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皇子后她咸鱼了》 第1章 好惨一条鱼! 初夏的风凉凉爽爽的,将这肃杀的紫禁城都吹柔了几分。 玉和胡同,七贝勒府里。 三个女人在珊瑚院里支了张桌子,打起了斗地主。 “三带一!报单!” “等等!我有炸!” “诶!你是不是有病啊!我们是一伙儿的,你炸我干啥!” “有炸必炸!十九说的!” 这院子里还有一个人躺在凉椅上翘着腿挺闲适的,原本和这天气一样舒爽的好心情被这几个泼妇吵的荡然无存,她开始反思自己不应该教会她们打牌。 余十九看了她们一眼,有气无力的劝道:“能不能别吵了?这天本来就热。” 三人不理她,其中妆容最艳丽的是陈氏,她咧着嘴仿佛要吃人,“我们是一伙儿的,我赢了我们就都赢了你懂吗?” 样貌最好看的是富察氏,模样美,身段好,祖父还是在宫里任职的老太医,家世还不差呢! 她脸色颇冷,再度重复道:“我有炸,有炸必炸,十九说的。” 余十九叹了口气,喊道:“你们能不能不闹了,天儿很热啊…” 最后还是李佳氏柔柔的开了口,劝和道:“好了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儿,要不这一把我们和了?” 说着她就要去收牌,富察氏与陈氏对哼一眼,好歹是将牌丢了,算是卖了李佳氏一个面子。 余十九倒了回去,又将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连了一阵,多美好的如花少女啊,却都在今年选秀之后,被指进了七贝勒府,做个格格。 倒也没多余心思去可怜别人。 余十九继续望天,开始盘算自己的处境:她,余十九,不肯去山里,望世池中一条鱼。珍贵无比,浑身是宝,学名——白玉金钱。 就因为一时走神,渡劫失败,便被系统丢进了这清朝来,要她完成各种任务,积分满一个亿,并且要系统提示圆满了,她才能功成身退。 为此,系统还给她开了一个闹着玩儿似的外挂——指谁谁发笑。 余十九思及此处,恨的咬牙,不满的嗤了一声。 正在打牌的三人回头看她一眼,李佳氏叹一口气,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写满了同情,道:“你们看,十九又开始了。” “都俩月了,时不时就这样放空自己,看着怪可怜的。”富察氏蹙着眉,又道:“该不会是在想七爷?” 陈氏放下手中纸牌,凝视着余十九,不无叹息道:“也正常,好歹咱们进来有四个多月了,赶着七爷出去办差前还见过一面,十九可是一面没见着!不可怜么!”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陈氏话说的有道理,于是,她们再看向余十九时,更同情了! 余十九闭上眼,进了系统里。 她要算自己的积分,距离一个亿的目标还差几个银河的距离。 一翻记录,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分值当然也少的可怜。 “让同屋檐下的姐妹开心起来,完成度百分百,十分。” 那几个打牌打的不亦乐乎,确实是开心的。 “帮助抑郁的小太监打开心结,重新振作,完成度百分百,二十分。” 这是前几天刚完成的,七贝勒府里进了一个小太监,十来岁,刚开始那哭的是要死要活的,知道的是进来当下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七爷强抢民女了。 七福晋心烦了,便要人把他打出去,可那小太监虽然闹,但也知道出去了自己更没个活处,余十九趁此机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任务完成了! “帮助老太太过马路。完成度零……” 余十九骂道:“你这不是耍我玩儿吗!我在七爷府去哪儿给你牵老太太过马路啊!七爷府!你知道谁是七爷吗?爱新觉罗胤佑!皇帝的儿子!你让我牵老太太不如让我直接牵他来的更合适啊!” 众所周知,康熙七子胤佑,天有残疾,据说他的右脚有些跛,再说通俗点,他是个瘸子。 余十九愤怒过后,滴一声,系统回应了。 居然是娇滴滴的女音! “任务就是这样子的,人家有什么法子?” 余十九:“任务不是你安排的?你一老烧酒装什么醇!” “真的不是人家安排的,天命道法自然,这些都是你的命数,你现在怪任务奇葩,那谁让你渡劫时候要贪吃?” 系统声音弱弱的,宛如一朵白莲花,声音轻,却偏往余十九心口扎。 天雷,地煞,虚空幻境,她都毫无反应,眼看就要功成!可不知哪个天杀的丢了几根肉干进来,别的鱼稳如老狗,只有余十九张开了那张贪吃的嘴… 余十九脸色煞白,被嘲的耳朵都在冒烟儿,咆哮道:“闭嘴!我这就找老太太去!不就是过马路吗!这皇子府里还能没几条马路了?!” 于是,那三人见余十九猛的睁开眼,从凉椅上起来,风风火火的就冲出了珊瑚院。 “又干啥去了?”陈氏一边抽牌,一边嘀咕了一句。 “别管她,专注打牌。”富察氏翘着兰花指捏了一颗瓜子进嘴里。 一辆马车停在府门口,守门的俩侍卫忙上去跪地相迎。 “恭迎主子爷回府!” 一人从马车上踏下来,将自家门匾扫了一眼,一开口,嗓音沉稳恬淡,再看其人,面色净白,眼眸深邃眉如墨画,鼻梁高挺,穿着淡青色吉服,胸前绣着栩栩如生的四爪银龙,踩在云霄之上! 肩头两团祥云补纹,腰间规矩的系着黄带子。昭示了此人身份——七贝勒胤佑。 “七爷,老奴先告辞了。” 赶马的车把式是宫里的老公公,客气的拱手行了礼,那跪地的侍卫便连忙起身去塞了银子,恭敬道:“有劳公公了!” “多谢七爷。”公公也不推辞,接了银子进荷包便赶着马走了。 守门侍卫叫张久卫,又有些奇怪,遂问道:“奴才还估算着您明后天才能到呢,一路辛苦了。不过怎么是宫里马车送您回来的?” “就是从宫里出来的。” 胤佑皱了下眉,语气也有些没来由的沉,“这几个月府里如何?” 张久卫一边迎着胤佑进府,一边答道:“一切都好,爷您放心。就是您这一去三个月,福晋没少念叨您。” 对此胤佑没有什么回应,他一手负在身后,神色冷淡的吩咐道:“去书房。” “是,爷您慢些。” 胤佑走的慢,倒是瞧不出来他腿脚有什么问题。 “那是个很美的地方,河水很清,天空很蓝,随便摘颗野菜放进嘴里就能嚼,不仅不辣嘴,还有回甜味儿,树上结的果子能有碗那么大个!九十多岁的老人,一口气能爬八层楼,根本不用扶。” 小花园里的长廊尽头,一名嬷嬷半白头发,眯着眼,望着眼前嘴巴不停嘚啵嘚啵的小姑娘。疑惑的问道:“所以,余格格您说这么多的意思是?” 余十九站直了身子,指着对面的假山,满脸严肃的说道:“锻炼身体,从现在开始!” 说着,余十九将嬷嬷扶起,转身,指着对面假山说道:“我扶您过去,过了这段路,您就自己围着那假山走,走它个九九八十一圈!” 她将这段路咬的很重,她算过从长廊到对面假山的距离,说是一条马路,并不过分! 胤佑走过垂花门,还没近假山就看见了那人影,指着自己书房的方向。 “那是谁?”胤佑问道。 张久卫看过去,哦了一声,笑道:“是余格格,听说是选秀后病了,后来病好了她伯父赶紧把她送进来了,可惜那时候您已经去草原了,所以没见过她。” “余格格?”胤佑背着手,停下了脚步,隔着一座假山,看着那女子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像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胤佑微微蹙眉。 “余格格,若是没有别的事,奴婢就先回了,膳房里事儿多…”嬷嬷行了个礼,转身便要走。 “哎!你别走啊!” 到手的积分飞了那可不行!余十九上前就扑住嬷嬷,嚎道:“我就送您过去走一圈,您要不想走也成,但是总得给年轻人一个机会不是!” “哎哟格格!奴婢真的还有事儿!” “嬷嬷!” 两人扭成了一堆,推搡距离也越来越远。 “您看,让我扶着您过来,咱们都跑了几圈了…”余十九不死心的拉着嬷嬷走。 “余格格,您实在太不像话了!为难我一个老太婆简直不讲武德!” 两人揉成一堆,一个不小心,两个人同时摔了下去! ‘咚’的一声—— 余十九闭着眼摸了摸脑袋,委屈道:“嬷嬷!您怎么就不能帮个忙嘛!” 嬷嬷刚要说话,睁眼看清形势后立刻闭嘴,并将自己缩到了一旁去。 余十九摸着额头嘀咕:“气死鱼了!” 突然阴影覆下,余十九一愣,她后知后觉的睁开眼,看见一个男人正微微俯身打量着自己。 胤佑双手覆在身后,神色冷淡,问道:“地上凉快吗?” 第2章 她怎么像个野人 余十九一骨碌就起来了,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那边嬷嬷已经磕了个头,喊了声主子爷吉祥。 胤佑摆摆手,示意嬷嬷退下,一边细细的审视着余十九。 见她明眸皓齿,螓首蛾眉。那眸子如一池清泉,清澈动人,鼻梁高挺,面容美艳,绝当得起仙姿玉色四个字。 张久卫掩唇咳嗽,同时用眼神向余十九示意,让他快点给胤佑请安。 “咳…咳…” 余十九疑惑了一瞬,在和张久卫对视后成功会意过来。立刻蹲了蹲身,“主…主子爷!” “什么时候进府的?”胤佑继续审视着她。 可怜余十九在这晃悠了两个月了,这才第一次见胤佑,还没看清这便宜老公长啥样呢,就被问了一大堆。 “我…我是大概两个月前进府的。” 她声音挺好听的,胤佑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他重复了一个字,“我?” “你?”余十九懵逼,缓缓抬头,与胤佑的目光陡然对视! “你…怎么了?”她小心试探,眼巴巴的望着胤佑,那模样谨慎的很。 张久卫直咳嗽,拼命的给余十九递眼色:哎哟!您说错话了!哪儿能跟主子爷你你我我的对话呢! 胤佑有些乏累,见面前这女人跟个木头似的,压根不觉得自己哪里没对,也懒得深究。于是他大发慈悲的摆摆手,“回你自己院去。” 余十九点点头,“哦。” 她转过身,迈着小碎步朝珊瑚院走,一边在心里疯狂呐喊系统。 胤佑这才吩咐道:“请福晋到书房。” “是。”张久卫领命而去。 余十九:“你怎么没告诉我,胤佑今天要回来!你故意的!” 系统:“人家只管发任务,怎么管得了其他呀?你要觉得人家是故意的,人家有什么办法。” 系统还是一如既往的做作,透着股浓浓的绿茶气,末了,还提醒了余十九一句。 “以后除非事关任务,否则人家都是处于休眠状态的哦,叫不醒的” 随后,滴的一声,系统休眠了。 “啊啊啊啊!” 留下余十九捶胸顿足,悔不该吃那肉干! 等她回了院子,三人的斗地主也打的差不多了,陈氏走过来,拉起余十九的手,左右察看了一阵,有些担忧道:“十九,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一身灰啊?” 她总是像个长姐模样,让人心里暖和。 “说来话长。”余十九有气无力的答了一声,心里还在骂这要去哪里牵个老奶奶过马路嘛,又出不了府,这辈子怕是都出不了七爷府的。 富察氏吐出瓜子壳在手心里,砸道:“一副撞了鬼的样子。” “不是撞鬼了…”余十九倒回凉椅上,翘着腿,双手枕着头,望着碧蓝天空,补充道:“撞见你们男人了。” “我们男人?”三姐妹一惊,面面相觑,随即马上会意过来,“主子爷回来了!” “恩。”余十九悻悻然的点头,显然对此没什么兴趣。 陈氏哀嚎了一声,“完了完了,那不是每日晨昏定省又得安排上了?” 富察氏跺了跺脚,“他不回来,全府相安无事,他一回来,那两位又得开始变着法的作妖了!” 李佳氏笑的温和,“没事,反正七爷都没留宿过我们珊瑚院呢,再作妖也作不到我们头上来。” 一直在心里盘算任务的余十九留了个耳朵听她们八卦,听到这里她不免也有些好奇了。她手撑在凉椅上,问了一嘴,“按理他回来了,你们不是该高兴吗?” 富察氏哼笑一声,甩着绢子,道:“伺候一个渣男有什么可高兴的?做女人哪里能没点自尊自爱呢?” 渣男这词语是跟着余十九学的,如今她们脆生生的喊出来倒是自然的很。 “就是,他不乐意来我们珊瑚院,正好我还不稀罕伺候他呢!”陈氏嘟起嘴,掰着手指模样蛮可爱的。 余十九也跟着她们笑,顺嘴问道:“方才你们说‘那两位’,是哪两位啊?” 富察氏解释道:“还能是哪两位?芙蓉院的侧福晋与东菱院那文格格呗。” 而此时的书房内,胤佑坐在太师椅上,手抚着额头,显得其有几分烦躁,桌面上摆了一副画。 站在书桌前的女子端庄大气,气质温婉,穿着枣红色的旗装,梳着两把翅头,发间三两点缀,简单朴素,又别添一分风韵。 “她是谁?”胤佑敲了敲那画,上头正是画的余十九。 七福晋哈达那拉氏瞟了一眼那画,就猜到是余十九闯祸了,她强笑着:“这不是春选时,宫里指给您的,旨意下了后便病了,等送进府时,您都不在了。” 不在了? 胤佑抬头看着自己嫡妻。 哈达那拉氏连忙跪地,尽可能的为自己找补。“臣妾意思是说…您那个时候出京了。这余氏是管领余大鳌的侄女,余大鳌自家没女儿,疼这侄女跟眼珠子似的,家世清白,人也漂亮,就是年岁小了些,若是有伺候不周的地方,主子爷别与她一般计较。” 七福晋哈达那拉氏是宽厚仁善,在妯娌间出了声响的,胤佑也不奇怪她对那余氏宽容。 胤佑低低的恩了一声,英眉微拧,有些不悦的说道:“漂不漂亮另说,可她的性子似乎有些活泼,爷方才瞧见她,怎么像个野人?” 七福晋抿了抿唇,半垂着眼说道:“是臣妾的错,臣妾下来定会好好管教她的。” “恩。”胤佑又摁了摁眉心,模样似乎很疲惫,“还有一件事儿。” “爷请吩咐。” 胤佑半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说着话,嗓音是一贯的清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此次,顿丹亲王的小格格也一道返京了。” 七福晋点点头,会意过来,“既然来了,那肯定是不会再回了,就不知道皇阿玛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进咱们七爷府?” 说着,七福晋自己又摇头推翻了这个想法。按宗室律,贝勒可以有一嫡一侧两位福晋,侍妾格格不拘数。 胤佑已经有了嫡侧福晋,而且人家蒙古亲王的心肝儿也不可能做侧室啊… 看她颇为苦恼,胤佑这才慢条斯理的解释了一下,“这位雅仁格格是顿丹亲王的掌上明珠,亲王主动提及送女儿入紫禁城也是万分不舍,皇阿玛怜悯亲王爱女与忠君之心,便说办次宴会,让适龄的贝勒阿哥都参与,许雅仁格格自己相看。” 七福晋懂了,笑了笑,“相看皇阿哥,这位雅仁格格面子还挺大的。听爷这么说,莫非这办宴会的差事,您接下了?” 似有一声轻微叹息,胤佑点点头。“所以请福晋帮忙操持,尽快,雅仁格格现在住在太后宫里,皇阿玛怕她吵着太后。” 虽然有些错愕,可七福还是能分轻轻重缓急,应道:“是。臣妾定会好好准备的。” 说完了正事儿,七福晋也不忘家里,温声道:“对了,爷,您这一路辛劳,咱们今晚也办次家宴,权当为您接风洗尘。”说完了就连看向胤佑的表情都是那么恰到好处,既不谄媚,也不过分亲昵。 七福晋贤惠端庄,治家有方,而胤佑也从不管顾后院的事儿,更多时候他像个工具人,福晋说哪个院子的不安生了,又和谁掐起来了,那他就板起脸来训斥几句; 福晋说哪个院子里的挺乖觉,主子爷也该去多陪陪,那他就去陪陪; 福晋说今晚家宴,那他就露个脸吃顿饭,说几句。 于是,对于今晚家宴,胤佑自然没有二话。 点了点头,应道:“行,福晋安排。” “是。” 七福晋行了一礼后立刻告退了。 她派丫头挨个院子递了消息,又唤人将余十九提到了星云院。 余十九知道主母找自己什么事儿,二话没说,背着小荷包就跟着过来了。 婢女新梅将门关拢,余十九才从荷包里拿出了几个瓶罐,又轻车熟路的倒进碗里,递给新梅去加水。 而七福晋已经躺在骨椅上等着了。 “你见着主子爷了?” 就在余十九从新梅手里接过碗时,七福晋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余十九一边搅面膜,一边讪笑,“偶遇,偶遇。” “偶遇?” 七福晋双手撑着扶手趁起了身,杏眉微拧,不满道:“你怎么撞见主子爷的我不管,可你肯定是不规矩了,害的主子爷将我拿去训了一顿。” “啊?”余十九睁大了眼,眨巴道:“他训你干嘛呀?” “他说你是个野人,没规矩,要我下来好好教导你。”七福晋白了余十九一眼,复又躺下了。 余十九面上在笑,“是我给福晋添麻烦了。” 海藻珍珠面膜糊在了七福晋脸上,她才闭了嘴,说话声音有些不真切,但依稀能听到:“与你说过很多次了,说话不要你你我我的,要自称妾身。” “是,妾身知道啦。”余十九笑弯了一双眼,心里却止不住骂爹。 这瘸子怎么这么事儿! 第3章 你想侍寝 戴着鎏金护甲的手指修长又白皙,轻轻在脸上流连,铜镜映出她的容颜,端庄秀婉,自成一种美丽。 七福晋嘴角微勾,满含笑意的说道:“要不是看你有些趣味,我也不这么惯着你。” 余十九站在一旁,直乐呵,“福晋是这紫禁城最好的人。” 七福晋噗嗤一乐,转身去拉了下余十九的手,笑道:“行了,尽会说好话哄我。” 她要起身,余十九便上前去扶了她一把,七福晋顺势握了下余十九的手,带着她往屋外走,边走边说,“今晚给主子爷接风,阖府都要在听风院用膳,你莫要迟了,知道吗?” 这还是余十九来了这地儿两个月第一回大聚会呢,她不由有些兴奋,点点头,应道:“恩!知道了!” “记得席上要规矩些,少说话少动作。”七福晋殷殷嘱咐,唯恐余十九在家宴上犯浑。 余十九点头如捣蒜,再三承诺自己绝对不会掉链子。 新梅送了她出星云院,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颗小珍珠,喜笑颜开的对七福晋说道:“福晋,您瞧,余格格又给珍珠了。” 七福晋笑的温和,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柔声道:“真是个活宝。” 新梅走过去给她捏肩,二人聊起了天儿。 “福晋,您说一个五品管领家的堂小姐怎么这么富裕?她那些珍珠像不要钱似的,到处洒。”新梅很疑惑。 还记得余十九初进府时,新梅代表福晋去给她送了点东西…… 那天是个小雨天…… 新梅带着七福晋赏下的几样简单珠宝首饰,踏进了余十九的小屋。 “余格格,奴婢是星云院的新梅,奉福晋令,给您送点东西过来。” 迎面过来的余十九全没有新梅想象中的那种忐忑,紧张,或是兴奋,激动。她只是瞧上去有些懵懂,傻乎乎的指着自己问:“赏赐?给我啊?” 新梅点点头,手一挥,婢女便将首饰盒捧到了她跟前。 余十九打开扫了一眼,那里头放着翡翠手串,一枚金滴簪,还有一颗珍珠。 余十九表情有些木然,新梅见她那样只当她没见过这些东西,语气也不免添了两分傲气。 “东西给您送到了,余格格有什么要回给福晋的话,奴婢可一道带回去。” 言下之意是让余十九谢恩。 可只见余十九缓缓蹙眉,啧了一声,指着那珍珠对新梅认真说道:“这蚌壳不行,出的珍珠也不好。” 在新梅与婢女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余十九在袖子里摸索一阵,慢慢掏出了两枚色泽明亮的珍珠。 一人一颗递给了她们。 余十九笑的比珍珠还灿烂,语气里也满是诚恳:“来,一人一颗,交个朋友。” 新梅结束了回想,继续感叹道:“她到底是带了多少嫁妆进七爷府来啊?” 七福晋慵然一笑,也许人家爹娘从商,家境富裕呢?又也许,家里的所有都给到了她身上,好方便她打点,好早些在这皇子府邸里站稳脚跟…… 这些设想也不过在七福晋脑海里转了一瞬,她便没再多想了。 口中淡然答道:“余格格豪气,喜欢打赏,给了你你便接着,受了别人的好,你也提点着那些人,好生伺候。莫叫他们以为这府里只有侧福晋和文格格。” 说来说去,七福晋竟是怕府里下人苛待了余十九,也是,余十九进府时间短,还未得过胤佑召寝,那些下人惯是看菜下碟的,难免看她不上。 而那位侧福晋有儿有女的,比较骄纵,还有一个文格格,仗着在伺候胤佑的时间长,也张扬的不成样。 新梅心里有谱,轻声应下了,“是,奴婢省得。福晋您待余格格宽厚,是她的福气。” 七福晋笑笑,没再多话。 而这边厢,余十九回了珊瑚院,正在屋内百无聊赖的数着她的珍珠,陈氏推门进来唤道:“十九,你怎么还不梳洗打扮?” “又在玩儿珍珠,诶,说起来你这些珍珠到底哪儿来的?” 陈氏坐到余十九旁边,随手捡了颗珍珠在手里把玩。 余十九含糊道:“家里带来的。” 这也没说谎,这些珍珠都是余十九临出发前在望世池底兜来的,这些东西望世池里到处都是,包括给七福晋做面膜用的海藻,余十九看它们和看石头没什么区别,倒不知道这里的人对这些东西竟那么喜欢! “那你阿玛额娘营生不错啊,不过你也不能过分抛洒啊,金山银山也有用完的一天。”陈氏语重心长的劝着,像在教导家里的小妹。 余十九顺手抓了一把珍珠到陈氏手心,笑的娇憨:“用完了就算了呗,反正我就带了这么些来,迟早洒完,你要是喜欢,你就都拿去。” 陈氏放下珍珠,吐舌道:“无功不受禄,我不要。”说着她又去摆弄余十九的发髻,“我给你梳头,今晚家宴,虽说咱们不去和谁争,收拾妥帖些总是好的。” 余十九无谓的让陈氏梳理自己的头发,陈氏手巧,没一会便把那一头青丝绾成了垂柳髻,钗了一柄银簪,又坠了两颗珍珠。 余十九皮肤白,眼又大,鼻梁又高,这简单的发式很衬她。 额前一绺刘海被她一口气吹的摆动了下,朝陈氏竖起个大拇指,称赞道:“陈姐姐你手真巧。” “那当然,我刺绣才厉害呢,哪日福晋若赏些绸缎布匹下来,我给你做两身衣服。”陈氏挑挑眉,对自己的手工分外骄傲。 “那敢情好,嘿嘿。”余十九也不与她推让,二人又说了些七七八八的小话。挽着出了门去,富察氏与李佳氏也收拾妥帖了,正坐在院中嗑瓜子闲聊。 “敏敏,你说,今晚主子爷会召谁侍寝啊?” 李佳氏声音又柔又绵,眼光也似有些羞赧,纤长的睫毛扫在眼睑上,盖住微弱的红晕,如花蕊娇嫩。 富察氏脆生生的剥着瓜子,睨了李佳氏一眼,嬉着:“你想侍寝?那你今晚好好表现,让主子爷留心上你。” “我…”李佳氏扭了下袖摆,好像有些不自在,瞧见余十九和陈氏过来了,她声音越低了,垂着头轻声道:“我就随口一说,也没那个意思。” “你有那个意思也不奇怪啊,我们不想是我们的事儿,总不能拿我们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富察氏手腕一抬,匀了些瓜子给李佳氏,笑容灿烂:“你要是真能得宠,别忘了我们就成,哈哈。” “哎哟,越说越离谱了。”李佳氏轻轻搡了富察氏一把,富察氏起身去躲,笑的更大声了。“哈哈你脸都红了,肯定被我说中了!” “敏敏,你再胡说,我就不与你好了!”李佳氏羞红了一张脸去追打富察氏,娇嗔道:“你才想去引起主子爷注意,你才想侍寝!” “你们闹什么呢?”陈氏走近去,笑盈盈的不知所以。 富察氏撩着裙摆小跑,回头打趣道:“绵滢在问我今晚主子爷要召谁侍寝呢,我看她铁定是心动了。哈哈哈…” “你还胡说!”李佳氏跺了跺脚,又去追打富察氏,陈氏哈哈直笑,挽着袖子加入了战局,还不忘附和道:“十九不是常说吗,心动就行动!我和敏敏对主子爷没兴趣,可没有不许你有兴趣啊,你大胆上!” 李佳氏被她二人臊红了脸,轻轻拧了陈氏一把,“看我不把你们两个的嘴撕了,尽讨嫌!” “哈哈哈哈…你来啊!” 此时斜晖金黄,洒在珊瑚院内处处点粲,三个花一般的少女在夕阳下嬉闹,周围花开正盛,蝴蝶穿梭其间,又听着笑声,它也翩然过去在三人周身盘旋。 余十九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一幅少女嬉戏图跃然眼前,景美,人也美。 她浅浅一笑,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虽然来了这异世,还嫁了个瘸子,但是身边的人都挺不错的,像望世池的水一样,又柔又暖。 “十九,快来帮忙!我们把绵滢逮了给主子爷送去,圆她侍寝的念想!”富察氏甩着绢子朝余十九招手。 余十九咧嘴一笑,“好嘞!马上就来!” 她们疯闹够了,才想起今天还有正事儿咧!待夕阳西下才忙不迭的重新收整了一下,结伴朝听风院走去… 第4章 开始了!开始了! 听风院是七爷府的正膳厅,平日宴客应酬,都在这儿,听风院所用的菜色也与平日各处的菜肴大有不同。 今晚开了一个大圆桌,摆了三十多道菜,还搁了两坛酒水,可见七福晋对今晚家宴是花了些心思的。 还没走近,那香味儿便蹿进了人的鼻子里,余十九嗅觉灵敏,不觉食指大动,肚子也不争气的叫唤。 饿死鱼了! 余十九脚步加快,眼看离美味佳肴越来越近,再转个弯,就能吃上饭了! 她健步如飞,把院里的姐妹甩到了身后,上了阶梯然后转角。 “哎哟!” 余十九摸了摸额头,嘶了一声,腹诽自己今天撞了两回脑袋了,可别成傻子了。 还没开口,对方已经骂起来了。 “哪里来的贱婢!不要命了吗!竟敢冲撞侧福晋!” 骂声中气十足,尖利又刺耳,余十九拿开手,看清了眼前。 原来是芙蓉院的春竹,侧福晋那拉氏的贴身婢女。 “当是谁呢,原来是珊瑚院的几位格格呀。”春竹不屑的扫了余十九一眼,又顺势睨了那三人一道,李佳氏最先反应过来,拉了下两位姐妹,蹲身行礼道:“妾身请侧福晋安。” 春竹满意的微哼一声,又慢悠悠的把目光移到了余十九面上,余十九讨厌死了这种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东西,可也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请侧福晋安。” 春竹扶着的那位便是七爷府的侧福晋,那拉氏。 人算不得漂亮,胜在肚子争气,几年时间已给胤佑生了二子二女,便是福晋,也要敬她三分。 只见那拉氏穿着蜀锦织缎的蓝色旗装,头上梳着两把髻,点翠无数,两绺金流苏垂至肩,配上她一耳三坠的东珠,可谓是贵气逼人。 她没叫起,却是卸了春竹的搀扶,慢慢走到了余十九面前。 “你就是才到珊瑚院那个?” “回侧福晋话,是。”余十九低垂着眉眼,答的不卑不亢。 那拉氏点点头,又说:“前段时间主子爷没在府里,福晋宽厚,将大家晨昏定省都给免了,故而你与我还不熟悉。平日里,我紧着两位阿哥和两位格格要照顾,事儿也挺多,也没时间特意使你过来一趟。” ‘妈的你到底要说什么,咯里嗦一大堆,你挑重点行不行啊大姐,蹲着很累鱼的啊!’ 余十九内心不断咆哮。 说话的人自顾自的继续说着,“今日离近了瞧,竟是个美人儿呢,我在主子爷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还没瞧见哪个女人有你这般灵动貌美。” 她声音有些大,那三人自然听见了。没等她三人有个什么反应,余十九已抬头回道:“侧福晋谬赞。” 下巴突然被人箍住,余十九被迫抬头,对上了那拉氏那一双清高而阴骘的眼。 那拉氏手施了两分力,语气里添了一丝笑意。 “今晚好好表现,就冲你这张脸,主子爷一定喜欢你。” 说罢,她松开了余十九,手上用了些力,余十九下巴吃了痛,抬手摸了摸,面上一贯的粲然,“那就借侧福晋吉言啦。” 那拉氏脸色微变,本欲迈步,却一晃眼瞧见了什么,当即便生了怒意。 只听她阴冷喊道:“李佳氏?” 突然被点名的李佳氏一慌神,抬头愣道:“啊?侧福晋?” 那拉氏脸色晦暗不明,眼中却是怒火苁生,春竹机敏,瞧见了李佳氏的发簪与那拉氏一模一样,都是葫芦样式的金丝簪。 “大胆贱婢!” 春竹脚下生风,三步并作两步的过去,一把便扯下了李佳氏的发簪,突然的攻击吓坏了李佳氏,她捂住头发,尖叫一声。 下一秒脸上便挨了春竹一耳光,啪的一声打的她耳膜作响。 富察氏与陈氏忙扶过去,“绵滢!”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侧福晋的发簪!” 春竹吊着眼睛怒骂不止,“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侧福晋的宝贝!” 李佳氏身子软了一半,全靠富察氏扶着,她捂着脸,泪眼朦胧道:“侧福晋明鉴,妾身未曾偷您东西啊!那发簪是妾身戴了几年的老物件了。” 那拉氏眉眼不动,声也未吭。 春竹又重重的推了李佳氏一把,斥道:“若不是偷的,怎么与我们侧福晋的一模一样!我们侧福晋这簪子就是一对,另一支前几日便不见了,真就这么巧出现在你头上了!” “侧福晋明鉴啊,这真的是妾身自己的发簪,都戴了好几年了。”李佳氏哭的梨花带雨,被春竹的嚣张与那拉氏的气场吓软了腿,当即便跪了下去,朝那拉氏求饶。 富察氏与陈氏扶她不起,只好陪她一道跪,“侧福晋明鉴。” 那拉氏眨眨眼,手腕轻抬,摸了下自己的发簪,道:“你口口声声说是你自己的,那你意思,是我弄错了?我冤枉你了?” 余十九怒火中烧,她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偷盗什么金簪!分明是这个恶婆娘不喜欢别人和她用了一模一样的东西,更是因为胤佑回府了,马上就会见到这几位新人,指不定就会留宿新人,这才是她故意找茬的原因! 听那拉氏的意思明显是不与她们善了,李佳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富察氏咬咬唇,开了口。 “侧福晋,此事或许就是一场误会,现在不早了,待会儿主子爷与福晋过来,看到这样,怕也不好收场。” 那拉氏眼神一动,冷的一笑。“这才进府几个月,连主子爷面都没见过两次,就会拿主子爷和福晋威胁我了?” “妾身不敢。” 那拉氏递个眼神给春竹,春竹扬起手,一巴掌便给富察氏扫了过去,尖声道:“侍妾位卑,也敢与侧福晋理论!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掌风扑面而来,伴着急切的脚步声。 春竹突然痛的大叫! “啊啊啊啊!手!” 余十九拽住她的手腕,重重一捏,像拎条小鱼一样将她拖到了自己跟前来。 “一口一个下贱,一口一个位卑,你自己能有多高贵?”话音落地,余十九抬脚直踹春竹心窝,将人直接踢到了那拉氏脚边,还滚了两圈。 余十九冷笑道:“你这条野狗,乱咬什么,小心我活剥了你!” 此情此状,全都愣住了。 那拉氏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脚边打滚喊痛的春竹,又看了眼那方的余十九。 那珊瑚院的三人也有些诧异。她们都不知道原来余十九生起气来这么厉害,那一脚踹的,像大鱼摆尾似的!太有劲了! “你好大的胆子!”那拉氏搅了搅绣帕,双颊因愤怒而变得绯红。 余十九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胆子大不大另说,只不过现在时辰确实不早了,侧福晋若不进膳厅,那咱们便一道在这儿等着,等着主子爷和福晋过来,让他们评个理,断个公道!” 第5章 再敢胡闹,严惩不贷 春竹捂着胸口,痛的满地打滚,余十九那一脚像是要了她半条命! “哎哟哎哟哎哟…”春竹不住叫唤,像一条濒死的野狗,做为侧福晋的贴身丫头,还从未如此狼狈过。那拉氏盛怒,疾步上前,凶狠的扬起巴掌。 “就凭你,也敢与我论公道!” 那巴掌想生了刺似的,往余十九面上袭来,一旁的三人无不揪紧了绣帕,却碍于身份不敢上前阻拦。 周围的下人更是全部低着头,只当没瞧见这回事儿。 却见余十九轻巧往后一退,那拉氏的巴掌便落了空,甚至因为用力过大,令她整个人都卸了力,差点踉跄。 余十九噗嗤一声笑出来,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安慰道:“侧福晋,您可小心点。” “你!你!”那拉氏一连两个你,愣是被余十九气的说不出话来。她将怒火撒到了春竹身上,就近踢了春竹一脚,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起来!装什么死!” “是…”春竹抱着胸口,慢吞吞的起了身。劝道:“侧福晋,您身份高贵,何必与这贱妾计较?命人来将她打发了便是!” 那拉氏心神一动,然后抬着绢子在唇角点了点,调整了下情绪,竟是缓缓笑了。 是啊,她是侧福晋,怎么要自降身份去和几个卑贱的侍妾动手呢? 她定住心神,手轻轻一抬,唤道:“来人。” 周围那些装聋作哑的下人忙低身听训,“在。” “将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余格格绑到暗房去!” 那拉氏轻飘飘的下了令,富察氏与陈氏大惊失色,忙不迭的喊饶道:“求侧福晋宽恕!十九年纪轻,不懂事,侧福晋宽宏大量莫与她计较!” 暗房是什么地方? 就是府里的刑房!用以惩戒犯了错的下人小厮,平日里福晋宽厚,少有将人朝那里打发,可一旦进去的人,再出来时,非死即伤。 可那三两太监婢女已然将余十九围住了。余十九甩了甩手臂,愤怒道:“你们敢绑我!你们收了我那么多珍珠!怎么敢绑我!” “余格格,对不住了,谢您的珍珠,可是谁让您没有眼力见,要惹不该惹的人呢?” 为首的太监叫吴德,约莫三十来岁,脸上脂粉厚的腻人,细小的眼睛转咕噜似的,含着时有时无的笑意,让人不觉联想起夜晚觅食的老鼠,令人恶心。 余十九剜他一眼,破口大骂:“吴德!你求我给珍珠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个猪腰子脸!放下碗就骂娘是…” “与她废什么话!快将嘴堵上扔暗房去!” 吴德被臊的脸一红,招呼着两名小太监速战速决。 “侧福晋开恩啊!侧福晋!”珊瑚院的三人还在哀求,那拉氏冷着脸睨着余十九,不屑中透着一丝快意。 余十九被两个太监押着手臂,不满道:“放开!别逼我扇你们!” “余格格火气太大了,到了暗房,好好给她去去火。”那拉氏红唇勾勒出一抹笑,春竹痛着脸,搀扶着她,主仆二人转身便要往膳厅走。 余十九生气了,使劲撒泼,一脚踹翻一个,两个小太监哎哟倒了地,余十九转身瞪着那拉氏的背影,她迈开步子便决定要去揍恶婆娘一顿! 陈氏最先看出她的意图,扑上去便拦住她,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十九!不行!她可是侧福晋,是大阿哥二阿哥的生母!” 那双漂亮的眸子一鼓,听她气呼呼的道:“我管她是谁的生母!今天不揍的她喊祖奶奶,我就不姓余!” 陈氏给富察氏与李佳氏递眼色,两人上前来拦着,一旁有倒地的太监,有噤声紧张的婢女,吴德拍着大腿,尖声吼叫道:“哎哟!反了反了!这是要反了啊!” 就在此时,脚步声由远及近,七福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立即斥道:“还不住手!” 霎时,全场安静下来,刚刚迈入膳厅的那拉氏也回了头。 男人沉着一张脸,眼神不善的扫了周遭一眼,薄凉目光在流连过余十九时,似乎更深刻了两分。 他没有说话。 七福晋瞧了一眼胤佑的脸色,下意识的主动请罪道:“主子爷息怒,待臣妾问问情况。” 说罢,她朗声斥道:“闹成这样成何体统!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拉氏抬手轻理发髻,下了阶梯来,恭敬的行了一礼,“给主子爷请安,给福晋请安。” “侧福晋也在此?”七福晋微微抬首,声音冷了些,“这是怎么一回事?侧福晋清楚吗?” 那拉氏微微一笑,道:“是那余格格不守规矩,臣妾欲罚她,不想她脾气实在暴躁的很,不仅不认罚,反而动手打人,你瞧…” 说着,那拉氏的目光递到了春竹身上,还有那两名倒地的太监。 胤佑轻敛眉眼,纤长的睫毛微扫,目光中现出三分不喜。 余十九指着那拉氏,冲七福晋委屈道:“明明是她!无缘无故纵容恶仆打人!你看,把绵滢的脸都打伤了!” 说着,余十九把李佳氏拉过来,掰着她脸给七福晋看,“福晋你看!” 李佳氏本就生的秀气,柳叶眉丹凤眼,端的是青柳扶风。此时被打伤了脸,盈盈泪眼更添柔弱。 她噙着泪眼,轻轻唤了一声请福晋做主。 七福晋轻轻触了下李佳氏的脸,肿的厉害,鲜红的五指印分外突兀,七福晋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她深深吸了口气,开口却是说道:“你先回院儿里休息,待会儿我自会差人给你送些膳食和药过来。” 李佳氏一愣,疑惑的看了一眼七福晋,却意外的在她眼中读到了一丝严肃。 她垂眉低首,行了一礼,“是,妾身多谢福晋。” 余十九怔愕不已,她指着那拉氏,还在嚷道:“是她啊!是她让人打绵滢的!为什么不罚她还要叫绵滢回去呢!” “放肆!” 七福晋怒吼,她双眼似要喷火,余十九进府两个月,福晋还从未对她这般凶过。 余十九胸口起伏一阵,张了张嘴,要说话。富察氏拉了她一下,轻轻摇头。 “主子爷,福晋,妾身也有些不舒服,怕是不能伺候二位用膳了,不如就陪绵滢回珊瑚院了,也好给她上点药。”陈氏行了个礼,态度很是恭谨。 “恩。”七福晋没拦她,似还很欣慰她的举动,“那便辛苦你了。” “妾身不敢当。” 陈氏再行一礼,扶着李佳氏便走了。 从始至终,胤佑的目光冷淡,看也没看她们一眼。 “福晋…”余十九不服气,甫一开口。 男人终于施舍性的说话了。 “闹够了吗?” 他嗓音清澈,却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威严与强硬,他一开口,整个院落便静如空谷,好似落根头发都能听见动静。 七福晋面上有些尴尬,讪笑道:“主子爷恕罪,原本是想给您接个风,咱们阖府热闹热闹,不成想…” “热闹?” 胤佑垂首,左手食指轻轻在右手拇指上的宝石扳指上划了一圈,再抬头,似笑非笑的说道:“的确挺热闹的,福晋费心了。” 七福晋面如寒霜,躬身道:“臣妾惭愧。” 而胤佑已迈步离去,径直朝膳厅进了,见他没有转身走人,七福晋就知道此事翻篇了,胤佑不会追究,不会过问。她一颗心便好好的放了回去。 余十九还在生气,胤佑路经她身旁时,富察氏带着她行了个礼,却瞧见她满脸不乐意。 胤佑脚步一顿,侧目扫了余十九一眼。 余十九直直的与他回望。 胤佑换了身月白锦衫,胸前结扣印着团云补纹,衣襟上坠的是四爪龙象,许是因为在家里,他卸了黄带子,束着白玉腰带,坠了两枚玉佩。 见他剑眉英气,凤目深邃,鼻梁高挺,气度俨然,余十九愣了愣,有些不合时宜的想到了‘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这瘸子长的挺好看的嘛!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胤佑便冷冷的训了她一句。 “若再见你胡闹,定严惩不贷。” 说完,留下风中凌乱的余十九,胤佑已进了膳厅了,那拉氏在一旁恭候,巧笑盼兮:“臣妾恭迎主子爷。” 余十九嗤一声,瞥了眼胤佑的背影,不满的哼唧两声。 说好的不良于行呢?这瘸子简直健步如飞好吗! 第6章 几个女人一台戏(上) 余十九是第一回进这听风院,入目之处,装潢简洁,干净妥帖,菜色均致。 和整个七爷府的格调相当,算不得富丽堂皇,但也并不寒酸。 “今日是家宴,都别拘着,落座。”七福晋笑盈盈的招呼大家落座,然后自己也坐到了胤佑身边。 大圆桌上坐了个七七八八,这时有下人急匆匆的赶过来,到了门口便跪,细声细气的禀报道:“主子爷,东菱院的文格格方才院门儿前摔倒了,像是有些严重,请您过去瞧瞧…” 七福晋便道:“她的丫鬟冬菊呢?” “回福晋,冬菊丫头昨个儿烫了手,文格格怜悯,允她休息一日呢。” 言下之意便是那位文格格身边没人,只有胤佑才能去将她从地上牵起来。 余十九听的好笑,哎哟,这戏台子还没搭好呢,一个个就扮上了,这顿饭指不定得吃的多热闹! “爷,您看?”七福晋侧目看着胤佑,询问他的意思。 胤佑却是端起了茶杯,目光淡漠的厉害,他眼神都没给一个,轻吹了口茶香,沉声道:“去告诉文格格,若是还能起身走动,慢慢过来便是,若动不了,就使几个人将她抬回东菱院,再唤府医来瞧。” “啊…这…”通报太监满脸为难。 胤佑放下茶杯,终于给了个正眼,“听不懂爷的话?” “不敢不敢,奴才这就去回禀!” 太监一溜烟的跑远了。 余十九望着桌上的菜肴,卤盘,酱黄瓜,黄豆猪蹄,红椒肘子,烫水白肉,南瓜糯米汤圆粥,银耳红枣汤,四喜狮子头… 色香味俱全,余十九食指大动,越看越饿… 没等着喊开膳,坐胤佑右边的那拉氏又凉悠悠的开口了。 “这文妹妹可真有趣,昨儿两日见她摔打婢女时可有劲儿了,今日倒是怎么了?主子爷一回来,就走不动道了?” 余十九听她说话就恨不得撕了她的嘴,看来这那拉氏不仅泼辣,阴阳怪气也很厉害呢。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七福晋睨她一眼,算做警告。 那拉氏脸色一僵,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余十九眼神又落在了那些菜上,止不住的咽口水。 天啊地啊母神娘娘啊,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开饭啊! 胤佑慢条斯理的喝了几口茶,然后放回茶杯,握了筷子,淡声道:“既是家宴,也没有特意等谁的道理,动筷。” “是。” 众人应了是,春竹与新梅便上前来布菜,余十九拿起筷子就要夹肉,被富察氏牵了下裙角,她不解的望着富察氏,富察氏以气音应道:“得等主子爷和福晋布菜完,才轮得到咱们呢。” “哈?”余十九五官都快挤一堆去了。这鸟地方!好东西一样没有,破规矩倒是一大堆! 这时,迈进了两人。 是那东菱院的格格巴尔达氏和格格伊尔根觉罗氏。 “请主子爷安,请福晋安。” 二人规矩的行了礼,胤佑头也没抬,自顾自的吃着菜。 倒是七福晋,笑的和颜悦色,关怀道:“两位妹妹快坐,文妹妹如何?摔的严重吗?” 这两人道了谢后方坐下,左边那位容貌清秀,穿戴也有些招摇,听福晋问候,她笑的有两分尴尬,只答道:“不碍事的。” 而另一位一直低着头,抿着唇,好像有些紧张。 余十九打量着这姑娘,心道是个漂亮人儿,与李佳氏有的一拼,一样的柔,一样的弱,一样的楚楚动人。 哎,要不说有个皇帝老爹就是好呢,顿顿好酒好肉,有人布菜有人端汤,擦嘴都不用自己动手,还有一排美人儿坐面前,光看着就能下二两酒了。这哪儿是人过的日子啊,余十九轻轻叹息。 她在那望世池里待了那么多年,所求的不就是个飞升成仙吗? 原来神仙竟在我眼前。 “不碍事就好。”七福晋笑的温婉,又指了下余十九,对那几人说道:“余妹妹进府迟,之前主子爷没在府上,我也兴懒了规矩,所以你们对她还不熟,今日便见见。” 巴尔达氏将余十九上下打量一眼,笑道:“之前就听说珊瑚院进了个美人儿,今日隔近了一瞧,才知道话本上描的都是真的,当真有这么好看的姑娘呢!” 她似个自来熟,热情洋溢道:“余妹妹,我名讳文宜,拖个大,往后你就唤我文姐姐。这个是伊尔根觉罗氏,名讳海香。” “文姐姐,海姐姐好。”余十九笑着应了,海香轻轻颔首。 七福晋脸色好上了不少,温和笑容也有了两分出自真心的意思,她招招手,吩咐大家别顾着说话聊天,动着筷子吃。 “主子爷觉着今晚菜色怎么样?”七福晋给胤佑夹了筷肉丸子,浅笑含兮的望着他。 胤佑慢慢咽下口中食物,回视福晋一眼,道:“不错,福晋有心。” “那您多用些。” 七福晋还是那个笑容,还是那个语气。 余十九捧着碗喝汤,止不住眼神偷往那边瞟,怎么觉着这两口子官方的很?莫非这紫禁城的皇子和后院的女人们相处都是这个样? 也不嫌累的慌。 余十九咕噜噜的喝了一碗汤,富察氏掏出绢子给她擦嘴,轻笑道:“你慢点吃,看你那样真像个花猫。” 说是家宴,可家主愣是不主动说一句话,就那么淡淡的吃着自己面前的菜,七福晋问一句,他答一句。 面前汤碗见了底,那拉氏递个眼色给春竹,春竹忙上前去,挤开了新梅,给胤佑舀了碗汤。 胤佑本无所谓谁干这活儿,可春竹的袖子脏污,手上还磨了一大块儿皮,胤佑眉头一紧。 那拉氏看的见他的表情变化,当即心里舒坦了,假意斥道:“你这大胆的丫头!恁脏的还敢去靠近主子爷,也不怕你那灰落了汤碗里去!” 第7章 几个女人一台戏(下) “奴婢惶恐,奴婢有罪!” 春竹喊着有罪退回了那拉氏身边。 这那拉氏的心思,不就是等着胤佑开口继续盘问方才院里的事吗!七福晋有些恼怒,暗骂这那拉氏实在嚣张坏了,仗着生育有功,如今是越发不把自己这个嫡福晋放眼里去。 胤佑慢悠悠的又开了金口。 “侧福晋说的是,还不下去换整一番。” “…是。”春竹喊了是,慢如蜗牛的出了屋子。 那拉氏偷鸡不成蚀把米,很快又改了策略。 “主子爷,这三个月啊,几个小东西念叨的您紧,弘曙弘倬近来勤奋的很,练了好多字帖说要等着阿玛来看呢!” 一提起两个儿子,她那张脸是眉飞色舞,神情自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毕竟在座诸人,她子女缘是最好的,如今七爷府四个孩子,二子二女,全出自她腹中。她一说这话,余十九却注意到坐身边的海香却手抖的更厉害了,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而再看其他人,全数神情不佳,文宜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立即呛声道:“姐姐惯会说笑,您说二阿哥用功就罢了,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能将那三字经背的滚瓜烂熟的确是不易!可您说大阿哥勤奋好学,岂不是在逗主子爷笑?” “她为什么这么说?”余十九靠近富察氏,嘀咕了一嘴。 富察氏瞟了眼大家,没人注意她们,才低声给余十九解释道:“大阿哥写的字实在难看,之前听主子爷骂他‘撒把米上去,鸡都比你啄的好’。” “噗。”余十九塞了筷子肉进嘴里,堵住自己破口而出的笑意。 被这么直愣愣的嘲,那拉氏涨红了脸,不满道:“我与主子爷说话,轮的倒你插嘴吗?再说大阿哥的功底如何,也是你能评价的?!” “我不过就是说了两句实话,姐姐何必动怒。”文宜放下筷子,笑的竟有几分畅快,她像是看不见那拉氏的黑脸,径直跳过她,对胤佑说道:“主子爷今晚若得空,不如来东菱院坐坐?妾身近来得了一方墨玉棋盘,陪您谈两局?” “得了,文妹妹,就你那两手棋,也好意思到主子爷跟前去现眼?”那拉氏见缝插针,马上反击。 一来二往的,两位是明目张胆的杠上了。 余十九不由看了下七福晋,对方表情没什么异常,只是听那二人越说越起劲,才不慌不忙的打断道:“行了,光顾着说,菜凉了。” 却见胤佑放下筷子,嗓音淡漠。“书房有事,你们继续。” “是。”七福晋微微低首。 不等七福晋话音落地,胤佑起身便走,张久卫连忙跟上。 “诶!”文宜慌了,忙起身追了上去。“主子爷!” “七爷!七爷!”那拉氏也不甘愿的喊。 唯有七福晋稳如泰山,唤道:“恭送主子爷。” 这变动突然,夹着肉的筷子还在半空中,余十九以眼神询问富察氏:这他娘的是能继续吃呢?还是放下筷子走人呢? 富察氏眯了眯眼,用口型回答:放下,别吃了。 余十九点点头,还是稳稳的将回锅肉塞进了嘴里,然后放下了筷子。 “别愣着啊,接着吃。” 七福晋复又坐下,竟招呼她们继续吃。 那拉氏哪里还有心情吃,她放了筷子,噌的起了身,语气尖酸刻薄。“如今这七爷府是真真儿散漫,难怪主子爷生气,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先有人偷拿我发簪,后有人当众议论大阿哥,顶撞于我!福晋,您合该好好管管!” 余十九咽下美食,送了那拉氏一个白眼。 “呵呵,真是好笑,什么偷拿,怕是侧福晋您见不惯别人和你用一样的东西,往日也就算了,偏要今日发作,为的什么?还不是因为主子爷今日回来,你怕人家被瞧上!抢了你的风头!心思龌龊!” 文宜也起了身,绣帕一甩,不屑的轻视那拉氏,口中话语更是干脆直接。 别人怕她这位侧福晋,她可不怕! “说我?”那拉氏疾行两步过去,一把推开身边的春竹,近前逼视着文宜,阴阳怪气的冷笑道:“你心思不龌龊,你心肠好,海香与你住一个院子,从有孕到孩子落地一直由你照顾,你可会照顾呀,没俩月就把孩子给照顾去了!” 余十九一惊,吃瓜群众的心抖了下。 身边那姑娘手抖的更厉害了,再一看,眼圈都红了。 原来,她殇了个孩子呀。余十九心底叹了声可怜。突然福至心灵,在袖囊里摸了摸,然后摸出颗珍珠,飞快的塞进了海香手里。 突如其来的动静差点吓到海香,她张开手一瞧,一枚色泽明亮的珍珠躺在自己手心,她不解的看着余十九。 余十九摸了摸鼻子,像有些不好意思,只快速说道:“送你的,你别难过。” 府里新来个余格格,人傻钱多,最喜欢洒珍珠了。海香也不爱出院子,对此只是耳闻,突然亲身经历了下,仍感觉有些不真实。 她摩挲着珍珠,余十九冲她悄悄做个鬼脸,嬉笑道:“你喜欢这玩意儿吗?你要喜欢,我那里还有很多。” 海香淡然一笑,收了珍珠,道谢道:“多谢余格格。” 又听那文宜气的尖叫,骂道:“你什么意思?你想说小格格是我害的?!长生天有眼,知道我照顾她娘俩多辛苦……” “我可没那么说,你别急着给自己叩帽子,哈哈哈哈…” 那拉氏笑的欢快又惬意。 那边二人斗嘴斗的不亦乐乎,却见海香垂泪,抬手悄悄在眼眶抹了一把。 突然! ‘砰’的一声! 七福晋动怒,摔了碗筷,瓷片破碎溅起,屋内下人连忙跪地喊息怒,有人被残屑沾到身上也不敢去擦拭。 桌上众人也全数起了身,全部噤声不敢再说话。 “侧福晋说的对,这七爷府我是该好好管管了!就劳烦二位妹妹,各自回屋,歇上几天,抄抄经卷,去去火气,没什么大事儿,就先别出门了!” 这是要禁足二人! “福晋!”二人同时愤懑喊叫。 七福晋一记眼刀扫过来,声音拔高了不少,“我说话不管用了?!” “不敢…” 那拉氏与文宜这才收敛,各自瞪了几眼,甩袖而去。七福晋摁了摁眉心,露出一丝疲惫,道:“都散了。” “是。” 一场家宴,就这般散场。 第8章 突如其来的任务 “那若是这么说来的话,那两位是府里资格最老的咯!” 珊瑚院里,四人架了桌子在院中,吹着风赏着月在聊天。 说话的人是余十九,她啧啧摇头,“难怪那么嚣张,连福晋都不放眼里。” 陈氏又取了点药膏擦在李佳氏脸上,叹了口气,“要说也是她肚子太争气了!七爷还在阿哥所时,她与文格格一道被指过去伺候七爷,结果她就有了大阿哥,没两年又有了大格格,等七爷领了差事出宫建府,接连又有了二阿哥和二格格。一道的文格格虽然比她年轻漂亮,可硬是没消息,啧,同时不同命…” “难怪她打绵滢,福晋也不罚她。”余十九嘟囔了一句,她还是有些不高兴。 李佳氏摸了摸脸,笑着劝道:“十九别生气了,我伤的不重,没两天就好了。我们只是个侍妾,福晋怎么好为了我去下了侧福晋的面子呢。” “是啊,你没见七爷那态度吗?”富察氏躺在凉椅上,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他压根懒得管谁对谁错。” “呸,渣男!” 富察氏与余十九几乎是异口同声。 “既然平衡不了后院的关系,就别弄那么多个啊,这活生生的人呢,又不是物件儿,找地方搁了就行。”余十九哼哼两声。 不想,今日的受害者李佳氏慢吞吞的说话了,竟是为胤佑开脱! “十九,话也不能这么说,虽然院里人多,可似乎全是宫里赐的…”李佳氏说的小心翼翼,还不忘去看三个姐妹的脸色。 这话意思是说没有一个是胤佑心甘情愿领回来的,胤佑自己也没的选择。 出乎李佳氏意料,她们不仅没有调侃,反而倒认同了这话。 富察氏点头。“恩,这话我同意。或许他自己也不乐意后院这么多女人。” “可是那又怎么样?”陈氏接声。 余十九默契的补刀:“依旧不妨碍我认为他是个渣男。” “哈哈哈哈…”三人对视一眼,互相击掌,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不快一笑而散。 李佳氏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她看着三人笑,默默的垂下了眼。 观花落里。 胤佑提笔写字,张久卫静静的站在一旁。 “你去膳房吃点东西,爷记得你没用晚膳。” 一边说话间,行云流水的一个观字已经成型。 张久卫憨厚一笑,“谢七爷体恤,不过奴才下午吃多了苹果,现下不饿呢。” 既如此,胤佑也没有再催,那只狼毫浸满了墨,落了星点在宣纸上,不仅没有将字弄脏,反而别添了一股意味,胤佑大笔一挥,又写下一个天字。 “倒是爷您饿了吗?方才也没吃多少,奴才去给您取盅汤来您垫垫?” 张久卫想着刚才眼下上的热闹景象就头疼,这还是主子爷回来第一天呢,往后只怕会更加热闹。 胤佑搁下毛笔,站直了身子,又将手挎在腰上,似乎根本没听见张久卫的话,他自顾自的欣赏着自己的墨宝,反而问道:“那珊瑚院没个使唤丫头?” 张久卫解释道:“原是有的,福晋点了两名伶俐的过去,结果不知怎的,余格格来了之后,那几位格格便一道将丫头送回了,说是她们四个互相帮衬着,不必要丫头。” “余格格?”胤佑眼神微变,良久,他嗤笑一声。“怎么哪儿都有她?” 张久卫见胤佑没有生气的意思,便笑的踏实了些,解释道:“余格格人挺好的,不过就是心性颇大,毕竟还年轻嘛。您瞧她还敢为了李佳格格当众与侧福晋闹呢。” “李佳格格?” 胤佑好像要被这左一个格格右一个格格的给弄昏了,皱着眉想了半天,才终于把李佳氏与一个柔弱无骨的女子对上号。 “就是今日被侧福晋打罚的那个。”张久卫说的小声,他受过余十九的珍珠,想着珊瑚院的几人交好,若是美言两句也算是对余十九投桃报李了,于是,张久卫抿了抿唇,试探性的小心询问道:“李佳格格今日受了委屈,爷您看要不要去瞧瞧?” 胤佑一愣,蹙着眉看着他,没说话。 张久卫头垂低,“要不奴才命人将李佳格格带过来给您瞧?” “张久卫。”胤佑喊他一声,冷不丁让他一抖。 “爷?” 胤佑深深看着他,轻声调侃道:“你莫不是不想做侍卫,想做爷的福晋了?” “奴才不敢!”张久卫轻轻在自己嘴上打了下,“嘴碎了,奴才嘴碎了。” 胤佑笑笑,又去摆弄桌上的东西,轻描淡写的表示:“别在这儿杵着了,去花园瞧瞧,给红英奴投点食。” 红英奴是半年前康熙赏给七爷府的一条红鲤鱼,肥硕体大,冬日能在冰水里游的不亦乐乎,康熙大喜,说这鱼儿勇猛,正逢胤佑配合刑部办了件小案子,老爷子慈父心理发作,便把红英奴赏给了他。 于是乎,七爷府的花园里便住下了红英奴,且还有好几人轮流伺候。 “是,奴才这就去。” 而却说珊瑚院这边,富察氏打着哈欠,在凉椅上便昏昏欲睡,陈氏便进屋拿了件薄毯给她搭着,余十九还在吐槽那拉氏像只炸毛的母鸡,文宜发起火来像头母牛,海香看上去就弱不禁风的,像只小羊。 突然! 系统响了! 第9章 这多简单的事儿 余十九不满:“干嘛,没看见我聊天正开心吗?” 系统:“新任务发布,夜晚喂鱼,二十分。” 余十九乐了:“算你有点良心,这事儿好办,我待会儿吃点宵夜,不就喂鱼了吗!哈哈哈。” 真我喂我自己。 系统声音轻和了些,“那指定是不行的。” 余十九撇嘴,倒没和它计较,反正这七爷府花园里有鱼,喂鱼就喂呗。 她想起了今天的事儿,和系统讲起了价,“对了,能不能打个商量,给点外挂啊?我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真的很难在这皇子府邸混的走啊,更别说完成任务了。” “是吗?”系统尾音拉的老长,还是熟悉的绿茶味儿,“人家看你混的挺好的啊,又开心又快乐。至于任务嘛,这才哪儿到哪儿,初级任务诶,简单的不得了啦。” “不得了啦。”余十九撇着嘴模仿系统说话恶心它,“那我能不能选择不要初级任务,你直接给我高级任务,我早完事儿早回家。” 系统:“不行,天命道法自然,任务都是既定好的哦。” 余十九挠挠头,想起上一次的扶奶奶过马路都没完成呢,怎么又来新任务了,对于她这疑问,系统还是以那句万能的道法自然做了回答。 “你这答案说了跟没说一样。而且我还是觉得给我配的外挂简直太蠢了,让人发笑就算了,怎么还规定只能对一个人用一次呢?这跟没有外挂有什么区别?”余十九说起这个傻逼似的外挂就一肚子怨言。 指谁谁发笑,对一人只能用一次,万一哪天她不小心打了响指朝谁指了过去,那不是白白浪费吗? 系统耐心的回她:“虽然你只有这一个外挂,可是你自己本身是有些本领的,多往好处看。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咯。” 余十九想吐她一脸口水,“你看我像是开心的样子吗?” 而系统不再睬她,休眠了。 院儿里,陈氏开始提炉子烧水,询问道:“我要煮些莲子羹,你们要吃吗?” “不了,我出去走走。”余十九冲她们摆摆手,径直朝院外走。富察氏睁开假寐的眼,在后面喊道:“别到处跑,逛逛就回来。” “知道了!”余十九的身影很快消失。 小巧的水壶装满了水,往炉子上一搁,她们的简易小厨房就在珊瑚院正中,起了个吊子,还堆了小灶台,也是余十九搞的,虽然简陋,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偶尔烧点水,煮点小东西,那是方便的很! 陈氏捣着小火,还是忍不住往外面望:“这么晚了,她这是跑哪儿去呀?” “不用担心她,兴许就是去散步消食,晚膳她吃的可多了,我甚至怀疑给她一头整猪她都能吃完。”富察氏捂着嘴偷笑。 陈氏啧啧两声,“胃口也太好了…” 可以吃完一头猪的余十九很快便到了大花园,此时一轮勾月照的小池子波光粼粼,树叶轻动花浮香,景致很是漂亮。 余十九埋首从小荷包里掏了些肉干出来,这本是她自己的零嘴,她想着,自己喜欢吃肉干,那其他鱼肯定也会喜欢啊。 约莫有七八块肉干,她咬了一根进嘴里,走了几步,又想了想,摊开掌心把肉干又捡了两根回去。 再走几步,又觉得不对劲,摊开掌心,再捡了两根回去。 就这么反复,等余十九走近池边时,手心里就有且仅有一根肉干了。 却不想,那池边竟然还蹲着一人呢。 “哎哟,小祖宗啊,您倒是出来吃点儿啊。” 原来是张久卫! 余十九乐了,笑着喊了一声,“你来这喂鱼呢?” 张久卫回头,见是余十九便躬了躬身,喊了声余格格,而后把手里的小食盒递了一下,苦恼道:“主子爷让我来投饲,可今日红英奴也不知怎了,不出来吃。” “兴许是吃饱了?”余十九也跟着往池里探去,这池子里除了红英奴还有些小鱼儿,可大概知道红英奴地位非凡,它们也狗腿子的很,红英奴不吃,它们也不敢蹿出来吃。 张久卫摇摇头,解释道:“格格您有所不知,奴才来之前就问过小平子了,他说今日一早喂了一次,红英奴就没出来过,可别是生病了。” “放心,它饿不死。”余十九盘腿坐下,又摸了块肉干出来吃。 “饿不饿的死它奴才倒不知道,不过若是它有个什么病痛好歹,奴才可能就快死了。” 张久卫耷拉着脸,竟然被一条鱼难住了。 见他这么苦恼,余十九摸了摸鼻尖,想起了这红英奴的来历,好像是皇帝赏的,贵重的很,府里的下人待它比待自己亲爹娘还紧张。 “不是什么难事儿,我帮你把它弄出来。”余十九看张久卫可怜兮兮的模样,当即便豪气云天,决定帮他一把。 张久卫苦笑,拱手道:“多谢余格格好意,只是红英奴不是人,估计格格您的珍珠对它没用。” “就它还想要我的珍珠?美的它。”余十九嘻哈一笑,见张久卫对自己没报希望,她站起身,朝池子喊。 “红英奴!” “红英奴!出来!” 张久卫有些无语的看着余十九,嘴里仍说道:“多谢余格格好意,只是红英奴毕竟是鱼,哪里听的懂人话。您这样喊,只怕也是没用。” 余十九粲然一笑,“你怎么就知道它听不懂人话。” 说着话,她手一指…… 第10章 御赐的鱼儿受伤了 噗通一声。 张久卫吃惊的睁大了眼,只见水面泛起阵阵涟漪,漾开圈浪水花,很快,那尾漂亮的红鲤鱼便跃出了水面,腾空打了个挺,又落入水中,却乖乖的露出个头。 那模样,竟然有些像头觅食的小狗… 张久卫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愣着干什么?人家饿了,你快喂食啊。” 余十九又盘腿坐下,单手撑着脸颊看着张久卫。 张久卫这才回过神来,哦了几声,忙打开小食盒,把鱼饲撒进了池子里。 顿时,整个池面便活络了起来,那些小鱼也普天抢地的欢快起来,张久卫洒完了食盒里的鱼饲,也没注意红英奴到底吃没吃,只知道一个劲的给余十九道谢。 “多谢余格格!嘿嘿,您真厉害,居然喊一声就将红英奴喊出来了!” “哈哈,那是。” 余十九一边笑,一边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红英奴,那鱼儿立刻就吃了起来。 “不过您是怎么办到的?”张久卫一边收拾好食盒,随口与余十九聊了起来。 余十九笑,随便撒了个谎:“因为我经常偷偷喂它,它大概是认得我声音了,所以我一喊,它就出来了。” 谁知,张久卫听了却是揪紧了眉,颇为紧张的劝道:“格格,可再不能如此了!红英奴是皇上赐下来的圣物,可不能随意喂它吃东西,若有个好歹,整个七爷府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对此余十九不以为意,不解道:“一条鱼罢了,难道还能比皇上的亲儿子贵重?就是它没了,皇上还能为了它打罚自己亲儿子不成?” “这……”张久卫喉头稍动,不免觉得自己话多,也觉得余十九天真,当真对这皇子府邸,深宫规则一点不通。 他笑笑,还是劝道:“多的奴才不与您说了,总之您往后不能再喂它吃东西了,今日是奴才知道了,必不往外说,若是给旁人晓得了,进了七爷耳朵里,谁也救不了您。” 张久卫承认自己多少带了些恐吓的意思。 余十九被他念叨的烦了,摆手道:“行,知道了,多谢。” “那奴才送您回珊瑚院,时辰不早了,还请您早些休息。” 张久卫拱手行礼,眼尖的瞟到余十九的手不自觉的摸了摸小荷包。 “啊…你自己先回,我晚膳吃多了,我坐会儿,消食。”余十九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尖,漂亮乌黑的大眼睛转了转。 是吗? 张久卫明显不信,他苦口婆心的又劝:“余格格,您真不能随便给它喂食,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咱们交代不起。这些御赐之物啊,娇贵着呢,而且奴才喂的那些粮食够足,它应该已经吃饱了。” 以前也没发觉这小侍卫这么能念叨,余十九抱着手臂哼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啰嗦,娘们儿唧唧的,走了走了。” 说完,余十九转身便走,并很快没了踪影。 张久卫直到看不到她背影了,才松了一口气,他收好空空如也的食盒,甫一转身,却差点撞上了一个人。 张久卫一激灵,躬身道:“主子爷恕罪!” 胤佑瞥着粼粼水面,淡声道:“让你来喂鱼,怎么耽误这么久?” “回爷的话,这两日红英奴有些食欲不佳,小平子说早上也没怎么吃呢,就怕是它有什么问题。奴才久唤不出,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可方才余格格一唤,竟就把它唤出来了,见它能吃能蹦跶,奴才便放下心了。” 余格格,又是余格格。 胤佑不禁失笑,“这么晚了,她到大花园里来做什么?” 张久卫收过余十九的珍珠,打定了主意不能干出卖人的事儿,便简答道:“格格说她晚膳吃多了,出来走走,消食。” “吃多了?”胤佑眯着眼回想了一下。 好像晚间在听风院时,那人的确是埋头苦吃,一点没亏待自己。 “爷您是不是饿了?奴才去膳房给您端些宵夜来。” 不说还不觉得,张久卫连连替他饿,还真把胤佑的五脏庙叫唤响了,他挥挥手,让张久卫去了膳房,自己又在池边矗立了一会儿。 他望着水面,那些鱼儿没什么动静,水里还有几株莲花,偶尔有一两只蜻蜓趁着夜风飞过来轻吻荷香。 胆大无比的负劳衔掉一片莲花瓣,一缕月光映着它蝉翼翅膀,与花株一同颤抖,圈动水面泛皱。 看见这一幕,胤佑眉头舒展,似放松了许多。 突然水面猛动,红英奴打了个挺,像是有些毛躁,跃出水面又落下,蜻蜓急如星火的飞走了。 胤佑眉头又揪紧了,到底是御赐之物,即使他千般不喜万般不愿养这么个累赘,可已成定局,自然不能让红英奴在自己府邸出什么毛病,他似想起了什么东西,便返身回屋了。 待他走了没一会儿,暗夜里,又钻出来一人。 余十九快步走近,从小荷包里掏出了一根肉干,急切又小声的喊道:“红英奴!出来!再给你吃点好东西!” 傲娇的鱼儿还是给面子,很快便探出了头。 余十九蹲在池边,朝水面伸出手,“给,肉干,快吃。” 红英奴慢悠悠的游过来,距离余十九的手很近,却是摆了摆漂亮的鱼尾,示意自己不吃。 “为什么不吃?”余十九睁大了眼。 红英奴画了个圈,涟漪阵阵,霎是好看。余十九倒是懂了它的意思,它说它!吃!饱!了! 余十九懵逼了,她怎么忘了刚才帮张久卫喊它出来,它就已经吃过了,帮个小忙倒没什么,可现在红英奴已经吃饱了,自己任务怎么办? 她狠狠心,咬牙威胁道:“你一条小小的荷元鲤,竟敢不给祖奶奶面子?” 红英奴又摆了摆尾巴,画了几个圈。 余十九压低了声音惊道:“你…你受伤了?” 这下她也不急着喂肉干了,表情认真了不少,她伸出双手,道:“你起来,到我这儿来。” 红英奴听话,噌的一下就蹿了起来,很给力的跳到了余十九手里。 就在此时,听见身后男人不悦的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第11章 站住,过来 余十九一怔,她回过头,手里还捧着红英奴。 胤佑走过来,手里拿着个瓷瓶。 看见红英奴出了水,胤佑眉头一紧,瞪了余十九一眼,不满道:“福晋真是将你惯坏了,你知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吗?” 余十九解释道:“妾身知道,红英奴,御赐之物。” 借着说话的缝隙,她低头看了眼红英奴,荷元鲤雍容华贵,尤其是那尾巴,又长又有气势,可红英奴的尾巴却有着不明显的残缺。 不仔细察看,根本看不出来。 原来这两日没胃口,是受伤了不舒服,难怪刚才被余十九恐吓着出来,才勉强吃了几口张久卫投的鱼饲。 “既然知道还敢放肆?” 胤佑走到了余十九身边,以眼神示意她将红英奴放回去。 他突然走近,余十九没个防备,她捧着红英奴愣愣的退了一步,胤佑再逼近一步,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你躲什么?将红英奴放回水里去。” 没辙了,余十九心里叹口气,只能将喂鱼的任务先放一边了,她把红英奴递到了胤佑眼前,低声道:“主子爷,红英奴受伤了。” 胤佑微异,狐疑的扫了余十九一眼,却见余十九眼神落在红英奴的尾巴上,还在继续说道:“就和人一样,人生病了不舒服也没胃口,它这几日吃不下东西缘由在此。” 一阵清风拂面,吹动余十九额发轻摆,她肤白貌美,皎若秋月。胤佑这才看真切自己的这个小妾生的什么模样。 七贝勒文学造诣不算低,可此时也只能肤浅的想起美人两个字。 “这伤口像是被利刃所破,应当有好几日了,红英奴自己也在努力恢复呢,可惜它不会说人话,不然告诉你们它伤了,给它上点药好的就更快些。” 余十九絮叨着,却没个回音,她抬起头,“主子爷?” “…”胤佑捏了下瓷瓶,应道:“你怎么知道它受伤了?” “我…”余十九眼珠子一转,从善如流的回答:“是它自己跳我手上来的,我就看见了。也许它觉得我面善。” 红英奴明显在余十九手心里扭了下,余十九凉悠悠的睨它一眼。 ‘怎么?祖奶奶我不够善?’ 红英奴耷拉一下,不动弹了。 此时胤佑也懒得计较她跟自己你你我我的说话,敬语尊称也不用了,他微微叹了口气,展开手掌看了下那瓷瓶,道:“之前在草原上,爷就防着天气大了,这娇贵物受不住,还特意找五哥要了点可以入水的清凉药,没想到没把它热着,却是受伤了。” 余十九又仔细看了下,确认伤的不严重后,便双手探进水中,将红英奴放回去了。 她望着它游回深水处,笑容清甜“没事儿,伤的不重,这天下湖河池海,那么多鱼,伤了总有法子自愈,只是红英奴被养的娇了,难免做作些,您让府医给它用点人用的生肌药就成。” 胤佑若有所思,像是在自言自语:“它一直在这池子里,还有专人照料它,不会无缘无故受伤,得让人彻查此事。” 他想了下,冷不丁的又问道:“你怎么懂这些?” 余十九回过头,正视胤佑,状似坦诚的答道:“我阿玛额娘之前做过水产营生,故而有些了解。” 胤佑点点头,没再追问,只说:“知道了,待会儿便传府医给它上点药。” “恩。”余十九颔首,不再关心红英奴了,表情也有些恹恹的。 胤佑双手负后,深邃眼眸微敛,将余十九的小表情一收而尽,不过他并没有多问,只淡淡说道:“时辰不早了,回去歇下。” “是。”余十九点点头,还算规矩的行了个礼转身了。 她走的很慢,胤佑就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缓缓移动。 余十九想起在听风院的事,再对比一下红英奴,这个男人能对一条鱼上心,却对他那些女人间的争斗不闻不问? 果然是个渣男! 她悄悄回头,是想看渣男走了没有,可渣男不仅没走,还与她的目光来了个对视! 余十九忙回身,尴尬的想跳水,那种窘迫感好像偷东西被逮住了似的! 妈的!还不走还站在那儿干嘛!想偷袭我吗! 余十九咬牙切齿的加快了脚步。 胤佑唇角微微浮起一丝浅笑,突然出声道:“站住。” 余十九便听话的站住了。 听见身后缓慢的脚步声,余十九主动回头,微笑问道:“主子爷还有何吩咐?” 胤佑见她一副做小伏低的做作样,分明眼里都写满了‘你快走啊我要回去了。胤佑起了些恶作剧的心思,朝她招了招手。 他声音里一贯不带什么情绪,却意外的温润好听。 “过来,陪爷去用点夜宵。” 第12章 凡事先问问自己配不配 一碟酱黄瓜,一盅排骨小米粥,一碗绘菜苗,青椒肉丝,再加上一份甜汤。 简单又美味,就是…分量有点袖珍。 余十九坐在胤佑对面,静静的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就着菜吃了半碗米粥。 又慢吞吞的接过张久卫递来的温热手巾擦了嘴。 胤佑放下手巾,才发觉对面的人没动筷,他看了余十九一眼,头轻抬,吐出两个字:“吃啊。” 余十九表面微笑,“妾身不饿。” 可她却在腹诽:我要是动筷,一口都给你剩不下… 胤佑把肉丝移到了余十九面前,说:“不饿也陪爷吃点。” 余十九拿起筷子,轻声道了谢,便吃了起来。她胃口本来就好,很少有厌食的时候,何况七爷府的掌勺手艺不错,甚的她心。 没一会儿,胤佑看着空空如也的瓷器,笑她:“不是不饿?” 余十九讪笑:“不是您让妾身不饿也吃点吗…就…吃点呗。” 胤佑笑出了声儿,嘲讽她:“你不饿都能吃这么些,要是饿了,不得把我七爷府的地皮掀起来吃了?” “妾身又不是饕餮,倒也吃不了那些东西。”余十九被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声音也放轻了不少。 她今日见了胤佑三次,前两次他都冷着脸,话也少的可怜,好像能用两个字解决的事儿,他绝不开口第三字。 现在竟然能听见他说笑,余十九心内还是有些诧异的,再看向胤佑时,眼神多了一丝意外和浅显的探究。 胤佑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节拍,问她:“那你可吃饱了?若是不够,再使膳房做些来。” “不用了。”余十九双手做摆,笑道:“妾身吃饱了。” 并且想回去睡了。 余十九在心里补了一句。 张久卫候在一旁,发现贝勒爷的心情似乎比之前好上了一些,他眯了眯眼,下意识的去偷瞧余十九,又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心中已经开始替余十九高兴了。 主子爷今晚十有八九要留她侍寝了。 胤佑笑容明显了一些,分明下午见她还跟个野人一样,怎么这会儿就变的这么乖顺了。 胤佑又打量了余十九一眼,尤其是那张脸,那双眼。 然后得出一个结论:恩,乖顺了,但没完全顺。 “晌午见你与下人拉扯胡闹,之后又在院中猖狂到敢与侧福晋叫板,现在倒是拘谨了,习了什么规矩?转变倒挺快。”胤佑问她,语气很平淡,就像日常聊天一般。 听到这问题,余十九讪笑道:“福晋教训过了,以后妾身不会在府里胡闹了。再说侧福晋…” 她顿了顿,又道:“是妾身不懂尊卑,没个轻重,冒犯了。还请主子爷宽恕这回。” 想到那恶婆娘就生气,可方才在听风院她也看清楚了胤佑对后院的态度,懒得追究对错,懒得评判方圆。再简洁一点:懒得管。 故而余十九再是不忿,也不会傻乎乎的找胤佑替李佳氏主持公道。 胤佑手指抚上面前的茶杯,无聊似的绕着杯壁划了一圈,轻笑道:“之前在池边看你那副神情,还以为你有话要说,原是爷想多了。” 余十九微微一笑,道:“妾身没什么要说的。” 胤佑点点头,大发慈悲的起身挥了挥手,“行了,时辰不早了,饱足睡眠好,你回去歇下。” “是。”余十九起身行礼告别,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飞也似的出了观花落。 胤佑笑笑,吩咐下人进来将碗碟撤走。 张久卫睁大了眼,不解道:“爷,您不留余格格侍寝?” 闻言,胤佑有些奇怪的看着张久卫,没说话,那神情却是在看傻子。 张久卫摸着后脑勺笑,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哎,不是想着您去大草原好几个月,身边也没带个知冷知热的伺候着,奴才怕您憋坏了嘛。嘿嘿” 胤佑又走回了书桌边,顺手将揉成团的废纸打在了张久卫身上,头也不抬的斥道:“你别跟个婆娘似的,成天就盯着后院,学着她们聒噪。近日时机不巧,过些日子,爷会想法子给你谋个好差事。” “是。”张久卫被说的有些面皮臊,忙躬身拱手,重重答了一声是。 却说余十九回了珊瑚院后,富察氏已经睡着了,陈氏洗了头发,还坐在秋千上晾,初夏的风不小,夜已深静,却头顶明月高悬,长发随风摆动,秋千也摇晃着,伴着月光打在人身上,幽黄静谧。 余十九风风火火的跨进院子,正逢陈氏把秋千荡高了些,整个人都融进了一种诡异的色彩里,长发乱散开,她冷不丁喊了一声:“十九。” 余十九瞟眼一看,差点被这画面给送走。 陈氏荡停了秋千,下了地,慢慢走过来,余十九拍了拍胸脯,低声骂道:“陈姐姐,不带你这么吓人的!” 陈氏嘻嘻笑了一声,拉过余十九的手,“我晾头发,正巧等你呢,你去哪儿了?” “去花园走了走,看了下红英奴,还碰上了今天家宴的主角,陪他老人家吃了点夜宵。” 余十九说的极其自然。 陈氏呆了一下,确认道:“你陪主子爷吃了夜宵?”余十九点点头。 陈氏哦了一声,拉长了语调,怪笑的看着余十九。 “陈姐姐,你有什么话就说,这么笑起来怪渗人的。”余十九不自觉的摸了摸胳膊,哈哈的笑了两声儿,陈氏蹿紧,摇了摇余十九的手,调侃道:“都吃了夜宵,怎么没留你侍寝啊?” “哈哈,我这人有个习惯,凡事呢,都会先问问自己配不配?我想的通透,我不配。”余十九哈哈大笑,显然没将吃宵夜和侍寝这两件事儿联系在一起,也不在乎陈氏的揶揄调侃。 她的笑声清灵,听起来就让人舒爽,陈氏打心眼儿里喜欢余十九,满是怜爱的捏了捏她脸颊,道:“就你这张脸蛋,你若说自己不配,咱们珊瑚院还有谁还配?” 二人手牵着往屋内走,余十九侧她一眼,怪笑道:“你啊。” “哈哈你这讨嫌的丫头!” “你今晚又睡我屋吗?那咱们打会儿牌呗,你瞧你头发也没干…” “成啊,哎,要不咱们还是求福晋指两个丫鬟过来,我们四个自在归自在,不过偶尔需要人搭把手也总有不凑巧的时候。” “算了,你们要丫鬟你们自己找福晋,我不需要…” 说笑声渐渐远了,直到被关门声隔绝,对面的屋门吱呀轻敞,李佳氏端着烛火,望着对面轩窗倒影。 是余十九和陈氏还在疯闹。 李佳氏眼神微颤,似露出一抹苦笑,喃喃低语道:“十九那么漂亮,性子活泼,定是要得宠的。” 晚间和陈氏打了牌不算,还讲了大半宿的小话,翌日一早,余十九便有些起不来了。 还得是陈氏像哄女儿一样,把煮好的肉糜粥端到了她床边,好说歹说的喂了几口才将人拉起来。 “陈小璞啊陈小璞!”富察氏推门进来,丹凤眼睨着一坐一躺的两人,扬着绢子就开骂了。“你迟早将她惯成个瘫子!这都哪个时辰了还不起身,亏得福晋宽厚,除却初一十五无须晨昏定省,可若哪日福晋或者那刁钻的侧福晋亲临小院儿,你养的这猪崽,不得挨罚?” 却说陈氏与富察氏这俩人,好的时候情如亲生,两句话不对又恨不得掐着对方脖子分个高下。 陈氏掏绢子递给余十九示意她擦嘴,转而起身去嘲讽富察氏了。 “你好意思说我?也不知道是谁,看她嘴吃油了要帮忙擦,上次膳房端来了避暑药,她叫苦,你还去找糖来喂。原本咱们一日三餐并两点,都是吃府里膳房送的,还不是你见十九吃不惯,给她起了开小灶的头!若说十九给惯废了,那责任你也得担一半!” 余十九见惯了这场面,打个呵欠慢条斯理的下了床,踩着绣花鞋慢悠悠的穿外衫。 天儿热,俩泼妇时不时的还要吵一阵,于是就显得更热了。 屋内闹的不亦乐乎,李佳氏也过来了,她手里握着柄小扇,柔柔劝道:“好妹妹们,可别吵了,方才吴德来了,要咱们立刻到大花园去。” “去花园?” 三人异口同声的疑惑,李佳氏点点头,“我看吴德神情不太好便递了碎银问了两句,他才肯说。” 说到这时,李佳氏的声音里多了些紧张,解释开了:“红英奴受伤了,查到是盥洗房一个小太监干的,伤了御赐之物罪过大了,福晋要罚他,令所有人去看着!” 第13章 水刑 余十九一惊,表情瞬间就严肃了,她迅速穿整好,简单绾了发,便跟着一道出了门。 大花园里乌乌泱泱的挤满了人,阵仗不小。 陈氏与富察氏一左一右,近乎挟着她,陈氏声音压的低,不停的警告她:“这回子不是小事儿,你可千万不能胡来知道吗?” “这红英奴受伤可不像昨日绵滢挨打时你撒泼,轻飘飘的就能揭了过去。待会儿不管看到了什么,你且将你的侠义心肠收着,听到没?” 富察氏也不放心的又补了一句。 “知道了。”余十九闷闷的应了一声。 看她态度敷衍,富察氏还是不放心,回头看了眼走在最后的李佳氏,道:“绵滢,你也说她两句,不然她记不住!” “啊?”李佳氏猛一抬头,像是瞌睡刚醒一样,有些懵。 “绵滢?”富察氏狐疑的望着她,“你怎么了?” “啊我没事,我方才在想那小太监为何会伤红英奴,想的出神了,没听见你们说话。”李佳氏讪讪笑着,如此这般解释道。 富察氏哦了一声,没有细究,又转身拉住余十九,和陈氏你一言我一句的继续给余十九敲警钟。 围边的下人见她们来了也都各自让开,还没走近中心就看见七福晋一脸阴沉着,浑身都充斥着冷意,坐在那雕花木椅上手里拨着佛珠。 “给福晋请安。” 七福晋抬眸扫她们一眼,一挥手让她们站在一旁。 而那拉氏与文宜,海香都到了。 照例给那拉氏请了安,那拉氏点点头就算应了。李佳氏经过她身边时,却清楚听见她鼻尖泄出了一声冷哼。 李佳氏眼神微黯,低着头站到了富察氏身边。 那跪在正中石子路上发抖的小太监埋着脸嘤嘤的哭,瑟瑟发抖的喊着冤枉。他身边站了四名侍卫,还有两个婆子端着水,拿着瓢。 “这是要做什么?”余十九以气音在富察氏耳边问道。 富察氏见了那些东西就了然了,低声解释道:“怕是要给他上水刑。” “水刑?”余十九不明所以,见气氛安静的像凝固了一般,也不好再开口多问。 七福晋拨了会儿佛珠,缓缓伸手,新梅将她扶了起来。 花盆底踩在地上的声音本也不重,可如今落在小路子耳朵里却和送终的唢呐没有任何差别。 “福晋,福晋饶命…福晋明鉴,奴才是冤枉的!” 那太监叫小路子,她看着七福晋走近,吓的快软成了一滩泥。 七福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声道:“御赐之物你也敢伤,今日不处置了你,来日惹出大乱子整个七爷府被你牵连,那才叫冤枉!” “奴才没有啊!奴才没有!”小路子不停叩头。 新梅斥道:“前几日花园值夜的都是你!你房里的还瞧见你拿了针线剪刀出门,你值夜拿那些利器做什么?” 被新梅这么一吼,小路子哭的更大声了,语无伦次的解释道:“不是的!新梅姐姐,奴才拿针线剪刀是在做短衫,天热了,奴才的娘拖人带了块布来,奴才就想着趁夜晚值夜时候做做,针线剪刀都是做短衫用的,奴才没有伤害红英奴啊!” 他一边说一边哐哐的磕头,没一会儿额头便被砸出血来。 众人看着这一幕,皆是不敢言语。七福晋睨着他,道:“我不信这天下就这么巧的事儿,你拿着针线剪刀做衣服,偏偏红英奴就被利器划破了尾巴。” “福晋,真的不是奴才!真的不是!” 小路子眼眶欲裂,整个人抖如筛糠。 不欲再多言,七福晋转身回了椅子上落座,又微凛着眼,环视花园众人,警告道:“想来是我平日待你们亲厚惯了,才敢做出这等祸事!今日都好好给我瞧瞧,妄图在七爷府放肆,是个什么下场!” 说完,她手一扬,那两名婆子便上前去将小路子正面朝上按在地上,四名侍卫也上前狠狠踩住他的四肢好方便两个婆子动作。 一声惨叫没发出来,那水便直朝小路子脸上泼,任由他胡乱摇头,却摆脱不得,一桶水没泼完,小路子已是浑身抽搐,口鼻不停的往外溅水,模样甚为可怖。 多少人都闭上了眼不敢看,如海香那般的,已经捂着脸嘤嘤哭上了。 陈氏悄悄挡着李佳氏,口语道:“你躲着些,怕就别看。” 余十九攥紧了拳,对富察氏低语道:“这样下去他会死的!”富察氏怕她乱来,一把就拉住了她胳膊,拼命的朝她使眼色。 余十九只好强行自己移开眼,不再朝那边看。 可偏偏新梅的下一句话就大声响起! “烦请诸位都瞧清楚了!在这七爷府,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能做,都得有个谱!福晋今日教你们两个字——规矩!坏了规矩自己挨罚事小,来日若犯了大错,闹到了外头伤了七爷府的名声,甚至害了七爷那事儿就大了!都听清楚了吗!” 各女眷心思各异的行了礼,纷纷答道:“是,谨遵福晋教诲。” 两桶水快见了底,七福晋没喊停,吴德努努嘴,示意婆子打水继续行刑。 那些水混着些浅淡的鲜血,融着地上的灰尘,慢慢流着,余十九脚边沾了些水,她抬眼看了一眼小路子! 小太监求生欲极强,饶是如此,却已是进气比出气少了。 一瓢水打在小路子脸上,余十九咬咬牙,出了列。 “十九!”富察氏与陈氏一惊,没抓住! “福晋!” 余十九往七福晋面前一跪,仰起头,声线清脆道:“妾身有话想说。” 七福晋这回没依着她,到是气定神闲的端了一旁的茶杯,啜了一口,淡淡道:“你有什么话,待会儿下来再说。” “事关主子爷!” 金灿灿的护甲顿了下,被阳光一照,晃到了一旁的那拉氏眼睛里,她不耐烦的提着绢子挡了下。 七福晋搁下茶杯,眼角余光掠过余十九的碎发,轻声道:“说。” 余十九颔首,快速说道:“昨晚妾身陪主子爷用夜宵,妾身一时忘形没了规矩,将汤弄洒了,主子爷当时就搁筷了,说看着桌面脏污,吃夜宵的心情也没了。” 她轻轻说着话,到这里又抬头看了眼七福晋,见对方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又徐徐说:“妾身想着,餐饭饮用如此,这大花园地势宽阔,又是主子爷回院的必经之地,若让这奴才在这处断了气,岂不是平白脏了咱们府里的姹紫嫣红,还让主子爷不爽利?” “不如,将他丢出府去,死在外头才好些呢。” 说完一席话,余十九又轻轻叩了个头。 霎时周遭安静,富察氏与陈氏揪紧了绢子,心跳如雷。唯恐余十九被七福晋迁怒了。 “这个十九,胆儿太大了。”李佳氏手指微抖,绣帕挡在了唇边,只留一双眼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眸光乱颤。 而那边厢一双微冷的眸子缓缓轻移,送到了余十九身上。 余十九抬头,冲着七福晋笑,“总之是要死的罪过,留他在府里死,岂不是便宜他了?” 那边的嬷嬷刚又舀了一瓢水,而小路子已经在地上动弹不得了,浑身湿漉漉的泡在水里,如死物。 见嬷嬷马上又要动作,七福晋挥挥手,新梅便大声制止道:“行了!” 嬷嬷收手,退回了原位,几个侍卫也让开了,七福晋拨了下佛珠,淡笑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随即,七福晋便朝吴德吩咐道:“那便依余格格所讲的,将他丢出府去,扔去乱葬岗也好,去万人坑也罢,总之离七爷府远些,莫沾了晦气。” “是。”吴德甩袖躬身,便与几名侍卫一道像拎鸡崽儿一样将小路子拎走了。 余十九侧目看着他们背影,蓦然头顶突然多了一层黑影。 七福晋的声音响起,“还是得给你们珊瑚院指两个丫鬟来,像你昨晚侍了寝这样的大事儿,也没有丫鬟来禀报于我,白白耽误了对你的赏赐。” 这误会大了…… 余十九抬头仰望着七福晋,解释道:“妾身昨晚没有侍寝。” “没有?”七福晋有些诧异,那边那拉氏已经笑开了。“哈哈,莫不是余氏你外表光鲜美艳,内里风光不足,让主子爷没了兴致?” “噗…” 一向与那拉氏不对头的文宜也喷笑了出来,七福晋回头瞪了她们一眼,吩咐道:“那太监既已打发,你们也各回各屋。” 说到底还是要将她们禁足。 那拉氏与文宜快要将白眼翻到了天上去,哪里还顾得上嘲笑余十九,生硬而不耐烦的行了个礼,二人便扯着丫鬟趾高气扬的走了。 “主子爷只是让妾身陪着用了夜宵,便让妾身回院了。”余十九话说完,七福晋示意她起身,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笑道:“她们方才说的话你不用放心上,主子爷近来事多繁忙,待他闲下来了,有你伺候的机会。” 余十九乖巧答道:“是。” 待众人走后,新梅点了几个丫头太监将这花园收拾一番,便扶着七福晋往星云院回,疑惑问着:“福晋,那余格格方才说什么脏了七爷的眼,实际是想替小路子求情?那人犯了大罪,本该立即处死的,您何必允了余格格呢。” 七福晋笑笑,“算了,十九是个心善人,遂她。那奴才反正也没活路的。” 新梅点头称是,“福晋您对余格格真好。” 七福晋微笑的幅度深了些,“只是觉得她很有趣罢了。” 第14章 积分到手了,可人不开心了 “吓死我了,你刚才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脑子裹浆糊了?你看不出来福晋发大脾气了吗?” “伤了御赐之物那比伤了府里的人要严重多了知道吗?你干什么要去出这个风头,万一福晋发火将你一起收拾了你找谁说理?” “就是!真叫人后怕!还有刚才,福晋以为你昨晚侍寝了,你就让你她以为啊!这样的话,她就算真要罚你也会量力许多!” “不对,话也不能这么说,如果十九说自己侍了寝,那两位肯定马上就会出招对付十九了,为了安稳日子,丢个脸也没什么。十九否认是对的…” 富察氏与陈氏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对刚才在花园的事儿,不停的对余十九进行着说教。 而李佳氏却垂着头数着脚下的石子路,沉默不语。 陈氏回头,一声惊叫:“人呢!” 富察氏一看,跺了跺脚,无奈道:“天啊,这个冤家孽障,又跑哪儿去了?” 敢情两人说了半天都是在和空气交谈,陈氏还想说什么,目光掠过李佳氏,觉得她今日有些奇怪,便问道:“绵滢,你今日怎么了,一直不说话。” “哦…我…”李佳氏牵起一抹笑容,却好似有些牵强,“我在想十九跑哪儿去了。” 富察氏没再追问,可她暗暗再瞧了李佳氏两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她看起来有些奇怪。 而在七爷府的后大门,两名侍卫互望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纠结。 余十九站在他们面前,小声而快速的说道:“你们要是救了他一命那是积德的大福报!何况福晋也说了,丢他出去,凭他死活,我让你们将他丢到那回春医馆后门,不算叫你们违令。” 她手攥成拳,递到侍卫眼下,下巴轻抬示意了下。 侍卫踌躇半晌,还是缓缓伸出了手,余十九手一松开,便掉出来几颗珍珠。 他飞快收好珍珠,又朝余十九拱拱手,“格格您心善,奴才就依了您,只是回头若福晋那边知道了……” “若是福晋知道了要怪罪,也有我一力承担,不会叫你们难办。”余十九说着话,又塞了一锭银子在小路子那脏兮兮的板车上,催促道:“你们快去,他撑不了太久。” “行!” 说完,两名侍卫左右看看,确认周围没人后便将板车拉着出了七爷府的后院儿。 待余十九回了珊瑚院,姐妹三人忙不迭的便迎了出来,其中以陈氏嘴快,最先问道:“跑哪儿去了?不知道我们要担心的吗?” 富察氏忙接腔,“就怕你被福晋拿去问话了,你先前举动属实冒险。” 而余十九也没瞒她们,将自己送了珍珠又送了银子,拜托侍卫将小路子送到东福街回春医馆的事儿说了一通。 事已至此,她们也懒得再念叨余十九了,悻悻然道:“罢了,你做都做了,再多说也无用,便祈求老天爷让那小路子活下来,也不枉费你一片苦心。” 余十九原本是躺在凉椅上的,听到富察氏这么说,便趁起身来,张手便搂住了富察氏的腰身,嬉笑道:“富察姐姐的心真好。” 富察氏噗嗤一笑,任由她靠着自己,像逗小孩儿一般揉了揉余十九的脑袋,不意外的听见一阵短促而沉闷的叹息。 她眸光颤了颤,轻轻换上一种温和而无奈的语气,说道:“十九,我与你说过的,我玛法是宫里的太医,在太医院待了几十年了,医术精湛,他休沐回家的时候,周围邻居,甚至十里八乡的,都有人来求他治病救命。我玛法是个善人,来者必救,可尽管是医术那么好的他,也依旧有救不下来的人。” “我很小的时候就亲眼见过那病患死在我眼前,他的亲属痛苦欲绝,而我玛法却无可奈何。行医者尚且如此,何况是你一个贝勒府的小小侍妾?” 富察氏说完,将余十九从自己身上拉开,刮了她鼻梁,以图安慰。 闻言,余十九点点头,大声的叹了口气,“道理我都懂,只是我有些后悔。红英奴受伤了是我发现的,也是我告诉主子爷的。如果我不多事儿,小路子是不是就不会出事儿了呢?” 富察氏摇头,“你如果这么想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红英奴伤的不重便被你发现了早早救治,是好事儿!” 就这么大半天了,富察氏这句话与陈氏那道爱莫能助的眼神都一直萦绕在余十九脑海里,挥散不去。 以至于她晚膳都没怎么用,喝了两口汤便起身说吃饱了。 李佳氏要拦她再用些,却被陈氏轻轻拉住了袖摆,陈氏示意道:“小姑娘心善,想不通,见不得,让她自己去走走散散。” 不过陈氏这话倒是猜错了,余十九已经想的很明白,看的很清楚了,皇帝赐的鱼,那就是要比人的命还贵重,而有了这种认知后,余十九便有些惆怅了。 夜刚黑下来,整个七爷府因为白天那一遭而弄的气氛有些凝固,平日里碰到余十九的下人都还能与她嘻嘻哈哈的说两句笑,打个招呼,今晚瞧见也全都是低着头行了礼,便匆匆告退了。 余十九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池边,昨晚府医便给它上了药,今日果然活跃了不少,没到投食的时候,也高高兴兴的带着它的跟班们在水面上浮动。 余十九在小荷包里摸出一块儿肉干,分了一半,递到了水面,懒懒喊道:“红英奴,过来。” 傲娇的小鱼游了过来,探出脑袋吐了一串泡泡。 “吃点儿东西,趁现在没人瞧见我,今日这事儿一出,铁定是没人敢随便碰你,给你喂东西了。” 红英奴甩甩尾巴,很给面子的啄过了肉干。 那剩下的一半肉干进了余十九嘴巴里,她咀嚼着,说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余十九撑着脸望着红英奴,问它,“昨日胤佑来了,我没来得及问你,你现在告诉我,谁伤的你?真的是那个小路子吗?” 红英奴转了个圈,嘴里嚼着肉干不停冒泡泡,咕噜咕噜一阵,说着只有余十九才能听懂的话。 余十九翻它个白眼,“你怎么这么蠢啊?谁伤了你你都没看清?天黑是你没看清凶手的理由吗?就你这样还想求仙证道?我看在这七爷府当宠物鱼就是你命定的归宿了。” 红英奴吞了肉干,察觉出了好,又跳出水面表演了个神龙摆尾央求余十九再给点。 “没了。”余十九站起身,嘟囔道:“你等等,给你喂食的人应该马上就来了。” 说着话,余十九完成了任务便准备走了,临了,还不忘警告红英奴,“她们都说你身份贵重,不能出事儿,所以我可警告你,时常警惕点!别叫人给害了!更别自个儿作死,你连累了胤佑被皇上责罚事小,万一将我牵连,你罪过就大了!听到了吗?” 红英奴吐出几串泡泡表示自己明白了,顺便又问了下真的没有肉干了吗。 余十九作势呸了它一下,又从荷包里摸了根肉干飞快的丢给了它,低声吐槽道:“干啥啥不行,吃饭你第一名。” 末了,她觉得这话有些怪熟悉的… 余十九哂笑着,想起来了,这话原是富察氏用来吐槽她的。 “你刚喂它吃了什么?” 有人问余十九。 余十九顺口便答,“肉干,我自己都没舍得吃呢,今日全便宜它了。” 说完,她一激灵,猛地捂住嘴转身。 对面三步的距离,张久卫一脸遗憾,就差把余格格您一路好走几个字写脸上了。 而他旁边那个男人,穿着石青色朝服,脖子上朝珠未退,与袍上绣青蛟龙相得益彰,月光下也栩栩如生。 胤佑朝她走过来,余十九忙行了一礼,“给主子爷请安。” 胤佑不说话,余十九讪讪笑着,主动搭话道:“这么热的天,主子爷站在那处做什么?还是快些回院里歇息,妾身就不耽误您了…” “刚到一会儿,刚好听到你自言自语的与红英奴说话。” 胤佑声音低,有些好听,加之他还笑了声,这让余十九原本紧张的心也松缓了不少。 她腆着笑脸看着胤佑,真诚的解释道:“妾身是因为担心红英奴,所以才过来看看它,一时没忍住,便将肉干喂了它。主子爷您放心,妾身拿性命担保这肉绝对没问题,我自己也吃的!” “恩。爷信你不会伤害红英奴的。” 出乎余十九和张久卫的意料,胤佑并不生气余十九喂食的举动。 余十九笑容更甜了,“谢主子爷信任。” 胤佑双手慢慢背在身后,神情倨傲的睨着余十九,慢吞吞的说道:“毕竟你不愿意红英奴出事儿。” 余十九心里一咯噔。 “它要是出了事儿,连累胤佑受皇上责罚事小,牵连了你可罪过大了。对吗?” 第15章 内务府没教你怎么伺候人 胤佑声音拂过余十九耳畔,站的也离她很近,余十九尴尬的只想跳河。 她表情僵硬了几秒,然后倔强的扯起一抹很难看的笑容,装傻道:“您说什么?我不是很明白您意思。” 胤佑眯了眯眼,他本就比余十九高了一个头的身量,站她对面便自带居高临下的气势,从二人拉长的倒影看着,余十九更显娇小。 “这话不是你对红英奴说的?” 余十九摇头,“妾身没说话。” “胤佑也不是你叫的?” “妾身不敢直呼主子爷名讳。” 余十九埋着头,做一副瑟瑟发抖状。 这气氛有些凝固,总之张久卫是脚趾都抓紧了在替余十九紧张,他小心翼翼的望着胤佑,准备开口替余十九求情。 “爷,余格格她…” “过来,爷刚从宫里出来,这会儿还没用膳。” 胤佑已开口吩咐了一句,便擦过余十九的肩膀迈步先行了。而张久卫则是眉飞色舞的朝她递眼色,示意她快点跟上,趁着主子爷还没生气! 进了观花落,张久卫便从里间找出了一套常服递给傻愣愣的余十九。 余十九疑惑的看着他。 “傻啊,伺候主子爷换衣服啊!”张久卫一边用低音催促,一边朝胤佑那边抬了抬下巴,而胤佑此时刚刚喝了口凉茶,便站在了窗边,仰头望着临轩的月。 “哦。”余十九接过衣服进了里间,张久卫便告退了。 她捧着衣服刚刚走近,胤佑便转回了身,突然问道:“爷还不曾问过你,你今年年岁?” 余十九答道:“我三…”话到喉头,她立刻打了个转,抬眸笑道:“三六一十八,十八了。” 胤佑点点头,伸手朝余十九招招,“过来。” 那阵势怎么看都像是在唤一条宠物狗。 余十九乖乖的走过去,把衣服递给了胤佑,端的是镇定自若,“妾身伺候主子爷把衣裳换了。” “恩。”胤佑两步便走到了余十九跟前。 他离的她好近,近到余十九能清楚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伽南香,混合着墨的气味。再贴近些,或许就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余十九活了这么久,还没和哪个男人距离这么近过,她有些脸热,忙转手把衣裳搁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胤佑静静的看着她,看她低着头眼神乱瞟着走回来,手攀上他胸前的盘扣,两下没解开,便要开始用蛮力扯。 余十九扯了两下没扯动,有些不高兴了,抬头盯着那一层盘扣便开始使劲拉,胤佑猛的咳了一声,已是吃惊不已!可那结扣稳如磐石。 “啧。”余十九哼了一声,干脆一手按住胤佑的肩膀,一手逮住那扣子拼命的向外扯。 “咳咳咳…” 胤佑的脖子被她勒的厉害,终于忍不住拍了拍余十九的手,示意她松手。 然而余十九和这结扣的梁子已经结下了!她说:“主子爷放心!妾身今个儿非得把它剥下来!” “咳咳…”胤佑又咳了两声,一把拽住了余十九的手,不悦的质问:“你想谋杀亲夫?” 余十九静默了,替自己尴尬的毛病又犯了,她嗫嚅着:“对不起,没伤着您?” 胤佑的右手还握着余十九的手腕,左手自己摸了摸脖子,顺了口气,继而单手解开了领子上的一排盘扣,没好气的瞪了余十九一眼,冷冷问道:“在宫里的时候,内务府没教过你们这些秀女要怎么伺候人?” 教了,可那个时候的人又不是我。 余十九撇撇嘴,也不好辩驳,豪爽的认了错。“妾身学的不好,让主子爷烦忧了。” 胤佑扫了她一眼,到底没追究她,只好自顾自的取了朝珠,脱下朝服,换上了那套月白色的常服。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回避过余十九,尽管还穿着里衣,但夏天衣服薄,随着胤佑抬手动作,隐隐约约的透了些匀称修长的身材线条出来… 余十九眼都看直了! 这瘸子身材竟然很好!典型的穿衣看着瘦,脱衣有肌肉!虽然没脱干净,但是那个腹肌,那个腰,那个大长腿… “好看吗?”胤佑抬手系袖扣,冷不丁的发问。 余十九猛的回过神来,指尖挠了下微红的脸颊,老实答道:“好看。” 胤佑愣了一下,有些愕然的看着余十九,这女人不知羞的吗? 可余十九不知他想,以为他不信自己,便又补充了一句,“真的好看。” “哈哈哈…” 胤佑噗的乐了,走过来抬手点了下余十九的额头,爽快道:“跟爷出去吃饭!” 今晚的膳食多了两道菜,还多了一道点心,是张久卫告了膳房主子爷没用晚膳,两顿并一顿,自然就丰富了许多。 余十九一手拿块饼,一手拿勺子舀豆汤喝,她晚膳没吃多少,这会儿也正饿了,所以丝毫顾不得对面男人正盯着自己瞧。 将那块饼吃完了,余十九才顶着满嘴的饼屑,关心道:“您怎么不吃?” “无事,爷吃东西吃的慢,比不得你风卷残云的速度。”胤佑喝了口汤,然后便单手撑着脸,慵慵的望向余十九。 知道他是嘲讽自己没吃相,余十九也不介意,装作听不懂又拿了块饼进手里。 胤佑笑笑,“天儿热,乏味。可看着你吃东西的样子,胃口也就好了很多。” 余十九也跟着笑,“主子爷的意思是,妾身很下饭?” “恩…”胤佑眯着那双深邃眼眸,淡笑道:“差不多就那个意思。” 还是如昨日那般,余十九很迅速的扫完了面前的三个碟子,还尚有理智的没有动胤佑面前的笋丝和碳烤鸡肉。 刚想说自己吃饱了,那两道菜便被移了过来,胤佑放稳了碟子,又将空碟移开了一些,示意余十九继续吃。 “爷,妾身已经吃…” “听说今日府里打发了一个小太监,是叫小路子?” 胤佑突然问起了今天的事。 余十九一愣,缓缓的放下筷子,一时半会儿她分不清胤佑的意图,便只点头不说话。 却没料到胤佑神情变了。 虽然只是一瞬间,那股强烈的不满和戾意还是叫余十九捕捉到了。 “人死了吗?”他又问。 余十九心里提了口气,轻声答道:“妾身不知,快要断气时,福晋怕脏了花园惹您心烦,便命人将他丢出去了,想来是活不成了。” 她打量着胤佑的脸色,又补充:“伤了御赐之物,他若不死是福晋与主子爷您慈悲,若是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听到这话,胤佑似乎有些诧异,他看了余十九好一会儿,竟问道:“你是这样认为的?” “啊…是。” 余十九心里好生为难,心道‘你们不就是这么认为的吗!?” 胤佑端起已经冷掉的汤又喝了一口,像是对余十九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爷让吴德去查这事儿,查的倒挺快,不过就不知道查的是否详尽。” 闻言,余十九一激灵,很快便明白了胤佑的话里含义,他也不相信小路子会是那个伤害红英奴的人! 果然胤佑下一句话就证实了余十九的猜测。 “那个小路子,爷见过他几次,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不像个大胆狂妄之人。”说着话,胤佑又端着汤碗朝嘴里送。 余十九悄声问道:“那您说小路子不是凶手,谁是?” 胤佑摇摇头,视线望在余十九脸上,笑的轻淡,“爷可没说他不是凶手。” “可您分明说他不像个胆大的人。” 胤佑放下碗,应道:“但也许他偏偏就是呢。”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绕口令?余十九脑袋一团浆糊,纠结的表情让胤佑看的好笑,他敲敲桌面,说:“行了,既然福晋处理了这事儿,此事便翻篇了。爷不过与你闲聊两句,你莫要多想。” 余十九点点头。“是。” 对面的人突然起了身,到那八宝架上取了个东西,转身递给了余十九,余十九起身去接,不明道:“这是什么?” 胤佑到她身边,答道:“人吃饱了,该鱼吃了,你不是喜欢喂鱼?爷带你去。” 第16章 你愿意吗 月光昏黄风渐浓,夜凉如水景如昨。 张久卫站在阶梯上,看着不远处的景象,还是怀疑自己眼花。 如果不是眼花了,怎么可能看到七爷闲的无聊,陪着一个才进府不久的小妾在那喂鱼呢? 就他所知,七爷一直都很忙,尤其从大草原回来后更忙,烦心事不少,加之他本就不是重欲之人,很久都没踏足后院了,选秀送来的几个格格更是一个都没碰过! 可张久卫又转念一想,定是七爷与这位余格格在一块儿觉得轻松才乐意让她陪着,也是余格格的福气! 于是,张久卫第二次开始替余格格高兴了!主子爷今晚肯定要留她侍寝了! 尚不知自己已经被小侍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余十九欢天喜地的朝池里洒着鱼饲,看那些成群结队的鱼欢呼雀跃,她也高兴! “哈哈哈哈…一个个来,排着队来,不要抢,都有都有…” 余十九左边洒点,右边洒点,那些鱼儿当真听话的排着队觅食。胤佑本是背着手在一旁任由余十九笑闹,见此一幕也觉得好奇。 “它们像是能听懂你说话似的,这些鱼儿养在这府里这么久了从未这么乖顺过。” 胤佑看着鱼儿蹦跶,又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余十九眉头一扬,手里动作不停,笑眯眯的解释道:“鱼也是很有灵性的啊。”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自己说的玄乎,便把食盒递给了胤佑,“您试试?” 胤佑有些迟疑,皱着眉久久不愿接手。 万一这些玩物不听他的指挥,那不是丢个大脸? 七贝勒一时有些惆怅,便听余十九笑声如银铃悦耳,爽快道:“您试试嘛!这些鱼儿肯定听您的话!总不会连七爷府的主人都不认识!” 带着一半好奇一半探究,胤佑接过了食盒,与余十九交换了位置。 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捻了一抹鱼饲下去,那些鱼儿果然像刚才那般,摆着尾巴排着队过来吃。 胤佑也乐了,转头对余十九笑道:“当真有灵性!” 余十九颔首,笑的和颜悦色。 有了自信之后,胤佑喂起鱼来更加得心应手且专注,自然看不到他身旁的余十九投向鱼池的目光带着一股怎样的警告。 胤佑越喂越欢喜,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真实。还学着余十九方才的样子和鱼儿们对话,提醒它们慢点吃,不要急,不够还有。 在一旁看着,余十九突然觉得能对一池子鱼这么耐心这么温柔的人,好像也讨厌不到哪儿去? 可为什么对后院的女人就那么冷冰冰的态度呢? 大概是今晚的风里掺了酒,吹的余十九也不清醒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心里的疑问脱了口。 “主子爷对鱼都这么上心,可却似乎对后院的姐姐们不怎么理睬?” 话已出口,落地生灰,余十九再想咬舌也没辙了。 胤佑喂完了,将盒子一伸,那边张久卫便小跑过来收走了。 他拍拍手,问余十九,“你是在替她们抱不平?” 看他没有生气,余十九心放了下来,就这么和他聊了下去。“算是。李佳姐姐无故挨打,可就因为对方是侧福晋,便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能任她作践。” 胤佑静静听她说,表情丝毫未变。 “妾身在想,如果您说句话,或者给李佳姐姐一些恩宠,侧福晋多少会忌惮一些?” 余十九摸了摸鼻尖,一双眼澄净的能装下清泉明月,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胤佑。 在这样的夜色里,晚风寂寥松香,缠绕着灌溉在她身上,被她这么瞧着,胤佑回望住她的眼,见她清澈,见她单纯,见她豁达,便心生了一些纯粹的喜悦。 于是,一向懒得搭理后院的七贝勒,竟也耐心的解释道:“后院由福晋主事,侧福晋伤人,福晋一定会罚,同样,李佳氏受了委屈,相信福晋也会给予相应的补偿。” “可是我想为李佳姐姐出头,福晋还斥我放肆…” 说了一半,余十九愣住了。 是了,她想起了,福晋的确罚了那拉氏与文宜禁足,也派人送了东西给绵滢。 虽然没有明说是为了什么事儿,可奖惩,她是做到了的。毕竟人生在世,不可能每件事都能一板一眼的列个归类,这个道理,余十九是懂的。 看她垂眸,眼内流光十色的好不精彩,胤佑憋着笑,突然靠近了余十九,俯身在她耳畔说道:“至于你方才所讲李佳氏那里…” 男人的气音喷在她耳边,伽南香也淡淡萦绕过来,余十九心头一跳。 听胤佑在她耳边调笑,“怎么知晓替别人说话,却不知道给自己求些恩典?” 余十九被他弄的有些发痒,轻笑着将脖颈缩了缩,道:“可是妾身现在想不到有什么恩典要主子爷给,等有需要的时候再来向主子爷讨。” 见自己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这女人却半点不领情,胤佑乐的没脾气了。 他仰头哈哈笑了一阵,余十九不明所以,幽幽想着自己要是开口讨个万两黄金,他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胤佑笑够了,伸手在余十九脸颊上捏了捏,温声道:“你很不错,爷喜欢。” 余十九摸了摸脸颊,心底抱怨胤佑手没轻重,都给自己捏疼了。 “爷,妾身还有个问题。” “你问。”胤佑好脾气的点点头。 便见余十九指着观花落的方向,问道:“这府里的院名处处都别致,芙蓉珊瑚,东菱星云,听风遇水。可为什么主子爷的院子要起个观花落?” “花都落了,还有观赏的意趣吗?” 胤佑没料到她会问到这个,他目露讶异,还是答:“花开花落终有时,爷看花开是花落,花落亦是花开。” 余十九想了半晌,皱着眉,苦着脸像便秘,这是啥意思! “你若想不明白便不要想了。”胤佑笑着又去捏她的脸,道:“不早了,该沐浴歇息了。” “也是。” 余十九点点头,行了个礼,温声道:“那妾身先告退了。” 胤佑怔住,那边张久卫见余十九转身走人急的上火,过去就要将他拉回来。 “余格…” 被身边男人拦下了。 “爷?”张久卫不明白,分明这后院的女人都是七爷的,他明显是瞧上了这个余格格了,怎么就饿着肚子将人放走了? 突然!张久卫福至心灵,自觉读懂了胤佑的心思! 余格格玩儿的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主子爷端的是放长线钓大鱼!狭路相逢勇者胜!棋逢对手,就看他们谁能更甚一筹!谁又最先低头! “好计策!”张久卫忍不住呐喊一声。 冷不丁的吓了胤佑一跳,他侧目,不喜的瞪着自己的憨傻侍卫。 张久卫还沉浸在自己堪破天机的喜悦里,拱手向胤佑告道:“爷!余格格真是好计策,您也一定不要输!这后院的女人矜持个一回两回还能矜持一辈子?有的是她哭着闹着求您恩宠的时候!” 胤佑被他说的糊涂,却也懒得跟傻子纠缠,瞪他一眼便甩袖先走了。 到了珊瑚院时,陈氏在屋内教富察氏绣绢子,李佳氏打着扇在乘风。 “十九,回来了?” “恩,你们都还没睡呢?” 余十九打个呵欠,果然饭饱睡眠好,吃饱就想睡了。 “恩,她们在做女红呢,你去哪儿了?” 知道余十九怕热,李佳氏袅袅信步,贴过来给余十九打扇,似随口与她闲聊。 余十九嘟囔道:“陪主子爷吃了夜宵,喂了鱼,就回来了。” “你又陪主子爷用膳了?”李佳氏声音拔高了些,目光灼热的盯着余十九,细听之下她的声音都在发抖。“他…主子爷没留你侍寝吗?” “没有啊。”余十九想了下,确认胤佑并没有要留自己侍寝的意思,摇头否认。“我看他书房里堆了好多东西,估计他很忙,也不愿意朝后院走,不来也好,大家各玩各的。” 李佳氏笑笑,捏着扇柄的手突然顿了下,“十九,如果…主子爷要你侍寝,你…你愿意吗?” 第17章 便祝她心想事成 余十九皱皱眉,顺势坐到了石凳上,拿过了李佳氏手里的扇子自己打风,反问道:“我愿不愿意重要吗?” “…”李佳氏被她问的噎住了。 余十九没看到她神情,大力的扇风,指了下屋子,继续说:“就拿里面那两位来说,都不愿意伺候他。可如果真被召寝了,她们说愿意或者不愿意,重要吗?” 李佳氏抿了抿唇,缓缓低下了眉眼。 “我也一样,所以你这个问题,根本没意义嘛。”余十九嘻嘻笑着,转手拿扇子挑起了李佳氏的下巴,戏谑道:“哎,你是不是想他快想的不行了啊?” “哪儿有!” 说到这个,李佳氏的脸便红了,她躲开余十九的扇子,娇嗔道:“你别胡说。” “倒是你,怎么每晚都能陪主子爷用膳呀?也没瞧见人来院子传唤你过去伺候啊。”李佳氏小脸红彤彤的,问的小心又含蓄。 余十九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池边碰上的,两天都是池边碰上的。” “哦。”李佳氏轻轻应着,起了身,“呀,不早了呢,你还是快些沐浴歇息了。” 看着李佳氏的背影,似有些急切的回了她自己的屋子,余十九却缓缓叹了口气。 她虽然没历过人世,可又不傻,哪里瞧不出来李佳氏特意等在这里,一字一句的就是想探听接近胤佑的办法? “不是好朋友吗?怎么都做不到有话直说呢?” 余十九嘀咕一句,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系统响了。 系统:“恭喜,成功完成喂鱼任务,积分二十。” 余十九:“我现在有多少分了?” 系统盘算一阵后,微笑答道:“三百七十分了。” 余十九按捺住想和系统同归于尽的冲动,强笑道:“劳烦您给我算算这距离一亿还差多少分?” “天命道法自然,请您稍安勿躁。”系统绿茶兮兮的说道:“有新任务发布,积分两百。” 两百!!! 巨额积分了!绝对的巨额!余十九提起了精神,兴奋的手舞足蹈:“您说您说!我一准儿办好!” 系统:“阻止蒙古格格的婚事。” 就这样? 余十九一脸懵,“就这?哪位蒙古格格啊?阻止她和谁的婚事啊?” 系统不答。 余十九要抓狂了,不满道:“再说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么做太缺德了!” 习惯了余十九的大义凛然,系统卸了那副做作的语气,严肃说道:“你是在历劫。不是在行走江湖,请一切以任务为重。除非你想灰飞…” 说到这里,系统居然也有了顿住的时候! 不过她飞快的转了口。“除非你想试试违逆的后果究竟有多可怕。” “可是…”余十九还是很纠结,“就算我无上忘情,心无道义,一切以任务为重,可是你总得告诉我要阻止她和谁的婚事?” 没有回音,系统已经休眠了。 余十九恨的牙痒,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和系统一起毁灭,大家一起死在这美好的康熙四十二年! ‘吱呀——’ 房门推开,陈氏手里拿着绢子,看见余十九回来了便欢欢喜喜的要她看。 “十九!你看看,喜不喜欢?我给敏敏绣的,你要是喜欢,我明日再给你绣一张?” 谁知余十九只是粗粗扫了一眼那手帕,胡乱喊了两声喜欢便拉住陈氏落座,神秘兮兮的问道:“陈姐姐,你知不知道最近京城里有什么喜事啊?” 陈氏愣了半晌。 “喜事?” 接着,陈氏也用上了余十九那种神秘兮兮的模样,反问道:“没有听说。难道咱们这后院又要进新人了?” “二位格格吉祥!” 突然,从未有客登门的珊瑚院进来两个脸生的小丫头,一个瘦不拉几的,看起来有些凶相,另一个脸圆圆的倒挺可爱。 她们提着食篮,动作麻利的摆了一桌点心。 陈氏疑惑道:“这个时辰了,我们没传点心啊?” 脸圆丫头解释道:“这是主子爷赏过来的,咱们膳房今日新做了个点心,才出炉呢。瞧着观花落没熄灯,便给主子爷送去尝鲜,主子爷吃了觉着好,便要咱们一样捡一份给珊瑚院余格格送来。” “给我的?”余十九很是意外。 那小丫头捂着嘴笑。“就是给您的,奴婢先告退了。” 陈氏用手肘抵了下余十九,调侃道:“哎哟哟,十九,你可以啊,主子爷回来才几天呀…” 余十九伸手去挠她,哈哈笑着就和她疯闹起来了,一边不忘喊道:“敏敏,绵滢!快出来吃点心!” 而两名丫头往外走,一边闲聊着。 “诶,今日出点心,明日还要出什么水果饴糖,够累人的。” 那个瘦个子安慰道:“没法子,听说到了那日会来很多人,别说咱们做奴才的,就是主子爷和福晋也不敢出岔子啊。” “哎,咱们主子爷为啥要去接这种差事儿啊?也不知那位蒙古格格吃食习惯,万一伺候不好…” 那边余十九捕捉到这四个字,撒丫子便冲了过去一把拉住圆脸丫头的手。 “你们刚才说…蒙古格格?” 圆脸丫头愣愣的点头,“恩,过几日主子爷与福晋会在府上办场宴会,宴请蒙古来的雅仁格格,不止她,还有很多皇亲贵戚都会来呢,那场面可不得了!” 这小丫头是个话唠,见余十九问,当即就放下食篮,掰着手指头与她数起来了。 “像距离咱们七爷府不远的大千岁,三贝勒,五贝勒,隔的近肯定要来露个脸,还有恭亲王府的海善贝勒,裕亲王世子,弄不好铁狮子胡同那几位爷也要来的!” 她嘴皮上下翻腾数了一串人名出来,也不管余十九听懂了多少,她还喜滋滋的问道:“余格格不知道这事儿吗?哦,应当是福晋还未与你们讲,总之过几日府上会很热闹!” 余十九眉锋一拧,琢磨着要这么多龙子凤孙陪一个蒙古格格用膳,十有八九就是相亲了!目标人物已经确定近几天就出现在七爷府了,原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可是……余十九又回味了一下刚才小丫头数的那些人。 虽然她一个都不认识,可是这个贝勒,那个世子的,光听这名头就能知道肯定个个都不是好招惹的主! 这个婚事,要怎么阻拦啊?怎么敢阻拦啊? 余十九抬头望着满天繁星,一脸生无可恋…… “余格格?您若是没其他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膳房现在还忙着呢!” 圆脸丫头行了个礼,拉着瘦丫头告退了。 “原来咱们府上还接了个这么个差事儿呢。”陈氏刚才也在旁边听着,不过她对这些事儿也不感兴趣,又与余十九聊了会儿闲话便准备回自己屋子了。 余十九正准备与她挥手,却突然听到从李佳氏的屋子里传出器皿破碎的声音,她二人正要询问,却下一秒,李佳氏的屋子将烛火熄灭了。 余十九愣了一下,与陈氏互望一眼。陈氏叹道:“这两日就觉得绵滢怪怪的?” “有心事了,也不愿意与咱们讲了,就显得奇怪了呗。”余十九肩膀一耸,再度将目光挪到了李佳氏的屋子去。 陈氏哈哈一笑,拍了余十九一把,调侃道:“我们十九不傻嘛!还以为你瞧不出来呢!” “我本来就不傻啊,我可机灵了。”余十九打了个呵欠,懒懒道:“算了,她若不愿意说,咱们也别去问,不然显得咱们事儿多。” “那是自然。”陈氏轻轻的哼了一声,“便祝她早日心想事成。” 第18章 是对你这位七贝勒有什么不满吗! 翌日天刚亮,新梅便到了珊瑚院,将三日后府里有宴会的事儿告知了四人,言下之意是要她们收拾妥帖,规矩行事,万不可给七爷府丢人。 四人答了是,余十九正习惯性的要摸珍珠给新梅,被李佳氏不动声色的给挡了,转而她自己掏了碎银给新梅。 笑道:“天热,请新梅姑娘喝碗凉菜。” 新梅也不推拒,行了个礼,“奴婢谢李佳格格怜惜。” “你拦她做什么?你让她给啊,就瞧瞧她的珍珠山到底能洒多久。”陈氏噗嗤笑着,打趣余十九,余十九朝她做了个鬼脸,一溜烟的出门儿找那些不当值的小太监们赌钱去了。 李佳氏笑意柔柔,“珍珠到底是贵重物,十九不太节俭,我们就当帮帮她。” 陈氏没再答话,笑着回了自己屋,顿感一道犀利的目光扑在自己面上,李佳氏微僵,看向富察氏,“敏敏,看着我做什么?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你说的挺对的。”富察氏走过来,严肃的神情放柔了些,还拉住了李佳氏的手,温声道:“昨日府里出了事儿,我一直想与你聊聊都没时间,你脸上的伤好了吗?” 一句话便把思绪牵扯了回去,李佳氏嘴角笑意僵直,还是答道:“早好了,不必为我担心。” “恩。”富察氏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为难,踌躇半晌,她还是慢慢说开了。 “主子爷才回来,便连着两日要十九陪着用膳,我觉着主子爷对她比对我们肯定是不同的,你…你若是有侍寝的想法,不如与十九说说?她能在主子爷面前说上话的。” 这话像一支箭刺进了李佳氏的心脏,她维持着那股僵硬的笑意,富察氏敛着眼神还在继续讲话:“十九个性直爽,又讲义气,你与她说,她不会不帮你的。她才进府时,听说了你玛嬷病重,便给了你十几颗珍珠叫你去换成现银送回家去,那几日小璞手受了伤,她虽然笨手笨脚的,却也一直紧贴着要帮忙,我想家掉眼泪,她就在一旁说着逗趣话逗我开心。” 富察氏说了这么多,可李佳氏一点回音也没有。富察氏是个聪慧女子,便点到即止,拍了拍李佳氏的手背,柔声道:“绵滢,我说这些话的意思你应该懂?” 手心突然一空,是李佳氏抽出了手旋而覆上富察氏的手背,只听她浅笑含颐,“我懂,十九对我们都有恩,十九是个好人,我知道的。只是我面皮薄,我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要她替我求宠这种话的,所以我那点痴心妄想若是哪日得主子爷垂怜便是我的福分,若不然,一辈子和姐妹们待在珊瑚院,我也愿意的。” 富察氏似松了一口气,眸光闪亮,“恩,那就好。” 说着,她又开始替余十九的处境担忧,叹息道:“十九得主子爷看重固然是好事,可现在那侧福晋与文格格是被禁足,若待她们能出来了,还不得对付十九?哎。” 李佳氏安慰道:“十九不是个怕事的,你别担心了。” “恩,也是。” 星云院里。 七福晋选了朵绒花坠上,听到新梅的禀报后,有些奇怪,“不是给的珍珠?可是珊瑚院里最爱打赏的就是十九呀。” 新梅埋着头在那些首饰堆里挑选适合七福晋今日衣裳花色的耳坠,笑答:“谁说不是呢,可偏偏今日李佳格格就挡了余格格,给奴婢打了枚碎银。” 七福晋对着铜镜眉梢一抬,似笑非笑的轻哼一声。 “福晋,您说会不会是她们闹矛盾了?李佳格格故意挤开余格格呢?” 碧绿的翡翠珠简洁高雅,三颗承在七福晋的耳垂上,与她龙华上的浅绿图纹很配。七福晋满意的点点头,才不慌不忙的回答新梅的话。 “蠢丫头,李佳氏这是想通过给你的赏银让我知道后院还有她的存在,想要我提点她。” 七福晋笑容更灿烂了些,她接过新梅手上的耳珠对镜戴上,语气多了丝嘲讽。“我还以为这李佳氏是多么的沉默寡言,谨小慎微,又以为她与余十九的姐妹情是多么的情深似海。可你看七爷才回来几天?不过就是叫十九陪着用了两餐饭,她便按捺不住了。” 经七福晋这么一点拨,新梅便回过神来了。“那福晋,您要帮帮李佳格格吗?” 七福晋没有说帮或者不帮,反而幽幽的叹息了句,“这皇子后院里啊,不会有永远的朋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 到了晚上,余十九拉着富察氏与陈氏,在珊瑚院里拿着珍珠当弹珠玩儿。 吴德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哎哟喂,三位格格玩儿着呢?” 他打了个千儿,尖声道:“余格格,主子爷回府了,吩咐奴才来请您到观花落去。” 余十九刚刚打中一颗珠子,头也没回,问道:“叫我吃饭呢?” “是呢,主子爷还特意吩咐膳房备了几样新菜品,等着您过去一道尝鲜呢。” 吴德笑的都看不着眼睛了,点头哈腰的一催二请,余十九终于起了身,她随手把几颗大珍珠倒在了陈氏手里,清楚的见吴德的眼睛都落珍珠上了。 余十九走过去,嘲讽道:“带路走啊!盯着我珍珠看什么看!” 知道这人定是在记恨之前帮着侧福晋绑她那次,吴德白着脸低声告饶道:“知道格格对奴才有气!可奴才也不敢得罪侧福晋啊!还请格格大人有大量,往后您平步青云,还多多在七爷面前替奴才美言!多多提携奴才!” 根本不屑与这种两面三刀之人多废话,余十九哼了一声便先走了。 吴德讪讪朝富察氏与陈氏打了个礼,小跑着追了上去…… 等余十九到了观花落时,胤佑果真如吴德所讲,在等她。 “给主子爷请安。”余十九行了个礼,胤佑没多话,抬手让她落座。 她刚坐稳,对面的男人便发话了,“吃。” “谢主子爷。”余十九拿着筷子夹了两口新菜品,尝了几口,胤佑便发问了,“味道如何?” “恩,好吃。” 余十九老实的点点头,可没再吃几口,她就搁了筷子。 这让刚刚拿筷子的胤佑愣了下,“怎么了?” “我今晚吃饱了,属实是吃不下了。” 余十九怕胤佑生气,又补了一句,“你吃,我看着你吃。” 胤佑夹了一口菜,抬眸轻描淡写的扫她一眼,咽下食物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跟爷吃了几顿饭,说话又开始你你我我的了?” ‘吃了两顿饭你又开始事儿了是吗!’ 余十九在心里骂胤佑事儿逼,面上却是笑笑不答话。 自然胤佑听不到她心里在骂自己,也没计较称谓问题,却与余十九说起了另一件事。 “三日后府里有宴会,福晋应该与你们说了。” “是。”余十九点头。 胤佑没再给余十九多余的目光,他给自己舀汤,一边只说:“那雅仁格格乃是蒙古图瓦部顿丹亲王的掌上明珠,性格刁蛮泼辣,不太好相与,虽然料想你们与她接触不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她为难到你们,暂且忍忍。” 原本今日选择性遗忘任务的余十九,一下就不好了! 她撑着笑,询问道:“谢主子爷记挂着咱们后院姐妹。我听说这宴会是给雅仁格格选夫婿的?” “恩。”胤佑答的很干脆,原本余十九还以为他会因为自己只是个妾,而不乐意与自己说这些呢。 她莫名的心情好了些,又问:“蒙古格格还能比你们皇阿哥尊贵?怎么敢选皇阿哥?” 胤佑像是没听见她的问题,自顾自的吃饭喝汤。 一阵尴尬,余十九觉得自己是不是话多了,刚要假装自己什么也没问过的时候,胤佑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对她说道:“摘些适龄的阿哥贝勒让她相看,表面这是皇阿玛给了那图瓦部与顿丹亲王莫大的面子与尊宠,可实际是断不可能让她为所欲为的。” 余十九不懂。 胤佑笑笑,又解释道:“我大清宗室有律,贝勒能有一嫡一侧两位福晋,郡王亲王能有一嫡二侧三位福晋,府上侍妾格格不拘数,三日后来的那些人,大多府上都已有了嫡侧福晋了。” 这下余十九就懂了, “噗…意思是这位格格选来选去,选到最后极可能去人家府上做个侍妾?摆明就是要下她面子咯。” 看来这个漂亮笨蛋只是看起来傻,其实并不是真的傻,一点就透。 胤佑心里如此说,他想逗逗余十九,便问道:“那如果你是雅仁格格,三日后的宴会,你如何选?” “恩…”余十九思考一阵,认真答道:“如果是我啊,三日后我谁都不会选,我会请七爷回禀皇上,感谢皇上爱重图瓦部,只是阿哥们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我实在选不出来,还请皇上赐婚!” 胤佑怔然。 余十九微仰着头,笑容清澈明朗,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这才是皇上想听到的话!也是七爷您办这个宴会的目的所在对!” 胤佑含笑点头,轻声说:“你说的不错。尚在草原时,皇阿玛当着顿丹亲王的面将这差事儿给了爷,就已经是下他们面子了,当时亲王的脸色就不好了。若雅仁格格聪明些,就该知道天家威严,不容挑衅。” 捕捉到他话中的信息,余十九眼睛一瞪,不满道:“什么叫给了你就是下他们面子了?他们是对你这位七贝勒有什么不满吗!” 第19章 爷提不起兴致 好一副大义凛然嫉恶如仇的正直模样! 眼前的人生气的样子半点不似作假,胤佑的心霎时有些柔软的迹象,他起身,慢慢走到了书桌那边,背对着余十九说道:“爷腿脚有疾,你不知道吗?” “腿脚有疾又怎么了!” 余十九起身跟过去,盯着胤佑的右腿看了半晌,抬首说道:“之前我未进府时,听说七爷不良于行,原本我还以为残的多厉害呢,可我亲眼见着,你能走能动,好端端的。” “这是夏日,爷平时走的慢,的确瞧不出来异常,可进了冬,甚至会有走不动道的时候。” 胤佑声音一贯的没什么音色起伏,平淡的掐不出一朵花。他唤下人进来收拾餐桌,又去磨墨。他提起狼毫,沾了点墨,继续说:“将亲王格格的婚事交予一个残疾皇子去办,你说这是尊宠还是羞辱?” 而后他又自己答道:“这是皇阿玛对他们的一种警告。” 他写了一个观字。 余十九站他对面,看着胤佑又没将墨磨开,又要磨。 忽然手被微凉触碰,胤佑抬头,恰好与余十九的目光相对,她将他手轻轻拿开,“我帮主子爷磨。” 胤佑定定的看了余十九好一会儿,见她当真埋头认真的在砚磨,他才轻笑道:“好。” 她在一旁看着,男人又写了一个天字。 观、天。 余十九才看清楚,却突然!胤佑将刚写好的字揉碎了。 “爷撕了做什么?不是写的挺好的吗?” 胤佑将纸团丢到了一边,望住那张绝色容颜,笑道:“日常习惯,你不必在意。” 他突然又问道:“你会读书认字吗?” “会啊,我不止会认,我还会写呢。”余十九一高兴,说话的语调也欢欢喜喜的,听着就叫人开心。她脸上满是兴奋神色,大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胤佑看她这模样挺讨喜,便招招手,“那你来写,爷看着。” 余十九将手中的活儿停了,走到了胤佑身边,胤佑将狼毫递给她,她接过,沾了墨便在纸上开写。 下笔锋神有力,行云流水,写成之后还颇为磅礴大气。 “余、十、九。” 胤佑念了出来,端着她侧颜,噙着笑问:“你大名就叫余十九?” “对啊,简单又好记,我喜欢别人叫我十九,十九十九,多朗朗上口啊。”余十九笑弯了眉眼,又开始在那三个字旁边作画。 她动作快,没几下便画出了一条鱼。 身长细尾,颇具神彩,倒似个不菲的宝贝! 胤佑身为皇子,也看遍了世上的奇珍异宝,却没见过这等鱼,便问:“你这画的是什么鱼?” 余十九神秘一笑,冲着胤佑眨了眨眼睛,“这种鱼呀,叫白玉金钱,长在不肯去山,自小受那山中香火供奉,浑身都是宝呢!” “白玉金钱…听起来是个宝物,爷从未见过这种鱼,不肯去山又在哪儿?”胤佑只当听的是个神话故事,可余十九说的动听,他好奇,便顺着话问了下去。 余十九手里抖着狼毫,嬉笑道:“哈哈,我与主子爷说笑呢,其实我也不知道哪座山叫不肯去山。” 闻言,胤佑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却突然握住了余十九的手。 余十九心一跳,没来得及任何动作,已经被人轻轻揽住。 胤佑将她环在自己怀抱里,握着她的手,用狼毫去为那副画做润色。 “既不是凡品,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男人的呼吸轻轻掠过余十九的脸颊,像羽毛,挠的她发痒,又像火舌,烧的她脸有些发烫。 手被动的跟着男人的动作而动作,直到男人停下,又将狼毫从余十九手里抽出,听他问道:“你看看,这下是不是生动多了?” 他将怀抱松了,余十九的脸色才正常了回来,她看自己的自画像,却发现!胤佑在那旁边画了两块肉干! “你这不是笑话人吗?”余十九又惊又羞,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身份被识破了,这男人故意画这东西来嘲讽她呢! 胤佑满意的看着她脸色羞愤又好笑,他心情大好,哈哈的笑出了声,拿着那狼毫在余十九鼻尖上点了一下,爽快道:“这才像你养的鱼,和你一样贪吃。” 余十九摸下鼻尖一抹黑,不想再与胤佑谈论白玉金钱的问题,叫嚷道:“爷怎么能朝人家脸上画!” 说着话,她抢过胤佑手里的毛笔,抬手便在那张俊朗的脸上画了一笔。 胤佑意料不及,诧异的摸了摸脸,瞪着眼睛低吼道:“学着胡闹你倒是快的很!” “原来爷也知道自己是在胡闹!” 余十九指着胤佑的窘样哈哈大笑,一边又抬手踮脚,飞快的在他额头上也来了一笔! 胤佑差点被戳痛,摸着额头恼怒道:“你不成体统!” 说着他去抢余十九手里的毛笔,余十九往后一藏,嘻哈笑着。“哈哈,你抢不着!抢不着!” 当真她动作快的像水里的鱼,躲的麻利的很,胤佑左右抢不到,正要生气,眼角余光瞥见那上好的端砚,干脆伸手在那里头一抹,张手便朝余十九扑了过去! “爷叫你躲!” 余十九看他不守游戏规则,骂了一声。“怎么还能用手啊!这不合规矩!” 她反身要跑,这回可没跑赢胤佑,胤佑右手一伸将人梏紧在自己怀中,左手便在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一阵乱抹,口中笑道:“你在七爷府跟爷论规矩?爷就是规矩!” “唔唔!” 余十九挣脱不得,脸被抹了个乌漆墨黑,胤佑将人松了,攀着她肩膀转回身来。 一看… 娇滴滴的一张脸上瞧不见半点白皙了。 只留下那双澄亮乌黑的眸子闪着幽怨的光瞪着自己,与黑脸相配,分外滑稽! “哈哈哈哈哈哈…”胤佑笑岔了气,欢快的笑声传到了屋外。 张久卫在屋外,望着门窗上二人的倒影,也跟着傻笑。 冷不丁的,一道女声响在他身后。 “笑什么这么开心?主子爷呢?” 张久卫猛一回头,忙行礼道:“给福晋请安。” 原来是七福晋过来了,她自然也看见了那倒影上笑闹的二人,便问:“余格格在里头?” “回福晋话,是余格格。”张久卫低着头,恭谨道:“福晋有事找主子爷?可需要奴才去通传?” 七福晋顿了顿,微笑道:“不必了,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就替我传个话,说宴会所需的规制单子我都备好了,叫主子爷明日得空来我院里参详参详。” “是,奴才晓得了。” 张久卫又拜了一下,七福晋便转了身,新梅搀扶着走了。 可没两步,七福晋又停下脚步回过头,目光盯向那门窗。 张久卫一激灵,“福晋还有什么吩咐吗?” 七福晋摇头,温声道:“没什么,走了。” “恭送福晋。” 屋内二人不知外头的情况,胤佑笑出了泪,点了下眼角,又去看面前的小黑鱼,笑的直抽抽。 “哎,你怎么这么好笑?爷长这么大,第一回见你这么好笑的人。” 余十九偏开目光,不满的哼了一声。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笑话你了。” 胤佑伸手要去捏她脸颊,被余十九一偏头躲开了。胤佑看着自己黑漆漆的手,便憋着笑换了另一只手,好言安抚道:“好了,爷都说了不笑话你了。” 突然!余十九脸一偏错开了胤佑的手,却突然上前,拉住了胤佑的衣领,踮着脚顺势将人脖子紧紧搂住了1 胤佑一惊,话没说出口,那张黑脸已经紧紧的贴在了自己脸上。 “你…松开!” 余十九搂的他极紧,压根不可能放手,那张脸啊,就这么在胤佑脸上噌,嘴里也不老实的笑话道:“爷也是我见过,最好笑最好笑的人!” “松开!”胤佑低吼一声,那人不仅不松,反而笑的越来越灿烂,噌的越来越起劲。 “哈哈哈哈…”余十九噌够了,才松了手,指着胤佑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的脸,笑的花枝乱颤,“现在咱们去照照镜子,看看是谁比较好笑啊!” 胤佑被她笑的脸红,又碍于面子可不能让人瞧出来,便低吼道:“你好大的胆子!” 余十九毫不畏惧,朝他做个鬼脸,转身便要跑出门。“不早了,您早些洗把脸歇着!” “你想跑?” 胤佑眸光一冷,两步便上前去将人胳膊握住了。 “给爷站住!” 余十九临门一脚被人拽回来,也知道胤佑若是真的生气了自己没有好果子吃,她胡乱挣扎着,“哎呀,你是不是玩儿不起?只许你画我,不许我画你吗?” “你…” 余十九被迫转身,刚刚喊了一个你字,突然脚一趔趄! “啊啊啊啊!” 咚的一声,她直直的摔到了地上,一摔不要紧,她手上还在与胤佑拉扯,那人也跟着摔了下来。直直的倒在她身上。 “啊疼…”余十九瞪着他,嘟囔道:“快起开,你压疼我了。” 胤佑却不动,他手撑在地上,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瞧,就是不起身。 余十九与他对望了几秒,心里生出些想法,喃喃道:“这个地儿,不合适?” 胤佑噗的一声笑了,翻身而起,顺手抓过架子上的手巾丢给余十九,嘲道:“你不看看你现在那张脸?爷怎么提的起兴致!” 第20章 雅仁格格 阿弥陀佛,你最好是对我没兴趣,听说那事儿可疼了! 余十九拉着手巾在脸上胡乱擦擦,心里也跟着念叨。 胤佑笑累了笑够了,又招呼张久卫送余十九回珊瑚院去。余十九自然不会强留,乖乖的行了礼就走了。 没一会儿,张久卫去而复返,给胤佑倒了杯茶,道:“爷,方才福晋来过了。” “福晋可有说何事?”胤佑此时坐在案前,在翻着书页。 眉目冷清,眼中还带着两分疲惫,哪里还有方才和余十九疯闹时的轻松惬意。 张久卫将茶奉上,禀报道:“只说备好了宴会所需礼制清单,请您明儿去瞧瞧。” “恩。”那修长的手指捻开两扉书页,脱口一个字,他便没再说话了。 珊瑚院里,富察氏与陈氏指着余十九的黑脸笑了半天,才拉着她进屋,帮忙打水给她洗澡沐浴,说说笑笑的,这一天又这么过去了。 转眼便是三日。 听风院内摆了几桌,四处都装点的妥当,新梅到珊瑚院递话时,四人刚刚收拾妥当。 余十九今日穿了件粉色旗装,陈氏给她梳着两把子头,对钗了两盏银步摇,与耳垂上的银扇耳饰相配,额前还画了朵梅花钿。 “恩,我们十九真漂亮。”陈氏给她理了下龙华,牵着她跟着新梅一道出去了。 富察氏笑吟吟的走在后头,李佳氏突然开口道:“敏敏,你看十九真的很讨人喜欢啊。” “是呀。”富察氏回头扫了李佳氏一眼,她穿着淡绿色的水荷装,富察氏眼前一亮,夸赞道:“绵滢也是个美人呢!” 进了听风院后,这里已是满座高朋。 陈氏牵着余十九埋着头跟着新梅走,不敢随意看,余十九却按捺不住好奇,悄悄抬眼四处打量。 却正好与一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七哥,看什么呢?” 一道男声有些憨,似还带着些稚气,询问着胤佑。 胤佑放下酒杯,回首微笑道:“没什么。今日怎么就你一个?你们几个平素可是谁也离不开谁的。” 原来这人是十阿哥胤俄,他灌了口酒大咧咧的答道:“八哥府上有些事儿要耽误一会儿,九哥等着十四一道呢,就我一个人先来咯!” “对了!”胤俄突然凑近胤佑,笑的贼贼的,“你搞这么大个阵仗,请来了这么多人,万一最后那雅仁格格看上你了可怎么办!” 胤佑笑答:“若格格愿意进我府上做个侍妾,那也是我三生有幸。” “哈哈哈,七哥你可真敢想!” 就在兄弟二人说话的间隙,另一桌又来了两人转到了他们身边,一人穿着淡蓝华服,一人身着浅紫蟒袍。 紫衣服那个坐下来便抱怨道:“这雅仁格格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咱们兄弟们都到了个齐,她还拖着不现身,难不成等着谁去请她不成?” 此人乃是裕亲王世子保泰,比胤佑小上两岁,康熙的亲侄子,说完话后便喊了一声七哥。 另一个冷哼一声,虽没说话,却也能瞧出对雅仁格格的不满,这位是恭亲王府的三贝勒,海善。 “近日工部事多,本想来瞧瞧五叔的,不知他老人家咳疾可好些了?”胤佑问他。 海善笑答:“没事儿,七弟你不用在意,阿玛那是老毛病了,喝几服药就好了。” 他喝了杯酒,又道:“不过你要是得空,就来看看他,他也挺想你的。头几日有些发热,躺床上糊里糊涂的喊着‘海善,永寿,你们不要与七阿哥争,跑慢些。’” “哈哈哈…他是病着也想着你小时候呢。”海善说者无意,当是玩笑话把恭亲王的病情讲着。 可胤佑神色却添了两分惆怅,他沉默了半晌,好一会儿才答道:“明日我去看看五叔。” “哦,原来七爷小时候没在宫里长大啊?”最里的一桌是七爷府上的自己人,是富察氏在与余十九介绍那几个爷的身份,顺道说了胤佑幼时没在皇阿玛额娘身边长大,是被养在恭亲王府上的。 富察氏点点头,轻声道:“是啊,我听我玛法说因为七爷出生时,成贵人还是个答应呢,哪里有资格养皇子,而且他生下来时连哭都不会,差点醒不出来!也不知怎的,就送去了恭亲王府,养了好多年才回宫里呢!” 其实对于那些往事,富察氏也一知半解,大多是从自己玛法那里听说的,可见余十九好奇,她便讲了。 余十九偷摸着咬了口肉干,不由的看向胤佑,心里竟生起了一股怜意。 哎,看来皇帝的儿子也不好当啊,这人生下来就多病多痛的,也怪可怜的。 “那七爷的腿?”余十九问的小声,富察氏也警醒了些,凑到她耳朵边上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有说是天生的,有说是后来摔断的,具体如何我玛法也不知,或许他知道也不敢说。” 富察氏耸耸肩,毕竟皇室秘辛不能为人道的太多了,她能从玛法口中听到的,也定是他老人家愿意说的,敢说的。 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少年声! “七哥!我来迟了!不知道那位蒙古格格到了没有!让我好好瞧瞧!” 众人望去,余十九瞧见一个穿着银色锦衫的少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他身后几步距离,跟着个与他同样身高的男子。 这两人可长的真好看!养眼! 不过气质却截然不同,一个开朗灵动,一个却是阴柔俊美。 “这个是十四阿哥,后面那个是九阿哥。”富察氏对余十九说道,“瞧瞧,果真龙生九子,个个不同。” 余十九点点头,望着那二人在胤佑那桌坐下了。 “九弟,十四弟。” 胤佑,海善,保泰都比这两人年长,各自打了招呼又说起了其他话,余十九瞧着那位世子保泰应该是与他们最亲近的,两步蹿过去,就伸手搂住了两人脖子,嬉笑着闹了起来。 “那位九阿哥长的好漂亮啊,就是冷着一张脸看起来有些吓人。”余十九评价道。 富察氏嘘了一声,“小声点,我听我玛法说,之前有人夸九爷漂亮,叫他给剜了双目呢!” “这么狠!”余十九吃惊的睁大了眼,吐槽道:“夸他漂亮也有罪啊?” 一直在听她们聊天的陈氏插声道:“听说九爷最烦有人夸他漂亮。” 余十九叹了一声,撑着脸欣赏着那一桌的绝色,喃喃道:“真是不知趣,长的美是福气,他还不乐意,这样的福气给我,我要啊。” “对了,今个儿这日子侧福晋与文格格还没被放出来呀?”陈氏突然想到了那两日。 富察氏噗嗤一笑,“我打听过了,侧福晋那头闹的厉害,可福晋说今日府里有大事儿,万一将她二人放出来不管不顾的惹了麻烦才糟糕呢!便辛苦她二人多在院里待一天!” “哈哈哈,关的好,关上她们一辈子才好呢!”余十九拍着桌子,开心的打着节拍。 就在众人各自围着说小话,欢喜聊天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惨烈的痛叫声! “哎哟!打死人了!饶命啊!” 众人一京,胤佑也起了身,本站在那处与新梅交代事情的七福晋一惊,忙走了过去。胤佑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余十九也朝那边看,顿时整个院子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便见两个下人跌滚了进来,手里端着的茶具洒的到处都是,噼啪作响好不热闹! 胤佑眉头一皱,刚要开口,便有一人跨了进来! 是一女子穿着枣红长裙,满头长辫,缀着金丝银线,分外张扬!她拎着根短鞭,声音清脆的说道:“我见这七爷府的下人不太规矩,便好心替七爷管教了!” 第21章 你再骂他一句试试! “雅仁格格?”七福晋试探性的喊了一句。而胤佑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 “你就是雅仁格格?”十四阿哥胤祯喊了一句,指着她不满道:“来者是客,七哥好心为你办了这宴会,你却怎么一来就打人!” 海善与保泰都不满的望了一眼雅仁,那位阴冷的九阿哥胤禟没说话,只是本就冷着的脸,更冷了。 雅仁却是理也不理胤祯,转而慢悠悠的朝七福晋走去,还绕着她走了两圈。 “雅仁格格,这奴才是犯了什么错惹了您不快?您与我说,我定会好好教训他的。”七福晋笑的温和,态度有些恭敬。 那长辫一扬,雅仁不答她的话,开口却是嘲讽道:“若是七福晋真能教训好下人,今日也不会让这狗奴才冲撞我了不是吗?” “这是挑衅吗!!”余十九噌的要起身为七福晋报不平,被富察氏与陈氏眼疾手快的按下了。 那头雅仁还在继续说:“我额捏跟我说,满洲女子与我们蒙古女子一样豪爽洒脱,还说我到了京城不管嫁了哪个阿哥都能与那些婆娘相处的很好,可今日我见七福晋,斯文柔弱好没意思!” 七福晋脸一白,强笑道:“今日宴会的主角是您雅仁格格,我没意思也不打紧,请格格入座。” “你这格格好生无礼,爷没跟皇阿玛到你们图瓦部去,爷要是去了,一定第一个不同意你跟着回京来!” 胤祯嚎叫一声,算是为七嫂报了不平。 “十四弟,算了。”胤佑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们落座。 雅仁冷他一眼,不屑的笑道:“你是谁?轮得到你同不同意?你们大清的皇上和太子都没说不许我来京城呢。你倒是比皇上太子还大吗? 胤祯瞪着牛眼睛还要骂,被胤禟一把拉住坐下了,还斥了他一句,“与女人争个什么劲儿!” “哼!”胤祯抱着手哼了一声,干脆偏过头不看这凶巴巴的格格了。 “这格格好生厉害,若是进了咱们七爷府,怕比侧福晋还跳的高。”富察氏嘀咕了一句,余十九不满的朝雅仁瞪去,没有答话。 那边七福晋笑着又行了个礼,“请格格入座。今日府上备了薄酒,您看看合不合您胃口?” “我坐哪儿呢?”雅仁拎着鞭子四处望,七福晋将她引到了胤佑旁边那桌,那里还没坐人,笑着说:“格格坐这儿,这处凉快些。” 雅仁刚要坐下,抬头看了眼已经黑下来的夜空,又讽道:“天儿都黑了,也起风了,坐哪儿都不闷热,七福晋就不必在我跟前献殷勤了,自忙去。” 饶是涵养够好的七福晋笑容也僵了,道了声好便退开了。 余十九看的火冒三丈,呲道:“这人是来赴宴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陈氏冲她摇头,要她不许生事。 也不知是余十九愤恨的目光过于炽热还是雅仁福至心灵,她转头来便瞧见了她们,竟就起身走了过来。 富察氏与陈氏,李佳氏都起了身,还不忘拉着余十九一道。 “给雅仁格格请安。” 轻柔女声,态度又恭谨谦逊,胤佑与七福晋都料想是挑不出什么错来的。 不料,雅仁却吐出一句,“果真没意思,个个都像朵娇花,一捏就碎了。” 她鞭子指着余十九,笑声大了些,“倒是你,你看上去和她们不同,像个会武的,是不是?” 余十九不耐烦的抬眸,与雅仁对视。 这位大草原来的格格生的倒是浓眉大眼,英气十足的,就是嘴巴太讨厌了!盛气凌人的样子看的人窝火! 余十九干巴巴的答道:“回格格话,妾身…” 她话没答完,雅仁又转回身走了,朝胤佑那边而去,口中问道:“那日来我大草原的有那么些阿哥呢,今日怎么就到了你们几个?” 竟是在不满。 余十九在她身后,与富察氏谑笑道:“这么几个还不够她挑?她是来咱们七爷府进货的吗?” 余十九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被雅仁听见,她旋而转身,指着余十九冷声质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你是在笑话我吗?” “格格,不是的,她方才是说…”陈氏起身要为余十九辩解,雅仁却凌鞭一甩,将陈氏面前的骨碟摔碎了,吓的陈氏一声尖叫! “我与她说话,你插什么嘴?” 雅仁收回鞭子,不满道:“你们七爷府的奴才都这么没规矩吗?若是如此,我不介意帮七爷好好清理清理。” 胤佑冷哼一声,迈步上前,余十九却先他一步。 她拍桌而起,指着雅仁怒骂道:“我忍你很久了!你是大草原上的格格还是野马?来别人家里摔东摔西的,你阿玛额娘没教你规矩两个字怎么写吗!还清理这个清理那个的,你是马桶刷子吗!那么爱清理!” 雅仁的声音大,余十九的声音更大。 胤俄哈哈大笑,攀住胤佑问道:“七哥,那是谁?” 胤佑抿着笑,答道:“府上一个侍妾。” “哈哈,这么放肆的小妾,我以前只在九哥府上见过。”胤俄说着碰了碰胤禟,胤禟的面色竟瞬间就柔和了不少。 闹剧如此,胤佑再是不想理会也不能了,他先前还在心里笑话余十九也可以指着别人讲论规矩二字,见雅仁甩开了鞭子便道不好!上前要阻拦! 凌厉的鞭子直往余十九脸上抽,雅仁怒道:“你一个奴才秧子,敢说我没有规矩!我今日非得将你抽碎了!” “雅仁格格!”胤佑快步上前,海善噌的便蹿了过去,飞快对胤佑说道:“七弟,你别急!我去!” 他想着胤佑腿脚不好,再快也快不过雅仁的鞭子。 却不料,那余十九抬手便稳稳的接住了雅仁的鞭子。余十九手心被摔的剧痛,心头恼火更升了几个度! “你…你!”雅仁眼如铜铃,不敢相信一个七爷府的小妾,竟然能接住自己的鞭子。 余十九却已发了脾气,将她的鞭子猛的又甩了回来,抬脚一迈便踩上了餐桌,在众人瞠目结舌下,只见余十九纵身一跃,一脚飞踢朝雅仁面上袭来! “来啊!看看是谁把谁抽碎!” 余十九一脚用了大力,雅仁堪堪躲过,甩开鞭子便要还击,不住的骂道:“好大的胆子!这七爷府的奴才当真不安生!” “哇,七哥,你这小妾厉害啊!”胤俄忍不住拍起了掌,他的福晋也是蒙古格格,身手也不弱,可来京城久了,已很少见到她习武了。 今日见余十九泼辣如此,便知道这雅仁格格遇上对手了。 “十九!快住手!”七福晋不敢靠近,只能在圈外捏着绢子喊。 余十九一掌一拳都是雅仁没见过的招式,她的鞭子甩不开,与余十九打了十来个回合就落了下风。 可她偏偏嘴上还在放肆。“七福晋,我就说你教训不好奴才!” 七福晋脸一白,小跑到胤佑跟前,哀求道:“爷,快让十九住手!真伤到雅仁格格可怎么办!” “为了接待你这宴会,我家福晋忙了几天几夜,整个府里想着方变着花的做好吃的来招待你,你一来就下福晋的面子!不可理喻!” 余十九此时已看不到别人了,满心满眼都是要将这雅仁格格打成个落花流水狗。 说话的时候她正拽着雅仁的衣领,下盘也稳稳的抵住她的腿,令她动弹不得! “你找死!”雅仁怒红了眼,手肘去击打余十九的下颌,被余十九轻巧一动,抬手一掌将雅仁打退了几步! 雅仁怒极了,她去捡一旁的鞭子,便见胤佑走上前去,雅仁便道:“七贝勒!你可管管你这小妾!” 胤佑走到余十九身边,拉了下她的手,“行了,不准再打了。” 见他竟然就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雅仁愤怒的将鞭子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响。 “当真是个瘸子!腿瘸心也瘸!敢让你的小妾伤了我,你太不把我图瓦部放眼里了!” 此话一出,众人眼色都变了样。 就连那几个方才拿打斗当看戏的几位爷也全数换了神情,胤俄怒道:“雅仁格格,你这话说的过了!” “便是你的阿布顿丹亲王在此,怕也不敢如此与七哥说话!”胤祯呸了一声。海善更甚,直接去侍卫那里抽了配剑,冷道:“看格格这意思,还要再比划比划?” 胤禟一边拦着愤怒的保泰,淡声道:“是图瓦部给了雅仁格格羞辱皇阿哥的底气吗? 其余的人都是怒极而动,只有胤禟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让雅仁的表情僵了一瞬。 胤佑心里赞了胤禟一句,够冷静,一字诛心。 雅仁尝到了胤禟话里的分量,咬咬牙,还是不服气的说道:“他本来就是个瘸子!我怎么就羞辱他了!” 一阵风似的。 ‘啪’的一声! 余十九迅步上前,重重的甩了雅仁一耳光,那响声回彻在院内久久不散。雅仁嘴角渗血,不可置信的捂着脸,呆住了。 余十九指着她鼻子怒吼道:“你再敢骂他一句瘸子试试!我撕了你的嘴!” 第22章 这脑残的金手指! “呀!”七福晋脸惊的通红,挡在唇边的手也不住颤抖着。 作为大草原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格格,雅仁哪里受过这等气,惊怒之下,狂叫一声后,抬手便讨打回! 余十九迎风不动,正欲反应,却有一人上前来,眼疾手快的握住了雅仁的胳膊。 “雅仁格格,还请住手。” 胤佑缓缓松开雅仁的手,将余十九挡在自己身后。 “你…你…”雅仁指着胤佑,又环视一圈,指着旁边那几位爷,气的浑身颤抖,好半天才抖出一句话来。 “你们!” 雅仁手一甩,突然说道:“好!胤佑,你如此驳我面子,任由我被你府上奴才贱妾欺辱,我回宫定要禀告太后,请她老人家为我做主!” 她目光望向胤佑,带着些不可理喻。又说道:“并且,我瞧你的嫡福晋不是个善管家的,若是我,定然不会将府上下人管教成这幅模样!” 七福晋脸色一白,又见雅仁回头正视自己,不屑道:“七福晋,若我是你呀,早就自请下堂了!” 七福晋哽了一会儿,慢慢道:“我算是瞧明白了,格格今日如此为事,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罚下人是假,羞辱我这个七福晋是真,我做不得这个嫡福晋,你做得?” “哼。”雅仁冷哼一声,表情有些轻蔑,再看向胤佑时,又猛的拔高了声调!“七贝勒可明白我意思了?” “什么意思?原来格格真是看上我了?”胤佑眉头一扬,缓缓摇头道:“我已有了一嫡一侧二位福晋,府中还有好几个侍妾,格格不介意吗?” “莫非我嫁你,你就让我做侍妾?”雅仁摸了摸脸,恢复了那股乖张任性,她手指点过余十九及身后几人,道:“嫡福晋不善管教,该休!我还要让太后下令将你这后院都遣散了!尤其是她!” 怨毒的目光掠过余十九,雅仁恨恨的说:“我要让她死!” 余十九噌的要蹿出去,“你来啊!” 身前的男人将她拦住,回头望了她一眼,才缓缓对雅仁说道:“格格厚爱,胤佑感激非常。只是我这后院女子,个个乖巧听话,就是皇祖母怕也不好下令将她们无故遣散。” 言下之意无非是说雅仁非要进来也行,就只能做个侍妾。 胤俄先前一句诳语,没想到竟成了真,他张了张嘴,对身旁的人说道:“哇,九哥,你看我这张嘴,好灵啊!她闹半天就是真想做七福晋呗!” 胤禟瞥他一眼,低笑道:“改明儿哥哥给你建座庙,把你给供起来,十爷金口玉言,有了声响搞不好皇阿玛也得请你那张嘴来断断案!” “可不敢这么说!”胤俄知道胤禟是在笑话他,嬉皮笑脸的搓了搓鼻子,没当一回事儿。 那边胤佑还在继续说。“况且,格格也知我腿有残疾,怕是配不上格格千金之躯。” “那我不管!”雅仁眼圈一红,语气有些愤恨,“总之你这宴会是为我办的,皇上与我阿布都是知道的,我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了口要嫁你!哪里有你拒绝的道理!” 听到这里余十九才看到雅仁眼睛都红了,一副受了委屈要大哭的模样。 方才与自己打的那么凶的时候,也没见难过成这样啊! “我是不忍心委屈格格,你不如请皇阿玛赐婚?” 胤佑语气颇为诚恳,甚至算的上是明示雅仁了。 可雅仁哪里能想那么多,她只是瞪着胤佑,“行啊!那我就让皇上赐婚!将你这后院遣散了!你再迎娶我!” 做你的白日梦,余十九心里骂了一句。 她瞧着这位胡搅蛮缠的草原格格丢了脸面,决意再送她一程。让她将脸丢回大草原去…… 藏在袖中的手打了个响指,余十九抬手,指向雅仁,刚要开口。 与此同时,那方传来丫鬟急切的喊叫:“福晋!求福晋开恩!小柳子怕是不行了!” 小柳子就是方才被雅仁打的个,七福晋心惊肉跳的,忙招呼新梅去请府医。 “快些去瞧!快些去瞧!定要将命保住!” 七福晋拍着胸脯念了两句阿弥陀佛,“小柳子在咱们府上多少年了,勤快能干,这…” 女主人再有气度也被今日这闹剧搅灭了菩萨心肠,她走到雅仁面前,语气生硬了许多。 “雅仁格格,奴才不成气候,冲撞了您,我与七爷会好生责罚!可您却将人朝死里打!我不善管教,不该做七福晋,莫非格格这般跋扈,就妥当了?” 原来刚才小柳子端着托盘食物走膳,不小心撞到了雅仁的胳膊,便被她一脚踹飞,撞到了石墩上,又照着人脑袋狠狠的抽了几鞭罢了。 雅仁也愣了,她开口,“怎么这么不经打?” 话一落地,她发现不对了! 众人也发现了! 雅仁闭紧了嘴,可面上抽搐的幅度却止也止不住。 “哎哟,爷可算是发现了,雅仁格格今日此举,分明就是怕自己嫁出去了嘛!”胤祯掸了下袖摆,闲适自得的嘲弄着雅仁。 而七福晋还在为了小柳子而伤神,她深吸一口气,提高了些声调。“雅仁格格,虽然小柳子只是个下人,可毕竟是我七爷府的人,您将人打死了…” “雅仁格格?” 七福晋不可置信的惊呼道:“格格!您是在笑吗!” 雅仁捂住嘴,却止不住笑声从她嘴里蹦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就打死了!” “我没用力啊…哈哈哈哈哈…” 雅仁撒开手,狂乱喊道:“我…没想笑…哈哈哈哈哈哈…” “天啊,她莫不是魔怔了?”胤俄倒吸一口凉气,胤祯也道:“蒙古二十四部,四十九旗,多少格格郡主啊,第一回见这样的。” “哈哈哈哈…”雅仁笑出泪来,却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泪水不是笑出来的,是惊吓出来的! 她捂住嘴,疯狂的摇了摇头。“哈哈哈哈哈…” 笑声还徘徊在这院中,胤佑面色难看的很,他声音有些恼怒,“格格,你打死了我府上的人,怎么还笑的出来?” “不…哈哈哈哈…我…” 她又急又怕,气急败坏的撞开胤佑便朝外头跑。 那院门口原还站了两个宫里一道来的小宫女,她们藏在那边瑟瑟发抖的将今晚的闹剧看了个够,此时见雅仁跑了出来,也不敢多留,忙不跌的就跟着一道跑了。 对此变故余十九是始料未及。 她原本只是想让雅仁发狂傻笑,叫众人以为她是被胤佑刺激的发了颠,可没想到突然传来小柳子要不行的消息! 那无辜的小太监…余十九捏了捏指尖,又恼怒这金手指实在脑残,又怨恨雅仁下手太重! “爷,我去看看那小柳子!” 余十九快速的说了一句,便小跑出去了。 胤佑没拦她,七福晋也过去了。一场闹剧画了个句号,胤佑有些疲惫的摁了摁眉心,招呼大家坐。 “叫诸位看笑话了,坐。” 众人依言坐下,胤俄是没心没肺惯了,胤祯心性也大的很,两人还能提着酒开喝,还是胤禟问道:“七哥,闹成这样,雅仁一回宫,太后肯定就得知道今晚的事儿。她老人家知道了,肯定要与皇阿玛通气儿,你准备怎么说?” 怎么说?说他不仅将这差事儿给办黄了,还与雅仁格格结下梁子了。 胤佑眉头深皱,没有说话,保泰出主意道:“就照实说!说雅仁随意打死人,太过野蛮!七哥你要不起!” “要不起?”胤禟眉毛一拧,笑道:“为了一个奴才,要不起蒙古的格格?” “况且,方才那小弟妹还对雅仁动手了。”海善沉了一口气,也如是说道。 其实本来这宴会的目的,大家都清楚,让雅仁闹到老爷子面前请旨遣散人家后院还正好呢!正中老爷子下怀!, 原本是警告你们图瓦部呢,你们看不懂圣意,还闹到朕跟前来了?朕能容你放肆? 胤佑徐徐说道:“海善哥哥说的对,今日是十九冲动了,明日我便去御书房请罪,看皇阿玛如何说。” “他能怎么说?估计就随便赐个婚,了结此案了。”胤俄对君父的处置手段深以为然。“只是估计七哥你肯定得受点委屈了。” 胤佑摆摆手,示意无事。 而在北厢院里,府医一脸为难,拱手对七福晋说道:“福晋,命能救回来,可所耗药材所需时日必不在少数,您看?” 原来小柳子本就患了病,一直熬着没敢说,怕说了府里不要他了,工钱没了,老家的爹娘也就没活路了。 正巧碰上雅仁一顿毒打,差点就一命呜呼。 “若要救治,你看得需多少银两?” 七福晋问了一句。 “彻底治愈,慢慢调养的话…”府医说着,伸手比了个二。 新梅呼了一口气,“二百两?他整个人还不值二百两呢!给他花了,他得干多少年才能将这数补回来啊!” 这也正是七福晋的为难之处。她叹了口气,想了一会儿,吩咐道:“新梅,你去我柜子里取二十两私己,再去库房拿十两,连带他的卖身契,给他…” 小柳子还昏晕着,不知自己处境。 他身旁的小丫头哭花了一张脸,跪在七福晋跟前,哀求道:“福晋,您别赶他走啊,若不是今日他遭了打,不会成这样的!若赶他出府去,他没活路的…” “行了!哭什么哭!”新梅扯着嗓子吼了一声,“谁也不想出这事儿。可他分明自己就有病,藏着不说分明是想讹上府里!福晋宽厚,三十两不少了!” 匿在墙角的余十九一声叹息,突然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第23章 先将她处置了! 那股想要和它同归于尽的冲动又涌上心头,她咬牙切齿的诘问:“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整什么幺蛾子?” 系统声音平静的像一湖死水。“救人性命,五十分。” “你怎么不算算我还有多少任务没完成,怎么都不带让人歇口气儿的?”余十九骂骂咧咧的掰着手指算了一通给它听。 “什么扶老奶奶过马路,什么阻止蒙古格格婚事也还没结果,现在又让救人性命?救谁?这个小太监吗?” 系统滴了一声,休眠了。 “这个狗东西!越发的不近人情!想一出是一出!” 余十九呸了它一口,然后回神过来,碎步过去挡住了七福晋的路。 七福晋眉头一扬,看向余十九的神情有些复杂,语气尚还算柔和。“你今日实在冲动了,不管怎么说,雅仁也是蒙古送来的格格,身份尊贵,你怎么能与她动手?” 余十九撇撇嘴,说的话全是顺从内心:“我就是见不得她耀武扬威的那样,她口口声声都说您不配做七福晋,当着这么多人半点面子不给您留,您又何必管她颜面?” 听到这话,七福晋面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她轻轻拍了拍余十九的手,安慰道:“行了,这对我而言不是什么大事,七爷常说一句话,安身立命,难免要忍常人所不能忍,无碍的。” 余十九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可眉眼间还是写满了不乐意。 “行了,你瞧今日这事儿闹的,明日我要与七爷一道进宫请罪,你就在家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等我们回来,再决定怎么处置你。” 虽然话里说着要处置,可新梅在一旁看的清楚,福晋脸上并没有对余十九表现出厌恶来,怎么也不像是要罚她的样子。 新梅搀扶着七福晋准备离开这儿了,不想余十九噌的又蹿了出来。 “还有事?” 余十九朝里间努努嘴,轻声道:“福晋,你看他也怪可怜的,要不就…不赶他走,出了府他也没去处,他治病要多少银子?我出,行吗?” 虽然这后院女人不少,可七福晋是比较偏疼她的,这样的认知令余十九认为,救下这个小太监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 却不想,七福晋幽幽的看她一眼,叹道:“十九啊,你真以为这好人,是这么容易做的吗?” “福晋…”余十九眼眸微颤,不解其意。 七福晋面色不再柔和,直接吩咐道:“回你的珊瑚院去,没有命令,不许再出来!” “诶,福晋!福晋!” 余十九又唤了两声,新梅将她拦下,迅速而低声的说道:“余格格,您就别再惹福晋生气了,快些回院里去。” “可是…” 新梅不耐烦的打断了她,又解释道:“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每个人都像他一般,有病不说不治,个个学样,全都讹上府里,那七爷府还有没有个规矩了?福晋也有福晋的难处,您别怨她心狠。福晋总说您心善,可奴婢看您呀,是天真!” 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后,新梅拔腿去追七福晋了,气喘吁吁的扶着七福晋,断断续续的说道:“哎,您说这余格格是怎么回事?之前那个小路子她要救,这回小柳子她也要救!若不是知道她尚未侍寝,不算得宠,不然奴婢都要怀疑她是恃宠而骄,故意与福晋您作对了!” 七福晋轻笑一声,笑声有些飘渺,“若是旁人,我定会有那么怀疑,可是余十九,我就不会那么想她。” “毕竟,像她这么纯粹的人不多见了。”七福晋搭着新梅的手,手腕上的佛珠突然压的新梅有些疼,新梅嘶了一声,感觉七福晋的手在一瞬间猛然加了力气! 就连她的声音也轻快了几分。“一张白纸落进了墨水池子里,需要多久才能被染黑呢?染黑之后,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图案呢?” “呵呵。”七福晋笑着摇摇头,“我真的很期待…” 而在屋内,“呜呜呜…”那小丫头低低啜泣的声音好让人心疼,余十九摸了摸袖袋,把那里头的珍珠全抓给了那小丫头,劝道:“我上回听说西市口那边的房屋租子便宜,你拿这些珍珠去换点银子,帮他安置下来,再请个大夫给他治病,到他能自理为止,能救过来便最好了!” “谢谢余格格!谢谢余格格!” 余十九对钱银没什么概念,将那些珍珠塞给了那丫鬟,便转身出了这屋子。 星云院内,胤佑与七福晋相对而坐,新梅斟好茶后便退出了屋子。 茶香四溢,却没人先动手去拿杯,七福晋只是低垂着眉眼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主子爷之前教训的对,是我太惯着她了,平日在府里小打小闹,不讲规矩便罢了,今日惹出这么大的祸事。真叫人后怕。” 话到此时,七福晋面上才露出一股后怕的神色来。 茶杯冒出的热气逐渐消散,胤佑端起蓝底碎纹杯啜了一口,淡声道:“明日去向太后请罪,福晋先去,散朝后,爷便过来。” “这是自然。”七福晋点点头,“只是我担心,那雅仁格格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太后也是蒙古的,自然会更回护雅仁一些,何况十九不过是咱们府上一个侍妾。爷,若是太后要您处置了十九该怎么办,若因为她而牵连了咱们府里又该怎么办?” 胤佑眸色微暗,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淡声道:“那就先将她处置了。” “…什么?”七福晋眼一睁,有些不可置信,就连说话都含糊了起来,“将…她处置了?将十九处置了?爷,十九…十九今日是做的不对,冲动了些,可是那雅仁格格差点打死无辜下人也是事实啊!羞辱我们七爷府也是事实啊!怎就…非得将十九处置了?” 待七福晋吞吞吐吐的说完一席话,胤佑已站起了身,他将茶杯倒扣,修长的手指倒了一圈剪影在桌面的瓷器上,七福晋顺着那光影望上去,见胤佑神色淡定,开口道:“就这样,福晋不用操心这事了,爷会处理的。” 第24章 是个有生气的人 见胤佑已经如此说了,七福晋也不好再开口多话,只柔柔的应了一声是。 喝完了杯里的茶,胤佑便起了身。 “福晋早些休息。” “是。”七福晋行了个礼,目送男人离了星云院。 新梅端了杯白水,捡了些酸梅干上来,有些不解又有些不甘的问道:“福晋为何不留下主子爷呢?他都多久没在咱们院儿里歇过了?” 那些酸梅干黄澄澄的,透着独有的果酸香气,七福晋拿起一颗梅子举到自己眼前看了看,口中笑着,“留的住人,你还留的住心吗?” 新梅的心顿时酸的厉害,旁人不知道,可她做为伺候福晋的身边人,许多事她知道的清楚,她将水推过去了些,安抚道:“福晋,日子是要朝前看的,三格格已经走了这么久了,眼下您最要紧的便是再与主子爷生一个孩子,而不是这般与主子爷继续疏离下去。您留都不留他,又怎知他心没在您这处呢?” 原来七福晋也曾有个乖巧女儿的,可不到四岁,去年上半晌染了病没了。 七福晋一想起当时痛苦欲绝,恨不得一头撞死去陪女儿的自己,还有那位从宫里匆匆回来,却淡漠冷静的不像话的七贝勒,夫妻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日的场景令七福晋想起一次,心死一次。 她有些嘲弄的笑了一声,淡淡说道:“他的心?新梅,你不懂咱们这位爷,他根本就没有心。” 新梅一惊,呼了一声:“福晋!可不敢这么说话!” 对于丫头的紧张恐惧,七福晋俨然不作一回事,她嚼了一口酸梅,平声静气的说道:“你可曾见过他为了什么事,为了什么人,紧张过?害怕过?高兴过?伤心过?” “三格格也好,四格格也好,你看他伤心过吗?府里进了新人,个个年轻漂亮,你看他开心过吗?本就是个没心的人,又何必去贪求他的心?” 七福晋兀自冷笑一声,笑容里满是复杂情绪。 珊瑚院里,四人围坐桌边,都紧着批斗余十九,一人一句像是要将余十九淹死。 被批驳的人双手撑着脸颊,似有苦恼,不知在想什么。 富察氏拉她一把,嗔道:“与你说这么多你听进去没有!” “听了。”余十九恹恹的应了一句,却问道:“诶,你们说那小柳子能不能活啊?” 陈氏翻她个白眼,对富察氏说:“看,我就说她根本没在听。” 虽然在骂,她还是对余十九解释:“你给了那么多珍珠,换成现银得多少银子啊!若是他命大,那小丫头靠谱,指定是能将命捡回来的!” “那就好。”余十九一张脸才笑开了。 好的,能救回他的性命来,积分到手,珍珠花的也值。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佳氏慢悠悠的说话了,“十九,你对人未免也太大方了,好像谁都能得你的好似的。” 余十九一愣,答道:“也不是啊,我这人对钱银是没什么概念,但是也不是谁都能用我的钱的,总得看我自己乐不乐意。” 李佳氏刚要答话,却听门口传来吴德的声音! “主子爷来了!你们几位还坐着干什么呀!” 胤佑来了! 余十九刚刚回神,身旁的人已经稀拉拉的起了身。 四人齐齐行了个礼,“参见主子爷。” 胤佑恩了一声,却没有多看旁人,直接上手拉住了余十九。 余十九怔然,抬眸望了胤佑一眼,“爷?” 富察氏与陈氏互看一眼,心道不好!忙出声回护道:“主子爷恕罪!十九年轻不懂事!您饶了她这一回!” “是啊,她不是故意在宴席上闹事的,更加不是故意与那蒙古格格动手的,说来说去,都是为了我们七爷府的体面!还请主子爷宽恕!” 胤佑将余十九拉到了自己身边,轻描淡写的瞥了姐妹二人一眼,道:“她比你们二人还要年长一些,还说她年轻不懂事?是不是哪日她将府里给一把火烧了你们也觉得她是真性情?” “妾身不敢。”二人答着话,一边拼命给余十九递眼色,示意她快认错服软。 余十九张了张嘴,望着胤佑,言简意赅的说:“我错了。” 胤佑眉梢一扬,“错了?” “错了。”余十九点头。 “行,你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便得认错认罚。” “七爷!” 突然,李佳氏跪到在胤佑脚边,身子匍匐,姿态可怜柔弱,泣声道:“十九骄纵惯了,怕是受不住您的责罚,今日她即使有错,可也并非故意为之,若主子爷执意要罚,妾身愿意以身代之,请七爷放过他!” 胤佑低眉睨着李佳氏,皱了皱眉。 而李佳氏还在泪眼朦胧的继续说话:“妾身皮糙肉厚,挨的住打,也受的住罚,请主子爷允许妾身代替十九受罚!” 她叩了个头,胤佑缓缓说道:“爷想起来了,那日在听风院,你受了侧福晋的打?” “侧福晋责罚妾身,妾身不敢有怨言。”李佳氏楚楚可怜的抬起头,一双泪眸映在胤佑眼中。 可男人却神色依旧淡漠,“起来。时日不早,歇下。” 而后,胤佑拉着余十九的胳膊,直接将人提了出去。 富察氏与陈氏焦急却无可奈何,只好眼睁睁看着人出了门边,余十九被拽着,差点踉跄,还能听到她咋咋呼呼的叫唤道:“哎哟,您轻点,摔着我…” “您松开我,我自己会走!” “您能不能别拽着我!我又不是您养的狗!” 余十九的声音渐行渐远,陈氏搅着绢子紧张的要掉泪,“主子爷该不会拉十九去暗房!她细皮嫩肉的可怎么受得了!” 富察氏却没再将心思放在余十九身上,而是不解的看着李佳氏,问道:“绵滢,你刚才…是故意的吗?” “什么?”李佳氏疑惑,摇头道:“什么故意的?敏敏,我不懂你意思,我只是担心十九受罚,真心实意的想代替她受过。” 富察氏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但愿如此。” “哎哟!” 余十九哎哟一声,便被人摔进了一间房里。 黑漆漆的,好在屋檐下吊着几盏灯笼,依稀能瞧清屋内的陈设,简陋是它最好的代名词。 余十九环顾四周,揉着手腕回头问道:“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胤佑站在门边,也不进来,背着手答道:“待在这里,没爷的命令,不许出来。” 余十九惊恐的走过去,到了胤佑跟前,仰着头问道:“管饭吗?” 胤佑身后的小侍卫惊奇的歪了歪头,这什么时候了,还能操心管不管饭呢? “管。”胤佑点点头。 “那就好。”余十九放心了,可胤佑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还深深的看了余十九好一会儿,余十九便问他:“那我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胤佑摇头。 “不知道?”余十九一声惊呼,总觉得胤佑在耍她。 下一秒,胤佑迈步进了屋子,余十九没个防备,直到额头被人点了一下,才发觉痛,捂着额头有些不满的瞪着胤佑。 “我知道我今日莽撞,惹了事儿,你要关就关,可怎么会没个时限呢?我总不能在这被关到老,关到死!我如花似玉一大姑娘,多可惜呐。真要那样,您不如一刀劈了我。” 余十九摸着额头,呲牙咧嘴的嘀咕着。 她不知道自己哪个字,哪个动作,哪个表情戳中了胤佑的笑神经,反正男人笑了,还笑的挺开心。 胤佑笑着抬手,在余十九头上摸了摸,像在揉一条京巴犬,“爷会尽量让你少被关一会儿的,你安心。” “你笑什么?”余十九狐疑的扫他一眼。” 即使在深漆的夜里,不明朗的灯火下,余十九也能瞧见胤佑的笑容,是那么分明生动,他捏着余十九的脸颊,温声道:“看着你就想笑,你生动又有趣,是个有生气的人。” 第25章 信不信我吃了你! 余十九躲开他的手,狠狠的在脸上搓了一把,有些不喜欢胤佑总是像揉捏小动物一样揉捏自己。 行,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本来就是小动物。 “瞧爷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死人,当然有生气了。” 胤佑噙着笑看着她,忽然问道:“为什么要因为她一句话激动?” 余十九反问:“你听她那么说你你不生气?” 胤佑摇头:“习惯了。” “你习惯了是你自己的事,怎么能是别人出口侮辱你的理由呢?” 余十九打开了话匣子,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像在放风,和胤佑说开了。 “人生在世,谁还没点伤处难处啊。指着别人伤口口出恶言的人,比毒药还毒!” 余十九说的义正言辞,胤佑冷不丁的问她一句:“那你呢?你嫁给爷,就没嫌弃过爷是个瘸的?” “没有。”余十九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最多就是心里吐槽了两句,绝对没有嫌弃你! 余十九点头,坚定着自己这个念头。 胤佑笑笑,招手道:“行了,你歇着。” 他转身要走,身后的人却拉了上来,拽住他袖子,模样有些急切。 就连张久卫都觉着余十九是开窍了,知道要说好话了。 可余十九一开口,又将他的幻想打破了。 “我今个儿还没洗漱呢,你瞧这屋子也没个洗漱用具,等几天你放我出来,我肯定都臭了!” “您行行好,让我回去洗个澡,再关我,成不?” 胤佑想了一会儿,问:“洗漱好后,要不再使人给你送点宵夜过来?吃饱了再睡。” 余十九一喜,欢欣道:“那再好不过了!我晚膳真没吃饱呢!” 得寸进尺!不知所谓! 张久卫在心里骂了余十九两句,却突然感受到胤佑的目光回到了自己身上,张久卫愕然,“爷?” “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余格格说饿了?” 胤佑上前来轻轻踹了他一脚,“去膳房端些点心送过来。” “哦!是!” 张久卫一咕噜跑开了。 余十九也撒丫子准备奔跑,兴奋的准备回去洗澡,没两步,却被人拉住了后衣领。 “爷,不是说了准我去洗澡的吗?”余十九回头,苦兮兮的望着胤佑。 胤佑憋着笑,“你院里的人都瞧见了爷将你带走,是受罚的,你这会儿回去洗澡该怎么和她们说?” 余十九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哈,总不能让胤佑为难。 她点头如捣蒜,“爷说的有道理!” “跟爷走。”胤佑冲着余十九招招手,率先转身。 原以为他大不了带自己去他的赏花落藏着随便洗一洗就算了,可等余十九到了目的地才张大了嘴,惊叹这七爷府原来别有洞天! “哇!”余十九眼都亮了,“七爷好意趣!” 这处坐在赏花落后方,四周有竹林堆砌围成了青翠墙栏,周围种了些栀子花树,盈香满园,随风抖落些白霜,而正中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子,池壁还奢侈了点了些琉璃,此时月正当空,与琉璃交汇一同淌进水中,霎是波光粼粼,好看的紧! 她看着一池子水心痒难耐,也不知男人是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胤佑轻轻揽住她的双肩,指着那池子,说:“几年前,这处突然冒了个泉眼,水势颇大,差点将爷的书房给淹了,爷便想着将这儿给凿个浴池,往大花园做引流,倒也不浪费这天赐的水。” 余十九双眼放光,回过头来冲着胤佑傻乐,兴奋道:“天降甘露是宝贝,七爷是个有福之人!” 胤佑被她笑的心里有些慌乱,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说道:“所以你若是不怕水凉,这处便可以借你用用。” “若是怕冷,我使人抬热水进屋子里去…” “不怕不怕!” 余十九忙不迭的摇头,开什么玩笑,她会怕水凉?!她更怕水温了热了将她给煮熟了好吗! “我瞧着这处好的不得了!” 胤佑看她反应动作这般大,只当她是大热天里见着凉水兴奋好奇,也没与她多废话,将她松开了,道:“那你洗,不过女子还是该忌凉物,快一些,莫要贪玩。” “好好好!”余十九应着,大有一副立刻脱衣下水的架势。 胤佑笑笑,转身退出了。 等张久卫提着一篮子吃食小跑回来时,听说胤佑将人带去了清心池,酸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他把那几叠点心重重的放到桌上,眼白要翻到了天上去。 酸言酸语:“哎哟,不是说那清心池是爷的私人领地吗?谁都不让去的?” 胤佑端坐在书桌前看书,由得他发牢骚,没理他。 又是一碟核桃酥被张久卫端到了桌上,发出了重重的声响,“奴才累死累活的,鞍前马后的,就像去过过凉,爷都偏不让奴才进呢!” “不是说什么‘此算异象,不可外传’吗!怎么这些规矩到余格格身上都不作数了呢!” 张久卫傲娇的哼了一声,终于换来了胤佑的一道眼神。 他将书本放下,嘲道:“你真的不能继续在府里呆下去了,别的没学会,那几个拈酸吃醋的本事倒是叫你修炼的炉火纯青。” 一听这话,像是要自己赶走,张久卫忙改了口,堆了笑脸蹿过去,“哎哟,奴才这不是…这不是学个样逗爷您开心吗?对了,侧福晋与文格格也禁足了那么长时间了,福晋那头一直不发话,侧福晋身边的小雷子不住的给奴才塞东西来,想奴才替她说说好话。” 这就是后院常见的不能再常见的交际手段了,而张久卫自然不可能瞒胤佑的,胤佑也见怪不怪,目光又回到了书上,淡声道:“一切都听福晋的。” 他似想起了什么,放下了书本,忽而问道:“弘曙这几日如何?” “挺好的。”张久卫低下了头,回答的语焉不详。 挺好是怎么个好法,胤佑心里有数,他冷笑着,又问:“他额娘被关了这几日,他没闹?” 张久卫说话断断续续:“闹…闹了两日,嚷着要来找您!福晋与他说您很忙,要他好好读书学习,他也就没闹了。定是将福晋的话听进去了。” “让他闹。”胤佑起身,背着手吩咐道:“去告诉福晋,大阿哥若是要过来,不必拦他。” “是。”张久卫记下了。 有一会儿时间了,分明也让丫鬟送去了新衣裳,却久不见她过来。 胤佑到了清心池,在竹林边喊道:“你怎么还没起?” 能闻着栀子花香,听见树叶交打的脆响,却没有余十九的声音。 胤佑眉一皱,又催了一声。“爷与你说了,莫要贪凉,快些起来。” 还是没动静,胤佑抬脚迈步。 入目是一地的衣裳裙裤,粉色的肚兜与白色的丝裤大喇喇的洒在池边,胤佑一怔,来不及批评野人没规矩,便看着那人泡在水里,双手搭在池边,头枕藕臂,双目闭阖。 胤佑一惊,快步过去,蹲到了她面前,伸手摸了下她的脸,凉悠悠的,像一块儿冰! “醒醒!” 他手在水下摸了一把,不禁有些后悔,怎么能让她洗凉水呢? “醒醒!爷在与你说话!” 胤佑在她脸上轻轻拍了拍,感觉到有异物在自己脸上浮动,余十九被扰了好梦,不耐烦的扭了下脑袋,将胤佑的手压在了自己脸上,呢喃道:“别打扰我做梦,再敢乱动我吃了你。” 月色过浓,女子温柔的在水中荡漾,若隐若现的吸引着胤佑的目光,她睡颜安静,却像一张网,拉着胤佑下陷。 他顺势往她脖颈摸去,哑声问道:“你要怎么吃了我?” 第26章 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是哪里来的小鱼小虾胆敢惹人清梦! 在余十九神智不清,半梦半醒间,倏然觉得脖子上像燃了一团火,她不耐烦的抬手去拦,想扑灭那火源。 却摸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她猛的惊醒过来! 怪这池子里的水凉爽舒宜,没泡上一会儿便解了她连日疲乏,竟就靠着边上睡着了! 余十九睁开眼,手还握着胤佑的手指,她侧回头,与澄黄月色一起撞进胤佑的眼中,剪水双瞳中闪过一丝惊慌失措。 “爷…您怎么过来了?” 余十九想松开胤佑的手,却不想被那人拽的更紧。 胤佑就那么闲适的蹲在池边,一点不顾忌规不规矩,得不得体了。他拉住她的手迫使人往池边又贴近了两分。 “这池子就那么舒服?你倒不怕冷,还能睡的着?”胤佑一手拽着她,一手钳住她下颌,迫她抬头。 余十九干巴巴的笑了声儿,“我天生畏热喜寒,你就是丢我进冰池子里,我也能活蹦乱跳的。” “那你倒是比红英奴还厉害。”胤佑权当她在说笑,他以拇指摩挲在她唇边,仔细的察看了一阵,才确认余十九没有说谎,凉水里泡了这么久,不担没见她受凉苍白,倒越发的唇红齿白了? 胤佑笑了,“莫非你是属鱼的?这么喜欢水?” 察觉到男人的手大有往下走的趋势,余十九不愿在这与他多纠缠,慌忙按住了他做乱的手,笑道:“属什么的都不打紧,妾身泡的乏了,能不能请主子爷让让?我穿个衣服。” 夜景深沉,水下的光景看不得分明,胤佑眸光晦涩的站起了身,并且转了过去。 余十九也不敢耽误,起身去抓起一旁的长巾胡乱的擦了几下便开始裹衣裳,也懒得计较那繁杂的盘扣系没系错。 胤佑似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缓缓回头看了余十九一眼,余十九赤着脚上前,准备说些好话。 “谢谢爷…啊啊啊啊!” 却不想,池边竟是水迹,湿滑的厉害,她光脚踩滑,眼看要跌倒,一如之前在书房时的情景,胤佑转身上前,一把拉住她胳膊,两人齐齐倒地。 甚至胤佑还贴心的用手护住了余十九的脑袋,被咯的生疼。 听见男人嘶了口气,余十九有些抱歉的缩了缩,小声道:“对不住您,手疼不疼?” 胤佑闻着余十九身上似乎都被染上了淡淡的栀子花香,撩的他心弦乱动,胤佑凑近了她的唇,轻轻吻了吻,低声道:“不疼。” 冷不妨的被亲了一下,余十九睁大了眼,很是手足无措。 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是不是应该回吻他一下? 余十九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当青涩的吻落在自己脸颊时,胤佑脑子一下就乱了,他几乎没给余十九任何反应的机会,桎住她下颌便吻了上去。 “唔…”余十九有些抗拒胤佑越发激烈的亲吻,她挡在他胸膛,小声道:“这样…这样不太规矩…” 二人在这池边一阵乱吻,身上早被沾湿的一塌糊涂,胤佑起了身,并把余十九拉起来,一把抱在了自己怀里。 余十九只觉风从耳边过,她暗叹自己肯定是被那池子水泡的脑子不清醒了,怎么昏叨叨的? 张久卫盯着那一桌子吃的,开始第十六次思考:主子爷怎么还不回来?那一位被禁足的到底还吃不吃宵夜?不吃可就撤走了啊,挺急的。 下一秒,门被一脚踹开! 张久卫如临大敌!是谁敢在七爷府如此放肆! 便见胤佑怀里抱着个不明物体进了屋。 张久卫稳住正要拔刀的手,哦,放肆的人是七爷自己。 “滚出去。” “好嘞!” 他体贴的带上房门,到了院外巡夜,直到拍死了脸上的蚊子,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刚才胤佑抱着的不明物体,好像是余十九?二人身上湿漉漉的,怕不是在那清心池就… 张久卫惊恐的眼神中还染上了许多的兴奋,透着十足的八卦,他咬着手,控制着自己不要因为激动而叫喊出来。 只好暗自嘀咕着:“我的亲额娘诶!看看人家多会玩儿!够野!够带劲儿!” 而余十九刚刚才清醒了一些,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唇便被封住了。 “等等…” 好容易躲开了,余十九喘了口气,问道:“爷,为何突然这样?” 胤佑凑过去,在她脸颊轻吻,低低笑着:“刚刚是你说要吃了我的。” 余十九皱皱眉,“我说过吗?” 胤佑将她脸掰正,对着她的眼,很认真的答道:“你说了。” 余十九认真的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想起了确实有那么回事儿,可是那是因为她以为自己还在不肯去山睡觉,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鱼小虾作死呢! 于是,余十九抬手攀住胤佑的肩膀,真诚的解释道:“爷,您误会了,我说的吃就是吃,不是您理解的那个意思。” 胤佑拉下她衣衫,发觉这人是真的好笑,她好像还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男人直起上半身,开始解自己的衣扣,一边挑着眉冲着余十九笑,温声道:“哦?那你是什么意思?” 余十九掰着手指头,解释给他听。“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您能理解吗?” “能。”胤佑点头,顺手将二人的衣物给丢到了地上。 “没错,我说的就是那个…”意思两个字出不了口了,余十九躺在床上,看着眼前一展无遗的好身材,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胤佑顺着她目光低头看了眼自己,笑道:“好看吗?” “好看。”余十九很诚实。 胤佑笑出声儿,拉住余十九的手往自己身上带,调笑道:“喜欢看,爷今晚就让你看个够。” 等她被胤佑折腾的神魂颠倒时,余十九迷迷糊糊的还在想今晚的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可是,她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 快近卯时,胤佑已起了身,张久卫与一婢女推门进来,张久卫端着朝服,而那婢女则恭谨的为胤佑着衣。 那乳白色的床幔突然动了一下,掀起阵阵涟漪来。那婢女余光瞟到,不由得一惊! 胤佑瞧见她眼色变化,突然说道:“锦屏,这几日,你到余格格身边伺候。” 锦屏没有迟疑,应道:“是。” 她本是胤佑的贴身丫鬟,不爱说话,但做事利索,勤快,平日将赏花落与书房给胤佑收拾的井井有条,就连七福晋都夸她一声好。 这样的地位本该是府里众人巴结的对象,可她面冷话少,有些人碰壁之后,传她性格诡异,喜怒无常,越传越邪乎,时间久了没人愿意与她套近乎,她也省得清净。 却说余十九在床上翻来滚去,这大床真软真舒服!只觉外头窸窸窣窣的,动静不小,余十九惺忪的缓缓睁眼,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胤佑的屋子里。 她想拉开床幔看看外头动静,一动,却一阵钻心的疼! 余十九吸了口气,心里骂了胤佑一句混蛋,转瞬那混蛋就过来了,他掀开床幔见余十九靠在床边发懵,笑盈盈的说道:“怎么醒了?再睡会儿。” 余十九有气无力的看他一眼,“别了,您都醒了,我怎么好意思继续睡您这儿。是不是还要继续关我?我回遇水院去睡。” 胤佑干脆坐在了床边,捏了捏她的脸,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可不敢叫您为难。”余十九打了个呵欠,顺脚一踢,把蚕丝被给踢开了,那床中醒目的痕迹便落了人眼中,余十九脸猛的通红,慌忙将被子往回拉,意图将它遮住。 胤佑笑的意味不明,俯身去吻了吻余十九的脸,“你委屈两日,爷让锦屏去照顾你,等此事了了,爷补偿你。” “补偿我?补偿我什么?”余十九有些奇怪的看着胤佑,她趁过来,摸住胤佑的脸颊,认真而严肃的说道:“此事本就是我惹出来的,你要打要罚我都认,哪里还会想要什么补偿?我是那种得寸进尺的女人吗?” “不,我不是。” 一番话她说的义正言辞,越说越理直气壮,原本半躺着,这会儿是摸着胤佑的脸半跪在床上,挺直了脊梁比坐着的胤佑还高了一个头出去。 胤佑正要开口,又被余十九抢了先。 “七爷。” “恩?” 余十九在那张俊脸上摸了摸,认真的说:“既然咱们睡了,那你就算我真正意义上的男人了,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有人对你不好你也告诉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话可太稀奇了,胤佑听的好笑,却还是仰头望着她,揽了下她的腰身,笑道:“行,爷记着了。” 外头张久卫在催促胤佑快些,仔细赶不上点卯时辰了,胤佑离了里屋,锦屏在外头候着,临了问了一句。 “爷,余格格侍了寝,是否要禀报福晋,让福晋赐赏?” 胤佑迈出了门,淡声道:“不必了。” 第27章 南书房议事 皇宫禁内,南书房里燃了些静心安神的香。 九五至尊高座于上,与几位大臣在议事。 散朝后已近午时,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将朱墙顶上的琉璃瓦照耀成了一汪黄金海。 左右侧坐的人是户部尚书凯音布与工部尚书萨穆哈,二人皆是在朝为官的老官员了,办事尚得力,善调度管理,却能在南书房与康熙聊这么久的事儿必然不是小事。 何况在座的还有两位皇阿哥。 而禁闭的房门外,炎热的天气将地砖都烤的滚烫,有一人却跪在房门三步远的距离,岿然不动。 有太监上前劝道:“七爷,您先回,皇上在里头议事,估计得好一会儿时间,这么热的天,您…” 胤佑目光锁在紧闭的房门上,声音淡然道:“无事,魏公公不必相劝,这里太阳晒的厉害,你还是回檐下候着。” 魏珠微叹了口气,没再多言,扫了下拂尘便退开了。 而南书房里,康熙是面色不佳,沉声道:“三月,宣平大旱,五月,横州大旱,这才六月到底,连州又闹了旱灾。诚是天公不作美,也当以百姓民生为先。将你两个喊过来,你们也别干坐着。” 原是因为广东连州闹了旱灾,知府上了加急奏折,希望朝廷能尽快派人去赈灾,可上个月横州大旱,六部及军机处都派去了不少骨干,就连刚皇阿哥也去了两个,现在还未回京呢! 萨穆哈起身作了个揖,虔声告道:“请万岁容禀,臣曾在连州呆过,知晓那处的天时地利,且连州知府程茂文是个极善管度的,仓内粮银充足,赈用灾民,应是略可。” 他言下之意不过是说闹旱灾的地儿有人有钱,犯不着再派些人过去挤堆头。 “照你说的这么简单轻松,那程茂文又何至于七日内连上两道奏折求朝廷救济?”康熙瞟了萨穆哈一眼,目光冷凝的紧。 萨穆哈心里打了个噔,也不再多言了。 而户部尚书凯音布在思虑半晌后,也开了口。“皇上,臣以为即使连州仓内的钱银够足一时,怕也不好支撑过这个夏日,若是水源一直阻断,当地百姓便一日无法劳作收成,生活便久久不能复原。故而遣些人手去,赈灾施救,疏通水利才是要紧。” 刚要起身准备下御案的皇帝脸色微微好了些,指着凯音布点了点,称:“户部尚书这话说的有些道理。那你可以前去连州啊?” “臣愿意。”凯音布低下头,说的真挚,“臣位至户部尚书,理应心系百姓,为民众解难,皇上分忧。” “好,是我大清的肱骨良臣。”康熙声音拔高了些,听起来挺振奋人心。 对于圣上的褒奖,凯音布只是恭敬的低下头,很是谦逊。 萨穆哈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帝王将他们叩在南书房这般久的根本目的,忙起身表示:“皇上,臣也愿去!” “恩。”康熙只是恩了一声,吩咐道:“你俩都在,细细合计一下也好。” 而这书房里的另一个人从始至终却一直没开口说一句话,直到听见康熙夸了凯音布,他才起身发言。 “皇阿玛,儿臣请旨前往连州,协助二位大人赈灾。” 两位大臣的目光同时向他看来,康熙也走了下来,看了他一眼,“你懂事,朕心里便是安慰的。只是今日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个事情。” 闻言,他垂下手,低声道:“是。” 适时梁九功端了杯凉茶过来,奉给康熙,“万岁,喝口茶润润嗓。” 康熙接过,刚要往嘴里送,却动作顿住,转而将茶递给了胤禛,“朕瞧你面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热了?喝些水。” “谢皇阿玛赏。”胤禛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又规矩的将茶杯还给了梁九功。 “四贝勒可喝出了这是什么茶?” 谁也摸不准皇帝是怎么想的,前一秒还在说正事儿,后一秒又开始和儿子论起了茶经。 而胤禛则是老实答道:“儿臣尝不出来,府里用的茶多是清口乌龙,味甘回甜,又能生津降噪。进了夏日里,偶尔也泡些花茶,茉莉,菊花,陈皮之类,能清热消乏。” 康熙乐呵呵的笑,“你倒是节俭,这是你九弟前几日送过来的螂源松罗,晾凉了之后,茶味甚好。你喝的惯,待会儿朕将剩的几饼都赏给你。” “多谢皇阿玛,只是听闻螂源松罗价高,产量稀少不好得,既是九弟孝敬给皇阿玛的,儿臣怎好受赏呢?还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胤禛做了个礼。 康熙抬抬手,虚扶了他一把,笑道:“你九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与他比邻而居,还不清楚他的排场?你这些日子连轴转也辛苦了,朕奖赏你,莫要推辞。” 皇帝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份儿上,再要推辞就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 胤禛躬身又拜,“是,儿臣谢皇阿玛隆恩。” 对面的凯音布细细瞧着这一幕,但看这位四贝勒身形高,分明面若冠玉,尤为俊朗,却时刻沉着脸显得有些阴翳,答起话来也一板一眼的,相比那几位蹿天猴似的皇阿哥,四贝勒少了些趣味。 凯音布眯了眯眼,心道难怪这位总是独来独往。 就说皇帝的赏赐不会莫名其妙,这么高价难得的东西更不会没有理由的赏下来。 下一瞬,皇帝便笑道:“方才户部尚书所言,你也听到了,虽朕不让你去,可也相信你的判定,不知你有没有哪个人要举荐的?” 凯音布咽了咽喉头的唾沫,好嘛,给四贝勒挖的坑在这儿等着呢。 连州大旱,一月有余滴雨未下,河干成了板,水井枯成了坟,那等地势,哪个金枝玉叶愿意去?让四贝勒举荐谁,不如说让他得罪谁。 胤禛想了想,认真答道:“宣平,横州闹旱,去年高邮大旱,琼县发涝,朝廷皆派了皇室宗亲前往,此次连州知府数封奏折请旨,不去个宗亲,怕是说不过去。” 第28章 没料到你是个硬脾气 康熙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眼下大哥尚在川西平乱,三哥与五弟在横州,八弟在工部也忙碌,剩余在京中的皇子还有九弟,十弟,十二弟,十三弟。另裕亲王世子保泰,恭亲王府上海善都曾有过赈灾之历,儿臣以为,可以从这几人中选。” 康熙眸光稍亮了些,“十二十三十四,年轻了些,不可。” 胤禛颔首,又道:“是,而且恭亲王近来身体情况越发不好。” 他没再往下说了,康熙慢慢走回了座上,一抬眸瞧到门外魏珠走来走去的,似很慌张。帝王不满的蹙紧了眉,唤道:“梁九功,去瞧瞧。” “是。”梁九功躬着身子飞快的出了门。 一踏出去便叫胤佑还面无表情的跪在那处,他微叹了口气,却是朝魏珠骂道:“走来走去的是要干什么!作死吗!” “总管,您可怜奴才们。”魏珠凑上去,为难道:“七爷如何也劝不起来,这么热的天儿,昏到在这儿了,回头圣上怜惜起来,倒霉的不还是咱们这些奴才?” 看那几个太监宫女都是面露苦色,又不敢开口,都是下人,梁九功自然懂他们的难处。只好躬身到了胤佑跟前,温声道:“七爷,日头大,您先回,这里头啊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事儿。” 胤佑还是摇头,望向梁九功,说道:“无事,请梁公公回皇阿玛身边伺候。待皇阿玛议事完,再请梁公公通禀。” 如此,梁九功便不好再劝,只好又进了书房去。 一看他脸色,康熙就知道什么事儿了,没等梁九功开口,康熙便问道:“是七贝勒?” “是,跪了大半晌了,这日头太烈了,七爷腿脚又不好,万岁您看?是不是?” 康熙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又问胤禛。“你刚才点了一堆人,怎么将老七漏下了?” 胤禛摇摇头,“儿臣并非是将七弟漏下了,而是考虑到七弟腿脚不便。为了疏通水利,难免东奔西走,怕伤了老七是其一,他是皇阿哥,诸位随臣及当地官员必要以他为先,顾忌到他的不便,反而要耽误行程。” 若是别人,肯定要说心疼七贝勒腿疾要紧。胤禛却说了康熙想听到的话。 再是皇阿哥,你的腿疾又哪里能有民生大事重要呢? 康熙脸上露出了舒坦的笑容,朝那二位大臣吩咐道:“先回。” “是,臣静听圣意!” 萨穆哈与凯音布出了南书房,当即便被当空的艳阳晃了眼,再看跪在一旁的人,汗水爬的满脸都是,地上都蕴了一滩水迹,他却浑然未觉。 “七爷。” 他们与胤佑打了个礼,胤佑点点头,算做回应。 走了几步,萨穆哈还是没忍住嘀咕道:“怎么也不知晓为七爷倒杯水?这么热的天。再不受宠那也是皇上的儿子,这些宫人未免太没眼力见。” 凯音布摇摇头,叹道:“不可说,不可说。” 南书房内讨论还在继续,胤禛一席话说完,尤嫌不够,又补充道:“不过七弟在吏部为事,处处谨慎,事无巨细,若皇阿玛想磨砺他,儿臣以为可以让他去户部,协助调度管善赈灾后勤。” “谨慎?”康熙正在整理奏折,听见这话,似乎觉得好笑,抬眼睨了胤禛一道。 就这么一道轻飘飘的视线,却蓦然让人觉得心惊。 “你说他谨慎?他能在府上闹出这么大的事,怕是不知道你四贝勒口中的谨慎二字该怎么写。” 昨晚的事儿胤禛当然也知道了,他顿觉自己失言,干脆就闭嘴不说话了。 康熙抽出了两本折子细细翻看起来,又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他才慢条斯理的开了口。 “去,叫他滚进来。” “是。”梁九功停下砚墨的动作,去门外请人。 吱呀一声,门再推开,梁九功忙去搀扶胤佑,告道:“七爷,万岁让您进去呢,您快起。” “多谢。”胤佑起身,可跪的太久,腿脚都麻了,甫一动作,那筋骨突然舒张,血液倒冲的痛麻感差点让他踉跄。 好在梁九功一把将他扶住了。 “七爷小心些。” 胤佑却别开了他的手,一步一步的进了门。 康熙刚批完了一本折子,将其摔到了一旁,有些恼怒,听得下面人口呼皇阿玛万岁,莫名更是火起! “儿臣叩见皇阿玛万岁,皇阿玛龙体金安。” “你将朕交给你的差事办的比筛子还烂!朕还怎么安!” 九五至尊不满的瞪了胤佑一眼,可就是这么一眼,看着儿子一身狼狈,大汗淋漓的样,慈父之心又砰然涌动,当即怒吼道:“你们这些狗奴才!朕还在这处坐着,就敢这般苛待皇阿哥!”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梁九功与门边伺候的一堆人连忙跪了下去,而康熙还在骂:“这么热的天,就不知给七贝勒端盏茶去?若你们的手无用,不如砍了送去川西给直郡王充作军粮!” “皇上息怒!龙体要紧!奴才下来定会好好责罚这些没眼珠子的东西,您别动气。”梁九功给康熙添了茶就出去了,有宫女听到动静,抖着手从后头茶房里捧了茶给胤佑。 胤佑接过,道了声谢皇阿玛,几口便灌了下去。“皇阿玛,是儿臣之过,请息怒。” 康熙沉着脸,指了胤禛身边的位置,示意胤佑落座。 胤禛见他走动慢了些,料想他腿麻脚痛,想起身扶他一下,可胤佑已然撑着扶手坐下了。 耳边还能听见梁九功的训斥声。 “瞎了你们的狗眼!看着七贝勒受累你们倒是心安理得?不知晓端杯茶倒杯水?内务府养你们是做什么吃的?手不能提眼不能看的,便全数回去好生训过!” 宫女太监们自是连称罪过,可个个心里都苦成了苦瓜。 “皇阿玛,儿臣无甚要紧,还请梁总管莫要责罚他们了。”胤佑开口,替那些宫人求了个情。 康熙瞥他一眼,似感叹道:“你是个心软的。” 话锋一转,又说:“可朕却没料到你倒还是个硬脾气,那雅仁格格要闹你由她闹就是了,怎么还纵容府上侍妾将她打伤了?” 第29章 太后 “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还请皇阿玛莫要动怒,保重龙体要紧。” 胤佑站了一下,拱手道了句自己的不是。 康熙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将此事交给你,朕是有些考虑的,眼下你把事情办成这样,那位雅仁格格现下在太后跟前哭诉,闹的太后她老人家左右为难,老七啊,你觉着朕该如何处置?” 世人都知道,寿康宫太后虽不是皇帝的生母,却与皇帝母慈子孝,二人感情十分亲厚。更难得的是,虽然太后来自大草原博尔济吉特氏,却从不干预前朝之事,后宫或皇子府邸里进了家乡大草原的人,老人家心中欢喜,却也不会特意偏袒于谁。 而这雅仁格格刁蛮,必要将寿康宫闹的不可开交。 思及此,胤佑思虑一会儿,便说:“儿臣恳请皇阿玛为雅仁格格赐婚,至于皇祖母那边,儿臣会前去赔罪。” “赐婚?赐给谁?”康熙说到此处就不免来气,两指点着胤佑,声调拔高了许多。“赐给你吗!” 胤佑抿了下唇,欲要开口。 身边的人起身说话了。 “皇阿玛容禀,儿臣以为,实在不宜将雅仁赐婚于我们兄弟府中。” 胤佑有些意料未及,没想到胤禛会帮他说话! 却见他神色淡然,语气也平铺直叙的,说道:“这才过了一晚上,事情便传的沸沸扬扬,雅仁格格大闹七贝勒府,肆意羞辱贝勒,无故打伤下人,毫不怜惜人命,还放肆大笑,甚至要让皇阿玛与太后下令遣散七贝勒府后院,如此跋扈,怎可做皇阿玛的儿媳妇?” 闻言,胤佑眉梢轻抬,四哥此言,深的他心。 可事情是在他府上出的,他却不能开口多说一个字,以免让皇帝多心。 康熙眼神变了下,面上表情也渐渐松和,甚而笑了下,称道:“老七啊,你多跟你四哥学学。” “心里头有想法,有计较,就要说,你不说,朕怎么知道呢?” 胤佑颔首。“是,儿臣受教了。” “下来让宗人府计较一下,哪位亲王,郡王府上有适龄的贝勒阿哥,指了。”康熙揉着手腕,轻描淡写的将雅仁的婚事定了音。转而又道:“你捅的篓子,朕给你解决了。那你府上的,又要如何处置?” 胤佑眉心突的微跳。 又听老爷子慢悠悠的说道:“莫不是也要朕替你解决?” 胤佑起身跪地,沉声道:“皇阿玛,那动手的小妾是春选时才进儿臣府上的,时日短,儿臣也没拘着她,才叫她一时没了分寸。昨晚儿臣已将人处置了,就瞧她命数够不够大了。” 他将话说的重,听起来,像是将余十九下了油锅,处了极刑似的。 胤禛一见康熙脸色变了一瞬,忙瞥了胤佑一眼,出声提醒道:“七弟…” 果然,康熙慢悠悠的开了口。 “雅仁再怎么说,也是代表顿丹亲王进京来的,你那小妾不知轻重,留着也是个祸患,瞧她命数够不够大是老天爷的事,而要给她多少命数却是你的事儿。” 胤佑心口骤然发堵,康熙已起身,往后头走了。只留下了一句,“此事可大可小,你自己看着办。” “是。” 脚步声远去,胤佑的胳膊被人扶住,胤禛的声音响起。 “起来。” 胤佑被胤禛半拉着起了身,眉锋微拧,淡淡道了句谢。 胤禛打量了他一眼,蹙眉问:“你怎么样?方才跪了那么久。我送你回府。” 胤佑摇摇头,“没事,多谢四哥关心。只是我还要去趟太后宫里,四哥若有事,先去忙。” 