《摊牌了,我家王妃是地府大佬》 第1章 女阎王成了废柴小姐 周围很嘈杂,各式各样的声音在耳边叽喳。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意识模糊间,好像有人背着她跑了出来。 “哎呀!”那人似乎被什么绊倒了,连人带着她一起滚下了台阶。 薛晗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身上疼的厉害,尤其是脑袋,现在还眩晕得要命。 这是什么情况? 她狼狈的倒在地上,身上一件斗篷蔽体,内里只着了一件肚兜和一件里裤,白皙肌肤上大大小小伤痕遍布。 “我苦命的小姐啊!”面前,突然有哀嚎声响起,一道身影扑过来,牢牢地趴在了自己的身上,“今天可是你和二皇子大婚的日子啊!怎么就落入了这种烟花之地,你要让奴婢怎么向二皇子向老爷夫人交代啊!” 薛晗蹙了蹙眉头,这丫头真是聒噪的厉害,她将将苏醒没多久,就不能让她安静一会儿吗? “大小姐!”又是哭天抢地的一声,激的薛晗耳膜发颤。 “奴婢有负老爷夫人所托,未能照顾好大小姐,居然让大小姐在烟花柳巷做出这等丑事,奴婢有何颜面回到薛家啊!” 薛家,大小姐,几个字瞬间在人群中炸裂开来,整个京城有谁不知道将军府薛家,有谁不知道薛家的大小姐薛晗? 人们打量着丫鬟和薛晗,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什么,居然是将军府薛家的小姐?” “这薛家大小姐薛晗一向是谨慎本分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丑事来?你这丫头怕不是在诓骗我们?” 人群中,有几个男人盯上了薛晗身上的那件黑色斗篷。 刚才他们注意到了薛晗那藕节般白皙滑嫩的手臂,仅仅是一截手臂就已经如此好看,可想而知那斗篷底下的风景得是如何的迷人? 一个男人悄悄靠近了薛晗些许,那人满脑肥肠,神色油腻,目光更是带了些不怀好意,肆无忌惮的在薛晗的身上打量。 “想要知道这是不是薛家的那位大小姐,咱们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男人伸手就朝着薛晗的身上摸索而去—— “啊!”男人的手突然顿在了半空,一只白皙的手从斗篷中伸出,牢牢地扣在了男人的手腕上,男人的手腕以一种诡异的弯度翻折了过去。 “痛痛痛!放开我!”男人连忙叫唤了起来, 薛晗睁开了眼睛,目光阴鸷,眸底神色阴森,恍若来自地狱的恶鬼,看的男人止不住的胆战心惊。 将军府的大小姐,眼神怎么如此的吓人? 薛晗的手一用力,“哪来的胆子,居然敢碰我?” 咔嚓—— 男人的手腕被薛晗硬生生的折断了,捧着已经有些扭曲的胳膊,男人痛苦的哀嚎了起来。 在哀嚎声中,薛晗站了起来,瞥了一眼周围窃窃议论的围观百姓,心情极度的不爽。 她怎么穿到了这么个怂包的身上。 薛晗好歹是个将军府嫡女,母亲更是先皇义女,公主之尊,原本以薛晗的身份,好歹应该是个众星拱月般的存在,但是偏偏薛晗不知好歹,错信对自己别有用心的庶妹,最后被自己的庶妹设计,坠入烟花柳巷之地,惨遭虐待。 “大小姐!”那个丫鬟突然再次抱住了薛晗的大腿,没等薛晗扯开她,她就扯开嗓子又哭天抢地了起来。 “你可是将军府的嫡出小姐啊,出了这种事,日后可要如何自处?莫说嫁予二皇子,就是嫁个贩夫走卒,怕是都没有那么容易!” 这丫鬟真是聒噪! 薛晗垂眸睨向那个哭丧个不停的丫鬟,心情越发的烦躁,若这丫头是真心为了原主好,又怎么会把原主出现在这地方事大肆张扬,巴不得人尽皆知? 很显然,她是有意为之。 丫鬟还想继续哭丧,但是下一瞬,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庞,捏住了她的下颌。 “我奉劝你,最好给我安静点。” 薛晗盯着她,眸底幽沉深邃,暗藏波澜,阴森的仿佛是十八层地狱的厉鬼。 丫鬟想要开口反驳,那位可是下了命令的,她今日必须要把薛晗流落烟花柳巷之地的事情传的京城人尽皆知,让薛晗身败名裂,让将军府的人提起薛晗这个名字就觉得耻辱。 可是她的嗓音嘶哑无力。 她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薛晗做了什么? 丫鬟抬头,有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薛晗。 薛晗俊俏精致的脸上划过一抹冷笑。 “要是再敢胡言乱语,可就不是不能说话这么简单了。” 敢当街算计她?真的当她好欺负? 薛晗的手一甩,丫鬟无力的瘫在地上,她说不出话,瞪向薛晗的眼神中满是惊恐。 在站直身体的那一刹那,薛晗的脚步也跟着踉跄了一下。 真是糟心! 薛晗蹙了蹙眉头,让她穿越到薛晗这个怂包身上不说,连她的法力都受到了影响! “姐姐!”薛晗抬腿准备离开这里,街道的另一端突然有声音传了过来,连叫了她好几声姐姐,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薛晗抬眸,一道酒红色的娇小身影急急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真是让妹妹好找。” 让她好找?薛晗眯了眯眼睛,她当是谁呢?原来就是算计原主入了烟花柳巷之地的那个好庶妹薛映啊! “姐姐,你纵然不喜父亲的安排,不愿意嫁给二皇子,也不能逃婚啊,也不能委身到这种烟花柳巷,你这样做该让父亲如何自处?该让二皇子如何自处?”说着,薛映还抬手擦起了眼泪,“姐姐这样做,让咱们将军府在京城该如何立足?” 薛晗冷笑了一声,抬眸看向薛映。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的好庶妹,你的心里,不是最清楚吗?” 第2章 丢了个丫鬟 “姐姐,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对上薛晗凌厉的目光,薛映的神色突然有些躲闪。 “我还真没想到,你的用心如此狠毒。” 薛晗瞥了她一眼,话里行间毫不留情。 对上薛晗凌厉的目光,薛映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下一瞬双眸盈上泪水,“妹妹只是听说了姐姐出事,父亲和二皇子又在等着姐姐回去参加婚礼,妹妹这才赶紧过来找姐姐的。” 薛映说着,泪水簌簌的流,“妹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姐姐为何要这样针对妹妹?” 薛晗冷笑了一声,“好一个不知道,昨日与你一起逛花灯,但是你却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打晕了我,在大婚之日将嫡姐送进烟花柳巷之地?” 薛映愣了一下,随即声音带上哭腔,“姐姐你这真的是误会妹妹了,妹妹实在是不明白,妹妹怎么会引起姐姐这样的恶意?” “你又何必在我面前掩饰?”薛晗冷笑着瞥了薛映一眼,“你若再在在我面前百般抵赖,不如就去开封府击鼓鸣冤?” 薛映张嘴欲辩,薛晗又是一道凌厉的视线撇了过去,“闭嘴,嫡女讲话的时候,庶女哪里有插嘴的份儿?你小娘难道没有教你规矩吗?” “也对,你小娘出身市井,乐人出身,以色侍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大家规矩?装可怜扮委屈,诱我父亲的把戏你倒是学了个十成十,不愧尽得你娘真传。” “你,你!”薛映瞪着薛晗,眼眶瞬间红了,眼底也开始染上怒火,她的母亲出身卑微,是南府乐人,即便是进了薛家深得大将军宠爱,也只能成为妾室,而她也只能是一个庶女。 薛映平日最反感别人说起她的庶女身份,说起她的母亲出身,可是现在薛晗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嘲讽她? 满腹的愤怒和不甘再也忍不住,薛映红着眼眶哭了起来。 哒哒哒—— 有马蹄声从街头传来,薛晗挑眉看去,骑着高头大马还穿着一身喜服的,不正是二皇子华励吗? 华励从马上下来,快步走到薛映身边,蹙眉看向眼前裹着一身黑色斗篷的薛晗。 “薛晗!你行为不检点,自甘堕落失了贞洁,本该以死谢罪,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在这里污蔑庶妹?你这样的女人不配入我二皇府,更不配当皇妃!” 薛晗倒也不急,裹紧斗篷看着华励,“既然二皇子已经知道了我委身青楼,自然也应该知道我为何会委身青楼,身为我的未婚夫,不帮我做主,反而指责我说了薛映两句?” “哦,我忘了,想必是二皇子舍不得说薛映,二皇子和薛映可真是郎情妾意,想必是你们二位觉得我挡了你们的路,所以才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来暗害我的?毕竟只要我在婚前出了丑闻,薛映自然可以取代我嫁给二皇子你了。” “没想到居然是二皇子伙同薛家庶女一起暗害薛家嫡女啊?” 人群中一片哗然,随即议论声迭起。 “只因为薛大小姐不是他想要的人,就这般想陷害人家,委实卑鄙了些。” 他们说着,连带着看薛晗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同情。 “你少胡言乱语,我只是让二小姐带着你散散心!”华励急忙开口解释。 “那为何会有家丁说是二皇府的人,引我去小巷?又为何我会在小巷里出事?”薛晗张口反问。 但是下一瞬,一阵眩晕感袭来,薛晗有些站不住,在她到来之前,原主似乎经历了一些什么,再加上她方才又强行封了丫鬟侍书的哑穴位,废了那个登徒子的手腕。 这具身体委实孱弱了些,她能够撑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且我是否是因为被下药才昏迷的,你请个大夫一查便知!我到底因何出事,二皇子该不会不敢查?” 话音刚落,薛晗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这……”薛晗突然倒地昏迷,二皇子和薛映俱是愣了一下。 人群中再次有声音响起,“二皇子怎么任由薛大小姐躺在地上不请大夫?莫非他们心虚了?” 盯着躺在地上的薛晗,华励太阳穴突突的跳,眼下正是他和太子华遥针锋相对分庭抗礼的关键时候,他可不想在华遥那里落下什么把柄。 华励扭头看向给自己牵马的副将—— “你,赶紧过来,安排人送薛大小姐回将军府!” “二皇子!”薛映扁了扁嘴,有些不悦。 瞥向满脸不情愿的薛映,华励心里无名火起,“你还有脸在这里拦住本宫?要不是你办事不力,怎么能让薛晗逃出青楼?今日本宫的颜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说完,华励也没有管薛映的脸色,翻身上马就离开了这里。 看着华励骑马远去,薛映眉眼微闪,神色间划过几分不解。 她本来是想趁着这次机会毁了薛晗,怎么现在丢脸的人反而成了自己? 瞟见薛映要走,侍书挣扎着想要开口唤住薛映,但是奈何她用尽力气也喊不出一声,不得不赶紧拔腿朝着薛映走去。 人群中,一抹不被人注意的白影迅速蹿入了侍书的体内。 侍书将将站起来,还没抬脚,眼前一黑,一下子失去了意识,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路人一眼认出这是方才薛晗身边的侍女,立刻扯开嗓子朝着薛映吆喝起来,“哎呀,薛小姐,薛二小姐,你们还丢了个丫鬟!” 路人话音刚落,丫鬟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冷着张脸立刻朝着薛晗离开的方向奔了过去。 人群散去后,后边的巷子里,一个戴着青色面具的男人走了出来。 看着华励一行人离开,男人微微蹙眉,她居然是将军府的嫡女? 那东西是不是在她那里? 无人注意时,有两道暗影从上方落了下来,半跪在男人身后。 男人低声开口—— “保护好薛晗。” 第3章 大名鼎鼎的阎魔使陆唯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薛晗悠悠转醒。 看周围的摆设,她应该是被送回了原主的闺房。 一道人影正安静的伫立在床边,薛晗抬眸,对上一张俊秀脱俗的俏脸,那人生的俊眉星目,却着了一身丫鬟的服饰,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周围寂静无人,没有人注意到丫鬟的异样,看样子送自己回来的人和大夫已经走了。 没想到她的下属阎魔使这么快就来到了人间,她还以为地府事务繁多,他还需要些时日才能来到自己身边呢。 “咱们大名鼎鼎的阎魔使陆唯穿上这丫鬟的衣服,倒是楚楚可怜明艳生姿,比薛映还要美上几分,要是华励那家伙在这里,肯定会把持不住,难得来人间一趟,不如你帮帮我这个忙?” 陆唯的眉头跳了跳,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在地府,他的这位好阎王总是没个正行。 顶着自己的脸穿这身衣服到底是有些违和,转瞬,原本清秀的面庞消失,“侍书”出现在了薛晗面前。 看了薛晗一眼,陆唯转身去端药,注视着陆唯转身的背影,薛晗不禁有些失望。 陆唯难得穿次女装,这个造型自己好没有欣赏够呢。 “喝药。” 陆唯端着还冒着热气的药,递给薛晗。 薛晗端过药,小口小口的喝着,陆唯站在她身边,沉默片刻,轻声开口。 “在找到法宝之前,法力这东西能不用就不用,一来是会影响这具身体的健康情况,二来是会被其他各殿阎王察觉,万一他们给你使绊子可就不好办了。” 何况薛晗来到人间,灵力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若是这个时候那些阎王想要借机对付薛晗,薛晗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薛晗小口喝药没出声。 “主上来到人间可有察觉到锁魂钟的下落?”看着薛晗喝完药,陆唯开口问道。 薛晗之所以寄身在这个将军府嫡女的身上,就是为了寻回地府丢失的法宝锁魂钟,她身为地府一殿阎王,奉命看守镇殿之宝锁魂钟,可是看守不力导致锁魂钟被贼人盗走,为了避免被天道发现,薛晗不得已循着锁魂钟的踪迹来到了人间。 “主上莫非没有感受到锁魂钟的气息?”注意到薛晗的神色凝重,陆唯也紧张了起来,身为地府之人,他们没有办法在人间久留的。 “倒也不是,我能感受到锁魂钟还停留在人间,但是我现在尝试了许多次,都没有办法确定锁魂钟的方位,估计是那个盗走锁魂钟的贼人隐藏了锁魂钟的气息。” 不过好在,原主虽然被华励退婚,但是好歹薛家嫡女的身份还摆在那里,等闲人也不敢对她造次,她完全可以利用薛家嫡女的人脉关系留在人间追查锁魂钟的下落。 “主上,属下还有件事要禀报。”陆唯拱手。 “说。” “将军府嫡女薛晗死后,魂魄不入轮回,一直跟着我们,在主上昏迷之际,薛晗还想趁机对主上下手,已经被属下拿下。” 但是原主魂魄的发落,还得看薛晗的决断。 薛晗沉默一瞬,“放她出来。” 陆唯点头,轻轻抬手,一道缥缈的灵体出现在虚空中。 “是你抢走了我的身体?”那灵体发出了一声嘶吼,挣扎着就要扑向薛晗,“把身体还给我!” 她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她要报仇! 她还需要她的身体! 薛晗抬眸瞥向那抹灵体,对上薛晗的目光,灵体顿时被慑住,僵在半空一动不敢动。 薛晗的目光幽沉阴森,眼睛里像是藏了浩瀚星河,却又能听到里边的百鬼号哭,仅仅是一双眼睛就让人寒毛直竖。 “你的寿数已尽,本该入轮回转世投生,为何执着不肯离开?” 那幽沉的目光落在了灵体上,眼底散发出的精神力让灵体动弹不得,有彻入灵魂的紧迫感兜头袭来,好像下一刻灵体就要四崩五裂! 灵体在虚空中一颤,随即立刻跪了下来,声音里满满的悲愤—— “小女薛晗,恳请大人为小女主持公道,为小女报仇,小女遭庶妹薛映暗算,又被庶母繁壹陷害,惨死青楼,饱受骂名,小女死的不甘心,小女想要报仇,求阴司大人为小女主持公道!” 灵体跪在半空中,声音里带着悲怆和怨恨,薛晗和陆唯对视了一眼,明白了灵体不入轮回的原因。 估计就是怨念太重。 “阴司大人,薛映想要害死我坐上嫡女的位置,而我那庶母繁壹更是心怀不轨,想要成为将军府名正言顺的太夫人,想要彻底的接管薛家,小女担心她们母女会对家父不利,小女求求阴司大人帮小女做主。” 薛晗微微垂眸,看样子这将军府薛家的水也有点深啊! 薛晗本来不想过多的插手人间之事,但是现在看来如果她想要查清锁魂钟的下落,就必须要摆平府中这几个麻烦。 正想着该怎么回答那灵体,薛晗突然听到房间的窗户外传来一声抽气声。 那声音很轻,但是薛晗执掌地府数千年,耳力极佳,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 薛晗抬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闺房的窗外,一道人影在晃动。 有人在偷听? 注意到薛晗的动作,陆唯也立刻看到了那抹鬼鬼祟祟的人影。 “属下立刻把她拿下!” 陆唯说着,就要朝着门口走去,但是薛晗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主上?” 陆唯有些不理解薛晗的举动。 “这么贸然过去把她抓住,岂不是太便宜她了?”薛晗冷笑了一声,“既然他们不长眼的送上门了,那么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清理清理这些人。” 说话间,薛晗拂手,一抹异香在屋中散开。 这异香是她做阎王时没事研究的,可引体入魂,可篡改记忆,可控制心魂,就连阎王殿里的鬼差都招架不住,何况这些凡夫俗子! 待会儿她可要让这些人好好吃些苦头! 她又看向那抹灵体。 “好,我答应你,帮你报仇。” 薛晗话音落下,灵体急忙再次跪了下来,朝着薛晗连续磕了好几个头。 “多谢阴司大人为小女做主,如若大仇得报,小女来世定当当牛做马,衔草结环以报答阴司大人恩情!” 第4章 厮打在一起 灵体衣袂飘动,身体大大小小的伤口若隐若现。 薛晗眉眼微闪,“你是为何人所伤?” 要不是因为原主有伤在身,身体孱弱,自己也不会才使了个禁言术就昏倒在地。 灵体张嘴想说,但是大脑空荡茫然。 “我想不起来了。”灵体揉着脑袋,苦恼的皱着脸。 生前的事情,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薛晗眯了眯眼睛,幽邃双眸中划过一瞬疑色。 一个已死亡灵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生前经历了什么?若真的不记得了,又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怨念,深到都无法入轮回。 她察觉到灵体的魂魄有些不对劲,却一时参不透原因,但—— 能够控制魂魄记忆的术法,只有地府才有…… 沉思片刻,薛晗开口,“好,我可以帮你。” 顺便她要弄清楚原主魂魄为何异样。 薛晗答应,灵体再次跪在了虚空中,“多谢阴司大人,小女子来世定报答阴司大人恩情!” 陆唯令那灵体退下。 薛晗随意一撇,注意到了那被随意丢在小凳子上的披风。 她出青楼的时候,身上就是这件披风蔽体。 薛晗拿过披风,那披风绸面上绣着的暗纹和图样倒是与寻常人家的不同,不像是出自于民间。 难道这件披风和原主之前的遭遇有关? 薛晗本想着看看能不能从披风上发现什么线索,察看了片刻,线索还没发现,倒是从内侧暗兜里发现了一枚雕刻精致的玉扳指。 还没等说话,哐当一声,门被人粗鲁的推开,阴阳怪气的女声随即响起—— “薛大小姐,你可真够清闲的,做出这等丑事!还不赶紧去请罪?” 话音落下,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正是原主嫁进二皇府之前的教习嬷嬷。 教习嬷嬷走到薛晗步开外,睨了一眼,轻蔑的哼了一声,“薛晗,你委身青楼,放荡行事,毁了大婚,还有何颜面待在自己的闺房?” 薛晗出了这等丑事,老爷和夫人都在府外善后,夫人怎么会放过这个嘲讽薛晗的好机会?所以特意安排了她这个教习嬷嬷过来“问候问候”薛晗。 教习嬷嬷的话刚说完,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嬷嬷七嘴八舌地数落了起来—— “是啊,换做是我,我要是大婚当天在青楼失了身,我早就找一根白绫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了,哪里还有脸回到薛家?” “也只有薛大小姐这样,恬不知耻,脸皮够厚,辱没了薛家的名声,还当街顶撞二皇子,真是不懂规矩不知礼数!” 薛晗眯了眯眼睛,看她们几个的脸色,方才的异香已经起了作用。 随即,薛晗看向陆唯—— 可以行动了。 陆唯明白薛晗的意思,一道白影从丫鬟的身体里飞出,迅速窜入了教习嬷嬷的体内—— “啪啪啪!” 教习嬷嬷突然转过身来,狠狠打了那几个开口的嬷嬷几巴掌。 “你怎么能打人呢?”挨打的嬷嬷难以置信的瞪着教习嬷嬷。 旁边几个嬷嬷也是一脸不解的捂着脸。 教习嬷嬷毫不客气的回怼—— “就打你怎么了?你当我不知道,你给张家姑娘下药,让你儿子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你儿子才能顺利的成了亲?” 教习嬷嬷的话一出,反应最大的却是另一个嬷嬷。 “你说什么?我家姑娘是……”那个嬷嬷不敢置信的瞪着教习嬷嬷。 教习嬷嬷毫不客气的回她,“你看我干什么,你家姑娘也不是我害的!” “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是收了钱……” “你闭嘴!枉我如此的信任你!” 几个嬷嬷吵来吵去,最后索性扭打了起来。教习嬷嬷下意识的后退想要避开战场—— “你还想走?” 一个打红了眼的嬷嬷眼尖的瞥见准备开溜的教习嬷嬷,伸手就薅住了教习嬷嬷的头发,用力把教习嬷嬷扯进了“混打圈”, 嗖—— 就在教习嬷嬷被薅住头发的那一刹那,那道白影从她的身体里飞了出去,又钻进了丫鬟的体内,站在床边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幕。 第5章 破得了她堂堂阎王设下的结界 教习嬷嬷刚刚清醒过来,就被人薅住了头发,迎面就被人扇了一巴掌。 “你们……”看到几个嬷嬷扭打在一起,教习嬷嬷瞬间慌了,“你们干什么?哎呀别打了,放开我!” 那个嬷嬷恨死了教习嬷嬷,根本没理会她的叫喊,拳脚上身丝毫不含糊。 过了好一会儿,“混战”才结束,人群中的教习嬷嬷瘫坐在地上。 刚换上的绸缎衣服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的,头上的头发也被吴嬷嬷薅掉了一把,露出了带血的头皮,她鼻青脸肿的,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疼得她一个劲的哆嗦。 惊魂未定的教习嬷嬷再次抬头,对上了薛晗的眼睛,薛晗的目光幽沉,里边似乎有恶鬼哀嚎,吓得她又是一个哆嗦。 注意到薛晗噙在唇边的冷笑,教习嬷嬷紧绷的神经再也绷不住了,她哭号了一声,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瞥了一眼还站在原地没动的嬷嬷,薛晗冷哼了一声,“怎么,你们还想和她一样?” 几个嬷嬷的身子俱是一僵,小心翼翼的抬眸瞟了薛晗一眼,急忙低着头快步走出了房间。 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疲倦感再次席卷上脑海,薛晗想要再休息一会儿,原主的身体到底是太弱,需要多多的静养。 “主上且先休息片刻,属下出去探听消息。” 薛晗如果要以薛家大小姐的身份在薛家待下去,就必须要弄清楚薛家的一些情况。 她点了点头,由陆唯搀扶着重新躺了下来。 为薛晗盖好被子以后,陆唯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在陆唯关上院门离开不久后,窗户被人支开了一条缝—— “轰——”之前设好的隐形结界一下子破开了! 薛晗的心头微颤! 是谁?居然能破得了她堂堂阎王设下的结界?她的结界连其他各殿阎王都不一定能破得了! 微风拂过,衣袂飘飘,华遥立在了薛晗的身侧—— 果然,这个薛家大小姐很不一般,莫说街上那几个乌合之众的羞辱,就连宫中最刻薄的教习嬷嬷都奈何不了她! 注视着那抹纤纤身影,华遥微微蹙眉,只是,东西是否在她这里? 他拿起披风翻找一番,披风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堆手感丝滑的布料外,里边什么东西都没有。 华遥本就气质卓然凌厉,此时剑眉轻拢,更是让人望而生畏。 突然,他身子朝一旁闪开。 薛晗扑了个空,不甘心,再次出招连续攻击了华遥几次。 但是招招落空! 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差劲了,她又不能动用法力,才没几招就已经体力不支了。 对方身手不凡,再打下去自己耗尽体力也赢不了。 收回最后一招,薛晗退了回来,整理好衣服,恍若无事般端坐在床上,“你是什么人,为何要闯入我的闺房?” 来人着了一身青白色锦袍,俊眉星目,薄唇皓齿,一双漆黑的眼眸中似乎是藏了波澜苍穹,又似乎是蕴了诡谲风云。 看他的模样,倒不像是寻常人。 华遥没有回答薛晗的问题,只是抱拳施了一礼,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 “抱歉,那日在青楼,在下并不知道姑娘是薛家的大小姐,故未能及时出手相救,害的姑娘遭此一难,未能与二皇子完成大婚。” 薛晗神色微怔,他知道原主在青楼经历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看向房间的某个角落,那里,原主的灵体也在盯着华遥,一脸的困惑,有什么问题想要问却没有办法问。 她的视线收回来,再次看向华遥,莫非华遥真的和原主的死因有关? 那么华遥是不是也会知道原主的魂魄是怎么一回事? 薛晗再次抬头看向华遥,“青楼里发生了什么?这些伤哪来的?我忘了。” 华遥明显愣了一下,眼尾上挑,黑眸深邃“青楼你发生了什么,你不记得了?” 薛晗点了点头,“还请阁下如实相告。” “在下也不知道你身上的伤到底是从而而来,在下离开青楼时,姑娘还是毫发无损的,只是神情有些惊慌。” 说话间,华遥看向薛晗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平白多出了几分危险感。 此时的薛晗似乎和自己遇见她时有些不一样。 害的原主受伤惨死,失去记忆,魂魄无法进入轮回的人不是华遥? 且华遥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薛晗垂眸,那会是谁用这种恶毒的手段害了原主? 华遥试探着开口,“不知姑娘可曾见过一枚雕刻着穷奇的昆仑玉扳指?” 薛晗摇了摇头,抬头看向华遥,他的手里还拿着那件披风…… 这披风的布料来自于九州幽谷,极其难得,即便是人间的九五之尊也未必能穿上这种布料制成的衣服,可华遥却有这样一身披风,披风上的花纹又如此的鲜明独特,看样子他的身份不简单。 “我虽未曾见过公子所说的那枚扳指,但是我可以帮助公子寻找。”薛晗再次开口。 “不如这样可好,公子帮我查出在青楼伤我之人,我为公子寻找玉扳指。” 第6章 帮着外人一起伤害自己的女儿 华遥看向薛晗,薛晗亦是笃定的直视着他。 “你有把握找到玉扳指的下落?” 毕竟她现在被失贞流言所困! 薛晗轻哼一声,颔首—— “说到做到。” 区区流言蜚语算得了什么?她在成为五殿阎王之前可没少在人间历劫,那些劫难可不止流言那么简单! 薛晗如此自信,华遥本来不想再多说什么,捞起椅子上的披风准备走出房间,但是走到门口时,又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薛晗—— “既然出了这种事,你可否还愿意嫁给华励?” 薛晗点头,“当然,这可是皇家婚约,可不能说废就废的!” 华遥垂眸,神色间划过一瞬的黯然,他从腰封里拿出一枚玉佩,再次看向薛晗时,幽邃目光中有一缕失望转瞬即逝。 “若是找到了玉扳指的下落,可以拿着它去朱雀大街附近的一家古玩铺子找掌柜的,或者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也可以带着这枚玉佩去找掌柜的求助!” 薛晗目光掠过玉佩,轻轻点头,面无波澜。 华遥再次看了薛晗一眼,放下玉佩后离开了房间。 终于没人了! 薛晗舒了口气,躺下来准备好好地休息休息。 为了能够睡个好觉,薛晗抬手布了个不可见的结界,华遥那家伙武力值不容小觑,她不能再掉以轻心!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门再次被悄悄推开。 有异动—— 薛晗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看向门口,下意识的以为华遥又闯进了结界! 原来是打探消息的陆唯回来了! 薛晗微微松了口气。 “主上,薛晗委身青楼的消息已经在整座皇城都传遍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背后定然有人在操纵! 薛晗冷笑一声,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要用这件事来毁掉自己,除了她那个好庶妹薛映,还有谁会这么做? “薛晗你给我出来!” 陆唯刚和薛晗汇报完消息,门口就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有人抬脚踹向房门。 但是这次陆唯进来的时候悄悄在房门上加了一道结界,那人猛踹了一下没踹开,反而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爹爹,你没事?”薛映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姐姐怎么能这个样子,爹爹来了还不赶紧开门?” 薛晗无奈的抚了抚额,真是说曹操到曹操就到。 来人到底是原主的生父,陆唯和薛晗相互对视了一眼,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薛阳站在门口,怒冲冲的瞪着卧在床上的薛晗—— “你这孽障,怎么这么不知廉耻!你母亲是怎么教你的?” 薛阳在宫里就得知了薛晗委身青楼的丑闻,正难堪的抬不起头来,回府还没等去找薛晗算账,又得知薛晗在长街上公然羞辱薛映和繁壹一事,现在气的浑身都在发抖,只想拔剑劈死薛晗这个孽障。 “你做了这等伤风败俗的丑事不说,还敢当街诋毁你的母亲和妹妹?我薛阳怎么会有你如此心思恶毒的女儿?” 繁壹捏着手帕擦了擦颊上的泪水,忙不迭的走到薛阳身边,表面柔声细语实则添油加醋—— “老爷,晗儿刚经历了一场巨变,现在身体还虚弱着,老爷不如先让晗儿好生休养几天再说,眼下处理京城的那些传言最为要紧……” 生怕薛阳不够恼火,薛映也紧跟着上前添油加醋—— “是啊是啊爹爹,您可不知道外边的传言传的有多难听,咱们将军府简直是要丢人丢到大街上去了!” 薛阳也被这些话气的面色铁青,怒火更上一层楼,他踏步进屋,指着薛晗鼻尖怒斥—— “孽障,看看你做的好事!” 任凭薛阳怒火滔天,薛晗的神色依然淡定从容,丝毫不见惧色。 对上薛映那隐约带着些许挑衅的眼神,薛晗冷笑了一声,悠悠看向怒意沸腾的薛阳。 “关于我委身青楼的传言,再怎么说也只是传言罢了,未必是真的。”眼看薛映要张嘴辩驳,薛晗再次开口,“就算是真的,我也只是一个遭人算计的苦命姑娘罢了,我有什么好不知廉耻的?我才是受害的那一方!薛将军,你身为我的父亲,不心疼自己女儿也就罢了,居然还帮着外人一起伤害自己的女儿?” 薛映蹙眉,声调拔高几分—— “姑娘家最重名声贞洁,你公然失身,就是家族的耻辱!怎么能如此不知廉耻……” “啪!” 话未说完,薛映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薛晗拿起手帕慢条斯理的擦着手—— “那也比不过你母亲,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你!”薛映难堪,抬手就要打薛晗耳光,手臂落在半空却被陆唯稳稳接住。 “薛晗,你干什么!” 华励快步走了进来,一把将薛映护在了身后。 第7章 官银和二皇子有关系! 瞬间摔落在地的杯盏瓷片被华励踩碎,浑厚有力的声音随即而至—— “薛晗,你如此对待自家妹妹和父母,可还知道什么叫做孝悌?也对,你连自己的名誉都不在乎,自然不在乎这些。 那日你现身青楼一事,早已传遍京城,若是被我父皇知道,别说是你薛晗,就是整个薛家也难逃一劫。薛将军,薛夫人,您二老可想好对策了?” 所谓的对策,自然是求助于他。 于公,二皇子这个身份便是最有利的,说些好话替薛家遮掩一二,便可免去一劫,皇上必不会和自家儿子较劲。 于私,借着此事拉拢薛家支持,这皇储之争,他也好多几分底气。 薛晗在阴司做了近百年的阎王,这点小事自然能看得通透,趁着薛家二老为难时,薛晗侧过头看向陆唯,眼神交汇间,陆唯便已知晓意图。 薛映的侍女回雪正在一旁看戏,忽而一道隐约的白光融入她的身子,薛映脚下一个踉跄,歪倒在华励怀中。 寄身于回雪的陆唯见时机正好,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华励身前,朗声诉苦—— “二皇子一定要替二小姐报仇啊!二小姐这两日身子本就不适,大小姐明知如此,还要打她!二皇子想必知道,这打耳光是极有讲究的,指间距离,落掌位置和力度,若是打的妙,那必是一掌下去就能打的人头晕眼花啊!” 回雪一向是最护着薛映的,华励见她跪地不起,接下话茬顺势问,“你且说说,今日薛晗为什么要打映儿?” “还能是为什么,定是大小姐知道二小姐已经是二皇子您的人,心中嫉妒,抓住机会便要和二小姐过不去。” 回雪这一句话,便让薛铮和繁壹为之一惊,薛映,竟已经是二皇子的人了?繁壹自然是在意自家女儿的,当即便上前拉住薛映的手—— “映儿,回雪说的可是真的?” 堪堪缓过劲儿来得薛映瞪了回雪一眼,急急开口解释。 “当然不是真的!一定是回雪误会了!” 说着,薛映看向华励,示意求助。 华励双眼微眯,顿时跟着附和,“薛夫人莫要担心,我看是回雪这丫头年纪尚小,误会了。此刻时候已晚,薛将军和夫人且回房休息,千万别因为一个不孝女气坏身子。” “今日让二殿下看了笑话,是我薛家教女无方,您说的对,是该回房休息了。殿下也请早些回宫,免得陛下记挂。” 家丑不可外扬,繁壹自是懂得,借机劝了薛铮离开。而薛映故意拉住华励的手看向薛晗,满是炫耀意味。 薛晗对此并不在意,坐在一边看着这场大戏落幕,忍不住笑出声来—— “陆唯,做的不错,你可看见薛映被泄底时的神情了?她原来还知道怕!今日可真是痛快,只是可惜了这一桌饭。” 陆唯回到侍书的身体,收拾房间内的残局,出声回应,“明日再让厨房做就是。” 夜深人静,在京城的另一端,受薛晗所托调查传言来源的京兆尹,正身处地牢之内,打量着被关押在牢房中的犯人。 在押者都是如出一辙的衣衫褴褛,多年混迹市井,早就练就出了滚刀肉一样的性子,即便是而今这样的处境,也依旧毫不慌乱。 “大人您说我们有罪便是有罪,反正你们这种大官也从不把我们当人看,今日一死,倒是免得我们日后再为生计发愁。” 京兆尹低声吩咐了狱卒些什么,只见狱卒搬来了火盆,把烙铁放进劈啪作响的火堆里烧的通红,高高举起在几个乞丐面前晃。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这牢里的家伙许久没用了,今日正好给它们开开荤。” 烙铁擦过一乞丐的衣袖,落在墙面上,发出滋啦啦的声响,而那乞丐也是被吓了一跳,捂着并未受伤的手臂放声嚎叫。 几个乞丐蹲在一个角落中,不再多话,狱卒见其中一个乞丐怀里似是有什么东西,伸手一探,便是拿出一锭薛家的官银—— “大人,您看。” 官银底部印着一个小篆的薛字,绝不会错。看来,问题是出在薛家。 次日一早,京城衙门内,京兆尹将昨晚收获和盘托出。 站在堂下的华励神情有些不大自然,当即开口,“大人,此事毕竟不好搬上台面,依我看不如大事化小。一来能保住薛家和本宫的颜面,二来也能免去大人的辛苦。” 同样站在堂下的薛晗自是知道华励只想着包庇薛映,只叹他行事还是太嫩。 薛映上前一步—— “大人,我倒是觉得只有查清此事,证明我当日是被奸人所害,才能为二皇子挽回颜面。若是一味息事宁人,坊间百姓只会觉得二皇子有意遮掩,大人您迫于二皇子身份压力,徇私枉法。” 说完,薛映抬眼看向华励,目光阴戾,华励只觉得此刻的薛晗有些怕人,悻悻挪开目光—— “薛晗,我劝你莫要欺人太甚,本宫是皇子,文武百官和父皇都盯着本宫,略有行差踏错,本宫的脸面丢了不说,本宫的母妃也要跟着受牵连!” “二皇子这是在紧张什么?听您这话的意思,是觉得陛下是非不分,会因为此事冤枉了二皇子和宁妃娘娘?” 华励顿时浑身一僵,急急开口解释,“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分明是你在此颠倒黑白!” 薛晗装作一脸无辜的模样,微行一礼,看向京兆尹。 “这黑白是否颠倒,全靠大人明断。” 京兆尹本就是负责京城案件的,而今出了这样的事,自是要查清了才不愧对他头顶的乌纱。京兆尹沉思片刻后看向华励—— “二殿下,微臣觉得,薛晗所言有理。此事若是不了了之,坊间的流言还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第8章 薛映,已有身孕! 华励这一走,无异于是默许了薛晗的要求,京兆尹无论是为了头顶乌纱还是此事真相,都得继续查下去。 薛晗回想方才字字珠玑说的华励脸色难看,心情一阵大好,快步出了衙门径直走进斜对面街边的一家酒楼。 华励见状,开口抱怨,“今日在衙门更是丝毫不给本宫面子,你先回去,我得去好好敲打她一番。” 苏徽烈是华励的近侍,见他执意如此,并未阻拦,独自牵了马回宫。 包间内,薛晗和陆唯同桌而坐,品尝着人间的美味,各种浓郁的味道会集舌尖,薛晗只觉得,作为人活着,也不错。 “咱们做人的时候,怕是得几百年前了?那天提审几百个在阴司闹事灵体,个个都是怨气大得很,那些再入人世的灵体,会不会恨咱们?” 陆唯还不太习惯吃这样热乎乎的东西,夹起一块排骨递到薛晗面前的碟子里,声音淡淡—— “主上,轮回转世之后,他们就不会记得前世的事情了,哪里还会恨我们。而今既然要留在人间寻找锁魂钟,只管以人这个身份好好生活便是。” 薛晗点点头,正要夹一块糖醋里脊给陆唯,却见华励直接推门而入。 “薛晗,我知你胆大妄为,但你也得顾虑一下薛家,你的父母弟妹,得罪了我,他们可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开口便是责问,这样的话,她真是听腻了。 薛晗眼皮也不抬,朗声回答—— “好啊,二皇子若是不在意我妹妹腹中你的骨肉,尽管动手。我看此刻也是时机,二皇子打算如何?杀我灭口,还是软禁起来当做人质威胁薛家?娶回家加以欺辱,也是个好法子,不过,我那妹妹怕是不同意啊。” 从前也没听说这位薛将军家的大小姐是这般模样,面对这样的威胁毫无惧色,说起杀人灭口这等事眼睛都不眨一下。 明明是十六七岁的姑娘,怎能如此……处变不惊? 华励震惊之余,心底竟生出一丝敬畏。 而薛晗见华励不说话,继续开口点火浇油—— “我生母先皇义女,公主之尊,曾和圣上一同征战四方,以至留下不少伤痛,我不足十岁她便去世,圣上对此一直有愧于心,二皇子觉得,圣上会因为这件事杀了我吗?” 答案自是不会,华励再说不出什么,只得气愤离去。 饱餐一顿后,薛晗回到薛府,繁壹身边的婢女立刻回去报备。 “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哼,她还知道回来……让刘嬷嬷把厨房小锅里的补汤给她送去。” 婢女领命离开,半刻钟后,刘嬷嬷端了补汤送到薛晗房间,不忘出言寒碜。 “大小姐,您正值年少,做出这等事儿也正常,老爷夫人只是一时生气,不会一直记恨您的。想来您近日身子差些,厨房特意做了补汤给您送来,趁热喝,对补养身子安胎固本是极好的。” 说完,刘嬷嬷便直接转身离开,薛晗凑近些嗅了嗅补汤的味道,冷笑出声。 “好好的安的哪门子胎,她不过是为了坐实薛晗失身的事实,这里面加的料,倒是够折磨人的。陆唯,咱们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是,属下明白。” 一道莹莹白光从侍书体内分离而出,飞出房间后径直融入刘嬷嬷体内。“刘嬷嬷”一脸冷淡垂眸看了托盘里的一大碗汤,回到厨房将薛映的汤与之调换。 午后,薛映喝下汤药后只觉得浑身燥热酸软,回雪出府添置笔墨,只剩了院子里一个绘制照壁的画师。 薛映难受的紧,走到房门前开口唤人,却是唤了画师进来。薛映此刻脚下不稳,直接跌入画师怀中。 这般温香软玉入怀,画师一时间难以自持,抱了薛映径直到床上去。 无烛无花云雨慢,映屏水墨两身合。 虚掩的门外,繁壹去往薛映住处,想询问事情进展如何。 刚到门口,就听到了高低起伏的声音,经过人事的她,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 难道……是薛晗? 想及此,她加快步伐,带领着一群下人,看着床上的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女人被挡着脸。 “薛晗!没想到你还是不知悔改!光天白日居然就干出这等丑事!” 画师一惊,立即停下动作,把被子移到自己身上,祈求不要看到自己。 而身下的薛映药解了一半,听到繁壹的声音,立即清醒过来,看见身上的这个男人,赶紧推开。 “啊!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繁壹看见是薛映,错愕,立即反应过来,给她披上衣服。 带来的下人,目光落在床上的薛映。 “你们莫要背后嚼舌根!若是此事被被传出去,你们的下场,自己掂量着。” 话音刚落,薛晗便提脚进去,冷笑,“小娘,如此做事,不和父亲禀报,等父亲事后知晓,会如何做想?” 繁壹脸色阴沉,这可是关乎了映儿下半辈子,断是不可能断送在画师这里。 但……若是薛铮从别处听到了风言风语,只怕会对她心生芥蒂。 “薛晗,映儿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妹妹,此事若是被传出去,你也不会讨到什么好处!” 薛晗冷笑,她本就对这些不感兴趣,只不过是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招惹自己,她断不可能忍受。 一道厉声传来—— “繁壹,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映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居然还想瞒着我!难道你想一手遮天不成!” 薛铮走进房门,脱下自己的披风,盖住薛映的春光,冷眼看着床上的画师,一把把他提起来,丢在地上。 繁壹一愣,他……老爷是什么时候来的? “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着你事务繁忙,不想给你添乱。” 薛晗双手抱胸站在门口,他刚刚派陆唯去请薛铮了,时间上刚刚好。 薛铮冷哼一声,不做理会,“你们俩个穿戴整齐之后去客厅!” 客厅,薛映和画师跪在下面,脸色白如死灰。 “你们俩个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薛铮犀利的目光落在画师身上,他只有俩个女儿,这薛映虽然是庶女,表现却是最好的。 原本打算利用薛映和皇室搭上关系,奈何她如此的不争气! “爹,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喝了那碗汤之后就……对!一定是那碗汤有问题!一定是薛晗陷害我的!” 原本该站在这里的人是薛晗! “妹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可不曾去过你的院儿,如今去了也是听着动静,怕出什么事情这才叫上爹。”薛晗摇了摇头,看向薛铮,双眸清澈见底。 薛铮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她,半晌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以前的她懦弱,自从从青楼回来了之后,薛晗好像变了。 “呵!别装了!姐姐你不就是怨恨我抢走了二皇子吗?现在借机报复我!姐姐可真的是好手段!”薛映激动的站起身,眸底染上怒火。 既然自己被毁了!她也绝对不可能让薛晗独善其身! 她鼓足力气往薛晗那边冲去。 薛晗眼神一冷,身子偏了偏,躲了过去。 薛映刹不住脚,撞上墙柱子。 “啊!映儿,你怎么这么傻?”繁壹身子一软,跌倒在地,看着薛映头上的血液汩汩不断的流出,匍匐过去,抱住她。 “去请大夫!”薛铮阴沉着一张脸,对薛映越来越失望。 探究的目光去落在薛晗身上,刚刚映儿的速度很快,她居然反应过来了? 这场闹剧,以薛映撞柱子结束。 画师拿着薛家给的钱远走了,薛映醒过来了,派人去把画师大卸八块这才解气! 几日后,文贵妃的生辰夜宴请帖发到薛府,自是邀请了薛家姐妹二人,薛映十分看重这种事,提早更衣梳妆准备进宫。离府之际,薛映旁若无人一般从薛晗身边走过,薛晗懒得和她在自家府邸门口较劲,故意放慢脚步。 陆唯却忽然凑到薛晗耳边,开口—— “主上,薛映……已有身孕。” 第9章 宫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压制法力 小半个时辰后,宫中的雅乐已然响起,高位之上的皇上半拥着贵妃,满眼爱怜—— “现如今你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也算是稳定些了,若非如此,你这生辰宴朕也着实不敢大办。遥儿和励儿都大了,这生辰宴也没让他们来,咱们的三公主是一定要来的,这丫头平日就爱笑爱闹的,不知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连我都瞒着呢。” 文贵妃垂眸一笑,伸手握住华鸣盛的手,笑的灿烂—— “澄儿今年过了生辰才满十岁,能有什么惊喜,定是陛下帮她的。臣妾的生辰如此热闹,陛下也能和这些臣子们的晚辈尽兴,便已经很好了。” 正说着,文贵妃的腹中又是一阵胎动不安,华鸣盛颇为耐心的和未出世的小家伙交涉,好一会儿才算是安静。 右侧的座位上,薛晗顶着沉重的头饰有些不太自在,靠在椅背上听着众人议论—— “今日贵妃生辰,怎么不见皇后?” “皇后因为帮助娘家遮掩罪过被太后发觉,赶到皇陵看守祈福,这皇上和皇后原本就没有感情,皇后落得这般田地,皇上也没有包庇。” “说来也是可怜,太子从一出生就没有看过自己的母后,一直被养在端妃膝下,近几年才得知自己的身世,这端妃前几年因为巫术,所以被赶出宫,如今宫中也就只有贵妃和宁妃俩位娘娘。” “哎,这是皇上的家事,我们做臣子的,也不好过多的议论。” 听起来,这太子还真是有些可怜。薛晗看着眼前的歌舞,不由得叹了口气,谁知竟被华鸣盛察觉,当即发问。 “晗儿,你为何叹气?莫不是这宫中舞乐太过寡淡?” “回陛下,臣女并非此意,只是看贵妃娘娘身子不适,又想到自己嫁人后也要生儿育女,有些……害怕。” 站在一边的陆唯听到自家主上如此回答,倒是不由感叹自家主上扮演薛晗已经是颇为熟练。 高位之上的陛下则是直接开口—— “不必害怕,想必倒是,励儿也会如同朕一般陪着你的。当年文贵妃怀着澄儿的时候,和你而今一样大,不知哭了多少场呢。” 薛晗实在是不熟悉这原主和皇上之间的相处模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薛映倒是忽然抢话—— “女儿家胆小是正常的,不过我娘教过我一句话,为母则刚。贵妃娘娘愿为皇嗣如此辛苦,陛下想必也会更多疼娘娘些。 陛下和娘娘情深,教养出的三公主自然温婉可爱,而今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无论是皇子公主,想必都舍不得贵妃娘娘受苦,一定会乖的。” 薛映能说会道,倒是哄的陛下娘娘高兴。薛晗也是察觉异常,今日薛映似乎格外话多,怕是又有什么幺蛾子。 赐菜之时,薛晗也故意谦让—— “陛下,这道凤炖牡丹是我妹妹的最爱,平日家里不常见,便让给她。” 薛映看着面前的油腻菜式,只觉得反胃,奈何圣上赐菜,不吃便是不敬,只得咬牙吃下几口。 看着薛映掩唇干呕的模样,薛晗顿时起身说话。 “陛下,只是喝酒吃菜难免枯燥,我妹妹映儿过人,今日穿的如此隆重,便是为了献舞呢。臣女这个姐姐,斗胆请陛下恩准。” 薛晗如此说话,华鸣盛哪里还能不准,当即便让薛映献舞,薛映瞪了一眼薛晗,强忍着不适上台献舞,舞姿实在谈不上过人二字,倒是成了席间闲话的主角。 一个多时辰后,宴会结束,天色已晚,薛晗和薛映受邀宫中过夜。 小太监送赏赐前往偏殿。 “见过二位小姐,这是陛下赏赐,还请笑纳。” “哟,怎么才这么点东西?莫不起其他的被你贪了?真当我们是小门小户,这点东西就可以打发了?” 小太监一脸惶恐。 “二小姐,当真是冤枉奴才了,赏赐之物都是有字据,若是二小姐不信,可以一一核对!” 薛晗端起一杯茶,淡淡开口—— “妹妹,他只是个太监,胆子不会那么大,没必要为难一个小太监。” 薛映咬住下唇,只好作罢,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 薛晗看着小太监,小太监也看着她,那一双眼睛,似曾相识。 饶是她如何回想,还是想不起来。 “我们见过吗?”她询问。 小太监一直盯着她看,“不曾,若是二位小姐没有其他的事情,奴才这就退下。” 薛晗点了点头,让小太监退下,小太监衣袖晃荡之间,露出来了里面的衣裳,她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可是他扮作小太监过来送礼,这是为何? 薛映身子不适,回雪伺候着早早休息了。薛晗则是带着陆唯在宫内走动着,皇宫远比想象中要大些,薛晗有意揭穿二皇子作为,却根本找不到文贵妃或是皇上的宫殿。 “陆唯,接下来,咱们往哪走?” 陆唯本想动用法力追寻气息找人,谁知法力却根本无法运作,心口都是一阵疼痛。 “咳……主上,这宫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压制法力,咱们今日,还是安心休息的好。” “薛晗一事不解决,我如何能安心休息?你可有什么法子?” 陆唯顿了片刻,开口回答,“属下觉得,应该除其羽翼。” “你二人方才说,要除谁的羽翼?” 一道女声传来,二人望去,他们早已被文贵妃带领着士兵包围。 不知是哪位兵士开口回答—— “薛铮曾和六王爷共事,看来是薛家还想着帮六王爷夺权!兄弟们,动手抓住此二人!” 这都是哪跟哪?薛晗实在是听得一头雾水,陆唯正准备还手,薛晗却深知不能轻易暴露实力,当即拉着陆唯一起跪下身来恳求。 “娘娘,臣女不知什么夺权之事,今日只是来进宫赴宴。方才婢女侍书说的是家中养的一只鹅,我们打算拔毛做毽子,玩笑而已。” 薛晗抬眸,却发现文贵妃肚中灵体竟虚弱至极,她的孩子怕是难以留下,难怪薛映故意把请帖给自己一份,宴会时还屡屡插话鼓动自己给文贵妃敬茶,原来她根本就是想让自己成为害贵妃小产的“凶手”。 第10章 栽赃陷害! 薛晗和她母亲玉平公主长得极为相像,文贵妃尚在闺中时,就曾听闻玉平公主堪比男儿,和先帝一同征战平乱,向来是无往不胜。 这样的一位公主嫁入满门忠烈的薛家,断断不会生下有心谋反的女儿。 文贵妃长出一口气,挥退一众侍卫,让身边宫女扶起薛晗—— “方才是那些侍卫鲁莽,从军之人性子直爽,不想我这一句话,倒引得他们误会。眼下已是入夜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是,娘娘身子重,回宫路上千万小心。” 薛晗和陆唯躬身行礼,目送文贵妃离开,吹着微凉的夜风往回走。 与此同时,偏殿内。 薛映小睡了不过两刻钟便又醒过来,想着文贵妃腹中胎儿不稳,流产也就是这几日的事,却算不准时间,这笔账,还不知能不能算到薛晗头上。 心中忧虑,看着窗外暗下的天色,根本睡不着。 门外,一个略显高大的身影站定,一道声音适时响起。 “薛家小姐可在?奴才是太子身边的于彻,陛下吩咐太子殿下负责今日留宿宫中的女眷,太子担心两位小姐住在宫中不习惯,吩咐奴才送些安神香来。” 回雪上前开门,薛映听到是太子身边的人,半点不敢怠慢,也跟着起身回话—— “还请公公替我向太子道谢,入夜还辛苦公公跑一趟,实在不该,这碎银就当是请您喝酒了。” “于彻”满脸笑意的将碎银揣入怀中,心道这位薛家二小姐还真是圆滑世故,年纪不大倒是很懂规矩。既是问题出在薛家,是否会是这位薛家二小姐呢? 既然薛映如此收买,不妨从她嘴里套话—— “薛二小姐当真貌美心善,体谅我们这些下人的不易。既如此,奴才也就借您这偏殿开开小差。方才进来便没见到薛大小姐,不知是到何处去了?这宫中入夜后不可乱走动的,免得犯忌讳,可需奴才去寻?” 薛映巴不得薛晗处处犯忌讳,直接被宫中哪位大人物法办了才好,满不在意的回答。 “她呀,怕是欣赏宫中景致还没回来。我已经让她的婢女去找了,您不必担心。” 虽说与薛映见面不过寥寥数次,华遥却也猜得到她根本没说实话。不过……薛晗到也并不是全无心计,不会被人轻易欺负。眼下,还是先和薛映问话要紧。 “奴才也是听说,这大小姐曾衣衫不整现身青楼,京兆尹已经着手查探,至今也没有结果。二小姐和大小姐是一家人,您觉得,大小姐当真会是那般女子?” 原来此事已经传到宫中,果然是谣言如猛虎,如何都防不住。 有此一问,薛映也乐得解释,殊不知薛晗已经回来,此刻正站在门外听着。 待到“于彻”和薛映聊了个尽兴准备离开,正好在殿门外撞见薛晗。 面对“于彻”这个太子身边的人物,薛晗依旧是毫不畏惧,挡住他去路—— “宫中内侍,倒是对宫外的事情很好奇啊,问薛映,不如来问问我这个当事人,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啊? 唉,可惜你是被净身的太监,这辈子都和青楼无缘,我说了你也未必听得懂。我劝你少打听,免得哪日知道的太多,被灭口。” 薛晗做四殿阎王已有几百年光景,这皇宫没来过,可这关于皇宫的故事却是没少听。 阴司的日子似乎过得很慢,她从那些灵体口中听到的皇室故事,不知不觉便见证了这凡间改朝换代,世事更迭。 太监,也是有可能乱政的,今日,就当她日行一善。 本以为这个“于彻”听自己如此一番话,会气的不轻,谁知他却只是沉声回答—— “薛大小姐已经自顾不暇,却还费心提点,您这份心意,奴才收下,这便告退了。” “等等,替我准备些糕点,若是我爱吃,便不和陛下提起你今日所说。” 半刻后,薛晗把装着糕点的锦盒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坐到妆台前对镜梳妆,和跪坐一旁的陆唯朗声议论。 “侍书,陛下和贵妃召见,怕是还有赏赐,你说该如何打扮才好?只这一盒自己做的点心,是不是有些不妥?”薛含目光却是看向薛映的房间,声音故意提高了几个分贝。 正在房间里假寐的薛映听闻,已在心中笑话起她来,只送一盒点心,真当是打发叫花子。既是她犹豫不决,便怪不得自己了。 薛映起身略整理了衣装,快步走到薛晗所在隔间中,知会回雪提了糕点在手里,冷眼看向妆台前的薛晗—— “的确是不妥,好在我有其他准备,这一趟,我替你去。” 说完,薛映便大步走出偏殿,薛晗也不去追,只是对着铜镜,露出一抹计谋得逞的笑意。 “陆唯,你说这薛映是否没有脑子?”薛晗只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的物件。 这只是蝇头小利罢了,想陷害她?还早个几百年,那孩子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 “主上,她眼界如此,必定成不了大器。”陆唯为她续上一杯茶。 偏殿距离贵妃所在宫殿距离有些远,薛映足用一刻钟才赶到,见小宫女端点心进殿,直接用银子收买,把锦盒里的点心也摆了上去。 文贵妃此刻才喝过药,随手拿块点心送入口中,却未曾留意那两碟相似的糕点,色泽略有不同。 薛映在殿外看着文贵妃尝过糕点,走进殿中开口说明,“娘娘,这糕点是臣女姐姐亲手做的,不知您觉得味道如何?” “似是比宫中的更清甜些,有心了。” 糕点本就出自宫中,定然不会有什么差别,此刻,文贵妃也有些不适,只想着薛映快点离开,才好休息。 薛映闲聊两句便走,才踏出宫门没几步,便听得殿中传来文贵妃的痛苦呼救。 趁着太监宫女们进进出出的功夫,薛映急急赶回偏殿。 而偏殿之中,皇上正坐在高位,见薛映回来,当即开口询问,“薛映,太医从你送去贵妃殿中的糕点里查出不利胎儿的成分,此事,你作何解释?” 闻言,薛映顿时内心一寒,脸上闪过疑惑,这糕点,怎么会有问题? 先前她费心安排文贵妃和薛晗见面,那时明明发生了冲突都没流产,怎么偏偏赶在此刻? “陛下明鉴,一定是姐姐陷害于我!这点心是她亲手做的!” 第11章 落胎了! 真相看似近在咫尺,文贵妃殿中的宫女,先前与薛晗打过照面的侍卫,还有些没见过面的生面孔纷纷站出指正。 “陛下,奴婢的确听见,薛二小姐说这点心是薛大小姐亲手所做。” “回陛下,属下巡查经过偏殿,曾听到薛二小姐说,替薛大小姐走这一趟之类的话。在此之前,薛大小姐还曾在贵妃殿附近和贵妃娘娘起了冲突。” “奴婢也看见了,入宫时薛大小姐是亲自提着东西的,想来就是这盒点心。” 陆唯有心魂穿某位下人辩驳,谁知这宫中似是有什么法宝压制他的法力,他空有一身法力却半点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人诋毁薛晗。 皇上对此事持怀疑态度,奈何人证物证俱全,他也只好将目光再次挪到薛晗身上。 “晗儿,他们所言是否属实?” “入宫时,臣女的确提着东西,前不久,也和娘娘有所误会,这糕点本来是想和娘娘赔罪的吗,本想亲自前来,可是妹妹要替我来。” 薛晗摇了摇头,看向一边的薛映,“妹妹,谋害皇嗣可是要砍头的大罪!” “姐姐,我相信皇上是一个明辨是非的人,不会牵扯薛家。”薛映转过头看向皇上。 薛家在朝上的影响力比较大,他不能动摇薛家。 皇上微眯眸子,这薛映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薛家长女,谋害皇嗣……” 侍卫步步逼近,薛晗依旧站的端正,这次是她算差了一步,没想到薛映早早打点好了宫内之人指认自己。不过此事,还不是死局。 趁着皇上话未说完,开口解释。 “陛下,臣女从未害过贵妃娘娘,或许有一人可以作证!那糕点并非臣女所做,不过是臣女一时虚荣,想着讨好娘娘才骗了妹妹。这点心,是臣女托太子身边一位名为于彻的内侍寻来的,陛下将他找来,此事便可真相大白。” 一道皇令从偏殿传到东宫,于彻一脸无奈的把手谕递给身着寝衣的华遥。 “殿下又易容成奴才的模样去做了什么?贵妃流产,那位薛家大小姐要求于彻为她证明清白,奴才对此事一无所知,还请殿下移步前往。殿下,下次见姑娘,可否换一张脸?总是用奴才这身份,也不方便哪。” 说着,于彻走进寝殿,开始动手准备易容所需的物件,华遥则是有些不自在的开口轻咳一声。 “权宜之计罢了,在宫中易容成你比较方便。动作快些,你也准备好,万一需要传唤太子,你也好替我抵挡一阵。我这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父皇问话时,别露馅了。” 于彻勾唇一笑,脱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和华遥互换,漫不经心的开口回答。 “安心,替您演过多少场戏,哪一次掉过链子?” 不多时,“于彻”和“太子”便已经各自准备完毕,“太子”身着寝衣留在宫中看书,“于彻”则是即刻动身前往偏殿。 偏殿之中,“于彻”将真相和盘托出。 “回陛下,点心是从西膳房带出来的,膳房主管处定有记录,西膳房做的食物平日不会送往后宫,这其中不利于胎儿的成分,奴才实在不知从何说起。但此事,的确不会是薛大小姐所为。” 薛晗心道这于彻还算老实,没有在这时候颠倒黑白。 陆唯见薛晗的嫌疑解除,也是松了口气,扶着薛晗到一旁坐下。 如此一来,嫌疑便又回到薛映身上,皇上看向薛映的目光更是复杂。 “薛映,你还有什么话说?” “陛下,此事真的不是臣女所为,臣女都没见过娘娘几面,哪有什么理由害娘娘流产呢?” 薛映哭的梨花带雨,但这一招放在此刻,显然不大管用。 事情毫无进展,一位太医却忽然闯了进来,一脸遗憾的开口禀报。 “陛下,贵妃娘娘已生下胎儿,是个已经成型的小皇子……只可惜,小皇子脏腑尚未发育完全,出世不过半刻便夭折了。” 原本寄托着众人期待的四皇子,终是没能活下来,从出世到离世不过半刻,即便是薛晗也为之惋惜。 不过也好,凡间比阴司的炼狱更苦,留下也不见得就是好事,但愿这小家伙早日投胎,另寻个好人家。 旁观者尚能保持理智,皇上却无法抑制心中悲愤。 “给朕查!此事无论如何要查清楚!” 严查此事的消息很快传到华励耳中,华励明白此事并不适合自己出面,只是暗中打点好一切,为薛映证明清白。 当夜,薛晗几乎一夜未眠,她能感受得到婴儿灵体在宫内游荡,哭泣。而陆唯法力被压制,也半点帮不上忙。 “主上,文贵妃心善,皇上也下定决心严查此事,这婴灵怨气不重,不会在宫中停留太久的。” “嗯,但愿可以早日查出凶手,让这婴灵安心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大亮,皇上身边的内侍前来传话。 “见过薛大小姐,陛下让奴才来告知一声,凶手已找到,是西膳房内一个女官,今日凌晨在膳房内偷换澄粉被抓个正着,审问得知,曾伺候过宫中一位和文贵妃娘娘有过节的已逝妃嫔,怀恨在心,趁机动手。昨日冤枉了您和二小姐,实在是陛下关心则乱。” 只听描述,薛晗就断定那女官不是凶手。皇上已经下旨严查,凶手已经得手,应该极力躲藏才是,怎么会凌晨去换澄粉,这摆明了就是有人找来的替罪羊! 熟悉宫中,且愿意帮助薛映证明清白的人……只有华励。华励喜欢薛映,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只是这女官何其无辜,只因地位低微便要去做替罪羊。 “臣女明白,多谢公公告知,只是不知,陛下如何处置那女官?” “谋害皇嗣,自然是死罪,一个时辰前便已经饮了鸩酒。” 说完,那公公转身离开,薛晗却是和陆唯一起到宫内僻静处散心,见四下无人,方才说道。 “华励收买那女官顶罪,定不会留着她的家人在世。你悄悄出宫去救人,别被人发觉。” 话音未落,薛晗便听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随后,她竟然感觉到了镇魂钟的气息。假借赏景回头去看,只见一个约莫二十几岁的女子穿着紫色衣裙从她身边经过,似是有法力在身。 不远处,一个小宫女见到那女子后俯身行礼。 “见过国师。” 第12章 姑娘倒是爽快 小宫女似乎十分惧怕那紫衣女子,低着头快步离开。 狭窄的宫道内,薛晗偷偷打量着她,心想这皇上也是有趣,竟然会让这样一个姑娘做国师,看起来,似乎根本不是能定国安邦的材料。 陆唯使不出法力,担心在这宫中失了礼数难免要遭问责,也行礼问了声安。 “国师安好,奴婢侍书,这位是薛将军长女,此前并未见过您,如有失礼,还望见谅。” 紫衣女子自然是注意到了薛晗探究的目光,转身正对上她的一双眼,只觉得不太对劲儿。寻常十六七岁的姑娘,哪里会有这般阴戾的目光?至于她身边的侍女,更加不对劲儿,虽说是个瘦弱的姑娘,但看言行举止却无半点娇态,倒像是个少年。 法力探知之下,更是发觉这二人的肉身和灵魂似乎不大匹配,就像是,小孩子穿着大人的衣物。 乾元国土之内,她凌紫月少有敌手,而今遇到如此莫测的人物,怎能轻易放过? 凌紫月见二人打算离开,微抬手指便带起一道莹紫光晕,手掌翻覆间,光晕如同利刃一般掠过薛晗胸口。 光晕触及薛晗怀里的玉扳指…… 正在看书的华遥看向别处,心下有些不安,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 “殿下,薛大小姐又进宫了。”于彻进来禀报,这几天殿下一直让注意薛晗的去向,刚刚进宫,他便过来汇报了。 别是带着玉扳指乱逛,出了什么事。为保万全,华遥匆匆易容成初次见薛晗时的模样,快步走出殿外。 薛晗惊叹凡间竟有法力如此高深的人物,与此同时也发觉自己不能招惹她,拿回锁魂钟须得从长计议,眼下,还是演好一个凡人。 心中有了计较,薛晗故作娇弱的摔倒在地,捂着已然洇出血迹的袖口,满脸委屈。 “啊……国师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初次见面,臣女实在想不出有何处唐突了您,竟惹得您如此生气。” 看这反应,应该是个凡人没错,还真是无趣。凌紫月兴致缺缺的叹口气,也不回答,转身便走。 陆唯有心记下她的住处,谁知凌紫月才转过一处假山便没了踪影。回到薛晗身边,陆唯双手捧起薛晗的手臂查看。 衣袖丝毫未损,手臂上却已经留下一道三寸长的伤口。 “主上,伤口有些深,须得快些回去处理。” 薛晗在阴司多年,早就忘了疼是什么滋味,而今倒是被一个凡人所伤,手臂都抬不起,真是丢脸。收回手藏到身后,薛晗凑到陆唯耳边轻声低语。 “锁魂钟就在这位国师身上,看她法力绝不在你之下,日后再碰见,还是尽量不要起冲突。” “是,属下记住了。” 华遥赶到时,正见陆唯和薛晗准备离开,上前一步朝着薛晗一礼,开口问道。 “想不到会在宫中见到姑娘,不知姑娘可找到玉扳指的消息?” “已经找到,只是此次入宫赴宴并未带在身上,得再寻机会奉还了。” 人需衣食住行,尚有踪迹可寻,小小一枚玉扳指,若是被人藏匿,可实在是不好找。除了暂且信她,并无其他选择。 华遥现下的这张脸,是不该出现在宫中的,他本打算快些离开,谁知却瞧见了薛晗染血的衣袖。 “姑娘受伤了?在下知道一处所在,可以歇脚上药,若不嫌弃,便跟我来。” 华遥将二人带到于彻房中,取出伤药正打算查看薛晗伤口,陆唯却十分警惕的挡在薛晗身前,接过小瓷罐开口道谢。 “不劳公子动手,奴婢来便可。” 华遥只好退到一边自顾喝着茶。 陆唯扶了薛晗坐下,在她面前蹲下身来,低头细细嗅过药膏没有问题,这才动手开始上药。 冰凉的药膏融入浸入伤口,带起一阵强烈的刺痛,薛晗不由握紧了拳,随着握拳的动作,伤口再次渗出血来。陆唯当即停了动作,动手掰开薛晗紧握成拳的手,放在自己掌心。 “放松一些,很快就好。” 薛晗给了那冷脸侍女一个笑意,随即抬头对上华遥打量的目光,开口调侃。 “公子难不成是看上我家婢女了?怎的如此目不转睛的盯着?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娶了我家婢女,会不会对她好啊?” 陆唯又羞又气,手下动作一时失了分寸,疼的薛晗倒抽一口冷气。 华遥则是察觉,薛晗始终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这般大胆的姑娘,不妨再吓唬吓唬。 “看来你这婢女是不愿意,不过身份,倒是不必隐瞒。在下……刺客,温渺。” “难怪你身手那么好,还一直对自己的身份避而不谈。好,我也不再问了,你且定个时间约见,我把玉扳指给你。” 不对,刺客怎会有如此贵重的玉扳指和价值连城的披风?还是说,在这乾元境内,做刺客的也可能是有钱有身份的人? 隐约一阵脚步声响起,陆唯警惕的挡在薛晗身前,华遥正准备开口,却忽然站起身躲到屏风后。 随后,一阵呼喊由远及近。 “大小姐,您在这里吗?我是回雪,二小姐很担心您,咱们也该出宫了,您若是在,就应一声!” 薛晗看向屏风上的影子,开口叮嘱。 “我这就引开她,你自己藏好。” 说完,薛晗和陆唯一起走出房间,看向大呼小叫的回雪,开口解释。 “在宫里大喊大叫,也不怕被责问,不是该出宫了?走,我这就跟你回去。” 房间内重新归于安静,华遥卸下脸上的伪装,于彻从偏门走进,忍不住开口调侃。 “这姑娘倒是豪爽,要把自家婢女许配给你呢。哎呀,不知道京城内有多少姑娘要伤心喽。” 华遥唇红齿白,深邃的眼眸像是装满了星辰一般,熠熠生辉。 “咳……那只是玩笑话。她若是知道我的身份,怕是不敢和我如此玩笑了?” 第13章 少惦记自家弟弟的东西 红色宫墙,隐隐生出压迫感。 薛晗踏出宫门,回头凝望连绵的宫殿,不知怎的,竟有如释重负之感。 她望向陆唯,轻轻一笑,那笑容承载着沧桑,眼底盈着欲说还休的深意,在这张略显稚嫩的脸上,形成了别样的景致,陆唯不禁痴痴看呆。 薛晗并未注意,抬目远眺,似是陷入了回忆的波澜。 “陆唯,还记得我们在阴司的时候,费了好大力气才抓住的女灵吗?是个后宫中不受宠的嫔妃,因爱生恨,不入轮回,在阴司闹出好大动静。要说这皇上的后宫,都是一个样……还好我和华励的婚事已经作罢。” 依着华励的性子,必是要争的皇位的,自己若是嫁给她,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 陆唯心知薛晗并不像表面看来活泼,她见了太多人事,心中已无波澜。 一道声音,打破了薛晗的回忆。 “真是晦气,这都能遇上你。” 薛晗抬头,果然是薛映! 只见薛映正坐与轿中,居高临下俯视着薛晗,眼中尽是不可一世。 薛晗懒得搭理她,决绝转身。 这种小角色,薛映从不屑于打压,以免降了自己的身份。 薛家两姐妹一前一后回到府中,不想,薛阳早已坐于正位,静待二人归家。 薛映看着爹爹的怒容,心中害怕,正计算着该怎么嫁祸于薛晗身上。 薛晗则是大大方方得站着,任薛阳打量。 这人间,就从未有薛晗害怕的事。 薛阳强压怒气,问道,“你们二人可知错?” 薛映闻言,立马扑通跪下,泫然欲泣。 “爹爹,女儿有错。” 薛阳闻言,看向薛晗,面上不怒自威,语气间有几分压迫感,“晗儿,你有什么话说?” 薛晗只是淡淡看着,波澜不惊道,“那糕点女儿亲自尝过,仍是无恙。” 薛阳心中惊叹于薛晗的反应,这般沉稳镇定,倒是自己从前忽视了她。 薛映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薛阳截然打断。 “行了,我知道这事儿的经过,怪不得晗儿。” 此话一出,薛映的脸立马白了白。 “晗儿先行回房,你留下。”薛阳目光落在薛映身上。 这几日接连犯错,就算是想陷害薛晗,脑子怕是不够用。 薛晗前脚离开,婢女后脚便向繁壹禀报。 得了消息,繁壹哪还坐的住,连忙求见薛阳。 繁壹一进屋中,看见这个情景,立马上前,“老爷,映儿没有犯不可饶恕的错,清老爷大发慈悲放过映儿!” 薛阳怒视繁壹,恨铁不成钢道,“慈母多败儿!映儿能做出今天这事,都怪你平日太过娇纵她。” 可繁壹不依,求情道:“她只是一介女子,我不求她能有什么成就,活得开心就好。” 薛阳听着这番话,不敢想象繁壹平时在家是怎么教导孩子的。 平日里,自己忙于政治,对孩子却是疏忽了教育。 他转眼看看薛映,通红的眸中映着不甘。 终究是败下阵来,无奈叹息道:“唉,你们退下。” 隔日又是阳光和煦,正值春暖花开,杂草却也随之疯长,皇宫之内含章殿前的花园外围,不少杂役宫女正在动手清理,与此同时借着闲聊来排解疲劳。 “我就说二殿下是要做大事的,薛家嫡女怯懦温吞,若不是仗着家室,怎会被指给二殿下?老天有眼,让薛晗出了这档子事,这回别说是嫁给二殿下,就是嫁给城郊卖豆腐的郭二,人家都不一定要她!” “分明裕和公主的女儿,倒是半点不随她。诶,今日不正是裕和公主的忌日吗?往年陛下都会让薛晗入宫叙旧,一同祭拜,今年薛晗估计是不敢来了。我若是裕和公主,定要夜半入梦好好教训她一顿,定要让她知道什么是廉耻!” 走在宫道之中的薛晗已然听到宫女们的议论,却只是冷笑着大步向前。经过含章殿时,冰冷狠厉的目光扫过那几位宫女,若是目光可化利刃,宫女们此刻已经是千疮百孔。 皇上身边伺候的掌事太监却匆匆走来,朗声禀报。 “薛大小姐安好,陛下此刻正面见朝臣商议要事,怕是会耽误个一时半刻,您先进殿喝杯茶。西竹,给薛大小姐上茶,好生伺候着。” 掌事太监吩咐过后便匆匆离开,薛晗径直走进殿中拿了本闲书翻看。 陆唯是侍女身份,不能进含章殿,更不能跟着薛晗一起拜见皇上,只能在正阳门外等候,也不知今日那个凌紫月是否在宫中,还是祭拜过后赶紧离开较为稳妥。 茶盏落桌,因着力道大些,振出的茶水湿了薛晗的衣袖。 薛晗抬眸,这不是在花园带头议论的宫女吗? 站在一旁的西竹并不在意,转身要走,薛晗不着痕迹微微朝前伸了脚,西竹顿时被绊了一跤,再起身时,已然是满腔的怨气。 “怎么,只许你做,不许人说?若是在我家乡,你这般的姑娘是会被绑了石头投河的!你从青楼出来早已不是完璧之身,也配被人尊称一声薛大小姐?” “她若是投了河,你便是死罪。我倒是不知这宫中的尊卑何时颠倒至此,你一个杂役宫女,也能训诫旁人了?去戒堂领罚。” 一道清朗而贵气的男声传来,下一刻便是太子华遥缓步走进殿中,西竹悻悻离开,薛晗也起身道谢,离开这是非之地。 华遥目送薛晗离开,华励却绕到他身前,出声调侃。 “人都走远了还舍不得收回目光,皇兄这是打算捡破鞋?” “身为男子,女人总是需要的,瞧着赏心悦目才要紧,自家兄弟不分你我,你和薛家二小姐似乎颇为亲近,不妨把她也给我?” 华遥微微挑眉看向华励,话语间当真当着几分轻薄肆意,只有华遥自己清楚,这幅模样,不过是如同易容一般的假面。 他身为太子,应付种种诱惑时,面对事事无常时,不可或缺的假面。 华励自辨不明华遥营造出的真真假假,只是不舍得让出薛映,贼笑着不轻不重推了他一把。 “皇兄,别人玩剩下的就不鲜嫩了,改日我挑几个赏心悦目的雏儿给你送去。还望皇兄玩的尽兴,少惦记自家弟弟的东西。” 第14章 美人计 虽说华励并不喜欢薛晗,但遥此刻未免太过明目张胆,今日的警告,但愿他明白。 不等华遥开口回答,华励便直接拱手告辞。 “我不似皇兄这般清闲,今日还要去给母妃请安,就不和皇兄闲聊了。” 华励当然是故意的,在这皇宫之中,对于皇子而言,生母和母族便是助力,是依靠。 身为太子的华遥,却早早没了生母,连个能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 时隔多年,华遥早已不在乎,身在太子之位,他的日常,本就是无常。 丧母,绑架,刺杀,正是这些经历,成就了今日的华遥。 凡事各有利弊,华励有生母庇佑,却还是另有烦忧。 宁妃寝宫中,华励站在宁妃身后为她捏着肩膀,苦苦恳求。 “母妃,你就和父皇说说,退了我和薛晗的婚约。” “励儿,婚姻只是手段,咱们需要的是薛阳的玄虎营,旁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把权利握在自己手里才行,你可懂了?” 华励在母妃这碰了软钉子,心中难过不已,便悄悄翻墙去薛府找薛映。 谁知,这一幕被刚回府的薛晗看在眼里。 华励正准备去薛映闺房,却不想在路过的花园中看到了她。 华励缓缓上前,一把揽住薛映的腰身,“你个小懒猫,怎的今日出来了?你不是最不喜欢出门吗?” “二殿下。”薛映一惊,转过头看着来人,心下有些慌乱,立马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你可是好多天没有来看映儿了,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华励挑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心疼道,“映儿,你这好像瘦了。” “二殿下,你还是快些走。”薛映忍着心中委屈,不知该如何面对华励。 之前自己被画师…… 薛晗躲在暗处看的并不尽兴,看来,还得加一把火! 她加快步伐回到自己院中,找到陆唯。 “陆唯,薛映在花池那边和华励亲热,不过……还差点意思,你去帮帮她。” 陆唯抬起头看着她,点了点头。 一道白光从侍书的体内出来,侍书身子一软,薛晗眼疾手快扶住。 把失去意识的侍书安顿好,她这才去别院找到三弟。 “长姐,今日咱们去哪玩?”年仅七岁的薛昭还是孩童模样,见薛晗到来,扔下手里的书本扑到她怀里。 “昭儿,我本来约了你二姐来这边赏花,可是你二姐迟迟不来,不如你去你二姐院里帮我瞧瞧?等你回来,有蛋黄酥吃。” “好,这就去!”薛昭不疑有他,立即去找薛映。 刚走到门口,便听着高低起伏的男女声,小小年纪的薛昭听得云里雾里,迈着小短腿跑到薛阳书房,开口便喊。 “爹爹,有人在打二姐!就在二姐房间,二姐都在哭呢,还喊着他是坏人,我……我不敢进去,赶紧来找爹爹了!” 听闻自家女儿挨打,薛阳不及细想,当即便带了人一起赶去薛映的院子。 为首的护院一脚踹开薛映的房门,顿时傻了眼。 这哪里是挨打,分明是一片春光乍泄。 护院不知所措的退到一旁,倒叫众人都看见了自家二小姐如此不堪的模样。 才恢复神志的薛映顿时明了此刻形势,险些直接背过气去。华励却是泰然自若,拉了被子裹好薛映,堪堪拢了自己衣物看向站在门外的薛阳,毫无愧疚。 “岳丈息怒,今日前来本该报备一声的,只是被……耽搁了。薛家的女儿是定要嫁入皇室的,皇兄大度,不会和我抢,映儿与我行房,早一日晚一日倒也不打紧,您说是?” 薛阳戎马半生,眼里向来容不得半点沙子,而今,为了薛家上下的性命,却也不得不低头。道理虽是心知肚明,应和的的话却还是说的咬牙切齿。 “二殿下说的是。” 华励整理好衣物走到薛阳身侧,轻声交代着。 “还请您照顾好本宫未来的王妃,本宫在此,先谢过岳丈了。” 话音才落,华励脚步轻快的尽兴而归,薛阳也不声不响的回了房,只剩下在场一众下人指指点点。 “我就说这个二皇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成亲就来糟蹋咱家小姐,还理直气壮的,真是让人窝火!” “你生什么气?老爷都不在乎……我倒是觉得挺好,二小姐是庶出,能嫁给二皇子已经不错了,夫妻之间不就是这点事。老爷是过来人,肯定能看得通透。” “胡说,老爷是为了薛家好才忍隐不发,那可是二皇子!皇上的亲儿子,老爷要是跟他过不去,咱们薛家还能有好日子过?” 家里两个女儿都出了这种事,薛阳自然是没脸出门,接连好几日称病告假,皇上一向看重薛阳,早朝后便让太子到薛家探望。 “听闻薛将军卧病在家,本宫特来看望。”华遥大手一挥,几个下人便把抬着的箱子放下。 “劳烦陛下挂心,只是小病,修养几天便好。”薛阳让下人给华遥沏茶,把这里补品一一收下。 要是不收,岂不是显得他不知好歹?那二皇子到底还是皇室之人,他碰不得! “好,若是将军无碍,明天早朝将军务必要到场。” 华遥起身准备离开,看着薛阳身侧站着的薛晗。 她今日穿着一袭藕荷色长裙,少女身形被尽数勾勒,此刻倒茶,动作间更显端方。 接过薛晗递过的茶杯,手掌不可避免的相触,薛晗及时松手,自己则是被杯壁烫了手指,华遥收回手,故意抬高了烫红的手指,似笑非笑的紧盯薛晗。 “薛小姐当真娴雅端方,那倒是本宫那二弟慧眼不识珠。” 当真二字被加了重音,薛晗自然是听出了他话里的隐意,开口笑道。 “多谢太子殿下夸奖,晗儿愧不敢当。太子殿下人中之龙,这点小伤想必您不会在意,更不会怪罪于我。” 嘴上道谢,心里却是暗暗感慨。果然不愧是兄弟二人,都是好色之徒! 华遥勾唇一笑,也不再逗弄她了。 第15章 借刀杀人 “太子殿下,晗儿不知轻重,若是顶撞了您,请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薛铮被薛晗这一句话惊出一身冷汗,他这俩女儿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居然敢当面顶撞太子殿下! “无碍。”华遥摆了摆手,立即带着一众人离开,刚走出薛府,便对着身侧的于彻道,“把这个给薛小姐。” 他从怀中拿出一支赤红色的簪子,递给于彻,随后便坐上了轿子。 薛晗回到房中,发现妆台赫然摆着一支簪子,拿起仔细端详,冷声感叹。 “这太子还真的是和二皇子一个德行,居然潜入女子闺房!” “主上如何得知?” 陆唯并不是很懂里面的弯弯绕绕,这在他的眼中,不过是普通的簪子。 主上到底是如何判断出来的? “这赤玉在人间可是皇室正统身份的象征,除了当今皇上还有太子,哪个敢用赤玉?怕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原来如此,这人间的门道,倒是比阴司更多。” 陆唯帮着薛晗收好这贵重的赤玉簪,便开始着手晚餐,因着薛晗不信任自己院里的人,一日三餐向来都是陆唯盯着厨子亲自动手。 薛晗没了说话的人,坐在床榻边开始犯困。 恍惚之间,窗户似是被风吹开了,薛晗揉着眼睛站起身,正撞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薛晗捂着额头后退一步,这才看清来人。 “是你啊……怎么又是不声不响就来了。” “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人,自然要小心些。在下是来取玉扳指的,拿了东西便走。” 华遥并未回宫,而是在于彻的外宅易容成初次见薛晗时的模样来取玉扳指,而于彻则是扮做太子,跟着侍从回宫去了。 薛晗从床头矮柜取出玉扳指递给他,玉扳指在触及他手指的瞬间,萤火一般亮起碧色光芒,转瞬即逝。而面前的男人对这景象似乎并不吃惊。 这玉扳指果然不是凡物,这个男人也不是普通人。薛晗抬眼打量着面前一身夜行衣的男人,似是要将他看穿。 “你到底是谁?这玉扳指是从何处得来?” 事情已经问到这个份上,华遥也只好半真半假的开口解释。 “凌紫月这个名字你可知晓?我得了她的真传,也算有些道行,这玉扳指便是她给我的。” 听到这个名字,薛晗微微一怔,又是凌紫月……玉扳指竟然也和她有关系。看来夺回锁魂钟,还得从他入手。 薛晗不能动用法力,只是以意念通知陆唯回来略加试探。 各殿阎王和各自的阎魔使都各自有着契约,都可心念相通。 下一刻,陆唯已然出现在房间门口,抬手间便是一道光刃朝着华遥飞去。华遥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已经倒地昏迷。 薛晗并未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蹲下身看着华遥胸前不停渗血的伤口,一脸的慌乱。 “这个骗子,根本就不会法术还跟我夸口!陆唯,你用了几成力,他不会死?杀了凡人,咱们都是功德有损,还要受重罚的。” 陆唯蹲下身检查着华遥的伤势,随后松了口气。 “大概用了七成……他没事,只是暂时昏迷。主上,薛映那边盯得紧,这个男人不能留在您房里。” “送出去更容易被发现,还是先藏在房间里,另找机会。你来清理血迹,我先帮他止血。” 胸前那道五寸有余的伤口还在不停渗血,黑色的夜行衣像是被水打湿一般紧贴在身上,薛晗动手撩开他的衣物后才发觉,他的身子看起来有些单薄,和他的身手实在不大匹配。 怀着满心疑问,薛晗将华遥藏在闺房的里间,和陆唯一起提心吊胆的吃着晚饭。 “姐姐,我们今天还一起下五子棋!我带了新的棋子来。” 薛昭和往常一样推门就进,这一次却是被薛晗结结实实的堵在门口。 “今天不行哦,你自己去玩。” 平日里,薛晗是最喜欢和他一起玩的,怎么今日连房间都不让进?薛昭百思不得其解,抱着两罐棋子回去找刘栩撒娇。 “娘,长姐不陪我玩,连她房门都没进去。今日你和我下五子棋,好不容易买了新棋子呢。” 刘栩是薛铮的最后一个带回家的妾室,膝下只有薛昭一个孩子,却是薛家唯一的男丁。为了自家儿子,她向来谨小慎微,此刻更是怀疑,薛晗藏着什么秘密。 陪着薛昭下过几局五子棋,刘栩便哄了他回去睡觉,暗中唤了婢女说话。 “怜霜,你是我一起嫁到薛府来的,我最是相信你。眼下,有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次日一早,怜霜便出现在薛晗院中,极为勤快的打扫了院子,趁着没人注意溜进薛晗房间,下一刻便被陆唯叫住。 “怜霜,我是答应你留在大小姐院里做事,但可没答应你进大小姐的闺房。大小姐房间里物件大多贵重,你才进院子就往里钻,打的是什么主意?” “冤枉啊,侍书姐姐,我只是见你不在,想帮着打扫一下,没有半点歪心思!” 换好衣物的薛晗才走出房间就撞见这一番场景,和陆唯交换了眼神,故作大度的吩咐道。 “好了,我知道你是好心。我房里已经打扫过了,今儿有几盆花要搬到那边厢房,我怕那小厮笨手笨脚的伤了花,你去盯着点。” “是,奴婢这就去。” 怜霜自以为得了原谅,不敢怠慢新差事。而搬花的小厮又是她的相好,两人难得相见,正借着厢房亲热。 另一边,繁壹从刘栩口中得了消息,说是薛晗这边会有发现,循着动静正要捉奸,却不想捉错了人。 繁壹看着眼前两个衣衫不整的下人,当即便开口喊道。 “真是反了天了!竟敢在大小姐院里做这等腌臜事!我看就是你们这些下人把小姐带坏了!落梅,还不找人牙子把他们打发了去!” 待到人被带走,薛晗这才上前道谢。 “多谢小娘替我清理门户,若不是您今日及时赶到,我也不知自己院里还有此事。” 薛晗的道谢,繁壹可是不愿听的,冷哼一声转身便走。陆唯这才上前给薛晗端了杯茶,开口夸奖。 “主上这一招借刀杀人用的极好。” 第16章 伪声之术 谁想到陆唯的一次试探出手,竟然把这位来历不明的俊俏公子给打了个重伤,怜霜这颗棋子已被提出棋局,本以为可以安生些日子。 薛晗看着睡在自己衣柜里的公子,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担忧,愧的是贸然命令陆唯出手试探,忧的是自己在闺房藏男人,一旦被发现,可就是说不清了。 从隔天晚上到现下,十几个时辰过去,他还是一直昏睡,薛晗三番五次的呼喊也是毫无效用。眼看着他的脸色愈加苍白,伤口也还是时不时的渗血,薛晗急急叫来了陆唯。 “凡间的药对法力造成的伤口几乎不起作用,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另一方法,便是催动法力为其疗伤,他的伤势自会有所好转,但凡间对法力本就有所压制,这样一来,施救的陆唯也会损耗极大。 陆唯知道错在自己,当即跪地道歉。 “是属下出手不知轻重,让主上为难,此人属下来救,若是救不活,这杀人的罪名也由属下承担。”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话音未落,陆唯便将华遥从衣柜里拉出,平放在地毯上,双手结印,手指间流转的莹白光华缓缓汇入华遥体内。 明知薛晗问的是除此之外的其他方法,陆唯却还是选择了最笨的方法。 不过短短半刻,华遥的脸色便缓和了不少,原本发凉的手也有了温度,胸前的伤口正在缓慢愈合,就在此刻,陆唯手中的光团忽然消失,整个人往后栽倒。 薛晗眼疾手快的抱住他,紧急之下忘了改口。 “陆唯!你傻不傻,不许说话,我扶你去休息。” “主上安心,不过是损耗有些大,一时没控制好。” 此刻,悠悠转醒的华遥眼前还有些模糊,但也足够发现这其中的问题,待到薛晗回来,便发现他幽幽盯着自己。 “你的侍女应该叫侍书,我怎么听你叫她陆唯?她一个侍女,怎会有法力在身?” 薛晗被问的一愣,看来这位公子还真是好奇心重,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底。阴司的事自然要对凡人保密,只好再骗他一次。 “侍书是入府之后管家另起的名字。陆唯是她的本名。至于法力……是因为她和凌紫月一样,是修道之人,只是法力浅薄,你也看到了,方才为你治伤,她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华遥方才的确是目睹了那一幕,因此并未怀疑薛晗所说,只是闭了眼笑的虚弱。 “看来姑娘的确是心善,就连身边的侍女也如此舍己为人。” “我可舍不得她,不过你也一定得救。那日陆唯出手伤你,我代她向你道歉,你现在既然已经醒了,可以告诉我该如何联系你的家人或者朋友,我想办法把你送出去。不过在此之前,你可以和我一起用午膳,补补身子。” 自打成为薛府大小姐,薛晗便开始被动享受作为凡人的快乐,美味的食物便是其中之一。 七八道菜式摆上桌,华遥却不为所动,动筷尝过几口便作罢。 他此刻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又想着这两日于彻在宫中是否应付得来。自己现下浑身无力,旁人一见便知是受伤的模样,贸然回宫,必然是落众臣话柄。 思及此处,华遥当即半真半假的端着一副虚弱模样,转头避了薛晗,连声咳了好一会儿才气息不稳的开口恳求。 “姑娘,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在此多留几日?” “自知是不情之请,又何必开口。我家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收留你这两日已是提心吊胆,你还打算多留几日?” 才休息不久的陆唯听到华遥这无理请求当即上前拒绝,而薛晗却是起了利用华遥的心思。他不会法术,但是玉扳指灵力充沛必然不假,要想见到凌紫月,还得和他搞好关系。 薛晗伸手握住陆唯的手臂,将她挡在自己身后,随即开口解释。 “公子莫怪,陆唯有什么话都藏不住。公子出薛府有些困难,若是被人看见你从这院子出去,我这清白一样保不住,倒不如在我这多留几日,不被人发现便好。” 见薛晗如此轻易便答应下来,华遥也当即起身道谢。 “多谢姑娘仗义相助。” 院里多出一个大活人,薛晗不得不让出自己的一部分食物分给华遥,为了防止再有下人偷溜进来,薛晗也很少出去。 又是一日午后,薛晗慵懒的倚在床头小憩,华遥则是躲在里间看书,正看到妙处,便听闻院中一片嘈杂,似是有人在争吵。 难不成是有人起了疑心?事关自身和她的清白,华遥放下书本站到门前凝神静听,看向才被吵醒的薛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来看看有何不可?反倒是她,早晚请安都免了,听说还长了饭量!我今日倒要看看,你们竹晗院里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二小姐,我们院里能有什么秘密,不过是大小姐身体不适正在休息,您晚些时候再来。” “你再敢挡路,我便直接把你卖到青楼去!” 薛晗的身影已然映在窗上,华遥当即开口制止。 “二小姐且慢,大小姐现下出了疹子,可是会传染的,我正在为她诊治,您若是不怕被传染,只管进来便是。” 华遥身为男子,此刻发出的声音却是清亮的女声,薛晗对此大为吃惊,上前几步伸手摸上华遥的脖颈。华遥担心被她识破易容,当即侧身躲避,将她拉到墙边。 一门之隔,薛映看不见房间内两人的小动作,当真以为房间里是个为薛晗治病的女子,听闻薛晗得了会传染的病症,当即掩了口鼻后退几步。 “还是算了,我也不是郎中,进去也无济于事,您尽心治疗,我先走一步。” 薛映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薛晗则是一脸好奇的盯着华遥,他昏迷时,自己为他上药,的确是男人,如何能发出女声?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17章 越来越不择手段 华遥三天两头便易容进出皇宫,来往街市,对于这样的问话早已经习以为常,当即惨淡一笑。 “玄舍,温渺。玄舍是个江湖中的情报组织,而在下身为暗探,这伪声之术总是要会的,一点小伎俩,能为姑娘解围,是我的荣幸。” 果然还是凡间热闹啊,江湖中的情报组织……倒是藏着不少人才。 薛晗对他的身份半信半疑,却并未再追问,只是笑着给他递了杯茶。 “哪里哪里,方才是你辛苦了,要不是你在,她还不知要如何明目张胆呢。你不知道,我这庶妹,实在是讨人厌。算了,不提她,今日中午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当晚,华遥继续在里间看书,而陆唯则是向薛晗禀报道。 “主上,玄舍确有温渺此人。” “嗯,这次是真的就好。你也忙了一天,赶快去休息。” 薛晗拉着陆唯就往床榻边走,陆唯垂眸看向此刻自己与她紧握的手,低低一笑。 “是,属下遵命。” 盯着陆唯睡下,薛晗才躺回自己的床上,她不爱看书,也用不着练字,每日闲着的时候总是很长,因着晌午睡过一会儿,此刻根本就睡不着。 洗漱完毕的华遥正打算回到里间去,见薛晗穿戴完好却抱着软枕在床上翻来覆去,小女儿家娇态尽显,忍不住上前一步轻笑问道。 “姑娘这是怎么了?” 一时忘了自己房里还有个男人,薛晗停下动作坐起身来,只看见华遥此刻面带笑意,披散着长发,穿着陆唯买回来并不合身的衣袍,平添几分惬意慵懒。 这凡间情报组织,对暗探的容貌也有要求吗?这若是放出去哄姑娘,怕是什么秘密都招了。 “没怎么,一时无聊而已。说起来,温公子的伪声之术也是令人叹为观止,不知可否传授一二?” 这伪声之术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华遥放心大胆的传授起技巧来。 “首先,发声的位置要有所变化,男女之别在于……” 华遥教的认真,薛晗这个初学者却是有几分不争气,不,准确来说,是伪声之术太难了。 “银杏乘风藏于秋,澄澈清寒琥珀眸,孤身只影,誓守琴声悠柔,不知姑娘可否……” 明明是暗藏深情的一阕词,却被初学伪音的薛晗读的千奇百怪,薛晗自己都有些读不下去,华遥也是强忍着笑意宽慰道。 “心急不得,我当年也是用了大半年才学会的。” 因着怕被院里其他下人发觉,华遥和薛晗对话时都是用女声说话,只因薛晗的声音太过奇怪,还是被下人发觉。 一个小厮匆匆跑进刘栩的院子,开口禀报道。 “小的方才听见大小姐房间里有奇怪的笑声和说话声,听着像是在读什么诗词,声音还男不男女不女的。” 刘栩先前吃过亏,此刻是不想再费力不讨好的,听这小厮形容的奇怪,也是不愿相信。 “没准儿是大小姐病重咳嗽的变了嗓音呢,说话声和笑声有什么好汇报的,我看你是想赏钱想疯了?去请繁夫人来,就说有事相商。” 片刻后,繁壹来到刘栩院中,刘栩挥退下人,将一个小木匣子递给繁壹。 “还请笑纳,我和昭儿,还得仰仗您。” 繁壹颠了木匣重量,自是猜到里面装的是金条,下一刻,繁壹便十分亲近的拉着刘栩坐在一起闲聊,刘栩也是趁机提出自己的想法。 “姐姐,这段时日府上也赶走不少人,下人不大够用,也该重新招一批了。” “也是,府上事多,是得找些人伺候着。要不说还是你思虑周全呢,总能替我想到些什么。招人的事,我让映儿去办,那丫头聪慧,知道找什么样的人。” “能帮上姐姐就好,说起来我家最近接手了一个温泉山庄,姐姐明日若是没事,正好去逛逛。” 刘栩在薛府多年,早已习惯了和繁壹的相处方式,繁壹也很享受这个家境殷实的妾室为她带来的便利。 隔天,薛晗一大早起来就听到院里又是嘈杂一片,本以为是薛映又来闹,谁知推门走出去,却见四个模样俊秀的小厮站在院。 “咳。”薛晗轻咳一声。 小厮转过头看见薛晗逆着光站在墙头,一身素衣,因为生病而脸色苍白,为她增添一种病态的美。 小厮中一个个子最高的向前一步,解释道。 “大小姐,我们四人,日后就在大小姐院里做事,若有不足之处,还请大小姐提点。” 薛晗看着眼前四人,实在有些眼晕,自己房里本就有藏了人,偏偏在这个时候塞人进来,明摆着就是要给她制造麻烦。 “侍书会教你们规矩,我可没时间提点你们。” 说完,薛晗转身回了房间,对上华遥的目光,伸手指了指里间,示意他先躲起来。 待到四人各自去做事,薛晗才忍不住开口抱怨。 “这四人定是我庶妹和小娘搞的鬼,她们整日里就想着来我这捉奸,真是越来越不择手段。” “薛姑娘请宽心,你这病症需要安心静养,总是如此忧虑,于病情无益。” 华遥继续以女声扮演着“郎中温姑娘”的角色,薛晗见他总是翻书有些无聊,端了棋盘来陪他对弈。 对局开始不久,房门外便响起一个男声。 “大小姐,听说您病着,小的为您端了碗粥。” 薛晗示意华遥先藏好,随即推开门摔了粥碗便是劈头盖脸一顿指责。 “这般粗糙的菜粥也敢端给我吃?你入府之前是喂猪的吗?侍书,拉下去,好好让他长长记性!” 为了让这四人知难而退,薛晗只能如此,借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非打即骂,隔日,四人中的三位便去找了薛映诉苦。 “二小姐,竹晗院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不过两日,大小姐打了我五次。求您发发慈悲,让我留在您院里做事!” “的确如此,二小姐,我们真的受够了,即便不能留在您院里,让我们做什么粗活都行。” 薛晗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人,装出一副怜悯模样。 “我知道你们的苦楚,这些碎银便是补偿,谁若是有本事强要了她,还有重赏。” 第18章 连你也嫌弃我 得了薛映的授意,三人便更加明目张胆起来,连“温姑娘”的借口都无法阻拦,好几次都是陆唯直接把人打出去的。 薛晗站在门口看着被打飞出去的小厮,忍不住低声叮嘱。 “动手的时候注意力道,别把人打死了,最好也不要断胳膊断腿。” “属下遵命。” 倒也不是薛晗吩咐陆唯动手,只是陆唯看这几人整日里想着亲近薛晗,还总是以异样目光打量,他就想动手好好教训他们。 陆唯不知又出门忙碌些什么,华遥动手整理着棋盘上的棋子,低声开口。 “看来侍书姑娘对我动手的时候还是留了情的,否则我的下场怕是比这几位兄弟更惨些。不过,总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既然姑娘逼不走他们,不妨想想其他法子。” “多打几次总会走的,多拖些时间,也省的我那小娘和庶妹再想别的法子来对付我了。诶呀,温姑娘,这一局又是我赢了。” 棋盘之上,黑白两子纵横交错,华遥动手敛回棋子,以男声开口指点。 “这四人之中,那个叫章渠的或许可以策反。你在明,敌在暗,若是有个属于你的眼线,局势便不会太被动。听着你和侍书的描述,这个章渠踏实肯干,并未对你有何不轨。我猜,是对方的筹码没有打动他。薛姑娘是聪明人,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 繁壹和薛映能给出的筹码,无非就是钱财,寻常下人或许很容易就被收买,而这个不为金钱所动的章渠,的确是值得一试。 当晚,薛晗故意唤了章渠帮她搬东西到东厢房,看着章渠进进出出的搬箱子,薛晗只是坐在桌边喝着酒,一边喝酒一边摔着剩余的杯盏,开口抱怨着。 “不就是会传染的红疹么……把你们一个一个都吓成那样,平日里百般巴结,现在避如蛇蝎!难道是我自己想生病吗!” 地面上的碎瓷片越来越多,章渠搬完了箱子,蹲下身动手收拾,低声提醒道。 “大小姐,喝酒伤身,你还在病中,更不宜饮酒。” “她们都不管我了,你也少管!我知道你肯定也怕我把疹子传染给你,有本事你过来,坐在这和我喝一杯酒啊?” “大小姐,若是没事我就先走了!”章渠作了一礼,转身作势要离去。 “怎么,连你也嫌弃我?不愿靠近我?”薛晗声音冷了冷,摇着手里的酒杯。 一副轻飘飘的模样,却无形之中给人一股压力。 “大小姐,不是这回事!”章渠停下脚步,对着她再作一礼,额间沁出细汗。 怎么回事?他对薛晗由内而外生出来了害怕。 “那你就过来。”薛晗放下酒杯,对着他勾了勾手指。 “大小姐,这样有恐危害大小姐你的清白。” 薛晗充耳不闻,一饮而尽,有些微熏,揉了揉眉间。 他并不上套,可是以往那些女子告诉她,只要女子对男子投怀送抱。 男子必然忍不住!那她必然还是表现的不够明显! 她倒在桌子上,装睡,想看看对方反应。 本以为章渠会有所动作,谁知半刻之后,来人却是陆唯。 “主上,是章渠让我来扶你回去的。只是试探而已,怎么还真喝?” “不真喝怕他不上套嘛,我是喝不醉的,就是……就是薛晗她这胃里有点难受。” 见她已经醉了,陆唯也不再追问,直接把自家主上抱去床上休息。 次日一早,陆唯故意让章渠去给薛晗送早饭,而他则是暗中观察章渠的举动。 “大小姐,早膳到了。” 章渠说话向来言简意赅,薛晗听着也痛快,索性直接和他坦诚相见。 “二小姐让你们过来对我行不轨之事,为的就是彻底毁了我的名声,昨夜你有机会却没有那样做,想必和她不是一路人。如果你愿意为我做事,薛映能给你的,我也可以。” “多谢大小姐看中,章渠愿以行动证明立场。” 身为下人,若是做墙头草,或许会混的更好,或许会死得更快。在薛晗看来,章渠也是个聪明人。 当晚,竹晗院外,薛映带着回雪守在门口听着动静,树上还蹲着一个会些功夫的侍卫,薛映回头低声提醒着身后的几个嬷嬷。 “今晚薛晗会和一个小厮在东厢房苟合,咱们留意着动静,冲进去就直奔东厢,一定要抓个正着!” “二小姐,东厢房的灯熄了!” 随着侍卫的禀报,薛映带着众人破门而入,未等进入东厢,便看见薛晗在院中练字,一旁站在正在磨墨的陆唯。 原本打算捉奸的薛映如同遭到当头棒喝,身后的嬷嬷们更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薛晗搁下手里的毛笔抬眼看向薛映,出声问道。 “大晚上的如此兴师动众,又来捉奸?看来,又让你失望了。” 小心思被猜了个通透,薛映只得强压愤怒,开口解释。 “姐姐说话别那么难听嘛,这不是你院里来了新人,我娘担心之前的事情重演,让我来看看。姐姐在这,那四个家伙却不在,总要都见到才放心。” 薛映退后一步,对着侍卫使了一个眼色,西厢房是薛晗患病以来所居之地,她可不想感染病毒! 侍卫去翻找了一下西厢房,回来对着薛映摇头。 薛映脸色又白了几分。 “莫不是妹妹看上我院儿的人或者东西了?若是这样,我可送允妹妹。” “姐姐的东西还是好生留着。” 薛映转身离开,薛晗吩咐陆唯好好检查院子里是否少了或是多了东西,脚步轻快的走回房间里。 “温姑娘,今日这场戏可还好看啊?” 一连做了好几日的姑娘,还真是头一遭,华遥捂着胸口轻咳一声,发丝凌乱,笑的无奈。 “咳,算是见识了二小姐的气势。只是那衣柜里实在狭小,下次若是要躲,还是换个地方稳妥。” 第19章 能瞧见灵体 伤口本就没有痊愈,又在衣柜里躲了好一会儿,华遥胸前的伤口此刻疼得厉害,薛晗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他手掌上的零星血迹。 被法力所伤的凡人,伤口定然是恢复的慢一些,只是眼下陆唯还需留存实力应付各种突发情况,不能再动用法力为他疗伤。用这凡间的药,大概还是会有些效果的? 华遥单手捂着胸口坐在一旁,薛晗从角柜里摸出伤药,伸手递过去,看着华遥微微发颤的手,拉了椅子坐到他身边,淡淡开口。 “衣服拉开,我帮你上药。” 这样一句话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位姑娘会对一个男人说的,华遥怀疑自己听错了,抬眼看向薛晗,刚好撞进薛晗一双阴森的眼眸中。 如此近的距离,他才注意到薛晗的瞳是暗金色的,深邃阴沉,此刻在烛火下,隐约带着些细碎的光芒。分明是好看的,却生生带了几分威慑之感,让人不得不按着她的指示去做。 胸前的衣物和浸染血色的纱布被拉开,露出华遥结实的胸膛,此刻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是薛晗太久未曾见过的生机。 薛晗太久没做过为人上药这种事,握着小瓷瓶撒了些药粉下去就算了事。 “可以了,自己回去休息。其余三人已经打发到外院做杂事,不会再惹麻烦了。” “多谢,薛姑娘也好好休息,别为了今日这般如同蝇虫的人烦心。” 华遥只能把薛晗这草率的上药定义为紧张和生疏,自己动手包扎好伤口,回到里间去休息。 次日一早,正是京兆尹来信告知薛晗到衙门议事的日子,薛晗在阴司过惯了没日没夜的日子,天未大亮就起了身,陆唯则是坐在她身边,代为梳妆。侍书伺候薛晗多年,梳妆的动作已然是熟练至极,即便陆唯原本不会这些,却还是可以手到擒来。 “主上别动,画歪了还要重新来过。” 薛晗闭了眼任凭陆唯动作,只当是在休息。 “今日是最后一趟去衙门听个结果,背后算计我们的人不会罢休,我们赶在薛映起身前就走,免得再生事端。” 从薛府到衙门的路程不远,只是一路上要经过好几个转角,此时的街道上还没有什么行人,一阵可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陆唯挡在薛晗身前的一瞬,迎面而来的羽箭被陆唯的光刃狠狠折断。 七八个黑衣人从高处建筑一跃而下,看身量都是极为精壮,不过对于陆唯来说,解决起来还是不费力气的。 流光在陆唯掌中汇聚成缕,精准无误的缠绕上众人脖颈,陆唯收手站定,回头看向薛晗。 “主上,可以问话了。” 薛晗走到其中背着箭袋的一人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朗声问道。 “你们的二殿下一心想置我于死地,最好死在真相大白前,这些我都猜到了,你只需告诉我,你们的箭支尾羽为什么是蓝色?” 本以为会得到答案的,谁知那黑衣人的身子狠狠抽搐几下,便是一口鲜血涌出,生气全无之后,灵体渐渐脱离身体,却还是被薛晗准确无误的扼住脖颈。 黑衣人看着自己半透明的身体,颤声开口。 “薛晗没有这样的本事,你是谁!” “送你入轮回的阎王,所以你最好说真话,万一惹我不高兴,你的下辈子就只能做畜生了。” “我说!我们是鸿枢国人,奉主人命令来杀你。” 黑衣人因烈性剧毒致死,灵体本就虚弱,话音未落就已经散作光点四散开来。陆唯蹲下身搜查其余黑衣人身上的线索。 “主上,全都是服毒自尽,没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怎么办?” “带回去交给京兆尹,照实说就是。” 两刻钟之后,京城衙门内,仵作将一份验尸单递给京兆尹。 “大人,都是服毒自尽,均为男子,却有耳洞,看面相和骨相,应是鸿枢国人。” 京兆尹挥退仵作,带着薛晗和陆唯来到偏厅,颇为为难的开口。 “薛姑娘,事关两国,无论真相如何,都不能再查下去了。鸿枢国人本就好斗,若是与之结怨……还请姑娘以家国为重。” 果然,无论哪朝哪代,这番说辞都从未变过。她是无所谓的,只是不知真正的薛晗,愿不愿意放手。 原本薛家大小姐的灵体飘然而出,轻声回应着。 “我都明白,此事,就此作罢。” 本以为薛家大小姐的灵体可以就此入了轮回,谁知从衙门回到薛府竹晗院,她依旧飘在薛晗身边,没有半点消散的迹象。 薛晗坐下身打量着眼前的灵体,出声问道。 “既是心愿已了,还跟着我做什么?” “大人,并非是我跟着您,是我根本无法离开,好像有看不见的丝线拉着我一般,只能跟随在您身边。” 陆唯和薛晗对视一眼,轻声回答。 “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还是不要让她在外面乱逛的好。” 陆唯的掌心再一次升起光芒,薛大小姐的灵体光芒大盛后,便化作一缕荧光融入薛晗腕间的玉镯中。 薛晗低头看看玉镯,开口叮嘱。 “你就暂时寄灵于玉镯,我会尽快调查此事,想办法送你入轮回。” 站在一旁的华遥满脸惊诧,尽管看不见灵体,他也还是通过薛晗说的话猜出几分,只是,她一个闺阁之中的姑娘,怎会有这样的本事?犹豫片刻,华遥小心翼翼的问道。 “薛姑娘在和谁说话?你是否能看见常人所不能见的灵体?国师也是如此,只是不如薛姑娘这般温和,我曾见过她对灵体放狠话,施咒法,虽说看不见灵体最后如何,但我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我也是在那场变故之后才能看见的,方才的人……只是个已故之人而已。至于国师所作所为,我们无权干涉,温公子还是少费心神好好养伤。” 薛晗将房间让给华遥,来到清净些的东厢细细思索。 凌紫月纵使再厉害,也只是有些法力的凡人,听华遥的描述,她这能耐怕是厉害的过了头。对着灵体施咒法,她到底要做什么?看来,还是得到她的府邸一探究竟。 第20章 什么也做不了 午后,薛晗和陆唯来到凌紫月的凌月阁外,三层主建筑一旁,还设有一个庙宇,本以为是供奉什么神像,走近一瞧,薛晗便忍不住冷笑出声。 “尚在尘世就设雕像受百姓香火,也不怕折寿。” 所供奉的,正是凌紫月的雕像,穿着也是薛晗初见她时那一身朝服。 就在薛晗思索该如何混进凌月阁时,两个身着白衣的婢女便走了进来,陆唯拉着薛晗躲在雕像后的空隙中,出手将两位婢女打晕,拖到一旁藏好,随即催动法力将自己和薛晗幻化成她们的模样。 “主上,凌紫月的实力不容小觑,我的幻形术不知会不会被她识破。” “希望不要撞见她,此行意在摸清她的意图,在这凌月阁转一圈就回去。” 就这样,薛晗和陆唯以两个婢女的身份进入凌月阁,借着打扫的机会四下观察。凌紫月日中一食,此刻才用过午膳准备上楼闭关,便敏锐的发现了异常。 凌月阁的侍女都是常年饮食清淡,多食花草,气息都是如出一辙,薛晗和陆唯混迹其中,实在太容易被发现。 凌紫月并未直接拆穿两人,只是出声命令道。 “你们二人,随我到静室来。” 薛晗和陆唯对视一眼,只得低着头跟随凌紫月进入静室。凌紫月抬手间,一道光索便从她袖中飞出,将二人捆了个结实。 这凌月阁内对法力的压制极为强烈,陆唯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凌紫月站在一旁,颇有兴致的打量着她们,抬手虚握间,陆唯和薛晗身上的光索顿时收的更紧,见两人只是挣扎,也不说话,凌紫月冷声开口问道。 “薛大小姐,侍书,不知二位造访凌月阁有何贵干?” 薛晗听到这话,顿时浑身一个激灵,陆唯的幻形术竟被她一眼看穿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是先逃走要紧。 为了让凌紫月相信自己是无辜的,薛晗顿时装出一副娇小姐的模样慌乱挣扎着,咬了舌尖借疼痛挤出几滴眼泪,满脸委屈的开口求饶。 “国师大人明鉴,晗儿和侍书并非有意打扰,只是在附近游玩,也不知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想着国师大人神通广大,便想着来求助,谁知一进门就被一位姐姐当做婢女,要求打扫房间,晗儿未见国师,不敢逢人便说这诡异之事,也就只能先打扫了。” 薛晗抬起手肘碰了陆唯,陆唯会意,当即开始跟着演戏。 “国师大人,我家小姐说的都是真的,您在朝为官多年,也不是第一次见我们,该是知道我们绝无歹意啊!” 面对两个一问三不知的人,凌紫月也懒得再问,碍于身份,伤也伤不得。虽说能感觉到薛晗的气息极为怪异,似有法力,但先前几次试探也都没发现什么,为保万全,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打定主意,凌紫月抬手一挥,薛晗和陆唯便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光索也消失不见。薛晗也不忘继续演好薛大小姐,当即起身道谢。 “变回来了!多谢国师大人相救,您果然是法力无边,他日晗儿定派人带来谢礼,今日就不打扰您清修了。” 为避免横生枝节,薛晗和陆唯快步离开,因此并未看到,章渠出现在静室之中,朝着凌紫月俯身叩拜。 “拜见师父。” 凌紫月也不看章渠,只是低声吩咐。 “继续留在薛府,盯住她,每三日传信汇报一次情况。” 薛府竹晗院之内,薛晗正为了凌紫月的事情发愁。 “陆唯,她能一眼看穿你的幻形术,可见实力已经在你之上,我又不能动用法力。想要对付她,怕是得另想法子。” “好在她这一次暂且信了我们……” 陆唯正说着话却忽然收声,下一刻,一个小婢女跑进院子,朗声禀报道。 “大小姐,淮陵王入京述职,还带了裴嫣小姐和裴钧少爷,他们和您可是自幼的交情,姥爷说让您过去见见呢。” 对薛大小姐来说是自幼的交情,对于她四殿阎王而言,根本是豪无概念。陆唯上前开口应答。 “小姐的病才好,身子还有些虚弱,你且去回了老爷,便说今日不便见客,明日一早再去请安。” 前来禀报的小丫头点头离开,薛晗则是伸手摸了摸腕间的玉镯,薛大小姐的灵体从玉镯中飘然而出,难得一脸笑意的回答道。 “淮陵王和陛下关系极好,当朝唯一的外姓王爷,曾和我娘,陛下一起征战沙场,陛下登基后,赐了封地淮陵,自那以后,我们已有五六年未曾见过了。在哦我印象中,世叔和蔼,裴钧哥哥个子高大,总是带着我们玩,嫣儿比我小一岁,爱笑爱闹的。” 或许是因为再也无法和昔日好友一起说笑,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转而一脸认真的看向薛晗。 “阴差大人,他们都对我极好,而今我已是已死之人,他们根本看不见我。只能拜托大人您好好款待他们……就做些蛋黄酥!” 薛晗看着面前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只觉得这颗曾属于薛晗的心,心跳都变了节奏,分明不属于她的情绪也纷纷涌上心头,再次开口时,已然带了两分哭腔。 “好,我帮你。” 薛大小姐的灵体回到玉镯中,陆唯见薛晗捂着胸口,当即上前扶住她的手臂,薛晗却只是苦笑着看向腕间玉镯。 “这位薛大小姐着实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而今我借了她的身子,也只能替她哭,替她笑了。陆唯,你去准备些制作蛋黄酥所需食材。” 半个时辰后,薛晗看着案板上不成形的面团犯了难,薛大小姐有心帮忙,然而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根本无法触摸到任何实体,苦涩一笑。 “看来……我什么都帮不上。” 薛晗担心自己又跟着她的情绪难受,开口安慰着。 “没事,重新再来一次就好。” 这点小事,多试几次一定能做得好。薛晗再次投身做点心大业,陆唯站在一旁,忍不住出声提醒。 “主上,厨房狭小,再这样下去怕是会耽误晚膳,我帮您把东西挪到房间里去。” 第21章 道歉! 手艺不合格,即便是挪了地方也还是无法有所突破,薛晗甩了甩满是面粉的手,靠在墙边休息。华遥听着没了响动,也是走出房间查看,一眼就看到了桌案上惨不忍睹的面团和馅料。 闺阁中的姑娘,不该都是学些厨艺的吗?这位薛大小姐,看来是当真半点不会,连他都忍不住出声提醒。 “酥油放的有些多了,面团不成形就加面补救,做红豆馅需要用个头大的北方豆子,你挑的这个太小,做不出多少豆沙。” 薛晗听了半晌的指点,本身也有些不耐烦,侧头看向华遥,挑眉问道。 “你一个大男人,也会做点心?只会说教不会做,就别在我眼前晃悠。” “在下不才,正好会一些。” 华遥不在宫里的日子,经常跟着玄舍旧主夫妻一起学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虽说没做过蛋黄酥,却也知道这些点心做起来都是差不多的。挽了袖子洗净双手,开始挽救薛晗的作品。 一刻钟后,酥油面团和红豆馅料已然是有模有样,薛晗也在华遥的指点下开始动手参与最后的步骤。 “半个蛋黄放在最里面,裹一层豆沙,再来一层糯米面包裹,最后用酥油面团包起来,揉圆。” “今日,谢谢你了。” 薛晗闻着已经渐渐涌出香气的笼屉,开口道谢,华遥则是回答。 “是薛姑娘聪慧,一点就透。” 半个时辰后,薛晗带了糕点准备送往客房,还没走出多远,就撞见了提着食盒的薛映。薛映见薛晗也提着食盒,当即开口嘲讽。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先前爹让你见客的时候不来,这会儿却亲自来送吃食。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对那个裴钧有所偏爱,跟屁虫一样,怎么,多年未见,还惦记着呢?” 以薛大小姐的性子,若是喜欢一个人,怕是忍不住五六年都不来往的,况且今日提及时,也没见她多说什么,想必是没有那种想法的。 薛晗心里有底,见薛映这幅嘴脸就觉得心烦,正打算开口教训,便见裴钧从不远处走来,站到两人中间,开口解释。 “六年前晗儿才十一岁,映儿妹妹也才满了十岁,那个时候大家都是小孩子,不过是玩在一起,哪有什么偏爱。怕是妹妹你误会了这许多年。对了,方才家父提起映儿妹妹泡的茶清醇甘冽,想请妹妹再泡一壶,且跟我到房间里来。” 裴钧说话很有分寸,既护了薛晗,又没有批评薛映的意思,还找了借口直接把人带走。 待到薛映移步,裴钧只是毫不客气的从她手里接过食盒,随即笑着抛给薛晗一个物件。 “淮陵见到的小玩意儿,送你。” 薛晗抬手接住,这才发现是个木质小青蛙,里面像是有什么机关,只需轻按就可以让这小东西蹦蹦跳跳好几下。 看着掌心哄孩子一般的小玩具,薛晗不自觉的笑起来,把它藏在衣袖中,一路带回房间。 入夜,薛映这才有机会再次溜进竹晗院,以绢帕掩了口鼻低声和身边的回雪说着。 “她的病已经好了?” “二小姐放心,那个温姑娘已经走了,竹晗院也已经让人用草药熬制的汤水清理过一遍。我听竹晗院的小丫鬟说,大小姐去找淮陵王说话了,这没个一时半刻的回不来。” 确定薛晗不在院内,薛映这才放心大胆的和回雪一起走进院中,的确是安静得很,不见有什么异样。 薛映一路走进薛晗的卧房,却意外看见床榻旁的衣架上搭着几件黑色衣物。看着大小款式,分明就是男子的衣衫!里间屏风后隐隐响着水声,她就不信这一次还是一无所获。 华遥老早就听到薛映的脚步声,却是因不敢现身硬生生躲进薛晗正在沐浴的里间,别过目光后示意薛晗不要出声,随即指了指屏风上薛映的半截影子。 与此同时,步步逼近的薛映推了一把身边的回雪,回雪毫无准备,脚下一个踉跄就直接撞倒了半扇屏风。 薛晗站在浴桶边穿着睡衣勉强避体,瞥了一眼摔倒在地的回雪,顺势推到余下的一半屏风,气愤开口。 “现在捣乱都不挑时候了?怎么没直接带个男人进来?屏风倒了,有你找的男人吗!” 薛映此刻顾不上被屏风划破的衣袖,直接把男人衣衫狠狠摔在地上,朗声回答。 “不在这也一定在你院里!这衣衫不是家里人会穿的料子,一定是你藏了男人在房间里!” “有男人的衣衫就一定有男人吗?分明是你心思不正,看见个男人就觉得和我有私情,上次没抓到,这次又来了?怀疑我和裴钧是?今日你若是在我院里找不到他,便跪在地上向我道歉。” 薛映此刻哪里顾得上什么道歉不道歉,只是带着回雪一起在房间内里里外外搜查,果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怎么会没有呢……都是你这个小蹄子谎报!还说她不在院里!” 薛映动手狠狠打了回雪几个巴掌,正打算开溜却被薛晗挡住去路。 “跪下道歉,你不愿跪,我来帮你。” 又是那般幽深阴森的目光,薛映不敢与之对视,只得提了裙摆跪地道歉。 “今日……是我错了。” 一句道歉说的咬牙切齿,薛晗却听得痛快,目送两人走远,这才急急走回房间将藏身在浴桶中的华遥拉出来。 华遥在水下憋气许久,全靠水面上花瓣遮掩才没被发现,此刻伤口浸水又是疼痛非常,脚下木地板沾水湿滑,华遥一时没站稳,薛晗也连带着一起摔倒在地。 薛晗整个人落在华遥身上,手掌下,是他怦怦作跳的心脏,萦绕鼻尖的,是来自他灵魂独有的清冽香气。 薛晗只觉得自己胸腔中的心脏也随之剧烈跳动着,久违的生机与温热,终于在这一刻,重生了。 华遥定定看着眼前出神的薛晗,好一会儿才被背后胸前的疼痛拉扯着回过神来,轻轻闭了眼睛,履行着非礼勿视的规矩。 “薛姑娘,你先起身,在下还是伤患,再这样下去要被压坏了。” 第22章 别出声 华遥有气无力的声音近在耳边,薛晗这才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势究竟有多暧昧。这要是被谁瞧见,岂不是又要惹出误会来? 薛晗别过目光利落起身,伸手拉起华遥,将衣物递给他。 “咳,一时失误,你……” 话音未落,门外却又传来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声。 “晗儿,你快出来呀,我今日可是带来你最喜欢的烟火棒了呢,我爹平日里都不许我把它带出来玩的。这些年经过爹和哥哥的试验,烟火的颜色足有四五种,可漂亮了!” 这大晚上的,竹晗院倒是热闹,打发走一个又来一个。薛晗才放下的心再一次提起来,三两下用衣物把华遥整个人裹起来,直接推到里间去,低声叮嘱着。 “药和纱布在抽屉里,伤口你自己处理,千万别出声。” 本以为躲在薛家能安稳些,谁知这小小的薛家也如此热闹,华遥无奈一笑,点头应了。 薛晗快步朝着门外走去,看着正在院里点燃烟火棒的小姑娘,以及早已漂浮在裴嫣身边,薛大小姐的灵体,一时间手足无措。 她在阴司生活了几百年,对这种带着火光又温度偏高的东西有些本能的抵触,而裴嫣并不知道这一点,走上前把其中两根点燃的烟花棒递给薛晗,笑着拉她一起,用烟火棒在半空中画着不明所以的形状。 “晗儿,别不开心嘛,不就是搞砸了一场婚礼吗,大不了就不嫁了!反正那二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人。爹爹说,我们会在这住一阵子呢,有我和哥哥在,那个薛映不敢欺负你,来一起画小老鼠啊,还是小时候你教我的呢。” 薛大小姐的灵体也随之抬起手,堪堪和薛晗的身子重合在一起,开口轻声宽慰着。 “阴差大人不必担心,只需拿稳便好,这烟火棒的火焰较小,不会伤人,我小时候也常玩。嫣儿她向来简单纯粹,还请阴差大人,替我陪她玩耍片刻。” 人,大抵是不会一直天真纯粹的,只这片刻,权当是替薛大小姐陪她。 唇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意,薛晗长出一口气,伸手捏了裴嫣的脸颊。 “那些小事,我才没放在心上,来,今日教你画一个更好看的。” 薛晗握住裴嫣的手,用两只烟火棒在半空中画出一朵沐覃花来。 只停留瞬间的光,倒也耀眼璀璨。 陆唯抱臂倚在门口,看着难得笑的如此开心的主上大人,忽然觉得,她能这样,也不错。 当夜,裴嫣和薛晗躺在一张床上,说了半宿的悄悄话,薛晗担心华遥会被发现,提心吊胆了半宿。 次日一早,又被她拉去一起吃早餐,也不知座位是如何安排的,裴钧和裴嫣一左一右将薛晗夹在中间,才吃了瘪的薛映自是不敢生事,只低头吃着自己的粥。 众人一起吃早餐的时候实在少见,裴嫣见饭桌上少了个人,开口便问。 “薛叔叔,我爹呢?” “他呀,一早就入宫去了,怕是得午后才回来。” 皇宫之中,裴千榭正立身于大殿之上,华鸣盛并未坐在高位,而是站到他近前,笑的欣慰。 “千榭,这些年多亏了你啊,淮陵地处边陲,鱼龙混杂,稍有不慎便是大祸,若不是你又做藩王又做将军的镇守,哪里能有今日这般安宁。朕知道,你一向不爱俗物,眼下正是夏季,暑热难熬,你和家人就一道随朕到槐方山避暑如何?” 裴千榭深知,人到中年,难免会想的多些,这槐方山一行,明着是体恤臣子,暗里怕是要借机试探自己以及身边之人是否稳妥。既是如此,他必得让华鸣盛安心才好。 夏季正午最是燥热,薛府内也是安静得很,裴嫣更是拉着薛晗在客房享受冰糕,陆唯跟在薛晗左右,于彻在院中树上观察一阵,这才潜入竹晗院里间,向华遥汇报。 “陛下提议带淮陵王一家和薛将军,薛小姐一同到槐方山避暑,您也得一同去呢,让殿下您安排此事,我一个冒牌货,哪里会安排这些,到时候少不了又要见那些礼部的老家伙,只能偷偷出宫寻您来了。” 华遥倒是并未想到有此一事,本想着和薛晗打声招呼再走,却碍于身份不能明着出现在薛府,正午又恰好是宫中守卫轮替的时刻,此时回去定然神不知鬼不觉,只得随于彻匆匆离开。 直到午后薛晗和陆唯回到竹晗院,只见里间内的软塌整整齐齐,却不见人影。 这般不告而别,着实是让薛晗有些气恼。 “陆唯,你说这凡间的人都是如此吗?我冒险把他藏在自己房里好几日,吃住疗伤都未曾疏忽,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还差点让薛映抓到把柄,他倒好,不声不响就这么走了!下次再见,别想我再帮他。” 陆唯倒了杯茶递过去,轻声劝慰着。 “玄舍本就是个不能见光的地方,他无声无息的走了也好,免得给主上您惹麻烦。淮陵王回来时曾说您和薛将军要一起前往槐方山,您若是不想去,也还来得及拒绝。” 薛晗则是懒懒倚着靠枕,闭眼休憩。 “晚些时候再去找薛铮说,外面热的要喘不过气来,这凡间当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的确是比阴司闷热许多,好在这夏季只有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陆唯拿了团扇站在一边给薛晗扇风,却只听得裴钧的声音响在门外。 “晗儿,你的手帕落在嫣儿房里,我帮你带来了。” 先前裴钧就开口帮她解围,此刻有事想见却只在门外说明,毫无催促之意,看来这裴钧倒是位真君子。 薛晗拢了拢扯开的衣领,上前开门将裴钧让进房间内,却见裴钧除去归还手帕,还带了些其他物件来,一边摆弄一边解释着。 “嫣儿还在家时就和我说,这些小玩意儿都得带给你,一年一个生辰礼物。这汤药是我自作主张送来的,你走后不久,嫣儿那丫头就开始腹痛,想是冰糕吃多了,她这会儿喝了药正歇着,我便想着别让你也为此难受。” 第23章 还剩几年阳寿 对于这般忽如其来的关心,薛晗只觉得别扭,毕竟她在阴司也是阎王之一,能力权力都大得很,根本无需旁人记挂。这种话,在她听来总像是讨好巴结。 好在此刻有薛大小姐的灵体在一旁提醒,她才不至于露馅。 双手接过汤药放在一旁,薛晗掩唇低笑。 “我倒是没觉得不适,怕是嫣儿馋嘴,吃的多了些。今日天气热,辛苦裴钧哥哥走这一趟,正好尝尝我这的凉茶。” 陆唯端了瓷壶上前斟茶,裴钧打量着眼前这位已然长大的晗儿妹妹,难免有些生疏,但一看到她的笑意,便能想起她儿时追在自己身后时的模样。 浅尝过凉茶后,裴钧才从回忆中抽离,说起正事。 “晗儿,我爹说,此次槐方山避暑,太子和国师也会同去,你先前才出了那样的事,此次前往怕是会遭人议论。我知道你一向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只要是长辈的话就不愿违背,可这次人多口杂与你不利,你若是不愿去,我替你去说。” 闻言,薛晗心念一动。太子和国师也去,那她可不能错过,说不定能打探出什么消息来呢。 薛晗抬眼对上裴钧的目光,淡淡开口。 “我明白钧哥哥是为了我好,但若是一味躲避,反倒像是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薛晗身正不怕影子斜,自认从未做过有损薛家颜面之事,也不畏惧任何人,此次避暑,我不会缺席。” 见薛晗目光坚定,不似从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姑娘,裴钧也跟着笑起来,朗声回答。 “说的好,不愧是玉平公主的女儿,颇有几分气概。既是如此,这几日便好好收拾行李,此行上山,怕是要住个十天半月的,虽说陛下会着人提前准备,却也未必能事事万全。” 在裴钧眼中,薛晗似乎还是个小孩子,出行在即,他更是事无巨细的叮嘱了一遍。薛大小姐的灵体一直在旁哽咽,薛晗也只得将她心中的遗憾代为转达,还代她送出了一副玉冠。 与此同时,华遥和于彻已然抵达槐方行宫,着手安排众人住处。 槐方山行宫地处山中,一条溪流横跨整个行宫,周围更有大片竹林遮掩,即便是夏季也依旧清凉,每年夏日,华鸣盛都会到此避暑。至于带着谁来,全看当时心情。 行宫虽不比皇宫,却也是清雅古朴,只是平日里空着的房间无人精细打扫。华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对于房间分配已然是驾轻就熟。 “父皇住主殿,国师住偏殿,裴,薛两家,就安排在东西跨院,我和二皇子的住处……离得越远越好。” 于彻闻言笑出声来,伸手推了华遥的手臂低声提醒。 “殿下,好歹有这么多人呢,表现得这么明显不太好?若是陛下问起……” 衣袖起落间,华遥转身定定看向于彻,抬手拍上他肩头,朗声回答。 “若是问起,就说行宫房间不足,只能如此安排。对了,薛家大小姐入夜之后睡不好,她住的房间预备些安神香。” 于彻的脸上渐渐带了笑意,伸手指了华遥,满脸促狭的笑道。 “咳,殿下,您住在人家院里也就罢了,怎么连这都知道,莫非你们已经!” “于彻,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让你做真太监,再把你塞到华励身边去,让你体会体会什么叫胆战心惊。” 此刻,已在薛府外墙下的华励忽然打了个喷嚏,心道不知是谁又在说自己坏话,抬手揉揉鼻子,翻墙而入。 进入薛府后,华励更是十分熟练的溜进薛映院中,直接侧身躺在小憩的薛映身侧,将她揽入怀中。 “映儿,你可真是让我惦念得紧哪。过几日又得跟随父皇上槐方山,还不知何时回来呢,趁着此刻没人,就让我同你舒爽一番?” 男女之事,古往今来都是最动人的,华励正值壮年,更难免沉沦其中。 在薛映心中,华励比华遥有手段,华遥虽说此时是太子,日后也不见得就是皇上。若是华励成了皇上,自己可就是皇后了。 若是换做平日里,薛映自然是愿意的,只是这几日她浑身无力又嗜睡,实在是没精神陪着华励胡闹,伸手推开华励胸膛,低声推脱。 “我近日正值月事,如何与你……你方才说,槐方山避暑?我不是也会去么?” “父皇只说薛将军和薛晗,倒是没提起你来。” 华励未能如愿以偿,略有失落的坐在床边,单手在薛晗颈间腰侧摩挲着聊作慰藉。 反倒是薛映听到薛晗的名字,当即便是一阵心堵。 又是薛晗!明明都是薛家的女儿,就因为一个嫡庶之别,便要如此区别对待,连个避暑都不带她! 不过没关系,她有法子。 薛映歪头靠在华励肩上,伸手握住他的手,柔声央求着。 “殿下,您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映儿也会惦念您的。这爹爹和裴叔叔带着大家一走,薛府可就剩下我一个,该有多冷清啊,殿下也带我去。” 薛映这一番柔声软语,当真是听得华励心软,毫不犹豫便应下来。 “好,带你去。左右不是什么难事,和父皇打声招呼就是了。我的小心肝儿,快让我好好抱抱。” 说着,华励便欺身而上,守在门外的回雪听得红了耳根,放轻脚步走远了些。 与此同时,薛晗正在房间内和陆唯研究着生死簿。 “陆唯,这薛大小姐的母亲玉平公主在世三十几年,从未做过什么坏事,怎么就入了畜生道?在阴司时,我不记得见过她。” 陆唯抬手轻点生死簿上属于玉平公主的一页,半空中陡然升起镜面一般的光幕,玉平公主生前的影像跃然其上,陆唯看向玉平公主倒在战场上血泊中的一幕,神色平静。 “她的出生地和去世地不在您的管辖域内,十几岁便上了战场,一生杀孽太重,被第三殿阎王判定重入轮回时送入畜生道。” 玉平公主的事情,她管不了,不过,总有她能管的事情。 “陆唯,有空的时候回阴司查一下繁壹还剩几年阳寿。” 第24章 折去阳寿三十年 三日后,槐方山行宫之内,已然热闹起来,华鸣盛和国师还有几位长辈商谈政事,裴嫣缠着裴钧带她到处玩耍,薛晗则是一心躲个清静,在较为偏僻的凉亭内避着阳光,和陆唯一起忙碌着正事。 “李家小郎死于意外,生前虽说穷苦却一向老实本分,送去个富裕人家投胎。王家老爷子,倒是个和光同尘的有志之士,继续投胎王家。这个胡家的,我记得他爹是个手狠的屠户?” 站在一边的陆唯翻看着手中的半实体册子,开口回答。 “正是,此人由爱野味,专挑幼崽下手,不仅食其肉,还为了皮毛活剥。某次在山中猎杀病中动物做成菜肴,婚宴上请众人品尝,导致百十来人病发死亡。” “想起来了,那百十来人都对他怨气极深,还是你我颇费了一番力气才解决的,他倒真是有本事,家中小辈也是如此惨不忍睹,胡家长孙,折去阳寿三十年,身染恶疾而终。” 小半个时辰后,薛晗这才活动着脖颈站起身来,朝着水里的游鱼抛了一把鱼食。陆唯将一应书册收起,走到薛晗近前,低声禀报。 “主上,繁壹还剩阳寿二十五年,寿终正寝。” “寿终正寝她就别想了,至于折去多少年阳寿,看她日后表现,晚些时候再决定。” 鱼食罐子被薛晗放到一边,伴着落日的余晖,薛晗带着陆唯回到房间内共进晚餐。在这山中没有身份的束缚,薛晗拉了陆唯落座,帮他盛了一碗汤。 “陆唯,我知道你不习惯吃东西,但是侍书她是个人类,你顿顿吃得少,这肉身会受影响,我不能动用法力,还要仰仗你呢。” 坐姿端正的陆唯双手接过汤碗,执行任务一般一饮而尽,随即开口回答。 “主上放心,陆唯明白。” 夜色渐深,薛映的房间内,尽是华励与她的私语声。 薛家三人本是住在一个院内,只因薛阳要和华鸣盛议事,早早定下就近住着,院中便只剩下薛家姐妹二人,薛映故意选了距离薛晗最远的房间,享受着和华励难得的亲近。 “殿下,饶我这一次,在颈间留下印子可没法出门了。” “难得有如此相处机会,我可不会放你走,躺好,别闹。” 华励和薛映倒是高兴了,可怜回雪只能守在耳房过夜,直到次日清晨众人齐聚,唯独少了薛映,华鸣盛也开口问起。 “这薛家二小姐怎的没来?” 就坐在华鸣盛身边的华励侧头看向回雪,使了个眼色,在旁伺候的回雪当即上前回话。 “回陛下,二小姐今日身子不适,在房中休息。” 华遥自是看出华励和薛映之间的那点事儿,却是不说破,依旧扮演着纨绔公子的角色,先是给裴嫣递了小菜,又是给薛晗端了包子。 “小表妹尝尝,这包子的馅都是山中所出,可比城里的那些鲜美多了。” 这皇家子弟,当真都是一个样,薛晗看着他就觉得反胃,本不打算接过碟子,只因自己也得扮演好薛大小姐这一角色,只得笑着接过,随即夹了一片糖藕,压低声音说道。 “殿下吃藕。” 吃藕,可不就是丑么?华遥面色一僵,随即笑起来,没再做声。 早餐过后,陆唯作为下人被统一分配去做事,薛晗独自赏景时,无意间发现华励直奔薛映房间,猜得到两人没干好事,薛晗便直接上门去堵人。 谁知推开房门,却只看到华励一人。 见来人是薛晗,华励嗤笑一声,借折扇挑了薛晗下巴,开口嘲讽。 “哟,都跟到这来了?想男人了?换做从前,我还能给你个机会,只可惜给你机会你也不珍惜啊,宁愿跑到青楼去,也不愿意跟我。若不是你有层身份在这摆着,我定然不会让你好过。” 薛晗抬手拍掉华励手中折扇,笑的寒意森森。 “那日之事,京兆尹早已查明,二殿下总是揪着不放,对你有何好处?如此迫不及待就到我妹妹房间里来,分明是殿下想女人了?” 又是被薛晗一语中的,华励咬牙切齿的上前就要动手捉住薛晗,薛晗不想早早亮出实力,只是一味躲闪,华励也是恼羞成怒。 “泥鳅一般,滑溜的紧……抓不到你,便将你的衣服扯下来,瞧瞧这身皮囊有多赏心悦目,能在青楼里伺候人到昏死过去,我猜那日,也不止一人?” 华励笑的得意,上前便要扯下薛晗肩头衣物,谁知薛晗身后忽然冒出一只有力手掌,直接将华励手腕扭了个方向,华励疼的后退几步,这才看清来人。 “裴钧!不过一个藩王之子,也敢和我动手?” “和一个姑娘家说这种话,做这等事,换做旁人,我都是直接灭口。” 裴钧在淮陵长大,跟随裴千榭学了一身武艺,也曾在军中磨砺,出手干脆狠厉,华励这般在宫中学来的招式,根本招架不住,不过半刻就倒在地上,连同前来助阵的苏徵烈也在顷刻间被撂倒。 华励眼见打不过,嘴里便开始说些不干不净的话,裴钧拉着薛晗转过身,双手捂住她的耳朵。 片刻之后,凉亭之中,裴钧不知从哪摸出几个小巧可爱的果子,递给薛晗。 “带给你吃的,有了甜,就不会苦了。方才的事,别放在心上。” 薛晗笑着接过果子,一边吃一边笑着。 “你方才那一句灭口,着实痛快。其实,不只是二皇子,薛映,也早已不是儿时那般性子了,那件事,便是她和二皇子联手陷害于我,若不是有人相助,我只怕早已丢了性命。” 不过是住到薛府几日,裴钧就发现了些许端倪,本以为是姑娘们之间争风吃醋,却不想薛映歹毒至此。薛晗在这薛府的许多年,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裴钧上前一把将薛晗拥入怀中,低声宽慰着。 “是哥哥没能保护好你,早知如此,我无论如何也该说服我爹留在京城的。你放心,此次回来,我会想办法留下。” 忽然被抱住的薛晗有些不知所措,心道,难不成这裴钧真的喜欢薛大小姐? 第25章 小姐为何刺杀我 薛晗僵着身子被抱了片刻,依旧是思索无果,裴钧却是忽然意识到什么,松开双臂后退两步,长叹口气。 “我身为男子,到底还是该和你保持些距离的。一会儿还要去拜见圣上,就先回去了,你若是有事,可以让侍书来寻我。” 慌乱之下,果然还是忘了那个秘密,还好薛晗对此并不知情,应当也联想不到这一层。裴钧深深看了薛晗一眼,转身离开。 这位薛大小姐的身上,当真是藏着诸多谜题,只是连她本人都不知情的这些事,只能由自己来寻找答案了。薛晗倚在凉亭长椅上,抬手按揉着额角。 此刻,陆唯刚好回来,就着河水洗净了手,站到薛晗身边。 “主上,方才可是发生了什么?属下见华励嘴角乌青,一路抱怨。” 一想到裴钧那痛快的出手,薛晗就只觉得痛快,站起身来笑道。 “我得扮演好薛大小姐这个角色,不能轻易让熟悉原主的人知道我会武,华励找茬,裴钧替我出了一口恶气。真不愧是军中招式,招招到位,若不是裴钧下手有分寸,华励这会儿怕是已经残废了。” 嘴上说着,动作不停,薛晗旋身重复着裴钧的几个招式,只是看过一遍,便已经学的分毫不差。 裙摆飞旋,墨发微倾,比起招式,倒更像是舞蹈。陆唯在阴司跟了薛晗几百年,她都只是穿着专属于阎王的一身黑衣,而今换做女子装扮,却还是能让人移不开目光。 陆唯失神片刻,上前拆解着薛晗发间步摇上相互缠绕的流苏,薛晗则是趁机低声发问。 “陆唯,我总觉得裴钧对薛晗有意,你记得有空用法力探知他的记忆,确定一番。” “主上,早在薛府他送您礼物后我就探知过了,他的确对您没有爱意。” 这样说来,那个拥抱,那声哥哥,又是什么意思呢?薛晗再次陷入沉思,却被陆唯及时唤回思绪。 “主上,今日我们还有事务要处理,我这就设下结界。” 好歹是个阎王,即便是身处凡间,阴司的事务也还是要处理的,每日有人出生,有人死去,循环往复,永无休止。 薛晗也是这般度过了几百年的光阴。 待到正事处理完毕,已经是傍晚时分,薛晗和陆唯打算回房休息,正撞见裴嫣这个咋咋呼呼的家伙,直接扑上来抱住薛晗一通抱怨。 “你跑到哪里去了,一整天都不见人,我哥带我去林子里找野兔,还真找到一窝出生不久的小兔,正是可爱的时候,要不是看它们还小,我都打算带一只回来养着呢。可惜你没见到,不过没关系,太子和我哥约了一会儿坐船游湖,带你一起去!” 湖面上左不过是那些景色,薛晗哪里会感兴趣,无奈裴嫣这丫头盛情邀请,她也不好拒绝。 到达湖畔时,薛晗就瞥见两个眼生的下人从船上下来,下意识问了一句。 “等等,你们二人去船上做什么?” “回姑娘的话,我们是船工,方才去检查了船只情况,也好确保几位姑娘公子的安全。” 回过话,两人匆匆离开,华励则是一脸不情不愿的组织着众人上船,对薛映是偏爱,对裴钧的忌惮,唯独到了薛晗这里,只有怨恨。 “诶呀,这船上已经有八个人了。” 华励回头看向落座的薛映,薛映正要发话,薛晗却直接伸手指了一旁的小船。 “不劳二殿下费心,你们先走,我自己划这条小船随意逛逛。” 算上回雪和苏徵烈,两个划船的船工,的确是六个人,她累了一天,实在懒得应付。选了这条小船,自在随意,还能远离祸患,最重要的是,不给薛映怼自己的机会。 大船缓缓离岸,陆唯正打算先一步上船,就直接被薛晗拉回来。 “你不是还得查一个怨灵的事吗,我自己去就好,这湖也不大,船你也看见了,挺结实的,这一个来回还没问题。” “是,属下在船桨上施了法术,划起来轻松些。主上一切小心。” 陆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薛晗才把手搭上船桨,船桨就自己动起来,船身前行的极稳。薛晗难得享受如此清净,站在船头欣赏着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美景,谁知船舱内忽然有了些细微的响动。 薛晗从腰间抽出随身短刃握在手中,单手挑开布帘,只见华遥正躺在其中,眼中略带朦胧,似是刚睡醒的模样。见薛晗手持利刃,开口调笑道。 “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薛大小姐为何要刺杀于我?” 堂堂太子殿下,有宫殿不住,非要躲在船舱里睡觉,这又是什么爱好?听闻这位太子殿下是个纨绔子弟,他也的确出言逗弄过自己,不过这点小事,还不到杀人灭口的地步。薛晗收回短刃,装作一脸慌乱开口解释。 “太子殿下见谅,我方才只是听见动静,还以为是歹人。” 华遥打量着薛晗,心道自己藏身于她房中时,几次险些暴露,都未曾见她如此慌乱,眼下,怕是她装出来的。 看来那件事之后,她还真是学聪明了些。机缘巧合同船游湖,不妨打探虚实。华遥走出船舱站直身子,接过薛晗手中的船桨。 “这体力活,可不能让姑娘家来做,你且歇着。说来,我会躲在这还是因为华励那家伙处处使绊子,我在房间也带不安稳。我看得出,薛姑娘对华励无意,可你当初为何又要亲口应下那婚事?” 亲口?这原主当真是舍己为人……薛晗虽不知道当时情景,却也猜得到几分薛大小姐的意图,长叹口气低头握紧手帕。 “薛家无长子,我这个嫡女如何能不为自家着想?当时只想着,用自己换来薛家安稳,二殿下安心。谁知他们半点不在意,竟如此构陷于我,置我于死地。事已至此,我自然也不必再为他们着想。” 她如今倒是想的通透,华遥点点头,朗声说道。 “既然想通了,就别再闷闷不乐,这般壮实的莲蓬在京中可不常见,我去摘些回来。” 第26章 换脸如更衣的殿下 原本想要问出口的薛家旧事一时间不忍出口,华遥提气飞身而起,几个起落之间已然采了一大把的莲蓬,殊不知薛晗正关注着他。 倒不是因为他此刻如何恍若谪仙,而是因为他这身手在凡间本就少见,薛晗忍不住将他和自己救过的那位温公子联系到一起。 他们,难不成是一个人? 恍神间,一大把莲蓬已然落在薛晗怀里,华遥斜倚在船舱软座上,自顾剥着莲蓬,将其中一个拿起观察着。 “你看,这个莲蓬只有三颗莲子,两小一大,像不像是个惊讶之人?” “太子殿下倒是会找乐子,的确很像。” 船舱内,薛晗一边吃莲子一边应付着华遥的小花招,殊不知在船下,底板早已被提前锯开,在水上根本就禁不住多久。 随着一声闷响,船身从正中断成两半,完全翻了个身,薛晗和华遥落入水中,事发突然,四周又都是湖水,毫无借力点。 湖水很深,又不干净,薛晗只觉得睁眼都疼痛难忍,几百年未曾下过水,这一下便已经呛了一大口水,挣扎更是无济于事,华遥自然不会独自离开,强忍着胸前伤口的钝痛,将薛晗单手抱在怀中,朝着岸边游去。 薛晗意识清醒,谁知华遥上了岸却一副无力模样,捂着胸口一言不发。前来寻人的于彻见状,和薛晗一道将华遥扶回房间,又劝了薛晗先回去更衣。 薛晗折回来看望时,于彻已经安顿好了华遥,这才开口问道。 “薛姑娘,这是怎么回事?船只都是检查过的,怎的还掉进水里去了?” “小船被人动了手脚,在湖中断成两半,断口整齐。” 在行宫之中,会这样动手的怕是只有华励,薛晗只叹自己一时大意,没再检查一番就上了船。于彻却是抬手试了华遥额头的温度,转身看向薛晗。 “薛姑娘,我还有要紧事要做,殿下就辛苦你照顾。” 说完,于彻当即转身离开,只留薛晗一人茫然。 于彻是太子近侍,照顾华遥不该是最要紧的事吗? 不及细想,耳边便传来华遥的轻咳声,薛晗坐到床边,只见华遥的额上满是细汗,整个人都在发抖,看模样是发着高烧。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薛晗从一旁拿起沾了热水的布巾,为华遥擦去细汗。倾身靠近时,薛晗闻见了一股血腥味,回想起上岸后华遥前襟的血迹,薛晗为确认自己的想法,伸手扯下华遥的衣襟,果然,是陆唯曾用法力留下的伤口。 华遥,就是在自己房里藏了好几日的男人! “还真是好手段啊……又是易容又是伪声,背地里不知都在做些什么勾当。” 虽说心有怀疑,但华遥的确未曾伤害自己,至少,对自己没有恶意。 薛晗在华遥床边守了一个时辰,待到于彻回来才回房。 房间内,陆唯向薛晗汇报着。 “主上,怨灵之事已解决,今日没有其他事了。” “我有件事,华遥和咱们救的那个温渺,是同一人,我看见那伤口了,绝不会认错。我猜华遥隐瞒身份有他自己的考虑,此事,我们暂时帮他瞒着。这一整天事情不少,你也去休息。” 直到次日一早,华遥病倒的消息才传到华鸣盛耳中,凌紫月也好奇华遥是如何受伤的,一路跟随到华遥房中。 华遥此刻已经醒来,倚在床头遮掩着胸前的伤口,一脸笑意的解释着。 “父皇,您怎么来了?不过是在湖中呛了几口水,睡了一觉已无大碍。” “无碍就好,这几日在房中好好给朕好好看书,别再跑出去玩,你是太子,日后是要继承皇位的,如此顽劣,你让我怎么安心?” 若不是因为自己无法选择出身,他才不会做什么太子。华遥在心中暗暗感叹着,明面却还是笑着应下。 “谨遵父皇教诲,薛将军和淮陵王想必都在等您,您只管去忙,我一定看书。” 华鸣盛向来拿华遥没办法,轻叹口气拂袖而去,一直未说话的凌紫月却是感知到了华遥胸前的伤口是法力所致,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薛晗。 为了朝局安稳,凌紫月从未向华鸣盛透露有关法力的事,此次华遥的伤势,凌紫月也是并未告知,只单独去见了薛晗。 凌紫月似乎格外钟爱紫色,此次穿着的衣物又是紫色,薛晗知道,凌紫月会是自己的劲敌,面对她时从不会怠慢,专心的扮演着薛大小姐的角色。 “国师大人怎的来了?先前在紫月阁,多亏您出手相助,否则我和侍书还不知要担惊受怕多久呢。这是今年的新茶,您快尝尝。” 比起茶,还是薛晗对她的吸引力更大,凌紫月并未遮掩,开口便问。 “薛大小姐可知道太子殿下胸前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闻言,薛晗心中一紧,伤口还是被发现了,陆唯会不会有危险……无论如何,还是要先瞒住才行。薛晗端着茶杯的手动作一顿,诧异开口。 “伤口?昨日落水,太子殿下是有些不适,不过晗儿并未见到他身上有伤口。” 凌紫月知道薛晗体内一定藏着秘密,伸手便搭上薛晗腕间,还是没有探知到法力。薛晗只是低头笑着装傻。 “国师大人是在诊脉?晗儿近来身子安好,不劳挂念。” 面对这样一问三不知的薛晗,凌紫月也是毫无办法,只得选在深夜,试探一番薛晗身边的人。 陆唯睡得很轻,凌紫月进入房中后他便有所感知,凌紫月来势汹汹,出手便是杀招,陆唯只得出手抵挡,将凌紫月引到远离薛晗的位置。 湖边,夜风猎猎,凌紫月发起的攻击越发猛烈。 “想不到薛大小姐身边也是卧虎藏龙,一个小婢女也有这般本事,如实招来,你家主子到底是谁!” 陆唯的实力本就在凌紫月之下,此刻也是应付的越发吃力。为了误导凌紫月,陆唯只是开口狂笑着,声音因为法力不支而变成了男声,反倒使得话语多了几分气势。 “你不必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只需知道,现下的薛晗,只是个空壳罢了。” 第27章 换个肉身再陪你 本以为凌紫月还会在气愤之下透露出什么,谁知她却使出十成十的法力,瞬间移动到陆唯身后,发出致命一击。 陆唯本就受了重伤,敢说那样的话也是因为做好了准备舍弃这侍书的肉身。 紫色的光芒淡去后,侍书的灵体就此魂飞魄散,她的身子从空中重重摔在地面,在法力的作用下,以及其诡异的姿势落地,头颅都已脱离脖颈。 凌紫月看着侍书支离破碎的身体,神色淡淡。 “总要分个高低先后的,再多出一方势力也没关系。只要还有皇上的支持,我就永远是最强大的法师。” 行宫花园,一个受罚的小宫女正跪地哭泣着,一道白光闪过,小宫女的眼泪夏然而止,神色冷淡,无视身后喊叫的小厮,站起身来直奔薛晗的房间。 薛晗在安神香的帮助下依旧睡得安稳,陆唯则是上前拍打着薛晗的手臂,薛晗迷迷糊糊的醒来,只见一个陌生的宫女在身前,下意识摸出匕首来,抵上她脖颈。 “你是谁?” 已受重伤的陆唯附身于人都只是勉强,根本没力气反抗,只是声音虚弱的开口回答。 “主上,我是陆唯……” “陆唯?出什么事了?快坐下休息。” 扶着陆唯坐下身,薛晗起身关好了门窗,听陆唯艰难的说完自己的遭遇,拉住陆唯的手暂借法力,念了个召唤咒。 下一刻,几十号灵体陡然出现在薛晗身边,整齐跪地拜见,其中一个能说会道的开口解释着。 “参见主上大人,您不在阴司这段时间,我们都是兢兢业业的干活,不敢有半点懈怠,您的事我们也是半点没有透露出去。大家都忙着,就只来了我们几个……” “少废话,陆唯身受重伤,来两个法力深厚的帮忙治疗!” 两个灵体直接飞到陆唯身边,催动法力开始治疗。 灵体们生前也都是人,各有各的性子,几百年来,他们的主上大人还是第一次怎么久不回阴司,留在凡间一个人类身体里。各种猜想衍生而出,他们也不禁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主上难不成是不想做阎王了?整日里在凡间玩乐,也不回阴司。” “我倒是觉得主上留在这一定有原因,不过,主上平日最关照陆唯,现如今陆唯受伤,她自己怎么不治?” “大人物做惯了,能不自己动手的当然就不自己动手了。” 即便是细微的议论声,也还是被薛晗听的一清二楚,心道是自己不在阴司的时间太长了,这些家伙越发自由散漫。薛晗回头扫视着其他灵体,目光幽深。 “你们听好,我的事,若是谁敢胡乱猜测,魂飞魄散!” 薛晗这一句话,灵体们无一不是吓得瑟瑟发抖,毕竟在阴司之中,薛晗是阎王,是三州五城之内百鬼的唯一领导者。 一番跪拜之后,灵体们各自消失,陆唯的伤势也有所好转,恢复了原本的俊美少年模样,双膝跪地一脸歉意的望向薛晗。 “主上,属下办事不利,没了侍书的肉身,日后不知还要俯身于何人,怕是不好寸步不离的跟随您了。” “总有办法的,又不是你的错,你又跪我做什么,快起来。伤势才好些,这副肉身又不能住在我这,你赶快混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陆唯深知,自己现下这副肉身留在薛晗房间里,只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起身行礼后匆匆离开。 经此一事,薛晗再也睡不着,她没想到凌紫月是个如此狠辣之人,不确定身份就直接杀人。她隐约觉得,凌紫月还杀过其他人。 次日一早,侍书的尸体被发现,行宫出了人命,华鸣盛自然是要查问一番,怎知查了一大圈,却是毫无线索。 被聚集到正殿的众人都不敢乱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和命案扯上关系。薛映倒是觉得,侍书死的正好,自己当初买通她做的的事,也就算是无人知晓。 见众人都不说话,便第一个开口。 “回陛下,这侍书是自小跟随在姐姐身边的侍女,平日里没少仗势欺人,我身边的回雪便是人证。姐姐对她一向偏爱,她也就恃宠而骄,都快忘了自己是个下人。” 这个薛映,还真是会说……薛晗衣袖遮掩下的手早已紧握成拳,一想到陆唯昨晚的虚弱模样就压不下心里的火气,当即站起身来反驳。 “陛下,侍书是我的人,她平日里说话直,经常无意间就得罪人,但若是深究下去,便是护主,作为一个下人,护主何错之有?有错可以责罚,教导,晗儿只想知道,她究竟是犯了多大的错,要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早就派人去请的凌紫月终于到场,瞥了一眼薛晗,淡淡开口回答道。 “昨夜那个小侍女擅闯我的住处,打扰我炼制丹药,触发禁制,被禁制所伤也是咎由自取。” 事关长生丹药,华鸣盛自然是偏向凌紫月的,当即便开口劝和。 “晗儿,不称心的下人本就不该留在身边,国师的禁制向来是不会伤害善人的,必定是那侍女德行有失。你不必难过,朕身边最近刚好选拔上来一批少年暗卫,武艺高强,身家清白,细算年纪,怕是还比你小上两三岁,你正好选一个去。” 皇上身边的亲信暗卫,平日里可是不会随意送人的,今日主动让薛晗挑选,便已然是恩典。 薛映眼见薛晗因祸得福,气的牙痒痒,薛晗则是回头回以一笑,走到那些暗卫少年身前,逐一挑选。 皇家暗卫都是自小培养,武艺自然都是一等一的,长相也都端正,薛晗本想着随便选一个了事,却一眼看到了其中一个和陆唯眉眼相似的少年。 薛晗站到他身边,回头看向华鸣盛。 “陛下,我就要他了。” 早早等候在一旁的陆唯化作白光入主那少年的身子,单膝跪地向薛晗行礼。 “属下拜见薛大小姐,日后定当尽心护卫。属下代号辛巳,若小姐不喜,可另行赐名。” 薛晗单手扶起那少年,朗声回答。 “好啊,就叫……陆唯。” 第28章 莫不是想我了 熟悉的一幕几乎和几百年前重合在一起,陆唯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也带了几分微不可察的笑意。 再次以崭新的身躯握紧手中长剑,陆唯朗声回话。 “多谢小姐。” 案子始末“查清”,众人也都各自离开,陆唯跟在薛晗身后,两人故意绕了远路,选在一片竹林中休息。 陆唯才进入一个新的肉身,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伸手在这肉身腕间和胸前以法力探查一番后,告知薛晗。 “主上,我感知到这少年身上多处内伤,还有用药的痕迹,只为提升内力不顾及身体,我推测,应是活不过弱冠之年的。” “凡间当真是个吃人的地方,为了武力高强,竟然用这种法子……朝中培养暗卫的规矩应该也有不少年了,怎么没有灵体提起过此事?他们就对这样的一辈子没有丝毫抱怨么?” 这个问题,陆唯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顿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开口。 “凡间的人类,大多被身份所困,什么身份,便接触什么样的世间,那些少年自幼便被选做暗卫,过的都是一样的日子,大抵,也不会抱怨。” 薛晗并不多愁善感,但每日接送灵体,听着灵体们对生前死后的评价,也不免会生出无力之感。 陆唯知道薛晗心情沉重,提剑练了一套剑法给薛晗看,随即出声感叹道。 “这少年身手不错,不像那侍女的肉身,于我还有种种限制,如此,可以更好的护着您了。” 几百年相处,薛晗自是听得出来,这是陆唯笨拙的宽慰。扬唇一笑,伸手捏了他脸颊。 “看来这次运气不错,你喜欢这肉身,我也看得上这少年的脸,眉眼间和你有几分相似,瞧着特别顺眼。” 夏日天气多变,一时间乌云密布,两人正准备回房,却发现阳光消失后,不少藏匿暗处的灵体出来游荡,有穿着侍女太监衣物的,还有穿着华丽些,像是主子的,其中一位的腿脚已经只剩骨骼,骨骼都被烧成焦黑色。 或许是因为死去的时间太久,这些灵体都显得十分呆滞,有的飘在半空,有的趴在地上,一个个都怨气极深,浑身散发着污浊的黑气。 陆唯身上还有伤,薛晗并不想给他引来一场恶战,两人一路无言,直奔华遥房中。 此刻的华遥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闲散模样,倚在软榻上随意翻着书,见薛晗造访,唇边笑意渐深。 “一大早过来,薛姑娘莫不是想我了?” “你可真是让人惦念的很啊,温姑娘。” 只这一个称呼,华遥便知道,自己先前的伪装已被识破,吩咐于彻到门口看守后,华遥这才开口解释。 “咳,此事我也是迫不得已,玉扳指贵重,是我一位故人的遗物,我多次出宫来寻,又不能被父皇知晓,只能易容。” 皇族中,这父子关系的确是不大牢靠,有秘密也很正常,只是,薛晗依旧心存气愤。 “看来我是不值得殿下信任,住在我房里,还要谎报身份骗我。” “当时毕竟是萍水相逢,这太子的身份若是直接捅出去,会很麻烦,后来扯谎,是担心说实话,会让姑娘更加提心吊胆。” 藏个男人在自己房里,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会提心吊胆?薛晗长出一口气,知道华遥没有恶意,也懒得计较,在桌边落座,直接开口询问。 “这行宫之中,可曾走水?我过来时,见那边竹林里凉亭外侧,有些火燎的焦黑痕迹。” “听下人们说,多年前的确是有一场大火,不少下人殒命,好像还有一位父皇宠幸过的霖贵人也殁了。那位贵人留下一个皇子,只可惜小皇子神智不全,父皇深以为耻,将他养在行宫。不过这也是多年前的事,现下,那位小皇子或许已经换了住处,我这几日未曾见他。” 华遥只知从前这位薛大小姐内向安静,即便是多次在宫中相见,也没说上几句话,出了那件事后,她性情有所转变倒也不稀奇。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华遥都始终觉得她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尤其是因为……她会为他保守秘密。 此刻薛晗发问,他自然知无不言,趁着闲暇,还带她到霖贵人曾住过的宫室看了看,时隔多年,那里已经重新修葺过,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比起薛晗,薛映可就清闲多了,因怀孕而起的嗜睡懒散被她误以为是暑期所致,整日待在房间内躲闲,觉得无聊,便和回雪随意八卦。 “回雪,你说这裴嫣大大咧咧的,容貌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二殿下对她有所照顾应该只是出于礼节?” 回雪正帮着薛映揉肩,为了讨她欢心,当即开口回答。 “自是如此,二殿下已经有您了,哪里还看得上她。再说,那裴嫣也有自知之明,好几次都避着二殿下。倒是咱家大小姐,今日一早就去找太子爷,听说两人在房里说话,于彻还在门外把守。” 如此好的机会,薛映自是不会错过,坐起身来从腕间取下个银镯递给回雪。 “这个赏你,去盯住薛晗和太子殿下,搞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华遥房中,薛晗正翻看着旧日里的起居录,想着能发现些什么端倪,那些怨灵迟早都是自己的差事,搞清楚些便能免去陆唯一场恶战,麻烦些也值得。而华遥清楚薛家和霖贵人毫无瓜葛,只当薛晗是在行宫呆的闷了,找些故事看。 正值傍晚,阳光斜照,回雪鬼鬼祟祟的影子正映在窗上,华遥拉起薛晗,将影子指给她看,随后凑到她耳边,低低开口。 “用我教你的伪声学裴钧说话。” 这个任务对于初学伪声的薛晗来说有些困难,华遥抬手在她后心处拍下一掌,随即点头示意。 薛晗试探性轻咳,发觉声音的确和裴钧有八九成相似,这才放心大胆的开口说话。 “太子殿下身处京中,边陲小事,您又怎会知道,那件事中的两位死者不是死于冲突或战事,因此,根本没有上报。” 第29章 轻贱便该承受过错 先前毫无沟通,华遥又怎么知道他说的是何事,瞥见窗外身影毫无离开之意,便也坐下身问道。 “你且细细说明。” 这档子事,还是薛晗没到凡间时,从灵体口中得知的。方才一不小心说出来,这会儿就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了。 “咱们乾渊国百姓性子温良,可那鸿枢国的人并非如此,镇上常有鸿枢商人来往,我爹碍于两国合约也不能阻止,那些商人期初还规矩,后来便放肆起来,因为几个生虫的水果,让乾渊百姓侍奉脱靴,与猪同笼。” 虽未商人,却是满满的侮辱意味。华遥当即拍案而起,厉声感慨。 “鸿枢的君主一向仁善,国内的子民怎会如此猖狂……死因呢?可是因为双方起了争执?” “并非如此,那受辱的是位姑娘和一位老者,老者冻毙于风雪,姑娘,是不堪其辱自尽的。” 华遥沉默着,他明白这样的事绝不止这一桩,而以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解决。好在还有这身份在,他可以告知皇上。 “裴钧,此事我一定转告父皇,鸿枢通商一事,我也会劝父皇让商会重新定规矩。” 原本只是应付窃听,却在不知不觉中说到正事上。窗外的回雪一无所获,回去向薛映禀报。 “小姐,大小姐不在房间内,我只听到裴钧在和太子殿下说话,说的都是正事,也不见说起薛晗。” 薛映一脸失望的丢下团扇,瞥见回雪腕间的镯子后更是不满,抬手便给了她一个巴掌。 “你这丫头该不会是故意唬我?是你说薛晗和太子腻在一起的,怎么就变成裴钧了?什么都没做成,还有脸戴我的镯子?那可是今年的新样式,你也配得上?” 送镯子的是她,不让戴的也是她,回雪摘下镯子双手归还,一脸委屈的跪在地上,轻声解释着。 “小姐,回雪没有撒谎,今日早膳后不久,薛晗的确和太子在房间里,至于后来,可能是她又走了……” “就知道你靠不住,你还给我做什么!我从不戴别人带过的东西,你伺候我多年,这点事都不知道吗?别在这碍眼,要哭给我滚出去哭。哭完继续盯着,没发现端倪,你也别回来了!” 回雪起身跑到门外,看着手里的银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置,随手揣进怀里收着,擦干了眼泪再次走向华遥的房间外。 她原本也不想去的,只是她一个做奴婢的,哪里能自己做主。 避开于彻所在的位置,回雪仗着身形偏瘦躲在立柱之侧。 薛晗在房间内早就有所察觉,直接隔空传话给陆唯。 “陆唯,太子殿外有个偷听的,抓了直接带去皇上那。” 碍于于彻的存在,陆唯所在的位置距离有些远,此刻收到薛晗命令才直接飞檐走壁的赶去抓人,直接送去华鸣盛房里。 “陛下,此人偷听裴钧和太子殿下议事,必有所图。” 华鸣盛虽说不算是个圣明之君,但关乎社稷,他也绝不含糊。加之陆唯故意引导,华鸣盛当即便让人把回雪直接捆了,搜身之下,正发现这些日子薛映戴的银镯。 真相似乎近在咫尺,华鸣盛站起身来步步逼近,开口审问着。 “自家小姐的东西要偷,太子议事要听,你一个小小的侍女,胆子着实是太大了些!说,受何人指使?” 眼看着一件小事变成了大事,回雪早已吓得浑身发抖,连连摇头辩解。 “无人指使,奴婢只是……一时路过。” “你家小姐的房间和太子住处可不顺路,你是如何路过的?不是受人指使,便是存了勾引太子的心思,一样可恶!” 此刻,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了,回雪不敢再说话。薛映被传唤到场后,更是为了自保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陛下,这回雪从前就有手脚不干净的毛病,我念在她做事辛苦,只是扣了月例银子当做惩罚,偷听一事更是与我无关,我随姐姐进出皇宫多次,自是知道其中利害的,怎会有胆子指使自家侍女做这种事。此事事关重大,陛下请务必严惩。” “好,难得薛家二小姐深明大义。来人,将这侍女拖下去狠狠的打,来路身份都一一查明。” 原本是件不起眼的小事,经这一闹,倒是连皇上都惊动了。薛映自是不知道此事有薛晗暗中捣鬼,只当做是回雪办事不小心。 回雪在院外挨打,薛映连看都不想看一眼,直接便回房休息去了。 经此一事,回雪也意识到,她在自家小姐眼里,轻贱的很。 事后,耳房内,回雪趴在床榻上独自出神,薛晗推门而入,将一个药罐和一个食盒放在她手边,低声劝着。 “你家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她如此对你,你还要对她唯命是从吗?今日这三十大板,你挨的就不冤枉吗?” 薛晗说的是实话,回雪也有所动摇,有些艰难的转过头看对上薛晗的目光,声音带颤。 “那又能怎么办呢……我本就是个孤儿,这十几年都是在薛家过的,无论我怎么做,二小姐都不会放过我的。我的卖身契还在她手里,签的是死契啊。” “不过一张字据而已,并不能成为你的束缚。我待人如何,你是知道的,今日我和你说这些,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你。你为她做事,可她呢?把责任都推给你,你被打成这样她都不来看一眼,这样的主子,你就如此心甘情愿的跟着他?” 回雪自幼跟随薛映,一开始大家年龄都小,还不觉得如何,只是现在,薛映处处争风吃醋,对她也越来越过分。 她虽有心逃离薛府,摆脱薛晗,却没有那个胆量。此刻薛晗的出现,似乎让一切有了转机。 薛晗看得出回雪的动摇,只是轻声开口劝慰。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我做什么事。但我建议你试探薛映一番,看看如此情况下的要求,她会不会答应。你为她伤的如此之重,她若是不愿答应,也就足可见她的心思了。到时你再做决定也不迟。” 第30章 你猜我为何是怨灵 该说的话说完,薛晗便离开了耳房,回雪独自思索许久该用怎么样的借口试探,直到入夜,薛映才带了一个小的可怜的瓷瓶来看望她。 “回雪,这次真是苦了你……可皇上都那样说了,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情急之下只能那样说。你伺候我多年,也就只有是你,我才敢放心啊,有些事,是我做的不好。我给你带了伤药,自己记得擦。” 被当作替罪羊,还该感恩戴德吗? 回雪看也不看薛映,只是点头算作回应,薛映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要走。回雪记着薛晗的提醒,当即开口叫住薛映,低声开口。 “小姐,上个月我的月例银子就只拿了一半,我想预支这个月的月例银子。” 预支银子原本就不合规矩,更何况是这个才闯了祸的侍女,薛映自然是不愿意给的,为了让回雪信服,故意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是这样的,这个月还未过半,月例银子最多是提前三日取,这件事就是说到我娘那里去,也是行不通的。再说,你是我的人,此次破了例,日后难免又有人效仿,这家里的规矩岂不是乱了?伤药我也给你送来了,这几日安心养着,到了月底,银子自然少不了你的。” 这一次,薛映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回雪看着桌案上的小瓷瓶嗤笑出声,看着虚掩的门缝低声诉苦。 “我一个月才一两银子你都舍不得,平日里你出去逛街,哪一日不是十几两,几十两的银子花着!是,你心情好的时候赏的东西是好,那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没少打我啊……薛府的杂役丫头都没挨过这么多的打。” 回雪的声音被夜风吹散,而吹不散的,是怨气。 深沉夜色之中,浓墨一般升腾的怨气正裹挟在一个灵体周身,那灵体的大半张脸上都是烧伤留下的疤痕,看不出眉毛,也看不出鼻子,整张脸高低尽失,黑白分明的眼睛长在那里,显得十分突兀。 她无声无息的飘荡在华遥房间中,神志有些不大清醒,目光却一直锁定在华遥身上。 是他,是他白日里提起自己的名字,探究自己的故事……既然如此,我就全部讲给你听。 那灵体诡异的笑着,伸出手抚上华遥的眉心,缕缕怨气将华遥包围,甚至干扰到了他的梦境。 原本混沌不清的场景,忽然变得明朗,那是在皇宫中,看起来尚且年轻的华鸣盛喝醉了酒,拉扯着一个穿着宫女服饰的姑娘,画面一转,宫女已然大了肚子,穿着贵人的服饰,却一直在抽泣。 华鸣盛一脸不耐烦的看向她,厉声训斥。 “就知道哭!当初若不是你勾引朕,朕怎会被百官戳脊梁骨?都是因为你肚子里这个孽种!” “陛下,那日是您说……霖儿长得好看,身有花香,想将花香和霖儿一起留在宫中!” “醉酒后的话岂能当真?你一个贱民出身,能做宫女都是因为恩典!你还妄想一步登天不成!皇后的母族已经在向朕施压,今日就和你直说了,孩子和你这条命,只能选一个!” 场景一转,到了行宫,一个宫女留下一杯毒酒,领走了三岁大的一个小男孩。离开宫室之后,放了一把火,火势顺着早早撒下的火油蔓延而起。 霖贵人被困其中无法逃脱,所有的宫人也尽数殒命。 华遥亲眼所见那些搭在门窗上焦黑的手臂,焚烧殆尽的衣物和无法辨认的尸身,耳边尽是众人临死前的哀嚎和求救。 故事的重演使得霖贵人的灵体想起一切,看着眼前和华鸣盛如此相像的年轻人,她用尽全力扼住华遥的脖颈,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华遥被困在梦境中,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醒来。 于彻听到动静赶到房间内,就只看见摔碎的杯盏和挣扎不停的华遥,多次尝试都叫不醒后,于彻正要去求助旁人,打开门的瞬间便看到了薛晗。 “薛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薛晗动手将沾有曼珠沙华花粉的布巾捂上他口鼻,待到失去意识后随意拖到一边。陆唯则是直接抬手攻向霖贵人的灵体。 “你认错了,他是太子。” “我知道,只是我近不了人皇的身,就只有杀了他的儿子!” 满身怨气的灵体,战斗力也是不弱的,陆唯有伤在身难免吃亏,眼看霖贵人又要攻向华遥,陆唯有些体力不支,薛晗直接用手指沾了陆唯的血,在地面画下召唤符。 符字和鲜血化作金红色的光芒,如同法阵一般,近百只灵体直接出现在房间内,扑向霖贵人的灵体。 薛晗伸手扶住陆唯,满脸担忧。 “打不过就叫我啊,何苦硬撑呢……召唤符需要有法力的血,召唤咒需要法力,你若是离远了,我不好帮你。” “属下无能,又让主上费心了。” “不许你说这种话,这几百年来,你帮我做的事何止千万,你若是无能,我就是昏庸。先好好歇着,体力活交给小鬼们。” 片刻之后,灵体们各自离开,薛晗看着眼前被五花大绑的霖贵人,开口谈判。 “我知道你恨华鸣盛,但他是人皇,谁都奈何不了他,不如你换一个愿望,我帮你完成后,你乖乖的到阴司去再入轮回。” 霖贵人的灵体此刻清明些许,但黑色的烟雾依旧如同影子一般缠绕着她,自知不是百鬼的对手,她也还算老实,跪坐在地,开口应答。 “我就知道你们阴司的人也没法子……那我要孩子,我想见见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在哪,是谁?” “这……我不知道他在哪,我死的那年他才两岁多,只有一个小名叫逸儿。他是皇子,华鸣盛答应我不会伤害他的,他一定还活着!” 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名字是什么,这样的一个人,该如何找?薛晗心中杂乱,随口又问。 “他可有什么特征?” “没有……他自幼白白净净,没有胎记也没有痣。不过我记得他很爱笑,笑起来有酒窝!求阴司大人无论如何帮我找到他,只要确认他安好,我一定不再纠缠。” 第31章 这么容易害羞 仅凭有酒窝这一个特点,也还是如同大海捞针。不过为了这怨灵不再纠缠,薛晗也只得暂时应下。 “好,我一定尽力帮你寻找。” 趁着灵体最为松懈的时候,薛晗朝着陆唯使了眼色,陆唯趁机将灵体收入掌心,封印于随身配饰。 没有了灵体的纠缠,房间内的污浊之气尽数散去,薛晗坐到床边抬手推了推华遥的肩膀。 “喂,快醒醒,别陷在梦里。” 下一瞬,华遥猛然坐起,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依旧安然待在房间内,这才松了口气,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向面前的薛晗,低声解释着。 “方才的是梦?那梦境太过真实,我甚至能够感觉到火场内升腾的热气。霖贵人……入了我的梦么?” “正是如此,霖贵人无法找你父皇索命,只能来找你了。霖贵人被那场火烧的面目全非,她唯一的愿望便是再见见她的孩子,你可知道,她的孩子是谁,在何处?” 先前薛晗可见灵体的事,华遥已有所了解,但帮助灵体完成愿望这种事,似乎不是一个人类应该做的? 华遥抬眼看向薛晗身后空空如也的空间,一想到那些看似空荡的地方停留着不少人类看不到的东西,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见华遥并未开口,薛晗隐约猜到他心中所想,轻声解释着。 “这世间能看到灵体的人很少,灵体们大多是因为有遗愿未了才留恋世间。我也是从侍书那里得知,帮助灵体完成愿望是件好事,再说,此事和你有关,比起你日日被她纠缠,还是完成一个愿望更简单。” 侍书死于国师之手的事,华遥也是知道的,他一向觉得凌紫月有些时候在做坏事,但她有本事也是真的,因此,即便他几次向华鸣盛提起凌紫月的不好,华鸣盛也不会去追究。 此刻,华遥只当是薛晗因为侍书之死才愿意帮助灵体,心道,这位薛大小姐给暗卫起了个与已故侍女相同的名字,大概是因为念旧。 和他一样的念旧。 华遥抬手擦去额头的细汗,倚在床头回忆着往事。 “那个孩子,本该是三皇子,我七八岁的时候,他还在学说话,那时候他也是住在宫中,有宫人专门照料的,只是过了两年后,他学什么都很慢,发起脾气来大喊大叫不说,还要打人,有一次,他伤了父皇,也伤了自己,御医诊断后,说是失心疯。” 毕竟是时隔太久的往事,华遥犹豫片刻后才继续说道。 “我记得当时父皇下旨,说的就是将他养在槐方山行宫。按理说,他还在这,只是被养在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罢了。此事,向来是宫里的忌讳,已经多年没人提起,我怕是帮不上你什么。” 能知道这些,已经是大有收获,正值深夜,一直留在华遥房里也不方便,薛晗正打算离开时,借着微弱烛光发现了华遥脖颈上的异常,下意识伸手抬了华遥的下巴想看个仔细,殊不知这个动作在凡间意味着什么。 颈间的青紫勒痕映入眼帘,薛晗忍不住低声念叨。 “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你怕是要丢了半条命……这痕迹太惹眼了,明日出门记得遮一遮。” 华遥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薛晗,似笑非笑,薛晗抬眼间,也对上他的一双眼,斜飞的眼角,暗金色的瞳,深邃而神秘。 见薛晗迟迟不收手,华遥只得伸手拉开她的手,低声讲解道。 “你方才这动作,一般情况下是公子哥调戏姑娘,不过颠倒一下位置,倒也可以。只是你这般恋恋不舍的模样,我怕是要误会了。” 薛晗动作一怔,站起身来轻咳出声。 “咳,我方才是为了看清你的脖颈上的伤,是你自己想太多。再过一个时辰天都亮了,还不睡觉?” 说完,薛晗转身便走,倚在床头的华遥则是笑意渐深。 “想不到这么容易害羞。” 一路走回房间内,薛晗只觉得被那华遥一句话乱了心神,反正睡不着觉,索性直接将霖贵人的灵体唤出来。 有封印在,她定然无法闹事。薛晗拉了陆唯在一旁休息,放心大胆的问话。 “你方才也听见了,你的孩子神智不全,不是随意能见的,不如换个愿望?” 霖贵人的灵体此刻被一行行符文缠绕着,显得有些虚弱,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阴差大人,我生前活的一塌糊涂,除了见见孩子,哪里还有别的愿望……我曾听闻,可以用秘密和您交换愿望,我的确知道一个秘密。” 这样的交换,一开始只是为了修缮阴司内,记载凡间朝代更迭的史册,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多嘴的泄露出去,不过既然她主动提起,自己也不好拒绝。 “好,不过我要先听听你的秘密,够不够分量。” 霖贵人的灵体颤了颤,开口回答。 “当年,是皇上杀了皇后!” 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霖贵人这一句话,让薛晗和陆唯都怔住了。片刻后,还是陆唯开口问话。 “相传皇上和皇后恩爱非常,现如今你已是亡魂,对阴差说谎的后果,你担待不起。” “我没有说谎!恩爱都是装出来的,皇后根本不喜欢皇上,她的爱人是被太后所杀,他们之间不过是政治联姻罢了!当年皇上出征,皇后被太后叫去说话,挑明了想让出皇后之位出宫去,太后是皇后的姑母,怎会愿意将自家后位让与旁人,一气之下赐了皇后毒酒!” 或许是因为那些事太过不堪回首的缘故,霖贵人的语速偏快,声音也带了哭腔。 “太后本只是吓唬皇后的,谁知皇后娘娘一心赴死,在自己宫中喝了毒酒。我当时正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我知道皇后她是个好人,她对后宫中人都很好,她本该长命百岁的!” 霖贵人周身的微光轻轻闪烁着,意味着她激动的情绪。薛晗第一次听闻这档子事,也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好,我暂且信你,寻你孩子还需要时日,找到他后,我再让你出来。” 第32章 你和我像一对儿吗 陆唯正准备将霖贵人灵体收回,却听闻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加之熟悉的气息,陆唯当即拉着薛晗一起藏身墙角,低声说道。 “是凌紫月,霖贵人怨气太盛,她怕是有所察觉直接寻来了,除此外,还有两人……主上,怎么办?” 下一刻,凌紫月推门而入,只见薛晗和陆唯躺倒在地,霖贵人的灵体飘荡在旁,笑的猖狂。 她见到凌紫月后,当即动手攻击,言语间满是轻蔑。 “你这个怪物,竟然也能坐上国师之位,不过也好,早些把华鸣盛折腾死,也算是了我一桩心愿!” 凌紫月先前和陆唯对战也损耗不小,此刻只是躲闪,随手以符咒将霖贵人的灵体赶出房间。 华遥和于彻随后赶到,华遥蹲下身唤着薛晗,于彻则是开口解释道。 “想是那灵体又来薛大小姐的房间了,太子殿下也是正睡着就忽然挣扎起来,可把我吓了一跳,不过,我把他叫醒后便没事了。再之后,就是您登门询问。” 凌紫月自是知道华遥和于彻看不到灵体,薛晗和陆唯又晕倒在地,她也懒得在这浪费时间,从袖中摸出一张符递给于彻,淡淡开口。 “这符咒你和太子一人一张带着,有它在,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便不会近身。” 说完,凌紫月便直接转身离开。躺在地上装晕的薛晗站起身来一脸不爽的看向门口。 “霖贵人被凌紫月的符咒所伤,跑掉了。话说太子殿下,你和于彻怎么跟凌紫月一起过来了?” 华遥见薛晗是装晕,心道这丫头着实精明,随即坐到一边开口解释。 “你们走后不久,国师便过来了,说是察觉有不干净的东西过来,我和于彻照实说清楚,唯独隐瞒了你来过的事。国师没再问什么,只是一路朝着你这边来,我和于彻也就跟着过来了。既然霖贵人跑掉,这愿望是不是就不用帮她实现了?” 要是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就怕这一张符杀不掉她,反倒让她怨气更重。薛晗揉了揉酸痛的眼睛长出一口气,低声回答。 “这个全看霖贵人自己的意思。” 华遥见薛晗也有困倦之意,便让于彻帮忙燃了安神香,随即开口解释。 “你在家时就经常睡不好,这香能让你睡得安稳些,若是睡不着,燃一颗就好。深夜叨扰,本就不该,我这就回去了,你也早些睡。” 安神香原来是他准备的,难怪前几夜睡得那么踏实。薛晗目送华遥走远,关好门窗安心入睡。 夏日的夜晚总是短些,薛晗只觉得没睡多久就天色大亮,坐到铜镜前梳妆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的。 一根银簪斜插发间,下一刻却落了地。清脆的声响惊醒了薛晗,陆唯则是近前拿起银簪,插入薛晗发间。 “主上昨夜辛苦,而今有了肉身束缚,自会困倦,今日晌午可以小睡一会儿。” 大抵是习惯了这凡间人类纵情声色的日子,这“昨夜辛苦”四个字似乎被赋予了新的意义,昨夜华遥说的那些话还近在耳边,倒是让薛晗一下清醒过来,睁眼看着铜镜中薛大小姐这般容貌,倒也能理解华遥为何那样说。 竟然因为这么一句话乱了心神,这几百年当真是白活了……薛晗抬手拍拍脸颊看向身后的陆唯。 “我没事,反倒是你,长得这般俊朗,还日日跟着我,你说薛映会不会觉得,你和我是一对儿啊?” 陆唯心中一动,随即一脸无奈的看向薛晗。 “主上,属下会尽量和您保持距离,免得惹人误会。今日早膳应该做好了,属下这就去取。” 陆唯和薛晗都是在阴司活了几百年的,所谓真情,于他们而言根本就是虚无缥缈,而那些许下永生永世相守的痴情话,在他们听来更像是笑话。 喜爱的厌恶的情绪,也早已被光阴消耗殆尽,余下的,只是信任和依赖。 比如,没有陆唯在身边,薛晗这个阎王会做的很辛苦。而没有薛晗在,陆唯的生活也会变得非常枯燥。 待到陆唯端着早膳回来的时候,身后却多了个小尾巴。 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伸手便摸走了碟子里一个肉包子,不要命的往嘴里塞。 陆唯一脸不满的看着他,正要动手将他赶出去,却被薛晗阻止。 “等等,你看他……有酒窝,按着华遥和霖贵人的描述,年龄也对的上。只可惜孩子在这,霖贵人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你去外面守着,谁都不让进,我问问看。” 陆唯到门外看守,薛晗则是又拿了一个包子递给那孩子,蹲着身子与他平视。 “别怕,这个包子也给你吃。我们说说话,好不好?” 那孩子停下咀嚼的动作抬眼看向薛晗,腮帮子鼓鼓的,活像只松鼠,却迟迟不伸手接。 薛晗看得出他对自己有些惧怕,索性把一盘子包子直接放在他面前的矮柜上,自己则是后退几步,让出一个安全距离。这一次,那孩子果然伸手去抓了包子,大口大口的吃着。 这孩子瘦的不像样,显得脑袋有些大,整个人呆呆傻傻的蹲在墙角,像是只受惊的小兽。薛晗没有动用法力也能感知的出来,他是因为少了一魄才会如此。 眼看小家伙吃的差不多了,薛晗又倒了杯茶递过去,轻声和他交流着。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阿池饿了,还要……有吃的,会乖,不叫。” 从这样的所答非所问中,薛晗察觉到他之前似乎在被人虐待,否则一个这么大的男孩子,怎么会穿着破烂至此。 既是心智不全,就问到什么算什么。薛晗挪着步子凑近些,再次问道。 “阿池,你住在那里?可以带我去吗?” “不回去!很黑,有虫咬!” 这样的距离,薛晗才注意到他身上被虫叮咬的痕迹,或许是因为太痒,不少地方都被挠出血来。 由此可见,这小家伙的生活环境,简直还不如阴司的牢狱。薛晗长叹口气,开口唤道。 “陆唯,你回来,带这小家伙洗个澡换身衣服。” 第33章 娘亲,阿池想你 沐浴过后,薛晗才发觉小家伙长得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有几分像华遥。此刻陆唯的衣衫穿在他身上显得宽大不已,陆唯直接用剑把衣摆裁去一截了事,没想到小家伙却害怕的直接躲进薛晗怀里。 薛晗伸手揉揉他的头,笑道。 “没事,哥哥是帮你裁一下衣服,你看,这样穿着就合适了。” 薛晗伸手指指他的衣摆,小家伙忽然笑起来,抱紧了薛晗,十分亲热的喊着。 “娘亲!阿池想你……抱。” 转瞬直接变成这么一个半大孩子的娘亲,薛晗也是很有压力,低头苦笑着解释。 “我不是你娘亲,不过我可以带你见娘亲,晚些时候我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小家伙力气大得惊人,薛晗又怕自己太用力会伤了他,只好望向陆唯求助。陆唯上前拎住他后颈衣物,动作粗鲁的往他口鼻间拍了一把花粉。 曼珠沙华合着阴司独有的几种花提炼而成的粉末,总能派上用场。薛晗笑着把睡着的小家伙藏在门外花丛中,从陆唯那里又拿了些花粉藏在身上。 “还是这个管用,专治不听话。不够了再回阴司拿,我记得平日里咱们提炼了不少呢。” 陆唯正要开口,只见一个小宫女快步赶来,朗声禀报道。 “薛大小姐安好,陛下邀请众人一道早膳,此刻裴家兄妹已到,烦请小姐随我前往。” “知道了,这就去。” 薛晗不动声色的挡住花丛中藏人的位置,面上微笑和善,在宫女转身的瞬间,薛晗朝着陆唯使了眼色,跟着宫女离开。 宫室内众人齐聚,薛晗落座时,陆唯刚好赶到,垂首站在薛晗身后。 宫室外,姗姗来迟的薛映被人撞了手臂,正要开口指责,却见他直接冲进宫室内,被近侍们拦下却还哭闹着。 “娘亲!我要娘亲!” 华鸣盛见他便觉得晦气,脸上笑容尽失,站起身来命令着门口的几个近侍。 “真是晦气,一大早的就见到这混账东西,拖下去狠狠的打!” 薛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是如坐针毡。这皇上丝毫不在意自己的骨肉,说打就打,之前的花粉,阴司的灵体都难逃效用,在他身上,功效竟然打了个对折?和自己有关的记忆竟然没有消除,还一路追过来了? 恍惚间,小家伙的哭闹声已然消失,薛晗克制着自己多管闲事的冲动,她现在是对此事一无所知的薛大小姐,不能多话。 坐在华鸣盛身边的华遥瞥了一眼薛晗,似乎想起什么。他母后去世多年,而自家父皇却只是在前几年和他一起去祭拜,再往后的日子里,便再也没去过了。霖贵人既是死后还满身怨气,前去祭拜或许能有些效用。华遥给华鸣盛添了些粥,低声开口说道。 “父皇,再过几日就是母后的忌日,您可要同我一起去祭拜?” “你过去替朕上柱香便好,朕这几日出来躲清闲,回去之后事情自然是少不了的,怕是腾不出功夫。” 华鸣盛脸上的表情变化十分微妙,薛晗不禁想起霖贵人说的那一句,皇上杀了皇后。 此刻,华遥只觉得自家父皇的确是个薄情之人,无论是对母后,还是霖贵人。华鸣盛似乎也有些心事,没吃什么便寻了借口起身离开。 薛晗见主角离开,也和陆唯一道离开宫室去寻人,拐角林深处,两个侍卫没有在打那孩子,而是和他一起玩耍着,见薛晗到来,其中一个侍卫当即跪地解释。 “薛姑娘,我们不是有意如此,实在是这孩子可怜……只剩一身皮包骨,打她都不知道躲,哪里还能狠狠的打。他本该是三皇子的,我们也实在是不想造孽啊,左右皇上不愿再见他,我们便想着,糊弄过去。” 凡间的尔虞我诈不少,良善之人也还没有死绝。薛晗浅浅一笑单手扶起侍卫,低声说道。 “不必跪我,我不是奉陛下之命来监督的。在我看来,你们做得对,我这有些碎银,你们拿去喝茶,再过个半刻回到陛下身边,就说行刑完毕,陛下想必也不会深究。” 两个侍卫道谢后离开,小家伙则是抱住薛晗不松手。 “娘亲!娘亲抱!” 看着眼前这个只比自己挨了一头的半大男孩,薛晗一脸无奈的伸手揉揉他的头。 “乖,现在已经抱着了,这里虫子多,咱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不远处,一路尾随而至的薛映故意拍手称赞。 “姐姐的确是心善啊,不过你这一时之善,可是欺君之罪!” 说着,薛晗看向同行而来的华鸣盛身边的李公公,似是在征求意见。李公公并未开口,陆唯则是借身份之便,上前解释。 “李公公,薛大小姐深居简出,皇家内务她知道的并不多,这孩子的身份,小姐也是刚刚得知。她此番作为只是出于恻隐之心,并没有冒犯陛下的意思。” 看陆唯站到李公公身边,薛晗不由赞叹,果然还是陆唯机敏。为了辩白,薛晗也是上前一步开口解释着。 “李公公,陛下仁德,抵触这孩子也只是因为他心智不全,要狠狠的打想必也是气话。无论如何他都是陛下的骨肉,若是陛下真的以他为耻,又何必在行宫养着,当年直接处置了岂不是免去许多麻烦?如侍卫所言,这孩子受不住板子,怕会丢了性命的……还请公公开恩。” 话音才落,李公公也是开口笑起来,朝着薛晗微行一礼,开口解释着。 “大小姐说的不错,陛下让我来,便是劝阻侍卫手下留情,二小姐半路邀我一同来寻,想不到竟瞧见如此一幕。大小姐心善,老奴代陛下谢过大小姐了。只有一事,这孩子心智不全,毕竟是上不了台面,私下里如何不要紧,只是不要闹到陛下面前便是。” 这话一出,薛映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本以为是找了个帮手,谁知又是站在薛晗那边的。薛映已在薛晗身上吃过不少亏,此刻自是直接开溜。 薛晗看着薛映的背影,只觉得痛快,不战而胜,大抵就是如此? 第34章 娘亲回来! 华池把薛晗当做自己的娘亲,无论薛晗如何说也无济于事,最终还是陆唯出手揪着他的衣领拖远些,谁知华池当即放声哭喊起来。 “坏人……我要娘亲!娘亲,救我!” 这孩子怕不是吃饱了就闹腾?这样哭喊下去还不知又要把谁引来,薛晗抬眼示意陆唯放手,华池下一刻便再一次抱住薛晗不松手,薛晗低头托起他的脸颊,柔声劝慰着。 “那个哥哥不是坏人,他是和娘亲一起的。这里不好玩,咱们回家去?” 这一句回家倒是让华池兴奋起来,一路牵着薛晗的手走的蹦蹦跳跳。回到住处,薛晗意外发现华遥正等在房门口,见薛晗归来,华遥当即松了口气,看向她身边的华池,神色复杂。 “明知道他是忌讳,你却还是……我就知道你急着离席是为了他,本想着追上帮你开脱几句,谁知你不在房中,还把他带回住处。你这般固执,父皇若是怪罪,我也是爱莫能助。” “你就放心,皇上身边的李公公知道我带他回来,反正皇上又不会来我这里,见不到的。来,阿池,这个是皇兄。” 薛晗晃着华池的手臂,介绍华遥给他认识,华池却只是一言不发的躲到薛晗身后。他如此怕华遥,或许是因为华遥和华鸣盛长相相似。 若不是心智不全,他大抵会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华遥也是没了娘亲的人,懂得华池此刻的无助。他的母亲是再也见不到了,但华池可以。他长出一口气,将先前凌紫月留给他的符咒撕成碎片扔在一旁,随后带着几分轻快的问道。 “这样,霖贵人是不是就能再来找我了?之前我们翻起居录的时候见到过霖贵人生前居住的宫室,她对那里比较熟悉,说不定会在那,我们可以去过去看看。” 薛晗就知道,华遥看似玩世不恭,实际上最是重情,否则当初根本就不会多管闲事救下青楼中昏迷的薛大小姐,也不会对自己这般关照了。 多年前霖贵人的住处早已被封锁,是不许人进入的,一行三人直到入夜后才敢造访。 宫室看起来并不大,为了看起来不太突兀,也是重新修葺过的,只可惜修葺的并不认真,从门缝中可以隐约窥见里面的焦黑痕迹。 或许是因为担心这件丑事重见天日,宫门上锁着两把大锁,华遥并不将它们放在眼里,从怀里掏出一根铜丝细细摆弄着,不过半刻,锁链便被打开了。 华池似乎对这里并不陌生,迈开步子就直接走了进去,薛晗和华遥紧随其后,通过眼前焦黑一片的模样,猜想着它曾经的模样。 不知是因为华遥,还是因为华池。 丝丝缕缕的光晕聚集在一处,汇成了霖贵人的模样。 华池心智不全六根清净,因此看得见灵体,但霖贵人那张被烧伤的脸庞却还是把华池吓了一跳,折回身往外跑的时候被门槛绊倒,摔了个跟头。 霖贵人自知吓到孩子,转过身去低声哭泣着,却还是不忘向女主道谢。 “多谢阴差大人,让我临走前再见这孩子一面……” 如果愿望完成,灵体会离开世间才是,薛晗明白,她是想以完美的形象出现在孩子面前。这个忙,就得靠陆唯了。 薛晗闭目传音,陆唯很快便飞身而至,看了看薛晗身边的华遥,动手施展法力。眨眼间,霖贵人已然恢复成年轻时的模样,薛晗也只是低声叮嘱。 “现在,华池应该能认出你了,不过,只有一刻钟时间,你们尽快,我们去门外等。” 三人一同退出殿外,华池看见自家娘亲正站在殿门口对他笑,当即冲上去要抱。然而,却只是拥住了一片虚无。 霖贵人担心他难过,强忍着眼泪和他解释道。 “娘亲现在已经是天上的仙女了,不能抱阿池。能再见你一面,就已经很满足了……阿池,你怎么这样瘦,身上还有伤,那些人究竟是怎么对你的?娘亲没用,不能留在你身边保护你,你……恨不恨娘亲?” 华池对如此深奥的话语一知半解,却能从霖贵人的眼神中读懂些什么,他乖乖的坐在地上,神情复杂。 “娘亲是最好的娘亲!阿池,最喜欢娘亲!” 站在殿外的薛晗,华遥和陆唯三人,自是能隐约听见他们的话,唯独华遥只能听见华池的自言自语。 殿内,是华池和霖贵人的笑声说话声,殿外,是三人心情复杂的等待。 一刻钟后,霖贵人的灵体终是入了阴司,只剩华池一人伸手在半空中用力抓着。 “娘亲别走!阿池不闹……娘亲回来!” 又送走一个怨灵,薛晗长出一口气,走上前抱住华池,低声安慰着。 “阿池不哭,你娘亲方才说了,她去天上做仙女,虽然不能时时在你身边,却可以在天上看着你的。你若是一直哭,她也要哭了。” 陆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直到发现一缕烟尘一般的水红色光芒,陆唯伸手将其控制在手心,向薛晗汇报。 “小姐,这是霖贵人留下的一缕魂,她和华池是母子,这缕魂,应该可以融入华池体内。” 只要引魂入体,他便可不再痴傻了,薛晗伸手捏了华池的脸,定定开口。 “今日就满足了霖贵人这番愿望。” 薛晗退出殿门外,站到华遥身边,看着紧闭的殿门,一脸神秘的说道。 “接下来,可要见证一个奇迹了。” 华遥正疑惑着,只见华池推开殿门缓步走出,和之前痴傻的样子不同,而今的他,神采奕奕,眼中有神。 见到薛晗和华遥后,当即跪地行礼。 “多谢皇兄,薛小姐,让我得见母亲最后一面。” 那个痴傻的少年已然恢复正常,华遥一脸惊讶的看向身边的薛晗。 “你……陆唯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薛晗挑眉一笑,回头看向陆唯。 “陆唯,上花粉!” 谁知片刻后,华遥依旧跟在薛晗身后追问。 “什么花粉,我问的是陆唯是如何做到的。是我猜错了,从前的侍书和现在的暗卫,都是同一个陆唯对不对?” 第35章 你的秘密是什么 该死的,花粉对华遥不起作用?薛晗回过头看着没什么异样的华池,有些怀疑自己研制出的花粉是不是来到人间之后受潮变质了。 不能让他主动忘记,就只能被动协商。 薛晗凑到华遥身边,低声解释。 “猜对了,陆唯因为有微薄法力,留住了自己的魂,正巧那暗卫命不久矣,陆唯也想继续跟着我,就是这样。不过这件事,你还得替我保密,不过你愿意说出去也没关系,反正旁人只会觉得你这里有问题。” 薛晗坏笑着抬手点点华遥的太阳穴,却被华遥单手捉住。 “所以我不会说出去。我们都有秘密在对方手里,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你早些回去休息,我跟华池走一趟,好好敲打一番那些不懂事的下人。” 夜色朦胧,薛晗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和陆唯一起在宫殿内寻找着什么。与此同时,华励也正和薛映研究着华池一事。 “映儿,华池看上去已经十四五岁了,若是因为一场意外没了母妃,父皇不至于见他就如此嫌弃,还要动刑,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隐情。只可惜这件事是宫里的忌讳,我也不知道什么内情。若是知道些什么,在他传位时加以威胁,我这皇位也能更稳妥些。” 华鸣盛因着皇后之死对华遥多有纵容,即便是华遥偷溜出宫多次,也不见华鸣盛责罚。也正是因此,华励虽说借着宁妃的关系拉拢了几位朝臣,却总是觉得自己未来的皇位并不稳当。 在宁妃的教导下,以及目睹过后宫中妃嫔的那些腌臜事,他更加认定,这皇家的亲情并不可靠,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难得有华鸣盛的秘密被他察觉,不探究清楚,真是可惜了。 至于薛映腹中的孩子,华励是无所谓的,毕竟以他的身份,日后还会有其他女子,虽说喜欢薛映是真的,但他却不想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便是庶女生下的。 因此,他虽然知道薛映有孕,却一直瞒着众人。 薛映实在懒得动,但这太子妃和未来皇后的名分,她实在是想要。 “我明白,你这皇子的身份不方便,所以需要我去帮你查探。正好白日里睡得多些,眼下也不困,我这就去你说的宫室看看。” 见薛映同意,华励当即便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以表感谢。 不久后,薛映便独自一人悄悄前往废旧宫室。 殊不知薛晗也正在寻找着华池的旧物,两人在宫室内就这样撞见,着实是把薛映吓了个半死。 “啊!宫中当真有怨灵……饶我一命,无意冒犯。” 薛晗存了吓唬人的心思,和身旁的陆唯使了个眼色,陆唯一个响指,一团幽光出现在薛晗脚下,光影之间映衬着薛晗犹如地狱修罗一般。薛晗十分配合的伸出双手,朝着薛映走近,粗着嗓子幽幽开口。 “还我命来!” 薛映被吓得退无可退,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尖叫声更是刺耳。薛晗只觉得吵闹,知会陆唯先出去,随手点燃窗边的蜡烛,伸手拍上薛映的肩头。 “停!别叫了,是我。”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薛映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抚着胸口朗声质问。 “你要干什么!大半夜的在这种地方装神弄鬼,吓死我了。” “今日你也听见了,李公公可是说过的,私下照顾华池是可以的,只要不闹到陛下面前就是,我也是为了安抚他的情绪才来这里寻找他娘留下的玉坠,怎么能说是装神弄鬼。倒是妹妹你,明知自己胆子小,怎么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 这一问,倒是问的薛映不知该如何回答,左右不能供出华励,薛映便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我……我只是好奇皇上为何会对自己的儿子如此厌恶,最近宫人们都在传,这个华池是个不祥之人,姐姐你还是离他远些为好,免得哪天也被克死了。” 嘴上说的话像是针尖一般,实际却还是吓得站都站不稳,薛晗无意理会她,只是继续翻找着玉坠。 不多时,殿外传来一阵嘈杂,一队兵士举着火把快步走进,把薛晗和薛映抓了个正着。薛晗将找到的玉坠和被烧坏大半的小本子揣进怀中,一脸慌乱的被兵士们围住。 只见兵士们也是觉得她们姐妹出现在此处有些奇怪,相互对视一眼,还是公事公办道。 “夜闯禁宫,这可不是小事,二位跟我们走一趟。” 一通跪在华鸣盛面前,薛晗忍不住暗中感叹,这一趟槐方山之行实在是不称心,光是见华鸣盛的次数都能赶得上平时一年的量。 华鸣盛是最担心自己的秘密被泄露的人,得知两人擅自前往自是着急,不仅是抓回薛家姐妹审问,就连其他人也都叫齐了,毕竟,只有看到所有人都在场,他才能安心。 薛映向来是最沉不住气的,当即便开口辩解。 “陛下,映儿不是故意要闯进去,是在赏夜景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声响才过去的!那锁链锈迹斑斑,一推便开了。进去后,便看见姐姐在殿中胡乱翻动,似是在寻找什么,况且,映儿前日就曾听说,姐姐和太子议论已逝的霖贵人!” 矛头指向薛晗的和华遥,华遥却是不卑不亢朗声开口。 “父皇,薛大小姐不知内情,我提起只是因为不想让她再犯忌讳,仅此而已。当年的一场意外而已,有什么好议论,儿臣也不是第一次来行宫,若是好奇,年幼时便早就去了,何必等到此刻,薛二小姐未免有些草木皆兵了。” 此时此刻,华励也看向华遥。 “皇兄,看来你和薛大小姐,感情不一般哪。” 华鸣盛无意关心儿女私情,将目光落在薛晗身上,朗声问道。 “晗儿,你如实说来,到底为何去那里?” 此事若是解释不清,麻烦可就大了,正在陆唯准备帮忙时,裴钧却是先一步开口解释。 “陛下有所不知,昨日我和妹妹还有晗儿在外玩耍,抓蝴蝶时,晗儿的发簪被网子带入那宫中,发簪是御赐之物,若是丢失,便是不敬,晗儿定是心中有顾虑才不敢开口。” 第36章 不如我来帮你 不得不说,裴钧这理由找的极好,换做陆唯,未必能在这般紧急之下想出这样的理由。眼下也顾不得裴钧究竟出于何种用意才如此帮她,薛晗当即顺着他的话解释道。 “陛下恕罪,实在是晗儿莽撞,发簪是您在文贵妃生辰宴时赏赐的那一只,上面嵌着赤玉,这赤玉价值连城,又是皇室正统才能拥有,晗儿能得如此赏赐已是惶恐,丢失后更是夜不能寐,只好独自前往寻找。” 好在薛大小姐先前在华鸣盛的印象中就是个极为乖巧懂事的,在薛将军的教导下为人正派从无欺瞒,此刻有裴钧说明,又有赤玉簪作证,倒是比薛映的话更让人信服。 华鸣盛并不知道这赤玉簪是何时到了薛大小姐手中,故此侧头看向华遥。 看着薛晗手中的赤玉簪,华遥心道薛晗和裴钧到都是聪明人,推来推去,推到自己头上了。不过还好,这簪子大有来历,能解此刻之围。华遥淡淡一笑,走到华鸣盛近前开口解释道。 “父皇,这赤玉簪,还是皇爷爷为玉平公主打造的,天下仅此一只,当年玉平公主和您征战,胜仗无数却不居功,又顺了您的意嫁与薛将军,这玉簪,本就是对她最特别的嘉奖。而今玉平公主以逝,薛晗身为公主之后,配得上这赤玉簪。儿臣不忍赤玉簪蒙尘,自作主张了。” 华遥这一番话,着实勾起华鸣盛的回忆,薛映在情况于自身不利,当即看向华励,而华励可不敢和此事有所牵扯,只当做没看到。 薛映无话可说,此事也立见分晓,华鸣盛已对薛映有几分不满,却是看在薛将军的面子上从轻处罚。 “晗儿虽说此次行为有所欠妥,但并无歹意,薛映,胡乱猜测诋毁自家姐妹,闭门思过。” 事已了结,众人散场,华励却是故意走在华遥身边,低声议论。 “皇兄,要说那华池,当真是可怜,尚在襁褓便没了娘,十几年在这行宫任人欺辱。母后也走了近十年,皇兄能活的如此肆意全靠父皇偏爱,即便如此,皇兄也不该私自将那赤玉簪送给薛晗啊……父皇没生气到还好,若是父皇生气,皇兄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华遥怎会听不出华励借着华池之事嘲讽自己,只是他若要争这一时口舌之快,便是着了华励的道。只见他一脸沉重的看向华励,抬手拍上她肩头。 “是啊,人固有一死,算起来宁妃今年也已近天命之年,阿励你可要多多尽孝,免得日后追悔莫及。” 说完,华遥转身便走,华励也只敢指着他的背影低声抱怨。 “好你个华遥,竟敢咒我母妃!早晚有一日我会把你从这太子之位上踹下来,等着瞧!” 回到自己住处后,华励这才想起薛映才被关了禁闭,匆匆带了些糕点赶去薛映住处,威逼利诱的支开了两个看守,走进房间内便一把抱住薛映,在她耳边柔声说道。 “给你带了些点心,不过是个闭门思过,俩看门的我都打点好了,只要你不出去,还是可以该做什么做什么的。” 薛映本就是个要面子的,此刻当众被薛晗压了一头不说,还被皇上责罚关了禁闭。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华励。薛映满心怨气,当即便推开了他。 “华励!薛晗那边有裴钧有太子帮她说话,你呢?一句话都不帮我说,但凡你帮我解释几句,我怎会被陛下责罚!” “我就是怕父皇知道我找他把柄,不然又何须你去……薛晗有个公主娘亲,有华遥给的赤玉簪,找个理由容易得很,你又没有。父皇何等英明,我若是帮你说话,他定然就看出来你我之间有私情。” 华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满腹的牢sao,薛映更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些嫌弃的意思。更是觉得华励占了她的身子,却不愿对她负责。 自她和华励暗中苟合已有大半年的时间,而今这一句话倒是彻底惹怒了薛映。 “是啊,她薛晗的娘死了多少年也还是被人惦念着,我不一样,我是庶出,没帮上你的忙,还给你添麻烦了,就连你我的关系都不能在众人面前挑明,你若是看不上我,当初只管娶了薛晗啊!又何必于我浪费时间?” 在华励心中,是有自己的盘算的,薛晗虽是嫡女,但先前木讷端方,不如薛映温柔顺从,在薛家也不如薛映受重视,况且国师也曾说,薛晗出生时天有异象,本就是个灾星。相较之下,还是薛映更好些。 而今,薛映不在如从前那般温柔顺从,甚至和自己顶嘴,华励先前在华遥那里受的气也一并发泄出来,狠狠甩了薛映一个巴掌。 “你自己处处不如人,难不成还是我的错?你娘怎的就不争气,给人家做小!越来越没分寸,关几日正好!” 说着,华励一脸阴沉的离开房间。附身于回雪打探消息的陆唯也趁机回到暗卫之身向薛晗禀报。 “主上,华励和薛映方才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可真是个好消息,既然如此,咱们也去探望一番。” 薛晗推门而入时,薛映正自己对着镜子给脸上的红痕上药,薛晗自顾落座,假意开口嘘寒问暖。 “这回雪受伤修养,妹妹身边没人照顾,怎的上妆都不会了?好好的脸,硬是擦成猴屁股,换做从前,我还能让侍书帮你,但而今侍书已死,不如,我来帮你?” 薛晗刚要近身,薛映站起身便要动手,好在陆唯反应极快,抬手便捉住薛映的双臂,见薛映动弹不得,薛晗当即笑道。 “你我自幼一同长大,我猜妹妹不会生我的气,那是为何发这么大的火呢?诶呀,你这脸上不是胭脂,是谁这么狠的心动手打你?该不会是……我来时撞见的二殿下?” 薛映开口便是些不干不净的话,陆唯听不下去,直接使了个禁言咒。而薛晗则是抬手掐住薛映下颌,冷声开口。 “妹妹一番痴心错付,若还不知悔改,我倒是不介意再推波助澜一番。” 第37章 皆是因为皇兄一番话 自那日薛晗离开后,薛映就一直心惊胆战,不止是薛晗变了性子,就连她新收的暗卫都不对劲儿。否则,她为何会忽然说不出话……薛映越想越后怕,以至于一夜未眠。 另一边,华鸣盛也无心入眠,正和华遥谈心。 “遥儿,父皇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昔日里的教导,你都记得,怪只怪我对你太过放纵,平日里三天两头跑出去也就罢了,读书也不好好读,方才背的错了七八处。” 若不是装作天生愚钝的模样,只怕是都活不到这般年纪? 华遥坐在华鸣盛身边,一脸笑意的解释着。 “父皇,您之前教过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两者都是一样重要的,出宫于我而言是增长见识,并不只是玩乐。至于读书,重在明理,道理儿臣都明白,不过是背的时候出了差错而已。” “你啊……惯会狡辩。算起来今年也已经二十二了,若不是太子妃的人选不能马虎,我倒是真想给你早些娶妻,也好多个人管着你。” 对于华鸣盛的这些言论,华遥并不在意,只是嬉皮笑脸的说着。 “先前可是父皇说成大事者不能为情所困,儿臣近几年见了姑娘都是绕着走的,父皇何时选定哪家姑娘,儿臣听话娶回来便是。说起来,二弟的婚事夭折,您可打算再给他定个人选?” 提起此事,华鸣盛也是满面愁容,忍不住长叹口气。 “晗儿命苦,受人陷害在成婚当日出了那等事,京兆尹已和朕说明此事,但在旁人心中,她到底是个不干净的姑娘了。我本有心将晗儿交给你,奈何以她的性子,帮不上你,薛映有几分灵气,却不走正道,你和励儿的婚事,都够让朕头疼的。时间已晚,你且回去休息。” 但凡华鸣盛说起自己不愿提及的话题,只需提一个让他发愁的事情就好。 这是华遥总结出来的经验,几乎是百试百灵。 在槐方山这几日接连出事,华鸣盛也没心情再此处久留,隔天便打算下山。 薛晗知道薛映这个胆小鬼一时半会儿不会再闹事,但华励这个人渣,也是时候教训教训了。 临走前,薛晗偷偷去见了华池。 “阿池,我们就要走了。你也知道,你父皇将你当作耻辱,不愿见你,但眼下是你回到皇宫的最好机会,只要能回去,你便能吃饱穿暖,不必再受人欺辱。” 华池独自坐在光线昏暗的房间内,抱膝而坐,抬头看向薛晗,眼里噙着泪。 “可是……我不知该跟父皇如何说,儿时的事,我早已忘了,我对父皇早已生疏,父皇对我怕是也没有半点父子情份。” 