见是如此,胤禛也没有再追说下去,出了南书房后,兄弟二人便分了两路。 刚进来,就听见雅仁的声音传了大老远。 是在用蒙语和太后说话。 “我原本也没想笑,可当时是有一只小虫子钻进了我的鼻子里,痒的厉害,才没忍住!怎么就传的我滥杀无辜了!” “您可别听七福晋刚才在那儿胡言乱语,我才没有羞辱他们呢!” 雅仁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委屈。 太后无奈的摇摇头,面上噙着慈祥的笑容。还没开口,嬷嬷便道七贝勒来了。 “外头热,快请进来,再去端些冰奶茶来。” “是。”嬷嬷给宫女使了个手,转而去院中迎胤佑,“七阿哥,太后请您快些进来咧。” 胤佑却在正中跪下,顶着艳阳当空,换了蒙语说话,朗声道:“皇祖母!孙儿前来赔罪!请皇祖母责罚。” “呀,七阿哥这是做什么?这么热的天,可怎么跪得?”嬷嬷要扶他起来,没一会儿太后便从里头走出来,由雅仁扶着,站在了门边,厚重的屋檐刚好遮住烈日。 “胤佑啊,你跪着做什么?快起来,到皇祖母这里来。” 太后慈祥的朝胤佑招招手,手腕上套着的佛珠打了个响。 “皇祖母恕罪,孙儿做错了事,不敢起。” 胤佑叩了个头,看的太后心疼,软语道:“你再不起来,哀家就出来。” 闻言,胤佑才起身走了过去。 看他行走缓慢,太后眼中当时就蓄了泪,低念了一句可怜,指着位置让胤佑落座。 “你要来赔罪,说自己做错了事,是什么事?” 太后擦了擦眼角,和蔼的看着胤佑,而进来之后,胤佑从始至终没有看雅仁一眼,只答着太后的话。 “昨晚本是为雅仁格格办的宴请,结果府上侍妾不懂事,因雅仁格格说我是瘸子,打伤了一两个下人,便堂而皇之的与格格动了手,孙儿一想到格格与皇祖母一样,都是蒙古来的金枝玉叶,却伤在了我府上,我心中有愧,特来赔罪。” 这话一听好像没什么纰漏,可雅仁却听出了不寻常之处! 她嚷道:“你说的这话,倒是委屈了她,我活该被打了!” 又是辱骂皇子,又是殴打下人,可不是活该被打吗? 胤佑这才慢慢抬头,望住雅仁,淡声道:“怎么会呢?格格不要这么想,我过来,是真心实意来向太后赔罪的。” “伤的人是我,你向太后赔罪?”雅仁快将自己眉毛扭成了两把竖剑!“我就在你面前,你不与我道歉,却与太后赔罪?这是什么道理?” 话音一落,舒嬷嬷脸色就沉了下去,闭了闭眼,似乎还叹了口气。 太后倒是脸色未变,因为她不通汉语,为尊重她,进了寿康宫的人自觉就换上了蒙语说话,所以方才胤佑与雅仁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 胤佑笑笑,缓缓问道:“听雅仁格格这意思,在这寿康宫里,您比太后还大了?” 雅仁脸色唰的就变了! 胤佑目光清澈,面上哪里有半点请罪之人该有的忐忑! 他是将雅仁视作蒙古来的格格,她人又在寿康宫,胤佑要来赔罪,自然要向代表蒙古的太后赔罪。雅仁脾气暴躁,却反被胤佑将了一军,此时惨白了脸,不知该如何言说。 太后拨了下佛珠,叹了口气,微笑道:“好了,既然雅仁自己都觉得,这只是小事,便算了。” “是,多谢皇祖母。” “太后!” 两道声音重叠,太后睨了雅仁一眼,怜惜道:“孩子,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你的婚事。这等小事儿,翻篇。” 雅仁不甘不愿的咬紧了唇,“……是” 第30章 惠妃派人 太后是个慈悲心肠,平日里宫内伺候的人不小心犯了错,谁抖了手碎了东西,崴了脚弄倒了物品,太后也大多小惩大诫,绝不会伤人性命,她老人家性子温吞,和善,所以康熙意料之中,到了她那里,会将此事翻了篇。 “老七也不是个傻的,到了太后一定是卯足了劲的扮可怜,好叫老人家心疼他!” 康熙听到宫人的禀报,说起这话时差点给气笑了。 梁九功见他没生气,才递了个眼色给下面候着的太监示意他继续说。 那小太监点点头,忙又将胤佑与雅仁的对话学了一道给康熙听。 却见康熙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那茶杯盖被他揭起又盖上,揭起又盖上! “不知所谓!”康熙收了笑脸,不满的斥道,“太后多好的心肠,他耍弄口角心思竟然耍弄到老人家头上去了!简直不知所谓!” 梁九功心里叫苦:哎哟当真是夏日令人烦躁,皇上也不能免俗。 瞧瞧,烈日里头,帝王变脸的速度比春秋时节要勤上许多! “您别动气,这天儿热,仔细您的龙体。”梁九功劝了句,康熙起身背着手来回踱步,没等梁九功再劝,康熙伸手指着他,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将这祛火汤给延禧宫送去。” “是。”梁九功没有二话,上前捧了刚刚被康熙敲了一阵的茶杯就去了。 延禧宫内,主位惠妃,四妃之首,生有皇长子胤禔,抚育了皇八子胤禩,地位与尊荣都可见一斑。 而延禧宫内,居住的不止惠妃一位,还有两名答应常在,以及一位贵人,这贵人不是别个,正是胤佑的额娘成贵人。 所以当瞧见桌上冷透的祛火汤时,惠妃便懂了圣意。 她召来宫女给梁九功送金瓜子,笑的和颜悦色:“昨晚的事儿,本宫也有所耳闻,还请梁总管御前伺候,小心着皇上的龙体,莫气着了。” 主子言论,梁九功是不搭腔的,他就低着头,推了宫女递来的金瓜子,“奴才谢过娘娘恩赏,只是养心殿那头事儿还多,这便回了。” “行,不拦公公了。”惠妃点点头,笑盈盈的目送梁九功远走。 张嬷嬷眺了一眼梁九功的背影,小声道:“娘娘,可要奴婢去将成贵人唤过来?” 惠妃睨着那深绿深绿的祛火汤,一股子刺鼻清凉的味道直窜人眉心,惠妃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你瞧她那样,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响屁?叫她过来又能如何。” 说起来她似有些后悔,“哎,你说老七瞧起来老实巴交不言不语的,怎么还有那个胆子放纵小妾打蒙古格格?要知道他这么能惹事儿,初春挪宫,我就不让他额娘进我这延禧宫,合该让她就待在西二所呢!” “嘿嘿。”张嬷嬷听的有趣儿,也跟着吐槽道:“谁说不是呢,都说七阿哥不与人争,性子与五阿哥一般好呢!没想到还是个有脾气的!” 惠妃坐下,握着那杯子转了一圈,终于说道:“你去一趟,库房里摘些东西给七爷府送去,就说是本宫与成贵人的一片心意,要送给七福晋,你就瞧瞧那大胆的女子是不是真如老七所言已经处置了,若是没有,你就帮着处置了就行了。” “是。”张嬷嬷应了是,心里已然有了盘算。 第31章 灌我干啥 来的人是延禧宫的,而且不是成贵人身边的,是惠妃身边的,七福晋哪里不懂什么意思呢。 叫新梅收了那几匹绸缎并一盒子珠宝,对惠妃是千恩万谢。 “娘娘照拂,我这心里真是感动。”七福晋说着话,提着绢子在眼角点了点,手再落下时,顺势便将腕子上的玉手镯抹了。 张嬷嬷手心一凉,当即就知这手镯不是个凡品,怕是得好大一笔银子! 她不动声色的推回,面上也没个多余表情,“七福晋高抬奴婢了,奴婢替惠妃娘娘跑腿,怎么敢收您这么贵重的东西?回去不得被娘娘打死再剥了皮?” 七福晋呵呵直笑,真就把手镯收回来了,一边儿又递了个眼色给新梅,新梅点点头,上前来,笑的有些夸张。 “张嬷嬷来这么一会儿了,还干站着,都是奴婢没眼力见!快坐快坐!” 说着新梅便架着张嬷嬷落了座,又倒了茶,直接了当的从袖中抽了一锭银子硬塞给了张嬷嬷,笑的讨巧:“辛苦张嬷嬷走这一遭!奴婢自个儿请嬷嬷喝茶,就当孝顺您了,您瞧起来还真像奴婢老家的叔娘呢!” 要说张嬷嬷也是个下人,不过她伺候的是惠妃,新梅伺候的是皇子福晋,犯不着对她称奴婢,可谁不乐意听好话,在后宫浸了几十年的老人也同样如此。 果然七福晋的手镯她不敢收,这小丫头的银子和奉承她接受的倒是挺快活的。 “这小姑娘好巧的嘴,七福晋会教管呀!可见外头传的话倒也不实!” 张嬷嬷被捧的开心了,主动就将今日来意讲开了。 七福晋红唇微阖,微笑道:“嬷嬷好心,还请在惠妃娘娘面前多多美言,也免得我额娘劳心,她如今在延禧宫住着,也要麻烦惠妃娘娘照看呢。” “奴婢能带的话必然会带,七福晋用不着客气。”张嬷嬷颔首,笑容却有些僵硬,她话锋一转,突然说道:“不过,惠妃娘娘的意思,想让奴婢去瞧瞧那余氏,有些训话要赏下。” “既然是娘娘的恩典,那也是余氏的福气。”七福晋起身,要带张嬷嬷过去遇水院,新梅一口气提上来,心道那余格格这个时候估计在遇水院里啃蹄子呢! 虽然没有下人来报,也没听人说七爷留了什么吩咐,可一早就有人瞧见余十九蹑手蹑脚的进了遇水院,身后还跟着锦屏。 那是什么个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不过,余氏受罚的院子有些偏,要委屈嬷嬷了。”七福晋笑的和颜悦色,似乎全看不见新梅的紧张神色。 “七福晋客气。” 两人一边进行着官方的客套话,一边慢悠悠的朝遇水院走。 新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平日里小会儿的路程,今日福晋却似乎走的异常缓慢。 而遇水院里,余十九坐在红木凳子上,有些惊诧的看着眼前的人,又瞟了眼面前桌上黑乎乎的汤药。 询问着:“这是什么东西?而且,你怎么出来了?” “哼。”那拉氏傲慢的哼了一声,“她能关我几日,还能关我一辈子不成?就是主子爷再不理会后院,也要顾及大阿哥与二阿哥的面子呢。” 说到两个儿子,那拉氏眼里的神采霎时便亮了。 余十九哦了一声,“那妾身先恭喜侧福晋了。” “不用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今天亲自过来,是给你赏汤药的。”那拉氏将脸轻抬了下,春竹便带着身后两个婆子蹭蹭的走了过去,要困住余十九。 “侧福晋。” 锦屏挡了过来,余光扫到桌上的汤药,不卑不亢的对那拉氏说道:“不知余格格犯了什么事儿在您手里,您要赏她汤药?” 那拉氏眉眼轻抬,声音放的轻,语调却是一贯的狠,“我做什么要同你一个婢女知会?我敬你是主子爷身边伺候的人,你让开些。” “侧福晋恕罪。”锦屏行个礼,声音徐徐,“余格格禁足于遇水院,奴婢奉主子爷令看守,自然不能让她在奴婢眼皮子下出什么事儿,还请侧福晋可怜可怜。” “你少拿主子爷压我。”那拉氏瞪了锦屏一眼,又转头对春竹说道:“不必与她啰嗦,给她灌下去!” 春竹应是,招呼两个婆子便一左一右按住了余十九的肩膀。 余十九也没挣扎,只抬头问道:“等一下…好歹先给我说说这是什么药?” 锦屏没料到那拉氏这般猖狂,便斥道:“侧福晋!主子爷未曾说要赏余格格避子汤,您这样做不合规矩!” “呵呵。”那拉氏冷笑,眼里一片嘲弄,像一根根细线往人的脖子上勒缠。 她又说:“你也知道,主子爷向来不管后院的事儿,那你说这避子汤是谁赏下来的?” 锦屏一怔!双眸不可置信的重重一颤! 余十九也有些愣住。 是啊,这后院自然只有福晋能将她放出来,能让她这般明目张胆的带什么避子汤过来。 还没等余十九再去思考福晋为什么这么做,春竹已经端起那碗汤塞到了余十九唇边,两名婆子按住她,以防她动作。 余十九一躲,嚷道:“诶,不是…你们讲点道理啊…你们不想别人生他的孩子,那你们去灌他啊!灌我干啥!” 第32章 是在帮她,不是害她 “满口荒唐话!”那拉氏一声嗤笑,又示意春竹她们动作大些,锦屏上前阻拦,再度重申道:“侧福晋!余格格是主子爷亲自带来这遇水院的,她出了事儿您交代的起吗?” “哟。” 那拉氏弯唇一笑,眸光冷凝,抱臂于胸讽刺着。“你还真是听不懂人话呢,我不过是听命行事,主子爷真要怪罪下来,如何也怪不到我头上,又何须我交代!” 被桎梏的人听明白了,挣脱了两下,好言相劝道:“松开我,我不想跟你们动手。” 春竹见识过她手段,不由得怯了一下。 可那两名婆子却不管她三七二十一,端着晃荡的汤水再度塞了过来,余十九扭了下胳膊,嚎道:“哎哎哎,松开我,我自己喝,行不?” 春竹试探的望向那拉氏,那拉氏冷哼一声,“你会这么乖觉?” 话这么问,可她还是挥了挥手,示意婆子们松开了余十九。 余十九瞅着面前黑乎乎的药汤,不免有些感叹凡人的愚蠢。 别说这是什么避子汤,就是拿碗五毒汤来,那也对她余十九没用啊… 她虽是来历劫的,可这身子确确实实是她余十九自己的,几百年的小鱼仙儿还能被你一碗汤给药了? ‘无知!’她心里头笑骂了一句。 余十九端起碗在众目睽睽之下爽快的就喝了下去。 “余格格!”锦屏难免紧张,那拉氏则是瞬间就放松了不少,看着余十九咚的放回碗,皱紧了脸,骂道:“呸!怎么这么苦!” 碗被收回,春竹迈着碎步小心的递给那拉氏看,“侧福晋,她果真都喝干净了。” 那拉氏又狐疑的将余十九打量了一眼,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顺手接过那碗,走到了门边,人没迈出步去,却是将那碗往外一扔,呲的一声便碎了。 ‘哐当’一声脆响,刚行至拐角的人脚步顿了下,亲眼看着那瓷碗碎片溅起细渣,扑腾了一下又掉回了地上。 张嬷嬷皱了皱眉,细声问:“这是?” 没等七福晋回答,就见那屋子里出来个珠光宝气的女人,身后跟着丫鬟和两名婆子。 “仗着年轻狐媚,能造作几时?真是可笑。” 那女人抚了抚发鬓,被搀扶着扭腰肢走了。 “这位是侧福晋,我们府上大阿哥和二阿哥的生母。她生育有功,众人都敬畏,我这个嫡福晋也是感激她的,为七爷生儿育女。”七福晋笑意妍妍的解释着,张嬷嬷原本微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却没有说话。 “嬷嬷,怎么不走了?” 七福晋走了两步,张嬷嬷却没跟上,她摇摇头,“老奴想着延禧宫内还有些事儿,便不耽误了,” 说着张嬷嬷的目光又追着那拉氏的身影去了一段路,慢悠悠的继续说:“有侧福晋这般张扬的在府上,惩治一两个不知规矩的小妾,倒是也不用劳烦七福晋亲自动手了,更加就用不着宫里的娘娘操心了。” 闻言,七福晋笑容和煦,温声道:“还请嬷嬷代我向惠妃娘娘及我额娘问好。” “七福晋放心,成贵人一切都好。” 二人又说了几句可有可无的小话,便转了身,出了这才刚走了一半路程的遇水院。 对此一无所知的余十九灌了白水漱了口,问锦屏,“每个人跟七爷睡了都得灌避子汤?” “这…”锦屏有些为难,议论主子不是她一个下人该做的事儿。 余十九嗤笑道:“又说什么要伺候好七爷,要为爱新觉罗开枝散叶,可转头又给人送什么避子汤来,好话是她们说,坏事儿也是她们做。真绝!” “余格格您委屈了,不过没关系,等晚些时候主子爷回来,奴婢会据实禀告的,请主子爷为您做主。”锦屏闪着亮晶晶的眼,看着余十九。 余十九涌出笑意,拍了拍锦屏的肩膀,“哈哈,这话你就是在安慰我了,他从来不管后院的事儿,我又不是不知道,能指望他为我做什么主?” “那…”锦屏踌躇,眉间染上了一层不明显的心疼,又劝:“余格格您也别太担心,这种药兴许就作用个一两日,待主子爷回来,您多他几晚,兴许下几次就能有了…” “倒也不必。” 余十九坐了回去撑着脸望着锦屏笑,“我本来也不想要孩子。而且你也不必拿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这药对我根本没用。” “啊?”锦屏张大了嘴,显然不信余十九的话。 余十九哼哼的笑了两声,没有与她深说下去。 回了星云院后,新梅倒是先紧张起来了,小声问道:“福晋,原来您是故意今日赦了侧福晋,让她过去遇水院的?” 七福晋瞟她一眼,笑道:“是啊,还是我让她给十九端避子汤去的呢。” “避子汤?”新梅捂住嘴,压住了诧异的惊叫,“不是说主子爷将人带去遇水院禁闭吗?怎么还睡上了?” “余格格真是好手段。”新梅嘀咕了一句,话中含义听起来有些玩味儿。 七福晋摸着腕上的佛珠,淡淡说话:“昨晚二人是在赏花落歇下的,主子爷不让人来禀报我,可府里那么多双眼睛,能瞒得了谁啊。” 原来这样…新梅渐渐悟了,说:“所以福晋您将侧福晋使过去,又带了张嬷嬷过去,好叫张嬷嬷以为府里有个能收拾住余格格的。” 七福晋笑笑。一箭双雕的小伎俩,她会的,不比她那些妯娌少。 “你心里有数就行,不要嚷嚷出来。”她警告了新梅一句,新梅自是点头应下,可她还有疑问。 “可是,福晋为何要赏余格格避子汤?您就不怕主子爷与您生气吗?而且余格格若知道了是您送去的药,怕是要难过的。” 闻言,七福晋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我是在帮她,不是害她。一碗避子汤罢了,又不是毒药。总比她被宫里来的人给弄死了强。”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余十九在屋子里翻了一套陈旧的文房四宝出来,左右无聊,她便草草收拾了下,架起来准备练笔,也好打发打发时间。 在锦屏提着小桶出去换水时,刚好瞧见胤佑与张久卫进来。 “主子爷回来了。”锦屏匆匆行了个礼,张久卫忙道:“你别忙其他,快些去弄点凉茶点心来。再去摘身干净的薄衫过来。” “是。那主子爷要沐浴吗?奴婢去备水。” 胤佑摆摆手,“先不必,爷没用午膳,你先备些吃的过来。” “是。” 胤佑走到了锦屏跟前,才看清楚她手里的东西,当即就变了脸色,斥道:“谁准你动这玩意儿了!哪儿找出来的!” 锦屏鲜少见胤佑发火,不免被吓了一跳,忙垂首道:“回爷的话,这是…” “怎么了?” 余十九的声音像风铃悦耳,她依着门框,手里还握着一只棕色的毛笔,望着胤佑,不解道:“你是说那个笔桶吗?是我在柜子下找出来的,怎么了吗?” 胤佑眼色一变,疾步上前,一把扯了余十九手里的毛笔,哑然道:“谁准你动这些东西了!谁准你动了!” 第33章 会试着多了解你 余十九被胤佑突然喷薄的怒气吓的一怔,手指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涩声道:“我在屋里无聊,锦屏说我不能出院子去,我便四处翻翻,想着打发下时间…” “主子爷息怒。”锦屏也忙跪地请了罪。而只有张久卫在看清那些东西后,脸色唰的一白,他知道胤佑的怒气从何而来。 那文房四宝,包括余十九拿来涮笔的笔桶,都是成贵人送给胤佑的。 “爷,余格格也不是有意的。”张久卫的声音微若蚊蝇,还不忘细细打量着胤佑的神情变化。 胤佑狠狠的拽着那毛笔,捏的自己骨节泛白,仿佛下一秒那毛笔就被被他折成两半。 他翻涌着怒意,朝余十九冷声道:“进屋去,不准出门!” 转而又吩咐张久卫:“把那些东西收起来,扔了!” “是。”张久卫不敢再开口多话,以免惹的胤佑再发脾气。余十九脸色白了一下,胸口起伏不歇,咬着唇低声骂了一句:“既是要扔的东西,何苦与我发这么大的脾气,莫名其妙。” “你说什么?”胤佑眉头一拧,眸中的不悦已愈加具化。 余十九拔高了声调,径直道:“我说这反正都是你要扔掉的东西,我不过是找出来用了下,何苦惹的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如果我碰了这东西犯了您什么忌讳,你就直说,我做错了我会认,你这么莫名其妙的发脾气让我怎么做?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说完,余十九转身便进了屋,还顺势将一扇门扉给摔的作响! 张久卫吓的脸白,慌忙收走了桌上的物件,与锦屏一道逃难似的逃走了。 胤佑气也未消,跟着余十九便进了屋,斥道:“让你过来是受罚的,你自己心里没数?翻箱倒柜的做什么?找玩具?你是小孩子吗?” 余十九哼了一声,背对着胤佑坐下了,根本不理他。 胤佑干脆便转到了她面前,不满的说:“爷与你说话,你拿着个背对着爷,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规矩?”余十九讥讽的挑眉看他,笑话道:“我都不知道爷那么讲规矩呢。昨晚在床上,您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你…” 胤佑从没听过哪个女子说这种话可以这般直白的,倒叫他听的红了红脸。 声调却不免放软了几分,“爷现在与你说的是你不该乱翻东西,你扯这些做什么?” 余十九冷笑一声,抱臂哼哼:“为什么不能说,你做过的事儿,莫非想不承认?” 说着,余十九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胤佑。 心里也在恼怒自己昨晚怎么就不矜持一点?白白便宜了这个渣男! 胤佑唇动了动,似是站累了,坐到了余十九旁边,表情缓和了不少,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怎么会不承认?你进了爷的门,就是爷的人,有没有昨晚那事儿,你都是爷的人。” 漂亮修长的手指轻轻在脸颊上挠了下,拂下了一只讨厌的小虫子。余十九一边掏着绢子擦手,一边笑话着:“冷静下来了?能好好说话了?” 胤佑一愣,再次被余十九噎的开不了口。 他就这么顿了半晌,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确有些激动,有些失态了。 可一想起那文房四宝的来历,想起当日的事儿,胤佑的心里却还是像压了一团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余十九用余光瞟着他,不经意的劝道:“你们这些阿哥贝勒的,不是最讲究多子多福吗,可怎么又要给人灌避子汤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胤佑诧异,“避子汤?福晋给你送了避子汤来?” “恩,还是让侧福晋端来的呢,我可太荣幸了。” 余十九捂着嘴笑,眼里却闪着狡黠的光。 似乎是怕胤佑误会,她忙又解释道:“您别误会啊,我可不是在告状,我就是觉得这种做法奇怪,你不想让谁生你的孩子,那你就别去跟人家睡觉,睡了过后又灌人家吃药,未免有些不讲道理。” 这言论是听的胤佑直蹙眉。 “你这话又是怎么说的?你那意思还要爷自己喝药,自己药自己?” 再直白的话,胤佑没有说明。可是这多简单的道理啊,办那事儿不就图个舒心吗,哪里有让皇阿哥委屈自己的!事后不想让谁有孕,那就赏碗避子汤过去,多方便。 余十九很诚实的点了头“我就是这么说的,但是侧福晋没听,还骂我胡说。” 胤佑被她气笑了,胸腔的阴郁也清扫而空,他点了下她的额头,笑道:“你还挺敢想,越说越离谱。” “我本没有让福晋知晓的意思,毕竟关你在这里是要你受罚的意思。只是福晋这么做,定然有她的考量。”胤佑说着话,又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看了余十九一眼,“这回委屈你了,爷向你保证,没有下次。” 余十九咧嘴一笑,“没事。不说这个了,我看你精神不太好,又容易发火,是不是在宫里受委屈了?因为我闯的祸?” 还挺有自知之明。 胤佑曲起手指,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下,“算你有数。你放心,太后开了尊口,此事翻篇了。进府时听下人说宫里也来了人,料想福晋也打发好了。” “你安心,你不会有麻烦的。”说着话,胤佑却拉住了余十九的手腕,话很轻,分量却有些重。 余十九此刻却不是担心自己会不会有麻烦,她反手握住胤佑的手,眨着眼,近乎有些兴奋的问道:“那雅仁呢?她的婚事是不是泡汤了?是不是嫁不出去了?” 闻言,胤佑有些不解,却还是老实的答了。 “皇阿玛说会给她赐婚,估计会指个哪个堂兄表弟的。总之肯定进不了我七爷府。”胤佑微微一笑。 余十九脸色有些变了。 就知道!系统到现在也没有加积分来,这任务就还算没完。看来,不是让她进不了七爷府,而是要她嫁不出去! “这可太为难鱼了,出不了府去,很多任务根本没法做啊。” 余十九很轻很轻的自语了一声,胤佑自然没有听到,还在那方说着:“方才是爷不好,急了些,你若想要套文房,爷让人去如意馆给你置办一套,如何?” 余十九在想着自己的事情,胡乱乱的点头,应了一声。 胤佑不高兴了,如意馆可是胤禟的地盘,那里头的东西卖的死贵死贵的,别人听到这里早就跪下谢恩了,她倒是云淡风轻的! “你不谢谢爷?” 他咳了声,手指敲了敲余十九的手背,余十九被迫收回思绪,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笑,抬手就在那张俊脸上捏了捏,“不是你要向我表示歉意才要给我买东西的吗?怎么还要我谢谢你?” 看着男人眼一瞪,余十九笑着,忙安抚道:“不过还是谢谢七爷,七爷最好。” “不过啊,你以后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的与我说,我会更谢谢你的。”余十九凑近了一些,盯着胤佑的双眸,温声道:“我现在对你还不够了解,但是我会试着慢慢多了解你一些的。” 胤佑的心,突的一跳。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好。” 余十九笑了笑,坐了回去,撑着脸笑盈盈的看着胤佑,“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看到那几样东西,你那么生气?” 第34章 小时候的胤佑 胤佑默住,他面色变得有些不自在,一向淡漠的眸光也变了。 余十九手指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敲了下,笑道:“啊算了,爷要是不想说,那就不用说了,我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说着,她起了身要往门外走,边说道:“锦屏不是给你备吃的去了吗,我去门口等等她。” 可她还没走几步,刚刚经过胤佑身边,手腕便被人一把拖住了。 余十九微诧,低眉看着那只禁锢着自己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合宜。余十九眯了眯眼,啧,昨天怎么没发现胤佑的手这么好看呢? 妥妥的手控福利啊! “你不用出去,就在这儿待着…”胤佑再度抿了下唇,低声道:“陪爷说会儿话。” “好啊。”余十九应声,左手却缓缓抬起,在胤佑的手背上摸了摸,表情有些探究。 胤佑倒也不拦她,只是看她眼神落在自己手上。 胤佑手上除却拇指上有枚红玉扳指,食指尾指上皆束了玉戒,原本戴这么些东西,余十九总觉得土里唧的,像个暴发户,可这在胤佑手上,她却觉得说不出的合适,说不出的清雅贵气,诶,就是好看! 胤佑被她认真探究的神情逗笑了,手腕一翻,反手握住了余十九的手,指尖扣住她的,笑问:“想要?” “啊?”余十九没反应过来,“要什么?” 胤佑奇怪的看她一眼,“你不是想要这玉圈戒吗?不然一直盯着看什么?” 于是,便见胤佑自说自话的,将尾指上那枚精巧的玉圈戒取了下来,递到了余十九眼下。 “我不是想要您的戒指。”余十九乐了,她还想说自己又不缺钱,她还会好多珍珠呢,可话到了喉头,却莫名被送到眼下的戒指堵住了。 胤佑举着手,将那小巧的玉戒指送到她面前,再一细看,胤佑的尾指上有一圈明显而深刻的勒痕。 “你不想要那你一直盯个什么劲?”胤佑微微舒了一口气,又道:“算了,爷都取下来了,给你。” “这戒指,爷戴了挺久?” 余十九把戒指接了过来,就着往自己手上套,她想学胤佑也套尾指上去。可那玉圈儿到了她尾指上,便活生生的大了不少! 她皱紧了眉头。 胤佑静静的看着她动作,睫毛轻扫,在他眼角带起一抹糅意,他起身来,径直拉起余十九的手,握着那戒指,将其戴进了余十九的食指上,一边说:“约莫三四年,不是什么值价的玩意儿。” “哦。”余十九点点头,顿觉手指一热,原是胤佑拉着她的手吻了吻。 “还有…” 胤佑的唇摩挲在余十九手背上,语气有些含糊,“那套文房四宝,是小时候,额娘送的…” “你额娘?”余十九任由他动作。、 不知怎的,分明胤佑此时的动作是那么亲昵,可余十九却分明的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一抹疼痛,提及到这文房四宝,提及到他额娘。 “恩。”胤佑慢慢说,“额娘位分不高,哪怕今日为止,也只是个贵人位。所以她没有抚育皇子的资格,而且听说我出生的时候不哭也不闹,一口气差点没出来,加之那个时候后宫各个主位娘娘都有了自己的心肝宝贝,没人愿意领着一个随时有早夭风险的皇子去。” “皇阿玛左思右想,想了个法子出来,不如就像大哥那般,送出宫去养。正逢先帝七子纯靖亲王入宫,主动提及愿意接我回府去抚养,可谁知,宗人府刚把陈疏拟好上奏,纯靖亲王便薨了。” 余十九怔住。 胤佑却慢慢笑了。 “一时,都传着说爷的命硬…”他笑着摇摇头,嗓音不自觉的沉了不少。 余十九静静听着,胤佑说了许多,说那个时候爹不亲,娘不爱,将将三岁的年纪,在阿哥所里过的比个下人都不如,眼看着他要被纯靖亲王领去了,他的额娘,那时还只能被称作珂答应,还是很高兴的。 儿子跟着亲王抚养长大,日后若能袭爵,也不会过的比皇帝儿子差。 珂答应高高兴兴的,想方设法,求爹爹告奶奶的,在胤佑三岁生辰时,送来了精心准备的贺礼——一套价值不菲的文房四宝。 “七阿哥,我不敢耽误久了,我就与你说几句话!这文房啊,是我从一位公公手里买下来的,可贵重了!额娘将它送给你,你往后跟着纯靖亲王去,可要好好学习成才,日后才能袭他的爵位,知道吗?” “日后不求你什么,你若出息了,就想着你亲额娘还在这困不见天的黑牢笼里等着你帮帮呢!” 当时珂答应眼里的疯狂与祈求,没能叫小小的七阿哥看懂,他满心欢喜的只是收到了额娘的生辰礼物,兴高采烈的就接下了。 可没两日,纯靖亲王薨了。 康熙便又准备将七儿子给后宫一位李姓嫔位送去,可没成行,那位李嫔也突然染病殁了。 一时间,胤佑成了个扫把星,无人敢再提他的事儿,就连他的亲额娘,得知这一系列消息后,更是不管不顾的冲了来阿哥所,摔了他正在把玩的镇纸 第35章 母子情薄 “到底是你的命不好,还是我的命不好!别人都盼着生儿子,可我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命怎么还是这般凄惨呢!” 年轻女子本也算个好相貌,可在这后宫里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沉寂孤冷,美人枯骨,温柔也会逐渐变成偏执的沉疴。 她拽着胤佑,声嘶力竭道:“我指望你不上了是不是!指望不上你了!” 小胤佑望着被摔碎的镇纸,吓的哇哇大哭,老嬷嬷快快上前来将他抱走了,也跟来了太监宫女把珂答应拉走了。 细微末节的东西,胤佑如今想来已记不清了,可他忘不了那日耳边刮过的风,狂乱的风声掺杂着他生母的狂叫与控诉。 “挨一个克一个,往后这偌大的紫禁城谁容的下你啊!谁容的下你!” “你是皇帝的儿子,却怎么连浮萍都不如!” ………… 胤佑并起二指,轻轻触在红木桌上,感受着那边缘上的道道浮纹雕花,淡笑着,像在讲别人的往事。 所谓高价购来的文房四宝,其实不过是个平常物件儿,胤佑念着是额娘送的第一份礼物,心中万般纠结,还是将它一直收着,藏着。 “大抵是因为爷的原因,皇阿玛对额娘一直没什么好脸色,估计若不是因为生了个儿子,老爷子能将她这个人给忘到九霄云外去。而她对着一个什么都给不了她的儿子,更加不会有什么深厚感情,母子情薄,大抵就是如此。” 手指逐渐曲起,收回,正要蜷于手心,却被清凉的触感覆盖。 余十九握住他的手,冲着胤佑笑道:“你喜不喜欢珍珠?我送一颗给你。” 胤佑有些狐疑,好笑的问道:“你听着爷可怜?要送爷珍珠?” “才不是。” 余十九摇头,很认真的说道:“你将你的玉戒送给了我,那我也得回礼啊。” 胤佑想起一些耳闻,又说:“可你那些珍珠时常送人,送给旁人的与送给爷的没个区别,爷不稀罕要。” 嘿!这人还傲娇上了!余十九急了,踮了踮脚,双手捧住了胤佑的脸,急切道:“谁说一样了!你都没见过,怎么能说一样呢!” 胤佑的脸被她捏成了肉团子,他发音也有些不清楚,却还是能听见明显而轻快的笑意。 “行,那当是爷说错话了,得空就瞧瞧余格格的珍珠。” 余十九这才松开他的脸颊,却又有些不满的说:“他们都叫我余格格,怎的你也这么叫?难道我没名字吗?” “那…”胤佑揉了揉脸颊,打量着余十九,唤了一声:“爷也叫你十九?” 于是,便见余十九喜滋滋的点了点头,称赞道:“诶,这才对嘛!” 胤佑愉悦,揉了揉余十九的发梢。 没一会儿,锦屏端了吃食进来,又召了两名侍女抬了水来,胤佑用过饭洗了个澡,周身都舒展了不少。 余十九等在院外,看着日头渐渐下滑,终于感受到了一股凉爽的晚风。 胤佑系着腰带出来,与她说可以回珊瑚院去了。 “谢谢爷!”余十九欢喜,差点没原地蹦起来,锦屏吐了吐舌头,与那边站着的张久卫交换了个视线。二人默契的有了一种认知——这位余格格,叫七爷上心了。 “兴奋个什么劲?”胤佑上前,在余十九的腰身上搂了一下,亲昵低声道:“是叫你回去给爷取珍珠,你要是取来叫爷不欢喜,再与你计较!” 说罢,手在她腰身上轻轻拍了一下。 旖旎意味浓厚,余十九红了红脸,嘀咕道:“我还以为你要将我放回去呢,我都两天没见着陈姐姐她们了,怪想她们的。” 胤佑挑着眉梢,看着她抱怨。 “你都说事儿已了了,怎么还不将我放回去?”余十九不满的撇撇嘴。 胤佑刚要开口,吴德急急忙忙的从院外跑了进来。 忙不迭的给胤佑打了个千儿,“主子爷,宫里来人了!” “什么事?”胤佑面色一变,笑容也再不复见。 “是延禧宫的鲁公公,说是成贵人抱了病,请七爷进宫瞧瞧!” 胤佑的额娘病了? 余十九下意识的去看胤佑的脸色,却见胤佑眉眼无波,只问道:“请了太医了?” “应是请了,鲁公公只说贵人病的厉害,请了惠妃娘娘恩典,希望您进宫去瞧瞧。还…” 吴德躬着身子,声音也有些偏低。 忽然便沉默了。 过了好半晌,吴德壮着胆子又问了一句。“爷?您看要不奴才去通报福晋一声儿?” “不必了。”胤佑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胤佑又吩咐了张久卫,“去备马车,再从库房取两瓶小物件,爷带余格格进宫一趟。” “是。”张久卫没有二话,带着锦屏就去准备了。 相对于胤佑的担忧,余十九却根本毫不在意。 她巴在小窗边,撩着帘子望着外头的烟火鼎沸,晚夜璀璨,街道上的各种声音在京城的官道上蕴成一阵风,一团烟,往每个人身上浇灌去,余十九感受着这真实的人间气,兴奋的不得了。 “爷,这外头怎么这么热闹啊!” “人怎么这么多!还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胤佑缓缓睁眼,睨着余十九,轻笑着:“有这么好看吗?” “好看啊!我都没有出过府,从来没有逛过夜市呢!”余十九说着,兴奋的把手伸了出去,嚷道:“你那个红葫芦怎么卖啊!” 因为人多,马车行驶的也慢,足够余十九买葫芦,那举着糖葫芦的老官儿笑盈盈的递了一串过来,“五文钱。” “这么便宜。”余十九接过来,顺手进袖子里摸珍珠。 却被胤佑拦住了。 “人家可不认得你珍珠值不值价。”说着话,胤佑掏了一锭碎银,手伸了出去,淡声道:“拿着。” “哎哟!这可找不了!”老倌儿有些惊恐。 胤佑摆摆手,“不用找了。” 前面松散了许多,马车要往前走,老倌儿着急,便又取了几串糖葫芦,跟着追了上来,递进帘子里。“那您再拿些去吃!小老头自家做的!味儿不差呢!” “行!你快别追了!”余十九怕他摔着,跑接力似的,接了他的葫芦串,看着那老头站稳了脚,才安下心来。 她数着手里的糖葫芦,“一,二,三,四,五…” “咦?你给了人家多少钱啊?这么多糖葫芦。” 胤佑好笑的看她一眼,“反正没让他吃亏。” 那糖葫芦酸酸甜甜的,余十九砸了几口,觉得果酸味太重,她不怎么爱吃酸的,新鲜劲过了,就不感兴趣了,将剩余的糖葫芦丢到了一边,又撩开帘子去看其他。 有一堆人在围着个小摊看热闹,只见中间那人手起手落,姜黄色的糖浆便成了一副画! “那个是画糖吗!”余十九眼冒精光,第一次亲眼见这东西,她稀奇的不得了。 胤佑都没有探过去瞧,便解释道:“是画糖人。” “你没见过?”他有些奇怪,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也不至于没上过街。 可看余十九这反应,真真像是没赶过集市的乡下姑娘,可乡下姑娘哪个像她一般,财大气粗,对金银丝毫不以为意呢? 奇哉怪哉。 胤佑瞧着她侧脸,又觉得乡下风景约莫是养不出这般好颜色的。 莫不是哪座山上来的隐世的仙女? 胤佑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念头逗笑了,余十九咬着糖葫芦回头,问道:“爷,我想去画个糖人。成吗?” “不成。”胤佑摇头,“我们这是进宫去,不是出来逛夜市的。” 余十九哎了一声,靠在了壁上,风吹卷了帘子,她眼巴巴的看着那画糖人的摊子,越来越远… 踏进延禧宫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凉意也更浓了些,尤其延禧宫内有一汪池塘,余十九路过那处,恨不得跳进去蹦几下。 锦屏跟上来,悄声提醒道:“余格格,您看着路。” 余十九哦了一声,跟上了胤佑的步子。 “给惠妃娘娘请安。” 胤佑打了个千儿,余十九也跟在身后,软语道:“妾身参见惠妃娘娘,娘娘万福。” “快起来。”惠妃递个眼色给张嬷嬷,去扶了胤佑起来。 胤佑却侧目看了一眼余十九,惠妃才柔声道:“是余氏?也别拘着,起身。” “谢娘娘。” 惠妃踱步过来,拉着胤佑的手,左右打量了一阵,眼色心疼道:“听说你今日在南书房跪了半晌,这么热的天儿,也难为你了。你额娘抱了病,你去瞧她就是了,还来本宫这处请什么安?” “娘娘一宫主位,儿臣进了延禧宫,哪里有避开娘娘的道理。”胤佑微微躬身,话音温润而低沉。 他自称了儿臣,很得惠妃的好感,她笑容也真心了些,“你这孩子就是贴心,比你大哥那个不讲规矩的,好了不知多少!” “大哥经年累月的在外征战,已是立了大功,尽了大孝。儿臣哪里敢与大哥做比。”胤佑噙着一抹笑,是恰到好处的疏离与恭维。 惠妃掩唇笑了几声,“好了,你请了安,就去看你额娘。” 她的话音刚落,便从外头传来一阵刺耳的瓷器碎裂声! “贵人,您不吃药怎么成呢?” “咳咳…” 是小宫女瑟瑟发抖的声音,接着捶心裂肺的咳嗽声。 不想胤佑却慢悠悠的继续说:“儿臣自府里带了些小东西,是去年制的陈皮膏,用以入水,润肺清热效果最好了,不是什么金贵物品,还请娘娘笑纳。” “好好好,你有这份心,本宫就满意的很了。”惠妃笑的一脸慈祥,甚至还微微红了眼,似乎被一罐陈皮膏感动的不清。 “快去看看你额娘,别耽误了。” 她亲昵的拍了拍胤佑的肩膀,忽又说道:“不过本宫这里什么也不缺,你的好意本宫受了,这陈皮膏还是给你额娘带去。” 胤佑却像没听到一般,拱手告退道:“娘娘早些歇息,儿臣不打扰了。” 说着,他递了个眼色给余十九,二人便退出了这正殿。 “娘娘,您说七阿哥真就这么讨厌成贵人?连瓶陈皮膏都不舍得?”惠妃的贴身宫女快嘴问了一句。 惠妃笑了下,没答话,眼光还望着外头胤佑与余十九的背影。 张嬷嬷点了她一下,啐了一口,骂道:“烂嘴的丫头!这也是你该操心的事儿!” 骂归骂,张嬷嬷却还是说道:“七阿哥明面儿看是与他额娘过不去,送东西只送惠妃娘娘不送自己亲额娘,可实际却是有孝心啊,哎。” “啊?”小丫头不懂。 惠妃这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她住在延禧宫,得看本宫的脸色过活。你说胤佑若是敬重她多于敬重本宫,本宫一个不高兴,她还能不能有好日子过?” 第36章 你真的想死 脚还没跨进门槛,迎面便摔来一个瓷碗,碎裂开来,褐色的药汁浸流出来,很快便被地上的泥土缝隙吸了去。 “贵人,您不吃药怎么行呢?” 小宫女为难的叹了口气,劝了一句迈着碎步便过来收拾残局,刚刚捡起了碎片,便觉头顶一片阴影覆盖,她抬头,对上男人那张标致深邃的脸,面上却全是冷漠。 “给贝勒爷请安。”小宫女连忙跪地,余十九也走了进来,站到了胤佑身后。 小宫女悄悄抬头,瞧见了生面孔,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胤佑把她的神情动作收入了眼,淡声说:“这是余格格。” “见过余格格。” “别多礼。”余十九摆摆手,示意她不用与自己拘束。 胤佑看着一地败乱,除了方才被砸碎的药碗,还有些瓷器也遭了殃,胤佑收回视线,转而去看榻上半躺的那个女人。 慢条斯理的躬身行了礼,“给额娘请安。” 余十九也跟着软语道:“见过贵人。” “咳咳…” 那女人缓缓睁开眼,睨了余十九一遭,却又说道:“满屋子药味儿,将窗户再打开些!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故意怠慢我!” 她嗓子有些哑,也不知是因为生病的原因,还是别的。 余十九看着自己这位便宜婆婆,觉得胤佑和她长的一点也不像,胤佑肤白,相貌俊朗清举,身形也挺拔,若是出了紫禁城去,就算没人知道他是皇帝的儿子,那定然也会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走出来的公子哥。 绝想象不到生母是个面色蜡黄,身形佝偻,眉眼刁刻的女人。 “贵人别动怒,奴婢这就去将窗户再推一些。”那小宫女转身去忙活,屋内的小太监也紧着去拖扫地上的残药。 胤佑目光跟着他们动作,一句话也没说。 成贵人冷哼着:“七贝勒进宫来一趟,也不好叫您站着,我这屋子简陋,您随便坐。” 余十九有蹙了下眉,她发自内心的觉得成贵人对胤佑的恶意简直太大了。 疾驰忙荒的将胤佑喊进宫里来,怕是来者不善。 胤佑拉了她一下,二人遂到了榻边了矮墩上落座。 还是那名小宫女端了茶过来,胤佑刚刚接过,成贵人便训斥道:“还不再去给我煎碗药来!看着七贝勒在这坐着也敢怠慢了我?” “贵人息怒!奴婢哪里敢怠慢您!”小宫女吓的又要下跪,“就是七贝勒不在延禧宫,奴婢也绝不敢怠慢您啊!” 说完,她似怕胤佑不信,慌忙叩头,“七贝勒明鉴!” “你自去忙。”胤佑朝她挥了挥手,算给她解了围。 “哼。”成贵人哼了一声,又靠在引枕上,闭着眼假意要入睡。 胤佑沉了一口气,嗓音也算不得好。 “额娘既是病了,便该按时服药,那丫头是叫黛宁?我记得她一向伺候的挺好,你又何必与她为难。” “你倒是能记得一个宫女的名字,却不记得我曾与你说过什么话了。” 成贵人细眉一拧,终于把话头转到了正题上。 “我听说,今日你在南书房门口跪了大半晌。”她声音很冷淡,至少在余十九听来,冷的有些不近人情。 胤佑答的倒是简单干脆。“是,既然额娘能听说到南书房的事情,那想必我为什么跪在那里您也应该听说了。” “你…”成贵人直了身子,没等她继续说,胤佑便阻断了她的话,“此事已处理过了,额娘就不必再费心了。” 成贵人脸色不好,红绿交错的,倒是没有追问下去,而说起了另一个事。 “连州闹旱,你知不知道?” 胤佑点头:“自然知道。” 成贵人沉沉呼了口气,目光盯着胤佑,曼声询问:“皇上可指派哪个皇子去了?” 按理这是前朝的事儿,没有能叫后宫干涉的道理。 胤佑闭口不答,眼神也略有冷淡的瞥了成贵人一眼,似一种警告。 成贵人眼一瞪,表情在一瞬间变的有些张狂,声音也尖利了一些。 “你拿那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我就想与你细细聊几句话也不行?若是七贝勒见不惯我,那就请回!” 她说着说着,语气情态又激昂起来,“原是我自作多情,病的要死了还去求惠妃给个恩典,请她允我儿子进宫来瞧瞧我……” 是被她吵的头疼了,胤佑摁了下眉心,沉声道:“未曾。” 成贵人收了势,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口干。 余十九见状,便将手里没用过的茶给递了过去,小声道:“贵人用些茶。” 茶被接了过去,成贵人喝了几口,这才开始打量余十九,她把人上下看了个遍,直叫余十九起鸡皮疙瘩,终于才听到一声好颜色的评价。 “若是你皇阿玛还未言明要谁去,额娘倒是希望你请旨前去连州。” 成贵人捧着茶杯,语气好上了许多。 胤佑微挑眉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皇阿玛自有决断。” “他有决断是他的事,你就不能自己去争取一下?” 成贵人不满的瞪了胤佑一眼,“你堂舅在连州,听闻这两年他营生不好,这回又遭了旱灾,料想日子难过,你若能过去一趟,看看他也好啊。” 那枚红玉扳指被胤佑转来又转去,透着屋内的光线回转着绮丽的色彩,胤佑垂着眼,睫毛遮住他的眸子,令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他仿佛在思考,余十九就悄悄的欣赏他的侧脸。 真好看!嘿嘿。 余十九沉迷美色当前的窃喜才冒了个头,立刻就被成贵人的暴喝声掐断了。 “我与你说话,你就这么哑巴似的对我!去与不去,你给我个话!你要是不管你舅舅他们死活,你大大方方的说来,我再去求别人!不为难你七贝勒!” “若再不然,我就先死了去给你郭罗玛法赔罪,是我没个出息,连累着全族也窝囊!” 成贵人捶胸顿足,拉扯着那薄被快要将其撕裂。 正逢黛宁端了新煎好的药进来,柔声道:“贵人,药好了,趁热喝。” 她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端了过来,成贵人却起身,手一挥,袖子扫在黛宁腕上,再度将热汤药摔了。 “还吃什么药!大不了都是要死的人了,不如一了百了,好给七贝勒一个清净!” 成贵人哭嚎不止。 黛宁吓的直掉泪,委屈的蹲身收捡。 余十九能听见胤佑冗长的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拼命的压制着自己的怒意。 他站起身,神情有些倨傲,“你还可以再闹的大声些,叫人听了,好给惠妃娘娘学个样去。” 闻言,成贵人脸色白了一瞬,却只是一瞬,她眼睛一翻,不满道:“我一个快死的人了,还怕谁听见不成?” “你真的想死?”胤佑反问她,笑了一声。 第37章 在我面前,不必如此 成贵人警惕的瞪着他。 胤佑指着屋内,道:“你若真的想死,还知道摔东西不摔贵的?你那些首饰还知道收捡回柜子里落了锁?人到了遁世跟前都做不到四大皆空,还论什么不惧生死。” 一番轻飘飘的话语却让成贵人白了一张脸。 余十九掩着唇,憋着一股笑,她进屋时就瞧出来了,屋子里收捡的干净,分明有离成贵人更近的东西,还完好无损的,却能将角落里的东西砸翻,可见是她选择过的。 后头的博物架没什么东西,立柜却落了一把崭新的锁。 看来成贵人要胤佑来侍疾是假,装病找胤佑闹一场才是真的。 可余十九瞧着母子俩此刻情状,却又笑不出来了。 成贵人抖着手指着胤佑,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串声音“你说这种话,是真真儿要逼死我是不是!” “额娘。”胤佑仰头望了一眼漆黑的房梁,似有些无奈,幽幽然道:“连州大旱,朝廷会赈救的,您就不要操心伤神了。” 说罢,他再看了成贵人一眼,“看来您没什么病,儿子也放心了,改日再来看您。” 胤佑去牵起余十九便要走。 “胤佑!”成贵人一声尖叫,竟然抓起了一片碎瓷片,抵住自己脖颈,威胁道:“你今日若是敢出这个门!我就立马死给你看!” 余十九率先返身,看着成贵人的手被瓷片割碎,脖子也霎时现了红! “贵人!”余十九快步上前,抬手便要将其打落。 “放肆!你一个婢妾,胆敢碰我!”成贵人鼓着眼,往后退了两步。 余十九看向胤佑,询问他的意思。“七爷?” 胤佑双目微红,攥了攥拳头,还是不答话。 “胤佑!你从小到大什么都没为我做过,我如今就求你这一件事,你都不能答应我吗!” 成贵人苦苦相逼,胤佑呼吸越发的重,余十九甚至能肉眼瞧见男人胸口沉浮,显然被气的不轻。 还是黛宁轻声在一旁劝着:“贵人快些将那东西放下,仔细伤着您,这会儿是外头没人值夜,叫人听见了,传去了惠妃娘娘耳朵里,那还得了?” 母子二人对峙着,黛宁又劝:“就是您不在乎自个儿,也想想七爷,传了出去,别人会说七爷不孝的。” “他本就不孝!” 成贵人陡然泪眼磅礴,低吼道:“他小时候起便是旁人的儿子,是恭亲王府的儿子!大一些了做回了皇上的儿子,总之不是我的儿子!我养不起他,也靠不住他!” 胤佑闭了闭眼,终于压着声音问道:“你希望我如何做?” 成贵人见他松了口,喘了口气,道:“我只是想你帮我个忙,去了连州,帮我给你舅舅他们送点银子,你放心,银子不叫你出,我这里有。” 窒息。 这是余十九唯一的感受。她进了这延禧宫偏院不过一个时辰,却觉得整个人都像进了火山,沉闷而躁郁的气息充斥在空气中,压的余十九要透不过气来。 她有些担心的望着胤佑。 却见胤佑神色如常,点头应了。“好,我明日就去向皇阿玛请旨赶赴连州。” “真的?”成贵人一下便笑开了,她松了抵在脖子上的手,转笑道:“好,好好好,我就知道七贝勒还是心疼额娘的。” 她甚至走过来,也不在乎自己手上的伤口,去拍着黛宁,道:“去,快去,将我柜子里的东西取出来。” “是。” 成贵人又靠的胤佑近了些,脸上尽是慈母神色。 “这日头大了,你的腿疾可犯了?额娘听说了一种法子,做个草人把病痛的地方用红线缠上,放到药王菩萨神像前,每日拜上几拜,有大功效的!” 约莫是因为胤佑答应了她事儿,她此时温柔的不像话,慈祥的不像话。 徐徐说着自己的想法:“明日额娘便让人去找些干草,也给你做一个,再拿红线一缠,保管到了冬日里头!你那左脚便和没事儿人一样了!” 胤佑听着,扯着嘴角笑了笑,“不必费心,我平常走的慢,多注意些,不到严冬寒月里,是犯不了病的。” “怎么能是费心呢,额娘心里还是疼你的呀。”成贵人高兴了,任由黛宁给她擦拭伤口。 而那个小箱子也到了胤佑手里,胤佑转而递给余十九,朝成贵人拱手道:“时辰不早了,儿子告退。” 成贵人又瞄了余十九一眼,见对方正在把那小箱子想方设法的朝自己袖子里塞,塞不进去,又想怀里拢。 她眉头一撇,不满道:“这东西可不是给你的!” 余十九正为难怎么藏这东西呢,头也不抬没好气道:“我知道!” 成贵人眼珠子一瞪,又要发怒,胤佑挡了回去,说:“额娘早些休息。” “恩。”成贵人应了一声,不悦的眸光流连在余十九身上,意有所指的说道:“你那府上,也这么久没动静了。你也该在后院花些心思,多诞子嗣。” “自你福晋生的三格格,和那伊尔根觉罗氏生的四格格去后,便再没听到声响了。这样可不行。”成贵人说着这些,心里便全是火气。 絮絮叨叨着:“你这孩子自小就没心没肺的,小时候没额娘亲近你不闹,到了别人家里去也不哭,你皇阿玛不亲近你也不吵,长大了还是这般冷心肠,你算算你府上这几年殇了几个孩子了?也混不长记性,恁的不上心…” 余十九听的眉头愈紧。 她垂下眼,眸内划过一丝心疼。 “行,我知道了。”胤佑再度应了声是,告了辞,终于带着余十九离了延禧宫。 这是余十九第一次进宫,踩着这些斑驳地砖,暗火曳曳,莫名的阴森。 她一直紧紧的拉着袖口,庆幸自己今日穿了件广袖衫,才能把那小箱子藏住。 胤佑背着手走她前面,快到了宫门口,才回头来笑道:“你好聪明,怎么知道把那东西藏着?” 余十九望住胤佑的眼眸,答道:“富察姐姐跟我说过,这宫里头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眼睛和嘴巴,拎着个箱子从你额娘那里出来,我怕被人瞧了去,添油加醋传出去了对你不好。” 她说着就笑弯了眉眼,“我早与你说过,我又不傻。” 胤佑眼神微敛,走过来牵起了余十九的右手。 二人慢慢走着,锦屏在身后不远的距离跟着,她方才没进成贵人的殿,但是她大概也能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望着余十九的背影,她侧着身子不停的与胤佑说着话,笑脸在这黑夜里也如同绚丽明媚的花。再看胤佑,眉头也逐渐舒展开了… 锦屏心头蓦地发酸。 上了马车后,刚坐稳,胤佑突然唤了一声:“十九。” “恩?”余十九歪了下头,粲笑道:“怎么了?” 车轱辘压过厚重的石板路,胤佑的声音混着马车吱呀,有一种莫名的战栗感。 “方才你听见我额娘说那个治腿疾的法子了吗?” 余十九的笑脸渐渐收却。 胤佑转动着手里的扳指,冷声道:“她说她去试试,那法子一定能治好我的。” 余十九心里叹了口气,她方才一直与胤佑说其他,就想逗他开心些,不要再去想成贵人的话,最好是能忘了。 胤佑低低的笑了一声儿,他握紧了余十九的手,笑容有些刺眼。“她大抵是年岁大了,记性不好,口口声声要替我求医,可却忘了我分明伤的是右脚。” 她的手覆上他的眼,还能感受到睫毛扫在手心的酥痒感,胤佑怔住。 便听见余十九用一种很轻淡却又很坚定的声音对他说道:“七爷,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你若是心里不好受,是可以难过的。” 第38章 他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胤佑心间微颤,瞳孔都不自觉紧缩了下。 眼前的人,是个年岁不大,性情颇为乖张的小女子,此刻却用了一种万分诚恳且真挚的眼神望向自己,仿佛在说:我可以保护你。 没有多想,胤佑伸手抱住了余十九。 他紧紧的抱着她,余十九身材纤细,不盈一握,似乎再用力一些,就能将其折断。 “十九。”胤佑低低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有些沉闷。 余十九拍了拍男人宽阔的背脊,柔声安抚道:“我在这里,你可以靠着我。” ……… 余十九歇在了赏花落。 今日胤佑累乏了,南书房里,寿康宫里,延禧宫内,耗了他不少心神,简单用了些晚膳,洗漱之后,很快便睡着了。 ‘吱呀’—— 房门推开,余十九走出来,正碰上锦屏端着刚染的香炉要进来替换。 “余格格,主子爷歇下了吗?” “恩。我瞧他真是困的不行了。”余十九点点头,叹了一声,又补充道:“明儿一早,让膳房炖点什么红枣当归之类的汤羹,补气最好了。” “是,奴婢记下了。” 锦屏快步进去换了香炉,再出来时,瞧见余十九站在院中仰头望星星。 “余格格,您怎么还不休息呢?已很迟了。”锦屏关心询问,余十九回头看了锦屏一眼,复又望天,轻声问:“锦屏,你在七爷身边伺候多久了?” 闻言,锦屏便张着手指细细数了一下,“得有十四五年了,奴婢是从恭亲王府出来的。” “恭亲王府?”余十九想起来了,富察氏曾与她说过,胤佑小时候是养在恭亲王府的。 她侧目,喃喃道:“难怪方才成贵人说七爷小时候是别人的儿子,长大一些了才做回了皇上的儿子。” “恩。”锦屏微垂着眼眸,轻声道:“主子爷七岁被送进了恭亲王府,奴婢就是那个时候被指到了主子爷身边的。主子他在恭亲王府养了五年,又回了宫里,奴婢也跟着一道。” 那还真是挺久了,余十九有些意外,轻笑着:“那你与七爷,算是两小无猜了。” 锦屏连连摆手,“可不敢这么说。他是贝勒,奴婢是下人,主仆有别。” 话听完,余十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一会儿又兀自摇了摇头。 不知她在想什么。 倒是锦屏又说话了,“余格格是有话要问奴婢吗?” 余十九没有否认,“我可以问吗?你若是为难,可以不说的。” 锦屏摇头,答道:“没什么为难的,只要是奴婢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按说,七爷开府已久,每年都有新人进府,可为何府上只有侧福晋生的孩子呢?”其实经过今晚的事儿,余十九心里有些猜想,她想试试看能不能从锦屏这里得到证实。 锦屏踌躇了一下,慢吞吞的说道:“主子爷寡欲,并不如何召人侍寝。这两年偶而有之,也会赏下避子汤。” 说罢,锦屏神情多了一分惊异,又说:“我曾问过主子爷,可否要禀明福晋赐赏,这赐赏里头,一般就有避子汤,可主子爷却说不必了,奴婢想来,主子爷是看重您的。” 余十九轻轻摇头,声音轻缓,在这夜晚轻盈的像一阵风。 “锦屏,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锦屏抿了下唇,幽幽说:“奴婢知道,您是想问为什么主子爷不想再要孩子…这几年,府里殇了好几个孩子,不止成贵人责骂,皇上也不高兴,偏巧其他府里的,个个能生会养,不知哪个嘴贱的,胡乱言语,说是主子爷命硬。主子爷就…不想要了呗。” 余十九眼神颤了下。 说到这里,锦屏眼圈都红了,她低着头,嗫嚅道:“奴婢是个下人,这些话本不该说,可今日您问到了,奴婢就当与您聊天儿,人人都讲多子多福,主子爷哪里是不想再要孩子?分明他是怕自己福气不好,照拂不了小娃娃,白让人来这人世走一遭,没活明白呢,就没气儿了,岂不是可怜?” 说着说着,锦屏声音低下去了,还带着明显的呜咽。 余十九没有回头,还在望月亮,看星星。她低声说:“其他府里,殇了孩子的也不少,怎么就偏说七爷的不是?” “别的府里的主子,有亲额娘养着,外祖家护着,甚至还有皇上看重。福气够够的,哪里像咱们主子爷…不一样的…”锦屏摇摇头,点到即止不肯再说了。 她是个下人,今晚的话已经说的过多了。 “真是荒谬。”余十九轻轻嗤了一声,她摆摆手,催着锦屏也快去歇息。“我回珊瑚院去一趟,你也快歇下。” “是。” 锦屏做了个礼,退下了。 许是这两日没回珊瑚院,再踏进时,余十九觉得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安静了,往常这个时辰,她们四人还在一块儿待着不肯睡呢。 要不看陈氏刺绣,要不看富察氏作画,再不然就听李佳氏唱歌儿,听余十九讲故事都能闹到大半宿,开心快活的很! 可今晚却很寂静,甚至消沉。 余十九嘀咕了一句‘怎么回事儿?’ 她推开自己的房门,不大的声响却吵醒了床上的人。 “十九,是你吗?” 余十九到桌上点了烛火将屋内照亮,看清那人,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富察姐姐!” 富察氏从床上起身,快步过来,紧张又开心的询问道:“你没事儿了!” “没事儿,一点事儿没有。”余十九端着烛台,转了一圈。 “小心点!” 富察氏忙把余十九手里的烛台取下,放回了桌上,安下了心,拍着胸脯感叹道:“听说侧福晋出了芙蓉院,直接就去遇水院找你晦气去了,我们急的不行,可又没法子,只好在院子里等。好在你平安无事。”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富察氏手做合十,念了两声佛号。 “嘻嘻,让你担心了。”余十九拍了下富察氏的肩膀,又问:“陈姐姐和李佳姐姐呢?” “小璞睡了,她原本想与我一起待你屋子里等,可绵滢像是有些生病,小璞照顾了一些时候,也撑不住,就睡了。” 富察氏解释了两人的去处,还是不放心,拉着余十九的手左右察看,一会儿又摸摸头发,一会儿又捏捏肩膀,像是担心自家养的猪出了圈去遭别家逮去下锅了。 余十九也不拦她,任她捏圆搓扁。 “李佳姐姐病了?严重吗?怎么不禀报福晋请府医来瞧瞧呢?” 富察氏答:“我与小璞也是这样说的,可绵滢说没个大碍,睡两日就好了。” 余十九还是有些不放心,嘀咕道:“唔,这样不行,万一耽误两日反而严重了怎么办?落了病根可不行。” 谁知,富察氏却没有听她说话,而是冷不丁的问了句。“主子爷没有为难你?” 第39章 大白菜被拱了 “没有啊。”余十九愣了会儿,然后在富察氏愈发狡黠的笑容下,渐渐红了脸。 二人眼对眼的望了半晌,还是余十九先妥协下来,她捂着嘴噗嗤笑了声儿,道:“富察姐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富察氏装作不懂,做了一副严肃模样。“我可什么都不想问。” “得了。”余十九手肘碰了她一下,压低了声音低笑:“不就是那档子事儿吗?你不就想问我和七爷睡没睡?” 知她妄为惯了,可这么直白的话还是让富察氏红了耳朵,可又按捺不住自己该死的好奇心。富察氏心里顿时如猫抓,也低声询问道:“那…你们到底睡了没?” “睡了。”余十九点点头,毫不忸怩。 富察氏虽有预料,可事实当头,还是有些接受不住! 她急了,拔高了声调,声音略有些急切。“睡了?!怎么这就睡了!不是拉你去受罚吗?怎么还罚到床上去了?若要召寝,那也得按着规矩来啊,他这样算什么啊。” 完了,她和小璞养的大白菜被猪拱了。 还拱的那么不正式! “没事没事,姐姐别急。”余十九端的是语重心长,她拍着富察氏的肩膀,安抚道:“我知道姐姐是怨他没有照着召寝的规矩来,苛待了我。可是你想啊,他是这七爷府的主人,他一句话不比什么规矩重要多了?而且我打了蒙古格格,闯了多大的祸呀,他都将我护住了。可见七爷是个好人。” 闻言,富察氏拧紧了一双秀眉,怒其不争的瞪着余十九。微恼道:“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吗?”余十九挠了挠脸颊,眼神有些躲闪。 富察氏帮她回忆往事。“是啊,你还说这些皇子阿哥都是渣男,他肯定也不例外。” “我说过吗?”余十九睁着大眼,假装自己失忆了。“没道理啊…我怎么可能说那种话。” 富察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傻丫头,我逗你呢!” 她笑够了,拉住余十九的手,亲昵说:“我之前就与小璞说过,你讨人喜欢,肯定要得宠的,主子爷愿意看重你,我们替你高兴都来不及呢。” 余十九跟着她笑,握紧了富察氏,悄然询问道:“那你会不高兴吗?要不,我与七爷说说,你也跟他睡去!” 富察氏被她揶的没话说,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在她额头上点了一通。 “可别!我与小璞早都说好了,希望他一辈子都别看见我们,我们不乐意伺候他,就愿意过自己的日子,你真心疼你两个姐姐,就打消这种念头。” 说完一席话,富察氏又扫了余十九一眼,问道:“你见那侧福晋与文格格,似恨不得把主子爷拴在自己院里,哪能像你这么大方,让他和其他女人好?十九啊,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喜欢他吗?” 喜欢?不喜欢? 老实说,余十九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嘶了一声,被这问题难住了。 “喜欢…”她答的不太肯定。 富察氏干脆拉了她落座,二人围着小桌子,聊起了小话。 她放缓了声调,继续说:“那我得先提醒你,你记住了,他是贝勒爷,身边必然女人无数,明年后年,每一年,府里都会进新人,你再喜欢他,再得宠,也不能失了分寸,知道吗?” “他能宠你,也能弃了你,你得有个度。”富察氏有些担忧的看着余十九。“你纵然爱惨了他,也不能阻拦他去宠幸别的女人。” 这大白菜在她与陈氏眼里,其实是有些奇怪的,她们一直觉得,余十九在有些方面,单纯的像个世外人。 余十九为难的皱着眉,她是第一次入世,对男女情爱本就没什么概念。 和胤佑接吻,睡觉,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在尽一个小妾的本分。 和他拥抱,给他安慰,是因为她能一眼看穿那个男人的脆弱与不安。 她连小太监都会出手相救,何况是自己睡过觉的男人? 余十九叹了口气,问:“可是,我怎么才能知道我有没有喜欢上他,爱上他呢?” 富察氏想了想,反问道:“那你这两日和主子爷在一块儿,你看着他,陪着他,你有什么感觉呢?” 说到这里,这两日光景便在她脑海里闪现而过,她眸中闪过一丝难过,轻声道:“他不容易,他心里苦,我心疼他。” 富察氏怔住了。 “富察姐姐,你都不知道,他额娘对他很不好,骂他骂的很难听,兴许平日里为了做好名声,都不舍得那样骂下人。” “她逼着他做不愿意做的事,怨他子嗣淡薄,怨他腿有残疾,怨他从幼时孤苦。” 余十九念念叨叨的,自己都不知,一双细眉纠成了一泉乱池。 “连府里殇了孩子,都要怪在他头上,却没有一个人在乎他痛不痛。”余十九说完,沉沉的叹了口气。 她想起她的以前,在不肯去山时,池子里少了一个兄弟,他们的母神早已超世,心里装着无数生灵,没有小情,只有大慈悲,可也会为了一条微末的小鱼而悲悯,余十九今日依旧记得,那一日的望世池波动荡漾,众生食溯雨露,却不知那全是母神娘娘的眼泪。 她们尚且如此,何况是人? 好一会儿,见富察氏没反应,余十九又主动问道:“我这样,算喜欢他吗?” 算… 富察氏也为难,她不过是个理论家,没有半点实践经验。她拍拍余十九的手背,“大概也算,总之你记着我与你说的话,哪怕盛宠是你,也万不要因为其他女人与他闹。你要听话,过的才越好,这是咱们的宿命,紫禁城的女人,就是这样的命。”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余十九竟然在富察氏的眼里看见了一抹浓厚的悲哀。 她好像突然理解富察氏和陈氏了,为何宁愿呆在小院子里过一辈子,也不愿意去争宠立足。 因为这也是她们抵抗所谓宿命的一种方式。 “姐姐…”余十九突然抱住富察氏,在她耳边轻声许诺道:“你会平安快乐的过一生的。” 富察氏笑笑,温柔的回抱住余十九。 她有很多很多珍珠,却只有一颗私藏,像个夜明珠大小,光泽透亮自不用说,且还是和自己年岁相当的玩件。 余十九摩挲着它,心里想着这一颗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与她身上的九片鱼鳞差不了多少,拿它送给胤佑,也够意思了。 她举着珍珠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一脚踏入赏花落,胤佑的声音便送了过来。 “你半夜不睡觉,跑回珊瑚院去,就为了找颗珍珠?” 第40章 朝堂上的众生相 “也不光是为了找珍珠。”余十九笑起来,双眸便弯成了一轮月,她手握成拳递到了胤佑面前,又说:“富察姐姐也没睡呢,见我平安无事,和我聊了好一会儿,待她回房歇了,我才过来。” 胤佑伸手去接,余十九手一展开,一颗硕大的珍珠就掉落在他掌心。 “珍珠产自蚌腹,经年最久,乃为之宝。”胤佑指腹轻扫过,便知余十九这珍珠是个值价的宝物。 他收回了自己腰间的香囊里,接的很爽快,复又抬手捏了捏余十九的脸颊,笑问:“这般贵重,送了我就不后悔?” 余十九摇头,话语中满是坦诚。“为何要后悔?我做事从不言悔。” 胤佑看了她半晌,将人揽进了怀里,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柔声道:“十九,谢谢你。” 余十九任他抱着,笑声悦耳又动听。 “不用谢,你开心就好。” “若我前去连州,你可愿随我一道?”胤佑手上紧了两分,把人抱的更紧。 闷在他怀里的人一激灵,去连州?那就是可以出府放风的意思了! “愿意!愿意!”她从他怀里起身,点头如捣蒜,“肯定是愿意的。” 去外头多好啊,外头人多,事儿多,她现在可还挂着两个任务都没完成呢,一个扶老太太过马路,一个救人性命。 按说她都在府里救了两个小太监了,珍珠都洒了那么一大把了,却没有积分到账。 到头来,珍珠给了,事儿做了,任务没完成… 余十九眉头微紧,不高兴的咬着嘴唇。 “不是说愿意吗?怎么这个表情?”胤佑低头来看她,双手放在她肩上,故意逗弄她。“你要是不想去,可以不去的,我不勉强你。” 余十九匆忙摆手,“不是,我愿意,我真的愿意的!我刚刚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事情?”胤佑追问。 胡乱之中,余十九随口便道:“在想你。” “想我?”胤佑唇角一勾,笑的有些玩味,他俯身凑近了余十九,温声道:“我就在你面前,你想我做什么?” 男人突然的靠近,可突然落在脸颊上的吻,竟在一瞬间让余十九感觉失常,面红心乱。 “我…我在想你喜不喜欢我…” 余十九再次随口乱扯。 却莫名叫胤佑愣住了。 他站直了身子,仔细的端视着余十九。 回过神后,余十九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 尴尬,真他娘的尴尬! 短暂的沉默过后,胤佑的声音送进她的耳朵里,温和而有力,“喜欢。” 余十九也不知怎的,心里霎时便暖融融的,还很高兴,她扑向胤佑,抱住了男人的腰身,爽声道:“嘿,不瞒您说,我也挺喜欢我自己的。” 胤佑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宠溺又无奈,“不早了,该睡觉了。” 翌日,朝堂之上。 因着连州大旱的事,朝臣们争论不休,不外乎是对钦差大臣人选的意见不统一。 有说要等着直郡王还朝,让直郡王去赈灾。毕竟那是上过战场的人,饮血狂沙的,镇得住场面。 有说让四贝勒去的,四贝勒掌事户部,对钱银用度拿捏稳妥,能最大限度开源节流。 有说让八贝勒去,八贝勒心性良善,更能与灾民们共情。 说来说去,竟还说到了太子身上去! 站在皇帝跟前的那人,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 而康熙稳坐如山,面上丝毫表情都没有,静静的看着肱骨之臣们吵成了一片,金銮殿上左右列队的官员你呛我,我骂你,似快要动手。 文官稳健一些,可吐起唾沫星子来也像个黄河决堤的阵仗。 更不用说兵刑二部的武官,给他们一把剑能让对方血溅当场。 胤禛深吸了几口气,闭了闭眼,压着自己没有回头看。 胤俄手挡在唇边,对身边的人低语:“九哥,他们到底在吵什么?要派谁去不还得皇阿玛说了算?老爷子可一句话没说呢,倒叫他们争的要打起来了。” 闻言,胤禟眼如芒星,讥俏道:“个个都恨不得将自己喉咙喊破,让皇阿玛看着他们着急上火,多兢业,多为民操劳啊。” “啊呀,原来这样…”胤俄恍然大悟,心里对他九哥的崇拜程度又升了一些。 “那九哥,你说皇阿玛会派谁去啊?” “不知道。” 胤禟回头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又流连回前头几个兄弟身上,答的敷衍。 终于,康熙手指在御案上敲了敲,“行了,诸位爱卿都别吵了。” 帝王开口,原本闹哄哄的金銮殿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天气本就炎热,你们还吵的比外头的蝉还厉害。” 康熙一边说话,视线一边在几个儿子身上晃了一圈。胤俄不由得腹诽:嫌人家吵闹?您方才不是听的挺开心的。 “皇上恕罪。”众人齐齐告了罪,康熙又不慌不忙的说:“你们争个半天,朕也说两句。太子近来学业繁重,兼着库尔其部使者不日要进京,太子要管理此事,此时出京,显为不妥。” “皇上圣明!” 众人拜了一拜,喊了句圣明。 胤俄嗤笑一声,嘀咕道:“老爷子若是舍得将太子派出去受苦,爷这名字便倒着写!” 胤禟也哼笑,低语朝前头那人问道:“八哥,你可愿去?” 前面的人轻轻摇头,用很低的声音回道:“不急。” 康熙抚了抚掌,慢悠悠的继续说着话:“至于四贝勒,也另有要事,朕便想…” 多半是要派八贝勒去了。 皇帝话说的慢,可诸位的脑子转的快,到了这时候都猜想着,这差事儿多半是掉在八贝勒胤禩头上了。 可就在此时,却有人出列跪地道:“皇阿玛!” 康熙止了话头,似有些惊疑。 “儿臣愿请旨,前去连州赈灾!” 竟然是七贝勒胤佑! 胤禛当即出声道:“胡闹,七弟,皇阿玛自有圣意,你莫逞强。” 他的担忧,昨日在南书房已与康熙说的很明白,胤佑有疾,他去反而有耽误行程的风险。 胤佑只认真的望着龙椅上的人,跪地道:“儿臣愿去,求皇阿玛成全!” 康熙皱了皱眉,此时那高高在上的皇太子却突然说了句,“皇阿玛,似乎七弟的母舅在连州,他大抵也是担心母舅,想亲自去瞧瞧,既能为皇阿玛尽忠,还想着给母舅尽孝,也是难得。儿臣以为,您不如就成全了七弟。” 同时,胤禩与胤禟,胤俄三人也以不解的目光看着胤佑。 胤禩眯了眯眼,他的视线较之两个弟弟,更深两分。 这个七哥,平日里不言不语的,却也是个厉害人物。他曾随军征伐噶尔丹,平定新南之乱,虽没有马上作战杀敌,却能行军部署,策划军行,整治军风,可见手腕绝对不软! 尽管如此,胤佑却从不争功,自然也不会主动请缨。他像一把剑,指哪儿刺哪儿,不指它,它便静静立着。 康熙沉了口气,问:“当真要去?” “是!”胤佑叩了个头。 又过了一会儿,三三两两的开始耳语相交,胤俄也蹙着眉,小声说:“七哥这是何必呢,那户部尚书凯音布是老四的人,老四最喜欢围着太子打转儿,还会听他七贝勒的话不成?这差难办呢。” “不要妄语。”胤禩侧目,冲着胤俄摇头,示意他噤声。 康熙还在斟酌,太子便又笑盈盈的劝道。“皇阿玛,既然七弟有心要替您分忧,要为灾区百姓们办点实事儿,您便允了。” 康熙缓缓点了点头,高声道:“好!朕准了!” 第41章 直郡王回朝 散朝出宫后,胤佑准备直接回府,身后的尾巴却跟了上来。 “七哥!七哥!” 胤佑回头,无奈的笑道:“难得今日散的早,你不赶紧回府陪你福晋用午膳,倒是跟着我追个什么劲?” 胤俄睁着大眼,神情略有惊恐的嚎道:“你怎么能接这么一档子差下来呢!雅仁的事儿你忘了?皇阿玛没发作你是你运气好,这一回若有差池,仔细他与你新帐旧账一起算!” “怎么说话的!”胤禟抬手就在胤俄头上敲了一下。 而胤禩则是温和笑着,好言安抚道:“老十说话一向如此,七哥莫与他介意,他是担心你。” “我知道的。”胤佑笑笑。 方才在殿上,他能感受到来自胤禩观扫的视线,这会儿,他也回望着胤禩,将其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 见他清秀俊逸,温润如玉,神情举止都透着天然的贵气,更有一股贤者之风。 难怪四处逢源,处处都得人称赞。 胤禩左右看看,此时的官道上已没了几个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走。” 四人便一道出了宫门去。 临上马车前,胤禩才缓缓说道:“七哥,我在工部理事,因而对工部尚书萨穆哈还是有些了解,那人虽然有些莽直好大,却是个直截了当的人,并不难相与。” 言下之意不过是说,萨穆哈是他的人,会因为胤禩而给胤佑几分面子。 胤佑点点头,“好,多谢八弟提醒。” “只是凯音布…之前听闻,太子患病,他府上一个仆从献上了祖传的药方,得了太子一大笔赏赐。”胤禩意有所指。 胤俄听的直翻白眼。再度重复道:“凯音布是老四的人,老四又围着太子转,他自然也要跟着讨好太子!这些人,总是在皇阿玛面前一个样,到了别处又是一个样,叫人恶心!” 这回胤禟没再拦他,任由他咋呼。 “七哥,连州旱情严重,你要仔细些,各方各面,都要仔细些。” 胤禟如此说道。 张久卫在这时牵来了马车,胤佑笑了笑,与他们告辞。 “弟弟们的好意,七哥受了,多谢。我会多注意的。” “告辞。” “告辞。” 马车驶走,胤俄双手抱着脑袋,语气散漫,“方才,老二是故意那么说的,他为什么总是针对七哥?” “哪里是针对七哥。”胤禩摇摇头,道:“他是看不起七哥。” “咱们的太子殿下,高高在上,他看得起谁啊,呵…”胤禟一声冷笑,三人望着胤佑的马车走远,变成了一个小圆点。 七贝勒要赴连州赈灾的消息传的很快,且时间也定的很急。 三日后,便要出发。 而就在当晚,又传来一个好消息! 直郡王班师回朝了! 原本众人都估算着还有些时日才能到京城的,可他生擒了匪首,要押解回京受审,一路人多眼杂,声势浩大。于是,直郡王轻简行装,带了近亲侍卫,抓着那匪首,先行一步。 而为免消息走漏,再生枝节,他要回朝的消息只密信传了康熙知晓,故而他突然回京,自然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南书房里,康熙看着这个一身正气,挺拔高大的大儿子,很是欣慰,语气里的柔软也真实了许多。 “你这次办的不错,朕有奖赏,想要什么?”康熙挥了挥手,梁九功将晾好的茶给直郡王端了过去。 那人大大咧咧的接过,两口便灌了进去,而后朝康熙嚷道:“皇阿玛!儿臣替您分忧,不敢居苦,自然也不敢要什么奖赏!” 康熙笑笑,还未接他的话口,他又自顾自的说开了。 “不过,皇阿玛若是真的要赏,儿臣便为我大儿子求个恩典!” “你大儿子?”康熙眯了下眼,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前个月直郡王府来人进宫报了喜,说是直郡王府添了个小皇孙,据闻是个侍妾所出,因为胤禔前几个月便出发去了川西,那小皇孙出生时,他并未在府里,故而显得此事低调了许多。 若是他在京城,怕早就将此事热闹开了。 毕竟胤禔做为皇长子,成婚最早,开府也最早,多年来却一直没得个麟儿,为此没少受惠妃苛责。 “哦,朕想起来了,既是你直郡王府上的大阿哥,那必然不能怠慢了,说,想求什么恩典?” 康熙笑呵呵的问。 胤禔大手一扬,豪气道:“想求皇阿玛库房里的青藤松,护佑这孩子茁壮长成!” 梁九功咯噔了一下,皇帝私库里的东西直郡王都惦记上了?这未免太胆大了。 谁知,康熙不仅没生气,反而笑眯眯的应下了。 “行,你大捷而归,又生擒了匪首,挖了川西的一大颗毒胎,立的是大功,一株青藤松嘛,朕赏你!” “谢皇阿玛!” 胤禔跪地大拜,喜笑颜开。 “看你这一身灰扑扑的,去见过你额娘后便快些回府去,好好休整一两日,朕还另有差事要给你。”康熙和颜悦色的看着大儿子。 可眼神中却透着些莫名的情绪,梁九功在一旁悄然观察着,总觉得皇上看直郡王的神情更像是在看一柄锋利的剑,一柄削铁如泥,不染鲜血不回鞘的宝剑! “是!儿臣随时待命!为君父效忠!”胤禔行了个礼,便退了南书房,淌着夜色赶去了延禧宫。 翌日,快近傍晚。 “你真的要去连州?”余十九给胤佑倒了杯茶。 “恩。”胤佑接过茶杯,手指点了下桌上的东西,示意余十九看。 红底黑字,镶金滚漆,是封做工精良的帖子。 “直郡王府大阿哥的满月酒?” 余十九捏着那张帖子,左看右看,越觉得做工精致,奢侈。 这些天潢贵胄就是讲究!请个满月酒都这么有仪式感。 胤佑啜了口茶,笑着说:“嗯,你不是喜欢热闹,一直想出府吗?我带你一道去。” “好啊。”余十九喜滋滋的应了,欢喜道:“就是不知道直郡王府上的伙食怎么样?” 胤佑伸手过来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神情很是温柔:“人家郡王府的厨子自然不差,你还操心这个。” 第42章 宴会众生相 直郡王为人耿直,好结交,做为皇长子,额娘惠妃母族声势不低,一门显赫,更有纳兰明珠这般的人物撑着门面,乃是惠妃的堂叔。 不少人冲着明相这层关系就愿意攀附直郡王,更别提直郡王本身战功彪炳,地位不俗,称他是康熙的左膀右臂,毫不为过。 故此他长子的满月酒,尽管办的突然,却不少人趋之若鹜,十分热闹。 余十九被胤佑牵着,活像个才进城的乡下丫头,双眼直放光,“这郡王府修的可太大气了,处处都装金点银的,好生豪气!” 他之前还觉着七爷府已经不差了,虽不奢侈,可也绝对算的上气势弘大。 可今日进了这直郡王府才知道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 “锦屏你看,那棵树是玉石雕的吗?这么大一块玉,得值我多少颗珍珠啊?”余十九指着角落里一颗巨石玉雕刻而成的树。 又指着那一方的一株红珊瑚,啧啧叹道:“这红珊瑚可是个稀罕物,看这成色得不少年头了,这么宝贝的玩意儿居然放角落里,不知晓拿出来显摆显摆?” “还有那里,那么一大个金蟾蜍放鱼缸里…那鱼缸是什么做的?琉璃吗?” 余十九有些酸了,直郡王也太有钱了! 锦屏轻咳了一声,低语道:“这些个俗物有什么值得直郡王拿来显摆的呀?这郡王府里,最大的宝贝是直郡王自己!” “是吗?”余十九眉一扬,好像懂了,但是又没完全懂。 不过她并没有细想这个问题,这院子里人太多了,不能光顾着看五花八门的宝物,还得仔细被人给挤没了。 她紧紧牵着胤佑的手,感觉手心吃了一道力,胤佑侧目望着她笑,“拉这么紧做什么?” “嘿嘿。”余十九笑容清甜,握紧了胤佑的手,正逢那头的人抬手招呼道:“七哥!这里!” 他们走过去,余十九瞧见几个熟面孔。 有几个都是那日在来过七爷府的,他有些印象。 另还有两个她没见过。 胤佑瞧着她眼神,给她讲道:“那位是四贝勒,再旁边那位是八贝勒。” 余十九点点头,便蹲身行了个礼。“见过四贝勒,见过八贝勒。” 胤禛没什么表情,胤禩倒是和颜悦色的拱了拱手,“小嫂嫂客气。” “七哥,快坐下。”胤俄坐最边上,将胤佑拉了下来,锦屏便在余十九耳边轻声说:“余格格,奴婢带您去入座。” 余十九这才发现这偌大院子里摆了这么多桌,男女老少的,都没有同桌的。 “我坐哪儿?”余十九低问,锦屏眼神示意了一个方向,是最偏的地势,靠着一株大树,正好是她先前瞧见的红珊瑚那处。 那桌上已经坐了一桌女人了,她撇撇嘴。 海善问了一句,“七弟,怎么没带弘曙呢?也许久没见那小子了。” “弘曙这些日子被拘在院里练书房,已经许久没出来闹腾了。” 胤佑简单的说了个大概,又问起了恭亲王的病情。 海善没什么所谓,答说都是老毛病了。 “我抽空一定来看看老人家。” “行,你一来呀,他的病肯定就好的快了。”海善抬起酒坛子,自给自足的满上,又挨个给兄弟们斟满。 身边冷不丁的少了个人,似乎连温度都降了一些,胤佑下意识的望右看,余十九已经到了那桌了。 锦屏认得其中一位,讨巧笑着:“苏格格,这位是咱们七爷府的余格格,您这旁座空着,咱们便落座了。” 那位苏格格回头来,打量了余十九一眼,而后眉眼稍亮,大大方方的招呼着:“坐啊!快坐!” 还挺热情… 余十九喜欢对自己热情的人! 她也噙着笑,坐到了苏格格旁边,才听锦屏在耳边轻说:“这位是海善贝勒府上的苏格格,可得宠了!” 余十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余格格?哇,就是你啊,听说你和那位蒙古来的雅仁格格打起来了!” 没成想,因为余十九的落座,桌上竟然很快就热闹开了。 原来这些女子都是那些龙子凤孙府上的侍妾,定然是很能得宠的,才能被带着出席这等场合,正因如此,她们个个容姿隽亮,神采飞扬,如一朵朵正盛开的鲜花。 “我也听说了,嘿,听说你把那位的脸都抽烂了。你怎么这么厉害?”这回说话的是胤俄府上的,看起来年岁还小,她眼里闪着亮光,双手紧紧交握着,还有些紧张的看着余十九。 她身旁那个表情严肃不少,低声道:“小声点,仔细被听见。” “怕什么?这里这么多人,谁会注意到我们…” “你家福晋就在那头坐着呢,你不怕她?” “不怕呀,我家福晋可好了,待会儿回了府,还要我教她织锦囊呢。”胤俄府上的这位格格说起话来,手上动作特别丰富,声音也甜,双手比划了一下,做了个挽线的动作。 苏格格撑着脸,叹息道:“哎,王妹妹你可命好,十爷宠你,连十福晋都疼你。” 桌上的话题转的飞快,很快从余十九那里跳到了各家主母那里去了,王氏听见这话,好奇心重了,嬉笑问道:“苏姐姐这话有些意思,难道是你家福晋不好?她很凶吗?要打人?要杀人?” 苏格格喟了口气,低声道:“打人杀人倒是没有的,不过的确很厉害,咱们府上姐妹就没有不怕她的。我家贝勒爷都躲着她呢。” 余十九悄摸剥瓜子,听到这里,不由抬眉瞄了一眼苏格格,还以为她就是单纯吐槽她家福晋呢,没想到还卖了一波蠢。 王氏也察觉不妥,好意提醒道:“苏姐姐,这话还是别说了。” 大庭广众的,吐槽主母也不分场合,要不这人就是被海善宠的昏了头,要不就是单纯的没脑子。 可是余十九下一秒便想到她前两天还和人家蒙古格格打架,好像也没什么资格吐槽别人。 如此想着,她索性低头吃瓜子,任由她们几个聒噪。 “七哥,你一直看那边做什么?人四哥跟你说话呢。你倒是听没听啊?” 胤俄伸了个懒腰,声音也有些囫囵。 胤佑回头,道了个歉。“对不住四哥,您刚说什么?” 胤禛倒也没生气,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皇阿玛派大哥和你一道去连州,你们也能互相照应一些,若是你有什么吃不消的,该与大哥讲的,别噎着。” 胤禛淡淡提醒着,无非是说连州那地方如今凄苦,胤佑腿疾若是犯了,势必拖累行程。 “我知道的,谢谢四哥。”胤佑举杯朝他示意了一下。 胤俄在他旁边笑的鸡贼,“说起来,七哥你如今也学着我九哥了呀。” “什么?”胤佑不解,胤禟也挑眉看他。 胤俄哈哈大笑,“学我九哥宠妾灭妻,哈哈哈。”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胤禟喝了口酒,剐了胤俄一眼,嘴里听起来像是在骂胤俄,可压根没舍得放重语气。 胤禩也警告道:“老十,你不要与七哥乱讲话,怎么这般没规矩。” “哎,怕什么?”胤俄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这桌上坐着宠妾灭妻的人,还在少数吗?” 他眼神直往海善身上瞟,海善佯装不知,喝了口酒,淡定的拍了拍身旁的保泰。道:“保泰,十弟说你宠妾灭妻。” 保泰一手将他的手拍了下来,骂了一句有病。 可几个的脸上都笑盈盈的,没有人会真的与活宝生气。 有人不依了,胤俄耳朵被一把拧起,疼的他啊呜的叫了一声。 “胤俄!你又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一道娇俏的女声,透着股霸道和少许娇气。 “什么宠妾灭妻的,这种话你也敢拿出来说?传到皇阿玛耳朵里,叫哥哥们挨了责罚,你去受?” 第43章 她不敢喝酒! 此人正是胤俄的嫡福晋,来自蒙古的阿巴亥小格格。 容貌俊俏,身材娇小,却特别有活力,叫人看了就喜欢,与胤俄站到一块儿,可谓郎才女貌。 “哎哟哎哟,你松开爷!”胤俄歪着脑袋,疼的他发懵,不住的喊错。“爷错了,错了,爷乱讲话,你快松开!” 胤禟瞥了两眼,还是没忍住,站起身去直接将十福晋的手拍开了。不满道:“仔细将他耳朵拧下来了!” “拧下来了才好呢!九哥你能不能别老像惯儿子一样惯着他!我教训他也是为了他好,叫他成日张着嘴乱说话!” 十福晋双手叉腰,对胤禟的护犊子行为十分不满。胤俄则可怜兮兮的申诉道:“疼死爷了。” 胤禟伸手揉了下胤俄的耳朵,还是呵斥了一句:“该!” 其他人则被逗的哈哈大笑,胤禩各劝了一句。“好了,十弟妹,你回府了再教训他,这处这么多人还是给你们十爷府留些脸面。” 显然这几人的关系平日里就好的不得了,十福晋一个女流之辈与他们几个爷们儿也丝毫不忸怩,叉着腰对着胤禩低吼道:“要什么脸面?十爷府的脸面早就被十爷自个儿丢光了!这紫禁城里还有谁不知道吗?” 路过的一名清贵女子听了这话,调笑道:“十弟妹这倒是说了句实话。” 她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搭在胤禩肩膀上,胤禩也没回头,只抬手,覆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下,简单动作,已足见其亲密程度。 “八嫂你怎么也帮着她!”胤俄瞪了那女子一眼,换来八福晋一道白眼,冷哼道:“怎么?我要帮谁,你有意见?” 胤俄缩了下脖子,嘀咕道:“算了,女人是老虎,你们俩在一块儿更是一对吊睛,爷不与你们计较。” 十福晋嘲笑他,“说的就像你敢和我计较似的。” “你说什么呢。”胤俄作势要打人,凶狠道:“信不信爷抽你?” “你抽。”十福晋还往前靠了两步,伸手又要去拽胤俄的耳朵,笑骂道:“我站你面前给你抽,你来啊。” 胤俄嘻嘻哈哈的躲到了胤禟身边去,胤禟无奈的护了他一下,算是配合这两口子疯闹。 “你也是,逗他们做什么。”胤禩回头,轻轻握了下八福晋的手,又轻轻放开,动作自然又轻柔。 八福晋装束雍容华贵,肤色白皙,一双丹凤眼透着高傲与冷意,一看便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她绛红薄唇微张,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冷声道:“逗孩子嘛,不都是这样逗的吗。” 说完,她没多做停留,去了隔壁桌落座。 两个人真就像小孩子一般围着这桌子跑闹了起来,等到了胤禩那处,胤禩更是直接将人护在了身后,温声道:“行了,你们两个多大的人了,还捉迷藏呢。” “有的人他就是长年龄不长心智,脑子也不长,有什么法子?”保泰双手一摊。 “骂谁不长脑子!” 胤俄与十福晋异口同声。 “我又没指名道姓的说谁,你们两口子这么激动做什么?” 保泰哈哈大笑,笑声传出了老远去。 各处有各处的热闹,每一桌都聊的开心,而平日里沉默的也还是沉默。胤禛像个局外人,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还是胤禩主动问了一句。“四哥今日去给德妃娘娘请安时,可见着十四了?” “见着了,他无碍。” 原是十四爷胤祯染了点风寒,被德妃知道了飞快的将人捞回了自己永和宫,那阵仗大的很,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知情者就知道不过是十四爷他打了几个喷嚏,咳了几声。 “无碍便好。”胤禩也放下了心,松了口气。 胤佑睫毛微扫,将面前的酒喝了。 他与诸兄弟,虽然不生疏,却也算不得亲近。这一点上看,还真与那位冷面冷心的四哥有些相似。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又回头去看余十九。 见她正埋着头与身旁的苏格格不知说什么话,还挺自在的样子。 席间开始走膳,菜肴快上完时,终于才听见那道豪爽的男声。 “哈哈哈,诸位等久了啊!” 余十九停了话头,循声望去。 胤禔穿着一身月白色华服,肩头两处龙像补纹都是康熙特许绘制的,腰间黄带子缀的是康熙亲赠的福纹玉佩,各处规制都要比其他皇子高出一头去。 见他身形高大挺拔,却并不魁梧臃肿,剑眉星目,薄唇高鼻,好一个英气逼人的美男子! 余十九看清他长相后有些愣了,她手挡在唇边,问锦屏。“这位就是直郡王?” 锦屏点点头。“是他。” 不一样啊,这和余十九想象中,那种立了无数战功,战场上刀剑饮血的草莽匹夫形象完全不同啊! “怎么不是个熊啊?”她嘀咕。 锦屏听清了,憋着笑道:“谁跟您说直郡王长的像熊了。您就看咱们七爷那样,也该猜到他的兄弟们绝对不会丑啊。” 胤禔把小孩儿从嬷嬷手里接过,高声道:“小儿弥月之喜,邀诸位同祝!护佑我儿康健安泰!平安顺遂!” “恭喜直郡王!恭喜小阿哥!” 前头一些的宾客大多是些骑马打仗的兵将,声音一大如气吞山河,显得那些臣子的声音根本听不着。 “哈哈哈!好!”胤禔拎着那孩子像举了个包裹,看的那嬷嬷提心吊胆的,生怕大千岁一个不小心把孩子当飞镖给扔出去了,赶着上去将孩子抱回。 “大千岁,将阿哥给奴婢。” “诶,你急什么。” 胤禔一手提着襁褓包扎的缎带,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他往胤佑那桌提,一边还笑呵呵的说道:“总得让他叔叔们看看嘛。” 吓的嬷嬷喘吁吁的快步跟上。 看着胤禔拎着儿子过来,几人纷纷起身,齐齐做了个礼。唤道:“大哥。” 胤禔笑容满面,和气道:“坐啊,客气什么。” 他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递,爽朗道:“你们做叔叔的,都来瞧瞧,我也有儿子了!哈哈哈哈。” 看得出来他是真高兴。那笑声爽快的令余十九害怕。 她只听过一个人这么肆无忌惮的笑过,就是被迫来到清朝的她自己,笑起来像要疯了似的。 “恭喜大哥了,得了那么几个丫头,终于得了个小子!” “恭喜。” “这小子长的挺肥实啊。好可爱啊。” 几个大老爷们儿被一个小婴儿逗的暖了心,就连胤禛面上也柔软了许多,胤佑更是伸手在那小脸上点了点,笑道:“我记得弘曙小时候也这么小一团。” “七弟,每个人小时候都是这么小一团。”海善笑话他,“看来是你七爷府久无新生你都不记得小孩儿长什么样看。” “那七哥你可得回去抓紧点。”胤俄补了一句,又低下头去逗小孩儿。 胤佑笑笑,没再答话。 那桌女眷也纷纷凑了过来看这位来之不易的小阿哥。 余十九踮着脚往前,却只能看见一堆黑压压的脑袋,而苏格格则是大大方方的往前走了。 靠着海善撒娇道:“爷,妾身也想看看小阿哥。” “看呗。”海善没有斥责她没规矩,也没拦她,就默认她站在了自己面前。 这可引得那一桌的美人们是咬牙切齿,妒火中烧。 转瞬间,一院子的人潮水般涌了过去,不少人特意说着吉祥话,更是让胤禔高兴的合不拢嘴。 余十九却注意到,那站在阶梯边的女子,应该是直郡王福晋,却没有上前,她虽然也在笑,可却显得有些寡淡。 “对了,不知道大侄子是哪位嫂嫂生的?可是直郡王府的功臣呀。” 胤禩抬头笑呵呵的问了一句。 胤禔道:“算不得你嫂嫂,是别庄上一名茶水婢女。” “虽是婢女,可生下了大哥长子也是大功一件了。”保泰补了一句。 胤禔点点头,“是,我也有打算给她个位分,可我回来后都没瞧见她,你大嫂说她身子虚,还在别庄上歇着。” 原来如此。 余十九颔首,在一旁悄悄听着他们对话。 心里却有些感慨,这个地方,许多女子的一辈子似乎都寄靠在了男人身上,那个男人或许是丈夫,也或许是儿子。 众人逗弄够了之后,孩子嗷嗷直哭,嬷嬷将孩子抱起,终于这才放心下来。 侍卫给胤禔递上酒来,胤禔兴致大好,举杯道:“来!诸位举杯,本王致谢诸位!” 几桌人唰唰的将酒杯举起,余十九呆了一下,锦屏已经给她酒杯里满上了,并端起递给了她。 余十九慌了,怎么办怎么办!她酒量不好,不敢随便喝酒,喝多了可是要出大事儿的! 第44章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本王敬诸位!” “敬直郡王!” “敬大哥!” 宴席上的吼声如气吞云霄,人人都举着酒杯往喉咙里灌去,两桌女眷也毫不逊色。 余十九藏在人群中,望着手中的琼浆玉液瑟瑟发抖。 锦屏凑近,低声提醒道:“余格格,您还愣着做什么?快喝啊,待会儿让人瞧见多不好。” 说着,她还颇为紧张的左右看了看,“叫人以为你对直郡王不敬。” “快喝了。” 锦屏拼命的给她递眼色,余十九手指泛白,握着那杯子很是用力,周围的人都将空酒杯放回,十爷府的王氏瞧着她,嘤咛着:“你怎么不喝呀?” “我…我不会喝酒。”余十九眼色微有闪烁。 “不会喝那也得喝。今日是什么日子?”王氏语重心长的对她说:“直郡王多想要个儿子啊,终于叫他如愿了,你看今个儿这场面,你不喝这酒,不怕他与你们七爷府过不去?” 余十九不免有些烦躁,耳边是王氏好意的絮叨,她侧目,正好胤佑也看了过来,望着自己还端着酒杯,似乎他也有些诧异。 “娘的!就一杯应该没关系!”余十九嘀咕了一句,端着那酒就喝了下去。 “这才对嘛。” 王氏放下心来,如释重负一般,又拉着余十九坐下,自来熟的招呼着:“来来来,吃菜了,吃菜了!” 酒液顺着喉咙下肚,余十九竟感到了一股绵长温润感,初始有些辛辣,再回味,又透着股甘醇的浓香。 “啧啧…”余十九咂咂嘴,舌尖还在唇上轻轻的抿了一下。 “咦…这味道也不差嘛。”余十九的一张脸霎时喜笑颜开,她从未喝过酒,因为酒这个东西对她来说是大忌。 一开始,那杀千刀的傻鸟系统就丢她嘱咐过不可饮酒,一旦饮酒弄不好会出大状况的。 绿茶做作拿捏的腔调言犹在耳,故而余十九一直谨小慎微,不敢破戒,将酒视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肯定不差呀,这里可是直郡王府呢,这些皇子府邸,除了九爷府,就数这儿最讲究了!” 锦屏又福着身子给余十九杯里添酒,一边在她耳边细声说话。 整个宴席热闹开了,爷们儿那一桌酒坛子一摞一摞的往上摆,倒有些江湖儿女义薄云天的架势。 “老九,今日你可不许帮老八和老十喝,听见了没!”胤禔坐到了胤禟身旁的位置,一手拎着酒坛,另一只手用力便将泥封给卸掉了。 胤禟薄唇微凛,笑的玩味。“行,今日听大哥的。” “那就对了!今个儿我要把老十喝趴下!”咚的一声,酒坛子递到了胤俄面前,只听胤禔胡咧咧的吼道:“来!满上!我出发前,你不是说要将我喝成烂泥嘛!” “今个儿这么多兄弟坐着,倒看看谁是烂泥!” 胤俄眼珠子一瞪,拍桌起身也十分豪气,昂首挺胸的吼道:“来!谁认怂谁是孙子!” “哎哎哎…”海善拿着根筷子敲了下酒杯边缘,笑道:“辈分乱了,乱了。” 而那些高贵冷艳的嫡福晋们,只有十福晋与八福晋对饮了两杯,说了几句小话,其他几位都是在紫禁城里出了声名的温婉端庄,她们是万万不会过度饮酒的,三杯辙止,以免闹了笑话,丢了自家爷们儿的脸面。 尤其四福晋,她提着丝绢轻拭嘴角,贴身婢女为她布菜,那分量也少的可怜。 “哎,那位是谁啊?怎么吃这么少?她有胃疾吗?” 余十九坐那个方向正好能瞧见四福晋,好奇,便多嘴问了一句。 闻言,锦屏闭了闭眼,说:“格格,不是每个人都像您胃口这么好的。” 再看余十九面前,碗里堆的满满当当,鸡翅鸭腿,香酥脆骨,一蹄酱肘,碟子里还放着两个蟹黄豆糕,与其他人面前可见底的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众人的目光都似有若无的朝她瞟,有些还在低着头偷笑。 “胃口好也不行?”余十九夹了块牛肉,大口大口的塞了进去,喜滋滋的评价道:“恩…这个好吃。” “既然大口吃肉,那便要大口喝酒呀。” 王氏将酒杯推给她,似乎看着余十九吃饭自己胃口也变的很好,劝道:“你试试!这滋味很不错的,我家主子爷与福晋经常这么使酒肉呢!” “是吗?”余十九眉飞色舞,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顺着方才下肚的牛肉香味,当真觉得舒爽极了! “对,我不骗你。”王氏小脸微红,劝余十九将酒喝完。 再次尝到了好酒味之后,余十九飘飘然的要上天了,什么破规矩,什么鬼戒律! 通通去死! 余十九眼巴巴的看着酒入杯中,笑容越来越灿烂 第45章 疯女人 余十九连喝了两杯酒,就着碗里的肉堆,快活的不知今夕何夕。 锦屏低着身子劝了一句:“格格,您适量即可,瞧那边七爷都没您喝的爽快呢。” “哎,你这小丫头,劝酒也是你,挡酒也是你,你几张嘴呢?” 余十九回头瞪了锦屏一眼,这一眼不打紧,已经吓坏锦屏了! 乖乖!这怎么三杯酒下肚,眼神都给喝飘了! “好肉配好酒,越喝才越有!”她甚至还随口绉了句顺口溜,吃了满嘴油光也丝毫不在意。 锦屏真真儿有些看不下去了,她握着绢子俯身过去给她擦拭嘴角,轻声提醒道:“格格,您轻些吃,人家都笑话你呢。” 余十九抬头一瞧,满桌的女子要不捂着嘴,要不眼睛四处瞟,可嘴角边的笑意怎么也挡却不住,像一根根刺往余十九刺过来。 余十九慢条斯理的吞下了嘴里的食物,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回头对锦屏说道:“让她们笑呗,我还能为了照顾她们感受,委屈了我自己不成?” “格格…”锦屏还要再说。 余十九稍微拔高了些声调。“你说吃饭喝酒这事儿,是照顾别人眼光重要,还是自己的肚子更重要?” 这种问题,锦屏可从没听到过。她讷了一下,喃喃道:“好像…的确是自己肚子重要些。” 余十九柳眉轻挑,用一种孺子可教的欣慰目光投向锦屏。 她端着酒杯又美滋滋的喝了一口,余光瞧着身边的王氏小口小口的吃青菜,不由问:“王姐姐,你怎么劝着我喝,自己不喝啊?” “我不太喜欢喝这个,咱们府上福晋爱喝马奶酒,久而久之我也跟着喜欢上了。”王氏小脸圆圆,手指也粗粗短短的,可不仅不难看,反而有些可爱,她一手夹着菜往嘴里送,一手撑着脸颊,嗓音娇俏。“改日我与福晋说说,请你到我们十爷府来做客,让你尝尝那酒。” “好啊!” 余十九点头如捣蒜,生怕王氏后悔似的,抓着王氏的手,顺势就塞了两颗珍珠给她,粲笑着:“你可说话算话啊!我也送你点小礼物。” 王氏一怔,举着那珍珠借着如白昼的月光照耀,惊喜道:“啊呀!这么好的珍珠啊!这得不少银子?” 一句话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有一人酸道:“大家谁比谁高贵啊,能随便拿出手送人的东西又能有多值价?” 王氏反驳道:“这珍珠就是成色好,值好价,你不懂宝,我不怪你。” “本来就是嘛,要真得宠啊,早就坐那桌去了。”那名女子噘着嘴,眼神朝爷们儿那桌看。 余十九也跟着望过去,原是那苏格格已经坐到了海善旁边,像没个骨头,整个人都贴在了海善身上,此等娇弱,能酥的人没了魂儿。 正巧胤佑连喝了几杯酒,摆手示意自己要歇一会儿。 胤俄不满的嘟囔:“七哥每次都这样,喝几杯就跑,然后等大家醉的差不多了再回来续上,你这样可有些不厚道啊。” “十弟这话在理,起篓子装死鱼也没七哥你这种起法。”裕泰目光炯炯。 胤禔笑着摆摆手,安抚着两个弟弟,“行了,你们七哥万事都稳重,就怕自己喝多了酒丢了态,且让他歇一炷香又能怎么样?” “老四你说呢!”胤禔朝胤禛吼了一嗓子,胤禛面无表情的答道:“大哥说的是。” 且不管他们怎么说,胤佑就那么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起了身去,“我去走走,散散酒气,歇会儿就回来。” 而余十九正与王氏埋着头聊天,说的正热闹呢。 听王氏说他们府上的趣事儿,十爷是个活宝,十福晋也性子闹腾,二人经常闹的府里鸡犬不宁。又说十福晋虽然是蒙古来的格格,身份尊贵,脾气略显暴躁可待人很好。 说到有趣的地方,二人呵呵直笑,余十九手又去端酒壶。 忽然那酒壶就端不动了。 余十九抬头,“七爷?” “见过七爷。”那些女眷也行了个礼,胤佑点点头,对余十九说道:“你怎么还喝上了?” “锦屏说不喝几杯,对直郡王不敬。”余十九实话说话。 胤佑嗤的一声笑出来,顺手把酒壶放远了些。“分明是你自己贪杯。” 余十九脸一耷拉,有些不高兴了。 “你喝了多少了?” 余十九掰着指头数,“也就四五六七八九杯…” 瞧她面色红润,双眼雾蒙蒙的,模样乖巧动人,胤佑心里软了几分,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下。 “走,爷带你在这郡王府走走道,散散酒气。” “行。”余十九也不忸怩,与王氏说了两句话便起身跟着胤佑走了。 二人越过热闹人群,出了宴会的院落,喧嚣渐渐远了声响,气氛安静了不少。 玉盘悬照,树叶婆娑撩影,风吹在二人身上,偷了他们的酒香又往别处去。 胤佑站停在垂花门前,两边都有红栏石阶,他道:“就在这,再往前走就该走到大哥后院去了。” 余十九腿一弯就坐了下去,“我方才瞧见他们都喝的挺热闹,怎么你要跑出来?” “他们喝酒太厉害,我不是他们对手。”胤佑轻笑着摇摇头,倒没觉得酒量不好是多丢脸的事。 “哦。”余十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说:“可是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喝酒,原我以为我不能喝呢,这会儿喝了几杯下去,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反而特别舒服呢!” 胤佑坐在她身旁,顺手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温声着:“酒误人事,不能多饮。” “我知道…”余十九的声音刚出来,突然便从右边厢传来一道急切的女声:“怎么办怎么办!一会儿功夫就没瞧见了!” “还不快去找!今日是个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 “找不回来,惊扰到大千岁与宾客们,你瞧福晋不撕了你!” 接着,两名嬷嬷急忙忙的从漆黑过道里蹿出来,身后跟着个婢女。 那两个婆子本就身材矮小,面相寡薄,猛地走过来,身上顶着突如其来的光亮,像似个生鬼! 胤佑皱了皱眉,起了身,顺势牵起余十九,“走,回去了。” “她们急急忙忙的做什么啊?”余十九问了一句。 胤佑摇头,“不知道。” 别人府里的家事倒也不好多问,余十九肩膀一耸,没有在意,又跟着胤佑往回走。 可方走到拐角处,便察觉气氛不对了。 原本的热闹停了,胤佑的脚步也稍快了一些,刚至拱门,就听见阵阵笑声,好不凄厉摄骨! 二人走过去,见胤禔面色铁青,周围人脸色各异,却都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他们正看着一名衣衫脏乱,头发披散的女子在这院落里四处奔走,用着一种诡异的神情,嘴里凄凄唱着曲儿。 “哪里有救苦救难的天菩萨,哪里有佛陀哟…快随我来看看呀!” 她声音好尖细,透着股寒颤的冷意,余十九听的莫名发憷,看向女子的眼神也更深刻了些。 “福晋!”胤禔一声怒吼,怒意喷薄,身旁不少人皆吓的瞬间失了神。 边上的那人冷着眉眼招手,“你们怎么办事儿的?一个病疯子也看不住!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是是是,奴婢有罪,奴婢这就将人带下去!” 正是方才那两名嬷嬷躬着身子出来,要去抓那女子。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胤禩询问,胤禔没答他话,却是转身面对众人说道:“府里有些事情,今日招呼不周!本王先与大家赔礼!改日必摆酒相请!” 靠外头的是一些将士与臣子,见此情景哪里还敢多留,纷纷告辞,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瞧见便遁走了。 那女子还在与嬷嬷们纠缠,直郡王福晋冷淡的挥挥手,让侍卫们也一起去捉那女子。 胤禔又与兄弟们说道:“弟弟们,今日…” “放开我呀!你们都是一堆毒蝎子,要取我的心,挖我的肝儿!” 女子力气竟然奇大,她跌跌撞撞的撞进了胤禔怀里,一仰头,霎时便红了眼。 余十九清楚瞧着这位威名赫赫的直郡王眼神僵住,手顿在半空,似不知该如何动作。 “原来是你呀!”女子一张嘴,嘻嘻怪笑着:“你是豺豹还是鹰狼啊?” 可她也没等胤禔说话,踉跄的又抓住了身边的胤禩,“我瞧瞧你又是谁呀?” “贱婢!将八爷松开!”八福晋不必劳烦下人,亲自上前便要捉拿那女子。 可还没碰着她,她又身子一歪,倒着靠着,竟是直接摔进了余十九怀里! 余十九下意识的抬手扶住她。 “你…你没事儿?”余十九近眼看着,才瞧清楚这是个年轻女子,虽然脏污疯邪,可皮相底子并不差。 那女子盯着余十九的眼眸,歪了歪脑袋,咧嘴笑道:“你带我去找神仙,让神仙救救我的孩儿呀…” “你的孩儿,在哪儿?”余十九问。 “还愣着做什么!将人带下去!”直郡王福晋发了火,又多了两名侍卫齐齐涌上,把那女子制住了。 她被强行带离,余十九却还没回过神来。 年轻脏污的女子扭回身子,眼神直直盯着余十九,又哭又笑,“我的孩儿好可怜啊!我惹了猛怪蛟龙,害了他被狼狗叼走…” 第46章 担不起这样的名声 凄声不再,约莫是被人堵住了嘴。 可那声声喊叫,还在余十九耳边回转,她微垂眼帘,那女子说的蛟龙狼狗,是谁? 她的孩子又在哪里? 突然!顿觉身旁烈风擦过,她猛一抬头,见是胤禔箭步似的朝他福晋奔了过去,他本是个行军打仗的人,生起怒来,肃杀之意似卷乱狂风,搅的人心里不安宁! “你这!”胤禔话没骂出口,直郡王福晋已是浅浅福了个身,朝诸位说道:“叫各位叔叔看笑话了,这女子原本是我府上一名使唤丫头,伺候多年,很是有些情分,闹了疯病我也没舍得将她赶出府去。” “没成想今日倒叫她跑了出来,瞎闹了一通,丢了我郡王府的脸面,也让各位看了笑话。” 直郡王福晋笑吟吟的说着话,气度怡然自得,面对胤禔的怒火她仿若未觉。 “张佳氏,你好大的胆子!”胤禔压低着声儿,怒斥道。 直郡王福晋只当没听见他说话,又朝那一堆吓傻的女眷颔首道:“各位妹妹没事儿,可吓着你们了?” 有些个胆子小的,已经绞着绢子开始掉眼泪了。 但看她们,四福晋站到了胤禛身边,深深的叹了口气,目露悲悯。 十福晋眨眨眼,与十爷表情同样呆滞。 而八福晋,细眉微拧,眸光带着一股冷意,嘴角勾着,泄出一声哼笑。“呵,这个大嫂可比前一个要狠多了。” “八嫂什么意思?”十福晋红唇微合,问了一嘴。 八福晋不语,只将眼神移开了,神情略有不屑。 “大千岁莫要生气,今日是臣妾不好,没管教好下人,连个疯病人都没看住,扰了咱们大阿哥的满月酒,您放心,臣妾下来一定会好好责罚这些狗奴才的!” 张佳氏声音放大了许多,旁人都听的一清二楚,更不用说与她面对面的男人。 胤禔近乎咬牙切齿的逼问道:“本王回府时曾问了你,大阿哥额娘在何处,你不是说她身子不好,在别庄养着吗?!” “是啊。”张佳氏轻飘飘的应着,眨眼间流露着一丝不明显的阴狠。 “那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还将她弄成了那副模样!” 胤禔欲要抬手一巴掌给张佳氏摔过去,张佳氏却不疾不徐,道:“她?刚才那个疯病人吗?大千岁是说那个疯女人是咱们府上大阿哥的额娘吗?” 胤禔一愣,抬手的动作也僵住了。 张佳氏眼神下移,望着男人紧攥的拳头笑了下,又抬眸冷声道:“今日这么多兄弟妯娌在呢,你要告诉他们,那个疯女人就是你长子的生母吗?” 闻言,胤禔呼吸重了重,胸前起伏不停,半晌又问:“你有什么计算,大可与本王说,何苦将她弄成那副模样!你恶毒!” 张佳氏舒了口气,丝毫无所谓,“主子爷,您这般将宾客们晾着,怕是不好?” 她将称呼从大千岁换成了主子爷,胤禔便又回头,正逢胤禛携了四福晋发声,“大哥,既然你府里有要事处置,我们就先回了。” 四福晋也冲着张佳氏笑了笑。 胤禔点点头,表情有些凝重。 方才席间酒劲散去,每个人的神思都被方才那疯女人波及了一下。 众人都道了告辞,胤禩在走了几步后,回头来说道:“大哥,不过是个发了疯症的病人搅闹了宴席,今晚都是自己人,无甚要紧的,咱们自家兄弟没有计较的道理,你也莫再为此与大嫂争吵。” 胤禩话声尾音拉的长,话中玄机总能叫人听的清楚些。 胤禔侧目回了一个眼神给胤禩,示意自己知道了。胤禩是胤禔的额娘惠妃养大,兄弟二人间还是有些默契的。 余十九与胤佑走在后头一些,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夫妻俩还在对峙着,隔着远了,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胤禔背对着,她也瞧不清他的表情。 可那位大福晋面上流露出的那种志在必得的胜利感却叫余十九看了有些不舒服。 ‘你带我去找神仙,让神仙救救我的孩儿啊…’ 疯女人的声音如魔音飘在余十九耳边。 直郡王府距离七爷府不远,他们步行回去,看余十九闷闷不乐的样子,胤佑揽住她肩膀,把人带着离自己近了许多。 “怎么这个表情?” 胤佑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吹进余十九耳畔,比这晚风还舒宜。 余十九轻叹一口气,问道:“那女人说的孩子,是不是就是今晚那个小阿哥,直郡王的长子?” 胤佑微愣,而后缓缓摇头,“我不知。” 这答案分明是在胡诌,她余十九都能瞧出来的事儿,没道理胤佑会瞧不出来。 她站停脚步,看着男人。“胤佑,你骗我,你怎么可能瞧不出来。” 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在那肌如凝脂又带绯红的脸蛋上点了两下,胤佑轻笑道:“瞧出来了又如何?” 余十九突然就不想走了,她烦躁的在脖子上挠了几下,不满道:“我不想走了,我心里不舒服。” 她停下步子,胤佑也不生气,竟也陪着她原地站停。 余下张久卫握着长剑,跟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就是在这儿站到天亮,也没法改那疯女人的命。”胤佑知道余十九在不舒服什么。 原本她该像其他女子那般,吓的花容失色。 可她却是言之凿凿的表达着自己强烈的不满。 “他直郡王真不是个东西!” 此时他们站的位置正好是直郡王府后院的偏门处,胤佑噗的一笑,指了指红墙,“你再骂大声些,看能不能让大哥听见。” “听见就听见,我不怕。”余十九越说越不得劲,不知怎么的,一股烦躁的悸动直冲脑门,很快周身都蔓延开了。 恼的她抓耳挠腮起来。 胤佑点着她额头,笑道:“是啊,你当然不怕。雅仁的事儿才过去多久?” “两件事儿又不一样。”余十九重重的在胳膊上抠了两下,指甲刺着绸缎的声音有些刺耳。 胤佑才意识到有些不对,他拉住她的手,凑过去查看她脖颈。 “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就很不舒服。”余十九难受的缩了缩脖子。 “快些回府,叫府医来瞧瞧。” 胤佑不再耽误,拉起余十九的手,将人拖走了。 而另一边,铁狮子胡同也是皇子府邸地。 四贝勒,八贝勒与九阿哥,十阿哥的府邸相邻,到了门前互相道过别后,八福晋率先进屋。 身后男人低头不语,像在思考。 八福晋挥退了婢女,亲自倒了杯凉水递给胤禩。“白水,你爱喝凉的,喝。” “多谢福晋。”胤禩接过来啜了一口,却兀自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 八福晋坐在木椅上,取下了指尖厚重的鎏金护甲。 胤禩侧目看着自己妻子,问:“芸珠,你道大嫂为何如此?那孩子是大哥的长子,生母位卑,必然是要养在她这位嫡福晋身边的。她又何苦赶尽杀绝。” 他似有不解。 八福晋有些奇怪的睨着他,笑答:“若她生的不是个儿子,指不定大嫂还不会如此。就因为生的是个小子,即使孩子养在大嫂身边又如何?她年轻,若得大哥多看几眼,他日还能再生,届时母凭子贵,又得宠爱,要回儿子,升着位分就是时间问题。” “大嫂自然不会给自己埋个祸端在身边。” 胤禩得了妻子的答案,其实与自己心头想的也一致。 他叹息:“去母留子,还当着这么多人面坐实给她一个疯子的名头。就算大哥再有情,也是不能了。” 是啊,直郡王长子的生母是个疯子,或说直郡王对一个疯女人有情。不管是哪种说辞,都是万万不能够的。 胤禔本人担不起这样的名声,整个直郡王府也担不起。 胤禩评价了一句。“大嫂真是好利落的手腕。有这样的女人在大哥身边…” 他嘶了一口气,噤声没再往下说,神情却越来越探究。 而八福晋也没问,她将护甲放到了桌上,打了个呵欠,懒懒道:“我困了,去使人抬水来。” 被当做下人使唤的胤禩不以为意,还冲八福晋笑,柔声应道:“好。” 第47章 此乃至宝 锦屏先一步就回了府,将洗漱用具备齐了,胤佑不喜欢身边太多人堆着伺候,锦屏一个人忙活起来,倒更麻利些。 她才将白净的毛巾搭上架子便听见胤佑略有急切吩咐着:“去请府医过来!” “是!” 张久卫领命而去,不料却被余十九一把拽住了袖子。她仰着头,“不不不,不用府医,我歇会儿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她模样分明还是很难受。 胤佑拽住她手腕,凑近了瞧她的脖子,借着月光把那上头的片片微红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还叫没事儿!” 胤佑瞪了他一眼,不由分说的将人拉进了屋里。 锦屏忙掌灯奉水,候在一旁搓着手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伺候在格格身边,却没将格格照顾好,让格格饮多了酒。” “请主子爷责罚奴婢。”锦屏跪地,很是愧疚。 而胤佑没来得及理会她,只顾查看余十九的情形,手还不忘继续扣住余十九的手腕,以防她又在自己身上乱抓。 “像是发了疹子。”胤佑自然的解开了余十九的一颗衣扣,衣襟敞开,露出半片雪肌,果然那上面也蔓延着淡色斑斑。 男人抬眸,不满的看向余十九,“既然知道自己不能喝酒,还喝那么多,你作死吗?” 余十九又扭了下脖子,辩解道:“方才喝的时候,只顾着琼浆香浓,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胤佑怒其不争的剐了她一眼,又将她衣扣给扣好,这才瞧见跪在脚边的人,稍稍拔高了声调,“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去看看,张久卫请府医请到哪儿去了?” “是,奴婢这就去。”锦屏一骨碌起身,快速的出了门。 没一会儿,三人便齐齐跨进。 那背着药箱的小老头身材矮小,脸颊干瘪,眼也细小的像睁不开似的。 “七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府医朝胤佑做了个礼,胤佑摆摆手,起身来将位置让给了府医,“她喝多了酒,手上,脖子上都是红点,你给她瞧瞧。” “是。” 府医取了帕子垫在余十九腕上,给她把脉。 余十九坐着也不安生,东扭西歪的,胤佑斥了她一声。“坐规矩些!你是鱼吗?扭来扭去的,倒叫人家怎么为你瞧病?” 是啊。我就是鱼啊。 余十九心中应道。 “七爷放心。” 府医收回了帕子,起身作揖,“余格格没有大碍,只是喝多了酒,肤滞不流,喝些清水润着,待酒气散了就好了,若是觉着饿了,用些小米粥也可以的。” 胤佑点点头,又问:“不用抓药?” “不用的,七爷尽管放心。”府医一连说了两次让胤佑放心,收了箱子由张久卫送出了赏花落。 余十九埋头低眼,拉着衣领拼命的朝自己胸前看,那模样有些滑稽,胤佑走近,将她手拍下,余十九不满的抬首,撇撇嘴。 “那奴婢去给格格煮些小米粥来。”锦屏眼力见好,听着府医的吩咐煮粥,立刻就要去办。 水杯递到了她眼下,余十九停下抓挠的动作,接了杯子笑道:“怎么好意思劳烦主子爷?” 胤佑懒与她贫嘴,坐回她身边,沉声道:“以后不要再喝酒了。” “恩。”余十九捧着杯子啜饮,点头的幅度轻微的可以忽略不计。 “爷与你说话!”胤佑声音大了些,余十九才将头抬起来,闪着一双清亮乌黑的眸子,状似乖顺的应道:“听到了听到了。往后不再外头喝了,免得喝多了丢人。” 还在这儿玩文字游戏呢。 胤佑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他哼了一声,伸手便绕过她脑后在她后脑勺轻轻的敲了下,笑道:“不止外头,府里也不能喝。” 若是之前,余十九肯定爽爽快快的就答应了,可那毕竟是之前啊! 之前是她没尝过杯中绿,不知此物忘忧好。 而今识得了其中滋味,再叫她保证自己不喝,哪里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 于是,余十九很认真的答道:“爷,我以为呢,在自己家里小喝两杯是没什么大碍的。” “还敢说。”胤佑的手从她衣领伸了进去,触摸到肌肤上的温热,皱着眉教训她:“你自己在发热你都没感觉吗?” 男人的手有些许凉意,余十九没来由的打了个激灵,胤佑将手收回。 余十九还欲开口,却突觉燥热,这股不适仍是从心底涌出,她再度扭了下脖子,缓缓垂低了头。 胤佑眼中半是心疼半是好笑,故作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舒服了?还喝不喝了?” 他话音都没落地,似还在半空打转儿,便见余十九表情略有狰狞,将手往自己后颈上扣… “十九!” 胤佑这才急了,他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余十九的手。 “是不是还不舒服?爷再去将府医请过来。” 余十九手握成拳,不像是平日里疯闹那般,而是大力的甩开了胤佑。 “我没事…” 余十九明显语气强硬了许多,胤佑皱着眉关切的望着她,她却猛的起身,手捂住后颈,甩了甩头,说:“我是有些热,我去池子里泡一会儿。” 说完她拔腿便走。 胤佑在身后喊了两声,“十九,十九!” 余十九哪里敢让他追上来,心道就当自己欺负老实人跑不快,她出了门便往后边儿奔走,快到清心池她越跑越快。 同时后背上的异物感也越来越清晰。 它们像是雨后破土的新芽,毫不费力的将阻碍扫平,更似一把利刃刺开了余十九的脊梁,比夏日里的雷雨声势还猛! 余十九刚脱下外衫,手一摸到自己后背… “完了。” 她背上肌肤本是光洁如玉,有女子特有的轻巧美感,床笫之间胤佑总喜欢将吻落上。 可此刻,原该标致挺直的脊梁却生出了异物。 余十九不甘心摸了摸,恼的快哭了,低声嚎道:“怎么能这么玩儿我!” 月光下,她的脊柱却映着一条银色的光线,像个极美的装饰物,可余十九知道,这并非什么装饰,而是她的鱼鳞! 白玉金钱有九片鱼鳞,乃至宝。 余十九噗通一声跳进了池里,怔了好一会儿,拼命的打着水花,骂道:“你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系统曾对她说过,除非事关任务,不然是叫不醒它的。 余十九也不管能不能叫醒它,只顾把心头火气发了。“话说一半要死人的你知不知道!你就不能直截了当的告诉我喝了酒要出鱼鳞吗!装什么大头蒜!” “啊啊啊啊!我杀了你杀了你!” 她将满池子水搅动的请波乱颤,浪大的水花喷薄溅起,复有落下,漫开池边又灌溉到了竹沟里。 胤佑刚走进来,只听见余十九在大声嚷嚷,他心头一紧,踏进去便见池子里的人四处扑腾。 糟了! 莫不是喝多了酒呛水了! 第48章 太为难鱼了! “十九!”胤佑没有多想,径直便跳了下去。 又砸起大片水花,一朵浪子打在余十九脸上,她抹了抹脸,吐了一口水出来,迷惑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你…” 她还没说完,胤佑便将她搂了过去,神情略有紧张道:“你怎么样?还好吗?” 余十九眨眨眼,有些迷茫,“我没事啊。” “没事?”胤佑再将她认真的看了看,不满道:“没事你弄出这么大动静做什么?还以为你要将这清心池给爷拆了!” 说着,胤佑将人推开了些,水里不比地面,余十九借着水的浮力顺势往后游了些,瞧见胤佑的面上飞快的闪过一抹微红。 似心内秘密被人窥破了,有些窘迫,有些不好意思。 余十九眸光狡黠,玩味问道:“七爷这个表情,莫不是以为我呛水了?” 胤佑站在水里,浑身湿透的模样也有些狼狈,他偏了偏头,干巴巴的回了句。“没有。” “没有?”余十九语调上扬,“那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她虽然在调侃胤佑,却不忘朝后退去,要往壁上靠。 “爷紧张了吗?” 胤佑侧回目光,有些凌厉的瞪着余十九,意图用佯装的凶狠来掩盖住自己之前的担忧。 “你紧张了啊。”余十九笑声清脆,她泡进了这池子里,先前的躁郁感平静了不少,后背上因为长出鱼鳞的刺痛感也消失不见。 “你…”胤佑嘴唇微动,该说些什么呢?该骂她余十九不知好歹!侍宠生娇! 可他看着那张艳如春花的明媚笑脸,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尴尬,太尴尬了。 胤佑活了二十三年,没今天这么尴尬过。 余十九靠在池边,后背贴合在嶙峋的石壁,她双手一展,姿态闲适,笑盈盈的说:“想说什么您就说啊,憋着不难受吗?” 胤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便慢慢朝她走了过来。 余十九在水里只穿了件肚兜,男人走近,拉起她的手,把人拽到了自己跟前,低斥道:“你敢耍弄爷?!” “我什么时候耍弄你了?”余十九笑着反问他,“是你自己以为我呛水了跳进来的,我有求救吗?我有嚷嚷着喊‘七爷,快来救救我!’我有吗?” 胤佑被气的狠了,手上动作也大了些,他拽紧了余十九,在那皓腕上勒出一圈红痕,“照你这么说来,担心你倒是爷的过错了?!” 分明手还在人家手上抓着,可余十九还能笑,而且比之前笑的更开怀。 “哈哈哈哈…你就是担心我啊,你担心我,你就直说啊。” 余十九笑的花枝乱颤,之前的烦躁阴郁全部一扫而空,她另一只手拍了拍胸口,还往胤佑面上泼了一把水。 冷不丁的被他偷袭,胤佑也起了些火,松了她的手,顺势便打了一个浪子过去。 “哈哈哈哈…”余十九手左右阻挡,任他闹了一会儿,才往旁边移动,“这池子冷,七爷你泡太久没事儿吗?” 她想悄悄的走,可胤佑却不依她。 才一转身,肩膀便被男人的手掌桎梏住。 “又想跑?” 气如氤氲,歇进余十九面上,她动了动肩膀,抬眸笑道:“挪个地儿而已。” 胤佑指腹上有些薄茧,像擦拭一件珍贵的宝物,从余十九的肩膀摩挲到手臂,余十九轻轻颤了下,抬眸见胤佑的眼,他眸中的柔意都化做了一汪快要沸腾的泉水,朝余十九浇灌而来。 “不必换地方。”胤佑俯身靠近,低语着:“爷瞧着这里就挺不错。” 胤佑吻了吻余十九的唇,突然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你不是喜欢玩儿水吗?今夜爷陪你玩到尽兴。” “唔…”余十九被人揽进了怀里,男人的亲吻比往常强硬了许多,那股霸道而浓烈的情意很快便让余十九喘不过气了。 她推搡了一下,胤佑却将她抱的越用力。 动作突然愣了下,胤佑的手在她长发上摸了摸,不解道:“这是什么?” 余十九脑子一乱,立刻反客为主,从他怀里起了身,将他双手握住,猛的把人一推! 胤佑踉跄不稳,整个人都倒进了水里去。 “咳咳…咳咳咳” 胤佑抹了把脸,怒道:“余十九!” 余十九趁这间隙,翻出池子,裹着长巾便要跑,胤佑怒气冲冲的到了池边,伸手握住她的脚踝,作势要将人扯下水来! “你搞什么名堂!” 余十九低头,冲着胤佑笑的有些生硬。“妾身不是今晚喝多了酒吗,身上起了这么多红疹,又红又膈手,很是难看!妾身怕坏了主子爷的兴致,所以…” 胤佑刚才摸到她后背的确有些膈手,可却也不像是疹子,倒有些像是骨刺一般的硬物。可是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生骨刺呢? 他略有疑惑,难不成今晚喝醉的人不是余十九,是他自己? 余十九见胤佑垂着眼,像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便试着将脚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刚走一步,却见胤佑也翻身而起。 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从后抱住。 “分明摸着,不像是疹子…” 他嘀咕了一句,便要去撩开覆在背上的长发。 只要将这如瀑的发掀开,就能瞧个清楚了… 突然!余十九像砧板上的鲶鱼似的,一个猛扎,便从胤佑怀里逃了出来,旋而转身将胤佑推倒在了地上。 “余…余十九!”胤佑怒不可遏。 “七爷,我们不如试试这样玩儿?”余十九摁住他双手,整个人都跨坐了胤佑身上,笑的有些谄媚。 胤佑顿住,眯着眼瞧着这胆大包天的女人,心里竟生起了一丝窃喜。 “哦?你想怎样?”胤佑的声音放软了不少,透着渐浓的情欲。 余十九的心跳的厉害,为了不让胤佑碰自己的背,要做到这地步!真是太为难鱼了! 她松开胤佑的手,素指去解男人湿漉漉的腰带,低声道:“妾身伺候七爷,但是您不许乱动,手更不许乱摸。” 胤佑哼笑一声,心里舒爽极了,当真听话的任由她动作,手指却轻轻在她腰间撩拨,心满意足的看着她浑身轻颤却还拼命克制。 “为何不让爷碰你后背?” 他问。 余十九垂着眼,声音软软的,“不是说了吗,喝了酒,发了疹子难看,怕爷嫌弃。” “不嫌弃…”胤佑的笑被咽了回去,手再度被余十九捉住,压到了他头顶。 二人角色对调,余十九压住他,使劲了浑身解数去与他接吻。 胤佑的眼重重一颤,而后他笑意渐浓,十分配合的任余十九予取予求。 第49章 李佳氏的选择 珊瑚院里。富察氏与陈氏正在剥莲子,李佳氏在那边晾衣裳。 回头道:“也不知道十九这几日在那边受没受罪?她自己连衣裳也不会洗,想吃些什么也不会自己做。” 语气里满是担心。 几颗圆满的白珠子从美人指尖滑落,陈氏拍拍手,笑说:“你当别的院子都像咱们珊瑚院没丫鬟呀?定然是有人服侍十九的,你就别担心了。” “哦。”李佳氏应了一声,将盆子里最后一件衣裳挂到了杆子上。 就在此时,锦屏跨了进来,“给三位格格请安。” 富察氏与陈氏先有怔然,只觉得这姑娘眼熟,却又具体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还是李佳氏快步过来,回了个平礼,温和问话:“这么晚了,不知锦屏姑娘到珊瑚院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锦屏这两个字一出来,富察氏与陈氏便回过神来了。 原来是胤佑身边的大丫鬟! “李佳格格客气了,奴婢是过来替余格格取衣裳的。”锦屏蹲着身子,声音却不卑不亢的。 “取衣裳?” 富察氏慌了下,“她怎么了?” “富察格格放心,余格格没事,只是今晚饮了酒,不慎将衣裳打湿了。” 锦屏明显不愿再与她们多聊下去,平白的耽搁时间,她催促道:“不如请格格代劳,取了余格格的衣裳来,奴婢也好回去向主子爷交差。” “啊,好。”富察氏点头,刚要转身,李佳氏先她一步,柔柔笑着:“我去,我知道十九最喜欢哪件衣裳。” 及至赏花落前,锦屏说话带了些催促的意味。 “奴婢先前就说,李佳格格将衣物给奴婢就成,怎好麻烦您跟着走这一趟。” 李佳氏额上渗出香汗淋漓,唇微发白,笑容更添两分柔弱。“锦屏姑娘说的哪里话,我与十九是好姐妹,送件衣裳有个什么要紧。何况你不知她喜好,若是取错了,还要再跑一遭岂不冤枉。” 于是锦屏便没再多话了,她推开了房门,福了一礼唤道,“主子爷。” 没一会儿,男人便从门内迈步而出。 李佳氏的头垂的越低,耳边是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胤佑似乎不喜她这般低眉顺眼的样子,沉声道:“抬起头来。” “是。”李佳氏声音都在发抖,她快要端不稳那盘子衣服了,这是她第一次距离胤佑这么近。 她慢慢仰起头,像只受了惊的兔子,瑟瑟的望着男人。 胤佑招招手,让锦屏端走了李佳氏手里的衣物。 “怎么是你过来了?” 好一会儿李佳氏才反应过来这是胤佑在与她说话,她磕磕巴巴的回道:“回主子爷的话,妾身是特意给十九送…” 她咬咬牙,又改了口:“妾身其实是担心您还在为了雅仁格格的事生气,还在责罚十九,有些担心她,便借着送衣物之名,想来看看她。” 胤佑没有答话,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李佳氏甫一与他对视,便吓的瘫软了身子,跪倒在地,“妾身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请主子爷责罚。可妾身只是担心十九…” 好半晌胤佑才淡淡说:“她在爷的身边,出不了事儿,别瞎担心了,回去。” “是。”李佳氏慢慢从地上起来,直起身子,却还依旧低垂着头,手也有些不自在的拉了下衣袖。 胤佑眼神跟着她动作,在她衣袖浮起滑落的间隙,瞧见了一抹红痕。 “你手怎么了?” 李佳氏受宠若惊,颤颤巍巍的解释道:“是…是妾身自己煮水时不小心烫到了。” 珊瑚院是没有使唤丫头的,也不知当时她们是着了余十九什么魔,将福晋赐的丫头都送了回去,如今几人在珊瑚院又是主子又是奴才,自在归自在,可也确实不方便。 胤佑思衬道:“你回,爷会与福晋讲,让她再给你们珊瑚院拨两个伶俐丫头来伺候。” 李佳氏抿着薄唇,声音轻轻的答了一声是,便离开了赏花落。 而屋子里,余十九穿戴着,听锦屏愤愤不平的讲着话。 “奴婢瞧着,李佳格格怕是故意为之,给您送衣物是假,想在主子爷面前现眼才是真的。可奴婢毕竟是个下人,也不好拦着她不让她来。” 余十九扣好脖子上的蝴蝶扣,好笑的看着锦屏,“不说绵滢,整个后院的女人是不是都巴不得能多与七爷见几面?” 锦屏颔首。“是这样。” “那不就结了,她这么走一趟,在七爷面前现个眼,若是就能让七爷留她一晚,那也是她的本事。” 锦屏挺喜欢挺余十九说话的,她语速快,声调又有些高扬,快活的像只百灵鸟在唱歌儿似的。 小丫头捂着嘴笑,“您不生气?” 余十九很坦然的摇头,“有什么好生气的,人家福晋都还雍容大度的准许咱们这些做侍妾的靠近七爷呢,我还能将将七爷占着不让人分去不成?” 她一边说话一边坐到了床边,打心里觉得锦屏这问题问的很奇怪。 胤佑是个阿哥,后院本就有这么多女人,她可不会因为和胤佑睡了几次就自信的以为那男人非自己不可了。 “格格现在这么说,往后可不一定能这么大度。”小丫头冲着余十九做了个鬼脸,把屋内的散乱收拾好后便出去了。 这会儿留了余十九一个人,她摸了摸自己后颈,鱼鳞已经没了。 “看来,那池子水还挺好使。”余十九自言自语着,“原来喝了酒会出鱼鳞…” “嘶…”她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总结着今日的经验教训。 “看来,以后酒得少喝,最多三杯。” “啊不,两杯…” “再不济一杯,总没关系。” 胤佑进来时,便见余十九掰着指头数数。 “又在计算什么?” 今晚得了大好处的胤佑语气颇为轻快,眼底的笑意都快要溢了出来,余十九摆摆手,“没什么。” “时辰不早了,爷早些休息。” 她说着便是要离开这院落,胤佑没拦她,却说了句:“你挪去遇水院住。” 余十九脚步停滞,呆愣愣的问道:“为什么?” 胤佑笑了笑,“让你一个人住个大院子还不好?” “不好。”余十九很实诚的摇头,说:“我还是觉得珊瑚院最好,人多,热闹。” “热闹…” 胤佑微抿着唇,想与她说说方才李佳氏的事儿,可话到喉头却又觉得似乎没必要跟一个小妾谈论另一个小妾。 他手一挥,像极了撩完就跑,穿起裤子不认账的渣男,施恩道:“你喜欢热闹,明天你再去趟直郡王府热闹热闹。” “还去?”虽然是问句,可余十九脸上神情却有些雀跃,就差把想去两个字刻上去了。 “恩,今日急忙忙的,我也糊涂了,给那大阿哥备的礼漏了一件,明日再跑一趟。”胤佑也有些困了,打了个呵欠,囫囵说话:“况且,此次连州一行,大哥也要一道,有些话我想与他说说。” “哦。” 余十九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下去。 翌日,天蒙亮,余十九在遇水院里,被一阵翻腾声吵醒了。 她翻滚了几下,不甘不愿的起身撩着帘子去瞧。 竟然是富察氏与陈氏,她们带着两个丫鬟,手里大包小包的提着背着,俨然一个搬家的阵仗。 “富察姐姐,你们这是做什么?” 余十九扯开帘子,光着脚便下了地。 富察氏放下一尊小瓷瓶,“帮你挪院子啊。” “挪院子?”余十九咋呼一声,“谁说我要搬过来了?” “主子爷说的。”陈氏在旁边嘻嘻笑着,“你搬过来也好,之前你住的那屋子我们就可以拿来放杂物了。” “敢情您都想好怎么安排我那屋子了。”余十九翻她一个白眼,陈氏动作麻利的给她放置东西,笑道:“主子爷一早派了人过来要收拾你的物品到遇水院来,我和敏敏不放心啊,便想着亲自走一趟,也好瞧瞧你这处有什么要帮忙的。” 看来胤佑是铁了心的要她住在这大的偏僻,鸟不拉屎的闲荡院子了。 认命很快的余十九倒回了床上,双手枕着脑袋翘着腿,打着呵欠懒懒道:“没什么需要帮的,您老就不必费心了。” “那我也不放心。”陈氏噌的凑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盯着余十九,义正言辞的说道:“你知道连州那地方现在多惨淡吗?听说民不聊生,灾民们水都喝不上,饭也吃不着,你还想每天洗凉水澡,怕是不能的。” 余十九听的心里一咯噔,这么惨啊… 吃什么喝什么都好说,可不让人洗澡这一点,属实有点折腾鱼。 她咂咂嘴,又说:“你们都没去过,尽是听别人讲,也许没那么糟的。” “不管有没有这么糟,总要准备妥当些。” 陈氏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忙活的富察氏,“敏敏那边备了些清凉膏,我之前织了几件小衣你也带上,还有薄丝方巾,也给你带几张…” 富察氏与陈氏这二位,日常便是将余十九当猪养的,几乎不用她操心。 见她们考虑准备的这般周全,余十九也没有回绝的道理,心安理得的便接受了。 陈氏还在絮絮叨叨的嘀咕,余十九适时问了一句。“对了,绵滢了?” “院子里呢。”陈氏边说话,边指着妆奁,“你的珍珠全在这里面,我都给你放稳的。” 余十九没理会珍珠,又追问道:“她在院子里做什么?你们都来了我这处,她不来吗?” 闻言,陈氏表情变了一瞬,微叹气:“今早,福晋拨了两个丫头来珊瑚院。往后要在珊瑚院伺候。” 陈氏站着说话也有些累了,便坐到了床边,有些语重心长。 “我与敏敏都猜着是不是昨晚绵滢见到主子爷说了些什么,那两个丫头都是福晋院里的,来了第一句话便说奉了福晋的命要教导我们规矩。哪一个学的好,便可以挪到福晋院子里去伺候,这是多大的恩宠啊。” 余十九怔然。 “现时,绵滢在院子里跟着那两人学规矩呢。” 陈氏摇摇头,握住了余十九的手,不无惋惜。“如今你得主子爷看重,绵滢定然也想争一争。可是,这深宅后院,哪里是那么好争的…” 不过才几个晚上,怎么小小的珊瑚院就发生了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呢? 余十九心里闷闷的,末了,她只能拍了拍陈氏的手,劝道:“罢了,她有心要想做点什么,旁人拦不住,也没资格拦。你与富察姐姐都好好的,我从连州回了就来看你们。” 等屋子里收整的差不多了,以往冷冷清清的遇水院也终于有了生气。 富察氏捶着肩膀抱怨了几句累,余十九讨好的又要送珍珠给她,她一把将余十九的手打开,又老生常谈的说了些要余十九顾好自己的话儿。 三人说的正热闹,锦屏进来了。 “余格格,主子爷回府了,请您快些过去,随他一道去趟直郡王府。” 第50章 我偏要管! 直郡王府内,处处装潢皆为上乘,称之雕梁画栋,沉壁鎏金也毫不为过。可余十九踏进花厅时便真切感觉着这郡王府的气氛有些沉闷。 “七爷请用茶。” 婢女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送了茶上来,胤佑接过茶杯,余十九坐他旁边个位置,双手规矩的贴在膝上,视线却是忍不住的东看细看。 “看什么?” 胤佑问道。 余十九轻轻挠了下脸颊,轻声回道:“没看什么,我就是觉得这里有些闷热,爷不觉得吗?” 胤佑将手里的茶杯递给她,示意她喝,并说:“心静自然凉。” 她乖乖接过,喝了一口,尝出了点苦涩味道,便不喜欢了,苦着脸将杯子还给了胤佑,“苦的,我不喜欢喝。” “这可是好茶,你这人不识货。” 胤佑微微勾着唇,笑话了余十九一声,又听她在耳边叽喳起来。 “你说连州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富察姐姐与陈姐姐今日特意来我耳边念了许久,唯恐我到了那处饭也吃不着,水也喝不上,最惨的是还不能洗澡呢!” 胤佑噗的一声笑出来,调笑道:“那边在闹旱,天不降雨,井不生水,百姓日子都过不下去,爷是去赈灾的,你以为是去游山玩水的?” 话音切切,余十九表情再生动了几分,她甚至拽住了胤佑搁在茶岸上的胳膊,明眸闪烁,“真有这么难过?” 胤佑点点头,自诩说的本就是实话,也没有吓唬她的意思。 便见余十九细眉一蹙,娇嫩面容上现了两分惊慌。 胤佑好整以暇的望着她,以为她要说自己不愿去了。 不成想,她却说:“既然如此,那我能不能与爷打个商量?咱们多带些零嘴去?吃不完的还可以散给那些灾民。陈姐姐与富察姐姐都给我备了好些物件儿,我也都带上,拿去送人。” 余十九说完后,又重重的点头,对自己的计划表示了赞同,“恩,就这么定了。” 胤佑乐了。 “那俩人成天给你做吃的做穿的,将你照顾的可好,怎么也不见她们往爷这处送点殷勤?” “爷也想要陈姐姐给你做衣裳?那你得说啊,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呢?我回头就告陈姐姐去,让她给你也做两身。”余十九笑容比那外头高高挂的阳光还耀眼,自顾自的说着:“富察姐姐做的东西味道也不算太好,不过人在饿的时候吃什么都觉得香,她最厉害的其实是画画。” “画画?”胤佑疑惑的咦了一声,他对后院那些女人是真的一点不了解,当然他也从来没有过要去了解的想法。 眼前这个眉飞色舞的,是个例外。 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总之他目光都变的柔软了两分,他笑笑:“爷就随口一说,你不必去找你那两位姐姐。” 其实胤佑觉得自己对余十九是上心的,至少比对其他女人上心,于是他同理想着,余十九应该能感受到自己所受到的特殊优待。 故此,她会有小小的虚荣感,有小女人的尊宠感,甚至会开始学着争风吃醋。 可方才三言两语胤佑便知了。 余十九似乎根本不知道吃醋两个字怎么写? 难道…她根本不喜欢爷? 胤佑眉头一皱,察觉事情并不简单。 “爷,我与你说…” 余十九自然是不知道胤佑平静面容下有着怎样的心理活动,她还想再说些其他的。却突然,一道响亮的男声响起,稳稳的把她声音盖住。 “老七,等久了!” 来人步如流星,风风火火的踏了进来,不愧是上战场拼命的人,周身都带着一股天然的肃杀之气,卷着周遭的空气都瞬间冷厉了不少。 胤佑起身,拱手做礼:“大哥。” 他用余光去睨着余十九,余十九挨着远两步行了个万福。“参见直郡王。” 胤禔看都没看余十九,拉了胤佑的胳膊压着他落座。“客气什么,快坐。” “一个个的都是傻子吗?怎的不给七贝勒上些瓜果?” 胤禔转头大声的去斥责那些婢女,吓的美人儿抖着身子便跑去端水果了。 “不必劳烦,大哥,我过来是为了给弘昉侄儿补礼的,昨日出来匆忙,忘了一样。”胤佑噙着笑意取出备好的一枚锦盒。 胤禔接过便打开了,见里头装着一支做工精细的狼毫。又啪的一声合上了,喜笑颜开的说着:“替那小子谢过七叔了,有心了。” “你过来应该也不止是为了给小娃娃送东西?”胤禔坐到了主位上,主动挑明了胤佑的来意。 “咱们明日出发连州,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胤佑刚要开口答话,胤禔这又将目光落到了余十九身上,遂吩咐身边下人:“你也别傻站着,带这位格格去大花园里转转。” “是。”貌美的婢女莲步微移,娉婷风姿的迎了上来,扶着余十九温声道:“奴婢带您去走走。” 余十九看着胤佑,见后者点点头,便也没有二话的跟着出去了。 “我一切准备妥当,只是到了现在,也没见到户部尚书凯音布的奏疏,故而我还不清楚此次拨款赈银几何?各项明细又是如何安置的?” 胤佑略有深意的看着胤禔,问他:“不知大哥可否能知?” 胤禔不以为然,嗤笑道:“我只知老四点头拨了白银十万两,而皇阿玛没有明令所行官员具要听我二人言行,他凯音布必不会乐意将条条款款都跟我们交会清楚。” “这狗东西。”胤禔笑骂一句,眼底溢满了不屑和轻视。 胤佑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既然如此,咱们总要谨慎些好,就怕他们拿乔,钱银在他们手里,受灾的百姓还等着用钱救命。” 他这意思不过是担心凯音布会做态,届时的赈灾工作不好展开,毕竟处处都得要花银子的。到了那羹漂乱浮的灾难地,龙子凤孙的身份其实远不如白花花的银子对百姓有帮助,这是胤佑的想法。 闻言,胤禔却哈哈大笑,“哈哈哈,莫非本王还怕他一个小小的尚书不成?他就是老四的人又如何?他倒是与我装个相试试?!” 胤禔是不屑有之,轻视有之。 他是刀尖舔血的人,最最看不起朝堂上那些抱着书本之乎者也的穷酸秀才! 用他直郡王的话说:书读的再多,字写的再好能怎么着?难不成上了战场跟人家比诗词歌赋? 见他如此,胤佑也没再多说… 而余十九被那丫鬟带着兜兜转转的,走到了郡王府的大花园。 还没开始细细欣赏呢,便听见一阵刺耳却熟悉的闷叫声。 “哈哈哈哈,你们都得去死,你们都得遭报应!” 余十九一激灵,朝声源处走去。 “诶,格格!”小丫鬟连忙跟着追。 却见两名婆子拽着那个疯女人从拐角处摔了出来,径直将她摔到了地上。 其中一个挽着袖子,恶声恶气的骂道:“你个贱蹄子!大千岁念旧情,让你在后厢房养疯病,你不晓得感激,还敢跑出来四处现眼!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骂着那婆子便骑到了那疯女人身上,左右开弓的朝她抽打。 疼的那女人痛叫不止,可她却还是在咿呀乱笑。 另一个也呸了一声,从地上捡了块石头,骂道:“呸!你这疯货!真当自己命金贵呢!” 她竟真的捡着那石头朝女人头上砸。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腕被人重重握住! 随即腰身被人狠狠一推,踉跄倒地! “哎哟!”婆子手里的石头自然也落了地。 余十九又转手狠推另一个,拧着眉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知不知道你们这样是会弄死人的?” 两名婆子互相搀扶着起身,拍着身上灰尘,将余十九上下打量着,疑惑却又不满的问:“你是何人?” “瞧着也不像咱直郡王府的人。” 丫鬟追上来,给那两个婆子行了礼,低声说:“桂嬷嬷,巧嬷嬷,这位是七爷府上来的贵客。” “哦,原来是七爷府上的。”那个叫巧嬷嬷的又捡起了那石头,翻了个白眼,轻描淡写的说道:“既是贵客,便该往正厅走,咱们这正收拾府里不知规矩的奴才呢,扰了贵人的眼还请见谅。” 而桂嬷嬷更是理也没理余十九,拽着疯女人便要往回走,一边骂道:“再敢乱跑出来,仔细我打死你!一天天儿的,想什么娃儿,那是你的娃儿吗?!” “还是福晋宽厚,留你贱命至今…” 那疯女人被她拽着,回头来,冲余十九嘻嘻笑:“嘻嘻嘻,你来带我找神仙,咱们去找神仙。” 桂嬷嬷骂道:“哪来的什么神仙!看你是脑子里灌粪了!” 说着甩手便要给她一巴掌,可惜手到半空,便被人捉住了。 余十九制住婆子的腕子,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在空气里还有余音。 “你…你你你…”桂嬷嬷捂着脸,不敢相信自己被打了。 “我可是我家福晋的奶娘,你敢打我?!” 桂嬷嬷手都在颤抖,这直郡王府的下人个个都捧着她,讨好她,今日怕是遇着鬼了! “嘻嘻嘻,好好好,打的好。”疯女人欢喜的拍着手掌原地蹦跳。 余十九顺势将人护在了自己身后,指着桂嬷嬷说道:“像你这样又凶又恶的母驴,产的奶喂狗都不喝,你少在那玷污直郡王福晋了!” “格格。”丫鬟悄然劝道:“这是咱们郡王府的私事,还请您不要多管,奴婢带您去别处。” “七爷府的人就能这么放肆了?”巧嬷嬷也帮腔道,她上前要抓回疯女人,余十九抬手一劈,打的她胳膊上疼的她哎哟直叫唤。 “格格!”丫鬟沉着脸,不满道:“您若执意管闲事,奴婢只好去请七爷来了。” “怎么是闲事?你先没瞧见她们要将人打死吗?打死了也不要紧吗?” 丫鬟回道:“死了那也是咱们郡王府的事儿,格格所为,实在不妥。您不愿随奴婢走,奴婢便去请七爷来了。” 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写满了不悦,再看疯女人时,眼神里更多了几分轻视,隐隐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在里头。 余十九呵呵冷笑,“原来是个空心花瓶。” 为人连最些末的同情心都没有,皮相再好看也是枉然。余十九喜欢长的好看的人,可她不喜欢心坏心脏的人。 丫鬟吸了口气,加重了语气,“格格,奴婢与您明说好了,她今日死或是明日死都是咱们郡王府的事儿,您心肠好,你善良,可这事儿您管不了。” “是吗?”余十九握住那疯女人的手,一字一顿:“我偏要管!” 第51章 任务完成 “你找到神仙了吗?神仙告诉你我的孩儿在哪里了吗?” 疯女人突然被余十九握住,竟就掉眼泪了。她靠着余十九,可怜兮兮的问道:“你帮我问问神仙,帮我问问。” 余十九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似的冲她笑笑。 那丫鬟转身离去,桂嬷嬷与巧嬷嬷互望一眼,凶狠道:“再不将人放了,咱们可管不得你是哪位爷府上的!劝你不要给脸不要!” 她们同时扑过来,余十九躲闪的快,一手牵着疯女人,一手抬起落下,连甩了巧嬷嬷两巴掌,又打在桂嬷嬷背上将人摔的一个趔趄。 “嘻嘻嘻嘻…”疯女人高兴的很。 “简直是疯了!哪里来的疯丫头敢在直郡王府放肆!” 桂嬷嬷仰躺在地上,不停呼号道:“还不快去禀报福晋!” 巧嬷嬷抖着手指着余十九,“没你好果子吃!” “我又不喜欢吃果子,我喜欢吃肉干。”余十九好心的解释了一句。 “十九!” 是胤佑过来了。 他步伐比平时快了一些,走来拉起余十九的手,先细细察看了一番确认她没有受伤,才问道:“怎么回事?人家说你在这儿与嬷嬷打起来了?” “她们要打死人,我见不过,是在救人性命。” 余十九理直气壮的,还握紧了那女人的手。 胤禔也过来了,怒道:“怎么回事!” “主子爷,主子爷您可算来了!”桂嬷嬷跪挪过去,指着余十九就开始痛哭流涕。“这位七爷府的贵人好不讲道理,奴婢要将这婢女带回去,被这位贵人追上来,莫名其妙的是又打又骂呀!” “求主子爷做主啊!” 巧嬷嬷也开始哭喊,两个老不死的配合的那叫一个好,哭的那叫一个惨。 “张好你的狗嘴,仔细说话!是我莫名其妙打你们吗!分明是你们意图行凶,想打死这个姐姐!” 余十九指着那女人头上身上的伤疤给胤禔看,瞪着一双大眼,嚷道:“直郡王您看清楚,这些都是刚才被刁奴打的!” 胤禔眼神一黯,嘴唇动了动,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定然是你们动作太大,叫七爷府的贵人误会了,还不将人送回后厢房去,仔细照顾。” “是。”两个婆子叩个头,起身要带走疯女人,还朝余十九得意的笑了笑。 “动作太大?” 余十九歪了歪头,以为自己耳朵听岔了,她拽着不放手,不服气的说:“动作大了能差点将人给弄死!” “十九。”胤佑喊了她一声,冲她轻轻摇头,又对胤禔说道:“大哥见谅,这丫头近来被我宠的有些无法无天了,平日便古道热场,爱管闲事,还请大哥看在弟弟薄面上,见谅。” 胤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无事。” “直郡王,妾身能不能向您讨了这婢女?”余十九突然发问。 胤佑眉头微皱,到底没有阻拦她。 反而是胤禔不满的斥道:“老七,你这小妾当真被你宠的没了规矩了。当本王这直郡王府是什么了?” 余十九左右看了一圈,笑道:“倒也没有当你直郡王府是什么好地方。” “放肆!”胤禔怒吼,眼里的怒意若能具化而出,可以将余十九活活烧死。 胤佑闭了闭眼,却很平淡的说:“十九,你闹的过了,回去爷再责罚你。” 胤禔看了这个七弟一眼,哪里不知道他嘴里明说要责罚,却是在向自己表示:这是他的人,再放肆,也有他来罚。 “将人松开,快些还给人家。” “我不。”余十九摇头。 胤禔挥了挥手,吩咐周边下人与那婆子。“你们先下去。” “是。”婆子不甘不愿的走了,临了还不忘恶狠狠的瞪着余十九。 胤禔背着手,冷冷的看着余十九,似乎给了极大的面子,说道:“看在老七的面子上,本王不与你计较这次,把人松开。此事揭过。” “若我说不呢?”余十九轻笑着,语气有些乖张,“不过是个婢女嘛,她卖身契有多少年?我出双倍价钱给直郡王买成吗?” “你!” 直郡王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指着余十九,朝胤佑发问道:“你这是哪里找来个疯丫头?她嘴里还有句规矩话吗?” “是春选时,皇阿玛赐下来的。”胤佑面无表情的解释着余十九的由来。 胤禔不自在的动了动唇,一甩袖摆哼了一声。 可以说余十九疯丫头,可不敢说康熙不正常。 胤佑叹了口气,忽然说道:“大哥,将人送走。” 胤禔一愣,余十九同样吃惊。 “十九虽然冲动有错,可她不会害人,她不会无缘无故诬陷那两个嬷嬷要杀人的。” 胤佑意有所指。 胤禔攥了攥拳,目光有些飘散,淡淡说:“她们不敢真杀了她的。” “那…哪怕是每日在这后院受尽折磨也没关系吗?”胤佑又问。 闻言,胤禔似有微震,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胤佑。 在他印象里,这位七弟绝不是会管闲事的主。 “我虽不知大哥是出于什么考虑要将人放在院中,可昨日那般,万事已没了回头的路。真为了她好,大哥也该将她送走。” 胤佑徐徐劝之。 他们都瞧的出来,这疯掉的女人就是昨日满月的小阿哥的生母。可直郡王福晋那般故意将人放出来发疯,已然断绝了她的所有后路。 “她…她想看看孩子,在这处待着,偶尔还能看上一看。”胤禔用一种极低极低的声音诉说着。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姿态。 胤佑与他一道走开了几步,确认余十九与那疯女人听不到,才缓缓说:“大哥,你已经害了她一次了,还要害得她到丢了性命吗?” 胤佑把话说的重,胤禔眼一凛,便要发火。 却又被胤佑清润的像泉水一样的声音安抚住了。 “你那么多庄子,找些信得过的,伺候照顾好,兴许养个几年会好起来的。人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胤禔沉默了。 那疯女人还在与余十九笑着说些余十九听不懂的话,胤禔望着她,眼色晦暗,有几分不明显的愧疚。 “来人。” 终于,胤禔吼了一声,从外头进来一名侍卫,都是他的近亲贴身。 “大千岁!” “你与张甲走一趟,将王氏送到南阳庄子上去,再带几个伶俐的丫头,好生照顾。” “是。” 胤禔吩咐完后,便看着王氏,喉头却梗着,好一会儿才开了口。 “本王送你到南阳去,就是你曾经待过的那处,那里人少,清净,你好好养着,有时间,本王来看你。” 胤禔用着自认为最柔和的语气。 可王氏却不理他,依旧拉着余十九咿呀呀的笑。 胤禔缓了一下,再劝:“你好好养病,等你养好了,过些时候本王带弘…带你孩儿来看你,如何?” 突然,余十九瞧着王氏眼神亮了。 她侧目冲胤禔笑道:“你说真的,不骗我?” “真的。”胤禔点头。 这回,王氏非常爽快的就应了,她松开余十九的手,笑道:“谢谢你救了我。” 两名侍卫上前来护着王氏,王氏不哭不闹的跟着便走了。 待一切安静下来,方才的闹腾像没发生过似的。 胤禔脸色分不清好坏,总之心事重重的样子。 胤佑拱手行了个礼。“今日十九多有得罪,请大哥见谅。” “罢了。”胤禔摇摇头,示意此事已无意再追究下去了。“你也回去,好生休息,咱们明日还得赶路。” “是。” 胤佑拉了余十九一下,余十九脸有些微红,她本是打定了主意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去救了那女人的,结果没想到胤佑三言两语便把此事解决了。 更没料到胤禔不会追究自己。 她行了礼,快速说道:“告辞了大千岁…” 他们出来时,正好遇上张佳氏袅袅娜娜的走过来,提着绢子迈着碎步,姿态优雅。 “七弟,你怎么也学着十弟出门儿喜欢带宠物了。”张佳氏微微笑着,眼光扫在余十九身上像是带刺的羽毛。 胤佑并不理会,假意没听见,携着余十九走了。 而张佳氏走到胤禔身后,嘲道:“臣妾听说大千岁将王氏送走了?这是为什么?是嫌弃臣妾将人照顾的不好吗?可她一个婢女罢了,还想要多大的体面?难不成大千岁是听了她的风言风语,准备昭告天下,您的长子有个疯子…” “啊!” 絮叨没完,胤禔回身过来,手一抬便甩了她一耳光。 张佳氏捂着脸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胤禔冷冰冰的瞥她一眼,像看一株杂草,转身便走了,一句话也没与她说。 回府的路上,余十九一直警惕着胤佑会开口责骂自己。 准备说些讨好他的话,好叫他骂轻一些。 可没等她开口,好久没动静的系统先说话了。 系统:“恭喜你,成功完成任务——救人性命,积分五十。” 余十九大惊失色! 第52章 他不是无情之人 救人任务的性命早就发布给她了,竟然是指那个疯女人吗! “怎么会这样…”余十九指尖微抖了下,神色有些惶然。 “怎么了?”胤佑见她走的慢了,背着手回头来看着余十九,阳光将他身影拉的长了些,余十九朝他走了两步,二人在地上的光影慢慢融合在了一处。 她仰头笑笑,“没什么,就是在想刚才直郡王的脸色不好看。” “你那般放肆,他脸色能好看就怪了。”胤佑抬手在余十九的额头上点了一下,疼的余十九闭了闭眼,不满的撇着嘴,气鼓鼓的望着胤佑。“可到底还是他自己不干人事儿,将自己儿子的娘给糟蹋成那样。” 胤佑嗔了口气,宽厚的手掌将余十九握住,温声说道:“大哥并非无情之人。我们兄弟二十来个,他是其中少有的讲情义者。” “是吗?”余十九显然不信,不过她想着除却这事儿,日后自己也不会和堂堂直郡王有什么来往接触,便也没有再深究下去。 七爷府里。 锦屏将明日出发的行装都收拾妥当了,张久卫也在一旁帮衬着,叫膳房的弄了些易储存又饱腹的干粮,正在收装。 七福晋就是在此时进来的。 “参见福晋。”二人齐齐行了礼。 “七爷呢?”七福晋在屋里环视一圈,总觉得这屋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久未踏足这赏花落了,这种分明很熟,却又异常陌生的感觉让这位七福晋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她不留痕迹的蹙了眉。 “回福晋话,七爷去了直郡王府,还未回呢。”锦屏话音刚落,胤佑便与余十九一道踏了进来。 听到动静,七福晋转身,蹲身唤了一声七爷。 余十九也乖巧的行了个万福。“给福晋请安。” 七福晋点点头,做了个起的动作,然后问胤佑。“爷明日便要出发了,臣妾过来瞧瞧,可收拾妥当了,主子爷有什么吩咐,也尽管对臣妾讲。” “简单行装,没什么需要多折腾的。福晋有心了。”胤佑冲七福晋点点头。 这二人一问一答的,还是那般官方,余十九在一边看着,总觉得他们形式化的很。 见胤佑这般说了,七福晋也不多拉扯,只又问了一句,“那这回,爷要带谁一道去伺候吗?” 刚把这问题问了出来,七福晋的眼角余光便瞥见了身旁的粉色人影。 心道自己是问了个蠢问题。 带谁去? 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这些日子胤佑处处将余十九带着,就连给她挪院子也没与自己这个福晋知会一声。 她笑笑,温柔自嘲着:“臣妾这问题问的傻了。” “余氏,随主子爷一道外出,要处处小心仔细,谨慎安稳。”这话是对余十九说的,说着她还尤为不放心,拍了拍余十九的守备,软语相告:“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好动惯了。只是在外头不比咱们自己府里,你定要多注意,少看少说少问,将主子爷伺候好才是你的第一要务,知道了吗?” 余十九点头如捣蒜,“是,妾身知道了。” 她向来是,嘴上应的比走道还快。 ‘你说任你说,她能听进去算我输。’张久卫勾着脑袋吐槽了一句,锦屏侧目狠狠给了他一拐子,痛的他龇牙咧嘴的脸变了形。 “此次外出,快则两月,慢则半年,府里各处都要烦劳福晋多费心。”胤佑背着手,慢条斯理的说着话。 “是,臣妾自当用心,主子爷只管好好办差。” 七福晋笑盈盈的行了个礼,便带着新梅出去了。 院外还有个人正等着她。 “福晋。” 来者却是李佳氏。 七福晋微微笑着望着她,“怎么到这来了?是来见主子爷,还是找十九?” “都不是,奴婢是特意等您的。” 李佳氏蹲低了身子,手里还提着个篮子。 “哦,等我做什么?”七福晋笑的不动声色,便见李佳氏将食篮递了过去,声音软的像一团云,“奴婢煮了些酸梅汤,冰镇过了,怕放久了又回温,便特意给福晋送来了。” 七福晋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给新梅递了个眼色,上前去将食篮接了。 “好,你有心了。” 七福晋说话也慢,“辛苦你费心费神的,大热天的,学完规矩还不忘想着给我煮汤水。若你得空,便随我一道去星云院坐坐,我们品品你这酸梅汤。” “奴婢跟着两位姐姐学规矩也是为了伺候好福晋,哪里又有辛苦的说法呢。” 尽管七福晋已经说了邀请她去星云院的话,她仍将身姿放的低,半点没有松懈。 七福晋红唇勾笑,淡声问道:“李佳氏,我还记得你之前给新梅赏银,就是希望我能替你出出眼?” 面对这么直白的询问,李佳氏没有做声。 “不否认,那就是承认了。” 七福晋朝前走,顺便对李佳氏招了招手,她才起身,缓缓跟了上去。 “一击不成,却还有二招呢。在七爷面前故意露出自己伤痕,旁人还以为你是想求他怜惜,可其实呢?你还是想通过此来引起我的注意?” 雍容清雅的女人目光扫在四周景致里,不疾不徐的对身后的人说着话。 “因为你知道七爷不是那种见了可怜女人就走不动道的男人,他讲规矩,甚至沉闷。他见了你受伤,只会让我给你们珊瑚院拨丫头罢了。你想通过这么一出来告诉我,你要靠向我。” 话中带笑,七福晋转身,挑了下眉尾,笑问:“为什么呢?我在这七爷府,空有一个福晋的名头,你要争宠应当去争,为什么会想要靠向我呢?” 李佳氏吸了口气,再度施礼道:“因为您是七福晋,是七爷的嫡妻,府中的任何一个女人地位都不及您,七爷尊敬您。” “呵呵。”七福晋笑了声,看了眼新梅,又像有些自言自语。“我如何说的?一旦有人拔了头筹,这后院马上就会热闹起来的。我没说错?” 新梅颔首行礼,对七福晋的话表示认同,可她嘴上不敢说,说了便是下人议论主子,这是有罪的! 七福晋绢子轻扫,“走,到我院子去,你身姿不错,这些日子好好练练,等七爷从连州回来,有你施展身段的机会。” 第53章 熊孩子就得熊大人治 二人在赏花落里呆了没多久,突然宫里又来了人,传胤佑进宫去,说是有要事商议。 “爷,马车备好了。”张久卫在门口催了一声。 “恩。” 胤佑起身,走到了门边又回首冲余十九招招手,“过来。” 余十九放下手里的肉干,踱步过去,胤佑捏着她脸颊,亲昵道:“乖乖在这儿等着,爷赶回来陪你用晚膳。” “好。”余十九礼尚往来,也踮着脚揉了揉胤佑的脸。 换来那人一声笑骂:“没规矩。” 胤佑走后,余十九在这宽敞的院子里左走走,右看看,委实无聊。 锦屏给她端了叠点心上来,并一壶凉茶。 笑道:“余格格,您别光吃,小心噎着,就点茶水。” “多谢。” 余十九灌了口水,果然觉得舒爽了不少。 虽然嘴里在吃,心头却还是忍不住去思考那个方才那个积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分明是早就下达的任务,可怎么目标人物隔了那么久才出现呢? 若是自己昨晚没有随胤佑去直郡王府赴宴,遇不上那疯女人,又该怎么说呢? 难不成还有第二个目标人物等着? “娘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余十九嘀咕着骂了一句,倒也不指望能把狗系统叫出来问个清楚。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余十九又摸了块儿卷芯酥进嘴里,还没咽下去,就听见锦屏丫头在外边急急忙忙的呼道:“大阿哥您不能进去,七爷出府去了,真的没在里头!” “滚开!你一个奴婢,也敢拦爷的路!” 随着锦屏话音落下,响起的是个男童的叫喊声。 余十九略感奇怪,东西也不吃了,起身便朝门外走,可她还刚走到门边,脚还没迈出去,都没瞧清楚那男童长相呢! 迎面便飞来了一块儿不明物体! 余十九眼一颤,侧身一躲,那不明物体与她擦身而过,打中了屋子正中的八仙檀木桌。 “哦哟,好身手啊!” 余十九拍拍胸脯,由衷的赞叹了一声。 锦屏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她拼命的想拦住那孩子,可根本却不敢太过靠近他,只能好言好语的劝道:“大阿哥,您怎么能在赏花落出手伤人呢?这里可是您阿玛的院子!” “轮不到你来教训爷!” 那孩子一声怒吼,偏还夹杂着褪不去的童音,听起来有些滑稽,有些可爱。 余十九信步出去,将这孩子上下打量了一眼,见他穿着身枣红色的梭子锦服,胸前绣的是卧龙相,肩头的祥云纹,腰间的黄带子都很好的昭示着这孩子的身份。 “大阿哥为何出手伤人?”余十九问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稳当停在屋子正中的石头块儿。 指着它道:“你可知,刚才若不是我躲的快,你那石头就砸我脑袋上了。” “砸不到你算你命大!”小孩儿攥紧了拳头,恶狠狠的盯着余十九。 其实他眼生的大,又黑又亮的,出乎余十九意料的,七岁的小孩儿皮肤却并不白皙,反而偏古铜色。显得他整个人有股子韧劲。 “看你模样生的倒好,怎么说话这么难听。”余十九没有与他生气,懒洋洋的摆摆手,“你要是来找你阿玛那你晚些再来,他没在。你要是来找我麻烦的那也请回,您身份尊贵,犯不着自降身价来跟我犯浑。” 她挥着手,像在赶一只苍蝇。 “请回请回。” “你让爷走,爷就走?”弘曙指着余十九凶巴巴的问道:“爷倒问你,是不是你跟阿玛吹枕边风儿,不让阿玛带我额娘去连州,而带你这个下贱的侍妾去!” 余十九回过味儿来了。 原来是那位好侧福晋撺掇着她的好大儿过来给她出头来了。 她有些想笑,看着这孩子气鼓鼓的样子,她也确实笑出来了。 “大阿哥说这话可冤枉我了,您阿玛是这七爷府的主子,他要做什么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儿,我还能做他的主不成?” 余十九一边说话一边围着弘曙走了几圈,戏谑道:“不过嘛,若是侧福晋真的想一道去连州,我倒是可以等你阿玛回来与他说说,凭你阿玛对我的宠爱,说不定真能答应我呢?” 锦屏吓的眼珠都快脱框了,忙不跌的朝余十九摆手,示意她可别再说了,别再刺激这位小爷了! “你…你这贱婢!恬不知耻!” 弘曙气极,抬手便翻起手掌朝余十九打了过去,余十九眼一睁,侧身一闪,手下一握一翻,便抓住了那只暴躁的小手。 “怎么说着说着就动手呢?你这习惯可不太好啊。” 余十九苦口婆心的教育道。 弘曙被臊的脸通红,怒骂道:“贱婢!你松开爷!” “小小年纪,一口一个贱的,嘴不干净。” 余十九分外痛心的摇了摇头,手又加了两分力道,扭着弘曙的手要翻了个转! “啊!!!痛!” 弘曙痛的惨叫,锦屏忙叫饶道:“余格格,可使不得!您快松开大阿哥,他若是伤了个好歹,主子爷定饶不了您!” 听到这儿,弘曙躁动狂妄的心瞬间平静了不少,手腕传来的钝痛感似乎也消了不少。 是啊,自己是这七爷府的大阿哥,是七爷的长子,她一个贱婢,真敢伤了自己不成? 余十九沉默了一会儿,便问:“松开你不是不能,可你无缘无故辱骂我,却也是不妥。不如大阿哥与我道个歉,我便将大阿哥松开,如何?” 弘曙冷哼一声,倔强的嘲讽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爷给你道歉?做你的青天白日梦!爷马上就叫人来打死你!” “来人啊!来人啊!你们都死了不成!” 弘曙狂叫,而这赏花落,平日因为胤佑喜清净,所当值的侍卫与下人都不多,只有零散几个,此时听见大阿哥叫唤倒是急忙忙的冲了进来。 其中便有管家吴德,他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原地跺了几步,嚷道:“哎哟!这祖宗怎么过来了!” “还愣着做什么?快快快!去请福晋,请侧福晋!” 吴德像赶鸡崽子一样将几个小太监分别赶开了。 看着有人搬救兵去了,弘曙一甩发辫,盯着余十九冷笑。“贱婢,等我额娘过来,你就死定了!” “余格格,算奴婢求您了,您快松开大阿哥,莫将他手拧坏了。” 锦屏不住告饶,好说歹说,余十九慢悠悠的松了手。 弘曙叫唤一声,揉了揉差点被拧变形的手腕,锦屏忙凑过去,“大阿哥,给奴婢瞧瞧…” “你瞧什么!” 弘曙一声大吼,竟将锦屏推倒在地,正逢有个小侍卫跑进来,禀告道:“侧福晋过来了!” 弘曙跑过去,一把抢过那侍卫腰上的马鞭就朝锦屏身上抽:“贱丫头!你敢帮着她折腾爷!爷今日要打死你们!” ‘啪’的一声,锦屏肩膀上挨了结实的一鞭子,霎时皮开肉绽,衣衫上浸出一朵血花。 “啊!”锦屏痛叫一声,也不敢躲避,只能捂着伤口,瑟瑟的看了弘曙一眼。 “看着爷做什么?你不服气?”弘曙甩开鞭子跨步上前,而余十九先时竟未反应过来。 这臭小子差点被自己废了手,这会儿还有力气和速度打人? 来不及感慨他的武学造诣天赋异禀,余十九上前再次拽住了他,三两下便把马鞭从他手里抢了过来。 “大阿哥,你未免太不讲道理了,你打不过我,就拿锦屏出气?算什么说法?打女人,叫什么男人?” “你还敢跟爷动手!”弘曙左右扭动,似要把喉咙吼破! “你到底知不知道爷是谁!爷是这府里的大阿哥!别说打你们,爷今日就是把你们弄死了,大不了赔你点儿丧葬银子!” 弘曙的声音似要冲破云霄,惊的余十九耳朵疼。 ‘啪’的一声! 余十九痛痛快快的赏了他一巴掌,“我管你是谁!” 耳朵边上嗡嗡作响,弘曙整个人都懵了,他捂住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余十九,“你…你敢打爷?” “好好说话!你几岁,我几岁?!”余十九拎着鞭子指着他,“按位分我是你庶母,按年龄我大你很多很多岁,你敢在我面前称爷?” 她气势又稳又狠,弘曙捂住脸嘴唇哆嗦了一下,刚要说话。 “我…” 余十九又是一吼。“你什么你!给锦屏道歉!” 弘曙浑身一抖,小脸白了下,动了动,要从那薄唇里挤出几个字来。 “对…” 就在这时,那拉氏快步流星的到了,“弘曙!” 第54章 不怪她!真的不怪她! “额娘!”弘曙侧眼看见那拉氏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涌出来了。 哪里还有半点嚣张可言。 他指着余十九,捂着脸可怜兮兮的哭喊道:“这贱婢万分不规矩!额娘!你快打死她!” 那拉氏见儿子脸上一片红肿,当即就要炸毛,“好你个余氏,反了你了!你敢跟大阿哥动手!” 弘曙要朝额娘奔跑而去,不想后衣领被人一把提住。 余十九拎着他,冷声道:“还没道歉就想走?” 弘曙拼命扑腾,涨红了脸嚷道:“你别没完没了,给脸不要!” “道歉!”余十九还是那两个字。 弘曙回身过来,手脚并用的朝余十九招呼。 余十九也不跟他客气,举起那马鞭劈头盖脸的朝他身上砸去。 鞭花雨点似的在弘曙身上砸去,吓的那拉氏惨白了一张脸似要昏厥! “来人!快来人!去宫里请七爷!快去!”她原地转圈,像昏了头的苍蝇,嚷道:“福晋呢!这个时候福晋怎么还不过来!” “你道不道歉!”余十九停了鞭子,她鞭子虽然挥的快,力道却掌握的很好,将将能把衣服抽裂,但是没有让弘曙出一处血。 相比之下,足见方才弘曙对待锦屏的凶狠程度。 “道歉道歉,我道歉!”弘曙涕泪横流,抽抽噎噎道:“锦屏,锦屏!对不住,我不该打你!” 锦屏起身,站退了几步,红着眼圈儿,“不碍事,奴婢当不起。” “我已经道歉了,你松开我!”弘曙的双眼闪着泪花,哭成了核桃。 余十九还是不依,依旧拽着他,问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弘曙抽泣两声,被打的又疼,心里又怕,恐惧的望着余十九。 余十九眉一皱。 金娃娃立即叫唤道:“知道了知道了,还有你!也对不住你!我不该辱骂你!对不起!” “这还差不多。”余十九手一松,弘曙便跌坐在了地上。 爱子心切的那拉氏赶忙奔了过来,带着春竹,二人一左一右的将弘曙扶起。 “给额娘看看,伤到没有?痛不痛?”那拉氏噙着泪花,好一副慈母情态,她给弘曙拍打着灰尘,又忙催着春竹去请府医。 弘曙哭丧着脸,抽抽搭搭的喊痛。 可将那拉氏给心疼坏了,她扶着弘曙起了身,甩开绢子指着余十九开骂:“余氏!你可知伤了大阿哥是多大的罪过?纵你有千百种说法,你今日也难逃一死!” “你放心,今日我不与你动手,也不叫人拿你,我就在此处等着主子爷回来!伤了他的宝贝儿子,且看他如何处罚你!” 那拉氏哼了一声,眼中竟有幸灾乐祸闪过。 “好,若是主子爷他要叫我去死,我绝无二话!” 余十九义正言辞,却在心里补了两个字:才怪。 却说星云院那头,七福晋刚刚喝了小半碗酸梅汤,冰镇过,酸酸甜甜的,这炎热天气里,喝着正顺口。还没等她夸上李佳氏两句,就有人急急忙忙来报说是大阿哥遭余格格打了,请福晋过去做主。 七福晋慢慢放下调羹,擦着嘴角,淡声回说:“日头大了,我有些不舒服,踏出屋子便乏力。” 这摆明就是不想管的意思,来报信的下人也是个人精,道了个福晋好生休息就退下了。 新梅候在一边没做声,倒是李佳氏,柔柔问了一句。“十九未免放肆了,怎的连大阿哥都敢伤?福晋不去看看吗?” “看什么看。”七福晋冷眼如冰,低声道:“但凭是谁,没有敢在赏花落放肆的道理,便是大阿哥那也是犯了爷的忌讳。左右侧福晋肯定在那头,让她们在那处等着爷回来。” 李佳氏薄唇微微张合,心里愈加笃定七福晋是个内有深厚城府的厉害女人。 “弘曙啊,额娘的心肝儿…这下贱婆娘怎么下的去手啊…”那拉氏抱着弘曙一顿嚎哭,天儿本来就热,这娘们儿跟这哭丧一样,余十九只觉身上烦腻得很,耳朵都快起茧了。 弘曙被他娘抱的极紧,原本想附和着,仗势骂余十九几句,可他一抬眼,便瞧见余十九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鞭子,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这让他下意识的又去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身上被打的各处,嘴角抽动了几下,竟是说:“额娘,儿子没什么大碍…咱们回芙蓉院儿去。” “什么?!”那拉氏惊的抬头,揉着弘曙的脸左看右看,不敢相信的惊叫道:“你是不是哪里伤着了?给额娘看看!你不要怕,额娘使下人去禀告你阿玛了,他马上就会回来为你做主的!” 那拉氏怎么都不敢相信她这个为非作歹的好儿子,会有愿意息事宁人的一天。 “没事,我真的没什么大碍的。”弘曙说话时,忍不住怯怯的朝余十九看,咽了咽口水,又说:“余姨娘约莫也不是故意的…” 惊了个乖乖! 锦屏倒吸一口凉气,余十九忙关切道:“你还好?快进屋,我瞧七爷八宝架上有药,我给你上点药!” “不用…就流了一点血。” “什么不用!你的血就这么不值钱吗!快!” 余十九压根不管弘曙那声讨好的姨娘,她半扶着锦屏进了屋,将门关上,隔绝开了那拉氏的叫骂声。 衣服一拉开来,锦屏肩头一道凌厉的伤口,血已糊住了,不过倒不算深,余十九记得八宝架上放置着止血镇痛散,她翻出来给锦屏洒上。 “痛吗?”余十九贴心的吹了几口气。 锦屏摇头,叹着气说:“奴婢不痛,谢谢格格体恤奴婢,可是您实在不该对大阿哥动手,他责打奴才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七爷虽待他严厉,可到底是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子,您这般…” 怕是不会好过了。这几个在锦屏喉咙里徘徊不出。 余十九嗤笑一声,“谁还不是爹娘生养的了?贝勒的儿子就能随便欺辱人?还说什么富贵人家多礼数,这些日子的见闻却叫我知道,那不过是笑话一句。” 锦屏莫名红了眼圈,微声道:“主子和下人嘛,总归有区别的。” 给锦屏上好了药,余十九便让她回自己房间去歇息,锦屏说什么也不肯,要陪在余十九身边等着胤佑回来。 一个时辰后,天色逐被夕阳染红,整个京城吹着晚间特有的凉风,刮走了满院的燥热。 胤佑便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他面色不好看,进了赏花落,那拉氏便扑了上来,声泪俱下道:“主子爷可给咱大阿哥做主啊!你瞧瞧他被那不知死活的贱婢给打成什么样了!” 胤佑被那拉氏撞的满怀,差点脚下没站稳,他无奈的闭了闭眼,唤了一声:“侧福晋…” “爷!您给弘曙做主啊!” 那拉氏粘进胤佑怀里,誓要将天哭塌下来! 胤佑目光投向那边,余十九站在树旁,聪明的躲进阴凉里。 “侧福晋,您将爷松开,让爷看看大阿哥?”张久卫凑过来,低声劝了一句,好算将那拉氏给挪开了。 小人儿脸上掌印未消,身上也灰脏的厉害,到处可见鞭痕,就连手背上都有一道。 他走过去,做了个礼,“阿玛…” 胤佑见他这幅模样,脸色果真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那拉氏绢子点着眼睛,嚎道:“都是那…” “爷没问你,闭嘴。”胤佑背对着她,冷声道。 那拉氏立即乖觉的噤了声。 弘曙抽抽嘴角,吞吞吐吐道:“是…是余姨娘打的…” “余十九。”胤佑拧眉抬眸,瞪着余十九示意她过来。 余十九走过来行了个礼,“爷。” “你为何要打大阿哥?”胤佑指着弘曙,虽是质问,语气却并不强硬。 余十九回:“我是动手那个人,让我说为何打他,只怕我说出来的话也不够叫人信服,爷倒不如问问大阿哥自己。” 她说罢,幽幽的瞥了眼弘曙,像不经意的动了动手指。 弘曙的脸又开始疼了,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望了胤佑一眼,被胤佑那道审视的目光惊住又忙低下头! “回阿玛的话,是…是因为儿子擅闯了进来,还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人,还…还打了锦屏…这才被余姨娘教训的。” 那拉氏尤不可信的睁大了眼,喃喃道:“弘曙,你阿玛在这儿,你别怕啊!” “是儿子冲动在先,不怪余姨娘!” 弘曙又快速说了句。 胤佑定定看了儿子好一会儿,又看了会儿余十九,慢条斯理的问道:“大阿哥所讲的,可是真的?” 第55章 自己的心意很重要 “真的,千真万确。”弘曙猛点头。 胤佑缓缓舒了口气,表情似乎有些欣慰,道:“既然大阿哥也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便回去抄上五十遍礼运,好好反省反省。” “啊?”弘曙耷拉着脸,瞬间就焉儿了。 他能不能同阿玛打个商量,要不再让余姨娘揍他一顿,抄书什么的,就算了! 胤佑眉一蹙,弘曙马上拱手应道:“是是是!儿子知道了!等阿玛从连州回来,保管它摆在您书桌上一遍不少!” “爷!您怎么能罚大阿哥呢!这贱人打了你儿子,你怎么不罚她呢!”那拉氏又要奔过来,却见胤佑转身,斥道:“嚎什么丧!” 那拉氏愣了,傻在那处。 “回你的芙蓉院去,再敢纵着大阿哥放肆,爷饶不了你!” 原本平日里,胤佑是真的难得管她们,可事关儿子,还是没忍住吼了她几句。别人若是不知,胤佑心里却明镜似的,若不是她撺掇着,弘曙没那个底气和脾气敢来赏花落撒野。 想到这里,胤佑又指着那拉氏补了一句。“慈母多败儿,儿子不上进,全是你这当娘的不安生!” “是,都是臣妾的错。” 那拉氏泪眼婆娑的道了错,被春竹搀扶着往芙蓉院回了。 弘曙悄然看了眼胤佑,见对方往余十九走去了,便也准备蹑手蹑脚的跑路了。 没想到,刚转身,冷不丁的又被喊住了! “大阿哥!” 弘曙回头,苦笑道:“余姨娘,还有事儿吗?” 这小孩儿年纪轻轻,倒很能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呀。余十九觉得这孩子有些好笑,朝他招招手,“你过来我瞧瞧,可伤着你了。” 胤佑背着手,挨着余十九站着,竟没有阻拦她的意思。 于是,弘曙乖乖的过去了。 “我没事儿…” “哟,您阿玛回来了,这会儿不称爷了?”余十九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拉着弘曙转了一圈,又拍了一把他肩膀。“恩,没个大碍,我下手可有轻重,比你给锦屏那鞭子轻多了。” “嘿嘿嘿,余姨娘说笑了。” 弘曙苦笑,一边偷看胤佑的脸色。 胤佑表情没什么变化,以至于弘曙心底还是很忐忑。 “你也别一口一个姨娘的叫了,叫我十九就行。”余十九大气,却被胤佑打断了。“不可。” 余十九歪着头看着他,男人道:“礼不可废,你是他庶母,怎么能唤你名讳?” “那有什么关系?”余十九理所当然的回道:“那我也叫大阿哥的名字就好了啊。” 她望着弘曙笑了笑。“你说行不行?地瓜。” 地瓜? 弘曙哭笑不得。“姨娘,我叫弘曙。” “红薯不就是地瓜吗?”余十九摸着下巴,表情颇为认真。 弘曙手掌展开,另一只手在上头画圈,说:“曙通光,乃至亮,至明。这可是皇玛法给我起的名儿,可不是什么遭啃的地瓜。” 余十九哦了一声,很谦虚的应下了。“行,那我知道了。” “越闹越没规矩。”胤佑抬手便照着余十九额头上来了一下,不满道:“他跑赏花落来撒野是错,辱骂打人也是错,可也不是说你这么打他就是对的,爷再收拾你!” ‘咕…’弘曙尴尬的捂着肚子。 胤佑看了他好一会儿,气也消的差不多了,便唤了张久卫去传膳过来。 “进来一道吃。” 他对弘曙招了招手,弘曙脸上表情立刻多云转晴,喜道:“谢谢阿玛!” 三人吃了个半饱,天色也黑了下来,宫里又来了两个小太监,给胤佑带了些办差要用到的东西,胤佑出门去接,屋内便只剩了余十九与弘曙。 气氛又开始紧张了,弘曙埋着脑袋喝汤。 余十九撑着脸看着他。“你看咱们吃饭这屋子,一个下人都没有。” 弘曙抬头,环视一圈,回道:“是啊,阿玛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 “那你都知道,你还往这儿闯。”余十九翻他个白眼,慢悠悠的说道:“大阿哥,你为人子,替侧福晋分忧也好,解难也好,都是你的孝心所致,所以你先时骂我,我其实并不生气的。” 弘曙慢慢咽下那口汤,扑闪着大眼望着余十九。 “可你打锦屏,打的又死心,又顺手。你肯定经常这么折腾下人。”余十九修长手指敲在桌面,弘曙听着,竟觉得有莫名的熟悉感,像抽在自己身上的鞭子声似的。 他再度咽了咽喉头的唾沫。 “可我看,你见了你阿玛,老实的跟鹌鹑一样,想必他也不许你如此。” 余十九自顾自的说着话。 弘曙老实的点点头。低声说:“阿玛教导我,与人多为善,必有裨益。” 余十九点点头,“且先不说有没有裨益。这府里的人知道你身份,不敢与你作对,只好任你搓圆捏变,可出了府去呢?这紫禁城那么多高门府邸呢,你那些叔叔伯伯府里那么多兄弟呢,万一你和他们打起来了怎么办?” “再往远点说,你要是跟着你阿玛去了连州,那些地方的人不认识你,山高皇帝远的,你打人家,人家也打你!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一个七岁的小屁孩,打的过谁啊?” 余十九敲着桌子,字正腔圆的教育道:“我与你说的听懂了吗?” “懂了。”弘曙不敢肯定。“好像又没懂…” 他是爱新觉罗,是皇帝的孙子,就算天高皇帝远,那他也还是皇帝的孙子啊… 余十九噗的笑了,捏住弘曙的脸,笑道:“反正你就记着,咱不怕事儿,但是万万不要随便欺负人惹事儿,给你阿玛找麻烦。你阿玛有了麻烦不打紧,可我还在你阿玛府里呢,万一将我牵连了怎么办?多危险呐!” 阿玛为什么会有麻烦? 弘曙小脸一拉,想不明白的地方又变多了。 余十九挥挥手,“算了,也不指望一晚上能给你说明白。左右也算我话多。” “那…那你多说会儿,多说会儿也许我就明白了。”弘曙拉住余十九衣摆,言辞恳切,“阿玛平日忙的很,其实也与我说不上几句话,无逸斋里尽是之乎者也,我都听的烦了。你说话有趣儿,我喜欢听。” 余十九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话多了。她问了句。“我揍你你也喜欢?” 弘曙摸了摸脸,认真答道:“也不能说喜欢,反正,很出乎我意料!” 余十九腹诽了一句:到底就是欠! 她问:“那侧福晋平日都与你说些什么呢?” 弘曙眼眸微黯,“额娘总让我好好学习,快快长大,让阿玛多关注我…说我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说我是七爷府的未来…诸如此类。” “道德绑架吗这不是。”余十九嘀咕着,心里不免对弘曙同情了两分。 “余姨娘,你说什么? 弘曙没听清楚,不免好奇。 余十九手指敲着桌面,重申道:“说了不用叫我姨娘,叫我十九就行。” “可是阿玛说…礼不可废。”弘曙有些为难。 余十九满脸戏谑。“你阿玛让你与人为善,也不见你听啊。” 于是,弘曙满脸臊的通红,被堵的一字儿也出不来。 “哈哈哈哈,好了,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送你颗珍珠,我们就是朋友啦!” 余十九从袖子里摸出了一颗珍珠递给弘曙,弘曙不客气的接过,哈了口气,眼都亮了。“之前就听说你爱送珍珠,我还不信呢!”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自己没见到之前,不相信是对的。”余十九双手撑着脸笑盈盈的望着弘曙。 弘曙嘿嘿一笑,收了珍珠便要准备告辞了。 “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去抄书,出门在外,烦请您照顾好我阿玛。” 他起身去开门,余十九懒洋洋的和他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门一拉开,却不知胤佑在那站了多久了,又将二人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弘曙喊了声阿玛,兔子似的便跑了。 余十九站起身,行了个礼。“爷。” 胤佑不说话,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余十九撇撇嘴,“爷要骂就骂,要罚就罚,今日打了大阿哥是我不对!” “自作聪明。”胤佑睨她一眼,独自去了桌案。 “啊?”余十九不解。 胤佑整了两本书籍出来,看样子是要明天一道带去的。 见余十九走了过来,他顺势将人捉了过来,压在了桌边。 余十九微惊,一时忘了动作。 “七爷!” “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谁说要罚你了?” 胤佑这才缓缓笑了,他凑过去轻轻点了点余十九的鼻梁,温声道:“弘曙还是第一次在旁人面前这么乖,你倒比他额娘更会管教他。” “我觉得其实大阿哥是个挺耿直的孩子,万不要被他额娘教坏了。”余十九被弄的有些发痒,一边笑一边答话。 胤佑抱了一会儿,便把人松开了。 “你说的是,我也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给他另外辟一处院子。” 说到这里,胤佑微微叹了口气,好似有些惆怅。 看来亲子教育是亘古不变的难题啊!余十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认真答道:“男孩子嘛,养粗糙点儿也不怕的。” “教养孩子…你很有些说法?”胤佑说着话,突然又凑上来,亲昵的在余十九脸上吻了吻。 余十九乖乖的任他亲热,说:“也不是,我就是随心而至,不管做什么事儿,自己心意很重要啊。” “是啊,初心难得。”胤佑笑笑,将人紧紧抱住,含笑道:“早些休息,咱们明日一早还得赶路呢。” 第56章 出发了! 七爷府门前,来了好些送行的人。 余十九一副明显没睡醒的样子,抵不住富察氏与陈氏又是一顿抹泪。 不用说别个都是眼泪汪汪的望着胤佑,左叮咛,右关切的,毫不吝啬的表达着自己对男人的不舍,表达着自己强烈的伤心和难过。 以至于和这三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哎,你们就当我是出去玩儿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不要担心,好好在家待着,我回来就来看你们,还给你们带好多好吃的,好玩儿的!”余十九两手一左一右的牵着姐妹二人,算是将二人的眼泪哄停了。 这时,本与七福晋站在一处的李佳氏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浅笑含饴道:“好了,你们别担心了,十九与主子爷在一道呢,还能吃什么亏不成?” “就是嘛。”余十九冲李佳氏笑了笑。 可两相对比,富察氏与陈氏面对李佳氏的眼神却没有那么自然,只简单的恩了一声。 这时,七福晋也开了口。 “爷,出门在外,一切多加小心。臣妾在府里等您回来。” “恩。”胤佑点点头,目光却越过七福晋看向了余十九。 余十九伸手在富察氏与陈氏脸上各捏了捏,安慰道:“好姐姐,我得启程了。等我回来啊。” “恩!” 七福晋回头,扫了一眼身边的女人们,温声道:“有什么要说的,就抓紧些,不要耽误了爷的行程。” 话音刚落,那拉氏与文宜就一道冲了出来,一前一后的扑到了胤佑跟前,哭的一个赛一个响亮,像比赛似的。 “主子爷!您一定得平平安安的回来啊!臣妾和儿子女儿都在家里等着您呢!啊!”这是那拉氏,嚎哭声音挺大,绢子在眼周不停擦拭。 “爷,您出门在外,可得想着妾身呐!您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妾身一定吃不好,睡不着…” 文宜也跟着啜泣了两声儿。 胤佑有些头疼的皱了皱眉,淡淡回道:“爷瞧你那东菱院的膳食一点不比别处的少。” 文宜尴尬的红了红脸,拽着胤佑继续撒娇道:“反正妾身担心您,您出门在外,记得也要抽空想想妾身。” 她拼命想往胤佑怀里钻,那拉氏也不甘示弱,二人你推我我挤你,眼刀互投,都恨不得将对方给戳出个窟窿来。 胤佑摆脱掉两人,低低吼了一声。“行了!这处也没旁人,把你们的脸谱都收着。” 两人不甘不愿的退了两步,又互相瞪了一会儿。 “你们仨?没什么要对爷说的?”七福晋这话是对富察氏,陈氏,还有海香说的。 富察氏与陈氏互看了一眼,毫不意外的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情绪。 没有,真的一点都没有。 在府里存在感极低的海香倒是莲步微移的上了前去,行了个万福礼,声音细的比蚊子声儿还轻。 “妾身愿爷在外头,一切顺遂,平安。” 胤佑差点没将眼前这柔弱无骨的瘦小女人记起来,还是海香抬头时,对上那一双泪眼汪汪的眸子才想起了她是谁。 开年不久,府里殇了四格格,便是海香所出。 想起那可怜的孩子,胤佑再见着海香,心里也不免多了些怜惜,遂应道:“爷知了,你在府里也安生,有什么事儿就去找福晋。” “是,妾身谢爷关怀。”海香很规矩,说了两句话后,便又退了回去。 看着这一排女人,各个神态各异,胤佑没那个兴致去探究分析她们对自己的殷切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朝余十九招了招手,便要准备启程了。 及上了马车,车轱辘碾动而走,余十九便开始兴奋了。 她拉着胤佑的手,欢欢喜喜的嚷道:“走喽走喽!咱们要出京城去喽!” 胤佑看着好笑,提醒了一句。“又不是去郊游,你兴奋个什么劲。” “反正就是兴奋。”余十九很快松了他的袖子,坐到了另一边去,撩开帘子看着外头飞驰而过的景致。 这路却怎么有些熟悉? “这还不是出城的路!” 余十九疑惑道。 胤佑解释说:“去接一下大哥。” 直郡王? 余十九对那人可没什么好印象,当即就变了脸色,抱着手臂低低的哼了一声。 知道余十九的不满从何而来,胤佑也没有多话,缓缓闭目养神。 而到了直郡王府门前,胤佑下了马车去,余十九扒在小窗边看着,才晓得为什么胤佑要特意来接这一趟。 敢情不是单独为了接直郡王,还有那么些人呢! 两个中老年汉子,一个身材还算魁梧,脸色严肃,须发有些少许发白。而另一个连背都有些驼了,精气神看上去远不如身边的同僚好。 还有个白胡子老头儿,身材佝偻瘦小,穿着一身蓝袍官服,弓着身子朝胤佑喊了一声七爷好。 “何太医好。”胤佑回了一句。 原来这看上去随时都要断气的老头儿是随行的太医。 “咳咳咳咳…”老头儿连连咳嗽,咳的自己浑身都在抖。 “乖乖,这太医院是没人了吗?派这么个老大爷来,到时候真出点什么事儿,指不定谁救谁呢!”余十九双手当垫枕,靠在下巴上悄悄观察着他们。 便看胤禔指着一处,对胤佑说道:“东西都在这儿了,你回马车,我坐后头那辆看守。” 胤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五辆马车,装的都是此次赈灾所需的大货。 ”直郡王考虑的很是,眼下户部艰难的很,筹措出这些物资已是十分不易!万万出不得闪失。“ 说话的人是凯音布,他一板一眼的,只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可胤禔不喜,瞪了他一眼不满道:”还没出发你就跟本王翻花绳了?“ ”奴才不敢。“凯音布躬身行了个礼。 胤禔指了他一下,”不敢就将你那乌鸦嘴给本王闭老实了!” 霸道的男人瞥了他一眼,还是工部尚书萨穆哈出来打了个圆场,笑呵呵的劝道:“大千岁考虑的是,凯大人也担心的有道理,不如这样,行程上咱们一路互换,也免得看守的一个人辛劳。大家都仔细小心,绝不会出问题的。”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异议。 提议的人先践行,于是萨穆哈去了最后一辆马车,凯音布与何太医上了中间的马车,而胤禔自然就只能坐上了胤佑的马车。 当他看见马车里还坐了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时,直郡王的脸瞬间更不好看了! 他心里对余十九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喜欢,可碍于这毕竟是弟弟的小妾,他到底没再说什么。 余十九生硬的喊了声郡王千岁,胤禔假意没听到,傲娇的闭上眼,靠着软壁休憩,余十九碰了一鼻子灰,也觉得尴尬,挠了挠下颌,又默默的掀开帘子继续看风景。 终于,队伍启程了。 胤佑看看左边的大哥,又看看右边的心肝儿,莫名生出了一种预感:此次连州之行,指不定多热闹呢…… 第57章 还有那好事儿呢! 路程行到了一大半,余十九那股兴奋劲头早被磨的差不多了。 原因无二,越靠近目的地,这气温是越高,又因为赶着要赈灾,一路上吃住都十分潦草。 这也算给余十九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原来皇子们也是相当能吃苦的。 反正,吃着驿馆里那些和野草没什么区别的菜肴时,她一张脸都快垮没了,可胤佑与胤禔愣是吃的面不改色。 尤其胤禔,大快朵颐着仿佛那些野菜和半生不熟的肉是什么人间美味。 甚至晚上在驿馆里睡着那简陋的木板床,她左右睡不着,可身边的男人,却睡的可香可甜了! ………… 马车越跑越快,余十九望着窗外逐渐凋敝的景致,默默的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胤禔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 “将帘子放下来,风沙大!你看这一马车的沙子!” 余十九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人又开始了。 原是轮到胤佑去守物资,这马车上如今就剩了他们两人,先时还好,可估摸着因为没人说话,怕空气尴尬,直郡王便开始没话找话了。 余十九也不与他多话,规矩听话的把帘子放下了。 不想胤禔还是不满,瞥了余十九一眼,冷哼道:“老七出来办差,怎的还将你带上了,也不嫌累赘。” 这话余十九可不爱听了,可她却也知道身份有别,地位有别。她才管了人家府里的闲事,万万不能再惹他了。 于是,她只能重重的哼了一声,强烈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哼。” 胤禔眼一瞪,“你敢对本王不敬?” 余十九憋着气,回道:“妾身哪里敢对您不敬。大千岁说笑了。” “那你倒说说你哼什么?莫非你对本王有什么不满?”胤禔抱臂,冷笑着望着余十九,把没事儿找事儿几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余十九呵呵笑,“刚才我那是鼻子里钻沙了,我出气儿呢,您也说了吗?风沙大,都怨我,将帘子拉开,吹了那——么——多风沙进来。” 她状似真诚,话音尾调却故意拉的老长,又重重的哼了几声。 “这样就舒服多了呢。” 余十九眼珠子一转,阴阳怪气的说道:“要不大千岁也试试?看看这样会不会舒服一点?” “啊…不过也没见您身上沾风带沙的,估摸是您久经疆场,这些风儿沙儿的见了您都得绕道吹。” 她说话语速快,嗓音是一贯的清甜,听起来活泼又雀跃。 胤禔哪里不知道她是故意刺人,他攥了攥拳,当真哼了一声,却是说道:“巧言善辩,本王不与你计较!” 余十九甜甜一笑,“谢大千岁。” 她转头又去靠着软壁,心里骂了胤禔十几遍矫情,同时默默呼喊着“胤佑啊,你啥时候回来啊,我不想和这讨人嫌待一块儿啊…” 突然! 马车一个趔趄! “哎哟!” 车厢重重摇晃,余十九手掌着窗边也没抓稳,下一瞬眼看人都要摔出去。 “小心!” 手臂被人重重一抓! 胤禔身形稳健,像捉一条鱼似的,将余十九给捉住摔了回来。 ‘砰’的一声! 余十九的脑袋却重重的在靠垫上撞了一下,这马车的靠垫不比府里的软和,这么来一下还是挺疼的。 余十九摸着脑袋,疼的直喘气儿。 “嘶…” “小弟妹,没事儿?”胤禔好意关怀,问余十九。 余十九刚要答谢,视线清明,却对上胤禔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她反应过来了,娘的!这人是故意的! 余十九咬咬牙,强笑道:“多谢大千岁,妾身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胤禔点点头,言似关怀,说道:“你与本王在一个马车待着,可千万不能出事,不然本王可不好与老七交代。” 余十九揉着被撞痛的肩膀,从鼻尖里泄了一声轻轻的音。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胤禔又道:”这越靠近连州啊,不止路烂不好走,灾荒流民还多,那些人可不管你是不是京城来的,瞧见了粮食银子就抢,瞧见了女人也抢,小弟妹可一定得小心些。” 他故意将声音压的低,气氛也变的有些诡异。 余十九张了张嘴,表情有些复杂。“怎么还抢…抢人啊?” 胤禔眸光微亮,蹙眉道:“是啊。所以这一路上啊,你万万要小心,万一你不小心遭人抢去了…” 话没被说明,胤禔的潜台词不外乎就是:你遭那些流民盗匪抢去了,老七还能要你? 他满意的看着余十九神色多变,薄唇微微颤着,显然被自己的话吓的不轻! 余十九的唇抖了抖,却是紧张的问道:“还能有那好事儿啊?!” 胤禔脸色剧变! 好事儿?这女人居然说被人掳了去是好事儿?还要不要脸了! 他指了指余十九,突然发现自己词穷的厉害。“你……” 余十九眨眨眼,模样很是无辜,“不瞒大千岁,我家七爷是个节俭的,福晋自然也听他的,府里吃的用的那叫一个寒酸,偏偏我又胃口好,一顿能吃八碗干饭。若是真有个人将我掳了去,抢着金银供我吃喝,那也算是为七爷府做了一件大好事儿了。” 胤禔点点头,被这睁着眼说瞎话的女人给气笑了。 “余十九是?”他强笑了两声儿,“本王记着你了。” 余十九一脸羞赧,把视线转到了窗外,低声道:“妾身好歹也是您的小弟妹,您这么记挂着妾身,是不是不太好啊?” “你不知羞!”胤禔一张俊脸气的通红,他恼怒的摔袖,直接便要下马车去。 “出什么事儿了!” 胤禔下了马车,张久卫便禀告道:“路不太好走,这一道流民又多,这些人拖家带口的,有些的行李一点不比咱的少,这老太婆不讲道理,与她好说歹说许久,非让咱们让道。” 闻言,胤禔眉一皱,顺势打量着周围的光景。 这是在一条官道上,却残垣断壁,门户凋零。可见之处满是灾民,其中有的,拖家带口的带着行囊,推着破破烂烂的三角车艰难逃生。 有的,倔强的守在空门房前,目光空洞的看着别人逃命。 而那个害的马车趔趄的罪魁祸首,竟是一只老山羊。 一个老太婆背上挎着个蓝色的破布包裹,颤巍巍的站在马前,犟着不肯让步。 胤禔定定的看了半晌,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张久卫有些为难,唤了一声。“大千岁?难不成真让她先行?” 余十九也贴在小窗上,默默的看着。 却看那老太婆不止带了头老山羊,身后还跟着两条老狗,一条瘸了腿,一条瞎了眼,它们都浑身脏兮兮的,看着就叫人不爽利。 没来由的,余十九心里却酸酸的。这些人,看起来很惨啊… 胤禔还没答张久卫的话,凯音布也从后头走了上来,不满的怒吼道:”哪里来的刁民!知不知道你面前的是谁?敢拦路!“ 第58章 有时候,牲畜比人靠的住 ”你这后生,好不讲道理!这路就这么个破烂样,碍着是谁都能挤着过!赶着过!怎么你们过得,我老太婆就过不得?“ 老太婆满脸褶子,身上也脏污的厉害,一头白发却梳的很利索,上头还戴了一朵旧的没了色儿的绒花。 她懒懒的抬了下眼皮,瞟了凯音布一眼,姿态半点不动,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老太太,非是不让您过,只是您也瞧见了,咱们这么多辆马车,您的羊突然冲到路中间来,差点撞上了马出事儿,还平白耽误了咱们行程!