原本是上一辈的恩怨,却不知为何,把罪责都推给了一个孩子,薛晗上前将华池拉出那昏暗的房间,低头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低声开口。 “我有法子,你只需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父皇一定会带你回宫,百般照料。只是,这一次帮你也有我的私心,而且,你也会受些皮肉之苦。” 对于华池而言,离开这个人间地狱才是最要紧的事,皮肉之苦,本就是他日日遭受的不公。 “但听姐姐吩咐,若不是因为晗姐姐,我现在,还是疯疯癫癫的痴儿。” “你要记得,这凡间的人类,心性最为复杂,即便不为伤人,也要为自己筹谋,免得他日后悔。像你父皇,你皇兄,他们各有各的手段,有时行事的确是偏激了些,但善与恶的界限,永远是清晰的。” 半个时辰后,薛晗和陆唯坐上马车准备启程,不远处,一个瘦弱的身影带着满身伤痕,上前拦在华鸣盛的御驾之前,一连三叩首。 “父皇,儿臣并非心智不全,当年慌乱无措险些伤了您,皆是因为二皇兄的一番话!儿臣本打算,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但二皇兄却不愿留我一条性命!见您要走,便让手下对我下狠手!” 见华鸣盛下轿,附身于华励手下侍卫体内的陆唯当即抽身离开,那侍卫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华鸣盛瞥见华池身上的伤口,当即让身边暗卫将那一众人拿下。 时隔多年,华鸣盛再一次拉住华池的手,亲手为华鸣盛包扎着她手臂上的伤痕,声音殷切。 “好孩子,有父皇在,你不必怕,你告诉父皇,当年他到底说了什么?” “皇兄说……我母妃是敌国战俘,因为要刺杀陛下才被赐死,而我就是个不该存在的孽种,一旦做错事,父皇就会亲手杀了我。我那时年纪尚小,听皇兄这样说,真的是怕极了,那日父皇训斥我时,我以为您真的会杀了我,所以才……” 如此这般言语有序,哪里像是心智不全?华鸣盛顿时气愤不已,直接让人唤了华励过来询问实情,华励哪里料到华池会说出这番话栽赃自己,当即便开口反驳。 “父皇,我没说过这样的话,他两三岁时,我不过七八岁年纪,怎会说出那种话?小东西,究竟是谁指使你诬陷于我?你可知你说这样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华励慌乱之间便直接上前威胁华池,华鸣盛则是则是一把将华励推开,朗声责问。 “你七八岁的时候正惹人嫌,我和你母妃都是有目共睹,就算是你当时年纪小不懂事,也不该说那种话吓唬你弟弟!从前的事且不说,那边几个侍卫是不是你的人?池儿身上的伤,又是如何来的?我知你有心和华遥一较高下,有野心不是坏事,但你不该不择手段,对你的亲弟弟下手!” 事情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模样?华励满心杂乱却又无从梳理,为了结此事,只得服软认错。 “父皇,儿臣知错,只是儿臣并非想要杀害弟弟,只是让侍卫拦着他,免得他碍您的眼。” “混账!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还有脸找借口?今日回京不许坐轿,不许骑马,回京后罚俸一年,滚回你的王府闭门思过,无召不得入宫。” 在轿中旁观的薛晗得意一笑,放下窗口帘幔。 第38章 她,只配得上替代品 回到京中之后,华励老老实实的在王府关禁闭,华池则是因祸得福,尚未及冠就被赏赐了府邸。就算是当年的华遥,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受封当日,薛晗便带了陆唯前往探望,陆唯守在门外,将整个房间悄悄以结界护住,让两人得以安心说话。看着华池手臂上的伤,薛晗难免心中愧疚,一边动手为他上药一边一脸严肃的说道。 “你这孩子,让你挂点彩,谁让你真对自己下如此狠手……你本来就瘦,这么深的伤口,你这手臂没个半年别想恢复。” 华池虽说疼的满头冷汗,却依旧是笑着的。 “你不过比我大三岁,怎么总是说我是孩子,因为我曾喊你娘亲么?我觉得,你更像我的亲阿姐,帮我见娘亲,让我恢复神智,又帮我回宫恢复三皇子的身份。” “小笨蛋,因为我就是看不惯小孩子受欺负,更何况帮你也就是帮我自己啊,因为你的一番话,那个坑我的未婚夫君也得到了惩罚,是我该谢你。我这年纪和身份的确是做不了你的娘亲,你若是喜欢,就叫我阿姐。” 那一刻,华池笑的灿烂,单手拥住薛晗,颤声回答。 “阿姐。” 半月内,薛晗几乎没做什么其他事,只是三天两头往三王府跑,眼见薛晗搭上华池这位三皇子,薛映也是一肚子的气,才养好伤势回到薛映身边的回雪,也总是心不在焉。 薛映自知对不住回雪,但回雪知道她太多秘密,若不能留在身边,便只有一死。因此,从槐方山归来后,她对回雪和气不少,虽说没有预支月例银子,却隔三差五的赏赐些东西和吃食。 回雪只当是薛映回心转意,依旧尽心伺候着。 “二小姐,二殿下虽说不能来看您,却是惦记着您呢,今儿一早才让人来通报,说是有几位鸿枢国的商人今日午后会在南斜街卖些稀罕玩意儿,让您一定去看看。” “算他有良心,还惦记着我。回雪,帮我梳妆,午后本小姐也带你去开开眼。” 当晚,陆唯向薛晗例行汇报时,也提及此事。 “薛映今日午后从鸿枢商人手中买了几样饰物,买下后就戴上了,似是很中意。看着像是赤玉,不过那些商人说是流焰玛瑙。” “我看是她没本事拿到赤玉,眼馋的紧,只能去找替代品。她怕是知道你的厉害,不敢随便来找茬了,最近安静得很。不说她了,阴司今日还有何事?” 这点小事,薛晗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懒懒的倚在床头,只觉得头疼。她在阴司时是灵体一个,连夜做事也不会觉得累,可薛大小姐身子骨弱,接连熬夜大半个月,实在是有些受不住。 陆唯自是也看出薛晗的不对劲儿,上前一步抬手摸上薛晗额头,淡淡开口。 “主上,您有些低烧,还是好好休息,阴司的事有我和其他鬼差,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再来找您。” “有了肉身就是麻烦,看来日后得勤加锻炼才行。” 陆唯扶了薛晗躺好,又盖了毯子,开口反驳。 “主上白日里要装作薛大小姐行事,入夜又要处理阴司之事,哪里还有时间锻炼,明日还有个京中各家小姐齐聚的雅集,您不可缺席。” 薛晗认命般的点点头,翻了个身安心休息。而陆唯则是守在房间内,放了个分身放在门外守着。 次日一早的雅集,薛晗和薛映先后到场,为了不露窃,薛晗特意放出了薛大小姐的灵体带在身边。 薛晗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薛大小姐则是在一旁为她讲解起来。 “京中名门十余家,关系好些善于诗书的都在这了,那边闲聊的两位公子是……难得我那好妹妹也来,这一水红色配饰,着实扎眼。和她说话的正是楚家三小姐楚然,她也是庶出,但却靠着一身才华得到众人尊重,我很欣赏她,她却因为身份原因不愿和我多接触,反而和薛映走得近些。” 此刻,楚然正和薛映站在树下闲聊,见薛映打扮醒目,也是开口称赞。 “映儿这红玛瑙戴的好看,衬的你愈加肤白胜雪呢。我平日里,都不敢用如此张扬的颜色。” “阿然,你怎么这样想?穿戴什么颜色和身份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在宫中。庶出又怎么了,喜欢什么便戴什么,何错之有?这流焰玛瑙的镯子我收了一对儿,看你喜欢,今日这只就送你了,来,我帮你带上。” 比起戴在自己手上,薛映更希望这赤玉一般的饰物给自己带来面子,难得大方的将镯子为楚然戴好,便一起去看今日雅集的题目了。稍后,一位穿着素雅的姑娘到场,目光似乎总是流连在楚然身上。 薛晗身子不适,懒得到处去跑,直到雅集正式开场,她才走到桌案前。 各个桌案之间,薄纱做隔,众人纷纷动手写下诗词,薛晗几百年不写这种东西,早已生疏,还好有薛大小姐的灵体在身边。 “别急,今日以风为题,倒也容易,你便写……” 不得不说,有了这样一位外援,薛晗心里倒是有了底,不过这薛大小姐的诗词虽有灵气,却总是透着一股子苦闷之感,薛晗擅作主张改了些字,没想到却意外拔得头筹,拿到了一方好墨。 晌午,众人齐聚一处分做几桌用餐,楚然吃的不多,早早就离席赏景,而坐在薛晗同桌的一位姑娘似乎一直关注着楚然,也随之跟了过去。 薛晗传音给薛大小姐询问道。 “这姑娘是谁,你方才没介绍她。” “有些面生,我之前并未见过。或许是柳巷中的姑娘,参加雅集的都是性情中人,偶尔会有人带些有才华的姑娘来。用过饭后,若是有未尽兴的,便可继续切磋,不过我通常会直接离开。你今日身子不适,稍后同大家告别便可离开。” 薛晗离开时,正看见楚然和那姑娘有说有笑,似是往远处去了。本以为两人是好友,直到次日一早,陆唯和薛晗提起。 “主上,昨日咱们见过的那位楚然姑娘失踪了,楚家的人说是昨晚彻夜未归。” 第39章 小娘们儿敢跟我动手! 同样得知楚然失踪消息的,还有薛映。她和楚然关系很好,自是对此事格外在意,更何况,她送出那么贵重的镯子,还没等到楚然的谢礼。 薛映站起身看向回雪,一脸认真的询问。 “确定是失踪么?会不会是昨晚和哪家姑娘玩得好,去别家借宿?” 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若是去别家借宿,总会出于礼数让下人通报一声的,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实在是有些蹊跷。回雪一时想不明白这里面的缘由,淡淡开口回答。 “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今日一早楚家就来人到府上询问,小姐您当时还没起,我就把昨日之事如实和楚家下人说明了,那下人也是明事理的,得了消息便走,没再纠缠。小姐您也别担心,楚家小姐为人极好,一定能逢凶化吉。” 说完,回雪便去忙着做事,而薛映则是坐在梳妆台前,摆弄着另一只流焰玛瑙镯子出神。 她印象中的楚然一向是谨小慎微,就是在外用膳都得和家里提前报备,此次彻夜未归,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难不成,她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大事? 她失踪不见,楚家的人便已经找上薛府,若真是出了什么事,自己作为她的好友,也会是头等嫌疑人,少不了要到衙门问话的那种。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薛映连回雪也没告诉,换了身回雪平日里穿的衣服,便直接溜出薛府去。 另一边,薛晗得知薛映出府,下意识便觉得楚然失踪与薛映逃不了干系,便和陆唯一起暗中跟随。 只见薛映拐进一个小巷尽头的小馆子,和那里的跑堂说话。 “这位小哥,昨日,楚家小姐楚然可来过?” 那小哥神情有些微妙变化,随即笑着将薛映迎进馆子内,送上一壶茶水。 “真是不巧,昨儿不是我当值,不过薛姑娘别急,他前半个时辰出去采买,这会儿也该回来了,我出去迎迎他,您在这品茶。” 这家小馆子地方不大,菜做的却不错,却因为开在巷子深处少有人知,楚然和薛映偶然发现此处,便常常在此约见。 跑堂小哥快步出了馆子,走进巷子之侧一户人家,和院中正练武的彪形大汉说道。 “大哥,薛家的二小姐来找昨日那个楚姑娘,怎么办?” “吟袖也不知是把人如何处置了,还得让咱们操心……你就说没见到,找个理由把人轰出来,我带几个兄弟吓唬吓唬她。” 难得听说有人要教训她,和陆唯一起藏匿在屋顶的薛晗低低一笑,一脸期待的张望着那院子里的光景。 “人傻是非多,都不用我动手,她就给自己惹上麻烦了。陆唯,这次咱俩等着看热闹就是。” 反正有薛家二小姐的身份在这摆着,即便是歹人也不敢轻易把她怎么样。 跑堂小哥按照他大哥的交代将薛映送出,薛映一脸失落的缓步准备离开,才拐过一个弯,几个壮汉便挡住她的去路,开口便道。 “这位小姐一看便知是大户出身,身上配饰都价值不菲,想来也不在意这一星半点儿的,不如随便留下几样给兄弟们?” 都是为了雅集才新买下的首饰,薛映哪里舍得,见面前几人没有武器,她便直接使出薛将军教她的拳脚,奈何薛映平日里并不练功,此刻施展的招式不过是空有其形,不过半刻便被几个壮汉捉住。 为首的壮汉揉了揉胸口,让其他兄弟拉住薛映,将身上值钱物件都收入囊中,随即活动起腿脚来。 “小娘们儿,还敢跟我动手,看好了,方才那招应该这样踢!” 话音未落,壮汉便飞起一脚踢上薛映腰侧,只这一下,薛映便变了脸色。她只觉得腰腹都痛得很,快要站不住。 见眼前这几位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就只有虚张声势一番。 “我爹可是上将军薛阳,你们若是敢动我,他定不会饶了你们!” “无妨,反正哥几个也不在这长住,你能找到我们,算你本事。看你也是生的水灵,今儿只要你跪下认个错,我们就放过你。” 事已至此,薛映又怎会跪地认错,趁着几个男人笑闹,抄起一根晾衣杆子便直直朝着其中一人打去,眼看着自家兄弟见了血,其余几人正要还手,却见薛晗捂着腹部直直倒地,裙上还渗出点点血迹。 几个大男人自是嫌弃女人血污脏了手,抱怨一番后各自离开。 薛晗看的正痛快,陆唯却是在旁淡淡开口。 “主上,薛映这腹中胎儿怕是保不住了,咱们还是先回府,免得又给旁人落下话柄。” “说得对,若是被发现咱们在场,那偏心的爹娘,还不知要误解成什么样子。不过,孩子还是得保住,留着还有用处呢,不过……我倒是不介意薛映多受些罪。” 巷子两侧住的都是一户户人家,倒是不必担心没人发现薛映,薛晗和陆唯为了不和此事扯上关系,便直接折回薛府。 直至半个时辰后,薛映才被人送回,繁壹也是十分担忧,守在门外便审起回雪来。 “自家小姐出门你竟然不知道!你这个奴婢到底是如何做的?今日映儿若是有三长两短,你也难逃一死!” 回雪一边磕头一边认罪,躲在暗处的薛晗回头看向陆唯。 “是时候了,去。” 陆唯的灵体离身而去,薛晗扶住暗卫的身子靠在墙边,期待着繁壹和薛阳得知薛映有孕后的反应。 房间内,陆唯的灵体进入郎中肉身内,试探一番确定那腹中胎儿一息尚存,装模作样的诊治一番后,故意在院中当着一众下人向繁壹说道。 “二小姐身子无碍,只是腹中胎儿不稳,需要好生调养,这有孕前三月最是怠慢不得,薛姑娘怎的还出门到处走动?” 这话一出,繁壹险些背过气去,愣怔片刻后再次开口问道。 “您是说,映儿有孕?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会不会是诊断有误?” “您说笑了,这孕中脉象独特,即便是初学医道,对照着书本诊断,也不会出错的。” 第40章 为什么不信我 华励与薛映的关系,府上大多数下人都是见过的,按着华励的身份,娶薛家嫡女做王妃,庶女做个侧妃或是侍妾也不是没有可能,因此,她们也都不敢说什么。 只是而今自家二小姐未婚先孕,实在是太过丢人。 “我就说,二小姐最近食欲不振,总是反胃,月事未至,原先的衣服都紧了些,一定是怀了!” “你早几年生了一双儿女,这方面的事自是清楚,只是二小姐自己不知道啊,一直以为是天气太热肠胃不适,还让回雪到厨房问了解暑茶的方子呢。” “都要流产了才知道怀孕,咱这二小姐,可真是心大呀。不知道二皇子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呢。” 底下人议论的正欢,繁壹却是当即朗声制止。 “都给我闭嘴!是我平日里待你们太过宽厚,现在都尊卑不分了是不是?二小姐此事谁要是敢出了薛府再乱嚼舌头,我就直接把她舌头剁了!都给我滚去干活!” 为了各自的舌头,一众下人纷纷四散离去。而此刻,躺在床榻上的薛映却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大声哭闹着。 “怎么会怀孕呢?我没有!我只是肠胃不适,一定是那郎中胡说八道的,娘,咱们再去请别的郎中来看!” 繁壹是过来人,又怎会不知道有孕是什么样子,此刻也只能是近前宽慰着。 “我的小祖宗,你就别闹了,孩子险些保不住,郎中再三吩咐要安心静养,你再这样闹腾,又要受罪的。怀孕了又如何,我当初就是怀着你嫁给你爹的,现下不是一样好好的?你和二皇子情投意合,让你爹去求个赐婚便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见薛映怀孕之事已经败露,没有好戏再看,薛晗也就直接回了房间,听到下人们背地议论是忍不住开口吐槽。 “感情是不用她去求赐婚哪,说的倒是轻松,挑明了薛映怀孕的事去求赐婚,这明摆着就是打薛阳的脸,这事薛阳还不知道,陆唯,找个合适的人选附身去传个信儿。这会儿就去,等繁壹走了,我也去凑凑热闹。” 繁壹需要打理薛家大大小小的事务,自然是不能随时守在薛映身边,而薛阳得知薛映怀孕一事,也是气的直接到薛映房间去去,结结实实给了她一个巴掌。 “薛映,你可知道女子的贞洁何等重要?那日,二殿下来府上,你无法拒绝也就罢了,按着这孩子的月份,岂不是还要早?两个月前,你就和二殿下有染?这等事……你竟然瞒了我和你娘这么久!” 此刻无力起身的薛映又挨了一巴掌,倚在床头哭的更厉害,更是没脸回答。薛阳则是听着哭声越发烦躁,摔了杯子斥责道。 “就知道哭!和你娘一个样!你娘也不易,我原本还打算给你找个好人家,谁知你早早就和二殿下勾搭上了……你可知二殿下的手段,宁妃的势力!依着你的出身,加之这未婚先孕的情况,就算是嫁给二殿下,也只能是侍妾,只比下人身份高一点点的那种侍妾,你明白吗!” 薛映闻言顿时慌了,当初华励并不是这样说的,华励曾承诺,自己会成为他的正室,会成为未来的皇后。 “爹……二殿下喜欢我,他舍不得我做妾室的,我怀着他的孩子,这孩子定然是他的长子!是陛下的皇孙!” “你还敢提陛下?你觉得陛下会看得起你这个未婚先孕的庶女吗?就算是二皇子无不愿,他不是照样得听陛下的?” 薛晗见时机差不多,当即端了茶走进房间,扶着薛阳坐下。 “父亲喝杯茶消消气,映儿平日虽说乖张些,却是不敢做出格的事的,怕是二殿下用了什么手段……事情已然发生,气愤也是于事无补,终归还是要解决的。” 比起薛映给他带来的“惊喜”,薛晗之前纵有万般不是,比较之下也都是好的。薛阳接过茶杯浅尝一口,看向薛晗,淡淡开口。 “你这个妹妹,胆子大,什么事都要隐瞒,此番,我这老脸都要丢到皇上面前去了。” “爹爹您都知道了?还请您别怪罪映儿,她今日出门见的公子是个正派之人,两人都结识一年有余了,即便映儿举止不大妥当,为的也是打听楚姑娘的下落。还请爹爹看在映儿身子不适的份上饶她一次。” 明知薛阳说的是薛映隐瞒和华励的事,薛晗却还是故意无中生有,一本正经的跪地装作为薛映求情。 薛阳却是没料到,这随口一句话竟还套出旁的“惊喜”来。 薛映察觉事情不对,慌乱开口阻止着。 “薛晗你说什么?我何时举止不大妥当了!” 薛阳当即站起身来,屏住呼吸扶起薛晗追问道。 “薛映你闭嘴!晗儿你说,出门去见公子?今日?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 “楚姑娘失踪,大家都很着急,毕竟是昨日雅集才见过的,我去帮忙寻人的时候,见映儿今日去一个小馆子……也没听见两人说了什么,想着非礼勿听便走了,后来才听陆唯说,似是提起二皇子,那公子生气得很,还和映儿吵起来了。我回去看的时候映儿不在,我只好先回家来。” 和华励之事便已经让薛阳气的不轻,此刻再加上一个暴脾气公子,薛阳真不知该夸自家女儿有本事,还是骂她不知轻重。 薛阳此刻气极反笑,举起手中的茶杯便往薛映身上砸,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结识一年有余,提起二皇子会气愤……我算是听明白了,我要是那公子,就不只是踹你一脚了!薛映,你究竟把感情当做什么?一边吊着人家一边和二殿下来往,孩子都有了还和人家公子见面,你是还嫌事情不够大么!” “爹,薛晗说谎,我没有!您为什么不信我!” 此刻薛映无从反驳,只是挣扎着下了床就往薛晗身上扑,薛晗扮演着薛大小姐的角色,并未还手,谁知没等陆唯上前协助,薛映便抓伤了薛晗的脸。 薛晗瘫坐在地捂着脸颊,眼圈泛红,俨然一副受害者模样。 第41章 留个最吓唬人的 薛阳上前动作粗暴的将薛映扔回床榻上,拉着薛晗走出房间。待到拉开薛晗手掌时,这才发现薛晗脸颊上的一道血痕。 在这位父亲眼中,薛晗一直是极为乖巧懂事的,此刻,薛晗也依旧扮演着通情达理的大小姐。 “一道小伤口,无妨。毕竟是我愚钝,先说出了映儿的秘密,她自然要生我的气。” “错不在你,是她本就不该做那等事,你也不必为她保守秘密……先回房,让陆唯帮你上药止血。” 这样一个大度又懂事的女儿,薛阳自是会心疼的。薛晗见自己目的达到,心中欣喜,回到房间后也一直哼着小曲儿。 反倒是陆唯,坐在薛晗身边为她脸上伤口上药,越看越替薛晗不值。 “主上,想折腾薛映有的是法子,您何必要让她伤了您的脸?那一下,您本可以躲过去的。” “折腾薛映法子是多,但是让薛阳心疼就只有这个法子最好。一个小口子而已,没事儿。” 话虽如此,但女子脸上有伤,终归还是有碍观瞻。陆唯有心用法力为薛晗治疗,又怕旁人看出端倪,只好继续动手上药。 “您还和三皇子,太子约了明日一起吃饭的,伤了脸,可不方便见人。” “诶呀,倒是把这事忘了……陆唯,再辛苦你一趟,花些银子把厨子请到三皇子府上,这样就不用见外人了。” 陆唯领命离开,薛晗则是闭目凝神再次念咒召唤灵体。 这是只有薛晗才能会的咒语,咒一出,薛晗辖区内三洲五城的灵体都能接收到召唤,听命于她。 再睁眼时,房间内的灵体密密麻麻跪了一地,还有漂浮在半空中的。 薛晗站起身来看向一众灵体,朗声说道。 “去寻一个名为楚然的姑娘,她是楚家二小姐,城内布告栏上有她的画像。有她的消息立刻汇报。对了……你们商量一下,留下一个最会吓唬人的。” 眨眼间,灵体们消失不见,只有一个小姑娘模样的灵体飘在半空中,围着薛晗转了个圈,一脸期待的问道。 “主上,要吓唬谁?想怎么吓唬,您尽管交代!” 该怎么吓唬,薛晗一时间也是没想到什么办法,索性直接放权。 “只要留着她和孩子一条命在,想怎么吓唬怎么吓唬。她这几日会一直在房间里呆着,你自己看着安排。” “多谢主上!” 少女灵体也消失不见,薛晗揉揉酸痛的眼睛,打了个哈欠躺到床上睡回笼觉。 待到陆唯回来,就只看到在床榻上睡的四仰八叉的薛晗,一脸无奈的帮她重新盖好被子。 当晚,薛映在灵体的折腾下几乎是一夜未睡,一大早还在疑神疑鬼,薛阳尽管百般不愿,也还是在早朝后去见了华鸣盛。 御书房内,华遥正在屏风后整理着书籍,薛阳以为只有华鸣盛一人在场,便直接明说了薛映一事。 “陛下……臣教女无方,事到如今才知道她与二殿下之间的私情,薛映而今已有两月余的身孕,是二殿下的血脉,老臣斗胆,请陛下赐婚。” 华鸣盛听闻此事,也是为之一惊,下意识朝着屏风方向看了一眼,华遥也知道此刻自己不该再隐藏,缓步走出,低声解释道。 “薛将军,本宫并非有意偷听,您与父皇说话,本宫这便告辞。” 听都听到了,这时候出去也没什么意义,华鸣盛侧头看向华遥,开口问道。 “太子觉得,此事该如何解决?” 这样的事情,怎么说都不该轮到他一个太子来管,华遥抬眼看看华鸣盛,又看看薛阳,确定两人都还算心平气和,这才开口回答。 “依儿臣看,应该顺薛将军的意思,赐婚。但嫁入二王府后,只能是侍妾,且不能登堂入室,管理家财。既然已经有孕,这肚子也是等不得,应尽快安排婚事,让薛映嫁入二王府安心养胎,如此,也能保住薛家颜面。” 华鸣盛本就有心借此试探华遥的为人处世和应变能力,见他处理得当,又追问道。 “婚事该如何安排?” “按理说,阿励是二皇子,婚事应该大办,但薛映乃是庶出,嫁入二王府后身份又只是侍妾,如此一来,便只在薛家热闹一番就是。父皇,您与其问儿臣,不如去问问阿励,毕竟是他的人。” 在华鸣盛面前,华遥一向谨慎,也扮演着一位合格的兄长,而华鸣盛只是笑着摇摇头。 “他还在禁足期间,不必去问。这般不光彩的事,朕没问责便已是偏袒他了。你明日出宫去看你三弟时,找人给他捎个话就是。此事得赶在祭天前,就定在三日后,你这个做皇兄的去库房选几样合适的礼,走一趟薛家。” 次日清晨,华遥便带了礼物到薛家,没见到薛映,反倒先见了薛晗。 薛晗此刻带着面纱,倒是引的华遥好奇,当着繁壹和薛阳的面不方便问,待到出了正厅,华遥这才开口询问。 “大热的天,怎的带起面纱来了?” “我也不想的,谁让我家妹妹像只猫似的不懂事呢,生气了就乱抓乱咬。” 薛晗也不和华遥见外,摘下面纱侧过脸去,让华遥一眼便看到脸颊上的伤口。 经过一夜,这伤口的颜色看起来更深了些,伤口周围微微红肿着,在薛晗白皙的脸上显得极为突兀。华遥也是为之一惊,侧身挡住路边那些探头探脑的下人,抬手为薛晗重新戴好面纱。 “抱歉,我不知道。看这伤口足有两寸余,可还疼么?” 华遥带面纱时,手指不经意间碰到薛晗的耳畔,微凉的位置被温热的手指触碰,引得薛晗呼吸一滞,避开华遥的目光低声笑着。 “不疼,也不在意,今日晌午还打算去找华池玩呢。若不是爹和小娘让我一起见你,此刻我已经动身了。” 如此看得开,的确是她的样子。华遥回以一笑,看着下人们已经将礼物安置停当,也懒得再回去和薛将军他们告辞,只朝着薛府大门走去。 “我今日也去看池儿,你正好坐我的轿一同去。” 第42章 怕我做什么 三王府内,华池正和一个年纪相仿的小侍女一起整理花草,看上去半点没有皇族子弟的架子,小侍女也是无所顾忌,满手泥巴的教眼前这位皇子殿下移栽荷花。 “把半截埋在泥土里就好,不然侧芽见不到光会烂掉的,深秋的时候吃不到好藕。” 华池抬手蹭着脸颊,一个不经意间,泥巴就被蹭到脸上,引得薛晗和华遥笑出声来。小侍女平日里只是陪着华池玩耍,倒也不必顾忌礼数,而今太子殿下造访,她却是战战兢兢的洗了手上前行礼。 “太子殿下,薛大小姐安好。” 见这小丫头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华遥忍不住收了手中折扇,轻抬那小侍女的下巴,故意装出一副轻佻模样,柔声问道。 “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太子殿下器宇不凡,让人见之敬畏,奴婢……惶恐。” 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也不大会应付华遥这种大人物,见小丫头一脸慌乱的模样,薛晗单手拍开华遥的折扇,笑着看向那小侍女。 “殿下和你闹着玩的,没事了,继续移栽你的荷花。” 小侍女一溜烟跑远,华池则是一脸笑意的迎上前来,一把将薛晗抱住,十分亲昵的拉着她的手,抬眼间才发觉薛晗脸上带着面纱,正要开口询问,薛晗却是捏着华池的脸颊轻声回答。 “被一只野猫抓了脸,这几日只能遮着,上次你说要和我一起下五子棋,棋子可准备好了?” “前几日就让人买回来了,说是玛瑙棋子,可好看呢,我先去摆好棋盘!” 华池兴致不错的转身跑进房间,华遥则是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挑眉看向身侧的薛晗。 “想不到薛大小姐竟然骗小孩子。” “彼此彼此……殿下您说的谎还少吗?我不过是心疼这孩子境遇,不想让他再想起这世间人性丑陋。既然是来陪他,就该让他开开心心的,殿下也别装模作样的调戏人家小丫头了,容易让华池误会。” 说完,薛晗快步走进房间内,华遥则是转头看向正在忙碌的一众侍女。 旁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文贵妃小产后身子虚弱,后宫诸事交给宁妃管理。宁妃心眼小势力大,一心想着让自家儿子华励做太子,这些由她指派来的下人们,不得不防。 但也确如薛晗所说,华池这十几年活的太苦,才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不该让他因为这些事提心吊胆。 殿内,薛晗和华池对弈,分明是五子棋,却下出围棋的气势。 在华遥的教导下,华池的执棋动作十分标准,加之他本就聪慧,薛晗再一次败下阵来。 “三,四,五……拐个弯也算的吗?是我输了。” “阿姐,我连胜你五局,是不是该教我围棋了?” 华池一脸期待的看向薛晗,薛晗则是有些不知所措,几百年间都没碰过围棋,定式都忘得差不多了,这要如何教? 见薛晗一脸为难的模样,华遥当即接过话茬。 “阿池,你阿姐只比你大三岁,还是个姑娘家,整日里往你这跑也不和礼数,今日皇兄教你,下次再来时,给你带几本书,你平日里多看看,可比旁人指导更有用处。” 因着先前十几年的囚禁,华池身形瘦弱,看上去还带着几分幼态,此刻坐在华遥身边,倒更像是父子。 华遥动手摆着棋子,随后开口和华池讲解。 “你看,此刻的白子已经被包围,没有活路了,所以在下棋的时候,一定要时刻留意着棋局的变化。不仅仅是棋局,人也是一样。每个人都会接触到不熟悉的人,而人的善恶不会像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一样显而易见,所以,更要事事留意,不能让自己陷入险境才是。” 这一番借着棋理传授处世之道的方式,也实在是让薛晗佩服,她本以为,华遥会做的更直接一些,比如暗中派人保护,或是替换掉可疑的下人。 但这些只是外力保护,都比不上华池自己小心些来得好。 大抵是太久没有听过这些,薛晗硬是坐在两人对面听了许久。 华遥的声音颇有磁性,贵气之中带着几分温柔,伴着北方人独有的好听语调,听得薛晗有些昏昏欲睡。 就坐在对面的华遥自是注意到这一点,及时挪了位置坐到薛晗身侧,伸手扶住薛晗摇摇摆摆的头,察觉到她比常人略低一些的体温。 谁知薛晗下一刻便顺手直接拧了华遥的手臂,将他按倒在地。 华遥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肩膀正撞在殿侧的铸铜烛台底座上,吃痛的倒抽一口冷气,华池也急急起身喊道。 “阿姐,别动手,是皇兄!” 待到薛晗彻底清醒过来,才一脸歉意的扶起华遥。 “抱歉,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是有人暗算……磕哪了,我帮你看看。” 华遥本觉得在一个大姑娘面前衣衫半褪的不合适,随后才想到,先前在她闺房里都住了许多天,那时伤在胸口,该看见的,她早就看完了? 两人来到偏殿,华遥褪下肩头衣衫,薛晗这才看见那正在渗血的一个直角伤口,忍不住再次开口道歉。 “是我警惕心太强了,人都没看清就直接动手,又给你平添一场无妄之灾。” 比起受伤,华遥更在意的是,薛晗一个大小姐,是为何如此警惕的。她已经警惕到如此地步,还是被暗算到险些丧命。 她所处的薛家,难不成是比皇宫内还要水深火热吗? 相似的处境以及好奇心,促使着华遥想要去探究薛晗身上的秘密,此次,正是个好机会。 华遥试探性的抬手,却因为肩膀处的伤口有些艰难,手臂也是轻轻颤抖着。下一刻,华遥看向薛晗,沉声开口。 “明日就是祭天大典,我和父皇都得出现在臣民面前,我这手臂抬起都有些费力,该如何给众人分河水?” 薛晗垂眸思索着,华遥却是忽然开口。 “有了,你扮做内侍跟在我身边,帮我拿些东西,分水时,我单手动作即可。” 第43章 闭眼,别看 明日便是祭天大典,薛晗却对流程完全不熟悉,华遥为防止明日出差错,更是事无巨细的讲解起来,时不时还带着动作演练,华池坐在一边托着下巴开口感叹。 “阿姐和皇兄配合的真好!明天大典一定没问题的。”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华遥留宿三王府,薛晗为了明日方便,也跟着住下。只因三王府还有好些客房并未收拾,薛晗和华遥的住处是个里外间,只隔了一堵墙。 薛晗不喜欢亮,早早便灭了蜡烛,只是躺在陌生的床榻上无法入眠,忍不住胡思乱想。 薛大小姐从未夜不归宿,但薛晗却是无所谓的。今日薛府那边,正是薛映的婚事,薛晗也不愿回去,临时找了个女灵在陆唯的掩护下扮演着薛晗。 华遥曾亲眼目睹薛晗和薛映之间的关系,自是知道薛晗不愿回家的原因,察觉屏风对面的薛晗一直在翻身,低声开口劝慰道。 “你不必担心,以薛映的身份,嫁到二王府后不会轻松,也不能经常回薛家。至少她养胎这几个月,你们不会再见面。” “总算能清净了。二皇子和薛映彼此相爱,也算是为民除害,值得庆祝。往后的日子,我也是高枕无忧。快些睡,明日你还得帮我易容。” 次日一早,薛晗从三王府走出来时,已然变成了内侍模样,一路跟随华遥赶到含章殿外的高坛之上,华鸣盛和华遥跪拜着象征天地的石碑。 华遥左臂使不上力,全靠右臂帮衬着,而薛晗则是站在一旁不着痕迹的伸手去扶。 祭天流程本就繁琐,时值夏季,华遥又穿着厚重的华服,半个时辰过去,额角已然渗出细汗。 终是到了共饮河水的一环,华遥走下高坛,在华鸣盛的注视下动手亲自从御河中打水,薛晗则是在一旁协助。 水桶浮沉之间,麻绳上竟缠绕了些许黑色丝状物,华遥拉扯得有些费力,还以为是自己气力不足,而一旁的薛晗神色凝重,像是在担忧着什么。 “不对劲儿,水桶不会这么沉……” 下一刻,两人共同使力,拉上来的不止是水桶,还有一具在水中浸泡以至腐烂的尸体。 尸体的长发缠绕在麻绳上,脖颈和身子的连接处已经极为脆弱,五官更是无法入眼。薛晗早已见怪不怪,却是及时捂住华遥的双眼。 “闭眼,别看,你就是个招灵体质,别到时候她也像霖贵人一样缠着你。” 难闻的恶臭顿时弥漫开来,距离最近的薛晗和华遥忍不住作呕,围观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更是吓得不轻,有的四散离去,有的则是退避在侧开始议论起华遥来。 “今年是太子殿下第几年祭天?怎么出了这种事……像是个女的,都泡的不能看了。” “第二年了,第一年祭天的时候就赶上阴天下雨,第二年拉出来个女尸,我就说这太子殿下不行,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快走快走,不能沾这个晦气。” 华鸣盛自是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上天的警告,也并未在意百姓的议论,只是让禁卫军疏散群众,随后来到近前询问情况。 尸体已被打捞上岸,薛晗作为华遥身边的内侍,代为回答着。 “回陛下,这女尸看样子已经在水中浸泡好几日,天气炎热,水温偏高,尸身损毁严重,不好辨认容貌身份,已经移交衙门。” 站在一边吐过好几番的华遥呼吸有些不稳,却还是开口向华鸣盛道歉。 “父皇,今日是个大日子,却出了这样的事……或许,真的是儿臣德行有失。” “你的德行如何,我这个做父皇的会不知道?夏季炎热,说不定就是个溺水身亡之人,此事交给你处理,确认了死者身份,你也好安心。你,赶紧扶着太子到殿中休息。” 薛晗正在思索关于女尸的事,根本没注意听华鸣盛再说什么,华遥则是适时的在薛晗手背轻轻点了几下,薛晗这才回过神来,扶着华遥到偏殿休息。 偏殿之中,薛晗倒了杯茶递给华遥,开口调侃道。 “堂堂太子殿下,也有害怕的东西?不过也对,以你的出身,肯定是没见过那种模样的尸体。” 提起尸体时,薛晗的脸上依旧是淡然的,好像她早已习以为常。让华遥感到疑惑的是,她一个将军府嫡女,自幼长在深闺,哪里有机会见到尸体呢? 华遥想起自己曾摸到过女尸的长发,又是到门前洗了好几遍的手,连擦手的布巾都直接扔掉。 “害怕倒是不至于,只是那味道实在难闻,反胃也是正常反应。况且,是你捂住我的眼睛,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 帮忙捂住眼睛,大概是她这个阎王的职责所在。在拉尸体上岸时,薛晗隐约看见水下有灵体在游动,翻起的水色皆是猩红,还有些难以辨别的人体组织蛆虫一般在水中蠕动。 那一瞬间,薛晗也忘记了华遥看见的景象和她有所不同,只想着捂住他的眼睛,不至于让他被吓晕。 既然他没看见,还是不要提起的好。薛晗长出一口气,打量着殿外乱成一锅粥的场景。 “你打算直接回宫,还是去京兆尹那边看看?” “自然是查清此事要紧,你和我一起去,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这个家伙……倒真是不客气。算了,早晚是要经手处理的,正好趁着华遥查案的时候捋清来龙去脉。 煜京衙门内,薛晗和华遥以布巾遮掩口鼻,再次进入陈尸房。 许久没有命案,陈尸房内十余个石台都是空的,只有停放着女尸的位置盖着白布。 一名仵作正动手解剖尸体,华遥和薛晗站在两步开外安静的观察着,直到仵作停手,向华遥汇报结果。 “殿下,这女尸的年龄大概是十五六岁,经检验,是死于溺水,腹间的这几处刀伤并未致命,只是让她失血过多虚弱无力。身上的衣物只剩里衣,至于容貌和身份,实在是无法确定了。” 仵作重新为女尸盖上白布时,女尸腕间的一抹红色引起薛晗注意。 第44章 是个冒牌货 这手镯,看上去倒是十分熟悉……待仵作离开后,薛晗上前撩起白布,细细查看,随即转头看向华遥。 “是流焰玛瑙的镯子,前几日我在雅集上见过的,这位姑娘,正是前几日失踪的楚然。” 对于楚然失踪一事,华遥也略有耳闻。听闻楚然是个很规矩的姑娘,本以为这夜不归宿是误会,谁知再见到这位楚家小姐,已经是阴阳两隔。华遥低头看着那流焰玛瑙镯子,淡淡开口。 “这镯子怕是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物件了,不过,也不能完全靠它确定身份。我记得你和楚然是认识的,她这个镯子,是一直带着的吗?楚然,应该是个庶女,怎的会佩戴如此贵重的镯子,而且,我看这镯子倒是和赤玉有几分相似。” 不愧是太子殿下,一眼就发觉这是个冒牌货。 事到如今,她也就只好如实交代了。 “镯子是在雅集当日,薛映送给楚然的。从槐方山回去后,薛映就眼馋你送我的赤玉簪,自己从外商那里买了流焰玛瑙,雅集当日本是她带着这镯子,后来不知为何送给楚然的。” 华遥重新为尸首盖好白布,苦笑道。 “你当真是有个好妹妹,和命案都有所牵扯。我并不想去二王府,你要帮我。我记得你曾说,有尸必有灵,晗儿,你可瞧见楚然的灵体了?” 看来,这位太子殿下还是欠缺基本常识。从煜京衙门离开后,两人直奔三王府中。 房间内,薛晗开口讲解着。 “灵体属极阴,一般情况下没有道行的灵体都是只能在晚上活动的。现下外面烈日当空,你让我去哪看?况且……这楚然的灵体应该是被困在水中了,拉尸体时,我隐约看到她的灵体和异动的湖水,怕吓着你,所以才捂住你的眼睛。” 想来,这位薛姑娘也是个性情中人。不过,他一个大男人,一直被一个姑娘家护着,着实是有些过意不去,华遥一边摆弄着茶具一边开口解释。 “晗儿你一个姑娘家都不怕的,我自然也不怕。说起来,你是我见过最大胆的姑娘,有时我也庆幸,看不见你所说的灵体。忽然能看见许多以往看不见的,会不会很苦恼?” “的确是有些苦恼,不过习惯就好。今晚,我们再去御河边看看,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不知为什么,华遥总是觉得在不知不觉中,薛晗就占了主导地位。就好像,她才是负责查案的官,而他,是个侍奉左右没什么用的小喽啰。 想到这里,华遥不死心的开口问道。 “我能帮上你什么吗?” 薛晗上下打量着华遥,心道有这么一个易容高手在,不用白不用。不管楚然的灵体是否被困在水中,总是需要有人引她出现的。 “当然有,你就负责打扮漂亮点,装作是楚然的情郎,陈楼。雅集那日我听旁人提起,楚然有个情郎,是进京赶考的文士,会试落榜,楚然还曾接济过他。今年第二次考试又是名落孙山,没脸再见楚然,楚然是个痴情的,一直在等他,我们正好借此下手。” 说完,薛晗打了个响指,念咒召唤陆唯着手安排。 深夜万籁俱寂之时,一身文人打扮的华遥易容成陈楼的模样在御河边踱步,轻声唱着楚然最爱的歌谣。 “杯酒黎明,茶盏黄昏,红颜老,白发新,谁人守宫门,困得多少春。” 御河原本平静的水面似是做开了水的大锅一般咕噜咕噜冒着泡,由水凝结成的半截人形露出水面,转瞬之间便到了华遥身边,深情而幽怨的问道。 “陈楼,我从未嫌弃你清贫,你又为何与旁人在一处……我一直在找你,你却巴不得我死!” 水流似是有了灵魂一般,丝丝缕缕的缠绕上华遥的身子,即便华遥一身好武艺,此刻也派不上用场。 而华遥看不到那诡异的水流,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勒住他的脖颈,把他往河水中拉。 薛晗和陆唯正躲在暗处观察着,见时机正好,陆唯运起法力腾空而起,出手与之对抗着。明明是陆唯占了上风,可楚然的灵体却是怎么也无法离开御河。难不成是“陈楼”不够吸引人? 为了引楚然上岸,薛晗故意上前抱住“陈楼”,满脸媚笑的吻上他脸颊。 “陈郎,你说过会娶我的,出来散心,怎么还站在河边发呆?几日不见,我好想你……你自己先招惹了我,却不愿腾出时间陪我吗?” 华遥虽说知道薛晗是在做戏,却也是一时语塞,水中的楚然更加疯狂,挣扎之下,不少河水都溅上了岸。 本以为有陆唯牵制,楚然腾不出手来再算计旁人,谁知忽如其来的一道水流径直缠住薛晗和华遥,将两人一起拉进水中。 薛晗没有法力,淹入水中的瞬间就呛了口水,华遥被一股力量勒着脖子,只得拉紧救命稻草一般的薛晗。 “主上!” 陆唯不在专注与楚然对抗,而是直接潜入水中,斩断楚然控制的水流,将两人一起拉上岸去。 楚然看着倒在地上的“陈楼”,陷入了短暂的静默,而薛晗则是借了陆唯的些许法力,直接召唤一众灵体围攻楚然。 “大胆女灵,连阎王都不认得吗?和一个凡人较劲儿有什么意思,何不上岸来与我手下一分高低?” “你明知我出不去,也就只敢如此放狠话!” 挣扎间,薛晗发觉御河水面似乎有一种特殊的禁制,楚然死于水中,灵体却无法离开御河,就是因为这个禁制的缘故。 难不成,又是出自国师的手笔?无论如何,破掉这禁制才是最要紧的。 薛晗再一次向陆唯借了法力,闭目凝神之间,长发飘然,裙摆翻飞,明明是和薛晗有几分相似的一张脸,那双眼中却满是凌厉杀气。只见她手掌翻转,祭出她把玩了几百年的一枚铜钱,铜钱周遭光芒大盛,上下翻动之间,已将那红色蛛网一般的禁制彻底破坏。 下一刻,楚然的灵体飞身而出,薛晗则是呕了一口血,栽倒在地。 第45章 枷锁,是符文还是我 陆唯见薛晗如此,难免分心,好在有百鬼协助,楚然自是败下阵来,被陆唯封印于随身玉佩,再不能为非作歹。 此间事毕,陆唯遣散百鬼,飞身赶往薛晗身边,运起法力抬手在薛晗背上画着极为复杂的符咒,薛晗似是痛苦至极,陆唯不明情况也不敢胡来,只得收手后扶着薛晗靠在自己身上,沉声解释着。 “主上,薛晗这肉身之上似乎也被人下了禁制,一旦动用法力便会反噬自身,难怪您先前只是用了个小小的禁言咒便直接晕倒在地……在您住进薛晗肉身前,薛晗只是个普通人,这下禁制之人,到底意欲何为?” 这薛大小姐的身上的确是藏着太多秘密,只是连她的灵体都被抹去不少记忆,想要探究,实在是太难。 且不管薛大小姐如何,她这个阎王不能动用法力,沦落到被一个小小的怨灵欺负,也真是让人窝火。 薛晗闭眼调息片刻,扶着陆唯的肩膀正准备站起身来,却发现腕间多了些东西。 黑色的繁复符纹毒蛇一般缠在腕间,犹如枷锁。 “方才用了一次法力,这禁制算是被唤醒了,这符纹长得也真丑,就不能换一个好看些的?陆唯……帮我遮住它。” 低头看着薛晗腕间的符纹,陆唯的心情也十分复杂,抬手虚拢在薛晗腕间片刻,符纹被好好的隐藏起来,陆唯却是一脸担忧的看向薛晗。 “主上,有了这禁制,您动用法力岂不是更加受限?怕是向我借法力都不行了。属下的法力在人间也受压制,怕是打了个对折。” “别慌,咱们在阴司的时候不就有规矩,帮助的灵体越多,受的香火越多,法力越强,在凡间,应该也是这个道理。在阴司呆久了也挺无聊,就当做是在凡间散心,多为民除害恢复法力,足够强大的时候,自然可以破了这禁制。先把华遥带到三王府去,他可不能死。” 趁着夜深人静,三人回到三王府中休息。次日一早,华遥回想着昨夜的遭遇,依旧觉得不可思议,抬起手臂检查伤口时,却发觉伤口全都不见了。 他记得,昨日薛晗似乎也伤的不轻,也不知楚然一事是否解决。 待到华遥穿衣洗漱一身清爽的来到薛晗房间内,便见薛晗又在对着一片虚无说话,虽然看不见,他却知道,有个灵体就在那里。 楚然见华遥到来,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大人何不问问太子殿下,陈楼明明品学俱佳,在自家县城是有名的才子,却为何到了煜京便前三甲都排不上!” 薛晗对于这科举之事不大了解,只得转头看向华遥。 “那个,陈楼连续两年春闱落榜,他就是在今年考试落榜后失踪的……楚然问你,陈楼品学俱佳,为什么没上榜。” 作为太子的华遥对于此事并不知情,只是淡淡开口回答。 “这其中原因我也不清楚,负责考试的是太学的几位先生,他们初审后再交给我父皇,或许,我可以去问问看。” 或许是因为华遥的态度,楚然也不再揪着陈楼的事不放,只是朝着薛晗微行一礼。 “多谢大人愿意帮我,我这一生太过匆忙,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陈楼。那日,我并未看到杀我之人,是一位姑娘说陈郎就在御河边等我,我才去的,我和陈郎定情于御河边,若不是熟识,一定不知道的。在河中的几日,我思索着那姑娘一定和陈楼关系特别,否则也不会……” 难不成真的只是一起简单的情杀?按照仵作和楚然的说话,背后捅刀后推进水中窒息而死,的确像是女子所为。 人类在不清楚对方实力的情况下,一般不会选择正面对抗,这样的手法,是最省力且不留痕迹的。 薛晗忽然想起雅集那日,和楚然说话那位衣着朴素的姑娘,当即便问道。 “你觉得,会不会是雅集那日和你说话的姑娘?” “不会,和我说话那位姑娘身上有股香气,走近些就能闻到,若是她,我定能察觉。我只是怀疑那姑娘和陈楼有所纠葛,买凶杀人。” 该问的也都问清楚了,薛晗将楚然的灵体收回,侧过头看向陆唯。 “你平日里和手下的百鬼接触的多,可有谁性子稳重,行事周全些?” “有一名为锦祥的,生前曾管理商行,应该靠得住,还有一对儿双胞姐妹,素秋,素月生前曾以舞姬身份潜伏敌国,都是有些道行的,先前也为阴司做过不少事。属下这就让她们去打听陈楼当年落榜之事,还有雅集神秘女子的下落。” 不等薛晗吩咐,陆唯便已经猜到了她的意图,出门去操办。 站在一边的华遥似乎看出些端倪,在薛晗对面落座后,便一直打量着她。 “我总觉得,你不像是大小姐,反倒像是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昨日受伤今日痊愈不说,连百鬼也听你使唤不成?” 坏了,忘记这个家伙还在,这下又被抓住把柄……薛晗掩唇轻咳几声故作虚弱的回答道。 “作为人类,还是比灵体尊贵些的,灵体们没有实体,游荡在世间,想要完成些愿望就只能依靠人类,我和陆唯作为少数能看见的灵体的人,自然要帮忙。当然,若是不帮忙,我和陆唯也没有安生日子过。至于昨日的伤,有陆唯帮忙,自然恢复的快。” 正说着,华池便端了清粥小菜进门来,一脸笑意的挨着薛晗坐下,开口介绍着。 “阿姐,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多准备了几样,有荤有素。” “我不挑食,什么都吃,主要是你,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无论是荤素都要多吃一点,太过瘦弱,习武的时候可是容易受伤的。等到明年你壮实一些,让你皇兄亲自教你习武。” “好!” 华池低头吃着碗里的粥,想要强大起来的愿望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不会受人欺负,才能……保护好家人。 看着华池努力吃饭的可爱模样,华遥也难得轻松一笑。 第46章 还需要你帮忙 当日午后,华遥回到宫中便易容成于彻的模样到太学之中。 “刘司学,许久不见,听闻您前几日告了假?” 被称为司学的老者,须发花白身着素衣,正是华遥年少时的老师,当年,于彻也曾和华遥一起学习,刘司学并未把于彻当做下人看待,每次见面,都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又是送衣物又是送吃食,此刻见到于彻后笑着走上前,用书卷在他头顶轻砸几下。 “臭小子……算你有良心,还知道来看我。我已是年逾花甲,难免有些病痛,在家休养几日,已经无碍。做了一辈子文人,也就只能在这太学中发挥所长,哪天真的讲不动了,再告老还乡。你今日可是有何事?” 于彻早已习惯了裴司学这般老不正经的模样,笑着将手里的油纸包递过去。 “没事,就是得空了来看看您,给太子殿下带几本书回去,今日没带酒,只带了些肉脯。毕竟您年纪大了,再饮酒难免伤身。” “哼,学的跟太子殿下一个口气,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左右还有十几二十年的命,若是事事不能随心,岂不是活的太辛苦?我晌午买了一只烧鸡,只吃了一半,剩下的你带回去解馋,我一会儿还有节课呢,就不管你了。” 刘司学抱了书本起身离开,华遥则是动身前往存放历年试卷的阁楼。 因着事关重大,阁楼是上锁的,只是这点事难不倒华遥,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便已经潜入其中。 历年的试卷都整齐摆放在木架上,华遥找到去年的试卷动手翻看,只见陈楼的答卷平平无奇,不似楚然说的那般,而作为去年春闱榜首的,是一个名为施向宏的考生,若是没记错,他现在已经是礼部侍郎。 看来,还得走一趟礼部才行了。 华遥抱了几本书离开太学,直奔礼部,今日礼部尚书不在,混进去找些施向宏的手稿应该不难,说不定,还能见到本尊。 华遥站定整理了衣冠,从偏门走进,谁知才踏入一只脚,便被一人叫住。 “等等,你一个内侍,到礼部里阁做什么?” 那人穿着礼部侍郎服色,想来便是施向宏,只见他将两只脚从桌上放下,冷着脸上前问话。华遥不禁回想起在太学时所见到的试卷,字里行间谦逊谨慎,完全不像是此人能写出来的文章。 本想多套些话,但碍于现在自己顶着于彻的脸,华遥还是十分守礼的回答。 “属下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寻刘司学早年为旧案做的注,扰了大人清净,实在是不该。还请大人代为寻找手稿,属下在外等候。” “这还像话,你且等着,我这就去找。” 施向宏似乎并不忌惮这位太子身边的近侍,这一找便是足足两刻钟,华遥怕擅自离开露出破绽,只好站在原地等待,不多时便热的出了一身汗。 只见施向宏拿着书稿缓步走出交付于彻,依旧是一脸的不耐烦。 “给,拿好啊。都是单张的纸,若是丢了哪一页,可别说是我少给了。” 华遥行礼离开,回到宫中后,扮做华遥的于彻便拿了折扇一个劲儿给华遥扇风。殿内两位太子殿下同时出现,实在是奇妙的很。 “我的殿下啊,这是走了一趟火焰山么?衣领都湿透了。” “去年的榜首施向宏还真是有架子,我站在门口等了许久,午后最是燥热,可不是要出汗……你先去卸下伪装,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当日傍晚,华遥以真身前往三王府见薛晗,将所得情报尽数说出。 薛晗低头看着两份试卷,将写着姓名籍贯的一页折起,召唤了楚然上前研究。谁知楚然指着施向宏的试卷说道。 “这一篇是陈楼的口吻,只是这笔迹似乎不是他的。另一篇读起来平平无奇,字迹看起来却像是陈楼的。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此一番掉包计,定然是和太学之中的人有关,薛晗将试卷折起的部分展开,侧头看向华遥,开口解释着。 “楚然说,施向宏的试卷是陈楼的口吻,但笔迹不同,而陈楼的这一张,字迹相似,但言辞平庸。你可明白了?” 华遥面色凝重的点点头,轻声回答。 “明白了,若是尚书大人,我还有所忌讳,小小一个礼部侍郎,我还是能动一动的。明日我以太子身份去见他,好好说道说道。” 此刻华遥正摆弄着手里的折扇,锦祥便悠悠然飘进房间内,低声汇报道。 “主上,我按着陈楼的画像寻人,却找到一个和他一般长相,异国打扮之人,在一家名为涟波浅的歌舞坊做小厮,旁人都叫他东木,此人做事勤快,身形结实,看着倒不像是文人。而楚然姑娘最后见的那位姑娘,是那里的舞姬。两人似乎没什么交集,这一日也没见面。” “楚然倒是说过这个陈楼在家中时为了生计经常做农活,不像文人也是有可能的。你且盯住涟波浅,有什么动作,随时汇报。” 锦祥告辞离开,而华遥则是一脸凝重的看向薛晗。 “方才你说涟波浅?那是个有些年头的歌舞坊,三年前曾是个暗探窝,被父皇派人剿灭后又建立起来,虽说察查之下那掌柜的身份还算清白,但我隐约觉得,鸿枢不会轻易放弃,就算不在涟波浅,也会在别处安插眼线。” 乾元是整个天下之中领土最广的国家,其次便是位于南部的鸿枢,鸿枢国水草丰美,马匹高大健壮,只是老国主身子孱弱重病卧床,几位皇子明面不争不抢,实则纷纷为了这皇位暗中用劲儿,还不知最后会鹿死谁手。 这一点,薛晗也是有所耳闻的。不过想要确定东木是不是陈楼,还是得亲自走一趟涟波浅。薛晗这女儿身自是不方便,能做这件事的,也就只有陆唯和华遥。 只是……陆唯现在这肉身年纪还小,去不得那种地方。薛晗抬眼看向华遥,开口问道。 “太子殿下,调查此事还需你帮忙。” 第47章 如此快便把我忘了 去歌舞坊查探,实在不是件好事,华遥轻叹口气,不情不愿的问道。 “为何又是我?” “自然是因为太子殿下您气宇不凡风度翩翩,那些歌姬舞姬呀,见了您一定是知无不言。此事不仅是事关命案,更是关乎国运,太子殿下一定不忍坐视不理。” 几百年积攒下的能说会道可不是盖的,薛晗拉着华遥的衣袖笑得一脸灿烂,实在让人无法拒绝。鬼使神差之下,华遥便点了头。 下一刻,薛晗则是将陆唯送给她的玉佩转赠华遥,不忘开口叮嘱。 “这玉佩内封存着些许法力,若是遇到危险,可助你脱身。” 华遥将玉佩收入怀中,薛晗垂眸思索着此事来龙去脉,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陆唯神色一黯。 “原来没有法力之人也可受法力保护,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忙我可以帮,换一张脸即可,只是若遇到陈楼问起楚然之事,我可是一问三不知的。我看陆唯小兄弟厉害得很,不知可有将薛姑娘暂时变成男子的法子?” 按照陆唯的实力,自是可以办到的,只是幻形时间长短的问题。为筹万全,也就只有这法子了。薛晗转头看向陆唯,陆唯随即点头回应。 “能办到,不过最多维持两刻钟。” “如此甚好,明日午后我会易容换一张脸,穿月白长衫,我们约在涟波浅对面的茶摊见面。今日天色已晚,我得赶紧回宫,晗儿,你可得准备好做男人。” 华遥挑眉一笑,转身离开,薛晗不知为什么,觉得华遥这话另有深意。这家伙,该不会是又憋着什么坏水?思索间,正收拾床铺的陆唯出声提醒。 “主上,难得没有公事要处理,您还是早些休息。” “知道了,马上就来。”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薛晗总觉得陆唯来到凡间后话多了些,也不像在阴司时,空闲了就独自坐在忘川边出神。 有些情绪,于他而言也是好事。 次日午后,华遥按照约定出现,不过是端着茶杯坐在窗边,便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谪仙一般,引得不少姑娘侧目关注,就连薛晗也着实被惊艳了一把。 如果说他自己的容貌是温润之中透着贵气,那么这张脸便是带着些出尘淡漠的,如此这般谪仙一般的人物,笑起来更是勾魂摄魄,那一刻,薛晗只觉得阎王可以换人来做,且专收女灵。 “这位公子的容貌实在惊艳,不知是不是姓……” 薛晗一句话尚未出口,就被华遥的一根手指按住了唇。 “鄙姓温,还被人笑称为温姑娘。如此快就把我忘了,当真是让人心寒哪。” 华遥轻叹口气喝了口茶,一脸笑意吟吟的打量着面前的“公子”。 此刻的薛晗还不知道,华遥眼中的她,即便是男子模样也透着些阴郁之气,即便是看人,也仿佛是把人视作无物,目光落在更远处的山河之上。华遥暂且将这种不太好的感觉归为错觉,因为薛晗看向他的时候,眼神是有温度的。 薛晗本就不喜欢挑选衣物,家中又没有合适的男装,只好捡了陆唯的一身黑色劲装来穿,反正只来这一次,穿什么都不重要。薛晗伸手将华遥手中摇着的折扇拍在桌上,一脸正色的轻声回答道。 “别闹,正事要紧。” 涟波浅内极为宽敞,一楼迎面便是一个可以旋转的圆台,在灯光和机关运作下,舞姬演绎出的舞蹈更加美仑美奂。左右两侧各设有观舞的雅座,而二楼则是姑娘们的单间和贵客们的去出。 华遥似是对这里很熟悉,带着薛晗进了门便直接搂过一个姑娘,单手挑起那姑娘一缕墨发,故意凑到她颈间柔声问道。 “银筝,今日你可有空跳舞给我看?多日不见,我可念着你身上的银绒花香呢。” 唤作银筝的姑娘半推半就的靠在华遥怀中,单手勾上华遥的衣领。 “端木公子可是难得的稀客,我自然要好生招待着,您且搂上稍等,我换身衣裙就来。” 二楼某房间内,薛晗关了门看向直接倚在人家姑娘床头,动手把玩人家香粉的华遥,忍不住出声问道。 “端木公子……你这身份还真多啊。若不是你在我房里还算安分,我真的要怀疑你是个风月老手。” “怎么听你这语气,还有几分失望?不过说起来,我若是在你房中不安分,岂不是早早就被陆唯小兄弟千刀万剐了?对于我这种人而言,身份这种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至于其他的,口说无凭,晗儿且看我表现如何。” 若说这位太子殿下当真是是个千面郎君,在宫中时端的是贵气优雅皇家之风,在这涟波浅的姑娘房中,便是位轻佻公子。 不多时,银筝姑娘换了舞衣回来,便将房间中的古琴递给华遥。 “公子擅抚琴,又带了朋友,今日之舞,便随着公子的琴声即兴而来。” 华遥点头应下,接琴的工夫还不忘伸手摸了姑娘的手背。薛晗轻叹口气坐在一边,伸手戳了华遥的手臂,示意他先办正事,谁知华遥却好似没有察觉一般,低头专心抚弦,一舞未毕,华遥便停下动作,借着舞姿将银筝揽入怀中。 银筝别过脸去轻声问道。 “公子怎的不弹了?” “我这双手皮糙肉厚倒是不打紧,只是姑娘身形单薄,若是因我一番倾慕之心,反倒累着姑娘,便是我的错了。不如今日姑娘陪我和我这兄弟喝酒聊天?” 在这种地方的姑娘,没有拒绝客人的权利,旁人觉得悲哀,而她们自己却看得通透。银筝着人端了小菜又亲自斟酒,华遥坐在姑娘身边动作亲昵,薛晗则是趁机抬手抛洒花粉。 一个响指后,薛晗低声问道。 “银筝,陈楼在涟波浅,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是鸿枢暗探。” “身为乾元人,却是鸿枢暗探,谁人举荐?” “施大人,施大人说此人怀才不遇,只要稍加诱惑便可为我所用。” 薛晗和华遥对视一眼,皆是面色凝重。 第48章 你倒是会算盘 明知陈楼就在此处,总该让楚然与之见面,薛晗扶着姑娘趴在桌边,抬眼看向华遥。 “这姑娘半刻后便会醒来,你自己想办法应付,我去找陈楼见面。” 或许是因为时间有限的缘故,薛晗此刻的语速极快,见窗外没人便直接翻出去,直奔涟波浅的后院。 后院之中多得是杂役小厮忙碌,薛晗游走其间寻找着,果然在厨房发现陈楼的踪迹,陈楼此刻正清点着客人们点下的菜式,端着两盘菜正要往外走,薛晗则是直接撞了上去,满是红油的汤汁撒了薛晗一声,陈楼当即连声道歉。 “对不住了公子,是我着急忙慌的没瞧见您,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一次。” 这般卑躬屈膝的模样,着实是市井小人物,就算是面对面打量,也未必能看出他竟是个暗探。 明明是个乾元人,却要帮助鸿枢的暗探。 薛晗有心询问,只是此处人多眼杂不大方便,故此只是低头看了身上的污渍,开口问道。 “此事不怪你,只是我脏了衣物,总要换身衣物,此处可有更衣间?” “有有有,咱们涟波浅有好几处更衣间,除了姑娘们的衣物还有给公子们准备的替换衣物,一两银子一身,您随我来。” 陈楼低着头一路将薛晗引向更衣室,谁知半路杀出个老鸨来,当即赶走了陈楼。 “去,你这一身的臭油,别污了公子的眼。公子,他只是小厮,平日里只是在厨房做事,要更衣,还是我带您去。” 不等薛晗回答,陈楼便不见踪影,薛晗不能在人流众多的涟波浅太放肆,两刻钟的时间又要到了,只得换身衣服后直接离开。 两人回到三王府,这才放心大胆的研究起来。 “华遥,你爹是怎么选官的?好好的乾元百姓,给推荐去做鸿枢的暗探……” “这施向宏一开始做官的时候,还算称职,谁知过了一年就原形毕露。再这样放任不管,乾元江山也是岌岌可危。施向宏的事交给我,你也好几日没回薛府,赶紧回去,薛映虽不在,还有你那庶母要应付。” 一提起家里的事,薛晗就只觉得头疼,她一个阎王,在阴司的时候哪里需要应付什么庶妹庶母爹爹弟弟。走一趟人间本以为可以多玩乐,谁知却比在阴司时还要累。 薛晗闭了眼揉了太阳穴让自己冷静,谁知华遥却忽然伸手揉了揉薛晗的发顶,柔声劝慰。 “有问题,自然会有答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先回宫,若是有事,可以让陆唯或是池儿来找我。” 他的声音,深沉又温柔,像是古潭之水,清澈幽深。一不留神,便被勾了魂去。 待到薛晗回过神,华遥已然走出房间,薛晗勾唇浅笑,站起身朗声应答。 “我知道了。” 傍晚时分,为了方便问话,华遥故意以太子形象前往礼部,谁知施向宏并不在场,问了几个抄书的小童,也都说不出施向宏的去向。华遥遍寻礼部不见人影,也就只好回宫去了。 忙碌一日才回到东宫,于彻便开口提醒。 “殿下,今日该回宫陪着陛下用晚膳了。方才宫里已经来人问过,属下还以为您回不来,正打算换装过去呢,您回来了,我就能偷个懒。” 东宫之中,所有人都对华遥毕恭毕敬,可就只有再于彻面前,华遥才是真正放松的。或许是因为年幼时的相处,或许是因为在这宫中的相互帮助。 华遥脱下外衫扔给于彻,换上太子服色,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开口吐槽。 “你个小鱼儿倒是会盘算,只知道躲懒,怎的不见你哪日主动帮我分担?” “殿下,耽误了晚膳时间,陛下要生气的,您请这边走!” 于彻嬉皮笑脸的请出华遥,独占了整个书房。 皇宫之中,偏殿之内,本是华鸣盛,华遥和宁妃一起用膳,谁知有紧急事务要处理,华鸣盛便回了御书房。虽说饭吃到一半,华遥却还是起身告辞。 “娘娘,儿臣就先告退了。” “且慢,遥儿,你父皇有事,你却是清闲的,咱们难得一见,该多说说话的,免得生分,让你父皇忧心。” 宁妃本名施澜,膝下只有华励一子,自幼便对华励严加管教,至于对华遥,只是做做面子,不让华鸣盛觉得她太过偏颇即可。 华遥虽说身为太子,但他身边却从未有过人扮演过一个母亲角色,六七岁时,皇后去世,那时的华遥总是受众人哄骗,说是皇后去了远处,等他长大就回来了。 小小的华遥抱着对母亲的幻想努力长大,却再也没见过他的母亲。只有太傅教导,于彻作伴。唯一的兄弟华励,在宁妃的挑拨之下,变得越来越疏远,以至于背道而驰。 此刻面对施澜,华遥只有厌恶,但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友好模样。 “是啊,娘娘平日深居简出,儿臣的确不常见到您。而今见您神清气爽,儿臣也就安心了,东宫正有些闲置的燕窝和阿胶,我一个男子也用不着,改日让于彻给您送来。” 这样一番周全到滴水不露的话语,施澜也是听得舒心悦耳,满意点头之后,施澜挥退宫女,这才开口问道。 “听闻,太子先前让于彻到礼部寻什么手稿,施侍郎有些失言,惹得你今日又跑了趟礼部。那孩子今年和你一般大,也是才做官,若有什么不妥之处,我这个作姑母的代他向你道歉。” 宁妃竟是施向宏的姑母!难怪他有将试卷偷梁换柱的本事,也怪他疏忽,竟忘了宁妃本姓施。只是这施向宏与宁妃勾结鸿枢之事,眼下还不知真假,他即便身为太子,也无法揭发。 眼下她这一番话明面是服软,暗地里却是敲打。 毕竟,施家的为官者也有好几位,权势更可说是占据半壁江山。若非如此,施澜在宫中的地位也不会如此稳固,后宫之中,也不会只有两位后妃了。 华遥坐下身来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后一饮而尽。 “娘娘这是哪里话,施侍郎失言,于彻也一定有错,我没管教好下人,向您赔罪。” 第49章 怪我只顾自己 眼下两人远没有到撕破脸的那一步,宁妃也是付之一笑,端起酒杯跟着喝了一口,意味深长的回答。 “一个下人而已,哪里值得太子向我赔罪?今日这酒菜已然尽兴,不过我还有一事需要太子帮忙,前些日子新收了一副画,年代有些远,上面的字迹认不大全。陛下总说太子的诗书很通,我便想着,让你瞧瞧,今日时间还早,你稍等片刻,我让人去取画。” 宁妃身边的侍女,一人收拾圆桌,一人取画,宁妃则是故意和华遥聊起家常来。 “阿遥,今日你父皇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也是对你寄予厚望,才对你要求严格些。其实我明白,你出宫都是去做正事的,你父皇才认回来的池儿,还不会说话就没了娘,多让人心疼啊……你这个做长兄的多关心关心总是没错的。” “阿池性格坚毅,很多事,他比谁看的都通透,娘娘放心。” 听着这话,华遥虽说是面上开口应付着,心里却是极为不满的。 没娘的孩子若是惹人心疼,怎的不见你出手相助呢? 华池在行宫十一年,她也没帮忙说过一句好话。华池被接回煜京,她也没亲自探望,只是送了些礼物了事。 两人聊了好一阵,古画才被送来,华遥低头看着画卷之侧的题字,开口读出。 “辛酉深冬,尹卫军与敌国交战于会庐山坳,虽兵寡,然心坚,以乱石滚木大胜敌军。” 画卷之上,画的是战场之上的一幕,毫不避讳死亡这一话题,画的极为写实。宁妃给他看这样一幅画,不知是何用意。 华遥心有不解,只好随口夸赞。 “以少胜多的战役,向来是被人称颂的,想必战死的将士也能安息。娘娘,今日时间已晚,儿臣真的该回去了。” 这一聊便是半个时辰,华遥折腾一天实在是累了,回到东宫便瘫坐在椅子上,唤着于彻。 “于彻,我回来还不奉茶……可是偷懒偷惯了,要我从头教你规矩?” 宫殿之中半晌无人回应,华遥察觉不对,站起身来到殿外询问其他内侍。 “于彻何在?” “回殿下,于近侍被宁妃宫里的人叫走了,说是去取送给三皇子的礼物,到时候让您一起捎过去,您走后不久他就走了。” 从后宫到东宫不过一刻钟左右的路程,一个来回也就两刻,怎的自己都回来了还不见他? 华遥回房正要易容成一个小太监的模样前去打探,谁知于彻就回来了。 只见他弓着身子神色痛苦,进了门便直接丢下手里的木匣进了里间,趴在床榻上一通抱怨。 “在这皇宫里什么都好,就是总被莫名其妙的问责!被叫去拿东西,走到一半说忘了什么,非要重新检查,这一打开匣子,里面的东西还真就断了……我一直自己抱着的,怎会摔了都不知道,定是那些小太监使诈,害我挨了三十鞭子。” 华遥走上前撩起于彻衣物查看,背上鞭痕皆是见血,好在于彻身子骨结实,还能自己走回来,换做旁人,得抬回来了。 宫中约束下人的规矩本就严苛,华遥即便是心中不平也无法明说,只是亲自动手帮于彻上药,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歉。 “你今日这无妄之灾,是因为我……施向宏是宁妃的侄子,若是我不查那施向宏,你也不会被宁妃折腾。也怪我,只顾着自己。” “我的好殿下,我也没怪你,你怎么还自己怪起自己来了?当年玄舍灭顶之灾,你才八九岁,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把身边一个小太监打晕,让我换上他的衣服。若不是你,我早就没命了。区区三十鞭子,我还不放在心上。” 见于彻笑起来,华遥也跟着嗤笑出声,陷入回忆之中。 “那时候我在宫里没什么玩伴,在宫外,也只认识你这,当时只想着,若是你死了,没人跟我玩。况且你比我还小些,又没做过坏事,不该被牵连其中。明日早膳吃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什么珍贵吃什么!我得好好补一补。” “你还补?平日里我吃什么你吃什么,再补下去,你胖的连扮我都不像了!” 两人就这样低声笑闹着,不再以主子和下人的身份相处,而是以玩伴的身份,以朋友的身份。 隔天,华遥写了书信转交薛晗。 写信这种方式,薛晗还不大习惯,毕竟先前有什么事都是直接见面的。红格信封上写着的薛晗亲启,让人莫名觉得温暖。薛晗拆开信封读过之后,当即变了脸色。 “这个小家伙……竟然让我不要再追查陈楼的事。这不像是他行事的风格啊。” 薛晗拿着信封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忽然转身看向陆唯。 “你说,会不会是他被宫中的人警告了?” “极有可能,施向宏与宁妃沾亲,宁妃毕竟是皇上的宠妃,母族也有势力在。” “唉,太子不好当啊,还好我上面没人压着。陆唯,帮我准备笔墨,我写个回信。” 薛晗将华遥寄来的信藏好,坐在书桌前动笔写信,陆唯站在桌边磨墨,见薛晗写到不再调查此事,当即开口问道。 “主上,您不是说华遥此人油嘴滑舌难以捉摸,不会再帮他的忙了吗?” 若只是让陈楼见楚然一面,直接迷晕陈楼抓回来,或是寻机会再去涟波浅都是可行的,不必深究此事,而薛晗却打算阳奉阴违继续调查。 被如此一问,薛晗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这乾元毕竟是咱们要生活的国家,要是起了战乱岂不是大事不妙?我这不仅是帮华遥,也是为了乾元江山稳固。” 自家主上是什么模样,他陆唯会不清楚?几百年来,她何曾对一个人类如此上心。当然,阴司也没有活人。陆唯思索片刻后,还是开口问道。 “主上,您不该与人类深交,我们不属于人间,得到锁魂钟便会离开,届时,便是薛晗这肉身真正的死期。” 第50章 试着做人玩玩 话如惊雷炸响耳边,薛晗握笔的手微微停顿后,轻声回答。 “我明白,我又不是才变成灵体的。信写完了,你去转交给于彻,其他的不必多说。” 陆唯离开房间后,薛晗才懒懒的倚在软榻上看向窗外的玫瑰色的天空,和身边的素月轻声闲聊。 “你说,华遥对薛晗这般上心,是不是因为薛晗这张脸长得好?” 悠悠飘在窗边的素月周身泛着银光,她跟随薛晗的时间并不算太久,只是偶尔会成为一个倾听者,帮助薛晗出主意什么的。此刻听到这样一个问题,素月笑的轻蔑。 “八成是了,男人不都是如此,当年我杀的人有不少是有妇之夫,还不都是被我的容貌所惑,花些时间混熟,了解喜好和性格,方便下手。可怜那些女子,天长日久的被自家丈夫哄骗着。” 这人世间的感情,骗就是如此说不清道不明的,薛晗做阎王几百年,见多了痴男怨女,她隐约记得,自己做人时是个不大起眼的姑娘,出身也不好,她也曾幻想,若是有人不在意她的容貌,见过她整日泡在荷塘里挖藕,满身是泥的模样,也能爱着她就好了。 只是现在,薛晗将感情二字看的极淡,觉得一切随心所欲才是最舒服的状态。 她笑着看向素月,忍不住调侃。 “你当初可是个顶尖杀手,做个阴差实在是屈才了,我帮你留意着合适的肉身,到时候你也可以试着做人玩玩。” “多谢主上垂爱,您歇着,我去寻姐姐。” 快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薛晗正打算自己跑一趟去催催今日的晚膳,谁知却见章渠在门口通报。 “大小姐,老爷夫人说让您去正堂和大家一起用膳。” 一大家子一起用膳的机会实在是难得,薛晗也不知是怎么赶上这么一个时候,素月才走,自己当着章渠也不好唤她回来顶替自己,只得硬着头皮跟随章渠往正堂走。 忘了问素月这些天扮演薛大小姐都做了什么,薛家二老对她态度如何,自己贸然接手,万一穿帮可如何是好? 满心忐忑的来到正堂,薛昭便招呼着她坐到自己身边。 “姐姐来我边上坐!这边离虾最近,一会儿方便吃。” 薛昭年纪小,只知道薛晗对他好,他便也对姐姐好,在家里,是最向着薛晗的。也是因为年纪小,说话还少了些分寸,不过是这样一句话,就引得繁壹不满。 “晗儿,那大虾是给你弟弟长身子的,他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薛晗正打算还嘴,薛昭却理直气壮的站起身来看向繁壹,直言不讳。 “母亲这话说的不对,姐姐也是薛家的孩子,这虾摆在桌上就是给大家吃的,我先给母亲剥一只!” 说着,薛昭便直接夹了个虾放进薛晗碗中,薛阳见姐弟俩关系如此,也是笑出声来。 “昭儿说得对,都是咱家孩子,不该厚此薄彼。晗儿就算是从前做过错事,我们做父母的也不该一直揪着不放,不说了,都动筷。” 薛阳的改观倒是让薛晗颇有些成就感,在这个家里,只要有薛阳的庇护,繁壹便不敢胡作非为。想到此处,薛晗便笑着给薛阳倒了酒。 “爹每日上朝,还要操心家里的事情,实在辛苦,晗儿敬您一杯。” “好孩子,你是家中长女,你娘也不是等闲之辈,本就不该早早嫁人生子,爹也想通了,这意中人,该你自己选,日后,爹不干涉。” 这忽如其来的放权实在是让薛晗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开口应答着。 “爹爹如此开明,是晗儿的福气。依稀记得年幼时父亲教过我不少军中招式,只是而今忘了不少,父亲指点昭儿时,可否让我旁听?” “好!女儿家本该学些武艺防身,当年你娘也曾征战沙场,一身好功夫不在我之下,你和你娘长得很像,这功夫,也该学出个模样来,让他们看看,我薛家将门之后!” 只要摸准脾气,讨好并不是难事,薛晗几句话便将薛阳哄得高高兴兴,繁壹意识到危机降临,饭后便和刘栩一起在房间内议论此事。 “你说这老爷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思?不干涉薛晗的婚事,任由她做个老姑娘?” 刘栩本是个商户人家的大小姐,自幼便会算计得失,更懂得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嫁进薛家这些年,便是靠着自己的智慧稳住地位,保住了自家薛昭。 此刻她坐在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刺绣,轻叹口气回答道。 “要我说,这男人就是粗的很,哪里能想到女人家的不易。当初才把我娶回来,不也是在家住了三日,又到边境打仗去,大半年的时间才想起给家里写一封信,若不是有姐姐和映儿陪着,我便是气也气死了。” 繁壹一向是个藏不住事的,此刻觉得心里憋屈,更是全都吐露了出来。只是当着刘栩,说的也不全是真话。 “唉,后娘不好当啊,我也是养过女儿的,虽说对薛晗不是视如己出,但也跟她没什么深仇大恨哪。早些嫁个好人家,她自由,我也省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这个道理,老爷不管,咱们管就是。只是我娘家熟悉些的公子哥儿都是经商的,一个个精明的很,怕是不会要她。繁家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一时半会的也不好说,只是也得留意着。罢了,我先回去歇着了。诶,我看你这绣工倒是不错,映儿腹中的孩子也不知是男是女,我想着准备个肚兜,自己却手笨的很,只能辛苦你了。” 临走不忘交代个任务,不愧是这薛家的当家主母。只是,寄人篱下,又岂能不低头呢?刘栩将手里的帕子放到一边,打开存放布料的匣子选起料子,走到里间去和薛昭逗着玩。 “昭儿,你猜你映姐姐会生个男孩还是女孩?” 薛昭对这种事并不感兴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我猜是男孩,娘说,男孩的依靠,女孩是棉袄。映姐姐嫁入皇族,不缺棉袄,只需要依靠。” 第51章 谁在暗中观察 有什么样的母亲,便会有什么样的孩子,薛昭在刘栩的守护下正直善良,薛映则是在繁壹的教导下学的善妒阴暗。 自她入了王府后,华励只来看过她一次,因为有孕,原本的归宁也免了,每日便在自己的房间内被教习嬷嬷约束着。 “夫人,您这般坐着对腹中胎儿不好。” 薛映有些不耐烦的将翘起的二郎腿放下,强扯出一抹笑意看向她。 “嬷嬷,天色已晚,二殿下可回来了?” 那嬷嬷似乎并不在意薛映是否高兴,只是淡漠开口。 “殿下身份尊贵,老奴不敢过问。宁妃娘娘让老奴前来,为的是照顾好您腹中胎儿,其余的事,老奴实在是力不从心。” 若是在自家,若是敢有下人对薛映如此说话,薛映怕是早就直接上手赏巴掌了。但这位不同,这是宁妃身边的人,她薛映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公然和自家婆婆过不去,更何况,还是皇宫之中的宠妃。 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薛映好声好气的再次开口。 “嬷嬷。这几日的菜式太过清淡,您看……能否换换口味?” “不可,孕期的饮食对于胎儿发育极为重要,老奴当年照顾过宁妃娘娘,也是亲手接生二殿下的,还请夫人信任。” 道理她都懂,宁妃也是因为一心想让自家儿子登上皇位才格外重视这个孩子,但是也不能只为了孩子着想,她也是个大活人啊,每天出个房间都得被人跟着,在室外呆多久都有限制,实在是让人心烦。 此刻的薛映已经开始后悔了,若是当初注意些,没有这个孩子,是不是就不必早早嫁入王府,裹着如此这般被人监视的生活? 怪只怪自己当初想的太过美好,现如今,后悔也无用了。 因祸得福的薛晗此刻又是男儿身,正和幻化成人身的锦祥在涟波浅内寻找着银筝,本想着趁着夜色速战速决,谁知转了一大圈却还是没见到人。薛晗拦下身边一位小厮开口问道。 “这位姑娘,你可见到银筝了?” 那姑娘本是一脸笑意的贴上薛晗身子,谁知一听到银筝二字,当即敛了笑意,退开一步和薛晗保持些距离,轻声回答道。 “她前几日突发急症,死了。公子想必是银筝的相好?人都已经不在了,公子也该放下才是,咱们涟波浅的姑娘都生的水灵,您可以再挑一个……今日我还没有客人,公子可愿赏脸?” 死了?不多短短两三日,怎的人就忽然死了?人死后该有灵体,若是被害,怎的没见那银筝闹腾? 唯一说得通的理由,便是自尽或是真的病死,且毫无怨气,毫无依恋。这样的灵体不会再凡间停留,可自行进入轮回。 这位银筝姑娘,当真对这尘世毫无眷恋? 薛晗找了个狭小的角落凝神感知灵体的存在,谁知感知到的不是银筝,而是陈楼。 “锦祥,你可察觉到有灵体的存在了?我怎么感知到……四面八方似乎都有陈楼的气息?” “属下与您感知到的一样,怕是这陈楼的自我意识已经极为薄弱,灵体在白日里受到侵扰,四散开来。主上且出去稍等,我来聚灵。” 带着手下办事就是方便,薛晗拍了锦祥的肩膀退出门外,片刻之后,锦祥带着陈楼的灵体走出涟波浅,薛晗带着两位来到一个无人小巷,开口审问陈楼。 “你好好的一个乾渊百姓,为何受人蛊惑为鸿枢做事?” “好大的风筝!小楼也想要!” 陈楼的灵体仿佛并未听到薛晗的问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外跑,像是在追赶什么,锦祥将他拘回,他也依旧是答非所问。 眼见问不出什么,薛晗也是有些失望,让楚然见过陈楼的灵体后,低声吐槽着。 “是谁在暗中捣乱,才找到的线索都断了……这陈楼还是死前疯的,根本问不出什么。锦祥,把他送入轮回后便歇着。” 薛晗在陆唯的接应下回到薛府,一想到自己拿回锁魂钟便要回到阴司,倒也懒得去理会鸿枢暗探的事,洗漱过后躺在床上,难得的睡了个四个时辰多的好觉。 次日早朝后,华遥面见华鸣盛,汇报着楚然一案。 “父皇,御河女尸案已查清,死者楚然为楚家庶出二小姐,曾有一情郎……最终,死于情杀。” 华遥深知自己所说的并不是真相,但他更知道自己只是个太子,羽翼未丰,是动不了宫中这许多人的。 他有时也想着,自己若是个是非不分的人,或许能活的轻松些,但他从骨子里就不是那种人。 华遥离开御书房不久,便见到薛阳也走了进去,听华鸣盛故意压低声音,想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 为了避嫌,华遥当即快步离开,谁知还没过多久,薛阳便快步走出,向身边近侍吩咐着什么准备行装之类的,像是要出京。 这薛阳一走,薛晗在薛家便是孤立无援,华遥有心易容潜入薛府,但眼下于彻伤势未愈,自己不能以他的身份离开,也没人在宫中替自己演太子,离开时间长了定会惹人怀疑。 罢了,还是找由头去和薛阳搭话,借机走一趟薛府。 为了不引人怀疑,华遥是先一步出宫的,待到薛阳出宫时,只看到华遥一身便装在外等候,当即行礼拜见。 “太子殿下,您怎的在此处?此行只是协助治水,老臣虽是头一次办这种差事,却还是有把握的,不知可是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将军之才,父皇自然知晓。我只是来提个醒……水灾导致不妨民房被毁,百姓们心不安,难免会生乱,若是真的有什么事,便只有您这位上将军才能镇得住,您没去过泗城,父皇让我帮您备了地图。” 华遥将身后卷轴拿出示意,薛阳则是直接邀请华遥上轿。 “事关重大,殿下又是身份尊贵,怎能让当街讲解,不如随老臣到薛府一叙。” “既是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计策已成,华遥坐上薛阳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到达薛府。 第52章 谁教你的如此大胆 薛府之内,若是普通下人伺候,难免显得轻视了这位太子殿下,薛阳深知礼数不能怠慢,低声吩咐身边小厮。 “去让大小姐过来奉茶。” 殊不知,正中华遥下怀。 片刻后,薛晗换了身见客的衣物端了茶壶茶杯过来,谁知抬眼便看见了华遥,刹那惊讶后,还是面带笑容的将茶杯放在华遥手边。 “太子殿下请用茶。” 华遥这一次倒是没摸上她的手,目光落在她身上便移不开了。本是略带凌厉之气的一张脸,只须一笑,凌厉便全没了。略带笑意的声音,也显得温柔许多。 “薛大小姐手艺果然不错,品质一般的茶配上泉水,茶香倒是格外清冽。夏日炎热,薛大小姐一身浅碧色,也是看得人心旷神怡。” 这家伙,披上太子皮就非得调戏她几句不成? 难得和薛阳的关系更进一步,这会儿可不能因为华遥破坏。薛晗走近些放了茶壶在华遥手边,华遥没注意到,一伸手便被茶壶壁烫了手指,见华遥收回手,薛晗这才微微挑眉,浅笑着回答。 “雕虫小技,太子殿下见笑。您若是喜欢,便可常来。” 华遥也是不甘示弱,将自己被烫红的手指搭在薛晗的茶盘上,实则暗中使力拉扯着不让她走。谁知薛晗也不端着那茶盘了,趁着华遥使力时及时松手,整个茶盘顺着华遥的力道落在桌案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虽说暗中玩闹,却还是不忍让薛晗被训的,华遥见薛阳侧目关注,当即解释道。 “无妨,我看这茶盘花纹好看,伸手去拿,动作唐突,吓着大小姐了。将军,还是移步书房细看地图,这些日子父皇盯着我,回去晚了又要听念叨。” 书房内,华遥在书房中和薛阳研究了两刻钟才出来,才走到院中,便见薛晗整个人站在秋千上,衣袖裙摆随着秋千的摆动荡起,阳光之下带着微微的光晕。 未等华遥再多感慨,却见薛晗放开了握着绳索的手,华遥也不之是哪来的担心,上前便一把抱住她。 薛晗玩的正开心,忽然就被人抱下来,回头就看见华遥紧拧着眉,未等开口,华遥便厉声问道。 “是谁教的你这样大胆,站在秋千上荡得老高,忽然就把手松开了?前面就是两块太湖石,你是打算往那撞?” 在阴司,薛晗也做了这样一个秋千,心烦时便上去玩一玩,在阴司,她是灵体,不必用双脚一步步走路,也没有摔跤的概念。 方才在秋千上闭眼享受着风声,倒是忘了自己现在有肉身,摔下去会疼。对上华遥的目光,薛晗低声回答。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失神,方才的高度应该撞不上石头,这秋千离地不高,摔不坏。” “照你的意思,是想把自己摔坏?” 刹那间,华遥以为是薛晗在外在家皆受挫,起了自我了断的心思。不给薛晗任何解释的时间,华遥自顾自握住薛晗的手,沉声劝慰道。 “薛晗,无论旁人如何看你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能看轻自己。你或许觉得自己毫无用处,而在我看来,你能看见的,是我无论如何都看不见的。你帮他们实现愿望,不如也帮我实现一个愿望?” “停!太子殿下,你一个大活人,身份尊贵,有什么愿望自己去完成。我好好的,真的不是要自尽。” 不是自尽,华遥实在是想不出还能因为什么,让她在荡秋千时放开双手的。毕竟那种时候松手,掉下来就是必然。 华遥只当做是薛晗不愿承认,将她拉到一个僻静角落,低声回答。 “好,不是自尽。你听我说,你爹要去泗城配合地方官员治理水灾,此去至少要一个月。你自己在家一定万事小心。” “嗯,记得。那你在宫里,也小心些宁妃。我有不少灵体朋友,你知道的,我可都知道。你告诉我,她对你做什么了?” 还真是个,不好惹的姑娘。华遥在心中暗自感叹,随即又推翻了自己的看法,不好惹的并不是薛晗,而是薛晗身边的灵体们。 华遥沉默片刻,开口解释。 “她以摔坏御赐之物的由头打了于彻三十鞭子,摔坏的物件是个几十年前的三叉戟摆件。折戟沉沙,成王败寇……她是在告诉我,我身边的人,她可以随意处置,我这个太子,未必能坐上皇位。” 原来是这样,难怪华遥忽然改了注意。处置完了薛映,看来下一步,该收拾华励和宁妃了。 为了宽慰华遥,薛晗只是笑着回答。 “没关系,做皇上也没什么好的,多累啊。你快回去,出来太久惹人怀疑,我不会有事的,有陆唯呢。” “嗯,我这就走了,怕是有段时间不能出来,你自己保重。” 华遥转身快步离去,薛晗则是笑着开口感叹道。 “以前觉得挺聪明的,现在怎么觉得他有点傻呢?我哪里像是要自尽的样子……” 次日一早,薛阳准时离开,薛晗也不闲着,换了身衣服便去找陆唯。 “陆唯,我这次要易容成一个可怜姑娘,看上去越可怜越好。” 自打知道素月可以幻化成薛晗模样,时间也很久后,自家主上的心就越来越野,几乎日日都要出府。陆唯属实有些无奈,开口问道。 “主上,您今日又要去做什么?” “这不是听说宁妃不安稳,我怕这皇室出什么变动,亲自走访一下这煜京有多少产业跟宁妃有关。” “此事,属下去便可。” “不可,你这不善言辞的模样,能查到的也都是表象。锁魂钟很可能就在凌紫月手中,和皇室相关的事都是大事,不容有失,我得亲自去,你留下好好休息。” 说完,薛晗便直接从偏门溜出房间,陆唯长出一口气,将身边的素月变成薛晗模样,低声叮嘱道。 “薛大小姐的性情你也有所了解,扮演好这个角色即可,有什么事可以随时问我。” “使者安心,扮演旁人,我最拿手了。” 第53章 你是怎么把我变成人的 自小便接受训练的暗探素月死了几十年,难得暂时作为人类在这世间生活,倒是新鲜的很。 此刻没人来找,素月便十分好奇的向陆唯打听着心中疑惑。 “你是怎么将我变成人的?白日出去也不要紧么?” “借着带有主上气息的衣物和配饰辅以法力将你伪装成她。你腰间带着的玉玦便有延长幻形时间,阻隔阳光侵蚀的作用。这玉玦是主上的宝物,千万别弄丢了。” 有了宝物护体,素月自是不怕了,她小心翼翼的推开窗,看着阳光洒落在自己身上,笑的肆意。 “真的不会疼!陆使者,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下次,也教我幻化成人的法术?哪怕不见阳光,晚上出去转一转也行。过了几十年没有实体的日子,才知道做人有多好,现如今,我也就只有这一个小愿望了。” 平日只听薛晗念叨,现在又多了一个素月,陆唯耳边便没清净过。 都是同僚,还是要忍让些许的,陆唯一脸无奈的开口解释。 “以你的法力,怕是有些困难,不过有机会时可以尝试附身。我附身于人是没有限制的,但是你道行不够,只能附身于阳气不足之人身上,比如女人,老人,将死之人。” 陆唯正在讲解,谁知门外却有一个侍女的声音忽然响起,好在陆唯是用了结界的,否则这些谈话岂不是都让人偷听了去?陆唯抬手收回结界,翻窗直接到后院去。 素月低头整理了衣裙,开门问道。 “何事?” “大小姐,夫人说,家里买了荔枝,让您去尝尝呢。” 素月还是第一次做扮演这位大小姐,难免有些生疏,心里想着陆唯交待的话,笑着应了。 “我这就来。” 随着侍女一同前往繁壹院中,只见繁壹正站在门口迎接,见到“薛晗”到来就赶紧拉着她的手一起走进房间,十分热切的指了一旁碟子里的荔枝。 “快尝尝这新下树的荔枝,说是昨日摘下,一路快马运回来的,数量有限,等闲人家有钱也吃不到。映儿怀着孩子,又住在王府,没有这个口福。刚派人给刘栩给昭儿送去,想你一个人在房里闷得慌,便叫你一起来吃。” 素月虽说是第一日扮演薛晗,却也知道这个繁壹平日里是站在薛映那边的,怎会如此好心给她荔枝? 原本是担忧荔枝被动过手脚,谁知繁壹自己也从那碟子中拿起一个自顾剥皮。素月心道若是不吃,又要落人话柄,伸手从碟子一侧拿了个小的品尝,殊不知,即便是吃小的,繁壹也有话说。 “我可怜的晗儿啊,本是家中的大小姐,却为何行事都如此谨小慎微……都是当初那件事闹的!” 素月自然知道繁壹指的是什么事,此刻,她也只是开口淡然回答。 “小娘,那件事我不在乎,您也不必在意,都过去了。” 谁知繁壹闻言却是拉过“薛晗”的手红了眼眶,似是有多么难过一般,忽然就哭了起来。 “我可怜的孩子……当真是心善。那件事在你心里过去了,在我这却没过去!你可知结婚当日出了那等事,对于你和二殿下是多大的侮辱?我平日偏爱映儿,但也从未轻视过你,小娘打心里为你抱不平啊!” 按照薛晗的性情,此刻大概会是沉浸在悲伤中的?素月也跟着憋出几滴眼泪来,不再说话。繁壹则是将薛晗拉的更近些,低声说道。 “好孩子,你最近一直躲在房间里,小娘知道你不好受,你爹不在,咱们也好说些悄悄话,小娘想着,带你回一趟邺城,你小时候,还跟着那你爹和我一同回过繁家,只可惜你那时才十二岁,而今怕是不记得了。这次回去,全当散心,好不好?” 邺城紧邻煜京城,人口却远没有煜京城这般密集,是个游玩的好去处。素月权衡片刻,擦干了眼泪低声应下。 “听从小娘安排。” “不哭了啊,都怪小娘嘴快,又把你的伤心事给捅出来了,拿些荔枝回去吃,回去好好收拾,下午繁家的马车到了咱们就启程。” 待到素月回到房间时,才发现陆唯并不在房间内,叫了几声不见回应,她也只好动手收拾起行李来,因着不知能不能等到陆唯回来,便在桌案上留了字条,以法术遮掩,这样,就只有陆唯才能看得到。 左右陆唯也不在,素月躲在房间里吃完了拿回的荔枝,直到午后,和繁壹一起登上去邺城的马车。虽说是两个紧邻的城市,马车走官道也得次日一早才能到。素月有武艺在身,倒是并不担心有埋伏之类。 马车一路颠簸,繁壹在轿上一直假寐,素月也只好闭目养神。傍晚,繁壹带了“薛晗”住进一家小客栈,出手十分阔绰。一张三十两的银票直接递给账房。 “劳烦您准备两间上房,一间通铺,门外的马喂最上等的草料,尽快送些吃的到两间上房来,通铺住着的,随便做些饭菜就是。” 素月心道繁壹还真是个人物,高低贵贱分的清楚,对外也毫不含糊。紧随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却见繁壹也跟了进来,低声嘱咐道。 “咱们娘俩出行,带着你那暗卫也不合适,容易让人误会,这一晚你就自己休息,没有下人在身边,自己警醒些。我还得吩咐下人些事,一会儿就不来看你了。” “小娘放心,晗儿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繁壹离开的痛快,素月却察觉到其中异常,料定今夜一定有事发生。吃过晚饭,素月便一直在床榻上假寐,她一个灵体也不用休息,只等着今夜这变故来了。 果不其然,夜深时刻,素月便察觉窗外有些响动,她身处二楼,靠外是联通各个房间的走廊,任谁都可以来使坏。 正犹豫着要不要出门查看是2,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之人声音急切。 “姑娘,不好了,你家下人忽然浑身抽搐,像是得了什么病症,我们已经将人送医,您快去看看!” 第54章 就这造假技术 素月心知这便是繁壹为她设下的圈套,本着扮演好大小姐这一身份,素月故意到隔壁繁壹房门前抬手敲门。 “小娘,咱们家下人忽生急症,您同我一起去看看。小娘,快醒醒!” 繁壹只等着这一夜彻底毁了薛晗,虽说是醒着,却故意不发出半点声响。素月也不较劲儿,转身便跟着驿卒下楼,谁知那驿卒故意将素月往远处带,眼看距离官道越来越偏僻,素月不禁开口问道。 “小哥,医馆要走这么远吗?” “是啊,我们这边医馆不多,位置是远了点,不过那位先生的医术可是厉害得很,就快到了,姑娘别急。” 驿卒提着灯笼不紧不慢的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看看素月是否跟在自己身后,走到一棵大树旁时,一伙蒙面人从树上一跃而下,各个手持弯刀,朝着素月发起攻击。素月是见过大场面的,这点小事自是不放眼里,气定神闲的的夺刀还手,动作优雅犹如舞姿。 待到蒙面人躺倒一地时,素月只看到一旁倒着的灯笼,那驿卒已经不见了。 素月随手捡起一把弯刀打量着,随后脱下那些黑衣人的衣衫检查了个仔细。 “没有刺青和其他证明身份的物件,弯刀虽说不像是乾渊物件,但这弧度和长度明显不对……这帮小毛贼,造假技术还不过关哪。若不是主上交代不能随意杀人,你们这些不入流的小虾米,早就被我结果了。” 颇为失望回头扫视一圈这些家伙,顺手将他们身上的财物都搜刮一空直接扔到路旁,摸着黑回到驿站去了。 次日一早,素月独自梳妆打扮后下楼吃早餐,着实是把繁壹吓了一跳。 原本是打算直接杀了她的,这怎么……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少? 繁壹一脸惊讶,素月则是故意坐到她身边,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问道。 “小娘这是怎么了?晗儿的这身衣裙有什么不妥?” “并无不妥,是你今日这身衣裙好看,让小娘想起你娘来了。快坐下用膳,一会儿咱们还要赶路。” 繁壹偏爱肉食,身形虽说不算臃肿,但也绝不瘦弱,素月生前杀人无数,见到肉类觉得抵触,只端起一碗清粥喝完。 或许是自己安然无恙这件事让繁壹大受震惊,随后的一路上,繁壹都没在和素月说过话。半个时辰后,众人到达繁家。 繁壹的大哥繁瑾十分热情的上门迎接,身后还跟着他家二公子,一幅不讨人喜欢的尖酸刻薄模样,见了薛晗便直接上前主动接过她手里的包袱。 “晗儿妹妹上次来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而今已经是大姑娘了,若不是记得你眉眼,还真是认不出来呢。此次过来可得多住几日,我爹听说你要来,早早就让人去集市上选海鲜了。” 繁瑾见晚辈们熟络得很,一脸欣慰的笑着,带着繁壹就往正堂走。 “到底是一家人,多年不见也还是亲近的很,小壹,几年不见,你也老了呀……让孩子们自己玩,咱们进去喝茶赏花。” 素月并不知道繁家这位二公子叫什么,只想着多年不见,他应是也不记得薛大小姐的性情,只是一如既往的装做端方模样跟随在他身后,开口客套着。 “劳烦表兄带路了,只是我和小娘赶路心急,昨夜也没睡好,表兄知会一声我住哪个房间便可。” “那可不成,晗儿妹妹到我家来,我这个做哥哥的岂能把你丢下不管?你对此处不熟悉,我带你过去才安心。” 与此同时,素月已经到了繁家的事也已经被陆唯转告薛晗,薛晗坐在房间内一脸苦笑的将纸条烧掉,看向身边的陆唯。 “这素月真是会给我找事……还得辛苦你将我变成男人,咱们得尽快赶过去把素月换出来,不然时间久了早晚会出差池。” 好在路途不是太长,快马加鞭半日便到,希望素月没有给自己再留下什么不好善后的事。 薛晗和陆唯到达繁家,正是午后时分,素月躲在房间内休息,薛晗和陆唯潜入房间,素月当即跪地道歉。 “主上,实在不是素月多事,是那繁壹哭着道歉,非得让我来……我有心拒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想着主上在凡间少有敌手,换个地方也无妨,便应下了。” 见她如此诚恳的道歉,薛晗自然也不会难为她,伸手将她扶起后,抬手在她额间轻点。 “你做的没错,按薛晗的性子自是会答应的,是我有私心,不想跑这么远。不过既然你已经替我来了,我也正好顺便看看风景。你先去歇着,剩下的交给我。” 素月将随身的玉玦转交给陆唯,转身间便消失了,陆唯将玉玦中再次注入法力,亲手为薛晗戴在腰间。 “还是您带着稳妥,万一有什么事,还可有法力应急。” “听你这意思,是有事要走?” 薛晗和陆唯相处太久,他的心思,她自然是明了的。陆唯对上薛晗的目光轻轻点头,沉声回答道。 “您的花粉异香快用完了,要回阴司去取,另外,您许久不回去,我也不在,阴司那些鬼差怕是又要偷懒,我回去盯几日,您也能安心。属下离开这段时间,让锦祥暂住这肉身内为您做事。” 陆唯向来想的周全,薛晗这个阎王几乎不用在这些小事上费心,见他早已安排好,便开口应下。 “快去快回,要说得力的手下,还得是你才行。” 此刻,薛晗语调轻松,抬手逗着木架上的鹦鹉。她并未注意到,陆唯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是带着浅浅笑意。 另一边,繁壹房间内,一个小毛贼正吞吞吐吐的说着那夜的事情经过。 “夫人,不能怪我们,实在是大小姐太厉害,空手夺刀,猫玩耗子一样和我们周旋,眨眼间的功夫就把我们都打趴下了。等我们醒来的时候,身上的银子和衣服都不见了呀!一大早种地去的百姓笑话我们一路,可真是丢脸。” 繁壹闻言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衣服和银子不见了?” 第55章 衣服银子都没了 若说是那些花银子雇来的小毛贼不中用也就罢了,薛晗一个姑娘家,把七八个男人的衣衫脱下,还把银子带走了不成? 此事怎么想,都不像是薛晗会做的事。 繁壹倒是有心怀疑眼前的小毛贼说谎,当即厉声逼问道。 “该不是你们为了多坑我些银子,故意撒谎回来找后账!我当初可是给了你们一两银子的,你们几个也都答应的好好的一定替我办到。现在她人没事,你们还跟我说银子丢了,是打算让我再给你们银子?” “这……夫人,您当初也没说这大小姐功夫这么厉害呀,要知道她这么不好惹,我们也就不揽这差事了!现在我们全都挨了打,银子还没捞着,我们俩兄弟还躺着呢。您要是这么说,那我还怀疑您是故意的呢!你自己家的闺女会不会武你还不知道?八成是你找人又把银子拿回去了!” 小毛贼原本就不是讲道理的人,此刻见繁壹也不打算再给钱,便直接打量起房间里的物件来。 “您不给钱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法子,现在知道您是繁家的人,日后我们兄弟几个肯定常来串门。反正我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您要是不嫌丢脸,大可不给银子,我们慢慢偷回来就是了。” 说罢,小毛贼转身便要走。繁壹则是才想到这一点,若是这些毛贼来偷繁家的东西,还要挑明自己与他们有过交易,那才是真的丢人。繁壹实在是不想当着娘家人丢面子,最终还是软下态度。 “等等……我一人再给你们一两银子,你们立刻给我消失在繁府!” 看来,这位夫人还真是个爱面子的人哪,小毛贼眼珠一转,当即坐地起价。 “每人一两银子那是最少的,我们兄弟被你家闺女打伤,不得治伤啊?再添三两银子凑个整十两,给我张银票?” 事已至此,繁壹哪里还有退路,只好从怀中掏出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丢到地下。 “还不快滚!” 要知道十两银子可是够普通人家大半年的花销,繁壹虽说不缺钱,但这事情没办成,还赔进去将近二十两银子,实在是憋屈的很。 为了搞清楚薛晗到底有没有私藏银子,繁壹便直接从繁家选了个小侍女,让她去薛晗房里服侍,临了,还不忘叮嘱。 “记得好好收拾,看看大小姐随身带了多少银子,够不够花。” 不多时,小侍女来到薛晗门外,朗声说道。 “薛大小姐可在,奴婢是来伺候您的。” 房间内,住在暗卫肉身中的锦祥十分警醒,握紧了腰间的长剑却被薛晗拍了手。 “握什么剑你又不会用……一个小姑娘,没有危险,把手放下开门去,一会儿去门口守着。” 锦祥生前是做掌柜的,平日里就算是坐,也都是坐在正位,会些拳脚功夫,却不会用剑。打探消息还算拿手,演一个暗卫,实在是头一回。依着薛晗的意思上前开门,随后站到门外去看守。 小侍女头一次见到暗卫,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进门后规规矩矩端了茶。薛晗见这小侍女和陆唯差不多年纪,一双眼灵动的很,随手端了一碟子点心递给她。 “拿着吃,我不爱吃这个。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微云,是繁夫人说,您这边没人照顾,让我过来。本以为您是个不好伺候的人,谁知一见才知道,是个如此好看的大姐姐,第一次见就给我点心。开门的大哥哥看起来也很威风,就是,昨日你们来时没见着他。” 眼前这微云看起来是个心思单纯口无遮拦的小姑娘,想必是繁壹为了对薛晗下手,又怕自己的计划被传回薛府,这才没带近身伺候的侍女。身边没有自己人,就只好临时抓人,也不知她和微云是如何交代的。 左右不过是那么几件事,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薛晗落座喝着茶,声音轻柔。 “他是暗卫,自然不是人人都能见到的。下人也是人,自然要尊重。况且,一见着你就觉得投缘,坐下吃,我这儿没什么规矩,有什么要你做的,我自会告诉你。” 微云似是很少有这样轻松的时刻,端着点心坐下身吃的像只小老鼠,待到吃完大半盘后,十分乖巧的和薛晗打了照顾,开始收拾房间。 薛晗为了方便盯着她,故意在一旁练字,只见微云一边收拾一边低声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动作麻利,薛晗换下的衣衫也顺手叠的整齐,其余薛晗的物件,都是半分未动。 就在此刻,繁瑾的二公子繁观潮来到薛晗门前,见门口守着一个暗卫,当即端起架子开口训斥。 “大胆,你一个小小侍卫也敢拦我的路?还不让开?” “二公子,属下乃是皇上赐予大小姐的暗卫,除了大小姐和皇上,谁都没资格让属下让开。” 虽说此刻是锦祥住在这暗卫肉身之中,但这皇上二字还是有些威力的,繁观潮一脸不耐烦的清清嗓子,再次开口。 “我来看薛大小姐,让我进去。” 锦祥这才让出一条路来,繁观潮大步走进房间,直奔薛晗身侧,见她在练字,当即借机握住她的手,出声指导。 “表妹,这个字应该这样写……” 还真是个难得的色胚,自家人都不放过,薛晗也不客气,撤回手的瞬间以手肘撞向繁观潮的胸口,站起身来笑道。 “二表兄,你爹没教过你,姑娘家的手不是随便碰的吗?” “都是自家人,哪有这种规矩,晗儿你也到了年纪,二殿下不要你,煜京的贵族公子也不要你,我不介意啊……你既然到这来了,可不就是暗许了咱俩的事?我都听见了,我爹正和我姑母商量定亲的事呢。” 这又是哪里来的规矩?答应过来玩一趟,就是默许跟人家定亲?薛晗自在惯了,最是听不惯这种话,当即便赏了繁观潮一个大嘴巴。 “今日不妨告诉你,我的亲事,只有我自己能做主,你最好少痴心妄想!” 拂袖间,异香满屋,微云和繁观潮都失去意识躺倒在地。 第56章 何不住到我家 薛晗动作温柔的抱了微云躺的床上去,随即唤了锦祥进门,轻声交代道。 “把这个繁观潮扔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打一顿,我已经改掉了他的记忆,他不会怀疑到我们。” 锦祥领命离开,薛晗则是走到微云身边,打了个响指。微云当即醒转,坐起身揉着眼睛一脸茫然。 “大小姐?我方才睡着了?” “是啊,你收拾着就趴在柜上睡着了,我抱你在床榻上睡的。你收拾的不错,再睡一会儿。” 或许是因为见过太多受委屈而不自知的孩子,薛晗对于婴灵和童灵一向宽厚,更何况,微云是个鲜活的生命。 哄睡了微云,薛晗便再次坐到桌案前练着她的字,不为别的,只为写出来的字能和薛大小姐像一些,免得日后露馅。 街巷之中,一位惊尘绝艳的姑娘引得无数人侧目,而那位姑娘则是一副毫无闲心的模样,匆匆忙忙的走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不多时,一位侍女模样的人走到她身边,低声汇报着什么,随后又消失在人流中。那位姑娘的神色则是轻松不少,走到一位盯着他看的公子身前,行礼开口。 “公子安好,奴家端木渡,初来邺城,实在是人生地不熟,丢了银子,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不知公子可否指点一番,这繁家在何处?” 如此这般容颜绝艳的姑娘和自己搭话,那公子险些流出口水来,抓住那姑娘的手帕就不松手,显然是失了神。 那姑娘也不恼,手指隔着手帕在他手上轻点,柔声追问道。 “公子……可否告知?” 那失神的公子总算是回过神来,低头嗅了手帕上的香气,笑的点头如捣蒜,伸手指路。 “姑娘往那边走便是,绕过一个弯,瞧见一家商行后左拐直走,就能看见繁家的牌匾了。” “多谢。” 姑娘并未抽回手帕,任由那公子握在手里一个劲儿的把玩,其他人见状,也是跟着吹起口哨来。 “姑娘何不住到我家啊?我家地方大!” “端木渡……好美的名字啊,在下苦海浮沉多年,姑娘可愿渡我!” 在众人的呼喊声中,端木姑娘只是快步离开,拐进巷子后便从发间随手取下几只金钗送给路边的乞丐,微微活动脖颈后伸手松了松腰间的腰封,举止之间并无半点顾及,瞧着倒不像是姑娘会做的。 眼看天色渐暗,繁观潮从城郊一瘸一拐的走回城中,正撞见夕阳之中倚在树下休息的端木渡,一向最爱美人的他自然是禁不住诱惑,上前便要拉住她的手。 “姑娘可是迷路了?怎的一个人站在此处?” 端木渡满脸慌乱的就要躲,谁知却脚下一软直接倒进繁观潮怀中,这一下,便如同羊入虎口一般,繁观潮笑的得意,也不顾手上有伤就往端木渡脸上腰间摸。 并未面对繁观潮的时候,端木渡脸上分明是厌恶的,回头对上他目光的瞬间却是满眼的无措,声音带颤。 “是啊,我丢了荷包,无处可去,也不认得路。眼看天就要黑了,公子……可愿收留我一夜?” 这娇软的声音听的人骨头发酥,这等好事岂能错过?繁观潮当即开口应下。 “自然是愿意的,姑娘莫怕,我背你回去!” 等到这位姑娘真的背在背上,繁观潮才觉得重,还没走到家便气喘吁吁。端木渡则是十分懂事的开口宽慰着。 “公子辛苦,受了伤还愿意背我,待到渡儿联系上家人,必有重谢。” 繁观潮并不图什么重谢,只图这个大美人罢了。 当晚,微云端了几道丰盛菜肴和一壶酒到薛晗房中,开口禀报着。 “大小姐,繁夫人说知道您一路辛苦,让您自己在房里吃饭,也好自在些。还有这壶酒,说是酿了一个月的果酒,不会醉人,喝起来也香甜,能让您睡个好觉。” 繁壹真的会好心送酒?恐怕是另有原因……薛晗打发了微云去外面收拾花草,倒出一杯酒来低头一嗅便知有问题。随手将一整壶酒都直接倒在窗外。 至于桌上的饭菜,薛晗也都是一一确认没有被动过手脚才招呼了暗卫锦祥和微云一起来吃。 “都进来,这么多菜我也吃不了,你们喜欢吃什么自己动筷子。” 与此同时,繁壹正在房中和繁观潮说话。 “观潮,今日晗儿的酒里,我动了手脚,再过个一时半刻的你只管过去,保准那小蹄子没力气跟你较劲。只要生米煮成熟饭,这婚事就由不得她。” 比起薛晗,赵观潮还是舍不得自己带回家的大美人,不禁开口和繁壹提起。 “故母,我今日在外面还碰见一位容貌惊艳的姑娘,看一眼就忘不了的那种!这婚事我觉得……” “你这孩子,路上碰见的和晗儿能一样么?晗儿可是今晚就能碰的,我都安排好了,只要你过去就行。你那姑娘,今晚能碰吗?男人嘛,三妻四妾的都是常事,你怕什么。听姑母的,一个一个来。” 得知今晚能开荤,繁观潮可谓是激动的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熬过了两刻钟,便直接来到薛晗房前。 果然,房门外没人看守,房间里没有动静。 繁观潮笑的合不拢嘴,推门便进,薛晗虽说知道今夜会有事发生,但毕竟猜不准是什么时候,此刻,她正坐在床边擦拭着半干的长发。繁观潮信了繁壹的话,以为此刻的薛晗毫无还手之力,搓着手便开口调侃。 “穿的少些,更显身形……晗儿,你可比我想象的还诱人,今夜便是咱们的洞房花烛了,我一定对你温柔些。” 看来,锦祥下手还是不够重啊,带有法力的玉玦洗澡时放在一旁,先骗过他,再拿到玉玦召唤百鬼。 打定主意,薛晗便装出一副无力模样倚在床头。 “你别过来……” “别害怕,不会弄疼你的,来嘛。” 繁观潮如同猛虎一般便直接扑向薛晗,薛晗则是一个闪身绕开他,伸手要去拿玉玦。谁知玉玦还没拿到手,繁观潮便直接倒地,吐出一口血来。 第57章 她干净的,你不配碰 薛晗诧异抬眼,只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这是……华遥易容出来的一张脸,那日涟波浅中的端木公子,只是此刻穿着的是一身女装! “你怎么!” 薛晗一句话未说完,华遥便朝着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趁着这个空档,繁观潮已然站起身来捡了个花瓶就往华遥身上砸,气急败坏的喊道。 “你是哪来的!竟敢在我家撒野!看我不打死你!” “公子怎的如此狠心,带我回家时还对我温柔深情,一路背我回来的,一个时辰未过,便要打死我吗?” 华遥稳稳接住花瓶放到一边,故意以女声说话,惊的繁观潮一时呆愣。一想到自己又是捏脸又是搂腰,还费了好大力气背回家的大美人竟是个男人,他就只觉得气愤。抬手指着华遥一阵叫嚣。 “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妖怪!当时是我有眼无珠,你……你玩弄我一通,自己走掉就是了,怎么还来抢我的女人!我告诉你,她现在是我的女人,我爹和我姑姑都是同意了的。再说,她在煜京的时候就已经不……” 话未说完,华遥便是一脚踢上他胸口,恢复了男声厉声警告道。 “她干净得很,你不配碰她。” 华遥这一脚力道极大,繁观潮一连后退几步栽倒在地,正倒在薛晗脚边,薛晗挑眉一笑,蹲下身淡淡开口。 “放心,不杀你,只是折磨你而已,比如说打断了腿再接上,再打断,再接上。你有什么喜欢的方式也可以告诉我,我一定满足。” 薛晗正要动手,华遥却上前握住她的手,低声劝阻。 “交给我,别脏了你的手。” “好,那我躺床上看戏。” 有了如此一个帮手,薛晗自然是无需担心,倚在床头晃着脚看着华遥动手折磨繁观潮。为防止他求救,华遥已经封了他哑穴,而就在此刻,薛晗注意到对面窗户上的一个影子,伸手指给华遥看。 华遥扬唇一笑,再开口时,已是繁观潮的声音。 “小贱蹄子,竟敢偷袭我……你不是有本事的很吗?反抗啊?叫啊!” 为了让繁观潮不得不配合,华遥解开他的哑穴,却顺手在他后颈处又做了手脚,待到繁观潮开口,已然是带了哭腔的女声。 “你放开我!啊……声音,你对我做了什么!你这个禽兽!” 这样一来,一男一女倒是逼真得很。薛晗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过瘾的很,倚在床头捂紧自己的嘴,免得自己发出声音。 窗外的人显然也信以为真,很快便离开了。 华遥直接打晕繁观潮捆了手脚扔到墙边,这才坐到薛晗对面,长出一口气。 “装的挺像,小骗子,我还以为你真的动不了。” “你也不错,之前不是说没时间出宫吗?怎么还被人背拐到家里来了呀,端木姑娘?” 姑娘两个字,故意拖长的尾音,薛晗伸手拎起华遥的衣袖晃了晃,华遥则是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太子殿下当然不好过来,但是端木姑娘没关系。这边的鸿枢商人不大安分,我就向父皇请旨,到这来了。” 这家伙,还真是油嘴滑舌,薛晗坐起身来看向墙角的繁观潮,低声问道。 “今晚好说,明日一早怎么办?被人发现我房间里藏着两个男人么?” 先前薛映在的时候,简直是每天致力于来自己房里抓男人,繁壹则是变被动为主动,想来一个强买强卖。陆唯不在身边,锦祥又不是谁都可以附身,想要虐回来还是有点难的。 华遥坐在一遍打量着窗外,也不知在盘算什么,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 “陆唯若是在,我不会如此轻易就进来,不过我听繁府的人说,好像是有个暗卫在府上的。” 正说着,锦祥的灵体便从门外飘了进来,开口禀报。 “主上,繁壹早有后手,将我和微云骗到府外去关起来,微云机灵,想着逃跑回来通知您,被那些毛贼抓住,挨了一顿打,尚在昏迷,属下只能如此来求救了。” 这个繁壹,当真是思虑周全,竟然连一个半大孩子都不放过。薛晗以最快速度穿了衣物,开口解释着。 “我要救人,一起出府。” 薛大小姐的肉身有些虚弱,体内也并无内力,寻常的招式还好,轻功可就有些不太行了。见薛晗尝试几次都能没能成功翻墙,华遥无奈一笑,上前抱住薛晗直接纵身一跃,翻出墙外。 “功夫不到家就不要逞强,我抱着你,你来指路。” 薛晗也并不知道具体位置,全靠跟随锦祥。不多时,两人赶到一个小仓库,薛晗想也没想就直接破坏性的踹了门。 微云小小的身子蜷在地上瑟瑟发抖,身旁的几个男人一边提裤子一边低声议论。 “雏儿就是不一样,爽!” “早知道我就不该第一个冲上去,还被她咬了一口,你看看,都见血了。” 这就是极恶人间吗? 因为平庸弱小就要承受这一切。 先于薛晗一步,华遥动手将几个畜牲全部斩杀,随后大不走出门外,背过身去。 “晗儿,你照顾她,我把风。” 薛晗蹲下身扶起微云,把随身最后一点花粉洒出,借着玉玦中的法力更改掉她脑海中糟糕的记忆。 她的手指抵在微云眉心,闪着淡淡的光华,微云闭上双眼,睡得安详,身上的伤痕随之消失,身体也终于不再颤抖。 薛晗神色淡然,低低开口。 “都忘了……从今往后,我会陪你再创造新的更好的记忆。” 三人悄悄折返繁府,华遥再次将自己易容成姑娘模样,在薛晗房间的地面上打了个地铺,席地而坐摆弄着面前的一堆瓶瓶罐罐。薛晗见他没有枕头,随手丢了个软枕下去,忍不住开口问道。 “姑娘就姑娘,你非得把自己变得这么好看做什么,太惹眼了。” “不惹眼怎么吸引那个色胚?本以为他会跟我纠缠,谁知还是来找你,唉,是我失策……明日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法子。快些睡,一切明日见分晓。” 第58章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次日一大早,繁壹便满心欢喜的直奔薛晗所在房间,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将这件事全部推责给薛晗和繁观潮。一想到薛晗名声扫地,自家女儿坐稳王妃位置,她就笑得合不拢嘴。 与此同时,房间内,华遥站在门前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当即回头向薛晗使了个眼色,随后直接扑出房门,装作浑身无力的摔倒在地。 此刻的华遥还是昨日那身女装扮相,一张惊艳的脸此刻哭的是梨花带雨,颈间还有两处可疑的红晕,加之这般衣衫不整摔倒在地的模样,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忽如其来的一个美貌姑娘从薛晗房中出来,繁壹也是吓了一大跳,未及猜想,华遥便拉扯着繁壹的衣物哭诉起来。 “您可是繁观潮的母亲?今日我一定要与您说个清楚!我虽说不是什么名门贵女,却也是个正经人,你家儿子昨日傍晚将我带回家中,甜言蜜语的哄着,谁知当晚就要和我同床!我不依,他应是给我灌下药酒,等我无力反抗时将我拖到这房间里,我这才发现房里还有位姑娘!” 这怎么,和想象中不大一样?繁观潮那孩子竟如此大胆,一个晚上和两个姑娘闹腾?繁壹一时间也乱了方寸,一脸慌乱的解释着。 “昨日?我昨日可没见着观潮带人回来。你是何人?先松开!我不是他母亲,是他姑母,你有何事去找他爹说。” “姑母也是长辈,我到要问问你们繁家是如何教育儿子的,光天化日之下拐姑娘回家不说,还急不可耐的就要霸王硬上弓!你今日若是不给个交代,我便和房里那位姑娘一道上煜京成,将此事告知京兆尹大人!” 房间内,薛晗将迷迷糊糊的繁观潮推出门外,繁观潮见了华遥便要抱,繁壹见他这副模样,上前便是一个巴掌。 “小兔崽子,你本事够大的呀!还得一次要俩!” “冤枉啊姑母……我没有,我什么时候要俩了?” 正说着,红着眼眶的薛晗也走上前狠狠打了繁观潮一巴掌。 “我与你可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如此羞辱我!我不及她长得好看,不及她身段纤细,长发飘然,那你把她带到我房里是什么意思?我名声不好是真,但也没有沦落到这等任人欺辱的地步!你说喜欢我,却又当着我的面和旁的姑娘亲热,简直是禽兽不如!” 瘫坐在一边的繁观潮顿时傻了眼,他昨晚对端木渡做了什么吗?他记得自己来的是薛晗的房间,怎么端木渡也在这? 还有……昨晚那个端木渡是个男人的脸,说话也是男人的声音! 才回过味儿来的繁观潮站到繁壹身后,指着华遥大声控诉。 “不对!你是个男人,武功高强,昨晚还打我来着!我现在胳膊还疼呢!” “繁公子,奴家没想到你当真如此绝情,不愿娶我也就罢了,怎的还诬陷我是男人!夫人您说,阿渡哪里像是男人了!” 见繁观潮这样说,华遥决定来一招火上浇油,越哭越委屈,抽泣声引来了不少繁府下人。 因着没有花粉消除记忆,薛晗早就利用法术将他身上的伤痕抹去,只留内伤,防的就是他此刻说实话。 繁壹为验证繁观潮所说真伪,当即拉起他衣袖查看,只见他手臂上并无半点伤痕,倒是从旁佐证了华遥的话是真。 如此这般不听话的兔崽子,繁壹是无论如何也护不住了,装模作样的伸手打了繁观潮一通,带了薛晗和华遥一起去见繁瑾。 听着众人三言两语说清楚此事,繁瑾当即拿出戒尺就往繁观潮背上打。 “小兔崽子,我让你撒谎!自己做错了事却想出如此拙劣的谎言来,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到底是男是女!” 别人说的都和自己说的不大一样,繁观潮也一度怀疑,昨晚发生的事会不会真的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事到如今,他也不狡辩了,跪在地上极为敷衍的认错。 “是我错了,爹,您怎么罚我都行。” “混账,你该向你表妹和端木姑娘道歉,跪我有何用!晗儿,端木姑娘,昨夜之事是犬子的错,这戒尺交予二位姑娘,尽管动手打。” 华遥与薛晗对视一眼,双手接过戒尺,一下一下打在繁观潮身上,看似轻,实则重,繁观潮也是被打的连连求饶。 “姑奶奶,我错了!别打,你不是无处栖身吗?我送你一个院子好不好?马上就把地契交给你!” 就这样,华遥和薛晗平白得了一处院落,只是华遥嫌弃繁观潮住过的院子不干净,直接转手卖掉,带着微云和锦祥租了个小些的院子临时落脚,将其余的银票直接交给薛晗。 薛晗平日里吃喝穿戴都不缺,一时间倒是也用不到银子,看着面前的近千两银票,到也不觉得有什么用。 “给我做什么?这些银子还是放在你那里用处更大些。” “我在宫中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想要银子,随时都有人送来。倒是你,在薛家过得不好,何不搬出来住?这些银子足够你买下一处小些的宅子,或是商铺。自给自足,总比受制于人要好得多。” 这一条路,薛晗倒是并未想过,还真是在阴司呆久了,忘了这凡间竟有如此多的机遇。她活了几百年,什么都会一些,养活自己还是不成问题的,不在薛家,倒也省得整日小心提防了。 华遥也是大方,这么多银子转手送人,眼都不眨一下。既然他都给了,自己哪有不收的道理?薛晗将银票叠放整齐收好,开口道谢。 “多谢你如此为我着想,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报答,你这身份,应该也没什么办不到的事。” “你将我想的太厉害了,眼下就有一桩办不到的事……鸿枢暗探在邺城似有窝点,我是易容前来,应该还没打草惊蛇,你能操纵百鬼,不如趁夜帮我查探一番。鸿枢暗探后颈偏下的位置有一处蛟龙刺青,白日里不方便看,入夜后,小鬼们应该方便些?” 第59章 要好看的男子 才收了银子就要帮忙做事,薛晗总觉得,自己和玄舍那些拿银子做事的杀手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执行的任务比较简单。 反正做的是有利于江山社稷的正事,她也就不计得失了。 “嗯,这个简单,入夜之后我就让他们去查。哦对了,还有件事,我之前发现,运送粮食和菜到涟波浅的马车,是画着繁家标志的平槽马车,我总觉得,这件事似乎并不简单。” 听到那熟悉的三个字,华遥当即轻叹口气,抬眼看向薛晗。 “你不是在信上说,不查了么?” 糟了,一不留神说漏嘴,被抓了个正着。 薛晗摆弄着发间的流苏,讪笑着开口回答。 “我也是担心你嘛,而且我绝对是暗中调查,都是小鬼们去的,人类发现不了。况且事关繁家,万一真的和繁壹有关,我哪日被算计死了都要死不瞑目的。” 好好的一个姑娘,和鬼混的多了,说话都不加遮掩。华遥伸手覆上薛晗双唇,低声叮嘱。 “小声些,微云还在。陆唯我看着也没有之前警醒,你们吵架了?” 薛晗的双唇微微发凉,柔软的如同一般,华遥触及之后便忍不住心猿意马,匆匆收回手起身,移开目光。薛晗以为他是去看外面有没有人,翘着二郎腿晃起脚来,一脸得意的回答。 “吵什么架……现在暗卫的肉身里住着另一个灵体,陆唯有些事要忙,过几日回来。这个新的灵体,和我不大熟。不说这些了,我还有件事问你,繁家的大公子在哪?这几日在繁家,就只看见那个色胚,很是好奇他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闻繁家大公子是个读书的材料,曾在京兆尹身边做过事,后因看不惯官场,请辞离职,在邺城城郊管理茶园。他比繁观潮大了五岁,而今已经娶妻生子了。” 这样的一个人,该是不会和鸿枢暗探有染的?反正都是繁家人,早晚是要查清楚的,薛晗起身从华遥房里拎出他易容的家伙什,开口说道。 “帮我易容,要好看的男子,一会儿咱们去茶园走一遭。” “那我呢,需要安排个什么角色?” “随意,反正不是我夫人就好。” 闻言,华遥嗤笑出声,抬手拍了薛晗的头。 “易容只能改变容貌,身形只能略微变化,身高是改不了的,你比我矮了足足一头,还想让我扮你夫人?今日在繁家哭的嗓子发疼,就来个普通容貌的小厮,跟在你身后当个哑奴。” 华遥坐下身为薛晗易容,原本就没睡好的薛晗不一会儿便开始打瞌睡,整个上半身摇摇晃晃的,华遥只得伸出一只手托着她的下巴,低声吐槽道。 “总是困成这样,真不知昨夜又和小鬼们做什么去了。” 易容刚刚完成,华遥收手的瞬间,薛晗便直挺挺倒在他肩头,嘴里念叨着什么奇怪的音节。 素月受到召唤,本以为是有事,谁知却看到这一幕,当即掩唇笑起来,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薛晗悠悠醒转,抬头就看见华遥又易容成一个新的模样,虽说不如端木公子惊艳,却格外耐看。华遥总算是得了机会活动肩膀,见薛晗一直盯着自己,故意凑近了些,低声笑道。 “瞧着可还顺眼?马车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动身。” 意识到自己靠在华遥身上睡了许久,薛晗又是对自己一阵谴责。 怕不是在阴司久了,心志不坚,不过一个男人,竟然睡得迷迷糊糊都往人家身上靠?传出去岂不是毁了她一世英名?不对,一定是薛大小姐太缺爱,所以才会这样的。 薛晗抬手揉揉眼睛,站起身便走。 “这就走。” 繁家茶园的面积在整个邺城可以说是数一数二,薛晗和华遥到达之后,便见园子里一片和谐景象,茶工们各自引水灌溉,修枝剪叶,不远处的小院中,一个年轻妇人正带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女孩玩耍。 薛晗脚步轻快的走进茶园,行礼后开口询问。 “夫人,请问繁家大公子可在?” “小公子是来看茶叶的?真是不巧,我家夫君今日到煜京成谈生意,怕是回不来。茶园里有位管事跟随我家夫君许久,让他来向公子说明。” 那妇人待人极为和善,将华遥和薛晗让进屋内便端了茶,小女孩也不怕生人,拿着个草叶编成的蝴蝶玩的开心。就在薛晗准备出门和小女孩玩一会儿的时候,茶园管事便走了进来,一袭蓝灰长衫,倒是一派读书人模样。 “见过二位公子,茶园内茶叶品类共有五种……” 管事的介绍起茶叶来头头是道,而薛晗则是有意将话题引向正题。 “听闻涟波浅的茶叶也是从繁家茶园而来,我偶然喝过一次,觉得十分醇香。不知送往涟波浅的茶叶是哪一种?” 在提到涟波浅的瞬间,管家神色似乎微微有变,随后笑着回答道。 “有两种,一种是价钱低些的三等茶,一种是价钱昂贵的一等茶,按着公子的说法,怕是一等茶,一两茶叶百三十两银子。” 涟波浅还真是销金窟,茶叶都这么贵,她可不想买。在管事的带领下,华遥和薛晗到茶田内参观,只见一辆平槽马车缓缓驶出,薛晗心念一动,吩咐素月追踪前往。 午后,薛晗和华遥回到住处,素月也折返回来,向薛晗汇报道。 “主上,马车一路进了山,山中有个人家不多的小村子,还有些废墟。我看见从茶园运过去的不仅有茶叶,还有粮食蔬果。那些村民拿了东西却并未付钱,此外没什么怪异举动。” “这就奇了,平白接济村民,这繁家大公子不像是个做生意的,倒像是个做慈善的。” 华遥看不见素月,却也能想到是有灵体在和她说话,当即低声附和。 “的确奇怪,看来今晚,我们得去一趟山中村。晗儿,以防万一,晚上我们再换一张脸。” “有本事就是任性,一天换三次脸,天下也就太子殿下您了。” 第60章 小鬼吓阎王 当日午夜,薛晗和华遥一起赶往山中村,幽深林中时不时传来鸟鸣,华遥看着毫无惧意走在前面的薛晗,只觉得她当真是胆大,比起年幼时,可要强多了。 虽说华遥知道入夜行事更方便些,但却还是有些好奇,她为什么偏要选在阴气最重的子时。正想着,脚下踩着一个有些光滑的东西,华遥放低灯笼低头去看,这才发觉自己脚下正是个头盖骨。 本该是眼睛的地方此刻是两个大大的黑窟窿,似乎正看向华遥。 华遥原本是不怕的,只因薛晗时不时和身旁有说有笑,他才意识到自己身边或许有很多自己看不见的灵体,说不定,就有他脚下这位。 无端对着头骨生出敬畏之心,华遥后退一步行礼默念。 “请恕罪,在下无意冒犯……只是不小心。” 回头时并未发现华遥,薛晗四下观望,这才看见华遥正神神叨叨的站在那。 “这样耽误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查到端倪,素月,把他给我拉过来。” “是,主上。” 素月的灵体眨眼间便在华遥身前聚集,以自己并不存在的手指摸了摸华遥的脸颊,拉着他的手臂快速前进。 而华遥做感受到的,便是脸颊忽如其来的凉意,以及不由自主抬起来的胳膊,还有一股牵引着自己前行的力量。 这奇怪的一切在到达薛晗身边时戛然而止,华遥在原地站定,呼吸不稳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额间还有一层薄汗。 “别怕,是我的人……啊不对,我的鬼,怕你迷路,让她帮个忙,忘了提前跟你打招呼。” 华遥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村庄,咽了口水。 “没事,就是觉得有点,刺激过头了。” 午夜的山村,几乎是漆黑一片,惨淡的月光也根本起不到照亮的作用。薛晗早已习惯黑暗,倒是无碍,而华遥毕竟是个普通人,唯一照亮的灯笼也已经被烧毁,他只能伸手探寻身前有些什么。薛晗这才反应过来,在这种环境下,他基本等同于瞎子。 看着华遥就要摸上自己胸口的手,薛晗长呼一口气,把自己的袖口递给华遥。 “要进村不能点灯笼,看不见就抓住我的衣袖。” 虽然华遥并不愿意在一个姑娘家面前丢脸,但眼下,也就只能这样了。握紧薛晗的衣角,在指间绕了几圈当做固定,华遥紧跟着薛晗的步子前行。 村庄比想象中更加安静,查探回来的素月开口回禀。 “地面上没有活的,不过地下有动静,入口一定就在附近。” “和锦祥他们分头找。” 灵体们四散寻找,薛晗则是闭目凝神感受着周围的气息,于她而言,世间有生命的东西都有各自的气息,她即便是闭着眼也能准确分别。 很快,她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迈步前进的瞬间,一个倒挂着的骷髅直直落下,尸骨之上还有残存的血肉,扑鼻而来的臭气险些让薛晗直接吐出来,而华遥则是出手准确无误的将它用长剑挑到一边去。 薛晗不由惊讶回头。 “你不是看不见吗?” “听声辨位,练了好些年的。如果我没听错,现下正有十几号人朝我们赶来。” 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谁知没见着打上前来的活人,只有削尖了的树枝朝着他们飞射而来。 风声从耳旁掠过,薛晗一把将华遥推开。 “左前方有暗箭,你自己抵挡一阵,别离我太近!” 暗箭一波接着一波,那十几人似乎并不知道造访的敌人有多少人,只是躲在暗处。薛晗不愿再拖下去,脱下外衫蒙住华遥的头,将腰间玉玦抛向空中。 玉玦悬在半空,发出耀眼的光辉,薛晗整个人腾空而起,抬手虚拢在玉玦之上,细小明亮的电光从她的指尖迸发而出,灵蛇一般追随着她的手指腾挪游走,下一刻,薛晗的手迅速结印,原本隐藏在林中各处的神秘人也仿佛被捆绑在一起般,一个接一个的摔落在地。 薛晗抓住玉玦重新挂回腰间,抬脚踢了其中一位,声音冷冽淡漠。 “你们这些小鬼,也有胆子吓唬阎王?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说清楚,留全尸。” 躺倒在地的众人似乎早就料到会是如此结局,高喊着她听不明白的音节,服毒自尽。 薛晗走到华遥近前取下盖在他头顶的衣物,开口笑道。 “这么听话?一动也不动的。” “你不让我看见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好景致,我不必自讨没趣。” 华遥伸手想去拉薛晗的衣袖,谁知这一拉,拉到的却是她的手。薛晗察觉到他手心里满是冷汗,并未挣脱,而是安慰孩子一般的拉着他的手晃了晃。 “没事,都解决掉了,入口已经找到,我们进去看看,这回可以点灯。” 在薛晗看来,华遥的确只是个活了二十几年的小家伙,而她活了几百年,凡间的朝代都换了几遍。 她以为,自己绝不会和这样一个小家伙有什么纠葛,充其量只是,喜欢来自他灵魂的香气。 薛晗凑到华遥颈窝深吸一口气,拉着他走进地下暗室,沿路点燃了灯火之后才松开他的手。 地下暗室内七拐八拐的,迷宫一般,华遥一直紧紧跟随,直到,他们看到一个倒在地上的男人。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还有几分显老,像是在哪里见过……繁家! “你是,繁家大公子?你哪里不舒服?” 因为看不太清楚的缘故,华遥端着烛台凑近他,谁知一见到光,他便十分痛苦的呼喊起来。 “你们这些无耻之徒……我的茶园,绝不会成为你们的据点!你们休想用这等下贱的法子控制我!” 华遥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将烛台挪远些,伸手在他手臂和胸口的几个穴位按揉着。繁家大公子的呼吸似乎顺畅一些,但整个人的神志还是不大清楚,见华遥停下动作,薛晗忍不住问道。 “怎么停下了?你按的穴位有用。” “我对医术并不精通,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看脉象,五脏正在渐渐衰竭,还是将他带回去,无论如何也要救治,他还有妻儿在这世间。” 第61章 莫要如此唤我 锦祥受命带繁家大公子回去,华遥则是举着烛台继续往暗室深处走去,地下暗室狭长空荡,脚步声都带着回音,薛晗确定这里没有人也没有灵体,走在华遥身后听着灵体们的汇报,将其中重要信息低声转告。 “村中袭击我们的人,只有一人后颈有蛟龙刺青,整个图案核桃那么大,其他人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繁府之人都没有刺青,茶园那边,说是有人手上握着很多人命,戾气太重。无法靠近。除此之外,还查了客人较多的几家客栈,没有发现。” 灵体们的调查速度果然是惊人,果然是比人类轻松多了。不过这凡事有得有失,薛晗毕竟只是个普通人,百鬼又怎会平白受她驱策? 回想起薛晗白日里总是困倦的模样,华遥回过身看向薛晗。 “你每晚睡不好,是不是因为有灵体纠缠?那些灵体……为什么会听你的话?” 到底还是提起这个来了,薛晗心中暗自为难,华遥心思细腻,到底还是发觉了。不能暴露身份,还是先撒谎哄骗着。 薛晗装作一脸无奈的模样,低声解释着。 “谁让这世间能瞧见灵体的人太少了呢,不是我夸口,整个乾渊能瞧见的怕也没有几人。凌紫月恐怕没空处理这些,那些灵体不是执着于世间之事就是因为自身机缘未到无法投胎的,急于求助,碰上我这么一个闲人,身边还有会法力的人,当然要求我帮忙了,他们多做好事,下辈子可以投胎个好人家,至于我,多做好事也能改改气运。” 这样的说法,华遥会信的?薛晗心里没什么底,有些不安的看向华遥,而华遥则是忽然笑了起来。 “当真是个心善的姑娘。” “你……不会觉得我是个异类吗?先前我半夜跑出去做好事,还把几个百姓吓得半死,我只能用花粉让她们忘掉和我有关的记忆。” 一想起那些啼笑皆非的事,薛晗就觉得烦躁,而华遥却是一脸认真的摇摇头,轻声回答道。 “鬼也曾是人,不过是和我们阴阳两隔而已。你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但却并未用这种能力满足私欲,而是尽己所能行正义之事,是真正的侠之大者。” 原来被人类夸奖是这种感觉,做了几百年的阎王,都是日复一日的枯燥,因为是分内之事,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即便是阎王祠中那些上香上供之人,夸奖的背后也都是有所求的。 薛晗一阵心情大好,从华遥手里接过烛台走到前面。 “你在后面跟着,安全些。” 没走出几步,狭小的暗室忽然变得宽敞,整整齐齐的堆放着大小相同的木箱,木箱上两张斜贴的封条已经被撕毁,薛晗随手打开一个,震惊出声。 “箭头!这些鸿枢人果然是在谋划起事。” 华遥走到暗室另一边的角落,打开另一个木箱,发现的东西更让人为之震惊。 “火药……看这容器应当是前几年生产出来的,却为何一直存放在此处?” 听到火药二字,薛晗下意识后退几步,生怕这地下暗室会忽然起火一般,华遥看出她的畏惧,开口解释着。 “引燃火药需要明火或是强烈摩擦,此处阴暗,不会有事的。这些东西是证据,得安排人马运送回京。” 他总是能如此快的发现自己的异常,有时候很方便,但这种时候就很丢脸。她才不是怕火,只是不习惯而已。 为了让华遥尽快忘记这件事,薛晗故意开口调侃。 “你来邺城还带了人马?我怎么没看见?” “不能被他们知道我的秘密,都安排在南郊安营扎寨呢。说起来,这次回去得让他们走的慢一点,如此,咱们还能在邺城多留一日。” 薛晗吩咐几个灵体留在这看守,看向清点箱子的薛晗,一脸疑惑。 “为何要多留一日?” 华遥侧过头,看向薛晗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一般。 “因为百年前的今日,是乾渊国成立的日子,乾渊这名字意义非常,颇具霸主气势,几代君王都未曾更改国号,百姓们都很重视这一天,晗儿你居然连这个也忘了?” “咳……没忘,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既然明天过节,那咱们还是早些回去,明日一早也买些好吃的,和微云他们一起过节。” 回到住处,薛晗在床榻上躺好,掏出玉玦,与陆唯说话。 “陆唯,阴司记忆廊中,有没有已过百年的医者记忆?我救回一个重要人物,但症状很奇怪,我想治好他。” 正在偏殿给鬼差们训话的陆唯还带着怒气,躲到僻静处才开口回答。 “除非是镇魂钟变成人,否则谁也算不上重要。镇魂钟是宝物,即便变成人也不会生病。阴司规矩,记忆廊的记忆不能擅动,即便是百年已过无人继承,也只能扔掉。” 这生硬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又生气了。薛晗翻了个身,软下语调故意调侃。 “扔掉多可惜,存下造福于人不好么?那种规矩,阴司四殿阎王谁都不遵守,咱们不用那么听话。我的好唯唯……我们既然已经到人间生活,就得多干点人事,不然太容易引人怀疑。我也不只是为了旁人,这薛晗的身子骨也不好,天气一热我就浑身难受,会医术我也好自己想想办法。” 玉玦没有再亮起光芒,陆唯也没再回话,薛晗闭了眼正准备休息,房门却忽然被人推开了,暗卫陆唯将封存的记忆匣子放在床边,半跪在薛晗床前,紧皱着眉满脸的担忧。 “主上何处不适?锦祥照顾不周,我已经罚过他了。” 面对飞速赶来的陆唯,薛晗只是笑着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回来的真快,还是我家小唯唯好。” 陆唯看着眼前明显没什么事的自家主上,只觉得受了骗,别过目光赌气一般。 “主上莫要如此唤我,您若是再戏弄我,我便不回来了。” 怎么走了几日还学会威胁人了?薛晗为了圆谎,当即按住隐隐作痛的肚子。 “没有戏弄你,是真的。” 第62章 别站着,躺下 陆唯虽说对于薛晗又套路他这件事心有不甘,但却还是不敢疏忽这住着自家主上的肉身,伸手为薛晗诊脉。见薛晗表情复杂,当即说道。 “检查记忆廊时,发觉一个记忆匣子的主人是这位名医的弟子,担心主上自诊有误,便占了他的记忆。如此可以更好的帮助主上……” 说着说着,陆唯的神情显得有些窘迫,见陆唯话说一般,薛晗担心这肉身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绝症之类,拉着陆唯的手追问道。 “我怎么了?你如实说。” “主上无碍,只是,女子月事。明日属下帮您煎药。” 说完,陆唯直接从窗户窜出门外,在外守着。 次日一早,薛晗因为腹痛显得格外懒散,梳妆和穿戴都是微云和陆唯协助完成,因不想扫了华遥的兴致,薛晗还是和华遥一起上了街。 街边多了不少售卖点心的摊位,但却都是方方正正的,薛晗也是听了那人解释才明白,圆的又被称为丸,与完谐音,因此这一日所有出售的小吃都是方的。 沿街玩了一路,谁知却是迎面撞见一个大红花轿,抬轿子的正是极为眼熟的繁家下人。难不成又是那二公子?花轿中传来隐约哭声,薛晗正要上前查看,却被一身端木渡装扮的华遥拦下,开口是柔软女声。 “别去,现在不是时候。” 华遥正准备拉着薛晗离开,走在迎亲队伍中一身大红的繁壹却是快步上前拦下薛晗,开口朗声劝着。 “晗儿,跟娘回去,你表哥成亲,家里也没个同辈跟他喝酒说话,怪冷清的。” “跟你回去,让你和他一起算计我,要我的命吗?” 薛晗不顾场合,出口毫不遮掩,围观喜事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繁壹,私下议论着。繁壹觉得有些丢脸,当即便厉声呵斥道。 “哪有你这样的女儿,连娘的话都不听,我在大街上好好跟你说,你就这么气我?一家人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再说,若不是你当日打扮的花枝招展,你表哥怎会看上你!今日你说什么都没用,赶紧跟我回家!” 繁壹生怕薛晗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伸手便要拉着薛晗离开,华遥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挡开繁壹的手。 “你只是她的小娘,没生她没养她,自然也没有资格管教她。女儿家最重名节,你一个做长辈的竟然在街上公然叫骂,可见你根本不在意她的感受,试问天下怎会有这样的母亲。你若再不走,我便要报官了!” 眼看花轿就要上前,繁壹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匆匆跟在花轿后离开了。华遥知道薛晗没心情继续玩乐,看着她脸色也有些不好,当即开口问道。 “腹痛?看你时不时就借着摆弄路边小玩意儿的机会按着肚子,我们也算是相处许久了,怎的和我在一起还是这样拘谨。” “你……你怎么又知道?分明是出来玩的,怎么反倒觉得你一直在盯着我?” 华遥也不回答,只是单手揽住薛晗缓步前行着,在旁人眼中倒是并没有什么不妥,但薛晗却有些抵抗不住华遥身上的味道,来自灵魂的香气混合着他故意弄在身上的香料,混合在一起,格外诱人。 到了院前的无人小巷,华遥直接将薛晗横抱起来,依旧大步流星的走着,薛晗则是忍不住调笑起来。 “端木姑娘,这合理吗?” “你喜欢我身上的味道,这样就不用了特意侧过头闻了。” 奇怪,怎么好像什么小动作都瞒不过他?薛晗生怕再吃瘪,闭了眼不再说话。正在院中等候的陆唯见自家主上是被抱回来的,匆匆上前查看情况,而华遥则是避开陆唯的手,唤着正在摘菜的微云。 “微云,你来陪她。陆唯,我对药材拿捏不准,你去药铺买几味药材,给你家主上煎药,她不舒服。” 虽说陆唯有几分不情不愿,却还是听从华遥的安排转身离开。 微云自然是注意到了薛晗裙子褶皱间的小块血迹,帮着薛晗换了衣裙,出声提醒道。 “大姐姐,夏日里本就穿的轻薄,下次再遇上这种日子,记得穿颜色深一些的。你先躺好,我帮你揉揉。” 看来微云还真是个贴心的,薛晗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任由微云的小手在自己腹间按揉,低声感叹道。 “还真是舒服多了……还好有你在,不然我还真是不好跟那两个大男人说。你怎么也在那打哈欠?别站着了,躺到我身边来,正好一会儿困了就睡,你才多大点啊,躺得下。” 微云不是不想睡,而是知道薛晗睡着之后动作幅度实在是不小,一个不小心,可是要被踹下床的。 将就着侧身躺在床边,见薛晗睡着了,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去准备午饭。 华遥知道薛晗从一大早就水米未进,自己动手熬了些粥送到房间,谁知进门就看见薛晗睡得四仰八叉,走到近前正准备给她盖个抱毯,谁知却被薛晗一把拉住,还把自己的手按在她腹间。 “这样舒服,怎么又站起来了……躺下。” 一个重心偏移,华遥整个人歪倒在床榻边,他僵着身子打量着眼前的薛晗,虽说猜得到她是将自己当做微云,但这样的姿势,实在是太过容易被误会。 只是,薛晗拉的紧,自己挣脱之下,必然是会吵醒她的,昨日折腾半宿,还是让她好好睡。 华遥轻叹口气,认命般的躺在薛晗身边,任由她将自己的手按在腹间,见她换了个姿势以及手掌下隔着衣料能感觉到的皮肉抵御疼痛时的紧绷,华遥动作生疏的按揉着,而薛晗则是发出猫儿伸懒腰时的满足声音。 如此近的距离,几乎呼吸相闻,华遥安安静静的看着这眉眼,她的长相是集合了薛将军的玉平公主的优点,露出眉毛时,便显出几分英气,碎发遮挡前额时,却又是温柔乖巧的,只是人太瘦了,怕是只有腹间这一点略显多余的皮肉,华遥忍不住微声感叹。 “是得好好补补。” 第63章 哪只手碰她,剁了 昨夜,前半夜是到山中村子查探,后半夜是和陆唯处理阴司事务,薛晗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一觉睡到午后。 而她之所以醒来,是因为门外的叫骂声。 “两个sao东西,一定是你们见不得我家闺女嫁到繁家,故意让那几只大鸟来捣乱,杀了人不说,还把金银首饰都抢去了!专挑人家喜事的时候动手,把金银变卖了给你们买棺材呀?成婚当日就是你们在路边叫骂,满嘴的不满意,除了你们还能有谁!” 在叫骂声中惊醒的薛晗睁眼就看到华遥,华遥则是指了指薛晗抓着他的手。 “别误会,真的是你抓着我,让我躺下。” “可能是我睡迷糊了,你别放在心上。等我先去解决外面那个骂人的。” 薛晗站起身便往门外走,推开大门便直接泼了一盆洗菜的水出去,随即开口调侃。 “大热天的给您降降火气,你既然认定是我们做的,就直接去报官啊,在这叫骂有什么用?嘴里不干不净的,住在街巷里浪费了,应该去地里。多施肥,秋天好多长庄稼。” 一个脏字都不带,却是已经将眼前这位大婶损成可以用来施肥的污秽之物,可真是将大婶气的脸都绿了,挽起袖子便要上前教训薛晗。 这一次,挡在薛晗身前的人是陆唯,陆唯穿着一身黑衣,亮出长剑直指那妇人。虽是一句话为说,却明摆着一副誓死护卫的架势。 那妇人固然刁钻,却是不敢往那利剑上撞的,嚣张气焰顿时无存,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薛晗正打算回去吃午饭,谁知却听得众人议论。 “那陈家女儿也是可怜,长得不好看,偏又胖得很,好不容易嫁出去了,还在成婚当日被鸟给啄死了,一件首饰都没剩。” “谁说不是呢,而且我听说,几箱子聘礼也都不见了,这鸟能抓伤人,能叼走几个簪钗,却无论如何也搬不动那么大个箱子?” “一定是有人趁火打劫!几百两银子呢,谁看了不眼热啊。” 鸟类袭击人,几百两银子无故消失,这等事还真是少见,虽说繁家丢了这么多银子,薛晗并不在意,但在这种情况下出了人命,灵体必会怨气满满,这件事不能不管。 薛晗重新挽了长发,吩咐陆唯道。 “带素月他们去打探一下,若是看到那位小姐的灵体,就直接带回来。” “是。” 陆唯领命离开,薛晗则是回到房间内向华遥说明此事,华遥也是十分震惊。 “被鸟啄死了?我倒是头回听说,看陈家是不打算善罢甘休,陆唯只能吓唬她一时,该解决的事还是要解决好。待到陆唯了解情况回来,我陪你走一趟繁府。对了,陆唯给你熬的药记得喝完,午膳也都放在你房间了,微云忙活了一个时辰,正等着你开饭呢。” 旁人一个不落的提了一嘴,而他做的那碗彻底凉掉的粥却没有提起。华遥此刻穿着女装,说话也是女声,薛晗也已把她当做女子,拉着她的手便直接进了正堂用膳。 半个时辰后,因着华遥去和手下处理昨夜发现的兵器与火药一事,并不在院里,薛晗见陆唯回来,便直接带他一起去了繁家。 谁知繁观潮见了薛晗却是明目张胆的开口怒骂。 “杀人凶手!sao东西!自己不愿跟我,还不让旁人嫁给我,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想登门造访寒碜我不成?给我滚!” 薛晗回头给了陆唯一个眼色,陆唯冷着脸直接踹开繁府大门,将繁观潮踩在脚下。 “再胡说,我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陆唯一身暗卫劲装,看服色便知是皇上身边的人,繁观潮哪里敢惹,只是一脸陪笑的解释着。 眨眼间,繁壹也从房间内走出来,隔着十几步远便开口叫骂起来。 “小蹄子,你还敢回来?让你的暗卫将观潮踩在地下,明摆着就是仗势欺人!万事要讲一个理字,你根本就不占理,还敢来这叫嚣!你以为皇上在宴会上和你说过几句话,就是向着你了?你娘再怎么高贵,那也就是个义女,不是亲生的,说不定和先帝是什么关系呢!” “大胆,诋毁皇家已逝公主,还敢如此堂而皇之?” 华遥一身黑金太子服色站到薛晗身旁,负手而立,身后跟着十余人的卫队,俨然是一副谁都惹不起的模样,繁壹更是看傻了眼,直接跪地哀求。 “太子殿下赎罪,实在是不知殿下忽然造访……言语有所冒犯。” “找你的意思,本宫不在,你便可随便议论了?” 论起诡辩,华遥也是信手拈来一句话堵得繁壹浑身发抖,不敢抬头。 华遥侧头看向身边的薛晗,一脸失落的问道。 “说好一起来的,怎么不等我?” 此刻,薛晗正回头打量着华遥的卫队,低声应答。 “我等了呀……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就先来了。你这卫队不是临时抓人易容的?有没有真本事?” “父皇给的人,个个都是精锐。这交给我,我看繁家硬气到什么程度,能把我这个太子殿下怎么样。” 华遥缓步走上前,拿出太子殿下的架势厉声说道。 “繁夫人,本宫今日前来缘由有二,其一,本宫好友端木渡无故受辱,本宫必要为她讨个公道。其二,陈小姐死因蹊跷,本宫负责着手调查,在真相水落石出前,您最好管住自己的嘴。陈小姐一案稍后再议,去把繁观潮叫来。” 为了陈小姐的事,繁瑾已经到陈家去慰问,这会儿家里只有繁壹一个长辈,这若是繁家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担待不起。 繁壹硬着头皮回话道。 “殿下,观潮不在府上。” “胡说,他若是不在,之前骂我的是谁?殿下,繁观潮一定就在府上。” 薛晗这一提起,华遥便当即冷笑出声。那意思分明是在说,若是他的人把繁观潮搜出来,后果只会更严重。繁壹哪敢跟太子殿下对着干,当即交出繁观潮和他一起跪在院中。 见了繁观潮,华遥脸色更冷,随手提起护卫的一把剑扔到繁观潮面前。 “那晚,你是用哪只手碰的她,自己剁了!” 第64章 不敢我帮你 平日里繁观潮仗着自家父亲的宠爱一向是在城中活的肆意自在,而他并不知道,即便是自家父亲这点面子,也不过是仗着薛阳这位上将军的面子。 而今带着寒光的利剑丢在他面前,繁观潮早已是吓得浑身打哆嗦,抬起头颤声解释。 “太子殿下饶命,我……我是带了端木姑娘回家,但是我没对她做什么!” “没做什么?端木渡和我可不是这样说的。繁观潮,你最好不要对我说谎,否则后果,就连我自己都无法预料。既然你不敢自己动手,我就让人帮你。” 华遥抬手示意身边卫士,站在最前面的一人当即上前,提到就要动手。繁观潮吓得鬼哭狼嚎,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卫士直接跑出府去了。 在一旁看热闹的薛晗只觉得过瘾,除此之外,便是觉得华遥有几分深不可测,先是利用繁观潮喜欢姑娘这一点,易容成美貌姑娘引诱上钩,随即恢复太子身份前来问罪,这钓鱼一般的伎俩,繁观潮定然是逃不过去的。 几名卫士都追出去抓繁观潮,而华遥则是侧头看向身边的薛晗,低声问道。 “剁手还是直接废了,你来决定。” 若不是因为这小子前几世为人还不错,不能直接折去寿命,不然她一定直接把剩下的寿命全部折去,留在繁府看看他今日到底会如何死。 仔细论起来,繁观潮敢这样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繁壹的鼓动。作为始作俑者,繁壹才是更应该惩罚的人。心里打定主意,薛晗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繁壹,低声开口。 “直接废了,免得日后再有其他姑娘受害。” 反正繁瑾不在,这会儿还不是由着众人折腾,华遥和薛晗撒了气便直接打道回府,繁壹却是目光深沉的看向二人背影,似是有所发觉。 离开繁府,华遥和薛晗等人直接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城郊的一处灵感祠,薛晗并不知里面供奉的是谁,走进一看才发现,竟然又是凌紫月! 这家伙的祠竟然不止一处吗?怎么成婚还要来她这拜一拜?华遥似是看出薛晗疑惑,当即开口讲解。 “国师是整个乾渊最为神秘的人物,听父皇说,他还是孩子时曾跟着皇爷爷一起去道观祭拜,那时候凌紫月就是现在这副模样,而现在,她依旧是一幅年轻女子的模样。因此,父皇尊她为国师,而更加神乎其神的传闻也在百姓中流传开来,几乎各个城市都是灵感祠,但凡是有所球的人,都会到这里来拜一拜。” 这凡间的规矩当真是混乱,就因为一个容颜不老,竟能获得如此多的特殊待遇。说起来,她估计也可以,毕竟薛大小姐已死,她住在这肉身里也用不着阳寿,更是无所谓衰老。 算了,她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这些规矩,还是先查案子要紧。 一旁的草地上,殷红色的婚轿歪倒,帘幔底部坠着的铜饰件也已经被拉扯的彻底掉落,嫩绿色的草地上,干涸的血液十分显眼,还零星落着几根鸟类羽毛。 陆唯蹲下身捡起一根递给薛晗,放在手中的时候,薛晗这才发现,这羽毛几乎和她的手掌一样长,雪白的毛色上带着些许灰色的斑纹。 华遥凑近些,一脸严肃的低声开口回答。 “是灰鹞,猛禽中的一种,体型大,鸟喙细长坚硬,可以搏鹰,以野兔,田鼠和其他动物幼崽为食,一般应该是生活在树林中的,怎么会在城郊袭击一个新娘?” 薛晗也是不明所以,在婚轿被扶起后,薛晗走进查看,除了血迹和挣扎痕迹,并没有其他的异常。 跟在婚轿之后由众人抬着的聘礼都是没有上锁的,此刻,只剩几个大大小小的木匣子翻倒在地。 华遥蹲下身仔细检查着这些遗留下的物件,让人将几个箱子收拾整齐,复又叮嘱。 “记得细细询问这些箱子出发前是怎么样的模样,装了什么东西。对了,既是聘礼,不该早早送到陈家吗?怎的和婚轿在此处一起遇袭?” 带出来的繁家下人当即出声回答。 “回殿下,原本送去的聘礼还要多呢,毕竟这婚礼定的仓促,姥爷觉得愧对人家姑娘。谁知陈姑娘是个懂事的,说是自己无才无貌,不敢收如此多的聘礼,便退回了六聘之外的物件,这些东西是要送回繁家的,谁知才走到这灵感祠,还没祭拜就出了这等事。” 这世上还有如此深明大义的姑娘,当真是和薛大小姐有的一比了。如此一个姑娘,还真是死的可惜。 灵感祠外的调查基本毫无收获,华遥和薛晗回到小院后,便看到已经被微云放在桌案上的礼单,上面写着的便是全部聘礼。陈家陈小姐的母亲也进了院子,经过她的检查,果然发现了问题。 “不对啊,我们见到的的只有第一行和第二行这些,这几样也没见着啊。根本没见着的东西,何谈退回。” 眼前这位陈家大婶子就是先前在院门前叫骂过薛晗的,因此,薛晗对她的印象实在是不大好,当即便拍了桌子威胁。 “聘礼都是繁家下人亲自送到你家去的,还能有错不成?我和我女儿相依为命多年,全靠我买绣品挣钱养活着,眼看着要嫁人成家了,难不成我还能自己杀了女儿,骗你们一点聘礼银子吗!” 也不知怎么回事,陈家大婶子当场就站起身来要动手打人,华遥将薛晗护在身后,低声劝阻着。 “案件尚未明朗,一切都是未知数,您此刻就是打了她,问题也不会解决。您在这守了一个时辰,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回家去?一有什么消息,我们即可通知您。” 华遥有太子殿下的身份在那摆着,又是一幅和颜悦色模样,谅她也不敢不给面子。闹腾的人终于送走,微云也端了饭菜上桌。 “今日这晚膳的确是早了点,不过殿下和晗儿姐姐忙碌许久,一定饿了。今日没做冰镇酸梅汤,做了莲子羹,还是温的。” 第65章 肯定睡着了! 说着,微云便将一碗莲子羹端给薛晗,薛晗自然也是知道她的小心思,作为报答,将一包糖果都递给她。 “街边买的,给你解馋。” “哇,好几种味道的……晗儿姐姐真好!” “只有她好吗?叫她姐姐,却将我叫的如此生疏,没人时候不必叫殿下。” 一桌饭菜都是薛晗喜欢的味道,而她却依旧没什么胃口,就连微云端的莲子羹都喝不下去,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难得今天人齐,她不好提前离席,一个月事而已,总不能连吃饭都省了。薛晗不断给自己灌输着乐观些的概念,然而,终究没忍住。 薛晗冲到墙角,扶着树干呕了一地。陆唯离薛晗较近,当即上前扶住她,低声询问着。 “您今日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我此前为您诊脉的时候,没发觉什么异常。” 此刻,薛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想着自己若是能出去,一定要摆脱薛大小姐这孱弱的肉身。 华遥看看身量未足的陆唯,当即上前扶过薛晗,轻松将她打横抱起,随即吩咐陆唯道。 “去请大夫,她看着难受的紧。” “是。” 陆唯直接飞身而起上了屋顶,只因为这样可以快些找到医馆和大夫。虽说那百年前名医的记忆已经属于自己主上。但她现在这站不稳的模样,怕是没力气为自己诊断。 房间内,华遥给薛晗喂了些水,一脸正色的问道。 “只是月事便会如此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 薛晗此刻头昏眼花,什么都看不清楚,说话也十分无力。 “我不知道,以前没有这样。” 虽然华遥也并不想多想,但这样的头晕反胃实在是和文贵妃先前的模样太过相似,为了搞清楚缘由,必须要请大夫诊断一番才行。 陆唯几乎是将大夫直接从医馆扛回来的,须发花白的老者还以为是多紧急的事情,提心吊胆的诊脉后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是先天体弱而已,女子月事之时体内血液忽然损失,出现不适也是正常的。没什么好的解决法子,吃药调理或是调整生活习惯,不要劳累不要忧思。我先留下几副药方,服用后自会缓解。” 医者匆匆离开,华遥也是松了口气,直接躲回自己房间,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会生出那般想法。 入夜后,陆唯不放心薛晗,一直守在床榻前静坐,薛晗见他一脸担忧的模样,趴在床上拉过他的长发编辫子玩。 “你自己说留下陪我的,怎么一句话都不说?这也不是我没照顾好自己,是薛大小姐的问题。” “可如今受苦的是主上,我在想让您脱离这肉身的法子,只是依旧毫无头绪,是属下无能。” “你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多厉害呢?咱们第四殿,除了我就是你。偶尔一次吃点苦头没什么,我这已经有了百年名医的记忆,我来给自己看看……” 薛晗伸出三指搭在自己另一腕间细细体会着,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脑海,她费了好一会儿时间才为自己做出诊断,睁开双眼,却一脸复杂的看向陆唯。 “薛将军与玉平公主都是身强体健的武将,生出的女儿怎会体弱到如此程度?根本不是先天体弱……是长期摄入慢性毒药所致!依我推断,应该是赤头葵的根茎,那东西的根茎晒干磨成粉后,是白色粉状,带着淡淡的清香和咸味。混入日常饮食中根本无从察觉!” 陆唯的双手紧握成拳,将薛大小姐的灵体唤出来,朗声问道。 “薛家内负责饮食的是谁?你这些年,可有什么饮食偏好?今日你的肉身月事,怎会如此?从前也都是这样吗?” 听到这些问题,薛大小姐的眼神暗淡些许,低声回答着。 “是周叔,当年我爹救下的,他为人和善,对我十分恭敬。饮食方面,我没有特别偏爱的。这身子原本不是如此,只因我娘亲去世后,我生了一场大病,自那以后这身子骨便差了许多。至于月事,的确是一直如此,往时,每逢月事我都会在房间内休息,哪也不去。” 说完,薛晗点点头,淡淡开口回答道。 “你可知道为何一个月事就能让你如此难受?是因为你长期摄入赤头葵粉,那东西短时间内不会对身体有影响,但长期使用,便会慢慢消耗人体元气,你能活到今日,已是运气了。这薛府之内是谁当家,谁便是要害你的人。” 薛大小姐呆愣当场,她自然知道,繁壹才是家中做主的人,从吃喝穿着到用度,都是繁壹和周叔一同处理的。周叔是外人,不会如此对她,害她的人,只能是繁壹。她本以为,繁壹只是不喜欢她,谁知,她却是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 或许是因为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太过于难以接受,她的灵体直接回到玉镯中,不再出现。 “主上,繁壹此人果然留不得,这是生死簿上她的名字。” “说得对,让素月他们到繁家收集繁壹从将军府倒腾银钱的证据,等回到煜京城,我要让繁壹死不瞑目。” 薛晗提笔将繁壹名字之后的阳寿尽数一笔勾去,眸色幽森。 这一笔下去,繁壹便没有几天可嚣张了。薛晗收起生死簿,躺回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较短的里衣往上提了位置,露出薛晗纤细的腰身。陆唯下意识别过头,低声询问。 “主上可还有何处不适?我让微云来陪您。” “没事,好着呢,微云这会儿肯定睡了,不必叫她。阴司今日还有什么事要处理吗?” 明知薛晗身子不适,陆唯自然不会再如实禀报。 “都是些小事,我让我的分身去处理便可。今日的案子,有关于鸟类。若是属下没记错,小碎已经在阴司之中沉睡百年了,她是鸟族之首,想必会对案子有些进展,明日,我让她过去看看案发现场,或许会有发现。” 薛晗伸手捏了陆唯的脸颊,故意开口调侃道。 “不错,总算有点人味儿了。” 第66章 担心我的是你吧 又是一日清晨,陆唯难得不守在薛晗房门前,而是在厨房里盯着微云忙碌,时不时有些生硬的开口问话。 “你往锅里放了什么?” “火腿丁啊……晗姐姐昨日什么都没吃,今天的早膳当然要丰富一点,怕她不愿吃包子什么的,做的水蒸蛋,底下上面都加了料,一定好吃。在府上的时候我就跟着厨子学了大半年,基本的菜式都会,不用担心,要不你去外面等?这厨房小,我不方便走动。” 陆唯也担心自己的存在会影响微云的发挥,当即转身离开,放轻手脚从薛晗门前转了一圈,随后又站到院中练剑。华遥从房间内出来就瞧见陆唯这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开口便问。 “晗儿情况不佳?” 闻言,陆唯收了长剑归鞘,满脸的担忧。 “昨夜睡得不安稳,听动静大抵是又起身吐了几次,这会儿应是睡得沉了。” “陆唯,有件事,你得和我说实话。她的功夫,是谁教的?那般果决霸道的功夫,想要练就绝不是一年半载的事,但她这身子骨,可不像是能承载如此功法的。” 事关重大,陆唯哪里敢自作主张,他只是沉默着,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 “你若是一定要知道,便自己去问她。待会儿微云做完早膳,我要煎药。”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晗迷迷糊糊的起身要去洗漱,才推开门便见陆唯和华遥一左一右,门神一般。薛晗揉着眼睛靠在门边,哑声问道。 “你们俩在这干什么?” 陆唯没有说话,而华遥则是一脸的笑容和煦。 “陆唯说,他很担心你,只有在这守着才能放心,我过来,是来问问你是否想吃些东西。” 薛晗转头看向华遥,随手顺了顺他的高马尾,开口回答道。 “他才不会说这种话呢,我看是你又消遣我?微云做了什么就端来,我尽量吃完。” 一大早的,又是早膳又是汤药,薛晗只觉得腹中难受,却又不想如同那些大小姐一般矫情,只说自己没事便直接跟着华遥和陆唯一起走了趟陈家。 陈家比想象中更大些,只是没有男主人,听家里的两个侍女说,陈家老爷在小姐六七岁时便去世了,此后一直都是小姐和夫人相依为命,但两人关系并不算好,偶尔还会争吵。 薛晗下意识觉得这陈府之内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没有与华遥和陆唯同路,而是直接拐到偏门去。 偏门外,正有一个穿着扎眼的中年男子,见薛晗出来,先是有些惊讶,随后开口问道。 “您是……陈夫人家的客人?我是来找陈夫人核对这个月的绣品,劳烦姑娘叫她到我那走一趟。” 说完,那男人转身离开,似有不舍,薛晗想到什么,直接拐进陈夫人住着的房间,果然在衣柜里发现好几套男子衣衫,床下,还有鞋袜。 看来,这位陈夫人还是个有人惦记的半老徐娘。 薛晗关好衣柜门正准备出去,却见陈夫人忽然走了进来。自己的秘密被发现,陈夫人当即动了杀心,却是故作悲伤的开口解释。 “这些,都是我亡夫的东西,他生前一向节俭,只留下这么几件好些的衣服。薛小姐,咱们移步正堂说话,我给你们泡了茶。” 移步正堂,陈夫人动手倒茶,却是借口添热水,在茶壶中倒了些白色粉末,唯独在薛晗的茶杯中倒了加料的茶水。 华遥和陆唯都是看出她动过手脚,一个劲儿暗示薛晗不要碰那杯茶,薛晗会意点头,而陈夫人发现女主不喝,开口劝说道。 “小姐不喝,莫不是嫌弃我家的茶叶不好?” “若是贫穷人家,便是些草根,我也会吃,但陈夫人家中殷实却用如此茶叶款待客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这种情况下,你不该拿出些好东西来收买我们吗?还说,你家的好东西,都被你的情郎卷走了?” 这一番话,听得陈夫人当即变了脸色,开口解释道。 “你说什么!你这小姑娘……怎得如此咄咄逼人!这房子是我亡夫留下的,我家先前也是大户人家,现下只有这房子了,我只能守着它。” “先前你骂我,骂的可比这难听。怎么,只许你骂旁人?我说的都是真的,你那情郎前来确定绣品,被我劝走了,你若是想追,便赶紧追。我们在这没查到想要的东西,这便走了。” 说完,薛晗朝着陆唯华遥使了眼色,一同离开。陈夫人果然悄悄离开陈府,薛晗等人一路跟随,见陈夫人前往商行单间,华遥便直接亮出身份也选了单间,假装谈生意,却是进门就把一商人打晕。 两个房间只隔了一层单薄的墙壁,陈夫人和廖老板说的话,薛晗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老廖,那些东西可是繁家送来的聘礼,你先收好了,过一阵子再转手。我那女儿走了也好,免得在这世上受罪。再过几日我便搬过来,陈府……能不能不卖?” “阿越,那么大一个陈府,你都不在那住着了,还留着做什么?卖掉换成真金白银不好么?等你搬过来,我的都是你的,俩儿子一个女儿也是你的,咱们一大家子和乐融融的,多好?地契拿来了吗?” “今日就要地契?我……我没带来。” “你说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人家来看房子的人午后就到,你让我怎么办?” 廖老板显然是有些生气,而华遥也是听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当即绕进隔壁单间内开口便道。 “廖老板,让来看院子的人别来了,我出双倍价格买下陈府,今日就要入住。” 华遥穿着华贵,一看便知是个富贵出身,又是随手拿出千两银票的主,廖老板也是见钱眼开的,当即一脸陪笑的答应着。 “好嘞,我现在就带您去陈府拿地契!” 华遥嗤笑一声,握着银票的手在廖老板面前转了一圈又收回怀中,随即转头看向陈夫人,朗声问道。 “陈夫人,现下可知道这廖老板是不是真的想要你这个人了?” 第67章 龙种一窝不如一窝 银票在眼前,廖老板什么都看不见了,哪里还记得什么女人。陈夫人本就是个暴脾气,当即伸手扇了他一巴掌,拧着他的耳朵就开始叫嚷起来。 “你个死鬼,当初说好搭伙过日子的,我给你银子,低价卖给你绣品,答应把闺女嫁出去,跟你好好过,你就只惦记我的房子是不是!” “当着客人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客人,您别介意,这就是一个不讲理的寡妇,今日让您看笑话了。” 好一个翻脸不认人哪,薛晗原本只是靠在墙边看热闹,此刻却是直接上前开口调侃。 “诶呀,这回是没法好好过日子咯。廖老板,把你偷偷藏起来的嫁妆交出来。等太子殿下派人动手搜的话,你这商行可就保不住了。” 在陈夫人的讲解下,廖老板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忏悔。 “太子殿下,草民一时起了歹心,惦记陈家宅院是真,但那个大鸟真的和我没关系啊,您也看见了,我就是个做生意的,这商行也就这么大点地方,若真是有您说的那种大鸟,怎会找不着呢。” 负责搜索商行的陆唯此刻也回来了,朝着薛晗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无收获。廖老板显然是松了口气,华遥等人也不久留,直接离开商行,回到小院后,薛晗直接躺倒在软榻上闭眼休息。 这一动作倒是让陆唯十分担忧,坐在塌边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 “若是难受,再煎一剂药?” “不用,晚上再煎就好,我就是有点累,在这靠一会儿。小碎来了吗?” “马上就到,她太懒,还贪吃得很,说不定是在街上耽误时间了。” 正说着,一只凤头鹦鹉模样的鸟飞了进来,扑腾着翅膀落在薛晗头顶一阵感叹。 “亲爱的主上,我在阴司睡得好好的,你为什么又要叫醒我?先说好啊,我不是你的阴差,帮忙之后我要回去。” “你这个小懒蛋,一点都不像是下来受罚的,倒像是来享受的。找你来就为了一件事,找一种鸟,叫灰鹞,这是它的羽毛,不许拖拖拉拉,事关人命,要尽快。” 同为鸟类,寻找起来自然更方便些,小碎这个鸟族之首出马,自然是没有使唤不动的鸟。 饲养着灰鹞的人正在偷懒躲凉,听到灰鹞的叫声不对劲儿才出来,只见其中一只灰鹞已经扯开了笼门,直接飞出笼子去了。饲养者没有翅膀,更不会飞,手忙脚乱的穿戴整齐,嘴里念叨着。 “这可糟了,得赶紧告诉廖老板。” 片刻后,小院中,华遥和看着趴在地上乖乖巧巧吃生肉,还让薛晗上手摸的灰鹞,实在是没法把它和杀人凶手联系到一起。 “晗儿,凶手真的是它?” “嗯,它和他的同伴,就是,和你起来有些费劲。” 薛晗看向灰鹞身边眼馋的小碎,不知该如何解释。华遥看不见小碎,只靠着自己一面之词,他大概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这种事,该怎么和他说…… 正在薛晗为难时,小碎落在华遥肩膀,轻轻煽动翅膀,长长的尾羽扫过他的双眼,随后,华遥一脸浅笑的看着面前多出来的小家伙。 “这是鹦鹉?” 谁知,小家伙似乎很生气,头顶的羽毛全部炸起来,直接飞上华遥头顶一顿扑腾。 “你是鹦鹉,你全家都是鹦鹉!我可是上古神兽毕方的后代,好心让你暂开天眼,你就这样说我!” 眼见小碎开始捣乱,薛晗及时开口制止。 “小碎你给我下来!你脚下的可是乾渊太子,你之前不是最崇拜他的祖爷爷,太宗吗?那个,你先把灰鹞的事告诉他。” 小碎飞下地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华遥,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开口。 “真是一窝不如一窝了……事情是这样,这只灰鹞是他所在族群的老大,他们被人类驯养,生活环境很不好,被指挥去杀害陈小姐,至于丢失的彩礼,就是被他们主人的手下带走的,不过据他描述,养着它们的人应该不是你们要找的罪魁祸首。如果你们要抓人,它可以带你们去。” 鸟类会说话,说话的声音显然带着些“鸟味儿”,就像是学舌的鹦鹉一般,但眼前这个小家伙,显然不是学旁人说话那么简单。 况且,自己原本是看不到它的,在它的羽毛拂过后,忽然就看到了,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华遥鬼使神差的想要伸手去摸,谁知眨眼的功夫,他又看不到小碎了。薛晗伸手在小碎的尾巴上拍了一下,在华遥面前挥挥手。 “快回神,小碎只能让你暂时看见他。你们快带人跟着灰鹞去寻聘礼,我让陆唯跟你去。人,抓了交给县令惩处,小碎说也就是个驯兽师想发财。这桩案子算是破了,只是鸿枢暗探的事,你不好回去和你父皇交代。” “杀死一个暗探,找回丢失的箭支和金银,想必已经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了。毕竟是暗探,他们总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你好好休息,我和陆唯快去快回。” 华遥和陆唯一起出发,薛晗则是轰走了小碎自己躲进房间里,再次为自己诊脉。 再次感受之下,薛晗终于肯定,薛大小姐服用赤头葵至少有五六年,加之忧虑愁思,这身子早已不堪重负,即便不是死在青楼,也没有多久的命。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繁壹。薛晗只求自己尽快回到薛府,抓到证据,亲眼看着繁壹究竟是如何死去。如此这般的人,下一辈子怕是只能做只任人宰杀的畜生了。 这肉身孱弱并非一日所致,想要调理回来,短时间内也做不到,还是该韬光养晦一阵子,按着华遥所说,事情了结便搬出薛府,自己找个地方住。不光是她安全,素月他们也能自在些。 “素月,和你姐姐一道回煜京去选宅子,僻静一点,不必太大,等这次回去,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住新家。” “主上有了银子,说话就是财大气粗,属下这就去办。” 第68章 终是一吻成一刎 直到回了煜京,薛晗才听素月提起,那陈家小姐即便是死后成了灵体,也依旧自卑的很,觉得自己丑陋肥胖,不堪入目,虽有怨气,却并未毁坏什么,在素月和素秋的开导下,直接入了轮回。 也正是因为她性子里的纯良和善念,为自己争取了一个极好的下辈子。 “陆唯,陈小姐投胎的那位夫人什么时候生?” “应该就在这几日,陈小姐这一世会是男身,一生顺遂,主上,您这几日一直在问,待到他出生,我会告诉您的。” 这几日薛晗在薛府清闲得很,华遥回宫后便没了消息,繁壹和薛阳都没回来,她能惦记的这就是这些小事了。 微云自打跟着薛晗回到薛府,性子也开朗不少,午后端了西瓜过来,招呼着大家一起吃。 “晗姐姐,来吃西瓜!” 似乎是担心陆唯不吃,微云端了个小些的盘子盛着几块西瓜递给他。谁知陆唯看也不看,侧过身低声回答。 “我和你一样是下人,不能这般肆无忌惮。” “才不是呢,晗姐姐说了,你对她很重要,不是下人!而且她也给我吃了,她说的,让你也吃。” 陆唯思索片刻,接过盘子吃起来。微云这才满意的回去向薛晗汇报。 “吃了吃了,看样子还挺喜欢的。” “任务完成的不错,去玩。” 微云坐在院里动手编着草蚂蚱,薛晗则是直接回到房间内,向素月低声交代着。 “入夜之后,你就借个身子去繁壹房里找赤头葵粉,找到之后分出一些放到厨房显眼些的位置上。让你姐姐到泗城看一下薛阳那边情况如何,几时能回来。” “知道主上的计划,姐姐早就去打探了,薛阳已在回京路上,这几日就能回来。繁壹那边,说是已经开始出现不适,正打算回来找大夫治病呢。” 再跋扈的人,也争不过命数啊,她既然掌握着生死,便该尽己所能,给好人好报,给恶人恶报,时候一到,她便要替天行道。 繁壹先一步回府,因着身子不适一直在房间内不见人,直到薛阳归来那日晌午,繁壹才梳妆打扮到正堂和他说话。 经素月通风报信,薛晗定好了时机,卸掉脸上的淡淡妆容故作病弱的前去正堂问安。 “父亲,小娘安好,晗儿这几日身子不适,今日实在不是故意耽误迎接爹回府。咳……爹此次泗城平乱的事我已听说,您果然还是如同十几年前一般厉害。” 见自家女儿身子不适,薛阳也是一脸担忧,让微云扶了她坐下,开口便道。 “不舒服就在房里歇着,咱们父女俩何须如此,还迎接不迎接的。快回去,爹晚点到你房里看你。” “那怎么行……爹爹一路辛苦,该好好休息的。晗儿听说,小娘亲手做了饭菜备在房里,就等着您呢,小娘一番心意更不可辜负,咱们这便去。” 繁壹瞥了一眼薛晗,虽说不知她是从哪知道自己提早做好了饭菜,却还是带着两人一道回了房一同用膳。 繁壹身边的侍女正分发着汤水,谁知却用了不同的碗区分。薛阳见到便有所怀疑,开口问道。 “这汤还要分别盛放,可是有什么讲究?” 那侍女的手明显一抖,开口解释道。 “回老爷,小姐的口味淡,这汤是厨房的人特意留出来的。” 薛阳做了多少年将军,怎会看不出这里的问题,不顾侍女反对端起本该属于薛晗的那碗汤,浅尝一口后当即吐掉,一脸严肃的看向繁壹身边的侍女。 “口味略带苦涩,断不是这汤该有的滋味,你说,这是何故?” 当着薛阳的面,繁壹不敢袒护侍女,殊不知那侍女的肉体内正是素月的灵体,故意跪拜在地,推脱着责任。 “奴婢不知,是……是厨房那些人弄错了什么调味料。” 对于自家女儿,薛阳自然上心,他派人到厨房搜索可疑之物,而自己则是在繁壹的房间内动手检查,繁壹慌乱,下意识挡住自己放着香料的柜子,却无疑是暴露了目标。 薛阳沉着脸一言不发,推开繁壹,细细检查着香料,终于,发现了那一大罐赤头葵粉。薛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当即狠狠摔在地上,一脚踢向繁壹,厉声说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晗儿,毕竟她不是你亲生的。我不求你对晗儿有多好,但你为何要害她性命?你可知道这是何等虎狼之毒!她会死的!你就如此善妒吗?她长的像玉平,你就看不过眼,是不是?” 横在两人中间十余年的矛盾终于还是被重新提起,繁壹也不再隐瞒,开口回答道。 “是啊……她们母子俩长的一模一样,就像是在提醒我,只要她们在,我就永远不会是薛夫人!薛阳,多少年了,你还不肯忘么?玉平她根本不爱你,她自己都说过,她有一个无法割舍的爱人!” 昔年之缚,如鲠在喉,薛阳沉默着,回忆着,真相明了,他却愈发坚定。 “她不爱我,你就爱么?我在外打仗用血换回来的银子,你把一大半都给了你的母家,只留给晗儿那么一点……我想着,我私下再给她就是了。那本该下发给兄弟们的抚恤款,你也敢挪用,我只当你是过怕了穷日子,跟你讲道理,一再忍让,但今日之事,你如何辩白?你难道要说,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说白了,我在你眼里,还不是一个死人重要,是不是?纵然她死了十余年,你也还是觉得她好?那我呢?我在你身边这些年打理薛家上下,我就半点不及她?她到底给你使了什么妖法,让你如此念念不忘!不能亲手杀了玉平,我却能亲手杀了她!” 繁壹此刻早已失去理智,转身便扑倒了薛晗,双手紧紧握住她喉咙。薛晗故作疼痛的挣扎起来,薛阳正在气头上,提起剑便朝着繁壹稳稳一刺。 一剑未及要害,繁壹转过身看向薛阳,神色满是怨恨,薛阳却是早已气红了眼,厉声喊道。 “我在战场杀人无数,你还真当我不敢动手吗?” 第69章 拉你下来陪葬 这个从未在家中拿起剑的大将军,此刻仿佛置身于战场。唯一的敌人,便是眼前的繁壹,这个可怜可恨的女人。 当初她还是个乐人,在坊间受尽欺凌,正遇到年轻气盛的薛阳,一次相救,就是半辈子。 她只是个坊间小人物,她没有治国平天下的本事,她只能看见眼下。她只想独占她的夫君,用尽全力对他好,对自己的孩子好。 至于其他人,旁的事情,她一点也不想管。 低头看着衣衫上的血,她才终于明白,自己这辈子,嫁错了人。可是那又如何呢,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你尽管动手啊,你今日杀了我,日后在朝中便要落个杀妻弃女的名声。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不可一世的大将军,每日被人戳着脊梁骨,还能不能活得一身正气!” 薛阳内心纠结不已,持剑的手微微颤抖着,繁壹却不想再忍,将多年的气愤尽数发泄出来。 “我早就该知道,在你眼里那个死去的女人和你的兄弟都很重要。只有我在你身边忙忙碌碌二十余年,却半点好处都捞不到。这般抬不起头的日子我也过够了,死后我必定化作厉鬼,将你拉下来陪葬!” 气愤之下两人彻底丧失了理智,扭打在一起。繁壹看起来也是不想活了的,明明看到薛阳手中长剑,还是直接扑了上去。 锋利的长剑穿透皮肉,薛阳回过神抽出剑后,他彻底脱了力倒在地上。 装作晕倒躺在一旁的薛晗,看清了这一切。剑刃和心脏之间还有些距离,一时半刻死不了,但时间久些,就不一定了。 她没有插手这一切,只是安静的看着。 她看到原本正在气头上的薛阳,跪下身来抱住繁壹。 “你这算什么?畏罪自尽么?你陪了我这许多年,我怎会不知道你的付出呢?我也曾试着爱你,但是你的心里满是阴郁和算计。即便是我对你好,你也能想出无数个我要利用你的理由来。初识我是被你的乐声吸引。再后来你便有了孩子,我出于责任将你娶进门,以礼相待,我对你从来别无所求啊。” 好不容易得了恩准从王府归来的薛映,满心欢喜的回家便看到眼前的一幕,当即腿软的快要站不住,手里捧着的匣子也掉落在地。 是她看错了吗?他的父亲竟然杀了他的母亲! 一路跌跌撞撞的在回雪搀扶下走进房间内,薛映伸手指着父亲开口斥责。 “你在干什么?你还是人吗?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娘!我不要你这样的爹!” 薛映近乎疯狂的朝着薛阳踢打着,薛阳毫不还手,只是回雪在一旁劝阻。 “二小姐别打了!您有孕在身,禁不起折腾啊。” “你别拦我,快把我娘抱回去,请大夫救人!” 繁壹被侍女小厮们抬回房间请大夫救治,陆唯也趁机将薛晗带出,两人躲在偏厅偷听,乱做一锅粥的下人们也并未有人注意。薛映失神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冷声问道。 “我娘到底做了什么,值得你如此对她?就算是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你也该看在她这些年的牺牲,稍加忍让,饶她一次啊!” 薛映这一句话无异于是煽风点火,才冷静下来的薛阳再一次站起身来,不能伤了有孕的女儿,便将桌上的杯盏推翻在地,一阵碎裂声后,薛阳开口问道。 “凭什么次次都是我忍让?你倒是说说她牺牲了什么?倒是因为她贪污抚恤款,一次失去了两个儿子的一家两位老人,在去祭拜的路上,冻毙于风雪。一个年及弱冠的少年,家中待产妻子无人照顾,死于难产。她做出的牺牲和在她手上间接失去的人命,究竟哪个更重要?” “爹,那些都是别人啊,她是你的女人!” “你眼里就只能容得下自己吗!你可知道因为那笔消失的抚恤金,几万英魂在地下无法安息,多少年过去,我还是能够梦到他们。去户部重整户籍室,我就只能亲手在册子上写,绝户。你知道绝护是什么意思吗?意味着这户人家,一个活人都没剩下!她私藏抚恤金本就是重罪,若不是我暗中周旋,她就该死了!” 薛映纵使跋扈,也明白这个道理。那些平日里任由她随意挥霍的银子,竟是这样的来路。心知在议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薛映没有再说话,直奔繁壹的房间询问大夫。 “大夫,我娘她怎么样了?” “唉,伤及心脉失血过多,怕是就不回来,我尽量再帮她拖延几个时辰,你们有什么话,快些说。” 只有几个时辰么……薛映绝望之余却忽然想起什么,独自一人就跑去了紫月阁,跪拜在凌紫月身前,苦苦哀求。 “国师大人,我娘命在旦夕,我知道您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求您救救我娘!” 身处高位的凌紫月看向小腹隆起的薛映,面上并无表情,顿了片刻后缓缓开口。 “在这世间,做任何事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只要可以救回我娘,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凌紫月取出一个半透明的琉璃瓶,伸手从薛映取出什么,随后便开口说道。 “可以了,去把你娘秘密接到紫月阁,期间不准探望询问,一个月后,你便可以见到一个健康的她。” 薛映欣喜若狂的又是一番跪拜,按照凌紫月的说法,以带回母家送葬为由,让紫月阁的人秘密将其带出薛府送往紫月阁,就连回雪都没告诉。 陆唯亲眼所见断了气的繁壹盖着白布被运送出府,当即回禀了薛晗。 “主上,繁壹已死,着实是罪有应得。” “是啊,没想到繁壹还曾做过些咱们不知道的坏事,不过这回我们也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还发觉了,薛阳心怀大义之人。薛府总算是安宁了,下一步,便是搬出薛府,自给自足!陆唯,你想要什么样的房间,我们一起布置?” 房间这个概念,对于陆唯来说实在没有太大意义,思索片刻,陆唯开口回答。 “一个棺材就好。” 第70章 非得睡棺材 薛晗伸手捂住陆唯的嘴,看向正在院里玩耍的微云和正在忙碌的几个下人,关了门低声说道。 “现在我们是在人间,不用睡棺材,而且搬过去的话,至少微云要跟着的,她年纪小,再吓着。你要是觉得睡棺材舒服,可以在房间里偷偷藏一个,我找人给你做最好的。但是房间不能没有,不然我找你处理阴司事务的时候怎么办?” 或许是呆在凡间时间久了,陆唯只觉得自己也开始有了凡人的情绪,就像此刻,薛晗答应他在房间里藏棺材,还要给他最好的。 “是,一切听从主上安排。” 一连几日,薛府内都安静的紧,繁壹死去,薛阳也不好受,当晚便喝醉了酒,和薛晗说起从前的事。 “晗儿,你娘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她能在战场上英勇杀敌,也能在家中给你唱歌谣。她说过,她从前有个爱人,已经死去,所以从未告诉我那人是谁。她说,会好好和我生活,她对我很好,我的要求她也从不拒绝,没过多久,就有了你。” 薛晗和玉平公主长得很像,在玉平公主去世后,薛阳更是对她极为宠爱。繁壹心中嫉妒,借着自己管家的便利安插了不少莫须有的罪名。繁壹和薛映都处处跟薛晗过不去,薛晗忍不下去还口的几次,都被薛阳看见。 久而久之,薛阳便更偏爱在人前懂事乖巧的薛映。 薛阳酒醉之下,一时间竟把薛晗当做玉平公主,紧紧抱在怀中,泣不成声。 “平儿,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咱们的晗儿啊!我从来都不知道,她被繁壹那个毒妇下毒多年……好好的身子,糟蹋成现如今这瘦弱模样。你放心,繁壹已经死了,薛映也已嫁人,我会对晗儿好的,我不许任何人欺负她。你别走,你在这多陪我一会儿。” 或许是担心一松手,这仅有的幻象都要消失,薛阳一直紧紧抱住薛晗,嘴里念叨不停。薛晗知道薛阳是个深情之人,也并未挣脱,偶尔顺着他的话回应几句,直到他睡着后,才让人扶回屋里去。 回到房间后,薛晗难得见到陆唯坐在桌案边写字,一时好奇便凑上去看。 “在写什么?嗯,药方?看这几味药是调理脾胃的,你哪里不舒服吗?” “属下很好,这是……给主上的。主上太瘦了,需要好好调理才行,日后须得每日喝药。”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薛晗沉吟片刻坐在陆唯身边,扯着他高马尾轻轻晃悠着。 “咱们打个商量呗?这药每次一大碗也挺占肚子的,还是饭前喝,要不然咱们稍微偷个懒,隔天喝?” 说着,薛晗便要伸手偷走陆唯手下压着的信纸,陆唯及时按住信纸,声音坚定。 “主上,调理身子不是儿戏,没得商量。” 薛晗也不再和他胡闹,乖乖回房准备睡觉。才脱了外衫,便听得窗户微响,回头查看时便已见华遥正以端木渡的形象站在她面前,双手扶住她肩膀,沉声问道。 “我听闻薛将军杀死了繁壹,还自请出京公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件事怎么这么快就传到宫里去了。自请出京,就连薛晗也是才听说。离开一阵子也好,免得留在京中听人议论。薛晗没有遮掩,直接说出实情。 而华遥感慨之余,却是更心疼薛晗的。明明是最无辜的,却成了众矢之的。见薛晗并未因为此事难过,华遥也安心了。 “这些年苦了你了,先前在邺城提起的事你可还记得?我担心你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帮你寻了个好去处,余庆坊十九号,正处坊间角落,是个僻静的所在,那的主人是一个老郎中,在街边有一家医馆,年岁大了不愿奔波,正要出售家宅,你过去直接谈价钱便好。” 亏得自己还找素月打听城中闲置的房屋,这回倒是省了事。薛晗一脸笑意的拍了华遥肩膀。 “多谢了,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你这大晚上的易容跑来,可是因为宁妃还盯着你?” 活在他人的监视中,似乎是他这个太子的日常,于彻作为他的近侍,每日折腾已经很辛苦,他也不愿再开口抱怨。易容换个身份出宫,便是一种放松方式。而现下有了薛晗,他便有了可以倾诉秘密的人。 “是啊,华励还在禁足,宁妃没事可做,便一直盯着我,我又不能把她怎么样,只好偷跑出来透气。我本想着给你带些补品出来的,但是我身边太多人盯着,宫里多些东西少些东西旁人都会知道。我就这样两手空空的来看你,你不会怪我?” “怪你做什么,还得谢你呢,陆唯已经准备让我一日两顿的喝药,你再送补品,我便不用吃饭了。” 正说着话,一阵脚步声便越来越近,薛晗急急让华遥躲在床下,才站起身便见薛昭红着眼眶扑进她怀里,还没说话就又哭了起来。 “阿姐,那日,我就躲在外面,本想去吃好吃的,就见你们打起来,爹爹从前对繁小娘那么好,为什么忽然就杀了她?那么长的剑上都是血,我还看到下人们在洗地,殷红色的一大片……” 薛昭还太小,想必是见到那一幕吓着了,薛晗蹲下身抬手擦去他的眼泪,低声宽慰着。 “不怕,爹爹只是生气。繁小娘做错了事,应该受到惩罚,只是你还小,本不该看到这些的,来,闭上眼睛。” 在薛晗的柔声的劝导下,薛昭闭上眼,在花粉异香之中忘记了那一时半刻的触目惊心。 本打算直接哄着薛昭回去的,谁知陆唯却带着刘栩走了进来。 “小姐,刘小娘来寻三公子。” 薛昭一个小孩子还好糊弄过去,只是刘栩一个大人,可不好糊弄,华遥还在床下,不能让她久留。 “小娘,昭儿只是有些害怕,我已经哄过了,不再提起便好。我这会儿困倦不已,您先带着昭儿回去。” 刘栩连声道谢,让身边侍女送了薛昭回去,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第71章 五鬼偷运阎王财 面对这忽如其来的跪拜,薛晗也是一惊,怕她看见床底的华遥,急急将她扶起,拉着她坐在自己床榻上,假装亲近的开口。 “小娘,您和繁壹打根儿里不一样,我知道的,繁壹之所以会死,是因为爹忍了她太多事,那日因给我下毒的事爆发。您为了保护昭儿一直委曲求全,爹一定看得出来,日后,您便是薛家的女主人,管账管家,昭儿也可以更自在。” 刘栩本以为,薛晗经过被陷害一事,会变得谨慎小心,会对自己有所提防,谁知今日她们却可以如此坐在一起说话。 她先前,也曾帮助繁壹为难薛晗的,而今单是不计前嫌这一件事,便足以让刘栩感恩戴德。 “晗儿,你当真是个好姑娘!我……我也实在是无以为报,这个月本该孝敬繁壹的银票,都给你。你日后在府上,也能过得好些。” “小娘,在府上有吃有喝的,哪里用得着银子,况且,我准备搬出去住,就在余庆坊,离得不远的,得空我一定会来看看。那里有位老郎中,我打算去和他学学医术,或许能治好爹的旧伤,免得他一到冬日就疼的站不起来。日后,薛府就拜托您了。” 刘栩从来不敢想,自己有一日也能管家,毕竟她是最后嫁进门的,资历最浅,而今只有二十五岁,虽说在家跟着父母学过几日写账本,却是从未实践过的。只是而今没有旁人可以代劳,只能是她自己动手。 当晚刘栩回房后,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而华遥则是悄然离开,直接走了一趟余庆坊十九号。 “何老,日后就拜托您照顾薛晗了,她身子不好,您正好可以帮她调理,这房子内的家具明日一早我都给您原封不动的搬到医馆后面那小院里,保证您住的和从前一样舒服。” 被称为何老的人躺在院中摇椅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开口笑道。 “行了,用不着你在这托孤,薛将军于我有恩,我必然要帮忙的。赶紧回去,大半夜的。你说你……自己垫钱给我买院子,还让我降价出售房子,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家姑娘了?” “您别乱说,我只是自幼便听我爹说起薛将军是个忠义之人,薛大小姐又是心善,家里出了那档子事,她一人无依无靠的,我当然要帮。” 端木渡这张脸,也是玄舍中人的,原本的端木渡和何老是熟识,他死后,华遥便一直代他活着。 “多谢。”虽说何老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华遥却还是十分认真的行礼拜谢后才离开。 次日一早,便主动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送到薛晗院里,说是可以帮着搬东西。有华遥从中周旋,薛晗只是和何老见面谈妥了价钱,当日午后便直接开始搬运家具。 薛晗自己没存下多少银子,想着直接搬走这些家具,就不用再花钱买,也方便许多。 帮助搬运家具的不止有刘栩送来的人,还有一直默不作声的章渠。 因为他实在不爱说话,还有些躲着人的意思,在薛府的时候存在感就很低,薛晗几乎忘了还有他存在,此刻见他搬家具划伤了手,当即拉他进屋上药。 “这么长一个口子也不出声,若是有木头茬子扎进去,伤口可不好愈合,坐在这自己上药,包扎好再出来。” 搬了新家,微云也是开心的不得了,在院里追着蝴蝶撒欢儿,见薛晗出来,就拉着她朗声问道。 “晗姐姐,我们在这种好多花好不好?这样就可以有好多好多的蝴蝶了!” “可以啊,不过蝴蝶变成蝴蝶之前,可是毛毛虫,你怕不怕?” 微云陷入沉思,薛晗则是开口笑道。 “逗你玩的,毛毛虫又不会都在咱们院里。” 搬运家具,植物,大半日也没完成,入夜后,薛府之中愈加寂静,外围守护的监府军也都松懈的很,觉得没人敢来将军府找茬。殊不知,早已有人在暗中窥伺。 薛府外围的杨树上,几个黑衣人相互打着手势,趁着守卫交班的瞬间从府邸上空直接进入府内。 薛府的库房内并不乏奇珍异宝,还有不少鸿枢国宝物,只因沾了血不大吉利,皇上便直接赏赐给薛阳。至于钱财,薛阳这些年也是积攒下不少,尽数封存库房之中。 几个黑衣人撬锁动作极为利落,不费力气便潜入其中,将里面的两大箱银子抬出库房。 次日一早,刘栩发现库房被盗,吓得丢了魂一般,暗中重新锁好库房门,赶紧去见薛晗,关了门只剩她二人才敢说。 “晗儿,不好了,今日我发现库房里的银子不见了!两大箱子整整两千余两啊,足有二百多斤,至少要几个精壮的小厮抬着才行。谁知,不过一夜时间就消失不见了,半点痕迹都没剩下!我和下人们找了几圈,愣是没找见可疑痕迹。” 闻言,薛晗也是为之一惊,这完全超出她对人类能力的理解范围。眼下薛阳不在,家里出了这等事,自己若是让鬼魂私下调查,若是薛阳回来问起,她也不好解释。薛大小姐没有查案的本事,依常理,也就只能入宫求助了。 反正薛晗因为玉平公主的关系是可以自由进出皇宫的,这次过去,说不定还能看见华遥。 打定主意,薛晗低声叮嘱刘栩。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怕不是等闲之辈,先别声张,容我入宫说明。” 回房更衣后,薛晗便直接带了陆唯入宫面圣。 早朝之后,御书房中,薛晗当着华遥和华鸣盛的面直接跪地说明。 “陛下,太子殿下安好。晗儿本不该前来打扰的,但眼下之事实在蹊跷。将军府库房内两千余两银子一夜之间不见了,守卫没发现异常,也没听见动静。家人寻找之下更是没发现任何痕迹。父亲不在,晗儿一人实在惶恐,故此,斗胆来请陛下做主,着人调查,否则爹爹回来,晗儿实在无法交代。” 将军府出了这等事,华鸣盛自然重视,当即上前扶起薛晗,轻声宽慰。 “图财倒是不怕,只怕那些歹人会伤人……晗儿,你和华遥自小相识,东宫又是多有空闲房间,查清此事前,你便住在东宫。” 第72章 我以为,你会最惦记我 自小相识,已经到了可以同住东宫的地步吗!薛大小姐也没告诉她啊? 薛晗为了防止出现差错,赶紧和玉镯中的薛大小姐的串供。 “喂,你和华遥,自幼相识,关系还不错?” “正是,玉平公主武艺超群,皇后当年就曾被玉平公主救过性命,两人虽说是一文一武,却很聊得来,经常在宫中相见,我与他相差五岁,我正咿呀学语的时候,正巧皇后过世,殿下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我娘便带我入宫,皇上也曾特许我娘和我一起留在宫内陪伴。” 原来竟还有这回事情,难怪皇上如此放心。薛晗也松了口气,当即跪地谢恩。 “多谢陛下。” 本以为自己可以和华遥一起回到东宫去,谁知华鸣盛却是让人先将她送往东宫,留下华遥说话。 这个时候单独谈话,华鸣盛会说什么,华遥心里明镜似的。他狡黠一笑,抬眼对上华鸣盛的目光,抬手发誓。 “父皇,晗儿虽住在儿臣那,儿臣却不会对她做什么的。我和她之间就像是您和玉平公主一般,清清白白。再说,自幼相处,她尿床我都见过,她说话也都是我教的,她不是儿臣喜欢的模样。父皇您也说过,我是太子,婚事要以大局为重,儿臣一直谨遵教诲,玩闹归玩闹,绝不动真心。” 华遥都不知道自己这话究竟是几分真几分假,他只是觉得,这样说能让父皇欢喜罢了。岂止是婚事要以大局为重,他的一切,向来都是如此。 闻言,华鸣盛松了口气,面带笑意。 “你这孩子,倒是通透的很,比我当年强多了。我也不跟你唠叨,将军府失窃一事你来调查,薛阳曾是国之重将,玉平亦是我和先帝最宠着的一位公主,将军府一案,不容有失。”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竭尽所能。父皇若是没别的事吩咐,儿臣便告退了。” 一路回到东宫书房,华遥便见于彻一脸窃笑的凑上前来,撞了华遥的肩头低声询问。 “殿下当真是人中之龙,行事迅疾让属下无从察觉啊,你是求了赐婚还是其他什么恩典,这怎么人都直接住到东宫来了?” 话音未落,华遥便直接将手里的书直接拍在于彻头上,冷着脸回答。 “你这臭鱼,之前的伤好全了是?求什么恩典,是将军府失窃,大量白银不翼而飞,我父皇怕晗儿出事,让她住在东宫,安全些。” 明明已经说的够清楚够明白,于彻却还是不死心的追问。 “那你呢?你就对薛家大小姐没什么感觉吗?之前一起槐方山游玩的救命之恩啊,在她家住的那几日啊什么的。” 若不是陆唯贸然出手,他哪里来的这无妄之灾?若不是看在薛晗的面子上,他早就找机会报复了。不过说起来,薛晗这小丫头经过这件事,倒是的确变了性子,至少,不会任人欺负。 眼下她住进东宫,他是欢喜的,但东宫内部的各方眼线可就不一定了。华遥一脸凝重,将于彻拉到身边低声吩咐几句,随后便直接到薛晗所在的向煦轩。 这向煦轩,还是小时候薛晗和玉平公主偶尔小住的地方,只有她们二人的痕迹和回忆。走进房间内,便见薛晗望着屏风上的身影出神。 那是先帝亲手为玉平公主所画,第一幅,是他和玉平公主秋猎时,玉平放走有孕母鹿。第二幅,玉平公主与鸿枢将领谈判,界定两国地域,来去从容堪比男儿。第三幅,玉平公主与皇后共舞,第四幅,玉平公主与薛阳,皇上与皇后,还有华遥抱着尚在襁褓中的薛晗。 华遥正要上前说话,却见薛晗已然是满脸泪水。他一向是不太会应对女人哭的,此刻只是手足无措的递了手帕过去,低声宽慰着。 “早知道你会这样难过,我就不让你住在这里了。逝者已矣,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继续好好活着,他们在天有灵,也会安心的。若是见你哭的如此难过,你娘也要哭了,快擦一擦,还有好玩的给你看呢。” 一个人的肉身即便是没了灵魂,也还是有肢体记忆的,就像是陆唯住在侍书的身体里,帮忙画眉或是束发就会十分熟练。 此刻,大抵是薛大小姐,太思念自己的娘亲了。 薛晗唯一能做的,便是替她痛快的哭一场。 还没缓过神来,华遥便拉着薛晗坐在里间的软榻上,动作熟练的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小青蛙,轻轻拧动它身侧的发条,小青蛙一着地,便一蹦一跳的朝前行进着。 华遥将一只小些的青蛙递给薛晗,轻声说道。 “那只叫遥遥的小青蛙已经跳出去好远了,晗晗是不是该追上来了?” 薛晗噗嗤一声笑出来,拧动发条把自己的那个也放到地上,不多时,大小两只青蛙便摞在一起,不动了。 那姿势,倒像是一个背着另一个。 “小时候的说辞,你还记得这样清楚。” “那是我娘离世后,我唯一一段幸福轻松的日子,当然记得清楚。哦,对,除了这个,还有一样东西你得看看。” 华遥一脸神秘的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稍大些的木匣子,先是一块极为柔软的布料,谁知展开之后,竟是一块淡黄色的痕迹,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应该是小时候薛晗尿床的证据。随后,又是几张被乱涂乱画的先帝手稿,以及华遥小时候的画作。 已经长大的人,再看这些小时候的罪证,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感受,薛晗伸手便要去拿那木盒子,谁知华遥却抱着盒子站起身来。 两人追跑打闹间,倒像是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闹累了,华遥便拉着薛晗一起躺在两人的专属大床榻上,低声感慨。 “晗儿,你娘离世后,为什么不进宫来找我?从你九岁,到你今年十七岁,这中间的八年,我都未曾有机会再和你好好说说话。我还以为,你从那么小就和我在一起玩,从心里,是最惦记我这个偶尔会吓唬你的坏哥哥。” 第73章 是我错了,不哭 对于这般问话,薛晗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正疑惑间,眼眶却再一次湿润,薛大小姐的灵体和薛晗的肉身几乎重合在一起,也不知是谁在感慨,谁在难过。 在薛大小姐的指点下,薛晗哑着嗓子说起那段,薛大小姐最为无助的时光。 “怎会不惦记,只是爹爹在外打仗不回家,繁壹和薛映都对我颇有敌意,没有我娘在,她们就像变了个人,对我非打即骂,连我最爱吃的菜都再也不做了。我偷偷跑出薛府想进宫寻你,却还是被抓了回来,她说,我娘是公主,我什么都不是,如果我进宫去乱说话,薛家就会倒大霉。” 薛晗侧身而卧,枕着手臂娓娓道来,或许是因为这具肉身真的受过太多苦,即便是这样说着,身子都忍不住的发抖,眼泪不停涌出,复又隐没在衣袖之间。 “我那时真是太傻了,只知道听大人的话,对薛映谦让有加,薛映稍有不顺心便要哭,只要她一哭,所有人便觉得是我错了!她们都不知道,我娘教导我说,女儿家也是不可以轻易哭的,那和示弱没有两样,会被人看不起。” 这一切都是薛大小姐的情绪,薛晗努力平复着情绪,却还是收效甚微,只得顺其自然。 玉平公主不是个好惹的,薛阳又对她极好,那几年中,繁壹怕是嫉妒的紧,因此在玉平公主去世后,才一个劲儿的折腾薛大小姐,那时候她才只有九岁,自然对大人的话信以为真,为了薛家,一忍便是八年。 那些不甘和委屈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消失,只是一直被压制着,爆发于此刻,爆发于每一个薛晗报复繁壹和薛映的瞬间。 华遥这才明白,原来她的处境和自己如出一辙,搬出薛家,便是挣脱牢笼了。他单手将薛晗揽进怀里,如同年幼时一般轻轻顺着她的背。 “诶呀……说着说着怎么又哭起来了?是我错了,我不该问你这个的,比小时候还爱哭,这可怎么好?不哭了,现下繁壹已死,薛映也得在二王府养胎,不会再为难你,你再东宫多住几日,等案子查清,确定安全,我就送你回余庆坊。” 薛晗闭眼靠在华遥肩头,声音稳了不少。 “很快就会查清的,我已经让小碎过去了。” 正说着,小碎直接破窗而入,落在灯笼上荡着秋千,一脸的不满。 “感知不到,所有的痕迹似乎已经被高手抹去,我今日在那边蹲守许久,就只看见些收破烂的运走些废旧木头。若是银子在薛府,不可能看不见哪……我和素月他们轮流看着,硬是没发现不妥。” “该死的……” 薛晗拍着床板生气,却别过脸不愿被小碎看见自己哭过,华遥虽说看不见小碎,却还是开口补充道。 “不要只盯着银子,府上有什么其他的异动也要观察记录,事无巨细,不可遗漏。” 华遥的思路,或许真的是个不错的突破口,薛晗擦干眼泪站起身来,低声吩咐道。 “小碎,把素秋素月,锦祥都叫回来,我要细细查问。” 为了能让华遥也能听见众鬼说话,薛晗将陆唯留给她的玉玦放在手心,拉过华遥的手和自己的手掌握紧。 “这样就能他们说话了,免得我还得一句一句传达。素秋,开始。” 三位鬼差都是个顶个的人物,各有所长,汇报起来也是详尽清晰,尤其是锦祥这个专门管账的,一开口就不一样。 “按照将军府惯例,每月购入碳百斤,若只是每日做饭,应该能剩下二三十斤,夏季已过三个月,应该还剩余不少,昨日刘栩盘点时却发觉,这碳所剩无几。下人们偷拿一定会被发现,但这段时日,他们都很安分。” 消失的碳和银子,华遥首先想到的便是一个最匪夷所思的答案。 “偷盗银子的人将银子融化成银水,重新冶炼?” 凡间的人偷个东西都如此费功夫的吗?薛晗有些不解的看向华遥,开口询问。 “若是如此,他们在哪冶炼的?薛府内没有器具,又无法直接将大箱银子搬运出去。” “薛府内……可有暗室暗道?” 薛晗问过薛大小姐后,开口回答。 “并没有。” 这倒是奇了,几乎所有的可能都被否定,难不成还真是五鬼运财?华遥看看身边的薛晗,否定了这个想法,若是如此,应该会被发现才对。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华遥唤进于彻,开口吩咐道。 “于彻,追查今日从薛府运出木材的小厮和所属商贾,以及木材去向。再查除薛府外,还有何处场所或是人家丢失银子,购入大量碳火。” 能到将军府偷盗银子的贼,比起偷走银子,更像是在挑衅,而这样详尽周全的偷盗计划,绝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既然是一群人,又有这等本事,他们就一定舍不得只干一票。 薛晗听得似懂非懂,本打算追问,却被华遥直接拉去用午膳。 东宫的午膳,果然是不一般,菜式精致量少,只有两人吃饭却摆满了一大桌,薛晗正要动筷,却被华遥阻拦,而于彻则是动作极为熟练的试毒,试吃,随后才开口回答。 “可以了,没问题,动筷。” 原来,他自己宫里做的饭菜,也不能放心吗?薛晗心里一阵酸涩,给华遥夹了个虾仁。 “你也多吃些,本以为你一身好武艺,应该壮实的很,谁知看起来怪单薄的。” 站在一边的于彻掩唇轻笑,开口便回答。 “就是要看起来单薄才对啊,我们殿下为……” 一个秘密正要出口,却被华遥及时阻止。 “于彻,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少说话,多做事。” 于彻果然乖乖低头吃饭,不再说话,薛晗却是好奇得很,故意撒娇一般开口追问道。 “遥遥,于彻方才要说的是什么?” 只见华遥笑的一脸神秘,随后低声开口说道。 “自然是为了保持身形,练功适度,饭吃七成,练得彪形大汉一般,日后不好易容。” 第74章 收起你为所欲为的手 竟然是因为这个!不过想起那日华遥易容成端木姑娘的模样,那身段,那神韵,现在想想还是惊艳不已,薛晗低头看向桌下华遥的腰身,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又在自己腰间比划着,虽说要宽了不少,但按照他的身材比例还是很完美的。 “嗯……的确是该好好保持。” 坐在一旁吃饭的于彻当即呛了一口,咳嗽个不停,伸手捂了眼睛便直接出了偏厅。 薛晗并未意识到方才的行为包含着如何的含义,只是一脸茫然的看向华遥。 “这于彻怎么回事?” “大抵是吃的太快,呛着了,不必管他。” 嘴上不说,华遥心中却是忍不住泛起嘀咕,这薛晗今日怎么和他如此亲近?还上手摸他的腰……这么大的姑娘,男女大防这种事应该不必自己来教? 不过,她没有娘亲,爹也忙碌的紧,万一真的没人告诉过她呢? 华遥犹豫许久,还是低声开口叮嘱道。 “晗儿,我们都长大了,日后,不能再这样了。对其他人更是如此,不能随便触碰,记住了?” 这家伙,是真把自己当成十几岁的小丫头不成?她薛晗活了几百年,什么没见过,要不是看华遥长得标志,身形又是百里挑一,性子又好,还有自己想要探究的秘密,她才不会和他一个凡人走的如此之近。 只是,华遥把她当做不知世事的小丫头,她就扮演好这个角色。薛晗抬眼看看华遥,随后轻轻点头。 “我记住了,日后不这样了。” 薛晗话音里带着委屈,华遥实在是怕她又哭起来,拉了凳子坐的离她近些,复又开口解释道。 “我不是怪你,只是怕你日后太过不拘小节,被外人误会。你不是最喜欢吃里脊肉吗?多吃些。” 华遥尽心尽力的哄着自己,薛晗也是享受的很,整整一个下午都和他在向煦轩寻找回忆,薛大小姐的灵体也是难得露出无忧的笑容,薛晗特意准许她在向煦轩内自由活动。 次日一早,华遥便和薛晗再次易容来到涟波浅,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低声交流着。 “端木兄,我看这涟波浅并无异常,每日接待这么多客人,购入碳火多一些也很正常。” “只是单纯购入碳火,的确不足以引起怀疑,但……先前此处可是被怀疑为鸿枢暗桩的。虽说尚无证据,但我觉得,一定和此处有关。况且就在昨夜,涟波浅又死了一个姑娘,名叫盈玉。” 两人坐在窗边喝酒,一人搂着一个姑娘说笑,既是伪装,又是打听消息的方式。 果不其然,线索再一次出现了。姑娘们离开后,华遥向薛晗说明。 “木板都被卖到辉光商行,去做船。可是据说收购的木料都是略有腐朽的老木料,这样的船,怕是会出事。最关键的是,船只的终点在蔺川原,是鸿枢和乾渊边境。此事,绝不会是巧合。” “我也是这样想,只是灵体们只能暗中观察或是入梦吓唬人,真的现身做坏事,会被凡间修道者盯上,他们都是我的部下,我不能让他们这样冒险。” 华遥正思索着该如何安排,方才陪着华遥和薛晗喝过酒的两位姑娘便一起走进涟波浅暗室,向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吩咐道。 “回禀主人,就说太子已对船只起疑,我们会按计划行事。” 影子一个纵身消失不见,而华遥和薛晗也是走出涟波浅沿街行走,打算回东宫安排,谁知正走到南斜街,却见陈楼鬼鬼祟祟的双手护着胸口往城外跑,似是有什么事。 陈楼是当初银筝供出来的暗探之一,这个时候要出城,八成和木材之事有关,华遥知道薛晗身手好,但却不愿她再经历这些尔虞我诈,一边追踪陈楼一边低声说道。 “晗儿,回去通知于彻,就说我要追陈楼出京,大概要十天半月让他替我和父皇报备一声。” “这点事我让素月去通知陆唯就好,我和你一起去。” 没有半点犹豫,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薛晗跟随着华遥一起出城,在城门口,却不见了陈楼的踪影。 城外的路四通八达,陈楼想到哪里去都很方便,薛晗当机立断开口说道。 “分头追,两刻钟后码头会合。” 华遥纵身一跃,直接上了树,薛晗则是闭目凝神,靠气息感知着陈楼的位置,谁知这城外人来人外,她几乎无法分辨。就在薛晗无措之时,陆唯走上前,低声开口。 “我知道他在哪。但在此之前,主上必须解释一下,您要远行,为什么又不带上我。” 没想到又被陆唯捉了个现行,薛晗讪笑着捏了捏陆唯的脸颊,不走心的回答。 “这里更需要你控制局面嘛,把玉玦给我就好。” 薛晗伸手要玉玦,陆唯却直接侧过身不理会,没好气的说道。 “主上是不是忘了,您腕间的符纹?动用一次发力便会延长一寸,从手腕长到脖颈,便会日日如同百虫蚀骨般痛苦。主上您怎么总是不把自己当回事?” 眼见陆唯不大开心,薛晗则是伸手揉乱了陆唯的头发,开口解释着。 “这不是到脖颈还远着呢?再说,我一边帮助鬼魂完成愿望,一边恢复法力,虽然每次恢复的不多,但总有能解除这禁制的一天。与其日日担忧,倒不如轻松一些。再说……就算我不行,你和百鬼们也会救我,是不是?” “是。” 陆唯的回答依旧是没有任何犹豫,即便心中万般不悦,也还是伸手抱起薛晗,带着她一起瞬移寻找陈楼。 有了陆唯,薛晗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码头,只见换上了船工衣服的陈楼上了一艘客船。 看他的模样,似乎是要护送什么东西。陆唯正要吩咐小鬼追踪,却被薛晗阻止,她伸手指着另一艘船,低声说道。 “你看,这艘船还没上几个人,怎么吃水比快要满员的船还要深?” 华遥不知什么站到了薛晗身后,也跟着附和道。 “的确诡异,看来,这艘船上,也有秘密。” 第75章 伸手扶着我 一艘船上是目标人物陈楼,另一艘船是吃水不对,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陆唯非得跟着自己,华遥一个太子,单独行动遇到危险,自己的罪过可就更大了。既然三个人没法分配,还是同行的好。 薛晗正要走向那条吃水不对的船,忽然想起身后还跟着华遥,担心自己和华遥的想法不一致,趁机开口问道。 “追陈楼还是……” “上面前这条船,陈楼那边,我再安排人盯着。比起陈楼这个太过显而易见的线索,我更相信你的判断。” 说完,华遥便走在前面上了船,回过身伸出手接应薛晗。 “伸手扶着我,这临时搭的踏板不太稳。” “好。” 明明自己也没问题,薛晗却还是提了裙摆握住华遥的手。 船舱内似乎比想象的要大一些,足以坐得下百人,普通客舱是两边一排座位,客人们相对而坐,而高等客舱则是如同雅间一般的单独房间。华遥不差钱,直接出钱定下这船上唯一的高等客舱,薛晗也因此沾光。 坐下身后,薛晗动手检查了雅间内的幕墙和地板,倒是并未发现什么问题,坐回座位上后,才抬眼看向中年男子装扮的华遥,凑上前扯了扯他的假胡子,又伸手摸了摸华遥给自己点的痣。 “怎么又换了装束?你这一打扮,快赶上我爹了。” “毕竟是要出远门,换一换安全。你现在这幅小公子的装扮,倒是正好做我的儿子。” 什么玩意儿,易容还要占便宜?薛晗气急败坏的再次扯了华遥的胡子,一脸的不服气。 “我随口一说,你别当真,我还是叫你哥,咱们这年龄差距不大,叫你叫的太老,容易折寿。” 见薛晗气鼓鼓的模样,华遥却朗声笑起来,似乎开心的很。陆唯实在不理解这两人的想法,索性离开客舱到甲板上放风。 半个时辰后,薛晗扶着甲板上的栏杆吐了个昏天地暗,拉着陆唯的手低声恳求。 “陆唯啊,你要不一掌拍死我……这麻烦肉身我不想呆了。” “主上莫要胡说,您只是晕船,下船之后就好了。” 她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华遥说这船到蔺川原的码头要走至少十个时辰,几乎是一天一夜,一想到时间这么久,薛晗就心如死灰。 见薛晗不再吐,陆唯将她抱回船舱内,华遥则是将一粒药丸塞进薛晗嘴里,又给她灌了一口水。 “咽下去,一会儿就不难受了。陆唯,我方才去外面转的时候,发现船工们休息的船尾可以进入船底的矮舱,我怀疑是矮舱之内有夹带,你可以附身于船工查看。晗儿这边有我,你放心。” 陆唯本只受薛晗一人的差遣,但自打从槐方山回来后,薛晗便叮嘱他,如果华遥有吩咐,他也得照做。看了一眼薛晗确认无碍,陆唯坐在一旁,灵体离身。 船只在水上漂流,实在是不稳,薛晗只是坐着想必也不舒服,华遥将椅子拼在一起,又铺了层软毯,自己先坐下来,又扶着薛晗躺在自己腿上。 “这样可舒服些?闭眼好好休息,那药是我从一位客人处买下的,他家孩子也晕船,我看,他是这样照顾的。” “谁是谁家孩子!你就会趁着这种时候占便宜,唔……” 说着说着,又是一阵反胃,薛晗捂住嘴不再说话,华遥则是苦笑着拍着她的背。 “不用强忍着,不嫌弃你,你小时候还尿在我身上过呢。” “你不要再说了……” 十个时辰后,停靠蔺川原码头时正是凌晨时分,客人们都困倦不已,各自下船便四散离去,一个多嘴的都没有。 华遥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薛晗走下船来,回到暗卫身子的陆唯则是蒙了面,直接走到一个船工身边,将匕首抵上他脖颈。 “不许叫喊,我问,你答。” 那船工一脸恐惧的点头,陆唯随即将装着花粉的瓷瓶在船工鼻端一过,开口问道。 “船下为什么会那么沉?劳累一天一夜,你们为何不着急休息,反而都留在船上?” “船下是,银板子,为了防止被人发觉,把银水浇筑成木板长短,装在船底矮舱的位置上,既不接触水,也不会被人发觉,只需到达码头后把板子拆卸下来,交给接头人就好。” 陆唯将船工打晕,随即用花粉将其于船工全部迷晕,随即追上华遥和薛晗,开口禀报。 “主上,殿下,船工已全部撂倒,矮舱顶板是用银水浇筑而成,所以比普通同等大小船只吃水更深。他们准备拆卸木板,交给接头人。” 在这蔺川原地界上的接头人,怎么想都不会是简单的货商,华遥将薛晗放到一旁草棚内,将自己的外衫盖在她身上,随后看向陆唯手里的瓷瓶。 “我记得,你这瓷瓶还有更改记忆的功效,先让船工把拆银板子这体力活做了,一会儿我们冒充船工,会会那接头人。” 陆唯没有回答,只是直接动身去办正事,华遥则是坐在薛晗身边,伸手摇晃着她的双肩。 “晗儿别睡了,快醒醒,我们一会儿还得解决几个接头人,到时候咱们再好好睡。” 薛晗一路上吐了无数次,这会儿头重脚轻的,本来打算给自己施针缓解,却发觉还没有配备银针,再难受也只有忍着了。眼下还有正事,薛晗强忍不适站起身来,从船工身上脱衣服,还不忘吐槽一番。 “一身的汗臭味,衣服还大得很,会不会被人发觉异常?” 正为此发愁,华遥便将一套衣衫递给她。 “穿我的,很普通,不会被识破身份。” 看着自己手里还有华遥味道的衣衫,薛晗毫不在意的就直接脱下自己的外衫,要直接换上,吓得华遥急匆匆转过身。 “等等,晗儿,你好歹自己躲一下,除了我总还有陆唯和那些船工。” “咳,一时没注意,我去那边换。” 你们人类就是麻烦,薛晗这一句抱怨险些出口,还好关键时刻忍住了。否则被华遥这个人精听见,岂不是又要误会? 第76章 这个诚意我收下 在异香的作用下,船工们都很听话,拆下银板后便纷纷在一旁站成一排,等候着下一个指令。薛晗恢复了些精神,上前推着为首的船工当做不倒翁玩,抬头看看天色,神色凝重起来。 “时间到,华遥陆唯,你们藏起来,我控制着这几位跟对方周旋,见机行事。” 草棚之下,只亮着一盏灯,微弱的火光原本燃得正好,却在那几个黑衣人到来时,忽然熄灭。 薛晗知道,那为首的黑衣人身手不错,而且,很可能是鸿枢的人,她想做到的,不仅仅是阻止着几千两银子到鸿枢,还有钓大鱼。 为首的黑衣人将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蒙面不说,还带着一个大大的风帽,黑夜之中,根本看不清面目身形。 他似乎看出薛晗是个生面孔,当即伸手指向薛晗,开口问道。 “此人是谁?” 薛晗心念一动,以自身意识操控着船工,一字一句的回答。 “老大,这是个新来的小工,之前一个兄弟出了意外,临时顶上的,您若是不放心,这次交易过后,他可以随您处置,权当是兄弟几个交易的诚意。” 躲在林子里的陆唯听到这话,当即握紧了拳头,心道自己主上当真是心大,非得往龙潭虎穴里闯。 那黑衣人见船工如此懂事,当即便笑出声来。 “哈哈哈,这个诚意,我收下了。这次带来多少?” “一共三千两,都在这了,请您查点。” 为首黑衣人毫不含糊,当即让手下人上前检查,之间那些黑衣人朝着银板子上撒了些什么东西,原本已经氧化成黑色的银板一角当即变成亮银色,几人合力将大大小小的银板抬上提早准备好的几艘船,薛晗也被绑了手脚直接压到船上。 树林之中,华遥伸手拦下就要起身冲出去的陆唯,低声开口。 “别动,你现在出去,她的计划就会毁于一旦。” “她没有法力又晕船,被他们控制着会有危险!” “陆唯!你相信我,我不会让她有危险。蔺河之上的水路我都清楚,他们要去的怕是归义城,你跟我走,我们一定能赶上的。” 就这样,陆唯不情不愿的跟着华遥一道离开,不多时,陆唯看着眼前的画舫,黑着脸问道。 “你是生怕黑衣人注意不到我们么?这么大一艘画舫,里面还有几十号人。” “我帮你易容,换一张脸混进去,伺机救人。陆唯,薛晗不在,你得听我的,不然,我就向她告状。” 陆唯心道这华遥实在是太过狡猾,自己虽说有心教训他,却还是要指着他的银子和能力救人,再恼火也得暂且压制。 夜色之中,画舫之上,华遥和画舫上的船工说道着。 “小哥,追上前面那几艘船,他们八成是要去归义城的,咱们也跟着一起去,那归义城中聚集着的不是军爷就是富商,到时候大家都能趁机捞一笔。我带的人会划船,你且歇着。” “嘿,要不说生意人就是生意人呢,不像那些富家公子,招了朋友和姑娘,就让小的在湖上乱转,本来商量好十日三两银子不亏,谁知连吃饭睡觉都耽误了。若不是您将他赶下船去,我们几个船工还得辛苦呢,真是多谢您嘞!” 几个轮班倒的船工回到船舱内休息,华遥则是直接转头看向陆唯。 “用法术划,快一些,不到半刻就能看到她了。” 为了薛晗,被易容成普通男子的陆唯拿起船桨站到船头,摆摆姿势装作划船,实则动用法力追赶。 黑衣人小船上,薛晗为了保存体力,直接用了些异香让自己陷入浅眠之中,听着船舱内的黑衣人议论。 “这次才三千两,实在是有些少,老大您怎的也不敲打他们一番?先前咱们已经收集了几十万两交上去。此次的银子是将军府得来,为的是分给咱们自己兄弟,抚慰人心。那薛阳在边关打仗二十余年,除了血汗,总要付出点其他代价。” 还真是鸿枢人……听这口气,的确是还有上线,几十万两银子,如此大的花销,难不成是鸿枢准备造反? 也不对,若是要造反,粮草和武器可比银子更紧要,城郊驻军营内便有大量武器,抢起来比在煜京成干坏事更容易,怎么不去那里抢? 不知走了多久的水路,薛晗终于被人踹醒,蒙了眼睛被人拉扯着送到一个地下的所在。 这里简直不能用暗室来形容,因为它更像是一座地下城,本该是石头开凿的出来的墙壁已经被人粉刷一新,如同常见的城市的一般,道路四通八达,行人三三两两,唯一不同的便是,光线昏暗,全靠灯火照明。 这地方,倒是有几分像阴司。薛晗的蒙眼布被拉下,她也忍不住驻足观看,却又被狠狠踢了一脚。 “看什么!告诉你,来了这就别想跑!” “几位爷,我不是想跑,我只是想尽快熟悉这里,也能更好的为几位爷做事不是?” 还要华遥教的伪声之术她还记得,此刻的清朗声线配上这张华遥为她画的少年脸,简直是十分匹配。 比起男人来,薛晗这身量实在是太弱小,华遥也只能是将她易容成少年模样。 眼下,面对这样一个懂事的少年,长期被欺压的几位“爷”也是被这舒心悦耳的奉承所打动,说话不再咄咄逼人。 “懂事啊,不错,以后大爷我罩着你。不过老大点名说了要把你送到云先生身边去,她可是脾气不好,犯了错就狠狠的罚,尤其是你这种好看的,你过去以后啊,机灵着点。” “好嘞,多谢告知。” 在走进一个最为华丽的宫殿后,几位“爷”纷纷跪地参拜。 “云先生,此次的三千万两银子已经运回,这是那边人送给咱们的奴隶,乖巧懂事,大公子让送来服侍您的。若是无事,我们就先告退了。” 众人离开后,薛晗独自跪在地上,仰望着高位之上带着半脸面具的中年男子,盘算着还是先装作不会武,让周围人放松警惕,再找机会跑。 第77章 叫的大声点 那中年男子似乎有些累,单手撑着头正在小憩,薛晗牢记着自己的奴隶身份,不敢多话。 片刻后,那男人大步走向薛晗,一脸的笑意。 “日后,你便伺候我,先前伺候我的下人自尽了,希望你可以在我身边多伺候些日子。我要沐浴,去准备汤水。” 薛晗第一日来,路还不熟,根本不知道去哪准备,只好先应下,离开那石殿。谁知转了一大圈,这位云先生住的地方一个人也看不见,反倒是有几只灵体一直跟随着她,异口同声的提醒着。 “快走,快离开这里!这不是人呆的地方,你会死的!我们几个生在这里死在这里,根本就出不去……” 出生在这里的人么?看灵体的年纪,不过十几岁,看来这地下城的历史,还真是长啊。薛晗打量着眼前几个灵体,开口回答。 “你们给我指路,我带你们出去。” “你出不去的,这里都是石板机关门,由云先生控制,除非有钥匙进入总控制室,否则谁也出不去。你还是先坐好分内之事,等待机会。沐浴的汤水要从这里打,我带你去。” 在灵体的带领下走过一遭后,薛晗才意识到这位云先生简直精致的像是个云姑娘,沐浴的水都要泉水加花草。 不过,这几位伺候他的人都没说起性别问题,想必还是个男人。 薛晗这边才准备好汤水,云先生就大步走了进来,旁若无人的开始沐浴。薛晗隔着一道纱帘等候在旁,念头一动,向陆唯报平安。 “我没事,只是现在到了一个地下城市里,来的时候一直蒙着眼,路记得不太全,你和华遥不要冒险来寻,我自己能趁机出去。还有……你和华遥要和平相处,不要打架。” “是,属下遵命。” 距离薛晗并不遥远的陆唯白了华遥一眼,乖乖跟在华遥身后。 忽然,帘幕另一端的云先生开口唤道。 “过来帮我擦洗。” 薛晗险些都要骂人,好好的一个人又没残废,非得让旁人伺候,还擦洗,当自己是火腿么? 迟疑的片刻间,先前云先生的衣袖便已经缠上薛晗腰间,一个用力就直接把她拉到身边,力道之大,毫无准备的薛晗险些直接整个人翻近浴桶里。 之间云先生打量着薛晗,动物一般凑近嗅了嗅,喉咙间发出些许享受一般的称赞之声,开口便道。 “你是女人,为何要扮做男人呢?怕我对你做什么,还是……另有图谋?” 她都没搞清楚人物关系,还能有什么图谋,薛晗微微退开一步,开口回答道。 “我只是被几个船工大哥送来的,来之前,我不知道自己会到哪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图谋。若是非要说,那便是想求一条活路。先生,为了活着,我愿做任何事。” 女儿之身,行事总是有所便利的,先前死在他手下的人都是男子,难不成他对女子有什么意见?华遥手下的少年脸,加上薛大小姐这身段,换做是其他男人,大抵也不会拒绝? 薛晗扯下一侧肩膀的衣物,故意朝前凑了凑,云先生见状,下意识的反应却是直接提剑动手!薛晗见势不妙,当即唤道。 “小碎,异香!” 小碎的身影顿时出现在薛晗身边,异香随着它翅膀的挥动缓缓飘落,云先生当即昏迷摔倒在地,薛晗则是穿好衣物询问着其他灵体。 “他存放账本或是文书的位置在何处?” “这,我们不知道,他从不许我们胡乱走动的,不过,有一个房间他从不许我们进入,那里或许会藏着什么。” 灵体们带着薛晗赶往一个石殿最深处的房间,迎面便是比先前更加精妙的机关石门,看起来便自带一种震慑之感。薛晗对机关术没有什么了解,无法预料强行破门后会发生什么,但既然是来一趟,还是要做些什么的。 “小碎,动手,把这石室给我拆了!” 小碎是上古神兽毕方的后代,虽说是被罚到阴司历练,但法力却是还在的,此刻转眼间身形便大了十数倍,几乎可与毕方比拟,火焰连同着法力强行摧毁石室,机关石门硬是被破开一个大窟窿。 薛晗大步走进其中,正要伸手去拿那账册,谁知木架上下却陡然伸出利刃来,不远处还有飞箭密密麻麻的朝着薛晗飞射而来。小碎以法力撑起一道护壁,保护着薛晗的小碎看到远处的机关门打开,密密麻麻的人已然涌进。 “主上,账册上放着的是硫酸,要拿账册,手就废了!只要挪动就会中招,就算有法力也没辙,地面已经开始震动,还有机关轴运作的声音和火药味道,再不跑,你这肉身就要被炸成肉泥了!” “该死的……” 薛晗转身便跑,在离开石室后,小碎收回法力,石室整个崩塌,而薛晗也被众人团团围住。 先前的黑衣人一脸震惊的看向薛晗,开口训斥。 “你到底是什么!竟敢炸了先生的密室!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 薛晗站在原地未动,只是抬手示意小碎和百鬼隐身攻击众人,原本嚣张的一众黑衣人当即被小鬼们夺了武器,缠住脖颈,转眼间便死了一大片,因着看不见鬼,便都以为是薛晗有什么妖术。 为首的黑衣人更是一脸恐惧的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腿,重重跪倒在地。薛晗见他一脸恐惧,持剑挑了他的下巴,笑道。 “叫你几声好听的,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还把我当奴隶绑了手脚送给旁人……真当我是吃素的?踢我的那几脚,可是要加倍奉还的。还有,先前你害死的人,可是来找我伸冤了,听说你的腿法很厉害?” 小鬼负责缠住他手脚,让他无法动弹,薛晗则是直接持剑挑断他的脚筋。黑衣人疼出一身冷汗,哭喊讨饶。薛晗却是闭目静听,一脸十分享受的模样,待到黑衣人停歇下来没了动静,薛晗便又是一剑捅下去,也不看位置,只是朗声说道。 “叫的大声点,这是你死后最后一声哀嚎了。” 第78章 能出气,没呛死 解决掉这些小虾米,想要离开就方便多了,但薛晗从未想过,灵体有一日也会成为她的阻碍。 因为一次性杀掉太多人,所有死去人类的灵体都聚集在薛晗身边叫嚣着,对于灵体惨状和叫嚣,薛晗看得清听得见,却没有法力像从前一样将它们驱赶开。 眼前是数不清的灵体拥挤在一起,多少张脸重合在一起,形成诡异的画面,耳边的叫嚣声也是越加放肆。 下一刻,她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一双温暖的手捂住她的双耳,而稍远写的位置,陆唯动手处理着这些讨人厌的灵体,该入轮回入轮回,该魂飞魄散的魂飞魄散。 薛晗睁开眼睛时,就只看到一张陌生的脸,但她凭借味道就知道,他是华遥。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告诉你们我自己可以处理么,这里到处都是机关,咱们又人生地不熟的,绕不出去怎么办?” “我和陆唯商量过了,觉得还是来找你比较安心。我们来的时候也打听到了,这个地下城是鸿枢和乾渊人混住,都是些不仁不义之徒,不把你快些救出来,陆唯怕是要活吞了我。” 说着,华遥回过头看向冷着脸专心应付灵体的陆唯,拉过薛晗的手便往外走。 原本就昏暗的光线在动手时毁掉了不少蜡烛,此刻已经变得更加昏暗,薛晗担心华遥看不清楚路,握紧他的手往前跑。 殊不知,坐在总控制室的云先生,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原来走到那里了……” 随着云先生的按下机关的瞬间,石墙两侧伸出不少机关,都可以发射飞箭,而头顶正上方,则是时不时滴落些奇怪的液体。 小碎和陆唯一起以法力支撑着护壁,那些液体在触碰到护壁后便化作一阵烟尘,发出火焰燃烧时的噼啪声响。 法力虽然可以保护众人,但在人间,法力受限,实在是很要命的。小碎一个晃神,一只羽箭险些伤到华遥,还好薛晗手快,华遥只是手臂被蹭破了皮。 “小碎!这个月的恶灵没你的份了。” “主上,这真的不能怪我,我法力受限,变身已经有一刻钟了,还要撑起护壁,坚持不了多久了!” 高度有限直上直下的甬道内,只能靠着双脚前行,速度再快也避不开这如影随形的机关。陆唯回头看看众人的情况,当即开口喊道。 “小碎,把主上和华遥背在背上!” 小碎动作粗鲁的咬住薛晗和华遥的衣物,直接把两人甩到自己背上,陆唯则是无需顾虑直接催动法力强行从头顶的位置破开一条通道。 天光乍破一般,光亮照射进来,小碎叼着陆唯直接展翅飞出。因为陆唯动作的太大的缘故,众人冲出来的出口两侧造成不小的地陷,摔落的石块和沙土正好把这个大窟窿补住。 或许是因为这一切的太快的缘故,薛晗几乎不知道自己之前身处多深的地下。被蒙眼带走的时候,明明没察觉到在走下坡路。 微风一吹,薛晗打了个寒战,忽然发觉肩头有些黏腻,伸手去摸才发觉,竟是血迹。自己没有受伤,那难道是? 薛晗侧过头看向一左一右倒在自己两侧的陆唯和华遥都挂了彩,好在陆唯还是清醒的,依旧冷着一张脸,而华遥分明只有手臂上一处小擦伤,却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人类就是不行……主上,咱们上哪非得带着他么?” 小碎变回鹦鹉模样在一旁的河水里扑腾着洗澡,开口吐槽着,而薛晗则是随手抄起一个小石子扔过去。 “闭嘴,他是太子!未来的人皇的命格,搞好关系对咱们有好处的。你要是想早点吃够恶灵攒够功德上天去,就给我老实一点。我现在的身份就是个没什么用的大小姐,银子啊关系啊,全靠他呢。去探路,看看归义城在什么位置,得赶紧找个住处。” 薛晗坐在地上为华遥处理着伤口,陆唯则是安静的,伸手拂去薛晗发间的尘土。 在他眼中,他的主上该是一尘不染。 “主上,您休息一下,照顾华遥的事让属下来。” “你还好意思劝我休息?你自己的脸都受伤了!多好看的脸,伤了太可惜。华遥怕是中了毒,得到城中才有解,我先看看你。” 薛晗转过身,剑指抬了陆唯下巴,微微皱眉看向那脸颊上的伤口,轻轻抬起手指抚过,伤口当即消失。 看着华遥一如从前,薛晗也笑了起来,在陆唯脸颊捏了几下。 “真好看。” “主上,您的法力才恢复一点,不该为了属下浪费。” “我的法力我说了算……把易容伪装卸掉,要去归义城不能让人认出来。华遥,就暂时用法力帮他换张脸,普通一点就好。” 半个时辰后,众人才总算踏足归义城,陆唯背着华遥先一步到客栈落脚,薛晗则是在街上晃悠,左手拿个糖饼,右手拿包蜜饯。 这归义城正常得很,鸿枢人和乾渊人相处也算和睦,按照来时的时候来算,这里距离地下城也有很远一段距离。 素月打听消息回来后,当即禀报。 “主上,此处的人并不知道地下城的事,大多是生意人,锦祥……老毛病上来了,非得俯身在一个富商身上跟人家讨价还价。他说,这里的东西要比煜京更贵。还有,您让我们搬出来的银板已经都搬出来了,您打算怎么处理?” “自己家的钱还能怎么处理,当然是直接还回去了。你们几个把银板看好,到时候我再安排。” 薛晗一路悠哉悠哉回到客栈,便只听到一阵咳嗽声,推门而入才发现,陆唯正动作粗暴的把一整碗药直接灌进华遥嘴里,而华遥则是硬生生被呛醒的。 知道陆唯不擅长照顾人,薛晗却还是忍不住苦笑起来。 “小唯唯,你也太着急了,这样会把人呛死的。” 陆唯瞥了一眼华遥,心想着自家主上都没让自己如此伺候过,他凭什么?对上华遥那意味不明的目光,陆唯冷声回答。 “能出气,没呛死。” 第79章 做什么……痒 床榻上的华遥听着两人的争论,只觉得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苦笑着叹口气,打算喝些水,谁知伸出手摸索的功夫,却把瓷杯碰倒落地。 清脆声响不仅让华遥身子一僵,薛晗也是察觉到了些问题。她走上前重新拿了瓷杯倒水,华遥伸手去接,却根本没有碰到杯子。华遥也意识到这一点,小心的左右试探着。薛晗则是稳稳的将被子放在他手中,低声问道。 “你的眼睛……怎么了?” 华遥像是并未听到薛晗的问话般,道了谢,自顾喝着水。 薛晗起身来到陆唯跟前,未等问话,陆唯便低声说起。 “属下也察觉,华遥的五感似乎都弱了些,近在眼前的茶杯药碗,即使有人递过去都摸不准,说话的声音小些,便听不见。您吩咐熬出来的解毒药带着些腥气他喝下去的时候也是面不改色。不知,可是因为中毒的缘故?” “他手臂那个小的不行的伤口,能中多深的毒?一剂药下去就没问题了,不过说起来也奇怪,他当时,为什么就直接昏迷过去了?” 每个人,都有些不希望被旁人知道的小秘密,华遥也是如此。 先前失误过一次,却也让他知道了杯子该放在哪里,看着华遥的动作还算自然,薛晗又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判断,或许只是华遥不想说起。 就在两人疑惑时,一个面生的男子忽然冲了进来,陆唯下意识拔剑,而那男子则是从善如流的抬起双手,朗声回答。 “别别别,我是于彻,过来找殿下的。薛姑娘,之前您才入住东宫向煦轩,瓷瓶里的海棠花是淡紫。” 经常出入玄舍,经常需要证明身份,好在于彻机灵,很会抓重点。薛晗也变认得出来,他的确是于彻,点头让陆唯放行。 于彻坐到华遥床边,拉过他的手在掌心写字汇报,这一动作倒是看得薛晗更加不明所以,这两位的关系,怎么比她和陆唯的关系还好? “喂,于彻,你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怎么还在手心写悄悄话呢?” 于彻在华遥手心写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在问,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薛晗。华遥点头后,于彻才拉了凳子坐下身,和薛晗讲起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年,皇上御驾亲征不在宫中,皇后的母家势力庞大,太后极为忌惮,便想着除掉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二十二年前深秋,华遥的母亲承念因产后虚弱一直将养在自己宫中,小华遥由乳母照顾,每日,承念和小华遥只能见上一个时辰。 那日,太后宫中,一名近侍正汇报着近日情况。 “太后娘娘,承家最近不太安稳,据说和鸿枢走得很近,皇后娘娘怀孕时,不还和她那大哥说了许久的话吗?娘娘,承家为官者大大小小可有九人之多,不得不防啊……陛下此刻不在京中,奴婢觉得,是下手的好时机。” 太后的手紧握成拳,内心也是极为纠结。她站起身看向窗外,低声念叨着。 “盛儿,孩子没了还会有的,江山家国却不可不顾啊……” 当日傍晚,太后一直在殿内抄经,小华遥一直哭闹吐奶,怎么也哄不好,乳母慌乱之余赶紧将华遥送到皇上至交,太医院姜院正处治疗,姜院正检查过后便知必然是有人故意下毒,却不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韪戳穿此事,只是暗中治疗。 性命虽说保住,但终归还是落下病根。 五岁那年,是华遥第一次知道五感衰弱的滋味,承念明白这是太后的意思,在这深宫之中,她无法对抗太后,更不能鼓动皇上去制裁他的母亲。 她只是强忍着委屈,以亲吻和拥抱宽慰着华遥,做游戏一般的在他掌心写字,华遥根据笔画来猜,猜对了,是额头的一吻,猜错了,是一个拥抱。 于彻讲完整个故事,在华遥肩头轻拍几下。 或许是人老多情,薛晗总是听不得这样的故事,在她这几百年的经历面前,华遥这个只活了二十几年的人类,的确只是个小孩子一样的存在。 站在一旁的薛大小姐灵体早已是泪流满面,喃喃说着。 “难怪他小时候也会吻我的额头,原来,竟是这样。如果可以,我也想回他一个吻。” 鬼使神差之下,薛晗凑上前轻轻吻了华遥的额头,复又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果然是一样温柔的母子啊,这样的温柔,不该丢弃。薛大小姐不能做的,都交给她就好。薛晗闭了眼在华遥颈间贪婪的嗅着他的味道,一个不慎,鼻尖都贴了上去。 “晗儿,你在做什么……痒。” 华遥微微缩了脖子,轻笑着。薛晗正要松开手臂,却被华遥直接按住后脑,揽住腰身,华遥瞬间变守为攻,薛晗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微凉的双唇覆上她的双唇,带起一片战栗,以及无法形容的奇妙感觉。 她只知道,她喜欢这种感觉。 站在门口的于彻拉了黑着脸的陆唯躲到门外,侧耳贴上去,看着那一脸坏笑就知道绝不是在想什么好事。 陆唯越看越不爽,单手拎了他后衣领直接下楼到后院空地,直接动手就打。于彻也不认真对打,只是满口抱怨。 “你生什么气嘛……你家小姐和我家公子不是挺般配的?你这暗卫肉身里住着的不是个女孩子吗?怎么如此粗暴。哦!你是不是担心我家公子对你家小姐不好?那你就完全可以放心了,我家公子对我都特别好,不会怠慢你家小姐的。” 于彻一席话,陆唯的脸更黑了。说谁是女孩子!要不是因为当时薛晗身边只有一个侍书,他也不会住进那肉身啊! 原本是出来办正事的,自家主上怎么还和人亲上了!还真打算留在凡间做一个太子妃,日后做皇后在那小破宫里度过余生?陆唯越想越生气,一个失手,于彻的衣袖就被划了个大口子。 “你来真的啊?” 于彻也毫不含糊,趁着陆唯分心,直接绕到他身后,趁机用他的发带打了个蝴蝶结。 第80章 能奈我何! 房间内,薛晗整个人软在华遥身上,好一会儿才起身。心内,她已经把自己数落了一个遍。 堂堂四殿阎王,你怎么就让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家伙给非礼了呢!都活了几百年了,什么世面没见过,男女之间的感情是最靠不住的,更何况你跟他还没什么感情,什么青梅竹马都是薛大小姐,而不是你啊…… 薛晗背过身抬手按揉着额角捋顺思绪,想着自己日后该如何把握和华遥相处时的状态。谁知华遥却忽然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晗儿,你还在吗?我……我方才,是不是吓着你了?” 吓是没吓着,只是,有点太突然。薛晗想起他此刻情况不同往日,只好坐在床边在他手心写到。 “今日之事,我会叮嘱于彻和陆唯保密。” 手心上,指尖划过带来的微痒还未消失,华遥却发觉自己越发看不懂薛晗。 当初念着儿时情意,华遥曾不止一次见过薛晗,告诉她,只要她不愿嫁给二皇子,他就一定尽全力说服父皇,可薛晗还是选择了答应赐婚。而现在呢,她分明是三番五次对自己表现得极为在意,却在一吻之后表现疏离。 她究竟是有所顾虑,还是真的看不上自己。 而自己,到底是喜欢她,还是一个人孤寂太久,想女人了? 无论如何,方才的行为都是他唐突,华遥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个巴掌。本想解释几句,却又因为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作罢。 薛晗只当华遥是喜欢薛大小姐的,为了锁魂钟,为了抱住这个未来会成为皇上的大腿,绝对有益无害。因此,她一定要扮演好薛大小姐的角色才行。 反正,当初为了收服恶鬼,她什么人的肉身没呆过,等找到锁魂钟,她立刻抽身,到时候这人间的一切都和她无关,华遥也会忘记和阎王薛晗相关的一切。 长出一口气摆正心态,薛晗再次在华遥手心写到。 “你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眼前是模糊还是漆黑一片?还有其他症状?我去帮你找大夫。” “每次发作都会持续个日,眼前……能感觉到光,但无法视物。除此之外,还有些胸闷,呼吸不畅。大夫就不必请了,自小落下的病根,耽误的太久,想必是治不好的。” 她薛晗现在有了百年前名医的记忆,已经是医毒双绝,怎会有治不好的!最多需要些时间慢慢调理罢了,总比看他这样要好得多。 那位姜院正,有空也该去见一见,至少问清楚情况。 在客栈内陪了华遥半日,薛晗才听到素月等人的回报。 “主上,我们截下的银板恐怕是无关紧要的一批,鸿枢那边已经开战了,听说主和派被主战派压制,情况不妙。皇帝老儿那边也吩咐乾渊守军按兵不动,让他们自己内部消耗。” “除此之外,我们见到不少带有乾渊官印的银子,他们为了毁灭罪证已经开始重铸银子,我粗略算了一下,应该有三百五十万两左右。” “主上,战死的灵体,陆唯已经送走一部分了,还有一个怨气大的不肯走,只能等您出手了。” 看来最近这阵子,又要有的忙了。 一个灵体从素秋掌中飞出,一身副将打扮,脸带伤疤,络腮胡,右臂已断,此刻见了薛晗,依旧是满身怨气的就要出手攻击。 陆唯及时赶回,将那灵体用自己的弯刀禁锢在墙壁上,狠狠教训。 “你眼前乃是第四殿阎王,不跪不拜也就罢了,还要出手偷袭,只凭这一点,你便该留在阴司好好消磨傲慢。” 那灵体似乎并不在意陆唯的话,和常人一般无二的身形被禁锢在墙边,用力挣扎着。 “呵,人间的帝王尚且出尔反尔,阴司的主事,又有什么好敬畏?反正我而今已经死了,你还能奈我何!我的魂灵一日未灭,就一日要折腾那踩着我兄弟尸骨坐上王位的狗东西!” “你也是第一次死,我不怪你的无知。人死后入阴司,三洲五城之内,所有的灵体都得从我这过。你口中的狗东西,也有他自己的命数缘法,他的命运如何,不用你操心,但你若为祸人间,下辈子可就只能做推粪球的屎壳郎了。” 一番威逼之下,灵体倒是透露了不少关于鸿枢的消息,其中一个让薛晗深感担忧的便是,鸿枢战事一起,不少鸿枢的老弱妇孺都逃往乾渊。 边境驻守的都是些兵士和极为圆滑的商人,这些逃进来的人生存艰难。兵士们都有兄弟死于鸿枢军队之手,怕是会下手复仇。而商人们必然会趁机以钱财收买,将他们被当做奴隶使唤。 归义城地处边境,怕是第一个就会乱起来。 薛晗本打算带着华遥先回煜京,谁知逃难者来得比她想象中更快,当日傍晚,便有不少人在城门下祈求。 “将军!我们都是庄稼人,没有带着任何武器,求您让我们进去!” “只要您愿意打开城门,我愿意将我身上所有的贵重物品都给您!我家娘子要生了,她不能就这样躺在地上啊!求您了,哪怕帮我找个大夫也好!” “快开门啊,我们都不是兵士,不是来打仗的,我们绝不会闹事!” 守城的将军此刻也是万分为难,他也有恻隐之心,但此刻若是开城门,进来的就是近千号人,他们会住在归义坊,吃掉乾渊百姓储存的粮食或是军粮,原本还算富足的他们,日子便会紧巴巴。 更有甚者,或许这些人中会有暗探存在,一旦进入乾渊,后果不堪设想。 一道门,隔开了生与死。 华遥此刻五感衰弱,只听得到城门外那些人的呼喊,他将怀里的御令交给于彻,低声吩咐道。 “易容成我的模样去和守城将军下令,开城门,轻伤者或是男子,直接发往城营由兵士看守,老人女人孩子,暂时安排到慈孤院。” 薛晗见华遥如此深明大义,也是趁机开口。 “受伤的生病的可以交给我,那个要生孩子第一个给我带进来。陆唯,你和于彻一起去,太子身边,总要跟着个下人才比较真实。” 第81章 我看谁敢! 城内巷尾,于彻直接就地开始易容,陆唯站在一边看着凡间如此逆天的技艺,也觉得神奇不已。 不过半刻,城门开了半扇,所有逃难者都被有序接纳进城,而被转移到慈孤院的产妇,正是薛晗在看护。虽说有了医者的技艺,但实际操作还是头一遭,薛晗听着产妇的哀嚎,还有想要投胎进来的灵体在耳边哭闹,整个人烦躁不已,下意识看向一旁窗外的陆唯。 “陆唯,这怎么办!孩子卡住了,根本出不来。” 窗外的陆唯不知该如何回答,撕下一截发带蒙了眼,直接翻窗进入,将一套银针递给薛晗。 “先施针让人昏睡,然后正胎位。主上,你自己要先冷静下来,别去想那些声音,施针,我可以代劳,你抓着我的手找到穴位就好。” 多年配合的默契可不是盖的,在薛晗的指点下,陆唯每一针都下的极为准确。而正胎位这回事,则是陆唯和薛晗一起完成,两人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孩子才算是安全出生,而薛晗则是坐在门前台阶上,抬手扇着风。 “好像我自己生了一次一样……不过还好母子平安,今晚不用加班。” “嗯,主上辛苦了,我先帮您把手洗干净。” 陆唯将薛晗的手拉入水中,动作小心的清洗,于彻则是穿着一身极为显眼的暗金色出现在两人面前,低声问道。 “殿下呢?” 薛晗心中一紧,回忆着先前混乱的景象,开口回答。 “不是交给你了吗?当时我抱着产妇先走,陆唯和我一起走的。” 于彻吓得浑身一颤,急急躲进房间内卸去脸上的伪装。 “守城将军一直拉着我说话,说还要看什么布防图,我就跟去了,我走前把殿下的手交给你了啊!” “那只手是华遥?我还以为是产妇疼得厉害,抓着我呢……这样说的话,他一定是在人流中和我们失散的。他那么聪明,应该,不对!他看不见听不清,根本没法找到我们!我去找他!找不到我就不回来了!” 薛晗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把太子弄丢了。未来的人皇在自己手里给弄丢了,要是出点意外,自己这些年攒下的功德都不够赔的。召唤了百鬼分头寻找,薛晗自己也不闲着,直接到正对城门的街道去寻人。 如果他拿不定主意,说不定会在原地等? 街道之上,到处都是慌乱的行人,薛晗走在其中,却根本没有发现华遥的影子。呼喊没有用处,她只是靠气息辨认着每一个经过自己身边的人。 一缕熟悉的气息飘过,薛晗陡然抓住那人,谁知那人开口便是一身的怨气。 “你谁啊?抓着我衣袖做什么?想跟我回家?” 不是华遥,但又他的气息。薛晗一眼瞥见他腰间的玉佩,直接伸手摘下收入怀中,将那男人一脚踩在脚下。 “原是个小贼……这锦囊的主人在哪!” “我不知道啊,我就是见它好看,随手捡来的,今日兵荒马乱的,或许是那人丢的也说不定。我就是在那边捡来的,真不是偷的啊。” 不知何时,天色越来越沉,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根本辨不清方向的华遥不小心摔倒,一身素衣满是泥泞。他这辈子,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他知道周遭没有人,也不想费力气呼喊,只是平躺在地,任由雨水打在他身上。他甚至赌气的想着,就这样死去也好。 一个纵使他在外花天酒地,也不会骂他两句的爹,一个快要不记得模样的娘,还有这一出生就被怀疑是谋逆乱臣之子的命运,不要也罢。 “娘,若是你的灵体还在世上,你怎的不回来看看我?怎的不入我的梦呢?若是你再入轮回,我又该去何处寻你……” 就在华遥的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被人拉出泥潭,被安置在温暖柔软的床榻上。 回到客栈后,薛晗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动作麻利的脱下华遥湿透的衣物,陆唯站在一边,轻声说道。 “主上,毕竟男女有别,这等事,属下来?” “几百年了什么没见过,你歇着,把他弄丢是我的错,本就该我来照顾。你去煎驱寒汤,我和他一人一碗。” 陆唯神色一黯,领命离开。 躺在床榻上的华遥因为高烧而瑟瑟发抖,手上脖颈上都是细碎的伤口,薛晗为他擦过身子换上衣物,便一直在为他上药。 她几乎想象得出,华遥是如何在人群中摔倒,被踩了手,又站起来,再摔倒的。养尊处优的人类,不该都是脆弱的吗? 客栈外,到处都是争吵声,兵士因待遇不公而气愤,鸿枢国人因买不到药物而悲伤,此刻,所有的情绪都和她无关。 驱寒汤不知为何还没有送来,薛晗见华遥一直发抖,便直接将他抱在怀里暖着。 就在此刻,一群兵士模样的人闯了进来,紧盯着床榻上的华遥,开口问道。 “你家夫君姓甚名谁,可是归义城人氏?城营之内跑了十几号鸿枢人,还打伤我们兄弟,我们正在搜寻,望配合。” 薛晗将自己的身份文书交上去,却不知华遥出行用的是什么假身份,只是开口解释道。 “官爷,只有我的行不行?我家夫君和我都是煜京人氏,他的身份文书在来的路上给丢了,我们本是过来玩的,谁知遇上这种事。” 一听说是丢了文书,几人当即便急了眼。 “我看他就是逃出去的鸿枢暗探!换下来的湿衣服还在这呢!” “兄弟们,拿下!” 几个兵士亮出刀剑上前,薛晗一个闪身夺下一把刀,直接将为首的人控制住。 “我看谁敢!今日你们若是敢动手,我便大开杀戒!” 端着汤药的陆唯回来就见这样一幅场景,从身后轻松撂倒几人,直接扔到门外摞成一堆儿。 “都打晕了,撒了花粉,醒来自己会走的。主上,您的花粉呢?” 薛晗将锦袋里的一大坨泥球带给他,苦笑道。 “抱华遥回来的时候都淋湿了,用不了。” 第82章 是我自幼中意的 众人合计着客栈这种地方怕是还会有官兵再来检查,于彻正做着太子,华遥病着,伪造的身份文书又不在,外人眼中的确可疑。比起在客栈受怀疑,还不如直接到慈孤院治病救人,不用被怀疑,还能顺便让华遥好好休养。 另一个缘由则是,大批鸿枢百姓入境,大多是带着银子和盘缠的,本就对鸿枢人有意见的药商们便都故意抬价,一两板蓝根都能卖出原价的五倍到十倍,为了救命,鸿枢人也就只能花钱买下。薛晗知道华遥有钱,但有钱也禁不住这样糟蹋。 归义城的慈孤院规模并不算大,是用老旧宅院隔出来的一个个房间,此刻安置鸿枢百姓已经让这里满满当当,陆唯扶着华遥等在门口,薛晗则是上前和管事的交涉。 “刘先生,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可那是我家夫君,此刻高烧不退,一直昏睡着……我们从煜京城来,本是不缺银子的,谁料都被人抢去了!只求您给我们安排一个单间。我会些医术,这些日子我会留在这治病救人。” 刘管事既是办起这慈孤院,便不是爱财之人,对于鸿枢的仇恨,也并不深厚,此刻听薛晗如此说,当即便答应下来。 “医者可比药材更难得啊,我们后山有自己的药园,能采集到的便能随意使用。至于单独的房间,我这就为您安排,请随我来。” 安排到此处的鸿枢百姓有的只是受了轻伤,有的则是受到战火波及,已经重伤昏迷。加上这个小县城本就没有多少高明的医者,这几个时辰内,便死了好些人。 此刻刘管事带着薛晗走进的房间内,便是刚刚挪走尸体的房间。刘管事一边帮忙收拾着前一位留下的带血衣物,一边看着薛晗和陆唯安置华遥,忍不住开口问道。 “陆姑娘,实在看不出来你已经是成婚的人了,你家夫君长得也俊俏,只是看着瘦弱,想必平日里身子就不大好?姑娘当真是个深情之人,这般混乱的世道,你一个姑娘家还顾着他。” 薛晗掌握着生死簿,自是知道华遥是未来的人皇,所以她才不敢怠慢。情深不深的,也不能因为他生病,就把他扔在大街上不管哪。 刘管事自己编造出这么一个故事,薛晗也懒得解释,只是装作娇羞,垂眸一笑。 “他是我自幼就中意的,长得俊俏,人也贴心,便是身子差些也没什么,我照顾尽心就是。这几日刘管事想必也十分辛苦,您先去忙,这里有我和弟弟便好。” 因着外面声音杂乱的很,想要听清楚彼此说话,便得大声写才能听得见。此刻的薛晗并未注意到,床榻上的华遥已经笑开了花。 华遥从未想过,薛晗会在人前这样提起自己。药价贵,她不舍得花银子,不舍得自己在客栈受盘查,愣是要住到这里来,还真是倔强。 “好,陆姑娘且休息,有什么事再来找我。” 先前送产妇来的时候,薛晗并未透露真名,只是借用了陆唯的姓氏,并且谎称陆唯是自己的弟弟。刘管家这几日事情多得很,自是没时间核实他们的身份,薛晗也是十分放心的关了门,开口吩咐道。 “陆唯,写些符在门窗上,这里太挤了。” “是,主上。” 陆唯转身走到门前,薛晗坐下身扶起华遥,正要为他施针,谁知华遥却笑着将她抱住,故意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 “陆姑娘,你方才说,谁是你夫君,谁是你自幼中意的?” 握着银针的手微微一抖,薛晗只觉得脸颊一阵发烫。 不过是顺着刘管事的话随便应了一句,他竟然当真了!怪只怪自己回答的声音太大,被他听见了……反正现在他听不见,先蒙混过关好了。 薛晗没有理会华遥的问话,只是伸手扶正他的头,坐到他背后动手施针。 华遥虽说病着,但却没有到昏迷的程度,只是因为睁眼也看不见而选择闭目养神,此刻薛晗的一根根银针入体,他也还是有感觉的。 让他感到好奇的是,薛晗是哪里学来的医术,竟然已经到了如此熟练的地步。施针结束后,华遥顺势倚在薛晗肩头,咳嗽不停。薛晗见他根本不松手,也只得倒了水喂给他,在他手心写字询问。 “很难受吗?” “还好,只是没什么力气。晗儿,你是何时学的医术,我竟不知道?” 糟,又被他看出端倪来了,只是方才他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身子,总不能说是别人给他扎的针? 拉着华遥的手沉默好一会儿,薛晗才低头写道。 “因为繁壹的赤头葵,她在暗中下毒多年,我竟不知,一直以为是自己原本就身子不好,独自在家时看了不少的医术,偶尔也会拿自己练练手,此次还是第一次真的给旁人治病。”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华遥只当薛晗之前的沉默是因为难过,揽过她腰身,又是在额头印下一吻。 对于华遥的吻,薛晗实在是没有半点抵抗力,为了防止自己沉溺其中,薛晗立刻扶了华遥躺好,在他手心写道。 “别闹,好好休息。” 薛晗正打算找水给脸颊降降温,便听得门外有人大声叫喊着。 “陆姑娘,求您救命啊!我娘怕是不成了!” “陆唯,你看着华遥,我去救人!” 这边,薛晗忙的不可开交,而另一边,平日里忙碌的于彻正享受着县令的款待。县令之所以能坐稳这个位置,也是因为处事圆滑,此刻看到“太子”,自是投其所好,一顿巴结。 “太子殿下,您看今日这舞姬如何?都是鸿枢的种,您看这银发碧眼,可比常见的舞姬赏心悦目,您看上谁,今晚便可以选谁伺候!” “哈哈哈,县令大人倒是很上道嘛,女人晚上再挑,青天白日的,咱们还是先干正事。府库内的存粮,大人就别舍不得了,放出来一半施粥也是件收买民心的好事,等本宫回到煜京,定会向父皇提起你,届时少不了赏赐。” 第83章 今日你和我睡 见太子都这样说了,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哪里还敢违逆,虽说一下少了一半的粮食实在让人有些肉疼,却还是当即便吩咐下去。 “听见没有,太子殿下口谕,放粮施粥!” 于彻跟县令周旋半日,总算把该办的正事都办好,本打算直接离开回去找薛晗等人会合,谁知县令死活不愿,非得留下于彻过夜。 “殿下,您实在是太见外了,怎么就要走呢,莫不是下官伺候不周?这大晚上的,外面又兵荒马乱,实在是不安全,我这府外有兵士把守,安全。再说,您不是答应了从我这选个姑娘侍寝吗?姑娘们都准备好了,您若是走了,她们可得多难过啊?” 这位县令大人,当真是个上道的,很是会投其所好啊。于彻也不愿再推辞,只好答应下来。 “行,去把人都叫来,今儿本宫就好好的选一选。” 被带到房里的都是清一色浓妆艳抹的舞姬,于彻想着,若是自家太子殿下,一定也看不上眼,正在这时,门外一个侍卫正拖着一个形容尚小的姑娘往外走,那小姑娘厉害得很,竟让怀里养的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去咬人。 侍卫挨咬吃痛,自然放手,小姑娘则是一个不留神直接撞进于彻怀里。 于彻一眼便看出小姑娘的穿戴不同,是鸿枢人,还不是等闲之辈,当即便将她拉到身后,抬手挡下追进来的侍卫。 “你们就别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了,今日,我选她。” 这话一出,众人当即哑然……原来,太子殿下喜欢鲜嫩的。 县令带着众人离开房间,于彻则是回过身低头看向未及自己肩膀高的小姑娘。 “你怀里的那个毛茸茸的小家伙是什么?你又是谁?” “这是我养的貂,我……叫小棠。” 小棠下意识躲避着于彻,一个没注意脚下便摔倒在地,于彻则是一脸笑意的伸出手将她单手抱起扛在肩头。 “今日你和我睡,没人敢欺负你。” 县令为于彻准备的房间宽敞舒适,而薛晗和华遥则是只能挤在一个分隔出来的小房间里,除了地上临时垫起来的一张床,便只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矮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仅剩的狭窄过道,也只容一人转身。 陆唯看着狭小的房间,十分自觉地去睡屋顶,薛晗则是席地而坐趴在桌上小憩。 华遥喝过药已是退了烧,此刻不知薛晗在不在身边,只是伸手胡乱摸索着,谁知这一模,竟是直接摸到薛晗身上去了。 单薄的身子,柔顺的长发,而下一刻,薛晗下意识还手,狠狠反掰了那只摸到自己身上的手,华遥吃痛出声。 “嘶……晗儿,是我!” 薛晗被这一声晗儿唤回理智,长呼一口气顺手给他揉了揉他腕间,揉着自己酸痛的脖颈,动作缓慢的在华遥掌心解释。 “抱歉,我以为是坏人。今日救人有些累,睡着了。” “既是要睡,就躺好,你身量小,和我睡也能睡得下。” 说着,华遥腾出一小半位置,伸手拍了拍。薛晗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直接坐过去躺好。 对于薛晗这般不见外的举动,华遥也是十分惊讶。 她倒是睡得踏实,好歹自己也是个男人,就不怕自己对她做什么吗?还是说,她对自己的信任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华遥倒是第一次庆幸自己此刻睁着眼也看不见。拉着毯子为薛晗盖好,背过身去休息。 次日一早,华遥睁开眼时便发现自己的眼前有了些模糊的色块,虽说不大清晰,但好歹能看见一些。而耳边的声音也清晰不少,比如,他可以听见身边薛晗说着的梦话。 “我的……谁都,不许动他。” 被一个小姑娘保护着的感觉,还真奇怪。华遥苦笑着看向薛晗,哪怕看不清楚也并不在意。直到门外又响起急促的呼喊。 “有没有人会看病啊!我儿子忽然晕倒了!” 薛晗听到后衣服也来不及整理,直接便冲了出去,为小家伙检查着身体。 “是食物中毒,赶快灌皂荚水,让他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没什么大碍,吐出来就好。” 第一个病人才处理完,薛晗便又被人拉着到别处去看病,陆唯自然是更在意薛晗的,给华遥留下两个包子便直接跟上了薛晗。 原本是用来活动的空地被临时当做看病的地方,病人躺了一地,薛晗则是游走其中不停诊治,陆唯站在一边朗声喊道。 “姐,先吃些东西!” 对于这个称呼,陆唯原本是不接受的,但薛晗已经把这姐弟身份说出去了,自己便只有照做的份。 薛晗一听到这个称呼,就想起华池来,那个小家伙,而今也不知如何了。给最后一个病人开了药方,薛晗坐在台阶上和陆唯分吃着凉透的包子,陆唯心有愧疚,一边吃一边道歉。 “主上,锅灶都用来熬药了,这包子还是昨晚蒸出来的,是属下失职。” “你有什么失职,食物能吃就好,我对这些东西从来没什么要求。今日阳光好,一会儿把采来的草药都晾上。” 在这一次常驻人间之前,薛晗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踏踏实实的留在人间干活,不过,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充实又温暖,不必每日面对因为各种原因死去的人。 门口一阵嘈杂声后,于彻带着小棠走了进来,还好这里病人居多,没人在意来的是太子还是其他的什么。薛晗将他带到华遥所在的房间,看向于彻身边的小姑娘。 “这是谁?” “咳……这是县令大人昨晚塞给我侍寝的舞姬,非得要让我带走,我有什么办法,就只能带回来了。” 华遥闻言当即抬手朝着他后脑就是一个大巴掌。 “于彻!你竟敢用我的脸在外面乱来,还欠风流债!你是又想去瀑布倒立了?” 小棠看着气愤的华遥和正准备动手的薛晗,一脸茫然开口解释。 “什么风流债?你们这些大人脑袋里都在想什么!殿下只是给我讲故事来着,你们也要听么?” 第84章 不打扰你们说悄悄话 听到小姑娘这样说,华遥和薛晗都是松了口气,而于彻则是后知后觉的问道。 “您能看见了?也能听见我说话了?” “嗯,还要多亏了晗儿这两日的施针。” 话语间,华遥一脸笑意的看向薛晗,于彻打量着这狭小的房间,似乎从中读懂了些什么,正要开口调侃,就被薛晗一个大巴掌直接拍过去。 “臭鱼,你要是敢乱说,我可对你不客气。” “这外号……是他告诉你的?” 薛晗摇摇头,心道这种名字颠倒之后的谐音外号不是很常见么?难不成华遥平日里也是这样叫他的? 心里这样想着,薛晗也忍不住笑起来,华遥则是顺口回答道。 “说明我和晗儿心有灵犀。” 顾及着有小棠在场,华遥极为恭敬的开口说明。 “殿下,归义城内的情况,还得及时回宫告知陛下才是。慈孤院内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我们也该尽快启程回京了。” “说的有理,大家尽快收拾一番,这便回去。” 原定的回程计划之中,只有四个人,可是真正回去的时候,却多了一个小棠。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家伙似乎对于彻很感兴趣,一路上总是拉着他说话,而华遥则是一直提供着自己的腿,充当着薛晗的枕头。 一路回到东宫,就连汇报归义城的情况都是于彻替华遥去的,而华遥则是留在东宫,易容成于彻的模样,和薛晗议论着地下城中的发现。 “我们发觉那里的人大多数都是乾渊人,就连那个云先生,似乎也是。去找你时,我发现他放置书本的地方是乾渊的习惯,书架也是乾渊的样式。” “这就奇了,一个乾渊人,为何要藏身在地下,建造那样一个地下城,还雇佣鸿枢人为他做事?踏踏实实在地上呆着不好么?” 薛晗单手撑着头在桌边思索,忽然想起什么来,坐直身子凑到华遥耳边低声问道。 “先帝是不是曾经铲除过一个精通机关术的家族,云家?这个云先生,是不是云家后人?” 让薛晗感到震惊的事,华遥竟然摇摇头,一脸的茫然。 “我从未听说有过一个精通机关术的云家,皇爷爷和父皇,没和我说起过。皇宫之中虽说也有些小的机关设计,但比起那日地下城中所见,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不知晗儿是从何得知?” 正在薛晗疑惑时,门外的陆唯意念传音道。 “主上,云家先前本就定居山中一心研究机关,为皇家所用,乾渊先帝四十余岁便秘密灭了云家,此事还是咱们从亡灵口中得知,华鸣盛和华遥不知情。薛大小姐……也不该知道。” 糟,又被抓住把柄,是自己太不小心了。薛晗一边求助陆唯,一边尽量找补着。 “是这样,我年幼时,我爹的朋友总会到家里来做客,我偶尔会偷听他们说话,这个云家,就是我偶然偷听的,算起来也过去好几年了,我不知道会不会记错。” 薛晗的话对于华遥来说可信度还算高,华遥也是打算有空的时候让玄舍打听一番。 待到于彻回来时,已经是半时辰后,除了他自己回来,还带回不少赏赐,于彻回到东宫就直奔偏厅和华遥说起今日在朝堂的事。 “殿下,我这一回来才知道,二殿下已经解除禁足了,今日朝堂上丢我明枪暗箭的,还问起小棠的事来,我没敢透露,就说是个可怜的孤儿,在归义城的时候帮过您。” 华遥这会儿连那个小姑娘的长相都没看清楚,只是靠坐在一旁开口问道。 “所以呢,你究竟是为什么把她留在身边,还要带回来?” 于彻看看坐在一边的薛晗,凑到华遥耳边。 “看她衣着打扮是鸿枢王族,和她相处那一晚我也发觉,她对普通食物有些看不惯。三年前,鸿枢王族前来朝拜,当时他的衣领和衣袖,都是那种纹路,很好辨认,就像是团龙纹一样好认,不会错的,等您看见就知道。” 鸿枢王族留在自己身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说不定日后还可以当做个筹码。 华遥在心内盘算着,薛晗则是起身离开。 “不打扰你们说悄悄话,我先出去了。” 看着她离去的模糊背影,华遥忍不住感叹。这薛晗,当真是守规矩的紧,他倒是巴不得她好奇一些,多问自己一些。此刻,于彻则是伸手拍了华遥的手臂,开口问道。 “殿下,你到底是不是喜欢薛大小姐啊?” 这个问题,连华遥自己都不知道,他分不清自己对薛晗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他眼下只能想到,薛晗的清誉已经被毁,即便是嫁给自己,也不能是太子妃。而薛晗是嫡女,脾气又倔的很,未必会愿意做个侧室。 有太子这身份在,日后这女人必定是少不了,华遥实在不愿耽误了她。华遥轻叹口气,开口回答道。 “日后别再问这个问题了,东宫处处皆是耳目,你是怕我死的不够快么?” “是属下失言,日后绝不再犯。” 于彻神色凝重,单膝跪地向华遥道歉,随即站起身扶了华遥手臂走进里间。 “先把身份换回来,属下不想做太子了。” 因着华遥不便,这整整一日薛晗都并未再见到华遥。而向煦轩却是莫名其妙来了个掌事宫女,见微云穿着宫女服饰独自在院里树下挖坑,当即便打了她。 “你这小贱蹄子,在藏什么!先公主的院子你也敢胡乱破坏?日后,我便是向煦轩的掌事宫女,汐时,你,也归我管教。” 微云哪里知道什么先公主的事,被这一巴掌打的摔了一身泥土,急急跪下身来解释着。 “姑姑误会了,奴婢只是看到这里有个老鼠窝,才……” 话音未落,便又是一个巴掌落在微云脸颊。 “既是鼠窝,就该及时添堵,岂能容你胡乱玩耍?你是哪个宫来的,还是内务府直接拨过来的,如此不懂规矩?” 并未进过宫的微云一时慌乱起来,生怕因为自己给薛家蒙羞,一时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汐时正要再动手,却被薛晗一脚踢开。 第85章 让你站起来了吗 汐时有内功底子,这一脚虽说不要紧,却终归是气不过的。毕竟她平日里是宁妃身边的人,在后宫里没人敢惹,而今无端挨了薛晗的一脚,也是一脸不甘的起身跪好,开口解释。 “薛大小姐安好,奴婢正在管教向煦轩小宫女,是为您着想。毕竟她规矩些,您也舒心些。此刻,还请薛大小姐移步旁观。” 她自己倒是理直气壮,只是薛晗并不知道她是谁,只从原主薛大小姐的记忆中感知到她是宁妃宫里的人。和华励有关的人,她更得好好教训才是。薛晗对汐时的话充耳不闻,直接扶了微云坐到一旁树荫下的石椅上,自己则是挨着微云坐下,朗声开口唤了汐时。 “你过来。” 汐时正要起身,薛晗却抬眼看向她,音色冷冷。 “让你站起来了么?” 比常人略大一些的瞳是纯正的黑色,幽然深邃,却不知为何带着一股子极深的阴戾之气,汐时一个抬眼间,便是浑身一颤。 不能站不起来,却要到她跟前去。这个距离不远不近,只是全靠挪动膝盖一点点挪过去,实在是有些费力。汐时到底是个下人,薛晗这位将军府嫡女发话,她就只有照做的份。 此刻半截裙摆都被压在膝下,挪动的每一步都距离都很小,夏日里本就穿着轻薄,此刻又是在并不平滑的地面上,还没到薛晗跟前,汐时膝盖处的衣料便已经染了淡淡血色。 微云担心薛晗会因此得罪人,时不时扯动她的衣袖,薛晗却不阻止,只是往微云的手里塞了块点心。待到汐时终于规规矩矩的跪在薛晗面前,薛晗才总算正眼看她,见汐时并不抬头,直接抬脚用脚尖挑了她下巴,开口问道。 “你又是哪来的?一进院子就对我的人动手……哦,对了,你大概也不认得她,我今日不妨告诉你。她是微云,虽穿着下等宫女服饰,却不是宫中之人,是将军府中玉平公主亲眷之后,细细算起来,是我妹妹。我爹都舍不得打的,你却打了她两巴掌,你说,该当如何?” 坐在薛晗身边的微云都一脸惊讶,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身份。 而汐时更是当场愣住,她只是奉命过来做个掌事宫女的,本打算教训个下等宫女在这向煦轩立威,谁知却一个不小心动错了人。只是此刻悔改,或许是迟了些,汐时知道薛晗是个不好惹的,当即便连连叩首求饶。 “薛大小姐见谅,奴婢实在不知微云竟是玉平公主亲眷之后,言行有所唐突,还请薛大小姐绕过奴婢这一次!奴婢在宁妃娘娘宫中当差,您和二殿下也曾有过情分,求您看在二殿下和宁妃娘娘的份上原谅奴婢这一次!” 打人的时候比谁都凶,这会儿想起来道歉,晚了! 薛晗拉着微云站起身,朗声说道。 “微云,把方才那两巴掌打回来。” 先前在繁府做粗活的微云何时打过人,更何况还是宫里的人,只是看着汐时身上的衣物便觉得胆怯。薛晗见微云迟迟没有动作,也不催促,只是看向汐时,淡淡开口。 “我妹妹心善,但我可不是她,这两巴掌我替她打回来。” 先前华励对她的侮辱,宁妃对华遥的为难,总算是有个发泄之处了,薛晗抬手便是一拳,打的汐时翻滚出好一段距离不说,还啐出一口血来。薛晗却是说一不二,走上前又补了一拳,随后才满意的点了头。 “回去向你家宁妃娘娘禀报,就说我薛晗和她那渣滓儿子没有半点情分,让她多照顾薛映。我在此预祝二殿下的侧妃早日生下个小世子,随了二殿下的阴狠狡诈,随了薛映的世故圆滑。” 汐时不敢想象薛晗这个一向懦弱乖巧的人竟会说出这种话,当即挣扎起身离开了向煦轩。 已是掌灯时分,汐时回到宫中便直接去见了宁妃,将在向煦轩的遭遇直接重复了一遍。宁妃已是气的乱了呼吸,当即将桌上的杯盏尽数摔碎,顾不上什么忌讳,声嘶力竭的低吼着。 “这小狐狸精倒是很会装啊……和她娘一个样!当初就是因为玉平和先皇后来往过密,才把先皇后教坏了,若没有她出谋划策,皇后的位置本该是我的,太子本该是励儿的!一会儿陛下到我这来,你就在一旁伺候,我倒要看看陛下会不会问起!” 次日一早,早朝如旧,朝臣散尽之后,华鸣盛唤了华遥和华励到书房说话。华励有了先前的教训,老实不少,这会儿只是站在一边,也不主动说话,而华遥则是主动问起。 “父皇,儿臣这几日一直在东宫歇着,没有偷溜出去。父皇可是有什么旁的事交代?” 华鸣盛实在是日理万机,有时一整日都和华遥见不上一面,谈心闲聊更是不存在的,每次说话,也都是些正事。华遥对此早已习惯,早已对这位父亲不抱任何期待,只是顾做乖巧的扮演着一个善解人意的儿子。 对于华遥,华鸣盛只觉得他是个聪明人,只是自小没有母亲管教,读书也不用心,纵使有太多缺点,但根是正的,他虽是太子,却不会拉帮结派,不会未雨绸缪的算计着将人收为己用。有时,华鸣盛甚至会觉得,华遥并不在意这太子之位。 华鸣盛长出一口气不再纠结这些事情,开口问了华励。 “励儿,你母妃宫中,那个名为汐时的宫女为人如何?” “回父皇,汐时在母妃身边伺候将近十年,儿臣也时常见到,为人恭敬谨慎,没什么不妥。” 随后,华鸣盛又看向华遥。 “遥儿,昨日我在宁妃那看到汐时满脸伤痕,走路踉跄,随口一问竟得知是晗儿所为,此外,还说晗儿对励儿出言侮辱,此事,你可知情?” 这话一出,倒是华励先开口回答。 “父皇,您怕不是听错了?薛晗她就是再厉害,也不敢在宫中动手打我母妃身边的人,毕竟这无异于给薛家惹祸上身。至于骂我两句……这或许是真的。” 第86章 总想着欺负我 华遥和薛晗接触较多,倒是对她的另一面有所见闻,不过他相信薛晗,绝不会无端和宁妃的人过不去。此刻,华遥也是十分坚定的开口回答。 “的确如此,晗儿也算是父皇您看着长大的,她为人如何,您想必也明白。此事,定有误会。” “朕也是这样想,此事便不追究了,遥儿,将军府失窃一事已经查明,便让晗儿安心回家,总住在东宫也不妥。” 难得华遥和华励能在一件事上意见相同,华鸣盛也是并未深究,让两人先行离开。 回到东宫,华遥并未直接去问薛晗,而是悄悄见了微云。 一见到微云红肿的脸颊,华遥心中便有了答案,凑到微云身边和她一起挖坑,趁机闲聊。 “挖到小老鼠了没有?” “还没有呢,不过我今日起得早,听见这里有动静,就算挖不出来,也会把它们吓跑,这样就不会有老鼠偷吃花草和粮食了。” 微云手里拿着小铲子挖的极为卖力,华遥见她如此专心,也开始套话。 “这坑挖的都能藏下你了,不是今日才挖的?” 在华遥的诱导之下,微云将昨日的事说了个清楚明白,华遥虽说也觉得解气,更多的却是担忧。 薛将军还没回来,宁妃若是有意将此事闹大,薛晗独自一人怕是无法应对。 华遥站在水边出神,薛晗却忽然在他身后打了个响指,凑到近前开口笑道。 “看样子是能看清了,站在这想什么呢?难不成是天太热了,想下去凉快凉快?” “那你方才站在我身后,是打算助我一臂之力吗?唉……我对你那么好,你却总想着欺负我。” 这委屈的语气顿时听得薛晗笑出声来,背倚着湖边的栏杆伸手去捏他的脸颊,却被华遥一把捉住,直接拉到距离湖边远些的地方。 “别闹,这湖水连着京郊的运河,深得很。” 说罢,华遥转身看向一个隐藏在假山后的身影,那身影也是有所察觉,当即消失不见。 华遥知道,那是宁妃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不只是宁妃的眼线,还有某些朝臣的眼线,华遥虽说心中明了,却并不动他们。 毕竟在旁人眼中他就是个不太中用的太子,撞得平庸一点才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他的好日子才能长一点。 东宫偏门处,一个小侍女正和汐时交谈着。 “汐时姑姑,太子殿下正和薛大小姐闲聊,您正好过去道歉,太子殿下自会知道此事,必然是要给宁妃娘娘几分面子,向着姑姑的。今日这一劫,她逃不掉。” 汐时给小侍女塞了一块碎银,转身走进东宫,见了薛晗便当即跪地道歉。 “大小姐,昨日是奴婢言行有失,还请薛大小姐原谅,这是宁妃娘娘亲手做的点心。娘娘临行前叮嘱奴婢,一定要让您尝尝。另外,今日宫中还举办了一场赏荷宴,三殿下和小公主,以及各位朝臣家的公子和姑娘们都会参加,娘娘正邀请您和殿下同去。” 薛晗一向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场合,奈何从前,薛大小姐都是碍于面子,从不拒绝的。华遥也以为薛晗会想见一见她的几位闺中好友,开口附和道。 “晗儿,一起去。宴会结束,你也该出宫去了。” 也对,大不了找个机会提前退场便是。薛晗接过点心碟子,咬下一口后趁着汐时转身的功夫直接吐掉,随即朝着一脸担忧的华遥一笑。 华遥无奈摇头,跟上她的脚步一同前往。 宴会定在御花园中的池塘旁,薛晗和华遥赶到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薛晗半点不想参与其中,陆唯又碍于身份不能进入,她直接便谎称不适躲到无人处偷闲。而华遥则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才一出场便被一群姑娘包围住。 “太子殿下当真是玉树临风,听说您的琴弹得极好,臣女正好会吹笛,不知今日可否有机会请教?” “太子殿下喜欢字画,臣女正好得了一幅字,想请您一同品鉴。” 一群庸脂俗粉,华遥自是看不上的,但出于利益,他却不得不一一解决。不远处,宁妃到处到处找不见薛晗,却还是吩咐汐时道。 “燃香,这香气幽微,却能飘散极远,在从前几十年,可是用来控制奴隶的,我就不信薛晗不中招!” 香炉中渐渐飘散出的香气正和薛晗吃过的点心中一味香料互相克制,两者冲突便会引发幻觉,严重者,还会因为沉溺于幻觉中,过度消耗而死。 正在人群之中的华遥只觉得浑身无力燥热难耐,强忍着不适离开人群,却到处也见不到于彻。 他并不记得自己还有这种旧疾,总不会是继五感衰弱之后,衍生出新的症状了? 薛晗正是百无聊赖,一直远远关注着华遥,见他有所不适,当即便上前询问。 “你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先走……” “燃的香有问题,这个时候离开,就摆明了承认我有问题,你会医术,帮我……” 原本拉扯着自己衣物的华遥顿时伸手拉上薛晗的衣物,薛晗顿时惊住,而此刻她已经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若是这个时候被华遥非礼,那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华遥,你给我清醒一点,这么多人,你是打算坑我一把还把自己赔进去吗?我需要一点时间,你给我忍住!” 道理华遥都懂,但是此刻,他作为一个男人,实在是控制不住他最原始的欲望。眼看华遥就要再一次扑到薛晗身上,薛晗毫不犹豫的从针包抽出银针为华遥治疗。 在远处看来,两人就像是在拥吻。 议论声一阵高过一阵,当汐时躲在暗处查看情况时,华遥已经恢复理智,当即将她直接拎出来。 “大胆奴婢,在此处偷窥,意欲何为?” 不是说这香和点心里的糕点合用会让人产生幻觉吗?薛晗是在东宫吃的点心,太子是在来赏荷后吃的,怎的两人都没事?为了不让宁妃被怀疑,汐时慌乱跪地解释起来。 “殿下饶命,奴婢只是不甘心被薛大小姐欺辱,这才暗中窥伺。” 第87章 我没有用力 此刻华遥怕是没力气审问,薛晗则是当即便提了她领口,将其逼至湖边的栏杆上,单手扼住她脖颈,低声问道。 “那香,是宁妃的,还是你的?” 汐时并未想到薛晗会直接怀疑到香,毕竟出现这种情况,首先怀疑的应该是食物或是水。就在她准备狡辩时,却忽然没了动作,牵线木偶般斜倚在栏杆上。 薛晗松开手后退几步,汐时直直栽倒在地。华遥蹲下身去检查时,才发觉她已经没了呼吸,颈侧动脉也已经毫无起伏。站起身来,华遥打量着四周却并无发现,没有刺客,没有武器,更不见伤口。 “晗儿,她已经死了。” “怎么会?我没有用力,只是吓唬她而已……” 在场众人并不会相信薛晗是无辜的,十几步远的位置忽然间不明不白的死了个人,原本正在赏荷的小辈们顿时乱了方寸,宁妃也不强留众人,让身边下人带众人离开,而她自己则是一脸沉重的看看汐时,又看看薛晗。 “薛大小姐,我知道汐时曾对你不敬,我已经管教过她,让她向你好好道歉,你为何还是不愿放过她?你若是没消气,打她骂她都好,何必一定要了她的命呢!” “我没有杀她。” “呵,大小姐推脱的倒是干脆,你说没杀便是没杀吗?多少人亲眼所见你伸手扼住汐时的脖颈,不是你还会是谁!你若是真的冤枉,便和我一道去皇上面前分辨!” 宁妃红着眼眶,低声控诉着。而薛晗此刻纵有百般冤枉,此刻也无从辩解。华遥深知薛晗是被冤枉的,此时此刻,也只能答应了宁妃的要求。 华鸣盛此刻正和凌紫月一起议论着炼制丹药一事,宁妃到场后便将事情叙述一遍,还带了不少的宫人当做人证,说的是有理有据。 华遥自然是站在薛晗这边,但他更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说谎。华遥蹲下身撩起遮盖尸体的白布,开口解释着。 “父皇,若是晗儿杀人,汐时的脖颈处定然有痕迹,只是此刻她颈间干净得很,连红痕都没有,可见晗儿根本并未用力,请父皇请仵作检验尸身。” 薛晗和华遥都打算从尸体入手证明清白,却并未注意到宁妃和凌紫月交换了眼色。凌紫月上前一礼。 “陛下,请仵作一来一去耽误时间,不如就让臣来看看这宫女的死因为何。” “好,国师神通举国皆知,既是如此,便交给你。” 华鸣盛对于凌紫月极为信任,薛晗却在心中暗叫不妙,凌紫月法力非凡,有的是法子瞒过华鸣盛。宁妃有自己的手腕,事情一出,华池也早早就被送出宫,根本没机会来面圣为自己开脱。 而自己和陆唯都无法动用法力,无法召唤百鬼,就算是想使诈都无从下手。看来这一次,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薛晗回头看向守在门口的陆唯,当即意念传音。 “赶快出宫,若是我有不测,你还可以帮忙。” “主上请一切小心,属下一定会想法子救您。” 陆唯看着薛晗的背影,不动声色的悄然离开。 凌紫月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薛晗,随即绕到尸体一侧,一边画符一边念叨着咒语。薛晗眼睁睁的看着,汐时的灵体被强制召唤出来,在凌紫月的指尖魂飞魄散。片刻之后,一个新的灵体凝结而成,和汐时一模一样,面无表情的站在凌紫月身侧。 而凌紫月则是跪下身,淡然开口禀报着。 “陛下,臣已经召来汐时的灵,此刻她就在臣身边,亲口和臣说明了事情真相。” 华鸣盛一脸惊讶的打量着凌紫月身侧,站起身走到近前想要触摸,却并未如愿。凌紫月自是看穿华鸣盛的心思,将一张符递给他。 在符纸的加持下,华鸣盛看到了“汐时”的灵体,听到了她的控诉。比起事情真相,华鸣盛更加震惊于凌紫月的本事,还有他已经有了眉目的永生之梦。 凌紫月担心华鸣盛并不会立即开口处置薛晗,当即动用法力控制着华鸣盛直接说道。 “来人,将军府嫡女薛晗怀执怨怼,杀害宫人,证据确凿,将其押入天牢候审!” 如果看不见凌紫月的小动作,薛晗说不定就认栽了,但此刻,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凌紫月动用法力曲解事实,却无法向其他看不到灵体的人解释。 更要命的事,她不知何时被凌紫月施了禁言咒,纵使她张大嘴想要解释却还是发不出半点声音,她只得借着衣袖的遮掩,在华遥手心写到。 “保住尸体,原主灵散。” 华遥甩开薛晗的手,一脸厌弃的说道。 “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若不是国师和父皇,我们都要被她骗了。事情已然了结,儿臣告退。” 华遥离开偏殿后,宁妃也是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朝着凌紫月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缓步离开了。 天牢之内,依旧不能开口说话的薛晗怒气冲冲的捶打着墙面,意念联系陆唯。眨眼间,陆唯的灵体便已来到薛晗身边,为她解开禁言咒。 薛晗拉住陆唯的手低声解释着。 “人不是我杀的,是凌紫月仗着自己能在皇宫里动用法力,当着我的面颠倒黑白!她一直怀疑我们有法力,敌强我弱,我们不能自投罗网,还是要从尸体上找问题……奶奶的,几百年来我还没吃过这样的亏!那个华遥还落井下石,说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真想把他打个半残!” 坐在薛晗身边的陆唯此刻没有实体,只是悄悄往玉玦中灌输法力,以备不时之需。此刻,陆唯的声音比平时还要更冷一些。 “主上,属下和您说过,人类靠不住。不过您不用担心,我已经让素秋素月到存放尸体的地方闹腾,人类不敢靠近。您打算什么时候出来?属下可以帮忙。” “我不出去,你们是灵体,进出自由没关系。我的身份是将军府嫡女,没有越狱的本事,最多也不过是些刑罚,我扛得住。陆唯,你让小鬼们留意一下薛阳,等他回来我就有救了。” 第88章 必会加倍奉还 眼下法力还没有恢复,主动招惹凌紫月,这不是明智的选择,与其暴露自己之后,马上遭受灭顶之灾,还是安静的等待救援比较好。薛晗打量着四壁青灰色的石砖,目光坚定着看向身边的陆唯。 “迟早有一日,我会让凌紫月加倍奉还。之前让你到阴司查找,可找到她的来路?” “并未找到,生死簿上没有凌紫月的名字。有三种可能,其一,凌紫月不是我们辖区内的人,其二,她和其余三殿阎王有交情,早已毁去簿册内自己的名字。其三,便是已经修得金身,不受生死约束。” 看来,还真是不能轻举妄动了……一个活了近百年的凡人依旧容貌未改,还有如此之强的法力,这几百年间也是屈指可数。 况且,凌紫月似乎对薛大小姐这肉身本就极为关注,之前皇宫之中的试探,还有凌月阁里的问询。最让人不解的是,薛大小姐的灵体对于自己死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虽说那件事是薛映和华励联手做的,但那二位可没有消除记忆的本事。 内中隐情,一定很复杂。薛晗只觉得想的头疼,在牢房一角的干草堆上席地而坐,笑的洒脱。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了解她,慢慢了解就是了,太纠结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你快出去找外援,我先睡一觉。” “主上保重。” 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薛晗整个人也跟着安静下来,想着华遥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一句话时的模样,倒也不觉得如何。 他做得对,宁妃,国师,皇上,哪一个人单独揪出来都不是他能摆平的,他在第一时间撇清自己,没什么错。换做是自己,也会这样做的。 而与此同时,玄舍之内,一众人跪拜在地,上位者正斜躺在软榻上,繁复的衣摆几乎垂地,黑衣黑发的映衬下,正把玩着人头骨的手更显修长如玉,开口间,音色低沉。 “最近施家很不老实,和鸿枢的买卖还在继续,仗着家族中出了一个宁妃,就忘了自己的斤两,断了咱们不少财路,丁辰,带些人去清理一下。顺便,让宁妃身边咱们的人也施展一番。” “属下领命。” 说完,丁辰便带了一路人匆匆离开。玄舍之主身旁的蜡烛接连熄灭,将他整个人隐藏在黑暗之中。 同样处在黑暗之中的薛晗正被绑在木架上受审,狱卒很久没见到这般好看的罪犯,也是不忍心直接下手,故意把绳子绑的很紧,走近些欣赏着薛晗的容貌和腰身。 “啧啧啧,好漂亮的小娘子,听说还是将军府嫡女?这么高贵的身份,怎的到这来了呢?这蛇虫鼠蚁的,把你吓坏了?来,把你犯的错都告诉我,我一定不打你。” 这般猥琐的笑容让薛晗觉得恶心,她连解释都懒的解释直接念咒召唤小碎。 “小碎,迷晕他。” 鹦鹉一般的小碎刹那间出现在半空中,在狱卒一头雾水的研究薛晗再说什么时,已然被异香迷晕,躺倒在地。 小碎落在薛晗肩膀,又是一阵吐槽。 “主上,你说你能跑不跑,在这绑着很好玩吗?一个大牢而已,很好办的,我来帮你?” “停!这是我的苦肉计,这会儿逃走了算什么?你帮个忙,控制狱卒让他对我刑讯逼供。” 自己申请刑讯逼供的,小碎还真是头一次见。要不是知道薛晗聪明,他一定会觉得薛晗疯了傻了。 “主上,伪造伤口不好么?真打多疼啊?” “你觉得阎王会怕疼么?凌紫月法力不浅,伪造伤口她定能看得出来,赶紧动手,别让人看出端倪。” 对于小碎而言,控制人类做些事还是很简单的,一缕月白光芒落在狱卒身上,那狱卒瞬间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重复着抽打薛晗的动作,直到薛晗自己喊了停,小碎才一溜烟消失。 是的,薛晗并不怕疼,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血迹,察觉到自己无法很好的控制肉体后,她反倒笑了起来。 “痛快!这肉身一死,我大概就能恢复自由身了……看来还得想办法,让狱卒对自己下狠手。” 待到狱卒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班房的椅子上,记忆的混乱让他有些恍惚,下意识直奔薛晗的牢房,看到薛晗一身伤痕的被绑在木架上,这才松了口气。 薛晗见他又来了,当即出声说话。 “狱卒大哥,我都交代……你进来,我都告诉你。” “哼,早听话不就好了?真是。” 女人的肉身实在是太有欺骗性,尤其是薛晗这种,看起来就柔弱老实的模样。狱卒只当做是自己先前的刑讯逼供有了效果,当即打开牢门走进去,侧身凑到薛晗身边。薛晗则是直接开口说道。 “你们都是皇帝的狗,听话了给个肉骨头,不听话就斩首,你把我打成这样,等我出去之后可就不是斩首这么简单的了。实话告诉你,我爹就要回来了,就算他不能违逆皇上的意思,杀了你也是轻而易举。” 能做狱卒这种清闲差事的,大多都是和刑部为官者有些关系的,只是自身后台不够硬,这种人,最是欺软怕硬,面对薛晗的威胁,首先想到的就是灭口。 毕竟现在薛晗就是牢里的囚犯,就算死在这也没人会说什么,若是真等到薛将军回来翻案,自己怕是真的会有麻烦。只要身上不出现致命伤,就不能说是自己杀了她。 狱卒气愤之间直接从墙上拿下一个剜刀,照着薛晗的肩头就是一刀。 肩膀的位置血肉不多,但却有骨骼和韧带,是控制整条手臂的轴承,这一刀下去,薛晗已是疼的满身冷汗,但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恢复自由,她只是笑的更加猖狂。 “你这样的刑罚,可没法让人体验到阴司的感觉,再来!” 狱卒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软硬不吃,还一个劲儿和自己较劲的。加上她那犹如地狱修罗一般的半脸血迹和幽深黑瞳,狱卒持刀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朝着薛晗泼了一桶盐水,转身便走。 第89章 主上,为什么 盐水浸入伤口,即便是薛晗也没能忍下喉咙中的嘶鸣。时隔几百年,她再一次意识到,肉体的疼痛,比灵体的疼痛更甚。 她已经无法在控制这肉身,是不是已经可以离开这肉体了? 薛晗一边期待着,一边等待着。 东宫之中,华遥莫名的心神不宁,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袖口都被抓皱了。见于彻进来奉茶,当即问道。 “怎么样,薛将军回来了么?” “听说陆唯也去请,已经在快马加鞭往回赶,应该还需要一两个时辰。” 昨日清晨,薛晗入狱,现下天色已暗,已经一日了……也不知薛晗在牢中如何。天牢关押着不少重犯,守卫森严,守卫之人也是每日三班倒,排班更是不对外告知的,华遥就是想混进去,也不知道该易容成谁的样子。 不过,他还是有可以去做的事。将手里的书卷扔到一边,华遥将于彻拉到身边,开口说道。 “宁妃那边一定会动作,你找几个靠谱的人盯住。” “您是怀疑……尸体?” 夏日里入夜较晚,待到天色完全暗下,宁妃宫里的掌事太监吴守这才指挥着几个换过衣服的杂役太监到暗房里去。 所谓暗房,便是常年不见天日的地方,因为各种原因被废弃。此刻,它是用来安置汐时尸体的地方。 “你们两个,将汐时的尸体装在平槽马车里藏着,从偏门出宫,直接绕到乱坟岗去把尸体扔下便回来。守门侍卫那边娘娘已经打点好了,你们只管出宫便是。” 两个小太监还是头一遭做这种差事,大晚上的,还真是有几分吓人,奈何他们这种下人里最为卑贱的身份,实在是无法决定自己的差事,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华遥的手下从两个小太监出宫后便开始跟踪,两个小太监胆子小的很,察觉到有人跟踪也不敢回头。 “你说……该不会是真的有鬼?” “以前我是不信的,但现在我也觉得后背发凉啊,大晚上的,咱俩进了乱葬岗的地界直接把人扔下就回去,和废弃之物堆在一块,谁还去翻腾它。” “嗯,就按你说的办。” 夜深,薛阳回到煜京直奔三王府,华遥早已在偏厅等候,急急说明实情。 “薛将军,晗儿在宫中赏荷宴……事出蹊跷,和汐时有肢体冲突的晗儿便被指认为凶手押入大牢。” “简直是不讲道理!晗儿那般温和的一个姑娘家,如何单手就把人掐死了!一定是造人陷害……皇上怎的也如此糊涂,直接将晗儿下狱!尸体现在何处?老臣想亲自验看一番。” 薛阳在边境镇守时也曾亲手了结过不少人命,对于什么稀奇古怪的死因也是有些见闻。而今为了自家女儿,他自然要亲自查看。 华遥引着薛阳到陈放尸体的房间内,薛阳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直接将尸体上的衣物尽数褪下,细细检查,果然发现端倪。 在汐时胸口处,有一个极为细小的血点,此刻已经是暗褐色,若是换做旁人,怕会当做是痣,薛阳却是极为肯定那是一处伤口。 “殿下,老臣敢断言,将这姑娘的胸腔剖开,一定会发现凶器。在边境时,便有人以银针为暗器,但大多都会留存一截在体外,凶手能将银针整个扎入体内,一定是内力极为高深。现在还不能动这尸体,要等到明日一早,当着皇上的面解剖,方能救下晗儿。” 听素月说此事总算有了解决办法,还在宫中找线索的陆唯总算安下心,回到余庆坊十九号自己的房间,陆唯将肉体扔下,灵体直接潜入大牢。 看到眼前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薛晗时,陆唯恨不得当即大开杀戒毁了这牢狱。但他明白,自己和薛晗之间有生死之契,自己带开杀戒,薛晗的功德也会受影响,说不定还要替他受罚。 陆唯的灵体触摸不到薛晗的肉体,他只能感受到薛晗还活着,只能在她耳边一遍遍呼唤。 “主上,您醒醒……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可以出去的,可以召唤我,召唤其他人帮你啊!” 阎王灵体不灭,但她而今住在薛晗肉体内,她还是会疼啊…… 陆唯顾不上这人间许多规矩,直接选了个狱卒附身,又是给薛晗松绑上药,又是喂水擦身。 好在此刻是深夜,陆唯所做的事,谁也不知道。 三王府,华遥急的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薛晗的情况他一无所知,陆唯也找不见人影,偏偏他有没有瞧见灵体的本事,只能干着急。若不是有宵禁规矩在,华遥恨不得直接带着尸体冲进宫里去,和华鸣盛直接说明真相。 次日天一亮,华遥和薛阳便直接带了汐时的尸体面圣,华鸣盛看着眼前的尸体,忍不住发问。 “这……之前不是说已经将尸体移送刑部了么?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怕是刑部,都藏了皇,您可以亲自验看,看着尸体是否易容。” 华鸣盛也是文武双全,当年凭一身真本事保家卫国,面对这小场面自是泰然自若。他自己也不清楚,当时自己为何会直接说出那样的话来。 经过薛阳和华遥的解释,华鸣盛也有所察觉,直接唤了一名仵作来。 “将尸体剖开,细细检验。” 随着银质刀具划开皮肉,一根极细的银针出现在眼前。 就连华鸣盛也颇为震惊。 “这银针几乎和发丝一般粗细,难怪初次检验时毫无发觉。的确是朕冤枉了晗儿,薛将军,朕对不住你啊,遥儿,拿我长剑随薛将军去天牢,接晗儿出来。” “父皇英明。” 华遥双手接剑后,随薛阳一起前往天牢,本以为还能和薛晗说几句话,却只看到薛晗满身伤痕的躺在地上,左侧的肩膀几乎血肉模糊。薛阳见到这一幕,险些没站稳,华遥上前试过薛晗呼吸脉搏,珍而重之的将薛晗抱起交给薛阳,出声叮嘱。 “晗儿性命无碍,只是因失血有些虚弱,您快送她回家医治!” “太子殿下,相救之恩,薛阳铭记于心。” 第90章 是谁伤了她 薛阳抱着薛晗快步离开,华遥则是转身看向前来迎接的一众狱卒,目光阴戾,开口问道。 “是谁伤了她?” 狱卒们还是头一次见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华遥如此眼神,一时间谁也不敢出声,站作一排低着头,等待下文。 见众人都不说话,华遥便直接将地上染血的剜刀捡起,从左到右一一在众人眼前滑过,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没人说话,我可就一个一个杀了。反正这谋杀忠臣之后的罪名,是要死人的,没人在乎会死几个。于彻,动手!” 旁人的确是没人在意他们这般卑贱的性命,但是他们却极为在意,谁也不愿意承担这莫须有的罪过,众人心惊胆战的彼此打量着,将其中一人推了出去,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句。 “殿下,是王大谷动的手,打了两次,您要杀就杀他,饶过我们一命!” 被唤作王大谷的狱卒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同伴供出来。眼看发生的一切如同薛晗所说,王大谷也是生怕自己会被处死。原是被推到华遥面前,此刻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连声求饶着。 “太子殿下饶命!这审讯犯人本就是小人分内之事,宫里的人把人送来,说是要口供,小人……小人原是不敢动手的,是薛大小姐故意出言激我,一刀下去,还喊着再来……小人当时也吓得不轻,没再继续。” 故意的?薛晗她再傻再倔强,也不至于在牢狱中求死,若是真的死在此处,那边真是冤魂了。 其余狱卒都被于彻打发去各忙各的,华遥坐在审讯室内,看着眼前的人,华遥也不动手,只是继续问道。 “薛晗被送来时,可定罪了?” “并未。” “可有圣上口谕或是刑部官员署名的指令下达?” “没有。” 华遥一脚将王大谷踢倒,将他整个人踩在脚下,厉声问道。 “那你倒是和本宫说明,你在逼的是什么供?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他是将军府嫡女,你动脑子想想,她满门忠烈之后,怎会在宫中当众杀人!你是用这把刀伤的她,我也用这把刀杀了你。” 此刻,王大谷无言以对,只是言辞不清的解释着,华遥握紧手中的刀直接剜入王大谷肩头,王大谷疼的厉声惨叫,华遥却是一刀接着一刀的在他身上剜下去,避开要害,让他时刻保持清醒。 待到他周身已都是血泊,华遥才一刀直中要害。 地上的王大谷连挣扎都来不及,双目圆睁着死去。华遥则是直接将身上染血的外衫就地扔掉,转身便走。 回去和华鸣盛复命之后,华遥便受皇令赶往薛家探望薛晗,薛晗此刻已经醒转,见华遥进了房间,当即笑起来。 “是太子扮相,看来是我们赢了,这次,你又带来什么好东西了?” 看着薛晗躺在床榻上的模样,华遥只觉得心疼。她是为了自己,才被误以为是凶手的。华遥坐到薛晗床榻边,看着她满是伤口的手,都不敢去碰,只是对上她的目光低声回应。 “好几箱子,等你好些了,自己去看。是我没用,让你在牢中留了一天一夜。” 华遥伸出又收回的手,看的薛晗想笑,而注意到纠缠在华遥身后的灵体时,薛晗才知道,华遥亲手杀了打伤自己的人,死状很不好看。从某种程度来讲,也算是为自己报仇了。只是他不说,自己也不会问。 她把自己还算完好的右手搭在他掌心,低声说道。 “已经很快了,是你对自己要求太高。手上都是小伤,碰一下也不碍事。” 原本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满是细碎伤口,尤其是几个指节处,和木架绑在一起摩擦的破了皮,加上盐水的缘故,此刻微微红肿着,看起来,都不像是她的手。 华遥随手拿过一边的药膏,动作小心的上药,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 “我以为,你会怪我……狱卒说,你有意求死,可是真的?” 华遥目光灼灼,看的薛晗连说谎都会觉得愧疚,但为了身份不被发现,她还是轻轻摇摇头。 “我哪里会在那种地方求死,怕是狱卒有意开脱。杀害汐时的凶手可找到了?” “尚未,陆唯已经在房顶发现了些蛛丝马迹,加之汐时体内的银针,虽能证明汐时不是死于你手,却也不好找到凶手。按照父皇的性子,怕是先会暗查一阵,若是没有结果,便直接将内宫下人大换血。你就不要操这份心了,好好养着身子,你肩头那伤可不轻。” 华遥瞥了一眼薛晗肩头左一层右一层的纱布,怕她受凉,随手关了窗,又把一杯蜂蜜水放在她床头的矮桌上,方便拿取。 “这几日记得不能喝茶,免得冲撞药性,这蜂蜜水,你想必会喜欢。我得回去了,父皇还等着我回话,外面也有人等着,有空再来看你。” 华遥匆匆离开后,陆唯则是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冷着一张脸把药放在薛晗面前,转身便要走。 对于陆唯生气的时候,薛晗已经总结出一套应对方法,比如此刻,薛晗假装碰到伤口喊了一声,陆唯当即半跪到床榻前检查着她的伤口。薛晗趁此机会拉住她的手,低声问道。 “怎么了嘛……又生气了?我真的只是想试试,若是这肉身死了,我的灵体会不会恢复自由。” 陆唯站起身来,一脸严肃的控诉着。 “明明还有其他法子,只要主上一声令下,刀山火海陆唯也绝不回头,你为什么非得让人拿着刀往你身上捅!灵体与肉体本就相互依存,你如此鲁莽,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说着说着,陆唯的眼眶已经是微微泛红,薛晗不知他是被气得还是要哭了,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直接一把将他抱住。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实话告诉你还不行吗……我怕现在的我不是凌紫月的对手,万一我暴露,你也要受苦。你陪了我几百年,就像是我的胳膊腿一样,没有你在,我可不就是个球了?” 第91章 何不找我 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她还能开玩笑,陆唯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双手抱着薛晗不敢动作,暗暗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有没有碰到你的伤口?先躺下,这大半个月,主上只管好好休息。属下会算计好时间为主上疗伤,不会让凌紫月看出端倪。” “好啦,不用这么小心,当初咱们在阴司大战饿鬼,我伤的比这重多了,不还是很快就好了?” 在家养伤的这段日子,大概是薛晗最为轻松的日子,白天睡觉,晚上处理阴司事务。偶尔应付一下来探望的家人或是客人。 一连躺了七八天,薛晗的伤势已无大碍,打过招呼后便直接回了余庆坊。微云实在是想薛晗想的紧,直接扑进薛晗怀里一通念叨。 “晗姐姐可算回来了,你不在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好好打扫你和陆大哥的房间,章大哥很爱看书,书架子上的好多医书他都会看呢,我有时候找他玩,他也会带我出去,我们还买了些花,已经摆在你房间了!” “这次我回来可就是长住了,咱们自立门户之后总得做点什么挣银子才行,不然这一大家子的吃喝可怎么办?微云,你这几日就帮我好好想想办法,拉着你章大哥一起。” 薛晗给微云塞了一盒薛府带出来的点心,随后直接和陆唯一起回了房间,陆唯照顾薛晗依旧是无微不至,房间内的一切都按着薛晗的习惯准备妥当才停手,关了门,这才开口询问。 “主上,您说要想法子挣钱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也想清楚了,我这个身份待在那个家里也是多余,还不如出来自立门户,随便做点什么挣钱养活你们。薛大小姐的字画堪称一绝,但是我不会……阴差又不能用来当杀手什么的。陆唯,你说呢?” 陆唯对于这件事赚钱这件事并不感兴趣,只是淡淡回答。 “不必如此复杂,薛阳是薛大小姐的父亲,不会不管的。” 自食其力这种事,和陆唯这个死脑筋实在是不好解释,薛晗也选择放弃,打算到时候再碰运气找差事做。 自打汐时之事之后,华鸣盛就一直不大安心,总觉得身边就有什么危险,一日早朝后,华鸣盛留了华遥和华励说话。 “汐时命案也过去半月了,多少人暗中追查还是没发现凶手的踪迹,你们说,此事该当如何?” 华励一向是好大喜功,见有这样的好机会,当即便开口回答。 “一定是有内皇,这种时候不能手软,有嫌疑者,一定要斩草除根。唯有如此,才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赶尽杀绝不失为一个办法,但用在此时,倒显得华鸣盛有些草木皆兵,为了一个侍女,损失掉不少人手。 华鸣盛微微摇头,随即抬眼看向华遥,华遥上前一步,沉声说道。 “宫中大部分太监宫女已经在宫内服侍多年,父皇不妨以恩赦之名送一部分人出宫,在暗中盯住怀疑者,趁此机会选拔一些身世干净的人再入宫。如此,既能达到目的,又不会失了父皇体面。” 这就是华鸣盛喜欢华遥的原因,他事事思虑周全,做事时里子面子都能顾及到。而相比之下,华励有些时候就显得太过偏激,不大稳妥。 华鸣盛偶尔也会想起日后该由谁来继承皇位的事,但他并不想传位于任何人,他固执的想着,自己一定可以得到长生之法,一直统治着这个国家。 “就按遥儿说的做,励儿,你那侧妃身怀有孕,你要在家多多陪伴才是。” 华励转念一想,若是薛映能顺利生下一个皇孙,让华鸣盛欢喜,这皇位便是更稳了。与其在这和华遥争功,倒真是不如回府陪着薛映。 这一日午后,华遥左右没什么事,便易容成端木渡的模样出来看望薛晗,谁知还没见到薛晗,便见微云在院里学着街边的小摊贩吆喝。 “走一走看一看啦,路边千万别……我卖的是什锦点心什锦丝儿。” 比起真正生意人的吆喝,微云的这几声叫卖着实是有些生疏,见华遥到访,也不好意思再喊,急急上前拜见。 “殿下您来了?我,我方才自己说着玩的,就是,和外面的吆喝不太像,平日里听他们都吆喝的特别好听,到了我这,好像不太一样。” 华遥笑着顺了顺她的辫子,开口问道。 “你小小年纪的,怎么想起做生意来了?” 微云回头看看薛晗的房间,小脸上没了笑容,只低着头捏手指。 “前几日晗姐姐回来,说要想法子挣钱,让我和章大哥好好想,我思来想去,觉得是自己吃得太多,晗姐姐不喜欢我。我得赶紧想到挣钱的法子,不能让晗姐姐一直养着我。” 见微云如此认真的模样,华遥当即笑出声来,抱了微云在怀里转了一大圈,随后笑着回答。 “你就放心,你晗姐姐一定不是这个意思。我正好要去看她,顺便帮你打探一番。” 微云这才恢复笑容一路小跑着离开,而当华遥走进薛晗房间,这才看到她真的正坐在桌边打着算盘。手边的账本上似乎还写了不少的字,华遥走近一看,这才开口调侃。 “想不到晗儿的境遇竟如此艰难,方才我见微云在外面学着吆喝,还以为是那小丫头多心。要是缺银子,何不找我?” 薛晗苦笑着合起账本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华遥。 “你出钱养我,若是被旁人知道,真要觉得我是青楼女子了。当初出了那种事,我就不该在薛家继续呆的,我在家休养那几日,听客人私下议论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是何模样。我虽不在意,却不能让我爹和整个薛家因我蒙羞。搬出来是第一步,自食其力是第二步。” 想不到,薛晗还是个如此自强的姑娘,以她的能力,做些生意自然是可以的,但余庆坊十九号地处偏僻,想要做生意还得另找地方。 倒不如,让她来帮自己一个忙。 “我有个差事,正缺人手。” 第92章 怎么,看上他了 薛晗心道这位太子殿下还能有差事缺人手,也实在是奇了。不过眼下她添置家具又购置日用所需,一个不留神就把当初的银子花了个七七八八,在不盘算着挣钱,这一家子人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明确来说,只有她一个主子,陆唯,微云,章渠都是下人,根本配不上一人一个房间,只是薛晗不愿委屈他们几个罢了。 此刻华遥有差事,薛晗自是直接开口应下。 “你这差事我接下,太子殿下和我熟,想必也不会给我太不好干的活计,咱们进去说。” 次日一大清早,薛晗就直接跟着华遥到勤事殿中,挨个核对着将要入宫下人们的身份文书。 这种事情和阴司中需要做的事情类似,薛晗一边看一边犯困,本打算喝杯茶休息一下,谁知端茶杯的手臂却拉扯着肩膀伤口疼起来,茶水险些从杯中倾泻而出。好在华遥就在身旁,一手接住茶杯,一手稳住她的手臂,皱眉看着她肩头。 “那伤实在是太深,若是恢复的不好,我叫太医给你瞧瞧?” “用不着,恢复的挺好,微云他们几个轮番盯着我喝药上药的,我可是一顿都没落下。方才看的认真,一时忘了肩膀有伤。反正你都端着杯子了,顺便喂我?” 薛晗也不客气,直接张嘴等着,华遥着实有些受宠若惊,坐的离她近些,端杯喂水。躲在一旁的于彻抬手拍了陆唯肩头,低声问道。 “陆唯,不是我说,你家小姐胆子挺大啊,一般姑娘不都是害羞的紧,哪有这样主动让人喂水的。莫不是你家姑娘对我们殿下也有意思?” “主子的事,我们还是不要妄加议论。” 陆唯明显不愿意和于彻一起讨论这件事,直接溜走躲清闲。 晚些时候,将要入宫做太监和宫女的半大孩子们都已经等候在殿外,一个穿着紫衣的银发公子缓步走入殿中,朝着华遥和薛晗一礼。 “见过太子殿下,薛大小姐。臣凌修有礼了,今日师父有些事,故此让我前来协助太子殿下甄选入宫受差遣的下人们。” 这位凌修公子身上带着若有似无一股香气,像是草药又像是什么罕见的香料。虽说和凌紫月一个姓氏,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是如春风般和煦,和凌紫月的冷脸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原来,他们竟是师徒关系,薛晗一边打量一边打起他的主意来,看样子还算好接触,应该是调查凌紫月的最佳切入点。 就在薛晗寻思该如何与凌修结识时,陆唯却忽然意念传音联系薛晗。 “主上可有不适?属下感觉到有法器镇压,略有不适,素月她们受不住,已经回去了。” “我没事,我或许知道法器在哪里了……陆唯,你不舒服就回去,不用强撑,我和华遥在一起,很安全。” 就是和他在一起才不安全?宫里宫外多少事都是因他而起。只是这种话陆唯也只是在心里想一想,并没有说出来惹薛晗生气。远远看了薛晗的位置,确定她安全,陆唯直接纵身而起上了屋顶,直接离开东宫。 勤事殿内,凌修坐在侧位观察着进进出出的男女,大多时候是在动笔记录,偶尔会开口指点几句。 “左边第一个,品行不端,不得入宫。” “这位姑娘,你的手背有一块伤疤,请问是如何受伤的?” 那姑娘似是并未想到会被问道这样的小事,神色异样,当即开口解释。 “这是……我去年的时候在家做活被烫伤的,铜钱大小,不显眼的。” 凌修似乎对人情世故不大了解,还是开口拒绝道。 “皇宫庄严之地,体有伤疤者不可留在殿中伺候,无关大小。” 凌修的声音并没有太多波澜,听上去就像是在念诵什么咒语,那姑娘自知不能留下,转身便离开了。 薛晗看得到凌修在用法力感知他们的过去,待到审查结束,凌修看起来也疲惫的很,抬手按揉太阳穴,薛晗抓准时机,将一碗酸梅汤递过去。 “今日真是辛苦你了,想不到你竟如此厉害,只需看一眼便能得知他们的过去,还有品行优劣。你平日与人相处,也会这样小心谨慎吗?” “我自幼在凌月阁长大,平日里也接触不到什么外人。今日这般太消耗法力,只因是师父吩咐,不得违抗。薛大小姐曾到过凌月阁,我那日见到你了,师父还帮你解决了麻烦。今日临行前,师父也曾和我说,若是见到你,可以教你一些小法术。” 凌紫月真的会有这么好心?看着面前的银发公子,薛晗只觉得凌紫月是从小养大一个傀儡。所谓的传授法术,不过是为了试探她是否有根基。 无论是不是试探,薛大小姐这副身子的确是没有丝毫法力的,传授也是学不会的。只是为了和凌修好好相处,薛晗还是坐在他身边,认真学习着他的动作。 双手结印,几番变化,咒语念诵,尽管薛晗是一步一步照着凌修传授的方法去做,却还是毫无结果,就连最简单的点燃蜡烛都做不到。 凌修此刻也意识到,这个师父唯一准许深交的朋友,竟然毫无根基。出于好意,凌修握住薛晗的手,带她一起结印。 “感受到了吗?法力从手掌到指尖,汇聚在一处,发力。” “嗯,热乎乎的一团,好像……真的有一团火。” 凌修与薛晗坐在花厅练习小法术,才送了宫人到内务府回来的华遥只见两人亲近得很,手都握到一起去了。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华遥不知不觉便走上前去。凌修见华遥到来,当即起身问安,华遥则是直接开口送客。 “今日凌公子也颇费心力,此间事了,公子还是回凌月阁好好休息,他日有空再来,本宫必定准备酒菜招待。” “太子殿下无需如此客气,为皇室尽力本就是臣该做的,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也可随时到凌月阁寻我。” 说完,凌修起身一礼,朝着薛晗粲然一笑,转身离开。华遥见薛晗一直看着凌修背影,忍不住打趣。 “怎么?看上他了?” 第93章 又是个色胚 听他如此说,薛晗起身单手推开华遥整理着桌上的宫人花名册,淡淡开口回答。 “谁看上他了,我是在感知他的法力,他看起来和你年纪差不多,不过法力却已经可以和凌紫月匹敌,不愧是国师首徒。” 或许是先入为主的判断太过深刻,华遥还是对他的印象不太好。 “法力高超又如何,我倒是觉得他有几分不近人情的意思,先前对待宫人们一脸冷漠,对你却是笑脸相迎,难不成……又是个色胚?” 薛晗抬手推了华遥肩膀一把,当即开口解释。 “能修炼到这个境界的,对任何事不会有太深的执念。我猜,国师对待她这个徒弟也是费了不少心思,连姓氏都是一样的,你说,这凌修该不会是国师的儿子?” 印象中的凌紫月,总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大部分时候,上朝的时候也是见不到人的,只有重要事件才露面,听说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至于是不是一个人在闭关,闭关时都在做什么,那恐怕就只有凌紫月自己才知道了。 华遥微微耸肩表示对此并不知情,随即抬手拍了拍桌上的一大摞花名册。 “辛苦你了,这些都是要核实的。需要确定人和姓名,住处,是否相符,你手下有不少小鬼,做这等事最合适不过,若是我派人去,还得给路费。等你把这些事都办妥,原本用作此事的银子都归你。” 听起来轻松,办起来可是费劲儿,一百来号人一个一个核对,还要让小鬼去住处查看确定,能在短时间内办好的,也就只有薛晗。 这华遥,当真是会使唤人。薛晗在心中暗暗感慨,随后站起身便往外走。 “我回去就吩咐他们去办,结果明日一早就能给你送来,我打算去你说的那医馆看看,反正我也会些医术,过去帮帮忙,说不定还能混口饭吃。” 这边,薛晗大步离开东宫,另一边,薛映则是心情忐忑的走进凌月阁内,颇为规矩的在凌紫月静室前行叩拜大礼。 “薛映祈请国师与上苍垂怜,保我母亲性命无忧,平安顺遂。” 静室的门无人推动却自然开启,薛映大步入内,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凌紫月身边的繁壹,白发似乎少了些,整个人年轻了几岁一般,面色极好,只是她此刻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薛映不敢贸然呼唤,生怕犯了忌讳,打量一番后跪在凌紫月身前,开口问道。 “国师大人,我娘她……” “你娘她很好,身上的伤已经尽数恢复,你今日便可将她带回去了。” 说着,凌紫月抬手一个弹指间,繁壹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薛映红了眼眶。 “我的映儿……好孩子,没有娘在你身边,可还习惯?” “您放心,我一切都好,这便接您回去。” 此刻的薛映并不知道,此刻的繁壹,早已不是她的母亲。 次日早朝,华遥当众呈上一份百人花名册,开口禀报。 “父皇,新选拔的宫人都已核对身份,现下正在辛者库统一调教,十五日后便可分配到宫中做事。” 此话一出,朝中上下都是为之一振,要知道这近百位宫人都是要留在皇宫伺候的,身份须得查的仔细,若是换做旁人,至少也要日才能做到。华遥只用了一日,难免会有些文臣怀疑他行事不稳。 礼部尚书陈平年便是如此觉得,见众人不敢言语,他便直接上前一步朗声开口。 “陛下,筛选宫人一事看似事小,实则关系重大,不可小觑。太子殿下还是第一次做这等事,又是在一日内完成,时间紧迫,恐有疏漏。” 华鸣盛对于华遥还算放心,而今听到陈平年这样说,当即打开簿册查看,只见上面的宫人姓名以及概况都被记录的极为详尽,当即便笑了出来,吩咐身边的福临将簿册递给陈平年查看,开口笑道。 “爱卿多虑了,太子做得很好,细致入微,并无疏漏。看来平日是我看轻了太子啊……遥儿,你这次做的很好。” “谢父皇夸奖。” 因着这一桩差事办得好,也算是解开华鸣盛一个心结,殊不知他对华遥的夸奖,却引来了华励的不满。 早朝之后,华励便借着请安的机会去看宁妃施澜,谁知还没进门便听到施澜正摔杯子砸碗的叫嚷着。 “什么?宫里的人,除去近身伺候两人都要换掉?侍卫也都要换?我这些年好不容易打点好的关系,这一下全都毁了!日后宫中处处都是耳目,岂不是连说话都得小心着了!真不知这皇上到底喝了什么迷魂汤,如此听信华遥的话。” 想不到,这后宫的日子也不好过,一个妃嫔,比他这个皇子还不好过。 华励站在门外长叹口气,陆唯调整的表情才敢推门而入。 “母妃,您消消气,这后宫之中除了文贵妃,便是您德高望重,您只需去和皇上说一说,想必这宫人便无需全部调换了。” 见华励到访,施澜长出一口气放下手里的茶壶,没再摔下去,一脸愁容的坐下来,抬手揉着额角。 “若只是宫人之事倒还好说,咱们施家的商队前几日为了绕开鸿枢战乱,走大漠回煜京,谁知还是遭了埋伏……人死了一大半,回来的都是不堪大用的小卒,一大批货物也是半点没留下,也不知是沙匪还是什么人下的手。只听他们偶然说起,像是玄舍之人做的。” 玄舍,是庙堂江湖之中最为神秘的组织,做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生意,却丝毫不贪心,无论何时都是不显山不露水,存在于世多年,还没有人知道他的老巢究竟在何处。 华励听到这两个字,也是为之一惊,颤声问道。 “就是那个,扒人皮做灯笼的玄舍?咱们的生意不是一向低调的吗?怎么的会被他们盯上?” 闻言,施澜起身在华励额间轻点几下,低声训教。 “木头脑袋,这年头,老实做事的生意人还能有饭吃?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么,咱们除了正常的生意,还……” 第94章 献首级,证忠心 虽未明说,施澜和华励却都明白,鸿枢内部的战事,也是他们间接导致。原本鸿枢境内的铁矿铜矿十分有限,制作武器较为困难,国家内的部落虽说彼此并不服气,却是相互依赖的关系。 一旦可以通过交易获得更多,鸿枢境内原本相互依存的关系彻底失衡,相互看不起的两股势力有了武器和钱财的支撑,终于得以开战。 “母妃,现如今鸿枢战事已起,咱们还是少搀合的好,免得到时候受殃及,父皇虽说并未明令禁止通商,但对鸿枢的态度还是不太好。” “你就放心,在这后宫煎熬二十余年,明哲保身总还是做得到的。你小子赶快回去看着你的侧妃,她平日里就不是省油的灯,若不是怀着孩子,我就是杀了她也不会同意她进门。希望她腹中是个皇孙。” 华励一路回到康王府,直奔薛映房间,此刻薛映正坐在床边和繁壹说话,华励冷不丁见到繁壹这个已死之人,当即便吓得一连后退几步,连声问道。 “映儿,这是谁?你娘……你娘不是已经死了么?将军府连丧事都办了的!” “殿下,我娘当初只是受了重伤,是我偷梁换柱将我娘救出来,交给国师治疗,才有这劫后余生的。我打算将我娘留在府上,就当做是乳母留在我身边照顾,殿下这偌大一个王府,不会容不下我娘?” 反正已经嫁进王府,又有腹中孩子做护身符,薛映对华励说话的语气也不如谈情说爱时那般温声软语,而华励已经许久未碰薛映,对她的迁就也是少了些耐心。 “随你,能把你照顾好就是了。我这几日有些事,就不回来住了,有什么事你和管家商量着来。” 薛映从未想过自己嫁入王府后竟会是这样的光景,尽管不是事事顺心,但好歹过上更好的日子,而今繁壹也回来了,在王府,总比在将军府强些。 比起薛映,薛晗的生活可就滋润得多,余庆坊十九号一个两进大院子只住着四个人,当然,有时还会聚集一些鬼。 白日里,院子和平时无异,入夜之后,薛晗便会在后院之中吩咐鬼差办事。当然,为了防止被有心人知道煜京有这样一处所在,陆唯早已在院子外设下结界。 此刻距离天黑还有一会儿,薛晗难得清闲,便带了陆唯直接到御街边的医馆,打算先认认门,日后留下帮馆主看病,好歹是个挣钱来路。 谁知这前脚踏进医馆,便见老馆主正抢救一个伤者,那伤者大腿血流如注,却不是常见的刀伤,薛晗正疑惑的上前查看,却只听闻老馆主开口呼唤。 “镊子,在抽屉里,快!” 薛晗正对着那方桌抽屉,随手拿出镊子递给老馆主,随即站在一边观摩。 这伤者伤口如此之深,意识还算清醒却不见喊叫,再看那须发花白的老馆主,年岁虽大,下手却是极稳,三两下便将砂弹尽数取出,随后动作利落的动手缝合伤口,止血上药。 待到老馆主到门边洗手,薛晗才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先生,您行医有多久了?看您方才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怕是得有几十年功夫。” 老馆主打量薛晗一番,心想,原来这就是让太子殿下大晚上跑来和他谈价钱,还主动贴钱,并要求隐瞒的那位姑娘,当即笑道。 “算起来……不偏不倚,四十二年了。你这丫头,莫不是觉得我把院子低价卖给你,心有愧疚?” “您这是哪里话,晚辈也是略懂医术,便想着过来学习一番,也好给您帮帮忙。您也知道,我不好继续留在家里,总得有个谋生的法子,您就当收了个学徒,尽管使唤。” 仅仅是打了一个照面,陆唯便感知的到这位老馆主一身正气,又是满脸福相,想必此生救过不少人,只看陆唯那恭敬一礼,薛晗便都明白。 老馆主倒也不客气,当即开口回答道。 “好啊,我正缺个帮手,你和你身后那位小兄弟一块留下帮忙。我可是先说好,我这闲的时候是真闲,忙的时候是真忙,你们俩到时候可不许跑。来来来,我先带你熟悉一下医馆。” 乾渊国内一派祥和,而鸿枢境内已然是死伤惨重。 一间破败的房屋内,一位白发老者满身是血,已然是油尽灯枯的模样,即便如此,他却还是颤抖着手,将一枚纯金令箭交给身边的青年,断断续续的叮嘱着。 “孩子……使团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一定要,见到乾渊君主!” 说完,老者的枯木一般的手重重垂下,那青年紧握着手中的纯金令箭,红着眼眶跪在他身前,低声说道。 “爹,鸿枢现如今的王上是莫沽,我们已经彻底输了,就算是派遣使团,他也一定会选择自己的心腹,我们的族人只剩下十几人,我们还能阻止更大的战争吗?” 青年跪地哭泣着,将草帘盖在老者身上,走出破屋,走进一片断壁残垣。 鸿枢王宫内,青年亲手将自家爹的人头献给莫沽,单膝跪地,右手抬上左胸,那是心脏的位置,而这礼仪,预示着他将上位者,视作比心脏更重要的信仰。 他低着头,声音无比响亮。 “臣愿以乱贼首级以证忠心!”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能砍下自己爹的头颅,这需要多大的勇气。莫沽打量着眼前的青年,拍手笑道。 “你的忠心孤感受到了,此次出使乾渊,便由你作为使者,莫度作为副使,带上献礼和舞姬们一同前往。此次你若是表现得好,回来后,我便封你做大将军!” “谢王上!” 青年回到住处,瘫倒在床榻上,看向自己颤抖的右手,唇瓣颤抖,却一言不发。他脑海中,是父亲此前交代的话。 “和平重于泰山,今日我自尽,总好过死在敌人刀下,鸿枢若无和平,便有更多父丧子,子丧父,永无休止。以我头颅换取莫沽信任,以使团之命进煜京求助乾渊君主!” 第95章 公子这是喜脉啊 东宫内,华遥正穿衣梳洗,于彻则是在一旁准备太子朝服,一边忙碌一边和华遥汇报着煜京近况。 “昨夜我回了一趟家,听说薛大小姐这几日和老馆主相处的不错,和陆唯一起在医馆帮忙呢。我回宫的时候就顺路去看了一眼,本以为两人相处应该挺和谐的,谁知道俩人正因为用药的事吵架呢,我一看,这哪行啊,赶紧趁着易容过去买了点八珍糕,她做的,今儿一早让厨房热过了,你可得吃完。” 华遥回过头看看桌上的碟子,开口调侃道。 “难得你没偷吃,我一定不给你留。老馆主年轻时受过太多偏见,年岁大了之后在用药上固执得很,晗儿在他那怕是会受些委屈。不过老馆主的人品你我都清楚,不会无缘无故发火的……我有空带些礼物过去看看他。” 话音未落,于彻便又开始笑起来。还总是不让自己问,听到她受委屈就开始想应对方法,这难道还不是爱吗? 尽管如此,于彻也还是对他们的未来感到担忧,毕竟想要成为君王,最应该断的便是情,若是太重情义,难免会被人抓住把柄,更是会因为一时牵绊,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若是早早提醒他,与薛晗断绝关系,也是太过残忍了。既然日后无法控制,就让他好好享受现在。 “好,殿下安心去早朝,属下这就去准备礼物。” 一刻钟后,太和殿早朝,华鸣盛朗声说道。 “鸿枢战乱总算是有了结果,莫沽上位执政,虽说不是最好的结果,但总算是有了一位新君主。今日收到鸿枢来信,说是已经派出使团前来煜京,算算时日,半月内使团便能到达煜京境内,鸿枢来使远道而来,道路也不熟悉,陈爱卿,挑选些人马早朝后便启程迎接。” 事关两国和平,陈平年又岂敢不尽心,当即便推荐了几人。 “陛下,礼部侍郎施向宏是个不错的人选,此子平日里在礼部行事勤勉,甚少出差错。为了保证使团安全,再选出一个十人左右的卫队随行保护,殿下觉得如何?” 陈平年与华鸣盛倒是你来我往商量的起劲儿,华遥却是一点也不愿插嘴。毕竟他知道施向宏是个什么人,为人势力又胆小,也就适合做这种迎接使团的面子事。 下朝后,华遥便直接让于彻在宫中假扮自己,易容端木渡出门溜达,直接溜达到御街上去了。 御街是一条正南正北的街道,可容马车轻松通过,街道两侧的商户也都是每日进账不少,虽说不能大富大贵,单也算是丰衣足食。 御街快要走到尽头,便能看见一个挂着牌匾的医馆,牌匾上三个大字,余之堂。 华遥顶着端木渡这张脸本就是极为惹眼,加上这一身月白长衫,薛晗更是一眼就认出他来,趁着医馆内无事,放下药罐子直接出门迎接。 “你怎么跑过来了?找老馆主有事?” “嗯,老馆主当初于我有恩,这几日闲着,过来看看他。” 说着,华遥抬起手亮出手上提着的一个木匣,薛晗将华遥引进堂中,倒了杯茶递过去,指了指内院。 “前几日有个妇人产后血崩,本以为要办丧事了,结果却被老馆主救回来,这几日他一直都亲自熬药。对了,老馆主的名字,是叫余之?我只知道他姓慕,过来好几日,却不敢问他。” 他那样的脾气,不敢问才是正常。华遥好几日不见,也想着逗逗她。自顾把手里的匣子放下,坐在薛晗身边,将自己的手腕递过去。 “你在医馆想必是学有小成了,帮我诊脉,若是能说得准我近日情况,我便告诉你。” 不想说就不想说,这怎么还带故意试探的?他故意找茬,自己也就不必认真了,反正学医几日也不会有什么成果,将手指搭上他腕间后故意翻看着手边的一本札记,故意拖了半刻钟才支支吾吾开口回答。 “诶呀,公子这是喜脉啊!” 薛晗这一句话,华遥险些把一口茶水直接喷出来,站起身来轻抬折扇敲了薛晗头顶,似笑非笑的追问道。 “那你可知道,几个月了,是男是女啊?” “这个嘛,你容我再摸摸。” 因着华遥站起身的缘故,薛晗本打算再摸他的手腕,却不小心直接摸到他腹间。衣衫之下的皮肉结实紧致,想必平日里华遥也是并未疏忽练武。他这肩宽腰窄的身形,实在是诱人,难怪他一出现在街上,总有姑娘侧目。 走神间,薛晗竟忘了自己的手还在华遥腹间游走,华遥也是一脸无奈的低头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姑娘,朗声开口问道。 “摸出来了么?” “咳……别闹了,这本脉学我才看过几页,寸关尺的位置能找对就算不错了,你还让我看诊,不怕出事?” 薛晗收回手站起身来收拾着方桌,华遥则是站在一边欣赏着御街之上人来人往的繁盛之景。听她这样问,当即转过身凑近些,对上她目光低声问道。 “又不让你抓药,若说出事,也就是误诊出喜脉来?若是喜脉,也是你的,当初在你闺房里……” 只需华遥一句话,薛晗便直接红了耳根。当时把他一个大男人藏在房间里,还不是迫不得已。单单相处过几日哪里会有喜脉,这华遥,怕是又把自己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 “停!说好了那是我们的秘密,你怎么还在这说起?如此,那我也不客气了!” 薛晗正准备喊出太子殿下,华遥便直接伸手捂住薛晗的嘴,薛晗机敏,闪身躲避着,两人打闹间,老馆主从内院走了出来,朗声问道。 “你们俩在这折腾什么呢!都给我安分点!” 这一声教诲,两人便都乖乖站到墙边不再动弹,薛晗低着头不说话,华遥则是以端木渡的口吻开口说话。 “慕叔,知道您最宝贝这些药材,我们什么都没碰坏,就是方才玩闹了一会儿,您看,我给您带来的点心匣子,都是您喜欢吃的。” 第96章 阿渡,我是爱你的 华遥的易容术极为精湛,有些脸,是他自己随意画出来的,而有些脸,则是真是存在过的人,就比如端木渡,这张脸的主人也曾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公子,却因为一场政变死于非命。华遥已经代他活了两年有余。 凡事有得有失,既然想要以端木渡的身份得到利益,就要扮演好这个角色。 老馆主接过点心匣子,笑的苦涩,随即开口感叹道。 “也就只有你和太子殿下还记得我了……没事的时候回来看看就好,你选择避世的缘由我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支持你。你只管安心过自己想要的闲云野鹤的日子,不必管我。你看我,硬朗得很,再活个十几二十年不成问题。东西放下就快走,别让那些人看见你。” “慕叔,我还有一事,你能不能把晗儿借我一日?” 老馆主并未说什么,只是摆摆手示意他离开,华遥躬身行礼,拉着薛晗便快步走出医馆。 医馆外,薛晗虽有心追问,却还是没有问出口,她大概猜得到,端木渡的故事,也一定很悲惨。 华遥和薛晗并肩走在街边,倒是主动说出老馆主的是。 “余之,是他儿子的名字。慕老先生那一辈人生活艰苦,所以给自己的儿子起名余之,希望他无论做什么都给自己留有余地,家中也有余粮。谁知那年饥荒,小孩子饿的不行,误食也有毒的野蘑菇,纵使慕老先生懂医术,也没能将他救回来。此后,慕老先生再没成家,一心研究医术。” 原来是这样,薛晗虽说为之动容,更多的却是对慕老先生的敬佩,毕竟,不是谁都有往前走的勇气,换做旁人,或许就此潦倒也说不定。而慕老先生,却在用尽全力治病救人。 薛晗正打算再追问些什么,却忽然注意到了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扯了华遥衣袖轻声提醒。 “你看,是施向宏。急匆匆的,像是要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不认识我,不如我跟去看看?” “他也不认识端木渡,一起去,安全些。” 两人一路尾随施向宏走进一家并不起眼的小饭馆,施向宏选了单独包间,华遥和薛晗则是选了相邻的房间。 施向宏所在的单间内还有另一个人在场,那人一副生意人打扮,说话带着些奇怪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施大人,之前我有个兄弟也经常和您做生意的,能卖到煜京的,没有关系实在是不行啊,我初来乍到的,实在是没有什么人脉,也就只能按照兄弟的叮嘱来找您了。这是我一点心意,您一定收下。” 厚厚一沓银票直接摆上桌,施向宏打眼一看便知不是小数目,当即便收入怀中,一脸笑意的坐到那人身边,说话语气都显得热切不少。 “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如此客气……施家最近生意越做越大,挡了旁人财路,前些日子死了不少人哪,我这也正着急没有可信之人,兄弟你就来了!相逢便是有缘,你这个忙啊,我帮定了!你且说,需要我做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们这批运送些香料,有性烈的,正常运送得检查好几遍,还得留样检验,那香料珍贵的很,一两千金都不为过,哪里禁得住这般糟蹋。故此,小人才来求您赏脸,和路上负责检验的大人说一说。” 使团一事,施向宏定下的路线正好与之重合,为了这笔银子,他便直接开口叮嘱道。 “你们此次记得走翁川,我会提前和那边人打招呼的。” 原先只是以为这朝堂之中以权谋私的大臣只是少数,而今倒是觉得,平日里看似没什么本事的家伙都能做大事了。早先听陆唯介绍朝中大臣,施向宏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完全是靠着关系进入朝堂。 想不到只是一个侍郎的官位,竟然可以如此敛财。 坐在隔壁的薛晗当即凑到华遥身边,低声问道。 “如此朝臣,你这位殿下不打算出场主持公道?” 华遥深知这官场之中并非只是激浊扬清这一种方式,只是摇头轻叹。 “我还是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朝堂之上自有父皇管制,况且,朝中是最需要均衡之道的地方,若只留清官好官,那些下狠手的事情谁来做?” 细细想来,的确是这个道理,薛晗把玩着华遥折扇上的玉吊坠,竖起大拇指。 “你赢了。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如好好吃一顿?我没有忌口,什么都吃。” 想不到,薛家大小姐还是个喜欢美食的吃货。华遥也不推辞,当即走出房间去点菜,薛晗则是十分享受的站起身来打量着房间的布置,偷偷掐掉一截花枝,打算带回去给微云栽着玩。 华遥很快便回来了,隔壁的施向宏听见动静,极为警惕的推开窗查看,而华遥为不让薛晗暴露,当即将她揽入怀中,挡住脸颊,瞬间伪声成为一个深情公子。 “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呢……我知道,门第的确是我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但你也该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你明明还收着我送你的礼物,却为何要一次又一次推开我?” 开窗的细微声音,薛晗是听到的,自然也知道华遥是在演戏,为了让这场戏看起来更加真实,她故作委屈的伪声成为一个尚显稚嫩的女声,开口回应着。 “阿渡,我是爱你的,但你也知道,我连生计都难以维系,怕是要去大户人家做下人的,怎能配得上你。你娘给你寻得那姑娘我认得,也是知书达礼……你何不娶了她,成全你母亲一桩心愿?” 从这对话之中,施向宏也是听出了两人关系,长呼一口气坐下身,压低声音和身边的商人说道。 “就是一对儿痴男怨女,才进门就抱在一块腻腻歪歪。他开门的声音咱们都听到了,你放心,之前的话,不会有人知道的,咱们这便走。” 施向宏一脸肯定的做着保证,薛晗和华遥则是以最快的速度结束对话,坐下身来好好享受着一顿大餐。 第97章 使团成员被杀 几日后,翁川官道附近,那个曾和施向宏说话的商人换了一身鸿枢衣物,只身匹马走进一家驿站,给议程塞了银子,开口问道。 “可有几个鸿枢人住在此处?” “有有有,不就是那个要进京的使团吗?他们就住在这,我和手下几个兄弟都是好好照顾着。这位爷看面相,也是鸿枢人?不妨到楼上叙叙旧,我这就给您备一壶好酒去。” 商人笑着应下,随即直接上楼找到莫度,压低声音说道。 “殿下,那闻人家的三公子,真的也随着使团过来了?那随行之人呢?是王上亲自挑选的,还是闻人逸挑选的?” 莫度似是心有不满,手掌紧握成拳重重捶在桌上,满脸的怨气。 “自是他挑的,我王兄一直将世代为相的闻人家族视为心腹大患,那日闻人逸直接将他爹的首级献给王兄以表忠心,我王兄欣喜不已,直接让他作为使者前来乾渊,我不过就是个副手,只能听他的。” 那商人似是有意鼓动,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低声劝慰着。 “殿下,您糊涂啊,那闻人家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他们那种人是最信不得的,您而今是第一次为王上办事,若是办砸了,日后在鸿枢可就没有您的用武之地了。闻人逸不一样,就算回去了,王上也不见得有多信任他。小人有一计,可以试试那闻人逸。” 十几日后,莫度带领着使团来到煜京城内,那商人也在其中。 朝堂之上,仅仅和那商人有过一面之缘的华遥一眼便认出他来。此人不是个和施向宏一起说话的商人呢?怎么会成为使团中的一员呢? 作为迎接者的施向宏已经完成使命,今日并未在场,莫度作为鸿枢来使,则是表现得颇为热情。 “早就听闻乾渊君王器宇不凡,今日一见,果然是如此。鸿枢一向是乾渊的臣属之国,吾王初登大宝,派遣臣来向您进献珍宝。不仅有我鸿枢特产的香料和珠宝,还有来自鸿枢的马匹和舞姬,请您移步殿外一观。” 华鸣盛跟随莫度到殿外,只见二十匹高头大马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战马。 再看一旁的八名舞姬,各个都是身形窈窕,蒙着面纱穿着短裙,正在跳着鸿枢独有的舞蹈,和乾渊姑娘大相径庭。见到华鸣盛后便齐齐跪下,开口行礼问安。 “鸿枢新主恭贺陛下万岁。” “哈哈哈,鸿枢果然是个好地方,战马养的极好,美人也是让人赏心悦目。使者一路前来实在是辛苦了,这几日便住在宫中,朕着人带尊使在乾渊四处转转,领略一番乾渊风景。在此之前,还得先款待尊使一顿午膳才算是礼数周全。” 华鸣盛侧头看向身边的董福林,董福林当即会意点头,朗声说道。 “恭迎鸿枢尊使莅临乾渊,请尊使上座,舞乐起!” 舞乐声中,菜肴也跟着上了桌,华鸣盛和莫度相谈甚欢,一时间倒也顾不上其他人,华遥百无聊赖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酒吃菜,无意间瞥见华励,发觉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看向莫度身边的那位副使。 反正也是无聊,华遥当即问了身边的于彻。 “那个副使叫什么名字?长得倒是有几分特点,年纪不大,偏要留胡子。” “回殿下,听说此人名叫阿虎那,是鸿枢之中的贵族后裔之一,这奇怪的名字,也就只有这独一份了,属下记得清楚。” 按着华励的性子,不认识的人定然是不会如此关注的,此刻他对这位阿虎那的关注显然有些特别,难不成,他也认识阿虎那? 华遥满心疑虑,当即吩咐于彻道。 “让咱们的人也留在使团伺候着,尤其盯住这位阿虎那。” 隔日,早朝之后,华鸣盛与华遥和华励亲自送莫度和阿虎那出京,而待到众人回到皇宫后,陈平年忽然来报。 “陛下,负责保护使团安全的卫队兵士全部失踪,只有一名卫队长侥幸逃生,在翁川驿站,发现了穿着鸿枢服饰的死者,经过询问得知……那些死者正是使团成员。根据鸿枢来报,使者应该是一位闻人逸的公子,而陛下接待的,是身为副使的莫度。” 鸿枢一行几人本就是第一次来到乾渊,名字和人本就对不上号。谁能想到,这使团为首的使者竟然不见了。 华鸣盛也是为之一惊,手中的茶杯当即落地。 “使团成员被杀?那我们接待的都是些什么人?难怪他们如此着急离开,到底是和人如此胆大妄为,竟然连使团都敢截杀!假使团的人才被送出煜京,看样子他们对我们并无歹意,送来的物件都是真材实料,住在皇宫的这两日也都规规矩矩。使团遇刺一事,必须彻查。那个活着的卫队长定于此事有关,速速逮捕!” 华鸣盛话音未落,华励便主动开口请命。 “父皇,此事不如交给儿臣彻查,儿臣去年曾在翁川督工,对那里的地形较为熟悉。” 纵使华鸣盛再不在意,也还是知道自己这两个儿子都是几斤几两。此事若交给华励处理,便等于是放权施家,明面上破了案子,背地不知生出多少乱子。反倒是平日不喜拉帮结派的华遥更合适些。 无视华励的请命,华鸣盛转头看向华遥。 “遥儿,此事就交给你调查,一月内,定要查清此事。” 华遥本是无意接手此事的,毕竟事关鸿枢,又像是和施家有联系,他若是接手查出真相,只怕会彻底得罪施家。依着宁妃的性子,要扶了华励上位不说,自己只怕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奈何华鸣盛已经将此事交代给自己,又是当着华励,此事,没有回转余地。华遥只得拱手回应。 “儿臣一定不负所托,尽快查清此事。” 殿外,华励咬牙切齿的看向一脸云淡风轻的华遥,开口敲打。 “大哥得父皇器重,还不开心?不过也对,使团遇刺案一听便知是不好处理的案子,想必这里面水深得很,大哥可要保重啊。” 第98章 孩子是如何得来的 若是华励没什么反应到还好,而今见他如此,华遥便猜到,那位名为阿虎那的副使一定和施家有所关联。 纵使不知自己会遇到如何的困难,总不能输在此刻。华遥甩开折扇掩面一笑,朗声回答道。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水深没什么可怕的,你大哥我又不是小鱼小虾,不会被这点风浪拍死,你且放心就是。” 告别华励,华遥并未回到东宫,而是带上于彻直接到了医馆。 不知为什么,遇到不好解决的事,他下意识想到的不是如何解决,而是那个不同于寻常姑娘的薛晗。 薛晗此刻正在医馆内称量药物,见华遥走进来,当即开口笑道。 “来寻安胎药吗?我看你这肚子,也不见大啊。” 这一句话听得于彻目瞪口呆,华遥也是一脸无奈的打发于彻离开,直接将薛晗堵在墙角。 “寻安胎药,给你喝?怀孕生子是姑娘家的人任务,与我无关。我平日里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人,但此刻,我必须对你还以颜色……” 温热的手掌摸上薛晗腹部玩笑一般的按揉几下,随即低头吻上她的唇,辗转品尝。 华遥尽兴后退到一边,眼中含笑看向薛晗,故意装作一脸嚣张的开口说道。 “现在,你的确需要给自己准备安胎药了。” 浑身有些发软的薛晗背靠墙壁,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 “胡扯,你以为孩子和吃饭一样,从嘴里进去,明日就拉出来了?” 见薛晗红着耳根一副可爱模样,华遥更是忍不住想要欺负,故意挑眉笑道。 “那你教教我,孩子是如何得来的?我看你喜欢,想送你一个,苦于不得门道。” 这个华遥,一定是故意的,明明就知道还要自己教!薛晗又羞又气,拉着他走出医馆,直指街巷另一边。 “那边有个龙虫斋,你顶着这张脸过去问问,没准儿有你想要的答案。” “晗儿有所不知,这能不能学成,主要得看是谁教,教的如何,这件事,我只想让晗儿教。” “你闭嘴!” 眼见华遥越来越过分,薛晗直接和他动起手来,奈何两人之间根本就分不出高下,华遥又故意不尽全力。薛晗实在是不想当街丢人,直接脚底抹油开溜。 见自己开玩笑过了头,硬是薛晗气跑了,华遥只得一路追到余庆坊十九号,薛晗本不打算让他进门的,谁知微云并不知情,直接把他放进院子,华遥直接翻窗进入薛晗房间内,薛晗下意识就要还手,抬起双手示意自己不会做什么,一脸正色的开口说到。 “别动手,我有正事要说。” 薛晗收手坐下来,华遥这才开口说明使团成员被害一事,说明自己的难处。薛晗听过之后便直接闭目凝神和陆唯说明情况,不过半刻,陆唯便直接将使团已死之人的魂灵全部拘来。 使团众人的魂灵足有十来个,灵体们在薛晗与陆唯的震慑之下跪成一排,薛晗注意到他们几人身上的伤痕都是颈间一刀毙命,没有其他伤口,看起来是个极为狠辣的杀手所为。为了找到凶手,也为了完成自己阴司的使命,她朗声开口问道。 “杀你们的人有何特征,可还记得?” 灵体们似乎对此极为气愤,七嘴八舌的喊叫起来。 “是莫度和一群蒙面的黑衣人!那黑衣人和殿下说,要尽快除去闻人逸才好,他是闻人家仅剩的后人,只有除掉他,才能稳固殿下和王上的位置。我们不是黑衣人的对手,只记得其中一个黑衣人的手背上有一条斜横的疤痕,脚上的鞋子是我们从未见过的样式。” “您不知道,鸿枢境内的战争极为错综复杂,主战主和两派的大人物时时刻刻都在争斗,我们这些小人物只能在他们威逼利诱之下选择一边。我们都是主和一派的,使团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本以为见到乾渊君主就有救了,谁知我们却连活着见到他的机会都没有!” “而今主和一派的人已经被消灭殆尽,或许真的是我们时运不济。只是我们心有不甘哪!凭什么那满手鲜血的人可以登上王位!” 薛晗大概明了此事,直接让陆唯递了纸笔过去。 下一刻,华遥便看到一根毛笔凭空悬浮在半空中,在宣纸上画着鞋子的模样和图案。虽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难免有些震惊。薛晗注意到华遥神色不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开口提醒。 “没吓到?是灵体在画画,在你看不见的位置。” 薛晗抬起手,在虚空中描绘着那个灵体的魂魄,华遥追随着薛晗的手指伸出手,两人的手指一起穿过灵体的身子,那灵体则是有些不满的吐槽道。 “这是干啥……等我画完。” “咳,好。” 薛晗拉着华遥的手收回来,片刻后,灵体抬起画纸给两人看。 华遥看到那张纸,当即开口说到。 “这是……随州官靴?” 官靴二字一出,薛晗只觉得一阵恶寒。官兵的人杀使团成员,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事情发生在翁川,凶手却穿着随州的官靴,也就说明这件事和随州有关。 站在一旁的陆唯凑到薛晗近前低声说了几句话,薛晗随即看向华遥,开口说道。 “我觉得,应该到随州调查。” “我也认为,凶手既然能联合莫度杀死使团成员,翁川也就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只是父皇只给我一个月时间,我担心这件事牵扯太多,我都来不及善后。” 万一查出施家的什么事,该如何跟宁妃解释,自己的处境又会陷入何等境地。薛晗自是知道华遥的难处,走上前拍了他肩头。 “你就放心,有我在,什么事都能查清楚的,毕竟死人好对付,活人比死人更好对付。你只管去和皇上说明,要去随州调查,只是这官靴不能当做证据呈上,不然皇上若是问起这证据是哪来的,你就说不清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若是父皇不同意,我就只能悄悄的去了,一路上多少有些麻烦。” 第99章 什么时辰还睡 次日早朝,当华遥当众请旨去随州调查之时,朝堂上下却都是反对之声。 “随州?咱们的太子殿下怕不是气糊涂了,这根本是两个地方,有什么好调查的,唉,要我说,陛下就不该把此事交给太子殿下。” “我倒是听闻随州那个地方穷得很,紧邻大山,不少村子都是在山里的,百姓也多凶悍,多出土匪,难不成太子殿下是打算来个黑吃黑?” “依我看啊,太子殿下怕是惜命的紧,打算到随州躲一躲,说不定还能遇到承家的人,也好求助一番。” 一提到承家二字,华鸣盛当即变了脸色,毕竟承家曾发动过一场政变,先皇后的表兄带兵逼宫,华鸣盛险些丧命。自那之后,华鸣盛对先皇后承念仅剩的爱意,也在怀疑中消失殆尽,就连承念死后,他都不愿去她的墓碑前看看。 若不是华遥当年未满十岁,政变之事与他无关,华鸣盛绝不会让华遥成为太子。 见殿内一片哄乱,华励却是得意的紧,在他看来,华遥此次,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坐在高位的华鸣盛轻咳一声打算众人议论,随即温声问道。 “遥儿,随州地处偏远,和翁川使团遇害案查无联系,你为何要去随州调查?” 华遥不愿暴露薛晗,只是将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使团遇刺案眼下毫无线索,故此儿臣只能凭借主观臆断,想着那些凶手绝不会还留在翁川等着我们去调查,而从翁川到随州只有一条水路,走水路,留下的痕迹最少,凶手八成会选择水路。因此,儿臣认为该前往随州调查。” 官靴是灵体作画,不能当做证据,此刻,都是推测,他说什么怕是都无法佐证自己的想法。他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一幕,就在他打算服软,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时候。一个身着刑部小吏服色的男子跟随刑部尚书走进殿中,将一只染血的长剑呈上,并朗声禀报道。 “陛下,使团遇害案并未无迹可寻,尸体之中除去穿着鸿枢服饰的使团成员,还有一柄青钢长剑剑身印有随字印记,是随州府衙护卫们的配置。随州与翁川相距甚远,近来也并未听说有何事需要随州官兵到翁川调查,因此下官认为,太子殿下所言并非毫无道理。” 说完,那小吏便侧过头看向华遥,拂袖间,露出一块玉玦,正是陆唯的东西,在薛晗身上也见过几次。 难道说……此人正是陆唯,是薛晗让他过来帮自己解围的? 物证一出,殿内先前反对华遥的人纷纷开始倒戈,都夸赞起华遥推断精准,日后大有可为。而华遥听着耳边这些奉承之言,却半点不觉得欣喜,只是抬头看向华鸣盛。 “父皇,儿臣此行微服前往,无需太多下人随侍,只想要将军府嫡女薛晗一同前往。父皇想必也有耳闻,先前调查将军府失窃一案,她对儿臣帮助良多,此次的案子若能有她协助,想必也会事半功倍。” 华鸣盛对玉平公主这个义妹又是敬佩又是愧疚,因此对于薛晗也是格外关照,而今华遥开口要求,华鸣盛自是直接答应下来。 “也好,你们两个配合默契,一起出游也有个照应,准了。” 华遥见华鸣盛答应的如此痛快,朝臣也是无人反对,也是心中窃喜,毕竟玉平公主是陛下义妹,有些人甚至始终相信,玉平公主就是先帝的亲生女儿,认作义女不过是权宜之计。旁人想到薛晗与华遥,更多想到的是兄妹关系,倒是不会觉得两人之间有私情。 自己对薛晗,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呢……华遥自己也是无从得知,只是觉得,自己和她相处时,轻松自在,不必小心翼翼的伪装自己而已。 一路脚步轻快的回到东宫,华遥便直接吩咐于彻道。 “臭鱼,收拾行李,父皇准了咱们到随州调查,带上薛晗一起。” “殿下,您之前不是还说,此行随州危险,不能让薛姑娘跟着吗?比起随州,她独自一人在煜京才危险,易容工具戴齐全,能证明身份的物件不带。” 朝堂上自己这样一说,华励定然会告知宁妃,施家对太子有了防备,却不会防备每一个陌生人。 行李收拾妥当,华遥直奔余庆坊十九号,白日在医馆忙碌,入夜处理阴司事务,薛晗正睡着回笼觉,便听得一阵脚步声,随之而来的便是华遥低沉而极富磁性的嗓音。 “晗儿,父皇下旨让你和我一起去随州查案,你……” 华遥转身看到床榻上的薛晗,当即坐到床边伸手戳了她肚子,开口笑道。 “什么时辰了还在睡觉?看来是有乖乖听话,在家养胎。” 先前的一句玩笑,怎么还过不去了呢!薛晗坐起身一把扯过华遥衣领正准备开口教训他,谁知华遥毫无防备,竟直接整个人倒在她身上。好在华遥反应够快,伸手撑住床沿,虽说如此,却还是未能阻止两人的唇瓣相撞。 薛晗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沉溺于这种在她看来极为肤浅低俗的行为,这肉体有那么一瞬间似乎不再受她控制,又好像只有那不受控的一刻,才完全属于她。 混乱不已的呼吸之中,薛晗扯过毯子挡住自己发烫的脸颊,华遥则是贴心的展开折扇为她扇风。 “热就莫要再捂着了,大夏天的,捂出一身汗还要等你沐浴。快些起身收拾,收拾好了,我们便启程。” 华遥早就看到薛晗是穿戴整齐的,不过是赖在床上不起,衣裙都被蹭的有些褶皱。华遥起身站到一边,薛晗也不像其他姑娘那般扭捏,当着华遥整理好衣裙,随手挽起长发,朝着院子里喊了一声陆唯,下一瞬,陆唯便出现在房间内,瞥了一眼华遥,以及自家主上微微红肿的唇瓣,随即淡淡开口。 “主上有何吩咐?” “要去随州,收拾一下。” 不过半刻,陆唯便拿着一个不大的包袱回来了,开口回禀道。 “主上,可以出发了,门口已经备了马。” 第100章 不会武便能随意欺负了 从煜京到随州本可以走水路的,但想起先前薛晗晕船,华遥还是绕远选择了陆路,一行三人快马加鞭,到达随州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易容成华遥的于彻走在最前面,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人。 “公子,姑娘,真的让我一个人去应付刺史,你们直接进山?” 华遥此刻易容成一个普通人模样,动作利落的下马把行李直接丢给于彻。 “真的,你又不是第一次应付官差,你扮的我,连我爹都能混得过去,一个随州刺史不在话下。” 于彻倒不是担心他一个人应付不了刺史,而是担心华遥和薛晗直接进山不安全。这边于彻和华遥正相互叮嘱着,薛晗则是又对着眼前一片虚无笑起来。 华遥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打发走了于彻后,便凑近些开口问道。 “你的小鬼们又和你说什么了?笑的如此开心。” “他们说,随州刺史正在门口训话,等着迎接你呢,知道你要来,提前把该藏的都藏好了,还让随州司马知会各家,把太奢侈的东西藏一藏,别让你看见。城里住着的人不多,你来之前都已经被打点好,不会留下什么线索,还是直接进山比较好,走。” 华遥和薛晗一路上山,本以为会先看到忙于生计的百姓,谁知却先看到了驻守的官兵。两个官兵正靠坐在石头上啃着羊腿,打眼一看便是膘肥体壮,见两个陌生人到来,当即亮出兵刃朗声质问。 “你们是哪来的?什么人?” 华遥不着痕迹的将薛晗护在身后,点头哈腰一脸陪笑的回答道。 “军爷,我和媳妇儿是过来投奔亲戚的,归义城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我们也是没办法,想着这山里好歹有地种,有饭吃。” 两个兵士相互对视一眼,目光却落在华遥身后的薛晗身上。薛晗此刻已经易容成极为普通的容貌,但身段却是玲珑有致,一看便知正是好年岁。 “你可以进去,你媳妇儿就别去了,这些日子刺史大人正在招舞姬陪着太子爷呢,我看你媳妇儿打扮打扮也不错,留下她,能给你换一个住处,这买卖不亏,你可想好了。” 正说着,其中一个兵士便一把推开华遥,伸手便要去拉薛晗,谁知薛晗动作更快,将他手腕狠狠向后一掰。 “你这么会做买卖,不如想想,拿什么能买回你的手?” 兵士右手脱力,疼的整个人跪倒在地,连声求饶着。 “啊……女侠饶命,小人有眼无珠,不知道姑娘会武!” 说着,华遥又是一脚踢向那兵士腹间,声音冷冷。 “照你的意思,不会武便能随意欺负了?” “不不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那兵士被华遥一脚踢得口中溢出鲜血,说话有气无力,华遥和薛晗本打算就此放过他,谁知陆唯却及时出手将他直接了结。 “此人仗着背后有靠山,坏事做尽,今日顺手收拾了,也是功德一件。那个吓跑的,还追吗?” “让素秋素月去吓唬吓唬便好,免得打草惊蛇。陆唯,去把这尸体处理干净。” 死去的兵士虽说心有怨气,却还没到能闹事的程度,被陆唯直接送入轮回,没让他再纠缠薛晗。至于尸体,直接用法力挖坑掩埋,倒也不费事。只是陆唯不想看见华遥和薛晗在一起时的亲昵模样,便躲在一处阴暗之地,代薛晗处理阴司事务。 薛晗与华遥进入山中,瞧见正在田间忙碌的都是些老人和妇人,就连五六岁的小男孩都背着和他们一样高的箩筐捡着柴火,一双小手上满是茧子,还有因为木刺扎进肉里,未能及时处理的大块红肿。 或许真的是人老多情,薛晗最是见不得这样的景象,她快步上前摘下那孩子背上的箩筐,拿出随身的银针想帮忙挑刺。小男孩吓得要跑,华遥却是一脸温柔的将他半抱在怀中,挡住他的视线,低声劝慰着。 “别怕,她是要帮你,肉里的刺挑出来,伤口才能好。会有些疼,不过你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不怕疼的,对不对?” 小男孩一脸懵懂的点点头,薛晗动作利落的挑出木刺,拿出随身的药膏帮他涂抹,还不忘轻轻吹口气。 待到小男孩转过头来,薛晗将一颗糖球塞进他口中。 “表现不错,这颗糖是奖励给你的。哥哥和姐姐第一次来这,你可以带哥哥姐姐到你家去看看吗?天色很晚了,我们想借住一宿。” 小男孩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当即笑着指了指不远处亮着灯的茅屋。 “我家就在那边!我带哥哥姐姐过去!” 小男孩热情的很,薛晗和华遥便直接跟着他走了,谁知眼前的房间确实如此破败。 泥土合着稻草堆砌而成的床榻,就地摆放的锅灶,就连像样的桌椅都没有。偏又是个极小的房间,五六步便能走到尽头,哪里能在睡得下两个人。 薛晗和华遥对视一眼,本打算找借口离开,谁知小男孩的奶奶拄着锄头回来了,见到两位陌生人,依旧是笑脸相迎。 “二位看着面生,是来问路的?” “奶奶,哥哥姐姐是来借住的!我们把房间让给她们,去找娘!已经好久不见娘了……奶奶。” 小孩子家不懂,但借住二字一出口,老人的神色便是一黯,她长叹口气抬眼打量着眼前的两位客人,话语间颇是无奈。 “实在是对不住了,我们这住处简陋,实在是无法招待。说起来,二位为何还不离开,竟还打算在我们这小村子借住?” 跟着华遥时间久了,薛晗也是练就了随时更换性情的本事,为了以情动人,薛晗当即便低头抚上毫无起伏的小腹,一脸为难的说道。 “您有所不知,我们本是从归义城前来投亲的,谁知到了随州才知道亲眷早已举家迁移,我和夫君只能另找出路。本打算连夜赶路的,但我身怀有孕,走了一整日已然是难受的紧,我家夫君心疼,说什么也不愿再赶路,便只得就近寻个人家,打算借住一晚。” 第101章 和我睡一张床 这声夫君叫的倒是好听,华遥听他这番说辞,心中忍不住有些杂乱,也不知怎么就伸手将她揽在怀中。 老人自是知道孕中辛苦,见眼前两个晚辈夫妻恩爱,终归是不忍心的,低头揉了小男孩的发顶,随即将房间里唯一的一盏油灯点亮,递给华遥。 “小伙子,好好照顾你媳妇儿,我带着孙子去儿媳妇儿家挤一晚。” “多谢您了。” 华遥躬身行礼,行的是乾渊太子礼,本该只有祭拜天地和参拜华鸣盛的时候才需要用到的大礼,但此刻,这位老人家值得。 尽管老人家从未见过这样的礼仪,离开时却笑得极为欣慰。 天上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房间内的雨却不必外面的小,泥土地被淋湿,泥泞的很,床铺也被淋湿大半,华遥和薛晗冒雨修补屋顶,上下搬运稻草时,薛晗才想起陆唯不在。 心念一动,陆唯便有感知。他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带了几分微不可查的笑意,抬手收回簿册,一个闪身便瞬移到薛晗身边,为她撑开伞。 “这些活还是让我来,小姐回房里看看,还有何处漏雨。” 薛晗没有接过她的伞,只是抬手拍了他肩膀,一脸正色的问道。 “跑哪去了?我不找你,你就不回来?” “逃走的兵士要回去报信,属下追上去消除他的记忆。山中道路复杂,一时没找回来。” 他这一身的法力还能迷路?骗鬼都骗不过去。薛晗怕他是去处理什么正事,并未追问,借了陆唯的法力让油纸伞悬浮在他头顶挡雨,随即一个翻身落地回到房间内,出声指点着屋顶上的两位。 “陆唯,往左一点,对,多铺一些。华遥你那边露的太大,再拿一捆草。” 忙碌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把屋顶修葺完成,三人回到房间内,看着湿了大半的床榻发愁,这个床榻,无论如何是睡不下三个人的。 陆唯默不作声的走上前以法力烘干床榻,又铺了一层从家中带出来的毛毯。 “小姐,可以休息了。属下去门外守夜。” 伴着雨声,陆唯转身走进夜色之中。华遥看了看门外的大雨,正打算也出去找棵树将就一晚,谁知薛晗却开口将他叫住。 “你出去做什么?陆唯有法力在身,不怕淋雨,你可不行,淋雨生病了我可背不动你。” “晗儿,今日这地泥泞不堪,可不能睡。” “谁让你睡地上……和我睡一张床。” 薛晗早已习惯做灵体时的日子,对男女意识极为淡薄,而华遥则是以为,薛晗早已认定他做自己的夫君。 同床共枕,这样的仪式过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不同了,华遥自是明白的。 他与薛晗背对背躺好,低声说道。 “晗儿,无论父皇是否反对,我都会娶你的。即便我这一生,不会只有一个女人,但你对我而言,永远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只可惜,薛晗累得很,早已在雨声中沉沉睡去,没能听见这一句。 次日一早,两人实在争吵中醒来的,隔壁房间内的争吵声一阵大过一阵,似乎是昨晚那位老婆婆和一个年轻些的妇人。 “你自己有住处,怎么又跑到我这里来?你儿子当初把我休了的时候,你一句话不说,就要孙子,现在我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你让我养孩子?” “娟儿,当初是我糊涂,一心想要孙子,这几年我岁数大了,腿脚不利索,孩子又一直吵着要见你,我才……” “你那么好心?我看你就是觉得孩子大了,吃的多了,不愿养着!你儿子成亲前就占了我的身子,等我大了肚子你才同意我进门,你从一开始不就是想要个孙子吗?现在怎么不要了?” 眼见自家奶奶和娘亲吵得不可开交,先前挑刺都没哭的小男孩却哭的稀里哗啦,见他就在门口站着,薛晗直接走上前捂住他的耳朵。陆唯十分配合的撑起结界,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开来。 薛晗抬手为小男孩擦去眼泪,轻声问道。 “你能不能告诉姐姐,你们的生活为何如此拮据?” “还不都是朝廷的税收太苛刻,奶奶说,要是交不够粮食,就要来抓人的,我爹已经被抓走了,奶奶说,爹会回来的,娘亲却说,爹是不要我们了。还说,城里有一个很坏很坏的官,专门吃人的。” 吃人的官?大概只是个形容词……就在薛晗疑惑的时候,陆唯却忽然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回头看向薛晗和华遥。 “有人杀进来了,不知是什么身份。” “撂倒就好,留着命问话。” 以陆唯的实力,对付一群凡人还是很容易的,没过多久,薛晗和华遥从房间内走出来的时候,便见到前来袭击村庄的一众人都被藤蔓绑起来,整整齐齐的跪了一片。 华遥向陆唯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即拉起其中一个男人问话。 “你可是随州人,为何要袭击这一村的老弱妇孺?” 那男人笑的苦涩,满脸怨气的叫喊着。 “我们有什么办法!去年收成本就不好,那些官差抢了我们的土地,非得要我们开垦山林,运气好的被抓走做苦力,运气不好的便只能上山做土匪!想要活命想要填饱肚子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啊!” 这随州刺史到底在做什么,百姓被逼得落草为寇,他的刺史府倒是安稳得很,还能计划着接待太子。看来这位刺史,还真是留不得了。 华遥不再理会这些人,回头看向薛晗,低声解释着。 “去年,随州刺史上表的奏折说随州丰收,多交了一成的赋税。父皇还因此奖赏随州刺史,而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反倒是刺史大人越来越贪心,留下青壮年耕种原本的土地,还要其他村民继续开荒,难怪他们的生活如此艰难。” 青壮年男子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怎会乖乖听从他的安排种地?整个随州如此众多的人口,就没有一个人将此处的实情说出去? “刺史能有这般瞒天过海的本事,想必也有自己的手段,华遥,于彻独自前往刺史府,会不会有危险?” 第102章 夫人手法倒是熟练 于彻跟随华遥多年,身手自是没的说,只是以太子身份住进刺史府,有些面子上的事却是不得不做,稍有不慎便会出问题。 “他此刻的身份是太子,太子到随州的事情朝中人尽皆知,他随州刺史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在这种时候让太子死在自己的地盘。以我们的身份怕是过去也帮不上忙,不如让你的小鬼朋友们帮帮忙?” 并非是薛晗不愿意帮,而是能做到随意附身旁人的就只有陆唯,素月她们道行不够,只能是附身于老弱病残之类。薛晗愿不愿意是一回事,陆唯却是不愿的。 “小姐,我的主子是你,不是于彻。” 怎么听都觉得陆唯这话里带着几分醋味呢……他说的没错,但毕竟对大计划不利。薛晗见陆唯又摆出一张冷脸,当即拉着他背过身低声解释。 “小唯唯,你过去你看啊,你去刺史府找于彻的时候就可以顺便收集情报了,早点把事情了解清楚,我们就破了个大案,回去之后皇上有奖励的。什么吃的用的玩的,要不到时候,给你娶个媳妇儿?” “属下只追随小姐!” 到凡间这么久,还是没个正形,怎么还想起给下属娶媳妇儿来了?且不说陆唯对情爱之事不感兴趣,这暗卫的肉身不过十五六岁,正是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尴尬年纪,这个时候娶妻,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见陆唯语气坚定,薛晗也只得轻叹口气。 “好,你不愿意,那就再想办法。” 就在薛晗准备放弃时,陆唯却捉住薛晗的手捧到眼前,微微挽起她的袖口,指尖拂过,暗红色的符纹如同血痂,缠在薛晗腕间,已然有了顺着血脉朝手臂上延伸的意思。 这禁制独独限制法力,每使用一次法力,它的纹路便会生长一截,待到它生长到心脉,每使用一次法力便要体会一次锥心之痛,不会有任何后果,只是让人反复体会疼痛而已。 即便只是疼痛,陆唯也不愿她体会。咬破指尖将自己的血点在符纹之上,那些难看的纹路顿时消失,陆唯的声音也柔和不少。 “玉玦我拿走,法力不许用。以小姐现在的身手,自保不成问题。我这便走,这副肉身我会藏在结界中。” 陆唯动作轻缓的放开薛晗的手,转身离开。华遥则是一脸疑惑的走到薛晗身后,低声问道。 “晗儿,这陆唯的灵,原本真的是女子吗?我怎么觉得……有时,他反倒像你的主子?” “华遥,你脑子里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和陆唯认识很久很久了,关系很好,相互关心很正常。至于他像主子这种感觉,大概是他的性格问题。陆唯已经出发了,咱们也不能闲着,一会儿我用异香驱使他们回到原本的住处,你把我易容成男人,我们混进去。” 控制这近百号人,也要耗费不少异香,薛晗趁着华遥为她易容的时候打量四周寻找借力位置,华遥却将那锦袋从她手中接过,借着拉近的距离在她耳边低语。 “这种体力活岂能劳动夫人?” 只见华遥运起轻功一跃而起,足尖轻点树枝借力,长臂一挥,旋身之间,花粉均匀散落,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茫然恍惚。 薛晗随手抛出银针,破开众人身上的藤蔓,开口指引。 “以最快速度回到你们的住处,做你们该做的事。” 一众男子纷纷奔跑起来,华遥和薛晗紧随其后,直到众人来到一片整整齐齐的农田旁,各自回到房间内。 薛晗知道他们不会是住单间,但也没想到他们的生活环境竟会如此恶劣。 二十来人住在一间房间内,两侧的大通铺上,一套一套枕被都是排的密密麻麻。健康的人都已经下地干活,而有些人则是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无需走近,就能闻见一阵阵恶臭。 薛晗已经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只能看到他四散的灵体。 “他已经死了,死前,应该是意识不清的。” 除去这一位,房间内还有其他灵体,只是薛晗没当着华遥的面明说,只暗中吩咐素月将他们送入轮回,留下其中一个尚且意识清醒的暂时封存。 随后,薛晗又转移到另一个房间,上前检查几个躺在床榻上的人。 先前使团成员的灵体当即认出他来,十分激动的上前想要唤醒,知道发觉自己的手并不能触碰到他时,才向薛晗说明道。 “大人,他就是闻人逸!是丞相家的小公子!他还活着,您一定要救救他!” 使团还有人活着,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薛晗应了灵体后,赶紧告知华遥。 “这是闻人逸,只要他能醒过来,使团案的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说着,薛晗便直接动手开始脱下闻人逸的衣衫,华遥站在一边不仅调笑。 “夫人这手法倒是熟练,难不成……” “华遥!不会说话就闭嘴,男女衣服都差不多,我可没有这种爱好,人都要死了,还管什么男女,端个盆过来,他一会儿会吐。” 薛晗取出随身银针为闻人逸施针,只见原本双眼紧闭的闻人逸忽然有了反应,随着一阵胸口剧烈起伏,呕出一大口血来。 淤血已除,闻人逸坐起身来看着眼前两个陌生人,一时间慌乱不已,摸起一把镰刀就要还手。 “你们是什么人!我不是随州人士,我要到煜京去,我……” “你是闻人逸,鸿枢来乾渊的使者,你别怕,我们是乾渊朝廷中人,到随州来为的就是使团一案。” 这边华遥才说完一句话,只见闻人逸再一次晕过去,手里的镰刀也掉在一旁。华遥一阵苦笑,看向薛晗。 薛晗则是不慌不忙的收拾着方才取出的银针,低声开口。 “银针颜色明显变暗,但不是黑色,这个闻人逸最近在服药?在这种地方,人命如蝼蚁,谁会给他喝药?” 华遥站起身打量着房间内唯一一个水缸里,快要见底的水,面色复杂的低声发问。 “如果是这里的人,都在不经意间服药呢?” 第103章 你自己想办法 华遥让出身边的位置,挽起袖口用瓷碗盛出水缸底部的水放在桌面。 “你过来看,这水缸底下有些尚未融化的白色粉末沉积,绝不是灰尘。” 薄薄的一层沉积物的确是不易发觉,看来,这口水缸就是他们平日里的饮水来源,至于这些药粉,又是谁投放进来的? 与此同时,陆唯已经附身于刺史府上一个小厮的肉身之内,才刚刚熟悉了环境,就被刺史大人安排了任务。 “你去给太子殿下送饭,若是看见舞姬不尽心的,就敲打几句,殿下那边若是问话,你就直接劝他喝酒,一杯酒下去,便能睡上十几个时辰。” “是。” 话多容易出披露,陆唯应声后便直接前往于彻所在的房间,果不其然,穿着太子服饰的于彻正躺在床榻上,舞姬们则是聚在一起打麻将,谁也顾不上这位太子爷。 陆唯以异香迷晕舞姬,随即走到于彻跟前,直接把热茶泼到他脸上。果不其然,于彻一边咳嗽一边悠悠转醒,一脸茫然的看向面前的陌生小厮,佯装愤怒开口质问。 “你这……” “闭嘴,我是陆唯,也知道你是于彻。你被人下了软筋散,无法使用内力,这几日老实演好你的太子殿下,别乱跑。” 先前,于彻对于魂灵附体一事一直是将信将疑,此刻真的见到一个实例,他才终于相信。坐起身来摸上陆唯脖颈企图寻找易容的痕迹,却被陆唯狠狠拍开。 “别乱动。” 于彻心道这个小暗卫的脾气还真是不大好,不过平日里见他对薛晗还是很恭敬的。反正是出不去,于彻当即起了玩心,捂着脸颊一脸怨气的问道。 “干嘛要泼热水?妆容会出问题的。工具不在身边,万一演不了太子殿下了怎么办?” “那是你的事,你自己想办法。” 陆唯眼皮也不抬一下,将托盘中的饭菜放下后转身便走,只丢下于彻一人苦笑着靠在床头,拉着他的衣袖低声恳求。 “小兄弟,你本事大,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出去啊!” 刺史府内此刻安静得很,而书房内,隐约传来说话声。 “陈大人,新的药剂药效可以维持在五日左右,不过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得在庄园留个人看守。” “哈哈哈,好!滕公子不愧是制毒高手,短短几日内便可做到如此地步。” 陈刺史正一脸得意的欣赏着面前青年公子献上的药剂,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则是忽然闯入,当即跪地汇报。 “大人,小连山村看守的两个弟兄不知所踪,山下庄子里干活的那些畜生也好像有点不对劲儿,我今日过去看的时候,发觉少了不少农具,也不知是不是那些畜生自己跑出去了……” “跑了?你小子是怎么当的差!人跑了都不知道!先在庄子外围看着,别惊动他们。” 本都是一个个精壮的庄稼汉,此刻却被形容成畜生,此陈刺史听那侍卫说完,便直接将他轰出去,当即看向身边的青年。 “滕公子,您觉得此事该如何解决?” “饮用水中下药也有半个月时日,聪明些的总会发觉,这一次,我要亲自盯着他们喝下才能放心。大人,明日一早咱们便去庄子里走一趟。” 与此同时,小连山下的庄子内,薛晗和华遥一直都在房间内救治几个病倒的男子,陈刺史的人只远远看到众人在干活,并未仔细清点人数,薛晗和华遥倒是就此逃过一劫。 当晚,异香的效用已经过去,恢复意识的一众男子聚集到薛晗和华遥所在的房间内商量着对策。 一个皮肤黝黑的高个子青年站在床榻上,向众人说明着。 “今天也不知怎么就又回来了,什么吃的都没抢到,肯定是那狗官又对我们做了什么手脚!兄弟们,今儿又死了几个人,咱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一定得逃走!” 薛晗和华遥坐在角落旁观着眼前的一切,意料中的附和声并未出现,反倒是反对的人占多数。 “你可得了,大半个月咱们跑了七八趟,哪一次成了?” “就是,每次逃跑都得挨打,之前那几个带头的都被砍头了!我可没活够呢……” “吴大哥,咱们就先别折腾了,万一那狗官说的是真的,等秋收之后就放咱们回去呢?反正大冬天的也没有农活可干,那狗官能心甘情愿养着咱们?” 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很快散去,一个瘦小些的青年坐到薛晗和华遥跟前,颇为友好的打招呼。 “薛大哥,薛小弟,你们才来,是不是不大习惯?我一开始也不习惯,不过知道逃不掉之后啊,反倒不怕了……就是多干活嘛,在家也一样,就是,有点想家里的弟弟妹妹。晚上抢不着饭的时候,饿的睡不着。” 薛晗在遣送他们回来前,曾经替换过他们的一小段记忆,免得她和华遥忽然出现会有些突兀,此刻,薛晗伪声成男子,爽朗一笑。 “没事儿,下次我和我哥帮你一起抢!” 正说着,送饭的小厮便到了房屋前的空地上,一众男子听到动静纷纷冲出去抢食物,各自端回来的食物却让薛晗更为震惊。 各种饭菜混合在一起,分不出个三七二十一,隐约带着些变质的酸味,能辨认得出是被人吃剩下的,毕竟有的馒头上,还有被咬掉一口的印记。 薛晗和华遥并没有打算去抢,只是躲在房间角落看着那些蹲在地上狼吞虎咽的庄稼汉们。华遥苦笑着低声说道。 “早知道就不让你来了,这种东西,你吃下去会肚子疼。” 听起来,怎么总觉得不大对劲儿?同样都是娇生惯养的大户人家,华遥自己应该更嫌弃才对,怎么只提她? “那你呢,不用吃?” 华遥骄傲挑眉一笑,凑到她耳边回答。 “还不是担心你的身子……不过,也有办法,来的时候看到一条河,里面的鱼虾应该不少,晚上看守睡着了,咱们出去吃烤的。” “不错嘛,跟着你有口福,那就这么说好了,晚点你叫我,我先睡一觉。” 第104章 送你见阎王 正值由夏入秋的时节,入夜后天气便凉下来,白日里在外面干活的人都进了房间休息,为了护住薛晗,华遥将他安置在角落的位置,紧挨着自己,此刻大通铺上挤满了人,房间内此起彼伏鼾声如雷,安静惯了的薛晗自是睡不着。 翻了个身捂住耳朵睁开眼,却正对上华遥含笑的一双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鼻尖相抵,加上华遥侧身而卧,单手将她揽在怀中的姿势,薛晗不由得红了耳根,低声开口问道。 “看我做什么?” “太吵,我也睡不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溜出去吃鱼。” 趁着看守熟睡,华遥和薛晗成功溜出庄子外,河边,华遥点燃了一堆火,随即动用内力一次性振出七八条鱼,薛晗看中两条最大的,折断两节树杈准确无误的插入鱼腹,就着河水剖洗干净,直接架到火上烤。 等待烤鱼熟透的时候,薛晗忽然想起华遥能破陆唯的结界,想着现下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算是比那时亲近不少,薛晗便直接问了出来。 “华遥,你方才振鱼的功夫挺厉害啊,需要很深厚的内功?” “是啊,不过说来也容易,我小时候除了读书和练功没什么其他事可做,所以精进的很快。父皇还曾经让国师传授我些什么,只是凌紫月似乎看不上我,只给了我几本心法,我为了应付父皇一直潜心修炼,发现不知不觉中,内力提升了不少。” 还真是和凌紫月有关……难怪他能在不经意间破了结界。若是这样说,华遥的天资应该适合修习道法,只是凌紫月不愿意将衣钵传授给一皇家之人罢了。薛晗没有在继续追问,只是随口感叹一句。 “要是我也能像你怎么厉害就好了。我这三脚猫功夫,都是我爹教昭儿的时候,我偷偷学的。” “得空了我教你,不难的。鱼差不多了,快吃。” 火堆中时不时响起噼啪的声响,薛晗和陆唯相依而坐,微凉的夜风中,某些不知名的情愫正潜滋暗长。 次日天色微凉,陈刺史便组织了府上众人将药剂混合进清粥小菜之中,陆唯正是其中一员,本打算偷换药剂,而陈刺史谨慎得很,每一桶粥里的药粉都是他亲自动手倒进去的。 至于作为主食的包子,在准备馅料的时候便已经被下了药。好在陆唯留了一手,从下人厨房里偷拿几个包子藏在推车底下。 陈刺史带着运送食物的十几个下人一道上山,进了庄子便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开口讲话。 “大家耕种辛苦了,待到秋收之后你们都可以各自回家,谁干的活多,带走的粮食就多!本官深知你们的不易,今日特意带了早膳来看望你们,来人,把粥菜和包子分发下去。” 平日里难得见到新鲜热乎饭菜的众人一拥而上争抢着,华遥则是拉紧薛晗的手躲在人群最后。 “如此大方,一定有诈……” 混乱之中,陆唯将自己偷藏的包子递给薛晗,低声叮嘱道。 “分发的食物都被下药,这些是干净的。刺史府面积太大,异香控制有些吃力,而且我察觉到刺史府中似乎潜藏恶鬼,只是不知道附在谁身上。我会继续查探,你们不要贸然前来。” 说完,陆唯以极快的速度回到分发粥菜的推车前,薛晗和陆唯则是躲在人群中啃着包子。 陈刺史见众人都吃得起劲儿,也就安心离开,陆唯为了查找恶鬼,也混在队伍中回到刺史府。谁知留下的守卫却是个急躁脾气,见陈刺史一走便挥动着手里满是倒刺的的鞭子开口训话。 “今日有你们一口热乎的,全凭刺史大人心善,你们自己想想,若是还在你们村里,可有这般饭来伸手的日子?吃完饭赶紧给我干活去,谁敢偷懒,别怪我的鞭子不认人!” 吃过东西后的众人似乎听话得很,分别按着守卫的指示去干活,薛晗和陆唯被分配到不同的菜地去浇水施肥。薛晗个子小,蹲下身藏在菜地里几乎找不见人,而华遥个子高大,偏偏干活动作又极为生疏,守卫见了便是一鞭子打在他背上。 “贱骨头!故意给老子在这磨蹭是不是?人家都比你浇的快,你就一点不知道着急是不是!” 为了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华遥回过头点头哈腰的道着歉。 “大哥饶了我这次,我平日里在家都是读书多些,有些生疏,我已经学会了,一定快些。” “读书?读书就能吃饱了,就能挣钱啊?你小子是故意恶心我是不是?谁让你站着跟老子说话的?当心我送你去见刺史大人!给我跪下!” 说着话便又是一鞭子高高扬起,华遥不再被动,抬腿便给了那守卫一脚,守卫颇有些不服输的意思,骂骂咧咧站起身来,薛晗随后赶到,抬手一根银针飞出便让他动弹不得。 薛晗一脸笑意的看向他龇牙咧嘴的模样,当即笑道。 “敢让他跪下,我看是你活腻歪了。见刺史大人做什么,还是送你见阎王!” 颈侧横切一掌,那守卫顿时栽倒在地,一道灵体随即从他体内升起,想要对薛晗动手,薛晗则是直接意念吩咐道。 “素月,送他下地狱。” “遵命。” 看着倒在地上的守卫,薛晗只觉得有些可惜,再次随口吩咐道。 “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守卫人类肉体,先到先得!” 一缕灰色光晕进入守卫身体,当即笑的手舞足蹈,随后伸手捂上脖颈,看向薛晗。 “主……小姐,脖子有点疼。” “忍着,他刚死,过一会儿就好了。自己读他记忆,别演的露馅了。” 安排好一切,薛晗便直接拉了华遥往房间里走。 “你也是的,第一鞭的时候为什么不躲?先回去处理伤口,不然够你疼几日的。” 只是鞭子倒没什么大碍,只是这鞭子之中缠着蓟麻,满是倒刺,一鞭子下去便可掀起一层皮肉,或许还会有倒刺留在其中。尤其夏日穿着单薄,华遥背上已是大半染了血迹。 第105章 手艺不好,弄疼你了 回到房间内,薛晗二话不说便褪下衣物为华遥上药,动作轻柔谨慎,见华遥始终低着头也不说话,还以为是他怕疼,想着闲聊几句或许能转移思绪,动作之余低声说道。 “陆唯告诉我,刺史府中或许有恶鬼,还没摸清恶鬼底细前,我们还是按兵不动比较好,这里什么都好,就是男人太多,想沐浴都不方便。” 华遥倒是巴不得这个守卫把自己带回刺史府见陈刺史,本想着好好和他练练,把事情闹大,也可回到刺史府去会会众人口中的狗官,谁知薛晗似是比他挨打的这个人还要沉不住气,直接动手把人杀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若是被带回刺史府,怕是也应付不了那恶鬼。比起恶鬼,还是薛晗的事更容易解决些。 “正午时分的河水应是温度正好,眼下守卫也是你的人,你正好出去沐浴。” “你今日这一身泥,也该洗一洗了。” 本是随口一说,待到话音已落才想起自己这话究竟引起多大的歧义。非得赶在这个话茬上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像在邀请他共浴? 虽说她不在意,但这一条河里没个遮挡,华遥不见得能把持得住,到时候抢占了薛大小姐的身子,自己跟薛大小姐该如何交差?更何况,她的灵体正寄身于手镯,自己平日做什么,她都看着的…… 想到这里,薛晗忍不住开口解释起来。 “咳,那个,要不然我让阿懒陪你去?就是附身于守卫的那个,他呀,平日里最懒,还是陆唯给起的名,比较好相处,你不用担心。” 薛晗一个劲儿转移话题,华遥却是半点没听进去。 他忽然有了私心,他想让薛晗与自己之间,有更深的牵绊。即便不强占她的身子,他也想成为薛晗心中最特别的那一个。故意暴露脆弱,算不算得上是一种方法呢? 在薛晗用银针挑刺时,感觉到华遥的身子猛地一颤,急急停下动作扶住他双肩,轻声宽慰着。 “刺扎的有些深,你忍一忍。” 华遥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薛晗低头轻轻吹了吹他的伤口,再一次将银针探入,木刺被挑出来后,伤口也是再涌出一股鲜血,华遥闷哼一声扶住墙壁,薛晗则是草草结束了上药过程直接扶了华遥侧对自己包扎。 谁知薛晗包扎时一个用力,华遥便直接倒进薛晗怀中,薛晗下意识伸出双手将他抱住,看到他颈间的细汗,低声问道。 “是我手艺不好,弄疼你了?” “是我没用,让你看笑话了。” 薛晗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尤其是听华遥这样说,扶着他侧倚在墙边,随口应着。 “受伤哪有不疼的,都是血肉之躯,不过你放心,这药膏是慕老先生医馆里带出来的,好用。你在这好好歇着,我出去打水,素月在这守着你,虽然你也看不见……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素月会转告我的。” 说完,薛晗快步离开房间,华遥则是收回目光打量着四周,猜测着素月这位看不见的朋友会藏在哪里。 看不见归看不见,只是一想到自己身边真的有灵体存在,华遥还是有些别扭。左右没什么事可做,他自顾自的侧身躺下来,闭眼假寐。 或许是因为安静,或许是因为太过放松,华遥再次醒来时已经晌午,睁开眼的瞬间,华遥便看到歪倒在身边已然睡着的薛晗,一只手正搭在自己身上,颇有些保护的意味。 华遥不禁好奇,这样一个姑娘,为什么总是在保护他呢?或许是因为儿时情意,或许是因为她本身受过太多伤害,所以不愿自己在意的人受伤吗?华遥微微挪动身子,轻轻抚过她指尖的微微红肿。 薛晗就此惊醒,两人一起到河边沐浴,华遥在薛晗的劝说下第一个下水,因为伤在背上,沐浴的姿势都显得极为僵硬。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薛晗就站在河边把风,华遥发觉脚下都是湿滑的石块,一个没站稳便要滑倒,谁知薛晗竟及时出现在自己身边,将他稳稳拉住。只是,薛晗的轻薄衣衫被浸湿,身形被勾勒得淋漓尽致。华遥及时闭眼,低声开口说道。 “要不,你先上岸?” “反正已经湿透了,这会儿上去实在亏得慌。我把你的眼睛蒙上,你在这站好,我很快洗完。” 薛晗取下自己束发的缎带蒙住华遥眼睛,推远些许后背过身好好将自己洗了个干净。不远处,一头狼还以为是水中有什么动物戏水,从树林中冒出头来准备偷袭,华遥与薛晗几乎是同时察觉狼的存在,薛晗用不着自己出手,只是吩咐素月去狼吓跑。 而华遥正打算和那头狼来个硬碰硬,谁知还没上岸,正从背后直接扑倒了薛晗。 因为蒙着眼的缘故,触感和听觉变得更加敏锐,他的指尖清晰的感受到,薛晗的皮肤如何滑腻,身形如何诱人。 下一瞬,两人一同浸入水中,素月早早看出两人之间的情愫,故意使坏不让两人如此快的出水。与华遥相拥的薛晗自是知道素月捣鬼,憋住一口气意念警告,这才双手护着华遥上了岸。 “纱布又被血浸透了,得回去再换,素月……你等着我跟你好好算账!” 素月只是坏笑着隐去身形,没有理会薛晗的威胁。 山中,华遥与薛晗逃出沐浴时已然是让素月布了结界,本以为是万无一失,谁知陈刺史为了以防万一在外围布置的眼线还是有所发觉。 护卫回到刺史府后,便将实情回禀。 “大人,胡守卫和一个畜生起了冲突,两人扭打一阵后,胡守卫忽然停手,那个受伤的畜生似乎也被人挪走了。” “起冲突?挪走?一定是还有人意识清醒……滕先生,会不会是哪里出了差错?” 陈刺史看向一旁的滕先生,一脸的焦急,而滕先生则是回以一个锐利的目光。 “当初药剂研究时,大人您都是在场的,先前的实验都已成功,一定是这次做包子的厨子不尽心,馅料都没搅匀?” 第106章 华遥,到我这来 粥和小菜里的药粉都是直接拌进去的,只有包子是把药粉混在馅料之中,做成包子,再经过高温蒸熟。 陈刺史左思右想,也就只有这一块会出纰漏,当即叫来身边一个心腹,低声吩咐道。 “带上药粉,在山中水源的源头处都撒上一些,虽说药量不多,但也能撑上一两日。” 心腹领命离开,滕先生则是看向一脸忧虑的陈刺史。 “看来,今晚您要再跑一趟了,药人成为真正的药人也需要一段时日,现下他们多少都还有自己的意识在,性情各有不同,也还会有情绪产生。因此,闹事的畜生必须严惩,不然大人您何以立威?” 在陈刺史心中,为官者最重要的便是官威,只需要厉害到让旁人惧怕,就没什么可担忧的。陈刺史转身朝滕先生一礼,颇为受教的笑道。 “滕先生说的是,本官今晚便再去一趟,必定严惩那不懂事的畜生。” 只因两人商量的过程实在是太过短暂,陆唯并未听到,待到陈刺史带了人出门才察觉异常,尝试俯身于刺史失败,只得附身于一旁的小厮,一路低头跟随。 这一次运上山的是两大桶绿豆汤和熏蚊子的高草编条。或许是因为这一次大多数人都是意识不清的,陈刺史也懒得做戏,只是坐在一旁让人分发绿豆汤,和之前不同的是,蒿草编条是点燃后由小厮挂到房间门口的墙边。 蒿草的味道可以有效驱散蚊虫,是百姓们都在用的好法子。薛晗没心思注意那蒿草,只留意着分发绿豆汤的小厮,暗中将华遥藏在草堆里,将另一个意识不清的男子替换成华遥的模样。 果然绿豆汤分发后,陈刺史便直接让身边两位小厮将“华遥”押到近前,抬腿搭在一旁的石块上,撩起衣摆指了腿下的空隙。 “从这钻过去。” 那男子此刻意识不清,只知道要服从旁人指示,当即蹲下身,从他腿下爬过。陈刺史当即大笑起来,转身一脚将他踢倒,吩咐着身边的小厮们。 “给我狠狠的打!” 即便是先前乖乖服从命令的男子,此刻挨了打也开始一个劲儿的挣扎,平日里被欺压惯了的小厮哪里肯手下留情,个人又是踩着手脚又是鞭子抽打的发泄着。 不多时,陈刺史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薛晗知道那男子没有性命之忧,也猜到陈刺史一定还派遣了其他人看守,便没有轻举妄动,回到房间后先是看过华遥的伤势,随后才又给闻人逸施针。 他没有醒转的迹象,也没有性命之忧,薛晗能做的也就只有每日施针,阻止那奇怪的药剂影响他的脏腑和意识。 华遥此刻也守在一边,打量着这个昏迷中的青年。 “但看样貌,和乾渊人并没有太大区别,难怪陈刺史他们把他当做普通青壮劳力圈养在这。” “是啊,要不是有使团成员的灵体在,我也认不出。我再去河里打些水,明日洗漱还要用的。” 这一次,为了防止被暗处守卫发觉,薛晗让附身于守卫的阿懒隐身去河边,打水往返过程不会有任何人看见,打回来的水也被单独存放在一个木桶中。 入夜后天色深沉,一众男子都回到自己的位置睡觉,华遥就着木桶的水喝了一大碗,洗漱过后便直接回到床榻上侧身睡下。 又是在鼾声中无法入眠,薛晗为了避开暗处的守卫忍耐了一个时辰,拉上华遥一起出去躲躲,出了房间才一松手,却发现华遥下地干活去了,背上的伤口也不顾,任凭伤口渗血染红衣物。 薛晗伸手去拉他,忍不住低声问道。 “怎么这个时候下地干活了?你就不是干这个的料,哪怕搬搬石头挑挑水呢。” 话音未落,华遥抬头看了看薛晗,随即走到地边抱起一块石头就往更远处走,薛晗急急阻止。 “华遥,你怎么回事?先把石头放下。” 石块被华遥直接扔在地下,薛晗则是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儿。脸上表情生硬,双眼无神,和平日里的模样完全不像。 薛晗拉过他的手,三指搭上他腕间,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又是那奇怪的药剂!什么时候中计的……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按照时间推算起来,也就只有睡前他喝过河里打来的水。薛晗取出银针刺入华遥几个穴位,随即松手拍着他的背。 “华遥,快把你喝下去的水都吐出来!你给我清醒一点,别被那药控制,听到没有?” 华遥在刺激穴位的辅助下总算是把带有药剂的水都吐出来,但症状却毫无缓解,薛晗本打算给他施针,华遥却一直躲避。 素月的灵体就在薛晗身边,在夜色中周身都是淡淡荧光,见华遥如此,也忍不住猜测。 “意识不清时,人的行动都是出自本能的,他逃走,只能说明他不愿意见到针。之前他好像会听你的话,你可以试试看命令他。” 薛晗看着华遥渐行渐远的背影,开口唤道。 “华遥,到我这来。” 只见华遥转过身,以最快速度奔向薛晗,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素月,我方才说了让他抱我吗?” “并未……不过这不重要,人类弱小,受伤啊,生病啊都会危及性命,主上还是先让他跟你回去睡觉,免得大晚上的遇见狼。” 说的也是,这华遥可是未来人皇的命格,虽说这一辈子里太精细的灾祸她不清楚,但一般情况下这种人都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还是要小心谨慎些的。薛晗一脸无奈的把华遥从自己身上拉下来,指了指不远处的房间。 “华遥,回去睡觉。” 华遥并未松开拉着薛晗的手,而是拉着她一起往回走。明知是药的作用,却还是有些不大习惯他变得这么……粘人。 听着身边传来素月的笑声,薛晗腾出一只手便要打,素月轻巧闪过,薛晗则是有几分气急败坏。 “素月!我可是你的主上,你笑话我也就罢了,还敢躲……还不快想想办法,难不成他什么都得捎带上我?” 第107章 属下思虑不周 次日一早,附身于守卫的阿懒学着从前那个守卫的模样指挥众人干活,薛晗则是躲在房间内研究着破解这奇怪药剂的法子。 若只是她一个人,破解起来一定很吃力,但她是阎王,遇到什么难事,便可以召唤百鬼一起想办法,此刻她就直接召集了些懂医术的鬼,拉在一起探究情况。 灵体们分成两拨,一拨研究闻人逸,另一拨研究华遥,薛晗只需要坐在一边等待着,听他们探讨研究。 “就目前来看,我这位病人的情况倒像是和蛊毒有关,先前我就听说曾有蛊师炼制蛊毒用来控制旁人,时间久了,毒性渐深,那些人就会完全丧失自己的意识,臣服于他。解毒方子我心里有数,我只需要一个肉体。” “外面那些人究竟有没有自主意识还不清楚,你就直接下结论未免太过草率了?你做人的时候才活到几岁,行医几年啊?竟敢在这如此大言不惭,讨价还价的!要我说,根本不是蛊毒!” 本想着坐享其成,谁想到他们自己倒是先吵起来了。薛晗站起身轻咳一声扫视众人,一个眼神便让所有小鬼们都不敢再嚣张,各自安静研究着。 结果基本与薛晗判断一致,这种药剂的作用只是短时间内让人失去自主意识,听从他人命令,对人体健康有轻微影响。 这种药剂能够控制人类的时间并不长,并不是完全没得救,只需要赶在下一个五日之前,唤醒众人,就有机会让他们逃走,专心对付刺史。 薛晗闭目凝神,意念告知陆唯。 “陆唯,我需要干净的食物和水,还有一些药,只要东西齐全,我有把握让他们恢复正常。” “主上放心,今日晌午前一定送到。” 百鬼之中,法力高强的只占少数,陆唯这个阎魔使是薛晗唯一的指望,而陆唯,从未让薛晗失望过。 还未到晌午,陆唯便到了,指尖汇聚光芒微微一转,食物药物便摆了满桌。 看着眼前用石头堆砌起来的桌子,陆唯一阵愧疚。 “属下思虑不周,未曾准备桌椅。” “不许谦虚,你这还思虑不周,我爱吃的这不是都有嘛。这几日你在刺史府想必也吃不好,拿着。” 薛晗拿油纸垫了手,掰下一个鸡腿递给陆唯,随后把一些清淡的小菜递给华遥。 “太子殿下,你要是清醒过来可不许怪我,不给你吃肉是因为你需要喝药,忌油腻荤腥。大不了等你好了,我和陆唯专门请你一顿。” 华遥似乎还不能领会这么长一句话的意思,微微歪头看向薛晗。原本是个自带贵气的太子殿下,此刻一脸严肃的歪头杀实在是有些可爱,薛晗强忍着笑容把几样菜推到他跟前,再次开口说道。 “华遥,吃这几样,吃饱。” 收到命令的华遥立刻开始动作,动筷时动作还是一如往常的优雅,薛晗这才放下心来,安心吃着陆唯送来的食物。 陆唯也是十分贴心的照顾着薛晗,比如剥虾,挑刺剔骨头。薛晗瞥了一眼华遥,心想若是寻常时候,他一定会开口调侃几句,此刻安静得很,一句话都没有,倒是让薛晗有些不习惯了。 作为众人服药第一日,陆唯已经动用法力将整个庄子笼罩在结界之中,在旁人看来,庄子内还是众人机械般忙碌的场景,没有任何变化。没有陆唯的操纵,这个结界可以一直维持。 实际上,陆唯则是和薛晗一起煎药分药,已经给所有人都服下了薛晗研制的解药。 陆唯在午后便离开了,薛晗则是带着阿懒一起进山寻找干净的水源,距离庄子最近的一条河已经被污染,里面的水自然是不能喝的,找到干净的水源,已然是当务之急。 “主上,这边的土十分潮湿,下面或许会有水!” “好啊,那就往下挖一挖,阿懒,辛苦你了。” 阿懒一脸幽怨的看向薛晗,最终还是选择妥协,双手握在一起凝聚法力,光芒所及之处,出现一个深坑,果然开始汩汩不断的冒出水来。 水顺着山势流下,素月和素秋一起出力以法力开辟出一条水渠,将水流直接引到庄中。 万事俱足,次日一早,众人再醒来时,便都是清醒的。 “诶呀,头疼得很,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小弟?你哥哥怎么还在睡着?他生病了么?” 薛晗低头看着熟睡中的华遥,隐隐担忧着。 “他……之前受了些伤,让他好好休息。” 除去华遥,闻人逸也还在睡着,薛晗没有选择干等,只是将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开口说道。 “陈刺史送来的那顿早饭就是有问题的,大家都被算计了,我会些医术,联合我朋友的帮助,总算将大家救回来了。想要离开这里,必须要大家同心协力,趁着还没有发现,逃得越远越好。外围的守卫,都已经死了,尸体就在外面,大家可以安心。” 众人纷纷跑出去观看,果然,穿着黑衣的守卫一共六人,整整齐齐躺了一地,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守卫身上,举起农具便要动手,幸亏阿懒及时双手抱头跪倒在地,朗声解释着。 “饶命!之前是我不是人,我也是被逼无奈,往后我不会再针对你们了,这把刀也给你们……” 阿懒把自己的武器双手奉上,众人才总算是放过他。在薛晗的指挥下,众人终于逃出这个山庄。而薛晗则是留在房间内,看着依旧在昏睡中的闻人逸和华遥。 按理说,应该会醒来才对。 无论是否醒来,和恶鬼的最后一战,都是在今夜了。入夜之后百鬼的法力才是最强盛的时候,薛晗才有把握直接突袭刺史府,便可以直接带了闻人逸回京复命。 “陆唯,今夜突袭刺史府,咱们里应外合,杀掉刺史,救出于彻。” “主上,恶鬼就附身于刺史,之前未曾察觉,是因为刺史随身的一串檀木珠子有些法力,属于恶鬼的气息被遮掩了。今日我无意间发现刺史两年前写的文章,发觉此人并不是什么恶人,阳寿也还有三十余年,我们恐怕杀不得。” 第108章 还怕了他不成 恶鬼附身于善人,不能直接动手,还真是不好办了。看来今夜,还得想办法先把恶鬼引出他的身体才行。 “咱们收拾的恶鬼都数不过来了,还怕了他不成?我这边的人都已经逃走,只等着晚上硬闯刺史府。” 只是她一个人闯刺史府都没什么可怕,只是,华遥和闻人逸都没有醒来,她实在不放心一个人离开。 原本她一直嫌人多吵闹的,此刻偌大的房间内一时间安静的不像话,她反倒有些不习惯。坐在床榻边,再一次为闻人逸施针,开口知会一直跟随着她的使团成员灵体。 “今晚我离开后,你们的伙伴和我这位朋友就交给你们看护了,鬼是用不着怕人的,反正他们看不见你们,你们只管制造响动把他们吓唬走,阿懒会留下,而我,可能要天亮后才能回来。” 大半日的时间,薛晗大概熟悉的刺史府的布局,安排各路小鬼各司其职,入夜后,薛晗独自来到刺史府门前,恢复了平日里女装模样,故意装出一副可怜模样一边哭喊一边拍打着刺史府大门。 “府内可有人在,救命啊!有鬼……来索命了!” 拍门声一阵大过一阵,加之素月故意哭喊,常人自是会被吓得不敢做声。而此刻,陈刺史却是淡定自若,训斥着府上吓破胆的下人们。 “慌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看你们是平日里亏心事做多了,此刻才吓成这副模样!都给我滚回房间里别出声,本官亲自去开门。” 下人们如获大赦一般纷纷四散逃窜,陈刺史则是露出一抹诡异笑意,正了正衣襟,双手推开刺史府大门。 薛晗瘫坐在地抱住陈刺史的腿,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恳求着。 “大人救我,有鬼一直跟在我身后!我是跟着太子殿下来的将军府嫡女薛晗,路上和殿下闹了矛盾这才走散,几经辗转才终于找到这里,求大人救我!” 陈刺史此刻依旧是装作一副好人模样,双手扶起薛晗将她带进客房内,一脸淡然的解释着。 “薛大小姐怕是走夜路吓着了,这世间是没有鬼的。” “不是的!我看到了,那鬼双眼发亮,在夜色中显眼的很,怎会认错?” 薛晗故意引导,陈刺史却只是笑着回答。 “或许是野猫。薛小姐莫怕,刺史府内很安全,您且安心睡。” 寄身于陈刺史体内的恶鬼,入夜后也是法力充沛,此刻只当薛晗是个真正的怂包小姐,直接催动法力让她陷入昏睡。 薛晗虽说不能动用法力,却也是阎王,这种鬼的招数,在她身上的效用都得打个对折,此刻她也只是觉得胳膊腿儿有些发软,却还是配合着他演好小怂包,直接歪倒在床榻上。 陈刺史察觉到自己府上其他鬼的存在,当即走出房间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不入流的小角色也敢来招惹我,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就在陈刺史准备让闹人的小鬼魂飞魄散时,陆唯一出手便轻易化解了他的招数,随即冷声开口问道。 “看你有些实力,不妨追随于我。” 陈刺史认得陆唯,却并未行礼,只是不屑一顾的开口笑道。 “追随你哪有在这世间来得自由。你也就明面上是个阎魔使,实际上还不是阎王的狗,他让你叫,你就得叫。” 说完,陈刺史笑的更加肆意,还故意学了两声。 陆唯最恨有人诋毁薛晗,此刻却是轻蔑一笑,开口回答。 “你可知阴司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阎王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阎魔使便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阎王,可随意提拔阴差,鬼灵。操控百鬼,掌管阴司,到时候想让人间变成什么模样,还不是我说了算?我好心帮你,你却不识好歹。” 陆唯说的不无道理,陈刺史站在原地细细思索着,陆唯便再度开口劝说。 “顺便再给你指条明路,房间里那个薛晗是将军府嫡女,在府上受尽欺压,心有怨气也不是一两日了,作为寄生体,她可比陈刺史合适,借着此次机会,你也可以直接到煜京去,你我合力干掉那国师,辅佐那祈求长生的皇帝胡作非为一番也不是不可能。” 细细算计起来,似乎的确是薛晗更合适一些,陈刺史转头看向薛晗所在的房间,喉咙中发出毒蛇一般的嘶嘶声,缓步向房间内走去。 房门被推开,陈刺史打量着薛晗的模样,忍不住夸赞道。 “好一个小美人啊……用这身子,到了煜京就算不能勾引皇上,也能勾引个权臣什么的,的确是比一个小小的刺史更好玩。小美人……别害怕,从今往后,让我和你融为一体!” 一团黑雾从陈刺史体内迸发而出,整个扑在薛晗身上,却根本无法进入薛晗的身体,陆唯看准时机,朝着黑雾抛出一道光刃。 “好你个阎魔使,竟敢阴我!今日我就让你领教领教我的厉害!” 黑雾之中凭空生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眼扩周围似乎带着些许红光,他气愤的怒吼一声,转过身与陆唯对战。 陆唯手中抛出的光刃一道快过一道,黑雾被砍断后却总能很快恢复如常,薛晗站起身正准备动手帮忙,陆唯却急急出声阻止。 “主上住手!属下能应付的来,还有百鬼在,您先去救于彻!” “好,你自己小心。” 陆唯的能力薛晗清楚,此刻便直接运起轻功寻找于彻被软禁的位置。 与此同时,头重脚轻的华遥和闻人逸已经到达刺史府外,听府内动静不对,当即伸出手臂拦住闻人逸。 “别进去,里面怕是有一场恶战。” “正因为是恶战,我才要去助助威。” 闻人逸抬手间,袖中飞出几道符纸,符纸上的符纹闪着金光径直朝着黑雾飞去,触及黑雾便直接化作火焰,将恶鬼烧的嗷嗷直叫。 一团黑雾之中很快分裂出一个分身应付闻人逸,而华遥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正打算找地方躲避,却被黑雾之中伸出的触角缠住腰间,下一刻,华遥颈间不知为何闪现一阵耀眼的莹白光芒,腰间黑雾顿时消散,华遥则是稳稳落地。 第109章 你亲自试试看 华遥感受到胸前带着丝丝灼热感的玉扳指,伸手轻抚。恶鬼似乎也察觉到对付华遥不能硬来,以黑雾将华遥整个人包围起来。 闻人逸见状,看向身边的陆唯,开口招呼。 “这位小兄弟,咱们打一场配合如何?” 闻人逸剑指夹着的符纸闪着淡淡月白光芒,陆唯似乎知道他下一步准备如何做,微微点头。下一刻,闻人逸闪身离开,陆唯聚气成刃汇集为一个一道更大的光刃,光刃又随着陆唯的结印化作无数幻像,恶鬼专心应对陆唯的攻击,闻人逸则是从背后以符火袭击。 薛晗从房间内拖着于彻走出时,便只看到遮天蔽日的黑雾终于消散开来,先前一直昏睡的华遥和闻人逸正好好的站在他跟前。 “殿下!你终于来救我了,我还以为自己会在这孤独终老呢。” 于彻快步走到华遥跟前诉苦,薛晗则是走到闻人逸跟前,打量着这个手里握着符纸的家伙。 长相平平,一双眼里隐约带着厌世一般的淡然,分明是看向她的,却像是看向她身后的山河万里。片刻后,当即跪地道谢。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若不是姑娘相救,在下怕是已成尸骨。” “都是应该的,道谢倒是不必,只求你和我们回去一趟煜京,说明使团遇难实情。我是将军府嫡女薛晗,和你一起跑下来的那位,便是乾渊太子殿下。” 闻言,闻人逸当即已经,又朝着华遥一顿跪拜。薛晗无意听他们说话,正准备清理一下这府上的怨气,谁知才转身便看见陆唯抬手擦去嘴角血迹。 这个陆唯,每次受伤都只会自己忍着。薛晗二话不说直接拉着陆唯坐下,换来素月为他疗伤。 片刻之后,见陆唯脸色好些,薛晗这才开口兴师问罪。 “陆唯,你再这样不顾自己,我真的要生气了。这次我们有帮手,你怎么还逞强?” “闻人逸此人,我们并不了解,属下担心万一他靠不住……在内院的主上会有危险。” 陆唯一双眼中满是真挚和担忧,话音也是和旁人对话时不同的柔和。薛晗则是无奈一笑,伸手捏上他脸颊。 “我有什么可危险,在牢里的时候我想死都死不掉,谁把我从这肉身里放出去,我还要谢谢他呢。你啊,就是瞎担心,坐这好好调息,我去看看华遥他们。” 看着薛晗离开的背影,陆唯这才俯身吐出一口血来,站在一旁的素月也忍不住开口。 “唉,陆大人您就是不会来事,有些事你不说,主上怎么会知道呢?” 陆唯只是闭眼沉默着,并未回答。 不远处,薛晗走到华遥身侧,伸手搭上他肩膀,看向闻人逸开口道谢。 “今日还要多谢你呢,不然我和陆唯也是应付不来。话说,你不是鸿枢忠臣之后,怎么还会道法?” “闻人家祖上曾有一位得道高人,所以家族子弟大多会一些法术,占卜之类,也正是因此,才得以世代被鸿枢君主重视。此次莫沽也正是因此,才要将我们闻人一脉赶尽杀绝。我也是用父亲的人头,才换来这最后的机会……殿下,请您收留先前鸿枢逃出的百姓,不要将他们遣送回国,否则,他们必然难逃一死。” 说着,闻人逸再一次跪拜在地,看的薛晗都于心不忍。 “你们鸿枢人都习惯说几句话就跪下磕几个头吗?太子殿下仁慈,原本就没打算赶走鸿枢百姓,他们都在归义城中被好好安置,你放心。” 只要他们还在就好……闻人逸终于松了口气,在于彻的带领下到刺史府客房休息。 华遥则是一脸笑意的看向薛晗,伸手揉揉她发顶,一脸宠溺笑容。 “辛苦你小心筹谋了,若不是你,咱们怕是要全军覆没,更别提救下闻人逸。只是,下一次要多顾着自己才好。” 华遥伸手拉过薛晗的手,朝着她虎口处的伤口轻轻吹了口气。薛晗低头看着那不知何时出现的伤口,笑着点点头。 “大半夜的,把其他事交给陆唯和小鬼们,他们会好好善后。对了,还有那位刺史大人!” 薛晗和华遥将躺在地上的刺史大人抬回房间,一番检查后才放心。 “长期被其他鬼魂附体的人类,身体会很虚弱,这位刺史大人算是运气好,被附身时间不久,好好修养一阵就能恢复。” 此刻的薛晗已经像是个正经郎中一样检查刺史大人的眼耳口鼻,看的华遥不由怔住,薛晗则是及时开口解释。 “好歹看了很久,这些皮毛总是能学会的。他安置好了,咱们也去休息。” 薛晗自顾自打算去休息,华遥则是一直跟在薛晗身后,低声问道。 “夫人,你还没把我安置好,怎么今日要自己先休息了?” 这个撩死人不偿命的家伙又开始了!换做其他姑娘怕是中招了?薛晗没有理会这个发情的小公猫,只是回头调侃道。 “你现在已经醒了,自己去休息也不费劲儿,那么多客房选一个喜欢的躺进去嘛。现在没有外人,我不是你夫人。” 转身的瞬间,一个甜美的童声忽然在身后响起。 “姐姐……” 这撒娇之中带着委屈的稚嫩声音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薛晗直接拉过他的手走进一间客房,指了指床榻。 “自己睡过去,再胡闹,我就找鬼入梦吓唬你。” 薛晗做了个鬼脸,华遥也是十分配合的缩缩脖子,随后笑着回答道。 “寻常的鬼和人吓不到我,要不,你亲自试试看?” “亲爱的太子殿下,好好睡觉,说不定每日咱们就直接启程回京了。” 薛晗关门快步离开,不一会儿,于彻抱着枕头走进来,一脸坏笑的看向华遥。 “殿下这是怎么把薛姑娘惹着了?她告诉我说,你不敢自己一个人睡,让我来陪你。” 见来人是于彻,华遥头也不抬,专心铺着自己的床榻。 “嘴硬心软罢了,她呀,就是先前做惯了懂事听话的姑娘,错过了太多本可以得到的东西。现在学着硬气一点,很好。” 第110章 说清楚,错哪了 深夜的刺史府内,依旧弥漫着一股怨气,闻人逸召集了刺史府内的一众灵体,开口问道。 “你们生前都是什么人?为何会死在此处?” 灵体们难得遇到一个能看见他们的人,七嘴八舌的汇报着,薛晗不愿自己的身份暴露,并未搭话,闻人逸听了半晌,一脸震惊的反问道。 “你们说,这府上除了有一位陈刺史之外,还有一个滕先生,善于制毒。最近在研究可用药控制的奴隶,你们便是他的试验品?” “是的公子,我们生前一直被他折磨……有的是受不住折磨死去的,也有自尽的。那滕先生根本不拿我们当做人看!” 闻人逸也是个能做大事的主,当即便询问这位滕先生的身份特征,谁知将整个刺史府都转了一遍也没找到这位神秘的滕先生。 一直跟随在旁的薛晗和陆唯打了招呼,让他检查生死簿,得到的答案却是,乾渊境内并无滕姓之人。 纵使薛晗再有本事,短时间内也是找不到的。再看那闻人逸,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直接超度了那些灵体,因此薛晗也不较劲儿,打算暂且搁置不管。 闻人逸打算回去休息时才看到薛晗,开口一问。 “姑娘,能瞧见灵体?” “嗯,经历过生死一瞬之后便能瞧见了,恰好陆唯会些术法,有时,我会给他帮帮忙。闻人公子才是厉害,我方才瞧见您念了一段什么,那些怨灵便直接被超度,再入轮回去了?” 在外人面前,薛晗依旧扮演着薛大小姐,闻人逸也不怀疑,更是乐得解释。 “一段咒语,可以消解他们的怨气,虽说他们死的冤枉,却到底是前生今生的因果循环,该放下的,总要放下。” 说话间,闻人逸缓步走到一间客房前,回头看向薛晗。 “在下这便回房,姑娘也早些休息。” 此刻,陆唯才是最需要休息的那个? 薛晗不知不觉就溜达到陆唯调息的凉亭,直接将他横抱起来往房间里走,吓得陆唯满脸慌张,低声劝阻着。 “主上,这于理不合……您快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 “你不可以!真当我没看见那滩血?你比我还矮半个头呢,我还抱不动你了?再不听话打屁股。” 回到房间,薛晗作势要打,陆唯则是连跪拜都忘了,急急开口道谢。 “属下知错。” “那你说清楚,错哪了?” 见薛晗如此不依不饶,陆唯也只好开口细数自己的罪过。 “不该不顾自己,不该……” 看着陆唯战战兢兢的模样,薛晗嗤笑出声揉了他脸颊。 “好了,说的很对,所以下次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知道了?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 待到薛晗离开后,陆唯才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热,就着凉水洗了脸,躺在床榻上看着墙壁那一边的光景。 是的,他可以看得到,但他始终觉得,主上是他协助多年的主上,即便关系再好,有些东西也依旧是不可逾越的。 在薛晗取下束发的银钗后,陆唯便及时闭了眼。 待到次日天光和煦时,薛晗已然来到刺史的房间内,本以为他还在昏睡,谁知却见他正站在里间一灵位前。 薛晗看到,那灵位上的名字,正是他父母。 陈刺史终于摆脱恶鬼控制,看样子已经恢复神智。但……恶鬼只会附身于他有把握利用的人,也就是说,陈刺史也曾有过大恶之念,哪怕只是一瞬间,也还是被恶鬼察觉。犹豫片刻之后,薛晗还是直接开口问道。 “刺史大人,您可知道这段时日都发生了什么?” “虽说这身子被他控制着,但我还是有所察觉的……那一切,都如同梦境一般。我这半生三十余年清醒克制,却被贬谪至此。那一日,我也是鬼迷心窍,想着若是能自私一些,不顾及百姓利益只顾自己,会是何许光景。只一念,便把自己这肉身拱手相让。” 灵位前的蜡烛忽然颤了几颤,薛晗看到那灵位之中飘出几缕残魂,似乎正教训着自家儿子。 薛晗正筹措着言语准备好好教导他一番,谁知刺史府门外,先前那些被囚禁的庄稼汉和山中吃不饱穿不暖的村民尽数冲了进来,直奔书房开口叫骂。 “狗官!你先前不把我们当人,今日我们也不必仁慈,定要将你生吞活剥了!” “你在这假惺惺的跪什么父母,我们哪一个没有父母,你将我们当做畜生没日没夜干活时,可想到这些了?” “兄弟们,不必废话,直接动手就是!” 也不知是谁丢进来一个臭鸡蛋,正中陈刺史头顶官帽。乌纱连同鸡蛋一起落地,摔了个脏臭不已。 