怎么看都是您拦路在先,还请您将您的羊啊狗的往回拴,将路让开些。“ 这回发声的人是张久卫,小侍卫一板一眼的劝说着老太婆,语气虽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坏。 一个词总结:不卑不亢! 余十九高看了张久卫一眼,不愧是跟在胤佑身边的人,遇到正事儿,性格还有的一像! 可那老太婆并不依说,甚至还垫着脚往马车后头看,瓮声瓮气的说道:”这路就这样,你要往左,我要往右,各人走,也没有非得谁让谁的道理。” “你们马车多,人多,让不了我老太婆,便让我先过。不让我先过,那就从我身上碾过去就是了。反正这年头随了到哪儿,都是个死。” 老太婆说完话还打了个呵欠,老眼翻出几朵黏腻的泪花。 张久卫火了!这不是摆明了要耍无赖嘛!没忍住骂了句:”你这是胡搅蛮缠!“ 凯音布气的瞠目,指着胤禔朝那老太婆大吼道:“刁妇!你且看清楚些!你眼前这位是你万万得罪不起的人!他的车架,你怎么都不该拦!” 他一腔怒火没洒完,便被胤禔伸手拦了。 胤禔抬手示意了下,凯音布嘴角抽搐了几下,不甘不愿的闭了嘴。 胤禔慢慢踱步到老太婆跟前,双手负于身后,慢悠悠的说道:“老太太,我这些马车事关重大,耽误不得,请您老行个好,将路让开。我与你一些方便如何?” 一听这话,老太婆双眼放光,声音也尖细了不少。 “什么方便!” 胤禔笑笑,慢慢说道:“不伤人命的方便,你将路让了,我便不计较故意拦撞我马车的事儿了。” 老太婆听到胤禔这么说话,又看的出来这个年轻男人与另外两个都不相同,浑身都透着股狠劲儿,一时半会儿,竟被震的开不了口了。 胤禔不紧不慢的又催了一句。“老太太可想好了?是带上你这些畜生让路,还是我吩咐下人来将你给架走,将这些畜生给乱棍打死?” “你…你们…”老太婆手指颤抖,挨个点了他们一遭。 胤禔没了耐心,抬手便唤:”来人!” “等等!” 是余十九从马车里跳了下来。 她飞快的走了过去,一脚踹到了山羊屁股上把它送回了老太婆身边,挨着两条老狗排排站,顺势还不忘对胤禔说道:“我瞧这老太太年龄大了,站了许久怕是走不动道了,我扶了她过去就行了,大爷不必动怒。” 说完,余十九转身便扶住了老太婆,低声告道:“我扶您过去,您自个儿顺着小道走,咱们这趟真是有要紧事,耽误不得。” “他这人性子也不好,你看他一脸凶神恶煞的也该知道他是个恶人,您何苦来哉?” 于是,就在老太婆又惊又怒又吓的状态下,余十九将人扶到了路边上,那些牲畜当真乖巧的跟了上去。 老太婆狐疑的扫了一眼余十九,又看了看对街的一群人,生硬的说道:“你男人年纪轻轻面相却不太好。” 余十九埋着头在袖子里抠银子,这回出门儿前,她特意跟胤佑讨了些碎银子在身上放着,想也知道灾荒地区,珍珠派不上用场。 “我男人?”余十九放了枚碎银进老太婆手里,回头看了一眼最后那辆马车。 显然胤佑也听到了动静,不过,他要看着满当当的物资,不可随意下马。 故而整场纷争他都只听着,并未现身。 此时他也正撩着帘子看过来,正好与余十九对视上。 余十九冲他笑,又对老太婆说道:“我男人面相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啊。” 话说出口后,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老太婆是错把胤禔当成她男人了。 “哦…哎,老太太您弄错了。那小子不是我男人!不过也不要紧,咱们萍水相逢,没必要跟您解释太多。您收好银子,自个儿寻处地方买些吃的喝的。” 余十九意味深长的看了老太婆一眼,劝道:“灾荒当道,好好活着比啥都重要,别再干这么危险的事儿了,讹不到银子是小事儿,万一哪日碰上个没耐性的,真把命讹丢了岂不是可惜了?” 老太婆脸色一僵。 “你…你…”她支吾了两声儿,又闷闷的说:”丢了就丢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够本儿了,我老太婆命不好,老头子儿子都没了,媳妇儿年纪轻轻染了病,孙子还在家里张着嘴要吃饭,碰上个灾荒年,我们穷苦百姓能能怎办?” 说完话,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余十九一眼,掂了下手里的银子,嗫嚅着道了一声谢,便赶着她的牲畜们准备走了。 余十九对着她背影,又问了一句:“你自己一家人都吃不饱了,还养着这些做什么?不如杀了炖肉岂不是更好?好歹能裹腹。” 老太婆头也不回,牵着老山羊慢悠悠的走着,她的笑声传来,透着几分嘲讽。 “有时候牲畜比人更能靠的住。” 余十九默默看着她走远,这才回了身。 “十九。”胤佑唤了她一声。 她往胤佑的马车去,男人的手,肤白修长而又骨节分明,余十九小跑过去,垫着脚尖摸了摸那撩着帘子的手指。 端是个女泼皮! ”爷的手真好看!“ 胤佑顺着便点了她一下,笑问道:”你给她银子作甚?我瞧着,分明是她想吃仓。” 不料,余十九却点了头,”原本我在马车上听他们说话时都不确定的,只听到直郡王要喊人将她拿下我才去将她拉走了。可到了那时候我才确定这老太太当真是没安好心思!” 胤佑看着她一脸认真,也想多与她说会儿话,可眼下路程在即,也不能耽误,只好伸手揉了揉余十九的头发,温声道:”好了,快回马车上去,等会儿爷就回来陪你了。“ ”恩!“ 又到了令人窒息的与直郡王独处时间。 胤禔抱着手臂,表情有些倨傲,像审犯人似的审她:“那个婆子是个吃仓讹库的,你又何必跳出来做好人?” 余十九答:“我知道,可左右就是挡在路上出的事儿,将她扶开不就好了嘛。而且她也那么大岁数了。” 胤禔哼了一声,“你是怎么瞧出来的?” 余十九耸了耸肩,解释道:”我下了马车后,见她的羊和狗都太听话了。乖顺的跟成精了似得。我一踹它,那山羊就很自然的靠过去了。“ 果是如此。 胤禔睨着余十九,突然笑了笑,”你还不笨。“ ”我要是个笨蛋,你七弟也看不上呀。”余十九笑的爽朗,极其自然的给自己脸上贴着金。 “呵,这世上真就有你这么爱自夸的女人。” 胤禔偷偷瞟了余十九一会儿,突然觉得这女人除了爱管闲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讨人厌的地方了。 至少她比好多女人都漂亮,比好多女人都聪明,还很…善良。 人的样貌好是天生,可性子的良善却是一种选择。 分明才认识余十九没多长时间,可胤禔便莫名肯定余十九做的事说的话都是发自她内心的选择,她无意因为自己的聪明善良而刻意卖弄些什么。 也不在乎做事说话的后果是什么。 很纯粹,很仗义,很难得。也…很傻。 “噗……”胤禔心里评价了一番,没忍住笑了出来。 余十九奇怪的看着他,“您从刚才就一直盯着我笑,我长的有那么好笑?” 胤禔有些尴尬的别开了目光,声音低沉道:“谁盯着你看了?你不看本王,又怎么知道本王在看你?马上本王去换老七,别以为本王有多想和你待一块儿!” 余十九挥了挥手,示意他随意,也不准备继续搭理他了。 终于马车抵了连州城,临进城前,队伍靠在墙角阴凉处歇行一会儿,众人都下了马车,胤禔也将胤佑换了过来。 男人打帘上来,可脸色却很不好。 余十九关切道:“你怎么了?不舒服?” 胤佑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淡淡的惆怅,“十九,你看看外头。” 一路过来,天气炎热,余十九也有些闷,也没有多看外头,此时听胤佑提醒,才想起打量外头一眼。 就在这时,系统却突然响了! 系统:“恭喜,成功完成任务——扶老奶奶过马路,积分三十。” 第59章 穷凶极恶的灾民 余十九炸毛了! “你这到底是什么破任务!到底是怎么来的!怎么老早的任务了,原来目标人物在这个时候等着吗!” 系统还是那股绿茶至死的语气,“什么呀,这本来就是你才完成啊,你自己动作慢了怪谁。” 余十九还是觉得不对劲,又追问道:“那上次呢?救人性命那个,明明我在府里已经救了两个小太监了,为什么要等到我救了直郡王府上那个疯女人才算数呢?” 系统干巴巴的笑了几声。 还是那句万变不离其宗的天命道法自然打发了余十九,便休眠不说话了。 “恶心鬼!我杀了你!” 余十九恼怒的很。 胤佑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神情仍不太好的说道:“你瞧见了吗?这些都是受了灾荒的百姓,他们在讨粮。” 余十九睁开眼,把烦人的系统和莫名其妙的任务丢到了脑后。 映入眼帘的,是怎样的民生疾苦! 原本该肃穆庄重的府衙,门口却堆积了如山如海的人群,那些人无一例外皆是破烂脏污,身形佝偻,手里捧着烂盆烂碗,嚷嚷着让青天大老爷给个活路,赏点米吃吃。 “他们…好可怜啊。”余十九叹息,下意识的便去看胤佑的神色。 见男人虽然面色沉静,可眸中却已是情绪叠涌,呼吸微有急促。 她的手探出来,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轻轻唤了一声:“七爷…” 其中有人眼尖,瞧到这列车队的不寻常之处,吼道:“你们快看啊!这哪里来的马车这么好,是不是朝廷来人了!” 那些人齐齐朝这边看过来,兴奋的两眼放光,声嘶力竭的喊着:“是啊是啊!肯定是!肯定是京城里发粮食来了!” “哎哟哎哟有救了!” 于是,人群一窝蜂涌过来,瞬间便将几辆马车团团围住。 “贵人呐!贵人您行行好!快些将粮食给我们!”这是一个独眼汉子,拖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蹒跚而来。 “水!我要水!我儿子病的没法子,药草都没法煎!”这是一个看不出年龄的男人,因着他满脸都是血疮, 余十九担心胤佑被冲撞到,慌忙便要下去,胤佑像有心灵感应,回头便说道:“你就在马车上待着,别下来!” 话音刚落,那些人乌泱泱的撞过来,其中一个中年妇女直直就将胤佑挤到了边儿上,张开嘴嚎道:“粮食呢!水呢!药呢!我男人要病死了!你们怎么才来!” “你松开他!”余十九急了。 可那些人哪里听得见余十九的声音,他们盯着这几辆豪华的马车,仿佛是在看金山银山。 那一双双眼睛里流出的情绪太多太复杂,余十九辨不分明。 “药呢!你藏哪儿了!给我药!给我药!” 那妇人的嘴宛如血盆,她癫狂决绝的拽着胤佑,她一呼应,身后无数人便也涌了上来,推搡着胤佑,并不停回头招呼着:“快来快来!柳家婆娘说他这儿有药!” “大胆!” 张久卫好容易挤了过来,见着胤佑快要被挤成了鹌鹑,一怒之下便要拔剑。 胤佑余光一瞥,低吼道:“不可!” “七爷!”张久卫急了,三两下的奔了过来,拼命挡在胤佑跟前,朝那些灾民吼道:“你们还有没有点王法了!县衙门口拦截钦差大臣!整个大清也没有你们这般大胆的人了!” 本以为直接将身份撂开了,这些饿昏了脑子的人总能清醒一些,却不想。 他们互望一眼,竟是笑开了花! “我就说肯定是朝廷来的人!有救了!” “快快快,快将粮食银子发给我们!” “我不要银子,我就要水!给我水!” 他们远比刚才拥挤的更热闹。 “胤佑!”余十九在马车上也被波及到,他们再用力些,迟早将马车给推散架。 她急急的喊了一声便下去了! 就在此时,前边一些的地方传来人的倒地声和一声惨叫! 余十九一激灵,快步过去与人众一道望去! 见前头那些人自觉的散开了一个圈,中间一个汉子倒在地上抱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叫疼。 胤禔理着下摆,神色隐隐愤怒,他掸了下袖摆,双手负在身后,高声言道:“都给爷听清楚了!本王乃当朝直郡王!此次连州旱灾,朝廷十分重视,皇上将本王与本王的七弟都派来了,足可见对你们的关心与体恤!可却见尔等堆挤县衙!拦截造次!哄抢钦差,穷凶极恶!” 那双锋利的眼如鹰隼一般扫射到众人身上,那些人的气焰顿时熄灭了不少。瑟缩着不敢再开口,唯有一个老头子,不服气的吼道:“既是朝廷给我们送东西来的,又为何不赶紧给我们!” 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又有人附和着:“就是!快给我们!” “诸位!” 胤佑开口了。 “朝廷自有朝廷的规矩,该分发下来的,定是要分发给你们的,可若是你们等不及要抢,要砸。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过!” 胤佑眼一狠,生生震住了人。 兄弟二人一唱一和,互看了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胤禔眯了眯眼看着那快要倒下来的府衙牌匾,怒道:“这连州知县人呢!为何还不出来迎驾!” “千岁息怒,想来是府衙里事多,还没来及抽出身来迎郡王驾,奴才这便进去瞧瞧。” 萨穆哈拱了拱手,朝那府衙走去。 余十九站在那处,环视四周,看着这凋敝干枯的景象,又望了望穹顶正当晒的太阳,耳边是人群又渐起的聒噪哭喊声。 脚下的土地龟裂成了块状干土,经久年岁的挺拔大树竟也枯死了,无数牲畜吐着舌头瘫在地上等死,没水没雨,人都撑不了太久,何况是动物。 “十九!过来!”胤佑看她定在那处发神,便喊了她一声。 余十九晃了晃头,有些头晕眼花。 第60章 奇葩的县令 胤佑揽住她肩膀,眼色不免担忧。 “是不是太热了?不舒服?” 余十九摇头,“没事,就是有些眼花,胸口有些闷。” 在胤禔忍不住又要发火的间隙,连州知县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此人是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出头的样子,蓝色官服在他身上像罩了床宽大的被套,头上乌纱帽也摇摇晃晃的,随着他奔跑的步伐,像随时都会掉落。 胤佑敛着眼,视线随着知县走,却见那人一掀下摆,噗通一声几乎滑跪到了胤佑跟前,叩首喊道:“奴才连州知县俞自珍参见直郡王!恭迎郡王千岁!” “咳…”张久卫咳嗽几声,提醒道:“错了,错了。” 胤佑也皱着眉,指着胤禔那边,面无表情的提醒道:“在那头…” 俞自珍抬起一张干巴巴的脸,正了下头顶的乌纱帽,慌张朝那头看过去。 只见胤禔铁青着一张脸,吼道:“好你个连州知县!还不给本王滚过来!” 这般气吞如虎的气势,吓的俞自珍一哆嗦,赶紧起身冲胤佑点头哈腰道:“对不住啊对不住,打扰了,打扰了!” “嘿,这个知县忒不懂礼数,我们爷不是直郡王,就可以不用行礼了吗!”张久卫鼻孔喘的像个竹筒,尤为不满的哼了几声。 “算了,这等小事,不用计较。”胤佑也跟着走了过去。 俞自珍一路小跑,又滑跪到胤禔脚边,重喊了一遍。 “奴才连州知县俞自珍,参见直郡王,郡王千岁!” 胤禔哼了一声,抬脚便照着俞自珍踹了过去,直接将人踹翻在地! “郡王息怒!郡王息怒!” 俞自珍火速爬起来重新跪好,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奴才愚笨,何处惹了千岁动怒,还请示下!” “哦!”俞自珍眼珠子一转,欣喜道:“奴才方才不是故意将千岁认错的,实在是奴才在这穷乡僻壤,未曾得见天颜,也不认识诸位皇阿哥,实非无心之过,还请千岁明鉴!” 他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出口,又惹的胤禔生气,照着他肩膀又一脚给他踹了过来! 胤禔收着力气,好歹没将人踹出个好歹来,余十九看的暗自惊心,悄声问道:“你大哥不会将人给踢死?” 胤佑摇摇头,是一点不担心,说道:“若是大哥真要收拾他,一脚就送他上西天了,还能让他起身接着嘴贫?” “自以为是的狗奴才!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 胤禔伸手,环了四周一圈,俊眉快要拧到了一处,恶声道:“这就是你治下的连州!一路上流民窜行,遍地饿殍,进城之后情况更甚!这些人竟敢冲撞皇阿哥,哄抢赈灾物品!你可真是个极好的父母官啊!” 声声怒骂劈头盖脸的给俞自珍砸来,声势重的连一旁的凯音布与萨穆哈都忍不住抖了抖。 余十九心里也有些怵,低声道:“直郡王发起火来,还是有点可怕哈…” 她干巴巴的笑了笑,心里不免有些后怕,哪日万一真将这位爷得罪狠了,自己能挨住他几脚? 余十九眯了眯眼,又开始脑洞打开,仔细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不过嘛,自己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料想与他对个几十招,应该不成问题。 “恩,问题不大。”她点点头,自语了一声。 胤佑则是点点头,笑问:“不然你以为,为何惧怕他的人这般多?” 谁料,俞自珍腆着蜡黄的脸,疑惑的问了句:“是吗?” 他声调拉的长,透着股滑稽。 见他立刻转身,对着那些灾民骂道:“你们都吃了雄心豹子胆啦?赈灾的东西也敢抢?几辈子没吃过饭怎么着?” 那些灾民压根不怕他,出来个牙齿漏风的悍妇,开口便骂道:“就是没吃过饭啊,不看看都这天儿都干成什么样了,有时间在这儿摆谱,不如早些将东西发了,好叫我们喝点水吃点饭!” “你这泼妇!莫不是疯了!” 俞自珍一咕噜起身,朝那悍妇走去,吹胡子瞪眼的与她对骂。 “待本县清点了物品,自然会给你们发下来的,急什么急!赶着去阎王那投胎啊!” 那悍妇翻了个白眼,嘲讽道:“俞大人放心,您死了我都不会死,老娘命硬的很,比您县衙里养的千年王八还结实!” “胡说!本县令府衙里哪里养的有王八?” 旁边个大娘也跟着笑,嘻哈道:“挺大一个,还会说话骂人呢!” “哈哈哈哈…” 众人笑成了一片。 俞自珍胡子一吹,像赶猪羊一般,朝那些人吆喝道:“滚滚滚!各人滚!一天天的尽添乱!” “哎哟,行,咱们都走,等着。” “每次都叫等,等半天也不见等个神仙来,这儿缺的是水,送金送银又有什么意思?” 路过两个中年男人竟还朝俞自珍呸了两口,俞自珍也毫不客气的吐了回去,跳着脚骂道:“朝廷不比你们这些刁民考虑的清楚?人家几位大人就是来给你们疏通水利的!懂不懂?咋的?给你送粮食送银子还得罪你了?” “那你们成天堵在府衙门口干啥?不是讨粮食难道是讨粪吃吗?” 余十九噗的一声笑了,她立马捂住嘴,朝胤佑拼命的挤眼睛,嘀咕道:“爷,这位县令大人说话好好笑哦。” 胤佑也跟着她笑了笑,看他看向俞自珍和那些灾民的眼神,分明更有深意。 等这些灾民被俞自珍亲自清理光了,一行车马才终于能平顺的卸货下人。 俞自珍捧着本子亲自记录,张久卫帮着那些捕快从马车里将米粮油水的往下卸。 胤佑与胤禔站在一边,兄弟二人脸色都好看不到哪儿去,不过比之胤禔的明显怒容,胤佑则显得要平淡许多许多。 “大人,都清点好了,往库房里放了,晚些时候就能让大家过来挨个领了。” 府衙的师爷手里捧着花名册,翻了几页对俞自珍说着话。 俞自珍也将本子一手,嬉皮笑脸的朝胤禔胤佑作了一礼,道:“二位爷,辛苦了,日头太大,随奴才进去喝杯茶歇一歇。” “哼。”胤禔哼了一声,摔袖随他进去了。 入了这府衙,余十九才知七爷府有多么豪华多么好。 这处斑驳的墙,乌色的瓦,地面全数龟裂,耳边是扰人的鸣蝉,吵的令人心里发毛,地面上热腾腾的气肉眼可见。 下人上了几个残破的瓷碗,几位揭开一看,面色各异。 胤禔的眉就没舒展开过,不过倒也面色如常的喝了那茶。 胤佑亦是面色不改,喝了两口递给了余十九,轻声道:“你瞧你能不能喝?不能的话就先忍忍,待会儿取水壶里的水用。” 余十九有些好奇的接了,才知道胤佑为何担心自己喝不下去。 说是茶,不如说是泥水汤。 焦黄浑浊的水面儿,飘着几根茶叶,茶味儿和泥土味混在一块实在不好闻。 余十九口渴极了,也顾不得那许多,忍着强烈的不适灌了几口,差点打了干呕。 胤佑看她难受模样,一时有些后悔,脸上满是心疼。 “余格格,奴才给你取水壶来。”张久卫说着便要回去取水壶,被余十九一把拦了,她低低的说道:“不行,这么多人瞧着呢,不要给七爷添麻烦。” 胤佑倒是有些没料到,他抿唇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头胤禔沉着脸,直接发话了。 “赈灾的所用已经给你们了,要如何发给那些灾民,凯大人会与你们主持。” 胤禔看了一眼凯音布,凯音布立即起身,应了声是。 “至于萨大人。”胤禔又望着萨穆哈,突然起身道:“就不耽误了,你带我们出去走一遭!” “是。”萨穆哈也起身跟上。 俞自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不敢相信。“这…这会儿正热呢,千岁是要去哪儿走一遭啊?” 眼看胤禔忍不住又要揍人,胤佑忙起身,帮了俞自珍一把。 “混账东西!你当爷是来你这连州游玩的吗!自然是去看看各处水源的情况!” 俞自珍恍然大悟,又劝:“可奴才想着,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还是请诸位先用点饭菜,奴才再带你们去如何?” “混蛋玩意儿!一顿不吃,本王瞧你便被饿死了!”胤禔摔袖而去,萨穆哈连忙跟上,怒其不争的指了指俞自珍。“你这知县啊,千岁看百姓们受灾受难,尚如此急切,你倒一点不慌!” 二人背影火速消失,胤佑不由想起胤禩曾与他说过萨穆哈为人耿直,果真与胤禔是极合拍的。 胤佑摇摇头,叹了口气,先对那何太医说:“何太医,您先歇一会儿,一路舟车劳顿。” “多谢七爷体恤。”那老头儿确实被累的不轻,如此这般,便靠着那躺椅歇了。 胤佑也起了身,倒不是要朝外面走,而是对俞自珍吩咐道:“带爷去你后院看看。” 俞自珍心下了然,胤佑是想瞧瞧水井的情况。 应了声便带着人往后院走。 原本该流着清澈水流的井此时不过是枯井一口,翻出的土石碎块堆积着枯枝烂叶,还有股难闻的恶臭。 胤佑蹲身下去,仔细绕着井口看了一圈。 余十九自来是活在水里的,一眼就看得出这井枯死的起码三四个月了。 看来,这里人的日子应当比他们想象中的更不好过。 余十九眸光黯淡,默默的看着胤佑。 “俞大人…” 他才开口,俞自珍却笑道:“若是七爷看不出个什么来,也不打紧。毕竟您也不是专司水利的,这是天灾,就算来的人是龙子龙孙,怕也是没法子的!” “大胆!”张久卫呵斥。 这俞自珍竟然是在不满!认为朝廷派来两个对水利一窍不通的皇子做钦差,简直就是闹着玩儿! 胤佑也不生气,淡淡说话:“这井干涸约莫已有个三四月份了,可朝廷是这个月才收到广州知府的加急奏折,这又是为何呢?” 第61章 有鱼的地方肯定有水 “是吗?” 俞自珍又是那副惊惶表情,又是那口绵长松懒的语调,他笑了几声,又捂住嘴不停的咳嗽起来。 “叫你阴阳怪气的笑,仔细笑断了气!” 张久卫啐了一口,胤佑便一记眼刀给他甩了过去,张久卫只好乖乖噤声。 “咳咳咳…”俞自珍又咳了好一会儿,才将气顺平,这才解释道:“七爷说的是啊!春日里头就有些不出水的征兆了,奴才按了规矩,报了府衙,可怎么才进京城里头,这奴才可就不知了。” 他闭了嘴,神色有些戏谑,余十九在一旁瞧见,才发觉这俞自珍对胤佑的态度实在不怎么恭敬。 不,再细想起来,他方才面对胤禔时,虽有惧怕模样,可态度也值得深究。 是什么呢? 余十九淡淡回味着,脑子一清灵,找准了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位知县大人。 不信任。 他压根就不信这些皇子阿哥,不信钦差大臣,那就是不信朝廷! “俞大人的意思是,广州府衙扣了您的折子,才导致京城知道的不及时,没能早些派人下来。” 也不管俞自珍语气如何,胤佑的态度始终淡淡的,像平日与人聊天说话那般。 “哎,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好端端的,人扣我折子做什么?” 俞自珍又开始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他又咿呀的叫了一声。“哎呀,光顾着与您聊天儿说话,奴才都差点忘了外头那些人还等着吃饭呢,奴才去看看,七爷您自便啊。” 说完话,俞自珍做了个礼转身便又走了。 “嘿!这人可真是…” 张久卫指着俞自珍大摇大摆的背影,火的要开声骂人。 胤佑也没管他,仍旧认真的盯着那水井看。 良久,才听他叹息道:“枯井如此,怎么才能活过来呢。” 余十九道:“除非水源活过来,不然你单看这口井,将它看出花来,它也出不了水。” 闻言,胤佑回头看她,笑的温和。“你还懂这些?” 余十九眼神动了下,笑着回答:“我随便说的,不过不是有句话嘛,四海归一,水生万物,水源活了,才能通流。” 察觉到男人视线深沉,定在自己身上有些灼热,余十九摸了摸鼻尖,“爷就当我胡说…” “你说的很对”胤佑站起身来,很自然的捏了她一下。 张久卫抬头望天,劝道:“爷,您带着余格格到后头歇一会儿,这一路太累了,又热。” “恩。” 胤佑牵住余十九,在衙门下人的带领下,往后头厢房走去。 先前还不觉得,坐下之后,胤佑才隐隐觉得右腿有些痛。 那股筋像攥到了一股,抽疼的厉害。 他蹙紧了眉,捏着杯子的手都泛着白。 余十九捶着自己腿,抱怨了几句,“这天儿热,一会儿没水喝都受不了,这些百姓日子也太不好过了。” 胤佑没有答话,她奇怪的瞟了男人一眼,便看见他脸色不对。 她忙凑了过去,“爷,你怎么了?” 胤佑的手紧紧的撑在膝盖上,望着余十九摇摇头,强笑道:“没事。” “怎么没事儿呢?我见你脸色都发白了。” 余十九掏出绢子给胤佑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我去找那何太医来给爷瞧瞧?” 说着,她就要起身。 “没事!” 胤佑拽住她手,将人拉了回来。 余十九双眼满含担忧,胤佑心里顿时便舒坦了不少,痛处竟也就好了许多。 他拍了拍余十九的手,安抚道:“何太医年龄大了,跟着我们跑这一趟已是不易,让他歇着,我这是老毛病了,一会儿便好。” “哎。” 余十九叹了口气,忽然就蹲了下去,双手枕在胤佑的腿上,仰头望着他。 柔声细语的说着话。 “七爷,你就没想过彻底将你的腿疾治好吗?虽然平日里没大碍,可犯起痛了也难受不是?” 被那雾蒙蒙的双瞳差点激了心,胤佑的心一抽,接着一股战栗便动向浑身各处。 他的心跳的厉害,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习惯了,无妨。” 余十九便不说话了,她伸出手去,摸了摸胤佑的脸,算作安抚。 她的手凉凉的,胤佑顺势握住,轻轻俯身下去,与她接吻。 余十九眸子一颤,感受到唇上温存的碾磨,亲昵半晌,她推开了胤佑,笑道:“这样会让爷觉得好些吗?” 胤佑挑眉一乐,“恩,有些奇效。” “噗…”余十九哈哈直笑。 直到傍晚时分,胤禔一行才风风火火的回来。 胤佑与余十九出去迎接,胤佑问:“大哥,情况如何?” “咚”的一声! 胤禔一拳砸向那木桌子,本就老旧的木桌哪里受得住直郡王的雷霆怒火,当即就碎开了一条大口子。 “我们将这方圆近处的水井和河道看了个遍,枯的那叫一个彻底!你说老天不下雨,地底下打井凿洞的总能有水!可莫说是水,走遍了也没瞧见一丁点水星子!” 他怒火冲天,指着外头,又骂:“这个俞自珍,本王瞧着他就是找死!一问三不知!这会儿还在外头发粮,那些灾民先前闹腾的那般厉害,这会儿领了粮食倒是安静了。” 他哼了一声,不满的愈加明显。 与他同去的还有萨穆哈,也是神色凝重,道:“七爷,我们带的水毕竟是少数,这回发完了,姑且让他们用个一两日都够呛。若是明日还来讨,该怎么办?朝廷赈灾却哪里有将人一直养着的说法。” 他双手一摊,脸色不佳。 余十九在一边盯着自己鞋尖看,心里盘算出了道道。 说来说去,问题还是在水源上。 这会子的人靠天吃饭,老天不降雨,就算来的是专司水利的工部大佬又能怎么办呢?办场祈雨法事? 他们这回带了很多储水的桶子,距离连州不远打了水给送过来,可也不能每日如此。 余十九皱了皱眉,又看了眼胤佑,心道能快些将水源找着,解了这个难题,才好快些回京去。 “大哥,水源问题只是其一。” 胤佑说道。 胤禔头一抬,扭紧了眉,“还有什么问题?” “俞大人这后院的井,枯了都有三四个月了,也就是说三四个月前就有失水的迹象了。可广州府衙却这月才连上急报,求朝廷赈灾。” 胤佑说的简单,却直接。 闻言,胤禔又是猛拍桌案! “鼻子掉嘴里知道擦了!这个广州知府做什么吃的!” 萨穆哈叹气。“果是如此,奴才方才瞧那些河流倒流,井口干涸,约莫也有几月时间了。若是早上一些时候,发现了水流倒退不再生,早些派人来查看,定还能有法子寰转。” “若真是隐匿不报,这广州知府的罪重了!”胤禔眼里一片精光闪过,望了胤佑一眼。 胤佑不动声色的颔首,只说道:“眼下事当下做,远水救不了近火。” 这意思便是要将连州的问题解决了,再去趟广州府衙查一查那知府知情不报的事儿! “咱们都是从惠州那头装的水,为什么这些人不能去别处打水呢?”张久卫嘀咕了一句,他站的远,说的话只够余十九听到。 余十九拍了拍他肩膀,端的是语重心长。 “距离太远了,而且灾民又多,他们能去一回两回,还能天天去不成?去的多了,那些有水的人也不乐意呀。” 话一出口,她倒是福至心灵! 她问道:“距离此处,最近的水源在什么地方?” 声音有些突兀响亮,众人侧目看她,一时半会儿没弄懂她意思。 胤禔疑惑的盯着她看,又恼怒的瞥了眼胤佑,不满意味明显。 胤佑倒是问了句。“你问这个做什么?” “妾身是想,可以顺着那有水的地方去瞧瞧,总能瞧见源头在哪儿,找着了源头,想个法子引流过来,这样成不成?” 余十九提了个看似简单的法子。 萨穆哈便摇头否了。 “这个考虑,之前本官便有过了,寻源引流是最常不过的解决之道。不过,距离此处最近的水源也在百里之外的通川县,从那头引流过来,耗费钱银不说,光是时间就有得耗啊!” 也是,自己能考虑到的,别人专业人士肯定考虑的更早更到位。 余十九摸了摸下颌,又开始想下一种可能性。 “哎哟!好不容易得的水,你还拿来养这畜生!” “它快死了,我只是想救它一命!” “人都管不过来,还管条鱼!真有你的!你爹知道了不得打死你!” 听到门口动静,余十九与张久卫一道走了出去。 原是一名妇人正在教训一个小孩儿,那孩子手里端着个碗,碗里有半碗水,一看便是才领到的。 那半碗水里泱着条倒死不活的小金鱼。 “它可怜嘛,这么热的天儿都还能干挺着,也是命大呀,救它一救又何妨。”小孩子小心翼翼的捧着碗。 余十九忙快步走去,盯着那鱼儿,顿时又惊又喜! 有鱼的地方肯定有水! 她欣喜若狂的问道:“小娃娃,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鱼是哪来的!” 第62章 财生老爷 那小娃娃长的虎头虎脑的,样子挺讨巧,他小心翼翼的捧着鱼,老实答道:“就在财生老爷后院捡到的。” “财生老爷?”余十九疑惑了一下,很快又问:“可是到处都没水,这些鱼儿竟然没干死吗?” 小娃娃便答:“先前捡到的时候就快死了,这会儿得了水,它就活过来了。你看它金灿灿的,多可爱啊!” 他喜滋滋的把碗递到了余十九面前,邀请她一同欣赏这条大难不死的小金鱼儿。 余十九也跟着他笑,问:“能给我看看吗?” 小娃娃迟疑了一会儿,有些不情不愿的,“那你小心些…可别将水弄洒了!” “恩,你放心。” 余十九把破碗接过来,那鱼儿快活的在少的可怜的水里蹿了一圈儿,大有摆尾跳起之势! 余十九瞪它一眼,它又老实的焉儿下去了。 仔细的观察了它一圈,此鱼名银文蝶,虽求生欲极强,可好吃懒做,压根不是个耐旱的。 也就是说,它在被小孩儿捡到之前铁定是才离开水呢! 余十九眼眸一颤!连州县城内还有水! 这里还有水! 她猛的转身,胤佑正好也走了出来,看她一脸震惊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余十九动作有些大,吓的那小孩子不得了,叫嚷道:“哎哟你慢点!水晃没了可怎么办!” 他不乐意了,伸出手去,不满道:“把我的鱼还我!” 余十九没搭理他,而是端着鱼近了胤佑面前,略有急切的说道:“七爷,这里有处地方有水!” 胤佑怔住,不可置信的望着余十九,讷道:“什么?可…可是大哥他们到处都走遍了!” 余十九指着那小孩儿,不由得拔高了声调:“这孩子捡到了鱼,鱼都没死,定然才脱水不久!起码,起码我们到这里之时,都是有处水源的!” 那小孩儿可不管那些水源啊什么的,只顾着将鱼儿讨回来,他跳了几下,着急道:“你还我!你想要鱼自个儿去捡!财生老爷后门儿可多了!” 余十九顺手把碗还给了孩子,那孩子松了口气,嘀咕道:“不过要去捡鱼得快点去,再迟了,肯定被人捡完烤着吃了。” 身旁的妇人也松了口气,拉走了那孩子,惊魂未定的教育道:“走走走,快些走,这些人都是京城里来的,惹不起!” “他刚才,说鱼是在哪儿捡的?”胤佑不确定的问。 余十九看住他,肯定道:“财生,他说的是财生老爷。” 胤佑眉头皱紧,一转身便大步流星的回了屋去。 正好有人端了些馒头稀粥上来,还有些咸菜,师爷点头哈腰的作揖:“就委屈诸位了,将就吃吃,等快些想到法子,有人了,咱们这地儿人活了,自然就能有好的招待诸位了!” 胤禔发了几通脾气,如今是骂都懒得骂了,挥了挥手便让师爷先退出去了。 不料他走到门口,却又被人喊住了。 “等等。” 胤佑慢条斯理的开口,手里捏着那干硬的馒头瞧了瞧,问他:“你们今日跟着大千岁去的人,确定将所有水源处都瞧遍了?” “确定啊!”师爷猛的点头,“错不了!肯定没有遗漏的!” 胤佑便没再说什么了,挥了挥手让他离开了。 而胤禔啃了口馒头,看着胤佑问的着急:“老七,你什么意思?难道他们闹耍本王?!” “不是,我就是随口一问。”胤佑冲着胤禔安抚性的笑了笑。 余十九埋着头喝了口稀粥,瞥见男人眸光深邃,若有所思… 已入了夜,天色浓黑。 耳边是蝉鸣不止,头顶有繁星皎月,明日又是个火辣天气。 余十九蹑手蹑脚的出了门,悄悄的往后大门走,路过大厅时,还能听见几个男人的声音,他们正在议事,尤以胤禔嗓门儿最大,嚷着要写加急奏折回京,调兵来连州,全县凿水井。 余十九扒在窗边瞟了一眼里头的景象,胤佑正背着自己这个方向,指着那桌上的图纸,侧身与萨穆哈说着什么,语调和态度都比胤禔温和不少。 她没再多停留,直接到了这县衙的杂役房,很幸运的便在房门前瞧见了一个小木桶,仔细的拴了盖,应该是今天才分得的水。 旁边放着那个破碗,命大的鱼正在里头游。 察觉有人走近,小鱼儿是兴奋异常,甩尾波动。 “不想死就老实点!乱动什么!这小娃娃都舍得把难得水给你栖身,这么不懂惜命呢!”余十九呵斥它一句,它就立即安静了下来。 余十九往左右瞧了瞧,又问了句“你之前在哪儿?怎么被丢出来的?那地方有水是不?” 小金鱼在破碗里实在施展不开,转了几圈有些不舒坦,便放弃了,嘟嘟嘟的吐着泡泡说着只有余十九能听懂的话。 得到的讯息却让余十九睁大了眼! “什么?!大…大水缸?”余十九双手比了个圈,“你说那个财生老爷专门还有个大水缸养着你们呐?!知道朝廷来人赈灾了,才赶紧把水缸砸了,把你们给扔了?!” 小鱼儿委屈的动了动尾巴。 余十九来不及生气,紧着又追问:“他的水哪儿来的?” 原本以为是这财生老爷家得天独厚,有处和七爷府一样的天赐水源,却不料,小金鱼给的答案大大出乎意料。 余十九咽了咽唾沫,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 “有人专门从别处给他送水来?” 她噌的起了身,小脸都快拧到了一堆去。 “他是个什么身份?这钦差大臣来赈灾都没这个待遇呢!” 鱼儿吐了几个泡泡,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这个。 余十九咬了咬嘴唇,最终说道:“看来想渡过眼前困难,得去找这财生老爷说说聊斋呀!” “十九,是你在哪里吗?” 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吓了余十九一跳。 她拍了拍胸脯,回头埋怨道:“爷,突然这么一声,吓到我了。” “你这么不禁吓?” 胤佑走过来,又看着地上的破碗,一把握住余十九的手。“胆子小倒是别往这黑灯瞎火的地方乱跑啊。” “我就是闲极无聊了,四处走走。”余十九嘴里应着,没走几步却又忍不住回头,只见那小鱼儿依依不舍的探着小脑袋望着她。 模样怪可怜的。 本以为胤佑是来捉她回去休息的,不想男人牵着她左走右走的,竟是直接往后大门去了,路过屋门时,顺势招呼了张久卫一起。 “爷,咱们去哪儿啊?” 胤佑抬头看了一眼漫天星辰,没有回答余十九的问题,却是问她:“十九,你想不想舒舒服服的用个热水?” “不想。”余十九老实摇头。 胤佑蹙着眉,刚想骂她胡说!这鬼地方这鬼天气,哪有人不想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的!可话到喉头,他望着余十九无辜且真诚的脸,又改口问道:“那凉水呢?” 余十九咧嘴一笑。“想。”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又同时笑出了声来。 “哈哈哈…” 笑够了,胤佑才悠悠的对余十九说道:“那我带你去。” 张久卫跟在后头,脸色愁苦的像便秘。 谁能来告诉他,他们是在说什么?什么热水凉水的?他怎么听不懂! 难不成这两人已经有了什么旁人听不懂的特殊情话了!? 张久卫人间疑惑,越想越想不明白… 第63章 找水不就是赈灾吗 他们到了一座宅院前。 连日的干旱,大地枯朽龟裂,老树残桠,端的叫人心疼。 胤佑背着手,这夜被星月照的亮堂,比那府衙里头的景致明晃了不少,越是如此,刻进胤佑眼里的景象才愈加显得深刻。 他张了张嘴,余十九以为他要说些什么。 可过了良久,他也不过只是沉沉的叹了口气。 “爷…你不要难过,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余十九拉了拉男人的发辫。 胤佑头被迫往后一仰,哭笑不得的望着余十九,嗔了一句:“胆大。” “爷什么话都没说,你却道爷难过?” 胤佑看着余十九。 月光昏黄,星移送芒照在她身上,给她的脸勾出了一抹剪影,端是清丽动人,美的不似个世间人。 余十九手一摊,耸耸肩说道:“我就是知道,我聪明。” 话虽说的轻松,可余十九瞧见坑坑洼洼的干堤上,那几条生生干死的鱼,竭力张嘴渴求水源的惨样,她也忍不住心里发痛。 分明有水可以救人,可以施物,为何要犯这等杀孽?又为何要袖手旁观? 余十九此时想不明白的事儿很多,但是她也没打算开口问。 胤佑在心烦,她看的分明。她握住胤佑的手,冲她笑了笑,故作一副没心没肺的轻松样。 任由她拉着,胤佑垂首浅笑,此时,二人身后的门也终于从里打开了。 ‘吱呀’一声,厚重木门发出难听腻耳的聒噪。 出来一个灰扑扑的家丁,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问道:“大半夜的,谁在敲门?” 张久卫虎着声音低吼道:“你家老爷呢!” 那家丁脑子还没清醒过来,傻了一会儿,愣愣的将门前的三人挨个打量了个遍。 大概是当成来讨水的了!家丁开口便嘲道:“你谁啊你…大晚上的走人家后门来问!” 唰的一声—— 张久卫直接拽着家丁的衣领,把人提了过来,眼神凶狠,一字一顿道:“去告诉你家财生老爷,七贝勒来了,听明白了吗!” 听到七贝勒三个字,家丁脸色白了一下,下意识的便去瞧胤佑的腿。 却见胤佑慢慢走了过来,走道与常人无异,一时间这家丁是好不疑惑! “算了,松开他”胤佑好脾气般的挥挥手,张久卫哼了一口气,将人摔到了地上。 家丁屁股一抬要起身,头顶却罩上一圈人影。 男人冷冰冰的声音像刀子似的砸过来。 “带爷去见他。” 短短五个字,蓦地叫人心惊! 家丁颤巍巍的抬头,刚与胤佑的眼对上,猛的一颤,竟然被吓的冷汗长流! 他飞快的起身,踉踉跄跄的跌跑带路。“这边儿…这边儿…七贝勒这边儿请…” 那茶碗在他手里抖成了打鼓作响的乐器,胤佑好整以暇的望着他端茶如拿刀的瑟缩样,似不解的问了句。 “你怕什么?” “爷是鬼吗?” “啊不不不!”家丁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断断续续的解释道:“是奴才从没见过贵人,今日猛然一见,如见神仙!一时失了分寸!七贝勒见谅!” 胤佑听他鬼话,冷笑了一声,接了那茶,茶碗一揭开。 脸色登时便不好看了! 余十九手里也捧了一盏,茶汤清凉,茶叶飘香。比下午在县衙用的不知道好了多少! ‘噔’的一声,胤佑却是一口没喝,又把茶碗送回了案上,只问道:“他人呢?” “贝勒爷稍等!奴才这就去请老爷过来!” “哇!好茶!爷您怎么不喝!您不渴吗!”张久卫抱着茶碗,三下五除二的便喝了个干净,甚至到底还能听见他大嘴巴发出的嘬吸声。 “哎!感觉活过来了!” 他甩开臂膀就着袖口擦嘴,见胤佑无动于衷,他瞪着牛眼不甘心的又问了一句:“爷,您喝啊!您干啥不喝啊!不渴吗!” 胤佑剐了他一眼,低声骂了一句:“蠢物东西!” 张久卫疑惑的张大了鼻孔,余十九则是憋着笑望着他摇头。 而从寝室过来,一路上,一个中年男人逮着那家丁,直把他祖宗问候了个遍! “蠢货!谁让你上茶水的!如今大旱当前,你显什么富贵!”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家丁委屈的缩脖子。“老爷,奴才想着,那不是七贝勒吗?” “七贝勒是来干啥的!他是钦差大臣你不知道啊!?斜边子街上卖干草的小娃儿都听说了,你还能没听说?!” 越说越来气,财生直接一巴掌拍到了家丁脸上。 那家丁捂住脸,瑟瑟辩解道:“老爷,他赈灾归赈灾,万一也是想来看看您呢。毕竟您可是他堂舅!” “用你说!”财生不耐烦极了,眼刀杀人似的剐了这自作主张的家丁千百遍,还是踢脚给人踹了过去,“滚滚滚!看你就心烦!” “哎呀呀!七贝勒!奴才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人未拢,声先到。 三人侧目望去,一道高大的人影进来,又听他嚎道:“奴才参见七贝勒!贝勒爷金安!” 财生到了胤佑跟前,遂要下跪,被胤佑不紧不慢的拦了。 “不必多礼。” 余十九抿了一口茶,顿觉唇齿生香。 又听胤佑唤了一声:“舅舅。” ‘叮’余十九将茶碗盖上,视线对准了他二人。 果然和自己猜的不错,胤佑莫名其妙却又轻车熟路的找到这处来,余十九便猜他二人定是认得的,甚至关系匪浅。 财生此人约莫四十出头,生的还算魁梧高大,可就是那双眼珠子总是滴溜溜的转,八字胡发着油光,周身都透着一抹算计。 老奸巨猾的生意人。 余十九不由自主的就给这位财生老爷盖了戳。 “哎哟怎当得起七爷一声舅舅!”财生顺势起身,挽着袖子擦汗,自顾自的说开了。 “原本听说朝廷派了直郡王与七贝勒来咱们这穷乡地方赈灾,该是奴才要来给七爷请安的,可又想着如今连州惨淡,您必定事儿多,奴才便不敢来多打扰。” 他说着话,自己去了客座上坐下,开始与胤佑拉客套。 “多年未见,不知七爷一切可好?成贵人在宫里可好?” 胤佑点点头,答:“一切尚可,舅舅关怀,胤佑回宫会面禀额娘的。” 说话间,胤佑递了个眼色给张久卫,张久卫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个小匣子放桌上。 “这是?”财生面露疑惑,手却老实的将东西接了过来。 胤佑说:“打开看看。” 一打开来,竟是金灿灿的几枚金子。 “啊这…”财生忙把匣子放了回去,好生惶恐! 胤佑笑的和煦,解释道:“这是额娘让给您带过来的,她听闻连州闹旱之后,忧心的很,不然舅舅以为,爷一个瘸子,怎么会跋山涉水到了你们这等凄苦地来了?” 闻言,财生眼珠子一转,很快便悟出味儿来了。 他脚一弯,跪了下去,嚎啕大哭道:“贵人恩典!七爷恩典!奴才没齿难忘!实在受之有愧啊!奴才贱命一条怎担得起皇阿哥以身为难啊!” 越哭越起劲,财生大有一副以头抢地,以血言谢的阵势! “这都是咱们戴佳一氏烧了高香啊!能得到七爷如此照拂!让奴才立即死了,也有个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啊!” 财生拱着手,望着这屋顶房梁哭的声情并茂。 余十九快要烦死了,这人怎么能哭的这么难听!比外头嚎叫的知了猴还难听! “好了。” 胤佑淡淡出声,手指敲在桌面上,嗓音恬淡。“你也不用急着表情意了。” 他不再喊舅舅了。 原本胤佑坐姿有些斜靠着扶手,说话间,他慢慢坐直了身姿,双手交握,似笑非笑的望着跪地的人,说道:“爷过来,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将水分出来,帮助连州百姓渡过眼前之难?” “啊?”财生满是为难,脸上表情狐疑至极。 他歪头问守门的丫鬟,“我们府上还有水吗?” 那小丫头低垂着头,嗫嚅道:“没…没了。” “哎!怎就这么不凑巧!” 财生握拳捶地,叹息道:“原本前两日,我去通川的铺子里收货,也抬了两桶水运回来,可一路颠簸,洒了一大半,等到了家里,又被耗子咬烂了一个桶,白白的浪费了!” “若没那档子事,怎么也能匀一些出来救济一下邻里百姓!” 他面色悲恸,说的情真意切,见者落泪。 “是吗?”胤佑笑笑,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绕着财生转圈,笑问道:“可爷瞧着,你这泡茶的水,很是清亮,也不像是放了许多天的水啊。” “啊,日常府里用水还剩了点边角,也不多了。府上十来口人,不好过哦…” 财生又叹了几口大气。 胤佑点点头,算是认同了他这个说法。 “那你门外那株梨树底下,泥土还有湿润呢,该不会…” 胤佑蹲身下去,啪的一下,伸手揽住了财生的肩膀,后者重重一抖! “该不会舅舅把救命的人拿去浇树浇花了?当真多年未见,竟不知您还有这等风雅傲骨!” 胤佑说话轻,却又总是能给人一种极具的压迫感。 可财生也只是怕了须臾,马上又能腆着脸笑道:“七爷说笑了,哪儿能水浇树啊,那定是方才给您上茶时,那蠢笨奴才洒掉的水!” “是吗!” 胤佑抬高了声调,起了身。 财生垂着头,揉了揉腿,不外乎是在告诉胤佑自己跪累了,你还当我是你舅舅就快点让我起来! 可胤佑也当做没瞧见,转而自己坐回了位置上。 他端着茶喝了一口,问:“可爷就是觉得你这府上还有水,你偏说没有,让爷如何是好?” “这…” 财生眯了眯眼,笑容失了,表情也变的生硬起来。 他干笑几声,悠悠说道:“七爷这意思是要搜我家?撇开我与您的关系不谈,不知,您有没有官府出具的搜查文书啊?” 胤佑冷笑,眸光投出一抹戾气。他指着财生点了点,不以为然的说道:“爷是钦差大臣,你管爷要什么文书?” 财生脸色大变! 他怎么将这茬给忘了! 钦差大臣,到府具事,就是县令都得听他们的! 财生脸上横肉抖了几下,逞强道:“七爷是下来赈灾的钦差!只管赈灾事宜,却怎么好来搜我平民百姓的家宅!” 与他说多了,口渴的慌。 胤佑复又端了茶,喝了一口,茶碗遮住他半张脸,听他的声音像蕴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爷找水源呢,可不是在赈灾吗。” “你…”财生这才开始慌了。 胤佑已懒得再与他废话了,放下茶碗的同时,他轻飘飘的下了令。 “张久卫,去将外头那株梨树旁的地砖给爷掀了。” 第64章 水源 “是!” 张久卫领了命令拔出长剑就出去了。财生惊恐的睁大了眼,不敢相信胤佑当真会如此行事! 丝毫不忌讳二人的舅甥关系,也丝毫不避讳所谓钦差大臣的办差准则! “七爷!” 他狂吼着,声音有几分颤抖。他手指颤着,指着外头,还在辩驳:“这旱情严重,奴才就是家里还有些水又如何?!” “难道地主家就不能有余粮了?!” 还在诡辩。 余十九沉着脸,还有些担心胤佑被他说动摇了,却见胤佑冷着一张脸,直接出去了。 余十九跟上,随后而来的是财生,他们出来时,张久卫已经将那梨树给拗断了根! 周围几个下人瑟瑟发抖,垂着头躲在一旁压根儿不敢阻拦。 “爷!您看!” 张久卫执剑站立,指着梨树坑洼下湿润松软的土地,正散发着一阵清甜香味,被掀开的地砖口幽深灰暗,借着月光与屋檐下的灯笼,依稀能看见似个地道入口。 胤佑怒火中烧,回身指着财生面目,骂道:“你方才不是说府上没水了吗!” 财生一慌,抖的一跪,拱手道:“奴才是怕您要帮那些灾民讨水,可奴才这确实也不多了,分了出去真的就没活路了!”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嚎哭,叫唤的那叫一个难听! “哼!”胤佑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而命令张久卫地砖全部掀开了。他料定了这里头一定藏了东西。 也是他进来时,便瞧见这院子里花草树木都生的极好,与外头的景象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墙之隔,墙里墙外,是两种极端!哪里有这么蹊跷的事儿。 张久卫将剑做了铁锹,身手麻利迅速,很快便把地砖完全松动,很快就能彻底掀开了。 “七爷啊!你就是皇阿哥办差,也得讲天理讲王法!你就算在奴才这处找着水了又如何?奴才这也是辛辛苦苦运回来的救命的水啊!” “怎的不施救别人,莫非就是罪了吗?!” “皇上啊!成贵人啊!你们可为草民做主啊!”财生抱拳嚎啕,望着老天嘶吼不止。 胤佑听的心烦,斥了他一句:“闭嘴!” 余十九站到胤佑跟前,低声询问道:“爷,你觉着他把水藏到这下面了?” 不料,胤佑却摇摇头,“水源引流,将外头的水通流到自家的水井里,甚至池子里。工期长,耗费大,京城许多人家,都能如此,九弟有两座庄子,甚至是引了百里之外的泉水作他的花池。” 原来胤佑言下之意,是认定财生使了法子将水流引到了自己这院落里来了! 可是那条小鱼对余十九说过,是因为有人给财生送水来着! “七爷,您若再不住手,奴才便要到直郡王面前告您一状!告您身为钦差大臣,却私闯民宅!强行搜刮!哪怕最后闹到皇上面前奴才也不怕!” 财生也不再跪了,他起了身指着胤佑,似乎被气的不轻。 那两缕发油的胡子翘的老高,他再度摆出了成贵人。“成贵人这是让您来看我,还是来要我命哟!姐姐呀!您怎么生了这么个好儿子啊!” 许是他哭的太凄怆,张久卫竟一时怔住了,停了动作。 “张久卫,继续!”胤佑眉一皱。下一秒,却被人握住了手。 胤佑侧目,余十九摇着头低声劝道:“爷,你慎重。” “我觉得他这下头没有水源,最多就是藏了些水,藏起来不让别人分去,听说你来了,不愿意拿出来也不是什么杀头的罪过!真闹开了,您不占理。” 余十九握紧了胤佑的尾指,还不忘侧目看了眼入戏正深的财生。 “你怎么知道他只是藏了水?”胤佑严肃的看着余十九。 “我…”余十九喉头有些干涉,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是想着若他有水源,没道理大千岁与凯大人巡查时查不到。凯大人不是专司水利吗?探水源的法子必定比我们精呀。” 胤佑眉头瑜深,与此同时,张久卫也啪的一声卸了力,大石砖砸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爷!弄开了!里头像是有个地库!” 真把地砖掀开了,财生却似乎松了一大口气了,也懒得叫唤了,指着那入口,对胤佑说道:“您看清楚了!真的只有一点点了!” 胤佑朝张久卫使了个眼色,张久卫便掏出火折子,点燃,弓着身子钻了进去。 余十九拉了下他的手,“爷…” “你说的有些道理,可他就算没有水源,藏着水也是事实,先拿出来分给邻里百姓,救命才是要紧。” 胤佑呐了口气,语气有些沉闷,说话间也不由的扫了财生一眼。 沉声道:“爷补给他钱银。” “可他说要去告你!”余十九担心的是这点。 毕竟,你赈灾找水,本是为了老百姓,最后却抢百姓的水去救百姓,怎么看,都有些说不过去。 “我又不是什么为非作歹的恶霸!这水都是我辛辛苦苦远处运回来的,不愿意分出去莫非就是罪过吗!七爷您可真是会办差啊!难道我就不是百姓了?抢百姓的水去救百姓!朝廷哪条律法是这么规定的!” 果然,财生下一瞬便余十九的担忧骂了出来。 胤佑还没来得及搭理他,张久卫便出来了。 他一身潮湿,身上也沾了不少泥土灰尘,他面色为难,禀报道:“爷,下面只有十来个桶,桶里的水也都不一致,有些只有一半,有些都见了底。” 张久卫心中也是惆怅叹息,看来七爷这回,是冲动了! 财生闻言,眼珠子一转,脸上不止悲愤,还多了丝得意神色! “如何!奴才可没说谎!” 财生吼叫着,又整理着衣衫,大喇喇的要去拉胤佑,嚷道:“走!现在就走!我要去找直郡王评理!我要告你一本!” “回头我还得休封书信给成贵人,生的儿子好大的体面!找本事找到他堂舅头上来了!” 胤佑却根本没看他,视线胶着在张久卫身上。 余十九略有担忧的看着胤佑的侧脸,见他视线紧绷,她与张久卫同时出声道:“七爷……” “走!” 财生拽住胤佑,却被人一把甩开。 胤佑看也不看财生,指着张久卫的靴子,面沉声冷:“地库里头,地面是湿的?” 张久卫也跟着看自己靴子,想了想,点头肯定道:“是!湿漉漉的一片,浑似个下了大雨的阵仗!” 脑子一转,张久卫回过神来!一拳击掌道:“爷的意思是,这些水被人搬动过!这里远不止那些水!” 财生猛的一僵。 胤佑微微一笑,悠悠的睥睨住他,却声色俱厉:“不是要找直郡王吗?去啊,去让直郡王调兵来,将你这府邸给你掀个底朝天!爷倒要看看究竟藏了什么泼天的富贵宝贝!” 余十九微微一惊,好家伙,搁这玩儿灯下黑呢! 她眼一颤!立刻便想起了从那条鱼那里得到的讯息 有人给财生送水来。 余十九眯了眯眼,打量着财生,贼眉鼠目,眼皮子一翻便是一顿计算!这般狡诈之人,为何有人特意给他送水来? 她得让胤佑知道这事儿。 余十九靠近胤佑,笑的无害,似想当然的问。“七爷,不知道您这位堂舅是做什么的呀?怎么这么多水啊?全县百姓都没水吃,他还能藏这么多,难不成是拖人寻了别处买的?那他肯定生意做的特别大,银子特别多!” 第65章 总要试试 好似说笑一般的调侃话儿,却叫财生蓦地直发抖。 胤佑视线顿时锋利无比!如一道寒光袭来! “是啊,不知堂舅现今是在做什么营生,能弄到这么多水!” “七爷!” 可还没等财生叫唤出个名堂来,张久卫在那头禀报道:“七爷!这里也有个地库!” 又是一株青翠,地砖被掀开来,露出个与之前差不多的入口来。 张久卫举着火折子下去了,没多时又回了来。 他快步跑到胤佑跟前,神色更加严肃,禀报道:“七爷,如您所料,那下头还藏了不少水,约莫有二三十个桶子!” “呵!” 胤佑气笑了,他斜睨着财生,声音是越发的冰冷,“原来你这府里是个地鼠窝啊,专将东西藏地底下,莫不是除了水,怕有其他东西被爷瞧见?” 话音一落,财生噗通一声便跪了过来,他双手拽住胤佑的裤腿,声音完全变了调,早不复刚才强硬。 “七爷恕罪!七爷恕罪!都是奴才一时鬼迷心窍,才想出这法子来!奴才该死!奴才端生的不大气!就怕别人来用了我的水!是我吝啬!” 他手一挥,忙招呼着旁边那些早被吓傻的人上前去,“快快快!将水都抬出来!都给七爷抬回县衙去!分给大家,都分了!” 几个下人蜂拥而上,还真像耗子似的蹿进了两个地库中去。 胤佑蕴在眉间那股不明显的狠意舒散了一些,财生跪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脸色,试探道:“七爷,您看…这样行了吗?” 而余十九却注意到男人的目光还停留在这院中,他丈量着这些青石地砖,余十九也跟着他看。 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四周都布了绿植,周围有些杂草和不知名的小花儿,除了被张久卫掀开的两处,其余两株树木也生的葱茏,可…细看之下,仍有不同。 “七爷!贝勒爷!”财生以膝跪挪,朝胤佑靠去,可胤佑没有理他,慢慢朝正中走去。 财生的速度快了不少,几乎要朝胤佑扑了过去,余十九步子一迈,抬手格挡了财神与胤佑的距离,听她脆生生的斥道:“规矩些!” 便看胤佑行至正中,黑色的足靴在上头踩了踩,又拿足尖点了几下。 余十九先前还看不懂他的动作是在做什么,顺着他眼神望去,见张久卫站的那块儿地方和胤佑站的地方有着很细微的不同! 一处是勾缝里湿润青苔,杂草荒生,一处却明显要干燥许多,因为在这雾蒙蒙的夜色里,灯笼的暗光一照,却将之对比的更加显眼! 余十九眼一亮,那里头还有东西! 胤佑垂着眼看了半晌,慢慢用脚尖在所占的位置画了个圈,吩咐道:“张久卫,过来。” “是!” “将这里掀了。” 胤佑声音冷清,与此同时,财生不管不顾的扑了过来,差点将胤佑撞倒,幸好余十九跟了过来,上手直接将人抓开了。 她挡在胤佑跟前,狠狠的瞪着财生,不满的骂道:“做什么!想偷袭不成!” 胤佑眉头挑了下,目光流连过余十九的发梢,多了一丝不明显的温柔。 “七爷!奴才这儿的水全部都在这儿了,再没有别的了!要不…” 他眼珠子一转,跪行到胤佑脚边,拉着下摆,神色惶恐的哀求道:“要不奴才再出些钱银?权当为邻里乡亲做好事儿了!” 闻言,胤佑嗤笑道:“好啊,你有这份心,爷先替这邻里的百姓道声谢了!” 说罢,胤佑朝张久卫一挥手,后者上前来,毫不客气的反握长剑,以剑鞘重重的向地砖的缝隙地击打去。 那一下一下,都似重锤砸到了财生心里! 财生惨叫一声:“七爷!” 他用身躯抵挡在胤佑脚边,脸上挂着一副视死如归的决绝,他咬紧牙关,低声道:“您这与抄家无异,您真想好了要这么做吗?” 胤佑缓缓蹲身下去,伸手捉住了财生的手腕。 四目相对,财生被胤佑眼眸里的寒意吓的发憷。 只听他不紧不慢的问道:“你到底在怕什么?若是爷无故抄了你的家,你大可去直郡王面前告状,进京去告状,到我额娘皇阿玛跟前去告状。” “可若是…真被爷搜了些什么出来,你又如何说!” 话音落,胤佑一把甩开了财生,张久卫也砰的一声将地砖掀开了。 下头,竟是藏了几个箱子。 不等胤佑吩咐,张久卫便下去,好挤着才开了一个箱子,一打开来,金灿灿的快要晃瞎了眼! “这么多金子!” 余十九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望着财生,“您这是做的什么大营生,太能挣了!” 胤佑也目光直视,狠声道:“是啊,这是做了什么营生?挣这么多?” 财生反应倒快,也不再苦求了,咬紧了牙,瞪着胤佑低吼道:“商人挣的多也不行?也有罪!” “干净金银,你何苦藏这么深?”胤佑问他。 财生则答:“防强盗!也防你这种夜半抄家的钦差大臣!” 听他还在满口胡话,强言诡辩,胤佑乐了。他点点头,笑道:“你说的对,说的好。爷这钦差大臣,本是想来找水,没想到,还另有这么大的收获。” “既然你说你这是营生所的,是干净银子,那咱们一道回县衙去,请县令翻一翻你那税帐簿,也方便你去找直郡王告爷的状!” 胤佑轻描淡写的,一招手又吩咐张久卫近身:“你先回去,请直郡王调几个人给你,过来一道搬水,搬金子。” 搬金子三个字胤佑刻意说的重了些。 “是!”张久卫转身便要走,被财生拦住了去路。 他涩声朝胤佑嚎道:“七爷可真要如此?不管我是你堂舅,也不管你额娘了?” 听到额娘两个字,胤佑眼神颤了一下。 余十九也隐隐有了一层担心,若是这财生真是做了什么不老实的事儿,甚至伤天害理的事儿,会不会牵连到成贵人,牵连到胤佑自己? 她咬了咬牙,没有做声,等着看胤佑的意思。 看胤佑不说话,财生心里生了一股希望,他拉着胤佑的袖子,半哄半威胁道:“爷啊,这许多事儿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您来找水,奴才给您水,您带回去与直郡王面前交个差,与您与奴才,都是好事儿一件啊!何必探究起奴才的家底?” 胤佑仍不答话。 他背着手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眯了眯眼,望着静谧的夜空微微叹了口气。 财生添柴加薪的继续游说道:“往后舅舅继续发了钱财,必不忘七爷您的好。” 说着说着,财生悄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大叠银票,在余十九心跳如雷的注视下,塞进了胤佑手中。 他声气低的如鬼魅,“您赈灾就管赈灾,别理会有些与您不相干的事儿,这是给成贵人的,算我这做堂弟的孝敬她老人家的,往后过年过节,也少不了…但求七爷…放下则个。” 那一叠银票在月光下展开,胤佑一张一张数着,又重新叠拢。 “出手就是一万两,舅舅这些年,真的是挣的盆满钵满啊。” 胤佑嘴角噙了一抹笑。 见他没有回绝的意思,财生不免有些自得,刚要开口,胤佑却一把将银票朝天上一洒!冰冷的斥道:“张久卫!把他带回县衙去!” “是!”张久卫上来一把将人扣住!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财生脑子发嗡,回过神来后,已经被张久卫拎住动弹不得,而那些下人个个抖如筛糠,跪在一边全数低着头,哪里敢说半个字。 “七爷!你动不得我!你动了我,必会后悔的!”财生眼神惊恐,终于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胡说!”余十九骂了一句,“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鳖,出了池子里一样被抓了炖汤喝,你有几年道行?什么动的动不的?” 她其实不明白财生话里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见不得他这么与胤佑说话。 威胁她男人?也不问问她余十九同不同意! 余十九不懂,可胤佑自然是明白的。 他笑笑,走向财生,神情倨傲且严肃的说道:“爷不管你后头是谁,也不管你到底是替谁办事儿,总之叫爷碰上了,便没的叫爷放任不管的道理。” “你当真以为,什么事儿都是你能管的吗!”财生扭着身子,意图甩开张久卫的桎梏。 胤佑点点头,赞同道:“或许是不能的。” “不过…”他话音一转,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余十九总爱说的一句话。 “总要试试嘛。” “总要试试。” 话音重合,胤佑挥了挥手,“带走!” 第66章 耍上两把 看着眼前三十来桶水,虽然参差不齐,但在这等严峻情势下,也足够晃瞎人眼睛了。 俞自珍眼都望直了,指着那些水,语气里还透着些不敢相信。 “这…这些都是那财生老爷拿出来的?他真愿意拿出来分给乡亲们?” 胤佑瞥他一眼,淡淡的恩了一声。“看俞大人这个反应,怎么像是早就知道他府里有水似得?” 俞自珍被噎了一下,喉头动了动,踌躇着嗫嚅了几个字。“他肯定是有水的嘛…就是…也不能平白叫人家拿出来…” “倒不知七爷用了什么法子,能让这吝啬鬼如此大方?” 俞自珍看向胤佑的神情里,少了白天那股调侃,多了丝尊敬和崇拜。 胤佑笑道:“你看他那样,像是心甘情愿拿给爷的吗?” 说着话,他还拍了拍俞自珍的肩膀,不重的力道却叫俞自珍蓦地抖了抖! 这时也来了一个侍卫,是胤禔身边的人,抱拳禀报道:“大千岁,七爷,那人吵的厉害,嚷嚷着要您过去…” 小侍卫的话越说越轻,甚至低下了头去。 其实那财生胡乱的嚷骂,骂的还厉害! 很多话,并不是这些小侍卫敢如实禀报的。 直郡王迈前一步,瞧着便要大动肝火,下一秒似乎想到了什么,只对胤佑说道:“老七,你去。我在这头与俞大人合计合计这些水的分法。” “也好,毕竟这些水也只能救一时之急。”胤佑点点头,转身又对余十九说道:“你先回屋子,跟着爷累了一天了。” 言语中不乏亲昵和轻微的心疼。 余十九点了头,应道:“好,爷自个儿去忙,也早些回来。” 待胤佑离去后,余十九却没有往右回屋去,而是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她直直的盯着那些水看。 这么多水呢,要是能给她舒舒服服洗个澡就行了。 她撇撇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两位姐姐果然没骗她,这灾情地界儿,果然不是人待的。 更不是鱼待的! “你还在这待着做什么?不是让你回屋去吗!” 胤禔望着她,自以为好心的提醒道:“你跟着老七跑东跑西的,也累了,回去歇着!” 高高在上的直郡王认为这是自己很难得的怜香惜玉的时候,竟也会关心人呢! 可他声音大习惯了,张嘴开嗓便始终带着一股非如此不可的命令意味儿,余十九转头看他一眼,表情有些奇怪的哦了一声,就行了个礼告退了。 等胤禔像赶狗一样把余十九赶走了,他回味着余十九方才的表情,越想越不对味。 “她…她那是什么表情?爷好意关心她,难道还不妥当了?” 胤禔拧眉一怒,心中有些委屈。 俞自珍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小心翼翼的说道:“那可能是…您嗓门大了些?她有些被吓到了?没听懂您那是关心的话呢。” “本王嗓门儿大吗?”胤禔瞪大了眼,他可真不觉得自己嗓门大。 他从小在内务府噶禄府上养着,在那些人的各种夸奖中长大,他们个个都称大阿哥长的俊,福气好,又懂礼知节,与下人说话都温声细语的,哪儿看哪儿好。 俞自珍涩涩的点头,像个乌龟缩进龟壳似的,含蓄道:“也就…还好…” 而财生是被带进了一间破旧厢房里,房内只有一张桌子,桌上烛火将灭未灭,两根缺脚凳子陷在深浅不一的坑洼里。 ‘吱呀’—— 胤佑推门进去,财生当即就抬起头,怒斥道:“七爷将我关着是想作甚!” “爷有关着你吗?” 胤佑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这门没锁,外头大门也随时敞着,你要走,走就是了。” “你!” 财生拍桌而起,对上胤佑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时,陡然又失了力气,乖乖的坐了下来。 良久,他重重的哼了口气,嘴硬道:“平你问什么,我什么都不会说!” “堂舅是做什么营生的?多年未见,书信来往的也少,想来我额娘也不知道您有本事挣那么多。” 胤佑说话慢慢轻轻的,“要是她知道您过活的好,也不必那么担心,自然也就不必将爷使到这等地方来了。” “七爷这话方才就说过了。”财生还不耐烦起来了,他看着胤佑,索性把话说开了。 “既然成贵人这般心善,好歹是姐弟呢!我也就不再瞒七爷了!您疑心我那些金子的来路,我便说了。我在通川和临良都有几家赌场,您金枝玉叶,就算没进过赌场也该知道那里头的输赢大小,有时候瘾犯了,我也去押几把,运道好的时候,那金子就跟水一样朝我荷包里流!” 财生眼珠子转悠着,见胤佑敛着眼在认真听自己说话,他先前丧失的底气又悉数补了回来。 “所以您说要找县令瞧我的税帐,那怎么瞧的出个好歹来?” 胤佑颔首,哦了一声,温声道:“哦,这么说来,那些金子都是你赢的?” 财生双手拢进袖里,悠然自得的点了头。 “可你方才说,我动不得你?”胤佑笑着,冷不丁的又问了一句。 财生也丝毫不忸怩,答道:“我那是…怕您将我的金银都抄了,胡说呢!” 闻言,胤佑审视了财生半晌,哪里不知这人是此时脑子转过弯来了,又编排了套新说辞。 胤佑一笑,起了身,“好,时辰不早,堂舅早些歇着,爷明日还有事儿忙。” “诶诶诶…”财生懵了,他起身追过去,“话已与您说明了,奴才连水都拿出来分了,却将奴才关在这处算什么回事?” “不是关着您。”胤佑回头去望着他,笑的和颜悦色。“咱们舅甥两个好多年不见,等这边儿用水一事解决了,爷再去你那赌场,耍上两把!” 第67章 知道水源在哪儿了! 财生一时半会儿琢磨不出更细腻的味儿来,又见胤佑起身要走,只好点点头,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好。 余十九在破落的院子里走格子。 “一,二,三…” 余十九低着头,借着清辉数着绣鞋下的路。 “二十七,二十八…” 她周而复始,来来回回,将这窄小的院落走了两三遍。 数到第三十七的时候,她再度回头,顺着风撞入了男人怀里去。 胤佑身上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气,凉悠悠的。 余十九眨了眨眼睛,悄不自然的红了脸。 胤佑抬手,自然的将她抱住,问道:“怎么还没歇下?等我?” 余十九揽住他的腰,仰起头,委屈巴巴的问道:“爷,我臭了。” 胤佑把人松开了些,仔细的端详了她一阵。 那道柳眉一蹙,双眸雾蒙蒙的,像只落了水的猫。胤佑觉得她这模样好笑,柔声问道:“多好看一个美人儿,怎么就臭了?” “真的臭了,不信你闻闻。” 说着余十九踮着脚往胤佑下巴上凑,小脸在胤佑脖间直噌,“闻闻,你闻闻,臭不臭?” “哈哈哈…”胤佑被她弄的有些发痒,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不是?是不是臭了?” 余十九是真的挺不舒服的,又热又闷,她好多天没洗澡了,觉得自己快成咸鱼了。 任她撒着娇,胤佑原本笑盈盈的一张脸却略微变了变。 怀里抱着的人变成了一把火,拼命的在他身上到处燃火星子。 “爷…”余十九双手揪住他腰带,仰起头可怜兮兮的问道:“能不能,弄点水,让我洗个澡啊?” 她说完话还想埋头去蹭胤佑,胤佑伸手点在她额头上,有些严肃的说道:“别蹭了,蹭出事儿来不好收拾,你也知道没水洗澡。” 余十九歪了下头,没明白胤佑的意思。 胤佑望了她一会儿,俯身去在她脸上重重的亲了两口,顺手在她臀上拍了一把,低声道:“这些水都不够百姓们分,委屈你些日子,待过两日找到水源就好了。” 余十九叫苦不迭,气鼓鼓的埋怨道:“找不到水源,我就洗不成澡了。” “是啊,百姓们日子也就过不下去了。” 胤佑叹了口气,好言劝哄道:“委屈我的心肝儿了。” “咦。”余十九噗的一声就笑了,她捂住嘴,双眼愉悦成了一弯月,甜笑道:“七爷,你好酸啊。” 比七爷更酸的还有系统。 好久没动静的绿茶突然就发言了。 “新任务,找到水源,积分三百。” “三百!” 这个数额远比水源两个字更让余十九激动,可还没等高兴够,她马上就意识到这说不定又是个坑。 她疑惑的问:“这么多人都找不到,我就能找到了?你是不是又坑我呢?” 系统呵呵冷笑:“不想做你也可以不做,三百分嘛,也没多少。” 说完,它立即就休眠了。 余十九皱了皱眉,想着梳理一下狗系统的思路。 可梳理了半天才发现,根本梳理不了! 它路子野啊!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屋子里还有些水,你要实在腻的厉害,我帮你擦擦身子?” 胤佑牵住人,往屋里走。 余十九在想事情就恩了一声,胤佑也不知她想法,只随口与她说闲话。 “刚才在财生门前,我看你心痛那些小鱼儿,你若是喜欢养鱼,等回京了我去宫里弄几条琉松回来给你养在遇水院里如何?” 吱呀一声,门推开走进去,胤佑说着话,便先去提了下所剩不多的水。 余十九一激灵! “鱼?” 胤佑愕然,“啊,你不喜欢?我方才见你看那些死鱼的表情浑似死了个亲戚…” 话没说完,余十九就先笑开了,她走过去拽住胤佑的手,差点把他手里的水弄洒! 她大喜过望:“就是死了亲戚啊!是啊!是我亲戚啊!” 胤佑皱眉:??? “爷先洗漱歇息,我去看看那条小鱼!” 也弄不懂她突然在高兴什么,胤佑望着风一样的背影,笑着摇摇头,由她去了。 那破碗里,小鱼儿望着余十九瑟瑟发抖。 “鹧鸪山…” 余十九压着声音重复得到的答案,不放心又问:“那照你说的,你们是从鹧鸪山被冲下来的,而且鹧鸪山离这儿又不远,可人们为什么不去哪里打水?” 鱼儿表示水干了,又发过山崩泥滑大雷电的,早都不知道把那儿堵成什么样了。 “那这会儿去挖的话,还能挖通出水吗?” 鱼儿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余十九嫌弃的瞪它一眼,骂骂咧咧的转身走了。 她回屋时,胤佑已经躺床上了。 桌上留着半盏烛,余十九蹑手蹑脚的爬上去,刚刚侧躺下,身边假睡的人突然翻身过来将她抱住。 “啊!”余十九吓的叫了一声,胤佑乐了,逗道:“你这几日着实有些不经吓。” “闷热烦躁,我不舒服呢。” 余十九把人推开了,胤佑也不生气,本来这地儿天时地利人和,三样就少了两样。真要办事儿也很麻烦。 他撑着脑袋,望着身边的小女人,问她刚跑出去做什么了。 “看鱼啊。”余十九望着有些脏久的床帐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鱼有什么好看的?” “我就看看它死了没有。”余十九转身过来,与胤佑面对面,假意岔开话题问:“爷,这才过一天呢,我就热的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我就要找座大山去藏着了,好歹山里头冬暖夏凉,说不定还有水池水坑什么的呢。” 闻言,胤佑静默了一会儿,缓缓笑道:“你说的有道理啊…” 可第二天,胤佑的提议便被俞自珍否决了。 “七爷有所不知,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山脚下的水源我们早就去寻过了,别说水了,水珠子都瞧不见一颗。” 他摆摆头,显然很无奈,还以为七贝勒能有什么好法子呢。 对此,胤禔也朝胤佑点了点头,示意俞自珍没有说谎,他与萨穆哈昨日也去了两处山脚下,确实荒芜又干燥,压根没法取水。 胤佑不紧不慢的说道:“山脚下没有,那山上呢?可上山去看过了?” “山上?” 俞自珍与师爷面面相觑。 萨穆哈发言了。 “七爷,奴才与直郡王昨日到了一座山脚下查探过,那模样已干枯了不止一两月,若是山上有水能下来,不会是那惨状。” 他意思是,根本没有上去查探的必要。 可胤佑却不认可,余十九更不认可,她原本是在坐在角落上嗑瓜子,眼看要耽误她完成任务,忙抬头说了句:“总要试试嘛!” 胤禔微愣,又见胤佑点头笑道:“是,总要试试的。” “那…”胤禔考虑了一会儿,最终拍板决定道:“那就试试!我与你一道进山,萨大人与俞大人继续朝南去,凯大人留守府衙!” “是!” 各自的活儿定了下来,胤佑补了一句。“对了,凯大人,还要劳烦你,把那位财生老爷给看顾好。” 知道财生是昨晚被胤佑抓进县衙里来的那位,凯音布点头应了,却忍不住问了句。“就是不知他是犯了什么?” “没犯什么。”胤佑笑笑,解释道:“是爷的堂舅,留他在此,等差事儿了了,想同他叙叙旧罢了。” 余十九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引导着俞自珍把话头说到鹧鸪山上去。 不过,俞自珍说了一句:“那山下原是有条河的,不过啊,也是最早干的,七爷执意要进山,便先去那儿看看,有劳了。” 各人道了辞,带着人分路而行。 看着走在最前头那个人,胤禔撇撇眉,忍不住问了一句:“老七,你这是带来伺候你的小妾,还是带来的探路犬啊?她识路吗?还大摇大摆的走最前面。” 胤禔的话音刚落,余十九便回过来,问道:“是不是走这儿啊?往左还是往右啊?” “呵。”胤禔双手叉腰,哼笑一声,抬手拍了拍胤佑的胸膛。 胤佑低低一笑,朝着余十九走了过去,“往右,你不认得路倒是走慢些。” 第68章 有水了!活过来了! 随行的有县衙的两个捕快,他们是本地人,对这上山下山的路很熟悉,虽然将人带了过来,可还是没忍住劝了两句。 “直郡王,七爷,你们瞧,这处就是上山的路,又抖又高不说,且这山荒了好一会儿了,里头没人烟没住宅的,想从这找水,估计白搭。” 胤禔开口便骂道:“废什么话!来都来了,只管上去瞧瞧就是!” 胤佑回头招呼余十九:“十九?” 却见那人蹲在干涸的河道上察看些什么,胤禔拍了胤佑一把,“老七,你就跟她留在这儿,我带人上去就行了。” 他的目光落在胤佑腿上,胤佑心下了然,便道:“我无事,大哥。让我随你一道,也好有个照应。” “哈哈哈…”胤禔爽朗的笑了几声,豪迈道:“战场上,我一人对着几十把刀子无人照应的时候也叫我好端端的活下来了!这上趟山算什么!” 说罢,胤禔不给胤佑拒绝的忌讳,抬手招呼身后的随从。“走!随本王进山!” “是!” “等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余十九指着一块巨石,说道:“不用进山了,就在这里头,这里面有水!” 方才一道过来时,走到这儿她就听到水流声。 虽然那声音很浅,很低,很闷,很浑浊。 但是余十九绝不会听错。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看过去,一大块巨石,上头布满了枯桠杂草,周围也是怪石嶙峋,草木灰笼。 “这位姑娘,这大石头都不知道在这多少年头了,且不说能不能推动,推开了之后背后是啥东西,谁也说不清,怎么你能笃定那里头有水?” 衙门捕快心中不满,随便指着个地方就说有水,这不是闹着玩儿吗! 另一个也附和道:“是啊,真那么容易叫你把水找到了,咱们也不至于旱了这么久了。” “你们自己也说了,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不推开看看呢?” 余十九还是很坚定的说那里有水源。 一个女人家,随口一指跟你说这里有水源,怎么看怎么像在胡闹。 胤禔皱眉不语,似乎在思考。 他带来的侍卫们各个面面相觑,去探究着主子的意思。“大千岁,要不要看看?” 胤禔习惯性的摩挲了下剑鞘,见胤佑往余十九走了过去,轻声询问道:“你怎么确定里面有水源?” 总不能说是自己能听见水声… 余十九抿唇,眼角余光瞥见了巨石边上有一圈浅浅的青苔! 她说:“石头上有青苔!青苔长在潮湿的地方这个你们都知道!” 捕快甲问同伴:“这个你知道吗?” 同伴摇头,甩动着厚嘴唇子。“这个还真不知道。” 余十九又指着脚边的土,说:“七爷,你看这儿的土地,比之前过来时,明显没那么干散了。” 胤佑蹲身去捻了一把碎土,又放在鼻尖闻了闻。 突然!他神情变的很惊喜,他回头冲胤禔点点头,胤禔也脸色生变,欣喜道:“动手!” 看着人们往这边走来,余十九心里笑开了花。 果然要找水,还得靠我余十九! “十九,你怎么懂这么多?” 冷不丁的,胤佑突然问了一句。 余十九缓缓一笑,柔声答道:“你教我的啊,昨晚在财生家里,你也是因为看树子和泥土的干湿情况断定那下面有没有水的啊…” 这样,倒也说得通。 胤佑点了点头,笑道:“那你很聪明。” 整个工作却进行的十分缓慢,毕竟那块巨石不知在那处挡了多久了,周围很多地方都仿佛被风化住了。 可胤禔是个行军打仗的人,下了令就一定得完成。 终于在众人肚子饿的咕咕叫,带的馒头烧饼都吃完,没个存货的时候。 那巨石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动了!” 十来名侍卫互相鼓劲,最后连胤禔也亲自上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石头推倒了! 轰的一声,比雷声动静还大。 店面被砸出一个巨坑,周遭的泥土被溅飞,扑了不少到人的身上去。 面前是一个偌大的洞穴。 胤禔与胤佑互看了一眼,胤禔道:“老七,你就在这等着,我带人进去瞧瞧!” “我也去!”余十九主动请缨,说话间已经站了过去。 胤佑顺势拉住她手腕,“你也想进去?” 余十九点头,心道:那我必须得进啊!在座的诸位,谁能比我更快找到水?! 男人的手温暖又有力,听胤佑认真且严肃的说道:“那你不要乱跑,与我待在一块儿。” 这是,他也要进去的意思? 余十九有些的担心的朝他腿上瞟了一眼,这动作轻微的几乎察觉不到。胤佑已不由分说的拉着她一道朝胤佑走去了。 原以为这洞穴里面多少能看到些希望,可越往里走,越是深幽不可窥,别说水,就是活物都瞧不见一个。 众人走着走着,多少没耐心了。 有胆大的侍卫凑近了胤禔,忍不住抱怨道:“爷,您说咱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听一个小丫头说胡话,她说这里面有水,我们还真就钻进来了!” 胤禔心里也拿捏不准,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余十九,那人已经走到了最前面去,胤佑先前还喊了几声,她嘴上虽应着好,知道了,我就回来。 可那脚下像生风了似得,噌噌的往前走,这会儿正左敲敲,右摸摸的,那架势还端的挺认真。 “来都来了,走着看。” 胤禔挥挥手,让侍卫们继续往前去探路。 又约莫过了半晌,洞穴里闷热燥郁,这些战场上摸爬滚打的男人们憋屈,就算沙场战死好歹马革裹尸,这洞穴里找水给累死,憋死,闷死,传出去多有损英名啊! 距离余十九最近的一个小侍卫握着刀随意的朝底下一插,不满的嘟囔:“余格格,都走了这么远了,这儿是不是真能有水啊?” 余十九细细听着,感觉那水声忽远忽近的,那股潮湿味儿的确是越来越浓郁了,这里肯定有水绝对没错! 听着小侍卫的质问,她低头一瞧,被刀刃破开的地方裂出了缝。 没一会儿,便从里蹿了些气味出来。 是那种泥田里的气味,有些难闻。 余十九却大喜,她指着脚下,“你继续!” 第69章 突然昏倒的余十九 “啊?”侍卫歪着脑袋。 “就是这里!继续砸,肯定有水!” 闻言,胤禔忙蹿了过来,二话不说,拔剑便刺了下去。 同时还有些后悔道:“早知就该让萨穆哈与本王一道了,他带的人有些七七八八的玩意儿,比咱们这刀剑好使!” 尽管如此,那些衙门来的人还是不信,他们认准了余十九是在胡闹。 “刀剑不行还有手,我今儿就是用手刨也给得把水刨出来!” 余十九三下五除二的挽了袖子就蹲身下去开干! “十九!” 胤佑挤过来,要阻拦他,他满心感动于他的乖乖小妾怎么会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实在太令人动容了。 可余十九却满脑子都是那三百积分。 三百啊!天地良心,目前为止最高分啊! “十九!太乱来了!你的手会受伤的!” 胤佑要将人拉起来,余十九头也不抬,高声道:“七爷你别拦我!” 胤佑望着她发顶看了会儿,干脆也蹲下去一起动手。 余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得!人家皇阿哥都上手了,哪里还能有干看的道理? 胤禔也干脆把剑扔了,撸着袖子用手使劲。 也不知众人使了多少力,又是刀剑又是手的轮番上阵换了多少花样。 终于在余十九头晕眼花,发闷想吐的时候。 胤佑的指尖触摸到一点湿润! 他先是怔住!然后不敢相信似得又摸了摸,他捻了下指尖… “大哥…”胤佑将手递到了胤禔跟前。 胤禔还鲜有这么紧张的时候,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兄弟二人像在做什么神秘的交接仪式。当胤禔摸到胤佑手指上的一点湿润时。 顿时狂喜,喊道:“有水!真的有水!” 此话一出,军心大振! 众人更加卖力,终于在这坑地被手动凿出了一个大坑后,肉眼可见的水珠朝外涌了出来! 衙门那俩捕快眼都直了!一开口竟是忍不住哭喊道:“水!真的有水!” “快!快回去告诉俞大人,鹧鸪山有水!” 余十九看着那水越冒越多,虽然颜色昏黄,气味也不好闻,可她听得见水流声,已经远没有之前那么浑浊和沉闷了。 “继续啊!” 余十九拉了胤佑一把,胤佑笑笑,丝毫不顾已经被弄的脏污的衣衫,他瞧了一眼身旁开开心心的余十九。 心里委实想笑。 若换了别人,这会子怕是嘤嘤呜呜的哭着喊着七爷您劳累了,您辛苦了。 可余十九,脏的像个花猫,还眉飞色舞的与他一道干着苦活儿。 “十九,你好乖啊。” 他突然凑近余十九,趁着洞内漆黑,大伙儿也各自在忙,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句酸话。 余十九头也不抬,看着漫水速度越来越快,高兴答了句:“我知道我很乖。” 胤禔倒还会举一反三,立刻吩咐道:“既然这里能出水,肯定这洞里其他地方也能有,大家再试试别的地方!” 闻言,余十九抬头看了他一眼,黑漆漆的洞里,其实看不得太分明,但是胤禔还是一眼将余十九的灿烂笑容收住了。 她说:“大千岁想的是,咱们快些干活儿,快些完事儿,就能痛痛快快的洗个澡了!我身上都臭了!唔!” 话音还没能落地呢,胤佑一把就将人的嘴巴捂住了。 余十九奇怪的眨眨眼,不解。 那些大男人假意没听见,又散到各处去当地鼠打洞。 胤禔咳了两声,尴尬的转过了身去。 胤佑缓缓把人松开,低声警告道:“这儿这么多人,你怎么好将那些字眼随意挂嘴边?” 余十九双手沾满了稀泥和水,她耷拉着,任由那些脏污顺着自己裤腿流,她好奇又恭谨的问道:“哪些字眼是不能说的吗?你跟我讲,我下次就不说了。” “就是…”胤佑有些语塞,断断续续的委婉着:“就是你是个女子,而且你男人就在你旁边呢,你怎么好在人面前说什么洗澡…” 先时余十九还没回过味儿来,见胤禔背对着自己,其余人也没朝这边看,便慢慢懂了。 她乐了,“不是…七爷,这洗澡两个字有什么不能说的?又不是床上那档子事儿,怎么也提不得了?你们这是淫者见淫!” “总之就是不妥,以后不可如此。” 胤佑想捏她,可碍于自己手脏兮兮的,到底没舍得揉捏下去。 略带警告的瞪了余十九一眼,胤佑也开始瞧着周围逐渐也有了其他地方凿出了水。 他欣慰的歇了口气,走去了胤禔身边,告道:“大哥,现在也不早了,不如咱们先回县衙,多调些人来,再留几人守在这里,一边担水出去,一边继续凿。我看这水势,不会少。” 胤佑话没说错,他回头望了眼余十九。 她蹲的那个地方,水势已经很大了,像泉眼似的往外喷涌。 胤禔顺着他目光望过去,恩了一声,习惯性的拍了拍胤佑的胸膛,笑道:“老七,你这小妾,真是个福星!” 胤佑笑了笑。 余十九玩着水,看着水变的慢慢清亮,又凉爽,心道今天终于能洗个澡了。 “恭喜,成功完成任务——找到水源,积分三百。” 余十九笑弯了眉眼,“你今天的声音特别好听。” 她心满意足的起身,朝胤佑招招手,“七爷,咱们可以回了吗?快些弄点水回去,我要…” 洗澡沐浴几个字在嘴边打了个转,她改口道:“养鱼。” 胤佑看她嘴瓢的滑稽样,噗嗤笑了,“好,就回。” 便见余十九大摇大摆的朝自己走过来。 可余十九才走两步,就觉得腿钻心的疼! “嘶…” 莫不是蹲久了? 余十九使着再走了一步。 “啊!”疼的她竟忍不住叫唤,再要开口时,只觉得眼前一白一黑… 胤佑眼一颤,看着那人距离自己几步,竟直直的栽了下去! “十九!” 胤佑几乎是飞扑了过去,好歹把余十九接住了。 第70章 算在谁的头上 “怎么了?” 胤禔拨开面前的人,胤佑已将余十九一把抱了起来,有些焦急的说道:“我也不知,先前都还好好的,喊了声疼就昏过去了!” 见胤佑这般紧急,属实有些出乎了胤禔对他的胤禔。 印象里,这位七弟总是云淡风轻的,说一句泰山崩于顶面不改色来形容他绝不为过。这会儿竟能为了一个女人惊慌成这般? 胤禔皱了皱眉,吩咐众人继续手里的活儿,便与胤佑一道先往回县衙赶了。 他们马车停驻的地方距离鹧鸪山脚还有些距离,路程弯曲陡峭,胤禔担心胤佑腿脚吃不消,拧着眉闷了好几口气,望着胤佑欲言又止。 终于还是没忍住,试探了一句。“老七,要不你将小弟妹给我,我步子快些…” 闻言,胤佑表情只闪过一抹些微的诧异和少许的不自在,便点了点头。 胤禔再没二话,接过余十九便加快了脚步,胤禔猛的冲了几步,回头看了胤佑几眼,谨慎道:“你也莫急,仔细你自个儿。” “好,多谢大哥。” 这人面色煞白,柳眉长蹙,睫毛轻轻的颤抖着,大概是难受的不轻。 胤禔疾行如风,边顾着脚下的路,边低低的朝余十九吼了一句:“余十九!能听见爷说话吗!” 余十九呼吸重了些,却也只是一瞬。 她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腿痛的厉害,像被什么东西扎了,刺骨的疼,这会儿又感觉自己像漂在半空中,没个着力点。 是谁在抱着她跑? 怎么专往不平的地儿踩,颠死鱼了! 余十九昏叨叨的,使劲的睁开眼,却只能看见一个虚无的人影,当整个人被丢进了马车后,终于彻底昏死了过去! 到了县衙时,夜都黑尽了,来不及分享庆贺找到水源的喜悦,俞自珍甚至都没敢去叩谢恩典,便听说了余十九昏迷的消息。 他不敢耽误便为何太医带路紧着便要过去。 “诶,俞大人,您去哪儿?” 凯音布在摆着簿子做清点,萨穆哈也刚回来不久,累的不行,正准备问问鹧鸪山的动静好计划安排明日事宜。 俞自珍回头解释道:“听说七爷身边那位余格格受伤了,奴才带何太医过去瞧瞧。先告退。” “嘶…” 凯音布看着老太医颤巍巍的背影喟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瞥了身边的同僚一眼,慢悠悠的说道:“这七爷平日里也不是个莽撞的,怎么这回出来,还带着个小妾?” 萨穆哈拨着面前的工具,答道:“带就带呗,莫说皇阿哥,哪个男人出门久了,不兴带个女人?” “萨大人,如今找到水源了,还算是个不错的结果。可万一在这儿耗时耗力的耽搁久了,回头皇上怪罪起来,您说算谁的?” 这话里有些意味,萨穆哈胡子一翘,待他抬头时,凯音布伸手到他面前来,轻轻在桌案上叩了几下,“哎,您说,算谁的?” 萨穆哈眼睛一眯,缓声道:“算…七爷的?” 凯音布表情玩味,又掸着账簿给萨穆哈看,“地主家也没余粮哟!我也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他们都是为官多年的老人了,很多事情没必要说的太明白,有时候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就能悟出其中深意来。 眼下虽然找到水源了,可后续工作还有得干,开山凿水,提坝囤田,恢复水利,哪一样不要银子? 可户部拨银并不多,圣心莫测,吃不准啥时候就得挨呲。 见萨穆哈沉默,似思虑幽深。 凯音布所幸将话说的再明白了些,“哎哟我的萨大人诶,您仔细想想,但凡被怪罪,您是怪我户部钱银出少了还是你工部人才不济?” 怪户部,那得罪的就是四贝勒,怪工部,得罪的就是八贝勒。 四贝勒头上有高高在上的皇太子,八贝勒身边有九爷十爷两个混世魔王。 哪个都是他们开罪不起的! “那…”萨穆哈嘴唇微张,犹疑不决。 凯音布闭了闭眼,模样有些怒其不争。又敲了下桌子,“那能怪直郡王不?” 直郡王?! 萨穆哈忙摆手!那是更加不敢得罪的! 唯有七爷!只有七爷! 如果有问题,那这口锅必然得七爷来扛! 二人不再说话,交换了个眼神,达成了一种默契。 而后院里,望着昏迷的人露出来的小腿,胤禔皱紧了眉。 他将人抱下马车时才发现她裤腿全被血染湿了,之前在洞穴里太黑竟全未察觉! 他不敢耽误,也不敢拖着等胤佑回来,直接把人裤腿撕了,便瞧见这是被水蛭咬了! “大千岁!何太医过来了!” 俞自珍擦着汗,身上老头也热的不行,颠颠的要行礼,胤禔回头沉声道:“虚礼就免了,你们也知七爷腿有疾,余格格伤的厉害,不好耽误,本王便带她先回了,是水蛭伤,何太医,如何解?” 不愧是马上定乾坤的人,三两句话便阐明了厉害关系。 何太医过来只看了一眼,便断定道:“水蛭还在里头,首要得将其引出来。越快越好,那玩意儿是吸人血的!” 果然胤禔垂首的须臾便见那畜生在余十九的脚踝位置蠕动了一下,昏迷的人也因此难受的拧着眉,张嘴呼了口气,似乎这样能纾解一些难受。 “那你快些想法子将他弄出来啊!”胤禔望着何太医,催促他快着些。 谁知老太医犯了难,拱手道:“大千岁,这引出水蛭必定疼痛难忍,余格格是个姑娘家怕是受不住痛,还得请两个婢女来摁着她。” 闻言,胤禔立即朝外头吼了一声:“俞自珍!去找两个婢女过来!要力气大一些的!” 俞自珍靠在门边答道:“奴才听到了,只是县衙里本就只有两个女的,我婆娘算一个,厨房烧柴的算一个,可这会子都跟着出去找水了!” “大千岁,您看这…七爷此时又不在…始终是七爷府的人,哪里好叫外男碰她?” 何太医两手一摊,也犯了难。 胤禔眉眼略沉了两分,又去看了眼床上的人,面色惨白血色全无,可腿上还在不停的往外渗血,没一会儿功夫将那灰旧的床单都浸出了一抹鲜色。 “……”胤禔呐了一口气,眸光一凛,道:“本王来!救人不忌讳,老七不是那般不通理的人!你只管施救!” 得了直郡王的首肯,何太医便放了下心来,打开了药箱子,取出了些瓶瓶罐罐。 他用了些药剂涂抹在患处,又握着个竹罐子引了火去寻那东西,要将它往伤口处引,何太医做这些时,胤禔便站在一旁,仔仔细细的盯着瞧,那方神情有些紧张。 没一会儿,便听见余十九发出了一声急促而低沉的喊声。 “唔…” 胤禔一喜,俯身喊道:“余十九!” “大千岁,您可摁着她些,万不能叫她挣扎!这畜生体滑,一不小心就能叫它溜了!” 第71章 今日,多谢大哥了 “好。”胤禔被小老头儿说的有些紧张… 又见何太医倒了些粉末在那竹罐周围,瞧不见里头动静,下一秒! “啊!” 余十九痛叫一声,下意识的便要挣扎踢开脚上碍事的东西! “别动!”胤禔低吼着,手便按在了余十九的膝盖上。余十九活生生的被痛醒了,像什么东西要从自己身体里钻出去,痛的她想骂娘! 余十九撑着要起身,冷汗直流,哑声骂道:“什么…什么东西!” 胤禔抬头侧目,见她清醒了,尚来不及高兴,只顾着提醒道:“水蛭,你别动,将它弄出来就好了。” “水蛭?”余十九嗓音哑然,脸色也很难看。 何太医那罐子又移了几下,好一会儿才将其松开。 他摇摇头,向胤禔行了个礼,道:“出来了大半,这畜生应该是喝多了血,体肥了不少,余格格您可得忍住啊!” 何太医换了个位置,余十九才看清腿上的伤,一个明显的血洞,渗出半截肥硕的水蛭身体,滑不溜秋黑漆漆的,叫人恶心! 胤禔见她脸色不好,本以为下一秒又得吓昏过去,想了想,便说道:“十九,你若是怕痛,本王叫人给你拾根棍子来?或者拧块帕子来?” 咬什么棍子?她余十九又不是狗。 余十九痛是痛,可现在既然醒了,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她摇摇头,说了句不必。 何太医便道:“既如此,我就继续了…” 相同的手法,不同的是,药粉越来越多,那水蛭也蹦跶的越来越欢,它像是不乐意被拽出来,拼命的吸附着血肉,将余十九的小腿搅的天翻地覆! “啊啊啊!你这…”余十九痛的咂舌,这才知道为何胤禔说要去给他找根木棍儿! 她想也没想,只告诉自己不能动,万一动了那畜生又缩回去了岂不是又要痛一遭? 于是,她顺手抓起眼前最近的东西,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啊啊啊!” 痛叫的人变成了胤禔。 他神色狰狞,不可置信的回头望着余十九,恼怒道:“余十九你是狗吗!” 那水蛭动的越欢,出来的越费力,活生生的将那伤口撕扯的越大,余十九也就痛的越厉害。 胤禔发誓自己在战场上都没受过这么倒霉的伤。 他在心里默默发誓,要是余十九把他手咬废了,他一定要…灭掉大清朝所有的水蛭。 害人不浅!畜生玩意儿害人不浅! “哎!”何太医松开罐子,叹了一口长气。此时那水蛭只出来了一半,像学精了似得,这药粉竟没作用了。 “余格格,您忍着,得给您用点醋和盐了。” 伤口洒盐水,那得疼成什么样啊! 出于为自己手的考虑,胤禔忙问道:“可还有别的法子?” 余十九缓缓张开嘴,先是瞧了眼嘴边的物什,好一会儿才懵傻着反应过来这是…胤禔的手? 她把直郡王的手咬流血了?! “大…大千岁?”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啊…” 她忙着道歉,不留神脚动了一下,那畜生噌的又往回缩了些。 “别动!” 胤禔转了下手腕,没有在意手上的伤口,反而朝余十九斥了一句:“你还想再痛一回?!” 余十九咬咬牙,正好胤禔转身,见他腰上配着一把匕首。 “长痛不如短痛!”余十九低低念叨着:“小龌龊,竟敢吃我的肉喝我的血!等我将你弄出来把你宰成肉酱!” 然后她伸手便去夺了胤禔那匕首! 没个防备,胤禔一惊,“你做什么!” 余十九握着匕首,坚决道:“把伤口划开,将这畜生拽出来!” “这…”何太医震惊不已,行医几十年,也没见过这么虎的女人。 “不行!到时血流不止,你不怕血流干了?” 胤禔要去抢夺,可余十九说干就干,扬手下去,一刀子便瞄准那伤口划了下去! “我的…亲娘…”余十九没受过这等皮肉伤,这酸爽感让她头皮发麻,心里也有那么一点后悔自己不该如此的冲动。 ‘哐当’一声,刀子掉在地上,胤禔顾不得捡,忙扶住了余十九的肩膀,急急问道:“你怎么样?” 也不知她一刀是给自己招呼的多重,那水蛭是直接掉出来的! 一道的还有如注的血流,何太医脸色复杂的叹息道:“您实在太乱来了。” “快些给她止血!” 胤禔扫了何太医一眼。 余十九好心疼自己的血,她是个多贵重的宝物啊,如今怎么沦落到这地步,要被一个水蛭喝血吃肉的,她一时委屈,竟然有些鼻酸。 瞧她双眼微红,胤禔只当她痛的厉害了,有些笨口拙舌的安慰道:“你要是痛的厉害,你再咬着本王?” 余十九摇头,瓮声瓮气的答道:“多谢大千岁,你是个好人,我一定报答你。” 胤禔有些哭笑不得。 她下手太狠,何太医费了好大力才将她血止住,还又是疑惑又是佩服的感叹了一句。“您也够厉害的,要是换了别的姑娘家,早昏死过去了。” 可余十九不仅没昏,她还一直盯着自己那一大滩血瞧,仿佛…那流的不是血,是金子? 神情十分不舍,十分难过,十分纠结! “您这段日子,都不要走动,躺床上歇息,好好养一阵。只是,肌肤恢复如初可不敢说,毕竟那么大一道口子呢。” 忙活完后,何太医交代了这一句。 “多谢何太医。”余十九神情恹恹的道了谢。 看何太医收拾着药箱子,余十九又憋屈的问了句:“对了,七爷呢?” “应该快到了,先前你昏过去了,本王便带你先回来了,老七腿脚不好你也知道,担心耽误你的伤情。” 余十九这会儿伤口都包扎好了,胤禔也站起了身,退到了桌边去。 余十九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垂下头低声道:“您的伤,真的不用看看?” 胤禔抬手看了看,手腕处被咬了一大口血印子,此时都已经凝住了。他爽朗一笑,“这点叫什么伤?没事儿。” 余十九认真的承诺着:“以后有用的着我余十九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胤禔诧异,震的他瞳孔都颤了几下。 他能有什么地方用的上一个小妾的? 那张明艳乖张的脸,因为受伤而显得灰扑扑的,她说着话,表情极是认真,莫名有几分可爱。 “哈哈哈哈…” 胤禔大笑不止,点着眼角的泪花,应道:“行!!” 余十九瞟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人在笑什么,手被咬成那样了,咋还能笑的这么欢? “别是脑子给他咬出毛病来了。”余十九嘀咕了一句。 就在这时,门被大力推开。 “十九!”胤佑迈了进来。 难怪他回来的这么慢,那么远那么陡峭的路,他的腿肯定要发痛的! “七爷!” 余十九直起身子朝他招手,道:“你别急,我没事儿了!” 胤禔走过去,拍了拍胤佑的肩膀,安慰着:“莫急,是水蛭伤,已处理过了,不过她流了太多血,何太医讲要养些日子了。” 胤佑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又朝胤禔行了个礼,真心实意的道了谢:“今日,多谢大哥了!” 第72章 带你去赌钱 “自家兄弟,这点小事情,有什么好当谢的。” 胤禔与胤佑笑笑,“那你看着她,我先回。” “是,大哥。” 如此,兄弟二人也没说几句话,胤禔便出了屋去。 床边一滩血,余十九的小腿被包成了粽子,那水蛭还在碎血里蠕动。 “胤佑!” 余十九一看见男人,嗓子一嚎,委屈的不行。 胤佑近到床边,仔细打量了余十九好几遍。 越看越心疼。 余十九双手一伸,胤佑便坐下把人抱进了怀里。 “疼吗?” 他轻轻拍了拍余十九的后背,眉梢微拧,将人松开,深深望着余十九的脸。 余十九眨眨眼,又钻进了胤佑怀里,手紧紧环着胤佑的腰,声音有些沉闷。 嘟囔着:“不疼,倒是你,你疼不疼啊?” 胤佑一愣,余十九便从他怀里起了身,仰着头望着他。 那双泛着薄雾的眸子,眼尾挑着一抹微红,像将开未开的桃花,煞煞动人。 胤佑的笑容有些苦涩,他抚着余十九的发,柔声应她:“我不疼。就是耽误了些时候,我赶回来时,一路都在想……” 说到这里,胤佑顿住了。 余十九蹙着眉,双眸澄净明亮,追问道:“想什么?你一路上都在想什么?你接着说啊。” 胤佑垂着眼,屋内烛火昏黄,映在他的侧脸上,也挡住了他的不自在与些许难堪。 “也没什么,就是在想…幸好还有大哥一道,不然真不知如何是好。” 说着话,胤佑又伸手把人抱进了怀里,余十九窝在他怀里,闷闷道:“今天是很感谢大哥,要不是他,这畜生怕是要将我的血吸干呢。” 余十九平日里说话就清清脆脆的,又甜又爽快,这会子因为受了伤,心里委屈,见着胤佑便可着劲的撒娇,也不管自己头发臭不臭,身上臭不臭了,在胤佑怀里拱了几下,察觉胤佑没什么反应后,她颇有些疑惑。 “你怎么了?” “没什么…”胤佑笑了笑,这笑意却不达眼底,甚至有些苦涩。 余十九抿唇,眼角余光瞧见了男人的另一只手像是不自觉的贴近了他自己腿上。 余十九把他抱的更紧,又重复了一遍。“我的伤不严重,流了这么多血我很心疼我自己,毕竟我的血可宝贵了,但是你也很贵重,若是为了我伤了你自己,我心里会很不舒服的。” 轻声话语,却狠狠击打着胤佑的心脏。 他声音里多了几分苦涩,湿润的眼角也出乎了他自己的意料。 “我就是有些恼,恼我自己。” “别恼!” 余十九直起身来,反手一拍打在胤佑心口上,笑道:“有办法治好的!你放心!” 她突如其来的攻击痛的胤佑重重的咳了几声! “咳咳咳…” 胤佑无奈的看着她,宠溺道:“看你出手还能这么重,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儿了。” 余十九摸了摸鼻尖,视线擦过胤佑的肩膀,瞥见了地上蠕动的坏东西,就是这玩意儿胆大包天的敢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刚刚压下的怒火再度翻涌,她顺手抓起床头燃尽的烛台,用力一掷! 一如她所说,准确的把那畜生砸成了肉泥。 唧一声,胤佑皱了皱眉,侧回头来看余十九,却见她满脸不屑,哼了一声。“便宜你了!” 胤佑捏捏她的脸,劝道:“好了,不生气了,我去给你打点水,擦洗一下。” “好。” 门关拢后,胤佑回头望着窗上的倒影,他才纵出一声冗长叹息,他拳头攥紧又松开,将手掌放于自己腿上。 只是很轻很小的一个动作,胤佑却觉得自己的手似乎是一团热火。 他从来没有这么恼怒过自己的腿疾。 若是今日没有胤禔,他的十九受了伤,该怎么办… “十九…”月光下,他垂首,轻轻喊着,声音如悲如悔。 翌日。 俞自珍待胤禔与胤佑是如再生父母那般,如今找到了水源,就剩后续民生问题的赈济了。 胤佑提出过两日要去趟通川,胤禔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多问,便约定好,分行两路,五日后各自回京。 余十九的腿养了两天后,恢复的特别快,何太医每每换药,都用一种特别惊奇的目光看着余十九。 “余格格恢复的很好啊,不知您私下是用了什么药吗?” “没有,可能我就…天生自愈能力不错。” 余十九干笑着与老人家打着哈哈。 于是,便见老太医挂着一副人间迷惑的表情,提着药箱直呼不可思议的出了门。 胤佑在一旁收拾着,他走一步,张久卫便近了一步。 “你总跟着爷转悠什么?”胤佑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张久卫抽了两口气,道:“上次不中用,害得格格受伤,也害得爷一个人走那么远的道,这回说什么奴才都不要离开您呢!” 胤佑像看傻子一样,摇了摇头。 倒是余十九,坐在床榻边,双腿晃悠着,笑嘻嘻的问道:“咱们去通川做什么?” 胤佑回头,笑的有些神秘,低声道:“爷带你去赌钱!” 第73章 不是你破产,就是我发财 通川和连州距离不远不近的,氛围也完全不同。 此时在一座名为顺财的赌坊内,余十九手里捧着一大袋银子,目光踌躇的环视四周。 太热闹了…真的是太热闹了! 两层小楼里,堆的是人山人海,单双大小骰子的,打马吊的,串铜壶的,还有叶子牌的,总之各处都是人满为患。 “这才叫赌钱啊!”余十九满眼歆羡,以往在七爷府里,她也揣着一大把珍珠去和那些不当值的下人赌,有时候运气好呢,就赢点小东西回来,可能是侍卫手里的几块碎银,也可能是后房绣女才出活的几个荷包,几张绢子,不过总比不得陈氏做的精细。 可运气不好的时候呢,她的珍珠是如水一样的往外流。 反正就是不平衡!不外乎钱不钱的事儿,输的多了总是想要捞本的,不然余十九觉着自己脸面就过不去! 于是乎,余十九总想撺掇着大家赔她来一把大的,甚至放话说:“要么还给我,要么赢死我。” 可人家那些干活儿领食禄的哪里有金子银子和她赌大的? 一来二去,总是输多赢少的余十九也就没趣味了。 而此时,胤佑带她望这一站,欢喜的她双眼放光! 这哪里是什么顺财赌坊啊,这是人间天堂啊! “怎么傻了?”胤佑轻轻拍拍她肩膀,挑眉笑道:“张久卫说你在府里也赌钱的,府里人少,场子摆不开,想来是碍着你发挥的。” 余十九迅速望了眼张久卫,张久卫立刻抬头望天,假意没听见他们二人的对话。 “这地势宽敞,你今个儿撒开了玩儿。” 胤佑凑近了些,抬手在余十九额头上点了一下。 “唔!”余十九撇撇眉,一手抱着钱袋子,一手摸着眉心,“怎么总喜欢戳我额头,也不怕给我戳出点毛病来。” 她掂了下手里的钱袋子,张顾四周,再次确认道:“真的都随我玩儿?把你银子输完了也没关系。” 说到这里,余十九显然有些紧张,她靠近胤佑,踮着脚与他咬耳朵,嘟囔道:“我赌运不怎么好,连张公公都赌不过呢。” 张公公是七爷府管理草木的一个老太监,六七十岁,耳朵不好,还有只眼睛是瞎的。 看她神情紧张,真为了那点银子小心翼翼的模样,胤佑有些想笑,他忍住笑意,靠在她耳边,道:“不怕的,你男人有钱。” 这时,赌场的堂官儿也挤了出来,喜笑颜开的招呼道:“哟,几位,第一回来咱这儿?想玩点什么?” 却见堂官儿走近,胤佑身旁那一直不作声的人冷着脸扯的喉咙吼了一句:“瞎了你们的狗眼!老子在这处站了这么久,才瞧见呢!” 那堂官瞅了几眼,才把面前人给认出来,打着哈哈笑道:“哎哟!您老来了?这些日子没见,咋瘦成这样了?” “哈哈哈,快快快,既然是财生老爷带来的贵客,几位还请快些上座!” “你那楼上是玩儿什么的?我看楼下人才多呢,热闹些。” 余十九指着最近的一处推牌九的地儿,她没玩过这个,很想去试试。 “七爷,这楼下都是些市井小民,玩的多,玩的杂,万一冲撞到余格格也不好,不如咱们还是楼上去?那上头安静不少呢。” 财生笑的和颜悦色,除了生意人的热情,还真多了些长辈待晚辈的那种关切关怀。 “行,听堂舅的。” 踏完阶梯,那道厚重的帘子甫一打开,守门的小厮听见动静又拉开一道木门,点头哈腰的把人迎了进去。 一见财生,谄媚道:“哟,这不是大老爷吗?您可有些日子没来啦,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财生虎着脸,斥道:“少他娘的嘴贫套近乎!这几位是贵客,好生招待!” 说罢,财生搓了下手,笑容有些油腻,嘴角下的一颗肉痣像一只被油腥闷死的死苍蝇。 余十九觉得看着这人假笑实在有些辣眼睛,便说:“您也不必跟着我们转悠,自去忙。” 见这女人要赶自己走,财生实际是巴不得的,他假意为难的看着胤佑。“七爷…您看,这…” “十九说的也对,我们就随便玩玩儿,也不好耽误舅舅。”胤佑笑笑,语气情态都很和气。 财生似乎大松了一口气,拱了拱手,“行,那您慢玩儿,若是有事儿您再招呼,奴才候着!” 胤佑微微颔首,使退了财生。 穿出木门后,到了门口那小厮仍贼眉鼠眼的朝里瞧,压着声音询问:“爷,这年轻人是谁啊?咋瞧着恁大的谱!” “不该问的别问!” 财生低低的吼他一句,吼完之后也不忘回头望了下,透着窗棂格子依稀能瞧见堂倌带着那几位正挨着隔厢的打量,像是在为那女人找个好下注的地方。 财生表情忿然,狠吸了几口气,语气有些森冷,命令道:“都警醒着!万不要叫他瞧出什么来!” “是!小的知道了!” 而胤佑他们被带到了一座人较少的隔间,那堂倌介绍道:“贵人,这处人少些,玩法也简单,骰子大小,随下随开!” “行,你下去。” 胤佑挥挥手,要使退那人。 余十九瞧着牌桌前站的人的确不算多,他们个个兴奋的像见了血的蚂蝗,手里挥着金银,不停的喊着“大大大!” “小啊!给老子小!这么多把了怎么还是大!” 有人欢喜有人烦忧,正好有人抱着一大把票子满面春光的撤离了。 “赢了赢了!香香!爷来了!” 胤佑递个眼色给余十九,余十九便补了那空位上去,摸出一锭银子放到了那个大字上头。 “这位姑娘,买定离手,可想好了?” 摇盅的堂官把骰子重新装好,看着余十九眼生,便多问了一句。 “我既然将银子放下了,那定然没有耍赖的道理,你请。”余十九兴奋有之,紧张有之。 赌桌上,多人都是这顺财赌坊的常客,况且也没见过哪个女子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入这等场所,见余十九出手不小气,难免有人生了坏心。 一个肤白瘦小的年轻人,一张口,满是浊气,调戏余十九道:“哟,这位姑娘是外地人?咱们通川不见哪家小姐能这么大方来赌钱的?” 一个窝子里,有了一个老鼠探头出来,其余的自然也就忍不住了。 忙有一人附和道:“还主要的是啊,咱通川第一花楼醉月居也没见过这么水灵的货色啊。” “啊!” 他话音一落,便痛叫一声捂住嘴弯着腰哎哟叫唤。 身边的人忙去扶他,紧张道:“怎么了怎么了!” “你…你…” 他指着胤佑,支吾不成语调,有浓稠的血从他指缝间渗出,两片厚嘴唇子蠕动几下,嘴一张,吐出几颗碎牙和一锭碎银。 周围那些人哪里还敢继续附和打趣,纷纷以一种异样的眼光望着眼前玉面生寒的男人。 胤佑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道:“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噌’的一声,张久卫长剑拔出,寒光乍现,先前还欲要跳脚的人们顿时便歇了气儿。 余十九望着胤佑的侧脸,男人视线回转,与她甫一对上,轻轻一笑。 余十九心里泛着些奇异滋味儿,拍了拍桌子,催促道:“还开不开啊!” “哦!就开就开!” 小厮甩动骰盅,唰唰做响。余十九紧盯着他动作… ‘啪’的一声! 他开了盅,两颗骰子分别甩出了五点和六点。是大! 余十九兴奋的喊了一声。“爷!买中了!” 胤佑颔首微笑,示意余十九继续。 余十九一路押大,连续五把,每次都能中,从一锭银子起家,不过一会儿时间,她面前已经堆了小山堆一样的金银了。 这时,余十九对面一个中年男人说话了。 “姑娘运气不错,不如咱们玩把大的如何?” 余十九先是打量了他一眼,看这人穿的云纹锦衫,说话也还和气,全不似刚才那几个地痞流氓臭无赖。更重要的是,他主动提出来要玩把大的! 要玩儿大的余十九可就不困了! “行啊!你要跟我对赌吗?”余十九爽快的把面前的金银全推了出去,放到了一个小字上面。 那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手一伸,他身旁的侍从便递了一沓银票过去。 男子慢条斯理的把银票放到了小字上面,笑的客气。“我冯三在这顺财玩了这么久,还没见姑娘这般爽快利落的客人,也算酒逢知己千杯少,我这里是五千两,姑娘若是钱银不够,就你手里那些,也是可以的。” “哟呵。”余十九抱着手臂,冷笑了一声。 搁这看不起谁啊? 她摆手示意道:“您可别介,五千两就五千两,我这珍珠少说也值…” 她边说话便摸袖子,摸到手腕才想起这是赌场,人家认不认珍珠还两说,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没带珍珠出门儿来! 看见这一微小动作,对面的男人笑的更加和蔼,劝道:“姑娘不必较真,你若赢了,五千两拿去。你若输了,面前有多少,我就收多少。如何?” “倒也不能叫你平白吃亏。” 慢声细语落下,胤佑放下一沓银票在余十九手里,顺势还在那上头揉了一把,占了些便宜。 胤佑抬首,对那中年男子笑了笑,“我夫人难得有放松玩乐的时候,既然要赌,怎能不叫她尽兴呢?” 余十九捏了那那银票的厚度,估摸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她都顾不上去回应胤佑的财大气粗,欢喜的举着那银票扬了扬,端的腰缠万贯的架势,嚷嚷道:“我全押上!给我开!今个儿不是你破产就是我发财!” 第74章 把他的手砍了! 不是他破产就是她发财? 这话听起来,好像怪怪的,怎么算都是他吃亏了呀! “呵呵。”冯三嗤笑一声,又从侍从手上接过了一沓银票,扔到了赌桌上,也是对着小厮,简单的一个字。“开。” 那小厮深深的望了冯三一眼,点了点头,口中喊道:“买定离手!开!” 盅被摇的噼啪作响,余十九的视线也跟着那褐色的骰盅摇动,因为屋内四处都点着明火,而此时从窗外正好能照进正午的阳光,两股光线交杂,反而有些慑眼。 余十九眯了眯眼,啪的一声!她再睁眼时,骰盅被慢慢打开… 两颗骰子摆放整齐,是两个五点,大! 余十九输了。 她愣了一下,眼眸颤了颤,手也不不自觉的蜷了下。 输了… 果然生死就在一瞬间,这反转的太刺激了。冯三笑意盈盈的望着她,“姑娘,你输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冲余十九招了招,余十九咬咬牙,把面前的银票和散碎金银全推了过去,道:“姑奶奶愿赌服输,你拿去!” “那冯某人就不客气了。”冯三眯着眼睛笑,他的侍从将那些金银全数收了回来,顿时余十九面前空空如也,而冯三面前则是盆满钵满。 “姑娘,还继续吗?” 冯三又问。 余十九抱着手臂偏着头哼了一声。“我今个儿运气不好,不与你赌了。” 她转身便要走,却被胤佑揽住了肩膀,挡住了她的去路。 “要玩儿就尽兴,才一把,你慌什么。” 胤佑虽是在对余十九说话,可他的目光却一直在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胤佑眉目舒朗,笑起来比三月春风和煦,可余十九注视着他,却总觉得他眼底透着股淡淡的戾气。 胤佑看了一眼张久卫,张久卫立即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递给了余十九,道:“您今个儿撒欢了玩儿!” 于是,余十九方才那点输了太多钱而产生的愧疚感顿时烟消云散,她接了票子,再往那个小字上一扔,给自己壮胆道:“来!继续!” 冯三双手撑在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余十九,“好,既然你男人都不怕你输,那我也不顾虑了。” 他随手抓起银票,抬高至半空,纷纷扬扬的洒下,将大字面整个盖住了。 此时,桌上其余的赌徒全变成了看客,都紧张的望着小厮手里的骰重。 “买定离手!开!” 骰盅放定在桌面,一揭开来。 一个四点,一个五点。还是大。 余十九又输了。 余十九有些急了,她双手抵在桌上,目光深沉的盯着那小厮,胤佑见她这模样,只是轻描淡写的劝道:“不急,继续。” 余十九回首望他,胤佑笑笑,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没事,不急。” 如此以往,在余十九连输了七把之后,张久卫身上的银票已经全没了。 众人眼睛直放光,见冯三面前那厚重的一沓银票羡慕的快要流口水了,有些脑子活络些的也开始低声议论。 “这几个人哪儿来的啊?这么有钱。” “谁知道…可能是外地来的富商,你看那男人年纪轻轻,他们是两口子?” “我看不像,哪有带自己婆娘来赌钱的,应该是他妹妹?” 几个人议论的兴起,却不知这些话语全被胤佑收到了耳朵里去,余十九看着对面的人数钱,正在气头上,胤佑揽着她肩膀,附在她耳边,低笑道:“妹妹,你别生气啊。” “怎么不生气!输了那么多银子事小,你看他那小人得志的模样,长的跟个癞蛤蟆一样,还冲着人笑,笑屁啊笑!” 余十九一生气就喜欢抱着手臂偏头冷哼,那模样要多实在有多实在,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你看你看,我就说不像两口子,肯定是他妹子!” “咿呀,可他刚刚不是说是他夫人吗?” “啧,情妹妹呗,情妹妹管外头说,都说夫人!” 身边看客还在咬耳朵私语,胤佑低笑道:“这样,你叫声哥,我给你出气。” “出气?” 余十九心有疑惑,这赌钱嘛,输了就输了,还怎么要出气呢? “哥?七哥?” 一声七哥喊的胤佑心里甜滋滋的,他应了一声。 那头冯三整理好银票,将那些散碎金银推了回来,说:“今日姑娘阔绰,冯某人先谢过了,这些散碎,就当还姑娘的茶钱。” 说着话,他起身准备走人了。 那小厮也将路让开,点头哈腰道:“冯大爷您慢走…” “等等。” 胤佑出了声。 冯三脚步一顿,那摇盅的小厮也侧目看来。 “约莫是我夫人手气不好,不如请这位冯公子再来一局,我与你赌。” 胤佑轻轻把余十九带开了位置一些,自己站了过去。 冯三眉头一扬,也没反对,只是指着那些没有人收捡的金银,略带嘲讽的说道:“不知这位公子拿什么与我赌?你夫人方才可输了你不少银子。” 他打量了一下侍从怀里的鼓囊,笑:“怕是不下三万两呢。” 胤佑笑的淡然,取下了腰间的玉佩,放了上去,手又负在身后,姿态闲适自得。“看冯公子也是个识货的,应当辨的出我这玉佩价值,不说连城之价,倒也不差黄金万两。” 果然便看那冯三眼神都变了,他只一眼就瞧出了胤佑的玉佩是个非常值价的好宝物。 他点头,语气都重了些。 “好!我与公子赌,若是我输了,之前你们输的,我双倍奉还!” 胤佑颔首。“大。” “那我就押小。”冯三回头看了小厮一眼,小厮再次摇动骰盅,那脆响声落进在场人的耳朵里,比那些说书先生讲的杀伐故事还刺激! 大家都盯着那骰盅瞧,慢慢的打开后。 却是个三点,小。 冯三眉毛一挑,笑的有些得意。“不好意思了,公子,您这玉佩…归我了。” 余十九上手要抓,“七哥,不行!大不了我拿我的珍珠赔他!这玉佩可是你的贴身之物。” 胤佑握住她手,对冯三说道:“冯公子运气不错。” “承让。” 冯三笑容满意,让小厮去帮他取那玉佩。 不料,就在小厮要拿到玉佩时,手腕却被胤佑一把握住! 变动突然,小厮没个防备吓的一抖,瑟瑟抬头,“这位爷…您?” 胤佑视线逐渐变的冷漠,淡声道:“你是这顺财赌坊的人?” 一时半会儿小厮摸不准胤佑什么意思,可胤佑周身都散着冷意与戾气,令那小厮惧怕,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是啊…怎么了…” 胤佑拖着他手腕重重一压,痛的那人惨叫一声!“啊!” 胤佑冷冰冰的注视着他,吩咐着“张久卫,把他的手给爷砍了!” “是!” 闻声便动,张久卫抽出长剑,那利刃高悬,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刺耳的风声,甚至还碾灭了两盏烛火。 “慢!” 冯三喊了一句,他皱着眉,嘲讽道:“愿赌服输,这是人家一个女人都知道的道理,哪里有你这般输了银子便要砍人的?” “冯…冯大爷…”那小厮要吓昏过去了,一张嘴便嚎哭出声。 而旁的那些人早被吓跑了一大半。 胤佑嘴角噙着那抹薄凉的笑容,冷声道:“他这手摇不出爷要的点数来,留着作甚?不如砍了,给爷去去火气,也算他功德一件。” 第75章 有你们串供的时候 ‘砰’冯三怒而拍桌,直指胤佑,骂道:“爷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哪里来的小王八蛋,敢找事儿?不打听打听这儿是谁的地盘儿?” “哦?”胤佑皮笑肉不笑的反问道:“是谁的地盘啊?” 似乎有个答案要从冯三嘴里脱口而出,可话到喉头他立马打了转,强硬道:“赶紧将人松开!不然就是闹到官府去,也是你不占理!” “是吗?真的要闹到官府去吗?” 对此,冯三明显被噎住了。 胤佑狠狠的剐了那冯三一眼,然后睥睨着被制住的人,质问道:“你老实答话,爷就放过你。” “爷的银子是怎么输的?” 他声音又狠又厉,就连余十九都止不住打了个抖。 张久卫架着剑,慢慢的抵在小厮的手臂上,冰凉触感令小厮吱呀乱叫,鼻涕眼泪一通乱流,咆哮道:“是…就是…您今个儿可能运气差了些,不如您明日再来!明日肯定运气就好了!” 闻言,胤佑皱了皱眉,目光里似乎很惋惜,叹道:“怎么有你这么不惜命的人?” 随着胤佑话音一落,张久卫再度扬起长剑,重重一劈! 猎猎风声作响,混着凌厉强烈的剑风,在劈到皮肉上的一瞬间,那小厮惨叫一声,痛哭道:“我说!我说!” “是…是做了手脚…” 他抖着手,手指头弯曲了一下,指着台面骰盅的方向,哭喊道:“骰子,那骰子是特制的。” 余十九一掌拍向桌面,一个飞身,直接跃过了桌面,稳稳的落在了方才小厮站的位置。 她拿起两颗骰子,掂了几下,没发觉有什么问题啊。 却见冯三气的面色发白,嘴唇直打颤,他指了指胤佑,最终只能脱口吩咐自己的侍从。 “走!” 余十九丢下骰子,箭步上前便要拽人。 “骗了我的银子就想走?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手攀住冯三的肩膀,那位侍从连忙上前,一掌便打了过来,余十九身手矫健,攻击速度也快。 冯三上半身猛的一闪,堪堪将余十九的手甩开了,那侍从上前来反掌便打,余十九抬手与他打了个回合,没几下便扭着手的手,一脚踢的他跪下了。 余十九反拽着他的手臂,又重重的拧了一下,冲冯三喊道:“把我的银子还给我!” “哈哈…”冯三气急反笑,指着余十九骂道:“先前我道姑娘是个明事理的,没成想也是个输不起的!” “是我输不起吗?那人自己都承认了是骰子做了手脚!你快将银子还我!” 余十九头一抬,那模样凶的很,可胤佑在对边儿看着,觉得她像极了恭亲王府上的虎妞。 虎妞是一条雪白的京巴犬,胤佑小时候在恭亲王府上,虎妞就喜欢跟着他转悠,遇上要起伏胤佑的,虎妞也呲牙咧嘴的摆着小身板跟人叫板,又可爱又凶残。 有趣极了。 “既是他动了手脚,便该叫他赔你!摇骰子的人又不是我,你们再这般不依不饶,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冯三恶狠狠的点了点余十九与胤佑。 那小厮咽着口水,颤颤作答:“我们也是听命行事!赚点辛苦钱罢了。” “辛苦钱?”胤佑简直要被气笑了,“干的是龌龊勾当,倒叫你说的自个儿有了天大的委屈!” 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奔袭而来,二楼的木门被猛的撞开,又回打在墙上发出一声破响! “谁敢在此闹事!” 原来是先前慌乱,这铺子里有人当真趁乱出去报了官,这会儿,官府带着人捉拿来了。 紧随其后的是财生,他惨白着一张脸猛打自己膝盖,连连叫唤道:“哎哟这哪个该死的把您几位惊动过来了!都是误会,误会!” “财生!” 冯三看见财生上来,嘴脸刁恶,怒吼道:“你今儿不给爷说出个道理来!你这铺子也别想再开下去了!” 闻言,胤佑眼神微凛,“行,不为难东家,既然报了官,爷便随你们一道去官府。” “七爷!” 财生狗腿子似的蹿了过来,作揖道:“使不得,使不得。” 他背着众人,把胤佑拉到了一边,讨饶道:“您今儿输了多少,奴才全数补给您,就莫要再牵扯下去了。” “你这赌场使诈,又怎么说?” 胤佑反问他,“这官府衙门,一来就向着你,向着那个冯三说话,他又是什么人?难不成,你们有什么上好的交情?” 他连连发问,财生的脸色是越来越不好看。 他嘴唇抖了半晌,心里这才终于敢确信,胤佑要他带着过来,哪里是什么玩耍取乐,分明就是故意为之! 这个好外甥!要砸了他的饭碗! 财生心里憋着一大口气,语气僵硬了几分,道:“七爷执意如此,又是为何?砸了我的铺子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你当真一点不顾及成贵人?” 胤佑笑笑,回:“因为爷就想看看,您这身后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给你兜着,街坊邻里没水喝,你偏有。” 这个水的事儿是过不去了! 财生气的吹胡子瞪眼,恼着火道:“你过河拆桥!拿了人的水,却还不依我的说法!” “哈哈。”胤佑爽快的笑了声,转过身去,脸色又冷了。“走,爷随你们一道去官府。” “走!” 通川的县衙敞亮,陈设铺新,各处都显得很豁达,再看那些捕快,个个都被养的油光粉面的,胤佑进去后便笑了声。“这里可是个养人的地方。” “是吗?”余十九狐疑的环视一圈,也觉得这些怎么都长的肥头大耳的。 胤佑冲她笑笑,没说话。 他们一行人站着,可那位冯三却被迎了上座,翘着腿喝着清茶,不屑的望着胤佑,嘲讽道:“你们这又是何苦来哉?” 胤佑但笑不语。 不多时,有人从后堂小跑了出来,低着头正着自己的官帽,低吼道:“何人闹事?” “程大人,您可瞧清楚,这几位也不知是哪个地方来的地痞流氓,在顺财赌坊输了钱不认,还非污蔑人家店家耍诈,闹着要我赔钱,在您程大人治下的通川,怎么还能有这档子事儿!” “哟,这不是冯大爷吗?您今个儿过来查铺子呢?” 那县令与冯三说了几句笑,才慢悠悠的转身过来,正待摆了架子开骂。 却在看清胤佑的面容后,脸上表情瞬间变异。 接着,腿一软,便滑跪在了地上。 “程大人!”冯三一惊,噌的便起了身。 县令大拜匍匐,喊道:“奴才通川县令程茂文参见七贝勒!” “七…七贝勒?”冯三脸色红一阵绿一阵,十分好看,他转眼瞪着侯在一旁的财生,“这是怎么回事!他是七贝勒!” 财生有口难言,跺着脚哀叫了一声。 其余还有些人摸不清情况的,也只好跟着跪了下去,口中跟着喊:“参…参见七贝勒…” 胤佑几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盯着那抖成了筛子的程茂文,道:“从京城出发前,爷还在想着,通川县令是连州平调过去的,怎的连州受了大难,他却没点反哺乡情帮衬几分?” 说话间,胤佑又扫了财生一眼,冷笑道:“若是没一点法子也就算了,可却能给一个开赌场的生意人送水送粮的,程大人,你们这生意,做的可好啊。” “七爷恕罪!七爷息怒!” 程茂文抬起头,额纹堆了几层,也挡不住他一头的冷汗。 胤佑抬手,阻了他的话。“你先别说话,等会儿你们广州知府到了,有的是让你们编排的时候。” 他蹲下去,笑盈盈的望着程茂文,语气温和的又补了一句:“免得程大人埋怨爷不通情理,连串供的时间都不给你们。” 第76章 七哥,你真的太帅了 余十九咦了一声,凑近了胤佑,低声询问道:“你什么时候还请了那广州知府过来?” 胤佑回视着她,笑的温和,“我一直都与你在一块儿,也没那个时间去请。” 难道是? “哦…”余十九反应过来,笑道:“是直郡王!” 那通川县令惨白着一张脸,一脸的汗水直往下淌,他脸盘子本就大,被那汗水冲刷,活像个发面馒头。 而再看那冯三,之前的趾高气昂收了回去,转而换了一副谦卑恭谨的态度,跪在胤佑脚边,叩头道:“是奴才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七爷与夫人!” “不如…”冯三眼珠子一转,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又挪了几下膝盖靠近了胤佑,腆着脸说道:“不如奴才将这些银子还给您,您大人有大量,就…” “啊不不不!双倍!奴才还您双倍!” 冯三双眸发光,余十九在一边看着,觉得像是看到了一只硕大的绿苍蝇,围着胤佑嗡嗡嗡的直转悠。 “双倍…”胤佑喃喃两声,表情变得有些探究,似乎在认真思考冯三话里的可行性。 “恩!哦,若七爷不满,奴才还您三倍如何!” 余十九倒吸了一口气,那不得十好几万两了? 她好心动啊! 她下意识的去看胤佑的脸色,只见胤佑表情依旧淡淡的,只是笑容里多了两分算计,温声询问道:“这两倍三倍的,你拿的出来吗?” “拿的出来!奴才既然敢说这话,那毕竟是拿的出来的!”冯三突然衡着手指着财生,高声说:“您若不信,问问财生!他是最清楚的!” “财生,是不是!你快跟七爷说啊!” 对着财生,冯三的脸色就又变了一个弯,丝毫不如在胤佑眼前恭敬。 于是,胤佑将视线调回到了财生脸上,轻声问道:“堂舅,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堂舅?” 冯三脸色一喜,拉着胤佑的裤腿拽了拽,突然喜上眉梢:“既然都是亲戚,七爷又何必赶尽杀绝呢,是?何必非要请知府大人过堂一叙呢?” 而胤佑不再理会冯三了,而是直直的盯着财生。 财生脸色几变,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冯…冯大爷自然是拿的出那银子来的。他是…冯大人的亲侄子。” 广州知府冯刚应的亲侄子。 胤佑微微一笑,“哦,原来如此。” 可余十九瞧这男人一脸淡定,像是早就摸清楚了这几人的关系一般。 整个大堂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外头分明是火红的大太阳,可这里头的人个个都觉着像被丢进了千年不化的寒冰池子里,冷的人发慌,冻的人刺骨! 当胤禔亲自把广州知府请过来时,来人也同是颤颤。 胤佑坐在高堂上,正在把玩那块惊堂木,听见胤禔大吼一声,“尔等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龌龊事!不妨与七爷一道讲个清楚明白!” 咚的一声,胤禔直接松了手,把那位瘦的跟鸡崽儿似的知府大人扔到了地上。 胤佑缓缓抬头,笑道:“哟,有些年没见了,冯大人近来可好啊?” 冯刚应干笑两声,跪直了身子打了个礼,口中喊着:“参见七贝勒,贝勒爷金安。” “安,冯大人也安。”胤佑应了一声,话音里还带着浅显的笑意。他却又随手从袖中抽出了一个精巧的书卷,扔了过去。 啪的一声,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冯刚应的头上。 冯刚应慌不迭的捡起一看,顿时头皮都麻了! “这个是我那侍卫在财生老爷家里搬水时,不小心搬到的。上头记载着您给他送水送粮的往来记录,原本也没以为这是个多严重的东西,可那后头怎么还有银两计数呢?” 胤佑一边说话,一边走了下来。 声调也冷了不少。“一桶水,十两银子,冯大人,您这生意做的好大啊!” 一语惊魂! 余十九都懵了,还以为财生家里的水是这通川这些当官儿的送他的,没想到,竟然是卖给他的,还收的那么贵? 财生也是一脸卡白,他平日里都是将那书卷藏地皮底下,怎么被那憨莽侍卫搬一会儿水的功夫,就给翻到了? 而胤佑这么多天了,压根不提这事儿,不动声色的与自己唱戏! 更不用说财生,此时屋内的人,冯三,程茂文,冯刚应都心头有了数,七爷绕一个大圈子下来,这会儿要收拾他们了! 许是想明白了,冯刚应反而脸色好了不少,手也不抖了,脸也不发白了,反而自顾自的起了身,神清气爽的抖落着袖子,说道:“七爷原来是想问这个,您也知道您这位堂舅是做什么营生的,那些赌场害人不少,赚的又多,程大人这么做,也不过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收了他高价银子,转而拿这银子来造福通川的百姓,有什么问题吗?” 收受贿赂,竟叫他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余十九张嘴便要骂。 胤禔先她一步,吼道:“是个什么龌龊勾当,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敢在本王与七爷面前唱暗戏?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个脑袋!” 胤佑也接声道:“财生赌场设诈,做局宰客,又在你们帮衬下,他垄断了通川,惠州,平金三处的赌场生意,做个回报,又逢大旱。你们以运水为名,沆瀣一气,贪靡贿赂,爷哪句话冤枉你们了!” “你…你!” 财生万没料到胤佑是铁了心要拿他开刀,一点情谊都不顾,此刻他也管不了其他了,跳着脚吼道:“做人可要讲良心!你额娘知道你这么对我吗!” “良心?”胤佑冷笑,反问他:“你摸摸你自个儿,还有那玩意儿吗?” 对比财生的暴跳如雷,冯刚应则要淡定许多。 他摸了摸下颌,老神在在的问了一句:“七爷下来赈灾,听闻收效显着。倒还有时间算咱们这些芝麻官的来往,不知皇上知晓了,是要给您多大的赏赐褒奖?” “你不必拿话压爷,连州县令三月前就曾上书,水有异响,恐要干旱,可折子却过了几个月才进了京去。” 胤佑眸光渐狠,盯着那冯刚应,像要将他一层皮剐下来似的狠厉! 胤禔怒从中来,“本王已派人去请了你那师爷问话了,你所管辖的粮仓银仓,鲜有粒米!你给不出赈灾所需,又不敢让上头知道,才这么拖着压着的,直到旱灾完全爆发,百姓没了生计!你才不得已上奏!” “你简直,其心可诛!” 胤禔说到气头上,抬脚便踹,直直将冯刚应踹的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冤枉,冤枉,奴才是冤枉的…” 程茂文蹿过来,跪地又拜,可话没说出口,胤禔走过去,一巴掌便将人扇在了地上。指着他面门斥道:“你别嚎丧!还没轮到你,你倒自个儿知晓跳出来领死!冯刚应偷盗国库,让他这位好侄子将百姓救命的钱银拿来做生意,给你拿去入注财生的赌场,又赢钱,又吃回响。你们这是要将所有钱找干净啊!” 好家伙!不止收受贿赂,还参赌做局啊! 那一巴掌拍的重,回响声现在都还在余十九耳边作响。 她看看胤禔,又看看胤佑,心里是热血翻腾。 她不由的心里发出了一个感慨: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好帅啊! “呵,直郡王与七爷口口声声说我们是贪官,这大清天下,大官小官无数,你们抓的完吗!冲动行事说大话,也不怕哪日被闪了舌头!” 冯刚应涨红一张脸,眼眶欲落,隐隐的威胁着胤佑。“奴才劝您一句,将奴才就地正法的好!不然查下去,只怕您会伤人伤己!” 闻言,胤佑看他一眼,冯刚应以为他被自己说动,还朝着胤佑冷哼了一声。 可下一秒。 ‘啪’—— 脸上便挨了一耳光,胤佑收回手,沉声道:“贪官污吏如过江之鲫,可河流汹涌暗诡,鱼死网破又如何?你说得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桥上有马,马上还有人!贪官的确杀不绝,可爷偏要见一个抓一个,见一对抓一双!绝不任尔等虫害为祸百姓,蚕食大清江山!” 胤禔双手一背,侧首吩咐道:“来人!将知府冯刚应,县令程茂文,冯三,财生,押解,回京受审!” “是!” 脚步整齐划一,跨进来的人都是直郡王的直属侍卫,个个骁勇善战,只听直郡王调遣。 随在那几位嘴里骂什么,吼什么,他们通通不管,卷了东西塞了嘴,便把他们捻了出去! 财生在经过胤佑时,因为说不出话,只用手指指着胤佑,跳着脚要过来扑打他。 都已经出了门去了,还不忘拼命挣扎着回头来瞪胤佑几眼。 待他被抓着走远,胤佑才缓缓慢慢的,松了一口气。 胤佑垂下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可手却被覆上一抹温凉,余十九轻轻握住胤佑的手,低笑道:“七哥,你真的好厉害。” 第77章 回家啦 余十九觉得回京的路程远比来时要快,心情也更好。 留了萨穆哈和凯音布继续在连州主持赈灾后续事宜,他们带了要受审的人行了几辆马车,此时已驶离广州了。 一路上风清气爽,夏日的烦闷早被一扫而空。 “这才过多久呀,我感觉像轮了一个四季呢。” 余十九撩着帘子看外头风景,是树叶渐黄,秋风欲来。 胤佑覆上他的手把帘子放了回去,轻声道:“夏日过了,可不就入秋了吗,等进了京,回了府里,也该备上秋日需用了。” 余十九还要说话,胤佑抬手在唇间,做了个嘘的动作。 难怪一路上,没人和自己抬杠呢,抬杠选手已经靠着软壁睡着了。 余十九下颌轻抬,冲着胤禔的方向,又对胤佑说道:“大千岁也着实被累着了。不过能甘心被你使唤,听你安排调遣去捉人,他竟然也愿意!” “恩。”胤佑笑笑,语气温和的说道:“我之前就与你说过,大哥是我们兄弟中,难得的有情义的人。虽然皇阿玛骂他莽直,可正是这样的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才会真的愿意做实事。” 余十九听的一知半解,只管点头附和,“恩恩,没错,不然怎么那么会打仗呢!” 料想她也没能真正弄懂自己话里含义,不过胤佑也懒得多与她解释,只轻轻捏了下她手心,算将这个话头揭过了。 进了京城后,人体所感的温度明显低了不少,夏日的烦闷与燥郁被初秋的柔顺所替代,连紫禁城的黛瓦朱墙也泛起了软旎的微茫。 七爷府门前,七福晋带着那拉氏与弘曙在门前迎接车驾。 “吁——” 镶珠册宝的马车停下,张久卫跳下马车,取了脚踏,才去掀了帘子,扶着胤佑下了来。 “恭迎主子爷。” 七福晋声音清浅动听,端的是一如的得体大方,她莲步轻上,靠的与胤佑不远不近,温声道:“爷一路辛苦,已经在听风院备了些简单舒口的菜肴,还起了一坛子酒,您是先去用些还是先回院里洗漱?” 胤佑看了七福晋一眼,嘴角微抿了一下,道:“福晋有心了,爷先回院里。” “爷…您累着了,臣妾可想您了…” 娇嗔又有些夸张的女音蹿起一阵激麻,那拉氏正欲扑过来,弘曙低低的叹了口气,拿手挡住了眼睛,总不喜欢看自个儿额娘这般造作。 胤佑皱了皱眉,微微提高了声调。“侧福晋。” 那拉氏立即便收了势,规矩的站到了一旁,还有些不自在的捻了下衣衫,讷讷道:“臣妾就是…想您想的厉害,一时不得体了。” 这时,余十九才慢悠悠的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她眼有些红,临进京的几日没怎么歇好。 胤佑将她手握住,把人带了下来。 “参见福晋,侧福晋。” 余十九给二人行了礼,瞧见弘曙也在,便也冲他笑笑,“大阿哥好。” 上次被痛揍的恐惧支配着弘曙,他连忙作揖回礼,“十九姨娘好。” “不用多礼了,你一路伺候主子爷,也辛苦了。”七福晋招手,让余十九近到了自己跟前,又亲昵的拉着她手臂,如个长者般爱怜的抚着她的发梢,柔声道:“回院儿去歇着。” “是。”余十九点点头。 胤佑却道:“不急,一道去吃点东西。” 胤佑目光看向余十九,步子也朝她靠拢,余十九又点头,笑道:“那也行。” 七福晋脸色微变,红唇张合,轻声细语着:“那臣妾先回屋子了,您办差回来,要进宫述职,少不得要去延禧宫内给额娘问安,臣妾去备些东西。” “恩,有劳福晋了。” 随着胤佑话音放下,七福晋微施一礼,返身回屋了。 “爷…”那拉氏扭着身子凑了过来,撒娇道:“这么大的日子,臣妾等了您好久呢,怎么都不心疼心疼臣妾?” 胤佑转头看她,将她从发丝看到了脚尖。 今日那拉氏戴了发钿,左右都镶了珠翠,两侧流苏,又夹杂着绒花与翡翠簪,耳朵上的金坠子与玫红衣衫上的福字纹有些岔眼,更不用说她手上那一堆手镯戒指。 见男人蹙紧了眉头,那拉氏眉眼如丝,又有些紧张,抚着发鬓,娇问道:“爷怎么这么看着臣妾?可是臣妾哪里没有梳妆妥当?” 胤佑张了张嘴,干巴巴的应了句:“挺…挺好的。” 说完,他拉着余十九便走开了。 留下那拉氏原地迷惑了好久,她牵着裙摆问弘曙:“额娘今日这身儿,不好看吗?” 弘曙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无奈道:“儿子就与您说了,太花哨了,太夸张了,阿玛喜欢素净些的,您说您怎么这么些年了,还是改不掉那种久贫乍富的德行?” 那拉氏杏眼圆瞪,不满道:“好个小子!还嘴磨起你额娘来了!” “您看像十九,多干净,多好看,多简单呐!跟她面前一比,您这…” 说着话,弘曙背着手在那拉氏身上比划了一通,评价道:“您这就像那寺庙里祈福树似的,红红绿绿的,张灯结彩的,阿玛能喜欢就怪了!” “啊哟!” 那拉氏拧着弘曙的耳朵往里回,边走边骂道:“好啊你!才多一会儿,竟也开始帮着那妖精说话了!” “疼!您松开我!咋穿的不好看还不让说了!” “你胡说!春竹都说我这身儿高贵又气派呢!” “那些狗奴才瓢着嘴的逗您开心您也信,真话儿您倒听不进去…啊啊啊啊疼!” 母子俩一唱一骂的回了院儿,那叫嚷声传开了好远去,一旁的下人有些耐不住的也低下头去偷笑。 听风院里摆了些简单的菜肴,素食居多,就两道荤腥,可架不住余十九饿坏了,一路干粮差点给她噎成了死鱼。 她松了胤佑的手撒丫子就坐了过去,拿了筷子便风卷残云的吃了起来。 “恩!我算是知道了那些漂泊在外的游子怎么这么想念家乡味道了,这外头的伙食跟家里压根儿没法比嘛!” 胤佑失笑,坐到了她旁边,拿起筷子时评了余十九一句“没规矩。” 自然也知道胤佑早不忌讳她规矩与体统了,余十九没当一回事,塞了一嘴菜,鼻尖一动,又嗅到了一股浓香。 是酒! 余十九眼露灿星,刚要开口讨酒喝。 胤佑像是她肚里的蛔虫,冷声道:“不可。你忘了你上次醉酒是什么模样了?” “是…什么模样?”余十九试探道。 胤佑放下筷子,缓缓凑近了余十九的面庞。 余十九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心道该不会…那次左躲右躲还是被男人瞧出了什么来? 不料,下一秒,脸上便落了一个如蜻蜓点水般的轻吻。 胤佑低低笑着:“很丑,丑的要命。” 不经意的一撩拨,撩的余十九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她登时无语,只好埋下头去继续苦吃。 胤佑憋着笑给她夹了些菜进碟子里,“慢些吃,每次见你吃东西都跟个饿鬼投胎的,出了去别人还道我七爷府饿了你饭。” 有一女子进了屋来,几步到了桌边,径直提酒倒了一杯,端到了胤佑面前。 胤佑与余十九俱是一愣,抬头去看。 竟然是李佳氏,她穿着一身乳白色旗装,梳着蝴蝶髻,面如春花娇嫩,秀婉清丽,美的像是画里面走出来的。 “你怎么在这?”胤佑放下筷,抬眼望着她。 李佳氏蹲身行了个礼,柔柔道:“今日府里后院洒扫,调了好多下人过去,知道主子爷与十九在这旁用餐,担心无人伺候,妾身便过来了。” “还请主子爷见谅。” 她姿态谦卑,双手把酒递到了胤佑眼下,继续说:“已给主子爷备好了热水,您少酌两杯,活络活络身子。” 第78章 不是滋味儿 胤佑目光平静的瞧了李佳氏好一会儿,才接过了那杯酒。 手上瓷杯一脱,李佳氏明显松了一口气,蛾眉轻敛,纤长嫩白的手指如剥了膜的青葱,柔柔的往回慢收。 “李佳氏?”胤佑接了酒,却也没喝,而是放到了桌上。 那酒杯瓷底蕴蓝,搁在碧青色桌布上,不仅不突兀,反而像春池泛舟酿开的一抹波纹,李佳氏视线偶落在那上头,含笑应道:“是,妾身闺名绵滢。” “绵滢?”胤佑重复了一声,道:“名字不错。这里没什么需要伺候的,倘是真有个使唤,也还有奴才下人,你下去歇着。” 这是要赶她走的意思,李佳氏哪儿会听不明白,可她不急不燥,曲着腿行礼,温声软吟:“七爷见谅,妾身不敢在您跟前献媚争眼,只是这些日子,好久没见十九了,您也知道,之前咱们在一个院子,关系亲的像一个娘生的。自己妹妹出门这般久,做姐姐的总是想挨近点瞧瞧的。” 说完,她跪地一拜。“主子爷见谅,是妾身越距了。” 余十九塞进嘴里的肉好似突然就差了点味道,她咀嚼了几口,又扒拉了两下菜碟,瞅着和平日里的红椒肉丝也没区别啊,红椒还是红的,肉丝也还是肉做的。 可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儿呢? 她垂了垂眼角,自顾自的吃着,没有搭话。 倒是胤佑听了李佳氏这一席话,含笑将那杯酒喝了,又掀着眼望住李佳氏,问:“你这话的意思,倒是想将爷快些赶走?好方便你们姐妹叙话?” 李佳氏腼腆一笑,施礼不语。 胤佑呵呵的笑了几声,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道:“那你坐下,一道用些。” “谢主子爷,妾身就不用了,您与十九吃,妾身给二位布菜。” 话都没说完,李佳氏便已经站到了二人中间的空隙位上,舀汤布菜,仪态大方得体。 “今个儿这汤做的不错,十九,你尝尝?” 胤佑搅动汤羹,那是一碗藕汤,色泽鲜美,香气盈鼻。 他把自己那碗推到了余十九面前,余十九正准备伸手接过,李佳氏却浅笑如烟的给余十九舀了一碗白菜金汤。 虽是白菜汤,可这汤底有大讲究,乃是炖了数个时辰的大骨汤熬出来的,瞧不见一点肉沫星子,可进了嘴里全是肉香味和白菜的清甜味。 余十九也就喝过两次,是极喜欢这道菜的。 “主子爷应该还不知道?十九不喜欢吃藕,也不爱喝藕汤,她总说她吃腻了,之前我们珊瑚院开小灶啊,也总是避着这道菜做。” 李佳氏一边说话一边把白菜汤端到了余十九面前,柔声笑着:“十九,你喝这个。” “谢谢绵滢。” 余十九笑笑,接过去一口气便喝了半碗。 她皱了皱眉,今个儿的肉不好吃,汤也贼难喝! “是吗?爷竟还不知道。”胤佑笑话余十九道:“还以为你多不挑食呢,竟也有你吃腻的东西。” 余十九扯着嘴角笑,那模样有些勉强。 “怎么了?不舒服?” 胤佑察觉到她面上神色细微变化,凑过去离的她近了些。 余十九摇头,“没有,我吃饱了。” “吃饱了?”李佳氏伸手要拉余十九,转头对着胤佑笑的粲然,“既然十九吃饱了,那主子爷,妾身可将人借走了?” 胤佑笑笑,刚要开口。 突见李佳氏脚步一踉跄,重重的甩了甩头。 “怎么了?”胤佑登时蹙眉。 余十九悠悠抬眸,看着李佳氏动作。 素手擒眉,轻声怜音,李佳氏似没了力气,面色微白道:“妾…妾身…” 而后,竟是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怎么回事!” 胤佑忙蹲下去察看,这时侯在角落的小婢女小跑上来,紧张道:“李佳格格瞧上去面色不大好呢,可需要奴婢去请府医?” 胤佑点头:“速去。” “是” 而后,胤佑将人一把抱起,往里屋便走,倒也不忘回头交代一句:“十九,你先回院儿,我过会儿再来瞧你。” 余十九稳自不动,只盯着那半碗汤看,语气冷淡的应道:“好啊。” 第79章 这些道理,你都知道的 余十九回了遇水院,陈氏与富察氏闻讯而来,欢欢喜喜的关切道:“十九,你回来了!” “怎么样?这一路可还顺当?可吃苦了?可受罪了?” 富察氏拉过余十九的手,却察觉到那手的温度有些凉,不免担忧:“呀,怎么小手拔凉拔凉的,可别是受寒了?” 余十九看她一眼,笑道:“姐姐就别担心了,这啥天气啊,怎么可能受寒?” 三人进了屋,余十九坐到了椅子上,习惯性的抬了一只脚踩在了座椅上,眼神却似有些空洞,幽幽的望向外头。 “放下!” 陈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腿,也跟着她看出去,可那外头都是些花花草草,有啥好看的? 陈氏伸手在余十九眼前晃了一下,才将这人的思绪拉了些回来。 “十九,你怎么了?”富察氏坐到了余十九旁边,柳眉轻拧,像蕴了一抹轻烟。 余十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刚才在府门前见过了福晋与侧福晋,七爷便拉了我去听风院用膳,然后本来也是准备吃点东西就回来洗个澡睡觉了,我这一路都没睡好,困的很呢…” “可是…” 余十九歪了歪头,似有些奇怪。闷声道:“绵滢进来了,她说后院洒扫,去了好多下人在那头,她担心没人伺候咱们用膳,就过来给七爷倒酒,还说给七爷备好了水。” 闻言,富察氏与陈氏对望一眼,不意外的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了然。 “十九,你还不知道呢,你与主子爷外出这段日子,绵滢都在福晋院子里头伺候呢,如今福晋很看重她。” 富察氏浅浅说着意味深长的话。 那余十九还有什么不懂的,这不摆明了就是福晋看重李佳氏,要替她争宠来着。 余十九眸光黯淡了一瞬,忽又抬头一笑。“那也挺好,她不是一直都念着嘛,如今夙愿得偿,是好事儿呢。” 陈氏嘴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拍了拍余十九的手,算作安慰。 富察氏说:“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横竖这院儿里都是主子爷的女人,这些道理我早就与你讲过的,你都懂的,是不是?” 是啊,这些道理…富察氏都与她讲过的。 余十九点点头,她缓缓摸着自己心脏的地方,眼角却莫名有些湿润,连平日一向欢脱的嗓音也似哑了不少。 “姐姐说的我都懂,可是…当我看到绵滢出现在那里,还听她与七哥说什么都是因为太想见我了!可是姐姐!你们知道吗,她能骗七哥却骗不了我!” 说着话,余十九站了起来,她指着外边,泪光闪烁冲富察氏与陈氏撒着委屈:“她哪里是因为想我,她根本就是拿我做说辞,好叫七哥以为她无心爱慕,满眼都是与我的姐妹情!她怎么能这样!” 富察氏慌忙起身,去拉住余十九,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却只能沉声劝道:“她…她想争宠也不稀奇,这后院的女人们哪个又没点手段心眼儿了,我们就当不认识她了,往后不来往了便是。” 陈氏也立即接腔道:“十九你放心,随旁人怎么变,我与你富察姐姐绝不会变的。” 谁料余十九却苦闷着缓缓摇头,道:“不是的,我心里不舒服也不全是因为绵滢,你们说的是,身在这皇子府邸里,哪个肯蹉跎一辈子,只是…他怎么就把我晾在那里就抱着她走了呢?” 说完话,余十九眼神颤了颤,有些迷茫。 富察氏不可置信的看着余十九,这傻子!这傻子她动情了! 她真喜欢上胤佑了! 以往她们都道余十九不似个人间物,懵懵懂懂的,不通情爱二字。 可她这会子却会因为李佳绵滢一点小小的手段与胤佑的反应而伤心难过成这样! “十九!”富察氏心惊肉跳,她忙上前将余十九抱住,轻声哄着:“你要觉得难受,不如回珊瑚院来,我们赔你打牌,我又画了好多画,给你看?” 想到那些画,余十九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她垂首应道:“好,咱们这就过去。” 而府医赶到听风院里间后,为李佳氏诊治了一番,说她是操劳过度,优思于心,没什么大病症,好生养两日就行了。 甚至连药方子都不用开。 胤佑使退了府医,再回头时,李佳氏悠悠转醒了。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喃喃道:“我…我怎么在这?” 胤佑转身回来,应着:“你方才晕倒了,府医也来瞧过了,没什么大问题。” 李佳氏轻轻捶打着自己脑袋,花容失色,怅然道:“怎么就这么不争气,白白耽误了您与十九用膳。” “没事,十九已经回院里去了,你大可在这歇会儿,若觉得无碍了,去她院子里找她便是。” 胤佑站在床边,背着手与李佳氏说着话。 这会子天色已近傍晚,一层薄金罩在胤佑身上,在他侧脸上圈出一抹淡淡的剪影,印的他清举如明,皎皎晖晖。 李佳氏微红了脸,默默低头,应道:“多谢主子爷关怀,只是这儿是膳厅,妾身歇在这处于理不合,这就先退下了。” 说着话李佳氏便掀被下地,可她约莫是病的厉害,人没站稳,身形便往后一颠,胤佑距离她三步不到的距离,一伸手便将人揽住了。 李佳氏的脚崴了一下,顺势前倾,稳稳的倒在了男人怀里。 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李佳氏的心也不受控似的,紧张的厉害。 胤佑皱了皱眉,一低眼便瞧见李佳氏发梢插着一枚别致的珍珠发簪。 “珍珠?” 李佳氏仰首,明眸微润,软软答着:“恩,是十九送的珍珠,她珍珠多,像水似的往外泼,有一回不知她犯了什么脾气,将珍珠金银一股脑的往外扔,我见着可惜,便捡了一两颗起来,自个儿做了些首饰,权当逗她开心。” 胤佑没说话,李佳氏便保持着贴他怀里的姿势,声音发颤的问道:“爷可是觉得…妾身手艺不妥?” “没有,你的手很巧,做的很好看。” 胤佑笑笑,却想着自己香囊里也有一颗余十九送的珍珠。 还能想起当时那人脸上神情灿烂,眼里似星河决堤,欢欢喜喜的与自己说‘这可是我很贵重很贵重的宝贝!我送你了,你可要好好保管呀。’ 胤佑往后退了一步,将李佳氏从自己怀里轻轻松了出去,他说:“既然没个大碍,便回去好好歇着。” 李佳氏面容微僵,依旧笑如春花,行了一礼,“是,妾身告退。” 星云院里,七福晋正在整理礼单,新梅在一旁与她核对,“咦,福晋,上回惠妃寿辰咱们七爷府是送的白玉瓶,这回子只是进宫请安,难道也要送成贵人这么贵重的东西吗?” 七福晋轻飘飘的将单子放下,解释道:“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平日里,自然不敢送额娘高于惠妃的东西,可眼下七爷才抓了他堂舅,额娘这会儿不定多上火呢。送贵重些,权当宽心了。” 二人说了两句话,新梅才瞧见门口的人,唤了一声:“李佳格格回来了?” 七福晋闻言,望了她一眼,见她愁眉紧锁,表情不善,七福晋轻轻的嗤笑一声:“看你这样,没能将七爷留住?” 李佳氏行了个礼,低头答道:“妾身无能,七爷这会儿怕是又火急火燎的往遇水院去了。” 七福晋眼底闪过一抹嘲弄,还是懒懒的将下颌一抬,朝八宝架上示意了一遭,道:“七爷每每办差回来,但凡不是需要马上进宫的,他都是用膳后再沐浴,这是他雷打不变的习惯。那里是才为七爷做的一套衾衫,你送过去。” 第80章 我就是个贱人 “是,多谢福晋。” 李佳氏有些不明显的激动了一下,去拿了那套素色衣衫便行礼告退了。 新梅望着她,目送其出了星云院的大门才有些不解的讲出了自己的疑问。“瞧着这位李佳格格实在有些小家子气,福晋为何偏要高看她一眼呢?” 闻言,七福晋摇摇头,语气里透了一些不屑,“倒也不是高看她,只是放眼整个七爷府,瞧着她最妥帖罢了。” 最妥帖,最听话,就是最好拿捏。 新梅了然的哦了一声,点着头又去清理自己手上的单子。 而胤佑去了遇水院,还没进到门,便有人端着水出来急急忙忙的,差点与胤佑撞了个满怀! ‘砰’的一声—— 锦屏忙不及的跪地请罪,“主子爷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急急忙忙的做什么?”胤佑退的及时,只溅了些零星水点在他前襟上,他掸了掸胸前,也没生气,只问道:“十九呢?” “回爷的话,奴婢从后院过来,也想着给余格格请个安,可她没在院里,守门的阿红说她与富察格格和陈格格一道去珊瑚院了。” 锦屏说完话,胤佑做了个起的动作,锦屏道了声谢,又问道:“可需要奴婢去珊瑚院将余格格请回来?” 胤佑顿了顿,道:“不必了,她们三个久未见面,这会儿不知道聊的多投机呢,随她去。” 他转身便走了,锦屏行礼恭送,却抿着唇在偷笑。 她心道:七爷对余格格真好,提起余格格的时候,都在笑呢… 平日里在锦屏伺候的是锦屏,而自从锦屏去了遇水院照顾余十九之后,这赏花落的侍女,倒都成了生面孔了。 两名侍女肌肤娇嫩,桃腮带笑,将胤佑迎进了里间。 “主子爷试试水温,若不合适,奴婢再加水。” 胤佑看着水雾缭绕,不知怎的,却心猿意马的想起了某日在清心池与余十九的胡乱厮混。 美貌的婢女不知他作想,上前来为胤佑解衣衫,胤佑却突然慢慢说道:“你去趟珊瑚院…把余格格叫过来。” “是。”婢女应声而去。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水有了些凉意,胤佑闭着眼唤了一声。“加些热水。” “是。” 闻言,胤佑眼一睁,这声音不是方才那婢女。 一勺热水灌进,美人气若幽兰,含辞未吐,双颊被热气熏的有些微红。 看见她,胤佑明显有些吃惊,只问:“你好些了?” “谢主子爷关怀,妾身没事的。”李佳氏睫毛轻动,香汤萦附于她眼中,颇有些勾魂夺魄的媚意。 “就是个操劳的命,哪里还就真敢歇下享福了?” 她说着自嘲的话,一边将热水往浴桶里引。 待水温回了热度,她很自然的挽起袖子,轻轻附上了胤佑的肩膀,“妾身给爷舒舒身子?” 胤佑蹙着眉,见她手臂上有些红痕点点,便想起上一回似乎也在她手上瞧见过同样的伤疤。 “你手上是怎么回事?” 李佳氏垂眸不语,柔荑轻柔而有力的在胤佑肩头按着。 “听说你在福晋院里伺候,莫非她还让你做下人的活计?” 李佳氏这才答道:“爷说的哪里话,福晋宽厚,待妾身极好,再也找不见比福晋更心善的人了。妾身这伤…” 她突的似不好意思,喃喃道:“若有机会,妾身定让主子爷知道个清楚,总之不是个大事儿,也没人欺负妾身。” 如此,胤佑也不再多问了。 李佳氏秉着呼吸,心里头始终有些紧张与忐忑的,当她的手慢慢下移,将将贴在男人光裸的胸膛时,却被他一把握住。 “爷?”李佳氏声音发颤。 胤佑眸光晦暗,“你出去…” “七爷,妾身也是您的人,不敢与别人争,不敢与别人比,只冒昧求您怜惜一回。” 说着话,李佳氏从后双手伸进了水中,紧紧俯身去抱住了男人,衣袖被浸湿,也扑乱了她的妆容,她潸然落泪,祈求着:“好些日子了,妾身想着您,念着您…妾身不敢与旁人争,只求您让妾身伺候一回,就是出了这道门,叫我被人咒死打死,妾身也无悔了。” 胤佑怔然,竟许久没有动作。 李佳氏的手触到男人有力的心跳,和矫健的肉体,软盈哭诉着:“是妾身下作,平说什么想见十九,其实…是想见您,我就是个贱人…” 第81章 欺负人也没有这个欺负法! “再者说来,您是堂堂贝勒,莫非要为了十九再不碰其他女人了不成?” 李佳绵滢紧紧搂着胤佑,哭的梨花带雨,又如飒飒雪落,端的叫人怜惜。 她声音像是蛊惑的咒,蹿到了男人耳朵里去。 “即使真是那般,妾身也不敢恳求您的心,只求您疼爱一回,别让妾身空守着一颗爱慕您的心,而在这院中垂垂老矣,没个念想。” “求您了,七爷。” 李佳绵滢三言两语,便把一个后院女人的孤寂与可怜诉说尽了。 叫胤佑听的心乱,他原本自认平生没什么情爱可言,与后院的女人们办那些事儿更多的是为了尽一种义务。 他那些兄弟们,后院女人多,热闹也多,还有些养着外室,抛洒着千金为取红颜笑的豪爽事儿,自然也享受着各种女人的各种奉承与爱恋。 可胤佑对此总是无感,女人很麻烦,只有余十九是个意外,不管不顾的冲进了他心里来,她生动活泼,甚的他欢心。 而如今李佳绵滢的声声哭泣却有些叫他有些不是滋味儿。 那婢女带着余十九往赏花落来,余十九还好奇的问道:“七爷已经回赏花落了吗?那…李佳格格呢?” 婢女轻声作答:“不知李佳格格在何处,只是主子爷在沐浴,请您过去伺候呢。” 小丫头咬重了那伺候两个字,余十九脸红了红,心里骂了胤佑一声儿,怎么平日里瞧着怪道老实,会玩儿的时候简直可会了! 及至了赏花落,刚一踏进院中,余十九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守门的婢女面色娇红,神情似有尴尬。 “春桃姐姐,怎么了?余格格来了。” 那叫春桃的守门婢女给余十九行了个礼,却微声道:“余格格,您还是先回…” 余十九懵了一下,道:“不是主子爷叫我过来吗?怎的人到了,又要叫我往回走?” 春桃脸红着,咬了咬唇,垂首道:“李佳格格在里头伺候呢…” 闻言,余十九震了一下,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似的,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那个将她带过来的婢女慌乱不已,忙摆着手解释道:“余格格,奴婢可不知道啊…奴婢过来请您的时候,李佳格格还没在此处呢!” “真的,余格格,您相信奴婢!” 小丫鬟的声音在余十九耳朵边上都透成了幻音,她摆摆手,讷讷道:“没事,既然李佳格格在里头,那我就先回了。” 余十九转身便走了。 可没走几步,她回头,冲着那小丫头一笑,笑容里却满是苦涩,道:“你刚刚都看见了,你过来找我的时候,我手里刚拿到的牌,可好了,对?” 小丫头轻轻恩了一声,垂着头不敢再多答。 余十九缓缓踩上了门槛,却像踩在了棉花上似的。 张久卫抱着小山堆似的文书进来,好容易探出个脑袋来冲着余十九笑,“余格格,给您请安,七爷可在屋内?” “在呢,在温柔乡里。” 余十九闷声答着话,踏步走了。 “诶?”憨傻侍卫没能一瞬间会过意来,又问了一遍:“啥?七爷在哪儿?” 余十九骤然爆发,骂道:“他在屋里!在跟别人洗鸳鸯浴呢!在快活!在颠鸾倒凤!” “砰砰砰”—— 那些文书本子噗通砸到了地上,张久卫低身去捡,忙劝道:“祖宗,您小点声儿!” “我小声?我怕什么?” 余十九越说越激动,委屈道:“拉着他白日宣淫的人又不是我,我要避讳个什么劲!” 张久卫也顾不得捡文书了,生怕余十九把人嚷来,恨不得去堵她的嘴。 却见余十九张嘴便嚎哭道:“他有人伺候还把我叫过来干嘛!看他快活吗!欺负人也没的这么个欺负法!” “格格!”张久卫拉了她袖子一把。 张久卫觉着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甚至算不得一回事儿,胤佑要宠幸哪个女人,不是都挺正常吗。 “余格格…”张久卫还想劝她两句,可余十九没那个心思听他安慰,错开了张久卫的胳膊,抹了把脸便急匆匆的走了。 可刚到了垂花门前,她低着头,不留神却撞上了一位嬷嬷。 砰的一声,那嬷嬷手里的托盘一抖,上头的物品哐的一声,掉到地上,碎成了几片… 第82章 麻烦来了 沈嬷嬷老脸一僵,嘴角抽搐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叫惨:“这这这…这可是要送进宫给成贵人的白玉瓶!您怎的将它撞碎了!” “这可怎么办呀!哎哟!” 沈嬷嬷一拍大腿,又怕又怒,嚷嚷过了才抬头给了余十九一道愤怒的眼神,“余格格!您说您在这当口横冲直撞个什么劲儿!如今闯了大祸,打碎了东西,岂不是白白牵连奴婢与您一道倒霉!” 余十九被她吵的头昏,可也知是自己撞了人,打碎了东西,也不好甩锅给别人。 首要道个歉,余十九低了低头,道:“沈嬷嬷,对不住,我没注意脚下的路,这瓶子…” 余十九看了一遭碎成了几瓣的残渣,默默吞下了还能不能修好这样的蠢话。 只说:“既然被我撞碎了,我也不推诿,要不我与你一道去见福晋,看这瓶子值多少银子,我赔。福晋要罚,我也认,不牵连你,成吗?” 见余十九说的情真意切,沈嬷嬷表情好上了许多,可她脑子里却千回百转,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算计的笑意。 “咳咳咳…”她清了清嗓子,道:“您这么有心,不愿牵连奴婢,奴婢倒也能为您出个主意。倘或余格格愿意赔钱嘛,此事也不是不能善了,咱们福晋是一等一的宽厚。” 沈嬷嬷声音越说越低,她凑近了余十九一些,贼眉鼠眼的说着小话。 “奴婢是府里的老人了,福晋一向信任奴婢,不如就由奴婢将此事儿揽下,您将钱银给奴婢,保管要赔的数目要少的多。” 说完,沈嬷嬷冲着余十九挤眉弄眼,竭力暗示着自己的意图。 余十九面无表情的扫过她,心道怎么这些奴才连赔个东西,都想从自己这里赚差价? 余十九叹了口气,“沈嬷嬷,是不是我平日里出手大方,很好说话,大家都拿我将傻子看?” “啊?”沈嬷嬷愣了下,然后被余十九盯的老脸绯红,只好又尴尬的咳了两声,换了说辞。 “哎,奴婢就那么一说,也是为您节约银子嘛,您若不愿意就算了呗。” 说完,她顿身下去收捡碎渣,又朝地上淬了一口唾沫,又开始哀嚎:“哎哟哎哟,活不成啦,打碎了贵人的宝物瓶子,要被打死了…” “别嚎了。”余十九耐着性子劝了一句。 可谁知沈嬷嬷变本加厉,越嚷越厉害。 余十九攥了攥拳,怒吼道:“我让你别嚎了!” 她从袖里摸出大把珍珠,撒泼似的朝沈嬷嬷扔去,“不是要钱吗!不是看我好欺负吗!给你给你!都给你!” “都瞧我是个傻子,都当我好欺负!他骗我,她骗我,连我就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也要骗我!” 余十九毫无察觉自己满脸是泪,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孩儿,有些穷凶极恶,却又有些可怜。 沈嬷嬷被砸晕了,哪里顾得上余十九在骂什么,转了个弯就去捡那些珍珠。 “哎哟哟,可不得了,不得了…这些可都能换成银子金子啊…” 余十九是习惯性的往袖子里放珍珠,平日里也没个定数,今日一口气扔了个干净,气也出了一大半了,抹着眼圈转身便走了,也忘了要去找七福晋请罪的事儿。 过了半时辰,沈嬷嬷颤巍巍的跪在七福晋面前,诉说着余十九是如何横冲直撞,是如何的不讲道理,又是如何的不管不顾,撒手而去。 “也不知谁惹了那位格格生气,从赏花落出来,黑着那张脸哟,像谁抢了她银子,将奴婢手里端着的瓶子撞碎了便跑!” 沈嬷嬷说到那处,还配合着手上动作,语气也抑扬顿挫的,颇有些说书的天赋。 七福晋看着残渣,却勾着唇微笑,慢声道:“想来余格格是在赏花落受了什么刺激。新梅,去将余格格请过来。” “是,奴婢这就过去。” 第83章 你闹什么 余十九跪在正厅中间,她垂着眼,数着地砖格子。 往前数到第七格,七福晋坐在漆釉楠木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腕上的佛珠,她眼帘轻遮,视线映在那一堆碎片上,好一会儿才慢声说:“这是要进宫送给成贵人的,这叫你弄成了这样?可怎么好,十九呀,你这回也太莽撞了。” 一道与余十九同来的还有富察氏与陈氏。 七福晋长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那模样似乎不知拿余十九如何是好。 余十九眼睛都不眨一下,只答道:“妾身赔,也认罚。” “如今主子爷这么看重你,我又怎么好擅自罚你呢。”七福晋甚至还笑了笑,她收了佛珠,端起了茶杯,睨了余十九一眼,“罢了,等爷过来,看他的意思处置。” 也不知是他们商量好的还是怎么,就在七福晋这话说完没一会儿。 门前便响起了婢女请安的声儿,“给主子爷请安,给李佳格格请安。” 听到李佳格格四个字,余十九的心便跳了一下。 那股熟悉的伽南香如今像被镀上了一层别样的气味,甜腻的令人心慌,平白的叫余十九反胃。她跪在原地,头也没回,安也没请。 “怎么回事?”胤佑沉声询问。 七福晋起身行了个礼,温声道:“回爷的话,十九不小心将白玉瓶给打碎了。这本是要献给额娘的,您看?” 她点到即止,将话头全抛给了胤佑。 胤佑眉一蹙,望着余十九,轻声训了一句:“莽撞。” “是,妾身莽撞,该赔多少银两,妾身赔。要怎么罚,妾身也认。” 余十九声音语调有些硬,近乎不近人情的生冷。 说完后她还抬眸,定定的看了胤佑一眼。 似还从喉咙里闷出了一声冷笑了。 呵。 胤佑身后的女人慢慢上前,先给七福晋行了个礼,又柔柔说话:“爷,福晋,十九素来都是横冲直撞的,决计不是故意要破坏宝物的,妾身大胆,求二位宽恕则个。” “噗…”余十九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儿来。 “你笑什么?”胤佑眸光落在余十九发梢上,对她此时的失态尤为不解。 余十九顺手抹了一把有些散乱的发鬓,懒懒答道:“没什么,想笑就笑了呗。难不成笑容多也不合规矩?” “十九。”李佳绵滢莲步素素,朝余十九靠拢了些,她一如往常那般贴心可亲,宽慰着余十九:“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歇歇你那大小姐脾气。你虽不是故意的,可毕竟犯了错,主子爷与福晋宽厚,你就服个软有这么难吗?” 他们刚进屋时,余十九只觉得胤佑身上有股异味,现在李佳绵滢隔的她近了,她才闻清楚,那股异味就是李佳绵滢身上传出来的。 或许说是香味更妥帖。 那种女人在缠绵滋润以后,从内而外散发出的一种旖旎风光,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就是能叫余十九反胃,恶心! 李佳绵滢冲着余十九挤了下眼睛,悄声道:“你认个错,主子爷心疼你,不会舍得罚你的,我也会替你说好话的。” “都什么时候了。”余十九却冷不丁的嘲了李佳绵滢一句,“还在这儿跟我演好姐妹啊?李佳绵滢,你累不累啊?” “你演的不累,我看着都替你憔悴!” 余十九冷哼一声,干脆别过头去不看她了。 “十九…” 李佳绵滢瞬间便泪满双眸,她凄凄掩唇,踉跄后退,至了胤佑身边,才用一种十分微弱的声音告道:“对不起…” 七福晋一直作弊上观,可这会儿胤佑一直不说话却是决不行的。她眼微凛,轻轻唤道:“主子爷,您看?” 胤佑吸了一口气,看了余十九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既然白玉瓶碎了,便先换一样,将爷库房里的那支绿藤萝摘出来,晚些时候爷进宫亲自给额娘送去。” “是。”七福晋福身,便使了新梅去办。 而胤佑则是两步走到了余十九跟前,叹了口气,“起来。” 闻言,余十九噌的便起了身,她草草行了个礼,转身便出去了。 胤佑扫了屋内众人一眼,冷声道:“就这样!各自散了!” “是。” 余十九是在刚踏进遇水院时被胤佑拽住的。 “你怎么了!” 胤佑拉住她,急忙忙的低吼了一声。 余十九转身,甩开了胤佑的胳膊,反问道:“我怎么了?你不知道我怎么了吗?” 胤佑皱眉。 余十九被气笑了。 “您在温柔乡里呆黏糊了,记性不大好了?那我帮您回忆一下,您让人来唤我去赏花落的是不是?” 胤佑懵了一下,脸色又红又白,有瞬间精彩,嘴唇蠕动着,却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然后我到了才发现原来您是嫌我伺候的不好,特意叫我来跟李佳姐姐学学?” 余十九嗤笑,半分不留情面。 胤佑有些生火了,“当时…当时…我…我没想那么多。” 他捏了捏手心,然后问余十九。“让你白跑一趟是我不对,可就因为这,你便要与我闹?说话夹枪带棒的,你到底闹什么?” 余十九一下问的呆住了。 她傻乎乎的望住胤佑,男人沉着脸,拧着眉也回视着她。 余十九的心,猛的酸了一下,她问自己:是啊,我闹什么呢… 第84章 决裂 富察氏与陈氏没有跟的上余十九的脚步,却在拐角处被人喊住了。 是李佳绵滢。 “呵呵,二位姐姐如今是怎么了?我在后头喊你们这么多声儿,理也不理我。” 美人手捻素绢,半遮粉唇,一双眼尽是欲说还休的不解和委屈。 她转圜到了二人前头,娇声道:“难为我跑这么远过来唤你们,差点摔了我一跤。” 陈氏有些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我们…” 富察氏扯了扯陈氏的袖子,到底是顾念了几分往日的情分,淡淡一笑,与李佳绵滢说道:“对不住,绵滢,大概是风声儿大了,竟没能听见你叫我们。” “是吗?” 李佳绵滢顺势望天,此刻天色降沉了下来,乌云裹挟,隐隐有倾盆大雨之势。 她噗嗤一笑,应着:“还真是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你特意追上来到底要说什么?”陈氏甩开了富察氏的桎梏,走了两步,近到李佳绵滢跟前,皱着眉,语气也十分不悦。 “显摆你侍寝成功了?” “炫耀你得宠了?” 陈氏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嘲讽道:“十九方才那话说的对,这个时候了,你还演什么姐妹情深?演给谁看?你自己不别扭吗?” 任由她骂,李佳绵滢柳眉微拧,只是万分不解的问:“小璞,我侍寝成功于我而言是件高兴的事儿,我想与你们分享我的喜悦,我的开心,怎么你们却这么埋怨我呢?” “莫非我得宠对你们来说是个天大的威胁?” 李佳绵滢的声音软软动听,天生带着些柔情小意,那双眼睛也比这秋日的天气还多变,霎时烟云多雨,被人瞧着就想生怜。 可惜这对陈氏无用,她依旧噙着冷凝的笑,哼了一声,“我们早先就与你说过,我们只想在这后院过自己的日子,我们不招惹谁,也不会对谁心生恶意,谁得宠都是各人的本事。可是…” 陈氏突然拖长了声调,骤然严厉道:“可是你若要与十九过不去,负了她曾对你的好,我也绝放不过你!” “小璞。”富察氏拉了陈氏一下,望着李佳绵滢叹了口气,才又对陈氏说道:“算了,少说两句,我们先回。” “等等。” 李佳绵滢却又提着裙摆追了上去,“二位妹妹为何如此?” “既然都说这后院是各凭本事,可怎的我得了宠,你们便对我这副颜色?” “绵滢。”富察氏平声开了口,她深深的望着李佳绵滢,道:“我们高兴看到你得偿所愿,可是你先前在厅内是在说什么?” “我…”李佳绵滢惊呼着:“我那是在为十九求情啊!” 富察氏没忍住笑出声来,她忽然抬手,推开了李佳绵滢,冷声道:“是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 “小璞,我们走。” 二人相携离去,李佳绵滢呆愣了许久。 直到看不见二人背影,她才收起了那副神情,目光凛然的轻轻笑了。 “真是可怜,不为自己,倒要为余十九报不平。” 第85章 你碰她试试 天黑了,富察氏与陈氏在珊瑚院里大眼瞪小眼,却没了平日里那股斗嘴吵趣儿的意气。 这些日子实在是不太平,瞧着整个七爷府万籁俱寂,可随着胤佑与余十九回来后,却总有一种在薄冰上踩踏的感觉。 好像稍不留神,平坦的冰面便会被踩个窟窿,继而涌出能刺痛人骨髓的寒潭深水,将人裹挟住,拖往无尽深渊…… 而在与胤佑不欢而散后,余十九溜出了府。 慢慢走着尚没察觉,等抬头一看,天色已黑,周边四处都是热闹景象,原来是走到了正街的夜市上了。 “糖葫芦!糖葫芦!” 老头儿走街串巷的吆喝,逢人便笑,见着余十九也是如此,他笑着递了一串过去。“小姑娘,吃不吃糖葫芦?” 余十九呆然的接了过来,突然想到在去连州的时候,路上也遇到过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伯,胤佑给她买了好多呢。 可惜酸酸甜甜的味儿她不喜欢,吃了没多少就不吃了。 余十九又把糖葫芦还给老头儿,语气有些惆怅,“谢谢您啊,不过我不要,它是酸的。” “糖葫芦怎么可能是酸的呢?分明就叫糖葫芦嘛。” 老头儿也不接,就那么一边扛着葫芦架一边和余十九说话。 余十九也纳闷儿了,反问道:“是啊,它分明叫糖葫芦,可为什么是酸的呢?” 老头儿呵呵直笑,说的话倒像是在劝解余十九似得。 “小姑娘,糖葫芦酸里带甜,甜中有酸,你觉着它甜你吃着就甜,你自个儿心中觉得酸,你吃着就酸!跟咱们过日子是不是一回事儿啊!” “怎么一串糖葫芦还能叫你说出这么串大道理来?” 余十九闷闷的吐槽了一句,可细一回味,好像这老头儿说的也有些道理。 于是,她没再坚持还,只是很无奈的说了一句:“可是…我没银子。” 珍珠都没了,余十九的今天,是很贫穷的一天。 “没银子?”老头儿哈哈大笑,很爽快的摆了摆手,“算了,我请你吃。” “那怎么成?也不能叫你做赔本买卖。” 余十九有些为难,可老头儿只是和颜悦色的摆摆手,笑道:“小姑娘,时辰不早了,我见你一个人愁眉不展的,似没个去处,可你分明周身富贵,不像是个没家的人。所以啊,吃了糖葫芦,心里甜了就快些回去。” 说完,老头儿便继续吆喝着走远了… “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糖葫芦!” 余十九手里握着白食,嘀咕着:“真是个奇怪的老头儿。” 她摇摇头,准备再走走就回府去了,总这么瞎转着也不是办法。 可谁知,她刚一转身,迎面便撞上一个青年男子。 “哎哟!”两人同时叫唤了一声,余十九先开了口。“对不住啊!” “没事儿,没事儿。” 那男子也是个好脾气的,笑着摇摇头便与余十九错开了。 可没等余十九再走两步,身后的人突然惊呼道:“诶!你等等!” 余十九回头,便见那男子神色匆忙的跑了上来,一把拽住了余十九,怒吼道:“你怎么偷我钱袋呢!” 一边说他还一边摸着自己的胸口袖带,模样十分愤怒。 “瞧着你一个年龄不大的姑娘家,怎么还手脚不干净呢!” 余十九懵了,“谁偷你钱袋了!” “刚刚!刚刚就你撞了我一下!” 男子瞪大了眼,嗓门也越来越大,嚷的周围的群众都聚了过来。 而他们本就站在一座酒楼门前,那酒楼挂着成排的灯笼,排场奢靡,可谓金碧辉煌,将他们这处照的很明亮,极容易被人注意到。 余十九差点将鼻子气歪,解释着:“是,我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可是我没偷你钱袋啊!我身上从来不带银子的!” “胡说!刚刚只有你撞到了我,我钱袋便没了,你说不是你,敢不敢让我搜搜!” 男子眼珠子转的滴溜溜的,周围人的议论声越多。 “哎哟,这姑娘瞧着不像是个小偷啊。” “难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真不是她,让人搜搜又何妨…” “可毕竟是个姑娘家,啧啧。” 众人耳语相接着,还有好事者开口劝道:“姑娘,若真是你拿了人家钱袋子就还给人家。” “就是就是,要不,你就让人搜一下!” 余十九往前站了一步,瞪着那人,“我没偷你钱袋,你凭什么搜我身!大不了你报官啊!” “嘿!死鸭子嘴硬,看我从你身上搜出来了怎么说!搜出来了你就得赔我双份儿!” 男子自说自话,顺手在余十九胳膊抓了一把,余十九反手打开,竟然就! 真的掉出了一个小钱袋子! 哐的砸到了地上,余十九大惊失色,睁大了眼不可置信道:“这…这…” “哎呀!还说不是她,果然人不可貌相,这么漂亮一姑娘,居然是个偷儿!” “不是我!我没有偷!”余十九要抓狂了,怒吼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气急败坏的推了那男子一把,骂道:“你这是骗人!我根本不知道你这钱袋子怎么到我身上来的!” 说着余十九转身欲走,那男子不依不饶的追了上来,“偷了钱就想走,哪儿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可他的手才将将碰上余十九的肩膀。 便从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你今日碰她一个试试?” 第86章 你怕爷吃了你不成 众人齐齐回头,来者站在那酒楼阶梯之上,正是光线交汇处。 余十九定了定神,觉得这个男人好像有些面熟。 阴柔貌美,一双桃花眼却带着股莫名的狠毒与凉意,一看就是个不好招惹的主! 啧,是谁来着?余十九眯着眼,还在认真回想。 人群里已经有识相的认出了此人,怪叫了一声:“要了命了!敢在这位霸王跟前闹事儿!散了散了” “嚯哟,走了走了。” 看热闹的人散去了一大半,那个嚷着余十九偷了他钱袋的男子也脸色几变,疑惑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可到底他没露怯,梗着脖子吼道:“你是何人!与你何干!莫不成是这娘们儿的姘头!那正好,你将银子替他赔了!” 那男人露出一抹很惊奇的神色,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行啊,虽然我不是她姘头,但是替她赔个银子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你说,赔你多少?” 余十九忙上前劝阻。“诶诶诶,我根本没偷他银子,你做什么要赔他?” “一百两!”那男子伸出一根手指,还摇了两下,口出狂言道:“少一文也不行!你若敢少我就报官!” “行。” 随着他应了一声,身后跟着个小侍从便掏出了一锭金子递了出来,“九爷,这个合适吗?” 金子!金的! 那闪耀的大金坨子差点晃瞎了余十九的眼,又听到那侍从喊九爷,她才立即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个最烦被人说漂亮的九阿哥吗! 余十九噌噌几步,抬手一拦,诚恳说:“多谢九爷解围,可我真的没偷他银子,叫他报官便是了,你给这么一大个金子,他受不起!” “小七嫂,无事的。” 胤禟露齿一笑,手一挥,他的侍从便上前把金子给了那男子。 那人接过金子,手都抖了几下,两眼放光,活像耗子见了荤腥,他张着嘴朝着金子哈了两口气,欢天喜地的将它放进了怀里,然后拍着胸脯,故作大方的说道:“行了,今个儿就算爷大气,不与你们计较了。” 说罢,他转过去身,大摇大摆的就想走了。 胤禟嗤笑一声,使了个眼色,那侍从一摆手,呼啦啦的从那酒楼里涌出一行人,个个凶神恶煞,很快便将那男子团团围住了。 “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那男子紧紧护在胸前,生怕刚进去的金子掉了出来,他瞪着一对牛眼睛,似有些不敢相信,皇城里,天子脚下,眼前这位就敢如此猖狂。 “不做什么,你道她偷了你银子,爷赔给你了,那接下来是不是该算算你的事儿了?”胤禟眯着眼笑,俊美阴柔的脸上满是轻松悠然。 “我能和你有什么事儿!” 胤禟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淡淡说道:“你在爷酒楼门前闹事儿,造成拥堵,耽误了多少食客进店啊,这么一会儿我得少赚多少银子啊。你说这事儿还不够大?” 闻言,那人脸色巨变,嘴唇蠕动半晌,才敢确信今日碰上了个比自个儿还要无赖的人! “你这是胡搅蛮缠!你胡搅蛮缠!” 胤禟乐了,“行,随你怎么说,反正你耽误了爷做生意,得、赔、钱。” “你…”那人左右张望,开始哆嗦了,这周围的汉子们个个凶恶,像那咬人的恶犬似的,他颤着脚步后退,骂骂咧咧的嚎了一句:“你到底什么人!凭什么管闲事!” 胤禟朝他走了两步,笑容渐渐消失。冷声道:“闲话少说,赔钱,一万两,少了一文,爷今日就让你出不了这条街。” “九爷。” 余十九看胤禟半分没有说笑的意思,也不愿他将此事闹大,怕自己平白给胤禟添麻烦是一,不想闹开了叫胤佑知道了是其二。 于是,余十九开口相劝:“此事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揍他一顿将金子给您抢回来,出口气就算了。不劳动您这么大排场。” 胤禟听了这话,瞥了余十九一眼,嘴边噙了一股似有似无的笑意。 似乎怕他误会,余十九忙解释道:“我是怕给您添麻烦!您今日出手解围,十九铭记在心!” 然后,她又搬出了那套义薄云天的豪气做派,认真的说道:“往后有能用上我余十九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噗…”胤禟没忍住笑出了声儿来,他招招手,那些人便架着那碰瓷的人往旁边巷子里走了。 余十九还没来及问这是要带他去哪儿,胤禟已转回了身形,笑眯眯的对余十九说道:“小七嫂,有人跟爷说,只要帮你一次,你必定就要结草衔环,但求回报。看来此话不假啊,哈哈哈哈…” 什么意思? 余十九疑惑的皱了皱眉,没太能明白。 胤禟朝酒楼大门一指,爽快道:“请进!” “进去?”余十九指着那金镶玉的牌匾,上头鎏金雕银的三个大字——珍馐楼。 胤禟眉头一挑,“进去啊,不是有用的上你的地方尽管开口吗?怎么?请你吃顿饭还怕爷吃了你不成?” 第87章 喝了这一杯,还有三杯 正想客气两句,义正言辞的说不! 可不争气的肚子马上老实的出卖了她。 “咕——” 那饥饿的抗议声音大的叫胤禟听了个清楚明白,余十九脸通红,抿了抿唇,挠了下鼻尖,尴尬的眼神四处乱瞟,“啊…那就劳九爷破费了。” 胤禟爽快的笑了几声,迎着余十九便朝珍馐楼里进了。 一进大厅,余十九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之前在直郡王府瞧着人家那装潢,那陈设,她就道一声奢靡! 可今日这珍馐楼,那就是堆金砌银,鎏碧沉玉。怎一个贵字了得! 可惜余十九平日总待在后院里,不认得这京城里的黄带子,红带子,若不然,见了这里的食客只怕又得张大嘴惊呼一声了。 看她像看傻了似得,胤禟觉得有些好笑。 七哥这小妾,怎么看起来有些呆头呆脑的? “愣着做什么?上楼啊。” 胤禟站在上楼的阶梯,侧着身子催了余十九一句。 “哦。”余十九点头回应,然后跟着踩上了铺着厚重繁花绣绒毯的楼梯。 二楼上以雅厢居多,各屋门前装饰皆是不同风格,余十九免不了又问:“九爷,这是您的铺子?” “是啊,瞧着还行吗?”胤禟笑盈盈的答了一句。 “行!简直太行了!” 二人笑谈了两句,便到了最里间,把守的下人将门推开,里头的热闹便涌了出来。 “你倒是喝啊!别想赖啊!” “哎呀,我歇一口气成不成?你欺负不过大哥,倒是知晓捏我这个软柿子!” 站在凳子上嚎叫的人是十阿哥胤俄,余十九倒是一眼将他认出来了,他正在催酒的对象好像是叫保泰,身旁坐着温润如玉,淡淡微笑的是八贝勒胤禩。 而坐在大圆桌正中的,竟然是胤禔! 他们一进来,桌上的人们也停了一下。 胤俄回头,露出一口白牙,笑的爽利。“哟,小七嫂,遭人讹了?” 余十九不忘行了个礼,“给各位爷请安。” 然后她走过去,有些奇怪的问道:“十爷怎么知道?” “哼,窗户边上望外看京城夜景了,没想到美景没看见,傻子倒见着一个。” 胤禔喝了一杯酒,酒杯和嘲讽的话同时落地。 余十九瞥他一眼,不满道:“傻子说谁呢?” “哈…”胤禔哼了口气,笑话她:“见着个讹人的,就该两巴掌给他扇过去,还平白与他拉扯那么久。傻子说你呢!” “哦,傻子说我。” 余十九眨眨眼,平平的回了一句。 众人的气氛冷了一下,随即,也不知是谁先发了第一声爆笑,然后整个包厢笑声连连。 “大哥,她骂你傻子呢!” 胤俄仰头大笑,见胤禔脸色一变,胤禟亲自将座椅拉开,笑的温和:“小七嫂,别理他们,坐。想吃些什么,爷使人去传。” 桌上菜色丰富,也都没动几口,瞧着他们喝酒去了也没顾上吃。 余十九没多想,便坐了过去,接过干净的碗筷,就着离自己近些的菜就吃了起来。 “小七嫂,能喝酒吗?” 胤禟递了一杯过去,余十九本来就饿了,头也没抬,只摆手示意自己不喝。 不知怎的,气氛好像突然安静了。 余十九嚼着嘴里的东西,缓缓抬头,疑惑的囫囵说话:“你们…怎么都不吃吗?” 众人看着她,胤俄抱着手臂,神情严肃。 胤禟则是似笑非笑的。 保泰摇摇头,还啧了两声,胤禩噙着淡淡的笑,表情倒没什么异常。 可胤禔的眉都快揪到一处了。 余十九咽了食物,又诺诺的问了一遍:“你们怎么不吃?你们喝酒啊…继续啊…” 难道这些皇子阿哥都觉得看人吃饭比自己吃着还香? 余十九不由想到胤佑曾说‘见你吃的香,爷的胃口也就好些了。’ 还是胤禔开了口,他似有些不满:“整个京城也找不出比你更能吃的女人了!你们七爷府不管饭的吗?” “太能吃了,你坐下来不到一炷香,瞧你面前三盘肉都没了。”保泰摇着头,又好奇的瞟了余十九一眼。 “可怜的像个叫花子,来,别急,爷这边儿还有菜。” 胤俄很好心的把自己面前没动过的烤鸡烤鸭全递了过去。 余十九掏出手绢擦了擦嘴,解释道:“七爷府管饭,我也不是叫花子,不过我就是胃口要比旁人稍稍好一些。” “一些?”胤禔眉头一拧,拔高了声调,他指着被余十九风卷残云过的桌面,不可置信道:“你管这大堆叫一些?” “哈哈哈…” 众人乐的大笑,余十九撇撇嘴,放了筷子,“你们笑什么?胃口好也能被笑话?” “好了好了,与你说笑的。难得碰上小七嫂,既然请你吃饭,哪里会嫌你吃的多。”胤禟还是执着的倒了杯酒过去,又问:“不过你怎么会这个时辰不在府里,一个人在外头溜达?” 他说话间,看了胤禔一眼,才继续说道:“若不是方才大哥在窗边瞧见你,叫我下来看看,你得与那人纠缠到什么时候?” 原来是胤禔让胤禟来帮了她啊… 余十九望了胤禔一眼,道了声谢。 谁料,那人又恢复了一贯的傲娇,偏头去哼了一声,理也没理余十九。 “指定是有点毛病。”余十九嘟囔了一句,顺手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香醇下肚,她才回过神来。 她喝酒了?! 余十九脑子轰了一下,上次喝了酒的惨痛经历还在眼前,她怎么就这么不记打?! 她急了,忙把杯子推的老远:“多谢九爷今个儿请我吃饭,下次我请回来,突然想起府里还有事儿!告辞了!” 说完,她起身便要走。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胤禔吼了一声:“你急什么!吃都吃了这么久了才想起府里有事儿!” 他有些怒其不争的看了余十九一眼,“本王也才到这儿不久,出宫那会儿见了你七爷府的马车,老七这会儿应该在宫里,没时间出来逮你。” “放心吃。待会儿派人送你回去…” 这句话的声音,胤禔放的很小,小的差点让人听不到。 他垂下头,好像有些不自然。 “是啊,小七嫂,酒这个东西,喝了一杯就还有很多杯。”胤俄嘻嘻笑着,把余十九劝了回来,又提壶给她倒了一杯。 余十九为难又心动,她抬眸,胤俄朝她露出灿烂笑脸,“来,喝了这一杯,还有三杯!” 第88章 为何不能理解我一点 延禧宫内。 已过了下钥的时间了,而胤佑还跪在延禧宫的偏殿门前。 里头是一阵瓷器碎片作响,不用瞧都知道是如何的狼藉一片。 黛宁跪在门边,哭的两眼通红,劝道:“贵人,您就歇歇气,您心疼心疼七爷,他跪在门外这么久了,叫人瞧见也不好啊。” “我心疼他?” 成贵人怒极反笑,她像一头发狂的母狮,表情狰狞的骂:“你去问问,去问问咱们七贝勒!他需不需要我这个额娘心疼?” “贵人,您别说了,惠妃去了翊坤宫听曲儿,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黛宁跪挪过去,举着手想拦着成贵人,不让她再砸东西了,这一屋子杂碎,又叫胤佑在外头跪了那么久。惠妃回来瞧见还得了? 就连外头那些宫人,也少不得要拿银子去堵嘴。 好算成贵人还有些理智,听到惠妃两个字,将怒气收拾了些,她喘匀了呼吸,才横眉瞪眼的斥着:“叫他进来!跪外头是想叫所有人来看我笑话不成!” 黛宁叩了头,没敢多耽误,小跑出去扶起了胤佑。 “七爷,您里面请。” “贵人听闻财生老爷被下了大狱,气的急了,您做儿子的,多担待…” 胤佑轻轻恩了一声,踏进了屋子。 踏了进去,这本就不算大的屋子让成贵人砸乱的没个落脚的地,胤佑垂首,低低的蹙着眉,黛宁火速将地上简单收整了一番。 “七爷,您慢些。” 黛宁说完这句话后便悄然的退开了。 成贵人闹了一通,也累了,她坐在了临窗的榻上,冷眼睨着胤佑,冷哼了一声,不屑有之,不满有之,轻蔑有之。 胤佑吸了一口气,掀袍跪地,沉声道:“是儿子的错,额娘保重身体。” “你的错?”成贵人怒极反笑,嗤道:“你怎么会有错?七贝勒可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我呀,承受不起!” 说着说着,成贵人又开始掉泪,她狠狠的抹了两把眼圈,鬓发散乱,声音透着哽咽。 “我弟弟犯了错嘛,触犯了律法嘛,您抓了他可是立功啊!你皇阿玛指不定怎么奖赏你呢!您怎么会有错呢!” 闻言,胤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缓缓抬头,盯着自己生母的眉眼,缓声问:“既然额娘也知,财生是触犯了律法,儿子抓他是为民除害,为皇阿玛尽忠,那您…为何要这般与儿子闹呢!” “我与你闹了吗!” 成贵人猛的起了身,眼睛瞪的像个铜铃,嘴一张大,猛利的像个血盆大口。 “怎么我自己弟弟受难了,我还不能难过了?我还不能心疼了?” 突地成贵人又尖利的笑了几声,“哈哈,还是说七贝勒觉得这世上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没有母子父子情,没有儿女情,没有兄妹姐弟情?压根不懂什么叫至亲为痛!” 这话像一座巨山倒塌,压的胤佑喘不过气来。 他起了身,狠狠的喘了几口气,双眼微红的盯紧了成贵人。 “你…额娘…你…” 他语不成章,到底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喘匀着自己的呼吸,强迫自己把视线调到了别处去。 屋内是落一根针都能听见的安静诡异,母子二人间的缝隙被撕扯的越来越大,似乎永无修补可能。 胤佑闭了闭眼,行了个礼,“时辰不早了,您早些休息。” 说罢,胤佑转身便出了门。 他步子走的慢,屋内的光线将他身形拉长,胤佑手搭在门边,垂着眼,终于没忍住轻声问了一句:“额娘心疼堂舅至此,却为何,不能稍微理解我一点呢?” 第89章 癞蛤蟆想吃金鱼肉 “我要理解你什么!你有什么好值得被人理解的!那谁又来理解我?我活该摊上你这么个好儿子!早知如此,当初我又何必求你去连州?” 成贵人的刺耳叫骂声响彻,接着又是声声哭号:“弟弟啊!是姐姐害惨了你啊!” 胤佑目光深深,终于迈开了脚步,将成贵人的哭闹丢到了脑后。 可还没走出延禧宫大门,便见惠妃的仪仗由远及近的过来了。 胤佑侧身恭让,惠妃被婢女搀扶着下了轿椅。 “见过惠妃娘娘。”胤佑拱手打了个礼,惠妃轻轻打量着胤佑,“这么晚了,老七怎么还在宫里?” “是你额娘又同你闹了?” 虽是问话,可答案,惠妃却是已然笃定的。 胤佑面色平静,语气里是稍稍歉然。“给惠妃娘娘添麻烦了,儿臣惭愧,还请娘娘见谅。” 惠妃温和一笑,眼中却泛着略带深意的光。 “老七,你是个好孩子,不用担心你额娘。也就是这回涉及你堂舅,她着急过火了些。”惠妃说到这里,朝宫内望了一眼,又笑道:“她平日,还是挺安静的。” “说起来,本宫还没来得及恭喜你,这次差事办的很好。你皇阿玛少不得要奖赏你。”惠妃忽然拉起了胤佑的手,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胤佑甫一抬眸,便瞧见惠妃的和蔼神色中透着难以察觉的精明。 他悄然抽出手,拱手应道:“惠妃娘娘高看儿臣了,这回的差事,一切多亏了大哥指挥有力,亲力亲为,我们一行人等,无不诚服。” “呵呵呵…”惠妃轻轻笑着,那双历经岁月洗礼的手依旧白净,指上擒着蚕丝绢掩着红唇对身旁的张嬷嬷说道:“瞧咱们七贝勒多会说话。” “行了,这会儿也不早了,不耽误你回府了。” “是,儿臣告退。” 胤佑弓着身子退了几步,离了这延禧宫。 而惠妃却没有急着进宫门,而是敛着眼静静的望着胤佑愈来愈远的背影,张嬷嬷问候着:“娘娘,起风了,咱们进殿去。” “你看老七是多好个孩子啊。”惠妃搭上张嬷嬷的手,神色温柔,却说着意味深长的话。“便是瞧他的面子上,本宫也不好过多计较成贵人的无礼,是不是?” 这些女人在这深宫几十年了,说话做事都是有深意可讲的,张嬷嬷会意的点点头,恭敬道:“娘娘是有大气度的人。” “呵,进殿。” 回府的马车分明驶的四平八稳,可胤佑却闭着眼一派疲态。 张久卫没随他进延禧宫,不过用脚丫子去想,也想得到胤佑不可能在成贵人那里得到什么好。 “驾——” 他一边驾马,一边回头对车里说:“爷,您饿了没?这会儿时辰倒早不迟的,要不奴才掏荷包,请您下馆子去?” “不必了。” 里头的人答话声一如既往的平静,外人听着压根瞧不出什么异常。 张久卫无奈的摇摇头,只好甩着马鞭继续前行。 “放开我啊!” “我跟你们说!今个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也是四只蛤蟆!” 一声嘹亮的女声在夜市中也属高亢,一名婢女吃力的架着她,为难的望着眼前的三位爷。 余十九眼神虚无,指着脚边的一只癞蛤蟆,甩了甩脑袋,转头去问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男人。 “你说!这是几只蛤蟆!” 胤禔烦躁的往别处看了一眼,不耐烦的答道:“今个儿就是爷的阿玛来了,这也只有一只蛤蟆!一只!” “胡说!”余十九柳眉倒竖,骂了一声,然后缓缓俯身,认认真真的数了一下。 “一,二,三,四,五…” 她吓了一大跳,“哎哟我去!这他娘的咋又多了一只!” 看她醉成了这样,胤禟皱着眉斥责胤俄,“早知她这么不能喝,你做什么要一杯一杯的劝她?” 胤俄摸着后脑勺,嘟囔道:“那我不是看她喝的挺开心的吗?” 胤俄瞧着余十九,又觉得好笑。“见过喝多了重影的,重成她这样的,属实没见过。诶,九哥,你说她会不会回了府去见着七哥都变成好多个啊?哈哈哈…” “还笑!”胤禟瞪他一眼,叹了口气,“先使人送她回府去,但愿别叫七哥七嫂看见,惹什么麻烦…” 胤禔说话了,他上前离余十九近了一步,像是很不耐烦的说:“罢了,我送她回去…” 可谁知胤禔话音刚落,余十九长腿一迈,朝那蛤蟆踹去。 “敢往你姑奶奶腿上蹭!癞蛤蟆想吃金鱼肉!” 可她看东西都重影了,脚踹出去自然喘了个空气,那扶着她的小婢女扶不住她,手一抖,余十九一踉跄,脚一滑就往下栽去! “诶诶诶!小七嫂!” 胤俄一声惊呼,胤禔已眼疾手快伸手去将人搂住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 胤禔一边骂,一边稳稳的把余十九带进了自己怀里。 却只是一瞬间,胤禔的手便像着了火似的,猛的又松开了。 婢女上前来赶紧又将余十九扶住,求助的望着胤禟,“九爷,这位姑娘好大的气力,奴婢实在扶不住了。” 停在一旁的马车,赶马的人吃惊的睁大了眼,愣住了。 胤佑淡声询问道:“怎么停下了?” 张久卫下意识的要打马鞭,马虎道:“啊,没什么…刚有风进眼睛里了,咱们这就继…” 可张久卫的话没说完,胤佑已经捞开了帘子,看了出来。 马车停在珍馐楼对面,余十九醉眼朦胧的靠在胤禔肩上,挥着手好像在骂。他们身边的胤禟与胤俄刚要转身。 “停车!” 胤佑低吼一句,掀开帘子便下了马车去。 “七爷!您慢点儿!” 张久卫赶紧追了上去,紧张的为余十九说着好话。“兴许就是余格格出来吃顿饭,碰上了…” 第90章 凭什么你可以,我不行 余十九脑子昏着,心道自己一定喝了假酒,不仅看东西重影,甚至还产生幻觉了。 要不,怎么会这会儿瞧见胤佑了? 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自己面前来的男人冷着一张脸盯着她,余十九侧目,呆呆的看了一眼胤禔,又看了一眼胤佑。 疑惑道:“怎么这么多人?” 她一开口,胤佑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压着自己心头的疑问与怒火,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跟爷回府,不要劳烦大哥送你了。” 胤禔把人朝胤佑那边一推,解释了一句:“她一个人在路边溜达,遭人讹了,我在楼上瞧见,便叫了老九下来。” 胤禟本准备走了,可瞧见胤佑突然出现,他只好也停了脚步,转而也接腔道:“是啊,想着难得碰见小七嫂,便招呼着一道上楼吃了顿饭,小酌了几杯。” “七哥,我们可真不是故意要灌她的酒啊!是她自己拍着桌子说她自己是江湖儿女,四海为家,以酒会友,酒逢知己千杯少什么的…”胤俄回忆着余十九在酒桌上放出的那些厥词。 胤禔手一拐,捅了胤俄一下,疼的他哎哟叫唤了一声。 不满的抱着肚子埋怨道:“话是她自己说的,你要捅捅她,捅我做什么?” 胤禔懒得理这个活宝,对胤佑说:“不知她酒量如此,没能劝着些,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不妥当。只是寻常聚餐,今日碰见了也属缘分。” 说话间,胤禔下意识的瞧了一眼被胤佑抓着一只胳膊的醉鱼。 又补了一句:“还请七弟,莫要怪罪于她。” 余十九醉眼惺忪,打量着自己男人,眯着眼数数。“一,二…咦,怎么还是只有一个胤佑?” “你还想要几个胤佑?”胤佑冷冷的瞥她一眼,下意识的把人收紧了些,才朝胤禔微微点头,道:“也是诸位的好意,我哪里有怪罪的道理。只是十九她不善饮酒,下次碰见,就别让她闹笑话了。” 说完,胤佑笑了笑。 说是没怪罪,可话里话外不还是在埋怨他们吗? 叔伯与弟妹嫂子喝酒这事儿,可大可小,若是胤禟胤禩胤俄三人,并上保泰,海善,那还真算不上什么事儿。 可问题是,他们几个与胤佑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好到那一步… 胤禟脸色也变了些,浅浅笑着:“是弟弟我没考虑妥当,下次不会了。” 胤佑将人揽住,与诸位告辞。 “大哥,九弟,十弟,我们便先回了。” “好,七哥,改日咱们也聚聚。”胤俄摆摆手。 等胤佑硬拉着余十九,把人塞上了马车,胤禔却又跟了过来。 “老七,明儿还要到老爷子跟前述职,也不知凯音布那东西是如何记载的钱银用度,这次花的银子不少,我想着,明日先提那狗奴才来问问话?” 胤禔面色严肃,说起了正事,他可没有一点马虎。 胤佑想了想,慢慢说:“听说他一回京就去见了四哥做汇禀文书,就算明日大哥你将他提出来,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个好歹来。” 看胤禔脸色有些不好,胤佑反倒笑了,安慰道:“咱们问心无愧,他敢如何?大不了就是钱银花多了,挨老爷子骂两句就是了。” 临上马车前,胤佑回头笑道:“大哥放心,就是挨骂,那也是弟弟我承着。” 这话什么意思? 看着马车走远了,胤禔却像胸口溺了一滩泥,堵的他好不爽快! 胤佑那话说的,不外乎就是说,功劳是他胤禔的,罪过是胤佑的。 合着都将他胤禔看成是这种喜欢抢占别人功劳的人了! 胤禔目光凶狠了一阵,有些悲愤的骂了一句:“都他娘的不是玩意儿!” 胤禟与胤俄对视一眼,不知大哥为何又发脾气了,胤俄打着呵欠,抱着脑袋喊了一句。“大哥,你还要在那站到什么时候?” “回了!”胤禔梗着脖子应声。 “唔!” 被人强行推倒撞在车壁上的感觉并不好受,后背有强烈的钝痛感。 余十九眨眨眼,朦胧的看着男人,“七哥?” “还认得你七哥?”胤佑怒火中烧,手掐着余十九的脸颊,十分不满的说道:“怎么这么大的胆子!随便出府,肆意醉酒!还是和几个大男人一起!” 余十九稍稍清醒了些,嘴却有些瓢了。 “九…九爷请我吃饭,正好我又饿了,就随便吃点呗。” 余十九一把打掉了胤佑的手,无识的去抠抓脖子和肩膀那一团的皮肤,把整个外衫扯的乱糟糟的。 胤佑眼有些发红,他见着余十九这模样,不由想若是自己没碰见她,她被别人送回去,路上就出了这一茬,可该如何是好! “余十九!”胤佑生气了,他握住余十九的双手,斥责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我平日不管束你,尽量事事都依你,可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知道自己喝了酒什么样还敢去与别人拼酒?” 他喘了两口气,见余十九果然开始难受的浑身扭动了,忍不住越来越生气。 “你若是如此在别的男人面前失了态,那后果是什么你知不知道!” 胤佑手稍卸了力,余十九趁此便一把将其打开了。 她埋着头抠着自己后颈,半醉不醒的骂道:“许你和别人白日宣淫,我不能和其他男人吃顿饭喝两杯酒?” “你!”胤佑被她气的语塞,好一会儿,才冷着声音低低的说:“余十九,爷看你是恃宠生娇,忘了自己身份了。爷宠幸一次别人,你就要与其他男人醉酒,整个京城也没的你这么放肆的小妾?!” 话一说完,胤佑就后悔了。 可余十九却抬眼睨着胤佑,醉醺醺的说道:“我什么身份?我可是不肯去山……唔” 醉话没说完整,便见余十九表情巨变,她猛的抬起头,修长玉白的脖颈泛起阵阵青筋,神情有些狰狞,似很痛苦! “十九!” 胤佑连忙抱住她,焦急道:“你怎么了?马上到家了…你稳一下啊,咱们到家就请府医…” “不要!”余十九艰难的捂住后颈,后背死死的抵靠在车壁上,昏叨叨的说道:“不要府医,我要睡觉了。” 这真是比上回醉的厉害多了! 胤佑把人强硬的拖了过来抱在自己怀里,好言劝道:“好好好,你睡觉,我们不请府医,到家就睡觉。” 余十九头靠在胤佑肩上,脑子又昏又重,她眼皮子乏的厉害,可还想挣扎几下。 “唔”—— 一阵剧痛,让余十九清醒了一大半! 她捂住后颈不敢送手,后背脊柱上的异样感熟悉又恐怖,余十九要从胤佑怀里挣出去,却被胤佑抱的很紧。 他还在安慰她“到了家我们就歇息,你靠我身上躺一会儿…” 这么说,他没察觉有什么不妥吗?余十九心跳如雷,像个蜗牛一样靠着胤佑。 而胤佑顺着余十九的头发,轻轻拍了拍的背,故意将她的手背覆住,慢慢挪开… 第91章 十九,你这是…… 胤佑佯作不经意的牵住余十九的手,从她后颈上移开。 “驾”—— 马车快要驶到七爷府了,张久卫将马鞭甩的快了些,风卷动着帘子,送进一缕月光。 胤佑心跳如雷,整个人彻底怔住了。 如此好一会儿,直到怀里的人动了动,才将胤佑的神思拉了回来。 胤佑甩了甩脑袋,甚至右手揉了揉眼睛,再去看余十九的脖颈。 没看错啊! 这…这…这是鱼鳞?! 一块幼儿手大的的鳞片,在浅淡交织的月光下,泛着奇异的色泽,又像是一根针,刺进了胤佑的眼睛里! 他呼吸都滞停了两分,抱着余十九的手都似乎僵掉了。 “七哥…口渴…” 余十九黏在他怀里,嘟囔了一声。 胤佑猛的清醒过来,顺口便应道:“马…马上就到家了。” 随着马车停稳,张久卫在下头唤了一声。“爷,到了。” 胤佑却久没动作,他呆呆的看着怀里的人,那块鱼鳞本该是个突兀怪异的东西,可它在余十九身上,却又显得那般自然,仿佛那就是与余十九浑然一体的产物。 是她与生俱来的东西。 胤佑心乱如麻,莫非,怀里这人是个怪物?! 被自己的胡乱猜想吓了一跳,胤佑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世上哪有这等奇闻异事儿?” 抱着这样的年头,胤佑把人打横抱起,下了马车,径直去了遇水院。 锦屏在桌上覆着打瞌睡,见人回来了,起身便要请安。 胤佑不乏匆忙,直接吩咐着:“别跪了,去准备热水,使人抬进来,格格喝醉了。” “是。奴婢这就去。” 锦屏转身便退下去准备了。 而胤佑将余十九放到床上,先前的紧张与忐忑又一股脑的跑回来了,充斥在他脑内。 胤佑伸手解开了余十九的衣衫。 如此旖旎的动作在平时,该是叫人欢喜雀跃,可今日在胤佑做起来,却只觉得万分紧张。 把人脱了只剩了件粉色的肚兜,胤佑搂着余十九翻了个身,忽然又停住了。 余十九砸着嘴,眯着醉眼,“七哥…你干嘛…” 胤佑忽然抱住她,轻轻用下颌抵着余十九的肩膀,缓声道:“十九,你…” 他只说了一个你字,便说不出口了,他突然将余十九吻住,余十九挣了一下,加之意识不清也就随他去了。 胤佑一边与余十九接吻,一边把人摁在了自己身下,让余十九用后背对着自己。 屋内光线明亮,香炉里的熏香点点,淡淡萦香。 可胤佑什么味都闻不到了,他呼吸滞住,整个人彻底傻在当场了。 他清楚的看见,余十九的背上,从后颈往下,脊柱上长出了漂亮的鱼鳞。 银色的鳞片在雪白肌肤上衬的美艳,动人,诡异。 胤佑噌的便起了身,惊恐的睁大了眼。 他连声音都在发抖:“十九…你…你到底是…” 余十九迷迷糊糊的,只记得胤佑不是想与自己亲热吗?人呢? 她嘟囔着翻了个身,睁开眼,好一会儿才把站在床边的男人看清楚。 “七哥,你站在那处盯着我瞧什么?” 胤佑沉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哑然问道:“你背上的东西,是什么?” 闻言,余十九的酒醒了一大半! 第92章 我想回家 余十九下意识的便顺手抓了衣服想往自己身上裹。 一边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我这是…这个,它这是…” “上一次你喝多了酒,不让我碰你的背,也是因为这个玩意儿?” 胤佑打断了余十九,尽管他放缓了语调,可语气中的惊恐还很明显。 余十九摸着后颈,呆滞了半晌,抿了抿唇,慢悠悠的说:“我是小时候得了一种病,喝了酒就会长出这些奇怪的东西…” 她不自在的在肩膀上挠了两下,怯怯的抬头望着胤佑,“就一会儿,一会儿它就消失了,真的!” “是什么病?”胤佑目光有些灼热,他背着手,却掐着自己的手心,尽量不让自己声音颤抖。“爷找府医过来给你瞧瞧?” 说着胤佑便要朝门外走去,急的余十九几乎从床上滚了下来。 她一把拽住胤佑的手,焦急道:“不不不!不必了,不用请府医,真的一会儿就没了!” 余十九吓的要命,心里亦是悔不当初,做什么要贪那几杯! 她仰着头,泪眼婆娑的看着男人,哀求道:“七哥,真的不用请府医来的,一会儿就好了。” 说到后面,她声音也低了,她轻咬着唇,泪珠就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胤佑盯着她的手看,又渐渐望上那张娇花如玉的脸,心里却复杂异常,他也很想相信这是一种病,可是这天底下有什么病,会让鱼鳞在人的皮肤上长出又消退? 他摇摇头,慢慢拂掉了余十九的手。 余十九差点踉跄,望着空无一物的手,心里忽然痛的发麻。 胤佑慢慢踱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哑声道:“待会儿下人抬水过来,你沐浴后,便早些休息。” 等屋子里再没了胤佑的气息,余十九偏过头盯着墙面上自己的倒影,脸上冰冰凉凉的,她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站到铜镜前,侧着身子一照。 那耀眼的鳞片还没有半点要消退的迹象。 余十九捂住脸,忽然觉得有些无助。 怎么办?她把胤佑吓到了。 “余格格,给您送水来了。”锦屏的声音轻快在门外响起,她推门进来,身后跟了几个下人将浴桶吃力的朝里送,锦屏还笑嘻嘻的问道:“方才好像瞧见主子爷从咱们院儿里出去了,您怎么不留住他呀?” “哦。”余十九应了一声,有气无力的答着话:“留不住就不留了呗。” 她强打起精神,吩咐着:“你们把水放下就出去,这水太热,我用不了,凉一会儿我自个儿洗就成,不用伺候。” 身后几个小丫头有些奇怪,锦屏对余十九说一不二的性子多少知道些,便点了点头,朝那几个小丫鬟挥了挥手。 “走,这边儿不用伺候。” “是。” 热烟浮迭,余十九却满脑子挥之不去方才胤佑的神情。 尽管男人竭力隐藏,可他的恐惧还是那么明显。 他一定当自己是个怪物,怕了自己。 余十九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无奈的仰头望着床梁,心乱如麻。 可偏偏系统这个时候跳出来找存在感。 “新任务,予人玫瑰,雨中送伞,积分五十。” 若是往常,听到这么高分的任务,余十九早高兴的跳起来了,可这会儿她却全然没了心情。 她呆了一会儿,才苦涩的问系统:“有没有啥任务,让我做完就可以让我回家的?” “啥?”系统傻了,以往的绿茶音也不见了。 谁料,她就只问了一个啥字,却把余十九问哭了。 只见余十九往床上一倒,哭道:“胤佑他看见我的鱼鳞了,他肯定怕我了,不喜欢我了,我想回家!” 第93章 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系统没有半点可怜同情余十九,反而嘲了她一句:“早与你说过,喝酒要出大事。若想回家,就努力完成任务。再会。” 短短一天里,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儿? 且每一件事都显得莫名其妙,又无可奈何。 这种感觉让胤佑很不好受。 一如余十九身上突然出现的鱼鳞,像刺一样扎在胤佑心头。 他在书房坐了很久,却没点烛火。张久卫在门边侯了许久,也一直静静守着,没敢多言多语。 胤佑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放在膝盖上,两根手指无节奏的轻轻敲在自己膝盖上,垂着眼,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等张久卫推门进来,便见胤佑这般模样。 胤佑缓缓抬头,不悦的瞪了张久卫一眼,“你如今是越来越胆大了!” “爷恕罪,奴才也是担心您。”张久卫一边说话,一边弓着身子走近,有些担心的探究着胤佑的神情。 “这么晚了,您就是不想在遇水院歇,那便歇赏花落。” 张久卫自然以为,余十九与别的男人醉酒,还在大街上被胤佑撞了个正着,往后怕是再难得宠了,胤佑多看重她多喜欢她啊,这会儿肯定生气呢。 “爷,其实余格格她…”张久卫私心里还是想为余十九再说几句话的。 可却见胤佑突的站起了身,将张久卫手里的烛台抢了过去。 “爷?!” 张久卫惊呼,胤佑白了他一眼,“滚出去,别在爷耳朵边儿念经。” “是。” 缩出房门前,张久卫却眼尖的瞥到胤佑端着烛台,是往书架上去了。 胤佑是个喜欢读书的人,书架上的种类不胜枚举,他借着光线,一排一排的看,一本一本的数。 可怎么也找不出一本书,能为他解释为何人的身上会有鱼鳞。 胤佑越找越心急,最终颓然的往书架上一靠,烛台也落在了地上,灯油黏腻的滚落成珠,一会儿便在地上结成了块。 火苗弗淡,只消胤佑一抬脚,一阵短风就能将它碾灭。 他靠在书架上,抬手挡在了自己脸上。 “十九,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稀疏的火苗黯淡,最终没了光泽,胤佑自言自语着,声音有些哽咽。 他活了二十三年了,还没见过这么惊悚的事情。 如果,余十九真的是个怪物,他会将人赶走甚至杀了吗? 胤佑如此问自己。 可答案也很清楚明显,他舍不得。 舍不得赶走余十九,更加舍不得要她的性命。 胤佑叹了口气,往书桌那边看了一眼。 那人嬉笑着,提笔沾墨,画了一条鱼,还洋洋自得的说:“这个呀,叫白玉金钱,可是个浑身是宝的大宝贝呢!” “它呀,住在不肯去山…” “唔,我胡说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世上哪里有座山,叫不肯去,哈…” 愉快的回忆一段段的蹿进了脑海里,余十九的话逐渐清晰。 胤佑神色慢慢严肃,蹙了蹙眉,低低道:“不肯去山,白玉金钱…” 他提起神,朝外头喊了一声:“张久卫!” 以往喊一声就瞬间出现的人却老久没进来,胤佑只好自己出门去看。 门一拉开,却瞧见院中亮着一盏灯笼,提灯笼的人身姿曼妙,婉婉动人。 “给主子爷请安。” 李佳绵滢行了个礼,因为手臂上挎着篮子,故而动作有些僵硬。张久卫回头解释道:“奴才刚跟李佳格格说您休息了呢,她说给您做了夜宵…” “妾身煮了些莲子羹,就想着给您送些过来。” 李佳绵滢将食篮递给张久卫,张久卫打开一看,果然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香甜萦鼻,可胤佑此时俨然没什么胃口。 他点点头,声音平淡的紧。 “这么晚了,何必特意跑这一趟,爷要用膳,传膳房便是了。” 这是一种拒绝,胤佑面色冷凝,半点没有因为今日才与她有了亲密接触而放缓自己的薄凉语气,更何况他此时还在为了余十九的事儿而心慌神乱。 李佳绵滢却柔柔的说:“膳房做的固然是好,可妾身煮的也并非只是一碗莲子羹,而是清心去火的药,希望主子爷用了之后,能睡的舒坦些。” 闻言,张久卫便想开口斥责这女人大胆,胤佑拧着眉,反问道:“你说爷睡不舒坦?” 李佳绵滢双眼若水,浅浅一笑,温柔说道:“您进宫去了这么久,回来便将自己关在了赏花落,妾身不知究竟,便大胆猜测您心里不舒服,才自以为是的煮了这碗汤。若是妾身做错了,恳请主子爷责罚。” 她再施一礼,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张久卫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见的女人也多了,这后院里,个个都是狠角色,可像李佳绵滢这般,温柔动人,体贴又恰到好处的,还真真儿能惹人怜爱。 胤佑似叹了口气,朝张久卫招招手,示意他把东西端进去。 然后才对李佳绵滢说道:“爷收下了,你有心了。回去歇着。” “是。”李佳绵滢施施然的退下了,抬眸时,望着胤佑笑了笑。 可男人面无表情,眉眼无波。 蓦地,让李佳绵滢有些心惊… 遇水院内。 那水凉了后,余十九才钻了进去,等锦屏在门口问了几次,都带着明显的困意了,余十九也没半点要起身的意思。 她摸了下自己后背,自然不敢让锦屏进来伺候,便催着小丫头去休息了。 余十九被泡的彻底清醒了,开始思考如果向胤佑坦白自己的来历,会不会把他吓死? 要不,就是自己被当个怪物弄死… “好像,也就这两条路了,不是他被吓死,就是我被弄死…” 余十九自言自语着,往自己身上浇着凉水,打了个呵欠,困意袭来。 迷糊糊的,冰凉舒服的水里怎么像进了一团热流,又像是温暖的云,包裹着人挺舒服的。 余十九往热源处钻了钻,可没能得逞,便被放到了床上。 她困的厉害,翻了身,继续睡了。 清淡微光,照见她背上肌肤一片光滑,美背如玉。 第94章 属实为难直郡王了 胤佑的手轻轻抚摸上余十九的后背,那些鱼鳞真的都消失了。 “就一会儿,一会儿就消失了!七哥,真的,你相信我。”余十九的哽咽如在耳边,胤佑凝着眉眼,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手上有薄薄的茧,抚摸着吹弹可破的肌肤是很轻柔的动作。 可却在这深夜时,别添了几分异样色彩。 胤佑眯了眯眼,手指顺着余十九光裸的背脊向下,最终停在了她的腰上。 余十九终于醒了,她动了动,缓缓转身,眼睛还不清明,扑闪着朦胧。 “七哥?”余十九揉了揉眼睛,才慌着去抓被子想把自己裹住。 怎么光溜溜的在水里就睡着了。 喝酒不仅误事,还丢脸! 可余十九才抓了个被角,胤佑的手便伸了过来,将那被子又给拉开了,随后他欺身而上,将人吻住了。 余十九眼一颤,二人呼吸交错着,气息逐渐混乱,室内温度上升,余十九抬手去解胤佑的领扣。 可胤佑的手却在扣到余十九脖子时,一瞬间清醒了似的,微微僵住了… “七哥?”余十九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声音柔柔弱弱的。 她的手被男人握住,制止了她解衣扣的动作。 “你睡,我回院去了。”胤佑低低的说了句,便要往后退。 可余十九却不依,她一把拽住胤佑的手,不满道:“不行!你不准走!我不许你走!” 胤佑指尖颤了一下,眼神也没能在余十九身上停留太久,他偏过去看屏风,淡淡说道:“太迟了,改天爷再过来看你。” “不行!”余十九撒着泼,话音里万分委屈,“大白天里,李佳绵滢那处你都行,到了我这儿你就不行了?!” 胤佑喉头动了动,敛着眼解释了一句:“明日爷还得上朝,才从连州回来事儿多。” “你…”余十九的眼神变了变,似很失望,她轻轻嘀咕了一句:“你跟李佳绵滢那档子事儿我都可以不与你生气了,你怎么还揪着我背上的东西不放呢?” “恩?” 胤佑没听清楚她的话,下意识的侧目看了她一眼。 可一对上余十九的双眸,胤佑便止不住的要想到她背上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慌忙又把目光错开了。 “改天再来瞧你…” 飞快的说了这话,胤佑几乎是落荒而逃,余十九揪着被子,泪眼汪汪的看着人离开了…… 而赏花落这厢。 “哈…”张久卫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抻了个懒腰。 似有不解,他嘟囔着:“爷,这么晚了您还不睡?都快赶上点卯的时候了。反正您刚都往遇水院去了,不如就歇在那边呗。” 您不睡,可是我想睡的啊。 张久卫心有郁闷,可他不敢说,只好腹诽了两句。 胤佑垂首,神情有些严谨,他提笔写了几个字,然后把纸张递给了张久卫。 “这是?”张久卫揪着眉头,疑惑的把那上头的内容读了出来。 “不肯去山,白玉金钱…” “这是什么?” 他眼巴巴的望着胤佑,像在等对方给自己一个解释。 胤佑摇摇头,“可能是一座山,一种鱼,具体爷不知道,所以要你去查。查清楚。” 胤佑咬重了查清楚三个字。 张久卫把那如千斤重的纸揣进了怀里,很想问问胤佑,他该去哪里查? 可胤佑似能察觉他想,冷冰冰的开了口:“别问爷,爷若是知道去哪儿找答案,就不会劳烦你费心了。” “哎哟哟,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奴才一定!一定会看着办的…” 张久卫做了个礼,胤佑伸出手指摇了摇头,淡笑道:“不是看着办,而是一定要给我查清楚!” “懂了吗?” 对上胤佑的笑容,张久卫硬着头皮保证道:“是!奴才一定查清楚!” 朝堂之上,气氛比之往日显得更浓厚凝重。 按理,直郡王与七贝勒此次连州赈灾办的又快又好,实该有所奖赏。 可康熙明显脸色不好看,他拿着折子轻轻的打在御桌边缘,轻飘飘的掀了下眼皮,瞥着堂上众人,问:“后续民生营救,水田疏利,时长不过三月,要出三万银。在连州的时候,用时不过半月,也将拨去的万数银子花的一干二净。” 康熙仰着头,似百无聊赖的望了眼金銮殿顶,微叹了口气,好像很为难的问了句:“老大,老七,你们说你们这事儿,是办的好,还是不好啊?” 嘶… 这个问题问的好啊。 时效快,民生安抚及时,这办的好啊! 可短短时间内,花掉了那么多银子,这可就有点不太好了。 右列的胤禟轻轻抿唇,不留痕迹的笑了笑,忍不住腹诽了一句:归根究底,就是一个穷字! 国库本就不宽裕,老大和老七这一趟,把那白花花的银子看的跟铁坨子似的,一通乱造,难免老爷子不高兴。 “花费与计划时有些出入,儿臣惭愧。” 胤佑首先便跪倒谢罪,朝康熙认了个错,语气却平淡的紧。 可胤禔却不依了,他朝正中一站,梗着脖子嚷道:“皇阿玛!这是哪个狗奴才在您老人家面前乱嚼舌根子!虽说我们半月就用完了银子是事实,可一分一厘都是赈灾所必需!绝无半点虚用!” 嚷完后,直郡王朝右边一瞪,直接开嗓:“户部尚书!钱银都是你在记载开支,你说!” 凯音布慢吞吞的出列,面带微笑的行了礼,然后徐徐告道:“臣已将所有明细记录在册,呈至皇上了。二位爷赈灾有力,臣也看在眼里,可毕竟户部也没余粮啊,这后续还要大花银子改善当地,怕是…哎,臣相信皇上心中自有公允。” 先假意夸了胤禔与胤佑一通,说到后头,还是在讲他们用钱太厉害,没个计划性,大有一副要把户部掏空的架势! “凯音布!你个狗娘养的!你当初在连州可不是这个样…” 胤禔挽着袖子便要上前揍人,胤禩连忙拦住他,叹道:“大哥,您这是做什么?” 高堂之上,康熙还在望着房顶,眨了眨眼睛,也没看胤禔,觉得这个大儿子虎起来,实在有些没眼看。 “皇阿玛。” 一道清润的嗓音在康熙耳边,康熙侧目看他,“太子有话说?” 太子胤礽做了个礼,笑着说:“皇阿玛,儿臣以为大哥本就是行军在外的人,您叫他马上杀敌,征战沙场都行。这些钱银精细,难道要他算的比户部官员还清楚?” 说着,胤礽还朝堂下看了一眼,见康熙没有打断,胤礽又继续说道:“人们不是常说,文武行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您让大哥提刀握剑的手去拨算盘,属实为难他了。” 第95章 赏罚 太子这些话说起来,一句一句都是为胤禔说好话,可又仿佛有些什么别的意思。 胤禔没在户部镀过,不懂道理,可七贝勒胤佑!那可是实打实在户部呆过的! 果然便见康熙皱着眉,眼神也深了两分,若有若无的投射到了胤佑身上去。 可那人还是面无表情,就那么恭敬的跪在正中。 “太子殿下说的正是。” 凯音布继续道:“此次连州之行,大千岁处处敢为人先,率众行之,面对艰苦环境半点没有怨言,哪怕与灾民们同吃同喝,也不见其改色半分!可见其雄风胆魄!” 他称赞的真心实意,好像恨不得能为胤禔赋诗几首,全然没记得刚才胤禔还跳着脚要揍他。 胤禔脸色极不好看。 而这回一道去的还有个工部的萨穆哈,他脚步一迈,正想动作,却冷不丁的被前头的胤禩望了一眼。 胤禩冲他轻轻摇头,萨穆哈脚步踟蹰,最终还是把腿收了回来。 “皇阿玛,您听凯大人说的,大哥不愧是咱们兄弟间的老大!” 那位皇太子说话嗓音清清润润的,挺好听的,让人如沐春风。 他在夸奖胤禔,而胤禔却抬眸阴测测的瞪了他一眼,半点没有因为他的太子身份而忌惮半分。 对此,胤礽只当没瞧见,笑容依旧不减。 康熙捻着手掌,淡淡的说:“直郡王办的好,朕有赏。” “皇阿玛!”胤禔抬眼要喊,神情似有焦急。 康熙缓缓抬手,一个小小的动作便把胤禔的焦躁喊停了。 胤禔喉头滚动了几下,到底也没敢再继续与君父杠下去。 “直郡王未在户部呆过,不清楚钱银计量,怎么安排合理,情有可原。可……”康熙话锋一转,眯着眼瞧着跪在殿中的七儿子,语调拔高了两分,“可你七贝勒,怎么也不清楚吗?”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的打到了胤佑身上,可见胤佑依旧不卑不亢,声调不高不低的说着话。 “皇阿玛,儿臣惭愧。” “皇阿玛!不是这样的!找水源也好,赈济灾民也好,七弟也劳心劳力,出力不少……” 胤禔求情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胤礽悠悠然的打断了。 “是啊,皇阿玛,听说这次赈灾,七弟可还顺手揪了几名贪腐的官员呢。功过也就相抵了。”胤礽和颜悦色的说着话,似乎在为胤佑辩驳。 他看了胤佑一眼,又继续放低了声音对康熙说:“何况其中有一个还是他母家的堂舅呢,成贵人那头少不得要与他闹。七弟如此,也是为皇阿玛您尽孝了。” “试问这天底下,能真正拿自个儿舅舅开刀的人,又能有几个呢?” 胤礽说完话后,站直了身子。好整以暇的望着胤佑。 队列中的几人看的清楚,太子爷的神情不仅倨傲,还充满了冷嘲热讽的意味。 他分明是故意的! 胤俄蹙着眉,凑到了他九哥耳边,低低问了一句:“九哥,老二这是故意在与七哥过不去?” “呵。”胤禟冷笑一声,没有答话。 胤俄歪了歪头,深觉奇怪。 好像之前几次,胤礽也这么阴阳怪气过。 怪哉,老七向来低调,怎么会得罪了太子呢? 康熙咳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吩咐道:“既然太子都这么说了,便罚你半年俸禄,以儆效尤。下回办差,仔细些,跑快些。” 让一个有腿疾的人跑快些,老爷子这是在尖酸谁呢? 兄弟们间脸色各异,胤礽笑盈盈的补了一句:“七弟,可听见皇阿玛的话了,还不谢恩?” 胤佑叩了个头,平声道:“是,儿臣多谢皇阿玛。” 可康熙瞧他这样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越发的来气,再听朝臣们报了些其他七七八八的,处理了些琐碎,便挥手让梁九功喊了退朝。 皇帝要返回养心殿,胤禔跟个尾巴似的,疾驰忙活的追了上去。 急忙忙的说道:“皇阿玛,您怎么能凭那狗奴才折子上胡言乱语就定了七弟的罪呢?他本身腿就不好,尽是如此,他也处处劳心,就连水源…” “胤禔啊…” 康熙停了脚步,一转身,胤禔差点没稳住步伐,给君父撞了上去。 好歹最后关头他往后退了几步,躬了躬身。 “你上回上折子说胡部动乱,你想打过去?” 话题一转,胤禔瞪着眼也立刻接腔。“对!对对对!得打过去!那些胡人为非作歹,还假冒蒙古亲贵,简直胆大包天!” 康熙点点头。 “皇阿玛,您准了?”胤禔双眼放光,仿佛下一秒康熙就会给他下一道发兵的圣旨来了。 康熙却没答话,只是将胤禔上上下下的看了一眼,又伸手在胤禔胸膛上重重的拍了一下,便起步走了。 留下胤禔迷惑了半天,这到底是准了,还是没准啊? 走了老远,康熙问了一句:“老大今年得三十了?” 梁九功低着身子作答:“是,大千岁正年轻着,很有皇上您当年的风范呐。” 康熙摇摇头,笑骂了句:“朕年轻时能有他这么蠢?” 胤禔要往延禧宫去,碰上了胤禩,他把这事儿与胤禩一说,嚷道:“老八,你说老爷子他到底什么意思?这是要打,还是不打啊?” 胤禩听明了缘由,浅笑着反问他大哥:“大哥,若你要起兵打胡部,是不是得要银子啊?” “废话!没银子,拿什么去造兵器,又拿什么给弟兄们?战场上吃什么喝什么?” “那就对了。”胤禩拍着胤禔肩膀,解释道:“户部本就闹着饥荒,皇阿玛明显是不乐意这回连州花的银子过多了,可又舍不得罚你,只好让七哥受罪了。” “凭什么!” 胤禔要炸毛了,这才将这条线给拉直了。 “若是真的安排不妥,导致了钱银出入过大,要罚我也认了!可没道理叫老七独自背这个黑锅!肯定是凯音布那狗娘养的瞎说八道!” 胤禔骂骂咧咧的转身要去宫门口堵人,“闹不准就是老四支使授意的!不行!我得去找老四一趟!” “大哥!” 胤禩费了大力将人拽了回来,好说歹说的将人摁住了,胤禩问:“四哥与谁走的近,您也清楚…”胤禩叹了口气,劝道:“算了,皇阿玛不是还赏了你好些宝贝。咱们进延禧宫去,让惠额娘也高兴高兴。” 第96章 恭亲王府来人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知道胤禔得了老爷子赏赐,惠妃在殿门前便眉飞色舞的迎了上来。 “回来啦?快些过来,额娘瞧瞧。” 胤禔与胤禩在三步远的距离给惠妃请了安。 “给额娘请安。” “给惠额娘请安。” 惠妃满意的点点头,“老八也来了。你额娘也在里头呢,去见过她。” “是。” 胤禩的生母良嫔在前几年晋了嫔位,可她之前便在延禧宫偏殿住着,如今住的宫殿也不远,加之胤禩是惠妃一手养大的,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她都喜欢到延禧宫中来坐会儿。 等胤禩先进了殿,惠妃却不急,反而拉着胤禔朝院中的石桌上走,笑盈盈的问道:“听说皇阿玛奖赏你了?都赏了些什么好东西?” “还不都是那些,如意绸缎的,有什么好稀奇的!”胤禔不满的时候,便习惯性的拧着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这习惯就是到了额娘跟前也没的变。 惠妃轻轻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训斥道:“你这拎不清的混蛋玩意儿!这话敢随便说吗!你皇阿玛赏赐的东西你能说不稀奇?” “可它就是不稀奇啊!”胤禔躲了一下,盯着惠妃,又说:“哎呀先不说这个,额娘,我与你讲。老七的额娘住在你宫内,你平日里多照拂一些。” “哦?”惠妃眼一眯,轻轻抚弄着胤禔锦衫上的细小褶皱,笑问:“咱们直郡王这话,是怎么说的?” 胤禔撇撇嘴,把朝堂上的事儿与惠妃说了一通。 “老七不容易,自小不得皇阿玛疼爱,腿脚也不利索,我瞧着七弟妹也是个不管事儿的,哎,不管怎么说,成贵人这里,就劳烦额娘您照顾一些。” 胤禔表情很认真,惠妃则是神色温柔的点点头。“是,额娘知道了,咱们保清真是个心善的好孩子。” 听到保清两个字,再配上惠妃一副慈母神色,胤禔打了个哆嗦,“几十岁了还孩子呢。” 惠妃脸色一变,又一爪给他拧了过去,训道:“你就是四五十岁,六七十岁,在额娘跟前,你也还是个孩子!” 母子俩又说了些其他的,惠妃冷不丁的问:“那些折子都是说老七的不是,你皇阿玛要罚他,老七真就半点没辩驳?” “没有。”说到这处,胤禔心里便堵了一口气。郁闷道:“分明水源也是他与小弟妹找到的,抓了程茂文那几个狗东西,也是他的功,倒一股脑算到我头上来了。” 惠妃绢子一挥,瞪了胤禔一眼,“胡说!你皇阿玛圣明决断,他分的清功过!你如今再说这些是骂你皇阿玛分不清是非不成?” “方才还说你不是孩子,怎么这些年尽长岁数不长脑子吗?我看你还不如你那几个月大的儿子灵醒!” 胤禔烦躁的别开了惠妃又伸过来的手,起身道:“行了,儿子安也与您请过了,告辞回府了。” 七爷府里,星云院内。 七福晋嗓音清清,挂着淡淡的哀愁。“爷去这一趟多辛苦啊,无功便罢了,怎么还被罚上了?” 胤佑目光看向外头,声音里不带一丝起伏。 “已然如此,多说无益。” 他最终还是看了自己嫡妻一眼,道:“只是要辛苦福晋了,与账房那头多合计合计。” “是,臣妾知道,咱们就开源节流,这日子怎么过不是过啊。” 七福晋笑的温婉,自然的去拉了下胤佑搭在桌边的手,“臣妾只恨自己没本事,娘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爷有事儿,也帮不了您。” “福晋不用说这种话”胤佑笑了笑,“嫁给爷,是苦了你了。” “没有的事儿。”七福晋噙着一抹笑,缓缓摇着头,眼角泛着泪花。 她很快转开了话题。 “对了,昨个儿李佳妹妹那头,爷看,要给些什么赏赐吗?虽说要节俭,但是她毕竟是初次侍寝,该有的规矩还是要兴。” 胤佑心里莫名一紧,马上想起的却不是李佳绵滢,而是余十九那张委屈巴巴的脸。 他摆摆手,声音有些淡漠的吩咐着:“福晋看着办。另外,再端一碗汤过去。” 七福晋眸光一颤,她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绽开一抹笑容,温声询问道:“爷是对李佳妹妹不满意吗?” 胤佑反问:“福晋倒是很看重她?” 七福晋表情僵了半分,随后垂首轻笑,“呵呵,这后院里的姐妹,臣妾自然都是看重的。只是臣妾想着,这两年里,咱们七爷府也久未有生育,您也该在这事儿上多上点心,让皇阿玛与额娘高兴高兴。” ‘管旁人开心高兴做什么?我自个儿开心快乐才最重要呢!’ 脑海里突的响起了余十九的声音,胤佑不自觉的便舒缓了严谨神情。 慢条斯理的说:“若是多生孩子就能叫他高兴,那也没见老三有多受他看重。” 胤佑起了身,不容七福晋再回绝的意思。 “是。臣妾知道了。” 七福晋在他身后行了个礼,静默的看着他出了自己的星云院。 遇水院在府内算是偏僻的位置,胜在宽敞,安静,这也是最开始胤佑拿它当作关余十九禁闭的原因之一。 这会儿他像个贼一样,透过几格子窗花,见余十九与锦屏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 胤佑皱着眉,有些疑惑。 下一瞬,竟从屋内跳出个人影来,竟然是弘曙! 胤佑拔腿便要上去抓人。 这个时辰,不好好练字读书怎么钻到这边儿来了。 院子里的三人还不知道被偷瞧了,弘曙手里捏着一张纸,一支笔,递给余十九,“十九,你看一张纸够不够?” 锦屏手里拿着根小木棍在地上戳了几下,还是有些后怕。 “大阿哥,您下学回来,不在房里练字,跑这边儿来,侧福晋知道吗?她待会儿要是找过来了可怎么办?” 弘曙手一挥,小大人一般的说道:“怕什么!她真来了,自有爷护着你!” 余十九噗的笑出声儿,“咱们大阿哥倒学会怜香惜玉,与人为善八个字怎么写了。您这书还真没白读!” 弘曙红着脸嘿嘿笑。 接过一根小棍子也跟着在地上画起来,趁着他起身移步的位置,胤佑看明白了。 这三人搁这戳泥土玩画格子游戏呢? 胤佑一笑,心道余十九有时候真的很像个小孩儿。 下一秒便听余十九笑道:“大阿哥,您输了哦。您快自个儿写上——弘曙欠余十九银钱十文…” 胤佑再度惊了一下,怎么原来画格子游戏的真谛是在赌银子! 这个他可忍不了了,顾不得面对余十九时的不自然,胤佑拔腿便要朝里进。 这时,却突然有人屁滚尿流来禀报。 “爷!主子爷!哎哟可算找见您了!找您一会儿了!您怎么在这儿啊!”吴德嗓子急的要冒烟儿似的。 不止胤佑,院里的三人自然也听到了,他们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走出来瞧。 胤佑皱着眉。“急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吴德指着外头,气喘吁吁的说:“恭…恭亲王府来人了…恭亲王他怕…怕是不行了!” 第97章 生死(一) 胤佑一瞬间便懵了! 余十九刚踏出门槛,已经瞧见胤佑跑远了。 “阿玛!你慢一些!”弘曙也追出来喊了一声儿。 余十九拧着眉望着男人越来越远的背影,问道:“弘曙,恭亲王府,就是你阿玛小时候待过的地方,那他与恭亲王,感情应该很好。” 问了这话之后,余十九又自嘲一笑。“瞧我,你才多大啊,你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事儿。” 不料弘曙却点点头,说:“我知道啊,阿玛与恭亲王的感情的确不错。反正比和皇玛法的感情好。” “嘘。” 锦屏低了低身子,冲着弘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提醒着:“大阿哥,这种话可不敢说。” “哦。”弘曙点点头,仰起头望着余十九。“十九,我得回院儿里去了,若是恭亲王这回挺不过来了,我肯定也得过府带孝去。” “恩,去。”余十九跟他挥手再见。 弘曙小跑着走了,出大门时还机警的四处瞧了瞧,像个小偷似的,锦屏看的有些好笑,“余格格,您瞧咱们这位大阿哥,之前在您跟前那么嚣张,这会儿跟头绵羊似的,还学他阿玛一口一个十九的叫你,真有趣儿。” 若是以往,余十九肯定就嘻嘻哈哈的与锦屏聊上了。 可此时余十九去柳眉轻暼,没有答话,神情似乎也不怎么好。 “格格,您怎么了?”锦屏不由的放缓了声调。 余十九像喉咙里捏着一口气,她摇摇头,说:“没怎么,只是我刚刚瞧见七爷那么慌乱,若是恭亲王挺不过来,在他眼前断了气,那种感觉,一定很不好。” 闻言,锦屏也惆怅了两分。 “对了,你也是恭亲王府出来的人,恭亲王是个很好的人吗?” 锦屏点点头,答道:“是啊,恭亲王与恭亲王福晋人都很好,也没什么架子,不爱摆谱,也不苛责下人,七爷小时候在恭亲王府,过的挺好的。” 忽而阴风阵阵,余十九抬头望天,竟见这天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似有风雨要来。 恭亲王府内是一片愁云惨淡。 小院儿里跪满了人,一干女眷在后头嘤嘤的哭,恭亲王福晋也不过四十多岁,瞧上去却比实际年龄老了不少。 她从屋内出来,由婢女扶着,朝外头望去,眉间有化不开的愁哀。 “还没来吗?” “是不是没传人去请?” “还是有事儿,来不了了?” 恭亲王福晋连连询问,长子满都护上前答话:“母亲宽心,已使人去七爷府请了,应当很快就到了。” “恩。”恭亲王福晋轻轻颔首,眼角不自觉又湿了一片。 那跪在中间的海善噌的起身,神色焦急:“我亲自去一趟,去将七弟接过来。” “海善!”满都护出言要拦,也正是这个时候,门房快声禀报着:“七贝勒到了!” 众人回头,海善几乎是冲了上去,一把拽住了胤佑,哽咽道:“快!七弟!阿玛要见你!” 胤佑满头是汗,神色慌张,没来得及与诸位说句话,那头恭亲王福晋便上前来握了他的手。 “七贝勒…” 她一开口,先前故作的镇定如山崩倒塌,喊了三个字便已是泪流满面。 “五婶…”胤佑声音低哑,眼圈儿都红了,从进了恭亲王府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跳动的有些不正常。 恭亲王福晋拍了拍胤佑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进去,你五叔放不下你。” 恭亲王福晋生平是个和善的女人,可绝不软弱,尽管对丈夫的病情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甚至先前在榻前她都能维持较好姿态,可一见着胤佑,她却全然绷不住了。 胤佑点点头,和她擦肩而过进了屋。 第98章 生死(二) 恭亲王缠绵病榻已久。 康健时也曾是个铁血将军,为这大清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 胤佑早知他有疾,之前几次说来看他,都因为种种原因未能成行。 今日来了,可见到的却是病床上,形如枯槁,面色灰白的一个垂垂老者。 “五叔…”胤佑跪在床边,低低的唤了一声,他的喉咙像一条被堵住的河流,闷压的难受,他伸出手,想去握住恭亲王的,都怕伤到他。 那双曾扛刀舞剑,战场杀敌的手,此时如老藤枯树,刺的人眼疼心疼。 “五叔…” 胤佑又喊了一声,哽咽着终于轻轻握住了恭亲王的手。 恭亲王一双眼将闭未闭,缓慢的睁开,眼内一片浑浊,眼珠发黄,泛着黄斑点点。 也不知他花了多大的气力才将胤佑的手回握住,“七贝勒,你来了…” “来了,五叔,胤佑来了。”胤佑掉着眼泪,拉着恭亲王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却是一片冰凉。 恭亲王扯了下嘴角,看着胤佑精神头也似乎好了不少。 他反倒安慰起了胤佑。 “别哭,是人都会走这一步的。” 胤佑垂着头掉泪,也不知该怎么接话,只是握着的手却越来越紧。 “你近来,如何?过的还好吗?听说前些日子你去了连州,差事办的还妥当吗?咳咳咳…” “都好,我一切都好。” 胤佑声音低哑。 恭亲王老眼昏昏,眼神又有些虚无了,他伸出另一只手够了一下,胤佑忙去扶他,却不料,那只手颤巍巍的,落到他头顶上。 胤佑的心蓦地一沉。 恭亲王吃力的侧了身子,一张病态而干瘪的脸望着胤佑,却是那般慈祥,和蔼。 “知晓问你也是白问,你这孩子,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不过我走之前还能听你说一声你过的好,我也安心。” “五叔!”胤佑凄然的喊道:“您别这么说!您会好起来的,您会长命百岁,会儿孙满堂,会活过百年,千年…” 胤佑嗓子疼的厉害,他一直在掉眼泪,偏又不敢哭的太过,只能使劲的压着自己的腔调。 仿佛这样,就听不出来他的难过与不舍。 “哈哈哈…”恭亲王笑了两声,声音却很嘶哑,他说:“你听人人都称呼你皇阿玛为万岁,可这世上哪里有万岁千岁的人。活过百岁那是天大的功德,不知要修多少福分。我年轻时造了太多杀孽,早就该死在战场上的,到如今,已是占了便宜了。” “既然是便宜,那咱们就多占一些!多占一会儿!” 胤佑竟然搬出了余十九那些不讲理的说辞,他拉着恭亲王的手紧紧贴着自己,双眼腥红的望着自己的养父。 “有一个人与我说,便宜摆出来就是给人占的!五叔,咱们不求百岁千岁,就再多占十年二十年好不好?” “要不…五年八年也行…” 胤佑的眼泪顺着脸往下淌,也沾了不少在恭亲王的手上。 人们常说泪如雨露,可此时这雨露也滋养不够这皲裂而将死的枯树。 恭亲王笑笑,温声安抚道:“胤佑,你莫要如此。人一辈子生老病死是常态,命数到了跟前,自个儿是有数的。我这一生,有儿有女,孙子孙女都能跑能跳了,该是没有遗憾的。” “五叔…” 胤佑哭出声儿来,泪如决堤,生生将衣襟都沾湿透了。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那只放在胤佑头上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他。 一如小时候那般。 ‘七阿哥,这里是恭亲王府。’ 彼时,是正值青年的恭亲王牵着幼小的七阿哥,把他带回了自己府邸,面前还站了几个小兄弟。 恭亲王拍了拍胤佑的脑袋,劝他出来和堂兄弟们打个招呼。 那些小兄弟都用一种好奇而警惕的眼神打量着胤佑。 胤佑有些害怕,拉着恭亲王的裤腿躲到了他身后。 ‘你就是七阿哥?’ ‘是皇伯父的孩子,怎么来我们家了?’ ‘听说他八字不详,皇伯父不要他。宫里那些娘娘也不想养他!’ ‘纯靖亲王说要养他,结果没几日就死了,你说他这人有多倒霉!’ 几个小兄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把胤佑的眼都说红了,瑟缩着躲的越远,像只小兔子似的,就是不敢现身。 恭亲王扯着嗓子吼了一句:“胡扯什么!” 几个小孩儿噤声,乖乖的闭了嘴。 “以后七阿哥在咱们府上,就是咱们自家人,也是你们的兄弟。他比你们小,你们可以叫一声七弟,但是也不能忘了尊卑,若是让我知道你们谁敢欺负了七阿哥,别怪我不客气!” 恭亲王像训大营里的士兵一样训着几个儿子,小子们乖乖的点点头,连连称是:“是,阿玛,我们都知道了。” 恭亲王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招招手,把中间那个小子喊了出来。 “海善,你过来。” 穿着淡紫衣袍的小子生龙活虎的蹿了出来,一下便把胤佑扯了出来,兴高采烈的:“七弟,我是海善!我不怕你不详,你长的真可爱,以后我带着你玩儿!” 胤佑缩着脖子,怯怯的点了点头。 恭亲王蹲身下来,将两个孩子揽住,温柔说道:“以后你们就是兄弟。胤佑,以后恭亲王府就是你的家,五叔一定会照顾好你,等你长大,五叔带你学武术,教你认字,教你兵法,然后跟着五叔上阵杀敌去!” 那些片段闪回胤佑的脑中,而此时手中的温度流失越来越快,胤佑真实的感觉到了一种无力的绝望感,哭的止不住。 “胤…胤佑啊,你瞧人这一辈子过的多快,你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成婚了,当阿玛了,可以独当一面了。”恭亲王似乎陷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去了。 忽而又说道:“胤佑啊,你慢些跑,你跑不过他们…” “永寿,对亲额!你们两个小王八蛋!再敢骗七阿哥去爬树,我就将你们俩兄弟拴树上去!” 胤佑猛的抬头,眼看恭亲王眼珠动的飞快,口鼻都略有歪斜。 “五叔!”胤佑凄然的喊了一声。 这一声,将恭亲王的神思又喊了些回来。 他粗粗喘了几口气,视线缓缓回到了胤佑脸上。 恭亲王忽然一笑,声音像破鼓烂钟,“胤佑,没能将你腿治好,五叔心里有愧,你往后的日子可得慢慢过啊。像走路一样,踏踏实实的走,别累着,别慌着。” “我很好,我的腿脚也没事儿,你瞧我平日里,能走能跑能跳的!都是五叔照顾的好!” 胤佑拼命的攥着那只手,半个身子都贴在了床桓上。 “好,那就好。”恭亲王的手垂下,他很想再拍一拍胤佑的脑袋,像小时候那般,可他实在没气力了。 恭亲王翻回身子,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盯着床顶,眼神却逐渐涣散。 他几乎是挤出来的声音,与胤佑做着告别。 “胤佑,五叔要走了,上次咱爷俩没走完的棋,下辈子再来…” “五叔!” 胤佑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他俯过去,将恭亲王搂住,哭喊道:“我…我不想你走!!你别走!你走了谁再照顾我,谁还会在我生辰冒着大雨给我煮一颗鸡蛋,谁还来教我骑马射箭!谁还带我打猎赛马!教我下棋!五叔!” 恭亲王心跳骤然加快,面上一片红光,他撑着最后一点心血和力气,声音传进胤佑耳朵里。 “孩子,要好好的。” 第99章 撑伞 恭亲王手一滑落,打在床边,胤佑双目发红,心跳都止住了,他浑身颤抖着去摸了摸恭亲王的脸。 人体仅存的余温自胤佑手中流逝的飞快。 胤佑再一次亲眼无措的瞧见重要的人消失在自己生命里,一时悲从中来,心中是如江河倒流,翻滚波涛。 “五叔…”他再喊着他的五叔,却再也听不到半声应答。 一直跪在角落里的太监这才扯开喉咙朝外头吼了一句:“王爷薨了!” 紧接着,门被撞开,海善满脸是泪的冲进来,跪地便嘶喊道:“阿玛!” 他哐哐的叩了几个头,喊了一声阿玛后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俯身在地,闷声大哭。 接着,恭亲王府的其他人等也进了来,跪地嚎哭。 恭亲王福晋一脚踏进,看着胤佑覆在床边痛哭,耳边是惨如人间炼狱,她再承受不住,凄厉唤着:“王爷!” 而后她两眼一白,当即昏死了过去。 “额娘!” 人群又朝她涌了过去,其中还是以长子满都护最为镇定,他扶住恭亲王福晋,吩咐着:“速将福晋扶下去,请府医看诊,阿玛刚走,不能再叫额娘出事!” “大哥说的有理,这边儿您们爷们儿操持着,额娘那头,我去。” 起身答话的人是海善的福晋,一个身材娇小,面容静秀的女子。说话声音虽轻,却充满了一种坚定感。 “那就有劳三弟妹。”满都护点点头,看着她将福晋护送走开了。 胤佑依然匍匐在床边不愿移身。 满都护上前,将手搭在了胤佑肩膀上,劝道:“七弟,阿玛已走,你快些起来…莫让他走的不安心。他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了。” 将亲生儿女们放在一旁,却捱着一口气也要等着见到胤佑再走。 这般情义让人感怀,却亦有人不满。 诸如永寿,便噌的起了身,一把将胤佑拽了起来,斥吼道:“你前几次说要来看他,可一次也没来!你知道那个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有时连人都认不得了,却还拉着我的手叫胤佑!” “你说你凭什么能让他对你这么好!他守着那盘棋不准我们动他的,等着你来与他下!可你呢?你回宫后,又返来过恭亲王府几次!” 永寿在骂胤佑,可骂着骂着,自己却先绷不住了。 他拽着胤佑的衣领,哭道:“七弟!你为何不多来瞧瞧他啊!兴许你多来几次,他真就能挺过来啊!” 永寿手一伸将胤佑抱住,到底是从小打闹的伙伴,永寿并非真是要将事情怪罪到胤佑头上。 可阿玛没了,他任性的选了胤佑做个发泄口。 “阿玛从小就偏疼你,即使病了也自言自语念着你,说你不易,不招人疼,若他哪日死了,这世间很难再找到真心对你的人了。”永寿哭的胤佑满肩都是鼻涕和泪。 他声泪俱下,也是对胤佑的心疼。 “七弟,往后你少了一个真心疼你的人啊!” 胤佑任由永寿拉扯,那些字句却刺进了他的脑海里。 是啊,五叔走了。这世上,还能找到一个真心对他好,疼爱他,而不图任何回报的人吗? 他呆若木鸡,被永寿拉扯怀抱,又抓又拽,也没半点反应。 “快些将七弟松开!” 满都护与海善上前,将永寿拉开了。 海善抽了几口气,平静了些,劝说着:“七弟,你先回府。收整一下,再带七弟妹与弘曙来一趟。我这就进宫一趟,宫里那头也要有人告知才行,内务府,宗人府处处都是事儿。” “恩。”胤佑点点头,面无表情目光空洞的朝门边走。 可这步子却像踩在云端上一般,是飘的。 突然! 胤佑踩滑了门槛,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七弟!” 海善追了过来,他有些不放心,回头朝满都护说:“大哥,宫里那头还是劳烦你走一趟,七弟这样我放心,我送他回府去。” 满都护点点头,嘱咐道:“慢一些,小心一些。” “恩。” 尚不知这大雨是什么时候落下来的,等马车驶停在七爷府门前时,外头已是珠帘玉断,劈啪作响。 “七弟。”海善攀住胤佑的肩膀,捏了捏,强笑道:“阿玛走时,可与你说什么了?” 胤佑垂着眼,淡声答:“他说,让我好好的。” “行!”海善吸了口气,抑制住哭腔,他上前,将胤佑抱住,哽咽着:“那咱就好好的,你好好的,别让你五叔到了那边儿都放不下。” 胤佑没有答话,他闭上眼,跟着又落了一串泪。 余十九手里握着伞,疾步朝大门口跑去,锦屏打着伞在身后追。 “格格!您慢一些,好歹也遮着自个儿!这么大的雨,爷不一定回来呢!” “就是这会子没回,我也得到门口瞧瞧,他去的匆忙,没有伞呢,若是这回来了,不得遭淋雨吗!” 余十九头也没回,一边奔跑一边答话。 锦屏险些跟不上她,昨晚气的咋呼着以后再不和胤佑好了,今日不也是一个在偷偷看,一个在偷偷念吗。 胤佑先下了马车,一把伞便挡在了头上,他抬头一望,是李佳绵滢温婉动人的笑脸。 “爷先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妾身从吴德那里听说了,就怕您回来时会淋雨,特意在这等着。” 胤佑点点头,似乎说话都没力气了。 “妾身大胆,给您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裳,您若允许,妾身便命人朝赏花落抬去,等您收拾妥当后,再过去恭亲王府。” 胤佑还是点头,李佳绵滢便把伞挡在胤佑跟前,贴着胤佑朝赏花落走。 远远望去,似一对璧人在雨中。 “哎哟,海善贝勒,奴才脚步慢了,让您遭淋雨了!”吴德举着伞要去迎海善。 海善掸了下袖摆,精神也没比胤佑好到哪儿去,“不必了,爷将你主子送回来,这便先回了。” 说完,海善还似有些不放心,他又说:“算了,等他收拾好后,一块儿回。” 吴德也清楚胤佑与恭亲王府的渊源,便弓着身子给海善举着伞,不住低声道:“您节哀。” 进了府门后,待吴德的手举高了些,海善抬眼便瞧见廊桥上站着一个女子。 她手里握着伞,却任由大雨淋湿,身后的婢女追上她,气喘吁吁道:“格格,怎么不走了?” 海善走了两步,才认出这是那个胆大妄为的余十九。 他挥挥手,使退了吴德。冒着雨上了廊桥。 “小弟妹,这么大的雨,你在这站着做什么?” 余十九回过神来,见是海善,把目光收了回来,行了个礼,然后扯起嘴角一笑。“给你们送伞啊。” 说着,余十九将伞撑开,挡在了海善头顶。 她眼有些红,却只淡淡的说着:“贝勒爷,您节哀。” 二人同在一柄伞下,海善自然清楚的看见了余十九眼尾微红。 说罢,她把伞塞到海善手中,转身就走。 “小弟妹!”海善握着伞,怔然道:“你的伞!” 余十九回头,笑了笑,“那伞本就是送人的,不碍事,我这里还有。” 第100章 要如何才能感同身受 海善望着那抹背影,渐渐浸润在雨中,消失在廊桥拐角处。 他举着伞,眉梢微拧着,又往赏花落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才,是被余十九看到了? 他们皇子贝勒,皇室宗亲的,没有哪个院儿里就独宠一个女人的说法,见过的争风吃醋多了去了,赏过的梨花带雨也不少。 可唯独像余十九那般,一副淡然无所谓,可委屈全写在那一双眼睛里了。 “呵呵。”海善摇摇头,叹道:“真是个怪人。” “格格…格格!您等等奴婢!”锦屏追跑着,绣鞋踩在水面上,啪嗒的响,溅起的水花溅了不少到裙摆上,她尽管举着伞仍被风雨吹湿了半张脸。 可等余十九进了遇水院,锦屏才终于追了上来。 余十九坐在椅子上,浑身雨水湿淋淋的往地下淌。 锦屏连忙取了帕子给她擦,不住询问道:“格格,您怎么了?方才奴婢瞧见有恭亲王府的马车在门前,是主子爷回来了吗?您没接到?” 小丫头连连问了几个问题,便见余十九垂着眼,淡声答着:“接到了,也没接到。” 接到了,也没接到? 锦屏歪了歪头,疑惑的眨了眨眼。 “那…到底是接到了,还是没接到啊?” 余十九不明显的叹了口气,长腿一伸,整个人往椅背上一躺,语气懒散的说道:“给李佳绵滢接到了,我那把伞送给海善贝勒了。” “哦。”锦屏语气一下就低沉了,随即表情也变的不怎么好看,噘着嘴低估了一句:“早就看她不是什么好人,上次在赏花落,眼巴巴的就想贴上主子爷呢。哼。” 余十九没答她的话,锦屏倒是蹲过去,仰着头望着余十九,说:“格格,您说她消息怎么那么灵通啊?主子爷刚到呢,她就迎上去了,是不是得有人给她通风报信呢。” 通风报信… 余十九讷讷道:“不是没那个可能。门房那么多人,难保就有一两个使些银子就能传话的。可是,人家明显准备的妥帖着呢。所以你瞧你主子就跟着人家去了。” 她叹了口气,笑了声。“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此话诚不欺我。” “那怎么办?”锦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出着主意。“咱们把爷给拐回来?” “哎哟。” 随即锦屏头便被轻轻敲了一下,余十九朝她笑道:“傻丫头,这会什么时候了,还想那些事情。” 余十九起身甩了下湿润的袖摆,目光冷淡中多了些伤感, 她淡声说:“恭亲王走了,胤佑一定很难过,罢了,这几日,别去他跟前现眼了。咱们关起门儿来过会儿安静日子。” “哦。”锦屏点点头。又想起了自己也是从恭亲王府出来的,哀叹一句:“其实奴婢也该去求个恩典,过恭亲王府给王爷上柱香的。” “你去啊。” 余十九说:“你去找主子爷让他带你去一趟,你这是懂得知恩图报,他肯定会答应你的。” “那您这里?”锦屏原来是不放心余十九一个人在偌大的遇水院没人照顾。 “我这里没事儿,我回珊瑚院去玩会儿也行。” 说着,余十九像赶苍蝇似的把锦屏朝门外赶,还不忘把伞塞给了她。“去。” 锦屏一边抵着门,一边喊道:“格格您记得换身干净的衣裳!要着凉的!” “知道了!” 余十九把门关拢,隔绝了外头的风雨声,她有些百无聊赖的环望屋内,心中生起了一股无奈的心疼。 她想起曾听锦屏讲的那些,听富察敏敏讲的那些… 胤佑从小的坎坷,长大后也不尽如意。连儿女都保全不住,还要被人说他无心无情。 而待他最亲最好的恭亲王走了,这时候的胤佑,他的心,该有多伤多痛… 余十九本该是要无上问情的,她本该不通人间法则,不懂七情六欲。 可她已然对胤佑动了心,动了情。也真实的在珊瑚院里感受到了开心快乐,在李佳绵滢那里体会到了生气,难过。 须臾之间,余十九竟悟出了一个道理。 何为无上问情?是要你真实面对自己的心,自己的情。 “至亲分离,眼睁睁的看着重要的人离开,无能为力的痛感,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空荡荡的屋里,余十九自言自语着。 “你与别的女人亲热,我就觉得我的心痛的不行。可我要如何,才能对你此时的痛,感同身受半分呢?” 她呼了一口气,在这寂寥锁内,轻轻的喊了一声男人的名字。 “胤佑…” 第101章 礼金 七福晋也换了一身素朴衣衫,头上别了一朵白花,侧福晋那拉氏本也该去,可临要出门,二格格闹了肚子疼。她只能留在府里照顾,将弘曙送到了星云院又急匆匆的返回了。 胤佑梳洗完毕后,穿着一身深色衣袍,只有腰间的黄带子最为显眼。 “阿玛。”弘曙做了个礼,胤佑冲他点点头,算做回应。 后面厢,七福晋捧着册子上前来,询问道:“爷,可真要这样?” “恩。”胤佑望着外头,雨还没停。 “可是…”七福晋心有为难,语气再软了几分,劝道:“随礼去了,咱们府上公中可就没余钱了。” “那就再节俭一些。” 撂下这话后,胤佑迈步而出,“弘曙,走。” “是。” 七福晋脸色一白,知晓男人是真的与自己生气了,忙把账簿交给新梅,吩咐道:“去账房,照着这个数支取,要快,我在马车上等。” “是!”新梅不敢耽误,忙着就照办了。 马车驶走后,新梅站在原地哎哎叹了口气,身后有人温柔问她:“新梅,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呀?” 新梅回头,见是李佳绵滢。 “李佳格格。” 她行个礼,二人一边往星云院回,一边听新梅说道:“恭亲王过世,主子爷支出了公中一万两银子去做随礼。哎,虽说主子爷与恭亲王感情甚笃,可这个礼金这么一随,这七爷府一大家子日子可不知得怎么过了。。” 胤佑还被停了半年俸禄,得多惨啊… 新梅越想越惨,抱着肩膀抖了一下,悄声说道:“我瞧着啊,很长一段时间,肉都吃不少了。” “呵呵”李佳绵滢掩着唇笑,安抚道:“哪里有这么夸张,没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相信主子爷与福晋会有办法的。” 二人各走一边,李佳绵滢说要去后院看看今天的菜色,新梅也没多问,打着呵欠回了自己的厢房。 可实际上,李佳绵滢却是到了遇水院来。 “十九,十九,你在吗?” 她站在院中喊了几声,现在雨停了,屋里却没有任何动静。 李佳绵滢上了阶梯,轻轻将门推开,“十九,你在吗?” 没人。 李佳绵滢在确认过屋内无人后,笑脸便收了起来,瞬间冷若冰霜… 珊瑚院里的富察敏敏与陈小璞呆若木鸡的望着眼前的东西。 余十九抬手,把那木匣子啪的盖上了,又推到了她们面前。 富察敏敏忙推回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明白,突然拎这么一大箱珍珠过来,怪吓人的。”陈小璞又把那箱子往回推了推,仿佛那里头装的不是珍珠,是烫手山芋。 余十九坐下来,喝了口水,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我刚才过来时,路过花厅,听到绵滢与新梅说话,大概是说什么,主子爷这回到恭亲王府随礼,随了一笔不少的银子。改明儿弄不好,大家肉都吃不上了。” “我将我所有的珍珠清点了一下,留了一些备用的在我妆奁里,其余的都收在这儿了。我给你们拿过来,你们保管着。若是有一天府上真穷的揭不开锅了,咱们还能拿这个给大家救救急。” 闻言,富察敏敏与陈小璞脸色都变得极紧张。 她俩瑟瑟发问道:“真…到了那地步?” “听说七爷被罚了半年俸禄呢,你想啊,本就没进账,还出这一大笔钱,可不得闹饥荒吗!”余十九一边说话,手已经把箱子塞进了二人手中。 认真的说道:“若是爷与福晋安排的好,咱们就把这珍珠藏起来,自个儿开开小灶也好啊。” “反正留你们这里我放心,搁我自己手里,说不准哪天就洒没了。” 原是这般考虑,富察敏敏神色严肃,点了点头,应:“行,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和你推了。但是十九啊,你这东西给了我们,就不能让别人知道。” 陈小璞懂富察敏敏的意思,也接声道:“我们可不是要独吞你的珍珠,只是,如今这后院…啧啧。人心不古,传了出去,珍珠危矣!” “噗…”余十九笑出声儿来,爽快道:“巧了,我也是这意思。你们就好好保管着,你们自己要取用与我说一声就成。” “不用你的。” 富察敏敏起身,把箱子藏进了衣柜里隔间,又藏了藏,拿了些东西遮住,回头说道:“你真以为你两个姐姐一分体己也没有?” “哎,若真是七爷府到了那一步,我们多少还是能自己吃饱饭的。肯定也饿不着你。” 陈小璞拍了下余十九的手背。 这轻轻一拍,似乎把余十九心头的烦闷都拍散了不少。 她冲着二人笑,笑颜如花。 第102章 什么时候你也讲规矩了 恭亲王府外头挂着成结的经幡,一片素帛,下人们忙里忙外,皆是低垂眉眼,神情肃穆,脚步轻巧的灰都掂不起来。 灵堂里,喇嘛们唱着旁人听不懂的经文,满都护与永寿,海善跪在最前头。 恭亲王福晋跪在棺椁旁,神情悲恸,脸色惨白,嘴唇不停的蠕动着,隔的近了便能听她念叨着:“你怎么就忍心抛下这么一大家子走了。” “你叫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怎么活呀…” “这还有这么多儿女子孙的,你到底忍的下心啊…” 诸如此类的话从她嘴里吐露出来,难免叫人听了心伤。 “额娘,您保重身体,别太伤心了。”满都护劝慰着,却依旧没有引起恭亲王福晋多少注意。 她依旧沉浸在丈夫骤然离世的悲痛中,双眼无光。 宫里来的人是四贝勒胤禛与八贝勒胤禩,毕竟是亲叔叔,虽然没有胤佑那么伤感悲痛,神情倒也有些难掩的神伤。 “五婶,节哀。” 胤禛拱了拱手,在恭亲王福晋身前说道:“皇阿玛赐了好些东西下来,都已安置下了,皇阿玛本想亲自来一趟,可前两日他犯了寒症,又听闻五叔过世,悲痛难忍,这会儿竟到了动不了身的地步了。” 说着说着,胤禛面露悲戚,似乎对康熙与恭亲王的兄弟情深感动不已 这会子恭亲王福晋才点了点头,微声拜道:“臣妇多谢皇上隆恩!” 这头有胤禛交接,胤禩上了香后便到了胤佑跟前,陪他跪了一会儿。 胤佑对身边的动静仿若未觉,胤禩叹了口气,轻声劝解着:“七哥,生老病死,最是无奈。你且放宽心。” 闻言,胤佑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从喉咙里挤出了声,“恩。” 而除了这两人,其余的皇子们也都挨个来了一趟,有些在外办差或是实在来不了的,也有家眷来露面,随了丧帛礼金。 锦屏也跟着来了,从恭亲王府离开后,她便一直在胤佑身边伺候,再一回来,却是给旧主送终。 她亦悲痛,跪在恭亲王福晋跟前,垂着头掉眼泪,久久没能平息下来。 人来人往,今日的恭亲王府走动的人比往日多了不少,只是这些人里,哪个真心,哪个假意,谁又能说得清? 却说七爷府内,余十九在珊瑚院待了一会儿,数着步子回遇水院时,却没料到碰见了李佳绵滢从她屋子里出来。 “绵滢?” 余十九眉微蹙,显然对李佳绵滢的出现始料未及。 那人脚步一滞。回身笑道:“十九,你回来了?” “我过来找你,你也没在屋里,去哪儿了,我等了你好久。” 李佳绵滢走过来,很自然的牵起了余十九的手,像以往几人还同住珊瑚院时那般亲热。 余十九不紧不慢的把手抽离,平静说话:“我从珊瑚院过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被这么推拒,李佳绵滢却面色不改,依旧那般温婉,仿佛看不见余十九对自己的冷漠。 她锲而不舍的拉住了余十九的胳膊,轻声说:“一直就想与你说说话。我…我与主子爷的事儿,算我对不起你,你别生姐姐的气,好吗?” 余十九望了下天,叹了口气,慢悠悠的说道:“绵滢,你我都是这后院里的一个小妾罢了。七爷爱召谁侍寝都不是你我说了能算的,这话我之前就应当同你讲过了。若说要争风吃醋,那也该是我同他去闹,所以我犯不着为了这事儿跟你生气。” 闻言,李佳绵滢的表情这才变了变。 余十九朝前走了几步,再度把人甩开了。 她背对着李佳绵滢,说:“我是为了什么与你生气,你心里应当很清楚。” “我?”李佳绵滢失笑,“我就是不清楚,才想与你聊聊的啊。” 余十九有些烦了。她侧目,望着李佳绵滢,把话说开了。 “好,你不清楚,那我今个儿就与你讲清楚。最开始,早在我还没搬到遇水院来之前,我就与你说过,若你想侍寝,你想去争,那你去啊。可你为什么要借着我的名义去靠近七爷呢?又为什么几次三番在七爷与福晋都未定我罪的情况下,那么着急忙慌的要为我请罪呢?” 说罢,余十九也不管李佳绵滢脸色如何,径直便走开了。 在她推门进屋时,又补了一句。 “哦,对了,听说你现在住在星云院,既然是福晋跟前的人,就不要再做出随意进出人家屋子的举动了。这样不太好,若有个什么事儿,平白牵连福晋。” ‘吱呀’—— 门被轻轻关拢,李佳绵滢面色冷凝,望着紧闭的房门久久没有回身。 她轻声低语着“什么时候你余十九也成了这么讲规矩的人了。” 第103章 祭品丢失 虽然屋子里没什么大动静,余十九平日也不怎么爱收拾,可余十九有个习惯,动过妆奁后,她喜欢放一枚簪子在盒子上面压着。 她明明记得,今个儿她放的是昨日戴过的玉珠簪。 可这会儿… 余十九拿起妆奁上那一柄梅花簪,眨了眨眼,声音微冷着自言自语:“怎么变了个样儿呢?” ………… 到了晚上,前去恭亲王府吊唁的人都散自离去,除了自家人与奉了皇命到那的宗人府宗亲,内务府官员,也就余了胤佑父子了。 弘曙身子一趔,直直栽倒了宽阔的后背上,胤佑回身将他接住,问他:“困了?” “恩。”弘曙低低的应了一声,使劲的睁了睁眼。 恭亲王福晋坐到一墩矮凳上,朝弘曙招招手,唤着:“弘曙,过来,我这里来。” 弘曙看了眼,胤佑轻轻颔首,他便依言朝恭亲王福晋靠了过去。 恭亲王福晋怜惜的将弘曙搂进怀里,又给他额上擦了擦细汗,疼惜不已。 “胤佑啊,带着孩子先回府。孩子还小,这么几个时辰,受不住的。你明日也总得上朝的。” 本想说声不必,可瞥见弘曙抿着唇,轻轻的拍着自己的大腿,胤佑到底没忍心叫儿子与自己一块儿在这继续守灵,便说道:“阿玛让锦屏送你,你俩先回府。” “恩。”弘曙点点头,又问:“阿玛你呢?你不回吗?” 胤佑目光幽然的看着堂上牌位,摇了摇头,“你先回。” “是。” 见他态度如此,恭亲王福晋也不再劝了。 只是他心疼胤佑,怕他跪久了受不了,好说歹说的将人从蒲团垫上拉起来,陪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儿。 锦屏与弘曙要出门去,胤佑忽然喊道:“锦屏。” “七爷还有什么吩咐?” 锦屏一边揽住弘曙,双眼微红,声音也有些低哑。 胤佑慢慢踱步过来,唇张了张,缓缓说道:“将大阿哥送回芙蓉院后,你也伺候着余格格早些休息,若是她问起来,就说爷这两日都回不去。” “是,奴婢知道了。” 月上屋檐,浓雾渐移,胤佑转了下红玉扳指,在心中冗长的叹了一口气。 胤佑的身形被拉长到院中,背着摇曳的烛火,晃晃悠悠的,看着像一条崎岖的山路似的。 有人踏了上来。 海善朝里走来,胤佑抬头,喊了一声哥。 海善拍了拍胤佑肩膀,“辛苦你了,守了这么久,歇会儿。” “我有什么好辛苦的。”胤佑摇着头,有些自嘲。 “你俩到花园里走走也好,散散气,别老在这屋里待着,这里有这么多人,照应的过来。” 恭亲王福晋温和的劝慰着,可自己却是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打算。 海善点点头,他知道父母感情深厚,恭亲王福晋清醒过来后便一直守在这处,半步不想离开。他们几个做儿子的,劝了几句知晓劝不动,也就由她去了。 待缓缓的走到了王府花园,胤佑却突然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分明这些年,恭亲王府的花园草木景观都没怎么大变过。 “你看什么?”海善随口问了句。 胤佑伸手抚了一下面前的藤架,答:“其实感觉和小时候没什么不同,但是,又总觉得哪里变了,我说不上来。” “呵。”海善低笑,眉目舒朗,温声道:“景致没变,是我们变了。” “小时候摸不到葡萄架,只能仰着头看它,觉得它一片叶子就能将我们整个脸遮住。再大一些,摘不到顶上的葡萄,吃到嘴里的怎么都觉得不如那颗摘不到的好。可等我们又能摘叶又能摘果的时候,却又发现,葡萄嘛,好像也就那味儿。” 海善说着话,目光也循着胤佑的视线看着葡萄藤架。 胤佑顺手摘了一片叶子握在手中,问:“五叔今年吃到府里的葡萄了吗?” “吃到了,他很喜欢的。” 海善抬手在胤佑肩膀上重重的拍了拍。 他在笑,可眼里是泪光闪烁。 “等明年又结果,咱们一块儿摘些来吃。” 胤佑失笑,哑声应道:“好。” 翌日天未亮,胤禔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他也没哭,也没闹,就那么直挺挺的搁恭亲王牌位前一跪,然后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恭亲王福晋伸了两下手,想将人拉起来。 却见胤禔红着眼眶,却把一双眼瞪着像铜铃似的,硬是没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 胤禔充耳不闻,还是紧紧的盯着那牌位看,像是要将那上头看出个什么名堂来。 跟胤佑与恭亲王的亲密不同,很多人都认为胤禔与他这位五叔其实不怎么合得来。 康熙二十九年,征伐噶尔丹,恭亲王任安北大将军,当时才十多岁的胤禔做为副将军,却总是与叔叔唱对台戏,从那处开始,外出征战,凡他叔侄二人在一块儿的地方,总是会闹的鸡飞狗跳,弄的大家忍俊不禁。 可…到底情感如何,怕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直郡王,快些起来。” 恭亲王福晋劝了一句,神态疲惫的笑着:“好孩子,你来一趟,你五叔走的安心。” “昨日事儿多,来的迟了。”胤禔闷着嗓子,他抬起胳膊在脸上抚了一把,又道:“五婶,我先走了,营了还有事儿。” “好,你也别累着,得空也多进宫去看看你额娘。” 恭亲王福晋不留他,倒是胤禔擦过胤佑身边时,问了句:“你告了假了?” “恩。”胤佑点点头。 胤禔便没再多说什么,先离开了。 谁也没料到,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竟然宫里来人传话说:太子要来吊丧! 虽说太子也是侄子,可那毕竟是一国储君,亲临王府就是件大事情。 恭亲王福晋不慌不忙的安排了院里的管家去办:“去将满都护他们几个传到前院侯太子大驾,然后将昨日四贝勒带来的御赐祭品清点着,都摆上。” “是。”管家领了命,火速去办了。 “五婶,您也没休息好,先坐会儿。不急着去迎太子的。” 胤佑看恭亲王福晋起了身,想将她劝回去再歇会儿。 恭亲王福晋笑笑,任由胤佑扶着自己回去落座。 “孩子,忙过今日,你也别在这儿守了,五婶心疼你身体,也担心会耽误你。” “没事的,最近很清闲。” 闻言,恭亲王福晋轻笑着,点了下胤佑的头,笑骂道:“你啊,你以为我不知道连州的事儿?你把你自个儿堂舅拿了,你额娘那头你讨不了好?而且跑这么辛苦一趟,功劳一点没有,还挨了你皇阿玛的罚。” 胤佑只笑不答。 恭亲王福晋心疼的看着他,放低了声音,说:“你若是府上支使不开了,来与五婶讲,就算你五叔走了,我也没的看你吃苦受穷的道理。” “哪里会支使不开,您放心。” 胤佑答的简单,拒绝的也干脆。 就在二人说着小话时,恭亲王府的管家忽然疾驰忙慌的跑了过来,神色焦急的禀报道:“福晋!不好了!” “怎么了?”恭亲王福晋眉一皱。 “昨个儿皇上赏下来的祭品,那盏鎏金琉璃盏不见了!” 第104章 太子驾到 “什么!” 恭亲王福晋大惊失色,“那可是昨个儿皇上赐下来的,四贝勒亲自带来的,怎么会不见!” “不知道啊,其他东西都在,唯独少了那琉璃盏!” 管家也是急的满头大汗,焦急的直跺脚。 “太子就快到了,若是被瞧见不妥,定会责怪我们恭亲王府怠慢御赐!” 恭亲王福晋蹙着眉,原地转圜了两圈,胤佑将她扶住往座椅上走,劝着:“五婶,莫急。再使下人仔细找找。” “恩。” 她点点头,再着急也没有其他法子。 如今府上处处忙碌,主子并上下人们,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人用,只能寄希望于管家得力一些,快些将丢失的御赐祭品找着。 可还不得管家那头再回话。 前院门房便报道:“太子驾到!” 没等一众人前去迎接,那穿着鹅黄色锦衫长袍的人便已大步流星的踏了进来。 “参见太子!太子千岁!” 众人跪地行礼,恭亲王福晋的手被搀住,胤礽止了她行礼的动作。 “五婶快快请起。” 胤礽声音温润,又带着些哽咽,再看他一张俊脸,也是带着明显的伤感与悲痛。 他语气里不无难过,“五叔过世,实乃我大清之痛,亦是皇阿玛的痛,是孤这个做太子的痛。又如何还能让您行礼呢?” 于是,恭亲王福晋也就着起了身,幅度很轻的点了点头,温声道:“太子有心了。” 胤礽很自然的将恭亲王福晋扶住,正要朝里面走,一抬眸,像才看见胤佑似的,轻笑道:“七弟也在?” “太子。”胤佑拱手,微微躬低了身子。 胤礽笑笑,状似无意的说道:“也对,你与五叔感情一向深厚。这两日皇阿玛也有些犯了病症,现在是孤与老四在跟前伺候。” “不过七弟放心,皇阿玛能体谅你的。” 说完话后,胤礽便将恭亲王福晋扶开了。 胤佑眉目无波,只当听不出来胤礽话里的讽刺意味。 不就是说他亲爹跟前不去尽孝挣表现,倒是知晓在这恭亲王府当孝子。 胤礽与恭亲王福晋又说了些其他的,无一不就是对恭亲王的骤然离世多么悲痛,多么伤心,大清失了一个栋梁肱骨。 “不仅是大清之失,亦是孤的损失。” 胤礽表情戚戚然,再度重复表达着。 恭亲王福晋动了动嘴角,笑的有些牵强。 她才要答些感谢圣恩的话,胤礽却目光一跳,皱着眉问道:“咦?这怎么没看到皇阿玛赐下的琉璃盏?” 他回首,目露惊慌的说道:“那可是去岁皇阿玛得的个罕见宝贝,一直放着没舍得把玩,特意摘来赐给五叔随葬的。” “太子…” 一旁的海善刚要开口,胤礽却又说,“五婶别不舍得物品贵重,还是快些摆出来为好。毕竟是皇阿玛一片心意!” “是,臣妇这就使人去取出来。” 恭亲王福晋眉心微跳,给海善递了个眼色,海善拱手告退。却在心里骂了胤礽一万遍。 “太子,方才你说皇阿玛龙体有恙,不知可请太医瞧过了?” 胤佑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 胤礽转头看他,答道:“哦,瞧过的,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皇阿玛日夜操心,劳心劳力的,可自有龙气在身,七弟不用担心。” “……”胤佑还想多与他说几句。 可胤礽却左右环视,与恭亲王福晋说起了其他的。 甚至细小连满都护的长子的学业都问了几句。 分明也没过多久,可胤礽却是打定主意要与那樽琉璃盏过不去。 他戏谑一笑,带着试探的问道:“这怎么海善弟弟还没将琉璃盏取回来?” “莫不是,你们恭亲王府将御赐的祭品,弄丢了?” 第105章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恭亲王福晋脸色微变,强笑道:“怎么会呢?圣上御赐是对我们整个恭亲王府的万分看重,我们怎敢如此怠慢。” “是啊,也是见那琉璃盏珍贵,不敢随意摆放。想着还是出殡时再随进阿玛的棺椁里。” 满都护表情相对好一些,拱手作揖,音色中却带了不明显的祈求。 “不如,这会儿便不摆出来了。左右来吊唁的都没有什么外人。” “诶,弟弟你这话说的不妥。” 胤礽转了半个身子,侧着看向满都护,一双眼内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就算没有外人,也不能这般将皇阿玛的隆恩放置不顾啊。” 屋内噤声,满都护动了动唇,只好说道:“我下去瞧着,催一下…” “恩。” 胤礽笑着颔首。 恭亲王福晋坐在雕花椅上,一只手揪着绢子,另一只手却不自觉的在胤佑袖口上轻轻扯了一下。 胤佑垂着眼,不留痕迹的拍了拍她,再转身时,温和无波的眸子中迸发出些许不满。 “太子,这边有香,您要给五叔上一炷香吗?” 他声音很轻,像羽毛似的轻飘飘的,可话中的意味却很重。 击的胤礽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毕竟他来了这一会儿了,闲谈家常,问候关怀,什么都做到位了。可却连香也没给恭亲王上一炷,还说什么心有悲痛,不能自已? “哈…”胤礽手握成拳,轻轻的在额头上擂了一下,哑声道:“瞧孤这人,光顾着安慰五婶,倒将这等礼数给忘了。” 胤佑取了清香点燃,递给了胤礽,声音很平静。 “太子,请。” 烟雾很轻,一缕一缕的朝上漂着,胤礽将其插进香炉里,以眼角余光瞥着胤佑,似笑非笑的说:“七弟,当初皇阿玛没有将你正式记到五叔名下,真是太可惜了。不然你今日在这里,就可以理直气壮的以主人家的身份持丧了。” “太子说笑了,就算没在五叔名下,那我与五叔也是亲叔侄。”胤佑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末了,还特意补充道:“和太子一样,都是五叔的亲侄子。” 胤礽笑容不变,应道:“七弟说的是。” 转而,他却对他的随从吩咐道:“你也别在这杵着了,去后头看看,帮帮海善贝勒。怎么取个东西要这么久?” “是。” 那太子的贴身太监名叫何思慕,是个挺俊秀的小年轻,他点头便应了。 恭亲王福晋求助似的望着胤佑,胤佑踏前一步,“小何公公还是在太子身边贴身候着,我去。” “哦?那敢情好,七弟你更熟路一些。” 看着胤佑的背影,胤礽的眼中不留痕迹的折出一抹算计。 还没到库房那头,便听见海善的怒骂声。 “找个东西都找不着!要你们来做什么吃!” 胤佑走过去,海善急的团团转,他一把拉过胤佑,愤怒说:“他是故意的吗!怎么这会儿非要见什么琉璃盏!” 相对于海善的怒火中烧,胤佑则是平静了不少。 他按住海善的胳膊,说:“别急,太子代表皇上来吊唁,眼见御赐祭品对不上数,要瞧个清楚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昨日那么忙,那琉璃盏也是随着其他祭品一起规制的。怎么就突然找不见了!” 海善将手抵在唇边,咬了咬拇指。 这是他有些慌乱时便会有的习惯性动作,胤佑轻轻将他手带下,说:“怕是有人就想看着咱们找不出来呢。” 海善面色一阴,咬牙切齿道:“我说怎么就这么巧!昨日老四来送了东西,今日太子便打着幌子来找!可他这么做到底图个什么!” “暂时先不想他图什么,横竖得将他先打发走。”胤佑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我有个法子。” 海善眼前一亮! “七弟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胤佑凑到海善耳畔,低低絮语。 灵堂内,又来往了两拨吊唁的大臣,有些在太子在这里,还想着留下来与太子攀谈几句,可胤礽的眼神却时不时的便朝外头望,倒像是在特意等着什么似的。 直到瞧到海善与胤佑的身影朝这边走来,胤礽面露微喜,递了个眼色给何思慕。 小太监会意的点头,便迎了上去。 二人行了礼,见海善双手端着个盒子似的东西,还用黑布包裹着。 他笑笑:“这些下人啊,真是谨小慎微的要命!把这琉璃盏左右包裹着,堆到最里头去了,难怪找这么久…” “贝勒爷给奴才,奴才给您递个手。” 何思慕浅笑着伸手去接。 胤礽掩着唇,面色有些不可思议,似乎没料到他们真能把这东西给找出来! 他轻咳了一声,“小心些,取出来,仔细摆在五叔灵位前。” 可他的话音还没落地,便听见一声沉闷的碎响。 海善大惊失色,面色通红的怒吼道:“小何公公!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这可是皇上赐的!就这么叫你给打碎了!” 第106章 把太子得罪狠了 何思慕脸色一白,惊恐着久久不敢言语。 胤礽噌的起身,一脚给何思慕踹了过去,怒道:“混账东西!连个东西都接不住!” “哎,这…这可是皇上御赐,如今却被摔坏到了五叔灵前,这可如何是好?” 胤佑叹息一句,目光却轻飘飘的落到了胤礽脸上。 “你们几个,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把这碎掉的琉璃盏收拾出去,仔细把我阿玛气显灵了!” 海善随即添补,招手让几个下人上前来收拾一滩残局。 “慢着!” 突然回过神来,何思慕瞪着眼,说:“这既是奴才撞碎的,奴才也不推脱,可死也得死个明白!这里头当真是琉璃盏?那么轻巧就给撞碎了?” 闻言,胤礽深吸了一口气,到底也没有阻拦何思慕的意思。 知晓这是太子要给他撑腰的意思,于是何思慕的神情便稳了些,甚至目光中多了几分逼迫的意味。 胤佑眸光微沉,看着这主仆二人的样子,就像是笃定了这里头不是什么御赐的琉璃盏。 而是一个极为普通的翠绿瓶子。 何思慕要去拿,海善又是一声怒吼:“听不懂爷的话了!还不收拾出去!” “贝勒爷这般慌着处理是为何?难道这里面根本不是琉璃盏!” 何思慕的声音与他重叠。 便听胤佑斥道:“小何公公说话稳重些,这里面不是琉璃盏还能是什么?左右碎成这模样了,你是想不认帐不成?” “胤佑。” 胤礽冷冰冰的喊了一声,连声七弟也懒得叫了。 胤佑看着他,“太子有何高见?” “咳咳…”恭亲王福晋适时的咳了一声儿,状似无谓的说着话:“说到底就是皇上心疼他弟弟,才赐下的东西,你们年轻人火气大,要为了盏瓶子吵吵,可我年龄大了,头疼,听不得你们这般闹。横竖现在东西也碎了,若谁有个不满,便去皇上面前告我一状。” 她话里有话,胤礽压着心头不满,绕是不好在这一件事儿上过多攀扯。 毕竟瞧恭亲王福晋现在这个态度,真的闹到了老爷子跟前去,他也不一定能讨的了好。 胤礽忍了口气,算是赔了个笑脸,说:“五婶这话严重了,是孤没有管好下人,待回了毓庆宫,孤定将他皮给刮了!” “太子客气了,好说。” 恭亲王福晋微微垂首,做了个请的动作。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胤礽直接踹了何思慕一脚,怒道:“丢人现眼的东西!回宫后看孤怎么收拾你!”说着他抬脚便走,何思慕面色苦恼,也不敢说话辩驳,夹着尾巴似的跟了上去。 路过胤佑与海善身边时,二人亦是作揖行礼道:“恭送太子。” “二位弟弟不用客气了。”胤礽侧目,眸光是不再掩饰的冰冷与刻薄。尤其对上了胤佑,“老七,叔侄与父子,你还是要分的清孰轻孰重才好。不去皇阿玛榻前伺候便罢了,再不上朝,可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是,多谢太子提醒。”胤佑又把头埋低了些。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 屋内的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满都护甚至闭上眼往门板上靠了过去。颤声道:“多亏了七弟…” “额娘,这些祭品都是儿子盯着的,昨日并没有半点遗漏啊。” 清点祭品的是管家,是恭亲王府几十年的老人了,也不可能会出这等岔子。 先前太子突然驾到,又这么来撒了一盘泼,恭亲王福晋有些慌乱,可眼下她也平静下来了。 她眼神锋利,淡淡说道:“你经手的东西自然不会有不妥。” “可若是根本就没有的东西要找出来,去哪里找呢?” 胤佑突然如此说道。 恭亲王福晋闭上眼,呼了一口气,没有阻拦,便是她赞同了胤佑的意思。 满都护眼眸一颤,胤佑走过去,低声道:“大哥你仔细想一下,昨天你是如何清点物品的。” 满都护眉锋皱紧,回想了一阵。 “是老四身边的人在照单读,我在一边盯着人清点!” 满都护拳头捶在掌心,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知道了!” 见他激动的有些说不清话了,胤佑淡然的帮他把话说了出来。 “昨日根本就没有读到琉璃盏,所以你们清点收来也不会有这东西。”胤佑转动着他的红玉扳指,声音冷了两个度。 “从头到尾,这个琉璃盏,就没有进过恭亲王府!” “皇上御赐!他们怎么敢私藏!” 海善瞪大了眼,急匆匆的要出门,似乎想去将胤礽拉回来讨个说法。 胤佑一把拉下他,冲他摇摇头。 海善不甘心。 “难不成就这般算了?我阿玛才过世,他就敢来找晦气。别人不知道为何,我可知道!他方是在记恨前年我阿玛殿上骂他与男倌厮混一事!害的他被皇上关了禁足!” “一点小事儿竟然叫他记恨这般久,还想栽我恭亲王府一个不敬天恩的罪名!” 海善越说越生气,狂怒道:“胤礽他凭什么!” ‘啪’——一掌拍到扶手的声响,带着腕子上的手镯翠玉叮当一声。 恭亲王福晋提了一口气,说:“就凭他是太子。” 她强撑着精神,吩咐道:“出殡前,府上来往的人定然只多不少,你们个个都要警醒一些!” “是!” 转而,她又怜惜而无奈的望着胤佑,“胤佑,你回府去,你明日再告假,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皇命没派他来持丧,准他一日告假已是恩德。 胤佑也知这里有个度,是他皇阿玛的衡量尺度。 也不再坚持要留在恭亲王府。 “是,五婶这边若有什么事儿,随时使人来知会我。” “恩,回府去。” 恭亲王府福晋看着海善送了胤佑出去,才摇摇头,悲哀道:“原本太子就瞧不上胤佑,总喜欢作弄他,如今这回,怕是真将太子得罪狠了。” 第107章 找她拿钱是看的起她! “这回不成,难保他没有二回,呵,堂堂太子呢,怎么也跟个市井无赖一样,爱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海善把胤佑送到府门口,啐了一声。 胤佑拍了拍他肩膀,淡笑着劝道:“行了,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 “你好好照顾着五婶,出殡那日我再过来。” 胤佑要上马车了,临了海善却又说了句。 “对了七弟。” “恩?”胤佑回头。 海善摸了摸后脑勺,说:“你回去后,记得替我跟小弟妹道个谢。” 都不用问哪个小弟妹,胤佑便会意过来。“十九?” “恩!就是她。就说我谢谢她的伞。” “伞?” 胤佑有些迷糊了。 海善解释了一通,才说到昨日回七爷府,他随着李佳绵滢先去收整后,原来余十九也赶了过来给他送伞。 “她没接着你,就把伞给我了。” 海善笑的虽然玩味,说的话却有些意味深长。 “我觉得那余十九是个有些趣味的人,对七弟你也挺上心的啊,后院女人虽多,你可不要因此失彼啊。” 说完,海善冲胤佑摆摆手,转身便回了恭亲王府的大门。 而七爷府里,七福晋将账簿合拢,有些疲惫的摁了摁眉心,眼圈有些不明显的乌青,显然昨个儿休息的不是那么好。 “福晋,吃些点心,用点茶水。” 新梅软语相劝,照着往常的规格,给七福晋备了下午的茶点。 “恩。”七福晋应了一声,取下了护甲玳瑁,葱白指尖却在刚刚摸到那酥脆的糕点时,顿住了。 “怎么了,福晋?” 新梅不解的望着精致的茶点,喃喃道:“是今日这口味您可不喜欢?还是觉得样式做的不好看?” 七福晋摇摇头。 “都不是,明日开始,各院儿的茶点都停了。” 话一出口,她想了想,又改口说:“不,其他院儿的就各自撤一道。我这星云院的就不用上了。正餐也少做两个菜,马上备秋日的行头了,便先将库房里去年的物件儿拿出来使着。” 新梅神情也黯淡了一些下去,知道是因为府上钱银闹了短缺,福晋这么安排也是出于长远考虑,而且七爷可是明令了要节俭一些,她自然要从自己这头做起。 可尽是如此,新梅也有她自己的担忧。 “福晋,您委屈自己便算了,主子爷总瞧的见您的好。可就怕芙蓉院和东菱院那头不肯依啊…” “就是表面不说什么,回头再拿了几位阿哥格格说事儿,闹到主子爷那头去,说您这个嫡母苛责,那您岂不是被冤的厉害!” 那位侧福晋嘛,的确是擅哭擅闹的,拿着儿女做幌子的事儿也没少干。 若是平日,七福晋或许还有些忌讳,懒得同她拉扯便由她去了。 可这回,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步的。 “这一次若还由她闹,我这个七福晋就也做到头了。” 七福晋眸色微凛,忽又叹道:“到底也是我拖累了主子爷,若是我能有其他妯娌那般的家室,也不至于出点事儿便这么捉襟见肘了。” “福晋您宽心,这哪儿能怪您啊?”新梅噘着嘴,大胆评价道:“还不是主子爷,都知晓被罚了俸禄,府上没余粮了,还拿那么多银子去随礼…” “放肆!” 七福晋瞪了新梅一眼,“大胆的丫头,这事儿也敢嘴碎?若叫主子爷听见,便是我也保不得你!” “哎哟哟,错了错了,奴婢错了。” 新梅不轻不重的照着自己嘴上打了一下,眼珠子一转,却出了个主意。 “福晋,奴婢倒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七福晋眉头轻挑,倒没指望她一个下人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新梅压低了声音,说:“您可以找余格格呀!她那么有钱,平日里又出手阔绰,与她说一说府上情况,她那等心肠,没的袖手旁观的道理!” 说的有些激动了,新梅大有一副马上要去将余十九请过来的架势。 七福晋明显有一些动容,可她微微直了直身子,复又蹙着眉眼,摇头道:“不妥。你叫我一个当家的福晋去找一个小妾支使银两,传出去,我臊死得了!” “而且,这两回李佳氏那边的事儿,你当真以为余十九傻到看不出是我在背后撑着?” 七福晋沉沉的呼了一口气。 “哎哟福晋!” 新梅换到了另一边,靠着七福晋的腿半跪着,劝着:“您看呐,您做为福晋,平衡后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若是余格格因为李佳格格的事情将您记恨了,那就是她不懂事!再者说了,各码归各码,这个时候您让她伸一把手,明显就是对她的看重啊!” 说了一通,新梅还藏着一句话没敢继续说。 那就是余格格真的很有钱,她真的好多好多珍珠,能换好多好多银子… “阿欠——” 余十九连打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黑亮的眼眸暼出不悦,骂骂咧咧的嘀咕了一声。“谁在背后骂爹?” 锦屏打帘进来,端着东西,苦着小脸道:“格格,您看怎么咱们院子里的汤羹都少了半盅呀?” 第108章 我去看看她 倒也不是说这银耳羹有多独特多美味,主要是余十九胃口好啊。 这么一小盅够谁喝的? 锦屏不满的撇撇嘴,压低了声音说:“看来真是要省吃俭用呢,格格,要不,等主子爷回来,您就去与他服个软。奴婢从恭亲王府回来时,他还特意让奴婢将您伺候好呢。” 小丫头不懂这两人这几日怎么奇奇怪怪的。 分明胤佑很牵挂余十九的,而余十九自然也很想见胤佑啊。可这两人像中间隔了层纸似得,谁也没去戳破它。 余十九接过汤盅,也没计较里头的份量比平日里少了多少,搅动着勺子,好一会儿才闷了一句。 “我与他,也不是服不服软的事儿。” 余十九不懂得如何与锦屏解释自己鱼鳞的事儿,想了一会儿,便与她打了个比方。 “我问你,如果你特别喜欢一只猫,然后有一天你突然发现它其实是一只狗怎么办?” “啥?”锦屏睁着乌黑的眼,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半圈,差点把自己绕昏也没能听懂余十九的意思。 “猫就是猫,狗就是狗啊。” 他为难的脸色都变了。 “这…还能变来变去的?” 余十九仰着脖子,把银耳羹喝了个干净,抬手抹嘴,“哎我就是那么跟你打个比方。那我再问你,如果你很喜欢一个人,有一天你发现她其实不是个人,你会怎么办?” 闻言,锦屏的眼神更惊恐了。 “格格…您在说什么呀?咋一会儿猫变成狗,一会儿人不是人的。” 余十九沉默了,她下颌微抬,像个大师一般,沉声问:“你接受不了是不是?” “那当然接受不了啊!” 锦屏摆摆手,这么惊恐的事儿谁能接受的了! “奴婢得吓晕过去!普天下哪有您说的那么稀奇的事儿。” 锦屏抖着小手拍着胸脯,认为是余十九的话本子看多了。 余十九耸耸肩,语气懒散道:“没错,胤佑他也接受不了。” 锦屏一头雾水,埋着头掰着手指还在掐算这个猫变成狗,人不是人的几率有多大。 余十九又发话了。 “锦屏,我与你说个事,你心里有数就行,别嚷嚷。” “恩,您说。”锦屏神情认真,甚至很谨慎的盯着余十九。 “哈…”余十九打了个呵欠,眼角泛起泪花,听她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妆奁里的珍珠不见了。” 吓的锦屏不轻,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她下意识便要跪地:“格格明鉴!奴婢并没动过您妆奁!昨个儿去了恭亲王府后,到后头领着大阿哥回来,奴婢将他送去了芙蓉院,然后便去赏花落收整了一会儿,再然后…” 锦屏仔细的讲说着自己的来回路线,力证清白。 她没说完,余十九便抬抬手打断了她。 “哎,你这丫头,我知道不是你,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锦屏瑟缩着靠近余十九,小脸上写满了委屈,低声道:“真的不是奴婢,您那妆奁里有多少珍珠奴婢都不知道呢。” “都说了我知道了!”余十九假装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拉着锦屏的手,低声说:“我那里头放了约莫十几颗东海珍珠,若是换成银两怎么也得值个几千两。” 锦屏掩着嘴,压下了惊讶,又忍不住埋怨道:“那么多,您怎么随便摆放嘛。” “那我也不知道府里还能有小偷啊。”余十九轻笑一声,眉眼间蕴着云淡风轻。 “你好歹之前在主子爷身边伺候呢,这府里多少下人都怕你啊。” 余十九捏了锦屏手心一下,说:“你悄悄去查查,看这两日府里谁拖了人出去换银两的,懂了吗?” “哦。” 锦屏长长的哦了一声,会意过来,“您要把那个人逮出来!” 余十九笑笑,目光微沉,低声道:“凡事可一可再不可三,她真的让我觉得很心烦。” 话音一落,余十九的手在扶椅上紧了一瞬,那力道竟生生将那红木椅捏开了一条裂缝。 锦屏咽了咽口水… 乖乖,这余格格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啊… 而星云院这边,七福晋还在因为新梅的话而左右为难时,李佳绵滢却从侧院过来了。 “福晋。”她蹲低了身子,怀里抱着个小盒子。 “起来。你这会儿过来,有事儿?” 七福晋随意的问了句,心道这人找过来,除了是和胤佑有关的那档子事儿,怕也没别的了。 有心要扶她不假,因为李佳绵滢她听话,好控制,若是真能得宠,灭一灭其他几位的威风,就是她这个福晋的功劳。 李佳绵滢直接了当的开了口,“妾身知道这几日府里出了些事儿,恭亲王过世,主子爷又随了大笔银子。可再是省吃俭用,咱们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说着说着,她便递出了那小箱子,低眉顺眼的说道:“妾身这里还有些体己,约莫有个二千两。说来惭愧,都是之前十九赠送的珍珠,还有我自己一些不怎么值钱的首饰去换的。” 七福晋微微愕然。 “虽然不是多大的数目,但是希望可以帮到福晋,帮到咱们府里,帮到咱们一家人。” 李佳绵滢笑的温婉,眼眶微红。 那箱子打开来,里头果然是一叠银票另有些散碎。 “你说这些都是十九之前给你的?” “恩。十九宽裕,出手阔绰,也不是什么秘密嘛。妾身没有使银子的地方,便一直存着,没成想这会儿倒派上用场了。” 李佳绵滢柳眉连蹙,如丝雾起蕴,配着她柔柔的嗓音,有着说不出的婉转动人,轻音悦耳。 “还请福晋一定收下,虽妾身不如十九富裕,可这好歹是妾身的心意。” 过了好半晌,七福晋才点了点头,她将箱子合拢,意味深长的看着李佳绵滢,说:“你是个好心的,我记住了。等主子爷回来,我会与他讲的。” “要讲什么?” 话声迟慢,胤佑已经踏了进来。 他守了个通夜,此时脸色自然不怎么好看,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坐到了首座上,七福晋自然的递了杯茶过去,笑着解释道:“这不是李佳妹妹,心疼咱们府里如今节俭,怕诸位姐妹吃穿用度不够,当然更是怕主子爷您忧心。竟是要将自己的体己拿出来交予公中呢。” 胤佑握着茶杯也没喝,目光扫了李佳绵滢一眼,淡声说:“你平日月例也不多,放着都是你自己的体己,哪里有要你拿出来充公的说法。” “妾身这里钱银不多,多少能贴补府里一些,还请七爷与福晋,成全我。” 李佳绵滢行了个礼,姿态卑微却又有些恰到好处。 末了她还又重复了一遍,这些银子是余十九给的珍珠去换的。 听到那名字,胤佑恍惚了一下。 七福晋拍了拍胤佑的手臂,劝说:“李佳妹妹一片心意,也不辜负您疼她一场,爷,就允了。” 胤佑想了想,抿了一口茶,“账簿记下,带府上公中宽裕了,按利还给她。” “是。”七福晋应下了,可李佳绵滢却笑着摇头,柔声道:“不用还,都是一家人,讲什么还呢。” 说完,她转身便退下了。 对那一箱子的金银半点不留恋。 胤佑望着她背影转角消失,目光却还是那么冷淡。 七福晋有心要替李佳绵滢说几句好话。 “爷,李佳妹妹倒真的挺懂事儿的,分明自己也不宽裕,却愿意把十九送她的珍珠换银来帮助府上渡过此次难关。而且人也不占功劳,还说珍珠是十九的,真要谢,该去谢十九。” 一旁的新梅立即接话道:“李佳格格平日就很节俭的,可余格格平日阔绰惯了,算是最有钱的一位了!怎么这会儿还没有李佳格格的心胸宽广呢?都不知晓主动替主子爷与福晋分忧…” “啊…” 新梅被七福晋掐了一把,七福晋瞪着她。“越发的胆大!也敢议论起主子们来了!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福晋恕罪,都是奴婢嘴碎了。” 也不管他们是一唱一和的数落余十九,还是真心实意的觉得李佳绵滢好。 胤佑只像没听见似的,他端着茶杯,侧目问七福晋。 “爷让福晋送汤药到李佳氏那里,你送了?” 七福晋点头。 “自然是照办了的,李佳妹妹性格温顺,说一切都以主子爷意思为主。” “还说,知晓您心里疼的是十九,还与我说笑,不敢在十九之前开怀呢。”七福晋笑盈盈的说着话,却在观察胤佑的表情。 十九十九,又是十九。 胤佑心里有些闷,又有些奇怪的窃喜,甚至还有一些小小的激动。 总之是千奇百怪,一颗心辗转缱绻。 他起了身,负手在后,头也不回的踏了出去。 “爷去瞧瞧余格格,不在这头用膳了。” 第109章 那是两码事儿 “是。”七福晋笑笑,顺手招呼新梅,“送送主子爷。” 也就两三日没踏足这遇水院,胤佑心里却觉着自己很久没来过这地儿似得。 没瞧见锦屏丫头,难不成跟着余十九一段时间,也学会偷懒耍滑了? 胤佑慢慢走近… 此时午后闲暇,因为昨日的一场雨冲刷的彻底,这会儿连空气中都透着些清新味。 余十九不知从哪儿搬了个躺椅出来,仰在那上面,慢慢悠悠的晃着,她手里握着一柄团扇,今日穿了件乳白色旗装,衣服上没什么图案,只在腰间绣了些碎花样式,简单,好看。 她嘴里唱着些胤佑听不懂的曲儿,那躺椅是个老物件儿了,随着动作还发着沉闷的吱呀声,伴着余十九稀奇古怪的唱腔,倒有些奇异的中和。 待走近了些,才听清她念的是“醉眼睁开,遥望蓬莱,一半烟遮,一半云埋。” 团扇原来绣的是负劳吻花,轻轻摇晃在她手中,生动的连腕上的玉镯都似活过来的飘飘碧云。 人在树下,灵动甚美。 胤佑靠近她,轻声说:“你唱的不对,不合这当下景色。” 余十九微愣,侧目看他,显然没料到他的到来,稍微怔然中。 便听胤佑沉声且温柔的吟道。 “应该是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虽然没听太懂这词儿是什么意思,可一对上胤佑深邃眼眸便让余十九不自觉的红了脸。 她坐直了身子,晃着扇子,嘀咕了一句:“什么娇娇嫩嫩,走走停停的。” “是一首曲子,你若喜欢这些,我去书房给你找些书来。” 胤佑站在她跟前,俯眼看她,神色中有被他压抑的复杂。 余十九咬了咬唇,回道:“不用了,我不喜欢看书。” 顿了顿,她又改了口。 “话本子除外,我喜欢看话本子,还有富察姐姐画的小人儿书我也喜欢。” 胤佑不说话了。 气氛一时间好像有些尴尬。 余十九慢慢起身,那躺椅吱的一声晃了几个半圆,余十九垂着眼,把扇子的幅度摇的大了些。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嗡。 “你…还好吗?” “你这几日,如何?” 二人声音重叠,又抬眼相看。 余十九闷声道:“我就那样呗。” 胤佑缓缓的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攀住余十九的肩膀,将人朝自己怀里带了一些。 先时余十九还有些抗拒,不乐意的扭了一下。 可胤佑半点没有要放松的意思,于是,余十九半推半就的,下一刻就贴进了男人怀中。 “海善让我谢谢你,说你给他送伞。” 余十九答:“下雨天儿嘛,助人为乐嘛。” “我没有想那么多,下了马车正巧看见李佳氏过来,便随她去了,我满心都是五叔过世了,脑子昏昏沉沉的,没有去看你在没在那处。” 胤佑声音清澈,像是在余十九解释。 余十九把脸埋在他怀中,像是堵着气不肯开口。 于是便听胤佑自顾自的说着:“这几日好像很多事儿,连州回来后,额娘同我闹,又遇着五叔过世,还有你…我也弄不懂你。”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余十九仰起脸,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问他:“那你是不是怕我?觉得我很奇怪。” 胤佑摇头。 “我只是想你亲口告诉我,你背上那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余十九眸光微颤,心里好生为难 要说吗? 说了之后他能接受吗? 怕是不能… 胤佑双手拉着她胳膊,有些用力,又重复了一遍。“十九,只要你说,我就信。” 我是不肯去山的一条鱼,因为渡劫失败才被迫来你们这大清朝的,我是来历劫的,等我完成很多任务,拥有很多积分,我就可以回去了,搞不好还能圆满飞升… 这一席话堵在余十九喉咙。 可开了口,她却只能干巴巴的说道:“不是说了嘛,就是一种病。娘胎里带来的,小时候看了好多名医,也好不了,就也没管它了。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她眨眨眼,小心翼翼的拉了下胤佑的袖子。 胤佑眉梢微蹙,却转瞬即逝。 他笑笑,拉起余十九的手摩挲了几下,点点头,淡声道:“好,我知道了。那你往后不能饮酒,一滴也不许沾。” 只要不沾酒,应当就发不了‘病’。胤佑有些自欺欺人的想着… “恩恩!”余十九点头如捣蒜,都不敢相信这事儿竟然这么就揭过去了。 ‘看来胤佑挺好糊弄的嘛。’余十九心有小雀跃,暗暗腹诽。 二人进了屋,余十九乖巧的倒水奉茶,胤佑却制止了她的动作。 “刚喝了不少,别倒了。” “哦。”余十九点点头,也坐了下来。 她望着胤佑傻笑,胤佑被她逗笑了,顺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却说:“你往后要节俭一些,别拿珍珠金银当土洒。现在府上钱银不充裕,我怕顾不上你这头。” “没事儿。”余十九摆摆手,很是豪气的说道:“我自己有数的。” “七哥你要用银子吗?要用银子跟我说啊,我还有很多珍珠的。” 之前心里有气有委屈,可现在看着胤佑,她觉得那些愤懑都能一扫而空了。 胤佑浅浅笑着,说:“那七哥没钱了,你还愿意跟着七哥吗?” 余十九手撑着下颌,笑盈盈的望着胤佑,“那我可以跑吗?” “不可以。” 胤佑凑过去,轻轻在她脸上落了一吻。 “不过…府上是真的很短缺?”余十九话里有话的说,“我今儿的银耳羹都少了半盅呢。” “恩。” 胤佑没有隐瞒,把大致情况和余十九讲了一通,还提了一句李佳绵滢抱着银子过去找福晋的事儿。 闻言,余十九嗤笑:“她还挺会做人的嘛。” 胤佑也跟着她笑,“她说都是你之前送她的珍珠去换的银子,也算你的功劳。” “可别。”余十九起了身,笑的有些讽刺。“无功不受禄,献宝的人是她,可别把这风头算我身上来。” 胤佑垂着眼,准备起身了。 “没的用女人银子的道理,只是她坚持,福晋有意,就随她们去了,左右这银子记账上,到时要给她的。好了,爷要进宫去一趟,晚些过来看你。” “恩。好。” 余十九陪着胤佑走了一段路,把人送远了才返回来。 人影噌的蹿出来,吓了余十九一跳。 她拍着胸口,骂了一句:“你怎么跟弘曙一样,一惊一乍的,走路没声儿啊?” 锦屏吐了吐舌头,说自己从膳房那边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这一打听可不得了啊,原来好几位都拿了东西出去换钱呢。” 余十九微惊,“除了李佳绵滢还有谁啊?” 锦屏掰着手指头数给她听。 “不止李佳格格,还有侧福晋,文格格,那头都使了人出去呢。” 余十九张了张嘴,这答案显然有些意料不到。 “哦哟,这些人都这么大方吗?” 说话间,余十九仿佛对这些后院的姐妹们升起了一股敬意。 可惜,锦屏下一句话就将她这不切实际的幻想打碎了。 “得了,哪儿能是大方啊,您还以为她们变现是为了帮府里渡过难关啊?”锦屏甩着手,模样有些滑稽,“都是为了自个儿呢,就怕府里哪一日真连饭都吃不起了。” “而且…” 锦屏故意卖了个关子,余十九抬手,佯作要抽她。 锦屏才笑嘻嘻的答道:“还不是那李佳格格,去福晋跟前献什么宝。奴婢听那些人说,其他院子的抓紧变现也是怕被瞧到屋子里还有金银珠宝。” “有金银珠宝怎么了?”余十九很奇怪。 锦屏端着副长者模样,语重心长的解释着:“格格,这您就不懂了。您想啊,人李佳格格都那么大方那么懂事儿了,谁还敢把金的银的放屋里啊,万一福晋瞧见,你怎么说?你好意思不拿出去充公吗?” “哈…” 余十九被这个说法逗笑了。 她指着自己鼻子,笑道:“我自个儿的东西,我爱给不给,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且不说她余十九不爱受人威胁,就是她知晓胤佑这些日子不好过,她也是有准备的,那么一大箱宝贝呢,不都放去珊瑚院了,就等着胤佑给她开口嘛。 “道理是这样,但是呢,格格,有句话叫人心隔肚皮嘛。啧,反正啊李佳格格这回是讨好福晋了,可是把其他院儿的都得罪光了。” 锦屏倒有些幸灾乐祸,啐了一声。“该!” 第110章 找她晦气! 毓庆宫内。 胤礽满脸阴郁,面前一桌子好吃好喝的也提不起他半点兴致。 倒是桌上的另一人,神情自得,淡然问他:“太子,菜要凉了,不吃点吗?” 闻言,胤礽瞪了他一眼“你倒还吃的下去!” “人不吃饭怎么行。”那人浅声回应,还笑了笑,“你看皇阿玛每日那么多奏折要处理,那么多事儿等着他老人家决断,也没的叫他误餐误饭的道理。” 胤礽脸色再沉了几分下去,换了个姿势,斜靠在榻上,下颌一抬,问:“老四,你说老七怎么那么大的胆子,总想和孤作对?” “太子。” 胤禛放下碗筷,认真的盯着胤礽,“之前臣弟便与您说了,五叔过世,老七必定会在恭亲王府。他既然在,就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末了,他还补了一句 “您去闹了一通,气也算出了。怎的五叔也是长辈,人已去了,太子还是不要过多纠缠了。” 胤禛目光冷冽,他本是一贯如此的,可胤礽不喜欢他这双眼,总觉得被他轻轻一瞥,满肚子心事都能被他看个一清二楚! 他心头一火,顺手拂碎了桌案上的茶杯。 哐的一声,伴随着太子的怒气。 “少在这里教训孤!” 胤礽坐直起来,表情阴冷,声音低沉。“他活着是个铁帽子亲王,功勋卓越,成天骂这个训那个,皇阿玛也要给他好脸色瞧,孤不能拿他如何。怎么死了还不许孤去找找他晦气了?” 他在那头骂,胤禛听着,却眼帘微阖,把一声叹息闷回了自己喉咙里。 早知如此,他也就不答应随着太子去胡闹了。 本来就是个小孩儿伎俩,就算胤佑不在,也不指望能对恭亲王府造成多大的影响。 胤礽的话说的对啊,凭他们五叔一生战功,康熙也不可能在他死后因为一件祭品丢失,而对恭亲王府有什么实质性的处罚的。 “这个该死的老七,怎么当初就…” 胤礽眯着眼,话说了一半,嘶了一口气,戛然止住了。 胤禛眼眸微抬,“当初怎么了?” “没什么。”胤礽半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坐了过来,“算了,吃饭。” 看胤礽不愿意多说,胤禛也没有继续问。 兄弟二人饭吃了半晌,美酒好肉的,可胤礽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 他握着筷子轻轻在酒杯上敲了一敲,说:“他最近和老大老八几个走的挺近?” 胤禛摇头。“我没斟酌,不过,大哥和谁都走的挺近的。” 他补了一句,“当然,除了太子您。” 胤礽脸色一变,骂了一句晦气。 看他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胤禛只好放下筷子,把话头给他引了过去。 “他不是被罚了半年俸禄吗,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太子不如向皇阿玛求个恩典,给他七爷府一些赏赐,也好让七弟记记您的好。” “恩典?” 胤礽眉梢轻抬,俊脸上乌云顿散,笑声立即变的爽朗起来。 “哈哈哈,对啊,老四你说的对,是该请皇阿玛给老七一点赏赐才对啊。” 看着太子殿下脸上终于现了明朗的笑意,胤禛却眉目微沉,咀嚼的动作都好像迟缓了些… 养心殿中,对于太子突然要给七贝勒请恩典的要求,康熙有些始料未及。 他别着茶沫,望着自个儿的心尖尖,天子的嗓音也十分温和。 “怎么会想到给他求恩典?不过是罚了他半年俸禄,偌大一个七贝勒府,便没个活路了?” 胤礽端的是个兄长做派,笑的真诚,“皇阿玛说笑了,没个活路不至于,只不过,肯定是有些捉襟见肘的。您是明君,又是慈父,罚他是君对臣,可赏赐他是父对子。” “哈哈哈…” 这一通说的康熙忍俊不禁,他指着胤礽点了点,侧头去与梁九功说道:“看看老二这张嘴啊…” 许是被胤礽吹捧的高兴了,康熙捻了下胡须,脸上多了些少见的慈父情态,温声道:“你说的有些道理。那朕便看看,赏他七贝勒府一些…” 没等康熙说完,胤礽喜笑颜开的又说:“到底您与七弟才是亲父子呢,五叔过世,他也累了好两天,可说句不好听的,也没见恭亲王府的家产分他一点儿啊。所以说,您若不心疼七弟,还能有谁心疼他呢?” 突然,康熙的眼神就变了。 梁九功龇牙闭目的,悄悄抬着手又往下压,示意太子别再说了。 可胤礽却假意没瞧见,还腆着个笑脸望着康熙。 康熙冷着脸,冷哼一声。“他与恭亲王那才像亲父子呢,朕这几日也不清灵,倒没瞧他来问候一声。” 胤礽赔着笑脸。“七弟一直在恭亲王府忙呢,情有可原嘛。” “太子先退下。”康熙有些没耐心了,他翻起了桌案上的折子,明显不想再说下去了。 可胤礽今日跟个没眼力见的似的,还问:“那皇阿玛,您看七弟那头?” “你自己看着办。别赏太贵重的,省的他不知好歹!”康熙哼了一声。 梁九功自然瞧得出来康熙在不满什么,不外乎就是自己的儿子给人当孝子贤孙,可他病了两日,那人却连句问候也没有。多少是有些不高兴了! 他笑着劝离了胤礽:“太子爷,皇上这时候差不多得进药呢,您还是先回毓庆宫。” 见势便收,胤礽拱手告退。“是,皇阿玛,儿臣告退。” ………… 余十九摸进珊瑚院时,陈小璞与富察敏敏正在咬耳朵,不知说到了什么,神情还挺紧张。 “你俩说什么呢!” 余十九猫着身子过去,扮鬼脸吓她们。 陈小璞拧了她一把,拉她坐下。 “你来的正好,省的我们还跑去找你。”陈小璞贴的余十九近了些,与她讲了一通话。 原来说来说去,也就还是银子那点事儿。富察敏敏甚至在考虑,把自己那点银子也拿出来,给七福晋交过去。 原因很简单,正如锦屏说的那样,与其被盯上,不如主动上交。 而陈小璞的原因则要简单许多。 “反正不能让她一个人得意,拿着十九送的珍珠去卖自己的人情,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还有这些手段呢。” 陈小璞愤愤不平。 听的余十九哭笑不得,说:“你们傻不傻啊,为什么她做,你们就得这么做呢?” “自己存些体己多不容易啊,万一往后自己遇见什么难事儿,怎么办?” 余十九想了一会儿,把自己的决定讲了出来。 “我今日与七爷说了,若他要用银子,府上艰难,他大可给我说,只要他说,我肯定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可是这毕竟是我的东西,我自己若不愿意,谁也别想从我口袋里把银子抢出去。” 富察敏敏朱唇微启,清了清嗓子,讲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与小璞便只当不晓得此事。” “恩,就是这样,你们就当不知道。平日里该如何就如何,出了天大的事儿有七爷与福晋顶着呢,我们这些做妾的操什么心啊。哈哈哈…” 她还哈哈的笑了几声,陈小璞沉着脸,不高兴的说道:“那她那边呢!就任由她拿你的东西去做人情!瞧她多会说话,说了珍珠是你的,可这功劳却实打实是她的,甚至还暗酸你有钱也不拿出来呢!” 那个她,自然指的就是李佳绵滢。 余十九眼珠子一转,笑的有些轻蔑。 “嘿,那我肯定不能再任由她了,得找找她晦气。” 第111章 院儿里遭小偷了 至了深夜,余十九睡的迷迷糊糊。 有人像个小贼,手轻脚快的入了院来。 余十九只觉得身上重了一些,她睁了睁眼,囫囵说着话:“你这几回怎么都像个贼一样。” “就是贼。” 胤佑低笑,轻轻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絮絮说话:“偷香的贼。” “噗…” 余十九懒散的笑着,顺手便揽住了胤佑的脖子,嗓音还有些迷茫,“可是我很困,你这几日事情那么多,早些歇着。” 看她没那个精神,胤佑也不勉强,重重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把人揽进了自己怀里。 “好,睡。” 余十九很快便又睡着了。 可胤佑却神色清明,他总想着今日余十九给自己的答案,分明就是不愿意坦诚讲实话。 他手握成拳,轻轻在额头上压了下。 翌日,七福晋特意在听风院摆了一桌,让各院儿的都过去一道用早膳。 大家都知道是福晋有话要讲,早早儿的便收拾妥当过去了。 一眼扫去,桌上的菜肴比起往日似乎没多大区别,可细心瞧就能瞧的出来,分量少了一些,样式也少了那么两三种。 那拉氏今日没染红唇,整个人脸色看起来也失了往日的张扬明亮。 她身边坐的是文宜,两个人还是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各自哼了一声又望别处去了。 “珊瑚院的和遇水院儿的还没来呢?”那拉氏端着香汤闻了闻,主要挑开了话头。 七福晋拨弄着佛珠,浅声应着:“不急,再等一会儿。” “哼,主子爷昨儿那么晚才从宫里回来,都去了遇水院歇,你道人家这会儿能不能起的来?”文宜今日梳了个海棠髻,盘发在脑后,别一朵绒花,倒有些江南女子的风韵。 她扶着发鬓,凤眼轻睨,又笑:“你我都是久不伺候主子爷的,哪里能体会人家余妹妹的辛苦处?” 那拉氏被她嘲的发臊,龇牙咧嘴的骂了句:“呸,大清早的,说这些你也不害臊!” “呵呵,伺候自个儿男人有什么好害臊的?伺候不了的人才该臊呢。” 文宜翻了那拉氏一个白眼儿,讨了些口头便宜。 “行了,你们俩别总是一见面就吵,钉子对针眼的,主子爷不爱去你们那里,自个儿都不知晓找找缘由?” 七福晋轻轻拍了拍桌面,叫停了她们的对打。 七福晋的话说完没一会儿,吴德便蹿到门前,禀报道:“福晋,珊瑚院两位格格到了。” “快些进来。”七福晋招了招手,富察敏敏与陈小璞挨个行了个礼,就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了。 “你们来了。” 李佳绵滢主动与她们打了个招呼。 富察敏敏轻轻恩了一声,算做回应。 “十九还没来呢?”陈小璞环视一圈,有些故意的意味。 “来了来了。” 余十九从外头应了一声,大步流星的跨了进来,规规矩矩的请了安“给福晋请安,给侧福晋请安。” “坐。” 七福晋喝了一口清水,润了润嗓子,说道:“海香那头说身子不舒服,是不会来了,咱们姐妹聚齐了。将就用些早膳,咱们边吃边聊。” “是,谢福晋。” 众人答了谢,这才提了筷子,握了汤勺。 等各人都吃了个七八分饱,也不见七福晋有开口的意思,便难免有人心里犯嘀咕了。 “这不是要说钱银的事儿吗,怎么还不开口。”那拉氏腹诽。 文宜心说“最好别讲,讲了要是让各院自己开伙,那不是倒霉催的。” 勺子落在瓷器上轻轻脆响,新梅递来湿帕,七福晋接过,在唇边轻轻捂了一下,终于施施然的开了口。 “这几日府里有事儿,有心的姐妹定然都瞧出来了。” “虽说咱们七爷府不能同其他阔绰人家比,可到底平日里也没亏过各位,都是好吃好喝好用的将各位养着。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可能要过一段儿委屈日子,我先与各位妹妹知会一声儿。” 她说完话后,新梅又给她夹了块点心。 这就…完了? 文宜有些不敢相信,试探道:“福晋就没其他要说的了?” “还要说什么?”七福晋在笑,可余十九却瞥见她眸光里蕴了些深意。 “没…没什么。” 文宜自然不可能再问及钱银的事儿,左右当家主母都说了让大家委屈会儿那就委屈会儿呗。 总好过要你自个儿管自个儿,甚至把银子交出来充公的好。 想到这些,文宜松了口气,吃着碗中的食物也更香甜了些。 倒是那拉氏不满了。 她咳了几声,“咳…福晋,按说您都这么讲了,我也不该多话。可是呀,您说咱们便罢了,可阿哥格格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万一要是比别个府里矮了个儿,回头再遭人家欺负,也不太好啊…” 那拉氏越说越远,甚至牵扯到了两位阿哥可能因为这段时间被克扣了伙食,往后长不了个儿,就永远停在这一刻。 说的她自己慈母心一发,竟掩住口鼻嘤嘤的哭了起来。 七福晋是脸色变了又变,几次想与她发火。 可人家一口一个七爷的儿子,七爷的女儿,七福晋生生将火气压了下去。硬声道:“不过也就是一小段时间的事儿,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怎么没有!”那拉氏眼珠子一瞪,开始口不择言了。“我那份儿我可以不要,但是几个阿哥格格的,规格可万不能轻了,要是跟七爷一样,落了个…” 丫鬟春竹撞了她一下,她才堪堪住了口。讪讪道:“反正我就那意思…” 七福晋沉思半晌,缓声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孩子的份例不该少。” 七福晋抬着下颌,突然说:“既然如此,便拿李佳妹妹那一份钱银出来,匀到你芙蓉院上头去,专给几位阿哥格格用。” 什么?!这不是让她对李佳氏那小蹄子感恩戴德! 那拉氏被强行喂了一口毒药,胸口起伏着,两只手把绢子攥了又攥,快要给揪出一个破洞来! “原来李佳妹妹还有这份心啊。”文宜适时发声,又偏着脸叹息道:“也怪我平日不节省,是一分一厘结余都没有,不然我也不介意拿出来给大家使的。” 李佳绵滢唇角微勾,柔柔说:“姐姐们快别说这样的话了,什么我的钱银,那都是以前十九送我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若是这点钱银真的起了作用,那也是十九的功劳。” 说话时,她还特意去拍了拍余十九的手背。 她就坐她旁边。 余十九像被火星子烫了似的,忙将手撤了回来,皮笑肉不笑的答道:“好说。” 各人脸色又变了几分,七福晋将一切收入眼底,“我话也说完了,没旁的意思,不会让你们将私己都交出来的,有这些担忧的,打消就是,省的把自个儿憋坏了。” 七福晋眼眸稍抬,视线像一阵风儿似的扫过众人,便见诸位脸色稍变。 那拉氏冷笑着:“若是有肯定就拿出来了,我可没有余妹妹那么阔绰。” “我也没有李佳妹妹那么贴心懂事。”文宜小声补刀。 “啊…”余十九喝完了碗里的汤,把碗一放,突然说道:“福晋,我院儿里前天遭小偷了,我丢了好多珍珠,起码值当个五千两呢!” 第112章 这是赏赐还是打发叫花子 “有这事儿?” 富察敏敏与陈小璞惊叫一声,也不怪她们反应大,确实余十九之前没与她们讲过。 可眼下她故意这么说出来,偏挑着福晋捧李佳绵滢的时候。 那个小偷是谁,她们心中也有数了。 富察敏敏看了李佳绵滢一眼,视线婉转而轻,像是有些悲哀。 她打心里有些不愿意相信,曾经一个屋檐下的好姐妹,亲如手足的好姐妹,为了争宠现眼,竟然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若是如此,福晋可得好好查查。” 李佳绵滢神情自然,话语里还满是惋惜,“十九是个好心肠,不能让她白白这么遭偷盗。” 七福晋沉声面寒的问道:“十九,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余十九点点头,“转个眼的功夫,那些白花花的珍珠就不见了。” 话锋一转,她又扯起一抹笑脸说道:“不过福晋也不用查了,原本我是很心疼的。可是既然李佳姐姐既然能有银子充公,想必还点银子给我不难?虽然说送了人的东西没有再回来的道理。” 她歪着头笑了笑,模样有些狡黠。 “可是毕竟我也才丢了那么一大笔银子,亏空的紧。所以我也就不在乎大家笑话我啦。” 余十九的眼大,半眨着十分乖巧,可故意为之的意味也很重。 在场的莫不是人精,谁听不出来余十九是说李佳绵滢偷了她的珍珠,换了银子去做自己的乖面子。 一时,看戏的有,等热闹的有,愤怒的有。 总之这顿早膳可谓热闹极了。 那拉氏嘲了一句:“既然都送了人了,哪里还有要回来的道理。” “十九说的有道理,她丢了银子,想必也不宽裕。”李佳绵滢轻语,她被推上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坎,她心底实在也没想到余十九会这么当众给她难堪。 可转念又一想,这的确是余十九才会干的出来的事儿。 她抿了抿唇,说:“要不然这样,等过段时日,秋收过了我家里应该有了些收成,我回去讨些银子,就将之前你给我的,都还你,好吗?” 李佳绵滢眸中含泪,字里行间都满是深意,说的也挺可怜。 七福晋闭了闭眼,隐隐有些生怒了。 “好啊。” 余十九答应的十分干脆,“不过口说无凭,要不,你给我立个字据?” “噗…” 那拉氏笑出声儿来,“余十九,你这可真是有些不讲道理了啊。” 她摆明就是胡搅蛮缠,要下李佳绵滢的面子罢了。 七福晋吐了一口气,终于开了口。 “好了。” 她幽幽看向余十九,“我说一句,既然是你送给别人的,那就没有再开口要回来的道理。一码归一码,你院里遭窃的事儿,我会彻查。” “行,那就听福晋的。” 余十九手撑着下颌,笑盈盈的说道:“我那些珍珠上面啊,都有不明显的印子,若是哪个偷了拿出去换钱,经手的人肯定会有印象的。” 她像是给七福晋指了路。 可七福晋却像一切都知晓似的,不轻不重的点了头。“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是,谢福晋。” 余十九起身行了个礼,还不忘对李佳绵滢笑了笑。“绵滢,你听见啦,不用等你家收成给你银两还我了。福晋说的对,我给了人的东西,不会要回来。可是…”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 “可是若别人来偷我的,抢我的,那我就得让她加倍吐出来!” 余十九眼色一深,行了个礼,告退了。 被她那股气势震了一下,李佳绵滢才后知后觉过来,余十九今日闹这一场,其实根本不是想让她还钱。她是在告诉她:这事儿没完! 余十九只是想让自己丢脸!在众人面前失面子! 毕竟她那么一通话,没有人会在意她遇水院是不是真的遭窃了,但是却会实打实的认定了李佳绵滢就是贼! 福晋也会对她失望… 李佳绵滢紧紧的掐着掌心,陷入了一阵恐慌。 ‘啪’的一声 美人脸红胀一片,睫毛半敛,便沁出泪来。 七福晋指着外头,即使压低了声音也不难听出她的恼怒来。 “你偷她的珍珠去换银子,你脑子怎么想的?” 李佳绵滢嗫嚅道:“妾身没有。” 七福晋回头,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凶狠。 “你若是没有,她余十九敢这么胡闹吗?” 她一锤桌面,震的新梅兀自抖了抖。 七福晋瞪着李佳绵滢,冷声道:“旁的不说,可我知道余十九是嗜睡的野猫,没人招惹她,她也不会主动招惹人。” 闻言,李佳绵滢梗了一下,回说:“是那回赏花落那次,便叫她恨上我了,也不管我与她说和多少次,她都那样…” “福晋,难道主子爷是她一个人的,我们旁的人就碰不得了,想一想都不成?” “主子爷还赏我避子汤,难道她余十九怀不上,我们就都不能有?” 李佳绵滢跪在七福晋跟前,咬紧了我们和孩子这几个字眼。 七福晋脸色一变。 指尖微动… 把她的细小动作收入眼泪,李佳绵滢松了口气。 果然,七福晋忘了什么珍珠,什么银子,语气有些慌乱的说道:“对,孩子,得有个孩子…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到了傍晚一些,各个院子里都静着没声响。 直到门房传报说主子爷回来了,一道的还有圣上的赏赐。 那拉氏在芙蓉院里陪二儿子练字,听到这里也不禁一喜,拉着儿子女儿便风风火火去了正厅迎接。 七爷府里的人到了个齐,胤佑还穿着朝服,跪在最跟前。 那拉氏带着孩子连忙跪下,面上喜不自禁。 看来老爷子罚了胤佑,还是知晓心疼他的嘛。 余十九在角落里,自然也很好奇,弄不懂这些个皇家秘辛,咋还一会儿罚一会儿赏的呢? 可听着听着,这赏赐就不对了… 那太监站在台阶上,面无表情的唱着。 “赐七贝勒府,白银三十两…” “赐,吊坠葫芦纹一对…” “赐,银碗银筷一双…” “赐,酱牛肉一碗…” “赐,羊肉炉子一锅…” 余十九听的变了脸色,这他娘的是赏赐吗?这不是打发叫花子吗? 胤佑背对着她,她看不见胤佑现在是什么神情。 只是看他平静无波的跪地谢了恩,“谢皇阿玛赏。” “七爷快些起来。”那太监上前来,却笑的很轻蔑。“这些都是太子摘来的赏赐,您若要谢,还是明儿进毓庆宫去谢谢太子。” “哦,对了,还有呢。” 那太监拍拍手,又有人从外头端了两匹布帛。 太监笑说:“这些呢,是一些布料,这不马上进了秋日了,太子说不能让七爷府的几位阿哥格格没衣裳换,特意备给您的。” 胤佑眼神望去,只见那布帛上头脏污不已,甚至还有一股刺鼻味儿。 “呀。”太监捂着鼻子,嬉笑道:“这宝贝啊,就是珍藏的久了些,有些味儿,七爷别介,洗洗还能用…” 那拉氏气的眼发热。 却听那太监一声惨叫 “啊!” 胤佑一脚将人踹翻,狠狠的踩在他头顶,面冷声寒的质问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爷这么说话?” 第113章 给弘曙做衣裳 那太监脸快要变了形,却还在嘴硬:“奴才就是个下人,七爷要打杀奴才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您这般做,却实实在在打了太子爷的脸!打了皇上的脸!” 胤佑闻言,脸色愈冷,他脚再施了几分力。疼的那太监龇牙咧嘴的叫唤起来。 “啊……” 胤佑冷冰冰的说:“果然毓庆宫的奴才,都比别处的厉害,一张嘴能说会道的。” “大胆的东西!还轮不着你来七爷府撒泼!七爷府就是再穷酸也没有你来现眼的份儿!” 那拉氏蹭的起身,上前去,一把将那托盘里的绸缎物什甩出了老远,她指着那堆人,咒声尖利,带着无穷的气势。 “七贝勒的儿子到底也是皇孙,谁敢作践我儿子,平他是谁,我与他没完!” 那拉氏手指连点了一通,那模样愤怒的像一头母狮。 余十九心底有些唏嘘,原以为这位侧福晋爱在府里耍威风,又小心眼儿又吝啬,可大抵是为母则刚,别人欺辱到她儿子头上来了,她倒是什么都不怕了。 “侧福晋。” 七福晋轻轻斥了她一句,暗暗提醒道:“不要没个规矩。” “规矩?” 那拉氏回头,瞪着七福晋,又指着那被她甩的一地都是的破烂衣料,恼怒道:“别人都欺负到我儿子头上来了,我还讲什么规矩!要什么体统!” “七贝勒…” 那太监痛叫一声,“您若是对皇上与太子的赏赐不满意,奴才回宫去回禀便是,这般拿奴才们出气,未免太…” “哎哟!” 胤佑一脚将人踹开了老远,又慢慢的走到那成排的“赏赐”面前。 残羹冷炙,破碎银两。 挨个呈在胤佑眼下。 余十九提了一口气… 下一秒,便见胤佑抬手,麻利的将那些东西挨个打翻在地! 那些太监忙不迭的跪地,瑟瑟发抖着,口里呜咽着听不清的音儿。 “回去告诉太子,他的好意,爷受了!” “哼!” 说完,胤佑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吼了一声:“吴德,送客!” “是!” 吴德一激灵,稍直起了身子走到那些人跟前,干笑道:“诸位,请。” 那太监被人扶起来,揉着脸怪声怪气的说道:“七爷这个受法!奴才回宫后,会一五一十禀报给太子和皇上的!” 终于七爷府又恢复了清净。 胤佑自个儿先回了赏花落,女人们面面相觑一阵,也都各自散去。 唯有那拉氏抱着弘曙,红着眼睛哭,“我的儿比旁人差到了哪儿?要叫他这般羞辱!” 弘曙垂着眼眸,劝了一句:“好了,额娘,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别哭了。” 他抬手在那拉氏脸上拂了一把,“歇歇,阿玛已经够心烦的了。” 这次那拉氏也没有与儿子争论,擦了擦眼泪带着弘曙往芙蓉院回了。 余十九看着母子二人的背影,想起第一次见弘曙时,那孩子的乖张纨绔,再对比此时。她心里有些不好受…… 那边七福晋脸上倒没有什么多余表情,挥着绢子招呼道:“将这些收拾了,各自散了。” “是。” 余十九也转了身,却被七福晋喊住了。 “十九。” 她回头,行了个礼。“福晋有何吩咐?” 七福晋扫了她一眼,轻声说:“如今府里情形你也看到了。你珍珠失窃的事儿,你觉得还有查下去的必要吗?” 余十九愣了下,神色有些不敢相信。 她深深的看了七福晋一眼。 想起自己曾经那么喜欢她。 ‘福晋是整个紫禁城最好最好的人。’ 自己曾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如今回荡出来的却全是讽刺的声音。 “呵。”余十九摇头轻笑,“算了,不用查了。” 她有些慵懒的掀了下眼皮,“给福晋个面子,此事作罢。反正您也肯定瞧的出来,我心思根本不在抓贼上,那贼是谁,我很清楚,福晋您也清楚。既然您说什么也要保她,我又何苦再为了一点小钱,闹下去。” 一点小钱,这四个字,余十九说的清楚明白。 她满意的看见七福晋脸色变了一瞬,才又甩了甩绢子,懒懒说:“妾身告退。” 等叩响了书房门,余十九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两日都没有瞧见张久卫。 ‘吱呀’一声—— 房门从里打开,本以为能看到胤佑面色不佳。 可实际上男人的脸色并没有多少变化,还是那般淡然,仿佛先前府门前那一遭从没有发生过。 “怎么傻着了?” 胤佑笑笑,侧开了身子,“进来啊。” “哦。”余十九进去后,胤佑将门关拢。 余十九左右张望,“这几天怎么没看见张久卫?他跑哪儿偷懒去了?” “另外有差事儿给他办。” 胤佑答的言简意赅,余十九又问:“方才那些东西是太子送的吗?他为什么要这样?” “不知道。太子爷的心思,谁能说的好?” 胤佑笑的随和。 他自然没有与余十九深讲下去的意思,余十九看的出来,也不缠着问,就点了点头,兀自讲道:“下次他若来了府里,你告诉我,我把他打出去。” “哈哈哈。”胤佑笑出声儿来,“都与你说了那是太子,除了皇阿玛,谁还敢打他?” 余十九撇撇嘴,心道自己也就是说着逗胤佑开心呢,她又不傻,当然知道太子爷不能打。 她沉着眼,试探性的说:“我想让陈姐姐给我做几套新衣裳。” “做。”胤佑坐到了书桌前开始研磨,头也没抬的说:“爷私库里还有些银两,拿去给你做。” “不用。” 余十九走过去,挡住了一些光,她认真的看着胤佑,说:“陈姐姐手艺好,我打算给弘曙也做几件。料子钱我出。” 胤佑愕然,停了毛笔问她:“怎么想到要给弘曙做衣裳?” “他要进宫去上学啊,今日这一出肯定其他府邸都知道了,别明儿到了学堂里,别人笑话他。” 余十九语气低沉了下去,骂道:“太子真不是个东西,还堂堂太子呢,怎么大人斗法也要欺负小孩子?” 闻言,胤佑抿着唇,似在笑,又似在叹息。 “这紫禁城里哪有什么小孩大人的分别。” “什么?”余十九没听清。 胤佑却又说道:“你有这个心,我替弘曙谢谢你。不过料子钱不用你出了。” 说着他从腰间取了一块玉佩下来,递给了余十九。“你拿去账房,支银子用。” 这不是上回在连州赌场时,他取下来要给人做赌注那个吗? 余十九撒手又扔回给了他,“我不要。” 她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你放心,我可没有做好事不留名儿的习惯,我待会儿便带锦屏去芙蓉院量一下弘曙的身量,陈姐姐做衣裳快,要不了两日就能做出来。” “我意思是…” 胤佑顿了顿,“我的意思是,如今府上各个都叫穷叫苦,你再多银子也别拿出来现眼。” 这话,一时半会儿的,余十九还没回味过来。 直到看见胤佑脸色微红,她才想明白了。 余十九嬉笑着:“哦,七哥是怕我钱多了遭人眼红啊,怕万一福晋明示暗示我的要我充公,你很担心我的钱袋子嘛。” 胤佑沉默,可沉默就等于默认。 余十九捂着嘴,笑的有些贼。 胤佑才补了一句:“李佳绵滢那事儿你也知道,其实我是极不愿意有人在府里起这种风气的。只是福晋如此,我也不愿压了福晋的脸。” 说的他眉头紧蹙,将毛笔一扔,有些烦闷的说道:“恼人的紧,自以为是。” “哟,你跟人家亲热的时候可不觉得人家恼人?” 余十九哼了一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胤佑被噎,瞪了余十九一眼。“怎么还说这事儿?没完了?” 余十九嘻嘻一笑,转身便走人了。 “我带锦屏去芙蓉院了,您慢忙…” 书房剩了胤佑一人,他望着被浸了墨的宣纸,那本是要给恭亲王写的祷词。 可他只要一落笔,脑海里却闪现之前府门前那些‘赏赐’ 那太监的嘴脸,胤礽说过的话,康熙对他办差不满时的神情表现,还有恭亲王临去前拉着他的一幕幕… 千般情绪万般纠缠。 胤佑心里憋的难受,他胸口突然一痛。 “咳咳…” 咳了几声,喉头一甜,却从口中直接溢出了一口血! “咳咳咳…” 第114章 突然病急! 傍晚时分,锦屏拉着软寸儿在弘曙身上比划着,陈小璞便翻着簿子拿着只小狼毫计数。 余十九手撑着下颌,百无聊赖的看着。 那拉氏坐在临窗小台上,磕着瓜子儿,吐了一句:“你还挺好心,我是不是得谢您一声儿?” “不用谢,又不是给你做衣裳。” 余十九看也没看她一眼。 那拉氏哼了一声,只是嗓音里已没了平日的厌恶情绪。 弘曙则是嘿嘿的傻笑着:“十九,你真好,谢谢你。” “不谢。”余十九回了个灿烂笑容。 “大阿哥,可以了。您选个花色,看看您喜欢哪种?”陈小璞把册子递到了弘曙跟前,弘曙揪着小脸认真的翻了起来。 那拉氏有些好奇的探头过来睨了一眼,带着些看热闹的意味。 “你这还挺像个裁缝铺?倒不知道你还有这手艺?” 陈小璞被说的脸微红,笑道:“都是闲的无聊,瞎画着玩儿,让侧福晋见笑了。” 那拉氏却表情变的很认真,细细回想着。 自言自语道:“其实我以前也会做衣裳的,不过时日太久了…是几年前来着…那会儿我也自己做的…” “就这个!这个好看!”弘曙选了个简单的云卷纹,上头还画了些飞禽。 陈小璞点头记下了,她把簿子收回在怀里,兴高采烈的说道:“行,大阿哥放心,一定给您做的漂漂亮亮的!” “嘿嘿,好。” 这会儿,二阿哥弘倬也迈着小短腿儿跑进来,依着那拉氏撒娇:“额娘,我也要新衣裳!我也要!” 那拉氏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要什么你要!大哥要去上学堂,你每日就在家里,又没出门儿没个应酬的,你穿什么新衣裳!” 弘倬小脸一跨,马上就要掉眼泪。 不过就是三岁多的小孩儿,他哪里知道什么事儿,只不过看见哥哥有新衣裳,便也想要罢了。 那拉氏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又拍着弘倬的手哄道:“过些日子再做你的,你阿玛不喜欢你们奢靡。” “哦。”弘倬闷着脑袋应了一声。 陈小璞与锦屏忙活完,便要准备告退了。 “侧福晋,大阿哥,妾身告退了,等衣裳做好了,妾身给您送过来。” 余十九打了个呵欠。“那我也先回了。” “等等!” 那拉氏突然喊了一声。 她起身,把弘倬牵到了春竹手里,又自己去妆奁前,取了一支金簪。 众人微愣,便见那拉氏脸色有些怪异的把那簪子递给了陈小璞,声音生硬的说了句:“便有劳你了。” 陈小璞摆摆手,“多谢侧福晋,不过料子钱与工钱,十九都给了…” “什么料子钱工钱,这是赏你的!” 那拉氏瞪她一眼,把金簪塞进了陈小璞手中,便一副不想再看到她们的神情,连连挥手 “行了行了,你们都退下。大阿哥该练字了。” “是。” 等她们走拢了大门边,依稀还能听见弘曙扯着嗓子喊十九,说着谢谢。 接着便是那拉氏的训斥声:“你瞎喊什么呢?十九也是你叫的?你阿玛听到不得抽你?” “那叫什么?随额娘你一样,管她叫妖精?” “你这臭小子,每天读书都读了些什么…” 吵闹声抛掷脑后,余十九噗的乐了。 她用手肘碰了碰陈小璞,说:“陈姐姐,我今儿个怎么发觉侧福晋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呢。” “那也是因为你给她儿子做新衣裳啊。”陈小璞颔首,又补了一句:“不过的确,侧福晋嚣张也好,讨厌都好,都在明面上,而且瞧我们对大阿哥上心一些,她待我们便也好了一些。” 是个情绪分明的人。 余十九笑的眼如弯月,刚还要再嘱咐锦屏几句… 却听见赏花落那头传来消息,胤佑病倒了! “怎么就突然病了?晌午还好好的呢?” 余十九急了,拉着锦屏就要朝赏花落跑,比她先到的是七爷府的府医,此时已经在里头为胤佑诊治了。 吴德急的团团转,在门前咿咿呀呀的自说自话。 “哎哟,这是怎么了呀,咱们主子爷一向身体康健,怎么就突然吐血了呀…” 第115章 不敬天恩 “怎么回事!”余十九气喘吁吁的,一到赏花落门前,拽着吴德衣领便问。 吴德被她拉的一踉跄,苦着脸都要哭出来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奴才也是知了信儿就赶紧过来了!具体七爷如何,奴才也不知道呢!这会儿府医还在里头…” “诶,余格格,格格您别进去添乱啊!” 吴德拉不住人,看着余十九一溜烟儿似的跑进去了。 陈小璞与锦屏互望一眼,眼底都有着同样的担心。 她进去时,府医刚收了药箱,对七福晋说道:“七爷是肝气郁结,又有邪风入体,加之这段时日连连奔波,应当没什么大碍,我开几服药先给七爷用着。” “好,有劳了。”七福晋点点头,招呼新梅一道去。 “新梅,你随府医去煎药,煎好了就趁热给主子爷端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福晋!” 余十九脸色微乱,往屏风后看了一眼,看不清里头情形,声音略有颤抖的问道:“七爷怎么样了?怎么好好的,突然就生病了?” 七福晋不急不忙的说:“府医说没什么大碍,就是这几日累着了。” 她说着话便要往外走,言下之意也催着余十九快走。 “说到底还是赏花落伺候的下人少了,主子爷将锦屏送去了你那头,自个儿也不留个贴身的伺候。方才好歹是有人送东西过来才瞧见了,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七福晋的声音其实放的很轻,可却有些意味深长。 见余十九表情还很严肃,目光直直的朝那边忘,七福晋轻咳一声,索性将话说开了些。 “所以说,不管是谁还是别将主子爷霸的太紧,我这个福晋也不敢将人拴自己身边儿呢,多个人伺候也多一双手照顾。若是因谁的善妒而耽误了事儿,那后果可不好承担。” 说完,七福晋也不管余十九什么反应,径直便出了门去了。 余十九心里骂了一句:这也能扯到那上头去? “说的好像谁希望胤佑出事儿似的…” 余十九嘀咕着,蹑手蹑脚的朝床边走了。 李佳绵滢也等在门外,迎了七福晋出来,柔婉的声音都在打着颤。 “福晋,主子爷如何了?” “府医说没有大碍。” 七福晋领着她与外头走,那些女人见个的与七福晋行了礼,人人神态各异。 李佳绵滢低着头,模样很恭谨,谦卑的询问:“福晋,奴婢想进去伺候主子爷…请您允许…” “余十九在里头,你就先别进去了。” 七福晋瞟了李佳绵滢一眼,后者听见余十九三个字,表情须臾之间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再纠缠了。 许是秋日燥人,又许是近来的政务令君王烦心。 尤其在听到太子回禀七贝勒府收到赏赐之后的不敬反应,气的康熙连砸了几个杯子! “岂有此理!” 康熙恼怒的背着手,来回踱步,高声斥责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他这是不敬天恩!不孝君父!” “皇阿玛息怒。” 胤礽脸色悲悯,劝道:“七弟应当没有恶意,肯定是那狗奴才冲撞了七弟,才叫七弟一时被激了心,儿臣已经将那狗奴才重重罚过了!” “太子不用为他说话!” 康熙手一抬,越想越生气,吹胡子瞪眼的又骂了几句。 “狂妄大胆!不拿朕的赏赐当回事儿,朕也不必再给他好脸色瞧!” 帝王生怒,身旁人俱是一颤。 便听康熙吩咐道:“来人!速传直郡王进宫来见朕!” 第116章 关进宗人府 胤禔正抱着儿子哄。 从那场宴会过后,他与张佳氏几乎是到了一种相逢对面不相识的状态。 就连弘昉胤禔也是交到了侧福晋吴氏手里去养。 那小子瞪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盯着胤禔瞧,胤禔握着把匕首逗他。 “拿着,把刀子抽出来!” 吴氏哭笑不得,抱着孩子轻轻拍了拍,温声说:“主子爷,逗孩子也不是您这么个逗法,他这么小,哪里握的住刀子啊?再说您也不怕伤了他。” “怕什么?” 胤禔视线落在那匕首上,拿它去戳了戳弘昉胖嘟嘟的指头,那刀鞘有些浮雕篆纹,弘昉觉得惊奇好玩儿,还当真挥着手与胤禔抢了起来, “咿呀…” 他不高兴的撇着嘴,流了一串口水出来。 “呵呵呵,弘昉乖啊,我们不跟阿玛抢啊。”吴氏笑声如银铃,她将怀里的孩子看做自己的亲生,亲昵的在小脸上蹭了噌。 “我们弘昉还小,小孩子不能舞刀弄剑的,以后长大了才可以跟着阿玛去上阵杀敌去呢!” 吴氏把弘昉举高了些,摇晃着他的小身子,逗的小孩儿咯咯直笑。 “爱新觉罗家的儿郎,生来就是要在马背上的!”胤禔也跟着笑了笑,大概是被吴氏的温柔感染,总是铁着一张脸的直郡王也懒得的柔情了片刻。 他拍了下吴氏的肩膀,温声道:“你别太惯着他。” “主子爷说笑了,弘昉是我的孩子,我做额娘的,当然能宠着,爱着,惯着才行啊。” 吴氏是个江南女子,说话尾音有些上调,配着她平静嗓音,颇为悦耳。 “弘昉你说是不是啊…” 胤禔看着他们一团热闹,坐在一边,嘴角也噙起了一股温和的笑容。 他一年半载的都难得回府几次,突然过些这种平淡日子,倒还挺有意趣的。 胤禔心头正这么想着,吴氏侧身望着他,笑盈盈的问道:“主子爷今儿要在这边歇吗?臣妾好使人去备水,将弘昉抱到奶娘那头去。” 女人邀宠,其实不外乎就这些手段,就这几句话。 可吴氏模样生的淡雅,人也本分,嗓音轻柔的像一汪水,但看她不辞辛劳的亲力亲为的照顾弘昉,胤禔也晓得不该冷落这女人。 于是,胤禔点点头。 “恩,就歇这儿。” 他张开手,“来,弘昉,阿玛抱抱…” “您慢一些…”吴氏笑容盈盈,把孩子递了过去,可没等胤禔把孩子接稳,门房过来禀报。 “主子爷,宫里来人了!是养心殿的魏珠公公!说是请您立刻进宫去一趟!” 胤禔一惊,吴氏也连忙把孩子抱了回来,弘昉不肯依,呀呀的叫唤了几声。 吴氏安抚孩子,一边对胤禔说道:“主子爷过去,宫里的事儿,耽误不得的。” “恩。”胤禔多看了这女人两眼,便叫吴氏微红了脸。 一路上,魏珠原本是不肯也不敢多透露的,可碍于直郡王威压,他还是冒着风险,低低讲起了太子奉命给七贝勒赏赐,然后七贝勒一个劲儿的给掀翻了的事儿。 胤禔听得直摇头。“不对劲啊…” 他虎着一张脸,又问:“依本王对七弟的了解,他绝不是这般冲动莽撞的人,太子都送了些什么东西过去?”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听太子爷讲,反正是些他们七爷府现在用的上的…” 七爷府现在用的上的是什么,胤禔不知道,但是反正东西是从毓庆宫出去的,那就肯定好不了,这一点胤禔能肯定! 深深宫墙下,人影逐渐被淹没。 胤禔进殿便拜:“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胤禔。” 康熙背对着他,双手撑着腰上,仰着头,模样似还有些无奈。 “你带人,到七贝勒府,将胤佑关进宗人府去!” 怎么就是要进宗人府的罪过了? “皇阿玛!”胤禔喊道:“儿臣不知七弟犯了何事,竟然让皇阿玛动了这么大的气?” 第117章 请直郡王赐教! “让你去你便去!啰嗦什么!” 康熙回首,恼怒的瞪着胤禔,“那畜生十分不孝!竟摔了朕的谕令赏赐,罔顾君恩,罔顾父子之情!” “皇阿玛…事情怎能听几个奴才的一面之词!凭借他们三言两语,便要抓一个贝勒进宗人府,皇阿玛,您三思!” 胤禔跪地声音激动,说到后头却稍稍沉了几分。 康熙闻声回头,三两步过来,直接一脚踹到了胤禔肩膀上,斥责道:“再敢为那畜生说情!你便与他一道治罪!” 他咬了咬牙,眼神里充斥着不甘与隐忍的愤怒。 “还不快去!” 胤禔起身,拱手低声的应道:“是…” 这会儿天都黑尽了,那药几乎是强行给胤佑灌进去的,满当当一碗汤药,估计真正进到胤佑肚子里,一半都不到。 那人额上的温度滚烫的吓人,余十九把手缩回来,神色慌张,“怎么会烧成这样…” 锦屏往外头看了一眼,劝着余十九,“格格,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福晋今日调了几个人过来,都在这候着呢,府医也在,没事儿的…” 其实这话锦屏说的很没有底气,毕竟现在胤佑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不好! 余十九几乎整个人贴在了床边,又着急又心疼,看着胤佑一张脸煞白的躺在那,她握着胤佑的手贴到自己脸上,轻轻唤道:“七哥,你怎么了嘛…” 她眼中有泪光朦胧,锦屏跟在她身边伺候这么久,似乎还没见过她这么难过。 “锦屏。” 就在锦屏垂着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余十九回头唤了她一声,锦屏一激灵,忙应道:“您吩咐,格格。” 余十九抹了把脸,镇定说道:“七爷服了药已经这么些时间了,不仅没醒,反而还烧起来了。这样不行…你去找福晋,问问她是不是进宫请个太医比较好?” 锦屏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有些话氤在喉头,可她还是没讲出来。 “是,奴婢这就过去。” 七福晋却像是早有预料,她正准备换下装束入睡,听着身后人的禀报,稍稍侧了下头,言语中有些不满。 “锦屏,你是跟着主子爷许多年的老人了,余格格不懂事儿,你也不懂?” 锦屏低声回:“奴婢只是听主子意思罢了。” 她似乎在说,她是料到了七福晋不会进宫去请太医,但是余十九既然吩咐了,那她就得做。 七福晋瞥了她一眼,声音又冷了几个度。 “你的主子如今病着,怕是也支使不了你,下去。” “是,奴婢告退。” 锦屏弓着身子后退,到了门边才转身离去。 “呵。” 屋内响起一声冷笑,新梅嘲讽道:“不知道该说余格格天真还是犯蠢,主子爷今日将赏赐都摔了,还巴巴的进宫请太医,可能吗?” 对于新梅的话,七福晋出奇的没有指责她。 将发间的簪子取下,握在手中又把玩了一会儿,七福晋却忽然说:“她没有咱们想的这么多,她就是看着主子爷病的严重了,急的要请太医罢了。” 女人眉心微拧,把那支簪子细细摩挲着,像是在与新梅讲,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难怪咱们主子爷这般没心没肺的人能对余十九宠了这么久还不腻…啧,不行,得让李佳氏快些有个孩子才行。”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眸光中绽出一抹坚定与算计。 “为什么不能进宫去请太医?”余十九目露惊诧,她因为不解,因为生气,忍不住将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胤佑都病成这样了?难道还不值当她进宫去求个太医来瞧瞧?” 此时是在门前,府医在里头喂胤佑服药,锦屏拉着余十九的胳膊,示意她小声些。 “格格!福晋有她的考量,并非是不关心主子爷,自个儿男人病成这样怎么可能不急呀。”锦屏生怕余十九炸毛,围着她走了两圈,焦急的解释着:“今日贝勒府的事儿,宫里肯定都知道了,这会儿进宫去请太医,非但请不到,弄不好还会闹出其他事儿来!” “什么事儿?”余十九柳眉横立,不满道:“还能有什么事儿比人命更重要?” “一个个的平日里嚷着情深厚爱,出了点事儿却躲的跟瘟疫似的,生怕被沾染上!到头来还得说我在这处霸着不让她们来瞧胤佑!可不可笑!” 余十九哼了一声,她重重的平息着自己的心绪。 锦屏有些愕然。 这时门开了,府医出来,与余十九说了一声:“余格格,主子爷的高热退了一些了,明早再服一次药,估摸就能全退了。” 这府医说话底气实在不足,余十九恩了一声,道了一句有劳。 “格格,您也歇会儿。” 余十九朝屋内望了一眼,“我在偏院小憩一会儿就行,我不打紧的。若是明早主子爷还没个好转,我给你银子,你到街上去找大夫,指着诊费最高的那种找。” “好,奴婢知道了。你快些去歇着。” 锦屏半哄着余十九进了偏院去。 说是小憩,可余十九躺下去却根本睡不着,她闭着眼就免不得想起很多事儿。 想着后院里的人心复杂,每个人做事说话都有着好深好深的算计,好多好多的考量。以至胤佑生一场病,一群妻妾,竟瞧不到一个真心相待的。 “哎…” 她抬手把脸挡住,薄唇里唤了一声叹息。 捱到天色转白,穹顶黑白交错,云层破开便是艳阳照下。 天快亮了,余十九才有了些睡意。 却听得外头动静闹的很大! “格格!您起了吗!” 锦屏在外焦急唤着。 “格格,出事儿了!” 余十九没休息好,脸色也有些白,她拉开门,急急忙忙的问道:“怎么了?” 锦屏指着外头紧张的说道:“直郡王来了!他还带了好多兵!所有人都到前院去了!” 这个时候,天不亮的直郡王带兵来作甚? 顾不得多想,余十九已朝前院去了。 “大哥说的可是真的?是皇阿玛的意思?” 七福晋不可置信的问道,眼神也有着明显的惊恐。 只见胤禔身穿玄甲,腰佩长剑,冷着脸,沉声道:“确是皇阿玛口谕,要拿胤佑进宗人府,还请七弟妹将路让开!” 七福晋喉头打着结,颤声说:“虽是如此,可…可七爷如今病着,还请大哥高抬贵手,看在你们兄弟情面上…” “老七病了?” 七福晋点点头。 胤禔攥了攥拳,微微垂了下眼帘。 似有为难。 “大千岁!” 他身边的侍卫提醒了他一句,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是皇上口谕,您可别犯糊涂。” 令如山,胤禔应该比谁都懂这个道理。 于是,便听大千岁压低了声音,说道:“就是病着!抬也得将他抬宗人府去!” “大哥!” 七福晋上前一步,眼含清泪的哀求道:“他昨晚就高热不退,知晓昨日行为定会触怒皇阿玛与太子,我们捱着连太医都不敢进宫去求,已经如此,难道还不够吗?” “七弟妹…” 胤禔垂着眼,慢慢拔出了佩剑,“别让我为难。” 余十九走近,便见那些士兵照着胤禔的吩咐集结而来,要往后院赶。 “将七爷请进宫去!”胤禔侧头吩咐一声。 “大哥!” 七福晋一声痛呼,其余女眷们各自相拥着,人人如惊弓之鸟! “住手!” 余十九冲上前去,双手一展,拦住了胤禔的路。 看着突然出现的人,胤禔微愣,动了动唇,吐出了几个字:“你让开。” 余十九眼尾微红,哑着嗓子问他:“你要带七哥去哪儿?” “宗人府。”胤禔冷冰冰的答他的话,还不忘补充道:“是皇上的意思,违者按律处,你让开。” 说完,胤禔伸手一推,径直将余十九推离了好几步。 “站住!” 余十九捂着肩膀朝胤禔吼了一声。 而胤禔已经上了廊桥去,身后那些士兵紧跟而上。 丝毫不理会余十九的声音,以及那些女眷原地不动的啼哭。 余十九牙关一咬,身边有一士兵经过,她没再犹豫,伸手便去抽出那士兵的长剑。 ‘噌’的一声,剑光乍寒。 只觉身后生风,胤禔眼一凛,拔剑转身,两柄长剑铿锵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 余十九手持利刃,将剑又提了几分,她的眼便印在那寒铁之上。 胤禔也再施了两分力。 他拧着眉,“你敢跟本王动手?” 他语气中像是有些不敢相信,又像是有些别的情绪,总之不好辨别。 余十九把剑回撤又刺出,剑花几变,二人就这么在须臾间过了几招。 “他还病着,我不能让你带他去什么宗人府!” 余十九眼睛都红了,“他说你是兄弟间最有情义的人,可他现在病的这么厉害…你却…” “这是皇命!你懂什么!” 胤禔打回余十九的剑,警告道:“你最好马上让开!” “我不!” 可余十九没有相让的意思,她一剑一剑都凌厉果断,二人竟打的难舍难分,从廊桥一路打到了花园中去。 而没有胤禔的命令,那些士兵并不敢妄动。 “福晋,十九这样实在不妥。”李佳绵滢哭了几声,声音软绵绵的,她不安的望着那处。 “怎么还与直郡王动起手来了!这是想让我们全部被抓去宗人府吗!” 文宜骂了一句。“七爷府是倒了什么血霉,摊上这么个天煞星!” 又是数十招过后,胤禔竟觉得与她打的有些爽快,当二人长剑相交,各自逼近,胤禔低语道:“本王还不知,你竟有如此的好身手。” 剑花缠绕,余十九一晃剑身,那寒光与她的视线一道逼近胤禔的面颊。 听她冷声说着:“略懂皮毛,还请直郡王——赐教!” 第118章 我也不知 那长剑在她手中,飞花似的,只见剑光四泄如浮影,胤禔提剑去挡! ‘叮’的一声,余十九手中的剑尖刺在胤禔的剑身上。 她眼一抬,飞快又换了个方向刺去! “余十九!” 胤禔不再与她客气,一手回剑,另一只手直接一掌打到了余十九肩膀上。 “唔……”余十九被迫倒退了几步,她红着眼,提剑还要继续! “十九!” 富察敏敏在那边戚戚然的喊了一声,眼眸含泪的冲她摇头,示意她别再打了。 余十九咬咬牙,下一瞬,长剑划过风向,余十九被迫仰头,剑尖直抵她喉头。 “你是疯了是吗?”胤禔声音有些低哑,像是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余十九将剑一丢,金属落地发出一声呲响,与她声音重合。 “反正不能让你带走七哥,他病的厉害。” 她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扔了剑,那阻拦的意味儿是一点没少。 胤禔怒其不争的瞪着她,快步走到她跟前,同时手一挥,示意身后的士兵进入后院去。 “爷会照看老七的。” 胤禔耐着性子,低低的和余十九说道:“老爷子就是一时半会儿气糊涂了,关个几天就没事儿了。” “今日本就是七爷府遭了羞辱,太子送的那些东西来,跟打发叫花子有什么区别?” 余十九飞快擦拭掉眼角的泪,抬眸定定的望着胤禔,“皇上不骂太子,却要把病着的胤佑关宗人府去,太没道理了!” 胤禔大惊失色,恨不得去捂住余十九的嘴! “你还敢说!” “本来就是!”余十九倔强,她恨恨的喘了几口气,推了胤禔一把,“你让开!我要进去看七哥!” 可人没走出两步,便被胤禔一把拽了回来。 “爷与你说了,会照看好老七。”他语气生硬,却在对上余十九一双清泪泛光的眼眸时,不自觉的放缓了语调。 “咱们兄弟二十几个,除了那几个小的,谁没进过宗人府啊。” “就那么几天的事儿,爷进去的次数可勤了,跟吃饭喝水似的。” 胤禔挑着眉头,话音越来越松快。 余十九咬着唇,没答上话,士兵们已经把胤佑扶出来了! “主子爷!” 那些女人们站在原地惨声呼唤着,只有余十九噌的便几步上前去了。 她下意识的便去握住了胤佑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脸,还是有些发烫。 “七哥,你…你怎么样?”余十九颤着声音问话,胤佑面色还是有些惨白,他手指微动,回握住余十九,轻声安抚着:“没事。” “十九,你回院里去,不能与大哥胡闹。” 胤佑被两个人扶住,才勉强能走道。 胤禔大步流星的过来,直接把人架在了自己身上。朝侍卫吼道:“别愣着!去备马车!” “是!” 胤佑伏在胤禔背上,有气无力的说道:“谁…谁进宗人府还坐马车去啊…” “你少说几句,晚点我找人来给你瞧瞧!” 胤禔架着他往外走,路过余十九时,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不然,你这小妾的剑要刺到我脑袋上来了!” “呵。”胤佑低低的笑了声,嘴里呼出的气都灼热病态,他替余十九说了句话。“十九是担心我,她不是故意和大哥动手的。请大哥宽恕。” “要不宽恕,我就给她一道带走了!” 胤禔视线从余十九身上收回,望着胤佑的侧脸,瞧他面色不佳,心里也隐隐担忧了几分。 同时,对那个太子殿下的怒气再度狂升。 “都是老二那个王八蛋!最爱干这档子见不得人的事儿!” “咳咳咳…” 胤佑咳了几声,身子都在跟着抖。 胤禔停下脚步,顺了顺他的背,“怎么样?还好吗” 胤佑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咳咳咳…”好一会儿,他才平顺下来,他忽然抬手,朝余十九招了招。 余十九忙不迭的跑过来,“七哥…” “不用担心,这几日就在家里好好待着。爷不会有事儿的。” 他缓缓抬起手,又在余十九额头上戳了一下。 这个动作,平日二人亲昵时,玩闹时,胤佑总会如此,可今日这样,余十九却被戳的委屈了。 她低哑着嗓子,说:“七哥,我在家等着你,两日等不到你,我就来找你。” “胡闹,那地方是你想来就能来的?老实在家待着,等爷回来。” 胤佑扯着嘴角笑,眼色昏沉,他实在有些难受,他拍了下胤禔的肩膀,“走,大哥。” 上了马车后,胤禔把胤佑安顿后,又听见他一连串的咳嗽,像是要将人咳断气了似的。 胤禔扶住他半边胳膊,让人将重心朝自己这边靠,问:“老二给你赏了什么?让你这温水脾气都炸了。” 他早就想到胤礽一肚子坏水,干不出什么好事儿,送不出什么好东西, 可听到胤佑将那些东西点了出来后,尤其是给弘曙的那些脏污烂布,胤礽还是被气到了。 “王八蛋!不要脸的东西!” “他凭什么!凭的还不是老爷子对他皇额娘的那点念想,哼,好个储君殿下啊,龌龊!” 胤礽连连咒骂,胤佑却摆摆手,缓缓说:“我倒觉得,太子不像是这么心细的人。五叔过世,他来恭亲王府闹了一通,到底也是不敢闹到皇阿玛跟前去的。” 闻言,胤禔回转过来了。 胤礽到了康熙跟前都不怕,反正错在胤佑摔了御赐物品,这个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可问题是,太子他…不是能想出这种法子来的人啊? “背后有人给他支招呢。”胤佑笑笑,又喘了几口气,靠在了软壁上。 “是老四?” 胤禔不屑冷笑:“哼,真是太子的一条好狗。” “话说回来,老七,太子三番五次的针对你,是为什么!你哪里得罪他了?你别说恭亲王府的事儿啊!那事儿之前,我瞧着他就看你时常阴阳怪气,说话夹枪带棒的。” 这个问题,胤禔是真的想不明白。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直郡王与太子不和,那是经年累月的新仇旧恨,可以说从出生起两个人就结了梁子了。 可太子会对胤佑不满,几次三番的故意刁难,又是为何? 胤禔想在胤佑这里寻找个答案。 可胤佑却也是眉头微蹙,淡淡摇头:“我也不知…” 第119章 求八弟妹帮我这一回吧! 却说这宗人府,还真是爱新觉罗兄弟们常光顾的地方,那些把守的侍卫也好,当值的宗人府官员也好。 瞧着胤禔将胤佑架过来,不仅没有刻薄态度,反而还笑脸相迎。 “哦哟,七爷怎么病成这样了?” 胤禔将胤佑扶进去,粗着嗓子骂:“知道七爷病了,你们就得仔细些!要是叫他有个三长两短,莫说本王,就看皇上能不能饶了你们!” “是,直郡王放心,奴才们都省的。” 可话音一落,却有侍卫带着手铐脚镣进了来,讨好笑着:“直郡王,您见谅,这是规矩…” 胤禔瞪着他们,身躯挡在胤佑跟前,没有动作。 那边一个宗亲大臣双手拢进袖中,笑容里有些玩味儿,腻着嗓子说:“大千岁,这可不是咱们做奴才的为难你们金枝玉叶儿啊…实在是规矩如此,咱也不敢乱来啊。再说,这宗人府的规矩,您也懂的…” 末了竟然还拿胤禔打趣起来了,胤禔抬手便揍了他一下,不轻不重的将人打偏了些。 他沉沉的呼了一口气,让开了路,又重复了一遍:“记好了,若敢苛待了七爷,本王定是饶不了你们!” “是,奴才们知道了。” 那大臣挥挥手,指使了两个太监,“来,送送大千岁。” “滚一边儿去!”胤禔一脚踹了过去,转而又靠近了胤佑,低低的说着:“晚点我派两个人过来照应,你若有个什么,就使他们来找我。” “好,多谢大哥。” 胤佑点点头,身子疲软的要往后靠去。 他神色微变,想到了什么,又拽着胤禔袖子,说:“大哥,你若得空,就去帮我瞧瞧十九,若我几日不回,她那性子,不知得闹出多大的事儿来。” 听到这俩字儿,胤禔脑海中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便缠出了她手持利刃与自己搏斗时,那股飒爽不羁,那股柔韧倔强。 “大哥?” 胤禔回过神,应道:“恩,行,我知道了。” 整整一天过去,余十九整个人都处在极度烦躁的边缘,她咬着指甲,神情紧张的在屋内走来走去。 陈小璞与富察敏敏对望了一眼,皆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十九,你先坐下来,别急。” “是啊,你这么上火也没用啊。”陈小璞安慰着:“说到底七爷也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还能真要了他命不成?顶多就是叫他受几天罪,没大事儿的,啊…” 余十九摇头,一手握拳,一手摊掌,不住的交打着。 “不行,这样坐视不理我实在做不到!”余十九一转身,差点扑到了富察敏敏身上,急急说道:“敏敏,你玛法不是宫里的太医吗,能不能使人去想想法子?” 富察敏敏拍了拍她的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决定道:“行,你不急,我使人回去知会一声!让我玛法寻个方子到宗人府瞧瞧!” 如此,余十九的心终于稳了一些下来。 而星云院内,七福晋也有些不安。 她眼神微冷,眉头紧蹙,最终决定去妯娌间活动活动,将目标定在了八福晋身上。 “新梅,你备点礼,我去拜访一下八弟妹。” “八福晋?”新梅有些踟蹰,劝说道:“福晋,那一位可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她肯帮忙吗?” “我不知,不过试一试总是好的。现在府里已经这样了,若七爷真折在宗人府了,我这个七福晋,该如何自处?” 七福晋叹了口气,眸底深处满是复杂情绪。 八爷府中,正巧十福晋也在,正与八福晋磕着瓜子说小话打发时间。 听下人禀报说七福晋来了,十福晋还有些惊讶,睁着一双打眼好奇道:“这可稀奇了,七嫂可从不爱与我们走动的。” 那只白嫩素约的手腕轻抬着晃了晃,印在八福晋眉梢闪了一道短浅的碧光。 八福晋一边理了下玉镯,一边轻笑着回答十福晋的话。 “如今七爷府这么个情况,她就是再不爱走动,也总得想点法子不是?” 美人嘴角噙起一抹淡笑,模样有些不屑。 “那福晋,是见,还是不见呐?”门房警惕着等待女主人的意思。 八福晋懒洋洋的往后一靠,慢条斯理的说道:“去请进来。” “是。” 门房速速去迎客,十福晋嗓音软糯中又带着股恣意,她问:“我以为八嫂不乐意见她呢?” “是有些不乐意。”八福晋眯了眯眼,像看小孩儿似的望着十福晋,笑说:“可我家八爷是个爱管闲事儿的,若是知道我赶走了七嫂,定会不高兴的。” 什么意思? 十福晋皱着眉,眼珠子转了转。 “哦?” 八福晋但笑不语,没一会儿,七福晋便进了花厅来。 “十弟妹也在呢。”七福晋穿着件紫色衣衫,红唇抹的也艳丽,能将她不好看的脸色衬的明亮几分。 八福晋招呼下人去端茶来,直截了当的问道:“七嫂今个儿怎么想起来我这坐坐?” 七福晋喝了口水,细细的擦着唇角,她招呼新梅把礼盒送上,浅声说:“这是我前年回娘家,得了一饼好茶,知晓八弟妹爱茶,特意给你带来,你尝尝…” 听她说着话,八福晋嘴角微勾,以金灿灿的玳瑁护甲将那盒子勾了个缝隙,朝里瞄了一下。 只一瞬间,那盒子又啪的盖上了。 “多谢七嫂好意,只是我这府上,好茶多到两樽架子放不下。”八福晋笑容刺骨,声音也有些薄凉。 七福晋脸色微滞,喘了口气。 好在八福晋直接问她:“七嫂是有什么事儿,直说。” 七福晋抬头,眼神颤了一颤,好一会儿才涩声开了口。 “不瞒弟妹讲,一大早天都没亮透,我家爷便被大哥带走了。说是皇阿玛下的令…” “果然是进了宗人府?” 八福晋睨着七福晋,有些瞧不起她的寒酸小家子样。 “恩。”七福晋点点头。 “哦,宗人府啊。” 十福晋表情寻常,说:“我家十爷去年与九哥一道进去了两三趟呢,瞧那地方跟瞧自个儿寝房似的。七嫂你别担心。” 这话也不假。 九阿哥胤禟在额娘宜妃的骄纵与亲哥五贝勒的护短下,霸道的无法无天。 而十阿哥胤俄则是在他九哥的骄纵下,即使没有额娘护着也虎的不行,兄弟二人堪称京城双霸。 只要不是什么欺君大罪,犯了事儿往老爷子跟前一跪,说情的人比浪花还多。 进宗人府和进别庄避暑似的,也难怪十福晋对七福晋的胆寒不解。 “我家爷怎么同七弟比得?” 七福晋垂着眼,看八福晋神色自得悠然,也脑不准她到底愿不愿意帮自己,索性搁了茶杯,突然朝她一跪! “八弟妹,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我家爷现在还病的厉害,宗人府那些人又是看菜下碟的,指不定要被怎么折腾!就求求八弟妹,同八弟说说,帮帮我们这一回!” 第120章 那一家子与贵字不搭边 看七福晋这个大动作,十福晋眼一瞪,不可置信似的忙起了身,下意识的便要将她扶起来。 “七嫂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你慢慢讲就是,这么跪着叫什么个说法!” 十福晋刚搀住她胳膊,却被七福晋轻轻挡开了,七福晋仰着头,眸泛泪光,又同那稳坐软榻的女人哀求着:“八弟妹…” “哎。” 一声微微叹息,八福晋那双凌厉眸子里投射出一股莫名的笑意,她慢悠悠的起身,走下来,将七福晋扶了起来。 慢条斯理的说道:“行了,七嫂,你看你…我也没说不帮你啊,你在这又送东西又下跪的,传出去了还得了?叫人说我这个做弟妹的折辱你?” “呵呵。替七哥到皇阿玛面前求一遭没个什么要紧的,毕竟是兄弟嘛。” 八福晋握住她手,笑吟吟的看着她。 八福晋能如此大气的答应帮忙是七福晋没有料到的,她张了张嘴,神情明显有些讶异。 可对方的笑容如明媚阳光,根本没能让七福晋过多深究。 她掉出两滴泪来,用力的反握住八福晋,声音有些颤抖的喊了声她的闺名。 “芸珠,多谢你…” “都是妯娌姐妹,谢什么。” 八福晋轻轻拍着那手背,安抚着,可她话音一转,又说:“只不过七嫂你自己也直达,砸了御赐物品这种罪过是大是小,全凭老爷子的心思。我与八爷一定尽力恳求,我舅舅那头我也会去知会一声的,只是…” 声线轻低,八福晋凤眼轻挑,接着说:“结果如何,我可不敢与七嫂保证啊。” 众人皆知八福晋身份贵重。 她郭络罗芸珠乃是安亲王的外孙女,舅舅马尔珲,吴尔占皆是位至郡王的皇室宗亲。当初与胤禩成婚,连婚典都是在安亲王府进行的,那一时,人人都道她是下嫁,是胤禩高攀了她。 七福晋见她甚至愿意让安亲王府帮忙,一时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个劲的握住八福晋的手,声声感激着:“行!行!我知道的!八弟妹与八弟愿意尽心,我就十分感激了!” “我与七爷一定会记得你们这份恩情的!” “芸珠,真的多谢你。” 七福晋激动于心,开口承诺道:“往后若是你们有用的着我与你七哥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们必定报答!” 八福晋噗嗤一笑:“呵呵,好说,好说。” 待七福晋千恩万谢的离开之后,先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十福晋眨了眨眼,凑近了八福晋跟前,说:“八嫂,看七嫂好像挺可怜的,要不,我回去也同十爷讲讲,也去皇阿玛跟前求求情?” 闻言,八福晋白了她一眼,又点了下她的额头,嗔怪道:“说你傻你还真不机灵!” “嘶…”十福晋摸着脑袋,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八嫂,“八嫂这是什么意思?咱们不是要帮七哥吗?” “你说帮就帮啊?”八福晋瞥着她,信然自得的端了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说:“不怕没帮着,反倒将自己一块儿送进宗人府去?” “可你刚刚不是都答应七嫂了吗?” 十福晋皱着眉,蒙古的小格格耿直如斯,自然猜不透八福晋的深意。 “我答应归答应,可也说了不保证结果。”八福晋有些不耐烦了,与她岔开了话题。“行了,平日里本就不亲近,你别瞎操心了。” 十福晋垂着眼,闷闷不解。 待晚些时候,胤禩回了府,如往常那般,换了朝服后才往花厅走。 八福晋闭着眼斜靠在榻上,手上握着支玉滚轮在脸上轻轻动作,婢女跪在一旁给她捶腿。 听到脚步声,八福晋眼微微睁了一下,淡声道:“爷回来了?” “恩。” 胤禩一眼便瞧见了桌案上那个礼盒,笑问:“福晋今日有贵客?” “什么贵客。”八福晋闭着眼,懒洋洋的说道:“那一家人与贵字可不搭边儿。” 第121章 七哥也想你 胤禩笑容温和,眸中光泽像那初升的旭日,温温柔柔的洒在自己妻子身上。 “是…七哥府上来人了?” “恩。”八福晋皱着眉,又反手在自己肩膀上摁了几下,那捶腿的丫头动作一个不小心,重了几分,叫八福晋不耐烦的睁开眼,斥了一句:“怎么回事儿?” 那小婢女吓的忙跪地求饶:“福晋息怒!” “滚下去。”八福晋不悦的瞥了她一眼,将长腿屈了一些。 胤禩含笑,起身站到了榻椅前,伸手在她肩膀上捏着,一边继续与她的对话。 “秋日易燥,福晋不必与下人动气。你与爷说说,七哥府上的如何说的?” “还能怎么说,要你去老爷子跟前替七哥求情呗。” 八福晋把身子放软了些,享受着丈夫的侍奉,丝毫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而显然胤禩做惯了这样的活儿,他手劲得当,语气也温存的紧,“那你答应了?” “答应了呀。” 八福晋右肩动了动,示意胤禩的手往那边施点力,一边说:“以前咱们都道七哥是个老实人,可你看他发起火来,连老爷子和太子都敢呛,说明呀,他是个有脾性的倔人,这样的人,卖个人情给他也没什么不行。” 闻言,胤禩笑笑,却没答话。 八福晋见久无回音,噌的起了身,胤禩的手落了空,微微愣住,八福晋已经转身回来,瞪着他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瞪着眼斥道:“我答应归答应,你可别去老爷子跟前找晦气!” “爷有数的。”胤禩顺势握住了八福晋的手,放到自己唇边轻轻的吻了吻。 自己福晋的意思,胤禩懂。 既要老七一家感恩,却又不会真的去冒这个风险。左右七福晋也不可能满京城的去打听究竟八贝勒有没有到圣上跟前去求情。 “恩,你知道就好。只能怪七嫂眼皮子浅了,遇到点事儿只能求这个,求那个。多不靠谱啊。。” 八福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咳咳…” 胤佑的咳嗽声听起来已没了两日前的沙哑干硬,太医把了脉后,仔细将他袖子挽下,舒了口气,道:“七爷放心,您已没大碍了,待会儿晚些我徒弟将药送过来,您服下后便好生歇着。” “好,有劳富察太医。” 胤佑点点头,道了声谢。 这个太医不是别个,正是富察敏敏的玛法。 这屋子虽是收监所用,却也不至于叫这些皇亲国戚与刑部囚犯一个样,即使很简陋,到底该有的都能有,胤佑坐在简易长凳上,把手收回系着袖扣,余光瞥见富察太医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便主动说道:“富察氏在府上一切都好,老太医不用担心。” “只不过这回受了爷的拖累,估计要清贫一段时日了。” 或许因为病着的缘故,胤佑的目光多了些平日里没有的柔软,富察太医低着头拱了拱手,“能进贝勒府里,就是她的福气,只是敏敏从小便性子有些散漫随行,若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还请七爷多多担待。” 其实富察敏敏这个人物,胤佑脑子里连个具体的人物形象都没有。 只知道她是珊瑚院的,与余十九很要好,便再没其他的了。 可面对一个心怀慈切的老祖父,胤佑只能应着:“你放心便是,富察氏很安静,在府里从不惹事。” “那便好…” 富察太医起身,提着药箱,左右看了几眼,确认屋内没有别人,又到了门窗边细细看了看。 外头的侍卫也没有盯着这里。 胤佑正疑惑他的动作,便见富察太医飞快的从袖中掏出一团叠成了几折的纸张,塞进了胤佑手中,口中迅速说道:“下官告退!” 看着老头儿关拢门离开,胤佑才不解的将那纸张展开… “呵呵…” 看清那内容后,胤佑没忍住笑出声儿来。 难怪富察太医说什么‘敏敏有不得体的地方,您可一定担待啊…’ 看来是富察敏敏央着他把这信塞过来的,富察太医以为这是自己孙女的杰作呢! 只见那信上大喇喇的写着几个字。 ‘七哥,你还好吗?什么时候能回家来?我等的心急,也很担心你,我很想你。你有时间也想想我。’ 没有署名,不过用脚也想的出来,这出自谁的手笔。 胤佑将这信纸又缓缓折回,觉得精神也好了许多。 胤佑一时有些后悔,该让富察太医等等的,叫他想法子传个信回去也好啊。 桌上有一壶凉水,胤佑把指尖沾湿,目光温柔动情,在粗陋的桌上一笔一笔的写着。 “好十九,七哥也想你。” 第122章 进延禧宫 “一句回话也没有?” 余十九有些不愿意相信的望着富察敏敏,双手撑着脸,大眼扑闪着,模样有些急切,又有些可爱。 富察敏敏被她这样子逗笑了,安抚道:“我玛法说了,七爷情况不错,你就别担心了。毕竟是在宗人府呢,他也不敢待的太久,免得给七爷添麻烦。” “眼下就等着看皇上什么时候消气,什么时候消了气就能让七爷回府了。”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余十九微微蹙着眉,却说:“这样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总觉得不太踏实。” “你想怎样?” 正在绣荷包的陈小璞坐在窗边小榻上,回头来望了余十九一眼,语气里带着些警告:“你可别想些有的没的,我打听了一下,昨儿福晋带了礼去拜访了八福晋呢,她那头知晓操心的。” “八福晋?”余十九想了想,嘟囔着:“平日里也没见八爷府与我们多亲近,出了事儿便去求人家,人家能答应吗?” 她摇摇头,总觉得八爷府那头不怎么靠谱。 “指望平日里不亲近的兄弟,还不如指望他亲娘呢。”余十九无心一谈,却猛的提醒了自己! “对啊!” 她从座位上噌的起了身,“还不如指望成贵人呢。” 闻言,陈小璞与富察敏敏却不敢认同。 陈小璞说:“你也去过宫里,也亲眼见过这母子二人相处起来有多难看。” 富察敏敏点点头,也是同样的意见。 “相处难看不代表她真就愿意让亲儿子折在宗人府啊!”余十九言之凿凿,她凭借上回的所见所闻,认定了成贵人必不愿意叫胤佑折了进去,否则,后半辈子真的就没了半点倚靠了! 那应该才是那女人最不愿意见到的! 打定了主意,余十九马上就要行动。 “敏敏,就求你再想个法子,让你玛法把我带进宫去!” “啊?”富察敏敏长叹一口气… ………… 红墙禁院中,人人行色匆匆。 此时是傍晚时分,各宫走膳的,领拿的,都忙的不可开交。 富察太医弓着身子垂着脸,神色有些紧张的往延禧宫走,身后跟着个小学徒,穿着件有些松垮的淡蓝色衣衫,背着药箱子,模样倒比富察太医还急。 “哎哟,你别到处张望,老实走道!”富察太医回头斥了一句。 余十九立即压了压头上有些歪扭的帽子,乖乖的哦了一声。“哦,我知道了。” 有些资历的妃嫔两日的便要请脉,原本延禧宫是另有太医伺候的,可今日富察太医与他换了值,这才胆战心惊的带了余十九过来。 惠妃坐在红木椅上,斜靠着摁了摁自己眉梢,好为难的叹了口气。 “真是老了,这头疼脑热的毛病,隔三差五便犯一遭。” “娘娘宽心,这会子夏秋交替,伤寒入体罢了,小小问题,调整一会儿便好。您哪儿有什么老毛病。”张嬷嬷主动过去,给惠妃捏着肩膀。 坐在客首位上的人喝了口茶,啐了口茶叶,称赞道:“恩,张嬷嬷这话说的好!额娘您还年轻着呢,什么老毛病,没有那种事儿!” 惠妃噗的一笑,指着他训道:“你这油头,成日说这种话哄额娘开心。你真真儿有心,就多在子嗣上下些功夫,再让我抱几个大胖孙子,保准我什么病都没了!” “娘娘,直郡王,富察太医过来给您请平安脉了。” 宫人在门口禀报着,惠妃恩了一声,“请进来。” 富察太医弓着身子踏了进去,身后的小学徒也学他模样埋着头快步跟上。 可她步子有些快,差点踩到了富察太医的脚后跟,富察太医差点踉跄,干脆就地跪倒。 请安道:“参见惠妃娘娘,娘娘金安。” “参见惠妃娘娘,娘娘金安!” 余十九跟个鹦鹉似的学嘴,叩了个头,可那帽子戴在她头上有些宽大,差点滚落在地,余十九连忙双手抱住,扶正了帽子。 又顾不上肩膀上的药箱带子,咻的从她肩膀滑落,那木箱子啪的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呼啦啦的滚了一地都是! “什么个毛手奴才!”张嬷嬷厉声呵斥着。 富察太医回头,见余十九手忙脚乱的埋着头捡东西,这场面多少有些辣他老人家的眼睛,他闭了闭眼,嗤了一口气。 忙行礼解释道:“娘娘恕罪,这人是下官将收的一个小学徒,没见过市面,第一回进娘娘宫殿,有些慌乱,请娘娘恕罪。” 第123章 娘,是我啊! “什么规矩都不懂的小学徒也敢带进来给娘娘请脉?” 张嬷嬷横眉绿眼,连连训斥着:“富察太医,您真是老了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了,敢拿娘娘贵体给你的小学徒做个练把式?” 这些宫殿里的掌事嬷嬷,那势头是很足的,没点子伺候的经验,能生生将人的魂魄吓掉一半。 所幸富察太医也是沉浸官场数十年的角色了,他又谦卑的拱手道了歉,解释道:“息怒,这几日太医院里实在忙不过来,不敢叫那些手上活儿多的来与娘娘瞧,生怕是误了娘娘的脉案,不如便叫了个心性纯净的过来,万没有拿娘娘练把式的意思。” “富察太医…” 张嬷嬷揪着眉头,还要再训。 惠妃抬手挡住,不轻不重的骂了一句:“行了,多大的事儿,值得你大呼小叫的。” 她一边轻声说话,一边侧目瞥了张嬷嬷一眼,嗔怪着:“知晓的道你是我延禧宫的掌事嬷嬷,不知晓的还以为你是哪里来的市井泼妇,对老太医不尊不敬的,也不知谁给你的胆子?” 惠妃哼了一声,又补了一句:“传了出去,别叫人以为本宫这延禧宫,全是你这种泼辣东西。” “娘娘恕罪,老奴知错。” 张嬷嬷忙跪地认错。 余十九收捡着药材,心里嘀咕着:“就说您给她撑腰就完事儿了呗。” 余十九都能听懂,更别说富察太医了。 这惠妃娘娘啊,明着骂张嬷嬷泼辣,可暗里还是在说:这是延禧宫的人,有本宫给她撑着腰,你们挨骂的若是不服气,就是不服本宫的管教! 富察太医带着笑意,恭谨道:“娘娘说的哪里话,您不计较,就是对老臣与这小徒弟的看重了。” “恩…”惠妃满意的看了他一眼,挽袖伸手。“诊。” 余十九提着药箱子跟了上去,一直在旁位上喝茶的胤禔却冷不丁的在细细瞧她。 那方富察太医刚刚将白色丝巾垫在惠妃腕上… 那头胤禔却一把拽住了小学徒的手腕,吓的余十九一抖,差点要喊叫出来。 她对上胤禔一双锋利的鹰眸,不免有些心虚。 “大千岁有何吩咐?” 余十九差点把脸贴到了肚子上,瓮声瓮气的询问着。 富察太医回头一瞧,差点吓的老眼一翻,当即昏死过去! “本王近几日也有些不爽利,不如,就请这个小郎中,给本王瞧瞧?!” 胤禔一用力便将人半提了起来,余十九知晓自己是被认出来了,忙苦着一张脸,冲胤禔不住做势。 她嘴唇动了动,用气音说道:“我错了,我不该拿剑刺你的,放过我,行不行?” 胤禔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时,惠妃拧眉朝这望了过来,有些不悦道:“他一个小郎中,能瞧的好什么?你若有哪里不舒服,便叫富察太医也给你把把脉。” 胤禔又将余十九打量了一眼,心里也盘算出了她冒险偷摸进宫所为何事。 便答了惠妃的话:“不用了,额娘。既然富察太医是来给您请平安脉的,哪里有让儿臣逾矩的道理?” 惠妃笑笑,温声夸赞儿子懂事了。 “你这小子,近来是喝了什么蜜糖水,哄的额娘呀,是心花怒放的。” 胤禔一乐,“那趁着额娘高兴,儿子再给您求个恩典?” 惠妃任由富察太医给她把着脉,点头应道:“你说说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上次儿臣与您说过,希望您多照看成贵人一些。左右今日来了个小学徒,不如便请过去给成贵人和偏殿那位小答应请个脉。” 怎么又是她? 惠妃心里其实不大乐意,她打心里是瞧不上成贵人的,要样貌没样貌,要家室没家室,性格还不好。 这么多年不上位,也是自个儿难成大器。 可她转念一想,现在胤佑被关着,生死不明前途未卜,好歹上次胤禔得赏也算他胤佑出了些力。 惠妃便施施然点了头:“恩…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行。叫这个小郎中去那两头瞧瞧。” “儿臣替老七谢过额娘了。” 胤禔起身行了一礼,同时用眼角余光睥睨着余十九,那眼神仿佛在说:还不快滚! 余十九一激灵,这才像模像样的打了个千儿:“是,奴才领命!” 富察太医也松了口气。 原本还要多寻思寻思怎么跟惠妃开口,把请脉这事儿绕到成贵人身上去呢,结果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直郡王,嘿,这事儿就成了! 他眯着老眼,心情愉悦的对惠妃说道:“惠妃娘娘身体康健,脉象平稳,且大有更甚从前的势头!” “呀,是吗?”张嬷嬷脸色转变飞快,兴奋道:“既是如此,富察太医您可得细细再为我们娘娘调理些啊。” “那是自然,自然…” 成贵人的殿内,突然来了个小郎中,说是惠妃派过来给她请平安脉的。 婢女黛宁十分高兴,忙把成贵人扶了出来,欣喜道:“贵人,您瞧见没?惠妃娘娘是看重您的,还特地使太医来给您请脉呢。” “恩。” 原本因为胤佑的事儿,她这几日烦躁的不行,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可她既没盛宠,也没背景,更没在这三宫六院里与哪个嫔妃有什么好的交情,心里的担忧与紧张逐渐又化成了愤怒。 恼怒胤佑不争气!恼怒自己那个儿媳妇也不顶事儿! “横竖我这两日,也头疼的紧。”成贵人嗓音有些沙哑,她刚落座,黛宁抬头对小学徒说道:“这位郎中,请您近前来。” 谁知,那郎中却是左瞧右看,确认周围无人之后,一骨碌蹿到了成贵人跟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喊道:“娘!是我啊!” 第124章 予人玫瑰 “你这个小郎中!管谁叫娘呢!” 黛宁花容失色,忙提着绢子把成贵人的脸挡住了。 同时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警惕的盯着余十九,眼色中却隐隐有些害怕。 唯恐这是个泼皮浪子,敢来打后宫娘娘们的主意! 余十九将帽子一揭,又凑近了些,大眼睛扑闪了几下,忙解释道:“是我啊!额娘,我是十九!余十九!” 成贵人撩开黛宁手里的绢子,细细瞥了余十九一遭。 眼前的天姿玉色逐渐与那一晚的乖张小妾融合到了一处去,成贵人拧着眉,训道:“原来是你!老七的那个小妾!” 余十九点头如捣蒜。“就是我!” “你管谁叫额娘呢!没点规矩!老七与老七媳妇儿平日里是怎么管教你们这些做妾的!” 成贵人一拍桌面,震的那杯碟颤了几颤,黛宁几乎是条件反射,兀自一抖。 余十九也不怕她,只顾着说明来意。 “行行行,贵人,叫您贵人成了不?” 成贵人哼了一声,冷冰冰的把目光移到了一旁,“说,你穿成这个模样溜摸进宫,要做什么?” 余十九退开了些,认真的看着成贵人,一字一字的说:“我就是想来请求贵人救救七爷。虽然都说等着皇上消气了就好,可那是皇上啊,天子的气度谁能说的准呢?” 闻言,成贵人有些惊疑的瞥着余十九,黛宁涨红了脸,打着手势:“余格格!您别说了!” 她是怕成贵人听见这些生气,到头来把一肚子的火气都出在了这个余格格身上。 谁让你自个儿撞上来呢。 却见余十九微正神色,继续说道:“七爷一天在宗人府,我就一天不放心,我一个做妾的,人微言轻,这不得已才求到了您跟前来。就请贵人想个法子。” 这短短两句话,余十九说的很诚恳,她甚至有些许紧张。毕竟对于成贵人的脾性她也是有了解的,可余十九还是要赌——一个做娘的,是不是真的能做到对自己亲儿子见死不救! “哼。” 不料,成贵人却冷笑一声,眸子里敛着轻蔑。 也不知她是在嘲讽余十九还是嘲讽她自己,“想什么法子?是你能到皇上跟前说上话呀,还是我像那些娘娘似的,有个母家做靠山呀?” “我就那么两个兄弟,还折了一个在胤佑手里!” 成贵人揪紧了桌面,哼哼着又把这事儿翻了出来。“可你看看,他拿自己堂舅开了刀,落了半分好处给他吗?功劳成了别人的,进宗人府倒是他自个儿!报应!” 余十九便静静的听她骂,等她骂完,发泄完,不说话了。 成贵人才瞧见眼前这小丫头神色正经冷清了不少,她不由的清了清嗓子。“咳…行了,你赶紧回府去。但凡有法子,我会周详的,毕竟胤佑是我亲儿子。他要真死在宗人府,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贵人,您在这宫里多年,料想与皇上总有些情分,您就不能与他说说?您说话,总比旁人要管用些。” 余十九其实有些丧气了,她叹了口气:“可惜那是皇帝,不缺金子不缺银子的,他啥也不缺,若不然,我把我全部身家送给他也行啊…” “等等…” 成贵人突然抬手打断了她。 闻言,余十九一抬眸,闪着亮光望着她。 “您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余十九语气中有些欣喜。 成贵人看着余十九,忽然笑开了。“你说的对啊,皇上不缺金不缺银的,能缺什么呢?” “是啊,他能缺什么呢?”余十九摸了摸下巴,讷讷着。 突然! 她福至心灵,脑中灵光一现!她咽了咽唾沫,有些不敢承认自己的猜想。 “女人?” 她用气音与成贵人确认着。 成贵人左右瞥了下,咳了几声,与余十九岔开了话题。 “行了行了,你回府去!” 余十九刚要转身,成贵人却又一把拽住了她。“等等!” “又怎么了?”余十九侧目,有些疑惑。 这人有啥话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你方才说你全部身家…”成贵人抵着眉眼,似乎有些不自在,“咳,你们七爷府都穷成那样了,你还能有多少银子?” “哦……” 说起这个啊,余十九可就有精神了。 她拉长了语调,笑嘻嘻的答:“这样,贵人也别关心我有多少银子,您将您儿子,我男人从宗人府里弄出来,我就送您一万两白银,就当孝敬您啦!” “当真?”成贵人手指攥了攥帕巾,没叫自个儿的兴奋表现的太出来。 余十九点头,与她承诺。“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咳,倒也不是贪图你那点银子。”成贵人抬手攀了下自己的发尾,目光飘散,徐徐然的说:“恩…反正你说的话你自个儿记清楚就是!” “那是自然。” 成贵人给黛宁递给眼色,“送她出去。” “是。”黛宁蹲了蹲身子,柔声浅意的替余十九引路:“余格格,您这边请…” 到了外头,黛宁便把称呼换成了小郎中。 她走下阶梯,指着延禧宫正殿的路,又施一礼,“劳烦你了,小郎中。” “嘿嘿,不劳烦。” 得了成贵人的允诺,余十九心中石头落了地,她见黛宁生的漂亮又温柔,心情甚好的她便从内袖中抽出了一方丝帕。 余十九飞快的塞进黛宁手中,低声道:“平日里谢谢姐姐照顾成贵人了,等七爷回了府,我一定也忘不了谢姐姐你。” 这丝帕材质不错,绣着艳红海棠,黛宁喜欢的紧,小脸一红,便行礼接下了。 余十九继续冒充小学徒,刚要回去找‘师傅’。 却不料—— 装死已久的系统居然说话了!! ‘恭喜完成任务——予人玫瑰,雨中送伞,积分五十。’ 第125章 终于见面了! “哈?”余十九惊了一着,嘲讽道:“你不说话,我都要当你死了呢。” 系统秉着一贯的腔调,嘤嘤说了句:“祝你好运。” 便直接休眠了。 本就一门心思搭在眼前事上,余十九也没多管它,巴不得这个狗系统最好一辈子不要响起来最好! “不对!” 余十九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系统一辈子不响,那她不就得一辈子留在这里了吗! 余十九猛的甩了甩脑袋,想把自己这个昏庸的念头快些从脑子里甩出去。 来人走近,讽刺说:“做什么?晃你脑子里的水啊?” 余十九立即行了个礼,“给大千岁请安。” “哼。”胤禔哼了一声,背着手在身后,静静的察觉了一遭周围,才压低了声音扯了余十九一下。 “走!” “去…哪儿啊?” 余十九甩了一下,胤禔不耐烦的回头啧了一声:“你偷摸进来不就是想见老七吗?爷可告诉你啊,平安脉请不了多久,任那富察太医将舌头说烂,也不定能拖多长时间,你走不走?” 余十九一激灵! 乖乖,她进宫来可没想到能见到胤佑的啊,她可不敢有这想法啊。 可眼下胤禔把梯子都递她面前来了,若不爬上去,那高低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于是,便见余十九腆着灿烂笑容,点头应道:“走!” 胤禔步子快,余十九竟然也不喊累,除了嘀咕了两句天气闷热。 快到目的地时,胤禔回头看了余十九好几眼。 余十九问:“大千岁瞧我做什么?” “你有什么必要去找富察太医?那老头子贪生怕死的,能带你进宫来已不容易,可不兴你这么为难老人家的。” 胤禔说这话时好像有些不自然,他咳了一声,继续说:“你想见老七,来找爷不就成了?” “我怕给您添麻烦。”余十九回答的干脆耿直,也很有诚意。“您已经帮了我许多次了。” 胤禔不语,转身继续走道。 余十九追上去,跟在胤禔身边,说了句:“这话我与大千岁讲过几次了,今日我再说一次。他日您若有个什么需求,用的上我,您尽管开口。” “行了行了,你没说腻,爷都听腻了。” 他像有些不耐烦,到了目的地跟前儿,他脚步一顿。“就是这儿,长话短说。” 余十九眼前一亮… 宗人府那些值守与皇阿哥们都是老相识,见着胤禔带郎中过来也不敢怠慢,两下便开了房门,请人进去。 男人在简陋的木桌上把弄着什么东西,听见动静才缓缓抬头。 “七爷,太医到了。” “太医?”胤佑有些疑惑,蹙着眉观望着来人,身材瘦小穿着太医院的蓝色学徒衣衫。 他刚要说自己已经大好,没必要请太医了,那值守侍卫又补了一句:“是直郡王给您请过来的,盼着您身子康健呢。” “知道了,退下。” 门被关拢,胤佑也走近了余十九跟前。 余十九还没开口,那帽檐便被男人抬手一掀。 带起一阵凉风,直扑余十九面上。 她忙不迭的去拢住帽子,“诶,我的帽子…” 果然是她! 胤佑哭笑不得,将余十九上下打量了一遭。 好多天没瞧见她了,原本有无数的话想说,可话堆到了喉头,胤佑却只说了句:“好大的胆子。” 他声音好像有些发抖,余十九睁着水汪汪的眸子,也细细的将胤佑从上到下看了个遍。 嘟囔道:“七哥,你好像瘦了。这些人是不是苛待你了?” “没有。”胤佑压着声音答话,唯恐音色里的哽咽被人听了去。 “倒是你,使唤了富察太医还不算,怎么还跑进来了?” 胤佑伸手将余十九握住,有些紧张,摸着她的手心还有细汗,也不知她是累的,还是紧张导致的。 “也是富察太医带我进宫来的,不过,在延禧宫碰见了大千岁,是他带我过来看你的。” 说起胤禔,余十九生起了一些敬意,一些感激。她笃定道:“大千岁真是个好人。七哥你没说错,他真是你们兄弟间难得的重情重义之人。” “行了,吹捧的话就别说了。”胤佑被她严肃的表情逗笑,“这会儿大哥也听不见。” “对了,我与你说。” 余十九踮着脚凑到胤佑耳畔,胤佑也很配合的俯低了身子来听。 “我去找了成贵人,她答应一定会想法子救你出来的。” 闻言,胤佑眉登时便皱紧了。 “额娘?” 他抿了抿唇,模样有些不自在。 余十九观察着他神色,问道:“七哥…你会不会怪我啊?” 胤佑叹了声气,笑了笑,“没有,怎么会怪你呢。我猜也该猜到你在家里消停不住。” “你担心七哥,七哥知道。”胤佑一手将人揽住,一手轻轻的在她脸颊捏了捏。 他话锋轻转,淡声说:“只是额娘怕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而且,她应当也不愿意管这事儿。你怕是有些为难她了。横竖皇阿玛不会要我的命,就是待个时日问题罢了。” “不应当!我瞧成贵人那模样一定是有法子的!我还……” 本想说许了她一万两银子,可余十九立刻话头打结,揭了此事没说,免得把这本就稀薄的母子情用金银撕扯的更碎。 “反正她肯定会想办法的,你是她亲儿子,她不可能坐视不管的。也不算我为难她,顶多我算起了个…胁迫作用!” “呵呵。”胤佑轻轻在她臀上拍了一下,“好话歹话都叫你说尽了!行了,别待太久,免得给大哥与富察太医添麻烦,你先回。” 余十九依依不舍的点点头,双手一拽,拉住胤佑衣领靠近自己,迅速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七哥,那我先回了。” 第126章 都是福晋的功劳! 又过了两日。 康熙终于松口,将胤佑放了回来,却也没许他照常上朝,而是要其老实在家呆个几日,说是要他自承反省,警醒自身。 马车还没停稳当,女人们便涌了上来,其中尤以那拉氏与文氏哭的最响亮。 “主子爷!您可回来了!”文宜捂着脸,哭声悲痛,那叫一个催心挠肝。 她要往胤佑身上扑,胤佑不轻不重的把人挡开了,冷声道:“再哭使劲些,叫旁的人听去了要以为我七爷府办丧事了。” 文宜霎时白了脸,忙提着绢子点了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干笑了两声,说道:“妾身这不是担心主子爷吗?” “臣妾也担心您,儿女们也念您的紧。” 那拉氏挤了过来,顺手还不忘把弘曙也揪了过来。 弘曙小脸却耷拉着,闷闷的喊了一声:“阿玛。” “恩。”胤佑瞥了他一眼,只问:“近来功课如何?” “儿子日日习武练字,读书做学问,不敢耽误。” 小孩儿声音略有些低沉,胤佑觉出了他不对劲,不过也没多问。 他往府内走,视线却扫过众人。怎么没见余十九? 就连珊瑚院的两个都出来了,富察敏敏似知他所想,凑近了些,行礼低声道:“爷,十九昨晚遭了风寒,今个儿就不能来迎接您呢,与福晋告过假呢。” 七福晋点了点头,又冲着胤佑笑了笑,眼眸微湿。 如今见着男人好端端的回来了,她心中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 胤佑与她擦肩而过时,顺手将她肩膀上的一枚碎花拂了下来,道:“这些日子,辛苦福晋了。” “臣妾不敢居苦。主子爷能平安回来,咱们一家人能团聚,就是好的。” 七福晋声音有些哽咽。 原本前两日她都还惴惴不安的,也迷糊八福晋那一家子收了她的东西,受了她的大礼,却没替她办事儿。如今胤佑好端端的回来了,她的心里还真真儿多了些对八福晋的感激之情。 守在赏花落伺候的是锦屏,她最知晓些规矩,红着眼给屋内布置了炭火,还早早儿的备了热水,新衣裳要胤佑洗漱一新。 胤佑也不愿拂了她好意,照着她意思,把那些东西都走了一遍,完事儿了才摸到了书桌边上,笑道:“爷是进了趟宗人府,又不是被下大狱了,你还把这些都安排上了。” 锦屏抽泣两声,又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羹,哑着嗓子说:“好在您是没事儿了,不然余格格也得急死的。” “她这会儿在哪儿?” 胤佑接过那碗汤羹,搅动了几下,热气滚滚,还没法入口。 “在遇水院呢,昨晚歇的太迟了。” “不是说她遭风寒了?” 胤佑一边尝试汤羹的温度,一边浅声与锦屏说话。 自觉说漏了话,锦屏啊呜了几声,忙转了话题。“奴婢去瞧瞧热水备好没有,您舒舒身子…” 余十九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且没个睡相。 她翻了个身,嘴里还嘟囔些叫人听不懂的梦话。 床边的人不请自来,蹲在那处,先把美色看了个够,才慢慢上前,准备落个吻在她脸上。 不料他浅短的呼吸喷在余十九面上,却弄的人有些发痒。 余十九抽了抽肩膀,抬手打蚊子。 啪的一声。 胤佑眼一怔,余十九也被这巴掌着肉的声音惊醒过来! 她猛一睁开眼,“七哥?!” 胤佑捂住脸,有些委屈。“这就是你赏你七哥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是蚊子呢!” 余十九撩开被子,赶紧坐了起来,她要去拉胤佑的手,“给我看看,打着没有啊?” 胤佑反手将人握住,顺势一压,把余十九又压回了床上去。 这里不是宗人府,是他自个儿的家。 胤佑望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心里又酸又暖。 还在余十九略微的茫然中,胤佑便俯身吻了上去。 “唔…”余十九推了他一下,心道以往也没见他这么热情过啊?这还大白天呢,咋就来劲儿了? 可胤佑吻的热切,余十九也不扮烈女了,很快便软绵了下去。甚至搂住了胤佑脖颈,与他回应。 一通绵长急促的吻之后,胤佑好不容易舍得将人松开,他微微喘着粗气,双眼有些腥红的盯着余十九瞧。 余十九搂着他,冲他直乐。 “一回来就找我啊?这么想我?” 她嗓音本就干脆爽亮,此刻还透着些平日没有的娇气,听的胤佑火热。 他往余十九耳畔轻轻咬了咬,以气音答道:“想你,想的厉害。” 索性余十九还没起身,他要脱她衣裳也简单,他一边动作一边不满的质问:“人人都到府门前等着爷呢,偏你不来,你就是恃宠生娇。” “我昨晚睡迟了。”余十九轻轻摩挲着胤佑下颌粗浅的胡茬,被膈的直发笑,“呀,爷您得净面了。” “你做什么了,睡那么迟…” 胤佑握住她,吻了吻她手指,却忽然发现… 她指尖上好多细密的伤口。 “怎么回事?”胤佑忙停了另一只手上的动作,揽住余十九的腰身把人拉了起来。 余十九干脆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递到了胤佑眼前,“看。” 她大大方方的解释着自己的晚睡原因。 “我让小璞教我绣荷包来着,她说她老家有个习俗,男人从牢狱里放出来呢,家里人要绣个荷包送他的,比如绣个什么竹子啊,寓意节节高升,又或者绣个什么喜鹊啊,寓意往后都是喜来到。” 余十九一边说话,一边转着自己手腕,那十指被戳了不少针眼,伤迹还很明显。 不过她不在意,似乎这人察觉不到痛。 “傻子。”胤佑眼眸微垂,轻声问:“不痛吗?” 闻言,余十九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胤佑,答道:“怎么可能不痛?十指连心啊,怎么会不痛啊!我简直痛死了好吗!” “不过,想到若是真能给你讨个彩头,那也就没关系的。嘿嘿” 余十九笑容灿烂,双眸光彩照人,霎时万物无色。 胤佑捧着她手,朝她指尖吹了口气,又问:“那你最终给爷绣了个什么?” “这个嘛…”却不料余十九表情变的有些奇怪,她指了指床头,原来那荷包就在那上头挂着呢。 胤佑去取下,耳边响起余十九充满诚意的解释。 “我是真的挺想绣些寓意更好的东西的,可是我实在不会,那些都太难了!就这都是我学了好久才学会的。” 胤佑哭笑不得,看着一个乳白色荷包上绣着条奇形怪状的有些辣眼睛的鱼,角落里还歪七八扭的绣了个七字。 “鱼嘛,跃龙门嘛,兆头多好啊,是…哈哈哈…” 说到后头,余十九自己也笑不出来了。 尴尬,气氛一阵尴尬,余十九裹了裹衣衫,摸着鼻子小声说了句:“不过您本来就是龙子凤孙的,好像也用不着这个…” “寓意很好,你绣的也很好。” 胤佑把荷包收进了袖中,然后捧住余十九的脸,认真的说道:“十九,我真的好喜欢你。” ………… “这七爷是不知道您为了救他出来多费心费力,一回来不进咱们星云院算了,就往那遇水院跑。” 新梅愤愤不平,之前那些对余十九的零星好感早已灰飞烟灭了。 原因无他:余十九不爱洒珍珠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始终是七福晋的人! “人也比以往抠搜就罢了,如今还摆起了宠妾的谱,别人都去接主子爷,就她偏不去,多大的脸面!” “福晋!咱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得让主子爷知道,他能出来,都是拖了您的辛劳!凭什么要把爷让给余十九占去啊!” 新梅出着主意。 第127章 我做错了什么! “诶,七哥,说起来,成贵人真的很厉害!想来她为了替你周旋,也花了不少心思。”余十九手撑着下颌,若有所思的说道。 