薛晗没有理会,只是站在一边,刺史心中有苦,百姓心中有怨,这些终归是要他们自己去解决的。 乱七八糟的杂物径直朝着陈刺史扔过来,铁锹,镰刀也已近身,他并未躲避,只是在叫骂声中站起身来,面朝百姓再次跪拜,朗声说道。 “诸位,先前的确是陈某鬼迷心窍,做的不是人事!现如今陈某知错,这刺史府中的物件,米粮,大家随意取用,陈某绝不阻拦。” 百姓们一听到这种好事,谁还顾得上动手教训他,全都如同强盗劫匪一般冲进房间内,将值钱的物件洗劫一空。 尚在睡梦中的华遥等人被惊醒,还以为是遭了贼,谁知见到的都是熟面孔,此刻华遥也是忘了自己早已卸掉伪装,开口便问。 “阿六,你这是……” “诶,你认识我?看你穿的怪好看,是不是买过我家的菜?刺史大人疯了,让我们搬东西呢,你若是不缺银子,就把床头这枕头让给我,拿回去给我娘,她一准儿高兴!” 嘴上是商量的语气,实际却是直接动的手。华遥看着自己的枕头都被撤走,急急把衣衫穿上身,绕到书房查看情况。 陈刺史依旧跪在地上,不少人向薛晗询问着情况。 “姑娘,你是刺史的夫人?看年纪不大像啊……” “是啊,该不会又是奸计,等着找我们后账?” 第111章 你让我如何解释 这么多人都来问,万一说谎到圆不回来岂不是尴尬了?薛晗正支支吾吾的应付着,见华遥到来,直接一把将他拉到身边,一脸骄傲的开口解释。 “大家能有今日,多亏了咱们太子殿下足智多谋,大家要感谢也一定要感谢他!有什么疑虑也可以问他!” 生活在随州的百姓可没见到过太子殿下,眨眼间就跪了一地,无一不是开口称赞。 “原来他就是太子殿下啊?长得可真好看,人也正派!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可以做皇上啊?到时候我们可就有好日子过了!您是怎么让这狗官服软的,和我们说说呗!” “您一定要多留几日啊!好好吓唬吓唬那些占了我们房子的势利眼,看他们日后还敢不敢胡乱说话!” “殿下殿下!我们在庄子里的时候就遇到一对儿薛家兄弟,给我们治伤支招的,是不是您的手下啊?” 才睡醒就被围观群众们如此热情的问话,华遥实在是有些不习惯,关于鬼的那一段……是不是不能说?在山庄里是易容的,百姓们不知道那是自己?易容成太子的于彻一直在刺史府呆着,算不算是运筹帷幄? 从头到尾捋了一遍,饶是华遥也无从说起,只得求助一般的看向身侧的薛晗,反握住她的手,不许她开溜。 “哪走?先说清楚,你这让我如何解释?” “随便糊弄糊弄,你连朝中百官和你父皇都敢骗,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薛晗挑眉一笑,在华遥手背拍了两下后直接开溜,只留华遥一个人站在原地凌乱,谁知他还一个字没解释,围观群众们便自己转变了话题。 “太子殿下,你和那姑娘是什么关系啊?” “刚才手都拉一起了呢!会不会是太子妃?看着站一起多般配!” “要我说啊,肯定是一对儿,那眉目传情的模样……诶!太子殿下,你家太子妃身边有个男的,你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借着这个机会,华遥也直接溜出包围圈,直奔薛晗身边,硬是把她从陆唯身边拉走。看的群众们又是一阵唏嘘。 待到群众散去之后,华遥才端起太子的架子,开口询问陈刺史。 “刺史大人府上被洗劫一空,不少下人都跑了,您日后有什么打算?” “回殿下,此事虽不是下官所做,却因下官而起,下官绝不逃避责任,今日起便将房屋田地归还百姓。殿下若不放心,尽管留人看管,若下官言行不一,即刻斩首。” 华遥坐在一边,神色淡淡,先是扫视了刺史府内的凌乱模样,又是低头看向陈刺史,朗声开口应下。 “好,就按你说的做。” 使团一案已经查清,华遥等人也是并未耽搁,直接回到煜京复命。 皇宫大殿内,华遥将可控制人的药物,呈给华鸣盛查看。 “父皇,这药物便是可以将人变成奴隶的药粉,具体成分还需送到太医院详细分辨,儿臣亲眼所见,将这药粉掺入食物和水中,服下之人一连几日都会完全听从于旁人,绝无反抗。随州刺史遭人囚禁,另有歹人冒充新上任刺史,伙同一位滕姓之人作乱,歹人已伏诛,但那滕姓之人却不知所踪。” 华鸣盛神色凝重,当即便把药粉交给国师验看。凌紫月接过药粉细细查看,也是眉头紧皱。 “毒物出自寂遥,滕姓,也是寂遥国姓。看来,蠢蠢欲动的不止鸿枢一国。” 位于原中东部的寂遥,毒草毒虫遍地,在那等环境之下生长起来的人,原本就身强体健不惧毒物,常有驯兽者将毒蛇或是猛兽饲养在家中。不少修习术法者也是剑走偏锋,利用毒物驾驭所学。 即便是凌紫月,也不想惹上寂遥这种麻烦。更何况华鸣盛此刻无心猜测寂遥的意图,只想着尽快研究出长生之法。 “寂遥曾在多年前向乾渊示好,当年寂遥之主也曾和先帝达成约定,百年内互不侵犯,眼下百年之期过半,寂遥想必也是换了新主。派个使者过去沟通一番便罢,此事并未造成死伤,不必小题大做。” 华鸣盛没说几句话便直接退了朝,只叫了闻人逸去御书房单独说话。华遥送薛晗出了皇宫,忍不住问道。 “这次可得听话些,不许追查,你的本事我见识过,但你不是百毒不侵之身,等你把医术学好再说。” 她现下的医术,百年之内可以说是无人可匹敌,跟着慕老馆主学医也不过是个说辞。奈何自己这本事的来路,不能和他明说,只能是继续装傻了。薛晗垂眸一笑,开口应答。 “放心,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会去送死的。反倒是你这个太子啊,摊上这么一个爹……” 话没说完,华遥便直接捂住薛晗的嘴,低声提醒。 “胆子大了,皇宫门口也敢议论父皇?当心你的小脑袋……少说话,赶紧回家去。” 薛晗翻了个白眼配合的点点头,带着陆唯一路回到余庆坊十九号。 有微云他们打理,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整洁,薛晗直接回到自己房间瘫在床榻上,抱着软枕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终于回家了!” 跟着走进房间的陆唯也是难得一脸柔和,将行李打开,一一收拾妥当,见薛晗也不起身,在她身上盖了薄毯。 “主上今日晌午想吃什么?属下和微云去准备。” “你们看着做就好,对了,糖醋排骨记得做,先前我看你喜欢吃。” 陆唯收拾衣物的动作一顿,像是并不知道薛晗还记得他爱吃的东西。片刻后,陆唯关上柜门,开口询问。 “该添置秋装了,主上可有什么喜欢的样式?” 从前在阴司之中,几百年都是一身衣服,倒也不必换,而今在凡间有了肉身,着实是麻烦了些。 薛晗翻了个身看向陆唯,笑的神秘。 “你先回去休息,秋装的事,我也没想好,还是我自己去转一转,也免得尺寸出错。” “是,属下告退。” 陆唯留了半扇门开着,转身缓步离开,薛晗却是对着陆唯背影一通比划。 “你也需要秋装,到时候一起做。” 第112章 她才多大,又没怀孕 遮天蔽日的深林之中,即便是白日里也没有半点阳光照进来,本该是泥土的地面上满是绿色的胶着物,向来是灵体们最爱的聚集地,此刻,一缕浓墨一般的黑雾正在吞噬着周遭一些法力尚浅的灵体。 人死后灵体脱离肉体,若是心有怨气不愿入轮回,便会出自本能的寻找阴暗之处栖身。灵体如同人类一般,有强大有弱小,谁也逃不过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转瞬之间,黑雾的个头便比原来大了好几倍。 黑雾上半截勉强化成生前模样,一双眼中却是只有黑色,不见眼白。至于下半截还是飘飘悠悠的一缕烟雾,看的一旁附身于古树的灵体都忍不住嘲笑道。 “你这新来的蠢家伙,长得可真丑,你是谁啊?来了此处也不和我打声招呼,直接生吞!先前那个陪我说笑的孩子都让你给吃了!怎么,下半截忘了长什么样?要不我教教你?” 古树之中的灵体从树干中分离开来,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模样,身上的穿戴也都是和树干一般的棕色,看起来破破烂烂。之间他老人家举起拐杖便朝着黑雾挥去,黑雾丝毫不为所动,随即俯身朝着老者一礼。 “名字的话,我也不记得了,无意冒犯前辈,只因遇到高手才一路逃窜,先前曾在随州附身于刺史,活的还算自在,谁知一朝之间便狼狈至此……眼下无处可去,还请前辈收留。” 说话间,先前被吞并的一个婴灵便从黑雾之中脱离出来,瑟瑟发抖的回到老者身边。老者见这新来的还算懂事,当即便笑道。 “都是同类,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你愿留下便留下,这附近的树都活了近百年,有些灵气,你可以从中吸取灵力。等你再找到好肉身,记得关照我们就行了。记得给自己起个名字,不然以后大家不好称呼你。” 确认黑雾并不会大开杀戒后,树林之中的声音变得更加丰富起来,有男有女,有的哭有的笑,他们都曾是人,可惜无论身份高低贵贱,死后都只有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聚集。因为心存怨恨,经常会在入夜之后捉弄人类。 当然,有些本事大的鬼,白日里也可随意行走世间。 薛晗带了微云出来,正打算去京中生意最好的云锦坊看看,谁知走到半路便迎面撞见一只调皮的婴灵,正打算撞进微云体内。薛晗能看的见他,当即便让素月出手教训,谁知那婴灵调皮得很,认出薛晗却并无半点惧意,反倒讨价还价起来。 “王上,您当初答应过的,可以让我自己选一个中意的娘亲,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 世间之人,生死都有定数,有时因为战事死去的人太多,而该出生的人却没有那么多。这个婴灵便是当初因为意外胎死腹中,靠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哄骗不少灵体被他吞并,个头小本事大,至今还没有找到中意娘亲的小家伙。 至于长相,已经和新生婴儿所差无几。 听他这样说,薛晗当即来了火气,开口便是训斥。 “她才多大!又没怀孕,你要骗人也得准备的周全一点?我看你就是玩心大起,打算附身于人到处闯祸?” 小婴灵顿时换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开口辩驳。 “王上,您怎能如此想呢?我只是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我只是想以人身好好感受这世间,我想找一个能对我好的娘亲……王上若是觉得这都是错,便直接将我打个魂飞魄散!” “你个小东西,还给脸不要脸了?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薛晗说着抬起手来,迎面走来的一个男子隔着老远就直接绕开薛晗,还不忘和朋友低声议论几句。 “薛家大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在和谁说话呢?怎么还要打人?” “怕是失心疯了……可得离远点。” 与此同时,薛晗低头间便对上微云疑惑的表情,为了不费口舌解释,薛晗直接洒出些许异香。赏了小婴灵一记眼刀,拉过微云的手直奔云锦坊。 云锦坊是煜京成中最大的布料作坊,在京中商会里也是有响当当名号的,薛晗走进商铺内,便有伙计迎上来。 “薛大小姐,还真是稀客,您想看些什么布料?我帮您找。” “适合做秋装的就好,颜色素净一些,另外,还请您帮忙选一下适合男子秋装的衣料,他是个少年,不要太深的颜色。” 薛晗自己并不觉得如何,那伙计却是趁着转身窃笑几声,从架上拿下几匹布料摆上桌。 “您若是做衣裳的话,这珊瑚色,千草色都是不错的,至于少年男子……青竹色,藤紫色都是不错的。小店也有裁缝和绣娘做成衣,您可以到里间来选样式。” 伙计带着薛晗直接走进里间挑选样式,两侧都是木质衣架,挂着不少时兴的款式,薛晗对这些一向不讲究,自己想要的款式随手指了两个,面对男装时却忍不住犯了难。 陆唯穿了几百年黑衣,也不知道会不会喜欢这明快些的颜色,样式更是搞不清楚。只是直接让他来,就没所谓惊喜了。 薛晗看的时间时间太长,伙计忙着去招呼其他人,把薛晗一个人丢在此处,而薛晗则是不知不觉就拐进了这云锦坊的深处。 如同真人一般的木架上,个个都穿着殷红绣金的嫁衣,阳光所不及的位置,看起来尤其诡异可怖,就像是十几位没有头颅的新娘站在一起。 不知是因为薛晗太过敏感还是这地方真的有问题,她总觉得这里有些鬼气。 薛晗身边的微云也隐约察觉不对,赶紧拉着薛晗往外走。 “晗姐姐咱们赶快出去,这地方看起来实在是不对劲儿。若是让主人家知道我们乱跑就糟了。” 任凭微云将自己拉出这诡异的地方,薛晗这才和伙计小哥留了尺寸和中意的样式,约定五日后再来取成衣。 送了微云回家,薛晗便到余之堂去,打算和慕老馆主打个招呼,日后继续帮忙,谁知回雪正等在药柜旁。 第113章 要变成玉兔了 回雪心知薛晗是个好人,而今自己在府外也无需忌讳什么,走上前朝着薛晗恭敬一礼,满脸的笑意。 “大小姐?想不到会在这遇见您,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眼前的回雪不再是那个只会低头忍让的小丫头,看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不少,像是没再受欺负的模样,薛晗也不计较她从前所为,只是温声回答。 “搬出薛府后总要寻个生计过活,我而今在这余之堂学医,慕老先生人很好,愿意赏我一口饭吃。让我猜猜看你是来做什么……给你家二小姐抓安胎药?” “正是,二殿下说,余之堂的药品质比寻常药铺好些,慕老先生也曾做过御医,信得过,二小姐已经五个月身孕了,安胎药的方子有变动,奴婢这才过来重新取药。王府内下人多,奴婢而今也无需贴身伺候二小姐,着实轻松不少。反倒是大小姐您辛苦起来了,若有什么需要奴婢的地方,尽管开口。” 说着,回雪便从自己银袋里拿出几块碎银塞进薛晗手中。 想不到这回雪倒是个知恩图报的,薛晗低头看着这银子,实在是不忍收。 “我怎能收下你的银子,你攒下这些银子也不容易啊。” “康王府内无人管家,就是一大笔糊涂账,二殿下有宁妃娘娘呢,日常花销本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小厮丫鬟们谁不是各自偷拿些小钱,这是账房今日开支买药的银子,本是无需这么多的,便当是给您补补身子。” 说着,慕老先生就拿着几个油纸包走出来,交给回雪。回雪递了银子便转身离开,慕老先生见薛晗失神,随手拿起一个药杵就朝着她扔过去,好在薛晗眼疾手快稳稳接住,这才没被砸傻。 薛晗一副乖巧模样坐在一旁捣药,慕老先生则是出声叮嘱。 “自古皇家便是明争暗斗永无休止,你若是真想平淡一生,切不可与皇室之人深交。” 这样说来,华遥……怕是也在其中?薛晗私心想着,华遥是个值得深交的人,若是因为怕被牵扯进是非之中就处处回避,那才是真正的怂包。 她一个阎王,本就不必依赖肉身生存,巴不得早点死了,也好脱离这肉身的禁锢。 就在薛晗思索之时,慕老先生又扔了一袋药材过来,没好气的吩咐着。 “又发什么愣?好好捣药。” 待到慕老先生到后院休息,薛晗便直接歪倒在长椅上,意念联系了陆唯。眨眼间功夫,陆唯便赶到医馆,见薛晗躺着,还以为是她哪里不舒服,急急上前伸手试了她额头的温度,薛晗则是拉住他的手一阵感叹。 “陆唯,我觉得我要变成玉兔了……你救救我。” 语出惊人,陆唯一时间没有理解,满脸疑惑的上下打量着薛晗,最终将目光落在石臼和药杵上。心道自家主上实在是没个正形,说话也不好好说,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陆唯抬起手指施了个小法术,角落里的五个药杵便开始自己动起来。 “捣药辛苦,主上枕着属下的手臂小睡一会儿,待到睡醒,药就都捣好了。” 说着,陆唯蹲下身将自己的手臂伸到薛晗颈间,薛晗则是闭了眼揽住陆唯肩膀,低声感叹。 “还是我家小唯唯好啊……” 这样的姿势,像是将薛晗整个人抱在怀里一般,距离很近,陆唯几乎感觉得到薛晗的吐息,越是关注,越是心烦意乱,最终,他不着痕迹的转过头,不再去看。 相比之下,华励的王府内可就没有这般和谐了。 薛映住着的厢房内,繁壹正动手收拾着房间,又是整理衣物又是泡茶倒水,看的薛映于心不忍,上前拉了她坐在塌边,低声劝说。 “娘,这些小事交给下人做就好,您是我娘,怎么也轮不到您来干这些的。” “傻映儿,你怀着孩子,自然要事事小心才好,下人们只是把你当主子伺候,能偷懒便偷懒,你是娘的亲生女儿,娘就是豁出自己这条命,也要护着你的。” 听繁壹如此说,薛映当即回想起那一日,薛阳亲手杀了繁壹。薛映曾以为那会是自己见到繁壹的最后一面,好在凌紫月法力高强,救回繁壹一命。 自从繁壹回到自己身边,每一日都是赚回来的。本以为她们母女两人可以活的开心自在,谁知繁壹却总有些不对劲儿,比如,时不时便会面无表情的发呆,晚上明明说是回房睡觉,蜡烛却总会亮上一整夜。 薛映只当是她为了以前的事难过,为了哄繁壹开心,薛映当即问道。 “娘,您可有什么愿望?咱们如今什么都不缺,您想要的,王爷定能满足。” “我这大半辈子都过完了,还有什么愿望……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看到你那日穿着嫁衣时的模样。人家都说,姑娘家穿嫁衣是最美的,可那一日,娘亲被你爹关着,没能见你一面,都是因为这该死的规矩。” 依礼,臣女嫁入皇室是要父亲与正室送嫁,虽说玉平公主去世多年,繁壹也被旁人尊称一声薛夫人,但却终归不是正室,送嫁那日是不能出现的。 而今,薛映有心重新穿上嫁衣给繁壹看,但却想起那件嫁衣,只在成婚那日穿过几个时辰,还是临时借来的,用完,便还回去了。 当日午后,薛映没见到回雪,便直接叫来平日里伺候自己的另一个小丫鬟,直接递给她两张银票,开口使唤道。 “你走一趟云锦坊,和掌柜说,将薛家二小姐成婚那日穿过的嫁衣买下。” “是。” 小丫鬟知道薛晗不好惹,也不多话,直接应下便直接到云锦坊寻掌柜。而掌柜花秉德平日里接待的客人实在是数不清,时隔几个月,他也不记得当初薛映借走的是哪一件嫁衣,便直接到藏室内拿了一件印象中差不多的递过去。 “就是这件了,金线手绣的凤凰,好看的紧,我本是不打算卖的……请您一定好好收藏。” 花秉德粗糙的手最后一次抚过那金绣凤凰,将嫁衣移交。 第114章 推波助澜一番 小丫鬟一刻未曾耽搁,直接抱着嫁衣去见薛映,薛映则是一脸欣喜的和繁壹说道。 “娘,你看,那日我穿的就是这件嫁衣,它穿起来实在是有些复杂,好在我现在这肚子还不算太大,应该能穿的进去。” 繁壹凑到近前细细看着那嫁衣,满心感慨,几乎落泪。 “诶呀,是真好看,这凤凰绣的精致,祥云也不含糊……娘这辈子啊,没穿过嫁衣,不过看着你穿,比自己穿着还高兴。” 薛映最是不愿看繁壹落泪的,当即便在小丫鬟的帮助下将那嫁衣穿上身。 谁也没注意到,那殷红嫁衣上的凤凰眼眸一亮,金色的凤凰全身闪过一丝光华,转瞬即逝。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嫁衣,薛映也是一阵百感交集,转身看向繁壹。 “娘,你看……” “好看!我家映儿长得好看,穿着一身红嫁衣更是好看。娘早就想通了,妾室又如何,只要你生下的孩子是个男孩,你这一辈子就有指望了。第一位小皇孙,一定是所有人都期盼的。” 薛映本以为,无论如何,繁壹都是最在乎自己的那个,谁知此刻,她最在意的也是自己腹中的孩子。 那她呢?她又算是什么?给皇家生孩子的傀儡? “娘,你先回去休息,我有些累了。” 繁壹没有再说什么,当即便转身离开,薛映独自一人站在铜镜前,看着身上的嫁衣,只觉得心中满是怨恨。 她以为的婚后,该是幸福至极的,谁知却是如此这般模样,华励日日不回家,府上众人都是以孩子为重,没有人顾及自己。 她不是个生孩子的傀儡,她首先,是薛映,是将军府二小姐啊! 薛映将自己身上的嫁衣草草脱下,狠狠踩上去,低声咒骂着。 “华励,我就不该嫁给你!就不该信你的鬼话,将这身子交付与你!什么皇后,什么王妃,都是骗人的!” 在薛映脚下,那绣金的凤凰眼中光华更盛,那一瞬间,薛映的身子静止不动,似是被什么占据了一般。下一刻,薛映栽倒在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又是茫然又是惊讶,随后,她放声大笑着。 “我终于活过来了,我可以去寻他了!哈哈哈!” 就这样,薛映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好,直接就跑出王府去了,府上下人们愣是谁都没拦住。 本在睡觉的薛晗被门外的喧哗声吵醒,见自己还枕着陆唯的手臂,下意识伸手为他揉搓着,坐起身来看向门外。 “外面这是怎么了?这么吵。” 陆唯闭目聆听,很快给出答案。 “薛映,似乎衣衫不整的跑出来,去找柳家的一位公子,还说什么,自己钟情于他,他如何能另娶旁人。” 迷迷糊糊的薛晗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真真切切的听到外面的议论声,才真的相信这个薛映,是自己那位“好妹妹”。 她不是钟情于华励,怎么还大着肚子出来会情郎了呢?薛晗满心疑惑不得解,拉起陆唯的手就要往外跑。 “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顺着御街一路拐到南斜街,薛晗和陆唯高飞高走,坐在屋顶上看热闹。只见薛映穿着一身轻薄里衣站在柳家门前,五个月的孕肚十分显眼,柳家的管家此刻已经躲在门内不敢说话,和自家公子商量着对策。 “公子,您真的和薛映有牵扯?” “怎么可能,我不过是个落第秀才,哪里能和将军府的小姐有牵扯。难不成是我爹不小心得罪了二皇子?也不对啊,他老实本分的在私塾教书,怎会遇到二皇子。” 一门之隔,薛映疯了一般的拍打着柳家大门,从先前的诉苦变为哭喊。 “姓柳的,我知道你在,你今日不开门没关系,今夜我便让你那妻子发疯,让你的儿子夭折!我腹中怀的也是你的孩子啊!你为何当初不愿娶我,明明定下的亲事又要反悔!” 薛映的喊话让围观之人都震惊不已,一时间议论声更是不绝于耳。 屋顶上的薛晗也是忍不住笑起来。 “薛映也是倒霉,怎的无缘无故被鬼附身?若是她醒来之后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怕是想死的心都有。唯唯,这回啊,咱们偏就不管,还要推波助澜一番,我倒是要看看,这薛映能被闹成什么样子!” “是,主上。属下这就想法子让华励赶来。” 陆唯从怀中掏出一个纸人,在上面画了个符,小纸人翻身下地,已然变成一个真实的人,穿着王府内小厮服色,直奔王府而去。片刻之后,华励气冲冲的赶到,上前便给了薛映一巴掌。 “你这是何意?跑到大街上来给本王戴绿帽子吗!你说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你是何人,竟敢打我?” 寄身于薛映的鬼可不顾不上什么殿下,伸手便打,仗着自己有些本事,更是直接引来柳家泔水桶里的秽物直接浇了华励一身。华励并未怀疑是薛映所为,只是被一身的污秽气的发狂,回过身破口大骂。 “哪个不长眼的在这倒泔水!不想活了直说!奶奶的……等本宫处理完家务事,一定要抓住你……” 平日里最重视衣着整齐的华励此刻像是落汤鸡一般,落下的汤还是放了好几日的泔水,华励自己都不得不捏住鼻子。抬腿踢了身边的苏徵烈,声音怪异的吩咐道。 “你还愣着,等着被本宫赐死吗?把这个丢脸的娘们儿给我拖回家去关起来!” “是!” 苏徵烈应声上前,和另一个随侍一左一右将薛映架走,回到王府,华励仔细清理了身上的污秽,才赶到房间内训斥薛映,直接掐住她的脖颈将她撂倒在地。 “你给我好好解释清楚,你和那个柳公子是什么关系!衣服都不穿好就跑到大街上去闹腾,给我戴绿帽子……你真当我死了吗!” 此刻的薛映已经是真实的薛映,根本不知道先前发生的事,只是红着眼眶一个劲儿的求饶。 “殿下,您在说什么?我就算是一连几日您心有怨气,也断然不会到街上闹……松手,快松手!” 第115章 你就得飞灰湮灭! 薛映已经快要喘不过气,伸手拍打着华励的手背苦苦哀求。眼见薛映呼吸都变了节奏,华励也是有些胆怯,松手推开几步,开口追问着。 “你还嘴硬是不是?非得让我把看见你发疯的人都叫回来?好,我说的话你不信,你自己的人说话总是可信的?回雪,你进来告诉你家主子,发生了什么。” 回雪手足无措的走进房间内,当即跪倒在地,支支吾吾的开口回答。 “回殿下,今日奴婢出府采买,见到夫人……衣着不整到柳家门前叫骂,说腹中孩子是柳公子的,还……” “回雪!你到底是谁的人,为何诬陷于我!” 未等回雪说完,薛映便坐起身要打她,回雪颤抖着身子一个劲儿摇头。 “夫人,是真的,都是真的呀!回雪今日若有半句虚言,定然不得好死!奴婢曾上前阻拦您的,但是您将奴婢一把推开,说不要奴婢插手,还说要杀了奴婢,纵使奴婢再大胆,也实在不敢再阻拦哪。” 一向能说会道的薛映此刻实在是无力辩驳,华励是她而今唯一的靠山,若是连他都不信自己,这日后在王府的日子,又该如何过下去?薛映不敢细想,一步步挪到华励身边,抱住他双腿,开口解释着。 “殿下,你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这种事!我娘还在王府,我怎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桩桩件件可都是掉脑袋的死罪啊!” 华励也不傻,回想当初算计薛晗时,薛映那股子狠劲儿定然不会是装出来的,而今她好不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怎会如此明目张胆的糟蹋? 难不成真的是有内情?华励打量着薛映,退出房门外不再理会她,转而看向身边跟着退出来的回雪。 “去请慕老先生来,其他的郎中不要。” 房间内,薛映正和寄身于体内的灵体进行着激烈斗争。灵体飘荡太久,十分渴望着能有一个肉体可以驱使,此刻进了薛晗的身子,就做好了要占领这肉身的打算。威胁的话语,此刻却是从薛晗口中说出,音色未变,但那语调分明是陌生的。 “你斗不过我的,别白费力气了,我们有缘,本就该合二为一的。我也不贪心,只要晚上。” 先前闹出来的事情已经是闹出很大的误会,若是她晚上用自己的身子跑出去做什么,岂不是跳进御河都洗不清了? 薛映本就不是会轻易服软的人,当即开口反驳。 “你休想!是我的东西,就该时时刻刻都属于我,岂有让步之理!我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只要去见了国师,你就得飞灰湮灭!” “你以为,我还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也不知灵体对薛映做了什么,薛映顿时捂着肚子摔倒在地,疼的满地打滚。 待到慕老先生赶到时,就只看见薛映昏迷着倒在地上,一身的冷汗。回雪和另一个小丫鬟走进房间内将薛映扶上床,随后便退到门口。慕老先生并未多问,只是上前为薛映诊脉,施针。 慕老先生曾在宫中做过御医,自是听说过凌紫月,也听说过那些诡异之事,更是可以通过身体的变化来判断人体内一些细微改变。 银针随着经脉的行进寸寸推进,仿佛强烈的阳光一般让灵体无所遁形。 眼看就要被赶出肉体,灵体又怎会善罢甘休。罪魁祸首就在眼前,灵体索性离开薛晗的身子伸出了罪恶之手。 “老东西……你休想阻止我!” 慕老先生听不见灵体的叫嚣,更瞧不见灵体,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喉咙,渐渐无法呼吸。 灵体笑的越发得意,重新融入薛映体内修养。待到华励推开房门准备问话时,便只看见倒在地上的慕老先生,和床榻上熟睡的薛映。 华励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鬼使神差之下去试了试慕老先生的鼻息,颤抖着收回手,退出房门外换来苏徵烈。 “里面那个老郎中死了……薛映也没醒。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他的死和咱们没关系,把尸体扔出去,千万别被人发现。另外,再去国师那要一张符,就说是薛映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别和旁人提起。让人把薛映的房间上锁,别让她再跑出去。” 薛映怀着孕,这种事若是被旁人知道,连带着这个未出世的孩子都要病人议论。还是谨慎些的好。 余之堂内,薛晗看着眼前正自动捣药的药杵,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唯唯啊,你说慕老先生怎么还不回来,说好了今日要考我的,我还准备了半天该怎么认真的答错呢。之前你说他老人家阳寿还有几年来着?不会出事?” “六年,这命数计算的也只是大概,毕竟大善大恶之人的命数都不太准,慕老先生,是个当之无愧的善人。” 陆唯说着,正打算重新查阅慕老先生的寿数,谁知却迎面看见他的灵体穿门而过,一脸不舍的看着满室的草药。 多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说走就走了?薛晗轻叹口气,抬眼看向他。 “慕老馆主,您遭遇了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 “或许是我的大限到了。今日不在,我到康王府问诊,你那庶妹阴邪缠身,我本打算将那邪祟赶出她体内的,谁知那邪祟本事更大,要了我的命。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你。我一路回来,谁都没看见我,为何只有你能看见我,先前却要故意隐瞒呢,阎王大人?” 已死之人,便不必保密了?薛晗垂眸一笑,低声回答。 “因为一些奇怪的缘故,我不知怎么就住进了薛大小姐的肉体,无论如何也出不去。以我的身份,不适合呆在薛府,所以才搬出来自己住,叨扰您许久,实在抱歉。您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我一定帮您实现。” 慕老先生只是笑着摇摇头,看向门外的天空。 “没有了,只求你帮我好好看着太子殿下,他装作阿渡的事,我看出来了,我也知道他这般费心费力是为了哄我开心,替我向他好好道谢。” 第116章 百鬼,召来 原来,还是没能瞒住他……华遥若是知道,会不会难过呢。 薛晗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她绕到慕老先生身前,一脸淡然的询问道。 “您觉得,我该不该告诉他,您早就知道这些了呢?” “太子殿下心思细腻,凡事都想的太多,还是不要说得好啊。你就将这感谢分作两份,一份带给阿渡,另一份带给他。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子殿下,才是最值得期待的君主,他的好啊,多着呢,只可惜他的身份摆在那,但凡是他能接触到的人,多半都不是真心,所以,我才要拜托你啊。” 慕老先生笑的慈祥而从容,薛晗明白,他是不怕死的,甚至,是期盼着这解脱的一刻。 他可以从容离去,而自己,必须为他讨回公道。 待到薛晗反应过来想要追问当时康王府发生何事时,慕老先生的灵体已然消失不见。即使是陆唯想要重新聚集,也来不及了。 看着消失在手中的最后一个光点,陆唯单膝跪地向薛晗请罪。 “主上,属下无能……请您责罚。” 世事皆有定数,谁又能阻拦得了呢。薛晗回过神拉起陆唯,习惯性的捏捏他脸颊。 “这凡间有不少官员,名字都挺奇怪的,我看你就像个请罪官,怎么有事没事就喜欢这样说?我平日里对你又不凶,你失手我又不会怪你,你不必总是这么规矩,我巴不得你再放肆一点。” 听着薛晗这般话语,陆唯只觉得欣喜又惶恐,自家主上就这一点最好,从来都是真心待人,即便是他这样一个属下,都一直偏袒着。 只是,自己若跟着她一起闹,这阴司岂不是要乱套了?陆唯无奈点头,随即对上薛晗的目光。 “主上,慕老馆主已死……该不该告知华遥?” “人类在情感方面一向脆弱,此次慕老馆主之死又和华励薛映有关,暂且不告诉他,我们先走一趟乱葬岗,把慕老先生安葬。” 薛晗本以为这凡间的乱葬岗会是鬼魂聚集之地,谁知这里的鬼像是提前知道自己要造访一般,尽数藏起来了。 顺着气息,陆唯很快找到慕老先生的尸身,蹲下身细细检查着。 “没有外伤痕迹,却是窒息而亡,有法力残存痕迹,看来又是个恶灵。” “最难办的是,住进人身之后,她本身的气息会被掩盖,薛映本就恨我,若是答应和那恶鬼合作,岂不是更麻烦?不管这些,先处理尸体。” 一想到她最厌恶的两个东西叠加在一起,薛晗就只觉得心烦。知会素月他们处理尸体后,薛晗便将陆唯叫到身边。 “陆唯,你的幻术能维系多久?比如,把我变成一个男子之类的。” “不把距离考虑在内的话,最多两刻钟,在凡间法力受限,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主上要去康王府调查的话,属下可以和您一起。” 两刻钟,变成别人到康王府调查此事,应该足够了。陆唯跟着自己确实是更好些,但这样一来,陆唯就要消耗双倍的法力,他之前的伤还没好利落,这一次,还是以试探为主,不能直接和那恶鬼硬来。 片刻之后,一个出尘绝世,修道者打扮的年轻男子便在康王府所在的街道上摆了个摊。 “摸骨算命,一文一次,可问前程吉凶。” 伪声之术许久不用,实在是生疏了,薛晗私底下试了好几次才敢开口吆喝,这般便宜的价钱自是吸引了不少客人前来,薛晗本就是阎王,对于凡人命数了如指掌,随意点拨几句了事。 很快,府外的嘈杂声音便引起了华励的注意,他让苏徵烈遣散其他算命的客人,站到薛晗跟前开口问道。 “听闻这位仙长有些本事,只是不知您是否能驱鬼?” 终于来了,薛晗站起身来微行一礼,抬眼对上华励目光,声音淡淡。 “早见康王府内有些鬼气,只是王府守卫森严得不得擅入,在下只得在此等候。先前推算,怕是王府内有一女子邪祟缠身,还是个有些地位的女子,该是殿下您的妾室。” 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能说的如此精准,华励自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折扇敲了手心,只想着总算是有个人能应付薛映,当即一脸笑意的回答。 “准!仙长请移步府上,本王将此事细细说来。” 果然换了个身份就是管用,从前对自己一脸厌恶的华励此刻是毕恭毕敬,茶杯都是亲自递上前来。 听华励讲完前因后果,薛晗便直接在华励的带领下来到薛映房间门前。华励是害怕薛映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来的,此刻不敢进门,只是在门外等候,薛晗可不怕她,大步走进房间内,故意动作夸张的假装做法,一边趁机交代着素月他们。 “一会儿多来几个,阵势大一点,最好是能把恶灵逼出来说话。” 华励紧张的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着,只听得一句颇有些气势。 “百鬼,召来!” 房间内原本睡着的薛映猛然之间站起身来,看着眼前都是本事不小的鬼,拼尽全力的挣扎着,只是,华励看不见这挣扎,他能看见的,只有薛映自己在那里不停的闹腾。 “你是哪里来的道士,竟能驱使百鬼!不对……你身上的气息混乱得很,你到底是谁?” 素月等人此刻故意与这恶灵纠缠,即便是华励,也看到薛映使出她根本就不会的招式,又是结印又是躲闪,完全不像是平日里薛映的姿态。 薛晗退到门前,开口和华励解释。 “如殿下所见,这恶灵厉害得很,选定了这位夫人的肉身不愿出来。只是这位夫人而今怀有身孕,怕是禁不住折腾。” 要孩子还是要脸面,这个两难的选择摆在华励面前,实在是让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没了孩子,自己的地位无法稳固,可若是生下一个有什么问题的孩子,自己岂不是成了皇族的罪人? 先前华励吃过自作主张的亏,此刻他也有了更好的主意。 “仙长,此事事关重大,请随我入宫一趟将此事向我父皇说明。” 第117章 安心,一切有我 薛晗实在是没想到,华励竟然打算拉自己入宫!皇宫里有凌紫月的法宝和禁制镇压,她和陆唯进去就难受,这幻术还不知能维持多久,这一趟去不得。 “殿下,在下只是一散修,实在是没有资格面见陛下。” “仙长无需推脱,本王带去的人,自是有资格。再说,国师凌紫月向来是修道者之中的泰山北斗,今日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见到国师。仙长无需道谢,这便出发。” 还要见国师!先前就已经被她识破一次幻术,这回还去,岂不是找死?出来的着急又没带花粉,这该如何脱身? 一刻钟后,薛晗避无可避的出现在皇宫内苑,勉强维系着幻术。正在东宫练字的华遥只觉得莫名一阵心悸,手上的扳指也轻轻颤动起来,似是在告诉他什么。 华遥摘下戒指仔细感受着它的震颤,就在此刻,于彻跑了进来,低声禀报道。 “二殿下带了一个道士进来,看起来挺年轻的,不过他好像不大舒服的样子,站在宫门口直冒冷汗。” 进宫后会觉得不舒服,必然不是常人,会不会和薛晗有关?华遥本着没事找事的态度走到宫门附近,一眼便见那道士整个人都颤颤巍巍,似是要站不住的模样。 下意识伸手去扶,近距离之下闻到的淡淡体香居然是似曾相识的味道。华遥当即低声问道。 “你是晗儿?” 若不是知根知底,薛晗险些以为华遥也是个厉害人物。能在关键时刻赶到,还能如此之快的发现自己。 更奇怪的是,在他扶住自己之后,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薛晗往自己脸上摸了摸,确认幻形术还没有消失,低声像华遥求助。 “你易容的速度快不快?幻术要撑不住了,华励要拉我面圣,来个当众变身,我就死定了。” “安心,一切有我。” 不问缘由,华遥便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带了薛晗回到东宫,幻术消失,但华遥却完美的复制了那一张脸。 当华遥和薛晗一起回到宫门前时,华励正好从殿内出来,见到华遥便像是斗鸡一般。 “大哥,这位仙长是我带回来的,你一声不吭就直接把人带走,耽误了父皇问话,岂不是罪过?” 华遥早已习惯他和自己对话时的口吻,故意拍了薛晗肩头,挑眉笑道。 “本宫对这位仙长一见如故,便带去东宫喝了杯茶。倒是二弟礼数不周,你自己进殿回话,反倒让仙长站在宫门前苦等。”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薛晗实在是有些头疼,横在两人中间开口调解。 “二位殿下稍安勿躁,争论最是伤和气,二殿下,您府上的恶鬼想要尽快除去,还需血亲之血。人命要紧,还是尽快向陛下陈情。” 殿内,华鸣盛听闻薛晗所言,也是眉头不展,他虽知道这并不是只有人类,却也不愿相信自己的皇孙会处于如此险境。 看着眼前的易容成道士的薛晗,华鸣盛还是不太信任,当即便吩咐身边的董福林道。 “去请国师来。” 糟,凌紫月一来,岂不是要直接戳破自己的易容术?薛晗借着衣袖的遮掩暗中碰了华遥的手背,企图寻求帮助,而华遥再有本事也没法当着众人的面施展,只得轻轻回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片刻之后,跟着董福林走进来的并不是凌紫月,而是凌修。 还好,比起凌紫月,这个小木头脑袋就好对付多了。借着华遥的遮掩,薛晗退到一边,凌修则是走上前行礼跪拜。 “凌修见过陛下,师尊正在闭关,方才董公公已经简略说明,臣自以为可以处理此事,只是需要做些准备,明日便可驱鬼,臣一定尽己所能护佑皇嗣平安。” 能得凌修帮助,华励自是心里有了底,见凌修要走便急急追上前去询问明日之事。华遥则是和薛晗一起出了宫,两人不知不觉到朝着余之堂的方向走了过去。 薛晗有心阻拦,筹措了好一会儿言辞才开口说道。 “今日慕老先生出诊去了,不在医馆,这会儿过去也见不着的。” “无妨,他总要回来吃晚膳的。今日正是他儿子夭折的忌日,每年今日,他都要寻人喝酒的,我得易容成阿渡来陪他。今年有你在,想必会更热闹些,他也就不会回想起那些事情了。你先回去,我去买酒。” 看着华遥离去的背影,薛晗只得先回到余之堂内,正要捣药的陆唯见薛晗神情不对,当即开口宽慰。 “主上不必忧虑,华遥是个通透之人,不会怪您的。我方才听到了,今日是个特别的日子,不然……属下幻化成慕老先生且把今日度过?” “倒是个好法子,还好有你在,不然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薛晗自然而然的把陆唯当做人肉靠垫,掩唇打了个哈欠。陆唯神色柔和的低头看向薛晗,抬手遮住她眼前的阳光。 这样,她能睡得安稳一点。 当晚,华遥易容成端木渡来到余之堂,陆唯幻化而成的慕老先生一如往常的开口调侃道。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肯定得过来,你带了酒,我炖了肉,今晚啊,就算是齐全了。小丫头,你今日也别走了,留下一起吃些。” “好,我去端菜。” 薛晗转身走进后院,却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端木渡是假的,慕老先生是假的,就连薛大小姐,也是假的…… 今日这聚会,可真是特别。 薛晗端了几盘子菜上桌,华遥为慕老先生斟酒,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十足十的烈酒,一顿饭没吃完,两人竟直接干掉了一半。薛晗虽说喝得少,却也有了三分醉意。 “阿渡,慕老馆主,你们别光喝酒啊,今日的好菜还没下去多少呢。阿渡,你不是喜欢吃这个鱼肉吗?我帮你把它翻个面,咱们继续吃。” 似是有所察觉一般,华遥盯着“慕老先生”看了许久,不知怎么就红了眼眶,苦笑着抬手指向他。 “你不是慕老……他从不吃香菜的。是不是于彻帮你易容,来骗我的?” 第118章 长大了,该学其他的 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一点……薛晗想着华遥酒醒之后都是要忘的,索性将实情都说了出来。 “他的确不是慕老,真正的慕老已经走了,他老人家临走前,希望我看好你,我知道,你们之间感情深厚,但人总有生老病死,逃不过的。”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话语,此刻再华遥听来却是最为讽刺的。他将酒杯摔在地上,站起身来苦笑着看向“慕老先生”。 “阿渡死后,我易容成他来骗你,你死后,让人易容成你来骗我……我知道这统统都是好意,但这样真的好没意思!骗来骗去,还是瞒不过去,反倒是更大的伤害,慕老,我只问你一句,我所扮演的阿渡,究竟,有没有让你好过一些?” 此刻扮做慕老先生的陆唯,深知自己回答的重要性,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学着慕老先生的模样回答道。 “当然,那些最难捱的日子,都是你陪我熬过去的,即便你不是阿渡,在我心里,你也和他一样。” 闻言,华遥忽然破涕为笑,想要上前拉住慕老,陆唯不喜被外人触碰,下意识躲避,薛晗却担心华遥摔倒,急急拉住他,谁知华遥却直接将薛晗抱在怀中,笑的安心。 “晗儿最好,晗儿不会骗我。” 原来冷静自持的太子殿下醉酒后竟然像个小孩子般,见人就要抱。华遥本就高了薛晗一头,此刻将薛晗的脸已是整个埋进他怀中,耳边是强有力的心跳声,头顶,是华遥的低语。 “下雪了,外面冷,我抱你藏起来,你打碎玉盏的事情,我替你保密,不告诉母后。” 眼下正是初秋,华遥却说下雪,还提及母后,看来,是已经被酒征服,开始做梦了。薛晗顺着华遥的意思应了一声,随即看向一旁收拾桌子的陆唯,低声叮嘱着。 “交给你了,我先带他去后院睡觉。” 薛晗有些艰难的拖着比她还要高大的华遥进了后院房间,已然闭了眼的华遥不知误会了什么,当即就站直身子一脸正色的回答道。 “你要交给谁?那般重要的东西,你竟然要交给旁人?该打……” 一个巴掌不轻不重的落在薛晗后腰,带起一阵异样的感觉,薛晗当即捏了他手臂,开口回怼。 “该打的是你,从小就欺负人,还在这找后账!” “是啊……晗儿已经长大了,学会说话,也该学些其他的了。” 正在薛晗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华遥便直接将她整个人扑倒在床榻上,吻上她双唇,贪婪的汲取着。 这样的姿势不知保持了多久,华遥忽然没了动作。坚实的臂膀把薛晗结结实实压在身下,换做是一般的姑娘,怕是根本搬不动。薛晗将醉成烂泥的华遥翻了个身推到一边,直接跑到院中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一定是薛大小姐肉身的反应,不是她……她才不会这样。 对于这异样的感觉,薛晗整整花费了一个时辰来平复,随后才独自回到余庆坊十九号休息。 直到次日一早,华励急匆匆找了理由离开王府,凌修作为外人,本是不能在华励不在的情况下独自进入王府的。本打算到东宫找华遥同行,谁知他却并不在东宫,在于彻的指点下,一路找到余之堂。 余之堂内,凌修看着醉酒昏睡的华遥,直接扔了一道符过去。 华遥在符咒作用下瞬间清醒过来,坐起身一脸茫然的看向凌修,摸了摸自己脸上并不是端木渡的伪装,当即开口回答道。 “凌公子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不知有何要事。” 凌修也不多话解释,引水为镜回放了昨日大殿之上的情景。华遥这才想起昨日之事,起身整理穿戴。 薛晗惦记着华遥,本是怕他一觉睡过头,谁知进了房间正撞见凌修,好在凌修不知自己就是昨日那个道士。 反正今日都遇上了,一起去康王府应该是可以的? “凌公子?听闻你今日要去康王府驱鬼,不知我可否一同去看看?” “自然可以,我今日来时路过康王府,已大致知道那恶鬼的道行,今日不会有什么危险。薛姑娘一同去,正好可以练习一番术法。” 整装待发的华遥此刻像是个局外人一般,看着眼前两人说的热闹,直接先行一步侧身从门边挤了出去。 康王府薛映房间外,凌修叮嘱薛晗和华遥站到自己身后,直接用法术强行打开锁头,直接控制着一道符咒飞入室内。 房间内,符咒似乎有生命一般直接贴上薛映额头,薛映一时动弹不得,僵硬站在原地,表情都还保持着符咒贴上额头那一刻。 凌修大步走进房中,手掌翻覆间,一个雕刻着神兽的印章悬浮在半空,随着凌修的手指动作,印章调转方向,落在薛映头顶。 瞬间,恶灵从薛映体内抽离开来,被印章所投下的光芒束缚着。如果她的脸还完好,那一定是个面容姣好的姑娘,而此刻薛晗看到的,只有半张还算完好的脸,另外半张脸已是森森白骨。 她不知道究竟是谁将尸身糟蹋成这般模样,只觉得一阵恶寒。 恶鬼怎会甘心如此被收服,她一边嚎叫一边挣扎,看似无畏的反抗却引来众多冤魂。 鬼魂的哭嚎声尖锐刺耳,白日如同黑夜,原本一脸淡然的凌修神色一变,给薛晗和华遥一人递了一张符,直接以法力推出门外。 “离开康王府,别进来!” 耳边一阵风声之后,薛晗发觉自己已经站在康王府门外,而华遥就站在自己身边,一脸茫然,与之对视一眼,薛晗开口解释道。 “一只恶鬼本没什么,可是它居然召唤出不少同类来帮忙,现在康王府内已经是鬼窝了,在我看来,康王府上空一片漆黑如同夜晚。我虽有心帮忙,却不想我的小鬼们为此搭上性命,且看看凌修有多大本事,再决定该怎么办。” 华遥看着自己眼中毫无异样的天空,忍不住感叹道。 “若不是晗儿你告诉我,我简直要怀疑凌修是故弄玄虚。” 第119章 你骗我的还少吗 听不见看不见这些奇怪的事情,对于一个普通人类来说,才是最好的。薛晗长出一口气拉着华遥推开几步,将自己手里的符咒递给他。 “我用不着,你拿好了它,快进宫去找闻人逸。” 除去凌修这个国师首徒,唯一有些道行的修道者也就是闻人逸,希望他能及时赶到,否则,康王府怕是要被夷为平地了。 康王府没了是件好事,但府上无辜性命成为众鬼的养料,是薛晗无法容忍的。 周围怨气太重,小碎未经召唤就直接飞了出来,落在树上向薛晗实时汇报着王府内的情况。 “那个女鬼不算什么,这又来一个厉鬼,不过看起来是受过伤的样子,正和那个小公子颤抖着,势均力敌,小公子的剑是个厉害法器啊,诶呀,这鬼也不是吃软饭的,用分身搞偷袭!” 薛晗闭着眼靠在墙边听着小碎的汇报,并不担心凌修的安危,毕竟是凌紫月的徒弟,没点本事也不会被派出来,权当是历练。 片刻后,一道蓝色光晕从王府屋顶迸发开来,一股强大气流冲内而外直冲出来,薛晗迅速闪身,下一瞬,康王府大门重重倒地。街上的路人被吓了一跳,纷纷远离,小碎则是开口调侃道。 “还好你躲得快,不然这一下就得变成肉饼了。” 闻人逸赶到时,凌修已经解决战斗,两人商量着便直去追厉鬼,华遥则是只能询问薛晗。 “厉鬼如何了?” “跑掉了,闻人逸和凌修赶去追。王府大门都倒了,咱们正好进去看看。” 薛晗毫不介意的踩着康王府大门走进去,开口宽慰着已经吓到发抖的一众下人。 “已经没事了,康王府看样子要重新修葺才能住人,你们暂且各自回家。” 一路前行一路解释,总算是把受惊的下人们劝走,待到走进内院,站在院中的人却是让薛晗为之一惊。 “繁壹?” 她不该是已经死在薛阳剑下吗?怎么还活着? 繁壹见薛晗直呼姓名,当即开口训斥。 “小贱蹄子,你现在胆子大了是不是?对长辈也敢直呼姓名?我今日就好好教教教你什么叫孝道!” 说着,繁壹就直接抄起扫把要打,伸手拦下她的却是华遥。 “您先前的十几年都是这般做长辈的吗?难怪薛映不懂规矩。” 繁壹见华遥上前,当即换了一副嘴脸,扔下手里的扫把轻声细语的解释着。 “殿下,让您见笑了,我家这两个女儿实在是登不上台面,也就只能管教一番。今日王府出了这般变故,实在是不好招待您。” “本宫和阿励是兄弟,一家人自是无需招待的,辛苦您泡一壶茶便可。” 难得繁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径直离开,薛晗顾不上研究繁壹,直直走进内间寻找薛映,果不其然,薛映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薛晗伸手摸上薛映的孕肚,长出一口气。 “小东西没事,凌修还真是有两下子。只是便宜了薛映,该让厉鬼好好折腾她几日的。这回,太子殿下也好回去交差了,我不想应付繁壹,咱们还是快些走。逃走的恶鬼怨气不小,若是不查清楚解决干净,日后还是会祸乱人间。诶,这是……” 殷红色的嫁衣在房间内极为显眼,薛晗只看过一眼便察觉不对,这嫁衣上,分明附过灵。 “小碎,查。” “得令!” 比起闲得无聊的日子,小碎更喜欢充实的生活,此刻听说需要查,在薛晗头顶打了个旋便直接飞向更远处。 华遥站在原地,回忆着小碎的模样。 “小碎,是那个很好看的鸟儿,可惜只见过一次。” “你若想看,下次我让它出来就是,那个小家伙还是喜欢你的,否则你连那第一眼都看不到。” 华遥本打算再问些什么,只见薛晗闭了眼似是在聆听什么,并未打扰,片刻后,薛晗才开口回答。 “查到了,云锦坊花秉德,竟然是那里……” 这一次,总算是有了个华遥能插进来的话题。 “花秉德?那不是昔日摄政王殿下的门客吗?他妻子早年最擅长刺绣,教出不少绣娘,摄政王离京后,他便留在此处做起生意。旁的不说,他为人正直,只能算是个文弱书生,没胆子杀人的。” “实情究竟如何,还得查过才知道,太子殿下,今日又得靠你了。” 傍晚时分,天色将暮,华遥带着易容成道士的薛晗来到云锦坊,将从康王府带出来的嫁衣递给花秉德。 “德叔,不知这件嫁衣,可是您这里做出来的?” 看着眼前的嫁衣,花秉德微微一怔,先是给华遥行了礼才敢说话。 “正是,这嫁衣是前几日康王府来人买下的,出价颇高。不知怎么到了太子殿下手中?” “机缘巧合,却也至关重要。还请德叔如实相告。” 话毕,华遥侧头看了薛晗,薛晗顺了衣袖,轻咳一声上前问道。 “您院中有一房间,收藏众多嫁衣,在下斗胆一问,为何?” 花秉徳半晌没有搭话,或许是因为陌生人一语中的,或许是因为旧事重提。直到华遥出声提醒,他才开口回答。 “老身曾有一女,随她娘亲伤手巧的很,最擅长绣凤,她曾有一意中人,便是那柳家公子,本已定亲,却不知为何那柳家公子反悔。小女没能穿上自己亲手绣的嫁衣,在原定婚期那日出走,再也没回来。三年已过,这些嫁衣都是我为她留下的,这一件,本是她为自己准备的嫁衣。” 自己的嫁衣吗,难怪她会如此执念。薛晗垂首略一沉吟,带着华遥去看了那些嫁衣,集中心念感知之下,却没再发现什么。 待到两人离开云锦坊,回去的路上正路过余之堂,华遥冷不丁开口。 “晗儿,带我去给慕老先生上一柱香。” 什么!昨夜的话他都记得?薛晗抬头看向华遥,低声问道。 “你……怪我骗了你吗?” “你骗我的还少吗?既然你如此问,我便如实回答,在意。所以,下个月的秋猎你要陪我参加。” 第120章 一个人不安全 这小家伙又猝不及防的来这一招!薛晗看着华遥把玩折扇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哪有半点生气的模样,当即没好气的别过头去开口指路。 “就在城郊北边的墓园,你自己过去便是,我留下等等凌修和闻人逸的消息。” “找陆唯陪你,一个人不安全。” 华遥扬起折扇算是招手告别,在薛晗视线所不能及的墓园之中,华遥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的擦拭着慕老先生的墓碑,将自己带来的酒摆到墓碑前。 “我还以为,自幼见惯了生死,早就是铁石心肠,可是您这一走,我还真是有些舍不得。毕竟在我的设想中,您是个能长命百岁的半仙,等到年岁大了,还能抬起拐杖追着我打的那种……您安心,只要我还活着,阿渡就会活着,余之也会活着。皇室造下的罪孽,总要有人来偿还。” 没有眼泪,没有忏悔,华遥在墓园走了一遭,依旧神色淡然,仿佛他从未来过。 另一边,薛晗回到余之堂卸掉易容伪装,带了些凌修和闻人逸或许能用到的药,再一次转悠到康王府前,陆唯不知从哪忽然出现,走到薛晗身边,开口便道。 “繁壹的灵体的确是是阴差送回阴司了,属下亲眼所见,至于是那个小鬼送她入的轮回,已经无从查起。属下方才元神出窍去王府内转了一圈,发觉繁壹身上没有什么人的精气,肉身是真的,与其说是活人,不如说是傀儡。属下从未见过如此像人的傀儡。” 几百年没关注这凡间,倒是不知道这些凡人又鼓捣出新花招来了。死人复活变成傀儡,还能如此活灵活现,说话语气,动作姿势和从前半点不差,到底是谁有如此大的本事? 一时间,薛晗唯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凌紫月。只是,凌紫月为何会帮助薛映这种人? “唉……人老了,想点事儿就容易头疼。不管是人还是傀儡,老老实实不惹乱子就好。小唯唯,依你看,凌修和闻人逸修为如何?这俩人去了得有近两个时辰,怎么还不回来?” 陆唯抬眼看看薛晗,即便是没有住进这肉身前,几百年的光阴也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这般如花似玉的年纪却非得说自己老了,若是让人类听见,岂不是要平生怨气? 凝神感知片刻后,陆唯轻声开口回答。 “主上,附近没有他们的踪迹,属下已经在门口留了讯息,他们若是回来便能看见,您已经在这站了许久,我们回去等,微云那孩子还给您准备晚膳了。” 余庆坊十九号内出现了薛晗的身影,当即便热闹起来。 “晗姐姐你可算回来了!章渠哥哥不爱说话,怎么也逗不笑,那个于近侍塞过来的小棠姑娘也一点不友善,纵容她养的那个小猫到处乱窜,摔坏东西不说,差点就把家里养的小兔子吃了。仗着比我大两岁,处处欺负我,都是做下人的,她怎么就那么特别。” 还把小棠送到自己这来了,这华遥倒真是个甩手掌柜,当自己这是个慈孤院,谁都得收留。 薛晗正打算进房间去找小棠问话,而微云则是递递给她一封信,蜡油滴封尚未破坏,红格内写的是薛晗亲启四字。本以为会是交代自己去查这小棠的身世,谁知信上却交代,小棠可能是鸿枢王族,不得怠慢。 合着还是给家里请来个小祖宗!她自己都活的乱七八糟,还要养着一个小公主,这华遥可真是…… 薛晗随手把信纸凑到蜡烛跟前一把火烧掉,随即蹲下身宽慰着微云。 “不怕她,她再欺负人你就直接打回去,用我教你的拳法!她养的那个是貂,不是猫,喜欢吃肉,你可以用肉引诱它上钩,抓住放生到山上去,这么远它还能自己跑回来不成?别耷拉着小脸了,来笑一个,咱们吃饭去!” 正堂圆桌边,微云,章渠,陆唯,薛晗四人围坐,倒是有几分一家人的意思。微云年纪小,做事却细腻的很,记得每个人的饮食喜好,一大桌饭菜也是做得漂漂亮亮。章渠作为在薛府就跟着薛晗的小厮,一向是干活多说话少,此刻主动帮众人盛了米饭。 陆唯则是照顾薛晗习惯了,顾不上自己便开始为薛晗挑鱼刺剥虾皮。至于薛晗,自是最在意陆唯的,往他碟子里夹了两块糖醋排骨,还不忘叮嘱。 “多吃点,就属你最辛苦。” 气氛正好,闻人逸却是独自抱剑归来,一边伸手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开口解释。 “城郊西边山上有一片树林十分可疑,常年不见天日,按理说应该就是那厉鬼的藏身之处,不过我和凌修转了一圈,并未发现异常,只好先回来了。另外凌修让我转告薛姑娘,附身于薛映的女恶鬼逃脱了,不过他会继续追查。” “不错,我就知道凌修是个有长性的,先坐下吃饭,这世间的鬼抓不完,还是先顾及自己要紧。” 与此同时,凌修已经回到凌月阁,凌紫月听他禀告实情之后,依旧是微闭双眼,无甚表情。 “此次是你第一次独自历练,能保护好自己,且将厉鬼重伤,已经很好。依你所见,薛晗此人如何?” 凌修跪拜在地,一脸认真的回答道。 “薛姑娘和太子殿下似乎关系匪浅,待人真诚热情,如师尊所言,是个很好的朋友。” “既然如此,若是有空,你们便可以多接触,天色已晚,且回去休息。” 待到凌修离开后,凌紫月才拉开一个写着凌修二字的抽屉,里面放着的一块晶石闪着淡淡的蓝色光晕,与平日毫无区别。 凌紫月似是松了口气,将抽屉归位,站在凌月阁窗前俯瞰整个煜京。 “不愧是我最满意的作品,不会说谎……下一步便是让他不会动情,这一生都守住一颗纯粹的道心,一步一步,替我完成我做不到的一切。薛晗,我倒要看看你该如何防备。” 凌紫月抬手间,茶杯从远处浮飞而来,稳稳落在她手掌,待到茶水喝完,茶杯便在她手中崩裂开来。 第121章 认定的主人 恶鬼附身一事不仅是凌紫月重视,华鸣盛也是极为在意,次日早朝后,便亲自到凌月阁走了一遭。 凌紫月和华鸣盛相对而坐,凌修在一旁随侍,客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华鸣盛才颇为忧心的开口。 “国师,煜京之中,究竟有多少邪祟鬼怪?” “非人之类,自古皆有,煜京之内,约莫数以百计。人类有生有死循环往复,鬼灵之类是除不尽的,臣只能保证,皇宫内绝无邪物。” 凌紫月回答的云淡风轻,她和华鸣盛认识了一辈子,知道他一定会相信自己,至于鬼,华鸣盛根本看不见,因此,她没有必要说谎。 给他一点危机感,他才会更信任自己。 对于一个君主而言,不在掌控内的事情往往会是致命的,更何况不受控的不是人类,而是鬼。 数以百计的鬼,却只有凌紫月和她的几个徒弟能应付,这实在不是个美妙的消息。华鸣盛犹豫许久,将怀中一个木简递给凌紫月。 木简约莫两指宽,上面刻着三个字,无相阁。 凌紫月似乎认识这个名字,当即抬眼看向华鸣盛。 “陛下的意思是,重启无相阁?” “煜京不安宁,厉鬼都已经惦记上了皇室,朕必得早做打算。无相阁曾是先帝创立,荒废许久,而今也是时候重启了。国师当年便辅佐先帝驱鬼除祟,而今,还请您继续担此大任,招揽英才,护乾渊安宁。” 凌紫月自是明白华鸣盛的意思,只是她早已过了热血的年纪,懒得像当年一般处理这等事,况且,很多时候,是费力不讨好的。 茶杯在指尖旋转间,凌紫月将目光落在凌修身上,开口笑道。 “陛下,臣还需专心研制丹药,护佑您龙体康健,臣这徒儿凌修自幼跟随臣修习道法,此次驱鬼告捷,颇有报国之志,这无相门不妨就交给他来掌管?” 原本站在一旁的凌修一时惶恐,正打算开口解释却被华鸣盛按住肩头,眼中尽是欣赏之意。 “这孩子的确是朕看着长大的,自幼在凌月阁长大,七八岁便可控制火焰,水流,还曾在朕的寿宴上展示过。凌修,你可愿担起这守卫家国的重任?” 凌修看向凌紫月,当即跪地朗声回答。 “得以报国是凌修之幸,还请陛下放心,凌修一定不负所托。” 继凌修之后,华鸣盛便传召了华遥。华遥本以为自家父皇又是打算叮嘱些什么无关紧要的事,谁知这一次,他却是一脸正色的递出一道密旨。 华遥打量过华鸣盛神色后,这才敢打开秘制细细过目。 “太子华遥乃国师亲点颇具灵脉之皇族,协助国师首徒凌修统领无相阁最佳之人选,即日起任命太子华遥为无相阁阁主,除凌修外,旁人不可知。” 读过之后,华遥便将密旨重新卷起,封存进特制的机关卷轴。如此一来,这个卷轴就只有华遥一人能打开,除非华遥将卷轴密码告知旁人,谁也无法开启。若是强行打开,卷轴内封存的硫酸便会直接将纸张腐蚀殆尽。 华遥将卷轴放置稳妥,难得一脸认真的看向华鸣盛。 “父皇,国师为何认定了我?” “因为你母后,因为你手上的昆仑玉扳指……它可是承家的传家宝,据说藏有神力,国师也已经亲口印证,你是你母后唯一的孩子,也是玉扳指认定的主人。国师曾说,你身上还有秘密,只是你自己还不能运用自如而已。该如何壮大无相阁,就看你的了。” 认定的主人么?难怪…… 回到东宫之后,华遥都一直在猜测自己身上的秘密是什么,以至于在铜镜前一站就是许久。 于彻见了,也是忍不住开口调侃。 “殿下这是被自己惊人的容貌所折服了?属下觉得,您应该穿上那件红配绿的衣衫,方能将您这如此惊人绝世的容貌衬托出来。” “滚……” 华遥避开于彻坐到一旁书桌上提笔写字,于彻丝毫不记仇的凑近些搭着华遥肩膀旁观,轻声念出华遥笔下的内容。 “入秋鱼蟹肥美,京郊温泉山庄一聚,诚邀,静临……殿下,您怎么不写名字啊?邀请谁?薛大小姐!对不对!” 华遥用笔杆在于彻头顶敲了一敲,随即让出位置把笔直接递给他。 “你模仿我的笔迹抄写上二十几份,煜京城中能叫得上名号的公子姑娘都邀请到。凌修的单独写,约他一早就到庄子内会和。” “殿下,我当初模仿你的笔迹可不是为了做苦力的,你再这样欺负人,我要到我爹牌位前告你的状了。” 趴在桌上的于彻忍不住抱怨,低头苦着一张脸数着信笺,华遥则是冷笑一声。 “还不是你当初学什么都不认真,不然你爹何至于教我?赶快写,今晚之前都得发出去,我走一趟温泉庄子提前准备。” 苦命的不只有于彻一个,还有凌修。一大早从京中赶出来,此刻脸上还有些倦怠之意,虽说如此,见到华遥后还是躬身一礼。 “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您将我一早约到此处,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煜京,为了乾渊。鬼魂附身一事殿下极为重视,重启无相阁一事,你想必已经知道,为了不让凌副阁主过于劳累,自然要多招揽几位人才收为己用。本宫对鬼魂之事了解不多,不过编故事倒是很在行,叫你提早过来,也是为了让你提前有个准备。” 华遥神神秘秘的以折扇遮了脸向凌修说明,凌修的脸色则是一会儿一变,看起来有些为难。 邻近晌午时分,华遥邀请的一众公子姑娘们陆续赶到,薛晗和陆唯也在其中,甚至还拉来了闻人逸。 老远就闻到螃蟹的香气,薛晗的舌头孤寂了几百年,自打来到凡间便喜欢上这凡间的美食,也是深吸一口气,向身旁的闻人逸说道。 “乾渊的螃蟹可是有名的鲜美,尤其是这个季节,膏黄最多。他既然邀请了我,我作为乾渊人,自是要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这位客人,想必他也不会在意的。” 第122章 又骗我,看我不打你个半残! 闻人逸还是第一次参加乾渊这般规模的聚会,偏偏自己又不是在被邀之列的一个,自顾选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来欣赏风景。 薛晗本打算找华遥问问他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谁知一眼就看见他正和身边几个姑娘一起放风筝,那半抱的姿势,一起拉着风筝线的手掌,说不出的暧昧。 也不知是姑娘自己往上靠,还是华遥不懂拒绝。说起来,华遥长得俊美,身份又特别,本就是煜京姑娘们的梦中情人,身边姑娘多也是正常得很。 见薛晗神色不对,陆唯当即挡住华遥所在的方向,伸手指了一片荷塘。 “主上,那边有不少莲蓬,属下给您摘一些品尝?” “好啊,回去还能做冰糖莲子。摘那边的,那边的个头大。” 回廊上,薛晗伸手指点着轻功卓绝的陆唯摘莲蓬,陆唯也有心哄着薛晗,一边摘莲蓬一边展示着自己水不沾身的本事。 不知不觉中,却是也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那个少年是太子殿下的暗卫吗?身手真是令人惊叹,他去水上竟然只是为了摘莲蓬?” “除了年纪小一些,身量未足,容貌身手都称得上是绝品了!” “嘘,你可小点声,我可听说暗卫都是专门用来杀人的,一刀一个不眨眼那种,只看容貌身手可不行,性子也得考虑在内啊。” 高个子姑娘闻言退了几步,不再多话,而华遥也上了岸,捧着一大束莲蓬,却如同花朵一般,一股脑递给薛晗。 “小姐,都是您的。” “我可吃不了这么多,至少分一半给你,愣着做什么?伸手。” 只见,薛晗伸手将一个最大的莲蓬递给陆唯,两人并肩而行一路走到座位旁,挨着坐下。 华遥回过神时,就只看见薛晗和陆唯紧挨着坐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是主子和下人。 见众人都玩闹的差不多了,华遥坐上主位,一个响指知会乐师们开始弹奏,随之而来的是端着虾蟹以及其他美食的侍女。众人的座位都是三三两两凑成一桌,唯独薛晗的位置只有她一个人,正适合此刻好好享用。 出于乾渊礼节,参加宴饮的客人都要向主人表示感谢,本该是按着地位高低安排先后,此刻都是小辈们一起吃喝玩乐,倒也并未严格遵守规矩。先是仰慕华遥的姑娘们挨个说话,后是企图巴结华遥的世家公子们。 薛晗并不喜欢这个氛围,只是低头吃着东西。直到片刻之后,凌修端了酒杯上前敬酒。 “太子殿下今日邀请众人,又在外围安置暗线,不知是何用意?莫不是不站在太子殿下这边,便直接抓起来?” “凌公子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安排人只是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并无他意。倒是凌公子你,前来赴宴也要带着你的剑,还时时背在背上,莫不是打算行刺?” 两人之间的气氛显然不大对头,薛晗耳力非凡,自是听到了,正抬头打算观察一下,便见两人相视一笑,凌修为华遥斟了酒,随即饮尽自己杯中酒。待到凌修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华遥便有些不大对劲儿,应付着身边的姑娘,显然不如之前那般行云流水。 藏在桌下的手,位置似乎不大对,看样子,是在紧按腹部? 正在薛晗思索间,华遥猛的吐出一口血来,吓得他身边两位姑娘慌忙逃窜,其他距离较远的公子姑娘们也都远远观望不敢上前,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当做是刺客。唯有薛晗快步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华遥,朗声喊道。 “不想被砍头的,全都不许动!落座之后,谁给太子殿下敬过酒,站到右侧宴席之外的空地,陆唯,带着于彻一一搜身,任何可疑物都不许放过!” 陆唯和于彻纷纷亮出刀剑控场,薛晗则是拿出手帕为华遥擦去嘴角血迹,正打算把脉,谁知华遥却忽然浑身抽搐起来,手臂不停抖动着,根本无法把脉。薛晗只得抓住华遥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控制在自己怀中,朗声宽慰着。 “你别怕,很快就好了,别乱动,不然我不好下针……” 薛晗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焦灼,谁知不远处的众人却都乱了起来。 “是凌修下毒害太子殿下!我看到了,凌修和太子殿下有所争执,一定是这样的,先把他抓起来!” “就是,他会法术,还有剑!” “你们看!凌修拿着剑指向太子殿下,他疯了,他要杀人了!” 薛晗只来得及抬头对上凌修的双眸,眼睁睁看着那剑锋朝着自己的方向袭来,却从自己头顶掠过。 是的,他的目标是自己身后的鬼,而不是自己或华遥。 “陆唯,帮忙!” 有陆唯和凌修合击,更有闻人逸的符咒帮忙,可怜的小鬼还没跑出多远就被打的魂飞魄散。而此刻,华遥也伸手回握住薛晗的手,拇指在她手背轻轻摩挲着,声音温柔至极。 “晗儿,松手,我没事。” 薛晗低头对上华遥的目光,低头闻了闻手上的血迹,华遥则是一脸歉意的拉着她的手凑到自己唇边,再次蹭下一抹血迹。 “这个是真的,内功强行逼出来,装作中毒,是不是也挺像的?” 说着,华遥坐起身来,变被动为主动,直接将薛晗揽进怀中,而薛晗则是毫不客气的伸手给了华遥一拳,站起身来一脸气急败坏的追着叫嚣。 “华遥!你竟敢这样骗我,又吐血又抓鬼的,你倒是会玩啊!看我不把你打个半残!” 就在薛晗快要追到华遥时,凌修一脸无奈的笑着挡在两人之间,开口解释。 “薛姑娘别气,今日之事,的确是故意设的局,为的是为无相阁选拔出可与鬼魂对抗之人,毕竟只有我一个,对付不来煜京数以百计的鬼魂。经过今日的测试,只有薛姑娘,陆唯,闻人逸通过测试。” 这边,凌修耐心讲解这无相阁一事,华遥则是看向被于彻和陆唯控制住的一众公子姑娘,开口说道。 “毫无真凭实据盲目猜测,还喊着凌公子要杀本宫,不是仓皇逃命就是推责旁人,若你们都是国家栋梁,就是有七八个太子,也早就呜呼哀哉。” 第123章 你看,像不像拜堂 经过华遥这一句提点后,众人皆是一脸丧气,要知道有了太子这一句话,皇上定然也会知道。日后他们这一大群达官显贵之后,可就不太好走仕途了。当然,也有几个不服气的开始放声喊话。 “太子殿下此次测试有失偏颇,皇家宴饮一向最为重视食物酒水的安全,外围也一定有人看守,事发突然,我们反应不及!” 华遥走到人群跟前,也不寻找到底是谁发的话,只是开口解释道。 “史上多少宫变政变皆是事发突然,怎么,你们以为对手会给你时间反应,然后把自己的项上人头双手奉上吗?今日测试,测的是你们是否能做到知己知彼,察于微末,反应迅速。薛姑娘及时发现端倪出手救人,暗卫陆唯身手矫捷,使臣闻人逸精通道法,你们呢?叫的叫跑的跑,可有半点父辈的风采?” 这一问,更是让众人哑口无言,站在一旁的薛晗却是对华遥更加欣赏,先前他的小花招顷刻间便被忘得一干二净,将目光转向身边的凌修,一脸的促狭。 “可以啊你们俩,摆这么大的排场就是为了选人。凌修,我记得你挺乖的,怎么这次还带了只鬼放出来?你师父知道吗,会不会罚你?” 在薛晗眼中,凌修就像是个还没离家过的小孩子,毕竟听人说起,凌修是凌紫月自幼养在凌月阁的,为了培养他,更是自幼不许他离开凌月阁半步,只能在各种修炼。也正是因为这般没人道的勤学苦练,才造就了眼前这位才及弱冠就法术卓然的凌修。 而对于凌修而言,薛晗这一问又像是关心,又像是嘲讽。他对于人情世故实在是了解的太少,以至于此刻一开口就解释了一大堆。 “这是那日在康王府捉到的,封存在剑鞘里,师尊没问起,不过依理,他的确该死。师尊平日待我严格是因为器重我,为我好,她一向赏罚分明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还有……” 眼见凌修战战兢兢的为凌紫月解释,薛晗忽然有些惋惜。若是真的为他好,就该让他活的像个正常人,而不是如今这般精于道法却不知世故。 或许是因为活得太久,薛晗看谁都像是小孩子,对于焦虑中的小孩子,一颗糖够不够?薛晗从怀里摸出原本给微云预备的糖,尽量柔和了表情,却不笑出来,把其中最大的一个糖球递给他。 “我只是随便一问,没有别的意思,这个给你吃。” “多谢,今日没带着什么可作为还礼的,这是我闲时自己做的小东西,还请你不要嫌弃。” 凌修双手将自己剑尾上挂着的剑穗递给薛晗,剔透的水晶犹如冰凌,尾端则是坠着两根洁白的翎羽。怕是跟随凌修有些年头,其中蕴藏着他的法力,颇有些灵性,有了它,便可以借用凌修法力,不消耗自身。 晶体落在手心,手掌竟有瞬间的刺痛感,薛晗低头研究片刻,将其小心揣入怀中。 额前细碎的刘海随风微动,刚好挡住那双颇有英气的眉毛,乍一看上去,显得灵动又可爱。凌修悄悄在对薛晗的评价中又加了些词汇,比如,“坏心眼”“孩子气”。 两人说话间,华遥也已经将一众公子姑娘们送出山庄,带着陆唯和于彻走到近前,一脸正色的说道。 “等会儿在闲聊,今日有正事。于彻,带路。” 众人都是会武的,轻功也都在行,此刻于彻飞身而起,薛晗正打算紧随其后,却被陆唯单手抱在怀里,意念传音道。 “主上,还是不要当着外人暴露实力,毕竟薛阳的轻功并不好。” 薛晗点头,任由陆唯抱着自己一路飞起。待到众人落地后,便只看一个高耸入云的阁楼,阁楼一层一个黑底金字牌匾,上书三字。 无相阁。 华遥难得穿着太子华服,此刻却是丝毫不怕脏乱的上前清理着供桌上的牌位和香炉,片刻后,于彻发给众人每人三炷香,在华遥的带领下立誓。 “先帝在上,今有少年愿以己之能报效家国,除魑魅,驱魍魉,守山河,定乾渊,誓将正法扞卫到底。” 分明是听起来有些傻乎乎的誓言,但大家一起读出来的时候,却有些不同的震撼之感,好像今日说出这一番话,日后就一定会赢。 收服恶鬼厉鬼本就是薛晗的指责,加不加入都是无所谓的,薛晗没有反对,陆唯便也没有意见,不过是偷偷将誓言改了几个字而已。 旁人扞卫家国,他要守护的,只有主上一人。 因为牌位较小,众人两两一组上香行礼,排到最后一个,正是薛晗和华遥,薛晗多少日子不曾跪拜,实在是有些生疏,加上今日参加宴饮,陆唯帮她选了件繁复些的衣物,以至于两人跪拜时,华遥的腿压住了薛晗的裙摆。 跪拜之礼正是三次,华遥见身边的薛晗拜的认真,忍不住说笑。 “晗儿,你看像不像拜堂?” 这小家伙,怎么什么时候都不忘调侃自己?原本很庄严的气氛,全让他一句话给毁了! “华遥……当着先帝灵位不得说笑。” 薛晗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更吓人的话来,先他一步站起身,谁知这一起身躲避,裙摆接缝处便被撕扯开来,眼看着薛晗的半截玉腿显露无疑,陆唯急急上前遮挡,而作为罪魁祸首的华遥距离最近,除去玉腿,他甚至隐约看到了薛晗的腰侧。 失神片刻后,他则是脱下自己的外衫将薛晗整个人裹起来,低声道歉。 “抱歉,这次我是真的没有注意到……” “你不如先想想该怎么办!当着先帝灵位闹出这种意外,先帝怕是要来找我算账。” 旁人不知道,薛晗可是清楚的很,但凡是摆了灵位的地方,真正的灵会来时不时看看,顺便接受供养,此刻又是上香又是跪拜,先帝的魂灵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出糗了? 就在薛晗僵着身子不敢动作之时,只听凌修忽然开口。 “莫慌,有法子应付。” 凌修抬手间,一道荧光如同针线一般穿梭在薛晗裙摆间,眨眼的功夫便恢复如初。 第124章 嘘,这是秘密 原来,这凡间也有人利用法力做这种事,薛晗还以为,只有自己犯懒,在阴司时头发都懒得束,全靠法力……和陆唯。 眼前危机解决,薛晗向凌修投去一个感谢的笑意,正打算回去享受一番温泉,谁知华遥却继续开口说道。 “无相门闲置许久,需要打扫,无奈这阁楼实在是太高,还请大家各显其能。” 话语间,众人纷纷闪身离开,独留下薛晗和华遥在原地,两人面面相觑,倒是薛晗先一步拉过华遥手臂,暗中把脉。 “闲的没事玩什么吐血的把戏,显摆自己本事大么?嗯,气血还算充盈顺畅,看来有按着我的方子好好调养。至少下次再遭反噬,你的五感不会衰弱的如同之前那般。” “比起我来,你不该先关心自己吗?还是那么瘦,没见长肉。” 华遥低头,单手抬起薛晗的下巴,手指顺着下巴一直滑到耳垂,拇指偏又抚上薛晗唇瓣。他的体温要比薛晗更高一些,此刻他不老实的手指就像是火种,但凡掠过的地方,都会带起一片灼热感。 薛晗告诫自己,围着感觉很危险,应该远离,而肉身却并无半点动作,而是微微仰头,甚至闭了眼,在等待着什么。 这样的反应,除了心悦于自己,还有什么解释?华遥故意没有下一步动作,反倒是折回身去拿扫把。 薛晗站在原地平复了混乱的呼吸,这才没好气的上前追问。 “这宴会圈人的主意是你出的?都是熟人,谁有什么本事你可都是门清,用不着这么大的排场,费这么大的力气。山庄外围,是有不少护卫的,看服色不是东宫的人,你老实说,这无相门背后的主人,是皇上还是国师?” 原来,她都猜到了。华遥本打算直接说明情况让薛晗和陆唯,闻人逸加入无相阁的,但国师对薛晗似乎有些什么意见,而闻人逸又是鸿枢之人,加入保护乾渊的无相阁名不正言不顺。 今日这一场测试,便是给国师和华鸣盛的人看的。毕竟除去他们几人,旁人的反应都只是慌乱,这样一来便可他们几人的实力,谁都无法反驳。 华遥挑眉一笑,将食指凑到唇前,低声说道。 “嘘,这是秘密,你只需知道,是一个不会害你的人就好。” 他的声音颇有磁性,又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鬼使神差之下,薛晗先前的气愤消失无踪,乖乖点了头。 大半日的时间都被消耗在打扫无相阁这件事上,以至于入夜之后,薛晗睡得很踏实。陆唯一向睡得很轻,今日却在薛晗的梦话和匀长的呼吸声中睡得深沉。 入夜之后,煜京便成了鬼魂们的天下,曾袭击过康王府的厉鬼潜入花秉德家中,故意化作那女鬼模样,入了花秉德的梦。 梦中,花秉德看着自家女儿浑身伤痕泣不成声的模样,心疼的红了眼眶。 “晚儿,你这是怎么了?你说你当初怎么就想不开呢!为了一个负心汉离家出走,就连你曾到柳家算账的事,都是我听旁人说起的。好孩子,你告诉我,是不是那柳老三找人杀了你!” “正是如此!爹,你要为我报仇啊,阴司又黑又冷,阴差大人却说我满身怨气不得再入轮回,我只能每日在阴司游荡,爹,救我!” 尖利的哭声回荡在耳边,花秉德从梦中惊醒,满心怨气的抱着花晚生前的衣物无声哭泣。耳边,则是厉鬼伪装而成的花晚说话声。 “爹,我就在你眼前,只是你看不见我,今日柳公子不在家中,是最好的刺杀机会,您一定要替我报仇,替我杀了他!” “闺女,你放心,爹一定为你报仇!你……你投胎到谁家,要记得告诉爹啊,爹想着,再见你一面,把你亲手为自己绣的嫁衣送给你。” 连杀鸡都不敢看的花秉德在厉鬼的引导下拿起一把剔骨刀,直奔城郊。 夜色之中,隐藏着厉鬼的身形,隐藏着善良之人的阴暗面,隐藏着白日里不可说的秘密。利刃之下,谁又张开了口,谁又伸出了手? 次日一早,薛晗是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拍醒的,下意识伸手去抓,睁眼打量时才发现,竟是一只千纸鹤。 就在薛晗犯迷糊时,陆唯也察觉到了法力波动冲进房中,单手接过纸鹤,也不知按到哪里,只听得纸鹤发出凌修的声音。 “薛姑娘,城郊命案,速来。” 命案二字让薛晗瞬间清醒,当即便起身梳洗,和陆唯一道赶去现场。 偏僻的小院之中,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都是男子,看穿着打扮都是下人模样,而房间内,则是躺着不成人形的柳公子。 胸腔腹腔早已是血肉一片,头和身子也快要分了家,从手臂和腿脚的姿势来看,他生前一定是和什么人激烈搏斗过。 凌修本不打算让薛晗见到这些的,谁知却因为询问周边百姓迟了一步。见薛晗从室内走出,面无惧色,凌修忍不住开口夸赞。 “薛姑娘果然不是寻常女子,难怪太子殿下对您颇有几分偏爱。” 只见凌修侧身让出一条路来,华遥一身便装凑上前,吩咐凌修继续寻找知情人士,见凌修走远才凑到薛晗耳边低声说道。 “我信不过他,晗儿你看看,此处当真没有灵体?” 薛晗屏息闭目细细感受,果然并未发觉灵体存在的痕迹,陆唯催动法力企图聚灵,而房间内则是跌跌撞撞跑出一个人来,正是花秉德。 华遥见他还活着,当即上前拉住他的手臂,谁知花秉德却直接甩开华遥的手臂,摇头晃脑的念起诗来。 “妻女团圆梦回,家中长短不谓,两眼枯,心欲毁。恩怨当问,谁是监中鬼!当问,谁是监中鬼啊!” 华遥与花秉德是旧时,抬手阻止身边护卫阻拦,安静聆听着。 “这是……前朝诗人死前,悼念亡故妻女所做。唯独最后一句,怕是他自己加上去的。”看来,他知道自己杀了人,活不成了。如此疯疯癫癫却还记得念诗,当真是个文人。 第125章 实在是不堪入目 按照律法,花秉德是无论如何没有活路的,在京兆尹的人手协助下,花秉德被押入大牢,在场众人,无人阻止。 薛晗看向华遥,低声问道。 “你了解花秉德,不为他说些什么吗?” “正是因为了解,我才能确信,这些人的确是他杀的。” 华遥转头看向已经在门前被整齐排列的十几具尸体,蹲身为薛晗讲解。 “德叔是个左撇子,之前,从未杀过人,连条鱼都没有,他用的剔骨刀只有一侧刀刃,很难直接刺入身体,所以,他们的尸身上都有横斜的刀口,足够的力度落在颈间,足以致死,但他下定决心要为女儿报仇,失去理智后力道很大,准头却不够,一看便知不是老手。” 讲解过后,华遥正打算让人将尸体带走,谁知薛晗却伸手拦下,蹲下身细细观察着,又让陆唯检查过一番才敢开口。 “这些人体内的精气,都不见了。按理说这样年纪的青壮年,精气最为繁盛,即便是在睡梦中被惊醒,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他们又足有十几人,没有道理制不住花秉德一个半百之人。失去理智陷入疯狂是一种解释,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被杀死的。” 死后还能发现精气异常的,也就只有薛晗。凌修虽然强大,但毕竟是善于使用术法驱鬼占卜,对于死人的事,他自然没有薛晗在行。 此刻,凌修才回到众人中间,开口回答。 “我问了周围之人,没有任何人听见响动。都是今日一早才发觉的。加之薛姑娘所说精气消失,不是厉鬼所为,便是有些道行的鬼修。” 鬼修一般情况下指死后逃脱阴司追捕,走上鬼道的修士。他们生前便有法术傍身,厉害得很,死后更是如此,一般情况下是最不好处理的,薛晗先前就曾遇到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不过,他早已死了一百多年。 当今世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厉害的鬼修,薛晗仔细检查过气息后,开口回答。 “怀疑是先前那厉鬼为了治疗伤势故意为之,只是我们一直找不到厉鬼的栖身之处,难不成这厉鬼有如此修为,能把气息藏得这么好?” “尚不知情。除非心有怨气之人吸引他出现,只是,这等法子无异于害人。” 先前薛晗已经设计坑过一次那厉鬼,这法子不能再用了。凌修在这,薛晗又不敢贸然召唤,只得开口宽慰。 “他们总会再出现觅食的,凌修,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感知鬼气?我先前听说,你们修道者都会布阵,很厉害的那种。” 这种时候,当然是能者多劳,陆唯法力受限,凌修可不受限,现在都在一个无相阁里处理同一件事,也就不分彼此了。对此,凌修只是笑着回答。 “现在还不能确定大体位置,无法布阵,不过,我可以暗中设下些陷阱,只要有鬼魂进入陷阱,我便能感知到。现在有了无相阁,我便在阁中闭关,争取早日将厉鬼捉拿归案,况且,还有闻人兄帮忙,他在符咒上的造诣比我高些,说不定有其他法子。” 众人忙碌一大早,此刻凶手花秉德被捉拿归案,而厉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捉住。凌修独自回无相阁中闭关,华遥则是趁机问了薛晗。 “你们都能看得见灵体,只有我不同,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也能看见?” 薛晗凑近些打量了华遥,轻轻摇了头。 “有些人是天生拥有阴阳眼,有些是像我一样险些死去后后天出现的,还有人依靠法力去看的,你一样都不占,若是要看,也只是暂时的。这东西又不是好玩的,还是不要盼着看得见,不然一定会打扰到正常生活。走,一起吃早饭。” 又是十几日过去,在凌修和闻人逸合力调查下,依旧是没有发现那厉鬼的踪迹,而早就在筹备的秋猎,也要开始了。 含翠山行宫内灯火通明,皇上和皇子们一起挑选着弓箭探讨着骑射技巧,只有薛晗一个女眷还在房间内犯困。在秋猎开启的正日子到来前,他们都可以在此处修整玩乐,而带着薛晗上山的华遥似乎把薛晗给忘了,做什么都不带她。 此次同行之人,除去皇上和三位皇子,还有凌修和裴钧。裴钧本事不用来的,只是华鸣盛点名要他负责围猎范围内的安全。 此刻正是其他人轮值,裴钧忙里偷闲,带了一束花送给薛晗。 “听闻这花香助眠,我巡查时随手摘了一些回来。山中更深露重,比山下冷些,你晚上休息记得关好门窗。那个陆唯虽说是皇家暗卫,年纪也比你小,但也不可留在你房中,让他在外面守夜,可记住了?” “是,都记着呢,哥哥先前都嘱咐过一遍,怎么如今又来了?” 薛晗苦笑着将一束淡紫色的小花好好的插进花瓶里,倒了些水养起来,顺手倒了茶递过去。裴钧则是接过茶杯,一脸怅然。 “晗儿,你不必强作欢笑,明日便是你娘亲的忌日,往常这几日,你不是整夜不睡就是跑到祠堂哭,我这个做哥哥的,能见到你的时候实在太少。本想着这次又碰不到,谁知皇上点了名让你来作画,让你一个姑娘家也跟着到这山中行宫来受罪。” 等等,作画?当初华遥可没说还得作画,那是薛大小姐的长项,她可半点都不会啊! 比起骑射来,怕是作画更难一些……要不,还是先动手练练? “哥哥,明日要画圣上,我先前没有试过,实在是不好下笔,不知哥哥刻都帮我多准备些宣纸,我先练练?” “嗯,有件事分心总好过你独自难受,我这便去拿。” 片刻后,薛晗动笔在宣纸上动手作画,陆唯站在一边磨墨,原本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他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主上,您这画技实在是不堪入目,明日陛下见了,怕是一眼就认出来您不是薛大小姐。” “那怎么办嘛……薛大小姐的灵体不知道去哪游历,我要是让别人去找,岂不是整个阴司的鬼都知道我画技奇差?” 第126章 死了最好,不死拉倒 身份不能暴露,所以不能求人,凌修明日也会在场,不能召唤鬼魂帮忙……当真是天要绝我! 薛晗摔下毛笔捂了脸颊,仰头靠在椅背上发愁。 既然不能求助旁人,那就只能自己解决了,伪造伤口受伤生病?近身伺候自己的只有陆唯,万一他们惩罚陆唯该怎么办?此次随行了御医,被人看出是假的,岂不是更糟?还是得来真的……陆唯要是自己又打算用苦肉计,怕是也不会答应的,得想法子单独行动。 “陆唯,你之前说起,摄政王回来了,但是皇上一直推脱不见?” “正是,华鸣廷几日前就已回京,华鸣盛却一直以各种法子推脱,华鸣廷倒也不急,皇宫都不进,一直在宫外原本的摄政王府等。据鬼差汇报,华鸣廷是打算来参加秋猎的,今日未到,怕是要等到明日一早。” 薛晗坐直身子一脸正色的看向窗外夜色,低声开口。 “听闻皇上和摄政王早年间关系很好,后来却忽然决裂,而摄政王的妻子是承家人,是皇后的亲妹妹,对太子极为关照。此次秋猎,怕是不会顺利,你且去看看华鸣盛他们在做什么,有没有谈及华鸣廷。” “是。” 由于薛晗说话时一脸正色,陆唯也下意识以为这件事重要,当即转身离开潜入一片夜色之中。 片刻后,薛晗走出房间,正打算找个火源把手烫伤了事,谁知却是正撞见独自拎着酒壶喝酒的华励。 华鸣盛不是一向看中他?这会儿他怎么自己出来了?没等薛晗想通,华励就直接走到近前,一脸邪笑的开口调侃。 “独自在这转悠,没个人跟着,是不是后悔当初没乖乖嫁给我啊?要是嫁给我,你就是王妃了。可惜你不识时务,非得往青楼里跑,怎么,你是觉得,做那里的头牌,比作王妃更舒服?” 说不定还真是如此,只可惜薛晗她并不精通什么琴棋书画,没有那享福的命啊。眼见华励越靠越近,薛晗也想到了一个能把事情闹大,让华励受罚,还能让自己受伤的方法。 在华励搂住薛晗腰身的前一瞬,薛晗见不远处有侍女守门,毫不客气的直接甩了一巴掌过去,嘴上却是柔声回答。 “若是换种说法,做什么都比做王妃舒服,谁让二殿下您如狼似虎,晗儿只是想想都心中生畏呢?到底是晗儿没有福气,没能伺候二殿下,实际上,晗儿是惦记着您的,只是不愿和妹妹争抢,闹得不高兴。” 扇巴掌的手故意迟迟没有收回,华励趁机捉住薛晗的手,将她直接拉进怀中。权当是薛晗后悔了当初的选择,此刻在讨好自己。薛映有孕后一直在用药安胎,他是碰都不敢碰的,这段日子实在是憋坏了,此刻主动送上门的女人,哪有不要的道理。 捉住薛晗的手又用了些力,整个人欺身而上。 “我就知道……晗儿,你那妹妹的性子不如你乖巧,我眼下也不喜欢她了,反正你我先前也有这未婚夫妻的名分,旁人也不敢要你,不如今日,咱们便将这名分坐实,我也让你,好好舒服舒服!” 华励虽说风流,在宁妃的教导下却也不敢在外面眠花宿柳,此刻实在是渴的急了,加之醉酒,根本不管自己身在何处,便开始对她上下其手。薛晗装作挣扎不脱的模样,实则故意将华励往偏殿方向引。 薛晗的心思根本没在华励身上,只想寻着个合适的位置摔倒受伤,逃过明日的“画”劫。 总算是寻到一个仙鹤模样铜制高烛台,有棱有角,高度也到了自己胸口,撞倒说不定还能烫伤,只要那一瞬间可以又无法驱使肉体的感觉,就可以再次尝试逃离这肉身。 死了最好,不死拉倒……她一个阎王,没什么可怕的。 做好了准备,薛晗当即动了真格,将华励的手腕往反方向一拧,藏在袖中的银针狠狠刺向他大腿。 “二殿下,舒服吗?” 华励这一痛,酒也醒了大半,下意识抬腿踢向薛晗,薛晗借着力道故意往铜烛台上撞去,烛台倾倒,蜡烛正落在薛晗的裙摆之上,衣料顷刻间被烧出一个大洞,皮肤也被灼伤了一大块。 至于铜烛台底座撞上头的一瞬间,薛晗只觉得耳边如同雷震,整个脑袋似乎已经被人杂碎。奇怪的是,她的意识依旧清醒,为什么即使肉体已经昏迷,魂灵还是无法脱离桎梏? 眼见薛晗倒地没了动作,原本抱着侥幸心理旁观的侍女们也终于有了动作,有前去查看情况的,也有一个急急进殿通报。 “陛下,二殿下纠缠薛大小姐,意图不轨,将薛大小姐推倒在地……此刻薛大小姐被铜烛台砸晕,人事不省。” “速速请御医前去医治,董福林,把华励给我拖进来!” 华励哪里料到一向老实的薛晗会有如此心机,看着她满头血迹的倒在地上,手中的白玉酒壶早已摔碎在地,莫名其妙的就被拖进殿中,慌乱解释着。 “父皇,我没真的没使劲儿,是她先打我的!这个薛晗根本不像是众人以为的那般单纯,是她先勾引我的!父皇,你信我!” 若说薛大小姐的懦弱性子有什么好处,那便是成为而今薛晗最好的掩护,先入为主的印象摆在那里,众人都不会怀疑薛晗,只会觉得是华励酒后失态。就连华鸣盛,也是如此以为的。一向理智冷静的九五之尊,直接上前赏了华励一巴掌。 “你给我闭嘴!晗儿自两三岁便时常入宫小住,她是什么样的人朕会不知道?当初让你娶她的时候,你自己百般不愿,现在如你所愿了,你反倒放肆至此!她是玉平公主唯一的女儿,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莫说是朕,朝臣,百姓,都不会放过你!” 玉平公主当年战功赫赫,谋略胆识不输男儿,先帝和华鸣盛都很喜欢她,而玉平公主这个名号和她的故事,也是在民间广为流传。 不过是因为薛晗一向深居简出,没什么存在感,大家才渐渐忘却了她和玉平公主的关系。 第127章 还不都是因为你 而在华励心中,玉平公主不过是一个称呼,毕竟是先帝义女,再怎么,也比不过亲生的?越是细细思索,华励越是不服,当即便给薛晗扣了个大罪名。 “父皇,儿臣冤枉啊!薛晗她会武,而且出手果断有力,她隐藏实力,一定另有所图!您不是也说,玉平公主曾和承家交往甚密,说不定这薛晗便是一直蛰伏待机,准备协助承家谋反!” 又是谋反,承家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口黑锅?华遥始终相信,自己的母后是爱着父皇的,绝不可能谋反。至于承家其他人,他虽说不知具体情况,但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他也绝不会任由旁人如此诋毁。 华遥衣袖之下的手紧握成拳,上前朗声开口。 “二弟,你这样说可就有些牵强了,玉平公主去世时晗儿不过八九岁,晗儿就算是与承家有接触,也都是在幼年,难不成二弟以为,一个小孩子能参与谋反?如此说来,我这个太子,岂不是也有谋反之嫌?” 当年华鸣盛御驾亲征,承家趁机在京中谋反一事发生的极为蹊跷,身为摄政王的华鸣廷身边也有承家之人,理应避嫌,还是淮陵王裴千榭代为处理此事,将谋反之人收押。 再后来,谋反者先后畏罪自杀,就连皇后也不例外,待到华鸣盛归来时,那个原本繁盛的承家已然败落,只留下许多罪证,还有华遥。 纵使华鸣盛相信承家谋反,华遥和承家其他人也是无辜的,华鸣盛念及对承念的感情,并未追究承家九族的罪过。而在旁人眼中,华鸣盛无疑是个最窝囊的君王,狠不下心处理反贼余孽,把华遥这个祸根留在身边。 提起此事,华鸣盛便是心神大乱,当即摔了杯子。 “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承家!都退下!” 见华鸣盛如此,华遥并未劝慰,只是微行一礼转身离开。 毕竟,这个父亲,他权当是个摆设。 离开偏殿,华遥便直奔薛晗所在房间,此刻薛晗身上的伤处已经被包扎过,头上的纱布带着血迹,小腿上的烧伤处足有手掌大小,敷着药粉并未被盖住。 陆唯见华遥造访,话也不说便直接动手。华遥知道陆唯在气什么,一边躲闪一边解释着。 “华励他是个大活人,他自己要回去休息,我当众阻拦未果,哪里还能再纠缠。父皇和我说话正在兴头上,我又如何能抽身离开?错在我,等到薛晗醒来,我自会道歉,此刻你就算打死我也是于事无补。” “御医说她伤的不轻,即便醒来很有可能会失明或是失聪!” “什么……华励出手竟如此狠?晗儿明明会武,为何不反抗?你呢,你一向守着她的,怎么她出事时你却在偏殿?” 且不说出手反抗会被发觉异常,打死华励一定是受罚的,若是打伤,以华励的性子必然是要处处使绊子寻仇。现在又有凌修在身边,又不能召唤众鬼。来秋猎前,薛晗就反复叮嘱过众鬼,此次有高人在,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她总是在意旁人,去顾不上自己。 “还不都是因为你!小姐担心你和摄政王私下会面的事会让陛下生气,让我去盯着些……华励一向对小姐颇为厌弃,此刻她落单,岂不是动手的好时候!小姐不是殿下的对手,就一定能赢过华励?” 门外,不知是哪里来的暗卫见陆唯如此大的火气,想要解围又怕被华遥责罚,当即开口训斥。 “你这小子,怎么和太子殿下说话呢?主子的事岂能随便议论?陛下说侍卫人数不够,让暗卫也跟着一起巡查,跟我走。” 陆唯深知自己此刻生再大的气也没用,一声不吭的跟着那暗卫离开。 房间内安静的只剩下华遥与薛晗的呼吸声,自责与恼火掺杂在一起,华遥心中的疑惑也是越来越大。 先前他就曾看到薛晗站在秋千上玩耍,手却不抓绳索,这一次是被华励打伤,却好巧不巧的撞上了落地高烛台,又是撞伤又是烫伤。 听旁观者说起,是华励踢了她一脚,且找找伤口所在。 “晗儿,我……只是看看你的伤口,绝没有其他意思。” 解释过后,华遥撩起薛晗上衣衣摆,一块青紫映入眼帘,估算起来力度定然是不轻,撞上烛台或许真的是巧合。以她的境况,应该不会几次三番寻死才对。 华遥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将那些莫名其妙的猜测一起打出去。坐到薛晗床边,动作轻柔的为她上药。 “我不该那样怀疑的,女儿家都在意自己的容貌,谁会愿意在自己额头上留疤。是我想的太多,谁都不想得罪,一念之差,害你至此……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对你负责的,毕竟,你的多少个第一次,都属于我。” 第一次学着说完整的一句话,第一次撒谎,第一次恶作剧。 童年时那些珍贵的瞬间,华遥每次想起都会觉得温暖又治愈。 而此刻,意识尚且清晰的薛晗只觉得华遥这些话实在肉麻,若不是自己无法控制肉体,一定及时开口制止他。 “我属于你,那我的阴司和百鬼该怎么办?陆唯说得对,我本就不属于人间,薛晗已死,华遥啊……你喜欢的姑娘回不来了。我而今,就像是你易容端木渡陪伴慕老先生一样,能陪多久,便算多久。” 薛晗的灵体不能离开肉体太远,此刻,就坐在华遥身边,单手支着下巴看他。 殊不知,这一守便是一夜。 待到薛晗睁开眼,只觉得眼前黑暗一片,有些光感,伸手在眼前晃了晃,也只能察觉到有微微的光影变化。若不是她有把握治好自己,此刻一定会崩溃的。看不见也好,正方便躲懒,什么都不做。 在薛晗床边守了一夜的华遥察觉到动静,瞬间惊醒后,下意识问道。 “晗儿,哪里难受?” 既然要坑华励一把,就得装的像一些,到时候才好在华明盛跟前为所欲为。薛晗伸手胡乱摸索着,声音带了哭腔。 “华遥,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头很疼,腿也疼。” 第128章 就讲,风神的故事 最担心的情况果然还是出现了么?华遥心中一紧,握紧薛晗的手轻声宽慰着。 “别怕,御医说只是暂时的,好好喝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父皇也会狠狠教训华励为你出气的,你这一身伤,怎会不疼呢?先躺好,我讲故事给你听。就讲,风神的故事……” 年幼时,薛晗每晚睡觉都要听故事的,那时华遥也还是个孩子,经常捧着书本犯迷糊,把故事讲错,薛晗早已熟悉故事走向,有时还会纠正他的错误。即便如此,也还是要拉着他讲故事。 毕竟,重要的不是故事,而是讲故事的人。 华遥的声音温柔宠溺,一如年少时。 站在门外的裴钧将两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将备好的早餐托福给陆唯,当即便去面见华鸣盛。 “陛下,晗儿已然失明,在房间内哭的不成样子,臣虽不是晗儿亲兄,却也心痛不已。若不是二殿下酒后失态,晗儿她本可以在今日跟着一众皇子狩猎玩乐的,而今却只能躺在床塌上,而二殿下却只是禁足在房中……臣不服!” 裴钧此刻情绪虽说是激动,但却是情有可原,就连一向在华鸣盛身边极为谨慎的凌修也随之附和。 “陛下,裴公子所言有理,此事毕竟是二殿下有错在先,大家有目共睹,您不处罚,难以服众。” 在华鸣盛心中,薛晗虽说重要,却也是重不过自己亲生儿子的,加之此次秋猎本就是让一众皇子大展身手的时候,秋猎还没开始便因此事动刑,实在是不大好。毕竟还有宁妃那边要交代,一不留神,便是更大的乱子。 此刻,华鸣盛也只好选了个折中法子。 “你们说的有理,只是秋猎本就是先祖定下的规矩,一众皇子打回的猎物更是国家兴盛的象征。往年,都是励儿打回第一只猎物供大家品尝的,今年也该如此,惩罚一事,不如就等到回宫之后再做定夺?裴钧,摄政王此刻应该也快到了,你且到围场外迎接。” 如此生硬的转移话题,裴钧自是知道自己的话惹得华鸣盛不高兴了,但即便如此,有的话,他也必须要说。 围场外围,摄政王吩咐着身边的近侍。 “陛下对我颇为戒备,你也需得谨言慎行,切不可被人抓住把柄。” 跟随摄政王十余年的近侍西岭此刻也是忍不住抱怨起来。 “王爷,此次您连佩剑都没带来,也不让我带,这还不够谨慎吗?您是陛下的弟弟啊,分明是一母所生,怎的他高高在上,您却要落得如此境地?” 因为他的异瞳,亦或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毕竟在乾渊这个国度之中,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他们不愿接受与自身差距太大的物种。华鸣廷只是笑着拍了他的肩。 “在其位谋其政,你若是喜欢皇位,大可自己去抢,我此生,只想做个富贵闲人。我们本就是最后到的,抬脚走路,莫要耽误时辰。” 华鸣廷抬手擦了额角细汗,继续向前走着,西岭则是一脸不情不愿的跟在他身后。 不多时,华鸣廷在凌修和裴钧的带领下走进行宫,向华鸣盛行礼问安。 “皇兄安好,臣弟昨日因为些私事耽误了时辰,未能和皇兄与几位侄儿一同出发,实在惭愧。” 耽误时辰的私事,便是华鸣盛故意为之,本想着索性让他多耽误几日,误了秋猎,谁知他竟如此快就解决掉,赶在此时参加秋猎。本就对这位弟弟心有不满,华鸣盛眼皮也不抬,当即便道。 “自知惭愧便在今日好好表现,时隔多年,朕倒是也想念和你一同骑射的日子了。” 华鸣盛似乎并不愿与华鸣廷多待,说完话便走,董福林则是从善如流的上前找补。 “王爷莫怪,昨晚出了些事,玉平公主之女受了伤,昏迷一夜,今日醒来却什么都瞧不见了。玉平公主身份特殊,为人又极好,陛下也是最疼爱这位义妹的,薛大小姐也是端方有礼,颇有当年玉平公主的意思,而今受了伤,几位皇子也都惦记着,您可要先去看看薛大小姐?” 或许是为了给华鸣廷找个台阶下,董福林主动说起这件本不该提起的事,好在说的含糊,没有点明,华鸣廷则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即婉言拒绝。 “有劳公公告知,本王还是不去了,姑娘家受了伤最是不愿见人,且让她好好歇着。” 华鸣廷转身离开,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前往自己的住处更衣,预备着稍后的骑射。另一边,华遥哄睡了薛晗,则是赶去华鸣盛所在的偏殿,开口禀报。 “父皇,晗儿目不能视,作画一事,依儿臣看可交给凌修。另……儿臣有些不适,此次秋猎,便不参加了。” “胡闹!朕怎么没看出你有什么不适?秋猎是考验你们骑射功夫的方式,周围的守卫都是京中各处集结而来的,为的就是能让他们看见,我乾渊的皇子们各个骁勇,你身为太子,偏在今日耍什么小性子?不适也给我忍着,你必须给朕去参加秋猎!” “是,父皇。” 强硬的言语不容反驳,华遥轻轻垂眸,遮掩住自己眼中的失落,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行礼后转身离开。 华鸣盛明明知道华遥每隔不久便会发作一次的旧疾,只是因为华遥一向在那几日避着人,谁都不知道那几日里,华遥到底是如何煎熬罢了。本想借着这个理由留下来陪着薛晗的,谁知,却遭到此般拒绝。 他的父亲,向来是这样的,他又在奢求什么…… 华遥冷笑一声,回到住处吩咐了于彻易容后代自己去参加秋猎,而他则是回到薛晗的房间内继续安静的陪伴着她。 “晗儿,你的父亲也会这样么?专断独行,从不听你的话……不会的,你父亲待你很好,至少,在我见到时候,算是。” “权利可真是个好东西,能让一个人完全变了个模样,真是让我越来越好奇了。” 哪怕她睡着,什么都无法回答,仅仅只是这样安静的相处,也让他觉得心安。 第129章 芝麻馅汤圆——白切黑 而这一切,她都听到了,她昏迷时睡了一夜,倒是踏实的很,没再做梦,此刻只能算是闭目养神。 薛晗心道,这小家伙还是个芝麻馅的汤圆——白切黑呀。 关于华遥让于彻代自己去秋猎的事,陆唯也已经传音告诉过薛晗,华鸣盛的态度,薛晗也是心知肚明。 能放弃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选择陪伴自己,华遥,当真是喜欢薛大小姐。 但真正的薛大小姐已经死了,她这个替死……替生者,又该如何回应这份感情? 最终,薛晗决定继续装睡,华遥一直没离开,薛晗便一直不睁眼。 围场内,秋猎已经开始,众人不再像平日里一般唇枪舌剑,而是骑上马背拉开弓箭,以真正的本事说话。 华遥为了免去不少祸患,一向隐藏自己的真实实力,此刻易容成华遥模样的于彻也并未尽力,时不时射出几个空箭,打下几只年老的鹿便罢。惹得身后一直跟随的华池都忍不住开口为他加油鼓劲儿。 “大哥加油,父皇今晚可是要吃你的猎物呢,方才那只鹿……可能不太行。” “阿池,这骑射功夫重在练习,大哥平日里都被关在东宫读书,哪里有时间练习骑射。倒是你,整日在府里闲着,也没好好学?” 华池不过十四岁,先前又一直被囚禁着,单看身形不过是十一二岁的模样,怕是连弓都拉不开。 此刻于彻不过是开个玩笑,华池却是当真了,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特制的小号弓箭,不知从哪里燃起一股斗志。 “大哥等着瞧,我一定能凭借自己打到猎物。” 话音未落,华池便直接勒马跑到另一边的岔道去了。于彻只是摇头轻叹,留意四周发觉没人在附近,松了缰绳让马儿自己溜达。 与此同时,带着董福林在围猎补给木屋休息的华鸣盛低声问道。 “交代你办的事,如何了?” “已办妥,委托了江湖组织玄舍,就定在秋猎这几日。” 坐在木凳上的华鸣盛看向天空,神色晦暗难明。 “阿延从前和朕要好,朕也信他,御驾亲征那大半年都是让他监国。要怪,就怪他越来越放肆,不把朕放在眼里。不过就是比朕年轻了几岁,待到朕寻到真正的长生之法,定要看看他是如何老死的。” “陛下万岁,又是天命所选的乾渊之主,定能夙愿得偿。” 天命所选,那么天命又是什么呢?华鸣廷想了十余年,依旧没有明白。十余年前,华鸣盛对他还是信任的,器重的,可不知为什么,华鸣盛忽然便赏了封地,将自己远远发配,而今又忽然将自己召回。 清闲许久,他已经懒得再猜。即便是骑湛,也只是随便打了几只野鸡,兔子,稍微大些的猎物,他就直接出声赶走。 相较于旁人,最为专注的便是华励。难得有如此展现自己的机会,他又怎会放过,箭匣内的箭支没过多久便用完了,虽说没有打到几只猎物,却还是理直气壮的吩咐苏徵烈。 “回去取,越多越好,本王今日要一雪前耻!今日表现好些,父皇便不会记挂着薛晗那件事了。” “明白,属下这就回去取!顺便给殿下带些吃的来,今日晌午都是要在林子里随便垫补几口,要等今晚的宴会呢。” 苏徵烈憨笑两声快步离开,华励则是一路前行一边沿途留下标记,方便苏徵烈寻找。 静坐高台之上的凌修看不见深林中的景象,只是记下众人出发前的情景,低头勾勒出大体位置,动笔描绘着。 站在凌修身旁的裴钧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问道。 “凌公子,听闻,圣上重启了无相阁。这地方是为了驱除鬼怪邪祟设立,您和闻人公子加入实属正常,不过晗儿一个姑娘家,为何也加入其中?这种差事,会不会很危险?” 凌修听薛晗提起过这位表哥,此刻虽说在作画,却还是开口回答道。 “晗儿能瞧见灵体,鬼魂,这样的本事可不常见,就算是我,想要看到鬼魂也得先动用法力。但对于薛姑娘而言,只要她睁着眼,便能看见这世间魑魅魍魉,她加入无相阁,能用这份能力造福百姓,是天大的好事。危险自然是难以避免的,但我们一定会护住她的。玉平公主为国捐躯,她的女儿,不能再如此。” 听到这一番话后,裴钧一脸欣慰的朝着凌修跪拜叩首,沉声说道。 “凌公子,下官自幼丧母,玉平公主如同我母亲,晗儿年幼时和常和我一起玩耍,如同我亲妹,她不善言辞,有些事只会憋在心里,时常受人欺负,也没什么朋友。而今她能和凌公子结交,是件好事,她为人处世,若是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还请凌公子包涵。” 这番话听起来,倒像是薛晗的父亲一般,凌修险些以为自己记错了裴钧的身份,急急站起身将他扶起。 “裴兄这是哪里话,晗儿待人真诚,我与闻人公子都把她当做朋友。至于如何为人处世,是薛姑娘的自由,我们相处一向轻松,实在是谈不上包涵。裴兄若是实在担心,有空时可到无相阁坐一坐。” 虽说大多数时候,都是只有他在。 劝回裴钧去值守,凌修便加快速度画完了手下的画,打算晚些时候再补充细节,收了笔墨,前往薛晗的房间。 “薛姑娘,在下可以进来吗?” “薛大小姐正在用膳,凌公子请进。” 易容成于彻的华遥正和陆唯一起陪着薛晗用膳,凌修走进房间内,便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 “薛姑娘,在下虽说算不上道法高深,却也懂得些治病的门道,不知薛姑娘可否愿意让在下以发力探知你体内的情况,判断一番是否可以用法力治好你的眼睛?” 薛晗闻言一阵欢喜,要是他能做到,倒是省的陆唯耗力费神,当即便答应下来。 “自是愿意的,凌公子且说,我该如何做?” “盘腿而坐便好,劳烦陆兄给薛姑娘帮个忙,就在窗边软榻上。” 第130章 留些面子,折寿三十年 软榻之上,薛晗坐好,凌修静坐在薛晗身后,双手抵在背上,闭目凝神以发力探知她体内脏腑的状况,这一探,的确是把凌修吓得不轻。 尤其是她额头的伤势,撞上处处棱角的仙鹤烛台,不仅是皮肉伤,撞击之下更是伤及经脉才会导致失明。法术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即便是治愈也要看伤势如何,这额间的伤势,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片刻之后,凌修一脸凝重的站起身来,抬手虚拢上额间的伤痕,荧光流转间,伤痕已经消失不见,完全看不出痕迹。 转头间对上于彻与陆唯探究的目光,凌修如实说道。 “额头上的伤,我只是治愈了一部分,能不能恢复视觉还要看薛姑娘自己的造化。至于身子……手臂,腹间,腰侧,腿,多处旧伤内伤,脾胃虚弱,肾气不足,若不是心肺无恙,简直和将死之人没什么区别。薛姑娘,此前,到底是谁一直在伤害你?” 这下算是被揭了老底,薛大小姐这一身的伤算是彻底藏不住了,不过也好,今日索性就说个痛快,替薛大小姐伸冤。 为了让自己说的话听起来更加可信,薛晗故意装出一副悲伤模样,伸手捂了脸颊,颤声回答着。 “还能有谁,薛府之中,自从娘亲死后,谁都可以踩在我头上,我那小娘,妹妹,还有繁家亲戚,从不肯放过我……我爹时常不在家中,就算在家,也总是听信小娘和下人们的说辞,不知说了多少次要打断我的腿。要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二殿下,又联合众人毁我名声。” 或许是说道伤心处,薛大小姐的肉身下意识做出反应,浑身颤抖着,哭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华遥虽说心疼,却顾及现在是于彻的身子,不能上前抱她,握紧拳头去了门外守着。陆唯却是满脸心疼的拿了手帕,半跪在床边为她擦去眼泪,轻声宽慰着。 “小姐别难过,都过去了,现下我们有自己的住处,不会再有人欺负您。” 薛晗实在是哭的狠了,有些脱力,陆唯将她抱在怀中,轻轻顺着背,恨不能这肉身可以再强壮些。 明明是薛大小姐的苦痛,而不是自家主上的,为何自己听着,还是心中愤愤呢? 或许是不知从何时起,他也已经把自家主上完全当作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阴司之中,无所不能的阎王。 站在一旁的凌修不怎么会安慰人,尤其是哭泣的姑娘家,几度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能说出口,只得自顾自的离开。 听到房间内没有旁人,薛晗将怀里的陆唯抱紧了些,一边抽噎一边低声解释。 “我没事……她实在太能哭了,我没控制住。” “主上您如何狼狈的模样属下都见过,不差这一回。” 从前在阴司,向来只有薛晗把其他鬼魂欺负到嗷嗷哭的份,哪有她自己哭起来的时候,此刻见薛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陆唯心里也跟着难过,暗自在心里酝酿着报仇的法子。 时至傍晚,众人巡猎归来,华遥与于彻换回身份,夜宴之上,华鸣盛看着“华遥”打回的猎物,实在是笑不出来。毕竟,唯一像样些的就只有一头年老的雄鹿,伤不得台面,反倒是华励,和苏徵烈打了个配合,两人的猎物,自然是比一人的要多。 此刻见华鸣盛神色淡淡,则是主动开口说起。 “父皇,今日儿臣打了几头小鹿,这肉一定是鲜嫩得很,今日夜宴,便选儿臣的猎物。至于大哥那边……把那两只鸡烤了便可。还有那几只狐狸,通体白色没有杂毛,将皮毛剥下做个毛领,一定华贵异常。” 毕竟还有华鸣廷在场,华鸣盛即便是不满意也只能强颜欢笑,开口向华鸣廷解释着。 “真是让摄政王见笑了,遥儿他一向心善,舍不得猎杀那些生灵,倒是励儿更争气些。打回来的都是些幼崽,今日晚宴,大家都有口福了。烤肉还需要些许时辰,先上其他酒菜和歌舞。” 外围的守卫们无一不是夸赞康王华励的,而坐在角落中的薛晗则是轻声叹息。 “专挑幼崽下手,食肉寝皮,这个华励,当真不怕报应啊。” 坐在薛晗身边的陆唯翻转手掌,一本厚厚的簿册出现在眼前,陆唯手指动作间,簿册也随之翻页,很快,陆唯停下动作,意念传音给薛晗。 “华励,六十八岁,恶疾命终。” “太长了,看在他前世也曾做过好事的份上,我给他留些面子,折寿三十年。” 陆唯收到命令,当即用判官笔修改命数,下一瞬,簿册消失无踪,华遥的声音却响在耳边。 “晗儿,你身上有伤,今日可不能喝酒,我给你带了些牛乳,煮过之后香的很,你小时候最喜欢喝,只是这东西不易保存,宫中也不常见,有一次还偷偷去厨房里找,结果牛乳没找到,反倒把自己摔伤了。” 牛乳的醇香气息让薛晗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正打算伸手去拿才想起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就在准备收回手时,华遥轻轻握住她的手,将瓷杯放在她手中。 “慢些喝,有点烫。” 薛晗根本看不见,自是无法欣赏舞蹈,而华遥则是怕她无聊,故意将一个小玉雕塞进她手里。 “你摸摸这是什么,若是猜对了就送你,若是猜不对,就得送我一件你的东西。” “华遥……我此次上山就没带什么小物件,你这分明是故意找茬!” 站在一边的凌修很少与同龄人相处,难得见到这般有趣的场景,将自己随身的一串白晶手链压在桌上。 “薛姑娘没有,不如就用在下的,这白晶链子封印着咒术,可以防身。” “凌修!华遥他是故意的,你怎么还上赶着给他东西?这么小一个东西,我怎么摸得出来?” 凌修抬眼看向陆唯,似是有所授意,陆唯在桌下握住薛晗的手暗中借助法力让薛晗得以暂见光明。借此,薛晗勾唇一笑,假装细细摩挲一通后心有成竹的开口回答。 “是小老虎。” 第131章 他半点不无辜 华遥本想着借此名正言顺的要来一件薛晗的东西,谁知半路杀出一个凌修,非得跟着凑热闹。 眼看着薛晗将自己的玉老虎揣进怀中,华遥寻思着其他的小游戏,而薛晗则是伸手摸索到凌修所在的位置,轻轻开口。 “赶紧把你的白晶链子收好,你的随身物件,对于旁人而言可都是法宝,不能随便送的。” “这般小物件,我本就不甚在意,能帮上忙,也算是功德一件,这链子戴在薛姑娘手上,想来也会好看。” 凌修手指微抬,那白晶链子便直接绕上薛晗手腕,绕了两圈。 若不是知道凌修跟随凌紫月修习道术早早断了情根,他几乎要怀疑这凌修是喜欢上薛晗。 “凌公子果然大气,不愧是国师首徒。我倒是又想到一个好玩的,我们都蒙上眼睛,由我开始在下一个人手心画画,以此传递,看看最后一个人是否能才对,陆唯,你也一起来玩。” 陆唯本不打算参与的,谁知薛晗却第一个拉过他的手开始为陆唯争取有利条件。 “咱们四个人里只有陆唯的手最小,一会儿在他手上画画的时候要速度慢一点,免得传递不准确。” 随后,四人紧挨着坐好,华遥开始,薛晗其次,凌修第三,陆唯最后,谁也没想到第一个传递的画作就让人匪夷所思,四人之间也是笑声不断。 “薛姑娘,你这画的究竟是何物……” “咳,本姑娘的画可是京中一绝,你猜不出,一定是你的问题。” 凌修一脸窘迫的在自己手上尝试着画了画,随后才在陆唯手上还原的一遍,陆唯沉默许久,开口回答。 “是一只蜗牛?” “哈哈哈……陆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想一想。” 陆唯半晌无语,华遥则是强忍着笑意以酒水在桌上图案重新画了一遍。 “是小兔子,长耳朵,圆尾巴,画的还不明显吗?晗儿,是不是你这出了问题?” “绝不可能,我画的可好了!” 难得薛晗笑的如此开心,陆唯也并未打扰,直到夜深人静时,陆唯暂时丢下暗卫的肉身,以灵体之身直接到华励房中复仇。 双手在胸前结印的速度飞快,手掌之间的光华化作无形利刃,朝着华励飞去。本以为是毫无悬念的将华励杀死,谁知光刃却是被华励胸前的一道保护屏障挡回。陆唯闪身避开光刃的反击,眨眼间却已身在阴司审判所。 一个低沉无情的声音响起。 “陆唯,你身为阎魔使,却对无辜凡人动了杀心,理应受罚。” 光线昏暗的密闭暗室内,无数细细光柱瞬间贯穿陆唯的身子,下一刻,陆唯身上满是伤口,每一道光柱,都在他身上捅了个对穿。 陆唯狼狈倒地,蜷缩着身子,却依旧朗声反驳着。 “他半点也不无辜!是阴司审判官大人您判断偏颇!” “哼,拒不认错,再受一次刑罚也不亏。” 即便陆唯蜷缩在地,那些细微光柱却也并未放过他,再一次刑罚后,陆唯身上已然是千疮百孔。他始终没有认错,直到最后,也是昏迷着被传送到他在阴司的住处。素月见状,急急进入薛晗梦境,将陆唯处境告知。 “主上,阎魔使是个倔强性子,受了刑也不服软,此刻昏迷不醒,在棺材里修养着,阴司的刑罚,用法术无法治愈,陆唯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凡间了,要不,让锦祥去顶几天班?” 薛晗无法离开肉身,是回不去阴司的,只能在梦中看看阴司景象,此刻见到陆唯伤重,实在是心疼的紧。 “谁顶班都行,你这几日好好照顾他,我殿中有先前炼制的丹药,找右侧抽屉最里边的一个瓷瓶。” “主上,那可是您用自己的血……” “什么时候还管是谁的血!我只要陆唯快点醒来!” 素月按照薛晗的指示为陆唯服下丹药,看着陆唯的脸色好转,呼吸渐渐均匀,薛晗才总算是放下心。 次日一早,锦祥附身于暗卫体内,敲响了薛晗的房门。 “小姐,该起身了,属下可以进来么?” “进来。” 毕竟不是长期伺候薛晗的,锦祥将毛巾浸了热水,上前为薛晗擦脸,薛晗坐在床边一时失神,想到他不是陆唯而今锦祥,忽然觉得有些失落,低声开口知会。 “陆唯在的时候,都是先帮我穿好衣物再洗脸。” “好的,属下记住了,不过……得先找找这衣裙放在何处。” 锦祥把毛巾留在薛晗手里自顾去找衣裙,薛晗打算起身将毛巾扔回铜盆,谁知站起身才迈出几步,抬腿便撞上了桌角。虽说不疼,但那种无助感和挫败感还是让人心烦。 “找到衣服没有?我记得陆唯之前是放在衣架上。” 单手扶着墙壁摸索前行,本打算自己去找,谁知再伸手时,却是被另一只大手紧紧握住,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 “这一大早的怎么自己下床来了?陆唯没在?” 华遥正打算扶着薛晗坐下,就看见一旁对着一排衣裙手足无措的“陆唯”。锦祥平时不在薛晗身边,哪里知道陆唯平日如何与华遥相处,想着他是太子,故而上前恭敬一礼。 “太子殿下安好,您请这边坐,小姐这边稍后就好。” 这一开口,便知不是陆唯,华遥挑眉一笑,开口问道。 “阁下也是晗儿身边,常人看不见的朋友?看起来,阁下并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晗儿交给我,你去外面守着就是。” “咳……不愧是被小姐夸过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好,我去门外守着。” 锦祥走出门外,顺手带了门,华遥则是找到薛晗昨日穿的衣裙,动手帮她穿衣。动作轻柔小心,像是在照顾孩子一般。 “太子殿下,也帮其他姑娘穿过衣服?” “你忘记了?你六岁那年入宫给父皇庆贺生辰,一不小心把衣服弄湿,还是我从东宫找来你的衣物帮你换上呢。不过那时候的你,个头不高,胖乎乎的,可爱极了。那时候你的衣服也小,想不到现在也是大姑娘了。” 第132章 抱紧我,别松手 片刻之后,衣裙整理妥当,薛晗完全凭借感觉挽起长发,华遥则是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肩头。 “走到哪都和你牵着手,影响还是不大好,你扶着我的肩膀,这样方便一些。陆唯不在,你一个人也无聊,不如今日和我一起去打猎?我们同乘一骑,很安全。” “好啊,正愁没地方去玩,有你在,今日便不会无聊了。” 薛大小姐的肉身对华遥很熟悉,牵手都不会觉得难堪,此刻伸出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动作更是自然得很。华遥对此似乎极为满意,放缓了步子往前走着,时不时提醒薛晗注意台阶和转弯。 今日正是秋猎第二日,华鸣盛大概是没了兴致,没再参与,华池因为年纪小,昨日为了一只猎物险些受伤,也被华鸣盛留在身边说话。故此今日只有华励,华遥,还有华鸣廷。 华励依旧是一马当先的冲进树林,华遥和华鸣廷则是故意放慢动作,晃悠晃悠的往前走着。 骑射时一般不会两人同乘,此刻华鸣廷也是有些诧异的看向华遥身后的薛晗,随即笑着调侃道。 “阿遥,身后,是你的太子妃?” “七皇叔的确是目光如炬,这太子妃的位置还是得父皇来定,不过若是说起来,她一定是我的第一人选。便是父皇不愿,我也会死缠烂打让他同意。” 华鸣廷闻言笑出声来,点头回应道。 “的确是你小子能干出来的事,不说这个,先找猎物,昨日让了一天,今日再谦让,可就要让人瞧不起了。分开走,和你的太子妃好好玩。” 太子妃这称呼实在是来得突然,薛晗听着另一个马蹄声远去,在华遥腰侧捏了一把。 “你都没问过我的意见,就太子妃?你就不怕你父皇态度坚定,不同意我们的婚事?” “不怕,他和我母后就我一个儿子,多少要尊重我的意见,若是我用尽法子他还不准,我便带你逃走,改名换姓到别处生活。我知道你是愿意的,所以,也就无需反复确认了。” 华遥话语坚定,一点也不像是在说着玩,薛晗却有些慌乱起来。 她可是来凡间找锁魂钟的,来的时候也没人跟她说,还得跟凡人成婚哪……成婚不可怕,还能借住华遥的势力,可怕的是,凡间的规矩是,婚后就得怀孕生子。 薛晗的身子而今全靠自己的魂灵支撑存活,若是自己找到锁魂钟离开,这肉身也就死了,到时候华遥和孩子该怎么办? 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薛大小姐的身子,真的能生孩子?万一生不出来,华遥就得另娶侧妃,说不定等他当了皇上还有更多。这么多人类聚在一起嚼舌根,会把她烦死? 关键时刻,还是得想办法。薛晗抱紧了华遥的腰身,低声说道。 “我……我不想生孩子。先前文贵妃流产的时候,看起来就很疼。” “原来晗儿比我想的更长远,这样我就放心了。说句大不敬的话,我父皇身子还硬朗,十几年内还轮不到我继位,你也不必害怕,这种事,向来都是水到渠成。抱紧了,咱们到林子深处去走走。” 得到了薛晗的答案,华遥心情大好,一路策马前往树林深处,面对鹿群时,几乎是箭无虚发。 就在华遥准备换个方向继续的时候,薛晗却忽然开口。 “情况不太对,我听到不远处有打斗声,应该是……东边!” “我们去看看情况,抱紧我,别松手。” 华遥的马脚程极快,不出半刻便找到了打斗声的源头。华遥定睛一看,一群黑衣人围攻的竟然是华鸣廷! 皇家围猎的山中,刺客刺杀摄政王,这件事,可实在是不小。华遥担心薛晗失明无法自保,将她放在马背上,直接吹了口哨让马往回跑。自己则是投身乱战之中,将自己的长剑抛给华鸣廷。 “七皇叔!接剑!” 华鸣廷有了长剑在手,便是如虎添翼,二十几个黑衣人原本已倒地半数,谁知却是不知疲倦一般在一起站起身来,再一次发起攻击。 “娘的,这些人像是怪物一般,根本不会停下来,阿遥,你说我若是今日大开杀戒,你爹会不会给我安插个谋反的罪名?” “皇叔,我父皇他一定是受人蛊惑,你们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不该反目成仇的。这些人双目无神,伸手敏捷,倒像是我曾见过的受控药人!” 华鸣廷与华遥彼此交付后背,动作利落的击退药人们一次又一次进攻,就在华遥思索着先前薛晗曾经应对他们的法子时,薛晗却飞身而至,一根银针撂倒一个药人。 “他们的弱点在颈侧!要留活口就直接砍掉双臂!” 药人们的攻击目标似乎是华鸣廷,华遥也是因为身处包围圈才受到攻击。他的长剑让给华鸣盛,他从药人手中夺来的弯刀实在不顺手,废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药人全部处理掉。 为了不让华鸣盛怀疑自己,华鸣廷直接将几个药人绑成一串带走,而华遥则是重新回到薛晗身边,拉过她的手。 “这次多亏你了,真是帮了个大忙。” 正说着,华遥只觉得浑身一阵燥热,单手扯了衣领和薛晗继续前行。谁知走出不久,华遥便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儿,心跳声几乎近在耳边,脑中突突作痛,薛晗手臂上不小心被树枝划伤的位置,零星血液让他极为兴奋。 他想要品尝,想要撕咬,想要将薛晗整个拆吃入腹。 “晗儿你快走……离我远点!” 薛晗感觉到华遥的不对劲儿,召唤了素秋为自己引路逃跑,谁知华遥身手实在太好,追上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他将薛晗紧紧抱住,低头啃咬着她手臂上的小伤口。 华遥身上带着玉扳指,素秋的攻击根本没有丝毫效果,薛晗却一脸淡然的吩咐素秋离开。想着或许是他体内残留药物的作用,这样能缓解的话,也没关系。 本以为很快就好,谁知华遥竟然变本加厉起来,将薛晗扑倒在草丛中。 第133章 在那还没摸够吗 草叶被压倒一片,其余尚且立着的正好遮掩住华遥和薛晗的身形。薛晗见华遥开始撕扯自己的衣物,当即挣扎还手,谁知华遥单手便能直接将自己两只手一把抓住,完全是实力压制。 越挣扎抓的越紧,薛晗若是此刻有刀,怕是直接将他了结掉。 薛晗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这肉身会沉溺于这等污秽之事。 或许,她该试着改变自己的看法……与其用污秽来形容,那些话本子里所写的,似乎才更加贴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华遥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只看见身边躺着昏睡中的薛晗。衣衫尽褪,身有伤痕,就像是……自己在青楼遇见她的那次一般。 本打算脱下自己的衣物为她遮挡,谁知低头时才发觉,自己身上也不剩什么。 看来这一次,是真的要好好对她负责了。 华遥低头吻了薛晗额头,从马鞍袋里摸出一只响箭放出。不久后,于彻抱着一堆物件赶到,华遥却及时叫住他。 “停,站在那别动,我过来拿。” 好在于彻一向周全,这一趟带了不少东西,华遥勉强给薛晗穿上自己的衣物,抱了她从草丛后走出。 于彻一眼看去便知是怎么回事,当即坏笑着低声问起。 “已经是太子妃了?打算什么时候求赐婚?” “我与她的婚事,怎能是求来的?我有的是时间和父皇周旋,让他主动将晗儿许给我。此事暂且不要告知旁人,你先回去准备热水,她需要沐浴。” 一大早出发狩猎,午后各自折返,华遥安顿好薛晗后,便到偏殿问了董福林。 “董公公,七皇叔可回来了?” “摄政王尚未归来,许是追猎物跑远了,太子殿下不必担心。厨房正有些吃食,老奴让人送些到太子殿下房中。” 董福林正打算离开,华遥便直接开口说道。 “于彻随后就到,公公将吃食交给他就是。” 一刻钟后,薛晗房中,华遥将手中的瓷杯递给薛晗,轻声问道。 “可还有什么不适?” “没,没有。” 比起先前薛晗面对自己时明目张胆的模样,此刻的她似乎乖巧了不少,还害羞的别过头,不敢面对自己。 这大概就是姑娘家的可爱之处。华遥心里这样想着,更是起了逗弄的心思,伸手摸上她脸颊低声问道。 “嗯?怎么说话还结巴上了?让我检查一下,是不是在草丛里的时候,磕到哪里了?” 提到草丛里,薛晗的脸顿时涨红,拍开他的手开口回答。 “不是,在那还没摸够吗?回来还……” 不在乎归不在乎,她还是说不出口。反倒是华遥,仗着薛晗看不见他,故意问出口。 “看晗儿的模样,也不像是不愿,怎么还要打我?” “只许你咬人,不许我打人?” 回想他之前吸吮自己伤口的贪婪模样,都快赶上那些鬼修了。自己拥有了百年前名医的记忆,医术也算是厉害,但这百年之内,医术总是在进步的,也难保有她不知道的病症。这次华遥的反应,她一时间就不知是何缘由。 见薛晗发呆,华遥当即双手捧起她手臂,在伤口上轻轻吹着气,声音温柔。 “晗儿饶我这一次,下次,我一定不咬了,好不好?颈间的红痕有些明显,我帮你用妆粉遮一下。今晚还有夜宴,我们还得过去,免得父皇生气。” 昨日华鸣盛就已经气的不轻,今日若是再不好好顺毛捋,怕是要出问题。 门外,于彻和陆唯听到两人对话,低声议论着。 “小兄弟,你家小姐可不像是传言中那般安静内向啊,依我看,还是能拿住太子殿下的。” “你还说……要不是你家殿下在山中树林子里欺负我家小姐,至于这么狼狈的回来?我家小姐是个姑娘,出了这等事还不是她吃亏?再好的姑娘也得说道几句。” 锦祥虽说不是陆唯,却也是为自家主上担心的,好好的一个阎王,在一个人类身体里出不来,还被人给……换作是他,他也不乐意。 于彻见陆唯神色复杂,抬了手肘撞他后背,开口笑道。 “你就放心好了,太子殿下是真心喜欢薛大小姐,俩人青梅竹马,感情好得很,早晚得到这一步,再下一步,就是成婚了!” 一想到阴司的阎王大人要和太子成亲,锦祥就开始担心审判官会如何惩罚薛晗,日后薛晗还能不能回到阴司…… 陆唯闷声不再说话,一个软枕却直接砸到门上,哐当一声响,随之而来的是华遥的声音。 “臭鱼,私下议论主子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选悬崖还是瀑布?” 于彻身子一僵,当即开口回答。 “殿下,属下知错了,能不能不选?属下这就去筹备晚宴上的事,不回来了!您和薛小姐记得赶紧过来!” 房间门口很快安静下来,薛晗则是一脸笑意的看向华遥。 “悬崖和瀑布是什么意思?于彻那么害怕?” “为他选择的训练计划,在悬崖边练剑,因为担心会掉下去,精神就会十分集中,瀑布下面的声音很大,最适合静心。我修习心法遭遇瓶颈的时候,也会到瀑布底下坐一会儿。我先扶你下床,遮盖好吻痕,方便见人。” 不愧是太子殿下,果然高明。薛晗深感敬佩的点点头,盘算着回到阴司之后也搞一个训练计划什么的。 华遥拉住薛晗的手扶她下床,薛晗则是忽然脚下一软,整个人歪进华遥怀里。 该死……两条腿直发软,腰也酸的厉害。薛晗正打算伸手按一按,谁知却正撞上华遥的手。华遥嗤笑出声,故意凑到她耳边开口回应。 “我看到了,腿和腰不舒服,对吗?可以走慢一点,我扶着你,至于腰,我帮你揉一揉。” 华遥抬手抚上薛晗后腰,运起内力帮她消除痛苦。薛晗只觉得腰间一片温热,倒是舒服得紧,故而学着华遥的模样凑到他耳边,轻声回答。 “多谢殿下,多谢您御敌之外还有如此闲情,带我领略一番这人间极乐。不过我还是希望,下一次可以在家,而不是在草地上。” 第134章 不用活人 晚宴之上,华鸣盛看着被架在火上烤的猎物,也是难得笑出声来,颇有底气的开口说道。 “看来,今日只有遥儿收获颇丰,这只鹿看上去个头不小,健壮得很,遥儿,你是如何猎到的?” “父皇谬赞,不过是今日运气好些,东边林子正有鹿群栖息,儿臣弃马暗中靠近,这才一箭射中。年幼时,父皇也曾教过我,出色的猎手,就要让猎物在临死前毫无察觉。” 这样的对话无异于是自家父皇在显摆自己,华遥早已习惯,选择了华鸣盛最喜欢的说话,却有意无意的看向坐在自己一侧的华励。 华励今日倒霉,打到的猎物不多,此刻正低头喝闷酒,见华遥似乎话里有话,当即阴阳怪气起来。 “这风水啊,总是轮流转的,昨日是我,今日是大哥,明日还不知是谁呢。狩猎可以靠运气,固江山,可不行。” 这太子的位置,华励自然是惦记的,华遥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他敢如此明目张胆,不也正说明自己的伪装很成功吗?此刻,华遥端起酒杯敬了他一杯,语气淡淡。 “你我是兄弟,哥哥自是要爱护弟弟的,有些东西不好拱手相让,不过若是弟弟有本事,自己夺去了,为兄绝无怨言。” 有了这句话,华励也是回以一笑,自以为是华遥无心太子之位。只要他不挡路,自己也懒得演什么兄弟相残的戏码,大家相安无事,也没什么不好。 依旧坐在角落的薛晗,身边多了一个裴钧,今日华鸣盛心情大好,特许他也可以入席,裴钧放着紧邻皇子的位置不坐,而是选择了薛晗的身边,早早将烫手的盘子挪远些,把一盘晶莹剔透的水晶糕放到她面前。从中选了个最好看的放进薛晗手中。 “尝尝,看看这个水晶糕是不是小时候你惦记的味道。” 手中微微发凉的小圆饼似乎还在颤动,薛晗将它送到嘴边咬下一口,只觉清甜爽口,还有甜甜的桂花香气。 几百年未曾品尝过什么酸甜苦辣的滋味,而今有了机会,薛晗倒是很喜欢尝试,这一次的水晶糕,算是点心里最和她心意的,不会像那些酥皮糕点一样掉渣甜腻。 “就是那个味道……表哥有心了,一直都记得。” “小时候就只认识你们几个,当时那些事自然记得。晗儿你啊,是几个小姑娘里都懂事的,人缘也最好。这一长大,心思复杂,身边的朋友反倒是一个一个都不见了。晗儿,你自幼在家中长大,没接触过什么人,日后在无相阁和旁人共事,要和大家好好相处。” 这话,倒像是从淮陵王嘴里说出来的。裴钧明明年纪不大,怎么就开始唠叨起来了?不过,她听得出来,裴钧是真的在意她。 就在薛晗准备回话时,裴钧却又有些担心的开口说道。 “无相阁只有你一个姑娘,平日里和他们相处也要小心些,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 “好,表兄稍后留个地址给我,日后闲来无事,便去找你和嫣儿玩。” 本是一派和谐的晚宴之中,华遥却忽然发觉一个问题。 华鸣廷还没回来。 按理说,他实在自己和薛晗之前出发的,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怎的到了这会儿还不见人? 片刻后,于彻回到华遥身边,开口回答。 “殿下,行宫周围的守卫都说没见摄政王回来过,近侍西岭今日没跟着摄政王一起去,这会儿已经独自进山寻人了。” “独自进山寻人?今日山中有药人现身,我与皇叔合力才勉强应付,这会儿他独自进山岂不是送死?我去找凌修问问,看看可有法子寻人。” 喝酒吃肉这等事,凌修是不参与的,即便是坐在席间也不会动筷,今日他根本没到场,只是在自己房间里打坐,直到华遥赶到后说明一切,两人才打算一起进山寻人,本打算瞒着薛晗的,谁知道薛晗则是在“陆唯”带领下及时赶到。 “无相阁一起出任务,怎么能少了我?看不见还可以听,不会拖后腿的。而且,陆唯也是帮手。” 看着大家站在一起时,华遥只觉得踏实,仅仅是站在一起,就和独自做事时的感觉不同,他们都是可以彼此交付后背的人。 “你说得对,多个人多份力,陆唯,跟好你家小姐,我们这就出发。” 入夜后的树林更显寂静,连鸟兽的动静都极少,华遥带着众人来到药人出没的位置,凌修当即有所察觉。 “往北的方向,有法力波动痕迹,摄政王遭遇了难缠的鬼怪?” 应该只是遇到药人而已,哪里来的鬼怪?摄政王上山时,薛晗的眼睛已经失明,此刻连摄政王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了解他的,应该是华遥。本是扶着华遥肩膀的手轻轻拍了拍,低声问道。 “你皇叔,应该不会法术?” “他……算是会的。我父皇之所以对他有很大意见,便是因为他体内有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不知何时便会爆发。他的眼睛生来便是异瞳,据他说,他能看得出人头顶的光华,从而推断那人最近有灾祸还是有桃花。但这种能力,父皇病不喜欢,甚至十分厌恶。” 这样说来,华鸣盛将华鸣廷赶出煜京,还有几分忌惮和嫉妒的意思。同是一母所生,他华鸣盛就是个普通人,而弟弟却身怀秘密,有着特殊能力。 不过这样的话,可就麻烦了,身有法力却不受控制,很容易出问题的。 “只靠我们几个不行,一定得快些找到摄政王和西岭,我回去找表哥求援。” 薛晗转身之间,直接被华遥伸手拦下,他苦笑着回答。 “父皇巴不得皇叔死,不会同意支援的。” “不用活人,可以用符纸代替。” 只见凌修取出一沓黄色符纸,划破指尖在上面画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符咒,随后用火燎去纸张边沿。原本的长方符纸便成了一个有头有身子有手脚的纸人,小小的符纸人只有掌心大小,此刻却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拧动着身子。 第135章 该怎么办,自己掂量 随着符纸人的小动作,发出类似晃动纸张的声响,薛晗什么都看不见,疑惑的伸出手摸索着,凑到华遥耳边低声询问。 “这是在做什么?我听到纸张的声音了。” “嗯……我也是第一次见,不大了解,晚些时候,让他给你解释。” 凌修的符纸人四散开来,到树林各处寻找,而凌修则是双手保持着结印的姿势,闭目感受着什么。片刻后,凌修猛然睁眼,急急开口。 “找到了,跟我来!” 凌修法力高深,腾空飞起更是不在话下,华遥则是直接抱了薛晗紧随其后,被剩下的“陆唯”只得运起轻功追上前去。 不多时,众人站定,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陆唯”护在薛晗跟前,华遥和凌修则是上前检查尸体,华遥才蹲下身,便见不远处飘来一个灵体。 上半截看上去和常人无异,而衣摆之下却没有脚,面貌和身上的伤痕看起来和尸体一般无二,此刻正一脸气愤的盯着华遥。 “离远些,别动我的身子!” 真的是灵体?华遥抬手揉了眼睛,再次睁眼,那灵体果然还在,华遥下意识伸手去试探,华遥的手掌穿过灵体,灵体却直接出手还击。谁知他也是打不到华遥的,只得愤愤回了一句。 “你这厮……当真是无礼。” 比起惊讶,更多的是欣喜。这回,终于可以看见和薛晗一样的世间了。华遥转身拉过薛晗,将她转向灵体所在的位置。 “晗儿,这位灵体兄弟看起来怨气大的很,他,断了双臂,似乎是之前袭击皇叔的药人之一,可能需要你和他沟通。” 有“陆唯”在身旁,自是轮不到薛晗亲自动手的,只见“陆唯”上前朝着那灵体使了个小法术,灵体便直接乖乖跪倒在地。“陆唯”顺手召集了附近所有尸体的灵体,让他们规规矩矩跪了一地。 “小姐,灵体到齐,可以问话了。” 薛晗点头回应,随即拿出端起自己的气势,开口问道。 “你们的主子是谁,是谁杀了你们?我知道你们是死士,不过不说实话,旁边那位银发公子随时让你们魂飞魄散,或是成为鬼奴,该怎么办,你们自己掂量。” 正蹲身检查尸体的凌修闻言无奈一笑,十分配合的祭出法器。 灵体们被这样一吓唬,顿时浑身发颤,先前和华遥对话的那个无臂灵体果然乖乖回答。 “我们其实是被皇家舍弃的暗卫,被安排到各个地方做侍卫,我们本在随州当差,被刺史大人推荐给滕先生看家护院,滕先生说,他有法子让我们内力大涨,身手绝世,这样不劳而获的好事谁愿意错过,我们兄弟几个就开始喝药,后来才发觉,自己成了他的奴隶,受他控制,只要一闻见那香味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随州,滕先生……又是这个家伙。先前早就调查过乾渊并无滕姓,薛晗所掌管的生死簿上也并没有滕姓之人,此人一定是用的假身份。 只是,这该如何查起呢。 薛晗思索间,那灵体再次开口。 “杀我们的更厉害,眼珠子不一样色,一只眼瞳色黑,另一只是苍蓝色!还以为他瞎了一只眼,我们本打算趁机偷袭直接跑掉,谁知他竟然比滕先生还厉害!也是个会法术的,俩手比划了一会儿,大喊一声,我们几个就全完蛋了。” 描述的倒是朴实,想来不会有假,摄政王想必就在附近。薛晗摸索着抚上华遥肩膀,正打算去找华鸣廷,谁知凌修却忽然走上前,低声告知两人。 “尸体一共十三具,灵体却有九个,剩下的四个哪去了?” “陆唯,再试一次聚灵。” “陆唯”依言行动,却是一无所获。薛晗并未察觉到周围有其他鬼的气息,故而开口解释道。 “或许是剩下那几个怨气比较大,有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跑到别处去。” “找摄政王要紧,找不到人,父皇更要疑心他有所行动,朝堂又是免不了一番浩劫。” 寻人可比寻鬼简单多了,四人在符纸人的带领下找到华鸣廷的时候,他已然浑身是伤的昏迷着,华遥与凌修轮流将他背回行宫,却不想华鸣盛还是满心的不悦。 连华鸣廷的伤势也不看一眼,只顾着发火。 “以他的身手,狩猎能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依我看就是故意以这种方式收买你们这些晚辈,苦肉计他从前用的还少了?之前是骗别人,现在是骗朕,也就只有你们才如此信任他!他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迟早是个祸患。朕已经在他身上吃过一次亏,绝不会再有第二次。裴钧,守卫死伤几人?” 裴钧并不知道薛晗等人要说什么要做什么,侧过头看向他们,无奈当着皇上又不好说话,迟疑片刻后,还是开口如实禀报。 “回陛下,共死亡十七人。” 华鸣盛回过神看向凌修众人,厉声开口。 “听到了吗?十七人,这十七人究竟是死于谁手还尚未可知,你们几个小辈根本不了解当年发生过何事!依我看,应该直接杀了他!” 凌修并不了解皇族事务,不敢妄言,而华遥和华鸣廷的关系一向不错,此刻自是不会坐视不理。借着凌修身形遮掩,他拉住薛晗的袖子轻轻晃了晃,在她掌心写下一字,薛晗会意,上前一步开口回答。 “陛下,事发时晗儿也在,摄政王的确是在狩猎过程中忽然遇袭,若是按着您的说法,整个人完全失控,毫无理智,那他为何不伤臣女和太子殿下呢?” 华遥见华鸣盛真的动气,也跟着开口附和。 “父皇,儿臣的确不知道这十七人是如何死的,但伤口可以检验,今日皇叔用的是我的剑,只要伤口不是剑伤,便可证明不是皇叔所为。您信任裴统领,此事便让裴统领查验。” 摄政王的生死落在裴钧身上,裴钧为人一向正直,但他更是知道摄政王的为人。当年宁愿用自己的身子换一城百姓性命的人,绝不会胡乱杀人。 第136章 向这位姑娘道歉 裴钧前去查验尸体,在衣袖的遮掩下,在尸体颈间的剑伤上,已随身匕首再添新伤,以作掩盖。 片刻后,裴钧与手下兵士将所有尸体抬到华鸣盛面前。 “回陛下,这十七人的伤口皆是出自于弯刀和匕首,并没有剑伤。” 华鸣盛似乎并不相信,走上前亲自检查过后才安心。 看来,玄舍这个杀手组织也靠不住啊,华鸣廷只是受伤并没有死,他本想借着这十七人找个理由杀掉华鸣廷也没成功,眼皮底下这些小辈偏又不顺着他的意思,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放手。 “今日时间晚了,你们都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启程回京。” 本该是热闹畅快的秋猎就在此般境况下提前结束了,回到京中,华鸣廷被西岭带回王府,谁知一连请了几个大夫治疗都不见好转,西岭无奈之下只得到东宫求助华遥。 “太子殿下,王爷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那些大夫都说这不是普通的伤,寻常药材也是无法治疗的,属下顾及皇上和王爷之间的关系,也不敢进宫请御医,只能来寻您!当初和您一起帮着王爷应付药人的那位姑娘还有国师首徒凌修公子都很厉害,现如今只能求他们帮忙。” 听闻此事,华遥哪里还坐得住,当即便和于彻一起易容,互换了身份,直接到无相阁寻人。 待到凌修和华遥赶到王府时,便已见到薛晗正叮嘱着身边的小厮。 “这几味药材一定要煎够一个时辰才能发挥药效,要注意投放药材的顺序。” 小厮看着薛晗递药的位置不大对,抬手在薛晗眼前晃了晃,出声问道。 “是,小的记住了,咳……小的在您面前偏右的位置,姑娘您也是,瞎了眼就别出来乱跑了,看您模样……是天生瞧不见东西?” 此刻“陆唯”不在,薛晗完全是靠着听声音来判断对方的位置,听他这样问话,实在是不想回答,偏偏她又对这王府里的环境不大了解,一会儿走丢可就更丢人了。 正在薛晗思索解决办法时,华遥当即上前转交的药包,开口代为回答。 “下人便该有下人的自觉,这样开口询问,实在是失礼,向这位姑娘道歉。” 此刻的华遥顶着于彻的脸,王府内的下人是认识的,自然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向薛晗道了歉。 “姑娘恕罪,小的平日里说话糙,实在无意冒犯。您若是生气,尽管骂我几句。” 薛晗可懒得和一个下人费口舌,转过身抚上华遥的肩膀,低声开口。 “带我去看王爷。” “这里台阶有些多,小心脚下。” 因为没有视力的误导,薛晗凭借他的气息自然是认得出来,他是华遥。一行三人来到华鸣廷房间内,倒是华遥最先注意到异常。 房间内似乎有些雾气一样的东西来回飘飘悠悠,还有些老鼠啃噬时的细微声响。 “这个,也是灵体么?” “是,我能感受到她的怨气,凌修,这次聚灵要靠你了。” “小事一桩。” 凌修指拈符咒默念着什么咒语,只见原本飘散的怨气渐渐汇聚成人形,开口质问薛晗等人。 “驱鬼道士?你们休想让我离开!即便是我杀不了他,我也能继续纠缠他那王妃,这样慢慢折磨,岂不是比直接杀了他还要好玩?” 凌修二话不说便直接抛出符咒攻击,谁知毁掉的只是那女灵分身,她放肆的笑声依旧在王府徘徊,片刻之后,却又消失无踪。薛晗碍于凌修在场不能明说,只是开口规劝。 “凌修,上来就打可不是好法子,一打架又要拆房子,摄政王可就没地方养伤了。不如晚些时候让我试试看和她沟通?眼下,还是先治疗要紧。” 薛晗直接传音“陆唯”让他帮忙收拾女灵,华遥则是十分贴心的扶着薛晗坐下,将她的手搭在华鸣廷腕间。 这脉象,像是法力消耗过度,还有严重的内伤。先前到余之堂抓药的人,递的方子只是普通治疗内伤的药剂,难怪醒不过来。还好今日自己登门拜访,否则还真是要耽误了病情。 确定因由,薛晗低声开口解释。 “是之前的法力暴走让他的身体消耗过度,只靠汤药是不够的,还得有专门的丹药或是法力高深之人传功才行。” 凌修二话不说便直接手起剑指,传输法力。不过片刻,华鸣廷的情况果然有所好转,而凌修也是出了一头的细汗。薛晗听到凌修的呼吸不大对劲儿,当即伸手打断了他。 “这法子就是取水救火,多少都不够,你省省力气,回去找你师尊。” 这一次,凌修犹豫了,他低头看着华鸣廷,开口回答。 “师尊一心辅佐陛下,陛下不喜欢摄政王,师尊一定不肯施救的。” 看来还是不傻的,只是有点……薛晗一时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只是轻叹口气,笑着问道。 “那你呢?傻不傻,明知你师父不高兴,还要救?” “薛姑娘,太子殿下,还有裴统领都觉得应该救,你们这样想,一定有道理。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凌修看向一脸担忧的华遥,露出一个笑意,像是无声的宽慰。半晌,华鸣廷终于醒转,见自己周围是这三个小辈,还以为自己已经被治了罪,开口便问。 “阿遥,我还有几日可活?” 最不爱听这等话的,就是华遥。华鸣廷比起华鸣盛,更像他的父亲。两人之间只差了十几岁,大多数时候,都是华鸣廷带着华遥一起玩耍,传授剑术和骑射。而华鸣盛只是个摆设,负责每隔几日见他一次,询问近况了事。 听华鸣廷语气落寞,华遥当即上前朗声开口。 “皇叔身子康健,定能长命百岁。此次只是法力爆发时消耗过大,休养几日便好。” 他就知道,一定是这样的结果。若不是华鸣盛让他回京,他一定不会回来的。毕竟,他也心中有愧。 “阿遥……你少说好听的,如实交代,我杀了多少人。” 第137章 冤枉啊,皇叔 原来,他自己心里有数,也大概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即便如此,华遥也还是一脸轻松的开口回答。 “十几个,不过这次皇叔杀的都是坏人,尸体都是父皇亲自验看过的,没问题。您仔细看看,这里是王府,若是真的有事,就回不来了。” 华鸣廷坐起身来打量四周,似乎轻松不少,随即伸手摸向华遥的脖颈,随即开口笑道。 “易容技术比小时候长进多了,要不是你那一声皇叔,我都认不出来。别站着,随便坐。” 唯一坐着的薛晗闻言难免有些拘谨,正打算站起身来,却被华遥按住肩膀,似乎是让她安心。华鸣廷也是注意到了薛晗,打量许久后,会心一笑。 “真像……这张脸简直就是玉平年轻的时候,晗儿,你娘不在这些年,你受苦了。听闻你现下是自己住着?一个姑娘家,自己单独住着多不安全,阿遥,你这个做哥哥的也不知道管管?” 到底是亲疏有别,此刻华鸣廷当着华遥,明显放松不少。华遥闻言,也是一脸委屈的回应道。 “冤枉啊皇叔,她的住处是我帮忙找的,有人照顾有人保护,安全得很。皇叔,不知皇嫂近况如何?” 提起皇嫂二字,华鸣廷当即神色一黯。 “还是那样,你这孩子,总问这个做什么?自己去和西岭打招呼,今晚都别走了,留在王府吃顿饭。” 此刻华鸣廷还病着,华遥自是不愿打扰的,从一旁的矮桌上提壶倒水,直接双手递过去。挤眉弄眼的瞥向薛晗。 要知道这可是华鸣盛都没有的待遇,华鸣廷知道华遥的心思,当即笑着回答。 “我今日也没法陪你们几个,还是你们一群小家伙自己聚。” 华遥一行人离开王府便直接前往余庆坊十九号,街上人多,华遥和凌修都怕薛晗一不小心摔着,一左一右的护着。 直到走进院子,微云才径直跑向薛晗将她一把抱住。 “晗姐姐!今晚要吃什么?我和章渠哥哥去准备。” “我爱吃的你都记得,做一个松鼠桂鱼,再多准备几个素菜,今天那位银发哥哥也要在咱们家吃饭,他是不吃肉的。” 微云扶着薛晗手臂悄悄看向那个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银发哥哥”,一溜烟跑进后厨去了。薛晗身边又没了人,华遥发现得及时,上前握住她的手,低声问道。 “要去哪,我带你去。” “回房间,给你准备了惊喜。” 薛晗回握住那只手,那一瞬间甚至觉得,看不见也挺好的。华遥的手掌宽厚温暖,比她的手大了不少,交握在一起的时候有种让人心安的魔力。 华遥很是期待薛晗准备的惊喜,谁知走进房间后,却是看见一个小婴儿正趴在地上,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小婴儿见到华遥,当即断断续续的开口说道。 “大哥哥……救我,妈妈不要我了,我想回家!” 薛晗这里怎么会有这样小的婴儿,他所指的妈妈又是谁呢?华遥也是一时看愣了,下意识上前想要抱起那婴儿,谁知才碰触到他,那婴儿便随着嘭的一声响变成了一只满身是刺的怪物,张开满是尖牙的小嘴就要咬。 华遥本就是蹲着的,此刻毫无准备的被吓了一大跳,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坐到地上。 小家伙并不甘心,追上华遥便咬了一口,华遥眼看着自己的手指没了一半,却感觉不到疼痛,更是慌乱不已,站起身将薛晗护在怀中,一个闪身到了门口,却发觉根本推不开门。 “晗儿,有怪物,你的房门怎么……” 身经百战的薛晗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抬手捂住华遥双眼,回过神厉声训斥着。 “冰糖葫芦!再吓唬人,你就给我回到阴司去!” 华遥听的一头雾水,拉下薛晗的手后才发觉——小怪物不见了,自己断掉的手指毫发无损,低落在衣袖的血迹也已经消失。 婴灵乖乖飘到一边不在搞怪,素月则是从里间走出,笑着解释道。 “太子殿下莫怕,我是素月,您可能听主上提起过我,冰糖葫芦总是喜欢恶作剧戏弄人类,主上太久没管教,老毛病又犯了。这几日多谢您照顾主上,快请坐。” 看着眼前摇曳生姿的大美人儿,身段容貌都是极好的,只是唇色青紫,眼角还有随着血脉扩散的暗红色纹路。华遥心有余悸的坐下来,眼看素月转身离开,再回来时却是冷着一张脸。 “胆小的人类,吓成这个样子,真是不知道主上为何看中了你。” “素秋,你做人的时候若是见到那样的场景也得被吓着。对人类要求不能太苛刻嘛。” 薛晗坐在华遥身边,柔声解释着。 “他们都是我和陆唯的朋友,你不用怕。吓唬你那个婴灵,被我起名教冰糖葫芦,不管你看到什么,都是他的幻术,都是假的。素秋和素月是一对儿孪生姐妹,是细作,也是刺客,不过算起来,她们已经死了近百年。我房里有结界,所以不用担心凌修会把她们收走,你和凌修相处时,可千万别提起他们。现在,你怕我吗?” 凌修潜心修道,在凌紫月的教育下一心驱鬼,要是被他发现自己的秘密就麻烦了。华遥握紧薛晗的手,低声回答。 “不怕,反倒对你更感兴趣。我知道你的特别之处,也会替你保守所有秘密的。朋友也见过了,我们还是先出去,凌修一个人在外面等着呢。” 对于这班诡异的场面,华遥实在是不想再见,找了个由头打算出去,薛晗则是淡然回答。 “我有事要叮嘱他们,你先出去,一会儿陆唯带我出去。” 华遥离开房间关好房门,这才松了一口气,到前厅和凌修汇合后,便看到一个面生的小姑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是从边境归义城带回来的小棠。 小棠见了华遥,也不见外,坐到他身边就直接问道。 “那么久不来看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欢我……那礼物呢,可带来了?” 第138章 把它开膛破肚炖了吃 小棠的五官较为深邃,一眼看上去便是异族少女的模样,这还是华遥第一次近距离细细打量她,满脸稚嫩,年纪尚小,银质额饰随着她的动作轻巧作响,像是在提醒华遥赶紧回答。 此刻华遥才意识到,于彻冒充自己时,在刺史府不知和她都是如何相处的,还答应给人家小姑娘礼物?他可是半点不知当初于彻是如何承诺的,此刻也只好试探性的回答道。 “没来看你是因为有正事,至于礼物……今日我没带着。” 小棠似乎有些生气,当即抢了他的茶杯坐到一旁,拉远了与华遥之间的距离,拍着桌子抗议。 “哪有你这样的!说好带我回来之后要把玉雕海棠送给我,说话不算话,在我们那可是要吊起来打的!” 玉雕海棠!那可是先帝送给先贵妃的定情信物,因为这极为贵重的礼物,先帝和先皇后之间还闹过好一阵,华鸣盛嫌弃这东西意头不好,本打算砸掉,还是华遥以玉料难得的名义将其留在东宫,找了工匠加以修改,一直摆在书房赏玩。 这于彻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要把这雕件送人?偏赶上这时候和自己算账,真是丢人丢大了。还好她没见过玉雕海棠是什么样子,改日让人再做个小的送他就是。 “小棠,今日我和这位哥哥是一起办正事的,先前不知道要来这里,这可不算是说话不算话。” “那你可以现在带我回去取,正事办完了,该办私事了。” 大晚上的带个小姑娘回东宫,还不知会被皇宫里的下人们传成什么模样,这可比玉雕海棠更要命。 就在华遥有些无措时,薛晗扶着陆唯的肩膀走上前,单手拎起小棠养的貂,声音冷冷。 “你再闹,我就把它开膛破肚炖了吃。”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陆唯,拿刀。” “你这个坏瞎子,把小果子还给我!” 陆唯站在一边不知该去不该去,眼见小棠就要往薛晗身上扑,凌修当即伸手在小棠额头上贴了一道符,小棠维持着张牙舞爪的模样站在原地,凌修则是半蹲下身一脸认真的和她讲道理。 “小棠姑娘,他是我们乾渊的太子,身份尊贵,今日虽说是他未守承诺,却也不该打的。而你是个姑娘家,应该端庄大方,不该如此肆意……” 就在凌修身后,华遥接过那只貂随手放掉,将薛晗整个人抱在怀里,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开口说道。 “多谢太子妃出手相救,不过这貂的肉并不好吃,还是算了。微云那边正在做饭,稍后便能吃,我带你去桌边坐下。” 难得的众人相聚,却多了这样一个小插曲,好在大家都并未在意,而小棠则是一直被符咒定身在一旁,薛晗还坏心眼的在她手臂上搭了一块抹布。 当日夜晚,凌修回了凌月阁,而薛晗则是直接让素秋素月等人去处理摄政王府的鬼,谁知两人却是白跑了一趟,回来后才开口禀报。 “主上,摄政王府内已经没有灵体了,干净得很,我看着几个房间的墙壁上还贴了几张符咒,没敢进去。不过这样一来,其他的鬼更不敢进去了。” “符咒,那一定是凌修,给咱们省了不少事,也不错,你们都回去歇着,我也睡了。” 次日清晨,凌月阁内,凌修跪在凌紫月的静室之中,汇报着近日的情况。 “薛姑娘似乎精通医术,秋猎回来后,摄政王因伤势病倒,是薛姑娘前去送药的。随后弟子发觉,王府出现恶鬼,昨夜已经处理掉,并在王府内留了符咒。” 凌紫月闭目聆听着凌修的回答,越来越觉得薛晗此人极为可疑,闺房中活了十七年的姑娘,在薛阳的教导下会个一招半式还说得通,究竟是何时学的医术? 她身上的谜底,定要一层一层揭开才能安心。凌紫月睁开双眼对上凌修的目光,淡淡开口说明道。 “若是细说起来,薛晗也算是你师妹了。她五年前曾经病过一场,薛将军遍寻名医依旧没有起色,后来,还是陛下让为师前去治疗,当时为了不让大臣们觉得陛下偏心,为师便想了个说辞,说她是为师命定的徒弟。或许当真是如此,现如今她和你在无相阁共事。” “原来,薛姑娘竟是师妹?难怪师尊似乎对她格外关注,师尊放心,弟子也会代师尊传授些术法给她。” 与此同时,余之堂内院一片沉寂。慕老先生的女弟子白萱坐在方桌一侧,满脸泪痕的看着放桌上慕老先生仅剩的遗物,低声质问道。 “所以,当初是你们找人易容成师父,在余之堂忙前忙后,故意骗我们,谎称他还在世?” 华遥此刻已经易容成端木渡的模样,见薛晗的手一直在桌下紧握着,担心她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开口解释道。 “被人欺骗的滋味是不好受,但这是慕老先生临终前的嘱托,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和初六,你们是他收留的孤儿,他把你们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照顾,你今年十七,初六刚刚满了十岁,他也是担心你们受不住。至于我们,只是想完成慕老先生的遗愿罢了。” 白萱到底还是明事理的,起身向华遥与薛晗行礼算作道歉,擦去眼泪后低声回答。 “方才是我唐突,此事本就不该怪你们的,辛苦二位处理师父的后事。眼下我唯一担忧的便是这余之堂。师父曾说,这是他为了自己病逝的儿子,也就是余之兄创立,我担心以我之能,守不住余之堂的招牌,师父在天有灵,会失望的。” “你一个人不行,还有我呢,只要你答应,从今日起我便留在余之堂继续研习医术,和你一块坐诊。” 薛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脑袋一热,这话就直接说出口来。要知道她在旁人眼中,不过是学习医术短短数月的学徒,扬言坐诊,实在是有些过头了。 意识到错误的薛晗当即讪笑几声,开口解释。 “当然,主要还是靠萱儿你。” 第139章 不是死别,是团圆 白萱是个害羞的女孩子,听薛晗这样说,当即低头一笑。 “我学医也不过五年,很多时候还得一边看书一边看病,那以后,我们一起学。” 生怕薛晗看不见,感受不到自己的欣喜,白萱起身绕到薛晗身边,将她抱在怀里。闻着白萱身上的淡淡药草香气,薛晗也是笑着回以拥抱。 在余之堂的这段时间,白萱的话并不多,几乎是很少和薛晗说话,大多数时间都是上山采药,或是在后院配药看书。即便如此,她和薛晗的交流却不少,比如雨天会帮她准备伞,晌午会帮她准备午饭。 简单直接的关心,反倒让薛晗觉得舒服,这大概也是,她愿意留在余之堂的原因。 看着两个姑娘如此,华遥也是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以端木渡独有的慵懒声线开口笑道。 “看到你们如此和谐,我就放心了,今日还有事,先走一步。” 华遥长呼一口气从余之堂内走出,回头看向那牌匾。 “慕余之,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即便是死了,还有父亲和义妹惦记着。而今你和父亲团聚,应该很开心?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像个孤儿。” 嗤笑一声后,华遥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在见不得光的玄舍中,大多数人也都是孤儿,只不过他们自幼学的是取人性命。 此刻,玄舍正堂高位之上,带着金色暗纹面具的玄舍之主将手中折扇抛出,折扇旋转间掠过众人脸颊和脖颈,顷刻间便倒了两个杀手。 其他人都被吓得不敢说话,只有那面具公子将扇子收回手中,甩了甩上面的血渍,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是谁接了暗杀摄政王的这一单?我不在也敢乱接生意,看来是平日里我对你们太好,有人打算越俎代庖了。没人回答,罪罚连坐。” 面具公子的语气分明是极为淡漠的,但在场众人却都是忍不住后怕。连坐,便是一个人犯错,所有人受罚。总会有人不愿背黑锅,从而说出实话。 “主上,是……是辛戊带的头!他和方才您杀死的两人,看到赏金眼红,自己擅作主张接了单子,刺杀并未成功,他回来之后,已经去领罚了。” “领罚有何用,将他带回来。我早就告诫过你们,乾渊国师不是好对付的,就连人死后魂灵都可以被她奴役,你们是打算以身试法?日后谁若是再敢接皇家的单子,便是和辛戊一样的死法。” 说完,两个人将满身伤痕的辛戊带出来,面具公子则是不怕脏了手一般来到辛戊身前,用手中短匕在他背上的皮肉间游走。 每一次动作,血液就溅出一分,辛戊就哀嚎一声,面具公子似是专注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未曾在意,直到最后一刀完成,才一脚将人踢出老远。 “这一副血色海棠,送给你们。” 说完,他便缓步离开了。 堂内,一个才正式成为杀手的男子低声了身边的前辈。 “主上为什么如此生气?摄政王,本就是皇帝不待见的人,杀了他应该是帮助皇帝除了一大祸患?” “做我们这一行的,不需要想太多,只需要按照命令行事就好。” 男子似懂非懂的点了头,和其他人一起抬走尸体,清理着地面。 晌午时分,微云和章渠一起到余之堂送饭,见薛晗和陆唯正在忙碌,微云当即出声叫住两人。 “晗姐姐,陆哥哥,等一会儿在忙活,先过来吃饭。今天是章渠哥哥炖的鱼,我偷偷尝了汤汁,鲜的不得了!” 薛晗为了在余之堂做事方便些,便让陆唯以法力暂时帮她恢复光明。此刻闻言也是惊讶的不得了,放下手里的笸箩走上前嗅了嗅餐盒里的味道,抬眼看向章渠。 “手艺不错嘛,以前是做厨子的?” “小姐过奖,是陆唯兄弟说,小姐的饭菜要绝对安全,不能从外面请厨子来做,因此这段时间都是小的和微云自己动手,限时便装作跑腿的,去馆子后厨偷师。” “还是你们俩聪明,这段时间辛苦了。” 薛晗劝了微云他们回去吃饭,这才坐下身来餐盒里的饭菜端出来。 陆唯,也不知伤势如何了……而今他在阴司,自己无法和他联系,只能从素月她们口中得知陆唯的情况。 原来,他私底下不知为自己打点了多少事。薛晗看向身边的“陆唯”,苦笑着把鱼肉朝他推进了些。 “替陆唯多吃一点,等他回来也能呆的舒服些。” 餐桌另一边,白萱不声不响的坐下来,给桌上添了一道汤。 “入秋干燥,多喝些汤对身子有好处。里面加了百合,可能会有些苦,我把糖罐也拿来了。” 三人吃饭,却安静的很,薛晗担忧着陆唯近况,锦祥许久没有吃过如此可口的饭菜,低头大快朵颐,而白萱性子安静,也不出声。 就在此刻,一个面色憔悴的姑娘捂着腰间走进余之堂,进门便开口说起自己的病情。 “请问慕老先生可在?我这腰疼的毛病又犯了,别说是跳舞,就连走路都吃力,贴上之前的药膏也不见好,只能自己赶来。” 薛晗抬头一看,便见一个身形纤细的姑娘,这才想起自己先前也曾见过她。她是涟波浅的舞姬,名叫徐柔,先前因为腰疼来过一次,慕老先生给她开了汤药,又调制了药膏,按理说应该已经痊愈了才是。 身边的白萱已经快一步扶着徐柔趴在软榻上,薛晗放下碗筷也随之走进屏风之后,撩起徐柔的上衣后,一眼便看到了后腰的几处淤青,随即开口问道。 “徐姑娘近日可是摔着了?” “正是……几日后有贵客光临,想必赏钱也不会少,大家都想着能领舞,我忍着腰疼偷偷练习,摔了一跤。我也想在这几日尽快好起来,想找慕老先生治疗。” 薛晗轻叹,开口回答道。 “慕老已经在几日前去世,眼下只有我和白萱,余之堂内有你的病案,我们两个会为你施针治疗。这几日切不可再练舞,能在几日内恢复,还要看姑娘听不听话。” 第140章 让我死在这 徐柔是个舞姬,全靠着在涟波浅卖艺挣钱,一日不跳舞便是一日没有进账,此刻听薛晗如此说也是有些着急。 “我倒是想休息……老板可不让啊,先前我就一连休息过好几日,再和她开口,她怕是要直接将我赶出去了。我是涟波浅最出色的舞姬,我不能这个最后关头放弃,两位姑娘,你们一定要帮我想想法子,哪怕先坚持这几日,之后在休息也好。” 普通人的日子,的确是不大好过啊。薛晗不禁感叹着,伸手摸上徐柔的后腰检查情况,随后挽起袖口为其施针止痛。 “我尽力而为,或许尝试一下熏蒸之法。但我必须告诉你,此次就算治好,你日后也不能在跳舞了。继续跳舞就会继续损伤你的腰椎,再耽误下去,你的下半身就会瘫痪。萱儿,你和陆唯到后院准备一下。就按着先前的药方。” “嗯,这就去。” 白萱注意得到薛晗的手法专业而又熟练,比起她是有过之无不及,根本不是学医不久的样子,不过她一时间也没有察觉薛晗有什么坏心思,有个人和她一起经营余之堂,也不错。 这一次,徐柔对治疗十分配合,几日后,她的情况也已经好转不少,涟波浅的重要演出随之而至,一日傍晚,难得华遥并未易容就出现在涟波浅中,此刻他正摇着折扇和身边的施向宏周旋。 “侍郎客气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怎能劳动您邀我至此品酒赏美人。” 站在华遥身边的施向宏则是一脸谄媚的开口回答。 “这段时日我做点生意,结果血本无归,惹姨母生气了,她一连几日都不肯见我。二殿下一向不待见我,我这不是打算请殿下帮我说几句好话,也好让姨母原谅我么。” 施向宏所指的生意本就不是正当生意,搞得血本无归,也难怪宁妃会生气。华励怎么说也是宁妃的亲儿子,看见自家母亲对施向宏上心,自是不乐意的。施向宏自己没什么本事,也就只能到处求人。 见他态度如此真诚,华遥也忍不住打算坑他一把。 “嘶……不巧的是,我和宁妃娘娘关系也不大好,毕竟我可是要和她儿子抢皇位的。不过侍郎你一向出手大方,先前也帮过我,这次我定然会帮你的,正好有件小事须得你帮忙。前段时日宁妃宫里殁了个丫鬟,听说最近身边身边没什么贴心的人,你不妨趁机选个人,我帮你送进去。” 施向宏闻言当即拍了一把大腿,抬手竖起大拇指。 “到底是太子殿下读书多心思细,送个我的人到姨母身边,下次有什么事都能及时得知,果然是个好法子!走走走,咱们去二楼看舞,演出一会儿就开始了。” 华遥与施向宏上楼的功夫,倒是被薛晗看个正着。看着两人勾肩搭背的模样,薛晗不禁感叹一句华遥当真是人有千面,让人分不出真假。 锦祥生前也是不少参与这种活动的,此刻整个人瘫在椅子上,一边嗑瓜子一边欣赏着正在准备舞台机关的姑娘们。薛晗实在是看不下去,伸手抢过他的瓜子低声提醒。 “你现在是我的暗卫,不会用剑也就算了,你在这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就过分了啊,陆唯可不会这样的。” 闻言,锦祥当即坐直了身子不再乱动,低声解释着。 “咳,以前都是这样,习惯了。不过,小姐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这里,大多都是男客。” “我这不是穿了男装吗?为了让徐柔能认出我才没用法力易容,还不是因为徐柔的邀请,今日是她最后一场演出,又有不少朝廷官员会来,我来认人。” 毕竟华遥登基之后,她这个太子妃也是要出一份力的。 这个肉体里呆久了,薛晗都有些恍惚,有时,她觉得自己不是薛大小姐,这肉身如何与她无关,有时却又觉得,这肉身是自己留在人间的最好方式,得好好爱护。先成为太子妃,再成为皇后,到时候想要找什么都不难。 薛晗舒舒服服的靠在椅背上等待着舞蹈演出。 涟波浅为了今日的演出,连这一楼的舞台都是改造过的,整个舞台之下装了机关掣,外力作用下可以自由旋转升降,能让舞蹈演出更加精彩绝伦。 若是把整个场地视为一个口字,那么中间便是舞台,上面的一横是二层看台,而左右两侧是一层看台。 身处二楼的华遥自是注意到了薛晗,而薛晗却并未注意到华遥,津津有味吃着从锦祥手里抢来的瓜子。 片刻后,表演开始,有各种乐器演奏,也有歌舞剧,而压轴的节目,才是徐柔领舞的暮吻。 所谓暮吻,便是傍晚时分的晚霞对于大地的亲吻。 周围其它舞女皆是一身月白,唯独徐柔身穿水红舞衣站在中间,随着其它舞女的位置变化,徐柔显然是最吸引目光的所在。 腰肢款摆,水袖起伏,一举一动皆是风情,难怪男人们都挪不开目光,一个个看得入神。 不知道,华遥那家伙是不是也看的入神了。 正在此刻,一股火苗猛然从舞台上窜起,一众舞女吓得从正在升高的舞台上摔下,徐柔原本就在舞台中间,此刻已经完全被火势包围,这便是薛晗再次陷入黑暗前看到的景象。 事出蹊跷,救人要紧,薛晗当即撒下异香让众人陷入昏睡,锦祥动用法力灭火。 而待到薛晗在陆唯的帮助下来到徐柔身边时,徐柔已经是浑身上下被烧伤,进气多出气少。看到薛晗,她的第一句话便是。 “不要救我……让我死在这……多谢。” 二楼,一位画师手中的笔不慎滑落,在画纸上留下长长一道红色痕迹,正如徐柔舞蹈时,火焰在她身边升起。 薛晗没能摸到徐柔的手,双手胡乱摸索着,眼看就要从边缘摔下。 华遥看到了,他看到安静离世的徐柔,看到从她的身体中飘然而出的灵体。他第一次看到灵体从肉体脱离而出的过程,让人战栗又心惊,他站在薛晗身边,第一动作便是拉住薛晗的手,随即看向徐柔朗声问道。 “为什么会起火?是有人要害你吗?” 第141章 厉鬼可不负责索命 “我不知道,但我喜欢这样解脱的感觉。与其庸庸碌碌的活着,不如死了。” 徐柔的灵体飘在半空,转过身去不看自己的尸体,但即便是此刻她的灵体,也依旧是带着被烧伤的疤痕,像是农家晾晒的杂豆皮一样,颜色深浅不一,还有褶皱,从脚踝,蔓延到脸颊,就连身上她最爱的舞裙也被烧的焦黑残破。 薛晗看不到徐柔的状态,只是履行职责一般淡淡开口问道。 “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你的心里当真没有怨恨吗?” “自然是没有的,我反而还要感谢害我的人。” 面对这样的质问,徐柔的灵体明显的一颤,强作镇定的回答着。而薛晗只是轻轻摇头,一语点破。 “告诉你一件事,倘若真的没有怨气,你便不会在此停留了。你只是不愿意面对被大火烧伤之后不堪入目的自己,不愿去想从今往后不能再跳舞的日子,你只是在逃避而已。” 她被戳中了痛处,蹲下身掩面痛哭着。 薛晗见惯了常人的悲欢,并未宽慰,只想着等徐柔发泄情绪后自己冷静下来。 她对待生死的淡然,处理突发事件的冷静,都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姑娘该有的模样。 让人想要靠近,想要探究。 被火灼烧过的皮肉和布料味道太过难闻,薛晗转身打算离开,谁知还没站起就觉得身子一轻,华遥独有的香气混合着体温在鼻端弥漫,薛晗伸手抱住华遥,深吸一口气。 华遥似是发现了她的小动作,轻笑着低头配合,将鼻尖抵上她侧脸,剥露出自己的脖颈。 “试试看,这里会不会更香一些。” “是啊,香甜的很,想让人咬一口。”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也各自拥有灵魂的香气,华遥这样好闻的问道,即便是对于阎王来说也是很诱人的。不过,薛晗还是有自制力的,就算是咬也绝不会是现在这种时候。 就着华遥的动作,薛晗只是在他颈间轻轻印了一吻。 原本还算不错的气愤被一声惊叫打断。 “啊!鬼……厉鬼索命了!” “唉,真是没点常识,厉鬼可不负责索命。” 没等薛晗做出反应,锦祥直接上前将他打晕,随后松了口气看向华遥。 “劳烦太子殿下先带主上离开,这里我来处理。” 片刻之后,华遥直接高飞高走带了薛晗回到余庆坊十九号,随后,锦祥则是将一个可疑人物带回家中。 在设有结界的薛晗房间里,画师被捆了双手,锦祥将他推倒在薛晗衣柜旁,伸手敲了敲十数张画纸上起舞的舞姬,厉声开口问道。 “你一直在画徐柔跳舞时的模样,但是画出来的模样,穿着的衣物更少。尤其是今天这幅,徐柔身边,你为什么画了火焰?” 画师抬头看向锦祥手中的画纸,神色淡然。 “那不是火焰,只是橘红色的背景而已,我还没画完,只是勾勒了轮廓,所以看起来有些像是火焰。不知几位是什么人,将我关起来问话,似乎不符合乾渊的律法。” 见了火烧活人这样的场面却还能如此淡然,薛晗当即便意识到此人一定不简单,华遥也是这样想的,因此直接亮出证明身份的赤玉玉佩。 “这个总认得?本宫乃是乾渊太子,屈尊降贵的造访涟波浅,今日见你可疑,带回问话。本宫的暗卫问你什么,你便如实回答,若是不配合,可就别怪他刀快了。” 难得有华遥在这镇场子,锦祥也有了底气,当即再次开口。 “你和徐柔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只是同在涟波浅讨生活,她跳舞,我画画,平日里偶尔会一起吃饭。至于我画出的徐柔穿的少,是老板的要求。因为只有这样,画作才好卖。” 竟是这样的原因……薛晗暗中握紧双拳,而华遥却是及时握住她的手,算作宽慰。与此同时,锦祥的问话还在继续。 “涟波浅的舞台是最近三日改装完成的,今日第一次使用,此前三日,还有今日,你都在哪里,做什么?” “那几日不需要我画画,所以我并不在涟波浅,老板和改装舞台的工匠们都可以为我作证。至于今日,我一大早调制好颜料便在二楼等候着开场,期间有几位文人墨客和我闲聊,分别是……太子殿下可以去一一询问。”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即便是华遥与薛晗心有疑惑,也不能再强制性的将他关在此处。 华遥抬手示意陆唯将人送出,随即和薛晗提起。 “先派鬼跟踪着,说不定会有发现。” “另外,应该调查一下徐柔的背景和交际圈……素秋,跟踪那个画师,素月,查徐柔。” 因为鬼没有肉身的限制,因此办事效率也是更高,不过喝杯茶的功夫,素月便回来汇报道。 “主上,殿下,徐柔是北宁侯的义女,此事也就只有侯府内的人知道,听说她原本是个逃难出来的小丫头,十岁被母亲托付给侯爷,被培养成为侯府内的舞姬,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被赶出侯府,才在涟波浅安身。听闻这位侯爷表面是个大善人,身边养出过不少人物,徐柔就是其中之一。” 一直赡养了好几年,听起来也不像是会想让徐柔死的,薛晗正打算让素月继续汇报,华遥却及时拉住她的手。 “朝堂之中,对北宁侯的评价可没有这么高,我倒是觉得他很可疑,应该着重调查,我这便去易容,咱们把徐柔的尸体送过去,看看他反应。” “好,朝堂上的事,我是不清楚,只是没想到有如此大的差别。” 华遥坐在屏风后开始易容,薛晗则是在陆唯单独撑起的结界内问话徐柔。 “北宁侯平日待你如何?” “义父他对我很好,若不是他的悉心教导,我根本没有今日的成就。” “那你想通了吗?究竟要不要知道真相。” 这一次,徐柔沉默了许久,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应答。 “要!我想知道究竟是谁要如此对我……在我要名扬天下的时候下此毒手!” 第142章 管好你的嘴 徐柔和素月都说北宁侯是个好人,华遥却对此持怀疑态度,难不成真的是他太多疑吗?想着眼下反正也没事可做,倒不如跟着华遥一起去北宁侯走一遭,这般想着,薛晗在锦祥的的带领下坐到华遥身边,低声开口。 “帮我也易容,他和我父亲同朝为臣,我可不想给家里惹事。” “这次想要什么样子的模样?和我说说要求,这次时间充裕,我慢慢帮你画。” 对于容貌,薛晗向来是没什么要求的,毕竟薛大小姐这张脸已经是中上之姿,看着很舒服,若是换个惊艳世人的脸去报丧,岂不像是故意找茬? “换个和平时不一样的风格,具体的细节你看着来就好。” “好,明白了。” 半个时辰后,一个青年男子和一个哭哭啼啼的可爱姑娘,便一起抬着徐柔的尸身从偏门进入侯府,许是这位侯爷公务繁忙,这等事都是过了足足三刻钟之后才现身。 看着木架上盖着白布的尸身,北宁侯一脸悲痛的走上前,看见被烧伤的手臂后便直接站住脚,掩面自责起来。 “当初我怎么就发那么大的火呢?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都怪我,若是不将她赶出府,她也不必受苦了。” 此刻,薛晗的眼睛时依稀可见事物的,锦祥的法力不及陆唯,想要维持尽量长的时间,就只能如此将就。 见情况一如华遥所料,本就红着眼眶的薛晗也跟着再次抽泣起来。 “徐姐姐是个极好的人……平日里对我照顾有加,谁能想到她会此版死于非命。若是意外到还好,可这明显就是有人故意行凶,舞台上根本没有什么在瞬间燃起火焰的东西。当时我在场的,木质舞台上只有一张绒布地毯,先前正堂一直用的,从未出过问题,侯爷,您一定要抓到凶手,为徐姐姐报仇啊!” 今日薛晗的一张脸本就被画的十分可爱,加上一直哭泣的原因更显楚楚可怜,华遥注意到,北宁侯看向薛晗的眼神都有些发直。 猝不及防的,北宁侯上前扶起坐倒在地的薛晗,似是要往怀里抱。华遥见状不对,当即将薛晗拉到自己身边,抬手打了她脸颊,佯装教训。 “阿楚,这是侯府,你心里难过也要克制些,还有,大人都说是意外,你怎的还说是谋杀?管好你的嘴,免得被人误会。” 华遥怎会舍得打薛晗,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薛晗捂着脸颊装作一脸委屈的低头不语,华遥则是开口向北宁侯介绍起来。 “冒犯侯爷了,阿楚也是涟波浅的舞姬,和徐柔关系不错,在下是衙门的衙役,大人经过检查已经判定此次起火只是意外,涟波浅嫌晦气,撒手不管,尸身便只能送到您这来了,徐柔姑娘死不能复生,还望侯爷节哀。” 北宁侯是个上道的,不但留了两人在府内休息,还不忘亲自招待。 这会儿府内已经开始张罗丧事,而华遥和薛晗这边则是又上茶又上点心,北宁侯则是坐在靠近薛晗的一侧,似乎很是在意她。 薛晗自知不能随便吃旁人家的东西,只能和华遥面面相觑,故意装出一副害怕模样。而北宁侯却在此刻开口。 “这位小兄弟送我义女回家,一路辛苦,公事已然结束,便赶紧回去,免得你们大人觉得你玩忽职守。这位阿楚姑娘,我派人送她回去。” 华遥自是不会独自离开,在府内下人的注视下出了侯府随即又绕回侯府之中,躲在屋顶关注着北宁侯对薛晗的一举一动,却直接被素月劝走。 “殿下放心,我家小姐应付这种酒囊饭袋还是手到擒来的,不必看着。” 没了第三人在,北宁侯当即暴露本性,直接坐到薛晗身边,拉过她的手轻声宽慰着。 “阿楚姑娘,小柔就是自幼在我这长大的,你想不想留在侯府,过和她一样的日子?” 嘴上说着话,手上却不老实,顺着薛晗的手背摸上去,正要落在薛晗肩头,却被薛晗一个擒拿手按倒在桌上。 北宁侯错愕一瞬后当即还手,薛晗看不清楚他的招式,只能靠着听声辨位来判断他的位置,抓准时机,银针便从指尖飞出。 “败类遇到阎王,也得撂!说,你有没有欺负过徐柔。” 薛晗的身手可不是闹着玩的,北宁侯浑身脱力倒在地上,薛晗却是蹲下身扼住他的喉咙,念咒催动腰间水晶链的法力。水晶内散发出的光芒当即震慑住北宁侯。 “没有,真的没有!那丫头性子烈,我怕她真的死了,我这六年来废的钱财的功夫都打水漂,之前没敢碰她,后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把她赶出府的。我若是真动了她,又怎敢放她出去,万一她乱说话,我岂不是名声扫地?” 或许,真的是她和华遥想多了。薛晗打了个响指洒出些许异香,一字一句的说道。 “北宁侯,今日送来徐柔尸体的是两名衙役,你从未见过我。” 薛晗趁着眼睛还看得见翻墙离开侯府,素月靠着气息感知到薛晗,带了华遥去接人,回到余庆坊十九号,薛晗一脸淡然的说道。 “我问了,北宁侯说他没欺负过徐柔。我都用法力吓唬了,应该没有撒谎。” “这就奇了,一个无辜侯爷,一个淡定画师,俩人都没有嫌疑,却也找不出第三个可疑之人。此事不是鬼魂作祟,京兆尹自会处理,晗儿你还是安心修养,眼睛早些好起来才是最要紧的。” 与此同时,侯府内,北宁侯一脸笑意的走进房间内,向一个穿着黑衣带着风帽的人道谢。 “多谢滕先生相助,那小姑娘没查到什么便走了!她的香果然对我没用。之前您调制出来的香料能控制奴隶,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第一批的十几人已经配合着着香料一起卖出去了,不知您什么时候可以再调教第二批?” 滕先生的声音浑厚深沉,此刻轻笑一声,抬头看向北宁侯。 “先前您答应我的,进账对半分,我可还没收到银子,这让我有些不放心。” 第143章 未曾谋害害命,就来抓我 这可是个不用自己动手便能发财的法子,北宁侯为了让滕先生安心,当即将自己手上的扳指递过去。 “这个可是价值千金的古物,您先收着,奴隶的货款还得等几日,一收到银子我立马给您送来。等您拿着银子心里踏实了,再研究第二批。” 滕先生似乎还算满意,起身离开。 深夜,薛晗躺在自己的床上却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是很多面无表情的男女整整齐齐站成两排,他们的身后,是一个穿着披风带着风帽的人,看不出身形,也看不见容貌。他控制傀儡一般的开口说着。 “孩子们,今天的午餐只有一份,最听话的才能吃。现在,把你们对面的人打倒。” 男女们似乎都是不会武的,此刻在命令之下开始使出浑身解数,扯衣服拽头发等等不入流的招式都出现了。当对面的人倒地,他们就开始转身寻找新的对手,直到那些男女中间只有一个人还站着。 画面一转,徐柔不似往常那般安静和善,而是急赤白脸的叫嚣着。 “禽兽!你把我养大,就是为了这一天吗?为什么……我辛苦练舞,当着众人的面给你长脸,甚至拒绝了他的示爱。你答应过的,等我成为煜京第一舞姬,就给我自由!” 而床榻上衣着不整的北宁侯则是一脸的满足。 “我没打算反悔啊,只是想要一点点回报而已,你是我养大的,自然该听我的话,我想要的回报已经得到,今日你就可以走了。” 哭声,笑声,呼喊声,被黑暗裹挟着,最终消失不见了。 次日,原本在无相阁休息的凌修此刻感受到些许异常,也是直接到余庆坊十九号寻人。 “师妹,煜京城东边似有隐隐怨气,我们得过去调查。” 这个称呼实在是把薛晗吓了一跳,险些没直接来个平地摔。扶着墙面转过身来,试探性的摸索着对方的位置,凌修将自己的手臂伸出,薛晗先是摸了他衣袖上的花纹,随即又摸上他的脸颊,这才肯定来人的确是凌修。 “什么时候我变成师妹了?” “前几日师尊告诉我的,你小时候的事,你再想想看。” 根本不是她的记忆,她想也没用。好在薛大小姐的灵体就住在薛晗手镯中,有陆唯的咒术遮掩,不会让人察觉灵体气息,此刻,薛大小姐才敢放心回话。 “确有此事,都是我病中,长辈们自己决定的,若不是今天提起,我也快忘记了。” 有肉身束缚已经够憋屈,还要当人家师妹……算了,阎王在凡间,该低头也是要低头的。叫他一声师兄,能随时借用法力,也不吃亏。 薛晗装作思索模样,片刻后才笑着回答。 “师兄,是我当时一直病着,神志不大清楚,将这样重要的事忘了。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薛晗将手藏在身后,朝着易容的华遥做了个先走的手势。 两刻钟后,城东斜街,薛晗在凌修法力帮助下暂时恢复视力,左右打量却一无所获。 “这里没有灵体。不过若是说起怨气,今日倒是确实死了一个人,是涟波浅的舞姬,舞台上忽然起火,把人活活烧死的,实在是离奇。” “师妹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糟,太放松了,差点说漏嘴。为了把这个谎圆回去,薛晗半真半假的开始讲故事。 “先前那个舞姬徐柔曾经到余之堂看腰伤,我和白萱都认识她,她原本是要邀请我去看表演的,而我正好看不见,本打算等她演出结束后再到余之堂治疗,谁知她当晚没来,反倒是有几个被轻微烧伤的姑娘来治疗,我这才听说此事。” 见凌修并未再发问,薛晗暗暗松了口气,重新伸手扶上他肩头。而凌修则是垂眸思索起来。灵体相较于白天更喜欢夜晚,若不是又必须去做的事,怎么会赶在清晨出现? 此刻薛晗也开始担心起来,可附灵的玉玦在陆唯身上,昨夜见徐柔毫无怨气,薛晗便并未理会,整整一夜时间,徐柔想去哪里都可以。 昨夜那场梦中,北宁侯和徐柔的表现与现实中完全相反,到底是自己做了相反的梦,还是徐柔和北宁侯都撒了谎? 单手握着水晶罗盘的凌修似是有所发现,单手将薛晗揽进怀中,却是以手背抵在她后腰,待到两人腾空而起后,凌修才开口解释。 “失礼了,只是这样快一些。” 果然是个守礼之人,即便是不得已的触碰都这样讲究。凌紫月教出来的徒弟,竟然是这样的。 不足半刻,两人落地站定,薛晗当即感觉到一股怨气。 “是个怨灵!” 似是感觉到凌修的气息,怨灵当即从树林中冲了出来,薛晗定睛一看,正是徐柔,只是此刻的徐柔,满身怨气,和之前所见完全不同。 “臭道士,我还未曾谋害命,你怎么就来抓我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薛晗再次问出那个问题。 “徐柔,北宁侯待你如何?” 徐柔身上怨气暴涨,分明是笑声,却像是哭声一般。 “呵……他就是个衣冠禽兽,年近不惑却还总是纠缠我和几个小姐妹,我们不堪其扰,在他喝醉后意图刺杀,后来刺杀失败,其他的姐妹被杀,我因为长得好,身段好,被他欺负一场后逃过一劫。薛晗,一定是你,不好好治我的腰,说什么治不好了,你不过就是想让我回去被他继续糟蹋!” 浓墨一般的怨气朝着薛晗逼近,薛晗借着凌修赠送的白晶手链抵挡,凌修则是看准时机,将炼化过的桃木桩钉在徐柔的眉心和手脚。徐柔动弹不得,却依旧挣扎哭喊着。 “助纣为虐的臭道士!你今日杀了我,北宁侯还回去祸害别的姑娘,你杀不尽的!” 凌修并未因为徐柔的过激言语表现出任何气愤或是厌恶,只是淡然回答。 “你已然死去,却还要伤人,这样的行为,又和他有何区别?” 凌修低声念着什么咒语,薛晗看到徐柔身边的怨气淡了些,开口说道。 “如果所有的罪恶都得到应有的惩罚,你可愿意离开?” 第144章 别分心,认真点 徐柔渐渐恢复柔温柔模样,满脸泪痕的看向薛晗,声音却坚定有力。 “到那时,我自会离开的。可是我想要的,你未必做得到……我想要北宁侯死,想要他所做的恶公之于众,想要方鸿能够完成他回到云湖书院教画的梦想,想要他的画价值千金!” 其他的都好说,北宁侯却不是好对付的,朝中已无国公,王爷之后便是他北宁侯,想要除掉他,岂是易事? 虽说如此,为了稳住徐柔的性子让她不必作恶,薛晗还是点了头,随后问出心中疑惑。 “先前,你为什么说谎?” “说谎?大概又是那药的问题……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一行最在意身形,因此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喝一次秘药以保持身材,按其他舞姬的话说,我每次喝过药后都像是变了个人,很好说话,过几日便好了。” 保持身材的秘药,却有附加效果,这样两种毫不相关的效果绝不会是一副药的作用,更像是,两种药。 很好说话,说不定就是听话!如同梦境中一般,可以操控于人! 徐柔,或许就是其中一个试药人。薛晗看向身边的凌修,开口说道。 “师兄,徐柔她并未害人,原本也没有恶意的,把桃木桩取下,找个物件让她寄身其中,待到我们完成她的愿望,她自己便会走了。” 想不到自家师妹倒是心地善良,凌修照着她说的将徐柔灵体封存剑中,送了薛晗回家便又回了无相阁。 薛晗躲在自己房间和素秋素月讨论了好一会儿,发觉自己的梦竟是一个预知梦。一想到梦境中可以预知,她立刻又睡了一觉,想着或许能在梦到一些什么,谁知一觉睡过去一个多时辰,都没梦到。微云推门而入,见薛晗还在床上,一脸担忧的上前试了她额头的温度。 “小姐不舒服吗?回家就又睡了一觉,这会儿都快晌午了。” “咳……没有,我就是有点累,睡醒一觉正是神清气爽的时候,我穿好衣服这就出去。” 薛晗的眼前此刻又恢复一片黑暗,好在她对自家还算熟悉,摸着墙一路来到院中练习着拳脚招式,这肉身实在是太弱,必须要多锻炼才行。 做阎王的时候用惯了法术,拳脚招数都快忘光了,此刻纯属是一边回忆一边练习。动作间,第二人加入其中,与薛晗对打,且时不时出言指点。 “敌人近身的时候不该抬高手臂,应该避开敌人目光从身侧攻击。这一招靠的是蛮力,不适合姑娘家,我再教你一招。” 华遥借着招式靠近薛晗,一边指点一边顺手揩油,偏偏还低头叮嘱薛晗。 “别分心,认真点。” “还说,不都是你让我分心的?” 见薛晗额间渗出细汗,华遥便知今日的练习到了时候,担心薛晗自己走回去磕着碰着,直接横抱起她回到房间内。 温热的茶水被贴心送到唇边,手臂和小腿还有按摩,薛晗享受着华遥的照顾,殊不知身边还有一群围观者。 “太子殿下对小姐可真好!” “呵,人类不过十几年光阴,是该对小姐好一点。” “按照殿下和小姐的年龄来算,明年成亲,三年抱俩,殿下二十五岁便可儿女双全。” 这帮家伙是不是平日里太闲了?薛晗无视华遥的轻笑声,厉声开口教训。 “素秋,你再说丧气话,我就让你回阴司看门。锦祥,你再算计这种东西,我就找个女身让你住进去,让你好好体会三年抱俩是什么感觉!” 耳根子旁瞬间清净,华遥却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明年,或许真的可以成亲。盘算着过来的时间也有两刻钟了,华遥也不再和薛晗说笑。 “晗儿,施向宏和宁妃闹矛盾,找了两个侍女让我帮忙送到宁妃宫中,我想着安插一个眼线进去,却又担心会被两人发觉,所以……来找你借个鬼,白日是原主,晚上是自己人,这样,便不会被发觉了。” 她就说嘛,无缘无故华遥怎么又出宫来了,原来是为了这事。借此机会,薛晗也说明了徐柔遗愿一事,华遥当即答应。 “除掉北宁侯一事还得走一步看一步。晗儿,这可是件大事,我会冒着很大危险的,在此之前,我想让你好好陪我。” 故意放慢的语速带着明显的蛊惑意味,薛晗哪还能不答应,半哄半骗的,就直接被带去见了施向宏。 包间内,施向宏一脸堆笑的向华遥介绍着身后的两个侍女。 “殿下,就是她们二人,雀砚,莺墨。” “果然都是模样标致举动得体,宁妃娘娘定会喜欢,宫女进宫前都需要检查身子,她们二人也得例行检验,花名册上留个底。晗儿,去。” 薛晗此刻还是看不清楚的,但好在包间内安静,薛晗能判断出两人位置所在,加之有素月这个人类看不见的朋友指引,也不会出错,上前把脉时,便让提前唤出的灵体寄身于雀砚的银簪中。随后将检查结果告知华遥,华遥将具体情况写成纸张收入怀中。 辞别施向宏后,薛晗开口询问道。 “这次为什么带我来?” “秘密。” “嘿,你怎么就那么多秘密?” “暂时的秘密,等到时机成熟,你就知道了。快回家,我得回宫去见宁妃,若是想我了,便让你的灵体朋友附身传话。” 皇宫里本就有禁制,连她和陆唯进去都难受,岂能让其他鬼冒险? 再说了……谁会想他。 薛晗回房享用午膳,华遥则是在午后带了两个侍女面见宁妃。 “宁妃娘娘安好,这两位是施家侍郎让儿臣送来的侍女,雀砚,莺墨。另外,向宏兄还托我传话,先前亏空的银子不全是因为他少了个心眼,更是因为北宁侯从中作梗。听闻您身边没有合意的下人,特此送来二人伺候。” 看着眼前这位太子殿下,又看看身旁站着的两个侍女,宁妃只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蹊跷。她的儿子华励可是华遥最强劲的对手,两人以及两党应该是水火不容才对,他怎么会帮助施向宏? 第145章 你我之间,必有一战 在没有搞清楚对方意图前,任何人都不可轻信,宁妃并未回答究竟答应不答应,只是开口笑道。 “并未听闻太子殿下平日里和宏儿交好,怎会愿意帮他说话?不知宏儿给了殿下什么好处?” “不过是些小事罢了。娘娘,儿臣此次过来,还有句话要说。外人都说我和阿励势同水火,实际上,儿臣并不愿与谁势同水火。水火相争,若是水盛火衰,这水能灭火,火盛水衰则火势依旧,势均力敌,最后不过是化作水汽烟尘罢了,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皇子之间的党争向来如此,就连当年华鸣盛继位前也是一样。即便是当初华鸣盛对华鸣廷那般信任,让他监国,到如今,原可只手遮天的摄政王还不是落得个被排挤的下场。 现如今华鸣盛让华鸣廷回京,不过是因为花秉德忽然杀人闹事,他担心是华鸣廷暗中授意。将他放在煜京,可以掌控他的动向罢了。 宁妃摇晃着手中的茶杯打量着华遥,这两人的底细想要调查清楚很容易,华遥应该不会在此做手脚。华鸣盛这年龄这身子骨,再有个十几二十年不成问题,这皇位之争,时间还长着呢。 “原来太子殿下看的如此通透,倒是显得我小家子气。陛下而今身子康健,又一直和国师研究长生之法,定能万载千秋。此二人我收下了。” 眼线送到,华遥自是一路溜达回东宫,于彻见人回来,当即上前迎接。 “殿下回来了?俩漂亮姑娘送到了?要我说,您也太大公无私了,也没给自己留个姑娘?” 华遥手中的折扇准确无误的砸到于彻头顶,于彻吃痛,一手捂着头一手接住折扇,一脸憋屈,华遥则是一脸促狭的看向他。 “你会易容,想要什么样的姑娘自己找去。东宫是我的居所,样一群漂亮姑娘,显得我怪不正经的。” “是是是,殿下说的对。” 于彻走到书桌近前,收拾着上面的纸张和书籍,一不留神却看到一张画,如获至宝一般偷偷摸摸退出老远,认真打量着。 “诶呀,这不是薛大小姐么?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连提都不让提。” “臭鱼,看来你我之间,必有一战……” 话音未落,华遥便直接上前与于彻过招,两人打的好不快活。 与此同时,锦祥跟着薛晗来到先前认识徐柔的画师家中。这位画师似乎是生活拮据,竟然租住在一家小饭馆的后院,住所隔壁,便是存放杂物的仓库。而细看画师这不大的房间中,床榻也是用木箱堆起来的。 而墙壁上或贴或挂的画,都是些花鸟小兽,笔触细腻,生动形象,颇有大师风范。 等待片刻后,画师也回到房间中,还不忘端了两杯茶奉上。 “此处狭小,初次见面,没什么好招待二位,只有一杯清茶。” 不出所料,这画师的确是个冷淡性子,端了茶后便直接坐到一边整理账册去了,看来他平日里会帮着饭馆整理账目。薛晗让陆唯到门外守着,将徐柔的一方手帕带给他,手帕之上,绣着一只鸿雁。 画师的名字,叫方鸿。 “这是徐柔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她说,你看到就会明白。” 方鸿犹豫片刻后将其接过,随手放在一边,依旧是语气冷淡。 “还有什么好明白,她不是已经决定回到侯府继续做北宁侯的女人了吗?在侯府,就算她不能得到爱,至少还有富足的生活,对她而言也不错。你们怀疑我是凶手吗?我真的不是,我当初,只是打过她一次而已。” “徐柔最恨的便是北宁侯,又怎会向回到侯府?她说,想要你名扬天下,画值千金,而我,是来帮你的。计划需要时间,你且耐心等待几日,我有法子。” 他不在意徐柔,却还是希望着自己可以过的好一些,自己的画可以被更多人看见。听到薛晗愿意帮他,方鸿这才开口应答。 “静候佳音。” 这方鸿虽说还是言语冷淡,却没有之前硬气。而且之前他曾说道……初次见面。之前薛晗并未易容,今日怎会是初次见面? 薛晗伸手手搭上方鸿手腕,细细感受之下,果然是和当初华遥的脉象相同,只是症状极其轻微,通过脏腑的解毒排解,已经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或许是那种毒药。 而那些话,也是提前有人教会他,想要让他顶罪。按照预知梦中的内容,那位滕先生又在培养新的奴隶,只是,他藏在哪里,或许只有北宁侯知道。 辞别方鸿准备回家,薛晗扶着“陆唯”的肩膀缓步前行,还没走出多远,便被一群黑衣人堵住去路。 方鸿住处偏僻,这会儿在这无人小巷的高墙之下,“陆唯”身子一软倒地不起,锦祥的灵体则是挡在薛晗身前,以法力对敌。 “主上,您看着这暗卫肉身,我实在是不会用剑,还是出来自在一点。” “随便你,能打赢就好。” 锦祥的法力本就不高,在凡间受到压制后法力就更是微不足道,包围他们的似乎是药人,轮番攻击不知疲倦,不能下手太重打死凡人,出手轻些又不能打倒,偏偏两人又无路可退。 薛晗此刻眼前只有模糊光影,把暗卫的肉身抱在怀里,正打算帮忙时,暗卫的肉身却忽然有所动作。 陆唯也没想到,这暗卫的肉身正被薛晗抱在怀里。近在耳边的呼吸心跳让陆唯有些口干舌燥,他知道薛晗看不见,生怕自己动作太大会吓到她,只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单手结印一击将所有药人打倒,随后轻轻拍了薛晗的背。 “没事了,主上,陆唯回来了,安心。” 熟悉的声音终于在耳边响起,薛晗笑着抱紧了陆唯开始念叨。 “陆唯!你可算回来了……伤势好些没有?你说你怎么就你们嘴硬,因为一句话挨了两次罚。下次不许这样,听到没有?不能亲手杀凡人,咱们就想别的法子,我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阎魔使,没有你在,我很累的。” 第146章 可够吓人的 陆唯知道阴司事务的繁忙,素秋素月她们没有权力帮助薛晗处理批文,自己不在,薛晗必然辛苦些。 是她先抱住自己的,那么……自己应该不算是逾矩? “主上这段时日辛苦了,属下的伤势已经好了七八成,不会影响日常行动,便回来了。日后,有属下帮主上分担公务。” “好,都归你分配。” 薛晗退开半步,摸索抬手帮着陆唯整理了衣襟,谁知下一瞬,陆唯却直接握住薛晗的手,语气略有不悦,回头看向锦祥。 “主上没好好喝药,还出来乱跑,都是你服侍不当,回阴司思过,好好学习咒术,免得日后拖累主上。” 锦祥的灵体转瞬消失,陆唯见周围无人,则是直接画了缩地阵回到薛晗房间内。 陆唯许久不在,薛晗房间都是锦祥收拾,全都换了位置不说,锦祥不好意思收拾薛晗的衣物,都是直接随手乱丢在柜子里。陆唯回来这一收拾才发觉不大对劲儿。 “主上,您少了两件……衣物。” “是不是拿去洗了?咱家都是自己人,只有我和微云两个女子,我的衣服微云又不能穿,怎么会少。” 似乎是不太好说出口,陆唯走上前抬手抚过薛晗的眼睛,薛晗暂时得见光明,陆唯则是伸手指了指柜子里空出的地方,把两套没有肚兜的衣物拿给薛晗看。 “这些都是属下提前搭配好的,应该是一套。现在,少了两个。” 陆唯红着耳根,目光躲闪,薛晗则是顺手捏了陆唯脸颊,低声打趣。 “会不会是你偷偷藏起来玩,给忘了?” “属下绝不会做这等龌龊之事,主上莫要以这等事开玩笑。” “那……或许是旧了,被微云收拾的时候扔掉了。那么多件呢,没关系的。我自己都不记得有几件,也就只有你知道少了,不必管它。” 陆唯才回来这几日,几乎是没有休息的盯着薛晗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趁薛晗睡着的时候偷偷用法力治疗,汤药更是每日亲自看着,一日两次,一次一个时辰的煎药时间,从不假手于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薛晗的眼睛恢复的很快,除了有些干涩,几乎与之前无异。 隔天薛晗洗漱时,露出手臂,站在一旁的陆唯则是忽然握住她的手臂,手掌轻拂而过后,腕间暗红色的符纹顿时显露无疑,而藤蔓一般顺着经脉生长的纹路已经到了肘弯处。原来,即便是借用旁人的法力,也算数。陆唯实在是不愿薛晗承担任何危险,当即开口说道。 “主上,先前是属下一人没办法解开,现下我们认识了闻人逸和凌修,三人合力,一定可以将这禁制符纹去除。” 成功的几率是很大,就是有点丢人。堂堂阎王中了禁制,还得让人家帮忙解开。丢人归丢人,总比日后一用法力就承受最新之痛要强得多。 当日午后,薛晗就直接到无相阁,和闻人逸还有凌修说明,半真半假的讲了故事,求情两人协助自己去除符纹。 闻人逸持无所谓的态度,而凌修则是坦言此事有些难办。 “这禁制的确是出自符咒师之手,看上去只是在皮肤表面,但实际上已经深入经脉,只靠我们三人的法力解开禁制怕是有些困难,师妹也会承受极大痛苦,若是有法宝,成功几率或许更大些。” 她所知道的法宝,除去凌紫月那边有,再就是华遥的玉扳指,绝对是法宝级别,里面似乎还封印着什么。 事情倒了这一步,还是联系华遥。 “师兄,上次那种小纸鹤,你叠一个过去传信,速度快,别人也看不见。” “咳,我不会叠,之前那只是凌月阁中一位师姐送给我的,叠了一盒子,都在我房间里收着。只是一个载体而已,是什么都没关系。” 说完,凌修从闻人逸桌上摸了一张还没写上符咒的纸,随便用法术叠了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便直接以法力控制前去传信。待到华遥赶到时,一脸苦笑的将那东西放在桌上。 “下次叠个好看点的东西,忽然出现在眼前,可够吓人的。玉扳指我带来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苍色的昆仑玉扳指被华遥垫了手帕放在桌上,扳指上九重阴阳刻的穷奇让闻人逸和凌修惊讶不已。 “这东西不是凡物,凡间工匠也没有这般水平,神迹啊……薛姑娘,有了它,这符纹定能解除。” 薛晗挽起袖子,将手臂放在桌面上,陆唯,闻人逸,凌修三人则是各占方桌一侧,纷纷以剑指引导法力破除符纹。 三股法力和合之下,玉扳指散发出淡淡荧光,荧光几乎将符纹整个点亮。随着符纹被撑开,薛晗的手臂也变得血肉模糊。而此刻,薛晗疼的浑身发颤,满头是汗,只是咬紧牙关忍耐着。 “很快就好了,没事的……” 华遥坐在薛晗身边,将她揽进怀中,哄孩子一般顺着背。 随着薛晗的一声闷哼,符纹终于破碎消失,而原本血肉模糊的手臂也在三人合力治疗下恢复原本模样。 “多谢二位帮助小姐破除禁制,此恩,陆唯此生必报。” 陆唯提了衣摆单膝跪地,向两人行了大礼,两人却是毫不在意的模样。 “小兄弟不必如此客气,大家都是同僚,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确实如此,待到你回去,多盯着你家小姐补养身子,过几日便好。我和闻人兄先回去研究阵法,不奉陪了。” 回头看到华遥正抱着薛晗,陆唯则是默不作声的打了热水拿来毛巾放在一旁,在外面等候,华遥则是动作温柔的为薛晗擦着脸。 “要不是今日之事,我都不知道你身上还有禁制。还好这玉扳指能帮上忙,否则在你的朋友之中,我岂不是最没用的一个?听闻凌修给了不少修习法术的树,你也分给我几本?” “你没用?你可是唯一一个不受异香影响,还能随便破掉陆唯结界的一个。符咒和术法都是主动攻击,你是被动防御。有玉扳指在,鬼都不敢近身,哪里用得着学术法。” 第147章 我相信你的实力 薛晗单手拿着玉扳指在手中把玩一圈,随即放回华遥手中,华遥将玉扳指重新穿进银链,戴回颈间。注意到薛晗疑惑的目光,华遥低声回答道。 “戴在手上容易丢,已经丢过一次,自然要小心些,毕竟不是每次都有人美心善的姑娘捡到送还。” “说得对,这样的姑娘有一个就够了。还有一件事问你,有没有想到法子让方鸿进入云湖书院?” 云湖书院是乾渊最大的书院,曾经颇受先帝重视,但华鸣盛继位以来更关注长生之道,对于书院的事情已经很少干涉,全都是交给其他臣子处理。如此放权下去,最明显的弊端便是,官员们都有各自的脾性,大概率会选择自己熟悉的,喜欢的学生,甚至是亲戚。 以至于时至今日,华鸣盛依旧被朝臣们粉饰出的太平蒙蔽双眼,根本看不见真正的朝局。 对此,华遥深感可悲,无奈,他若是直言上鉴,就只有变成废太子的份了,因此,在他成为真正的帝王之前,凡事都要忍耐。 “有倒是有,只是需要费些力气。不过这种事,比起我来,还是你去说比较合适。” 华遥微微俯身,凑近些对上薛晗的目光,嘴角带笑。 不知为何,这样的目光总会让薛晗有些别扭,就好像,他又藏着什么坏心思。 见薛晗一脸茫然,华遥则是伸手揉了薛晗发顶,柔声开口。 “父皇忌惮鬼,若是以徐柔做借口,再说动凌修去劝,此事定能成。我与凌修少有交集,倒是你,机敏可爱,又是他的师妹,若是你开口求助,他自然会答应的。你小时候不是很会撒娇?多少人都夸过的,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相信你的实力。” 华遥顺势在薛晗额间落下一吻,转身便离开了。陆唯见华遥离开,走进房间内就看到薛晗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还没等问出口,薛晗便拍着桌子开口吐槽。 “他就是故意的!让我去找凌修撒娇……他怎么不去呢?” “主上,当心手臂。您若是为难,属下可以让樱桃毕罗变化成您的样子前去。” 自打来到人间,自家主上手下新收的鬼差名字风格也是越来越跑偏,已经有十几个都是菜名。当初美其名曰,走在街上叫一声也不觉得尴尬。 薛晗单手撑头思索了一会儿,还是站起身来,一脸的视死如归。 “还是我自己去,小樱桃倒是会撒娇,就怕她说不明白。” 比起薛晗,薛映身边已经没有什么可靠之人,繁壹是个凌紫月改造而成的偶人,回雪则是受够了薛映的压制,一心只想着有机会便逃离。 至于华励,也已经不再喜欢薛映这个大肚子婆娘,从外面拐回来一个分外妖娆的女人,丝毫不遮掩。 “向儿,你日后就住在本王隔壁的房里,这样一来,本王便可以随时去找你了。” “多谢王爷,向儿一定好好照顾您,今日您想听什么,我给您唱啊?” 很快,华励房中传出婉转歌声,歌没唱几句,就变成了华励与女人的嬉闹声,薛映哪里忍得下这样的委屈,当即便直奔华励书房。 被华励抱在怀里的向儿一眼便注意到了薛映的肚子,心中已然是明白了什么。华励则是将向儿紧紧抱在怀里,毫不忌讳的抬眼看向薛映。 “你来干什么?有事快说,说完回房去。” 曾经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却演变成为现下的冷淡,薛映只觉得自己可悲又可怜,而她已经怀着华励的孩子,还能如何选择呢。 “殿下若是喜欢她,便把她娶进王府,也好跟妾身做个伴。” “关了你这段时日还是有用的,好歹大度了些。此事不劳你费心,本王想好了自己做决定,你先回去。” 华励多一眼都不愿看薛映,薛映也不想再见他,快步回到房里便是一顿乱摔,吓得几个侍女都不敢进屋。直到次日一早,华励才发现昨日自己带回来的美人不见了,衣衫都来不及穿整齐便直接冲进薛映房中,看向床榻上睡眼朦胧的薛映厉声质问道。 “向儿逃走了,是不是你和她说了什么!” “殿下这是何意,她有自己的脑子,我说了什么,她便信吗?” 华励在向儿身上一掷千金,就是为了把人拐回家,谁知碰都没碰过,人就跑了。华励不愿承担这样的赔本买卖,便将一切归责于薛映。 “果然是你威胁她……你这贱妇,当初和你联手害你姐姐,我本以为是你和她之间有深仇大恨,谁知今日一个才入府的女子你都容不下,只能是你心眼小又善妒,对?向儿找不着了,你来赔我!” 说罢,华励欺身而上,将薛映的衣裙扯开,看着她腹间的纹路,目光中近侍厌恶。 “真恶心,你知道我看你像个什么吗?像个母猪!哈哈哈……你不是喜欢被我摸吗?如你所愿了,你现在又哭哭啼啼的做什么!我最烦你这样,你知道不知道!” 华励一巴掌打在薛映脸颊,为了防止还手,更是将她的双手用束带捆绑好,甚至用手帕堵了她的嘴,享受的听着她无法出口的哀嚎。 她肚子里的孩子碰不得,别处总还是可以的,华励发泄过后,一脸舒爽的离开,而薛映则是整整被绑了一整夜,直到次日一早才被侍女救下。 整整一日,薛映都没有说话,安胎药也不吃,回雪担心孩子出了问题她会被怪罪,便直接趁着晚饭后的空档到余之堂去见了薛晗,趁着白萱不在才敢开口提及。 “大小姐,昨日,二小姐让二殿下给打了,除了肚子,浑身都是淤青,今儿一早我带人去的时候,她的手还被绑在床头呢,怕是哭了一夜。说起来二小姐也是运气不好,殿下带回府那女人分明是自己跑的,殿下却觉得是二小姐威胁。大小姐,这安胎药,一日不吃应该没事?” “没事,她先前一直喝药,不要紧的。” 事有因果,薛映落得如此境地,都是她自己一步步作出来的,怪不得别人。 第148章 我是你的守护者 而今薛映已经有六个月身孕,如此这般被折腾,也不知道孩子还能不能保得住,保不住也好,免得出生后再被教育成下一个薛映。 回雪本就不该出府的,买了药材后匆匆离开,而小婴灵却忽然出现,围着薛晗转了一圈,一脸兴奋的问道。 “主上,是谁怀孕六个月了?” “我这肉身原主的妹妹,怎么,你有兴趣?她可不是什么好人,我劝你最好不要冒这个险。” 带着些幽蓝雾气的小婴灵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露出一个邪恶的笑意后上蹿下跳的开心极了,伸出短短的小手抱住薛晗手臂,故意装出一副可怜样。 “主上,答应我嘛,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不会被欺负了去的。做个皇孙已经很不错了,多难得的身份啊,我都游荡好几年了,不想再折腾了嘛主上!” 好孩子会被教坏,坏孩子的话,就看薛映能不能拿得住,这样想来,还是个不错的结果。薛晗放下手里的药杵伸手假意拍了婴灵的头,开口回答。 “好,答应你,一会儿就让陆唯送你进去。” 半刻未到,回雪便着急忙慌的跑回来,说是薛映昏迷不醒,薛晗想着正好两件事一起办,便直接带了陆唯一起前往。 看着薛映脸色尚可,腹中也没什么异动,应该不是胎儿引起的忽然昏迷。薛晗坐到床前,毫不怜惜的下手针刺穴位,且反复扎了好几次。 薛映在疼痛中醒来后被吓了一跳,正打算还手却被薛晗一针制住。 “好妹妹,别乱动,我可是在救你。” 整个房间在进来时便被陆唯设下结界,趁这此刻薛映分心,陆唯便直接将婴灵送入薛映体内。小婴灵终于有了归宿,开心得很,在里面一顿闹腾,薛映则是有些受不住,疼的左右翻滚着还不忘质问。 “好疼,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的孩子为什么一直在动……” 薛晗冷笑一声,声音冰冷。 “疼就对了,为人母都要经历这些,你怕疼,我帮你打胎?” 一听到打胎二字,薛映腹中的小家伙动的更厉害,薛晗则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下薛映一个人在那嗷嗷叫。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黑影出现在薛映的窗户上,而待到他走进房间后,满身的怨气便已经被尽数压制,仅是侧脸,看上去便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他侧身站在薛映床前,抬手虚拢在薛晗腹间,低声呵斥。 “小鬼,安静。” 薛映本就没睡着,此刻被惊醒更是撑着手臂坐起身来,一脸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 “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待到黑影转过身来,却是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孔,血红色的瞳,略显苍白的皮肤,似乎都在昭示着他不同寻常的身份。 他走到薛映身边,伸手摸上她的脸颊,将她揽进怀中,声音幽森。 “我是你的守护者,看到你受苦,我当然要出现保护你。肚子不痛了,安心睡,有我在,那小鬼不敢闹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只有你能看见我,你可以给我起一个名字。” 他的体温有些低,薛晗身子微微一颤,明知不该却并未挣脱。绝望时的温柔,痛苦中的宽慰,正是她所需要的。 “我的,守护者?那你会一直保护我吗?” “当然,我会一直保护你的。很抱歉,我迟到了这么多年,但我也是一直顾念你的,一逃出来,就来找你了。不要害怕,以后,所有人都不会再欺负你了。只是我受了很重的伤,需要一个肉体来温养元神,你可愿意与我结契?你照顾我,我保护你,好不好?” 这种时候,薛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的,在他的蛊惑之下,薛映与之十指相扣,结下永恒的契约。 又是一日过去,天色还未大亮,薛晗和陆唯在于彻的带领下进入东宫,华遥转身将一道圣旨递交给薛晗,薛晗读过之后,却是一脸的不高兴,顿了好一会儿后开口质问。 “为什么你和方鸿都是老师,我是学生?” “因为你看起来就显得小啊,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进书院,你莫不是要反悔?” 若是此刻反悔,可真是对不起她当日的撒娇劝说。这个华遥,摆明了就是把自己拿捏的死死的,半点都跑不了! “好,我同意。只是云湖书院都是男子,我要进去,岂不是要一直易容?” “尽早实现方鸿一画千金的愿望,通过北宁侯第五子找到北宁侯作恶的证据,就可以不易容了。在此之前,我也会以先生的身份帮你的。跟我进来,先易容。” 在华遥的巧手之下,薛晗的脸彻底大变模样,从一个姑娘变成一个清俊小公子,以至于一行三人进入云湖书院,便被众人围观。 云湖书院之中,学子都是统一的服饰,而先生却不会被限制,薛晗低头看看自己抱着的竹青色学子服,又看看华遥和方鸿身上的广袖长衫,只觉得心里憋屈。 不好看就算了,颜色还这么浅,月事的时候要怎么糊弄过去。 “太子殿下,方先生……这位是?” 刘司学的目光落在两人身后的薛晗身上,华遥则是让出一步,使得刘司学可以看清薛晗此刻的全貌。 “不瞒刘司学,这是无相阁中拥有阴阳眼的小公子,阿晗此次捉鬼,还要靠他。不过请您放心,我已经叮嘱过他,行动只在夜晚,绝不会打扰学子们的正常学习,只是为了行事方便,需要以学子身份留在书院内。” 刘司学似乎早知如此,从打开的窗前指向书院角落中一处僻静的小院,开口应答。 “捉鬼之事,陛下已经告知,考虑到您和这位小公子需要共商大计,下官只单独准备出一间小院,里外两间房,便让他跟着您同住。” 什么?和他同住! 不过,在刘司学看来也没什么不妥,自己现在是男子身份,本以为可以和其他学子一起住寝室,谁知竟然是和华遥同住,这日后,怕是又少不了议论。罢了,为了正事,议论便议论。 第149章 比爹我问问父皇 方鸿虽说留在云湖书院任教,但却申请了不住在书院之中,华遥和薛晗只当做是他生活拮据,为了省下些银子,并未在意。 僻静小院中,华遥和薛晗缓步走入,却见里面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单手握着书本,看的津津有味,见华遥和薛晗走进,更是直接招呼道。 “快过来坐下,今日我们来讲讲庄子之说……” 这位老先生一讲就停不下来,薛晗实在是不想听,坐在椅子上就直接睡着了,而老先生显然十分气愤,拿起教鞭就要打,华遥挡在薛晗身前,开口解释。 “先生,这位小公子昨夜没睡好,故此没有认真听讲,请您不要怪罪,我来替他受罚。” “你倒是个重义气的,颇像我的一个学生,好,就如你所愿,打完了便下课。这一次,是真的下课了。” 老先生在华遥手心打了几下,随后便不声不响的走进里间。华遥回头看向睡得正香,整个人都快从椅子上摔下来的薛晗,直接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晃了晃。 “醒醒,不能再睡了,今日开始就要上课的。再不醒来,我可要帮你换衣服了!” 这一招果然是奏效,薛晗猛然惊醒,推开华遥躲进屏风后换了衣服。揉着眼睛推开门,却被阳刺眼的阳光逼退一步。 一大清早的太阳,就这么刺眼? 不对……这太阳的位置,是正上方,已经是中午了? 薛晗顾不上生气,赶紧把华遥从房间里拉出来,一脸警惕的抬手摸上房间墙壁,随后缓缓开口。 “房间里有结界,难怪,那位老爷子能偷走咱们两个时辰。你往后退几步,我自己进去。” 实在不是她大意,而是华遥身上带着玉扳指,结界自然不起作用。华遥后退几步避开小院,薛晗独自踏入其中,房间内的布置和原来相同,先前老先生打过华遥的教鞭还在桌上,这里有灵体的气息,薛晗能察觉得到。 自打帮助灵体们完成愿望后,薛晗的法力也恢复了些许,此刻她张开手掌聚集着房间内躲藏着的灵体,很快,先前的那个老先生再次出现在眼前,和寻常人类一样,脚踏实地的站在那里,笑的轻松。 “小姑娘,你破了我的结界,又在正午时刻打开房门,我已经不能继续留在世间了,多谢你们让我又过了一次教书的瘾。你们是要住在这里的人?我留下的东西于你们而言也没什么用,都烧了。” 说完,老先生义无反顾的走出房间,在阳光之下,化作点点萤火。 华遥震惊的看着眼前奇异的景象,低声问道。 “晗儿,他是,入了轮回吗?” “是啊,是我们俩让他放下了执念,再入轮回。等我什么时候回去了,得让陆唯给他选一个书香世家投胎,到时候再继续教书。轮回就像是蛇蜕皮一样,每一次都是成长,都是变化,每一生都能收获不同的体会。” 而像她这样没有生死的灵,就只有一直在阎王这个位置上勤勤恳恳的工作,直到哪一日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被打的魂飞魄散,才能解脱。 薛晗此刻看向远方的神情或许是真的有些落寞,华遥伸手摸上她的头,轻轻揉搓了几下。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晌午,该去吃饭了,刘司学很重视咱们俩,单独开的小灶呢。不过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说是让咱们也得在食堂吃饭,可以趁机多和大家熟悉熟悉。” 与其闲的没事瞎感慨,不如好好吃顿饭! “在哪吃,快带我去。” 华遥带了薛晗一路前往云湖书院的食堂,此刻正是用餐时间,整个食堂里热热闹闹的,在华遥落座之后,学子们议论的对象纷纷变成了他们二人。 “不愧是太子殿下啊,就算在书院里都是不可忽视的存在,俩人占一个桌,吃六个菜!再看看咱们,八个人六个菜。” “你就知足,人家是太子,平时都是吃十个菜,住在皇宫里的,现在为了视察书院降低水准已经够可以的了。” “诶诶,殿下身边那个是谁啊?看起来长得瘦小清秀,也不像是暗卫啊。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个太监!贴身伺候的那种!你们几个,有没有兴趣到时候去看看太监跟咱们比,到底少了哪啊?” 几个学子顿时哄堂大笑,薛晗虽说听见他们的议论却并不在意,低头吃的过瘾。 “油焖大虾做的不错啊,肉挺嫩。我家里微云他们做饭也挺辛苦的,要不你得空,找个做饭好吃,身世清白的御厨送我?” “好啊,到时候你到东宫自己挑一个中意的。” 说着,华遥将一道菜的里的里脊肉全都夹到薛晗碗里,自己则是挑拣着吃些素菜。 热热闹闹的食堂气氛中,忽然传来一声瓷器破碎的声响,薛晗回头去看,只见一个半大男孩被一个高个子男孩推倒在地,高个子却依旧不依不饶。 “娘娘腔!饭菜都端不稳,平时我懒得找你麻烦,谁知你今日竟然将饭菜都打到我身上来!都是油渍,万一洗不干净你赔得起吗?” “我会找我爹要银子赔给你的。” 一旁的学子中,不知是谁忽然笑了起来,朗声喊道。 “你爹根本就不喜欢你,能要来银子么?” 高个子也跟着笑起来,拿起自己吃剩的饭菜就要往他身上倒。薛晗及时上前拧转那高个子手腕,给他衣襟上来了个“锦上添花”。 早就习惯了比爹的半大孩子顿时对这个直接出手的薛晗敌意满满。为首的高个子更是说活都高了几个声调。 “我爹可是聂端!工部尚书,会做各种各样的金银器,还有机关手铳,当今圣上都对我爹欣赏有加,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打我!” 薛晗只笑不语,悄悄使了个禁言咒,抱臂看着其他几个吵闹的学子,目光凛凛。 高个子说不了话便要动手,薛晗正准备还手,却被华遥拉住手臂。 “阿晗,咱们不和小孩子计较,他们喜欢比爹,我就回去问问我父皇,该如何处置教子无方的聂端。” 第150章 让其他男子睡我塌上 有一个皇帝爹,有时候还是值得骄傲的。薛晗朝着华遥比了个大拇指,随即看向学子们,用清朗的男声回应道。 “没事找事扰了太子殿下清净,后果自负。” 薛晗抬手打了个响指,高个子顿时能说出话来,却是一脸惊恐的捂着嘴跑开了,其他学子自知惹不起这个奇怪的家伙,更惹不起太子,便只好都乖乖回到座位用餐,薛晗则是伸手扶起地上的半大男孩,柔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他们说你爹不喜欢你?” “宁博越,我爹,确实不喜欢我,他只喜欢钱和女人。” 或许是因为孩子比较多的缘故,没有办法每个都注意到,但当这句话从宁博越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薛晗还是有些惊讶。 十四五岁的孩子,不该是简单快乐一些的吗?他看上去,满身怨气,都快赶上鬼了。 宁博越没有要和薛晗继续说话的意思,起身后便一瘸一拐的走了,饭也没吃。 午休时间,薛晗和华遥回到小院,一边收拾老先生的遗物一边聊天。 “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过分,不过就是说话温柔一些,就说是娘娘腔,都像他一样破锣嗓子就好听了?” “那个年龄,什么事都喜欢争个高低,长大后才会觉得无聊。这个宁博越确实是有些孤僻,对他爹的评价倒确实是很准。只是,任由宁博越这样发展下去,长大后他的性子也会和北宁侯有些相似之处,我们在书院这段时间,多关照一下,另外他的腿,也得你费心才行。” 坐在软垫上的华遥勾唇一笑,一边将有用的教案收集起来放好,一边将没用的直接扔进火盆中。薛晗想起宁博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苦着脸摇摇头。 “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会随便相信我的,让他多跟我说几句话都很有难度,治疗,恐怕更难。” “不会的,想想阿池,想想微云,他们都很信任你,是为什么呢?” 还真是和小孩子干上了,都是十几岁的小家伙,有自己主意又不能过分打击的关键时段,处理起来真的很麻烦。 希望自己可以在他变成鬼之前,让他身上的怨气消失。 在华遥的帮助下,薛晗成功进入宁博越所在的四班,这里的孩子学习都很一般,却各个都有自己的小脾气,基本上是已经被老师放弃的那种。 此刻虽说是课上时间,却根本没人来上课,薛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悄悄关注着宁博越,在拉他起身时,薛晗便感觉到了他的脉象有些不大对劲儿,想来是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才会如此。 旁人都在打闹,唯独宁博越并不加入其中,与众不同,往往是群起而攻的开端。 “你看那个娘娘腔,又在装好孩子。都已经在四班了,还有什么好学的,三年过去直接回家就好。” “就是,他一直都这样,之前有一次把他逼急了,他打人都没劲儿!我听说她就是个私生子,被他娘临死前塞进侯府的,和谁的野种都不一定呢!今天太子殿下和那个小太监还护着他来着。” 哼……小太监三个字倒是说得顺口啊,这帮小崽子,是该被好好教训了。 为了防止被学子发现异常,薛晗这次没有用法术,而是直接动手挨个点了他们穴道,几个小孩子瞬间被点穴定身,动都动不了,看向薛晗的目光瞬间变得惊恐,薛晗则是笑的开心。 “信不信我可以让你们全都变成太监?不过我手法不太好,你们也有可能因为伤口感染而死掉。你们商量一下,谁第一个来?” 果然一提到这种事,几个男孩子都是大惊失色,一个一个都开口求饶。 “晗哥,你有本事,我们不该惹你。是我们错了!能不能换个法子?只要不是变成太监,都可以!” 能到这里读书的,不是官员的孩子就是世家之子,自然是想要什么都有什么什么,薛晗一时间倒是不知道盖提什么要求才好。要银子会影响华遥的名声,那不如来玩个好玩的。 “那就来玩一个探险游戏,你们每人从桌上选一件东西,回家之后藏在家里最隐蔽的地方不能挪动,然后抽签决定另一个同学到家里寻找。藏东西不被发现的,成功找到东西的,都可以得到一个神秘礼物。我是东宫的人,带来的礼物都是你们平日得不到的。” 本就玩心重的孩子们自然是很愿意玩这个游戏的,都十分痛快的答应下来。 在薛晗的操纵下,她如愿抓到了写着宁博越的签。薛晗漫不经心的坐到宁博越身前的位置,转身看向他,原本打算商量一下去他家找秘密的事,谁知却见宁博越脸色发白,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薛晗趁乱直接把宁博越抱回小院,取出银针为他治疗。 “别乱动,我是在救你。” “我早是个该死的人……让我死了。” “你这孩子,知不知道有多少鬼都想做人,你现在是个人,反倒是一心想着死?就你这样的,死后就重新轮回,还得来过这一关。放松一点,很快就不疼了。” 在薛晗施针后,宁博越安稳睡着,待到华遥回来,则是一脸复杂的看着床上的宁博越,随即步步逼近薛晗。 “晗儿当真不爱我,竟然让其他男子睡在我塌上。” 这莫名其妙的醋意是怎么回事?薛晗背靠墙壁开口狡辩。 “他还小,不算数?要不然你去睡我的床?” “好,正好和夫人同床共枕。” 又上当了!这家伙惯会坑人,防不胜防啊。薛晗长出一口气推开华遥,低声解释着。 “别看他这么小,胃病却很严重,真不知道他在侯府过得是什么日子。说起来,之前去侯府的时候也没看见他,难不成……他不是住在侯府?” “的确,于彻来了消息,说是他住在和母亲从前的家里,北宁侯没时间管他,侯府管家很会看脸色,经常克扣赡养费,宁博越还要上学,没有收入,而书院内只管一顿午餐,他大概是三餐不继。” 第151章 你们可真恶心 不对啊,这家伙知道的消息怎么比自己还多?无意瞥见他身后桌上的书本,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薛晗清清嗓子故意以软糯女声开口说话。 “华先生是我见过最好看最温柔最聪明的先生,不过,晗儿还有一事不解,三刻钟的功夫,夫子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晗儿,天上可不会掉馅饼,你若是想知道,不妨以身相许。” 见薛晗故意如此说话,又是仰视又是扯衣袖,华遥也不再克制自己,单手揽住薛晗后腰,直接吻上她唇瓣肆意享用。 自打那次要了薛晗却偏偏缺失那段记忆之后,华遥便越发渴望着和她的身体接触,好像每一次接触都能带给他新的体验,有了新的,就会更渴望其他的,越来越贪婪,越来越想要。 出于男人的本能,华遥的身子已然起了反应,就在薛晗准备拉他到里间时,床榻上的宁博越却忽然出声。 “你们可真恶心。” 这个小孩子……什么都很惹人怜惜,就是长了张嘴。不好好教育,早晚会出大问题。薛晗可没有其他夫子那么好的性子,还有心思谆谆教诲,她当即上前扼住宁博越的颈间,将他整个人拎起来,对上他的目光森然一笑。 “可惜啊,你也只能说说,干不掉我。这么细的脖子,我单手就能拧断,你不是一心想死吗?不放过告诉你,你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过,我们还可以玩一些有意思的游戏,比如,想不想看看自己的心脏是什么样子的?” 薛晗半低下头,将宁博越扔回床榻上,手抚上宁博越的胸口,手掌之下,是一个颇具活力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着。薛晗使出些法力,让宁博越可以看得到自己的胸腔内部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血管中的血流,肋骨之下的心脏,呼吸间收缩的肺,是宁博越从未见过的模样。 不知是因为先前的锁喉还是什么,宁博越一边咳嗽一边流下眼泪来,而薛晗则是一脸正色的看向他,沉声说着。 “你之所以可以活着,是因为它们之间的紧密配合,你可以不敬重父母,但不可以小看它们。你不想要,有的是人想要,刀给你,想死的话,就把心脏挖出来送我。” 薛晗把自己管用的折叠刀丢给宁博越,华遥上前一步握住薛晗的手腕,似是有些担忧的模样,薛晗却抬起手指轻轻敲了他的手背示意安心。 果不其然,宁博越动作生疏的双手握住刀,手臂抖得如同筛糠,没等碰到衣衫就丢下刀去,反倒划伤了手指。 薛晗收回折叠刀,淡淡开口。 “不敢死了就在这等着,我去煎药。” 待到薛晗离开后,宁博越不知怎的就哭起来,没有哭声,只是安静的流泪中夹杂着时不时的抽泣。 华遥也没想到,薛晗会有这样的法子来教育小孩子,但不得不说,宁博越此刻一定是端了寻死的念头。 “别哭,阿晗只是看起来凶,实际上人很好的,她去拿药了,你就好好在这休息,司学那边我去说。被父亲忽略的感受的确很糟糕,但是你要明白一件事,自己没有的东西,就要去夺,只要夺到手,自然就是你的了。至于路上的阻碍,自己没办法除掉,就要想法子才行。” 宁博越始终低着头,华遥不知道他能听进去多少,说完便坐到一旁整理着自己的书本,见宁博越一定在打量他,当即开口一笑。 “我是你们的礼乐老师,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待到今日课毕,薛晗所在班中的学生就成群结队的离开了。第一日来到书院上课的薛晗是跟着宁博越一起回家的。 宁博越的家实在是太小,一个房间,一个五六步宽的小院角落,还开着宁博越生母种下的花。薛晗站在门口,把一个砚台递给他。 “我看你的砚台坏了个角,这个送给你,你只管把它藏起来,还是按着之前的规矩。” 这个缺吃少穿的家中,无论得到些什么都是好的,宁博越犹豫片刻之后,伸手接过,薛晗站到门外看不到房间里的地方等待着,宁博越则是关了半扇门在房间里转了一遍,将砚台藏在种角落花圃的泥土中。 站在院里的素月当即开口转告薛晗,薛晗却并未应声,只是意念传音让她先自己玩去。宁博越怕被看出端倪,细细洗了手又擦干才给薛晗开门。 “进来找。” 薛晗明知砚台在何处,却故意四处乱翻一通,还装作一不小心打破了他家中一个碗。眼看宁博越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薛晗赶紧开口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一次好不好?不然我让太子给你送些所需用度?” “你不过是个侍卫,太子听你的?” 那是当然,薛晗暗中得意,抬手起誓。 “我惹的祸我自然要承担,碰坏的弄乱的东西我都赔给你,找不到一样的就赔给你银子。若是我不能说到做到,你就直接找太子殿下,让他看了我脑袋。” 事已至此,宁博越也只能答应下来,而薛晗和华遥并未让宁博越失望,当晚便送来了不少东西。 原本是受气包宁博越有了靠山,旁人自是不敢在欺负他,几日过后,华遥和薛晗便借着家访的名头到侯府做客。 北宁侯见到太子,自是一脸陪笑,他并不知道华遥到云湖书院的目的,只当是华鸣盛一时兴起想考验一番华遥,而华遥则是上来便表扬起宁博越。 “侯爷当真是位好父亲,听闻您家中四子一女,除了宁博越这个第五子,都已经各自成家。想来宁博越是得到您的一番特别照料,我看那孩子穿着简朴,谨言慎行,在书院之中成绩不错,在乐器方面也颇有天赋,我今日带了琴想送给他,不知他可在府上?” “哈哈哈,太子过奖,这孩子天生聪慧,我平日里是基本不会插手他的功课的。他……此刻怕是出去玩了,我这便让人去找,殿下,失陪片刻。” 北宁侯快步离开正堂,低声告知管家。 “赶紧去给我找宁博越,要快!” 第152章 陆唯,会试着像您一样 管家带了几个人快步离开,北宁侯在院里焦急等待着,薛晗放下手中的琴,凑到华遥耳边开口低语。 “北宁侯也是勉强算是半个皇室,有监府军,有凌紫月设下的结界,除了我和陆唯,其他鬼进不来,而我在这也不能用法术,异香控制不知能维持多久,怕是撑不到我和陆唯两人搜索整个侯府。要想得到证据,还得靠宁博越。” 先让宁博越有自由出入侯府的资格,随后再借他之手,这个计划虽说有几分利用的意思,但为乾渊除掉一个蛀虫,为宁博越除掉前行路上的阻碍,无论如何去想,都是好事。 一刻钟后,北宁侯带着宁博越重回正堂,谁都看得出,宁博越走的距离北宁侯很远,一看便是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而北宁侯则是想要当着华遥演好父慈子孝的戏码,拉过宁博越又是摸脸又是夸奖。华遥假装并不知道北宁侯的小心思,从薛晗手中取过琴交给宁博越。 “这是宫中独有的琴,你要好好安置,好好练习,我有空便到侯府教你弹奏,待到年宴之时,你若是学有所成,我便让你入宫演奏。礼物送到,本宫便先回去了。” 待到华遥和薛晗离开后,北宁侯才露出丑陋的嘴脸,抬脚便提了宁博越一脚。 “你说是有点什么天赋不好,怎么就有这般没用的天赋!你哥哥你姐姐当年谁不比你强?十四五岁了还只会花家里银子,我可知道了,你那住处添置新家具新碗筷,厨房里的锅都换了一口。怎么?你是打算自己过日子了是不是?我还没死呢,你就想着单过了是?孽种!” 说着,北宁侯又是一脚踢在宁博越身上,想着华遥的话又是气愤又是无奈。 “还准备年宴演奏……丢脸的差事,还不能被发现端倪,你小子从今往后给我搬回侯府来住着,回去自己收拾东西,今晚就搬进来。还趴在那干什么?滚!” 宁博越没有回答,咬牙强撑着站起身来,从后门走出侯府。 薛晗耳力非凡,自是听到了这一场好戏,当即赶到后门接人。此刻的宁博越捂着肚子脸色发白,薛晗则是二话不说一番诊脉后直接施针止疼。 “屏住呼吸,很快就好。你爹这一脚怕是伤到脾脏,一会儿你会有想吐的感觉,不必忍着,把淤血吐出来就好。劳烦太子殿下蹲下,扶好他。” 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薛晗的每一针依旧很稳,宁博越知道薛晗不会害他,乖乖倚在华遥身上原地任凭她撩起自己的衣衫施针。 华遥半蹲着身子充当靠垫,直到片刻后宁博越一连呕出几口血来才忍不住开口。 “虎毒不食子,这北宁侯当真是不配为人父!” 一直心有愧疚的薛晗也是忍不住开口道歉。 “抱歉,是我擅自做主,害你挨打了。现在感觉如何?肚子还疼吗?” 宁博越轻轻摇摇头,自己擦干净嘴角嗤笑出声。 “不怪你,他平日里经常打我。” 原来那些伤口不仅仅是学子之间相互欺负,还有北宁侯这个父亲的手笔。若不是有身份在,薛晗恨不得冲进去直接将北宁侯活剐了。 杀死阳寿未尽的人类,要受一道天雷,虽说这样想着没什么,但薛晗曾听阴差们说起,十道天雷就曾将先前二殿阎王的灵体打了个魂飞魄散。 天雷,是所有阴司众鬼心中的极刑。 见薛晗分心,华遥当即轻咳提醒。宁博越毕竟是个孩子,很容易被套话,一个不小心,薛晗的身份便会暴露。薛晗也是明白华遥的意思,当即横抱起宁博越,一言不发的抱他到余之堂。 白萱到后院去照顾宁博越,陆唯见到薛晗身上有血迹,当即上前查看,薛晗则是笑着捏了陆唯的脸颊。 “不是我的血,没事的。书院那边有换洗衣物,我晚些时候回去换了就好。” “主……小姐,云湖书院并不安宁,属下可以将这肉身留在家,以灵体保护您。” 薛晗拉过陆唯的一只手诊脉,陆唯本就身上有伤,这一拉便直接倒在薛晗身上,倒是让陆唯想起那个拥抱。他下意识伸手抱住薛晗,十分安心的长出一口气。薛晗还以为是陆唯哪里难受,单手顺着他后背。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还总想着保护我?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留在余之堂打杂,顺便养伤,不听话我就罚你。我现在有法力的,能保护自己,不用担心,嗯?” “嗯……属下知道。” 几百年的陪伴与守护,陆唯早已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对薛晗动了心,只是先前没有肉身束缚,无法体会拥抱和安心和捏脸的宠溺,几百年前做人时的感受有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此刻陆唯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许久没有松开薛晗的手,知道薛晗扶了他上床,两人一起窝在床榻上,薛晗开口哄他开心,陆唯不自觉的开口笑出声来。 “主上一向都是如此乐观,陆唯……也会试着像您一样。” “像我一样?你就是你啊,是我的小唯唯,现在这样就很好,不必像我一样。该多笑笑才是真的,你不知道你笑起来多好看,来,再笑一个!” 薛晗抬起陆唯的下巴,陆唯则是十分配合的扬起一个微笑。 看着薛晗和陆唯一起在床上玩闹,华遥忍不住开始怀疑陆唯的身份。早在行宫侍书惨死之后,华遥便让人去调查了侍书的身世,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是这个侍书出身穷苦,打小就在将军府做下人。 就算是做下人期间她有机会接触道法,那么这种对薛晗依赖,和毫无女子之感的动作身姿是怎么回事? 准确来说,侍书的变化也很大。华遥先前造访将军府就曾几次见过几次侍书,那时的她嬉笑怒骂一样不少,全然不是侍书跟随薛晗后时时冷脸的模样。当初薛晗现身青楼一事,华遥看出侍书异样,不是参与陷害,就是根本没脑子。 这无论如何,也不像现在的陆唯。死去的侍书灵体附身于陆唯,那么,侍书是否还是从前的侍书? 第153章 在我之前,有人对你这样吗 华遥心中已然有了些判断,故意出声提醒道。 “晗儿,现如今陆唯是男身,你们俩这般在床榻上闹,会让人误会的。” 人类就是多事,自己没本事看出肉身灵体不配套,还要怪别人碍眼。陆唯本打算下床的,谁知却被薛晗直接拦下。反倒是薛晗回头看了好一阵的陆唯,这才舍得跟华遥离开。 为了防止宁博越再遭到北宁侯虐待,薛晗再走了一遭取回侯府中的琴,安排宁博越打扫藏书阁,并且住在藏书阁旁值守的班房。 华遥得知后,更是一脸哭笑不得的问他。 “不让他留在侯府帮忙了?” “至少不是现在,但凡有别的法子,就不能让他冒险。北宁侯下手没个轻重,宁博越应付不来,再找机会。” 当晚,薛晗谁都没惊动,直接潜入侯府之中。以她的身手,潜入自然是不成问题,问题就在,北宁侯会把自己偷藏银子的证据藏在哪。 按照他的收入,即便是经商得当也不可能有如此身价,更何况他的其他四位子女都没有什么正经活计,花钱却是如同流水一般,若说此事和北宁侯没关系,薛晗是不会信的。 这位北宁侯本身也没什么本事,不过是靠着祖辈荫封,侯府也有近百年的历史,说不定,这侯府里还藏着什么秘密。 薛晗一路摸索着走进侯府内院书房之中一番寻找,却是连半点证据都没找到,唯一见到几张北宁侯亲手写的字,却还都是无关紧要的内容。 就在薛晗准备也没有什么机关暗室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推开了,北宁侯抱着一个姑娘笑闹着走进房间内。 “小美人儿,你的味道可真甜,来,让我好好尝尝!” “啊……侯爷,一定要在桌子上吗?这里太硬了。” 薛晗无心欣赏,趁着两人抱在一起跳窗溜走,一路回到书院。 次日一早,便是方鸿的课,薛晗坐在靠后的位置,欣赏着方鸿笔下的山水。方鸿是个很有天赋的画师,难怪当初徐柔因为一张画像就喜欢上了他。 “一刻钟时间,照着画卷上的写意画法练习。” 课室内,众人安安静静的画着画,薛晗也握紧手中的毛笔学着方鸿示范的模样在纸上描绘着,方鸿走到薛晗身边时,当即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和在薛晗闺房中闻到的味道一样。 此刻的薛晗正是坐着的姿势,方鸿则是站着,某个角度之下,方鸿从薛晗后颈的位置,看到了肚兜吊带的所在。 薛晗也注意到站在自己身边的方鸿,下意识开口解释。 “方先生,我先前并未学过此般绘画,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无妨,书画讲究的是一个意字,有些东西,即便是画的并不精细,却有几分写意的感觉在里面,比如山峰的这一笔,起伏再猛烈一些,笔锋不要下压。” 方鸿接过薛晗的毛笔示范,假不经意碰到她的手指,薛晗却并未在意,反而看着他画出来的那一笔笑出来。 “果然是先生的一笔更传神,受教了。” 薛晗并不喜欢书院里的课程,但终归要坐在那里听着就是了,遇到不喜欢的课她就趴在桌子上睡觉,或者叫来素秋素月给自己讲笑话。 直到午后,那一节华遥的课。 或许是华遥故意想把自己打造的有些仙气,故意穿了一身看似低调实则价值不菲的白衣,单手抱琴走进课室内,便被几个不长眼的家伙开口吐槽。 “太装了……不过是教个礼乐而已,还得穿成这样。” “人家身份在那摆着嘛,你多体谅。” 华遥虽说不及薛晗那般耳力极佳,但课室内这些学子低语他还是能听到的。这四班的学生,倒真是口无遮拦。华遥坐下身来,抬手碰倒了自己桌上的茶杯,而茶渍则是在华遥的内力加持下直直飞溅到两人身上。 “你们二人似是对礼服有些意见,恰好我也觉得你们这学子服穿的不规矩,现下也脏了,不如脱下。” 当众脱衣,实在是不雅,即便是学习不好的孩子也不愿丢脸,只得乖乖陪着笑脸。 “殿下,只是湿了衣襟,我们还是穿着。” “既然你如此谦虚,我便给你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上前来,弹奏一首曲子。” 这一次,那学子更是傻眼,站起身来却迟迟不敢走上前。他先前顽劣不堪,哪里会弹琴,就连听到五音都不见得能分出来。 见他如此为难,华遥再度开口。 “后面那位同学可会?” 本以为一个课室内二十几号总有人会,谁知却是一直问道薛晗头上。此刻,素月正在身边,薛晗勾唇一笑,走上前坐在华遥身边,素月则是半握着薛晗的手冒名弹奏。 华遥能看见灵体,此刻自是一脸无奈,借着琴声掩饰低声说道。 “晗儿这可不是你弹的,不会的话,我来教你就好。素月,你先去玩。” 华遥有玉扳指在手,素月他们也是有几分忌惮的,并不敢违抗他的意思,乖乖一溜烟消失。 没了素月的帮助,薛晗的双手顿时停在琴弦上方,华遥则是及时握住她的手,重新开始弹奏。 “方才弹得不错,但指法并不准确,其他学子也看好,拇指按住琴弦时要姿势准确方能弹奏清晰。来,重新试一下。” 不知什么时候,华遥就已经坐在薛晗身后,分明是在弹琴,姿势却好像拥抱一般。加之两人的身形差距,华遥的吐息尽在薛晗耳边,他的字字句句,都让薛晗耳根发红。 薛晗微微与之拉开距离,却又被华遥重新压制。 琴声铮铮,遮掩着两人的低语。 “不许躲,慢慢习惯,习惯成自然。不过,只可以是你我之间。在我之前,应该没有人以这样的姿势握住你的手?” “当然没有,谁还会像你一样得寸进尺。” 方鸿那一次,差了一点,应该不算。而且方鸿并不知道自己是女子,只当是传授画技,毕竟是握笔,当时那种姿势,碰到手也很正常。 第154章 只要可以杀了他 一节课便在如此暧昧的氛围中结束了,华遥下课便离开课室,而薛晗则是需要留在课室内继续准备下一节课。 薛晗为了自己发红的耳根被人发现,下课后便多少一个少有人停留的水塘边扔石头玩,就在此刻,她身后一个冷淡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是女人?你之前在小院里,说话是女人的声音。你是太子妃吗?你们到书院里来做什么?” 乾渊的小孩子也是这么聪明的吗?第一个看破自己女儿身,还得出来自己和华遥的关系,这个小家伙,日后不可小觑啊。 华遥就着河水洗了手,转过身坐在宁博越身边,低声解释着。 “我们是为了捉鬼来的,只有我们两个能看见鬼,对于其他普通人而言,就算是有鬼从他们眼前走过,他们也是看不见的。至于太子妃……我还不是,他还没娶我。你呢,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里安静,没人打扰。” 宁博越的声音正处于小孩子往成熟男人变化的时期,带着独有的音色,只是毫无感情。他就那样安安静静的坐在青石上,看着微风掠过湖水。薛晗不知道该如何跟他搭话,反倒是宁博越轻轻开口。 “你想让我回候府,为什么?你救过我两次,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不过你也要帮我一件事……杀了北宁侯。如果不是他,我妈妈就不会死,我也不必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明明是个孩子,说话却是大人的语气,就连条件交换都如此了解。薛晗感慨之余,却也明白了一件事,既然他已经长大,便不必把他当做孩子对待了。 思虑再三,薛晗将徐柔的事情尽数告知,而宁博越却罕见的红了眼眶。 “徐柔姐姐那么好,为什么还是死了?是北宁侯做的?” “她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北宁侯的确对她很不好,她和你的愿望一样,都是杀了他,让他的真面目人尽皆知。我接近你,就是为了利用你拿到北宁侯作恶的证据,你愿意帮我么?” 宁博越抬头对上薛晗的目光,定定开口回答。 “愿意,只要可以杀了他,哪怕让我死也可以。” 这般的父子关系,薛晗并不是头一次见,但真实的融入其中,的确是第一次。从前她是阎王,人类看不见她,她可以到任何地方去,可以成为任何人。而现在,她有肉身的束缚,在肉体中住的越久,越像是一个人类了。 当宁博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薛晗只觉得北宁侯的确该杀,通过折寿直接让他死于非命,太便宜他,还是应该以人类的刑罚将他关进大牢,慢慢的折磨致死,受世人唾弃。 “我说过,你的命还长着呢,这三年五载的可死不了。” 课间足有一刻钟的时间,薛晗站在水边教宁博越怎么把石头扔得更远,而另一边,华遥已经回到小院内,一边弹奏古琴,一边将曲谱记录下来,以备下次课上传授。 “碰巧”路过的方鸿听着这断断续续的琴音,当即敲响了房门。 “太子殿下,是您在弹琴吗?” “不想方先生也对琴有兴趣,请进。” 华遥开门将方鸿让进房间,方鸿一脸的欣喜看向桌案上的古琴,忍不住伸手轻抚,动手弹奏之间,流露出的乐音却是有几分阴郁肃杀之感。 看来方鸿此人,并不像是表面看上去这般淡然温和。无意间瞥见他放在桌上的画卷,这才忽然想起自己先前答应下来的事。 “早就答应你要给这幅火舞题字的,总是碰不到你,今日便在此题字。你且稍等,容我把桌案收拾一下。” 华遥抱了琴离开,从柜里寻找着自己的几个闲章,方鸿则是注意到一侧的屏风后便是薛晗的房间,熟练的打开衣柜,看着其中薛晗胡乱塞着的衣物,邪恶一笑。 待到华遥回到正堂,便见方鸿已然展开了画卷,站在一边磨墨。 “方才见太子殿下闲时所写,字字苍劲有力,今日这番题词,定能让这幅画身价大涨,当然,大半都是太子殿下的功劳,若是此画卖出好价钱,所得银两必将孝敬与您。” 这个方鸿,到底是跟谁学的这般势力,还要拿钱孝敬……为了扮演好一身贵气的太子殿下,华遥只是嗤笑一声。 “那倒不必,不过是随手题字,再者,本宫不缺银子,日后也不见得与你有什么交集。你还是自己留着,买些像样的衣衫,添置一处宅院。” 虽说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却无疑是狠狠刺痛了方鸿那可怜的自尊心。 为何这世间如此参差,有人生来高贵,即便什么都不会也能享受一番锦衣玉食。有人生来贫贱,即便是满身才华也无处施展。 没有像样的衣衫,没有可以栖身的宅院,是他的错吗? 华遥题字后,方鸿便在当日下课后直接回到自己的住处,从怀里取出那件绢丝肚兜,双手捧着凑到鼻端,深吸一口气,一脸享受的闭了眼。 “好香甜的味道……哼,太子妃,若不是阿柔告诉我,我的确不知道你是谁。和二皇子成婚当日,衣衫不整被人从青楼扔出来,丢尽了脸面,这样的人,也能做太子妃?第二件了,这样式,果然是特别的。” 云湖书院内,上了一天课的薛晗一脸疲倦的回到小院,直接趴到床上休息,因着有些热的缘故,一直拉扯着衣领。华遥见状轻笑,打开折扇坐到床边给她扇风。 “最后一节上的是武术?看来我家晗儿学的很是认真。” “有几个小家伙不懂事,跟我挑衅,让我狠狠教育了一顿。可惜了当时你不在,反正没给你们皇室丢脸就是。这回,他们不提太监了,议论的都是暗卫啊什么的。像小唯唯那样,也挺不错的。” 听到这样亲昵的称呼,华遥实在是有些不大习惯,开口便直接发问。 “陆唯的灵体也是男子,对不对?” 早就知道这件事藏不住,薛晗认命般点点头,谁知华遥却直接欺身而上,以唇瓣堵住薛晗的嘴。 第155章 太子妃还是陆夫人 好一番掠夺之后,华遥才呼吸不稳的撑起身子,对上薛晗满是水雾的眼。 “太子妃和陆夫人,这两个位置你只能选一个。” 曾经她最为不屑的情爱之事,终于降临到自己身上,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心中的答案早已不言而喻,而华遥则是容不下半点不确定性,捏住她的下巴开口问道。 “回答,选哪一个?” “选太子妃,这个答案,你满意了?满意的话,就该到我了……先前在草地里欺负我,扎的很,这一次,也该换个位置试试了。” 薛晗扶住华遥的肩膀,一个使力便让场面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薛晗坐在华遥身上,伸手扯下他的发带,直接覆在他的眼睛上。又解了腰封抽打在他身上,最后绑住他的双手。 “好了,上次你就是这样对我的,这一次,都换过来。让你知道知道,我不是娇娇弱弱任人攀折的小姑娘。” “嗯……我家晗儿,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刺猬,我一直都知道。” 天色未暗,小院内便是一室旖旎。 大半个时辰后,两人都沐浴过后才一起离开书院,回到余庆坊。于彻已经早早等在那,见华遥回来便直接凑上前去低声禀报。 “殿下,陛下今日到东宫问了书院的情况,说是让您有空便回去一趟,从午后耽搁到此刻,我陪您赶紧去。” 自在了好些日子,到底还是要过这一关的,华遥长出一口气,看向薛晗。 “你陪我一起去,这样,也方便和父皇说明。” “也好。” 华遥一路拉着薛晗回去卸掉脸上的妆容准备入宫,于彻则是站在一边吞吞吐吐,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殿下,那位小棠姑娘一直在问您什么时候带她在煜京好好玩。她经常偷跑出去,年龄又小,您在书院的事我没告诉她,但她总是这般死缠烂打的,薛姑娘这天天鸡飞狗跳,微云这哭的眼睛都肿了,章渠也让貂给咬了一口,要不……属下易容成您带她到处玩一玩?” 都怪自己平日里疏于管教,于彻这家伙也开始造反,华遥长呼一口气将手里的毛刷拍在桌上。 “那我怎么办?父皇正关注着此事,书院那边我还得去,你是打算让全煜京都知道有两个太子殿下?我看你是很想念悬崖顶上那棵树。” “不不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咱们利用时间差就好,您下课回来,刚好是晚膳时分,这段时间您就在家和薛姑娘呆着,或是易容出门,我呢,就易容成您带她出去玩,这样就没问题了,是不是?” 于彻半跪在一旁,给华遥递毛巾又递水盆,一脸期待着等待着他的回复,华遥也只得答应下来。 “好,你这计划从明日开始。记得谨言慎行,维护好本宫的脸面。” “好嘞!殿下放心,我在外面一定不给您丢脸。” 于彻心满意足的溜出房间,华遥则是借着卸去易容的功夫重新替薛晗挽了头发,将原本藏起的刘海放下来,看着铜镜中的薛晗,华遥只觉得像是回到小时候。 “眉尾遮起来,就和小时候没有太大差别了,看起来乖巧可爱,父皇一定喜欢。腿还软不软?要不要我抱你出去?” “不必,面见陛下总是要站着的。倒是你……这吻痕可得遮起来。” 薛晗抬手摸上自己在华遥脖颈留下的痕迹,笑的得意。华遥不气不闹,遮住吻痕后将她拥进怀中。 “我一定尽快想办法让父皇赐婚,我已经开始期待,我们婚后的日子了。” 人类成亲之后,首要任务便是生孩子?薛晗不怕疼,只怕这凡间的牵挂越留越多,找到锁魂钟后,她会舍不得离开。 她一走,薛大小姐的肉身便是一具尸体,对于其他人而言,与薛晗的记忆可以用异香忘却,但华遥不同,异香对他不起作用,也就是说,哪怕薛晗已死,华遥也只能带着记忆,孤独的活着。 一路走神,直到走进皇宫后,薛晗才被那种呼吸困难的感觉拉回思绪。这种窒息感想来是与法力的高低有关,法力越高,窒息感越强烈,除非高过凌紫月,便可不受禁制束缚。薛晗抚上胸口做着深呼吸,华遥则是悄悄握住她的手。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我听素月他们说,肢体接触可以缓解。” “的确是好多了,快把手收回去,我不想你因为我被你父皇责罚。” 两人前后行至御书房,华遥见华鸣盛什么都没做,只是在踱步等候,便直接开口禀报。 “父皇安好,我们要留在书院为的便是那涟波浅烧死的舞姬徐柔,她死于非命怨念极大,还勾结了其他小鬼意图闹事,她唯一的愿望便是让她的情郎实现抱负,儿臣与无相阁众人商议决定,还是帮她实现愿望为好,不然,徐柔必成厉鬼。整个学院都要遭殃。” 被华遥这真真假假一番吓唬,华鸣盛也是不敢反驳什么,只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转过身看向华遥和薛晗。 “我乾渊,近来为何多是这种事……鬼灵之事,只能靠你们了。晗儿,还有一事要告知你,南边鸿枢边境不大太平,朕想着,能信任的也就只有你爹,便直接让你爹去南边镇守了,裴钧也跟去做了副将,薛家只剩下你小娘和弟弟,有空的时候,多回去看看。” 今年一过,他便有五十几岁了,这样年岁的薛阳,华鸣盛竟然还不放过,至于裴钧,淮陵王长子,本该是养尊处优继承王位的,竟也被送去镇守边关,看来,淮陵王也并不得华鸣盛信任。 偌大一个煜京,能帮上忙的男人也就是华遥了。分明万般不愿,薛晗却还是只得叩首谢恩。 “陛下看重父亲,父亲心中定然欢喜,薛家父女二人为陛下分忧,不胜荣幸。晗儿也定当尽心竭力协助凌修公子处理鬼灵之事。” “好孩子,就属你最懂事了,朕有时候,恨不得你是我的孩子呢。时间不早了,你们俩留在宫中用晚膳。” 第156章 都是凶手 宫中的晚膳虽说菜式繁多,但却有每道菜不得过三口的规矩,华遥早已习惯,但薛晗却并不喜欢,吃了两口便溜出去。 她恢复了些许法力,能感觉到皇宫中的禁制最近似乎更厉害了些,正想着找找禁制弱点所在,也好应付,谁知没找到禁制弱点,却见几个小太监正鬼鬼祟祟的躲在假山后做什么。听到脚步声便直接跑掉了,也没叫住。 薛晗提着灯笼走到近前,这才看见地面上还有两个小罐子十分精美,她看不出里面装着的东西是什么,只好带在身上,待到两人一起回到余庆坊十九号才给华遥去看。 “你看这是什么?我路上捡到的。” “看样式应该是宫中画师用的颜料盒子,或许是用完了丢弃的。晗儿喜欢上面的花鸟?” 这上面的花鸟有什么好看,还是里面的东西更让人好奇。薛晗伸手打开两个罐子的盖推到华遥跟前,华遥顿时退开些身子,抬手掩了口鼻。 “这个味道……像是自制颜料,宫里的画师不会如此,一定是有些下人以次充好,偷藏购入用具的钱财,这种颜料颜色要差不少,还有一个缺点,便是易燃。不过下人们为了防止被发现经常把好的和差的混在一起,只要比例合适,是很难发觉的。” 画师,易燃的颜料,薛晗心中忽然有了些想法,抬头间正对上华遥的一双眼,两人对视间,一个想法异口同声的脱口而出。 “凶手是方鸿!” 两人一刻不敢耽搁,直接到衙门去寻了京兆尹,破例让两人见了徐柔案发现场的遗物。 这件事当时调查无果,加之徐柔并无家属,涟波浅又一心息事宁人,这件事便被当做意外处理了。 今日薛晗与华遥再次翻找,果然发现徐柔的鞋底尾端沾染着些许颜料,淡黄的颜色和鞋底极为相似,难怪当时无人察觉。 再看当时徐柔脚下的红色地毯,大块的圆地毯已经被烧没了三分之二,华遥顿时起了疑心。 “我也疏忽了,当时只顾着问徐柔,没注意这地毯。火从脚下起,火势上蹿,主要烧的是徐柔,地毯上最多是烧着一个大洞,可是你看这地毯,大半都烧没了,只剩下后面连着一部分,裁下一块去问问。” 薛晗亮出匕首裁下巴掌大的一块,让华遥先回余庆坊等候,就近到一家出售地毯的铺子去问。 “掌柜的,您看这地毯的面料如何?” “差啊……以次充好,仿着高级货做的,但是这织法一看便知是赶工赶出来的废品。你看这被火烧到的部分,焦黑一片,搓一搓就成灰了。” 片刻后,余庆坊十九号薛晗房间内。 薛晗气喘吁吁的关了门,将地毯放在桌上,一脸沉重的回答。 “这次的事,方鸿和北宁侯都是凶手。颜料易燃,地毯质量太差,助燃,一场火烧死了徐柔,还害的好几个姑娘烧伤了小腿和脚,他们,都该受到严惩。” “这二位可真是给男子丢脸,可惜了徐柔姑娘……若是在我那个时候,我直接重金请个杀手,把人干掉算了!” 虽说是个好主意,但这无异于是让旁人造业,比自己作恶更可恶,若是情节严重,说不定有损阳寿的,华遥这气运本来就不好,不能再走歪路。 薛晗正要开口劝说,却见华遥一脸惊恐的后退几步,顺着华遥目光看去,只看锦祥的头从颈间飞离而起,转着圈的做出愤怒的表情,颈间和头连接的位置血肉模糊殷红色的一片,薛晗急急抬手捂住华遥眼睛,朝着锦祥说道。 “喂,赶紧把脑袋拉回来啊!他是人,见不得这场面!” 锦祥拉回脑袋后一个闪身便消失了,薛晗则是松了口气,拿下自己的手开口解释着。 “锦祥是斩首而死的,他的头和身子没连在一起,平时靠法力维系,情绪失控的时候,头就会飞出去。他平时都带着围巾的,就是为了不吓到别人,今天是个意外。你别害怕,他们都跟我很熟悉的,都是很好的鬼。” “嗯……好。” 做了二十几年的人,华遥还是头一次看见有谁的脑袋可以转着圈的飞起来,实在是觉得刺激过头了。更重要的是,这些鬼都像是人一样,脚踏实地的走在地上,和真人没什么两样,华遥是把他们当做人的,这一下着实是把他吓得不轻,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薛晗则是让他们都会阴司去闹腾,倒了杯热茶给华遥压惊。 “我让他们都走了,你别怕。那个,天色不早了,我陪你在这屋睡下,明日记得叫我,去学院不能迟到。” 同床共枕度过一夜,华遥却是做了场噩梦,着急忙慌的赶到书院,勉强没有迟到。 眼看已经是时近中秋,早晚天气越发寒凉,偏偏还下起雨来。一大早便开始因为月事腹痛的薛晗,不愿在书院里搞特殊被人指责,咬牙和其他人一起在教头的指点下练武。 华遥今日只有一节课,此刻正坐在窗边赏雨,无意间瞥见雨中训练的学子,本不打算理会,谁知却是没有由来的一阵心悸,再次抬头时,却发现站在后面的那个,正是薛晗。 “十七,十八……坏了,她今日不能受凉。” 华遥撑了伞夺门而出,直奔薛晗身边,将伞递给他后,和教头打了招呼。 “本宫有些事要和他商议,今日课程便免了,劳烦教头转告司学,莫要怪罪。” 教头客套几句,华遥转身便走,薛晗则是尽到一个“下人”的本分快步走上前为他撑伞,也为自己挡雨。 见薛晗远去,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真好啊,可以不用好好上课也不受罚的,有没有人来把我领走啊?” “没有,不过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倒是可以考虑。毕竟人家有太子做靠山,咱们可只有做官的爹,比不过的,少做梦了。” “唉,今天这雨真大,本想着可以不出来,谁知道教头非得说男子汉大丈夫,淋点雨更精神,我现在是挺精神的,就是有点冷。” 第157章 想亲手杀了你而已 进了房间,华遥也顾不上薛晗浑身湿透,直接将她抱进怀里,感受到她浑身都在发颤后,轻轻揉搓着她的背,一边帮她脱去身上湿透的衣物用毯子裹了抱到床上,一边低声宽慰。 “没事了,我帮你换衣服,一会儿就不冷了。” 华遥打开薛晗的衣柜门,却只看到一件外衫和一条长裙。将两件放到薛晗身边后,华遥才低声问道。 “肚兜放在哪里了?我看你衣柜里没有。” “我只记得,一套都是放在一起的。” 因为腹痛的原因,薛晗整个人蜷在床角,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华遥实在是看不下去,脱下自己贴身的里衣勉强给薛晗穿好,把她连薄毯一起揽在怀里,另一只手则是运起内力给她暖着肚子。 “上次你月事的时候,吐得一塌糊涂,可是把一院子的人都吓坏了。这次,也会想吐吗?” “没有,我好歹实在喝药调理的,一个月过去,总要有点效果。你不把我拉回来的话,我肯定能坚持到下课的。” 还真是固执,一个姑娘,非得和一群男人比较。华遥没再说什么,只是吻了她脸颊,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薛晗浑身放松的靠在华遥怀里,闭眼伸了懒腰,喉咙间带出的低吟引来华遥低笑。 “我宫里那只狮子猫伸懒腰的时候,和你一个声音。困了就睡,我抱着你,今日帮你告了假,也不必想着上课,至于方鸿的事,等晚一点你好些,再让凌修带着徐柔的灵体来一趟。” 午后,余庆坊十九号薛晗房间内,陆唯独自整理过薛晗的衣物后,翻身上了屋顶,看着云湖书院的方向低声说道。 “主上,您……已经不需要我了么?您难得回来,都没有告诉我。阴司最近一切都好,只是大殿阎王那边已经起了疑心,派人来四殿打探情况,被咱们的人糊弄过去了,还有一些琐事,我说给您听。” 陆唯身边,一个小小的光球正闪烁着光芒,从汇报阴司近况开始的部分,都被记录进去,晚些时候,薛晗便会听到。 这样小幅度的法力波动,住在王府的厉鬼楚复也有所察觉,他不过是抬头看向窗边略微分神,薛映便有些不悦。 “楚复,你若是有自己的事,大可去做,不必在此陪我。” “我早已是孤魂野鬼,哪里有什么自己的事?照顾你便是我的事,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边说,多久都可以,我就在这里。” 楚复这个名字,还是薛映起的,虽说薛映脾气有些骄纵,楚复却总是能准确地将她拿捏住,任她有火也发不出来。楚复已经是厉鬼,算是鬼魂之中修为较高的,已然有了实体,只是,他只出现在薛映眼前,其他人都看不见罢了。 见薛映依旧不高兴,楚复便直接从背后将她抱住,吻着她的脖颈,挑起她的发丝。 “听话,生气对你的身子不好,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我一直在这里。” “我就知道,只有你是最在意我的,不是在意皇孙,也不是打二皇子主意。你可以为我做任何事情吗?我想让你杀一个人,一个总喜欢挡我路的人。” 这样一个不会发脾气的倾诉对象,正是薛映一直以来需要的。她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一个存在,而楚复这个厉鬼,几乎是毫不费力就掌握了大半个煜京城的信息。 他的确不是鬼界最强大的那一个,但他要寻回他的鬼王大人。 书院一角,薛晗穿着华遥的衣服站在衣柜前,一脸的不可思议。 “肚兜,确实不见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是你,还能有谁?最近两日,有谁来过这里吗?” 最近,的确有一个人来过。华遥垂在身侧的手顿时紧握成拳,开口回答。 “方鸿,你在上课的时候,他曾拿来画卷让我题字,当时我进房间去取闲章,他的确有时间可以偷走你的肚兜。但那时间真的很短,走回房间,放下古琴,从柜子里取出闲章,再回来。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偷走,怕是个惯犯。” 三人到云湖书院来的当天,方鸿就曾到这里来过一次,他怕是看到薛晗将包袱放进柜子,发现薛晗是女子后就起了歹心。 提起肚兜,薛晗当即想起之前陆唯也曾说起的那一次。 “余庆坊十九号我房间里,也丢过一个肚兜!那里有结界,旁人根本进不去,只有那一次,为了吓唬方鸿把他带到我房间,当时,他就是背靠我的衣柜!这个垃圾,我定要亲手宰了他!” 这样一个色鬼,竟然已经偷到薛晗头上,决不能再纵容。 当日下课后,华遥便派人去请了凌修来,三人一路跟踪方鸿,只见方鸿回到租住的房间内,反锁了房门,没过多久,房间内便响起些奇怪的低吟……凌修不知道,华遥可是再清楚不过。 他蒙住薛晗眼睛,忍无可忍的一脚踢开门,正撞见方鸿紧张的拉起里裤,而不小心滑落在地的,正是薛晗的肚兜。 徐柔的灵体撞见这样一幕,也是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开口怒斥着。 “你这个混蛋……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做?私藏我的私物也就罢了,其他姑娘的又是怎么回事?找不到女人,你就自己躲在房里做这种事!你真是,让人恶心!” 因着怨气大涨,徐柔的攻击力也不算弱,浓墨一般的黑烟在徐柔的控制下缠绕住方鸿的脖颈,而方鸿看不见徐柔的存在,只是一个劲儿挣扎着,凌修出手飞出一张符咒贴在方鸿胸前,方鸿顿时睁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阿柔?你,你别来找我啊,我只是想用易燃的自制颜料吓唬吓唬你,我没想到你会死!真的,先前你见到那幅画上有焦黄的痕迹,就是因为用多了那种颜料,我以为它只是会发烫而已,我只是在在你鞋底抹了一层而已啊!” “而已……你知道被火灼烧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腿被烧的焦黑,动都动不了的感受吗!哈哈哈,也对,我现在,只是想亲手杀了你而已啊!” 第158章 早些死了,干净 这一次徐柔没有丝毫犹豫,用她幻化出的尖利爪牙彻底了结方鸿性命,而凌修也知道方鸿是个罪不可恕之人,死在徐柔手中,已然算是最好的结果。 凌修直接用法力将方鸿的尸体挪到该去的地方,房间内的血迹也随之消失,以结界将徐柔阻隔在光球之中,这才看向门口唤道。 “师妹,可以进来了,将易燃自制颜料收集起来交给京兆尹,也好尽早结案。” 事情都处理完了才让自己进去,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保护过度,还是觉得自己无能。薛晗伸手扯下蒙眼的手帕走进房间,抬手间隔空打开那半开的木箱子,里面大大小小尽是肚兜,也不知他都是从哪里偷来的,难怪他手法如此熟练。 好好的一个画师,明明有惊世才华在身,却没有半点德行,这样的人,待到功成名就之后还不知会做出多出格的事情,早些死了,干净。 “他的画,我们就直接全部带走,至于这些肚兜和他生前的杂物,劳烦师兄来一把符火,都烧干净。处理完方鸿,便该轮到北宁侯了。师兄,侯府的禁制是你师尊设下的,你可能解除?” 凌修苦笑摇头,一边动用法力整理着画卷,一边开口解释道。 “师尊所授有限,我的法力又必然在师尊之下,是无法破除的。” 倚在墙边的华遥担心薛晗站久了会太累,暗中伸手扶着她后腰并趁机轻轻按揉着,见凌修和薛晗都苦着脸,当即开口搭话。 “人的法力会被禁制所压制,鬼又根本进不去,我记得闻人兄不是会做符纸人,让那些不易发觉的小家伙去找,似乎可行。” “还是太子殿下精明,符纸人加之隐形术,便可在侯府之中随意游走了。我这便出去传信,让闻人兄过来。” 凌修微行一礼以表敬佩,快步走出房间,薛晗则是一脸笑意的看向凌修背影,心道不是华遥精明,是凌修太正经,根本不往歪处想。 下一刻,薛晗的眼睛被华遥伸手捂住,整个人都被华遥抱在怀里。 “是不是站累了?靠着我休息一会儿,这房间里太脏,还是不坐的好。” “嗯,闻人逸来了再叫我。” 原本薛晗是没怎么觉得累的,但是华遥这样抱着她,她便只想舒舒服服的靠在他身上休息。 不多时,凌修转身回来便看到这一幕,一脸诧异的问道。 “师妹这是怎么了?” 就在薛晗盘算着如何回答时,华遥及时开口解释。 “她今日不舒服,休息一会儿也好参与晚上的行动,大家一起去侯府那边,有什么意外也好有个照应。想来凌公子也没用晚膳,不如我们找个馆子聚一聚,正好叫上闻人兄一起。” 一刻钟后,三人便坐在包间内闲聊,闻人逸随后赶到,撩了衣摆坐下来,看向凌修。 “你的结界我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没问旁人就直接找对了门。我确实饿着肚子,咱们先吃饭。” 薛晗不舒服,没吃几口便搁下筷子,华遥则是一直在桌下替她暖着肚子,再看凌修和闻人逸,则是十分认真的研究着关于符纸人和侯府构造的问题。 凌修在桌上铺开一张侯府平面图,伸手点了点其中一个位置。 “师尊几年前为侯府设下禁制时,在这后园添了个结界,我曾偶然问起,师尊却没有说明,那里,符纸人应是进不去的。” “此次符纸人只为探路,我们几人在外等候,若是真有发现,便直接想法子混进去。侯府后门隐蔽一些,我们就假装从后门经过便可。” 入夜后,街边各家门前都亮起灯笼,将整个街巷照的灯火通明,而侯府后门的位置偏僻,只有一盏萤火般的灯挂在门口。薛晗一行人都做好了伪装,不是本身模样,打扮成文人模样的凌修抬手放出符纸人,以法力控制它们的方向,和其余三人一起缓步前行。 当众人从后门绕到前门时,符纸人尽数飞回凌修袖中,为保万全,四人回到无相阁中才将符纸人尽数放出。 原本有生命一般的符纸人此刻都安安静静的躺在桌上,闻人逸则是通过法力感知符纸人当时所见。 “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不过我发觉,侯府内的一个单独房间内,有寂遥之毒。我们鸿枢境内少有毒物,大多都是从寂遥买入,但凡是从寂遥来的毒物,我能认出七八成,绝不会错。北宁侯本人,或是侯府之内,一定有人在研究毒物,我在鸿枢时,就曾听人说起有些心术不正的修士一直在研究以毒药控制的奴隶,看来我们进侯府,一定要小心些。” 闻言,华遥与薛晗都是一怔,当即开口回答。 “不是在研究,是已经出现了……药粉掺入食物或者水源中,只要进入体内,便可被下毒者控制,但好在,时间不长,只有一日或是几日时间。” 华遥并未说出是自己亲身经历,薛晗也并未提起,反倒是想起什么事情来,开口便问。 “闻人兄,鸿枢境内,可有滕姓之人?” “滕姓?鸿枢倒是少见,不过,那是寂遥国姓,你们竟不知?” 寂遥位于乾渊之东,两国之间又有天堑阻隔,本来就甚少来往,寂遥使臣上次前来拜会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想不到这十几年间,寂遥内部已然是改朝换代了。 说起此事,华遥则是再次开口问道。 “闻人兄,晗儿家住着的那个小棠,你可认识?” “那个脾气挺大的小姑娘吗?并不认识,殿下为何如此问?” 一句话问的闻人逸一头雾水,薛晗则是苦笑着叹了口气,缓缓道来。 “小棠被发现的时候穿着鸿枢王族的衣服,闻人家世代为臣,王族的人怎会不认识,可见,这小丫头根本就不是什么鸿枢贵族,等我回去直接打发她找个地方做事让她好好体会体会人间疾苦,何必好吃好喝的供着个小祖宗。” 且不说小棠那臭脾气,但是和微云章渠他们闹脾气就已经让薛晗一肚子气,此刻,更是有了十足的理由。 第159章 水至清则无鱼 看薛晗小脾气上来,华遥握住她的手算是阻止,随即看向闻人逸,细细盘问。 “小棠对普通食物难以下咽,那双手看着也是细皮嫩肉,没做过任何粗活,可见她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她看上去十三四岁,你且想想,有没有什么年纪差不多,王族血脉的姑娘,或许是你几年前见过,现下没认出也说不定。” “如此说来,王族确实是有两个这般年纪的姑娘,在鸿枢内乱时逃出来了也未可知。今日太晚了,大家都在无相阁歇下,明日课后,薛姑娘带我回去一趟,我单独问问她,或许会有发现。” 凌修和闻人逸各自回房休息,薛晗只觉得像是做了什么体力活一般,浑身都累得不行,枕着手臂趴在桌上,动也懒得动。华遥见状只是笑着,将她抱回楼上房间去,却依旧不愿松手。 此刻的薛晗实在是懒得说话,只是做游戏一般趴在床榻上和华遥的手指玩着相互捕捉的游戏,侧身躺在她身边的华遥再一次捉住她的手指,送到唇边轻印一吻。 “不玩了,该睡觉了,我到隔壁房间去睡,你也好睡得自在些,若是不舒服,可以随时叫我。” 华遥坏心眼的揉乱了薛晗的额前碎发,随即转身离开。薛晗才闭上眼,便收到陆唯的意念传音。 “主上,几日不见您,一切可好?微云很想你,若是事情了结,就快回来,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告知属下。” 少年独有的清朗声线听起来总是让人很舒服,薛晗不忍陆唯等待,当即回答。 “方鸿已死,现在就差北宁侯这个大毒瘤了,他府上有监府军,还有凌紫月设下的禁制,人和鬼都不好进去,得安排好才有机会拿到他借生意牟取暴利的证据。你呢,伤势如何?还有哪里疼吗?” 陆唯斜倚在屋顶飞檐上,按住隐隐作痛的胸口,笑意浅浅的回答。 “属下的伤势早已经好了,随时可以替主上做事。” 当然,薛晗对陆唯何等了解,一听就知道他是在撒谎。 “你就骗我,当我没见过阴司的刑罚吗?素月都告诉我了,你昏迷了好几日,作为惩罚的伤口愈合极慢,我又不是没体会过……你就给我安心养伤,等我觉得你可以继续干活,自会使唤你的。现在,给我回房睡觉去。记得睡床,棺材里太硬了。” “是,属下知道。” 陆唯心满意足的应答,随后,乖乖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次日一早,华遥便和凌修直接进宫面圣。此刻才下早朝,华励正打算去看望宁妃,见华遥和凌修一同进殿,便直接躲在偏殿偷听。 宫内人来人往,想要完全不被人知道的机会实在太渺茫,虽说感知到有人偏殿,却也不想主动提起屏退左右这等事,想着鬼怪一事,旁人本就避之不及,应该不会故意阻挠他们调查,索性直接言明。 “父皇,我们查案时不小心查到侯府,怀疑侯府也有鬼藏身,听凌修说起,国师当年曾在侯府后园设下结界,不知是为何?” 华鸣盛本就对鬼灵之事深感担忧,谁知此刻查出来的鬼却是越来越多,两个小辈也是为了乾渊江山,事关重大,自是不能草率的。放下手里的奏折细细回忆着,从御书房高处拿下一本小册子,读出上面的内容。 “当年国师说是那处风水不好,地处极阴,做结界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免得有不干净的东西藏匿。高等结界,人与鬼皆不能入内,在侯府众人看来,那处后园是不存在的。” 仅仅是防患于未然,却需要高等结界吗?凌修心有疑惑却没有明问,而华遥则是极为熟络的开口接话。 “原是如此,多谢父皇解惑,听您这样说我们便放心了。” 正躲在偏殿的华励对于鬼灵一事还是心有余悸,毕竟先前整个王府就因为驱鬼被炸,修葺又花了不少钱呢。反正不是他所感兴趣的话题,华励便直接悄悄溜走了。 华遥自是感觉到偏殿已经没有人在,这才开口说起他们的新发现。 “父皇,侯府之内,有寂遥之毒,闻人逸的符纸人进侯府查探,亲眼所见。此事非同小可,还请父皇准许儿臣带人搜查侯府。” 不是华鸣盛小看这些小辈,实在是普通人看不到这些玄乎的东西,对于旁人而言,依旧是无凭无据。 若是平头百姓,抓错了赔些银子就是,北宁侯毕竟不是一般人,他掌控着大半个商会的商户,稍有差池,乾渊的经济就要受到不小的影响。 故此,华鸣盛出于对大局的考虑,当即否决了华遥的建议。 “遥儿,父皇没有国师那般令人生畏的才能,北宁侯也没有,乾渊大部分人都是没有的,你要搜查侯府,总要有一个理由,你和我说说,要以什么理由搜查?” “父皇,北宁侯经商多年,侯府几经扩建,左右已经占了好几间民房,不提侯府,北宁侯在煜京便有好几处私宅。不只有一人向京兆尹提起过北宁侯做生意以次充好,牟取暴利。您当真不知道吗?” 华遥说出这些话,不知鼓起多大的勇气,他明白,自己不顺着他,他必然会生气的,但这种事若是再不管,乾渊的百姓只会活的更苦,怨气更重。 华鸣盛扔下手里的小册子回头看向华遥,朗声说道。 “你是觉得你本事大了,非得和父皇对着干是不是?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你不是不懂,北宁侯再贪财,他有他的手段,他能管得住其他商户,能为朕分忧。至于货物的好坏,那本该是买家自己去判断的,难不成你想让所有商人都做亏本生意么?” 是,谁都不愿意做亏本生意,谁都想要更多的钱,所以物价飞涨,品质却一直在走下坡路。 方鸿没想害死徐柔,北宁侯也没有,但徐柔就是死了。华鸣盛觉得北宁侯可以替自己分担压力,北宁侯觉得皇上都不敢拿他怎么样,所以才会越来越贪心。 第160章 他们会杀了我的 他是乾渊之主,该怎么办,还不是他说了算?华遥在心中嘲笑自己,怎的活了二十余年还是如此天真。 就算他想要做些什么,也还是要先保住自己的。 华遥躬身行礼,开口道歉。 “是儿臣言语有失,北宁侯与父皇年龄相仿,更是朝廷肱股之臣,儿臣不该妄自揣测,还请父皇息怒,儿臣这便告退。” 华鸣盛负手离去,华遥这才和凌修一道出了皇宫,装作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 “父皇这是劝咱们少管闲事,你觉得呢?要不要继续查?” 凌修对于这个问题似乎是极为慎重,考虑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 “其他的事可以不管,但寂遥之毒一事,必须要查,否则这毒一旦蔓延,煜京城内便无宁日了。调查不为私利,而是为苍生,陛下就算惩罚,也要一定查清此事。” “凌公子倒真是个正人君子,那下次,你记得自己和父皇说,我毕竟是他的长子,总是惹他生气,容易被教训,你不同,他看在国师的面子上,不会对你如何的。你回无相阁打坐,我也要去书院上课了。” 不等凌修再说什么,华遥便直接消失在人群中。 与此同时,云湖书院之内,没有了方鸿上课的绘画课便成了学子们自由活动的时间,反正只要呆在课室内,就不会有人来找麻烦。 其他学子们成群的围在一起画着不知所云的东西,或是研究着什么可以自己动作的小机关。而薛晗则是坐在靠后的位置,一笔一笔描绘着自己在梦中见到黑衣人指挥药人的场景。 “青灰色的高墙上有个格窗,被干枯的植物堵得严实,再靠这边,似乎有个矮一些的太湖石,还有池水。” 薛晗盘腿而坐,单手撑头,看着眼前自己不尽人意的画作长叹口气,前桌的宁博越转过身来,看见那画先是扑哧一声笑出来,随后又把画纸调转方向,指着那一片浓墨。 “这里是一池水,只有石头堆砌,没有栏杆遮挡,是么?” “是!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薛晗瞬间来了精神,坐直身子看向宁博越,宁博越却是脸色一变,淡淡开口。 “是我家内苑,我先前住在侯府的时候,还有人曾将我推入水中,还好我命大,只是喝了几口水。怎么,你画了半天,都不知道画的是哪里?” 预知梦的事和一个小孩子来说,会不会太不可思议了?薛晗思量过后,只是抬手敲了宁博越的额头,低声笑道。 “这世上相似的景色多着呢,我是照着我家园子画的,还以为你去过我家,结果闹了个笑话。你复习的如何,此次月试有几分把握?” “只要没人捣乱,四班的魁首一定是我,说不定我的成绩还能和一班二班的比一比。若不是之前的月试我肚子疼的厉害,试卷都没写完,怎么可能直接从二班被扔到四班来,怎么会被当做废物赶出侯府!” 宁博越对此十分不满,握着毛笔的手关节都微微发白,薛晗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当即伸手握住他的手,低声开解道。 “没事的,谁还没有疏忽的时候,上一次没考好,这一次尽力就好了,我回去就给你开方子煎药,保证你的肚子……不对,那是胃,你看,腹部的位置上,这边是胃。” 薛晗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宁博越肚子上比划着,那个满脸丧气的宁博越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 又是一日课业了结,薛晗和华遥一道离开书院,迎面便撞上了闻人逸。 “薛姑娘,殿下,我们一起回去,说起要见小棠姑娘,我还有点发憷,那小丫头牙尖嘴利的,万一不跟我讲道理,我可没办法。” “你放心问话就是,她不好好说你就用我威胁,她还是有几分怕我的,问清楚身份,大家心里有底,我也好管教她,免得谁都得拿她当做小祖宗伺候着。” 有了薛晗这句话,闻人逸当即笑出声来,心道这薛姑娘不愧是将军府嫡女,为人爽快真实,不像寻常姑娘那般扭扭捏捏。 回到余庆坊,闻人逸便在薛晗的指点下进入小棠的房间。 不算大的房间内摆着方桌,衣柜,床榻,还有窗边的梳妆台。家具虽说不多,但却摆着不少小玩意儿,方桌上一个茶壶里,还差着一个她似乎没舍得吃掉的糖人。 闻人逸看着坐在床榻边自己整理衣物的小棠,开口问道。 “小棠姑娘,你可听说过莫度这个名字?” 小棠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即一脸不悦的开口回答。 “怎么?你这个丧家犬也来试探我!” 实际上小棠并不知道闻人逸的身份,只是薛晗和华遥说起过这个人是从鸿枢死里逃生出来的。所以才故意来了一出伤口撒盐,想着把他惹生气,就用不着问话了。 丧家犬三个字确实是闻人家的真实写照,原本是世代为相的闻人家,朝夕之间倾覆,家族中唯一的后人却根本无法回国。闻人逸握紧双拳警告自己不要上当,不要被眼前这个小女孩激怒。 片刻后,闻人逸坐下身来,目光定定看向她。 “比起我来,您才是真正的丧家犬?从王族最贵的姑娘变成一个身份不明的下人寄人篱下,您的处境,可比我惨多了。同为鸿枢流落之人,如此相互撕咬,诋毁,然后同归于尽,乾渊君主做梦都能笑醒?” 这一次,小棠没有说话,只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应答。 “大哥哥,我不是鸿枢人,我那身衣服是从一个死人身上脱下来的,那衣服很干净,还很香,我当时很冷,就直接套在外面,没想到还很合身。大哥哥,你说得对,我们相互隐瞒只会让乾渊君主得意,乾渊已经是最强大的,他早晚会把鸿枢,把寂遥都吞并掉。” 到那时候,她就更回不了家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确是同病相怜。小棠看着闻人逸便想起自己的哥哥,难得红了眼眶,颤声说道。 “大哥哥,求你别告诉他们我是谁,他们会杀了我的,我还有父母哥哥在世间。” 第161章 我会替你隐瞒 闻人逸终此一生也无法忘记,自己亲手砍下父亲尸首上的首级时,是怎样的的感觉。 如果可以,谁不愿意一家人和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呢。 她不是鸿枢人,便是寂遥人,寂遥与乾渊之间本就有过一场恶战,十几年间毫无来往,此刻,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寂遥小姑娘,落在乾渊皇族手中,怕是真的只有一死。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掀起什么风浪呢,还是……暂且帮她隐瞒。 “既然知道自己的处境,便收敛些你的小脾气,别再和照顾你的人过不去。乾渊之中有高人,那凌修便是一个,禁言术定身术随手就来,你当心薛姑娘一个不高兴,把你丢给他管教。鸿枢与寂遥一向交好,只要你老实一点,我会替你隐瞒。” 说完,闻人逸便自顾自的打算泡壶茶来喝,拿起茶叶罐子才发觉,她应该是不爱喝这种味道苦涩的茶叶,从桌上另选了一种白茶来,抬眼看向小棠。 “试试看这种,有花香,味道不会很涩,从今日起,你的鸿枢身份便是……” 半刻后,闻人逸从房间内走出来,向众人解释。 “她是鸿枢王族旁支墨煜家的六姑娘,家里最小的一个,定是自小骄纵惯了,甚少出门,所以我才没认出。她父亲与登上王位的莫沽关系并不好,她若是回到寂遥,也只有一死,还不如在乾渊境内隐姓埋名,平淡一生。” 闻人逸近来一直和凌修在无相阁切磋研习,此刻了结一桩事便十分自觉的离开了。 薛晗与华遥皆是松了一口气,倒是一旁的于彻先开口。 “殿下,咱们东宫是最乱的,哪怕是陛下的大殿都只是早朝热闹一会儿,咱们东宫可是时刻都在勾心斗角啊,宁妃的人,陛下的人,国师的人……反正已经够乱了,要不然让小棠在东宫历练历练?若是有本事明哲保身,就收为己用,若是不行,在东宫呆两年直接送出宫去,她正好也大了。” 这个于彻,还真是华遥身边的“得力”之人哪,倒是会给自家主子添麻烦。就小棠这个脾气,哪能安安稳稳的做下人? 就在薛晗准备打断于彻这一想法的时候,小棠忽然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一脸欣喜模样。 “于彻哥哥说得对,去东宫挺好的,我愿意去,不过最好可以晚几日,遥哥哥答应我要在中秋看夜景的。” 说着,小家伙就直接贴上华遥腰身,华遥也不躲,只把她当个小孩子一样拦腰抱起,转了个圈。 “今晚也可以去玩,回房里选一件漂亮衣服,我在这等你。” 华遥故意学着于彻与小棠相处时的模样,见小棠蹦蹦跳跳的回房去,华遥抬腿不轻不重的踢了于彻一脚,将他推进自己曾住过的客房以便易容,随后直接拉了薛晗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内。 “让他们去玩就是,你这几日都要好好休息才行。这是微云煎好的药,记得趁热喝,我得去一趟皇叔那边,晚上还得回宫去,今日不能陪你了。” 这些日子几乎是不分昼夜的相处,这会儿听他如此说,倒真是有些不大习惯了,薛晗坐在床边一口气喝完一碗药,笑着开口回答。 “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快些回去。回去晚了呀,你那父皇没准儿还要打你屁股呢。” 华遥在薛晗额头印下一吻,转身离开。 人类果然是容易被迷惑的,不过是以师生身份相处一段时日,竟然都快忘了他是太子。身在高位,享受最好的一切,也要随时准备着接受无常的命运。 好在薛晗是阎王,早就知道华遥命中注定是人皇的命格。 此刻正是百无聊赖,薛晗拿了本百毒纪要窝在床上翻看着,想着到时候应对滕先生和药人也好有心里有底。 谁知这小字越看越迷糊,半个时辰不到,薛晗就直接歪倒在床头睡了过去,手里的书也掉落在地。 陆唯轻手轻脚的捡起书本放回原处,为薛晗盖了毯子,习惯性的为她整理桌案,却在上面发现了薛晗所画的华遥。画得不好,但却极为认真,曾几何时,她也曾这样画过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夸着,他生的真好看…… 画纸在陆唯的控制下腾空而起,化作灰烬。 陆唯并未叫醒薛晗,只是安静的陪伴在侧,薛晗隐约感觉到陆唯在身边,那极为熟悉的气息总能让她安心。 “小唯唯,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陆唯半跪在薛晗跟前,朝着他伸出手。薛晗伸出手回握,趁机把脉。 “嗯,恢复的不错。” “那,可以和主上一起做事了么?” “当然可以,几日后,待到书院月试结束,我们准备布一个大局,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帮助。月试当日,你就悄悄附身在宁博越身上……” 与此同时,正在摄政王府的华遥难得一脸轻松的逗着才学会说话的一个小男孩,正是华鸣廷的次子。 二三岁的孩子正是不好分男女的时候,华遥看着这小家伙,只觉得像是看到薛晗小时候,并无意义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可爱。 “皇叔,晏儿生的如此乖巧可爱,皇嫂,大抵会很想他。” “她的情况一直时好时坏,有时连我都认不出。晏儿太小,我怕……只敢在服药后让他们团聚片刻。” 若是慕老先生还在世,或许还有机会治好摄政王妃,但眼下慕老已经去世,唯一的传人白萱又是个学医不久的姑娘家,怕是没有把握治疗这样的疑难杂症。 华遥不忍让小家伙看到自己严肃的表情,故意吐舌头做了鬼脸,惹得小家伙咯咯咯笑了好一阵。 不多时,华鸣廷让乳母将晏儿带走,撩起衣摆跪倒在华遥面前。 “阿遥……我这一生活的不尽人意,但我却从未后悔,我的长子已然失踪了,多年过去,怕是早已身亡,我不能再让这第二个孩子也因为我夭折!你的父皇,我的亲哥哥,就因为那一次我法力失控伤了他的人,便说我意图谋反。我没有!我不是!” 第162章 皇家帝王,本就如此 此刻,年近不惑的华鸣廷已然在叫喊声中带出了几分哭腔,他双手拉着华遥的衣袖,恳切的解释着。 “我帮他监国近两年,我若是有野心,只需让援军拖延几日,他便可直接死在边疆!何苦等到现在才动手?因为……他是我一母所生的亲哥哥啊,我们自幼形影不离,关系要好,我曾想着,就算是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他,可是,而今是他要杀我!即便我去秋猎时连佩剑都不带,他却还是把那次刺杀归责于我,阿遥,你说这是为什么?” 皇家,帝王,不是本就如此吗? 华遥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将华鸣廷扶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 “皇叔,我知你所求。在我眼中,你和皇嫂就如同是我的爹娘,我父皇向来顾不上我,每次我生病几乎都是您和皇嫂照应。玉平公主也曾在我娘才去世的时候,安慰我,开导我,她已经走了,我绝不会再让您和皇嫂也重蹈覆辙。” 华遥看似肆意懒散,实则暗藏锋芒,他只是一直在隐藏自己,让所有都低估他,不把他放在眼里。 唯有如此,他才有一鸣惊人的机会。 辞别华鸣廷,华遥整理了心情,故意在于彻私宅停留了片刻,在自己身上染了些脂粉香气,又故意猛灌了几口酒,这才赶去皇宫。 就在华遥踏入御书房的前一刻,一个暗卫开口汇报。 “陛下,太子殿下似乎进了摄政王府。” “你办事是越来越靠不住了,什么叫似乎?” “陛下恕罪,入夜后摄政王府所在的嘉乐坊实在是光线昏暗,属下担心会被太子殿下察觉,离得有些远,位置也偏了些,因此无法断定太子殿下是不是进了摄政王府。” 正说着,华遥步履不稳的进入御书房,见到华鸣盛的瞬间站的笔直,下一瞬险些歪倒,却自己扶着立柱站稳。 华鸣盛也懒得在这个时候和他讲道理,抬手示意暗卫赐座,这才上前问话。 “这么晚,去哪了?” “父皇,我记得你说的话,我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嘉乐坊里,一个挺小的地方,我没待多久就出来了。” 话已出口,华鸣盛才闻见他身上的脂粉气,去过何处几乎是不言而喻。华鸣盛当即瞪了那暗卫一眼,示意他退下。 还没说胡话,还算清醒,华鸣盛也不耽误时间,开口便直接交代正事。 “在云湖书院玩够就出来,眼看就要中秋了,团圆宴的事还得你来准备,毕竟是人多眼杂,宁妃母家势力大,难免徇私,交给华励,我不放心。至于都邀请何人……” “父皇……这殿中有些闷,是不是窗户没打开?” 生怕华鸣盛一开口便是不准摄政王前来参加宴会,甚至是即便来了也禁止入内,华遥故意开口打断他的话,起身跑到窗边去查看。华鸣盛则是一脸无奈的端坐到桌案前将自己想说的话都写下来。吩咐了董福林给华遥灌醒酒汤,愣是让他坐了小半个时辰。 待到华遥“睡”了一觉醒来,只觉得硌的腰酸背痛,走上前朝着华鸣盛行礼问安,随即抬眼笑道。 “父皇,又让您看笑话了,除了中秋夜宴的事,您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遥儿,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摄政王?无论你是如何想,朕如何想,当年文贵妃母家险些被灭门,他趁着朕不在时越俎代庖,到如今花秉德闹事杀人,秋猎遇刺,都和他华鸣廷有关系。上书的折子,国师的占卜,都证明了他华鸣廷有不臣之心。” 是啊,这桩桩件件都和他有关,只有华遥一人相信他又有何用,为今之计,还是先为摄政王一家争取些时间的好。 “父皇,儿臣觉得,皇叔即便是有不臣之心,也不会傻到在煜京城内,您眼皮子底下动手。不妨找个由头将他放回封地,暗中削减他的势力,派亲信盯着,通过他的行动推断意图。至于那些被他收买的人心,您只需做的比他更好,那些人,自然便会更加拥戴您了。” 华遥这一番话不无道理,先前无法掌握华鸣廷的全部动态便是因为他有自己的军队,有拥护他的百姓。华鸣盛始终担心,他所治理的南洲会变成南国。 他想要直接除掉华鸣廷,但这样做势必会引起南洲百姓不满,还是华遥这折中的法子更好些。 华遥总算是被放回东宫,于彻不在,他也不叫人伺候,自顾自洗了澡,在床榻上看书,冷不丁抬头就看见一个唇色青紫的宫女朝他走来,没等华遥反应,一个容貌毫不起眼的小太监便直接将宫女处理了,那凄厉的叫声,实在是华遥耳朵生疼。 正要问话,那小太监倒是十分恭敬的自己开口解释道。 “在下锦祥,有幸服侍太子殿下。” “锦祥,你怎么在这?东宫有禁制在,应该没有鬼魂可靠近才是,今日这是怎么了。” “小姐说你这不干净,让我来盯着,果不其然,一日处理了三四个。禁制是有的,但是东宫禁制与您的玉扳指属性相克,已经薄弱到近乎于无的程度,从前在东宫死去的冤魂们按捺不住,都想亲近您,汲取精气强大自身。” 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倒是多亏薛晗思虑周全了。华遥对于鬼魂之事还有很多不懂之处,恰巧锦祥又是个话痨,两人几乎是彻夜长谈。 也正是因为这一晚的谈话,华遥才隐约意识到,薛晗一定另有身份,否则这些各有性格的百鬼,怎会归她统治? 按照传说,她或许是阴差?还是,黑白无常?那种身份,不该在凡间和阴间来回走动吗?薛晗似乎没有回阴间的时候…… 华遥百思不得其解,又是翻书又是从锦祥嘴里套话,一连几日除了上课时间都在研究此事,直到几日后书院月试,华遥负责监督薛晗宁博越所在的考场。 此刻宁博越的肉身内是陆唯,策论题目下笔如有神,而薛晗则是懒得动脑子,根本没认真写,零七八碎的写满一页就算了事,提早交了卷子出去闲逛。 第163章 长生之法,无稽之谈 毕竟坐在课室写字比不上出来放风。薛晗蹲在地上一蹦一跳的捉着蚂蚱,捉到一只就直接丢给书院里养的两只猫,猫儿追的开心,她也跟着笑。 原本负责监考的华遥渐渐忘记了自己的职责,目光一直落在院中的薛晗身上。 直到考试结束,华遥将试卷送到司学身边,这才拉着薛晗一起协助司学批阅试卷,司学,薛晗,华遥各占一桌,饶是薛晗想和华遥聊天都没有机会,只得专注于桌案上的试卷。 虽说大部分都是些庸才,却也有些出头鸟。三人批阅后各自交换欣赏,一张试卷不慎滑落在地,薛晗看到所写的内容。 “长生术法,无稽之谈,当朝国师蛊惑圣上至此,太子出宫留宿花楼饮酒不归,群臣为求自保无人敢言,吾虽为学子,却宁愿以笔代刀将此等祸乱宵小……” 司学显然也是看到那些内容,当即将试卷对折,跪拜在地。 “殿下,他们还都是孩子,所谓是非还分不清楚,这篇文章,您就当做是没看见。” 华遥一改常态,冷笑一声,朝着司学伸出手。 “拿来。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将陛下,国师,本宫一起骂。” 司学知道这样的言语若是被陛下知道,便不是一人倒霉,而是连带着学子的一大家子都要跟着败落,他双手握紧手里的试卷,犹豫片刻后还是递给了华遥。 华遥并未着急阅读,而是淡淡开口吩咐着书院内的小书童准备火盆,召集所有学生到院中。 待到所有人聚齐,华遥便让小书童读出整篇文章内容。 稚嫩的童声诵读着大逆不道的话语,实在是讽刺至极。随后,华遥亲手将试卷撕碎,扔进火盆之中。 “本宫眼里容不得沙子,你们这些少年的新思想本宫也不屑于知道,朝政之事自有你们的长辈为国分忧,还轮不到你们这些愣头青。今日都看好,试卷是如何烧毁的,谁若是不听话,下次在火盆里的,就不只是试卷了。” 薛晗从未见过华遥的目光也可以如此凌厉,他分明知道是谁写的,却并未点名,只是烧掉一张纸。在旁人看来是警告,实际这已经算是,最大的保护了。 司学站在院中宣读着众人的成绩,华遥冷着一张脸转身离开,薛晗则是直接追了上去,低声问道。 “你方才不是真的生气?” “晗儿觉得,我被人骂了,还该高兴吗?” 薛晗扑哧一声笑出来,在拐过一道高墙之后拉住他的手,低声回答。 “他们看到的只是你故意表现出来的,心有不满,更是说明你演得真实。至于他骂国师的那一段,倒是挺真切的。蛊惑你父皇追求长生,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事。目光放远,这世间,没有人可以长生不老。” “正是如此,话没错,但现在,还不是他说这种话的时候。等他可以站在大殿中,站在我身边的时候,才有资格。” 华遥此人,活的还真是通透。薛晗第一次对一个人类生出这般敬佩之感,凡间能赶上这样一位人皇,是天大的运气。 或许那个孩子多年以后,才会明白华遥的心思。 就在薛晗感慨的时候,华遥却直接拉了薛晗回到小院,动手易容。 “趁着他们都聚集在一起,咱们得赶紧易容。书院有个规矩,月试第一名的孩子长辈,要请其他孩子的亲眷吃饭,我们易容混进去便好。为了不让父皇怪罪整个无相阁,这次,我和你单独行动。” 两个人一起的单独行动,倒是让人很期待呢。薛晗乖乖坐在铜镜前闭着眼任由华遥为她易容,享受着他的手指在脸颊游走的感觉。 不多时,宁博越则是直接回到侯府,让守门小厮代为通报自己的月试成绩,听闻此事,北宁侯顿时欣喜起来,亲自出门抱了宁博越进府,又是端点心又是递雪梨汤。 “我的好孩子,这可是整个书院的第一名啊!你可真是太厉害了,爹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呢!来来来,先吃点东西,一会儿跟着爹一块准备客房。有了这次宴请的由头啊,爹又能招揽不少生意,挣了银子给你切猪头肉吃!” 这种宴会和满月酒没什么区别,都是小孩子不明所以,大人从中获利。 毕竟像宁博越这种年纪的孩子,没人会坐在一起喝酒吃肉谈生意的。 尽管宁博越不愿意,这却是他唯一的翻身机会,一个时辰的时间,宁博越都在装作一脸欣喜的模样,帮着北宁侯准备客房,准备正堂的摆设。 待到傍晚时分,易容成孩子父母的华遥和薛晗成功混进侯府之中,好在华遥选了个父辈官职不高的,将薛晗打扮的老了十几岁,一路低调的在侯府中参观。 宁博越摆脱一味吹捧的众人,来到花园角落,环顾四周确定安全后才开口说道。 “我会在前厅拖住北宁侯,不让他回内院,不过你们要小心些,内院还有他几个妾室,我最多给你们争取一个时辰,时间一到,不管有没有发现,你们都得尽快离开。” 薛晗伸手揉了宁博越的发顶,笑的温柔。 “放心,我们俩都是大人了,会保护好自己的。倒是你,今日难得扬眉吐气,记得好好感受一下众人对你的夸奖,日后,你也要守住现在的位置,不能跌落云端。” 陆唯代替宁博越考试的记忆已经在不经意间被陆唯替换,现在的宁博越只会以为这个书院第一的成绩是他自己考出来的。 实际上,他的学习本就不差,只是先前他没把心思都放在成绩上罢了。 他定定看向薛晗,勾唇一笑。 “好,我日后,就一直做这个第一。” 宁博越转身离开,华遥则是顺了顺自己的假胡子,抬手指向内院右侧的一扇门。 “除去几个亮着灯的房间,从右往左依次排除,为了防止意外,我们一起行动。” “好,陆唯已经附身在一个护卫身上,随时等候我的召唤。侯府地形你比我熟悉,我就跟着你了。” 第164章 试试看就知道了 看平面图和真实走在侯府之中的感觉实在是不大一样,薛晗跟在华遥身后,时不时张望着看向不远处上锁的后园,心里就忍不住发痒。 华遥既然可以破了陆唯的结界,就一定可以破了凌紫月的结界,难得有机会进来,要不然还是让他去看看?总觉得这个高等结界不会是防患于未然这么简单的事情,这个后园,也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不愧是占了好几间民宅的侯府,还真是大得很,都快赶上东宫了?” “占地面积的话,侯府可要大多些,毕竟东宫还有阁楼。” 华遥握紧了手里的火折子贴墙行进,时不时翻看着靠墙书架上的书籍,薛晗则是跟在华遥身后摸索着位置显眼些的花瓶之类小物件。 她记得在梦中,似乎还有个转瞬即逝的场景,在室内的某个地方,应该还有机关。里面藏着的,似乎就是那些药人。 侯府的房间虽多,但大多数都是空着的,薛晗与华遥地毯式排查之下倒也搜过了大半个侯府。终于,在一个并不起眼的杂物间里,一个花瓶底部的划痕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华遥,你过来看,这个带弧度的划痕,是不是转动花瓶才会留下的痕迹?”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华遥将薛晗护在身后,这才伸手转动花瓶,随着花瓶转了半圈,房间内另一边的高柜缓缓向左侧移动,露出一个隐藏的洞口来。 洞口内是向下的台阶,里面更显幽深昏暗,华遥毕竟是人类,在黑暗中的视力不如薛晗,还没等走完台阶便险些摔倒,薛晗及时伸手扶住华遥,走到他身前。 “接下来,该我走在前头了,跟紧我。” 地下暗室内似乎隐约有些声音,还是人类的声音,薛晗的掌心光晕一闪,出现一枚镶玉的银币。 那是她作为武器使用的,几百年前她作为人类活在这世间时,唯一留下的东西。经过几百年的把玩和摩挲,蕴藏着薛晗的法力,可以轻易摧金断玉,也因为藏了灵体,有着自己的意识。 向下延伸的台阶似乎没有没有尽头一般,走了好久也不见底。而沉睡在地底的药人嗅到活人的气息,纷纷睁眼活跃起来。 一个头顶扣着木桶的药人如同小兽一般四肢并用,借力石壁朝着薛晗扑来,薛晗不愿用手碰这些臭烘烘的东西,开口命令道。 “杀了。” 银币自薛晗手中飞离而去,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硬生生将药人的脖颈划出一个极深的口子。 药人倒地挣扎几下,便再也动不得了。 解决掉这个家伙之后,两人又继续前行着,腥臭的味道越来越浓重,华遥忍不住反胃,拉着薛晗的手轻声阻止。 “我们还是回去,这味道实在是……” “我们已经到了这暗室的最低处,左右地方很大,一定会有所发现的,再忍一忍,我帮你封住嗅觉。” 一根银针入穴,华遥便闻不到了那股让人厌恶的味道。在薛晗的带领下继续走了几步,便发觉墙壁上雕琢出的石洞中放着一个带有机关锁的卷轴。 这样的东西,本该是皇室所用,为保万全,华遥并未告知薛晗,直接将卷轴收入袖中,而下一瞬,十几个药人朝着薛晗飞扑而来,华遥并未带着佩剑,全靠双手抵御着攻击,而薛晗的银币杀人也需要时间,急速移动的瞬间在空中留下犹如银蛇一般的痕迹。 “该死,怎么越杀越多了!” 事已至此,薛晗也顾不上什么法力压制,用尽全力将凌修送给她的白晶手链祭出,辅以自身法力发动攻击。 白晶石晶莹剔透还有许多切面,薛晗便利用它反射着火折子的光线,化作光刃,穿透药人们的心脏,将所有的药人悉数打翻。 贸然强行动用法力的后果,便是浑身脱力,难以呼吸,银币失去支撑一般落在薛晗手中消失不见,白晶石链子也自觉绕回薛晗腕间。薛晗瘫软在地,离水鱼儿一般用力呼吸着,分明大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华遥不知所措的抱住薛晗为她顺着胸口,无奈,根本没什么作用。 “晗儿,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些?” “把她的舌头割下来给我,我就告诉你如何救她。” 一道幽森的声音闷闷传来,华遥在一片黑暗中,犹如陷入失明的境地,带着微微的失重感,无从判断那声音的位置,只凭借本能抱紧了怀中的薛晗。 下一刻,一个带着恶鬼面具的人出现在眼前,随之出现的,还有他身边举着烛台的药人,看身形似乎还是小孩子。 眼前的一方空间被照亮,恶鬼面具人抛出一把匕首在华遥跟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熟悉的香气。气味驱使下,华遥只觉得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眼前的匕首似乎是什么宝贝一般,让他眼中再无旁骛。 “好孩子,握紧匕首,把她的舌头割下来。” 面具人还在开口引导,华遥的手颤抖的越发厉害,身体不受控制,心里却恨死了自己这般没用的模样。 借着手臂的遮掩,华遥手中的匕首终于落下,一块血肉滑落在地,面具人笑的得意,似乎还打算驱使着华遥做些什么,正在此刻,陆唯和凌修忽然现身,二人合力朝着面具人发起攻击,面具人应声呕出一口血来,不知耍了个什么花招,药人童子身前炸开一团烟雾。 凌修以法力破开烟雾上前追击,而陆唯则是回到薛晗身边,点按了她几处穴位,却看到她满是鲜血的口中,舌头尚在,而华遥的衣袖,却是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薛晗此刻也已经恢复过来,伸手掀开华遥衣袖,只见他手臂上少了一块血肉,此刻汩汩流着血。 “华遥,你竟然……” 是的,华遥剜下了自己的血肉,代替了薛晗的舌头。 “没伤了你就好,先离开这。” 华遥扯下袖子盖住狰狞伤口,回以一笑。陆唯深深看向华遥,没在说话,与他一左一右扶了薛晗离开地下暗室。 第165章 好,陪你 幸亏陆唯早有准备,用异香迷晕几个侍卫,三人从守卫缺口处离开侯府,后园之中却不知为何发出剧烈声响,如同烟花炸开一般带着火花,引得前院的北宁侯带人直奔内院。 内院之中华遥留下的零星血迹反倒成了最显眼的标志,北宁侯也不是平庸之辈,当即召集侍卫沿着血迹追捕。 “来人!都给我追,一定要抓住那个偷进后园的小贼!” 墙外的华遥也是听到了北宁侯的发话,顾不上手臂的伤势,避开出府追寻的侍卫,直接绕道一条死胡同。 “血迹到死胡同消失,我看他如何追查……我们回无相阁。” 看着华遥一头冷汗却依旧冷静的模样,薛晗觉得自己是一直低估了他,毕竟,如此临危不乱的人类,很是少见。 另一边,侯府后院之中,滕先生已然消失,凌修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在追捕滕先生的过程中进了侯府禁地,凌紫月专门设立结界的后园。 整个后园之内破败不堪,到处都是蛛网和灰尘,明明没有人,却有着空灵而阴森的笑声。 “哈哈哈,你这小儿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多谢你的帮助,我才得以重回世间。我是个知恩图报的鬼,你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 随着话音渐近,一个手执画笔的黑衣女子缓缓落地,脚踝间的银环悬浮在半空,一对儿精雕银铃无风作响。 女子生的妖娆浓艳,一头墨色长发随意披散,几乎垂到脚踝,裙摆的开叉更是高到膝盖往上,凌修下意识别过脸,定了心神开口回答。 “不必,鬼怪作恶,原本便不该存在于世间,前辈还是随我去见师尊。” 凌修毫不多话,执剑出鞘直攻那黑衣女子,谁知就在长剑触及她的前一刻,黑衣女子化作烟雾消失无踪。 后园之内的破败家具顿时全部腾空而起,朝着凌修撞过来,凌修左右躲闪间,黑衣女子轻抬手,画笔落在屋檐的四方兽身上,那老虎一般的小兽顿时活了过来,青灰色的身子极为灵活,朝着凌修扑来。 凌修一时间实在是避不开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以法力凝结出一层屏障护住周身,谁知那四方兽却轻而易举的破了他的屏障,将他扑倒在地。见状,黑衣女子笑的更加得意。 “小儿,本尊修炼的年头已有几百年了,你的师尊也未必认识我,何必如此客气呢?长得如此好看,奈何如此不懂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跪地求饶,我便放你走。” 四方兽刹那间变回铜雕模样,利爪停在凌修眼前。凌修一贯受凌紫月教诲,又怎会向一只鬼跪地求饶?凌修咬牙一跃而起,将法力聚集于剑身朝着那女鬼狠狠刺去。 谁知那女鬼只靠两根手指夹住剑锋,一阵浓墨般的黑影缠绕剑身,下一瞬,凌修的佩剑已然成了碎片,稀里哗啦掉了一地。而那股黑气则是顺着凌修握剑的手蜿蜒而上,化作锁链圈住他的脖颈,随着女鬼的手掌翻覆,狠狠将凌修往地面摔打着。 凌修本就在先前的对战中受了伤,此刻再一摔,更是一连呕出几口鲜血。血渍满眼到大半张脸,女鬼这才收手。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就是不告饶,算了,再和你打下去,倒像是我欺负你,一不小心毁了这张脸,多可惜啊?外面的人时来找你吗,正好,我也该走了。” 北宁侯带了人开锁进入后院,就只见到摊坐在地满身是血的凌修,周围的一切毫无一样,只有地面上零落几处凌修的血迹,看的众人满脸疑惑。 总不能是凌修自己发疯,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 “有个极为凶狠的鬼逃走了……快去请我师尊!” 北宁侯可从未见过什么鬼,就连凌紫月当初为侯府做禁制的时候,都觉得这东西没什么用处。此刻,更不会把凌修的话当真。 “哼,请师尊?请她来为你说话吗?来人,把他扔到外面去,死在家里怪不吉利的。” 凌修就这样被扔到侯府外,就在此刻,无相阁二楼偏厅中属于凌修的那块晶石一明一暗的闪烁着莹白色光芒,正给华遥上药的薛晗当即开口。 “凌修有危险,陆唯,你叫上闻人逸,和他一起去救人!” “是,属下这就去。” 陆唯应声离开,华遥则是一脸担忧的轻声开口。 “晗儿,是那滕先生对凌修下手?” “应该不会,姓滕的那家伙体内根本没有法力,根本不可能和领袖抗衡。难不成,真的是后园有什么脏东西?那声响说不定就是凌修与之抗衡。没事的,现在闻人逸和陆唯都过去帮忙,一定能把凌修带回来。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不用担心,你还是担心你的手,没有几个月别想长好了。” 生生剜下舌头大小的一块肉,该是多疼,这家伙竟然在被控制的情况下以这种方式阻止自己。 他大抵是,真的很喜欢薛大小姐。 一想到这样难得的人类喜欢的是别人,而自己还必须作为替身存在,薛晗就只觉得心烦意乱,给华遥上好药便要离开。而华遥则是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问道。 “在生我的气吗?我当时身体不受控,这是唯一不伤你,又能隐瞒他的法子。” “没生气,我是在担心,能伤了凌修的人,修为几乎可以和凌紫月抗衡,那绝对是个可怕的对手。” 华遥单手将薛晗揽进怀中,笑的淡然。 “我们不行,还有国师,还有乾渊其他修道者,总会有法子的。比起担心这些,晗儿还是先陪我回去休息。我的手臂不能动,一个人不方便。”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随时随地都可以演上的?在侯府的时候明明逞强的很,流了多少血都当做没事人一样,这会儿没有危险就开始一个劲儿装可怜,让人陪。 他该不会是属狗的? 谁让他是未来的人皇呢,华鸣盛指望不上,就只能指望他了,虽说还不知道他具体是哪一年继位的,但那一天一定会到来。 “好,陪你。” 第166章 我好像闯祸了 华遥因伤势发起高烧,后半夜睡不安稳,衣衫都被冷汗湿透,薛晗早已将他的身子看了个遍,倒也不觉得如何,只是怕碰到他伤处,薛晗将他抱在怀里,动作轻缓的为他宽衣。华遥则是靠在她肩头笑起来。 “我们成亲后,也会是这般模样?晗儿这双手最是温柔,连穿衣都这样小心。若是麻烦,便不穿了,有你抱着便不冷。” “天都快亮了,好歹穿一件,不然如何见人?凌修也受了些伤,陆唯和闻人逸说是一会儿过来。” 穿好里衣,薛晗扶了华遥靠在床头,华遥可不管是谁要来,为了能让薛晗一直照顾,故意靠在床头动也不动的闭目养神。 毕竟,对敌和对内本就不同。 片刻后,凌修与陆唯,闻人逸走进房间。原本该是冷脸三人组的三人,此刻却没有一张冷脸,陆唯看着薛晗一脸温柔,闻人逸满脸愁绪的翻着书本,凌修则是一脸的愧疚,当着众人跪地道歉。 “凌修对不住诸位,侯府后园内藏有一鬼,修为几乎可以与师尊抗衡,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连我的佩剑都被她轻而易举毁掉。没有了师尊的结界,她怕是已经重回世间……还不知要惹出多少祸患。” 能把凌修伤成这样,修为可比凌紫月的鬼可不多,薛晗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开口问道。 “是男是女,什么模样?” “女子,自称是本尊,穿着黑衣,眉眼妖娆,手拿毛笔,那毛笔点了铜雕件,铜雕件便活过来了,画出什么,什么便是真的。” 几百年过去,原来她还没死,竟被藏在侯府后园,凌紫月怕是早就知道,且自己也无法对付,这才以高等结界将后园圈占。与其说是凌修破了结界,更像是那个姓滕的故意将凌修引过去做替罪羊。 凌修一向敬重凌紫月,若是看到她的结界一定不会擅闯。而当时,薛晗等人不过离开地下暗室外加越墙而过的片刻时间,后园就传出声响。向来是凌修追着滕先生一路到了后园,冲破了本就薄弱的结界。 “是绘魂尊,几百年前这名号便是响当当的,她曾是鬼王座下三尊之一,鬼王消失后,他们三位也就各自占了地盘,互不侵犯,至于她是如何被结界封印的,就不得而知了。” 面对众人惊讶的神情,薛晗歪头一笑,指了指陆唯。 “是他告诉我的,他之前就是修士嘛,知道很多奇闻异事,闲时就当做故事讲,究竟是不是真的,可不作担保啊。” 一不小心又险些暴露,薛大小姐才活了十几年,哪里会知道几百年前的事情?非得赶在这时候插嘴,这不是给陆唯找事吗? 好在陆唯并不会责怪薛晗,只是淡淡解释着。 “我师父早已仙逝,这些也都是平日里看些杂书看来的。此刻事关大家安危,还是得尽快告知国师才行。” “师尊在闭关,当初说好了百日,而今还不到时候……不过此番结界被破,师尊一定有所感应,不会坐视不理的,大家安心。” 说的也对,这种国家大事就应该是国师来处理,他们这种小辈根本不是对手,还是不要去送死的好。 凌修独自回了凌月阁,等待凌紫月出关,而薛晗则是叫了于彻陪着华遥,自己带了陆唯回家。 薛晗作为阎王,自是可以感受到周遭鬼灵的,而绘魂尊这种大人物,几百年前便可自如收放鬼气,她若是藏起来,可根本找不到。 眼下她法力才恢复两成,对抗绘魂尊只有送死的份。想起那场几百年前的恶战,她依旧是心有余悸。 这位绘魂尊的修为与鬼王不相上下,再加上画笔可绘魂的本事,当初曾把跟了薛晗许久的数千鬼众困在画境之中,来了个兵不血刃的围剿。那段时日,陆唯被抓去,初做阎王的薛晗暴怒之下一人闯了绘魂尊的地盘,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胜过了她。 而后,绘魂尊销声匿迹。 多少熟悉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被灵锁束缚,万箭穿心的陆唯是何模样,似乎近在眼前,薛晗的手不受控制的发抖,才端起的茶杯都掉落在地。 陆唯明白,薛晗一向是重感情的,她的洒脱,是几百年来的不得已罢了。他身处双臂抱住薛晗,以清朗的少年音色宽慰着他。 “她不过是你的手下败将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之前离开的鬼差,不是都回来了吗?原本就是轮回而已,做够了鬼,就去做做人,做腻了人,再回阴司去。你知道的,大家都没有怪你,那时,作为一个才被擢升的阎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是现在她没有锁魂钟,没有和当时一样的法力,连那五成的胜算都没有。薛晗闭了眼抱住陆唯,低声说道。 “如果在人间也会有这样的恶战,你不必顾虑我,只管回到阴司去躲着,若是阎王魂飞魄散了,阎魔使便是下一任阎王,我觉得你一定做的比我好。” “主上,你我之间的生死契不是闹着玩的,你若是魂飞魄散,我也不必存在了。当初您为了救我所做那些事,陆唯没齿难忘。” “好好的怎么又说这个……我已经让小碎四处留意了,生死关头,自有凌紫月和她的徒弟们为乾渊顶着,走,咱们下馆子。” 薛晗和陆唯在包间吃饭的功夫,素月便来禀报。 “主上,侯府后外最近的城郊出现一具尸体,被蛇虫蚕食的不成样子,一时也无法辨明身份,穿着打扮还依稀可见,北宁侯说是滕先生的尸体,京兆尹那边也就直接记录在案。我先前为人的时候倒也听说过,想要驾驭毒物,大多是以自己的血为引,出现这种情况,也有可能。” “死了?他鼓捣药人的时候那么猖狂,竟然就这样死了,还真是便宜他了。素月,你闲的没事多到三殿那边走动一下,问问有没有滕姓的鬼。” 素月离开后,薛晗坐的离陆唯更近了些,夹了块排骨给他。 “重伤初愈,多吃点。” 第167章 你就当自己是个女人 本是午后时分,阳光最好的时候,凌月阁静室内却还是有些阴暗,满身是伤的凌修跪在塌下,咬牙受着凌紫月的鞭打。 凌紫月本就不是看淡一切的人,而今凌修给给她惹了一个如此大的麻烦,她又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明知道有结界还要闯,你跟随为师十余年了,分辨不出为师的气息吗?放出一个祸害来,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呃……师尊恕罪,弟子当时只是在追一个普通人,地下暗道光线昏暗,根本辨不清方向,弟子不知怎么就进了后园。放出绘魂尊的确是徒儿一念之差,任凭师尊责罚。” 毕竟是自己从小养起来的徒弟,此刻身上已经都是伤口,哪里还忍心再打,凌紫月并未再说什么,只将凌修轰了出去。 片刻后,凌紫月回到所住房间内,只见绘魂尊坐在凌紫月床榻上,隔空甩了她一巴掌。 “我当时是谁呢,原来那小儿当真是你徒弟,也难怪,这都一百多年过去了,你收个徒弟也不过分。你师父呢?他把我囚禁在地底的这笔账,我还没算呢。” “师父早在二十年前便已归隐,您此刻怕是不好找了。” 绘魂尊起身抬手便打算扼住凌紫月喉咙,怎知凌紫月周身光芒大盛,竟是连绘魂尊也动不得。此次,凌紫月一脸笑意的起身行礼,倒了杯茶隔空递出。 “有它在,您是伤不了我的,不如我们好好相处。我是乾渊国师,在乾渊,也算是有些权力,等您法力恢复,我们便可以随便占下一块土地为所欲为。” 比起彼此斗争,还是互相帮助更好些,绘魂尊也知道自己被囚禁多年,法力久受禁锢尚未完全恢复,又是一百年过去,这世间说不定也有后起之秀,自己这个出去若是输了,岂不丢脸? 还是安心蛰伏一阵子,待到法力完全恢复,再去好好教育那些晚辈后生。 “法力恢复需要时间,也需要活人精气滋养,这样,我先在自己画出来的幻境中住上几年好好休养生息,你每个月给我送来十五个活人即可。” 凌紫月身为国师,一个月找来十五个活人还是不在话下的。先拖住她,待到几年后自己的徒弟们再精进些或许可以与之抗衡,或是她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被阴司阎王有所察觉,早晚有收拾她的时候。凌紫月应下后,绘魂尊当即消失不见。 一连几日都没等到绘魂尊消息,陆唯也是忍不住开口宽慰道。 “主上,说不定逃出来的就不是她,衣着长相这些东西想要幻化实在太容易,事情还未发生,您就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太子殿下伤势好些便回了东宫,您也可以安心喝药调养身子。” 薛晗一开始难以接受这苦涩的药香,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端起药碗一口喝掉,陆唯却及时往她口中塞了块糖。 “微云说药很苦,让我一定把这糖果给您吃。还有一件事,宁博越来找过您,说是北宁侯最近换了住的房间,请人将整个后园的门给封死了,还把紧邻后门的院子也重新修葺,当做库房,不再住人。当时您状态不好,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我便让他回去了。” 看来是那尸体恶心到他了,连自家房子都舍弃掉。 心有敬畏是好事,希望他能消停一点,别再闲的没事瞎折腾。 陆唯见薛晗神色总算恢复如常,便直接推开了窗,让阳光照进来。整个房间被照亮,薛晗浑身也暖融融的,惬意的缩了缩身子,享受着难得的静谧。 午后时分,余之堂内,薛晗和白萱正一起研读医术,谁知回雪忽然跑了来,一脸惊慌的喊着。 “大小姐,二小姐忽然腹痛,虽说还没见红,但她疼的厉害,您赶快去看看。” 顶着薛晗的模样去,岂不是要被薛映直接轰出来?薛晗话锋一转,看向身边的白萱。 “我和她关系一向不好,还是让白萱去。” “啊?我……我从来没接生过,姑娘还是另请高明,我听闻那边章家有位稳婆,接生过不少孩子。” 回雪一刻不敢耽搁,转身便走,陆唯和薛晗则是找了理由离开余之堂,薛晗用法术幻化成章婶子的模样,陆唯则是直接附身于章婶子的女儿,两人被回雪请进王府之中,薛晗的寝殿内。 隐约的鬼气稍纵即逝,薛晗怀疑是自己最近太紧张,做了几个深呼吸走到薛映床榻前,伸手按上她腹间。紧绷的触感加上微微收缩的力度,昭示着新生命的降临。即便是薛晗对薛映百般不待见,她却还是希望这个小家伙可以平安降生。 “王妃莫怕,这是宫缩开始了,每个女人生孩子前都是如此,放轻松些。” “啊……我快要疼死了,一阵疼过一阵,还要多久,已经两刻钟过去,它还要多久才能生出来!” 饶是薛映平日里只有让别人哭的份,此刻也还是疼的哭哭啼啼,双手扯着床幔大口呼吸着。 “要看您是否配合了,一个时辰到一整日的都有,回雪姑娘,准备好剪刀热水后,劳烦把门窗关好,此刻最是不可见风。” 薛映还没破水,再着急也只能等,陆唯见薛映的裙摆已经撩开,下意识别过头,薛晗则是悄声和他打趣。 “你再这样目光躲闪,我们可就要被发现了,你就当自己是个女人,想想你做侍书的时候是怎么沐浴的。这几百年你什么没见过,别怕嘛,就今日这一次,以后不带你来看这种场面。” 陆唯点点头,不再顾虑许多,只是准备着新生儿需要用到的东西,还有产时所需。 随着时间的推移,薛映的叫喊声越来越凄惨,薛晗的指点声越来越急切,直到两个多时辰后,一个男婴终于降生,堪堪赶回来的华励快步走进房间内,看了的确是个男孩后,附身抱紧了床榻上的薛映。 “映儿,你看,真的是个男孩!是小皇孙!你可真是我的宝贝啊映儿,这次辛苦你了,肚子可还疼吗?今晚我来陪你。” 第168章 此生,只跟随小姐 康王府再添一男丁,华励自是开心的,不光是赏赐了照顾薛映的下人们,就连伪装成稳婆和帮手的薛,陆二人都领到一两银子的赏钱。他们二人自是不缺银子的,索性将银子送还到章稳婆家中,又给她们植入了到王府为薛映接生的记忆。 一路回到余庆坊间,薛晗心情大好,沿路买了不少烤串和陆唯一起吃,还不忘带些回家去。 微云和章渠自是欢喜接受,小棠这个小祖宗则是一脸嫌弃的将纸袋推给微云。 “路边烤的?都是灰尘,太脏了,我可不吃,都给你。” 过惯了苦日子的微云倒是并不在意,伸手将袋子抓在手里,皱皱鼻子低声反驳。 “真是矫情,晗姐姐特意带回来的,怎么说也是一番心意……屋子里每天都有灰尘,还要打扫的,你怕脏的话,就不要张嘴说话。” 微云年纪小,满打满算十二岁,先前又一直营养不良身量不足,坐在椅子上小小的一团,看着就很可爱,而今跟着薛晗学的牙尖嘴利,更得薛晗心意。 嘴上虽未说什么,薛晗却直接将微云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伸手为她编着小辫。 “小云儿你这年纪应该扎个更可爱些的发式,我帮你试试看。” 看着薛晗给微云编出来的两个麻花辫不同高低,陆唯站在一旁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小姐,您这一动手,微云再出去玩可要被笑话了,还是让属下来。” 这一句话倒是显得她薛晗不行一样,瞬间燃起了她的胜负欲,伸手将束发的银夹取下,薛晗赌气一般的开口。 “我就不信了……我负责微云的,你来打理我的,看看谁扎的好。” 难得有如此轻松的时刻,陆唯也一脸温柔的站到薛晗身后,动手为她梳理长发,章渠则是不声不响的拿来薛晗常用的发饰,收拾着大家留在桌上的竹签。 这个章渠,实在是没什么存在感,他不善言辞,做得多说的少,按照微云的话说,总觉得他生了什么奇怪的病,不会说话或者是一说话就嘴疼。 因为表露的太少,做事太规矩,薛晗都无从猜测他的意图,今日正好有机会,便直接开口问道。 “章渠,你容貌生的不差,还会些功夫,只在我这打扫院子太可惜了,你的卖身契早已销毁,你若是想走,随时可以离开。” 离开这里,还能去哪呢……他已经是凌月阁的弃子,若不是方便留在薛晗身边监视,凌紫月怕是早就要了他的命,偏偏薛晗对他极好,在薛府时便几番维护,到了余庆坊更是给他自己的房间,每个月的月钱虽少,吃穿却从不用发愁。 这样的好主子,怕是不好找到第二个。 “小姐,章渠已是奴籍,这一生便是已经注定被人使唤,跟着您,总好过跟着旁人。小姐待人真诚,对下人从不打骂,反而准许上桌吃饭,有自己的房间,这已然是天大的恩赐,章渠此生,只跟随小姐。” 倒是她忘了这一点,但凡是奴籍之人,即便是娶妻也只能是奴籍之人,子孙后代都逃脱不了被人使唤的命运。 算了,还是留下。薛晗伸手扶了章渠手臂,开口回答。 “既然如此,我就再交代你些新任务,咱们东跨院不是闲着吗,你就负责布置一下,布置的越像阴间越好,什么青色的鬼火,黏腻的地面,招魂幡,纸钱之类,晚几日我有大用。银子,我也不知要花费多少,回头我让陆唯先给你二十两,不够再说。” 薛晗信得过陆唯,家里的财物和偶尔得的赏赐都归陆唯保管,而陆唯还主动承包了薛晗的一切生活琐碎,可以说是最全能的管家。 此刻,陆唯已经将薛晗的长发打理妥当。 “小姐和微云好好玩,属下带章渠去领银子。” 说好的比试,陆唯这算是主动投降了?薛晗勾唇一笑,伸手摸摸自己精巧的发型,再看看自己手中微云的发型,轻叹口气。 “微云,要不……还是你自己来。” 被用作仓库的房间外,陆唯拿了钥匙开锁,取出二十两的银票递给章渠,随后又进入仓库内清点财物。 锦祥没受召唤便直接出现,开口提醒道。 “皇上的赏赐可不能随意出售,太子的……挑一些不大显眼的应该可以。” 一大家子人,全靠着薛晗一人养活,余之堂的那点进账可撑不住。 “锦祥,你会算账,把这里的东西都清点一下,你说,我写。” 两人的办事效率就是比较高,不多时便都整理好了,陆唯将整理出来的簿子拿给薛晗去看,顺便汇报了财务状况。 “主上,家里的银子约莫还能撑得住一两个月的开销,除了在余之堂帮忙,咱们得想个别的法子挣钱了。” 薛晗眼前一亮,当即打了个响指。 “要说挣钱,那得去北宁侯家啊。小唯唯,查一下他先前那些女人的底细,叫上几个会闹鬼的今晚去闹,然后找人给他植入一段记忆,就说有个陆天师道法高深,由擅驱鬼镇魂,再把你原本的容貌让他记住,银子嘛,要多少有多少。” 反正都是要办的,既然北宁侯平日里不知收敛,就不能怪她凭本事挣钱了。 陆唯转身离开去做准备,一个陌生模样的小太监走进房间内,故意细声细语的说道。 “太子殿下口谕,让奴家带小棠姑娘入东宫伺候。” “太子殿下自己就在这站着,还传什么口谕……好好说话,学太监的声音听着怪难受的。” 华遥勾唇一笑,将手里的拂尘扔到一边,一脸挫败的看向薛晗。 “夫人,我演的这么不好吗?一眼就被看穿了?” 薛晗缓步走上前环住华遥的脖颈,踮脚凑上他领口,深吸一口气。 “因为我不用看,直接靠气息就闻出来是你啊。说,干什么来了?想小棠?” “夫人明知道……我想的是你,还要故意打趣。若不是于彻那小子不知深浅,我也不必惹上小棠这麻烦的小祖宗。此次来,是需要你帮忙。” 第169章 女人哭,对我不管用 拉着薛晗回到她的房间,华遥这才取出自己从北宁侯府上搜出来的两个机关卷轴,原封不动的交给薛晗。 “这机关卷轴是那日从北宁侯家地下暗室里取出来的,皇家专用,他不知为何会有,有三重密码,三次尝试机会,若是猜不中,里面的消息便会被顶端存着的硫酸销毁,我实在想不出,想着你这里奇人异士比较多,来碰碰运气。” “想来,问题是制作机关卷轴的人身上。人性本就凉薄啊,只要愿意拿更好的来换,一定舍得。” 说罢,薛晗叫出素秋素月和几个有经验的鬼来一起研究,众人都在猜测密码会是什么,而其中一个不起眼的鬼忽然开口。 “除去猜中密码,也可以通过拆卸机关打开它,只是操作需要十分精细,把握不大。小姐,我会些机关术,需要有个手稳一些的肉体给我用,应该可以打开。” 好家伙,她麾下竟然还有会机关术的人才,这藏龙卧虎的,她自己竟然都不知道。有机会总比干着急要好,薛晗笑着勾勾手指让他上前来,朗声说道。 “不错,你生前叫什么?” “云巳,小的是云家人,本是旁支子弟,名字都是按着天干地支排下来的,家主看中我有些天赋,便准许我进入千机阁学习,只是后来阁中出了些事,我被人算计以至身死。” 云巳生的普通,是那种掉进人堆儿都找不出来的,看模样已经是而立之年,身着长衫,一副儒生模样,难怪会遭人算计。 既已经做了鬼,便该与前尘往事划分界限,薛晗一时间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便直接开口说道。 “云字倒是好听,日后便叫云河段霄,一道名点,宴席上最常见的。” 被赐了一个菜名,云巳起先还有些发愣,好一会儿后才豁然一笑。 “云河段霄,愿为小姐效劳。” 为了有肉身破解密码,陆唯直接让出暗卫肉身来,华遥看着眼前发生的奇异一幕,只觉得自己先前二十余年算是白活了。 也正是这一次陆唯离开肉身,才让华遥看到,他的确是个男子,是个十六七岁,锋芒毕露的少年。黑衣劲装,负手而立守护在薛晗身侧,容貌比起小暗卫更好看些,忠诚可靠又形影不离,难怪薛晗对他不一样。 陆唯只顾着看薛晗和开卷轴的进度,并未感受到华遥打量的目光。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机关卷轴顶端藏着硫酸的顶盖被成功取下,卷轴里的纸张被取出。薛晗伸手将其展开,读出上面的内容。 “白银五十万两,熔炼后七十万两,黄金二十万两,熔炼后三十万两,今收下封口费白银十万,黄金三万,特立此证,如有泄露,不得好死。” 第二个卷轴很快也被打开,里面的内容依旧与金银有关。 “金银二次熔炼,掺杂增重之法,配方如下……该死的,难怪他家财万贯,合着全靠着这些法子呢!华遥,证据就在这,交给你父皇,看他还能说什么!” 华遥看着两张信纸,轻轻摇头。 “这不是北宁侯的字迹,也没有他的私印,就算是拿过去也无法证明这是北宁侯的东西,父皇本就多疑,不会信的。” 若不是人皇的寿命不能随意增减,薛晗还真想减去他几年寿命,让他提前死了,也好让华遥快些继位。 不过没关系,她这个阎王可不是白做的,区区一个北宁侯,她还不放在眼里。 “如果是北宁侯当着你父皇的面,一五一十都说清楚呢?这一次我为你筹备一场大戏,合适开锣,等我消息。” “好,我这不能出宫太久,这就得带着小棠回去了,你有事的话,便让锦祥给我传话,他这只鬼还是很有趣的,前些日子为我收拾怨灵,还多亏了他。虽然她们不能把我如何,但是总在寝宫乱转着哭也很让人心烦。越来越觉得,晗儿可真是个宝。” 华遥伸手将薛晗揽进怀中,笑的宠溺。 带了小棠回到东宫之后,华遥便直接卸掉伪装,来了个开门见山。 “说服闻人逸为你撒谎,胆子不小啊,三公主。” “什么?你……你认得我?” 小棠抱紧了怀里的貂缩缩身子后退几步,忽然觉得眼前之人并不是那个会和自己一起玩耍的华遥。而于彻也是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和华遥一模一样。 于彻耸肩一笑,开口解释道。 “我才是先前救下你的那个太子殿下,当时是我易容成他的模样。三公主,殿下远比你想象的厉害哦,他还知道,你名为滕千棠,是前寂遥王与王后生下的三公主,你在寂遥王宫备受宠爱,怀里的貂都是特别培育出来的,像毒蛇一样,咬了人,便会致死。” 轻而易举便被揭了老底,滕千棠装出一副可怜模样,哭哭啼啼的开口辩解。 “我不是故意隐藏身份的,太子哥哥,我只是胆小,怕被乾渊皇帝治罪。你若是不喜欢我,我可以马上就走!” 滕千棠哭的梨花带雨,华遥则是依旧一脸淡然,把玩着折扇,俯身对上滕千棠的目光。 “不必费力气,女人哭这一套,对我不管用。你今日不说出个什么,便别想吃饭喝水,你的貂帮不了你,我和东宫的侍卫早已百毒不侵,你若不信,大可试试看。你若不知从何说起,我还可以给你起个头,你的两个哥哥在寂遥境内争权多年,而你,也成了筹码。” 华遥生来一副贵气,此刻沉声说话自是带了一股极强的压迫之感,加之他说出的话句句是真,滕千棠自知什么都瞒不住,只得开口说明。 “我二哥登上皇位,朝臣不愿放过大哥,瞒着二哥借着宴会的机会下毒,大哥毫无提防中了招,尸体被扔在何处都不知道。朝中臣子又开始打起我的主意,说寂遥是国土面积最小的,让我为了国家和亲乾渊,我才十四,才不想和亲,和侍女调换身份逃出来。” 十四岁就和亲,他还真舍得。华遥不禁想起华澄的可爱模样,好在她生在乾渊,如此大国,不必以和亲这般法子取悦于人。 第170章 试问何时天下平 华遥还算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开口说道。 “你二哥还算有良心,没有追究你逃跑的事,至少,现在寂遥境内还没有寻找你的人。不过这也就意味着,你被自己的亲哥哥抛弃了。我给你两条路,一,留在东宫隐姓埋名做宫女,两年后我送你出宫,你自力更生。二,在我的帮助下,为你的大哥报仇,杀掉挑唆你二哥的几位朝臣,今年年关之前,便可见分晓。” 滕千棠抱紧了怀里的貂,一脸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华遥。 “你只是太子而已,你有什么本事帮我复仇?你连自己的兵马都没有。” 闻言,华遥只是笑着开口回答。 “本宫的本事可大着呢,朝中的势力我动不得,还有江湖。你可曾听说过玄舍?想来你是不知道的,不过没关系。你既然选择了第二条路,就好好听我的话。把你的貂养在笼子里,不许带出房间,作为交换,我会给你一把手铳代为防身。” 说着,华遥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手铳交给滕千棠,简单传授了使用方法。滕千棠也乖乖交出貂儿,亲手把它放进笼子。 貂儿似乎很通人性,从方格铁笼里挤出鼻子嗅着滕千棠的手,一个劲儿咬着笼子,滕千棠则是蹲下身来用鼻尖蹭了蹭它的鼻尖,喃喃说着。 “果子,你要乖乖的,只是把你养在这里面,我们还能天天见面的,没事儿。” 华遥亲手锁了笼子,亲自保管钥匙,把笼子递给滕千棠。 “于彻会带你回房,这个小家伙还是归你饲养,只要它不出来伤人就好。在东宫之中,你还是宫女身份,归于彻管。对了,记得收敛你的小脾气,东宫里的下人都是暗线,他们背后是我都得罪不起的人,你若是想活命,最好也不招惹。” 进入东宫又要开始全新的生活,滕千棠没觉得开心,反倒觉忧心忡忡。她不知道华遥会以怎样的方式帮她复仇,也不知道复仇是否可以成功。但为了大哥,她不甘心,哪怕赌上这条命,她必须要试试看。 一晃又是几日过去,于彻在华遥书桌边磨墨,华遥随口开口问道。 “小棠如何?” “混得不错,她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倒是哄得几位老太监和嬷嬷挺高兴,没人敢欺负她。” 适应能力比想象中还要强,华遥勾唇一笑,搁笔起身站到窗边。 “看来,我能和晗儿早些成婚了。你找机会带她出去,让玄舍的人找她接头,给她换一张脸,自称是寂遥公主,到有寂遥暗探的地方转悠转悠,一定要带着貂,最好能闹些大动静出来。” “是。” 于彻会意一笑,转身离开。 当晚,锦祥忽然出现在华遥床边,把玩着巴掌大的小金算盘开口说道。 “殿下,小姐让您请陛下出宫,到余庆坊十九号去,带的人越少越好。说是,好戏开锣了。” “什么?这丫头,倒真是看得起我,她怎么就料定我能做到?若不是知道她本事大,我这会儿怕是直接提剑去问罪了。我现在就动身去请人,你不能进宫,就等在外面。” 夜色深沉,北宁侯和易容成陆天师的陆唯也已经喝了个尽兴,陆唯千杯不醉,北宁侯酒量虽好,却也已经有了些醉意。 陆唯借机将一张符咒递给北宁侯,开口解释道。 “我会做法让你的元神去看看阴间景象,你须得向你的娘亲和妾室好生道歉才能消除他们的怨气。她们已然是鬼魂,各个身负法力,除了她们二位,还有其他鬼魂,你若是说谎,可就别怪她们将你撕个粉碎了。” 北宁侯虽说心有余悸,但为了日后不再受噩梦困扰,还是接过陆唯递过来的符咒揣进怀里。 陆唯蒙了他的眼睛,将其带进东跨院中,随后扯下蒙眼布,让阴司景象展现在他眼前。 满地的纸钱,无风自动的招魂幡,漂浮在半空中的绿色鬼火,还有每次抬脚挪动步子时,脚下的胶状附着物,都让北宁侯以为自己真的身处阴间。 就在北宁侯一心想着逃跑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自不远处走来,开口唱着旧时歌谣。 “月光明,河水清,风铃随风叮铃铃,雪花盈,檐下冰,来年又是一岁宁……” 一首儿歌将人带回几十年前,只是,年少时的北宁侯,还不知道这首儿歌还有常人最不愿提起的最后一句。 “叹吾儿,执剑行,试问何时天下平。” 念完这一句,北宁侯一脸不可置信的上前紧紧抱住那白发老人,声音带颤。 “娘……孩儿不孝,连您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白发老人双眼含泪,将他推开不说,还抬手狠狠给他一巴掌。 “是,你的确是个不孝子,我和你爹的物件,你也敢扔!那些东西是不值钱,但都是你小时候用过的呀,我临走前好好的收拾出来,是念着你能好好保存,你呢!转眼就给我烧了个干净。我只有一句话问你,你当日到底在做什么,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北宁侯沉默半晌,这才低声开口说道。 “事到如今不怕告诉您,我是为了多挣些银子和金矿老板谈判呢,那一次若是谈成,咱家就能净赚几百两的金子啊娘!我只是想着,能让您过上几日好日子。现如今这银子有多难赚哪,踏踏实实做事就什么都得不到,只有被欺负的份!娘,我如今,买了好多处宅子,北边那套藏了不少金子,等我回去,就把您的牌位接过去,求您原谅我,莫要再入梦纠缠。” “现在,你也只有被欺负的份了,你娘难道没教过你,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吗?你仗着自人脉广,勾结礼部私留模板掺杂金银中饱私囊,你可认罪?” 薛晗将从机关卷轴里取出的两张纸送到北宁侯眼前,北宁侯伸手要夺,便直接被华遥一个擒拿手按倒在地。 华鸣盛则是龙颜大怒,当场执剑挑下他头顶金冠。 “好你个北宁侯,起初遥儿说你藏私,我还不信,今日略施小计你便全招了……待暗卫取出金子来,朕看你还有何好说!” 第171章 真的想知道 北宁侯断不会想到华鸣盛会在此处,此刻头顶金冠落地不说,连头发都被削去几分,如此这般披头散发,面色惨白的瘫坐在地,倒是和鬼没有什么两样。 他先前被母亲以及妾室的魂灵纠缠噩梦不断,一连几日没合眼,这才轻信了神鬼之说,谁知这竟是彻彻底底的一个圈套,只等着他伸脖子。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跪地求饶。 “陛下,是礼部的人逼迫于臣,臣纵然有错,也是从犯啊!贪了银子的并不止臣一人哪!” 祸事临头,总是要拉几个垫背的,北宁侯本以为华鸣盛会更在意旁人,谁知他却将剑锋直指他胸口。 “旁人都是外人,你父亲在朕还是皇子的时候便多番帮助,你也曾做过几年朕的伴读,你该知道朕平生最忌讳逾矩之人,怎么?当初同患难,而今却不能共富贵?朕知道你的秉性,本念着旧时情意,想着你贪些银子却能将商会之人打理好,谁知你这胆子越来越大,多少银子都敢贪!你比旁人都可恶!” 无论如何,这贪污的罪责是逃不掉了,为了不死在华鸣盛剑下,北宁侯供出几个同谋之后,伸手握住华鸣盛的剑锋,手掌依稀有血迹滴落,苦苦哀求着华鸣盛。 “陛下,臣的确该死,但当年您答应过我爹,不会杀我!就请您看在当年情意,绕过臣这一次,留臣一命。日后臣一定洗心革面,再也不敢做这等事了!陛下,此处是将军府嫡女薛晗的住处,她将家里布置成这样,一定另有图谋,说不定是为了他父亲加官进爵!薛阳征战四处几十载,煜京和边境的兵马无一不是对他钦佩之至,此般功高盖主,定生异心!” 死到临头还要把薛阳和自己牵扯进来,是打算来个鱼死网破不成?华鸣盛这种人,除了对凌紫月这个能助他长生的人偏袒,对于薛阳,不知有几分信任,还是谨慎些的好。 北宁侯纵然该死,也不该脏了自己的院子。薛晗与华鸣盛身后的华遥交换了眼神,和陆唯从夜色掩映的竹林中走出,跪地向华鸣盛解释道。 “还请陛下恕罪,此事,的确是晗儿暗自做主,伪造阴司,找人扮演北宁侯已故的母亲和妾室……今日的阴司虽是假的,但晗儿确实曾见到北宁侯家眷的魂灵,还有因北宁侯往死的魂灵因心有怨怼无法入轮回,一直在人间游荡,若是北宁侯不受处置,那些魂灵便会成为祸患,防患于未然,也应是无相阁职责所在。” 这回,北宁侯该是无法反驳了?薛晗暗中瞥了一眼北宁侯,华鸣盛走神之间,北宁侯却疯了一般朝着薛晗扑过来,转出手上戒指中的尖刺就要对薛晗下手。 “小贱蹄子,当真是心机深沉,我今日便要杀了你!” 陆唯与华遥几乎是同时发觉,两人合力将北宁侯按在地上,薛晗则是故作柔弱的坐在地上便开始哭。 “陛下,晗儿是否心机深沉,您该是知道的,晗儿只是一心想要为您,为乾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谁知却被误会至此……晗儿在家在外本就不受人待见,贱命一条,陛下若是觉得晗儿有错,尽管一起砍头便是。” 薛大小姐本就是个很爱哭的,薛晗此刻稍稍调动情绪便哭的红了眼眶鼻尖,任谁看了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陆唯自知是暗卫身份不敢在此刻为薛晗说话,倒是华遥蹲下身给薛晗擦了眼泪,及时开口解围。 “父皇,晗儿虽不是您看着长大,却也是时常见到的,她自幼内向胆小,而今到了无相阁也都是被大家当做小妹妹护着的,哪有本事自己做出如此大的一个圈套,此事,是无相阁众人商议后决定的,儿臣也知情,不然,今日也无法带您来看戏了。您若是要罚她,便只能连无相阁其他人一起罚了。” 见华鸣盛还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华遥便借着位置优势从地上蹭了些北宁侯的血迹到她手上。 华遥伸手握住薛晗的手,作势拉她起身,薛晗则是脚下一歪,又摊坐在地,一边抽泣一边委屈开口。 “脚踝很疼,一时没站住,还有手……” 薛晗颤抖着收回手,华遥低头查看后再次抬头看向华鸣盛。 “父皇,晗儿被北宁侯所伤,请您准许她先回房。” 半晌,华鸣盛点头同意。眼见薛晗在陆唯的搀扶下回到房间,华遥才松了口气,不多时,暗卫也带着金条回来,向华鸣盛禀报道。 “陛下,墙壁内的暗阁之中的确有不少金条,这里只是一部分,剩余的需要拆除墙壁才能取出。” “将北宁侯移交刑部,该怎么审问怎么审问,不必留情。待到他都交代清楚了,处以驴驹拔橛之刑。” 说完,北宁侯便疯了一般的哀嚎着求饶着,而华鸣盛没有再理会,径直走出余庆坊十九号。 华遥今夜打算陪陪薛晗,便让于彻易容成自己回了东宫。当他踏入薛晗房间时,薛晗正和徐柔说着话。 “徐柔,你的愿望而今已经达成,你也该走了。” 徐柔在华遥眼中,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是身上和衣物有些烧伤痕迹,只见徐柔双膝跪地,给薛晗和华遥磕头道谢。 “多谢二位愿意帮我完成遗愿。” 徐柔站起身时,是笑着的,她步履轻盈的一步步走向房间外,身形渐渐消逝,化作萤火。院中,微云一脸开心的捉着萤火虫,房间内,薛晗也是长出一口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又了结一桩事,可以好好过个中秋了!我方才听见,你父皇说的那个,驴什么的那个刑罚,是什么?” “一种很残酷的刑罚,真的想知道?” 再残酷的刑罚薛晗也不是没见过,只是这样特别的名字没听说过,薛晗点点头,华遥则是坐到她身边,低声讲解。 “用一根带着倒刺的绳子绑住腰间,一头固定在木桩上,另一头由人拉着,绳子越勒越紧,绳子嵌入血肉,最后,便会肠穿肚烂而死。” 第172章 小姑奶奶饶命 不知这样残忍的刑罚是何人发明,倒像是阴司的什么人来到人间故意发明的一般。见薛晗不说话,华遥便伸手将她揽进怀中,拿了帕子将她手上的血迹擦干净,拉过她左脚放在自己腿上,伸手摸上脚踝细细检查。 手下的皮肤白皙微凉,倒是不见有什么红肿,华遥不禁嗤笑一声,顺着薛晗的脚踝一路摸上去,低声开口。 “看你哭的厉害,还以为你是真的崴到脚了,想不到也是唬人的。” “当时装可怜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法子嘛,我就走了个捷径。放心,我好着呢,什么事儿都没有。” 薛晗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笑着歪倒在床上,华遥也是和衣躺在她身边。 “没事就好,让我好好抱抱你。” 这几日都是需要用心筹谋的事,华遥实在是有些累了,若是从前,华遥便会直接到玄舍禁地之中好好安静几日,而和薛晗有了那层关系之后,他才发觉,抱着薛晗才是更好的休息方式。 相拥而眠,一夜无梦,华遥着急赶回宫中,趁着薛晗还没醒来便直接离开了。在煜京城外的驿站内,滕千棠顶着一张和自己原本模样毫无相似之处的脸,悄悄往面前的汤碗里放了一只米粒大小的蛆虫,随即直接叫来驿丞一通数落。 “你们这小破地方没什么好东西也就罢了,怎么还有蛆虫出现在汤里!要不是我吃饭仔细,现在这蛆就在我嘴里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做饭的,这么大一只蛆都看不见,还是说昨晚我的貂抓了你的人,你心有不快,故意恶心我?” 驿站本就是建在官道上给来往客人提供住处和食物的,而今在早膳时间出了这种事,滕千棠这一叫喊,倒是惹得不少人都开始翻找起自己碗里的食物来,生怕一个不小心,也会吃进去蛆虫。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暗地里说些不干不净的话,驿丞的脸色也不好看,急急安排了其他驿卒前去解释,而他则是将滕千棠引到后院,低声下气的解释着。 “小姑奶奶呀,我们这驿站本就是小地方,不挣钱的,你这一嚷嚷,其他客人也吃不好,都有要退房的连,您看这样如何?您昨夜的晚膳加上今日的早膳,就当是我们请您吃的,您不必给钱,只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滕千棠本就是个顽劣性子,听驿丞这样说,当即提高了音量,极为夸张的喊话。 “听你这意思,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一般……怎么,我在你这迟吃到蛆虫这种事,不是你的责任吗?是不是非得等到有人在你们这吃死了才算大事?我不管,我就要吃鸡丝面,你们做不出,我今日就好好和大家说道说道你们这驿站有多黑心!” 驿丞虽说是管理驿站的官差,却是不敢得罪这些进出煜京城的人物,听滕千棠这一说,更是一脸的惶恐。 “别别别,小姑奶奶您消消气,我这就让厨子给您做。” 在驿站内无人注意的角落中,一个戴着斗笠的结实男子悄无声息的回到房间,在一张手指宽窄的纸条上写下几个字,将纸条卷起放在灰鹞腿上的草杆筒子中,又将灰鹞放飞。 传递消息这等事自然是越及时越好,比起人类骑马传信,灰鹞挥动翅膀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速度自然是更快一些。 隔日,寂遥王城内,一个中年男子正向滕千放汇报。 “王上,乾渊境内煜京城郊外驿站之中,咱们的暗探有所发现,说是有人冒充三公主闹事。煜京城可是乾渊的王城此事背后定有蹊跷。滕万劫最擅长易容伪装,说不定就是他故意为之,给咱们寂遥找麻烦!当初您继位,滕万劫不来庆贺也就罢了,送来的礼物还是折断的剑,如此的大不敬,也就只有您宅心仁厚放他一马,谁知他如此固执,乱到乾渊去了。” 寂遥靠着天堑玉照山作为保护,已经是十余年疏于邦交,除去和鸿枢境内的一些交易之外,便再无其他。而今有个假的三公主在乾渊明目张胆的捣乱,明摆着就是给寂遥找麻烦,滕千放原本平静的脸上神色复杂,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那中年臣子见状,当即再次开口劝谏。 “王上,乾渊是当今九州第一大国,咱们寂遥虽有天堑,有毒物,却也不好与之抗衡啊。待到乾渊帝王有所察觉,要追究责任的时候,咱们再做准备就晚了!还请王上,早做决断。” 滕千放半生顺遂,是个文弱书生,在父母的教育下本就厌倦战火,此刻被佞臣一番劝谏,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回答。 “让咱们在乾渊的人将假公主处理掉,暗中寻找小棠……叮嘱你的人,切莫伤了她,她年纪小,就算是做了什么错事,也都是大哥蛊惑。小棠毕竟是我妹妹,我不想她因为先前的党争和我疏远。” 中年臣子领命离开,再传信回去的时候,则是变了内容。 “询劫下落,杀之。” 次日,戴着斗笠的男子再次出现在驿站内,翻窗潜入滕千棠房间,直接将弯刀抵在她颈间。 “你是何人,滕万劫在何处?” “大哥别冲动,我知道他在哪,我还有他的信,您先把刀挪一挪,我这就去拿。” 滕千棠不会拳脚,但此刻有手铳在房内,她故意示弱走到床边,单手摸到枕头下的手铳抬手便是一击,斗笠男子手臂受伤,自知不好再威胁,直接翻窗逃走。滕千棠则是一脸满意的打量着手里的家伙什儿。 “不错嘛,还真是挺厉害的,下次得随身带着才好。” 滕千棠锁了窗户拿好手铳躺在床上睡觉,而受伤回到暗桩的斗笠男子则是单手利落的包扎伤口,眼神狠厉的拍了桌子,看向身边一个面相白净的男子。 “那丫头到时机灵,还有一种不知叫什么的武器,厉害得很。听说你那边研究出来些新的好东西,直接放到驿站里去,不必管什么客人不客人的。反正之前主子交待,不计后果,杀之。” 第173章 自家兄弟,心有灵犀 斗笠男子留在房间内休息,随后暗桩之中的三人先后离开,似乎还搬走了一个笼子。笼子被布盖着,里面则是有些细微的声响,好像里面装的是活物。 三人将笼子放到驿站后院,趁着夜深人静打开笼门,有些黑乎乎的东西从里面跑出来,而剩余三人则是直接讲笼子丢弃,一起折返的路上,议论的十分起劲儿。 “你说这次会是什么?咱们小公子可从来没让人失望过,我都开始期待起来了。” “管它是什么,咱们几个赶紧跑就是了,免得再过几日受牵连。” 次日一早,滕千棠幽幽醒转,才起身就看到一只老鼠躲进床下,而自己藏在柜子里的食物也被老鼠啃了几口。 华遥和于彻早就叮嘱过她,驿站内有人想要她的命,食物和水都需要格外注意,因此这几日滕千棠吃的都是自己带来的干粮,驿站内的食物一概不碰。此刻看着老鼠啃出个豁口的烧饼实在可惜,掰下被咬过的部分直接送进嘴里。 “臭老鼠,我就剩下这几个烧饼了你还和我抢……哼,我都从死人身上扒衣服穿了,害怕你不成?等我抓住把你打死!” 滕千棠在驿站住了几日便被接回东宫,于彻这几日为了滕千棠的实情一直在外忙碌,华遥便代为询问道。 “这几日可有什么收获?刺杀你的有几拨?” “一共就两拨,第一次是派来的人傻,被我躲过了,第二次是个身手好的,不过被我用手铳打伤了胳膊,寂遥没有手铳这种厉害东西,他们一定是不敢来了。” 或许是因为出于私心,滕千棠并未将杀手询问滕万劫下落的事告知华遥。华遥倒是有些奇怪这寂遥的人怎么没有用毒,不过看到滕千棠好好的,他倒也有了几分把握。 把弄着手里的赤玉珠串,华遥胸有成竹的说道。 “接下来,有人会代替你继续闹事,寂遥的人势必会将经历集中在这件事上,我的人便可趁机混入其中,神不知鬼不觉回到寂遥,替你报仇。而你要做的,便是在两国开战后说服寂遥将领,只做声势,不伤百姓。先前是你说,能来打仗的你都能劝的动,若是你没能劝住,就别怪我对你的同族大开杀戒了。” 面对华遥这一番话,滕千棠也是毫无畏惧。 “本公主说到做到,当年大王兄备受拥戴,我和他是一母所生,现下大王兄下落不明,他们又都不是好战之人,定然会听我一言的。若是劝不住,我这条命便还给你。” 年纪不大,本事不小。难怪她能把薛晗家里搞得一团糟,能在这眼线纷杂的东宫独善其身。 中秋团圆节将近,华遥一直忙着带人布置宴庆宫,华励也腾出功夫来捣乱。 “大哥这几日辛苦,做弟弟的也是于心不忍,带了些人来给你帮忙,还带了几个舞姬来,你就先好好歇歇,挑选一下今年中秋改让谁来扮演嫦娥仙子。” 华遥自是知道华励有意试探,故意侧过头张望着舞姬队伍,勾唇一笑。 “到底是自家兄弟,心有灵犀……好,我去选人,你来布置,待到父皇问起,我定会好好夸你的。” 这种费心劳力的事情,华遥才不愿争抢,反倒是先前几次三番被华鸣盛责罚的华励,已经在宁妃的训斥之下打算重新赢得华鸣盛的偏爱。除去小皇孙,就只有从这种小事入手了。 华励看着华遥走进舞姬们中间,又是撩头发又是递酒杯的,当即笑出声来。 “不过如此,苏徵烈,让人把我买的琉璃雕件搬进来,记得小心些,不可磕碰。” 做这个玩意儿花了他不少银子,实在是马虎不得,到时候就靠着它出彩了。 整个宴庆宫内的布置都交由华励,华遥则是选完舞姬之后便直接回东宫休息。本想着出宫去找薛晗的,而于彻不在,自己又不能在这个时候走,只好留在东宫内闲着。 与此同时,薛晗也邀请了闻人逸和凌修到家里来一起做月饼。薛晗是不会的,本想着俩人中总有一个会,谁知鸿枢中秋不吃月饼,而凌修对于这种节日习俗一无所知。最终,还是微云带着几人一起做月饼。 “月饼皮是最讲究的,要用蜂蜜来和面,面粉也要好些的才行。这是我提前准备好的面团,馅料是直接买回来的豆沙馅,其实……我也没试过做月饼的,哥哥姐姐可以先包一下试试看。” 薛晗有了之前做蛋黄酥的经验,此刻算是几人之中包的最好的,而闻人逸和凌修就比较惨了,原本自以为灵活的一双手却像是脚丫子一般笨拙,面对不怎么筋道的面团,根本就没办法包住搓成团的馅料,只好一直修补。 待到众人勉强做好的月饼从烤炉中出来,惹得薛晗噗嗤一声笑出来。 “师兄,你的月饼开花了哈哈哈……从顶上炸开,馅料都被炸到炉子上去了。还有你,闻人逸,你这个月饼怎么还塌腰的?瘪进去好多,还是往一边歪。我的也是很厉害,来了个底漏。” 一向稳重自持的凌修此刻尴尬轻咳,找了理由便直接开溜。闻人逸已经没有家人在世,但凡是闻人家族之人尽数被诛杀,中秋本是团圆的日子,而他却无人可团圆。 从厨房拿了一瓶酒到屋顶赏月喝酒,谁知大半瓶下肚,却连半点喝酒的感觉都没有,闻人逸翻窗回到厨房,开口问道。 “你这是什么酒?没有酒味,也不醉人。” “那是秋菊酿造的甜酒,最适合中秋团圆之时全家老少一起喝,据说是只酿造十五日,所以酒味很淡,倒是不适合你。” 闻人逸看着薛晗依旧忙碌在厨房之中,从她手下出来的月饼依旧是大小各异,还有在模子里扣不出来的,靠在门槛上轻声劝阻。 “包不好就别浪费粮食了。” “再多试试说不定就好了,有人和我说要自己亲手做的才更有意义,你回去睡觉,诶,等等,帮我把陆唯叫来,他做什么都很好,拉过来帮忙准没错。” 第174章 无论何时,属下陪您 待到陆唯赶来,只见薛晗靠在墙边,一脸苦笑的看着案板之上自己鼓捣了几个时辰的成果,随即转头看向陆唯。 “做月饼太难了,要不你来?” 陆唯无奈一笑,一边挽袖子一边问道。 “先前主上不是说要自己做吗?当着大家的面,说一半送回薛府,一半送到东宫,还要做兔子模样的哄薛昭开心,一日不到,便忘了?” 天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非得当着众人说这种话,现在反倒被陆唯噎。还好陆唯是自己人,怎么都不算丢人。薛晗笑着捏了陆唯脸颊,一脸笑意的开口回答。 “你也看到了,自己做是不可能,只找你帮忙,我也一起,这就是双份心意了嘛,闻人逸回去睡觉,咱们做个结界,让扬州炒饭来指导一下?我记得他好像对美食有所研究。” 不多时,厨房内便出现了一幅温馨景象,幻化出实体的鬼魂们七手八脚的帮薛晗做着月饼。 虽说他们中间有中毒死去,面色难看的,有缺胳膊少腿或是死于其他意外的,但在此刻,他们站在一起,毫无嫌弃,薛晗也丝毫没有厚此薄彼,将自己做出来的失败月饼一起放进烤炉之中。 “大家都有啊,没有一百个就掰成两半,肯定够了。人间讲究团圆,咱们阴司也一样!你们都是跟我满了百年的,今日借着这月饼,祝咱们还可以再度过千千万万个百年!” 薛晗这个阎王平日里虽说对手下百鬼颇为严格,但绝对不会没事找事,还很护短。还曾因为阴司大殿阎王伤了她的鬼,亲自去算账。因此百鬼们对于薛晗的评价还是很高。 此刻,百鬼们也是各自开怀的笑起来。 “多谢主上赐月饼!上次吃这玩意儿还是百年前,这会儿回想起来还真是怪想这个甜腻味儿的。” “模样倒是挺好看的,就是没有底,哈哈哈,掰给你一半,一块尝尝主上的手艺。你这是什么表情?敢嫌弃,主上直接把你送回阴司看门去,” “哇,看来是我运气最好,蛋黄馅的诶,素月姐姐,我来分给你,你经常在主上身边办差事,可得小心才行。” 夜晚,属于不能见光的他们,并不圆满的月光也属于他们。 陆唯搬了椅子让薛晗坐下,薛晗则是让出来一半的位置给陆唯,把手里的月饼掰开一半,递给他。 “做了太多不成功的,只能是大家分吃了,这个是还算完好的,我们一人一半。希望,你可以一直一直做我的阎魔使,等什么时候我犯了大错被卸任,我就带你到人间来,什么都不想的好好玩一场。” 人间和阴司相比,要热闹的多,也有很多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但若是以薛晗的身份作为代价,陆唯宁可不要。 借着月饼,陆唯紧握着薛晗的手,沉声回答。 “主上一向小心谨慎,还有属下在旁劝阻,不会犯大错的。待到我们找到锁魂钟回了阴司,无论您什么时候想要到人间来玩,属下都陪您。” “好,那就说好了,无论我什么时候要来人间,你都得跟着!” 这个陆唯,还真是……几百年了还是和当初才跟着自己时一个模样。陆唯这肉身比薛晗还要小巧一些,薛晗轻而易举的将他抱进怀里,一起欣赏着夜空之中的弯月。 中秋当日一大早,薛晗便带了自己和陆唯做的月饼一起去了繁家。 没有繁壹和薛阳,繁府内倒是显得冷清不少,原本繁壹和薛映住的院子已经腾空,丫鬟杂役也都遣散。此刻,刘栩正带着薛昭在院子里玩耍。 薛晗单手稳稳接住薛昭踢过来的藤球,一脸笑意的送回她手中,薛昭许久不见薛晗,也是欢喜的一头扎进她怀中。 “大姐姐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都不愿回家了呢……父亲不在,你也不在,前一阵子还有裴钧哥哥来陪我玩,这段时日连个客人都见不到,家里厨子都走了,最近都是娘亲身边的月溪姐姐在做饭呢。” “今天大姐姐不就回来找你玩了?” 薛昭这年纪正是应该需要旁人陪伴的时候,此刻非但没有同龄人,还连父亲都见不着,实在是不大好。 刘栩见薛晗回来,也快步上前迎接,两人一起进了花厅,月溪在旁奉茶,刘栩拉过薛晗的手,低声说道。 “晗儿,我先前……无论是出于自保还是繁壹的威逼利诱,都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而你年纪虽小,却比我活的通透,中秋团圆节,也不忘来看我。你一来,昭儿特别高兴。对了,今年,你是不是还得入宫参加夜宴?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让刘家的绣娘给你做了件衣裳。” 刘栩回房取出衣裳来,一脸笑意的往薛晗身上比划着。 月白色的广袖长裙上用银线缀着云月暗纹,肩膀处处带着些许银饰,此刻动作间碰撞发出细碎清脆的声响。这绣工和布料,一看便知是用了心的。 在这个人间,薛晗感受到的温暖并不多,刘栩的关怀,算是一份。 “多谢刘小娘关怀,父亲不在,您便是家里唯一的长辈,今晚我不能留在家过节,只好将前日做的月饼带了些过来。做的不大好,不过味道还是可以的。” 薛晗让身边的陆唯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又和刘栩聊了好一会儿家常,留下一起用了午饭,临走前,刘栩还给薛晗塞了几张银票。 回到家中,薛晗便换上了刘栩所送的衣物,对着落地镜转了一圈,倒是合身得很,一旁的素月也跟着夸奖道。 “这身衣裙倒是很衬您呢,腰身衣袖裁剪得当,穿这身去参加宫宴,一定能惊艳众人。” “噗,今日夜宴去的人可多,人堆里看不看见我不一定呢,惊艳众人还是免了。陆唯,你来帮我描眉上妆,时间差不多,得出发进宫去了。” 薛晗坐到妆台前闭眼等待,谁知近来的却不是陆唯,而是华遥。 “晗儿无需太过谦虚,你生的本就好看,怎的被夸一句还不好意思?” 第175章 如此特别的姿势 此刻的华遥并未易容,一脸宠溺笑意的坐在薛晗身侧,拿起眉笔为她描眉,却不知怎的忽然就是一阵咳嗽。 眉笔顶端的一抹黛色被画的长入鬓角,华遥则是别过头去缓了好一阵。见他脸色不大好,薛晗正要伸手把脉却被华遥一把捉住。 “没事儿,这几日睡得晚,大抵是吹了风的缘故。你坐好,我重新再画。” 华遥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给薛晗画眉,将她半抱在怀里,还能欣赏的到她独有的小表情,为了让她在宫宴在可以好好展现自己的美貌,一笔一划都极其认真,不知怎么便忽然笑起来。 “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画眉之乐,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特别的姿势,是只有夫君才可以为妻子做的。” 这样的称呼让薛晗忍不住又是一阵脸红,下意识别过目光躲避,却正撞上华遥的唇。 今日,他的唇温度似乎比平日更高些,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占尽主动。那一瞬间,华遥便整个将薛晗压倒在地毯上,加深这一吻。 原本只是个梳妆,华遥和薛晗却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今日是有一众大臣在的宫宴,暗卫是不可入内的,陆唯只好委屈自己住进微云的身子一同赴宴,皇宫之内的禁制对会法术的人和鬼有绝对的压制,此刻又是在个小孩子体内,陆唯整个人都不舒服,只是低着头走在薛晗和华遥身后。 宴庆宫此刻里外一新,和当初给文贵妃过生辰的时候大不相同,花圃内栽着的都是各种品种的菊花,华遥一边走一边给薛晗介绍着。 “今年菊花开的晚,便将中秋和赏菊宴一起办了,这团圆夜宴本就是在晚上,倒也正合适。你看那边,还有花匠新培育出来的双色菊花,最外层的花瓣是浅色,内里是深色,初开的时候最是好看,我记得你喜欢紫色,等到今晚宴会结束,我偷偷给你带两盆回去。” “偷偷?要是不方便就不要了,反正也就是开这两个月而已,新培育出来的品种想必备受重视,要是少了,你岂不是要受罚?” 正在华遥准备开口说明的时候,于彻从不远处走来,开口禀报道。 “殿下,陛下叫您过去呢,说是要面见大臣说些正事,二殿下也在场。” 华励也在,看来是不能不去了,华遥轻叹口气,低头看向身边的薛晗。 “看来不能陪你一起逛了,让陆唯时刻跟着你,今日宫内人多眼杂,我担心你会有危险。” 毕竟是在宫中,华遥并未做出什么亲昵举动,和薛晗之间始终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说完,便给予薛晗一个微笑,转身离开了。 才走出不远,华遥又是一阵咳嗽,走在后面的于彻当即开口询问。 “殿下这是怎么了?昨日就有些咳嗽,今日怎的还没好,要不属下去太医院走一趟?” “不必,宁妃那边巴不得我病倒,好在今日宫宴上好好把华励捧上天去,你这个时候过去岂不是将把柄送到她手里去?只是吹了风,无碍,等到今日回去之后去余之堂看看。” 片刻后,华遥来到宴庆宫外,华励倒是第一个开口笑道。 “大哥怎的耽搁了这么久才到,父皇都等急了。” “出宫去接晗儿一趟,回来的有些晚。父皇,您叫儿臣过来有何事?” 华遥走到华鸣盛身侧,看身形气度,华遥便压了华励一头。华鸣盛见华遥到来,也是顾不上华励,直接带了华遥去见傅执柯。 远远见到华遥等人聊的正好,华励便是一阵失落。 他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和华鸣盛一起见见大臣,议论国事,谁知却还是被华遥的到来打断。华励的双手顿时紧握成拳,吩咐身边的苏徵烈道。 “让你准备的好酒可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殿下放心。” 宴庆宫是专门为了宫中的宴会庆祝而准备的,河上长廊,孔雀开屏一般离地而起,微微倾斜的角度正好可以完美的展示各种花卉。 作为孔雀翎羽尾端的菊花此刻开的正好,除去孔雀花圃之外,还有依着长廊走向的一盆盆花朵。河水之中还有刻意做出来的高台,摆放着用铜钱草伪装出来的荷叶。除去花草之外,还有两只宫内饲养的仙鹤和白鹿被养在围栏之中。 华励为了这一次中秋,可以说是将宴庆宫整个改造了一番,几乎是每走一步便有一景。 原本是打算让华鸣盛好好的夸奖他一番,谁知华遥这一出现,他华励便被忽视了个彻底。 抬脚踢翻一盆菊花,华励冷着脸提前到偏殿去。 不知过了多久,赏菊宴在一片热闹的氛围中接近尾声,随着董福林的朗声宣布,中秋晚宴拉开帷幕。 “正值中秋佳节,陛下邀请诸位进宫赴宴赏月,此次宴饮不只有歌舞吃食,更有灯谜在廊亭各处的灯笼下悬挂,共有灯谜一百题,大家可在宴饮之后前去解谜,答对最多者,可得陛下亲赏!” 有了这样的彩头,众人自是纷纷议论,加之登场的舞姬与乐师合力烘托氛围,显得宴会热闹至极。 酒菜已经上齐,坐在华鸣盛身边的华遥却只觉得头晕心悸,奈何此刻人多,宴会又是刚刚开始,他也不敢直接说明。华鸣盛并未注意到华遥的不对劲儿,只是笑着朝他举杯。 “遥儿,今日你怎的如此话少?来,今日团圆宴,你陪父皇喝一杯。” 华遥单手扶着桌案站起身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开口回答。 “只是看父皇高兴,不愿打扰。” “你和朕说话,怎能算是打扰?今日太傅还说惦念你了,想和你好好说说话呢,你且去。” 华遥搁下酒杯准备上前去,谁知没走几步便觉得腿脚酸软,半分力气都没有,眼前的景物也是模糊一片,根本不知该往何处走。他本打算咬牙坚持,至少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休息,谁知却是当众晕倒在地。 霎时间,众人便是一阵惊慌,又是怀疑有刺客又是怀疑酒菜中被人下毒,华鸣盛则是急急宣了太医。 第176章 这次是真的疼了 太医赶到后并未移动华遥,就地诊脉之后当即变了脸色。 “陛下,看症状,像是瘟疫……听闻昨日便在煜京城外的驿站发现了好几位类似症状的病人,可见此疫病来势汹汹,还请您尽快疏散众人,将太子殿下用过的碗筷和酒具销毁,将太子殿下送出宫外修养。” 一听到疫病二字,众人都是惊慌失措,半点过节的心思都没有,都想着尽快出宫去,远离这是非之地。华励也是担心会被传染,随众人匆匆离开。 华鸣盛虽说担心华遥,却也并未再靠近,只是吩咐着一旁的于彻。 “将遥儿送到城郊闲置的宅子中去,那里人少,便于休养。你便留下陪伴太子,不必回来了,东宫那边,朕会让太医前去查看,但凡是有症状的人,都到宅子里去,吃喝用度朕会让人给你们送去。” 说完,华鸣盛便快步离开了。 人群之中,只有陆唯和薛晗朝着反方向走,之前华遥叮嘱过,为了两人的婚事,在皇宫内她不能对华遥太过亲近,华遥也是守着规矩。 为此,她一开始都强忍着关心,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反应,直到此刻才凑到近前,薛晗便毫不忌讳的扶起华遥上半身,细细为他诊脉,随后开口询问于彻。 “他最近去了哪里,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京郊驿站有类似的病人,他可曾去过那里?” “京郊驿站?殿下没去过,不过,小棠去过!这些事咱们晚点再说,先把殿下送出去再说。” 薛晗跟随众人来到所谓的外宅,一推房门便是一阵尘土飞扬,房间内更是处处积灰,看样子已经有好一阵子没人住,于彻也是忍不住开口吐槽。 “陛下是不是亲爹啊,殿下还病着,救让他住这种地方,不让我们回去,吃喝用度都得旁人来送,真让人窝火。” 无论是不是亲生,华鸣盛最在意的都是他自己的长生不老,至于华遥,不过是一个继承人。他怕是觉得,华遥一日一日的成熟强大,就意味着他的衰败老去。 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说是想要视而不见。 毕竟没有如此鲜明的对比,他就不会觉得自己在慢慢变老。 薛晗抬头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扶了华遥先靠在门口,随即看向住在微云身子里的陆唯。 “回去把身子换回来,从咱们家带些吃穿用度,叮嘱家里人不要乱跑,都吃些我之前拿回去的百草丸算作预防。” 陆唯快步离开,薛晗则是直接以异香催眠于彻,念了个召唤咒,将百鬼召唤出来。 “素秋,素月,出城查探一下城郊驿站的疫病如何发生的,锦祥,你懂药材,我说个方子,你找个人附身,直接去余之堂抓药。剩下的,一起打扫宅院,速度快点,谁偷懒,就直接回阴司去做苦力。再来两个,把于彻拉到外面,免得打扫时碍事。” 有了百鬼协助,不出半个时辰,宅院便被收拾的有模有样,而薛晗则是讲于彻拉到一个房间去休息,抱了华遥住在东厢房。 为了给华遥退烧,薛晗一直在动用法力为他降温,直到华遥悠悠转醒,有气无力的推着薛晗。 “你怎么还在这?我得了疫病,会传染的……你快走,离我远一点。” “我体质特殊,会医术,又有法力,不会被传染的。倒是你,到底为何会被传染上疫病?” 此刻的华遥披散着长发靠坐在床头,只穿着里衣,脸色发白,唇色淡淡,看上去很没精神,和平日里爱说爱笑的模样相去甚远。华遥闭目细细思索着近日来的一切,半晌后才低声回答。 “若是按着从京郊驿站开始出现病人的方向,我应该是通过小棠被传染的。小棠去过那里,罢了……都告诉你。小棠是寂遥三公主,她本就经常接触毒物,对疫病应该有些抵抗力,不至于像我这般。” 看来,寂遥之人不是没有出手,而是暗中出手了,他们打算用整个驿站的人陪葬。还好小棠没有继续在驿站停留,否则她怕是也难逃一劫。眼下最可怕的,便是由毒物引发的疫病到处蔓延,还不知会导致多少人丧命。 若是算起来,这实在是他的罪过。 “晗儿,让你手下的鬼尽快找到感染疫病的人,得尽快控制住才行,不然煜京城就危险了。还有东宫,如果我已经感染,那其他人……” 派去东宫查探消息的冰糖葫芦走进房间内,一脸难过的低声开口。 “东宫内的人,全部被杀掉后火化了,小棠姑娘的貂咬死了几人,帮她一路逃了出来,她已经知道殿下所在,已经在赶来路上。” 全部……这华鸣盛当真是够狠啊,也对,不狠心的人,如何能够坐上这九五至尊的位置。薛晗长出一口气,坐到床边揽住华遥肩头,低声劝慰着。 “别难过,我也会好好实现他们的愿望,让他们安心离去的。” “无妨,他们本就是来自各处的眼线,平日明里暗里没少给我下绊子,也算是死有应得,他们的愿望,不去实……咳,咳咳!” 华遥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薛晗所需的药物还没到,此刻也就只能给华遥拍背顺气,满脸担忧的开口询问。 “可是难受的厉害?我勉强用法力帮你退烧,但这病的症状却不会消失,再等等,药很快就到,我一定能治好你的。” 咳嗽声中,华遥唇角隐约带出些血迹,为了不让薛晗担心,华遥悄悄将其抹去,将正要起身的薛晗抱在怀中。 “嗯……难受的厉害,头疼,喉咙也疼,在宫中的时候还摔着了,这里也疼。” 华遥松开抱着薛晗的手臂,摸了摸膝盖,薛晗听的心疼,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数,直接撩开华遥衣摆,挽起裤子直到露出膝盖来。 一片青紫之中带血痕,只是堪堪破了皮,哪里能到华遥喊疼的程度。薛晗拿了药膏故意用力按上那伤口,一脸淡然。 “我看你是还不够疼。” “嘶……晗儿,别碰那里,这次是真的疼了!” 第177章 推倒!压住! 华遥的音色本是极富磁性的,此刻故意玩笑一般的喊疼,倒确实是逗乐了薛晗。将手里的药膏放到一边,薛晗笑着给华遥披上他原本的外衫,本打算给他倒些水,谁知转头环视一圈却根本不见有什么茶壶杯盏。 “这真的是皇家外宅?最基本的用度都没有,不知闲置了多久,你父皇怎么就让你来这了呢。” 薛晗一脸无奈的拍了拍华遥身下的硬木板床,却听得华遥轻叹一声,拉着薛晗坐到他腿上。 “这里曾是先帝第九子病逝前暂住的地方,听闻,那位九皇子七八岁起便身有异象,额头长着鱼鳞一般,先帝觉得此事是不祥之兆,找了凌紫月设法化解,这个地方便是当时凌紫月选出的闭关之所,方圆十里不许任何人靠近,说是让九皇子潜心修炼道法便能痊愈,后来异象果然不见了,但九皇子却体弱多病,一年里,大半年是下不了床的,最终还是没能活过十五岁。” 按照人类的想法,这地方安置过不祥之人,自是不祥之地,当年是因为有禁令不得靠近,现如今则是不愿靠近了。难怪到这里来的时候,杂草都长的老高,险些走岔了陆。 华遥是个容易多想的人,说完这个故事,便没再说话,只是抬手轻抚着薛晗的长发,垂眸遮掩着眼中失落。薛晗则是侧身靠在华遥肩头,伸手戳上他嘴角。 “笑一笑,百病消,你这样阴着脸怎么好起来,又在胡思乱想了?就是清净些才好呢,没人打扰,有我在呢,不必担心。我的医术可是有一个医术高明的鬼指点,可不是只学了那几日。” 华遥相信薛晗,但他担心的并不只是自己,还有驿站中其余被感染的百姓。他本以为,寂遥人下手会精准一些,只想让滕千棠去死,自己准备的假公主本就是个死囚,能让她玄舍多活了几年,已然是够本了。 谁知寂遥人如此不耐烦,殃及整个驿站不说,还要来回传染。 如此这般传染下去,整个煜京城都要遭殃了。而这一次的灾祸,是由他而起。 强烈的自责几乎压的华遥喘不过气,而此刻,他又不能和薛晗说起,自己是为了什么才故意让小棠去出风头。 “晗儿,这床太硬了,我现在没有发烧,也不会晕倒,我们出去走走?” 此刻正是夜色深沉,城中热闹极了,从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火和偶尔飘来的香甜味道便能窥得一二。 薛晗本打算劝华遥好好休息的,但想到今日这日子特别,便也没再阻拦,而是悄悄传音百鬼到外面做好准备,随后才应下华遥的请求。 “出去玩可以啊,不过外面场面可能有点混乱,怕吓到你,你得先闭上眼,我拉着你出去。” “你的鬼朋友们么?我也算是见过好几位,不会被吓到。” 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任由薛晗用自己的手帕蒙住眼睛,牵着她的手一路走出去。 房间外,薛晗挑眉看向平日里一向古灵精怪的冰糖葫芦,小葫芦点头回以一笑,薛晗则是直接伸手扯下手帕。 霎时间,一个热闹的街市出现在华遥眼前,和御街别无二致。街道两边的摊贩叫卖,满街的香甜气息,路上来回玩耍的孩童和杂耍队伍,各色花灯挂满了檐下。 比起那些各有性格的商贩和路人,此刻遇到的大家都是格外亲切的。 “大哥哥大姐姐来尝尝我的糖葫芦,不要银子!” “公子和姑娘走在一起当真是金童玉女,般配得很。我今日这月饼做了十个双黄的,二位要不要试试运气。吃到一个一个双黄月饼,下半年的运气都是加倍呢!” “猜灯谜啦!本人不才,亲手写下三十三个灯谜,若是哪位家人才子能夺得魁首,我便将这最大的灯笼送给他!” 除去许多陌生面孔外,还有一个华遥最常见到的鬼,素月。此刻她扮演的是街上的舞姬,正穿着异族服饰跳着热情火辣的舞蹈,腰间银铃发出细碎声响,不知吸引了多少鬼的目光。 薛晗则是看的有些不得劲儿,随手扔了个碎银过去,朗声叮嘱道。 “收敛一点,好歹把肚子遮上,还有……不要对着太子殿下扭腰。” 素月点头一笑,转身之间便换了身衣物。 华遥在一刻才彻底确定,这是薛晗为他一人准备的中秋夜市。 也是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团圆节。 原来,她收服的百鬼还有这样的用途,果然还是她最在意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句想出来走走,她便直接讲整条街都搬来了。华遥嘴角不由得带了宠溺笑意,低头看了薛晗,猫儿般在她腰间挠了几下。 “你倒是看得起我还清楚,安心,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你的腰,尤其喜欢你后腰上的那个酒窝。” 说着,华遥便将薛晗整个人揽进怀中,当着所有鬼的面吻了薛晗。 周身响起一阵欢呼祝福声,还有些调皮捣蛋鬼胡乱喊着什么。 “推倒!压住!脱衣服!脱衣服!” “胆子大了是不是?谁喊的脱衣服?素秋素月,把他抓住!” 薛晗在华遥越加深的笑意中羞红了耳根,华遥则是再一次吻上薛晗唇瓣,含糊不清的回答。 “既然如此,就不要辜负大家的期待了。” 和之前蜻蜓点水一般的吻不同,这一次,是深长的一个吻。 那一刻,薛晗只觉得周身的吵闹都已经远去,耳边只有乱了节奏呼吸声和心跳声。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写着灯谜的灯笼之下,薛晗伸手拉近了灯笼,一脸的茫然。 “这是谁出的题,我一定要好好打他一顿……明知道我不懂这些诗词,还故意在这显摆。” 华遥转头看向薛晗,微微一怔,转头之间,却看到了真正薛大小姐的灵体。 面对这样一模一样的脸,华遥一时失神,薛大小姐也是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原来,事情真的如他所料,真正的薛晗已经死了,现在肉身之内,是另一个姑娘……华遥有些惊讶,又些欣喜。 毕竟,他还是更喜欢现在的薛晗。 第178章 我可以帮你赢回来 薛晗见华遥神色不对,当即慌乱起来,上前拉住他的手准备解释,谁知华遥却先一步开口了。 “晗儿,方才那个小鬼变化做你的模样,还挺像的。若不是神态不同,怕是真要把我骗过去了。你想要那个最大的兔子灯,我可以帮你赢回来,这些灯谜,我大概都能才出几分。” 什么……他竟然觉得是幻化出来的? 薛晗第一次觉得华遥原来这么好骗。与其主动暴露自己,还是不被发觉的好。 “是啊,刚才哪个家伙最擅长变化成其他人的模样到处吓唬人,要不是有白天夜晚的限制,她怕是半天都不会闲着。走,我在带你逛逛,这条街可比御街长多了,有好多你没见过的玩意儿。” 薛晗拉着华遥一路走着,在这幻境之中,他们不必受任何束缚,从百年前,到千年前,他们的每一步,都跨越了漫长时光。 华遥的身体状态还算好,两人在幻境之中逛了好久才离开。薛晗和华遥走进房间后,原本热热闹闹的街市彻底消失不见。 回到房间内,薛晗这才看见陆唯已经回来了,正和凌修一起整理着床铺。 薛晗还是第一次见凌修如此接地气的模样,一俩好奇的上前打量着。 “师兄今日这是怎么了?亲自整理床榻,可不像你啊。” “咳,别胡说,我的床榻从来都是自己整理,不过是你没见过罢了。师父交代过,不可以让异性进入寝室内。” 果然是他,还是那个把自家师尊的话当做圣旨一般的首徒凌修。 薛晗笑着扶了华遥坐下,上前又是对着陆唯的脸一通揉搓。 “我可爱的小唯唯终于回来了!这一趟带回这么多东西,辛苦你了,这里还挺大的,大致收拾一下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不习惯就抱着我送给你那个小羊羔玩偶。” 那个玩偶,还是先前薛晗出去玩的时候买回来的,愣是说和陆唯长得像。陆唯研究了好几日也没看出来自己哪里和它像,只当做是薛晗送他的小玩意儿留着,这次一起带过来,谁知薛晗竟然当众说出这种话。 闻人逸抱着柴火从外面走进来,脸上也是掩不住的笑意,想来也是听见了的。 就此,陆唯在众人眼中的印象,便是个还没长大,需要抱着东西才能睡着的半大孩子。 好在陆唯早已习惯各种莫名其妙的场景,点头逃出薛晗的阎王爪,尽量装作淡定的转身往回走。实则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颊,回想着薛晗面对自己时那一脸笑意的神情。 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捏自己的脸。 这边陆唯匆匆离开,凌修便走到华遥床榻前,行礼回答。 “太子殿下,无相阁并不是只会驱鬼,此次瘟疫来的凶猛,病情来源尚不可知,臣和闻人逸有修为在身,不会感染瘟疫,正适合在此刻帮助百姓度过难关。我的几位师兄师姐已经奉陛下旨意前去安置病人,我和闻人逸便先过来看看您。” 凌修神情严肃,对上华遥的目光之后,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闻人逸似乎也知道些什么,搬着一个大箱子向薛晗求助。 “这箱子还锁着,装的是什么?我往哪放?” “应该是床单被褥什么的,陆唯估计是怕路上弄脏,这屋用不着了,我带你去放。” 闻人逸和薛晗都出了房间,凌修这才跪地说明。 “殿下,陛下的意思是,将所有感染者集中到此处,这院子外围还有当初的围挡,正适合集中病人。况且,这宅院也算大,您和师妹选一个房间住下便好,其他房间用来安置众人。我们已经将于彻劝走,日后,他会负责运送吃穿用度。” 华遥的病症并不算重,若是所有病人都集中起来,大家来个相互感染,那岂不是都死的更快些? 原来,自己还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啊。 华遥早就习惯了华鸣盛的这种取舍,他只是笑着应下。 “好,你和闻人逸把人都带来。” “殿下仁心,上苍必定垂怜。” 凌修为华遥到了杯茶,起身离开。华遥靠在床头想象着宅院之中拥挤的模样,苦笑之间胸口又是一阵隐隐作痛,随之而来的咳嗽几乎将五脏六腑都振动了一番。 只是,薛晗不在身边,便没有人照顾他了。 床榻之上,华遥正闭目养神,忽然便听见有人在叫骂,睁眼间,便见原本在东宫做差事的人此刻尽数出现在房间内,有的脖颈处满是血迹,有的胸口上赫然一个血窟窿。 “华遥!你好好的一个太子,闲的没事总出去做什么,自己染了疫病,连累整个东宫的人跟你一起遭殃!” “是啊,我不过是有些咳嗽而已,那些暗卫一进来便不分黑白直接动手,你倒是跑出去了,你可知我们有多绝望!” “殿下……你不是说最喜欢我了吗?不是答应教我画画吗?为什么我死了,你却还活着?” 嘈杂的叫骂声让华遥有些头疼,虽有玉扳指为他撑起一个小小的屏障让他不至于受伤,但却是挡不住这些声音的。他自诩能说会道,单这一次,他无从辩驳。 就在华遥捂住耳朵企图逃避时,一道光索将几个灵体捆绑在一起,陆唯缓步走近,给其他的鬼施了禁言咒,只留下一个能说话的。而薛晗则是进了门便直接开口问话。 “你们在这闹什么?一个个的死的都不冤枉,你们谁敢说,自己手上没有无辜的人命?一个一个来,说,你要怎么才愿意入轮回?” 那被束缚着的男灵浑身是血,整条右臂都丢了,可见当时一定曾激烈反抗,此刻只是疯狂的大笑着。 “我要华遥去死!我要他永世不得超生!” “不可能!” 眼见那男灵越发不受控制,眼看就要挣脱束缚,陆唯双手结印幻化出锁链将他控制住,看向薛晗,寻求意见。薛晗挑眉瞥了一眼其他的灵体,淡淡开口。 “不必留情,魂飞魄散。” 陆唯奉命行事,将那灵体一击而散,其它灵体顿时吓破了胆,即便是有心也不敢再提出要华遥的命。 第179章 都成了牺牲品 好在方才的一切都是在结界中完成,在华遥眼中,薛晗和陆唯只是忽然消失了一小会儿。消失的薛晗和陆唯重新出现,而消失的灵体却是不知所踪。 为了不打扰到华遥休息,薛晗让陆唯将所有的灵体都待到外面去解决,而华遥则是装作一脸疲惫的模样,低声开口。 “晗儿,其他的病人也会被安置到这里,咱们的东西不可全部分享出去,你且选一个位置好些的房间,在疫病消失之前,我们就得一直生活在这了。” “其他病人?又是你父皇的意思?我就知道……其它的病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万一来的人比你严重,那你怎么办?大多疫病都是接触传染,都在一起住着,该怎么避免接触?华鸣盛他就是担不起这个风险,所有病人都集中起来,万一病情不受控,病人们,连带你就都成了牺牲品……” 从华遥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成为一个牺牲品了,为了满足百姓们的期待,华遥需要在祭天之前练习礼仪,流程多遍,背诵拗口的檄文。大些之后,所有朝臣都可以对他指手画脚,几时出宫,出宫做什么,都要被议论,被指点。 本该是快乐的年纪,华遥便被几个教书先生指导着学这个学那个,一有懈怠便会被指责。若不是有玄舍旧主教导,若不是于彻在他身边,时不时和他偷溜出宫一起玩耍,偶尔作弊帮他度过难关,华遥怕是早在多年前便被教育成了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 而现在,华遥早已摆脱那些阴霾,站在了阳光下。他握住薛晗的手,笑得极为温柔。 “我到底是怎样的人,又岂是旁人能几句话判定的?即便是我被关在这里,晗儿也定能保我无虞,对不对?” “对,我会治好你,治好大家给所有人看。时间不早了,你好好睡一觉,我这便去研究药方。” 扶了华遥躺下,薛晗搬了桌子到床榻边,在桌角点了灯,紧挨着华遥研究该如何对症下药。华遥侧身躺在床塌上,看着薛晗的侧脸,渐渐入睡。 不久之后,闻人逸和凌修带着其他的病人进入包围圈内,薛晗耳力极好,醒来后便直接撑起结界将华遥与外部的噪杂隔离开来,走出房间面对众人。 或许是因为传言有误,这些人见到薛晗便是义愤填膺的开口叫嚷起来。 “就是她!她就是薛大小姐,当初新婚之日跑到青楼去那个,现在不知为何学医了,就是她说咱们得的是疫病!” “他奶奶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不知道积点口德?我不过是咳嗽几声,就被直接拉过来了,说什么得了疫病必须单独居住,我家闺女都吓哭了,好好的一个团圆节愣是没过成。” “是啊,我是街上运送蔬菜瓜果的,干活一日便结一日的银子,今日正干活便被抓来,这一日算是白干了,我亏的银子,你们管不管补齐啊!” 若不是凌修和闻人逸拦着,这些人怕是早就扑上来把薛晗直接生吞活剥了。此刻,薛晗悄悄拉过凌修,低声开口支招。 “师兄,咱们这只有你本事最大,现在他们满身怨气,和鬼没什么区别,你再不震慑一下子,到时候要是对华遥动手怎么办?照我说,你就直接……” 薛晗后退几步,凌修便直接腾空而起,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如同神祗一般。凌修似乎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低头看了看薛晗,似是在征求意见。薛晗当即竖了个大拇指,凌修则是定了神,故意放缓语速,开口说道。 “诸位稍安勿躁,本次疫病来势汹汹,但却并非毫无化解之法,陛下并未放弃诸位,只是疫病传播迅速,需要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 在凌修的法力加持之下,众人总算是安稳下来,华遥薛晗等人住在前院,其余百姓住在后院。 一百来号人住在院子里,看似富裕的房间也变得有些拥挤,原本的单人间大多都是挤了个人的,其中老弱妇孺大多是自行商量之后合住一处,而有些年轻力壮的家伙则是仗着自身优势,开始不讲道理的抢夺住处。 “几个小兔崽子,这么大点还敢占一个最大的房间!劝你们识相一点,把这个房间给我让出来,否则,就别怪我的大刀不长眼了!” 两个中年女人上前护住几个小孩子,跪地解释着。 “你怎的如此不讲理,我们是驿站边上羊耳镇的,这几个孩子症状都很轻,就是有点咳嗽,身上有几个疮,实在是不能和重症病人住在一起,那位仙长已经答应过我们,可以住在这的,您若是不信可以去问!” 为首的提刀者带着一个眼罩,络腮胡子,膀大腰圆,一看便不是好惹的,此刻他回头朝着身后几个兄弟一笑,手起刀落便劈了一张桌子,往前逼近几步猖狂开口。 “这世间弱肉强食的规矩从古至今便没变过,而今咱们都被关在这出不去,早晚是个自相残杀,不如我先送你们上路,免得到时候挤的慌!” 独眼龙抬手举刀,却是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反倒是整个人都被掀翻在地,凌修收回剑指正打算开口,独眼龙的其他兄弟一拥而上,打算好好教训凌修,凌修丝毫未动,众人却是无论如何都近不了他的身。众人疑惑之际,独眼龙却是开口鼓舞士气。 “神鬼之说都是假的,兄弟们别被他唬了,这小白脸一看就没什么本事没,一起上!” 薛晗见状,直接上前给准备偷袭的独眼龙当胸一脚,随即动用法力将独眼龙来了个五花大绑,“放风筝”一般在地下来回摔了个痛快。见独眼龙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这才开口问话。 “现在信不信神鬼之说了?要是还不信,我便直接让我师兄把你变成鬼。师兄性子好,我可不行,我平生最恨欺负弱小的人,今日你栽在我手里,算你倒霉!” 薛晗直接捡起他忘在地上的刀,手起刀落,独眼龙的右手便少了根小指。 第180章 相生相克 独眼龙被这一下疼得咬牙切齿,自知不是薛晗对手却还是挣扎着叫骂,一旁凌修走上前来,淡淡开口问道。 “看你模样是个江湖人,倒是个不屈不挠的性子,眼下瘟疫来的凶猛,大家都只能在此处栖身,你又何必处处紧逼?西边有间客房还空着,你和你那几位兄弟应当可以住的下。” “我呸,那能一样吗?这间房里有好几个木箱子,一定是用度吃食,既然是同命相怜,为何受到的待遇却不同?这不公平!” 薛晗回头看看那几个木箱子,似乎并不是陆唯带来的,催动法力凝神查觉之下便知道里面是何物。 “那是人家小孩子家中物什,你一个大男人也用不上,惦记什么?” 或许是薛晗语气冲了一些,独眼龙的兄弟们也跟着纷纷开口辩驳,嚷嚷着什么太子殿下偏心,甚至连私生子这种事都说出来了,薛晗实在是懒得听他们吵闹,抬手便是几根银针飞出,独眼龙和他的几位兄弟先后倒地。 薛晗则是一脸笑意的看向凌修。 “师兄,这几人只是暂时昏迷,过半个时辰就会醒来,找人把他们抬到客房里就是。我先回去照顾太子殿下。” 看着薛晗的几个小法术用的不错,凌修也是颇为欣慰,抬手摘去薛晗头顶的枯叶,低声叮嘱。 “好,去,下次记得不可再如此鲁莽了,众人被关在此处本就心烦意乱,若是处理不得当,还会引起更大的乱子。我在宅院外围的围挡外设了结界,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物资方面,于彻会送到结界外,由我以法力传送,也免得与人接触。” “多亏师兄思虑周全,这段时日要辛苦你了。” 安置病人的第一晚,实在是过的紧张又辛苦,薛晗本想着好好陪着华遥,谁知这前前后后出了不少事,凌修,闻人逸和陆唯三人应对一百多人,实在是分身乏术。 薛晗担心被凌修发觉身份,也不敢轻易召唤小鬼们出来附身帮忙,只好亲自出马,这一折腾便是一夜过去。 病人们一夜未睡,薛晗也是如此,才把其余三人劝去休息,便直接赶往华遥所在的房间。华遥的精神似乎还好,正靠在床头翻看着一本杂书,见薛晗到来,将染血的手帕往床缝里塞了塞,温柔一笑。 “一晚不睡,跑来看我七八趟……我还好,没什么特别难受的地方。倒是你,再不睡,可就没有精神治病了。” 华遥伸手拉过薛晗,薛晗也是顺着他动作直接躺到他身侧,闭上酸涩的眼睛低声回答。 “没事,小鬼们已经在研究了。陆唯带来的药物有限,只够几个人的,得等于彻那边的大批药材送来才行。昨晚我们安置病人的时候也已经大致了解过情况了,病情严重的是老人和孩子,已经连夜熬了……” 说着说着,薛晗的声音便越来越小,整个人都十分放松的躺在华遥臂弯之内。华遥只是笑着将身上的毯子分给她一半,又跟着一起躺下来。 睡梦中的她呼吸温柔绵长,嘴唇微微嘟起,手指时不时有着微微的动作,不知是做着什么奇怪的梦。 仅仅是这一夜,华遥便察觉到了薛晗对他的关心和爱,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哪怕是一直病着也没什么。华遥悄悄伸出手描摹着薛晗的眼角眉梢,薛晗此刻睡得很熟,并未察觉。 与此同时,康王府中,华励正心情大好的和薛映说起自己的“功绩”。 “映儿你是没看见,华遥那家伙喝了我准备的酒,直接晕倒了,太医来诊治时果然没发觉我动了手脚,只说是华遥得了疫病,连夜就给送到外宅去了。当真是天助我也,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得了疫病,这下双管齐下,他华遥就算是不死,也得废了!” 薛映此刻还没出月子,孩子被奶娘带着,她则是一直在床榻上休息,见华励如此显摆,搁下手里正绣着的小肚兜,抬眼看向华励。 “所以你到底在酒里动了什么手脚,是怎么瞒过太医的?” “不过是利用食物相生相克的原理罢了,此次宴会上的酒水都是葡萄所酿,比起米酒更加酸涩,通常酿造的时日会更久,比起米酒更容易醉人,故此在喝酒前,通常会喝解酒药,而解酒药分多种,我提前准备的那一种正和今日之酒相克的,一前一后相隔许久的两样都很正常,他又是才喝过酒就晕倒的,不可能如此快的反应到脉象上,只能说是天时地利人和,让我占尽了便宜。” 华励越说越得意,而薛映也起了心思,打算来个趁人病要人命。 “王爷,现下城郊宅院之中所有人不得擅自进出,运送过去的吃食用度便是最要命的东西,听说这次是于彻负责运送物资。东宫现在被封锁着,于彻必然会自己去找运送蔬菜鲜肉的商户,咱们也可以找人过去,算是给华遥和薛晗再添一把火,我倒要看看,这一对鸳鸯舍不舍得一同赴死。” 华励闻言笑得更是肆意,走到床边将薛映揽进怀中,在她脸颊轻印一吻。 “好,就听你的。” 薛映并未像从前一般沉溺其中,只是倚在华励肩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她也是在孕中那段无聊时日才想明白,华励和她是同一类人,但却并没有多少爱意,如果自己不小心谨慎,早晚还是会被抛弃。眼下她已经生下孩子,地位算是初步稳住,但还是需要另一个站稳脚跟的方式。 薛晗有那样的运气,自小就和太子有交情,莫名其妙就继承了一间医馆,吃穿不愁,还被特许治疗疫病,若是这次她运气再这么好,治好了疫病,岂不是要在皇上面前出尽了风头? 她似乎从来没什么好运气,所以,只能靠自己。 薛映看向站在墙边的楚复,嫣然一笑。 比起婚姻来,还是利益关系更加可靠,楚复不是人类,却可以做到许多人类做不到的事情,想要翻盘,就只能靠他了。 第181章 不能离开我了 次日午后,于彻带着身后的一马车物资来到城郊宅院结界之前,通过纸鹤和华遥等人对话。 “物资已经送来了,一部分是户部拨下来的,还有给殿下和大家预备的,需要的药材我没买到太多份量,已经告知陛下,明日大批药材就可以到,小棠姑娘说是略懂寂遥常见毒药,正自己准备着些东西,打算到时候一起过来帮忙。殿下情况如何?” “我没事,这边一切安好,你只管负责运送物资即可,记得,运送之人都要用自己人,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另外,若是父皇问起,就说我情况不好,病人们也有不少悲情严重的,让他们尽快筹备所需药物。” 或许是因为华鸣盛太过担心疫病会继续传染的缘故,结界外围不远处还安排了不少昼夜轮班的暗卫,为的便是防止有病人偷跑出来,或是无相阁的人,偷偷将华遥送出。 简短的对话之后,于彻便直接离开了,凌修将物资以法力搬运到院中,薛晗和陆唯则是先挑出一些肉蛋蔬菜以及米面给华遥留着,殊不知这一行为触怒了众人。 “为什么你们可以先挑?昨天才说大家平等的,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家孩子才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本想着今日能分到一些鸡蛋或是肉的,现在倒好,你们拿走一篮鸡蛋,这剩下的两篮子最多有五十个蛋,一百多人如何够分?” “就是,知道今天要来物资,我们都是一大早就开始等的,结果你们这些人仗着受朝廷重视先挑走最好的一块五花肉,凭什么!” “你们这些娘们儿,光说话有什么用,直接上手抢!我就不信了,他们还敢把咱们都杀了不成!” 远远等在一旁的人看到物资都是红了眼,有几个青壮年小伙子带头冲上前去抢薛晗手里的东西,陆唯正要上前阻止,只见华遥脚步踉跄的扶着墙壁走出来,朗声喊到。 “所有人安静!” 华遥内力深厚,这一声喊话自是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毕竟是当朝太子,在场众人就算是不服气也都停下手里的动作。 另一边薛晗也是伸手扶住华遥,生怕他一不小心摔倒。华遥则是假装咳嗽凑到她耳边低声开口。 “此时正是收买人心的好时候,总要舍弃些什么才能有所得,都分给他们,等到我们离开这里,想吃什么都有。” 他倒是想的通,自己都走几步路都费力,还要在这时候收买人心。 薛晗长出一口气,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只站在一旁扶着华遥,华遥当即看向众人再次开口。 “本宫在此向大家赔礼,方才是无相阁众人分配物资不够妥善,让大家发生争执。此次运来的物资不多,因此更要妥善分配才是,今日,我们会当众清点鸡蛋,不足一人一个,便统一蒸熟切半分发,肉也会当众切块,烹饪,分发,绝不会藏私,还请大家放心。” 这一次,大家总算是得到了公平对待,没有人再继续闹腾。并没有吃过午餐的众人一边等候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食物,一边开始议论起华遥这个太子来。 华遥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那些并不友善的议论,似乎并不在意,而薛晗则是直接伸手捂住华遥的耳朵,将那些不友善全部隔绝起来,朝着华遥做了个鬼脸。 华遥看着她如此这般的可爱模样,也跟着笑起来,单手捧了她脸颊印下一吻。 “吃过糖的小孩子可是很难承受失去的,晗儿对我这般好,日后可就不能离开我了。” “我原本就没有想过离开你啊。” 原本是因为想靠他拿到锁魂钟,后来,是折服于他这个人。无论是因为什么,她都不愿离开了。 随着时间退役,炖肉的锅里渐渐飘散出一股一样气味,薛晗本就五感敏锐,又学了医,此刻当即便看向华遥,开口说道。 “这肉味道不对,像是为了保持肉质新鲜而浸泡过什么东西,会导致人腹泻呕吐,不知道于彻是从何处买的……得赶紧想个法子。你坐在这别动,我去找陆唯选几样药材。” 薛晗走的着急,华遥懒得在动,自是倚在树下闭目思索。 能在这个时候动这种手脚的,想必不会是商贩,但若是有人指使,那就只有华励能做的出来。 看来这一次,他是真的打算对自己下狠手。即便是自己已经示弱,他也不愿放过自己吗?看来,出去之后是该好好教训一番了。 房间内,薛晗和陆唯选了几样药材,一起放进大锅之中,陆唯这才安心,当即向薛晗道歉。 “小姐,是属下没能及时察觉,险些酿成大错。” “那就罚你在这撇出锅里的沫子,一点都不许剩下。等到肉汤出锅了,也由你来分发。对了,记得给咱们自己人留点,别都分出去。” 陆唯点头,乖乖守在锅边看着火候,待到饭菜都出了锅,由陆唯和凌修开始分发,薛晗这才扶了华遥回到房间内,将自己暖在药炉上的鸡蛋羹端给华遥。 “我不会做什么好吃的,只能做个鸡蛋羹给你,反正也是要点火的,我就在另一个炉子上做的这个,鸡蛋是之前陆唯拿回来的,里面还放了青菜碎和香油,你赶快吃。” 华遥接过热乎乎的瓷碗,却听到薛晗的肚子里有些微妙的声响。 她一直忙碌着,除了今日一早随便吃了几口粥,便没再吃什么,这样下去可不行。华遥将瓷碗放在床榻前的矮桌上,盛起一勺送到薛晗唇边。 “我吃不了这么多,分你一些。外面那口大锅想要分完还得好一会儿,你是大家康复的希望,可不能饿肚子。” 简单直接的关心,却是真挚无比。 薛晗抬眼对上那碎金色眸子,便只觉得心神都被摄了去。 第182章 今晚不陪我了 浓浓的香油味随着热乎乎的雾气弥漫开来,薛晗又拿了个勺子和华遥一起分吃着一碗鸡蛋羹。 几乎额头相抵的距离让薛晗有些局促,两人的手背和脸颊都时不时撞在一起,从未有过这样经历的华遥忍不住笑起来。 “从前听于彻说起儿时曾和人抢着吃一碗饭,我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才发觉,这种姿势也是亲密得很。晗儿,不用往后退,再过来一点儿……” 明明都快撞在一起了,还要怎么近!薛晗的心跳不由得开始加速,而她敏锐的发觉,华遥也是一样。这倒是让她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去吃华遥勺子里的蛋羹,因着位置有些歪的缘故,嘴角流了些下来,华遥则是直接凑近将其吻去,反客为主的挑眉一笑。 “这是晗儿想要的回应吗?” 那一双碎金色眸子实在是太过诱人,薛晗不由得别过目光。 “我还没来得及想呢,你每次的回应都比较出乎意料,反正,我喜欢就是了。” “怎么听着有些勉强?看来我要努力些才行。” 蛋羹吃完,华遥整个人欺身而上,揽住薛晗腰身,吻了她脖颈,鼻尖掠过耳廓,似是还要得寸进尺,谁知却忽然毫无预兆的停住了。与此同时,薛晗还听到了一声被华遥咽回喉咙的轻吟。 旖旎的心思顿时消失无踪,薛晗扶住他手臂方才略略退开些。见他单手按住腹部,微微弓着身子。想着才吃过东西不能躺下,薛晗便只扶着他靠在床头,伸手摸上他紧实的腰腹,试着力道揉按。却发觉掌下皮肉紧绷,想必是疼得厉害。 “难受也不说话,你是故意让我担心的吗?给你吃东西我都很注意,怎么会肚子疼呢……其他感染疫病的人并没有腹痛症状的,等等,你中秋那天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华遥仰头靠在软垫上,声音更显虚弱。 “鱼羹,牡丹燕菜,还有葡萄酿的酒,宴会开始前,为了防止醉酒失态,提前喝了醒酒汤,没什么特别的。” 不对,一定有什么缘由。薛晗细细回忆着先前宴会上的细节,忽然想起,她面前摆的并不是葡萄酒!醒酒汤药和酒水性质相克,这是之前她在医馆就遇到过的,有时就像是宿醉一般,第二天往往比第一天还要难受,华遥眼下身子本就弱些,定是反应更大。 趁着华遥无力躲避,薛晗捉住他手腕把脉,正印证了她的猜想。薛晗气急败坏的用力按了他腹间,开口吐槽。 “从一早忍到现在,你可真厉害,现在都没有可用的草药,你让我怎么办!” “嘶……晗儿轻些,疼。” “疼就对了,看你下次再敢瞒我,我就让你疼死。” 薛晗急急走出房间,华遥则是闭眼听着她与陆唯的对话,无非是隐身去买药之类,华遥抿唇浅笑。 他就知道,她不会弃他于不顾。 片刻后,薛晗回到床边,继续为他按揉着,嘴里则是叮嘱个不停。 “放松些,别怕,已经让陆唯去买药了,很快就回来。” 华遥听着这样的话语有些熟悉,回想了好一会儿才察觉,薛晗月事的时候,他也曾说过这样的话。身为一个男人反而被姑娘家这样照顾,倒真是让他心生愧疚。而此刻薛晗的按摩和安慰又是他久久未曾体会过的温暖,受用得很。 对于真心实意极为渴望的,还有薛映,她自知华励不是真心爱她,便将心思放在楚复身上,对于他的要求更是从不拒绝。 房间内,一个侍女倒在地上,身上并无外伤,却已经死了。薛映略有不安的看向楚复,颤声开口。 “她的精气可对你有所裨益?前几次都没有出事的,这回死了人该如何是好……” “不必担心,我自会处理的,多谢映儿如此帮我,我的身子才能恢复的如此之快,你可有什么愿望要我帮你完成?” 楚复算是这煜京城最厉害的厉鬼,他自以为帮助人类完成愿望还是没什么难度的,谁知薛映开口便是一件他无法做到的事。 “我想要薛晗死,就是那个将军府嫡女薛晗。” 闻言,楚复脸色一变,心道当初就是薛晗和陆唯害的他身受重伤,他本打算附身于华励,借机成就一番事业,谁知华励身有凌紫月的符咒,他不能附身,只好以本身来见薛晗,打算伺机成事。 谁知华励堂堂一个王爷只想着找回面子,哈巴狗一般的向华鸣盛摇尾乞怜,而薛映又太过小家子气,只想着除掉薛晗。既然这薛晗横竖都是留不得,倒不如早些开始运筹帷幄。 “映儿,我知道你对薛晗的仇恨有多深,但她此刻有法器在手,还有法力,天生便克制于我,那个国师首徒还一直在她身边,稍有不慎我便会魂飞魄散的。不过为了你,我愿意一试。” 楚复最是擅长蛊惑人心,此刻他语气鉴定,薛映顷刻间便被感动的红了眼眶,伸手将他包抱住。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 当日,日落之后,楚复便直接回到归寂林鼓动了一帮不懂事的小鬼为他做事。 与此同时,薛晗也等来了陆唯带回的药材,又是施针又是喝药,才总算是稳住了华遥的病情。 此刻华遥满身虚汗的躺在床榻上,薛晗也是亲自动手照料,浸湿了毛巾又是擦脸又是擦身,许久未曾干过这种活计的薛晗也是有些生疏,过于小心的动作倒是让华遥忍不住笑起来。 “我又不是纸糊的,稍微用力些也没关系,我身上什么地方你没见过,怎的这会儿倒想起害羞了?” “这不一样,你生病的时候能不能有点病着的样子,总是打趣我很有意思吗?看在你病着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疼了大半日,好好睡一觉。” 薛晗洗净了毛巾挂好,起身要走,华遥却是拉住她的手满脸不舍。 “那你呢?今晚不陪我了?” “这床榻不大,两个人挤着睡不好,陆唯他们仨睡一间,我独占一个房间呢。等你明天好些,我带你去看。” 第183章 当家的,放心去吧 嘴上说得好听,实则是为了让华遥安心的哄骗,离开华遥房间后,薛晗便直奔跨院内的一个房间,闻人逸正双手按住床榻上脸生恶疮,浑身抽搐的中年男子,红着眼眶宽慰。 “大哥,你再坚持一下,已经有人送来药材,一定能治好你的,只差一些时间了,你……你再等等。” 中年男子笑的惨淡,因为一直在抽搐的缘故,话都说不清楚,却依旧反复说着什么。 “我知道我快要死了,也知道这病会传染,我只想在临死前见我媳妇儿和女儿一面,我媳妇儿胆小,看见我这脸上焦炭一样的疮,怕是要吓坏了……可是,现下不见,我怕就再也没机会了。” 薛晗才一进门便看到这样的场景,急急跪地为男子施针,好不容易才止住他浑身抽搐的情况。伸手为之诊断时,才发觉他说的没错,他的性命,只在旦夕之间了。 若是能成全他这一次,死后他便可以直接入轮回了?薛晗心中这样想着,当即开口应答道。 “我稍后让她们到这边来,你可以隔窗见她们一面。” 男子一时间说不出话,又哭又笑的,却因为脱水严重,没有一滴眼泪,脸上的恶疮也随之渗出血水,像是替他流着泪。 薛晗走到门口,凌修抬手施法,随即开口。 “已经净化过了,安心去见他的妻女。” 薛晗点头离开,来到另一个房间内悄悄叫醒了男子的妻女,以分发蜡烛的名义将两人叫到院中,男子所在的窗外,视野所及却有有十几步远的地方。将手里的两根蜡烛和一小包糖果递过去。 “先前没顾得上分发蜡烛,每个房间都只有一根,今日才腾出空来,便赶紧来送蜡烛,这几颗糖果,是给小妹妹的,这疫病来得突然,还要集中到这里住着,小孩子们一定都都吓坏了,希望这几颗糖能让她开心些。” 小女孩三四岁的模样,捧着糖果吐字不清的说着谢谢,而那女子则是满脸担忧的问起自家相公的病情。 “姑娘,我家男人情况怎么样了?他是送货的,经常跑到驿站去,有时候为了多送几趟货挣些银子,一连几日都不回家。我听说驿站里的那一批人是病的最重的,我们俩只是因为先前和他接触才到这来,我和孩子都没有什么不适,他要是有什么万一……我们可怎么办呐。” 房间内,男子透过半透明的窗户看向自家妻女,神色复杂,几乎整个人都贴上去,伸手隔空摸上他女儿带着笑意的小脸,却在下一刻直直倒地。 “也不知道,那糖,甜不甜……” 呼吸停止的前一刻,他的嘴角还带着极为满足的笑容。 闻人逸蹲下身来试了试他脖颈处的动脉以及鼻息,朝着凌修摇摇头。 男子的灵体脱离肉身的束缚,来到妻女面前,蹲下身朝着小姑娘笑,小姑娘年龄小,眼睛清净,看着灵体便递出一颗糖果。 “爹爹吃糖糖!” 她分明看到糖果落在自家爹爹手中,而下一刻,糖果却是掉落在地。小女孩满脸疑惑,站在一旁的妇人却是忽然明白了什么,红着眼眶朗声喊道。 “当家的,放心去!月儿给你烧纸,给你好好养着闺女,等闺女长大成人,我便去陪你!” 小姑娘有些不解自家母亲的话,追着男人的灵体跑出老远,薛晗施法送走了男人的灵体,以异香修改了小姑娘的记忆,将她送回自家母亲身边,递上手帕,低声宽慰道。 “请节哀,待到离开此处,无相门会想法子给你找个安身立命的活计,不会让你和孩子挨饿受冻,外边冷,先回去休息。” 女人向薛晗道谢后便抱起小姑娘转身离开,薛晗长出一口气回到房间内,看着地上男人的尸体,开口叮嘱。 “病死之人一定要尽快焚烧干净,他生前近身的物件也要一起烧掉,避免传染,闻人逸,这尸体就交给你了。” 闻人逸扛起尸体使了个隐身咒快步离开,薛晗靠在墙边,看向正在收拾杂乱床铺的凌修。 “师兄,病情严重者还有多少人?” “二十几人,这两日已经死了九人,我已经用法术尽量护住他们心肺,为你争取时间,但有些人病的太重,汤药似乎并不起作用,加之所有病人都只有我们四人照顾,实在是力不从心。而疫病又传染的极为迅猛,不可以人命冒险,这两日,便只好不眠不休了。” 先前朝廷说好要派遣御医过来的,眼下也没了信,还是得靠自己才行。薛晗端坐在桌案前,拿出了自己做阎王时的气势来。 “师兄,你去各个房间转一圈,统计一下他们都是家住何处,何日与患病者有过接触,有症状这和无症状者分开,顺便问问看可有懂医术的可以前来帮忙,只研究药方配伍,不接触病人。” 凌修抬眼看向薛晗,欣然一笑。 “看来,师妹才应该是这无相阁的主人……我都记下了,最多一个时辰便回。” 这边凌修离开房间,薛晗便直接唤来陆唯,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询问着病人的症状。 “小唯唯,眼下病人症状都有什么?高烧心悸,咳血,体表生疮,一开始是淡红色凸起,经过两三日变成黑色龟裂焦炭状,情况严重者全身痉挛,恶疮破裂后流脓,气味恶臭。” 陆唯知道薛晗很累,且在自己面前并不遮掩疲态,随手关了门,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她背上,抬手为她按揉额角算作放松,淡淡开口回答。 “大致就是这样,不过属下负责的三十几个病人并未有人咳血,其中几位耳后和膝窝处红肿异常,呈凸起状,属下觉得,里面似乎是有什么活物,像是……蜱虫。” 薛晗闻言猛然坐起,一脸担忧。 “那个靠着吸人血维持生命,会把自己的脑袋以至于全身都扎进去的那种大肚子虫?” “极有可能,不过,还得等主上去看过才能确定。” 薛晗当即站起身来,将背上的衣物重新给陆唯穿好。 “一起去看看。” 第184章 剩下的,我来就好 跟随陆唯来到另一间病舍,薛晗直接以异香让众人昏睡,随即在陆唯的带领下找到身上似乎有蜱虫的病人,蹲下身来仔细查看。 核桃大的红肿将皮肤撑的极薄,隐约可见些黑紫色的东西在里面,薛晗没带着清理蜱虫的工具,只得取出折叠刀将伤口直接划开,果然,一个大肚子蜱虫正贪婪的蠕动着,薛晗想要直接剜肉又怕人会承受不住疼痛和伤口感染,拿过一根蜡烛凑到近前灼烧着这个大家伙。 “差不多了,陆唯,你拿镊子把它夹下来。” 灼烧之下这家伙的皮变得脆弱,这一夹便是喷了薛晗一脸。陆唯知道这蜱虫是感染的关键,它的血必然也是有毒的,而人的眼睛,正是最为脆弱的部位。薛晗不会在接触的情况下被感染,是靠着身有法力,而从眼睛进入则是另一回事。 无相门四人之中,只有她法力最浅薄,万一……他想都不敢想,此刻赶紧开口叮嘱道。 “主上千万别睁眼,我去端水,很快回来。” 薛晗闭眼等待着陆唯,摸索着搁下蜡烛,想着该如何配置药材,放松的片刻,薛晗便觉得眼睛一阵刺痛。 待到陆唯回来后,更是极为小心的清理着薛晗脸上的血迹,直到全部洗干净后才让薛晗睁眼,薛晗则是并未在意那转瞬即逝的刺痛感,继续趁着众人昏睡之时清理着重症病人身上的蜱虫。 待到清理过后,薛晗便让陆唯连夜去准备清理蜱虫所需的工具,将自己关在陆唯所住的小房间内,以法力从阴司调出些先前有所记载的过往疫病治疗方法。 手指虚划,悬在半空中的半透明书籍便翻过一页,薛晗为了速度更快些,一次性翻看着好几本。 熬了一夜,手边的纸张上也写满了厚厚一沓,薛晗趴在桌上枕着手臂,做梦都念叨着药方。 “退烧要顾及,药性不能太烈……都是病了多日,受不住。” 陆唯回到房间内,见到薛晗模样只觉得心疼,动作轻柔的将她抱到床榻上盖了被子,声音更是极轻。 “主上,为旁人治病,也要顾及你自己的身子才好,多睡一会儿,剩下的,属下来完成。” 陆唯坐到桌案边继续整理药方,抬眼看向不远处刚刚升起的太阳。 与外界隔绝的第三日,到来了。 闻人逸带着几个并未出现病症的人一起准备着早膳,因为昨夜又死了几个人的缘故,哭声不绝于耳,气氛十分压抑。 就在此刻,凌修出现在院中,以法力接手了于彻送来的物资,与此同时被送进来的还有一个人,正是打扮成宫女模样的滕千棠。 或许是因为听到哭声,看到焚烧尸体的烟雾,一向骄傲的小棠此刻也格外安静,抬头打量四周后,开口问了凌修。 “太子殿下在哪?