此时胤佑站到了门边,背对着余十九浅笑答着话:“我也不知。不过,兴许也不止额娘…” “恩?”余十九微有些惊诧,随即猜测道:“是直郡王在皇上跟前求了情?” “大哥应当会有此行径。不过我猜真正起到作用的是…” 他故意卖起了关子,余十九啧了一声:“你倒是说啊,吊什么胃口!” 胤佑走过来,轻轻在余十九鼻梁上刮了一下,笑说:“是海善。” “海善贝勒?” 这个答案确实出乎余十九的意料,她恍然大悟的敲了敲桌面,嘶了一声,分析着:“对啊,按说恭亲王府一家也不可能对你不管不顾的,只是为何都这么些日子了,他们才出面替你求情呢?” 胤佑则答:“因为恭亲王后事刚刚才了。” “原来这样…火急火燎的去求情,难免惹的皇上更生气。趁着恭亲王府后事尘埃落定,皇上或许心有感伤,也想到你与恭亲王关系亲厚,怎么也要给一个面子。” 余十九似有所悟,说出来的道理一串一串的,胤佑也没评价她说的对或者不对。 任由她讲,听她说完了,才缓缓说起了另一件事。 “过几日,朱云寺有一场庙会,你要不要也去看看热闹?” 有热闹,余十九当然喜欢凑。她眼眸生彩:“你陪我去?” “恩。”胤佑点点头,说道:“之前外出几次,你都没能瞧个尽兴,朱云寺的庙会热闹,不止求神拜佛的,一路过去的集市也很热闹的。” “好啊。” 余十九笑容甜美的应了。 她面上乖巧,一副没见过市面就想看热闹的土鳖样,其实她心里却腹诽着:庙会啊…早不知道见过多少场啊… 不过就是不知道这清朝的庙会,与她的不肯去山里的庙会,有没有什么不同呢? 胤佑忽然眼神微动,看着来人进了遇水院里。 “主子爷。” 新梅施了个礼,低眉顺眼的说道:“福晋身子有些不舒服,想请您过去看看。” “福晋病了?”胤佑唇动了动,眸光微敛着,便应道:“行,爷这就过去。” “是。奴婢先告退。” 她退了几步,抬头转身时,目光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往余十九身上瞧了一眼。 “福晋生病了?”余十九问了一嘴,胤佑回头看她一眼,只说:“我过去瞧瞧。” “恩。” 余十九抬手给他做了个挥别的动作,胤佑笑笑,便迈步离开了。 星云院内。 早猜到了生病了只是请他过来的托词,可胤佑还是依言过来了,这些日子他没在府里,七福晋操持内外这样的说辞不管是真是假,福晋的体面他还是要给足的。 可没想到的是,他来了之后,七福晋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与他话里话外的透露着一个信息:她去求过八福晋… “你去找过八弟妹?” 胤佑声音一沉,眸中寒光乍现。 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下,七福晋只看出来男人生气了,且是非常生气。 可她不解,丈夫身陷囹圄,她为了他不顾颜面的上门请求人施以援手,难道错了? 她面容恍然失色,一时竟没能开口。 “爷问你,你去找过八弟妹?说了什么?求她与八弟周旋?” 胤佑将音调又提高了些。 七福晋眼神轻抖,好容易缓平了心神,微声答道:“是啊,我想着八弟与八弟妹都是有能耐的,我慌了心神,只能想着他们。而且八弟妹说愿意请安郡王帮帮忙呢。” 她面色转喜,径直握住了胤佑的手,笑道:“原本我是有些半信半疑的,可眼见爷好端端的回来了,我这颗心才落进了肚子里。总算没叫…” “啊!” 七福晋话没说完,手却被胤佑重重甩开! 她身子往后一倒,差点摔在了地上,新梅吓的赶紧过来扶住!“福晋!您没事儿!” 可七福晋被男人突然的暴怒吓破了胆,竟腿下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新梅便只好吃力的撑着身子扶住她,不至于叫七福晋跌倒的太难看。 “爷…你…你这是做什么?”七福晋泪盈于睫,她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 原以为将这事儿与胤佑一讲,不说多么陈词激动的感谢,总能得他一个笑脸。可但看眼前现实,胤佑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将她撕了,哪里有一丝一毫感动感激的意思? “谁准你自作主张,去找老八的?” 胤佑眸光中闪现一股失望,他摇摇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这位好贤妻是个这么蠢的人。 未受恩而承情,未与言而同谋的道理,她不懂吗? 七福晋又是惊恐又是恼恨,她泪涌出来,摸着心口质问胤佑:“我找他难道不是为了救你吗?我做错了什么,竟然值得你对我这样?” “若不是我豁出去脸面不要,求上了八爷府,你能好端端的出来吗?” 她声声质疑,声声带泪。 “你觉得我丢了你面子?面子值几个钱?太子羞辱,你为了面子一通乱砸,结果如何?还不是将你自己送进了宗人府去,我一个妇道人家,我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做为你的嫡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遭难!” 七福晋越说越激动,眼泪越流越多,她将新梅推开,新梅没个防备一下扑到了地上。 还没等她转身去扶起七福晋,却见七福晋已经上前,拽住了胤佑的胳膊,仰着头,声嘶力竭的低吼道:“我一心一意都是为了你!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胤佑任由她拉拽了一下,视线却越来越淡漠。 透着一股难掩的失望。 “福晋…”胤佑哑声开了口,他一边说话一边将手覆在了七福晋的手背上。 他忽然换了个称呼。 “颂慧…” 七福晋眉心一跳,颂慧,这是她的闺名。 只在成亲前,胤佑这么唤过她几次。 “我以为,成亲多年,你对我应该是有些了解的。对一些事也是该看的分明的。” 剩余的话,胤佑没有再讲,他缓缓拂下七福晋的手,转身便走。 七福晋心神俱乱,她目光涣散着,慢慢退到了矮椅上,颓然一坐。 胤佑到门边,背对她说道:“也或许是我怠慢了你。” 第128章 七爷是个有心思的人 圣上暂时未允胤佑上朝,不过倒也没真派人守在七爷府里,盯着人瞧。 是以没隔两日,胤佑便与海善相约到了一间名为芸莱的茶座里。 二楼包厢望的远,能将大半个京城繁花收入眼中。 海善吹了口茶香,褐色茶汤里映着男子俊朗面容,他头未抬,只慢条斯理的说:“七弟若是叫我出来致谢的,便免开尊口。” 正在临窗看景的男人眉梢轻挑,似有些不可信,他慢慢回首,凝着海善,有些不解。 海善喝了口茶,放下茶碗,笑道:“我那日到了南书房,正要开口求呢,皇上却主动叫我住了口,还说当日就放你回府。” “有这等事儿?” 这个倒的确出乎了胤佑的意料,他猜测着:“难道是大哥?” 海善摇头。“这几日大哥兵部事多,估计都没来得及顾上你这头。” 他又话锋一转,笑的暧,昧:“不过我倒是听说,皇上近来得了个新人,模样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好。瞧见过的人都说没料到深宫里还藏了那么颗美艳明珠呢。” 胤佑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 他脑中几处思绪揉到了一块儿,“难道,是我额娘…” 闻言,海善向胤佑投来一道的确如此的眼神。 “嘿嘿,还真是延禧宫的宫女,是成贵人身边的人,好像叫什么…黛宁…青宁的…”海善摸着下颌回忆着道听途说来的消息。 “不过嘛,过于具体的消息也未能得知,毕竟那现在是皇上的女人,谁有那个胆子敢刨根究底的问啊。” 胤佑心中颇不是滋味。 他原本的盘算,皇上会收拾他,大不了就让他在宗人府待段时日,也不会真要了他的命。他们多少兄弟,大多都经历过这些。 “我原本,算着最多半个月,若皇阿玛还不开口施恩,我也要出来的。下个月是太后的寿辰了。” 言下之意便是,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康熙敬重太后,太后喜欢看儿孙膝下的喜乐场面,若非极大的重罪,都能出来见到太后一面。 海善也懂,可他也脑不准这位七弟脑子里究竟装着些什么。他敲了敲桌面,问:“那我问你,若是这回太后的面子都不好使呢?我恭亲王府的面子也不好使呢?” 胤佑淡淡一笑,眉眼却蕴浮出深沉算计。 “那就让太子亲自去求皇阿玛放我出来。” “太子?”海善眼神顿变。“他将你弄进去,还能主动放你出来?” “为什么不能?” 胤佑啜了一口茶,又将目光放到了窗外去。 此时秋黄泛叶,傍晚霞光照成一轮金光,透的人也舒爽。 他捧着茶杯,气定神闲的与海善解释道:“就算太子不愿,四哥也会使他愿意的。” “四哥?” 海善拳微攥着,啐了一口。“好嘛,总是他跟着太子身后出主意,一肚子坏水。” “各为其主嘛,他一心事衷太子,也无不妥。敲打或是施恩,传出来的总归都是太子的盛名有利。” 胤佑手指沾水,在桌上画了个圈。 “咱们四哥很懂这个度。” “嗤。”海善嗤笑一声。“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呗,下不下作。” 胤佑笑笑,也不答话。 倒是海善主动说开了。“七弟,眼下你如何打算?总不能一直赋闲,要我说,不如趁着你额娘送去的那美人正得宠,你去找皇上服个软,回你的吏部去,别到头来差事都给弄丢了。” 说到这里,海善压低了声音。 “下月便是秋闱了,眼下皇上还没有任命谁做考官。” 胤佑知他意思,便说:“翰林院那么多人,去岁的进士也不少,轮不到我。” “哎。”海善一副怒其不争,“谁让你去做考官了?你去举荐两位啊。” “你也说了,翰林院如今人才济济,哪个不想更进一步,谁能拔得头筹,还能忘了七爷你的提携之恩?” “我知道你意思。” 胤佑平静说道:“可你也知道,我对那些事情,没有兴趣。” “好嘛,算我多话了。可我也不是让你去勾朋结友的干坏事儿…”海善的絮叨还没完,胤佑便打断了他。 他给海善添了半分茶满,笑盈盈的说道:“这朝里做官的,哪个不是油子似的浑物,今日你提携了他,他感念你。明日攀了高枝儿,他便能踩着你。” 海善望着胤佑,默默回味着他的话,渐渐觉出味儿来。 “哦。七弟…你是想…” 海善乐了,就知道七弟是个心底极有主意的人! 胤佑抿着茶香,唇角泄出一抹笑意。 “有句话怎么说的,点石生金,琢璞成玉,咱们也瞧瞧…今年进秋闱的,有没有些人才…” 第129章 他是不是有病啊 三日后,今日艳阳高照,却透着舒爽凉风。 今个儿有庙会,一大早的官道上便热闹开了。 小贩们挑着担子,或是推着木轮车,摆的货物繁杂七巧。 有芙蓉糕、玫瑰糕等精致点心,也有杏脯酸梅等小吃零嘴。 那些临街的商铺也派了人在门口一通宣札,胭脂水粉,绢花首饰,成衣布匹,各类商品应有尽有。 余十九拉着胤佑的手走走停停的,满脸稀奇笑意。 “七哥!你看前面好多人!我们也过去瞧瞧!” 她拽着人走到了人堆处,原来啊这里是处耍杂技的。 那杂耍艺人,放了个箱子在正中,那箱子上头站着只小猴子,艺人拿着各类物品做指挥,机灵的小猴子便做出各种鞠躬打千的动作,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 铜锣往上放在地上,看官们便朝里面丢着大小不一的打赏。 那小猴子生的乖巧,动作讨喜,余十九也摸了摸袖子,摸了一把空,又扯了扯身边的男人,“赏!七哥!赏他!” 胤佑失笑,照她所言,走前去,放了一枚碎银。 再往前走,还有个小姑娘单脚站在竹竿顶上,做着各种危险的动作,余十九抬手遮在额前,挡着阳光直照,看的惊心动魄。 “哇,这真的是挣的卖命钱,这不得多赏点啊!” 她侧目望着胤佑,胤佑了然的又去给了赏钱。 财大气粗的余十九一路看杂耍,一路给赏钱。 胤佑也都随她去,等终于走到了小吃集市上,闻着四溢香气,余十九摸着肚子狠狠闻了一口香。 “这就是人间烟火气啊…” “饿了?想吃点什么?”胤佑指了几处小茶座。“馄饨?包子?面条?” “不了。” 余十九拍了拍肚子,端的语重心长。“咱们府上如今不宽裕,就尽量节省些。” 胤佑眯了眯眼,“方才一路给打赏的,不是您?” “那不一样啊。”余十九正经了神色,拍着胤佑的肩膀,劝说着:“人家那些都是挣的辛苦钱,冒着生命危险,赚点散碎银两就为了吃两口饭。可是咱们还没到那一步。一顿饭钱兴许就能叫人家活命呢,所以我少吃些有什么关系?” “嘶…爷是发现了,你这张嘴啊,真是什么歪理邪说都叫你说的头头是道的。” 胤佑捏着余十九下巴轻轻的拧了下。 余十九打开他手,嘤咛一声:“呀,疼。” 胤佑转而去拉住她手,笑盈盈的继续往前走。 至了这朱云寺,余十九方知何为闹中取静,淡雅清香。 因为庙会,人很多,信徒们求仕途,求姻缘,求身体康健,寺庙香火鼎盛,香烟淼淼。 一遛马车停在路边,往上曲径通幽,还有不少信步而来的人。 “大家信佛拜神,求的到底是什么呢?”余十九抬头望着长长阶梯上,高高在上的牌匾,方方正正的刻着‘朱云寺’三个字。 “求个心安。” 胤佑指了一圈周围环境,有两座茶肆,一方石桌,围了些人喝茶下棋,自成一景,不让人觉得烦闷吵闹,反而有种独特的宁静。 “那我待会儿也拜一拜。”余十九笑弯了眉眼,说话间,余光瞥见了最近的马车,掀帘下来一位妇人,顺势还牵着个小孩儿。 约莫七八岁,戴着顶薄帽,穿着宝蓝色的长衫,扎了条浅黄色腰带,小脸俊俏,双眼赫赫有神,又好奇的左右查看,机灵模样在人群中颇为显眼。 那女人面熟,余十九正想开口询问。 却见那女人带着孩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七弟,你也在。” 胤佑拱手做了个礼,“四嫂。” 哦,原来是那个吃饭很斯文的四福晋啊,余十九行了个礼:“给四福晋请安。” 闻言,四福晋瞧了余十九一眼,笑的平和,嗓音清淡:“不用多礼,这是?” “这是十九。”胤佑介绍了一句,四福晋便点了点头,顺势轻轻拍了一下小孩儿的肩膀,温声道:“怎不行礼?” “哦。” 到处看热闹的小孩儿收回目光,规规矩矩的作了一揖。 “七叔。” “弘晖,今日也随你额娘来逛逛庙会?” “恩。”答话的人是四福晋,她牵住儿子的手,又浅笑着与胤佑说:“我与主持师傅说了时辰,就不与你多聊了,七弟。” “好。” 胤佑点点头,侧着身子让她们先上去了。 余十九望着她们背影,悠悠的问了句:“这个弘晖阿哥,是不是有病啊?” 第130章 莫强求 胤佑表情有着细微的变化,眸光微动,余十九忙解释道:“我不是骂人啊,我就是觉着这孩子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瞧上去就病恹恹的。” 胤佑轻轻颔首,答话说:“弘晖身体的确不好,所以这几年四嫂为了他的事儿没少费心,四处求医问药,烧香拜佛的。” “原来如此。”余十九叹息一句:“小小年纪,怪可怜的。” “走。” 胤佑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庙里走。 长长的阶梯覆满了落叶,这还没到深秋时节,庙里的树却已开始现了凋零之相,余十九穿着绣鞋一步一步踩的沙沙作响。 她松了男人的手,走的更快了些。 摩挲着落叶与一些不大不小的碎石子儿,也能叫她自顾自的笑出声儿来。 胤佑在她身后走,含笑望着她。 “七哥,你慢些走。” 余十九担心他腿吃不消,可胤佑倒没什么异常,快了几步上前来又与她走到了一处。“我没事,只是这周围人多,你莫要横冲直撞的。” 余十九嘻嘻笑着点头应了。 等进了寺庙里,便看见一株磅礴大树,上头挂满了红绸,全写着蝇头小字,系着人们的各种期许。 旁边的架子上有笔,余十九也取了一根,握着笔想了想。 “愿七哥一生有平安有顺遂。” 她稳稳落笔,龙飞凤舞的字体把红绸添的满满当当。 胤佑笑笑,也跟着写…… “愿一生有十九。” “嘿嘿。” 余十九笑容璀璨,二人拉着手各自朝树干一上一扔,系着铃铛的红绸轻轻一飘,稳稳的挂了上去。 一阵风打过,还能听见风铃作响。 这会儿,有人来与胤佑打了个招呼。 “七爷,您也来逛庙会呢。” 二人回头,胤佑点头应了一声。“许大人。” 姓许的中年男子身子又躬低了些,朝余十九也作了一礼,余十九回了个平礼,料想这是在朝官员,便主动往后退开了。 “七哥,你们聊,我去那边逛逛。” 她指着一处人堆人的地方,还能听见少女们的欢声笑语。 “恩,去,我就在这处等你。” 等余十九走到了那边,胤佑面上的笑容却渐渐消逝了。 他瞥了一眼许世长,淡声询问:“办妥了?” 许世长的表情也变了,压低声音答着话。“恩,奴才都办妥了,七爷放心。” “有劳许大人了。” “不敢,三年前七爷对奴才有大恩,一直希图回报,无奈没个机会,现今七爷有用得上奴才的地方,是奴才的荣幸,哪里还敢有辛劳的说法。”许世长言辞恳切,说话间的神色也很诚挚,半分没有作态。 闻言,胤佑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温声又问:“那你可知,那些话到底是要对谁说的?” 许世长摇头:“奴才不知,奴才也没有知晓的必要。” “好,你先回。听闻你家老娘身体抱恙,若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来找爷便是。” “多谢七爷!” 许世长也没有推辞,又道了几声谢,便离开了这处。 胤佑捻了捻手指,回身朝那人来人往的佛门正殿看了一眼,眼神微有冷凝。 此时的后殿禅房里,四福晋满脸悲戚,泪眼朦胧的望着院中正在捕蜻蜓的儿子。 弘晖难得出来放一次风,玩的很尽兴,哪怕只是这院中几只蜻蜓一把竹篓。 嬷嬷也跟着他走动,唯恐他跑几步都出个什么意外。 “你莫要跟着爷,害得爷都捕不着蜻蜓!” 弘晖撅着嘴,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那嬷嬷赔着笑脸:“大阿哥,您慢些,奴婢怕您摔着。” 四福晋轻轻拭了下眼角,回头望着寺庙主持,声音软和中带着哀求。 “大师可还有其他签示?” “阿弥陀佛。” 老和尚闭眼摇头,声音低沉发瓮:“莫强求,便是莫强求。” “难道…我儿就真是命到尽头了?” 四福晋为这儿子的病痛操碎了心,弘晖娘胎里出来便带了病症,不时的就卧床不起,药石总不治根,她才求起了这方外之道。 可如今连京城享有盛名的大师都与她说‘莫强求’,岂不是要她彻底死心了?! 老和尚还是摇头,说着囫囵话。 “福晋,贫僧说了,莫强求。命莫强求,运莫强求,问莫强求,眼下便是久远,久远亦是当下。” 四福晋柳眉长蹙,缓缓起了身,行了个佛礼。 “多谢大师开解…待会儿我会派人送些香油来。” 走出了这后殿,行到了正中去,余十九正好与胤佑也拜在佛像前。 “是七叔。”弘晖眨着大眼睛,他牵着额娘的手,抬头笑的天真:“七叔身边的姐姐好漂亮,不知道他们在求佛菩萨保佑什么呢?” 四福晋稳住心神,蹲身去轻轻拥了一下弘晖,说:“额娘也不知道呢,弘晖觉得呢?他们在求什么?” “恩…”弘晖手指抵住下巴,笑道:“应该是求个早生贵子,地久天长。” “地久天长…” 四福晋眼里掉泪,她怕被弘晖瞧见,把小人儿搂紧了怀中,哽咽着:“恩,或许。人这一辈子最希望的可不就是一个地久天长吗。” “额娘,你怎么哭了?” 弘晖挣开怀抱,擦了擦四福晋的眼,猜测道:“是不是那主持大师与额娘说什么了?” “没有…” 四福晋不愿与弘晖深说下去,便又拉着他往胤佑那边走。 正巧二人正要迈出门槛,弘晖在后面喊了一声:“七叔!” 他跑过去拉住胤佑的手,把人拉到了外头去。 胤佑俯眼看着他,笑道:“怎么了,弘晖?” 弘晖严肃小脸,问道:“七叔,你也常来这朱云寺?那你告诉侄儿,这个朱云寺的主持,说话能不能灵啊?不知道他与我额娘说了什么,将我额娘急的都哭了。” 第131章 我们要个孩子吧 孩子水汪汪的纯净眼眸望着胤佑,问的很认真。 “七叔,你说这个主持大师会不会是唬人的啊?他是胡说八道的。” 胤佑把弘晖的手握紧了些,淡淡笑着:“弘晖,你阿玛额娘都是信佛的人,她掉泪兴许是听了主持说起人间疾苦,佛海无涯,心有感悟呢?” “哦。”弘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又摸着下巴,扮起小大人的模样:“七叔说的也有些道理。” 他松开了胤佑的手,又跑回了四福晋身边,牵着额娘的手,示意她俯身过来,四福晋面含温柔笑意,依言而行。 “额娘,七叔说人间疾苦,佛海无涯,您不必为了主持大师几句话掉泪伤心。” 四福晋轻而温柔的抚摸着弘晖的发辫,应着:“是,七叔说的对,咱们弘晖也说的好。时辰不早了,回府去还得练字呢。” “恩。” 余十九在一旁,行了个礼说:“四福晋,弘晖阿哥,慢走。” 四福晋将眼角余光慢送到余十九身上,敛着眉梢,缓声与她道别:“余妹妹,那我们先走了,有时间,也让七弟带你来我们府上坐坐。” “是,多谢四福晋。” 这种客套话,余十九自然不会深想。 人家一个嫡福晋邀请你去做客,是端庄大气的气度给你个面子,可你若要真巴巴的追了过去,就是你不识好歹了。 余十九这些日子也算看明白了,紫禁城的交友规则。 高就是高,低就是低。 忽然那小孩儿也回过头来,冲余十九做了个再见,笑眯眯的低声说:“再见啊,让七叔带你来我府上玩儿。” “好啊。”余十九也扬起手与他挥了挥。 “七哥,弘晖阿哥长的真的挺可爱的。仔细看,他与弘曙脸貌还有些相像呢。不过咱们家弘曙体格身高都比他好一些。” 余十九侧头去与胤佑说话,却发现男人的目光一直追在四福晋与弘晖身上。 似乎根本没听自己说话。 余十九眉一蹙,喊了一声:“七哥!” 胤佑揽住她肩膀,柔声回应着:“我听着呢。是有些像,毕竟都是老爷子的孙子。” “是嘛,都是孙子…可是你们还都是老爷子儿子呢,差别对待不也那么明显。” 想到那日太子给弘曙送来的那些衣料,余十九就一肚子气。她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去那边看看…” “好。”胤佑答了一声好,任由余十九把自己拉走了。 他们原本是打算去看看着寺庙周围的花,凉亭上坐着吹吹风,赏赏花,还能一眼望完山下的风光,多好啊! 余十九心情挺好,脸上一直洋溢着璀璨笑容,她双手搭在栏杆上,往下俯瞰。 入目清幽与落黄,相接却不碍眼,另成一种美观。 余十九顺手抚着肆意生长的草叶,背对着胤佑问道:“刚才我见四福晋脸色不好,是不是她求到了什么关于弘晖阿哥身体不好的签啊?” 胤佑眼眸微垂,淡笑说:“我怎么知道,我也没进去听啊。” “哎,怎么说呢。” 余十九回过头来,单手撑在脸颊,徐徐说话:“其实签文这种东西,就与七哥你方才讲的是一样的道理,求个心安。不管是上上签,还是下下签,签文如何,全看你当时心境如何。” 胤佑抬眉,下意识的便问她:“十九,你还懂这些?” 懂啊,毕竟在山上好多年呢,怎么可能不懂… 余十九心里悠悠然的腹诽着,口中却答:“话本子上看到的。” 胤佑眼神微凛,心中却又不免想起了还被派遣在外的张久卫。 不知道能给他带个什么结果回来… 不肯去山,望世池。单从字眼儿上听起来,也的确像个方外之地。 “不过,弘晖的身体一直就不好,七嫂将希望寄托在这些佛门之物上,也是求个安心。” 胤佑靠近了余十九一些。 此时二人心中都各有所想,也不知一各自眼眸中的异样有没有遭对方瞧去。 突然! “哇…啊呜呜呜!” 一个小女孩儿要上这凉亭来,可她年龄还小,短手短腿的,身上穿的也不单薄,快了两步便栽到在了石梯上。 “哎哟,你这不听话的娃娃!” 身后疾跑过来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余十九已先行将那孩子抱了起来,还仔细的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笑着安慰道:“好了,不哭了哦。” 小女孩儿约莫三四岁,脸色有些病态的白皙,衬的她一双眼越发的黑亮。 她泪眼朦胧的望着余十九,嘟囔着一声:“谢谢姐姐。” “不谢。” 肉嘟嘟的手拉着余十九,指着那地砖,奶声奶气的骂:“姐姐跟我一起打它!它害我绊倒了!” “那怎么行呢?” 余十九眼一睁,神情严肃了些,语气却还是很温柔。 “人家要是能说话,还要怪你倒下来把它压痛了呢。” “可是它是石头,怎么能痛呢?” 小女孩儿嘟着嘴,伶牙俐齿的反驳着余十九的话。 余十九笑弯了眉眼。“对啊,它是石头,那你打它,是不是你的手也痛呀?” 那妇人刚刚走拢,便听余十九对她的小孩儿说道:“所以啊,咱们摔倒了跌倒了,站起来就好了,走慢一点,下一次就不会摔倒了,你若是摔在石头上要打石头,摔在坑里了是不是还得叫你爹娘把坑给填平啊?” 小女孩儿似懂非懂的看着余十九,又望着她娘。 中年妇女将孩子带进了自己身边,向余十九行了一礼,“多谢这位夫人了。” 余十九摆摆手,看着她将孩子带走了。 一边听她说着:“囡囡,你听方才那位夫人说的很好啊,我们摔了,自己站起来就好了。遇到什么事儿,都不能先去怪外物。” “哦。” 也不知道小女孩儿能不能听懂,总之还是软糯糯的应了娘的话,一道进了殿去上香了。 一直在旁看着的胤佑带起一抹笑,忽然问道:“十九,你很喜欢孩子?” “喜欢啊。”余十九回身答道:“听话的孩子我就喜欢。” “之前你教训弘曙,可不像你方才那么温柔。”胤佑背着手,与她调笑, 余十九撇撇嘴,“您那儿子什么样您自个儿不清楚啊?温柔方对他有效吗?” 胤佑抿唇一笑。 余十九伸个懒腰,又慢悠悠的靠到了栏杆边,双手一撑,叹了一句:“哎,真下面的风景真好看啊…” “十九。”男人突然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余十九侧目看着胤佑,静静的等着他下一句话。 胤佑慢慢的把手覆在她手上,温声说:“我们要一个孩子。” 第132章 生!回家就生! 这话可让余十九吃惊了。 她之前与锦屏聊起过一些事儿,也知胤佑对子嗣一事并不热枕,至少远不如他那些兄弟们上心。 他觉得自己子女缘薄,各类亲缘都淡,没必要再去作赌一些让自己伤心的命数。 可怎么这会儿突然就想要孩子了? 余十九拧了拧眉,反握住了胤佑的手。“唔,七哥,你真的想好了吗?” 被她这么一问,胤佑反而懵了。 原本那般柔情蜜意的告白倾诉,怎么到了她嘴里,倒成了什么人生艰难的思考难题了。 胤佑笑了笑,又把二人交握的手紧了几分,说道:“想好了,是真的,想与你要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余十九看男人的表情很是认真,甚至带了些小小的紧张,便凑到了他耳朵边上,亲昵着:“好!生!我们回府去,马上就生!” 这青天白日的,佛门重地,胤佑被余十九臊的脸红,他又想笑,又得憋着,只能重重的拉了下余十九的手,以示警告。 “佛门重地,怎么说话这般口无遮拦!” “我怎么了?分明是七哥你先说这事儿的…” 二人说说笑笑的,拉着走远了。 有道人影也在其后,一闪而过。 毓庆宫里,胤礽收着手里的棋子,头也没抬的听太监的禀报。 “这么老实?带着小妾游山玩水逛庙会?” “是,奴才一路跟着瞧着,没什么异常的。今个儿庙会人多,挺热闹,七爷那个小妾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到处都觉得稀奇,七爷竟真宠的厉害,哪哪儿都随着她去。” 小太监将探到的所有,一五一十的禀报完了。 与胤礽下棋的是胤禛,他抬眸问了句:“除此之外,没别人了?” “没了。”小太监摇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般的说道:“哦,对了,还碰见四福晋了呢,带着弘晖阿哥,其间他们还说笑了几句。” 四福晋是个爱求神拜佛的,庙会这样的大场合能碰见她也不稀奇。 胤礽又琢磨了一阵,便吩咐着:“那行,把人撤回来。懒得在那瘸子身上浪费时间了。” “嘿,老四,还是你说的对呀,他老七哪里有那个胆子一出来就来与孤找麻烦。” 胤礽说话间落下一子,吞了胤禛的一大片白子。 胤禛落下棋子,轻轻推却,表示自己认输了。 口中却答:“太子,臣说他没有一出来就找事儿的胆子,可并未说他一直都没那个胆子。” 他蹙着眉,说实话,这个七弟究竟如何,他还看不透。 “总之这段时日,您多警醒些是好的。现在老八老九他们态度微妙,若老七也与他们站一道去了,您…” 不等胤禛说完,胤礽便将手中棋子弹出,嗒的一声竟卡进了门环上!吓的那守门的小宫女抖了几下。 胤礽拍了拍手,慢悠悠的说:“乌合之众,有何需忌惮的?还是说,四弟你觉得你不如他们?” 闻言,胤禛垂首不语。 他伸出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又将棋局摆弄开了,只说:“三哥与五弟快要回京了…下个月是太后的寿辰。” 胤禛无一不是在提醒胤礽:莫要搞事,安生一些。 就算胤佑是个好拿捏的,可其余几个不会是,再说逼急的兔子还咬人,太子对一个贝勒如此急眼,属实有些丢了风度了。 “他俩回来就回来,挺好的啊,皇祖母喜欢儿孙满堂,喜欢热闹。” 胤礽说到这里,也愣了下。 他怎么把这茬忘了… 太后寿辰,必要儿孙跪满膝下。 他脸色剧变,砰的一下便把胤禛才摆好的棋局打散了。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啊!就是皇阿玛那日不放他,他也知道自己待不了多久!难怪有恃无恐!” 胤禛也懒得再去收拾棋盘了,他端起茶喝了一口,只说:“而到了那跟前,皇上最喜欢看到的是太子有大气度,替他求情既显了兄友弟恭,还表了对太后寿辰的孝顺敬意。” “所以,还等着孤去放他出来?” 胤礽简直要被气笑了。 “哈…这个老七…” “四贝勒…” 突然有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跪了进来,涩声禀报道:“您府上来了人,说是弘晖阿哥忽然发病了,请您速速回去一趟!” 胤禛脸色一变。 胤礽也知他那个儿子体弱多病的,像个短命相,便挥了挥手,“你先回去。” “恩。”胤禛点点头,可他走了几步,又返回看了胤礽一眼。“太子爷…” “行了,你说的话孤记着了,这些日子,不理会他就是。” 胤礽摆手,明显有些敷衍。 第133章 老七,是不是你 却说余十九与胤佑回了府后,连午膳都没用,余十九便将人拉到了遇水院,锦屏只觉得面上生风,行礼的动作还未施展开,人影已从自己面前晃了过去。 只听见耳边门被摔的砰砰作响。 小丫头一激灵,忙转身,想跟上去询问要不要自己伺候。 可刚上了台阶儿,靠拢门边便听见里头传出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声音来。 锦屏唰的红了脸,弓着身子做贼似的逃开了。 “哎,我不过就那么一提,你怎么急成这样?” 胤佑语气好像挺无奈,却又带着些做作的得意,他仰躺在床上,手往两边一摊,一副任君采撷的娇花模样, 余十九跨坐在他身上,去扯他衣领结扣,又去扯他的腰带,瞪了他一眼,说道:“要孩子这种事儿,择日不如撞日,七爷有这个念想,我怎么着也得满足你才是!” 胤佑偏过头,把半边脸陷进了软枕里,憋着笑故意演道:“啊…都没瞧出来,原来你对要孩子这种事儿这么热枕。” 余十九拽着他衣领用力一扒,挑着一双柳叶眉问他:“那你想不想要?” “这个嘛…”胤佑眼珠子一转,手缓缓的摸住了余十九的手腕,逐渐上滑,攀上她的衣领,胤佑嗓音低沉了许多。 “什么这个那个的…” 余十九俯身过来,另一只手捏住了胤佑的下巴,笑的戏谑:“你这个小郎君,怎么心口不一呢?” “你要你就说出来啊!” 胤佑粲然一笑,心道这人是跟自己扮上瘾了! 他扣住余十九的手腕,稍一施力,便将人往右一翻,瞬间局势颠倒,余十九被他稳稳的压在了身下,胤佑吻住她唇,轻轻的咬了一口,才笑道:“要,怎么不要!” ………… 七爷府门前停了辆马车,吴德正好在门口指使小太监扫尘,见着有人来还在疑惑这几日也没收到帖子啊。 况且,七爷府眼下这情况,谁还会有事儿没事儿来这给自己添麻烦啊。 吴德弯着身子走近,看清来人后,有些惊慌,忙不跌的打了个千儿。 “奴才参见五贝勒,贝勒爷金安!” 此人一身月白色锦衫,腰间黄带子缀着枚白玉,身形颀长,相貌英俊中带了几分阴柔,剑眉星目,薄唇玉面,好一个清雅端方的清贵公子! 胤祺抬抬手,“起来,你家爷在府里吗?” “在的,在的,五爷请进!” 吴德一边迎了胤祺进去,又给身边的小太监递个眼色去请胤佑出来。 而小太监在赏花落没找到人,便去了星云院请七福晋,七福晋听闻五爷来了后,却闭了闭眼,只淡淡说着:“我不舒服,七爷呢?” “主子爷也没在赏花落呀,听说一早带余格格去了庙会,可门房是瞧见二人回府的,要不福晋您去一趟?也不好让五爷久等…” 小太监话没说完,七福晋便震怒了,她一拍桌案,生生将那茶杯都震的抖了几抖。 “既然是与余氏一道出去的,你往遇水院去找呀!来我这里找什么晦气!” 七福晋怒吼一声,吓的那小太监发颤,忙叩了几个头:“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哼。”七福晋手紧紧的攀着桌边,沉沉的咬了口气,哑声说:“这个七爷府,当真是越发的没规矩了,人人都散漫成这样了!” 知她心里有气,新梅抿着唇,也不敢多说,思来想去,只好劝着:“福晋,您何必与下人过不去,到头来气着自个儿。余十九再如何,那也就是个妾,这大白天的便拉着主子爷去了遇水院,谁知道在做些什么事儿!” 见七福晋没有阻拦她的意思,新梅吸了口气,又继续说:“可是来了贵客,下人们不还得来找您出面儿吗,您始终是福晋,待客是大事儿,哪里轮得到她余十九?” “您这会儿使了脾气,心里爽快些了,可主子爷那头若知晓了,岂不是更生您气?何必呢?” 说来说去,新梅就是劝她不要使性子,免得更与胤佑生分。 闻言,七福晋眼神微动,叹了口气,喉间一动,微声说:“你说的这些,我哪里不懂…只是你看他如今还顾及我这个福晋吗?以往他从不管后院的事儿,更不会如此专宠着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妾。” 七福晋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衫,“走,不能让五爷久等。” 胤祺的突然造访是胤佑没意料到的,好在锦屏通传时,他刚与余十九结束了造人大业,匆忙洗浴换衣,倒还不算太尴尬。 绕是如此,见到胤祺总逃不过一阵认错道歉。 “对不住,五哥…等久了。” 听到声音,胤祺转过身来,背着手打量了胤佑一眼,笑笑,温声说:“不打紧,我刚回京,便从老九那头听说了你的事儿,过来瞧瞧你。” “我无碍,多谢五哥记挂。” 胤佑拱了拱手,忙请了胤祺落座。 兄弟二人一左一右的端了盏茶,胤祺别着茶沫,也没有其他话,只说:“你与兄弟们都不爱亲近,但是与我这里,你不用生分,若有个什么需要,你直接找我便是。” 闻言,胤佑抿唇笑了笑,眼底温和了许多,点了点头。“五哥一直记挂弟弟,我知道的。” 胤祺看他一眼,只笑笑,缓缓说:“到底我们小时候也一块儿呆过不少日子。” 原来啊,胤祺虽与胤禟一母同胞,都是宜妃所出,可他一出生便被抱到了太后那里抚养,可他五六岁左右,太后生了一场病,下人们不敢让太后再劳心,而宜妃又有了胤禟,康熙拍案决定,将胤祺丢到阿哥所去! 就是在那里,胤祺与‘无人认领’的胤佑,在阿哥所一块儿过了挺长的日子。 直到太后病好后第一时间把胤祺接了回去,而胤佑也被领到了恭亲王府,兄弟二人这才分开… 想到这些,胤佑垂着眼,睫毛纤长印入茶汤里,泛成了涟漪。 胤祺轻轻将茶杯放回案上,望着胤佑侧脸,忽然说道:“我先前从宫里出来时,听到个消息。” “哦,什么消息?”胤佑回望着他。 胤祺的眼神深了两分,缓声说:“弘晖发病了,四哥急匆匆的就从毓庆宫赶回府去了。可接着,竟然弘皙也病了…” 听到这些时,胤佑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胤祺又提了一口气,轻问:“老七,你与五哥讲,是不是你?” 胤佑眉梢一抬,似有些诧异,他摇摇头,说:“不是。” 第134章 偷看 胤祺神色微动,薄唇轻抿了下,然后缓缓点头,笑了笑。“不是你便好。你别多心,我是怕你…做傻事。” 做傻事… 胤佑眸光轻轻,与太子作对,岂不是做傻事吗? “是,五哥,我知道的。” 胤佑转而与他说起了其他事儿,“对了,下个月太后寿辰,不知道五哥可将寿礼备好了?” “这个还真没有。”胤祺笑的温和,也就这事儿与胤佑细细说开了。“玛嬷喜欢些素雅清净的东西,送的太贵重,金银玉帛的她老人家也不喜欢,平白讨了没趣儿,反而不美。我再仔细想想…” “若是五哥的话,不管送什么,太后一定都喜欢的。”胤佑喝了口茶。 他这话也没说假,胤祺是太后养大的,祖孙二人亲的不能再亲。就是因为有这尊大佛护着,五贝勒的地位与他们总是有些不同的… 对于这等带了些恭维兴致的实话,胤祺笑笑,没再接腔。 七福晋便是在此时进来的。 “五哥来了。” 胤祺看了她一眼,有礼有节的回道:“是我叨扰了。” “哪里的话,五哥愿意来咱们府上坐坐,是我们的荣幸,七爷,你说呢?”七福晋冲着胤佑笑,尽管那股笑很勉强。 “恩。”胤佑浅浅的应了她一个单音字节,明显不愿与她再多说下去。 七福晋攥了攥手心,咬紧了压根,知道胤佑这是打定主意要与她过不去了!她为了救他,去求了八福晋的事儿,到了胤佑这儿,反而过不去了! 她转身想走,心说大不了做个丢盔弃甲的逃兵,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的扯了扯她袖子,微声劝慰着:“福晋…您莫急…” 于是,七福晋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了笑容,询问道:“爷,五哥难得来一趟,我这就使人备下晚膳,做些下酒的菜式,你们兄弟二人边喝边聊如何?” 胤祺本想说不多打扰了,可胤佑却也主动开了口,挽留道:“是啊,五哥你在外头办差也辛劳了些日子,留下用晚膳,我使人去将海善也叫过来,咱们兄弟三个喝几杯。” 见如此,胤祺也就不再推拒,点头应了。“那好。” 温煦如玉的男子朝七福晋点了点头,嗓音温和:“那便有劳七弟妹了。” 七福晋行了个礼,再抬头时,刻意将目光流连在胤佑身上,胤佑微微颔首,也说了句:“辛苦福晋。” 先前还晴朗的天,这会儿却又刮起了风,没多时绵绵细雨落下。 锦屏将外头晾着的衣裳收回,进屋便看见余十九靠在窗边小榻上,神情悠然的望着外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她便也跟着笑:“格格在想什么?” 余十九回头,望着锦屏冲她招手:“你过来我与你说。” 锦屏听话的放好衣物,小跑过去,余十九往旁移动了些,拉着锦屏落座,然后贴近她耳边,笑意温温:“我要生个孩子。” 闻言,锦屏先是有些怔然,而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欢快道:“好啊!” 这些日子的相处,二人感情甚好,余十九没拿锦屏当奴才看,锦屏也喜欢与她亲近。 她揽着余十九肩膀,故意调笑说:“那方才午间那会儿,你与七爷是不是…” “嘿嘿。” 两人笑成了一团,锦屏眼里闪着亮光,“格格您若是给七爷生个儿子,七爷一定很高兴的。” “非得是儿子吗?”余十九拍了拍肚子,“我觉得儿女都行,只要是我生的,七哥一定都喜欢。” “是是是,奴婢说错话了。” 锦屏依着她的话说了些吉利嘴,才告诉她五贝勒到府上来了,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又从锦屏的嘴里得知了些关于胤祺的事儿,可是余十九也不在意,她看着锦屏小嘴叭叭的动个不停,嘟囔道:“若是咱们主子爷也能有几个兄弟时刻与他站在一道就好了。” 余十九不喜欢听这些,摆着手打断了她。 “行了,越说越远了。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个事儿,你随我去趟珊瑚院,我有事要再请敏敏帮个忙。” 余十九心里记挂着答应了成贵人那一万两银子的事儿,左右这会儿胤佑前院有事,顾不上她这头。 等她再从珊瑚院出来时,竟已能瞧见夕阳时了。 橙色的光照了过来,透过檐角挂了一梢光在余十九身上,她举着手遮了下眼,侧着脸与锦屏说话:“一定仔细些,别被人瞧见了。” “是,奴婢省的,一万两可不小数目。”锦屏紧紧的记牢实了。 余十九点点头,夸了她一句:“你办事儿就是麻利,我最放心了。” 路过鱼池时,红英奴正蹦跶的厉害,余十九想着也许久没喂它吃东西了,心随所动,便从荷包里掏了随身带的肉干扔给了它! “红英奴!来吃!” “格格!您怎么又喂它吃的!” 锦屏伸手想拦,却也迟了,红英奴一跃而起,衔了肉干便又窝进了水里去。 余十九看的欢喜,转而对锦屏笑道:“偶尔一次,有个什么要紧!” 她左右张望一眼,“反正这里也没别人瞧见。” 一直隐在红柱栏杆旁偷看的人望着地上自己被拉长的身影,延长到不远处,又回到了余十九身上。 “爷,您还要在这站多久?七爷那边怕要等急了。” 第135章 被当枪使了 “你嚷什么!” 海善不乐意的瞥了侍从一眼,哼了一声,还是转身朝听风院走了。 被骂的人摸着脑袋怂了下,再不敢多嘴。 余十九看了会儿鱼,表情却忽然变了下,似乎觉得有些无趣了,拍了拍手,懒洋洋的唤道:“锦屏,我们走。” 可刚走没两步,另一个偷看的人却信步袅袅的走了出来,亲热喊道:“妹妹,怎么一见着我就要走啊?” 余十九回头,瞥了她一眼。 “不想看见你,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李佳绵滢笑笑,信步上前,似乎看不见余十九眼底的厌烦,自顾自的说着:“可是之前我们姐妹俩分明那么要好的,你怎么就…” 她想去拉余十九的手,余十九没等她靠近便退开了。 “绵滢,如果我知道别人烦我,我会躲的远远的,不去自讨无趣。” 余十九脸色不太好看,那双总是流露着狡黠光泽的眸子此时也变的有些薄凉。 “十九,你这话说的好有趣。”李佳绵滢掩着唇,笑的却很淡然。“你烦我?你为什么烦我?就因为七爷召了我一次,可是他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余十九彻底没耐心了。 她转身,正面对着李佳绵滢,一字一字的说道:“你说的对,他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也管不了他今日要去哪儿,明日要去哪儿。所以你为什么要像个虫子一样一直黏着我不放?” “你该继续去讨好福晋,说不定他看在福晋的面子上会多召你几次。” 余十九嗤笑一声,拉了锦屏一把,“锦屏,我们走。” 李佳绵滢拧紧了手绢,咬了咬牙。 婢女齐心劝了句:“格格,咱们回院儿里去,今个儿五爷在府上用膳,福晋那头忙不过来,您去帮帮忙,也好叫福晋多记记您的好。” “什么记我的好!”李佳绵滢一改温柔神色,语气森然道:“她以为我不知道吗?她是想让我快些得宠,快些开怀,好叫我生了孩子抱给她养!” 可尽管是如此…齐心垂着眼,又劝:“那您这样时时盯着余格格,又能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李佳绵滢瞪了齐心一眼,怪笑道:“刚才我可看的一清二楚,那柱子后头有个人瞧了她多久啊!” 这个,齐心倒是真没注意。 李佳绵滢绣帕一甩,冷声说:“你不盯着她看,都不知道她这么会勾人喜欢呢!” “格格,你说她到底图什么呀?成天的就盯着你过不去,阴阳怪气的,多寒碜人啊。”进了屋子,锦屏便把心中不满吐了出来。 余十九喝了口水,慢条斯理的说道:“找存在感。锦屏,你说其他皇子府邸里,也这样吗?” 锦屏嘿嘿一笑,故作深沉的说:“怕是要比咱们府上还热闹!” 宫里,毓庆宫大阿哥害病的消息传的很快,海善坐下不久,便也拿这事儿出来说了一遭。 胤祺脸色微有变动,到底是没做声。 而反观胤佑还是泰然自若的模子,海善喝了杯酒,爽快的吱了口气,“七弟,就有这么巧的事,老四家的弘晖与太子家的弘皙都病了,会不会…他们要以为是你干的?” 海善与胤佑向来是有话直说的,而胤祺虽在场,可既然是胤佑组的局,想必也没有刻意隐瞒的道理,因而海善并无遮拦,将话说开了。 “你才将大好,再惹事端,也不美妙。”海善皱了皱眉。 胤佑举杯示意,笑说:“你这个问题,先前五哥也问过了,不是我。” 古往今来,皇家哪有什么小孩儿大人的区别。 胤佑眼帘轻轻垂遮,却又补了一句:“我不会对小孩子下手。” 胤祺一惊!他发觉自己一点也看不懂这个七弟,他以为他是不争不抢的,可不争不抢也不代表是个任人鱼肉的。 胤祺微叹了口气,说:“七弟,你之前是从来不会主动叫人到府上饮酒用膳的。” 闻言,胤佑微微一笑,回道:“五哥若是要走,下午时候便走了,可你留下来了,我便是感激五哥的。” 海善哎了一声,脸上写着‘我就知道’四个大字。 事已至此,胤祺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他被他这个好七弟给当枪使了。 第136章 新任务,拆穿她! 简简单单一餐饭,传进了别的耳朵里,便会有无数个版本。 而摆在最明面上的,最显眼的,便是五贝勒与七贝勒交情匪浅,加之一个恭亲王府的海善贝勒。 看起来,似乎一个勾朋结党的小雏形有了。 可胤祺是谁啊! 那是五贝勒,太后一手养大的好娃娃,他是谦谦君子,是泽世明珠。 地位不及太子,可太子也得让他两分,战功不及直郡王,可康熙称他是少年功俊,不二良臣。 总之,五贝勒是皇子间极其独特的显赫存在。 胤祺擦了擦手,神情还是那么坦荡温润,“罢了,我既应了,也没有反悔的道理。” 他深深的看着胤佑。“老七,这一次本就是你受了委屈。若这餐饭后,他们因为顾忌到我。而对你有所收敛,也算我有心帮你,你不必忧心会连累到我。” 胤佑闻言,眼神轻颤着应了一声。“恩,多谢五哥。” “可是也就这一次。”胤祺表情严肃了些,“我不喜欢这些,你知道的。” “我知道。” 胤佑只这么回答。他表情有些怅然,海善眼珠子一转,有些无奈道:“谁喜欢啊,七弟他也不喜欢的。” 兄弟阋墙,三两句话,几个动作,却藏着无数深意,甚至藏着无穷算计与杀机。 今日你算我,明日我回你,这样的计较,谁喜欢? 胤祺笑着摇摇头,拿了筷子,轻声道:“行了,菜凉了。” 等酒足饭饱后,已是月上柳梢头。 兄弟三人讲着小时候的事儿,各说各话,撇开那些糟心事儿,倒也乐呵。 遇水院里,余十九闲着无事拉着锦屏给她读话本子。 锦屏坐在榻上瑟瑟发抖。 “主子,反了,哪能您伺候奴婢呢,还是您坐下来,奴婢给您讲。” “得了,你讲啥都一个样,半点没有意思。” 余十九捻着书页,施施然的讲开了。 “话说,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那小贼好快的身手!闯入豪宅庄子里,如入无人之境!那庄子的主人是个妙龄女,可怜她夫君生了新欢,将她弃如杂草,可她不过才双十年华…” 余十九一边讲,一边围着锦屏走圈儿,一手捧着书本,一手做着各种动作。 “小贼生的标致,除了面纱,竟然是个清俊少年!却说那妙龄女倚在栏杆上,手提酒樽,面颊绯红,已然是半醉的状态,啧,她竟也是在等情郎!” “那小贼偷摸过去…一把将人抱进怀里!” “停停停!” 锦屏起身,羞红了脸,焦急的跺着脚:“格格!您这是看的什么呀!哎呀不许读了!” “怎么了?这是个官兵捉贼的故事。”余十九义正言辞的诓她。 锦屏捂住耳朵,“奴婢不信!什么妙龄女,俊俏小贼的,分明…分明就是男欢女爱…不对,男盗女娼!羞死个人!您不许读了!仔细七爷知道笑话您!” 余十九摇了摇本子,笑说:“锦屏你这观念不对啊。什么就男盗女娼了。人家两个顶多算是故事开头不同寻常罢了。” 她捻了捻书页,哗啦啦的一阵作响。 “我们再往下读,也许故事发展超乎你我想象呢。” “不听!”锦屏还是捂着耳朵,“那个妙龄女有丈夫的,怎么能和小贼苟且呢?” 余十九愣了一下,想了半晌,又往书后面翻了翻,说:“恩,你说的有道理,可是这书上说了,妙龄女的丈夫有十几房妻妾,根本就不爱她,待她也不好,她和这个小贼是真心相爱的。” 锦屏怔然,撇撇嘴,还是不愿意听。 “反正不能听,格格,您不能看这种话本子,写的太脏了。一个女人有了男人,就该一心一意才是啊。” 余十九恍然了一下,她将话本子合上,讷讷道:“可是…若我也像这妙龄女一样,得不到七爷的喜欢,那我是不是也得在这宅院里默默等一辈子啊?” 话一说完,余十九自己就傻了。 她一开始,本来就是抱着混吃等死做任务,功成身退回老家的想法来的呀!怎么到了现在,全颠倒了? 胤佑成了第一位,她早不关心她的任务了。 这样很危险啊! 余十九打了个激灵,把话本子捏的死紧,锦屏把书从她手里抽了出来,语重心长的说道:“没有可比性,您不是这个妙龄女,七爷也不是小贼,七爷很喜欢你,你也很喜欢七爷,这样就很好啊!况且,这侯门府邸,女人那么多,不可能每个都得主子欢心的,那不得宠就要去偷人,成什么道理了?” 余十九歪了歪头,顺了顺锦屏的话,觉得她的话好像有道理,但是又好像哪里没对… “你说的好像也对。” 余十九摸了摸下巴,系统也在这时候出来凑热闹了。 “新任务——给胤佑拆穿她的真面目,积分两百!” 第137章 海香格格 “什么什么?”余十九摸不着头脑,“又这么没头没尾的,拆穿谁啊?” 系统休眠了。 余十九往榻上一倒,自暴自弃的想着如果系统一直不说话,就当它死了,她不去考虑回不回家的事儿,就这么老老实实在后院给胤佑当一辈子乖乖小妾的可能性有多高。 可是面对两百分的高额积分,余十九又确实很心动。 “不做任务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余十九嘀咕着。 “什么?”锦屏望着她,顺势把没收过来的话本子又卷了几下,四处望着打算找个隐蔽的地方把这东西给余十九藏了。 余十九掰着手指开始数。 是要拆穿福晋的伪善?还是拆穿李佳绵滢的白莲绿茶?还是拆穿那几个婆娘其实都有银子?还是拆穿她自己要给成贵人送银子的事儿? 余十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差点把发髻给抓散。 锦屏藏好书后,回来后看到余十九还在那神思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伸出手在余十九面前晃了晃。 “格格,想什么呢?” 小丫头突然警惕,“您是不是还有其他话本子藏着呢?都给奴婢拿出来,可不能叫七爷瞧见!” “没有!”余十九蹦起来,她拉住锦屏,询问道:“我问你啊,这后院里有没有什么事儿是七爷不知道的?或者哪一位背着七爷做过什么坏事儿?” 锦屏吸了一口凉气,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余十九,然后缓缓摇头。 一副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您还别说,我发觉现在七爷比以前要关心后院多了。所以,您是想要他再多了解后院的什么事儿呢?” 余十九抿了抿唇,又朝刘海吹了口气,决定挨个挨个与胤佑讲个遍。这就和赌钱一样,选大选小,总能蒙对一个! 正巧,这时侯听风院那边来了人。 “锦屏姐姐,余格格在吗?” 锦屏去开了门,来人是听风院伺候的小财子,小财子笑的憨厚,恭敬道:“爷几个那边散了,七爷有些醉了,请余格格过去接一趟。” “行,我这就告诉余格格,劳烦您先回。” 锦屏从袖中掏出了碎银,塞给了小财子,小财子推了几下,“哎哟,这怎么使得。” “这有什么使不得的!”锦屏笑笑,“劳烦你辛苦跑一趟,来带这个话。” 如此这般,小财子也不推拒了,嬉笑着便也应了。 他掂了下那碎银,躬身道:“多谢锦屏姐姐,奴才先告退了。” 余十九走出来,“你给他银子做什么?” 锦屏解释说:“您没听他说,七爷喝醉了,若是他把这话传给了别院,那岂不是叫人截胡了?好在他清醒,照实传了过来,也算他有心了!” 余十九才知这侯门府院与深宫禁院也没多大区别。 “走。”余十九走了几步,却突然对锦屏说:“我明儿再给你些珍珠,你拿出去换成银子,放自个儿身上,你说的对,遇水院也总有要打点的地方,你那点食俸,怕是也不够的。” 闻言,锦屏心里暖了一阵,眼眶红红的道了谢:“是,多谢格格。” “谢什么,你也是为了我,我知道的。” 余十九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占了些小丫头的便宜才慢慢的往听风院去。 才刚过廊桥呢,便听到几声醉语。 绰绰人影,依稀能瞧见那人醉的不轻,余十九心生疑惑,想上去瞧一眼。 走过几簇花丛,竟听到一声吟哦。 “您放开…” 余十九一激灵!她回头,锦屏刚追上来,余十九立刻吩咐道:“我忘了给七爷带披风,你回去取一件来。” “哦。好,奴婢这就去。”锦屏没有二话,行了礼便退下了。 余十九静悄悄的脚步迈过去,竟然瞧见那么一幕! 那小贼将妙龄女一把搂入在怀里,妙龄女挣扎几下,软着声音求饶。 “爷,您认错人了…” 这个声音耳熟! 余十九步子快了些,看着周围也没人,心里骂那醉鬼怎么身边也没个伺候的! 她上前一把将人扯开,斥道:“哪里来的泼皮浪子,敢在七爷府撒野!” 醉醺醺的人转身回头,眯着醉眼望住余十九。 讷讷的喊了一声:“小弟妹?” 余十九大惊失色,“海善贝勒?” 旁的那名女子捂住脸,身子发抖,羞愤的要死的模样。 竟是那位常称病痛,甚少在府里现身的海香格格! “你…你们…” 余十九结巴了,这两人怎么搅和到一块儿了。 海香捂着脸嘤嘤的哭,“我…我是路过此处,结果…结果这位爷就上了前来,我…” 这院里的女人都是胤佑的,且不说胤佑与海善关系好坏,饶是亲兄弟也没的这般调戏人家小妾的! 余十九怒其不争的瞪了海善一眼,心知绝不能把此事闹大,她忙转头对海香说道:“你先回去!快回去!” 海香还怔在那里,一个劲的掉泪。 余十九跺了跺脚,拔高了声调:“哎呀你先走呀!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等海香迈着碎步踩蚂蚁似的走开了,余十九才回头看着那醉眼惺忪的人,骂道:“海善贝勒,您怎么一个人在这?身边的侍从呢?” “爷的侍从…”海善甩了甩脑袋,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去给赶马车去了,爷没事儿,慢慢走出去…” 他说着话便要走,可他醉的厉害,一脚踏下阶梯,差点瘫软跌倒。 余十九眼疾手快的靠近一把拽住他胳膊将人扶住,“你小心些!” 可海善身子有些疲软,他一下靠在余十九怀里,反手搂住了她的腰将人抵到了圆柱上! 余十九面色生变,怒斥道:“你做什么!” 海善眼神朦胧的望着眼前的人,醉意不轻的喊了句:“十九?我就说刚才那个不像你呢。” “什么那个这个的!给我松开!”余十九抬脚便踢到海善的大腿上,海善呻唤一声,直直的便往后倒去! 锦屏捧着披风找上来,见状吓了一跳,低着嗓音问:“格格,海善贝勒怎么在这里!” “我不知。”余十九脸色略冷。 她话音刚落,竟从右边传来了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余十九侧目一看。 竟然是胤佑。 他身上披着件墨色披风,目光冷凝的望着她。 “十九,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138章 有诡 余十九镇定了一下,指着醉酒倒地的人说:“小财子说你喝醉了,让我过来接你,结果在这儿碰到海善贝勒喝醉了,正想要不要唤人来呢?” 她说到后头,呼吸有些微的颤抖,因为撒谎总是有些不自在,不愿意对上胤佑的双眸的。 胤佑却眉头微蹙,他分明没有叫小财子去遇水院传话啊。 身旁的女子笑笑,柔声说:“大抵是小财子自作主张,去请了余妹妹过来,也没的什么大碍,妾身逾矩,请主子爷息怒。” 余十九看李佳绵滢竟然也在这处,而那架势分明人两个是一道从听风院过来的,便知胤佑根本就没有叫自己过去接人。 也不知道是那小财子自作主张想讨赏钱,还是听了谁的使唤,故意去将余十九喊了出来。 余十九吸了口气,轻轻颔首,平声静气的说道:“既然主子爷这边有人伺候,那妾身便先告退了。” 说完,余十九转身便要走。 而海善晃悠悠的从地上站起,嘴里嘟囔着什么话,胤佑朝下人骂了一句:“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贝勒爷扶起来!” “是。”吴德带着下人过来,一左一右的将海善扶了起来。 海善摇了摇头,使劲想让自己视线清楚些。 左右看看,却还是脑子混沌的厉害。 胤佑走过来,见海善一副醉态,心里不禁也有些后悔先前不该让他喝的太过,胤祺走的时候原本问了一句要不要海善同行,可海善念着还要再喝,便也随他去了。 谁能想到他一喝多还能蹿到这边来。 “将贝勒爷送上马车。”胤佑吩咐了吴德一句,吴德应了声是,便将海善往外扶。 余十九带着锦屏走了没几步。 “等等。” 胤佑却回过头来喊住了她。 余十九回头,眸光沉静的望着他,胤佑走上前来,朝锦屏伸手,锦屏便将臂弯上挂着的披风递给了胤佑。 只见胤佑将披风展开,罩到了余十九身上,他揽住她双肩,不轻不重的揉了揉,平声道:“风大,回去早些歇息。” 余十九看看他,又看看那边站着的李佳绵滢,扯着嘴角笑了下,转身离开了。 “格格,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怎么李佳格格也在那里,您又怎么会和海善贝勒碰见?”锦屏快步跟着,双手揣着袖里,神情也有些紧张。 余十九眼光流转,轻声答:“不知道。” “要不,奴婢将小财子传过来,让他说个清楚!”锦屏出了个主意。 余十九摇摇头,“你现在去叫他过来也没意义,问不出名堂来的,他大不了就说是他擅自揣度主子心思,想来遇水院讨赏钱,怎么都能叫他糊弄过去。” “那怎么办!” 二人转角后,余十九突然站停了脚步,锦屏忧心忡忡的,“若是叫主子爷误会了,您与海善贝勒…这可怎么好?” “不对劲。” 余十九兀自缓缓摇头,轻声说道:“方才还有个人也在那里呢。” “谁?”锦屏睁大了眼。 余十九左右看看,附在锦屏耳边,低低说了个名字。 只见锦屏瞳孔猛颤,捂住了嘴,不可置信的问道:“您是说…海香格格与海善贝勒他们…” “哎呀,不是。” 余十九捻了下指腹,把心头疑惑问出:“我问你,她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为何这么晚了还会在花园里走动?海善那样子分明也是被人使唤过去的。” 她突然脑子里有了一个猜想:海善与海香,其实是各等各人,只是没料到撞到了一处去。 “这,可是主子爷方才瞧见的是您与海善贝勒在一块儿?回头问着您,您怎么说啊?” 锦屏有些焦急,她咬咬牙,“要不您就把海香格格说出来得了!” “横竖半夜三更的在花园里逗留也不像是在做什么好事儿!”锦屏嘀咕了一声。 余十九攥了攥掌心,料想此事与李佳绵滢脱不了干系,不管是小财子来催她去听风院,还是海善会出现在花园,都一定是李佳绵滢在搞鬼。 “你先回院里,我去趟花园。” 余十九拍了拍锦屏的手,不许她在跟上来,便快步离开了。 而胤佑与李佳绵滢一道走了好一会儿,却在胤佑的书房前停下了。 李佳绵滢一直低着头,模样很是恭谨。 胤佑扫了她一眼,淡声问道:“知道爷为什么传你过来吗?” 第139章 他惦记她 “妾身不知。”李佳绵滢仰着头,扬起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柔声软语道:“时辰不早了,妾身伺候爷进屋歇息。” 说着,李佳绵滢便上前,正想轻轻挽住胤佑。 手刚伸过去,却被胤佑一把拽住了胳膊。 “爷?”李佳绵滢眸中瞬间泛泪。 胤佑望着她,冷声说:“爷平日里不爱管你们后院这些闲事,今日喝了些酒,便与你说几句话。” 闻言,李佳绵滢低了低身子,还是那股柔缓语调:“主子爷请吩咐。” 胤佑神情冷凝,眸光微寒,将李佳绵滢的手松开了,淡淡说着:“想来是福晋如今看重你,才叫你生了许多心思出来?” 李佳绵滢的心突的一紧。 就连指尖都不可察觉的颤抖了下。 “爷,妾身不知做错了什么,若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请您明示。”美人话音染上哭腔,少不得叫人垂怜几分。 可胤佑始终那抹表情,声音更有愈加冷淡的趋势。 “李佳氏,你是个聪明人。爷不想与你多说废话,之前的事儿,一概不论。可往后,爷要这后院安生些,懂了吗?” 话音落地,李佳绵滢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她不过就是想让胤佑多看她几眼,给她一些宠爱一些目光,怎么就不安生了? “爷说我不安生?” 李佳绵滢抬起头,双颊泛泪,她捂着胸口,怜声诉说着:“是,妾身承认,一直有些故意为之的针对十九,因为妾身嫉妒,嫉妒您对她的宠爱,对她的包容。我自荐枕席也好,故意拿银子出来向您示好也好,那都是因为我心里有您!我想要一些您的关心和爱意!” 任凭美人泪流满脸,话里话外都是对胤佑的爱而不得,可胤佑依旧面不改色,分毫不为所动。 李佳绵滢见状,手背在脸上抹了一把泪痕,又继续说道:“妾身再有不对,也是因爱有故,可主子爷您那般爱重十九,她…又真的值得吗?” 胤佑眸光一震,几乎是瞬间便将那满是戾气的视线刺到了李佳绵滢身上。 他嗓音低沉,眉间也蕴着些许怒火。 “你在说什么?!” 李佳绵滢按捺住自己有些紧张的心跳,定住了心神,缓声说:“方才您也瞧见了,她与海善贝勒在那处…” “唔!” 李佳绵滢猛的被人掐住了脖子,她透不过气来,下意识的便想将胤佑的手拽开! 可男人的手却极用力的桎梏住她,只见胤佑阴沉着脸,不悦的警告道:“你若敢胡说八道,就是福晋也保不得你!” 说罢,胤佑将人一松,像抛洒件杂物那般轻巧。 “咳咳咳…” 李佳绵滢捂着胸口,咳呛出泪来。 “妾身有没有胡说,主子爷您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就算真的照十九所说,是小财子擅自做主请了她过来伺候您,可海善贝勒又为何出现在那里?” 李佳绵滢一边说,一边探着胤佑的神色。 月光下,男人的身影与拉长的树干融合到了一处,深邃诡谲的像一汪墨潭。 他手背在身后,似有似无的拨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李佳绵滢瞧着他的小动作,眯了眯眼,声音又如鬼魅响起。 “就算真的真的是海善贝勒是喝醉了走错了路,可他看向十九那个眼神,又怎么解释?您与他那么交好,难道您不了解他?” 她的声音很低,却蓦地让胤佑心颤。 方才,海善醉眼朦胧里,却是在盯着余十九看。 胤佑猛的攥紧了拳,低声警告道:“闭嘴。” 李佳绵滢却像听不见胤佑的警告,她行了个礼,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爷,咱们都不是吃斋念佛的人,男女之间呀,有时候那种羞死人的情意是不用说的,一个眼神就足够了,谁看不懂呀。” “您纵然觉得妾身为了争宠爱耍弄心机手段,可她余十九真的就如您心里那般干净无暇吗?” “妾身告退。” 李佳绵滢缓缓退了几步,见胤佑没有拦住她,澎湃乱跳的心终于缓缓平静了些。 她一出院子,她的婢女齐心便迎了上来,将她扶住,看她腿软胆寒的模样,齐心问道:“格格,怎么了?主子爷没留您伺候?” “呵呵。”李佳绵滢吃吃一笑,她握紧了齐心的手,疼的小丫头皱紧了眉。 “没关系,不用留我伺候。” 她像在自言自语,她仰着头望着快被云遮的半抹月,轻声道:“真是一步险棋啊。” “什么意思呀?”齐心颤颤发问,她有些看不懂现在这位李佳格格了,总觉着刚开始到身边伺候她时,她不是这样的呀。 李佳绵滢冲她一笑,似好心的解释道:“一个男人,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其他男人惦记,尤其是自己很要好的兄弟。可是好兄弟重要,还是一个妾重要呢?” “啊?”齐心诧异而惊恐的睁大了眼。 “嘘。” 李佳绵滢伸出食指抵住了齐心的唇,笑道:“走,回院儿里去了。” 海善,余十九。 胤佑心底并不愿意将这两人牵想到一起,海善是个不会亏待自己的男人,府里有如花美眷,外头的红楼曲馆也是他的流连地。 海善贝勒贪爱美色,从来不是什么秘密。 可李佳绵滢没说错的是,海善酒醉后看向余十九的眼神过于炽热过于明显。或许正是因为喝醉了,才能叫他平日里匿在心底的隐秘,借着酒意凶猛的生长出来。 那种眼神,实在无法令胤佑视而不见。 他摁了摁眉心,转身出了院落。 而余十九却是在水池边,手里抱着红英奴,从它那处得到的消息令她直接傻在当场… 第140章 要不要说 “你是说…海香格格在那里等其他男人?不是海善贝勒?” 余十九如遭晴天霹雳,她轻轻拍了下红英奴的尾巴,像打小孩儿屁股似的,警告道:“可不许诓你祖奶奶!” 红英奴扭了一下,又说了些只有余十九能听到能听懂的消息。 余十九脸色越来越难看,用以震惊诧异形容绝不为过! 总之,现在的事情是怎样呢? “等等,我捋一捋,海善贝勒是被人带到这边来的,海香格格是在这里等其他人,就这么撞上了?” 红英奴甩尾表示正确。 “海香格格偶尔便会这样夜半出来等人私会?” 红英奴又一扭身,表示没错。 “那个男人,是府里的侍卫?” 红英奴甩着尾巴可兴奋了,又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串。 余十九吓的把它丢进了水里去! “孩子…年初殇掉的那个孩子是…是被…” 余十九惊恐不已,嗓音都在发颤。 红英奴探出个脑袋,还想在与余十九分享些什么,可见胤佑走了过来,它脑袋一沉,便游回了水里去。 余十九愣然的往地上一坐,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离谱,这么残忍的事儿呢? “十九。” 男人轻唤,余十九后知后觉的应了一声,抬头对上胤佑有些担忧的目光。 “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 说着话,胤佑伸手将人牵了起来,摸到余十九手上还有些水,男人拧着眉问道:“你又逮鱼了?” “啊…就…它自个儿蹦上来的。”余十九眼神飘了下,说的本来是真话,可是胤佑自然不信。 他捏了下她下巴,假意责怪道:“实在大胆。” 余十九顺势握住他的手腕,问了句:“你怎么过来了?” 她话里难免有些酸味儿。“你不是特意将李佳绵滢都唤过来伺候你的吗?” 闻言,胤佑吸了一口气,叹道:“好大一股醋味儿。” 余十九被臊的红了红脸,干脆抬手推了胤佑一把。 胤佑差点被站稳,踉跄了几步,见她一脸气鼓鼓又要拼命隐忍的娇憨模样,来时路程中的一些忐忑与少许的不满都遁化了无形。 他耍起了心眼儿,假意崴了脚,“嘶…” 果然余十九立刻又凑了过来,拉住他胳膊,担心道:“没事儿?” 胤佑伸手揽住人的腰,把她搂进了怀里,并飞快的在她脸上落了一吻,嗓音温润如风吹进余十九的耳畔。 “没事。” “尽哄我!”余十九瞪了他一眼。 “好了,十九,你听我说。” 胤佑温声安抚着暴躁的鱼,俯身去与她以额相抵,轻声解释道:“我找李佳氏过来,是有些话与她说。之前她弄的府上不安宁,我看在福晋面上不想与她计较,可她不感念福晋对她的看重,不感念你与她往日的姐妹情分,总是不安生,少不得要劝诫她几句。” “我不想府里不安生。”胤佑说到这里,低低的叹了口气。 余十九抱住他,二人面上有风滑过,余十九在他怀里依旧觉得暖融融的。 “我也有些话要与你讲。” 余十九仰头,一双眼泛着水雾薄光,她问:“什么话,你说。” 可话到喉头,胤佑却有些词穷了,他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 见他踟蹰,余十九歪了歪头,索性把他手握紧,二人慢慢往遇水院回。 此时余十九心里也在踌躇,打着小鼓。 “咳…”她轻轻的咳了一声,试探着:“你说不说啊?你不说的话,那我先说了哦…” “你也有话说?” 胤佑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他顺势推开房门,笑的暧,昧:“进屋说。” 几乎能确定海香就是任务人物了,可是要不要说,要怎么说,余十九一堆话在喉咙里打转。 “十九?” 胤佑催了一声,余十九终于抬头,握紧了胤佑的手,与他说:“七哥你说的对!这后院就不能不安生!我今儿就给你好好说道说道你这七爷府的后院!” 第141章 开不了口 “哦?”胤佑看她这神情觉得好笑,言语温和的说:“行,那爷就听你说道说道。” 余十九去了床边落座,决定就先拿李佳氏开刀试个水。 “就说那李佳绵滢,表面温温柔柔,一朵娇花柔弱不能自理,其实满肚子花花肠子,成天就计算着怎么吸引你,怎么算计人。” “恩。”胤佑点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认同。 “就说银子那事儿,分明就是偷了我屋里的珍珠去换了银子,结果人家话里话外还是我自己送她的,要脸不要?” 余十九倒了杯水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抿了抿唇,很自然的把那杯子递给了胤佑。 本想说不渴,但胤佑还是将杯子接了过来,端在了手里,笑盈盈的问她:“恩,还有呢?” 心道自己是说废话了,胤佑都嫌看不过眼去找李佳绵滢训话了,说再多也起不了个什么作用,没的还让男人嫌自己聒噪。 余十九心一横,咬咬牙,又说:“还有那位文宜!” “扮猪吃老虎,分明地位也与我们高不了多少,就仗着伺候你的时间长,愣是把自己看成了主子,倒叫别个成了奴才!” “还时常打骂下人呢,我都在她手里救下过两回人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注意着胤佑的神情,心里也抱着些侥幸心理,等着系统会不会突然提醒她任务完成! 可系统还是死着没搭腔。 倒是男人神色微变,眉锋拧着,问:“有这等事儿?我只知她骄纵了些,且的确如你所说,在阿哥所时,她便到我身边伺候了,总是有些经年的情分在的。” “只是,苛待下人这一点,是万万不可的。” 胤佑习惯性的摩挲了下扳指。 却见余十九不说话了。他主动问道:“还有呢?” “还有…”余十九掌心不留痕迹的蜷缩了下,又继续说:“还有侧福晋!也是个耀武扬威的主,不过…这几回接触下来,倒感觉她其实心眼儿不坏,就是有些傻愣愣的。” 说到后头,余十九的声音低了下去。 “噗……”胤佑听到那傻愣愣三个字的时候没忍住笑出了声儿,他冲着余十九招招手,笑说:“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也挺虎的。” “我再与你说说福晋?” 说起当家主母,余十九心里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毕竟在主子爷面前议论人家嫡妻,怎么看怎么不妥当。可她要完成任务啊!她抿着唇,静静的看着胤佑。 胤佑倒没什么表情变化,“你说啊。” “福晋她…” 余十九想了半晌,最后用精炼的两个字概括总结了自己的说辞。“伪善。” “伪善?”胤佑愣了一下,余十九挠了挠脸颊,轻轻的恩了一声,放缓了声调。“或许也不能说伪善,因为我可能根本不了解福晋,这样评判她有失偏颇,可是我知道她在故意容忍李佳绵滢,或许这也是她平衡后院的一种方式。” 闻言,胤佑像是叹了口气,他忽然伸手,将余十九拉了过来,余十九没个防备,便坐到了他腿上。 胤佑把人圈进怀里,下颌靠在余十九肩上,望着屋内悠悠的烛火轻说:“她只是爱重自己更多些。十九,在这紫禁城里,多为自己考虑,是没有错的。” 听起来,胤佑像是在为七福晋开脱,又像是在劝服余十九什么。 余十九点头,应道:“恩,我知道了。” 又如此这般,二人絮絮叨叨说到了富察敏敏喜欢画小人书,总是藏些稀奇古怪的话本子,又说到陈小璞一门心思爱刺绣,这两人压根半点没把胤佑放眼里去过。 胤佑也只是噙着浅浅的笑,会淡声说着:“进这七爷府,委屈她们了。” 再也没旁的反应,而系统还是死了八百年似的没个动静。 余十九深吸一口气,她一边轻轻环抱着胤佑,一边小声谨慎的问道:“对了,七哥,那个海香格格怎么样啊?” “海香?” 胤佑眯着眼想了一会儿,脸上慢慢闪过一些难过和不明显的愧疚。 他徐徐说着:“也是个可怜人。海香话不多,性情胆小,年初她产下个小格格,可没几日就殇了,自此她更不爱现于人前了,她性子本就孤僻。” “那的确是很可怜啊…” 余十九心里咚咚的跳着。 她差点要把手心掐出血,这么可怜的人,要怎么与胤佑说呢? “你平日与她也不熟?”胤佑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余十九回过神,答了一句:“不熟的。” “十九。” 胤佑终于开口,说起了今晚的事儿,“今晚你与海善在花园里,真的是偶然碰到的吗?” “是啊。”余十九诧异的望着胤佑:“难不成你以为我和他私会?” 胤佑苦笑,捏了下余十九的下巴,“我没那么想。只是…” 他纠结半晌,最终却是慢悠悠的说了两个字。“算了。” 说多了,显得自己倒像个无理取闹的女人家了。胤佑睫毛轻垂,敛了敛眼神。 余十九的轻笑扑进他耳畔,余十九洞察出他心思,搂着他脖子轻笑道:“七哥,你能信我,我很开心。你放心,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男人,我喜欢你,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儿的。” 闻言,胤佑轻轻的在她脸上落了一吻,亲昵着:“好。” 覆在他怀里,余十九心内百般纠结,尽管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她把这七爷府所有的女人拉出来得罪了个遍,可是到了关键人物上头,她还是开不了口。 她抱紧了胤佑,这么温柔这么好的胤佑,她要怎么开的了口,告诉他:海香她不仅一直背着他和人私会,甚至还亲手溺死了那个可怜的小格格… 想着无辜生灵溺毙在自己乃以生存的水中,余十九心里猛一抽痛,抱的胤佑更紧。 “怎么了?” 胤佑察觉到她手有些发抖,停下了解她衣扣的动作,有些担忧的望着她。 余十九不想被看出自己的异样,慌的又把胤佑搂住,似乎有些急切:“没有,我没事儿。” 第142章 撞上门来 翌日傍晚,二阿哥弘倬突然发起了热。 府医瞧了却说不是什么风寒病症,也不是小儿积食,倒像是被吓着了。 “吓着了?”那拉氏双眼通红,又很焦急,指尖的绢子被搅弄的变了形,她匍匐在床边,不解的询问着:“那该如何是好?” 她想到了什么,噌的起了身,盯着府医:“是不是二阿哥年龄小了,瞧见了咱们瞧不见的东西?做场法事能好起来?” “这个…老朽就不知了。” 府医属实有些为难,他是个郎中,只讲医术,总不能与患者说那些方外之物。 可见那拉氏一脸愁容焦急,府医拱着手,还是劝了句:“侧福晋,老朽开两幅养神的方子给小阿哥服下,再养两日瞧瞧。若是还不见效的话,不如请七爷进宫找个太医来瞧瞧。” 那拉氏哀哀的点点头,府医退下开药后,那拉氏忍不住又问春竹。“主子爷那边儿回来了吗?你再去看看,若是主子爷回了,一定将他请过来!” “侧福晋您安心,奴婢这就再过去瞧瞧。” 春竹转身便要走,可刚巧还没进去,七福晋便踏进来了。 “弘倬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烧起来了?” 七福晋很自然的坐到了床边,摸了摸弘倬的脸蛋儿,又捏了捏他手心,乖巧的娃娃脸上一片绯红,手心却冰凉凉的。 看着儿子病恹恹的可怜见儿,那拉氏也没了平日与七福晋斗嘴的劲头,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说:“府医说很可能是被吓着了,受了惊。只能先开两幅安神的方子调着看。” “福晋…”那拉氏突然拽住了七福晋,神色惊恐,“您说,会不会是孩子小了看见了什么脏东西?咱们七爷府有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叫弘倬撞见了!” 七福晋眼一颤,甩开了那拉氏的手,低低的斥了一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不然还能是什么!”那拉氏急了,她不管不顾的又去拉七福晋的手,带了些哀求的意味:“福晋,妾身求您了,您就在府里操持一场法事,咱们驱驱邪行吗?将这府里的脏东西都赶出去!” 这回七福晋是真真生气了,她猛的甩开了那拉氏的手,“那拉氏!我看不止二阿哥病了,你也病的不轻!孩子生病了我也着急,可什么脏邪巫术,我是断断不会允许的!传了出去,你叫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七爷?” 这时,新梅却蓦地的嘀咕了一句:“搞不好府里真是进了脏东西…” 七福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低着嗓音骂道:“你也瞎说!” 新梅抖了一下,却还是没忍住,覆在七福晋身旁低声讲道:“福晋,您仔细想想,是不是咱们府里自从那一个进来之后,就连生着不好的事儿。” 七福晋一愣。 那拉氏倒没听见七福晋与新梅的对话,只一个劲儿的掉泪,“那可该怎么办?主子爷现在也还没回府,可如何是好?” 而听闻二阿哥生病,后院的人不管是自愿还是出于别的考虑,总之都陆陆续续的朝芙蓉院赶来问候探望。 余十九是从珊瑚院过来的,临近院门前崴了一下脚,富察敏敏与陈小璞走在前面回头来看她。 “十九,你没事儿?” “嘶…没大碍,你们先进去…” 余十九揉了揉脚踝,慢慢起身准备去追她们的脚步。 可却在刚进芙蓉院门时,意外的发现有一人在柱门前,脚步回转,神色微凝,那方模样好似有些紧张,像是在躲藏什么似的… 余十九柳眉微蹙,朝她走近了一步,唤了一声:“海香?” 第143章 又毒又蠢 被叫的人猛一激灵,那盈盈弱弱的身子也抖了一下。 海香回头,看着眼前的人,好半晌才扯出一抹笑来。 “是你啊…” 余十九眨眨眼,顺着海香的目光望了过去,原来这处正好能对着芙蓉院的寝室轩窗,能看见此时里头已站了不少人了,还能看见站在正中的那拉氏抹着帕子掉眼泪。 “嗯,海香,你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啊?”余十九声音放的很低,很轻。 面前的女子实在太柔弱了,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身材也娇小,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似的。 秋风洒来,吹乱了海香的鬓发,挡住了她眼眸,她轻轻垂眼,捻了一抹发梢,轻声回说:“我瞧着人太多了,我就在这处看看就行了。” 余十九哦了一声,目光却依旧放在海香身上。 余十九有些故意而为的意思,果然便见海香脸色又变了变,扯了一抹算不上好看的笑容,对余十九说道:“想来二阿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不知道呢。”余十九耸了耸肩,语气轻快,“我也才刚到呢,要不,你跟我一块儿进去。” 说着,余十九就要去拉海香的手。 她的手好凉! 刚刚触摸到她的指尖,海香却猛的往后一退,躲开了余十九自来熟的动作。 “怎么了?”余十九问。 海香讪笑着:“我…我就不进去了,我不喜欢人多,侧福晋本就在为了二阿哥的病情忧心,待会儿见了我怕是更生气呢。” 说完,海香竟然转身就走了。 余十九定定的看着她背影好一会儿,见海香脚步时快时慢的。 不一会儿,还想回头看一眼 余十九笑笑,突然喊了一声:“海香!” 那背影微僵,海香缓缓转身,回头。“余妹妹,还有什么事儿吗?” 余十九笑容未减,手抬起,指了个方向,说:“倒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提醒你,你们东菱院在那边呢,你走错方向了。” “诶…呵,我…走错路了。”海香撩了下耳边碎发,模样有些慌乱,她笑的勉强,冲着余十九点了点头,转身便调了个方向走远了。 望着她浅色背影化成了一个圆点,余十九眯了眯眼,又意味深长的往寝室的方向看了看。 屋内来看望的人都是安慰话语,即使是平日里与那拉氏十分不对付的文宜都叹着气安慰了几句,“行了,二阿哥是龙子凤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那拉氏不理她,还在坐在那处嘤嘤的哭。 七福晋也沉着脸,不知在思考什么,其余几个更是不敢说话,李佳绵滢眉头扬了扬,看见珊瑚院的人进来时,却意外的没有瞧见余十九。 “哎呀,行了,你把你那眼泪擦一擦!省的待会儿主子爷过来瞧的他心烦!” 文宜掏了个绢子给那拉氏,那拉氏接过,瞪了文宜一眼,想与她斗斗嘴,可一开口,却又是撇着嘴,扯出一串哭腔。 “你没当过额娘,你哪里知道我现在心里多着急…” 文宜翻了她一个白眼,也懒得再劝她了。 “诶,十九怎么还没进来?”富察敏敏低声问了一句,陈小璞摇摇头,示意她不用多问。 此时夕阳沉沉,假山岩石把人影挡了个刚好。 女子既紧张又害怕,声音焦急道:“你说现在该如何是好?也不知昨晚被那余妹妹瞧见我,她有没有生疑心。” “她能生什么疑心?”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却有些低沉沙哑。 他有些不屑,“那余格格也不像是个有心肠的人,她想不了那么多的。你别自己吓自己。” 好一会儿女子才低低的回应着:“恩。” 说完,她又左右打探了下,确认没人注意到这边,才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荷包,递给了那男子。 “只有这么些了…” 她话没说完,就见那男子掂了掂荷包,不满道:“就这么点?” “你成日在那东菱院也没少捞那文格格的好处!怎么就这么一些呢!” “我这儿是真的没有了,我每个月就那么点份例,不都攒着给你了吗?春哥,你也听我一句,真的不要再赌了。” 话音刚落,那男子便恶狠狠的拧住她胳膊,威胁道:“你少废话!我告诉你,下月初二之前,一定再给我搞五十两来!” “我哪儿还有那么多啊!”她急的都快哭了。 “哼。” 此时,那男人已全然没了半点耐心和好脸色,他甚至说道:“早与你说了,多在七爷跟前现现言,他肯宠着你,你还怕没银子花?” “对了,说起来,那位余格格不是挺有钱吗?你去找她借点?” 一直在角落里偷听的余十九攥了攥拳,脚步上前,又靠近了一些。 海香摇头拒绝了,“我与她并不熟识的,方才在芙蓉院,还撞见她了,我看她那个眼神,总觉得她在疑心我什么…” 她掐着手指,紧张的低声说:“春哥,二阿哥的情况好像也真的不太好,你早上真不该那么吓他的。” 余十九倒抽了口气,差点要叫出声来! 这个海香,柔弱外表下,到底有一颗怎样的雄心虎胆啊!大清早的偷人给胤佑戴帽子,她怎么敢? “我不那么吓唬他,他去告诉他阿玛额娘说你跟我在干那档子事儿,给他阿玛戴绿帽子你就满意了?” 那男子不屑的哼了一声,又怪笑的睨着海香,阴阳怪气的说道:“再说了,二阿哥又不是你儿子,吓病了就吓病了,你心疼个什么劲儿?你溺死你自个儿孩子的时候怎么不心疼?” “郑春!”海香急的想捂他嘴,双眼泛红的诉道:“当初分明是你说,不想看到我生别人的孩子,我才…” 余十九拳头攥的咯吱作响,她忍不了了,这天底下怎么有这么毒又这么蠢的女人! 她要上前,嘴一张,却猛的被人从后捂住! “唔!”余十九手肘一推便要打,被人挡住。 “嘘,是我。” 第144章 要你亲口说! “七哥?” 余十九惊了一着,她拿开胤佑的手,却下意识的不想让他听见瞧见那边两人的龌龊。 他拉着人要走。“你才回来吗?我们去瞧瞧二阿哥。” 胤佑的眼神却往假山那边瞧,慢慢松开了余十九。 “不急。” 他淡声说着话,脚步却已经在往那边去了。 余十九赶紧跟上。 海香还在与郑春哭诉,却见郑春眼神一变,身子都颤了颤,躬身喊了一句:“七爷!” 海香脸色大变,瞳孔都不自觉的涣散了些。 她一回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迎面便挨了一耳光。 “啪”的一声—— 余十九不禁指尖抖了下,她喉头动了动,看着胤佑。 “七哥…” 男人脸色低沉的紧,海香捂着脸,颤巍巍的喊了一声:“主子爷…” “主子?” 胤佑气笑了。“你还拿爷当这七爷府的主子呢?” “爷…” 郑春一下便绷不住了,他不敢去猜胤佑听到了多少,他几乎是一瞬间便站远了,指着海香,说道:“是海香格格,是她…非要与奴才好,奴才也被她缠的没法,正想与主子爷您说呢…” “啊!” 话还没落地,郑春便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胤佑指着他,冷声道:“她不拿爷当主子,你是直接拿爷当傻子了是?” “爷…”郑春捂住胸口,挣扎着起身,胤佑嫌恶的瞪了这二人一眼,朝外吼了一句:“吴德!” 管家平日里总是上蹿下跳的,一喊就应,今日也因为弘倬生病的事儿,没少往芙蓉院跑,听到话传话的过来时,已是小一会儿了。 就那么一会儿时间里,海香深刻的体会到了何为人间炼狱。 她的青梅竹马,她以为的真爱,就这么短短一会儿,便将她抛下了? “郑春…”她摇摇头,有些不可置信。“你怎能这样对我?” 郑春慌乱的摇头,根本不愿看她,他爬跪在地,瑟瑟发抖的朝胤佑解释道:“爷,您听奴才解释,奴才都是受了她蛊惑…” “海香。”胤佑也不理他,而是走近了海香,海香跪在地上,捂着脸,双眼乱颤,心神也动荡的厉害。 “你在府里也有些年头了。” 胤佑说着话,低低的呐了口气,他似有些不解,有些疑惑。 “这个奴才也是你当日说是你远方亲戚,进京城来没个门路,能做个看家护院的侍卫,将他留在了府里。你平日不多言不多语,以为你喜静,爷也从不来打搅你。可这府里未短缺过你分毫。” “年初小格格殇了,给你的补给甚至过了侧福晋的规格。” 越说,胤佑脸色越难看,声音也越低沉,“爷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伙同这狗奴才这么羞辱爷!” 在听到小格格三个字时,海香神情再次剧变。 胤佑怒意翻滚,抬手还要再打! 就在这时,郑春爬过来哀嚎道:“爷!您饶了奴才!其实…其实奴才不是海香的姘头!她的姘头另有其人!” “有…有好多个!” 郑春为了自保,竟开始张嘴胡说,海香惊瞎了眼,哑声道:“郑春,你在胡说些什么?” “小格格…”郑春惶惶然的自语着:“对!小格格!那个小格格也不是…” “不是什么!”胤佑一怔,再次将人踹到在地,咬牙切齿的逼问道。 郑春要开口,胤佑却怒吼一声,“闭嘴!” 他指着海香,眸光腥红,森然道:“你说,爷要听你亲口说,小格格不是什么…” 第145章 第以苦为名,行害人事 海香凄然抬头,泪盈于睫,她樱唇一张一阖,却像是缓缓的吐了口气。 余十九紧紧的盯着她,感觉自己比面前两个当事人还紧张! “七哥,我们先过去瞧瞧二阿哥?”余十九去握胤佑的手,语气尽量平缓,带着丝浅笑。 胤佑缓缓低眼,看着余十九将指尖轻轻的搭在他的手上,他忽而抬头,淡声问道:“十九,你抖什么?” 余十九瞳孔一颤! “我是觉得,这处人来来往往的,瞧着也不大好。爷您歇气,先将人弄下去,我们先去看了二阿哥。随时再过来审问他们,他们也跑不了。” 她说的也是实话,当然更多的是吃不准这女人要说出什么话,闹不好将胤佑给气疯! 胤佑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终于吴德跑拢了。 便听胤佑吩咐道:“将这狗奴才带去暗房,将海香格格带去东菱院,传两人过去看着。” “是。” 吴德眼珠子一转,瞧到这场景就知道是什么脏事儿了。 他抬抬手,上来俩侍卫便把郑春反手一捆,嘴里塞了团布给押走了。 而这七爷府的几位粗使嬷嬷也不是什么和颜悦色的主儿,上来便像拎系小鸡似的将海香拎走了。 余十九看着她瘦削背影,心里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 手心一重,胤佑握了握她的手,垂眸道:“走,随爷去芙蓉院瞧瞧弘倬。” “是。”余十九应着。 二人刚转身,才走出一个步子。 那边海香却突然回头,厉声喊道:“七爷!是我做错了!小格格是被我害死的!与郑春无关!他让我不要伤害无辜孩子性命,是我因爱痴狂,才那般做了!求您放过春哥!” 其实她的音量也不比平日里高多少,可却叫胤佑听的那么刺耳。 他转身,恶狠狠的盯着海香。 脑海里几乎一瞬间便回闪过,那个小女婴刚刚抱进他怀里时,还不会睁眼,嗓子也弱的很,哭声像蚊虫嗡嗡似的。 七福晋与她说:“小格格,睁开眼,瞧瞧你阿玛。” 那孩子当真就迷迷蒙蒙的掀着眼皮,睨了一眼胤佑。也不知她短暂可怜的生命里,就这么一眼,她有没有将自己阿玛看清楚。 犹记当时心里的温暖,在此时全变成了刺骨的冰渣。 胤佑气的面色惨白! 这个女人说什么?说小格格是她这个做亲额娘的害死的!? “我是自愿的,他说的对,是我诱引他在先,是我…啊!” 海香话没说完,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余十九气的浑身发抖,她眼眸含泪,颤声道:“闭嘴,给我闭嘴!不准再说了!” “呵。” 海香好一会儿,竟突兀的笑了声儿,她摸了摸被打红的脸,又往胤佑那边看了一眼,竟轻笑说:“你对七爷真好,你将他看作你的宝贝,生怕他受不了一点刺激。” 她又埋着头吃吃的笑了一声,再仰头时,海香面色平静了不少,她徐徐说着:“可是他是爱新觉罗啊,再是不受宠的皇子,那也是皇子,也是能随意定人生死,随便改变一个人的一生的。” 余十九一边示意粗使嬷嬷退下,声音低哑,反问海香:“你想说你进七爷府改变了你的一生,害你不能与心上人长相厮守,你就将这个错算在七爷的头上,算在你自己女儿头上,是吗?” 海香深吸了一口气,笑说:“若不是因为进京选秀,而要被指进七爷府,我可以和春哥在我们胶州过一辈子的。他不用那么辛苦的为了来京城找我,和家里恩断义绝,导致他娘亲病亡,父亲出来找寻他时,被山匪劫财杀害了。” 余十九看见海香眼里的泪成串成串的往下掉,可说起这些时,面容却是那般平静。 像是心里头压的什么大事终于落地了。 “余妹妹你可能觉得我傻,郑春这样对我,我还念着他,可这本来就是我欠他的,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来找我,他会有很好的人生的。当然这也是这七爷府欠我们的。” 余十九静静听她说完,嗤笑一声,而后又抬手甩了她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我是替花园里的鱼儿们打的,它们赖水为生,水里干净无浊,你却拿那里当你的杀人场,还是杀你自己的亲生女儿,我原以为你是被那狗男人哄骗,你只是蠢。没想到你是真的毒。” 余十九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海香,似不敢相信这弱柳扶风的女子心思这般。 “不是七爷指名道姓的要你进京选秀,甚至你在进七爷府时他根本不认识你,你对他谈何恨意?凭什么他和那个可怜的小格格要为你们这一对龌龊爱情买单?” 余十九不自觉的掉了两滴泪。 “他说你性子孤僻,不爱与人交际,也从不愿意来打扰了你,谁知道你却背着他给他戴那么一大顶绿帽子,还害了他孩子,海香,你觉得是你对不起七爷,还是七爷对不起你们?” 海香怔了一下,才缓声说:“余妹妹,你不是我,又怎知我苦呢?” “苦?” 余十九笑出声来,她捻了下眼角,冷声说道:“我阿娘曾告诉过我一句话:众生皆苦。以善渡,以心渡,以己渡。实渡不过,还是众生。亦有众生以苦为名,做不诡事,做害人事,不叫众生,已叫妖魔。” 海香怔然着,她慢悠悠的看向余十九,眸光中极是不解。 好一会儿,海香漫步上前,竟是靠近了余十九耳畔,低声说:“余妹妹,你真的好天真啊,你阿娘给你讲的什么佛经禅道,在这紫禁城,行不通。我们恨的对也好,怨的错也罢,念头一旦滋生,就永远回不了头了。” “荒谬。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你不是恨错了人,你是爱错了那个郑春。但是你为了要证明你自己没爱错,所以你才怨上了七爷,才做出这一堆傻事。” 余十九呼吸微滞了些,她不想再说了。 “十九。” 胤佑在那边喊了她一声,“你先过来。” 余十九看海香一眼,转身朝胤佑走去了。 胤佑闭着眼重重的叹了口气,吩咐道:“来人,将伊尔根氏关进柴房,没有爷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 第146章 弘倬醒了 春竹眼尖,先瞧见了进院的人影,脸色一喜,喊道:“侧福晋!主子爷回来了!” “真的?”那拉氏噌的起了身,朝门外张望。 “恩!走过来了!和余格格一块儿!” 那拉氏只顾着听胤佑到了,往里头看了一眼,又擦了擦泪花,欣喜着:“好好好,总算是回来了,瞧见阿玛来了,弘倬的病也就好了一大半儿了!” 她没去理会春竹话里的余格格三个字。 可却叫一旁的七福晋听了个正着,她脸色变了变,拨了下腕上的佛珠,不轻不重的说了句:“嚷什么?这会儿不怕闹着二阿哥了?” 那拉氏面色微僵,似有不解,又有些不忿,嘀咕着:“瞧见爷到了,妾身替二阿哥欢喜一阵怎么了?” 七福晋蕴了口气,没再理她。 二人踏进门,没等那拉氏哭上来,便直接无视了众人往屋里走,问道:“府医瞧过来了吗?二阿哥现在如何?” “瞧过了,瞧过了。” 那拉氏忙不迭的跟上去,她顺势将帘子挽了一转,冲着胤佑背影说道:“府医说二阿哥是被吓着了,没什么风寒的病症,说是不打紧,可臣妾心里还是慌的很。” 男人坐到床边,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小娃娃的脸颊,又摸了摸他的手,仔细的掖了下被角。 柔声唤道:“弘倬。” “弘倬,能听到阿玛说话吗?” 那拉氏在一旁站着,模样很紧张,又问:“爷,您说咱们二阿哥是被什么吓着了?会不会…” 她咽了咽唾沫,也有些怕男人生气,不免又放低了声调,才敢继续说下去。 “会不会是府里有什么脏东西,被二阿哥撞上了?” 闻言,胤佑正在探孩子额温的手顿了下,慢悠悠的回头,睨了那拉氏一眼,不冷不热的反问道:“谁是脏东西?爷脏,还是你脏?” 这话还得了!? 那拉氏提着裙摆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颤声道:“臣妾愚昧!臣妾失言!” “臣妾也只是太担心二阿哥了,才口不择言的。” “爷,您见谅…” 那拉氏伸出手,拉了拉胤佑的下摆,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胤佑瞥了她一眼,淡声道:“起来。” “二阿哥被吓着的事儿,爷大概知晓了,你不用担心,没事儿的。” 胤佑说这话时,表情难免有些难看。那拉氏仔细瞧着男人的神色,松了口气,起身后问:“爷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有谁敢在府里欺负二阿哥不成?” 胤佑顿了顿,没有答她的话。 正好弘倬在这时,悠悠转醒了。 孩子睁开眼,视线逐渐清明,软糯糯的唤了一声:“阿玛…” 胤佑笑笑,去握住他的小手,柔声回应着:“阿玛在这里,你感觉怎么样?” “冷。”弘倬面色有些红,嘴唇却有些发白,他摇摇头,又改口:“又有些热。” “没事的,待会儿吃了药,就会好的。” 胤佑揉了揉他肉嘟嘟的手心。 “弘倬,你醒了?你阿玛在这里,你快告诉他,你怎么了?你被什么吓着了,这府里谁欺负你了?” 见着儿子醒了,那拉氏一股脑的扑了上来,连珠带炮的发问。 弘倬苦着脸,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胤佑则是瞪了那拉氏一眼,不满道:“哪儿那么多问题,你也知道他刚醒,急什么?” “臣妾失言。”那拉氏抿了抿唇,有些不得劲的退开了些。 “你先出去。” 胤佑眼神落在儿子身上,不轻不重的吩咐了句。 “啊?”那拉氏没反应过来。 胤佑有些不耐烦的回头白了她一眼,那拉氏才回过神来,行了个礼,“哦,是,那爷您陪着二阿哥,臣妾先告退。” 及至门边,她念念不舍的回头看父子二人靠近了些,像是胤佑在轻声与弘倬说着什么。 “怎么回事?”那拉氏嘀咕一句,再回头,不经意的撞上面前突然放大的一张脸。 “侧福晋!” 余十九喊了一声。 那拉氏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瞪着余十九,拍着胸脯骂道:“你这小蹄子!走路没声儿啊!” 第147章 我这就去给他办了! 余十九讪讪一笑,“对不住,吓着您了。” 那拉氏瞪她一眼,约莫想到人家也是过来看孩子的,这才脸色好看了一些,朝里头看了一眼,又问:“你过来看二阿哥?” “恩,二阿哥现在如何了?” 余十九问。 “刚刚醒了,这会儿估计正在与主子爷说话呢,哎,就是不知道怎么会被吓成这样。平日里虽然也偶尔小病小痛的,可那也不是被吓的呀。” 那拉氏想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边与余十九往外走,一边不停的与她说话。 “我要是知道谁吓了我儿子,我非剥了他的皮!” 那拉氏龇牙咧嘴的做了个猫抓狗刨的动作,差点给余十九看笑了,余十九安慰着:“您宽心,有七爷在,谁也欺负不了二阿哥。” “恩…” 那拉氏与余十九一道走出去时,其余人也都散了,唯独留了七福晋与李佳绵滢。 听那拉氏说弘倬醒了,胤佑亲自在里面陪着,眼下就等着服药了,七福晋拨着佛珠,直说自己松了口气, “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她要起身,新梅连忙去扶着她,七福晋却吸望着余十九,笑盈盈的问了句:“余妹妹怎么同主子爷一道过来的?难不成,半路碰上的?” “恩,还真是半路碰上的。” 余十九皮笑肉不笑的答。 七福晋深深的望她一眼,高傲的仰着头,终是离了这芙蓉院。 “余妹妹昨晚如此,没想到,主子爷还是愿意信你,疼你,这般好的福气,可真叫人羡慕。” 李佳绵滢拧着绢子,丝线勾勒出的海棠花在她掌心泛着光泽,衬的她衣衫上的蝴蝶更加栩栩如生了。 美人说着鬼话,意图给余十九添些恶心。 那拉氏听了这话,自然是好奇又警惕的望着余十九。 可却见余十九压根看也不看李佳绵滢,从那桌上拧了颗葡萄扔进了嘴里,吃的脆生生的,一边含糊着回道:“是啊,真是多谢你,要不是你自作聪明,自以为是,搞出那档子事儿,我都不知道我这么惹人眼馋呢。” “女人家说这种话,未免有些没脸皮了。”李佳绵滢掩着唇,一副不好意思听余十九说话的姿态。 余十九可她不理她造作,自顾自的嘲笑着:“不是昨晚,我也不知道原来七爷真的信我至深,爱我至深呢。” 李佳绵滢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一直做壁上观的那拉氏也觉出了些味儿来,垮着脸斥道:“行了,二阿哥醒了,我这头还有得忙,你们各人先走。” “是,妾身告退。” 余十九与李佳绵滢一道行了礼,可余十九走的慢些,临出门前,刚好撞上弘曙放学回来。 他一边扯书袋子,一边嚷道:“杀千刀的戴老头儿,叫爷抄了三百遍的知书论,手都残了!” 蹿天猴回来一嗓子便把芙蓉院嚷热闹了,那拉氏慌忙跑出来,站在门前指着弘曙,做了个口型,示意他别胡咧咧。 弘曙没懂,歪了歪头,又看见余十九也在这,欢欢喜喜的去拉她的手:“十九,你也在啊?” 他转了一圈,“瞧,正好穿的你给我做的新衣裳,他们都说好看呢!” “嘿嘿,我正要找你呢,十九。” 弘曙仰着头望着余十九,却又像有些不好意思说了。 余十九噗嗤一笑,揉了下他的脑袋,“你找我有什么事儿,急不急?不急的话,明日再说。你阿玛在里面看二阿哥呢,你回来了也该先进去瞧瞧。” “恩,你说的也有道理。” 弘曙点点头,飞也似的跳进了屋去。 春竹接过弘曙的书袋子,低声又提醒了遍,“大阿哥,您小声些,主子爷在里头。” 弘曙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阿玛。” 他喊了一声,胤佑却像没听见一样,只顾着拉着弘倬的手,听他好言安抚道:“没事的,他只不过是府上一个奴才,说那些话不过是欺你年幼,吓唬你而已。” 弘倬点点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软糯糯的说:“阿玛说的这个道理儿子也懂。只是大清早的,本就风大,把我脑子吹迷糊了,我也实在胆小了些,很是怕他真的会想杀了阿玛额娘,杀了我们家里所有人。” “不会的。”胤佑揉着弘倬的手,笑的轻缓。“阿玛知道是谁,很快便会将他处理了。你放心,乖乖喝药,快点好起来。” “阿玛要处理谁!” 弘曙快步过去,小脸严肃,语气却很笃定。 “是谁敢在七爷府闹事,还说些乌七八糟的话吓病了弘倬!阿玛你说是谁,儿子这就去把他办了!” 第148章 爱不是盲目到没有自我 “回来!” 胤佑把弘曙喊住,叫停了他暴躁的脚步。 “你知道什么事儿吗?知道我说的是谁啊,就急匆匆的要去将人办了。”胤佑沉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大儿子一眼,说教道:“什么时候能将你那个急躁性子给改一改?” “儿子知错。”弘曙撇撇嘴,面服心不服的道了个歉。 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胤佑是个不争抢不急怒的性子,至少明面儿上看起来是这样。 有人提起七贝勒,那必然是少不得沉稳二字的。 可弘曙的性子却与父亲截然相反,那叫一个毛躁! 却说他额娘那拉氏虽然爱在府里作威作福的,可到底也不是个动辄要打要杀的,二人能生下这么个霍霍,属实是有些意料之外。 “大哥。” 弘倬看见弘曙来了,眼睛都亮了许多,他伸出手,朝弘曙招了招,“大哥别生气,你过来陪陪我。” 弘曙依言走近,趴在床边,摸了摸弘倬的额头,“二弟,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弘倬笑容大些,便露出两颗虎牙,看上去十分可爱。 胤佑看着兄友弟恭,心中阴郁也扫落了一些,他拍了下弘曙的肩膀,吩咐着:“你在这里陪着弘倬,我出去一趟。” “恩。”弘曙乖乖点头,可等胤佑刚掀开门帘,弘曙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声。“阿玛,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可有使的上儿子的地方?” 胤佑侧目,答:“你再陪弘倬一会儿,便自个儿去小书房练字。” “阿玛!”弘曙有些不忿。 他转头便问弘倬。“二弟,你是怎么回事,仔细与我说说……” 余十九还是第一回到七爷府的暗房。 便如其名,视线乌漆,这会子本就天黑了,外头屋檐下的几盏灯笼透着光进来,与桌上和柱角的烛台汇成一片,光晕有些昏黄斑驳,衬在胤佑脸上,竟显得有些阴森。 “你今日将二阿哥吓的不清,你说要怎么处置你好呢?” 胤佑嗓音很轻,落在郑春身上的视线却透着刮骨的寒意。 那个人抖如筛糠,眼神惊恐的望着胤佑,跪爬到了他跟前,颤巍巍的说:“七爷饶命,七爷恕罪,奴才那都是被海香那个贱人指使的,是她让奴才那么做的!” “她说,她曾为您生过一个小格格,小格格没多久就死了,您心里对她有愧,无论如何都不会要她命的…” 郑春眼珠子转的贼溜溜的,胤佑抬脚将人踹远了些。 声音还是很冷。 “既然提到了小格格,那爷问你,那小格格真的是小格格?” 胤佑的潜台词无非是问郑春,那孩子是不是海香与郑春搞出来的。 事到如今,郑春哪里会承认,他一个劲儿的磕头道:“奴才不敢做那事儿,都是海香逼的,每一次那个之后,奴才都处理的很仔细,不可能叫她有孕的!” 郑春很快回唔了过来胤佑问这个问题的意思。 他指着外头,凄厉厉的喊着:“七爷!奴才也是瞧她是半个主子,无奈和她苟且的,请七爷为奴才做主啊!” 余十九差点忍不住上前将人揍一顿,胤佑却轻描淡写的吩咐了一旁的侍卫。 “去将她带过来。” “是。” 那个她,自然是说海香。 余十九却突然说:“爷,我去。” 胤佑点点头,随她去了。 平素便柔弱的女子望着窗外,一动也不动,像失了魂魄那般。 余十九推门进去,“主子爷要见你。” “在哪?”海香似有些诧异,她皱着柳眉,“他不杀我?” 说着话,她还是在往门外走。 余十九吸了口气,缓缓说:“海香,在暗房里,郑春口口声声都将罪过推到了你身上。这样的男人,真的值得你爱吗?” 海香眼神颤了一颤,却轻笑说:“看来余妹妹没有真切的爱过一个人,你不会懂的。” “爱他,自然就爱他的一切,爱他的所有。” 海香眸光一冷,吃吃笑着,像在自言自语。“爱就是要永远在一起,不管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方式。” 余十九摇摇头。 “你这不叫爱,爱不是盲目到没有自我。” 二人缓缓朝暗房那边走,在进去之前,余十九声音悲切的说了句:“海香,人是有下辈子的,下辈子不要遇见郑春了。” 海香弯唇一笑,没有答话。 果然如余十九所料,海香一进门,郑春便指着她破口大骂,对胤佑求着饶。 “七爷!她来了!您问她,是不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干奴才的事儿!小格格是她害的,今个儿二阿哥也是她让奴才去吓唬的!” 海香跪地,磕了个头。 “是,他所言不假。妾身不敢求七爷怜悯,只求…七爷给个痛快。” 闻言,郑春明显松了一口气。 余十九背过了身,胤佑却起了身,他一步一步走近海香,咬牙问道:“为什么,要害死小格格?她还那么小…” 海香缓缓抬头,与胤佑对视。 却慢吞吞的说:“其实小格格不是您的孩子,您不必如此在乎的。” 余十九猛一回头! 这个女人真的是疯了!这个时候了,还要往人心上扎刀子?! 第149章 还有一个人是谁 “你胡说什么!你这女人疯了是不是!” 郑春惊恐万分的瞪着海香,一把将人推倒在地,然后又去抱着胤佑的腿哭求:“七爷您别听她胡说!她这是想害奴才!她是在诬陷奴才!” 整个过程,海香一直望着郑春笑,笑容恬淡安静,却诡异的让人发憷。 “春哥,你跋山涉水来找我,不就是为了和我在一起吗?我们马上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海香轻飘飘的说着话,俨然将旁人视作无物。 余十九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耳边回想起她方才所说‘爱就是要永远在一起,不管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方式。” 魔怔了,她魔怔了! 余十九呼吸颤抖了下,神色竟然染上了几分惶恐。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事实究竟如何,早不重要了。 胤佑神色冷淡的将人踹开,转过了身去。 他背着手,摩挲着拇指上的红玉扳指,然后淡淡的说:“算了,既然你自己都不惜命…” 说完,他又回身,从袖中掏出了一瓶药扔到了海香面前。 “念在你跟了爷一场,留你一个全尸。” 余十九一震,心脏有些不受控的抖了一下。 便见胤佑吩咐侍卫上前,冷冰冰的吩咐道:“至于这个狗奴才,弄死。” “是。” 侍卫神色了然的点头,拔出剑便要朝郑春刺过去。 “等等!” 海香突然大喊一声,她张开双臂拦住了那长剑。 她仰头望着胤佑,却说:“在死之前,妾身有个问题想问余妹妹,请主子爷成全。” “问她?”胤佑眸光微黯,却还是侧目扫了余十九一眼,示意她上前来。 余十九稳了稳心神,“你想问什么?” 海香微微一笑,声音清楚的穿透在这暗房内。 “你是怎么知道,小格格是我溺死的呢?分明那个时候你还没有进府?” 闻言,余十九大惊失色。 她下午时候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确对海香吼了一句水干净透彻,竟成了她杀害亲生女儿的地方。 余十九眼神颤抖,久久没能答话。 胤佑同样是眉头微蹙,略有不解的看着余十九。 “难道,是有人告诉你的?”海香微笑的幅度愈深。 而那郑春的呼喊声一直未停,他早被吓的屁滚尿流缩在了海香背后,一直哀哀求着胤佑别杀他! “什么意思?” 胤佑立即发问,他伸手将海香衣领拽住,气的眼眶欲裂。 “当时…还有谁?还有谁在?” 余十九清楚明白的听见胤佑声音都在发抖。 在男人强有力的桎梏下,海香面色通红,连呼吸都变的万分艰难,不过她并不反抗,她咳了几声,弱着嗓音,却还在笑。 “呵呵呵呵,主子爷您猜?” 胤佑面色几变。 海香又吃力的把视线调转到余十九身上,笑说:“余妹妹是个聪明人,不如你来猜?” 原来当时竟然还有旁人!有人眼睁睁的看着海香将小格格溺毙,却不管不顾! 突然!海香使出全身力气,趁着胤佑分神,猛地脱离了他的手腕,低头捡起那瓷瓶仰头便灌! “海香!”余十九惊呼一声。 那药好烈的劲儿,余十九靠过去时,海香已绵软倒地。 她抽搐了两下,目光却一直望着余十九。 余十九有些手足无措。 “余妹妹…” 余十九靠近她,低着身子去听她说话。 “你是个干净姑娘,不该来这紫禁城的,不该进这七爷府的。” “咳咳…” 她呕出一口污血,嘴唇蠕动着又在余十九耳边说了几个字。 余十九脸色再变,眼睁睁的看着海香就这么在自己眼前断了气。 她瘫软在地,粗粗的喘了几口气。 胤佑则是神色冷酷,挥了挥手,让那侍卫去杀郑春。 长剑挥起,胤佑终于伸手将余十九拽了起来,拉到了自己身后。 ‘噗呲’一声—— 利刃刺进皮肉的声音,在这暗夜里清晰可闻,血腥味弥漫的到处都是,余十九捂住嘴,死命的压抑住想吐的冲动。 “呕…咳…” 到底没忍住,余十九弯腰重重的咳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忽明忽暗的灯火扑在人脸上,胤佑递个眼神给侍卫,示意他收拾残局,便又拉住余十九,“走,回院里去。” 锦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晓得二阿哥害了病,胤佑与余十九都到芙蓉院去了。 这会儿瞧见两个人回来,脸色神情都不好,身上似乎还多了些凌冽血腥的味道,锦屏也不敢多问,倒了茶后便退出了房门。 余十九端茶的手都有些抖。 胤佑还从未瞧见她这样,不由的叹了口气,伸手将余十九快要送到嘴边的茶杯取走了。 余十九愣愣的看着他。 “吓到了?”胤佑问。 余十九半晌才摇摇头,“没有…我没事,他们做的事儿,本就该死。” 饶是她对这紫禁城的规矩一知半解,却也清楚知道海香与郑春所为,尤其海香弑女,是绝对难逃一死的。 胤佑笑笑,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余十九的脸颊。 果然吓的不轻,小脸凉悠悠的。 “她最后与你说了什么?当时,还有谁在?” 胤佑此时的声音分不出好坏,听不出冷淡,他就像是一种审案的例行问话。 余十九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胤佑手指轻轻动了下,又说:“这个对我很重要,十九,你懂吗?” 可能他看着余十九表情实在不太好,根本不像她自己说的没事儿的样子,像是与她解释,又徐徐说道:“我给过她机会的,后院女子侍寝及有孕,都有在册记录的,海香的时候,是能对上的。” 余十九指尖轻抖。 “可我问她,她屡次要将那个郑春一道拉着去死。”胤佑眼神又冷了几分,淡淡说:“那便由她去。当遂她愿了。” “可若如她所讲,当时还有人在旁。那个人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她将我的孩子弄死,十九…” 说到这里,胤佑竟然哽了一下。 “十九,你明白我意思吗?” 余十九缓缓点头,“我明白。” “那么,那个人是谁?” 第150章 我算不算凶手 胤佑半眯着眼,视线落在余十九身上很轻,却有些警惕的意味。 余十九吸了口气,似乎酝酿了很久,才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是…福晋。” 闻言,胤佑噌的起了身。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目光几乎是瞬间便锁在了余十九脸上,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到她胡说的可能性。 “福晋?” 胤佑低低的重复着,又坐了回去。 他手指蜷缩了下,随意的抓了个杯子进掌心,也不管那温度如何,仰头便喝了下去。 “所以,是福晋告诉你的?” 胤佑又问了一遍,可余十九清楚,他这回,问的是自己。 他问她,究竟是怎么知道,小格格是被溺死的。 余十九睫毛轻轻抖了下,又缓缓覆住眼角,仍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可她心里也清楚,即使把锅推到七福晋身上,也根本说不通。 试想,七福晋她怎么可能讲着这种事儿与她一个才进府不久的小妾讲? 所以,这个题根本就是无解。 “十九,你说话啊。”胤佑表情平淡的又催问了句。 “七哥,我…反正,海香说当时有人看着她,那个人就是福晋。” 余十九抬头,不自觉的眸色中便添了两分怯意。 可还没等她想好说辞。 系统却在这会儿说话了! “恭喜完成任务——给胤佑拆穿她,积分两百!” 余十九一惊。 拆穿她,原来,不是指海香,是指七福晋?! “算了,你若不想说,我不逼问你。” 胤佑放下杯子,顺势轻轻拍了拍余十九的手背,轻笑着:“早点歇息,时辰不早了。” 他起身要走。 若是平日里,胤佑进了遇水院便没有要再走的说法,倘或有那个动作,余十九也会撒着娇耍着赖的把人留住。 可显然今日两个人都没有那个兴致。 余十九起身,行了个礼。“好,七哥也早点歇息。” ‘吱呀’一声,门被合拢。 听着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余十九缓缓走向床边,腿一软便躺了上去。 “怎么会是她呢?” 余十九喃喃自语着。 这会儿系统竟然还没休眠,主动与余十九搭起了话。 “怎么不高兴,怎么高分的任务这么轻松就完成了呢。” 余十九噌的火气,“轻松?为了你这个任务,搭上了两条人命!为什么任务人物居然是福晋?” “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规矩,他们违反规则,丢了性命这有什么好说的。嘻嘻。” 系统反而开解起了余十九,“你不要多想,你专心做任务就好啦,再会。” 绿茶系统这才休眠了。 余十九摸了下指尖,不自觉的又将手指放在唇边啃咬。 牙齿撕扯着指甲带过皮肉的嗟磨声在安静的屋内十分明显,余十九眼神恍然。满脑子都是海香死前那个幽怨又不甘,痴绝又痛恨的表情。 她依稀还记得,第一次见海香时,那人柔弱的像一株花骨朵,仿佛风一吹,就能令她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锦屏进来,见她又在神游天外的咬手指,急的一把将她手打开了。 “格格!您怎么又咬指甲,不疼吗?!” 锦屏掏出绢子,心疼的给余十九擦了擦,又掰着她手指仔细查看着。 确认那上头只有些细小的指痕,还没有出血破皮,这才放下心来。 “格格,可千万不能如此了,万一咬出血了,多疼啊,再万一,留了印子,就不好看了。仔细七爷就不喜欢了。” “因为一双手,就能让他不喜欢我了吗?” 余十九话语轻轻,又似叹了口气。 锦屏忙解释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锦屏,我问你啊。”余十九拉住锦屏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下,好艰难的才开了口。 “若是,我为了做成一件事情,却无意识的害死了人,我算不算凶手?” 第151章 锦屏心里一咯噔,默默的将余十九的手握紧了些。 她的手有些凉,锦屏搓了搓她的手背,想将自己的温度过一些给余十九,好让她感觉暖和一些。 “格格,您不能这么想…” “大道理奴婢不懂,可是奴婢知道一句话‘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还有一句话叫‘人在做,天在看’,恩…总是他们自己做了坏事,才该死的…” “您也不是故意想害死他们的。” 锦屏声音轻柔的像温度刚好的水,她诚恳而笨拙的安慰着余十九,甚至她没有问余十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或许。” 好半晌余十九才这么应着锦屏的话。 她对锦屏笑了笑,“早点歇息。” 海香与郑春这档子事儿出在七爷府,胤佑断没有让它传出去的道理,本就是为人大不齿的事儿,私下处理了便罢了。 暗房里的侍卫自不用说,都是跟在他身边许多年的老人,而为何特意带上余十九,胤佑承认他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张久卫昨日传了书信回来,他是各方法子都用尽了,好歹打听到了江浙那边有一座山叫不肯去,至于有没有什么望世池,还需待细探。 胤佑将那信纸随意一折,压到了镇纸下。他摁了摁眉心,脑子里花灯似的转着这段时日里的种种事迹。 他靠着扶椅,仰头望着漆黑的房梁,眨了眨眼,又不由得叹了口气。 尽管他努力说服自己,余十九身上那些奇怪的鱼鳞,只要不喝酒,就可以不发病。 可是年初的事情,为何几个月后才进府的余十九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嫡妻会蠢到将那种事儿告诉余十九。 “莫不然,哪日试试…” 胤佑自语一句,甫一说完,他却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翌日,天色初朦,余十九本就睡的不太好,加之门被敲的作响,余十九踢开被子起身,拉开床幔,唤着:“锦屏,大清早的谁过来了?” “锦屏!?” 余十九没喊应人,只好下地穿鞋穿衣,罩着披风去将门打开。 低头看着来人,余十九有些吃惊。 “弘曙?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她往外头瞧了一眼,疑惑道:“你不去宫里上学堂,大清早的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我正要去呢,但是我有话想问问你。” 弘曙似乎也很警惕有没有人瞧见自己,他左右确认没人盯梢后,才低声冲余十九说道:“十九,你昨个儿是不是和阿玛一道去将东菱院那个海香处理了?” 余十九一咯噔,有些始料未及,却也只好答道:“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弘曙舒了一口气,又说:“我昨儿听弘倬说了,就是那俩奸夫吓唬他来着,好在阿玛处理及时,若不然,我也得弄死他们的!” 说完,弘曙抻了抻手,胳膊抡了个圆,慢条斯理的继续说着:“好日子不会过,非作死,这狗男女!” “啧,你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些事儿做什么!”余十九瞥了他一眼,“你大清早追过来就为了跟我确认这个事儿?” “恩!”弘曙很认真的点头。 “阿玛宠你嘛,肯定不会瞒你,你俩总形影不离的。”弘曙絮絮叨叨的,大有一副说不完的架势。 余十九被他念叨着,觉得这小孩儿也挺好笑的,面上表情舒活了些,再度劝道:“行了,大清早的,一会儿男盗女娼,一会儿男欢女爱的,仔细你阿玛知道又罚你抄书。” “抄就抄呗,正好弘皙和弘昇还欠我好几十遍童子经呢。”弘曙嘿嘿笑着,还挺骄傲的搓了搓鼻尖。 嗬!好家伙,敢情抄书这种事儿人都有帮手了! 余十九噗嗤一声笑出来,刚要说话,弘曙又说:“再说了,我昨儿在无逸斋听到,秋闱在即,大家都忙的很,我阿玛怕是没时间盯着我。呀,过几日玛嬷寿辰他怕都顾不上了…” “成贵人寿辰?” “恩,没几日了。” 余十九一下想到了成贵人那头,那一万两银票,是换回来了,可还搁她妆奁里呢,没来得及给成贵人送去,她老人家可别生了怨怼,回头又埋怨上胤佑。 思及此,余十九有些懊恼的捶了捶头。 她拉着弘曙的手,说:“弘曙,正好你进宫的话,帮我个忙。” “什么忙?”弘曙拍着胸脯,豪气道:“你说!小爷一定给你办到!” 余十九让弘曙进了屋,将那一万两银票塞进了他书袋里,在弘曙瞠目结舌的惊惶下,只听余十九说:“你帮我带给成贵人,就说是余十九给的。” “这么多银子?”弘曙不免压低了声音,又反复确认道:“你给玛嬷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哎呀,我回头再与你解释,你快去,快去快去…” 余十九攀着弘曙肩膀转了个方向,几乎将人推了出去。 弘曙不屈回头,讨起了好处。 “可以帮你,但你也得帮我…我昨儿就想与你说,那身衣裳好看,你再给我做两套成不成?” “成成成…” 好容易送走了小霸王,余十九再想返身去睡,可刚挨着床闭眼没多久,又有人来了… 听着那吱呀的门动静,余十九认命了。 锦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格格,将您吵醒了?” “也没有,之前就醒了。你大清早的去哪儿了?这是赶哪儿回来啊?” 听余十九问她,锦屏却有些脸红,像是有些羞赧,又像是有些窘迫。 “嘿,没料到您今儿醒这么早,奴婢出府去了一趟。” 说完,锦屏怕余十九误会自己偷懒怠工,忙解释说:“您放心啊!奴婢可不是悄悄出去的,奴婢与主子爷讲过的,还是和主子爷一道出府门的呢!” 胤佑去上朝可早了,什么事儿值得小丫头这么早跑出去? 第152章 格格,你是不是有了 余十九抱着手臂,戏谑玩味的目光盯的锦屏有些发憷。 “锦屏,你这么早出去,是不是去…会心上人啊?” 余十九打趣道,锦屏一听立马涨红了脸,又羞又臊的上来捂余十九的嘴,嗔道:“格格尽瞎说!什么心上人!羞死人了!” “这会子怎么敢提什么心上人,什么情郎的!叫七爷听去了,不是找死吗!” 锦屏说完,像说漏了话,立刻便捂住了自己的嘴。 余十九愣了一下,干巴巴的问了句:“你也知道了?” 好半晌,锦屏才好艰难的点了点头。 涩声说:“这院子里突然少了个人,当值的侍卫也少了一个…这…挺明显的嘛。” 原来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再是没有存在感的人,突然就消失了,饶是看上去风平浪静毫无波澜,可到底是经不住人深想的。 余十九叹了口气,“我昨晚与你说的就是这个事儿,我总觉得,也是我害了他们。” “这与您有什么干系!”锦屏瞪大了眼,像是有些怒其不争的望着余十九,语气也急速了些。“他们若是惜命,就干不出那档子脏事儿,七爷是多温和一个人啊!是他们欺负人在先,自己作死!” 她拍了拍余十九的肩膀,端的像个长姐一般,又劝:“您就别想这事儿了,横竖到此,就翻篇了。” 闻言,余十九似突然开悟了一般。 也该是到此为止了,胤佑不会任由此事弄的人尽皆知,即使府里人知道了,大家也会乖觉的装作不知,假意就当从没出现过那两个人…… 于是,余十九很快便岔开了话题。 “不说这个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大清早出去做什么?” 锦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奴婢最近月信一到,肚子就疼的厉害,春来医馆那个大夫是个好人,每日早间都会给人看诊,奴婢就去瞧了瞧。” “那他怎么说,有大碍吗?用不用拿点药?我给你银子。”余十九说着话,也不禁上下瞧着锦屏,唯恐小丫头有哪里不对劲。 锦屏忙摆手:“没有没有,谢格格关怀,那大夫说我只是最近凉的贪多了,没大碍的。” “没事儿就好,不过你也是,不舒服为什么不与我说?我还能叫你撑着病体伺候我不成?”余十九瞪了她一眼,笑骂道:“再敢瞒着我,我就不与你好了!” “嘿嘿,知道了,下次不瞒格格了。格格是最好最好的人!” 锦屏望着余十九,眼里满是光彩,她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余十九。 倒是经过锦屏这么已提醒,余十九摸了摸下颌,嘶了一声。“嘶,说起来,我这个月好像…还没来那事儿?这日子得过了十来天了…” “真的?!”锦屏一下便兴奋了,她甚至没顾什么规矩,坐到了余十九旁边,一把拉住了她手,紧张又欣喜的问道:“格格,您会不会是有了?!” “有了?” 余十九拧着眉,显然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她心里默了一下,然后嘀咕着:“应该不能…要是真有了,我自己能没感觉?” “哎,您一小姑娘家家的,又没生育过,哪儿能有什么感觉啊?”锦屏瞬间便成了个生育专家,拍着胸脯与余十九说道:“您听奴婢的!请府医过来把个脉瞧瞧!” 余十九又啧了两声儿,思考了一阵,想着逛庙会时,胤佑曾那么真切的与她讲过,希望能有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孩子。 于是,余十九点点头,也跟着锦屏笑开了,“行!那就瞧瞧!” ………… 朝堂上,康熙宣了让胤佑回吏部,并让其周详今年秋闱主考官的人选。 这一旨意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首当其冲的便是康熙身边的胤礽。 胤礽脸色微变,刚要开口,却瞧见下方胤禛向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话。 胤礽是忍了又忍,差点咬碎了牙,才生生将反对的话咽了下去。 “朕此决意,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康熙靠在龙椅上,目光悠然的在殿内环视了一圈。 “皇上圣明!” “皇阿玛圣明!” 呼喊圣明的声音此起彼伏,兄弟间却有些各自交换了一道眼神。 而当事人胤佑对此亦是始料未及,他出列跪地,道了声:“儿臣遵旨,定会好生周详,再上禀皇阿玛。” “恩,好,你好生办事儿,就是尽忠,就是尽孝!” 康熙轻轻抚了下掌心,笑盈盈的望着胤佑,一副慈父情态。 这可太难见了,至少在胤佑印象中,没见过这么和颜悦色的皇阿玛。 不止胤佑,其余有人也有此认为。 散了朝后,兄弟几个约着赴了珍馐楼,胤俄讲着朝上的事儿,便笑出了声。“哎,你们看没看见老二那个表情?吃了狗屎也不过如此?哈哈哈…” “他这几日敲着锣打着鼓的吆喝,就差没明着告诉翰林院那些老学究‘这事儿孤做主了,快来讨好孤!’,结果老爷子压根儿没考虑他,哈哈哈。” 胤俄热衷于看胤礽吃瘪,讲的欢喜了,笑的自个儿直掉泪。 与胤俄相同,同样喜欢看胤礽怪脸的,还有胤禔,他喝了口酒,也附言道:“哎,该说不说啊,老爷子这回指的人选,漂亮!那叫一个漂亮!” 胤禔伸了个大拇指,为他此时正在宫里勤劳政务的皇阿玛。 “诶,我们在这儿一通笑,怎么老七还没到?” 胤禔放下酒杯,嘟囔了一句:“慢慢吞吞的,怪不得人家总瞧他好欺负!” 坐胤禔对面的是保泰,他夹了口菜,咀嚼两口,慢条斯理的说:“大哥你就别操心了,我上来那会儿,见七哥与海善在马车里,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胤禟眉头一挑,一双桃花眼笑的玩味,“大哥…我并不觉得七哥真的是个好欺负的人…” 第153章 朝堂政事 马车里内的两人,气氛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倒也称不上诡异,总之有一个人脸色略有些发白,神情也显得些许紧绷。 他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的望着身旁的人,好一会儿才闷闷的喊了一声:“七弟…” “你有什么话便说,他们在上头等的太久,怕是要心烦。” 胤佑撩开帘子,朝珍馐楼望了一眼,目光并没有落在海善身上。 海善在自个儿脑袋上摸了一把,好吃力的才说道:“那天我是喝醉了,原本想随五哥一道走的,结果多贪了几杯,就…” “哎总之我不是故意为难小弟妹的。” 海善撇着嘴,一边瞧着胤佑脸色,又补了一句:“你别怨她,她与我根本不相熟,是我喝多了。” 他说到后头,声音也越来越轻,见胤佑还是没个反应,海善咬咬牙,又说:“你也知道,我贪色!我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 “但是这与小弟妹她真的没一点关系…” 海善有些说急了,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他知道胤佑就是那种几鞭子下去也摔不出一道血的性子,绵里藏针着呢。 终于胤佑看了他一眼,淡声道:“行了,她都与我说了,说你喝多了,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海善这才松了口气,讪笑着:“嘿嘿,我下次一定注意,再不会在你府上贪杯了。” “就是别人府上也不行啊。”胤佑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哥哥这个习惯要改改,不管是酒还是色,都不可贪。” “是是是,七弟教训的是,哥哥我受教了!” 海善拱了下手,又拍了拍胤佑肩膀,半推半抹的算是将这事儿说开了。 等他二人进了厢房时,席间早热闹开了,桌上和地上到处都扔着空酒坛子,胤俄拽着胤禔,翻着嘴皮子说荤段子,那边胤禟与胤禩也在谈笑。 保泰醉眼朦胧的够酒瓶子,瞧见了胤佑他们,大喊了一声:“七哥,海善,过来坐!” 众人回头,胤禔问了句:“你们俩在下头嘀咕什么?耽误这么久?” 说着话,胤禔踢了一脚空酒坛子,打着转儿的滚到了胤佑脚边,胤佑迈出一步便将那空酒坛子踩住了,笑说:“对不住,海善与我说了点他府上的趣事儿。” 海善面色微变,跟着讪笑。 “什么趣事儿?拿出来大家听听!” 一聊到私密趣事儿,那胤俄可就不醉了! “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是…府上那些婆娘闹腾呗。”海善摸着鼻尖,随口瞎扯了一句。 “那就是你不善管教啊!” 胤俄给他递了壶酒过去,保泰也立刻接腔,哈哈大笑道:“也不能怪海善哥哥,敢问在座诸位,谁又能拍着胸脯说自己能管住家里所有婆娘?” 说完后,保泰率先认怂,“反正我不能,我福晋一发起火来跟老虎一样,一点不比八嫂差。” 突然被内涵的胤禩也不生气,笑的依旧温和,“你八嫂,其实也有不凶的时候的。” 就这么因为胤佑一句开场白,席间话语的风向便从朝堂转到了各自的后院去了,兄弟几人倒也聊的乐呵。 “说起后院,七哥家那个小妾,真是叫人印象深刻。”胤禟笑眯眯的点评了一句。 “与你家那个有得一拼是?”胤俄怪笑着朝胤禟扔了颗花生,胤禟顺手便打开了。 说起余十九,胤佑端了杯酒递给胤禔,低声道:“上次在宗人府的事儿,还没来得及与大哥致谢。十九说你帮了她许多,给大哥添麻烦了。” 胤禔眸光闪了一瞬,接了他的酒便喝,扯了一抹笑出来,豪爽道:“自家兄弟,谢什么!” “倒是你这一次的差事,可要仔细办理。说笑归说笑,可秋闱事关重大,万万不能出差错的。” 事关科举,便关乎官僚入仕,关乎六部三司,甚至关乎黎民百姓。 主考官的人选,像一盘棋的第一颗棋子,万不敢落错。 “我知道,自然会谨慎办理的。”胤佑点点头,嗓音压低了些,“正好我也想瞧瞧,这回入了秋闱的,都是些什么人才,吏部也有空缺,得想法子填上。” 听他这么说,胤禔倒是有些吃惊的。 胤佑分明是要想吸纳手足的意思,看来,脾气再好的人总归也是压不住火气了。 他笑笑,拍着胤佑肩膀说:“你能这么想就对了,老七,有什么大哥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开口。” “好,先谢过大哥了。” 这时,胤禩的酒杯递了过来,唤了一声七哥。 “七哥,上次的事儿,没能帮上忙,对不住,我自罚一杯。” 不得不说,胤禩的皮相生的真是好,温润白皙,如玉公子,清澈笑容望着你,嗓音如春风和煦。很难让人生疑心。 胤佑与他碰了个杯,笑笑:“本就是你七嫂大惊小怪了,没有给你与八弟妹造成困扰,就是万幸了。” “是嘛!那个时候谁敢去老爷子跟前求情,那不是火上浇油嘛!”胤俄打了个酒嗝,拍着桌面,又要拉着保泰划酒拳。 酒过三巡,有人醉倒梦里,有人絮絮叨叨的说胡话,却还是有人清醒着,能四平八稳的走出这珍馐楼。 胤禟将胤佑送到楼下,问:“七哥,真的不多留一会儿了?难得我们几个聚一块儿呢。” “时常都能碰着,不急这一晚上,我府里还有事儿,得回了。”胤佑笑笑,顺手拍了下胤禟的肩膀。 胤禟背着手,嘴角挂笑的望着胤佑,似随意的提了一嘴,“七哥,若是你府上有什么难处,你尽管与我说,弟弟我别的没有,银子最多。” “呵呵。”胤佑噗的笑出声来,回了句:“谢谢九弟,心领了!” 他上了马车,车马式打马便走:“九爷,告辞了!驾!” “分明大家目的都相同,他却似乎更愿意单打独斗,连连对我们的示好当空气,九弟,你说这是为什么?” 胤禩从厅内走出,站在了与胤禟同步的阶梯上,望着远走的马车。 胤禟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才悠悠答道:“不知道,或许七哥他是谨慎,不乐于与兄弟们走的过于亲近,以免我们给他添麻烦,或者怕他给我们添麻烦。也有种可能就是…他生性凉薄,懒得与本就不亲厚的兄弟们扯笑脸。” 第154章 你就是吃多了 “大夫,您再看看?” 遇水院里,锦屏眼巴巴的凑到了府医跟前去,好艰难的伸出一根手指,劝道:“您会不会是诊错了,再看看?” 府医有些无语的闭了闭眼,将药箱子朝背上一搭,咳了几声。 “咳,锦屏姑娘,您也知道我在七爷府待了多少年头了,可从来没误诊瞎诊过啊。” 那边坐着的人有些尴尬的撇撇嘴,摸了摸自己鼻尖,张了张嘴想拦下锦屏的话,可锦屏已经倒豆子似的把话说开了。 “可是咱们格格那些症状…” “嗜睡,贪吃,月信久久未至,这不都是…” 锦屏的话没说完,府医却将她打断了,老人家表情微妙,朝余十九看了一眼,委婉说道:“哎,锦屏姑娘,您在余格格身边伺候应该比谁都更清楚啊!余格格她胃口一直都很好啊!睡眠也不错。也不是这几日才有这些事儿?” 闻言,锦屏似乎被噎了一下,半晌才应了。 “哦…” “我这都把了七八次脉了,绝对错不了!” 府医摇摇头,都有些被她俩逗笑了,语气也有些似劝解:“她这就是吃多了,并非是有孕了。” 胤佑刚走到门边,就听到吃多了三个字。 男人一步踏进,锦屏立即行了个礼。“主子爷,您回了。” “这是怎么回事?谁吃多了?”胤佑轻描淡写的问着话,先是打量了锦屏一眼,又将目光送到了余十九身上,瞬间那眼内便多了一丝紧张。 他过去,摸了摸余十九的发梢,“你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不问还好,一问,余十九就更不好意思了,她讪笑几声,手也不自觉的在自己肚子上摸了一圈,低声说:“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吃多了…” “吃多了?” 胤佑微微讶然,他顺势坐在余十九身旁,将她指尖轻握,调笑道:“是不是积食了?之前就与你讲过,饮食要节制。” “恩。”余十九表情有些悻然,府医拱手告退,没再多逗留。 这人不像平日里闹腾了,见着男人回来也没个笑脸,倒是有些心事重重的,胤佑换了身衣衫出来,见余十九还是坐在桌边撑着脸,似乎在叹气。 他不免又问了一句:“怎么了?有心事?” “哎。”余十九转眼看着他,也不隐瞒了。 “我这个月,月信迟了十几日了,也没个动静。锦屏说我有了,就请了府医来瞧,结果人家说我只是吃多了。” 余十九噘了下嘴,朝自个儿额前碎发吹了口气。“白高兴一场了。” 胤佑闻言一乐,抿着唇笑的不动声色。 “你呢?今天忙吗?” 余十九这才慢悠悠的起身,踱步到了胤佑跟前,扬着一张明媚的脸,朝胤佑抬了抬下颌。 胤佑抬手便捏住她下巴,送到了自己跟前,埋头去啄了一口,才答:“不忙,与他们几个到珍馐楼喝了几杯。” “九爷那个珍馐楼?” “恩,整个京城难道还有第二个珍馐楼?” “上次我不是也在那吃过一顿吗?哎,色香味俱全大概就是那般。那排场一顿下来肯定不便宜!这九爷可真会挣银子!”余十九捏着手指算了一下,甚至盘算着自己要是也去做点小生意,能不能做出像人家那阵势? 胤佑笑笑,“你想吃珍馐楼的东西也不难,明日我就带你去。” “别了!”余十九抬手示意拒绝,义正言辞的说:“眼下府里物力维艰,怎能贪图口腹之欲。” “不过…”余十九话音一转,嬉笑道:“我有钱,七哥若是想去,我请你啊!” 第155章 这样怎么要孩子 “哎哟,这日子可怎么过呀,怎么到了要靠你来养着我了?” 胤佑乐不可支,将人一把搂住和她闹了一会儿。 余十九哈哈笑着,扣住胤佑在她腰间挠痒的手,忽然问了句:“七哥,其实我也挺想做点生意的。” “做生意?” 胤佑顿了顿,摸着余十九发梢,好脾气的问着:“怎么想到要做生意?觉得每日在府里待着无聊?” “唔,这也是个原因,当然更重要嘛,还是因为我想挣钱,富察姐姐她们说的对啊,金山银山也有用完的一天,银子要能生银子那才叫本事呢!总不能坐吃山空啊!” 余十九神情认真,说的话那叫一个言辞恳切。 “恩…”胤佑思衬半晌,才缓缓应着:“想做点生意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没有做生意的经验,怕是帮不了你什么。” 没等余十九接话,胤佑又笑:“不过,我可以给你出些银子。” 温暖的手指轻轻挑起余十九的下颌,瞧着她眼内光波流转,万分灵动,叫胤佑怎么看怎么喜欢。 她柳眉轻弯,亲亲热热的拉住胤佑的手在唇边吻了吻,低声道:“不用啦,七哥若有心帮我,不如帮我出出主意,看看做点什么生意好呢?” “行,不过做生意也讲个机缘巧合,强求不得。慢慢来,瞧着有合适的门道,可以试试。” 胤佑笑笑,突然却凑到余十九耳边,嗓音温热,抚弄着她的耳畔,“倒是眼前,有件事儿也得请你帮我一个忙。” 余十九被他弄的一阵酥痒,嬉笑着要推他。“哈哈,什么事儿,你说。” 男人的眸光深邃,又被屋内灯火折射出其间微热的爱意与情柔,只听他用一种极低的气音答道:“给我生个孩子,儿子女儿都行。” 若是旁的女子估摸要脸红到耳根子上去,扭着细腰软着嗓音轻缓点头。 可余十九一听这话,却是乐的大笑,她抬手搂住胤佑的脖子,踮着脚去吻胤佑的唇,豪爽道:“小事儿一件!包在我余十九身上了!” ………… 粉色床幔飘曳的幅度渐轻渐缓,只余下几许波纹般的浮跌,人影旖旎印在上头,演的是云缠雨绵,春色翻鸾。 “累了?”胤佑笑声低哑,衔着余十九的下颌啄了一口。 余十九被折腾的够呛,一双手懒懒的勾在胤佑脖子上,应了一声:“恩…” “这样怎么要孩子?”胤佑不依不饶的又将人吻住,余十九笑着躲他,软着嗓子求饶道:“行了,七哥,我…我有些疼…” 闻言,胤佑将人松了些,神情添了两分紧张,“疼?” 他顿了顿,摸了摸余十九的脸,踟蹰着:“是我不好,没个轻重,你歇着,我叫人去抬水来。” 余十九手指安抚性的在小腹上点了几下,才说:“好,你披件衣裳,外头风大。” 锦屏带着几名婢女进来,动作麻利的收拾妥帖时,已有过了小半个时辰。 见胤佑换了身白色衾衫,又却开始穿外衣,余十九缩在被窝里问了句:“你还回赏花落?书房还有事儿?” “今日朝上,皇阿玛要我选秋闱的主考官,书房里有些文宗,我去找几本过来,你先睡。” 胤佑系上结扣,侧目扫了余十九一眼。 余十九哭笑不得,竟不知该说这人事业心重,还是骂他渣。可听着他话里说的是‘找几本过来’,余十九一颗心又开始泛滥,甜笑着:“好,那我等着你。” 可她大概先前真是被胤佑弄的太累了,沐浴之后又舒了些精神,这会儿裹着被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甚至都进入了美梦中,她正悠然自得的洒着珍珠,吃着肉干,别提多畅快! 可下一秒,却被一声怒喝叫醒! “你哪儿来那么多银子!” 余十九醒转,眨了眨眼。 好像是胤佑在门外骂人。 “这个…这个我可以解释的,总之是我不小心才将书袋弄洒了出来,叫他们瞧见。我就…” “你就说是给你玛嬷的贺礼?!” “我一时情急,想着后日就是玛嬷寿辰了嘛,我就这么说了…” 是弘曙的声音!余十九瞬间睡意全无,踢开被子一骨碌便起来了。 第156章 贺礼贵重 “再过不了几日是太后寿辰,你在这个时候带那么多银子在身上,还敢说是给你玛嬷准备的贺礼?那到了太后寿辰,你又让我拿什么去孝敬给太后?” 胤佑拧着眉,恨不得两脚给这臭小子招呼上去。 “你哪儿来那么多银子!” “阿玛,您先别生气!” 弘曙麻利儿的跪在胤佑脚边,抬起头眼巴巴的望着他,“儿子话一出口就觉了不妥,自知惹了祸,食不下咽,寝食难安,这才来找阿玛认错的。” “我就是怕明日这事儿传开了,万一又招惹到谁,想对您不利…”弘曙声音越说越小,忙着又补了一句:“儿子真的是不小心的!阿玛,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胤佑摁了摁眉心,余光瞥着弘曙,耐着性子又问了句:“哪儿来那么多银子?” “是…是…” 就在弘曙为难要不要出卖余十九之际,房门从里打开,余十九罩着件月白色披风,披风上绣着些栩栩如生的红梅花,她讪笑着举起手,弱弱的说:“是…是我给的。” 闻言,胤佑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余十九,问道:“你给他那么多银子作甚!” “先进屋说话。” 余十九上前,挽住胤佑的胳膊将人拉进了屋,弘曙也连忙跟了进去。 他步子快些,不留痕迹的扯了下余十九的披风。 余十九轻轻回头,看他一眼,点头示意让他安心。 胤佑坐下,瞥着眼前站着的一大一小,语气有些无奈。 “说,怎么一回事!” 余十九说:“就是想着成贵人要生辰了,府里现在不充裕,我就寻思着拿我私己给成贵人送些银子去,也算孝敬她了。” “对对对。”弘曙连忙接腔。 “没告诉你就是怕你知道了生气…” 余十九有些编不下去了,胤佑瞟她一眼,瞧她神色表情都有些不对劲,笑了笑,说:“十九,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每次撒谎的时候,其实挺明显的。” “是吗?”余十九立刻闭了嘴。 在胤佑深邃眸光锁紧之际,余十九终于承认了…… “啊我说我说,就是上次宗人府的事情,我答应了成贵人…要给她一万两的…” 余十九抬手,很认真的解释道:“不是成贵人要的,是我自己主动给的,我一直没说,就是怕你知道了,又多心,然后伤了你们母子情分。” 好,虽然你们母子本来就没什么情分。 弘曙眼珠子直转,看看胤佑,又看看余十九。 余十九都做好挨骂的准备了,可胤佑却轻轻叹息一声后,握住了她的手,温声说:“你早些与我讲,就是真要送额娘银子,我也不会让你出这个钱的。我自己额娘我知道…她喜欢银子也是…也是该的。” 胤佑苦笑,捏了捏余十九的指尖,叹了口气,嗓音再度温润了许多。 “行了,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事情才好办。” 那边的小人儿连拍胸脯,呼了几声吓死人了,“再不敢带这么多银票在身上了。” “也是我不好,将这事儿丢给你去办,给你添麻烦了,弘曙。”余十九有些愧疚的望着弘曙,也怕他遭了胤佑的罚。 “嘿嘿,十九,你不怪我我就很开心了。” 弘曙咧着嘴笑,再收到胤佑一枚警告的眼神后,撇撇嘴又给闭上了。 “管谁叫十九?”胤佑瞪了他一眼,“我真不知道你每日在宫里都学了些什么进肚子里?” “哎好了好了,你也别训他了。眼下还是替他想想该如何?今日那么多人瞧见他银票,他又说了是给成贵人的寿礼,怕旁的人若说你七爷府还阔绰的很,又拿这个做文章才烦人呢!” 余十九星眸微瞪,轻轻的拍了拍胤佑的肩膀。 胤佑点点头。“我知道,不急。” 第157章 演上了 弘曙左右瞧瞧,抿着唇不敢随便搭腔。 余十九也是神情严肃,还有些紧张的盯着胤佑看,时间仿佛过了好一会儿。 直到那小霸王实在受不了了,轻轻喊了一声:“阿玛…” 胤佑也开了口,父子二人的声音重叠,只听胤佑声音清淡的开了口:“这样,你明日与我一道去见你皇玛法…” 弘曙靠近,细细听着,不住的点头… 翌日。 果不其然,昨日弘曙的书袋子掉落,洒下大把银票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飞满了整座皇宫。 不仅连朝臣们有所耳闻,连宫人们也说的有板有眼的。 “还听说七爷府穷的都揭不开锅了,没想到还能有那么多银子给那位阿哥洒着玩儿呢?” “话也不是你这么讲的,好歹那也是贝勒爷,再穷能穷到哪儿去?” “就是就是,咱们一群领着卖命钱的奴才去操心皇帝的儿子,啧啧,糟心不糟心呐?” “哈哈哈…” 几个小太监手里抬着过冬的物品给各宫殿送去,嬉笑的说着小话讨着趣儿。 他们走远后,身后的人神情遽然,稍稍凛了下眸光。 “这些碎嘴的奴才,打死得了,竟然也敢背后议论起主子来了!”苏培盛啐了一口,一边还不忘去打量胤禛的脸色。 胤禛也没看他,目光依旧落在狭长通幽的青石小道上,深秋的宫廷有别样的美,两侧落荫金黄,装点着瓦石小路,成金成翠。 “不过听他们传的有鼻子有眼的,看来这七爷府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糟糕嘛。”苏培盛又补了一句,他与胤禛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人走了几步。 胤禛背着手,习惯性的在拇指上摩挲了一下,才缓声说:“他们有句话倒也没说错,皇帝的儿子再穷也穷到哪里去?老七日常节俭,不奢靡,不讲排场,就算府里一时艰难,可说他半点积蓄没有,揭不开锅那是不可能的。” “那是那是,就是皇上与您这些做兄弟的也不能让七爷过那种日子嘛。” 苏培盛嬉笑着说了句很有深意的话,既压了七爷府一头,还捧了皇帝与胤禛。 毕竟皇帝的儿子闹饥荒这种事儿,说出去有没有人信是一回事,传进了皇帝耳朵里那又是一回事了。 苏培盛是打小便跟在胤禛身边伺候的,对这些道道看的清楚的很。 胤禛这才侧目看他一眼,苏培盛又嘿嘿笑了两声。 “爷话没说完,你急着拍什么马屁。”胤禛不轻不重的骂了他一句,才继续说道:“不至于穷困潦倒,可也不应该会有那么多银钱给弘曙洒着玩儿。” “那那些银子哪里来的?弘曙阿哥还说是给成贵人贺寿用的呢。” 对于这个问题,胤禛没再答下去,他说起了这会儿进宫的正事儿。“行了,你去太医院记得与人客气一些,取了药材便走,不要多逗留。” “是,奴才省的,这便过去。” 原是为了去太医院取点药材来的,弘晖这几日又病了,连着四福晋也总是神思沉迷,消减的厉害,没两日母子俩一块儿倒下了。 想到这些,胤禛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等等。”他突然喊停了苏培盛。 苏培盛回头,“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拿了药后,先不要急着回府,去找个手巧的,做个签儿,再回府送给福晋看。” 胤禛语气有些无奈。 苏培盛一下就会意过来了,他神情略为凝重的点点头,“奴才知道了,说起来就是那次去了那朱云寺,也不知道那个老和尚如何与福晋讲的,害的福晋这时日一直忧心挂肚的,咱们弘晖阿哥也…” “好了,别唠叨了。去办事儿。” 胤禛挥挥手,将苏培盛赶走了。 等他去了养心殿,还没让人通禀,便听见里面传来胤佑的骂声。 “你当着你皇玛法的面,把你干的混蛋事儿都老老实实的说清楚!” “请四爷安。”魏珠走过来打了个礼。 “七爷在里头?” “恩,将弘曙阿哥拎过来的,大抵是因为昨个的事儿。”魏珠低声询问着:“四爷要见皇上?奴才这就去给您通传,您稍等。” 第158章 做戏做全套 “我做什么了?”弘曙苦着一张小脸,缩着脑袋,像个鹌鹑似的,怯生生的望着胤佑,又怯怯的朝康熙望了一眼。 嘟囔着:“我不过就是想给我玛嬷送些寿礼,难道也有错?” “你…”胤佑才刚开口了一个你字,弘曙却噘着嘴连珠带炮的说开了。 “分明阿玛您自己也念着要给太后准备寿礼,还精挑细选的,看了这样不合适,又看那样,那样还不合适,翻来覆去的,恨不得把府邸掏空了给您玛嬷表孝心,您都可以,为什么儿子不可以!” 弘曙说着说着,眨巴着大眼睛,眼尾一红,竟就要掉泪! 一直稳坐龙椅的康熙听出了个名堂,又见小孩儿可怜兮兮的模样,适时的敲了敲桌案,“哎好啦,朕听明白了。” 他闲庭信然的喝了一口茶,又慢悠悠的踱步下来,到了弘曙跟前,背着手问他:“弘曙,你那些银子是准备来给你玛嬷送寿礼的?” “恩。”弘曙低着头,声音小的可怜,“我玛嬷就喜欢银子,别的她也不喜欢。” 这话让人听起来就觉得俗!俗不可耐! 一个后宫妃嫔,喜欢啥不好,就喜欢银子,小家子气的很。 可康熙却眉头微扬,站直了身子,竟而叹了口气,好半天才说道:“恩…你说的,也是实话…” 康熙话锋一转,又问:“可你哪儿来那么多银子?” 胤佑也接连诘问道:“还不老实与你皇玛法说!” “是…是我借我阿玛的,本来这是他准备给太后购置贺礼的,请了师傅雕一尊须弥勒佛,是我借的…” 弘曙头越埋越低,快要垂到腰间的黄带子上了。 “你借你阿玛的?”康熙哈哈的笑出了声儿,一把拍到了弘曙肩膀上,生生给孩子吓的一激灵。 胤佑则不悦的说:“你拿了银票便走,留个书信就叫借了?” 说着,胤佑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抖了几下,康熙顺手接过,扫了一眼,便看是弘曙的稚嫩笔迹,写着。 ‘今借阿玛银票万两,他日归还,儿弘曙。’ “那我写了借条,怎么不能算借的?”弘曙嗓门亮了一些,抬起头去瞥了胤佑一眼。 胤佑抬手便要打,“还敢狡辩!” “行了。”康熙摆摆手,还有些不满的瞪了胤佑一眼。 “弘曙挂念祖母,与你的心肠实际也是一个样的。毕竟就是个孩子,你与他过多计较做什么?” 康熙转身,揽住了弘曙的肩膀将他往御案上带,一边还温声教导着:“弘曙啊,你有孝心是好事,可你得分清轻重呀,太后寿辰面前,自然要先顾及她老人家的寿礼呀,你借了你阿玛的钱银走,又让他如何给他玛嬷过寿呀?” “皇玛法教训的是,是孙儿做错了。” 弘曙拱手低身,乖觉的认了错。 “皇阿玛,若就这么饶了他,往后他还要再犯!”胤佑焦急的喊了一句。 康熙回头瞥了他一眼,龙颜生了些怒意。 “朕莫非还教不来一个孩子了?” “儿臣不是那个意思,皇阿玛息怒。” 认错的人变成了胤佑。 康熙握着弘曙的手,和颜悦色的温声说道:“回府去,与你阿玛认个错,你玛嬷那头的贺礼…皇玛法替你出了,以后不能再随便进你阿玛书房去动东西了。你还算有些礼法,知晓写个借条,可你这样的行为也是极为不妥的,懂了吗?” “恩,孙儿知道了!” 弘曙转涕为笑,咧嘴乐着:“孙儿多谢皇玛法隆恩!” “孙儿告退。” 弘曙人精似的,瞧康熙没喊父子俩一块儿走,就知道他留着胤佑还有话说,便先行告退了。 果不其然,康熙睨着胤佑,声音不复刚才对着孙子时温和,倒也比平日里听上去好了不少。 “家底掏空了就凑出了一万两,给你皇祖母贺寿,她老人家知道了可怎么安心的了。” 康熙埋怨的瞪了胤佑一眼,胤佑拱手行礼,也不言语。 “太后心善,仁慈,是不忍心你们为了她的寿辰折腾的,你有个心意就行,不必拿金银衡量,还是先紧着自己日子过。” 康熙顿了顿,又说:“下月起,恢复你食俸,整个京城都听着你七爷府的穷苦风声,叫朕不爽利!” 闻言,胤佑掀袍再跪,道:“是儿臣的错,让皇阿玛忧心了。多谢皇阿玛。” “回。”康熙挥挥手,这才将胤佑打发走了。 “是。” 胤佑出了殿门,却见胤禛还等在门边。 他主动喊了一声,“四哥怎么不进去?” 胤禛笑笑,“刚才见弘曙兔子似的跑了出来,料想你与皇阿玛还有要事谈,便等了一会儿。” “那四哥请进,我先回府了。” 胤佑说着便要迈步离开,不料,胤禛却又喊了他一声。 “七弟!” “怎么了四哥?”胤佑回头,噙着微笑望住胤禛。 胤禛神情恬淡,似随口的问了句:“秋闱主考官的人选,不知你有没有个头绪了?” “暂时还没有,慢慢参详。” “我这里倒是有个人才,看能不能推荐给你,你详细一下。”胤禛笑容忽而变得有些深刻。 胤佑佯装吃惊,笑道:“哦,不知是谁?能得四哥你一声好的人,必然差不了。” 胤禛却盯着胤佑的眼,慢条斯理,语气轻松的答着:“是吏部的考攻令,许世长。此人前些日子与我户部查了一出贪墨,为人谨慎,仔细,很是有些分寸。不知七弟你对他,可有没有什么印象?” 第159章 宁贵人 “许世长?”胤佑想了想,然后缓缓点头,似突然顿悟一般,笑说:“对,有这么个人。可是我与他还不算熟悉,对此人也知之甚少。四哥既然推举了,我下来一定好好琢磨琢磨。” 说着,胤佑还朝胤禛作了一揖,“多谢四哥了。” “自家兄弟,当什么谢,若是真能帮到你便好了。” 胤禛笑笑,这才与胤佑道了分别,进了养心殿去。 走出了很远的路程,弘曙从角落里蹿出来,跟上了胤佑的步子,显然是在那处等了胤佑许久了。 “阿玛。”弘曙悄声唤道:“方才儿子演的还行?” “恩。” 胤佑淡定的应了一声,因他心里有事儿,并没有过多的去评价弘曙在养心殿的演技。 老四怎么突然注意到许世长了? 胤佑蹙了蹙眉。 “诶,听说了吗?四贝勒府的大阿哥又病了。” “知道,那位苏公公现在还在太医院那边求药呢,求爹爹告奶奶的,好像太医院的药是灵丹妙药似的。” 两个盥洗宫女手里捧着山高似的衣物,互相说着小话,也没瞧见不远处站着的父子二人。 “她们是在说…四伯家的弘晖吗?”弘曙拉了拉胤佑的袖子,仰着头说:“难怪好几日没见他上学堂了。” “走,回府了。” 胤佑想着,应当是朱云寺的事儿被老四知晓了。 不过他应当还拿不准是许世长是受谁的指使,去教唆那老和尚对四福晋一通胡说的。 不对… 胤佑脚步微顿,眼神忽然生了些寒意。 若是老四他已经知道了呢?所以才会借秋闱主考官的名义来特意试探。 刚至神明门前,却见一抹浅翠衣衫的女子,带着个粉衣婢女,手里提着食篮。 胤佑一怔,忙拉着弘曙往右边靠了一些。 “宁…宁贵人。” 胤佑行了个礼。 黛宁见是胤佑,也有些错愕,面上仍是很恭谨温和的笑意,温声说:“七贝勒客气了。” 胤佑唇动了动,却没有再开口说一个字。 倒是黛宁,笑了笑,让婢女将食篮打开,偷拿了一块糕点给弘曙,笑说:“大阿哥,趁热吃,这是要给你皇玛法送去的呢。” 弘曙眨着眼,问道:“啊?那皇玛法知道你给我吃的,会不会罚你啊?” “不会的,我自然会与他讲的,你吃。”黛宁笑的还是那么明媚温柔,一如往常在成贵人身边伺候时。 “宁贵人近来可好?”胤佑终于问道。 黛宁回视轻笑,点头答道:“挺好的。成贵人也好,贝勒爷不必担心。如今我在皇上跟前,还算个眼熟,您不必担心。” 她一连说了两个不必担心。 胤佑点点头,拱手道:“先告退了。” “呼…阿玛,这个芙蓉糕好好吃哦,我要留着回府后和十九一起分着吃。” 弘曙吹了几口气,捧在手心里真就不舍得吃了。 “一口一个十九,我要与你说多少次,你才能长点记性?” 胤佑不满的瞥了弘曙一眼。 “十九说不让叫她姨娘,听起来怪老气的,十九十九,多顺口啊。” “那你听有人管我叫老七是不是也挺顺口的,你也叫?”胤佑轻轻踹了弘曙一脚。 弘曙摸了摸屁股蹲儿,笑的喊了一声:“老七?” “兔崽子你找揍!”胤佑上前一把拎住了弘曙的衣领,惹的弘曙嘻哈大笑。 “哈哈哈,好痒!阿玛!痒!” 父子二人从神明门前一路拎着回了府… 第160章 我能有什么法子 余十九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银耳羹喝,锦屏又给她端了些小巧的点心,梅花酥,杏仁酪,梨膏糖,一样捡了枚,堆成了个小三角,模样挺可爱。 “格格,您慢些喝。”锦屏有些无奈的看着余十九笑了笑。 余十九舌尖一舔,抹了一圈甜蜜进唇中,又顺手拿了枚糕点往嘴里塞,囫囵不清的说着话。 “哎,锦屏,真不怪人家府医说我贪吃,我最近真的胃口很好啊,这一大碗汤下去,丝毫不觉得撑呢。” 所以才会把吃多了积食当成有孕啊… 锦屏腹诽,可看余十九的模样真的很好笑,锦屏把装着糕点的碟子往余十九手边移近了些,笑说:“格格,您胃口好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有句话不是说的挺好吗,能吃是福。” “恩,说的好,能吃是福。” 余十九笑眯眯的吃着糕点,咽下肚时,弘曙便从门外蹿了进来,此时已快到晚膳时间了。 余十九便笑:“大阿哥来我这儿赶晚膳呀?来的不巧,我刚吃了东西,今晚晚膳开的迟。” “不是,我就是来与你说一声,银两的事儿解决了,阿玛说的对,皇玛法喜欢看咱们子孙贤孝。”弘曙嬉笑着说话,手指在鼻尖上横着搓了搓,也不客气的去抓了余十九碟子里的糕点。 却被余十九啪的打开了手,余十九瞪他一眼,又对锦屏说:“给大阿哥洗洗手。” “是,奴婢这就去端水过来。”锦屏憋着笑,正要转身,可弘曙已经又抓了一块儿梨膏糕丢嘴里了。 “诶,不用这么讲究,我又不是姑娘家,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儿郎那可是生来就要上战场立大功的,树根草皮都能吃,手脏一些怕什么!” 弘曙毫不在乎。 余十九撑着下颌望着他,笑道:“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你阿玛额娘都不似你这个脾性。” 弘曙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儿的又跑了。 锦屏说了句,“格格,奴婢瞧着大阿哥挺喜欢您的,待您像待她亲额娘一样呢,您也该多想些法子,早些开怀。” 锦屏劝的委婉,无非是在说,关系再亲近,那也是人家的儿子,怎么也不可能与一个妾拉扯上啥关系。 闻言,余十九则不以为意,拍着肚子笑:“这种事儿也不是我想法子就能行的嘛,随缘,说不准哪天就有了。” 而胤佑在书房里,亲自拟了两张单子,准备给成贵人与太后的生辰贺礼。 一张列了些简单的珠宝首饰,数量不少,而另一张则就列了一个不老松图。 七福晋敲门进来,唤了一声:“爷,您回了。” “恩,正好要叫人去请福晋来一趟。” 胤佑将单子递了过去,“烦劳福晋准备一下,额娘那份爷明日进宫亲自送过去。” 七福晋扫了一眼清单上的内容,问了一嘴:“太后的贺礼,会不会简单了些?” “不会的,照着办。”胤佑又拿了案上的卷宗翻开,意要办公了。 二人一时无言,胤佑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复又将书页合拢,抬眸望了她一眼,“福晋还有事儿?” “爷,昨日的事臣妾听说了,让咱大阿哥离余十九太近,怕是不太好。若是侧福晋那头知晓了,不定怎么闹呢。” 七福晋抿了抿唇,补了一句:“到底是个妾,仗着您宠爱,越发的肆无忌惮没个规矩。” “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她的?” 胤佑慢条斯理的端了手边的茶杯啜了一口,眼神在七福晋身边流连。 七福晋神情微变,似乎有些尴尬,又是静默了半晌,她才缓声说:“院里这么多姐妹,爷也该雨露均沾才是。专房独宠传了出去,别人道我这个七福晋做的不好。” 闻言,胤佑呷了一口气,却说:“福晋,有时候,说一个事儿没必要再扯另一件不相干的事儿。你让我去其他院里多坐坐,与余十九性子如何,有个什么干系?” “是…是臣妾失言了。” 七福晋眼色微微晦暗,行了一礼后便转身退出了。 自从上一次二人争吵过后,这还是第一回这么面对面的说话,看起来都平心静气的,可谁都能说得准对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而朝堂上的事儿,胤佑一向是不在府里谈的,七福晋不像八福晋那般神通广大,对爷们儿的公事她也不感兴趣,更不用说其他那几位。 胤佑看着卷宗上的一水儿的名字,轻轻擂了下额头,有些犯难了。 秋闱主考官… “老爷子这是给我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啊。” 胤佑叹了口气,从翰林院到三司六部,以吏部官员为数,多是曾经科举上位的探花郎,而胤佑又在吏部管事,推谁都避免不了唯亲唯熟。 更重要的是,今日胤禛拿许世长来刺探,很难说的清,太子会不会在主考官这个问题上继续与他做文章。 要不然,赌一把? 胤佑眸光渐深… “七哥。” 门被轻轻推开,余十九探着脑袋在门边,小声问道:“我打扰你了吗?” 一见她,胤佑的心便轻松了许多,他招招手,嗓音里都透着愉悦。 “十九,过来。” 第161章 送夜宵 余十九迎上去,手里还提着个食篮。 “怎么还给我带了吃的?”胤佑笑盈盈的望着她,余十九嘿嘿的笑了两声,将那食篮往桌上放,胤佑忙把摊开的卷宗移到了一旁。 “怕你忙于公事,忘了吃东西给饿着了,就给你带了些小点心。” 余十九笑弯了一双眉眼,态度挺殷勤。 “喏,还有一碗粥,我亲自熬的呢。” 她端出小瓷碗,又贴心的将勺子摆放好,方便胤佑拿,胤佑挑眉睨了余十九一眼,笑了一句:“无事献殷勤。” 余十九啧了一声儿,“瞧你这话说的,你是我男人,我给你做点宵夜怎么了?怎么就是无事献殷勤了?” 就那么一瞬间啊!余十九差点以为被胤佑瞧出了端倪来。 可念头一转,他怎么可能想的到自己亲手做羹汤送过来只是因为临时接到了狗系统的一个任务呢? 余十九的心安稳了许多,表情也自然又亲切。 “想什么呢?”胤佑喝了一口那碗粥,随意与余十九说起了话。 可下一秒表情就变了,他喉头几动,好艰难将嘴里的东西下了肚。 看他这个模样变化,余十九紧张询问道:“怎么了?不好吃啊?” 胤佑端着碗,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支支吾吾的说:“恩…挺好的。” 挺好吃你还能是这表情? 余十九显然不信,她拿过勺子,准备自己尝一口,被胤佑一把摁住了手。 “你不用尝了,真的挺好的。” “手撒开!我非得尝尝…”余十九故作凶狠的瞪了胤佑一眼,而后舀了一口粥下了肚。 这是什么味儿啊! 余十九一张脸都皱到一块儿了,五官都变形了似的! 她差点打了个干呕,“这啥味儿啊!这么难吃!吃不下你就别吃啊!” 胤佑看她模样,被她逗笑,拉过她的手,反而劝道:“不尝一口我都不知道你手艺这么好呢。” 余十九一拳捶在胤佑的胳膊,羞恼道:“你就别笑话我了,我下次注意,下次一定尝好味儿了再给你送。” “好。”胤佑握着她指尖,放唇边轻轻啄了一口。 余十九这才笑开了。 她眼神瞥到胤佑书桌上的东西,便将碗碟收了回去,随口问:“这是什么?” “秋闱主考官的人选,我还在斟酌。” 胤佑也不瞒她,甚至还逗笑似的,“你帮我参详参详?” “我能帮你参详什么,我什么也不懂。”余十九收好东西,将那食篮盖上,她明明看见胤佑在那个叫许世长的人名上画了个红圈儿,便说:“你心里不是都有主意了吗?” “还不太能确定,这个人到底靠不靠谱。” 胤佑声音放轻了许多,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对余十九说:“原本这人也算我的人,可如今我担心他已经听信于他人了,是你的话,你怎么办呢。” 余十九想了想,便答:“那我也拿对方的人去探他一探。” 她摸了摸脸,“哎,我胡说的,我也不懂你们这些官场之道。” 可胤佑却像被点醒了似的,他笑出声儿来,“你说的有道理。” 只见他提笔在一个人名儿上画了一笔,眸光稍芒。 “孔运东。”余十九念了一声儿,还评价了一句:“好运东来,恩,这名儿不错。” “名字是好名字,这人可不见得有什么好运气,此人今年已五十多岁了,方至翰林院侍讲,他考学经年,中了秀才那年已经四十出头了,累读诗书,倒也算是个中庸的饱学之士。”胤佑笑容未减,全当说故事给余十九听。 反正也不指望她懂太多。 果然余十九不纠缠这些,打了个呵欠,提着食篮要走了。 “那行,爷您慢慢忙,早些歇着,我先回院儿里了。” 第162章 贺寿(一) 成贵人的生辰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可惠妃还是一大早赏下了一碗面与一些首饰,说的是姐妹情深的话,可显示的依旧是一宫之主的气度,与身份品阶的千差万别。 张嬷嬷挥了挥手,又横着眉,板着脸,道:“惠妃娘娘一片心意,贵人也莫要辜负了,即使皇上不踏您的屋子,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切记得体适宜,方可保存颜面。” 被这奴才训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成贵人咬咬牙根,撑着笑脸,应下了。“是,娘娘教诲,嫔妾受了。” 她侧脸对丫头使唤着:“快去将娘娘的赏赐接回屋里去。” “是。” 身边的小丫头是内务府才送过来的,模样不怎么好看,身材也壮实,胜在听话懂事儿会看脸色。 这不就一边接过东西,一边往张嬷嬷手里塞了锭银子,讨巧道:“谢惠妃娘娘,也谢谢嬷嬷您,奴婢请您吃杯茶。” 张嬷嬷似笑非笑的看了小丫头一眼,将那银子收了。 待二人进了屋,看着桌上的东西,成贵人的脸便垮了下来了。 “活该就是这个命!奴才也比我尊贵!” “哪能啊,贵人,您是主子,怎么同我们奴才做比呢,这不是拉低您自个儿身份吗?再者说了,您还有七贝勒给您撑腰呢。” 丫头叫绿浮,一说一个笑的逗着成贵人开心。 成贵人挑了一筷子面,有些味同嚼蜡,“七贝勒?哎,那也是个不争气的。” “七贝勒不争气还有弘曙阿哥呢,听说他给您备了一万两白银做寿礼呢!” “一万两?”成贵人惊了一下。 那日的事儿她也有所耳闻,可她没个交好的,又在这殿内深居简出的,想找人打听也没个去处,远不如下人们消息灵通。 绿浮嘻嘻笑了几声儿,轻声禀报着:“这事儿都闹到皇上跟前去了,听说啊,弘曙阿哥一口一句都是为了您这个玛嬷,您看看他多贴心啊,孩子贴心还不是七贝勒这个做阿玛的教的好。” 闻言,成贵人有些不敢相信,她擦了擦嘴角,神情忽而有几分雀跃,“弘曙他真是这么说的?” “恩,大概错不了,这话儿是养心殿那头传出来的。贵人呀,您的好日子在后头呢。”绿浮轻轻给成贵人捏着肩。 果然成贵人脸色瞬间便好了许多了。 她悠悠然的舒了一口气,满意的称赞道:“还得是孙子好呀。” 成贵人话音刚落,突然外头竟响起了魏珠的声音。 “成贵人,皇上有赏赐到了!” 成贵人不免一惊,与绿浮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透着不可置信,甚至怔然了半晌,还是绿浮最先回过神,忙将成贵人扶起。 “贵人!快!是皇上有赏赐来了!” 二人扶着出了屋门便跪。 “嫔妾谢赏!” 魏珠拂尘一扫,招呼小太监将一盆兰花与一盘子首饰送了进去,笑盈盈的对成贵人说道:“成贵人,奴才给您贺寿了,皇上记挂着您呢。” “多谢皇上。嫔妾多谢皇上。”成贵人激动的泪盈于睫,她擦了擦眼角,又招呼绿浮给魏珠看赏。 “魏公公辛苦跑这一趟,拿着吃些点心。” 不料却被魏珠推了回来。 “多谢成贵人好意,奴才心领了。” 这是皇帝跟前伺候的人,成贵人也不好多纠缠,又道了几声谢,便让绿浮送人出去了。 “贵人!” 绿浮回头来,兴奋不已,眉飞色舞的说道:“您看奴婢说什么来着!您的好日子在后头,这不就来了!” 成贵人嗔笑一声:“你这丫头,怪会讨赏。” 说着成贵人便选了枚银簪递给绿浮,笑说:“也不亏了你,拿着。” “奴婢多谢贵人赏!” 绿浮不客气,接过来便给头上戴稳了,二人又说笑了几句,直到外头又响起了通传声。 “贵人,七爷过来了。” 第163章 贺寿(二) “儿臣给额娘请安。” 胤佑掀袍跪地,行了个大礼。“祝额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一旁的七福晋连忙将贺礼送上,也跟着跪到了胤佑身旁,面上端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温声说:“媳妇给额娘贺寿,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妾身也祝您喜乐安康。” 后边儿一些的余十九也行个礼,悄悄抬头看了成贵人一眼。 或许是因为之前康熙赏了东西下来,今个儿的生辰,成贵人还是过的挺满意的,心情愉悦之下,看谁都顺眼的很。 她手一抬:“起来,都起来,坐着说话。” “谢额娘。” “谢成贵人。” 余十九走在后头,没想到,成贵人却顺手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 七福晋脸色一变,以往那个位置都是她坐的。 这样也正好,方便余十九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了成贵人手心。 异物感让成贵人一愣,她瞥了一眼余十九,余十九冲她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眼神自有深意。 成贵人手心微曲,把那紧叠的一团银票塞进了袖中。 转而笑盈盈的看着儿子儿媳,说:“你们都有心了,那拉氏怎么没过来?弘曙弘倬他们怎么没过来?” 胤佑开口解释道:“回额娘的话,弘倬前几日生病,如今还在屋子里调养,那拉氏总担心孩子留病根,看的很紧,今日就未能进宫来给额娘贺寿了,特意拖我给额娘赔罪。至于弘曙,这不是还在学堂里吗。” “恩,既如此,也就不勉强了。心意到了,额娘就受了。” 成贵人脸上的笑容就没消退过,她甚至还握住了胤佑的手,满是慈母情态,柔声说着话。 “今儿一早,惠妃那头就赏了东西下来,没一会儿你皇阿玛那头也派了人赐了些东西。” 说着说着,成贵人就开始掉泪,啜泣道:“我还以为我在这深宫里头,籍籍无名几十年,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得你皇阿玛了。” “怎么会呢?额娘,大好日子,可不许说这些话。” 七福晋提着绢子正欲给成贵人擦泪,成贵人却转眼,又对余十九说:“你这人,瞧起来奇奇怪怪的,我本是不太喜欢的。可老七处处都要将你带着,料想你定是得宠。那便得将七爷伺候好。” 她想了想,还不等余十九答话,又补了一句:“能今早开怀,生个大胖小子就最好了。” “嘿嘿,好。妾身回去就与七爷多努力努力。” 余十九露出一口白牙,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 就连那边伺候的绿浮都忍不住红着脸,憋着笑意咳了几声。 “哎哟,这大胆的丫头!”成贵人指着余十九点了几下,眼底含了些笑意。 胤佑难得见成贵人这般模样,心情也舒坦了不少,顺手拉了下余十九,轻声训斥着:“十九,不可在额娘面前无礼。” 余十九也便在胤佑掌心里轻轻的挠了挠,又冲他眨了下眼睛。 胤佑面露微笑,温温柔柔的将此照单全收。 七福晋在一旁,脸上笑容慢慢僵冷,深吸了一口气,再没开口说一句话。 “你啊,老七媳妇儿…”成贵人转头来,便开始将话锋对准了七福晋。 七福晋一激灵,勉强笑道:“额娘您说。” “你也管些事儿,你看你们七爷府这么几年,像个什么样。好歹现在老七又能得老爷子重用了,你做为嫡福晋,要成他贤内助,管理好后宅,才好叫你们爷们儿安心办差,再不要出之前那般的篓子了。” 说着这里,成贵人仍是有些不满。 “若不是十九敢想法子,机灵点子多,还不知道老七要被关到…” “额娘。” 胤佑慢悠悠的打断了成贵人的话,下颌轻扬着,不动声色的转开了话题。 “趁着今日气候不错,儿子陪您去花园走走如何?” 第164章 偶遇康熙 “恩,行,老七你有心了。” 成贵人笑吟吟的伸出手去,让胤佑扶着自己往外走。 刚出门儿,却碰上了康熙的御驾。 一声皇上驾到令众人跪地请安。 “参见皇阿玛!” 胤佑与七福晋一道行了礼,余十九则跪在后头一些,一时没反应过来。 “参见皇上……”成贵人激动的有些口齿不清了,期期艾艾的抬起头,眼巴巴的望着身着明黄龙袍的康熙。 康熙手里盘着一串念珠,停驻了脚步看了他们一眼,似乎没料到会碰上他们。 他淡淡的恩了一声,见成贵人泪眼朦胧的模样还是朝她伸出了手去。 “都起来。” 成贵人愣住了。 还是胤佑轻轻唤了她一声:“额娘…” 她才如梦初醒,颤着将手搁进了帝王的掌心。 “送过来的东西都收到了?”康熙握了握成贵人的手,又仔细的打量着她。 多少年月里,他似乎都未曾关注过她。 几分时候甚至都隐隐忘了后宫里头还有这么一号人物,若不是弘曙与胤佑在他跟前闹那一通,难保康熙今日见到成贵人是不是会相逢对面不相识… “是,嫔妾谢过皇上恩典,都收到了,好好放着呢。”成贵人有些紧张,一直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康熙。 康熙又问胤佑:“你们这是要准备做什么?” “回皇阿玛,见今日气候舒适,儿臣正打算陪额娘到御花园里转转。” “恩,去转转也好。你也不该成日闷在屋内。” 康熙竟就转身,朝外欲走。“走,今日你生辰,难得碰上朕,朕也陪你走走。” 闻言,成贵人惊慌失措,心跳如雷,怯怯的望着自己的丈夫,抿着唇含泪应道:“是,嫔妾谢皇上。” 康熙回头朝梁九功吩咐道:“你去与惠妃说一声,朕晚些时候再过来瞧她为太后备的贺礼。” “是。” 身后几人跟的远了些,余十九悄悄默默的问了一句:“七哥,咱们这算不算截胡了惠妃娘娘啊?” “这是宫里!由得你乱说话!”七福晋立即紧张的低声斥了余十九一遭。 余十九撇撇嘴,心道:本来就是嘛。 胤佑脸色远没有他额娘好看,他轻轻握了握余十九的指尖,“走。” 秋日金杏,御花园里万紫千红在两侧磅礴杏树笼罩下,别添三分意趣。 康熙与成贵人走在前头,手还一直握着。 成贵人不敢擅自开口,帝王忽然的关心与亲近,已足够让她回味半生了。 “你有一个好儿子。” 康熙目光朝前,却这么冷不丁的说了句 成贵人一时捉摸不准康熙的话中含义,只好赔笑道:“都是皇上教导的好,胤佑若是真有出息,我这做额娘的也高兴。” “弘曙也是个机灵小子,朕瞧着,长大了必不会输他老子。” 康熙说着弘曙,脸上的笑意也真实了许多。 成贵人也噗嗤一乐,“那小子鬼灵精怪的,万不要让皇上您忧心才好。” 二人就这么闲话家常里短似的,气氛倒是难得的温馨和乐。 胤佑有记忆以来,从没见到过这一幕,看着她额娘也能露出这么知足满足的笑容,这么平淡祥和的气息,是他从没敢想过的奢求。 他皱了皱眉,心底竟有些不是滋味儿。 “七哥,那花好漂亮,那叫什么花?” 余十九拉住他手,指着前头一株树。 七福晋侧目,张嘴欲言,还是没能开口。只能用眼神提醒胤佑:别让你的小妾在宫里这么没规矩!勾勾搭搭的像什么话! 胤佑却笑笑,示意她无事。 转而真的带着余十九过去,摘了一朵花下来。说:“这个叫绿樱兰,好是好看,不过花期短,也没什么香味。你喜欢?” “要什么香味,花嘛,长的好看就行了。” 余十九接过,闻了闻,果真无味。 “老七,你将朕的花摘了做什么?” 康熙转过身来,正好瞧见这一幕,便问了一句,言语中倒没有生气的意思。 余十九一咯噔,胤佑已在身旁答了话。 “回皇阿玛,是儿臣瞧这样式喜欢,准备摘朵回去,做个绣纹。” 康熙又与成贵人往回走,余十九缩了一下,低着头,做着不被人瞧见的无用功。 沉重的步伐声停在她面前。 果然,就听康熙稍稍拔高了声调,又像是有些好奇的问:“这女娃娃是谁?朕瞧着也不像你那侧福晋啊。” 第165章 新任务是帮她上位 “回皇阿玛,她是府上的侍妾,余氏。” 胤佑说这话时,着实有些忐忑。 果然康熙便立刻想起了那位与雅仁格格大打出手的不讲规矩的女子,当即就皱紧了眉头,打量了余十九好一阵儿,才问道:“原来是她…” 帝王突然生怒,手从成贵人掌心抽出,指着胤佑质问道:“你不是说将她处理了吗!” 康熙声音宏亮,吓的余十九不禁一抖。 她跪地匍匐,悄悄看了眼胤佑的模样似乎有些为难,欲言又止。 余十九抿了抿唇,涩声开了口。 “皇上明鉴…当时七爷确实是命人将妾身处理了…但是又没完全处理…” 康熙冷冷一眼扫来,余十九如芒刺在背,立刻补声道:“就是妾身命大!全怪我自个儿命大!” “闭嘴!”七福晋早已吓的魂飞天外,恨不得扑上去捂住余十九的嘴。 僵持了一会儿,成贵人捏了捏空空如也的手心,又壮着胆子往康熙面前靠近了些,帮着余十九说话。 “皇上,嫔妾可以作证,这丫头真是命大,听她自己说她小时候生病,大夫都说没救了,她硬是好端端的挺过来了。” “而且,嫔妾看她这面相,是个好生养的。” 成贵人一边小声说话一边观察着康熙的神色。 “对对对,妾身命大,命大着呢。”余十九声音越说越低,听起来毫无说服力。 不过康熙却笑出了声来。 “哈哈哈哈…命大!” 康熙指着余十九笑的畅快,然后说道:“起来!命大的丫头!” 余十九心里松了口气,不觉腿还有点发软,胤佑将她胳膊一拽,将人拉了起来,她侧目看了胤佑一眼。竟然瞧见他嘴边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另一个人也松了一大口气,福了福身,“皇阿玛仁慈。” “老七媳妇儿,你平日里若是府上没什么事儿,也该多进宫来陪陪你额娘。” 康熙轻描淡写的看了七福晋一眼,才又回到了成贵人身边,继续牵住了她,二人慢慢往前走。 成贵人轻轻一个侧目,意味深长的看了七福晋一眼。 七福晋猛的一僵,微仰着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话音中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寒意。“是,儿媳知道了。” 方才那句话似乎是简单的提点她做为儿媳要孝顺婆母,做为七爷府当家主母,该顾好小家。 可康熙深意却是在指责她这个七福晋做的太不到位! “福晋,走。” 胤佑过她身边,轻声喊了一句。 “恩。”七福晋应了一声,表情已经冷了不少下去。 “十九。” 余十九站停脚步,望住七福晋,“怎么了?” 七福晋悠悠一笑,噗嗤笑了出来。“你真的很讨人喜欢啊。” 余十九眨眨眼,眸中也渐渐生了寒,淡声说:“哎,这世间万物不都是这样吗?有的人讨厌,就肯定有的人会喜欢。” 突然! 系统一响,提示她道:“新任务——帮助成贵人晋升位分,积分二百!” 成贵人?! 余十九吃了一惊,再往前看,一家三口已经走的稍远了。 天老爷,她一个侍妾,怎么帮一个贵人上位啊?! 余十九大吸了几口气。 七福晋则是冷眼看着她,语调悠长的问道:“今日你可出尽了风头呀,十九,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不好吗?府里没人管束你,你自由自在的多好呀,为何处处都想压人一头呢?” 第166章 谁都可能,老七不会 “我从来没有过那种想法。”余十九蹙着眉,轻声回应。 七福晋不屑的哼了一声,细数着她从进宫时的不规矩。 “你与主子爷走在一块儿,而让我这个嫡福晋走一旁,就是不规矩。见到成贵人,坐她右边,而不是站着伺候,就是不尊卑,见到皇阿玛,擅自出声,就是不体面。如此种种,回了府去,就是我将你发卖了也说的过去!” 余十九愣了半晌。 她实在很难把眼前的女子与当初那个与她说说笑笑,亲昵的嗔她傻瓜的那个好姐姐联系到一块儿。 闻言,余十九没忍住笑出了声儿,“哈,福晋要发卖了我就是一纸文书的事儿。” “只不过,同样的话,妾身大胆,送还给您。您就一直扮着您端庄大气的嫡福晋,不行吗?” 余十九慢慢一步逼近,竟莫名让七福晋心里紧了一下。 余十九吸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您是七爷的嫡福晋,与我为难,不是自降身份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那么的贤惠端庄,你只不过是见识过七爷对人的千篇一律,偏偏这么多年就出了我这么一朵奇葩入了他七爷的眼,你便坐不住了。” “你能忍受七爷漠视所有人,包括你自己,可是你忍受不了七爷开始对一个人好,那就是你嫉妒仇恨的开始。” “胡说!” 七福晋脸一白,差点没忍住声调的拔高。 余十九望着她笑笑,七福晋手抬起,欲一耳光给她打上去。 却又猛的想起这是在宫里,如此所为,实在伤了七爷府的体面,也伤了她这位七福晋的体面。 最终,那只手缓缓又落下。 七福晋愤恨的盯了余十九一眼,朝前走去了… 延禧宫内。 惠妃脸色十分难看,即使面前摆放着的是上好的宝物,也难博得她一个笑脸。 胤禔负手站在中间,摆摆手,让下人们将那些东西放回库房去。 “不准动!” 贵妃榻上的人发声了。 胤禔叹了口气,“额娘,皇阿玛不过来了,您将这些寿礼摆在这儿,万一磕着碰着了岂不是不好?” “弄不好啊,皇阿玛回头还得怪罪您。” 没有理会胤禔的嘀咕,惠妃噌的起了身,脸色不虞,冷哼道:“本宫还真是小瞧她了,当她当真是多安稳的人。之前为了救老七出宗人府,还懂得送她那个贴身婢女去皇上跟前现眼。这会子可更好,老树也抽新芽了,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将皇上掳走了去?” “额娘…”胤禔叹了口气,坐到了惠妃身旁,劝道:“您说您在这宫里几十年了,怎么还老想着皇阿玛是您一个人的?” “你这蠢小子!” 惠妃伸手狠狠的点了点胤禔的额头,怒其不争的骂道:“本宫说的不是那回事!这三宫六院都是你皇阿玛的女人,这一点本宫懂!只不过哪一个敢在本宫面前截胡走人的?这失了规矩还得了了?” 惠妃怨恨的吞了口气,打定了主意要给成贵人一个教训不可! “你还叫本宫多多照顾她,可你看她,都欺负到你额娘跟前来了!若是真得了你皇阿玛高看,给她晋了位分,日后还不压在额娘头上来?连着老七都得骑你脖子上去!” 胤禔摆摆手。 “不会的,您说谁都可能,老七决计不可能。” “哼。”惠妃不屑的哼了一声,“小子,你还年轻。话可别说那么绝对。” 第167章 看见他就吐 胤禔不与惠妃争论这些,总之争来说去,他额娘总是有她独到的理由。 索性大千岁撇撇嘴,也就不搭话了。 ……… 御花园里姹紫千红,各种缤纷争奇斗艳。 余十九看的稀奇,摸摸这个,看看那个。 七福晋憋了一肚子气,走上前去冷声提醒道:“余妹妹,这里的花可都是些矜贵物种,若是弄坏弄伤了,是大罪过。” 余十九收回手,淡淡的哦了一声。 “哦,多谢福晋提醒,妾身知道了。” 胤佑回头,听的二人对话不分明,只是走到了余十九身旁,笑吟吟的说了句:“你别看着我摘花就也跟着我学。” “我知道,我没摘,就是好奇这个时节,怎么这些花儿还能开的这么好。” 余十九由衷的赞叹了一句。手随意的指了一株树,说:“那个是梨花,好看。你说怎么寻常人家就做不到夏花冬来,春花秋生呢?” 若是旁人说这话,多少叫人觉得有些故意为之的挑衅。 可余十九问的认真,胤佑笑容更深了两分,随即笑道:“大概是因为皇阿玛福泽天下。” 余十九眉头一挑,垫脚凑近胤佑耳畔,小声嘀咕:“你这话可就是骗人的。我断断不信。” 胤佑的耳边和脸颊被余十九吹的轻轻柔柔的,又有些酥痒。 他抿了抿唇,解释说:“天底下的能工巧匠都在宫里头呢,你若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我去求皇阿玛,移两株回府,弄到遇水院儿去,你自己养养看?” 余十九笑的欢快,应的也干脆。 “谢谢七哥!” 胤佑忙捂住她嘴,左右看了眼,佯装惊慌的警告道:“得叫七爷!” 余十九握下胤佑的指尖,软软应着:“七爷…” 一声七爷蓦地竟让胤佑脸有些发红。 他拍拍余十九手背,往前走去。 那头康熙也正牵着成贵人的手,指着花花树树的与她说笑。 那副模样,像一对情深多年的爱侣,怎么也看不出来成贵人不过是个被冷落多年的人。 胤佑走近,清楚的看见成贵人微红的眼,眸中有明显可见的泪光。 “老七,怎么了?”康熙随意的问了一句。 成贵人下意识的把帝王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胤佑拱手做答:“皇阿玛,这御花园里的花,处处精致,儿臣想求个恩典,移一株回府去养养,也好让皇阿玛的福泽庇荫儿臣。” “哈哈哈,还不知道你也是个为了花草而嘴巧的人。” 康熙哈哈大笑,大手一挥痛快道:“准了!” “谢皇阿玛!” “只是这些东西瞧着好看,打理起来却十分费神,你既然开口跟朕讨要了,也万要仔细护理的好,莫让花折叶落,辜负了朕一番心意。” 闻言,胤佑与余十九心里都不免激灵了一下。 老爷子一语双关,胤佑自然也不敢含糊。 身子弓的更低了些,保证道:“是,儿臣定会仔细爱惜,不负皇阿玛圣恩。” 七福晋看着这一幕,深吸了一口气,把目光撇向了别处。 “呵…”她轻轻冷笑一声。 就在康熙吩咐了人去给胤佑选花树时,两道身影便由远及近的过来了。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竟是胤礽与胤禛。 胤佑与七福晋也行了礼。 “参见太子。” 余十九刚刚蹲身,低低唤了句:“参见太子,太子…” “唔…” 她起身刚把太子的脸看清楚。 却突然捂住嘴! “唔…呕…” 余十九咳了几声,便捂住嘴一直干呕。 “呕…咳咳…呕…” 余十九拍拍胸口,胤佑有些紧张,询问道:“怎么了?” 余十九摇摇头,“没事。” 她行完没行完的礼,“太子见谅,妾身…呕…”话没说完,余十九忍不住又弯腰呕吐起来。 胤礽脸色一变。 这个女人居然看见他就吐,什么意思! 第168章 是真的有了 “这是怎么了?” 成贵人走过去,轻轻扶了余十九一下,又小心谨慎的打量了一眼康熙的表情。 见康熙皱着眉看向这边,成贵人的欣更紧张了些。 在余十九耳边低语道:“太子面前,可不许胡闹。” 余十九轻轻摇头,语气有些委屈,嗓子也因为过度呕吐有些哑了。 “我没有胡闹,我是真的想吐。” 胤礽白着一张俊脸,神情不善的说道:“这位是老七府上的?这可真是好别致的打招呼方式啊,叫我大开眼界。” “太子见谅,她是…有些不舒服。”胤佑拱了拱手,目光轻描淡写的从胤礽身上移到了余十九身上。 眼中全是关切。 胤禛适时开了口,嗓音淡漠而沉稳。 “既然都进宫了,不如请太医来好好瞧瞧。” 胤礽立即接声。 “老四这话说的对!这天下没有比太医们更善诊治的大夫了。”说完,胤礽回头,冲康熙一拜,“还请皇阿玛给个恩典。” 康熙手一挥。“去传太医。” “是。”魏珠低着身子,立即便吩咐了后边的小太监去太医院请人去了。 胤礽一侧目,眼中尽是不屑的撇着余十九。 见她被胤佑护在身后,仔细问询的样子,只觉得他一家子都难登大雅之堂,一个不足轻重的小妾竟敢当着他皇太子的面见即呕吐!? 是个什么道理? 分明是故意给他难堪! 那方正好不知余十九与胤佑说了几句什么,一抬眸又正好对上胤礽。 余十九忙捂住嘴,将头偏开了。 当这看了一场闹剧的皇帝也说话了。 “养心殿还有事儿,老七,让你额娘陪着你们去她宫中等太医来。” 说完话,康熙转身便走了。 “是。”成贵人躬身应是。 “恭送皇阿玛。” 儿子们也规矩的行礼相送,胤佑看出了成贵人脸上淡淡的失落。 方才在康熙面前的成贵人,真的好温柔。 胤佑垂着眼… “七哥,我们走。” 余十九小声的说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我一见着太子就想吐。” 胤佑拍了拍余十九手背,顺势将其握紧。 “走。” 没料到,胤礽今日是铁了心的要看看余十九到底什么毛病,竟然也跟了上来。 还笑说:“老大好像也在延禧宫呢,我们去找他问问,给皇祖母的寿礼备好了没有。” “太子,请…” 胤佑侧开身子,让了胤礽与胤禛先行。 成贵人有些忧心的看了眼前头的两人,又瞪了余十九一眼。 “你是不是故意的!” 余十九苦着脸。“真不是,我再想吐他也不敢当他面吐啊,而且皇上也在呢,我没那么大胆。” 是吗? 成贵人拧着眉,撇着余十九,就差没在脸上写上两个大字——不信。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余十九的额头。 “等太医来了说你什么事儿也没有,看你怎么办!再连累了老七,你瞧我放不过你!” 虽然成贵人是在骂。 可却透露了些淡淡的家常温馨味儿,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一种宠溺与无可奈何。 七福晋清楚的感知到成贵人的变化,尤其是她对胤佑与余十九的变化。 她再度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呐出… 眼前人的身影似乎越走越远了,七福晋捻着绣帕,缓缓跟了上去。 太医来的很快,还是太医院里的妇科圣手,姓陈。 成贵人一脸紧张的看着,关切道:“陈太医,这是如何说的呀?” 而外头,胤礽,胤禛,胤禔三人围了一圈,嘴里说些关于皇太后寿辰的话,却没有一个人的心是真的落在这上头的。 胤礽在等着里屋陈太医报一个‘此女无恙’的结果。 胤禛则是在淡淡的看着胤佑。 而胤禔纯粹是被他俩当工具人给拉了出来,他本就与胤礽不对付,平日里就与对方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根本没多少闲心与他在这闲坐! “问的说的,我都谈明白了,我这些小东西上不了台面,给不了太子多大的参谋。我要出宫回府了!” 就在胤禔不耐烦的起身要走人时。 突然听到成贵人一声狂喜。惊问道:“真的?!真的是有了!” 陈太医拱手作答:“错不了,是喜脉。” “恭喜七爷了。” 胤佑愣住了,余十九也恍惚了一瞬。 然后慢吞吞的回了神,摸着肚子拍了拍,侧目对那个还傻乎乎的男人笑道:“七爷,你听到没?我有崽了!” 第169章 似乎不可控了 余十九将肚子拍的轻轻作响,成贵人怔了一小会儿,立刻反应了过来,啪的一下打在了余十九胳膊上,嗔怪道:“做什么打这么厉害!” “既然有了,还不紧着将肚子护好,还这么一顿拍打。不像话!” 成贵人顺手在余十九额头上点了一下。 眼神中有着明显的惊惶,和淡淡的宠溺。 胤佑也立刻回过神来,蹲到了余十九腿边,伸手又退却,又伸手…… 反复纠结的作态,惹的成贵人发现。 “老七,你这也不是第一次当阿玛呀,怎么紧张成这样?呵呵…” 胤佑脸微红,手终于轻轻抬起,摸到了余十九的腹部。笑道:“我…我就是没料到,十九她有身孕了。” “有些,意料之外。”说话时,胤佑抬头,双眸深深的望着余十九,对上那人的潋滟明媚,胤佑的心越发的柔软,手指轻轻在余十九腹部点了点。 余十九乐呵着:“我就说嘛,怎么这段时间胃口这么好,原来是我有崽崽了!” 她下意识的还想拍肚子,却被胤佑轻轻握住了手而没能得逞。 成贵人眼红红的,连忙吩咐宫女给太监打赏。 “快,快去送送太医。” 而后,她双手合十,在屋内走来走去,嘴里不住念叨着“阿弥陀佛,老天保佑,皇上庇佑,总算是又有消息了。” 七福晋一直像个方外人,未曾多言一句。 因她听到余十九有孕时,整个人就傻住了。 她分明… 第一次送到遇水院去的避子汤,就是特意做的大剂量,与绝子汤无异了。 为何她还能怀上? 七福晋眼神动了下,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她心里在想事儿,以至于成贵人叫了她几声,她都没能听到。 还是胤佑提高了声调,“福晋!” 七福晋回过神来,神情似乎还有些迷茫。 “啊,爷…” 看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胤佑蹙了蹙眉,“你怎么了?额娘叫了你几声了,你都没听见?” “对不住,额娘,我在想事情…您有什么话请吩咐。” 七福晋有些不自在的撩了下耳发,笑的很勉强。 成贵人有些不悦的扫她一眼,说:“倒也不敢说吩咐,只请七福晋你在管束后院时,多上一些心。现在十九有了身孕,你这个做主母的,可得将她照顾好。不看她的面子,还看看我与七爷的面子。” 七福晋强笑欢颜,起身行了个礼。 “额娘说的哪里话,什么看不看谁的面子的。余妹妹有孕,我自然也欢喜的很,七爷府久没消息,这不成想是好福气都到了妹妹这里呢。” 七福晋轻轻抬头,眸光定在余十九面上,笑容真诚。 “我自然是要好好照顾她的。” 余十九嘴角微勾,也起身行礼,冷静的回应着:“那就多谢福晋了。” 这时,胤礽也走了进来,他们先前在外头听了个大概。 知道是这女人真真儿怀孕了,不是故意看见他太子爷就吐的。 胤礽心里舒服了些。 可是…又好像没有完全舒服… “老七,原来真是得好消息了啊。恭喜你了啊。” 胤礽嘴角挂着笑意,却辩不得其中深意。 胤禛也淡淡的说了声:“恭喜你了,七弟。” “多谢。”胤佑拱手回了一句。 这是没有再想多聊下去的意思。 而胤禔却在门边靠了一会儿,目光对上余十九时,他便偏头,哼了一声。“哎,你们聊,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时辰不早,额娘,我们也先回府了。待会儿弘曙下学,再过来给您请安。” 胤佑也准备告辞了。 成贵人也不阻拦,又嘱咐了些要照顾好余十九与肚子里孩子的话,便将人放走了。 谁知,出了延禧门,胤礽却冷不丁的笑了一句。 “老七,太医院的沈太医是小儿圣手,也不知能不能瞧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 “若不然,也可以给你这小妾把把脉,仔细瞧瞧,可别生下来,传了他阿玛的残疾,那就不好了。” 胤礽说完后,又哈哈的笑起来,他上前搂住了胤佑的脖子,站到了一排,远远看去,二人像是关系甚好的兄弟似的。 胤佑冷眼,望着胤礽。 胤礽拍拍他,又笑:“哎哟,二哥与你说笑的。你看你府上几个侄儿侄女不都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吗!” 余十九看了胤礽一眼,伸手勾住了胤佑臂膀,撒娇道:“爷,咱们走快些,这里好臭,我好想吐。” 第170章 那可省心了 他们身影越来越远。 胤礽眯着眼,满脸不善。 胤禛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走远了,别看了。” “哼,一个低贱的侍妾,竟然也敢在宫里横冲直撞的。”胤礽冷哼一声,哪里不知道方才余十九字字句句都是在意有所指。 很不得将他这位皇太子比作成狗屎。 “再低贱,如今她肚子里有了爱新觉罗的血脉,那也变的高贵了。”胤禛深深的望了胤礽一眼。 似在劝说他:“太子,不必与一个小女子过不去。” “孤哪里会将她放入眼中去,一家子上不得台面儿的东西。” 胤礽不屑。 胤禛没再说话,二人一道走着,胤礽又主动问了句:“弘辉如何了?” 闻言,胤禛一贯冰冷阴沉的脸也似乎多了些明显的伤感表情。 他缓缓摇头。 “还是那样,时好时坏的…” 胤礽拍拍他肩膀,竟是说道:“哎,你这个阿玛做的也算尽职尽责了,什么方法都试过了。若是命中留不住,还是不要强求的好。” 这话说的委实不好听,可对于胤礽来说,他却自觉这是属于皇太子很贴心的关怀了。 胤禛没有作答这话,反而是与他说起了其他的。 “太子,老七不一定会真的推许世长为主考官的。他知道这是对他的试探,他是个心细的人。” 闻言,胤礽眼神凝了一些,左右看了眼,才慢慢说:“他不选许世长,你也要想法子让他一定要选。许世长是他的人,这点肯定错不了。” 见胤禛又不说话了,胤礽有些心烦。 这个老四,什么都好,就是常年的喜怒无常不做声色,以为谁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胤礽腹诽着,语气也重了几分。 “朱云寺的那个老和尚可什么都说了,若不是老七使唤他在你福晋面前胡言乱语,诅咒弘晖,弘晖何至于病成这样?” 胤礽笑笑,伸手在胤禛胸前拍了一把。 “再说了,此事我们不做,老八他们也一定会横插一手。那几个就像狗一样,闻着点肉味儿就想追。” 话说到后头,胤礽话中的嘲讽也越来越明显。 “是,我知道了。” ………… 回府后,余十九便直奔珊瑚院,将自己有孕的消息与富察氏和陈氏讲了。 富察氏尤为兴奋,拉着余十九转了几圈,兴高采烈的说道:“真的有了?!可太好了!” 她摸了摸余十九的肚子。又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你太瘦了,这会子有了身孕可得好好补补。哎,也不知道你平日里吃那么多,都长哪儿去了。” “容易胖的人喝水都长肉。”陈氏过来,笑话了富察氏一句。 富察氏最近嚷着肚子上多了一圈肉,给自己生减了伙食,连晚膳都不吃了。 可惜也没个成效。 富察氏瞪她一眼,骂:“嘴贫你就。咱们现在可是在说十九的事儿。” 陈氏便也笑呵呵的摸了摸十九的肚子,喜笑颜开的说:“改明儿我给你做几声新衣裳,宽松敞大的,足月了也能穿。” “这有了身子啊,人就变的娇气多了,穿衣的料子一定得用好些的。” 陈氏念念有词的,俨然已经计划开了。 余十九笑的憨厚。 “嘿嘿,二位姐姐怎么比我还高兴。” “你有了孩子我们当然高兴啊。”富察氏捂嘴直笑,“往后我们在这府里,也有了盼头和念想了。” “就是就是,你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 陈氏眼中也闪着光芒,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期盼。 姐妹三人又聊了许久,胤佑从书房忙过到了遇水院没找着人,便朝着珊瑚院来了。 “主子爷。” “给爷请安。” 富察氏与陈氏行了个礼,还是那副没将胤佑看进眼里去的敷衍模样。 胤佑也习惯了这两人的特立独行,笑问:“聊什么这么开心,大老远就听见你们笑声。” “在说十九的孩子呢。”富察氏笑容甜美,嗓音轻快。“等孩子生下来,我们要和十九一起养…” 话音刚落,陈氏立即用手肘抵了富察氏一下。 富察氏才觉自己失言,立刻闭嘴了。 可胤佑却没生气,笑容是越发的温和,他一边将余十九牵了过来,说道:“你们爱护十九,爷高兴。要是这府里各个院子都像你们这儿一样,便省心了。” 第171章 位份问题 富察氏扯了扯嘴角,应和道:“主子爷说的是,这么一大家子人就是要省心,日子才过的舒坦呢。” 胤佑笑笑,没有作答,便算是对富察氏这句话的认可了。 倒是余十九还是难掩的兴奋,拉着陈氏。“陈姐姐,你得了空再给我做些莲子羹吃。” “膳房里做的不好吃吗?”胤佑随口问了一句。 “嗯,好吃是好吃,但是总觉得差点火候,我喜欢吃那种绵绵软软的,但是莲子又还得有嚼劲。陈姐姐做的最好吃了。” 余十九甜甜一笑,拉着陈氏的手扭了扭,满满的撒娇意味儿。 陈氏顺手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下,应道:“好,明儿就给你做,谁让你现在有了身子,是最大的!” 而后胤佑与余十九朝遇水院回,一路上余十九都叽叽喳喳的和胤佑讲珊瑚院两个姐妹有多好,多贴心,多全能。 胤佑噙着淡淡的笑意听着她说。 进了屋,才缓缓开口问了句:“你都不累的吗?今儿在宫里这么多事儿,走了那么多路,方才还说了那么多话。” 他把人摁在了椅子上,又缓缓蹲下去,仰头望着余十九,笑意是越发的温柔。 “说起来,你的精气神好像一直都还挺好的。你都不会觉得累的吗?” 余十九抬手,圈住了胤佑的脖子,笑弯了一双眉眼。 “我也不知道,大概天生就精气神足。” “呵。” 胤佑轻轻摸着余十九的肚子,缓声说:“知道你性子欢脱,又爱跑爱跳的,以往我也不拘着你,可现在情况不同,你有了身子,就算是为了咱们孩子,你也要万分仔细,不可再像以往那般。” 余十九的视线顺着胤佑的手,也看着自己的肚子。 虽然那里还平坦着,可余十九仍然觉得很惊奇。 她收回一只手,覆在胤佑手上,明亮的眸子里泛着奇异的光芒,笑说:“七哥,你说这孩子得在我肚子里长多大啊?会不会把我肚子撑破啊?” 胤佑被她逗笑,假意嗔道:“瞎说。全天下都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儿。” 说完,胤佑又好言安抚着:“怀孕生子的确是件苦差事,所以,十九你更要顾惜好自己,知道吗?” “我也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 “我知道。” 余十九这才发觉这个男人是真的很能啰嗦啊。弘曙没有骗她,七爷是真的很能念叨! 她微微倾身过去,吻住了胤佑的唇。 呢喃道:“不许啰嗦了,你要说的,我都懂。” ………… 二人坐着说了些小话,余十九还记着有个任务得完成,遂在接过胤佑递过来的苹果后,啃了一口,假装无意的问了一句。 “哎,你说…你额娘都在后宫这么多年了,还生下了你,按理来说,怎么也不该是个贵人位。” 