我要见他。” “这边直走,右手边最后一个房间。” 滕千棠顺着凌修的指示找到那房间,推门而入便见华遥倚在床头,一脸虚弱的模样。见来人是滕千棠,华遥撑起身子倚在床头,声音淡淡。 “你本可以在外面的,进来做什么?” “旁人不知道,你我却知道。这场疫病是因为寂遥之毒所起,我滕千棠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也不愿看着这些无辜之人惨死,我是来负责任的。我虽然并不精通制毒之术,但寂遥的毒却不会对我造成伤害,我留下,随便做点什么也是好的。” 眼下这里急缺人手,多一个人终归是好的。华遥只让滕千棠去找无相阁的人听从安排,薛晗不在,他终归是不安心,自己悄悄披了衣服起身出了房间,没走几步路便觉得眼前发黑,好在陆唯及时出现阻止。 “你出来做什么?回去休息。小姐彻夜研究医术,在休息,等她醒来会来找你的。” 未等华遥反驳些什么,陆唯便直接架起华遥扔回床上去。 与此同时,院中几个男子又开始惦记起物资的主意,趁着凌修帮助闻人逸分发早膳的功夫,便让歹人得逞,抢走了不少肉干。 这种事一旦起了头,便会有其他人跟着效仿,不知从哪窜出来的一伙人竟然直接就要抬走箱子,其他老实人看不过眼,开口阻止,双方当即吵了起来。 “凭什么不行?我们根本就没有生病,我们本来就比你们人多,还帮着干了活,就因为是男人,就得让着你们不成?我第一个不服气!前两日都没吃饱,今日你们还要说什么尊老爱幼,怎么,我们就不是人啦?” “谁说你们不是人,我们的意思只是说你们不该不服从分配直接拿走那些物资!这是大家一起吃的粮食,你们搬走大半,其他人就得饿肚子!” “反正粮食就这么多,今天你们挨饿,明天我们挨饿!喂,再往前走打死你!” 粮食箱子被众人护在中间,攻守双方扭打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凌修不敢贸然动用法力制止,而薛晗和陆唯听到动静赶来时,便发觉事情不对。 几人顿时调转矛头,向薛晗发起攻击,都是有法力在身的,薛晗动手抵挡,开口解释。 “师兄,这几个人被孤魂附体了!得赶快动手,不能让它们抢了活人的肉身!” 闻人逸与凌修对视一眼,一个施咒集体定身,另一个做法驱鬼,原本张牙舞爪的几人顿时倒地不起,不少人被这场面吓得转头就跑,薛晗虽说及时撒了异香,却还是没能让所有人都忘记那一幕。 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便开始低声议论。 “杀人了……那两位仙长杀人了!你方才没看见吗,那几个人咣当一下就倒地不起,一定是死了。” “死了?他们不是好人吗?竟然也杀人?不过死了也好,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免得再抢粮食。” 议论声中,薛晗和陆唯近前查看,很快发觉端倪。 “这些原本就是被鬼杀死之后,抢占了身子的。现下驱鬼成功,自然只剩下尸体。都是感染了疫病的,得尽快焚烧才行。” 第185章 你真的要试 处理完了这一次乱子,薛晗揉着酸痛的眼睛走回华遥房间,横着躺倒在华遥床上,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侧头看向他。 “昨晚睡得如何?” “还不错,只可惜没梦见你。我可是听说,你昨晚根本没睡。” 华遥微微挑眉看向薛晗,薛晗则是目光躲闪的翻了个身。 “是陆唯说的?那是他没看见我睡,他自己忙了一夜。我真的睡了,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还在床上呢。不过就是治疗疫病的药方还没敲定,睡的不长,不过今夜好了,药方一早已经研究出来,正在熬着,这两日正好看看疗效。” 薛晗想必是困极了,说话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的,华遥也知道她辛苦,顺着她的长发低低开口。 “上来好好睡一会儿,你这眼下乌青一片,毛笔蘸了都能写字。” “噗,你从哪学来的这些俏皮话?现在还不行,我和陆唯说好要去驿站查一查这疫病由来的。知道病根,才好对症下药。我和小碎说好了,等到陆唯分发完早膳就来叫醒我,我和陆唯就出发去调查。” 说着说着,薛晗便直接睡了过去,而忽然现身的小碎则是难得老老实实呆在一旁,一脸怨气的看向华遥。 “喂,你们华家先祖可是很有担当的,你占了她的身子,就最好给我好好对待她,你要是敢朝秦暮楚,我就直接把你的眼珠子啄出来!” 小碎是上古神兽毕方的后代,此刻即便是像只鹦鹉,也是最为华美珍稀的鹦鹉。华遥曾听它说起自己先祖的事情,因此对它不敢有丝毫懈怠,此刻也是抬手行礼,开口回答。 “晚辈明白,此次瘟疫过后,一定尽快娶她为妻。” “哼,这还差不多。你看着我做什么!给我闭眼睡觉,她为了这疫病点灯熬油的,你还在这胡乱琢磨。” 在小碎翅膀的扑腾之下,华遥顺从的闭了眼,小碎则是趁机施了个小法术,让华遥安心睡觉。 两刻钟后陆唯前来叫人,华遥还在昏睡,薛晗叮嘱了小棠按时送药来,便和陆唯画了个缩地阵直接到了驿站之内。 此刻的驿站已经被封锁起来,没有人在,倒是方便了两人查探。 驿站分为楼上楼下两层,一层是大堂和厨房还有后院马厩,而二楼则是客房,从里到外二十几间客房都是提供给来往客人住宿,人流量极大,这也正是疫病迅速蔓延的原因。 两人本打算先去查看客房,谁知却被一股腐烂的气息吸引。 “有尸体?走,先去后院看看情况。” 两人以手帕遮住口鼻,走进后院便看见两匹马倒在地上,身上的恶疮和人类极为相似,且姿势诡异,像是因为疫病死去的。 而在不远处的草料槽子内,还有几只死去的老鼠,个头有小兔子一般大,单手抓不住的模样,薛晗也是忍不住惊叹。 “好大的老鼠,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它这耳朵上的蜱虫……个头也不小,老鼠本就是四害之一,最容易传播疫病,蜱虫吸了老鼠的血,又咬了人,所以才传染了疫病给人类吗?动物比人个体小得多,病发也会更快,你看这头足相抵的姿势,倒像是痉挛所致。” 薛晗才要伸手研究,却被陆唯阻止。 “主上,您法力微弱,这肉身又体质不佳,还是不要碰的好,属下带一只回去给小棠研究。” 陆唯挥手间,马匹的尸身上便升起一片火焰,陆唯收拾过后则是以法力净了手,和薛晗一同上楼查看。 不少房间内都有被老鼠偷吃过食物或是咬过衣物的痕迹,角落处更是存留了不少老鼠屎,看来这源头是可以确定了。 老鼠昼伏夜出,到处乱串,说不定又会跑到哪里去,为了防止此次疫病还有漏网之鱼,两人更是沿着驿站东边又走出去老远,打算提醒周边的住户注意防范。 薛晗与陆唯一走便是半日,晌午饭后,小棠来给华遥送药,见华遥脸色苍白,端着药碗的手都有些发抖,更是心中愧疚。 “这是薛姑娘新改的药方,让我看着你喝完。” “这一碗,也不能根治疫病,对不对?” 华遥在宫中多年,察言观色的本领已然是出神入化,反倒是滕千棠被吓了一跳,轻轻点头,低声回答。 “我听说了病人的症状,和我所知的一种毒十分相似,却并不完全一致。追杀我的寂遥人是想要我的命,必然不会用我熟悉的毒。那些常见的毒药和解法,我自小就听父兄提及,八九岁就滚瓜烂熟,也曾和毒虫毒草为伍,是父王几个女儿里唯一活下来的,寻常的毒对我没用。” 养孩子和养蛊一样,还要优胜劣汰,她也是最初一批从驿站内出来的人,她能完好无损的来到这里,便是最好的证明。 薛晗再厉害,独自承担这治疗疫病的责任也还是很辛苦。自己被关在这,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华励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若不早些出去,便只有被算计的份了。治疗这种事,总要有人第一个去尝试。 她不是也常说,自己的玉扳指不是凡物,或许,自己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呢。 华遥放下手中的汤药,抬眼看向滕千棠。 “照着你知道的法子再煎一副药来。” “我知道的法子,是以毒攻毒,药性猛烈,你真的要试?” “嗯,我不想再耗下去了,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愿意搏一搏,况且,你一个小姑娘都能承受的以毒攻毒,我这个大男人自是没什么可怕的。” 见华遥态度坚定,滕千棠也是直接去照着自己的法子煎了药,以自己的血为引,煎了大半个时辰后送到华遥手边,华遥端碗一饮而尽,随即找理由将滕千棠支出去,从内里锁了房门。 “对不住了,有过前车之鉴,万一场面比较混乱,我还是要给自己留些面子的。” 这样,至少滕千棠和其他人外人不会进来,只有薛晗和无相阁的几位有本事破门而入。 第186章 不出去,在这里陪你 未等他转身回到床榻上,便是一阵头晕目眩,心跳急促如雨,华遥栽倒在地,一蓬血雾自口中喷涌而出。 随之而来的便是锥心刺骨,绞肠切腹一般的疼痛。华遥只觉得他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是不疼的,耳边尽是心跳声和不知何处而来的嗡鸣,比起先前旧疾发作,还要难受千百倍。 而他此刻可以做的,便只有蜷着身子抵御这不知何时才能减轻的剧痛。 只希望,第一个发现他的人,不是薛晗。 小半个时辰后,薛晗和陆唯从京郊归来,见院中一切还算安稳,薛晗便安下心来,将此次出去买来的糖球分给陆唯一包。 “这个给你,你晚上总是要熬夜,吃点甜的还能提提神。趁着这会儿没事去睡一会儿,我也回去补觉。” 说是回去补觉,但她心里却是惦念华遥的,先前都是自己照顾,这还是头一次交给旁人,也不知道小棠也丫头能不能照顾好。 还未走到地方薛晗便听到一阵呜咽一般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还是个男人? 所有的房间都是紧邻着,薛晗一时间无法判断到底是何处传来的声响,直到她距离华遥的房间越来越近,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薛晗预感不妙,快步上前推门无果便直接动用法力破门,房门猛的被开启,被法力所阻,倒在一侧,而华遥,正浑身颤抖的倒在地上,喉咙中压不住的嘶鸣和呜咽,听着像是在哭。 “华遥!你怎么了,哪里难受?你应一声……” 他似乎是想说话的,但一张口,便是一股鲜血涌出,华遥被呛着,一阵咳嗽更是带出更多的鲜血来,薛晗原本想用手擦干净,谁知他呕出的血却把她的手整个染红。 看着眼前气息微弱的华遥,薛晗无法形容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只是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完全模糊了视线,她把他抱上床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稳住手臂施了几针,见华遥不再呕血,这才朗声唤道。 “素月,把滕千棠叫来。” 此刻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凌修发现身份,只恨不得将滕千棠千刀万剐。素月办事效率,正在照顾病人的滕千棠看不见素月的存在,只觉得自己被一股不知名力量裹挟着到了这房间内。 薛晗未等滕千棠回过神来,当即便给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几乎用尽全力,滕千棠整个人被掀翻,撞在墙壁上。而薛晗则是气急败坏的上前扼住她喉咙,开口质问。 “这便是你照顾的人?我不过出去半日,你就把他照顾成这样,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你!” “是他自己要试的,我已经说的很清楚,是他自己想尽快只好疫病,一定要试药!和我没关系!” 滕千棠又岂是轻易服软的人,即便这般境况也还在为自己辩白,原本在一边玩耍的貂儿见主人有难,当即便飞身上前咬住薛晗的手臂,若换做是旁人,定会因为疼痛而松手,此刻,即便是手臂被咬的鲜血滴落,薛晗依旧是没有卸掉丝毫力道,目光阴恻的逼问着。 “解药是什么!他的症状分明是中毒,再不救就会死的!” “不会!寂遥之毒我熟悉的很,这种毒我也曾中过,只是反应没他这般大,这以毒攻毒的法子需要时间等待,只要搞过去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解毒,就全都白折腾了!我向你保证,不会死的,他若是死了,我把命赔给你!你先松手,小果子也是毒物,再咬下去先死的是你!” 经过这一提醒,薛晗才发觉自己的手臂上有着毒蛇牙印一样的两个血窟窿正汩汩冒着血,而她只是毫不在意的抬手甩了几下,声音依旧毫无温度。 “他若是出事,我定会杀了你。这没你的事了,滚。” 滕千棠站起身抱着貂儿离去,端着午膳过来的陆唯见到房间里华遥气息微弱的靠在床头,薛晗的衣袖上手上又满是血迹,当即上前检查,满脸担忧的以法力疗伤。 “主上忍耐一下,中毒时间尚短,只需挤出毒血,法力愈合伤口便可。今日一直忙着,还是先吃些东西。” “不吃了,这疫病能不能治好,就看华遥的,我得多留心他身子的变化,端过来的饭菜你拿去吃。” 陆唯看向脸色不大好的薛晗,又看看不省人事的华遥,低声回答。 “属下还是留下照顾,现下院里的情况还算好,病症魏重的由闻人逸照看,轻些的事凌修和滕千棠负责,其他人还都可以照顾自己。主上的药作用如何还要再等等,但此刻,病人们也安心很多。” 他们安心了,但薛晗此刻却是前所未有的提心吊胆。 那个即使病着也还总想着逗自己开心的太子殿下,此刻正气息微弱的躺在床上,即便是昏睡着也还是眉头紧皱,显然是难受的紧。 不知怎么回事,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落下,薛晗抬手擦去泪水,念了个唤灵咒,华遥的灵体从肉体之中分离开来,一脸笑意的看向薛晗。 “不哭了,现在不觉得难受。我现在,算是灵体吗?可不可以像素月他们一样跟着你到处跑?” “他们是不得已,你这肉身还能用,怎么要以灵体跟着我?我只唤出你的两魂三魄,这样既能维持肉身安好,也能让你不难受。记住了,你现在不能见光,只能在房间里呆着。” “好,我不出去,就在这陪着你。” 无法拥抱,华遥就时刻站在她身边,学着薛晗的动作,就好像自己也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而陆唯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终是悄悄离开了房间。 院中,小棠正带着几个小孩子一起踢球,给这个满是幽怨悲伤的地方带来些笑声。见陆唯出来,当即问道。 “薛晗,没事?” “嗯,有些东西给你,跟我来。” 陆唯随口应声,端着铜盆再次进了魏重病人们的房间。 闻人逸正在给一个男子喂药,陆唯放下手里装着热水的铜盆,轻声开口。 “检查一下他们谁身上有蜱虫,都要清理。” 第187章 死了也不冤枉 被关在宅院中的人们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努力求生,而外界的人却可以毫无根据的随意造谣。 此刻御书房中,华励正装出一脸担忧的模样开口谏言。 “父皇,已经是三日过去,每日都送去物资,这城郊院中每日都会升起黑烟,这说明他们每日都在焚烧尸体啊。今日听说还起了冲突,更是有人直接动手杀人,皇兄也在其中,不知情况如何。父皇,这疫病来势汹汹,听闻还有人感染之后两三日不显露症状,到底该如何,还请您决断。” 华鸣盛虽说在有些时候心中偏执,但大多数时候却还算是明君,即便是此刻华励这般说辞,他也还是想尽最大的努力。 “三日时间太短,再等半月,若是情况依旧如此,再做决断。太医院那些脓包,研究了好几日还没有结果,励儿你再去催催,除去几位院正不能动,随便拉几个去城郊院子诊治,若是治不好,死的也不冤枉。” 华励难得有如此权利,当即便带着华鸣盛随身的玉佩到了太医院宣口谕,看着一众太医稀里哗啦跪了一地,华励只觉得自己的位置更高了些,伸手点了几个自己先前就看不惯的太医,朗声说道。 “四位大人这便收拾东西前往城郊,本王派人恭送诸位。” 几位太医自知此事没得周旋,也只好认命前往。护送太医的都是些华励麾下的生面孔,此刻倒是正好打听些事。 城郊宅院结界外,一个护送兵士看着面前会传话的纸鹤,开口询问道。 “陛下天恩,让小的送了四……咳,一位太医前来,不知太子殿下可还好?” 四位变成一位,想来是塞了银子买的命,打算离开京中不再回来。既然他们如此,就不能怪旁人说谎了,在陆唯的示意下,凌修故意装作悲痛模样。 “殿下他情况不妙,一直昏迷着,气息微弱,薛大小姐正全力施救,但依旧不见什么成效。” 护送兵士并未再说话,凌修则是打开结界将太医放入。太医才步入院中,滕千棠便捧着一只被解剖的死老鼠一路跑过来,一脸欣喜的高喊着。 “我知道是什么毒了!有法子了!薛晗呢?薛晗在哪?” “在下姓苏,是宫中太医,不知可否先告知在下?待到研究通透,治疗起来也好快些。” 苏太医用汤药煮过的帕子遮掩口鼻,正打算去接,谁知滕千棠却是完全将他无视掉,直接来到华遥房间内。 “薛晗,我知道毒的配方了,我们一起研究,一定能治好!” “走,去陆唯房里,安静些。” 华遥的灵体跟着薛晗一起来到陆唯房中,滕千棠站着便开始给薛晗讲解。 “这种毒是寂遥秘毒的变种,在原本的基础上多了几种毒草,我知道最基本的解毒药方,所以只需要将其余几种毒草的克星找出来便可。” 说完,滕千棠低头写着药方子和所知毒草的名字,薛晗提取的医术记忆是百年前名医的记忆,那时寂遥并不强盛,其中不少毒草也不为外界所知,此刻听滕千棠如此说,她着实是半点都答不上来。 倒是先前被滕千棠忽略的苏太医走上前来,一脸淡然的开口回答。 “倒是不必每一味药都与毒草对应,这两种毒草都是血毒,只有毒素在血液中才扩散的最为迅速,随着血流遍布全身,应该配以清理血脉的草药,加之活血药材。最不好寻到的,大概就是这一味药引。” 苏太医说的有条有理,薛晗也是放下心来,总算是来了个有真本事的。 “苏大人,您只管说出来,只要是世间有的,总有法子得来,我师兄凌修还有闻人逸都是有法术在身的。” “极好,那老臣便可放心了。前几日便根据症状研究着药方子,今日总算是可以来此看看病人,薛大小姐学医不久,能做到如此程度已经是颇有慧根,且搁下纸笔,我们一同去看看病人再做结论。” 一行三人一起来到危重病房,苏太医见到那些病人脸上的恶疮并未表现出厌弃之色,查看情况时反而一脸和善的劝慰着。 “请放心,我们已经想到法子治病了,最迟今晚,一定让你们喝上最新研制出来的汤药。” 此外,对于小棠和薛晗两个姑娘,苏太医也并没有半分轻视,反而细致的讲解着自己的一些心得。 薛晗也是不由感叹,这半年时间,医术是在进步的,她要学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若是没有苏太医理清思路,她恐怕还会在陷在自己的条条框框之中。 看过病人,苏太医回到房间开始系统的记录疫病的病程如何发展,呈现如何的症状。薛晗和陆唯也是在苏太医的指导下,开始研磨药粉制作药膏,用于外敷。 再一次变成了捣药的玉兔,薛晗却没有半分抱怨,和陆唯一起动用法力,让药杵自己动作,十几个药杵药罐一起捣药,看起来倒也很壮观。 作为赋形剂的蜂蜡也被隔水融化,和药粉充分融合在一起,为了让病人们安心,薛晗和陆唯拿着才做好的药膏马不停蹄的赶到房间内,给他们上药。 陆唯一向话少,薛晗却是禁不住一个小孩子的盘问,开口解释着。 “抹上这个药呢,很快就能好起来了,早中晚一日三次,这样才好得快,会有一点疼,不过一定要忍住,这样才是乖孩子。来,闭眼,姐姐帮你上药了。” 这般温柔的语气,也就只有在和小孩子说话时才会有,陆唯的脸色也柔和许多,学着她的模样安慰着另一个孩子。 他并不知道疫病是否可以被根治,但他却相信自家主上,也相信这和多人之力研究出来的药膏不会毫无作用。 不仅是陆唯,病人们也是这样相信着。 “薛姑娘,明日一觉醒来,就会有好转的,对?” 薛晗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开口回答。 “对,宫里来了很厉害的太医,他一定会把大家都治好的。大家能做的,就是多休息,多吃饭。” 第188章 你这个笨蛋 一连几日过去,在大家与外界隔绝的第九天傍晚,总算有第一个好消息传来。 “薛姑娘!一连两日没有人去世,今儿我和几个孩子的烧也退了,这焦炭一样的恶疮也已经结痂掉落,再过几日就能长好,听两位仙长说起,病重的病人还醒来一位,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终于有了起色,看来,治好疫病这个目标也是触手可及了。薛晗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也就是在这一刻,她失去意识重重倒地。 身体才恢复的华遥正在和凌修探讨修习法术的事情,听到外面的声音乱糟糟一团,出来询问才知道,是薛晗晕倒。 众人让出一条路来,华遥将薛晗横抱起来直接回到房间,急急叫了苏太医来看。谁知苏太医却是一脸凝重的开口回答。 “薛姑娘这身子骨实在是差了些……连日来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吃的东西又太少,终是熬不住了。探知脉象,倒像是也得了疫病,只是症状轻微,此刻有些发热,颈侧和手臂生疮红肿,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其他的症状,吃过药好好休息便是了。” 苏太医转身离开,陆唯则是取了药守在炉子边煎药,华遥则是紧紧将薛晗抱在怀里,心疼不已。 “总说自己没事,我就知道你十有八九是骗我的。谁想到你连能得疫病这种事都要骗我。你不是说不会有事的吗?怎么还是染了疫病呢?你这个笨蛋……” 华遥的肉身虽说在昏迷着,但被唤出来的灵体却是将薛晗这几日的辛苦都看在眼里。 照顾病人,研究完善药方,制作药膏,照顾自己,薛晗这一连九日,睡觉有几个时辰,掰着手指都能数的清楚,怎能不病呢。这样的傻姑娘,若是不好好守护,他自己都不会饶恕自己。 在薛晗额头轻印一吻,华遥便浸湿了毛巾为她擦去额间细汗,给红肿的疮上药,寸步不离的守在床榻边。 知道她一定累得很,需要好好休息,华遥也并未叫她,只是放轻动作照顾着,陪伴着。 与此同时,远在边境的薛阳和裴钧也得知了煜京城中疫病蔓延的消息,只是此刻两人不得擅自回京,无法回去看望,两位面对千军万马都毫无畏惧的英雄人物,此刻却急的抓心挠肝。 “世叔,晗儿一向体弱,此次疫病,她也不知能不能躲过去。眼下我爹和嫣儿回了淮陵,您又不在,她身边更是没什么可以依靠的人,以她的性子,怕是又要独自躲在被子里哭了。” 边境的风沙几乎是四季不绝,眼下正是秋季,风沙更是猖狂得紧,薛阳关紧了房门,长叹口气,紧皱着眉。 “我只后悔当初怎么没察觉繁壹和薛映的歹意,晗儿多好的一个孩子,竟被陷害至此失了清白。纵使她和太子自幼相识,陛下也不会同意的。现下也只能指望陛下对薛家还有几分垂怜,莫要将我的一双儿女弃于不顾。” 薛阳这一番颇有感怀,裴钧又何尝不是如此,他是薛晗同母异父的哥哥,这层身份不能公之于众,就连他对薛晗的偏爱,都得小心翼翼的藏起来。 “世叔,此次不是要送信回去吗?您有什么担忧尽管写下来寄过去便是,和战报一起送回,也能快些。” “好,我这就动笔,你也写一封,多个人关系,晗儿也能觉得温暖些,你这孩子踏实肯干,我私心倒是觉得,晗儿若是能和你成亲,也是件大好事啊。” 一母所生,又怎能成亲……裴钧虽想说明,但又想起薛阳与玉平公主恩爱,若是知道玉平公主在嫁给他之前还曾跟过他最要好的兄弟,还有自己这么大一个儿子,还不知要生多大的气。 罢了,还是先瞒着。 “晗儿的确是个好姑娘,不过,晚辈在淮陵也有牵挂之人,怕是没有福气和晗儿成亲。” “那便只能委屈晗儿做个妾室了,我看得出来,在薛府时你就护着她,就算不是相爱,也是能好好相处的,晗儿毕竟是个姑娘家,终归是要找个依靠,给你做个妾室虽说委屈些,却也总好过嫁去个深宅大院的受欺负。” 薛阳一番话说得裴钧无法反驳,裴钧只得坐到一边去写信,斟酌字句见,一不留神便写了足足两刻钟。 信件寄出之后,裴钧这才回了自己的营帐,将自己在边境寻到的小玩意儿收拾妥当,躺在床榻上,摆弄着先前薛晗不慎弄丢的耳坠。 “晗儿,你可一定要平安,哥哥还有好些年的生辰礼物要补给你呢。夫婿没什么要紧,大不了,哥哥抓紧建功立业,谋个官职,养你一辈子。” 隔日,与外界隔绝的第十一日,加急信件总算是被于彻收到,转交到了华遥手中。薛晗依旧在昏睡着,华遥担心的紧,趁着陆唯在时,开口问道。 “能不能将薛晗的灵也唤出来,就像当初我的灵体跟着她那样?” “不能,小姐她的灵不知被谁动了手脚,无法离开肉身,就是太子殿下青楼撞见她那一日。属下有一事不解,殿下您是为何会去那等地方?” 这一问,倒是让华遥紧张起来,早知这华遥和薛晗不是简单地主仆关系,可究竟是什么关系还未可知,眼下他如此咄咄逼人,是打算和自己抢人不成? 华遥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开口反问。 “你一个下人,管的倒是不少,此事就算是另有缘由,也该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好,殿下不说便不说,您只需记得,我是只属于薛晗小姐的利刃,只要她想,只要我动手,便没有杀不成的。” 放完狠话,陆唯也不愿久留,将薛晗换下的衣物收进盆中带走,动用法力关了房门。 华遥嗤笑一声,看向昏睡中的薛晗。 “晗儿,你看,你的暗卫都欺负我。睡了两日,你也该起来了?这两日,又有人的症状减轻了不少,之前你最担心的那个孩子,都能下床了,还吵着要见你呢,你再不醒,我连谎话都编不下去了。” 第189章 是属下让殿下你受苦了 第十五日,大多数病人都已经痊愈,华鸣盛也亲自下旨,解除结界,放痊愈的人归家,只有病重的十几人还留在院中。 华遥看着依旧昏睡的薛晗,满眼的焦急。 “苏太医,你不是说她的病情并不严重吗?为什么她一连昏睡多日还是不醒?” “回殿下,薛大小姐的病情确是轻微,不过这几日一直在喝药,低烧的情况却始终没有好转,是否应该考虑一下是其他的什么缘由?” 苏太医将目光转向凌修和闻人逸,凌修似乎有所察觉,将苏太医送出之后,这才用法力感知薛晗体内各处的情况。 “各个脏腑无恙,丹田气海却有些气涩瘀滞,看状况倒是像极了我当初突破境界受阻的时候。晗儿本身天资不错,先前因为禁制的原因才无法施展。这段时日频繁使用,对法术也熟悉了些,想是要更上一层楼了。不过是因为疫病和这些日子点灯熬油的缘故才一直昏睡,没有大碍,稍后我们几个给她渡些修为,梳理一番经脉便可。” 这些日子实在是忙着照顾病人们,忽略了薛晗这个小师妹。陆唯深知薛晗的情况特殊,此刻若是三人一起渡修为,薛晗也未必能受得住,还是自己来比较好。 “阁主,此事,我来便可。我还是侍书的时候,就曾提点过薛大小姐一些小招数,她和我气息相近。” 华遥移步外间等候,闻人逸则是和凌修离开宅院直接回了无相阁。 陆唯习惯性的撑起一个结界防止有人打扰,抱起薛晗,坐到她身后。 “主上,稍微坚持一下,很快就好。” 将双手抵上薛晗后背,陆唯闭目凝神,集中精力为薛晗梳理经脉。这薛大小姐的娇弱身子骨成了薛晗的拖累,但又无法舍去,法力逐渐强大,但这身子受不住,只能是如此这般慢慢温养着。 不多时,薛晗呕出一口淤血来,整个人往后躺倒,却是正正落在陆唯怀中。对上陆唯担忧的目光,薛晗勾唇一笑,伸手习惯性的捏了他脸颊。 “嗯,软乎乎的,是我家小唯唯。笑一个,别冷着脸,吐出来舒服多了,就是没什么力气,帮我擦一擦,一会儿别吓着华遥。” “主上昏迷多日,属下实在担心……但华遥一直守着您,劝也劝不走,属下都没机会查看,说起来,也是属下让您受苦了。” 陆唯满脸自责的为薛晗擦着嘴角和颈间的血迹,薛晗则是笑着摇摇头。 “我一直在睡觉,有什么可受苦的,倒是你,我几日没和你说话,你这语气怎么就又回去了?我再教你一次,你跟我学啊……主上,你昏迷的日子里,我好想你。” 只是听着薛晗说出来,陆唯就已经觉得浑身不自在,但薛晗此刻拉着他的手,一副不说就别想走的模样,陆唯担心生拉硬拽伤着薛晗,只得认命一般低声开口。 “主上,你昏迷的日子里,我……好想你。” 声音很轻,却带着少年独有声色的青涩柔和,薛晗脸上笑意更深,伸手抱住陆唯,低声回答。 “我也想你,还想起你才跟着我的时候,那傻乎乎的小模样。没事了,你的主上回来了,往后啊,咱们还有几百几千年要好好相处呢。” 说到此处,陆唯便觉得欣喜,随手帮着薛晗束起长发,收了结界,推开门。 华遥迫不及待的快步走进去,上前抱住薛晗便是一个深深的吻。 陆唯不愿再看,手指微动以法力控制关了门,转身离开,见四下无人,便低声劝着自己。 “主上不过是得了人身一时新鲜,阎王与未来的人皇是不会有结果的。不可规劝,免得主上徒增烦恼。” 又是一日过去,在得到苏太医的准许之后,于彻终于得以进入院中见到华遥。此刻两人单独相处,便是说起许多私密之事。 “殿下,东宫之中我们培养出来的人尽数损失,只剩几个暗卫。因为先前宫中发现几人因进入东宫被传染瘟疫,华励这些时日也一直鼓动着陛下烧毁东宫,您再不回去,恐怕东宫就要被付之一炬了。” “东宫在皇宫里,昔日盯着咱们的人有好几批,你应付起来都说费劲儿,此刻有机会不必应付,倒是不习惯了?华励要烧便让他烧,反正那里没什么要紧东西。经过这一场疫病,我才算是明白了什么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父皇忽视我,重视华励,我们才有机会做大事。你且回去,就说我病的很重,不能回去。我就不信,我那父皇还能到这来看我。” 华鸣盛最大的愿望便是长命百岁,疫病传染最是猖獗,他绝不会冒这个险。 华遥苦笑着转身回到房间,抱住薛晗,轻轻开口。 “明知自己会感染疫病,却还要陪着我的人,就只有你了。我只恨当初没把你轰出去,让你受这样的苦。” “我不怕,倒是你,先前疼得直哭,这会儿忘记了?” “那不是哭,你看错了。站起来做什么?还发烧呢,赶紧给我躺下,我去给你端粥。才养起来的几两肉,这一场病又没了。” 华遥也是不怕疼的,只要心里有个念头撑着,他就什么都不怕。临出门前,华遥回过头看看薛晗,也跟着笑起来。 还好,还好她也没事。 于彻按着华遥告知的话转述给华鸣盛,谁知华鸣盛担忧是真的,不敢前来探望也是真的,权衡之下只好让华鸣廷这个弟弟前来探望。 华鸣廷是真的将华遥视如己出,一听说他病的严重还无起色,便急急赶往城郊宅院。 陆唯劝了华鸣廷在房间外说话,华鸣廷也是百般恳求,又是塞银子又是威胁,奈何陆唯是薛晗调教出来的,软硬不吃,华鸣廷也就只好站在门外说话。 “阿遥,你感觉怎么样?听闻你的身子还是没有起色,先前不是说来了太医吗?你还没好他就走了?现下除了门口这个暗卫,还有谁照顾你?你可还有什么需要的物件,尽管告诉我。你从前生病总喜欢吃些酸的,我给你带了梅子,一会儿让人拿给你。” 第190章 你,别怪他 自家父亲无论如何都腾不出时间来看自己,反倒是这位叔父想的周到,惦记着自己尚在病中,还带了梅子来。华遥朝着床塌上的薛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伪装成有气无力的沙哑声音,开口应答。 “多谢叔父记挂……咳咳,这个时候,只有您愿意来看我,阿遥还能撑得住,不过是还需要些时候才能出去,痊愈后……再去拜访叔父。” 或许是因为华遥的伪音技艺太过高超,华鸣廷都不忍再听下去,低头握紧了手里的小瓷罐子,闷闷开口解释着。 “阿遥,难受就不必说话了,好好歇着,听叔父和你说,你父皇心里还是惦记你的,只是他那身份如此,有个什么心思都得被大臣议论,平白生事端,我过来,反倒是省事些。你,别怪他。” “叔父说的是。” 不怪他,怎么能不怪呢。 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借口,十来年了还是如此。 身份算个狗屁的隔阂!若是他有孩子,若是他的孩子病重,莫要说是会传染,即便是相隔万里,他也要赶去陪着。 华遥双手紧握着床榻边的薄毯,一言不发,躺在床上的薛晗则是拉过他的手,在他手背轻轻印下一吻。华遥侧躺下身将薛晗紧紧抱在怀里,就像是他病倒那日,薛晗抱着他一样。 房间内传来细微声响,华鸣廷只当是华遥不大舒服躺下身,他也不愿多打扰,只是将小瓷罐递给陆唯,让下人取来一只玉笛,站到院中较远的位置,坐下身吹奏着。 陆唯见华鸣廷站的远,应该是看不见房间内情况的,便直接将妹子送入房间内。华遥单手接过后直接递给薛晗一颗。 小小的妹子藏在腮帮子里,薛晗一边咀嚼一边轻声回答。 “好吃,不过倒是我抢了本该属于你的梅子,这小瓷罐的花色不是近几年时兴的,是小时候的东西?” “你竟还记得?的确是小时候的玩意儿,这上面的松鼠吃葡萄还是我们的娘亲一起画上去的,一批做了十来个,正适合捧在手心里的大小,用来装糖果和梅子,后来有弄丢的,有摔坏的,倒是一个都找不见了。叔父有心,当年竟然还留下这么一个。” 比起这些旧物,更宝贵的是儿时的回忆,华遥要感谢她的母亲还有玉平公主,给了他一个快乐的童年,让他每每想起那些事,都觉得幸福。 又是几日过去,病人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宅院,华遥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为了让这场戏演的再真实一些,华遥入宫前可以给自己的脸加以修饰,让自己看起来憔悴虚弱。觐见的时候,更是薛晗和陆唯两人扶着,一同上前的,还有滕千棠。 华遥并未说话,倒是滕千棠先一步跪下身来向华鸣盛禀报。 “陛下,小女本是鸿枢郡主,家中父兄都是主张和平之臣,莫沽登基后对闻人家族赶尽杀绝,我与家兄闻人逸失散,也是来到乾渊后才相见。此次疫病,皆是因为寂遥而起。陛下有所不知,莫沽得以登基,都是寂遥毒药的功劳。莫沽曾许下诺言赠予寂遥五城,谁知登基后却百般推脱,寂遥不满莫沽言而无信,更看不惯乾渊太子趁机收买人心,故此制造疫病。” 华鸣盛几乎是不离开皇宫的,即便是偶尔一次出巡,所去之处也不知被多少人提前准备过了,所见所闻都不见得是真相,而华鸣盛时间精力都有限,也不可能将每日听到的事详细调查。此刻,华遥才敢放心大胆的让滕千棠如此说话。 华鸣盛的人先前也一定调查过驿站和东宫,华遥也没想隐瞒,只断定他不会细究自己去做什么,这个答案,是他会相信的。 片刻后,华鸣盛当即拍案而起。 “早就听闻寂遥人不是什么善类,谁知竟如此歹毒,仗着会制毒,还真能无法无天不成!又是鸿枢郡主又是我乾渊太子,未免太过猖狂!小郡主,你且安心,此事,朕自会处理。眼下东宫还在重新修葺,你便跟着太子去京郊的温泉庄子暂住。” 华遥参与朝政也有两三年光景,此次还是第一次被人扶着进出大殿,并且一句话也没说。皇宫内处处都是宫人,华遥总是时不时咳嗽,薛晗恍惚间分不清真假,总要侧过头去看他神情,趁着无人注意,华遥则是悄悄吻了薛晗脸颊。 “别担心,都是装的。你在家时看着我易容的,还不清楚吗?” “只能怪你装的太像,陆唯,你说是不是?” 陆唯原本是打算窥探一下华遥的身体状况,谁知却被玉扳指的法力挡回,此刻也只好回答。 “小姐说的是,小姐您也是大病初愈,更该顾着自己。” 待到出了宫门,陆唯当即不再搀扶着华遥,改为走在薛晗身边,将手臂上搭着的披风给薛晗披上身。 “当真是个偏心的下人……” 薛晗闻言一笑,回身捏捏陆唯的脸,似是感谢一般。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董福林递给华鸣盛一本奏折,华鸣盛看着看着便皱起眉头,冷笑着开口。 “呵,寂遥是越发出息了,大部队没有动作,成群的操纵毒物sao扰边境村镇,薛阳是难得的将才,却对毒物一无所知,折损了些兵士。他也得知了煜京瘟疫一事,倒是对家眷关心的紧。” 董福林不敢对此妄作评论,只是开口回答道。 “陛下安心,将军府一切都好,刘氏是个周全的,薛昭小公子年岁还小,也是向来懂事。” 华鸣盛转头看向董福林,将自己手里的奏折递给他,开口笑道。 “你都跟了我大半辈子了,实在不必如此小心,我猜你是想说,军饷应当提前发放?边境是艰苦些,但这军饷何时发放也有规矩,薛阳是朝中唯一可堪大用的武将,若是此次破了例,往后薛阳若是恃宠而骄,可就麻烦了。” 站在高位,却依旧是如履薄冰,因为他知道,一旦摔倒,就不仅仅是跌入万丈深渊那么简单。先前他打压过的人,会将他扒皮抽筋。 第191章 什么都好,戴给我看 千里之外的寂遥,已经下起小雪,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铺了薄薄一层,走在上面的人必须非常小心才不会摔倒。 和华鸣盛一般战战兢兢的,还有寂遥权臣胡卫,他虽说并没有争权夺位之心,却也想保住自己在寂遥仅次于君王的位置,多年来将阳奉阴违做到了极致。 先前是哄着滕千放的父亲,现在是哄着滕千放,即便是他掌握着寂遥大半的兵马和商路,家中的金银堪比国库,鬓边已经有了些许白发,却依旧不能填满他的欲壑。 “什么?如此大闹一场,滕千棠还没死?当初是谁告诉我那个小丫头身娇体弱,当初连十种蛊毒都没受住的!” 原本站在胡卫身后的门客当即跪地解释。 “这……当初大家都是这样说的,说她是寂遥最小的公主,先帝偏爱,百毒礼都没通过就直接晕倒了。王室尊贵象征的貂都是滕千劫代为饲养的。” “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不知道好好查证一番吗?我当初也是昏了头才会将你纳入麾下。小丫头如此厉害,能破咱们的毒,那她倒是必须得死了。派人掩护,再送一批人到乾渊,我还就不信了,她一个小丫头还能逃过几次追杀。” 跪在一旁的门客似乎还有话说,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明道。 “大人,咱们的银子实在是有些吃紧,此次再花钱请杀手,买通边境守军的副将,又是一大笔支出,正在修建的赌坊,怕是不能如约完工了。” “上个月才抢了乾渊村镇,这就又……也对,那些蝼蚁家里能有多少钱。这回不抢银子了,直接抢人,壮劳力抓来干活,女子抓来卖,记得别下毒,做的干净一点,乾渊人不像咱们寂遥人,随便抓一个都能抗住几种毒,万一死了可就是赔本买卖。” 当晚,乾渊边境再次遭遇不明原因的人口失踪,裴钧也是第二日听村民提起才得知此事。 “壮年男子和未婚女子失踪?一共少了十几人,家里财物没丢失,也没有打斗痕迹,其中还发现了有人留下的亲笔信?” 裴钧拿着几封信件反复看了几遍,确定的确不是同一人的笔迹,故而开口问道。 “说不定真的就是他们出去谋生了,上个月出了那样的事,家家户户多少都受了损失,这些年轻男女想为家里分担些也是有可能的,不见得就是寂遥人抓人。先前他们的手段大家也见过,要多狠有多狠,此次情况不同,根本不像是有人故意将人抓走。” 几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听闻裴钧这样的解释,虽说心有疑惑却也不敢再纠缠,各自回家去了。 为了不让薛阳担忧,裴钧并未和他提及此事,只托了附近驿站的朋友帮忙留意。 又是几日过去,薛晗收到委托到人家中驱鬼,华遥担忧薛晗大病初愈再动用法力会有不适,便易容跟着一起去。 谁知原是那户人家自己大惊小怪,根本就没有鬼,薛晗为了不砸招牌硬是在那花了半个时辰“作法”,这会儿拿着白来的银子偷着乐。 “人心里有鬼啊,可比真的鬼闹人还邪乎,听他们说的那些话,我还以为他家有多厉害的鬼怪,谁知道他家干干净净啥都没有!今儿银子来得又多又容易,得赶紧花一花,你们俩都说说,想要什么?” 陆唯对于身外之物并不在意,此刻只是低声开口回答。 “属下没什么想要的,小姐自己留着便好。” 而华遥则是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家银器作坊,又拉起薛晗的手来,细细打量着腕间白皙细腻的皮肉,还有那两圈恍若无物的切面白晶。 “我从未见过哪家小姐像你这般素净的,浑身上下没什么首饰,这腕间唯一的白晶链子还是凌修给你的法器。日后你可是要做太子妃的,选个样式做些首饰,什么都好,戴给我看。” 薛晗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是从何开始,自己变得耳根子软,华遥说的话,她八成都是不想拒绝的。 此刻对上那双碎金眸子,更是直接应下。 “好,听你的……那个,陆唯,你前几日不是说,腰封上的调扣坏了,今日正好一起做个新的。” 一行三人进了银匠铺子,陆唯便一直沉默着站在一旁,华遥则是拉着薛晗到展示柜前挑选样式。 原本正在陪着孩子练字的老板娘迎了上来,十分热情的招待着。 “两位打算做点什么首饰?我家相公是煜京最好的银匠,打了快二十年首饰,什么样式都能做得了。” 薛晗一时间还没想好做些什么,倒是华遥随手指了指木架上一个窄条银镯。 “可喜欢这种样式?你这手生的好看,带上这银饰更显温婉,比那些易碎的玉更好。” 先前,薛大小姐也是有不少首饰的,只是生前活的辛苦,已经暗中变卖不少。加之薛晗本身并不喜欢这些叮呤咣啷的东西,尤其是睡觉时,太硌得慌,先前一直带着的镯子也在买下余庆坊十九号的时候给典当掉。此刻,只因是华哟提起,薛晗才答应的。 看着一对儿男女正选着,气氛正好,老板娘理所当然的没把站在一旁面壁的陆唯和这两位当做一行人,上前问道。 “小公子有什么需要?” “走错了。” 陆唯简单回答一句,随即大步走出银匠铺子,老板娘先是一怔,随后才回到柜台前整理着先前的簿册。 薛晗注意到陆唯离开,倒也并未阻拦,只当是他不想和人类打交道,还没想好自己要什么,华遥也正为款式发愁,便直接走到柜台近前和老板娘低声说道。 “我需要两个男式腰封调扣,一个要样式简洁,轻快耐用些,另一个要样式优雅些,我对这些不太懂,您看着做就是,这是一百两的银票,和一会儿我要的首饰一起算,先给您拿着。” “天哪,哪里用得到一百两,您也太客气了。一次做两个调扣,你家夫君可真是好福气啊,能有你这样贴心的小娘子。” 第192章 就要,百岁无忧 若是老板娘知道自己这两个调扣是要送给两个男人的,会不会要开口骂人了? 薛晗没敢开口解释,只是一笑置之。待到她回到华遥身边,华遥也拿出一个轻巧窄条的银镯放在她腕间比划着。 “这个似乎更好些,平日里带着也不碍事,就是素面看起来单调了些,若是能刻字就好了。” “能能能,刻字有什么难的,这铺子是自家生意,我家相公自己说了算,刻字的工具他都有,只是这镯子的面有些窄了,不好刻,您要不选一个宽些的?” 低头看着华遥手里的小银镯,只觉得说不出的钟意。看到薛晗一笑,华遥便心中了然,开口和老板娘说道。 “在下倒是会些雕刻手艺,不如就让在下亲自动手,如此,送给自家娘子才更显珍贵。” 倒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客人,老板娘愣怔片刻后满口答应。华遥这一次没有再问薛晗要刻什么字,只是让她坐在外面稍等,独自跟着老板娘进了后院。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晗正在外面犯困,华遥拿着做好的银镯为她戴上腕间,薛晗被动作惊醒,低头看了上面的字迹。 “百岁无忧……这小篆字体倒是好看,像花纹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活了几百年,只写了百岁无忧。是啊,人类最多只有百年光阴,能做到百岁无忧,已经很好了。薛晗转了转手腕,释然一笑。 “不愧是你啊,这么小的字也能刻的这样精巧。” “你喜欢就好,走,回家喝药,你这身子还得调理,凌修亲口交代的,喝药要满了十日。” 东宫尚在修葺,华遥原本该到温泉庄子去修养的,谁知华遥偏不,让人易容过去假装养病,自己则是住在薛晗家中。他这一住,于彻自是也跟他一起留下。而滕千棠却是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在那庄子里呆着,非得要和于彻一起去看枫叶。 华遥原本是不同意的,而薛晗这几日在家里带的闷正打算出去转转,加之华遥原本也打算带薛晗到山顶去挂同心锁,正赶上山中最美的时候,若是不去,倒是可惜。 左右是易容过后的,谁都认不出,四人次日一大早出发前往,于彻和滕千棠走在前面,华遥和薛晗走在后面,谁知身后却跟了“尾巴”。 华遥趁着薛晗和小棠到一旁的铺子里看些小玩意儿的时候,来到于彻身侧,开口便问。 “于彻,你最近用丁辰的脸做了什么坏事,怎么还有人跟踪?” “天地良心,这些日子没什么差事,丁辰自打上次受伤之后一直养着呢,天天睡懒觉,我这才放心用他的脸出来,哪里会有人会跟踪。” 他和于彻都是易容,薛晗和滕千棠毫无掩饰,难不成是冲着她们来的?薛晗前些日子一直在家养病,只有昨日出来过,没得罪什么人。滕千棠的话…… “不好,于彻,到铺子里找人!” 近来正是赏红叶的好时节,游人络绎不绝,不大的小铺子里也挤满了人,于彻和华遥好不容易挤进去,却并未发现滕千棠和薛晗的身影。 就在两人一无所获时,华遥却看到素月出现在身前。 “殿下,小棠姑娘被人带走,小姐正追着,对方有人接应,善用毒雾毒针,小姐一人未必应付得来。” “前面带路。” 华遥担心薛晗出事,也担心那些善于用毒的寂遥人在做出什么荒唐事,疫病好不容易过去,绝不能再来一次了。 待到华遥和于彻一路追到山腰的时候,便见薛晗将几人用法力定住身形,厉声问话。 “把小棠藏到哪去了?回答!” 正说着,薛晗便将刀锋抵在为首之人脖颈,却见那人闭目不语,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不远处,华遥冷笑一声。 “晗儿,不必费力,这些人是死士,我们直接帮你杀了,你来审鬼魂。” 在这十几号人不动的情况下,华遥与于彻几乎是眨眼间便将他们尽数了结,此刻,素月也动手帮忙将这些魂魄用光索捆在一起,丢到薛晗身前。 “小姐,可以问话了。” 薛晗微微挑眉看向为首的灵体,在折叠刀上附了法力,在他手臂割下一刀。那灵体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大为震惊,薛晗则是趁机开口威胁。 “看到了吗,即便是死了,我也可以继续折磨你,你得想好,到底是任务重要,还是你自己重要。” 那灵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薛晗就动手一个一个的在灵体身上制造伤口,最终,还是有人受不住,直接交代了。 “是一种类似迷药的毒,中毒的人会受施毒者控制,她是自己走的,你一路追着我们,自然发现不了。头儿当时和她说的是,从东边悬崖跳下去。” “素月,交给你,不能杀就好好折磨。于彻,你轻功好,地形也熟悉,快去救人!” 于彻纵身一跃便消失在树林中,而华遥则是拉过薛晗的手低声宽慰。 “安心,于彻本事大的很,这些小喽啰不是他的对手。他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就算是毒,在他身上的作用也得打个对折。你且休息片刻,我来帮你问话。” 华遥走到一个灵体近前,开口问道。 “你们寂遥的新君王实在是冷血无情,自家妹妹都要赶尽杀绝,几次刺杀,还没玩够?” 问话的同时,华遥的目光紧盯着他们众人的神情,见他们神色淡淡,更是无人反驳,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华遥当即笑道。 “不是他,那就是胡卫了,寂遥权臣,只手遮天。你们如此奉命行事,就不怕滕万劫来找你们麻烦?他一出手,你们必死,毕竟是你们技不如人,这毒提炼的不够纯。” 这一次,一众灵体都是颇为震惊,为首者更是开口问道。 “滕万劫在乾渊?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们新研制出来的毒!” 华遥依旧一脸淡然。 “配合我们当堂作证,我就告诉你。一个小公主换一个对王位威胁最大的皇子,这买卖不亏,你们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反正都是死人了,你们这的阎王也管不了我们,就应了你。” 第193章 它们是唯一,我们也是 如此这般谈好了条件,华遥才回头看向薛晗,薛晗朝着华遥竖了个大拇指,随即将一众灵体尽数收入银镯之中。 华遥一脸好奇的伸手抚上去,却并未发觉有什么异样。 “这灵体,想收到哪里便能收到哪里?” “是啊,只要稍微炼化一下,随身的物件比较方便,昨晚,我也单独用法力炼化过这小银镯,让灵体暂住,还是不成问题的。” 两人正说着,于彻便抱着滕千棠回来了,依旧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还好赶到的及时,不然可就真的出大事,小棠自己往悬崖边走,只有一个人在后面观望,我按着殿下吩咐远攻撂倒,把小棠打晕带回来的。我先带她回去,殿下和大小姐好好玩,不必着急回去。” 薛晗随手试了滕千棠脉象,确定无虞后才放下心,将手里的一个锁头交给华遥,指了指最远处的吊桥边。 “那里好像没什么人挂锁,咱们去那。” 悬空的吊桥悬在河流之上,单单是看着就很危险,薛晗一个姑娘家,竟然半点不害怕。华遥任凭薛晗带着他到吊桥边,看着湍急的河水,隐约觉得头晕无力,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两侧的扶手都是软的,每走一步都随之颤动,脚下的木板更是隐约可见缝隙,虽说人是掉不下去的,但低头看下去,却还是让人望而生畏。薛晗自是看到了止步不前的华遥,也猜到他是有些怕高。 先前素月说,人类都是爱面子的,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戳穿他的好。 薛晗伸手拉住华遥,语气轻柔的开口引导着。 “其实……我也有点怕,不过我实在不想咱们的锁会被其他人的挤在中间,挂在这里的话,我们就是唯一。我们拉着手,就站在桥头挂,挂完马上回来。” 两只手紧握在一起,缓步走上晃动的吊桥,两人空闲的手相互配合着,将两个锁头挂在吊桥的锁链上。 “好了,我们回去!” 薛晗拉住手心微微出汗的华遥一起往回走,华遥只觉得胸腔内的心跳依旧是速度异常,也不知是因为吊桥,还是因为她。 遇刺之事非同小可,薛晗当晚便和华遥一道入宫说明情况,且当着华鸣盛的面将寂遥死士的灵体召唤出来,并且将自己的血混合着“特制药膏”涂抹在华鸣盛眼皮上。以便于华鸣盛暂时看见灵体。 一开始,董福林是不同意的,还是薛晗和华遥都试过,又找了好几个宫女试过才终于被允许。只是薛晗有些吃亏,自己用银针前后扎了好几次手指头。 华鸣盛还是第一次看见灵体,见他们都被束缚着,长相又与乾渊人有着细微的差别,伸手触摸却无法触及,这才确定薛晗和华遥并未骗他。 头一次审问鬼魂,华鸣盛倒是拿出了十足的气势。 “你们这些宵小之辈,刺杀鸿枢郡主和我乾渊太子已不是第一次,这一次没成,上一次可是害了我乾渊不少百姓,究竟是谁授意?” 现在说话是在山中,面对的只是薛晗和华遥,而今却是面对着乾渊之主,一众灵体迟疑片刻后,在薛晗的阴森目光下,开口回答。 “是寂遥之臣胡卫胡大人,花钱雇了我们前来行刺,至于具体为何,他又怎会和我们这等人说起。他只给了画像,说是杀掉画像上的人,便给我们一笔赏金。我们本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所以便来了。” 越是这等杀人的差事,越是不能用自己的人,尤其是护卫要杀的是滕千棠,日后若是被查出来是他动的手,这位小公主的两位皇兄都不会放过他。买凶杀人则是安全多了。 待到华鸣盛问过话,便打发了薛晗和华遥离开,随即独自坐在御书房中出神。 眼下薛阳守着边境与寂遥对峙,军饷不可能提前发放,而薛阳并不擅长应对寂遥这等制毒人,本就是勉力维持着。 既是这两点都无法尽快改变,那便只有让他免除其中一个后顾之忧了。 将薛晗嫁给华遥,不失为一个简单有效的法子。 只是,需要一个能压得住薛晗的人。 当日傍晚,华鸣盛到了工部,叫了一位工匠前来见驾。不大的房间内,气氛紧张至极,华鸣盛看向他,定定开口。 “做了几年男子,感觉如何,还想要自由吗?” “罪臣能留得性命为陛下效力,已经是福分,不敢再奢望其他。” 跪在地上男子打扮的姑娘没再说话,反倒是华鸣盛上前扶起她来,淡淡开口。 “嫁给太子殿下做个侧妃,你就能出宫去。朕知道你有本事有心思,定能压得住薛晗那丫头,若不是薛晗性子软弱,朕是无论如何不会想到这桩婚事的,但有你在,此事就可行。你曾是云家最出色的女傀儡师,在工部做事,太委屈了。只要你答应朕,不仅你可以出宫,你弟弟也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跪在地上的女子身子一颤,她明白,所谓的照顾不是真正的照顾,而是把弟弟当做人质控制住,只要自己不听话,弟弟就会死。 事到如今,她哪里还有选择。 “罪臣答应陛下,罪臣一定尽心尽力完成陛下期许。” “好孩子,稍后会有人来带你梳洗,你也会有新的身份。” 说完,华鸣盛便离开了,而睡在薛晗家中的华遥却是紧张至极。能不能娶到薛晗,就看这几日华鸣盛的意思了。他一向觉得自己了解华鸣盛,却又觉得华鸣盛每一次做的都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绝。 这一次,不知会不会如他所愿。 夜深人静,华鸣盛更是睡不着,披了衣服到院中散心,却正撞见众鬼玩耍。或半实体模样飘着,或人类一般站着,围在石桌边。 “快猜啊,你不是说法力最近有所增长吗?这都不知道?” “你用法力做了结界,我根本看不见嘛,这不公平。太子殿下?你是人,也不会法力,你来帮我们。很简单的,用这个盆盖住一个东西,我们来猜,猜对有奖励,猜错就……附身薛映出糗,给小姐解气!” 第194章 这是我的人,不许欺负 说的热热闹闹,华遥也实在是不好拒绝,按着他们的意思玩了几次,都是没有人输的,谁知这些小鬼们便开始华遥的主意来。 “喂,你这个人类看见我们怎么不害怕?先前我故意现身,吓得一个家伙当场尿了裤子。” “是啊,我们生前怎么死的都有,没脖子的,七窍流血的,还有烧伤之后五官都分不清的,按理说,人类应该很害怕的,难不成,你不是人?我就说嘛,看着你有点不对劲儿,不只有人的气息,还有点……” 其中一只女鬼贴上华遥身前,似是在寻找什么,双手搭上华遥的肩膀,顺着衣袖摸索下来,因着这些鬼没有实体的缘故,这动作便像是一阵微风拂过,华遥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而薛晗则是直接上前将那女鬼拉开,一脸正色的宣示主权。 “这是我的人,你们不许欺负他,再被我发现,挨个打!尤其是你,是个好闻的人你就赖着,真是不知羞。下次要玩就去那边,万一来的不是华遥,是凌修,你们一个两个就全都被收进他剑鞘里,散了散了。” 薛晗发话,他们岂有不听的道理,眨眼间便消失的一个不剩,薛晗则是直接拉着华遥回到房间内强制性休息。 前脚已经进了房间,华遥却又后退一步。 那件事说不定就在这几日,还是不要坏了规矩的好。毕竟这成亲前几日不可同床的规矩还是要守着的,他还想着,可以和薛晗长长久久,百年相守呢。 “晗儿,今日于彻还找我有事商谈,你先休息,我回自己房间去便好。” 嗯?难得这个总喜欢赖在自己床上的家伙转了性子,竟然要自己睡,怎么总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虽说心中好奇,但对上华遥那双含着笑意的碎金眸子,她便不忍再追问什么,只是伸着懒腰应下。 “好,你忙你的,你房间我也设了结界,小鬼们不会去闹你。” “嗯,晗儿思虑周全,今日多亏你及时赶到,否则我就要被那女鬼欺负了去。日后,还要仰仗晗儿保护了。” 华遥趁着薛晗抬高双手又闭了眼的功夫,趁机吻上她唇瓣,浅尝即止后,转身离开。 薛晗关了门躺到床上,拍了拍发热的脸颊。 “害羞什么,都几百年的老脸的,一定是薛大小姐容易害羞,嗯,一定是这样。” 次日一早,薛晗睡的正香,便被小碎的翅膀拍打着脸颊。小碎正有些不耐烦的开口叫唤着。 “快起床了大懒虫,有圣旨来了,说是要给你和华遥赐婚呢,人家都在梳洗了,你还在床上腻着!” 或许是因为这两个字来得太过突然,薛晗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顿了片刻才一个打挺坐起身看向站在床边晒太阳的小碎,又是惊讶又是欣喜。 “你说什么?赐婚……我和华遥?这不对啊,薛阳是朝中最厉害的武将,把我给太子,华鸣盛就不怕华遥干坏事?以他的性子,应该不会啊。” “不相信就自己问去,陆唯和华遥都来过了,看你睡得香没叫醒,我可不管你睡得好不好,耽误了进大殿的时间,就是对华家的不敬,前年前,华家的第一位帝王何等英明神武,他的后代,就算是一窝不如一窝,也得尊重些。” 在小碎的监督下,薛晗以最快速度完成梳洗,直接进了华遥房间。 “是真的吗?” 华遥正站在铜镜前整理着衣襟,见薛晗到来,转身一笑。 “当然是真的,我们这就进宫面圣,少不了给你的赏赐。得把于彻和陆唯带上,往后,这赤玉簪便可日日带着了,这世间,你是唯一可以戴它的女子。” 赤玉本是皇家正统可用,不过赠送给太子妃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一切收拾妥当后,华遥和薛晗便一路进宫面圣,大殿内,华鸣盛坐在首位,难得一脸笑意的看向两人。 “你们俩啊,也算是青梅竹马,虽说中间隔了几年不见,却也不见你们如何生疏,而今要给你们赐婚,也是朕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成婚之后便不可住在东宫了,户部的人选了几个地址,你们看看可有中意的地方,朕也好提前派人赶工,好好修葺这太子府。” 华遥侧头看向薛晗,而薛晗却是一脸的为难,才在余庆坊十九号定下,这会儿又要搬新家,还真是怪麻烦的。目光在那纸张上扫了一遍,倒是一个都不想选。华遥自是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当即伸手点了点其中一个地址,低声开口。 “御街东九号倒是个不错的位置,它后面就是余庆坊,到时候你若是想回去也方便。” “好,那就这。” 薛晗对华遥的决定没什么意见,此刻便直接应下,华鸣盛看在眼里,当即提出另一件事来。 “遥儿,你也到了年纪,该为皇嗣操心了。康王府已经有了一位小皇孙,父皇也盼着你能尽快再给皇宫添一桩喜事。故此,给你选了一个侧妃,原是你母后本家的孩子,当年之事过去之后便养在宫中,也算是和你见过几面,有些渊源,你一向深明大义,想来是愿意的。” 难怪他如此痛快的便赐婚,原来是还有这一招后手。 他分明就是知道,华遥曾暗中资助先皇后本家的遗孤,料定了华遥不会拒绝这样一个侧妃入府,而薛晗又是个软弱的,不敢和华遥较劲儿,自然不会反对。 此刻,华遥身子一僵,抬头看向华鸣盛。 “父皇,这正妃侧妃一起娶进门,是否有些不合理法?这好好的洞房花烛该到谁的房间去……忽然添了两位姑娘回家,儿臣也担心照顾不周,还请父皇三思,看看是否可以暂缓这娶侧妃的事情。” “此事你不必担心,你和晗儿的婚事定在七日后,侧妃是你们的婚期过去半月之后再娶,给你留足了时间。好了,你先回去准备着,御书房还有一大堆折子等着朕批阅。” 华鸣盛起身离开,华遥则是拉住薛晗的手,低声道歉。 “抱歉,我没想到……” 第195章 你在我心里是不一样的 这种事,薛晗也没想到。自己好歹是个将军府嫡女,正儿八经的赐婚,华鸣盛是个过来人,明知夫妻感情再好,另娶侧妃也还是会影响感情。这怎么还连带着一个侧妃也一块赐了婚? 华遥还没做皇上,就盘算起多子多福来了?明摆着就是都觉得自己好欺负……被欺负到这个份上,总该是有点反应的,薛晗留意到侍奉在一旁的宫女在观察自己,当即掐了把大腿挤出几滴眼泪。 “殿下不必道歉,您是太子,本该如此的,便是日后再娶了哪家姑娘,晗儿也不能阻止,既是不能阻止,便该学着接受。” 或许是因为薛大小姐先前是个哭包的缘故,此刻一哭便是停不下来,薛晗跪在地上低着头抽泣,华遥知道她不是如此软弱的人,此刻却也不知她是不是装出来的难过,拉着她起身又是擦眼泪又是拥抱。 “不哭,多好看的妆,都要被抹花了。就算是娶了别人,我也会对你好的,你在我心里是不一样的。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华遥一路半抱着她出了皇宫,其中一个侍女一脸喜色的回到宁妃宫中,开口禀报。 “娘娘,薛晗听闻还要娶侧妃的事,一路哭着出宫去的,太子殿下虽说是哄着,但必然也是觉得她哭哭啼啼不成体统,我看得分明,出了大殿没几步路,太子就走在前面,薛晗自己在后面抽抽噎噎的跟着。” 正侍弄花草的宁妃顿时笑的得意。 “要是换了我,在自己赐婚当日还得知有个侧妃,必定要亲自去会会那个侧妃,让她没进府就知道我的厉害。” “那薛晗可是煜京成最窝囊的嫡女,哪有您这样的气魄,也就只能哭了。” 宫室内一仆一主正得意着,却不知回到十九号的华遥正被陆唯拿剑指着问话。 “小姐为什么哭着回来!是不是你欺负她?” 天地良心,他哪有那个本事欺负薛晗。若是真有那一日,用不着薛晗动手,她这一家子的小鬼还不直接把他撕了吃肉喝血? 问心无愧,华遥看着陆唯的剑锋,没有躲避的意思,回答的也是坦荡。 “没欺负她,只是父皇今日说……还有个侧妃。” 陆唯是最见不得薛晗受委屈的,此刻听着房间里隐约的抽泣声,他就只想好好收拾一番华遥,手中的长剑先于念头便直接朝着华遥攻了出去。 华遥只是躲闪并不还手,饶是这煜京人类中最为诡谲的身手,也还是被陆唯划破了衣袖,割断了一截长发。华遥应付陆唯实在吃力,几十招下来便是气喘吁吁。 “这次给你长长记性,下次便是脑袋和手。” 说完,陆唯收了长剑扔到一旁,径直回到薛晗房间,端了热水和毛巾给她擦脸。 薛晗此刻已经没有再哭,但眼眶和鼻尖依旧是红彤彤一片,妆容也已经花的不能看,只好在房间躲着。陆唯却是不在意的,半跪在床榻边为薛晗一下下擦着脸,低声说道。 “属下已经教训过华遥,他若是对主上不好,属下便是魂飞魄散也要杀了她。” 薛晗抬手捂住陆唯的嘴,一脸的紧张。 “呸呸呸,说什么魂飞魄散,我家小唯唯是整个阴司最好的,长得好,性子又好,还有我这个阎王庇佑,谁敢让你魂飞魄散?若是华遥对我不好,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他,可不能让你冒险。” 她的声音此刻还带着哭腔,眼睛闪着水光,陆唯失神间竟然觉得,薛晗是因为他在难过。 不知怎的,陆唯就上前一把抱住薛晗,低声回答。 “是,属下不冒险,属下只要主上平安喜乐便好。” “好啦,他哪能欺负的了我,是我自己演戏太过了,当时皇宫里有人盯着。不就是一个侧妃嘛,咱们还能玩不过她?七日后大婚,我得给你选一件好看衣服才行,你可是唯一一个要跟着我嫁到太子府的人。” 因为要守着七日不见的规矩,华遥此刻是要回皇宫去的,此刻,华遥只是站在门外,朗声开口说道。 “晗儿,你且回薛府好好住几日,等我来娶你。侧妃一事,我自会想法子解决。这几日不能见你,你好好保重。” 说完,华遥便离开了,他这一走,薛晗反而平静下来,倚在床头看向陆唯,开口问道。 “小唯唯,你说,这婚后我要是怀孕了该怎么办?会不会是个怪胎?” “按理说是不会的,主上只是附身于薛大小姐,这身子只是受您驱使,即便是有咒术阻止您的灵体离开肉体,也不会影响到生育。只是,该受的罪您一样都不会少受,我们还有正事,所以,此事还请主上三思。” 先前她也曾设想过,自己完成任务之时,便是这肉体身死之时,留下华遥独自带孩子,实在是残忍。既然无法避免与华遥接触,便该想办法避免产生更多的牵绊。 “避子汤太麻烦,抽空做成药丸,方便些。大婚之日,我要从薛府被接走,这几日要回去的,正好做做药丸,陪昭儿玩玩。陆唯,你帮我收拾衣服,我懒得动了。” “主上尽管休息便是。” 陆唯对薛晗房间里的一切都极为熟悉,此刻用不了多少功夫便将一切收拾妥当,午后,两人便回了薛府。 薛府之内一切如旧,只是冷清了些,只剩刘栩和昭儿两人,还有四个刘栩本家的侍女,还先前薛阳的几个旧部伺候。 “长姐!你可算回来了,昭儿最近跟着侍卫哥哥学了好几招呢,娘亲都说我长高了!” 薛昭一见着薛晗便直接扑上前去一脸亲热的模样,薛晗将薛昭抱起,一路溜达着进了院子,却并未见到刘栩,薛晗这才问道。 “昭儿确实是长高了一截,看着旧时衣衫都短了些。诶,你娘亲怎么没和你一起玩?” “娘亲这几日不知怎的就病了,她说是着凉,可这窗户一入夜都关的好好的,一点也不冷。” 刘栩本家经商,平日里也少不了好东西进肚子,眼下天气还未大冷,应该不至于病倒才是。 第196章 想与你,画眉举案 薛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她隐约察觉到有些鬼气,这鬼气极淡,一时觉察不出这鬼是否还藏在薛府之中。当即便放了薛昭下地,一脸认真的开口问道。 “昭儿,你娘亲病倒之前,可见过什么特别的人,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嗯……好像也没什么,娘亲这段时日在家做绣品补贴家用,没有出门,倒是二姐姐回过来一次,说是爹爹生辰,一家不能团圆,便自己来看看,一早来的,半个时辰就走了,她看着挺好的,不像是生病,也不会把病传染给娘亲啊。” 究竟是不是薛映的手笔,还得看过刘栩的情况再说,薛晗来到刘栩的房间,当即便察觉这鬼气果然是来自此处。刘栩身后的鬼气一团浓墨一般就缠着她,难怪会病倒。 除去鬼气之外,还有怨气,是刘栩自身的怨气。想来,是她心中藏着什么事。 而今知道缘由,只管一样一样解决就是。薛晗坐到床边为半梦半醒间的刘栩诊脉,刘栩猛然惊醒,见状便是一阵推脱。 “咳……风寒而已,不必再劳神了,是我自己懈怠,吃了两日药不见好转,便不吃了。晗儿你难得回来,去和昭儿好好玩。” 薛晗扬起一个薛大小姐标志性的笑容,端的是将军府嫡女的温柔有礼。 “小娘病着,我哪里还有心思去玩。您放心,我学医时间虽短,却有前宫中御医慕老先生指点,脉学的书籍也都是好好背过的。陆唯,去余之堂开药,便说要最好的风寒药,顺便把微云叫来,让她和昭儿一起玩。” 将两人都做好了安排,薛晗这才起身关了门,给刘栩端了杯茶,扶着她坐起身来,借着动作单手以法力为刘栩去除她身上的鬼气,随即低声问道。 “小娘,看您愁眉不展的模样,可是有什么心事?您有什么不方便和旁人说的,可以告诉我。” 刘栩先前在家中只是个侍妾,再大的事也轮不到她来做主,而今,整个将军府却都要她来操持,一时间,难免会辛苦些。 又或许是薛阳年近五旬依旧要驻守边境,她心中不踏实。 而接下来刘栩所说的,却让薛晗大吃一惊。 “晗儿,薛映她是来替华励当说客的,她要我说服薛阳站队华励,否则就要把昭儿带走!昭儿才七岁,……康王心狠手辣,若是我说不动老爷,他还不知会把昭儿如何。偏偏老爷又不在府上,我写了信寄出去,却被康王的人拦下,羽箭就钉在大门上!这几日不敢和昭儿说,也不敢给老爷再写信,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刘栩说着说着便哭的一塌糊涂,薛晗则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只是没想到华励和薛映如此不知好歹,竟然要用一个七岁的孩子做人质。 以这样的方式,即便是他日登上皇位,也会让人笑话的? “小娘安心,我今日来是想告诉您,我就要嫁给太子了,今日一早,陛下赐婚,昭儿若是愿意,可以和我一起住到太子府,华励总不敢到太子府抢人。” 这话一出,刘栩反倒是更紧张了,她拉过薛晗的手一脸语重心长的说道。 “晗儿,太子不学无术,处处被康王压制,不是良人哪……你这孩子的命怎的这样苦,终归还是没逃过这当棋子的命哪。” 看来华遥的确是有本事,骗过了所有人。 谁都觉得他没本事,越是这样,越是会放松提防,待到华遥一鸣惊人之时,任凭先前猖狂的家伙如何闹腾,也玩不过他。 薛晗并未戳穿华遥的伪装,只是开口劝慰着。 “太子毕竟是太子,有这身份在,总不至于太窝囊。这是晗儿能给自己,争取到的最好的命了。即便是日后死了,也能入皇家宗祠,被后人记住名讳。” “好孩子,小娘再次谢过你了……谢过你不计较我先前对你的为难,也谢过你对昭儿的护佑。” 一连几日,薛晗都在薛家自己的闺房中度过,有陆唯陪着,倒也舒心。 成婚那日一大早,薛晗便在陆唯和刘栩伺候下穿好了衣物等待吉时,午膳都没好好吃,直到门外响起于彻的声音。 “太子殿下前来接亲,请薛大小姐出府上轿!” 接亲路上还有脚不沾地的规矩,只是辛苦了华遥,从闺房一路抱到花轿上。 花轿内空间狭小,华遥和薛晗坐在里面显得有些挤,也是于彻故意犯坏,在外面配合着其他几个轿夫摇晃着轿子,薛晗根本坐不稳,直接撞进华遥怀里,倒是脸上最为突出的鼻子撞上了轿子侧壁。 “啊……” 原本是轻微的呼痛,谁知却还是被于彻听了去,一脸坏笑的朝着轿子里喊。 “殿下注意分寸啊,一会儿还得进宫参拜,要是站不稳可就不好了。” “于彻,你给我闭嘴!好好抬轿子,再晃,本宫就让太子妃好好治治你的手。” 听到这话,于彻顿时老实下来,憋着笑意走在一边,时刻留意着轿子里的动静。 华遥则是将薛晗整个人护在怀里,无奈宽慰。 “撞疼了……我替于彻向你道歉,等回了太子府,我把他交给你责罚,把自己也交给你责罚。” “噗,哪有新婚第一日就责罚这个责罚那个的,今日是你我大婚,我只顾着你,不管旁人。” “好,趁着现下,看看外面的布置,过了今日可就看不着了。” 华遥轻轻撩开轿帘一角,薛晗则是轻轻抬起盖头一角,看向外面的布置。 地面上铺的满是花瓣,街边处处挂着红色的绸子和花球,锣鼓声,鞭炮声,欢呼声,一样不少。整条御街都被装扮的喜庆至极,路边也不知是谁在花球底下挂了写上金字的白头偕老,继续向前,所有的花球下都带着字。 寻常的薛晗也懒得多看一眼,而看到一个写着画眉举案的字迹时,薛晗便一眼认出那是华遥的字迹。 眼看那花球就要退出自己的视野,薛晗不愿错过,伸出手喊了一声。 “陆唯,我要那个画眉举案的花球!” 第197章 嫁给一个人类 花球之下飘着的红绸上,金色字迹此刻显得有些刺眼,华遥抬头仰望着它,迟疑片刻后还是飞身而起将它摘下,双手捧到薛晗面前。因有帘子隔着,薛晗并未看到陆唯失落的表情,只是一脸欢喜的拿着那花球给华遥看。 “是你写的?” “正是,想不到晗儿一眼就认出来了,看来我们当真是心有灵犀。” 两人在轿中闲聊片刻,便已听到外面的礼乐之声有所变化,原来已经入了宫。两人一路踏着红毯走进大殿之中。 身侧的薛晗难得穿着一身正红,微风扬起裙摆一角,腰间垂下的流苏连带着下坠的金羚轻颤,发出细碎声响,不觉勾勒出那盈盈一握的腰身。 此刻薛晗略微低着头,盖头下的金色穗子垂的很低,盖头下的光景,更是引人遐想。 本该是父母见证的婚礼,此刻殿内坐着的却是华鸣盛和宁妃。华遥站的老远便看见她那复杂神色,只觉得原本雀跃的心情都大打折扣,敛了笑意大步走上前,和薛晗一同拜见。 不远处的礼官穿着一身绛红,朗声开口宣布道。 “一拜天地,同林之鸟共栖一枝。” “二拜高堂,梅妻鹤子氤氲情长。” “夫妻对拜,倚案画眉玉成此心。” 随着礼官响亮的声音,两人总算是完成了这场婚礼之中的重头戏。华鸣盛和宁妃的说辞都是按着礼官提前准备好的念上一遍,华遥甚至瞥见宁妃手里的纸条。不过,薛晗没有看到就好。 离开大殿,又是祠堂中的一顿参拜,粗略估计,怎么也要一个时辰。为了凸显庄严肃穆,礼官的声音故意拖得很长,无疑是故意拖延时间的,这样一来,薛晗和华遥就得老老实实的多站一会儿。薛晗自打到了人间就从没走过这么多的路,还都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 从皇宫中离开的时候,薛晗已经是两腿发酸,步子都明显慢了些。 陆唯走在薛晗身侧,借着位置之便低声问道。 “小姐可是累了?” “是啊……今日算是把整个皇宫转了一大圈。” 薛晗偷偷捶了腿,陆唯走上前正要搀扶,华遥却是直接将薛晗抱起,回到轿中。 从皇宫到太子府的一路,两人并未再说话,直到华遥又亲手将薛晗抱回房间内,才终于是开口叮嘱道。 “晗儿,你日后就是我的太子妃,和其他男子可要注意礼数,陆唯也包括在内。” “好,记住了。” 薛晗才应了一声,便听得房间内再次陷入安静,下一瞬,华遥单手掀开盖头,定定看向薛晗的脸。 今日,她的妆容似乎更浓一些,但也正是因此,让她看起来和平日里不大一样。两人之间不再有任何阻隔,华遥却是坐正了身子,对上她的目光认真开口。 “晗儿,你我自幼相识,前不久又是同对生死,虽说我们之间有着不大联系的九年,却也不算什么。你此生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教的,写的第一个字也是我教的,我已经独占了你的很多第一次,往后的那些,你可愿意都给我?” 华遥朝着薛晗伸出手,庄重又认真,仿佛先前那些繁文缛节都不作数,只有此刻两人独处才是真。 “都给你,不过……你的心,也得留给我一人。” 薛晗伸手握住华遥的手,放在他胸膛的位置上,感受着胸腔之内强有力的跳动。片刻之后,薛晗直接伸手摸进华遥衣襟内,整个人都贴在华遥身上。 “洞房花烛夜,该做的正事可不能落下。” 这正事是什么,两人自是心知肚明,薛晗抬手打了个响指,床榻边的灯光应声而灭,衣物一件一件的从床榻边掉落,水红和湘黄色的薄纱相互交叠着,正如床榻之上缠绵的一对璧人。 这大抵是薛晗来到人间后,最为畅快的一夜。 以至于次日,她在床榻上睡得太熟,任凭华遥如何都叫不醒。 于彻不知是第几次来敲门,穿戴整齐的华遥从房间内走到门口,无奈低声叫带着。 “她还没起身,怎么叫都不醒,今日怕是不能入宫敬茶了,你跑一趟,就说是我病倒,不能入宫了。” “殿下,我都叮嘱你了……姑娘家身娇体弱的你不能太过分,这新婚第一日就叫不醒,日后太子妃要怕你的。那,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看看?” 听闻薛晗还没起身,于彻自是一边笑一边想象着昨晚两人之间如何激烈,华遥则是毫不留情的抬腿便是一脚。 “请什么郎中,我的事你少管,早膳让人暖着,随时端来。” “知道了,殿下。您就好好在房间里享福!” 于彻退开几步便再次笑开了,华遥懒得再理会,回到床榻上复又侧身躺下,给薛晗揉着腰侧,或许是揉到痛处,薛晗微微挪了身子嘤咛一声,华遥则是开口轻笑。 “乖,别乱动,揉揉就不疼了,今日你只管歇着,什么都不必做,我也一直在这陪你。” 薛晗话也懒得说,只是蜷着身子睡在华遥怀中,华遥倒是乐得见到她这难得的慵懒模样,一脸享受的顺着她的长发。 新婚第一日,整个太子府都是欢欢喜喜的,府上的下人也都忍不住开始议论。 “姐姐,这太子殿下大病初愈,想必是昨夜太过操劳,这才又病倒了?要我说,这太子和太子妃定是情投意合的。” “你又知道了?他们两人九年不来往,不过是最近才重新相处,哪来的什么情投意合,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男女之间也就那点事,太子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换个女子送去也是一样的结果。你须得记住,咱们的主子是谁。” 两人的主子正是宁妃。皇后早早病逝,文贵妃又流产后体弱,宁妃自是打理后宫的一把手,就连皇上都很少过问,此次太子府上的下人安排亦是如此。 正说着,于彻便走上前来,清清嗓子开口叮嘱。 “你们两个,到班房找我报一下姓名籍贯,我也好登记入册。稍后通知所有人都要来一趟,日后要伺候太子爷的,身份必须核实清楚。” 第198章 御赐暗卫 太子府最高处的屋顶上,陆唯正百无聊赖的俯视着众人,他已经离开人间太久,不想再花费心力融入其中,奈何还有自家主上要照顾,那便以人的身份活着,无论怎样都好。 本以为来人间寻回锁魂钟的会是艰难惊心的,谁知丝毫没有锁魂钟的下落也就罢了,自家主上还和一个人类成亲…… 他日后可就要和薛晗保持距离了,想想就觉得拘束,看来,得寻个合适的侍女肉身才行。 可是,先前主上说这肉身长得和他眉眼相似,好像很喜欢的样子。还是,暂时不换了。 太子府的位置和建筑都是极为讲究的,从高处看下来就像是个缩小的皇宫,太子有独立的书房和寝房,太子妃也是有的。 此次薛晗便是睡在华遥的寝房之中,就在书房后面,倒是方便的很。只是两人不可能夜夜睡在一处,自己的住处还是要打扫好的。 此刻左右也是没什么事,陆唯便直接进入予晗院动手收拾,大致的摆设已经齐全,只是穿戴和日常用度还没准备,陆唯用法术挪了木箱到衣柜边,只需动动手指便收拾了衣柜,即便是面对薛晗的里衣,也依旧是一脸淡然。 就在此刻,一个侍女抱着一个花瓶赶来,陆唯才收起法术改为动手,便听她开口教训起来。 “倒是不知暗卫何时如此大胆,自家主子的私物也敢乱动。” 陆唯懒得理睬,只是继续低头整理,气的侍女上前便要动手,招式凌厉,竟是个身手极佳的。 安插这样的人来伺候,也不知华鸣盛到底安的什么心。陆唯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动用法力将侍女定身,随即开口知会。 “我是陛下御赐给薛大小姐的暗卫,自当照顾小姐周全,你若是觉得不妥,只管去找陛下理论。” 暗卫与主子性别不同便要年龄有所差距,更是听闻暗卫们会服用某种毒药,一旦行男女之事便会毒发。陆唯这暗卫肉身的年龄比薛晗还要小两岁,正是十五六岁,看上去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模样,更是比薛晗还矮了半头,这样的侍卫,似乎是不能将薛晗如何的。 心里这般想着,那侍女便也有些心虚,开口回应道。 “是奴婢有眼无珠,不知您身份,还望见谅,是这样的,是文贵妃让奴婢前来近身伺候太子妃,这是文贵妃亲笔书信,还请小公子交给太子妃。奴婢,还是等太子妃回来,另行拜见。” 说完,她便一溜烟不见踪影。 午后时分,薛晗这才起身来到院子里转转看看,华遥跟在她身侧,开口说道。 “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再叫工匠修改,你的院子在那边,先前定制牌匾的时候,我就擅自做主起名了。予晗院,你觉得如何?” 金底黑字的牌匾显得大气庄重,这名字更是将宣示主权的意思表达的十分清楚。薛晗想着,半月后那侧妃进了府邸,怕是都不敢进来。 “挺好,我喜欢。看着地方很大,进去瞧瞧。” 才一进门,便见到几张熟悉的面孔,陆唯,章渠,微云,一个都不少。虽说是换了地方,但这感觉却十分亲切。 “你们都在?太好了。陆唯,是不是你把他们带来的?还是你最懂我,晚上给你留好吃的。还是和以前一样,章渠,负责院里的体力活,微云,近身伺候,跟我住在房里,至于陆唯,单独腾一间房,方便研究符咒什么的,陆唯,一会儿你自己选一个房间。” 薛晗知道陆唯有些不善于选择,尤其是从这么多房间里选出一个来,他大概率会直接到房顶上去睡。正犹豫着该帮他选哪一个才好,便见于彻拿着一封信走进来,双手递给华遥。 “殿下,是康王府的信,说是小皇孙三日后满月,宫中庆贺,即日起,薛家二小姐擢升为康王侧妃,邀请您和太子妃一同前往。还有,国师炼制丹药的药材中多出一味白蛇蜕,悬赏收购中,说是谁能找到,赏金万两。” 且不提这为了长生发的疯,单说这姐姐才新婚,妹妹的孩子都满月了,如此差距,坊间还不知会传成如何模样。华遥接过信来与薛晗一起看过,一截扔到一边,薛晗也是冷笑着开口。 “薛映和康王昔日险些害我至死,但凡是他们的喜事,我都要横插一扛,此次不好喜事变丧事,那就到时候见机行事。陆唯,帮我准备一身素衣,薛映最是注意那些虚礼,我就偏要犯她的忌讳。” 那般羞辱,定是这一辈子都不能放下的,华遥伸手抚了薛晗的后背,凑到她耳边印下一吻。 “今日新婚,不想那些,今晚,我还给你准备了不少惊喜呢。只是,要等到晚上,此刻,我有事要出去,得晚些时候再来陪你了。” 一听到惊喜,薛晗自是满心期待,却又不愿拉下脸来明着问,只得耐着性子在自己房间里胡乱翻找着。微云和陆唯才收拾好的东西转眼间又被翻腾的乱七八糟,见薛晗有心事,陆唯打发了微云出去,半跪在薛晗身前低声问道。 “主上要找什么?属下帮您一起找。” “我……算了,没找什么,陆唯,你说这人类想要求长生,究竟是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活的辛苦,连华鸣盛都不例外,换做是我,巴不得早些死了才好。何苦又是这个又是那个的悬赏求来。” 陆唯看着薛晗单手撑桌一脸苦闷的模样,当即小心回答。 “人类总是欲壑难填的,越是得不到,就越是痴迷,您说人类活的辛苦,那主上打理阴司事务,会觉得辛苦吗?” “偶尔会,不过我比华鸣盛强得多,我有你,还有好几个可以信任的鬼,你们不会受什么利益诱惑,也谈不上为什么东西动摇,或是被判。在阴司做事,总要来往于人间,人类对鬼抱有偏见,你们受伤更是常事,所以我一向心疼你们,闲来无事尽是琢磨香料药材的。若是我能会阴司就好了,还能打理我的花草,现在,全都靠你了。” 第199章 千万要管用 薛晗眼神复杂的看向陆唯,陆唯却是温和一笑。 “主上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原本就是您的阎魔使,为您做事,就是我的职责,虽然打理花草我并不擅长,但是,我还是会尽力为之。” 也不知陆唯是不是偷偷和谁去请教这谈话之道了,怎么说话越来越不像他了一样。总之,听起来舒心悦耳就是了。 待到陆唯出去后,薛晗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来,抬手画了个符咒,掌心便出现一个小瓷瓶,正是当初准备的避子药。 “千万要管用……” 薛晗硬吞下两颗,又将药瓶收起。随后动手打理着太子府一切从新的账簿。 直至当晚,华遥悄悄走进予晗院内,与闻人逸和凌修暗中打了招呼。 房间内的薛晗察觉动静开窗查看,便看见院中长出一棵极为高大的树,淡金色的枝叶呈半透明状,树下还萤火一般的飘落着星星点点的光,美得如梦似幻。 为了看清楚些,薛晗直接跳窗而出,翻过栏杆直接来到树下,这才看到周围几个躲躲藏藏的身影。 “华遥,闻人逸,师兄?你们怎么都在?” “自然是前来恭贺师妹新婚之喜,你不必向我一般清修苦练,可以嫁人成家,想必日后可以过得很幸福,我这个做师兄的自是要来祝贺,听闻人兄说要准备贺礼,只是我那边实在没什么可送给你们的礼物,思来想去,带了些丹药过来,与你修行有所裨益,你安全,太子殿下也安心些。” 而今这一番话,倒是有几分人味,不像先前那个仙人一般的模样。薛晗扬起一张笑脸正准备夸赞,却见凌修微微动了手指,几个装着丹药的瓶瓶罐罐就飞了起来,有了生命一般在树下上蹿下跳的。 再看一旁的闻人逸,正一脸坏笑的动着手指操控。 “总是叫薛姑娘太生疏,你师兄同意了,说是让你也喊我师兄,反正你的法术也是我和凌修教的。师妹,今日能不能拿到贺礼,可就看你的本事了。” 薛晗抬头看看这样的高度,以及毫无借力点的位置,咬牙回答。 “闻人师兄还真是会玩啊……送个贺礼还要自己抓,你明知道我的本事到什么程度,还故意为难。” 石椅上,闻人逸只笑不语,灌了一大口酒,一副等着看热闹的表情。 原来,这就是华遥准备的惊喜?倒是新鲜,只是自己这腰酸膝软的,也不知能不能拿得到。 薛晗正压低重心准备试试看,却见华遥走上前来,将自己的手臂伸出。 “晗儿,借力点给你找好了。” 这就是有夫君的好处吗?且不管日后如何,此刻,薛晗只觉得自己嫁对了人,纵身跃起单脚踩了华遥的手臂再次跃起,果然拿到其中一个瓷瓶。 第二次,照猫画虎又是一跃,而她贪心的想要抓到另一个瓶子时,手臂牵动腰身便是一痛,就在薛晗以为自己要摔下来的时候,却正好摔进华遥怀中。 华遥笑着吻了她唇瓣,低声说道。 “这叫入君怀。” “你……你是不是和他们俩串通好的?师兄都让你教坏了。” “可不是我,是闻人兄出的主意。好了,不闹你,晚膳还没吃,咱们几个出去好好吃一顿。” 又是一夜热闹,一行四人又是行酒令又是猜拳的,倒是将最不知世故的凌修喝醉了。闻人逸送凌修回无相阁,华遥则是抱了薛晗回房。 三日后的清晨,薛晗晃了晃装着避子药的瓷瓶,听着摇晃的声音便能觉察出来,里面的药丸少了些,又是两粒下肚,她不由无奈苦笑。 “看来,我也是个欲壑难填的人,得找些时候再做一些了。” 薛晗起身穿好一身素衣,和身着太子朝服的华遥一起上了马车赶往宫中。 宫中的禁制依旧对修道者有着很强的压制感,薛晗并未带着陆唯,而是带着微云前来,此刻和华遥选了首位落座,接受着百官祝贺。 坐在一旁的薛映已然是动手用筷子戳着桌上的橘子,看向那被人包围的座位。 “分明是咱们元希的满月宴,怎的反倒被他们抢了风头?真是晦气。阿励,你说殿下怎会如此糊涂,竟然选了个破鞋做太子妃。” 华励满不在乎的嗤笑一声,握住薛映的手低声劝慰。 “情势所需,父皇赐婚,自然是比不得你我。皇兄平日里出宫的次数可比我还多,什么女人没见过,也是看得开,选了个有用的养在家里,总比只是个花瓶要好些。半个月后不是还得娶个侧妃吗,到时候啊,太子府就有的看了。” “正是如此,到时候啊,咱们再选个人,借着你母妃的名头给送去,我就不信他华遥不收。” 一想到薛晗在太子府也要备受挤兑,薛映心里就觉得畅快,附在薛映体内的楚复被压制的不大舒服,薛晗也连带着有些心悸。以敬酒为由避开华励来到无人之处,薛映才开口问了楚复。 “你怎么了?” “咳,这皇宫之中有禁制,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你又没什么法器法宝随身,找个理由尽快回府。” 薛映看看不远处空着的龙椅,低声开口。 “宴会还没开始呢,我不能这会儿就走啊……你再忍忍。” 这边,薛映正盘算着该如何让楚复舒服一点,便见凌紫月迎面走来,今日的凌紫月似乎和往常不大一样,嘴角带着笑意,衣衫穿的不大整齐,一举一动也显得妩媚妖娆。 见了薛映却好似不认识她一般。 “诶呦,小姑娘很厉害嘛,靠自己的元神温养着一只厉鬼。既是同族,我说什么也得帮你一把。” 薛映站在原地,身子微微一颤后,整个人便被楚复占据,楚复单膝跪地行礼道。 “拜见绘魂尊,多谢您出手相助。” “小事,我的修为在凌紫月之上,帮你这个忙还是可以的,你也不算弱小了,这些年,可有鬼王的下落?” 楚复控制之下的薛映神色冷淡,说话也变成了男声,倒是诡异得很。 “并没有,鬼王大人几百年前那一战后,便再也没出现过。” 第200章 羡慕的话,就去和离 鬼王便是鬼界的领导者,就像是人间的帝王一般,只不过比起人类,鬼要自由一些,可以在鬼界生活,也可以在人间转悠。 或许是因为鬼界没有人间好玩的缘故,大多数鬼还是选择留在人间游荡,选择一个阴气较重,不会有人类打扰的地方当做栖息地,比如,归寂林。 当然,绘魂尊这种相当于华鸣盛一样的地位,是不需要躲避什么的。阳光,法器,凌紫月的符咒等等,几乎都不会对她造成伤害。 只是,鬼王的消失,让所有鬼界的鬼众都群龙无首,即便是绘魂尊再厉害,也不想面对人间驱鬼人的轮番刺杀,自那之后便一直在画卷中沉睡着,直到不久前才现身。 凌紫月模样的绘魂尊显得有些失望,随即嗤笑一声。 “没事了,你且回去。” 楚复并未再占据薛映的身子,退回属于他的角落不再说话,而薛映则是恍惚觉得有什么不对,回过神来只看见凌紫月离开的背影。 还没说话便走了,或许是国师此刻不想理会自己。薛映这样想着,缓步回到大殿之中。 此刻华鸣盛已经到场,和众人一起喝酒闲谈,难得畅快又轻松。 “今日是小皇孙的满月酒,是朕第一个皇孙,朕为他取名元希。朕子嗣单薄,只有四个孩子,但每一个都很优秀,朕希望这第一位小皇孙也能不辜负众人期许。” 皇上身边此刻有众臣围着,薛映则是看准机会,走到薛晗与华遥近前,上前敬酒。 “恭贺姐姐新婚之喜,不瞒姐姐,妹妹还以为先前出了那等事,姐姐这辈子不好再嫁个好人家呢,谁知姐姐有心思有手段,竟成为了太子妃,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这个薛映,还真是无处不在。怕不是看见自己穿着一身素净,故意来找麻烦的?好在自己不是从前那个怂包大小姐,半点也不怕她。 站起身来端了酒杯朗声回答道。 “呀,妹妹羡慕,莫不是也喜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确风流倜傥,不如妹妹与二殿下和离,来太子府做侧妃?” “你!” 薛晗从没什么忌讳,此刻一句话倒是怼的薛映无言以对,急急回头去看华励在不在附近。见薛映不说话了,华遥便扶了薛晗坐下,跟着开口解释。 “那件事的关键物证便是官银,官银有批次,那段时日除了薛家和本宫与康王府上,绝不会有,若是我与阿励不会做这种事,薛家长辈也不会如此,反倒是深爱康王殿下的弟妹你,最值得怀疑。” “殿下你怎能如此说!映儿是无辜的,映儿与姐姐一同长大,怎会如此陷害与她!” 论起装无辜,怕是没人能比得过薛映,此刻只见她一脸委屈的模样,像是要哭出来一般,薛晗本以为华遥不知该如何应付,却只听华遥一笑。 “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不过尔尔,嫡庶之别,尊卑之分,这遍地的规矩想来弟妹也是学了不少,自该知道一件事,长姐新婚,庶妹必须到场恭贺,显然,当日你未到,不妨今日补上,若是严格依着礼法,庶妹应向长姐行跪拜之礼。” 本是争论个对错的,怎的一个不留神还要行跪拜之礼?薛映站在当场手足无措,唯一能给她撑腰的华励并不在场,而她又不敢与华遥正面冲突,此刻,只得提了裙摆跪地行礼,咬牙切齿的开口道贺。 “妹妹恭贺姐姐新婚之喜,愿姐姐与太子殿下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好一个华遥啊,不愧是能把自己藏了这么久的人,整治一个薛映,着实是小菜一碟。薛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不起身,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只是冷声应了。 虽说薛映起身的速度很快,但周围还是有不少人议论起来,薛映哪里受得起这样的羞辱,都没顾得上跟华励打招呼便直接和回雪离开了皇宫。 宴会还在继续,薛晗却是懒得随华遥一起和那些朝臣演什么阿谀奉承的好戏,只是在一旁做个旁观者,时不时夹些好吃的菜喂给微云。 龙椅之上,华鸣盛已然是有些醉了,讲起自己年幼时,先帝从十几位皇子中选择后继之人的故事来。而下坐之人却是不由得推旧为新,说起现下的几位人物来。 由于薛晗耳力极佳的缘故,众人的交谈都被她收入耳中。 “长公主殿下可是堪比当年玉平公主的人物啊,至今还在军中教导新兵,还将自己的封地打理的极好,泗州境内的南陵,那可是多少习武之人都想去的地方,只要功夫好,便早晚能得到重用,长公主性子直率,像是男子一般,相处起来也容易。” “那叫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要我说,还是摄政王殿下更胜一筹,当年陛下御驾亲征,所有事务都是摄政王打理,可比长公主强多了?” “你们说的都是什么话,陛下膝下有太子殿下和两位皇子,就算是选继承人也轮不到同辈。现下是乱世,摄政王那等仁政可拿不住佞臣,要我说,还是得二殿下华励,那才是有手段够狠的人物。” 众人的议论中都没有华遥,看来,他的确是藏的很好。 就在薛晗感叹华遥这一举是聪明还是傻的时候,华遥则是坐回到薛晗身旁,毫无顾忌的抱她入怀。 “方才忙着应付旁人,没顾得上你。你不能喝酒,还是多吃些菜。微云,把这两盘虾蟹撤下。” “诶……就那两个大菜,没吃完就撤下去。” 薛晗正嘀咕着,却见华遥抬手敲了她的头。 “虾蟹性凉,再吃下去,过几日某人又要肚子疼的起不来床。乖,尝尝这个,味道不错,你会喜欢的。” 喂到嘴边的菜,自然要接着的,薛晗吃的享受,殊不知自己已然变成了其他人议论的对象。 要知道太子殿下是何等风流人物,还经常出宫闲逛,那容貌风姿,谈吐举止,不知是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此刻,在皇上的设计下,承云筝已然在华遥位置后的不远处遭受着华励的训斥。 第201章 尽快复仇,只有这法子 此刻的承云筝已经是女子装扮,正穿着宫女的服饰,跪地垂首连连认错,而华励则是不依不饶。 “这衣衫是我母妃家中所出,整个煜京不过十几匹料子,何等珍贵!你倒好,毛毛躁躁的就给弄脏了,今日这酒颜色颇深,若是洗不干净,便用你来抵!看你穿着的也是掌事宫女的服色,做事却如此慌乱,难不成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做到这个位置上的?” 所谓见不得人的手段,薛晗与华遥都是心知肚明,华励此刻这言语已然是带了几分羞辱的意味。承云筝双手紧握成拳,低声解释着。 “奴婢清清白白,并未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殿下脏了衣物,奴婢可以找绣房姐妹以修补方式解决。” “修补?你看清楚,你弄脏的地方是象征皇子身份的蟒纹,岂容你随意修补!” 华励最是忌讳旁人不顾及自己的身份,此刻被一个宫女如此一说,便是忍不住抬起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他这一脚正踢在胸口,又力道极大,承云筝当即便昏死过去,而华励则是不依不饶的又补上几脚。 “别装死,给我起来!不过是让你随我回府而已,运气好的话还能做个妾室,你就如此不愿?” 皇宫之中几乎日日都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华遥本不打算理会,而薛晗则是看不下去,当即上前扶起承云筝,为其诊脉。随即单手打了个响指,藏在另一空间的异香漂涌而出,薛晗则是开口命令道。 “华励,你衣摆上的酒渍是你自己撒的,回到你的座位上去,你并未见过我,也没有和她起过冲突。” 话音落,华励果然转过身大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一脸疑惑的低头看看衣摆,随即端起酒杯应付着前来道贺的众人。 薛晗无法使用法力,银针也无法带入宫中,只能用最笨的法子,按揉几个穴位后轻轻按压着她的胸口,模拟着正常的呼吸,不多时,她果然睁开双眼。 “咳咳……” 才一睁眼便对上薛晗关切的目光,承云筝还以为,一切会按着皇上的计划发展,会是华遥救下她,谁知,竟是这个自己日后要算计的人。 承云筝一时失神,不知该什么才好,只是大口的呼吸着,薛晗也不问什么,只是扶她靠在自己身上,声音柔和。 “先别说话,你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一时气滞。康王那边,我已经帮你解决了,他不会再找你麻烦。你是哪个宫的?我也可以送你回去。” 这个薛大小姐,果然是如同传闻中一般纯良,就算自己日后以侧妃身份嫁过去,想必她也不会找自己的麻烦,倒是省了不少事。不过今日人多,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要按着皇上所言,制造了偶遇即可。承云筝撑起身子向薛晗道谢,随即匆匆离开。 薛晗坐回自己的位置,华遥则是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 “你看,这深宫多么让人厌恶,宫中的人都变得自私阴暗,你救她一命,她却连道谢都如此仓促。” “或许她只是有什么急事,凡事不能只往坏处想,否则就是难为自己了。华遥,我有时候,真希望你能傻一点,不用想这么多。” 这样的期许,还真是头一次听。 从小到大,旁人对他的期望都是很高的,比如……你要好好读书,好好学骑射,要超过于彻和华励。他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完成这些之后,就会得到奖励,谁知随之而来的,只有更大的期许。 薛晗,是唯一一个希望他傻一点的人。 华遥看向薛晗的目光复杂而温柔,他抚上她的脸颊,低低开口。 “好,我尽量试试看。不过,我对自己没什么信心,需要晗儿随时帮助。” 一个温暖的拥抱和炙热的吻,便让薛晗觉得此生足矣。 然而,这世上的贪心之人太多,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满足的。 “董福林,我们回去,今日的丹药拿来,到时辰了,国师交代过的,不能耽误。” 醉醺醺的华鸣盛依旧不忘记自己每日需要吃丹药的规矩,董福林也不敢违抗旨意,扶着华鸣盛匆匆走回殿内。 华鸣盛这一走,倒是长公主第一个离席,虽然距离较远,但薛晗却还是听得清楚,她对华鸣盛心有不满,说的话也不大好听。 “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长生之术,凌紫月就是个祸国之人,迟早有一日,我要将她斩于剑下!” 宴会散场,华遥与薛晗也回到太子府,华遥有正事要处理,薛晗便直接回到自己房间,撑起结界,和陆唯聊起凌紫月。 “可查清楚了?那个凌紫月,到底活了多久?” “她本名凌紫,是前朝首辅之后,凌家没落后她有心复国却屡屡失败,随后进入道观修习术法,二十几岁的年纪,再往后,便没有记录了。再后来,便是她以更加年轻的面貌出现在先帝身边,细细算下来,应该是九十多年。” 如此说来,她作为普通人人存在,只是存在了二十几年。往后的日子里便修炼的容颜不老。 而这,也并非是真正的长生,即便她修为如此高,遇到强大的对手,也还是会死的。 不过对于人类来说,容颜不老的多活些年头,已经很好了。这个凌紫月,现在还不能正面对抗,只等着自己积攒够功德法力恢复,直接杀了。 与此同时,康王府薛映房间内,楚复显露实身抱着薛映的孩子逗弄着,而薛映则是在一旁生气。 “真是搞不懂,这薛晗是什么时候和太子搞到一起去的,真的会有男人不在意带个绿帽子?楚复,究竟什么时候可以杀了薛晗?我等不及了,我不想再被她欺压!” “若是真的等不及,便帮我一个忙。小孩子的魂魄可以助我修炼,年龄越小越好,你只需将孩子引到无人之处,剩下的,我来想办法便是。” 薛映只觉得一阵恶寒,将自己的孩子从楚复怀中接过,轻声开口问道。 “没了魂魄,不就是死了吗?” “是啊,只是你想尽快报仇,只有这个法子。” 第202章 能不能也带我走 楚复将这话说得极为轻巧,薛映则是有些犹豫。她毕竟是才做了母亲的人,对于失去孩子这种事,她想都不敢想。 见薛映如此小心,楚复将薛映抱进怀里,轻轻开口。 “你放心,我是不会伤害我们的孩子的。他可是你怀胎许久,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我要的只是恢复身子的养料而已,只有我好起来,才能帮你报仇啊。我知道你不忍心,你可以先从街边的乞丐开始引诱,那些孩子没人管,很可怜,早早死了,也是解脱。” 薛映低头看着怀里睡着的小家伙,只觉得心内一片柔软。楚复察觉到薛映的犹豫,当即动用法力控制着她的思想,模糊着她的底线。片刻之后,楚复再次开口引导。 “冬天就要来了,那些露宿街头的孩子难免会冻死饿死,与其那样痛苦地死去,还不如痛快些离开,还能帮我们一个忙,对不对?” “对,你说的没错,明日我就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目标。” 次日一早,薛映便画了个和平日不同的妆容,又戴了面纱,独自出门,从御街拐到西市,再到斜街,果不其然,街边蹲着不少瑟瑟发抖的小乞丐,看起来都是十岁以下的小孩子。 楚复躲在薛映体内,出生要求着。 “取魂魄,要男孩子好一些,我来看看……左边数第二个。” 因着薛映站在他们跟前的缘故,几个小乞丐都抬头看向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施舍。薛映将手里还热乎的糕点递过去,开口笑道。 “给你们的,一起吃。” 几个小乞丐都很懂事,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跪下磕头说着吉利话,而薛映只是在楚复选中的小孩面前蹲下身来,放缓了语气诱导着。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跟我走的话,每天都可以吃饱饭,也有地方可以睡觉,还有工钱可以领。” 对于这样的诱惑,几个小乞丐又怎能抵挡得住,一听说要带着他走,便纷纷开口央求着。 “大姐姐,我会干活的,我很有力气,你能不能也带我走?” 薛映一时没了主意,楚复却是在关键时刻开口制止,说是一次少了太多人容易被发现。打定主意,薛映则是将一个写了时间和地址的纸条递给小男孩,十分坚定开口回绝其他人。 “不行,我们家只要一个童奴。” 这话一出,其他孩子便理所当然的想到自己惹不起这个能雇佣童奴的人,只好捧着点心各自散去。 午后,小乞丐赶到薛映给的地址,抬头只见一个破旧的门,看起来也不像是有钱雇佣童奴的人家,就在小乞丐准备离开时,只觉得脖颈间被什么缠住,越勒越紧,怎么也无法挣脱。更可怕的是,似乎有什么东西拽着他,进入他身后的废宅之中。 “救命!救……救救我!有没有……” 被扼住喉咙快要窒息时发出的凄厉呼救声,显得诡异又阴森。 即便如此,依旧是没有人来救他,直到片刻之后,宅院的门凭空被打开,小乞丐的尸体正以诡异的姿势跪拜在地。而他身下,是一个以鲜血画成的法阵。 目睹了这一切的另一个小男孩被吓得不轻,顿时瘫坐在地上,费了好大力气才站起来跑远。 傍晚时分,薛晗正和华遥吃饭,便听素月开口汇报。 “小姐,有一户穷人家说是孩子鬼上身,在十九号门前求了好一阵子,我施法答应,让他们先回去了。不管给不给银子,功德是一定有的,小姐您吃完饭便过去。” “我吃得差不多了,这就走。” 薛晗很是习惯快节奏的生活,此刻也是擦擦嘴就直接站起身要走,反倒是华遥伸手拉住她的手,看向素月开口问道。 “你就打算这样让她去?据我所知,上次她出去解决麻烦可不是用的这张脸,法力幻形有时间限制,还是我来易容。难得遇上这样的事,我正好也跟着一起去见识见识。” 半个时辰后,薛晗和华遥便打扮成修道者模样,一起赶到被鬼上身的小男孩家中。 那是街道尽头窄巷子里的一户人家,来开门的是个中年女子,面黄肌瘦的模样看起来便知道是营养不良所致,她引着薛晗和华遥进了家门,隔窗指着房间里的小男孩。 “我家小虎平日里爱说爱笑的,今日回来不知怎么了,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句话不说,都躲在床角发抖。” 薛晗正打量着那孩子,华遥则是注意到安置在院中的方桌上正摆着几道菜,其中有一盘切好的番茄,上面撒的白糖已经融化,似乎是放了好一会儿的。普通人家,怎会买得起番茄?华遥轻咳一声,开口问道。 “您还没用午膳吗?” “唉,孩子这个模样,我这个当妈的哪还有心思吃……今天是他生辰,都是给他做的,他最爱吃番茄,平日里家里都不敢买的,今日是和小贩商量着买了两个裂口要坏掉的,还能便宜些。” 这边妇人才解释完,薛晗也是后退一步看向她,开口解释着。 “这孩子并没有被鬼上身,应该是被吓着了,他先前,可见到什么?” 那妇人闻言,却是更加慌乱了,红着眼眶透过窗户看看孩子,又看看薛晗,一脸自责的开口回答。 “我不知道……我平日里靠着给人家刺绣,洗衣服过活,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他都是跟其他孩子出去玩,这么着也有两三年了,从没出过事,今日其他孩子都好好的,只有他回来就这样了呀!” 眼看妇人哭的快要站不稳,薛晗伸手搀扶,一个响指散出些花粉,让她直接昏睡过去,随即将她抱进房间放好,这才出来和华遥定制计划。 “她能睡一个时辰,咱们先想办法和小孩说上话。这个年纪的小孩眼睛清净,说不定看见什么了才会这样,就算不是附身,也得查清楚。” “方才我们一进门就看到了那盘番茄,颜色鲜红如血。我第一次见到死人和鲜血,好一阵子不能看红色。” 第203章 血液相融,就不怕了 薛晗回头看向那盘番茄,也是觉得它在这房间里是最为刺眼的存在。下一刻,薛晗给了华遥一个大大的拥抱。 “华遥小友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先在这等我一会儿。” 单薄的窗户在薛晗发力控制之下被推开,小男孩似乎是又被吓到,抱头尖叫着,薛晗洒出异香,打了个响指,淡淡开口。 “告诉我,你都看见了什么,为何害怕至此?” “我看到有好多血,大米,大米他死了!就在一个废旧的宅子里!” “谁是大米?” “是我的朋友,我们经常在一起玩。他今天没来找我,我就去找他,结果正看见他……他自己一个人在那乱动乱喊,我还以为他故意吓唬我的,等到没动静,我就去找他,一推门就看见好多血,他跪在地上,已经不动了。” 小孩子的形容总是比较单薄的,薛晗只听出个大概,却还是无法断定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好再次命令道。 “带我去那个你看见大米的地方。” 小男孩此刻已经被薛晗控制着,半低着头,目光空洞的往前走,薛晗和华遥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到那个废旧的院子前。小男孩说什么也不愿再往前走,薛晗则是扶着华遥的肩膀转过身,单手推开门,一眼便看到了那由鲜血绘制的法阵。 时隔几百年,那古老的图案以这样的方式重现世间,呼唤着薛晗久远的记忆。 薛晗只觉得胸口疼得厉害,像是有无数细密的尖刺从各个角度扎进去一般,顷刻之间便让她脱力倒地。 华遥听到动静急急转身,看着眼前躺倒在地一脸痛苦的薛晗和面无表情的小男孩,还有宅院内满地鲜血绘制的法阵。 素秋素月和陆唯察觉到薛晗的异常,未经召唤便直接出现在她身边。 陆唯的神色分明是十分紧张的,但却半个字也没吐露,只是使了个咒术让薛晗暂时昏睡过去。 “醒过来就没事了,这件事你解决不了,素月会把孩子送回家,你把她带回去,我通知无相阁的人。” 凌修是有瞬移能力的,只是消耗比较大,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不会用,此刻陆唯第一次以无相门独有的方式联络,凌修感觉到长剑震动便直接来到此处。 巨大的法阵映入眼帘,是凌修从未见过的模样。 即便是他这位国师首徒,也还是愣在当场。 “这附近毫无鬼气,可这阵法,也不像是这个孩子画的。” 凌修以自己的法力将阵法整个记录下来,随即上前检查。 “这孩子的左右手腕上有一道伤口,是被法力所伤,画阵的血就是他自己的。他跪在法阵的正中央,红色的竖向纹路从胸口一直蔓延到颅顶。以我所知,应该是一个献祭法阵,这孩子把自己献给了谁?” “想必是个很厉害的鬼,以我们几个的能力,是无法解决的。” 陆唯抱臂站在一旁,话音淡淡,凌修也知道自己和同伴的本事,苦笑着点头。 “的确如此,我先将这孩子的尸身带回,待到师父出关,便可以有个结果了。陆兄,此处就劳烦你收拾一下,莫要再吓着旁人。” 凌修匆匆离开,陆唯以法力消除掉地面上的法阵痕迹,回到太子府予晗院中,到是素月先开口问道。 “那些往事,真的要主上想起来吗?” “想起来也不过是徒增烦恼,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忘了不是正好?替我转达众鬼,谁也不许在这个节骨眼上把那些旧事告知主上。” 似乎是知道其中隐情一般,素月没再询问,转身消失。而陆唯则是直接来到华遥房间内,再一次双手结印封印起她最为痛苦的那一段记忆。 华遥看着陆唯的手法似乎不大对,开口问了一句。 “陆唯,这是什么法术?” “疗伤的法术。” 不知为什么,华遥总是觉得陆唯对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不过说到底,薛晗是在和自己一起出去时忽然出的意外。 想起意外,华遥便再一次开口追问。 “那她为何看到那法阵就那般难受?” “她曾被类似阵法束缚过,对其中残存的法力敏感。如果你不想她难过,等她醒来,别再问了。” 说完,陆唯起身便走出房间,华遥则是抬手为薛晗掖了被角,坐在一旁思索着。 他曾见过几次凌修和陆唯为她疗伤,那时,结印的手势不是那样的。不是疗伤,又能是什么呢?薛晗对陆唯极为信任,陆唯也对薛晗唯命是从,是不会害她的。 罢了,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从来都是被人照顾的华遥此刻也学着微云和于彻的模样亲自照顾昏睡中的薛晗,她此刻只是再睡着,似乎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陆唯离开太子府来到煜京最高的阁楼顶端,躺下身,闭上眼,感受着身上暖融融的温度,恍惚间回到了几百年前。 那时,他还是一个有些特别的人类…… “娘亲,村里的雕像建错了,阎王是个黑衣服漂亮姐姐,不是那个长胡子大肚子的样子!”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阎王就是那样子,女人是不可以做阎王的。一定是有人骗你。” 大人们似乎对这些事很是忌讳,宁愿相信那些传闻也不愿相信他看到的,直到鬼众不知为何开始强大起来,开始无法无天的杀人。 能力尚弱,刚刚做了阎王的薛晗带领着阴司众鬼奋起反抗,却因为身负异能被那些固执的修道者以为是引来灾祸的罪魁祸首。 其中一个傻乎乎的修道者站在薛晗这边,以自身的血协助薛晗攻破鬼众。 “晗儿,血液相融,你就不会再被法力反噬,也不会惧怕阳光了。阎王才不是不吉利,生老病死原本就是考验,是磨砺,大家都不老不死,这世间便乱套了。” 在薛晗苦战一场筋疲力尽之后,帮助他的修道者被师门众人击杀。他们将蕴藏着法力的桃木桩插入她体内,眉心,咽喉,腹部,双肩,双膝。 七颗符纹桃木钉入体,薛晗几近魂飞魄散,只有陆唯这个少年固执的相信着她,无数次偷跑进道观,为她拔钉子。 “大姐姐不疼……小唯帮你把这个拿下来就好了。” 第204章 我怕是要生气了 陆唯与薛晗之间的交集,只有那几次而已,或许是为旁人更改过太多次的记忆,陆唯总是觉得,记忆这种东西并不可靠,甚至可以说是很容易伪造的。 他所记得的这些,究竟是真是假,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不仅仅是陆唯一个人如此,躺在床榻上的薛晗,也在一段混乱的记忆中醒来,猛的坐起身,却只是撞进了华遥的怀抱,耳边,是他温柔而带着几分蛊惑的声音。 “睡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那个法阵和那个孩子……” 薛晗的双手不由得有些颤抖,华遥则是轻轻握住她的手,拉到唇边印下一吻。 “安心,凌修他们会去处理,你主要负责好好休息,午膳你才吃了几口,厨房里还给你留着些。” 这边,华遥才哄着薛晗去吃些东西,便见陆唯拿着一个传音纸鹤走了进来。 月白色的纸鹤周身闪着淡淡光华,被轻轻拉过尾巴之后,一边震颤着翅膀一边传出凌修的声音。 “师妹,师尊说今晚酉初时分要我们一起到凌月阁内商议对策,太子殿下也需到场,八成是今夜就要捉鬼,你先前晕倒,可有大碍?若是无法到场,让纸鹤带话回来便是。” 不参与的话,功德可就没有自己的份了?那先前岂不是白跑一趟……还得指望着做这些事恢复法力的,可不能半途而废。 薛晗捏住纸鹤的翅膀,开口回答。 “多谢师兄关心了,我没事,一定按时赶到。” 轻抬手指,纸鹤便隐了身形,只见一抹流光飞出去。陆唯看向薛晗,低声开口。 “小姐,真的没事了?” “当然是真的,我又不是纸糊的老虎,一吹就倒,那法阵对我的影响也只是短时间内。今晚可是次危险的行动,怎么还要叫上华遥?” 薛晗抬眼看向面前的玉面公子,颇有几分不解。而华遥则是低头摸了摸颈间的玉扳指。 “或许是因为它?先前你不是也说,它算是个法宝,可以保护我不被鬼伤害。” “正常的伤害是可以拦下,不过若是鬼不用法力出手攻击,而是通过入梦或者其他控制的方式,你可就招架不住了。这个冰块一样的坠子是凌修送的,是跟了他多年的剑穗,想必有些作用,你带在身上。” 原本挂在薛晗腰间的,此刻却被薛晗亲手挂到华遥身上。冰凌一般的白晶轻轻碰撞发出轻响,下面坠着的翎羽也随风微动,像是明了薛晗的意思。 华遥拉过薛晗的手,手指抚过她腕间的两圈白晶。 “这刻面的珠子在阳光下甚是好看,和这小银镯戴在一起发出的声响也好听,若不是有法力蕴藏其中,可以护你,我怕是要生气了。” 薛晗扑哧一声笑出来,开口回答道。 “小醋壶,现在凌修的赠礼是我们一人一个,这样就不会吃醋了?” 酉初时分,天边晚霞正是好看的时候,凌月阁内,凌紫月正端坐在主位之上审视着在场众人。 闻人逸修为平平,以绘制符咒和阵法见长,但终归是鸿枢之人,不可尽信。再来是陆唯,少年暗卫却深谙道法,修为几乎可以与凌修匹敌,却又不知为何对薛晗唯命是从。 华遥,本身并无修为,但却有玉扳指护体,据说是当年皇后送给她的,奇怪的是,他身边的宫人换过无数,少不了欺负这位无依无靠的太子殿下,原先皇后留下的值钱东西也是丢了不少,唯独这玉扳指至今保存完好。 薛晗,先前是个懦弱胆小的大家闺秀,自那件事之后却是变了性子,机敏冷静,有了一双阴阳眼,可以看见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按照当时的计划,这薛晗醒来之后应该是个为自己所用的尸傀才是,可她非但没死,看起来还并未受到自己符咒的影响,也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而今这阵法再现,也不知谁也想要炼化尸傀。 凌修自偏厅而来,端了六杯茶走上前来不急不缓的分发完毕后坐在闻人逸身侧。凌紫月见众人到齐,便当即开口吩咐。 “今日废宅中所见的阵法乃是尸血祭,将自身魂魄与肉体献祭于鬼,即便是死后,魂魄与尸体俱为受祭者所用。凌修,那个孩子你是如何处置的?现在何处?” “弟子将那孩子锁在布有阵法的房间之中,他身体僵硬,还没有苏醒的意思,显然是魂魄不在体内,因此缚魂咒无用,想着无相阁本就有无数符咒绘制在墙体内,弟子也没有再绘其他符咒,此刻他还在无相阁放房间内。” 或许是因为凌紫月自带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除了凌修,一时间倒是没有其他人说话。直到片刻后,凌紫月才继续开口说道。 “今夜捉鬼,那孩子的尸体便是关键,炼化尸傀,肉体与灵体缺一不可,若我所料不错,受祭者不是人类,而是有些修为附身于人的鬼,所以才让人无从察觉。这阵法和尸体,倒像是未完成的模样,今夜你们要做的便是将孩子的尸体伪造成尸变的模样挪到城郊,入夜之后,受祭者必定会以本身前来寻找,届时,你们也要以阵法困住他,由我一击即中,除去厉鬼。” 凌紫月算是乾渊境内最为出色的修道者,而她这近百年一直年轻的容貌似乎也证明着这一点,从华鸣盛这个帝王到坊间百姓无一不是心中敬畏。 此刻,她远远坐在主位,却抬手隔空控制着毛笔在众人面前的纸张上画出晚上要用的阵法,五人各负责一部分,以成大阵。 时间未到,闻人逸和凌修被凌紫月指派回到无相阁准备,薛晗和陆唯则是被打发去恶补阵法知识,免得到时候掉链子。华遥正准备告退之时,却被凌紫月叫住。 “殿下稍候,您所佩戴的玉扳指灵力强大,会干扰到今夜的行动,还请允许臣暂时封住它的灵力。” 凌紫月先前不止一次见过这玉扳指,华遥想着自己在场,凌紫月也不会当面做手脚,当即将它摘下递出。 第205章 对傀儡感兴趣 玉扳指落在凌紫月手中,凌紫月本打算窥探其中一二,谁知一道符咒画好,却是被完全挡回,就连手心也有些被灼烧的疼痛之感。凌紫月只好不再动作,做了个小结界将玉扳指封起,手掌翻覆间,玉扳指便直接回到华遥颈间。 “结界两个时辰后便会消失,殿下对于鬼事了解不多,这剩余的半个时辰可以到藏典室去翻翻书。书架上都有标注,找到书籍很容易。” “谢过国师大人,本宫这便去看看。” 凌月阁之内都是凌紫月的弟子,凌紫月丢下一句话便走了,却来了个男弟子为华遥带路,华遥也不想做个不听话的人,便跟在那男弟子身后,一路赶到藏典室。 华遥的记忆力还算不错,自己所负责的那五分之一阵法图早已铭记于心,此刻比起阵法,更让他好奇的是尸傀这种存在。不知不觉中,华遥便走到了藏典室最靠里的一排书架,找到了标注着傀儡术的书架。 随手取下一本最薄的关于傀儡术介绍的书籍翻看着。 正看得入神,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忽然进入视线,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这等不符合认知的情况忽然出现,华遥着实是被吓了一跳,手里的书籍掉落在地。而面前香肩半露的女子则是轻轻抬手,隔空将书籍拍在华遥胸前,随即笑着开口。 “太子殿下对傀儡感兴趣?对于你这般没有法力却还需要参与这等危险行动的人来说,有傀儡的确是方便一些。我看你腰间的白晶坠子里有些法力,便画个傀儡给你玩,不过,它只存在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便会消失。” 眼前这位姑娘修为不浅,看起来是个修为堪比凌紫月的人物。这一上来便要送自己傀儡,倒像是有所图谋一般。 “萍水相逢,怎能平白受人馈赠,姑娘并非凡人,而华遥只是凡愚,姑娘馈赠,万不敢受。” 见华遥如此态度,那女子只是轻笑着侧过身,让出些位置来,让华遥看清另一边的景象。 几个弟子正摆弄玩具一般的操纵着半人高的傀儡,看起来还不大熟练,但却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那女子抬手起笔画出一个木质的简单小傀儡,轻动指尖操控着,给华遥看。 “你看,就是个小玩具而已,今日画了好几个给她们玩。凌紫月是我好友,她可是很少让人到藏典室来看她的藏书,你今日来了,又正好合我眼缘,不收下我的小礼物,可就不像话了。” 见这小傀儡的确没什么怪异之处,华遥便直接点头应下。在女子的动作引导下,华遥的十根手指上多了几个光圈,手指动作时,傀儡便也跟着动作,倒是可爱的紧。 华遥低头的片刻,那女子的手指上也出现了光圈,无形光线的另一端,才落在华遥手臂上便忽然消失了。女子的手指也微微红肿,借了衣袖遮掩,找了借口匆匆离开。 须臾之后,凌紫月的静室内,绘魂尊一脸怨气的看向凌紫月。 “结界也没用,别说是那玉扳指,我根本不能碰他,你看我这手,都肿成胡萝卜了。我这双手可是要画画的,现在这样都没法握笔,我要闭关,这几个月别来烦我。但是每个月的人不能停。对了,你们要抓的鬼曾是我的手下,给他留个活路。” 凌紫月似乎不太愿意理会绘魂尊,自顾自的坐到一边打坐,而绘魂尊只当她默认,缓步走进那静室角落的一幅画中。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煜京西郊的密林中有一条狭窄的小璐,那个被唤做大米的孩子行走在路上,路旁的草丛里,凌修和闻人逸正观察着大米的一举一动,时不时议论几句。 “我还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感觉和催化尸变没有什么两样……这个孩子,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 “不会,这孩子年龄尚小,本身没有什么煞气和怨气,现在他会自己动作完全是被我们所控制的。” 大米的颈椎已经被折断,此刻他的头是完全向下倾斜着,手臂和上半身的姿势保持着跪拜时的模样,微微弓起,整个人看起来矮了一截,以极其缓慢的步子朝前挪动着。 华遥和陆唯已经早早埋伏起来,就在目的地斜上方的树上。而薛晗扮演的则是被大米追击的受害者,此刻装作一脸慌乱的跑在前面,大声呼喊着。 “见鬼了,救命啊!死人会动了……你别过来,你走开!” 为了引厉鬼上钩,薛晗故意装作被大米扑倒的模样,以法力在自己手指上划破一道小口,蹭在大米身上。 尸变遇血,愈演愈烈,大米身上的符纹颜色似乎更亮了些,闻人逸和凌修为保证薛晗的安全,以法术压制着大米。 随着一股浓雾席卷而来,厉鬼终于现身,薛晗躺在一边装死,凌修和闻人逸及时撤回法力,而厉鬼显然是对大米更感兴趣。他蹲下身点上大米的眉心,淡淡开口。 “好孩子,第一日就给我如此大的惊喜,还真是懂事啊。乖,我现在就让你变得更加强大。” 厉鬼闭目凝神将大米的魂魄重新灌入身体,将自己的法力和意念贯彻于他。 此刻,正是时机。 早早埋伏好的众人各自以法力画出阵法的一部分,阵法中央空出的位置,莹白色的光晕证自己生长,将厉鬼和大米紧紧束缚住。 “该死……我就要成了!为何偏偏在此时被打断!凌紫月,你早晚败与鬼众之手!” 在这般炼化尸傀的时机被打断,厉鬼已然是前功尽弃,暴躁的挣扎着,凌紫月不知从何处飞身而至,单手画出一个极为复杂的符咒压在法阵的上方。 五人之中,华遥没有法力,不过是借着凌修剑穗中的些许法力布阵,玉扳指又被封住,此刻自然顶不住符咒的压力,一阵手抖之后便直接摔倒在地。 阵法缺了一角,瞬间失去效用,厉鬼自然是占了便宜,用尽全力一番挣扎后便彻底挣脱束缚,转瞬消失不见。 第206章 这一次从脖子咬 薛晗此刻顾不上其他,急急扶起华遥为之检查,诊脉。 “还好,只是手上几处擦伤。” 今晚这用心筹备的一场抓鬼竟然还是以失败告终,众人心中自是有些不快,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此刻,凌紫月则是语气淡淡的开口劝慰。 “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太子殿下也不必自责,那厉鬼已然受了重伤,接下来,臣也会继续追查他的动向,彻底将其斩草除根。天色已晚,便各自回去休息。” 话音未落,凌紫月便不见了身影,凌修和闻人逸回无相阁中,薛晗,华遥,陆唯三人则是回到太子府。 太子府上,薛晗正拿了药膏给华遥上药,见他一言不发,当即开口笑道。 “还在想抓鬼的事呢?放跑了厉鬼不怪你,反倒是那凌紫月没尽全力,安排的也不妥当。手下那么多弟子,非得让你一个没有法力的人来画阵,” “行动前,她还以结界封了我的玉扳指。说是有玉扳指的灵力在,厉鬼不敢贸然前来。她施法的时候,手忽然颤了一下,像是被烫着一般。而今想想,倒像是凌紫月故意那厉鬼一条生路。” 华遥这样一说,薛晗顿时伸手摸上玉扳指,好一阵揉搓也不见有什么反应。随即挑眉看向华遥。 “看来你这玉扳指还是给我面子的,没烫我,嘶……” 先前划伤的小口子此刻在压力之下渗出一滴血来,正落在玉扳指上,而华遥顾不上血迹,拉过薛晗的手苦笑着追问。 “你这是何时受的伤?正在手指尖,边缘整齐,伤口不大,看起来不是挣扎时被地上碎石划伤的。” “咳,是为了引出厉鬼自己划的,要不是刚才玩玉扳指。这会儿我都忘了,太子殿下大人大量,这会儿就别数落我了?” “好,不数落,不过,必须我来上药。” 华遥微微俯身动作认真的将指尖上的药膏均匀抹在那小小的伤口上,薛晗则是一脸笑意的打量着华遥。两人谁也没注意到,那一抹血色竟然融进玉扳指之中。 相较于太子府的平静,康王府可谓是炸了锅。华励无意间听见了薛映房里有男人说话,而薛晗好不容易劝走了华励,楚复却又满心气愤的开口指责起薛映来。 “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没发现身后跟着个小孩子,若不是你看见那小孩子就慌了神,根本就不会有今夜之事!” 先前楚复在薛映面前都是一副温柔深情的模样,而今日则是和先前完全不同,倒也是让薛映吃了一惊。她看着眼前虚弱到站不稳身子的楚复,又是委屈又是自责。 “我也不想的啊,只是当时我在你的指导下第一次做那种事,那小孩子来得突然,我也被吓了一跳。只是手抖了一下,我以为没事的。” “是,对你而言是手抖一下,可就是因为你这一下手抖,我画的符咒完全没用了,简单炼化后的魂魄没能进入肉体,我还遭到了反噬。你自己用气运换来一个和你娘一样的偶人,你自己不知道行事小心着点吗?这种事还要我时时提醒?” 楚复一番话听得薛映顿时怔住,整个人摊坐在地无法起身。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薛映再次开口反问。 “你说,我的气运,换来的是和我娘一样的偶人?会不会是你弄错了?我娘是国师救回来的,她会说会笑,记得关于我年幼时的事,怎么会是偶人?” 看着薛映这般懦弱模样,楚复坐在窗前,嗤笑一声。 “若连这点事都能搞错,我早就死在凌紫月手中了。她身上没有半点活人气,不可能是活人。记忆和动作等等都可以通过残魂附体来达成,你现在的娘,不过是凌紫月照着你娘模样做出来的偶人,招来残魂入体,便可做到与你娘又八九分相似。你若是不信,便拿把刀去试试看,看她会不会躲。” 薛映见楚复说的认真,不像是在说谎,而她也确实想知道自己时时照顾的娘亲究竟是不是人,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在衣袖中藏了一把刀,走进繁壹的房间内。 繁壹此刻正在绣花,圆圈绷子上紧绷着一块藏蓝色的布料,上面的蝴蝶绣的精致异常,见薛映来了,繁壹当即开口问道。 “映儿,你看我这蝴蝶绣的如何?” 薛映没有回答,繁壹则是不厌其烦的又问了一遍,和先前的那一遍,语调相同。心中的猜想似乎被印证了几分,薛映拿出刀来对准了繁壹,而繁壹眼皮也不抬,依旧不厌其烦的绣着手里的蝴蝶。 直到匕首划破了衣料,划破了皮肤,却没有半分血液流出,薛映这才恍然大悟,大笑着坐在一边,声音却像极了哭声。 她这些日子做什么都不顺,原来是因为没了气运,而繁壹所有的异常,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活人。 她用自己的气运换来的不是母亲,而是一个怪物。 华励不可信,国师不可信,楚复呢,她还需要自己的肉体,应该,还是可以信任的?薛映抬手狠狠擦去眼泪,回到自己房间,挽起衣袖将自己的手臂递到楚复面前。 “我的血随你喝,这次的确是我拖累你了,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加倍小心,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嗯……我就知道,映儿是最爱我的。来,再凑近些,我们这一次从脖子咬。” 此刻的楚复已是实体,略显苍白的手揽过薛映,侧过头咬上她颈间。 “啊……轻一点,疼。” “乖,很快就不疼了。” 含糊的声音从楚复喉咙间溢出,他满足的微眯着眼,享受着人类血液的甘甜。 尖利的牙齿刺入皮肉,分明该是疼痛的,可疼痛之中又带着些许异样。薛映浑身无力的倒在楚复怀里,任由他吸吮着自己的血液。 房间之外,正打算送宵夜进来的回雪听到房间内诡异的动静,便在门外几步远的位置停下来,放缓动作快步离开。 要知道在这王府里,下人的命是最低贱的,一个不小心,就容易万劫不复。 第207章 好痒,别闹 若是继续留在康王府,怕是早晚会丢了小命的,得设法尽快离开才是。回雪趁着无人注意悄悄离开王府,来到太子府内,于彻是认识她的,因此没有通报便直接将她带到薛晗房间内。 薛晗这会儿已经打算休息,才脱了外衫便见回雪直接跪在她身前,薛晗扶了回雪起身,又让于彻先出去,这才开口试探着询问。 “薛映又出了什么事?” “二小姐房间里,似乎……藏了男人。回雪知道这等事不能胡说,但确实不是第一次听到二小姐房里有男人说话。我的房间就在二小姐斜对面,虽说地方小,但距离近,能听得到动静。我一刻钟前去送宵夜,就又听见了!那男人说什么乖,别动之类的,二小姐在喊疼,奴婢,奴婢根本不敢细想。” 还真是她的好妹妹啊,怀着孕嫁给康王,孩子才满月不久就敢偷男人,真是不怕把自己给玩坏了。 不过先前倒是也没听说薛映还和什么公子哥相好,到底是藏了谁在房间里,康王府的人还能不发现? 这可能是收拾薛映的大好机会,薛晗自是不愿放过,强忍着笑意装作一脸无奈模样,再次淡淡开口问道。 “这些时日,你可还发现了薛映有什么异常?” “有,二小姐先前去哪里都要带着侍女的,可是这日之内她出去过好几次,都是一个人。还有,我还看见二小姐在袖子里藏了个什么东西去看望夫人,之后,是哭着出来的。今日她回来的时候,衣裙上还有血渍,我还以为是月事,但这时间根本不对。” 繁壹当时胸口正中薛阳一剑,薛阳戎马半生,那么近的距离杀人绝不会失误,况且当时自己也在场,的确是血流如注,没可能活着了。当日素秋也说,繁壹的灵体闹腾一阵被制服,已经被送回阴司再入轮回。 难不成,这个繁壹不是个活的?先前一直忙着自己的事,倒是没顾得上好好查查繁壹,当初的葬礼看来只是幌子,回雪这丫头想必也是为了保命才一直隐瞒。 回雪又断断续续的说了好些薛映的可疑之处,薛晗一一记下,拍上她的肩膀回答道。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一直记着你在我没着落的时候给我的银子,也会尽力想办法,帮你离开康王府。已经是亥时了,你赶快回去,薛映的事,我有法子调查。” “多谢大小姐!奴婢就知道您是真的把我当人看,对我好……大小姐的大恩大德,回雪无以为报,离开康王府后,回雪就来您身边伺候!” “你眼下这样好的年纪,得了自由还不离开煜京好好生活,怎么还想着做奴婢呢?不过这些事也确实不是一时半刻能想清楚的,到时候再说就好了。” 薛晗送回雪离开,回过身便看见站在窗前的华遥,窗户大开着,他侧身站在那里,像是一幅画般,不由得看得人痴了去。或许是因为感受到薛晗的目光,华遥也看向她,一脸委屈的无奈开口。 “我还以为你丢下我走了是因为什么,没想到竟是因为个下人。晗儿,我们才成亲几日,你就腻了不成?” 有时,薛晗总觉得华遥像个善妒的女子,什么事都容易多想,然后把自己绕进去,表面看着没什么。实际上心里却总是在判断,在权衡,这样,固然会安全些,但也会活得很累。 既然成了他的太子妃,就该想法子让他开心些才对。 薛晗快步上前直接从窗户翻进房间内,坐在窗台上抬手挠挠他的下巴。 “舒服吗?越发觉得你和猫儿很像,但凡是摸过别的猫,就会生气不理人。那个小毛团最喜欢我这样挠它的下巴,你呢,喜不喜欢?” 堂堂太子,竟被比作猫,放眼天下,也就只有薛晗有这样的胆子。华遥没有躲避,顺着她的动作微微歪头,随即趁着薛晗不注意,退了半步,张口将薛晗不听话的手指轻轻咬住,微微挑眉看向薛晗,期待着她的反应。 好家伙,还真是只小猫咪。薛晗倾身上前用另一只手抚过他的长发,一路下滑,从耳朵到颈侧,再到腰间,屈指挠个不停。 华遥也不得不松开嘴,笑着躲闪。 “痒……别闹,哈哈哈,晗儿啊,你可真坏。” 他的性子中带着几分内敛,少有大笑,此刻虽说不是发自内心的欣喜,却是是让他难得笑的肆意。薛晗穷追不舍,将华遥逼到床边,谁知这一到了床上,原本的追逃双方便颠了个倒。华遥翻身将薛晗抱在怀中,捉住她不安分的双手,低低开口。 “翻窗入室,攻我不备,看我如何收拾你。” 床边的蜡烛被华遥的掌风熄灭,两侧帘幔随之垂下,相互交叠着,正如床榻上的两人。 夜深人静之时,人类安然入睡,煜京城内已然是另一番模样,圆月血红,无数小鬼游荡在街上,笑着闹着,和人类并无区别。 而在康王府内,负责探查繁壹一事的冰糖葫芦则是遇到了楚复。一个婴灵一个厉鬼,若是起了冲突,胜负几乎是毫无悬念的。 好在世间鬼灵无数,只要不说,就没人知道冰糖葫芦是薛晗的部下。此刻,小葫芦只是装作一副慌乱模样向楚复道歉。 “对不住了这位前辈,我……我在找合适的肉身,没想到这是您的地盘,实在对不住,我现在就走!” 楚复看看床榻上平躺的繁壹,以法力化作光索束缚住一脸慌乱的小葫芦,冷冷开口。 “走错房间了?这里可没有适合你的肉身。你闯进来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看你在人间游荡的时间也不短了,知道这是偶人?她是一个秘密,知道的人或是鬼,都得消失。你当年是陆唯的手下?主子做了旁人的狗,你也得跟着倒霉。不过我一向大度,只要你不说出去,就不会有事。” 楚复画了一道符咒融入小葫芦的身体,随即松开手,将它扔到一边。 “趁我还没反悔,你最好赶快滚出去。” 第208章 可召百鬼,却只能听他号令 小葫芦两只小手结印的瞬间,便消失在楚复眼前,躲在街巷角落里看着自己身上颜色极淡却束缚住自己命门的符咒。 “把那件事说出去,真的会就此魂飞魄散?这种事,根本不能尝试……我还不想魂飞魄散,我还想去找妈妈呢。” 几次想要尝试破解符咒都是毫无效用,百般犹豫之下,小葫芦还是回到了陆唯房间汇报。 “陆哥哥,康王府今日一切正常,没发现什么,主上说的繁壹,我没找到。” “康王府那样的地方或许有暗室之类的地方,你都看过了?” 虽说有些心虚,但为了自己的元神,它还是点点头。 “有个藏起来的暗室,我看过了,没人在里面,不过,或许有我没发现的地方。陆哥哥可以自己过去看看。” 这算是,它在尽力暗示了?只是此刻陆唯还在为了脑海中混乱的记忆发愁,根本没在意小葫芦的话。 “今日月圆之夜,鬼门大开,你出去和大家一起玩。” 小葫芦离开后,陆唯看着床榻只觉得有些抵触,它太软太宽敞,睡在上面总会做梦。梦到些他自己都忘了是否发生过的前尘往事。 以他的修为而言,只需静坐半个时辰便可恢复精力,至于睡觉,只是偷懒和放松的方式,与其睡在床上被梦魇困扰,倒不如找个别的地方。 陆唯将衣柜腾空,坐进去,关好门,闭了眼睛。 次日一早,睡在外侧的华遥撑起身子吻了薛晗的脸颊,开口轻声呼唤道。 “晗儿,该起身了,你两位师兄要过来和你一起商量正事呢。” 被华遥折腾了一夜,她此刻只觉得自己是一滩烂泥,浑身没力气,脑子里也都是浆糊。本想着翻身却只是动了动手臂,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口应声。 “别让他们来,我起不来,浑身难受……你自己去。” 薛晗的舌头似乎还没睡醒,声音软糯含糊,倒像是她小时候学说话时。华遥宠溺一笑,将手伸进被子里为她揉揉后腰又顺手捏了肩膀。 “好,那你继续睡,我去一趟无相阁。” 将薛晗的衣物放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临别又是一吻。 华遥本打算叫上陆唯一起去的,只是进了房间也没看到陆唯,更不会想到陆唯回睡在柜子里,以为是他不在府上,便自己赶去了。 深秋的卯时三刻,天色还未大亮,无相阁的两位倒是已经在阁楼前的空地练剑。 闻人逸并不精于剑术,在凌修的攻势之下节节败退,华遥见状倒是来了兴致,拿起闻人逸的剑鞘加入战局。 局势转变成为二对一,华遥这诡谲的身手也不知是从何处学来,就连凌修这样的高手应付起来也有些吃力。未分胜负,凌修便收了剑,开口称赞道。 “太子殿下的身手果然厉害,不过看起来不像是宫中教头的身手,不知殿下从何处学来?” “我年幼时便爱出宫玩耍,也曾跟着摄政王一起到处游历,修习过不少心法,也曾和江湖人士请教,也算是集各家所长。凌兄的剑术端的是中正之风,自然是比我这个旁门左道的强些。闻人兄也不必气馁,有凌修这等绝不藏私的陪练,有个一年半载功夫,你的剑术定可突飞猛进。” 华遥将手里的剑鞘归还闻人逸,三人坐到石桌边喝茶,还未等休息半刻便听闻无相阁内传出些声响来。 凌修飞身上楼查看,随之而来便是一阵打斗声。 闻人逸与华遥也察觉不妙,随之赶到安置大米的第六层,正见凌修与尸变的大米缠斗在一起,大米周身怨气暴涨,先前厉鬼炼化时被打断,此刻大米这个半尸傀无人控制,本能之下攻击力倒也是不弱的。 闻人逸赶到后便祭出几道符咒想要控制住他,谁知符咒化为火光将大米的手臂烧的焦黑一片,却还是无法阻挡他的动作。凌修持剑抵挡,朗声传话。 “尸傀不会疼也不会死,他死的冤枉,现在满身怨气无法肃清,会引得整个无相阁里镇压的鬼都躁动起来!闻人逸,先出去,用你的符咒封印无相阁各个窗口!太子殿下,借玉扳指一用,你先出去躲躲!” 如此危急关头,华遥不及思考便将玉扳指解下抛给凌修,运起轻功直接到下楼等候,看着时不时亮起光晕的阁楼,低声念叨。 “要是晗儿在就好了。” 说音未落,华遥的余光便瞥见身侧一阵光亮,定睛一看,正是薛晗! 此刻她还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伸手摸索着外衫,却发觉自己衣衫不整的正站在无相阁前院,困意顿时消散无踪。 “天哪……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在床上吗?” 也不知是因为太冷还是自己这瞬移来得太过突然,薛晗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而一旁的华遥则是通过伸手触摸确认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及时脱下自己的外衫给薛晗披上。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正打算起床,结果还没洗漱梳妆就眼前一花,到这里来了。我出现在你身边,应该是和你有关,不会无缘无故的就过来?” 华遥还没解释,薛晗也是注意到了阁楼上凌修正与大米交战,直接飞身而上借着玉扳指的力量将大米封印在结界之中,让凌修将自己变成他小伙伴的模样。 薛晗模仿着那日小男孩的口吻,和他说话。 “大米,你为什么打我,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大米神魂尚在,见到结界外小男孩的模样,当即恢复了些许神志,脸上的符纹颜色暗了不少,看向薛晗所在方向,一脸的不可置信。 “小虎?是你来找我了……对不起,说好了生日要去你家和你一起玩的,是我太贪心,想挣钱填饱肚子,轻信了那婆娘的话,中了她的圈套。” 杀掉大米的不该是楚复吗?怎么听他的描述,是个女的?薛晗心有疑惑,上前一步将自己的手贴上结界,一脸认真的开口问道。 “是个女的?如此可以再见到,你还认得出来吗?” 第209章 你的名字是我的咒语 大米的魂灵脱离身体,走到结界近前,伸出手贴上薛晗的手,坚定的点点头。 “当然认得出,她带着面纱,但隐约能看见模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为什么要杀了我!我也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 大米的灵体一阵张牙舞爪,红着眼眶瘫坐在地上。薛晗收起结界,和凌修一道以法力肃清他周身怨气,随即将他的尸身重新放进那间有着阵法的房间内。 一切恢复平静,站在阴影里的大米恢复了无辜的孩童模样,薛晗实在是不想让人看见她头发乱糟糟,还没梳洗过的模样,只是继续扮演着小虎。 “大米!没关系的,生日那天没吃到,我还可以上供给你吃啊。你看,这个大哥哥很厉害的,他有办法。” 薛晗看向身边的凌修,凌修则是半蹲下身和大米保持着平视,一脸认真的开口回答。 “是,我有办法,你们两个跟我来。” 薛晗带着大米来到凌修闲置的供桌前,动手擦干净后看向他。 “想吃什么?这个哥哥帮你买。” “我只想吃白米饭,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要三碗!” 本以为他会更好奇些少见的吃食或是点心,谁知他就连死后,都还是惦记着白米饭的味道。看着他一脸期待的模样,薛晗喉咙间一阵酸涩,开口应答着。 “好,这里有大米,马上就蒸米饭。你先好好睡一会儿,休息一下。” 薛晗洒出异香让大米陷入昏迷,凌修单手捻决将幻形术抹去,看见薛晗头发乱糟糟的模样不由一笑。 “看来师妹今晨起身的时候有些晚,都没来得及梳妆就跑来了。玉扳指给你,等会儿交给华遥。” 凌修这一问,倒是让薛晗想起自己不明不白被召唤到这里的事,只是,凌修到底是凌紫月的徒弟,这件事,还是不要问他的好。 本打算打个岔应付一番,却不想华遥忽然出现,开口解释着。 “她呀,一定是睡糊涂了,也怪我没和她打招呼,她一定是担心才找来的。我先带她回房收拾一下,等米饭蒸熟了再来。” 好在无相阁中有薛晗的房间,还有当时留下的衣物,华遥和薛晗已经成亲,倒也没什么避讳,两人一起进了房间,薛晗懒懒的坐下身擦脸,而华遥则是站在她身后帮忙束发。 薛晗活动着有些发僵的脖子,无意间注意到华遥玉扳指上的血迹。 先前在表面的血迹已经浸入苍色的玉中,浓墨入水一般带着几分蜿蜒之态。这玉扳指极有可能是阴司之物,又误打误撞沾染了自己的血……怕是已经形成了某种契约。 自己一个阎王,日后就要被一个凡人号令了? 这种情况,召唤自己的应该是什么特定的话或者是姿势,薛晗一边揉眼睛一边思索,最后和华遥说道。 “我到里间去,你到门外,把我出现之前有可能的话都说一遍,姿势也都重复一遍。” 华遥站在门外,重复着先前说过的话,做过的动作,虽说觉得自己面对木门做这些事很可笑,但这是找到缘由唯一的法子。 为了确定究竟是哪一句话,华遥故意放慢了语速说着,在调动白晶坠子里的法力催动玉扳指,并且说到晗儿之后,薛晗伴随着一阵光晕再次出现在他身边,华遥伸手抱住薛晗,笑的得意。 “看来,你的名字以后就是我的咒语了。” “咳,没有急事还是不要用得好,尤其是在人多的地方,不然我忽然消失,多吓人。” 趁着等待米饭蒸熟的时间,薛晗又睡了一会儿,待到异香的效用过去,薛晗又暂时幻形成小虎的模样,带着大米来到供桌前。 “快过来吃,三种不一样的大米,你尝尝哪一种更好,下次我再给你送。” 凌修烧的是特制的香,使得供桌上的食物都可以被大米“吃”到。即便是无需咀嚼,大米也还是吃的过瘾。 连筷子都没用,也没有吃菜,只是伸手抓起米饭一把一把的塞进嘴里,直到三碗米饭都吃的干干净净一粒不剩,大米才笑起来。 “其实,死了也挺好的,不用再挨饿受冻。你们这些有家的人不知道煜京的冬天有多冷,下雪的时候即便是有墙都不管用,风和雪一块灌进来。先前,还冻死过好几个人呢,我算是运气好的,还能活着。” 本以为要收拾一番薛映才能将他送走的,谁知这三碗米饭便让他满足至此。大米的灵体开始消散,薛晗不忍心让大米失望,依旧维持着小虎的模样,笑着和他说话。 “大米,你放心去,大哥哥说你下辈子一定会有个幸福的家,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还能一起玩呢!” “好啊,我等着你。” 瘦弱的灵体很快消失殆尽,薛晗恢复平日模样,看向窗外。 “都说眼下是太平盛世,但却还是有孩子吃不上饭,没地方住,不止是大米,小虎虽说有个家,但家里的情况也很艰难,只有母亲在,顾着挣钱就顾不上孩子,家里有两个房间,但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桌子,炉灶,都是石头垒起来的,屋顶漏雨,就用碗接着。” 这样的家,这样的孩子,薛晗见过太多,但依旧是于心不忍,因为她知道,煜京冬日里的一场雪,或许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华鸣盛这个皇帝呢,整日里吃的是最好的胭脂米,用的是银筷子玉筷子,享受着最好的一切,却将大笔的银子交给凌月阁,追求他的长生之梦。 奈何他是人皇,此前的多少生生世世都积功累德才换来这一世的富贵荣华,自己暂且动不了他,但迟早有一日,他会因为自己的决定,害死自己。 凌修和华遥都沉默着,不知该如何搭话,薛晗也意识到这一点,笑着转移话题。 “师兄,大米的事解决了,我先回家睡觉!” 薛晗走在前面,华遥跟在后面,两人的身高体型差了不少,华遥几乎完全将薛晗挡住,凌修看着看着就笑了。 “如果我不修道,这个年纪,也该成亲了。” 第210章 扮成男人找你侧妃 荒唐的念头转瞬即逝,凌修自嘲一笑转身回到无相阁。 几日后,正是承云筝嫁入太子府的时候,穿的是浅淡些的水红,安排的房间也是跨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了个亲信。 承云筝在宫中女扮男装,原本就是个工部的小吏,就连身边唯一的丫鬟也是内务府临时分配的,正巧在那日满月宴见过她。 当晚嫁入太子府,看到她的脸,原本战战兢兢的丫鬟便顿时有了底气。 “呀,是你啊?也就是你敢往康王殿下身上泼酒,还要帮着解决。康王殿下是最讨厌下人自以为是的,你倒好,正撞在枪口上,他能不生气吗?难不成你是喜欢康王殿下,知道自己要被许给太子爷故意为之?” 眼见这丫鬟越说越离谱,承云筝当即一脸正色的回答道。 “我谁都不喜欢,劝你也少八卦,免得被灭口。” 或许是因为承云筝这句话说得有些气势,那丫鬟果然是不敢再说话,自顾自整理房间去了。 薛晗自是知道今晚是承云筝嫁过来的日子,故意拉着华遥一起给府上的下人们训话。 眼前这些下人们都是能近身伺候的,也是薛晗筛选过,年龄小一些,老实本分不会勾引华遥的,就是这来来回回十几号人,名字记不住。 正打算分配指责的时候,却叫不出名字来。华遥看薛晗低头翻动着花名册,浅笑开口。 “记不住名字就自己改一改,到时候使唤着也方便。” 薛晗长出一口气,侧过头低声回应。 “我倒是想……主要是我也不会起名,总不能还起冰糖葫芦,剁椒鱼头?还是你来,起个好记的,顺口的就行。” “好,那就由为夫代劳。” 华遥站起身来看向最前面的四位侍女,看模样还带着几分幼态,想来年龄不超过十五岁,但平日里该做的差事也都是能做的。 小侍女们纷纷低头,不敢直视华遥,而华遥则是清清嗓子,朗声开口。 “你们都是从宫中出来的,太子妃也已经甄选过一遍,留下的都是忠实可靠者,太子府不比宫中,你们无需权衡什么利弊,也无需顾及会得罪谁。本宫和太子妃都是好相处的,必不会无缘无故罚你们。内务府并不重视你们,起的名字也都乱七八糟,今日,本宫另行赐名,也望你们犹如新生。” 这短短一番话,已经让在场众人都轻松起来,性子开朗些的,脸上已经带了笑意。 华遥回头看了看薛晗,一边挨个发放太子府进出的铜牌,一边开口赐名。 “湛兮,云兮,浅兮,鸣兮。再来是外院洒扫杂役侍女……还有内侍,子谦,子慕……” 听着华遥起的名字,薛晗不得不感叹一声这位太子殿下是在是博学多才,起名字都能这般诗意盎然。 不知是薛晗,下人们自己也开始议论起来。 “我喜欢这个名字,好像是从诗经里选出来的呢!” “是啊是啊,咱们四个的名字都好,就好像是一家人一样。” 待到华遥赐名结束,薛晗这才起身训话。 “我对下人的要求,只有忠信二字,你们忠心,诚信,我便不会为难你们,但若是有谁吃里扒外卖主求荣,我决不轻饶。太子殿下身份特殊,因此太子府内的事情,谁都不许在外面乱传,被我发现,乱棍打死。至于新来的侧妃,你们只当是位主子恭敬伺候着就是,其余的不必理会,也不必费心讨好,我今日便明说了,她是皇上派来盯着我们的,我和太子有身份担着,被她发现错处也不会如何,但换做你们,便是要回宫去受刑的。” 训话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待到一众下人散去之后,薛晗正打算回自己房间,却被华遥拉住手。 “晗儿,你不去看看侧妃吗?” “有什么好看的,你自己娶回来的,不知道什么模样?” “嗯,确实不知,父皇也没给我看过,我如何得知?若是为夫去了,倒像是对不起你,若是不去,这新婚之夜让她独守空房也没个交代,又怕她向父皇告状。” 前是狼后是虎的,倒是不好办。 反正,华遥是绝对不能去的!薛晗回到房间酝酿许久,抱起先前自己穿过的男装往身上比划。 “我扮成你去会会她,看看她究竟什么来路。” 华遥打量着面前的人,将她揽进怀里,一起走到落地铜镜前。 “自己看看,你比我瘦小又比我矮了一大截,确定要扮成我?” “咳,好像差别是大了一点,那要不,扮成其他男人,我就说是你朋友。你得顺便给我起个名,别穿帮了。” 看薛晗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和承云筝见面后会发生什么,华遥也不愿扫了她的兴致,坐下身来帮她易容换装。 小半个时辰后,一个清逸公子便提着酒壶撞进了承云筝的房间。 “嘿嘿,小美人在这等了许久?太子殿下就是不懂得怜香惜玉,都答应娶回家了却让姑娘你独守空房。” 陪嫁侍女汐时见一个陌生男子上前,本要阻拦,奈何华遥给薛晗画出来的脸十分惊艳,看的汐时怔在当场,薛晗则是看准时机洒出异香,汐时当场倒地。 承云筝见状,盖头未摘下便当即起身展开攻势。薛晗看见一个木质傀儡攻上前,便知此人不简单。她十个手指上都戴着戒指,戒指上的丝线连着木质傀儡,可以远攻,薛晗一时间也没近的了身,只得开口调侃。 “小美人这傀儡玩的不错,不过就是内力差些火候,力度不行。” 一个闪身,薛晗绕到承云筝身后,借她的手操纵傀儡,承云筝挣扎间,盖头掉落,回头的瞬间,薛晗才看清她模样。 “是你?” 承云筝没认出薛晗,当即再起攻势,薛晗则是不再伪声,伸手让她摸上自己胸口。 “我是太子妃,先前宴会上救你的那个。想不到,侧妃竟然是你,先前,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小宫女。” 确认对方是女子,声音也很熟悉,承云筝这才松了口气,当即跪地行礼参拜。 “云筝见过太子妃,方才多有失礼,还望见谅。” 第211章 世家旧恨 薛晗自是不会在意她的失礼,毕竟婚房里闯进陌生男人,换了谁都会反抗。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嫁过来,总比一个陌生人要好。想起先前的事,薛晗顺势拉过她的手来诊脉。 “看来恢复的不错,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就脉象而言,承姑娘这几日似乎忧思过度,睡得不大好,莫不是一直在研究傀儡术?” 承云筝本就在机关术世家长大,见过了父辈为了机关术秘籍或是其他材料明争暗斗,也听到不少坊间关于薛晗的流言。她知道薛晗并不是懦弱之人,却也不知她究竟能狠到何等程度。 这种时候,坦诚一些才是最好的选择。虽说自己的身份不能完全暴露,但半真半假的谎言,才是最不容易被戳破的。 “云筝在那日宴会也见到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感情甚笃,本是不想嫁过来做什么侧妃的,无奈陛下圣旨不敢违抗,也就只能遵从。我娘是承家人,但父亲却是云家旁支,我自幼玩的便是父亲收藏的各种机关傀儡,这十余年下来,操纵傀儡自是娴熟。至于太子殿下,云筝与之毫无交集,更是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太子妃若是觉得云筝碍事,只管将云筝当做奴婢使唤。” 协助先帝开创乾渊的七大世家之中两家,难怪华鸣盛会选择这样一个人物嫁给华遥做侧妃,一来是表示自己的态度,承家和云家曾经犯下大错,即便是后代有机会再度称臣,也只能如同承云筝一般是个侧位。 二来则是给两大世家一个提醒,即便是没落,世家后代的命数也是被他华鸣盛掌握着,若是有心复仇,下场便如同被赐婚的承云筝一般。 而华遥重感情,即便是不爱,也会以礼相待,这便算是间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至少可以让百姓觉得,华鸣盛是个仁德之君。 薛晗注意到承云筝的手指上尽是老茧,倒不像是一个十六七岁姑娘家的手,自是也猜到她先前生活的不易,当即和她坦白。 “太子妃的奴婢够多了,你就安心做侧妃,太子殿下虽说不能给你宠爱和小皇孙,却可以给你自由,太子府不必皇宫,你想什么时候出去便出去,只要不是夜不归宿就好。实话说,我今日便是来试探侧妃心性的,却不想竟是你。你今日且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片刻之后,薛晗回到华遥的房间,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华遥则是有些担忧的抱了薛晗入怀,开口提醒。 “看样子是父皇派来盯着我的,你可以随便和她来往,但不可交心。太子府内应还有父皇的人,这些日子观察下来,想必你也知道是谁,我们都小心一些即可。虽然你已经坦白,但我该去承云筝那里的时候还是要去的,我向你发誓,最多是吃顿饭,闲聊片刻,不会有逾矩的行为。” “嗯,我相信你。赶快睡觉,我都困了。” 次日一早,承云筝在和薛晗打过招呼后便直接出了太子府,总算是得以好好看看这煜京盛景。 为了不引人注目,承云筝穿的并不起眼,但却还是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在街边拦下。那老妇人看起来极为激动,顷刻间便是热泪盈眶。 “姑娘,您是……先皇后的侄女?” 承云筝只知道华鸣盛为了伪造了身份,却不知这先皇后的侄女究竟是不是这身份,正犹豫着该如何回答,却见那老妇人低低哭了起来,伸手抚上她腕间的金镶玉镯子。 “不会有错的,这镯子上刻的是承家家徽,还是当年皇后娘娘下令做的,因为实在不好做,只做成了一对儿。当时皇后娘娘还说,自己生的不是女孩,用不着,临终前便给了母家怀孕的妹妹,若是孩子出生,按年纪来算,可不就是这般大吗!好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老奴总算找到你了。” 承云筝此刻才算是明白了些许,想是华鸣盛散布消息时,这位老人家正巧打听到,今日才得以见到自家人。 为了不穿帮,承云筝一脸笑意的握住她的手,开口回答道。 “正是,我娘亲名唤承思,只可惜已经病故四年有余。我以奴婢的身份一直在皇宫内随侍,却稀里糊涂的被陛下赐婚给太子殿下,现如今,住在太子府。您是原先在皇后身边伺候过的?当年之事后,您想必也是受了不少苦,而今我成了侧妃,您不妨和我一道回太子府。” 有了一个真正的承家人,便是自己的一大助力,也算是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带回家去还可以借此与太子殿下拉近关系,一举数得。 老妇人半生在先皇后身边度过,也曾照顾过尚在襁褓中的华遥,她这一辈子没有什么其他的念想,只想着可以照顾华遥。此刻承云筝一开口,老妇人便当即应下。 “那真是太好了!好姑娘,老奴回家中收拾收拾,姑娘可先到西街口等候片刻。” 待到老妇人告辞后,承云筝便是闲逛着走向借口,顺便到街边铺子里买了些香料,打算闲暇时做个香包送给薛晗,也算是自己对她的恭敬。 不多时,承云筝便带着老妇人回到王府,直奔华遥书房,华遥一见那老妇人,当即便上前将她抱在怀中。 “絮姨?真的是您……我还以为您已经……” 难得见到一位和自家母后有关系的人,华遥说话时几度哽咽,被称为絮姨的老妇人则是开口解释着。 “当年伺候过皇后娘娘的人不是被杀就是被发配,老奴是运气好,遇上了先前受过皇后恩惠的兵士,这才保住了一条命。而今又遇见了云筝姑娘,得以入太子府,这得是多大的运气啊!太子殿下,您这些年受苦了,没有母亲庇佑,又被陛下寄予厚望,其中艰难,老奴都不敢细想。” 当年,华遥才出生的时候,先皇后奶水不足,都是絮姨帮忙照看,若是说起来,絮姨陪伴华遥的时间,并不比先皇后短,也算得上是华遥的另一位母亲了。 第212章 半个亲娘 承云筝十分识相的离开了房间,而华遥则是当即吩咐道。 “于彻,让湛兮云兮她们收拾出一个房间来给絮姨,记得不要燃香,不要摆放什么带有绒毛的毯子或是软枕。” 于彻领命离开,华遥则是带着絮姨到薛晗房间去。一边走一边一脸欣喜的介绍着。 “絮姨,晗儿是将军府嫡女,长得像玉平公主,性子也随她,您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正说着,两人走进院子便见薛晗挽着袖子扒拉着角落处的草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华遥一笑,朗声问道。 “晗儿,在藏什么宝贝呢?” “我哪有什么宝贝,是微云的小兔子找不着了,应该跑不出去,我得帮忙找找,不然她一直不高兴。” 薛晗起身回头便看见华遥身边多了个人,当即就着泉水洗了手,放下袖子走上前,华遥当即开口介绍。 “晗儿,这是絮姨,当年你才两三岁,怕是没记得她。絮姨从我尚在襁褓就一直照顾着,我从未将她当做下人,而是当作,半个娘亲。” 此人,薛晗也听薛大小姐提起过,是华遥的乳母,性子温和,也喜欢孩子,对华遥极好。此刻看面相也是个很有福气的模样,年近五旬也只是鬓边头发花白,看着精神,倒是很显年轻。 听华遥这样说,薛晗也是笑着近前与之打招呼。 “絮姨安好,晗儿当初年纪小,确实是对您没什么印象,不过日后您尽管放心住在府上,只管当做是自家。” 本该是件高兴的事,谁知絮姨却忽然变了神情,一脸为难的跪拜在地。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说明原委。 “殿下,太子妃,老奴还有一事相求。我家长子曾跟随在薛将军麾下效力,因腿上伤痛才得以回家,成家没落,我那孩子瘸着一条腿,什么活计都做不了,恳请殿下和太子妃看在老奴尽心伺候的面子上,可以赏赐盐引,让他有个法子可以安身立命!” 盐引是指官府在商人缴纳盐价和税款后,发放的凭证,商人可以用它支领和运销食盐。 由于盐是家家户户的必需品,可以说是永远不会失业的一个行当,更是会受人尊重。唯一的要求便是,一开始需要花银子缴纳盐价和税款,不过承絮在宫中当差多年,还是会有些积蓄的,为自家儿子破费一次,可保日后生活无虞,也是值得的。 华遥知道华鸣盛到底是忌讳着承家的,这盐引一事若是出手帮忙,自己只怕也会惹祸上身。可絮姨是自幼照顾他的人,自己若是不帮,那便真是无情了。 正在华遥左右为难之间,承絮便再次开口。 “殿下不必担心,我当初为了不牵连丈夫儿子,已经与之和离,他们做生意,该是不会受承家影响。老奴自知无以为报,愿将保存了多年的先皇后私物尽数赠予殿下,愿此生留在府内伺候殿下。” “絮姨……你是在无需如此,我只是在想该找谁帮您这个忙。您快些起来,这个忙,我一定会帮的。您别再哭了,先好好休息一会儿。” 便当是,为了自己的母亲了却一桩心事。盐引一事需要费些功夫,而报酬,就去找承云筝要。都是承家人,她想必也不会拒绝。 暂时将承絮安顿到客房,由薛晗陪着,华遥则是径直来到承云筝房间内。 承云筝早就料到华遥会来,却没想到如此之快,她笑着上前行礼,华遥并未搀扶,只是坐在一边说明来意。 “盐引一事我会帮絮姨,不过你也知道此事并不容易。她年纪大了,我便来找你要报酬,都是一家人,想必你不会计较的。我也不为难你,只需你传授傀儡术于我。” 那日凌月阁中的神秘女子幻化出的傀儡很是精巧,虽说只存在了短短半个时辰,却也让华遥为之所动。 如果自己可以掌握傀儡术,便可辅以内力达到薛晗他们那般法术的效果。 他不在意自己偶尔吃软饭被薛晗保护,却痛恨自己因为能力不足而无能为力的感觉。如此天赐良机,他自是不愿放过。 承云筝自是无法拒绝,只得开口应下。 “是,妾身一定将自己所知尽数传授给殿下,殿下方便时,可随时过来。” 她答应的如此痛快,华遥本该高兴的,但自己先前才答应过薛晗不会和她来往密切的,这么快就食言,她会不会生气?为保万全,华遥还是另想了个法子。 “你这房里想来也没有备齐器具木材,我倒是知道个好地方,日后,我们可以到那里去一起研究。那地方不太好找,改日我带你去一次。” 如此这般,华遥在承云筝房里坐了不过一刻钟便走,负责伺候承云筝的引玉则是忍不住开口感叹。 “夫人,你说这多好的机会啊,借着传授傀儡术的机会可以和殿下亲近,你怎么不把他留住?我昨日还见你收拾木箱子里那些材料呢。” “急于求成只会适得其反,我若是着急,只会让殿下觉得我别有用心。我本就没打算能得到殿下宠爱,只是求个自保。你若是不愿意伺候我尽管去和太子妃禀明,让她将你送出府。” 能嫁到皇家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太子殿下的侧妃,若是能讨得欢喜,到时候岂不是宁妃一般的人物?她也好跟着沾沾光。对于自家这位没有野心的夫人,引玉也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劝,只好气呼呼的离开了。 承云筝看着坐在桌上的木质傀儡,喃喃自语。 “太子殿下,是个重感情的人,一定会帮忙的……云家的东西都那么厉害,总有一日,会重见天日的,对?” 那样优秀的机关术和傀儡术,优秀到让皇家都为之忌惮,也正是因此,才遭遇了灭门之灾,侥幸活下来的人都被华鸣盛掌控着这条命,亦或是活在地下机关城中,蝼蚁一般活着, 承云筝是个姑娘家,不懂什么大义,只想着云家可以借太子之手重新繁盛,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第213章 今晚不回来了 时至午后,薛晗正躲在房间里叮嘱着众鬼。 “你们都记住了,那个絮姨是太子的奶娘,你们身上阴气重,上了岁数的人禁不住,不能离太近,还有那个承云筝,出门的时候跟一跟就好,在家的时候不必时刻留意。小唯唯,你也不必太紧张,给我每天好好睡觉,好歹是人身,不休息好很容易出意外的,知道不知道?” “是,属下记住了。” 先前的回忆并不算美好,而陆唯却并不在意那些往事,于他而言,现在才是最重要的。陆唯回答的温柔,薛晗也回以笑意,好像相视一笑之后,什么都不再是阻隔。 他知道薛晗是不喜欢被束缚的生活,这几日天天闷在府上,也该找些事情做做才是。为了给薛晗制造出去溜达的机会,陆唯也是在众鬼离开之后开口说明。 “主上,近日又有人请您去驱鬼,出价不低。位置在城郊西镇” “白来的银子,那必然是要拿的呀!我去找华遥易容,一会儿回来咱们就出发。” 出门去驱鬼的时候,为了可信度更高一些,薛晗都是用法力幻化成另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脸。虽说方便,但却有个致命缺点,时间不能维持太久。这回的位置有点远,用法术不保险,还是易容比较稳妥。 铜镜前,华遥一脸宠溺的为薛晗易容,而薛晗则是趁机偷师学艺。 “华遥,这个软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用来改变骨相的小东西,很软,和皮肤颜色相近,用来稍微垫高你的颧骨。以你的聪明劲儿,学起来很快,但是你有法力,倒不必学这个。” “谁说不用,万一在有禁制压制的地方呢?不能用法力,易容术可就是救命的本事了。这次我带着陆唯去,你就安心处理盐引的事情。” 片刻之后,薛晗和陆唯赶到京郊西镇,只见府上的一对夫妻一脸疲惫,似乎有些阳气不足的意思。 陆唯轻声提醒薛晗小心,随即代为提问。 “二位府上有什么异常,现下可以说了吗?” 中年女子站在一旁,打量了府上四处,低声开口。 “就是每天的异常都不一样才吓人哪,我们现在都怀疑家里是不是不止一个鬼……” 男子似乎有些不大认同她的话,伸手推了她一下,随即开口解释着。 “二位仙长见谅,这位是我续弦另娶的妻,先前的那一位死于意外,我虽说也难过,但总得继续生活下去,前些日子才娶了她。一开始在本家还好好的,可这一搬出来,怪事就开始天天有。有时候是晚上莫名其妙的出现声音,有时候是第二天起床发现水缸里都是血水,诸如此类的事情几乎是天天发生,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下人搞鬼,这一个月将所有下人都赶走了,还是没用。” 看来,是这个亡妻死的不大甘心,所以才回来找麻烦,现下这个时间她怕是不会出来,看来,还得等晚一点才行。 薛晗应下了差事让夫妻俩先找个客栈住下,随即翘着二郎腿开始享用这对儿夫妻留下的点心。 负责里外检查的几只鬼先后回到薛晗身边,都是毫无发现。薛晗伸手揉揉额角,看向身边的冰糖葫芦。 “小葫芦,你回去报个信儿,跟华遥说我今晚不回去了,等明天一早我回去的时候,给他带银子!” “好!主上放心,我这便去。” 毕竟是鬼魂,只需心念一动便回到太子府中,冰糖葫芦进入华遥房间后直接开口解释道。 “殿下,主……小姐说今晚不回来了,要留在城郊为一个宅子驱鬼,还说明早回来的时候能带回来好多银子,让您不必担心。” 小葫芦是薛晗召唤的众鬼之中最好骗的,薛晗看他可爱,也是有些偏爱的,危险的事不会让他做,只负责传话或是调查。 此刻华遥难得与小葫芦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趁机开口套话。 “嗯,你家主上还吩咐了什么吗?阴司那边,暂时不用回去了?” “啊!阴司……主上把身份都告诉你了?” 华遥淡然一笑,继续诱敌深入。 “是啊,她都告诉我了,所以你若是敢骗人,我可是要找她讲理的。你知道的,晗儿不同于其他姑娘,不会时时粘着自家夫君,更喜欢独处。可是我们已经做了夫妻,我想了解她,想保护她,只有你能帮我。” 小葫芦知道薛晗和华遥已经是夫妻,对自己的身份毫无保留倒是正常,此刻自然对华遥的话信以为真。 有这样一个人愿意护着自家主上,众鬼都是见过的,它一只小鬼还能有什么不愿说的。薛晗对小葫芦好,小葫芦自是也希望她能被好好保护着。这一开口,倒是把什么都交代了。 “回不去阴司,薛大小姐的肉身被人下了咒,我家主上根本出不去。不然她一个阎王,哪里用得着在人间受委屈。” 小葫芦吐露出的话着实是让华遥大吃一惊,他设想过薛晗的身子里住的是另一个灵魂,却从想过这个灵魂竟然是阎王! 难怪她可以号令百鬼,有阴阳眼,为人处世还极为通透。 见华遥愣住,小葫芦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喂,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得更加努力的对她好才行。先前我见到薛大小姐的灵体了,你可能帮我再叫她出来?” 此刻薛大小姐的灵体就在薛晗的房间里,小葫芦将其叫到华遥跟前,薛大小姐红着眼眶向他行礼问安。 “太子殿下,想不到我们而今已经是阴阳两隔。阎王殿下以我的肉身嫁给您,想来也是命数如此。只望两位殿下能百年好合,好好享受着尘世百般的美好。” 眼前的薛大小姐更显端庄温静,说话时喜欢半低着头,很容易紧张,总是捏着手,倒是和陪着自己的薛晗不大一样。 直到此刻,华遥才彻底相信自己娶回家的太子妃,竟然是位阎王殿下。华遥百般感叹的让薛大小姐回去,独自坐在房间里莫名其妙的笑起来。 第214章 没大没小,爪子拿开 于彻不知从哪回来,正要到华遥房间里禀报什么,进门便看华遥笑的不大对劲儿,当即伸手摸上华遥额头。 “这也不烫啊,怎么还傻笑起来了?” “臭鱼,没大没小,爪子拿开。” 见他回来,华遥这才收敛笑意端起架子,反倒是于彻对此更加好奇,拉了个椅子反坐到他跟前,单手压在椅背上,一脸探究的看向他。 “不说实话,盐引的事我就不告诉你了。” “你不告诉我,我就撤你的职让你回家种地。” 因为太过熟悉,所以对彼此的处境都非常了解,威胁这种事,是根本不管用的。华遥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于彻也随之说明了盐引一事的进展。 “絮姨确实是已经和丈夫和离,但是这些年她经常去看望儿子,所有邻居都知道她们的母子关系,这种程度,和离也改变不了血缘关系,即便是申请,也没法通过户部的核实,除非,做一个假身份出来。” “让玄舍的人去处理,都是有本事的,做个假身份不在话下。另外,给他家中送些银子过去,承家没落,他们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于彻应声离开,华遥见外面天气正好,则是直接让云兮通知承云筝,一起出发。 承云筝知道是为了傀儡术的事情,换了衣物和华遥一起出门去,只是这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去的是玄舍在外的器械厂。 不知不觉已经是酉末时分,薛晗等在宅子里快要睡过去,不得不和身边的陆唯研究起先前的事情来。 “小唯唯,之前说繁壹死而复生住在康王府的事,可调查清楚了?” “小葫芦去了一趟,说是没见到繁壹,也没见到厉鬼。属下想着,会不会是繁壹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而厉鬼有自己的栖息处,不必日日在康王府?虽说厉鬼可以隐藏自己的鬼气,但若非是附身或者特殊情况,不会长期和人类同住,就像人类不会一丝不挂的上街一样。” 陆唯说的也有道理,鬼都是做过人的,对人类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偏见,若不是有所求,谁也不会委身于人。而薛晗想着,这厉鬼应该也被自己和凌紫月联手吓唬了一通,至少能安分一阵子。况且凌紫月自己说,会将那厉鬼抓住,她也就不掺和了。 至于繁壹,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被人转移也是很容易的事。回雪一直住在康王府,也没见繁壹如何,想必是没有什么攻击力的,不必理会。 “找几个小鬼去康王府闹腾闹腾,也算是给他们提个醒。时间差不多了,小唯唯,隐身。” 日落之后,灵体便可以占据人间自由活动,此刻薛晗和陆唯以法力幻化成那对中年男女,在房间内转了一圈,依旧不见什么反应。 “主上,没有察觉到什么鬼气,难不成是她不在这?” “按道理这个时候也该出来了……咱们先吃点东西,主人家都准备好吃的了,咱们不吃就是没礼貌。” 薛晗和陆唯自己动手从厨房里拿出三道菜和两碗米饭来,薛晗正是坐在桌边吃的起劲儿。 “嗯……她做菜还挺好吃,这里脊肉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薛晗夹起一块肉递到陆唯嘴边,陆唯只得开口接过。 就在此刻,原本放在碗里的汤勺忽然自己掉落在地,随后,里脊肉的盘子也跟着腾空飞起,而薛晗反应迅速,单手接住盘子开口指责。 “哪个不长眼的在我面前放肆?” 转瞬之间,薛晗的幻形术消失,露出华遥为她精心准备的脸,陆唯也露出本身,一道光锁将女灵束缚住。 此刻定睛一看才发觉,这女灵头发上挂着水草,光着脚,被撕坏的裙摆之下都是深深浅浅的伤痕。 眼见原本最熟悉不过的丈夫和他另娶的妻子瞬间变了模样,还用法术制住她,她便反应过来,笑着问道。 “两位仙长是来抓我的?为什么……为什么该死的人不去死,而不该活着的人却还能活着!那个狐狸精才该死,他勾引我丈夫,陷害我致死,又将我的孩子过继给亲戚,她为何还能活着!” “怨恨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我便是第五殿阎王,掌管三洲五城的生死轮回之事,你有任何的冤屈都可以告诉我。” 那女灵一开始还并不相信,在陆唯协助下,薛晗显露片刻真身,更是让她看到了自己在生死簿上留下的生平。 “陈月弦,并非是你被人陷害,而是你上一世欠下了债,这一世,是必然要偿还的。” 身为阎王的薛晗,自身气息便让百鬼畏惧,而陈月弦见到那密密麻麻的记载之后,终于愿意开口。 “我和丈夫是经人介绍成婚的,婚后第二年生下一个女儿,去年我又怀孕了,他却说近来生意很挣钱,让我回娘家修养安胎,生完孩子再回来,我本以为他是为我好,谁知后来便被邻居告知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我当时只想要一个真相,支开我娘去找他,半路就有人推了我一把,我身子重,一个踉跄掉进水里,当时我看到那个狐狸精了,她就在不远处,她还对我笑!” 陈月弦断断续续的讲述完自己的遭遇,薛晗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是说,你死前有孕六月?” “正是如此。” 六个月的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死后便会化成婴灵,很有可能会想着为母亲报仇之类的事,听陈月弦的讲述,她并未见过自己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又或者说,即使是见到了这个孩子,她也未必认得出。 看来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止一个鬼啊。为了不让陈月弦平添怨气,薛晗只是答应调查,便让陆唯将她的灵体收起,随即掏出自己先前从闻人逸那里要来的几张符咒,烧成灰混进架在炉子上的羊奶之中。 “还挺香,我就不信会有婴灵能抵得住这个诱惑。” 掺上符灰的奶水,只要婴灵被吸引就可以直接送入轮回,可比收拾成年的鬼方便不少。就在薛晗四下留意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叽叽咕咕的发出些不明含义的声音。 第215章 阎王管不住的小鬼 灵体吸收能量并不是靠嘴去吃,而是通过摄取其中的气,此刻,羊奶已经明显变少,而这个还不会说话的婴灵,也已经通过符灰再度轮回转世。 小的解决了,还有大的。薛晗注意到偏厅放着的一个玉雕似乎还残存着些许鬼气,将陈月弦放出后开口问道。 “你之前是藏身在这里吗?” “正是,这个玉雕是当年我和丈夫成亲时买下的,一开始是摆在正堂,谁来了都能看见的,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挪到偏厅去了。那个位置正好不被阳光晒着,我就一直住在里面,每次听到他们甜言蜜语,我就会制造出一点动静来吓唬他们。” 随着法力的增加,薛晗已经可以判断灵体说的话是真是假,此刻她梳理了一遍陈月弦的陈词和生死簿上的记载大致比对,发现并无差错。 薛晗手指微抬,生死簿调转了方向,正对着陈月弦,这一页上,正是她丈夫现任妻子的大致生平和寿数。 “看到了吗?她此生不会有孩子,三十八岁之后便开始走下坡路,六十七岁病逝。她今年好像是三十二岁,再等上六年实在是太久了,你看,折寿三十五年怎么样?” 原本就不算长寿,再折去三十五年,死期也就在这两日了,陈月弦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当即笑起来。 “哈哈哈……阎王殿下您还真是向着我,多谢您愿意如此帮我,收拾了那狐狸精。那日后,我那丈夫和我的孩子会如何?” 原本都是该保密的事情,只因要劝陈月弦再入轮回,薛晗也只能先让她安心,之后再以异香消除记忆便可。 薛晗毫不吝啬地将生死簿翻了页,随即一脸轻松的开口念给她听。 “你丈夫三年后会遇到一个商机,能赚不少钱,寿数有七十岁左右。你的女儿是个重情义的人,虽说被过继给自己的姑姑,但心里惦记着你和你丈夫,会在十七岁回家来,帮着你丈夫打理家业,嫁给你丈夫熟识的后辈,谈不上大富大贵,但生活无忧。” 做母亲的,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幸福平安吗,陈月弦听到这里,已经是红了眼眶,她迈开步子走向偏厅,指了指那玉雕。 “阎王殿下,可否将它摆回正堂?我,我想临走前再看看当年成亲时家里的模样。” “好,原先的样子,你都说出来,我的人会帮你重新摆好。” 陈月弦一边回忆一边开口说明,而薛晗则是指挥着小鬼们将家具一件一件的归位。 忙活了一晚上,总算是满足了陈月弦的小愿望,待到次日清晨,陈月弦的丈夫和现任也回到宅院之中。 见到这房间里的变化如此之大,中年女子便怀疑上了薛晗,开口便是责问。 “我们是请你来驱鬼的,这怎么家里的东西还挪了位置?你该不会是趁我们不在家,窃取钱财?” 还是个斤斤计较的狐狸精,真是不知道这男人怎么看上他的。未等薛晗开口,陆唯便直接上前一步淡淡回答。 “这是宅中女鬼的意思,不摆成这样,她不肯走,您若是觉得不顺眼,尽管再摆回去。再说,值钱的重要物件您不是都带在身上了?若是不放心,尽管检查。问题已经解决,先前您答应的五根小黄鱼可不该吝啬。” 先前为了除去这鬼,两人已经请了不少人,薛晗已经是第七八个,虽说知道两人有些本事,却还是担心这问题是不是真的已经解决,再花冤枉钱,家底都要被花光的。 在女子又掐手又踩鞋的暗示下,他这个做丈夫还是多了一句嘴。 “是是是,先前应下的银钱一定毫厘不差,只是这驱鬼不同于其他,万一……” “您只管放心,若是今晚再有事,您只管取走我的项上人头。” 说着,薛晗手指微抬,以法力将厨房的菜刀送到女子手中。女子吓得不轻,匆匆手里的刀扔到一边,不再说话。 她就不信了,还能有阎王管不住的小鬼。除了陈月弦这一大一小,薛晗和陆唯已经将里里外外都看过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其他的脏东西。她难得尽心尽力守了一晚上,这个外行竟然还怀疑她的能力!简直不能忍。 经过薛晗这一番吓唬,两人则是不得不及时献上五根金条,而薛晗和陆唯则是大摇大摆的离开此处,回到太子府上。 好在薛晗此刻是易容的,不然这宵禁才解开就出现在街上,又是落人话柄。薛晗悄悄打了个哈欠,抬眼的功夫正见到薛映正穿着粗布衣走在街上,也并未化妆,眼神飘忽不定,不知是要干什么去。 为了避免暴露,薛晗将陆唯推到路边,而她则是和薛映迎面撞见。 薛晗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着,薛映却忽然开口叫住她。 “这位仙长,不知您可会驱鬼?” 眼看着薛映身上并无鬼气,怎么还问起驱鬼之事?薛晗转身打量了薛映一番,故意改变了声音,开口回答道。 “自然是会的,不知这位姑娘遇到什么异常,可否细细说来?” 附身于薛映的楚复自是能感觉到薛晗的气息,但却因为这肉身的缘故感受的并不真切,只觉得此人深不可测,不好招惹。 若是直接和薛映说明,实在显得自己没面子,因为,楚复只是意念传音告知。 “女的不行。” 薛映心道这楚复也学会了挑刺,先前也没说女的不行,这会儿都把人叫住了才开口,可真是让人尴尬。 为了让自己的说辞显得可信一些,薛映当即开口。 “我……唉,说到底还是家事,不好外扬。还是等我母家修道的表兄回来再做计较。实在对不住,打扰了。” 她什么时候有了修道的表兄,还真是闻所未闻。薛晗并未再说什么,只是朗声奉劝一句。 “姑娘,为人处世要以信为先,否则,早晚会溺死在你自己为自己布置的深渊里。” 薛映只当做并未听懂薛晗的话,转身便走,却一个不经意摔倒在地。薛晗回头看了看,随即掩袖偷笑。 第216章 华励的正妃 难得出来的这样早,正赶上街边正在卖汤包,薛晗围着味道便被吸引,陆唯则是随身摸出碎银,开口问道。 “要多少?” “嗯……三屉,还有你和微云呢,我看这一屉也就六个。” 陆唯点头应下,上前卖包子,薛晗则是自顾自的哼着小曲走回太子府。谁知这一进门便看见华遥正在门口的小花园出修剪着花草,见薛晗回来,笑着起身将他抱个满怀。 “这还是你第一次夜不归宿,我这一夜都没睡好,作为补偿,今晚可必须得跟我睡才行。” “好,跟你睡到明日晌午都不起身,可满意了?回来路上买了汤包,先回去趁热吃。” 薛晗从陆唯手里接过其中两个纸包,陆唯则是拿着剩余的一个去找微云和章渠一起分享。 这汤包味道鲜美,不过就是制作起来有些麻烦,那家铺子里一天买的都有定数,也就是今日时候早才赶上。 就着纸包,薛晗便不怕烫的捏起一个咬下一大口,掌心大小的包子在两手之间来回倒腾着,指尖都被烫的有些发红。 华遥见状,不由失笑。 “看来这法力也是不顶饿的,昨晚那主人家没管饭吗?把我家晗儿饿成这样?” “管是管的,只是我怕自己吃饱了犯困,所以吃的不多。用不用吃饭是看修为高低,我这个水平,也就是比你禁饿一点。一天一顿饭也行,不过你们都是一天三顿的,我也就入乡随俗了。” 把一天三顿饭,叫做入乡随俗,可见在薛晗从前的生活里是没有这一天三顿的。 虽说听小葫芦说起薛晗是第五殿阎王,华遥却怎么也没法把阎王和眼前这个贪吃的小姑娘联系到一起。 脸上笑意渐深,华遥将桌边的筷子递给过去。 “烫就慢点吃,回头我让府上厨子也学做这种汤包,你就不必辛苦了。” “好啊,到时候就可以足不出户吃汤包。啊对了,昨晚赚了五根金条,交给你保管。” 薛晗一个响指将五根金条从随身空间里取出,整整齐齐排在华遥面前,随即开口调侃。 “怎么样?我驱鬼挣钱是不是很快?殿下日后可以等着吃软饭了,以我的进账,养活你不成问题。” “晗儿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我被你保护的次数可不止一两次,若是算起来,我很早就开始吃软饭了。” 这个人类,倒是不谦虚。 不是说男人都不喜欢被人说吃软饭,这怎么华遥看起来还挺开心?薛晗有些想不明白,只是低头吃着自己的汤包。 此时此刻,薛映也是才回到康王府内,华励起得晚,并不知道薛映一早就出去了,反倒是苏徵烈故意多嘴,将此事戳破。 “薛夫人不是说要去买汤包么?怎么是空手回来的,府上厨房只做了粥,殿下您得再等等了。” 华励活动着手臂看向薛映,语气淡淡,完全不似婚前那般亲热宠溺。 “一大早就出去了?下次想吃什么和厨子说就是,再不济就让下人去买。” “也不只是为了汤包,妾身生下望儿之后修养的日子太久,是先前的太医说,应该适量多运动些,今日起得早,便出去逛了两刻钟,果然是通身舒畅。” 听她这样说,华励也懒得再说什么,只是开口草草回应着。 “你觉得好便好。今儿一早我去看了望儿,乖巧得很,父皇这几日念叨着要见他,待到百日之时,咱们便一起抱他过去。” “可那时候已经入冬,那么冷的天气,他这么小,抱出去万一受了寒该怎么办?” 华励一听这话便有几分不耐烦,抬头看向薛映,一脸的不满。 “你现在怎么话越发多了?你从前温柔体贴,对我百依百顺,现在是怎么回事,连父皇的话都要质疑,望儿的皇室的长孙,父皇要见一面怎么了?” 原本还算和睦的气氛瞬间消失不见,薛映心里说不出的无奈,但她知道自己的反抗无用,便也没再说话,起身便离开了。 华励被甩了脸子,心里也是不痛快,看着薛映背影就跟着站起身喊话。 “你现在火气是越来越大了!挺小一件事你非得往坏了想,不可理喻!苏徵烈,你说我是不是太惯着她?自打她生下孩子之后,我一直哄着,她想吃的想穿的我哪一样没给,这怎么还越哄越来劲儿?” 苏徵烈扶了华励坐下身,低眉顺眼的帮他捏起肩膀,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起。 “殿下,别的属下不知道,但是前几日宁妃娘娘可还推荐了施家的一位姑娘,家中嫡出,听娘娘的意思是打算给您做王妃的,看画像上长得也是可人儿,只是那会儿您忙着照顾薛夫人,我也没敢提起。而今小皇孙大些,不用您时时惦记,不如再娶一位,将这王妃之位定下?” 女人这种东西,本就是各有各的好,多少都不嫌多。此刻华励才被薛映气的不轻,更是直接答应下来。 “走,咱们现在就入宫回了母后,择日完婚。” 华励要娶王妃的事,还是楚复和薛晗说起的,薛晗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到也不觉得有多难过,只是苦笑着摆弄着华望和的小衣服。 “我是庶出,没有天大的机缘,本就是无缘正位的,更何况宁妃是施家人,自然也希望是自家人日后掌握着殿下。不过没关系,我有望儿,只凭这一点,我就比她强!” 楚复看着薛映的模样,只觉得这些人类女人当真是可悲,终其一生都在为了男人和孩子争斗。更何况她的气运还不好,自己想做的事耽误了这么久还是一件都没完成。 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开口催促。 “只靠孩子可不行,你得靠着自己压过她。修道者什么时候找到,已经好几日了,你只在早上转一圈,什么时候能有收获?炼化不出尸傀,要如何帮你杀薛晗?” 杀薛晗,这才是薛映的目标……楚复这一问,薛映瞬间变了神情。 “我这就让回雪去和殿下说,我要回娘家住几日,免得新王妃嫌我碍眼。” 第217章 搬走了国家 实话说,薛映心底对于这个孩子是带着几分厌恶的。因为从一开始他的出现,就给薛映带来了太多的不得已,所有人都是在意孩子超过在意她。况且孩子大多数时间由奶娘照顾,薛映见孩子的时间也不多,感情实在是并不算深厚。 这一次薛映来了个先斩后奏,待到华励回府,回雪去禀报的时候,薛映已经离开王府一个时辰。华励生着气,也懒得过问,自是任由她去了。 回娘家只是借口,薛映此次只是为了帮助楚复找到合适的修道者炼制尸傀,以便杀掉薛晗。 可惜的是楚复和薛映对于哪里有道观实在是不大了解。楚复的伤势还没完全恢复,遇到厉害的道士,岂不是要交代了,可若是没有真本事的道士,和普通人没有区别,炼化成尸傀也不见得厉害。 这样一来,可供选择的地方就更少了。 薛映是个从未出过远门的人,为了隐藏楚复,此次出门更是连个下人都没带,一路打听一路行进。 华励正为了王妃一事忙活,几日后下了早朝,华鸣盛便直接留了华遥说话。 “遥儿,再过半月就是沐神节了,朕还有众多国事要处理,实在是抽不开身,今年的沐神节,便还是由你到宁阳观去致礼参拜。励儿虽有手段城府,却到底是少了几分敬畏之心,这种事,还是更适合你。崇州山水秀丽,你也正好带着晗儿顺路游玩。” 只提到了晗儿,倒是没提到承云筝,看来华鸣盛还是很小心,还是说,打算让承云筝趁这段时间留在自己府上做什么事? 算计亲生儿子这种事,华鸣盛并不是做不出来,华遥一开始会为此难受,但现如今,却不会了。他规规矩矩的谢恩后,这才开口问道。 “父皇,云筝一人在府上,想来会觉得闷,相处这几日,儿臣也发觉云筝是会些功夫的,正巧池儿进来总写信和我说他府上的教头下手不知轻重,他身上的淤伤几乎是日日不断。池儿筑基本就晚,身子骨又不好,怕是受不住军中教头那般训练的,他是乾渊最小的皇子,即便是带兵打仗也轮不到他。儿臣想,云筝性子温和谨慎,正适合教授池儿武艺。” 既然不放心承云筝,就让自己的亲弟弟去盯着,华池年纪虽小,但在行宫中被囚禁多年,也有几分机敏,不会向薛晗和自己说谎,也不会让承云筝起疑,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华鸣盛只当华池还是当初那个说些什么都会吓住的小孩子,并未阻止。 “也好,池儿前些日子进宫来,看着是不怎么高兴,让他选了个年纪相似的暗卫,又可保护,又是伴读,算起来也有几日了。你今日回去便把他们俩接走。临出发前也好看看她们相处的如何。” 如此这般,辰末时分华遥回府时,便带着华池一起,华池还没来过太子府,进了门便觉得新鲜,进了门便直接绕进一处太湖石后,被一个毛茸茸的白团子吸引,半晌不见动静。 正巧微云也在找兔子,不知不觉间,两人撞到一处,倒是一起摔到地上。 华池性子温和,又是和微云熟识,顾不上拍去自己身上的尘土便拉了她起身。 “摔疼了么?要不要晗姐姐帮你看看?” “没事儿,不疼,就是……就是被你吓一跳,躲在这也不出声。你来的正好,帮我一起抓团团!那个小家伙,到厨房偷吃胡萝卜,一根上面咬一口,害得我被章渠念叨。等抓住了就给它关到笼子里去。” 两个半大孩子很快达成一致,来了个左右包抄,华遥站在远处一笑,蹲下身和小暗卫说道。 “你也去玩,半个时辰后到予晗院陪着三殿下一起读书。” 华遥本打算抬手拍上他肩头,谁知却被他闪身躲过。小暗卫和陆唯如出一辙的冷淡小心,倒是个很好的近侍。 见三个小家伙玩的不错,华遥便直接到予晗院通知薛晗。 “两日后我们去崇州一趟,沐神节将至,我替父皇前去祈福,正好带着你。到时候承云筝就自己在府上,我怕她有什么动作,便把池儿带来了。这两日就辛苦你教池儿读书写字,武艺,有云筝负责。” 要不是因为还得去崇州,薛晗就不会答应让华池跟着承云筝练武。承云筝主攻傀儡术,真正的武功也没强到哪里去,根本教不出什么,不过这一趟崇州最多三个月,等回来了,她一定要好好教华池。 “行,就让承云筝教一阵子,等我回来再接手。等会儿……我教池儿读书写字?写字还勉强能行,这读书可不行,我自己读的书早就忘光了,再把这孩子教坏了。” “晗儿你的词和画可是煜京一绝,就不必如此谦虚了?池儿年纪小,也不必教什么复杂的,写写画画都好,先把今天这半个时辰糊弄过去。” 教授三皇子读书,华遥这个做哥哥竟然用糊弄这个词,薛晗怎么忽然有些预感,觉得乾渊会有什么危险? 华遥掩唇偷笑,薛晗也跟着笑出来,将手里的一般书砸在华遥胸口。 “你当初上课的时候也没少糊弄?你得跟我一块教,不然我现在就跟陆唯出去玩。” “唉,我家晗儿都这样说了,为夫还有什么法子呢,只好留下陪你一起。” 于是,半个时辰后,予晗院便出现了这样一景。 薛晗和华遥坐在正位,华池,微云,还有小暗卫苍郁坐在对面,各自拿着华遥提前抄写好的一篇赋序,开口朗读。 “戊辰年,建亥月,刘盗移国,豫陵瓦解。虞乃藏身荒谷,其兄奔命,有去无回,中兴道消,穷于甲戊。三日哭于杜廷,三年囚于别苑。” “很好,池儿,你来解释一下,这第一句是什么意思。” 华遥这一问,倒是让华池愣在当场,好一会儿才开口解释。 “戊辰年十月,一个叫刘盗的人……搬走了国家?豫陵这个地方,消失了。” 薛晗坐在一边强忍住笑意,低声开口提醒。 “移还有改动,变动的意思。来,再解释一下试试看。 第218章 她,立场不同 在薛晗和华遥的教导下,室内笑声不断,完全没有先前由老先生教华池读书时的枯燥。课后,华池也是抓到宝贝疙瘩一般拉住薛晗的衣袖央求着。 “姐姐,我喜欢让你教我读书,等我回府的时候你也跟我回府?” 虽说到三皇子府上转一转也没什么,只是让一个太子妃教皇子读书,这怕是不大合适,少不了又有些人背后嚼舌根。 这小家伙本就可怜,而今又过的不顺心,若是不答应他,怕是又要哭了。薛晗正想着该如何回答时,华遥及时赶来救场。 “阿池,私下里没关系,当着旁人可不能再叫姐姐,要叫嫂子。我们平日里是比较清闲,但两日后便要去崇州参加沐神节。最少要一个多月才回来。皇兄接你过来,你为了让你盯住你的小嫂子,承云筝,她……和皇兄立场不同,我们离开后,府上只有她一个主子,怕会出事,皇兄相信你,才把你接过来,你要乖乖留在这,等我们回来的时候,自会向父皇说明,让你住在太子府。” 这一番话,即便是华池这样一个半大孩子也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的重要性,他被囚禁太久,深刻的明白立场不同四个字究竟有多可怕。 原本正拉着薛晗衣袖撒娇的手,此刻双手握住薛晗的手,垂眸低声开口。 “我明白的,皇兄。你们不在的时候,我一定盯住她,不能进你们的房间,不可干涉府内银钱,还有其他的吗?” “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小动作,或是传递消息的手段。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你的安全,明白吗?” 薛晗蹲下身来捧着华池的小手,声音轻柔。华池也感受到薛晗和华遥对他的疼爱,将他们一起抱在怀里。 “我知道了,你们放心去,我一定盯紧她。” 华池自幼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明明已经十四岁却几乎和微云一样高,看起来还是小孩子模样。 也正是因此,承云筝面对他的时候,倒是更显轻松。 “您就是三殿下?实不相瞒,云筝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和殿下差不多大,见到您,就像是见到他一般……云筝许久没见过他了,眼下只有我们二人,殿下可否叫我一声姐姐?” 先前华池只是听薛晗和华遥描述,还以为这位小嫂子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物,谁知这一见才知道,是个和薛晗一样温柔的人,只是薛晗肆意一些,玩的开,而她则是端庄的,站坐得体,举止落落。 这一时间,华池提前想好的说辞倒是都一句都用不上了,只得有些生硬的开口。 “姐姐。” 仅仅是两个字,便让承云筝红了眼眶,生怕自己吓到华池一般急急转过身,好一会儿才开始传授华池些招式。 次日早朝过后,华遥被华鸣盛叫去御书房叮嘱沐神节相关事宜,华励自是不爽,正准备离开时却被一个小宫女叫住。 “康王殿下留步,宁妃娘娘说今日施家姑娘正巧过来和她说话,让殿下您也去见见这日后的王妃人选。” 自家母妃支持的婚事果然顺利,才提起没几日就开始张罗,今日更是连人都要见了。看来还真是自己艳福不浅。 “知道了,这就去。” 片刻后,华励跟随小宫女来到宁妃宫中,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次位上的姑娘,宁妃的侄女施晴嫣。一身衣裙明艳动人,莞尔一笑更显娇媚。 此刻见了华励便站起身行礼,笑过后才开口问道。 “励哥哥,你可还记得我?我先前回忆着你的模样,还以为是小时候那般,今日一见,可真是俊朗极了,难怪煜京城的不少姑娘都芳心暗许。能嫁给励哥哥,是我的福气。” 华励和华遥虽有几分相似,但华遥平时是不爱笑的,对看不起的人更是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一句话都不去说。往那一站便让人觉得是个不好惹的贵人,即便是华遥以本相出宫去逛花楼,姑娘们对他也是带着敬畏的。 殊不知华遥内心极为柔软深情,对良善之人带着十足的尊重,对万物爱惜,是个连兔肉都不愿吃的人。 而华励不同,他享受着旁人对他的恭敬和吹捧,久而久之,便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个居上位者,俯视之下,所有人都是渺小的,而他,自然有处置这些渺小之人的权利。对待女人,华励则是希望她们知趣一些,该粘人的时候会粘人,该收敛的时候懂收敛。 眼下她的一番夸奖,实在是让人舒心悦耳。 “你这丫头,倒是嘴甜。有这年幼时的情意在,日后相处,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母后,父皇那边,可选定婚期了?” 说起此事,宁妃却是长叹一口气,一脸无奈的揉着眉心。 “你父皇说即便是他不去沐神节,这一个月内也得吃素静心,你们俩的喜事,这个月是肯定不成了,得等日后再商量。励儿,晴嫣这几日就住在我这,待到你们成婚之日再接到康王府去。不过今日左右无事,励儿,你带着晴嫣在煜京好好转一转。” “是,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如此,华励便直接明目张胆的和施晴嫣一起离开皇宫,在煜京城内玩了一大圈。施晴嫣自是知道华励府上还有一个侧妃,且已经生了孩子。她这般心高气傲,本是看不上华励这种人的,奈何宁妃百般劝着,而她也确实想给自己谋个好前程。 眼看就要晌午了,施晴嫣也开口向华励道别。 “多谢励哥哥一路陪同,今日玩的很是尽兴。那我就先回去了,还和姑姑约了午膳。” “尽兴就好,日后得空再带你去远些的地方。飞琼,跟好你家小姐。” 眼见施晴嫣走远,华励才安心回府,而原本走向皇宫方向的施晴嫣则是直接调转了方向,身边跟随的飞琼有些不明所以。 “三小姐,这不是回宫的路,您这是要去哪?” 施晴嫣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笑意,低声解释。 “难得有机会出来,自然要去找那个差点成了王妃的女人算账。” 第219章 作何感想更想杀了你 作为宁妃的侄女,施晴嫣在渝川生活的时候就备受关注,几乎是每个月都会进宫一趟,而宁妃也是格外喜欢这个知冷知热的侄女,早已是当做自家女儿看待。不少人都想借着她搭上皇家这条线。 自幼被当做小公主一般养大的姑娘,自是高傲的。 薛晗放着王妃之位不要,却偏要去青楼的那件事,传到渝川已经是变了一番模样,大家都在说薛晗不愿做这个王妃一定有缘由,更有甚者,说是这康王的王妃之位不吉利,薛晗是因为中邪才闹出了这等事。 施晴嫣临离家前,不少亲朋好友都像是临终送别一般,有送桃木剑的,还有送奇怪符咒的,甚至有人来哭,好好一件喜事,却变得像是丧事一般。施晴嫣更是觉得这晦气是薛晗给她的。 因此今日,她一定要找到薛晗,发泄怒火。 早在昨日来煜京时,施晴嫣就打听到了余之堂。今日得空,她自是要来看看的。 余之堂门口的珠帘连着一个风铃,只要有人进来便能听得见,原本在晒药材的白萱听到声音,赶紧迎上前招呼。 “姑娘是来抓药,还是哪里不舒服?今日有七八味药材都没有货,也不知能不能给姑娘配齐了药。” 施晴嫣进了门,并未见到薛晗,只觉得有些失望,也懒得装病,只是淡淡开口问道。 “薛姑娘何时回来?听闻她曾治好疫病,早已名声在外,我是从渝川过来请她为我母亲治病的。” 白萱并不认识施晴嫣,只是洗净手坐到方桌边,给施晴嫣倒了茶。 “也是赶巧,晗儿先前就打了招呼,说是今日午后就回来,您要不先找个地方用午膳,待到您休息好,晗儿也就回来了。” “好,我便去找个馆子用午膳,辛苦您,一定帮我留住薛姑娘,我娘命在旦夕,全靠她妙手回春。” 午后时分,薛晗酒足饭饱之后带了药材送来,陪着白萱一块将药材放到靠墙的药格子里。忙了好一会儿白萱才想起有件正经事。 “晗儿,你今日就多坐一会儿,有个姑娘曾来找你,说是家中母亲病得不轻,指望你救命的。当时时候还早,我说让她用了午膳再来,想必稍后人就到了。” “是么?想不到我这名声这么好,还有人点名要我去治病。一定是先前得了疫病的小家伙们到处传的。” 不过一刻钟,施晴嫣便带着飞琼回来了,见到薛晗便开口恳求。 “薛姑娘,早就听闻您医术高超,只有您能救我娘的命。我陪着我娘一路从渝川来到煜京,昨日我母亲还好好的,谁知今日忽然就说头痛难忍,先前请的大夫给了药,吃过之后好些,谁知一大早又疼起来,已是多年旧疾,不敢再耽搁,本该带她前来,但实在是……” “我都明白,等我收拾一下药箱这便跟你过去。” 薛晗从不轻贱人命,此刻听到有人病着也是急匆匆便跟着赶过去, 在施晴嫣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一个客栈单间内。一个老妇人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样子是已经昏迷过去,作为“女儿”的施晴嫣并未着急上前查看情况,反倒是推着薛晗上前。 虽说有些不妥,薛晗却还是坐下身为昏迷中的老妇人诊脉,手指才搭上她腕间,飞琼便是亮出匕首朝着薛晗抛去,让她没想到的是,薛晗身形极快,即便不用眼睛去看,也还是单手接住了那匕首。 飞琼见势不妙当即再次展开攻势,薛晗自知不能杀人损功德,只是猫逗耗子一般的和飞琼过招,借着手里的匕首,十几招下来便在飞琼身上留下十几道血痕。趁着她因疼痛而放缓动作的时机,拿着匕首在指尖转了个圈,挑眉笑道。 “小丫头,技不如人,还不死心?你若是要杀我,我也就不必客气了。” 薛晗身形未动,以法力控制匕首与飞琼纠缠,自己则是在一边看热闹,眼看飞琼因为失血过多晕倒,而在此刻,床榻上原本昏迷着的老妇人忽然醒来,坐起身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景象。 施晴嫣见自己的秘密就要败露,从腰间摸出手铳,朝着薛晗扣动机关。 细碎的火星从精钢管中迸发而出,薛晗并未见过这种兵器,只是凭借本能护住那老妇人。也正是因为这一动作,薛晗慢了一步,一颗砂弹正中她后肩,刺骨的疼痛伴着强烈的灼烧感,她的右臂已经完全不能动。 施晴嫣见薛晗身形一滞,当即便笑起来。 “将军府嫡女又如何,还不是要被我的火铳打中?这可是我的新玩具,你是第一个被打中的人,此刻,作何感想啊?” “更想杀了你啊……” 薛晗将老妇人推到床下,单手凝聚法力将施晴嫣定身,夺过那手铳,学着她的模样将手指压在机关处,笑的阴森可怖。 “是这样?” 学着她的样子压下机关,手铳毫无反应,薛晗骂了句脏话将这玩意儿丢到一边,想要再次凝聚法力的时候却根本无法凝神。 楼下正在找人的华遥听到火铳的动静,便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为了节省时间直接飞到窗外翻进房间内,将施晴嫣单手反压按倒在地,毫不怜香惜玉的一脚踢过去。 “私藏工部新研究出来的火器,且以之伤人,这可是大罪,轻者受刑重者流放,你姑姑也不见得能保住你。” “是薛晗她有错在先!皇上本就是更中意我些,不过是因为薛将军有战功才便宜了她。好端端的婚事非要搞砸,还到那种地方丢人现眼,旁人都说我是二婚王妃,成婚当日肯定还会出事……我就活该受此侮辱吗?” 华遥这一脚并未用多大力道,施晴嫣踉跄站起身来反驳着,华遥让于彻将其控制住,扶着薛晗坐下身查看伤势。 黄豆大小的伤口汩汩溢出鲜血,伤口周围带着灼伤痕迹,背上的衣物都被染红大半,华遥也不敢贸然抱她起身,只是颤声宽慰着。 “没事的,先睡一会儿,很快就不痛了。” 华遥以银针在薛晗后颈刺入,薛晗当即失去意识。 第220章 你就是这样做夫君的 这样的伤口,几乎无法止血,华遥看着自己才包扎上去的纱布当即被鲜血染透,连手都在颤抖。 抱起她必定会因为动作流出更多血的,但此刻不能等了。 华遥抱起薛晗急急往外走,随口叫上于彻。 “随我入宫,我倒要看看父皇他能偏心到什么地步!” 片刻之后,薛晗被送到太医院救治,而华遥则是顾不上胸前和手上的鲜血,连同于彻将施晴嫣和飞琼直接送到华鸣盛面前,定了定心神开口禀报。 “父皇,晗儿伤在左后肩,但您知道火铳的砂弹力道很大,当时的距离又近,若是运气不好,心脏都要被射穿……而手铳的主人正是宁妃娘娘的侄女,人,物,儿臣都带来了,请父皇定夺。” 手铳的声音不小,客栈内的跑堂也听见了,此刻正被叫来作证,而先前被薛晗的救下的老妇人,此刻也在殿中。 华遥想得周到,为了防止串供,故意让于彻将施晴嫣的眼睛蒙住安置在最后面的位置。看着华遥身上的斑驳血迹,还有他所呈上的手铳,华鸣盛自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当即开口询问。 “你们倒是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妇人还是第一次到殿中,在华遥点头示意后开始讲述。 “民妇当时只是在街上买菜,那边的两位姑娘也来看菜,当时我正和小贩还价,就被打晕了,再次醒来时就看着后面那位姑娘拿手铳对着浑身是血那个姑娘放狠话。” 随后,跑堂也开口解释。 “当时小的正在堂中送茶水,就听见一声放炮仗似的声响,当时在楼下,很多人都听到了。不过我对客栈里房间熟悉,听得出来是先前薛姑娘所在的房间,薛姑娘的本事,全煜京都知道,我本打算出去报官,太子殿下就飞上去,于护卫也跟着,和我说此事他们解决,我便去继续干活了。” 华鸣盛自是听出这两人的描述之中并未提起施晴嫣的名字,故意开口询问。 “你们可知程姑娘全名叫什么?” 不过是萍水相逢,怎会知道名字,正如施晴嫣也并不认识这二位一般。 连姓氏都不知道,可见是根本不认识的,再来,便是审问施晴嫣。蒙眼布并未摘下,施晴嫣连警告那两人都做不到,此刻也是心虚得很,索性全盘否定。 “陛下,伤人者不是我,是飞琼!您也看到了,她身上都是伤,一直是薛晗和她对战,与我无关。” 就算不动脑子也该知道,此事不可能与之无关,华鸣盛有些不耐烦的看向手边的手铳。 “那这手铳你要如何解释?你的下人,不听你的话,执意伤人?这手铳是工部上半年才研究出来的,总共就制作出六把,如此珍贵之物,你的下人竟会随时带在身上,而你这个主子,竟然丝毫不知!” “臣女……” 这一问,倒是让施晴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即便是勉强圆谎,听起来也是不合常理的。 眼看施晴嫣无话可说,华鸣盛便直接发话,让人将施晴嫣和飞琼分别软禁,容后审问。事关手铳,已经不是薛晗和施晴嫣之间的事,而是关系到国家火器的大事。华鸣盛虽说偏爱宁妃,但此事却不会轻易放过。 只是,不便当着华遥问话。 “遥儿,你去陪着晗儿,她伤的不轻,有你在身边也好受些。” 华遥也不回话,匆匆赶到太医院中,便见薛晗被趴放在床榻上,伤口处的血暂时止住,而太医们正在讨论着该如何进一步处理。 “也不知砂弹进去多深,不过看脉象是没有伤到心脏,这伤位置特殊,稍有动作又要渗血,依我看不如以火烙之法帮助伤口愈合,也好彻底止血,让那砂弹在里面呆着。” “那怎么行,体内异物最是难解,时间久了更是会痛不欲生。依我看,还是将皮肉剖开,取出砂弹才最为妥当。” 站在一旁的华遥越听越心惊胆战,忍不住大声呵斥道。 “庸医!后肩的位置骨骼紧密,万一伤筋动骨怎么办?还有你……先前不是研究出缝合之术,此刻你却要以火烙之法止血,那和动刑有何区别!” 太医们一事无言,华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坐在床边为薛晗擦去冷汗。 就在华遥不知所措时,陆唯带着凌修直接闯进来,但见到薛晗的伤口时,还是反手给了华遥一拳。 “你就是这样做夫君的?让她自己出门,让她受这样的伤!” 若无意外,薛晗的本事是比华遥强的,但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她当时也没做到保护好人质和保护好自己两件事。 华遥并未反驳,只是低声回答。 “抱歉,是我的错。” “现在不是追究对错的时候,陆唯,我们试试用法力将砂弹逼出来,这样,算是对她伤害最小的法子……我忘了皇宫内有禁制,你帮不上忙,还是我来。” 陆唯和华遥一左一右扶住薛晗,凌修站在薛晗身后,凝神感受着砂弹的位置,以法力控制着砂弹,从血肉之中分离出来。 黄豆一般的砂弹上满是薛晗的血,凌修将其放到一边的木质托盘上,吩咐一旁的太医。 “拿去给陛下看,就说砂弹已经取出,但需要静养百日。” 薛晗这片刻时候已经疼的有些麻木,只是听着几人的描述,趴在陆唯和华遥手臂上。呼吸不稳,声音虚弱。 “小唯唯?这手臂……我认得。” “小姐,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会儿,属下和殿下,还有凌兄,都在这陪着您。现下伤口在渗血,不过有法力的帮助,没有大碍。只是流了太多血,身子有些虚,修养一阵子就好。” 陆唯很守规矩,不该碰的地方绝不会碰,不该看的也不会看,此刻依旧是别过目光,只用自己的手臂给薛晗扶着,而手掌,是紧握着的。 相较之下,华遥则是直接拦腰抱住薛晗,离得也更近,让薛晗可以靠在他肩头。 “嗯,砂弹取出来了,没事的。若是觉得疼,就咬我,别忍着。看你这满头的冷汗……” 第221章 不许求救,不许说话 薛晗原本是不怕疼的,但此刻在众人的安慰声中,不知怎么就委屈起来,因为没什么力气,断断续续的说明此事原委,气的华遥将茶杯捏了个粉碎。 “华励可真是有本事,先娶了薛映,又和施家的人定下婚约,看来是打算把对他有利的女子都娶回府上去。不过是坊间流传的胡话而已,她当了真,倒是害的你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若不是最后的一个疏忽,就是鱼死网破。薛晗想起那手铳的事,当即开口问道。 “那手铳,按一次机关,出来一个砂弹。第二次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了?” “这是工部研究出来的第一批,不能连续使用,每一次都要放砂弹进去。施晴嫣的手铳从何而来,父皇心里应该有数。晗儿,为夫去给你讨公道……” 华遥在薛晗脸上印下一吻,随即大步流星的走进宁妃殿中,此刻华鸣盛和华励都在场,见华遥到来,华励当即警觉起来。而华遥则是不忘行礼,开口询问进度。 “父皇宁妃娘娘,不知这手铳来历可有眉目。晗儿险些为此丧命,此事儿臣有权知晓。” 华鸣盛并未说话,而红着眼眶的宁妃则是声泪俱下。 “陛下……臣妾不敢欺瞒,手铳之事臣妾真的一无所知,施家的官的确是多了些,但那都是陛下您看上的人,难道您连自己都不相信了?臣妾的长兄也曾为乾渊立下汗马功劳,对您更是忠心耿耿,又怎会惦记上火器呢?” 见华鸣盛并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宁妃则是直接跪下身来,朗声说道。 “您若还是怀疑,便将臣妾就放到荒原去好了!” 施家对皇室的确有功,百姓们只看到功,看不到过,若是此刻收拾施家,必然会引起不满,况且施家早已早已占据朝堂半壁,全部流放,又该将差事交给谁去做? 权衡之下,华鸣盛站起身来开口说道。 “宁妃闭门思过,宁妃长兄罚俸一年,至于施晴嫣,暂且软禁,待到晗儿醒来让她去好好道歉。遥儿,沐神节一事,你若是去不了,便让励儿……” “父皇,对待神明,儿臣不敢有半点懈怠,要敬献的瓷器和银器已经在准备,此刻交接怕是有所疏漏。晗儿伤势严重,让她留在府上休息便是、阿励,毕竟从未操办过沐神节事宜,想必也对此一无所知,若是怠慢神明,受苦的可就是整个乾渊。” 华遥说的句句在理,华鸣盛也无法反驳,交代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宁妃被侍女们扶去内室休息,华励则是抬起拳头就要和华遥动手,怎料华遥轻易闪过。华励气急,开口指责道。 “是不是你陷害嫣儿和母后?那样的手铳你分明也有一把!” “我的那把就在太子府,你可以随我去看。我倒是想问问你,这般拙劣的戏码,该不会是你和你的未婚王妃故意为之?若不是晗儿心善,动手救人,现在死的,就是她施晴嫣了。” 华遥先前虽说和华励也有诸多不合,但他忌讳着悠悠众口,也忍让着自家弟弟。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般权衡隐忍,谁知华励却是越来越嚣张,打算来个取而代之。此次更是险些害了晗儿的性命。 既然是他贪心,连带着母妃和王妃都是满满的敌意,那他也不必再忍耐了。 这般气势汹汹的华遥,华励从未见过,此刻,倒也真是让他吃了一惊。华励冷笑着拍手称赞道。 “果然还是哥哥更胜一筹,装了这许多年,累不累?人都是有欲望的,想想摄政王和父皇,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不也是仇人一般?手足相残这种事儿在皇家不算稀奇,我也早已做好准备,随时恭候皇兄出手。” 分明华励才是那个心怀不轨的,这一番话,倒是像华遥对不起华励一般。华遥本就性子内敛些,不似华励那般招摇,此刻练得逞口舌之快,只淡淡一句。 “皇兄也期待你的表现。” 华励一心觉得自己早已暗中笼络重臣,还有施家这半壁江山,他这个皇子可比无依无靠的华遥强太多了。也真是因为如此才敢处处嚣张。 殊不知,华遥是一条装睡的金鳞,待到风雨来临,便可化身为龙。 华遥拐进软禁着施晴嫣的殿中,将自己偷偷存下薛晗的异香洒在她眼前,随即开口问道。 “是不是华励指使你伤害晗儿?” 施晴嫣的眼神有几分呆滞,看起来的确是异香起了作用,面对这个问题,她十分直接的开口回答。 “不是,是我讨厌薛晗,姑姑曾撮合我与二殿下,王妃之位本该是我的,而她身为将军府嫡女却连二殿下都看不上,还跑到花楼去,她定是故意的!故意寒碜我,显摆她自己有本事!不对,哪里有她自己的本事,不过是仗着有个好爹罢了。” 明明已经被软禁,气焰却还如此嚣张,华遥最是看不惯这等不识时务的人,趁着异香还没过效,华遥单手掐上施晴嫣脖颈,冷声警告。 “今日是我大意,往后你可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今日,我送你一个礼物,全当是恭贺你和华励新婚之喜。” 华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个褐色药丸,塞进她口中。 “咽下去。” 施晴嫣毫不反抗,乖乖将药丸咽下去,而华遥则是提起内力在她背心处拍下一掌,看着施晴嫣口吐鲜血倒地抽搐的模样,满意一笑,目光中的阴冷像极了薛晗生气的时候。 “不许求救,不许说话,也不许自尽。好好享用我的礼物,这是你应得的。” 异香是由阴司之中的十几种花草制成,作用有很多种,致人昏迷,询问实情,绝对命令。是薛晗不可或缺的随身之物,华遥身上的这些,还是从薛晗丢弃的小荷包里收集来的,想不到今日倒是派上用场。 华遥低头欣赏着施晴嫣的惨状,笑得愈发可怖,直到一刻钟后才回到太医院中。 第222章 有些事,一定要有人做 太医院中,凌修静坐在屏风后监督着一众太医们开药方,陆唯则是半扶着薛晗侧身倚在床头,神色淡淡心无旁骛的给薛晗上药。 虽说这暗卫肉身还未成年,但他体内的灵却是个成年人,这般看尽了薛晗的半截香肩玉背,实在是不合情理。华遥站在一旁也不言语,陆唯则是看穿了他一般,开口解释。 “别多想,我只是不放心旁人。血已经止住了,随时可以回府。” 明明自己才是主子,这怎么反倒是一个暗卫开始发号施令。华遥对陆唯隐隐有些敌意,见他已经盖好了药膏,直接上前将薛晗抱起,一言不发的一路出宫。 从皇宫到太子府,华遥一直都是横抱着薛晗的,而陆唯则是显得有些多余的跟在后面,直到回房后,陆唯跟进门,却被华遥赏了一记眼刀。陆唯看不惯这凡人在这和自己较劲儿,正要动手却被薛晗及时制止。 “陆唯,你就饶他一次,当时是我不让他和我一起去的,没让其他鬼跟着也是因为午后日头烈,即便不会造成伤害也不舒服。是我大意,和他没关系的。我这伤都止住血了,有法力帮忙恢复,日就好了,你还在生什么气?听话,手指头收回去。” 薛晗对陆唯说话时活像是在哄孩子,而事实证明,陆唯还是吃这一套的,乖乖收回手退出房间外,还不忘带上门。 华遥这才安心,将薛晗放在床上,双臂将其圈在床角,低声问道。 “你是不是该和我交代一下,陆唯的身份?我见过他原本的模样,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生的是清朗俊逸,端的是淡然出尘。这样一个灵,是如何作为侍书自幼陪你长大的?他,当真对你没有别的念想?” 虽说在阴司之中,所有灵都是有实体的,也有男女之分,但陆唯跟着自己几百年,要说有别的念想,怕是早就有了,何必等到现在? 再说,在阴司的时候,陆唯和自己一贯是睡棺材的,两口棺材紧挨着,却又都是独立的空间,相互并不干扰。在薛晗看来,陆唯更像是自己的朋友和管家,作为朋友时纾解心中苦闷,作为管家时处理事务的速度十分高效。 天上地下,怕是找不到第二个陆唯这样好的帮手。 不过……为了隐瞒自己的阎王身份,这些事还是不能说的。薛晗酝酿许久,这才开口解释。 “是这样的,鬼和人不一样的,他们是要做善事赎罪,然后才能再入轮回,陆唯他是个活了几百年的家伙,对男女之事早就不在乎了,看人就像看火腿一样,你……你真的别多想。” 想当初,她也是个看男人如火腿的阎王,不过是因为华遥的灵魂香气太过特别,她才沦陷其中。而恰巧,她又有了人身,这才得以从男女之事中感觉得到舒爽,察觉到自己先前以为的龌龊恶心,都是有所偏差的。 看着薛晗真诚的目光,华遥也随之一笑。 “好,我不多想,我相信晗儿。你也别说话了,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在太医院的时候,进进出出端了多少盆血水,你也一直昏迷不醒,我还以为……” 若是真的可以死,摆脱着孱弱肉身的束缚,那可是件太大的好事。天知道薛晗有多想像陆唯一样能有一个原本就会武的肉身!只是,见华遥笑的惨淡,薛晗靠近他怀中,单手将他抱住。 “就会胡思乱想,我可是很厉害的,怎么会轻易死掉?也就是我不认识那手铳,知道了用法又没有砂弹,不然这会儿要死的就是施晴嫣了。” “嗯,我家晗儿厉害得很,我见识过的。你安心,施晴嫣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你受的苦,她也会加倍体会。” 薛晗正打算问华遥对施晴嫣做了什么,谁知却被忽然闯进来的于彻打断。 “殿下,先前答应我们烧制瓷器的窑厂忽然接了新订单,说是不能烧制新瓷了。货款退回半数,送来的瓷器数量不够,可是后日就要启程前往崇州,临时换窑厂赶工,怕是器型和花纹有所差别。我托人问过了,就是施家人搞的鬼。” “哼,我就说,华励也只会玩这点小伎俩而已。于彻,联系玄舍,把碍事的人都除掉,尽量找京郊的小窑厂问问看。” 一年一度的沐神节向来是华鸣盛不愿错过的盛大节日,一开始,他每年都会亲自去致礼,直到后来年岁大了,朝政有没有可信之人帮忙处理,便只能让华遥前去。 而进献瓷器和银器是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也是华鸣盛表达自己对神明的敬畏的方式,若是出了岔子,华鸣盛必然会震怒。 这会儿也就只有华励和宁妃,要和自己做对。 这个时候才开始找地方,工期实在是紧张,薛晗忽然想起陈月弦的丈夫邱越正是个瓷器商人,当即开口支招。 “有法子,于彻,你去找陆唯,让他和你一道去城郊邱家,他知道该如何处理。” “就是那个……家里世代都在研究在瓷器上作画雕刻的邱家?听闻那家老爷子不好惹的很,想不到太子妃还能和他家有交情!今年的瓷器肯定稳了。” 于彻脚步轻快的离开房间,薛晗则是召唤出陈月弦,让她跟随于彻一起回家,顺便见证那续弦去世。陈月弦自是欢喜的,跟着于彻便走。 华遥则是神色复杂的看向薛晗,开口询问。 “晗儿,夺嫡之事一旦开始便不能回头了,日后我们面临的危险只会越来越多,我有时也会质问自己,究竟该不该去争。与我而言,实在是没什么更好的退路,只有用一些困难,与交换另一些困难而已。” 他可是命定的下一任人皇,薛晗心知肚明,却不能开口告知。向凡人透露凡人命数,也是要受惩罚的。此刻,薛晗只是对上华遥的目光,定定开口。 “我知道,我会一直站在你这一边的。你只管放心去做就是,这天下看似安宁,实则已经从根里开始烂了,有些事,一定要有人做。” 第223章 就地生子,绝不可能 隔日,正是要出发的时候,华遥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薛晗,眉头紧皱。 “为什么一定要去?身上还有伤,这一路颠簸你怎么受得了?” 薛晗抬手为自己带上一根款式简洁的银钗,起身笑道。 “怎么就受不了?我不是那般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不会和你哭的。就是因为这一趟山高路远,华励他更方便动手,所以我必须得跟你一起去。” 遮掩不住的爱意会在任何时候让人心中雀跃,薛晗此刻的倔强让华遥无计可施。 明知是爱意,又怎么舍得让她的愿望落空? “好,坐下来,我帮你易容。” 薛晗今日起得早,实在是有些困,这会儿闭着眼睛哈欠连连,华遥为了给她提提神,开口转达着自己的安排。 “为了保证安全,我设计了两路疑兵,一路走官道,做足气势,由于彻易容成我,今日巳时准时出发。另一路由侍卫伪装成商人,假装押送敬献的瓷器和银器走商道。至于第三路,就是我们俩,假扮一对儿商户夫妻运送货物,借机神不知鬼不觉的到崇州去。” 华遥指着地图上标记的一个点,开口解释。 “这些东西必须运到,无论如何走,都要经过此处的贺兰关,避不开盘查,便只能靠你用异香来打发那些官差。我会找人伪装成你留在太子府修养,但你必须得换个身份离开。为了瞒天过海,我还准备了一出戏,再过一会儿便要来了。” 华遥凑近些,在薛晗脸上印下一吻,随即伸手沾了些膏体摸上她额角。就在此刻,于彻带着商户打扮的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那两人似乎对华遥极为敬重,当即单膝跪地行礼问安,而那女子还大着肚子,薛晗离得近,赶紧伸手去扶。 “有孕在身就别跪了,快起来。” 和薛晗身形相似的姑娘站起身来,撩开外衫,将假肚子整个解下,双手递给华遥,开口解释道。 “太子妃,这是殿下为您准备的,您不在府上这些日子,属下会易容成您住在此处,您不许属下碰的地方,属下绝不会碰,如有违抗,待到您回来便可亲自取属下人头。” 看这位姑娘和自己年龄相仿,长得不算惊艳也算清秀,这步伐举止必然是会武的,看样子,是华遥的手下? 可他先前似乎说过,他会易容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今怎么还自己暴露,另找了人来?听这姑娘的话,似乎华遥对他们这些手下还挺严厉的,至少是比自己对小鬼们严厉。 见薛晗走神,华遥则是抬眼看向那姑娘,话音比和薛晗说话时明显带了几分疏离。 “取什么人头,吓着她了。太子妃胆子小,平日里就很少见外人,但若是真有事,却也是不怕的,你这些日子易容成太子妃,后肩的伤口也要伪装到位,若是有人来探望,就让湛兮和云兮去应付,他们俩是自己人,其他人,暂不可信,若是避不开,该说什么自己掌握好分寸,莫要给她抹黑。” “是,属下明白。” “去那边屏风后易容换装,衣服只穿我准备的那几套,其他的不能动。” 姑娘快步离开,和他一起来的男子也不知被于彻支开去做什么,于彻坐在华遥身边,自顾自开始了易容,难得正经的说道。 “殿下,咱们这一走便是两三个月,太子府上……” “皇命难违,总是要做些牺牲的,况且,华励怕是还没有胆子来闯太子府,再伤了池儿,也就不是禁足那么简单了。专心易容,别耽误了出发时间。” 半个时辰后,“华遥”带领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发,而华遥才给薛晗易容完成,撩起她上衣衣摆,将一个半大的假孕肚绑到她身上。 薛晗低头看着假孕肚,不由得苦笑。 “一定要带着这个?你……想要孩子了?” “现在不是要孩子的时候,这是方便我们藏东西,若是遇到搜身检查,我的玉扳指,你的玉玦,都是不该出现的,有了这个假肚子,可以藏得很好。而且,有孕在身,官差自然不会为难你,可以避过很多检查,若是他们纠缠不休,你便来个就地生子。” “华遥!还就地生子,那能生得出来吗?” 薛晗恼羞成怒,扯过软垫就砸,华遥也不还手,只是灵活的躲闪着,直到薛晗身边的软垫扔没,华遥才凑到近前将她抱进怀里。 “不要再气了,我是说着玩的,我们先去吃东西,等我们开始赶路,就不好吃到热乎的东西了。” 一个时辰后,时近晌午,华遥和薛晗离开煜京启程前往崇州,陆唯头戴斗笠伪装成车夫赶着马车,而另一辆平槽马车则是由薛晗手下几个最厉害的鬼附身于并不起眼的小人物负责押运,别说是刺客,就是来个恶鬼,也得魂飞魄散。 至于太子府内,薛晗也是留了不少鬼差看家,足以应付意外。 这一走便是好几日,薛晗因为伤口的缘故一直发着低烧,陆唯虽说时不时以法力治疗,却也无法弥补薛晗气血亏虚的情况,而薛晗则是每隔几个时辰便为自己施针一次。 陆唯看在眼里,却也只能以法力尽量稳住马车,不至于太过颠簸。趁着华遥不在的时候去看看薛晗,和她说说话。 几日下来,手臂,胸前,到处都是细小的针孔,看的华遥心疼不已。 “晗儿,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这是最快捷有效的法子,只是看着吓人而已,过两日到了驿站,便可以用药物控制。怎么这样看着我?只是有些头疼无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了什么绝症。” 华遥见薛晗收起银针,将她小心的抱进怀里,声音低沉。 “只是觉得,你连施针都要自己来,实在是太辛苦,都是哪几个穴位,你教教我,下一次,让我来。” “我现下没力气教你……你若是过意不去,就让我在你怀里好好睡一觉。” 华遥伸手将薛晗抱得更紧些,吻过她的脸颊和耳垂,薛晗则是偷笑着捏了他腰侧。 第224章 这是有人拘魂炼鬼 两日后,一行三人便在深夜时分到了驿站,华遥陪着薛晗在房间内休息,陆唯则是飞檐走壁都不够快的跑去附近城镇买药。 “按着药方抓上五日的药量,快些。” “这大半夜的,十几味药,我得慢慢找啊。” 药柜前的老人家明显眼神不大好,每拿一味药就要重新低头看看药方,陆唯实在是不愿等,直接自己动手。 回到驿站更是直接以法力点火煎药,一刻钟便煎好了一个时辰的药,因为着急,烫伤了手指都顾不上理会。 直到端着药上了楼,才气喘吁吁的出声告知。 “小姐,药煎好了,按着你在马车上说的方子。” 看着陆唯的模样,薛晗便知道他是如何难为他自己的,笑着捏了他脸颊,柔声回答。 “辛苦了,看你出的一身汗,还把手给烫了,自己去上药洗澡。我跟你保证,明日一早你再来找我,一定能见到一个有精神的小姐。快回去。” “好,属下这便回去,小姐喝了药也要好好睡一觉。” 明明是他一开始有些抗拒的捏脸小动作,此刻他却巴不得薛晗的手再多停留一会儿。在阴司时,她是法力高强的阎王,根本不必担心受伤之类的事情。 而现在,她是个人类,无比脆弱的人类。只要心脏停止跳动就会死掉的人类。 好在那砂弹没有再深入半寸,好在薛晗有法力护身,恢复的很快,不必像常人一般真的躺上许久。 次日一早,薛晗在华遥的怀抱中醒来,耸耸鼻子软声问道。 “什么东西那么香……” “让厨子做的粥,用的胭脂米,加了肉丁和青菜碎,做的时候陆唯一直盯着,很安全。你这几日一直发烧,也不正经吃饭,全靠针灸和药顶着,今日不急着走,怎么也要好好吃一顿。” 薛晗在华遥的搀扶下站起身,看着那大海碗就是一愣。 “陆唯是觉得我能吃多少!这碗口比我的脸还大,帮我把陆唯叫来,咱们仨分着吃。” 华遥和陆唯不约而同的将自己碗里的肉丁都让给薛晗。 午后,三人再次启程,陆唯提前煎好了药在砂锅里温着,方便她一日两次的喝药,而华遥则是充当人肉靠垫哄着薛晗睡觉,一路上大半时间都在睡觉,以至于十几日后三人到达崇州时,薛晗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崇州地界位置偏北,温度也更低一些,此刻已经像是冬天一般,好在华遥提前准备了厚实的衣物,临出发前便都换好。 即便是穿着薄棉,薛晗的假孕肚依旧比较显眼。只是此刻她顾不上自己好看不好看,转头吩咐着身后守着车的几人。 “前面就是贺兰关,咱们的瓷器要接受检查,要献礼的瓷器器形特殊,所以只能让他们检查上面的一层。” 关卡处进出的人走的都很快,华遥本以为是没什么问题的,谁知都已经走到近前,明明已经搜过身,却还是被官差拦下盘问。 “嚯,好大一车瓷器,你们这是从哪来啊?” 华遥单手扶着薛晗,装作是寻常夫妻的模样,一脸陪笑的回答道。 “我们夫妻二人是从煜京来,这不,孩子还有两三个月就出来了,得多挣些银子。” “不巧啊,煜京那边来消息,说是最近的瓷器都不合格,用来吃饭喝水会生病,但凡是运出来的,都得砸掉。” 官差看着瓷器的眼神一变,转头朝着身后两人使了眼色,两个官差提起棍子就要往瓷器上砸。 那一瞬间,薛晗抬手洒出花粉,其中一个鬼差单手拦下官差的棒子,将他踹到一边。而薛晗则是伸手空抓一把,将五个已经被定身的官差聚到眼前,朗声说道。 “这一车瓷器你们已经全部打碎了,随车的所有人都没有和你们起冲突。” 随后,薛晗又洒出一把花粉,由陆唯腾空而起,以法力扩散声音。 “方才有一车瓷器被打碎,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唯回到原位,薛晗一个响指,所有人恢复动作,而他们这是装作哭丧着脸一路前行。 因担心崇州内的官差还会有人检查瓷器,众人舍弃官道改走小道,薛晗不愿在马车里颠簸,硬是抢了不知谁家的一匹马跑在最前头,还没跑出去多远,马儿便忽然停下来,说什么也不走了。 薛晗无奈下马查看,便见马儿正低头吃着栗子,而倾倒的竹筐周围,满是血迹。 顺着血迹拨开路边的干枯灌木,里面正躺着一个穿着青蓝色布料的道士,看起来正是弱冠之年,脖子被人拧断,此刻正和后背在一侧。手臂上有些伤痕,看起来像是与人打斗时受伤的。 看起来死了有几日时间,因为凑近的缘故,难闻的尸臭味熏得薛晗有些反胃。都怪人类的嗅觉太灵敏,这点味道都受不住。 就在她捂住口鼻准备把人拉出来的时候,就被华遥直接拉到身后。 “还好吗?这种脏活累活怎么能让女人来做,我来就好。” 华遥将尸体拉出来后,颇为惊讶的开口。 “是宁阳观的道士,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正是那里。此处距离宁阳观还有好长一段路,他怎会死在此处?” “被吸干精气而死,灵体不知所踪。看来又被撞见了一桩命案啊。无论如何,先把人埋了。” 两人合力将尸体掩埋,终于在次日一大清早到达宁阳观所在的山中小镇。 一行人正准备再客栈落脚,却被从里面跑出来的客人拦下。 “那店里怪得很,千万别去住啊!二楼吊死一个人,太可怕了!” 在客栈里上吊?这事可是新鲜。薛晗不顾反对执意走进去,却见一个红衣女子正被一根绳子掉在二楼走廊之下,因为绳子捆绑位置的缘故,女子仰着头,脸上正盖着白乎乎的一堆,像是被水浸湿的草纸。 薛晗似是想到什么,开口低声念叨着。 “草纸被水浸湿,算是死于水中,红衣属火,吊死在木质廊下,掌心被铁钉钉住,是金。双脚上裹着的泥是土。金木水火土齐全,又是死在半空并未着地,这是有人在拘魂炼鬼!” 第225章 心肠都是铁石做的 这样的说法听起来就很让人心惊,更何况是华遥这种对此一无所知的人。 “炼鬼是指什么?炼化之后,收为己用吗?” “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人死后灵魂离开肉体,此时的灵大部分是没有攻击性的,只有心存怨恨的灵才会做些坏事吓唬人,但这个时候他们也是没有能力杀人的。所谓拘魂炼鬼,就是将无害的灵体养在怨气或是煞气重的地方炼化,时间久了,定成恶鬼。这样复杂的杀人手法便是因为,驱使这样的鬼为自己做事,是不会染上因果的。” 说话间,陆唯已经将女人尸体解下,走出客栈后在周围转了一大圈,依旧是没有发现任何灵体存在的痕迹。 “小姐,还是没有灵体。” 此刻,报官归来的掌柜见到三人正围着尸体摆弄,吓得差点背过气去,扶着墙壁开口劝阻着。 “现在的年轻人胆子怎么都这么大?这人死的蹊跷,等着官府来就是了,你们在这摆弄啥子?还有这个姑娘,都怀孕了还不离这种事远点?一会儿官差要来,我答应了不破坏现成的啊!你们三个也真是,赶在这个时候来投宿。” 薛晗低头看看自己的孕肚,这才想起自己应该有点孕妇的样子,不能太过分。此刻便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华遥和陆唯。 “和您萍水相逢,您都知道心疼我,可是我家夫君和我弟弟那心肠都是铁石做的啊……办差事办多了,见着案子就想管。左右是拦不住,我干脆也上吊死了,让他俩办我的案子好了!” 说完,薛晗假意扶着腰就往外走,华遥和陆唯自是会意追了出去,三人也算是离开客栈摆脱嫌疑,免得被那些无能的官差叫去协助调查。 三人走出去老远,由鬼差看着的马车也跟着追上来,薛晗回头看看那满满当当的平槽马车,苦笑打量着街道两侧的百姓住处。 “这下客栈算是住不成了,咱们怎么办?” “还有其他地方住,前两年买下的地方,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华遥带着众人来到一个七拐八拐隐藏在小巷子深处的宅院,抬手扣响门环,开口对暗号。 “表嫂,我带着媳妇儿回来了,给您带了不少粮食。” 片刻后,一个中年男子推开门,行礼迎接。华遥只是点头算作回应,进了门便亲自打开装着瓷器的的平槽马车。见里面的瓷器并未出现破损,这才放下心来。将封存的绳子和棉布重新整理妥帖后,开口吩咐道。 “满叔,马车里的东西很重要,让暗卫连夜看守,不可有半点差池。” 被称为满叔的人转身离开,华遥则是拉着薛晗走进房间内,看着只有一张单人床的小房间,薛晗忍不住苦笑。 “这个总不会也是提早准备好的?我们两个人睡上去,只能都侧着身子。” “当时有朝臣和我做对,我住到这里只是暂时躲避,我不会未卜先知,哪里知道今年会娶你?不过是当初只有一个人,没有必要放一个单人床。我们可以挤一挤,陆唯就只能是辛苦一下,在屋顶将就一下,等陆唯他们的大部队来了,咱们就可以直接住进宁阳观。” 比起这个实在小的可怜的床,薛晗更在意的还是接连遇到的尸体。一个道士,一个未婚女子。两个死者看似毫无联系,但薛晗却是觉得他们应该是死于一人之手。 此人比小道士厉害,且懂得术法道学,尸体还在而肉体被丢弃,或许是说明两个灵体都是要被拘魂炼鬼。 此时,在崇州另一端的深林之中废弃木屋里,楚复正研究着将鬼魂与肉体融合在一处。 灵体是道士的,而肉体,是一个七八岁小男孩的。按着楚复的说法,这个年纪的小男孩体内精气正是最旺盛的时候,取了肉体还可以将精气收集己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等在一旁的薛映因为楚复的原因可以看到灵体,只是看楚复不再对着那孩子的尸体比划什么,有些心急的开口问道。 “你的尸傀如何了?我这个灵体只是在你的结界里像是烛火一般,根本不成人形。” “不要心急,这是炼化的过程,我答应帮你拘魂炼鬼,就一定能成。到时候有一个只听你差遣的鬼,可比人要强多了。” 薛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继续坐在桌边等待着可以听自己调遣的鬼。 楚复坐在一旁调息片刻,随后再次唤醒了躺到在地上的小男孩,开口问道。 “你可还记得你是谁?” 小男孩先是捂着脑袋一阵恍惚,看向楚复的时候目光先是一惊,随后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一脸茫然的摇头。 楚复似乎高兴的很,笑着抱起那小男孩,满眼爱怜的摸摸他的头。 “你叫楚泽,是我的儿子,日后爹爹叫你的时候,你一定要答应,知道了吗?” “知道了。” 见眼前的小孩子如此听话,楚复更是难得笑得开怀,将他放到地下命令道。 “很好,现在回去睡觉。” 小男孩像是活着一般转身离开,拐进隔壁的房间躺下来睡觉,听不到两人对话声之后才敢低声叫嚣起来。 “小爷我是宁阳观外门弟子阳振!哪个是你儿子……现在的厉鬼也是真有意思,竟然做尸傀当儿子玩,唉,这鬼地方阴气戾气太重,我的赶紧想办法走,不然到时候真的要误入歧途了。师父师兄保佑我……一定要成功。” 楚复和薛映都不在,阳振便坐在床上打坐试图让灵体出窍,也不知尝试了多少次,他才终于离开了那小男孩的肉体,靠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程度逃出生天,直到被一处乱坟岗之中的怨灵所吸引,并且加入其中。 乱坟岗之中灵体最多,薛晗和陆唯也是一路找到这里来,靠着气息以聚魂咒将那个小道士的魂魄聚集到一处,并且去除怨气,让他得以好好回答自己的问话。 阳振的灵体总算是重新恢复成型,一脸疑惑的看向薛晗。而薛晗则是例行公事的开口询问。 “你是宁阳观的人吗?” 第226章 休想再骗我 阳振看着眼前的陌生女子,只觉得和薛映有几分相似,出自本能的抗拒着后退几步,一脸敌意的开口呵斥。 “你休想再骗我!以为换个妆容假装怀孕就能骗过我吗?你身边那帮手怎么换了?等等,矮了一大截,不是那个楚复,你们到底是谁!” 这样的描述,似乎是意有所指。薛晗嫌弃易容的东西在脸上太过憋闷,回到华遥住处后就尽数卸去了,想着就算是遇到什么可疑人物也能以法术暂时幻形,此刻是以真面目示人。 按着他的说法,自己和那个教训他的人很像。难不成是薛映?薛晗和陆唯对视一眼,陆唯似有所悟,抬手幻化出薛映模样让杨振指认。 “你见到的可是此人?” 薛晗为了确定,更是弹指间在手掌上方点燃一团火焰以展示自己的法力,随即跟着追问道。 “你见到的很可能是我妹妹,她是不会法术的。至于你说的楚复,是谁?” “是一只厉鬼!他竟然还打算将我炼化成尸傀,还要认我做儿子,我自是不愿的,废了好大力气才找机会逃出来,方才是你为我聚魂的?你该不会是也要将我做成尸傀?我修为尚浅,帮不上你们什么忙的,放过我这一次。” 看来这次遇到的还是一只有点傻的胆小鬼,薛晗噗嗤一笑,正盘算着该如何解释自己是来救他的,谁知不远处却忽然跑来了十几个和阳振穿着相同的道士,看起来年纪都不大,此刻却是一脸警惕的将薛晗围住。 为首者低头看看手里的魂石,更是直接亮出长剑对准薛晗。 “是你杀了阳振!今日我们便要为他报仇!” 阳振已然丢了好几日,此刻众人定然是激动的,薛晗虽说明白其中苦衷,却还是觉得不爽,不慌不忙的以光刃弹开剑锋,谁知这三分力道都震的小道士身子一晃。 在旁众人这才知道薛晗的厉害,不由分说便群起而攻。 “几个没什么真本事的小道士,找灵体都还要靠魂石,没搞清楚事情真相就来叫板,还真是过分。” 薛晗微微抬起手掌,瞬间撑起的光壁抵挡着道士的利箭,无论那道士如何用力也无法再向前半分。而陆唯则是以法力将阳振的灵体暂时变为半实体,让他们可以看得到。 未等薛晗和陆唯再说话,十几个道士便都凑到阳振面前,看着他半透明的身子愧疚开口。 “阿振,是师兄们不对,不该让你一人去捡栗子的。” “你到底是如何遇险的?御风御火你都会,逃命该是不成问题的才对。” “是啊,你把此事的原委说清楚,师兄们一定为你报仇。” 此刻众人全然忘记还有薛晗和陆唯两个大活人,而薛晗也不气恼,拉过陆唯在一边看热闹。 阳振看看薛晗,又看看面前熟悉的师兄弟们,不禁苦笑起来。 “也怪我太粗心大意,又……因为美色动心,活该有此一劫。我本已经捡了栗子打算回去,谁知半路瞧见一个姑娘腿上带伤瘫坐在地,哭的楚楚可怜。你们也知道,我是懂些医术的,此刻便想着为她治疗,谁知才蹲下身,就被一只厉鬼偷袭,那厉鬼修为高我太多,我反抗无用。” 说道此处,薛晗也心中有数了,楚复就是那个厉鬼,而薛晗,就是和厉鬼助纣为虐的那个姑娘。 想不到她一个已经做了娘亲的女子,还愿意出卖色相做这等事。看来这厉鬼和她之间,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呢。 薛晗在一旁听着阳振绘声绘色的讲故事,还不忘为她辩白,心里那口气总算是消了。片刻后,一众道士齐齐跪地向薛晗道歉。 “姑娘身怀有孕还不忘锄强扶弱,实在是令人钦佩!阳振的灵体由我们带回去,尸身,我们也会去寻回来,只是这山路难走,还请姑娘到观中休息。” 连假怀孕都看不出来,真不知道这些道士平日里都是如何修炼的。若不是华遥还在等她,身份又不好暴露,她倒是真想去指点指点。薛晗伸手碰了陆唯手臂,陆唯当即会意,开口解释道。 “我家姐姐心善,每每遇到不平事都要出手相助的,各位的好意我姐弟二人心领。但我家姐姐的夫君还在家中等候,不便叨扰。” 一众道士们也不再勉强,带了阳振的灵体离开,薛晗则是和陆唯一路往回走。其实二人可以瞬移回去,也可以画缩地阵回去。只是画阵麻烦,瞬移又容易暴露,崇州水深,又可能有华励的人捣乱,实在是不敢轻率。 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回到住处,华遥果不其然已经在门口等候,见到薛晗便是将其拥入怀中。 “你这一走就是许久,实在是让人担心,灵体可找到了?” “嗯,事情算是已经了结,只是,那道士是宁阳观的人,而杀他的,是薛映和一只厉鬼。我就说先前刘小娘看望薛映之后怎么忽然因为怨气病了一场,原是因为这个。薛映和厉鬼就在崇州,于彻他们有危险!” 薛晗一脸担忧,而华遥则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站在原地,只见房间内“华遥”缓步走出,抖了衣袖抱臂笑道。 “多谢太子妃关心,不过,并没有危险,咱们的人都安全过来了,只等明日殿下亲自到宁阳观去,那里是很厉害的道观,什么鬼都进不去的。” 就凭那些连自己是否怀孕都看不出,找灵体靠魂石的道士们?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靠谱。 薛晗无奈一笑,拍上“华遥”的肩头。 “我今日见着了宁阳观的人,对他们实在是没什么信心。你想想那个一招就把华励府邸给炸了的那个鬼,这次的至少是跟那个不相上下,我只怕到时候整个宁阳观都没了。” 于彻闻言神色凝重,华遥则是拉过薛晗的手,脸上带笑。 “明日事明日愁,万一没有想象中那么遭呢?宁阳观有几百年历史,皇爷爷在世时每隔几年都会来走动,而且,此处是凌紫月师门,凌紫月那么有本事,这里总该有个厉害人物。” 第227章 宝贝总会有人觊觎 果然是时光蹉跎啊,人类的寿数原本就有限,能修炼到凌紫月那般境界的本就寥寥无几,这宁阳观发展到今日,也就有那些她今日所见般平庸的弟子了。 不过,这样的道观许是会有什么前辈留下来的法宝。 总之不会是锁魂钟。先前初来人间,她还能隐约感觉到锁魂钟的气息,而今法力恢复了两三成,倒是全然感受不到了。她也曾为此几夜无眠,但转念一想,找不到也能多和华遥在人间玩乐一阵子。 和华遥在人间这段日子的快乐,是她在阴司时永远也感受不到的。 对上华遥的目光,薛晗释然一笑。 “你说的对,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我闻见饭菜香了,走,回去吃好吃的。” “慢点跑,虽说是假肚子也该练练举止,免得出门穿帮。” 此刻的薛晗和华遥像是两个孩子,前后追赶着跑进房间,而于彻则是一脸坏笑的和身边的几个下人介绍着。 “瞧见没有,那些说咱们殿下和太子妃不和的都是谣传,俩人关系好着呢,你们是没见着,在太子府的时候更是如胶似漆呢,看得我都想赶紧找个姑娘了!” 只怪薛晗耳力太好,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此刻在众人的哄笑声之中,她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难得的半日闲暇,华遥和薛晗自是易容之后再崇州游玩了一通,次日一大早,华遥换上太子朝服,带着陆唯和薛晗两位“近侍”,还有一大车的瓷器银器来到宁阳观,这道观依山势而建,地方倒是大得很。 听闻越是道行高的人住的也就越高,若不是此刻需要顾及身份跟着华遥,薛晗倒是想飞上去看看,有没有世外高人存在。 正在薛晗分心时,一个满脸笑意的银发之人出现在眼前,虽说是银发,却不见丝毫老态,一眼看上去几乎是和华遥差不多的年纪。不知为什么,薛晗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想到了凌修。 难不成,他们是兄弟? 薛晗的目光不加掩饰,银发人自然有所察觉,回以一笑后,这才开口。 “恭迎陛下造访宁阳观,距离沐神节开始还有一个时辰,大殿和礼台已经准备就绪,请殿下随我来。” 宁阳观内的建筑都是古朴雅致,比不上皇宫中华丽,却也处处透着几百年的文化积淀,大到墙壁屋檐,小到桌上的盆栽器具,都看得出是有人精心养护的。 一行三人被安置在偏殿休息,作为守护器具的于彻则是在华遥的授意下将其中一箱最为珍贵的器具献上。 “观主,这是陛下和太子殿下一同为此次沐神节挑选的器具。一套白瓷茶具,用了半镂空的技法在茶壶和茶杯上作画,倒入茶汤之后,芽色显露,更显妙趣非常。另一套窑变茶具,每一只茶杯的窑变形态各不相同,取其万变不离其宗之意。” 看着平日里嬉皮笑脸的于彻请出圣旨,说着一本正经的话,薛晗险些忍不住笑出来,而银发人则是一脸欣喜的跪地行礼。 “多谢陛下和太子殿下每年都惦记着我们宁阳观,每次沐神节更是不忘带来如此珍贵的礼物,吾代宁阳观上下叩谢天恩。” 每年相见,华遥和观主的关系更像是老友,两人在殿内闲谈,陆唯和于彻协助小道童整理器具,薛晗本打算帮忙,却被二人一致制止。无奈之下,薛晗只得当起监工来,看着众人搬运,时不时开口问话。 “小童子,你们的观主看起来很是年轻,那他是如何当上观主的?我记得你们的规矩,应该是德高望重者为尊才对。”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观主已经年逾百岁了,若是细细算起来,还是当朝国师的师叔呢。只可惜师叔避世,让我们对外说他已经归寂,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一人在山顶清修,不许我们打扰。” 凌紫月的师叔,这辈分还真是大,听起来这修炼的应该也比凌紫月更好,看来得找时间拜访一下,说不定他会知道让自己的灵体离开肉体的方法。 一个出世,一个入世,能培养出两个完全相反的人物,看来这宁阳观也是一处山水极佳的好地方。 此处的小道童们都很守规矩,若是无人问话,绝不会开口,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或是看书,或是洒扫。存放器具的所在也是僻静,薛晗找了块青石坐下来,这才隐约感受到宁阳观周围的禁制所在。 不似凌紫月的禁制那般令人窒息,这里的禁制显得十分温柔。只不过,效用如何,还有待考证。 一个时辰后,沐神节终于开始,华遥和观主一起在礼台上祭拜天地日月,以祭祀之礼宣告礼敬神明之心。 出去宁阳观本身的道士们,不少百姓和信徒也都前来观礼,在繁杂的祭祀之礼结束后,华遥则是走下礼台,告知身边的薛晗。 “一会儿我们带来的瓷器分出三分之二给百姓,还有粮食和草药要分发,就在这八个发放处,把于彻和陆唯都叫来帮忙。” “分发给百姓?不是都送给道观?” 薛晗疑惑发问,随后一步的走下来的观主则是依旧笑的温和,轻声解释道。 “道观不过三百来人,用不了如此多的器具,用之于民不是更好?这和姑娘所坚持之事,也算是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积攒福德的好法子。只是相较之下,姑娘作为比吾更甚,请受吾一礼。” 他难不成是一眼将自己看穿了?她所坚持的……不就是完成逝者的心愿,平息逝者怨气,让这人间安宁吗? 他没有点破自己的身份,难不成是知道自己不想让华遥知道自己的身份?此人,当真是深不可测。 华遥虽未插嘴,却也是听懂了这句话,看向薛晗的目光更显宠溺,趁着无人注意偷偷吻了薛晗的手背。 “能被这般人物夸奖,看来晗儿是很厉害,为夫是真的捡到宝了。” 好听的话都要被他说尽,薛晗抬手戳了他脸颊,故意唱反调。 “宝贝可是总会有人觊觎的,你可得把我看好了。” 第228章 谁来放过我 直到薛晗真的和华遥站在一起为百姓分发粮食时,她才意识到为何华励为何会不厌其烦的在沿途设伏刺杀。 这一趟沐神节正是拉拢人心的好时候,华励来不了,便只有让华遥也出岔子才行。 飞鸽传书回来的消息都是刺杀失败,为此,华励也是大动肝火,不知摔了多少东西。 “都是饭桶!平日里邀功请赏一个一个积极得很,现在真的能用上你们,你们反倒是不行了。那华遥生来就坐着太子之位,我若不找个机会把他拉下来,我就算是继承大统都名不正言不顺,求我放过你们,那谁来放过我?” 跪在华励跟前的几个幕僚都是浑身发颤,一言不发,只有其中一人还算稳重,开口解释道。 “二殿下不必心急,小人推算出这一月之内,崇州便会有天灾降临,届时,太子能否完成沐神节这前后三日的献礼敬神,能否安全返京还是一回事。小人师从国师,占星之术几乎从未失误,还请殿下相信小人。” 华励也是不知道这凌紫月怎么会舍得放这样一个出来,若是本事大,按理说应该是一直留在身边,像凌修那般教养才对,怎么会连个说法都不给,直接赶出凌月阁? 身份存疑之人,华励断然是不敢贸然信任的,为了搞清楚此事,华励特意借着测算小皇孙八字一事带着陈绶到凌月阁拜访。问过了正事,则是说起旁的来。 “国师大人,本宫还有一事不解,两年前,您是为何将陈绶赶出凌月阁?” “不是赶出,是他到了年纪却没有修习道法的资质,仅仅靠着占星术是不能留在凌月阁继续修炼的,至于他辗转到了您身边,完全是他自己的意愿。” 陈绶精通占星术,而他没有选择辅佐太子而是选择留在华励身边,这其中的原因,还能有什么?华励对上凌紫月的目光,淡淡开口。 “大人您也知道,我那皇兄更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从先皇后过世后,父皇对他溺爱,摄政王又偏心于他,他从七八岁到弱冠礼之前,在宫外的时候比在宫里的时候还要长。大家都知道他不适合做皇帝,而我,除了母亲不是皇后之外,哪里都不比他差。大人您觉得,父皇日后会不会改立我为储?” 凌紫月看向华励的目光深沉,随即浅浅一笑。 “如您所言,您和太子的区别只在于母亲而已。殿下也一定读过一篇文章,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您所受的苦,都不是没有缘由的。而陈绶精通占星术,人之命数,他也能算出个七八分,连他都选择了您,您又何须如此发问?” 一个人的判断,并不是完全主观的,旁人的意见也会对其产生很大的影响。 宁妃家境殷实,又宠爱自己的孩子,因此总是在潜移默化的灌输华励给一个态度,他并不比任何人差。而华励知道凌紫月的意见,对于华鸣盛而言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后,他才开始以各种方式与之亲近,示好。 现如今凌紫月的一番话,彻彻底底的让华励相信……他华励才是真正可以登基为帝的人。 华励满心欣喜,当即开口道谢。 “多谢国师点拨,本宫茅塞顿开。今日带来的薄礼不成敬意,您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说完,华励便离开了凌月阁,而在他离开之后,绘魂尊则是忽然出现在凌紫月的静室,开口打趣。 “你这糊弄人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好了,把人家小皇子糊弄的一愣一愣的,看模样是真把自己当做天选之子了。你倒是玩的开心,可考虑到后果了?” “何须考虑后果,我本来便没打算好好的为乾渊做事,华鸣盛协助父辈灭了我们洛津族的时候,我可是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他的父辈已经被我折磨致死,他这个小的也不能放过,人皇这身份就像是一个诅咒,他能达成的愿望很多,他做不到的事也很多,我不能以法力强加干涉,但影响他的判断,总是做得到的。” 仇之一字,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对于人类而言,鬼,本就是不祥的,可怕的万恶之源,而未知的种族,某些能力异于常人,迟早也会是灾祸。 凌紫月看向画中隐藏着的窥日图纹,双手点燃三支上好的香。 宁阳观之中也有上香的规矩,华遥与薛晗都要参与的。分发过粮食之后,华遥便带着薛晗回房休息,两人辛苦大半日,累的都躺在床上不愿动弹。 “今天咱们一共发了多少粮食?宁阳观看着地方没那么大,自己种也种不出怎么多?” “后山里有道士们自己需要耕种的地,每人负责一小块,能自给自足。至于这些堆积的粮食,都是达官显贵送来的,毕竟是国师的师门所在,香火一直旺得很。观主觉得与其放在道观之中发霉腐败,不如还之于民。一开始只是趁着人多分发粮食,慢慢的,也就成了沐神节的规矩。” “那连发三日,就不怕有心之人来领三次?” “门口的小铜镜可不是摆设,若是来过一次的人,第二次再来时,镜子便会亮起刺眼的光芒,前几年有人因贪心被灼伤双眼,至今还是个半盲,自那之后,便没有人再敢那样做了。” 倒真是个好法子,日后阴司里也可以试试。 薛晗转了转酸痛的手臂,一个翻身压住华遥半截身子,看着自己有些发抖的手。 “今日我让陆唯给咱们扎几针,明日保准还能像今天一样一发就是两个时辰。不过你也得预备一个替补才行,不然手都累坏了。” 华遥伸手搂住薛晗腰身,趁机吻了她脸颊。 “若不是不想旁人知道你的伤势恢复的这么快,我就让你以太子妃的身份陪我一起。抱歉,是我之前有所疏忽,没能护好你,让你受伤,还不能以真实身份出现在崇州。” “无论以什么身份,能陪着你一起过来就很好,你都为这件事和我道歉多少次?你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 第229章 你家殿下不行啊 放粮持续三日,薛晗和华遥也是受邀一直住在观中,道观之中有一个石棋盘竟是二十一路围棋,薛晗与华遥没事的时候便在院子中对弈,下棋烦了,两人便在道观各处“探险”。 左右这里是常年开放的,也没什么禁地,到处逛逛也不会被指责。两人便像是小孩子一般偷偷摸摸的来往于各个房间之中。 这里的客房大多都规矩得很,床榻,桌椅,除此之外再也没什么其他的,而唯一让人觉得奇怪的,便是藏书楼后面的一个房间。按理说,藏书楼应该是建的方方正正,方便摆放书架,而这里的藏书楼却是七拐八拐的,自从绕进一个书柜旁边,便能看见有不少空出的墙角。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薛晗看着室内常见的白墙变作青石砖墙,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我们似乎是在往下走,这墙和地都开始不对劲儿了,和藏书楼的布置不一样,别是进了什么……等等,华遥,你这特殊体质专门破阵,该不会是把宁阳观的法阵也给破了?” 华遥看着面前的光线昏暗的房间,又回过头看向原本走过的路,神色凝重。 “我们来时的路已经不见了,我记得我们进来的时候是正对着那把剑的,路应该在这边。” 路还能不见了?这种情况不是机关术就是阵法,道观之中不太会出现机关术,那便是什么阵法。薛晗抬手凝聚起一股法力朝着来时路的位置攻击,法力像是被吞噬一般消失不见,就在两人好奇时,整个暗室忽然开始剧烈的震动。 暗室内摆放着的书架也跟着晃动,书本稀里哗啦掉落一地,书架也整个歪倒下来,薛晗以法力凝聚成光壁,撑住快要散架的书架。 “快想办法出去!是地动,这里会塌的!用你的玉扳指,我借你法力!” 薛晗另一只手紧握住华遥的手,与此同时,华遥颈间的玉扳指半浮在空中,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一阵光华过后,原本的路终于出现,华遥则是拉着薛晗一路往外跑。 两人顺利从藏书阁离开,但晃动似乎来得更加猛烈,让人站都站不稳。 道观内的众人也是不知所措,观主似乎是在疏散众人,但他的声音十分遥远,加之地动造成房屋倒塌,声响大得很,根本没法分辨他的位置。 薛晗拉着华遥御风而起,低头寻找着落脚之处。 “晗儿,那边宽敞,还有不少人在,我们下去看看是不是道馆里的人!” 无论视力有多好,从高空看下去,别说是谁,连男女老少都不见得能分清,两人落地之后才看见,这根本不是道馆里的人,而是聚集在空地的百姓,正因为争抢着仅剩的食物资源而相互动手。 百姓之中,就隐藏着薛映和楚复。 再剧烈的震动对于楚复这个厉鬼而言都不会有什么伤害,感知到薛晗和华遥的气息,楚复当即低头告知自己怀中的薛映。 “你的仇人来了,不过她易了容,我借你一点法力,你看看能不能认出她来,用你养的鬼杀了她。” 薛映转头四下寻找着薛晗的位置,终于在看到一对儿相互扶持的男女之后,冷声笑起来。 “哈哈哈,终于找到了!我等了这么久,为的便是这一天!阿玲,杀了那个女人!” 才被驯养几日的阿玲满身怨气,闪身到薛晗身后伸手朝着她背心一抓,却被薛晗周身忽然亮起的光壁弹开。薛晗转过身,单手抛出铜钱。 那铜钱被薛晗把玩几百年,凝聚着她的法力,可以轻易摧金断玉,此刻,阿玲当即魂飞魄散,而薛晗则是直接控制着铜钱想要杀掉薛映。 “我的好妹妹,今日天灾人祸,你不如也跟着他们一起去!” 薛晗出手毫不留情,谁知楚复附身于薛映的身子,躲闪之下只是断了薛映的一缕青丝。再看薛映,已然是变了神情,驱使着尸傀开始攻击百姓们,自己则是专心和薛晗打斗,不紧不慢的回应一句。 “太子妃,你家殿下不行啊……这身手对付我的尸傀都费劲儿。” “华遥!别被尸傀抓伤咬伤,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尸傀的名门就在眉心处,以此刻的情况想要准确正中眉心似乎是不大可能,砍下脑袋才是最有效的法子。 若是以华遥平日的身手,一定是不成问题的,只是现下整个地面摇晃的厉害想要站稳都很困难。 得到薛晗的指点,华遥随手捡起一根木棍便朝着尸傀展开攻势,凭借诡异多变的招式躲避着尸傀的每一次攻击,借着内力将尸傀的脖子斩断少一半,但尸傀不会感觉到疼痛,却也知道自己不是华遥的对手,改为攻击没有还手之力的百姓。 华遥手中没有利器,此刻的攻击力实在是大打折扣,随着地面的摇晃愈加猛烈,开始裂开一道又一道大口子,华遥和薛晗尚且能应付,却已经有不少百姓掉落其中。薛晗分心观察华遥的情况时,楚复却是直接抬手念咒,先前被尸傀咬伤抓伤的人类已经变化成为新的尸傀。 他们脸色灰白,凭借本能攻击着唯一气息纯正的活人,华遥。 眼见华遥应付的越加艰难,薛晗直接凭空画了一个符咒,将符咒推向华遥所在的方向。 “百鬼,召来!” 符咒所在的位置就是一个“门”,连接着阴司和人间,数以百计的鬼差从中出现,抵挡着已经丧失意识的尸傀,因为鬼多势众的缘故,楚复一方逐渐落于下风,薛晗得意一笑。 “哼,可看见了?我这三成功力也够应付你了,我当初曾立誓不会让你魂飞魄散,可你也知道我一向是以暴制暴的,今日你如此挑衅,我即便是不让你魂飞魄散,也要让你去个一魂一魄!” 薛晗借百鬼的法力结成大阵,将薛映和她体内的楚复一起禁锢其中,阵法衍生出的光索将她紧紧缠绕其中。铜钱在薛晗的法力催动下一分为三,随着咒语声分别击中薛映的眉心和双肩。 第230章 不许再为我哭 分明是划破皮肉的重击,却是丝毫不见喷溅而出的血液。只有楚复的哀嚎声和青墨入水般氤氲散开的怨气。 楚复再厉害,终归只是鬼,但凡是鬼,便斗不过阎王的。薛晗眼见楚复丢了一魂一魄,驾驭着薛映的肉身消失无踪,转身直接拉住了快要摔倒的华遥。 “当心,这地动已经在渐渐缓和,我们回宁阳观去救人,哪里还有不少百姓,陆唯和于彻他们也不知在不在。我方才耗费太多法力,感知不到他。” “飞回去看看不费时间,先前是你,这一次换我来。” 华遥虽说不能御风,但轻功却是一等一的,即便是在筷子粗细的树杈上也能借力一跃而起。薛晗此刻,也是放心的靠在他肩头,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与此同时,幽冥阴司第一殿中,正在斜倚在软榻上假寐的黑袍男子猛然睁开双眼,冷笑一声后开口吩咐着一旁待命的大殿阎魔使。 “小五在人间的乾渊国,具体在哪,你们再继续调查,找到了直接动手杀掉就好,咱们阴间的规矩,向来是优胜略汰,这阎王之位也是该能者居之,你若是能除掉她,你便是下一任第五殿阎王。吩咐底下小鬼,若是第五殿那边来鬼问话,切莫说起此事。” 那阎魔使眼冒金光,当即叩首谢恩。 “多谢大殿!小的一定不负所托!” 这一次,薛晗先是召唤百鬼又是用阎王独有的咒术散去楚复的一魂一魄,大殿阎王自然也是有所感知。 凡间只有一个帝王,而阴司则有十殿阎罗。十位阎王分别掌管着不同地域人与生灵的轮回转生,各司其职,却也共同管辖着同一个人间。 九洲天下,十殿阎罗,总有个偏颇。在整个人间最好的水土之上,住着的乾渊和其他几个小国,算是人类最多的一片大陆。 而这些人类供奉最多的不是第一殿阎王,而是第四殿和第五殿阎王。凡间供奉所敬献的香火多少,信奉之人的数量多少,正决定着阎王的法力高低,功德多寡,还有在位时间长短。 分明做的都是一样的事,得到的香火和信徒却相差很多,换做是谁,都会不甘心的。 第一殿内的黑袍男子将手中的黑瓷杯子狠狠摔在地上,而杯子并未摔碎反而是从中飞出一个灵体,男子开口便问。 “今年的香火和信徒如何?” “回主上,只有上半年统计出来的数据,您和第四五殿不相上下。这下半年的,得等过了年关。” 听到不相上下四个字,男子当即笑出来,挥退那灵体,继续闭目小憩。 人间,崇州宁阳观。 依山势而建的宁阳观因为这次地动的缘故有所受损,日后怕是要好好修葺一番。华遥和薛晗到达先前分发粮食的殿前空地,地动的情况已经消失,不少倒是已经回到殿中取回私物,打算找个离山远些的地方住一阵子。 而薛晗则是随手拦下一个小道童开口询问。 “你可见过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和一个爱笑的青年?跟随殿下一起来的,穿着近侍服饰。” “没见到,不过应该是跟大家一起疏散到镇上去了。地动时从山上滚下来好多大石头,高出的山包竟然也有直接掉下来的!都不知道观主修炼的地方还在不在。这会儿应该没事了,我得回去取回师尊要的书本,你们也赶紧寻人。” 不知该到何处寻人的薛晗和陆唯满心焦躁,按着小道士所说的方向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之后,两人在面目全非的镇上寻找着原本住处的痕迹,却发觉什么都找不到了。 原本道路两侧的房屋已经变成了断壁残垣,标志性的牌坊也已经消失不见,薛晗和华遥彻底迷失在人群中。 “眼下树都倒了大半,已经没有高处。观主的回礼和回信是由于彻和陆唯带回咱们的住处的,我们得找到才行。” “这个倒在地下的蓝底白字招牌……应该是小镇西边。我们的住处应该在哪个方向!” 华遥走在前头,靠着直觉寻找住处,薛晗则是时刻留意四周的动静,感知着自己周遭的气息。 土地的平稳并没有维持多久,这一次的地动来得更加猛烈,轰隆隆的声响铺天盖地而来,眼前尽是沙土飞尘,华遥越发握紧了薛晗的手,高声喊着。 “抓紧我!我们到别出去!” 华遥几乎无法稳住身形,更别提用轻功。而薛晗则是担心因为这次的地动死去太多无辜的人,不愿御风,而是一边逃走一边以法力为众人遮挡凌空砸下的房梁和砖瓦。 也不知走了多久,薛晗和华遥被完全失控的人群冲散,薛晗唤出小碎,直接翻身骑到它背上,以法力稳住一处又一处的塌方,救下一个又一个人。 明明飞得不高,却怎么也找不到华遥的身影,薛晗因为法力消耗太多而咳出血来,她却毫不在意的用手背擦去血迹,一边救人一边呼喊着。 “华遥!华遥你在哪!你能听到的话就应我一声!” 一个人的法力再如何强大,又怎能凭借一己之力对抗天灾?薛晗一个分心,原先撑着的一面墙便倒下来,好在没有砸到人。 薛晗生怕自己错过华遥,但凡遇到有危险的人便出手援助,直到地动再一次暂时停下,小碎也凭借气息找到了华遥。 断墙之下,一个男子已然没了气息,而断墙之侧,一根磨盘粗细的房梁压着华遥的半截身子,而华遥怀里,护着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见到薛晗,华遥第一反应便是将婴儿推出。 满心焦急的薛晗看着华遥血肉模糊的腿不知该说些什么,满眼盈着泪水以法力撑起房梁,将华遥拉出来。 华遥知道自己的腿此刻不像样子,扯了衣摆盖住,抬手摸上薛晗脸颊。 “你自己受伤的时候都没哭,也不许再为我哭。没事的,找个树枝撑一撑就能走,这里不安全,这孩子的父母都不在了,若是不管,一定活不了。咱们带孩子先去东边。听说那边地势平坦,没有建筑。” 第231章 即便是你也不能如此 就在薛晗准备带着华遥离开时,恢复鹦鹉形态的小碎忽然开口。 “陆唯说他们在宁阳观那边,人没事,但是信和回礼没守住,已经被埋在废墟里,他说的东边是宁阳山山势的,地势高,多少年来都是草木繁盛,还有高人曾在那里筑起结界修炼,你们俩到我背上来!” 说着,小碎扇动翅膀,随着一阵光华流转便成了它原本的模样,一双翅膀几乎遮天蔽日,此刻顺从的俯身蹲下,薛晗拉着华遥一跃而上,伸手就要拉起他的裤腿,却被华遥单手拦下。 “光天化日之下,即便是晗儿你也不能如此。我自己的腿自己知道,只是压了一下,没什么大碍,你方才也看见了,我旁边还有个门墩,多少能替我受着些分量。不如你先看看这孩子。” 华遥将怀里的小婴儿递给薛晗,自己则是趁机转过头以层层衣摆将腿伤盖了个严实,不着痕迹的擦去额角冷汗。一开始,他还能清楚的感觉到腿上的疼痛,而此刻这条腿几乎已经麻木,只有尖锥入骨般的疼痛时不时袭来。 危险即将来临时,他自知躲不过,本想着死了也是好事,可刹那间,他脑海浮现的竟然是薛晗的笑脸,他忽然觉得,自己还不能死,若是就这样死了,薛晗该怎么办? 或许是天命如此,他还活着,还护住了一个小婴儿。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那小家伙脸上,薛晗才为他检查完毕,神情轻松。 “是个男孩子,万幸没有受伤。他只有两三个月,还需要奶水,到了那边,得找个人家托付。” “好,等我们过去就寻人。” 小碎飞的速度很快,两句话的功夫便到了东边空地,谁知小碎还没落地就直接歪倒坠落,十分不满的开口叫喊着。 “有结界……天哪!华遥管住你那法宝,别遇到什么结界都直接破行不行!” 小碎恢复了鹦鹉大小,企图叼住薛晗却只是将她身上的衣物扯了下来。 四周吵杂的人声似乎被什么隔绝在外,薛晗和华遥脚下似乎根本没有地面,两人只是急速下坠着。 周围尽是虚空,薛晗企图御风也是无果,只好紧紧将华遥抱住。 “不怪你,我知道你没有本事控制那法宝,结果如何都是定数,放心,你的命数好得很,今日无论如何不会死的。” 会是结果她不清楚,但华遥的命数可是帝王之相,日后是要做九五之尊的,绝不会死在这。 华遥只是苦笑着,心道果然不愧是阎王殿下,对生死之事倒是看得开。 两人紧紧相拥,不知下坠了多久才终于落地。地面并不硬,反而是柔软胶着,泛着一股腥臭的气味,落地了就像是被粘住一般,手脚都抬不起来。 阴司,就有这样的噬魂池,专门用来惩罚犯错的鬼,胶状物对鬼的伤害很大,越是挣扎越是无法脱离,最后,鬼魂便会在极致的痛苦中魂飞魄散。薛晗和华遥都是人,虽说不会被它所伤,但是……真的很恶心。 “晗儿,我们这是掉进什么地方来了,我看不清楚,就是觉得手脚都被黏住了。” “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什么奇怪的陷阱?你别着急,我再试试看用法力。” 莹白色的光晕才刚刚亮起就陡然熄灭,而不远处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 “哈哈哈,人类果然都是草包,我还没出手,就动都动不了了!楚复,就是这二人伤你,依我看,你就是太久没打架了,连两个人类都料理不了。” 楚复不知躲在何处,此刻的声音带着微微回音。 “尊上,那女身里是个阎王,只是不知是哪一位,她会阴司秘术,否则一个凡人如何能驱散我的一魂一魄?” 这个楚复倒是很懂行,自己知道就行了,这会儿说出来做什么!薛晗紧张的抬手捂住华遥一侧耳朵,开口解释。 “不是不是,我怎么可能是阎王,你看我也不像嘛。这两个笨鬼瞎说的,你别相信。” 异香对华遥不起作用,也就意味着薛晗不能消除或是更换他的记忆,万一暴露了身份可就真的完了。 虽然华遥对鬼魂一向宽容,但若是知道自己娶了一个阎王,他大概是接受不了的? 薛晗一脸认真的看向华遥,华遥则是浅浅一笑。 “晗儿如此可爱,自然不会阎王。恶鬼善蛊惑人心,我不会听他们的。” 华遥早在和锦祥等众鬼闲聊时就知道薛晗是阴司大人物,至于是不是阎王,他还是不能确定的。毕竟,所有关于阎王的记载,几乎都是凶神恶煞,冷面无情。比较之下,简直是毫无相似之处。 只是因为他相信薛晗不会伤害自己,才一直没有刨根问底。 而薛晗实在是不敢冒这个险,待会儿这两只傻鬼再说点什么出来,岂不是要颠覆华遥这个人类对世间的认知? “你有玉扳指保护,他们伤不了你,但为了你不被蛊惑,我只能先封住你的听觉,等我处理了他们,这阵法和结界便会消失。” 华遥并未再说什么,只是朝着薛晗的位置凑近了些,薛晗单手点了华遥几个穴位后,扶着他转过身,随即再次抬手勾勒符咒。 被召唤而来的百鬼嬉笑着纠缠在楚复和另一只鬼身边,楚复才受了重伤,根本没什么战斗力,而另一只鬼则是转瞬之间不见了身形。 薛晗回头去看池中的华遥,却见他失去意识倒在池水中,黑紫色的粘稠附着物已经淹到胸口!此刻薛晗也顾不上自己该如何脱身,只是挣扎着去拉他的手。 “华遥!你给我起来!” “晗儿,放弃,与我共赴深渊,到另一个世界去。” 不对!华遥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即便是先前她态度悲观的时候,华遥也依旧在鼓励她,此时此刻,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薛晗毫不犹豫的祭出铜钱,那鬼魂果然在薛晗的攻击之下化作一团烟雾四散开来,而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杀的只是我的分身而已,阎王殿下。” 第232章 或许是他命中一劫 果然,在他消失之后,原本让人作呕的那些东西顷刻间消失不见,真正的华遥打算站起身来,却显得有些费力。而薛晗及时伸手将他扶住,解开他穴道,幻化出一根竹竿给他当作拐杖。 “这个给你,我们没有出现在地面上,看样子还是在地下,等我的小鬼们回来,看看能不能带回什么消息。” 话音未落,云河段霄飘到薛晗身前,见华遥在场,当即改口。 “小姐,我们在那边发现一个密道,里面的情况似乎很复杂,又鬼兽的气息,还有什么宝物在震慑着,我们进不去。” 这个地方居然还有鬼兽?妖族不该在几百年前就被人皇和天道联手所灭?薛晗握紧了手中的铜钱,开口安排着。 “段霄,你守着华遥,留下几个修为高的在这守着,我进去看看。” “还请小姐一切小心。” 云河段霄幻化出实体蹲身守在华遥身边,一眼便看见了他的伤腿,而此刻薛晗不在身边,华遥也是不再强撑,敛了笑意单手扶上云河段霄的肩头,呼吸有些不稳。 “这腿怕是已经断了,暂时别和她说起。有没有什么小法术,可以暂时止痛,让我暂时行走自如?” “有是有的,只是维持时间短一些。” “倒也无妨,你且施法,我要和她一起进去。有玉扳指在,妖邪之物伤不了我,若是晗儿责怪你,你便说是我不听劝,硬要进去的。” 这位太子殿下倒真是有意思,连说辞都提前想好了,即便是有求于人,这语气也是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在小法术的加持下,华遥只觉得原本疼痛无力的腿恢复如常,试探着走了两步后便直接跟着薛晗一起冲进那神秘的暗室。 暗室之内空荡荡的,没有什么摆设,比人还要高的鬼兽像是老虎一般,尖牙利爪,但却是通身黑色,血红色的眼,被薛晗所伤也不会流血,只是冒着黑色烟雾。 这东西不知疲倦,若是换做没有肉身束缚时,薛晗随便动手便可让它们自爆,而此刻,仅有的三成法力在这肉身的拖累下也是效果减半,奈何这阵法的阵眼就在鬼兽包围圈后面,薛晗此刻也只能控制着铜钱与它们打斗。 而华遥带着玉扳指,鬼兽对他视而不见。薛晗见状,急急开口喊话。 “华遥,去拿那把剑!” 不远处被横放着的剑看起来的就不同寻常,剑尾位置的宝石如同猫眼一般,而剑锋看起来轻巧灵秀,除去剑刃的位置,都刻着极为复杂的纹路。 华遥不愿让薛晗如此苦战,此刻腿脚又在法术加持下灵活自如,他便是毫无负担的运起轻功上前取剑。 看似轻巧的剑似有千钧之力,华遥单手竟然拿不起来,待到他将另一只手也握住剑柄,手指上的血液触及剑身,竟是将上面的暗纹都染成暗金色,随后,那剑竟然直接朝着鬼兽飞出去,一个来回便将所有的鬼兽砍了个干净,随后落回到华遥手中。 原本昏暗无光的暗室顿时有一道光线照进来,似是出口。 薛晗收回铜钱,开口笑道。 “看来这剑也对鬼有克制作用,还认你做了主人呢。也不知是谁留下的法宝,这次算是便宜你了。” 华遥上前伸手擦去薛晗脸颊上的血迹,这才看见她脸颊上的细细伤口。 “现下,晗儿看上去可凶了,像是当年玉平公主从战场上回来的模样。好了,我们先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暗道,这才发觉已经回到了宁阳观。 道观已经彻底坍塌,折返回来的道士们已经在动手整理这满目疮痍。陆唯和于彻也在其中,见到华遥和薛晗回来,皆是松了口气。 陆唯走上前来以法力愈合了薛晗脸颊伤口,又给她披上不知何时挂在臂弯里的披风。而于彻则是伸手拍上华遥的肩膀,一脸坏笑的开口询问。 “你们俩上哪去了?我和陆唯担心你们还在道观里,地动的时候还去找人,你们倒好,一早开溜了,不过没事就好,观主在那边临时搭了帐篷,可以去休息一会儿,缓一缓,一起下山救人。” 说起救人,薛晗还忽然想起,先前那个婴儿! 就在薛晗慌乱之时,小碎意念传声道。 “先你一步送到帐篷那边去了,没死。” 薛晗放下心来,准备拉上华遥一起去休息,谁知华遥却直接瘫坐在地。 法术已经消失,疼痛无力之感都回来了,他根本站不住。薛晗被吓了一跳,心道自己拉他的时候也没用力,怎么就坐地上了?这一看,才终于发觉,他的底裤已经完全被血色浸染,衣摆因为并不贴身的缘故,才没有沾染上什么血迹。 不等华遥狡辩,薛晗便直接抱起华遥朝着帐篷走去。 于彻的神色也随之凝重起来,和陆唯一起跟上去。 帐篷内,薛晗与陆唯以法力修复着华遥腿上的筋脉,而华遥则是抓紧了袖口,一声不吭的忍耐着。 待到施法结束,薛晗和陆唯便一起出了帐篷。陆唯为两人设下小结界,这才开口说道。 “他的腿已经断了,我们合力修复也没能恢复如常,这或许就是他命中一劫,我们若是插手,会影响他的命数。而且,您在人间的事情已经被大殿察觉,若是再不计后果的使用法力,您将要面对的惩罚,不堪设想。” 她这个阎王也是不好当,因为和陆唯到人间处理鬼魂之事,再回来的时候便发现丢了锁魂钟,本打算暗中找到便好,谁知莫名其妙进了薛晗的身子还出不去了。现在锁魂钟怎么都找不到,她也就面临着天道的惩罚。但她又有什么法子呢,阴间和人间和一样少不了勾心斗角,而她只是十殿阎罗之一,又不能去做另外九位阎王的主。 而人类还算是幸运的,这一辈子,该经历什么早就已经定下,而人类只需要去经历就好。旁人还好说,华遥可是人皇的命数,稍有差池便会影响到他的未来。正因为她是阎王,才不能从中插手。 第233章 即便善意,亦是谎言 薛晗一言不发的回到营帐之中,浸湿了布巾给华遥擦着头上的细汗。只看薛晗的表情,华遥便能猜得到些什么,轻叹口气抬手摸了自己的腿,看向薛晗。 “已经废了么?” 华遥语气平静,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平静,让薛晗心里满满都是负罪感。她拉过华遥的手当即反驳。 “什么叫废了,不许瞎说。人的身子就像是特别精细的机关一样,一个齿轮位置不对就会导致整个机关轴失去作用,你的腿问题不大,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恢复,明白吗?” 不知怎么的,华遥便想起了当年母后死时,旁人安慰他的话。 你的母后只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等你长大,她就回来了。 后来,他独自度过了十几年的时光,每每有空便去宫门口等,却始终不见她回来。直到他真的长大,知道了另一个世界是哪里,所谓的回来是何意。 善意的谎言,不一样是谎言么? 华遥笑的惨淡,抓住薛晗的手,并未追问情况,只是轻声问道。 “那你呢?恢复期间,你会不会一直都在?” “当然了,不在你身边我还能去哪?别乱动,躺好了,你和我可不一样,流那么多血不是三两日能回复的,跟我折腾许久一定累了,闭眼睡觉。” 薛晗侧身躺在华遥床榻边,轻轻吻了他脸颊。 华遥伤的不轻,一路上本就是全靠意志支撑,此刻一放松便直接睡着了。薛晗小心翼翼的起身离开,从附近采集着各种草药,即便是华遥用不到,其他人总是用得到。 于彻原本正跟小道士们一起分担体力活,此刻空闲,便来到薛晗身边,有些为难的开口问道。 “太子妃,殿下的腿……” “有恢复的希望,只是希望比较小。不是我不愿意救,而是因为法术不是万能的。陛下一直在求长生,而国师已经活了百岁,她为何只是向陛下进献丹药,提供养生方法,而不是直接让他长生不老呢?” 如此一说,于彻也明白了薛晗的意思,转而询问其他。 “观主所赠的信物和回信都被压在地下,此刻怕是不好找出来,不知太子妃可有法子?” “信物都是些什么?若不是易碎的东西,应该还留得住,至于回信,只能靠运气。你跟我说说当时那些东西都放在何处了?” 于彻坐下身来,以木棍在地上画出了她们先前住处的俯视图,伸手点了点右侧的位置。 “回信就在这边,是我揣在怀里带回来的,收在抽屉里。至于信物,有书本,有香炉,有日晷,还有观主闲暇时制的香,咱们的人已经把书本都带回来了,至于不好拿的大件还留在道观中,我估摸着八成是已经损坏。咱们倒是没什么,只怕陛下问起不好交代。” “偏偏就赶上了天灾,那又能如何。只有我和陆唯两个会法术的,他还指望我们俩能让地动平息?这不是和他祈求不费力气的长生之术一样可笑。你好好照顾着华遥,我和陆唯下山去看。” 两人正打算下山,却被阳振的灵体拦下。阳振一脸兴奋的行礼跪拜,十分恭敬的开口说明。 “阎王殿下,观主都和我说了,我阳寿未尽,又是死于厉鬼之手,眼下未过七日,是可以起死回生的!殿下,我这二十余年从未做过坏事,您一定知道的,此次,便帮我这一次!” 她辖区之内的人命数如何,的确都是有大致记载的,但这三洲五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薛晗总不至于都背下来,大多数时候随时查阅的。 观主是个大人物,看得出她真实身份,没想到为了救一个小徒弟,竟然还把这件事告诉他了,不过没关系,到时候一点异香便可解决。 陆唯轻轻抬手,一本半实体的书册便出现在半空中,随着陆唯手指动作而翻动着,随后,陆唯朝着薛晗点头认可,薛晗这才开口答应。 “你的确是不该死的,这个愿望,我来帮你。还魂重生越快越好,带我去找你的尸身。” 在阳振的带领下,薛晗终于在一个营帐中见到了他的尸身。 似乎是被好好打理过的,伤痕都包扎的很好,脸上也被擦得很干净。当初阳振说自己只是外门弟子,怎么他一个不受重视的外门弟子死了,反倒有观主帮忙说话让自己复活? 薛晗懒得去想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只是动手施法还魂。 好在她仅剩的三成法力能撑得住,否则连人都就不回来。 片刻之后,阳振的灵体与肉体终于合二为一,坐起身来一脸欣喜的摸摸自己的头,又摸摸自己的手臂,笑的傻乎乎。 “哈哈哈,我真的又活过来了?天哪,简直像是做梦一样!阎王殿下,你……你怎么和雕塑长得不大一样?我看雕塑上都是仗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 “亏你还是修道的,我今日就来教教你好了,阴间有十殿阎罗,雕塑那个是真的,只不过是十殿之一,我也只是其中之一,明白了么?” 阳振就是个自来熟,和谁都能聊到一起,薛晗难得渠道有趣的人,自然是多聊了几句。待到和陆唯下山之后,便直奔小院之中一通翻找。 此刻已经是傍晚时分,本就天光昏暗,偏又下起雨来。陆唯给薛晗打着伞,在一旁劝说。 “主上,地动之后常有大雨,一时半刻是不会停的,眼看就要入冬了,这雨水寒气重,还是先回去。不过是一封信几本书,没什么要紧。” “不一样的,那是观主的亲笔信,书本也是观主所赠,都有专门的印信。华鸣盛本就多疑,东西找不齐全,华遥会很麻烦。” 雨水入土,变得泥泞不堪,薛晗俯身翻找许久,手指上都是细小的伤口,在脏水中被刺激的红肿异常。陆唯不由分说拉起薛晗的手,以法力洗净并治愈了外伤,再次开口劝慰。 “观主就在山腰帐篷里,我们可以请他再写一份,眼下大雨浸泡,书信都是纸张,找到也是被泡坏的。” 第234章 若是死了,变鬼来谢你 薛晗怔在当场,随后才抬手拍了额头。 “跟人在一起呆久了,我都变傻了。你说得对,是我一时钻进牛角尖,忘了还有这法子。找人总比找东西来得好,其他的东西若是损毁,也都让他再送一份好了。小唯唯,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天灾来的猝不及防,人类却不会就此消沉,薛晗和陆唯并肩站在雨中,看着百姓们自行组织起来的救援队伍正在到处忙碌着,抬房梁,挖砖墙,一颗不曾停歇。 原本只剩残垣断壁的房间,此刻已经被木杆勉强撑起一个可以避雨的矮棚,七八个人挤在里面,相互处理伤口,宽慰说笑。 那一刻,薛晗似乎真的相信了人间是个好地方,而且对于她而言,比阴司还要好。 即便有些人惹人厌恶,但充满温暖的人间,总是令人期待的。 “小姑娘,小伙子,快过来到我家避避雨!我家运气好,还有一间房没塌,厨房也还能用,我熬了粥,里面放了肉松呢,快过来喝一碗暖和暖和。” 一个腰间戴着围裙的妇人极为热情的邀请,薛晗自是不忍拒绝,拉着陆唯一起走进那有些漏雨的房间内,看着地上的瓷碗,朗声开口知会着。 “大姐,你先帮我们盛粥,我和弟弟会些功夫,上房顶帮您补一补,我看那边的屋顶再盖个板子也能给大家挡雨,我们顺手帮您一起弄好!” “诶呀,这怎么好意思,官府的人说是一会儿来修整呢,怕是不记得还曾应下我。” 薛晗身子灵巧,纵身一跃便上了屋顶,开口笑道。 “官府此刻有的是事情要忙,顾不上这许多,我们两个办事也很靠谱的,您进去躲雨,不必看着我们。” 妇人又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去,原本在躲雨的几个轻伤之人也跟着出来帮忙,个子高的帮忙递送瓦片,年纪小的站在地下帮忙指点漏雨位置,素不相识的大家在此刻,好像是一家人。就连一向不愿让薛晗多管闲事的陆唯也没有再说什么,始终陪在薛晗身边,和她一起忙碌。 人多力量大,原本是两处漏雨的屋顶,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很快便被修补完成。待到薛晗和陆唯浑身湿透的从屋顶下来,先前的妇人赶忙递上毯子给二人擦干,又端了两碗粥递过去。 “给你们多盛了肉松,这地动来的突然,也没个准备,能拿到的也就只有大米和肉松了,你们讲究吃一些,别着凉。” “您放心,我们身体好的很,不会一淋雨就感冒的。反倒是我们要多谢您,愿意将自己的粮食分给大家。” 说到这里,那妇人当即笑起来,坐下来开口解释着。 “可不是我的粮食,是前两日从宁阳观拿回来的,我运气好,除了一袋大米还有一大包肉松。我家儿子在外面读书,我家夫君又是官差,不在家吃,正愁该怎么办呢。不够吃锅里里还有,自己盛去,我看那边还有人,得叫过来。” 没有了楚复的帮助,薛映只是个普通人,别说是回煜京城,就是找到她曾落脚的客栈都费劲儿。 楚复离开后,她便一直漫无目的的溜达着,建筑都不见了,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往哪走,本打算找个地方避雨,却被这热心的妇人直接拉进家中。 薛映看到屋檐下的众人,还有锅里热乎乎的粥,轻声道了谢,坐在角落里的位置出神。 薛晗也是喝完了粥才发觉角落里多了个人,而那人看起来很熟悉,正是自己的好妹妹薛映。 想不到这种地方也能遇见,当真是冤家路窄了。薛晗抬手拍了陆唯的手臂,随后大步走到薛映身前,将她手里的粥碗夺过,递给一个刚刚过来的小孩子。薛映早已是又冷又饿,此刻才到手的吃食也被夺走,当即站起身低声呵斥道。 “你还要做什么?楚复已经被你所伤不见踪影,你现在连我的一碗粥都要抢走!” “你之前,不也很喜欢抢我的东西吗?怎么?我不过回击几次,你就不乐意了?那粥不是你的,你不是一向骄傲得很吗?这米放了两三年,你怕是吃不下去。” 人饿着肚子,还管粮食是新的旧的,薛映暗自咽了口水,开口反驳。 “你而今是太子妃了,说话做事自是有派头,我这个做妹妹的惹不起,但至少还躲得起。” 薛映起身要走,冷着一张脸,好像谁都对不起她一般。她生气时最喜欢摔东西,此刻下意识拿起桌边的一个瓷碗就要摔,薛晗反应极快,以法力接住瓷碗,随即隔空扼住薛映的喉咙,冷声开口。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你看清楚,我可是会法术的,想要杀你轻而易举,但是我却没有动手,你可知道为何?” 陆唯为了避免吓到其他人,撑起结界将薛晗和薛映的行为遮挡住。本打算呼救的薛映顿时安静下来,奋力挣扎着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断断续续的回答。 “因为姐姐,宽厚仁慈,愿意……愿意原谅我。” 薛晗冷笑着将手掌收紧些,声音幽森。 “错,是因为我觉得杀了你不够解恨,要留着慢慢折磨才行。你自小就喜欢跟我争,十几年时间里你可没闲着。从死过一回之后,我就打算做个有仇必报的人,对你而言重要的东西,我都要抢过来!” 见薛映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薛晗笑着收了手,蹲身抚上薛映的脸颊,以光刃狠狠划下一道。 血珠从薛映的下巴滚落,薛映疼得厉害却是叫不出声来,更是动都动不了。薛晗看着她在地上大张着嘴挣扎,笑得开怀。 “舒服吗?不妨告诉你,这伤疤是去不掉的,因为好了伤疤忘了疼啊。你就准备带着这道长长的伤疤,好好生活下去。” 薛映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喊出一句话。 “薛晗,你不是人!你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你不得好死!” “承你吉言,你有什么诅咒法子尽管使出来,我若是死了,变作鬼也来谢谢你。” 第235章 自然最照顾自家夫君 给薛映长了教训,薛晗也算是尽兴,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雨,陆唯将结界收回,薛映则是捂着脸一路踉跄的走出避雨的矮棚,一边走一边歇斯底里的呼喊着。 “不过就是想要最好的,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嘛?你自己高高在上的,母亲是公主,哪里懂得庶女的生活有多艰难……分明是一家人,却好像是两个世间生活。你不喜欢的东西,就随手丢给我,我但凡有一点不开心就是不懂规矩,规矩难道就是用来折磨人的么!” “明明是我先看上的男人,凭什么要送给你!就是因为你是嫡女,指婚的时候,都没人提起我!你自己不珍惜,我用手段把他抢过来,难道错了吗!” 豆大的雨点砸在她脸上身上,不过片刻便已经是浑身都在滴水,薛映顾不上脸上的伤口,只是笑得惨淡。 不远处,两个康王府从出来,跟踪薛晗和华遥的暗卫见到薛映在大街上晃荡,还以为是看走了眼,直到走近些才敢确定。 “天爷呀,真是薛夫人,她不是回娘家了吗?怎么在崇州?” “重点难道不该在脸上吗?从颧骨到耳根两寸长一个血道子,是谁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哪个畜牲不知轻重?咱们的任务也不是找薛夫人,管不管?” 举着伞的高个子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回答。 “还是管,她毕竟是小皇孙的娘亲,虽说不是王妃,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子。今儿看见不管,他日让人揪出错处,岂不是要倒霉了?” 两个暗卫一番合计之后,高个子将自己的伞让给薛映,与身边的小兄弟同撑一把,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问道。 “薛夫人,您这是,如何受的伤?可是因为先前的地动?先前不是说回娘家,怎么的会在崇州?” 薛映认出他们是康王府的人,感叹天无绝人之路的同时也是心生疑惑,抬手捂住脸颊,单手撑伞,尽量端着自己侧妃的架势,或许是想让自己的模样,配得上他们口中的一声薛夫人。 楚复之事自是不能说的,薛映思索片刻后,开口回答。 “我是跟着舅母一起来崇州游玩,地动之后跟家人走散了,眼下房倒屋塌的也没个去处,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又因何会在此处?” 两个暗卫也不管薛映如何难伺候,只管做好了眼下这雪中送炭的好事,回去之后也好请赏。高个子的暗卫性子直些,拍了身边兄弟的肩膀介绍着。 “他是归舟,我叫秋槐,跟着王爷已经有三年多了。此次过来是因为殿下让我们趁着沐神节算计太子,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实在厉害,王府出来的弟兄折了大半,都是身上不见半点伤痕,实在是蹊跷得很,我们剩余的几个人不敢再贸然动手,便打算另找机会,谁知这大地动一来,我们彻底失去联系,我和归舟本打算找其他兄弟,没想到先找到您了。” 除去任务安排,秋槐还将薛晗被准王妃用火铳所伤,华励与华遥正式对立的事情一一说明。 薛映也是不由得感慨,原来自己不在的日子里,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薛晗和陆唯都是有法力在身的,他们这些普通人自然不是对手。楚复也不算可靠,看来,还是得亲近国师才行。 薛映跟随秋槐一路回到官府中暂时躲避,而薛晗则是采购了不少药材,深夜才和陆唯回到宁阳观外的帐篷聚集地。 抱着一大筐的药材,薛晗抬头看看天,又看看守在帐篷门口的于彻,低声开口问道。 “他情绪如何,可睡着了?” 于彻回头看看还亮着灯的帐篷内,将薛晗拉远了些。 “你走后就一直没说话,更别提睡觉了,一连几个时辰水米未进。一个叫阳振的道长过来之后看过他的腿也是唉声叹气的,吓得我赶紧把他支走了,你赶紧进去哄哄。” 换作是谁,忽然出了这种事也会难过一阵子,但这件事发生在华遥身上,薛晗就觉得是自己太弱了,只有三成法力,不能让他的腿彻底复原。觉得是这命数安排的不够妥当,害的华遥如此难过。 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薛晗这才端了一碗温度适宜的清粥撩起帘子走进内里,坐在床边试了华遥额头的温度,哄孩子一般。 “是不是难受?听于彻说你不喝水不吃饭的,你身上有伤,这么不听话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快些张嘴。” 看着薛晗如此温柔的模样,华遥自是不会拒绝,张口喝下一勺粥,垂眸回答道。 “那是因为于彻不喂我,出来一阵子心思就野了,在外面的时间比在我身边的时间长多了。更何况,他说做饭的时候没有熟悉的人盯着,我们这一路走来多少明里暗里的算计你也见到了,来路不明的东西不可入口。” 薛晗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粥,忽然笑出来。 “万一我这粥也是来路不明的呢?你要不要吐出来?” “不会的,晗儿向来比我还要谨慎,我也相信晗儿不会害我。你就是在我帐篷后面煮的粥,我听到你自言自语,也闻到粥的香气了。就算你离得远,我还可以召唤你回来。好了,我的手没受伤,让我自己来就好。” 华遥接过热乎乎的瓷碗,吃的极为优雅,薛晗实在是又累又困,一个翻身躺在床榻内侧,伸手挡住光亮。华遥见她如此,便直接以掌风灭了一盏灯。察觉到光线变化,薛晗侧身查看,正对上华遥含笑的眼眸。 碎金色的瞳,总是显得那般别致而神秘,比异香来的更能摄人心神,薛晗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关了灯你怎么办,到时候把粥都吃丢了。” “不怕,丢了有晗儿给找回来,衣裳脏了也有晗儿处理,刮风一般在半空中呼呼转上两圈就干净了,还有一股香气,我先前可是见过你帮着微云偷懒的。” 这个人,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明明自己在府上用法术的时候已经很小心,他怎么还是知道? “咳,你说得对,你是我夫君,我自然还是最照顾你的。” 第236章 你就依了我吧 与华遥在有些狭窄的床上侧身挤了一夜,为了避免碰到华遥的伤口,即便是半梦半醒间也控制着自己不要乱动,睡醒时只觉得酸酸背痛,见身边的华遥也睁了眼,坐起身来查看他腿伤的情况。 “外伤已经愈合了七八成,里面的情况应该也有好转,不过你还是要乖乖的在床上休息。现在感觉如何?还有哪里难受吗?” “只是觉得很累,想让晗儿和我一起赖床。在府上的时候总惦记着早朝,起身时刻都耽误不得,来了崇州难得自在,就依了我。” 轻柔温软的语气,听得薛晗心里软成一片,再次躺下身子将他抱住,鼻端凑近他颈间,贪婪的嗅着那来自灵魂的香甜气息。 华遥只当做是薛晗也没睡好,闭了眼假装睡着与之配合着,实际上,心里却是一点也没闲着。 他的右腿,从腰以下已经全部没有知觉,他曾尝试着站起身,却发觉早已习惯了双腿走路的他根本无法保持平衡,连一步也迈不出去。 来崇州前,他才和华励宣战,还没等他做什么,就废了一条腿。日后相见,不知是以怎样滑稽的模样。华励那般尖酸,还不知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而那时的自己,又该如何站起身来,像从前那般堂堂而立的与之辩驳? 思及此,华遥长叹口气,将薛晗抱得更紧些。 即便能把腿治好这句话,是像娘亲会回来一样的谎言,他也还是愿意相信的,无论结果如何,这一句话,都会是他的光。 不知又睡了多久,华遥和薛晗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各自翻身整理着衣物准备起身,随之而来的还有于彻的声音。 “殿下,太子妃,我知道你们感情好,这同生死共患难的,想腻歪腻歪也是正常,不过这会儿已经晌午了,还是别玩了,万一有不懂事小道童撞见了也不好,您二位辛苦辛苦,从床上下来?不然我也不敢进去不是。” 薛晗耳根一红,想着小子定然是把床榻发出的声响误以为是……这个家伙,还真是过分。与此同时,华遥也是不得不感慨于彻破坏氛围的能力,深吸一口,几乎与薛晗异口同声的喊出一句话。 “给我滚!” 听出二人羞愤的语气,于彻则是笑的更加开怀,从缝隙之中偷瞄了一眼,随即应声离开。华遥身上的衣物已经换过,穿的是于彻身上的款式,暗纹黑袍,看上去显得华遥气色更是不好,薛晗拉过华遥的手为其诊脉,自是发现了他心绪郁结,气血不畅。 这对于病中的人可不是一件好事,为了哄华遥开心,薛晗也不去山下救人了,不知从哪抱回一只小奶猫,灰白相间的毛色,长得极为可爱,正好是双手可以捧起来的大小,毛茸茸的一团,还很暖和。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华遥的被窝。 华遥倚在床头,看着自己趴在自己腹间盘成一团打呼噜的小家伙,不由得笑起来。 “晗儿,这猫长得倒是和寻常所见不大一样,你这是从哪找来的?” “我可没找,是出去蔡采药时看见的,小家伙怕是找不到娘,叫的嗓子都哑了,把它抱回来正好给咱们做个伴。你先和它玩,我去后面煎药,有事叫我。” 毕竟是要点火煎药,今日风大,怕火燎了帐篷,也不敢在近前煎药,端着药罐子找了个远些的位置,坐下身来一边看着药炉一边和陆唯闲聊。 “小唯唯,你说,那只小白猫能不能让他开心一点?” 陆唯对此嗤之以鼻,只专心低头给炉火扇风。 “人类就是多事,断了条腿便如此消沉,还要主上独自上山去给他寻玩物,属下怀疑华遥究竟是不是天定人皇。” “陆唯!怎么说话的,人类原本就和咱们不一样,不能这样说。上山是我自己决定的,又不是他的要求。至于人皇一事,慢慢来嘛,也没让他明天就登基。” 不知不觉中,自家主上似乎对人的态度改变了许多。她从前,都是觉得人类傻得可怜,不屑于理会人间世事的,而现在,她会主动帮助人类做很多事,更重要的是,她对华遥,是真的很上心。 陆唯没再顺着薛晗的话说下去,而是将一直暖在怀里的一包糖炒栗子递给薛晗。 “主上尝尝这个,我下山的时候遇到有人在卖,他们说,立冬是要吃栗子才算是圆满。今日立冬,主上也得过得圆满才好。” 薛晗对自己人从来是不记仇的,即便方才陆唯的话薛晗并不爱听,但此刻她却还是一脸笑意的接过那牛皮纸包,和陆唯挤在一块石头上坐着,剥开的第一个塞进了他嘴里,顺势捏了他脸颊。 “小唯唯也要圆满,这满满的一包,你怕是一个都没尝,趁着热乎赶快吃。” 说着,薛晗又抓了一把递给陆唯,看到阳振带着观主回来,正朝着华遥所在的营帐走去,便起身迎上前去。 “观主,实在是对不住,地动来得突然,您的信和赠礼都没能保住,只能求您再写一份了。” 观主也是个大度之人,此刻依旧是笑的和蔼。 “无妨,地动之事所料未及,就连我先前的不少私物也被掩埋地下,就权当是断舍。阳振已经备了笔墨,我们这便过去。” 三人一道进了华遥所在的营帐,薛晗随手把糖炒栗子递给华遥,坐在床边就顺手开始剥皮。阳振正在磨墨,观主则是看着两人笑起来,笑容之中颇有深意。 待到华遥主动抬头,观主才开口问道。 “殿下,这位姑娘虽说穿着侍女服饰,看起来却并不像是侍女啊。” 华遥也不避讳,当即开口回答。 “的确,她是薛晗,原是将军府嫡女,而今,是我的太子妃。” “原来如此,太子殿下有福气,能娶到如此女子为妻。” 话音落,观主开始低头重写回信,而华遥也有些见外的并未再说什么,只看着薛晗剥栗子的手指尖都有些发红,将自己剥好的几颗放进她手中,把她手里带皮的顺势接过。 第237章 以身殉剑之人 不多时,信件写完,和之前一般盖了印信放进信封之中,再以蜡烛滴封。至于所赠之物,一时间怕是不好再凑齐,观主只答应说再重新选择几样。 观主正要离开时,却看见横放在一块青石上的那把长剑,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殿下,这剑,是从何处得来?” 华遥不知是否该和盘托出,看了看薛晗,随即苦笑着开口。 “实不相瞒,我是带着腿伤一路跟随晗儿前往那神秘之处的,当时疼痛难忍以至昏迷,实在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还是让晗儿和您说。” 不得不说,华遥思虑周全这个习惯,一直以来都让薛晗很满意。只是相较于应对外人,这种不远不近的人才最是不好应对。在薛晗看来,华遥与观主的关系不算生疏,却也未见得亲近到哪里去,还是,演好自己的太子妃身份比较好。 薛晗装出三分慌乱模样,咽下嘴里的栗子,这才开口回答。 “当时我们在东边空地,因为人多,都在哄抢食物,我和殿下就想着躲远一点,谁知地上忽然裂开一个大口子,我和殿下就掉进去了,先是一个难闻的沼泽池子,后是冒着黑烟的鬼兽,我是无相阁的人,跟着国师首徒凌修学了不少术法,凌修师兄送我的白晶链子也有法力在,我全力抵抗,原本摆着剑的木架被地动摇晃在地,剑滑落到殿下身边,似乎沾染了殿下手上血迹之后,那剑忽然自己动起来,亮起一阵强光,所有的鬼兽都不见了。” 大致解释过后,薛晗又着重提起了楚复,和那个从始至终未曾露出真面目,却曾变化为华遥的鬼。 观主似乎对其极为熟悉,听完了薛晗的讲述,当即开口回答。 “那鬼灵,本是宁阳观百年前一众修炼者心中邪念所幻化,因此,无形无相,可以变化众生。他所幻化出来的生灵不带丝毫戾气,若非是亲近之人,根本无从分辨,他也是靠着这样的方式从人类身上夺取精气滋养自身。当年它惹出不少大乱子,是我师叔与师尊合力将其镇压,而此剑,正是我师叔以身殉剑才有了如此灵气。他既是选择了你做主人,想必是自有用意。” 薛晗本打算拿起那把剑细细感受一番,谁知她却根本没法把剑从剑鞘中拔出来。她将剑递给华遥,华遥则是轻松将其拔出。 华遥得了宝剑,又因为这渊源无法归还,也是连连道歉。 “我一个太子,本是不该惦念宁阳观宝物,更不该据为己有的,但眼下也是实属无奈,还请观主见谅。” “无妨,我已听闻煜京城中有鬼的传言,此剑本就是为驱鬼而生,若是太子殿下用它继续惩恶扬善,也是件大好事。只是没有了此剑震慑,那无形鬼灵便得以重生,我清净了几十年,也该重入尘世去将那家伙除去。我已经知会阳振,让他随你们回京说明实情。殿下,薛小友,此次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万望保重。” 观主走的利落,薛晗则是看的心中生出几分羡慕,将一个栗子扔进嘴里,低声念叨着。 “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他一样,来去自由的就好了。” 华遥将薛晗半抱在怀中,低声回答。 “你现在就是自由的,想去哪里都可以。这里是崇州,不是煜京,我本打算带你好好玩一阵子的,谁知却遇上了这许多事。” 见华遥垂眸伤神,小白猫似乎也察觉到他的心情低落,抬着小脑袋努力蹭上华遥的掌心,伸出小舌头舔舐着。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银发紫衣,出尘脱俗,正是凌修。 “殿下,师妹,崇州地动之事煜京已经知晓,我此次也带了几位师兄弟过来帮忙,一路御剑,来得还算及时。殿下怎的在床上躺着,可是何处受伤了?” 凌修待人真诚,从不说谎,可他毕竟是凌紫月的徒弟。凌紫月此人法力高强,又不知是站在哪一边的,万一她要对华遥不利,可就不好办了。 抢在华遥回答前,薛晗抢先一步说道。 “没什么,都是些皮肉伤,前日忙着救人一直淋雨,受了凉,我正盯着他好好休息。让他好好休息,我们出去说。” 帐篷内地方不大,薛晗转身撩起帘幔便要走,凌修随之出去,而薛晗却是借着放下帘子的功夫朝华遥递了个眼神。 随后,云河段霄再次出现在华遥身边,小猫儿被吓得不轻,炸着毛张口发出呜呜的警告声,华遥伸手给小猫儿顺着毛,开口笑道。 “你怎么出来了?此处大多都是道士,还有位国师首徒,不怕凌修直接将你将你打个魂飞魄散?” “当然怕,不过现下没关系,小姐出门时已经设了结界,旁人察觉不到我的气息。于彻公子是个例外,进出不受影响,不过他看不见我。小姐说,她和凌修要去查看一下道路的情况,怕是得晚上才回来,让我留下给您解闷儿。” 华遥伸手揉乱了怀里小猫儿的毛,脸上笑意更深。心道自家晗儿倒真是会想法子,知道皇家对云家有所愧疚,专让他来给自己解闷儿。 当年云家的机关术曾帮助华鸣盛开疆拓土,是个风头无两的名门世家,只是后来,云家有人心术不正,将家传的机关术高价卖与敌国,曾导致数以万计的百姓与兵士伤亡,以及两座城池被攻陷。 华鸣盛为此震怒,明面对云家网开一面,实则将云家众人以巩固边防为由暗中发配边境,敌国将领企图将云家机关术据为己有,以云家后辈性命为要挟,几乎将云家赶尽杀绝。 云河段霄正是当年蒙冤死去的后辈之一,华遥想必也是猜到了,开口便问。 “云河,十几年过去,你可还恨我父皇?” “一开始自然是恨的,不过后来,倒也觉得并不全是陛下的错。陛下只是担心机关术强势,云家又有人心术不正,会危及朝政,让他们远离煜京。真正残酷的,是敌国将领。” 第238章 再招惹我,不管你了 他能这样想,实在是让华遥倍感欣慰,只是不知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其他云家人,是不是这样想。先前那位在蔺川原外滩做些见不得人勾当的云先生,是怎样想的。 华遥越想越乱,好一会儿才收回心绪。 “你说得对,父皇并非无情之人,他身为一国之君,很多事都是由不得自己的。别说是臣子,就连我这个儿子,还不是该利用就利用,该忽视就忽视。现如今我搞砸了沐神节,他不知要如何怪罪我呢。” “殿下宽心,您是一国储君,陛下不会怪您的。沐神节上您做得很好,地动是在沐神节之后忽然发生,大家都是始料未及。宁阳观观主也说,会让阳振帮您作证的,到时候在陛下面前说清楚就是。” 华遥本是性子乐观的,但幼时母后去世和父皇的忽略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在他的心底,还是畏惧着自己这位父亲的,不仅是因为他的专断独裁,更是因为他的忽略。 他又多少年没有和自己这个儿子谈过心,有多久没有给先皇后上过香,华遥只觉得自己像个孤儿,若是没有摄政王这个皇叔,他大概在很小的时候就会郁郁而终了。还好,他现在有家人,也有朋友。 人的经历便是如此,好像是已经注定了的,又好像是自己可以掌握的。 越是在觉得艰难的时候,越是要咬紧牙关。 被埋在废墟之中的人,也是这样想的。薛晗和凌修下山后一路救治灾民,总能发现新的被困者。 在一片杂乱的砖头瓦块下面,隐约传来敲击金属物件的声响,薛晗停在废墟前,开口喊话。 “里面有人么?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有!有人!” 回应的声音有些微弱,薛晗回头看向凌修,两人配合着以法力移开这些有可能伤到被困者的砂石瓦砾,清理过后再次问话,却没了回应。 见薛晗和凌修有法力在身,不少人也是开口请求着他们前来帮忙。 “快来救救我家里人!一家五口只有我一个逃出来了……若是他们都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啊!” “先来救我门这边的,已经能看到手了,只需要你们的法力帮忙抬一下就好!” “哼,真是冷血无情,装作没听见一样,这种时候,还想着偷懒。真该让他们的家人也被压死!” 从哀求到唾骂,众人说的话是越来越难听,薛晗实在是听不下去,忍不住回头反驳。 “我劝你最好嘴里积德,否则我现在就能把你也埋进去!这块废墟下方才有人说话的,这个时候去救别人,那她就是被耽误死的!你们谁来负这个责任!” 呵斥之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各自忙碌着。 薛晗以法力抵住快要倒塌的另一面墙壁,而凌修则是继续小心的移开大块的立柱和墙体,感知着被困人员的气息。 “找到了!把这最后一块墙体挪开就能把人拉出来。晗儿,一人一角,往左侧掀起来。” 宽厚的墙壁也不知有多重,若是寻常人费力气来抬,大概要七八个男子,而有法力就不同了,两人足矣。 薛晗和凌修配合默契,合力将砖墙移开后,一对夫妻终于重见天日。 因为天气太冷又下雨的缘故,两人浑身湿透,一直在发抖,薛晗顺势下到坑中为两人诊脉,和凌修打着招呼。 “师兄,这两人高烧不退,女子还有身孕,得尽快安置好。” “已经让纸鹤传信陆唯和官府打招呼,很快就来。给他们盖个毯子,我们去那边帮忙。” 紧张的救援持续了整整一日,天色渐渐暗下,薛晗和凌修躲在草棚里喝着姜茶,雨水夹着雪花接连不断的掉下来,满地都是湿漉漉的。 薛晗的三成法力不及凌修一半,此刻已经是累的不想起身,还好凌修这个师兄尽职尽责,再安置好伤员之后,将自己的衣裳用法力烘干,又给她披了毯子。 “我问了官道的事,说是那段路本就邻近山坡,这一次地动山都塌了半截,整条路从中截断,怕是不好回去了。若只是人,还能御剑跟我一道回去,可是这宁阳观的赠礼我就无能为力了。” 薛晗靠在木柱上轻叹口气,一口气干掉碗里的姜茶,裹紧了身上的毯子。 “陛下对沐神节极为重视,若是不把赠礼带回去,只怕华遥真的会受牵连。今日太晚了,这半雨半雪的也是越下越大,地面上一层薄冰太不安全,我觉得还是明日午后暖和些再去探路。” “好,听你的。再累也先回去再睡,御剑回去很快的。” 看着困到脑袋都时不时歪倒的薛晗,凌修也是笑的一脸无奈,直接扛起薛晗御剑回到山腰。 华遥的营帐内,薛晗躺在华遥身边之后就没动过,跟华遥讲着自己救人时的见闻,华遥则是满脸宠溺的为薛晗按摩,从肩膀到腰间,按得薛晗舒服到哼哼唧唧。 而这些声响,则是听的华遥有些不自在。 “晗儿,再出这种动静招惹我,我可不管你了。” “天地良心,我可不是存心招惹你,实在是我家夫君的手法让人欲罢不能。” 薛晗翻个身趴在华遥身上,将他紧紧搂紧怀中,终于将最重要的是说了出来。 “我们暂时回不去了,道路不通的地方在山脚下,整条路都不见了,清理重修怎么也需要半个月,绕路走的话又太远,等回到煜京都春暖花开了。你来决定,是跟凌修御剑回去,还是半个月后我们一起回去。” 按理说,早些回去才是最好的选择,而华遥此刻却是贪心的想多和薛晗再过一阵自由的日子,不必担忧许多人情世故,轻轻松松的日子。 一个极其温柔的吻落在薛晗脖颈,辗转而下。 “半个月后再回去,说不定那时候我已经能走了。” “好,那这半个月里,我日日陪你晚膳。” 分明是窄小又硬实的床榻,此刻却让人觉得幸福而满足。薛晗和华遥相互依偎着,进入梦乡,而在帐篷外,陆唯坐在风雪之中,雕塑一般。 第239章 别坐这里,脏 官府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帐内,薛晗因为侧妃的身份有着单独的住处,而秋槐和归舟则是跟着沾了光,得以借着王府的名头备受尊重,几日来做的事都是最轻松的。 地动没再出现,吃喝用度也不愁,薛晗坐在营帐之中,看着铜镜里自己脸上的伤痕,气的将镜子摔了个粉碎。 “薛晗,你别得意,不过是法术而已,你再厉害也敌不过国师,终有一日你还是会落在我手里的!” “你也就只会躲在这放狠话而已,你自己到脑子想一想,答应救你母亲却又将她变成人偶,还要用你的运气作为代价,这样的国师,会毫无条件的帮你复仇?” 楚复一身黑衣出现在薛映身前,还是和从前一般闲适,倒也不见什么受伤后的虚弱模样。薛映懒得理会她,坐在一边生闷气,楚复则是坐在她身后,将她抱在怀中,伸手在她后腰摩挲。 “好映儿,别生气嘛,你当初帮了我,我自然也会帮你的,你的运气差不要紧,还有华励在。他现在不是想扳倒华遥吗?只要你将我推荐给华励,让我以门客的身份继续为华励做事,也就是暗中帮你了。” 薛映的身子敏感,此刻被摸的发痒,靠在楚复怀中嘤咛一声,却还是不愿消气,在楚复手臂上狠狠掐下。 “哼,你当初可是说自己是我的守护者,会为我做任何事的。合着我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华励比我强,你就不要我了?没想到你们鬼也是看重皮相的,我这脸上有了伤痕,你也不愿看我了。”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最好的映儿啊,你知不知道你这身子有多勾人?” 楚复一边说着一边挥手布下结界,扶着薛映坐到自己身上来。 虽说薛映是生过孩子的,但因着年纪小,生产前后又是保养的极为得当,此刻的身形看起来仍是少女一般。而楚复是个寂寞几百年的家伙,恰好薛映是他一眼选中的人类姑娘,身上有源源不断的怨气可以加以利用,这可比什么虚无的爱情来得可靠。 这一次,在薛映的帮助下,楚复的修为得以更上一层楼。 隔天午后,华遥独自在营帐之中逗着猫儿,不知何时灌进来的冷风吹得他一连咳嗽好几声,而与此同时,他发觉自己的底裤湿了一片。而身下的床单,也湿了一片。 他虽不精通医术,却也知道一件事……人在虚弱时,或是残疾后,会出现失禁的情况。 此前,他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会遇到这种事。 “阿遥,晌午你也没吃几口,给你买了包子,热乎的,来吃一个啊?” 于彻语气轻松的走进来,华遥则是伸手将盖腿的被子往上拉扯,于彻见状,坏笑着问道。 “这是藏什么呢?给我看看!” 在于彻心里,她和华遥之间是什么秘密都没有的,他正要伸手拉开被子查看的同时,华遥却直接将手边的茶杯砸向于彻,一脸怒气的低吼着。 “滚出去……我让你滚出去听到没有!” 好在于彻动作够快,才让茶杯避免了粉身碎骨的命运,只是此刻他也是满心茫然,放下茶杯退出帐篷外,独自蹲在一旁吃着包子。 阳振带着礼单走来,本打算拿给华遥看的,谁知才走近帐篷便被于彻伸手拦下。 “别去,殿下今日不知为何心情不好,才跟我摔了杯子,你这会儿还是别进去自找麻烦了。礼单是?给我看看就行。” 于彻就着衣摆擦了手,接过那张礼单,煞有介事的伸手点了其中几样。 “这个去掉,这两个留下,我记得先前还有一个什么日晷,要是能找到的话就再找一个来,往年都是十几样的,这次太少了也不像话。” 阳振闻言,倒是十分为难的缓缓开口。 “不是不准备,是那日晷的材料本就不好找,多年来也就做了那么个,此次地动已经砸坏一个,实在是找不着第二个了。反正我也是要跟你一起去的,大不了我帮你跟皇上解释。人都死了那么多,他还会跟几样回礼较劲儿不成?” 这样说着,阳振便直接将礼单揣进怀中,忙着照顾几位观中的伤员去了。 傍晚时分,薛晗又和凌修,陆唯一身疲惫的回来,却见于彻哭丧着脸凑上前,拉着薛晗避开旁人,凑到她耳边低声开口。 “殿下今天不大对劲儿,晌午吃得少,午后我去送包子又和我发脾气,拿起杯子就往我身上砸啊,要不是我手快,非得烫个好歹。办个时辰前我又去了一趟,他还是气呼呼的赶我走,也不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可把人急死了。” 华遥平日里不是爱发脾气的人,一定是有什么事……薛晗拍了于彻肩膀,开口应了。 “放心,我去看看,我就不信他还能打我。” 薛晗满心疑惑的走近帐篷,却也听见了华遥有些不耐烦的语气。 “不是说了别烦我,又过来做什么!” “这是谁惹我家夫君生气了?我不进去,你和我说说嘛。” 为了不在激怒华遥,薛晗背对帐篷在门口坐下来,等待着华遥的回答。 帐篷外风声呼啸,华遥不忍薛晗在外面吹风,却也不想被她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 一道布帘之隔,两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薛晗则是直接以法力窥探着里面的情况,似乎是一切如常的,没什么奇怪之处。那华遥究竟是为什么发脾气呢?就在薛晗准备再次窥探的时候,华遥终于开口。 “外面冷,你先进来。” 薛晗撩开帘子探进半截身子,见华遥没有再发脾气,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他床边正要坐下,却见华遥伸手拦下。 “别坐这里,脏。” 薛晗低头看着床边淡黄色的印记,隐约猜到他说的脏是什么意思,却是好不嫌弃的拉过他的手坐在床边,一脸认真的开口回答。 “你说过,我小时候还尿在你身上过呢,你不是也没嫌弃我?你现在身体不舒服,这样的情况很正常,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第240章 太温柔,像姑娘 薛晗溜出帐篷外,很快便抱着一套衣物回来,随手在帐篷门口压了块石头,将衣物放在床头,伸手要去掀起被子,却被华遥握住手。 “我自己来。” “你自己怎么来?我就在这呢,你身上什么地方我没见过,还不能给你换衣服?你放心,这衣服是我和阳振买来的,那个傻小子,我说什么他都信,被我骗过去了,你的事,我不告诉别人。遥遥乖,松开手,我帮你换。” 在无声的僵持好一会儿之后,华遥终是松开了手,任凭薛晗摆弄着他毫无感觉的腿,为他换衣服。 薛晗先前也没做过这种事,华遥的右腿又是完全动不了的,因此动作实在生疏,好在华遥并未介意,只是在换好衣物之后,薛晗瞥见华遥发红的眼眶和鼻尖,哄孩子一般的捧起他脸颊轻声宽慰着。 “难过就哭出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会嫌弃你的。我从来不赞同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说法,男女都是人,哭一哭又怎么了?悄悄的不被人知道就好了。” 华遥原本还在极力克制,而在薛晗一句话之后,却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从小到大,华遥总被要求着要懂事,要优秀,却从未有人和他说,难过时就要哭出来。 他年幼时总被灌输着哭就是懦弱的表现,而薛晗告诉他,难过的时候,哭出来并没什么丢人的。 他紧紧抱住薛晗,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眼泪,声音哽咽。 “我觉得,自己像个废物。连这种小事都要你帮忙。” “这有什么的,举手之劳而已。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今晚开始我就给你针灸治疗,慢慢就会好起来的。山下救人的人很多,明日我不去了,留在这陪你,好不好?” “真的,会好起来吗?” “当然了,你要相信我的医术,回煜京城前治不好,脑袋给你当球踢。” 华遥听着薛晗如此“豪言壮语”,忍不住笑出声来。 “跟谁学的这种话?脑袋也是能随便送人的?什么都不必说,我也信你。我只恨自己只能躺在这,帮不上你的忙。哪怕是像之前那次,以灵体的方式陪在你身边也好。” 像华遥这般成熟的男人显露脆弱的一面时,总是让人格外心疼,薛晗实在是不大会安慰人,只是轻轻顺着他的背,用他的长发编辫子玩。 此刻听他说出这样的想法,薛晗为了哄他开心,当即开口说道。 “有办法!陆唯的暗卫身子可以借你用几天,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先前总是自己被套路,这一次,也该换一换了。薛晗挑眉一笑,伸手摸了摸华遥的下巴。 “身子可以用,不过你得易容成女孩子!” 以男人的身子陪着她不好吗?竟然还要易容成女子……她的想法总是如此奇怪。罢了,能陪着她,还能暂时摆脱那狼狈的模样,也是件好事。 “好,就易容成女孩子,明日,我陪你一起下山救人。” 今晚,就再以华遥的身子陪她好好睡一觉。 又是一夜无梦,薛晗醒来后便轻手轻脚的离开帐篷去找陆唯说话。 “小唯唯,异香不够用了,我不能回去,只能靠你回去炼制,配方就在我房里妆台的右边抽屉。阴司的花,没有我在,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好好照顾,你回去的时候记得让她们上点心,若是哪棵枯死了,这异香的效用可要消减的。” 陆唯并不知道薛晗要的就是这暗卫身子,当即开口问道。 “这一次,还让锦祥来代替我守着您?” “不要那个家伙,拿剑都不会。这里道士太多,凌修也在,贸然换魂恐怕有危险,这样,华遥还睡着,到房间里去,那里有结界。” 陆唯一向对薛晗一向顺从,此刻也是跟着她一路来到华遥帐篷内,画作一缕白色荧光离开这暗卫肉身。薛晗伸手扶住瘫软的肉身放到一边,伸手晃了晃熟睡着的华遥。 “华遥,起来了,该变成女孩子陪我玩了!” 半梦半醒间的华遥坐起身来,伸手解着自己满头的麻花辫,薛晗看见自己的罪证,也笑着伸手帮忙。 待到华遥整理好,薛晗便屏息凝神,将华遥的灵体从体内分离出来,放进暗卫的肉身。 瞬息之间,华遥的身子瘫软在床榻上,暗卫幽幽睁开眼,露出一个笑容。 “晗儿果然厉害,这种感觉,真的很神奇。” 暗卫华遥一脸新奇的低头打量着自己的新身子,随即走到华遥的肉身处,试了试鼻息。呼吸绵长,心跳也还在。 薛晗似是看出华遥的疑惑,开口解答道。 “呼吸心跳都是在的,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好了,现在轮到你去易容,变成女孩子了。” 一想起又要装扮成女孩子,华遥就忍不住苦涩一笑,在薛晗的带领下来到于彻的帐篷。换魂一事不能告诉于彻,此刻,薛晗只好撒了个谎。 “今天要去人家家里,都是女眷,带着一个男孩子不大方便,我就来给陆唯变个装,变成女孩子,穿着就不用改了,这身松绿色还是挺好看的。” 于彻闻言,笑着看向“陆唯”,开口问道。 “小兄弟倒是想的开,过来坐下,我帮你易容。” “不必,我自己可以。” 为了不穿帮,华遥尽量保持着陆唯的性子,于彻也并未起疑,叮嘱了一声所用的东西用过后归位便放心里开了。 华遥盯着铜镜中的自己还有些不大习惯,低头看看自己小了一号的手,从中拿起一盒妆粉,侧头看向薛晗。 “想要什么样的小姑娘?可爱一点,还是冷清一点。” “可爱一点,温柔一点,就像你半大的时候那样。我没见过半大时候的你,这一次,就权当是弥补一下遗憾了。” 薛晗单手撑着头看向华遥,华遥则是当即伪声成了可爱的女声。 “原来,晗儿觉得我半大的时候像是个小姑娘?或许太温柔的真的不好,我日后也该学着强硬一些,霸气一些。” 性子这东西伪装是可以,但若是真的想改变,也不是那么容易?薛晗连忙笑着摆摆手。 “不,我还是喜欢温柔的你。” 第241章 罚他变成小姑娘 半个时辰后,崇州主城的街道上,一个娇俏可爱的少女走在薛晗身后,有时低头默然跟随,有时看着薛晗的背影走神。若不是凌修认识陆唯的气息,怕是要误会薛晗从哪拐来一个小姑娘了。 薛晗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以这种方式带华遥出来,就是因为她有足够的把握不被凌修发现。毕竟她是做了几百年阎王的,什么借尸还魂,拘魂入体,还有各种隐藏气息的符咒,都是阴司独有。 说起来,关于灵体和肉体的事情,她可是人间这些晚辈的祖宗,自是没什么可怕的。 此刻见凌修总是回头看,便开口解释着。 “陆唯昨晚和我打赌输了,变成小姑娘跟我出来救人是惩罚,怎么样?这小模样是不是挺可爱的?” 凌修尴尬一笑,似是在顾及“陆唯”的感受,没有展开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随后和薛晗说起今日的安排。 “我们今日要去西市救援,那边住着的都是大户人家,高楼居多,废墟之中救人难度大,有法术的话,方便一些。” 要知道陆唯原本是会法术的,但法术靠的是灵体,不是肉体,此刻的“陆唯”可是半点法术都不会! 华遥走在薛晗身后紧张得很,趁着凌修走在前面和人说话时加快几步走到薛晗身侧,低声求援。 “我可不会法术,待会儿怎么办?” “千算万算,忘了这回事……要不我先借你一点法力,借法力需要肢体接触,待会儿救人的时候你一定要跟紧我,我随时教你如何运用法术,你那么聪明,肯定是一点就透的。” 如此迫在眉睫的时候现学现卖,真的可以? 华遥略有忐忑的走在薛晗身边,习惯着这具身体比薛晗矮了小半头的身高,不由自主的摸上她头顶,随即开口感叹。 “还是比你高一点好,忽然矮了一大截,真是不习惯。” “慢慢就习惯了,有日时间你都可以住在这身子里。” 清闲的时间总是短暂,三人到达西市之后,看着堆积成小山一样的建筑残骸,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凌修也是眉头紧皱,将百姓疏散到较远的位置后,朗声和对面的薛晗交流。 “我们先挪开这个立柱,它和墙体挨得很近,一定要小心些。” 薛晗则是与华遥对视一眼,合力撑起立柱一端。 如薛晗所想,华遥虽说并未使用过法力,但本身悟性高又有玉扳指加持,使用起法力来得心应手。三人合力之下,挪开大半废墟,谁知看到的却是被砸的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大概是一间客栈,一对儿老夫妻没能跑出去,临死前,还拉着手。 薛晗看到两人的灵体已经无法聚集成人形,只是萤火一般的光点。 “两位老人家,可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片刻之后,开口说话的是一个苍老的男声。 “没有了,我们两把老骨头活了近九十年,什么想要的都有了,能和她一起走,挺好的,原本我还发愁,要是我走前面,她一个人该怎么办呢。姑娘啊,我只有一个愿望,把我们葬在一起,把我的棺材做得高一点,这样,她也算是能靠在我肩膀上了。” 薛晗看看废墟中不像样的身体,却还是开口应下。 “好,我答应您。” 这一次的愿望,怕是薛晗听到过最好完成的一次,功德来的容易,却是让薛晗想到,自己离开人间之后,华遥该怎么办。 按他的性子,怕是会消沉好一阵子,随后,以冷血帝王的方式活着。 他还是会顾及百姓,但却未必有人真真正正的顾及他。 薛晗神色黯然,看着萤火般的光点远去,一言不发的继续往下挖着。 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是不成样子的,薛晗早已看的麻木,而华遥也是意外的淡然。大半日的时间,但凡是能察觉到有活人气息的位置都已经查看过,但因为薛晗等人都对西市不熟悉,更有不少生活在西市的人连尸骨都没找到,带着浑身的伤痕到官府门前哀求。 “大人,我的家人都还没找到,西市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了,请您再加派人手过去!再晚些,还不知要死多少人……求您了,大人!” “若是一时间找不到人帮忙,提供些粮食和药材也好!受伤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们找不到大夫,找不到草药,只能等死啊!” 官府的大门已经面目全非,只有地上的牌匾可以勉强辨认。崇州刺史正带着几个身穿衙役服色的人在一个深坑中挖掘,丝毫不理会那些百姓的呼喊,直到官府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刺史大人这才知会身边的衙役前去处理。 两个满身淤泥的衙役走到门前,还没等开口解释便被百姓们团团围住,又是拉扯又是诉苦,衙役被闹得不耐烦,抬脚便将为首的妇人踢到一边去,开口厉声呵斥着。 “都给我闭嘴!这一场大地动谁家没死人!刺史大人的老娘还在地底下!你们有什么困难自己想办法去,别在这闹!” 这一脚倒是气的百姓们失了理智,你一拳我一脚的围攻着两个衙役,而衙役也是被逼急了,亮出腰间佩刀就要朝着其中一位老人砍。 薛晗在不远处微微抬手,便使得那钢刀调转了方向,眼看着刀刃就要落在自己手臂上,一脸惊恐的叫喊着。百姓们不明所以的退开,薛晗则是快步上前,轻而易举的夺过两个衙役手中的刀,将其中一把递给华遥。 “遥遥,我有点累了,替我收拾了这两位。” 对于这个叠音词,华遥显然是不大习惯,迟疑了一瞬才接过佩刀走上前去,看向衙役的目光寒意彻骨,小姑娘的清亮嗓音与这寒意显得并不匹配。 “殴打百姓,你们这些官差好大的胆子,被我碰见,可要加倍奉还。” 华遥的身手一向是诡异凌厉,此刻换了身子也是丝毫不差,一呼一吸之间,两个衙役身上便多了好几道血痕,两个衙役惊恐万状,却是被薛晗使了定身术,跑也跑不掉。 第242章 不许将我认作旁人 不多时,衙役的呼喊声引来更多的衙役还有崇州刺史,众人将薛晗视为敌人,纷纷亮出武器,朝着薛晗的华遥攻过来。 “区区凡人,我还不放在眼里。” 薛晗脸上带着冷笑,祭出铜钱配合着华遥的攻击,一个一个将衙役们撂倒。每撂倒一个人,便一个数,直到最后,衙门前只站着刺史大人一人。 刺史见情况不妙,当即跪地求饶。 “仙长饶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还请您饶命啊!” “一场地动已经死了太多人,我不想再杀人,但刺史大人您实在是让人失望。你的母亲需要救,便可让二十几位衙役都留在此处?只有你的母亲是母亲,旁人的家人便不是家人了?我是煜京成无相阁的人,身负法力,我来帮你救娘,但这二十几个衙役都得去协助百姓就更多的人。” 救援行动刻不容缓,薛晗问清了位置便和华遥合力抬着房梁。 官府的建筑讲究,砖瓦也更厚些,房梁和檩条也更多些,横竖交错着,分毫不容有失。好在华遥和薛晗配合默契,不过半刻便将老妇人救了出来。 “只是皮肉伤,昏迷只是因为受惊受寒,没有大碍。” 刺史大人背着母亲寻找着遮风挡雪之处,华遥则是伸手为薛晗拂去身上的雪花。 “辛苦了,你的衣裳都被雪花浸湿,容易着凉,先回去休息一下。” 就在薛晗准备和华遥一起离开时,刺史大人却折了回来,恭恭敬敬的带着两人来到一处可以暂避风雪的角落。 三人围着火堆坐下来,刺史大人也是连连唉声叹气,解释着眼下的局面。 “这地动来得突然,来求救的百姓就没断过,五十几号衙役都出去了,我之所以留人挖掘,也是为了这地底下的粮食。今年本就干旱,朝廷拨了粮食,沐神节前便到了,百姓们都去宁阳观中领粮食,我本打算晚些时候再放粮的,谁知这一念之差,竟让几百斤米面埋在地下。” 刺史指了指一旁不远处几袋子藏在马厩中的粮食,低声感慨。 “先前也来了好些人,我便将粮食分发出去,谁知他们白日里领了还不够,入夜还要来偷!地动和雨水损耗,加上被偷被抢的,就只剩这几袋子,我总要为自己和老娘想想,便都藏在这了。” 只靠着一个刺史,的确是不足以应对这一场天灾,薛晗和华遥问清了城中几个药铺和粮店所在,又抢救出来不少东西,每日固定在午后最暖和的时候发放。 为了不再徒增伤亡,凌修集中凌月阁的力量率先修葺几处房屋安置伤员。看着废墟之上建起来的房屋,百姓们心中也都重新燃起了希望。 为了尽量多的搭建房屋,救治伤员,薛晗一连几日不眠不休,好不容易看着百姓们都有了住处,薛晗却是有些吃不消,华遥自是看得出来,直接在她犯困的时候扛了带走。 “再不休息,下一个病人就是你,真当自己是神仙不成?” 说着,华遥抬手在薛晗后腰掐了一下,算是她不听话的惩罚。再被放到床榻上的下一刻,薛晗就已经睡过去,嘴里嘟囔着什么,手还不听话的乱动。 华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当做被子盖在她身上,和她相互取暖。 这一觉,薛晗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华遥跪在大殿之中,华鸣盛和凌紫月言辞激烈的指责着他,但却始终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下一个场景,则是一个男子穿着一身粗布衣,被流放到一个满目荒凉的地方,他独自一人,脚步踉跄的走着,脸上的胡茬疯长,形容消瘦,被周围的百姓指责,受着那些扔过来的烂菜叶和臭鸡蛋。 薛晗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认出来,那人正是华遥。 怎么会这样……他本该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梦境中,华遥倒地不起,梦境外,薛晗猛然惊醒。 身旁,顶着小姑娘可爱面容的华遥正朝她笑着,动作温柔的为她顺着长发。 “做噩梦了?看你出了一头冷汗。” “嗯,大概是最近见多了尸体,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她平日里都是不做梦的,即便是做梦,也都是毫无条理,这一次则是不同,场景和人都十分清晰,和先前那一次预知梦有些像。 等等,预知梦,也就是说,华遥会真正经历那些?薛晗下意识抱紧了华遥,像是安慰他,也像是安慰自己。 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华遥感受得到薛晗异常的呼吸的心跳,抬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又拉过她的手凑到脸颊边,猫儿一样蹭着。 “不怕,梦都是反的,说不定预示着崇州日后会欣欣向荣。这几天你实在是太累了,一睡就是十几个时辰,要不是你偶尔冒出一句梦话,我是真的要抱你去找大夫了。这会儿已经是酉时了,跟我去吃点东西?” 这会儿,华遥没有对声音做任何修饰,是陆唯平日说话的声音,薛晗有些恍惚的点点头,谁知华遥却侧头在她耳垂轻咬一口,以华遥真正的声音说道。 “不许将我认作旁人。” “我……我刚刚睡醒嘛,还不大清楚。走,去吃饭。” 房间外被整理出来的空地上,一口大锅中飘出繁复的香气,正在锅边忙碌的妇人见薛晗和华遥出现,赶紧盛了两碗递过去。 “两个小姑娘睡醒了?我们能有这块遮风挡雨的地方多亏了你们俩,也没什么好东西,菜,腊肉和米饭一起煮的,糙的很,将就着吃些。” 华遥对于自己小姑娘的角色也算是熟悉了,此刻笑着接过碗筷,以清脆嗓音开口回答。 “饭菜简单,却也是大家好不容易凑起来的,是一片心意,在我看来,一点也不糙。您也别忙活了,赶快去吃。” 妇人连声夸着孩子懂事,端了一碗回去吃,华遥则是拉着薛晗回到房间享用,把自己碗里的几块腊肉都夹给她。 “多吃点才有精神,我们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第243章 还有一只大的 入夜之后的世间,总是比白日里还要热闹,魂灵游荡在废墟之间,寻找着自己的亲人。或许是因为前些日子太累的缘故,晚上总能睡得很熟,今日过的日夜颠倒,入夜之后倒是睡不着了,只能听见瘆人的哭嚎声,也不知是人还是鬼。 华遥也是能听见的,此刻虽说是躺在床榻上,却半点睡意都没有,见薛晗也醒着,便开口问道。 “外面那些哭喊的,是人是鬼?左右也是睡不着,不然我们出去看看?” 地动过后死去的人数以千计,薛晗让陆唯回去也是为了阴司不至于乱套,而自己总是要处理这世间的事情。薛晗坐起身穿好衣物,和华遥一道出门。 因为阴阳眼的缘故,华遥所看到的和薛晗看到的景象是一样的。灵体们如同活人一样走在废墟之间,有的在挖掘,有的在哭喊,更有怨气深重者,已经成为恶鬼,疯狂的吞噬撕咬着其他灵体。 薛晗抛出铜钱重重一击,那才成形不久的恶鬼便魂飞魄散了。才处理完一只恶鬼的凌修看到自家师妹长了本事,也是忍不住开口夸奖。 “不错,法术有所长进,看来这段时间也有好好练习。不过,怎么选了铜钱做武器?我看那铜钱,也不像是凡物,跑开法力不说,本身也有大几百年的历史了?” 这东西的来历,薛晗也记不大清楚了,只隐约记得是她做人时身上最后一个物件,一开始没有趁手的武器就用它代替,后来,它变成了不可替代的。 这样的古物,的确是不该出现在她手里,为了圆谎,薛晗只好再次开始胡说八道。 “这是宁阳观观主送给我的,其他的兵器都太大,不好随身带着,还是它方便些,就,顺手用着了。说起来,观主和师兄一样,一头银发,看起来就不是凡人,说不定是你的亲戚呢。” 提起亲戚二字,凌修惨淡一笑,低声开口解释。 “我从记事起就在凌月阁,师尊说我是孤儿,没有亲人。这银发,是不祥之兆,只有勤加修炼才能化解。” 银发就是不祥,还真是没听说还有这样的规矩。这个凌紫月当真是心机深沉,对自己的徒弟都撒谎。可怜凌修这般容貌这般年纪,却活的比谁都清心寡欲,不通人情世故。 “我觉得这银发挺好看的,很配师兄的气质!” 两人闲聊一阵,正打算继续前行时,只察觉一阵刺骨寒风从背后袭来,带着一股腥臭气。 “竟然,还有一只大的!” 高大而强壮的影子兀然出现在眼前,好像是乌云堆砌而成。两只眼如同冲破雾气照射出来的阳光,只是此刻,是血红色。 这是由怨气聚集而成的灵,不曾作为人活过,也没有独立意识,遇到了只管直接开打就对了。 薛晗与凌修都对这东西极为熟悉,各自以武器还击着,而华遥可没有对付这个大家伙的本事,这肉身又没有玉扳指保护,只得找了个地方躲避。 这段时日下来,薛晗每日帮助的灵体比先前大半年帮助的还多,法力也是又恢复了一成,应对这家伙时更加得心应手。 在崇州主城的另一端,楚复一脸失望的看着薛晗几人所在的方向,轻叹口气。 “这个薛晗,法力竟然又有长进!早知如此我就该把那怨气自己吞了,总好过这般浪费。”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先前咱们不是见着一个姓滕的男子,我看他倒是有几分本事,以香驱使奴隶,和你做尸傀倒有几分相似。” 法子的确相似,不过是一个活人一个死人罢了。薛映经过这许多磨难,倒也不再向从前一般前怕狼后怕虎,带了面纱遮挡面容之后,便直接来到滕先生的暂住之处,亮出华励的随身玉佩表明身份。 “先生,我是康王侧妃,见您以香气驱使奴隶的本事实在厉害,心生敬佩,以您这般才能,在崇州实在可惜,不如加入康王麾下,为国家效力。” 他本不是乾渊人,自然也没有为国家效力的责任,只是这康王的名号他也听过,借着宁家势力几乎左右朝堂,跟随这种人,为自己谋取一些便利,或许也不错。 滕先生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出喜怒,坐在桌边写着什么,此刻也不抬头,只是淡淡开口询问。 “康王,有没有攻破寂遥的打算?” 薛映对于此事并不了解,只是偶然听华励醉酒后说起那些雄心壮志,自以为是的开口回答道。 “康王殿下心有沟壑,两年前便和寂遥与鸿枢有所往来,寂遥多毒草毒虫,也曾和殿下耍心眼,不守规矩。更何况寂遥只是个边陲小国,攻破只是早晚的事。”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眼下便有一个忙需要薛夫人相助,以香控制奴隶的方式尚且有所不足,我还需要更多的人用于实验,初步估算,需要二十人,年龄在二十岁以下,男女皆有。不过我要事先说明,我不保证这二十人的下场如何。” 滕先生转头看向薛映,目光幽深,衣袖上的银饰发出细碎声响,在楚复的怂恿下,薛映开口答应。 “好,明日此时之前,我会将人送到。” 双方达成共识,薛映本以为他会和自己分享一些什么,谁知,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薛映带着她的人迅速离开。 一开始,薛映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楚复告诉他一件事。 “那位滕先生的确厉害,不过我也帮了忙。崇州主城内开始爆发一种奇怪的疫病,生病的人浑身溃烂,喜食生肉。我亲眼所见,有个人撕咬着自家妻子,五脏六腑都撕扯出来,鲜血满地,哀嚎声声,那场景,实在是看得人心旷神怡!” “让你心旷神怡的东西,还真是奇特。我不是鬼,不喜欢尸体,下次你自己欢喜就行了,不必和我说那些。” 薛映并不觉得有多心旷神怡,只觉得反胃。 她回头看着夜色之中灯火暗淡的崇州,并不觉得心有愧疚,她的最后一点良知,也随着车马的远离而消失了。 第244章 又见蛊虫 经过这几日的努力,道路已经基本通畅,本打算收拾东西离开的薛晗和华遥却亲眼见证了极为可怕的一幕。 前些日子还爱说爱笑给他们做饭的妇人脸颊溃烂,一只眼睛流着脓血,原本温柔的嗓音却只能发出风声一般的呼啸,双手将她的儿子按在地上,照着他的脖颈就要咬下去。 薛晗抛出铜钱直接将那妇人击杀,抱过那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以异香为他更改记忆。 “方才你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你的妈妈已经在地动之中去世了。” 小男孩躺在薛晗臂弯中,睡得香甜,薛晗将他托付给另一户人家之后,和华遥一道拖着那妇人的尸体来到一处无人之地,仔细检验着。 除去脸颊,浑身上下还有多处腐烂,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气。薛晗担心自己吐出来,已经封闭嗅觉,华遥也是及时反应过来,没有被这臭气荼毒。一番查看后,华遥看向薛晗,低低开口。 “这溃烂的模样,总觉得是人死后才会出现的情况,而这颜色发深的指甲和唇色,又像是中毒,你怎么看?” 在妇人的手臂血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作动,薛晗取出银针一挑,一根发丝粗细,红线虫一般的恶心生物破皮而出,掉落在地时还不停蠕动着。华遥看见这种东西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转过头,而薛晗则是直接将它烧成灰。 随后又打了个响指,将指尖的火焰送到那妇人身上。火焰很快蔓延开来,将整个人包裹。薛晗拉着华遥推开几步,开口回答。 “像是尸体之中才会有的寄生蛊虫,不过按理说蛊虫是需要人刻意培养的,不会自己出现,难不成崇州还有什么善于制作毒蛊之术的人?你对这里比较了解,可知道什么线索?” 华遥依旧住在暗卫的身子里,以小姑娘的模样示人,此刻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感,说话时依旧是华遥原本的声音。 “崇州受到宁阳观这个国师师门的影响,大部分百姓还是一心向善的,就算是性子恶劣,也会有一群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修道者负责惩治,因此治安情况一向很好。不过也有弊端,便是崇州衙门形同虚设,刺史大人没事可做。” 这次出现的楚复和那个无形之鬼也是受到了严惩,一个被打成重伤,一个由宁阳观主亲自追击,想来也不会让人失望的。 若说是有炼制毒蛊之人,也是外来之人。 至于这个妇人,应该只是个例。 “既然如此,也就不必紧张啦。符火一烧,干干净净,连人带蛊虫什么都不剩。走,咱们回去帮师兄准备吃的,没有她在,大家可要挨饿了。” 回到坊间,薛晗看着正在切菜的凌修,忍不住开口夸奖。 “师兄此次崇州一行大有进步啊,都学会做饭了!” 凌修低头看看切的歪歪扭扭的白菜,无奈一笑。 “听说原先做饭的大姐不知所踪,本该今日轮值的她妹妹也去寻人,我临时也不知该找谁,只好自己动手,你们两个去做什么了?还有人说身体不适,想找你看看。” 为了防止大家都吃不下饭,薛晗在饭后去给一个伤员看诊之后,才回到房间内和凌修与华遥聚齐,将蛊虫的事情一一道来。 凌修对于蛊虫之事并不了解,倒也没法给出什么意见,只是神色凝重的开口提醒。 “我倒是觉得小心为上,蛊虫需要寻找合适的宿主,而你们形容的程度,至少是蛊虫入体后的第四五日。蛊虫或许不会随意离开宿主,但其他人若是接触到到那妇人的血,或许会中毒。” 说起时间问题,薛晗也才想起这妇人前几日似乎身体不适,当时来找她的时候还好好的,只是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自那以后的三天便没再见着她,她的妹妹则是接过来了做饭的差事,为大家准备伙食。 若是接触过她的血便会有危险,那她的妹妹和儿子岂不是危险了? 三人急急赶到小男孩所在的房间,诊脉无异之后又开口询问。 “阿浩,你告诉姐姐,这几日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 “没有,只是这里有些痒痒的,像是被蚊子咬了。” 大冬日里哪里来的蚊子?薛晗当即察觉不对,为了不吓到小孩子却还是一俩笑意的递给他一块糖。 “没有就好,来,奖励你一颗糖。” 趁着阿浩低头扯糖纸的功夫,华遥在薛晗眼神示意下将小家伙一针扎晕,凌修则是直接以法力透过皮肉观察着阿浩体内的情况,神色复杂。 “蛊虫在胸腔内,孩子太小,怕是不好取出。” “该死的……看来还是得用药才行,我开个方子,师兄你找人取药,我们兵分三路去问还有没有人有异常。” 蛊虫一事刻不容缓,发现的早或许还有救,发现的晚就真的是只能杀掉了。 薛晗独自行动,为了不耽误时间尽量扩大寻找范围,直接召唤出百鬼帮忙寻找。谁知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却是让人震惊不已。 “主上,西边埋葬尸体的位置发现有类似情况的尸体,一个身体溃烂,另一个像是被开膛破肚的。” “主上,西北方向还有活着的,大概七八个,已经用结界暂时控制住。” “南边的情况比较复杂,身上有溃烂情况但是意识清醒,还有人身上没有溃烂但对血液毫无抵抗力。” 还真是……一刻都不得闲。薛晗看着眼前的几个鬼差,只恨不得把他们都变成人,可以帮自己作更多的事情。 一次性三个方向出事,还不能让鬼去给凌修报信,可真是不好办。 薛晗动手用符纸叠了传信纸鹤,开口将情况录入其中。 “师兄,西北方向有活着的,我先过去看看情况,你快些过来。” 看着纸鹤飞走,薛晗这才松口气,然而片刻之后,她忽然想起什么事,开口问了身边的鬼差。 “你们有谁知道,华遥往哪个方向去了?” “主上说的是那个暗卫易容的小姑娘?她往南边去了!” 第245章 恐怕你没有这个福气 华遥没有法力,之前借给他的怕是也不够用,他独自一人,怎么应对自己都搞不明白的复杂情况? “素秋,你看好西北方向的那几只,凌修过去之后你就说自己是这次地动中的遇难者,给我帮忙的,他不会伤你。素月,跟我去救人!” 南边,一个穿着舞衣的女人颈间已经出现溃烂的情况,但意识还算清醒,此刻并不知道自己生了什么病,只是见到华遥这个“小妹妹”,下意识开口求助。 “小妹妹,能不能告诉姐姐该往哪边走,才能找到人?” 华遥略显为难的看着她,耳边似乎还是薛晗的声音在告诫着,碰到血液就会传染,一旦失去意识就只能将人杀死。 但眼下的情况,直接杀人显然是不妥当的,但也不能让她进入人群。思虑再三,华遥伪装成小姑娘的嗓音开口回答。 “我……我和家人走散了,我也不知道。” 那女人看起来似是很难受,踉跄几步坐倒在地,靠在树旁喘着粗气,脖颈和手臂以十分不自然的幅度扭动着,时不时发出咔吱咔吱的声响,看起来就像是华遥儿时所见那些坏掉的机关臂。 华遥见情况不对,正打算离开,却听那女人忽然笑起来,声音变得比先前更加尖利,听的人耳朵发疼。 “哈哈哈,看来今天我是要死在这山中了。不如,你来给我做个伴儿?” “恐怕你没这个福气。” 华遥冷笑一声,抽出长剑与之对抗着。明知自己一声召唤,薛晗就能赶到,但他却还是舍不得让薛晗面对这种危险,先前,她就是为了救治别人,自己染上疫病的。 看起来女人生前并不会武,此刻的攻击并不算密集,华遥见她的意识越来越不清醒,直接以掌风送出长剑,将她击杀。 堪堪赶到的薛晗看着地上的女人,将华遥拉到身边细细检查一遍,心有余悸的开口问道。 “怎么不叫我?只要你叫我的名字,我就会被召唤过来的。” “我不确定你在做什么,哪能随意召唤,再说,这点小问题我自己能解决。你看,即便没有法术,也是正中心脏一招致命。” 华遥侧过身指了那地上的尸体,笑的一脸温柔。薛晗则是在此刻才发觉,原来自己一直护着的人类太子,也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弱小。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欢喜,却又有些失落,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低声应着。 “嗯,做的不错,倒是用不着我了。” 或许是捕捉到了薛晗语气中的半分失落,华遥当即拉住她的手,以先前从未出现过的少年音色开口说道。 “不,遥遥需要晗儿,一直都需要。” 明明不是什么撩人的话,可就是听得薛晗心里一阵发痒,她回过身抱住华遥,笑的欣慰,一把火烧掉尸体后,一道前行,继续寻找着其他感染者。 这一场奇怪的疫病远比想象中要严重,顺着一个方向一路走来,杀掉的失去意识感染者已经有十来个,而病情复杂还暂且不知该如何应对的,还有两位。为了图个方便,薛晗和华遥将两人直接打晕,就近扛到宁阳观外围的帐篷聚集地,好歹这里的草药全面一些,便于救治。 “华遥,帮我倒满一碗烈酒,在将匕首在火上烤过,然后站远些,别让血溅到。” 薛晗为了防止自己意外被感染,也是以法力给自己撑起一层结界,确保自己的安全。 挖腐肉,挑蛊虫,听起来并不难的操作,却是要极其小心的,稍有不慎,便会伤及血脉,而人类,一旦失血过多,便救不回来了。 整整一夜,薛晗和华遥都并未合眼,将两个感染者的伤口都处理过后,又开始守着药炉,忙碌了一天实在是太困,薛晗也是忍不住打瞌睡,身子前倾,长发垂下,眼看就要碰到炉火。 “诶呀,当心把头发燎了!” 薛晗原本并没察觉,反倒是被忽然出现的于彻这一嗓子给吓得不轻,而华遥则是回头给了于彻一记眼刀,将薛晗的长发拢到耳后。于彻尴尬一笑,开口给自己打圆场。 “咳,陆小兄弟没睡着啊,我还以为都睡着了呢,那你们往后坐坐,小心点。太子妃,殿下已经昏睡好几日了,您说的调养身子的药究竟是什么?属下不是怀疑您,实在是有些不放心,这不吃不喝的一连日,身子受不住。” 看来,于彻倒真是个在意自家主子的,早就听华遥说他是自己人,若不是他看不见灵体,薛晗倒是有意把华遥的事告诉他。此刻,薛晗看看身边的“陆唯”,站起身朝着于彻一笑。 “你尽管放心就是,明日一早再喝一次药,他就会醒了,我跟你去写方子,你来看着他的药。他是我的夫君,是我放在心尖上的,我就是害死自己,也绝不会害他。” 分明是说给于彻听的,华遥却是听得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趁着薛晗和于彻不在,来到自己肉身所在的帐篷内,看着床榻上熟睡中的自己。 以这样的角度看着自己,感觉是十分奇怪的,华遥无奈低语。 “回去之后,又要忍受那般狼狈,终归是自己的身子,总不能一直逃避。” 简单打理了床上的自己,华遥便回到于彻的房间内卸掉脸上的伪装,免得陆唯回来后不高兴,随后,再次回到薛晗身边,有些不舍的开口说道。 “回去之后,就不能跟你一起到处跑了,你这阵子要忙的事情多,不必总陪着我,每晚回来和我睡就好。” “好,一定一晚不落,今晚就辛苦你再和我照顾照顾病人,药煎好了,咱们一起去送。” 此时此刻,华遥的房间内,一个下人打扮的女子正为昏睡中的华遥擦脸,动作温柔小心,眼眶中蓄满的泪水也是滴落在华遥脸颊。 “殿下,与您一年一见,已然是我的荣幸,但您对我的照顾,让我不再甘心于此,我想跟您回去,哪怕是为奴为婢也好。我本打算沐神节后就告诉您的,谁知又出了如此变故。” 第246章 还是先装受伤吧 那女子穿着单薄,一双手冻得通红,指尖和掌心都是薄薄一层茧子,看起来就知道过的并不好。她大抵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是痴心妄想,即便是华遥昏睡着,她倒是也并未做出什么逾矩之事。 “殿下,听说您已经娶了太子妃,就是先前照顾您的那位姑娘,那姑娘身手好,长得也好,不像我,一块胎记偏偏生在脸上,看了就让人害怕。您有了她,已是足够。今日我是来见您最后一面的,我受够了这世间的恶意,而今一场地动,带走了弟弟,我也生了怪病。殿下,您一定也很厉害,如果您听得见,就帮帮我,让我下一辈子,别再生的这样丑了。” 说完,那女子站起身来擦干眼泪,衣袖轻抬,隐约可见铜钱大小的一块溃烂之处。 次日清晨,歪在角落里睡了一夜的薛晗悠悠转醒,看着结界内几个被救治的病人情况还算稳定,安心一笑。 “总算没白折腾,华遥,你说这些病人的情况为何会如此复杂?竟有人身上好好的,却还是难以抗拒血液,这种病症,我从前根本没听说过。” “既然是由蛊虫而起,沿着解蛊的法子思路便好。主上,属下回来了,华遥,刚刚送回肉身。” 陆唯一边回答一边为薛晗整理着睡乱了的长发,虽说没笑,却是神色柔和。熟悉的陆唯又回来了,薛晗伸手捏了他脸颊,低声开口问道。 “阴司情况如何?” “花草都还好,异香又制了一些,至于您不在阴司的事,大殿似乎已经知道了。那边的人来咱们这边也勤了些,我以您的气息做了个偶人安置在第五殿,应该能暂缓一阵子,不过您也该注意,万不能再使用法力。您现在的法力只有四成,属下也是如此,若是大殿或是他的阎魔使造访人间,我们毫无胜算。” 小小的结界内,两人的对话是绝对保密的,薛晗才来人间的时候,陆唯也曾这样嘱咐过她。只是那时她要应对的只是人类,而现在,人间的鬼似乎并不少,还要善用毒蛊之术,甚至于凌紫月那般法术高强的,她不动手,就只能靠着其他小鬼和陆唯。 薛晗伸手拉过陆唯的手,将自己的白晶珠链递给他。 “在里面封存些法力,若是有个特殊情况也方便。我自己忍着不用法力倒也简单,只是,该怎么跟凌修和华遥解释?” 陆唯垂眸思索着,片刻之后却是眼神躲闪。 “办法倒是有,只看主上愿不愿意说了,咳,就说是……怀孕了,随意动用法力容易影响孩子。” 如果不是熟悉陆唯的性子,薛晗一定觉得这个理由故意整她的。薛晗仰头靠在椅背上,长叹口气。 “说出来是很容易,但是这理由能瞒几个月?到时候我去哪偷个孩子来生?华遥有玉扳指,我又不能改他的记忆,还是先装受伤,咱俩出去溜一圈再回来。” 二人商量一致后,便趁着天色未亮出去绕了一圈,回来之后,薛晗便算计好了时间当着凌修的面,借内力催动呕出一口血来,凌修见状急急上前搀扶,陆唯则是趁机开口解释。 “不知是哪里来的厉鬼企图打灵体的主意,小姐为保护百姓受了暗算,好在最后厉鬼魂飞魄散,只是小姐怕是有一阵子不能动用法力了。” 凌修对二人信任,也不想着诊脉确定,只是将薛晗交给陆唯搀扶,长辈一般叮嘱着。 “伤的如此严重,快些去休息,正好到华遥帐里去,也方便于彻一并照顾。” 待到避开凌修之后,薛晗便直接给陆唯使了个眼色,随即直接走进华遥的帐篷,谁知还没等她把自己准备好的说辞说出来,就被华遥一把拉住。 此刻的华遥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近在耳边,浑身的气血上涌,痛痒之间整个人快要炸裂开来,而不受控的意识则是在不停的叫嚣着,想要薛晗嘴边没来得及擦去的血迹。 他知道这样不合理,但却半点都控制不住,好像整个身体都不受自己约束,双手紧紧箍住薛晗双肩,即便是她一直退让也没有松手,以至于抱着薛晗一起摔倒在地,贪婪的舔舐着那血迹,随后咬上薛晗的唇瓣。 “华遥,你给我起来……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了,唔!” 被堵住嘴的薛晗说不出话来,来送药的于彻也听出几分不对劲儿,搁下手里的药冲进去,就只看到华遥大张着嘴要咬上薛晗的脖颈,于彻趁着华遥无法起身直接在他后颈抬手一击,嘴里低声念叨着。 “好你个饿狼,人家姑娘都受伤了你还不依不饶的。” “于彻,华遥这里最近都进来过什么人?他情况不对,他在喝我的血。” 薛晗伸手擦拭着被华遥咬破的嘴唇,和于彻一起将华遥扶回床上,伸手为他诊脉。于彻则是站在一旁回忆着先前几日的情况。 “你下山之后,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在照顾,不过也不是寸步不离,毕竟我还得煎药,有时也帮着小道童们做点粗活。殿下昏睡的这两日,我是早晚来看一趟,这里人多,也都是熟悉面孔,不会有人想伤害殿下。” “你说不会,但华遥还是被算计了,他现在的情况和其他病患一样,脉象上看来是轻微的中毒,但是随着病程时间的延长,会越来越严重,拥有和蛊虫一样的嗜血习惯,皮肤不同程度溃烂。还好我体质特殊不会被感染,于彻,你这段时间也注意些,不可以碰到病患的血。” 如果只是血的话,那华遥是如何被感染的?这无法挪动的肉身,只能是被人碰过才有机会被感染。 薛晗伸出食指点上华遥眉心,回溯着他的记忆,随即急急吩咐道。 “于彻,去找一个脸上有胎记的女子,瘦弱矮小,穿着粗布衣,看起来是下人模样,另外,提醒所有人注意,不仅不能触碰血液,还要小心泪水,汗水,杯盏餐具不能同用。但凡病患接触过的,都要用开水或是烈酒消毒。” 第247章 谁想死,站出来 薛晗的确该感谢小棠先前给她讲解的一些蛊毒知识,将所有的信息综合起来研究之后,薛晗便已经研究出了大致的解药药方。而宁阳观的道士们虽说在驱鬼方面不太行,但以法力逼出蛊虫这种事还是做得到的。 在众人的配合之下,奇怪的疫病很快被控制住,华遥中毒最轻,因此康复最快,而除去华遥之外的病人们却开始出现各种后遗症。比如先前脸上有胎记的那位姑娘,解毒之后按理说应该一切恢复正常,而她颈间和手臂上先前溃烂过的伤口愈合后却长出花椒粒大小的囊肿。 淡红色,紧紧挨在一起,从眼角到耳根,就像是一大片小虫子。 其他人还能看开些,而原本就因为外貌自卑的阿芥却是很受不了这一点,甚至有了轻声的念头。 天色将明,阿芥一人走到山崖边,伸手抚上那一大片红肿的疙瘩,忍不住失声痛哭。原本睡得很轻的薛晗听到动静,撩起布帘查看。见到阿芥站在悬崖边,当即回头看向身边借着拐杖练习走路的华遥。 “怎么办,她要轻生……我可没把握把人劝回来,你之前不是帮过她吗?要不然你来试试?” “我需要时间易容,你帮我拖延半刻。” 生死攸关的时候了还要易容?薛晗并不知道华遥要做什么,只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若是因为这点小事自尽,怕是自己的罪过。来不及遣词造句,只装作毫不知情的快步上前,开口喊着。 “阿芥,太子殿下要见你!” 这个比自己还要大两岁的姑娘本该嫁人的,但却因为脸上的胎记耽误,现下又因为这些小囊肿想自尽,唯一能让他动摇的,就是犹如天神的太子殿下了。 这四个字犹如带着法力一般,阿芥当即回过头来看向薛晗,随即抬手捂住半边脸,怯生生的开口问道。 “要见我,真的?” “嗯,他就在帐篷里等你。” 阿芥的眼里似乎有了些零星的光,但却在看到其他人走出帐篷开始活动时忽然暗下。 “假的,我的脸太丑了,太子殿下不会想见我的。” 她蹲下身,无声的哭泣着,而就在这时,华遥终于拄着拐杖,并不熟练的往前走着,看向那个缩成一团的姑娘,朗声应答。 “是真的,我的确在等你,我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阿芥,你看,我走过去很费力的,你能不能过来些?” 华遥的声音本就带着男性独有的磁性,却并不是太过低沉的嗓音,平常说话时不会给人带来压迫感。此刻说话虽说比不上和薛晗说话时深情,却也温柔。 一向缺少关爱的阿芥,此刻哭得更凶了,只是她终于确定是华遥要见他,一路小跑着来到华遥跟前,却不敢抬头。 华遥双手扶着右侧的拐杖,动作有些窘迫。 “阿芥,我的衣袖和披风被拐杖缠住了,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以他现下的境况,若是重心偏移,很容易便会摔倒,薛晗本打算上前帮忙,但华遥却对她摇头算作制止。 阿芥并不理解华遥为什么要让自己去帮忙,迟疑片刻之后,还是上前动手将解开那和拐杖纠缠的披风的衣摆。冬日的衣服要厚一些,拄拐杖的很容易出现这种问题。而在整理衣摆时,阿芥无意间发现,华遥的手臂上,也有着和她一般的囊肿。 看起来颜色似乎更深一些,数量也更多,虫卵一般聚集在一起,远比阿芥脸上的还要可怖。 “殿下……您怎么会!是因为我吗?因为我那次偷偷去见您,所以让您也感染了?我不知道,那时我真的不知道这种病会传染,我真该死!” 阿芥跪在地上自责的哭泣着,听的薛晗心中一紧,上前查看时只恨自己无能。而华遥反倒是一脸的从容,轻轻抚过薛晗的手,随即看向跪拜在地的阿芥,再次开口说道。 “事已至此,哭也是没用的,但凡是得病的人,大家都有各种后遗症,你先前是单独住的,现在,我带你去看看其他人。” 在薛晗和华遥的带领下,阿芥终于见到了那些和她一样死里逃生的病患们,而这些人,有的脸上身上长了囊肿,有的失去了视觉,有的失去了听觉。 他们依旧选择继续活下去。 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去感谢薛晗的,其中一位最为严重的患者,几乎半张脸都长满了囊肿,活像是在脸上挂了一大串葡萄。 正是冲动莽撞年纪的男子,忽然之间因为一场病变成这般模样,任谁也是受不了的,此刻见到薛晗更是直接捡起一块鸡蛋大的石头就往薛晗身上扔。 “就是她,都是因为她,我们才变成这样的!我原本虽然也不好看,但至少是个正常人,现在呢!我这半张脸长的像是怪物一样,我自己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继续生活?” 或许是因为他这一举动带动了其他人,帐篷里的二十几号人有的哭泣,有的跟着他一起随手拿起什么东西就往薛晗身上砸,沙土,变质的饭菜,还有石头砖瓦。 “你为什么要救我啊,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我丈夫嫌弃我,带着儿子连夜就跑了,我连到哪找他都不知道,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当初不是说自己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我们的吗?那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薛晗知道这本就是自己冒险尝试的后果,即便是身上变得脏兮兮一片,却依旧不躲闪,只是安静的听着众人对她的评价,直到华遥费力的走到她前面,一个巴掌打在那男人脸上,开口质问着。 “当初是你自己求着晗儿救你的,这会儿捡了一条命回来,反倒怪她不好。还有你们,当初意识尚在,都说无论如何也想活命,若是当初晗儿不愿费事,便早早一刀杀了你们,那时你们是不是还要问,她为何如此冷血?她为了救人几天几夜不合眼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我杀人很利落,谁想死,站出来!” 第248章 我替阎王谢谢你 那些原本只是发牢s的人见华遥真要动手,全都默不作声,只有阿芥闷声低着头,开口回应。 “我决定了,还是要继续活下去,不能辜负殿下和太子妃的努力。崇州已经死了太多人,阎王爷都收不过来,我们好不容易活下来,就该努力活着才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再多看看这世间。” 薛晗看着身边的阿芥,无奈一笑。 “我替阎王谢谢你。” 不顾及自己身上的污秽,薛晗站在众人面前,声音坚定。 “所有的疾病都一定会有治愈的方法,实际上,囊肿也并不是什么绝症,只要再给我一段时间,一定可以治好的。”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此刻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在场的二十几号人彻底说服。大家都明白,这样身份的两个人,无论是想要杀人还是救人都很容易,惹恼了并没有什么好处,此刻还是安分些比较好。 同为病人,先前一直因为容貌偷偷躲起来单住的阿芥也选择跟大家住在一起。而薛晗拉着华遥回到帐篷里,则是挽起袖子检查着华遥的手臂,一脸的心疼。 “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太丑了,原本不打算让你知道的。不疼不痒的,不必理会,倒是你,需要好好打理一下,趁火炉还燃着,我帮你擦擦。” 实际上,只要脱掉外衫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华遥却非要将她的衣服尽数脱掉,好好的擦洗一番。一来是为了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安好,二来,也能为她暖身解乏。 遮掩严实的帐篷内,火炉里的火还在烧着,带出几声噼噼啪啪的声响,铜壶里的热水兑上木桶里的凉水,浸湿了布巾,从颈间到后背,动作极尽温柔,让人觉得,自己被好好珍视着。 薛晗靠在华遥肩头,看着他挽起袖子时正好露出的囊肿,只觉得愧疚。 “遥遥,回去的路已经通畅,我想带着所有有后遗症的人回煜京城,继续治疗,有个对比,我也好方便为你治疗。” 华遥只是笑着,将手掌伸进木桶,让水浸过那一片囊肿,经过几次擦洗之后,那些小疙瘩尽数掉下来,露出华遥原本的皮肤。 “是假的,为了哄骗阿芥,我不是先前和你说了要去易容?你倒是忘的干净。怎么样,现在还要带他们一起回去吗?” 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句话……原来是个误会。还好,是个误会。薛晗松了口气,单手从水面捞出一个小球来。 “要,我明白那种感觉,我不会允许这种鬼东西长在你身上的,他们也一定是这样想。有这么多种后遗症,本就是我的过失,自是要好好弥补的。这次你恢复的块,说起来还和喝了我的血有关,我发觉,你所说的心法,应该就是道法的基础,你的身手诡谲,也于此有关,勤加修炼,说不定也能和凌修一样。” 和凌修一样,那是华遥未曾想过的,他向来觉得自己并不是那种可以为了修道放弃七情六欲的人,故此当即反驳道。 “为何要和他一样?我已经成婚了,可没时间修道。” 十几日后,薛晗与华遥带着一众病患回到煜京城,面圣之前,薛晗让陆唯和重获肉身的素秋素月一道将二十几号人带到正空闲着的余庆坊十九号去继续修养。 太子府内,薛晗正在为华遥整理着朝服,而薛晗则是一脸凝重的问道。 “就要入宫面圣了,你当真什么都不打算说?” “朝堂上的水深的很,我谁都不信,被人知道我的腿废了,岂不是让他们更加放心大胆的算计我?有这小法术撑着,够用,为了应付失禁的情况,我今日没吃东西,也没喝水,总该是万无一失的,阳振那边,该说什么我也都告诉他了。” 华遥抬手为薛晗戴上象征身份的赤玉簪,携手走出太子府。 时隔多日,再次踏入大殿内,倒是让华遥有几分恍若隔世之感。 朝臣依旧拱手迎接,笑得和蔼,而暗地里,不知有多想将自己落下高台,踏入尘埃。 而他,绝不会让那些人如愿。 “儿臣不负所托,带着宁阳观主所赠回信与回礼归来。本是一场沐神节,却不想遭遇了地动与疫病之劫,好在晗儿医术精湛,凌修与凌月阁众人法力高超,这才护住不少百姓。” 这边,华遥示意于彻将回信与回礼展示出来,华励离得最近,此刻还没等众人看清楚就开口找茬。 “这信上最后的印,似乎是缺了一角,而这些回礼,也多多少少有些破损,皇兄,这是怎么回事?” “地动来的突然,众人皆是毫无准备,宁阳观也损失颇重,这些物件,已经是最好的。” 华遥负手而立,此刻藏在背后的手微微变了个手势一身道服的阳振当即开口讲解。 “陛下,弟子乃是宁阳观弟子,地震过后,器物受损,弟子也曾向师尊请求更换,但师尊却说,世间之事皆有因果,一场地动使得崇州受灾,陛下无法亲至,而这些器物却是带着崇州百姓经历天灾之后的坚守与追思。” 华鸣盛听闻后,顿时起身走下高位,伸手摸上那日晷上的裂痕,长叹一声之后,又走到华遥身边,抚上他肩头。 “好孩子,这一趟你辛苦了,你且说说,崇州近况如何?” 对于华鸣盛的问题,华遥回答的极为顺畅,答案也是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而在离开大殿之后,宫门外,华励也是直言不讳。 “皇兄,其次沐神节,你一起去,神明怕是都生气了,才降下如此天灾的?” 未等华遥说话,薛晗则是接过话茬开口回答。 “皇弟过誉了,他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至于天灾,想来也是神明降下的天罚,惩罚落在崇州,那自然是崇州有失,听闻崇州刺史和皇弟勾结……啊不对,是亲近,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因,什么果,还未可知呢。这一次去崇州没什么别的收获,只是带回来两个舞姬,是崇州刺史献给皇弟的,形容惊艳,明日得空,亲自给皇弟送去。” 第249章 若是不喜欢,便送我吧 薛晗今日妆容比平日更精致些,此刻两人距离很近,从华励身边走过,衣袖掠过华励手背,留下淡淡香气,华励抬手轻嗅,沉溺于那从未闻见过的诱人香气,低低开口。 “这本该是我的女人啊,阴阳眼,玲珑心,可比薛映强了百倍,若是当初娶她过门该多好,说不定现在连无相阁都是我的了。” 想要薛晗,在当初而言的确不是件难事,但现在,她有法力,人又机敏,可比当初难应付。一路思索着回到康王府中,薛映见到华励,一脸笑意的迎上前去,为华励解下披风,淡淡开口。 “今日太子殿下是如何上殿的?身上脸上可还好?” “你当初还说有个很厉害的什么先生散播瘟疫,华遥不死也是半残,今日他回来的时候好得很,哪都没少!你这笨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提还好,一提这话华励便来气,也不管薛映正站在走廊边,便直接抬手一把推开她。薛映险些直接从栏杆处翻下去,好在楚复及时出现,扶住薛映。此刻,楚复故意化为实体,当着华励的面吻了薛映脸颊,随即故意挑衅。 “殿下若是不喜欢,不妨将女人和孩子一道送给我,孤家寡人,岂不快活?” 凭空出现的的阴郁男子面色比常人更苍白,暗红色的瞳更显诡异,让华励不寒而栗,却还是强装镇定的开口问道。 “你,不是人?” 楚复一脸轻松的笑着点头,随手勾起薛映的一缕墨发缠绕在指尖把玩,故意将薛映搂得更紧。 “殿下别紧张,我可不是那种随便杀人的鬼。不妨告诉你,我在康王府住的日子也不短了,亲眼见证了你对映儿的冷落,还有小皇孙的出生,换做寻常女子,如此受尽欺辱早就去寻死了?映儿为什么不呢,因为她有我啊。” 原本就气愤的华励此刻血脉喷张,只觉得自己就要炸了,拿起剑就要上前与之交手,而就在此刻,楚复抬手将华励定身,将手点上他眉心,以法力干涉着他的思想,缓缓开口。 “殿下不必费力,如此凡物伤不了我的。除去鱼死网破,还有一个法子,便是与我合作。殿下不是想和太子一争高下吗?他有无相阁,你可以拥有鬼兵啊。” 一股无形的力量,这对于华励来说实在是太诱人了,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直接应下来。毕竟,比起戴绿帽子这种事,还是权利更为要紧。 楚复早就知道华励多疑,这个计划也是他老早就想好的。华遥与薛晗多次坏他好事,他正好借华励之手复仇,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幕,被恰好路过的鬼发现了。 次日午后,太子府内,薛晗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梳妆,而她面前,站着的是两个容貌惊艳的女子。薛晗透过铜镜看着她们二人,一脸认真的开口询问。 “你们真的想好了?以舞姬之名进入康王府,你们就得有好一阵子要伺候华励那个禽兽,说不定还得被薛映欺压。我答应给你们找肉身,是打算让你们体验人间喜乐的,你们俩怎么还尽找这些事做?” 素秋低头擦拭着可以伪装成腰饰的软剑,淡淡开口。 “喜乐?按着寻常女子一般,结婚生子吗?我反倒是不喜欢那样的生活,还是像从前那般来得痛快。” 素月端了杯茶递给薛晗,故意将领口拉的再低一些,露出最里层半透的布料,对镜审视着自己时,笑的淡然。 “我也是这样想,做人的时候好不容易成了最好的细作,却因为一次任务不得不死,而今有机会作为人活着,可得将先前所学运用的更好些。这可比在阴司跑腿有意思多了。” 既然她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又是对自己有利的,薛晗自是不会横加阻拦,只是站起身来摸上素月盈盈一握的腰,心里忽然有了个坏主意。凑到素月耳边低语几句之后,素月便摇曳生姿的走出了房间,来到华遥的寝房。 华遥腿伤的事只有薛晗,于彻,陆唯,还有几只鬼知晓,因此为了装模作样,华遥此刻是坐在椅子上的,房门被推开,素月端着茶壶茶盏走进来,故意站到华遥身侧,倾身倒茶。 略低的衣领之下,诱人的弧度若隐若现,而华遥则是别开目光,沉声开口。 “大冬天的,不冷吗?晗儿没教你们在府上该如何穿戴?” “没有啊,穿戴,不该就是随心所欲的吗?我做人的时候,男人都喜欢女人这样穿。小姐今日不舒服,素月难得有机会过来伺候,自然是要打扮一下的。” “如何不舒服?午膳的时候还好好的。劳烦施法,我去看看她。” 华遥大抵是没听见别的,只听见那一句不舒服,本是想求助的,谁知素月坐上华遥椅子的扶手,抬手帮着华遥磨墨,试图制造肢体接触。 “殿下只惦记小姐,就不惦记月儿吗?” “人鬼有别,我可没胆子惦记。劝素月姑娘还是识相些,别再动歪心思,免得被晗儿打个魂飞魄散。” 华遥自是看透了素月的小动作,即便是无法起身离开也主动与她拉开距离。就在此刻,薛晗一脸笑意的大步走进来,先是奖励一般的拍了素月肩头,随后便是直接坐到华遥腿上,单指勾起他下巴。 “夫君定力不错,日后我也就放心了。” 原来是她故意为之……华遥挑眉一笑,故意在薛晗后腰掐了一把以示警戒。 “如此调皮,是该好好收拾收拾了。自己骗我玩还不够,还让素秋来勾引我,你就不怕我将计就计?真把她给娶回来?” “哼,你想得美,她是我的人,只听我的话,再说,素秋素月马上就是康王府的人了,你想要的话只能自己去抢。毕竟有一阵子没做人了,让素月熟悉一下该怎么勾引人。你乖乖在家待着,我去康王府把人送去。翎羽腰佩里封存的法力够用很多次,每一次可以让你的腿保持一个时辰正常。不过,有事还是使唤于彻,你需要好好休息。” 第250章 年少不知她好 康王府内,薛晗带着素秋素月等在客厅,奉上来的茶是丝毫未用,只让素秋以法术引了些到花盆里去。片刻之后,华励走进厅内,一眼便见了素秋素月两位容貌惊艳的姑娘,目光当即便被吸引了去。 “一个冷清傲然,一个温婉妖娆,太子妃当真是会选人啊。” 薛晗只是笑着,反倒是素月有些不悦的开口解释。 “殿下,我们可不是太子妃选的,是刺史大人。太子妃先前被施晴嫣的手铳所伤,休养了好一阵子,今日若不是太子殿下不方便出面,也不会是太子妃前来。” 这仿佛无意的几句解释,倒是让华励想起先前施晴嫣的莽撞之举,险些害了施家,更是差点要了薛晗的命。 此刻,华励倒是顾不上素秋素月,而是看向坐在桌边的薛晗。无论是出于本心,还是为了所谓的大局,他此刻还是问了一句。 “晗儿,身上的伤可好了?先前实在是晴嫣不懂事,我替她向你赔个不是。” 华励的语气让薛晗察觉到,他还是对自己有些好感的,这些许的好感,或许是日后帮助华遥成事的招数。即便是不为华遥,也要为了原本的薛家大小姐报仇。薛晗传音素月,故意让她暗中以法力在自己手腕处留下几处伤痕,故意掉了手帕去捡。 细小的银镯遮挡不住醒目的红痕,华励还是看见了。他随便找了理由让人将素秋素月带下去安置,在无人的时候开口询问。 “晗儿,华遥他打你了?” 薛晗伸手挡住腕间的红痕,学着从前的懦弱模样低低开口。 “没,没有。人已经送到,我先回去了。” “晗儿你等等,晗儿!” 华励似乎还打算单独和薛晗说些什么,但薛晗却是深知华励的性子,一旦摸清楚,他就不在意了而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往外走的过程中,薛晗还故意装作抽泣,更是看的华励心中疑惑。 难不成这个看似内敛的华遥竟然喜欢玩些刺激的手段? 回到太子府后,薛晗为了解薛大小姐和华励之间的事情,更是直接召唤出了薛大小姐的魂魄。 “大小姐,你对华励,到底是怎样的情感呢?你们之间原来是怎样相处的?” 薛大小姐神色复杂的坐下身来,摆弄着手里的手绢,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 “说来话长,当初,陛下早就有意要将我许配给二殿下,二殿下也时常回到薛府来。我一开始是避着的,但是后来也就想通了,家中没有长子,我爹又是半世清高,我若是再不懂事,薛家也会没落,便在闲时和二殿下一起出去玩,或是在雅集上对诗作画,皆是以礼相待,从无逾矩。” 在那时,父母默许婚事的男女是可以单独约见,或是一起出去玩的。薛大小姐心思细腻,完全是为了薛家和弟弟的前程才试着和华励相处,而薛映是被繁壹这样的女子教养长大,生就是一副媚骨,加上些繁壹传授的技巧,自是可以轻易将男人的魂儿勾去。 那是华励年纪尚轻,被薛映装出来的温柔乖巧所蒙蔽,早早就要了她的身子,而薛映哭闹撒娇的本事也是一流,足以将华励哄住。 一个性子内向把什么都藏在心里的女人,自是比不过一个费尽心思勾引男人的女人。从薛大小姐口中了解过后,薛晗便直接去见华遥,将自己所做的事,所准备的计划,和盘托出。 华遥也是不由得感叹一句。 “当初温柔胆怯的小兽,终于长出了尖利的爪牙。很好,这才是你该有的模样。据我所知,外院的子慕就是康王府的眼线,等他开始行动的时候,我们便可以好好的演一出戏了。” 晚膳时分,子慕故意与人换班到了内院伺候,华遥耳力极佳,自是听得出来脚步声,和薛晗交换了眼神,当即将手里的碗筷狠狠摔到地上,厉声问道。 “去康王府送个舞姬,大半个时辰才回来,你老实说,是不是和你那励哥哥重温旧忆去了!” “不是这样的,我……我从王府出来之后,就自己在外面逛了逛,买了些妆粉。” 薛晗听过薛大小姐说话,对那种有气无力的卑微感拿捏的很准。华遥则是瞥见一个远远的影子映在窗户上,当即凑上前,假装踢了薛晗一脚。 “从王府出来就想起来妆粉,你是想着打扮好了去见他?我早就警告过你,我这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你嫁给我,便不能想着别人,你当初应得爽快,而今却全然不当回事,真当我不敢管教你么!” 薛晗则是假装摔倒在地,声音带颤的低声解释着。 “殿下,我没有,我哪有那样的胆子……咳,您平日不许我出门,我只是今日顺路才去的。” “好啊,还敢狡辩!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嘴上喊着狠话,实际却是直接扑到薛晗身上,伸手挠着她腰侧,薛晗痒的满地打滚,还不忘配合着华遥的拍打自己大腿的声音做出反应。 “殿下,我再也不敢了!求您不要再打了,晗儿知错!” 窗外的身影在片刻后消失不见,华遥却是赖在薛晗身上不肯起,故意开口问道。 “晗儿,若是我日后真的因为什么事打你,你待如何?” “当然是还手啊,无论占不占理,先把你打趴下再说。” 说着,薛晗一个翻身压在华遥身上,玩心大起的挠他痒痒。 深夜,子慕离开太子府前往康王府中,将自己暗中听见的一切告知华励。 “殿下,太子说太子妃是在咱们王府久留,怀疑他和您叙旧,动手打了太子妃,听力道可是不小,看影子,太子妃倒在地上一个劲儿发抖,泣不成声,属下都听不下去。” 挥退子慕后,华励低声自言自语道。 “书上所说果然有几分道理,平日里看起来正经的人,也会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当年是我年少无知,不知道晗儿的好,殊不知选错人要毁的肠子都青了。事到如今,我就只能娶一个瞎子做王妃吗?” 第251章 该睡觉了,我的遥遥 自打先前手铳的事情过去之后,施晴嫣便不知怎的大病了一场,忽然瞎了眼睛,原定的婚期将近,华励半点也不觉得欣喜。 深夜无心睡眠,华励便和苏徵烈一起统计着在崇州一事损失的人,派去的暗卫只回来了两个,花出的银子无异于白扔。 “奶奶的,损失了银子和暗卫不说,天灾都没能除去华遥,反倒让他成了崇州百姓心里的神明,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坐在一边的苏徵烈将花名册收好,低声开口支招。 “您不妨去见见国师,咱们一向和国师走得近,而今您心有困惑,国师也一定会愿意帮您的。” 先前凌紫月就曾暗示,自己才是皇位的后继之人,想来,国师也一定是愿意帮忙的。华励伸手抛给苏徵烈一个银锭,开口夸奖。 “拿去花,看你小子平日里傻乎乎,想不到关键时刻脑子倒是转的快。” 苏徵烈双手接住银子揣进怀里,和华励一起前往凌月阁。 凌紫月的静室之内,华励唉声叹气的说起自己近来的不顺,而凌紫月始终是淡然的听着,直到华励无话可说,才语气轻缓的开口回答。 “世间成大事者,总是要多经历些磨难的,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只要你还活着,一切就还没有盖棺定论。除此之外,卦象之中还显示,殿下府上的银钱似乎有所亏缺,可要小心了。” 从来不缺钱花的华励向来是不在意这些的,反正没有银子的时候,向宁妃伸手去要,就没有不给的。 康王府上原本的管家因为犯了错误被华励赶走之后,所有的银钱都是放在库房里的,后来,薛映进了门,便都交给她管着,难不成,是她? 虽说心有怀疑,华励也不好当着凌紫月的面,指责自己费劲抢回来的人。 “国师神算,本王最近的确是甚少在意银钱。不知国师可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更直接的帮到本宫?” 这个华励,当真是贪心,对自己毫无帮助,竟然还几次三番的求助于她。不过说到底,自己有些计划还是需要他来实现的,他既然如此开口了,还是要帮的。眼下薛晗的法力进步速度惊人,显然是不大正常,华遥与薛晗都是机敏之人,贸然派人查探必然会被发觉。 倒不如借着华励的手,来试探一番。 他这样的性子,倒是不值得自己花费大手笔去布局,不如,就简单的出手给他创造一个机会,看他自己如何去做。 凌紫月垂眸思索片刻,心下当即有了打算。 “我可以将你变成华遥的模样一天一夜,与此同时,我也会想法子帮你将华遥秘密的支开,至于这一天一夜你要做什么,如何做,就看你自己了。不过作为交换,你也要帮我一个忙,伸出手,上前来。” 虽说并不明白凌紫月要做什么,华励却还是走上去,伸出手。凌紫月抬起手,指尖凝结着淡淡的紫色光晕,她在半空中画下一个极其繁复的符咒,随着她的手掌翻转,符咒落在华励手心,消失不见。 华励一脸疑惑,凌紫月则是开口解释着。 “这个符咒的作用解释起来很复杂,但简单来说,是可以保护薛晗的。她身上还有秘密没有解开,所以她还要好好活着,你只需找个机会将手掌摸上她后颈,这符文便会自己落在她身上,只有在摸上她后颈时有用,所以不必担心。” 华励虽说并不是修道者,却也知道弱者敌不过强者,薛晗和陆唯的能力没有凌紫月强,看不出她法术的道理。因此他对凌紫月的话十分放心,毫无怀疑,得知自己明日一的早朝后就会变成华遥,华励也是兴奋的很。 不过比起这件事带来的兴奋,华励更在意的还是王府的银子亏空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到王府后,华励也不顾时间已晚,直接来到薛映房间查账。本已经睡下的薛映被叫醒,无甚耐心的找出账本递过去。 看着上面一大笔一大笔的开销,华励只觉得心惊胆战。 “每三日买一次菜,要花几百两银子?府上吃的都是什么,金子么?营养品和药材,不必说了一定都是你的,半个月前一百多两,五日前又是二十两,笔墨,衣衫,灯油,炭火,这王府一月的开销,都赶上国师半年的俸禄了!你还敢说没动手脚?” 先前是因为感情吵架,而今是因为银子吵架,薛映当真是觉得累了,华励开口便吵,她也自是没什么好话。 “冬日里谁家不添置炭火,王府这么大的地方,几百斤的炭火很奇怪吗?你说我花的多,好……那你自己看看,到底是哪一笔能省!先前孩子病了,请大夫到家里来了几趟,开药看诊的钱,二十两很多吗?是你自己让我管家的,你若是不愿意了,只管让那个瞎子来管啊!” 华励只觉得薛映变化惊人,先前她对自己说话向来是温声软语,婚后,她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泼妇,两人几乎没办法心平气和的说话。 先前看她,怎么看都是可爱的,而现在,他连看都不想看。 比较之下,华遥就要幸福的多了,即便是他日日被失禁困扰,此刻也有薛晗正收拾着床上污秽的一片,华遥则是坐在一旁静默不语。待到薛晗收拾干净后,抱了华遥到床榻上,笑着坐到他身边。 “收拾干净了,还很香呢,这回可以安心睡了。” “晗儿,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你会不会有那么一点,觉得后悔?” 华遥的声音闷闷的,薛晗则是直接将他抱紧怀里,在他后脑轻轻打了一巴掌。 “说什么胡话呢,嫁给你是我最正确的选择,绝不后悔。你只是受伤而已,都会好的。” 华遥还是没做声,倚在薛晗肩头看向地上乱糟糟的一团。 “那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 “当然不会,我小时候尿在你身上,你也没嫌弃我,况且吃喝拉撒睡是人之常态,谁也少不了的。该睡觉了,我的遥遥。” 第252章 你的眼睛是泉眼吗 以银针刺穴的方式让华遥入睡之后,薛晗回到自己房间,将陆唯和众鬼召集在一处,不提缘由,只是布置任务。 “看你们太闲了,给你们找点事情做。你,回阴司取一趟生死簿,你,走一趟幽冥谷,找长孙草,樨缕草,莫覃草,尽量多,有多少要多少。你,去转转这人间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带回来些。” 众鬼领命离开,而陆唯则是神色复杂的走到薛晗面前,与之平视,一字一句的开口问道。 “主上这是为了太子殿下?” “嗯,他失禁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心情不太对,我这个做太子妃的,总得为他做点什么。” 的确,她这个太子妃做的很称职,只是,对她原本的差事越来越不上心了。锁魂钟这样的镇店之宝遗失,是大罪,如果找不回来,薛晗很可能会受重罚,加之大殿阎王那边挑唆污蔑,她很可能连阎王都做不成了。陆唯长叹口气,低声开口。 “若是主上能用这样的劲头寻找锁魂钟,怕是早就找到了。主上,您可还自己到人间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薛晗本就因为华遥的事情满心烦躁,此刻陆唯如此发问,更是无异于给薛晗来了个水入热油。 做过菜的都知道,水入热油,可是会炸的。 “我知道,锁魂钟锁魂钟!陆唯,我本以为你是阴司里最了解我的,我以为你会支持我的一切决定。几百年来我的生命里只有阴司,只有应付不完的生死轮回,我好累啊……我是阎王,但我就连一点自己的事情都不能做吗?华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 上一次吵架,还是一百多年前,不过那一次,不到一日时间就好了,陆唯隐约觉得,这一次不会不会那么容易。 “主上的意思,属下明白。日后若无召唤,属下不会出现再您面前。” 他不善言辞,也不想争吵,便只有逃走了。 一道柔和光晕过后,房间里,就只剩下薛晗一个人了。眼眶热热的,不知怎么眼泪就掉了下来,薛晗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生气要哭,高兴要哭,你这眼睛是泉眼吗!” 待到片刻之后冷静下来,薛晗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觉得侥幸,若是没有这肉身,她甚至没有机会遇见华遥,没有机会过上现在这样有声有色的日子。 无聊了太久,总是觉得换一换更好,比如,需要赚银子,需要应付恶人,需要朋友和所爱之人。 她或许确实不属于这人间,但她想要在这多留一阵子,也想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面前的半实体书籍带着莹莹蓝光,这一页,是华遥的命数,还没有发生的事,字迹都是被隐去的,至此,上面还是只有三行字,他出生的那一年,失去母亲那一年,还有今年。 命中注定之劫,以法力也不可干扰,但正常的治疗,总是可以的。 薛晗坐到床榻上挽起裤子,露出小腿,拿起银针在自己的腿上尝试着,每一个穴位扎进去是怎样的的感觉,思考究竟如何治疗才是最有效的。 一夜未眠,次日一早,薛晗端了汤药和早膳去见华遥,依旧是一脸轻松的模样。 “遥遥,该喝药了,早膳也还热乎着,这药怕是有些伤胃,先吃东西再喝。” “怕是哪一样也不能动了,今日十五,要去早朝,你且施……你身上还有伤,还是让段霄他们来。嗯,今日的早膳精致,为了避免浪费,你把它吃掉,我看着。” 被召唤出来的云河段霄施法过后识相的离开了,而薛晗则是听话的坐下身吃着早膳,华遥站起身自己穿衣,拒绝了前来伺候的于彻和云兮,为的就是不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情况。 从略高些的位置看过去,华遥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坐下身来轻轻抚过薛晗的眼睑。 “怎么看起来有些肿,莫不是偷偷哭过了?” “昨晚我们一起睡的,好好的,哭什么?大抵是睡得久了有些肿。你别动,我来帮你戴冠……嗯,这才是我们的太子殿下。” 早朝商议之事是不容许下人随便听的,因此于彻和苏徵烈都是在宫门口等候,两人因着自家主子的原因,常能见到,于彻也总喜欢逗逗这个傻小子,打发无聊的等待时间。早朝之后,华遥被凌紫月叫走,苏徵烈也被凌紫月的人提前打发走,而华励则是在凌紫月的帮助下变成华遥模样,行至宫门。 于彻习惯性的搭腔询问道。 “殿下,可想好给太子妃什么回礼了?她这些日子伺候您辛苦,您总得好好表示一下。” 本是因着腿伤才这样问的,在华励听来,却以为是华遥给薛晗来了霸王硬上弓,需要准备礼物讨好,为了不露馅,故意犹豫不决。 “还没想好,晚些时候再说。” 说话声音也和华遥别无二致,当真是个好机会。华励回到太子府后便直接来到了薛晗的院子里,见她穿着一身素衣收拾着药材,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 华励已经在凌紫月的法术下遮掩了自己的气息,因此,在所有人看来,他就是华遥。 薛晗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声音轻柔的问道。 “现下都回来了,总有空闲用膳了?快进来,才端上来一会儿,正热乎着。” 如此温柔的声音,倒像是让华励回到一年前,自己刚刚及冠,薛晗还是那副娇羞模样,不敢和自己对视,紧张时说话磕磕绊绊的。鬼使神差之下,华励从背后一把抱住薛晗,亲昵的将下巴搁在她肩头,看着她手中摆弄的药草。 “晗儿,怎么摆弄这么多药来,这么大桌子都不够放的。” “还不是为了尽快治好你的腿,总是靠着法力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顶着总不是长久之计,那翎羽能储存的法力也有限,早朝还好,即便是皇宫有禁制压制,也只是效用减半,还能勉强维持,若是有什么事出门该怎么办?别站着了,快坐下吃你的早膳。” 第253章 为你做最好的傀儡 薛晗伸手拉下腰间的两只大手,扶了他坐下身,华励倚在床头,笑的得意,舍不得松开她的手,顺势拉过来在她手背印下一吻。 “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所以,你好好吃饭,就算是报答。” 整理过草药之后,薛晗又坐到一旁写着药方,华励则是始终看着她忙碌。看着看着,也是发觉了些许不对劲儿。 她的腿似乎动作不大自然,眼睛有些肿,先前的伤疤倒是看不见了。不过也有可能是用法术暂时遮住的?就像自己也可以变成华遥一样。 腿伤一事,已然是意外收获,看来,还得去华遥书房里看看。先办正事要紧,一天一夜的时间,足够了。 早膳过后,华励便进了书房寻找着华遥藏起来的秘密,谁知却是撞见了跑来找他说话的华池。 “大皇兄,你回来都不找我说话,你让我借着学武的机会盯着承云筝,我都盯着的,她对我还好,其他行动也没什么异常,还给我用小木条做傀儡玩呢。大皇兄,要我说,就是你想太多了,至少在我看来,她不会害你的。” 原来,华遥在怀疑承云筝,临去崇州前就都准备好了,难怪他不在的时候要让华池住进来,先前自己派人来查探的时候还什么都查不到。 华励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意,开口回答道。 “看来的确是皇兄想多了,你做的很好,且回去玩。” 书房之中,华励自以为找到了些许秘密,看过之后一切归位,只是暗中记住了其中信息。不知不觉,便已经是在书房呆了一上午。薛晗担忧华遥到时候不好回来,借着端茶的机会前来提醒。 “又处理公务忘了时辰吗?一个时辰要到了,跟我回寝房。” “嗯,父皇布置了课题,我一时入神,将时间给忘了。” 两人一同回到房间内,薛晗动作熟练的坐在脚踏上为华励按腿,在华励看来,却是如同下人一般的待遇。 略带心疼的将她拉到怀中,单手趁机摸上她的后颈,将符纹印上去,低声说着。 “是我没用,没让你过上舒服日子,还要让你费心照顾我。你要是心中委屈,便都说出来,说多久都可以。” 薛晗隐约觉得今日的华遥有些过于感性,却也只当是他心情不好的结果,只是笑着回答。 “哪有什么委屈,嫁给你了,照顾你就是应该的,你再胡思乱想,我可就生气了。” 自打认识薛晗以来,华励还没见过她真正生气的模样,偶尔有过的几次,大概也只能称为硬气。 一下午的时间也很快溜走,而华励不过是和薛晗闲聊,和承云筝见了一面,除此之外也没做什么其他的。 而华遥则是收获颇丰,凌月阁内,他和自称为国师好友的绘魂尊交流了许久,也是受益匪浅。 “按照您的意思,有灵之木制作出来的傀儡也有灵,可以作为另一个我,承受所有我不可承受,或是不愿承受的伤,或是病?” “是的,万物有灵,好的傀儡甚至可以像真的人一样,你府上的侧妃,不也会傀儡术吗?改日你让她来见我,我指导她为你做一个最好的傀儡。这几本书,你也可以带回去好好研读。” 世上竟真的有这样的好事?凌紫月一向是懒得应付人情世故,大半时间都在闭关,而她这位朋友倒是慷慨。 眼前的人看起来不像是恶人,凌月阁的所有人也都是对她毕恭毕敬的模样,所讲的一切也都是自己先前曾听过的书名,傀儡术,当年也曾是最厉害的术法之一,既然法力不好修炼出来,就先以傀儡术为目标。 在傍晚时分华遥准备离开时,凌紫月传音给华励。 “华遥要走了,你找个理由赶紧离开。” 好在此刻薛晗并不在,华励掐灭了刚刚点燃的情丝绕,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便匆匆离开了。 华遥在半刻后回到太子府,将几本书籍放在暗阁之中,便回到寝房休息,薛晗端着晚膳来的时候,正赶上他刚刚脱下衣物,换上一身闲适宽松的衣物。薛晗担心华遥多想,倒也没问,而华遥打算到时候给薛晗一个惊喜,也没将傀儡术的事情说出来,只和薛晗坐在一处吃着晚膳。 “晗儿,今晚还要扎针吗?” “要的,药和针都不能少,这会儿药已经温着了。” 晚膳之后,薛晗走动间,华遥便看出了不对劲儿,当即单手将她拉进怀中,华遥不说话,薛晗一时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华遥故意和她闲聊分散注意力,随即迅速将她的裤腿拉起。 白皙的皮肤上,微微红肿的针眼清晰可见,每一个位置,都和自己腿上的一致。 “晗儿……你在我腿上扎的每一针,都在自己身上试过?” 对于薛晗而言,这身子和别人的身子差不多,又爱哭又娇弱,根本不是她原本的模样。此刻自己小心藏着的秘密被发现了,也只得开口解释着。 “当然要试,只有试过才知道是怎样的的感觉。就是看着吓人,过几天就好了,没事儿。” 她都在这么努力的为自己治疗,自己还有什么理由畏惧?华遥在心里将自己狠狠骂了一通,随即将薛晗抱得更紧。 “日后我不会再丧气了,我一定好好接受你的治疗,一顿不落。” “这可是你说的,下次,我可要往汤药里放苦药了。” 薛晗并不习惯这样深情的戏码,故意开着玩笑,两人在床榻上一腻便是一个多时辰。 睡梦中,薛晗又回到了她最不愿面对的那个战场。 她才刚刚成为阎王两三年,受虚荣心和表现欲的控制,中了鬼王的圈套,被困在阵法之中,她亲自招揽麾下的鬼差,都是她做人类时的好友,本打算让他们和自己一起,长长久久的活着,谁知却被一个一个当面击杀,彻底魂飞魄散。 而她,被鬼王的阵法镇压在沼泽之下,日日陪着曾经旧友的尸骨,被鬼王当做奴隶呼来喝去。 久而久之她好像也成为了恶鬼,毫无愧疚的享用着那些溺死者的元神和精气。 第254章 太子殿下不行 她那时还没什么真本事,却也只能跟鬼王斗下去,因为只有她摆脱了鬼王的控制,才能将这个鬼王彻底干掉,才能算是,为自己的旧友报仇。 床榻上,薛晗折腾的动作幅度实在太大,华遥被惊醒之后还没来得及点灯,便被薛晗出自本能的反抗扼住脖颈。而玉扳指及时感知到华遥的危险,弹出一道光壁将薛晗打出老远。华遥根本无法控制玉扳指的力量,只见薛晗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浑浑噩噩的站起身。 在看到华遥的那一刻,才清醒过来。 “我,刚才没伤到你?” “没有,是玉扳指伤到你了。连我也控制不住它,以后睡觉时,我会把它摘掉的。” 华遥看着薛晗嘴角的血迹只觉得愧疚,而薛晗似乎并不在意,她没有坐回床榻边,而是灌下一大杯凉透的茶水,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做了个噩梦,从前的事,我……我还是回自己房间睡。” 没等华遥回答,薛晗便回了房间,习惯性的唤着。 “陆唯,你会想要人的精气和元神吗?” 半晌,不见回答,薛晗这才猛然想起,陆唯说,没有召唤,不会再出现。脾气这么大,都是自己平日里惯出来的。 不知是哪里来的小脾气,薛晗忍下召唤陆唯的冲动,将锦祥叫出来问话,而锦祥的回答,则是让她有些动摇。 “当然会,这是我们的本能,就像是人喜欢吃好吃的饭菜一样,不过,精气和元神,算得上是珍馐了。人少了一点精气,只会暂时没精神什么的,所以我馋的不行的时候,还是会找个恶人开开荤。” 阎王也曾是人,更曾是鬼,不过是因为有些过人之处,被冠上一个官职而已,从本质上来说是没有什么差别的。今日这一梦,倒是让薛晗想起了她本以为早就忘记的事,也闻着华遥的气息更加香甜,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对华遥下手。 说起来,此刻华遥也不知会不会多想,薛晗向锦祥接过法力后,便随口交代道。 “你去陪华遥说说话。” 薛晗独自在房间内调息,锦祥则是受命到华遥房间内做个陪聊。锦祥是个爱说话的,而华遥也深知这一点,见到他后便开口询问。 “锦祥,晗儿今晚是怎么了?” “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跟着小姐的时间短,有很多事不了解,而且,小姐没唤我之前,我也在睡觉呢,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小姐问了我一句关于鬼吸人精气的事,不过,小姐这身份,不会被鬼气。我是想不出来她为什么忽然这样问。” 看着锦祥一脸无辜的模样,华遥只得放弃询问闷头睡觉。 次日一早,薛晗还是按时过来送药施针,只是华遥问起昨晚的事,薛晗只说是做噩梦,再追问下去,她便会转移话题。 更让华遥感到奇怪的是,薛晗没有在府上陪着自己,而是到余庆坊去关照其他病人了。左右都是她不在,华遥便直接用法力恢复了腿,到承云筝院里去。 承云筝知道薛晗和华遥都是聪明人,因此她根本没打算去争,只打算安安静静靠着这个假的承家身份保命,给华鸣盛做个眼线便好,谁知华遥而今却主动来见她。 “云筝,你才嫁过来不久我便一连离家几个月,晗儿大病初愈,府上的下人也没人管教,若是有什么疏漏,你大可告诉我。池儿,十四岁,也是个大孩子了,他若是有什么冲撞你的地方,我替你教训他。你是我母后本家的后辈,即便是没有夫妻情分,我也不会亏待你。” 忽如其来的关心让承云筝有些不知所措,站起身来行礼问安后才低声回答。 “殿下多虑了,府上的下人对云筝没有冒犯之处,三殿下也很乖巧。” 因为不知道华遥此次前来到底是为什么,承云筝也不敢贸然去问,回答过后,便冷了场。反倒是华遥失笑出声,让云兮将几样制作傀儡可以用得上的机括递过去。 “依我看,你倒是比三殿下乖巧。别紧张,我今日来是向你讨教傀儡术的,这些东西,你应当用得上。我曾听晗儿说起,你的傀儡做的很可爱,可以给我看看吗?” 或许是担心吓着承云筝,华遥此刻的声音轻缓,像是哄着小孩子一般。承云筝只是公事公办的折回房间内取出她新手做的小傀儡,展示给华遥看。 平放着托在手里时,像是才出生的婴儿一般大,木质的胳膊腿儿,头和躯干都被打磨的十分圆滑,脸上的五官是用特制颜料画上去的,黑豆眼,竖线鼻子,弧线嘴。 承云筝双手提起十字木轴,灵巧的控制着傀儡的每一个关节,在细细的丝线控制下,小傀儡可以做出各种可爱的动作,承云筝则是开口解释着。 “一开始练习的时候,两个十字木轴会更容易控制,傀儡上也只有八个可以控制的关节,待到精进一些,便可以在十根手指上带上戒指一样的指环,连接丝线控制傀儡。若是有法力,便更方便了,丝线也可以省去。殿下今日带了机括,我这里刚好有些给三殿下做玩具剩下的木料,我们可以做一个小傀儡。” 看着承云筝动手摆弄起来,华遥也跟着凑近了些,动手参与其中。 “打磨我来就好,这种粗活可不能让姑娘家动手。” 华遥始终把握着恰当的分寸感,让两人相处起来不生疏,却也不过分亲近,但在下人们看来,这样的程度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史无前例。 院墙边几个洒扫的侍女一边干活一边低声讨论着。 “新婚之夜都没来一次,从崇州回来倒是惦记上了,难不成是跟太子妃闹别扭啊?” “还真被你猜对了,昨晚我守夜,可是看见太子妃大半夜的从殿下的房间里出来,回到自己房间去了,虽说天黑没看见表情,但猜都能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这要怎么猜?是太子殿下不行,还是太子妃未能得偿所愿啊?康王殿下那边可是孩子都半岁了。” 第255章 负责一直相信我 制作傀儡远比华遥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因为有的机括很小,在安装时,华遥还不小心划伤了手。 承云筝本打算为华遥包扎的,但又担心薛晗吃醋,只是递了药膏算作关心。直到天色渐暗的晚膳时分,承云筝才开口提醒。 “殿下,已是酉初,您该回去陪太子妃了。” 正动手雕琢木料的华遥抬头看了天色,又看看手里已经做完八成的傀儡,淡淡一笑。 “好,今日就到这,待我有空时再来讨教。另外,你有空的时候去一趟凌月阁,国师的一位朋友要见你。” “是,明日就去。” 承云筝并不知道华遥何时与凌月阁有了联系,只想着凌月阁说到底也是在华鸣盛的掌控之内,自己过去一趟,应该没关系。 华遥为了这一日,几乎是一整日水米未进,因为一直是坐着的缘故,华遥很聪明的只在到来和离开时用了两次法术,节省法力又不会露出破绽。 然而还没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便觉得胃中一阵绞痛,单手扶着栏杆打算强撑过去,却不知下一瞬疼痛更甚。一日没见着华遥的薛晗此刻正拿着橘子溜达,见他如此自是伸手去扶,一路扶回房间,便直接把他扔到床塌上,没好气的审问道。 “承云筝那边那么好,待到不想回来?” 见她因为别的女人吃醋,华遥只觉得可爱,坐在床边匀了气息开口解释着。 “不是,我是去做正事的,晗儿应当知道,我进出宫外,这些年见过的各色美女不少,承云筝这样的,还入不了我的眼。” 话题怎么越说越跑偏,他不该解释一下到底是去做什么实情了么?薛晗已经从下人口中听到些关于他们两人的传言,锦祥也是一直在暗中监督,大概知道华遥在做什么。此刻她倒是不急,只是气华遥这一句话。 “好啊,那你给我解释一下,各色美女都有哪些,顺便把名字报上来,我今晚让小鬼们挨个去慰问慰问。” 慰问二字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华遥自是不敢细想,匆匆抬手投降。 “晗儿,是我错了,没有什么各色美女,我瞎说的。今日找承云筝是为了学习傀儡术,我可不想一直吃软饭,也得努力追上你才是。你若是不放心,我便到凌月阁去找书自己研究,或者带着一只小鬼去她院子里,不再和她单独相处了。” 凌月阁那别人的地盘还是不去的好,至于承云筝,先前见的时候给自己留下的印象还算正经,还有小鬼看着,应该不会有事。 全当是默许了华遥的话,薛晗将橘子放到一边,唤来湛兮上菜。 温热的饭菜一开就是按时准备好的,湛兮退出房门外,薛晗则是坐到他身边,伸手摸上他腹间,随后又拉过他的手细细把脉。 “是这里吗?纯粹是让你给折腾的,一连几日不好好吃饭,能不难受吗?也就是你,能自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晚的药喝过之后,明日状况就会好起来,至少你可以安心吃饭了。” 听到这个消息,华遥总算是露出一个笑容,放下筷子将薛晗拥入怀中,语音带颤。 “太好了……晗儿,还好有你在。若不是你,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可以被人如此需要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薛晗抚上华遥的背,也跟着笑起来。 “不仅是失禁,你的腿也会慢慢好起来的,你只要负责一直相信我就好了。” 信任,是一些关系的基础,但有时,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总是很复杂,甚至是,时时变换着的。 凌月阁内,凌修得知藏书阁内少了几本禁书,当即去和凌紫月禀报。 “师尊,藏书阁中基本关于傀儡术的禁书不见了,弟子试着感受了一下周围气息,依旧一无所获。” “不必担心,那些书已经被销毁了,是陛下的命令。你难得回来,和我说说此行崇州有什么收获。” 凌紫月坐在主位神色淡然,凌修这才安心些,站起身来开口讲解着。 “此次地动之大,实在罕见,崇州的建筑几乎全部被毁掉了,地动之后是连日雨雪,紧接着又是一场疫病,但百姓们没有沮丧,依旧努力的修葺房屋,收拾土地。那场疫病与蛊虫有关,因着道路被堵和人员失踪太多,根本查不到究竟是谁做了手脚,还好有晗儿师妹在。” 崇州一行是凌修带着凌月阁中的十几号弟子一同前往,而在凌修的话语之中,却只能听到他提起薛晗,凌紫月也是特意询问道。 “你是说,薛晗的法术进步很快,在医术方面也颇有造诣?” “是的,师妹只用了几个月时间就达到了我当初修炼五六年的状态,她才是真的有天赋,弟子已经打算日后再好好教教她。” 凌紫月虽说没有当面说明,但心中却是清楚的,凌修是当初她千挑万选出来的孩子,天资无人能及,薛晗是个什么样的人,凌紫月又怎会不知道。法力进步神速,医术更是凭空学会一般,这里一定有问题。 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要凌修去探索的。 “你是师兄,应该多去和师妹交流,这样对你们的修行也有裨益。今日时间不早,你且回去。” 在凌修离开之后,静室的墙壁随着凌紫月拂袖的动作而移开,一个带着黑色斗篷的灵体将风帽压的很低,让人看不清面容,而凌紫月和绘魂尊对他都是带着些恭敬的,让出主位不说,还讲一个不只有什么作用的香炉递上去,香炉里面自然不是香料,而是人类的精气。 斗篷男子十分满意的坐下身来,飘渺而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地底。 “十个甲子一轮回,六百年一度的难得契机就要来了,经过反复占卜,南疆是最合适的位置,阴司容不下我们,人间也容不下我们。届时,我们便制造更多的鬼,将南疆变成真正的鬼域之地,变成我们的世界。” “您说的是,到那时,洛津族也该由紫月振兴,与鬼魂和平相处。” 第256章 只有道法,没有人情 洛津族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因一向隐匿避世而并未为人所知,洛津族的族人信奉鬼王,他们相信着死去的亲人都会成为鬼魂,而鬼王,一定是那个力量最强大,可以保护众鬼的王。 他们对生死的态度极为淡然,一旦有生而虚弱或是残缺的孩子,或是寿数将近的老人,她们便会直接将那些人送给鬼王。当然,鬼王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为了这些人类主动献上的食物,他不会吝啬,也会让小鬼帮助洛津族人耕种纺织,传授一些小法术,几百年来,倒也生活富足。 只是后来,战火几乎遍布整个九洲,小小的洛津族终是被外人发现了。外人一致认为,洛津族所做的一切很残忍,认为他们所修的术法剑走偏锋。 再后来,人类联合道士一起将洛津族彻底铲除,而一些年纪很小的孩子,因为道士们的仁慈而免于一难。 凌紫月当年只有四岁,刚刚记得些事情又懵懵懂懂的时期,她没有亲眼所见族人被屠,只是被爹娘藏在水缸里躲避,再出来时,莹白色的梨花,都开成了殷红色。 近百年后的今日,凌紫月依旧双拳紧握浑身颤抖,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异常坚定的。 “是,我凌紫月,一定要将那些自以为是的道士铲除。宁阳观,将会是我的第一个目标,凌月阁弟子,将会是我的利刃。” 绘魂尊笑着看向凌紫月,低低开口。 “你那小徒弟凌修,知不知道宁阳观观主就是他爹?到时候他真的能下得去手?” “凌修自幼随我长大,心中只有道法,没有人情,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凌紫月脸上没什么表情,端庄温婉的一张脸显得毫无生气,又或者说,真正的她,早在四岁时就已经死去了。 “洛津族是个好地方,我在任时就一直心驰神往,你们两个要做的事,我一定全力相助。” 听着二人的议论,斗篷男子也跟着笑起来,风帽随着他站起的动作滑落,露出一张极为可怖的脸。 眼角,嘴角,都带着被撕裂一般的伤痕,原本俊逸的脸,却让人不敢细细去看。而绘魂尊则是拿出画笔,运足了法力将那张脸修复还原。而下一刻,她被那男子楼进怀中,绘魂明明是厌恶的,却不得不屈服于他,借着机会转移话题。 “您要重回世间总要有个名字的,可想好了?” “过得太久,原先叫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只是个称呼而已,你们两个怎么叫,我都高兴。至于旁人,如何叫,我也不在意。” 他一个前任阎王,早就是没人记得的家伙了,若不是这满腔恨意,他怕是早就自己想法子让自己魂飞魄散了。 他唯一的执着,便是让挤掉自己的新阎王魂飞魄散。 在一片夜色之中,陆唯正在无相阁与闻人逸闲聊,他一向不喜欢和人聊天的,但没事可做,又不想睡觉,也就只有和人闲聊才觉得有些意思。 “小陆兄弟,你不是和薛师妹关系近吗?这怎么不住在太子府,反倒来无相阁?吵架了?” 这人难不成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么一猜就中?陆唯沉默片刻后,还是倔强的开口否定。 “是我觉得,小姐已经成婚,我一个男近侍继续近身伺候不合理。与其等着被人指点,还不如自己识相些。” “倒也是这么回事儿,那往后,你就跟我和凌修做伴儿,有什么差事,还能一块去。凌修那小子不用吃饭,咱俩出去喝一杯如何?” 都是有法术在身的,换个模样也方便,在闻人逸的鼓动下,陆唯和他一起易容成江湖中人的模样,找了个小酒馆喝酒吃肉。 陆唯这才忽然意识到,只要他想,他可以过上任何一种生活,完全不必跟在薛晗身边惹人厌。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薛晗已经在想他了。 房间内,薛晗百无聊赖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什么放在哪都一无所知。看着和自己一样手足无措的樱桃毕罗,薛晗苦笑着躺在自己的衣服堆里。 “小樱桃,你不是平日里最喜欢陆唯,这几日见到他了么?他一连消失好几天了,按理说也应该气消了啊。” 低头叠衣服的樱桃毕罗一阵语塞,微微红了耳根。 “主上您可别乱点鸳鸯谱了,阎魔使那性子,能喜欢谁啊。我不过就是喜欢他的长相,偶尔花痴一下,献个殷勤。要说把骨灰送出去那般的定情,我可不敢。” 倒也是如此,她和华遥已经成亲好一阵子,却还是有秘密未曾揭露的。 比如她的身份。 她若是说自己是阎王,华遥怕是以为她疯了。这个秘密,还是一只保守着,不要被他知道的好。 “好好收拾衣服,我今日和你保证,以后收回来的衣服绝不会再揉成一团乱扔了。不过现在,我要去给华遥施针,这可是正事中的正事,半刻耽误不得。” 华遥此刻正在房间内看傀儡术的书籍,见薛晗到来,当即随口一问。 “晗儿,你现在身上有伤不能用法术,要不和我一起学学傀儡术,这书上的内容讲解很详尽。” “不看,字多,头疼。” 简单利落的拒绝之后,薛晗才忽然想起什么来,当即抬头解释。 “那个,小时候看的太多了,有的书上字很小,看着容易头疼。没关系,你自己看就好,我是过来给你施针的。” 薛晗依旧坐在自己的专属脚踏上,因为冬季的缘故加了软垫,坐在上面舒服得很。薛晗低头施针,华遥则是暗中思索着这其中差别。 小时候的薛晗,是很喜欢看书的,练得一手好字,诗画也是一绝,闲来无事总是喜欢写写画画,而现在,薛晗几乎是不动笔的,她房间内的三支笔,其中两只都是从未用过的。眼前这个晗儿,到底是谁呢? 华遥看着眼前的薛晗,不由得入了神,直到施针结束之后,薛晗才开口询问。 “在看什么?这张脸天天见,也能看得如此入神?” “是啊,夫人美貌惊为天人。” 第257章 当他们是狗 惊为天人这四个字,多少有些水分在里面,薛晗心里有数,却也是为先前的薛大小姐感到可惜。 她没有母亲庇护,身边更是没有可信的下人,想必是原先上妆时便被侍书等人故意往不好看了画,后来才对上妆产生厌恶,以至于后来的日子里,她都只是自己动手描描眉,其余的步骤一概省略。 再好看的人,未施粉黛和妆容精致的人站在一起比较时,总会显得没什么气色。否则,以貌取人的华励,也不会一眼就看中薛映了。 薛晗不懂什么上装技术,而华遥却是个易容高手,想要什么样的脸都能画得出来,略加修饰之下,将薛晗的美貌衬托的刚刚好,既藏好了某些小小的缺点,也不会显得做作刻意。 次日清晨,华遥依旧是起了个大早为薛晗画好妆容,一边喝粥一边讲起今日的安排。 “今日得去上朝,待到回来之后,这雪大概是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可以陪着阿池堆一个大雪人了。” “那你可要早些回来,阿池怕是不会等你的,一早就和他的小暗卫玩起来了。快些去,上朝这等事去的晚了总显得不大恭敬,容易被人抓住话柄。” 薛晗站在华遥身后为他整理朝服,而华遥则是趁机转过身在她脸颊印下一吻。 “安心,我一定会注意的。” 片刻之后,朝堂之上,华遥和华励安安静静的站在两侧听着朝臣启奏各项事宜,作为礼部尚书的陈平年在说完今日年终祭天安排之后,开口说起另一件事。 “陛下,据老臣所知,今日年关将近,有不少小商小贩为谋利,私底下制作烟花炮竹,两日前才封了一处,但昨夜又出了民房被炸的事,根据百姓所言,是从康王府的方向窜出来的烟花。” 而在陈平年提起这件事时,华励明显紧张起来。他为了躲着薛映,昨晚并不在府上,谁曾想这一晚上不在,这娘们儿便又给他捅娄子。 华鸣盛对于此事还是颇为在意的,将目光向一边的华励算做询问,而华励则是用词谨慎的解释着。 “父皇,儿臣昨晚有事,并不在王府中,虽说对此事并不知情,但府上下人没有这个胆子,也就是薛映爱摆弄这些,想来是……一时不察,买了小作坊的烟花。” 华励用词再谨慎,也抵不住其他人的想法自由。 众所周知,小作坊的烟花要比正经烟花便宜两到三倍,寻常百姓自是舍不得花大价钱买烟花的,顶多是看看就好。而稍微有些银子却图便宜的人,才最容易上当。 此事一出,薛映贪便宜这件事,怕是人尽皆知了。 为了保全皇家脸面,华鸣盛当时并未多说什么,退朝之后,才将华励和华遥一起叫到御书房中。 “励儿,这薛映是你当初自己选的女人,品行方面应该是没问题的,出了这等事,莫不是你亏待了人家?” 说来说去,怎么反倒成了他的过错?华励脸色不大好看的开口解释着。 “父皇实在是冤枉我了,自打她嫁入王府之后,王府的银子和开支都归她管,怎会少了她的用度?我想着,一定是那些小贩将伪劣烟花与好的混在一起高价售卖。” 华鸣盛低头批着奏折,并未回应,看起来也是并不觉得他说的对。 在一旁站了许久的华遥算计着一个时辰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想着尽快结束好回家去,便在此刻开口搭茬。 “父皇,我倒是觉得,是弟妹不太会管账的缘故,晗儿也是如此,一开始添置家具的开支就多的吓人,晗儿为了省些银子,不让我过问,故意选了便宜些的,短时间内还没发觉,这一入冬,家里的衣柜裂了个口子,这才回想起当初的事来。” 华遥瞥了一眼华励,继续说道。 “时好时坏,一时间难以分别,无论是晗儿还是弟妹,也都是好心,此事,是万不能责怪的。父皇,不如您大方些,给我们俩府上各送一箱子烟花如何?” 都是自家人,又是家里有小皇孙的,华鸣盛自是不会责怪。而由华遥说出这番话,则是显示了他的圆滑大度。 华鸣盛对华遥的性子倒是喜欢,只是,华励这般做事果断,足够狠心,才让华鸣盛看到了当初自己的影子。 华遥被立为太子是因为礼数,对华励的喜爱却是真实的。 “不错,遥儿这处理方式的确是得当,便按着他说的来。不过除此之外,朕还希望你们两兄弟之间多交流一番,再有一个多月就是年关,朝臣总说你们俩关系不好,在我看来,不过是都喜欢各自忙碌。你们俩作为皇子,为了稳定朝局,也该好好的聚一聚,晗儿也是映儿的姐姐,姐妹之间哪有隔夜仇,不会管账就相互学习一番嘛。董福林,去内务府知会刘嬷嬷,让她明日辰时走一趟康王府。” 说完,华鸣盛倒是又低头处理起自己的公务来,华遥和华励则是相互对视一眼,先后告退离开。 华遥为了赶时间,抄近道出了宫,赶回家后,才和薛晗说起这一场无妄之灾。 听闻此事,薛晗更是心里一惊,姐妹兄弟之间相互学习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找一个内务府的嬷嬷专门传授?她的字迹和薛大小姐不同,这一趟岂不是要当众露馅了? 薛晗趴在桌边摆弄着盆栽,低声问道。 “那我能不能不去?咱们府上本来也不用我算账,你自己和于彻都算的挺好,而且我一点也不乱花钱,还帮你挣钱回来,花销充足,不用那么细致的算账?” 华遥放下手里的笔摸上薛晗发顶,开口解释着。 “最好是和我一起去,毕竟有宫里的嬷嬷在,回去之后要复命的,你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装病总会引父皇怀疑。薛映和华励对你如何,这笔账我算的清楚,我也是不想去的,只是人生在世,哪能事事由着自己呢?你就当他们俩是两只狗,不管他们和你说什么,就当做是汪汪叫,开心了丢个骨头,不开心了打一巴掌。” 第258章 怕她玩不死我吗 这一番想象,倒是将薛晗逗笑了,的确,她没必要在意两条狗为何对自己叫嚣,只需知道自己开心不开心就好。 薛晗挪了位置坐到华遥身边,端端正正的坐直身子,端起她的大小姐架子。 “太子殿下,明日我要演的是温婉大小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吵架或是打架的地方,你可得帮我。” “自家夫人,定然是要帮的,你只管放心。” 次日,华励起了个大早,和苏徵烈一起挑选着衣物和配饰。这可是婚后薛晗第一次正式到王府来,况且还有宫里的嬷嬷在场,一定要穿的得体,压过华遥一头,才能让薛晗关注到他。 至于其他的准备,也算是齐全了。 “苏徵烈,都安排好了?” “是,都已经安排妥当,不会有任何问题。” 而另一边,回雪伺候着薛映梳妆,薛映闭着眼一副困倦模样,没好气的问道。 “殿下呢?” 回雪看看门口的位置,发现并没有华励的身影,随即淡淡开口回答。 “殿下昨日睡在那个新来的舞姬房里,说是今日一早就来的,只是这个时候还没来,怕是起晚了,奴婢稍后去问问。” 铜镜之中的薛映长相清秀,气色却差得很,那脸上的一道疤更是最显眼的瑕疵。已经过去好一阵子,那疤痕颜色却始终不见暗淡,活像是一只蚯蚓横斜在脸上。无论薛映如何用妆粉遮盖也还是盖不住。 一不小心,整盒妆粉掉落在地,碎了个乱七八糟,薛映则是将桌上的首饰一股脑都推到地上,高声叫喊着。 “这还画什么!这么长一道疤怎么都遮不住,我这脸根本就不能看,还让薛晗到府上来学什么算账,怕她玩不死我吗?” 回雪吓得不知所措,只好推开几步跪下来开口劝慰着。 “小姐,今日人多,众目睽睽之下谁能伤的了您呢?不过是半日便走了,没事的。” 薛晗不知想起什么来,坐下身看着地上掉落的首饰,忽然笑起来。 “人多……回雪,你这一句话倒是提醒我了,今日人多,所以出了什么事,也是怪不到我头上的。” 待到辰时初刻,薛晗和华遥一起赶到康王府中,华励和薛映则是作为主人上前迎接,一开口便是阴阳怪气。 “皇兄还真来了,莫不是也打算学学如何管家算账?” “正有此意,若只是晗儿一人劳累,倒显得我这个做夫君的无能。家里的人精明一些,总比里外一团糟的好。” 华遥回怼的很有力度,华励则是当着宫中来人的面并未发作,片刻后,薛晗与薛映被安排在室内听嬷嬷授课,华励和华遥则是在一边旁听。 对于康王府的吃食茶水,华遥是一概不碰,而华励则是倚在软榻上一阵调侃。 “皇兄在我这实在是拘谨,若是在这坐着无聊,不如去看看小皇孙?大名华望和,是父皇亲自取的。长孙是有了,但是嫡出还空着,皇兄和晗儿按理说也成婚小半年了,一直不见动静,难免落人话柄,去看看小孩子也算是沾沾福气。” 递接茶杯的动作间,华励已然是运起内力与华遥暗中对抗着,茶杯中的茶水被震的泛起波纹,华遥原本就内力深厚,又有心法加持,此刻更是隔着杯子迫使白瓷杯盖裂开一道口子,抬眼对上华励的目光,淡淡开口。 “还是拘谨些好,免得皇弟觉得我没有做哥哥的样子。” 看着华遥起身离开的背影,华励暗自握紧了拳。 华望和的房间被安排在最靠里的位置,华遥也是在下人的带领下走过一段长廊才终是听见了小家伙的笑声。 迎面而来的一个下人险些与华遥撞在一起,华遥闪身躲避,却并未注意到他的手指蹭到了自己腰间翎羽。 殿内,回雪正哄着小皇孙,见华遥到来急急上前行礼。 “太子殿下安好,您是来看望小皇孙的?这会儿小家伙正是有精神的时候,玩着风铃一个劲儿的笑呢。” 一个小婴儿实在是占不了多大的地方,华遥坐在一边也不显得挤,逗了几下小家伙,华遥见四下清净,便开口问了回雪。 “你可知道,你家小姐或是殿下,今日设了什么局?” “奴婢不知,因着先前一直避着二小姐,二小姐有什么话也很少和奴婢说。至于殿下那边,就更是不知道了。” 回雪先前被薛映欺辱,又被薛晗暗中帮助的事情,华遥也是知道的,况且先前薛晗最困难的时候,还是回雪出手支援,该是值得信任的。 难得来一次,还是要多做些事才不亏。毕竟,太子府还是有暗线在的。 华遥这一次没走正路,而是在回雪的帮助下套上一身侍卫服饰,直接拐进素秋素月所在的房间。 推窗的瞬间,一把匕首便抵在颈间,华遥微微挪了身子,开口解释。 “素秋素月,你们两个是打算杀了我,然后被晗儿魂飞魄散?我是华遥,晗儿身边的小鬼,我见过十几位。” 听着华遥说出十几道菜名,两人总算是相信了华遥的话,只是沟通之下,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收货。 华遥一边走一边换掉衣物准备离开时,却忽然响起烟花的炸响。 一道烟花直冲天际,而除去烟花之外,华望和所在的院子几乎在瞬间被火焰包围,华遥准备以轻功离开时才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动作,无数根红色的光索将他紧紧束缚在其中。看来,要动用法力才行…… 华遥低头的瞬间,一个声音忽然响在耳边。 “别费劲儿了,你的翎羽不在。你的另一条腿,今日也别想要了。” 分明还没到一个时辰的限制,华遥的腿便已经失去知觉,瘫倒在地。陈绶见华遥站都站不住,索性也就收了光索,缓步走到他身前,单手凝聚法力,准备着最后一击。 “太子殿下,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我们无冤无仇,我还是愿意帮你传话的。” 华遥被光索所伤,脸颊带着一道血痕,此刻却还是一脸镇定。 “替我告诉国师,我华遥,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第259章 你说,我今日能否杀了你 话语间,华遥趁着陈绶专注蓄力的时候以银针直直钉入他的死穴。常人的死穴,对于修道者而言却并不致命,最多是昏迷一阵子。 陈绶倒在地上失去知觉,华励却是趁机从高处扣动了火铳的机关,一颗砂弹打在华遥腰腹之间,华励这才放心的跃下楼顶,走到华遥跟前,踩上他的伤口。 血液汩汩而出,华遥却始终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华励蹲下身来,笑的猖狂。 “皇兄,今日,你还是被我踩在脚下了呀。你说,今日我能不能杀了你?好皇兄,只要你认输,我就留你一命。” 华遥的胸口激烈起伏着,说话有些费力,华励也没听清楚,微微俯身侧耳,而就在此刻,华遥看准时机一针刺入华励脖颈,随即翻身而起,将华励彻底制住,开口冷声回答道。 “不可能……今日,你会比我伤的更重!” 和华励享受般的欺辱不同,华遥下手时又稳又狠,不给人留下丝毫喘息的机会,那一瞬间,仿佛他身上的伤已经存在了一般。 银针被华遥掐去一截,从大腿刺入,以内力在其血肉内推引。 “逆血行针,一进一出,往后你的腿想打弯可就不大容易了。” 华励可不似华遥那般隐忍,此刻已经是疼得叫骂起来,而华遥只当做是没听见,小小的银针穿针引线一般在华励体内来回,华遥欣赏的十分享受。 “你从前祸害的姑娘我可以不追究,但你今日的目光实在是不老实,不看薛映,反倒看着我的晗儿,也就是今日你没碰到她,若是碰到,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晗儿脾气好,我这个做兄长的可不会由着你乱来!” “哈哈哈,华遥,你可真是藏的太好了……平日里装的很累?你的晗儿知道你如此回折磨人吗?还是说,你对她并无半点怜惜?” 原来,华励对自己的误会还是很深,既然如此,就继续误会下去。华遥将华励的手臂往背后方向用力一掰,原先错位的关节被接回,随后,再一次错位。华励的每一根手指,华遥都恨不得全部让它们错位再接上。 “破鞋而已,何须怜惜?” 华励禁不住折腾,很快晕过去,而华遥则是捂着腹部踉跄前行。 而让华遥没想到的是,没有了陈绶的控制,火势开始顺着建筑往上窜,即便是泼水也毫无用处。 被困在火中的素秋素月只好舍弃肉体暂且逃出困境,顺手帮助华遥暂且可以自由行走,却没注意到华遥用华励的大氅遮挡住的腹间伤口。 “这是符火,普通的水灭不掉,我们法力有限,得找小姐!” 一片混乱的场面中,大家想的都是各自逃跑,谁也没时间理会旁人。薛晗本是打算一边救人一边救火的,谁知才把回雪和华望和送出去,她便被火势彻底围困。 呛人的浓烟吸入口鼻让人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明亮的火光和炙热的温度让薛晗整个人都失去了行动能力。 鬼对于光和热的本能恐惧,就像是人无法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解剖自己一样。 刺眼的火光不停地跳跃着,她的眼前几乎是天旋地转。 而就在这一刻,她被华遥召唤到了身边。在较为安全的康王府外,华遥抱着薛晗颤抖的身子,低声唤着她的名字。 “晗儿,晗儿?你哪里不舒服?” 脱离那样的环境之后,不适感很快消除了大半,薛晗强撑着站起身来,犹豫片刻后,还是抬手运起法力,准备灭火。 就在此刻,陆唯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阻止。 “小姐究竟何时能记得属下的话?” 薛晗吃瘪,干笑两手收回手,陆唯则是在华遥的注视下,将火势彻底止住。 陆唯本打算继续说些什么的,但有一个声音,却在他脑海深处,震耳欲聋。 “她将你堂堂鬼王收服,留在身边当狗使唤,你却还要帮她?你做鬼王时何等风流快活,而今又过的如何!收起你那该死的奴性!鬼王大人,九千鬼众在等您回来!” 刺耳的声音只有一瞬,陆唯回过神来,只看见薛晗拉着他的手臂,而华遥则是有些不自然的背过身去。陆唯伸手推开薛晗的手臂,低声解释。 “属下没事,属下在此祝您和殿下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话音未落,陆唯便已经没了踪影。动静闹得这样大,宫里也已经是来了人,见到华遥和薛晗便直接开口说到。 “太子,太子妃,陛下请二位进宫说话。” 薛晗做了几个深呼吸,装作一脸惊慌的模样,回头指了指康王府内。 “火已经灭了,快进去救人。” 侍卫领命离开,而华遥和薛晗则是被轿子直接接入宫中,随后被送来的,还有薛映和她怀中的小皇孙,以及府上的几个下人。 大殿之上,薛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直接抬手指着薛晗一通推责。 “陛下,这火就是在太子和姐姐入府后不久烧起来的,就算不是故意为之,这搬过来的烟火也是个大物件,听说还有摔炮,冬日炭火多,这一个不小心,可不是要烧起来?此事是在蹊跷,康王殿下还在昏迷不醒,还请陛下决断。” 这个时候,不需要做其他的,只要装可怜就好,薛晗暗中掐了大腿挤出几滴眼泪,跪地解释着。 “你是咬定了我不成?什么事都要往我身上推?只是赶上了时间便怀疑我和殿下,是否太过草率?陛下,当时我和薛映正在听刘嬷嬷讲解,带去随侍也都在候在院子里,太子殿下受康王邀请去看小皇孙,当时也是有下人带着的。” 华鸣盛一时间也是无法破解着乱七八糟的案子,本打算看看自己两个儿子到底不和到什么程度,谁知这一次随意的安排,竟然惹出如此大祸。 一面之词听信不得,华鸣盛便开口询问。 “太子殿下去看小皇孙,此事,谁可以作证?” 太子和薛晗的安危,在此一举,回雪犹豫片刻后,站起身来将翎羽呈上。 “奴婢可以作证,此物是太子殿下随身之物,逗弄小皇孙时落在房内。” 第260章 呸呸呸,能活一万岁 而跪在回雪身边的一个侍卫看到翎羽则是忽然开口反驳。 “陛下,康王府内的火势正是从小皇孙居住的院子开始着起来的,当时的几发烟花都是从那边升起来的,当时属下还奇怪,怎会有人大白天的放烟火,现在想来,怕是太子殿下……” 那随身的翎羽,是华遥见过小皇孙的证明,也成了侍卫陷害他的铁证。 华遥早就料到这一次到康王府,华励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却未想到他竟然用整个王府的人还有自己的儿子做赌,只为了构陷自己这一次。 腹间的伤口一直在渗血,华遥已经撑了将近三刻钟,此刻眼前已经开始模糊,而他却清楚的明白,自己不能在此刻倒下。华遥暗中捏了捏薛晗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随即开口解释着。 “父皇,那木箱之中的烟花是由下人安置,儿臣当时是只身一人去看望小皇孙的,即便是去了,也不能证明儿臣就是那纵火之人。” 眼见华遥的情况不妙,薛映也开始火上浇油。 “陛下,望和的院子平日里少有人去,除了妾身和殿下,便是乳母和两个丫鬟,连其他护卫和杂役都不许久留的,康王府仓库的位置在王府尽头,抬烟火的时候一定会经过望和的院子,太子殿下和自己的手下提前打招呼来个里应外合也不是不能的!陛下,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康王殿下昏迷不醒,小皇孙险些丧命火中,能和太子争一争这皇储之位的人便全……” 话未说完,薛晗假借擦眼泪的功夫便直接抛出一根银针让她陷入昏迷之中。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所有人都以为是薛映因为情绪激动又受了惊吓才陷入昏迷。薛映被太医带走后,薛晗这才继续开口为华遥辩解。 “陛下,薛映的性子您应当有所了解,她的话有几分真假,您自可明断。妾身要说的是,太子殿下一向不与康王殿下争什么,即便是您喜爱康王殿下更多些,他也从未因为此事和您红过脸。再说小皇孙,众人皆知薛映在嫁给康王殿下前便有孕,晗儿若是城府深沉,就该趁她还在薛府时便将她的孩子打掉,何必等到今日?” 对于这几个晚辈的性子,华鸣盛也是有所了解的,此时,他心中的天秤已经开始动摇,就在华鸣盛站起身准备走向华遥的那一刻,凌紫月从偏殿缓步走进,目光淡淡的扫过在场众人,看向华鸣盛。 “陛下,卜算的结果已然明了,崇州地动,因太子殿下而起。” 凌紫月的声音并不大,但这一句话却足以在众人心中炸起一声惊雷。华鸣盛本打算拉住华遥的手终是高高抬起,又狠狠落下。 华遥本就有些站不稳,此刻又怎么禁得住这力道十足的一巴掌。 待到华鸣盛回过神,华遥已经躺倒在地,距离最近的薛晗看的清楚,他腹间黑色的衣料上似乎有一小块破损,又像是被什么浸湿的模样,伸手轻触后再抬起,才发觉指尖已然是殷红一片。 看着眼前和自己当初的伤口如出一辙,薛晗当即跪地说明。 “陛下,是被火铳所伤!无论如何救人要紧,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陛下,薛晗当年出生时便天有异象,一定是她,鼓动太子殿下手足相残。太子可救,但薛晗,绝不可再放任。” 事到如今,薛晗也顾不上什么禁制,明知这皇宫之中的压制之力强大,却还是以异香撂倒了在场所有人,隔空甩了凌紫月一个巴掌。 “我懒得和你计较,而你却欺人太甚,当真是好不懂事!” 薛晗的法力已经恢复五六成,此刻该是有希望和凌紫月一搏的,即便是已经满口的血腥气,薛晗却还是腾空而起,用尽全力朝着凌紫月发出一击。 金红色的光团在触及凌紫月的一刻变作丝网将她紧紧束缚,在薛晗的手掌握紧时收拢得更紧些,凌紫月终归是个凡人,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在薛晗的压制之下已然是跪倒在地。薛晗以自己的血液书写着缚魂咒,打算彻底将凌紫月的魂束缚起来,以免日后作恶。 而就在此刻,一股更强大的力量裹挟着只有阎王才能掌握的禁咒朝着薛晗袭来。薛晗只得急急召唤小碎抵挡一阵,抱起华遥瞬移回太子府,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动手施救。 本以为没流出多少血的,谁知脱下衣服才看到他的衣衫和底裤都已经被鲜血浸湿大半,薛晗拿着银针的手第一次开始颤抖,随后她直接放弃了医术,直接以法力逼出砂弹,暂且愈合伤口。 拇指毫不在意的擦去嘴角血迹,蹲下身来紧紧握住华遥的手。 “华遥,我的手不稳,只能先这样稳住情况,之后,我慢慢给你调理,我当初用了日,你一定比我还快。只是,你父皇是人皇,我不能左右他的言行,他只相信凌紫月,他觉得崇州地动是因为你,还认为你要杀掉华励和小皇孙,你告诉我是谁伤的你,你想先要谁的人头?” 华遥还是第一次听到薛晗如此说话,好像,从一个温婉的大姑娘直接变成了军中的大老粗。 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这个时候去杀华励,岂不是坐实了自己谋反的罪名? 华遥用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捧起薛晗的脸,开口笑道。 “女人是用来疼爱的,这样温暖可爱的生灵,不该被当做冷刃。华励的项上人头,一定要我亲自来取。” 明明满是愧疚的薛晗,此刻却被华遥逗笑了,眼眶中都笑出眼泪。 “哼,好,你有本事,以后再有对头,能杀的你先杀,你杀不掉的,我帮你暗算。” 夫妻之间,不是本就该这样吗,彼此关照,相互依存,她护着他的身子,他护着她的心。难得见到薛晗真的哭成这般红了眼眶鼻尖的模样,华遥也只好继续柔声宽慰着。 “这两只手都要擦不过来了,我好好的,你哭什么?等会儿旁人听见,还以为我死了。” “呸呸呸,你以后也是要做皇上的,能活一万岁。” 第261章 废除太子之位 华遥身子虚弱,没过多久就睡过去了。薛晗吩咐锦祥守着他,独自到厨房熬药。华池不知怎的跑到厨房里来,见薛晗神色有异,支支吾吾的开口问道。 “姐姐,你哭了?我以前从没见你哭过,怎么了?” 因为薛映的缘故,薛晗对姐姐两个字本是极为厌烦的,而华池的这声姐姐则是显得十分亲切,听的人舍不得不应。这样被冤枉的感觉,华池再熟悉不过了?十四岁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也该学着去接受,去承担。 犹豫片刻之后,薛晗还是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并且低声教导道。 “阿池,如果陛下叫你单独进宫询问些什么,你一定要装作毫不知情,不要为你大皇兄求情,把自己干干净净的择出去。你皇兄也一定不希望你因为他而受牵连,你是乾渊最小的皇子,只要你过的小心些,境况总不会太糟糕。” 像是回想到自己当初的遭遇时一样,华池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出心中的疑问。 “那,大皇兄也会像我当初一样,被关起来吗?” 这一次,怕不是被关起来,而是被赶出去。 “我也不知道,好了,趁着现在还没发生什么,你赶快带着你的小暗卫,还有微云,章渠一起回到你的府上去。要好好照顾自己,快点长高长大。” 薛晗带着华池回到房间里,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出一半塞给华池,目送他们出府之后才放心。 一个时辰后,华遥正在薛晗的照顾下喝着药,于彻慌乱的从门外跑进来,开口喊道。 “殿下,董福林来宣旨,还带了……卫队,倒像是抄家的架势。” 薛晗暗自感叹自己提前将另一半小金库藏在随身空间,而华遥则是满不在意的冷笑出声。 “无妨,借着这太子之位的得来的钱财,我华遥,分毫不要。” 话音未落,董福林便带着卫队走进太子府内,打开圣旨,朗声宣读。 “长子华遥城府深沉,又因妖女薛晗从旁教唆,借烟火一事谋害亲弟及皇孙,令人痛心,即刻起废除太子之位,遣送归义城监督防御工事之建造,太子府中下人尽数流放南境为奴,不得有误。” 这圣旨和自己想象中的倒是差不多,还好,只是废除太子之位,没有再紧咬着不放。华遥在床榻上无法起身,薛晗跪地代为接旨,岂料董福林却没看见薛晗一般,只是抬眼看向华遥。 薛晗正要起身训斥,华遥却开口制止。 “晗儿,没事,过来扶我。” 在薛晗的搀扶下,华遥跪地接旨,董福林交付圣旨之后,却是抬眼打量着太子府内的一切陈设,开口补充道。 “没了太子的身份,陛下又没赏赐封号,便只能按着名讳,称您为遥王殿下了。殿下,这太子府里里外外的东西,都是属于太子应有的,您都不能带走,除此之外,您头上的金冠,也……” 未等董福林说完,华遥便单手将金冠卸去,在薛晗的搀扶下走出太子府。 金冠覆雪,牌匾落地,一夕之间,偌大一个太子府便再也没了主人。 于彻本也该是沦为奴籍随众人一起被流放的,谁知他似乎却和负责押送的兵士相熟,淘换了一身兵士的衣服混在队伍中间,还给华遥搞来了一辆马车。 “殿下,您身上还有伤,和王妃在马车上歇着,我去给您买些吃食,有圣旨在,即刻就得出发赶往归义城了。” 华遥会意点头,而薛晗则是一脸茫然的看着闭目小憩的华遥,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一般。 本是不打算问话平白惹得华遥心烦,而心里的疑惑又实在是压不住,薛晗用自己头上的玉簪勉强给华遥束发,目光有些躲闪。 “什么都没了,往后……我们怎么办?” “夫人有一双阴阳眼,我们在归义城也可以靠着替人驱鬼勉强度日,又或者,我到私塾教教书,挣些银子补贴家用,天无绝人之路,总是饿不死的。” 原来,华遥对生活的期待这么低?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太子的样子。说起这件事,薛晗又忍不住和他说起自己在和凌紫月对抗时的一件事。 “人捣乱我倒是不担心,只是,还有另一个阎……” 薛晗惊觉自己说出了话,急急抬手捂住嘴,却见华遥睁开眼,碎金色的眸子中含着笑意。 “看来这人间还真是热闹,除了晗儿你,竟然还有另一个阎王?” 闻言,薛晗震惊不已,浑身一个激灵。 “什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肯定是那些不靠谱的小鬼,我就知道,这些家伙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或许是担心华遥无法接受,又或许是担心些其他的什么,薛晗悄悄挪远了位置,本想着保持距离,却不想被华遥一把捞回到身边。 “躲什么?娶了一个阎王做王妃,我可是这天下独一份的福气,比作太子还厉害的那种。实际上,是我自己猜到的,你能号令百鬼,又懂很多连凌修和闻人逸都不懂的符咒术法,当然,还有你身边一两位比较能说会道的小鬼透露,猜到你的身份也不是什么难事。除此之外,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华遥抬手拿起自己挂在颈间的扳指,指尖微动,扳指便隔空悬浮起来,闪着淡金色的光。 可以简单控制物件,看起来,他体内的法力已经觉醒了。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多了个帮手?薛晗并未说话,只是在华遥手心写着符咒,华遥的另一只手在半空中描绘着那一符咒,下一刻,华遥的掌心中隔空长出一支小小的藤蔓,在法力催动下很快开出一朵花来。 薛晗伸手摘下那朵花,直接戴到华遥头上,笑的灿烂。 “嗯,好看!” “给夫君戴花,晗儿的胆子倒是愈发大了,看来得好好惩罚一番才行。” 华遥伸手摸上薛晗的腰侧屈指挠起来,薛晗则是痒的左右躲闪,更是忍不住笑得更大声。 “哈哈哈,别闹!你故意的是不是,明知道我最怕痒!” 第262章 鬼王殿下重回世间 皇宫内苑,华励总算是清醒过来,受华鸣盛传召到御书房问话,而他的记忆早就被素秋和素月动了手脚,此刻什么都不记得。而他身上勉强能算作证据的伤口,也忘记是谁所伤。华励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擦伤,一脸茫然。 不仅是忘了是谁打的他,就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薛晗和薛映所在的房间都不知道,整个过程一定有人看见的,本打算将责任全都推给华遥,却又担心自己所说的和旁人所说的对不上号。 “父皇,儿臣,全都不记得了。” 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的凌紫月此刻却是忽然开口解释。 “陛下,消除记忆也是术法之中很简单的一种,薛晗本就天赋极高,这等小事对她来说轻而易举,此事定是薛晗为了隐藏华遥的罪行故意为之。” 华鸣盛对于凌紫月本就是极为信任,对于她所说的话,自然是没有半分怀疑。此刻看着眼前浑身伤痕的华励,自是气的摔了杯子。 “好一个华遥啊,当初本以为他是顽劣成性,谁知竟然是酝酿着如此大的阴谋!赶在年关之前搞出这种事情来,倒像是他的手笔!朕又不止他一个儿子,这样的长子,不要也罢!国师,你这几日再好好占卜一番,看看这年关是否可以平安度过,来年又是什么年景。” 皇家之中最难逃脱的命数,还是降临了。华鸣盛一脸疲惫的劝走了华励,没有人注意到凌紫月脸上的得意一笑。 片刻后,凌月阁内,凌紫月看着沉睡在结界之内的陆唯,打量着正在一旁喝茶的绘魂尊。 “不是说他当初鬼王的记忆已经被消除了?现在这样真的有用吗?” “当然有,他还是鬼王的时候,我就跟着他了。他走的时候,我是拼了命才留下他的一缕残识。他是从心里恨着薛晗的,只要可以唤醒他鬼王时期的记忆,就一定可以利用他的身份除掉薛晗。正好你回来了,再帮我一个忙,陆唯就能彻底为我们所用。” 绘魂尊和凌紫月凑在一处研究着些什么,片刻之后,两人合力画了一个极为复杂的符咒,将它推进结界之内。 符咒化作丝丝缕缕的光晕围绕在陆唯周身,而陆唯似乎在顷刻之间便比原先长大了几岁,从略带稚气的少年,变成了眉眼锋利的青年。 随着那些光晕融入陆唯的身体,他也渐渐开始恢复知觉,手掌微动之后,他彻底站起身来,打破了周围的屏障,稳稳落地。 黑红搭配的衣衫带着一股难掩的杀伐之气,此刻衣摆像是有了生命般无风自动。站在一旁的绘魂尊看着陆唯的眼神中满是倾慕的崇拜,当即跪地。 “恭迎鬼王殿下重回世间!” 陆唯低头看看那妖娆女子,浅笑着俯身拉她。 “阿绘,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么?日后见我不必跪拜,嗯……头有些痛,大概是睡得太久。凌紫月,你怎的也在,宁阳观的牛鼻子们可都被你降服了?” 凌紫月只是浅笑出声,开口回答。 “回鬼王殿下,降服倒是说不上,只是宁阳观珍藏的典籍都被我一把火烧掉了,观主唯一的儿子,也被我养在身边,他们的秘法,注定是要彻底断代。此次不惜代价唤回鬼王殿下,是为了让您助我一臂之力。” 煜京城郊外的第一个驿站内,薛晗正商量着和厨子借锅熬药,而华遥则是趁着薛晗不在,暗中吩咐。 “于彻,让玄舍的人在煜京散布谣言,就说薛映在薛府时就曾和一个画师苟合,所生下的孩子并不是皇孙,而是野种。另外,通知归义城的人准备住处,准备下人,天寒地冻的,不能等到了地方再准备。” “好,我这就去准备。丁辰那小子混在兵士队伍里,只要您出声,他随时赶到。这二十几号人都是从前摄政王的旧部,不会为难咱们,过夜后再走便好。” 于彻应答的轻松,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应对这样的事情发生。于彻离开后,又是一阵脚步声临近,华遥微微一笑,乖乖回到床榻上坐好,刚好倚在床头的一刻便看见薛晗端着一个小碗走了进来。 “这些日子你都要喝药,茶是暂时不能喝了,我看厨房里摆着蜂蜜,买了一小罐给你泡水,来尝一下。” 小巧的瓷杯送到嘴边,华遥也不拒绝,就着薛晗的手喝完,便将她也揽进怀中。 “伤都已经被你治好了,不用这么小心。到归义城的路很远,你也得好好休息我才能放心啊。” 靠在华遥怀中,薛晗的身子放松的很,枕在他肩头笑着摸上他腹间。 “那只是伤口消除掉了,你流的血我可没法没给你补回去,药是必须得喝的,我带着药材呢,现在去煎药,半个时辰就回来了,你先睡一会儿。” 在对待华遥这件事上,薛晗从未有过半点马虎。一开始,是因为她觉得人类太过脆弱,需要好好保护,再后来,是因为华遥愿意相信她,陪伴她。即便是在自己离开薛家无处可归的时候,都不会是一个人了。 或许那几百年的时光里,她早已经厌倦了那一成不变的生活,开始期待着生活会发生一点改变。而华遥,恰好是改变了她生活的那个人。 入夜后,驿站内安静得很,薛晗料定凌紫月不会放过自己,哄睡了华遥之后便支起结界将他保护起来,在驿站外的走廊上穿着一身单衣,任凭寒风吹拂。 “素秋素月,你们说,那个阎王会是谁?他的气息并不熟悉,完全不像是我认识的其他九殿阎王。” 素秋和素月此刻依旧是以灵体的形式存在着,飘在半空中舞蹈一般的起起落落,思索片刻后开口回答。 “难不成是在您之前的一任的阎王?我倒是听说其他阎王都是继任了近千年的,只有您是在几百年前上任,而您之前的那一任阎王离开阴司后受了雷刑,不知所踪。按理说,二十七道天雷的确是不会让他魂飞魄散的,或许是休养了几百年,终于回来了。” 第263章 只是陆唯 就在素秋和素月研究着前一任阎王的时候,薛晗却忽然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陆唯,是陆唯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阵法便缩小了数倍印在薛晗的额头,最中间的位置光芒最为耀眼,而薛晗在这一刻动弹不得,素秋素月也也因为修为较低的原因无法靠近。只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陆唯。 “陆唯,你怎么……” “大胆小鬼,就凭你们,也配直呼鬼王殿下名讳?念你们这些年来照顾殿下有功,我不伤你们。” 不知何时出现的绘魂尊厉声训斥着两人,抬手挥笔之间,素秋和素月两人的衣衫瞬间变得破烂不堪,但好在身上并无伤痕。 而薛晗,只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不是陪伴在她身边几百年的少年,而是那个以玩弄她与股掌之间为乐的鬼王! 那段日子,曾是她最深的梦魇,而现在,即便是用惊魂,也无法让她反复品尝那痛苦了。 “陆唯,你不是鬼王,你是我的阎魔使,是陪了我几百年的朋友。” “将本王奴役在身边,呼来喝去几百年,你还有脸提起?当初若不是你消除我的怨气,我又怎会像一条狗一样任你差遣!这几百年我本该逍遥自在的,却因为你活成这般模样,你打算如何赔我?” 陆唯站到薛晗对面,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侧过脸便要咬上薛晗的脖颈,而在此刻,一片绿叶从两人之间飞过,在陆唯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血痕转瞬即逝,而陆唯则是依旧咬上了薛晗的脖颈,贪婪的吸吮着他渴望了几百年的血液。 而就在此刻,几片树叶同时飞出,将控制着薛晗的小型阵法彻底破除,陆唯也被一股不知名的强大力量所伤,踉跄推开几步。 正是本该在结界之中的华遥出手了,时间太久,薛晗几乎都快忘记了华遥这个转破阵法的玉扳指。不仅是能随便破了自己的阵法,也能破了旁人的。 看准时机,薛晗一把抱住陆唯,将手掌抚上他后脑,试图将他唤醒。 “陆唯,是我……我们相处的那几百年,你可还记得?你真的不开心吗?比起阴司,你真的更喜欢沼泽之下的暗室吗?鬼王只是你曾经的身份,时间总是在继续的,当初错杀了不少你的人,我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弥补。小唯唯,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发生过的一切,永远不会不留痕迹。 原本埋葬他尸身的单薄棺材被幻化成了厚实漂亮的红木材质,外面被装饰了花,里面还被刻上了笨拙可爱的画。 阴司光线很暗,火光又有温度,薛晗便收集了会发光的萤火虫,用结界圈养在养在花园里。 阴司的日子枯燥无聊,她便学着人间的模样,自己动手扎了秋千,做了跷跷板。 陆唯原本通红的双眼在那一瞬间变回了黑色,双膝跪地,低低开口。 “主上,陆唯该死,竟然再一次伤了您。” 不远处,绘魂尊心有不甘,高声呼喊着。 “殿下,您是鬼王,您不该被一个阎王奴役的!您和她本就是敌人啊!” 陆唯转身的瞬间给绘魂尊施了禁言咒,低低开口回答。 “你错了,主上这几百年来对我很好,未曾伤害过我,也未曾强迫过我做什么。而你,擅自保留鬼王当初的残识,意欲何为?一定要挑起人间与阴间的大战才甘心?” 这般的质问的语气,是绘魂尊从未听到过的,从前,他出手狠辣,若是想要杀了谁,不必等待质问便直接动手,而现在,他好像对自己毫无印象。 “殿下,鬼界需要您来统领,就像人间需要帝王一样,你不在的这几百年,鬼界被人间那些道士欺负的有多惨!若不是凌紫月从中周旋,我们鬼界,怕是早就亡了,我们要复仇,我们要把人间变成第二个阴间,而鬼王大人您要像十殿阎王一样,掌管所有的鬼!” 绘魂尊不愿认输,当即抬起画笔打算做些什么,却被陆唯一眼看透意图,一道光刃击落她的毛笔。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将人间变成第二个阴间,你是忘记了你的洛津族同族,还是忘记了你从前也是个人?天道早有规定,人与鬼本该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各自有着各自的规则的,人当初杀掉伤人的鬼有何错?难道你们洛津族的人,只觉得消灭掉弱小的人才是正确的?” 陆唯一开始也不明白的,直到后来跟着薛晗久了他才懂得,即便是先天有缺的人,也有权利活在这世上,而不是因为身体不好,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就被放弃,成为祭品。 在绘魂尊迟疑的片刻,陆唯及时伸出手将她的魂再一次封印。 危机解除,陆唯却没有变回原本的少年模样,而是以长大后的姿态站在薛晗身边,额间的鬼王印记被陆唯随手隐去,锋利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而在看向华遥的时候却是带着些得意的。 “终于不用抬头看你了,华遥。” “小唯唯,你管他叫什么呢!重新叫!别以为你现在个大我就管不了你了!” 薛晗还和从前一般,垫着脚掐上陆唯的脸颊,而陆唯则是一脸顺从的微微低头迁就着她的姿势,笑的无奈。 “主上,莫要再掐了,给属下留些面子。” 人长大了,声音却是未变,薛晗笑着收了手,拉着他一起走进房间内,原本把陆唯当做情敌的华遥,此刻也不再有明显的敌意,因为他看得出来,陆唯和薛晗之间,似乎不是那种暧昧的关系,而更像是亲人和伙伴。 三人围坐一处,气氛有些微妙,华遥却是握紧了薛晗冰凉的手,看向一旁有些无所适从的陆唯。 “带着你的旧部深夜造访,还打算杀你家主上,这件事你不该解释一下吗?” 陆唯看到薛晗颈侧,自己留下的咬痕,心里也是一阵愧疚,施法消除伤痕后才开口解释。 “是凌紫月和阿绘,唤回我做鬼王时的残识加以利用,打算再次掀起阴间和人间的浩劫。” 第264章 属下遵命 还好只是残识,还能压制得住。陆唯擦去自己嘴角残留着薛晗的血液,长出一口气。薛晗则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指了指窗外,随后将床上叠好的被子放在桌边。 “这可是你成为阎魔使之后第一次咬我,罚你去外面守夜……拿着被子别感冒了。” “是,属下遵命。”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薛晗只觉得陆唯的声音似乎温柔了不少,不再像从前一般冷冰冰的。或许是,因为控制情绪的那一缕残魂回来了。 陆唯抱着被子翻出窗外,华遥却是轻叹口气,坐到床边拉过被子盖住薛晗的身子,握紧薛晗冰凉的手轻轻揉搓着,看了看有些空荡荡的床铺。 “那一床本是给你准备的,你倒好,还让陆唯拿去了。” “我不怕冷,不是风一吹就能病的娇小姐。而且,我可以和你盖一床。” 就着华遥的手臂,薛晗直接躺倒在他怀中。 屋顶上,陆唯躺在屋檐上吹着凛冽寒风,却紧紧抱着怀里的被子。一旁的樱桃毕罗见到陆唯这般模样,只觉得奇怪。 “陆哥哥,你有被子怎么不盖?” 陆唯颇为珍视的侧过身,将被子护的更紧。 “这是主上给的,这会儿盖了会弄脏。你等会儿再走,和我说说这段时间主上的情况。” 樱桃毕罗撑起一个结界用来挡风,坐在陆唯身边说起这段时间的事情来。 次日一早,薛晗睡到自然醒,而陆唯则是准时送了热水和早膳进来。 “主上,该起身洗漱了,早膳已经备好,都是您喜欢的。” 正在床榻上犯迷糊的薛晗翻了个身,心道果然还是有陆唯在的时候好,有什么事都不必自己操心。 在华遥与陆唯的监督之下穿好了一层又一层的衣物,薛晗坐在桌边拿起一个小笼包送到嘴边,随即笑着开口问道。 “你们两个自己都穿厚实了吗?都在这监督着我穿的像个熊一样,尤其是你,陆唯,手上的冻疮怎么回事?这衣服也不合身。” “咳,这身子用久了,也和我融合的不错,加上阿绘和凌紫月的术法,我就,只能这样。” 在幻术加持下,陆唯身上立刻换了一身衣物,看上去总算是暖和了一些。华遥此时也不说话,只享受着薛晗为他披上大氅时的温柔。 早膳过后,三人便合计着该如何反击凌紫月。华遥血脉之中的法术觉醒不久,还不能运用自如,而薛晗的法力只恢复了五成,勉强可以和凌紫月较量,只是不知能不能应对的来那前任阎王。 而陆唯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忽然有了想法。 “不如就将计就计让我继续回去监视凌紫月的一举一动,他们眼下对我还算信任,阿绘是我曾经的部下,对我……痴心一片,只要我稍加诱惑,她会听话的。据我所知,凌紫月还安排了其他鬼沿路伏击,我提前过去也好清理干净。” 如今这样的形势之下,这就是最好的法子了。在华遥与薛晗一直同意之后,陆唯便直接找了个无人打扰的地方预备着与绘魂尊的谈判,而薛晗和华遥,则是继续踏上“流放”之路。 原本流放之人应该是一批一批被遣送的,这一次纯属是因为华遥单独派出来的一支队伍,二十几号人就像是华遥的专属护卫队一般,整整齐齐的等候在外,只等着华遥和薛晗收拾好上了马车才启程。 殊不知煜京城内,薛映已经被人骂的无处躲藏。 即便是华励,心中也有些含糊。 “薛映,你今日必须跟我说清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你还要我说多少遍啊!孩子是你的,当初我和你什么时候在一起你还不记得吗?那些谣言一定是薛晗找人故意散播的,别人也就算了,你怎么还真的相信呢?” 薛映喊得歇斯底里,华励则是气的一个巴掌扇过去。 “是么?我可是听薛府的人说,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你在家里的时候,和一个画照壁的画师搞在一起,府上可是不少人瞧见的!父皇已经让我们入宫了,你此刻还不和我说实话,是打算让我颜面扫地吗?” 被人戳着脊梁骨一连骂了好几日的薛映已经没有心思再辩解,直到大殿上也只是抱着孩子一直哭着。华鸣盛是早就见惯了女人哭的,此刻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将那画师请到殿中,开口问道。 “你可看清楚了,是她?你将先前之事细细说来。” 那画师也不算是个多大的人物,此刻不敢说谎,只是跪地回答。 “正是,将军府二小姐薛映。今年暮春,我到将军府画照壁,就在二小姐房门前,当日二小姐在房间内叫喊着,小人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便壮着胆子进去,谁知二小姐衣着不整,抱着小人不松手……当时房间里燃的香不对劲儿,小人便是想逃也来不及了。” 这一个寻常画师,是根本得罪不起薛家的,此刻说的若不是实话,想必也会有大刑伺候。而此事的确属实,薛府内的下人分开审问时也都是知道此事的,就连刘栩都应了。此刻这当事画师也已经认下,华鸣盛当即站起身气愤呵斥道。 “薛映,十几位分开审讯的人证都是众口一词,我倒要听听你打算如何辩解!” “陛下!那日我没有和画师如何,只是熏香有异而已!” 为了确保真实性,华鸣盛当即再次开口问道。 “画师,你可还记得薛映身上有何胎记?” “记得!后腰处有一块蚕豆大小的棕色胎记。” 这话一出,华励当即甩了薛映一个大耳光气的说不出话来。华鸣盛自是知道这是真的,也是一脸怒气的当场宣旨。 “画师陈氏即日起将幼子带回抚养,将军府庶女薛映失德,贬为奴籍,发配归义城充工!” 董福林从薛映手中抱过孩子交给画师,而薛映则是被直接拉出殿外。薛映自是不甘心的,在宫门口哀嚎了不知多少时辰,被侍卫直接拖出去。华励自是懒得理会,直接将她卖给要去归义城的人牙子。 第265章 想要小遥遥 又是一月有余,薛晗与华遥总算是到了归义城,当年待过的地方此刻已经有了不少变化,归义城因为地处边境,官员也是不愿意在这呆着,因此,这归义城向来是由驻地的将领管理,而此时,正是裴钧这个才被薛阳提拔成将军的晚辈在镇守。 得知自家妹妹要来,裴钧自是早早在自家府上便准备了接风宴,绝口不提华遥被废去太子之位的事,带着两人在他住处参观。 “晗儿,殿下,我这住处实在是有些简陋,也没有下人,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正是酉时,走走走,先和我一块去用晚膳,早就听说你们要来,接风宴准备三四桌了,先前的几桌子,都便宜了我手底下那帮小子。” 而今已经是深冬,也没有什么新鲜的蔬菜可吃,唯一能算得上是绿叶菜的,也就是白菜了。边境之地本就贫瘠,这接风宴也是裴钧为了薛晗特意准备的,一桌六道菜中三荤三素,都是薛晗爱吃的。 裴钧也不顾虑许多,直接就开始动手剥虾,一个大大的虾仁放到薛晗碗里的时候,另一块鱼腹上最好的肉也在同时被放了进去。 华遥与裴钧对视一笑,轻轻抬了酒杯。 “裴兄放心,晗儿被我照顾的很好,日后,即便我没有从前那般的条件,也一定不会苦了她的。” “殿下的为人末将信的过,只是晗儿先前这些年已经过的苦了,末将这个做兄长的,总是希望她可以过的再好一点。太子之位不要也罢,这归义城近来还算安稳,你们安心在我这住下便是。” 原本已经备好的住处眼看派不上用场,站在一旁的于彻本打算趁裴钧不注意时开口询问安排,谁知华遥与之相谈甚欢,于彻一时间也插不进去话,只好找了由头离开裴府先去处理玄舍之事。 两个大男人聊的事情薛晗也不好插嘴,只好在一边专心吃饭,待到薛晗吃饱,这二位已经都醉的不大清醒。 华遥的酒品还算不错,即便是喝醉也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因着身子有些虚弱的缘故,直接趴在桌边睡过去。而一向稳重的裴钧则是忽然哭了起来,拉着薛晗就开始念叨起从前的事情来,很多秘密也直接说出口来。 “晗儿,我是你的亲哥哥呀……这句话我憋了十几年,终于可以说出口了。玉平公主当年在塞外便和我爹有了我,只是因为战事的原因一直未曾说出去。后来她因为功绩卓然奉诏回京,不知怎么就直接被许配给了薛阳,为了娘的声誉,我和爹一直都不敢说起,直到后来,我爹将故去副将的妻女接回家,也就是嫣儿和她的娘。” 原来,当初竟然还有如此这般一段往事。 薛晗召唤出薛大小姐的灵体,让她也得以听到这件事,薛大小姐果然是哭的泪流满面。 “原来钧哥哥正是我的亲哥哥……难怪他从小起总是护着我,都怪我当初没有追问到底,否则也能早些知道此事。主上,钧哥哥镇守边境不易,您就替我好好陪他过个年。小时候,娘亲教过我们扎灯笼,包饺子,做糖果,如果您和钧哥哥说起来,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白捡的哥哥,还是收下的好,薛晗应了薛大小姐,先寻人扶了裴钧回去,又和于彻一起扶了华遥回到房间。 华遥此刻醉的不轻,却还是记得薛晗喜欢什么,将藏在手里的糖果递给薛晗,笑得开怀。 “给你的,之前在归义城,你说好吃……这东西在煜京城没有,难得过来,拿了两块给你。” “那我也分给你一块,好不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吃不到糖也不会跟你闹的。来,先坐下,你喝了太多酒,这腿才好些,不能一直站着。” 华遥闻言似乎更是有些着急了,推开一边的于彻,硬是要自己站着,不许旁人扶,明明因为醉酒站不稳,却还是笑着将薛晗抱进怀中,一步步往前走着,似乎要和她一起到床上去。 “终于能站着抱住你了,晗儿……你别嫌弃我,我以后不会再弄脏了,和我一起睡。” 这怎么喝完酒以后还带胡说八道的?照顾他那么久,什么时候嫌弃过,分明就是他自己想太多。 站在一旁的于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低声调侃。 “殿下也就只有醉酒后才最放松,不过他一向自律得很,不是完全放心的地方是不会喝太多酒的,今日和裴将军是真的高兴了。咳,那什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趁着酒劲儿玩的尽兴哦!” “于彻!你可管好了你的嘴,免得明日一早华遥揍你去!” 在薛晗的警告下,于彻跑的飞快,而薛晗则是抱着华遥一起歪倒在床上,继续着她的施针。 华遥的腿已经好了七八成,即便没有法力协助也可以勉强行走,但薛晗知道,华遥并不喜欢那种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模样,因此大多数时候他还是要以法力协助的,而他自己已经有了法力,倒是方便很多。 薛晗动作熟练的脱去华遥外衫和底裤,随着银针入体时的轻捻,华遥发出轻呼,薛晗动作一顿,开口解释着。 “是又涨又疼的感觉吗?没事的,这证明你的腿正在好转,接下来咱们还有七个穴位,我慢慢来,要是疼了你告诉我。” “遥遥不疼,嗯,告诉晗儿。” 想必此刻的华遥已经是半迷糊状态,竟然自称遥遥。薛晗强忍笑意继续着施针,故意开口问说道。 “遥遥今天怎么怪怪的?” 原本平躺着的华遥翻了个身,低声开口解释着。 “没,没有怪怪。” 极富磁性的声音说着这样可爱的叠词,实在是让人兴奋,薛晗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尽快施针完毕后收拾好了侧身躺到床上,才伸手抱住华遥,就被华遥一个翻身压在身下。 “晗儿,都好久没有给我了,想要,想要小遥遥。” “你说什么!是谁说天下局势未稳不要孩子的?这么快就变卦!” 第266章 必须有人保护它 煜京城内,华励将要被立为太子的谣言已经渐渐传开,本打算做个富贵闲人的摄政王原本不打算再插手皇家夺权,但他深知华励的背后是宁妃,华励一旦成为太子,朝堂就真的成了施家的朝堂。 那时的境况,恐怕会比现在更糟糕。 当年华鸣廷像华遥那般大的时候,便以摄政王的身份监国,那时的华鸣盛对他还算信任,御驾出征近一年。 而这一年之中,华鸣廷也看到了施家所做之事有些逾矩,但碍于华鸣盛对宁妃以及华励的喜爱,也不敢说什么。当年的华遥对这位皇叔还算恭敬,而华励,小小年纪便已经敢和长辈顶嘴。 即便是随后将近十年的时间里,华鸣廷并未再接触过两个孩子,却也知道他们的心性从根儿里就是不一样的。 华遥被发配归义城,自己本就不受待见,若是再和华励对着干,那便只有被暗杀的份了,倒不如假意和华励交好,到时候再找机会拨乱反正。 在一个连牌匾都没有的摄政王府,华鸣廷抱着怀里未满两岁的小男孩,目光宠溺,话语温柔。 “晏儿,娘亲不能陪你长大,爹爹也……暂时不能陪你了。爹爹知道,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爹娘疼爱,而你的得到的疼爱少了些,不是因为爹娘不爱你,而是因为整个乾渊就像是现在的你一样,虚弱,幼小,必须有人站出来保护它。” 华鸣廷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挂在指尖哄着晏儿玩耍,而材质,竟然是赤玉。此刻在阳光下,更显莹润。 晏儿似乎很喜欢,伸着小手去抓,嘴里叽叽咕咕不知说着什么。华鸣廷倚在床头,笑的苦涩。 “你也喜欢?是啊,它的确很难得,是爹爹的哥哥所赠。爹爹年轻时,也曾守护过乾渊的,所以现在,更要守护它。如果连它都守护不住,不仅是你,还会有太多的孩子,都再也没有家了。晏儿,等你长大,一定要原谅爹爹啊。” 华鸣廷将晏儿抱进怀里,低头吻上他的额头,许久之后,将他交给了身边的侍女。 “竹溪,你自幼跟随王妃,这二十几年来的忠心本王都知道,今日,本王将晏儿托付给你,你将他带去哪里都好,不必告诉我结果,对外便说,晏儿得了急症,夭折。” 竹溪虽说是下人,却也懂得华鸣廷与王妃之间的轻声,明了华鸣廷心中想要守护的东西。她抱着晏儿跪地叩拜,颤声回答。 “王爷深明大义,竹溪敬佩,日后无论如何,誓死护佑小世子平安长大,若是……若是王爷有幸死里逃生,便到竹溪的老家,虞塘看看。” 走出王府的那一刻,华鸣廷整个人变了气场,即便是不复年少时那般意气风发,却也依旧有着那时手执长剑直指敌将的锐气。 半个时辰后,华鸣廷来到康王府,见到怀抱美人儿的华励时,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随即淡淡开口提醒。 “阿励,想要尝到这云河段霄,你家这厨子做的还差了些最重要的东西。” 云河段霄是皇家宴会必不可少的一道菜式,也是华鸣盛当年登基时点名夸奖过的。而这句话的隐意便是,想要争夺皇位,华励眼下的势力,还不够。 这般对话不会被有心之人偷听误传,既保密,又留住了面子,华励当即垂眸一笑,挥退怀中的美人儿之后开口回答。 “原是皇叔来了,我还说这番话怎的如此深奥,我差点没听明白。” 闲杂人等已经尽数离开,华鸣廷这才直截了当的开口解释道。 “阿励,不可否认,施家的人已经占据半壁江山,但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兵力。施家重文轻武,但想要守住江山,少不了兵马,陛下多疑,身边的近侍和暗卫都是随时轮替,施家想要打听消息,都很费力,不巧,陛下身边的御前近侍教头,是我的旧部,若是阿励有意,我便可帮你。” 华励并不是草包,如此重要的事情,他总是要问问清楚。 “若是我没记错,皇叔应该是更喜欢华遥些,怎的要和我合作?” 华鸣廷自顾取了酒杯倒满酒,开口笑道。 “这和喜欢谁没有关系,妻子被逼疯,儿子体弱夭折,这笔账,我一定要和华鸣盛算清楚。都是自家人,我也就明说了,华鸣盛沉迷长生,这半年来上朝的时间是越来越短,不少事都没法妥善处理,使些手段让他早些坐上太上皇的位置,你登你的皇位,我处置我想处置的人,不是也挺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华励和华鸣廷此刻也是颇为相似的,丢了妻儿,只剩下孤身一人。 华励再喝了一杯酒,借着微醺之态朗声应下。 “好!皇叔,我今日就应了你!” 年关将近,除去煜京城内,归义城中也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归义城中的百姓有鸿枢人也有乾渊人,都是当年曾见过华遥的,因此对于华遥都十分热情。 本是一大早的功夫,裴府门前便已经聚集了众多百姓。 裴钧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得先找了薛晗商量。 “晗儿,门外都是要见太子……遥王殿下的百姓,看着得有百十来人,手里拿的什么都有,那个,他起身了没,腿伤可碍事?” “不碍事,我这就去叫他出来,都是百姓们的心意,东西就算不收,人总是可以见一见的。” 避开裴钧,薛晗当即唤出素秋素月到门前检查,防止有人趁机捣乱,待到确认之后才开门迎客。 一身布衣的华遥站在门前,看着眼前的百姓们,不由得百感交集。来归义城时,他五感衰弱,根本没见过这样的景象,这些人,本都是于彻救下的。 “各位的心意,华遥心领。而今我已经不是太子,也管不着家国大事,各位日后不要叫错了。只是我们这几个人实在是吃不了这么多东西,大家还是留着过年时自己吃。” 眼见百姓们依旧热情,薛晗当即开口救场。 “明日大家此刻再来,太子殿下也有礼物要给大家!” 第267章 归寂无声 在薛晗的疏导之下,百姓们纷纷离开,而门前则是留下了几十筐的肉和蛋。因为没有下人,搬运这种差事,也只好自己动手,华遥和薛晗一人提着两筐鸡蛋往厨房走,看的裴钧忍不住笑起来。 “我是有多大的福气啊,竟然让王爷王妃还干这种粗活。不过晗儿,这么多的东西,咱们可怎么吃的完?” 早就心有疑惑的华遥此刻也是看向身边的薛晗,低声说出心中的猜测。 “你的回礼,该不会还是这些东西?” 薛晗挑眉一笑,打了个响指,朗声开口回答道。 “归义城的百姓生活的艰苦些,做饭也糙,既然材料齐全,我们不如做些卤蛋和烧肉,到时候再归还给他们。我方才大概清点了一下,这些足够那些百姓一人两个鸡蛋,一碗肉。鸡蛋带皮加料煮熟就好,肉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分成几锅煮熟,至于配方,就交给于彻。” 分明未到午膳时分,裴府内却飘出阵阵香气,引得漫无目的行走在街上的凌修驻足。 他是奉命前来暗杀薛晗和华遥的,但他却根本不愿下手。和两人相处这许久时间,他清楚的知道他们不会谋反,更不会偷藏禁书,而他的意见,终归是拗不过凌紫月的。 他曾经把凌紫月的话当做准绳,但现在,他忽然觉得,凌紫月的话,有时也会和自己的见解大相径庭。 正打算开门去处理垃圾的裴钧打开门便看见凌修神色复杂的站在门口。 “凌修兄弟?你怎么也过来了?晗儿他们在里面,你快进去。” 裴钧毫不设防的将凌修让进院里,自顾自的离开。而凌修看着挽起袖子煮鸡蛋的薛晗和华遥,忍不住上前问道。 “为什么要煮这么多?” “都是百姓们送来的,我们商量着煮熟了变得更好吃再当做回礼送回去。” 那一刻,凌修忽然觉得,所谓的师命,不听也罢。他放下背后背着的剑,也学着薛晗的模样挽起袖子走到锅边。 “我也来帮忙。” 凌修放弃了暗杀,也决定不再回到凌月阁。而与此同时,凌月阁内,依旧酝酿着更大的计划。 重新为自己取名归寂的前一任第五殿阎王,此刻已经有了自己的实体,那是一个看起来就很有气场的中年人,鬓边几根白发并不影响他的气势,即便他的半张脸,已经只剩骨骼。 “派出去的一个都没回来?凌紫月,到底是你高估了自己的人,还是低估了薛晗和华遥?” 此刻的凌紫月低眉顺眼,跪在归寂身前,低声解释着。 “会回来的,可能只是因为对方不好对付,所以耽误的时间多了些。” 正说着,陆唯便带着一身的伤回到凌月阁,一脸冷淡的开口解释着。 “华遥法力觉醒,那玉扳指又厉害得很,阿绘已经魂飞魄散了。至于凌修,我好像根本就没见到他。凌紫月,你的好徒弟真的去了归义城吗?” 面对一个前阎王和一个鬼王,凌紫月哪敢随意应付,只是相隔太远无法感知,才根本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此刻也只好开口为他求情。 “凌修只活了二十几年,意志不坚定,有时候思想会被旁人左右,那薛晗先前不也是装的蒙混过了所有人吗。凌修是我最好的徒弟,他的修为几乎可以与我匹敌,若是真的被薛晗蛊惑,怕是不好办了。” 面对两个如此精明的人,凌紫月自是知道,隐瞒不是最好的法子,若是凌修真的不在听命于自己,那死亡,会是他最终的归宿。 归寂见凌紫月这般臣服的模样,只觉得舒心,伸手将她拉起,复又看向陆唯。 “哼,看来,还得是我亲自动手。陆唯,到了你这个鬼王干活的时候了,将乾渊有些本事的鬼都召集起来,咱们到南境做一件大事。此事关系到鬼族兴亡,所以即便是你鬼王大人,我也要提防,我会在你身上留下追踪咒,无论在何处,你的言行举止,都会被我所察觉,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 所有行踪都会被察觉,也就意味着陆唯不能再和薛晗有任何方式的联系。若是不联系,该如何让她知晓自己这边的情况呢? 归寂谨慎得很,此刻也不说明具体要做什么事,陆唯一时间还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是笑着应下,略微顿了片刻后,大方伸出手掌。 追踪咒被画在陆唯手掌心,归寂这才放心将自己的想法说明。 片刻之后,千里之外的薛晗正享受着一个被煮爆了卤蛋,就听到陆唯不明所以的传音。 归寂要召集有本事的鬼在南境做一件大事。 除去这一句话外,陆唯并未再说其他的话,就连薛晗的几次询问也没有回应。薛晗察觉到不对,当即将此事告知凌修。 “凌修,陆唯传音给我,说是有人要召集有本事的鬼到南境做一件大事,南境地广人稀,但也是有五千左右人口的,不能坐视不理,这样,你联系一下闻人逸,我们一块到南境去守株待兔。” 薛晗和华遥在归义城还没住下几天,身上又都有伤,凌修实在是于心不忍,当即拉着站起身的薛晗坐下身来。 “师妹就暂且少操心,留在归义城好好过年,有我和闻人逸在,收拾个把厉鬼还不是轻松得很,他们的行动还没开始,也还没聚集到一处,想来也好对付,我即刻启程赶路,不会耽误的。” 或许是因为心里还在纠结关于凌紫月的事情,凌修并不想在归义城多留,有些事可做,总比整日闲着胡思乱想的要好,简单收拾行装之后,凌修便直接告辞离开了,连告别都没留下一句。华遥见凌修和他的随身物件都不见了,随口询问道。 “晗儿,你可见着凌修了?” 薛晗本打算告诉华遥的,但此刻什么都还没发生就让他也跟着紧张,实在是过分,他遭遇骤变,心里怕是还不好受着,还是暂且不告诉他。 “他啊,一会儿也闲不住,说是打算继续行侠仗义去,不留下跟咱们过年了。” 第268章 这是我最后一个秘密 即便是薛晗不说,华遥也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凌修之所以会离开,一定是和凌紫月有关。不过具体是什么事,华遥也是猜不到。只想着自家夫人为了不让自己忧虑如此费心,他便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将薛晗一把揽进怀中,印下一吻。 “不留下也好,到时候过年只有我们俩,自由些。” 总觉得这种情况下的自由到来时,华遥干的不会是什么好事。就在薛晗准备开口反驳时,华遥却是直接拉起她就往外走。 腿脚不便,轻功还是可以随意运用,华遥抱着薛晗几个起落之间,便来到一处世外桃源一般的山谷,谷内的温度似乎要比外面暖和一些,积雪并不多,横斜的枯树上难得还留有绿色,细微的溪水破冰流淌,还有野兔蹦蹦跳跳的在附近觅食。 而片刻之后,湛兮和云兮从不远处的小木屋中走出,打理着土地上依旧生长着的药草。 薛晗迟疑片刻,随后才反应过来。 “幽谷!这就是,当初你那个斗篷布料的出处?这地方连通阴阳两界,可不是那么好呆的,而且,你一个太子,先前应该没有来过这里才对。” 面对薛晗的众多疑问,华遥只笑不语,直到云兮走上前来。 “主上,玄舍之中没有一个叫辛巳的人,是不是您记错了?先前要带过去的贺礼我就放在您房里。” “我看是于彻对你们几个太宽容了,辛巳是玄舍旧主在世时的近侍,而今已经是花甲之年,往年年关都要他老人家亲自写对联的。他老人家喜欢清静,但是你们连他的名讳都不知道,便是你们的疏忽,自己说,该如何惩罚?” 玄舍是乾渊有名的杀手组织,当然也会负责倒卖情报等等,薛晗早有耳闻,却从未想过玄舍的主人竟是自己身边的太子殿下。 若不是云兮这一声主上,她怕是现在还不知道呢。 此刻作为玄舍之主的华遥即便是穿着一身布衣,声音语气也依旧带着威严,就像是先前在太子府上,给下人训话的时候。 云兮此刻也是听得低了头,可怜巴巴的给薛晗递眼色。薛晗会意一笑,拉住华遥的手轻轻晃了晃。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别惩罚了。你今日是带我来参观的,自然要先顾着我。” 果然,华遥握紧薛晗的手,将云兮挥退之后,拉着薛晗来到一处冒着热气的温泉边。池水清可见底,在阳光下更显干净,天然石池的一侧还有刻意雕琢出来的台阶方便下水,水面飘着的竹盘上还有一壶酒。 “最近天气冷,你的手也总是冷的,过来泡一泡。” 幕天席地,周围还有些积雪,就这样泡温泉,薛晗实在是觉得有些不妥,抬手撑起结界,消融了周围地上的积雪,这才脱下衣物和华遥一起踏入温泉之中。 被温软的水包裹着,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放松下来,薛晗懒得再动,靠坐在一旁闭眼享受,而华遥则是一直守在她身边,或许是因为没人的缘故,手也开始不老实,薛晗眼疾手快的捉住他的手,挑眉一笑。 “殿下这是打算做什么?是这池水的温度不舒服,还是您太闲了?如果很闲的话,不如来解释一下,你这另一重身份,为什么瞒我这么久?” “你的另一重身份,不也瞒了我很久?只是我比你聪明一点,自己发现了端倪。如此说来,我们正好扯平。晗儿,你已经知道了我最后一个秘密,作为交换,我还不能向你索要奖励吗?” 这样索要奖励的方式,也就只有他华遥能说的出来。 薛晗故意朝着华遥抬手撩起一捧水,华遥也不甘示弱的动手还击,两人追逐打闹之间,头发也已经湿透。 “这样不听话,被我抓到可就不只是挠痒痒这么简单了。” “好啊,那也得看你能不能抓到我。” 薛晗与华遥在温泉池内玩得开心,而作为阴阳交界之处的幽谷可是始终未曾平静。 阴司大殿阎王的阎魔使正附身于子慕的身上,感知着薛晗这位第五殿阎王的气息。毕竟是自家主上布置的任务,子慕不敢耽搁,一直在幽谷内转悠寻找。 这个被称为九洲之幽谷的地方,原本的名字叫做幽冥谷,只是后来人类觉得幽冥二字不大吉利,这才改名称之为幽谷。当然此地地界之大,已经可以用城来形容,谷中各种奇花异草皆有,人们从四面八方聚集至此,有的潜心精进医术,有的独占一处做生意,还有极为厉害的世外高人隐匿此处。 最重要的是,幽谷地下藏着灵泉,传言还有法器,所以才可以滋养出天赋极高的人,还有各种奇珍花草。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幽谷才难得拥有近千年的和平。 华遥的玄舍所在之处,也只是幽谷一角而已。大殿阎魔使在子谦身上读取到了关于华遥的记忆,这才混在玄舍众人之中一起面见华遥。 “殿下,带给辛老的礼物已经全部送到,这是辛老亲自动手写下的对联和福字。” “好,稍后子慕和子瑜随我一道出谷,到裴将军府上伺候。记住,裴将军是王妃的哥哥,你们待他如待我。” 十几号人在华遥面前整整齐齐跪了一地,其中不乏当初在太子府见过的熟面孔,原来从那时开始,自己就被华遥好好保护着了。 薛晗长发半干,被华遥关在房间里,只有云兮这个小话唠陪她。 “王妃,殿下是如何被您收服的?你不知道,先前殿下对我们虽说也没有很残忍,但终归是赏罚分明,很少会饶过谁的。我进玄舍晚,主上今日不说,我是真的不知道辛巳竟是玄舍的一位前辈。” 收服?云兮这家伙我自己差不多年纪,应该是读过书的,怎的用词这么不讲究,还是说……自己看起来就比华遥厉害?薛晗心情不错的开口笑道。 “也没什么新鲜的,一开始我的手下把他打伤,他当时昏迷不醒,我也不认识他,又怕被旁人发现,就只好将他藏在闺房。” 第269章 其他小家伙都不用别人帮 听薛晗将她与华遥的故事讲了个大概,云兮倒是更加起劲儿,倒了杯茶放过去,又蹲下身给她捏着腿。 “什么!主上的易容之术很厉害的,您当初竟然认出来了?究竟是哪里出了破绽?” “云兮,知道的太多的人,一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华遥解决完自己的事情便来找薛晗,谁知一进门就听见这丫头在这问起自己的破绽。云兮可不敢顶撞华遥,当即低头开溜,而薛晗则是随手挽起长发,笑的得意。 “这怎么还把人轰出去了?云兮没什么坏心思,而且我也不会告诉她,你这么着急赶人,我还没说尽兴呢。” “那可不行,我回来了就不用她来陪你了。本是想着她性子开朗些,能说会道的好给你解闷儿,怎知成了她听你讲故事。晗儿,我也想听故事……” 华遥坐在薛晗身边,欺身而上,替她一件一件穿好衣衫,明明已经穿戴整齐,却迟迟不带她离开,反而是一脸不舍的赖在她身边。 “不给我讲故事的话,才穿好的衣物,我也就一件都不给了,不知如此,还得都脱下来才行。” “华遥!” 给华遥讲当初两人相识的故事,这场面该是何等的尴尬,薛晗想都不敢想,好在她厉声制止之后,华遥没再说什么,两人腻歪了一刻钟后,直接让子慕他们几个下人带着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前往裴府。 闲暇时,时间似乎总是过得很快,还没觉得如何,时间便都悄悄的溜走了。转眼已是年关,一大早,云兮便跟着于彻在门口贴春联,薛晗也是难得起了大早在一旁监督两人。 “等等,往左一点,好!云兮,你这边有点歪,往右一点点!” 院内,裴钧正和华遥一起扫雪,见华遥腿脚活动无碍,便是忍不住夸起来。 “我倒是不知晗儿何事会了医术,竟然还有本事将殿下的腿治好,这小丫头,自幼就是话少,实际上背地里下的苦功被谁都多。自打那件事之后,整个人倒是变了不少,不过至少不必再受欺负了。” 华遥稳稳往前迈进一步,笑得开怀。 “是啊,当初我也以为晗儿是个唯唯诺诺的闺秀,谁知娶回家才知道自己是捡到宝了。” 两人正闲聊着,便见门口响起一阵笑谈声,薛晗和裴千榭说着话,裴嫣则是直接溜进门儿来从背后一把抱住裴钧。 “哥!你都不想我,多长时间了,你就给我写了两封信,你日日在这带兵打仗,是不是都把我和爹给忘了?” “臭丫头,你每次见我都叽叽喳喳说上一大堆,我就是想忘都难,赶紧下来,你现在都多沉了,还想让我抱你!” 说着,裴钧扶住裴嫣一连转了好几圈,裴嫣笑得一脸满足,将一把什么东西塞进他手里。 兄妹之间,该是那样的吗? 薛晗看着两人,一脸的羡慕,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回答裴千榭的问题。 “世叔放心,殿下待我很好。至于他的身份,我不在乎,我想他自己也没有那么在乎,不是太子也是个王爷,陛下在世,我们便安安分分的做儿臣,倘若陛下百年之后,华励胆敢胡作非为,我们必是第一个不饶他。” “好孩子,有你娘当初的模样。她若是能看到,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裴千榭看着薛晗的目光,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般,薛晗虽和她没什么关系,却也是知道他对薛晗的喜爱是真的,而自己,就暂且做一日他的女儿。 薛晗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将裴千榭拉进客厅里。 “世叔,今日你和嫣儿来的正好,正好帮我们一起扎灯笼,还和以前一样三人一队,这吹,我要华遥和钧哥哥跟我一队,半个时辰内扎灯笼少的一队出去买糖葫芦和豌豆黄。” “晗儿,你今年居然不要我了!果然是自家夫君比妹妹亲,哼,爹爹可是扎灯笼好手,看我赢了你,让你去买夹着豆沙的糖葫芦!” 裴嫣和裴钧听到动静也跟着走进来,裴嫣动作熟练的粘到一边轻点竹条和红纸,而裴钧则是在一旁准备浆糊,见薛晗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微微俯身宽慰。 “没事儿,嫣儿那丫头就是气焰嚣张,看哥哥今日让她自己出门买糖葫芦。” 竹条打孔绑上铜圈,二十一根一个灯笼,除去定型之外,糊灯笼纸也是技术活,稍有不慎便糊的到处都是褶皱,从没有做过这种事的薛晗和华遥,都是败在这一步上。 裴钧才糊好一个灯笼,便看着二人用手指一个一个压平褶皱的生疏动作苦笑出声。 “咳,晗儿,你瞧瞧,你家夫君还不如你呢,这要是输了,你俩出去买糖葫芦,我可不掺和。” 华遥坐下身观察着其他人的灯笼,倒是半点也不为自己辩解。 “今日天冷,裴兄只管在家守岁,我和晗儿出去即可。”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裴钧一人带不动两个生手,薛晗和华遥在晚膳后便各自披上了大氅,来到街道上。 今日的街道上满满都是热闹的景象,大大小小的孩子笑着闹着追在一起,街道两边的商贩则是各自叫卖着,街道上飘着一股香甜的气息。薛晗深吸一口气,凑到一家肉脯铺子前,华遥会意一笑,打量过木板上的口味介绍后,给老板递了一块碎银。 “麻烦包三份,一份椒盐,一份微辣,一份蜂蜜,多谢。” 看着老板喜上眉梢动手打包的模样,薛晗侧头低声问道。 “怎么买这么多?” “想让你都尝尝,另外两个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没要。” 华遥接过纸包,尽数递给薛晗,没过多久,薛晗手里已经是拿着一大把的烤串和糖葫芦,成为了不少小家伙的羡慕对象,甚至还有人把她错认成了卖糖葫芦的。 “姐姐,我想要一个加豆沙的糖葫芦。” “啊?这是哥哥给我买的,你要吃的话,去那边哦。” 分明是天寒地冻的时节,两人玩闹着一路走来倒也不冷,片刻后,薛晗停在一个鲁班锁的小铺前犯愁,扯着华遥袖子求助,而华遥则是笑着摇摇头。 “你看,其他小家伙都不用别人帮忙。” 第269章 其他小家伙都不用别人帮 听薛晗将她与华遥的故事讲了个大概,云兮倒是更加起劲儿,倒了杯茶放过去,又蹲下身给她捏着腿。 “什么!主上的易容之术很厉害的,您当初竟然认出来了?究竟是哪里出了破绽?” “云兮,知道的太多的人,一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华遥解决完自己的事情便来找薛晗,谁知一进门就听见这丫头在这问起自己的破绽。云兮可不敢顶撞华遥,当即低头开溜,而薛晗则是随手挽起长发,笑的得意。 “这怎么还把人轰出去了?云兮没什么坏心思,而且我也不会告诉她,你这么着急赶人,我还没说尽兴呢。” “那可不行,我回来了就不用她来陪你了。本是想着她性子开朗些,能说会道的好给你解闷儿,怎知成了她听你讲故事。晗儿,我也想听故事……” 华遥坐在薛晗身边,欺身而上,替她一件一件穿好衣衫,明明已经穿戴整齐,却迟迟不带她离开,反而是一脸不舍的赖在她身边。 “不给我讲故事的话,才穿好的衣物,我也就一件都不给了,不知如此,还得都脱下来才行。” “华遥!” 给华遥讲当初两人相识的故事,这场面该是何等的尴尬,薛晗想都不敢想,好在她厉声制止之后,华遥没再说什么,两人腻歪了一刻钟后,直接让子慕他们几个下人带着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前往裴府。 闲暇时,时间似乎总是过得很快,还没觉得如何,时间便都悄悄的溜走了。转眼已是年关,一大早,云兮便跟着于彻在门口贴春联,薛晗也是难得起了大早在一旁监督两人。 “等等,往左一点,好!云兮,你这边有点歪,往右一点点!” 院内,裴钧正和华遥一起扫雪,见华遥腿脚活动无碍,便是忍不住夸起来。 “我倒是不知晗儿何事会了医术,竟然还有本事将殿下的腿治好,这小丫头,自幼就是话少,实际上背地里下的苦功被谁都多。自打那件事之后,整个人倒是变了不少,不过至少不必再受欺负了。” 华遥稳稳往前迈进一步,笑得开怀。 “是啊,当初我也以为晗儿是个唯唯诺诺的闺秀,谁知娶回家才知道自己是捡到宝了。” 两人正闲聊着,便见门口响起一阵笑谈声,薛晗和裴千榭说着话,裴嫣则是直接溜进门儿来从背后一把抱住裴钧。 “哥!你都不想我,多长时间了,你就给我写了两封信,你日日在这带兵打仗,是不是都把我和爹给忘了?” “臭丫头,你每次见我都叽叽喳喳说上一大堆,我就是想忘都难,赶紧下来,你现在都多沉了,还想让我抱你!” 说着,裴钧扶住裴嫣一连转了好几圈,裴嫣笑得一脸满足,将一把什么东西塞进他手里。 兄妹之间,该是那样的吗? 薛晗看着两人,一脸的羡慕,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回答裴千榭的问题。 “世叔放心,殿下待我很好。至于他的身份,我不在乎,我想他自己也没有那么在乎,不是太子也是个王爷,陛下在世,我们便安安分分的做儿臣,倘若陛下百年之后,华励胆敢胡作非为,我们必是第一个不饶他。” “好孩子,有你娘当初的模样。她若是能看到,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裴千榭看着薛晗的目光,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般,薛晗虽和她没什么关系,却也是知道他对薛晗的喜爱是真的,而自己,就暂且做一日他的女儿。 薛晗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将裴千榭拉进客厅里。 “世叔,今日你和嫣儿来的正好,正好帮我们一起扎灯笼,还和以前一样三人一队,这吹,我要华遥和钧哥哥跟我一队,半个时辰内扎灯笼少的一队出去买糖葫芦和豌豆黄。” “晗儿,你今年居然不要我了!果然是自家夫君比妹妹亲,哼,爹爹可是扎灯笼好手,看我赢了你,让你去买夹着豆沙的糖葫芦!” 裴嫣和裴钧听到动静也跟着走进来,裴嫣动作熟练的粘到一边轻点竹条和红纸,而裴钧则是在一旁准备浆糊,见薛晗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微微俯身宽慰。 “没事儿,嫣儿那丫头就是气焰嚣张,看哥哥今日让她自己出门买糖葫芦。” 竹条打孔绑上铜圈,二十一根一个灯笼,除去定型之外,糊灯笼纸也是技术活,稍有不慎便糊的到处都是褶皱,从没有做过这种事的薛晗和华遥,都是败在这一步上。 裴钧才糊好一个灯笼,便看着二人用手指一个一个压平褶皱的生疏动作苦笑出声。 “咳,晗儿,你瞧瞧,你家夫君还不如你呢,这要是输了,你俩出去买糖葫芦,我可不掺和。” 华遥坐下身观察着其他人的灯笼,倒是半点也不为自己辩解。 “今日天冷,裴兄只管在家守岁,我和晗儿出去即可。”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裴钧一人带不动两个生手,薛晗和华遥在晚膳后便各自披上了大氅,来到街道上。 今日的街道上满满都是热闹的景象,大大小小的孩子笑着闹着追在一起,街道两边的商贩则是各自叫卖着,街道上飘着一股香甜的气息。薛晗深吸一口气,凑到一家肉脯铺子前,华遥会意一笑,打量过木板上的口味介绍后,给老板递了一块碎银。 “麻烦包三份,一份椒盐,一份微辣,一份蜂蜜,多谢。” 看着老板喜上眉梢动手打包的模样,薛晗侧头低声问道。 “怎么买这么多?” “想让你都尝尝,另外两个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没要。” 华遥接过纸包,尽数递给薛晗,没过多久,薛晗手里已经是拿着一大把的烤串和糖葫芦,成为了不少小家伙的羡慕对象,甚至还有人把她错认成了卖糖葫芦的。 “姐姐,我想要一个加豆沙的糖葫芦。” “啊?这是哥哥给我买的,你要吃的话,去那边哦。” 分明是天寒地冻的时节,两人玩闹着一路走来倒也不冷,片刻后,薛晗停在一个鲁班锁的小铺前犯愁,扯着华遥袖子求助,而华遥则是笑着摇摇头。 “你看,其他小家伙都不用别人帮忙。” 第270章 一直是你在帮我的忙 见自家摊子前难得来了两个大人,小贩也是为了些银子努力推销着自己的小玩意儿,解释着游戏规则。 “这位姑娘可要加油啊,你手里拿的可是最不好拆解的三十六块鲁班锁,按着规矩,一贯钱,拆一个锁就有一个奖励,拆开这个可以拿走那个会飞的蓝鹊,鲁班锁只是木头块,小蓝鹊可是我爹和我做了大半个月的,是我们这最好的奖励。” 那眼前的小蓝鹊似乎有几分机关的意思,翎羽和头身都做的十分精巧,若是能赢回去,还能给正在研究傀儡术的华遥当个可拆解的玩具。 这该死的胜负欲在瞬间燃起,薛晗念了个召唤咒,传音给身侧的云河段霄。 “嘿,这个对于你来说不算什么?教我把它拆开。” 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机关兽,就是可以用在战场上的庞然大物,云河段霄也是能拆的,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本事竟然被主上拿来做作弊。 “好,主上,你先把它翻过来,抽出这个右侧的……” 云河段霄是灵体,反正旁人都是看不见的,薛晗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作弊了。而华遥站在一边看着两人如此堂而皇之,无奈一笑。 不消半刻,摊子上最难解的三十块鲁班锁便被薛晗拆解开来,不光是周围的小孩子们,连小贩本人都是一阵慌乱。他本来只是把这个最难的鲁班锁放出来引人气的,谁知竟然真的能有人将它解开。 “客官,您一定是懂机关术的?这么短的时间内拆解出来,小人实在是佩服,这小蓝鹊您拿去!改日若是有空,请一定来家里坐坐!” 薛晗心满意足的捧着小蓝鹊,将其交给华遥。 “给你的新年礼物,思来想去,总觉得什么你都不缺,但是这个你应该会喜欢,最近你一直研究傀儡术,它或许能帮上你的忙。” “不对,一直都是你在帮我的忙。” 冬日寒冷,而他的怀抱却异常温暖,可以为她挡下一切风雪。 回到家中,薛晗摆上桌的吃食便被哄抢大半,不仅是裴家一家团聚,经常跟在裴钧身边的几个小兄弟此刻也在其中,本该是高兴的日子,却因为华遥的存在而显得拘谨。 “殿下安好,那个,我们是裴将军的人,离家远,也回不去,裴将军说今晚大家一起吃饺子,我们就都过来帮忙。” “薛姑娘现在是太……不对,王妃!咳,那个,方才一不小心拿错了,这些给您留着。” 华遥何等细腻,自是知道是自己的存在让大家一直不自在,这会儿便直接找了由头站起身来。 “于彻找我有些事,便不奉陪了。” 在离开前,华遥的手悄悄勾住了薛晗的小指,仅仅是一瞬便放开,似乎是带着某种意义的暗示。 果然,没有了华遥在场,几个大小伙子便开始和裴钧一起说笑,裴嫣一个姑娘家自是不愿和他们一块,便坐到薛晗身边,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和薛晗探讨。 “晗姐姐,你说女子一定要成婚生子吗?爹爹也开始暗中为我操心婚事了,你看看,还说是钧哥哥的近侍,钧哥哥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怎会有五个近侍?你再看我爹,巴巴的凑上去搭话,还打听人家家里情况。” 看着身边气鼓鼓的小姑娘,薛晗这才意识到裴嫣和她只差一岁,而今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而裴嫣虽说性子活泼,平日里却很少能接触到男子,也难怪淮陵王要如此操心。 自己已经成亲,但生子这件事,薛晗的确是还没考虑过,先前和华遥不经意提起过,华遥因为自己儿时的遭遇,对孩子的事情十分慎重,说是大局未稳前不会要孩子,但从他欺负自己的次数来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而这位薛大小姐的身子是属实弱了些,万一受孕之后来了个滑胎可就麻烦了。 “晗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唉,其实我也拿不准,成亲之后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倒是不错,但是生子就意味着更大的责任,我也,有点害怕。说是着急,实际上世叔和你哥都是心软的人,实在不行你就哭!他们一心软,至少能给你争取个一年半载的自由。” 躲在院子里看烟火的华遥听着薛晗不着调的支招,忍不住笑起来。 原来,她害怕生孩子这件事,不过没关系,有的是时间让她慢慢习惯。 年夜是不能睡觉的,一定要一家人一起守岁才行,薛晗还是第一次觉得一晚的时间能这样长,大吃一顿之后又玩了好半天,还是没过子时。为了不让自己睡着,薛晗也悄悄出来透气,想着外面冷,吹吹风能清醒一些。 谁知才出门就被一个怀抱紧紧圈进怀中。 “晗儿,过了今日你也要长大一岁了,先前,能送的礼物我都送了一个遍,这次,过了初五我就带你去幽谷住一阵子,你不是说那边很有灵气,还有各种奇花异草,有利于修炼吗?” “好啊,不过,你就不怕还有华励或是陛下的眼线跟着你,发现你跟江湖势力有关?” 华遥抱着薛晗一起坐到屋顶上看着远远近近的烟花,笑着开口回答。 “不怕,谋反的罪名都已经给我安上了,他又不能亲手杀掉我,纠结这些没有意义。今日正值新旧交替,要想些开心的事,至于不开心的事情,就让他们都留在今年。” 时间很晚了,街上却依旧热闹,薛晗看着华遥沉醉于此,心里生出些许孤寂之感。 她不属于人间,而且,距离要走的日子也很近了,前几日偶然出现的预知梦中,她见到了锁魂钟,还有被统领者控制的,数以万计的鬼众。 薛晗猜想,一定是那之前与自己交手的阎王。 “晗儿,这样的好的氛围,怎么还分心了?在想什么?” “自然是在想,给殿下您找点什么事情做,免得每日只腻着我,到时候若是厌烦了,该怎么办?” 再亲密的两个人,也终究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薛晗悄悄挪了自己的身子,却被华遥一把抱住。 “那你就打我。” 第270章 一直是你在帮我的忙 见自家摊子前难得来了两个大人,小贩也是为了些银子努力推销着自己的小玩意儿,解释着游戏规则。 “这位姑娘可要加油啊,你手里拿的可是最不好拆解的三十六块鲁班锁,按着规矩,一贯钱,拆一个锁就有一个奖励,拆开这个可以拿走那个会飞的蓝鹊,鲁班锁只是木头块,小蓝鹊可是我爹和我做了大半个月的,是我们这最好的奖励。” 那眼前的小蓝鹊似乎有几分机关的意思,翎羽和头身都做的十分精巧,若是能赢回去,还能给正在研究傀儡术的华遥当个可拆解的玩具。 这该死的胜负欲在瞬间燃起,薛晗念了个召唤咒,传音给身侧的云河段霄。 “嘿,这个对于你来说不算什么?教我把它拆开。” 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机关兽,就是可以用在战场上的庞然大物,云河段霄也是能拆的,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本事竟然被主上拿来做作弊。 “好,主上,你先把它翻过来,抽出这个右侧的……” 云河段霄是灵体,反正旁人都是看不见的,薛晗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作弊了。而华遥站在一边看着两人如此堂而皇之,无奈一笑。 不消半刻,摊子上最难解的三十块鲁班锁便被薛晗拆解开来,不光是周围的小孩子们,连小贩本人都是一阵慌乱。他本来只是把这个最难的鲁班锁放出来引人气的,谁知竟然真的能有人将它解开。 “客官,您一定是懂机关术的?这么短的时间内拆解出来,小人实在是佩服,这小蓝鹊您拿去!改日若是有空,请一定来家里坐坐!” 薛晗心满意足的捧着小蓝鹊,将其交给华遥。 “给你的新年礼物,思来想去,总觉得什么你都不缺,但是这个你应该会喜欢,最近你一直研究傀儡术,它或许能帮上你的忙。” “不对,一直都是你在帮我的忙。” 冬日寒冷,而他的怀抱却异常温暖,可以为她挡下一切风雪。 回到家中,薛晗摆上桌的吃食便被哄抢大半,不仅是裴家一家团聚,经常跟在裴钧身边的几个小兄弟此刻也在其中,本该是高兴的日子,却因为华遥的存在而显得拘谨。 “殿下安好,那个,我们是裴将军的人,离家远,也回不去,裴将军说今晚大家一起吃饺子,我们就都过来帮忙。” “薛姑娘现在是太……不对,王妃!咳,那个,方才一不小心拿错了,这些给您留着。” 华遥何等细腻,自是知道是自己的存在让大家一直不自在,这会儿便直接找了由头站起身来。 “于彻找我有些事,便不奉陪了。” 在离开前,华遥的手悄悄勾住了薛晗的小指,仅仅是一瞬便放开,似乎是带着某种意义的暗示。 果然,没有了华遥在场,几个大小伙子便开始和裴钧一起说笑,裴嫣一个姑娘家自是不愿和他们一块,便坐到薛晗身边,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和薛晗探讨。 “晗姐姐,你说女子一定要成婚生子吗?爹爹也开始暗中为我操心婚事了,你看看,还说是钧哥哥的近侍,钧哥哥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怎会有五个近侍?你再看我爹,巴巴的凑上去搭话,还打听人家家里情况。” 看着身边气鼓鼓的小姑娘,薛晗这才意识到裴嫣和她只差一岁,而今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而裴嫣虽说性子活泼,平日里却很少能接触到男子,也难怪淮陵王要如此操心。 自己已经成亲,但生子这件事,薛晗的确是还没考虑过,先前和华遥不经意提起过,华遥因为自己儿时的遭遇,对孩子的事情十分慎重,说是大局未稳前不会要孩子,但从他欺负自己的次数来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而这位薛大小姐的身子是属实弱了些,万一受孕之后来了个滑胎可就麻烦了。 “晗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唉,其实我也拿不准,成亲之后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倒是不错,但是生子就意味着更大的责任,我也,有点害怕。说是着急,实际上世叔和你哥都是心软的人,实在不行你就哭!他们一心软,至少能给你争取个一年半载的自由。” 躲在院子里看烟火的华遥听着薛晗不着调的支招,忍不住笑起来。 原来,她害怕生孩子这件事,不过没关系,有的是时间让她慢慢习惯。 年夜是不能睡觉的,一定要一家人一起守岁才行,薛晗还是第一次觉得一晚的时间能这样长,大吃一顿之后又玩了好半天,还是没过子时。为了不让自己睡着,薛晗也悄悄出来透气,想着外面冷,吹吹风能清醒一些。 谁知才出门就被一个怀抱紧紧圈进怀中。 “晗儿,过了今日你也要长大一岁了,先前,能送的礼物我都送了一个遍,这次,过了初五我就带你去幽谷住一阵子,你不是说那边很有灵气,还有各种奇花异草,有利于修炼吗?” “好啊,不过,你就不怕还有华励或是陛下的眼线跟着你,发现你跟江湖势力有关?” 华遥抱着薛晗一起坐到屋顶上看着远远近近的烟花,笑着开口回答。 “不怕,谋反的罪名都已经给我安上了,他又不能亲手杀掉我,纠结这些没有意义。今日正值新旧交替,要想些开心的事,至于不开心的事情,就让他们都留在今年。” 时间很晚了,街上却依旧热闹,薛晗看着华遥沉醉于此,心里生出些许孤寂之感。 她不属于人间,而且,距离要走的日子也很近了,前几日偶然出现的预知梦中,她见到了锁魂钟,还有被统领者控制的,数以万计的鬼众。 薛晗猜想,一定是那之前与自己交手的阎王。 “晗儿,这样的好的氛围,怎么还分心了?在想什么?” “自然是在想,给殿下您找点什么事情做,免得每日只腻着我,到时候若是厌烦了,该怎么办?” 再亲密的两个人,也终究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薛晗悄悄挪了自己的身子,却被华遥一把抱住。 “那你就打我。” 第271章 她还是太仁慈了 从大年初一到初五当日,薛晗与华遥一直都没什么正事,几乎是白天到晚连轴转的腻歪,裴千榭带着裴嫣离开后,薛晗也打算借着午膳的功夫和裴钧告别,谁知在家里转了一大圈也没见人。 “不该啊,薛大小姐,你不是说你的钧哥哥最看重年节的吗?这怎么说好的一起吃饺子,人却不见了?” 薛大小姐的灵体深思片刻,转身出去寻找,而薛晗则是直接动手捏了个温热的饺子送进嘴里。闻声而来的华遥见薛大小姐离开的背影,开口提醒着薛晗。 “另外几个兵士也不见了,会不会是敌袭?以鸿枢和寂遥两国王上的头脑,说不定是知道了乾渊的变故,打算来杀了我。” “我看他们谁有这个本事杀你!就算是你不动手,我和我手下的百鬼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赶来攻城,我就让他们来个有来无回。反正都是他们先动的杀心,我还手也不会折损功德,我和小鬼们都可以放心下手。” 就在两人猜测之时,门口一阵嘈杂,裴钧和手下众人抬了十几号伤员回来,见到薛晗当即招手呼唤。 “晗儿快过来看看这些伤患,都是从南境过来的。说来奇怪,这打大过年的,南境不知是出了什么事,逃出来不少受伤的流民,更奇怪的是,这些人都意识不清,根本就说不出个缘由来,没受伤的被暂时安置在空闲营房,这些受伤昏迷的只能抬回来。” 还没上前仔细检查伤口,薛晗便察觉到一股鬼气,这些人,难不成都是被鬼所伤?薛晗和薛大小姐一起蹲下身检查着伤患,两个容貌相同的人出现在眼前,总是让人感觉有些奇怪,华遥正打算上前,却被薛大小姐阻拦。 “太子哥哥,这些伤口不对劲儿,你别上前。” 久违的熟悉称呼响在耳边,华遥这才发觉,这个已经成了鬼的薛大小姐,才是他先前照顾过的小妹妹。 从神态到举止,几乎没什么变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她,华遥只是点头应了,帮着裴钧一起去准备最基本的止血草药。 除了华遥,左右也是没有人能看见的,薛大小姐代替薛晗查看着病患,时不时开口说明情况。 “主上,这边的几个人都是抓伤咬伤,看起来应该是活尸所为……等等,这个人是,薛映!呵,她居然还活着。” 此刻的薛映看起来已经是个毫不起眼的姑娘,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面黄肌瘦,身上穿的也都是打着补丁的衣服,不复在煜京时的衣装。若不是薛大小姐,薛晗怕是也没法一眼认出她来。 这样的伤口,不救治很快会尸化,既然是仇人,就该让她清醒的承受。 “这个女人伤的最重,先上药,然后把她抬到后院第一间客房去。” 这十几人身上的伤势看起来并不算重,流的血也不多,但却无一例外的昏迷着,裴钧感知不到鬼气,只能是开口询问着身边的薛晗。 “晗儿,这些人看起来伤的不重,却为何都一直昏迷不醒?” 薛晗正忙着以法术去除伤患身上的鬼气,一时间没能分心,而其中一个躺在担架上的人却忽然站起身来朝着裴钧扑去。 本以为裴钧是必然会受伤了,薛晗收回手正打算给裴钧治疗,抬眼却看见裴钧单手将那伤患按倒在地,直接打晕,解决的毫无悬念。 而与此同时,薛晗也发觉裴钧的手掌上似乎有一阵微光一闪而过,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灵印。 难怪他的身手那么好,已经有这么多伤员,他还是安然无恙。 “是活尸,南境一定有人或是有鬼在研究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普通兵士应对不了,哥,你身上有灵印,即便是遇上厉鬼也可以暂时抵挡一阵,我和华遥有法力在身,只要探听清楚南境之乱的源头,就一定可以解决。我们把伤者安顿好,打听一下具体情况便即刻出发前往南境。” 二次运送药膏回来的华遥在薛晗一侧蹲身,见她伸手就要脱下一个男子的衣物,当即阻止了薛晗的下一步动作。 “还是我来,你也说了,我现在和你一样有法力在,不会有事的。快点把病人都救治回来,我们也好快些启程。你不是说后院客房还有一个病重的伤患,你先回去看她。” 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实际上,怕是吃醋了?薛晗勾唇一笑,开口指点几句。 “药膏在伤口上厚厚涂一层,然后用纱布包扎好,有血迹的衣服要换掉,一定要不能放过任何细小的伤口。等到处理完了就来客房帮我的忙。” 华遥点头应下,动手为伤患上药,动作虽说小心,却是不及为薛晗上药时温柔。 后院客房内,薛家大小姐注视着浑身泥污的薛映,以自己的法力显现出实体,捏着薛晗的银针在薛映身上一下又一下的扎入,以此发泄着自己多年来的愤恨。 “薛映,你为什么一定要害死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也不想和你争,我甚至已经想好了退路,怎么你就是不愿听我解释呢?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你就当真如此恨我!一定要我惨死在青楼那种地方才开心吗!” 银针入穴本是不会让人觉得很疼,而薛大小姐不会医术,完全是胡乱扎的,薛映而今的身子骨也不及从前,没多久便被疼醒过来,看着眼前的薛大小姐一阵茫然。 “你现在不还是好好活着吗?即便不是太子妃也是王妃,你永远都要压我一头,毫不费力的把我踩在脚下,只要你不死,我就永远活在你的光芒之下!” 薛映发疯一般的叫嚣着,薛晗则是及时出现,给薛映使了个定身咒,随即淡淡开口解释道。 “你可以继续叫,我设了结界,没人能进来,没人能听见,只是定身咒,你还是会感觉到疼的,你姐姐对你还是太仁慈了,换做是我的话,我会选择……用刀。” 一个是旧日装扮的薛大小姐,一个是颇有气势的薛晗,那一瞬间,薛映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271章 她还是太仁慈了 从大年初一到初五当日,薛晗与华遥一直都没什么正事,几乎是白天到晚连轴转的腻歪,裴千榭带着裴嫣离开后,薛晗也打算借着午膳的功夫和裴钧告别,谁知在家里转了一大圈也没见人。 “不该啊,薛大小姐,你不是说你的钧哥哥最看重年节的吗?这怎么说好的一起吃饺子,人却不见了?” 薛大小姐的灵体深思片刻,转身出去寻找,而薛晗则是直接动手捏了个温热的饺子送进嘴里。闻声而来的华遥见薛大小姐离开的背影,开口提醒着薛晗。 “另外几个兵士也不见了,会不会是敌袭?以鸿枢和寂遥两国王上的头脑,说不定是知道了乾渊的变故,打算来杀了我。” “我看他们谁有这个本事杀你!就算是你不动手,我和我手下的百鬼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赶来攻城,我就让他们来个有来无回。反正都是他们先动的杀心,我还手也不会折损功德,我和小鬼们都可以放心下手。” 就在两人猜测之时,门口一阵嘈杂,裴钧和手下众人抬了十几号伤员回来,见到薛晗当即招手呼唤。 “晗儿快过来看看这些伤患,都是从南境过来的。说来奇怪,这打大过年的,南境不知是出了什么事,逃出来不少受伤的流民,更奇怪的是,这些人都意识不清,根本就说不出个缘由来,没受伤的被暂时安置在空闲营房,这些受伤昏迷的只能抬回来。” 还没上前仔细检查伤口,薛晗便察觉到一股鬼气,这些人,难不成都是被鬼所伤?薛晗和薛大小姐一起蹲下身检查着伤患,两个容貌相同的人出现在眼前,总是让人感觉有些奇怪,华遥正打算上前,却被薛大小姐阻拦。 “太子哥哥,这些伤口不对劲儿,你别上前。” 久违的熟悉称呼响在耳边,华遥这才发觉,这个已经成了鬼的薛大小姐,才是他先前照顾过的小妹妹。 从神态到举止,几乎没什么变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她,华遥只是点头应了,帮着裴钧一起去准备最基本的止血草药。 除了华遥,左右也是没有人能看见的,薛大小姐代替薛晗查看着病患,时不时开口说明情况。 “主上,这边的几个人都是抓伤咬伤,看起来应该是活尸所为……等等,这个人是,薛映!呵,她居然还活着。” 此刻的薛映看起来已经是个毫不起眼的姑娘,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面黄肌瘦,身上穿的也都是打着补丁的衣服,不复在煜京时的衣装。若不是薛大小姐,薛晗怕是也没法一眼认出她来。 这样的伤口,不救治很快会尸化,既然是仇人,就该让她清醒的承受。 “这个女人伤的最重,先上药,然后把她抬到后院第一间客房去。” 这十几人身上的伤势看起来并不算重,流的血也不多,但却无一例外的昏迷着,裴钧感知不到鬼气,只能是开口询问着身边的薛晗。 “晗儿,这些人看起来伤的不重,却为何都一直昏迷不醒?” 薛晗正忙着以法术去除伤患身上的鬼气,一时间没能分心,而其中一个躺在担架上的人却忽然站起身来朝着裴钧扑去。 本以为裴钧是必然会受伤了,薛晗收回手正打算给裴钧治疗,抬眼却看见裴钧单手将那伤患按倒在地,直接打晕,解决的毫无悬念。 而与此同时,薛晗也发觉裴钧的手掌上似乎有一阵微光一闪而过,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灵印。 难怪他的身手那么好,已经有这么多伤员,他还是安然无恙。 “是活尸,南境一定有人或是有鬼在研究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普通兵士应对不了,哥,你身上有灵印,即便是遇上厉鬼也可以暂时抵挡一阵,我和华遥有法力在身,只要探听清楚南境之乱的源头,就一定可以解决。我们把伤者安顿好,打听一下具体情况便即刻出发前往南境。” 二次运送药膏回来的华遥在薛晗一侧蹲身,见她伸手就要脱下一个男子的衣物,当即阻止了薛晗的下一步动作。 “还是我来,你也说了,我现在和你一样有法力在,不会有事的。快点把病人都救治回来,我们也好快些启程。你不是说后院客房还有一个病重的伤患,你先回去看她。” 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实际上,怕是吃醋了?薛晗勾唇一笑,开口指点几句。 “药膏在伤口上厚厚涂一层,然后用纱布包扎好,有血迹的衣服要换掉,一定要不能放过任何细小的伤口。等到处理完了就来客房帮我的忙。” 华遥点头应下,动手为伤患上药,动作虽说小心,却是不及为薛晗上药时温柔。 后院客房内,薛家大小姐注视着浑身泥污的薛映,以自己的法力显现出实体,捏着薛晗的银针在薛映身上一下又一下的扎入,以此发泄着自己多年来的愤恨。 “薛映,你为什么一定要害死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也不想和你争,我甚至已经想好了退路,怎么你就是不愿听我解释呢?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你就当真如此恨我!一定要我惨死在青楼那种地方才开心吗!” 银针入穴本是不会让人觉得很疼,而薛大小姐不会医术,完全是胡乱扎的,薛映而今的身子骨也不及从前,没多久便被疼醒过来,看着眼前的薛大小姐一阵茫然。 “你现在不还是好好活着吗?即便不是太子妃也是王妃,你永远都要压我一头,毫不费力的把我踩在脚下,只要你不死,我就永远活在你的光芒之下!” 薛映发疯一般的叫嚣着,薛晗则是及时出现,给薛映使了个定身咒,随即淡淡开口解释道。 “你可以继续叫,我设了结界,没人能进来,没人能听见,只是定身咒,你还是会感觉到疼的,你姐姐对你还是太仁慈了,换做是我的话,我会选择……用刀。” 一个是旧日装扮的薛大小姐,一个是颇有气势的薛晗,那一瞬间,薛映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272章 真正的薛晗已经死了 薛大小姐是鬼身幻化为实体,是没有脚的,而打扮完全不同却顶着薛晗这张脸的,又是谁呢? 无论是谁,她都应该高兴才是。 “哈哈哈,原来当初我已经成功了,真正的薛晗已经死了!那你是谁?你又为什么和我继续作对?” “因为你害惨这肉身,让我住进来的时候好不舒服。我数过,那一天,我身上一共有六十几道伤痕,我是个大度的人,给你去个零头,只在你身上划六十刀。你一向重视自己的脸,那就从脸颊开始?薛大小姐,看好了,前三十刀我来,后三十刀归你。” 薛晗本就是嗜血的阎王,此刻的行为只会让她觉得愉悦,刀锋随着手指的动作弹出,薛晗在薛映脸颊上轻轻划上一刀,血液顺着刀锋滴落,被其他小鬼伸出舌头舔舐着。 仅仅是这一刀,根本不够,闻着血腥味未经召唤就忽然出现的小鬼们开口叫嚣着。 “主上,还不够,再来一刀!” “要心脏里的血,干净!” “你们叫唤什么,嫌慢自己去逮人啊,主上,您慢慢来,我不着急,多久我都愿意等。” 小鬼的叫嚷声让薛映只觉得自己像是在被凌迟,不是死于一刀又一刀的放血,而是死于众鬼的撕咬。 没有什么比这更煎熬了,薛映此刻根本无法挪动自己的身子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薛晗在自己的脸上划下第五刀。反正已经是没法看了,薛映不愿求饶,只是强撑着硬气。 “你以为我会认输吗?今日我就是死在这,也不会向你屈服的!我没有错,错的是你生来尊贵的身份!大不了就是一死,你还能将我如何?” 轻易破阵而来的华遥看到满脸伤痕的薛映,丝毫不给面子的露出厌恶的表情,随即在指尖汇聚法力,以光刃在薛映的身上划过。 事已至此,折磨才是最主要的目的,她也是华励的人,说不定还能知道些什么。 见薛映如此不识好歹,华遥便阴笑着继续着薛晗的话题。 “你死后,我们还能继续折磨你的灵体,就像当初楚复折腾小鬼那样。当然,你害死的姐姐,下手可不会留情。你不认输,便让小鬼们自己动嘴将你彻底撕烂,让你即便变成灵体,也是血肉模糊。” 回想起楚复如何折磨小鬼的瞬间,薛映只觉得脊背发凉,她本是一个好好的人,怎会沦落到与鬼为伍? 她依旧保持着准备偷袭薛晗的站姿,不能挪动分毫,只是双眼含泪的开口问道。 “所以呢?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华遥握住薛晗的手,走到薛映身前,以匕首的尖端挑开她的伤口,声音却依旧淡然。 “南境发生了什么,是谁在哪里作怪?” 原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被挑开,鲜血直流,更是疼痛难忍,无论薛映抽泣着尖叫着也无济于事,见时间差不多了,华遥收回匕首,等待着薛映的回答。 薛映就算是先前不听话,此刻也是知道了华遥下手有多狠,勉强喘匀了气息开口解释。 “南境有很多尸体都变成怪物,他们到处撕咬活物,但凡是被抓伤咬伤的人都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不过,有很多没受伤的人都变成了疯子,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真的不知道……我原本就是才进入南境,见情况不对就跟着众人往出跑,一路逃到归义城来的。” 支支吾吾的说完,薛映便再一次陷入昏迷,华遥则是以法力去除了折叠刀上的血迹才归还给薛映。 薛映轻叹口气,把玩着折叠刀低声开口。 “她没说谎,看来是真的不知道背后主谋。” 这件事有了答案,薛家姐妹的恩怨却还没了结,薛家大小姐坐在地上泣不成声,华遥俯身递了手帕薛晗的手帕过去。 “还是那么爱哭,现在到了你做决定的时候,你要不要,亲手杀了她?” 薛大小姐生前是个连杀鸡都不敢看的,更别提杀人了,但一想到自己是惨死在那种烟花之地,薛晗便咬牙狠下心来。 “要!她与人合谋杀了我,我便能杀了她!” “嗯,这才是将军府嫡女的气概。小小的匕首是杀不了人的,要用这个才可以。” 华遥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从随身空间里取出自己从宁阳观得来的古剑,递给薛大小姐。这把剑分量很重,华遥始终握着剑柄。 穿透薛映身子的那一剑,是华遥和薛大小姐一起动的手。 遗愿得偿,薛大小姐的灵体渐渐变得单薄透明,弥留之际,她还是哭着的,一双桃花眼含着泪,纯澈而满足。 “太子哥哥,九年未见,是我有愧于你,还好,有另一个晗儿替我陪你,主上,殿下,永别了。” 薛大小姐消失的刹那,薛晗只觉得自己的法力几乎全部回来了,体内从未如此充盈,五感从未如此清明。 本打算反手试探法力,将薛映的尸身挪个地方,谁知这一动手,尸体竟然整个消失不见。薛晗收回手,拉着华遥笑起来。 “我的法力回来了!这一次我们赢定了!走,一起去找裴钧。” 房间内,裴钧和薛晗在华遥的帮助下易容成活尸的模样,为了效果更逼真些,易容时间翻倍增长,薛晗更是一直在打瞌睡,裴钧和华遥一人贡献一只手,稳着薛晗的头。 裴钧始终担忧着活尸能否被成功清楚,趁着此刻,轻声开口问道。 “这活尸究竟是怎么回事?晗儿和殿下两人,真的可以对抗数以千计的活尸?晗儿是我亲妹妹,殿下您是乾渊的希望,末将,实在是冒不起这个险。” 作为一个哥哥,此刻的担心,必然是真的,只是薛晗是阎王的事不能说出去,只能暂时遮掩一番。 “裴兄安心就是,晗儿本就不是常人,她在煜京时便已经除去不少鬼魂,加入无相阁后后又鸿枢符咒师和国师首徒指点,进步很大。而我,有母后留下的玉扳指护体,几次破解阵法都在不经意间,连晗儿都羡慕呢。” 第272章 真正的薛晗已经死了 薛大小姐是鬼身幻化为实体,是没有脚的,而打扮完全不同却顶着薛晗这张脸的,又是谁呢? 无论是谁,她都应该高兴才是。 “哈哈哈,原来当初我已经成功了,真正的薛晗已经死了!那你是谁?你又为什么和我继续作对?” “因为你害惨这肉身,让我住进来的时候好不舒服。我数过,那一天,我身上一共有六十几道伤痕,我是个大度的人,给你去个零头,只在你身上划六十刀。你一向重视自己的脸,那就从脸颊开始?薛大小姐,看好了,前三十刀我来,后三十刀归你。” 薛晗本就是嗜血的阎王,此刻的行为只会让她觉得愉悦,刀锋随着手指的动作弹出,薛晗在薛映脸颊上轻轻划上一刀,血液顺着刀锋滴落,被其他小鬼伸出舌头舔舐着。 仅仅是这一刀,根本不够,闻着血腥味未经召唤就忽然出现的小鬼们开口叫嚣着。 “主上,还不够,再来一刀!” “要心脏里的血,干净!” “你们叫唤什么,嫌慢自己去逮人啊,主上,您慢慢来,我不着急,多久我都愿意等。” 小鬼的叫嚷声让薛映只觉得自己像是在被凌迟,不是死于一刀又一刀的放血,而是死于众鬼的撕咬。 没有什么比这更煎熬了,薛映此刻根本无法挪动自己的身子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薛晗在自己的脸上划下第五刀。反正已经是没法看了,薛映不愿求饶,只是强撑着硬气。 “你以为我会认输吗?今日我就是死在这,也不会向你屈服的!我没有错,错的是你生来尊贵的身份!大不了就是一死,你还能将我如何?” 轻易破阵而来的华遥看到满脸伤痕的薛映,丝毫不给面子的露出厌恶的表情,随即在指尖汇聚法力,以光刃在薛映的身上划过。 事已至此,折磨才是最主要的目的,她也是华励的人,说不定还能知道些什么。 见薛映如此不识好歹,华遥便阴笑着继续着薛晗的话题。 “你死后,我们还能继续折磨你的灵体,就像当初楚复折腾小鬼那样。当然,你害死的姐姐,下手可不会留情。你不认输,便让小鬼们自己动嘴将你彻底撕烂,让你即便变成灵体,也是血肉模糊。” 回想起楚复如何折磨小鬼的瞬间,薛映只觉得脊背发凉,她本是一个好好的人,怎会沦落到与鬼为伍? 她依旧保持着准备偷袭薛晗的站姿,不能挪动分毫,只是双眼含泪的开口问道。 “所以呢?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华遥握住薛晗的手,走到薛映身前,以匕首的尖端挑开她的伤口,声音却依旧淡然。 “南境发生了什么,是谁在哪里作怪?” 原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被挑开,鲜血直流,更是疼痛难忍,无论薛映抽泣着尖叫着也无济于事,见时间差不多了,华遥收回匕首,等待着薛映的回答。 薛映就算是先前不听话,此刻也是知道了华遥下手有多狠,勉强喘匀了气息开口解释。 “南境有很多尸体都变成怪物,他们到处撕咬活物,但凡是被抓伤咬伤的人都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不过,有很多没受伤的人都变成了疯子,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真的不知道……我原本就是才进入南境,见情况不对就跟着众人往出跑,一路逃到归义城来的。” 支支吾吾的说完,薛映便再一次陷入昏迷,华遥则是以法力去除了折叠刀上的血迹才归还给薛映。 薛映轻叹口气,把玩着折叠刀低声开口。 “她没说谎,看来是真的不知道背后主谋。” 这件事有了答案,薛家姐妹的恩怨却还没了结,薛家大小姐坐在地上泣不成声,华遥俯身递了手帕薛晗的手帕过去。 “还是那么爱哭,现在到了你做决定的时候,你要不要,亲手杀了她?” 薛大小姐生前是个连杀鸡都不敢看的,更别提杀人了,但一想到自己是惨死在那种烟花之地,薛晗便咬牙狠下心来。 “要!她与人合谋杀了我,我便能杀了她!” “嗯,这才是将军府嫡女的气概。小小的匕首是杀不了人的,要用这个才可以。” 华遥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从随身空间里取出自己从宁阳观得来的古剑,递给薛大小姐。这把剑分量很重,华遥始终握着剑柄。 穿透薛映身子的那一剑,是华遥和薛大小姐一起动的手。 遗愿得偿,薛大小姐的灵体渐渐变得单薄透明,弥留之际,她还是哭着的,一双桃花眼含着泪,纯澈而满足。 “太子哥哥,九年未见,是我有愧于你,还好,有另一个晗儿替我陪你,主上,殿下,永别了。” 薛大小姐消失的刹那,薛晗只觉得自己的法力几乎全部回来了,体内从未如此充盈,五感从未如此清明。 本打算反手试探法力,将薛映的尸身挪个地方,谁知这一动手,尸体竟然整个消失不见。薛晗收回手,拉着华遥笑起来。 “我的法力回来了!这一次我们赢定了!走,一起去找裴钧。” 房间内,裴钧和薛晗在华遥的帮助下易容成活尸的模样,为了效果更逼真些,易容时间翻倍增长,薛晗更是一直在打瞌睡,裴钧和华遥一人贡献一只手,稳着薛晗的头。 裴钧始终担忧着活尸能否被成功清楚,趁着此刻,轻声开口问道。 “这活尸究竟是怎么回事?晗儿和殿下两人,真的可以对抗数以千计的活尸?晗儿是我亲妹妹,殿下您是乾渊的希望,末将,实在是冒不起这个险。” 作为一个哥哥,此刻的担心,必然是真的,只是薛晗是阎王的事不能说出去,只能暂时遮掩一番。 “裴兄安心就是,晗儿本就不是常人,她在煜京时便已经除去不少鬼魂,加入无相阁后后又鸿枢符咒师和国师首徒指点,进步很大。而我,有母后留下的玉扳指护体,几次破解阵法都在不经意间,连晗儿都羡慕呢。” 第273章 活着的尸体 好的猎手,通常不会以猎人的身份出现,以防止吓跑了狡猾的猎物。为了探究南境究竟发生了什么,薛晗,华遥,裴钧三人在易容的基础上幻化成活尸模样,足以瞒过所有的活尸和真正的鬼。 南境归义城大得多,对方就是有再大本事,也不可能将整个南境都用结界封起来,更何况有华遥在,什么阵法结界都没用。 从东边最隐蔽的位置初入南境,便是一个活人都没见到,薛晗感知到周围没有什么人类的气息,便直接拉着两人就地坐下身来休息。 “附近没有危险,先好好休息一下。这里煞气和怨气很重,似乎是发生过什么事。” “这里发生过一次惨烈的战役,乾渊,死了将近五千人。为首的将领判断失误,导致所有兵士,阵亡于此。” 原来是曾经的战场,难怪始作俑者会选择在这里制造混乱,煞气和怨气越重,越是方便养成厉鬼,若是原本就怨死的灵体被聚集到这种地方,怕是一个个都得变成厉鬼。那么南境的百姓,怕是一个都活不成了。 薛晗倒抽一口冷气,站起身来抬手画下符咒,百鬼收到召唤前来,薛晗则是开口直接吩咐道。 “在南境四处搜寻,有什么异常及时汇报,遇到活人要保护,顺便再找找看陆唯的下落。” 百鬼四散而去,而薛晗心里却是十分不安。 她能感觉到陆唯的气息,但是她无论如何传音,都不见陆唯回应。他这个内应,难不成这么快就被发觉了?不会的,陆唯一向谨慎,他想要隐藏身份还不是轻而易举? 薛晗看向远处阴暗的天色,劝解着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华遥看出了她的担忧,也跟着站起身来,悄悄握住她的手。 “安心,你也曾说过,你的法力几乎全部回来了,现在,应该是他们害怕你。” 被牵起来的手背上落下一个极其温柔的吻,薛晗看向华遥,回以一笑。裴钧感觉到气氛变化,也开口打趣。 “咳,要不然你们俩继续留在南境调查,我先回去?” “裴兄说笑了,多个人多份力,你若是走了,这活尸治不住,我们可要怪你了。” 一句玩笑话倒是让气氛活跃了不少,三人生了火在一块青石边等待着消息,不出一刻钟,素月便带了消息回来。 “主上,还有活人!在龙须镇上,我来回走的急,也没听清楚,那里驻守的兵士称呼他们的将领为马将军,那将军看起来已经是年过半百,不像是修道者的样子,肯定是拦不住活尸的,我们得赶紧过去。” 她眼下法力已经恢复九成,瞬移还是不成问题的,但是自己身边这两位不行,还有这装束,也得改一改。薛晗挥手之间,三人便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随后,薛晗两只手分别抓住裴钧和华遥,开口叮嘱。 “一会儿我们就要直接出现在龙须镇上了,握紧我的手。” 修为到了一定程度,画阵都可以直接免去,转眼之间,薛晗三人便出现在龙须镇上,街道上正有人组织着百姓们到安全的地方去,是几个穿着盔甲的兵士。 “家里还有没有人!有人的话赶紧出来跟我走,有老人的大家搭把手一起走啊!” 见那几个人长的面善,薛晗等人便直接跟着他们一起被带到军中营帐内,先前兵士中个子最高的那个最为细心,劝慰着几个老人家不要担心之类。 为了尽快见到那位马将军,华遥也是直接亮出了能证明他身份的玉扳指。 “小兄弟,本王有要事求见马将军,眼下南境活尸流窜,一味躲藏不是办法,要想法子制敌。我和无相阁中的薛晗,也就是我的王妃一起来的,我们有把握制服活尸,还请小兄弟尽快带我们去见马将军。” 雕刻着穷奇的玉扳指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那兵士也知道此物贵重,二话不说便直接带着三人来到大帐内,马将军正满心忧虑的看着一张做满标注的图纸,裴钧当即上前伸手点上归义城的位置。 “马将军,归义城中有七千人马驻守,其中三百精兵已经由王妃传授了应对活尸之法,可以抵挡一时。在下正是归义城守将裴钧,今日晨起,便有流民逃到城中。由于城中不便观察,只能到此处来探查情况。这两位是遥王,王妃。” 马将军见到华遥便是直接跪地叩拜。 “太子殿下,老臣无能,偌大一个南境,已然丢了大半,毫无对敌之法,只能带着百姓一路躲躲藏藏,而今,这条路上就只剩这最后的龙须镇了。” 地图之上标注的十分详尽,活尸出现的位置也能认得出,薛晗心里有了底,当即笑着开口回答道。 “马将军放心,有我和太子殿下在,一定将南境夺回来。您对军中之人熟悉,帮我找些勇猛的将士,每人手指放一滴血,滴在符纸人身上。对付活尸,自是用不上活人。” 手掌翻覆之间,薛晗手里便出现了厚厚一沓的符纸人,马将军吩咐身边的兵士去做,裴钧留下和马将军商量百姓的安置之处,薛晗则是和华遥一起登上城楼感知着着远处的情况。 有鬼气,还有活尸的怨气,看来是两拨,能有这么大本事的,也就只有凌紫月和归寂这二位了。 薛晗侧头看向华遥,开口笑道。 “你的剑这回能派上大用场,我们之间默契得很,此番大战活尸,也一定能赢,不过你的修为可比不上我,记住,保护好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别人家都是丈夫出征,夫人留在家里等着喜讯,咱们家倒是方便,一起上战场。晗儿,这还是我第一次上战场,该不会,只有我们两人?” 华遥从背后抱住薛晗,声音淡然,而薛晗则是神秘一笑,开口回答。 “暂时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好了,我安排鬼在这看着,我们回去休息,鬼和活尸晚上攻城才最方便,此刻怕是不会有动静。我们得养足精神,才能大半夜的回来打仗。” 第273章 活着的尸体 好的猎手,通常不会以猎人的身份出现,以防止吓跑了狡猾的猎物。为了探究南境究竟发生了什么,薛晗,华遥,裴钧三人在易容的基础上幻化成活尸模样,足以瞒过所有的活尸和真正的鬼。 南境归义城大得多,对方就是有再大本事,也不可能将整个南境都用结界封起来,更何况有华遥在,什么阵法结界都没用。 从东边最隐蔽的位置初入南境,便是一个活人都没见到,薛晗感知到周围没有什么人类的气息,便直接拉着两人就地坐下身来休息。 “附近没有危险,先好好休息一下。这里煞气和怨气很重,似乎是发生过什么事。” “这里发生过一次惨烈的战役,乾渊,死了将近五千人。为首的将领判断失误,导致所有兵士,阵亡于此。” 原来是曾经的战场,难怪始作俑者会选择在这里制造混乱,煞气和怨气越重,越是方便养成厉鬼,若是原本就怨死的灵体被聚集到这种地方,怕是一个个都得变成厉鬼。那么南境的百姓,怕是一个都活不成了。 薛晗倒抽一口冷气,站起身来抬手画下符咒,百鬼收到召唤前来,薛晗则是开口直接吩咐道。 “在南境四处搜寻,有什么异常及时汇报,遇到活人要保护,顺便再找找看陆唯的下落。” 百鬼四散而去,而薛晗心里却是十分不安。 她能感觉到陆唯的气息,但是她无论如何传音,都不见陆唯回应。他这个内应,难不成这么快就被发觉了?不会的,陆唯一向谨慎,他想要隐藏身份还不是轻而易举? 薛晗看向远处阴暗的天色,劝解着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华遥看出了她的担忧,也跟着站起身来,悄悄握住她的手。 “安心,你也曾说过,你的法力几乎全部回来了,现在,应该是他们害怕你。” 被牵起来的手背上落下一个极其温柔的吻,薛晗看向华遥,回以一笑。裴钧感觉到气氛变化,也开口打趣。 “咳,要不然你们俩继续留在南境调查,我先回去?” “裴兄说笑了,多个人多份力,你若是走了,这活尸治不住,我们可要怪你了。” 一句玩笑话倒是让气氛活跃了不少,三人生了火在一块青石边等待着消息,不出一刻钟,素月便带了消息回来。 “主上,还有活人!在龙须镇上,我来回走的急,也没听清楚,那里驻守的兵士称呼他们的将领为马将军,那将军看起来已经是年过半百,不像是修道者的样子,肯定是拦不住活尸的,我们得赶紧过去。” 她眼下法力已经恢复九成,瞬移还是不成问题的,但是自己身边这两位不行,还有这装束,也得改一改。薛晗挥手之间,三人便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随后,薛晗两只手分别抓住裴钧和华遥,开口叮嘱。 “一会儿我们就要直接出现在龙须镇上了,握紧我的手。” 修为到了一定程度,画阵都可以直接免去,转眼之间,薛晗三人便出现在龙须镇上,街道上正有人组织着百姓们到安全的地方去,是几个穿着盔甲的兵士。 “家里还有没有人!有人的话赶紧出来跟我走,有老人的大家搭把手一起走啊!” 见那几个人长的面善,薛晗等人便直接跟着他们一起被带到军中营帐内,先前兵士中个子最高的那个最为细心,劝慰着几个老人家不要担心之类。 为了尽快见到那位马将军,华遥也是直接亮出了能证明他身份的玉扳指。 “小兄弟,本王有要事求见马将军,眼下南境活尸流窜,一味躲藏不是办法,要想法子制敌。我和无相阁中的薛晗,也就是我的王妃一起来的,我们有把握制服活尸,还请小兄弟尽快带我们去见马将军。” 雕刻着穷奇的玉扳指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那兵士也知道此物贵重,二话不说便直接带着三人来到大帐内,马将军正满心忧虑的看着一张做满标注的图纸,裴钧当即上前伸手点上归义城的位置。 “马将军,归义城中有七千人马驻守,其中三百精兵已经由王妃传授了应对活尸之法,可以抵挡一时。在下正是归义城守将裴钧,今日晨起,便有流民逃到城中。由于城中不便观察,只能到此处来探查情况。这两位是遥王,王妃。” 马将军见到华遥便是直接跪地叩拜。 “太子殿下,老臣无能,偌大一个南境,已然丢了大半,毫无对敌之法,只能带着百姓一路躲躲藏藏,而今,这条路上就只剩这最后的龙须镇了。” 地图之上标注的十分详尽,活尸出现的位置也能认得出,薛晗心里有了底,当即笑着开口回答道。 “马将军放心,有我和太子殿下在,一定将南境夺回来。您对军中之人熟悉,帮我找些勇猛的将士,每人手指放一滴血,滴在符纸人身上。对付活尸,自是用不上活人。” 手掌翻覆之间,薛晗手里便出现了厚厚一沓的符纸人,马将军吩咐身边的兵士去做,裴钧留下和马将军商量百姓的安置之处,薛晗则是和华遥一起登上城楼感知着着远处的情况。 有鬼气,还有活尸的怨气,看来是两拨,能有这么大本事的,也就只有凌紫月和归寂这二位了。 薛晗侧头看向华遥,开口笑道。 “你的剑这回能派上大用场,我们之间默契得很,此番大战活尸,也一定能赢,不过你的修为可比不上我,记住,保护好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别人家都是丈夫出征,夫人留在家里等着喜讯,咱们家倒是方便,一起上战场。晗儿,这还是我第一次上战场,该不会,只有我们两人?” 华遥从背后抱住薛晗,声音淡然,而薛晗则是神秘一笑,开口回答。 “暂时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好了,我安排鬼在这看着,我们回去休息,鬼和活尸晚上攻城才最方便,此刻怕是不会有动静。我们得养足精神,才能大半夜的回来打仗。” 第274章 夫君怀里最暖和 离开城楼,于彻便带着薛晗和华遥回到一间狭小的房间内,除去摆放床榻的位置,门前只能容得下两人落脚。屋顶上还不时滴落些雪水,光秃秃的木板床上已然湿了一角。 于彻也知道这情况的房间怕是两人此生仅见,一脸无奈的开口解释。 “南境仅剩的一千多百姓都在这么一个小镇子上躲着,原本的民房根本不够住,马将军为了不让百姓受冻,把营帐都让出来出来不少,现下还有不少没地方住的兵士只能外面点燃篝火取暖过夜。” 虽说还不到夜晚,大风却丝毫未曾停歇,听起来都是带着哨的,幕天席地的过夜,人类,怎么能受得了?好在她现在法力全部回复,能帮上忙。薛晗双手结印的速度一阵快过一阵,半空中忽然出现几个鸡蛋大小的光团。 需要于彻带走,必然是要他看见的,这还是于彻头一次见到薛晗做法,看的眼睛都直了,知道华遥开口说话他才回过神。 “殿下,王妃刚才说什么?” 华遥抬腿给了于彻一脚,开口转述。 “把这些小东西放在地上,它们会撑起一个类似营帐的结界给兵士们保暖。还愣着做什么,伸手拿下来就好,这是法术,岂能是一抓就坏了的?”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送。” 于彻抓过几个光团转身便走,而薛晗则是回身以法力将漏缺的屋顶修补好,又给木板床上添了柔软的床褥被枕,大风裹挟着雪花飘进屋里来,华遥回身关了门,拉着薛晗一起在床榻上坐下来,伸手抚上厚实的锦被开口感叹。 “晗儿当真是厉害,还能凭空造物。” “这可不是造物,只是幻术而已,毕竟躺在木板上也睡不着,还是得布置一下。眼下是申时,我们还能一个时辰左右。鬼和活尸不好应对,一定要养精蓄锐才行。” 窄小的单人床上,华遥和薛晗都侧身躺着,一安静下来,便只能听见风的呼啸声,薛晗本想着撑起一个结界挡挡风,又怕结界阻挡外界的气息和声音,万一有事他们不能及时知道。 她的确是不怕冷,但被这样冷的风吹了一日,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下一刻,华遥的手抚上她额头试了温度,察觉并无异常后才悄悄将她抱得更紧些。 “如此紧要关头,更是不能病倒,低头,藏在我怀里就不冷了。” “嗯,夫君怀里最暖和。” 华遥比薛晗高了一头,如此侧躺着,几乎可以将薛晗整个藏起来,先前的床榻都很大,倒是没有这样近距离的机会,难得一次的享受,华遥更是十分珍惜,千方百计小心护着她不受凉。 南境腹地,归寂正召集了百鬼开口训话。 “你们不必怕我,我做阎王的时候还是几百年前的事情,现在,我和你们都是鬼。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为阴司的判官不公!他们不仅负责评判人类的功过,也同样可以判定我们阎王的是非。我当初不过是为除去厉鬼误杀了几个人类,他便说我草菅人命,将我一身修为废去,赶出阴司。无论是人还是阴司那些阴差,他们对待鬼的态度都是带着偏见的!” 鬼,历来都被人当做是忌讳,大多数人都是谈之色变。还有无数修道者以铲除鬼怪为己任,处处为难。 鬼众也是对此深有体会,在归寂的引导下开口指责着。 “说得对!阴司那些家伙有本事,咱们干不过也就心甘情愿的自认倒霉,但是人类那么弱小的生灵,也非得和我们对着干!” “是啊,他们明明知道人死后也是会变成鬼的,却还是对我们赶尽杀绝,我有一个兄弟,就是因为想见见女儿,被一个修道者给抓去,受尽了折磨!” “我们明明都没有做坏事,不过是因为还有愿望没有完成,留恋人间,便要被修道者追杀么?我本以为人间自有真情在,但现在,我也不敢到街上随便晃荡去了。我家的弟弟妹妹一定很想我,没有我,他们那么小,怎么活得下去,与其阴阳两隔,不如让他们和我一起!” 鬼众对于人类和阴司的怨气越来越大,归寂也是十分满意,趁着此刻从地下召唤出鬼器归寂琴。 是照着人间古琴的样式做出来的,琴身尽是骸骨,琴弦是以法力幻化而出,细而坚韧的黑色连接在骸骨制成的琴身之间,发出的声音尖细犹如婴儿夜啼,便让人不寒而栗。 而鬼众,却像是被这种声音吸引着,对归寂满心敬畏。 归寂坐下身来抚琴,低声说着自己的计划。 “这一个月内,我们的修为都会得到提升,这是六百年一遇的难得机会而南境,是我们最好的家,我们不能再忍气吞声备受压制,我们需要一个自己的地盘!诸位,外围有我们鬼王联合人类制作出来的活尸,他们不怕疼,不会死,可以将人类全部干掉,到时候,南境就完全属于我们了!” 与此同时,陆唯正在原本的将军府中监督着滕千放炼制活尸。 说是活尸,但实际上却是濒死的人,滕千放所研究的蛊虫会在人类失去意识之后代替人类动作,而归寂则是以法力控制蛊虫,去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滕千放并不是自愿的,而是被强制抓到这里来得,他将最后一个蛊虫放进瓷罐,低头看着自己腕间和脚踝处的镣铐,冷声开口质问。 “陆唯,我妹妹若是死了,这些活尸,说不定会纷纷反水,攻击你的主子。” 陆唯的言行举止都被归寂监视着,他此刻只能装作凶狠的隔空打了他一巴掌,冷声警告。 “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先顾着自己的小命。” 将滕千放所在的房间锁起来,陆唯回到自己的房间,抬手施法阻止任何活物死物进入之后,压制着心中的恶念。 他所向往的是阴司之中,第五殿内,他和薛晗还有百鬼一起为了人间和阴司的安宁而努力,哪怕枯燥些,也终归是有意义的。归寂这样做不是为了鬼众,而是为了自己称霸一方的私心。 第274章 夫君怀里最暖和 离开城楼,于彻便带着薛晗和华遥回到一间狭小的房间内,除去摆放床榻的位置,门前只能容得下两人落脚。屋顶上还不时滴落些雪水,光秃秃的木板床上已然湿了一角。 于彻也知道这情况的房间怕是两人此生仅见,一脸无奈的开口解释。 “南境仅剩的一千多百姓都在这么一个小镇子上躲着,原本的民房根本不够住,马将军为了不让百姓受冻,把营帐都让出来出来不少,现下还有不少没地方住的兵士只能外面点燃篝火取暖过夜。” 虽说还不到夜晚,大风却丝毫未曾停歇,听起来都是带着哨的,幕天席地的过夜,人类,怎么能受得了?好在她现在法力全部回复,能帮上忙。薛晗双手结印的速度一阵快过一阵,半空中忽然出现几个鸡蛋大小的光团。 需要于彻带走,必然是要他看见的,这还是于彻头一次见到薛晗做法,看的眼睛都直了,知道华遥开口说话他才回过神。 “殿下,王妃刚才说什么?” 华遥抬腿给了于彻一脚,开口转述。 “把这些小东西放在地上,它们会撑起一个类似营帐的结界给兵士们保暖。还愣着做什么,伸手拿下来就好,这是法术,岂能是一抓就坏了的?”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送。” 于彻抓过几个光团转身便走,而薛晗则是回身以法力将漏缺的屋顶修补好,又给木板床上添了柔软的床褥被枕,大风裹挟着雪花飘进屋里来,华遥回身关了门,拉着薛晗一起在床榻上坐下来,伸手抚上厚实的锦被开口感叹。 “晗儿当真是厉害,还能凭空造物。” “这可不是造物,只是幻术而已,毕竟躺在木板上也睡不着,还是得布置一下。眼下是申时,我们还能一个时辰左右。鬼和活尸不好应对,一定要养精蓄锐才行。” 窄小的单人床上,华遥和薛晗都侧身躺着,一安静下来,便只能听见风的呼啸声,薛晗本想着撑起一个结界挡挡风,又怕结界阻挡外界的气息和声音,万一有事他们不能及时知道。 她的确是不怕冷,但被这样冷的风吹了一日,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下一刻,华遥的手抚上她额头试了温度,察觉并无异常后才悄悄将她抱得更紧些。 “如此紧要关头,更是不能病倒,低头,藏在我怀里就不冷了。” “嗯,夫君怀里最暖和。” 华遥比薛晗高了一头,如此侧躺着,几乎可以将薛晗整个藏起来,先前的床榻都很大,倒是没有这样近距离的机会,难得一次的享受,华遥更是十分珍惜,千方百计小心护着她不受凉。 南境腹地,归寂正召集了百鬼开口训话。 “你们不必怕我,我做阎王的时候还是几百年前的事情,现在,我和你们都是鬼。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为阴司的判官不公!他们不仅负责评判人类的功过,也同样可以判定我们阎王的是非。我当初不过是为除去厉鬼误杀了几个人类,他便说我草菅人命,将我一身修为废去,赶出阴司。无论是人还是阴司那些阴差,他们对待鬼的态度都是带着偏见的!” 鬼,历来都被人当做是忌讳,大多数人都是谈之色变。还有无数修道者以铲除鬼怪为己任,处处为难。 鬼众也是对此深有体会,在归寂的引导下开口指责着。 “说得对!阴司那些家伙有本事,咱们干不过也就心甘情愿的自认倒霉,但是人类那么弱小的生灵,也非得和我们对着干!” “是啊,他们明明知道人死后也是会变成鬼的,却还是对我们赶尽杀绝,我有一个兄弟,就是因为想见见女儿,被一个修道者给抓去,受尽了折磨!” “我们明明都没有做坏事,不过是因为还有愿望没有完成,留恋人间,便要被修道者追杀么?我本以为人间自有真情在,但现在,我也不敢到街上随便晃荡去了。我家的弟弟妹妹一定很想我,没有我,他们那么小,怎么活得下去,与其阴阳两隔,不如让他们和我一起!” 鬼众对于人类和阴司的怨气越来越大,归寂也是十分满意,趁着此刻从地下召唤出鬼器归寂琴。 是照着人间古琴的样式做出来的,琴身尽是骸骨,琴弦是以法力幻化而出,细而坚韧的黑色连接在骸骨制成的琴身之间,发出的声音尖细犹如婴儿夜啼,便让人不寒而栗。 而鬼众,却像是被这种声音吸引着,对归寂满心敬畏。 归寂坐下身来抚琴,低声说着自己的计划。 “这一个月内,我们的修为都会得到提升,这是六百年一遇的难得机会而南境,是我们最好的家,我们不能再忍气吞声备受压制,我们需要一个自己的地盘!诸位,外围有我们鬼王联合人类制作出来的活尸,他们不怕疼,不会死,可以将人类全部干掉,到时候,南境就完全属于我们了!” 与此同时,陆唯正在原本的将军府中监督着滕千放炼制活尸。 说是活尸,但实际上却是濒死的人,滕千放所研究的蛊虫会在人类失去意识之后代替人类动作,而归寂则是以法力控制蛊虫,去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滕千放并不是自愿的,而是被强制抓到这里来得,他将最后一个蛊虫放进瓷罐,低头看着自己腕间和脚踝处的镣铐,冷声开口质问。 “陆唯,我妹妹若是死了,这些活尸,说不定会纷纷反水,攻击你的主子。” 陆唯的言行举止都被归寂监视着,他此刻只能装作凶狠的隔空打了他一巴掌,冷声警告。 “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先顾着自己的小命。” 将滕千放所在的房间锁起来,陆唯回到自己的房间,抬手施法阻止任何活物死物进入之后,压制着心中的恶念。 他所向往的是阴司之中,第五殿内,他和薛晗还有百鬼一起为了人间和阴司的安宁而努力,哪怕枯燥些,也终归是有意义的。归寂这样做不是为了鬼众,而是为了自己称霸一方的私心。 第275章 和人类学的坏毛病 天光散尽,归寂也辞别众鬼来到将军府内,四下找不见陆唯,便开始以法力将所有的门都破开,稀里哗啦的声响吵得陆唯无法安静,伸手推开门,冷冷开口。 “您这是做什么?若是觉得拆门有意思,我便让小鬼们多预备些们给您拆。” 归寂见陆唯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一脸冷淡,也算是放下心,冷哼一声瞥了门上的封印,开口调侃。 “那倒是用不着,我就是一时没找到你,有些着急。我倒是你什么时候添了个坏毛病,像弱小的人类一样,学会关门了。你要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一块木板,没什么用处。” 一向在薛晗面前恭敬乖巧的陆唯,在面对外人时,也是拿出了自己鬼王的气势,此刻,一只活尸正漫无目的的游荡至此,陆唯抬手一挥,他便被退出老远重重倒地,乌龟一般好一会儿都翻不过来。 陆唯不屑的嗤笑一声,开口回答。 “是为了挡住这些蠢东西,不关门,他们总会闯进来。您只管安心就是,我一个鬼王,总不会用自己的手下冒险……樱桃毕罗,过来给前阎王殿下解解闷。” 樱桃毕罗本是薛晗手下的小鬼,只因陆唯召唤鬼众时她在附近,才被直接召唤到这里来。此刻只有她是知根知底值得信任的,得让她找个由头离开这里,也好回去告知薛晗。 陆唯一个响指,樱桃毕罗便出现在两人眼前,十五六岁五官深邃的异族少女,穿着短裙,紧身衣衫之下隐约露出腰身,任谁见了都会喜欢的。 只是此刻,她怒气冲冲的看向陆唯,冷声呵斥着。 “陆唯,你可还有良心?你明知道我喜欢你……我连骨灰都打算送给你的,你却让我陪他解闷!” “闭嘴,这位可是前任第五殿的阎王殿下,可是咱们的前辈,你竟敢当着他的面叫嚣?跪下,好好道歉。” 樱桃毕罗也是倔脾气,怎会容忍如此侮辱,站在原地默不作声,说什么也不愿跪下。而陆唯则是直接唤来另一个女鬼陪着归寂,直接将樱桃毕罗收进随身玉佩中,开口和归寂解释道。 “小鬼不懂事,我这就去将她处理掉。” 只要到结界之外就好,樱桃毕罗一定会将消息带给薛晗,陆唯正打算离开,归寂却开口阻拦。 “还是不必了,正是关键时刻,无论是活的死的,都不能离开结界之内。这个女鬼身段也不错,鬼王大人也跟着一块看看?” 对于女人,陆唯一向是不感兴趣的,计划失败,此刻也只能安安静静的陪着归寂看女鬼跳舞。 片刻之后,归寂看够了女鬼,便直接来到关押凌修的房间,抬手便又是一道光刃。凌修已经被束缚住手脚,此刻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那光刃落在自己身上,一道长长的伤口滴落着血迹,归寂看的十分得意,又从凌修身上汲取些许精气滋养己身。 “小儿,你家师尊叫凌紫月?哼,我都不曾听说过此人,想来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我看你根骨不错,若是愿意跟了我,做个鬼修,帮我杀掉南境仅剩的那些碍眼家伙,我便教你这世间最厉害的法术,如何?” “休想!世间生灵本该都是有处安身的,这是世间之大道!人类弱小,所以有修道者护佑,鬼众隐匿于黑暗,所以有阴司接引,你先前曾是阎王,却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实在是可悲!” 凌修的银发上沾染着殷红色的血迹,紫衣也被染成了更深的紫色,加之眼下难得情绪失控的愤怒模样,倒是有了几分厉鬼的意思。 只可惜,凌修的修为堪比凌紫月,归寂杀不了他,也就只能折磨。此刻凌修一番话彻底惹怒了归寂,抬手间又是几道光刃飞出。 “没断奶的黄口小儿,不过在世间活了二十余年,便有胆子教训我!世间之大道……冠冕堂皇!没有亲身体会过仇恨的人,又怎会明白!六百年来最难得的机会,我绝不会收手,小儿,你就等看,你想守护的这个南境,生灵涂炭!” 猖狂的笑声回荡在暗室之内,凌修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他被囚禁的这几日也算是想明白了,师尊所传授的道理是对的,但有些地方,她理解的却不对,自己虽说是他的徒弟,但也不必尽信她的话。 就比如,凌紫月曾说,薛晗和凌修都是祸害。这句话,凌修并不认同。 常听凌月阁的人说,世间大得很,而他,似乎还没来得及去看看这更大的世间,便要在这南境做鬼了。 夜色终于暗下,归寂躲在暗处,以琴声驱使着活尸前去攻击龙须镇,守在外围的兵士有薛晗的符咒护体,活尸不敢近身,趁着此刻拖延的时间派人回去找薛晗和华遥禀告。 “殿下,王妃,活尸已经到了东边枯井处,看样子足有几百个!” 原本还在犯迷糊的薛晗顿时清醒过来,推门吩咐道。 “沾血的符纸可收集齐全了?” “全了!一百个人,各个都是勇猛的精兵。” 那副将将手里的符纸递给薛晗,那恭敬模样简直是将薛晗当做将军一般敬重着。薛晗不敢辜负这般信任,开口叮嘱道。 “你去找马将军,让他将所有的兵士都撤回藏起来,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活尸不是人能对付的,还很容易被感染,我们这回,就唱一出空城计。” 副将一路小跑着离开,薛晗则是与华遥直接瞬移到枯井附近。一到这里才看到,这活尸实在是看得人眼睛疼,有的人还算能看,只是脖颈脸颊有些深色的纹路,而有些旧不大能入眼了,腐烂到一半的肉体隐约露出骨骼,尸臭味惹得人反胃。 抬手间一道光刃解决掉几只距离最近的活尸,薛晗封闭嗅觉后朗声知会华遥。 “用你的剑杀掉它们,那把剑正气凛然,是这种邪门歪道最怕的东西!他们体内有蛊虫,血液也有毒,记得不要被他们伤到!最好不要碰他们的血。” 第275章 和人类学的坏毛病 天光散尽,归寂也辞别众鬼来到将军府内,四下找不见陆唯,便开始以法力将所有的门都破开,稀里哗啦的声响吵得陆唯无法安静,伸手推开门,冷冷开口。 “您这是做什么?若是觉得拆门有意思,我便让小鬼们多预备些们给您拆。” 归寂见陆唯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一脸冷淡,也算是放下心,冷哼一声瞥了门上的封印,开口调侃。 “那倒是用不着,我就是一时没找到你,有些着急。我倒是你什么时候添了个坏毛病,像弱小的人类一样,学会关门了。你要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一块木板,没什么用处。” 一向在薛晗面前恭敬乖巧的陆唯,在面对外人时,也是拿出了自己鬼王的气势,此刻,一只活尸正漫无目的的游荡至此,陆唯抬手一挥,他便被退出老远重重倒地,乌龟一般好一会儿都翻不过来。 陆唯不屑的嗤笑一声,开口回答。 “是为了挡住这些蠢东西,不关门,他们总会闯进来。您只管安心就是,我一个鬼王,总不会用自己的手下冒险……樱桃毕罗,过来给前阎王殿下解解闷。” 樱桃毕罗本是薛晗手下的小鬼,只因陆唯召唤鬼众时她在附近,才被直接召唤到这里来。此刻只有她是知根知底值得信任的,得让她找个由头离开这里,也好回去告知薛晗。 陆唯一个响指,樱桃毕罗便出现在两人眼前,十五六岁五官深邃的异族少女,穿着短裙,紧身衣衫之下隐约露出腰身,任谁见了都会喜欢的。 只是此刻,她怒气冲冲的看向陆唯,冷声呵斥着。 “陆唯,你可还有良心?你明知道我喜欢你……我连骨灰都打算送给你的,你却让我陪他解闷!” “闭嘴,这位可是前任第五殿的阎王殿下,可是咱们的前辈,你竟敢当着他的面叫嚣?跪下,好好道歉。” 樱桃毕罗也是倔脾气,怎会容忍如此侮辱,站在原地默不作声,说什么也不愿跪下。而陆唯则是直接唤来另一个女鬼陪着归寂,直接将樱桃毕罗收进随身玉佩中,开口和归寂解释道。 “小鬼不懂事,我这就去将她处理掉。” 只要到结界之外就好,樱桃毕罗一定会将消息带给薛晗,陆唯正打算离开,归寂却开口阻拦。 “还是不必了,正是关键时刻,无论是活的死的,都不能离开结界之内。这个女鬼身段也不错,鬼王大人也跟着一块看看?” 对于女人,陆唯一向是不感兴趣的,计划失败,此刻也只能安安静静的陪着归寂看女鬼跳舞。 片刻之后,归寂看够了女鬼,便直接来到关押凌修的房间,抬手便又是一道光刃。凌修已经被束缚住手脚,此刻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那光刃落在自己身上,一道长长的伤口滴落着血迹,归寂看的十分得意,又从凌修身上汲取些许精气滋养己身。 “小儿,你家师尊叫凌紫月?哼,我都不曾听说过此人,想来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我看你根骨不错,若是愿意跟了我,做个鬼修,帮我杀掉南境仅剩的那些碍眼家伙,我便教你这世间最厉害的法术,如何?” “休想!世间生灵本该都是有处安身的,这是世间之大道!人类弱小,所以有修道者护佑,鬼众隐匿于黑暗,所以有阴司接引,你先前曾是阎王,却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实在是可悲!” 凌修的银发上沾染着殷红色的血迹,紫衣也被染成了更深的紫色,加之眼下难得情绪失控的愤怒模样,倒是有了几分厉鬼的意思。 只可惜,凌修的修为堪比凌紫月,归寂杀不了他,也就只能折磨。此刻凌修一番话彻底惹怒了归寂,抬手间又是几道光刃飞出。 “没断奶的黄口小儿,不过在世间活了二十余年,便有胆子教训我!世间之大道……冠冕堂皇!没有亲身体会过仇恨的人,又怎会明白!六百年来最难得的机会,我绝不会收手,小儿,你就等看,你想守护的这个南境,生灵涂炭!” 猖狂的笑声回荡在暗室之内,凌修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他被囚禁的这几日也算是想明白了,师尊所传授的道理是对的,但有些地方,她理解的却不对,自己虽说是他的徒弟,但也不必尽信她的话。 就比如,凌紫月曾说,薛晗和凌修都是祸害。这句话,凌修并不认同。 常听凌月阁的人说,世间大得很,而他,似乎还没来得及去看看这更大的世间,便要在这南境做鬼了。 夜色终于暗下,归寂躲在暗处,以琴声驱使着活尸前去攻击龙须镇,守在外围的兵士有薛晗的符咒护体,活尸不敢近身,趁着此刻拖延的时间派人回去找薛晗和华遥禀告。 “殿下,王妃,活尸已经到了东边枯井处,看样子足有几百个!” 原本还在犯迷糊的薛晗顿时清醒过来,推门吩咐道。 “沾血的符纸可收集齐全了?” “全了!一百个人,各个都是勇猛的精兵。” 那副将将手里的符纸递给薛晗,那恭敬模样简直是将薛晗当做将军一般敬重着。薛晗不敢辜负这般信任,开口叮嘱道。 “你去找马将军,让他将所有的兵士都撤回藏起来,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活尸不是人能对付的,还很容易被感染,我们这回,就唱一出空城计。” 副将一路小跑着离开,薛晗则是与华遥直接瞬移到枯井附近。一到这里才看到,这活尸实在是看得人眼睛疼,有的人还算能看,只是脖颈脸颊有些深色的纹路,而有些旧不大能入眼了,腐烂到一半的肉体隐约露出骨骼,尸臭味惹得人反胃。 抬手间一道光刃解决掉几只距离最近的活尸,薛晗封闭嗅觉后朗声知会华遥。 “用你的剑杀掉它们,那把剑正气凛然,是这种邪门歪道最怕的东西!他们体内有蛊虫,血液也有毒,记得不要被他们伤到!最好不要碰他们的血。” 第276章 夫人的要求有些苛刻 华遥看着面前的十几号活尸,忍不住开口感叹。 “夫人的要求有些苛刻,不过我会尽量做到的。” 华遥也有许久未曾大开杀戒,仗着有法力加持,还有薛晗的一百位符纸兵士助阵,此刻的身手愈发诡谲,落剑之后闪身避让,身上半点血也沾不到。 而薛晗此刻站在小碎身上,双手结印不停发动攻击击杀活尸,趁机观察着远处的情况。 夜色之中,薛晗还是清清楚楚的看到,后面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全部都是活尸!而被活尸簇拥着的,似乎是一个极为高大的人,他手里举着一把轻巧的长剑,剑身一侧有镂空的位置,微微泛着寒光。 “小碎,飞近一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把剑。” “要命啊,这么臭的地方还要飞近一点,万一对面偷袭咱们的目标是不是太明显了?我飞高一点,你凑合看看。” 小碎用力挥动翅膀飞的更高些,而薛晗也在那一瞬间看清楚了那把剑和那个人。 “是凌修的佩剑,银色的长发,上面还有血迹,是凌修!他怎么会成了控制活尸的人?” 凌修的修为也算是高强,怎会成了归寂的人?那个性子端方和善的国师首徒,竟然在用自己的剑,控制活尸攻打南境最后的龙须镇。若不是亲眼所见,薛晗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的。而此刻,小碎挥动着翅膀保持着悬停的姿势,开口搭茬。 “你那个凡人师兄?该不会是因为觉得凌紫月让他做坏事,所以一气之下被人钻了空子?” 在情绪激动时趁人之危,的确不失为一种法子,归寂也是阎王,他大概也会摄魂之法,以自己的念头,控制情绪失控的人。 即便是修为再高的人,也没办法在情绪激动时提防对手的暗招。看来,凌修也是中计了! “小碎,咱们华遥练手了,直接干掉这些家伙,把凌修抢过来!” “早点决定不就好了嘛,走着!” 小碎煽动翅膀制造起一阵狂风,薛晗则是直接用法力控制着符火,风借火势,火助风威,在地面上一烧就是一大片。 活尸与蛊虫都怕火攻,此刻这一把大火,算是把这一众活尸给收拾了个干净。 也正是此刻,薛晗才在火光之中看见凌修的脚下,是一个由人类腿骨组成的仿生兽,在法术驱动下,马车轱辘一般向前走着。 凌修若是意识清醒,怕是绝不允许自己踩在人类的尸骨上。 薛晗没有继续呆在小碎背上,而是直接飞身来到凌修跟前,朗声喊道。 “师兄,你在做什么!你操纵的活尸攻击的都是南境百姓!你忘了吗,在无相门宣誓的时候,我们都说过什么!” 摄魂术在强大也只是控制人的小伎俩,既然是乘虚而入,便会在严防死守之下无所遁形,她相信,凭借凌修的修为,一定可以做得到。 遍地烈火之中,凌修站在森森白骨之上,与心中的怨念对抗着,持剑的手在颤抖,银发随着他体内斗争的激烈而被激起,头上的发冠都已掉落。 火舌攀上他脚下的尸骨仿生兽,点燃了他的衣摆,而他也终于醒来,收剑入鞘,朗声喊出那句话来。 “以己之能报效家国,除魑魅,驱魍魉,守山河,定乾渊,誓将正法扞卫到底!” 剑上控制活尸的咒术终于被驱除,所有的活尸都成了无主的蝼蚁一般,在火中挣扎着。凌修与薛晗先后飞身回到枯井边。薛晗回头指了指身后的一片火海,烧的虽然猛烈,却只是针对活尸,并未殃及其他的草木生灵。 “遥遥,你看我厉害不厉害?不仅收拾了活尸,还把凌修给带回来了!” “我家夫人当然厉害,你方才的英姿,我都看着呢。辛苦你了,好好休息一会儿。” 华遥伸手替薛晗整理着鬓边有些杂乱的长发,见凌修身上有伤,便从随身空间取出伤药递过去,凌修本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直接晕倒在地。 伤药碎了一地,华遥蹲身扶起凌修,薛晗则是伸手以法力感知凌修体内的情况,这一感知才发觉,他浑身上下几乎都是伤,有法力造成的,还有平日里常见的箭头在他体内。薛晗气的双手紧握成拳,低低开口告知华遥。 “一定是归寂故意如此,先用法力束缚,再用人类的法子折磨,用法力把一寸长的铁箭头送入他体内,摆明了就是想让他受拔箭之苦!无论是以法术还是其他的方式,总要把它取出来的,箭头有倒刺,只要往外取便会造成更大的伤害。法术,也是没法止疼的,全看凌修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先把人带回去。” 眨眼之间,两人便带着凌修回到龙须镇,将凌修交给马将军。 “将军,这位是国师首徒凌修,也是我无相阁的同僚,他被敌方算计身上中了不少带了倒刺的箭头,我会医术,但这种箭头却不擅长取,您军中,不知可还有军医?” 马将军看看凌修身上的伤痕,也是一声长叹,毫不推辞的开口回答道。 “正巧有一位,先前还曾为我治过箭伤,从医二十余年了,也算是我老友,一定能将他救回。今日活尸进攻,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取胜,足可见无相阁几位后生小友的造化,老夫没有那般能耐,唯一能做的便是将他救回。” “将军,我师兄,就托付给您了。” 薛晗俯身行礼,随后便又带着华遥瞬移到城楼之上,眺望着更远处的地方。 以枯井旁的一大片火海为准,再往前便是空荡荡的一片,直到更远处的民房,街道。 “完全不见鬼气,一定是被归寂隐藏起来了。活尸只是他送给我们的开胃菜,后面,还会有其他的大餐。我和他修为相当,根本就破不了他的结界,也看不到里面具体的情况,看来,只能再等下一个夜晚了。” 等待,才是最煎熬的,华遥单手握紧栏杆,低低开口。 “晗儿,有没有其他的法子?不能再等了,南境一千多人百姓缺衣少食,又是冬日。” 第276章 夫人的要求有些苛刻 华遥看着面前的十几号活尸,忍不住开口感叹。 “夫人的要求有些苛刻,不过我会尽量做到的。” 华遥也有许久未曾大开杀戒,仗着有法力加持,还有薛晗的一百位符纸兵士助阵,此刻的身手愈发诡谲,落剑之后闪身避让,身上半点血也沾不到。 而薛晗此刻站在小碎身上,双手结印不停发动攻击击杀活尸,趁机观察着远处的情况。 夜色之中,薛晗还是清清楚楚的看到,后面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全部都是活尸!而被活尸簇拥着的,似乎是一个极为高大的人,他手里举着一把轻巧的长剑,剑身一侧有镂空的位置,微微泛着寒光。 “小碎,飞近一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把剑。” “要命啊,这么臭的地方还要飞近一点,万一对面偷袭咱们的目标是不是太明显了?我飞高一点,你凑合看看。” 小碎用力挥动翅膀飞的更高些,而薛晗也在那一瞬间看清楚了那把剑和那个人。 “是凌修的佩剑,银色的长发,上面还有血迹,是凌修!他怎么会成了控制活尸的人?” 凌修的修为也算是高强,怎会成了归寂的人?那个性子端方和善的国师首徒,竟然在用自己的剑,控制活尸攻打南境最后的龙须镇。若不是亲眼所见,薛晗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的。而此刻,小碎挥动着翅膀保持着悬停的姿势,开口搭茬。 “你那个凡人师兄?该不会是因为觉得凌紫月让他做坏事,所以一气之下被人钻了空子?” 在情绪激动时趁人之危,的确不失为一种法子,归寂也是阎王,他大概也会摄魂之法,以自己的念头,控制情绪失控的人。 即便是修为再高的人,也没办法在情绪激动时提防对手的暗招。看来,凌修也是中计了! “小碎,咱们华遥练手了,直接干掉这些家伙,把凌修抢过来!” “早点决定不就好了嘛,走着!” 小碎煽动翅膀制造起一阵狂风,薛晗则是直接用法力控制着符火,风借火势,火助风威,在地面上一烧就是一大片。 活尸与蛊虫都怕火攻,此刻这一把大火,算是把这一众活尸给收拾了个干净。 也正是此刻,薛晗才在火光之中看见凌修的脚下,是一个由人类腿骨组成的仿生兽,在法术驱动下,马车轱辘一般向前走着。 凌修若是意识清醒,怕是绝不允许自己踩在人类的尸骨上。 薛晗没有继续呆在小碎背上,而是直接飞身来到凌修跟前,朗声喊道。 “师兄,你在做什么!你操纵的活尸攻击的都是南境百姓!你忘了吗,在无相门宣誓的时候,我们都说过什么!” 摄魂术在强大也只是控制人的小伎俩,既然是乘虚而入,便会在严防死守之下无所遁形,她相信,凭借凌修的修为,一定可以做得到。 遍地烈火之中,凌修站在森森白骨之上,与心中的怨念对抗着,持剑的手在颤抖,银发随着他体内斗争的激烈而被激起,头上的发冠都已掉落。 火舌攀上他脚下的尸骨仿生兽,点燃了他的衣摆,而他也终于醒来,收剑入鞘,朗声喊出那句话来。 “以己之能报效家国,除魑魅,驱魍魉,守山河,定乾渊,誓将正法扞卫到底!” 剑上控制活尸的咒术终于被驱除,所有的活尸都成了无主的蝼蚁一般,在火中挣扎着。凌修与薛晗先后飞身回到枯井边。薛晗回头指了指身后的一片火海,烧的虽然猛烈,却只是针对活尸,并未殃及其他的草木生灵。 “遥遥,你看我厉害不厉害?不仅收拾了活尸,还把凌修给带回来了!” “我家夫人当然厉害,你方才的英姿,我都看着呢。辛苦你了,好好休息一会儿。” 华遥伸手替薛晗整理着鬓边有些杂乱的长发,见凌修身上有伤,便从随身空间取出伤药递过去,凌修本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直接晕倒在地。 伤药碎了一地,华遥蹲身扶起凌修,薛晗则是伸手以法力感知凌修体内的情况,这一感知才发觉,他浑身上下几乎都是伤,有法力造成的,还有平日里常见的箭头在他体内。薛晗气的双手紧握成拳,低低开口告知华遥。 “一定是归寂故意如此,先用法力束缚,再用人类的法子折磨,用法力把一寸长的铁箭头送入他体内,摆明了就是想让他受拔箭之苦!无论是以法术还是其他的方式,总要把它取出来的,箭头有倒刺,只要往外取便会造成更大的伤害。法术,也是没法止疼的,全看凌修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先把人带回去。” 眨眼之间,两人便带着凌修回到龙须镇,将凌修交给马将军。 “将军,这位是国师首徒凌修,也是我无相阁的同僚,他被敌方算计身上中了不少带了倒刺的箭头,我会医术,但这种箭头却不擅长取,您军中,不知可还有军医?” 马将军看看凌修身上的伤痕,也是一声长叹,毫不推辞的开口回答道。 “正巧有一位,先前还曾为我治过箭伤,从医二十余年了,也算是我老友,一定能将他救回。今日活尸进攻,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取胜,足可见无相阁几位后生小友的造化,老夫没有那般能耐,唯一能做的便是将他救回。” “将军,我师兄,就托付给您了。” 薛晗俯身行礼,随后便又带着华遥瞬移到城楼之上,眺望着更远处的地方。 以枯井旁的一大片火海为准,再往前便是空荡荡的一片,直到更远处的民房,街道。 “完全不见鬼气,一定是被归寂隐藏起来了。活尸只是他送给我们的开胃菜,后面,还会有其他的大餐。我和他修为相当,根本就破不了他的结界,也看不到里面具体的情况,看来,只能再等下一个夜晚了。” 等待,才是最煎熬的,华遥单手握紧栏杆,低低开口。 “晗儿,有没有其他的法子?不能再等了,南境一千多人百姓缺衣少食,又是冬日。” 第279章 我只想要你去死 两个对头都不在,华遥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此次南境的事情,华遥怎么说也是立了大功,此次奉召回宫一定是受赏的,想来华鸣盛也不会为难他。眼下自己浑身难受,又头晕又反胃,还是别去添乱的好。 心里这样想着,薛晗也就不再央求,乖乖靠在床头歇着。 “好,那我就等你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带两根糖葫芦,你的小宝贝说想吃。” “嗯,给你带最大的,夹豆沙那种。” 华遥在薛晗脸颊留下一吻,起身离开,殊不知这一别,再见的日子便不知是何时了。 信步回到久违的皇宫内,华遥只觉得有几分陌生,董福林已经等在御书房外,见到华遥后便一脸笑意的开口迎接。 “殿下安好,一别多日,陛下也是思念您的,命人备下午膳后已经等候您好一会儿了。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陛下一直在念着您,当初的那场火,陛下也觉得有所蹊跷,南境一事,陛下更是对您称赞不已,还请您莫要记恨陛下。” “多谢董公公提点。” 华遥点头算作道谢之后便走进御书房中,华鸣盛见到华遥后更是直接走上前来拍上他肩膀,神色复杂。 “遥儿,当初那场火实在是有太多蹊跷之处,让你到归义城去,也是指望你能置身事外。你走后,朕也趁着施家放松警惕,暗中处置了几个败类。南境之事,多亏了你和晗儿,而今你回来,便可再替父皇做些事了。对了,今日晗儿怎么没来?” 见华鸣盛如此态度,华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与他一起坐在圆桌边,暂时隐瞒了薛晗的真实情况。 “她先前在南境受了些伤,又是一路劳累,我便让她在家休息。” “也好,今日咱们父子难得相聚,不如一起喝一杯?来人,去南苑将埋在梨花树下的那坛子好酒拿出来。” 皇宫外苑的一处偏殿内,凌紫月正通过镜面辅以法力观察着华遥与华鸣盛,而一边的凌月阁弟子则是胆战心惊的禀报着。 “师尊,归寂和绘魂尊……都已经魂飞魄散,陆唯也回到薛晗身边,凌修师兄回了煜京城却不来拜见,可见已经不把您放在眼里,我们眼下已然没有可用之人。” “谁输谁赢,还未可知,你回去,今日,我亲自动手。” 凌紫月挥退那弟子,转身之间便成了御前伺候的一个宫女,在缩地阵的帮助下从御书房端了酒走到御书房内,手指触碰酒杯的瞬间便动了手脚。 只可惜,华遥和华鸣盛都是毫无察觉。 一杯酒下肚,华鸣盛的目光都变得空洞而茫然,仿佛只是念着话本一般的气愤开口。 “好一个妖女,煜京城容不下她来,竟然打算借着自己的特殊能力将南境变成鬼域之地!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华遥,你也不知道阻止,还是说你根本就希望她这样做!好啊……当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白瓷酒杯被狠狠摔碎在地,华鸣盛更是气愤的开口吩咐着。 “皇子华遥意图谋反,押入天牢地下三层,没有朕的允许,所有人不得探望!” 一切都来的太快,华遥甚至来不及思索,待到他准备起身反驳时才发觉自己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法力不知所踪,内力都提不起来,浑身上下都像是在被虫蚁啃噬一般。 不过两刻钟,他便从御书房被关押到天牢的最深处。 阴暗潮湿的囚牢是完全封闭的,四壁都是完整的石头和整体浇筑而成的钢板,仅有的通风口,是两个手臂粗细的小洞,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完全没有通过它出去的可能。 小洞的下面,摆着一个缺口的瓷碗,正接着从洞口滴落的,少得可怜的水。 因为光线实在暗淡的缘故,华遥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只记得自己因为口渴喝掉了瓷碗的水,尽管它脏的很,但也总比渴死好些。 熬过了先前不明原因的不适,华遥将入宫后的事情顺了一遍,发觉能有机会动手脚的人只有那宫女,虽说她一直在御前伺候,但也极有可能像陆唯他们一样被附身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该如何出去……薛晗还等他带糖葫芦回去,再等不到,她会难过的。 然而,即便是他的内力已经恢复,却还是无法撼动这铜墙铁壁,在这狭小的囚牢中,仿佛无穷无尽的时间折磨着他,他慢慢的也失去了希望,放弃了挣扎,躺倒在地上,任由满身腥臭的老鼠从他眼前爬过。 十几日时间过去,薛晗扔下手里的书看向门口的于彻,朗声问道。 “还是没有消息吗?慰军需要这么久?就算是暗中前往,也该回来了,怀远营又不是在归义城。” 于彻也是心神不宁的修剪着门口的绿植,淡淡开口回答。 “说起来也是蹊跷,暗中慰军帮助殿下收买人心是好的,但也没必要不带我去,而且,也没让殿下回来换身衣服,穿着常服就去了,这也不合规矩啊……可是,殿下这是入宫领旨之后得了差事,又不是去凌月阁,按理说应该没有危险才对。” 薛晗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皇宫还是凌月阁,她只是感觉到锁魂钟离自己很近,似乎就在皇宫之中。 一切都太过蹊跷,她必须去一探究竟。 “于彻,等陆唯回来,就告诉他我入宫去了,如果我没回来,他知道该如何做。” “王妃,您有孕在身,一切小心。” 在于彻的目送之下,薛晗一路入宫,从踏入宫门之后便开始和身边的小宫女聊起来。 “陛下最近早朝可都按时?我看近日天气不佳,一直下雨。” “陛下真龙天子,又岂会因为这些小事耽误早朝?这些日子早朝照常,陛下看起来都更加勤勉了呢。” 一个沉迷长生之术的帝王忽然开始勤勉于政事,才奇怪?薛晗独自一人进入御书房,却只看见了凌紫月。 凌紫月只是邪气一笑,指了指水镜之中显现出的锁魂钟影像。 “也就只有它能引你来了,我也不瞒你,陛下和华遥都在我手里,只要你交出心脏,我就放过他们。” 第279章 我只想要你去死 两个对头都不在,华遥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此次南境的事情,华遥怎么说也是立了大功,此次奉召回宫一定是受赏的,想来华鸣盛也不会为难他。眼下自己浑身难受,又头晕又反胃,还是别去添乱的好。 心里这样想着,薛晗也就不再央求,乖乖靠在床头歇着。 “好,那我就等你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带两根糖葫芦,你的小宝贝说想吃。” “嗯,给你带最大的,夹豆沙那种。” 华遥在薛晗脸颊留下一吻,起身离开,殊不知这一别,再见的日子便不知是何时了。 信步回到久违的皇宫内,华遥只觉得有几分陌生,董福林已经等在御书房外,见到华遥后便一脸笑意的开口迎接。 “殿下安好,一别多日,陛下也是思念您的,命人备下午膳后已经等候您好一会儿了。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陛下一直在念着您,当初的那场火,陛下也觉得有所蹊跷,南境一事,陛下更是对您称赞不已,还请您莫要记恨陛下。” “多谢董公公提点。” 华遥点头算作道谢之后便走进御书房中,华鸣盛见到华遥后更是直接走上前来拍上他肩膀,神色复杂。 “遥儿,当初那场火实在是有太多蹊跷之处,让你到归义城去,也是指望你能置身事外。你走后,朕也趁着施家放松警惕,暗中处置了几个败类。南境之事,多亏了你和晗儿,而今你回来,便可再替父皇做些事了。对了,今日晗儿怎么没来?” 见华鸣盛如此态度,华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与他一起坐在圆桌边,暂时隐瞒了薛晗的真实情况。 “她先前在南境受了些伤,又是一路劳累,我便让她在家休息。” “也好,今日咱们父子难得相聚,不如一起喝一杯?来人,去南苑将埋在梨花树下的那坛子好酒拿出来。” 皇宫外苑的一处偏殿内,凌紫月正通过镜面辅以法力观察着华遥与华鸣盛,而一边的凌月阁弟子则是胆战心惊的禀报着。 “师尊,归寂和绘魂尊……都已经魂飞魄散,陆唯也回到薛晗身边,凌修师兄回了煜京城却不来拜见,可见已经不把您放在眼里,我们眼下已然没有可用之人。” “谁输谁赢,还未可知,你回去,今日,我亲自动手。” 凌紫月挥退那弟子,转身之间便成了御前伺候的一个宫女,在缩地阵的帮助下从御书房端了酒走到御书房内,手指触碰酒杯的瞬间便动了手脚。 只可惜,华遥和华鸣盛都是毫无察觉。 一杯酒下肚,华鸣盛的目光都变得空洞而茫然,仿佛只是念着话本一般的气愤开口。 “好一个妖女,煜京城容不下她来,竟然打算借着自己的特殊能力将南境变成鬼域之地!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华遥,你也不知道阻止,还是说你根本就希望她这样做!好啊……当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白瓷酒杯被狠狠摔碎在地,华鸣盛更是气愤的开口吩咐着。 “皇子华遥意图谋反,押入天牢地下三层,没有朕的允许,所有人不得探望!” 一切都来的太快,华遥甚至来不及思索,待到他准备起身反驳时才发觉自己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法力不知所踪,内力都提不起来,浑身上下都像是在被虫蚁啃噬一般。 不过两刻钟,他便从御书房被关押到天牢的最深处。 阴暗潮湿的囚牢是完全封闭的,四壁都是完整的石头和整体浇筑而成的钢板,仅有的通风口,是两个手臂粗细的小洞,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完全没有通过它出去的可能。 小洞的下面,摆着一个缺口的瓷碗,正接着从洞口滴落的,少得可怜的水。 因为光线实在暗淡的缘故,华遥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只记得自己因为口渴喝掉了瓷碗的水,尽管它脏的很,但也总比渴死好些。 熬过了先前不明原因的不适,华遥将入宫后的事情顺了一遍,发觉能有机会动手脚的人只有那宫女,虽说她一直在御前伺候,但也极有可能像陆唯他们一样被附身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该如何出去……薛晗还等他带糖葫芦回去,再等不到,她会难过的。 然而,即便是他的内力已经恢复,却还是无法撼动这铜墙铁壁,在这狭小的囚牢中,仿佛无穷无尽的时间折磨着他,他慢慢的也失去了希望,放弃了挣扎,躺倒在地上,任由满身腥臭的老鼠从他眼前爬过。 十几日时间过去,薛晗扔下手里的书看向门口的于彻,朗声问道。 “还是没有消息吗?慰军需要这么久?就算是暗中前往,也该回来了,怀远营又不是在归义城。” 于彻也是心神不宁的修剪着门口的绿植,淡淡开口回答。 “说起来也是蹊跷,暗中慰军帮助殿下收买人心是好的,但也没必要不带我去,而且,也没让殿下回来换身衣服,穿着常服就去了,这也不合规矩啊……可是,殿下这是入宫领旨之后得了差事,又不是去凌月阁,按理说应该没有危险才对。” 薛晗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皇宫还是凌月阁,她只是感觉到锁魂钟离自己很近,似乎就在皇宫之中。 一切都太过蹊跷,她必须去一探究竟。 “于彻,等陆唯回来,就告诉他我入宫去了,如果我没回来,他知道该如何做。” “王妃,您有孕在身,一切小心。” 在于彻的目送之下,薛晗一路入宫,从踏入宫门之后便开始和身边的小宫女聊起来。 “陛下最近早朝可都按时?我看近日天气不佳,一直下雨。” “陛下真龙天子,又岂会因为这些小事耽误早朝?这些日子早朝照常,陛下看起来都更加勤勉了呢。” 一个沉迷长生之术的帝王忽然开始勤勉于政事,才奇怪?薛晗独自一人进入御书房,却只看见了凌紫月。 凌紫月只是邪气一笑,指了指水镜之中显现出的锁魂钟影像。 “也就只有它能引你来了,我也不瞒你,陛下和华遥都在我手里,只要你交出心脏,我就放过他们。” 第280章 明争暗斗,让人头疼 华遥只当是薛晗在担忧孩子的情况,一脸笑意的将她揽进怀中,低声说道。 “放心,这小家伙很好,这几日给你喝的安胎药也是陆唯检查过的,我想好了,就陪你住在这,不回归义城,等你生下孩子,我们便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生活,没有太子的身份庇护,还有玄舍,咱们的小宝贝儿一出生就是少主,可比继承皇位舒服多了。” 看着华遥为日后计划时的憧憬模样,薛晗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确实如此,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明争暗斗的,让人头疼。好在我们现在自由了,不必考虑那么多……华遥,我饿了,想吃鱼。” “旁的姑娘有孕都怕闻见肉腥味,你竟然想吃鱼?正是冬日,河上的冰太厚,新鲜的鱼不好找,我让人去想办法。” 自打知道薛晗有孕之后,华遥便对她有求必应,薛晗整个人也懒怠了许多,整日里不是吃就是睡。大部分阴司事务都是陆唯在打理,除此之外,他最为担忧的还是锁魂钟的事情,也没有再和薛晗提起,只是暗中操心。 僻静的房间内,华遥看向樱桃毕罗,一脸认真的开口说道。 “当时在将军府,我不是针对你。只是那时的情况,能多拖延一刻便对主上和南境有利。现下正是调查锁魂钟的紧要关头,大部分鬼都在阴司接受判官的审查,主上这边的人手本就不足,我希望你能向以前一样为主上做事。” “怎么?在你心里我难不成是那种会因为一点小事记你几百年的小气鬼?我已经走过一趟煜京了,锁魂钟就在煜京。不过它是怎么从南境直接回到煜京的,我还不清楚。” 这下倒是不好办了,主上身体情况尚未稳定,若是这时候车马劳顿的回去,岂不是又要任由凌紫月等人算计? 就在陆唯犹豫该不该将这个消息告知薛晗时,一道圣旨忽然到了南境,由马将军的人转交到薛晗与华遥手中。 华遥此刻,最不愿见到的便是圣旨,将那明黄色的物件随手丢到一旁,拉过薛晗的手轻叹口气。 “你现在有孕在身,法力还是少用的好,回到煜京又是勾心斗角,不知被多少人算计。我替你找个由头,就说你受伤了,回不去。” “心思缜密的殿下怎的这个时候糊涂了?南境的事既然已经被陛下知道,就说明这里一定有他的人,眼下都快入春了,大半个月的时间,陛下的人还能不知道我究竟受伤没有?我和你一起回去,两个人,什么事都有个照应。况且陆唯和凌修也会和我们一起走,还怕谁算计?” 两人要回煜京的事已经定下,陆唯回到归义城取行李的时候也将裴钧带来。 裴钧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此刻得知薛晗要走,也还是颇为不舍。 “这么快就要走?我还以为,能见到小家伙出生呢,晗儿,哥哥就是偏心,不愿你做什么皇后太后的,殿下身份如此,逃不掉,你……你往后的日子长着呢,那金丝笼不适合你,殿下没夺到皇位也不要紧,你更无需以死相博,留得命在,总是好的。” 两个月的身孕,还看不出什么,薛晗也不当回事,一阵风似的跑到裴钧身前,一把将他抱住。 “哥哥放心,总有一日,我会带着一个小娃娃回来,让他喊你舅舅的。归义城是乾渊的铜墙铁壁,往后这二三十年,还都得辛苦你呢。有些话,说出口总觉得矫情,我写成了信,放在你房间桌上。马车等着呢,我们这便走了。” “嗯,一路保重。” 裴钧将一小袋糖果塞进薛晗手中,目送她上了马车,马车渐渐远去。 回到房间后,他一眼便看见了那封信。 薛大小姐,写给钧哥哥的最后一封信。 “钧哥哥,自小我便喜欢和你一起玩,在心中,早已把你当做我的兄长,知道你我之间有血缘关系后,更是欢喜不已。我已经成婚,而你又忙于军务,即便是归义城这段日子,真正相处的机会不多,不过我相信,亲兄妹之间是不会生疏的,日后我们须发皆白,我吵着要吃糖的时候,你也还是会笑着,把兔子形状的糖塞给我。哥哥,熬糖的时候,香甜味很浓,你藏起来的模具我也看见了,还骗人说是买来的糖。哥哥亲自做的糖,永远是晗儿最喜欢的。” 将看过的信收好,裴钧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眶,笑着将一块做走形了的兔子糖塞进口中,看向煜京的方向,笑的欣慰。 从归义城到煜京,路途遥远,好在有陆唯和凌修轮流以法力稳着马车,倒是连车夫都省了。 一路走来,草长莺飞,已然是春日里的模样。 景色宜人,而薛晗则是无心欣赏,还没等回到余庆坊,便又是一阵反胃。一旁的华遥更是看的心疼,一边给薛晗顺着气一边知会陆唯。 “你先赶着马车回去,马车上摇摇晃晃的,她怕是更难受。只隔着两条街了,等她好些,我们慢慢过去。” 如此,一刻钟后,薛晗才和华遥一起回到余庆坊十九号,微云,章渠,还有先前救治过的孩子们都跑来迎接,而华遥则是毫不留情的将他们挡在薛晗的两步以外。 “不能再近了,你们的晗姐姐腹中多了一个小宝宝,你们这样直接扑上去,他会不舒服的,这次回来给你们带了小礼物,人人有份,都去找凌修哥哥领。” 凌修微微一怔,随即看到华遥指了马车上的包袱,会意一笑。 孩子们都被礼物吸引到一旁,华遥则是直接抱了薛晗回到房间。 “你好好休息,我得换身衣服进宫复命,快要晌午,大概会留下用午膳,一个时辰怎么也回来了,让陆唯陪你,先前吃的都吐了,这一顿可不能饿着。” “说好了我陪你一起进宫的,我没事,用不着休息。” 薛晗拉着华遥的手就要起身,却被华遥重新按回床上。 “听话,你现在需要休息。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让于彻查过了,今天凌紫月和华励都不在宫中。乖,安心等我回来。” 第280章 明争暗斗,让人头疼 华遥只当是薛晗在担忧孩子的情况,一脸笑意的将她揽进怀中,低声说道。 “放心,这小家伙很好,这几日给你喝的安胎药也是陆唯检查过的,我想好了,就陪你住在这,不回归义城,等你生下孩子,我们便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生活,没有太子的身份庇护,还有玄舍,咱们的小宝贝儿一出生就是少主,可比继承皇位舒服多了。” 看着华遥为日后计划时的憧憬模样,薛晗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确实如此,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明争暗斗的,让人头疼。好在我们现在自由了,不必考虑那么多……华遥,我饿了,想吃鱼。” “旁的姑娘有孕都怕闻见肉腥味,你竟然想吃鱼?正是冬日,河上的冰太厚,新鲜的鱼不好找,我让人去想办法。” 自打知道薛晗有孕之后,华遥便对她有求必应,薛晗整个人也懒怠了许多,整日里不是吃就是睡。大部分阴司事务都是陆唯在打理,除此之外,他最为担忧的还是锁魂钟的事情,也没有再和薛晗提起,只是暗中操心。 僻静的房间内,华遥看向樱桃毕罗,一脸认真的开口说道。 “当时在将军府,我不是针对你。只是那时的情况,能多拖延一刻便对主上和南境有利。现下正是调查锁魂钟的紧要关头,大部分鬼都在阴司接受判官的审查,主上这边的人手本就不足,我希望你能向以前一样为主上做事。” “怎么?在你心里我难不成是那种会因为一点小事记你几百年的小气鬼?我已经走过一趟煜京了,锁魂钟就在煜京。不过它是怎么从南境直接回到煜京的,我还不清楚。” 这下倒是不好办了,主上身体情况尚未稳定,若是这时候车马劳顿的回去,岂不是又要任由凌紫月等人算计? 就在陆唯犹豫该不该将这个消息告知薛晗时,一道圣旨忽然到了南境,由马将军的人转交到薛晗与华遥手中。 华遥此刻,最不愿见到的便是圣旨,将那明黄色的物件随手丢到一旁,拉过薛晗的手轻叹口气。 “你现在有孕在身,法力还是少用的好,回到煜京又是勾心斗角,不知被多少人算计。我替你找个由头,就说你受伤了,回不去。” “心思缜密的殿下怎的这个时候糊涂了?南境的事既然已经被陛下知道,就说明这里一定有他的人,眼下都快入春了,大半个月的时间,陛下的人还能不知道我究竟受伤没有?我和你一起回去,两个人,什么事都有个照应。况且陆唯和凌修也会和我们一起走,还怕谁算计?” 两人要回煜京的事已经定下,陆唯回到归义城取行李的时候也将裴钧带来。 裴钧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此刻得知薛晗要走,也还是颇为不舍。 “这么快就要走?我还以为,能见到小家伙出生呢,晗儿,哥哥就是偏心,不愿你做什么皇后太后的,殿下身份如此,逃不掉,你……你往后的日子长着呢,那金丝笼不适合你,殿下没夺到皇位也不要紧,你更无需以死相博,留得命在,总是好的。” 两个月的身孕,还看不出什么,薛晗也不当回事,一阵风似的跑到裴钧身前,一把将他抱住。 “哥哥放心,总有一日,我会带着一个小娃娃回来,让他喊你舅舅的。归义城是乾渊的铜墙铁壁,往后这二三十年,还都得辛苦你呢。有些话,说出口总觉得矫情,我写成了信,放在你房间桌上。马车等着呢,我们这便走了。” “嗯,一路保重。” 裴钧将一小袋糖果塞进薛晗手中,目送她上了马车,马车渐渐远去。 回到房间后,他一眼便看见了那封信。 薛大小姐,写给钧哥哥的最后一封信。 “钧哥哥,自小我便喜欢和你一起玩,在心中,早已把你当做我的兄长,知道你我之间有血缘关系后,更是欢喜不已。我已经成婚,而你又忙于军务,即便是归义城这段日子,真正相处的机会不多,不过我相信,亲兄妹之间是不会生疏的,日后我们须发皆白,我吵着要吃糖的时候,你也还是会笑着,把兔子形状的糖塞给我。哥哥,熬糖的时候,香甜味很浓,你藏起来的模具我也看见了,还骗人说是买来的糖。哥哥亲自做的糖,永远是晗儿最喜欢的。” 将看过的信收好,裴钧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眶,笑着将一块做走形了的兔子糖塞进口中,看向煜京的方向,笑的欣慰。 从归义城到煜京,路途遥远,好在有陆唯和凌修轮流以法力稳着马车,倒是连车夫都省了。 一路走来,草长莺飞,已然是春日里的模样。 景色宜人,而薛晗则是无心欣赏,还没等回到余庆坊,便又是一阵反胃。一旁的华遥更是看的心疼,一边给薛晗顺着气一边知会陆唯。 “你先赶着马车回去,马车上摇摇晃晃的,她怕是更难受。只隔着两条街了,等她好些,我们慢慢过去。” 如此,一刻钟后,薛晗才和华遥一起回到余庆坊十九号,微云,章渠,还有先前救治过的孩子们都跑来迎接,而华遥则是毫不留情的将他们挡在薛晗的两步以外。 “不能再近了,你们的晗姐姐腹中多了一个小宝宝,你们这样直接扑上去,他会不舒服的,这次回来给你们带了小礼物,人人有份,都去找凌修哥哥领。” 凌修微微一怔,随即看到华遥指了马车上的包袱,会意一笑。 孩子们都被礼物吸引到一旁,华遥则是直接抱了薛晗回到房间。 “你好好休息,我得换身衣服进宫复命,快要晌午,大概会留下用午膳,一个时辰怎么也回来了,让陆唯陪你,先前吃的都吐了,这一顿可不能饿着。” “说好了我陪你一起进宫的,我没事,用不着休息。” 薛晗拉着华遥的手就要起身,却被华遥重新按回床上。 “听话,你现在需要休息。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让于彻查过了,今天凌紫月和华励都不在宫中。乖,安心等我回来。” 第281章 交出心脏,就放过他们 两个对头都不在,华遥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此次南境的事情,华遥怎么说也是立了大功,此次奉召回宫一定是受赏的,想来华鸣盛也不会为难他。眼下自己浑身难受,又头晕又反胃,还是别去添乱的好。 心里这样想着,薛晗也就不再央求,乖乖靠在床头歇着。 “好,那我就等你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带两根糖葫芦,你的小宝贝说想吃。” “嗯,给你带最大的,夹豆沙那种。” 华遥在薛晗脸颊留下一吻,起身离开,殊不知这一别,再见的日子便不知是何时了。 信步回到久违的皇宫内,华遥只觉得有几分陌生,董福林已经等在御书房外,见到华遥后便一脸笑意的开口迎接。 “殿下安好,一别多日,陛下也是思念您的,命人备下午膳后已经等候您好一会儿了。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陛下一直在念着您,当初的那场火,陛下也觉得有所蹊跷,南境一事,陛下更是对您称赞不已,还请您莫要记恨陛下。” “多谢董公公提点。” 华遥点头算作道谢之后便走进御书房中,华鸣盛见到华遥后更是直接走上前来拍上他肩膀,神色复杂。 “遥儿,当初那场火实在是有太多蹊跷之处,让你到归义城去,也是指望你能置身事外。你走后,朕也趁着施家放松警惕,暗中处置了几个败类。南境之事,多亏了你和晗儿,而今你回来,便可再替父皇做些事了。对了,今日晗儿怎么没来?” 见华鸣盛如此态度,华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与他一起坐在圆桌边,暂时隐瞒了薛晗的真实情况。 “她先前在南境受了些伤,又是一路劳累,我便让她在家休息。” “也好,今日咱们父子难得相聚,不如一起喝一杯?来人,去南苑将埋在梨花树下的那坛子好酒拿出来。” 皇宫外苑的一处偏殿内,凌紫月正通过镜面辅以法力观察着华遥与华鸣盛,而一边的凌月阁弟子则是胆战心惊的禀报着。 “师尊,归寂和绘魂尊……都已经魂飞魄散,陆唯也回到薛晗身边,凌修师兄回了煜京城却不来拜见,可见已经不把您放在眼里,我们眼下已然没有可用之人。” “谁输谁赢,还未可知,你回去,今日,我亲自动手。” 凌紫月挥退那弟子,转身之间便成了御前伺候的一个宫女,在缩地阵的帮助下从御书房端了酒走到御书房内,手指触碰酒杯的瞬间便动了手脚。 只可惜,华遥和华鸣盛都是毫无察觉。 一杯酒下肚,华鸣盛的目光都变得空洞而茫然,仿佛只是念着话本一般的气愤开口。 “好一个妖女,煜京城容不下她来,竟然打算借着自己的特殊能力将南境变成鬼域之地!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华遥,你也不知道阻止,还是说你根本就希望她这样做!好啊……当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白瓷酒杯被狠狠摔碎在地,华鸣盛更是气愤的开口吩咐着。 “皇子华遥意图谋反,押入天牢地下三层,没有朕的允许,所有人不得探望!” 一切都来的太快,华遥甚至来不及思索,待到他准备起身反驳时才发觉自己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法力不知所踪,内力都提不起来,浑身上下都像是在被虫蚁啃噬一般。 不过两刻钟,他便从御书房被关押到天牢的最深处。 阴暗潮湿的囚牢是完全封闭的,四壁都是完整的石头和整体浇筑而成的钢板,仅有的通风口,是两个手臂粗细的小洞,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完全没有通过它出去的可能。 小洞的下面,摆着一个缺口的瓷碗,正接着从洞口滴落的,少得可怜的水。 因为光线实在暗淡的缘故,华遥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只记得自己因为口渴喝掉了瓷碗的水,尽管它脏的很,但也总比渴死好些。 熬过了先前不明原因的不适,华遥将入宫后的事情顺了一遍,发觉能有机会动手脚的人只有那宫女,虽说她一直在御前伺候,但也极有可能像陆唯他们一样被附身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该如何出去……薛晗还等他带糖葫芦回去,再等不到,她会难过的。 然而,即便是他的内力已经恢复,却还是无法撼动这铜墙铁壁,在这狭小的囚牢中,仿佛无穷无尽的时间折磨着他,他慢慢的也失去了希望,放弃了挣扎,躺倒在地上,任由满身腥臭的老鼠从他眼前爬过。 十几日时间过去,薛晗扔下手里的书看向门口的于彻,朗声问道。 “还是没有消息吗?慰军需要这么久?就算是暗中前往,也该回来了,怀远营又不是在归义城。” 于彻也是心神不宁的修剪着门口的绿植,淡淡开口回答。 “说起来也是蹊跷,暗中慰军帮助殿下收买人心是好的,但也没必要不带我去,而且,也没让殿下回来换身衣服,穿着常服就去了,这也不合规矩啊……可是,殿下这是入宫领旨之后得了差事,又不是去凌月阁,按理说应该没有危险才对。” 薛晗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皇宫还是凌月阁,她只是感觉到锁魂钟离自己很近,似乎就在皇宫之中。 一切都太过蹊跷,她必须去一探究竟。 “于彻,等陆唯回来,就告诉他我入宫去了,如果我没回来,他知道该如何做。” “王妃,您有孕在身,一切小心。” 在于彻的目送之下,薛晗一路入宫,从踏入宫门之后便开始和身边的小宫女聊起来。 “陛下最近早朝可都按时?我看近日天气不佳,一直下雨。” “陛下真龙天子,又岂会因为这些小事耽误早朝?这些日子早朝照常,陛下看起来都更加勤勉了呢。” 一个沉迷长生之术的帝王忽然开始勤勉于政事,才奇怪?薛晗独自一人进入御书房,却只看见了凌紫月。 凌紫月只是邪气一笑,指了指水镜之中显现出的锁魂钟影像。 “也就只有它能引你来了,我也不瞒你,陛下和华遥都在我手里,只要你交出心脏,我就放过他们。” 第281章 交出心脏,就放过他们 两个对头都不在,华遥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此次南境的事情,华遥怎么说也是立了大功,此次奉召回宫一定是受赏的,想来华鸣盛也不会为难他。眼下自己浑身难受,又头晕又反胃,还是别去添乱的好。 心里这样想着,薛晗也就不再央求,乖乖靠在床头歇着。 “好,那我就等你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带两根糖葫芦,你的小宝贝说想吃。” “嗯,给你带最大的,夹豆沙那种。” 华遥在薛晗脸颊留下一吻,起身离开,殊不知这一别,再见的日子便不知是何时了。 信步回到久违的皇宫内,华遥只觉得有几分陌生,董福林已经等在御书房外,见到华遥后便一脸笑意的开口迎接。 “殿下安好,一别多日,陛下也是思念您的,命人备下午膳后已经等候您好一会儿了。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陛下一直在念着您,当初的那场火,陛下也觉得有所蹊跷,南境一事,陛下更是对您称赞不已,还请您莫要记恨陛下。” “多谢董公公提点。” 华遥点头算作道谢之后便走进御书房中,华鸣盛见到华遥后更是直接走上前来拍上他肩膀,神色复杂。 “遥儿,当初那场火实在是有太多蹊跷之处,让你到归义城去,也是指望你能置身事外。你走后,朕也趁着施家放松警惕,暗中处置了几个败类。南境之事,多亏了你和晗儿,而今你回来,便可再替父皇做些事了。对了,今日晗儿怎么没来?” 见华鸣盛如此态度,华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与他一起坐在圆桌边,暂时隐瞒了薛晗的真实情况。 “她先前在南境受了些伤,又是一路劳累,我便让她在家休息。” “也好,今日咱们父子难得相聚,不如一起喝一杯?来人,去南苑将埋在梨花树下的那坛子好酒拿出来。” 皇宫外苑的一处偏殿内,凌紫月正通过镜面辅以法力观察着华遥与华鸣盛,而一边的凌月阁弟子则是胆战心惊的禀报着。 “师尊,归寂和绘魂尊……都已经魂飞魄散,陆唯也回到薛晗身边,凌修师兄回了煜京城却不来拜见,可见已经不把您放在眼里,我们眼下已然没有可用之人。” “谁输谁赢,还未可知,你回去,今日,我亲自动手。” 凌紫月挥退那弟子,转身之间便成了御前伺候的一个宫女,在缩地阵的帮助下从御书房端了酒走到御书房内,手指触碰酒杯的瞬间便动了手脚。 只可惜,华遥和华鸣盛都是毫无察觉。 一杯酒下肚,华鸣盛的目光都变得空洞而茫然,仿佛只是念着话本一般的气愤开口。 “好一个妖女,煜京城容不下她来,竟然打算借着自己的特殊能力将南境变成鬼域之地!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华遥,你也不知道阻止,还是说你根本就希望她这样做!好啊……当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白瓷酒杯被狠狠摔碎在地,华鸣盛更是气愤的开口吩咐着。 “皇子华遥意图谋反,押入天牢地下三层,没有朕的允许,所有人不得探望!” 一切都来的太快,华遥甚至来不及思索,待到他准备起身反驳时才发觉自己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法力不知所踪,内力都提不起来,浑身上下都像是在被虫蚁啃噬一般。 不过两刻钟,他便从御书房被关押到天牢的最深处。 阴暗潮湿的囚牢是完全封闭的,四壁都是完整的石头和整体浇筑而成的钢板,仅有的通风口,是两个手臂粗细的小洞,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完全没有通过它出去的可能。 小洞的下面,摆着一个缺口的瓷碗,正接着从洞口滴落的,少得可怜的水。 因为光线实在暗淡的缘故,华遥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只记得自己因为口渴喝掉了瓷碗的水,尽管它脏的很,但也总比渴死好些。 熬过了先前不明原因的不适,华遥将入宫后的事情顺了一遍,发觉能有机会动手脚的人只有那宫女,虽说她一直在御前伺候,但也极有可能像陆唯他们一样被附身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该如何出去……薛晗还等他带糖葫芦回去,再等不到,她会难过的。 然而,即便是他的内力已经恢复,却还是无法撼动这铜墙铁壁,在这狭小的囚牢中,仿佛无穷无尽的时间折磨着他,他慢慢的也失去了希望,放弃了挣扎,躺倒在地上,任由满身腥臭的老鼠从他眼前爬过。 十几日时间过去,薛晗扔下手里的书看向门口的于彻,朗声问道。 “还是没有消息吗?慰军需要这么久?就算是暗中前往,也该回来了,怀远营又不是在归义城。” 于彻也是心神不宁的修剪着门口的绿植,淡淡开口回答。 “说起来也是蹊跷,暗中慰军帮助殿下收买人心是好的,但也没必要不带我去,而且,也没让殿下回来换身衣服,穿着常服就去了,这也不合规矩啊……可是,殿下这是入宫领旨之后得了差事,又不是去凌月阁,按理说应该没有危险才对。” 薛晗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皇宫还是凌月阁,她只是感觉到锁魂钟离自己很近,似乎就在皇宫之中。 一切都太过蹊跷,她必须去一探究竟。 “于彻,等陆唯回来,就告诉他我入宫去了,如果我没回来,他知道该如何做。” “王妃,您有孕在身,一切小心。” 在于彻的目送之下,薛晗一路入宫,从踏入宫门之后便开始和身边的小宫女聊起来。 “陛下最近早朝可都按时?我看近日天气不佳,一直下雨。” “陛下真龙天子,又岂会因为这些小事耽误早朝?这些日子早朝照常,陛下看起来都更加勤勉了呢。” 一个沉迷长生之术的帝王忽然开始勤勉于政事,才奇怪?薛晗独自一人进入御书房,却只看见了凌紫月。 凌紫月只是邪气一笑,指了指水镜之中显现出的锁魂钟影像。 “也就只有它能引你来了,我也不瞒你,陛下和华遥都在我手里,只要你交出心脏,我就放过他们。” 第282章 大结局 又是这般威胁的下作手段,薛晗顿时一怔,和身边的陆唯交换了眼色,意念传音交流。 “今日一大早,不是华遥和于彻一起提前回去,说是收拾府邸?” “小鬼汇报说,皇宫内已经全部是华励的人,没见到殿下身影。” 早知会有危险,却不知已经到了如此境地,多说无益,只有一战。只见薛晗现出真身抬手一挥,数道光刃便落在凌紫月脚边,看的凌紫月笑出声来。 “阎王殿下,您这手法可不大行啊,是谁教你的?” “哼,好好的一个尊称到你嘴里都变得让人恶心,我也就大了你几百岁,你该叫我一声祖宗!” 原本正身直立的凌紫月开始动手还击,几道符咒点燃符火攻向薛晗,而先前表现不佳的薛晗竟然全部躲过,连衣角都没触及。连连失手的凌紫月出手越发凌厉,薛晗则是以极快的速度躲闪着,周围都带出些许虚影分身。 眨眼间,原本的虚影分身却都变成了薛晗的模样,各自动作不受影响,凌紫月留心观察时必然要仔细些,薛晗看准时机双手结印拉起先前光刃落下的地方,在凌紫月周身以光线撑起一座牢笼。 “凌紫月,杀身之仇,我今日便要报!” 牢笼在薛晗的双手控制下越收越紧,直至将凌紫月禁锢在方寸之间,而凌紫月依旧是笑的猖狂。 “薛晗,你可想好了,今日我若是死了,皇帝与华遥便都要去做鬼!只要你今日剖心,我向你保证,乾渊和华遥,都会好好的。” 闻言,薛晗手上动作一顿,她想要凌紫月死,但她不能用整个乾渊做赌。 与此同时,一身是血的华遥也一路从天牢杀了出来,仗着古剑强撑站定,以嘶哑的声音低吼着。 “不要答应她!晗儿,我就在这,你不必受她威胁!尽管动手杀了她!” 见华遥无恙,薛晗顿时安下心来,出手越发凌厉,原本就动弹不得的凌紫月在薛晗密集的攻击之下,渐渐没了生机。 薛晗顾不上满身是血窟窿的凌紫月,闪身站到华遥身边帮助他清理掉那些残兵败将,华励眼看自己的人马就要撑不住薛晗的攻击,趁乱拉上苏徵烈往回跑。 “凌紫月指望不上,还有父皇……走,咱们这就回去,守住寝殿就还有一线希望!” 皇宫外殿尸体遍地,薛晗却只是抱住华遥为他疗伤,外伤才恢复七八分,华遥便直接握住了薛晗的手,低声提醒。 “华励往寝殿方向去的,父皇有危险!” 半刻之后,薛晗带着华遥一路杀进华鸣盛寝宫之内,寝殿门外,华励靠着凌紫月生前布下的禁制与凌月阁的一部分弟子负隅顽抗。 “皇兄,你这是带着王妃意图谋反吗?父皇还在世呢,你就如此迫不及待?” 华遥此刻也不必再遮掩什么,只是上前一步横眉冷笑。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我被废去太子之位远在归义城,你和国师大人倒是走得很近,煜京城,皇宫,都是你的人,你又将父皇置于何地?好,你若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让父皇亲自来说。” 出了这样的事,华鸣盛不可能不过问,唯一的可能便是,他被控制住了,无论是以何种方式。见华励不回答,华遥更是料定华鸣盛不会现身,他接下薛晗手中的剑,吻了她手背。 “乖,在一旁看着就好,身子要紧,我们兄弟之间的事该自己解决,可不能脏了你的手。” 薛晗回以一笑,退到一边,只以法术将凌月阁众弟子定身。华遥则是动手朝着华励攻去,不消半刻便将华励打倒在地,踩着他的尸体踏入殿中。 谁知掀开帐幔的第一眼,便看见床榻之上奄奄一息的华鸣盛。随后赶到的薛晗见状,当即开口解释。 “凌紫月封存了陛下的两魂一魄,她已死,陛下魂魄归位,但终归是离体太久……救不回来。” 华鸣盛看着陡然跪地的华遥,双眼泛红,颤抖着握住华遥的手,从枕下摸出那块跟随他一辈子的赤玉龙纹佩放进华遥手中。 “遥儿,是父皇的错,父皇听信佞臣所言,错怪你了。拿着它,日后……你就是乾渊,唯一的君王!” 此刻,只有薛晗在旁,华鸣盛临死前传位废太子华遥,虽说是只有一人见证,但这赤玉龙纹佩就是最好的证明。 为了稳定人心,也为了主持大局,华遥在两日后便登基为帝,薛晗封为皇后。 穿着一身龙袍的华遥正打算去找薛晗说话,却迎面撞上了满脸慌张的陆唯。 “主上要被天道惩罚,四十九道天雷!只有你能救她!” 华遥一头雾水的在陆唯法力协助下进入到一个犹如幻境的空间,薛晗被光索束缚在阵法之中,一个黑衣人站在一边,朗声控诉着。 “阴司四殿阎王薛晗玩忽职守丢失锁魂钟,导致南境鬼族暴乱,不思己过,反倒杀了人间乾渊国师,如此过错,理当重罚。” 枉杀凡人,丢失锁魂钟,这罪过是无论如何也得受着的,薛晗并未辩驳,只是垂眸应着。 “四十九道天雷而已,我情愿受罚。” 站在一边的华遥即便是没有见识过,单看陆唯反应也知道薛晗是受不住这天雷的,当即挡在薛晗身前,抬头看向那刺眼的光团。 “薛晗虽是阎王,却也是皇后。朕这位人皇今日便执意要护下她,她虽有错,但腹中乃是龙种,即便是天道也不可损伤。” “华遥……你过来做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天雷可不认人。” 薛晗企图将华遥推出阵外,而华遥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走,反而紧紧将她抱住。胸前挂着的玉扳指忽然微微震动,一道金光顿时倾泻而出,光芒散去后,守护穷奇的神将俨然站在两人身边,朗声解释道。 “末将以为,大殿下所言也不尽然。毕竟阴司有十殿阎罗,而人间百姓大多只信奉第五殿阎王,大殿下心中不满,为了实现自己称霸人间的阴谋,竟让自己的手下盗走锁魂钟,陷害于五殿下,而今又在这里大言不惭,当真恶毒!” 看着眼前的神将,薛晗总算是想起,玉扳指也曾是阴司的物件,因为天道的安排,守护穷奇的神将也是担任起守护历代君王的指职责,天道至高,自然是分辨得出众人话中真假,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阵法便挪到那黑衣人脚下,光团的光芒大盛,悠远缥缈而来的话音听来是个老者。 “大殿身为十殿阎王之首却如此善妒,偷盗宝物祸及人间,即日起囚禁无极地狱千年。四殿虽有过失却不至处以雷刑。然,阎王之位与凡间皇后身份只可选其一,选择阎王之位便须得舍弃腹中胎儿,离开人间后,薛晗肉身寿数终了,若留凡间,便要永失法力。” 在薛晗的心底,似乎早已有了答案,她握紧华遥的手,交出属于阎王的大印以及生死簿,朗声回答。 “我愿放弃阎王之位,另举荐阎魔使陆唯继任阎王。” 三年后,含章殿内,华遥脱下一身龙袍,换上一身常服和薛晗一起挤在软榻上,看着院中玩耍嬉戏的三个孩子,为薛晗披上一件大氅,借其遮掩,暗中握紧了她的手,目光之中满是疼惜。 “为了我放弃阎王之位,失去法力永留人间,可曾后悔?” “只后悔没能早点来,做阎王没什么好,还是做皇后比较舒服。不用处理那么多的差事,还必整日打打杀杀的。” 薛晗捏起一颗蜜饯凑到华遥唇边,笑的一如少女时那般灿烂。 正说着,晏儿便跑到华遥身边,指了不远处的小雪人给他看。 “父皇看那边,我和弟弟妹妹一起堆的雪人,还差个鼻子,我去御膳房找一个萝卜!” 小家伙也不等人回答便迈开小短腿儿跑远。 片刻之后,成年模样的陆唯拉着晏儿回来,一脸无奈的将一筐大大小小的胡萝卜塞给三个小家伙,放下手里的铜壶和几个瓷碗,随即站到薛晗身边,开口叮嘱。 “下次别让他乱跑,御膳房多置碳火,不安全。” “嗯,记住了,这不是有你看着,我特别放心。” 薛晗一个劲儿的点头,将一个蜜桔抛给陆唯。看着眼前的小家伙,忆起先前华遥宁愿舍弃名声,也要将华鸣廷的遗孤当做自己的儿子来养,当年晏儿太小,还不记得事,而今当真将华遥当做父皇,而她,也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 支走了陆唯,华遥便抬手拎起铜壶给薛晗倒了满满一碗牛乳。 “晗儿在我心中还是个小姑娘,理当和孩子们一视同仁。” (大结局) 第282章 大结局 又是这般威胁的下作手段,薛晗顿时一怔,和身边的陆唯交换了眼色,意念传音交流。 “今日一大早,不是华遥和于彻一起提前回去,说是收拾府邸?” “小鬼汇报说,皇宫内已经全部是华励的人,没见到殿下身影。” 早知会有危险,却不知已经到了如此境地,多说无益,只有一战。只见薛晗现出真身抬手一挥,数道光刃便落在凌紫月脚边,看的凌紫月笑出声来。 “阎王殿下,您这手法可不大行啊,是谁教你的?” “哼,好好的一个尊称到你嘴里都变得让人恶心,我也就大了你几百岁,你该叫我一声祖宗!” 原本正身直立的凌紫月开始动手还击,几道符咒点燃符火攻向薛晗,而先前表现不佳的薛晗竟然全部躲过,连衣角都没触及。连连失手的凌紫月出手越发凌厉,薛晗则是以极快的速度躲闪着,周围都带出些许虚影分身。 眨眼间,原本的虚影分身却都变成了薛晗的模样,各自动作不受影响,凌紫月留心观察时必然要仔细些,薛晗看准时机双手结印拉起先前光刃落下的地方,在凌紫月周身以光线撑起一座牢笼。 “凌紫月,杀身之仇,我今日便要报!” 牢笼在薛晗的双手控制下越收越紧,直至将凌紫月禁锢在方寸之间,而凌紫月依旧是笑的猖狂。 “薛晗,你可想好了,今日我若是死了,皇帝与华遥便都要去做鬼!只要你今日剖心,我向你保证,乾渊和华遥,都会好好的。” 闻言,薛晗手上动作一顿,她想要凌紫月死,但她不能用整个乾渊做赌。 与此同时,一身是血的华遥也一路从天牢杀了出来,仗着古剑强撑站定,以嘶哑的声音低吼着。 “不要答应她!晗儿,我就在这,你不必受她威胁!尽管动手杀了她!” 见华遥无恙,薛晗顿时安下心来,出手越发凌厉,原本就动弹不得的凌紫月在薛晗密集的攻击之下,渐渐没了生机。 薛晗顾不上满身是血窟窿的凌紫月,闪身站到华遥身边帮助他清理掉那些残兵败将,华励眼看自己的人马就要撑不住薛晗的攻击,趁乱拉上苏徵烈往回跑。 “凌紫月指望不上,还有父皇……走,咱们这就回去,守住寝殿就还有一线希望!” 皇宫外殿尸体遍地,薛晗却只是抱住华遥为他疗伤,外伤才恢复七八分,华遥便直接握住了薛晗的手,低声提醒。 “华励往寝殿方向去的,父皇有危险!” 半刻之后,薛晗带着华遥一路杀进华鸣盛寝宫之内,寝殿门外,华励靠着凌紫月生前布下的禁制与凌月阁的一部分弟子负隅顽抗。 “皇兄,你这是带着王妃意图谋反吗?父皇还在世呢,你就如此迫不及待?” 华遥此刻也不必再遮掩什么,只是上前一步横眉冷笑。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我被废去太子之位远在归义城,你和国师大人倒是走得很近,煜京城,皇宫,都是你的人,你又将父皇置于何地?好,你若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让父皇亲自来说。” 出了这样的事,华鸣盛不可能不过问,唯一的可能便是,他被控制住了,无论是以何种方式。见华励不回答,华遥更是料定华鸣盛不会现身,他接下薛晗手中的剑,吻了她手背。 “乖,在一旁看着就好,身子要紧,我们兄弟之间的事该自己解决,可不能脏了你的手。” 薛晗回以一笑,退到一边,只以法术将凌月阁众弟子定身。华遥则是动手朝着华励攻去,不消半刻便将华励打倒在地,踩着他的尸体踏入殿中。 谁知掀开帐幔的第一眼,便看见床榻之上奄奄一息的华鸣盛。随后赶到的薛晗见状,当即开口解释。 “凌紫月封存了陛下的两魂一魄,她已死,陛下魂魄归位,但终归是离体太久……救不回来。” 华鸣盛看着陡然跪地的华遥,双眼泛红,颤抖着握住华遥的手,从枕下摸出那块跟随他一辈子的赤玉龙纹佩放进华遥手中。 “遥儿,是父皇的错,父皇听信佞臣所言,错怪你了。拿着它,日后……你就是乾渊,唯一的君王!” 此刻,只有薛晗在旁,华鸣盛临死前传位废太子华遥,虽说是只有一人见证,但这赤玉龙纹佩就是最好的证明。 为了稳定人心,也为了主持大局,华遥在两日后便登基为帝,薛晗封为皇后。 穿着一身龙袍的华遥正打算去找薛晗说话,却迎面撞上了满脸慌张的陆唯。 “主上要被天道惩罚,四十九道天雷!只有你能救她!” 华遥一头雾水的在陆唯法力协助下进入到一个犹如幻境的空间,薛晗被光索束缚在阵法之中,一个黑衣人站在一边,朗声控诉着。 “阴司四殿阎王薛晗玩忽职守丢失锁魂钟,导致南境鬼族暴乱,不思己过,反倒杀了人间乾渊国师,如此过错,理当重罚。” 枉杀凡人,丢失锁魂钟,这罪过是无论如何也得受着的,薛晗并未辩驳,只是垂眸应着。 “四十九道天雷而已,我情愿受罚。” 站在一边的华遥即便是没有见识过,单看陆唯反应也知道薛晗是受不住这天雷的,当即挡在薛晗身前,抬头看向那刺眼的光团。 “薛晗虽是阎王,却也是皇后。朕这位人皇今日便执意要护下她,她虽有错,但腹中乃是龙种,即便是天道也不可损伤。” “华遥……你过来做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天雷可不认人。” 薛晗企图将华遥推出阵外,而华遥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走,反而紧紧将她抱住。胸前挂着的玉扳指忽然微微震动,一道金光顿时倾泻而出,光芒散去后,守护穷奇的神将俨然站在两人身边,朗声解释道。 “末将以为,大殿下所言也不尽然。毕竟阴司有十殿阎罗,而人间百姓大多只信奉第五殿阎王,大殿下心中不满,为了实现自己称霸人间的阴谋,竟让自己的手下盗走锁魂钟,陷害于五殿下,而今又在这里大言不惭,当真恶毒!” 看着眼前的神将,薛晗总算是想起,玉扳指也曾是阴司的物件,因为天道的安排,守护穷奇的神将也是担任起守护历代君王的指职责,天道至高,自然是分辨得出众人话中真假,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阵法便挪到那黑衣人脚下,光团的光芒大盛,悠远缥缈而来的话音听来是个老者。 “大殿身为十殿阎王之首却如此善妒,偷盗宝物祸及人间,即日起囚禁无极地狱千年。四殿虽有过失却不至处以雷刑。然,阎王之位与凡间皇后身份只可选其一,选择阎王之位便须得舍弃腹中胎儿,离开人间后,薛晗肉身寿数终了,若留凡间,便要永失法力。” 在薛晗的心底,似乎早已有了答案,她握紧华遥的手,交出属于阎王的大印以及生死簿,朗声回答。 “我愿放弃阎王之位,另举荐阎魔使陆唯继任阎王。” 三年后,含章殿内,华遥脱下一身龙袍,换上一身常服和薛晗一起挤在软榻上,看着院中玩耍嬉戏的三个孩子,为薛晗披上一件大氅,借其遮掩,暗中握紧了她的手,目光之中满是疼惜。 “为了我放弃阎王之位,失去法力永留人间,可曾后悔?” “只后悔没能早点来,做阎王没什么好,还是做皇后比较舒服。不用处理那么多的差事,还必整日打打杀杀的。” 薛晗捏起一颗蜜饯凑到华遥唇边,笑的一如少女时那般灿烂。 正说着,晏儿便跑到华遥身边,指了不远处的小雪人给他看。 “父皇看那边,我和弟弟妹妹一起堆的雪人,还差个鼻子,我去御膳房找一个萝卜!” 小家伙也不等人回答便迈开小短腿儿跑远。 片刻之后,成年模样的陆唯拉着晏儿回来,一脸无奈的将一筐大大小小的胡萝卜塞给三个小家伙,放下手里的铜壶和几个瓷碗,随即站到薛晗身边,开口叮嘱。 “下次别让他乱跑,御膳房多置碳火,不安全。” “嗯,记住了,这不是有你看着,我特别放心。” 薛晗一个劲儿的点头,将一个蜜桔抛给陆唯。看着眼前的小家伙,忆起先前华遥宁愿舍弃名声,也要将华鸣廷的遗孤当做自己的儿子来养,当年晏儿太小,还不记得事,而今当真将华遥当做父皇,而她,也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 支走了陆唯,华遥便抬手拎起铜壶给薛晗倒了满满一碗牛乳。 “晗儿在我心中还是个小姑娘,理当和孩子们一视同仁。”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