余十九偷偷看着胤佑神色,见男人没有在意,才又说道:“她老人家就没个什么想法吗?升升位份什么的?” 胤佑忽然放下手里的小刀,那上头还沾着些苹果皮。 他点点头,沉着眉,语重心长的说:“你说的对。” 余十九刚要窃喜,这事儿如果有胤佑帮忙想法子,那不比她自己一个人瞎琢磨好多了? 可谁知,胤佑却是偏过头来看着她,认真说道:“你有了身孕,我也想个法子,晋一下你的位份才是。” “啊?”余十九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说我,我说的是成贵人…你看她在深宫多年也不容易…” 余十九话没说完,锦屏却在外头敲门,禀报道:“七爷,格格,你们休息了吗?侧福晋与李佳格格过来了。” 第172章 送礼 余十九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胤佑却起了身,应道:“请进来。” 两个女人进了屋,给胤佑行了礼,便自顾自的坐下了。 那拉氏平素就是个大嗓门儿,听说余十九有孕了,带上春竹就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她将春竹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说道:“咱们府里好久没小孩儿了,你这一怀上也是个喜事儿,我这儿啊有些子坐胎的方子,我从生大格格开始一直就用的这几个药材,保错不了!” 那拉氏说着话时,纤长的眉毛也一挑一瞥的,配着她脸上生动表情,看的余十九直乐呵。 “侧福晋有心,妾身就写过了。” 余十九递个眼神给锦屏,锦屏上前将东西接过,也嘴甜讨巧道:“侧福晋可是个有福气的人,送的方子那自然是错不了的,等咱们余格格平安生下小主子,还要好好谢谢侧福晋您呢。” 闻言那拉氏得意的扬起了下巴,道:“哎哟,别的可不敢当谢,要说这生孩子嘛,我还是有些许经验的。” “爷,您说是?” 她还不忘冲着胤佑笑了笑。 气氛不错,胤佑也点点头,夸赞了一句:“侧福晋有心了,多年来教养几个阿哥格格也辛苦了,爷库房里还有一柄苏锦的缂丝扇,明日让春竹去取。” “哎哟!” 那拉氏脸色一喜,给春竹使了个眼色,欢欢喜喜的道谢:“多谢主子爷。” 虽然此时天色已晚,可小屋子里却有说有笑,热热闹闹的。 此时,李佳绵滢也温温柔柔的开了口。 “要说还是十九的光面儿大呢,瞧她一遇喜,给咱们主子爷高兴的。那我这送些小东西,不知道能不能也得主子爷一个赏啊?” 听她这话说的意有所指,锦屏就没控制住自己的面上表情,撇了撇嘴。 明里暗里的说胤佑只看重余十九,如今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就连侧福晋得了好,也是沾了余十九的光。 果然便见那拉氏眼神晃了须臾,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 便听胤佑说:“十九有喜是阖府的好事儿,都有赏。” “谢主子爷。” 几个女人一道行了礼,各自互看了一眼,神情皆是自有深意。 李佳绵滢送的东西是一对银手镯。 余十九看了看,笑道:“姐姐有心了,只是现在就送这东西是不是太早了?” 李佳绵滢一笑,起身来,牵住余十九的手,将镯子给她套进了手腕里。 温声说着:“傻妹妹,这个是给你的,等你将孩子生了,孩子那份儿我另备着呢。” 她似个温婉好姐姐,与余十九站在一处,屋内气氛温宜,烛火柔谧,二人像极了情深似海的好姐妹。 “银镯子能祛风解毒,给你佩戴是再好不过了。” 李佳绵滢手从余十九腕子上移开,望着她笑的轻柔甜美。 第173章 别想拖我下水! 余十九将手轻抬,顺势把那银镯子往手上晃了晃。 笑着回道:“李佳姐姐有心了,多谢。” “行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也不在这儿嘴碎了,走。” 那拉氏掩着嘴唇打了个呵欠,绢子一扬施了个礼,春竹便搀着她往外走了。 “侧福晋慢走。” 那拉氏回头,却是对李佳绵滢说:“李佳妹妹,你还不走吗?时辰可不早了。” 被突然喊了一声儿,李佳绵滢面色闪过一丝尴尬,很快却也恢复如常的,淡笑着:“那侧福晋等等妾身,咱们一道。” 二人一块儿出了屋。 这夜色轻薄,秋季的花红柳绿亦不逊春日头,晚间淡雅盈香浮在空气中,李佳绵滢走的稍往后一些,那拉氏凛着眼本无意与她多话。 可李佳绵滢却是主动说道:“听说大阿哥待十九很是亲近,若是他知道十九有孕了,一定也很高兴。” 那拉氏脚步微滞,吸了一口气,答:“她待弘曙总归是不赖的。” 这那拉氏,平素里虽是个嚣张跋扈,有些仗势欺人的主,可根子里还是个好母亲。 她一心就拴在自己几个孩子身上,余十九待弘曙大方,弘曙乐意与她亲近,如此多次后,那拉氏也就不阻拦了。 用她的婢女春竹的话说‘到底就是个妾,还能越过您去不成?’ “是,可小孩子容易争宠吃醋,一个额娘生的偶尔还要相争呢,若是十九将来也生个小阿哥,那指不定…” 李佳绵滢细眉一挑,故意的欲言又止。 闻言,那拉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回头,盯着李佳绵滢说:“李佳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话里话外什么意思。” “呵,妾身能有什么意思,妾身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罢了,侧福晋您可别多心。” 李佳绵滢嘴角勾起的幅度越深,说话的嗓音却越柔。 “你想挑唆我去对付余十九?我告诉你,且不说她如今有孕,是七爷的掌中娇,就是平日里,你动她一个试试看?七爷保准第一个就撕了你。害人的心肠你收着,莫想攀扯我们母子下水!” 那拉氏狠狠的瞪了李佳绵滢一眼,甩手走开了。 留下李佳绵滢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这些蠢人,好没意思。” 那拉氏回了院儿后,洗漱完毕后却走来走去,似没个睡意。 春竹倒了水后,回来问了一句“侧福晋,您怎么还不睡?” 那拉氏朝对面的屋里看了一眼,那处还亮着烛火。 那拉氏摆摆手:“你下去歇着,我去大阿哥屋子里瞧瞧去。” “是。” 却说桌上烛火透亮,弘曙双手捧着书,看的是聚精会神,连他额娘进来了都没发现。 小太监小瓶子咳了两声,低声提醒道:“咳,大阿哥,侧福晋过来了。” 弘曙一激灵,忙把书页合拢,立即起了身。 “额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那拉氏看儿子瞧见自己这么高兴,越发的温柔慈祥,朝他走过去,亲昵的便要揽过他。 “这不是瞧着你这处还亮着灯,额娘过来瞧瞧。” “今日是看的什么书啊?这么认真。” 那拉氏说着话,伸手便要去拿弘曙的书。 却不料弘曙一把将书盖住,讪笑道:“没,没什么,就是今日学堂里的发的一些讲义…讲义…” “你这奴才也真是的,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劝大阿哥早些休息。” 那拉氏斥了小瓶子一句,然后又往弘曙的书本儿上伸手,“给额娘瞧瞧,什么讲义啊?讲什么的…”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额娘!” 弘曙一声惊呼,母子二人几个回合之下,啪的一声,竟然从书本里掉出了一本儿白皮封面儿的小书。 那拉氏拧着眉,缓缓低身将它捡起… 第174章 心切 那拉氏眉头越揪越深,只觉得自己两眼昏花! 她把小书本儿一摔。“我说你挑灯夜读,这么勤奋刻苦!原来看的是这玩意儿!” 原来那书竟是一本儿小人书,一个个持刀拿剑的,画的还挺生动。 “你成日里在无逸斋就学的这些把式?” 那拉氏声调拔高,挽了下袖子上前便要去拽弘曙的耳朵,弘曙连忙抱头逃窜,躲在桌角,狡辩道:“额娘!您别生气啊!我这就看了一小会儿,而且也没耽误我白天读书啊!” “我们先生都说了,刻苦做学问,也不能太沉溺其中,不然容易成书呆子的!” “满口胡话!”那拉氏气的破口大骂。“就你那点学问还成书呆子?” “你给我过来!” 那拉氏指着他,越说越生气。 “你这么偷奸耍滑的,以后可怎么成的了事儿?难怪你阿玛不待见你!” 说着说着,那拉氏竟然红了眼圈儿,哽咽了起来。 看她这么一哭,弘曙撇撇嘴,慢慢走了过来,长叹道:“哎,我不就是…看了会儿小人书嘛,我不说,小瓶子不说,您不说,阿玛怎么会知道啊…” 说到后面,弘曙声音也越来越低,他也没底了。 其实他都知道的,胤佑对他要求严苛,学业武功都看的很重。 不知道还好,若是胤佑知道了,定是没有他好果子吃的。 随着那拉氏哭的越来越大声,弘曙也越来越烦躁。 他一跺脚,不满的嚷嚷着:“哎呀您就别哭了!多大点事儿啊,我以后不看了还不成吗!” 说完,弘曙狠狠的朝桌腿踹了一脚,气急败坏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拉氏一抹眼泪,怒其不争的说道:“你看看,你倒是还委屈上了?眼下这府里是只有你与你弟弟两兄弟,若等你阿玛有了其他儿子,你再这么不上进,你看他还能不能将你放眼里去?!” “笑话!”弘曙眉头一拧,哼了一声。“其他叔叔伯伯府里那么多兄弟呢,也没瞧过哪个嫌儿子多的!就算日后这府里有其他兄弟了,我就不是阿玛的儿子了?” 那拉氏凑近,语气里竟带上了几分惶恐。 “你这傻子!你是你阿玛的长子!生来就要比其他兄弟高一截儿出去的,多少双眼睛望着你啊,你若是不争气,待你阿玛晋爵封王,那世子的位置轮得到你?” 闻言,弘曙怔住了。 他闭闭眼,那拉氏还在继续说。 “你不是与余十九要好吗?她如今有了身孕,等她真的给你阿玛生个大胖小子,你看看到时候谁还稀罕看你一眼!” “所以啊,你只有多读书,多上进,你阿玛才会…” “哎呀!” 弘曙弹跳起身,捂住耳朵。“您别说了,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他气鼓鼓的往里间走,那拉氏跟着他走了几步,见他犯了牛脾气,也拧着绢子,不愿再多说了。 “你这不争气的!” 那拉氏含泪骂了一句,也便离开了。 而遇水院里,余十九点着肚子,靠在胤佑怀里,问了句:“七哥,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啊?” 第175章 长子 胤佑缓缓睁开眼,他眼中有万分温柔,借着轻盈的光,看向余十九,答说:“都喜欢。” 余十九从他怀里探起身子,伸手在他脸颊上点了点,说:“那我们都生,生一个女儿,再生一个儿子。” 她一笑起来,露出一口银牙,脸边泛起酒窝,模样乖巧。 本以为这话,是个男人都会爱听。 可没想到胤佑眼神却微微变幻,有力的手臂将余十九纳回到自己怀里,徐徐说着:“十九,生孩子是件苦差事。” “嗯?”余十九仰着头望着胤佑,正好他侧目回来,与她对视。 便听他道:“都说多子多福,可是生育一个孩子,将他抚养长大,实在是件很辛苦的事,在我心里你都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要你去学着做别人的额娘,负担起另一个人的人生,我…我很抱歉的。” 胤佑的眼神常常深邃,令人感觉捉摸不透。 可余十九却能透过那一层层的雾,撞进那片细微的柔光里。 “不用抱歉。” 余十九贴近他,将亲吻印在他脸上,温声说:“能为你生儿育女,我很高兴,真的。” “我一定会把我们的孩子养的漂漂亮亮的。”余十九承诺着。 胤佑心里一暖,点头回应:“嗯,像你一样。” ………… 翌日,天色还没泛开。 弘曙挂着黑眼圈儿,让小瓶子给他穿戴,小瓶子看他神态不好,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 “大阿哥,您这是怎么了?心里有啥不舒服的,您说出来呀,别憋在心里。” 弘曙不语。 小瓶子给他扣好了衣襟,又劝:“您要实在烦闷的慌,那您打奴才一顿,出出气也好啊。” “一大清早的你没完了,就听你聒噪了!” 弘曙不耐烦的骂了小瓶子一句,然后一甩发辫便拔腿出了门儿。 “诶诶诶…大阿哥您等等奴才!” 小瓶子赶紧背上弘曙的书袋儿追了上去。 胤佑已经等在了府门前,看见弘曙沉着个小脸小跑过来。 他皱了皱眉,问:“怎么这个表情?” 弘曙闷闷着:“给阿玛请安,儿子没事儿。” 于是,胤佑便也不再多问,率先迈步,“走。” 进宫的马车上,弘曙几次欲言又止,胤佑靠着侧壁假寐,察觉到红薯的不自在,遂慢声问道:“你今日很烦躁,为何?” “我…” 弘曙抿了抿唇,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十九有孕了,咱们府里要添孩子了是不是?” 胤佑睁开眼,面色沉静的应道:“是。” 弘曙面色微变,偏开了眼,好久才憋出一句:“儿子给阿玛贺喜。” 胤佑端详了弘曙好一阵儿,才伸手在弘曙头上摸了摸。 弘曙一愣。 便听他阿玛笑盈盈的与他说道:“不管府里几个孩子,你永远是阿玛的长子,阿玛对你的感情,始终不同的。这一点,你要相信。” 闻言,弘曙竟有一些震动。 他挠了挠脸颊,很不好意思的问道:“那…哪怕是十九的孩子,也一样吗?” 胤佑笑笑,解释说:“你还小,等你以后自己娶妻生子,就能知道我今日所言绝不虚假。” “就因为,我是阿玛的长子?”弘曙愣愣的重复了一遍,似懂非懂的。 胤佑点头,收回了手。“嗯。” “所以你不要对十九和她腹中的孩子有敌意,懂吗?” 弘曙忙摆手解释道:“不会的!我怎么会对十九有敌意!等她生了弟弟妹妹,我也会对弟弟妹妹们好的!” “好。”胤佑拍了拍弘曙的肩膀,没再多言。 遇水院中,余十九望着面前发黑的汤药,拧着眉问:“能不能不喝?” “不能。这是坐胎药,对您与腹中的小阿哥都有好处的。”锦屏又开始老妈子嘴碎,从这药方子的神奇说到那拉氏的肚子争气,又说到了如今七爷子嗣稀少…… 种种斑斑,大有一副余十九喝了这药,便能一胎接一胎的生个不停的态势。 余十九懒得听她唠叨,“哎呀行行行,你别念叨了,我喝,我喝还不行吗?” 说完,余十九一口把苦药灌了下去。 刚刚将碗放回去,还没来及抱怨一声难喝,外头便响起新梅的声音。 “余格格,您起了吗?福晋请您过去一趟。” 第176章 换花 七福晋吹了口热汤,飘起一缕轻烟,她今日将眉线描的略长,眼尾一挑,便透着股莫名的凌厉气势。 “特意使你过来也没个什么要紧事儿。” 她将汤碗搁下,冲着余十九笑了笑。缓声说:“如今你有了身孕,各方面都要多注意一些。若不然,出了什么岔子,我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余十九脸上浮起一抹笑来,不动声色的询问道:“多谢福晋关怀,那您的意思是?” 七福晋站起身,缓缓走到了余十九座位旁落座,牵起了余十九的手,柔声说:“搬到星云院来,我来照顾你。” 那鎏金玳瑁的护甲轻轻划过余十九的手臂,即使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那股不明显的尖锐。 余十九回握住七福晋的手,答道:“多谢福晋好意,可我散漫惯了,若搬过来住,反而给您添烦呢。” “是吗?” 七福晋不以为意的笑笑。 二人的手又忽而松开,意料之外七福晋没有强求,而是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强你,我让新梅去遇水院照顾你。锦屏一个人,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 余十九:“……” 没等她再开口说要拒绝的话,七福晋嘴角微勾,又说:“妹妹该不会连这个也要拒绝,倒显得像是我有什么坏心思。” 七福晋这话声音落的很轻,像是一句似笑非笑的玩笑话。 余十九轻轻颔首,起身行了礼。 “那便多谢福晋了。” 七福晋点点头,递个眼神给新梅,吩咐说:“到遇水院那边,可要照顾好余格格和她腹中的孩子,若出了什么问题,我要你的命。” “是,奴婢定会小心仔细,照顾好格格的。” 于是,余十九便带着新梅回了遇水院。 一到了地儿,新梅便不闲着,又是收衣裳,做扫尘的,十分勤快。 余十九一颗一颗的剥着葡萄吃,眼神似有似无的落在新梅身上。 她正在扫地,将院中的落叶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锦屏给余十九捏着肩,低低问着:“格格,福晋怎么把她送过来了?” “说是来照顾我的。”余十九神色冷淡,心中却已然有了防备与思虑。 闻言,锦屏脸色似有些不满,却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福晋要给院子里拨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余十九看锦屏面色不佳,猜到她心中所想,便拍了拍她手背,安抚着笑说:“你别多想,我自己心里有数。” “嗯。”锦屏点点头。 可却说新梅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她任劳任怨,勤快又麻利。 除了做一些打扫清洁的活计,给余十九送餐送汤,就连屋内花瓶里的花都叫她养的很好。 如此这般过了几日。 锦屏一直提着的心缓缓松了下来。 而秋闱在即,胤佑一连几日都泡在了书房,也没有来过遇水院。 傍晚时分,新梅端来了一碗鲜鸡汤,笑盈盈的问候着:“余格格,喝汤了。药给您温上了,一会儿就能喝。” “嗯。” 余十九刚刚发了困起来,坐到了桌边,有些无奈的说了句:“这才多少时候啊,就这么胡吃海喝的,真要到了生的时候,我不得胖成猪啊。” “格格说什么呢,您这会儿可不是自己吃的,这都是小阿哥吃的呀。您吃的越多,胃口越好,小阿哥在您肚子里才长的好啊。” 新梅笑着,将汤搅了搅,递给了余十九。 余十九接过,三下五除二的便灌了下去。 看她像完成任务似的喝了下去,新梅才走去了里间,整理起了花瓶。 瓶子里插的是杏花,长势不错。新梅闻了闻,满意的点点头,自言自语的说:“又得换了,真是可惜了。” “你说什么?”锦屏在整理被单,回头问了一句。 “没什么。”新梅讪笑,将花枝抽出,转身便出去了。 突然便听见哐当一声。 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响。 便见余十九捂着肚子,趴在桌上,还有些许汤汁洒在桌面上,碗摔成了几片。 “格格!” 新梅一声惊呼,锦屏听动静也赶忙跑了出来。 “格格,您怎么了?” 余十九额头上发着细汗,疼的唇色发白。 “疼,肚子…肚子疼…” “肚子疼?!” 锦屏急了,忙对新梅说道:“快去找府医过来!” 新梅还在愣神,呆了一会儿,锦屏急的大吼:“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哦,哦哦哦!” 新梅回过神来,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此时,夕阳快要落下,余十九捂着肚子,攥紧了袖边。 “格格,奴婢先扶您去躺下,您坚持一会儿。奴婢这就使人进宫去请主子爷回来!” 看她难受,锦屏急的直掉泪。 余十九换了几口气,反倒安慰起了锦屏。“我没事,你别急。” 胤佑刚出宫门,便见府里的下人急的左右走动。 “怎么了?急成这样?”胤佑迈步过去,淡淡的问了一声。 那下人跪地便叩头:“遇水院那头请了府医,说是余格格不好,怕是…怕是要小产!” 胤佑眸光一颤,心中微震。 他身后的两人互望了一眼,还是由胤禩说道:“七哥,府里有急事儿你便先回,许世长那头,我与九弟去一趟便好。” 胤佑点点头,遂一拱手。 “那便有劳了。” 胤佑的身影走远后,胤禩不觉失笑。 “八哥,你笑什么?”胤禟问。 胤禩侧目,笑容不减,温声说:“我笑七哥也有如此着急的时候,有些令人始料不及。” “想来,他定是十分看重那个余十九。” 第177章 凭它这些下作药 胤佑急急忙忙的赶回府去,却不料竟然碰上了一个好久不见的人! 正是外出许久,终于归来的张久卫! “主子爷!奴才回来了!刚刚到,正准备去给您…” 胤佑撇了他一眼,见他一身风尘仆仆,俨然累的不轻。 可胤佑此刻却没多少心思与他问话,只扫了他一眼,说道:“辛苦了,先下去休息。” 说完,胤佑迈步便往遇水院走,且疾驰忙慌的,与他平日作风完全不同! 张久卫跟了上去,也顾不得自己一身灰尘了,紧张的询问道:“爷。怎么了?可是这段时日奴才不在您身边伺候,出什么事儿了?” 胤佑头也没回,只答了一句:“十九有些事儿,我要过去,你自己先下去。” “十九…”张久卫表情变的有些奇怪,他加快脚步,又说了一句:“您让奴才调查的事儿,奴才问的很清楚仔细了,也许正与余格格有些关系…” 胤佑不满,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先下去!” 张久卫这才禁了声,忙拱手行礼道:“是,奴才先告退!” 遇水院里,堆成了人山。 富察敏敏与陈小璞在门前握着手掉眼泪,那拉氏揽着弘曙,也有些紧张的朝里望。 李佳绵滢与七福晋站在一处,表情倒没什么多余变化。 一屋子的下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胤佑进屋,面色十分难看。 低声斥了一句:“怎么回事儿!” 刚给余十九把完脉的府医上前,行礼禀报道:“七爷,余格格这是中毒了。已经喂了药了,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 “中毒?”胤佑拔高了声调,嘴唇一抖,回头厉声呵斥道:“锦屏!你怎么照顾的!” “主子爷恕罪,是奴婢没用!” 锦屏叩头哭泣,不敢为自己辩解。 胤佑才看见她身旁跪着的是新梅,胤佑眉一拧。“你怎么在这里?” “回主子爷的话,是福晋让奴婢过来伺候余格格的。” 闻言,胤佑讲询问的目光投到了七福晋身上。 七福晋笑笑,走上前来不紧不慢的给胤佑行了个礼,而后徐徐说道:“这不是看着余妹妹是头胎,人又年轻,锦屏也没有照顾孕妇的经验,就把新梅也拨过来了。” 说着说着,七福晋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又带着些伤感心寒的意味。 她掩着唇,微声道:“难道主子爷以为余妹妹中毒和我有关联?天地良心,臣妾可不敢那么做。您应当知道,臣妾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府里能添子嗣。这孩子生下来,也是要抱给我这个嫡母来养的。臣妾做什么要害他?” 七福晋这话说出口,屋内的其余人等都变了些脸色。 那拉氏攀在弘曙肩膀上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偏过头去哼了一声。 她话也说的不错。 余十九是妾,生的孩子,自然是要给嫡福晋养的。 那拉氏推己及人,好在她生育有功,早早儿的就晋了侧福晋的位份,不然她生那么多还,二子二女不全都给了别人? 想到这里,那拉氏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她的手也不由的用力了些。 弘曙撇了一眼肩膀上的银色护甲,低低喊了一声:“额娘?” 那拉氏强笑着:“没事。” 胤佑却是慢慢走近了七福晋,到了她面前,整个过程,七福晋也一直对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避。 她目光冷淡,冰凉,甚至透着不明显的戾气。 恍然之间,胤佑竟然生出了一种从未与她熟识过的感觉来! 曾经海香咽气前说过的话,胤佑从没忘记过。 可他有诸多考虑,从未将此事拿来与七福晋讲过。 可今日… 余十九中毒了,弄不好他们第一个孩子就保不住了。 胤佑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情绪翻滚。 他靠近七福晋,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问道:“福晋,你是希望府里多添孩子,还是希望府里再也不要有其他人生的孩子?” 七福晋眉毛微动,余光打在胤佑脸上。 听她笑的有几分嘲讽。 “主子爷这话什么意思?是真真儿怀疑上臣妾了?” 胤佑沉默须臾,缓声问道:“当初海香的四格格,是怎么没的。你很清楚。你却从未对爷说过” 闻言,七福晋不由一震! 胤佑又继续说:“你甚至可以拦住她谋害四格格的,可你没有。” 七福晋脚步往后,差点身形不稳。 胤佑背着手,后退了几步,眼神却一直定在七福晋的面上。 “福晋,之前爷从未与你说过这些。因为你这些年操持府里也很辛苦,三格格的事儿也好,平素爷待你不够亲近也好,你有怨气,爷都知道。所以…” 胤佑闭了闭眼,停顿了一会儿。 似乎在维持自己尚还平稳的情绪。 “所以,那件事,爷当从未知道过。给了你一个嫡福晋该有的体面。和我们的夫妻情分。” “夫妻情分?” 七福晋愕然,听到这几个字,差点笑出了声儿来。 胤佑视线转冷,看着她,说:“所以,你最好祈祷十九与她腹中骨肉无恙,且此事与你无关。” 点到为止,后面的话胤佑没有再说下去。 他转身,进了里间。 余十九昏昏转醒,下意识的便去摸肚子,张嘴便骂了一句:“痛死老娘了!” 胤佑坐到床边,握住她手,满眼的心疼,却还故作轻松的问道:“十九,你感觉怎么样?” 余十九痛劲过了,摇摇头,冲着胤佑露出一抹笑容。 “我没事儿的。” “是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突然就开始疼了?孩子呢?府医说没有大碍…你自己感觉呢?是真的没有大碍吗?” 胤佑尽管竭力平稳,可语调里的颤抖还是被余十九听的一清二楚。 余十九抬起手,在胤佑脸上摸了摸。 微白的嘴唇张合,显得她整个人比平日里弱气了许多。 “没大碍,我自己能感觉到的。你放心。” “我既然答应了你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就必然会做到。不管是吃了什么还是喝了什么,都没关系的。” 胤佑微愣,没能读懂余十九的话里意思。 余十九一笑,说道:“大不了就是让我痛了一会儿,可想伤到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凭它这些什么下作药物,是万万做不到的!” 第178章 到底谁搞鬼! 胤佑见余十九面色好了许多,精神也不差。 心内不免有些复杂,既很心疼她,又有些拿她的不知所谓没办法。 他握紧她的手,好一会儿才哑声说道:“神仙也有怕小鬼的时候,何况你还是个普通人,孩子没大碍最好,若真有个万一,我也希望你一定得好好的。” 余十九愕然,指尖用力,将胤佑的手握的更紧,笑道:“在爷的心里,我比子嗣更重要吗?” “当然。” 胤佑几乎没有半点思索,脱口而出,给了余十九一个肯定的答案。 “你最重要。” “嘻。”余十九笑弯了眉眼,胤佑的手又去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柔声问道:“还痛不痛?”” “不痛了,睡了一觉起来什么事儿也没有了。”余十九望着自己肚子,轻轻在胤佑手背上点了点,语气温柔,笑说:“孩子,你可得争气啊,你看阿玛多担心咱们啊。” 胤佑被她逗笑,心里的担忧与愤怒都被柔化了许多。 他在余十九脸上吻了吻,“再歇会儿,我出去一下。” “你去哪儿?” 胤佑不答话,将被子给她掖了下。便出了门。 胤佑发了脾气要彻查此事,这似乎该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 可这后院的女人们依旧是各有所思。 加之此时天色已晚,黑层层的夜空里笼罩着不明意味的气息,让人心里有些发怵。 那拉氏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对着坐在正中的男人说道:“主子爷,时辰不早了,让大阿哥先回芙蓉院去。他明儿还得上学呢。” 胤佑看了一眼弘曙,点了点头,“弘曙,你先回去。” “是。”弘曙行了个礼,弓着身子往后退走了。 直等到看不见了弘曙的身影,那拉氏才腿一软,跪地道:“主子爷明鉴!此事与妾身绝无半点关系!” “侧福晋您别急,主子爷这不是还没说什么吗。只说是中毒,也没说这毒就是你给的那方子里来的。” 李佳绵滢坐在她对面,语气轻温,似好意的劝了一句。 却不料,那拉氏脸色一变,怒从心起,噌的起身,快步过去便甩了一巴掌在李佳绵滢脸上。 ‘啪’的一声—— 在这本就诡静的屋内显得十分刺耳。 李佳绵滢被打懵了一下,捂着脸,泪眼婆娑道:“侧福晋这是做什么!妾身好意相劝,难道还错了?” 那拉氏恶狠狠的瞪着她。 “你方才没听府医怎么说的吗?余十九是中了毒,这段时日她喝的都是我给的方子,戴着你送的镯子!真相如何,主子爷自会调查,哪里容的了你一个贱婢在这里指手画脚,阴阳怪气?” 李佳绵滢嗤笑一声,竟然也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冷静的平视着那拉氏,说:“好啊,侧福晋这话说的好,真相如何自有调查!” 说着,李佳绵滢也跪了下去,朝胤佑说道:“主子爷,自从知道十九有孕后,侧福晋便不止一次两次的说过唯恐这孩子是个阿哥,对大阿哥与二阿哥要造成影响。” “这话说的连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若是侧福晋当真如她所说问心无愧,便请将十九这段时日所接触到的东西,全都挨个询个清楚!” 李佳绵滢掷地有声,又叩了个头。 “真相自会水落石出!” 另一旁的富察敏敏眯了眯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那拉氏送了方子,李佳绵滢送了银镯子,七福晋安排了新梅过去,还有余十九的一日几餐在膳房里炖着,经手的人也很多,真要查到明亮楚,怕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 陈小璞闭了闭眼,仔细的回想着这几日余十九里里外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好,倒要瞧瞧是哪个害人东西!分明自己早就看余十九不顺眼了,四处使人与她为难,似乎没了余十九,主子爷就会多看你一眼似的!” 那拉氏冷哼,嘲弄的瞪了李佳绵滢一眼。 这话成功的让李佳绵滢变了脸色。 她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没再多说了。 胤佑摁了摁眉心,模样似乎有些疲惫,等她们吵闹够了,胤佑才慢条斯理的吩咐道:“去膳房里,将所有经手过余格格膳食的人,还有传送的人,余格格身边伺候的人,全部都传过来。” 一直作壁上观的七福晋缓缓睁开眼,应了一声。 “是。” 第179章 借刀杀人 跪地的一干人瑟瑟发抖,有些胆子小的甚至要昏厥过去了。 胤佑手肘撑在扶手上,修长的手指在额前摁了摁,闭着眼没开口。 屋内的灯火忽明忽暗的,许是气氛过分僵持,让人生寒。 满屋子的人大气儿不敢喘一下,唯恐触了七爷的霉头。 “爷,这几日,凡是接触过余妹妹的人,都在这屋子里了。” 七福晋行了个礼,指着地上那些人认道:“膳房的掌勺,传膳的小厮,盥洗房的翠儿,还有余妹妹身边伺候的锦屏,我拨过去的新梅,都在这里了。” “嗯。” 胤佑呼出一口气,慢慢坐正了身姿,视线缓缓的落在这些人身上。 甫一接触到胤佑那道冰冷的审视目光,膳房的两名小厮首先便绷不住了,跪地匍匐道:“七爷明鉴!自从得知余格格有孕来,奴才们每日都是规规矩矩的,除了日常饮食,药膳,食补均是按照大夫的方子做的,精细的很,绝不敢怠慢!” 另一个也忙不迭的叩头接声道:“是啊,七爷您明鉴啊!这余格格有孕是多大的喜事儿啊!咱们哪里敢乱来啊!此事定是与我们膳房没关系的!” 以头抢地声蓦地让人心烦。 胤佑沉声斥了一句:“行了,一个个的跟爷这哭丧!” 他双眸微微凌冽,抬手指着锦屏,“你离余格格最近,你说,将这几日你们院子里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明白。” “是。” 锦屏叩了个头,然后徐徐说开了。 “格格现在每日要吃四餐,除却膳房送来的,便是侧福晋给的那道方子。为着肚子里的小主子,格格连零嘴儿都忌了没再吃了。除此之外,院里并没什么不同啊。” 说着说着,锦屏也犯迷糊了。 要说她日常跟着余十九转,有心人要下毒那也得有机会啊。 正好这时,府医那头又过来了,说今日余十九的饮食,餐具,全无异常。 闻言,膳房和传膳的小厮都大松了一口气,长气吁吁的瘫软到了地上。 “这就奇怪了。” 七福晋细眉微抬,以一种探究却不可否决的表情看着胤佑,说:“既然膳食没问题,那侧福晋给的药方子呢?” 闻言,那拉氏大惊,嘴角抽搐着指着七福晋,“你血口喷人!” “为证清白,查查也好。谁都知道如今府里两位阿哥都是侧福晋生的,若十九这一胎是个阿哥,那…” 李佳绵滢轻声说话,却字字珠玑,瞥眼看着那拉氏,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胤佑眉头一蹙,开了口。 “查。” “等等!” 突然从门外传来余十九的声音。 门一打开,那人罩着件粉色披风便进来了。 “给爷请安。” 胤佑忙起身迎了过去,“你过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好好歇着吗?” 余十九一笑,却转身环视着屋内众人。 开口说:“这不是知道为了我这里的事儿,大晚上的姐姐们都还不得歇息,我心里愧疚,想着总得今晚就将此事儿了了的好。” 七福晋抬手轻抚法鬓,表情未改分毫。 而那拉氏则是隐隐有些激动的望着她,唇张了又张,到底没能说出一个字儿来。 富察敏敏与陈小璞自不用说,皆是焦急而关怀的神色看着余十九。 此时胤佑挥了挥手,锦屏点头便返回去将那拉氏给的药方子与残留的药渣拿了回来。 府医当面检验,多一会儿才禀报道:“七爷,这方子没问题,就是些孕妇所用的寻常坐胎药,固本培元,有些疗效。” 那拉氏长舒一口气。 “哦。”余十九点点头,却忽而从袖中拿出一物,递给了府医。 “那劳烦您看看这个,若是这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与这药方子混合之后呢?” 胤佑眼神一凛。 他伸手夺了过来,冲着李佳绵滢吼道:“这是你给十九的!上头沾了什么龌龊玩意儿!” 第180章 早与你说过 李佳绵滢面色微动,跪地申诉道:“这就是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银镯子!主子爷若是不信,可以马上让府医验一验!若这上头有毒,便叫我不得好死!” 她态度坚决,指天发誓的咬牙切齿模样,竟衬的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有几分阴森。 胤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冷冷的不发一语,只是将那东西递给了府医。 府医双手接过,躬身退了几步,便取出了箱子里的瓶瓶罐罐,备了个碗将那银镯子放在了里头。 余十九眯了眯眼,不声不响的看着府医的动作。 那碗里被府医倒了些不知名的药水,半晌之后,那银手镯也没有半点反应。 李佳绵滢的眼神逐渐坚定,死死的盯着那块儿,直到府医将银手镯拿出来,对胤佑拱手道:“七爷,这镯子没有问题。” 李佳绵滢吸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声音却略略有些发颤。 “主子爷您可看到了!此事与妾身无关!” 胤佑眉一皱,余十九突然出声。 “是吗?” 众人回头看她,却见余十九径直伸手拿了那银镯子,从头上取下了一枚簪子,轻轻在那银镯上刮弄了几下。 李佳绵滢脸色剧变! 只见余十九举着那簪子,上头一层银色粉末在烛火映射下变的有些深沉。 而那镯子脱了一层后,那斑驳之处已成了墨黑色。 胤佑大惊之后便是大怒,抬手便一耳光甩在了李佳绵滢脸上。 怒道:“毒妇!” “裹了一层银,可它内里照旧还是个淬了毒的废铁。不被黄水浸过,还刮不出来呢。” 余十九笑盈盈的看着李佳绵滢,眉目间自得的笑意与云淡风轻的态度无一不让李佳绵滢心惊肉跳。 府医立刻上前,小心翼翼的用手帕收走了那层粉末。 稍一辨别,便肯定道:“错不了!七爷!余格格中的就是这种毒!名为苟婵,时长稍久,能使妇人小产!” 富察敏敏怒不可遏,厉声骂道:“李佳绵滢!你这人真的坏透了!” 她匍匐在地上,颤着声音说道:“你…你…” 余十九微微拔高了声调。肯定了李佳绵滢的猜测。 “我是那么记吃不记打的人吗?你算了我一次又一次,我能相信你是真心实意的给我送东西?” 忽然,那拉氏也神情一变,回头嘲讽道:“故意来套我话,刺激我一通,就想看我有什么动作?” 那拉氏冷哼一声,上前踹了李佳绵滢一脚。 “可惜了,我可没你那个坏心肠!” 闻言,李佳绵滢脸色煞白。 怎么会呢? 可银镯子上的东西,分明就是她特意使着与那拉氏的药方子相克所备的! “我与余妹妹一合计,就照你想的,吩咐着小厨房每日给遇水院送药过去,一日一日的,就等着看你这下作的毒什么时候发作呢!” 那拉氏方才嚎了一通,此时嗓子还有些沙哑。 余十九不屑的盯着李佳绵滢那艳如春花的脸,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到底图什么?我有孕,对你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为何要对我下手?” 这话无异于是在嘲讽李佳绵滢没恩宠,没子嗣,却屡屡与余十九为难,岂不是惹人笑话。 女人们都望着她,似乎都在等她一个答案。 胤佑沉着脸色,目光森然。 “是啊,我为什么呢?” 李佳绵滢视线扫过余十九,又落在胤佑脸上。 嗤笑道:“人人都能争,为什么我不能?我没有的东西,凭什么你能?” 突然间! 李佳绵滢疯了似的,起身一把拽住余十九的衣领,怒吼道:“自从你进了七爷府,进了珊瑚院,一切的一切就都变了!”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因为你,七爷才不再看我一眼,我的人生都被你毁了!你有银子,有宠爱,你什么都不缺,哪里懂的别人的难处!” 李佳绵滢泪如泉涌,咆哮着:“余十九,你就是个该死的贱人!” 她抬手要打,胤佑伸手便要阻拦。 余十九却快他一步,直接拧住了李佳绵滢的手腕,重重一叩! “啊!!” 只听李佳绵滢一声惨叫! 余十九抬腿便踢到了她膝盖上,将她重重压跪在了地上。 “我也早与你说过,你再敢把主意打我头上来,我饶不了你!” 第181章 争吵 胤佑攥紧了拳,吩咐道:“来人!” 立即从外进了两侍卫,听得胤佑吩咐道:“先将李佳氏关去暗房。” “是!” 那两人像拎牲畜似的把李佳绵滢拉了出去。 “福晋。” 胤佑侧目,视线清清淡淡的落在七福晋面上,七福晋行了个礼,“爷您吩咐。” “明日,你看着将她处理了。” 胤佑的声音不重,可七福晋却听的微微一震,她几乎是强撑着面上的镇定,缓声答道:“是…臣妾知道了。” “七爷!你不能…” 李佳绵滢厉声喊叫顿停,七福晋斥责道:“还不将她嘴堵了绑出去!” 余十九站在胤佑跟前,瞧着男人阴沉的表情之下,隐隐还有着疲惫。 她唇微微张合,轻轻呐了一口气,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胤佑回首看她,伸手将她握紧,淡声道:“走,回屋去。” “好。”余十九点点头,与胤佑一道迈步离开了。 “诶,十九…”陈小璞上前半步,似有话说,却被富察敏敏眼疾手快的抓了回来。 她冲着她轻轻摇头。 七福晋意味深长的看了新梅一眼,说:“你伺候的不好,才让余格格险些遭人害了,回星云院,若是不然,出了岔子,我也保不得你。” “是,奴婢知道了。” 新梅行了礼,默默无言的退下了。 “哎呀,已经这么迟了,再不早些睡下,都得天亮了。” 那拉氏理了下袖口,伸出手去,春竹将她搀扶着,也打算往回走了。 临却门边,七福晋的声音悠悠传了过来。 “什么时候侧福晋与余妹妹交好了,我竟不知。” 那拉氏故意拉长了语调,哦了一声。 “哦,那想来是福晋您平日繁忙,压根儿注意不到这头。我这个人嘛,向来是谁对我孩子们好,我就对谁好的。” 那拉氏微微一笑,眼神中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坚定。 “反之,谁要拿我孩子去做刀子使,随她闹到哪处,我是绝不怕她的。” 七福晋眼帘微合,吩咐说:“行了,都散了。” ………… 屋内气氛似乎有些僵持。 余十九的状态挺好,至少比胤佑想象中要好上许多许多。 他坐在桌边,一抬手不留神将烛台推倒,余十九赶紧握好扶正,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七哥?” 胤佑闻言看她。 “你怎么了?刚才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定的。” 余十九双手捧着烛台,轻轻慢慢的朝中间放稳,笑着问胤佑。“是不是没想到我早就把李佳绵滢的鬼把戏看穿了?呵,就这点小伎俩,弄的过谁啊。” 说回到了这个事情上,那余十九不得不把之前在厅里没说的话开口说了。 “其实新梅也有问题的,她每日给我屋里换花,有毒的。” 胤佑闻言,眉锋拧着,看向余十九的表情却更加复杂了。 余十九没注意到男人的神情,拖着下颌望着微红的烛心,喃喃道:“可是那花每日都换,找不到个确切的证据。咦,好烦啊。” 胤佑喉头一动,竟是有些紧张后怕的咽了下唾沫。 他几乎是颤着声音问道:“十九,你既知道花有毒,银镯子有毒,为何却要…以身犯险?” 余十九愕然了一下,她自然而然的答道:“我不是说了吗,这些玩意儿对我起不了什么作用的。而且我总不能老是被她们这么算来算去的没点回音。我又不是任人搓扁捏圆的面团。” “若是有个万一呢!” 胤佑突然暴怒,他噌的起了身,双目微红的瞪着余十九。 突如其来的转变将余十九吓的懵掉了。 她仰着头,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胤佑。 “七哥,我…” “我问你!若是有个万一,伤了你腹中孩子,伤了你,你要怎么办?”胤佑重重握住了余十九的手腕,将人拽了起来。 “唔!”余十九吃痛,不满的闷哼了一声。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避讳些!为何不告诉我!” “你忙啊,你这几日很忙啊。”余十九也不挣扎,可她说话的语气也明显平淡了许多。 胤佑一时失语,在深深看了余十九半晌后,才松开了她。 “十九,你不能这样。明知有毒,明知可能对孩子不好,对你不好,你却要为了让她现行而以身犯险。” 胤佑叹了一口长气,才重新揽住了余十九的双肩。 余十九眼帘轻垂,睫毛上盈着点点烛光。 “我能在确保我与孩子无误的前提下,而铲除掉会伤害到我的人,有什么不对?” 她抬手,啪的一声打开了胤佑的手。 问他:“倒是你,你也知道福晋在盯着我,她容不下我腹中的孩子,你却故作不知,视若无睹,又是为何?” 第182章 张久卫带回的消息 闻言,胤佑喉咙哽了一下,他张了张嘴,用很轻很低的声音回应道:“我没有故作不知。” “可你对此也没有任何动作。” 余十九微微仰着头,方才脸上那抹明媚的笑颜霎时便冷却了一半,眼底还生出些不可明辨的寒意。 胤佑缓缓坐下,修长的手指捻过茶壶上的精美花纹,复又移开。 好一会儿,才听他淡淡说道:“他是福晋,是皇阿玛赐婚的嫡福晋。” 余十九点点头。 “对,所以你可以对你的嫡福晋任何举动与言论都视若无睹,而反过来责怪我为什么要自保?” 胤佑不可思议的抬眸看着余十九,有些惊异于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十九,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我没有怪你,我是担心你,担心孩子!” “再说福晋…”胤佑吸了一口气,阐述着一个既定事实。 “我…我不可能休掉她的。” 胤佑断断续续的说着话,眼神似有些落寞。“整个紫禁城里,也没有能将皇上赐下的嫡福晋休掉的皇子。” “谁让你休她了?” 余十九被气笑了。她缓了几口气,不想再与胤佑进行这种无意义的话题了。她指着门外,“七哥,我累了,要睡了,你先回。” “你赶我走?”胤佑眉头蹙紧,不可置信的望着余十九。 “我有身孕了,我肚子里有孩子,我没法伺候你,您自个儿请…” 余十九说的有些急了,甚至还上手将胤佑胳膊拉着往外推。 两人推搡间,锦屏端着水推门进来吓的摔了手里的东西。 “格格!您这是做什么呀!” 锦屏想上去拉又不敢动,唯恐余十九伤着肚子。 显然胤佑也不敢还手,只能任她将自己推到了门边。 “十九!” 胤佑有些恼怒,微微提高了声调。 余十九却反身便走,锦屏左右为难,只好给胤佑行了一礼,小声劝道:“主子爷,要不您今儿先回赏花落去,格格这头奴婢会照顾的。” 胤佑目光复杂的盯着屏风后头,余十九的背影,久久没发一语。 锦屏又说:“也会照顾好格格肚子里的孩子的,您放心,格格其实很仔细的。她不会真的拿孩子去冒险的。” “嗯…” 胤佑低低的应了一声,转身负手出了遇水院。 而有人等在书房里,都快睡着了 听着门打开的吱呀声。 张久卫一激灵,猛的醒转过来朝门边就是一跪。 “七爷!” “起来。” 胤佑径直到了书桌前,翻起了手边的书本儿,问道:“去了这么久,查到些什么了?” 张久卫抿着唇,似乎有些为难。 半天才踌躇出声:“嗯…就与之前给您信上时写的差不多…是有一座不肯去山,不过这山并没个什么特别,找不着什么稀奇宝物…” “说重点。”胤佑抬眼,不悦的瞪着张久卫。 张久卫立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话本子,递给了胤佑。 “不过这玩意儿有些稀奇,您提到的什么不肯去山,望世池,名为白玉金钱的鱼…这上头都有。” 胤佑手背打开了那话本子,沉声道:“谁有那时间看话本子,你直接说。” “这…”张久卫苦笑着:“奴才讲的不好,您还是自个儿看。” 他平日里聒噪的跟个女人一样,还能有讲的不好的时候? 胤佑搁下手里的本子,略有疑惑的看着张久卫,还是将那有些破旧的话本子接了来。 缓缓翻开…… 第183章 这就是她的真实来历 定海县有一座山,名不肯去。 相传有东瀛和尚不远万里前来请观音渡海,行至途中,忽而狂风大作,群舟侧翻。 东瀛和尚见观音目露悲悯,始问其缘由,乃知观音心系众生,不忍离去,亦不忍东瀛和尚远途而来,尚要跋山涉水,劳苦民生。 和尚心中顿悟,便在定海县寻了一处山,将观音相虔诚供奉。 观音显灵,点露净瓶,化为一池,池中有数种生灵,乃见众生相。 见众生望世,和尚大彻大悟,一直在此处修行,乃至圆寂。 故事中,这山就叫不肯去山,而斗转星移,岁月变迁,又传的那望世池里的生灵亦得道圆满,孕育百生相,泽被一方土地。 而其中最稀罕的便是——白玉金钱。 此乃至宝,通体雪白,身有金鳞,百毒不侵,唯怕琼浆烈火…… ‘啪’—— 胤佑手里的书直直的落到了桌上,又哒的一声合拢了。 门露着缝儿,蓦地吹来一丝凉风,打的张久卫哆嗦了一下。 他颤着手去将烛台往里放了一些,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声:“七爷?” 胤佑久久没能够回神。 张久卫咬咬牙,又说:“您说,余格格她该不会就是…” “是什么是?” 胤佑抬眸,忽的将那话本子扔到了地上。 “杂书乱谈,岂能当真?!” 说完,胤佑狠狠的瞪了张久卫一眼,起身便要走。 “爷,这么晚了您还要去哪儿啊?” “奴才给您打水来,洗洗睡了。” 胤佑走到门边,张久卫便追到了门边儿。 胤佑回头,扫了他一眼。 “你也累了,歇下,允你几日休沐。” 末了,胤佑又补了一句:“别跟着爷!” “哦,是!” 能够凭一本充满乱谈色彩的话本子去定义余十九的真实身份吗? 胤佑心底是不愿意承认的,可是余十九种种行迹摆在眼前,他看过,也真实的触摸过。 胤佑心底生了难。 之前被搁置在心底的难题随着张久卫的回来,又被重新提到了眼下。 他又做起了偷摸入室的小贼。 余十九睡的很沉,睡相还是很难看。 被子被她裹成了长虫,缩抱成了一团。 胤佑低低笑了笑,然后,仔细的将被子给她整理好,将人往里推了推。 余十九闭着眼,一抬手,胤佑以为那手要落在自己脸上,忙一后退。 却见余十九的手迷迷糊糊的摸到了她自己肚子上。 睡意中的人还轻轻的动了动手指,摸了摸腹中的小生命。 胤佑心内一片柔软,覆上前去,在余十九额前落下一吻。 “十九,我有我的难处,可我不会让福晋伤害到你,不止是她,任何人都不行。” 也不知熟睡中的余十九能不能听见男人的温柔告白。 “等你生下孩子,我便请旨晋你为侧福晋,不管你到底从哪里来,但是只要我在,你就永远都是我的十九,天下独一无二的余十九。” 胤佑摸了摸她的脸,笑容里有苦涩,温润的眸光中却蕴含着坚定。 清早,余十九打着呵欠迷迷糊糊睁开眼。 撩开床帘,锦屏已经上好了早膳。 “格格,您醒了?水是才端来的,还是温的,您先洗漱。奴婢再去将汤端来。” 余十九应了一声。“哦,好。” 她将帘子挂好,穿鞋的时候,一低眼却看见了地上还有个东西。 “香囊?” 余十九捡起来,嗅了嗅。 淡淡的迦南香。 分明就是胤佑的吗? 余十九朝外问着:“锦屏,昨晚胤佑来过吗?” “啊?”锦屏缩了个脑袋在门边,摇摇头,略带歉意的说道:“那…可能大概奴婢昨晚睡的太沉?没听到动静儿。” “哦。” 余十九握着那香囊,在窗边发怔。 等锦屏布置好早膳才回来伺候她穿衣,见余十九还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不免焦急道:“哎哟格格,您可别耽误了!” “怎么了?今儿有什么事儿?” 锦屏吸了一口气,道:“您忘了?今日是太后寿宴,主子爷要您陪他进宫去的啊!” 第184章 寿宴 余十九长吁一口气,擂了下脑袋,闷声道:“什么时候说过的啊?我竟全不记得了。” 锦屏正在给她系衣扣,有些无奈的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都说有了身子的女子记性不大好呢。总之咱们快些子,莫耽误了时辰,平白叫人说咱们七爷府的闲话。” 瞧这意思,是要赶着火急火燎的吃了早膳马上就出发了。 余十九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想着昨晚与胤佑的争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瞧见她的心不在焉,锦屏给她舀了一小碗浓羹,询问道:“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今个儿早膳不合您口味。” “都不是。” 余十九咂咂嘴,语气悠悠,“我不想和胤佑一块儿进宫去,我就想待屋子里。” 锦屏愣了。 “这话又是从哪儿说的?” 余十九吃完东西,掏出绢子一抹嘴。“也没有…就是不太想看到他。” “咳。” 不想被看到的人忽的就出现在了门边,余十九抬头,与胤佑四目相对间,二人都似有些不自在。 余十九嘴唇动了下,喉间有些香甜过于腻味,她伸出手指从桌上的八宝锦盒里捏了颗乌梅放嘴里。 眼神也偏开了。 胤佑靠近,又掩唇低咳了声儿。 “咳,一早过来就听到你说不想看到谁啊?” 余十九没理他,将眼神挪开,嘴里细细的咀嚼着梅子。 胤佑坐到她身旁,“今日是太后寿宴,我特意来接你一道进宫去的。” 他看着桌上的食物,挺丰盛,不过就是每一样都似乎没消多少。 胤佑眉头一蹙,抬头看着锦屏。 “格格今日胃口不好?” “啊,不是…”锦屏慌忙摆手。 余十九这才开了口。“我胃口挺好的,就是有些犯懒,不想动弹。我不想进宫去…” 闻言,胤佑沉默了。 气氛忽然变的有些凝固。 终于还是胤佑打破了这个僵持的局面,他拉过余十九的手,仔细探究着余十九的表情。 声音放低了许多。 “还在生我气?” 那双善睐明眸,轻轻一瞥,不发一语却将不满与别扭都流了出来。 被余十九这么瞪一眼,胤佑不自觉的便扬起了笑,手指轻轻的在余十九手背上点了点,语气也更轻柔了。 “别生气了,肚子里有小孩儿,不能总这么置气的。” 那点轻轻的触感让余十九手背有些发痒,她躲了一下,哼了一声。 “哼。” “好了,爷都与你说和了,怎么还使性子呢?” 胤佑干脆一把将余十九的手握紧,余十九将手抽出,从袖中摸出一个香囊摔到了胤佑身上,骂道:“你既知道我不能总置气,那你就别总是气我!” “将我气坏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余十九抱着手臂,哼哼唧唧的,像极了一条发怒的猫。 胤佑捏了捏她的脸,心知她这是火气消下去了。 耐着性子又好言好语哄了几句。 “今日可是大好事儿,进了宫里头,万不能拿脸色出去给人瞧的。” 胤佑想了想,又补了句:“若是遇着什么不合你心意的事儿,你也忍忍,回了家来,把气洒我身上来。” 余十九眼眸微脸,应了一声:“这还算你说了些好听的话。不过就好像我偏是那种浑不讲理的人了。” “你不是,我是。” 胤佑凑过去,与她额头相碰,亲昵的笑了笑。 ………… 说着从早上锦屏就开始催促,可等胤佑忙活完,进了宫时,也已是傍晚时候了。 太后节俭,虽是寿宴,却也没有铺张,只有后宫嫔妃,与一干皇子皇孙,陪在一块儿,也算热闹。 等余十九看到一大群人跪在太后跟前请安,清一色的命妇着装,里头还有成贵人的身影,她才恍惚想起自己还欠着一个任务没完成。 帮成贵人晋位! 想到这里,余十九不免觉得有些脑仁疼。 她轻轻拍了拍额头,嘶了口气,骂了自己一句:“要了命了!” 胤佑侧目看她,“说什么呢?” “啊,没什么,我说人真多呀。” 胤佑笑笑,正要答话。 身边的七福晋却朝前走了一步,与来人打了个礼。 “八弟妹,九弟妹。有些日子没见了…” 第185章 怎么完成任务哟 “七哥,七嫂。” 八福晋与九福晋齐齐喊了一声,胤佑点点头。 九福晋董鄂惠雅是九阿哥胤禟的嫡福晋。 阿玛乃是从一品大员——都统董鄂七十,祖父一等公哲尔本,堂姐三福晋董鄂月容,伯父董鄂鹏春,家世显赫厚重,自然养就了这位年岁不大的九福晋规矩妥帖,老成稳重。 与那位抛金撒银,纨绔嚣张的九爷似乎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九福晋不算什么明媚艳丽的大美人,可她自有一股严谨端方的气质在身上,说起话来,声音不紧不慢,颇有些风范。 “七嫂,想必这位就是余妹妹?” 余十九忙给二人见了礼,“给二位福晋请安。” “快些起来,听闻你有了身子,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儿,莫要多礼了。”九福晋伸手轻轻在余十九胳膊上靠了一下,算是亲自将人带了起来。 “谢九福晋。” 余十九道了一声谢,抬眸时也将九福晋看的更仔细了些。 一双丹凤眼,薄唇点朱红。她眼眸微凛,似乎自有一分狠劲在。 倒似个不肯让步的厉害貌相! 八福晋也开口了,调笑了一句:“早两日便听胤禩说了,七哥的宠妾有了身孕,还因为她闹了病火急火燎的连差事都丢了一旁火急火燎的往回赶。” 她将语调拉长,笑意更深。 “今日还特地带进宫来了,果真是极得恩宠啊。” 余十九之前便与八福晋见过的,可第一次正面领教她的嘴上功夫倒也还是第一回。 她张了张口正要开口,胤佑便将她挡在了身后,与八福晋说道:“皇祖母寿宴,想是能沾些福气的。莫非,八弟妹连这个也要管?” 七福晋蹙了蹙眉,轻咳了一声:“爷,八弟妹是说笑呢。” 八福晋与九福晋挽着的手松开了,走了一步,又说:“七哥别误会,我这不是知道余妹妹不是个省事儿的料,怕她给你添麻烦。”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转身挽住了九福晋,“我们走。” 余十九皱紧了眉,不悦的嘀咕了一句:“我得罪过她吗?怎么说话夹枪带棒的,像我欠了她许多银子。” 胤佑笑笑,七福晋便说:“八弟的一房妾室,有了身孕,八弟妹这会儿正窝火呢。自己不能生,便也不许别人生。这样善妒的名头,也只有她一人能若无其事的背下来了。” 言语之中,倒像是刻意解说着什么。 “走。” 胤佑浅声开口,与七福晋走到了前面,又回头以眼神示意余十九跟上。 太后正在与人围着说话,被逗的呵呵直笑。 “你们母子三人啊,尽会捡着好听的话哄我。” 老人家慈祥的拉着一位妃嫔的手,慈祥的目光却是落在她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身上。 余十九记得他,五贝勒胤祺。 “哪里是特意捡的好听话,只是照实说了出来与皇祖母听,皇祖母是这天下最慈祥最长寿的老人家!” 胤禟跪在一边,仰着头朗声说话,扮乖卖巧的德行即使是装的,也很难不让人喜欢。 “哈哈哈哈,这个老九呀…” 太后笑的眼泛泪花,指着胤禟的额头点了点,对宜妃说道:“你看看你,有福气,生的两个儿子都这么好。” 太后不通汉话,说的蒙语交谈,而胤祺是她亲手养大,她对宜妃与胤禟自然也是有些爱屋及乌的。 见他们气氛融洽,似与普通人家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没个区别,其余有人自然是心有戚戚的。 比如插不上话的荣妃。 又比如坐的远些的惠妃。 还有那个一心记挂着十四阿哥怎么还没到的德妃… 至于那些低位妃嫔隔的更远,与太后单独说话的资格都是没有的。 看见胤佑来了,成贵人的脸色明显欣喜了许多。 她抬手想与儿子打个招呼,却在那一瞬间猛地想到的今日是个什么场合,须臾之间,没人注意到她,她才悻悻然的将手放下。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恭祝皇祖母福寿安康。” “孙媳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长乐无极。” 胤佑与七福晋以蒙语行了礼,余十九跟在后面也跪下,很自觉的没有开口。 太后将目光落下,慈祥的朝胤佑招了招手。 “老七,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过来,祖母瞧瞧。” 胤佑跪挪过去,挨着胤禟跪着,笑道:“久未给皇祖母请安,是孙儿不孝。今日给皇祖母备了寿礼,还愿您能够喜欢。” “好,有心了。” 太后抬抬手。“都起来,都起来,别跪着了。都赐座…” “谢皇祖母。” 一众人等道了谢。 余十九悄悄的藏在胤佑身后,用余光小心的搜寻着成贵人的身影。 娘耶,今儿这么多人在这儿,而且皇上还没来,这个任务可怎么完成哟! 第186章 是个男娃 “怎么没瞧见你额娘啊?” 太后和颜悦色的拉着胤佑的手,视线也在人群里搜寻着,成贵人应声跪了过来,恭敬道:“嫔妾戴佳氏给太后请安。” “哦,方才还没瞧见你,以为你没到呢。” 太后一边说话一边松开了胤佑的手,示意他落座到一旁去。 闻听此言,成贵人立即叩头说:“今日太后寿辰,嫔妾怎敢不到呢?嫔妾日日烧香拜佛,为太后祝祷,愿您老人家福寿绵长。” “哈哈哈,成贵人…” 太后做了个起的手势,忽然说起了上回弘曙拿了一万两的事儿。 “你有个好儿子,好孙子。你是个有福气的。” “嫔妾的福气都是皇上给的,是太后给的。” 成贵人有些紧张,一时半会儿不明白太后今日为何会注意到她,还特意使了她到跟前说话。 因而说话时,总是有些忐忑在里面的。 好在太后身旁人多,这个说一句,那个插一嘴的,也没有将心思和目光放在成贵人身上太久。 “行了,起来去落座。”太后笑盈盈的让她又回了原处位置去。 惠妃看着成贵人起身姿势略有些僵硬,适时又开了口。 “太后,您还不知道?这成贵人啊,当真是个有福气的,老七府上又有喜事儿啦,她呀又能有孙子抱了!” 这怎么还突然被点名儿了呢?拼命藏匿自己的余十九一激灵。 “哎哟,是吗?”太后笑弯了眉眼,侧目去看胤佑,问道:“是哪个女娃娃有喜了啊?” “哟,就是他身边这个。”宜妃离的近些,抬眼就看见了余十九一张小脸藏在胤佑后头,偏偏她又像是忍不住的想抬头偷看。 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偷来看去的,倒显得贼眉鼠眼的! 宜妃噗嗤一笑,觉得余十九看起来就蛮好笑的,口中声音也更清脆了。 “是不是这个?太后点了你了,还不出来给太后行礼,倒知晓躲你家七爷身后去。” 宜妃这话没恶意,内里甚至是在帮余十九兜着呢,小妾嘛,难免没见识。 余十九走了出来,跪到了太后跟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礼,“给太后请安,愿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抬抬手,因为听不懂汉话,便习惯性的去看胤祺。 胤祺笑眯眯的说道:“玛嬷,小弟妹这是在祝您康健,要活一千岁呢!” “看她肚子,也还未出怀。此时还瞧不出男女?” 太后看着余十九肚子还是平的。 胤祺将原话转达,一张俊脸有些绯红。 一个大男人去探听兄弟家的小妾肚子里怀的男的女的,五爷觉得多少有点难为情… 胤佑忙起身拱手告道:“回皇祖母话,此时月份尚小…” “是男胎。” 余十九却仰着头,一脸认真的说道。 “瞎说…这人又开始瞎说了…”成贵人吓的搅紧了绢子,很不得将那手绢团成团儿上去给余十九嘴堵了! 可余十九表情十分诚恳,对太后说道:“我肚子里的,是男娃娃。” “呵,这人可真有趣,还没出怀呢,太医都没摸过,她自己倒敢说怀的是个男娃?” 那边厢的八福晋冷哼一声,与七福晋贴耳说:“七嫂,你们府上啊,可是管的太松散了,这么个小妾也敢在太后面前信口雌黄了…” 第187章 地一百八十七章 皇帝来了 七福晋面皮要笑不笑的,目光有些幽冷,好一会儿才慢慢答道:“她被七爷宠坏了,话都是随她说的。这会儿估摸着还不懂得什么叫祸从口出。” 闻言,八福晋细眉轻挑,接过了婢女递来的绢子轻轻擦了擦手,偏过头去,也不再与七福晋搭话了。 十福晋眨着大眼睛,有些懵懂的问了句:“为什么是祸从口出?万一人家怀的真就是个小阿哥呢?” 八福晋有些轻蔑的笑出声来,白了十福晋一眼,问她:“那我问你,你若怀了个阿哥,你觉得是你有孕重要啊,还是今日太后寿宴重要啊?谁的风头都能抢吗?” “哦。”十福晋点点头,可看她样子分明是似懂非懂的,没能读懂八福晋话里更深层的意思。 八福晋捏颗葡萄塞进了十福晋嘴里,笑道:“哎,咱们蒙古的小公主可真是被十爷宠的不知天上地下了呢。” 虽知这话有些戏谑成分,不过十福晋自己也不是那种什么事儿都爱横插一脚的人。 看个热闹就够了。这是胤俄常与她说的话,她对此一直谨记于心。 八福晋眯着眼,看着那方动静又开了口。 “不过,她若是动静闹大了,真惹了太后不痛快,岂不是给你们七爷府自找麻烦?如此,七嫂也不管管?” 听到这种问题,七福晋属实有些想笑。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角凛着一抹冷意,淡声说:“哎,你们可不知道,我如今在府里,半点嫡福晋该有的地位都没有,七爷欢喜她,任凭她将天捅破了窟窿也是没所谓的。” “不信你们瞧。”七福晋指了下那边。 果然见胤佑也跪在了余十九跟前,向太后解释道:“皇祖母,十九自己还年轻,第一次有了身子,又不通医理,此时说怀了小阿哥,也是想讨您欢心,还请皇祖母不要见怪。” 余十九侧目看向胤佑,低声说着:“我是说真的。” “十九…”胤佑拉了下她的手,警告她不许再说了。 余十九撇撇嘴,好,实话也不让人说了。可分明就是她们自己在那问起头的啊… “嗯…”太后杵了下手里的拐杖,轻轻在地上打了个响,温声说:“不要弄的这么拘束,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都没关系…” 老太后话音还没落地儿,外头便传了响亮的通禀声。 “皇上驾到!” 康熙来了。 众人又呼啦啦的跪了一地,朝外一拜,各自朗声拜道:“参见皇上,给皇上请安。” “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万福金安。” 刚从养心殿过来的康熙看上去神情似还有些疲惫,应是政务繁忙,叫他忙到这个点才来了太后的寿宴上。 他一抬手,“都起。” “谢皇上。” “谢皇阿玛!” 女眷之中,宜妃最为得宠,自然就坐到了康熙身边,贴心的端上了一杯温茶,温柔说着:“皇上,喝口茶先润润。” 康熙凑过去,就着宜妃的侍奉抿了口茶,而后又一掀龙袍,给太后行了个礼。 “儿子恭贺皇额娘千秋寿辰,福泰永安!” “快些起来,这个跪了那个跪,皇帝来了也跪,我这手抬了又起,起了又抬的,累的慌。” 太后笑呵呵的说着话,声音里满是慈祥与爱护。 她拉着康熙坐到旁边,问起了他近来的情况,与寻常母子那般。 关心儿子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政务再多,也要顾惜身体。 “儿子一切都好,今日是皇额娘您的寿辰,就别多说朕的事儿了!今日陪得您开开心心的,就是最要紧的!” “好好好。” 太后在康熙手上拍了拍,欣慰的直乐呵。 即使听不懂蒙语,余十九也觉得这母子二人感情真好,太后真慈祥,真温柔。 她拍了拍肚子,心道:我以后也要做一个这么温柔这么好的额娘! 第188章 福星 康熙与太后闲话了一阵,才看见胤佑还在跟前站着,他抬眸,似有不解的问道:“老七站在这里做什么?有话与你皇祖母讲?” “回皇阿玛…”胤佑躬身,刚要解释。 左边的惠妃便笑开了,主动说道:“这不是老七府上有喜事儿了,太后听了也高兴,特意要见见这姑娘呢。” “虽还未显怀,她便敢说自己怀的是个阿哥了,逗的太后呀,都合不拢嘴了。” 说到这里,太后的笑容当真灿烂了许多。 康熙搁下茶杯,笑了笑,打量了余十九一眼,嗯了一声:“嗯,朕对你有些印象。” “奴婢惶恐,谢皇上。” 余十九赶紧跪下谢恩。能得天子记得两个字,就是种莫大的殊荣! “若真的是个小阿哥,给爱新觉罗开枝散叶,就是大功一件!” 康熙突然说道。 众人闻言,无不惊讶。 “老七府上本就许久都没消息了,得赏她。”太后指着余十九,低声与康熙说着话。 康熙握着太后的手,点了点头,一副母慈子孝的温情之态。 “太后说要赏你,你要什么?” 康熙问余十九。 余十九先是懵了一下,随即脑瓜子立即转了起来。立刻跪地匍匐,恭敬而谦卑的说道:“奴婢能侍奉在七爷左右,为他生儿育女就是天大的福分了,皇上御赐奖赏,奴婢受之有愧。思之有孕以来,得成贵人与七爷诸多照拂,实在令奴婢受之有愧。” 她一边说,一边缓缓抬头。 “皇上若要奖赏奴婢,不如…赏给成贵人。天下哪个做额娘的不是希望自己儿女幸福,子孙兴旺呢?奴婢有孕,最高兴的莫过于孩子的长辈们。” 好大的胆子! 惠妃几乎要按捺不住,快要拍案起身。 偏偏那头,宜妃却拿着绢子擦着眼角,说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皇上,臣妾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成贵人多年来,性子安静,不言不语的,老七也与他额娘像了个八九成,不争不抢的,多惹人怜爱啊。” 宜妃话头一转,指着胤禟说道:“若是像这个魔王,他的子女儿孙臣妾都不担心,有个刺头儿的爹,也不怕的孩子被欺负。可老七不同,老七是个心善的好孩子…” “宜妃娘娘这是做什么?是瞧不见惠妃娘娘脸都快黑了吗?” 外一层看戏的八福晋抿着嘴里的水果,瞥了旁边的女人一眼。 九福晋淡淡一笑,说:“额娘为何盛宠几十年不衰,大概这就是原因。” 八福晋眉眼轻动,随即笑开了。 “嚯,既卖了情面给成贵人,还落了个大度宽仁的名声。今此一晚,七哥看着这面上,少不得要记着五哥与九弟的好。” 能在皇帝身边红极数十年的女人自然不是个简单的料,八福晋的猜测也不错。 宜妃看着康熙神情微转,随即释然。 果然,便听康熙温声道:“宜妃说的有理,你这小丫头讲的话也是对的。天下哪里有不希望自己子女好的父母呢?” “成贵人…” 康熙忽然唤道。 成贵人从那一桌再次走出,到了中间下跪行礼。“嫔妾参见皇上。” 康熙笑笑,指着胤佑,对成贵人说道:“你这媳妇说她肚里是小阿哥,朕要给她恩典,她不肯受,要给你。你怎么说?” 闻言,成贵人却近乎吓的要瘫软。 她悄悄看着余十九的肚子,还是平的!怎么就敢保证自己一定是男娃了! 成贵人脑子一团浆糊,紧张的涩声发抖:“嫔妾谢皇上隆恩,只是事关皇嗣,嫔妾不敢多言…不过…男女都好,都是嫔妾的孙子孙女,嫔妾都喜欢。” “哈哈哈,你这话说的,若是个孙女,莫非朕就不让她姓爱新觉罗了?” 康熙手指在扳指上摩挲了下,龙颜舒展,说:“既然太后高兴,老七又争气,你在宫里也许多年了。朕今日便晋你为成嫔。让内务府摘处好些的宫殿给你。” 惊喜来的太突然! 成贵人怔住了。 “额娘!”还是胤佑低低喊了她一声。 成嫔这才再次拜倒,有些哽咽道:“嫔妾谢主隆恩,谢太后!” 余十九心情可谓是要飞上了天。 她摸摸肚子,心道:“乖儿子,你可真是额娘的福星!” 第189章 这孩子,最好别生 “恭喜,帮助成贵人晋位任务完成。积分两百。” 绿茶系统嘤嘤嘤的,有些酸言酸语。“这回还挺快的嘛。” “那是自然,还不是都拖我儿子的福。”余十九得意洋洋的。 一向都伶牙俐齿诡言善变的系统却像是怔了一下。 “你有孩子了?” “嗯啊!” 余十九的语气听上去还满自豪的,开心的和系统分享道:“是个儿子哦。” 系统沉默了一阵,似乎是有些不忍打断余十九的快乐。 还是余十九追问了句:“怎么?还有什么任务?你说,你说。” 系统:“不是任务…是…你最好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余十九一惊,低吼道:“凭什么!” “你是来渡劫的,你真以为你是来和胤佑谈情说爱成婚生子的吗!”系统的语气重了许多,甚至有些凌厉。 “我来的时候就嫁给他了啊!有孩子实在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儿了!” 余十九生了火气,“滚滚滚,你一出来就没句好话,我烦你!快滚!” 系统也撩下了句话。 “总之你这孩子最好别留!你本体毕竟与旁人不同,旁人怀胎十月生子,你呢?这些道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可不是害你!” ‘滴’的一声,系统休眠了。 余十九脸色有些惨白。 她确实…没想到过那些问题。 她抚在肚子上的手抖了下,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成嫔谢了天恩,亲热的走到了余十九身边,将她上下打量,看了又看,只觉得这个毛躁的丫头,现在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愣着做什么?谢恩啊。” 余十九回过神来,又行礼福身道:“多谢皇上,多谢太后。” 本以为余十九心情舒爽,肯定一张脸都笑开花了。 但是胤佑侧目却看她到脸色明显不如刚才好看了,甚至眸中带着有几分惶恐和忧愁。 似乎在害怕什么… “十九?”胤佑拉下余十九的指尖,摸到那上头的微凉。 “怎么了?”胤佑有些紧张。 余十九却猛的回握住胤佑,苦笑道:“我没事…” 她心头方寸大乱,怎么她把这茬忘记了?! 她本非人类,腹中的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像正常胎儿那般,足月生产,且无任何异样。 若是,孕期与常人不同,又或者,生出来,身上全是鱼鳞… 那不得,被当个怪物给打死吗? 余十九一想到这里,头皮一阵发麻,继而心中翻滚。 “呕!” “十九!”胤佑也急了,忙回头告罪道:“皇祖母,皇阿玛,十九有些不舒服,我想带她去偏殿歇歇。” 太后好脾气的点点头,“去去,如今啊,有了身子的人最大。” 康熙也和颜悦色的允了。还示意魏珠前去带路。 “七爷,余格格,这边请…” 胤佑扶着余十九往偏殿走。 说风凉话的人刚刚进来,就瞧见他们出去,嗤笑道:“哟,这会儿瞧着咱们老七是走路生风啊。也不知道什么事儿这么急。” “少说几句,今儿是什么日子?太子说话可注意些,仔细惹了皇祖母不高兴!” 胤禔与胤礽对呛了一句。 胤礽白他一眼,奔过去给太后贺寿去了。 胤禔却在原地踟蹰了一阵儿,看着那道人影慢慢走远… 第190章 直郡王的心事 “娘娘,大千岁来了。” 张嬷嬷俯身,贴近了惠妃耳边,低声提醒着。 没个好脸色的女人在瞧见儿子的身影后,原本表情还稍好了些,可当她抬眼去看,却见到胤禔蹙眉凝神的模样。 惠妃有些来气,提着绢子遮着嘴唇对张嬷嬷吩咐道:“去,将他叫过来!别的兄弟们都知晓跪太后跟前去讨欢心,他倒是不慌!” “是,娘娘莫急,奴婢这就去请大千岁过来。” 胤禔刚刚回身,张嬷嬷便到了跟前,行礼道:“大千岁,娘娘让您快些过去呢。” 胤禔低低的嗯了一声“知道了。” “给皇祖母请安,给皇阿玛请安。” 胤禔规规矩矩的行了叩拜大礼请了安,太后满意的看着一排一排的孝子贤孙,应着:“直郡王最近差事可多?累不累啊?” “谢皇祖母关怀,孙儿一切都好。” “嗯,你怎么一个人进宫来啊?你的福晋呢?” 太后朝外头看了一眼,确实没有瞧见张佳氏的身影。 对于这两口子面和心不和的传闻,老人家多少还是知道些的,不等胤禔回答,便又说道:“一家人过日子,小吵小闹那是难免的,但是她始终是你福晋,你也多少给她一些脸面。不然传开来,闹得还是你直郡王府的笑话。” “是,孙儿知道了。” 胤禔笑的有些勉强。 康熙招他近了两步,问道:“老大啊,你上次提及要演练巡防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啊…”胤禔明显走了神,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答道:“快快好了。” 康熙眉一皱,应了一声好,便也没再多问了。 等皇命下令开宴时,已是座无虚席。 太后看着眼前一片的安宁温馨,笑着将胤祺招呼到了自己跟前。 “你们在这里好生陪着你们皇阿玛,也劝着他莫过于操劳,龙体重要。” “是,玛嬷要歇息了吗?孙儿送您回去。” 胤祺笑着将太后扶住,慢慢的往寝殿走了。 惠妃眼尖,忙也起身说道:“太后乏了?臣妾与保清送送您。” 太后笑笑,也不阻拦。 胤禔本想拒绝,可被惠妃狠狠的瞪了一眼,估摸着他额娘是有话要与他讲,只好跟了上去。 是以太后与胤祺走在前面,惠妃与胤禔走在后头,几人相隔较远,却也慢慢远离了热闹的场地。 月儿愈亮,照在这四四方方的宫殿里。 将人影拉长,耳边的喧闹声越来越远,胤禔停了脚步,喊了一声:“额娘,有什么事儿您就说。” 惠妃扯了他袖子一下,又有些警惕的左右查看了一番,确认无人注意到这里后,才压低了声音训斥道:“你方才在你皇阿玛跟前走神了!你在做什么!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呢!” 胤禔虚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没什么。” “没什么?”惠妃眯了眯眼,拔高了声调,“你别以为额娘不知道,从你进来,眼珠子就一直落在那女人身上!” 胤禔瞳孔一缩,声音也大了几分。 “哪个女人?额娘你别瞎想胡说的!” “哼。你还好意思问哪个?” 惠妃冷哼一声,“你是我生的,我还能不知道你的?你就差没把你那点花花肠子挂脸上了!” 胤禔面色一僵。 看他这神态,惠妃就知道自己一直的些许猜测都是对的,忍不住又在胤禔胳膊上掐了一把,怒道:“那是你七弟的女人你知不知道!你一双眼睛都掉人身上去了!生怕人家瞧不出来你对她有意思!?” 第191章 唯怕琼浆烈火 “我…我没有!”胤禔梗着脖子,反驳了一句。 对此,惠妃只当听了个笑话,嘲讽说:“上一次,就是老七还在宗人府那一次。富察太医带了个莫名其妙的学徒过来,你以为额娘瞧不出来那是个姑娘扮的?” 胤禔脸色越发的不好看,是没想到那一次就没瞒过惠妃。 惠妃走了几步,怒其不争的又拍了胤禔一把,声音有些恼怒。 “你大千岁多好的心肠啊?要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出面帮她?” 胤禔嘴唇动了动,却没再能开口反驳出一个字儿来。 惠妃压低了声音,又警告着:“我与你说,今日成贵人晋了嫔位,全是看那女人肚子争气,又逢太后生辰,老太太高兴。可难保这里面也多少有你皇阿玛想补偿老七的心思。” “你有那个心思去惦记自己小弟妹,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后院!在子嗣上多下功夫!政事上也莫要耽搁!” 惠妃还要训下去,胤禔转身便走,烦躁道:“行了行了,说来说去说的没完了,我回席上去了!” “你……”惠妃跟着侧转了身子,怒其不争的跺了跺脚。 “这小子!” 张嬷嬷忙劝道:“娘娘不要生气,宽心。大千岁心里有数的。” 惠妃沉沉的叹了口气,“真要是他心里能有数就好了。就怕他一时脑袋不清醒…” “不会的,就算千岁对那姑娘有点意思那又能如何?毕竟人家是七爷府的妾,如今肚子里还有了七爷的孩子,说句不敬的话,还能有千岁爷他什么事儿啊?” 张嬷嬷扶着惠妃回走,苦口婆心的安抚着:“大千岁年轻,喜欢漂亮姑娘再正常不过啦,新鲜劲一过,也就算了。” 闻言,惠妃沉默了许久。 她缓缓点头。“若真如你所讲,倒也就罢了。只怕…”只怕后头的话,惠妃没敢讲,也没敢深想下去。 她拍拍胸脯,面上又浮起一抹厉色。 “若是那女人真叫保清犯了迷糊,那本宫是定然不会让成嫔好过的!” 一道人影与树影融合,等人离去,暗影中慢慢走出一人。 她抚着法鬓上的金步摇,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原来大哥…惦记着那个余十九啊…真有趣。” 偏殿内,用了些清粥后,余十九的状态好上了许多。 可她还是神情恹恹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胤佑放下碗,拉住了余十九的手,略有些心疼。 “十九,你到底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 “我…”余十九摸着肚子,欲言又止。 胤佑望着她手的动作,便问:“肚子不舒服?请个太医来瞧瞧?” “啊不不不…” 谁料余十九反应相当激烈,她起身连连摆手。 胤佑皱了皱眉,察觉自己有些失态的余十九讪讪一笑。“啊我意思是,回府去找府医瞧一瞧,再把个平安脉什么的就行了。我无碍的,就是方才可能闻到些味儿,不舒服。” 撒谎。 胤佑心里笃定,余十九在撒谎。 他沉沉的叹了一声,将余十九牵住,“既然好些了,我们去与皇阿玛禀报一声,先回府了。” “嗯。” 等他们走出来时,宴席已过了大半,小戏台上正在演耍杂技,这是胤礽安排的,想着给老人家看个热闹。 虽然太后已回屋歇下了,可这些稀奇玩意儿倒是也让大家看的乐呵呵的。 就连康熙,都还坐在那处笑盈盈的看着呢。 “皇阿玛。”胤佑上前,弓着身子低低的唤道。 康熙侧目扫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收回到了戏台子上,应道:“恩,怎么了?” “儿臣要先回府了,先与皇阿玛请罪。” 康熙又看看胤佑,看看他身后的余十九。 倒也没为难,反而和颜悦色的说道:“嗯,你额娘当初怀你的时候,也是紧张的不行。行,回去好好养着,若真是个阿哥,朕定会有赏!” “是,儿臣多谢皇阿玛。” “多谢皇上。” 余十九也行了个礼,可她一抬头,看见戏台上演的戏,却愣住了。 几个戴着面具,身着彩衣的人,拿着火把将一个扮怪物的人团团围住,火光照亮,那些人唱打演练,赢的阵阵叫好! “好!” “好啊!” 就连康熙都拍了拍手,等他看到胤佑二人还没离去,以为他们也是看入迷了,还笑着解释道:“太子为太后安排的戏班子,这一出叫什么火攻怪石山,瞧着倒也有趣。” 恰是那些火把被抛洒起来,忽高忽低的火焰,十分精彩摄人! 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余十九却脸色瞬间惨白,猛的后退了一步。 胤佑一把握住她手腕,她才堪堪站稳。 想问她一句怎么了。 可胤佑见她额头满是细汗,眼带惊恐。 突的便想起了那书上看到的…… 她浑身是宝,百毒不侵,唯怕琼浆烈火。 第192章 到底是谁不行啊 “七嫂,你们府上那个,可也够矜贵的呀,这肚子还没显怀呢,就这么多事儿,太后生辰宴能让她进宫来是多大的殊荣啊…” 八福晋剥着瓜子儿,嘴里说着冷嘲热讽的话。 “当真是怀着皇孙,命格都变了。” 七福晋浅浅一笑,轻声回了句:“谁让人家肚子争气又得宠呢。” 看七福晋脸色不怎么好看,十福晋咳了一声,脚在桌下也轻轻的踢了踢八福晋,笑道:“咳,八嫂,来,你吃菜,多吃些。” 本就不大的瓷碗被十福晋塞的满满当当的,八福晋哪里不知道这是在堵她的嘴。 可十福晋模样生的好看,笑起来两个酒窝泛起,像个邻家小姑娘似的,与她也生不起气来。 八福晋瞥了她一笑,没忍住被她的表情逗笑,吃了口菜,也就不说了。 七福晋瞥着胤佑正和余十九往外走,便起身,说了句:“你们先吃着,我去去就回。” 十福晋拿着筷子抵在唇边,自言自语的说了句:“成天就子嗣子嗣的,像是随口一说就能有似的。好像怀不上孩子,就是咱们女人有问题!” 她脑内灵光一闪,手肘碰了下八福晋,低笑道:“诶,八嫂,你说咱俩老要不了孩子,有没有可能是他们男人有问题呢?” “噗…” “咳咳咳。” 被这番大胆言论呛到的人是四福晋,她忙拿起绢子擦了擦唇角,好意柔声的提醒道:“十弟妹,这种话可不能胡说的。” 十福晋肩一耸,很是无所谓的说:“本来就是嘛,我也经常这么问胤俄啊。咱们十爷府这么几年就生了两个格格,平日里他可没歇着啊,天天这个院子那个院子的换着歇,可他龙精虎猛的这么勤,也没见生两个阿哥出来啊?” “噗…哈哈哈。十弟妹,你呀…” 就连一旁的九福晋都听的直乐,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 一桌子女人的耳朵都竖到了十福晋边上,听她吐槽道:“所以嫂嫂们说,这怀不了孩子,生不出阿哥,是咱们女人的罪过吗?分明就是他们自个儿不行!” “行了。”八福晋有些无奈的翻她一个白眼,脸上却还是流露着些许笑意。 “越说越离谱,你这些话叫皇阿玛听了去,绕是你蒙古小公主的身份也救不得你!”八福晋作势拧了十福晋一下。 四福晋慢慢的开口了。 也不知是在劝别人,还是在劝自己。 “子嗣还是讲个缘法,命里有时终须有的。” 都听说弘晖身体是越发的不好了,四福晋一开口,大家难免想到弘晖,九福晋安慰了一句:“四嫂,你也不要过于忧心,弘晖有皇阿玛福泽庇佑,你与四哥又是信佛之人。能好的。” 闻言,四福晋浅浅一笑,冲着九福晋点点头,承了她这个情。 而那边胤佑正与七福晋说自己要先带余十九回府,问七福晋要不要同行。 七福晋则是说:“都离席怕是不好,既然余妹妹不舒服,爷便带她先回府。” “好,张久卫在外头候着,他护送福晋。” “多谢爷。”七福晋行了个礼,便转了身。 可不料,这时,又有人将胤佑喊住了。 “七哥!” 原是前头的胤俄站起来朝他招了招手。 “七哥你急着走什么?不喝两杯?” 说着话,胤俄还直接蹿了够来,与保泰一道一左一右的要将胤佑架过去。 胤佑刚要开口拒绝,余十九却说道:“爷你过去与他们打个招呼,我去外头等你。盛情难却呢。” “就是就是,小七嫂是个懂礼的。”胤俄露出一口白牙,冲着余十九笑的甜腻,还说:“这也就是小七嫂身子不方便,不然我定是要与你喝几杯的!” 而余十九方才因为系统的话和戏台子上的那出戏,此时心头还有些不平静,这会儿也只能扯着笑脸回应了一句:“多谢十爷高看,往后有机会的。” “走走走,七哥,快,兄弟们都等着你呢!” 保泰吆喝着,拽着胤佑便往回走。 胤佑回头看了眼余十九,余十九笑着点点头,示意他无事。 胤佑只好说了句:“那你在外面稍等我一会儿。” “好。” 第193章 话中有话 太后一向倡行节俭,不喜欢奢靡,她老人家的生辰宴,自然是要注意这一点的。 所以桌上的菜肴其实没多少,可每一道菜都做的十分精致,分量也很合适。 只不过这一桌嘛,因为酒坛子摆的太满当,而显得整张桌子都打挤了不少。 胤佑刚刚落座,便听到胤禟在大咧咧的笑。 他随口问了句:“九弟近来是遇上什么喜事了?” 胤禟在头顶上摸了一把,端是有些桀骜不驯的架势,一双桃花眼凛出一抹笑意,嬉笑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近来收成不错,七哥你也知道嘛,弟弟我是个财迷,就稀罕那些黄白之物。” 胤佑笑笑,转头看了眼康熙的方向,老爷子正端着一捧茶,与胤礽在说话。 嚣张如斯的皇太子此时在老爷子面前,乖巧的像个稚子孩童,端着杯酒,弓着身子不住的点头。 “九哥,财不外露。大哥闹着要打胡部,皇阿玛正头疼呢,你倒是再嚷嚷大声些?哈哈哈…” 胤俄与他福晋一样,说话一向心直口快,压根儿不分场合。 他言下之意竟是在说康熙知道了胤禟挣的多了,总会让他孝敬孝敬。 可胤禟噗嗤一乐,说:“那能为皇阿玛尽忠尽孝,是多大的福分啊!七哥,你说是不是?” 他猛的将这问题抛给了胤佑。 刚刚端上酒杯的手顿了一下,胤佑慢条斯理的喝了那杯酒,才笑着答道:“九弟言之有理。” “那不知,这秋闱在即,七哥要推举的主考官人选到底是谁啊?” 胤禟眨眨眼,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说:“我可是与人开了赌盘的,就看是许世长还是白千石!” 胤佑眼帘轻抬,目光不经意的扫在了一直没说话的胤禛身上。 笑说:“也有可能是别的人,九弟怎么好这会子就开始下注了?” “他银子多嘛,叫他赔一些,洒些钱出去,也不失为积德的一种方式啊!哈哈哈…” 保泰哈哈大笑,顺势与胤俄碰了一杯。 胤禩摇摇头,看着他们胡说胡闹,却主动递了酒给胤禛,温声问道:“四哥,不知近来,弘晖侄儿情况如何?可好了?” 胤禛表情没什么变化,微微颔首作答:“好一些了,八弟费心了。只是你们四嫂总是放心不下,怕遭个风吹雨淋的,也不让弘晖出门,所以今日才没带上他一块儿来。” “多注意一些是好的,可也不能总闷在府里。” 胤禩嗓音清和,说话的话头也点到即止。 也不知是谁又开了一坛子酒,正好在胤禛手边,他便就近取了,最先便给身边的胤佑倒上了。 “七弟,我们也许久没坐在一起饮酒了。” “是啊,上一次好像还是太子生辰。” 胤佑接了便喝,目光与胤禛轻轻打了个对视。 眼看这两位说上话了,须臾之间,胤禟,胤禩,胤俄,表情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酒醉人,忽而扫来的风又叫人瞬间清醒。 桌上热闹温馨的场面下,似乎蕴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诡异情绪,像那桌上的烈酒,逐渐发酵… “七弟,我多嘴说一句,若是主考官人选你心有为难,不如等后日三哥抵京,你问问他。他毕竟在礼部多年,又曾兼任吏部掌事,与他参详参详。” 胤佑张了张嘴,做恍然大悟样,笑说:“四哥提醒的是。” 三哥?胤祉? 胤俄看了眼胤禩,眼皮子一掀,那表情分明是在说:莫非这事儿三哥也要来插一脚? 胤禩敛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胤禟却仿佛什么都没听懂,端着酒杯,招呼道:“来来来,今晚别说正事儿,喝到尽兴!大哥没与我们一桌,我们就该偷着乐了!要不这点儿酒都不够他一个人喝的!” 胤佑附和道:“九弟说的是,来。” 又是一杯酒水下肚,胤佑心里正盘算着喝了这杯便与他们告辞了。 外头还有人等着自己呢。 福安门外头,长长的宫道上堆砌着青石地砖,上头青苔遍布,还有许多不明来处的刻痕。 墙角缝隙里生长着野草,被这夜风吹的摇摇欲晃。 “呼…”余十九朝着手心哈了口气,蓦地惊觉自己竟然有些怕冷? 她踮着脚踩上一块翘起的砖,发出了一声唧声。 如此反复几次,那声音随着余十九脚上的重点也变的略有不同。 余十九噗的傻乐起来。 原来一个人无聊起来还能这样逗乐自己呢? 可当有了这种认知后,余十九陡然陷入了一种未知的恐慌里。 她眼神微颤,抬头一看。 深邃悠长的宫道仿佛幽黑的看不到尽头,几名值守的太监与侍卫,僵直的站着,似乎要与红墙融为一体了。 突然,身后慢慢被照亮。 脚步声响起,余十九猛一回头! 眼前突然扫过一把燃烧正旺的火把,晃过余十九眼前。地上的倒影,她与火焰交融。 “啊!” 余十九惊叫出声! 第194章 看穿他的心 她脚下踩滑,要跌倒在地。 余十九惊魂未定时,却有人如风一般,轻轻揽住她腰,将她带进了自己怀里。 可实在来不及将她扶稳,二人便同时摔到了地上。 不同的是,那人先摔了下去,余十九倒进了他怀里,未伤分毫。 “蠢笨的奴才!瞎了你的狗眼!” 那巡防的侍卫也委实被吓的不轻,哪里敢得罪当朝的直郡王,忙举着火把忙告罪道:“多有失礼!奴才告罪!大千岁恕罪!恕罪!” 余十九微震,男人怒骂声响在她耳朵边上,他的手甚至还护在她腰上。 她本能的要起身,可那侍卫就着火把又跪近了一步。 那火苗热气袭来,余十九脸色一白,刚要起身的动作也顿停,她抬起手将脸挡住,往后便退。 胤禔刚坐了起来,顺势便将余十九揽住,呵斥道:“滚下去!夜晚当值要警醒些,仔细怎么掉的脑袋都不知道!” “是,多谢直郡王!奴才告退!” 余十九喘了几口气,虚虚的道了声谢。 “多谢大千岁…”她肩膀一动,将胤禔的手移开了。 胤禔似乎才看见自己的姿态有多么的不合规矩,有多么的不得体。 他起身,余十九也要起来,脚却崴倒了。 “嘶…” 她吸了口气,摸了摸脚踝。 宽厚的手掌便递了过来,余十九仰头,胤禔朝她伸手,他身后是黑沉沉的福安门,那褐红色的大门正开着半个口子,幽冷月光下,宛如一张缓缓张嘴的巨兽。 可也是这样的月光,映照在胤禔身上,衬的他珠玉桂树,眉眼多情。 他那双眼,看的余十九太深。 余十九就是个傻子,也该知道,这种眼神不对劲。 胤禔眉头微蹙,“还傻着做什么?起来。” “谢谢你。” 余十九敛了下眼,手指蜷缩了下,想自己撑着站起来。 可方才那一下,实在让她痛的有些厉害。 见她脚步踉跄,身形微晃,胤禔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蓦地有些不是滋味。 他心一狠,稍稍俯身,握住余十九的手腕,将人牵了起来。 他微垂下眼,声音低的差点听不清。 “你怎么又是一个人?老七呢?” “他…他在里面与几位爷说事儿。我在外面等他。”余十九指尖一动,胤禔才有些不自然的将人松开。 他抿了抿唇,说:“我去将他叫出来。” 说完,胤禔便转了身,可没走两步,他便愣在了原地。 “老七?” 胤禔显然没有意料到,胤佑会出现在福安门前。 余十九也是一惊,她仰头,不知胤佑在那站了多久了。 胤佑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余十九唤了他一声:“七哥?” 胤佑吸了口气,还是应了她一声。 “嗯。走。” 胤禔笑了笑,看胤佑走过来,便与他说了句:“还没来得及与你说声恭喜。” “多谢大哥。” 胤佑牵住余十九,意味深长的看了胤禔一眼,说道:“大哥,太子与皇阿玛在那处说了许久的话了,你不进去瞧瞧吗?” “正是要去的…” 话说到一半,胤禔僵住了。 怎么说?难道要说,他本来是要去康熙身边的,可他看到余十九一个人走出来,他担心有什么事儿,便也悄悄跟了出来。 难道要说,他在暗处看了余十九很久,看到她百般无聊的踩着地砖傻笑,看到她望着无尽长夜的宫道露出了一种落寞而脆弱的眼神。 胤禔喉头一动,没再往下说了。 胤佑笑笑,道:“我先回府了,大哥。” 胤禔低声回道:“好…” 第195章 原则和底线 马车摇摇晃晃的,余十九面色还是有些发白。 胤佑一直没说话,余十九心里大抵猜测着他此刻定是极不高兴的。 若是换了旁人,没出宫门就得闹起来了。 余十九便主动握住了胤佑的手,身子也稍稍提倾靠了过去。 “七哥,我方才在门前,与直郡王,没什么的。” 闻言,胤佑才轻轻将眼眸抬起,将那股略有些薄凉的视线落在了余十九脸上。 他脸上的森然与阴戾都是不曾在余十九面前表露过的。 一时,余十九有些愕然,握着胤佑的指尖微抖,竟也开不了口继续说下去了。 忽然,胤佑缓缓伸出手,抚摸上余十九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刚才喝了些酒,吹了风,这会儿胤佑的手特别凉,触摸到余十九脸上,不免让她瑟缩了一下。 见她往后似要躲避,胤佑眉一皱,干脆伸手拽着她将人强硬了抱了过来。 马车一个趔趄,余十九便栽进了胤佑怀里。 胤佑扣住她的腰身,将她按坐在自己腿上,冷声道:“别动,不要伤着肚子。” 余十九眼神微敛,又轻声的解释了句:“刚才真的没什么,七哥,你别误会。” “十九。”胤佑喊了她一声,手也轻轻将她下颌抬起,让她与自己对视。 “若你问心无愧,你何必叫我不要误会。” 胤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叫余十九心跳如雷。 “还有大哥,他不是会在宴席上无缘无故离开皇阿玛与太子身边的人。你该知道他与太子有多不对付,稍有错过,便不知道太子会如何编排他。可他为了你,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余十九只觉喉头干涩,难受的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 胤佑细细观察着她表情,忽而轻轻慢慢的埋首在她脖颈上,咬了一口。 “啊…嘶” 余十九吃痛的皱了皱眉。 她要推开胤佑,可男人却强势的要命,抱着她摁住她手,没让她脱离自己怀抱分毫。 “你弄疼我了!”余十九低声抱怨了句。 胤佑却靠在她肩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大哥喜欢你,他心里有你。” “怎…怎么可能啊?你在胡说什么?大千岁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能看的上我?” 余十九讪笑,还说:“你不要因为自己这点胡思乱想,坏了与他的兄弟感情。我与他清清白白,老天爷都瞧得见。” “老天爷能瞧得准每个人的心吗?” 胤佑反问,他再度捏住余十九的下颌,眼神不如往日温柔。 “老天爷能瞧得见我现在想要杀人吗!” 突然,胤佑一把将余十九推开,幸好这马车上坐垫都安置的很软,余十九跌在对座上,只是背部略略有些吃痛。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愤怒中的男人。 “七哥,你?你跟我动手?” 余十九嗓音微颤,胤佑却眼尾微红,明显是一副气急的情态。 “十九,我是信你,爱你,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你与老大的种种视作无物。可今晚你们居然在福安门前,公然那般亲密!” “你还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若有人瞧见传了出去,别人怎么讲你,又怎么看我?怎么看老大?” 胤佑此刻的心也跳的厉害。 是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去连州那次,也可能是余十九当街醉酒那次,也还有可能是他进宗人府那回… 胤禔每次遇到余十九时,那种刻意回避或躲避的眼神,或者动作。 在胤佑看来十分的滑稽可笑。 胤禔是个耍刀弄棍的武夫,根本没办法将一些很细节的东西藏匿的太深。 以至于他对余十九的那点心思,稍多注意,就能把他看明看透。 余十九喘匀了呼吸,回视着胤佑,说:“只是一场误会,他扶了我一下而已。若这传出去要成为中伤七爷府的利器,那你便将我处置了好了。” 胤佑眼神一凛,声音喑哑。 “余十九,你这是在威胁我?” “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我宠你!为所欲为惯了!” “你们那等举动,别说对七爷府有影响,就是对你自己,对直郡王府,也是个武器,是别人随时可能利用起来的武器你知道吗!” 余十九也起了火了。 “什么叫我们那等举动,难道有人摔了帮忙将她扶起来,不成恩情,倒成了丧德的罪过了?” “这皇宫里头,看不到你们之间是恩是仇!只看得到他直郡王惦记自己的小弟妹!” “你…”余十九被气的心头狂跳了几下,她认为胤佑是在瞎说。 胤佑没惯她的反驳,继续说:“他们甚至看不见你的拒绝,看不见你的态度,总之你们单独在一块儿,就是不妥,是罪过!” “我问心无愧,为何不能与自己朋友单独相处!”余十九被气红了眼,声音也不免有些哽咽。 胤佑顿了顿,心知今晚自己话说重了。 他垂下眼,低低叹了口气,唤道:“十九,我一直以来,从没拘束过你,我甚至愿意最大程度的给你信任与自由。我相信你对他并无男女之意,可今晚,是老大他自己,越过了那条线……” 余十九愕然。 胤佑慢慢重新握住她的手,道了歉。 “对不起,刚刚是我太急了,对不起,十九…” “你也要理解我,我是个男人,我也有我的原则和底线。” 第196章 多久能生 余十九将手从胤佑掌心抽出,胤佑的手指头微微动了动,然后默默的收回了手,放在了自己膝盖上。 余十九撩了下帘子,望着外头有些漆黑幽静的街景,嗓音淡漠的说了句:“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那张脸上的表情向来是明艳中带着一股洒脱,偶尔还有些不受控的张扬恣意。 可现在,胤佑却在余十九那张脸上面看到了一种淡淡的无可奈何与悲 哀。 “嗯。” 胤佑发出这么一个音节后,余十九也没有再答话。 耳边只有门帘灌进的风声,夹杂着沉闷的车轱辘作响声,平的叫人心烦。 胤佑喉头动了动,又说:“我并非是说你不能与其他男人说话,共处,我意思是…凡事都得有个度。” “我知道了。”余十九瞟了胤佑一眼,淡淡答道。 犹如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胤佑憋着一股气不上不下,到底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等马车到了七爷府门前时,胤佑刚刚将余十九牵下马车,后头便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二人一道看去,瞧着那马车驶停。 竟然是张久卫驾着马车,七福晋也回来了! “爷,余妹妹。” “福晋…”余十九施了一礼,胤佑的手握着余十九,问了一句:“既然要回,方才为何不一道?” 七福晋笑笑,答道:“也是八弟妹与九弟妹闹着要饮酒,我又不善此道,怕是喝多了丢丑,便寻了个借口先回了。” 胤佑点点头,也没再与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说:“那便早些歇着。” 看着余十九回来了,今晚的风有些大,凉悠悠的,锦屏备好了一锅热汤,吊在炉子上小火温着。 人进了屋,汤就端上了桌。 “格格,您喝汤。” 锦屏小脸被炭火熏的红彤彤的,眼睛水汪汪的冲着余十九笑,余十九被她模样逗的舒心了不少,接过汤搅拌了几下,便说:“今儿个有些凉,你也舀一碗来,坐着咱们一块儿吃。” “诶,好嘞,谢谢格格!” 锦屏又捧上一碗汤,小小的啜了一口,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然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胤佑没有与余十九一道回遇水院。 “诶,主子爷呢?” “回赏花落了,想来他书房有事儿。” 余十九表情很淡然,清甜温暖的汤汁在她唇上渡了一层蜜。 闻言,锦屏的表情变的有些奇怪,她咳了几声,“咳咳…” 余十九看她。 锦屏眼神乱动,似乎颇有些难为情,在余十九审视的目光下,她才慢慢说道:“格格,您可别怨奴婢瞎操心啊。就是…您现在有了身子,没法伺候主子爷,这个时候可架不住旁的院子挠着心肝儿的往主子爷身上凑啊…” 余十九一笑,慢条斯理的说道:“那我怎么管得着他。这后院里的女人们,个个都是他的,他爱去哪儿,我怎么管得住。” 余十九一连说了两个怎么管得住。 可她眼里却有些怅然。 锦屏注意到她眸光变幻,有些担心,放缓了声音问:“格格,您怎么了吗?有什么心事?” “还是说,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儿!”锦屏被自己这个猜想吓到了。 余十九忙握住她手,笑道:“没事儿,别胡思乱想的。就是今天在宫里看了一出戏,怪渗人的…” “唱戏嘛,哪里能作的真啊?您现在肚子里有个孩子,可受不得惊吓的。” 锦屏舒了口气,收拾着二人吃过的餐具,絮絮叨叨的念着。 余十九坐到了榻上去,她拿了个橘子,假意剥着,佯装不经意的问:“锦屏…你说…孩子一般多久才能生下来啊?” 第197章 欺君之罪 锦屏回过头,觉得余十九简直傻的可爱,便笑说:“女子十月怀胎,足月生产是最好的,不过也有八九个月就突然生的。孩子嘛,什么时候来都是天定好的事儿。” “哦。”余十九塞了个橘瓣进嘴里,却感觉不到什么甜味。 锦屏收拾好后,便端着托盘出了屋,临门一脚还回头冲余十九笑了笑:“格格,您别多想,您这会儿还没多少日子呢,安心养着最重要。” “嗯,知道了。”余十九扯起一抹笑。 可等锦屏出去后,余十九的笑脸便瞬间消失了。 她摸了摸肚子,心中仍有些惴惴不安。 书房里。 胤佑翻着书本,语气很平淡的问着面前的人,“回府时,福晋可有与你说过些什么?” “没有啊。”张久卫一头雾水,自顾自的想了半晌,又一拍后脑勺,后知后觉的说道:“哦哦哦,福晋就是问了奴才几句这些日子去了哪儿,奴才说外头办差去了,福晋便也没多问了。” “行,你记得这个事情不要与任何人讲,只字不能提,懂吗?” 胤佑伸手在书山上点了点,被压在最下面那本正是张久卫带回的那个话本子。 张久卫忙不迭的点头。 “是,奴才知道了。” 回想方才宫中饭局上,兄弟们的话中有话,胤佑不得不多提起些精神来。 听胤禛的意思,他极力推荐许世长,究竟是一再的试探还是威胁? 胤佑沉默了许久,仍不能得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他提笔,将许世长的名字划掉,转而在一个叫蒲朝云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他蹙了蹙眉,竟然许世长已经存疑,便不能再用他。 “不可冒险。” 胤佑低声自语一句,正逢张久卫正要出门,他又将人喊住。 “你等等。” “爷,您还有何吩咐?” 胤佑说:“这段时日,事多,你也不必跟着爷转悠,就在府里待着,时刻警醒着遇水院那边。” 张久卫自是知道胤佑将余十九看的重,不敢耽误,立即就应了。 “是,奴才知道的,只是…” 他撇撇嘴,可怜兮兮的又说:“只是上次您说想法子将奴才送军营里去,还算数吗?” “算数,你急什么。” 胤佑拿着毛笔修了下略有些分岔的毛刷,笑了一声:“等这段时间忙完,再安排你的事儿。” “行,那奴才就先谢谢七爷了!” 张久卫得了个肯定的答案,这才喜滋滋的走开了。 从太后寿宴那一回开始,一连十几日,余十九都没瞧见过胤佑的影子。 她只知道他忙,倒也安静听话的缩院子里抱着肚子每日进补。 这日,她去珊瑚院找陈小璞与富察敏敏打发时间,锦屏在后头提着一篮子吃的,亦步亦趋的跟着。 刚进院子,便见陈小璞在抹眼泪。 “怎么了这是?” 余十九连忙走了过去,急的锦屏在后头直追,“格格你慢点儿!” 富察敏敏见余十九来了,也急的又掐了陈小璞一把,“你到别顾着哭!将十九招来了,要害得她与你一块儿着急吗!” 趴在桌上的人抬起头,又抹了一圈泪,一开口,嗓子都哑了。 “十九…” “别急别急,怎么了,有事儿说事儿!”余十九给她擦着眼泪,又以疑惑的目光去看向富察敏敏,富察敏敏一耸肩,表示自己也没问出来。 终于好一会儿,陈小璞才开了口,说:“我家有个表兄,这次也入了殿试。” “入了殿试那不是好事儿吗!”富察敏敏不解,好事儿还能让人哭成这样? 陈小璞撑着脸,叹了口气,“哎,我心道也是天大的好事情,可是昨天我家人拖了信儿来,说我表兄在乡试时,花银子买了题!眼下有人要他拿五千两白银出来,不然就要将他买题的事儿告到京城里来!” 富察敏敏一震,“什么?买题!这…你表兄胆子也太大了!” “又不止他一个那么做!我姨妈说了,买题的人可不少,可一路上来进了殿试的就我表哥一个,准时那些人嫉恨他,才拿这事儿要挟,讹银子!” 陈小璞哭哭啼啼的,说着说着又要掉泪。 “五千两,去哪儿寻那么多钱啊!” 余十九按住她手,沉声道:“陈姐姐,你别急,我不是放了一箱珍珠在你们这儿啊,要用银子拿去换就行了。” “我不能要你的珍珠!”陈小璞立刻拒绝,不料余十九接着还有话。 “可是,我只怕此事不是与五千两能相干的…” 陈小璞一愣,眼泪都忘了掉了,她呆呆的望着余十九:“那…那你是什么意思?” 富察敏敏也低低的叹了口气,说:“科举作弊,可是欺君之罪啊…” 第198章 新任务 “欺君之罪?!”陈小璞脸色当即变的惨白,怎么也收不住那种恐慌之意。 她死死的拉着余十九的手,仿佛那是根救命稻草。 “那怎么办!十九,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姨妈一家子为了我表兄也太不容易了,这好不容易看着入殿试了,怎么还在这关头遇上了这种事儿啊!呜呜呜…” 陈小璞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富察敏敏拍着她肩膀,安慰道:“现下可不是说你姨妈一家有多不容易的事儿,这科举作弊,是大罪!若是真的五千两白银能了还好,就怕这事儿无穷无尽,以后又拿这个讹上你表兄一家了怎么办!” 闻言,陈小璞直接傻住了。 是啊,若是这小辫子一直被人拽住,往后无期限无休止的缠上了又该怎么办呢? 陈小璞抹了抹眼睛,把求助的视线对准了余十九。 “十九,你说说话啊,该怎么办啊?” 余十九抿了抿唇,缓缓说道:“陈姐姐,我倒是有个法子,不过就不知道你表兄愿不愿意这样办。” 陈小璞眼前一亮! “你说来听听!” 余十九吸了一口气,说:“让你表兄检举乡试,买卖题目,作弊风起。” “什么?!” 这下不止陈小璞,连富察敏敏都惊呼一声。 “这样做的话,岂不牵连甚广?那些人又岂能放得过我表兄?” 陈小璞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而富察敏敏则是在惊诧之后慢慢的定住了心神,说:“十九,你是不是在想,七爷现今管事…” 余十九点点头。“嗯,陈姐姐,你将这事儿与七爷说说,他定能给你出个主意的,横竖你是他院儿里的人,他总不会比那些讹人的更可怕!” 对此富察敏敏也表示认同,“我觉得十九说的在理,你急成这样,也没再好的法子了,莫再耽误,现在就去找七爷!” 可眼看着陈小璞表情变化,分明是踌躇不前,深觉为难。 余十九一把拉住她,“走,我陪你去找他!” “诶,十九…”陈小璞下意识的挣了一下。 被富察敏敏与余十九连拖带拽的拉到了门边儿。 而就在这个时候,余十九的系统居然响了! “新任务,帮助胤佑结案,积分五百。” “结案?” 余十九脑子懵了一下,“他有什么案子啊?我哪里会查案啊?” 系统并不睬她,自然也不会回答更深层次的问题。 “能不能别这么没头没脑的,好歹给点提示!” 在余十九的咆哮之下,系统才慢条斯理的提醒了一句:“注意哦,是结案,不是查案。” 余十九呸了系统一口,“你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而陈小璞脚步慢的可怜,还在挣扎着,“十九,敏敏,咱们真的要去找主子爷说这事儿吗?” “要不…还是算了,我想点儿法子凑点银子得了…” “不行。” 富察敏敏摇头,略带警告的说道:“这种事儿,治本不断根是万万不可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作弊本来就不对嘛…” 第199章 指点 “我知道不对,可是也不知我表兄一人如此。”陈小璞声音低了许多,眼圈红红的,模样很是委屈,瞧着不免让人生怜。 余十九冲着富察敏敏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说了,三人便一道往赏花落去了。 张久卫在门前,瞧见三人走近,迎了上来,打了个千儿便道:“给三位格格请安,七爷在里头与人议事呢,你们要不…晚些时候再来?” 他也不敢将话说的太死,尤其对上余十九,那话的分量还不能说的太重。 因为心急,富察敏敏问了句:“谁在里面吗?” 张久卫答:“海善贝勒在里头。” “那他们得谈多久啊?”陈小璞怯生生的问了一嘴,张久卫为难道:“这…陈格格这么问可就属实为难奴才了,那主子们谈事儿,奴才怎么好知道详尽?” “也是,瞧我这人,慌不择路,口不择言了。” 陈小璞眼帘微扫,眸光里是难掩的失望与忐忑,仿佛一盏渐渐失温的烛火。 张久卫讪讪一笑,不知该如何作答。 还是余十九轻轻握住陈小璞的手,对张久卫说道:“这样,等七爷忙过,你替我们说一声儿,就说有急事儿要找他。” “行!” 张久卫爽快的应下了。 吃了个闭门羹,三人转身便走。 可没想到没走几步,便听到书房门开的声音,余十九回头,海善与胤佑一道从里走出。 依稀听着他们二人说着些话。 “此事交我去办,定会将他查个一清二楚的,你放心。我总不会叫你在这事儿上吃了亏。” 海善踩下一级阶梯,回头对胤佑笑着,信誓旦旦的做着担保。 胤佑背着手在身后,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温和。“那就有劳哥哥费心了。” “我先回了。” 海善转身,看见三个女人愣了一下,他嘴唇动了动,余十九行了一礼。 “请贝勒爷安。” “小弟妹安。”海善拱了拱手,眼神落在余十九身上须臾,便又挪了开。 他走后,胤佑在那边笑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撇开余十九不说,富察敏敏与陈小璞是最最不乐意见到胤佑的。 胤佑也不理会他们,名为丈夫与侍妾,可实际与那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大家都乐的自在。 这么浩浩荡荡的一道找过来,还是头一回。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想谁来开这个口。 胤佑又调侃道:“结伴过来又没个话说,爷书房里可还好多事儿呢。” 说完,胤佑作势要转身。 “七爷!”余十九上前一步,一声七爷刚刚喊出来。 那头陈小璞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便哭。 “七爷,妾身有事相求!求求您救救我娘家表兄,救救妾身!” 胤佑眉头一拧,沉声道:“起来说话!” 陈小璞眼泪止不住,还是富察敏敏将她搀了起来,余十九靠近胤佑,轻声说:“七哥,陈姐姐要说的事儿事关重大,让她进你书房去说。” 胤佑的书房是不能随便进出的,就连七福晋,也没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道理。 可余十九表情严肃,陈小璞又哭的讲不明白一句话。 胤佑缓缓点头:“有什么事儿进来说。” 第200章 江南 当听陈小璞断断续续的说明来由后,胤佑也不免惊诧。 “买题作弊?” 他从椅子上缓缓起了身,双眼微冷的望着跪在地上的女人,陈小璞的头越垂越低。 她轻若蚊蝇的嗯了一声,又啜泣道:“求七爷指个明路,帮帮我表兄。” 胤佑被气笑了。 “呵,科举乃举国之大事,爷要怎么给你指这个明路?!” 胤佑没忍住语气重了一些,富察敏敏担忧的看着陈小璞,干脆也跪在了她身边,帮腔道:“可现在是有人拿着这事儿讹上了他们家,若是任由其发展,怕是真的要惹出人命的。七爷开恩!” 胤佑沉默了半晌,目光落回到书桌上的一堆文书上。 问道:“你表兄是在何处应试?” 陈小璞听胤佑问话,仿佛看到了莫大的希望,忙抬头作答:“本是在…在祖籍柳州的,想了些法子…才去苏州应试的。” “苏州?” 胤佑眉一拧。 “是,就是苏州。” 江南地区最是富庶,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商贾世家,多的是家财万金的,怎么会要五千两来威胁一个中举的秀才?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戒,久久没有说话。 余十九看出些端倪,主动说:“七爷,要不,让陈姐姐她们先回?您再合计合计,看看此事是否能有些回旋?” 胤佑侧目瞥了余十九一眼,点了点头,才对陈小璞与富察敏敏说道:“你们先下去。此事,就莫再张扬了。” “是,妾身知道。多谢七爷。” 陈小璞行了个礼,被富察敏敏搀着出去了。 等门被关上后,余十九便凑到了胤佑跟前,询问着:“七爷可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闻言,胤佑神情舒展了些,眉头轻挑,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余十九抿了抿唇,道:“苏州是个好地方,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地儿的人都可有钱,陈姐姐说买题的不止她表兄一人,而且为了中个举,将家底都掏空了。说明这人家中并非什么大富大贵的门户。” 她一边说话,一边看胤佑神情。 胤佑笑笑,“嗯,你继续说。” 第201章 无论如何,我都信你 余十九便又说道:“那比他家富裕的定然大有人在,为何那人却只讹陈家表兄,不讹旁的人?” 胤佑背着手,围着余十九走了两转,笑说:“那不是因为只有他一人入了殿试吗?” “问题就在这儿啊!” 余十九转身,拉住了胤佑的袖子,将人拽的离自己近了些,不许他在围着自己走动。 胤佑当真就乖乖的站停了脚步,还亲昵的抬手捏了捏余十九的脸颊。其实前段时间,二人因为胤禔与余十九在福安门前那一段路,多少还有些芥蒂。 可久了时日没见,这会儿说起话来,倒也觉得一切如常了。 胤佑看着余十九一脸认真的说着话,一只手比划着,另一只手还仔习惯性的在肚子上摸了下。 “既然他是唯一一个入了殿试的,那就说明他多少有些才干在身上的,遇上这种人,你是赌他前途无限呢,还是宁愿要个几千两就买断啊?” 余十九眼神流转,盯着胤佑的脸瞧,把问题给他抛了回来。 对于余十九这个看法,胤佑深以为然,他的目光越来越柔和,轻轻摸了下余十九的脸,说道:“是要一口能长期钓鱼的池塘,还是只够一顿餐的鱼干呢?十九,你真的很聪明啊。” 余十九握着胤佑手腕,微微仰着头看着他,想起陈小璞一脸绝望的神情,余十九语气里也多了些惆怅。 “七爷,那照你看,陈姐姐他表兄,还有救吗?此题能解吗?” 胤佑以手描摹着余十九的细眉,顺着她的发梢,又细细轻柔的捻抹她的步摇。 好一会儿才听他慢条斯理的答道:“能解。我会派人去将她表兄接到京城来的。” “就如此?” 余十九蹙眉,显然觉得胤佑的处置方式不可能这么简单。 果然,便见胤佑笑的神秘阴沉,他轻轻拍了拍余十九的肩膀。 “当然不止如此。” 缓缓的一句话,余十九却莫名的听出了一股颤栗感。 她眼神微颤,便听胤佑在她耳边肃声说:“既然是群弊之案,无独有偶,害群之马,焉能姑息!” “七爷,你是想…” 余十九开口,却被胤佑轻轻捂住了嘴。 “行了,原本这些事儿都不该与你多说的,你顾惜好自己身子,照顾好肚子里的儿子就行了。” 余十九不满的撇撇嘴。 胤佑笑笑,轻轻将人揽住,与她额头碰了碰,安抚道:“此事我有数了,你让陈氏,耐心等着便是了。” “嗯。” 余十九最终也只能老实点头,乖顺的应了下来。 当胤佑的手摸到她肚子时,眼神里多了些惊异。 “嘶…你这肚子,倒像要是比之前大了一些了?” 余十九心一咯噔,啪的一声将胤佑的手打开了。 “这肚子里有崽子,可不就是一天比一天大嘛…” 她语气作的凶狠不耐烦,可眼神却显得心虚了些。 胤佑没注意她的脸,只看着她尚还平坦的肚子,双眸里的暖意快要淌成了决口的星河。 “好孩子,阿玛这段时间会很忙,难免有顾不上你们娘俩的时候,所以你要乖乖在额娘肚子里养着,不要折腾她。” 胤佑低语着,他缓缓蹲下去,贴在余十九的腹部,一股暖流直冲他的心间。 知道胤佑这话的意思是在告诉自己,接下来他应该会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科举买题作弊的事儿很忙碌,没有时间再时常来陪着自己。 余十九轻轻将手搭在胤佑肩上,慢慢说着话。 “七哥,我真的很喜欢你,也很喜欢我们这个孩子,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你都是相信我的,是不是?” 她的指尖在颤抖,尽管她竭力在控制。 可还是被胤佑一个余光瞥到了。 胤佑抱住她的腰,闭着眼去轻轻听着她肚子里的小生命成长的声音。 他承诺道:“是,无论如何,我都信你。” 第202章 舞弊案 这日的朝堂之上,众人眼神各异的纷纷朝跪在正中的人投去。 康熙亦是略感震惊的从龙椅上起了身。 “七贝勒你可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是,儿臣清楚。” 胤佑叩头,朗声道:“江南地区有举人告试题泄露,群体舞弊,此次殿试,请皇阿玛择期延试。” 江南,试题泄露,舞弊。 这几个词连在一块儿,问题可太大了。 胤礽厉声道:“七弟,眼下殿试在即,你可别因为皇阿玛让你选个主考官,你选不出来,在这儿信口胡说!” 胤佑抬首,直视着胤礽淡声答道:“事关天下百姓之大事,怎敢胡言乱语。” 好一个天下百姓之大事!胤佑这话不亚于是给了皇太子一巴掌。 果然便见胤礽脸色微变了些许,没再多话了。 胤禩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七哥一眼,暗自思量着。 高台上的人定了声,“你言之凿凿,想来你心头已是有了一杆称了。” 胤佑低头不语。 康熙扫视群臣,列首的阿哥们个个表情自得,只有胤禔一人,皱紧了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虽然在朝堂上,康熙没有明确表示此事要如何处理。 可胤佑将话说的大,分量也放的重,不处理是万万不可能的。 散朝后的南书房气氛宛如凛冬,胤禔面色沉重的坐在木椅上,手里端着茶,连盖都没揭开过。 “朕让你来喝口热茶,都快放凉了你不吃两口。” 康熙半垂着眼帘,语气稀松的像是闲聊。 胤禔将茶杯一放,掀袍便跪:“皇阿玛,今日七弟朝上所言,或许有不详尽的地方,儿臣以为,该再查查。” “就是得查!” 康熙起身,瞪了胤禔一眼,“这不是让你直郡王去查吗!噶礼位至两江总督,辖下有如此弊案,竟未听闻他上奏过二分!” 众所周知,胤禔幼时是在噶礼府上养大的,感情更是要比一般的主仆深厚许多。 让胤禔去查噶礼,实在让他为难。 “皇阿玛,儿臣…” 康熙打断了他,又说:“若你为难,朕不勉强你,既然此事由你七弟起,那就由他终。” 胤禔眼神微动,有些不自在的捏了捏指尖。 半个时辰后,胤禔带着康熙的口谕直奔了七爷府去… 茶凉了,梁九功去换了一盏热的,劝道:“皇上,您喝口热茶,歇息一会儿。” 康熙接过热茶,在手里捧了一会儿,却眯着眼望着别处。 他像是在问身边这个老太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说,此事,当真就只有七贝勒一人知晓吗?” 梁九功弓着身子又往书桌上的香炉瞧了眼,看向窗边,顾左右而言他:“呀,万岁您瞧,这个时节的风儿啊,是越来越大了,那满地的落叶哟,都叫这些奴才清扫不过来了…” 是以秋季,树枯叶落,整个京城都是如此景象。 倒也…不稀奇。 康熙笑骂道:“你这老货,装憨卖傻的倒也不累。” 梁九功嘿嘿笑了两声儿。 “走,去成嫔宫里坐坐。” 康熙起身迈步,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们连忙跟上。 第203章 底气 自晋了嫔位后,成嫔便搬到了康和宫居住。 康和宫闲置已久,没人打理,落败荒芜。 好在内务府新拨来的人都是伶俐的,没两天就打理的井井有条的,胤佑还特地送了许多花草过来。 院落干净,一进来便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大约是风水养人,成嫔比往日里看上去精神了许多,穿着打扮也更得体了。 她正拿着剪子修剪着兰草枝叶,贴身宫女端了点心到石桌上,却嘟着嘴抱怨。 “成嫔娘娘,今儿个奴婢在去御膳房的路上碰到了张嬷嬷,她瞧着奴婢啊,那可是真是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若不是您教诲奴婢不要与她们宫殿的人闹矛盾,奴婢少不得要和她攀扯几句。” 成嫔闻言,回头看了眼小丫头,笑说:“张嬷嬷自然是有气,你想呀,咱们以前在一个宫殿,因为她是惠妃娘娘的贴身嬷嬷,何处都得看她眼色。如今本宫也成了一宫主位,她心里能舒坦吗?” “哼。”小丫头不满的哼了一声,“她再是有资历,不也是个奴才,以往将她奉承惯了,她倒是瞧不清自己身份了。” 成嫔一笑,将剪子递给了旁边候着的小太监,坐到了石桌上来。 “罢了,不与她们计较就是了。这宫里的人,哪个不是看菜下碟的。如今啊,本宫就盼着老七能多得皇上看重,盼着他多有子嗣,本宫后半辈子就有了依靠了。” 这边成嫔的话音刚落,门前便响起了皇上驾到的通传声。 成嫔猛的起身,头上步摇微晃,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慌的整理衣衫。 “本宫这身儿没问题?” “没问题,主子您就放心。” 康熙大步流星的迈进来,成嫔跪地迎接,柔声道:“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 康熙背着手,环视着宫院四周。 成嫔起了身,垂首恭敬的说着话:“皇上怎么突然想到来臣妾宫里坐坐?事先也不派人传一声儿,臣妾也没备些东西。” 成嫔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康熙的脸色。 康熙只简单的嗯了一声,“朕在南书房坐久了,四处走走。” “那您快坐下,臣妾给您倒杯热茶来。” 成嫔伸出去将康熙扶住,康熙也没阻拦她的热情,顺着二人一道坐到了石桌上。 桌上的糕点就块,茶水也略有寡淡。 看皇帝的视线落在那桂花糕上,成嫔便取了一块儿递到了康熙面前,温声说:“皇上尝尝?这是昨日老七使人送进宫来的,说是他府上的膳房做出来的新样式,虽然瞧着与平常桂花糕没什么不同,但是味道要更清淡一些。” 听到是儿子府里送来的,康熙便张嘴咬了一口。 细细咀嚼着。 “嗯,是不如常时吃的那么腻人。就着热茶吃一些,倒是爽口。” 成嫔笑开了话,语调也不自觉高了一些。 “皇上若是爱吃,臣妾传话给老七,叫他下次多送一些进宫来。也是给皇上您尽孝了。” 康熙喝了口茶,面上有些笑意。 成嫔刚将茶杯接住,却听康熙冷不丁的说了句。 “成嫔啊,老七是个孝顺孩子,朕知道…可这孝顺的孩子,总给朕出难题…” 第204章 圣心难测 成嫔猛的一颤,跪地便拜:“皇上息怒!皇上恕罪!不知老七做了什么糊涂事惹了皇上不悦,不过还请皇上保重龙体要紧,莫要生气…” 康熙稍微侧了下身子,俯眼瞧着跪地的女人,好半晌才慢慢伸出了手去。 “你瞧你,朕不过才说了一句话,你就又跪又求的,像是朕要将老七怎么着似的…” 成嫔谨慎的抬起头,缓缓慢慢的将手放到了康熙的掌心。 “臣妾每日在这宫里头,除了摆弄这些花花草草,便是烧香拜佛,悔恨自己不中用,不能为皇上分忧。” 康熙将她牵起,示意她坐回原处去。 可这女人在深宫里待了半辈子,即使现在晋了位份,与儿子的关系也比往年好了许多,算是子孝孙贤。 可眼前这个男人是皇帝,是天子啊,言行喜怒间都是能定人生死的,成嫔怎能不惧? 她怯怯的看了康熙一眼,又小心的补了一句:“不知皇上是有什么烦心事?若是不嫌臣妾愚笨,臣妾愿为皇上分忧。” 闻言,康熙却不急着答话,而是又拿了块点心,细嚼慢咽着。 待宫女又上了新的热茶,他喝过之后,才慢慢的说开了。 “今日朝上,老七提及苏州应试,有群体舞弊案,建议今年秋闱殿试延期,并彻查苏州舞弊一案。” 成嫔一颗心差点跳出了喉咙。 她浑身瘫软,再次滑跪在地。 “皇上息怒,老七口不择言,他…他不懂事儿!” “不懂事儿?” 对于成嫔这个话,康熙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他缓缓起了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地的女人,表情也不入刚才那般温和。 “朕原以为,老七的脾性时有些像他额娘的,原是朕想多了。” 撂下这么一句话,康熙背着手便离开了。 “皇上…” 成嫔膝行两步,自知不可能求动圣驾回头,整个人都软在了地上。 “娘娘,快些起来,地上凉。” “你说皇上他是什么意思?本宫以为,他是责怪老七,可本宫说老七不懂事儿,皇上却又是在怪我这个额娘不懂儿子?” 成嫔满面疑虑,难掩心中焦愁,低声自言自语道。 “圣心难测,胤佑啊,你可别做什么傻事儿啊…” 七爷府内。 胤禔带了口谕,十五日为限,让胤佑将苏州科场舞弊案查实详尽。 对比七福晋的脸色灰白,胤佑本人则并没多少表情变化,甚至称得上坦然! 倒是胤禔一直面色沉闷。 待下人上的茶都凉了两盏,胤佑才主动说了句:“大哥可是在担心噶礼大人?” 一听这话,胤禔抬头便要张口。 “老七…” “嗯?”胤佑眉梢微抬,却蓦地让胤禔闭了口。 几番踌躇,胤禔才拧着眉,嗓音低沉的说道:“噶礼位至两江总督,若说此案牵扯开来,他也是必要被追责的。” 胤佑缓缓回望住胤禔,原本摩挲扳指的动作也停了。 “大哥这意思,是要我,将此案草草了结?” 胤禔起身,声调不由得拔高,又拉低。 “皇阿玛要你半个月就结案,也是不希望你将此案闹的太开!你在朝堂上逼停殿试,无形中你得罪多少人啊!” 这个是实话,胤佑微微敛住眼神,还记着出金銮殿时,海善看他的眼神都带着股怒其不争的意味。 看胤佑不说话,胤禔走近了些,又说:“再说了,江南那一块儿是谁的袋子?啊?你不会不知道如今两淮盐商是谁在管理?” “老九啊!你想在你九弟地盘上动刀子!” 胤禔不轻不重的照着胤佑的肩膀捶了一下,又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思量。” 第二百零五章 我得陪你一起去江南啊! 胤佑的声音喊停了他大哥离去的脚步。 “我何尝不知,江南是九弟的地盘儿,不好擅动。” 他一边说话,一边起身,朝胤禔走去。 胤禔背着手在身后,虽停了脚步,却也没有回头,单是侧目,瞥了胤佑一眼,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胤佑意味深长,缓声说:“可科举事关重大,皇阿玛既然下了令要彻查,便少不得要去趟江南,若是真牵扯出些不得了的人物来。” 他话没说完,胤禔便问:“你待如何?” 胤佑吸了口气,掷地有声的答道:“追查到底。” 闻言,胤禔眉一皱,摇头叹道:“皇阿玛总骂我莽直,今日我倒瞧出来了,你比我更甚!” 七贝勒要去苏州查案的事儿传的很快,这四四方方的四九城本就是一座见天儿的牢笼,不消一日,消息便如潮水一般席卷到了各处。 九爷府里,席上菜未上完,胤俄便咋呼开了。 “咱们七哥可真是不得了啊,哎,你们说他这是哪股筋又扭着了,管这闲事儿做什么?” 胤俄往靠椅上一倒,双眼滴溜溜的直转,“当朝逼停殿试,真敢!就是选不出主考官,大大方方说了,大不了叫老爷子骂一顿嘛!” 他身旁那人不轻不重的在胤俄胳膊上拍了下,温声道:“你这话也讲的不对,科举是大事,七哥言之有物,清查下去也是合情合理的。” 坐在主位上那人脸色极其难看,原本一张阴柔俊美的脸也添了几分戾气。 他将酒壶一放,冷声说:“怎么天底下就他一人知道这事儿?就他七贝勒能办?” 胤禩唇动了动,自然知道胤禟对胤佑这一回的举动是极为不满的。 胤禩想了想,劝道:“老九,你下来还是去提点那些人几分,多少给七哥一些面子。莫要将这事儿弄的太难看。” 胤禟冷哼一声,“呵,我那些人倒是好说,可不知江苏巡抚张伯行与两江总督噶礼,会如何接待七哥…” 兄弟三人说话间,有人敲门进来,还端了一盘子的点心。 见她走进,胤禟当即就变了脸色,神情不知柔软了多少。 他起身去接,“你怎么过来了?这些东西叫下人送上来就行了。” 说着,胤禟亲自将那些点心摆了上去,又牵着那女子坐到了她身旁。 “小九嫂。”胤俄咧嘴一笑,“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那女子笑的爽朗,“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蛋黄酥,几位爷尝尝?” “你说不稀罕,可爷瞧着分明是小弟妹你花了些功夫才做出来的。得尝尝。”qqnew 胤禩夹了一块儿到自己碗里,轻轻咬了一口,唇齿留香,立即便赞叹道:“小弟妹的手艺真是让多少名家大厨自惭形秽啊。” “哈哈哈。”那人笑的畅快,说道:“八爷这么说,分明是在调侃我,我断断不信。” 胤禟目光落在那女子面上,柔声劝着:“早与你说了,八哥十弟要来,你不必忙活,怎么还是过来了?” “是我来的不巧?几位爷有事要说?” 说着,她立刻起身,抱拳道:“那便是我打扰了!这就告辞!” 胤俄噗嗤一笑,啃着点心,说:“诶,小九嫂,你这虎劲儿,我瞧见一个人特别像你。可别是你周家流落在外的妹子。” 周澜泱睁大眼,指着自己鼻尖不可置信的呼道:“我妹子?有我长的好看吗?” “嗯,还真的也挺好看的。” 胤俄仔细回想了一下余十九的长相,点头评论道:“各有千秋。” 周澜泱坐回位置上,咬了口点心,侧目看向胤禟,用手肘碰了下男人的胳膊,“十爷说的是谁啊?和我很像?” 胤禟笑答:“不知上次宫宴你见到没,就是小七嫂。不是说她与你长得像,是性格有些相似之处。” “哦?”周澜泱依稀有些似有似无的印象,可又不是很分明。 “那若是哪日有机会,一定得与这位小七嫂见见。” 而此时的七爷府遇水院里。 余十九几乎是激动的颤了声儿。 “你要去苏州?查案?” 胤佑刚端了杯水,没来及喝呢,便被余十九的反应惊了一着。 他莫名觉得余十九反应怪好笑的。 胤佑伸手拉了余十九一下。“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就是与你说一声,你现在有身孕,且皇阿玛要我十五日就结案,不然我也想带你一起去。江南水乡处处好,带你去瞧瞧也是好的。” 结案。 余十九要被这惊喜冲昏头了,她一把握住胤佑的手,“我得去啊!七哥,我怎么舍得和你分开那么多天啊!” 第二百零六章 你这肚子见长啊 “我是去查案,不是去游山玩水。” 胤佑捏了捏余十九的脸颊,对她的撒娇毫无抵抗力,可毕竟事在眼前,总不能带着身怀有孕的人与他一道去忙前忙后的办差。 余十九唇动了动,胤佑便俯身过去,在她唇角轻轻吻了吻,劝哄道:“你听话,等我回来,再带你去近郊走走。” 谁稀罕去近郊啊!就要去江南!就要跟你一块儿去查案! 余十九在心底咆哮了两声儿,她一手拽着胤佑的袖边,一手勾住他脖子,贴上胤佑的脸颊,连着亲了好几遭,唉声道:“七哥,你就让我跟你一块儿去,我不舍得和你分开那么久。” “十九…” 胤佑一张口,余十九连忙抬手将他嘴捂住了,还加重了语调,搬出了儿子说事儿。 “而且孩子也不想离开你这么久的,让他多和你亲近亲近,不好吗?” 冠冕堂皇的话被余十九说的认真,胤佑笑笑,握住她的手腕,垂着眼温声与她说话。 “你就成日里说这些好听话哄人。” “偏我还挺你吃这一套…” 见他松了口,余十九笑容愈发的灿烂,她反握住胤佑的手,贴在自己脸颊,双瞳如星河漫漫。 过了约莫十日,陈小璞那位花钱买题的表兄被胤佑派人提到了京城里来。 余十九在一旁虽没有明言过问,可也看的出来胤佑将此事办的很隐秘。 问话时,也是将人拉到了暗房去审。 急的陈小璞在珊瑚院里直打转,像只昏了头的兔子。 “陈姐姐,你别急啊,七爷既然管了此事儿,就定然不会害你表哥的。” 陈小璞闻言,点了点头,她拉住余十九的手,余十九却只感到她手心一片冰凉。 “十九,你在主子爷面前说的上话,就请求你多为我打听打听,我…我实在担心。我姨妈就表兄这一个独苗,若出了点事儿,可怎么办啊…” “知道,我知道。你别着急上火的,我这就悄悄过去一趟。” 余十九拍拍陈小璞的手背,又递了个眼神给富察敏敏,示意她照顾着陈小璞,便赶着天色未黑,悄悄去了赏花落。 她本意是想等着胤佑回了院子再旁敲侧击的问问他。 可也不知是她这几日一直兴奋于能跟着去江南,还是因为有身孕,精神头没了以往那么足。 等胤佑回来时,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锦屏与张久卫在门前大眼瞪小眼,胤佑训道:“让你们跟着照顾余格格,就是这么照顾的。” 锦屏无奈:“那主要…不是您的书房奴婢也不敢随便跟着进去嘛。” 张久卫点头:“可不是吗,而且余格格说了她就在里面歇着等您。奴才也不知道她趴着就能睡着啊。” 胤佑瞪了他们一眼,忙取了披风给余十九罩上,又轻轻将人唤醒。 “十九,醒醒,会着凉的。” 梦中她正在一潭池子里玩水,玩儿的正开心了,被人弄醒,有些不耐烦,却对上胤佑那双深邃眼眸。 “我睡着了?” 余十九拉了下肩膀上的黑色披风,胤佑挨着她坐下,“还以为你真是铁打的猴子,原来也有消停没精神的时候。” 余十九眨眨眼,眼皮还是有些干涩。 胤佑知道她过来是想打听些什么,便主动说道:“你与陈小璞要好,你去与她说,她表兄这事儿急不得,我会先将他送处地方去,等我们从江南回来,再细说。” 一听这话… 余十九眉一皱,不对劲了啊,还要特意找处地方将人藏起来,分明是在提防旁人知晓了这人的存在要朝他下手啊。 “七哥,陈姐姐急的厉害,若是可以的话,还请你尽量保她表兄周全。” 余十九声音放的低。她与陈小璞要好,可她还不知这案子究竟是个什么境地,什么情况,总不能在这种事情上逼着胤佑去为难。 胤佑眼帘轻扫,淡声道:“我尽量。” 他视线轻动,落在了余十九的肚子上。 余十九顺着他目光,见胤佑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似有些疑惑的说道:“怎的觉得你肚子越发的见长,分明也没几个月啊。” 第二百零七章 江南贡院 余十九心里一咯噔,这几天好不容易放进肚子里的心又被胤佑这一句话提了起来。 “你上次也问过我这话,我不是说了吗,肚子里有崽子,肯定就 …越来越大了啊…” 余十九言语有些吞吐,手也不自觉的去摸摸脸,挠挠鼻尖儿。 这些动作被胤佑看进眼里,说谎的意图实在太分明了。 一时胤佑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多话,言多必失,好端端的,提这些做什么。 分明上次在太后寿宴上,她那些举动,就已经很不正常了。 这段时间事儿多,胤佑把那些事儿都抛掷脑后,刻意的没有去想那些。 怎么就…又说回那上头去了。 “好,是我说错话了。”胤佑轻笑着,将人揽进了怀里,说道:“你想与我一道去苏州,那就去。只是一路上,你得听话,不能莽撞。知道吗?” “嗯,我知道。” 摇映灯火,把二人相拥的背影镶嵌在墙上。 ………… 虽说康熙圣命,要胤佑将此案在十五日之内了结,可从京城出发那日算起,等抵达江南时,便已有十几日时间了。 江南水乡地,余十九料想该是像话本子上写的那么好,多情温柔,如梦似幻。 可等马车刚刚驶入苏州境内,余十九就被初冬的风吹迷糊了。 “阿嚏——” 余十九打了个喷嚏,胤佑捧着她脸左看右看,一时不免后悔。“早说了不让你跟来,你非不听,若是害个伤风着凉的,看你怎么办。” 言语中有不满,更多的却是心疼。 余十九搓搓鼻子,辩解称:“没事儿,我估摸着是肚子里揣了一个的原因,总觉得身子不像以前那般健壮了。” “健壮?” 胤佑失笑,“你这个体格,哪里和健壮能搭上边儿。” 二人不急不忙的说着话,倒是张久卫不满了,低声骂道:“这苏州府衙好大的架子!钦差驾临,不前来迎接便罢了,将爷您搁在这花厅这么久,茶也不知道端一盏来!” “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左右张大人也还没到。” 胤佑看了张久卫一眼,示意他莫要咋呼。 张久卫撇撇嘴,还想说些什么,便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嚎啕。 “奴才来迟!请七贝勒见谅!” 人影匆匆跑进,跨过门槛便跪,拜道:“下官参见七贝勒,给贝勒爷请安!” 见这来了人,余十九便起了身,与胤佑轻声耳语道:“七哥,我想出去随便走走。” 胤佑抬眸看她一眼。 余十九赶紧说:“我带上锦屏一道,绝不乱跑,四处看看便回来。” 一旁的锦屏只好点头应声:“七爷放心,奴婢会看好格格的。” 眼下有事儿要处理,胤佑也顾不得她了,只说了句:“慢着些,人生地不熟的,你别走远了。” “嗯。” 余十九与锦屏出门时,那跪地的人还没自觉的悄悄将目光放了些过去。 “陈大人。” 胤佑喊道,“看什么呢?”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跪地的中年男子。 那人忙回头,又是一叩,讪笑道:“没…没有…” 胤佑也不急着喊他起身,而是漫不经心的说了句:“爷刚刚还在想,是不是没有提前知会你一声儿,突然过来,打搅到你了。” 这苏州知府名陈寿,四十多岁,个子有些矮,外表瞧着倒是个文人风貌。 陈寿抬头,赔着笑脸,说道:“七爷说笑了,早知您与巡抚大人要过来,奴才是早早儿的便备好了,后院厢房收拾的干净妥帖,就等着呢。” 闻言,胤佑脸一冷,道:“谁问你厢房的事儿了。” 陈寿面色一白。 便听胤佑拔高了声调,说:“瞧着要近年关了,爷无心流连你们江南好景色,还请陈大人给个准话。此次江南贡院的主考官左必蕃,副主考官赵晋,什么时候能过来?爷有些话,要当面问问他们。” 出了这府衙,锦屏便拉紧了余十九,道:“格格,您要回避的话,咱们到后院儿去歇着就行了呗,您跑出来做什么?” 余十九视线落在这街道周围,此时快近晌午,人来人往的热闹的很。 她拢了下披风,对锦屏说道:“你去找个人打听一下,我们去那贡院瞧瞧。” 锦屏愕然,差点惊叫出声。“您去贡院看什么?” 第二百零八章 卖完 “就瞎转转,随便看看呗。”余十九拉了锦屏一把。 她心头所想自然不可能告诉小丫头,她带着五百分的高额积分任务,要帮助胤佑结案,可不得事先把这案子由头始末了解清楚一些啊。 “那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啊。” 锦屏的嘀咕没个完,已经被余十九拽走了。 没个心思将这江南好风景走走停停的观赏一遭,余十九与锦屏随着打听到了目的地。 果真在一派平静的假象下发现了很有趣的小端倪。 那本该是读书圣地的贡院大门前,竟然有一排人歪歪斜斜的倒在那处,铺陈笔纸的趴在地上写着字儿。 然而他们虽然摊子扑的大,写写画画的动作却让似乎很拘谨,藏着掖着的,还有人在一旁站在望风。qqΠéw 余十九拧着眉歪着头看着他们。 锦屏也顺着她看,不忘给余十九提了下披风的领子,问:“格格,您瞧风这么大,您过来看个什么劲儿啊?” 余十九指着那一撮人,“看,他们那动作是不是有些滑稽,分明是想聚众闹事,可又怕真的闹的太过不好收场,只好如此这般,盼着有管用的人去瞧个几分。” “那格格…您要去…” 锦屏话没问完,余十九已经径直朝那人堆里走了。 “哎呀!格格!” 锦屏急的要跳脚,且不说不知那堆人到底在写什么,就是一堆男人,也没的让余十九闯进去的道理啊! 她急急忙忙的追上去,却见余十九埋着头,看着地上一张纸,念念有词的读出了声。 “左丘明两眼无珠。” “赵子龙一身是胆。” “嘶…”余十九秀眉微紧,双眸略是疑惑的微光,嘀咕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写字的秀才一激灵,抬头才见闯进来一个女子,忙要趴着身子去将那些纸张遮住,身旁的同伴也下意识的遮挡了过来。 他抖了抖嘴唇,衣襟和袖口还蕴着墨渍。 “这位姑娘,突然闯来有何要事?” 余十九不答他的话,反而自顾自的又瞄到了左侧的另一张纸,朗声道:“卖完…什么意思?” 那秀才三三两两的犯了难,相互看了几眼,还是由之前那个高个秀才答道:“姑娘,你不是咱们本地人,你来这儿有何指教?” 看他拘谨到胆怯的样子,余十九噗嗤一声笑了。 她眯着眼,微微站直了身子,然后环视一圈,反问道:“你们就这样写几个字,既想被人瞧见,又怕被人瞧见,能起个什么作用?” 地下的矮个秀才脸煞白,硬声说:“我们这里都是些读书做学问的人,还都是男子,姑娘一个人在此,实在是不妥,还请速速离去。” 所以说不喜欢这些迂腐秀才的穷酸味儿嘛。 余十九腹诽,不悦的说道。 “读书人就见不得女子在你眼前了?哪本书上说男人多的地方,女人就不能来了?那这青天白日的,这贡院门口又不是你们家,凭什么要赶别人走?” 第二百零九章 赵含玉 矮个秀才的厚嘴唇子嘟囔了半晌,却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余十九抱着胳膊,又问:“听说你们江南地区,今年入围殿试的人很多啊?” “多又如何?那都是些没甚真凭实学的,全仗着家底丰厚,拿着金银为非作歹,肮脏学问,简直不配叫读书人!” 说到这个问题,那矮个秀才可不嘴笨了,见他拧着两道粗眉,瞪着一双牛眼睛,愤世嫉俗的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 余十九眼神微亮,像是有些看稀奇。 “哦?”她故意拉长了语调,长长的哦了一声。 分明是在等人下文的意思。 矮个秀才涨红着一张脸,指着他们地上那些纸张,愤恨道:“我们寒窗苦读十几年,就因为家中没钱没背景,不认识几个官老爷做靠山,便硬是被挤掉了殿试入围的名额。不分青红皂白,不论真才实学,只认金银铜臭,这样的殿试,有个什么比头!不去也罢!” 闻言,余十九眼神变了变,她脸上笑容慢慢收却,淡声说:“先生,你既说自己是读书做学问的人,应当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可以说你们江南贡院有猫腻,却不能说秋闱殿试有诡。” “凭什么不能说?”秀才狠狠的瞪着余十九,神情一换,嘲弄讽刺道:“哦,我知道了,姑娘你家里也有人入了秋闱。家里是盐商还是船商啊?” 说完话后,秀才双手一甩,将那袖口打的劈啪作响,他双手拢在后背,挺直了脊梁,高傲的抬起头,嫌恶的不愿再多看余十九一眼。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锦屏气不过,气哼哼的要与他拉理。 余十九逮住锦屏的手腕,将她拉回到自己身后。 而后又继续说:“我家里不是做生意的,也没人参加这次的科举,我是好意提醒你,说那些话,可是能被冠上蔑视天威的罪名的。” 秀才脸一白,僵直着却还想说些什么。 这时,角落里另一个男子出声了。 “姑娘,咳咳…” 余十九循声看去,见是个穿着浅蓝色长衫的男子,他外貌俊秀,生着一双丹凤眼,皮肤白皙,身材也有些瘦削,才喊了声姑娘,便掩着唇,重重的咳了几声。 整个人看上去竟似有几分病弱感。 余十九看着他,他一张俊脸呛红了半晌,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过来,才慢慢走过来,对着余十九躬身作揖。 “姑娘所言极是,在下赵含玉,给姑娘见礼。” 余十九眉头一挑,觉得有些出乎意料。她亦回了个礼,“赵公子多礼,在下余十九。” “余姑娘不是本地人?” “不是,路过宝地,随便走走。” 赵含玉笑笑,拍了拍矮个秀才的肩膀,算作安抚,才对余十九问道:“最近江南贡院的事儿是已经传开了吗?感觉姑娘,像是知道些什么?” 对此,余十九并不否认。 “是啊,今年秋闱都取消了,你们不知道吗?” “取消了?” “就是说…没有殿试了!” “那…意思是,咱们还是还有机会吗!” 这些读书先生们个个激动的无以复加,互相对视的眼神里无一不写着意料之外,欣喜若狂。 只有赵含玉,脸上只闪过一丝错愕,也转瞬即逝,而那双眸中有淡淡的欣喜,如流星乍现,须臾无踪影。 他拱手,诚恳说:“我替我同窗向姑娘赔个礼,方才不是故意与姑娘为难,我们聚集在此,的确就是像姑娘你说的那样,我们想被人看到,却又怕被人看到。” “为何?” “因为,左必蕃与赵晋做为主考官与副考官,他们卖题谋私,将我们这些拿不出金银的贫困书生视作草芥,而大肆捧推那些商贾之子进复试,进殿试。我们之前也反抗过,甚至闹到了衙门去…” 说到这里时,那些秀才脸色又变,个个皆是咬牙切齿,双目猩红。 只有赵含玉,表情始终没什么大变化,语气恬淡的继续说着:“可是我们势单力薄,蚍蜉无以撼树。” “苏州府衙陈寿,与左必蕃,赵晋等人关系十分要好。我们一开始还想着人多,大清有王法,总要叫他们给我们一个说法。可渐渐的…” 赵含玉摆摆手,苦笑道“就剩我们几个了。” 余十九再度巡视了他们一圈,轻声说:“哦,原来是这样。可是你们说人家卖题,没个证据也不好胡说。” “还要什么证据!就名单上那些人,但凡能答的出三道题,我脑袋切下来给你当球踢!” 矮个秀才又不满的嚷开了。 余十九瞥他一眼,冷声说:“我要你的脑袋做什么?” 赵含玉眸光微亮,再靠近了一步,朝余十九说道:“姑娘话中有话,您既然知道京城秋闱取消的消息,那是否能说明,江南贡院的舞弊案,京城有人来管了!?” 第二百一十章 进衙门 “这个…”余十九笑容狡黠,颇有些故意为之的意味。 锦屏也好奇的睁大了眼望着她,也很好奇余十九会怎么说,更不用那几个秀才,表情或是警惕,或是疑惑,甚而还有几分轻蔑,可都耐不住心中确实想从余十九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余十九轻轻咳了一声,道:“你们刚才也说了,我一个女人,能知晓什么大事儿啊,不过都是些小道消息,若是你们…” “嘁,说的多么冠冕堂皇,气吞山河的阵仗,原来也是从些旁门左道听来的不切实际的消息。” “哼!” 没等余十九话说完,矮个秀才便不满的打断了她。 余十九白了他一眼,正要反驳。 赵含玉却回头望着矮个秀才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激动,才复又转身,对余十九说道:“吕兄有些急脾气,姑娘您别与他一般见识,您接着说。” 瞧着眼前这人,模样生的好看,说话也慢条斯理,不急不躁的。 余十九便笑:“你倒是个好脾气,不慌不忙的。” 赵含玉微笑颔首,算是应了余十九的好听话。 而后,余十九便道:“你们既深受舞弊其害,只在此等着,写写画画的怕是等不到为你们主持公道的人出现的。不如去衙门看看。” “可是我们之前也去过衙门,根本就…” 赵含玉一声叹息,无奈的摇了摇头。 “诶,今时不同往日嘛,你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啊…昨儿个不行,兴许今儿个就行了呢?你们读书人不是总说到‘明日复明日嘛。’” 余十九点到即止,嬉笑着眨了眨眼,便带着锦屏走了。 “诶…姑娘…” 赵含玉下意识的要挽留,余十九却头也未回。 回去的路上,余十九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看着路边的画糖人儿的小摊便挪不动脚了。 “锦屏,我要转个糖人儿回去。” “哦。”锦屏了然的摸了几文钱付账,又耐不住心头疑惑,遂问:“格格,你为何要让那些秀才去衙门啊?” 余十九弓着身子,手指在那个木头转盘上转了几圈,转盘上有个鱼儿模样的糖人,余十九看的直乐。 笑着答道:“让他们去人做主啊,受害者不在,爷这案子还怎么查啊。” “可是…” 锦屏有些迟疑,脸色也变了变,余十九缓缓侧目,盯的锦屏心中一窒,稍稍退了一步,讪笑道:“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听你的语气,你觉得我做的不妥?” 锦屏那点小心思全被余十九看到了眼里,就差没在脸上写着‘尽给七爷找事儿’几个大字了。 锦屏尴尬的咳了声,解释说:“没有,也不是觉得您做的不妥,就是…这地儿,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咱们还是别瞎转悠了,快些回去。” “啊,回。” 她嗓音淡然,应付声显得有些慵懒和敷衍。 老板将画好的糖人儿递给余十九,是个葫芦的样式。 余十九接过,道了声谢。“多谢。” “不谢,姑娘慢走…” 待二人拿着糖人儿走远后,摊子老板眯了眯眼,搅动着炉子上的糖浆,自言自语道:“莫不是说贡院门口那档子事儿,啧,看来还是没被打散完哟…”qqnew 衙门后院中。 不大的屋子里,四方椅都已坐满了人。 胤佑轻轻别着茶碗盖,刮出了一层涟漪,正好映出他一双深邃眼眸。 茶送到嘴边,他却皱了下眉,并未将那口茶喝进去。 激的陈寿一咯噔,忙讨好小心的问道:“七爷,可是茶水温度不够了?奴才使人给您换上。” 余下二位一直垂着头,没有做声。 胤佑撇了陈寿一眼,没答他,却是转眼看向张久卫。问:“余格格出去多久了?怎还未回来?” “有一些时候了,要不,奴才出去找找?” 胤佑嘴唇动了动,缓缓将那热茶啜了一口,慢慢说道:“不必了,再等等。许是看到什么稀奇,看的兴起,又忘了时辰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岂容一个女人放肆 陈寿与那二人悄然对视一眼,也不知该不该去接胤佑的话茬。 好在胤佑并未过多与他们为难,先将话挑明了。 “咱们接着方才的说。” 胤佑将茶杯一放,嘴边挂着一抹不明显的浅笑看着陈寿,眼里的余光似有似无的瞥到左必蕃和赵晋身上。 即使不抬头,也能感受到胤佑那道不善的眼神,满是冷意。 “七爷,您刚才说的那些话啊,实在是…是那些落榜秀才的污蔑之言!” 左必蕃一抬头,眼珠子瞪的溜圆,两道八字胡一翘一扬的,语气肯定的说道:“是啊!纯属是无稽之谈!还请七爷明察!” “明察,明察,七爷明察…” 另一位是此次江南考场的副主考官赵晋,他也起身附和着几句明察,但是他的气势倒是不如左必蕃,相比之下,真显得有几分,底气不足。 见他弓着身子驼着背,胤佑慢慢起身,朝他走去,缓缓伸手。 看着要碰到赵晋的后背,而胤佑还没真正碰到他,却吓的他一激灵,竟然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七…七爷…” 胤佑笑了声儿,“赵大人这是怎么了?天寒,穿的少了,冻着腿软了?” 没等赵晋答话,胤佑俯眼一看,见他头顶竟然在这冬日里渗着冷汗,冷嘲道:“若是说你冻着了,可头上怎么全是汗啊?” “七爷!” 赵晋稳定了心神,喊了一声,辩解道:“奴才身为此次副主考官,不敢称功,可奴才一直勤勤恳恳,奉命监考,督试,也有三分苦劳啊。七爷怎可凭借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无中生有几句话就断定奴才泄露考题啊!” 一听这话,左必蕃来了劲儿了,也唰的一声跪地哭喊道:“七爷明鉴!”qqnew “错了。” 胤佑眉一皱,双手负在身后慢慢站直了身姿,只余一抹冷冷的视线扫在二人身上,“你们可不是泄露考题那么简单,卖题舞弊,官商勾结,打压穷困秀才,推举财商富贾之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爷哪句话冤枉你们了?” 张久卫也嗤笑道:“诸位大人声声要七爷明鉴,可你们也不想想七爷是谁派下来的?真以为咱们爷吃多了撑了,大老远的跑过来与你们玩过家家呢!” 胤佑一抬手,将张久卫一大串没来得及骂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陈寿适时的拱着手,凑了过来,讪笑着说:“七爷,此次江南考场参加科举的人才众多,难免有些不得志的,落了榜后便心生怨怼,才口出污蔑之言。凭那些人三言两语,怎么能定咱们徇私舞弊这么一个大罪呢?” 胤佑刚要开口,余十九的声音便蹿了过来。 “七哥!” 余十九风风火火的踏了进来,带进一阵风。 一看见她,胤佑那道薄凉的目光都不免放柔了几分。 “去哪儿了,外边这么冷,还跑的满头的汗。” 胤佑将方才自己喝的那杯茶移到了余十九面前,余十九坐下接过茶便灌了几口。 “谢谢七哥。” 她道了声谢,喝了个痛快才抹嘴说道:“我看这江南啊,处处都好看,一时忘了形,又叫你训我没规矩了。” 看她嘴皮子上翻下合的,还是那般机灵讨喜的模样,胤佑的笑容越发的柔软,含笑说:“不训你,我这边儿有事儿,你后院去歇着。” 眼明的人能看得出来这女人定是七贝勒的心尖尖,走哪儿带哪儿,下江南来办案也不舍得将人放屋里。 陈寿眼明心也快,挂着笑脸讨巧道:“是啊,后院暖屋,生了火,这会儿踏进去正合适呢,还请夫人移步。” 余十九冲他一笑,反而是对胤佑说道:“对了,我刚才路过贡院,看到好多人在那以地为案的写字儿呢。” “贡院门口写字?” 胤佑英眉微蹙。 陈寿三人心里俱是一激灵,忙不迭的看着左必蕃与赵晋,眼神里的责怪意味不言自明。 余十九点点头,笑道:“是啊,写的可有趣了,将那贡院写成了卖完,还写了…”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 “还写了什么?”胤佑声音冷了几分,同时将视线落在了那三人身上。 余十九笑容灿烂,重复着方才的内容。 “他们啊,写的是,左丘明两眼无珠,赵子龙一身是胆!” “这个对联,写的真好!” 余十九语调拔高,手指轻轻在茶杯上叩了个脆响。竟将那左必蕃与赵晋二人脸色都敲变了。 陈寿逞强道:“那都是些胡乱发泄之言,岂能当真!” 胤佑刚要开口。 外边竟传来一道洪亮的男声。 “说的是!名落孙山的落榜之人,口空白话岂能当证据!既是科举要案,七贝勒又怎能由一个女子在这里摆弄是非!”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与七哥有默契 什么人?竟然有这般大的腔调! 屋内众人朝外看去,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步伐如风的跨了进来。 此人身量高大,面相凶狠,看上去就是个不好说话的厉害人物。 胤佑眉梢微抬,喊道:“总督大人,来的挺巧。” 总督? 余十九下意识的便多看了这人两眼,正好对方也一双眼瞪着余十九。 他竟也没向胤佑请礼,开口便道:“这个女子是什么人,衙门办案,哪里有女人多嘴多舌的说法!” “啊,噶大人莫急。” 陈寿凑到中间,弓着身子解释道:“这位是七爷的身边人。” “哦?是吗?原来七贝勒出门办案,还要随身将宠妾带着。” 余十九眼神微冷,回过神来了。 他们叫这人总督,那他必然就是两江总督,董鄂噶礼了。qqxδnew 满清称名不举姓,才唤他一声噶大人。 噶礼位高权重,更是曾经抚养过直郡王胤禔的人,也难怪有这个底气和脾气与胤佑叫板了。 “噶礼,爷不但把自己女人带来了,还替大哥带了句话来。你听是不听?” 噶礼一来就虎着张脸不给胤佑面子,胤佑哪里会惯他的臭德行。当即也冷了一张脸,站到了余十九身旁。 闻言,噶礼脸一抬,神色倨傲道:“哦,不知大千岁带了什么话给奴才?” 胤佑表情松动了些,缓缓一笑,说道:“大哥说,希望这江南舞弊一案,查到后面,可不要牵扯到你这位两江总督身上去才好。” 这句话的威胁意味很重,可不料,噶礼却丝毫不惧,反而脸上嘲讽神色越来越明显,笑道:“七爷的话,奴才听懂了。” “你弄错了,这话是大千岁说的。” 胤佑走了一步,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噶礼的肩膀。 “哼。” 噶礼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直截了当的说:“那奴才也想问问七爷,你们只说有人作弊,有人检举贡院卖题。可一没有诉主,二没有证人。这案子你是要怎么断?” 他一边说话,陈寿一边将噶礼迎到了自己位置上坐下。 “难道就凭你七贝勒几句话就断了吗?” 噶礼将茶杯重重一放,发出一声刺耳的砰响。 张久卫怒不可遏,当即要拔刀,“大胆!” 胤佑手一抬,拦住了张久卫。 噶礼眯着眼,冷笑道:“小年轻肝火太旺,做个家生奴才怕是有些可惜了。” “你…” 张久卫被他气的脸青。 “本是想证人到了再去请噶大人的,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到了。那也好…” 胤佑语调温吞。 “我们便将那些控诉你们贡院卖题,偷了他们锦绣前程的秀才,请进来。当面审个清楚,如何?” 说完话胤佑看着余十九,余十九轻轻点点头。 锦屏转身便出了门。 没多时,锦屏复又返回,果然带进来三个秀才。 为首的正是那个赵含玉! 陈寿脸色剧变,拼命的给左必蕃和赵晋递眼色,那两人低着头躲都来不及,哪里会看他! “草民赵含玉,叩见各位大人。” 赵含玉掀袍下跪,行了个礼,仪态端正,不卑不亢。 余十九舒了口气。 胤佑在她耳边轻声询问:“你如何肯定他们一定会跟着你来?” 余十九卖了个关子,反问道:“那七哥你又怎么肯定我能把人给你带回来了呢?” 胤佑想了想,然后悄声答:“你若真的只是去看热闹,大可等着我回房了再与我说,可你偏要到这里来说,那定然是你有后招。” 说完,胤佑还悄悄补了句。“为了我。” 余十九噗嗤一笑,望着胤佑的那双眼,布满了亮光。 她答:“那就是默契,我与七哥有默契。” 第二百一十三章 重考 而那当头,噶礼只是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语气颇为冷淡的问:“就是你们聚众闹事,诬陷贡院,诬陷府衙?” 做为两江总督,噶礼自是位高权重,更甚者,他在内务府大臣时,还曾将年幼的胤禔接到府中抚养过几年。可见他深受康熙的信任与荣宠。 若非此案是由胤佑在朝堂上当场指出,闹的太大,朝廷上头发了话,必须严肃处理。对于这些穷酸秀才,刁钻草民,哪里需的他总督大人亲自出面? 单是想到这些,噶礼能对他们有好脸色就怪了。 而他这问题问的也很有深意,与盖棺定论没什么差别了。 就连余十九也听出不对劲,心说这哪里是审案,分明就是已经定了人家构陷的罪名,在询问犯罪理由了! 她脸色不好,若有所思的望着胤佑,胤佑脸色是一贯的平常温润,压根儿没什么变化,似乎对噶礼的嚣张气焰早就深以为然了。 却不想,那赵含玉不卑不亢,又作一揖,道:“总督大人容禀,草民们并非是构陷,而是实实在在受了天大的冤屈,诉苦无门,不得已才走到这一步。万望大人见谅,做主。” 噶礼哼笑:“哦?你这后生,说话有些子水平,本官且问你,你们自己技不如人,名落孙山,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考官泄题?” 他未将赵含玉及其同伴们放进眼去。 赵含玉道:“我们几人都是人证,我们认识上榜的一些人,那几人在考场上很早就做完了题目,交了考卷,怕是天降神人也难以达到那般速度……” 赵含玉话没说完,那边儿的左必蕃便反驳了他。 “赵含玉,你这话可说的不对劲儿啊!你自己个儿不会就不许别人也会?” “并非是会与不会的问题,研墨写字,读题审文,哪一样不需要时间来完成?……” 见他们争论不休,胤佑出声提议道:“噶大人,左大人,无需争论。到底那些人是不是有真才实学,试试便知。” 左必蕃与赵晋脸色急变,说话的声音都几不可闻的变了调。 “怎么个试法?” “这有什么难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将那些人叫过来,当场再考考不就行了?” 余十九接腔。 胤佑立刻笑着应道:“正是如此。” 两位考官互相看了好几遭,支支吾吾的不言语,胤佑拔高了声调,询问道:“怎么?二位大人觉得这个方法不可行?” “七爷,奴才是觉得…已经发了榜,哪里还有叫人重考的道理?” “若是胸有成竹,再考十遍又何妨?” 余十九嗤笑。 一时间,厅中气氛有些凝重,余十九声音不低,各自都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眼看有些不好收场,陈寿哪方都不敢开罪,看看胤佑,又看看噶礼,终是凑近噶礼低声下气的试探道:“噶大人,您看这事儿如何处理为好?”仟仟尛哾 噶礼重重的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说:“七爷!奴才以为这公堂是断案的地方,不该叫个女人出来指手画脚!” “噶大人,男人女人又如何?皇阿玛既然让爷下来办这个案子,便要力求公平公道。若怕一个女人说了实话,而要捂人口鼻,那是不是显得有些做贼心虚了?” 胤佑眉梢一抬,似笑非笑的看着噶礼。 噶礼拍案而起:“七爷!” 没等他话说开,胤佑也忽的抬高了声调,怒道:“若是问心无愧,不怕被人瞧出猫腻,有何惧之?诸位做为我大清的官员,当为百姓办事,为朝廷尽忠,连一个女人都能想到的简单办法你们都拖口不行,莫非真的以为天下没有王法了?别人的人生当真能任由你们随便篡改了?!” 胤佑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余十九心中微凛,再看赵含玉几人,已是热泪盈眶。 胤佑全然不顾噶礼越发难看的脸色,直接下令道:“爷是查办此案的钦差,倒要瞧瞧你们谁要与朝廷作对!” “奴才不敢!” 这话说的极重,吓的陈寿三人忙不迭的跪地喊饶。 胤佑冷哼一声:“将发榜上的举人全数传来!爷要亲自看着他们重考!”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人情关系 胤佑搬出了朝廷的名头,如巨石大山,压得人不敢再有半句反驳。 噶礼也只是青着一张脸,偏过头去轻哼了一声。 眼看噶礼也没辙,默认了胤佑的命令,陈寿更是没了二话,忙按照胤佑的命令,将要遣人重考的事儿火速办了下去。 约莫两炷香的时间,余十九靠在椅子上,手枕着额头,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天边日落渐沉,夜幕将来。 胤佑站在余十九身边,细心的将手撑在桌沿上,好让余十九靠在自己的臂弯。 轻许的变动让余十九微蹙的眉头舒展了些,她微微动了下坐姿,舒适的往胤佑的身上蹭了蹭。 胤佑俯眼看着她,嘴角牵起一抹浅笑。 “七爷,那些人都到了。请移步前堂。” 陈寿迈着步子进来,弓身禀报。胤佑颔首:“好,这就过去。” 他右手轻轻搭在余十九肩膀上拍了拍,温声唤道:“十九。” 余十九睫毛轻动,睁开眼抬手捶着脑袋,有些懊恼,“我睡着了?” “你回后房去歇,我到前头去一趟。” 余十九很乖顺的应了下来,“好,爷去忙。” “张久卫,送格格回后房。” 胤佑侧目吩咐,张久卫道:“是,七爷您放心。” 已在外头等候的噶礼脸色微沉的看着这一幕,目光有些深刻的在余十九身上流连而过,又回到了胤佑身上。 他心有些疑惑,同时又似有些不齿。 不知道这女人是个什么来头,能叫七贝勒如此上心? “噶大人,在看什么?” 胤佑已走近。 “没什么。” 噶礼视线一转,手一展,朝向外面,“七爷,请!” 前堂里站着的几位是一眼看上去就阔绰流油的公子哥,与角落里的赵含玉几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七爷…” 左必蕃与赵晋快要将头埋进了石头缝里,那些考生弄不清胤佑的身份,可看见考官们都如此卑躬屈膝,做小伏低,便也有样学样的请了个礼。 “七爷…” 胤佑嗯了一声,径直坐上了正中的高位,手一抬,便说:“诸位举人不必多礼,将你们请到这处来,是有些问题想请教请教。” 请教问题? 其中一个微胖的男子名叫吴泌,是这地方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家里是盐商,说一声富甲一方也不为过。他面露不解,却明目张胆的用一种责怪的眼光看着两位考官。 那意思分明在说:怎么还要考? “不用看他们,今日,我才是你们的考官。” “没有具体的考题,我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 胤佑一席话说的气定神闲,还隐隐有股不怒自威的意思。 吴泌心生厌烦,遂道:“你是考官?你是谁啊?” “大胆!这位是七贝勒!”陈寿扯着嗓子便骂。 一行人这才泄了胆气,纷纷跪地,重新又喊了遍:“参见七贝勒…” ………… “哈……”余十九伸个懒腰,睡了个舒爽,锦屏端着烛台,将床幔拉开,“格格,您醒了?天儿都黑透了,饿不饿?奴婢给您弄些吃的” “不饿,倒杯水。” 锦屏放置好烛台后才去倒水,余十九接过,润了润喉,问:“前头怎么样了?” 没成想,锦屏噗的一声便笑了出来。 “噗…格格,您是不知道,听张久卫说,那几个纨绔子弟蠢的要命,七爷问他们一些简单的诗词竟然也答不上来,还有两个连字儿都认不全。这也能中榜可真是没天理了!”qqnew 锦屏说着也显得有些愤愤不平,“再看赵公子,不仅能对七爷提的问题对答如流,还写的一手好字,七爷都说好呢!” 哟,连胤佑都说好的字,那可一定是差不了! 毕竟,胤佑的字练的可是相当漂亮的。 “一口一个赵公子,不久前还骂人家穷酸秀才呢。” 余十九揶揄她,锦屏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辩解说:“谁又能不敬佩写字好有涵养的读书人呢?” “哈哈哈,得了,我看你是瞧人家赵公子长的好看,动春心了。” 余十九哈哈大笑,锦屏急的跺脚,“格格您尽瞎说!” 主仆二人闲扯笑,胤佑居然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余十九还有些吃惊。 “七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笑的一脸灿烂,起身就给胤佑扑了过去。 胤佑被她撞个满怀,手稳稳的搂住她的腰,皱着眉责怪道:“啧,小心些,怎么这么莽撞,碰到了肚子怎么办?” 余十九嬉笑着,连连追问:“看来这案子并不难办嘛,重考一次就叫他们漏了马脚。” “嗯。” 虽然是肯定的答案,可胤佑的神情却似乎并不怎么轻松。 “难办的点不是在于证明他们卖题舞弊,而是在于怎么上报给皇阿玛听,怎么处理结案。” 余十九不解,疑惑道:“怎么结案…就该追责追责,该查办查办呗。” 胤佑失笑。 只说了一句:“说的容易,可这里头牵扯到的人弯弯绕绕。要追责,陈寿与左必蕃,赵晋自然跑不掉,可再往上,江苏巡抚张伯礼,两江总督噶礼也难辞其咎。他们二人中必要有一人来承担。” “张伯礼的儿子在噶礼手下办事,而噶礼与大哥关系匪浅。” 胤佑说着摇了摇头,似乎有些疲惫。 “那两个行贿买题的盐商之子,家里大富大贵,在江南一带称王称霸,你知道他们背后又是谁吗?” “谁啊?”余十九心头微滞,竟也隐隐觉得紧张。 胤佑叹息一声,拧眉道:“是老九。” 第二百一十五章 九爷的人 “九爷?” 余十九暗道不好,虽然与那几位爷只是简单接触过几回,可对那位长相貌美,却总是一脸阴沉的九爷,余十九的印象可谓深刻。 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她缓了口气,也不知是在安慰胤佑还是在安慰自己,“可是七哥,你与九爷他们,关系还算不差?” 余十九想起七爷府几次宴请,九爷都有亲临,甚至还帮自己解围过… 胤佑笑的温和,“咱们都是皇阿玛的儿子,是兄弟,关系自然不差。” 他话虽是这么说,可余十九分明看到了胤佑眼里藏着肉眼可见的复杂情绪。 余十九的心也揪紧了几分。 察觉到余十九的情绪变化,胤佑揽住她肩膀,将人往里送,“行了,我也就是与你随口说说,你别为这些事儿烦心,我自是知晓处理的。” “嗯。” 余十九笑的有些勉强。 本就是个后院女人,能懂什么大道理。 她知道自己该表现的如此,可眼看胤佑为难,她又怎会真的做到视若无睹呢? 有了身孕后,余十九的情绪外露越发的不可控,胤佑捏了捏她的脸,笑说:“都说了不用你担心这些事儿了,看后院那些,哪个像你一样,好奇心那么重。” 说话间,胤佑的手也轻轻的摸在余十九的肚子上。 霎时他的神色变的万分柔和,“你眼下最要紧的事儿便是好好将孩子养着,安心的将他生下来。” 余十九点点头,轻轻靠在胤佑的怀里… 却说朝廷在收到胤佑的奏报后,康熙大为光火。径直在殿上将翰林院的一干官员骂了个狗血喷头,就连与此案无关的人员,三司六部也未能幸免。 个个被帝王训斥的睁不开眼。 “两江总督身至高位,却不能秉公断案,也不知与江苏巡抚在其中有个什么猫腻!” 众臣尚未有人敢接腔,康熙身边的胤礽拱手道:“皇阿玛息怒,据儿臣所知,张伯行的儿子在噶礼手下当差呢,许是出于这个考虑,张大人才…” 太子说话懂的适可而止,悠悠然的又把目光瞥向了下方的胤禔,又说:“都知道噶礼曾有抚养皇子的隆恩殊荣,此事若不催促七弟尽快结案,难免还有口舌会将大哥也牵连进去。” 康熙眉头拧住,侧目看了一眼胤礽。 “你大哥?” 胤禔脸色变的极其难看,按捺不住步子便要上前与胤礽理论。 被身旁的胤禩眼疾手快的扯住了袖子。 “大哥,莫急。” 胤禩同是紧张,轻轻的朝胤禔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上钩。 而后,胤禩自己上前,请旨道:“皇阿玛,儿臣认为太子考虑的很是有理,七哥一向又是个温和的好脾气,此次涉案的又都是些盐商之子,牵扯甚多,不如请皇阿玛派户部尚书前去,协助七哥。” 胤礽笑容明显了几分,讽刺道:“八弟考虑的好生妥当,莫不是连人选都给皇阿玛安排好了。” “臣不敢。” 兄弟二人短暂的唇舌交锋后,康熙却将责怪的目光投向了胤礽。 胤礽脸色微讪,乖觉的退后一步,没再说话了。 他太懂的康熙那道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在责怪自己,做为储君,喜怒太形于色,锋芒掩饰不住。 康熙瞄着御案上的奏报,胤佑的字写的很漂亮,密密麻麻的写的很详尽清晰。 康熙慢条斯理的将折子叠拢,下令道:“命户部尚书张鹏翮,速往苏州!” “刑部尚书张廷枢,听调听宣!” 众人惊诧,其中不免更有胆寒者。 一席人跪地领旨。 “皇上圣明!” ………… 暖灯香火的隔间里,温酒的器具做工都十分精美繁复。 盈盈光照遮隐住一道男声。 “那个张鹏翮是个六亲不认的,八哥请皇阿玛派他去,是不是有些…” “冒险了?” 胤禩将那盏烛火移开,露出胤禟的脸。 他看出了弟弟的不悦,遂解释道:“正因为张鹏翮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只有他去,皇阿玛才会放心。” 另外一个坐姿懒散的盖着本在脸上,瓮声瓮气的说:“可皇阿玛还有让张廷枢也去的意思啊。”qqΠéw “户部尚书,刑部尚书,一道都过去了,才显得天家重视这案子,天下文人才不会寒心。” 胤禩放好烛台,又走过去,将胤俄脸上盖着的书拿开了。 胤俄一骨碌坐直了身,“可是那几个蠢货都将求救的信函送到京城里来了,若是咱们见死不救,对九哥名声也不好。” 胤禟脸色阴郁,沉默不语。 胤俄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年,他管理着两岸盐商相关的事宜,那些人都没少孝敬他,若出了这种事儿,不帮衬人几分,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与怕天下文人寒心一个道理,胤禟若不插手此事,怕是也会让那些围着他打转的盐商们寒心。 对于两个弟弟的担忧与愤怒,胤禩相当平静,他还颇有闲情逸致的给二位倒了茶,慢悠悠的说道:“你们想,最应当对此案负责的人是谁?是苏州府衙那个芝麻小官儿还是地方上两个考官?” 胤禟眉头微微舒展,应道:“是江苏巡抚张伯行,两江总督噶礼。” 他回过味儿来,笑开了。 “呵。八哥考虑的是,谁让他们自己要挑衅天威,敢在科举上儿戏。” “绕来绕去,到了最后,还不是得噶礼来背这口锅。” 胤禟眯着眼,笑出了声儿,“嗤,开始有些担心大哥了,依他的脾气,噶礼大人出了事儿,怕是要跳脚。” “他与七哥那么好,接下来,兄弟二人可还要怎么相处哦。” 胤俄笑吟吟的补了把刀。 “好?” 胤禟音色玄冷如寒冰,淡淡说:“咱们这么多兄弟,不说旁的,就看老四与十四,老三与老七,老大与太子,哪个又是能好好相处的?” 他嘲弄的明目张胆,胤禩拍了拍他,示意他小心言行。 对上胤禩温润双眸,胤禟露齿一笑,又是一副无害少年的模样,卖乖道:“当然了,我与八哥是真真儿好的。” “嘻嘻。” 胤俄也跟着笑,舒舒服服的又缩回了榻角里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结案 张鹏翮紧赶慢赶,到了苏州时,也已过了二十来日了。 年关将近,这一行人却根本没那个心思去计划新年头了。 张鹏翮带了康熙的口谕,要胤佑从严从速的处理好这事儿,言下之意不过就是要他快些结案。 是以这日,傍晚时分,胤佑正欲叫张久卫去请张鹏翮外出说话,却不想张鹏翮自己先找上了门来。 “张大人?”张久卫愣了一下,随后立即让开了路,“您快里面请,外头风大。” “多谢。” 张鹏翮道了声谢,迈脚进了屋。 窝在角落里的余十九一抬头便看见了他,也点点头,算是问了声好。 坐在小桌边的男人本在看书,瞧见这个瘦巴巴的小老头儿进来也忙搁下了手里的书本,起身相迎。 “张大人请坐。” “给七爷见礼了。” 得,这又是要商议大事儿的节奏,余十九便扶着小藤椅起了身,“锦屏,咱们外边儿透透风去。” “是,格格。” 胤佑向她望了一眼,道:“慢些,小心地上湿滑。” “嗯,我知道。” 余十九倾身行了个礼,胤佑适时的扶住她手腕,将她牵了起来,二人双目对视,胤佑眸中尽是柔和。 “诶,格格稍等…” 余十九有些疑惑,胤佑也略有不解。 便见张鹏翮拱手说道:“外头风大,天寒,下官见这位格格身怀有孕,若是为了咱们谈话而有意回避,伤及皇孙,也不太好。” “还是请格格落座。” 张鹏翮朝外一指,此时确实风大天寒。 还以为这是个古板的老学究,没想到还算开明不避讳。 “张大人体谅。”胤佑笑笑,递了个眼色给锦屏。“还不将格格扶回去。”仟仟尛哾 “是。” 锦屏挽着余十九,悄声笑说:“格格,这位尚书大人还挺细心的。” “嗯,比之前那位总督大人可好多了,一口一个女子放肆的,就像这天底下只剩了男人似的。听着就叫人不舒服。” 余十九咋舌,脸上扮了个相,逗笑了锦屏。 “七爷…” 张鹏翮这么一喊,才将胤佑的视线从余十九的身上喊了回来。 他脸微红,像是被人捉了脏的小偷。 胤佑抿唇一笑,“张大人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老者长长的叹了口气,说:“下官倒想听听七爷的想法。” 面前这人深受康熙信任,还被称为难得一见的大清官。 与他面前,胤佑也就没了诸多的计较,便将心里话据实相告。 说:“陈寿与两位考官自然是难辞其咎,前几日甚至还从赵含玉等人口中查出了他们还曾殴打考生,纵容霸市等行径,要以重处,几人是死有余辜。” 张鹏翮微微点头,表示胤佑所言也正得他心。 “可现在,噶礼与张伯行如今互相推诿,各自都呈了奏报给皇阿玛,所以我想…这案还是由皇阿玛他老人家来定,不知张大人以为如何?” 闻言,张鹏翮闭了闭眼。 他没说赞成也没说反对,却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叉。 “七爷,噶礼与张伯行究竟孰是孰非,谁的罪状更大些,皇上心里有一把尺。只是,除却之外,是否还有您没有考虑到的?” 胤佑哑然。 张鹏翮眼色微深,只好将话挑明。 “卖题的人处理了,那买题的人呢?这民间有句话,叫有价有市。” 他说完,起了身,朝胤佑一拱手,“不只是要震慑官场,还更要震慑整个考场。七爷既然揽下这差事,便不该有诸多顾虑。” 张鹏翮行着礼,三步一弯,沉声道:“下官告退。” 花生壳被火炉子都考脆了,余十九眼神淡然,其中深意却不尽然。 她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十成十。 让胤佑提出要处理买题的那些人,便是得罪了九爷。 “十九,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胤佑的声音传了过来。 余十九塞了颗花生进嘴里,没有抬头,只轻声说道:“七哥心里有计较,又何必问我。” “我什么都不懂。” 她说她不懂。 胤佑轻笑摇头。 “我曾应过陈氏,会尽力保她表哥一命。” “而且她表哥也算个人证,为此案的查审定案,出了不少力。” 余十九这才抬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明显的希望,“那能否看在这份上,留他一命?” 胤佑深深的看了余十九一眼,没有答话。 二人同时将目光看向外头,风愈大,刮的树梢枝丫作响。 ………… 本就是个明眼能看到头的案子,胤佑雷厉风行,处理的快,当奏报回京,康熙圣旨由刑部尚书张廷枢亲自带了过来。 噶礼削职,返京禁府听调。张伯行留任,府衙陈寿,考官左必蕃,赵晋,斩刑。 还有那几位仗着家里有钱而为非作歹的几名纨绔也因罪论处,全部死罪。 回京那日,余十九是被生生冷醒的。 一向不怕冷的她,对着锦屏递过来的手炉也按捺不住心动的接了过来。 她抱在怀里,哆哆嗦嗦的嘀咕“是不是这肚子里的小东西把我的力气都吸去了,我怎么越来越怕冷了。” 锦屏给她将斗篷罩上,一边朝门外打量。 “格格,那个赵公子想见您,见不见啊?” “请他近来呗。” 余十九没什么男女避讳的讲究,似乎也忘了曾在福安门因为胤禔而与胤佑大闹过一场。 “余格格…” “赵公子不必多礼。” 余十九揣着手炉,笑盈盈的望着他。 “如今此案终了,您也可以安心做学问,静等春暖花开,一鸣惊人。” 闻言,赵含玉眼角微红,他继而朝余十九重重一拜。 声音略有哽咽。 “此事多亏了余格格,为我们这些人指了条路,做了主。才叫我们敢相信,这世间明镜高悬,天理昭昭,自有法度。” 余十九轻声笑着,递个眼神给锦屏,锦屏点点头,遂去将赵含玉扶起。 “赵公子请起。” 余十九又道:“不用谢我,我一个深闺妇人什么都不懂,这是七爷与那尚书大人秉公办案的结果。你若真有心要谢,便去谢七爷。” 赵含玉点点头,“是,七贝勒的恩情,在下没齿难忘。” 就在他刚说完话后,胤佑便从外头走了进来。 原是他与张久卫收拾稳妥后,从前门返回想看看余十九起了没有,不料却碰到赵含玉在此。 “是你?” 胤佑走来,赵含玉忙掀袍下跪,诚挚答谢道:“赵某多谢七贝勒大恩,他日若能及第入仕,必会回报七爷!” 他的声音很轻,这话却叫他说的那般掷地有声,不免让人有些动容。 胤佑俯眼看着他,面上只是在笑,却没有叫他起。 “爷?” 余十九轻声提醒。 胤佑上前,亲自将赵含玉扶了起来,说:“好,你这话,爷记着了,待你功成,来了京城,便来找爷。” 闻言赵含玉有些激动,难掩泪光的垂首道:“是!多谢七爷!” 第二百一十七章 银锁 ‘砰’—— 茶杯被摔的四分五裂,刚刚进门的人被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埋怨道:“你疯了是不是?跑本宫这儿来发脾气?怕你皇阿玛听不着?” 男人抬头,神色中是难掩的愤怒。 “额娘,老七为何这么做!” 胤禔一拳捶向桌面,“他出发前,我分明与他知会过,他也不是不知噶礼与我的关系!” 惠妃凤眸微凛,瞪了胤禔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张嬷嬷眼疾手快的上前将残渣收拾,又挥手招呼下人们。 “走,都走,没有娘娘的命令,不用靠近伺候。” “是。” 下人们自然求之不得,这命令无异于是一种恩典,毕竟谁也不想在主子们生气窝火时靠近,万一主子们一个气儿不顺,那下一盏杯子可能就是砸到自己头上来了。 惠妃绢子一扫,慢悠悠的走向贵妃榻上,劝道:“行了,这最终结果啊是你皇阿玛金口玉言定的,你再抱怨,那就是与你皇阿玛过不去!” 胤禔闷哼一声,偏过了头去。 这个道理他自然懂,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胤佑丝毫不顾及他的脸面,第一个便将噶礼举了出来。 他自认,他这个大哥,三番几次对胤佑帮助不少,对得起他! “你说的儿子都懂!” 胤禔气鼓鼓的,喘了口粗气,语气却晦涩了许多。 “若是别人将噶礼拉了出去,我没话讲,可老七这么做!我就是心里不舒坦!如今朝中上上下下都在说他七爷秉公处事,为人正直,可那其中又有多少笑话我的!” “笑话?” 惠妃细眉一挑,有些不屑。 “这紫禁城里笑话那么多,也不能天天句句的都叫你听见,你真要计较,计较的过来吗?” 说到此处,惠妃深吸了一口气。 “当初明珠出事儿的时候,不是也挺多人笑吗?可你看如今呢,那些笑话本宫,笑话纳兰家的人,又还有几个能稳稳当当的在本宫面前站着!” 胤禔眸光深沉,死死的盯着墙角下的一盏寿面炉。 心内波涛云涌,却还是没有多说了。 惠妃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走了下来,坐到了胤禔身边的位置。 “儿啊,额娘知道你一直照顾老七,对他好,以为你们兄弟俩交情不错。可你也不想想,老七自小就是个不得宠的,能有个机会在你皇阿玛面前现眼,你们这两分浅薄的可笑的兄弟情能算什么?” 胤禔指尖一僵,本已握上了杯盏的手又缓缓松开了。 “再说了…” 惠妃说着话,眼神愈冷,“你对那个余十九起那些子心思,你真以为老七心里没个计较?” “额娘!” 胤禔像被戳了痛脚,猛的起了身。 在旁边候着的张嬷嬷身子一抖,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惠妃面不改色,早已习惯了自己儿子的气急暴躁,一边刮着茶沫,一边轻描淡写的提醒道:“别说额娘没提醒你,你皇阿玛近来可是三番五次提及要南巡的事儿,那话里话外都是要留太子与老四监国的意思,你自己个儿好好思量。” 胤禔闭了闭眼,退了几步应道:“儿子知道,先告退了。” 康熙赏下了不少东西,御赐宝物就是尊荣的象征,胤佑照常分了些到七福晋手里,余下的各个院子里给了一些,也算是公平对待,与有荣焉了。qqΠéw 星云院里,新梅指尖挑起一串珍珠,又细细的把磨着,满是艳羡。 “福晋,您瞧这珍珠成色多好啊,主子爷果真还是最看重您的,您看其他院子,哪个有?” 临窗望景的女人垂眼一笑,却问:“那你知道主子爷给余十九赏了什么吗?” 新梅想了想,“好像是…一枚银锁?” 她不以为然的笑道:“那等玩意儿有什么稀奇,小家子气,就得这样大颗的珍珠才配得上您的身份呢。” “呵。” 七福晋冷笑一声,点明道:“那银锁可不是简单的银锁,是前年皇阿玛去大草原时,蒙古亲王送的,全天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去年太子妃生他们三阿哥时,太子眼巴巴的要去讨,皇阿玛都没给呢。可见稀罕。” 闻言,新梅脸色也变了,不敢再搭话。 七福晋深吸了一口气,起了身,慢慢朝新梅走去。 突然手上的珍珠项链被夺去,新梅惊叫一声:“福晋!” 七福晋冷冷的看着手里的珍珠,冷冰冰的说道:“珍珠宝石,有价有市,可偏偏天下独一无二的东西,胤佑他却眼都不眨一眼便给了余十九。” “福晋…” 新梅开口欲劝,七福晋已狠狠的将那珍珠项链朝妆奁上一砸。 “你还觉得他是看重我吗!他是在敷衍我!在漠视我!” 那张如花面容上闪现过一丝狰狞。 七福晋愤恨的瞪着那串珍珠,脑海里不住的回想着赏赐到时,胤佑看向那银锁时的喜悦神态,在转手交给余十九时,那种温柔,那种难说的眷恋与情意。 无一不是在当着众人打她这位嫡福晋的脸! 她喘匀了呼吸,又问:“珊瑚院陈氏那边怎么样了?她眼巴巴的等着七爷救她表哥,可如今却被一道处死了,她怕是得闹心死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隔阂 “呜呜呜…”qqΠéw 女子的呜咽声隐忍低沉,让人听的不是滋味儿。 富察敏敏几度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到最后也只能选择干脆闭嘴不言。 门外的人有些踟蹰,站立难安似的,清了清嗓子才喊道:“咳咳…二位格格,我们格格过来了。” 余十九迈出小步伐,依在门边正好看见趴在桌上啼哭的人。 “十九,你来了…”富察敏敏将余十九牵进屋来,用眼神朝陈小璞身上示意了下。 余十九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到桌边,轻轻拍了拍陈小璞的手臂。 “小璞,你…你别难过…” 余十九说完这话才觉得自己嘴笨的可怕,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人家表哥死了,怎么可能不难过。 她眼帘轻扫,眸底蕴出的难过与愧疚也越来越明显。 “小璞,对不…” 陈小璞起身,抹了把泪,苦笑着对余十九哽咽:“别说了,十九,这事儿不能怪你。” 余十九几乎是硬挤出了一个难看到极点的笑容。 而陈小璞泪光闪烁,偏开了头,却忽而说道:“都怪七爷…” 不管是她这句话还是她脸上那股略微狰狞愤恨的眼神,都让余十九和富察敏敏心颤。 陈小璞是个温柔的人,一张脸上也总是笑盈盈的,即使与富察敏敏拌嘴时,更多的也是一种娇蛮的可爱,余十九一直有此认知。 可如今眼下,却让余十九知道,原来一个人在心生怨怼的时候,面容是真的会发生极大变化的。 “小璞…” 余十九一下将她紧紧抱住,声音颤抖,不停的劝慰道:“不怪七爷的,七爷也尽力了。圣命不可违,你,你莫要怪他。” 闻言,陈小璞眼神猛颤,一把便将余十九推开了。 好在富察敏敏与锦屏及时将她扶住,余十九才不至于狼狈跌倒。 陈小璞眼底有泪,悬而未决,她薄唇微颤,在胸口蕴了一团怒气后,将之释放,低吼道:“那我应该怪谁!分明是他答应过我,会尽量留我表哥一命!我信了他才将我表哥交给了他,可结果呢!” “他为了挣这个功劳,为了这个名声,拿了我表哥的命去献祭!” 余十九摇摇头,“不是的,小璞,这事儿到了后面牵扯太大,连两江总督与江苏巡抚都受了牵连,更何况是…” 余十九叹了口气,没有将买题作弊那几个字说出来,而是改口道:“总之,七爷绝非是故意要你表哥死的,真的,小璞,你信他。” 陈小璞深深的看着余十九,良久,良久。 久到时间都仿佛静止,空气凝滞,富察敏敏忽而心生一股很不安的感觉… “十九,我与你不同。我虽在七爷府里,可与他七爷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关系,与外头的陌生人并没什么区别,所以,他怎么可能愿意为了我而冒大不韪。” 陈小璞泪滴终于掉落,她抬手抹掉,深吸了一口气。转过了身去。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大着肚子,还是早些回去歇着。” 看她将背对着自己,余十九有些黯然伤神,富察敏敏默默将她牵起。 “走,十九,我陪你出去走走。” “嗯。” 三人走到门边,就连锦屏也有些担心的又回头看了陈小璞一眼。 “走。”余十九语气低沉,默默离开了珊瑚院。 而就在她们离开不久,陈小璞呆呆的望着窗外发怔。 “陈格格…” 一道有些尖利的女声在门边响起,有些突兀。 陈小璞先愣了一下,然后回过神,忙走到了门边,低着头回了一声:“新梅姑娘好。” 新梅刻意朝屋里看了一眼,笑道:“真是难得,竟没瞧见余格格和富察格格和您在一块儿。” “啊,她们散步去了。” 陈小璞应的有气无力,新梅也不计较,开门见山的说道:“福晋有请,陈格格随奴婢去一趟。”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争便死 “特意使新梅将你请过来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 七福晋提壶倒水,灌进瓷盏里的声音像泉水击石,颇为悦耳动听。 陈小璞是第一次单独来星云院,又看七福晋如此亲切殷切,难免有些拘谨。 她双手端着茶杯,略有些烫手,她也不敢放下,只是轻若蚊蝇的应着:“谢谢福晋的茶,不知福晋有何吩咐?” 看陈小璞紧张的像只受惊的鹌鹑,七福晋脸上的笑容仿佛越发的柔和,新梅端来两碟子点心。qqnew 原本是放在七福晋面前的,她还特意往陈小璞面前推了一些。 “说是后厨新制的点心样式,冬梨膏和杏仁酥,你且尝尝。” “谢福晋…” 陈小璞听话的拿了边角上的一小块杏仁酥,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这点心做的酥软,一口下去便沾了些碎屑在陈小璞嘴唇边,陈小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刚掏出手绢要擦拭。 却已经有一张柔软的丝巾替她抹掉了唇边食物的残渣。 “多谢…” “行了,一口一句谢的,你说的不累,我都听累了。” 没等陈小璞完整的道一声谢谢,七福晋已经截了她的话头兀自讲开了。 “说起来你进府也有些时日了,你是个安静的,我平日里也不管事儿,没曾拘束过你们,不想倒是叫你与我生疏了。” 七福晋柔光半敛,眼底的笑意似挡不住的潮水往外溢。 陈小璞一时有些讶然,她并非是个不懂事儿的蠢蛋,知道七福晋今日叫自己过来绝非是简单的喝茶吃点心那么简单。 可眼前她是那么的和蔼温婉,既像个循循关切的长辈,也像一位可亲可近的姐姐。 哪怕知道这只是流于表面的假象,也很难不让人放松警惕。 陈小璞脑袋里千回百转,猛一激灵,竟不由得身子微颤,望着七福晋小心的说道:“福晋有何吩咐,您直说便是了,妾身愚笨。” 闻言,七福晋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只是须臾之间,却又变的更加明媚温和了。 她拍了拍陈小璞的手背,柔声说:“看你说的什么话,非是得有什么吩咐才能请你来吗?就不能是想与说说话?” 这话说的,倒显得陈小璞有些小人之心了。 她脸微红,半天没有做声。 七福晋将她面上的表情收入眼底,知她此时忐忑,终于慢条斯理的进入了正题。 问道:“这次主子爷下江南办差,听说你表哥也算起了大作用,不知他现下可还好?” 陈小璞头一抬,看七福晋问的情真意切,一脸坦然,心中不免哀戚,神色极近悲痛,道:“我表哥他已被处死了。” “啊?”七福晋作势十分惊讶,捂着唇,哀叹道:“怪我,怪我,不晓得这些事儿,好意关心你,却叫你伤了心。” 陈小璞苦笑着摇头。“怎么能怪福晋呢,本就是我表哥他命薄…” “哎…”七福晋擦了擦眼角,连连叹息道:“就是瞧在你与十九这么好的份上,主子爷也不该让你这么难过啊。” 陈小璞心头一惊,竟猛的起了身,呼吸紊乱道:“福晋…虽然妾身是个不得宠的,可到底十九与我一样,就是个妾,哪里又能做的了七爷的主呢?” 七福晋话里话外都在朝余十九身上引,陈小璞能听出来,她似乎怕七福晋一张嘴还要说些什么有的没的,慌里慌张的又补充道:“事已至此,妾身已无话可说。只愿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便罢了。” 七福晋轻笑出声儿。 “陈妹妹啊,是你小看了十九在爷心里的位置,还是你高看了你和她的姐妹情谊啊?” 陈小璞眼神猛颤,就连呼吸都静止了。 七福晋也起身,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笑说:“这后院里啊,能靠主子爷,能靠自己的儿女,可绝对绝对,靠不了所谓的姐妹…” “大家都望着一个男人,即使不图他宠爱,也有总的别求。所以你说,若是得宠的人是你,会不会你表哥就不会死了呢?” 第二百二十章 胤禟与周澜泱 “别说了!” 陈小璞猛的起身,动作大的牵连到桌上的茶盏碗碟都颤着差点摔碎。 七福晋眉头轻挑,不慌不忙的端着茶杯慢慢看了陈小璞一眼,语气中多了一丝故意为之的戏谑。 “这么激动做什么?” 被问话的人微微着气,好容易才平顺了呼吸,双眸内敛,细声说:“请福晋,不要再说了…” 七福晋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挑拨着陈小璞去争,去斗,而争斗的目标自然就是余十九。 陈小璞又往后退了几步,原以为七福晋还要继续说下去,可没想到,七福晋却当真止了话头,不再提了。 她抿着红唇泄出一声轻笑,“呵,好,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 “横竖啊,这日子是你自己在过,你愿意这样碌碌无为的过一生,我也没什么话好讲。” 七福晋点到为止,又吹了一口茶香,温声道:“新梅,送陈格格回珊瑚院去。” “不必送了。” 陈小璞行了个礼,屈膝退了两步,然后转身,出了屋。 先前几步,她还算走的平稳,可直到出了星云院的院门,她却不由自主的开始提高了速度,近乎逃一般的,仿佛那身后有什么在追着她,令她惊恐,令她不安。 新梅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只有几株已经凋零的树,在这冬日里头平添了两分凋敝。 “福晋,您将她请过来,却为何三言两语又放她走了呢?” 新梅不解,她认为自家主子既然把人都提到了眼前,不仅没有达到游说她去对付余十九的目的,反而还让她走了? 对此,七福晋只是轻飘飘的一笑,淡声说:“你知道陈小璞与李佳绵滢的区别吗?” 新梅想了想,谨慎的回答道:“李佳氏有野心,陈小璞没有。” 七福晋摇摇头,眸光流出一抹嘲讽。 “错了,李佳氏爱七爷,而陈小璞不爱。” “既然她不爱主子爷,福晋又为何要……” 七福晋打断她,说:“正因为她不爱,所以若是真的起了心思要去争,才会更有底气,更狠。有句话不是说吗,无欲则刚。李佳氏为什么输给余十九,就因为她对七爷有情,一个人有了情,就有了软肋,有了弊端。” 这一席话,新梅听的一知半解,迷迷糊糊的问:“那福晋,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七福晋起身,朝门边走去,新梅忙将手炉递给她,七福晋却没接,她捧着手轻轻哈了一口热气,说:“这几日,你省着给遇水院好吃好喝的送着,千万不能出问题。主子爷喜欢看全府上下都对余十九和她那肚子上心。” “是,奴婢知道了。” “然后,过几日,你再给陈小璞送个东西去……” 七福晋说着话,朝新梅招招手,新梅附耳过去,听着七福晋吩咐,不住的点头。仟仟尛哾 却说胤佑办完这个案子后,一举拉下了几位大官儿,更是在江南商场掀起了一波巨浪。 被处死的那些盐商之子,家里人脉都很广,甚至不乏与京城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首当其冲的便是九爷胤禟。 在九爷府的书房中,燃着炭火,将整个屋子都温的暖洋洋的。 胤俄穿着大氅,还是怯冷的直搓手。 胤禟蹲在炉子边上,将手里的纸一张一张的朝里放,沾着火星子,薄薄的宣纸就迅速被火舌吞噬,化为了灰烬。 “你怎么冷的这么厉害?” 他撇了胤俄一眼,一张俊脸都宛如结了冰,可话里却不乏温度。 “没事儿,估计是这几日酒喝的少了,嘿嘿,九哥别担心。” 胤俄摸了下鼻尖,狡黠一下。 等胤禟烧完手里的信件儿,才抬眸对胤俄说:“明日我让人给你府上送些益气补血的东西,让你府上膳房仔细些做,给你补补。” “哎呀,我又不是女人家,补那么厉害做什么?要我吃那劳什子补品,不如给我温几壶酒呢。那才舒坦!” 胤俄摆摆手,满脸的嫌弃神色,再说到酒时又不免朝胤禟撒起了娇。 “就上次在珍馐楼喝的那个极品花雕,九哥你说行不行?” 胤禟站起身来,掸了下袖子的灰烬,淡笑说:“几壶酒而已,你要想喝,我就让下人去弄。” “嘿,谢九哥。” 看着兄弟二人仿若无事的谈起了吃肉喝酒,屋内的另一个人也轻轻缓缓的开了口。 “老九,此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可还有什么想法?” 胤禟不语,可眼神中却添了一抹狠厉。 “没什么好处理的,皇阿玛都已经下了圣旨,将此案结了,便是夸七哥这事儿办的好的意思。我眼下若是再因为这些脓包的三言两语而有所动作,岂不是与皇阿玛过不去,与朝廷过不去。” 胤禩颔首,挑眉道:“你莫要装傻,你明知我问的是其他。” 胤禟看了他一眼,“八哥是怕我对七哥动手报复?” 闻言,胤俄的神情也严肃了许多,他深深的看了胤禟一眼,“九哥,你心里有气我知道,老七搞出这么大乱子,江南现在人人自危,你损失了不少真金白银和奴才。可眼下老七正得皇阿玛看重,你看噶礼被打发了,大哥能不生气吗?可也不老实巴交的焉儿着当鹌鹑吗?” “十弟说的是,老九,你不要冲动行事。” 胤禟嗤笑,嘲讽说:“皇阿玛有什么看重的人啊,他只看得见太子一个。” 胤禟言下之意不外乎:这事儿,他没完。 胤禟是紫禁城里出了声响的刺头儿,嚣张跋扈,不与人善,锱铢必较,手段狠辣。 甚至连街边孩童都会说一句话:宁招财狼,不惹老九。 胤禩蹙着眉,说:“你再大的怨气且先忍着,至少不要在这个关头。” “怕什么?” 胤禟侧目,脸上神情越发的顽劣阴狠。 话到嘴边,他却微微叹了口气,说:“罢了,此事我自己有计较,八哥你就别担心了。” “九爷,侧福晋带着大阿哥来了。” 胤禟的贴身太监何玉柱在门口禀报道。 便见胤禟一瞬间温和了神色,上前去亲自将门开了,望着门口的人笑的乖巧无害,状似无害。 “阿澜,你怎么过来了?” 周澜泱手里抱着个奶娃娃,模样有些疲惫,说:“我实在是招架不住你儿子了,他一直不肯睡午觉,嘟嘟囔囔的疯个不停,我好累,我想出去走走。” “诶…” 那奶娃娃黑亮的眼珠滴溜溜的转悠,好奇的打量着屋内的人,胤俄忙跑了上来,拍着手欢欢喜喜的想逗他。 “哎哟我的大侄子!来,十叔抱抱!” 把娃脱了手,周澜泱甩了甩胳膊,望着胤禟,“你还有事儿啊?我还想问你要不要陪我出去走走呢?” “行啊。”胤禟点点头,回头看着逗孩子的胤俄,笑说:“那就将弘映交给老十照看一会儿好了,我陪你出去逛逛。” “十爷…他能看好弘映吗?要不算了…” 周澜泱显然有些不信任,胤俄抱着孩子举高了些,“别介!小九嫂,你放心去逛你的,把弘映交给我!” 说着,胤俄为显示自己的本事,照着弘映的后背猛的拍了几下。 “哇…” 顿时将孩子拍的哇哇大哭,周澜泱看着这糟心的一幕,上前便要把孩子抱回来。 “诶诶诶,别哭别哭…” 胤俄笨手笨脚的安慰着孩子,又不免警惕的去打量哥哥嫂嫂的脸色,唯恐他们剥夺了自己的带娃资格。 这时,胤禩过去将孩子抱在了自己怀里,哄了几声,又对胤禟与周澜泱说道:“有我呢,你陪小弟妹出去走走。” 第二百二十三章 偶遇 “老板,上两碟子牛肉!再温一壶酒!” 余十九抬手招呼,小二立刻应声:“好嘞!您稍等!” “怎么还要酒呀!咱们这么跑出来都没有和主子爷知会一声儿,若是他知道了定要责骂奴婢的,您竟然还敢喝酒!” 锦屏赶紧拦下余十九的胳膊,小脸皱紧满是紧张。 余十九顺势拉住她手,安抚道:“谁说是我喝了,我给你要的酒呀!” 余十九转头望着窗边,“你瞧这么冷的天儿,你小脸儿都冻的通红,喝点酒暖暖身子,多舒坦啊。” 快近年关,京城也越来越冷了。再有几日便要除夕,因而胤佑的事儿也特别多,从江南返回后,还没来及多陪陪余十九,便被成堆的公务给拖住了。 都说他差事办的好,越发的受康熙看重,余十九也完成了任务收获了积分。 若是以往她总会欢欢喜喜的,可这一次余十九心里却总有些不踏实。 她隐隐觉得此事儿还会有许多后遗症结。 不管是后院里失去表哥而闷闷不乐的陈小璞,还是胤佑在前朝之上面对的诸多可能性。 这些都让余十九高兴不起来… 酒菜上了之后,锦屏给余十九又要了一碗热汤。 “您吃些东西,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跟了余十九有些时日,锦屏也能通过余十九的脸色估摸出她的心情好坏。 余十九笑的有些不自然,勺子在汤里搅动了几下,说:“我其实就是在想小璞,你说她以后会不会都不与我好了。” “啊…哈哈…不会。” 锦屏强硬的挤出个很难看的笑容,声音都僵直的变了调。 “应该不会的,你们三个多要好啊。”qqnew 余十九叹了口气。“她有气,可是这种事儿,七哥也是没办法的。她定是将我也一道怨上了。” 就这么简单的说了几句之后,余十九也不想再深谈下去了。 她偏过头,看着小二端了几盘大闸蟹走过,余十九好奇的问:“这个时节竟然也有螃蟹吃吗?” “唔,这家的店的醉蟹很出名的,不过您现在有身子,不能吃。” 锦屏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的讲着:“孕妇不能吃蟹,不能喝酒,但是呢,可以多吃鱼,特别补人呢。” 眼巴巴的望着那大闸蟹被送到了别桌,那是个小偏桌。还隔着门帘,望出去视野也特别好。 余十九撑着脸,嘟囔道:“下次我们也要坐那边去,不仅看的远,连用的餐具都和我们不一样呢。” 锦屏顺着看过去,依稀能看见是一对年轻夫妻,那女子面前堆了很多残渣,还有几壶酒。 “咦…” 锦屏歪了歪头,觉得那两人背影有些眼熟。 “看什么?你认识?” “嗯,依稀有几分相熟,好像在哪里见过。”锦屏冥思苦想。 余十九呵呵直笑:“这紫禁城里,皇亲国戚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是熟人也不稀奇。” “嘿嘿,格格您说的是。” 二人就着自己面前的东西边吃边聊,又说起了其他小话。 周澜泱正大快朵颐,端着酒杯猛的闻了几口。 胤禟被她滑稽的动作逗笑。 “你可真行,就这么馋酒。” “要不是为了你儿子的口粮,我何必忍的这么辛苦。”周澜泱翻了胤禟一个白眼。 她是个好酒的,而且酒量极好,胤禟知道这些日子憋坏她了,只好好脾气的哄着:“等过段时日你能喝酒了,爷好好陪你喝几场,再把八哥十弟他们一道叫上。” “就他们那个小酒量,哪里是我对手。”周澜泱笑哈哈的嘲讽着,想了会儿,说:“要不你把直郡王叫上,你们兄弟这么多人,就他喝酒算个高手。” “行啊。” 胤禟一边答话,视线透过窗外却意外的瞧见了余十九。 他眼神微变。 周澜泱刚刚扯下了蟹腿,嘴上还一圈油,问“怎么了?” “没什么…” 胤禟笑笑,忙将视线收了回来。 周澜泱却将他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少哄我,你那个表情就做贼心虚的。” 说着,周澜泱也转回头去,正好看着余十九捧着碗汤在喝,面前只有两叠简单的菜式。 “跑这儿来不吃蟹,不喝酒,来喝汤?” 周澜泱眉梢轻挑,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投向胤禟:“你可别说你也是在好奇这点才盯着人家看的。说,她是谁?” 见瞒她不过,胤禟只好笑说:“是七哥家的。” 周澜泱恍然大悟。“哦,你们上次说有个人性子与我有些相似,就是她?” “嗯。” 周澜泱不由得又盯着余十九多看了几眼。 “是个美人儿,冰肌玉骨,美貌灵动,说的就是她这样的。” 她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胤禟笑着摇头:“在我心中,自然是阿澜天下最美。” 周澜泱噗嗤一笑,“嘴贫。” 周澜泱回头招呼过来小二。“去给那桌上两份蟹去,不要醉蟹,要清蒸的。” “诶,你这是做什么?”胤禟不解。 周澜泱答:“之前我就想见她嘛,这见着了不得给人送些见面礼啊。而且你看她那样子,是有了身孕,不能吃醉蟹,那就吃些清淡的做法好了。” 胤禟笑的有些无奈,“人家都不认识你,能要你的蟹就怪了。” “是吗?”周澜泱打发走了小二,与胤禟打了个赌。 “我猜她肯定会要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忙些什么 “你怎么这么肯定?”胤禟双眸微亮,戏谑的看着周澜泱。 那张脸上的柔意似挡不住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朝周澜泱洒去。 周澜泱拍了拍手,又拿出绢子慢条斯理的擦拭嘴角,笑说:“我就是知道。” 说完话二人朝余十九那桌望去…… 锦屏拦住小二:“诶,弄错了,我们没有点蟹。” 余十九也道:“就是,别是弄错了,害的你被扣工钱。” 那小二笑的憨厚,指着胤禟与周澜泱的方向说:“这是那桌的那位夫人给您点的,您请吃便是了。” 顺着小二指的方向,余十九看过去,正好对上胤禟的视线。 余十九微冷。 竟然是他! “九爷?”余十九显然有些吃惊,锦屏起身示意,轻轻行了一礼。胤禟点点头表示不用客气。随后便转回身与周澜泱说起了话。 “那一位是九爷的……” 锦屏接声道:“是九爷的侧福晋,好像姓周。” 她一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的将那两盘蟹移到了桌边。 余十九哦了一声,拿蟹的手便落了空。 “诶,也不能辜负了人家九爷与侧福晋的一番美意嘛。” 说来说去,她还是很馋这一口。 她是鱼诶,鱼吃点小鱼小虾小蟹的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吗? 余十九心有愤懑,摸了摸肚子,嘟囔着:“都是你这小家伙害的,这样不许,那样不行的。这样的人生还有个什么意义!” 锦屏耐心的与她翻起了育儿经,一本正经的重复着:“蟹是寒凉之物,格格您现在是决计不能吃的。” “诶,胤禟,你看她怎么不吃啊?” 周澜泱撑着脸颊,透过隔档的门帘也能将余十九的小表情看个一清二楚。 她噗嗤一笑:“我知道了,定是她身边那个小丫头不许她吃。” 说完,周澜泱起身,径直往外走了出去。 “诶,阿澜…” 胤禟拦她不住,便也只好起身跟了过去。 余十九低着头,听着锦屏念叨,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听两句进去。眼睛也一直不受控似的瞟到那两盘蟹上面。 “格格,奴婢与您说话,您倒是听进去没啊。” “听了听了。” 余十九不耐烦的抬头,正好迎上周澜泱那双如水轻柔的眼眸。qqnew 眸光中带着一些些打量与探究,而余十九能感受到更多的是一种无恶意的好奇。 她忙起身,问了个好:“九爷,侧福晋…” 周澜泱笑的清甜,“这地儿人多,不用这么客气。” 胤禟也颔首:“小七嫂快坐下,都是阿澜非说要见见你,我也拦不住她,希望没有打扰到你才是。” “哪里的话,九爷太客气了。” 余十九倒也不怕生,人家送了蟹,又亲自过来问好,她立即招呼着:“若是二位不嫌弃,不如就一块儿坐坐?” “那敢情好。”周澜泱闻言便坐了下去,很是自来熟的和余十九说起了话。 “上次宫宴,就听我家胤禟说起你呢,一直想和你见见,苦于没有机会,这不赶巧了,在这儿碰上你了。” 周澜泱说着话左右张望,似有些疑惑。 “咦,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啊,也不见七爷陪着你。” “阿澜。” 胤禟打断了她的话,笑盈盈的说:“七哥公事繁忙,你以为谁都像我一样,是个闲人,能成日陪着你转悠。” 余十九笑着打哈哈:“哈,九爷说的是,他最近挺忙的…” “哦。”周澜泱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了,却指着那蟹说:“特意给你点的,你怎么不吃啊?你有身子,吃些海鲜是最好不过了。” “是?你也这么觉得!” 余十九顿时有些兴奋,大有一股与周澜泱相见恨晚的意思。 “我也觉得吃些这东西没什么坏处,反而有裨益呢…” “行了,阿澜。” 胤禟笑呵呵的碰了周澜泱一下,“别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一样,那么生冷不忌。” 仿佛被周澜泱再说些有的没的,胤禟主动与余十九说起了话。 “方才只说七哥忙,也不知道他最近忙些什么,自他从江南回来,都不得空见着他歇下,我们兄弟也许久未聚聚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这才叫独宠 “啊这…”余十九没料到胤禟会问的这么直接,都没有一点要隐瞒和避讳的意思。 于是,余十九只能说:“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忙些什么呢,你说你们这些爷们儿成日都能碰上面的,你都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我一个后院里的女人,我能知道什么呀。” 说着,余十九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自然,几乎是薅着桌上的水杯朝嘴里送。 胤禟浅浅一笑,还没说话。 周澜泱便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话中颇有埋怨的意味。 “你看你这人,怎么问点话这么奇怪?就是要问,也该去去七福晋啊,问她做什么?” 周澜泱转眼看着余十九,又恢复了花一般的灿烂笑容。 “小七嫂,你看我说的对?” 也不知怎的,余十九对眼前这女子有种说不上来的好感,或许是因为她那张脸上的明媚笑意,纯质无害的气质,就像一朵艳阳天里的花。 于是,她应声道:“九侧福晋客气了,若是不嫌弃,你就叫我一声十九。” “十九…”周澜泱喃喃的重复了一遍,随即笑道:“你这名字可真好记,有意思,我叫周澜泱,你也可以就叫我澜泱,难道你有很多兄弟姐妹吗?” 周澜泱权当自己是讲了个笑话。 可没想到余十九竟然睁大了双眼,像是有些错愕,有些惊喜。 一把拉住周澜泱的手,很是兴奋:“你怎么知道!” 周澜泱怔住,随即哈哈笑出了声儿。 “你还真的很多兄弟姐妹啊?” “难道你们的名字就叫余一余二余三这样的吗?” 同时,胤禟也有些好奇的看了过来,余十九脑子转了个弯,笑说:“倒也不全是。” 周澜泱没再深问下去,倒是胤禟似乎被勾起了好奇心,不停追问着:“那不知你究竟是哪里人士?似乎不是京城的。” “我是江浙一带的。”余十九说:“不过我是在我伯父家长大的,离京城也不算太远,我伯父之前是个小县令,如今也回乡去了。” “啊,原来如此。” 胤禟点点头,那边周澜泱却已经将蟹给余十九打理好了一只。 “待会儿凉了有腥味儿的,你快趁热吃把,沾些醋。” 余十九双眼放光,就连面对胤禟时的那点警惕心也压了下去,欢欢喜喜的接过食盘准备大快朵颐。 身边一直苦哈哈的小丫头终于鼓起勇气,行了个礼,微声道:“九侧福晋,我家格格身怀有孕,实在是不能吃…” “哎,你这小丫头倒是谨慎的很,我也是做额娘的人,难道我会害你家格格不成?” 周澜泱嘟囔着,不理会锦屏,不停的催余十九,“快吃,快吃!这天儿冷,凉的快!”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开口,余十九尚能浅尝辄止,等吃到那股鲜味儿的时候,余十九忍不住了,一口比一口啃的结实,很快便吃的满嘴是油,还迫不及待的要去开另一盘。 胤禟看了眼外边,对周澜泱说:“阿澜,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而周澜泱看着余十九便觉得很合她眼缘,忍不住想多留会儿。 她还没说话,意图便被胤禟一眼看穿。 “弘映在老十那里呢。” 胤禟提醒道,周澜泱只好悻悻然的和余十九道别。 “十九,我儿子还在家等我呢,我今天就不和你多聊了,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了,你来我们府上玩儿啊。” “嗯,好,我一定来打扰。” 余十九站起身,和周澜泱道了别。 这时,周澜泱才看见余十九肚子有些大,似出乎她意料。 “咦,我瞧着你身形都没什么大变化,还以为你怀上没俩月呢,没成想肚子这么大啊。”周澜泱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呀!该不会是双胎!” “啊,不是双胎。”余十九笑笑,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 胤禟拉住周澜泱的手。“行了,说起来就没个完。” 他朝余十九点了点头,笑道:“小七嫂,我们先走了,你若哪日想来找阿澜,随时来便是。” “是,多谢九爷。” 看着二人手牵手的出了小店,余十九坐回座位上,却叹了口气。 锦屏将她面前的残渣收拾了些。 “格格为何叹气?” 余十九撑着脸,朝外头努了努嘴,“喏,看九爷与他侧福晋,可真好。” “都说九爷多狠多凶,可是你方才看见没,他在看着阿澜的时候,眼都在冒星星诶!” 锦屏说:“那可不,这一位可是椒房独宠呢。听说自从她进了九爷府后,九爷就没换过院子!” 余十九有些不解的睁大了眼,“可是,初一十五,逢年过节的,不是得到福晋房里去?九爷怎么连祖宗规矩都不顾吗?” 这话听的锦屏噗嗤一笑。 “那可是九爷,出了名儿的刺头,人有银子,额娘又得宠,还有个亲哥哥在跟前给他护着,若非什么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皇上不会真拿他怎么样的。何况还是这种后院的事儿。” 锦屏眼神一变,挤眉弄眼的说道:“再说了,九福晋也不可能把这些事儿拿出台面去说的,不然丢的也是她自己的人!你看咱家福晋就知道了啊…” “是啊,这才是独宠啊。”余十九喃喃着,想起七福晋,脸上表情又换了换,眼眸微深,声音却低沉了不少。 “咱家福晋…倒也是个沉得住气的…” 仟仟尛哾 第二百二十六章 话本 胤佑一连忙了好几日,终于在余十九晚饭后,出现在了遇水院。 锦屏欢欢喜喜的进来禀报,那阵仗像是捡了金子似的。 “格格,主子爷回来了,都到咱们院子了!” “啊,那快请他进来啊。” 和锦屏的兴奋狂热不同,余十九表现的没那么热切,甚至有些淡然处之的意思。 锦屏替余十九高兴着,并且深陷于此,根本没察觉余十九的态度冷漠。 忙将胤佑迎进了屋内,屋子里烧着上好的银丝炭,暖融融的。 胤佑将披风取下递给了锦屏,锦屏行了个礼,并对余十九使了个颜色便退出了屋子。 那小巧的炭炉被搁置到了角落里,胤佑知道是余十九不喜欢太热,也不喜欢明火,只说了句:“这个天儿太凉,你再是不怕冷,也得当心些,别忘了你前些日子也风寒过。” “嗯。我知道。” 余十九从桌上起身,慢慢走近胤佑。 看着人走近,胤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温暖。 等余十九走到身旁,胤佑便很自然的将人搂进了怀里,手也轻轻缓缓的贴在了余十九肚子上。 “这几日感觉如何?这家伙没有闹你。” 余十九笑笑,说:“没呢,暂时还没动静。” “嗯?” 三言两语之后,胤佑察觉到余十九有些不对劲,便松开了她,又攀着她肩膀,与她对视。 蹙眉问道:“怎么了?感觉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谁惹你生气了?” 胤佑说着话,还亲昵的去蹭了噌余十九的额头。 余十九倒没躲开他,只是眼神轻轻敛着,说:“今儿和锦屏出去走了圈,半道上碰见九爷了,和他的侧福晋。” 闻言,胤佑眉头一扬,显然没有余十九说的这事儿和她心情不好二者联系到一起。 不过提起周澜泱,胤佑显然也印象深刻。qqnew “她的那个侧福晋,我也有些印象,行事乖张,有些泼辣,而且,酒量极好。” 说到酒量,胤佑甚至还拿余十九打起了趣。 “之前老十他们似乎也说过,你与那周澜泱有些相似之处,我却不这么觉得,单凭酒量,你可不及人家。” 余十九不语,眼神轻移着,好似根本没细听胤佑的话,而是在想着自己的什么事儿。 “十九!” 胤佑喊了她一声,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变的有些紧张。 “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与我说啊。憋着生气,对孩子不好的。” 胤佑好言劝哄着。 余十九才叹了口气,说:“九爷对澜泱真好,二人在街上都手牵手的,黏的可紧,你见过九爷看澜泱的眼神吗?” 胤佑微微愣住。 又听余十九不满的嘀咕道:“你都从来没用那种眼神看过我。” 话一说完,余十九自己也傻住了。 什么时候开始? 她对胤佑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 几个月前还信奉无上忘情,一心证道的余十九有些错愕,对自己的过失她似乎想说些什么进行照补。 可喉头一哽,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沉默,冷凝,屋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余十九垂着眼,指尖捏紧了袖口,那上面还绣着一株梅花,浅色作底,简单淡雅,衬的余十九肤色愈加白皙。 下一瞬,那只手便被轻轻握住。 胤佑苦笑,却是很认真的道了歉。 “这段时间事儿太多,将你冷落了,是我不好。” “可你看我才忙过,刚回来便急着来看你,想多陪陪你。” 他紧紧握住余十九的指尖,又说:“你若是不嫌烦,也可以到我书房坐坐的。” “你书房全是书啊,折子啊之类的,我去了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啊。” 余十九其实心有所动,可眼下却撑着嘴硬傲娇了起来。 胤佑一乐,捉起余十九的手吻了吻,道:“你不是喜欢看话本子吗?我上次还特意使人找了些过来,原本是想给你打发时间用的,我翻过两次,还挺有故事。我讲给你和孩子听啊……” 第二百二十七章 小狐狸的故事 书房内,灯火尚还明亮,余十九靠在榻上,胡乱的翻着手里的话本子,写的是些聊斋志异,奇闻异事。 讲道,有个些许道行的狐狸,化成了人形,在一座小镇上开了间酒馆。qqnew 赚钱并不是小狐狸的目的,神明要她在这积德行善,尽自己所能救众生。 小狐狸做的很好,也在帮助别人的同时,内心逐渐富足,钱财也越来越丰厚,攒出了不少的家底。 可有一次,她酒馆里来了个落魄书生,酒醉后痛骂出声,骂上天不公,骂人间艰难。 店小二本要将其赶出去,可外面下着大雨,小狐狸见那书生狼狈,着实可怜,便拦住了店小二,而收留了那书生,还让他在拆房歇息了一晚。 翌日,那书生酒醒后,渐渐回忆起自己酒后所为,顿觉万分羞愧,对那小狐狸好一阵赔礼道歉。 小狐狸生的漂亮,皮肤白,笑起来脸上两个酒窝很是俏皮可爱。 她答说没关系,还好心的问起了书生日后的打算。 书生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名落孙山,不好意思回去面对家乡父老,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小狐狸本着热心肠,便说自己店内人手不够,若是书生不嫌弃,可以留下来做个帮工,付他工钱,还管他吃住。 书生一听,当即便激动的答应了下来。 这故事的发展理所当然,合乎常理。 在日渐一日的相处之中,小狐狸和书生相爱了。 生意也越做越红火,有家庭,有爱人,小狐狸被这样的人间烟火气环绕着,充实着。 也没忘了自己初心,一心向好,积德行善。 可故事的转折也是从她那颗好心肠开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丈夫开始对她疑神疑鬼,看着哪个男人都觉得对自己妻子不怀好意。 而小狐狸那纯粹明媚的笑容,在他眼里也从娇嫩可爱变成了水性杨花。 二人开始争吵不断… 日子开始变的鸡飞狗跳,酒馆的生意一落千丈,小狐狸被这样一地鸡毛的生活弄的苦不堪言,也丢失了当初那颗纯净如琉璃的心。 而当她下定决心离开男人,回到山上时,男人却对着她痛哭流涕,情真意切的道歉,悔恨,说自己所有的一切猜疑,所犯的一切错误都是因为太爱她了。 面对自己深爱过的男人,小狐狸动摇了。 她相信了男人,并听从他的话二人回到了男人的老家。 可她怎么也不会料到,从那时起,才是小狐狸惨痛人生的开始… 当看到小狐狸怀着身孕在家里,守着快要熄灭的烛火,苦苦等候自己丈夫时,那个男人却喝的烂醉如泥搂着其他女人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她面前… 当看到这里时,余十九心里一滞,捏着书本的手都不由的抖了抖。 屋里很安静,她略感急促的呼吸被胤佑闻听。 “怎么了?”胤佑搁下毛笔,神情关切的看着她。 余十九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这个故事,不太好。” “既然不太好,那就别看了。” 胤佑笑笑,安慰道:“我这里很快就弄完了,等这本折子写完,我陪你看。” “没事儿。”余十九垂下眼,说:“就是不好,我也想看完,总得看看最后她到底怎么样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诡异妖孽之事 “是个什么故事?” 胤佑搁下笔,绕过桌案朝余十九走来,瞟了一眼那墨蓝色的书页封皮。“志异奇书?” “嗯。” 余十九应了一声,目光也又回到了书上。 那小狐狸与她的丈夫分崩离析,恩爱不再,她整个人也变的癫狂,决绝。在她一次外出时,尚在襁褓的孩子被丈夫失手摔死,纵使她非人类,有些本领,却也无法起死回生。 她彻底魔怔,一把火将丈夫全家烧了个干干净净。 带着她的孩子从此消失不见。 故事的最后,很多年以后,毗空山里又走出一只小狐狸,她的长辈对她说:“世间没有永远的爱,唯有好好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智者不入爱河,一脚踏入,满盘皆输。” 余十九唏嘘不已,书也被胤佑抽走了。 只简单的瞟了几眼,胤佑便将整个故事脉络了解了个大概。 余十九神情有些悲切。 不知是不是由己度人的想到了自己。 分明不肯去山的长辈也提醒过她类似的话:男女间的情爱是虚无,有违道法。 “这个张久卫,让他找些话本子,尽找些什么狗屁东西。” 胤佑突然低低的骂了一声。qqΠéw 余十九有些怔然,她抬眸,一双眼清澈敛尽微光,盈盈的望向胤佑。 胤佑就站在她面前,二人倒影被柔软烛火映照在墙面,情意似绵绵微光,冗长,透彻。 “七哥,其实…” “唔……” 余十九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胤佑却突然俯身,捕住了她的唇。 余十九诧异,连瞳孔都不可抑制的紧缩了下,胤佑的吻很轻,却又有些异样的炽烈。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几乎是一瞬间就湿了眼眸。 胤佑抬手,轻轻抚摸着余十九的脸颊,用拇指在她唇上回温着二人方才那道吻… 男人似乎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才说:“你不是那个小狐狸,我也不是那个书生。” 余十九看着他。 胤佑笑笑,“我们永远不会变成那样,我发誓。” “…好。”余十九声音低的快要听不清。 ………… 同是深夜里,陈小璞震惊的将手中的书脱了手,啪的一声倒在了桌上,差点将烛台都碰到了。 “小璞,怎么了?” 背对着她在整理衣服被褥的富察敏敏回头,有些奇怪的看了陈小璞一眼。 陈小璞表情有些怪异,却还是强笑着:“没,没事儿。啊…你别忙活了,快早些睡,现在已经很迟了。” 原本是天寒了,每个院子的炭火是有限发放的,为了节约,富察敏敏也为了能多陪陪陈小璞,便搬到了她的屋子里,姐妹二人同住一块儿。 富察敏敏没有生疑,弄好了床褥又去弄屋中间的炭火炉子,他拨弄着火星,随口问了句:“对了,我看你昨日拿了个包袱回来,那是些什么东西啊,弄的神神秘秘的。” “没什么,就是我家里人怕我冷着,冻着,送来的一些散碎银两。”陈小璞讪笑。“没几个钱。” “哦。” 富察敏敏打了个呵欠,“那我睡了,你也早些歇着,可别等明天两个眼睛又黑又乌的。” “嗯,知道了。”陈小璞笑的粲然。 等富察敏敏躺下后,陈小璞才渐渐挪开手,漏出了那被遮挡住的话本子。 是一本有些陈旧,字迹都有些奇怪模糊的薄页本子。 “百毒不侵,唯怕琼浆烈火。其名白玉金钱…” 陈小璞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着:“难怪呢,难怪…竟然是这样…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古怪妖孽之事……” 第二百二十九章 怕给人当枪使 时至腊月二十五,再有几日就除夕了。京城里的街道上也多了些喜庆,少了些往日的严肃沉闷。 就连朝堂之上,提及要事时,一向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没了那么强硬的僵持,互相不对付的人们看着与自己意见相左的对方也没了那股子欲除之而后快的果决狠辣。 颇有些‘来年再分个胜负’的滑稽感。 今日又下起了大雪,余十九搓着手,坐在软榻上,与锦屏说:“有两句话是最难让人拒绝的。” “什么话?” 锦屏正在给余十九端汤,不小心被滚烫的砂锅烫了下手,连忙摸了摸通红的耳朵尖,又朝手指吹了吹气。 余十九起身走过去,拉过锦屏的手,帮她呼了两口气,一边答道:“‘大过年的。’‘这还是个孩子呢。’”仟千仦哾 “噗……”锦屏被逗的一乐,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便说:“说起来咱们也有些日子没瞧见大阿哥呢,不知道他这段时日在忙什么?” “他一个小孩子能忙什么?忙着读书做学问。” 余十九咂咂嘴,不提弘曙还好,提到了,又想着快要过年了,余十九便问:“锦屏,你说这要过年了,我是不是该给弘曙弘倬还有两个格格发个红包之类的?” “毕竟府里现在就这几个小孩子,我好歹是做长辈的嘛。” 余十九想当然的说着,心里也竟就开始盘算发多少合适了。 可锦屏一勺子冷水就给她泼了过来。 “算了,格格您就安心养胎,别操心这些事儿了。过年有压岁包,那也是人家福晋操心的事儿,再不济还有侧福晋呢。” 锦屏换了个脸色,嬉皮笑脸的邀宠道:“不过您给自己院里的使唤下人发一些,倒是没人能说你什么的。” 余十九一想,锦屏说的也有道理啊。 自己大大方方的发了金银,到头来可能还得被福晋责骂自己不懂规矩,妄图取她代之。 这样的罪名可就太大了。 余十九耸耸肩,手一摊,道:“那行。不过说起银子这事儿,我的存粮还在珊瑚院了,哪日去取回来。” “不过…” “又不过什么呀?”锦屏将汤吹冷了一些,搁在了桌上,催余十九快喝。 “先将汤喝了,您早膳都没吃多少,最近瞧起来胃口不太好呢,奴婢去与膳房说说,多给您做些开胃的吃食,再这么下去可不行。肚子里小阿哥该闹了。” 闻言,余十九也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 好家伙,这才多长一段时间,感觉肚子又大了一圈了。 “这么个养法,可别生下来是个一百来斤的胖子?” “格格您尽瞎说!” “哈哈哈哈…” 主仆二人笑闹着,屋内的炭炉没什么明火,把整个屋子都烘的暖融融的。 而星云院内,那拉氏与七福晋各坐一边,二格格踮着脚够桌上的花生糖吃,对嫡母和亲额娘间的较量还不知情。 原是要到了除夕,七福晋希望那拉氏做为侧福晋能带着府里人做个什么新年头的祈福仪式,再各个院子发点赏赐,也算是个心意了。 “侧福晋,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大可说出来,咱们姐妹二人好好商讨商讨?” 那拉氏皮笑肉不笑的答:“福晋高看妾身了,您是咱们府上主母,您有什么要说的,要做的,吩咐就是了,妾身哪里敢做那等越俎代庖之事呢?” 七福晋嘴角微僵,嘴角浮起一抹笑容,那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妄自菲薄的人。” 将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那拉氏再装傻也说不过去了。 “呵。” 于是,她冷笑一声,直接答道:“那也是以前。过了李佳氏那件事儿,谁还敢去做那出头之人啊?总之妾身不敢,妾身怕呀,给人当了枪使!” 第二百三十章 芙蓉院有请 “妹妹这话是个什么意思?我怎么不大能听懂”七福晋笑容加深了些,仍是在步步为营的试探。 谁不知道那拉氏心比天高,仗着自己孩子生的多,总想处处都踩在自己这位嫡福晋头上去。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让她出头,让她去显摆,她却拒了? 那多稀奇! 于是,七福晋心中沉稳了许多,反客为主般的问道:“这过年祈福这样的大事儿,妹妹你不帮我,难道真要让我去找那几个院子里的?” 那拉氏还是不上钩,红唇张扬,笑容灿烂,直言:“福晋若是真愿意让那几位妹妹代劳,妾身只会夸您大度呢。想必,主子爷也会说您一声好的。” 那拉氏话中带刺,就连新梅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她几度张嘴,想为自己主子说几句话,七福晋察觉后,都侧目瞥着她,示意让她闭嘴。 于是新梅只能气呼呼的退到了旁边,在那拉氏瞧不见的身后不满的瞪着她! 七福晋却是不慌不忙的,顺着那拉氏的话往下讲。 “不瞒你说,其实我是真心考虑过的。可是你瞧,那几个院子哪个又是上的台面的?余十九如今有孕,也不敢叫她操劳,免得平遭主子爷训斥!再看文宜,上个月病了一场之后现在都还断不了药,若真是再让她累出些什么毛病来,主子爷一追问下来,倒是叫我来负这个责吗?”仟仟尛哾 七福晋提着绢子轻轻在唇边擦拭了下,将话说的又慢又轻。 一双微凛着的凤眸像微风里的羽毛,轻而缓慢的扫落在那拉氏面上。 那拉氏摸了摸法鬓,嘶了一声,暗自嘀咕道:“福晋讲的,倒也不是假话…” 毕竟文宜也是跟了胤佑有些年头的人了,人又病着,真出个好歹,胤佑肯定也是不愿意看到的。 “是啊,再看珊瑚院两个,太生涩年轻,哪里能办成事儿?所以还是就由你来主事。” 七福晋可谓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歹是将那拉氏说服了。 良久,她才点点头。 “那…妾身便代劳了。” 那拉氏起身行了个礼,算是领了差事,牵着二格格出了星云院。 要往芙蓉院回时,在大花园里碰上了摘梅花的余十九和锦屏。 自从上次的汤药事件,那拉氏不愿再和余十九有什么纠葛。 在她心里,余十九就是个不按章法出牌的疯子。 说她恶毒也不尽然。 说她呆傻好欺负,她却对每个人似乎都一个样,一贯的‘你对我好,我就你好。’ 可若说她单纯,她又其实什么都能看得懂。 “真就是个怪人。”那拉氏吐槽了一句,拉着女儿的手就想往旁走。 偏偏二格格此时指着那株梅树,软糯糯的喊了句:“额娘你看,有蝴蝶。” “这时节哪有蝴蝶啊。” 那拉氏顺眼一瞧,还真是有只蝴蝶呢! 那拉氏好奇的带着女儿走近了几步。 原来啊,哪里是什么蝴蝶,是余十九正往树上挂剪纸呢。 余十九正挂的投入,身后来了人也没察觉,还是锦屏先看到,忙行了礼:“请侧福晋安,请二格格安。” 余十九一回头,喊了声:“侧福晋安好。” “哇,十九姨娘,这是你自己做的蝴蝶吗?” “是诶,剪纸剪的,好不好看?” 余十九摸了摸二格格的小脑袋,声音清脆,“二格格要是喜欢,我让锦屏也给你剪一些,你挂芙蓉院的树上好不好?” “好啊好啊。” 二格格拍着手,欢喜的直跺脚。 原本小娃娃就穿的厚,这么一蹦一跳的像个圆滚滚的小兽似的。 那拉氏低低的呵斥了一声:“阿图灵!注意仪态!” “哦,”阿图灵当即便焉了下来,小脸戚戚然的。 余十九为孩子打了个圆场。 “哎,侧福晋,二格格才几岁啊,小孩儿不就是爱玩爱闹吗。” 她脱口而出,“大过年的,这还是个孩子啊…” 那拉氏一听,感觉这话好像有些道理,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她来不及细想,倒是想到了刚在星云院那边接到的差事儿,便对余十九说:“你这会儿若是没事儿,去芙蓉院坐坐?” 第二百三十一章 侧福晋的性情 “行啊。”余十九没有多想,便和那拉氏一道朝她的芙蓉院去了,一路上,阿图灵还很喜欢和余十九亲近,故意走的慢悠悠的,想让余十九牵着她。 “十九…” 阿图灵学着自己大哥那样,喊着余十九的明儿,软声软语的叫余十九心都暖了。 “诶,二格格好。” 余十九握住那只暖呼呼胖嘟嘟的小手,又忍不住在自己掌心里反复揉了几下,小姑娘皮肤又好,模样好看,真是越看越可爱,越看越喜欢。 看着余十九的眼神是那般纯粹,那拉氏的语气也不免更温和了些。 “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这好像还是她们二人第一次这么若无其事,像个朋友一般的聊天说话,余十九牵着阿图灵,另一只手在了脸颊上挠了挠,笑说:“嘿嘿,其实我自己更喜欢女儿的,女儿贴心。”qqnew 那拉氏立即敏锐的察觉到余十九像是话里有话。 她当即站停了脚步,眯了眯眼,瞥着余十九,似有些警惕。 “你这话的意思,倒好像你肚子里一定是个儿子?” 余十九唇微微阖动,还没说话,那拉氏便又撇撇嘴,将手里的绢子一甩,像是自嘲一般,说:“罢了,是儿是女都不打紧,横竖也是七爷府的孩子。” “你真这么想?” 面对侧福晋的坦然,余十九实在有些意料之外的,她支吾了两声儿,说:“之前李佳绵滢那档子事儿,侧福晋你帮了我,我还没得及谢你。” “谢就不必了,我本来也是为了自证清白。” 那拉氏随手将袖边拂过的一株野花摘下,递给了阿图灵把玩,她俯眼看着女儿的神情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和煦。 可浅淡的笑容里却仿佛总透着一股不可细说的悲哀与愁苦。 “我有儿有女的,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余十九怔然,那拉氏又垂首轻笑。“走。” 芙蓉院里的炭火烧的比遇水院要旺许多,一进屋,余十九就差点被熏蒙了眼。 “咳咳咳…” 余十九举着手扇了扇,又退了几步直咳嗽。 侍女春竹还傻愣愣的站在门边,那拉氏破口大骂:“你这蠢死的丫头!还在这里挺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将碳炉子往那边移些,将窗户推开些,透透风!” “是,奴婢这就去。”春竹弓着身子,小跑过去拎炉子。 那拉氏还瞪着眼在一边儿骂。 “将门窗关的死紧,我不回院儿里来,你就打算将这屋子给一炉子烤熟了!别个院儿的奴才谁也不如你精贵,这大冬天的,怎么就偏偏将你一个人冷死了呢!” 那拉氏骂的不停歇,余十九在一边儿听的那叫一个叹为观止。 早知侧福晋泼辣,许久没看她老人家开口出手的,今日再见,更胜从前啊! 春竹被骂的直不起腰,很快便将炭火炉子搁置到了一旁,又听话的将窗户推开了许多,灌进来的冷风和暖气相融,让余十九感觉舒服了不少。 她甫一坐下,春竹便端来杯红枣茶。 “余格格,您用茶。” “多谢。” 春竹的手指都被冻的裂开了,余十九瞧见了,便说:“你这是冻疮,我那里有些药,治冻疮特别好,待会儿我让锦屏给你匀一些来。” 闻言,春竹却摆摆手,嗫嚅道:“谢余格格,可是主子的东西,奴婢怎么好用。” “给你你就拿着!矫情个什么劲儿!” 春竹声音刚落,那尾音还漂浮在半空呢,那拉氏便又已经骂开了。 “前几日叫你用热水,你也不用,分明给了你油膏你也不搽,这会儿叫余格格看见,倒成了我苛待你了!” “奴婢不敢。是奴婢闻不了那个油膏的味儿…” 春竹苦兮兮的解释。 那拉氏不耐烦的瞪着她,催促道:“退下。自个儿拿个盆儿,打些热水,去烫烫手。” “是。” 等春竹走后,那拉氏还在嘟嘟囔囔的骂。 余十九看的好笑,遂问:“侧福晋分明挺关心春竹的,却总是这么凶巴巴的,又是为何啊?” 那拉氏与余十九对望了好几眼,先是沉默,又见余十九一直盯着自己,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那拉氏才道:“有些人她就这样,你好好与她说,她是不会听的。非得骂她一顿,她才肯依你咧!” 第二百三十二章 祈福 “嗯…这话也说的不差。”余十九噗嗤的乐出了声儿,“侧福晋,你找我过来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阿图灵又开始踮着脚攀着桌子够点心吃,那拉氏没有拦她,只是顺手遮住了桌边的棱角,以防孩子撞到。 “这不要过年了,福晋想着新年头府里也热闹热闹,好歹也图个吉利,她将这差事丢给了我,我想着你主意多,想让你给我出出法子。” 刚刚吃进嘴的果子还没嚼出味儿来,余十九险些就被呛到了。 “咳咳…” 余十九拍拍胸口,顺了口气,那拉氏连忙给她倒水,又拍了拍她后背。 “急什么?” “侧福晋,我之前也没在这七爷府过过年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给你出主意啊?” 余十九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那拉氏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了一个单音字节。 “啊…” “也是。” 她摆摆手,才顿觉自己真是问错了人。 这时,阿图灵挪到了余十九跟前,两只手撑到余十九的膝盖上,余十九用掌心将阿图灵的小手包裹住,然后往自己嘴里塞,作势要吃掉。仟千仦哾 “啊…” “哈哈哈哈…”阿图灵知道余十九是与她疯闹,被逗的直发笑。 整个小身子左摇右晃的,最后干脆扑在余十九腿上,然后仰起头,“十九,抱抱。” “好啊!” 余十九正要俯身将她抱起,那拉氏却一把将阿图灵拎了过来。 “小心些,不能这么闹。” 那拉氏拍了拍阿图灵的手,说:“她肚子里有你的弟弟呢,可不能这样缠着,阿玛瞧见要骂你的。” “哦。” 阿图灵整张小脸都焉了下去,说:“有了弟弟就不方便是吗?那若是我们要外出游玩,岂不是十九也不能去了?” “倒也不至于。”那拉氏脑内灵光一闪,忽然说道:“诶,对啊,过两日我们去朱云寺上香。” 朱云寺。 余十九想起来了,上次庙会,胤佑还特意带她去过呢。 她对此没什么特别的概念和想法,便点头应道:“这样也可以啊,总比你费脑子去想些花花绿绿的法子方便,若是办的不好,仔细福晋还有话讲呢。” “那是。”那拉氏细眉一挑,眼尾带过半抹不屑。 “同在屋檐下这么些年了,咱们福晋是个什么角色我是最清楚的了。在外头要扮足了她那端庄贤淑的嫡福晋样式儿,转了脸来却是个小肚鸡肠,心胸狭隘的。最容不下人的就是她。” 此话话音刚落,余十九和那拉氏俱是一愣。 然后二人相视一笑,略微都有些尴尬。可在那尴尬之中,却又能找到一些相同的认同感。 “噗。” 也不知道是谁先笑出声儿。 “哈哈哈哈。” 总之屋内一时笑声四溢,像一阵春风,吹化了这冷岑岑的冰雪。 ………… 两日后,余十九便被外头的动静吵醒。 她揉着眼睛喊了几声:“锦屏,锦屏!” “外头在做什么?” 锦屏过来将她床帘掀开,喜滋滋的说:“格格快起来,荣和大师都到了,咱们可不能去迟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荣和大师 “什么荣和大师?” 余十九还没彻底清醒过来,便看锦屏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挤过来了,那动静,那速度很不得让余十九立刻就能戎装代发的出现到前院去。 锦屏将她扶起来坐好,又给她裹了一层绒面的里衣,尤不放心,还仔细在余十九衣领的地方折了好几下。 “嘿,你这丫头,怎么说话说一半,问你呢,什么荣和大师!” “哦。”锦屏将外衫递给余十九,解释道:“昨儿奴婢忙去了,没来得及告诉您呢。这不是七爷与福晋,带上大阿哥去宫里了嘛,侧福晋原是要带着女眷们去朱云寺祈福,但是想着那山高路远的,您大着肚子不方便,于是便将大师请进了府里来。” 余十九懵里懵懂的,恍惚着才记起了这事儿。 她将外衫穿好,踩着鞋下了地,边朝梳妆台走,边说:“是谁给侧福晋出的这主意?前两日她可不是这个说法,都讲的要一块儿到寺里去呢。怎么还能将大师请进府里来?” 随着神思愈发的清醒,余十九的脑子也活络了过来。 为了她一个孕妇,劳动大师亲自到府里来,那还算什么祈福? 那不成了为她余十九一个人做事儿了? 于是,余十九神色严肃了不少,一再追问道:“这几日有什么风声,你听到的,都告诉我。” 锦屏取了把木梳给她梳头发,探着脑袋望着镜子,不解道:“哪儿有什么风声啊,就是侧福晋说您肚子大着不方便,反正祈福纳吉就那么回事儿,她愿多给些香火,让荣和大师亲自来我们府上挂福。你们就搁前院去上个香,还能从大师手里拿到护身符。这不是挺好的吗?” 锦屏还说:“就是七爷知道了,也只会夸侧福晋做的好,心疼您呢!” “这是把我架火上烤。”余十九有些无语,又有些无奈。 她一伸手,拉着额前的碎发扯了几下,吐槽道:“七爷夸侧福晋心疼我,那你道福晋会怎么评说这事儿?” 锦屏愕然,还真是一股子热闹心情陷进了一头去,忘了福晋那头。 余十九回头望了锦屏一眼,继续说:“福晋会说我们这种祈福心不诚,还会说我仗着有身孕恃宠生娇。” “啊,这…” 锦屏的动作顿住了,“那格格,咱们是去还是不去啊?” 余十九将她手里的梳子拿了过来,自己收拾了起来。 “去啊,都这个时候了,再说不去不显得我做作了!” 若是能在前两日知道侧福晋有这个安排,余十九还真得寻个借口,把这事儿给抹过去,省的又被福晋指摘。 “其实格格也不必这么怕福晋,七爷这么疼你,他会护着你的。”锦屏悄声这么说了句。 余十九双手一摊,“锦屏丫头,你这么说可就误会我了。我不是怕她,我是怕麻烦。” 就在二人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时候,前院的人就过来催了。 “锦屏姐姐,余格格收拾好了吗?侧福晋让我过来看看。” 是春竹。 余十九起身,将披风罩好,又拢紧了些。示意锦屏去开门。 “走。” ‘吱呀’ 门推开,灌进一阵雪风,锦屏扶着余十九小心的迈下阶梯。 春竹行了个礼,“余格格,这边请,” “好。” 前院的中庭里摆了个祭台,远远就能瞧出阵仗不小,周围的女眷们站了一堆,为首的自然是那拉氏。 “今日主子爷与福晋,去了宫里,我原是准备带姐妹们到寺庙里去烧香祈福,在这新年里头纳个彩头的。可考虑到天寒地冻的,如今十九又有身孕,正是关键的时候,万不能出差错。荣和大师慈悲心肠,才愿意上门来为咱们讲经。” 那拉氏围着姐妹们走了一小段儿,言辞看似温和,却句句都透着威严。 “多谢侧福晋。” 几人行了礼,富察敏敏起身时,抬头便看见了余十九正急急忙忙的要过来。 她小跑着过来,吓的富察敏敏急的要上去接着她。 “十九!” 好在那拉氏也转身看见了余十九,“还不过去将余格格扶着,就看着她这么跑,摔着她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想过完这个年!” 周围的那些婢女蜂拥上去,像是端神一样,将余十九拥了过来。 余十九只好用撑着一张假笑脸靠近了侧福晋,行了个礼。 “请侧福晋安。” “快些起来,就等你呢。” 那拉氏亲自牵着余十九,二人站在最前,她递个眼神给春竹,春竹便将清香分发了下去。 那拉氏握着香拜了拜,朗声道:“临新年,信女那拉氏携阖府女眷,求天菩萨保佑,来年阖府和顺,七爷一切顺利,府上多诞子嗣。顺遂如意。”qqnew 身后的女眷们便照着诵吟道:“愿七爷一切顺利,府上一切安康。” 余十九其实早就见多了这类祈福求运的,可以前,她在那山上,看着,听着,不能与信众们感同身受,甚至有时候会觉得疑惑。 为何这些人都总愿意将一切事宜的希望都寄托在神明身上呢? “十九,你想什么呢,上香啊。” 那拉氏轻轻碰了余十九一下,余十九回神过来,笑笑。“这就好。” 她握着手里的清香,看着袅袅香烟往上飘去,心里想到了那个男人,忽然心间一阵泛软,似乎懂了人们面对神明时的那种希冀和愿景。 因为一切一切的期许,都是为了心头所念。 “愿七哥顺遂,年年有我。” 余十九轻轻念了一句,便将香递给了那位荣和大师。 “多谢大师。”余十九垂着头。 “阿弥陀佛。” 荣和大师做了个佛礼,接过了香,替余十九插进了鎏金炉里。 那拉氏冲着余十九笑。“这个时辰最好,你心里念着,想着,菩萨会听到的。保佑咱们府一切顺利,保佑你腹中孩子平平安安的出生。” “嗯。”余十九笑颜如花,刚刚回握住那拉氏的手。 可突然,那荣和大师却用一种十分惊诧古怪的眼神看着余十九。 “这位…这位…” 第二百三十四章 非人 余十九目露疑惑,那拉氏则是说道:“这位是我们府上的余格格,大师,怎么了?” 那和尚有些矮,偏又生的丰腴,看上去整个人都圆滚滚的,半眯着眼。 “阿弥陀佛,大师,可是有什么问题?咳咳咳……”文宜病了些日子,说着话都在不停的咳嗽。 可她眼看荣和大师对待余十九的态度显然算不得正常,此时也多留了个心眼,在问询的同时也不由得多看了余十九几眼。 那目光里是一贯的轻视和厌烦。 荣和大师做了个佛礼,“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许是贫僧迷惑了。各位施主请继续上香。” “大师是得道的高僧,怎么会迷惑呢?” 文宜掏出绢子掩着口鼻,声音有些发瓮。“咱们今天是为了府上祈福,若是大师有什么话,也得直说才是,该不会是我们七爷府当真有什么祸害不成。” “文姐姐,一张嘴能说会道的待在这后院可真是委屈你了,你也该出家的,将你那一头秀发绞了去做个姑子,用不了两年想必也能成个闻名京城的圣尼。” 余十九瞥她一眼,语带讽刺。 “你!” 文宜哼了一声,“咳咳咳…” 被余十九气的直咳嗽。 那拉氏侧身,训斥众人:“都闭嘴,听大师说。” 她上前两步,“阿弥陀佛,大师,今日请您过来是请您为府上做个法事,当家的不在,我说的姑且算数,需要我们做些什么,还请明示。” 神佛面前,大家都端的严肃谨慎,后排站着的一堆人里,居中的锦屏提着一口气,小心的望着余十九的动静。 这场面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那和尚像是话里有话,令人不得不防。 “阿弥陀佛,诸位请燃香火。” “燃香火?” 余十九眼神微凛,荣和大师让开道才瞧见院子正中摆了一个巨大的炉鼎,周围堆了许多纸钱香烛,还有很多密密麻麻的符箓之类的东西。qqnew “这是朱云寺的一种法事,心诚上香,点火,能将人一年到头的晦气全给化了,来年平顺吉祥,处处都是好兆头。” 那拉氏笑盈盈的解释着,还拉着余十九的手要走最前面。 余十九心头微窒,手指有些僵硬,缓声道:“原来这样啊…” “我病了好些日子,我想求个吉头,侧福晋,若是人家不愿走前面,烦请让让我可行?”文宜上前一步,直接把那拉氏和余十九挤开了。 那拉氏瞪她一眼,还没开口,便听余十九说道:“行,让你。” “十九…” 那拉氏怒其不争的薅了她一下,低声劝道:“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往日若去朱云寺,得上许多香火,候上好些时候呢。四爷家的大阿哥一直病着你也知道,四福晋为了求这个,可是耗了好久呢。你不为自己,为肚子里孩子想想。” “孩子在我肚子里,自有我护他,一堆香烛符咒能顶个什么用。” 余十九不仅态度有些坚决,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 却不料踩到了一人。 “呀…” 是陈小璞。 “十九,快些啊,咱们都等着呢。” 陈小璞眸光半敛,顺势牵上了富察敏敏,富察敏敏也点点头,又有些不解的看着余十九。 余十九被架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地步,不得已,只好跟着那拉氏往前走去。 那和尚口喊佛号,对着那炉鼎拜了几拜,又捻着佛珠念了一段长长的经文。 整个过程其实并不长,可余十九却觉得十分难捱。 她看着那一堆东西,心里寻思这玩意儿要烧起来,得多大的火势啊,不得将她给烧坏吗? 余十九抿了抿唇,左右看了下… “阿弥陀佛。” 荣和大师念着阿弥陀佛,便引了蜡烛将符箓点燃。 火势滋滋作响,蔓延的很快。 在引燃正中的纸钱堆时,轰的一声蹿出了艳红的火焰。 余十九猛的往后一退,心跳如擂。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荣和大师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她。 “请诸位上香参拜。” 女人们一脸虔诚的捧着香将其投进火炉里,并在一旁驻足参拜。 火势越来越猛,余十九额上渗出冷汗,沿着脸颊往下流。 她透过火象,看着周围的事物仿佛都不分明了。 “十九,十九…” 那拉氏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余十九甩了甩头,咬着牙看着那拉氏说道:“侧福晋,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房了。” “这…”那拉氏怔然,还没等她说下去。 突然甩过来一簇火把,摔到余十九脚下。 “啊!” 余十九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格格!” 锦屏吓的脸色铁青,不管不顾的从旁跑了过来。 余十九手抓住旁边的树木好歹才站稳了身形,“格格,您没事儿!” 锦屏欲要扶住她,余十九却转眼看到自己手边,那树上被贴了一张黄色的符咒。 她惊的眼眶欲裂… “阿弥陀佛…”荣和大师目露严光,道:“此乃天显之象,这府里有异物!非人哉!” 第二百三十五章 火烧 “什么!” “什么叫非人哉!” “大过年的,可不兴说这种话吓人啊!” 女眷们吵嚷成了一团,先前还虔诚无比,专心致志的祈福仪式,瞬间变的吵闹而恐慌。 余十九一把扯下那符咒,心下已如明镜般了然,今日这场祈福的法事,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你是哪里来的野和尚!不入流的微末功夫也敢出来丢人现眼糊弄人!” 余十九将那符箓单手捻碎,随风一扬,狠狠的瞪着荣和大师。 可她脸色却是十分不好,几乎算是惨白着。 “阿弥陀佛,既然叫老衲碰上了,万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妖物速速离去,休逼老衲出手!” 和尚一脸的正气凛然,掏出怀里的一长串念珠,作势要捏诀做法, 而此时,众人的态度全变了。 文宜惊慌失措的退开了老远,颤着手指着余十九尖声道:“这是个妖孽!她被邪祟附身了!”qqΠéw “不许胡言乱语!” 那拉氏语气铿锵有力,可也不难听出其中的颤抖和纠结。 她看了面色痛苦的余十九一眼,又有些紧张的看着荣和大师,“大师,您再好好看看,我们府里怎么会有脏东西呢?” 那拉氏眉眼一蹙,视线里充满了暗示。 那所谓的大师却只当毫无察觉,只是一双眼紧紧的锁在余十九身上,又重复道:“快快退去,莫逼老衲动手!” “你若动手又当如何?可会伤到十九!” 随着话声,一道人影冲出,挡在了余十九跟前,竟然是陈小璞! 余十九有些吃力的抬眸,看着陈小璞的背影,她分明就在自己面前,二人距离那么近。 余十九眸色黯淡,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她伸手,轻轻慢慢的碰上陈小璞的肩膀。 “小璞姐姐…” 她说话的速度极慢,甚而有几分迟疑。 “你快让开,别让这疯和尚伤了你。” 陈小璞背脊微僵,余十九手指轻轻一抖,颤着往后收。 挡在身前的人慢慢回头,目光深邃的看着余十九,却是说:“十九…你让大师看看,让他帮帮你…” “小璞?”富察敏敏惊呼出声。 陈小璞一把握住余十九的手,哭道:“就让他帮帮你,把你身上的脏东西除掉就好了!你就会没事儿的!” “呵…” 笑声充满悲切,似一阵绵长的叹息。 即使面前是炽热火海,余十九疼痛难忍中,脑子里闪过的却是珊瑚院的种种般般。 “谁与你说,我是邪物?”余十九声若氤氲,她挣开陈小璞,往后退了几步。 遂指着众人,狠声道:“歹和尚,我告诉你,你今日所为必有灾殃,我余十九有仇必报,与你没完!” 她转身便走,此刻实在是不能继续在这里呆太久。 这幕后之人好狠的算计,知道她怕火,竟想出这么阴损的法子! 是谁!? 余十九刚踏上阶梯,身后又是一簇火把投掷而来,擦着她的肩膀飘了过去。 余十九眼一颤,猛的回头,怒视着荣和大师。 那和尚全没了先时的慈悲相,竟成了个摄人的黑脸。恶声道:“这妖物怕火,大家将她抓过来,用明火烧她,便能救下这位女施主!” 第二百三十六章 疑云 “怎么能这样呢!” 富察敏敏几乎是一瞬间就奔到了余十九面前,刚刚一扶住余十九,却被她手背上的凉度吓了一跳。 “十九…”富察敏敏担忧的看着余十九,不由眼含清泪。 她回头,朝那拉氏说道:“侧福晋,十九肚子里可有七爷的孩子,今日闹成这样,已是不妥!还请侧福晋做主,快些停止!” 而那拉氏本就有些慌乱,再一个也实在是不敢拿胤佑的子嗣冒险。 她点点头,脸色亦不明快。 忙吩咐道:“春竹,快,将余格格扶回后院去。” 可没等那拉氏的话说完,文宜却厉声阻拦:“不可!大师都这么说了,你还拿我们全府人冒险吗!” “若她问心无愧,做个法事又如何!” 文宜咳的断断续续的,气息不稳却是半点不改那股疾言厉色的劲儿。 “我说我怎么病着不见好,都是这妖孽作祟!” 富察敏敏忽觉手上钝痛,她睫毛轻轻颤着,扑下一串泪痕,“十九,你还好吗?” 余十九紧紧靠着富察敏敏手上那点力,眼神凶狠冰冷的扫过众人:“我看你们今日谁敢动我!” “侧福晋!你真要这妖物继续在府里放肆横行吗!”文宜再次拔高声调,那拉氏脸色微白,竟有些进退维谷。 “这…” 一个是广为人知的得道高僧,一个是才相交不久,却逐渐交好的后院姐妹。 那拉氏眼神轻扫,搅着手里的绢子变了形。 随后,她深深的看了余十九一眼,眸中溢出微妙复杂情绪,像一张网似的,将余十九裹了进去。 余十九忍着身上的难受,就这么看着那拉氏背过了身去。 她这是要,任由他们为之的意思。 余十九心底一痛。 她早几日还与锦屏说,侧福晋虽然看上去凶巴巴的,又张扬跋扈,可实际上还是挺好一人! 可眼前她一个转身的动作却无异于是打在余十九脸上响亮的一耳光! “来人!将她带过来!”文宜一声令下,那些婢女先前还有顾忌,可现在看侧福晋也已经默许,便也听话的冲了上来。 “格格!”锦屏管不了那么多,她只知道当前余十九的状态很不好,她手忙脚乱的要将余十九护住,拼命的挡在她与富察敏敏跟前。 可对方人多势众,她形单影只,哪里挡得住。 ‘噗通’—— 混乱中,锦屏被撞到在地,富察敏敏也被人带到了一旁。余十九也不和她们客气,抬手打退了几人。 “她怕火!用火啊!你这蠢笨的奴才!” 文宜在一旁提醒着,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丫头才回头,正好有人朝她手里塞了一簇火把。 她想也没想,举着火把便朝余十九扫了过来。 余十九抬手护住脸,往侧方躲去,就这么一个须臾,膝盖被人一踢,余十九重重的跪倒在地! “你们放肆!”锦屏被压在地上,气愤的无以复加,涕泪横流的吼道:“七爷回来不会放过你们的!” “哼。”文宜冷哼一声。 却有另一人轻飘飘的说道:“七爷回来,知道了十九被妖物附身,只是后怕都来不及呢。” 竟然是陈小璞! 富察敏敏彻底震住,什么时候开始? 陈小璞的眼神,竟然变的那么薄凉,充满了仇视与恨意。 “小璞,你害她?你害十九!” “富察姐姐。” 陈小璞面无表情,唇角压着淡淡的戏谑。“你也被邪物迷惑了,她不是十九,是个妖物。是个只会害人的妖物。” “咳咳…”余十九被人押着双肩,带到了老和尚跟前,旁边就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余十九呼吸急促,偏过头,气喘吁吁的说:“小璞,我害过你吗?” “嗯?”陈小璞疑惑的歪着头,然后爆发出一阵厉笑。 “哈哈哈哈,你害没害过我,你不知道吗?” 她突然靠近余十九,用力的拽住余十九的衣领,说:“若不是听了你鬼话,我怎么会将我表哥的事儿告诉七爷,我表哥又怎么会死!” 余十九蹙眉,没有说话。 陈小璞却又突然哭出声:“都是你害了十九,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快离开十九!把真正的十九还给我们好不好!” “呵。” 余十九脸上的虚汗滴落在衣襟上,她抬眸似乎有些吃力,目光缥缈的望着陈小璞,一字一顿的说:“我就是真正的余十九,只有我这么一个余十九。” 闻言,陈小璞浑身颤抖,她松开余十九的衣襟,退了几步,指着余十九。 道:“既是如此,既是如此…我也不再为你求情了!” “阿弥陀佛,老衲这便做法。” 荣和大师举起一把火把,又拿出符箓一阵比划,一手一物慢慢朝余十九走来。 “格格!” “十九!” 富察敏敏与锦屏又惊又怕,锦屏更是朝那拉氏猛的磕起了头。 “侧福晋,求您开恩!开恩!我们格格不是妖物啊!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啊!” 那拉氏手指松动了些,却只是闭上了眼睛,没有回头来。 热气越来越近,余十九只感觉自己的鱼鳞就快被抽出了似的,意识都开始溃散。 “退!” 荣和大师一声怒喝,将符箓贴在余十九额头上,随即那火把竟点在余十九裙摆上,竟是想要将她活活烧死! 余十九一手护住肚子,趁荣和靠近,用尽全力抬脚便踢了过去!仟仟尛哾 没想到那和尚还有些身手,躲过余十九的攻击后,又举起长串念珠狠狠的打在余十九后背。 “啊!”余十九闷哼一声,在倒地的一瞬间,她捂着肚子侧倒了下去。 “妖孽!这就让你现身!” 荣和大师满脸阴沉,将火把朝余十九身上引燃… 第二百三十七章 救急 烈火灼人,余十九挣扎不得,锦屏在一旁撕心裂肺的吼着:“格格!” 可就这么几步的距离,她却毫无办法,她救不下余十九,再焦急狂乱的呼喊都起不到丝毫作用。仟仟尛哾 “唔!”余十九身形踉跄,眼看要被投入火光之中。 那拉氏表情纠结,眼中亦是不忍,终于回头…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彻整个院子。 “住手!” 这一声喊,令众人的动作堪堪止住了,荣和大师也愣住了。他们循声望去,一个男人从垂花门走进,步伐如风。 那拉氏回头,面上一阵生风。 那人已掀开下摆,抬脚便直直的踹中和尚的心窝。 “啊!” 荣和大师一声惨叫,重重的摔倒在地,口鼻喷出鲜血,“咳咳咳…” 突然变故,众人皆傻了眼。 那男人双眼通红,转身朝那些下人怒吼道:“还不将她松开!” 说完,更是直接上手将几人打到在地。 那拉氏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海善贝勒!” 原来来人竟是恭亲王府的海善! 海善瞪了那拉氏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 “哼,你这么做,就没想过后果吗?趁着七弟不在府里,公然行此大刑!” “我…”那拉氏欲要解释。 她原本是要阻拦的,是海善先了一步,才没注意到她,她也是要救下余十九的! 海善可不再理会她,腥红着眼将余十九抱了起来,便朝赏花落的方向去了。路过锦屏身边时,飞快的说了句:“别跟着跪着了!去请大夫” “我去!我去请大夫来!” 富察敏敏抹着眼泪朝外跑,锦屏则是跟着往赏花落去。 院子里是一片狼藉,炉子里的火还旺着,周围不少植被原本在冬日里都养护的很好,却被今日的零星火花烧坏了,倒地受伤的和尚,窃窃私语的下人,神情各异的女人们。 这一幕残碎而怪异的景象像一张天罗地网,勒的那拉氏喘不过气来。 仿佛天旋地转一般,那拉氏深吸了几口气,几经晕倒… “侧福晋,您慢些。”春竹扶住了那拉氏,那拉氏闭了会儿眼,缓缓睁开,眼神似乎已经清醒了许多。 她甩开春竹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向陈小璞。 陈小璞双瞳轻闪,眼帘微抬。 “啪”的一声—— 脸上便挨了那拉氏重重的一耳光。 “好啊你,竟敢算计在我头上来了!”那拉氏指着陈小璞,怒不可遏的低声威胁着:“我告诉你,若是七爷回来追究此事,我逃不过去,你也别想好过。” 良久,陈小璞低低的笑了出来。 “呵…” 她摸了摸自己被打红的脸,语气嘲弄的回道:“这与妾身有什么干系?祈福仪式是您要办的,这和尚也是您请的,我不过是…不过是希望您能为余十九的肚子考虑下,将大师请进府里来。我有什么错?” 那拉氏眼神颤抖,一向跋扈的人竟有被这个穷酸丫头堵住嘴的时候! 陈小璞打量的目光轻挑,笑的愈加讽刺。 “我是真心实意的为了她好,我怎么会知道大师要说她是妖孽。所以您说,这事儿从头到尾,我有什么错?” “你…” 偏偏这时,文宜还在那边狂叫道:“海善贝勒到底是外男,怎么能与余十九如此亲密!我看荣和大师说的没错,这女人就是个妖孽!留不得!” “闭嘴!” 那拉氏抬手指向文宜,咬牙切齿的说道:“给我闭嘴,再敢多说一个字,今日你先死!” “侧福晋,那个荣和大师怎么办…”春竹贴近那拉氏,喊了两声息怒后,才提醒着那拉氏,今日的事儿既已闹开,便必要解决。 那拉氏不语,沉默之下,脸色越来越沉重。 春竹便说:“依奴婢之见,不如将这和尚处理了,回头主子爷问起,便说是他信口雌黄,与那文格格一唱一和。” 不料,那拉氏却摇了摇头。 “不行,这件事儿,只怕七爷在宫里已经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气,命令道:“去,将荣和大师抬进厢房,请府医来看着,必要留他一口气!” 第二百三十八章 胤佑回府 “这和尚闹出了今日这么大的是非,反正都伤成这样了,还留他作甚!” 春竹有些忿忿不平,挥手使来了几名侍卫火速将荣和大师往厢房带。 从头到尾就瑟缩不语的管家吴德佝偻着身子悄悄移了过去,使劲的压着帽子,想隐藏自己的存在感,似乎这样别人就瞧不见他。 那拉氏瞪了吴德一眼,骂道:“还不快着些!这府里的奴才都与你这个管家学,懒散的要死!” “是是是,侧福晋息怒,奴才已使人去传了府医过来了。” 吴德哭丧着一张脸,步子也急着快了些。 看着吴德带人将荣和大师抬走了,文宜还在挥着绢子嘀嘀咕咕的骂,那拉氏瞥她一眼。 文宜闷哼一声,偏开了头却也没敢多说一句废话。 “叫人来将这地儿收拾了!别就在跟那杵着等着看谁热闹!” 那拉氏斥她一句,这才带着春竹往赏花落去。 春竹仍有不解。 “侧福晋,事儿到了这个地步,您留那和尚做什么?若是主子爷回府责怪,就说是那和尚的罪过!” “你懂什么!” 那拉氏步伐疾驰,解释着:“海善贝勒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堂而皇之的将余十九抱走,便说明他根本无惧七爷知道此事儿。那锦屏丫头跑了出去,说是叫大夫,你当她没个法子传话到宫里去?” 是以,春竹便禁了声,整个脸色也又灰又白的。 这话说的是啊,锦屏毕竟是恭亲王府出来的人,又跟在胤佑身边伺候那么久,就是跟着余十九这些日子散漫自由了些,却也不是个寻常丫头能比拟的傻子。 换句话说,闹不好,此时胤佑早就知道府里发生的事儿了! “侧福晋,您分明都是一片好心,现在这个地步可如何收场啊…”春竹担心极了,心脏砰砰跳的押到了喉咙上。 那拉氏又何尝不担心,她长吁一口气,道:“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先顾着十九别出什么事儿才好。” “阿弥陀佛…” 不信神佛的人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走到了赏花落门前。 此时屋内除了几个下人便只有海善和余十九。 余十九被喂了几口水,呼吸稍稍平顺了些,她半躺在床上有些却很不安宁。 海善拧了把水,贴在她额头和脸颊擦了些。 “你现在感觉如何?能听到爷说话?” 余十九长睫微动,泄了一抹浅淡的光投向海善。 “嗯…” 她吃力的嗯了一声,眼皮重的厉害,她分辨不出眼前的人是谁。 朦朦胧胧的,只能瞧见一个大概的轮廓,依稀有几分眼熟。 “锦屏去请大夫了,你放心,爷的侍卫就在门口,她若是瞧见了,定会让人进宫想法子知会七弟的。” “嗯。” 余十九轻轻的点了点头,却引来脖颈上一阵刺痛。 糟了,怕是刚才火势猛,她心绪不宁,要现鱼鳞了! 想到这里余十九呼吸又急促了些,海善刚一转头,捕捉到这微小的变化忙又返了回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问出口后,海善又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他又不是大夫不会医,倘若余十九告知自己哪里不得劲,他也起不了个什么作用。 海善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安慰道:“你忍着些,我再去给你倒杯水。” 他一只手扶着余十九,一只手端着水杯,慢慢的喂到余十九唇边。 门前侍奉的侍女互看一眼,脸色有些奇怪,却也不敢做声。 白水此时也如甘泉般香甜,余十九回了些力气在身上,目光逐渐清明。 看着她的脸色好转了不少,海善的心也安慰了许多。 “好些了?”海善盯着她的眼,唇角浮上一抹浅笑,松了口气。 余十九眨眨眼,有些呆愣。 “海善贝勒?” 海善怔然,摸了摸后脑勺,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干笑道:“事发突然,有逾矩的地方还请小弟妹见谅。” “诶…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救了我我,我感激你都来不及。” 余十九望外看了一眼,她声音还有些沙哑,海善便说:“你要是不舒服,就少说话。” “我没什么大碍。” “爷去给你弄点吃的?” 海善起身,二人的声音重叠。 余十九抬眸,正好与他视线相对。 顿时,二人都有些尴尬,那两个侍女却怕的止不住发抖。 好在这时,锦屏带着大夫跑了进来。 “快,大夫,快看看!” 锦屏抹着眼泪扑跪在窗边,涕泪横流:“格格,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用,保护不了您。” 余十九摇头,安慰说:“别哭了,我没什么事儿。” “别嚎了,让让大夫。”海善也走到了一旁,好让大夫给余十九把脉。 “有劳了。” 余十九撩起袖子,露出手腕。 大夫在为余十九诊脉,又扒拉着她手和脑袋细细查看着,锦屏朝外看了一眼,不满的嘀咕着:“侧福晋也过来了,在门口,富察格格挡着不让她进来呢。” “理她作死!” 海善哼了一声,瞥着锦屏,又问:“你使人进宫去禀报七弟了?” “嗯,去了。” 锦屏点点头,“谁知道她心思能这么毒,想趁着这么点时间害我家格格,幸好您来的及时,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诶,不过,贝勒爷您怎么会突然过来?” “本是给七弟送些东西来,不好带到宫里去,爷便过来了。也没想到会碰到这事儿。” 锦屏双手合十,嘴里不住念叨着:“千恩万谢,您可是我家格格的恩人。” 她只顾着虔诚的道谢,全然没注意到海善的目光,轻轻的又飘回了余十九身上… “大夫,怎么样?”余十九往上靠了些,语气很随意。 大夫表情一会儿一个变化,摁着脉搏久久不语。 而屋外。 “我就进去瞧瞧也不行吗?什么时候这赏花落由你一个侍妾做主了?” 那拉氏被富察敏敏挡着,进退不得,又气又急。 富察敏敏行了个礼,面无表情,语气却很决绝。 “侧福晋若是想瞧十九死没死,就在这儿等着消息便行了。您将她害成这样,妾身就是担上个欺主的罪名,也不敢放您进去。请侧福晋见谅!” 春竹打抱不平:“富察格格说话谨慎些!这事儿怨不得侧福晋,若是不信,等那和尚醒了,一问便知!” “现在说这些,侧福晋不觉得没意思吗?”富察敏敏嗤笑道。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也不想看到十九和她肚子里孩子出事儿啊!” “是吗?” 富察敏敏眉梢一瞥,嘲讽说:“可您刚才也没有半点要阻止的意思啊,眼看着十九差点要被活活烧死!”qqnew “不是的!我…” 话没说完,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那拉氏回头,忙蹲身行礼。 “主子爷…” 胤佑脸色铁青,大冬日里却因为紧急匆忙,额头脸上全是细汗。 那拉氏忐忑不安,刚要解释。 迎面便挨了一巴掌。 “啊!” 那拉氏被打的踉跄倒地,富察敏敏也被胤佑的暴怒吓的不轻,忙不迭的叩倒在地。 胤佑声音冷若寒冰,指着那拉氏,沉声道。 “十九和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个侧福晋,你也不用做了。” “七爷!”那拉氏惊慌失措,扑着抱住了男人的腿,哭诉着解释道:“这是个误会,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不是故意要害十九的!” 第二百三十九章 疑云 胤佑俯身,缓慢的将手搭在了那拉氏手上,整个过程却一直盯着她的眼,那种疏离漠视的眼神,其中还夹杂着隐忍的愤怒。 无一不让那拉氏心惊。 她哭的声嘶力竭,力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臣妾真的是无心的!臣妾也不知道为何会发展成这样!七爷您明鉴!” “若非你授意,那莫名其妙的和尚如何敢进我七爷府大放厥词,还伤害十九至此!你说不是你害的,你说你是无心的,你自己信吗!” 胤佑甩开那拉氏,那拉氏伏倒在地。 她泪流如泉涌,男人的训斥声未停,犹如一把尖锐的利刃刺进那拉氏的心头。 “爷原本以为你不过是外表跋扈了些,到底是个胸无城府,不会害人的。没想到你却有这般胆子,这般算计。” 说完,胤佑拔腿便走,听也不听那拉氏的哭嚎。 ‘吱呀’—— 门推开,灌进一阵风,余十九望过去,便看见胤佑满目惊慌的朝自己奔了过来。 “十九!” 胤佑走近,所有人都自觉的退到了一边。 锦屏立刻哭道:“主子爷,您给我家格格做主啊!” 胤佑此时顾不得管锦屏大哭,只是坐在床边拉住余十九的手,紧张又心疼的将她上下打量了遍。 “如何?” 余十九摇头,“没什么大碍。” 想了想,余十九补了句:“多亏了海善贝勒。” 闻言,胤佑回头,这才看见海善站在一樽花瓶旁,正伸手摩挲着瓶身上的花纹。 “三哥?” “啊,是府里收捡库房,找到幅山水图,是阿玛在时说过要给你的,之前没清理出来,这找到了,我便给你送过来了。” 海善指了指门外,又说:“结果没想过来便看到你那院子里,好不热闹,我就…” 海善耸了耸肩,点到即止。 胤佑垂着眼,道了声谢。 “多谢三哥。” 大夫侯在一旁,等到胤佑眼神扫过来,便立即禀报道:“请七贝勒安,这位贵人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皮外伤,不打紧的。胎儿情况也尚好。不过,生产在即,还是要多注意,仔细休养。” 听到这,胤佑长长的舒了口气。 “生产在即?”胤佑蹙着眉,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改口说:“没事便好,你看着开些方子,指着上好的药材用便是。” “是。” 大夫微微躬身。 余十九心里一咯噔。 那边的锦屏便一抹脸,紧张的问道:“可是我们格格满打满算也只好才四五个月了,平日里都伺候的挺好的,应是没什么问题?怎么就生产在即了?” “四个多月?” 大夫脸色急变,似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对劲儿啊,这应该是七八个月的胎象了啊。” 余十九瞳孔一颤,下意识的揪紧了袖口,吸了口气,踟蹰着:“锦屏…听…听大夫的。” “哦。” 锦屏点点头,也不敢再深问下去,只当是这大夫弄错了。 而就在这时,又有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胤佑脸一沉,原是七福晋! “如何?孩子可还好?” 她一来,便情真意切的关怀起了孩子的事儿,甚至来不及给胤佑行礼知会,只将注意力全放在大夫身上。 “这…” 大夫有些为难,身子弓的越低,轻声作答:“七福晋放心,胎儿尚好。” 七福晋眼尾轻抬,拍了拍胸脯舒气道:“那便好。” “可是…” 七福晋话音一转,声调骤降。 “刚刚在门边听到大夫说,生产在即,吓的我还以为余妹妹要早产了。这时辰也太早了。” 大夫脸色发白,完了完了,自己是不是多了嘴,随口说了句实话,倒像是牵扯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了? “福晋。” 胤佑慢条斯理的开了口。 “爷在这里,你不用操心,出去看看院子里。你平日管束的好,今日这府上出这么大事儿,你功不可没。” 他眼神冷的连看陌生人都不如。 七福晋不怒反笑,压着心里的躁怒算计,施礼道:“是,臣妾知道了,这便过去将那荣和大师细细询问。” “啊…我也进宫去一趟。” 平日在自己府上,海善便见不的这些后院的乌烟瘴气,那些女人一句话一把刀子的,生能将人戳死。 他今日多管闲事本为救人,可再耽误在这里,难免添麻烦,惹火上身。 于是,海善恰到时机的提了告辞,胤佑点点头。 “锦屏,送送贝勒。” “是。” 锦屏侧过身子,“贝勒爷,奴婢送送您。” 海善点点头,和锦屏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随着门关拢,屋内只剩了胤佑和余十九二人。 忽然的沉默,让气氛顿时变的有些微妙。 余十九心中忐忑,咬了咬唇,不知从何说起。 掌心的温度却更加深厚,胤佑抚着她的手,轻轻放在唇边吻了吻。 余十九一愣,下一秒却感觉到指尖点滴温热。 胤佑埋着头,声音哽咽。 “对不起。” 余十九心里酸的厉害,反握住胤佑,说:“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是那个和尚,多管闲事。”qqxδnew 胤佑深深的吸了口气,再抬头时,微红的眼中有了些许笑意。 满是心疼。 他摸了摸余十九的肚子,却道:“大夫说他生产在即,是这样吗?” 余十九僵了一瞬,依然诚实的点了点头。 “应该是的。他长的很快,你知道的。” 你知道的。 多么简单的四个字,却传递着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甚至难以接受的信息。 胤佑指尖有着不明显的颤抖,他叹了口气,强笑道:“十九,你歇息一会儿。我有事要处理。” ………… 七爷府门外,停着恭亲王府的马车。 听锦屏简单说了下前因后果,毕竟是恭亲王府出来的人,锦屏对海善的信任程度是要远超胤佑的其他兄弟的。 “今日若不是您,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她千恩万谢,而海善却问道:“余十九有几个月的身孕了?” “四五个月,您怎么想到问这个?” 海善嗤笑一声,抬手敲了下锦屏的脑袋,“可那大夫说她都快生了,今日那和尚胡说,是有人想害她。可这大夫是你找的,难道他也胡说?” 这疑问,将锦屏问懵了。 她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似的,对啊,好端端的,怎么月份会多那么几个月出来呢? “兴许,是那大夫弄错了?” “弄错了?”海善哈哈大笑,“那再请个大夫来瞧瞧,甚至,还能请宫里的太医呢。总错不了。” 锦屏心乱如麻,她觉得有什么事儿超出了她的想象。 余十九有孕以来,那些细小的不寻常之处,比如从不愿意请大夫看诊,每次七福晋让府医过来请平安脉,她也总是草草打发掉。 就说今日,若不是她实在难受的厉害,想必也不会让那大夫碰她。 锦屏打了个哆嗦。 这才敢承认,余十九有事儿在隐瞒,而且还是不得了的大事儿! “贝勒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夕阳渐沉,海善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说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你往后别再多话了。省的不小心害了你主子,我看余十九这人有些奇怪,亏你跟她这么久,你竟没发觉?” 第二百四十章 你拿我没办法 这话要是在之前,锦屏肯定能理直气壮的梗着脖子为余十九辩护几句。 可今日的事儿来的汹涌又蹊跷,那大夫的话也打破了锦屏一直以来的认知。 “我…”锦屏支吾几声儿,那句她没问题怎么也说不出口。 “行了,回去,爷要进宫去了。” 海善摆摆手,便准备上马车了。 可锦屏却又追了一步,将他喊住了。 “贝勒爷!” “嗯?” 海善刚刚掀开门帘,回头看着锦屏。 锦屏双手胶着,像是要将自己的手指拧成麻花,脸上表情也很是纠结,她意味深长的问道:“如果…奴婢是说如果,余格格身上真是有什么事儿的话,今日之事,如何了呢?” 海善笑笑,“这是你们七爷府的事,我横插一手纯粹是为了救人,而究竟此事要怎么处理,还得你们七爷说了算。” 知道海善是在推诿,没有和自己说实话,锦屏摇摇头,言辞恳切的祈求道:“那奴婢换个问法,要怎么做,才能保住余格格呢?” 海善歪了歪头,笑容有些张扬,他望了眼天空,风也越来越大了,再不进宫去,怕都得天黑了。 他走回了锦屏身边,在她耳边低语道:“很简单,只要…” 锦屏闻言大惊失色。 “是我,都怪我刚才多嘴,才会…” 海善拍了下锦屏的肩膀,“不能这样想,这事儿怪不了你。回啊,爷进宫去了。” 锦屏垂着头,吸了几口凉气,声音低低的,“奴婢恭送贝勒爷。” ………… 正厅里,胤佑坐在高位上,一言不发,阴沉的脸色已足够令人胆寒。 那拉氏早哭花了眼,好歹这会儿七福晋说了话,让胤佑听听她怎么说,她才断断续续的把这事儿从头到尾的说了起来。 “是福晋说,府里也该在年关热闹热闹,臣妾想着往年也是祈福嘛,求个吉利。正好陈氏说,想着十九肚子里有孩子,又是今年府里的第一个好消息,那寺庙山高路抖的,臣妾不敢冒险,便也是好心,才请了大师进府里来做法事…” “没想到,竟然大师会说…” 说到这里,那拉氏又说不下去了,她掩面痛哭,“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等那和尚醒了,主子爷可问个清楚。” 胤佑沉了口气,看向七福晋。 七福晋不紧不慢的起身,却说:“臣妾已派人去看过了,海善那一脚踢的太重些,定是神仙难救了。不过他倒是还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七福晋故意欲言又止,引的旁人问她。 比如文宜,就瞪大了眼,追问道:“什么话?他还是说余十九身上有脏东西是不是!” ‘哐’—— 胤佑顺手抄起茶盏便朝文宜砸了过去,吓的她腿软跪地,不停的喊主子爷息怒。 七福晋微微蹲身:“爷您息怒,这荣和大师可是京城里有名的高僧,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的。他与余十九无冤无仇,图什么要害她呢?” “那若是他受了有心人所用呢?”胤佑眸光清冷,看着自己的嫡妻。 七福晋垂首微笑,又说:“可他还说了,说余氏肚子里的血脉存疑。” 她咬重了血脉存疑这四个字,胤佑几乎是一瞬间便变了脸色,起身怒斥道:“胡说八道!”qqnew 此时屋内所有人神情都各自有了极大的变化。 七福晋抬手,仰着头,表情倨傲,冷声吩咐:“你们都先退下。” “是…” 屋内独剩这二人,七福晋虽然早习惯了胤佑的冷漠,可面对面的独处,那种冷淡的眼神还是让七福晋看一次,痛一次。 她咬咬牙,强撑着笑脸,柔声问:“眼下就我夫妻二人,七爷要怎么做,还是与臣妾知会一声?” 胤佑双手负后,转过身去,“爷要做什么,需得与你知会?不过是疯和尚的几句疯话,往小了说是侧福晋治家不严,往大了说…” 男人拉长了尾音,缓缓回头,睨着七福晋。 七福晋笑容不变,“往大了说如何呢?” 胤佑一字一字的缓慢回答道:“那就是你这位嫡福晋与妖僧勾连,所图歹毒。” 七福晋愣了一小会儿。 然后… “哈哈哈哈…” 她竟然仰头,欢快的笑出了声儿,“臣妾再与谁勾连,可也改变不了她肚子的月份啊。大夫说的不会有假,不怕您怪罪,我方才又派人去翻了余十九的脉案,从一开始到现在,她的脉案都分外潦草,稀里糊涂的。只凭她自己说是五个月了,可大夫一把她的脉,分明就是七八个月的胎象。” 胤佑脸色越来越难看,紧紧的攥着手掌,拼命的压着胸头的怒火。 七福晋却还在继续说:“所以,到底是她是个妖物呢……还是说,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您的…” “唔,咳咳咳…” 脖子被人突然掐住,七福晋却似乎并不慌乱,也不害怕。 她难受的直咳嗽,脸上却丝毫笑意不减。 “咳咳…七爷这么生气是为了什么?难道…咳…那孩子真的不是你的?” 胤佑手再用力,七福晋的脸色通红,呼吸困难,她才逐渐感到害怕。 “咳咳…”她不停的拉扯着胤佑的胳膊,可男人的手臂却如铜墙铁壁一般,半点撼动不了。 “咳咳咳…” 就在七福晋两眼翻白时,胤佑才慢慢松了手,任由七福晋滑落倒地。 “颂慧,你到底为何,要害她到这个地步?” 胤佑看着瘫软倒地的人,心头再次萌生出了那种想法:自己从未认识过他的嫡妻! 好久没听到男人这么称呼她的闺名了。 七福晋摸了摸脖子,笑容诡异,干脆就坐在了地上,讽刺道:“不是害她,臣妾是在帮您,她都不能算是个人,怎么能继续留在您身边,这等诡谲之事,传了出去,咱们全府都得遭殃。何况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产在即,怎么都瞒不过去的。” “到时候您要怎么跟宫里交代呢?去跟皇阿玛说他这个皇孙自小就体格异于常人,才能早产几个月而一点事儿没有?” “还是任由人指着你的后背说这个根本不是你孩子!” “闭嘴。” 胤佑坐在椅子上,手慢慢的扶住把手,紧绷的情绪突然绷断。他顿觉疲惫不堪。 他摁了摁眉心,低声道:“别说了。” 七福晋有些吃力的仰着头,仔仔细细的看着胤佑的表情。 “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从克制变的逐渐癫狂,她指着胤佑,“你看得见你现在这个表情吗?贞宣走的那日,你也不曾露出过这副悲痛欲绝,无可奈何的表情。” 贞宣是她的女儿,四格格。因病过世了。 胤佑看着她,说:“贞宣若是还在,看着她额娘竟是个机关算尽的蛇蝎毒妇,怕也会大失所望。” 七福晋笑累了,擦了擦唇边,语调放缓了不少。 “臣妾说了,臣妾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您和整个七爷府。让荣和大师和余十九一起死,才是万全之策啊。” 说完,七福晋整个人似完全轻松了。 她笑容清澈,面相是那么的端庄典雅。 胤佑看来,却宛如眼前是一条扭曲的毒蝎。 “你承认的倒是很爽快,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臣妾都是为了七爷府。” 胤佑抬手掐住七福晋的脸颊,狠声道:“爷不会被你牵着鼻子走的。” 七福晋目露轻蔑,“那怎么办?您要去往外说,是我这个嫡福晋不容人,算计善妒,胡说妖异吗?皇阿玛若是彻查下来,一样要查到余十九身上去。” 胤佑心思被说中,这也是他最为难的点。 七福晋不动声色太久,排了这一出戏,她自己抽身却是极其利索,甚至能说毫无瓜葛。 “呵呵,胤佑,我好喜欢你现在这个表情啊。” 七福晋伸手拉住了胤佑的胳膊,媚眼如丝的望着男人,目光中却有一丝报复的快意。 “你拿我没办法。” 第二百四十一章 我从未害过人 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这晚胤佑与七福晋究竟谈了些什么,只是有人看到七福晋从正厅出来后,便返回了星云院,而后整个星云院便像是与这七爷府间划开了一条口子,衍生出巨大的裂缝,二者格格不入。 入了夜后,遇水院依旧灯火通明,屋内却没人,四周的烛台都亮着,风扫进屋内,檐角风铃作响,轻盈悦耳,有微光偷出了门缝,和不明朗的月光相照,掩在那人身上。 似乍寒薄雾,又似漫漫清晖。 余十九朝手心呵了口气,问道:“七哥在哪儿?” “约莫有事儿要处理。”锦屏上前来,想劝余十九回屋去,“格格,回屋,风大,多凉啊。” 她披散着长发,罩着件月白色的厚绒披风,显得肤色更白皙了些。 越是如此,越让锦屏觉得她今日一定受了重伤,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消耗了好多好多。 锦屏心疼,握了握余十九的手,便要将人带回屋里去。 余十九却纹丝不动,甚至淡淡的抚掉了锦屏的搀扶动作。 “今日之事,要怎么处理,他与你说了吗?” 余十九目光清澈,却比往日多了些沉着。 这和锦屏印象里,那个总是乖张玩闹不讲规矩的余十九,是有差异的。 这种差异感让锦屏没来由的心慌。 “格格,七爷知道您受了委屈,定会为您做主的。您安心,好好将肚子里小阿哥生下来才是要紧的事儿。” “这样的话,你同我说过许多次了。”余十九侧目望向锦屏,她的目光比这夜色温柔。 她主动握住锦屏的手,这风当真冷人,将锦屏的手背都吹裂了口,余十九轻轻摩挲着她的伤口,轻笑着说:“待会儿进屋去上点药。” “是,谢格格关心。” “对了,格格…”锦屏提了口气,和余十九说起了另一件事儿,“陈格格回珊瑚院了。主子爷下令让她禁足。” 对此,余十九到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的意思。 “敏敏呢?” 锦屏也愣了,她摇摇头。 “奴婢还真未瞧见富察格格呢。兴许,也回珊瑚院了?” 余十九眼角轻动,泄出一丝冷意,好久才答道:“这会儿太晚了,七哥既然下了令让陈小璞禁足,想必敏敏在里头也不好过,明日早些我同七哥说说,让敏敏先搬到遇水院来。” 今天这事,那拉氏的纠结反复,余十九只能说自己信她太早,看的她太好。而文宜的火上浇油,余十九是习以为常。 但是陈小璞的突然背刺,才让余十九惊痛。 原本以为珊瑚院里出来的四个姐妹,一个李佳绵滢,已经足够让人印象深刻了,那种姐妹间曾经的深情厚谊,余十九相信是真的。仟仟尛哾 可当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时,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能变成攻击人的利器,一言一行都是在计算着如何推着余十九去下地狱的筹谋… 以前的余十九不通人情,来了这七爷府,她才知晓世间有数种情爱,这人的一生啊,难怪多姿多彩。 如此种种,一个李佳绵滢,应该已经够了啊… “……哈。”余十九长长的叹了口气,喃喃道:“一个就够了啊。怎么连她也生出了要害我的心思?” “我们之前一直很好的啊。” 余十九看着锦屏,眼圈红红的,委屈之情溢于言表。 “她说她不喜欢胤佑,绝不会为了胤佑和我相背而行,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姐妹。可今日,却是她撺掇着侧福晋请来了荣和,办了这莫名其妙的法事,甚至还举着火把要将我烧死。” 余十九终于没忍住,哭出声来。 “锦屏,你说这是为什么啊?我从来没有害过人,可是为什么个个都想害我,恨不得我去死呢?莫非,这也是劫吗?” 第二百四十二章 办法 “什么劫啊难的,格格您别这么想。是她自己坏了心肠…”锦屏本想多劝劝余十九,可也觉得自己翻来覆去也就会那么几句,实在笨拙的厉害。 只好又道:“还是进屋去,待会儿主子爷过来瞧着您这模样,也要担心的。” 与此同时的芙蓉院里,同样是 “额娘您怎么能这么做呢!” 都这么晚了,平日里弘曙早该休息了,可今天七爷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也跟着着急上火的睡不着了。 原本在宫里吃的好好的呢,康熙的训话都没听完,便来了恭亲王府的人急急忙忙的要找胤佑说有急事儿禀报。 弘曙当时还不知是什么事情,可见自己阿玛脸色剧变,慌忙跟康熙告罪便要出宫。 弘曙也跟了回来。 一路听的一知半解,直到亲自看到了听到了才把这事儿弄明白。 那拉氏红着眼,坐在椅子上,耷拉着也没个精神,像是丢了魂魄似的。 照顾好几个小的睡着了之后,春竹撩开帘子出来,便看见母子二人一站一坐的,气氛很是僵持。 春竹上前,给弘曙行了个礼。 “大阿哥您别生气,这事儿也怨不得侧福晋,她本也是一片好心啊。” “好心?”弘曙一张小脸皱的死紧,端着个小大人的模样,反问道:“就算是好心,那你怎么能在那和尚要害人的时候不言不语不阻止呢?” “十九对我多好啊,还给我做衣裳,还给弘倬买那么多小玩意儿,还给…” “你给我闭嘴!” 那拉氏一拍桌案,急的掉眼泪。 “我…我若是阻止了,要是那余十九真是个妖孽,那我岂不成了助纣为虐了?”qqnew 弘曙简直要被气笑了,他一直以为自己额娘只是有些无脑,没想到是真的有些蠢笨。 他拱拱手。“行,子不嫌母丑,儿子不敢说您笨,可您仔细想想,余十九到底是不是妖孽,是由谁说了算?你说了能算吗?” 那拉氏反驳:“可当时那荣和大师言之凿凿…” “荣和大师说了算吗?” 弘曙拔高声调,就差脸上没写着无可救药四个字了。 那拉氏慢慢的又坐了回去,弘曙也冷静了些,说:“要我阿玛说了才算。您说这么简单的道理您怎么不懂啊?” “额娘,您今日哪怕是拦他一下,阿玛也不至于和你发这么大脾气。有时候救别人就是救自己啊!” 说完后,弘曙摇摇头,像在为谁惋惜似的。 “儿子去歇下了,额娘您自个儿好好想想。这回这个亏是吃定了,往后可千万警醒些。” “弘曙…” 那拉氏喊了几声,弘曙依旧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能说出这么一大通话,是那拉氏从没想过的。 有一日竟然被自己儿子给教训了一顿。 “咱们大阿哥说的不无道理,主子爷心里许是有数的,要想他不怪罪您,您也拿个态度出来。”春竹旁敲侧击的劝说。 那拉氏眼神虚无了一阵,然后慢慢聚焦到了春竹脸上,与她确认道:“你意思,让我杀了那和尚?” “嗯!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春竹俨然觉得荣和一死,所有罪责就能顺理成章的推到他身上去。 那拉氏冥思苦想一阵,抬头问道:“主子爷现下在哪儿?我得先去见他!” 第二百四十三章 若不是为了…… 而这个时候,胤佑却是在赏花落里,正与一女子说着话。 说起来,这还是二人第一次面对面的单独对话,可胤佑能明确感觉到,富察敏敏对他更多的是一种敬重,敬畏,而半分没有后院女子对丈夫该有的那种渴求与爱意。 她平铺直叙的重复讲述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在说到海善出现救下余十九时,富察敏敏的声音低沉了不少,也下意识的去看胤佑的神情变化。 “妾身大胆,想替十九求主子爷,定要从重处理此事。” 说着,富察敏敏便要跪下去,等她刚蹲下身,胤佑便扶住她手臂将人拖了起来。 “起来说话。” “谢主子爷。” 富察敏敏坐到了他旁边的位置,二人间,竟又沉默了一阵。 还是胤佑又开了口。 “你院子里那个陈氏,自从她哥哥出事后,她是不是有些…嗯…和平常不同?” 富察敏敏猛一抬头,面上生出几分后怕之色,又似有些愧疚,不住的摇头叹息道:“是以此,妾身竟半点未有察觉。” “料想因此,她才会怪到十九身上来?” 这是富察敏敏的猜测。 可胤佑却认为陈小璞对余十九的突然背刺不全是因为这个。 他习惯性的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淡声说:“也许还有其他原因。” 富察敏敏还在怔愕,又听胤佑吩咐道:“想必你回珊瑚院见着也尴尬,爷先将她禁足了,你这几日便去遇水院陪陪十九。” “是。妾身正求之不得。” 富察敏敏大松了口气,好歹她能在余十九身边,不叫她一个人那么无趣。 她抿了抿唇,有些欲言又止,胤佑笑笑,主动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qqnew 富察敏敏抬眸,看了胤佑一眼,淡漠烛光下,也衬的胤佑淡漠如玉,温厚雅致。 她飞快将眼神错开,小声问:“请问主子爷,如何处置福晋与侧福晋呢?还有那个荣和大师。” 没等胤佑回答,门外便通传侧福晋到了 于是,富察敏敏便起了身。 “那妾身先告退了。” “嗯。”胤佑点点头,“你与十九说一声,我晚些会过去的。” “是。” 两个女人擦肩而过,富察敏敏看也没看侧福晋一眼,便径直走了。 若是以往,那拉氏自然是不肯依的,可今时不同往日,她拎得清事儿轻重,门关拢,胤佑便睨着他,语气有些不冷不热的,问:“这么晚了过来做什么?” 那拉氏行礼,垂着头,硬声道:“今日臣妾做的不妥,险些害了十九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臣妾是来向七爷表态的。” “表什么态?”胤佑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烛台,慢慢走近。 微弱的光就举在自己头顶,可那拉氏只觉得自己头上此时顶着的是一池烈火,就像下午余十九面对的那样。 胤佑态度冷漠的可怕,可好歹他给了自己说下去的机会。 于是那拉氏提了口气,语速疾驰又决绝的说道:“臣妾认为那荣和大师留不得了!他就是个胡言乱语的妖僧!” 胤佑不语,将烛台拿开了些,示意她继续说。 那拉氏薄唇微抖,又道:“惑乱人心,有违人道,该死!就是事儿闹大了,臣妾也自有法子应对!” 说这些话时,那拉氏手心全是汗。 那和尚有些名声,何况朱云寺也算是皇家寺庙,无故死在七爷府,若是闹大了,总得要给人一个说法。 可怎么说呢? 说是七福晋要求他这么做的?牵扯太多,更不好看,这显然不妥。 要么就说,他说的对,余十九确实是个妖孽,七爷府杀人灭口,这岂不是更为失策! 怎么看都像一团乱麻,不太好打理。 胤佑闭了闭眼,终于开口说:“侧福晋有心了,不过此事不如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拉氏心里一咯噔。 胤佑又说:“荣和那里,爷会亲自去处理,不过,你倒是可以将珊瑚院那位弄到你院子里去好好问问她。” “您说陈小璞?” “嗯。”胤佑颇有深意的看了那拉氏一眼,那拉氏起身,吸了口气,点头应道:“是,臣妾知道了。” 有时候,那拉氏觉得,她与胤佑不愧也是这么多年了,必要的默契分工还是能有的。 “臣妾告退。” 那拉氏行礼离开,走出赏花落时,那神情已比先前要自在轻松了不少。 春竹扶着她,叹息一气,“侧福晋您也够意思了,为了余格格这么奔波。” “呵。”那拉氏轻轻摇头。 她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耳边刮着闷躁干冷的风。 轻轻说着:“我是为了给主子爷表个态,为了我这个侧福晋的位置。其实这位置有个什么好坐的…” 二人慢慢朝珊瑚院走,那拉氏的话语随风飘走。 “若非为了几个孩子能有个好前程,谁愿意扒着这如坐针毡的位置不放手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会给人可趁之机 从寂静深夜到天露霁白。 余十九到底没能等到胤佑过来,富察敏敏倒一直陪着她,二人挨着睡着,说了不少的小话。 从刚进府时,四姐妹热热闹闹的形影不离,到现在,就只有富察敏敏陪在她身边了。 余十九缩在被子里,露出个脑袋眼巴巴的望着富察敏敏,说:“敏敏,你有一天也会离开我吗?” 富察敏敏摇头:“不会的,十九,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永远都是姐妹。” 富察敏敏的手轻轻拍了拍余十九的后背,温和,让人心安。 “天都快亮了,睡了。” 余十九听话的闭上眼,却轻声说道:“敏敏,你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你说。”富察敏敏轻柔的拂着余十九额前的碎发,心疼的望着她。 余十九仍没有睁眼,声音也还是很轻。 可她说的话,却吓的富察敏敏汗毛倒立,如芒刺背。 “你有机会的话,找找你玛法,帮我备一些生产时要用到的东西,我快生了。” 富察敏敏惊讶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是不是有些吓到,她握住余十九有些微凉的指尖,又仔细的捻着被角,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十九,你放心,我一定办妥。” “谢谢啊。” 余十九回握住富察敏敏,把头缩进了被子里,声音轻的像一团气。“你真好。” 随着天色愈亮,今日瞧着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可整个府里的气氛却没有因为这好天气而有半点回温。 胤佑彻夜未眠,一直坐在木椅上,他以手抵额,闭着眼像是在小憩。 门打开,胤佑缓缓睁开眼,那人便径直跪了下去。 “这是侧福晋带过来的东西,是她在珊瑚院找到的。” 他双手捧着一本有些破旧的书本。 胤佑眼帘微抬,眼底是一片疲惫阴翳。 他起了身,缓缓走去…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了,为何七福晋会突然想出这么个狠招。 那书本,正是张久卫上次带回来的那一本。 记载着白玉金钱的那本书。 胤佑接过,垂着眼,叹了口气。 “都是奴才不好,不知怎的让这书被人拿了去…” 胤佑摇摇头。 “不怪你,是爷自己不谨慎。” 说着话,胤佑走到了炉边,他定定的看了那书页许久,然后手一扬,将那本书扔进了火中。 “爷……”张久卫有些错愕,当初那么心急火燎的要去探究,如今,却像烫手山芋一般,丢都来不及。 他垂着头,亦不再言语了。 胤佑转身又问:“那个荣和大师,处理好了?” “是,可要奴才将他扔出去?”张久卫眼里冒着愤怒的火光,说着马上就要起身去动作。 胤佑拦住他。 “不。” 他顿了顿,又吩咐道:“将他一把火烧个干净,再送回朱云寺去,那些秃驴若要说法,就说他口吐诅咒之言,胡言乱语,与人辩驳几分,一时急火攻心,原地坐化了。” 张久卫立即抱拳领命:“是!” 有一缕阳光照了进来,可风还是那么冰冷刺骨,胤佑走到门边,他望着遇水院的方向,不由皱紧了眉,他攀紧了门边,直到自己指尖泛白,他却似乎毫无痛觉。 本该在遇水院的锦屏此时也悄然现了身。 她弓着身子,看不清她表情,只听她声音细如蚊蝇。 “主子爷…” “准备好了?”胤佑问她。 “嗯。” 锦屏缓缓抬眸,声音颤抖:“您想好了吗?真的要那样做吗?” 胤佑仰头,院中的树木在这冬日里凋落了差不多了,早没了春夏时的繁茂绿意,生机盎然。 见他不说话,锦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七爷!” “退下。” 胤佑声音平淡无波的,挥挥手,示意锦屏离开。 锦屏咬着唇,“奴婢告退…” 明日就是除夕了,朝务暂停,各路人马也更有了闲暇时间来看各种热闹。 是以,早膳时间刚过,得道高僧荣和大师无故毙命于七爷府的消息就传开了。 与之一道的还有那个极得七贝勒宠爱的侍妾,肚里子嗣血脉存疑的消息。 半日时间,整个京城便闹得沸沸扬扬,位低的人不敢拿皇子打趣,只好悄默默的听。 位高权重的人,自然不在乎,在自己毓庆宫里,便毫不掩饰着嘲弄。 “哈哈,真是有趣,你说啊,老七本就是个看着温和,实际脾气手段都烈极的一个人,竟然能容忍那女人背着他偷人?” 茶座上的人是胤禛。 他研究着棋盘上的路子,与自己对弈,头也没抬的答了句:“都是传出来的话头,真真假假尚不可知,太子当个笑话听就行了,不必深究。” 胤礽真的是烦透了这个四弟的老学究。 他瞥着胤禛,摆摆手,道:“哎行了行了,孤就是拿他一家子当笑话看,又不会真关心那女人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只是她那个肚子若是真的有问题,那便是真正在作死。且不说皇阿玛多烦此等皇嗣混淆之事,就是老七之前得罪那么多人,谁给他排一出戏来,为了皇家威严,你看他那个貌美如花的宠妾能不能被弄死。” 他话里话外,无不是说:余十九死定了,借着此事,要煽风点火对付胤佑的人也不会手软,胤佑亦不会好过。 胤禛抬头,看着胤礽,笑笑说:“老七不是傻子,他不会给人可趁之机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容不下这孩子 余十九颇不安宁,她留了个心眼,让富察敏敏偷摸出了门去,都没走胤佑眼前过。 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步伐有些紊乱,她低着头掰着细长的手指,嘴里也像念念有词在说着什么。 “孕五月,出六月,防热毒,可取母体鱼鳞安之…” 余十九懊恼的敲了敲脑袋,有些自责,她自言自语的说着话。 “怎么当时就不认真听母神娘娘教导嘛!” “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会有生小鱼的一天啊!” 她踱步的速度快了些,在这屋子里围着圆桌来回打转。 身后门被推开她都没有察觉,仍在原地搓着手嘀咕着:“那是不是还得弄点酒啊?不喝酒怎么弄鱼鳞啊?” 说着就要做,她准备去叫锦屏给自己偷两壶酒来。 可刚一转身,便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胤佑差点被她撞的趔趄,双手一展顺势便抱在了余十九肩膀上。 “精神头大好了?” 他话音清淡如云烟,一双眼也是脉脉含情,夹着些心疼。 余十九下颌一抬,胡乱的嗯了一声。 “嗯,本就没什么大事儿。你怎么过来了?” 出事儿后,胤佑还没仔细的瞧过余十九,二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估计连半柱香都不到。 按理…… 余十九该嚷着要去杀了那个大师,甚至要杀了七福晋,找陈小璞要个说法之类的… 可她没有,她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冷静寻常的有些不像话。 胤佑轻轻的眯了眯眼,抱住余十九的肩膀不觉用力了些,笑说:“明日要进宫守岁,不能陪你,今日先给你补上,行不行?” 余十九拉下胤佑的手,在自己手心握了握,垂着眼,低低的笑着,脸颊圈起两个小酒窝。 “我不在意这些的,七爷你有事忙就去忙你的,该处理的人和事,你紧着忙你的。不用管我。” 她言下之意,竟是要赶人了。 胤佑眉间噙上了一股淡淡的愁霜,他握住余十九的手,说:“我将那个和尚弄死了,陈氏也禁足了,你还想怎么处置她你说,都听你的。” “福晋与侧福晋那头,我也会罚她们的…眼下你最重要,你别…” “七爷。” 胤佑的话没说完,便被余十九打断了。 她睫毛轻扫,声音有些冰冷。 “我,我原本是不想与你继续说这事儿的,我想着我没事儿,孩子没事儿就行了。可是似乎这种事儿发生在你们皇子府邸里,根本就不能自己说算就能算,是不是?” 屋外的风声呼号,打的窗扉作响,胤佑一激灵,心头好不舒服… 门也被吹拢,屋内的光线瞬间黯淡不少。 胤佑浅浅的叹了声气,“十九,是我没做好。” 男人分明就在她面前,他这么爱她,这么关心她,这么怜惜她。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无不是在表达着对余十九的深情厚谊,心疼愧疚。qqnew 可越是了解彼此的人,越容易在这种细微末节上堪破一些玄机。 比如,胤佑的眼里,那抹不同寻常的内疚越发的厚重。 余十九莫名有些心慌,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不想让胤佑看见,她转过身,背对着胤佑,低声说:“昨日我与你说过,我快生了,你…你怎么想的?不敢弄的太张扬是不是?” 余十九在赌,在试探。 他赌胤佑不会放弃这个孩子,不管什么原因,他不会放弃他们的孩子! “十九,你还是需要多休息。”胤佑留下这么句话。 过了良久… 脚步声轻响,门被打开,又合拢。 余十九颓然倒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攀着凳子,好吃力的才重新站了起来。 “锦屏!锦屏!” 被唤的丫头在院中,端着一碗药瑟瑟发抖,胤佑站在她面前,一直看着那褐色的汤汁,像是要将它看出朵花来。 “七爷…”锦屏声音里难忍哽咽。 胤佑收回目光,偏过了头去,硬声道:“去。她在叫你。” “是…” “锦屏!” 余十九拉开房门,锦屏端着托盘刚好进来,二人差点撞上。 “格格,您慢些。” 锦屏忙把她扶了过去,“您怎么了?奴婢不过去给您熬药的功夫呢。您找奴婢有什么吩咐?” “你去看看,去看看敏敏怎么还不回来!” 余十九拽住锦屏的手腕,表情慌张,言辞恳求,“你去后院瞧瞧去,敏敏怎么还没回来!” “啊…好。”锦屏心里也有事儿,浅浅的应了几声,便将药端给了余十九。 “格格,您先吃药,然后奴婢再去给您找富察格格。” 说着,锦屏转过身去,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把那碗药端到了余十九面前。 “格格,您…喝药。” 锦屏的头垂着很低,双手甚至在微微的发颤。 从胤佑在屋子里时,余十九那种心慌和猜测,在这一刻,却突然了然开豁一般… 余十九面无表情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嗤笑一声儿。 “药?” 她缓缓伸手,将药碗端起,“堕胎的药?他果然…生了这心思,容不下这孩子…” “不是的,格格,这就是您平日服的安胎药啊!” 锦屏摆着手,一边惊慌失措的去拦余十九。 余十九却像是整个人突然崩溃了一般,她将药碗朝桌上重重一放,起身便要跑出门去。 “胤佑!” 她高声喊着男人的名字,莫名有几分凄厉。 “格格!”锦屏忙拉扯住余十九的披风,拼命摇头劝道:“别再说了!快些进屋来!” 余十九却不管不顾,腥红着眼,朝胤佑离开的方向喊道:“胤佑!你方才明明就在我面前,你为何不敢当我面说!你为何不信我!” “格格,求您了!”锦屏噗通跪地,磕头道“求您了别说了,主子爷他…他也有他的难处,他真的一心都是为了您啊!” 余十九浑身无力,连连后退几步,撞到了门槛上。 她双眼空洞的望着院中场景,一幕一幕,处处都能找寻到曾与胤佑的班班回忆。 二人的花前月下,池边探青,树下对弈。 难道当时的情浓时分,都是假的? 胤佑曾与她说‘无论如何,我都信你’,也是假的? 余十九抹了抹脸上的泪,恢复了平静。 她独自回身,进了屋去,将那桌上已经凉掉的药端起,仰头一口便喝了下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系统的实话 ‘哐’的一声——瓷碗被砸个粉碎,里头却连一滴药的残渣都没有。 锦屏红着眼,小心翼翼的探究着余十九的神色表情,唯恐下一秒她就会不对劲儿。 可余十九却只是冷静的将嘴角一抹,冷声道:“你可以回去给他交差了。” “格格…”锦屏低着头垂泪,手指搅紧了衣袖边,哽咽的说:“不管您信不信,七爷都是为了保您,在他心里,您是最重要的。” “可在我心里。” 余十九打断了锦屏的话,掷地有声的说道。 “我们的孩子比我重要。” 她说完话,撑着起身,将锦屏赶了出去,“行了,你快去给他复命,别在这里守着我,出去,出去!” “格格!格格您别这样,奴婢去给您请府医过来,待会儿万一…” 锦屏反手推门,又怕伤到余十九,几番拉扯,最后还是只能被余十九关到了门外。 看余十九态度坚决,锦屏不敢多耽误,忙拔腿朝外跑去。 而余十九此时在屋内,已经抱着肚子痛的倒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这好烈的药! 胤佑当真是一点活路没给这孩子留! 余十九捂着肚子,只想着富察敏敏能快些回来… 可是! 余十九一激灵,方才锦屏说会去叫府医,若府医过来,迫这孩子在肚子里没了气儿再出来,就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余十九咬紧牙关,将下嘴唇磨出了一圈血,撑着,撑着,从地上慢慢起了身。 却在此时! 许久没有动静的系统居然说话了。 系统:“早与你说过这孩子最好别留,不能生,不听劝,现在知道后果了。”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幸灾乐祸,余十九忍着腹部强烈的痛感,咬牙回敬系统:“关你屁事。” 系统:“怎么不关我事?你没发现自从你怀孕,你都没有任务了吗?没有积分了。” 余十九脚步一顿,傻在当场。 系统还在她脑内继续和她对话。 “眼下你要坚持生下这孩子吗?你吃了堕胎药,除非你拿你鱼鳞去救他。可是你掉鱼鳞的后果是什么你知道吗?” 余十九愤怒道:“什么后果!” 系统悠哉哉的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后果,可能是积分清零,也可能是外挂消失?也可能是丧失记忆?” “消失就消失,你们给的那傻逼一样的外挂,我都不稀罕用!积分清零也没关系!我无所谓!” 余十九很不得把系统拽出来死命揍它一顿。 她脸上满是愤怒表情,决绝而固执的推开了房门,强打着精神往后门去了。 偏偏系统还在她脑子里喋喋不休的训着话:“你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啊?你的六片鱼鳞就是你的保命符,你随便撕下来是救人了,可对你自己的打击是不可违逆性的!” 余十九不理她,攀着墙根往外走,一边还得警惕周围有没有胤佑安排的人发现她跑出来,又给她抓回去。 系统见她如此冥顽不灵,系统哼了一声,撂下一句话。 “总之我告诉你,凡事有一就有二,你这次撕鱼鳞救你儿子,可万不能有下次,我与你明说好了,你鱼鳞一旦消失完,你也就宣告渡劫失败,会魂飞魄散的。” “平时求你多说两句都不肯,现在我要撕鱼鳞了,你倒是出现了,你也挺会权衡利弊啊。怎么?怕跟我一块儿在这大清朝灰飞烟灭?” 系统被堵了,支吾了两声,干脆休眠不答话了。 等余十九走到后门外,守门的奴才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其中有个受过余十九的好,便询问:“余格格,您怎么走这边儿来了?可有什么要使唤奴才的?”qqnew 余十九刚要开口,身旁另一个奴才却喊道:“张侍卫!” 张久卫过来了?! 余十九眼一颤,忙对那人说道:“求你帮我个忙,看着富察格格回来,叫她一定快些到我院子里来,一定快些。若是你守着一刻钟还没见她回,就劳烦你去富察府拖求看看!” 第二百四十七章 帝王的震怒 那侍卫有些为难,毕竟是个下人,哪里敢插手主子们的事儿。 再说看余十九眼下这模样,惊慌失措的,活像是遭了什么灾殃。 若粘连上,被牵扯下来,胤佑要怪罪,舍不得发落余十九,难道还舍不得发落他一个下人? “这,余格格…” 余十九习惯性的想摸珍珠,可刚摸到自己袖袋才想起自己如今身无一物,两手空空。qqnew 她只好再度恳求道:“就请你帮我这个忙!求你了,事后我一定会感谢你的!” 眼看张久卫越走越近,余十九殷殷切切,眼含热泪的模样实在让人有些不忍。 那人快速的点了点头,“好!我给您看着!” 听他答应了,余十九这才松了口气,又回头瞥了张久卫一眼,慌里慌张的跑开了。 “刚才你们在和谁说话?” 张久卫走过来,往余十九跑远的方向瞥了一眼,只有个背影,并不是很分明,因而他也不是很肯定。 两名门房侍卫忙道:“啊,没谁,是后厨的帮工,来问今个儿的菜车过来没有,膳房那头等着用呢。” 闻言,张久卫皱着眉点了点头,又意味深长的朝紧闭的门栓看了眼,没再问话,转身走了。 留下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内都有些煎熬,又有些纠结。 “诶,你说余格格那样是不是有啥事儿啊?” 高个子的侍卫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说:“府里那么大的事儿你不知道啊?说她是个妖孽呢。啧啧。” “那不能够,七爷多喜欢她啊,要真是什么妖孽,还能留她?” “焉知是不是那和尚胡说八道呢。” 另一个耸耸肩,态度倒是很无所谓。“诶,留不留的,与咱们又有个什么相干,有个什么瓜葛呢?这皇子府邸,什么时候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不奇怪。” 二人讨论了几句,又得不出个所以然的答案,各自摇摇头,也不再深究了。 然而此时的皇宫禁内,听闻了七爷府此出奇闻异事,康熙气的一张脸都变了色。 “在京城里,天子脚下,皇子府邸内!竟有如此怪事传出!这是将皇家的脸面搁脚底下踩!” 康熙一拍桌案,下边的人立刻跪了一地。 成嫔泪眼婆娑,哽咽道:“皇上息怒,此事尚不知真假,兴许是那和尚胡乱说话,才…才让老七将他处置了…” “胡说八道!”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更叫康熙震怒。 他指着成嫔,声色严厉。“那荣和大师是多有名望的高僧!孝成仁皇后在时,也对他颇为尊敬,你说大师胡说,难道是说孝成仁皇后也糊涂了!” “臣妾不敢,皇上息怒!” 成嫔匍匐在地,整个人都因龙颜震怒而畏惧的瑟瑟发抖。 “臣妾万万不敢有那种念头,还请皇上息怒…” 不等成嫔认错告罪的话说完,康熙已干脆走了下来,指着成嫔大骂道:“那畜牲胆大无比!性情倨傲,不堪点醒,都是你这个做额娘的不会管教!才叫他屡屡与朕为难,全然不将祖宗规矩及皇家颜面放眼里去!” “皇上…” 一听康熙说了这么重的话,唯恐他下一句就是要将胤佑发落了,成嫔抬头,正欲开口祈求,康熙却又道:“自年春巡行塞外,而后连州旱灾,通州贪墨,江南舞弊,种种件件之事,朕百般信任他,他却只顾自己舒坦,办事全由自己心性而来!今日更甚,竟然传出府上有非人妖孽!不做改善处置,反而将高僧处置,朕若不办了他,实在难解朕心头之怒!” 第二百四十八章 生产(一) “皇上!皇上开恩啊!”成嫔哭呛声起,悲痛不已,她抱住康熙的龙靴,声声哀求着。“此事定是一个误会,胤佑不会干这等事儿的!” “还敢为他说情!” 此时,一直在一旁的惠妃也跪地劝阻道:“皇上息怒,请容臣妾说两句。” 即使在震怒之中,康熙到底没有把怒意牵连向所有人。 他看了惠妃一眼,示意她说。 惠妃这才敢开口。 “臣妾以为,兹事体大,还是将老七叫进宫里来,询问个清楚,皇上您现在盛怒之下,将老七罚了,待后头知晓事情还有其他缘由,岂不是也伤了您与老七的父子情分?” 不愧是叱咤这后宫几十年的女人,三言两语就顶过了成嫔的一腔哭鸣。 闻言,成嫔不住点头,并向惠妃投来感激的目光。 惠妃倒是没看她,仍是仰头望着康熙,诉道:“再者,不给老七一个解释的机会便将他处罚了,也有些委屈他了。横竖到底这也是那后院女人堆里出的事儿。” 于是,在惠妃三番两次的劝和下,康熙的神情和情绪都缓和了许多,至少没有方才那么暴怒了。 他摁了摁眉心,抬抬手,魏珠忙凑了过去,“万岁您吩咐。” “去,将七贝勒传进宫来。” “是,奴才这就去。” 成嫔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颓然的倒在了地上,拍着胸脯仍在不停的垂泪。 康熙背对着她们,沉声道:“都起来。” “谢皇上。” 惠妃先起了身,然后还去将成嫔搀了一把,成嫔泪流满面哽咽着:“多谢惠妃娘娘。” “谢什么,胤佑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孩子,还能让他遭什么委屈不成?眼看明日守岁,本是个大好的年气,出什么岔子也不美啊,等会子老七来了,好好与皇上说清楚明白。咱们一家人这个年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惠妃拍着成嫔的手,话却是故意说的康熙听的。 康熙坐回了金捻椅上,默不作声,也没否认制止惠妃的说辞。 “都是我这个做额娘的,没有管教好儿子,没有管教好儿媳,后宅不安宁,也是我这个做婆母的错。”成嫔小声谨慎的哭诉着,又怕声音大了让康熙更心烦。 惠妃握住她指尖,温声安慰着:“行了,别哭了,待会儿老七瞧见你这模样又得担心。” 然而成嫔只顾着哭泣,只顾着感激此时惠妃的开解,却没有注意到身边这个雍容大度的女人,精致眉眼间蕴着怎样的算计… 而此时的七爷府,富察敏敏还躲着从后门偷去了遇水院,那两门房侍卫倒是说到做到,给她做掩护。 “七爷此时不在府里,像是进宫去了,富察格格您快些去。” “七爷进宫去了?”富察敏敏眉梢一拧,顿觉有些不妙。 按理,这个时候皇帝已经封章暂停朝政了,却火急火燎的将胤佑传唤进去,显然不是小事儿。 富察敏敏搓了搓手,嘀咕道:“天菩萨保佑,可千万别是这档子事儿啊!” 她还在奇怪锦屏怎么没守在门边,推门进去,却被眼前场景吓了一跳! “十九!” 富察敏敏惊呼一声。 余十九瘫软在地,上半身靠在凳子上,有气无力的望了富察敏敏一眼,面色惨败,气若玄虚。“将门关好。” “好!”富察敏敏快要吓哭了,她反手将门关好,还上了拴。 而余十九的裙摆下已经沾了点点红血。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富察敏敏直掉泪,她甚至连一个搀扶的动作都不敢做,怕伤了余十九。 余十九摇摇头,微闭着眼,缓缓的伸出有些颤抖的手。 “我…我喝了堕胎的药,但是这孩子命大,死不了,可是我现在得把他生下来,东西…东西给我…” “你现在怎么生?你一个人怎么生?七爷进宫去了?这个时候他怎么能进宫呢?” 富察敏敏又急又气,近乎语无伦次了,“什么堕胎药,谁给你吃的堕胎药!” 边说话,富察敏敏边把小包裹取了下来,拿出了里面的一些常用药瓶和白布纱巾之类的简单物品。 “我玛法说这些足够了,可是我怕我跑出去被发现,我都没问他怎么用,用多少…” 富察敏敏靠近余十九,握紧了她的手。“十九,怎么办啊?我怎么才能帮到你。”qqnew 余十九笑的极其虚弱,她断断续续的说着:“你帮我,在门前看着…胤佑既然进宫去了,福晋她们怕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别让人进来捣乱…” “我很快,很快就能生下来…” 余十九提了一口劲,起身将那小包裹一团,蹒跚着进了屏风后。 富察敏敏擦了把脸,即使心头鼓声如雷,她仍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我一定不让任何人靠近你这屋子!” 第二百四十九章 生产(二) 富察敏敏带回来的东西余十九根本认不全,她闻着味儿依稀记得有一种药是活血舒络的。 她仰头一灌全给吞了下去,然后便开始运着内力想将孩子给弄出来。 果然没一会儿那药劲便开始发作,余十九体内一股强劲的坠落感狂袭而来。 “啊…”她咬紧牙关,撑着倒在了床上,自己褪了衣裙,并用力的推着腹部。 “你…你可争点气啊…” 才小会儿时间,余十九已痛的满头大汗,她又往后靠了一些,一手抓着床幔,一手继续着推拿的动作,她像是给自己打气,也像是那未出生的胎儿真的能听懂的她的话。 “儿子,争点气啊,快些出来啊!” 突然下边一阵浪涌似的,余十九能清楚感觉到小生命也正在拼命的想出来,她疼的快要将牙咬碎了,那种头昏欲裂活能将人撕扯成两半的痛楚怕也不过如此了! “啊!!” 余十九痛叫一声,眼角渗出泪来,在这偌大的房间里,角落的铜炉都快熄了火气,她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努力的想将这个孩子带来这世间。 一时间,系统的话回荡在她耳边,像魔音似的回旋。 “这孩子本就是不该存在的,别人的孩子十月生,你的呢?能和正常人一样吗?” “掉鱼鳞对你来说,后果是不可违逆的,你想清楚了吗?” 这些讨人厌的声音又变成了锦屏的声声哭求。 “主子爷都是为了您,余格格,您体谅体谅主子爷。” “他真的一心都是为了您啊!” 余十九虚弱的眯着一双水润的眸子,喃喃自语着:“为了我…” 她已经没多少力气了,那碗堕胎药药劲很烈,即使伤不了孩子根本,可她现在强行要将孩子生下来也担心对孩子会造成什么伤害。 取鱼鳞是必然的。 再不趁着这会儿有点力气,怕是待会儿鱼鳞都撕不下来了。 “酒…”余十九侧头,在那一堆东西里找到瓶药酒。 她哆嗦着手将药酒瓶拧开,像方才那般,一口灌了下去。 虽是药酒,可劲头够足,这本是外用的,如今全被余十九一口干了下去,没一会儿她便开始感觉后颈火辣辣的发热。 她摸到自己后颈处,果然… 鱼鳞出来了。 她抖着手,摸到了第一片鱼鳞,正要撕扯! “住手!” 系统出声阻拦道:“你疯了吗?你真的要这么做?我告诉过你,后果不可违逆,你无法承担的!为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孩子,你不值得这样!” 余十九冷笑一声,手上动作未停,已经剥开了鱼鳞边缘。 “呵,他是我的孩子,他怎么就不该存在了!” “至于你说的什么后果,无所谓,我都能承受!” 系统简直要气疯了,“余十九,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胤佑都不要这孩子了,你作死生什么!” “胤佑…”余十九颤了一下,牙关一紧,答说:“胤佑不要,我要!” “余十九…” 系统声音变低了些,它似乎对余十九非常失望。 “你失败了,你懂吗?你来了这里以后,你什么都没有抵抗住,你也辨不出真情假意,你深陷一个又一个的感情陷进里,友情,爱情,皆如幻化秋水,将你迷的团团转。你渡一场劫,却毁了自己一生!” 余十九的手吃力费劲的撕开了鱼鳞的表面,露出半团血淋漓的血肉。 “啊!”她痛叫一声,生生将第一片鱼鳞拔了下来。qqΠéw 她痛的快要昏死过去,却还倔强的断断续续的反驳着系统的话。 “你错了…若渡劫是让我忘情,纵使真的得道,他日又如何能爱众生。我连我自己儿子都不要,我还怎么爱别人的孩子?” “你这是歪理。由得你自生自灭!”系统气的尖叫,再也不想理会余十九了。 余十九咬着那块元宝大小的鱼鳞,闷哼着,使劲的往下用力。 “唔…胤佑…” 想到那个狠心的男人,余十九心里万千思绪还是忍不住心酸心痛。 就在她万种情绪交杂之时,忽然一股力直奔而下… “呜…” 孩子出来了。 余十九松了口气,她喘了几口气,拿开了嘴里的鱼鳞,又用侧躺的姿势朝旁边移动了些,左手将那光溜溜的小崽子一把抓了起来。 好小一个啊… 还没睁开眼呢,都不会哭,就小声的呜咽了两下,像幼鱼吐泡泡似的,都没什么力气。 余十九双眼发红,她拿着自己的裙摆给孩子身上简单的擦了擦,便把他放进自己臂弯里,给他一些温度。 小孩儿唇色灰黑乌白的,和余十九猜想的差不多。 她用仅剩的一些内力将那鱼鳞捻碎成粉,然后用手指粘着,轻轻涂抹在孩子的唇边,让他自己慢慢的舔进去。 “额娘把第一片鱼鳞给你,你一辈子都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那孩子似乎真能听懂她的话,虽然吃力,但是却很努力的在舔唇上的鱼鳞粉。 余十九脸上泛起苍白却柔和的笑容。 她将孩子圈在自己怀里,摸了摸那小小的身躯。 真好,孩子没有这些东西。 余十九轻轻环抱住孩子,床上是一片狼藉,只有母子间的温柔不易,亲密不易。 “你真的好小一只啊,额娘小时候是不是也像你这样小呢。” 余十九后颈还在流血,并且因为她喝了太多药酒,鱼鳞久退不下,还有五片鱼鳞也越发张狂的铺在她背脊之上。 可她此时却又像没了痛觉。 她深深的看着怀里的小生命,用通红的鼻尖去蹭了蹭他的小脸。 与他说道:“谢谢你阿玛把你给了我,也谢谢你,做我的孩子。我真的挺开心的…只是我们眼下处境不是很好,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紧紧的贴着额娘,不要和额娘分开哦。” 第二百五十章 离府 “砰”—— 门被急忙撞开,富察敏敏着急的跑了进来,语态极速的说:“十九,你怎么样了!我看有人朝这边来了!锦屏,锦屏带着府医过来了!” “怎么办!” 富察敏敏是个一急就爱掉眼泪的人,可这一次她却睁大了眼,严阵以待的望着余十九,一滴眼泪都没掉。 仿佛是笃定了余十九有办法能度过眼前的所有难关。 余十九捂了下脖子上的伤口,朝窗边看了一眼,然后对富察敏敏说。 “她们一定是过来看我吃了药之后,孩子有没有被流掉…” 听到孩子两个字,富察敏敏这才注意到被余十九护在臂弯里的那个小家伙。 富察敏敏曾见过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刚出生时,也是这个样,软绵绵的一个,小小的缩在母亲1的臂弯里。眼前这孩子与她那妹妹看上去也没什么区别,不过,似乎要更小个一些? “十九…” 富察敏敏其实有好多话想说,好多话想问。 她想问分明五个月的身孕,还是喝了堕胎药的情况下,怎么能顺利的将这孩子生下来? 还有余十九后颈上血淋漓的伤口是怎么回事,那些若隐若现的金色鳞片又是怎么回事… 富察敏敏心中有了些许了然,那个荣和大师或许也不全是信口胡说。 余十九就算不是什么妖孽,但是也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你想问什么,想说什么?趁着有时间,快问。”余十九喘了几口气,闭上了眼,呼吸时而急促时而短浅。 可是,富察敏敏开口,却是笑着说道:“十九,这孩子真的好小一个啊,他好可爱。” 余十九微微一震,睁开眼,不觉泪盈双眸。 她转眼看着富察敏敏,点了点头。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余十九朝右侧的窗户看去,用带血的裙摆将孩子裹住,放到了床边,说:“敏敏,求你再帮帮我,把孩子带出府去。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 富察敏敏心里有些忐忑,这件事到现在为止,已有许多东西偏离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了。 可她实在没办法,对这样的余十九见死不救。 “我知道这太让你为难了,可是我真的找不到别人能帮我了。敏敏姐姐,求你将孩子带出府去,你那里不是还有我许多珍珠吗,你找人帮我养着他几天,我很快就会去接他的。” 余十九把孩子朝她一推。 富察敏敏咬咬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一把抱起新生儿,顺手提走了桌上的一个食篮,照着余十九指的方向,翻窗而出。 下一秒,门便被扣响。 “格格,余格格,您在休息吗?府医过来给您请个脉。” 也不等余十九答话,锦屏便推门,带着府医走了进来。 顿时,屋内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锦屏心疼的红了眼,却只能硬着心肠将胤佑交代的事儿办完。 “格格,府医过来…” “我在床上躺着呢,怕是不太雅观,府医毕竟是外男,又怎能与我如此接触?” 余十九捏着嗓子,提着一口气,状似无恙的语气里,还多了些愤懑。 “这一屋子的血味儿你们也闻到了。” 余十九吸了口气,继续说:“去与七爷回禀交差便是。” 这时,府医开了口。 “那…不知流下的胎儿…”qqΠéw “哪里还有什么胎儿?都化成一团血水给染红了,你们若是不信,便过来将这些床枕被褥的取下去,给七爷好好瞧瞧。” 余十九冷笑一声,目光压根没往锦屏那边看。 府医语塞,还是锦屏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悄声说:“您那药剂下的重,料想是没个活法的。走…” 府医点点头,先退了出去。 锦屏没出去,而是又往前走了几步,轻声询问道:“格格,奴婢给您收拾一下,换一副干净的被褥,您也好好歇歇。奴婢再让膳房给您炖些补品…” “不必了。” 余十九冷冷的打断了她。 “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出去,我累了,想睡了。” 气氛僵持了半晌,锦屏也不勉强,只是含着泪点点头,行了个礼。 “是,奴婢告退。”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宜妃娘娘来帮忙? 而此时的皇宫里,胤佑一到,便看见自己额娘成嫔拼命的朝他递眼色,意思让他主动给康熙认错,说些软话,好将此事化小。 胤佑别过眼神,垂着眼帘掀袍跪地给康熙行了礼。 “儿臣参见皇阿玛。” 康熙长吁一口气,或许是因为惠妃一直在旁相劝,帝王的火气消了不少,即使此时胤佑到了他面前,他倒不提要办他的话了。 反而更像是有几分无奈的问道:“老七啊,看着明日除夕了,大年头你就给朕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吗?” “儿臣有错,不该信那些方外之术,任由府上侧福晋将和尚请进府里做什么法事。” 胤佑语气平淡,表情也恬淡的很,万分没有怕觉。 成嫔闭了闭眼,一颗心又揪到了嗓子眼儿。 “胤佑!” 康熙拔高了声调,站起身,直指他,问:“是惠妃一再替你求情,朕才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好好说话,好好解释。你就给朕一五一十的讲清楚,你那个妾室是怎么回事?她腹中子嗣可真是我爱新觉罗的血脉?荣和大师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回皇阿玛…”胤佑叩头。 不过,康熙却又将他话头止住了。 “老七,朕提醒你,你最好实话实说,若到了朕面前,胆敢耍弄心眼,朕绝不饶你。” “儿臣不敢。” 胤佑缓缓直起身,仰视着康熙,神情并未有半点变化。 坐于他右侧的惠妃也开了口,看似劝和说:“老七,你到底是你皇阿玛亲儿子,他哪里舍得处置你,不过是希望这事儿能有个稳妥的说法,也好给人家朱云寺一个交代,给广罗大众一个交代,莫不然,岂不是要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那才是天家颜面尽失。” “是,惠妃娘娘说的极是。” 胤佑颔首,不疾不徐的慢慢说开了。 “其实…此事归根究底,就是儿臣不会管理后院,叫后院女人些生出了些害人把戏,我那福晋买通了荣和大师,要他信口胡说我那妾室身怀异像,是个妖孽,更说那腹中的子嗣不是我的孩子,我那妾室乖顺听话,当即便被这话气的昏死过去了。” “昏死过去了?那孩子?” 惠妃与成嫔几乎是异口同声,同时发问。 听到孩子二字,胤佑攥紧了拳头,艰难的哽了下喉头,一字一顿道:“孩子…没保住…” “没保住?”康熙回头,似有些疑惑的瞥着胤佑。 那眼神里分明是写满了不相信。 胤佑拱手,声音低沉,“皇阿玛,试想若十九真是妖孽,怎会被一个和尚几句话就气的小产呢?又或者,真像传言说的,那孩子不是儿臣的,都是足月之象了,又怎么会…是小产呢?” 闻言,惠妃若有所思的抵着下颚想了想,轻声回忆着:“臣妾记着,前两年后宫有个徐常在,孕八月多了,可惜也是被一条窜出来的大狗吓了一跳,当时便发作早产了,哎,可惜了…一尸两命。” 康熙皱了皱眉,又问:“那荣和大师是怎么死的?” 胤佑毫不隐藏,一力坦诚道:“是大师自己深觉自己道行不够,修行不够,惹了祸事,当即便圆寂飞升,早登极乐了。” “是是是,臣妾就说,老七不可能杀人的。皇上明鉴!”成嫔见状,立刻又给康熙扑了过去,涕泪横流的哭诉着:“可怜十九那孩子了,可怜我那未出生的孙子哦!还请皇上做主!” 成嫔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爽利的女声。 “皇上的养心殿今儿个好热闹,臣妾来迟了吗?” 打帘而进的女人,解了披风,一身枣红色旗装,胸前龙华上坠着两颗珍珠,与耳垂上的东珠一个样式。 此人样貌明媚绝佳,是有万种风情。 “宜妃娘娘。”成嫔行了个礼。 宜妃将她抬起,笑说:“客气什么。” 康熙神情温和了许多,问:“你怎么就这么闯进来了?外头都不兴通传的?没规矩。” 说着责备的话,可康熙并没有要怪罪宜妃的意思。 宜妃爽朗大笑,自顾自的坐了一处,笑说:“是臣妾不让通传的,就想看看诸位都在皇上这里热闹什么呢,也想来凑凑。皇上若要怪罪,就怪臣妾。” 康熙摇头轻笑,指着宜妃说:“你啊,不如拿你这些爱凑热闹的心思,分些在你那小儿子身上去,别成日给朕找事儿。” “诶。皇上这话可犯不着与臣妾说,老九若是做错了什么,您要罚他,尽管罚就是了,臣妾可不做慈母,巴不得您罚的越重越好呢,也算是替臣妾出气了!” 宜妃一张巧嘴惯是能说会道的,总能叫人听得舒心,半点火气都生不了。 果真她进来后,康熙的怒火便更往下消了些。 品了一口茶后,宜妃抬眸,似不经意的询问道:“听说是老七府上出了些事儿,荣和大师圆寂了?皇上正在犯愁?”qqΠéw “是,宜妃娘娘,都是儿臣不孝。” 胤佑冲着宜妃行了个礼。 宜妃笑颜如花,轻巧的出了个法子。 “这有什么难的,皇上,您派人去七爷府一趟不就成了?看看老七说的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也不能冤枉委屈了孩子,要好好补偿一番才是。” 她端着茶碗,揭盖打沫,笑盈盈的说:“顾忌朱云寺那头,皇上给些恩典便是了。只是这后院女子争风吃醋,引的如此哗然,老七,这可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茶碗轻轻搁下,一声轻响,胤佑顺势看去,宜妃正伸手指着自己点了点。 那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是,宜妃娘娘教训的是,儿臣以后定会好生管理后院。” 宜妃一来便直中问题症结,径直让康熙派人去七爷府查看情况,看似是在帮胤佑证明清白。 可…若宜妃笃定的是,七爷府里的情况,与胤佑说的是两回事呢? 那算是帮他,还是害他? 胤佑沉沉的压了一抹愁绪,只能希望锦屏已经将事情妥善处理好了。 至于余十九… 胤佑心里升起一股剧烈的疼痛感,他捂住胸口,脸色都白了一瞬。 “老七,怎么了?”成嫔发现儿子不对,担忧的看了过来。 胤佑垂下手,摇摇头。“儿子无事。” 康熙沉吟了片刻,终于吩咐道:“来人!” 梁九功与魏珠进了来,“万岁,您吩咐。” “去一趟七爷府,看看七贝勒那位妾室情况如何了。若是小产了,便给些赏赐过去。” “是。” 二人领命要走。 康熙却又喊。“等等。” “七福晋治家不严,善妒,专横,罚其禁足三月!宫中无令不可入宫!自加悔改,再有犯错,撤了她嫡福晋位份!” “她做不好,总有别的人能做!” 第二百五十二章 负我 “是,奴才这就去办。” 魏珠与梁九功二人退出了这养心殿,胤佑吸了一口气,心内并不平静,可面上还依旧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模样。 外边日头不太好,显得有些阴沉沉的。 二人一路疾步走着,魏珠侧眼问了一句:“梁总管,您说这七爷两口子平日里看着也是不惹事儿的,怎么回回都能惹出事儿来让皇上不爽利啊。” 闻言,梁九功眯了眯眼,一张脸上的表情颇为玩味,他甩了甩拂尘,声音里带着些笑意。qqnew “你看看这四九城的天儿,一到这种时候,不出太阳不下雨的,可就偏闷躁的很,生着冷人,你搁屋里起了火,又会觉得闷的慌。”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哎,咱们七爷就是这样,平日里看着不出挑,做事是有些脾气的,那性子啊硬的很。上几次事儿你瞧,就拿江南那事儿来说,当庭广众的,非逼着皇上答应他处理。” 魏珠觉出味儿来,“是呢,咱们皇上日理万机的,什么消息能落过他老人家去?” “可不是吗,所以啊,你说七爷那么做,皇上能不生气吗?” 梁九功说这些话时,脸上一直笑盈盈的。 他跟在康熙身边数十年,在这四九城里,什么事儿,什么人都见得惯了。 谈论起来,也是一番淡然模样。 倒是有些,看戏的意思… “你再瞧那位七福晋,出身不高,样貌一般,德行也没个出彩的地儿。总之就是个中庸之姿。偏这中庸之姿能搞在自家后院里搞出这么大个事儿,皇上不发落他们发落谁?” “啧,这些个贵人咯,有时候怕还不如咱们做奴才的自在。” 梁九功轻轻拍了魏珠一下,嬉道:“好你个胆大的东西,主子们也敢拿给你开涮!走!” 此时的遇水院里,余十九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又捡了些药粉往自己后颈上涂抹,敷衍了几下,算是简单的将伤口治疗了一下。 刚刚历经生产,身体情况属实有些吃不消。 她蹙着眉,在衣柜里翻翻捡捡的,打了个小包裹。 方才听锦屏的意思,胤佑此时应该是不在府里,她必须得趁着这时候,尽可能的跑出去。 若不然,见不到孩子她也不安心。 “哐当”一声 竟然从柜子里带出一枚玉佩,落在了地上。 余十九一愣,她强撑不适,缓缓蹲下去,将那玉佩捡了起来,上面还用红线串了枚扳指。 是胤佑给她那枚。 胤佑曾从不离身,后来余十九以宝珠相赠,胤佑便将它们送给了余十九。 算是二人的定情信物。 余十九曾待之如珍宝,随身带着怕弄脏弄掉,一直仔细保存着,还与胤佑说过,以后有了孩子,便转送给二人的孩子。 可如今,孩子有了。 那份深重的情意,却似乎不见了。 余十九不自觉的落泪,她抹了把脸。抬手便想将它们丢了。 可左右踌躇,最终,还是舍不得… “胤佑啊胤佑,你究竟为何,要负我至此啊…” 第二百五十三章 锦屏的小心翼翼 那东西膈的余十九手心疼,她攥紧又松开,拿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没舍得将它们丢弃。 她浅浅的呼了一口气,然后把玉佩扳指放进了包裹里,然后便要准备离开。 余十九探窗临望,周围没什么人,偶有路过的三两下人也是低着头说话,快步走着,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悄悄推门而出,可她立刻意识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富察敏敏还没回来,她一个人能去哪儿找她的孩子? 外边的风吹的门吱呀作响,余十九怅然的默默将门关回了。 她背靠在门板上,目光轻轻的扫视着屋内的陈设。 “我一个人住这有什么好的?又大又空旷,不如我那珊瑚院热闹呢。” “让你一个人住一个院子还不好?别人想要还得不到,你倒是不稀奇。” “唔,屋子嘛,住哪儿不一样?” 这样的对话曾发生在余十九刚进遇水院时,还记得当时她本是过来挨罚的。 可末了,胤佑竟然将这院子摘给了她单独居住。 当时的余十九还不觉得移个屋子有什么稀奇,慢慢的在那些女人针锋相对的手段里,在或艳羡或嫉恨的眼神里,在锦屏替她自得欢喜的讲述里,余十九才知。qqnew 那叫胤佑对她的偏心与疼爱。 “格格,您醒了吗?” 锦屏的声音打断了余十九的思绪。 余十九侧目,轻声道:“醒了,有什么事儿吗?” “奴婢给您煮了些汤,您用一些。”不难听出锦屏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和为难,没听见余十九的回音。 锦屏又劝:“不管怎么说,您自己身子也一定要调理好的,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可就麻烦了。再者说了,就是好端端的人,不吃饭又怎么能行呢?” 若是以往,因为锦屏的念叨余十九会逗她一番,然后撒泼耍赖的二人又疯到了一块儿。 可眼下余十九只想快点将她打发走,便声音冷淡的答道:“我不饿,你端回去。” “格格……”锦屏还欲相劝,余十九却突然拉开了门。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锦屏吓了一跳,手里的托盘差点没有端稳! “我不饿。”余十九又重复了一遍,她视线扫在锦屏身上,颇为冷淡,也有些复杂。 锦屏眼眸湿润,隐隐有泪光闪现,余十九张了张嘴,却终究不忍将话说的太重,淡声说:“我真的不饿,也吃不下东西,我要是饿了我自己知道。又不是傻子。” 看余十九愿意与自己说这么多话,锦屏一时有些无措,可眼里的喜悦光彩却挡也挡不住。 她重重的点点头,道:“好!您要是饿了,就叫奴婢,奴婢再给您做!” “嗯。”余十九笑的有些勉强,挥挥手让锦屏退下了。 看着小丫头雀跃又紧张的背影,余十九微微的叹了口气。 她能怪锦屏什么呢? 生就在此,锦屏到底是个下人,还不是胤佑怎么说,她怎么做,如何能反驳的了? “锦屏!” 余十九喊了一声。 没走远的人猛的回头,快速的答道:“怎么了格格!您是不是饿了!是不是要吃东西,想吃些什么,奴婢去做!” “不,不必了。外头风大,你没什么事儿就进屋歇着。暖和些。” 锦屏热泪盈眶,不住地点头。“嗯!奴婢不冷,奴婢这去小厨房给您煮点银耳小米粥,拿小火吊着,您饿了随时都可以吃。” “好。” 余十九垂首,又默默将门关上了。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余十九躺在榻上,心里牵挂富察敏敏和孩子,横竖不是滋味儿。 眼瞅着天都快黑了… 余十九终于是按捺不住,起了身。 “嘶……” 身体的疼痛,不适的让她唤了声疼,她按了按腹部,蹙着眉又重新将包裹拿起,决定不等了。 她要自己出去找! 可就在她刚有动作的时候,房门又被敲响。 门外是锦屏略显焦急害怕的声音。 “格格!不好了!宫里来人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七爷府的众生相 余十九只能又将包裹藏好,再度将门打开。 看着惊慌失措的锦屏,余十九有些不接,狐疑道:“宫里来人了,去找福晋,还有侧福晋,叫我做什么?” 锦屏将头摆的像拨浪鼓,指着外头,道:“都去了,可他们指明了说要见你,说是奉了皇上的令,找您问话的。” “皇上找我问话?” 余十九有些惊诧,锦屏拉住她胳膊,模样有些胆寒,不无紧张的说道:“七爷到现在都没回来,宫里这个时候来人,一定是为了荣和大师和…和你肚子的事儿,格格…” 余十九微愣,她唇瓣微阖,事情怎么闹的这个地步了? 她心里盘算了下,说:“亏你还跟在胤佑身边这么久,我这副模样怎么出去见人?”仟仟尛哾 “我动不了身,那宫里来的人是嬷嬷还是公公?” 锦屏答:“是皇上身边的御前总管!” “既然如此,便劳驾他们进院子来问话。” 说完,余十九又返身回了屋。 而前院里,刚刚传了康熙的口谕,让七福晋禁足自省,七福晋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比往日里显得恹了许多,可她嘴角却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仿佛对这一道惩罚毫无所谓。 “七福晋,皇上的话您可听清了?”梁九功声音放的低,可他姿态却不低,眼前这一干人等自然也不敢拿眼尾来瞧他。 七福晋轻垂着眼眸,答:“臣妾听清了。有劳皇阿玛教诲。” 梁九功抿了抿唇,眼角余光轻轻慢慢的在周围扫了一圈。 那拉氏匍匐着身子,尽量掩着自己的存在感,唯恐下一个被问话的人是自己,文宜也很怕,碰了碰那拉氏的胳膊,低问道:“那个余十九怎么还不出来?这本来就是为着她的,如今她躲着,倒叫我们在这跪着受训,算什么事儿啊!” 那拉氏不耐烦的瞪她一眼,训斥道:“少说两句!” 文宜不服气的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嘀咕着:“本来就是嘛,还不都是她闹出来的事儿!” “此事倒也怪不得十九。” 身后的人声音极低,像吐气似的,文宜回头,咬着后槽牙低骂道:“你说这话也不怕丧了良心,你在人家背后插刀的时候不记得了?哼。” 陈小璞也不理会她,只是兀自将眼神错开了。 锦屏匆匆赶来,“梁总管,实在对不住,我家格格此时挪不了地,伤的有些厉害。若是您有话要问,还请您挪步!” “好大的胆子!敢让梁总管移步,她怎么不让皇上移步过来!”文宜指着锦屏便骂,被那拉氏一把拉了回来。 锦屏头垂的越低,瑟瑟发抖着不敢接腔。 不过梁九功倒不生气,他慢慢踱步到锦屏跟前,将手上拂尘一甩,笑盈盈的问道:“锦屏姑娘,这话可是你家格格说的?” 锦屏嘴唇嗫嚅着,好艰难的才发出了一个低低的嗯字。 “嗯,请总管恕罪…” 梁九功笑说:“你家格格是主子,咱家是奴才,哪有主子要奴才恕罪的说法,你家格格啊,忒客气了。” “既是如此,便请带路。” 梁九功示意魏珠跟上,魏珠颔首,又板着脸朝众人说道:“诸位既然已听清了皇上的意思,便各自照做。” “是。” 女眷们心思各异的各自退下了,只有文宜后知后觉的嘟囔着:“怎么少了一个人!” 闻言,魏珠的脚步骤停,回头来警惕的瞪着众人,那眼神蓦地让人生寒。 那拉氏很不得将文宜给撕了! 梁九功也眯着眼,回头往这边看。 “七福晋,难道皇上训话示下,你们府里除了有伤在身的余格格,还有旁人敢不来?” 那拉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自然是一到此处就发现少了一个富察敏敏,可谁又敢蠢到主动将少人的话头递到御前总管手里边呢。 魏珠语气也更重了些。 “七福晋,这可能算你们七爷府一个欺君!” 一听这话,文宜腿软的快要站立不住,这时,七福晋开了口。 “哦,是还有一个侍妾,早些时候犯了事儿,被我罚了,此时还在乡下庄子上呢。”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不是为了胤佑 “当真?”魏珠拧着眉,似想要深究下去。 七福晋浅浅的匀了下呼吸,刚要说话,不料,却被梁九功拦下了。 “罢了,既然是牵扯到了之前七爷府上的家事,皇上未有言明,先前之事便不是奴才们该干预的。走。” 说完,梁九功转身便走了。 那拉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悄悄的拍了拍胸脯,低着头匆忙朝自己芙蓉院回了。 新梅也忙去将七福晋扶了起来,嘀咕道:“福晋,说起来,那富察氏去了哪里呢?这好大的胆子…” 七福晋幽幽瞥她一眼,淡然说着:“随她去哪儿。” “奴婢多嘴。”新梅低眉,也将七福晋扶走了。 人群散去,陈小璞仰望着天空越发深沉,周遭的寒意随着时间流逝也愈加深刻。 她伸出手去,接住了一枚随风散落的枝叶。 “这是命,生成了什么样,就该过什么样的人生。” 跟着她自言自语的话音轻放,陈小璞手掌一翻,那落叶如飘零进风中,很快没了踪迹。 房门开着,梁九功与魏珠却也没有踏进的动作,这空气中仍旧透着些淡淡的血腥味,魏珠先问:“余格格,皇上关怀您,不知贵体安否?” 里头没人答话。 锦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余十九将实情说了出来。 魏珠双手一叠,再开口时,多了些不耐烦。 “余格格…” “二位公公,既是奉命而来,不如便请进来看坐。二位是方外之人,我余十九也不是那等骄矜做派,只是确实伤的厉害,不便出来聆听圣训,还请二位公公转诉悔意,容禀。” 终于从屋内传来了余十九的声音。qqnew 梁九功眉头微挑,眼角挑出了半抹惊诧。心说这一位倒是与方才外头那些女人不同! “余格格客气,只是皇上忧心您的身子,不知现下皇孙可还好?” 锦屏脸色骤变,连大气都不敢出,堪堪将视线偏到了别处去,假意看树看花。 又是半晌沉默。 余十九在屋内捏着包裹的一角,缓缓答道:“是我没那个福气,无法为皇上诞下皇孙。” 闻言,梁九功与魏珠对望一眼,魏珠轻轻的点了点头,又由他问道:“那…余格格,对荣和大师所言,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余十九心头微窒… 她提了口气,又答:“我听说过一句话,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人人心里都有一把尺,再说此事既然已经惊动到了皇上,他老人家心里自有法度衡量,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锦屏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好歹,好歹是余十九没把脸皮撕破,将实情给说出来! 梁九功笑笑,朝大开的房门躬了躬身,“余格格,还请好好休息,将身子将养好些。” “承您的情,慢走。” 形式走完了,余十九也不想再与他们多嘴多舌的打对招。 好容易将宫里来的这俩大佛送走了,锦屏再度折返,噗通一身便跪在了门边,不无哽咽。 “格格…多谢您…奴婢当时真怕…” “总之,谢谢您还念着七爷的好…” 锦屏有些语无伦次。 余十九打断了她。 “锦屏,你犯不着这样。我刚才那么说,不是为了胤佑…” 第二百五十六章 娘娘们的缘由 当康熙听着梁九功与魏珠的禀报时,一直不怎么明快的脸色果然便逐渐舒展了些。 “嗯…原是如此…” “是,皇上,那位余格格的声音听起来病恹恹的,怕是身体元气受了大损呢。” 成嫔心底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一面是庆幸七爷府没惹上事儿,只是闹了个有些大的误会。一面也有些惋惜余十九那个没能生下来的孩子。 她轻轻擦拭眼角,惠妃笑话说:“都没事儿了,你倒是还掉什么眼泪!” “没…臣妾只是,有些可怜那个孩子…” 胤佑默不作声,可他眼色晦暗,不免让人有些心疼。 他为了保住余十九,弃掉了他们的孩子。 在方才亲耳听见梁九功禀报称,余氏的孩子确实因为受了惊吓没能落地。他便想,十九不会再原谅他了… “是有些可惜。” 康熙沉吟着“老七,不管怎么说,此事你与你那妾室受了委屈是真,可也怨你平日不善管理后院。朱云寺那边朕也不能全然不顾。” “是,但听皇阿玛安排。” 胤佑躬身行礼,郑重的朝康熙一拜。 康熙又想了想,给了个折中的法子。 “这样,为弥补那余氏,待她身子好些了,能再给朕添个皇孙,便晋她个侧福晋的位份!” 在座众人皆是一惊! 贝勒爵位上,只能有一嫡一侧两位福晋,到了郡王衔,才能有一嫡二侧两位福晋。 皇上这是怎么个意思? 难不成为了补偿胤佑,还要给他个郡王爵位! 那怎么成! “皇上,臣妾却觉得,说到底,也是那余氏命数不好,才没能叫咱们的小皇孙落地来,当初因她有孕,太后寿宴上,您与太后欢欢喜喜的还特地给了封赏,特地晋了成嫔的位份,会不会…就是因为您给的福分太大,才让余氏受不住呢?” 说话的人是惠妃。 宜妃立刻帮腔道:“臣妾以为惠妃姐姐说的有道理。” 她上前,亲昵的将康熙挽住,笑说:“有句话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嘛,皇上您福泽天下,每年都能添丁进口,何必将压力都给到老七一个人呢,您那么多儿子呢。” 那言下之意不过在说,她的儿子也能给你添孙子啊!也不见你动辄要给人赏侧福晋位份的。 不料,一向对她宽容恩宠的皇帝,这回却是不轻不重的斥了她一句。 “你大儿子争气,争气到成婚八年也没生出一个嫡子来。你小儿子也争气,没个嫡子,好容易得个小子,也还是汉军旗的侧福晋生出来的。” 宜妃脸色微白,仍强笑道:“骂的好,赶明儿叫他们两兄弟进养心殿来跪您跟前仔细听听您骂,兴许能将他们骂开窍。” 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康熙被宜妃说的逗笑了。 他指了指宜妃的脸颊,语气温和了许多。 “你啊…” 宜妃莞尔一笑。 康熙又对那几个女人意味深长的说:“阿哥们毕竟是爷们儿,前朝诸多事宜要忙,时常有差事要办,后宅家事,事无巨细怕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你们做额娘的,做婆母的,时常盯着,嘱咐着,莫要再生出这样的事端来!” “是!” 三个女人连忙称是。 想着想着,康熙又来了气,他抹了抹额头,不悦道:“妖孽诡异之说,也敢信口说来,若非新年关头,朕非要你回去办了你那好福晋不可。” 胤佑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罢了,你也回府去。此事翻篇作罢,你也日常警醒,别再惹出什么幺蛾子。” 康熙摆摆手,像赶苍蝇似的,将胤佑赶走了。 “是,儿臣告退…” 胤佑躬身后退,到了门边才一掀下摆,大步迈出。 夜幕降临,宫里各处开始上了灯笼,却在此时下起了一场小雪。qqxδnew 成嫔先走了一步,没与宜妃和惠妃一起。 于是,浅薄的雪地里,浅行辙出的花盆底印,也只有两双花。 惠妃与宜妃互相挽着,目光都望着前方,遮挡风雪的打伞由宫人在前面撑着,距离掌握的刚刚好,既不会挡光,又能保住主子们吹不着风,淋不到雪。 “姐姐为何会帮老七说话呢?我虽然也觉得老七那孩子招人心疼,可这种事儿毕竟忌讳,又是妖孽一说,又是小产的,大过年的牵扯上多不吉利啊。姐姐何必呢。” 宜妃手指轻轻动,那护甲便刮了惠妃的手背一下,宜妃冲着她笑。 惠妃反握她的手,和颜悦色的说:“那妹妹你呢,又为何要帮老七出主意呢?” 宜妃还没答话,惠妃又补了一句:“之前老七下江南办差,可将你家老九得罪狠了。害的姐姐我差点以为,你是故意指着皇上派人去老七府上看个罪状的呢!” 宜妃状似惊慌,掩唇惊呼道:“竟然有那种事儿吗!哎,我竟都不曾听闻。” “哎姐姐你还没答我呢,你为何要出手相帮呢?”宜妃自问自答着,“是因为成嫔吗?” 惠妃打着哈哈,笑说:“自然是了,老七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额娘成嫔又曾住在我宫里多年,出了事儿我哪里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哈哈哈是了是了,惠妃姐姐自然是古道热肠,不像我,只喜欢图个热闹!哈哈哈…天都黑了,先走了。” 说完,宜妃松开了惠妃的手,由丫鬟搀扶着,快步的朝自己翊坤宫去了。 张嬷嬷上前来,扶住惠妃,低声劝道:“娘娘莫与她生气,她与她那个儿子一样,跋扈张扬惯了。与这种人生气,气不过来。” 惠妃卸下了方才的伪装,眼神凶狠的啐了一口。 “若不是保清那个混账东西苦苦相求,本宫焉会淌这浑水!老七如何,他的子嗣如何,他的妾室是人是妖,又和本宫有个什么关系!” “原本想趁着皇上的手,将那余十九解决掉算了,也好绝了保清的念头!偏生她要出来搅局!哼!” 宜妃的身影早就看不见了,惠妃还是朝那个方向狠狠的瞪了一眼,才不甘愿的转身往延禧宫回了。 回程雪势渐渐大了些,能将地上铺满白银素妆,张嬷嬷小心的扶着惠妃,还在声无起伏的劝:“娘娘放宽心,说到底您与宜妃娘娘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宜妃娘娘是想为九爷出口气,能趁机踩倒七爷是最好,若是不能,也没有大碍。总之,九爷不缺金银不缺娘疼的,出口气或许也就算了。” “您是为了大千岁才出面管了这事儿,可别人是不会知道的,尤其成嫔和七爷不会知道您出面的背后是大千岁。成嫔日后会更加感激您,您如此做,是在为大千岁结善缘呀,娘娘您这么想着,是不是那余十九的死活便不那么重要了?” 主仆二人走了一道,惠妃听了一道。 她似乎被张嬷嬷话里哪个字眼触动了下,好半天才低低的应了声儿。 “嗯,或许你说的也有道理…本宫也不是非要那丫头死,本宫是担心,保清这新鲜劲儿老过不去…” “花无永红日,大千岁只是年轻…” 随着二人走远,身后的风雪将之覆盖,逐渐远离。 第二百五十七章 原谅我 等到了入夜,余十九靠在榻上打了个盹儿。 有人轻轻将她推醒,她猛的清醒过来,才瞧见外头天都黑了。 “十九…” 余十九侧目,一把握住了富察敏敏的手。“敏敏,你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我也不敢出去,可我又实在心急,都差点追出去想偷摸去富察府了,偏下午时候宫里来了人,将我拦住了,我没法子,又只能回来等,好在你回来了。” 富察敏敏听着余十九略有焦急的诉说,轻轻拍了拍她手背以示安抚。 余十九红着眼,语气里充满了感激。 “若是给你添了什么麻烦,我这辈子都不知道如何感激你。”余十九心里唾弃自己,怎么这几天越发的爱哭鼻子,她嘴一撇,又要掉泪。 “不对,我本来就给你添了个大麻烦,我要怎么报答你才好!” “好了。” 富察敏敏无奈一笑,用手背去轻柔的给余十九拭泪,温声说道:“你放心,孩子我交给了我的奶嬷嬷,让她先帮忙养段时间,她人很好,庄子就在近郊乡下,周围都是农户,瞧不出什么莱的。” “嗯,谢谢,谢谢你,敏敏。”余十九眼泪直掉。 看的富察敏敏心也跟着疼。 她内心酸楚,轻轻将余十九抱着,安慰说:“我也给了银子,嬷嬷不会亏待孩子的。你且放心就是,你才生产完,不能一直哭,情绪不能大悲大喜的,身子吃不消的。养好一些了,寻个机会,我们去看他。” “嗯!” 余十九轻轻将富察敏敏松了一些,垂着眼,轻声说着话:“敏敏,你给我写了个地址。” “你…” 富察敏敏眼神里露出些许错愕和警惕,她压低了声音,紧张的问道:“你…难道你想走?你想离开这里?” 闻言,余十九没答话,可她脸上失落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她不想再待在这个七爷府了。 二人四目相对一瞬,又各自错开,富察敏敏明知自己该劝劝她的。 该与她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就该老实留在七爷府,反正那孩子也不可能被接回来。何必为了一个已经“不存在”的孩子,赌上自己的后半辈子? 可富察敏敏转念一想。 进了这七爷府里,她们这些女人,又哪里还有什么后半辈子可言? 她没有的东西,余十九也许可以有。 她忽然莞尔一笑,对余十九低语:“十九,我给你写个地址,再给你一个信物。我能帮到你的,也仅限于此了。如果你真的想好了要离开这里,那你…” 富察敏敏突然声音哽了一下。 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她拉着余十九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二人还是如最初那般亲昵。 “那你就不要再回来了。” 余十九双眸一颤…… 外头的风雪声太大,将男人的脚步声完全掩盖住了。 直到房门被推开,富察敏敏才惊醒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话。 她飞快的回身跪地,低声道:“给主子爷请安。” 男人慢慢走近,周身的寒意与疲惫笼罩过来,不由得令富察敏敏头垂的越低。 他神情冷淡的看着跪地的人,浅浅问了句:“你怎么在这里?” “妾身过来陪陪十九。” 富察敏敏起身,弓着身子告了退。“妾身这就退下。” 富察敏敏走了几步,依旧心跳如雷。 却突然! 胤佑竟然喊住了她。 “等等。” 富察敏敏顿时如芒刺在背,紧张的直咽唾沫,连转身都不敢,只能强装淡定的答道:“爷还有什么吩咐?” 胤佑看着富察敏敏有些不自然的姿态背影,也以为这女人是在跟着余十九一道埋怨自己,并未多想,只是说:“明日爷要进宫去,十九这里,你多过来陪陪她。”仟千仦哾 “是。” 答了一声是,富察敏敏飞快的离开了。 屋内只剩了胤佑和余十九两个人。 余十九从胤佑进屋起,便转过了身去,对着墙面闭着眼装睡。 胤佑坐在独凳上,手指慢慢在扳指上摩挲着,也不说话。 屋内的火炉都熄了,只有两盏烛火摇摇晃晃,衬的这色蕴微黯,似浓纸色淡。 男人的手指顿停在褐红色的扳指上,又轻轻环了两圈,终于是开了口。 “我知道你怨我。” 余十九睁了下眼,瞟了一眼光怪陆离的墙面,又闭上了。 胤佑还在继续说着话。 “我也不知你月份要比旁人的提早那么多,我不能让人说你是妖孽,更不能让人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骨血,我…” 胤佑指尖微抖,慢慢将目光落在了余十九的发梢上。 他声音低的令人听不清明。 “我没有其他办法,只有这样才能将你护着,十九,你能不能…转过来看看我?” 余十九再度睁开眼,慢慢转身,又慢条斯理的坐了起来。 她看见,胤佑眼里的痛苦和不忍,内疚和脆弱,和他微红的眼眶,憔悴的神情… 胤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掩盖住自己的哭腔,他颤着手去拉余十九的手,“十九,你原谅我,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你原谅我…” 余十九任由他越靠越近,而后被他抱进了怀里。 胤佑伏在她肩头,哭的毫无顾忌。 “十九,你原谅我,原谅我…” 第二百五十八章 情断 余十九被他勒的有些难受,仰着头双目空洞的望着房顶,忽然说道:“胤佑,这事也不能全怪你。若我早些对你坦诚,早些告诉你我有孕会和别人完全不一样,也许还能有些回寰的余地和办法。可是事发突然,打的我毫无还手之力。” 胤佑越听越难过,他的眼泪快要将余十九的衣衫打湿。余十九有些发笑,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胤佑也这么爱哭。 “我想啊…很多事或许有一就有二,因为事实摆在那里,根本没办法真切的将它掩盖住。再完美的谎言也有被拆穿的一天。比如我真的就是个非人的怪物,这一次你丢掉了孩子去堵住那些流言蜚语,来保住我…”仟仟尛哾 余十九的声音像一阵清风,靠在胤佑耳边,低低的诉说着。 彼时二人情浓时分,也如这般耳鬓厮磨,缱绻意浓。 可此刻他们还是挨的那么近,胤佑却觉得这种密切的拥抱并不真实,甚至没有一点温度。 “可是下一次呢?下一次又怎么办?” “不会…”胤佑声音断断续续的,裹着无法褪去的伤心难过。 “不会有下次的,十九,你信我一次行不行?下一次,我们走远一些,我一直守着你…” “你做不到的。” 余十九轻飘飘的打断了他。 “说实话,胤佑,我不恨你放弃我们的孩子,因为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你不像你那些兄弟,有冲动嚣张的资本和底气。你很不容易,这些我都知道。我体谅你…” 余十九说这话时,缓缓抬手,抱住了胤佑的后背。 而胤佑却直觉接下来余十九要说的话,他并不愿意听。 “你也体谅我好不好?” “十九……”胤佑的心陷入了一阵狂乱与惧怕,他再将人抱紧了些。“十九,你别说话,你别说…” “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在你回来之前,我设想了一百种逃跑的办法,可是你来了,我觉得不如当面与你说清楚。” “十九,你别说话,别说话,别说了行不行!” 胤佑抱住余十九大哭,悔恨的无以复加。 “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可是你嫁了我,你就是我的人,一辈子都是。之前的事我们通通不算,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我会更小心,更谨慎,我会保护好你,我们还可以有孩子,我们……” “胤佑,你听我说完…”余十九重重的呐了一口气,混觉一片寒气,她将咳嗽生生压了下去,缓声道:“我体谅你的难处与不易,你也体谅我,我已经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一想到你的决绝,我就觉得浑身发冷。我如果原谅了你,那我就对不起孩子。” “我也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对不起。” 余十九眼角有泪滑落,她真心实意的道歉,也真心实意的表明自己要离开的决心。 “放我走,也放过你自己。” 外头雪号声作响,檐角的灯笼被吹的摇摇欲坠,胤佑惶惶的松开了余十九,双眼猩红的盯着她,哑声道:“我放你去哪里?放你去哪里!” “天大地大,总有我能去的地方。” 余十九退了一些,靠在墙上,目光幽幽的望向桌面上那盏须臾将灭的烛火,说:“话本子上总说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如今我觉得,从一开始,也许就错了。我不该来,也不该招惹你。” 胤佑摇摇头,那模样狼狈的像个丢盔弃甲的逃兵。 他慌乱的想去握住余十九的手,“十九…” 余十九却从枕头下摸出一样物什,放进了胤佑手心,低垂着眼,淡淡说道:“我与你情断于此,往后你要多加珍重。” 胤佑手发颤,看着那金灿灿的鳞片,眼睛又酸又痛。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两年后 “哈啊……” 年轻的女人躺在藤椅上,伸着懒腰打着呵欠,眼角泛着泪花。 这是座不大不小的乡下庄子,两进两出,看着宽敞,可院中树植多,偏后的地方还辟了个水池子,就显得这地界儿有些窄了。 小孩儿瞪着一双漂亮乌黑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蚂蚁窝瞧。 那女人又打了个呵欠,懒懒的问道:“有个什么好看的?你看了得有一个时辰了。” “我在数蚂蚁呢。” 小孩儿奶声奶气的答着话,回过头来,招了招手。“额娘,你也来瞧瞧嘛。” “我才不要。你自己慢慢数。” 丫头翠翠端来一碗甜汤,招呼着:“小少爷,来喝点汤,您看您一头汗。” “好。” 小孩儿也就不蹲着数蚂蚁了,起了身跑到了翠翠跟前,自己捏着勺子舀汤喝。 翠翠一脸慈爱的看着他,又转头对那女人说道:“十九,咱们小少爷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孩儿了,整个方圆五百里怕都找不出更机灵的孩子了。您说您是怎么教的啊?” “啊?” 余十九讶然,“他哪儿聪明机灵了,不就是个普通小孩儿吗。” 话音刚落,普通小孩儿摸了摸翠翠的脸,满脸花痴的说道:“翠翠,你长的真好看,你等我长大了,给我做媳妇儿好不好?” “噗……”翠翠笑出声来,逗他说:“可是等您长大,我都已经老了。” “瞎说,我额娘说了,美人在骨不在皮,美人是不会老的。” 一席话逗的翠翠笑的花枝乱颤,他搂住小孩儿,亲昵的不行,又和余十九说:“看,咱们小少爷就是比平常小孩儿厉害,说话清楚,又聪明,还长的这么好看呢!” 说到这里,翠翠有些迟疑,却还是忍不住,再次问道:“十九,您来我们这儿,从我进来伺候小少爷起,满打满算怎么着也两年了。可是我每次问您,为何是您独自带着孩子,为何从没见过小少爷的阿玛,您从不肯说。这会儿小少爷还小,可他长大了,总要闹着找阿玛的。” 余十九闻言,拧着眉望了望天,表情很认真很努力的回想了半天。 然后叹了口气,对翠翠说:“翠翠,说来你可能不信…” “但是你是真的忘了。”翠翠接了她的下半句话。 顺势还翻了个白眼。 余十九笑弯了眼,点头应道:“没错,我忘了。” 翠翠抱着孩子准备进屋给他清洗一下,瞥了余十九一眼,说:“算了,我以后也不问您了,您也别再拿这种说辞来糊弄人,叫别人听去,要编排您的!” 余十九笑而不语。 这丫头本是附近一家农户的姑娘,余十九来的时候,正逢她家双亲刚刚故去,亲亲戚戚的欺负小姑娘一个人,正想坑骗她的田产,余十九帮了她一把,还顺势买下了这周围不少田地,让她过来帮自己照顾孩子。 日常,这庄上还有个耳朵不怎么好的老阿婆,也是村上的独居户,早些年,丈夫得病没了,两个儿子去随了军,就再也没回来过。 余十九看她可怜,便问她能不能来帮忙做些盥洗膳房的活儿。 于是,这小庄子里,四个人的小日子这么一过,便已是两年…… 余十九停止了回想,突然想起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儿,便喊道:“翠翠!待会儿去找他们把租子收了!这些人愈发的不自觉!咱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这时,阿婆抱着一簸箕新鲜蔬菜推门进来,热情的应答着:“您要吃鱼苗啊?那东西有啥好吃啊?晚上给您烙几个饼子吃。” “啊,行,随您高兴。您做什么我们吃什么。”余十九摆摆手,知道阿婆又听岔了。 阿婆捧着簸箕,嘴里念念叨叨的朝厨房走,忽然又咦了一声,眯着眼朝余十九看过去,“哦,对了,隔壁李三狗子田里出事儿了呢。” “什么事儿啊?”余十九踏进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李三狗子是村里出了名的泼皮,估计又是为了那一亩三分地和谁拉扯起来了?要不就是谁谁谁的菜苗钻进他的地里来了,要不就是谁家的锄头不小心挖到了他的红苕叶了。 余十九没当回事儿。 阿婆走过来,对余十九大声说:“是有一堆人,像是那些富家子弟出来打猎游山的,踩坏了他的地,叫人家赔银子呢,对方也不依,估计这会儿都打起来了。” 余十九点点头,摸了摸耳朵,侧头对阿婆说。 “知道了,阿婆,其实你说话大可以小声一些的。” 阿婆眨眨眼,点点头。“哦。” 转眼日头渐沉,夕阳熹微洒下金灿灿的茫光,余十九站在院中,看着漫天红霞,云卷云舒,那双漂亮的柳叶眉却总似无法完全舒展开,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心事。 “额娘…” 被洗的干干净净换了一身月白色衣服的小孩儿被抱到了她面前,朝她伸手。 “我洗的香香…” 余十九柔柔一笑,将他接了过来。使劲在他脖子上嗅了嗅,逗弄道:“额娘闻闻,啊呀,真的好香啊…” 就在这时候,大门却被重重敲响。 翠翠笑着去开门,还一边和余十九说:“您前脚还说人不自觉呢,这不将租子给您送上门来了?” 拉开褐色大门,翠翠笑容却逐渐消失了,看着门口几个穿戴盔甲的士兵,翠翠有些紧张的询问道:“你们是?” “姑娘不必紧张,我们是京城过来的,游猎玩山,我们扎营的地方离你们这个村子最近,我们的粮食有些短缺,所以过来问问,能不能付些银子给你们,在你们菜地里摘一些?” 答话的人是个面相温润的男子,语气也很恬淡,让翠翠提起的一颗心渐渐放下了。 她答:“这位爷还请见谅,我们姑娘有些田,可也是租了别人去了,我们日常用菜用粮,也是花钱买的。你们不如再去隔壁乡邻问问。可有现成的能卖你们?” 那男子似有些失望,倒也没多为难,便拱手道:“多谢姑娘,既然如此,打扰了。” “哼,这宅子是周围最为宽敞的一家了!怎么可能没有采摘的良田!我看他们就是与方才那个狗东西沆瀣一气,故意勾结好了,想敲个高价!” 又有一个高大男子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不满道:“老五,你让开!我来与她说…” 余十九还疑惑听着怎么吵起来了? 她抱着孩子朝门边走,“翠翠,到底是谁啊?怎么了?” qqnew 第二百六十章 遇 翠翠回头,解释说:“来了些要买菜买粮的,与他们说了咱们没有,这里还有个爷不乐意呢。” 随着翠翠话音刚落,那为首的男子迈步便进,拧着眉毛沉着一张俊脸不满道:“你们当家的在哪儿!” “这就是我们当家的…”翠翠翻他一个白眼,让开了些步子。qqnew 身后那人叹口气,劝道:“大哥…” 余十九抱着孩子刚走几步,便看清了那人的长相,忙又转过了身去! 怎么会是他! 胤禔已经进了院中,狐疑的打量着余十九的背影。 翠翠不高兴的喊着:“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强闯民宅啊!信不信我去官府告你啊!” “我这里真的没有粮,也没有菜,你们去别处买!” 翠翠冲到了余十九身边,顺势还狠狠的瞪了胤禔一眼,余十九将孩子抱紧在怀里,飞快的进了屋。 看着那抹熟悉的背影,胤禔愣住了。 怎么会是她? 胤祺摇摇头,也跟着走了进来,他先与翠翠赔了个礼,好言道:“姑娘,对不住,我大哥是个直性子,有叨扰的地方还请见谅。” 说完胤祺去拉了胤禔一把,低声警示着:“大哥,若没法子我们可以派人挨家挨户各买一些,不一定非要一处买齐,总之能用上两三天就成了。这里都是些农户人家,莫要在此惹事。” 面对弟弟的好意提醒,胤禔却仿佛充耳未闻,他愁眉不展,四处扫视着这院子。 “大哥。”胤祺再次出声道:“这里离营帐不远,万一真的传到了老爷子耳朵里…” “知道了。” 胤祺话没说完,胤禔便应了声。 他眼神回转,心中似有郁结,喉头千回百转,最终出口却只说了那么简单的三个字。 对于胤禔的神色变化,胤祺看在心里,也有些疑惑。可却没有深究,总之将这头莽撞的狮子先牵回去再说,免得他惹事儿。 “姑娘,得罪了,我们这便告辞。” 胤祺朝翠翠拱了拱手,姿态十分谦逊,翠翠一肚子气这才消了些,回了个礼,“慢走。” 可看着他们走了出去,胤禔却回头,问道:“刚才那个…是你们家夫人?” 翠翠眼一瞪,骂道:“和你有什么关系!登徒子!” 胤祺蹙眉,看向胤禔。 男人眼神微沉,唇动了动,却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好容易将这群莫名其妙的人送走了,翠翠返身回去,进屋便抱怨道:“什么人啊,莫名其妙的,还那么凶,像个莽夫!” “唔,另一个还和善许多呢,听他叫大哥,看上去长的倒也有些像。诶,你说既然是兄弟,差别怎么那么大。” 翠翠走过去,将孩子抱了过来。 余十九顺手让她抱去,淡淡说了句:“龙生九子还个个不同呢。” “哦,倒也是哦。” 翠翠逗起了孩子,将他举高了些,“走咯,我们去吃饼子了。” 乖巧的孩子看了看余十九,没说话,任由翠翠抱走了。 可等进了厨房,翠翠吹着手里刚出锅的饼子,撕了一小块儿给他,他却突然冒出一句:“额娘不开心。” “诶?”翠翠放进嘴里的饼子都忘了嚼。“你额娘不开心?有吗?为什么?” 翠翠绞尽脑汁的冥思苦想,“难道是因为今天没收到租子?” “别人都有爹有娘,我却没爹呢。”小孩儿思维跳跃的仿佛很快,一会儿又和翠翠唠起了爹娘的话头。 翠翠也点点头,语气里有些惋惜。 “是啊,你娘一个人带着你,多辛苦啊。也不知道你那个爹,到底是个多狠心肠的人,怎么舍得抛下你们母子二人。” 小孩儿嚼着松软的饼子,眼神又瞟到了外头,匆匆出去追蝴蝶去了。 “小少爷,您慢点!”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多谢你了 余十九呆呆的坐在桌边,桌上的食物和茶一口也没动过。 翠翠放下另一道点心,也坐在她身边,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十九,刚才那人,你是认识的?” 余十九眼眸微颤,回头望向翠翠,摇头否认:“不认识啊。就是看着一堆人进来,我有点被吓到了。” “被吓到了?”翠翠撇撇眉。 不由得想起,去年孙二牛那家仗着余十九是个才来落户的,又是个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瞧着好欺负,强要占她的田。 当时把翠翠和阿婆都吓的不轻,可面对一堆大男人,余十九折了根木棍,几招几式便将那些人打的服服帖帖的。 现在却与她说:被吓到了? 翠翠呵呵的干笑两声,“那您还真的是,有些胆小哈。” 余十九单手撑着脸,喃喃说:“嗯,对,我就是有些胆小的。” “嗯?阿闲去哪儿了?” 余十九似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朝外张望了一眼。 翠翠也出去看了看,刚刚还扑蝴蝶的小人儿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 “哎,准是去隔壁马腿子家抱狗玩儿了,我去把他叫回来,才给他洗了澡呢,一会儿又得弄脏。” 说着话,翠翠便要出门去将阿闲抱回来。 “翠翠!” 余十九跟出来,靠在门边喊了一声。 翠翠回头:“怎么了?” 余十九抿了抿唇,有些语重心长的嘱咐道:“你顺便打听打听,看看这附近是不是来了什么官兵衙门的?有什么驻扎大营的?身份比较不寻常那种。” 尚有一时翠翠还没怎么听明白,可余十九脸上竟有着些许后怕的神情,这让翠翠把一肚子的疑问都压了回去,点点头,应道:“好,我知道了。” ‘吱呀’—— 余十九将门关拢,靠在了门板上,有些疲惫的闭上眼。 两年前的场景,斑斑回转在她眼前。 那个人是胤禔,那是不是说明有可能胤佑也在这附近? 如果被他们发现孩子还活着,会不会…又有麻烦? “怎么这些地方,都能碰上你们。” 余十九念叨着,抬手摁了摁眉心,不觉有些头痛。 这时,一道意外的声音在余十九脑内响起,竟显得那般突兀! “看来你很习惯你现在这种日子啊?将自己来时的目的忘的一干二净,为了一个不该存在的孩子,一段不该发生的感情,积分全没了,还丢了自己两片鱼鳞,余十九,你可真是能干。” 竟然是久不说话的系统! 余十九冷笑,“你还在啊?我都以为你死绝了呢。” 系统呵呵冷笑两声,然后说:“天命道法自然,虽然你渡劫失败,掉了鱼鳞,但是也还是有回去的办法的。” 余十九震撼不已,惊到久久没有回应。 系统催促道:“怎么?不想走了?” “什么…什么办法?” “把孩子给胤佑送回去,八月十五之时,母神娘娘会感召诸位,你从盘清山跳下去,你就能回去了。” “盘清山…” 余十九木讷的重复了一遍,“跳下去。” “对。”系统声音提高了些,有些恨铁不成钢,“若你不肯不愿,往后可真的没机会了。你再不争气一些,护不好你剩余的鱼鳞,你会魂飞魄散。” “可是,孩子…” 余十九闭着眼,心内已是翻潮滚滚。 系统怒骂道:“还在提孩子!若不是这个孩子!你何至于到今天这步!难道你甘愿在这大清朝,藏在这小村子里做一辈子农妇吗!然后再被人发现你不会老,也不会死,将你当做妖怪,而那个时候你却再也回不去了!哦,又或许,被人发现你的鱼鳞有奇效,将你剥皮抽筋,你死无全尸,如此种种,你仔细想想,值得吗!” 闻言,余十九叹了口气,她仰头望着一串风铃,这是刚到这里时,她和阿闲亲手做的。 还记得当时阿闲说话还不是很清楚,只能嘟嘟囔囔的表达着对她的喜爱。 “吹吹,铃铛响,额娘听。” 余十九忽而一笑,却是问道:“你没有爱过一个人,也没有过自己的孩子。所以值得不值得,你都不会懂的。” “你…”系统咬牙切齿的咒道:“真是不成器!” 余十九垂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把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我渡劫失败,我认了。他日回不去也好,被人剥皮抽筋当怪物也好,或是藏在这小村子里一辈子不老不死也好,我都可以承受。” 系统哑口无言,徒留一声长长的叹息。 余十九一笑,“你又焉知,这不是一种渡劫?我就是余十九,我要过我自己选择的人生,我要和我儿子在一起。” “儿子?” 系统无情的揭穿了这谎言。“你不是放不下你儿子,你还放不下胤佑。” 余十九眸光一黯,没有否认。 “或许。” 系统绵长悲切,似有感伤。 “既是你决意如此,我也便,走了…他朝若再相逢,不知又是几个轮回后。” 余十九捏了捏掌心,却是真心实意的与系统道了一声谢。 “经年于此,多谢你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酸甜不分 隔壁养了条小黄狗,阿闲喜欢的不行,时不时就要蹿过去抱着人家玩儿。 翠翠过来找他时,他正和狗一块儿躺大树底下纳凉,姿势都一个样,户主老两口摇着蒲扇吃着西瓜。 看着翠翠过来还招呼道:“翠翠,来尝尝这瓜,可甜。” “多谢了,我过来将阿闲带回去,才将给他洗了澡,瞧他又滚的一身脏污。回去他娘得骂他了。” 翠翠笑眯眯的做了个礼,走到大树边,弯身喊道:“小少爷,咱们回家。” 阿闲就地翻了个身,趴在地上,声音软糯:“凉快。” 那小黄狗也跟着阿闲做着一个动作,黑眼珠子炯炯有神的看着翠翠。 “诶,对了,栓子姥姥,您可听说了今儿李三狗子田里的事儿没有。” 翠翠将阿闲牵起来,一边给他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随口打听着余十九交代给她的事儿。 “知道。” 那鹤发老妪笑笑,左手的蒲扇晃了几圈,指了个方向,说:“听说是南山那边来了群人,也不知个什么来历,总之是少了些米粮,到咱们这些农户庄子上买,李三狗子给人家拉银钱呢!” “给人惹火了,差点将那几分田给他掀翻喽!” 独坐在木凳上的老头儿也补了句话,不乏幸灾乐祸的意思。 翠翠哦了声,又问:“方才也来了些去咱们家呢,带头那个好凶的架势,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历?” “啧。” 老头子故作神秘的啧啧出声,“小丫头不懂了?能有那么大阵仗,扎营办粮的,指定是官兵啊!” “官兵呀?”翠翠张大了嘴,“难不成是京城来的?” 老头子啃了口瓜,端了一副说书先生的模样。qqnew “不好说哟,兴许就是咱们直隶的地方兵。总之那些人模样看起来颇不好惹,再上门来办粮,你们给了就成了。” “倒是想给,可确实没余粮啦。” 得到了个大概的答案,翠翠牵着阿闲回了家。 翠翠把这些话转述给余十九听,还不免担心道:“若真是天子练兵,咱们有粮不给,是不是大罪过啊?” 虽然害怕,可也不耽误翠翠一边说话,一边将饼子朝嘴里塞。 余十九捏了颗绿葡萄给阿闲吃,酸的阿闲皱紧了一张小脸,不住的张嘴吐舌头,还拿胖乎乎的小手去扒,想将那股子涩口的酸味扒拉掉。 “呸呸,酸,好酸。” “你想多了,这又不是征兵打仗,广纳民粮,他们说是用银子买,我们本就没有多余的粮食是其一。就是有多余的,我们不想卖不成吗?” 余十九自顾自的说着话,一颗接一颗的葡萄朝阿闲嘴里送。 孩子被她拘在腿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那葡萄又来了,推搡着要躲开。 “不吃,好酸…” 翠翠点点头,“哦,你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 “诶,你问没问,他们要在南山待多久啊?” “问谁去啊?”翠翠撑着脸,冲着余十九眨眼,像是听了个笑话。“就咱们这农户上,谁能听到那么详尽的消息啊。” 闻言,余十九有些愕然,她无奈的点点头,苦笑着说:“你说的也是。” “十九,你很在意他们啊?”翠翠其实还想问的再深入一些,可始终也不敢逾矩,虽然余十九待她与阿婆很好,没什么主仆的区别,可翠翠觉得自己心里应当要有数的。 余十九不想说的事儿,她便不应当问的太清楚,问的太细。 “是有一些在意。”余十九声音低了些,她似叹了口气,轻说:“我想着,要不然你和阿婆待庄子上,我带着阿闲出去玩儿几天…” 她将手里那颗葡萄放回了桌上,阿闲蹦跶着下了地,踮着脚去门边的小木几上够他的小水杯,将那凉水咕噜噜的朝嘴里灌。 “啊…酸死了,酸死了…” 终于注意到阿闲的动作,余十九疑惑的歪了歪头,“酸?这葡萄不好吃吗?” 阿闲回头,苦兮兮的抱怨道:“好酸啊,额娘,不好吃。” “怎么会酸呢?”余十九嘀咕一句,自己尝了一颗。 那微涩的果酸味蹦在口腔,过后却有一股回甘清甜,余十九将之下肚,拧着眉看着儿子,“这分明就很甜啊!你这孩子会不会吃东西啊!” 阿闲仰着头反驳道:“额娘傻!酸甜都分不清!” “哈哈哈,小少爷,你是小孩子,你额娘是大人,大人和小孩子的口味是不一样的,所以你觉得酸的东西,可能你额娘吃起来真的觉得甜呢。” 翠翠喜欢极了看阿闲抱着手臂发小脾气的样子,笑着去将他搂住,挨着怎么也亲昵不够。 第二百六十三章 遇见什么人了? 此时夕阳渐沉,山头正当日照,那阳光却是愈发的刺热,晃的人睁不开眼。 有值守士兵清点着带回来的米粮蔬菜,数量着实有些少。 圣上根本还没个要拔营的意思,且也说这次过来只是为了考校皇子皇孙们的骑射功夫,便未有在饮食上多下功夫,这才导致如今个窘状,清点出的米粮够不了几天用度。 几个小皇孙站在帐前,凑着耳朵听里面传出的骂声。 “就你们几个,一点小事还要想瞒着朕?” “出来打猎,猎未尽实,粮草已空!” “这亏得是在自家门前不远处,若将尔等放至那偏远地方去,你们怕是能将自己饿死!” “皇阿玛息怒!” 康熙不耐的看着面前跪地的几个好儿子,越看越糟心。最后指了指最前头的胤禔,笑骂道:“好歹你还是我大清的大将军,帐前安扎粮草满的道理,他们不懂你也不懂?” 胤禔低着头不答话,一副认骂认罚的样子。 “老大?”康熙眉梢一抬,手指敲了敲桌面,也觉得胤禔这个反应有些不寻常。 这直郡王的脾性啊,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甭管对面是谁,说他半个不字儿,他是总要与你理论两句的。 可今日,挨了这么一通骂,却还乖觉的很。 胤祺碰了下胤禔,低声提醒着:“大哥!” 胤禔这才抬眸,拱手应道:“是,儿臣知错。” “皇阿玛,儿臣以为,虽米粮尤显不足,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咱们既然是出来打猎的,又哪里会怕没有饱腹的东西呢?” 发声的人是胤禩,他说话的腔调总是温温许许的,仿佛再困难的事儿从他嘴里说出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康熙缓缓点头,这才说:“老八说的有理,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想我大清入关之前,那是何等的艰辛,何等的困苦,莫说米粮肉菜,就连野草树根也是稀罕的物件……” 见胤禩不过两句话便将老爷子的话头转开了,陪着跪在一边儿的胤俄松了口气,悄悄与他身边的胤禟说:“九哥,皇阿玛又开始忆苦思甜了。” “闭嘴。”胤禟瞪他一眼。 听着康熙在讲先祖事,好儿子们跪在下面悄悄摸摸的开小差,胤俄悄悄抬头,瞥着胤禔还是那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模样,便又与胤禟讲:“九哥,你看老大的样子,有些不对?莫非是被老爷子骂傻了?” “老爷子天天骂人跟涮嘴似的,谁还不习惯?这么两句就能给他骂傻了?” 胤禟低笑一声,拉了胤俄一把,示意他别说话了。专心听圣训。 等看着帐帘被人打开,几个偷听的小皇孙噌的便躲远了。 一男子穿着宝蓝色华服,脸上隐有后怕之色,走在胤禔身边,低声告道:“此事,还多谢大哥包揽了。” 原本负责后勤粮草事宜的是三贝勒胤祉,发现数量不够时也不敢惊动太大,只好找了好说话的五贝勒胤祺,让帮忙悄悄带着人寻个就近的农户买一些回来,够个几日便好。 不承想被那古道热肠的好大哥听了去,主动揽下了这差事。 更不想,他这好大哥去农户那儿买个粮都能跟人干起仗来,横竖是闹给老爷子知道了,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大哥?” 胤祉疑惑的看着胤禔,试图在一言不发的嘴脸之上找出什么阴谋诡计的可疑痕迹来。 胤禔回神,摆摆手,应说:“小事,不足挂齿。” “哦,大哥,那个…”胤祉追了两步,似还有话说。 胤禔却是步伐生风,早离的远了。 “大哥似有心事,三哥不必挂怀。” 胤祉回头,见是胤祺,颇为不解的问道:“怎的出去买个粮便买成这德行了?” “哎,是稀奇嘿,老爷子都骂成那样了,他居然能忍住不发一言,啧啧,这还是咱们大哥吗?” 看热闹的人又多了一个,胤俄双手抱臂,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与胤祺站在一排,脸上尽是嬉笑之意。 “我也以为,能这么扛得住老爷子骂的,只有七哥一个呢。” 胤禟看向胤祺,若有所思的轻声问道:“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胤祺目光微动,摇摇头。“没有。” 他转回身来,朝众兄弟说:“你们别多想了,左右不是什么大事儿。老爷子骂几句气消了也就算了,明日开猎,各自表现好些,叫老爷子高兴高兴,此事也便揭过了。” “嗯!五哥说的在理!” 胤俄手一甩,率先便走了。 等人散开,胤祺却神情严肃,独自朝胤禔的营帐去了…… 这世间真有如此奇诡事? 烛芯噌的上燃,扑火的飞蛾被卷入火舌,瞬间便殒了命。 胤禔手握成拳,轻轻在桌上敲打了两下,缓缓闭上了眼。 还记得两年前,当他听到从七爷府传出余十九病逝的消息时,手持刀剑的人却差点将剑鞘砸到了自己腿上。 “没了?” 他的侧福晋吴氏转述着女人间传递的小话,说:“嗯,听说是被那和尚气的激了心,小产后伤了元气,身子没个好转,没捱两日便没了。七弟也是可怜啊,听说他与那位小弟妹感情很好的。”qqxδnew “不过啊,还有个说法,说那小弟妹有些诡异,是个妖女,又说人家肚子不干净。哎,这稀奇古怪的说法,还不都是后院不善,或是流言蜚语生生将这位受宠的小弟妹逼死的也未可知呢。” 吴氏表达着自己的见解,可胤禔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了。 在听闻余十九没了这个消息后,胤禔的情绪只剩了震惊,失措,不可置信。 脑子里闪过很多莫名其妙的片段,没什么头绪,也没什么关联性,可一幕一幕竟然全是关于余十九。 当然也关于他自己。 关于他二人那少的可怜的交集,和胤禔那些有些可笑的,似明似暗的心悦之意。 帐被打开,来人踏入,也打断了胤禔的回忆。 “大哥。” 胤禔回首,“老五,怎么了?” 胤祺径直坐下,眉眼间虽是神色冷淡,言辞却自有温度。 “大家都在说,大哥今日的表现有些不寻常,我在想是不是今日买粮途中,遇见了什么人,才让大哥有些失了分寸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你何必如此执着挂怀 胤禔愣了一下,有些警惕的看着胤祺,并没有答话。 胤祺叹口气,又说:“今日在那农户家里,看到那位女子,大哥的反应,便有些不寻常,莫非是什么相熟的人?” 闻言,胤禔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胤祺也不催促他。 可他这位大哥自来是个脸上藏不住事儿的人,看他眸中三分忐忑三分惋惜,心里便已然知了大概。 终于胤禔开了口,他语气轻飘飘的,像是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后怕。 “老五,你说,死人能再活回来吗?” 胤祺微愣,抿着薄唇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倒是听胤禔又自言自语道:“许是我看错了。” “大哥说的,是不是曾经七弟府上那位?” 胤祺的语气不像是询问,也不像是试探,他几乎就是笃定了胤禔提及的人,和他想的那个是同一个人。 胤禔有些不自在的攥了攥拳,很低沉的应了一声。 “嗯。” 他又自嘲的笑了声儿。“可是你说,会不会她根本就没死呢?” “大哥。”胤祺颔首,劝道:“你不该在意她。” “现如今,京城里事务繁多,西北也不太平,皇阿玛向来将你看做他的左膀右臂,你不能在这些小事儿上分心。” 胤禔却纳了口气,站起了身,顺势拍了拍胤祺的肩膀,笑说:“我知道。你放心,老五,若是发兵西北,前锋将军一定有你一份儿。” ………… 深夜里的农庄,处处池塘蛙啼,偶有虫鸣,或是鸟兽展翅扑腾声,伴着燥风刮卷下的落叶,竟有几分萧瑟之意。 余十九进屋,看着阿闲挨着翠翠睡的很香,翠翠的手一直轻轻的护在阿闲身边,唯恐他要掉下去似的。 余十九会心一笑,将被踢开的薄被轻轻往上给二人掖了掖。 后厨也早已熄灯了,阿婆的屋子里还留着微弱的光线,看她趴在桌上,想必又是做着织补睡着了。 阿婆是有些倔的,之前劝过几次,与她说还天热,不必忙着缝补冬日里的衣裳。 可阿婆说孩子长的快,这会儿不做,等真到了冬日,就赶不及了。 几次三番,余十九便也随她去了。 ‘啪嗒’—— 一声瓦砾脆响,余十九一抬头,眼神瞬间也变的警惕起来。 “谁!” 她连退两步,及至院中木桌,手往下一翻,抽出了藏在木桌下方的长剑。 寒光乍现,她横剑一抬,剑身上映着她双眸微凛。 而那翻墙入院的人身手也是不俗,剑未出鞘,便迎上余十九的剑锋和她打了几个来回。 余十九长剑刺向他肩膀,被他横剑一挡,又反制住她的手肘,一掌击去,生生将余十九的剑打飞了出去。 余十九回身,又以掌为势,赤手空拳的与来人对了几招。 而他不急不躁,防守多于进攻,那长剑在他双手不停变换,就在剑身翻在空中,胤禔正要拔剑,却被余十九抢占了先机。 一脚扫了过来,胤禔退身躲避,便被余十九抽出了剑身。 ‘噔——’ 剑鞘落在了地上,短暂的闷声而止。 胤禔踏步上前,颈边已被剑刃抵住。 余十九握紧了剑柄,语气平淡,分不出个好坏。 “为何半夜翻墙入我院来?” 见她开了口,眼神也不躲不避的望着自己,胤禔一时间心绪难平,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果然…果然是你…” 余十九眸光暗动,半敛着眼神,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或许你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 胤禔笑声里尽是一阵悲切。 他顿了顿,缓声说:“你的剑招不按章法,我领教过。怎么会认错?” 余十九微微仰头,看着不明显的月,徐徐说道:“余十九不过是七爷府后院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既然都说她死了,那她就是死了,用不了多久,兴许就会有赵十九,张十九,吴十九,顶替了她的位置,再用不了多久,压根儿不会有人再记得她,和曾经那段荒唐轶事。” 她还是承认了自己就是余十九。 胤禔心头悸动,喉头翻滚着,缓声问她:“今日你抱着的那个孩子,是老七的?既你们母子无事,为何当初又要传出死讯来?” 平端叫他难过了两年! 余十九摇摇头,说:“我不知道,那年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 她看着胤禔,补了一句:“也不想再提了。” 他遥望夜色朦胧,青山茫茫,眼里却不争气的泛了雾意。 “到底为什么?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也要离开老七,离开京城?还有那个孩子…不是说没有保住吗。为何?”qqnew 胤禔似乎想一口气问个明白。 可余十九显然没那个耐心慢慢回答他的问题,她手又轻抬,剑尖还抵在胤禔脖子上。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在意那些事了。” “可我在意!”胤禔声调骤然拔高,眼有些微红。 “我甚至去问过老七,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就那么轻飘飘的用你身体不好几个字就将我打发了。” 余十九眉眼无波,却也没阻拦胤禔说下去。 胤禔沉了口气在喉间,声音又低沉了些。 “我自知没什么质问他的资格和身份,可本王偏想不明白,分明一个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说没就没了!又为何会有那些莫名其妙的传言!” 眼前的女子神色恬淡,实在很难将之和那日手持利剑与他缠斗的人相融在一起。 余十九一个剑花回挽,将长剑丢还给了胤禔,轻声说:“这世间本就七分虚妄三分实,真作假时假亦真,生死对错,大千岁又何必执着挂怀?” 胤禔握紧剑鞘,微敛着眼神,答说:“你先前说我认错了人,现在却与我讲生死对错无需挂怀,若你真是这么想的,那……你不要做余十九,也不要拿我当他大哥。” 余十九眉梢轻跳,看向胤禔的眼神中多了丝惊诧和错愕。 胤禔却缓步上前,他拎着剑,双眸逼紧了余十九,一步一步似要将她困牢。 “大千岁…”余十九步步后退,被抵上了粗糙磅礴的树干上。 她正要抬手,却被胤禔一把扣住了手腕。 寂寥山夜里,连月光都似乎比京城中的更清冷,洒在胤禔身上,却似无端给他镀了一层枷锁。 “你做的到吗?嗯?余十九,你做的到吗!” 余十九闭了闭眼,声音混进夜风里,轻的令人无所察觉。 “我做不到。” “做不到?”胤禔冷笑,可笑容里却满是苦涩不甘,他攥紧了余十九的手,声音里有着难掩的哽咽。 “你既做不到不问是非,又为何要我,对你的生死大事不介怀!” 话音一落,余十九蓦地眼红,她鼻酸的厉害,唇动了动,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十九…” 胤禔稍稍松了些力,指腹上的茧轻轻摩挲过余十九的手背,最后停留在她的指尖。 她听见这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直郡王,用一种近乎祈求的声音,与她虔诚告道:“谢谢你还活着…我们,我们…重新认识过,好不好?”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我叫阿闲,你呢? 初见胤禔此人,觉得他虽豪爽莽撞,却是一身男子气概,一派英勇。 二人初相识时,是极不愉快的。 她看不起,他瞧不上。 原本是该是不会有半分交集的。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胤禔小心翼翼的,偷偷摸摸的将人藏进自己心里去? 一向敢说敢做的直郡王并非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可他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也就不想了。 营帐中,胤祺的劝告根本说服不了他。 他偏要自己来看看,若是认错了人,他告罪便是。可若是不瞧个清楚,他怕自己还要再后悔两年,三年,或者更多年。 “十九…” 胤禔再度开口,被余十九阻断了。仟千仦哾 “大千岁,我现在过的很自在,京城里的很多事,我都忘了。我不想自找麻烦,也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 余十九指尖轻动,将胤禔的手拂开了。 “你不该在意我。” “怎么会麻烦!” 胤禔不依不饶,葱白细嫩的指尖从他宽厚手掌逃脱,又被他一把拽了回来。 他双眼绯红,盯紧了余十九,哑声絮絮:“本王手握重兵,连这大清的兵权都扛的住,哪里会怕你一个余十九?” “我不怕麻烦。” 余十九又挣扎两下,可这男人的力气实在大的可怕,挣脱不得,便也任由他拉着了。 有那么一瞬间,被胤禔用这么深邃厚重的眼神盯着瞧,余十九恍惚的回到了那年的深宫禁内,福安门前。 那一次是太后寿辰,戏台子演的是火攻怪石山,余十九看的心里不舒服,又被值守的侍卫火把吓到。 踉跄之时,是胤禔护住了她。 余十九缓缓抬眸,轻声说:“可是我怕。” 胤禔一震。 便又听余十九继续说着话。“京城里的红墙碧瓦,琉璃点翠,曾经我怎么看怎么觉得美,可现今我再回想,却觉得那红墙是被血溅染的,在你们这些府邸里走的每一步路,脚下都是无数的尸山腐肉。” “我曾经认为我为了自己的男人,可以对一切毫无所谓,生死不惧,困苦不怕。可当针刺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切肤之痛…” 她抬起右手,覆住胤禔的手背,趁着他错愕之际,稍一用力,便将他的手从自己腕上拂开了。 “大千岁,多谢你没有忘记我,也多谢你对我有情。” 余十九薄唇轻颤,转过了身,背对胤禔说道:“已经很迟了,您该回了。” 可身后的男人久久没有动作,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为何,不问问老七的境况?” 余十九掐了掐手心,将那痛感藏住,摇头说:“不问了。” 胤禔视线转移,眸底有些微热,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落进余十九耳朵里,却又字字分明。 “我不会和别人提起你,也不会来打扰你,你安心在这住着,不用走。” 余十九垂着眼,迈开步子要往后院走,她道了声谢。 “谢谢。” “哈…” 昏黄月光下,有个小身影不知何时蹿出来,打着呵欠光着脚晃悠悠的朝外走。 余十九忙小跑过去,“阿闲,你怎么醒了?” 阿闲揉了揉眼睛,嘀咕着:“口渴,要喝水。” “你屋里没放水吗?” 余十九牵起他,“走,额娘去给你拿水。” 阿闲朝前走着,却忍不住回头张望,忽见自家院子里站着个高大男人,他也不怕,还歪着头很好奇的问道:“额娘,那是谁啊?” 余十九回头,看了胤禔一眼,答道:“他也是路过口渴,进来讨碗水喝。” “哦。”阿闲哦了一声,眼睛却始终挂在胤禔身上舍不得挪开。 看着那孩儿喜笑颜开不怕生的模样,还在冲着自己招手,胤禔的心里更添了两分酸楚。 “十九!” 余十九脚步停滞,再次回头望住胤禔。 阿闲笑弯了眉眼,“你怎么知道我娘叫十九啊?” 胤禔快步上前,余十九却有些防备似的,将阿闲往自己身后推了推。 俯眼看着这小孩儿,笑起来脸上两个小酒窝,水灵深邃的大眼睛,都与他娘像了个九成,可消细看,那高挺鼻梁,下颌骨相分明与老七一个模子! “我也是才知道你娘的名字的。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胤禔缓缓蹲下身,轻轻的拉住了阿闲的手。 阿闲答:“我叫阿闲。” “阿闲…”胤禔喃喃重复。 “嗯,你呢?你又叫什么名字啊?”阿闲的手指反握住胤禔,笑眯眯的看着他。 小孩子不明所以,只觉得眼前这人看起来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我…” 胤禔顿了顿,似乎没想好怎么回答。余十九便低声对阿闲说道:“阿闲,不能无礼。” “我叫保清。”胤禔却是如此答了。 他取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放进了阿闲手心,又将他手心轻轻回拢握住。 “阿闲,我不知今日会遇见你,没有来得及准备其他东西,这个是我贴身的物件儿,送给你。” 余十九伸手要拦,“这太贵重了,不妥。” 阿闲却张开手掌,细细的瞧着那枚扳指,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的手很小,戴不下的。” 胤禔笑了声,声音里却有些哽咽。 “那你先放着,等你长大了,就能戴上了。” 阿闲点头,将扳指攥紧在了手心,此时月色露白,余十九心中隐有不安,正要催促阿闲回屋。 却不料,阿闲做了个令她始料未及的动作。 阿闲松了她的手,朝胤禔扑去。 “阿闲!” 胤禔被小家伙撞个满怀,直接愣住了。 阿闲搂住他脖子,小声对他说:“不知为何,我见着你便觉得十分亲切。你若还会过来,下次我也送你一些东西。” 第二百六十六章 胤佑病了? 胤禔将阿闲那小小的身躯抱紧,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 可话到唇边,却也只有短浅的一个好字。 “好。” “阿闲。”余十九再次出声提醒,阿闲才松开了胤禔,他手指戳了戳胤禔的脸颊,笑道:“再会。” 胤禔点点头,嗓音低沉着压着那抹明显的哽咽。 “再会。” 说完,他抬眸看了眼余十九,余十九微微屈身,与他施了个礼。 胤禔这才起身,头也没回的出了这小院儿。 余十九望着略显寂寥的庭院,耳边还回荡着胤禔的话。 ‘你为何,不问问老七的境况?’ “他还好吗?” 余十九喃喃自语。大树有落叶飘零而下,阿闲仔细的端详着那枚墨色的玉扳指,冷不丁的问了句:“额娘,他为什么要送我这么好看的东西?” “嗯……可能因为他觉得你长的好看又可爱。” 余十九冲着阿闲笑笑,“好了,我们去喝水,然后接着睡觉,小孩子不可以睡太迟的,会长不高。” 阿闲被牵回了屋里,却还在思考余十九的话。 “可是额娘你也长的漂亮又好看啊,他为什么不送你呢?” 余十九递了水给他,又转身去剔剪烛台上的蜡油,对于儿子的稚语,她只当没有听见。 翌日,南山的猎场一片热闹景象,各处帐子里都备好了弓箭武器,侍卫们牵着马匹侯在一旁。 本是等着圣上发令,这些皇子皇孙们就能尽兴一场。 可帝王的脸色却不怎么明快,胤禔在前,躬身询问道:“皇阿玛,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儿臣瞧您面色有些不虞,不如请太医过来瞧瞧。” 康熙摆摆手,说:“朕无事,只是方才收到京中奏报,你们皇祖母病了,太子的意思,让老七先回自己府邸,以免让太后病情加重。”仟仟尛哾 闻言,胤禔眉头一皱。 身旁的胤祺身负弓箭,想了一会儿,也开了口。 “皇阿玛,儿臣以为,七哥病情是进了寿康宫后才有所得以好转,若此时回府,耽误了救治,岂不是…” “老五,你这话说的不对。” 三贝勒胤祉也走了过来,他别着长剑,面上神情略有两分倨傲,“就是因为照顾老七,才让皇祖母也害了病,长此耽误下去,岂不是害了皇祖母?” 胤禔眼一瞪,斥道:“照你这么说来,那老七就该害病受伤?他为何要在皇祖母宫中养病,还不是因为……” “好了!” 康熙摆摆手,打断了兄弟间的争吵。 “说不上两句就要吵起来,你们可真是兄友弟恭的好兄弟。” 康熙一眼扫过面前一群儿子,侧边上还站了几个小皇孙,他手一挥,“你们各自该干嘛干嘛去,老七的事儿,朕自有考量。” “是!” 儿子们答了告退,拎着弓箭,跨马而行,朝深山猎场跑去了。 胤禔是征战沙场,马上杀敌的将军,这方圆之内的猎兽场地,与他而言,多少有些显得逼仄了。或许是因为如此,也或许是因为别的,被众人都认为该要名列前茅的人,却在开猎半个时辰后,篓子里依然空空如也。 胤禩打马追了过来,唤了他一声:“大哥!” “吁——” 胤禔勒着缰绳,调转马头,“老八?” “方才我隔的远了,没怎么听清楚皇阿玛的话,是说皇祖母病了?” 胤禩靠近了些,兄弟二人骑马平行,胤禔点点头,眉头依旧不展。“嗯,老二向皇阿玛请旨,将老七挪回府去,说是为了太后凤体安康着想。” “皇祖母心善,爱护七哥,且七哥这病着,一直便是皇祖母在亲自照顾,若真将七哥挪回府去,也不见得皇祖母能愿意。” 胤禔仰头叹了口气,“是啊…瞧着是个难题,且看皇阿玛如何决断。” 他正欲往前走些,刚刚将马鞭扬起,胤禩的话却又传了过来。 “皇阿玛多半不会允许的,毕竟事关太子的名声。” 胤禔微震,勒着缰绳,又回到了胤禩身边,他蹙眉问道:“此话何解?” 胤禩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后,才低声与胤禔说:“大哥您想,自年初凌普,葛伦,街集闹市,伙同官商欺诈贸易,被老七下了大狱之后。他与太子梁子就算结下了,这大半年明里暗里,太子在吏部的人被老七清算了多少?太子又给老七穿了多少小鞋?” 越听着,胤禔的眉头便皱的越深。 这些事他当然都知道,可即使莽直如他,他也有些不敢相信,太子敢为了收拾老七而朝太后下手? “七哥这场病,病的蹊跷。早不病晚不病,赶在出发前就病了,自己府上养不了,他额娘成嫔宫里也养不了,偏就皇祖母宫里能养?” 胤禩双眸微眯,话里话外都是在引着胤禔的思路走。 这铁憨憨当即才反应够来! “你说老七是故意的!” 胤禩点点头,“他与太子的对手戏,咱们能看得清,皇阿玛自然也看得清。可老爷子要偏疼他的储君这是没办法的事儿。” “小打小闹也就罢了,趁着兄弟病了,不想办法积极救治,反而要将人从宫里赶出去。你说,这是一个储君殿下该有的风度吗?” 说到后头,胤禩笑出了声儿。 胤禔的眉头舒展开来,讽刺道:“难怪老爷子为难,若是允了,便是让文武百官都看见了太子的小肚鸡肠,公私混淆。若是不允,太子再作妖,真的伤及皇祖母,只怕更难收场!” 胤禩笑容舒意,反问:“那依大哥看,此题何解?” “不难解。” 胤禔扬起马鞭,在空气中打了个空花,啪的一声,吓的头顶盘旋的小鸟振翅一抖,差点摔了下来。 胤禔望着湛蓝天空,语气却莫名有些幸灾乐祸。 “京城里不是还有老四吗,向皇阿玛谏言,让老四全权处理七弟病情及太后凤体脉案。” 胤禩眉梢一扬,深以为然的看着胤禔。 胤禔笑的乐呵,“狗咬狗,本王最喜欢看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谁教他说的? 外头的马蹄急行声,利刃弦动声,混着下人们一声声的恭贺,足以彰显此时猎场的热闹氛围。 而被寄予厚望的人却歇了马,放了弓箭,端端正正的跪在大帐之中。 康熙双手端着杯凉茶,睨着胤禔,视线有几分淡漠,说话的声音也不喜不怒的,听不出个所以然。 “你怎么想着,让老四处理这事儿?” 胤禔垂首,答道:“儿臣以为,事关太子声名,又忧系皇祖母与七弟病体,不宜大开大合的处理,也不宜悄无声息的处理。而现在留守京中的兄弟间,老四的性子是最为沉稳的,且他与太子关系一向甚好,是处理此事的最佳人选。” 闻言,康熙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看向胤禔的眼神深沉了些,久久没有说话。 胤禔缓缓抬头,试探道:“皇阿玛?” 康熙慢慢悠悠的起身,绕过桌案走下,又问:“保清,你一向是离不得你手中的刀剑的,最爱在这上面和你那些弟弟们争个输赢,怎么这次倒知晓挂怀京中的事儿了?” 说完,康熙笑笑,似还有几分和蔼慈祥的神情看着胤禔。 胤禔便答道:“皇阿玛取笑儿臣,儿臣虽鲁莽好战,可儿臣心中从来是将君父放至第一,眼看您忧心,儿臣岂有见之不顾的道理呢?那不是大不孝吗。” 话音刚落,胤禔头一沉,竟是康熙将手放在了他头顶。 他没有施什么力,可胤禔却在一瞬间感觉如泰山压顶,芒刺在背。 康熙轻轻拍了拍他,像小时候那样,胤禔喉头一顿,只觉仿佛有寒风扑面而来。心也猛烈的跳动起来。 “你说的很好,你有此心,朕很欣慰。” 康熙又走了几步,背对着胤禔说道:“先退下。” “是,儿臣告退。” 胤禔起身,与康熙擦肩而过时,康熙也没有再看他两眼。 待帐子拉开又落下。 康熙仰头看着结满彩结经幡的帐顶,忽的问了句:“你看他方才那些话,是谁教他说的?” 一直在角落里的梁九功弓着身子,面无表情的打着太极。 “直郡王是恭敬太子,孝顺皇上您呢。” 康熙笑笑,淡声吩咐道:“去传老三过来,拟旨传召回京,让四贝勒处理七贝勒与太后病体事宜,务必尽心。” “是,奴才这就去传。” 几日后的京城,四爷府内,胤禛手中握着明黄诏书,站在荷花池旁,只垂眼看景色,夏日烈烈,四福晋端上一盏凉茶,劝说:“爷,这里当晒,去树下坐一会儿,歇歇凉。” 胤禛回头,接过了那沁过冰水的茶盏,四福晋柔柔一笑。 “你明日去寿康宫给皇祖母请个安。” 四福晋知道丈夫用意,没有多问,便应了下来。“是,臣妾知道了。” “对了,你前几日去恭亲王府吃了满月酒,老七府上去人了吗?” 四福晋想了想,答道:“以海善和老七的关系,他儿子的弥月之喜,老七自然有所表示的。不过去的不是七弟妹,而是…” “他的侧福晋?” 胤禛猜测道。 四福晋摇摇头,脸上表情也像有些迷茫。 “也不是,是一位姓富察的格格。听说自老七病来,他的侧福晋与弘曙侄儿前前后后的忙碌,家中大小事宜竟都交到了这位富察氏手里去。” 四福晋笑说:“真是稀奇的很。” 第二百六十八章 还要赖多久? “福晋为何觉得稀奇?” 胤禛坐下,将茶盏推倒了旁边,示意四福晋也坐。 四福晋挨着他坐下,轻声解释道:“就算自从两年前那事儿后,七弟妹与七弟早已不亲近了,众人都说他们成了表面夫妻,可毕竟是他嫡福晋呢。如今出入大小场合,不见七弟妹露脸,倒全让那个富察氏出面替他说话了。” 四福晋隐隐有些猜测。 “莫非,老七起了要休妻的心思?转而将这位富察氏扶正?” 闻言,胤禛只当听了个笑话,“怎么可能?那富察氏家里,站在最高位置的不过就是太医院的一个老太医,家中父辈叔侄的也大多中庸,且她又没给老七生个一儿半女,怎么可能威胁到七弟妹的位置?” 四福晋面露疑虑不减,“可是就是现在七弟妹空有个嫡福晋的名头,七弟有心要架空她不与她亲近,可那不是还有他的侧福晋吗?” 算起来,胤佑的侧福晋那拉氏,和四福晋那拉氏算是拐了几个弯的旁支亲戚,往上数几辈能牵个堂亲出来。 “你不是也说了,自胤佑病后,他侧福晋与长子都忙着他的病情跑前跑后的照顾,家里对内对外的事儿,自然就要交给老七此时最信得过的人了。” 胤禛目光轻动,吹阵风来,荷花池里泛起阵阵涟漪。 “七弟信她?”四福晋咂咂嘴,又想起了一个人。“说起来,余十九之前,这富察氏可是与她极好的。哎,也不成想,斯人一去,竟叫自己好姐妹捡了个便宜。” 话音轻落,四福晋立即察觉到胤禛投了一抹不悦的眼神过来。 便立即起身,有些拘谨的道了不是。 “臣妾失言了。” 胤禛抿了一口茶,淡声说:“宠爱与信任是两回事。老七信任富察氏,却不一定是对她有多深的感情。你又焉知她富察氏掌家不是别有所图?” 这一席话说的四福晋有些迷糊了。 一个侍妾,能担起贝勒府的掌家重担,力求事事稳妥,不是为了想上位,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胤禛知她所想,便说:“你若想不明白就先暂时别想了,明日进宫去请安,也问候一下老七的病情。” 说着话,胤禛放下茶杯,语气重了两分。 “总这么病着赖在皇祖母宫里属实不妥。皇阿玛既让我处理此事,那必然是要尽快将老七请出去的。” “可是老爷子的意思,不像是想将七弟赶出去啊?”四福晋不免忧心,生怕胤禛是误解了康熙的意思。 胤禛笑了笑,笑容里有着四福晋看不懂的莫测与算计。 见他不愿再多说,四福晋也聪明的不再多问了,便承诺道:“主子爷放心,明日进宫,臣妾会好好看看七弟的情况的。”qqnew ……… 寿康宫的睢宁殿内,清清冷冷的,倒在这暑日里添了两分凉意。 有人躺在长榻上,呼吸清浅,似睡着了。 ‘吱呀’—— 大门推开,舒嬷嬷扶着老人,恭敬道:“您慢些…” 榻上的人立刻睁开了眼,缓缓起身,下了榻来,掀袍跪地请安。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祖母万福金安。” 太后落了座后,才冲胤佑抬抬手。“起来。” “起来说话,坐到祖母身边来。” “谢皇祖母。” 胤佑细心的掸了下下摆上的灰尘,才慢慢的坐上了椅子。 太后手里杵着根龙头拐杖,侧着身子笑盈盈的看着胤佑,问:“哀家照顾你,都累出病来了,你还要在这寿康宫赖上多久啊?” 第二百六十九章 好祖母 胤佑抿唇一笑,眼里有些戏谑狡黠的茫光,他拉了下太后的手,撒娇道:“皇祖母一心爱护孙儿,孙儿一辈子记在心里。这回实在是万不得已,才借了皇祖母的光,来叨扰了您。” 太后露出抹无奈神情,却又透着淡淡的怜惜。那双老皱的手厚实而有温度,轻轻的搭在胤佑手背。 “原本哀家不管前朝事,你办事儿也太急太狠,将太子那些手下一股脑的全下了大狱,还逼着刑部火速定罪。你皇阿玛前脚起身,你后脚便病了。这不是故意说太子在借机报复你吗?哀家就是贪凉吃多了冷饮,你便让你的人放话去说哀家照顾你累病了。” 太后都说笑了,他点了点胤佑的脑袋,有些嗔怪。 “一个个的,都耍弄心思到哀家身上来了。” 胤佑连忙下跪,双手握住太后的手,言辞诚恳。 “皇祖母恕罪,孙儿实在是怕皇阿玛一走,无人再能震慑住太子,太子若要报复孙儿,孙儿死路一条,不得已才躲进了寿康宫的,求祖母庇佑。” 太后摇摇头,面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 她示意胤佑起身,“你啊…从小就是这样,表面看着不争不闹的,实际比谁都倔,比谁都有心眼,也比谁都看得清。你既已办了太子亲信,他也并未对你有什么报复的动作,你何苦跑哀家这里来自导自演一出戏啊?” “皇祖母…” 胤佑敛眼,语气十分无奈。“孙儿真是为了自保,若我此刻不在寿康宫,怕早就遭太子算计了。您忘了吗?那年不过因为我先射中了那头麋鹿,他便估计射中了我的腿,让我现在都…” “好了。” 不等胤佑说完,太后便打断了他。 老人家语气虽然严厉了些,可眼中神色却更添了两分心痛。 她不停的揉搓着胤佑的手。“好孩子,委屈你了…可是那件事已过了很久,便…不提了。”qqxδnew 胤佑垂着眼,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应说:“嗯,听皇祖母的,不提了。” 门外传来宫女的通传声。 “禀太后,四福晋来寿康宫了,说是给您请安,还给七爷带了些补品。” 老四媳妇儿来了? 胤佑眉梢轻抬,心说来的可真够快的。 “知道了。”太后示意舒嬷嬷,该出去见见,舒嬷嬷便扶着太后起了身。 临出门前,太后又像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对了,你病了这段时日,都见你的侧福晋和长子忙前忙后的照顾你,怎么你那嫡福晋却没个身影?” “许是要忙府上的事儿。”胤佑如此作答。 太后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悦,缓缓说:“既是嫡妻主母,焉能分不清主次轻重?男人病着都不顾念,又怎么能将偌大一个家整理好?” “皇祖母教训的是。” 胤佑拱手躬身,目送太后出了门。 没走几步,舒嬷嬷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后,您既也知道七爷的病是装的,为何还要收留他这么久?还这么配合他?也不知五爷在直隶,听到您生病的消息该多着急。” 太后杵着拐杖,在地上敲打出不小的声响。 她仰着头,笑眯眯的答着:“老七这孩子从小就可怜,哀家这么多孙子,属他过的最不易。能帮的,就帮帮。胤祺是我一手亲自带大的,是个聪明孩子呢。” 可太后话锋一转,又说:“况且,老七的话也没说假,若非第一时间进了我寿康宫,焉知太子会不会对他有所动作?那孩子近来越发的肆无忌惮了。皇帝偏疼他,可也该有个度,毕竟是我大清储君,哪能过于跋扈呢?” “我方才提点老七,不可再说他腿疾的事,你以为单是为了老七吗?我也是为了太子啊…” 舒嬷嬷沉默不语,却见太后面上闪过一抹无奈神色。 “皇帝这些年太累了…儿子们若是个个都不省心,他多可怜啊…哀家只盼着啊,这些孙子都懂事些,不要总让他们皇阿玛为难…” 第二百七十章 四福晋进宫 “臣妾给皇祖母请安,愿皇祖母长乐无极,凤体康健。” 四福晋跪在正中,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礼,一行一动,挑不出半点错处。 太后笑眯眯的看着她,又做了个手势,让舒嬷嬷去扶她起来。 四福晋起了身,“谢皇祖母。” 不愧是胤禛养母——孝懿仁皇后当初亲自掌眼为他挑选的嫡福晋。秀外慧中,端庄大气,虽无倾国倾城容貌,却周身都透着一股雍华从容的气质。 是个顶好的苗子。 太后眯着眼,心里默默评价了几分。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倒是劳动你们一个个的,又是请安,又是送东西的。” 听太后这么说,四福晋当下便猜到了除了他们四爷府,怕是其他府邸也有人表热情来了。 果不其然,太后自顾自的说开了。 “那几个还跟着皇帝在直隶围猎游山呢,听说哀家病了,也是拖着自己媳妇儿孩子的,进宫送这送那的,少不得又一顿叮嘱,哎,可将哀家耳朵听腻坏了。” 虽然是抱怨的话,可太后说出来时,表情明显还是愉快的。 毕竟子孙贤孝是每个老人都希望看到的喜乐事儿。 四福晋听到这儿,便也奉承道:“都是皇祖母日常关爱晚辈们,晚辈们自然会如此紧张您的凤体。都是应该的,大家都盼着您凤体康健,活个一千岁呢!” 太后爽利的笑了几声,点了点四福晋,慢声说:“这世上哪个人能活一千岁哟!哀家算是命长福气大了,哀家从年轻看到老,这宫里头好些个啊,十几岁,几十岁就没了…哎…” 话题转变的有些快,四福晋吃不准太后用意,只好按着原定计划有些忐忑的询问道:“臣妾是女眷,也不好进偏殿去探望七弟,不过想来他在皇祖母亲自照拂下,应该是已好上许多了?” 太后双眸微凛,声音淡淡的。 “你说胤佑啊…” 太后慢慢的直视着四福晋,笑盈盈的问道:“是不是你家老四接了什么差事啊?与老七有关?” 四福晋立刻下跪,不敢再在老祖宗面前卖弄心思,匍匐道:“皇祖母容禀,是…是太子给了皇阿玛奏折,请处置七弟,因他累的您凤体有疾,皇阿玛便回了旨意给四爷,让四爷全权处理此事。是臣妾不懂事,想先来瞧瞧皇祖母与七弟的情况,好让四爷有个尺度把握…” 未等太后开口,四福晋依然不起身,又说:“都是臣妾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与四爷无关。还请皇祖母明鉴!” 良久,太后才叹息一声,“真是个好孩子。” 她伸出手,四福晋愣住。 太后笑说:“起来。” 太后亲自将四福晋牵了起来,让她站到了自己面前,温声说:“哀家没什么事,只是喝多了凉饮,前几日有些咳嗽。这几日早没大碍了,你让四贝勒不必忧心哀家。” “是,谢皇祖母体恤。” “至于老七那边…” 太后顿了顿,“四贝勒是个什么打算?” 四福晋不敢说假话,只好垂着头,诚实告之:“四爷说,老让七弟在寿康宫打扰您也不好,想将七弟请回七爷府,再派几名太医去,日请三脉,捡着最好的药材用。” “也省的他侧福晋与长子,总是前前后后的朝寿康宫跑着照顾他,大家也辛苦…” 四福晋一边说,一边探究着太后的神色。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敲了敲手上的拐杖,慢悠悠的说:“行,让四贝勒安排好后,便来寿康宫接他七弟。”qqnew “是,臣妾多谢皇祖母。” 得了太后的一句准话,四福晋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欣喜着回府去了,忙着将此事与胤禛讲。 舒嬷嬷望着那道很快不见的背影,有些疑惑的询问道:“太后,您怎么这又同意将七爷放出宫去了?万一真的…” “若是真的出了宫去,老七有个好歹,你说谁会被怪罪?” 舒嬷嬷几乎是脱口而出:“太子。” 太后侧目看她,面上表情似笑非笑的。 舒嬷嬷恍然大悟。 “哦,是四贝勒!” 太后噙着笑,幽幽点头。 “既然皇帝都下了令,让老四去解这难题,老婆子乐的清闲,也就不管了。” 太后起身,舒嬷嬷去扶着她,笑说:“是了,您啊就歇着,等着五爷又给您带好些小东西回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给四爷挖的坑? 回了四爷府后,四福晋直接去了书房将太后的话一五一十的回给了胤禛听。 胤禛握着书本的手上动作都缓了缓,轻轻将其放下,然后抬眸看着四福晋。 “让爷去接老七?” “嗯,太后就是这么说的。”四福晋坐下,提壶给胤禛斟茶,看丈夫表情不虞,她一颗心又忽上忽下的跳,柔声循循道:“莫非,太后这话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手上书本被放平在桌上,胤禛站起身来,双手负后望着外头。 “四爷?”四福晋递上茶盏,却被胤禛轻轻退却了。 胤禛眉梢微拧,淡声说:“看来皇阿玛与太后的意思,都是想让爷去做这得罪人的事儿。” “得罪谁?太子吗?” 四福晋眸中难掩担忧神色。 胤禛回头,冲她笑笑,解释说:“还不止是得罪太子,若是老七出了宫后,有个什么头疼脑热,三长两短,怕是爷还要担上个照看不周的罪名,谁让这是皇阿玛的圣旨呢。” 闻言,四福晋噌的便起了身,她脸上有怒气闪过,可只是一瞬间,便又消退了下去。 她又颓然落座,叹道:“可事到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是吗?”qqΠéw 胤禛冷笑,“只当七弟是个冷性子,硬脾气,没想到还是个得理不饶人的。” “他这两年办的都是些贪腐吃墨的案子,官员与商户勾结,肃清之后好处是有的,不说街头巷尾从传他七爷刚正不阿,敢办好事。就连一些皇室宗亲也免不得夸他一句好。他若是这时候出点什么事儿,的确也不好交代。” “那爷您的意思是…”四福晋猜测着,“要不,将他接到咱们府里来?” 胤禛抬手,直接拒绝了四福晋的提议。 他笑骂了一句:“自家都没余粮了,哪里那么宽裕去接济他。” 话音白转,再开口时,胤禛眼神微冷,言辞也像是镀了一层冰。 “爷就接他回他七爷府去,派着太医好生伺候着,等皇阿玛回京,他的病自然就好了。” 绕是如此,四福晋还是有担忧。 “可若是这般,太子那头,怕是要怪罪爷了。” “太子?” 胤禛摩挲着指尖,眉眼间隐有无奈,“福晋提醒的是,爷并非是怕太子怪罪我,而是的确得去提醒下太子爷,可不要被咱们七弟这等把戏给激怒了…” 翌日。 胤禛果然带了侍卫和太医,亲自去了寿康宫,先是恭敬的与太后请了安,而后又是一阵关怀,才将胤佑从寿康宫里接了出来。 所幸今日日照不错,暖热舒宜,胤佑仰头望天,眯了眯眼,淡声说了句:“今日这天气真不错,料想皇阿玛他们在直隶也能游玩尽兴。” 胤禛回以一笑,“是了,可惜七弟病着,白白错失了这么个采风游山的好机会。” 胤佑低下头,将视线转到了胤禛面上,笑的不动声色,说:“不可惜,机会时常有,保重身体才最重要。” “七弟说的是。”胤禛垂着眼,嘴角的笑意有些不明显,他手一展,“七弟,请,我送你回府。” “多谢四哥。” 兄弟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胤禛不动声色的便将话题转到了胤佑的后院去。 “你最近病着,可也不见七弟妹现身来瞧瞧你,莫非,两口子闹什么别扭了?” 胤佑本在撩着帘子看外头的景象,听到这话,才慢悠悠的回头,笑说:“不知道,或许她也身体不好。” 如个滴水不漏的铁桶,胤禛也就不再多言了。 临下马车时,胤禛说了句。 “七弟,你且安心养病,至于太子那头,你莫担心…” 胤佑侧目一笑,答:“是,弟弟不担心,毕竟是四哥你将弟弟从寿康宫接出来的啊,我就是不信太子,也是相信四哥你的。” 胤禛手心紧紧的攥成了拳,骨节都泛了白,面上依旧一派和善笑意。 “当然。” 第二百七十二章 你认识我爹吗? 山里头的风凉快,场地也宽阔,出了自家后门没两里地,就有一个偌大的光秃坝子。 余十九带了阿闲出来放风筝,看他双手拉扯那风筝线,摆弄的像个暗器,动作又滑稽又生猛。 余十九坐在一块宽大石头上,噗嗤的笑出了声。 “你要这么扯,会把风筝线扯断的。” 阿闲泄气的垂着头,拎着被搅着了乱麻的风筝线朝余十九走去。 小团子往余十九身上一靠。“额娘,帮帮我。” “给我。” 余十九伸手,接过了那乱麻似的风筝,轻轻将四角展开,又仔细的梳理起了那些线。 可花了一些功夫,还不忘笑盈盈的教说道:“这画纸鸢啊,还是以前我一个朋友教我的呢。可惜我总是画的很潦草,学不会她的精髓。” “额娘的朋友?” 阿闲接过风筝,站在原处,仰着头问:“是那天那个人吗?他叫…保清对?” 余十九手撑着脸,百无聊赖的和儿子聊着闲话。 “不是他。是另一个朋友。你没见过…” 余十九顿了顿,又改了口。“不对,你见过的,不过那个时候你还很小,所以你应当是记不得她了。若是她能见到你,兴许也认不出来呢。” “哇,额娘,原来你有很多朋友吗?” 阿闲顿时有些兴奋,甚至原地蹦了两圈。 从他还待在襁褓里,余十九便到了这处,觉得这里空气好,人少,离京城远,周围也不是个热闹的地方。想着算是顶好的养老地了。 于是,阿闲能走路会说话起,就没见过这个村子外的事物。 理所当然的,他认为的余十九的朋友,也就是翠翠,阿婆,最多再算上邻里隔壁的几个大婶阿娘。 余十九目光微变,似乎想了很久,才缓缓说:“我以前…认为自己有很多朋友,然后慢慢觉得其实我的朋友也没那么多…再然后嘛…发现好像就那么一个。” 说着说着,余十九点头,坚定的重复道:“对,就只有她一个。愿意不顾一切的帮我。” 说着余十九伸手揽了阿闲一下,语气亲昵:“要是没有她,兴许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快活日子了呢!” 她看似在与儿子亲热,可语气却有些怅然,有些伤感。 “阿闲…若是这辈子还能有再见她的机会,你一定要好好对她说一声谢谢。” 阿闲闷在她怀里,低低的应了声。 “哦。我知道了。可是…额娘…” 阿闲伸出手在余十九脸颊上戳了戳。“你说了那么多朋友,可是我阿玛呢?” 余十九眼神微颤,唇瓣张合,却吞吐不出一个字来。 在阿闲认真而执着的眼神攻势下,余十九才敛着眼,双手在膝盖上拍了拍,声音轻飘飘的答了句:“我和你阿玛…”qqnew “原来你在这啊!” 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母子二人回头去看。 是胤禔。 他今日穿着身月白长衫,腰束玉带,脱下了盔甲卸了兵刃的他,看上去竟是大不相同了。 少了些杀气戾气,多了些莫名的清高贵气。 “阿闲!” “保清!”阿闲看见胤禔很激动,他几乎是朝胤禔飞奔过去,举着风筝欢欢喜喜的说道:“这是我额娘给我画的纸鸢!” 胤禔接过一瞧,笑道:“嗯!画的真不错!” “嘿嘿,保清,你是过来找我的吗!” 阿闲紧紧牵着胤禔的手,似舍不得丢开一般。 胤禔也将他的小手回握住,将他带着往前头走。 阿闲回头看了眼余十九,见余十九没有阻拦,这才放心的蹦蹦跳跳的跟着胤禔一道去了。 “我是来找你的啊,因为我明日要走了。” 这话胤禔故意说的大声,甚至还刻意朝余十九那边看了一眼。 可余十九的目光落在别处,似乎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胤禔垂着眼,始终难掩心里的两分失落。 倒是阿闲,一听胤禔要走,小脸便垮了下来,难过的不行,眼红红的问:“你要去哪里啊?还会回来找我吗?” “我…我要回家啊。以后有时间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胤禔将阿闲抱起举高,逗的他哈哈大笑。 小孩儿忘性大,很快便将眼泪收了回去,他抱着胤禔脖子,又探着头去看余十九有没有注意到自己。 见对方没朝这边看,他才小声询问道:“保清,我额娘说她曾经有很多朋友。可是却不愿说起我阿玛。” “你认识我阿玛吗?” 第二百七十三章 阿闲想见他 “我…” 胤禔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稚童这个问题。 可阿闲下一秒却扑在他肩膀上,低声哽咽着:“我知道你肯定认识的,你给我的扳指,我额娘也有的…我在她藏起来的包裹里见过,一样的。” 胤禔心下忽而有些疼,他拍了拍阿闲的后背,“阿闲…你阿玛…你阿玛他。” 听到动静的余十九立刻走了过来,一脸紧张的望着胤禔,拼命的朝他摇头。qqΠéw 她是真的不想,不愿,再让任何人来打扰到他们母子的生活。 尤其是孩子的父亲,她更是一百个不愿,一千个不愿! 可胤禔却用一种无比复杂的眼神回视着余十九,轻轻摇头。 “保清!” 余十九低喝一声,可胤禔已经抱着阿闲又走开了几步,与他说:“你阿玛他生病了,所以一直没时间来看你,等他病好了…” “够了!” 余十九突然上前,将孩子抱了回来。 她将阿闲护在身后,再回头时,却是止不住双眼的微红,瞪着胤禔,哑声说:“千岁爷,你是阿闲的大伯,我体谅,也感激你对阿闲的感情,血脉亲情割舍不断这样的道理我懂。本是遇见偶然,再者你也承诺过你不会来打搅我们,不会告诉别人我们在哪里…” “可你现在与阿闲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胤禔等她发泄完不满,才沉着声音唤道:“十九,你听我说。” “我不听。”余十九牵着阿闲便要往回走。一边说:“不是每个人都真的能懂儿女亲缘来之不易的道理的。每个人都有苦衷,都有难处,我解决不了别人,也不想别人将我解决了。我就只想带着儿子悄悄的过日子,您发发慈悲,别再说了。” “呜呜呜…额娘…保清…” 阿闲不愿走,一直回头朝胤禔伸手。 小孩子其实想的很简单,他听到了关于阿玛的消息,自然想要了解的更多,想知道阿玛什么时候能来看他和他额娘。 “十九!” 胤禔拔高了声音,生生将余十九的脚步喊停了。 余十九呼吸急促,握着阿闲的手也不自觉的更紧了些。 胤禔快步上前,三两步到了余十九跟前,他攀住余十九双肩,重重一握。 余十九被迫抬头,正好对上胤禔双眸。 “十九,我也不是什么圣人,我其实比你自己更希望你能永远躲在这小山村里,可是…” 胤禔吸了口气,调整着不平静的内心,好一会儿才将话说下去。 “可是老七真的病了,他得罪了太子,在太后宫里养了很久了。皇阿玛已经让老四将他接回七爷府去了。” 余十九瞳孔一缩,神色几变,喃喃道:“太子…” 胤禔点点头。 “我不在京城,具体事宜我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他出了寿康宫,太子必会更加肆无忌惮…” 太子,四爷,七爷府,京城,办案… 乱七八糟的一堆词语像风一样猛的灌进余十九脑海里。 她摁了摁眉心,久久没发一语。 胤禔又劝:“十九,就算你不担心他情况,不为他考虑,可他是阿闲的亲爹,就看在他病着的份上,阿闲想见他,你带着去让阿闲悄悄见一眼。也是圆孩子一个念想。” 第二百七十四章 他自己心里有数 余十九眼眶微热,她拼命按捺着心头不正常的悸动,将胤禔的手拂下,一字一字的和他说道:“当初是他做错了事在先。因为他病了,所以我要带着孩子千里迢迢冒着天大的风险赶回去见他?再让我被人传成死而复生的诡谲之人?还是让阿闲这个本已不存在的孩子被传成妖孽之子?一个人既然自己做了选择,便必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一席话听的胤禔怔住了。 余十九又微微提了一口气,继续说:“我躲到此处只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的孩子,而不是我怕了你们皇子府邸里那些机关算尽。所以……我话已至此,请直郡王,不要逼我。” 说完,余十九转身便走。 胤禔在身后大喊:“十九!” 他快步上前,有些凶狠的拽住了余十九的手腕。 正逢翠翠找过来,见此情状,吓的花容失色,大喊道:“什么人!赶快放开!” 胤禔一眼扫过去,那眼中戾气顿现,满是不耐烦的意味。 到底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当即便被吓住了,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敢继续走道。 “翠翠!你过来将阿闲先带回去。” 余十九任由胤禔拉扯着自己,将翠翠喊了过来,她低头对阿闲说道:“听话,先跟翠翠回去,额娘很快就回来。” “可是…” 阿闲噘着嘴,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又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胤禔。 “保清,你不要对我额娘凶…” 闻言,胤禔有些不自在的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哑然应了声:“好。” 等阿闲被翠翠带走,胤禔刚要开口,赶在他开口之前,余十九却道:“大千岁不是一直在问我当年的事吗?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和阿闲一直在这里吗?” 这话说进了胤禔心头一根刺上,他神色莫名涣散了些,缓缓将余十九的手松开了。 余十九甩了甩被捏痛的手腕,垂着眼淡声说着话。 “因为胤佑后院那些女人,合起伙来算计我,她们找来一个野和尚,声称我是个妖女,要活活的将我烧死。那一日若不是海善贝勒突然出现,将我救下,只怕当时我与阿闲就没命了。” 胤禔听的唇干舌燥,他喉头一动,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后院里的那些女人虽也有不乖觉爱作妖的,可总到不了要人性命的地步… 不!不对! 胤禔猛然想起那一年的宴会事件,他的长子的生母…以那般姿态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一次,也是胤禔第一次见识到自己的嫡福晋可以狠辣到那般。 余十九仔细的将胤禔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收进眼中,轻笑出声。 她拂了下耳边的碎发,又说:“后来…为了平息流言,为了平息他的女人们惹出来的祸事,胤佑却选择要牺牲掉阿闲,来保全我。” “呵。” 再度讲起往事,余十九还是觉得心里酸苦难忍。 她在冷笑,却抬手在眼角轻轻一拭。 “多么感天动地的深情厚爱啊…可是那些始作俑者呢?”余十九忽然回头,望着胤禔,问他:“他们如今一个个好端端的在七爷府里是不是?” 胤禔无言以对。 “因为要体面,因为要息事宁人,所以做了错事的人得不到惩罚,受伤的人却只能远走逃离,才有可能渴求到一个安生日子。这就是你们紫禁城里,皇子府邸中处理问题的法则方式。” 余十九理着被风吹乱的发鬓,将声音放低了许多。 “保清…” 胤禔诧然,猛一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余十九。 “胤佑自然是知道我与阿闲还活着的,但是他从来没有来找过我们,没有来打扰过我们。因为他心里有数,我不会原谅他,自然,也不会让阿闲去见他。” 余十九低着头说话,碾碎了脚边一片枯枝落叶。 身后久久未有回音,余十九迈开步子,边走边说:“明日既要返京,便祝您一路平安。” 第二百七十五章 各人的心思 拔营回程的步伐快了许多,虽说这些皇子皇孙们都是马上勤练的,可酷暑当头,难免也有人受不住。 胤俄就已经扒拉着衣领,燥热烦闷不已,嘟囔道:“也不知赶的这么急做什么?太折腾人了。” 他身旁驾马的人是胤禟,也顺势望了眼天,此时烈日当空,那灼热的阳光晒的胤禟眯了眯眼。 他举着手在头顶挡了下,笑说:“皇阿玛忧心皇祖母病情,情有可原。” “是吗?”胤俄怪笑道:“焉知不是忧心太子呢?” 胤俄将马赶拢了些,靠着他九哥,脸上还是嬉皮笑脸的,“九哥,你说会不会太子真的敢趁着老爷子不在京城,动手将七哥给…” 点到即止,余下的话胤俄没说完,也不敢说完。他做了个毙命的动作。 胤禟笑笑,“所以八哥才会提点大哥,让他去向皇阿玛进言由老四处置此事啊。” 他心情似乎不错,懒洋洋的挥着马鞭,“哎,幸好没带着阿澜和弘映来,这天儿啊,太热了。” “说不定到了京城就凉快了,就能变天儿了。” 胤俄一挥马鞭,朝前头跑去了。 胤禟余光一瞥,扫到不远处的胤祺,他唇边泛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一夹马肚,朝胤祺去了。 “驾——” 胤祺见胤禟过来,遂问:“怎么了?” “没什么”胤禟笑容放大,靠的胤祺近了些,亲生兄弟站在一处,样貌身形都有九成的相似。 不过一人温润如玉,一人却阴沉难掩。 是两种矛盾的极致。 “若真是没什么,你何苦对着我一张脸笑的那么灿烂?”胤祺白了胤禟一眼,可脸上表情细微末节处,还是忍不住的笑意。 胤祺多疼他这个亲弟弟啊,很不得将天上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他。 可这个好弟弟却没与他多亲近,反而和老八老十甚至小好几岁的老十四好得很,那亲近程度远超自己这位一母同胞的亲生兄长。 每每想到这些啊,五贝勒的心里是直冒酸水。 “嘿嘿,五哥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不打听点事儿,还真说不过去哈…” 胤禟压低了声音,一双桃花眼还是笑盈盈的望着胤祺。 胤祺登时有些警惕,哑声询问道“你要打听什么?” 胤禟眼珠子一转,声音里满是戏谑。 “那日五哥与大哥出去找粮,大哥该是遇见了什么事儿?” 胤祺怔住,手上立刻拉紧了缰绳。 他几乎没有多想,立刻便猜到了胤禟可能做到的小动作,他皱着眉,低声斥道:“你敢派人跟踪大哥!” 对此质问,胤禟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反而说道:“是大哥心思放到了别处去,不然我派的那些喽啰怎么是大哥的对手?” “你…” 胤祺还没来得及骂他几句,胤禟又说:“所以说,那院子里的女人,真的是七哥府上以前那个?” 胤禟想了想,“嗯…是叫余十九?” “闭嘴!”胤祺抬手佯装要揍他,半威胁道:“当年的事儿闹成了那般模样,涉及什么妖孽诡谈,乃是天家大忌讳。你怎么还敢提?” 胤禟耸耸肩,无所谓的说:“再是奇谈那也不是我闹出来的,人是七哥府上的,事儿也是被他府上那些婆娘们因为善妒而搞出来的。与我有什么干系?” “那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胤祺说话时,不忘左右查看,确认没人主意到他们兄弟二人的谈话,一颗心才稍稍平缓下来。 胤禟还是在笑,语气轻松的说:“我只要知道那人的确是余十九就行了。我七哥是个心思深的人,既然那余十九都能被你们遇见,焉知我七哥不知她行踪?” 这话听的胤祺有些糊涂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胤禟咧嘴一笑,说:“意思就是,这个余十九,就是七哥的软肋!” “你要做什么?”胤祺警告道:“难道你还在记恨当年江南贡院的事儿?” “诶,没有…” 胤禟勒着缰绳,眼光目视前方,似无所谓的说着:“我不过与五哥你一样罢了。你为大哥宽心,想求得一个出征副将的位置。而我拿捏住了七哥软肋,也只是希望得到江宁织造漕运的理事权罢了。”仟仟尛哾 原是如此。 胤佑掌事吏部,兼管官员铨考调核。 第二百七十六章 她好,便好。 入了夜,漫天繁星璀璨,月却被云遮掩了一半,落下清晖透过满墙的柳枝绿芽,斑斑错错的洒下光点。 男人站在池边,捻着饵料投食。 最贪吃的还是红英奴,不够它也似乎老了,有些不愿意动弹了,都是一口吃了个饱,又钻回了水里去了。 胤佑看它游走了,本就寡淡的神色,变的更冷清了两分。 仔细辨之,还能瞧出些许遗憾之意。 忽而身上添了些温度,一件月白色的披风罩在了他身上。 “虽是夏日,可晚间风也凉人,主子爷要爱惜身体才是。” “嗯。” 胤佑顺势将披风结扣系好,也没回头,只淡淡说了句:“这段日子,府里诸多事情,都辛苦你操劳了。”qqΠéw 身后女子笑的温和,又施施然的行了个礼。 “主子爷客气了,能为您分忧,是妾身的分内事儿。” 胤佑迈步走动,又绕着池边的那颗柳树漫步走着。 富察敏敏便也跟上。 “妾身再忙,也就是府里一些琐碎,操不了几分心,也累不着,倒是侧福晋与大阿哥,这些日子都很担心您,见您回来了,今晚侧福晋才能睡个好觉呢。” 胤佑点点头,表示自己都知道。 “弘曙近来也像长大了许多,沉稳了不少,总不像之前那么莽撞,凡事都火急火燎的。” 富察敏敏噗嗤一笑“到底就是个十岁的孩子,主子爷也不必过于苛责大阿哥,太过严厉反而不好。” “太过严厉反而不好……” 胤佑喃喃着重复着富察敏敏的话,富察敏敏也愣住了。 却见胤佑微微仰头,望着那随风摆动的柳树,兀自轻笑出了声。“她…她以前也这么与我说过。” 闻言,富察敏敏神色也变的有些不自在,她默默的垂着眼,轻轻捏着绢子,不再做声了。 可胤佑却回头,带着浅淡如丝的笑意问:“她是个会教养孩子的,会做一个很好的额娘。” 富察敏敏偏过头,飞快的抹了把泪。 她原本早已平静的心却因为胤佑的三言两语又变的有些狂躁了起来。 若不是那些害人的,十九和孩子,和胤佑,他们此时该是多好的一家人啊… 富察敏敏吸了口气,回头看向胤佑,胤佑一点点的扔着碟子里还剩的鱼饵,可那池子里的鱼儿们都似吃饱了,懒洋洋的,竟连游动几下,逗逗主子开心也不愿意了。 这两年,胤佑对外表现的十分平常,宠妾病逝,孩子也没保住的消息,在京城里掀起了几天的谈资,逐渐也就被人淡忘了。加之胤佑这几年作风稳健,步步高升,别人不敢办的案,他办。 别人不敢得罪的人,他敢。 常有人说,七爷变了,他不再藏匿锋芒,转而有些雷厉风行的意思了。 可总是夜深人静时,富察敏敏还是能很清楚的看见胤佑的脆弱,他的痛苦,他的不甘。 富察敏敏并不后悔当初帮着余十九将孩子生下来,也不后悔帮着劝胤佑让她走,可她也不甘! 她帮不了余十九太多,也无力阻拦当初胤佑的决定。 所以她真诚的希望余十九走了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至少,她会自在很多,会快乐很多。 “敏敏…” 胤佑唤了她一声,将富察敏敏的思绪喊了回来。 “爷您吩咐。” 他慢慢走回到富察敏敏身边,话语里带着些苦涩的笑意。 “爷有时候,也挺想她们的。不知道孩子如今多高了,是不是生的和她额娘一样好看,性格好不好,会不会…会不会问起他阿玛?” 富察敏敏行了个礼,低声劝道:“她们一切都好,主子爷也不该再念着她们了。” 胤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爷知道不该再提起她们。总归是爷对不起她们…” 富察敏敏又说:“早知爷如此放不下,妾身当初就是死,也不会告诉您小阿哥还活着的事儿。省的见您日日忧心。” 胤佑苦笑一声,轻轻拍了拍富察敏敏的肩膀。 好一会儿,才沉声道:“爷知道的,谢谢你。” “您当初答应过我,不会再去找她们,放她们走,是对她们好,也是对您自己好,对七爷府好。” 富察敏敏说到此处,还是有些难忍的怨气,虽然那怨气中,也有无奈。 “您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才有了现今这局面。知道人都好好的,您安心就行了。” 闻言,胤佑仰头,重重的吸了口气,又缓缓呐出。 他闭着眼,道:“是,爷知道的。” 却在此时,管家吴德急匆匆的跑过来,跪地请礼道:“七爷,外头有人送了封信来,送了就走了。” 胤佑伸手接过。 “退下。” “是。奴才告退。”吴德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胤佑慢条斯理的将信拆开,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在扫到那信上的内容后当即就变了神色。 他恼怒的将信纸攥紧,皱着眉,久久不发一语。 富察敏敏见状,不无担心的问道:“爷,怎么了?” 胤佑抬手将信件递给了她。 富察敏敏接过,看了之后亦是神色大惊。 “十九!” 她心跳如雷,恐慌道:“九爷…九爷怎么会找到十九?” 她抖着手,那信纸上内容不过短短几行字。 ‘问七哥安好,此次随君父巡游南山,意外瞧见一个农户女,样貌与十九十分相似,待弟弟到了京城,再与七哥把酒细谈。’ 第二百七十七章 你还在记恨我 胤佑脸色微沉,昏黄月光下,莫名添了两分寒意。 他伸手将信纸从富察敏敏手中拿了回来,慢条斯理的将其撕碎了。 “九爷说回京后要与您细说,七爷,您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富察敏敏秀眉蹙紧,很是担心。 胤佑抬手,示意她不用着急。 他轻轻提了口气,淡声道:“不急,待他回来再说。” “对了。” 胤佑转身,又走回了富察敏敏身边,问:“这段日子,府里如何?” “一切安好。” 富察敏敏垂着眼,抿了抿唇,道:“只是星云院那边…嗯…” 她似乎有些踌躇,“爷要不要去看看?福晋近来情况越发的不好。” “她不好?” 胤佑声音瞬间便冷了些,带着些嘲讽的意味。 富察敏敏说:“近些日子,到处都传说福晋不得您恩宠,与您离了心,甚至还有说您动了要休妻的念头。” “放心。” 胤佑双手负后,仰头去看柳梢头的月,冷声说:“嫡福晋乃是皇命赐婚,爷不会做不敬天恩的事。不过…” 他有些刻意的拉长了尾音,又是一声冷哼。 “除了休妻,也总有其他办法。” 闻言,富察敏敏心里莫名一紧。 胤佑他果然是没打算要放过七福晋,即使已经过了两年,都以为他们做了两年的陌生人,就是七爷对她的惩罚了。qqnew 可现在看来,胤佑要的显然不止于此。 “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下。这几日爷还要许多事要办,府里的事儿还要多劳累你。” 留下这么一句话,胤佑转身迈步便离开了这花园子。 “是,妾身恭送七爷。” 富察敏敏在原地朝胤佑的背影行了个礼,目送着男人离开了。 只是富察敏敏不知道,胤佑离开花园后,左拐右走的,却还是走进了星云院内。 看着来人,新梅甚至揉着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在确认自己没看错之后,都没与胤佑行礼,忙不迭的便跑了进去。 “福晋!福晋!爷过来了!” 胤佑推门进去,七福晋披着件薄衫,坐在茶桌前,那模样分明也是才被新梅喊起来的。 胤佑还未开口,七福晋坐自不动,倒茶时说了句:“真是稀客,仿佛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主子爷了。” 茶杯居左,示意请胤佑落座。 胤佑坐下,也没接那盏茶,只是扫了七福晋一眼,声色玄冷的说道:“是挺长时间了。爷过来看看你。” “有劳主子爷记挂。” 七福晋皮笑肉不笑的,自己端着茶喝了一口。 新梅拼命的给七福晋递眼色,意思不过是希望她能好好与七爷认个错,服个软,好好说说话。 可七福晋对新梅的明示暗示一律不闻,说出口的话自然也就不怎么好听。 “臣妾在这院子里待久了,没什么新奇,倒是从些下人嘴里听到,如今七爷府是要换女主人了?” 胤佑看他一眼,静默冷淡,没有答话。 七福晋冷笑一声,又说:“如今府内掌事,府外应酬,出面的不是我这个七福晋,倒是一个侍妾名分的奴才!七爷就不怕别人说你宠妾灭妻!” “怎么会呢?” 胤佑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容,徐徐望向七福晋,道:“都知道这两年七福晋身体不好,富察氏能干,聪明,又识大体,勤俭,克己复礼,侧福晋要管教孩子们,无心操劳府上,也认为富察氏做的很好。” “哼!” 七福晋将茶杯狠狠一放,砰的一声,她瞪着胤佑,眼里已有泪光闪烁。 “你将我软禁在府内,却四处传我病了,害的我连传封书信回娘家都做不到!胤佑!你怎么就这么狠的心!” 闻言,胤佑似乎愣住了。 他原本要去端茶的手都顿了一下,他慢慢转头,很奇怪的看了七福晋一眼。 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爷狠心?” 七福晋起身,指着胤佑,厉声喊叫着:“若是贞宣还在!见她阿玛如此……” “你少给爷提贞宣!” 胤佑挥袖一扫,将茶盘摔碎在地。 瓷片残碎的声音吓的新梅一抖,缩在角落根本不敢做声。 胤佑一步跨过去,逼近七福晋,他表情有些阴戾,嗓音也是少见的低沉冷酷:“若不是因为贞宣,早在上次海香的事情,爷就该处理了你。也不会让你再闹出那么多事儿!” 提及女儿的时候,七福晋眼眶红了,她吃吃笑了几声。 然后伸手推了胤佑一把, “哦,我知道了,因为余十九,和她那个没能生出来的孽种,你还在记恨我?所以你软禁我,你说我病了…足足两年啊…就算我哪一日死了,怕也不会有人觉得是你这位七贝勒为了一个妾而害死了自己的嫡福晋!七爷真是能忍啊!能筹谋啊!” 胤佑冷哼,懒懒的将目光移开了。 “哼,你还不值当爷花费心思来筹谋,更不值当死在府里平白脏了府邸。” 胤佑微微仰头,表情倨傲的看着七福晋,“颂慧,你放心,爷不会休妻,也不会要你死的…” 说完,胤佑转身就走,丝毫没有流连的意思。 却在他迈出门槛的瞬间,身后传来七福晋低声泣语。 “颂慧…你还记得我叫颂慧…” 第二百七十八章 回宫 胤佑脚步似有迟疑,却也只是一瞬,便匆匆离了这星云院。 像一阵风似的,吹过便走,都不舍得留下一点点痕迹。 新梅蹲在地上收拾着一片狼藉,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七福晋的神色,轻声说:“福晋,爷既然都过来了,为何您就不能与他服个软,认个错呢?” 七福晋不语。 “毕竟您与他有多年的夫妻情分,他总不会一点情意不顾的。” 新梅劝着,七福晋懒懒的抬起手,示意她禁声。 “你不懂。” 七福晋起了身,走向窗边,夏日夜晚风大,吹落一地的花瓣碎叶。 她一伸手,便能接住两片飘零,七福晋垂眼看着手掌心的叶,声音冷冷清清的。 “我不止一次与你说过,胤佑他本就是个没心的人。” 七福晋手掌一翻,将落叶扫下,她拧着眉,一双眸子里如死水一般,“又哪里会讲什么情意。” 圣驾回京的日子来的必想象中还要快。 诸位留京的皇子率了百官城门相迎,位列为首的自然是太子殿下。 眼看銮驾已近,胤礽先出其列,掀袍便跪。 “儿臣恭迎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 身后乌泱泱的跪了一片,康熙撩开帘子粗粗扫了一眼,又喊了一声:“老大。” “皇阿玛。” 胤禔打马过去,靠近了马车,“皇阿玛有何吩咐?” 康熙瞥了一眼那兄弟几人,道:“叫太子领诸位大人回宫,叫老七上来。” “是。” 胤禔心有疑虑,与不远处的胤禩打了个对望,才下了马去,走到胤礽跟前。 胤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大哥随扈伴驾,一路辛苦了。” “侍奉皇阿玛左右,乃是天恩,臣不敢居苦。”胤禔同样也是皮笑肉不笑的回望着自己的太子弟弟。qqxδnew 兄弟二人又相视一笑,心思各自不同。 胤礽刚要开口,胤禔却突然拔高了声调,“皇阿玛有令,请太子殿下带诸位大人先行回宫。” 胤礽脸色一变,便想发作。 身后跪地的人立即开了口。 “臣,领旨!” 胤礽回头狠狠的瞪了胤禛一眼,胤禔乐于见他吃瘪,还是这么被皇帝当众下面子的次数可实在不多见。 胤禔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转了个身,亲自去扶起了胤佑,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七弟,皇阿玛让你上马车去。” 胤佑拱手,“是。” 也不知胤佑这几日是不是腿疾又犯了,他走的缓慢,步伐也能看出明显的不对等来。 他慢悠悠的上了马车,康熙正靠在车壁上闭眼假寐,听到动静才懒懒的掀开了眼皮,瞥了他一眼。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坐。”康熙指了指面前的坐塌。 “谢皇阿玛。” 胤佑坐下后,右手一直放在膝盖上,垂着头,面上表情似有晦涩。 康熙把他这些动作尽收眼底,淡淡问了句:“听说你病了一段时间,还叨扰着太后了。如今可好?” “谢皇阿玛关怀,四哥将儿臣从太后宫里接出来后,请了太医看诊,药材也尽捡着好的用,儿臣恢复的很好,已没什么大碍了。” “嗯。” 康熙就嗯了一声,便也没再说话了。 马车开始朝宫里行进,马车外的那些人驾马而行,看着老爷子单独将老七叫上了马车,心思又不禁开始活络起来。 胤俄问胤禟。“九哥,你说老爷子将七哥叫进去单独问话,是要说些什么?” 胤禟勒着缰绳,显然心思根本不在此处。草草答道:“关心他呗,这两年七哥可做了不少实事,深的皇阿玛信任。” “可是,这回七哥的病,可有话说是关于太子呢。” 胤俄憋着笑,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难说是不是皇阿玛怕听见老七告状,要堵老七的嘴呢。” 闻言,胤禟但笑不语。 马车里的沉默一直持续到进了宫门,康熙掀了下眼皮,见胤佑还是低着头不言语,一派恭谨,帝王便主动开了口。 “老七。” “儿臣在。” “你…心里在埋怨朕?”康熙眯着眼,泄出一抹精光,像刺针似的望胤佑身上扎去。 “儿臣不敢。” 胤佑语气很平淡,说什么不敢,可胤佑的倔脾气一上来便是这副不卑不亢不怒不喜的样子,叫人看着心里就来气。 “儿臣这病也是因为身体太弱,自个儿不争气,不得已才叨扰到皇祖母宫里去的。” 康熙别过眼去,“你话里话外,无非是说你这病与太子有关,因为你办了他的人是?你躲你皇祖母那里去,是求个庇护,偏偏太子上折过来,朕还让老四来处理此事,将你又接了出来,是?有怨气了是?觉得皇阿玛偏心太子了?“ 说着后头,皇帝甚至还笑了几声。 胤佑闻言,嘴角轻轻绽开一抹轻笑。道:“儿臣不敢,儿臣办差是为皇阿玛尽孝尽忠,至于太子所言所为,及皇阿玛回示那是皇阿玛与太子之间的事儿,胤佑为臣,不敢评。” 好一个不敢评! 又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康熙欲言又止,最后竟握住了胤佑的手,慈祥和蔼的拍了拍他手背,温和说道:“这两年你也辛苦了,这案子也办的很好,皇阿玛都看在眼里呢。是老四不会处理,平叫人生了误会,不懂事的打眼奴才乱传了话出去,又不知要被编排成什么样。” “朕下来罚他,也奖赏你。” 康熙盯着胤佑的面容,胤佑缓缓抬头,似情真意切的领了恩。 “是,儿臣谢皇阿玛恩典。” 果是如此,还是要偏着他的太子殿下。 胤佑吸了一口气,嘴角笑意却越发的明显浓烈。 不知,您这偏爱还能持续多久? 胤佑撩开帘子往外一看,回首对康熙说道:“皇阿玛,咱们回宫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九爷来访 又是一轮明月,今天的夜比之前连续几天的月蒙雾脓,要亮堂不少。 赏花落里摆了一桌小吃食,并两坛酒水,富察敏敏皱着眉,一边摆碗筷,一边摇着头,语气惆怅叹息。 “爷弄这一出戏来,可皇上并没深究的打算,想来,算是白费功夫了?” 胤佑在椅子上端着本书,头也未抬,轻笑道:“怎么能算是白费功夫呢,今日进宫后,朝上皇阿玛便斥责了四哥办事不利,惊扰太后,慢待兄弟,罚了他三月俸禄,以儆效尤。” “三个月俸禄?” 富察敏敏呼了一声,有些不服气,“像之前停您的俸禄那样呗。” “爷本以为,出了宫来也好,太子是个急脾气,最受不了有人激他。我作势像他要弄死我似的,在宫中尚且他还能忍,出了宫来总要教训我几分才是,没想到还当真一点动作也没有。” 胤佑轻笑言语,将书本放下,笑说:“原来是有个老四给他兜底呢。”仟仟尛哾 “哎,真是忠心。”胤佑嗤笑一声。 将那桌上的碗筷摆放整齐,富察敏敏坐到了胤佑旁边,似又不解,又似叹息。 “四贝勒也是个人才,为何偏要围着太子转呢?” 闻言,胤佑轻轻的将目光放在了富察敏敏脸上。 只须臾,富察敏敏立刻起身跪地,“妾身失言。他是太子,所有人围着他都是应该的。” “知道便好。”胤佑抬抬手,并没有生气。“起来。” “一个人抱足了希望,失望的次数和忍耐的限度都是有限的。老四此次受罚,你以为他心中当真会没计较吗?” 胤佑眸色幽深,轻轻的蹙着眉,目光幽远的像要望出很远的地方去。 “爷这些兄弟,最看不懂的,便是老四,若真有一日,他不尊太子了,那才是…危险…” 富察敏敏听不懂这些,懂也不懂! 她笑着将话题岔开,“爷。听说谏言皇上让四贝勒处理您出宫的人,是直郡王?” “嗯。” “那直郡王也算是间接帮了爷您的忙了。”富察敏敏笑说:“以前只当大千岁是草莽,不想还是有些计较的。” “爷这一群兄弟,谁也不是傻子。” 胤佑又捡起了书本,语气不咸不淡的,他捻开书页,却又补了一句:“老大不会一下子就想那么远,必是有人提醒了他。” 富察敏敏吸了口气,猜测道:“八爷?” ‘啪’的一声,书本合上,胤佑笑弯了眉眼,称赞道:“也只有他了。最善于此道。背后指点,借刀杀人,借花献佛,凡不露脸之事,他都能有为。” 闻言,富察敏敏脸色露出担忧惧怕,她给胤佑倒了杯茶,双手奉了过去,不无担忧的说道:“爷。若早知如此,您还不如将那些东西趁着皇上还在直隶时派人送过去呢,现在回了京,各位爷个个都是人精,若是谁要…” “不。” 胤佑抬手,语气严肃。“这些东西必须得皇阿玛回京后再上呈给他,就是得要人精们都在呢。” 二人正说着话,前院门房来报。 “主子爷,九爷来了。” 桌上菜肴温热刚好,胤佑起身,“快请九爷进来。” 第二百八十章 以物易物 那人风尘仆仆的踏进门来,拱着手笑脸盈盈的和胤佑问了声好。 “七哥。” “九弟,坐。” 胤佑从椅子上起了身,伸手示意胤禟落座。 胤禟侧目一扫,看了眼那布满佳肴的八仙桌,眉梢微抬,又回头看向胤佑,一双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道:“七哥真是太客气了。” 胤佑浅笑依然,先落座到了主位上,提了筷才慢声回说:“不比珍馐楼味美佳酿,不过我府上这些厨子的手艺胜在家常可口,咱们兄弟小酌两杯,最合适不过了。” “七哥说的是。咱们自家兄弟叙叙话,吃什么喝什么都不重要。” 胤禟笑着跟着坐在了胤佑对面。 那方富察敏敏行了个礼,轻轻垂着眉眼,温声告道:“二位爷慢用,妾身先行告退。” “嗯。”胤佑抬抬手,示意她先出去。 可不想,在富察敏敏走了没两步,胤禟却忽然出声,笑问:“既然是七哥的贴心人,何不留下来喝两杯?” 提壶倒酒的手动作微顿,胤佑笑答:“九弟说笑了,你这位小七嫂不似你的阿澜,酒量奇猛,她不胜酒力。” 听他这么说了,胤禟也不纠缠,便点头说:“既然如此,那弟弟我也不勉强了。” 富察敏敏出了屋,挥手使退了三两下人,她行至院中,回头再看,那兄弟二人的身影倒映在门扉之上,被烛光照的像个密谈的架势! “富察格格,侧福晋说绣了个荷包,瞧着纹路不对,请您过去给看看。” “好。知道了。” 富察敏敏收回目光,跟着那婢女走了。 屋内只剩了胤佑与胤禟兄弟二人,对饮了几杯后,胤佑又给胤禟夹了几口菜,轻声问着:“你说在直隶碰见十九了?” 胤禟指尖微抖,脸上笑意越发明显,他先慢条斯理咽下了口中的食物,抬眸做答:“七哥倒是很坦诚,那余十九当真没死。” 胤佑笑笑,“九弟,我们兄弟之中,头脑活络的不在少数,而你,更是少数中的少数,你若非笃定了那人是余十九,又何必先写信探我,再过府一叙呢?所以我们今晚谈话,无须再互相试探。” 言下之意终其简单,他想让胤禟有话直说。 对此,胤禟却显得不是那么急切,而是仿佛对余十九此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追问道:“既然人没死,七哥为何不将人接回来?” “因为不愿。” 胤佑脸色多了丝不明快,他睨了胤禟一眼,声音也淡漠了些。 “这个答案,九弟满意吗?” 胤禟嘴角微勾,眼内划过一丝算计得逞的意味。他答:“满意。所以七哥,愿意帮帮我吗?” 酒水入喉,胤佑轻轻放下酒杯,手指轻叩于桌面,侧目望向胤禟,声音里恢复了些笑意。 “想要江宁盐商的管事权?” 胤禟毫不忸怩的点了头,“是,咱们以物易物,我保证不会有人得知余十九和我那好侄儿的去处。”qqnew “以物,易物?”胤佑目光警惕。 胤禟笑谈如常,“如今七哥得皇阿玛看重,在吏部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我相信,七哥若是愿意分弟弟一杯羹,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若是十九和那孩子再次落于人前,那结果又如何?弟弟我可真是想都不敢想。” “怎么样,七哥?这笔买卖,你不亏。” 胤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眉头拧着,没有答话。 胤禟自顾自的吃菜,时而还评价几句菜的味道如何。 “嗯,这个酱牛肉做的地道,与我阿澜的手艺有的一比了。” “胤禟。” 胤佑忽然喊了他名字,胤禟似有吃惊,但是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仍是笑脸相对。 “嗯?” 胤佑慢慢凑近胤禟的耳畔,浅声低语道:“你能碰见十九,便说明可能还有其他人也碰见了。你拿她母子俩的行踪来与我以物易物,怕是不够。” 胤禟眼神一变,心脏猛的一跳。冷笑道:“是吗?” 胤佑仍是很冷静,徐徐告之。 “不过七哥不让你白来一趟。不过就是盐商的管事权,你想要,七哥想法子一定给你弄到手。” 闻言,胤禟坐直了身子,回眸与胤佑对望。 兄弟二人的假笑俱是薄凉,有几分相似。 “那七哥还需要我做什么?” 胤佑的手缓缓搭上胤禟肩膀,淡声答道:“我给你一些东西,你想法子,递到老爷子跟前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抓余十九来京城? 胤佑是个谨慎稳重的人,这一点,胤禟有着很深刻的认知。 能让他看的比余十九母子还重的东西,只怕不像他口中简短的‘一些东西’四个字那么简单。 胤禟目光流转,想了片刻,还是应了。 “成交。” 倒是胤佑像没料到他会这般耿直,反而笑问道:“九弟都不问问是什么东西?” 胤禟端起酒杯送到唇边,食指轻抬,又送了道眼神给胤禟,答:“我只管送,何必理会那是什么东西。” 这种毫无顾忌的话,的确是九爷能说的出,做的到的。 胤佑举杯和他相碰…… 而翌日傍晚,在清雅小筑里,当那个锦盒被打开,信件被拆开来,胤禩扫眼一看,当时便如火舌烫脚似的,噌的起了身! 胤禟吹了口茶香,拿余光去瞟了一眼胤禩。 胤禩眉毛越皱越紧,展了展那些纸张,“你接这烫手的山芋做什么!” “八哥只当没看到就是,不管它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只管送到老爷子跟前去就行了。” “老九!”胤禩脸色一沉,“你看清楚些,老七给你的这是什么普通信件吗?” 他呐了一口气,放低了声音,警惕道:“这些可都是参太子逾矩的!” 太子逾矩。 这四个字可比千斤鼎石还重。 胤禟失笑,话里俱是不屑。“是啊,逾矩的人是太子,又不是我,我怕个什么劲?” 胤禩急的在屋内来回走动,双手交打作响,意图劝胤禟放弃。 “以皇阿玛对太子的偏疼程度,你送上这些东西去逼他责难太子,他放得过你?” 说着这话,胤禩似乎有些心有余悸。 他叹口气,又说:“你看这回老七装病,朝廷上下都说太子威压过重,连自己亲兄弟办了几个人都惧怕到他如此地步。可皇阿玛仍不愿动他,甚至连重话都不舍得说他两句。” “那不是有老四背了锅吗?” 胤禟放下茶碗,舒适的往椅背上一靠,嘴角扯起一抹怪笑。“八哥,你都知晓支老大去递话,我自然也不会蠢到亲自把这些东西送皇阿玛跟前去啊。” 胤禩好歹是坐了下来,他手握成拳,神情严肃,又劝:“老九,这有些急进了…” “八哥不用担心。” 对比胤禩的急恼,胤禟当真是处之淡然,他手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闭着眼慢悠悠的说道:“七哥此举,能算是胁迫我为他做事,可我觉得,也算是他向咱们递好。” 胤禩微愣,很快便回过了味儿来。 “尚不知此次能不能让老四与太子离心,不过,若是七哥起了心思要先下手为强,我们又何不与七哥好好相处呢?” 说话间,胤禟缓缓睁开眼,望着头顶房梁,是雕梁画栋,飞花擒风。 胤禩脸色稍稍有些好转,可仍是蹙眉不解。 “话是如此,可是,七哥若以此拿捏,于我们而言,也是极其不好的。” 他悠然看向胤禟,胤禟正好回眼,二人四目相对,胤禟笑说:“八哥想做什么?” 胤禩抬手端茶,敛着眼淡声说:“我明日派人,去将咱们七哥藏起来的宝贝疙瘩给他挖出来。” 胤禟瞬间便坐直了身子,“八哥是想抓余十九来京城?” “我实在吃不准皇阿玛收到你这些东西后是个什么反应?虽然你说你有万全之策,可我也不得不为你多防备几分,若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便将老七给吐出来,有余十九母子在,老七便反咬不得。” 胤禩喝了口茶,再放茶杯时,砰的一响,眼神也莫名狠厉了许多… 第二百八十二章 八爷府的马车 晚间的直郡王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侧福晋吴氏抱着弘昉在认字,小娃娃奶声奶气的读着,发音有些不太清楚,却十分可爱。 “这个字是好,跟额娘读,好…” 吴氏是个温柔小意的女人,可骨子里有一股子韧劲在,遇事不怒不急,不悲不喜。或许这也是她能在一众女眷中,独占胤禔的一大缘由。 “好…” 弘昉张大嘴,读了一遍,黑亮的眼珠子一转,看见坐在临窗小榻上的胤禔,又笑弯了眉眼,喊道:“好阿玛…” “呵呵,是,好阿玛。弘昉说的好,那额娘呢?额娘是不是好额娘?” “嘻嘻…”弘昉坐在吴氏腿上,扭着身子与她闹,还伸手在吴氏的脸上点了点,软腻腻的唤着:“好,额娘也好。” “咱们大阿哥真会说话,真是阿玛额娘的心肝儿!” 孩童几句话,便逗的吴氏乐不可支,心软的一塌糊涂,搂着弘昉亲了又亲。 胤禔侧坐着,望着窗外天边,那一轮不明显的月,虽然也听着了母子二人间的笑闹,可他并没有参与进来,只在弘昉喊阿玛的时候,回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 他表情恬淡,与他平时里风风火火的样子完全是两幅模样。 吴氏心下微动,抱着孩子起了身,绕过书桌,慢慢走到胤禔身边,柔声询问道:“晚膳后便见主子爷脸色不太好,可是今晚膳食安排不好,您没用好?” 胤禔摇摇头,“不是,吃什么不都一个样吗?你也知道,爷素来都是不讲究吃食的。” 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让吴氏挨着自己坐了下来。 弘昉朝他伸手,“阿玛,抱抱。” 胤禔的笑容和善温柔了许多,把孩子抱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弘昉的后背。 “那主子爷可是在因为福晋的事儿烦忧?” 原是他的嫡福晋张佳氏近几日在府里又发作了几名侍女,原因无他,那些侍女年轻貌美,且都在胤禔的院中伺候,虽然真真儿就是做的日常杂活,可架不住嫡福晋爱往某些方面去想,趁着胤禔外出,一股脑的寻些借口就给人发作了。 原本胤禔并不是在想这些事儿,可经吴氏这么一说,他火气噌的又上来了。qqΠéw “那个妒妇!再这么下去,府里的人都得被她打发完!这京城里,哪家嫡福晋像她一般脾性!善妒,狂妄,不容人!” 胤禔怒气值猛冲,越说越生气,“若非看在额娘面上,爷就是闹到皇阿玛跟前去,也得将她给休了!” “哎,主子爷别生气。” 吴氏轻轻握了握胤禔的手,好生劝道:“如今七爷与他的嫡福晋,早传的风风雨雨的,说七弟妹迟早被休,甚至还有说七弟妹早就病重的话头,各式各样的说什么的都有。外人听了只当个谈资,到底是有损皇家颜面的事儿。咱们郡王府当以此为戒啊。爷…” 吴氏深深的看着胤禔,意在劝他好生与张佳氏相处,莫要家宅不宁,更不能传出去惹了别人笑话,丢了郡王府的体面。 “算了,不说她了。” 胤禔摆摆手,说起了另一件事。“过几日,天儿没那么热的时候,你带几个侍卫,带着弘昉去平阳庄子上看看去。” 弘昉的亲娘在那里。吴氏是知道的。 她点点头,应道:“是,臣妾知道。只是,爷之前说的是过年去看看,怎么这会儿突然…” 胤禔睨她一眼,吴氏便垂首道:“臣妾没有其他意思,就是问问…” “爷也是随心而至,想着这天底下有哪个做父母的,不想见到自己儿女呢?” 末了。那话语中竟是感伤。 吴氏起身行了个礼,“是,臣妾知了。那到时候若是主子爷得空,不如与我们同去?” 胤禔应的倒很爽快。 “行!” 这个炎热夏日里,要等个不冷不热的天气,也有些为难,一等二等的,小半个月就晃过去了。 清晨天未亮,吴氏便抱着孩子等在了院中。 听到开门声,吴氏回头,便见胤禔整理着胸前解扣脚步匆匆的朝外走。一边说:“今日兵部事儿多,早去早回。” “嗯。” 他们一道出了郡王府大门,马车已在那候着了。 胤禔踏上马车,刚要进去,却瞥见地上竟然有成片滚落的泥土碎屑。胤禔不喜的斥道:“这直郡王府什么时候已经穷困到马车都不做洗尘了吗?” 车把式连忙解释道:“大千岁息怒,这可不是咱家的马车落下的,方才八爷府的马车从这过,那车把式与奴才是同乡的,便歇下说了两句话,兴许是那马车轱辘上滚下来的。” 吴氏抱着孩子先坐了进去,可胤禔却迟迟未行。 他拧着眉,“你说八爷府的马车?这天不亮的,难道是才回京?” 第二百八十三章 可真有你的 车把式摇摇头,答道:“回爷的话,奴才不知。” 胤禔颔首,虽然没再多问,可却看着那一地碎土微微有些出了神。 “爷?”吴氏撩开帘子,见胤禔那般踌躇,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无事,走。”胤禔抬抬手,便要上车。 吴氏抱着弘昉,摸了摸他的小脸蛋,笑盈盈的说着话:“走喽,咱们去乡下庄子上采采风,那儿啊可比京城好玩儿!” “嗯!”弘昉仰着头直乐,又靠回在吴氏怀里。 胤禔突然后背一僵,猛的摔下了帘子,返身便下了马车! “大爷!” 吴氏一惊,慌忙喊道:“突然间这是怎么了?” 胤禔回头,脸色极不好看,沉声道:“今儿爷不陪你们去了,你带着弘昉走一趟。有点事儿。” 说完后,胤禔大步流星的踏出,竟是又回了府邸去。 弘昉愣愣的看着阿玛离去的背影,奶声奶气的问:“额娘,阿玛怎么了?咱们不是要去乡下采风吗?” 吴氏拍了拍弘昉的肩膀,柔声安慰道:“阿玛还有些急事儿要去处理,下次,啊…” 女人的目光一直追着胤禔的身影,直到都已看不见了,却仍没舍得移开。 “侧福晋?咱们这就走吗?” 马车旁的侍女询问着,吴氏点点头,放下了帘子,“走。” 而胤禔步伐匆匆,一边朝随身侍卫吩咐道:“爷给你一个地名儿,你立刻动身去一趟直隶,那里住着一户人家,当家的是个女人,你若能见着她,立刻带她走!” “是…是…” 随从问了句:“可是爷,若她不跟奴才走可怎么办?” “她不跟你走,你就将她打晕也得弄走!”胤禔抚了抚额头,又补充道:“还有个小孩儿,也一并带走,去张家口!” 随从也是跟了胤禔多年的人了,立刻会意过来这女人和小孩儿对胤禔而言不会简单,“去水泉隐山安顿?” “嗯。先去那儿…” 细听之下,胤禔语气竟然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似乎…很惊慌。 “爷,奴才再多嘴问一句…若是,没见到人呢?” 闻言,胤禔脸色剧变,那模样分明是心中的恐惧被人当面戳破的无措! 他闷了一会儿,缓缓攥紧了拳,靠在了书案旁,“若没见到人,你就立即回来罢…” “是!奴才领命!” …………qqnew 眼前的遮挡物被除去后,乍现的光照让余十九有些不适应。 她眯了眯眼,又缓缓闭上,而后又慢慢睁开,如此反复几次,方才完全适应了过来。 这是一间并不宽沃的屋子,陈设也十分简单,一盏博古架,一张陈旧的桌案,和一方红木矮床。 角落里站着个小婢女,模样怯生生的,一双眼睛却忍不住朝余十九身上瞟。 “他在哪儿?”余十九开了口。 小婢女摇摇头,“您说谁?” “带走我儿子的人!在哪儿!”余十九拼命按捺着心头怒火,又因手被反绑着,有些不得力。 若不然,真恨不得将这屋子给他掀了! ‘砰’的一声,门被大力推开,余十九回头,便见门外踏进来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 她神情倨傲,如一朵高不可攀的艳丽牡丹。 余十九看她很是眼熟,眯着眼,将她上下打量。 “自己不看好孩子,叫他乱跑,有人好心给你捡着了,还将你带过来看,怎的还这么不客气?” 女人说着话,慢悠悠的进了屋,到了余十九面前,似笑非笑的瞥着她。 之前她在门前,背着光,余十九还看不大真切,这到了眼前,还认不出这嚣张跋扈的女人,就是余十九的罪过了。 毕竟这样明艳的女子,其胆大个性,泼辣名声,整个紫禁城也很难找出与之匹配的对手来。 余十九抬起头,与她视线相对。一字一字的问道:“偷偷带走我孩子,逼我进京,还能被你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可真有你的啊,八福晋。” 第二百八十四章 你能见到八爷吗? 八福晋闻言,眼神一狠,抬手便一巴掌甩到了余十九脸上。 “什么个东西,也配这么跟我说话?” 余十九脸被打偏,回头来狠狠的瞪着八福晋,挣扎着要起身。 八福晋擦了擦手,睥睨着余十九,冷冷的说:“你要是还想见你儿子,就给我老实些。” “你想要做什么?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余十九低吼道:“八福晋,我似乎从来没有得罪过你,没有得罪过你八爷府!” “嗯,是没有。” 八福晋轻轻松松的点着头,好似抓一个人来藏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不过,现在有些事儿,暂时需要你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 八福晋绕着余十九走了几圈,还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说:“你也不想再被人知道你还活着?不然你那妖女的身份可就坐实了。还有你的儿子,都说没保住呢,可我瞧着那孩子身强体健的,分明好好的。” 说完,八福晋抬手掩唇,压住惊呼声。 她凑低了些,低声询问道:“该不会,这个孩子是你后头生的?跟别的男人生的?” “我捡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余十九破口大骂。 那小婢女都吓的一激灵,在角落里拼命的朝余十九递眼色,示意她不要再惹怒八福晋了。 八福晋摸了摸耳朵,被余十九嚷的心烦。 她提了下裙摆便要走,只给那婢女留了一句:“好好伺候余姑娘,不可短缺。知道了吗?” “是,奴婢知道了。” 婢女匍匐着,看屋内没了八福晋在,才慢慢挪动到了余十九那边,将那绑手的绳索给她解开了。 “姑娘,你莫惹八福晋生气,她脾气性子都不太好,不过其实她人不坏的。” 余十九抖了抖手腕,径直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孩子在哪儿?” 婢女摇摇头。 “奴婢不知。” 八福晋既然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便说明了她与八爷都不忌讳让余十九知道是他八爷府动手绑的人。也肯定是吃准了余十九会因为顾忌孩子而不敢有所动作,只能乖乖的待在这里任由她摆布。 可是,她对他们来说有个什么用? “我一个乡野村妇,能为你们金尊玉贵的八贝勒做些什么?” 余十九像是在问小婢女,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小婢女歪了歪头,“奴婢叫碧香。” “碧香?” 余十九恹恹的点点头。“碧香这个名字好啊…” 碧香慢慢又跟了上来,贴在余十九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说道:“余姑娘,奴婢是真没看见您的孩子,兴许他不在我们这里呢。您是怎么与他走丢的呢?” 说到这里,余十九就不免叹气。 在庄子里,周围邻舍都是些农户,而且从没有管束过阿闲,都让他自由自在的野惯了,要不自己回来,要不翠翠去挨家挨户的找,不一会儿也能将熊孩子找回来。 可今日却是天刚亮,阿闲出门去摘果子,不到半个时辰,便来了一行人,他们来势汹汹,余十九当即便道不好。qqxδnew 正要和他们打斗,为首那个就轻轻松松的说了句:“小公子已经在我们马车上进京去了,余姑娘若不愿意同行,我们也不勉强。” “啧。”余十九一想着就觉得烦闷的很。 胤禩怎么会知道他们娘俩在那儿?是胤禔说的? 余十九揉了揉额头,回身问道:“碧香,你能见到八爷吗?” “姑娘想见八爷?” “嗯。”余十九点点头。 碧香表情纠结,神色为难,嘀咕道:“这个怕是不好办,奴婢就是这清雅小筑里的一个使唤婢女,平日里八爷偶尔会来,没个规律,奴婢吃不准。” “可是他们将我关在这儿?就不怕我跑了?不来瞧瞧?”余十九有些不合时宜的想着自己这个囚犯可真不受重视! 碧香憨笑着答:“八福晋说了,您顾忌着孩子,只能老实待在这儿。至于八爷什么时候过来,什么时候有人找您说话,到那时便知了。” 余十九眯了眯眼… 似乎怕她听不懂,碧香还好意的总结了一遍:“您现在处在被动局面,就老实带着,啊,奴婢会照顾好您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阿闲在这里 “行,我知道了,你也下去歇着。” 如此,余十九也就没有再多做纠缠。毕竟这小丫头看起来憨憨的,要想从她嘴里套话也好,打听事儿也好,要她帮忙让自己跑出去也好,都不现实! 碧香点点头,行了个礼:“是,那余姑娘您好好休息,奴婢先告退了。” ………… 九爷府内。 看着那坐在凳子上毫不客气抓着零食瓜果吃的小孩儿,胤禟一时有些无语,“八哥,你还真将人弄到京城里来了?” “嗯。”胤禩刮了下茶碗,表情很恬淡。 似乎这等事儿对他而言,根本不足一提。 “那这孩子的额娘呢?”胤禟问道。 胤禩喝着茶,头也没抬,淡声答道:“在清雅小筑里。” 胤禟不说话了,他攀着椅子上的扶手,又看着那个一点不怕生的小孩儿,眼神微凛,不知他作想。qqxδnew “你觉得我做的不妥?”胤禩问他。 胤禟摇摇头。“怎么会呢?我知道八哥是为了我考虑,只是七哥那个人素来谨慎,既然决定要与我以物易物,应当不会再横生枝节,可若是让他知道你把这母子二人弄来了,只怕才是不好。” 闻言,胤禩脸上生起一抹笑容,他指着小孩儿,与胤禟说道:“除却是为了你,另外还有一个用途。” “什么用途?”胤禟蹙眉。 胤禩眸光中泄出一抹算计,温声说:“你是怎么发现她藏在那里的,你忘了?” 胤禟怔然,他怎么可能会忘。 在南山时,是因为发现了胤禔的不对劲,胤禟才派人跟踪他的! “你是说…大哥…” “是啊。”胤禩啐出一枚茶叶渣滓,起了身来,走向胤禟,说:“那些东西若是能让皇阿玛舍得动太子,而不牵连咱们,自然最好。若是皇阿玛要发起脾气,迁怒我们众兄弟,也得要有一个能承住君父怒火的人才是。” 话已算是说的很明了。 这个人,自然是有战功,有威望,脾气刚直的直郡王了! 胤禟敛着眼,淡淡琢磨着:“大哥…大哥…这个余十九和大哥,当真?” 胤禩抬手,止住了胤禟即将说出口的猜测。 他抬眸一笑,“真假不重要,我们又不在乎大哥和她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大哥对她有情,对她有意。那留着她,就够了。” 胤禟踱步来回,懒洋洋的抬头看了眼外头的好天气,眯着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说道:“哦,难怪八哥你这么肆无忌惮的,敢将人弄去清雅小筑,你这是生怕大哥不知道啊。” 胤禩但笑不语。 那吃糕点的人吃的饱了,蹒跚着小腿儿下了桌,又自顾自的走到了胤禟面前,端起他的茶杯就喝。 一通水灌下去,咕噜噜的,那小肚子看着就圆滚滚的。 胤禟摸摸他脑袋,问:“吃饱了?” 阿闲点头。“吃饱了,我额娘呢?什么时候来接我?” “唔,约莫还有些时日,你这几日就在我这住着,我府上还有个弟弟可以和你一起玩。” 胤禟搬出了弘映来哄着阿闲玩。 私以为孩子要闹腾,哭着闹着找额娘。 却不想,阿闲一点不怕,还很高兴的点头,“行啊,我都没有见过小孩子长什么样呢!” 要说阿闲的性格是真的讨人喜欢,说话利索,也不缠人,给他一些吃的,玩的,他就可以自己静静的待上许久。 至少从南山将他带走,到先走,都没见他哭过。 只说带他来找阿玛,这么几天了,也不见他问问阿玛在哪儿… 胤禩看着阿闲低着头玩茶杯的乖巧模样,心里竟也升起了一丝暖意。 “阿闲,你先在这里玩上几天,乖乖的,你额娘忙过了,我就带她来见你。”胤禩起身,似要准备走了。 阿闲抬头应了“好。” 末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那我阿玛呢?也要忙过了才能见到他吗?” 胤禩踌躇半晌,好一会儿才笑道:“嗯。对。” “哦。”阿闲摆摆手,“那好,我就在这里等着…” 第二百八十六章 走水 “阿闲,你没有大名儿啊?” 胤禟随口和阿闲说起了话,阿闲看他一眼,有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小脸一皱,答道:“阿闲就是大名儿啊,我娘说一个人的名字不必太讲究,做一个正直勇敢的人才最重要。” 阿闲撑着脸,仰着头望着胤禟,笑眯眯的问他:“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 胤禟想了想,忽的笑出了声儿,他摸了摸阿闲的脑袋,说:“你叫我名字可能有些不妥。”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胤禟捏了捏阿闲的脸颊,答道:“你应该叫我九叔。” “九叔…”阿闲歪了歪头,想了好一会儿,应了下来,“嗯,好,我记住了!”qqxδnew 却说胤禩回了八爷府后,八福晋已经坐在正厅摆着茶等了他许久了。 见妻子面色不佳,胤禩便迎了过去,笑容温和的问道:“福晋怎么这个表情?谁惹你不开心了?” 八福晋扫他一眼,刚要伸手端茶,胤禩已经先她一步,将茶送到了她手上。 “我问你,你打算让那女人在清雅小筑待多久?”八福晋白了胤禩一眼。 胤禩笑的不动声色,不仅没有因为八福晋的态度生气,反而语气是愈发的好。 “等九弟手上的事儿了了,我自然就放她走了。怎么?福晋担心?” ‘砰’的一声,茶碗被重重的放在了桌上,八福晋瞪着胤禩,“怎么可能不担心?那女人是个麻烦,大麻烦!连老七自己都避犹不及,你却还将人弄到京城来,妄图用她去牵制老七?” “你就没想过,万一威胁老七不成,他反过来倒打你一耙,你拿着这么个烫手山芋,该如何是好!” 其实八福晋的担心也不无道理,站在她的角度,她其实无所谓余十九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可是这女人的不确定性太多,且之前的麻烦事传的太过诡异。 牵扯到自己丈夫,她自然忧心生气。 胤禩拉过八福晋的手,好言好语的说着:“芸珠,你不必担心。这余十九一定是张能牵制住老七的底牌。” 闻言,八福晋将信将疑的看了胤禩一眼,还是怒火难消,正要继续说些什么。 那头急急忙忙的跑进来一个下人。 跪地便嚎:“八爷!福晋!出…出大事儿了!” 八福晋拍案便起,“叫什么丧!也不嫌晦气!天塌下来了不成!” “不是啊,福晋…”那人咽了咽喉头的唾沫,指着外头,神色惶恐的禀报道:“清雅小筑那边…走水了!” “什么!” 胤禩噌的起了身,神色间有些不可置信。 八福晋柳眉一拧,唇动了动,然后转向胤禩,恶狠狠的骂道:“我就与你说了这女人是个麻烦!眼下看你如何收拾!” 胤禩沉着脸,此时也懒得再与八福晋吵,径直迈开步子朝外走去,“爷这就过去!” “快!快端水来!” “这边儿!这边儿,快!” 原本淡雅清新的小竹院此刻大半都燃成了火海,几个下人端盆打水的手忙脚乱的忙着救急。 胤禩赶到时,他们好歹才将火势扑灭。 碧香瘫软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嘤嘤哭泣。 “人呢!” 胤禩怒极,残败的屋子里哪里还有余十九的影子! 碧香放声大哭,“她说饿了,让奴婢给她起个炉子去,奴婢想着您交代过不要怠慢了她,便依着做了,没想到片刻功夫,她竟就将屋子点了!” 胤禩脸色一黑,眸光中满是戾气。 碧香语气里俱是后怕与悔恨。 “待奴婢们发现不对,进屋一看,她竟就跑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送去七爷府 胤禩身旁的侍卫岳岱指着那些人怒骂不止:“看个女人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没用的奴才,全都该乱棍打死!” “爷息怒!息怒!” “恕罪啊!八爷恕罪!” 一时间,小院子里哀嚎不止。 胤禩脸色极不好看,他瞪了岳岱一眼,抬了抬手:“好了!” 那些人这才禁了声,各自神情紧张的看着胤禩,唯恐他下一句话就直接将众人给处死了。 “爷,他们…要怎么处理?”侍卫靠近了胤禩一些,询问道。 胤禩低斥:“现在是处理他们的时候吗!” 岳岱自知失言,埋着头瑟缩到一边儿去了。 胤禩环视四周,看着原来好端端的院子成了如今这残垣样子,自是怒火中烧,可他面上并未有过多显现,只是一双眸子凉意渐深,吩咐道:“仔细收拾妥当,各自散了。” “是,谢八爷恩典…” 下人们如惊弓之鸟各自散去,便又只剩了胤禩与岳岱两人。仟仟尛哾 “去找。” 胤禩攥紧了拳头,警告道:“一定要在被人察觉之前,将她给爷找回来!” “是!” 趁着夜色,岳岱领命而行。 八福晋痛骂余十九是烫手山芋的话言犹在耳,胤禩闭了闭眼,眉头越皱越深。 ………… 柳梢头的月移了些位置,朝云层中躲去,却被云层团团裹住,更显得深沉了许多。 尚不知清雅小筑那头走了水,胤禟却也是拧紧了眉,背着手站在门前。 太监何玉柱弓着身子急匆匆上前,禀报道:“九爷,找着了!” 胤禟闻言,一直沉重的表情这才松涣了些,他微微泄出一口气,问:“在哪儿找到的?” 何玉柱答:“在侧福晋那边…” 话音还没落地,胤禟拔腿便朝清漪院走。 弘映已经在小床上睡的很香甜了。 周澜泱坐在门槛上,膝盖上枕着个小脑袋,她轻轻抚拍着小孩儿的后背,神情目光极尽温柔。 原本急匆匆的步伐也不自觉的顿住了。 胤禟停在半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们… 周澜泱抬眸,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胤禟浅笑,那眼神却很分明透彻。 “到处派人找他都没找着,没想到跑你这儿来了,这臭小子!” 胤禟走到周澜泱跟前,俯身看着那个睡得心安理得的小子——正是阿闲。 “这小孩儿是谁?”周澜泱问了一句。 胤禟抿了抿唇,答道:“一个朋友的孩子。” 周澜泱一笑,戏谑的看着胤禟,语气有些玩味。 “胤禟,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每次在我面前说谎的时候,都挺不自在的。” 胤禟将手背到了身后,面上还是端的云淡风轻,“是吗?” “是啊…”周澜泱噗嗤笑出了声儿,她将阿闲的小身板朝自己身上靠了一些,星眸半敛,问:“这是七哥的孩子?” 事已至此,胤禟也不再特意隐瞒了,他挨着周澜泱坐下,看着那轮不分明的月儿。 手也伸到了阿闲背上,跟着轻轻拍了拍,随口道:“你怎么知道?” 周澜泱侧目看他,浅声笑着:“这孩子自己与我说他叫你九叔,他还有个大伯叫保清。保清不是直郡王的小名儿吗?能熟知于此的定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子侄,至少是直郡王很看重这孩子才愿意与他交换小名。” 胤禟沉默半晌,才闷声道:“嗯,是他。” “胤禟…” 周澜泱看着胤禟,语气虽然轻柔,却很坚定。 “将他送去七爷府。” 第二百八十八章 兄弟 “送去七爷府…” 胤禟讷讷两声,半晌,他摇摇头,“这不妥。” 周澜泱早料到胤禟会这么说,也没有催促没有过激的诘问。 她将阿闲抱进了怀里,进了屋。 胤禟却还坐在原地。 走了两步,周澜泱侧着身子,看着胤禟,淡淡说了句:“我知道八哥这么做是为了你,可是事无绝对,我只怕适得其反。” 胤禟下颌一抬,蹙着眉没有答话。 周澜泱继续说道:“何况,我瞧那个余十九并不是个按常理办事的人,她就像明渠里那条不老实的鳕鱼,网捕不着它,也抓不了它…” 说着话,周澜泱柳眉细拧,摇了摇头,深深的呐了一口气,“胤禟,如果真的要做交易,那余十九就是你们这场交易产生变动的一个危险因素!将这孩子送回七爷府,方是此时的上策。” 气氛僵持了一些时候,等周澜泱将阿闲放到了自己床上,细心的将被子给他搭好。 才听到男人的声音从门边传了过来。 “我知道了。” 翌日的七爷府门前。 弘曙正低头整理腰间的黄带子,走路不看道,下了阶梯便撞上了一人。 “瞎了你的眼!” 弘曙刚要开骂,一抬头,看清来人便不免有些诧异。 “九叔?” 弘曙忙躬身作揖。“见过九叔。” 胤禟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臭小子脾气还挺大。” “嘿嘿,这不是没瞧清楚是九叔您吗?”弘曙摸着后脑勺笑容有些尴尬。 “你阿玛呢?”胤禟朝弘曙身后望去。 此时天还未亮,莫说街道上根本没人,就是这七爷府的大门前,也只有三两伺候的下人,还有一辆等着送弘曙去宫中上学的马车。 弘曙乖乖的答话:“我阿玛先时就进宫去了,九叔还不进宫去?不怕被皇玛法骂?” 弘曙笑的有些贼,捂着嘴直乐。仟仟尛哾 胤禟笑着拍了他一下,又招招手。“既然你阿玛不在,那我就交给你了。” “过来…” 弘曙好奇的跟上去,走到了胤禟的马车边上,仿佛那马车里藏了什么不得了的金银宝贝! 神神秘秘的!弘曙一阵腹诽… 可等胤禟撩开帘子示意他看的时候,弘曙还是被惊着了! “这……”弘曙结巴了。 “这这这…” 弘曙指着那熟睡的孩子,一脸迷茫又惊恐的望着胤禟。“九叔,这是怎么个意思?” 胤禟的语气却很是平淡,他手一抬,又指了下七爷府的大门,“给你阿玛送来的,你抱下去安置好。我要进宫去了。” 弘曙看着那孩子,心里一阵盘算难不成这是自家阿玛什么时候在外边惹的情债,去母留子什么的,薄情汉与痴情女什么的,痴女托孤什么的…… 总之弘曙脑子里是千回百转,把在那些话本子上看到的杂谈轶事通通在胤佑身上安了个遍! 胤禟催促道:“快些啊!趁着这会儿没什么人,你赶紧的!” “哦…” 弘曙呆愣愣的上了马车,把阿闲抱了下来。 “快进府去,别让人瞧见。”胤禟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没人注意之后,又催了弘曙几句。 而后竟就上了马车,扬长而去了! 弘曙将阿闲抱回了自己院子里,不知该如何处理他,正发愁要不要去告诉自己额娘。 阿闲便醒了。 大抵是弘曙抱的他不太舒服,他挣了几下,揉了揉眼睛,懵懵懂懂的望着眼前的陌生人。 弘曙也愣了。 他俩对望了半晌,谁都没说话。 最终还是弘曙先憋不住,结结巴巴的问了句:“你…你你醒了啊?” 阿闲突然就笑了,他摸了摸弘曙的脸,笑道:“你是谁啊?我看着你就觉得好喜欢你。”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不可说 弘曙对着阿闲那双黑亮的眸子,心中也不禁升起了一些莫名的亲切感。 他顺手在阿闲屁股上拍了一把,啧啧两声。 “啧,小屁孩儿,少套近乎!” 阿闲不仅不怕,反而还咯咯的笑了起来。 弘曙将他放到了床上,拉了下阿闲的小手,问道:“我问你啊,你是谁?” “我是…”阿闲正要回答。 “啊不!”弘曙立马改口,换了个问题。“你额娘是谁?” “我额娘是…” “大阿哥!大阿哥!” 就在阿闲正要回答他的时候,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跑进来,愁眉苦脸的催促着:“哎哟我的小祖宗啊,您倒是快些啊,车把式等挺久了,再不走啊,怕是今儿个要迟到了!” “知道了!” 弘曙朝外应了一声,回头又对阿闲说道:“你就先在我这屋子里待着,不要到处乱跑,我会派两个人在这看着你,你饿了渴了就跟他们说,知道了吗?” 阿闲听话的点点头。 没走两步,弘曙去而复返,又补充道:“要是有其他人过来,问你什么,你都先别说,一切等我回来,听懂了吗?” 分明也不过就是个十岁的小少年,说起话来还一板一眼的,阿闲捂着嘴直乐,甜甜的应着:“我知道了。” 出了门,弘曙便立即吩咐守门的两个小太监,“看好这小子,别让他出门,但也不准短了他的吃喝。等爷回来再说其他的,听到了吗?” “是,大阿哥您放心” 两个小太监自然不敢违背,点头哈腰的应了弘曙的话,他才放心的出了门去。 阿闲在屋子里走走看看,对陌生的环境丝毫不恐惧。 那俩小太监抄着手,看着阿闲走道,也看的直乐呵,打趣说:“你看这小孩儿,多有意思,乍一看还有点主子爷那劲儿,不慌不忙的。” 另一个摸着下巴,故作考究的仔细将阿闲看了许久,点头附和道:“嗯,有点那味儿。嘿…” 二人忽然福至心灵,对望一眼,嘀咕道:“该不会,真是主子爷落在外头的孩子…叫大阿哥给捡回来了。” “啧啧,那不能,这两年也没见主子爷和哪个女的亲近过。”高个些的太监思考半晌,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要说呢,两年前那个余格格才真是可惜了了!听说肚子里是个男娃。” “哎哟,红颜薄命哦…” 二人说着小话,边往院门边儿去了。 却说,今日早朝散的快,吏部官衙里也没有要急办的事儿。胤佑赶去成嫔那里与她请了个安,说了会儿话,匆匆一会儿便出宫回府了。 到不是他不乐意与成嫔多待,只是母子二人说不了几句话,成嫔话里话外便要朝那方面去。qqnew “你那府上这几年没个添丁进口的,这可怎么行呢?” “这都多久了,有些事儿是命数,强求不来便要学着释然,日子还是要朝前看的不是?” 想那成嫔娘娘早些时候也是个偏激性子,自从晋了嫔位后,倒是显得越发的温和了。 胤佑在马车上,想起成嫔的话,苦笑着摇摇头。 待马车停下,进了府门,胤佑本要直接回院子。 突的想起前几日那拉氏与他说过弘曙的字越写越潦草,越写越丑,胤佑便临时改了路,下了廊桥一拐弯,朝弘曙的院子去了… 第二百九十章 父子 两个小太监还懒散的靠在门槛边说着闲话,有个眼尖些的踮了下脚就瞧见了胤佑的身影。 他忙扯了一把身边的小伙伴,朝那方向躬着身子请了礼。 “主子爷,您回来了!” “嗯,去将大阿哥的房门打开。” “是…” 虽然应了是,可小太监明显有些紧张,他与身旁那个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忐忑。 二人步子慢悠悠的,胤佑立时便察觉了不对,皱眉斥问道:“怎么慢吞吞的!大阿哥的房里有什么猫腻不成!” “啊不是不是!主子爷可千万别误会!” 噗通一声,两个小太监立即回身下跪,结结巴巴的说:“就是…就是…” “大阿哥屋里可能有些杂乱,没来得及收拾。” “是呢是呢,要不爷您等会儿再…” “放肆!” 瞎话还没编圆乎,就被胤佑厉声呵斥住了。 胤佑看这二人模样就知道他们定是在替弘曙隐瞒什么,眉锋一拧,沉着脸道:“将门打开!若是大阿哥房里有个什么不着五六的东西,爷饶不了你们!” “是是是…” 小太监叫苦不迭,缩着肩膀埋着头去将房门打开了。 房门开启的一瞬间,一层薄光照了进来,正在捣腾墨石的小孩儿缓缓回头… 胤佑眉头深蹙,负手站在门边,他轻轻抬眸,对上一双有神水灵的大眼睛,那双眼中在这片刻间闪过诧异,和些许警惕。 胤佑瞳孔一颤,视线一直胶着在那孩子身上,脚步便僵在了那处久久没有动作。 那两个小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是一个比一个苦。 “完了完了,没等大阿哥回来先被主子爷撞见了可怎么办!”仟千仦哾 “大阿哥回来定要打死我们的!” 他们说话的声音其实不小,可胤佑此时却仿佛全然听不见了。 他脸色几变,从惊讶到不可置信,再到惶恐不安…他才终于迈开了步子。 当胤佑跨进门槛,阿闲也走了一步,歪了歪头看着胤佑。 “你是谁啊?” “你是…” 二人同时开口,不过阿闲声音清脆,裹着股褪不去的奶味。 而短短两个字,胤佑的声音却哽咽的差点听不清。 阿闲又往胤佑的方向走了几步,胤佑也不知自己那两三步是如何迈出去的,分明距离就那么一点,可他足下却如坠千斤。 他缓缓蹲了下去,双眼微红的看着阿闲,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是谁?” 阿闲眨了眨眼,忽而伸出手摸了摸胤佑的脸,和他下巴上浅浅的胡茬,被咯的手心发痒,笑嘻嘻的说:“我是阿闲。” “阿闲?” 胤佑讷讷着重复着他的名字。 然后缓缓抬手覆住了小小的手背,又将它握在自己手心,小心却反复的摩挲着。 “阿闲好,阿闲好,这个名字好啊…” 胤佑一边握着阿闲的手,一边小心翼翼的伸出右手,试探性的搂住了阿闲的肩膀,将他轻轻的往自己拥了些。 阿闲也不抗拒,乖顺的贴进了胤佑怀里。 孩子小小的身躯却让胤佑觉得万分沉重。 他压着心里的惶惶不安,眼神颤抖着终于将孩子抱紧在了怀里。 他问阿闲:“阿闲,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闲抬起头,声音软软的:“你是我阿玛吗?” 胤佑心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悸痛,他再度将孩子抱紧了些。 慌乱感与内疚感如野草疯长,胤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懦弱到说不出那一个是字。 尚不觉自己什么时候掉了眼泪,那只温暖的小手又摸上了胤佑的脸。 安慰他道:“你不要哭,我见着你哭也觉得好难过。” 胤佑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哽咽道:“你长的和你额娘真的很像,尤其那一双眼睛。” 阿闲摸了摸自己眉毛,闭着眼,说:“可我觉得我和你才最像。” “是,也像我。” 胤佑笑着,眼里却又蓄满了泪。 他垂着眼,声音有些低沉,“阿闲,我是你阿玛,虽然这话说的有些迟,但是我真的很想你和你额娘。”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大阿哥好本事啊 阿闲笑的灿烂,双眼闪着璀璨的光,应道:“我也很想你。可是我额娘都没有对我提起过你。”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从阿闲口中说出来,胤佑的心还是抑制不住的酸楚。 他缓缓点头,声音有些沙哑。 “应该的…” “你额娘不愿对你提起我,是该的。”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额娘。” 胤佑苦笑着,又揉着阿闲小小的肩膀和胳膊,仔细打量着,才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额娘呢?” 阿闲乖乖答道:“九叔送我来的,额娘还在忙。” “九叔?” 胤佑眉头深皱,脸色都似变了两分。 “你额娘又忙什么?” 从儿子的只言片语中,胤佑已感觉到事情远非他们偶然的父子团聚那么简单。 仿佛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正在慢慢酝酿,发酵… 阿闲想了想,才说起了自己来京城的缘由。 “那日我在门前看大黄孵蛋,来两个人,与我说话,要带我走。” 胤佑一急:“你就跟着走了?!” 阿闲老实的点了点头,答:“是啊,我都没有出过我们村儿,但是他说可以带我去见阿玛。” “你不认识他怎么能跟着他走?!” 胤佑拉紧了阿闲的手,很是后怕。 阿闲却很淡定,他说:“他们穿着和我们村里那些人不同,显得挺富贵的。我额娘说过,京城是个富贵又遥远的地方。”qqΠéw “所以我就跟他们走了。” 听他一席话,胤佑一时只觉自己言语匮乏,手足无措。 久久没说话。 阿闲又狡黠一笑:“阿玛,你是不是担心我跟着人走了,额娘会着急?” 胤佑抬眸,神情松动了不少,缓缓答道:“你不见了踪影,你额娘肯定会着急啊。” “额娘一定会找到我的,所以我不担心。” 阿闲伸手搂住胤佑脖子,声音兀的有些低。 “我每天都能见着额娘,可是我没有见过你,我真的太想你了。” 胤佑愧疚的不能自已。 他把阿闲抱紧,承诺道:“阿玛亏欠了你,会补偿你的。” “也要补偿额娘!”阿闲与胤佑说起了条件。 胤佑在笑,可眼里全是苦涩。 他捏了捏阿闲的脸蛋,有些吞吐:“我也想啊,阿闲,我也想的…” 阿闲偏着头,似在思考胤佑话里的含义,便也没有再深问下去了。 ………… 弘曙回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虎着张脸朝小太监吼道:“人呢?!不是让你们看好吗?” 小太监苦不堪言,“大阿哥,这真不是奴才们不听话,实在是看不住啊…” “一个小孩子你们都看不住?爷要你们来干什么吃?!” “七爷亲自来带走的!咱们怎么敢拦啊!” 弘曙震惊不已,一阵风儿似的又蹿了出去。 “砰”—— 胤佑手上动作一顿,抬起头不悦的斥道:“怎么这么没规矩!” 弘曙先在胤佑书房里扫视了一圈,然后才走过去掀袍行了个礼。 “给阿玛请安。” 胤佑瞥他一眼,撩着袖摆放下了毛笔,起身绕过桌案慢慢走到了弘曙身边。 弘曙不自在的咽了口唾沫。 胤佑似笑非笑的说道:“大阿哥,好本事啊,在这府中竟然还与你老子耍弄上心眼儿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弘曙的心思 “嘿,阿玛您这话说的…” 弘曙抬起头,仰着脸朝胤佑笑笑,那笑容里有些莫名的心虚和尴尬。 胤佑点了点他额头,笑骂道:“怎么有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派人来禀告于我?” 闻言,弘曙讪笑,老实答道:“那不是因为那个小子来的蹊跷,身份成谜,更不知九叔送过来是个什么意图,儿子少不得留心两分,才先将他搁置在了院子里,本是想着待我回来,细细问过他了,再与阿玛说的。” “你也不想想,既是你九叔送的,你又哪里能瞒得过我?” 胤佑倒是真的有些不理解弘曙的做法。 他坐回了椅子上,双手交握,目光有些慵懒的看着儿子,遂问:“说说,你怎么想的?” 弘曙抿了抿唇,有些欲言又止。 “说。”胤佑敲敲桌案,语气重了一些。 “儿子说了,是想弄清楚了才回禀阿玛。”弘曙还是这么说。 胤佑偏了偏头,似有些没了耐心。 “这个不是你心里话,你讲实的,虚的谎的,我不听。” 弘曙吸了口气,这才说开了。 “回阿玛,因为不知那小子底细,我怕万一九叔送来的是个坑,是个火引子,便…便想私下将他给送走了。”仟千仦哾 闻言,胤佑噌的起了身。 他神情严肃,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弘曙。 疾步到了他身边,抬手指着里屋,压低了声音训道:“那是与你同父的兄弟!你这么轻飘飘的就将他送走了?!” 胤佑言辞厉色,弘曙却也不惧,他缓缓抬头,与胤佑对视。答:“阿玛,我说了,我是因为不知他真实来历,也不知九叔的意图,为免惹是生非,给七爷府带来灾祸,我才会有此想法的。” “你……”胤佑语塞。 弘曙却低低的哼了一声,转头将视线锁在了一旁的雕花矮凳上,声音蓦地有些薄凉。“况且,就算他是我同父的兄弟,没个确切身份,额娘是谁都不知道,这样的孩子,又怎么进的了宗室,怎么当得起爱新觉罗呢?” 或许是那额娘两个字激到了胤佑,一向自持冷静的人第一次在儿子面前失了态。 胤佑低吼道:“他有额娘!他额娘叫余十九!” 弘曙如遭雷击,他猛的回头,直直的盯着胤佑看了许久。 “阿玛…”弘曙声音颤抖,慢慢的从地上起了来,他抬手朝里屋的方向,确认道:“是余十九…他额娘是十九?他是十九生的!” 胤佑才回过神,背了过去,一直不言语。 弘曙绕过去,逼近了胤佑跟前,又问:“阿玛你说话啊!他真的是十九生的吗!” 好一会儿才听见胤佑低沉的应了。 “是。” 这种事,这种诡异的事… 怎么可能呢? 弘曙惶然,喃喃道:“可是,十九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那个孩子也…” 胤佑打断他,又重复了一遍。 “他就是十九生的,是你的兄弟。” 弘曙缓缓退了几步,跌坐在了那方矮凳上。 父子俩陷入僵持的静谧里。 只见身影映在墙上,一坐一立,俱是沉默。 忽有一道光踏碎而来,阿闲小手贴在屏风上,探出小脑袋,唤道:“阿玛,我饿了。” “咦,你也来了?” 弘曙微怔,便见阿闲朝他跑了过来,冲着他直笑。 这是十九生的孩子,十九曾给他做衣服,给他买零食,教他做游戏,还帮他抄字… 往事种种,回闪过弘曙脑中,便让这半大的孩子红了眼圈。 “阿闲,来。” 胤佑朝阿闲招招手,阿闲走过去,牵起胤佑的手。 胤佑指着弘曙,对阿闲说道:“去,见过你大哥。” 第二百九十三章 嘘,是我 面对阿闲,这个在今天之前从未见过面的弟弟,弘曙本是有些生疏感的,可那点微末的生疏感都在知晓了他是余十九的儿子后,顷刻间荡然无存。 弘曙还在发怔,阿闲已近了他身前,规规矩矩的躬身作揖,唤道:“见过大哥。” 半晌,胤佑正要开口提醒弘曙,阿闲抬头,黑亮的眸子闪着光,嬉笑着问道:“大哥为何不理我?” 弘曙讷讷的反应过来,应道:“没有不理你。” 他招招手,“你来。” 阿闲扑过去,弘曙措手不及,差点被阿闲扑倒在地。 他一把搂住阿闲,骂道:“你这小子太没轻重!” “哈哈哈…”阿闲笑个不停,望着弘曙的那道眼神,暖融融的,似要将人融化。 弘曙低低的叹了口气,然后捏着阿闲的脸,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可他打定了主意,不仅不能将阿闲再送走,而且还要将他保护好。 因为这是他的弟弟,是余十九生的。 突然想到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弘曙拧眉,望向胤佑。 “阿玛,眼下该如何呢?” 他问的自然是关于阿闲的身份处置事宜,既然是胤佑的儿子,又是被胤禟送回来的,那很难说别处有没有人知晓了这个消息。 而胤佑也清楚,弘曙有句话其实也没说错。 尚不知,阿闲是不是点燃七爷府的一根火引子。 胤佑沉默了片刻,然后缓声说:“我大概知道你九叔送阿闲回来是个什么意思,眼下他要我办的事儿,好处还没到他手上,他不会轻举妄动的。” “可是,这么大个孩子突然出现在七爷府,旁人换了说法,进了皇玛法耳朵里,又不知道要传出多少个版本了。” 弘曙脸色阴鸷,那方模样绝不像个普通十岁的孩子该有的神态。 “我知道。” 胤佑点点头,示意弘曙稍安勿躁。 “眼下先将阿闲送到富察氏那边养着,明日我便进宫见过你皇玛法,求个恩典,让阿闲入宗祠名册才是要紧事。” 皇家事,非小事。尤其事关子嗣,莫嫌尤大。 “那十九…”弘曙匆忙改了口。“阿闲的娘,您要怎么说呢?”qqnew 弘曙目光有些深意,斟酌话语,“毕竟,一个早就死了的人…” “我知道。” 胤佑抬手,阻断了弘曙的话头,又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你先回自己院里去。我知晓怎么与你皇玛法说,别担心。” 弘曙走后,阿闲还有些舍不得,眼巴巴的朝外头望了几眼。 “怎么了?” 胤佑翻看着桌案上的手,瞥见阿闲蹑手蹑脚的小动作觉得有些好笑。 阿闲回头来,问:“大哥走了,我今晚睡哪儿了?” 胤佑双目含笑,应道:“你今晚和阿玛一块儿睡,与阿玛讲讲你额娘好不好?” “好啊。”阿闲半分没有推拒,小腿儿一迈,又凑了过去,攀着胤佑的手,问道:“阿玛,你有很多儿子女儿吗?” “你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 “可他们都不是我额娘生的啊。”阿闲摸了摸下巴,笃定道:“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这样,我额娘才离开你的。” 胤佑手上动作一顿,笑容里平添半抹苦涩。 “不是的,阿闲,你额娘她并不是因为这个才离开的。” 阿闲不懂了,非要探究个清楚。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 胤佑反反复复几次,一个因为之后却说不了下文了。 真相是胤佑决不能对阿闲本人提及的痛悔! “算了,今儿不说这个了,你平时看书学习吗?阿玛教你认字好不好?” 胤佑把人哄了过来,阿闲非常温顺,牵着胤佑的手,就跟着攀上了书桌,摆好了一副挑灯夜读的架势。 ……… 而此时的八爷府外,是从柴房后门的入口。 余十九身上有些狼狈,不仅灰尘仆仆,发丝凌乱,衣衫处还有些不明显的黑灰,像是被火炙过的一般。 她朝缝隙里看了几次,又听这边脚步声渐停,应是没人了。 于是,余十九摸出袖中匕首,一手攀着外墙,便打算翻进去。 可突然身后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余十九猛的回头,握紧匕首便要刺过去! “谁!” 那人却反应极其迅速,一手扣住余十九执刀的手,一手捂住了余十九的嘴。 余十九眼神一颤。 那人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是我。” 第二百九十四章 眼下最要紧的事 “怎么是你?” 余十九拨开他的手,喘了几口气,好歹也冷静了些。 来人在月色暗影下,还是那日的一身白衫,腰间配着长剑,正是胤禔! “我派人去了你的庄子上,那个老婆婆和你那个小丫头说,你留了信给她们,要带阿闲去见他阿玛。” 胤禔话未说完,余十九便一声冷笑。 “呵,笑话,我怎么可能会带阿闲去见他?” “是。你不可能,但是总有别的人能。”胤禔声音有些低沉,缓缓的又叹了口气。 忽然,他上前拉住了余十九的手,将人往外一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跟我走!” 余十九自是不愿意,她往后退,二人都是会武的,你来我往间,一个要拽,一个要躲,三两回合,竟然便打了起来! 胤禔一个反手,挡住了余十九的掌风,急急喊道:“这里是八爷府的后院!你想将人引过来吗!” “引过来又如何!我就是要去问问八爷!到底把我儿子偷哪儿去了!” 余十九担忧阿闲,语速急切,细看之下,眼眶都不争气的红了。 “早知我在那个小院子里时便不会与他福晋客气,我平白还等了那么大半日,也不见他现过身,甚至没有一句关于阿闲的好歹。” 余十九撤回了手,紧紧的攥成了拳,语气里有愤怒,有后怕,也有些不甘。 “我当时就该也抓了他福晋!送到这八爷府来,看他如何!” 胤禔等她发泄了一通,才开口劝道:“八福晋是什么身份?不仅是胤禩的嫡妻,皇上的儿媳妇,更是安亲王府的外孙女,你真将她抓了,事情才该闹大了!” “是啊,他们身份高贵,地位显赫,便能如此跋扈,偷别人的孩子走!又强抓了我过来!” 余十九紧咬着嘴唇,心头怒火中烧,仰头看着身处的高墙,愤恨道:“我要将它这八爷府也给他烧了!” 话音刚落,胤禔便再次拽住了她的手腕,声色厉疾,“越说越离谱了!你将事情弄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将你自己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于你,于阿闲,于老七,有个什么好处?” 这句话像一池冷水浇到了余十九身上,让她暴烈的情绪瞬间回缓了过来。 胤禔见状,又意味深长的补了一句:“别忘了,你已经死了。” 余十九指尖微抖,闷闷道:“我知道…” “胆子挺大,还敢放火,分明自己才是最怕火的。”胤禔嘀咕了一句。 “什么?”余十九没有听清他说的话,侧目去看了胤禔一眼,“你说什么?” “我说!”胤禔稍稍提高了些声调,“你的目的是找阿闲,我就带你去找阿闲,先别计较老八的事儿了。” 说完,胤禔拉着余十九便往前走,幸而这夜色黑尽,二人很快便消失的没了踪影…… ……… 在一座名为雅居的客栈里,二楼最里间的客房内。 余十九一口水没喝完,便被胤禔的话吓到了。 “你…你的意思是说,阿闲很可能已经在七爷府了?” 那劣质的釉色茶杯在余十九手心微抖,她立即又将它握紧了些,似乎这样别人就看不到她的惊慌。 而胤禔却将她的细小动作尽收眼底。 男人的眸中闪过一丝心疼,轻轻嗯了一声。 “那日见着老八府上的马车我便有些猜测,派人去了你庄上,听了婆婆的话才知我猜想无误。你怎么可能会主动带阿闲回来见老七?必然是…”仟仟尛哾 说到这里,胤禔有些愧疚。 “必然是我来找你的时候,被人跟踪了…” 余十九敛眼轻轻看着胤禔,反而拍了拍胤禔的手背,安慰他说:“我就在那里待着,兴许那日不是你,也可能是别人。或者换了来日,也可能会碰见…此事怪不得你,是我自己不谨慎,大千岁你不必自责。” 那素白手指抽离的很快,可流连过胤禔的指节时,还是叫他心内生了涟漪。 他几乎反手便要将余十九的手握住,可余十九收手很快,胤禔的小动作扑了个空。 只好又攥了攥拳,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和不齿。 而余十九根本没注意到胤禔的千回百转,仍在蹙着眉思… “八爷要带阿闲去见胤佑,必然是要拿阿闲去…威胁他?” 她看回胤禔,指着对方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胤禔点点头。“你猜的也不能算全对,阿闲是老八带走的,可将阿闲送到老七府上的,却是老九。” “九爷?” 余十九柳眉凝住,轻轻摇头,道:“大千岁,我不懂,你们这些兄弟,怎么彼此间这么多弯弯绕绕?算来算去的,不累吗?” “累。” 胤禔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可他却笑的有些无奈。 “老八老九,老十,十四他们几个素来要好,我与他们关系也不算差。所以很多时候,一个人做一件事,并非只是单纯的为了他自己。” “天家的兄弟,生来关系就要比旁的更晦涩。” 有那么一瞬间,余十九竟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有些可怜! 余十九被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吓了一跳,别人是皇帝的儿子,是手握兵权的郡王千岁,需要她来可怜什么? 余十九摇摇头,想将这个荒诞的念头从自己脑子里快些甩出去。 “我现在也不想深究八爷带走阿闲是为了谁,也不想明白九爷送阿闲回胤佑那去目的又是什么?我只想见到我儿子,带他回家去!” 胤禔双手抱臂,神情舒展了不少,他仿佛听了个笑话,他睨着余十九,轻笑道:“十九,你怎么还没明白?你儿子他如今身处的地方,才是他真正的家!莫说你要带他走,哪怕是你要见他,你也必须得回七爷府去!” 余十九浑身一颤。 胤禔缓缓抬手,搭在了余十九肩膀上,嗓音低沉:“明白了吗。这才是你现在最该考虑的事…” 第二百九十五章 难 “回去?” 余十九有些愕然,她愣了半晌,好半天才扯出一抹算不得好看的笑容。 “我为什么要回去?” “他们偷走我的孩子,如今却要我求上门去叫人还给我?” “这是什么道理!” 余十九放下茶杯,顿觉有些齿冷。 看她这个反应,胤禔像是意料之中,他没有多劝,反而是很平静的问了她一句:“道理?你与谁讲道理?”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再次将余十九击打的无法言语。 她重新端起了那杯已经凉掉的茶。 是啊,在这紫禁城里,她与谁去讲道理呢? 胤禔深深的看了她许久,眸间似有不忍,缓声道:“毕竟那是老七的亲儿子,如今回了他身边去,老七有的是法子让他认祖归宗。你又何必非要让他跟你回那穷山僻壤里去?” 余十九不可置信的看着胤禔,站起了身,声音有些颤抖。“你竟然是这么想的?” “我这是为了阿闲好!” 胤禔也有些上了火气,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本就比余十九高上许多,稍稍一低头,那股逼迫人的威压感便扑面而来。 “人家本来就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何必跟着你吃苦受罪?” “已整整一天了,没闹出动静来,便说明阿闲在老七府里没事儿…” “绝不可能!” 不等胤禔说完,余十九眼一红,硬声道:“我绝不可能把孩子给他,当初是我!是我拼了命将阿闲生下来带走的,若不然,这世上早就没阿闲这个人了!” 她转身要走,动作激烈又决绝,撞的桌上茶壶晃悠,靠边儿的茶杯滚了两转便啪嗒一声落了地! 胤禔上前连忙将她拉住。 “你要去哪儿!” “去七爷府!把我儿子抢回来!” 余十九说着话,甩开了胤禔的手。 胤禔追了上去。 “你这不是胡闹吗!你要见阿闲,我再与你想法子,你这个时候冲过去,万一将事情闹大了怎么办?” “我不管!” 余十九回头,目光有些复杂的望着胤禔摇了摇头。 “胤佑他还有其他孩子,可我只有阿闲这一个。我惹不起他,我躲着还不成吗?” 话音一落,余十九双手一推,胤禔没个防备,竟被她推的险些踉跄! “十九!十九!” “你站住!十九!” 余十九哪里肯听。 你追我跑的,二人的身影穿行而出,打更的更夫一声锣响,“天干物燥!小心火…” “咳咳咳…” 话没说利索,迎面便被一个男人撞的原地转了几圈。 “嘶,小年轻没个轻重!” 更夫揉了揉眼睛,看着胤禔急匆匆的背影,前头似乎还跟了个女人。 二人都是气急败坏的模样,更夫笑道:“哎,这年头讨个媳妇儿也不容易!看看多难哄啊!” qqnew 第二百九十六章 小贼 “现在这么迟了,你去了七爷府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还能将阿闲抢走吗!” 胤禔将余十九拉到了一旁的巷道里,余十九愤恨道:“对,已经很迟了,我就是要去抢孩子,你若怕我将事情闹大,受我牵连,不如早些回你的郡王府去!” 一听这话,胤禔神色大变,他松开余十九的手腕,眉眼间染着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能与我说这种话!” “余十九!你这人是真的没心吗!” 见胤禔神情似有些受伤,余十九也知自己愤怒着急之下,口不择言说错了话。 她嘴唇动了动,眼神有些躲闪。 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何况她心中也确不愿意牵连到胤禔,她径直迈步,与胤禔擦肩而过,轻声说了句:“我是一定要去的,事已至此,牵扯到了我儿子身上,我躲不了,也不能再躲。” 她走了两步,忽又顿住。 胤禔的身影被拉的老长,在这漆深幽暗的街道明明灭灭,像一盏烛火。 他刚要张口,还想说些什么。 “谢谢。” 余十九的话又被枯燥的风送进他耳朵里,胤禔攥了攥拳,待余十九身影消失后。 他一拳捶向墙面,眼眸微敛,将牙关咬紧了些,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有些怅然若失。 有些庆幸在南山这两年,没了什么礼仪束缚,没了什么尊卑体统。 余十九偶尔会带着阿闲做一些爬树翻墙的事儿,就连翠翠那个没读过几天书的小丫头都会晃着脑袋,念叨她此乃鸡鸣狗盗之辈所行窃贼之为。 不过因为阿闲毕竟还小,只能在一旁观看额娘的好身手,而且余十九翻的是自家院子,任由翠翠笑骂几句,平添个生活日常笑料,便也又过去了。 是如此,她才得以在夜半时分,翻进这七爷府中。 悄然落地后,周围有三两巡夜的下人,余十九左右瞧瞧,寻思着最好还是不要惹出动静。 将儿子找到才是正事! 她退后几步,往右遁走,准备直接朝赏花落去。 可不料,她一脚踩滑,弄出了不小的声响。 “谁!” 耳尖的侍卫听到,立刻抄刀追了过来。 余十九心中暗骂一句,转身便朝另一个方向跑。 “有贼!追过去!” 侍卫一声大喝,各处的下人通通调转目标,汇集到了一处,朝余十九的反向跟了过去… 书房内,胤佑将书本放下,将吴德喊了进来。 “外边儿什么动静?” 吴德弓着身子,“爷息怒,奴才这就去瞧瞧。” 突然窗户边一阵窸窣,胤佑皱了皱眉,起身缓缓走了过去… 余十九一手攀着窗栏,身子贴近墙边,谨慎的朝后面看了几次,那些人似乎朝前院追去了。 余十九呼了口气,回首过来,却发现房内的身影正在靠近…qqnew 她才猛然想起!这里是胤佑的书房! 一步,两步,三步… 余十九眼神轻颤,说不上来自己的心为何突然狂跳不止。 你怕什么?你怕他做什么!是他对不起你在先!你怕他作甚! 余十九在心里不停的诘问自己,可随着男人的身影靠近窗边,她却越发的心乱如麻。 吴德倒了回来,禀报道:“爷,说是进了小贼,侍卫们追到前边儿去了。您这院子里没人进来?” 胤佑停下脚步,转身扫了吴德一眼,骂道:“爷当你在门口守着是坐化的!这院子里有没有人进来,你不知道,倒还来问爷?要不你来这屋子住着,爷到前头给你守着!?” “七爷息怒,息怒!奴才错了,奴才嘴笨!” 吴德跪地求饶,胤佑白了他一眼,随即往前院走去… 第二百九十七章 让开 余十九贴着墙壁听了一会儿,隐约传来了轻轻的关门声,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余十九攀上窗边,翻身一跃,便进了胤佑的书房。 入屋后,她来不及感慨此处陈设依旧,满架的书,毛笔摆放的位置,甚至镇纸的朝向都一如当初,空气中的气味都还是那股淡淡的迦南香味。 余十九轻快走过,推开书房门,谨慎小心的往左去了胤佑的寝房。 他还是不喜欢人多嘈杂,除了院内两个打瞌睡的小太监,再没了其他人。 余十九提着一颗心,进了屋。 “阿闲…” 她轻声唤道。 一边朝屏风后走,“阿闲…” 仍是没人应答,余十九心一横,踏了进去! 大床上,小人儿摆成了一个大字,睡的四仰八叉的,将轻薄的蚕丝被踢到了床脚,角落里还放了一个铜盆,里面是还未化完的冰。 余十九记得胤佑是个不怕冷热的人,倒是阿闲,像她,怕热贪凉。 余十九收回目光,快步到了床边,轻轻推了推阿闲。 “阿闲,快醒醒!” “阿闲!快醒醒,我是额娘!” 小身板儿轻轻翻了个身,被搅扰了好梦,他皱着眉,缓缓睁开眼,睡眼惺忪的瞄了下余十九。 视线清明的一瞬间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可置信,接着便是一阵狂喜! “额娘!” 阿闲一下子蹦了起来,扑进了余十九怀里,亲昵的蹭着。 “额娘,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啊!” “想我!” 余十九不轻不重的在阿闲屁股拍了一巴掌,轻声训道:“你现在知道想我了,那你跟着不认识的人瞎跑什么!” 她紧紧的搂了阿闲一下,看着他平平安安,好端端的,心里一块大石头也算落了地。qqnew 她捡起一旁的衣服,就要给阿闲穿上。 阿闲一双大眼睛睁的圆滚滚的,“额娘,你这是做什么啊?” “这么晚了,你给我穿衣服干嘛?” “你在这里睡的可舒服!还问我为什么!”余十九动作飞快,也不在乎阿闲衣领的纽扣都盘错了一颗,细看之下,她手颤抖的有些厉害,语气也很急切。 “我们快些回家去,阿婆和翠翠都该着急了!” 余十九飞快的给阿闲穿整好,一把将他抱起便要走。 “额娘!我们就这么走了吗!可是阿玛呢!”阿闲竟有些不情愿了,他想挣脱开余十九的怀抱。 余十九答道:“什么阿玛,你之前一直没阿玛不也一样过的好好的吗!咱们回南山去!” 说完余十九抱起阿闲,猛一转身。 却立即僵在当场! 余十九抱着阿闲,眼神颤抖着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修长的手指将半遮的帷幔撩开,男人颀长身形落步而出,轻拧眉梢看着余十九。 是胤佑! 余十九抱紧阿闲,偏开了视线,咬牙道:“让开。” 胤佑上前一步,神色复杂,眸光里是难以言喻的情愫与愧意。 他问余十九,“你要带我儿子去哪儿?” “阿玛!”阿闲兴奋的朝胤佑伸出手去。 胤佑伸手要将孩子接过去,余十九一把将阿闲的手拉了回来,再度重复道:“让开。” 阿闲小脸一变,“额娘?” “请你让开…”余十九缓缓抬眸,终于直视胤佑。 第二百九十八章 我们谈谈 可他不仅不让,反而步步逼近。 那双眼更是如夜鹰一般,逼仄的向余十九袭来。 余十九抱着孩子,步步后退,最终被抵到了墙角里,退无可退! 胤佑声音哑然,他轻轻唤道:“十九…” 阿闲歪着头望着自己娘亲,软声道:“额娘,阿玛叫你呢。” 余十九咬紧了唇,并不言语。 她不想看见眼前的人,却又难以压抑自己慌乱的心,只好将视线调转到别处去。 可她抱着阿闲的手,却在轻轻的颤抖着。 胤佑伸出手,“先把孩子给我。” 余十九不肯,又转了个身,还是以侧面对着胤佑。 胤佑望了眼外头,这赏花落里没什么动静,只是前院那些搜查的人动作还在继续。 胤佑回头劝说:“先把孩子给我,你闯进来他们都以为是遭了贼,若是搜查过来,怕是要惹麻烦。” “七爷大可现在就叫人过来,将我抓了去。” 余十九薄唇微启,胤佑顿住,竟不知该如何回她。 这久别两年的重逢,胤佑万没料到是在这样一个情形之下。 他都没来得及将余十九仔细小心的好好看看,便被她一身竖起的尖利刺到。 胤佑心绪翻涌,生起一种抑制不住的难受。 见他不说话,余十九又道:“七爷既不抓我,那便请好人做到底,放我们娘俩走。” “我们也不回南山了,我会另寻一个去处,躲的远远的,藏的好好的,不给你添麻烦。” “十九…” “若是这样还不够,那不如…你杀了我好了。” “十九!” 胤佑攀住余十九的肩膀,强硬的令她与自己对视。 余十九抬眸,却用一种强烈的充满恨意的眼神瞪着胤佑。 胤佑尤不可信,话音颤抖:“十九,我没想过要来打扰你们,我真的真的…” 他吸了口气,才控制住自己的哽咽。 “我真的没想过,他们会将阿闲牵扯进来。是我不谨慎,没有保护好你们。” 一向冷静睿智的人,也有如此慌乱无措的时候。 像是连话都说不清了。 “可是既然阿闲已经回来了,再让你们回去,岂不是…岂不是平添危险。” “所以呢?”qqnew 余十九冷笑一声,讽刺道:“所以你想说,你要把他留下来?留在你身边?” “他本来就是我儿子!” 胤佑拔高了声调,下一秒见阿闲眼圈红了一瞬,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了火。 他忽然转身,朝外喊道:“来人!叫大阿哥过来!” “是。” 外面的人脚步声起,余十九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我要与你说点事,但是现在太迟了,我让弘曙将阿闲接过去。” “弘曙都知道了?”余十九震惊中还有些后怕,“那岂不是府里的人,都知道了?” 胤佑摇头:“现在还知道的不全,不过,这是早晚的事儿。” 此时,敲门声起,“阿玛,深夜传唤,有何吩咐?” “你进来。” 胤佑刚说了一句,余十九便立刻背过了身去。 阿闲眼前一亮,听着脚步声,便能分辨出来人,欣喜说:“是我大哥。” “你大哥?”余十九苦笑,“呵,你这孩子还真是…” “阿玛。”弘曙在屏风前作揖。“前头说在抓贼,您这边可还好?” “没什么事儿,你进来,将阿闲带你院里去。” 胤佑声音淡淡的,的确不像被什么贼人影响到,弘曙应了声是,迈步而进… 第二百九十九章 求你,重新来过 印象里那个熊孩子长大了,也长高了不少。 站在胤佑身旁,乍一看还有些像是兄弟两人,余十九轻快的打量了弘曙一眼,正巧弘曙的目光望过来,顿时大惊失色! “十九!” 弘曙既惊又喜,神情雀跃,他上前就要去拉余十九,不住的问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你怎么在这里?你…你还好吗?这两年你去了哪儿啊?”qqΠéw 他兴冲冲的望着余十九,眼里的期待都快溢了出来。 可与他想象中不同,余十九看向他的眼神,有一些关切,也有一些欣喜,可更多的竟然是…警惕? “十九?”弘曙不明白,他露出与胤佑方才相似的神情,不解的看向余十九,“十九,你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你不认识我了吗?!” 弘曙靠近了些,声调也控制不住的高了起来,“我是弘曙啊!你把我忘了!” “我没忘。” 好一会儿,余十九才低声应着,她敛着眼,轻声说着:“好些日子不见,大阿哥长高了不少。” “十九…”弘曙还有好多话想和余十九说,想问问她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想问问她当初到底怎么一回事,总之,想和她说的很多很多。 最好,能在聊完话之后,还能像以前一样,让她带着自己在院子里做游戏,赌点小钱儿,然后再给做两身好看的衣裳,再跑出府去,买些他最爱吃的点心… 可是弘曙喊了一声十九之后,余下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因为他在余十九的眼睛里,已经找不到当初了。 “好了,你将阿闲带回你院子里去。” 胤佑不知弘曙此时心里的天翻地覆,只是撇了弘曙一眼,吩咐了他。 弘曙回过神,压着声音低着头应道:“是,儿子知道了。” “阿闲,到大哥这来。” 他朝阿闲伸出手,阿闲很自然的便要朝他怀里钻,可余十九不许,他抱紧阿闲退了又退。 “十九,将阿闲给我!” 弘曙远没有胤佑那么好的耐心,直接上手便要将阿闲抢过来。 “你别带他走!他就和我在一块儿!哪儿也不许去!” “你不怕伤到阿闲吗!” 弘曙一声低吼,余十九瞬间怔住,下一秒,弘曙便从她怀里将阿闲抱走了。 “额娘!” 阿闲一边搂住弘曙脖子,一边回头还安慰余十九:“额娘,没事的。” “你好好与阿玛说说话,我与大哥回他院子去。” 余十九看着眼前三人,心内居然生起了一股无限的恐慌感来。 他们是父子,兄弟。 阿闲和他们在此之前连面都没见过,竟然就能这么亲?! “阿玛,儿子告退。”弘曙到了胤佑跟前,微微颔首,胤佑点点头,略有阴沉的一张脸在抬眸看向阿闲时,才回暖了许多。 他亲昵的捏了捏阿闲的脸颊,柔声说:“已经很迟了,早早歇下,若是睡不着就让大哥给你讲故事。” “嗯!”阿闲点点头,乖巧的任由弘曙将自己抱走了。 门被关上的一瞬间似乎带进来一阵风,吹的余十九直发颤。 她抚了抚自己肩膀,又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泪。 男人靠近,步伐缓慢而沉稳。 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轻轻抬起了余十九的下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余十九的眉眼。 “十九,我真的很想你。” 余十九这才认真的看向了他。 两年过去,胤佑的脸貌并没任何变化,只是或许因为年岁增长,也或许是因为他如今步步高升,春风得意,身上倒是多了许多之前不曾有的阴沉气息。 他慢慢坐下,双手捧住了余十九的脸,描摹着心上人的面容,又小心翼翼的想以吻封存。 余十九头轻偏,胤佑的吻便轻轻落在了她的脸上。 “什么骨肉至亲,我拼了命生下的孩子,倒是和他阿玛一样凉薄。” 她自嘲道:“分明都没见过你与弘曙,可你看他,见着你们那个神情,与和我在一块儿相比,不知亲热了多少。” “到底是血承一脉,怕是骨子里一样的冷,一样的无情!” “好了!” 胤佑拉住余十九的手,沉声道:“他还小,没见过阿玛和哥哥,甫一见到自然高兴。” 他忽而轻笑,“难得老八老九也算干了件好事儿。” “好事儿?”余十九瞪着他,“呵,你觉得这是好事儿?换做是你,你生活的好好的,突然来一拨人将你家里给搅的天翻地覆,你还认为好吗?” “这不一样!他们不是在搅乱你,是在让阿闲回到他本就该有的生活里!” 胤佑起身,顺势将余十九也拉到了自己怀里。 “你放开我!” 余十九要推开他,胤佑却圈着她的手十分用力。 “十九,之前的事儿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你给我个机会,我补偿你,补偿阿闲,好不好!” “放开我!你放开!” 一人想要重温久违的拥抱,一人却如避蛇蝎,拼命的挣扎抗拒着。 胤佑不管不顾的和余十九撕扯着,竭力急切的表述着自己所想。 “我不会再让你和阿闲离开我!以前的事我们揭过去,我们重新来过!重新来过!” 余十九被胤佑收紧在怀里,胤佑怀抱着她,哽咽着,祈求着:“十九,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求求你…” 第三百章 就当为了阿闲 “重新、来过?” 余十九神情恹恹,嘴角勾起的笑意透着疲惫与嘲弄,她轻轻推开胤佑,说:“这样的话你之前就已经与我说过了,你忘了吗?在生下阿闲那日,你便讲过了。”仟仟尛哾 胤佑愕然。 便听余十九继续说道:“当日我是怎么回答你的,现在也还是一样。” “十九…”胤佑顺势将她的手摁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有些近乎强硬的说道:“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是吗?阿闲还好好的,我…我感激你的,将他养的这么好。如今时局不安,回到我身边对你们而言才是最为稳妥的。” 强有力的心跳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慌乱感。 胤佑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深深的看着她,说:“你放心,我有办法让你们光明正大的回来,一切还和以前一样。” “当时是事发紧急,我一点法子也没有,可如今不同,已经过了这么久,我可以重新给你一个身份…” “七爷!” 余十九打断了他,摇了摇头。 她尽管没有抽离出自己的手,还任由胤佑握着,可她神情严肃,目光冰冷,无一不是在昭示着自己的决绝。 “我不是那种,在被伤透心之后,三言两语就可以哄回去的女人。当初的你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不顾一切的都想留在你身边,想给你生个孩子。可有些事情,我没有办法因为时间流逝就说服自己它没有发生过。” 胤佑脸色微变,稍稍低了低头。 他声音喑哑,“十九,你究竟,还要记恨我到什么时候?” 余十九轻轻闭了闭眼:“我不知…” 突然! 胤佑猛地抬手,按住余十九的肩膀,将人直接摁倒在了床上,余十九没有防备,吃痛的哼了一声。 “唔…胤佑!” 胤佑随即欺身而上,一把掐住了余十九的下颌,颤声问道:“你到底…是因为恨我不愿意回来,还是…还是…” 他眼尾发红,眉间阴郁成结,神情竟有几分凶狠! “什么?”余十九扣住他的手腕,想脱离这种桎梏。 “还是因为别人,才不愿意!” “你不愿意回来,宁愿带着我儿子跟你在穷乡僻壤过乡野生活,不愿意和我重新来过,是因为你要与其他人重新生活,是吗!” 胤佑低吼着,逼问道:“你不要与我说你不知我在讲什么。” 余十九拍打着胤佑的胳膊,挣扎道:“我真的不知道…” “胤禔的扳指。” 胤佑声音冷清,余十九挣扎的动作瞬间便停住了。 她眼神躲闪了下,喃喃道:“那是…那是他给阿闲的…” “对,给阿闲的。阿闲一直贴身收在他的香囊里。好生贵重。” 胤佑缓缓松开了手,余十九微微翻身咳嗽着顺气。 “咳咳咳…” “你怨阿闲见到我与弘曙便自然亲近,那我是不是也该怨恨你带着我儿子跟别的男人亲近私会!” 其实胤佑心里知道自己说这种话是有些魔怔了。 可他怒火上头,又见余十九一副连解释都不屑的模样,越发的魔怔。 “分明阿闲的亲爹就在你眼前,你不愿与儿子一道回来,倒是愿意缩在山野里,和其他男人亲近,余十九,你安的什么心?” 余十九推向胤佑的肩膀,低声呵斥:“你胡说八道!难道我一个人便养不好阿闲了?” “那你要让阿闲一辈子都活在不知生父是谁的流言蜚语中吗?他长大了,又会不会怨你?你有什么资格擅自决定他的人生?” 胤佑喘着粗气,见余十九不说话了,又试着慢慢靠近她。 二人似乎都平静了不少,他试着轻吻她。 余十九躲了一下,很快便被制着拉了回来。 “十九,听话,你就当为了阿闲,留下来。” 胤佑的吻落在余十九的唇角,她曾经很喜欢胤佑这般浅尝辄止又温柔的吻,如今再遇,却只觉一片苦涩。 男人的手剥开她衣衫上的领口时,余十九轻轻按住他指尖。 “我很累。” 胤佑当真便停下了,他吻了吻她的脸,哑声应着:“好。早些休息,休息。” 这一晚胤佑一直将余十九抱的很紧,似乎一松手,这人便又不见了似的。 可余十九心里乱的发慌,她透过床前的屏风,越过未合拢的窗户,看着星月碎光,冲破重重阻碍,洒了一丁点在这屋内。 还不如这七爷府中檐角灯笼的光火亮堂。 腰间被收紧,余十九微微惊了一下。 胤佑以唇,轻轻噌过她的肩膀,轻声问:“怎么还不睡?” “快睡着了,你睡你的…明日还要上朝。”余十九想了想,虽然声音冷淡,还是让胤佑听的心里舒坦。 “好。” 胤佑撩开她的长发,在她脖子上轻轻落了一吻。 又不知过了多久,听到男人均匀的呼吸声,余十九才轻轻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 她轻轻下了床,赤脚走向了窗边。 推开窗户,似乎才多了些光亮。 “好像,还是一样的月光…” 为了阿闲走,又为了阿闲留。 余十九伸手探出窗外,可什么也没有抓住。 她垂眼,低声喃喃:“重新来过,重新来过…” 第三百零一章 发落太子 朝会散后,康熙留了一众儿子及三两朝臣到了南书房。 皇子们进去了,却留了那几名大臣在门外等候。 其中有刑部左侍郎张廷玉,吏部员外郎田文镜。 这两人守在门外,面上没什么表情,那些太监也低着头各自做活儿,胆大些的悄悄看了这二位一眼,意图从他们脸上看出了些什么苗头来。 “奇了怪了,阿哥们在里头坐着议事儿,倒是将这二位喊在门口候着,得是有什么大事?” “嘘,要死了你,这也敢瞎猜!” 杵着扫帚的小太监碰了碰身边的小伙伴,朝另一个方向递了个脸色,“喏,瞧,那两位也来了。” 小太监望过去,来者是个干瘦老头儿,身形佝偻,官服罩在身上都显得有些宽松。 “张大学士请慢行。” 身后有人将他喊住,他回头,炽烈的阳光照着他眯了眯眼,似乎好一会儿才将来人看清楚。 吏部尚书李光地。 “李尚书。” 张英声音浑厚,“圣上也将你传过来了?” 后者低低嗯了一声,又朝南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瞧见了张廷玉与田文镜,心里有了些了然,低声与老人说道:“大学士也该保重身体,瞧着又多了好些白头发。” “比不得李尚书年轻哟。吏部如今有七爷在,你也算轻松了不少。”张英笑笑。 其实要说年轻,李光地也不年轻了,张英不过比他大上四岁,可外貌看起来的确要苍老不上。 李光地笑说:“我也老了,比不得那些年轻人。” 他朝台阶上面仰头,张廷玉和田文镜也正好瞧了过来,四个人目光有一瞬的交错,又立刻错开了。 待走近后,张廷玉前来扶了张英一把,“父亲,您站进来一些,外边当晒。” “嗯,不打紧。” 张英顺着朝里站了些,田文镜也作揖,请了个礼。“张老学士。” “田大人多礼了。” 四人打着官腔,又彼此悄然端详,已然是各人心里都有了计算。 然而大门还是紧闭着,这大太阳底下也不知要站上多久。 此时,吱呀一声,门推开来。 梁九功手边儿挂着拂尘,微微低着身子,道:“几位大人,皇上请你们咋偏殿稍作歇息,里头正与阿哥们议事呢。” 几人点点头,便随着梁九功一道进了偏殿。 华庆殿其实是座小茶室,皇帝传召时,得了恩准便能小坐歇息,也算是君恩了。 四人落了座,奉茶的宫女却上了五盏茶。 张廷玉问了一嘴:“还有哪位大人未到吗?” 梁九功笑笑,答道:“张大人稍等便是。” 张英看了张廷玉一眼,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 可没想到,第五人没等来,倒先听到了隔壁房内传来的帝王震怒。 “伙同市场地痞无赖官商,肆意捶挞兄弟,拦截贸易,强抢民女入侍,纵容手下宫人欺凌别宫,如此种种还不够为,甚至还趁着朕弓巡在外,擅取使臣进贡给朕的宝物!” “胤礽,你有何话可说!” 那方厢内,太子胤礽跪在正中,脸色铁青,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 一众皇子忙起身拱手道:“皇阿玛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在右边的胤佑轻轻抬眼,与胤禟的眼神有须臾对视。 康熙抬手,让他们坐下,又从御案上抽出两封黑蓝色的折子,道:“你们自幼便在无逸斋读书学习,朕教导你们,你们的老师也教导你们,首习要敬天地,尊君上,亦要懂得尊敬师长,可胤礽做为皇太子,不领朕的教诲,反而对他的几位老师肆意践踏,极不尊重。” 康熙将那折子递给魏珠,魏珠会意,接了过来便迈步下来,交由胤禔往下传看。 胤礽气的要咬碎了牙。 不知是谁攒了这么大的手笔,叫老爷子发了这么大脾气不说,还叫诸兄弟传阅,这不是在当众打他的脸吗! 胤禔看过后,又往下递,拱手道:“皇阿玛,这些参奏太子之事,可都是有确凿证据的?” “是啊,皇阿玛,若是冤枉了太子,那可不太好啊。” 诚郡王胤祉看过了又往下递给了胤禛。 这二人平时不对付,这会儿倒一唱一和的,看似为胤礽辨清白,实际无不是在捅刀子,巴不得老爷子将太子罪状数落清楚些! 等折子传到了胤佑手里,胤佑起身,语气平淡。 “皇阿玛,这折子上说,四月初时,太子因书墨未干而迁怒,让侍学的宫人跪至昏死,怕是有些夸大了。四月初不冷不热的,得跪多久,才能叫人昏死过去啊?” 胤佑跪地,“请皇阿玛明察,莫要冤枉了太子哥哥。” 胤礽回头,侧目狠狠的瞪着胤佑,那眼神很不得将他生撕了。 “是啊,皇阿玛,罚个宫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又有先生在一旁,若不是那些宫人犯了大错,太子不至于如此。”qqΠéw 胤禟补了一刀。 “哼。” 康熙冷哼一声,“那若是,这混账连他老师也一道罚了呢!” 华庆殿内,有人姗姗来迟。 “王掞大人。茶已给您备好了…”梁九功看人到齐了,便告了退。 王掞一看屋内众人,再听隔壁动静,当时便懂了。 屋子里五个人,他,李光地,张英都是太子的老师。 皇帝这是要…做何? 王掞心起波澜,隐隐有些不安。 第三百零二章 依事而处 “这…太子这是怎么了?”王掞朝诸位朝臣拱了拱手,神情不无紧张。 他前几日家中有事告了假,且康熙今日之行来的突然,事先在百官之中并无半点征兆。 突然听到太子被如此责难,难免忧心。 几人神情不同,都未有答话。 只有张英叹了口气,缓声说:“前两日,皇上收到几封密报,皆是参太子种种不矩之行。” “什么?”王掞大惊失色。 张英的手稍微往扶手上靠了一下,眼角的皱纹堆叠,叹了口气,“所呈奏报之人一连三请,到昨日,已数落出太子罪状十九条有之。” 闻言,李光地嘴唇动了动,终究也没说一句话,反而抿了抿唇,闭上了眼。 张廷玉往张英的方向靠了些,低声询问:“父亲,若是如此,你与几位大人做为太子的先生,可也…难逃罪责?” 张英摇摇头,语气深沉。“不知。” 张廷玉攥了攥拳头,端起那半温的茶,却又放下… 另一边厢。 那些奏折又传回了康熙手中,帝王将那墨蓝色的折子在自己掌心轻轻拍了拍,眼皮一掀,问:“你们是臣子,亦是朕的儿子,是太子的兄弟,今日将你们也叫来,想听听你们的意思。” 无人应话。 胤礽垂着头嘴角勾起了一抹短暂的笑意,他就不信有谁敢率先搭腔要处置他! “老大?”康熙先点了胤禔,胤禔拱手应道:“皇阿玛,儿臣以为,太子所行种种实在不妥,其中尤以擅取贡品为甚。这是全未将皇阿玛您放在眼里。” 胤礽侧目,阴恻恻的瞪着胤禔,胤禔朝他挑眉轻笑。 康熙不言语。又问:“老三,你也与你大哥一个意思吗?” 胤祉连忙起身,可他姿态比胤禔却低上了许多,恨不得将脸埋进地砖里去。 “是…是…大哥所言…极是。这天下自然该以皇阿玛为先,既是使臣所上贡品,虽是太子,亦不可随意取拿。” 没等康熙点到胤禛,对面胤禩却说话了。 “皇阿玛容禀。” 他起身作揖,脸色似有些沉重。 “老八有话说?”康熙瞥了他一眼。 “是,儿臣认为,处置太子是国事。可今日咱们做为父子,兄弟,在这一屋子里商议,亦可是家事。”qqnew 闻言,康熙眉梢轻抬,表情有着很细微的变化。 胤佑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将手上的扳指转了转。 胤禩又说:“既是家事,那还请阿玛对二哥从轻发落。” 这话说完后,胤禔当即便要发怒。 又有人先他一步。 “皇阿玛,八弟说的有理。方才儿臣看那奏折中所具,去年岁中,有地方大臣进京述职,邀了太子奶公凌普之名,请太子赴宴。宴上有一舞女,太子夸赞其貌美。可第二日,便有人在街巷瞧见了舞女的尸身。据闻,死状甚惨…” “老七,你胡说八道什么!” 胤礽回首,怒吼出声。 胤佑仿若未闻,继续禀道:“此案没个定论,儿臣不敢信口胡说与太子有牵连。可没几日,却有人瞧见王掞与那地方大臣来往密切,似有金银牵扯。” “胤佑!”胤礽咬牙切齿,若不是忌惮头顶上还有君父在场,恐怕要当场给胤佑扑上去。 胤佑忽然轻笑,“对了,至去年底,有江南官员在去年铨考中,累不合格,该下调或停职,可不知怎的,吏部文书发了下去,却久未有回音。倒是…有人敢污蔑太子,声称自己是太子的人,是太子的官,便连吏部文书,都不认了…” 康熙眼神微凛,睥睨着地上的人,胤礽狂呼:“儿臣冤枉!皇阿玛,儿臣冤枉!老七胡说八道!” “太子,臣弟可是在为您陈情啊。都是那些狗奴才假冒名目,诬陷于你,彻查下去,定能水落石出,还你清白。到时候,平这些奏报如何攀扯,你又有何惧之呢?” 胤佑温吞的说完一席话,才缓缓坐下。 “危棋。” 胤禛心语。 他视线流连过众人,轻轻扫向胤佑,再看他身边胤禩与胤禟的反应,心中的猜想已被印证的八九不离十了。 几个人口口声声希望证明太子清白,从轻发落。 可一句一句彻查,深查,其中缘由又说的如此清晰。真的查下去,太子危矣! 胤禛心神沉稳,又想起,一同来南书房的,还有几位大臣。 嚯,是太子的几位老师和几部尚书。 如今之计… 胤禛心中有了计较,这才慢慢的起身禀报。 “皇阿玛,儿臣与诸兄弟一般,都是希望能对太子从轻发落,毕竟这奏折上所言,也不知几分真假。” “真真假假,朕心里有数。”康熙一句话便堵了胤禛的后话。 可话一说出来,皇帝便有些后悔了。 儿子们的神色更是在一瞬间有了精彩纷呈的变化。 胤禛又说:“儿臣请依事而处。” 第三百零三章 弘煦 康熙摸了摸微白的胡须,又叹出一口冗长的气。 顿时屋内气氛变的极其安静。 “四贝勒说的好啊…”康熙这话说的极轻。 胤佑脸色微沉,攀在座椅上的手又多施了些力。 康熙正了神色,吩咐道:“去将几位大人请进来。” “是。”魏珠退后几步,折身去了隔壁。 等看见那几位大臣的身影,胤佑才彻底回悟过来,胤禛一句依事而处,是正中了老爷子下怀。 他们所论的桩桩件件,在皇帝与诸位近臣看来,都是可大可小的事儿。 唯有擅取贡品,惩戒师长,与地方官员来往过密这几条,是无论如何都小不了的。 十九条罪状糅合到了一起,看似是个能将人压死的大名堂。 可若拆解呢? 胤佑闭上眼,按压着心头不适。 “参见皇上。” 几位大人行了礼,大门被关的严严实实的,外面的艳阳高照仿佛也透不进一点温度来。 “平身。” 康熙喊了起,首先便对张英说道:“张英,你曾经是朕的老师,而后朕又让你与他们几个一道教导太子。可太子数次对你们不尊不敬,屡有惩罚之行,已为不妥,你们又为何替他瞒着不报呢?” “回皇上。”张英躬身,身形缓慢,“太子是君,我等是臣。惩罚或是褒奖,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先君臣,后师生,臣以为当如此。” 老人的声音颤巍巍的,大抵是年纪大了,拖着长长的尾调像是唱的曲儿。 “皇上容禀!” 王掞也说话了。 “臣记得,太子幼时读书,因为写错了字,解不开文中意,皇上便罚了当时的习字先生,那太子见君父如此,深以为此,再罚他的老师们,又有何不可呢?” 这一位说话可谓是字正腔圆,言辞激烈。 胤禔起身便骂:“王掞,你放肆!你的意思还成了皇阿玛的不是了!” “直郡王,臣不是那个意思。” 王掞挺直了脊梁,并不惧怕胤禔的威压。 却见康熙皱了皱眉,似乎想了一会儿王掞提及的事。 又是一阵沉默… “李光地。” “臣在。” 康熙又抽出另一折子让魏珠递了过去,淡声说:“这名单上,你下去让七贝勒协助你,该停职停职,该下调下调,该罚便罚。一个都不能少。” “是,臣遵旨。” 康熙瞥着胤礽,问他:“胤礽,你可有话说?” “儿臣…儿臣…”胤礽头皮发麻,几乎不敢直视康熙,嗫嚅着:“儿臣无话可说。” “来人,将太子请回毓庆宫,无朕令,暂不可出!去岁起毓庆宫内一应赏赐,悉数收回。” 康熙一声令下,朱门顿开,上前几名御林军将胤礽请走了。 胤礽起身,咬牙报道:“儿臣遵旨!” “几位大人也累了,退下。” 康熙挥挥手,竟就将几人赶走了。 “是。” 几位大人恭谨的告了退下,慢行退出。 屋子里又剩了自家人。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 众人脸色各异,一时也闹不懂老爷子将太子关进毓庆宫还能不能有个后文。 康熙却在此时说起了另一件事。 “江南织造上折,称盐商漕商事务繁多,户部不暇,也该加派人手常去巡视。” 闻言,胤禟立刻来了精神。 双目紧紧的锁在御案之上。 康熙垂着眼,神情忽有一些疲惫之感。 “老九,你素来精于此道,让你去做这差事,不为难你?” 胤禟立刻跪地,俯首道:“儿臣愿为皇阿玛,为大清,鞠躬尽瘁!” 胤禛视线如鹰一般,飞快的在胤禟与胤佑的面上扫过。 “嗯,那就先这样。都各自…散了。” 康熙抬手挥了挥,听儿子们告了退下。 就在诸位起身时,康熙忽然喊住了胤佑。 “老七,你留下。” “是。” 胤佑折回。 门被关拢时,胤禩与胤禟都朝里看了一眼,只能看见胤佑跪在方才胤礽跪的那个位置上,背对着他们。 “八哥,九哥,老爷子是什么意思?关着太子便叫发落了?” 胤俄自是有些不服气的。他不知那些东西是谁收集的,又是谁送过去的,但是听着那些名录也够触目惊心,若只是关他几天,那算什么! 胤禟蹙眉摇头。“应当不止,皇阿玛特意叫来了太子的几位老师,是在给太子挡刀,也是在敲打他们。不然为何让他们在隔壁等了这么久。” 胤禩也有着相同的看法。 “这一次,太子应当要消沉一大段时间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再要开口时,后方又有人来喊住了他们。 “等等!” 三人回头,做了个礼“大哥。” “先恭喜老九,捞了个肥差啊。”胤禔似笑非笑的看着胤禟,胤禟笑容灿烂,并不隐瞒。“都是拖了我七哥的福。” “拿余十九去换的?”胤禔脸色微冷。 胤禩插声道:“大哥此言差矣,也只能说是…弄巧成拙。” “什么意思?” “嗯…大哥可能还不知道,今早我听七哥提了一嘴,他已向皇阿玛呈请,说他两年前在郊庄上有个婢女入侍,生下孩子近来才知,如今要将那孩子上宗室,以正名。” 胤禩观察着胤禔的表情。 胤禔像吃了一口苍蝇似的,嘴唇几动,却没开口一个字,沉着脸转身便走了。 胤俄一头雾水,咋呼道:“什么情况啊?九哥,一开始说的不是让大哥去递折子吗?到底那些东西是谁送老爷子跟前去的?” “呵。”胤禟噗嗤笑了出来“你大哥也不是个傻子,这种得罪太子得罪皇阿玛的事儿,他也得思量几分不是?何况这些日子,他估计一门心思都在那余十九身上,还闲不下心来去算计这一茬呢。” “那是…”胤俄脑子转了几圈,也没想出个明确人选来。 胤禩敲了敲他的头,笑说:“是三哥啊…”仟仟尛哾 “三哥?他?”胤俄不敢相信,那位墙头草也能有这胆子? “九哥,你怎么办到的?” 胤俄拉着胤禟袖口,一脸好奇。 胤禟笑着往前便走,“以后再告诉你,对付三哥这种人,其实最简单了。” 南书房里,胤佑一直跪地不语,康熙便在案上翻翻找找的。 好一会儿,才抽出了一张厚纸,“给七贝勒。” “是。” 魏珠捧着那纸,递到了胤佑跟前。 胤佑接过,看清上头两个字,登时眼前一亮,接着便大拜:“儿臣谢皇阿玛隆恩!” 康熙抬手让他起身。 “既是爱新觉罗的血脉,便带回府去好生养着,你子嗣单薄了些,也是不好。” “是,儿臣谢皇阿玛。” “嗯,回头得空,带进宫来朕瞧瞧。” 康熙想了想,又说:“只是这孩子的生母…你说是也是满姓?” 胤佑便答:“是,是个小门户的女儿,如今也在府内,儿臣…儿臣想着…孩子还小,由生母照顾是最好的。何况我那福晋病体久不愈,侧福晋也不善理事。” “嗯,你自己的家事,朕也不多问,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你如今也越来越稳重了,朕对你是有期许的。” 胤佑还没来得及道谢,康熙话锋一转,又说:“胤佑啊,这前朝事与你的后宅事,可都得处理好,有时候行错一步,会引起不小的喧嚣风波。你要多思多行,才能得万全之策,而不能意气用事,一时冲动。” 胤佑拱手,道:“是,儿臣谢皇阿玛教诲。” 出了门后,胤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此时已过了午时,烈阳当头,胤佑心里却无比的舒坦。 方才老爷子话里有话,他不是不懂。 可眼下,手里的这纸,承载着的重量却更让他欣喜。 这是阿闲人生的新开始,也是他和余十九的新开始。 胤佑将纸又展开来,上头是康熙亲笔所写—— 弘煦。 第三百零四章 富察沅芷 余十九立在窗边,此时快近傍晚,霞光灿烂,碎光盈落在她周身,衣衫上的海棠花纹比那院中的还要真切上几分。 富察敏敏迈进来,看着熟悉的背影当即便红了眼眶,故而久久未能踏出步子。 听闻动静,余十九回首,见到来人,同样也是先有错愕,然后便一阵鼻酸。 “敏敏…”她轻轻唤道。 富察敏敏便如一阵风似的,朝她扑了过来。将她紧紧抱住… 富察敏敏掉了几滴泪在余十九的后背上,又深吸了几口气,不住的说:“平安就好,无事就好。” 怀抱松开后,余十九握住她手,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一颗心也放进了肚子里。 “看着你如今过的好,我也安心了许多。” “我挺好的。” 她挽着余十九落了座,细细说着话:“你瞧这遇水院,还和之前一个样,什么都不曾变动过。” “真是像做梦一样,十九…” 富察敏敏紧紧拉着余十九的手,说着话声音里又添了几分哽咽。 倒是余十九反过来安慰她,柔声道:“别哭鼻子了,哭起来可太丑了。” “噗…”富察敏敏笑了出声,捏了捏余十九的脸颊,亲昵着:“好意思说我,你哭起来才丑呢,一脸鼻涕泡的,小脸都变了形。” 她虽在笑话余十九,可眼里的关切是如何也挡不住的,她见余十九身上多了许多沉稳平和的气息,不似之前那么风火莽撞,大抵也是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 “对了,你见过阿闲了吗?”余十九醒来后便被人请到了遇水院来,问下人阿闲的去向,也说七爷自有安排,他们做下人的不清楚。 余十九不多纠缠,这会儿见着富察敏敏,才问起了儿子的去向。 富察敏敏摇头,笑说:“还不曾呢,不过我知道他早些时候在大阿哥的院子里,想去看看,七爷回来了一趟,将他带出去了。” “七爷回来过?” 余十九稍有诧异,胤佑回来,又带走了阿闲,她倒缩在这院子里,一点不知晓。 “啊…十九你别多想,七爷是带阿闲进宫去了。成嫔娘娘知道消息后催的急,他才未来得及与你知会一声儿,对了,七爷另还给了我东西,让我交给你呢。” 说着,富察敏敏从怀里抽出了一封红底蓝墨的字帖。 “这是?”qqΠéw 余十九接过一看,柳眉蹙紧。 “富察氏,沅芷,年二十,江浙人士,年十七侍于椒舒别庄,再年生一子…” 余十九满是震惊,“这…这是什么意思?” 富察敏敏笑笑,眼里却闪过一丝尴尬。 “这个是,七爷给你的新身份,从今后,你就是我的族妹。因我娘家关系,往日在椒舒别庄做个使唤婢女,侍奉过七爷,才生了三阿哥…” 富察敏敏将话说的小心,她再度握紧了余十九的手。 “十九,我娘家那头好办,都能安排好。往后…” “我不是什么富察沅芷!我就是余十九。” 余十九打断了富察敏敏,她有些不理解,神情苦涩:“敏敏,为什么要我做别人?” “不是让你做别人啊,你还是你啊!”富察敏敏也急了,“这只是…只是一个名字而已。难道,难道你不为三阿哥想想吗?” “十九,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气。我当初希望你走了就可以不要再回来,哪怕事到如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事情到了现在,我们没有办法呀。” 富察敏敏苦口婆心的劝着:“或许这就是命,逃不掉的。” 她自己却先红了眼。 “就是命啊…” 余十九心头蓦地一紧,她伸手擦了擦富察敏敏的眼圈,哑声道:“敏敏,你一心为了我,我知道。你别哭。” 富察敏敏点点头,二人靠近了些。 “这两年,七爷将府里许多事都交给了我,我也瞧着他挺累的,十九,若是能够,你也试着原谅他。啊…” 第三百零五章 试着和解 余十九笑的有些勉强,她起身,迈开步伐,却是走的那般缓慢踌躇。 富察敏敏眼里竟是期待的看着她。 余十九知道,富察敏敏的心里总是为了她好的。 以前不顾一切的帮着她度过难关,生下阿闲,又送她们走,是为她好。 现在情况如此,她帮着给了余十九一个新的身份,也是希望她能好。 “七爷说,这个名字最合适你。沅芷澧兰,是他对你对深的情意啊。” 富察敏敏声音柔和,“十九,试着与七爷好好相处,重新开始。毕竟还有阿闲呢。” “嗯…” 过了许久,余十九才低低的应了声。 “我…我会尽力的。” 富察敏敏一喜,脸上神色都舒展了不少,她雀跃着要往膳房去,“我亲自去给你做些莲子羹,你以前很爱吃的。也不知你如今还喜欢不喜欢?” “喜欢的。” 余十九送到门边,嘱咐着:“你少做一些,多了也吃不完。” “知道了,知道了…” 富察敏敏步子快活,夕阳之下,她身形欢快的像只漂亮的蝴蝶。 曾经什么时候,余十九也见过这个场景。 是什么时候呢? 余十九靠在门边,细细的想着。 哦,是在珊瑚院,那个时候,有她,有李佳绵滢,有富察敏敏,还有陈小璞。 “哈哈哈,绵滢想要侍寝,咱们将她绑了,给七爷送过去!” “好!一定得圆了她这个念想!哈哈哈…” “十九,快来帮忙!” “哎呀你们胡说,羞死人了!”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帮忙!” 余十九还记得当时自己嘴里似乎还塞着一口肉干,疯闹间弄丢了陈小璞新给她绣的绢子。 回忆拂过,余十九再抬头时,还是一样的暮色昏黄,橙意暖融。 可总是有许多东西,回不来了… “陈小璞…”余十九喃喃着,又低低的叹了口气。 “怎么在这外头站着?” 男人的声音低沉又动听,余十九抬头,不知胤佑什么时候进了院子,到了自己跟前也没发觉。 余十九敛眼,“方才敏敏来过,随便走走。说说话。” “说些什么?” 胤佑也笑,他去拉过余十九的手,将人往外带走了些。 “也没说什么,就给了我那张字帖。” 胤佑将余十九按在了秋千上,搁在她肩膀上的手轻顿,又笑问道:“那个名字,你还喜欢吗?” 余十九摇头。“不喜欢。” 对于她这答案,早在胤佑预料之内。 他也不恼,他轻轻推动着秋千架,又与她说起了阿闲。qqxδnew “老爷子给阿闲赐了名。” “叫弘煦。” 余十九晃动在这风里,起高时,刺眼的夕阳光晃的她眯了眯眼。 “弘煦,倒也是个挺大气的名儿。” 胤佑轻轻推动秋千,眼神却一直舍不得从余十九身上移开。 他徐徐告之:“虽说新的名字希望代表新的人生,新的开始。可我内心还是愿意你就做余十九就好。” “胤佑。” 余十九手搭在麻绳上,再稍稍往上,便能握住男人的手。 胤佑看见这细小的距离,干脆先占上风,握住了余十九的。 手上忽然一暖,余十九倒也没推开她,只继续说道:“方才敏敏与我聊了很多。你们男人间那些什么政事时局我不懂,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这中间起了个什么作用,或者说,是倒了什么霉。” “不过,就如你说的,为了阿闲。啊…不,为了弘煦,我尽量…” 胤佑心跳如雷,轻轻拉停了秋千。 余十九仰头,如星似月的眸子盈盈看着胤佑,淡笑着说:“我尽量试着,与你和解,与你重新来过。” 第三百零六章 她是不是看出来了? “谢谢。” 胤佑轻抚着余十九的脸,幽深双眸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二人额头相抵,这般短浅亲密的动作却是胤佑两年以来的奢想,他又说了一遍:“谢谢。” 余十九说自己不是个被伤透之后,三言两语便能哄回来的女人。 可她还是愿意为了弘煦说服自己,再度留在他身边。 胤佑心存感激,甚至想问问余十九留下来的原因除了因为弘煦,有没有那么一点,是因为他? 可他不敢问。 有时情难自省,便闭口不言,索性沉默。 那拉氏走到院门前,便看见二人轻轻相靠着,像一幅画。 “侧福晋,咱们还是晚些时候来?” 春竹扶着那拉氏,自觉来的不是时候,想劝主子回去算了。 那拉氏却说:“来都来了,早晚都要见着的。” 那拉氏迈步进去,胤佑也抬眸看见了她。 余十九仍坐在秋千上,下巴轻抬望着那拉氏。 “主子爷,臣妾听说您将三阿哥和他额娘接来了,便想着过来瞧瞧…” 那拉氏笑盈盈的行了个礼,蹲身起正时,看清余十九面容后,吓的花容失色,腿脚发软。 “侧福晋!” 春竹忙扶住她,眸光顺着那拉氏看过去,神色间的惧色比那拉氏的更甚! “余…余…余格格!!” 春竹活像见了鬼,摔倒在了地上,那拉氏壮着胆子上前,捏着绢子的手指也是止不住的颤抖。 若说两年前那一出,是有心之人信口雌黄害了余十九。 那眼前这一幕,又要如何说?! “主子爷,这位是…” 她声音都在发抖,胤佑淡声说:“这是三阿哥的生母,也是富察敏敏的族妹,她叫沅芷。” “富察沅芷?” 那拉氏提绢掩唇,盖住了快要脱口而出的惊呼。“不是十九?” 余十九敛眼,睫毛微扫,这才起身行了一礼。“见过侧福晋。” 那拉氏半晌才回过神来,笑的有些发虚。 “啊,如今是自家姐妹,就不必多礼了。” 她将余十九扶起,道明了来意。“福晋如今病着,这府上多亏了你姐姐一旁帮忙操持着,我才听说遇水院住了人,便想着过来瞧瞧你。” “你…”那拉氏低着头,哽咽了几分。 余十九不解,问她:“侧福晋怎么了?” 余十九问的很平静,情绪也没有半点起伏,不该是见到自己仇人的模样。 那拉氏如此想着,自欺欺人着坦然了些。 “没怎么,就是瞧着妹妹你生的漂亮,很像我曾经一位朋友。” 她越说,声音越轻,端的有些心虚。 余十九浅浅一笑,“那侧福晋就把我当你朋友。” 那拉氏眸子一亮,一把拉住了余十九的手。“诶!是了!该是如此!” 胤佑看了眼天色,也不算早了,便适时打断了那拉氏。 “行了,她才进府,说话聊天日后多的是机会。” “是,主子爷说的是。” 那拉氏慌里慌张的退了几步,又道:“那,沅芷你先歇着,咱们明日再说说话。”qqnew “是。”余十九蹲身,目送那拉氏离了院子。 余十九眨眨眼,顿了好一会儿,忽然问:“侧福晋,她应该看出来了?” 胤佑没否认,只说:“不重要。” “饿不饿?我使人传膳。” 胤佑牵着余十九的手,轻轻在她手指骨节处点了点,“再让人将弘煦叫过来。” “好。”余十九才刚刚答了声好,胤佑却还在继续说:“明日再让敏敏给你这院子选几个伶俐丫头过来,你不是喜欢热闹吗?” “对了,夏夜闷热,我在后院的池子边上种了些花树,应该都是你喜欢的。你可以去瞧瞧…” 他语气很温柔,也很谨慎,透着明显的讨好。 余十九垂眼低叹一口气,轻轻回握住胤佑的手,笑说:“说了这么多,横竖也得先吃饭啊…” 芙蓉院内。 春竹惊魂未定,给那拉氏递水时手抖的比筛子还厉害。 “侧福晋,您说…这世上真的有长的这么像的人吗?” “会不会是真的有鬼啊!” 春竹吓的都快哭出来了,“那…那三阿哥岂不就是她当初小产掉的那个死胎…” “你不要命了!” 那拉氏狠狠的刮了春竹一眼,抬手欲打,又在看到春竹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时,还是将手放了下来。 春竹撇撇嘴:“可是她分明就是余格格啊…” “她不是!”那拉氏声色疾厉,“主子爷说她姓富察,那她就是姓富察。顶天儿了那就是她仗着和当初的余十九长的像,才有机会侍奉主子爷生下三阿哥,懂了吗!” 第三百零七章 这辈子都会护着他 “是,奴婢懂了,再不敢胡乱言语了。”春竹吸了吸鼻子,点头如捣蒜。 膳房的小厮已传了菜过来,可望着满桌菜肴,那拉氏却没什么胃口。 “你说,弘曙早带了三阿哥去他院子里,那想必也已经见过她了?那弘曙,会不会也知道了?” 分明前脚那拉氏才警告春竹关于余十九如今的身份定义。 可一想到事关儿子,她又有些按捺不住了。 不等春竹答话,她又自言自语着:“罢了,弘曙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应该不需要我再操心。” “嗯…” 春竹怯怯的,应了一声。 遇水院里的菜肴也丰盛,还端了一壶酒。 除了胤佑和余十九,富察敏敏,弘曙与弘煦都到了。 弘煦满脸兴奋,不停的给余十九比划着:“额娘,你不知道,皇宫好大啊!好漂亮啊!” “我今日见了玛嬷,她还赏了我好多东西!吃的,玩儿的,可多可多了!” “额娘,你去过皇宫吗?” 胤佑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说着:“额娘会进宫去的,不急于一时。你今日也玩的累了,多吃些。” 胤佑说着,便夹了些菜到弘煦碗里,看着小孩儿大口大口的吃着,胤佑脸上的笑容更柔和了。 他喜欢弘煦的眼睛,黑亮有神,和余十九一个样。 心随所至,胤佑便侧目去看了眼身边的女人。 她侧目含笑,面容恬静的望着弘煦,“那你在玛嬷面前规不规矩啊?” “嗯嗯嗯!我可听话了,照着阿玛说的,我一个字儿都没说错!” “玛嬷夸我聪明,说我这么小说话就这么利索!喊我做心肝儿呢!” 余十九笑容微窒,胤佑忙去看她脸色,又给她舀汤布菜的,“你也多吃些,都是你爱吃的菜。” “嗯,谢谢七爷。” 一声七爷,蓦地让胤佑心里有些不舒坦。 以往,余十九都是管他叫七哥的,她声音脆,声调又起的高,总是见着胤佑回府,就喊着七哥,朝他扑过去,钻进他怀里。 “光说宫里的事儿了,自己府上的人都没认全?” 富察敏敏灵敏的察觉出了二人间的细微变化,她从袖里掏出了一枚金锁,塞进了弘煦手里。 “三阿哥,这是我送你的。你喜不喜欢?” “喜欢啊。” 弘煦嘴角沾着饭粒儿,冲着富察敏敏直笑。“不过,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她是你额娘的族姐,你叫她姨母,或者姨娘,都行。” 弘曙开口了,顺势半抱着弘煦让他身子坐正了些。 余十九才问:“大阿哥,你没有对你额娘说起我的事儿吗?” 闻言,弘曙抬眸,笑说:“肯定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她下午来过了,估计被吓了一跳。” 余十九说着话,将面前的一碗凉汤端给了弘曙。 “没事儿,过几日就习惯了。”弘曙接过汤碗,不以为然的说道:“毕竟这世上,长的像的人多了去了。十九,你说是吗?” 余十九微愣。 小小的少年,心智沉稳又极善变通。长大了绝非是个池中物。 “难怪话本子说,要想骗过别人,就得先骗过自己。”余十九噗的笑出了声儿。 弘曙喝着汤,眼睛却瞟着余十九,道:“十九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不过嘛,我倒是觉得你没必要拘泥于此,身份如何?名字如何?只要我们都知道你还是余十九,你自己不忘本心,那又有什么好大不了的呢?” “弘曙。”胤佑低喝一声。 余十九却瞳孔一颤,顿了半晌。 未了,她竟有了些开悟释然,“大阿哥…长大了啊。” 余十九看弘曙汤碗空了,又接过来给他舀汤,笑说:“大阿哥说的是,令我受教了。往后弘煦还要拜托你多多照顾。” “嘿嘿。”弘曙捏着弘煦的脸颊,一脸自豪的说道:“那是自然,我是他大哥,这辈子都会护着他的!” 第三百零八章 伺动 用过晚膳后,富察敏敏先告退,弘曙也要回院子去了。 他如今不住在芙蓉院,有了自己独立的小院子,日常读书习武,胤佑也另派了人去盯着他。 早些时候,那拉氏舍不得,甚至想去求胤佑改个主意,别叫他们母子奋力,挨弘曙说了她一通,她才消停了下来。 这赶着弘煦回来,他倒不嫌弘煦话多,问题多,非要抱着和他一块儿住。 “你明日还要进宫读书,晚上练武动静也大,会吵到弘煦的。” 胤佑不允,端着手,神情严厉的望着弘曙。 弘煦却一溜烟去抱住了弘曙大腿,仰着小脸,哀求道:“阿玛,我绝对不会打扰到大哥读书习武的。我就在一旁悄悄的看着。” “阿玛放心,我将弘煦哄睡了再练武,该写的字帖一张都不会少。” 弘曙作揖,又朝余十九求情,“十九,你就让我带弘煦过去,也方便您与阿玛不是?” 他拼命的挤着眼睛。 胤佑被自己儿子臊了一通,“咳咳咳…”拼命的咳嗽着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余十九想了想,也觉得不妥。 “大阿哥,我不是怕你打扰到弘煦,相反,我是怕这小子吵到你啊!” “哎呀!不会的!” 弘曙小脸一垮,这才有了些十岁孩子该有的耍赖的架势。弘曙见余十不愿松口,眼珠子一转,嘴一张突然喊道:“姨娘!我求你了…” 一声姨娘,立刻令余十九鸡皮子疙瘩起了一身。 她咬着牙,神情痛苦道:“不是说过不许这么叫我吗!多老气啊!” “姨娘……”弘曙又喊。 几乎就一瞬间的事儿,余十九立刻回忆起了当年在赏花落暴揍这熊孩子的事儿,她目光狡黠,笑道:“你这是想与我回忆回忆当年?” 她扬了扬拳头,作势要揍弘曙。 弘曙依旧嬉皮笑脸的,“只要姨娘能高兴,你揍我就是,我绝对眉头不皱一下。” “啊!你这小子!你还叫!” 余十九终于忍不住了,抬手便去拽弘曙。 弘曙大笑着便跑,腿部挂件起身便拦:“额娘,不要打我大哥!” “你大哥他欠揍!” 余十九要追,弘曙便躲,中间还夹着个小娃娃两边儿拦。 一时间嬉笑打闹声传送在这院子里,原本闷热的晚间也似凉爽了不少。 看着眼前场景,胤佑一颗心忽然安宁了许多。 他想起富察敏敏刚知道消息时,与他说的一句话。 “只要她回来了,就是好的开始,她心里始终是有你的。” 胤佑唇边浮起一抹淡笑,开口招呼着:“行了,不早了,你要带弘煦回你院子,便早些将他哄睡着,得将弟弟照顾好,也不要耽误了自己的事。” “是,儿子知道。” 弘曙躬身,又手把手的教弘煦也行了个礼,听他奶声奶气的喊着:“阿玛,额娘,儿子告退。” 弘曙一乐,将人抱起。“走,跟大哥回去咯!” “弘曙这小子,是真喜欢弘煦,以前弘倬小时候,他还总嫌弟弟爱哭闹。” 胤佑靠近余十九,两人站在一处,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出了院子,便有侍卫立刻迎了上去,将他们护送回去。 余十九笑说:“图个新鲜,再过些日子,等他知道阿闲到底有多难缠,他就明白自己这是疼了个烫手土豆。” “烫手土豆?” 胤佑一愣,转眼望着余十九,笑道:“只听说烫手的山芋,哪家土豆也烫手了?” 余十九撇撇嘴,打着太极,“哎…那不…反正大概意思都一个样。” 胤佑能明显感觉到余十九对自己,警惕心没那么重了,他觉得富察敏敏说的有道理,时间是良药。余十九心里有他,还有儿子在身边。 可以修复好,可以越来越好。 胤佑刚刚拉住余十九的手,外头便小跑进来个侍卫,禀报道:“爷,有客人求见,在花厅等候。” “这个时候?”胤佑本意想将人赶走。 他下意识的去看余十九,余十九明白他意思,劝道:“既然都候着了。也不好让人家久等,你去。” “那你…” “我去府里大花园四处转转,去喂喂鱼,看看红英奴…” 余十九轻轻拍了拍胤佑的手背,“你去忙你的。” “嗯,那好。”胤佑握住她的手,俯身过去飞快的在她脸上吻了吻,哑声道:“我很快就回来。” 宴席散了,从外院来了几个婢女收拾,余十九在门边静静站了一会儿,仰头看着月色越发亮堂,正照天穹。 “你们…知道福晋在哪儿吗?”qqnew 这些婢女都是去年才进府的,不认得余十九,自然就只当她是才进府的富察沅芷。 指了个方向,说:“福晋就在星云院,不过她病的厉害,很久不出院门了。您若想拜见福晋,怕是没那个必要呢。” “就是。”另一个小婢女接腔,“如今府内掌事的女主子,明面上是富察格格,哦,就是您姐姐。您要什么,不如与她去说。”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余十九回头一笑,“你们忙过就自己下去休息。” “是。” 淌着明亮月照,踩着繁花相簇的小石子路,余十九慢步前行。 七福晋侧躺在榻上,闭眼休息,府医在为她诊脉。 余十九进来时,正在擦拭花瓶的新梅吓了一跳,手一滑,那名贵的瓷器哐当碎了一地。 “怎么回事!”七福晋厉声责骂,一睁开眼,却看到了余十九。 她猛的坐直了身子,拧紧了眉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余、十、九?” 余十九下巴轻抬,笑着自顾自的落了座。“福晋认错人了?我是富察敏敏的族妹,三阿哥的额娘,富察沅芷。福晋若是觉的瞧着我亲切,也可以唤我的小名。” 府医见状不对,躬身告退道:“福晋今日脉象平稳,奴才明日再来。” 余十九自顾自的说着话,七福晋狠狠的瞪着她,根本不搭腔。 “不过很巧的是,我的小名,就叫十九。” 那边新梅吓的要死,瑟缩着头也不敢抬。 “七爷取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个意思。难不成是我与曾经某个人,很像?” 余十九歪着头,一脸不解的看着七福晋。 第三百零九章 不该是这样的! 七福晋气的嘴唇直发抖,她手慢慢的摸向一旁的楠木圆几上,手指颤抖着在那上头摸索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可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余十九,充满了怨怼。 “福晋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余十九笑了一声儿,她边说话,边顺手摸了颗点心盒里的甜芝麻糖。 端在手心观看,搓的圆滚滚的糖球,裹了一层浓浓的芝麻,香甜味窜进鼻尖,余十九嗅了嗅,便塞进了嘴里。 同时,啪的一声—— 七福晋将那圆几上的一枚金剪子直直的朝余十九砸了过来,余十九稍一侧身,便躲了过去。 那剪子哐的一声落了地。 “福晋…您别动气…仔细身子要紧…”新梅跪趴过去,将七福晋扶正了些。 “呀,我若是方才躲慢了些,这剪子可就砸我脑袋上来了。” 余十九回眸,冷笑着睨着七福晋,说:“福晋何故要和我发这么大脾气?” “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旁人认不出你,莫非我也认不出吗!” 七福晋胸口起伏的特别厉害,余十九都担心她会不会不小心把自个儿背过气去。 “你根本不是什么富察氏,你就是余十九!” 七福晋眼底生红,像一头狂怒的母兽,“你没死!” 余十九眉头一挑。 “啊,您说的余十九,就是那个当初被您联合妖僧害死的那位啊?” 余十九吃吃的笑,眼一抬,眸间竟是狠厉。 “谁知道呢,这天大地大,稀奇古怪的事情可太多了。说不好,不好说…” 余十九慢悠悠的起了身,一步一步朝七福晋走了过去。 看她走近,新梅提着胆子,张开双臂将七福晋护着,声音抖的不成调。 “富察格格,我家福晋身体不好,您过来安也请了,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您还是先回…” 新梅压根儿不敢抬头看余十九一眼。 余十九睨着她,也不愿和这小丫头多费劲儿。 她直接拎住新梅的衣领,把人给拽开了。 接着便坐到了七福晋身边。 “你做什么!”七福晋抬手便要打,眼神凶狠的瞪着她。 余十九接着她的手腕,目光幽幽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面色惨白,双眼赤红,头发杂乱,消瘦的连脖子上的青筋都显了形。 余十九眼帘微抬,轻声说:“福晋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一府主母,失了体面了。” “体面?” 七福晋仰头大笑,笑声尖利刺耳,再低头时,她眼里却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现如今,就是胤佑给的体面啊。” “你看到我现在这样你是不是很得意啊?啊?哈哈哈哈。” “哎…” 七福晋换了个坐姿,拉着精细的丝被搭在腿上,似笑非笑的望着余十九,又说:“胤佑可真是爱你爱到脸皮都不要了。你和哪个男人生的野种,他也敢带回来认做三阿哥?” “哈哈哈哈,传出去,也不怕被别人指着脑门子笑。” 七福晋笑出了泪,余十九就一直挨着她坐着,静静的看着她笑。 等她笑顺气了,余十九才缓缓靠了过去。 七福晋警惕的看着她动作,“做什么!” 余十九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靠在七福晋肩头,声如氤氲。“福晋,三阿哥的的确确就是我与七爷的儿子,亲儿子。” “怎么可能,当年分明就……”七福晋脸色剧变! 她张大了嘴,脸色铁青,像中了剧毒一般。 余十九歪了歪头,静静的等着七福晋的下文。 七福晋指着余十九,声音又低又哑。“分明就是死胎啊!你当真就是个怪物!” “妖孽!”七福晋突然双手掐住了余十九的脖子。 “骂得好。” 余十九毫不费力的将她甩开,稍一用力就将人摔倒了地上。 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七福晋,冷声说:“我的确不是人,但我也不是妖。总之也是在那一次,才让我见识到,人,比妖要可怕多了。” “福晋,我今天来,也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余十九叹了口气,“我从来都没有害过你,你为什么,很不得我去死呢?甚至不惜闹出妖孽之说,差点害了整个七爷府。为什么?” 七福晋晃晃悠悠的从地上起身,赤脚站在地上。仇视着余十九:“我就是见不得胤佑过的好,这个理由,够了吗?” 余十九蹙眉。 “他是你丈夫,你图什么?” “他本来可以不是我丈夫!” 七福晋陡然尖叫怒吼,她头发散乱的像个疯子,光着脚不停在窄小的屋子里转来转去,余十九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任由她围着自己边走边吼叫。 “我都已经要撩牌子回家了,正在太后宫中谢恩。可他走了进来,太后与他说了几句话。那些嫔妃…对,还有那些嫔妃…在一旁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了?” “可有瞧的上眼的?这嫡福晋啊,可一定得慢慢选…选个合眼缘的。” 七福晋学着当日的场景,学着那些人的说话腔调,像在演一出戏。 可余十九却看的脸色越发的低沉。 “我要谢恩退下了,可皇上来了,皇上在这个时候过来了!皇上也问他,有没有自己看的上的?他不言不语的,突然就抬手指着我!” 说到这里,七福晋也顿住了。 她仰着头,眼泪不停的掉。 “哈哈哈哈,他分明是指着我,可眼睛都不曾在我身上落一下。” “就这样?你便成了他嫡福晋?”余十九问。 七福晋还在笑,“哈哈,是啊,旁人说我多好的福气啊,还有说他是对我一见钟情呢,我就这样从一个被撩了牌子的秀女,成了七阿哥的嫡福晋。” 余十九眼色一黯。 “可我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第三百一十章 警告 七福晋声音悲怆,“我本可以嫁个普通人家,过的清贫些也没关系。又或者…” 她抹了抹脸,将被泪水濡湿的头发拨开了些。绽开了一抹笑容。 “又或者…他既娶了我,又给了我嫡妻的身份,那我们好生相处,真心相爱,操持着这个家,这一辈子平平淡淡的也就过去了。” “这样也很好啊。” 七福晋忽而再次拉住了余十九的手,满脸是泪的问她:“余十九,你说说看,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这一辈子也算很好了,是不是?” 余十九竟然感觉有些恍惚,她点点头,吐出一个字来。“是。” “可是啊,这位七爷,他真的没心啊!” 一直积攒的郁郁在她心中,或许已堆积成了一滩骇浪,今日终于爆发了出来。 她拽住余十九,痛哭出声,“我看着府里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我替他照顾,甚至还主动留意着有没有哪家好门户的女子,能嫁进七爷府来,这是我一个嫡福晋的职责。我劳心家院事,他忙他自己的朝堂事,我以为我们虽不算情深意浓,好歹也算相敬如宾,夫妻的情分总是够的。” “再后来,我有了个女儿。叫贞宣。”qqΠéw “怀贞宣的时候,府里也不安宁,生产前几日,恰逢他出了事儿,被锁在宫里几日都没出来。惊惧之下,生的孩子,自小体格便弱。” 七福晋双手颤抖着,在空气中搂抱着。 “我辛辛苦苦的养到四岁,还是没将她留住…” “可是这个男人!”七福晋眼神一狠,痛绝厌恶道:“这个心肠冰冷的男人,看着自己女儿没了,他脸色不变,半点伤心难过都没有!你说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凭什么毁了我和贞宣的一生!” 七福晋一通气发泄完,伏地痛哭,哪里还顾及什么仪态得体。 新梅早被吓傻在了一旁,整个人彻底怔住了。 屋内到处都散乱不堪,余十九环视过去,瞧见一把藤椅。 “福晋,这个可是真正的珍珠磨的珍珠粉!您别动,我给您抹上!” “呵呵,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样是讨喜!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啊!” “十九也喜欢福晋,福晋是整个紫禁城最好最好的人!” 曾经在那藤椅上发生过的对话,如今回响在余十九耳边,缥缈的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福晋,你与七爷的事,在我之前。我不做评判。可是你心中有怨,便将你的这股怨撒到别人身上,你看到海香溺死小格格不出手相救,你明知侧福晋与文宜在后院斗的鸡飞狗跳,你却暗地里煽风点火。甚至,你看到了那本书,便制造出了一场法事,意图将我和我腹中骨肉活活烧死。” 余十九摇摇头,语气放轻了些。 “这样的你,可恨,可悲。却绝不可怜!” 七福晋冷哼一声,仰头看着她。 “不瞒你说,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是胤佑心狠啊,他既不休了我,也不杀我,将我软禁在这儿,还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我若有自尽的动作,很快便被拦了下来。” “他不休妻,是因为不想不敬天恩。你是皇上赐婚的嫡福晋,便永远是。他不杀你,将你好好的养着,是想叫你体验生不如死的痛苦。” 余十九顿了半晌,笑了笑,才说:“他的确是个心狠的人,这点,我不否认。” “行了。”七福晋坐了起来,抓扯着杂乱的长发,不耐烦道:“你笑话也看够了,该走了。” “若是还想报复我,那就当做个好事,直接杀了我。” 余十九平静答道:“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杀生的。你们都害过我,所以你说报复…” 余十九抿着唇,想了想。 又说:“往后我会当这府里没有你这个人。但是如果你再有算计心思的话,我就与你新仇旧恨,一道算。” 第三百一十一章 旧人境况 七福晋冷哼一声,“哼,你以为我还会在乎吗?谁爱我,谁恨我,对我来说早就无所谓了。我现在,不过就是行尸走肉,早就无谓爱恨了。” “无谓爱恨…” 余十九喃喃,她回首侧目,望着七福晋,说:“所以你在指责胤佑没有心的时候,也将自己的心给弄丢了。” 七福晋一怔,而余十九已缓缓走了出去,离开了这冷冷戚戚的星云院。 渠边的绿丛养的好,拂柳清香,有个小太监往里头丢着鱼饲,远远的就瞧见余十九过来,睁着眼看了半天也没将人认出来。 “瞧什么呢!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这后院的主子们也是你能这么直勾勾的瞧的!”仟仟尛哾 又过来个小丫头,低声训骂着,让那小太监勾低了头。 小太监咽了咽口水,忙问:“盈儿姐姐,这一位是谁啊?怎么之前都不曾见过。” 那个叫盈儿的婢女道:“这是三阿哥的生母,你称一声格格总错不了!” “知道了,谢谢姐姐提醒。” 二人交头接耳的说着话,余十九瞧见了,便走过去,随口问了句:“这个时辰还喂鱼?” “是啊,格格您是不知道,这红英奴精贵的很,上午时候喂了它,不贪吃,下午又喂,结果估计是日头大了,不乐意出来,也没喂着。就这还怕它饿着呢!管家接连派了奴才们过来守着,就怕饿着这个鱼祖宗!” 小太监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看着还挺滑稽。 余十九伸出手,“给我试试?” “啊这…这怎么好意思将粗活儿交给您来做?” 小太监有些为难,盈儿也说:“是啊,格格,这万万不可,就是富察格格知道了,也要怪罪奴婢们的。” “你是敏敏的丫鬟?” 余十九望着盈儿,先还有一瞬间的吃惊,因为在她印象里,敏敏和她一样,自在惯了,不喜欢身边有人絮叨。 可又转念一想,是啊,都说如今富察敏敏形如掌家了,自然也不能同往日而语。 “是,奴婢盈儿。格格有什么吩咐,尽管使唤奴婢就是。” 盈儿约莫十五六岁,脸上还圆嘟嘟的,像个小苹果,是个样貌可爱又娇俏的姑娘。 余十九也跟着她笑,说:“我这里没什么好吩咐的,你自己去忙。我将鱼喂了也回自己院子去了。” “是,那奴婢便往珊瑚院去了。” 盈儿行了一礼,就要告退。 “等等。” 余十九喊住了盈儿,问:“如今敏敏还住在珊瑚院吗?” 盈儿一愣,表情有些诧然,解释道:“奴婢进府时,富察格格便住在了春生阁,珊瑚院里只住了一个…嗯…” “陈格格!对,就是姓陈!” 小丫头挺活跃,掰着手指和余十九讲起了小话。 “听那些姐姐嬷嬷们说闲话,这陈格格以前也与我们富察格格很要好的,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二人便形同陌路的,七爷也从不去那珊瑚院。不过呢,日常倒是也没短缺那位。有时候知道有下人看菜下碟,我家格格还要生气呢!” 盈儿摇着绢子,双眼炯炯有神,又透着些不解。 “这不,格格让奴婢去珊瑚院看看,昨个儿发下去的冰,还有没有?生是怕她热着。” “可七爷又不喜欢她,富察格格自己也不喜欢她,管她死活作甚呢?” 盈儿扑闪着大眼睛,嘴皮一番说了一大堆。 余十九张了张嘴,垂着眼,微微的叹了口气。 盈儿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话多了,忙低着头告罪道:“格格恕罪,奴婢…奴婢失言了。” “没事。” 余十九将那装着鱼饲的盒子又递给了小太监,对盈儿说:“我跟你一块儿去珊瑚院。” 第三百一十二章 死活又哪里要紧呢 盈儿有些疑惑,好奇的嘀咕道:“格格您去珊瑚院做什么?难道您也认识那位陈格格吗?” 余十九看她一眼,盈儿立即抬手轻轻的打了打自己的嘴,“奴婢该死,奴婢又多嘴多舌的问了。” “您这边请…” 余十九跟着她一路慢慢的往珊瑚院走,随口和她聊了起来。 “敏敏近来很累?这一大家子都得她操劳着。” 盈儿猛点头,脸上表情却十分生动,替富察敏敏报不平。 “可不是吗?福晋病着,侧福晋又不管事儿,只顾着那几位阿哥格格,这府里大事小情的,精细到膳房用了几两肉,柴房增减了几担柴,都得我家格格忧心着。” “哎,也就是格格她还未能生育,若是能给七爷生个一儿半女的,那晋个侧福晋也不过分!” “哎哟!” 盈儿捂住脑袋,委屈巴巴的看着余十九。 余十九都被这嘴碎的小丫头气笑了,“我就不该多问你这一句,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能说。你跟在敏敏身边,敏敏就没告诉你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说出来害了自己,还得连累敏敏。” 余十九照着盈儿额头戳了下,盈儿捂着脑袋,讪笑:“嘿嘿,格格也说过,可是奴婢就是替她报不平嘛。您说,像咱们格格那么好的人,做个侧福晋,莫非还不行吗?” “你还说!” 余十九笑出声,对着面前这张稚嫩又天真的脸蛋儿,也提不起气来。 就在说话间,珊瑚院也到了。 盈儿推开门,“富察格格,到了。您先请…” 分明是盛夏时节,可余十九一踏进院门,却迎面一阵萧瑟凋敝之感。 她环顾四周,步伐缓慢,那把摇椅还在井口边上放着,可井慌了,摇椅也早就落了灰。 余十九走过去,伸手推了推摇椅的扶手。 摇椅晃动,发出一阵难听的吱呀声响。 左边的秋千架也坏了,一块木板子系着一根磨坏的麻绳,缠着蛛网拖行在地上,裹着厚重脏污的灰尘。 余十九垂着眼,轻声问:“这院子,日常也没有人打扫吗?” “没呢,这珊瑚院没有使唤丫头,就陈格格一个人。”盈儿答着话,已经先进了屋去。 “陈格格,奴婢奉命过来瞧瞧您这屋里的冰可化完了吗?” 盈儿推门进去,行了个礼,也不等屋内的人回答,便自顾自的说了。 “都化了这么多水了,您怎么也不倒一下呢?哎呀,一屋子都是,您住着不怕受潮呀?” 盈儿端起地上的铜盆,漾了一大半出来,打湿了她半边袖子。 一出门,还差点和余十九撞个满怀。 “富察格格您恕罪。”盈儿手里端着重,忙朝外头走,也顾不得和余十九多说话。 听到富察二字,屋内的人转过了身来。 余十九抬眼看去… 陈小璞满脸震惊,“是…你?” “怎么是你?” 她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不住的摇头,不愿相信亲眼看到的。 余十九看这屋里,如个杂乱的柴火房。以往她们几个,陈小璞和李佳绵滢是最讲究的,日常收拾扫尘,都是她二人在做。 屋子里总是干干净净的,不管严寒酷暑,都收拾的有条不紊,住的人也舒心。 不过两年,七百多个日夜,竟如天翻地覆。 余十九在桌上捻了两指不明显的灰,又看了眼碗里干巴巴的馒头,和一碗飘零着菜叶的汤水。 她说:“盈儿说,府里未曾短缺过你,敏敏更是不许下人们苛待珊瑚院,为何你要过成这样?” 看余十九一副自在神色,陈小璞的心竟也慢慢松活了下来。仟千仦哾 她坐了回去,双手枕在膝上,笑笑说:“她如今深的七爷恩宠信任,做的都是表面功夫,严禁下人苛待,叫七爷听了只会觉得她心善会办事。可旧相识的死活,又哪里要紧呢?” 第三百一十三章 饭菜有毒 “你是想说,她富察敏敏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做人两面三刀?” 余十九也不嫌脏,用手擦了擦凳子,便坐了下来。 陈小璞脸上还是那抹冷淡笑容,透着些嘲弄。 她坐正身姿,正对余十九,说:“我怎么说怎么想的,重要吗?” 陈小璞说话尾调上扬,拉长着像一首走了调的曲子,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余十九,嗤笑道:“我说的话若是重要,怎么会活的像空气似的?端是惹人厌烦罢了,走膳打扫的下人都比我尊贵。” “都知道我不得宠,也不被富察敏敏喜欢。啧,真是世态炎凉啊。一个贝勒爷的府邸,是由一个侍妾说了算了。” 在进这屋子之前,余十九甚至在心里盘算,想与她回忆回忆昔时姐妹旧情份。 再问问她,为何曾经那般要好的几个姐妹,会变成如今这模样呢? 可现在,余十九只会在心里骂自己犯蠢。 竟还有那心思,认为能与她心平气和的重叙往日,再谈将来。 “小璞,虽然都说这七爷府如今是敏敏主事,可让她主事的人,是七爷。” “是啊,当初我表兄无辜枉死,你也是这么与我说的?你说…虽然案子是七爷办的,可最终拍板定生死的人,是皇上。” 陈小璞笑的古怪。“哈哈哈哈…总之都有的是理由和借口。” “对了。” 陈小璞抹了抹发鬓,眼神微睨着,姿态霎时变的有些倨傲。 “我听说,进府的新人是三阿哥的娘,三阿哥,是你生的?” “是我生的。”余十九点头。 陈小璞眯了眯眼,沉默些许,又问:“什么时候生的?你当时那个孩子,应该没有保住才对。” 余十九静静的望着她。 “你很在意吗?还是想算一算这个时日对不上,再渲染一出我是妖女的传闻。” 闻言,陈小璞笑容灿烂,讽刺道:“当不起渲染二字,我不过是…” “实话实说。” 她双手撑着桌面,缓缓起身,慢慢凑近了余十九。 而余十九动也不动,抬眸冷眼,直视着陈小璞,却说:“我当初留了些珍珠在珊瑚院,你完全可以用那些珍珠,改善改善你的生活。也不至于清苦至此。” 陈小璞有片刻的愕然,随即又冷笑连连。 “哈哈哈…”她指着这屋子,“你看这地方,还有什么改善的必要?” “十九啊,我是真的想不明白。你说为什么,坏人能活,歹人能活,心狠的人能活,连你这个不人不妖的东西都能活着,还能回来!” “可我苦命的表哥却不能活。我娘家人以为我嫁了贝勒,定是能有大出息的,怎么也能保住我表哥一条命啊。可我不仅做不到,还让自己落到了这田地。” “我又做错了什么?” 陈小璞仰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因为我当初要证明你不是人,七爷被你蒙蔽了,所以他和富察敏敏便冷落我,报复我。我姨母气急而亡,我额娘怪我相帮不上,竟要与我断绝母女关系。哪怕我死,既陪葬不了在七爷身边,孤魂连娘家祖坟也进不了。” “你说,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盯着余十九,双眼含泪,却又倔强的咬紧了牙,不让眼泪滑落。 余十九的眼睛也有些发酸,她抬头,盯着房梁上的蛛网看了好一会儿,才涩声道:“我当初也问过你,我做错了什么?你要与福晋一道这样害我?” “很不得我去死。我当初也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余十九呼出一口气,慢吞吞的起了身。 “罢了,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往后日子还长,你若爱惜自己,自然该学会珍重。” 她转身欲走。 身后人却道:“十九,你变了。” “以前你可不会讲这些大道理,让你听听你都嫌烦。” 余十九没回头,只说:“或许,人都是会变的。可敏敏绝非你说的那种人,下人们苛待,你完全可以找敏敏说,是你自己内心过于敏感,总觉得她在刻意报复你,才生生错失了那么多和她说话的机会。”qqnew 余十九迈出了门槛,陈小璞突然厉声道:“她给我的饭菜里有毒!” 余十九闻言大惊,回头来狠狠的瞪着陈小璞。 “你说什么?” 陈小璞笑的身子直摇晃。 “我说,富察敏敏这两日派人送来的饭菜里,有毒。你说的对,人都是会变的,你真的确信她如今到了那般地位,还只愿意屈居一个侍妾之位吗?” 余十九还是坚定道:“敏敏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陈小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光摄人,“那你再猜猜,她为什么要给我下毒?” 余十九直接跨出了门,步伐生风,只留下一句:“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盈儿见余十九出来了,好似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忙跟了上去。 “格格,等等奴婢!” 陈小璞望着那身影远去,颓然坐下,嘴角泄出一丝冰冷的笑。 春生阁里没有人,盈儿左右看看,说:“格格这会儿可能在账房那边,要不,奴婢去请她过来?” 余十九对陈小璞说的话不信,可她心里不安,她还是很想和敏敏说说话。 “那你去…” 请两个字还没说出来,胤佑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遇水院没人,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下毒? 余十九回头,脑子里还在想着方才陈小璞说的话,一时也没有答胤佑的话。 倒是胤佑,似瞧见了余十九神情不大自然,拉着她手又问了句:“怎么了?” “怎么这个表情?” 余十九顿了顿,才缓缓说:“我刚刚,从珊瑚院出来。” 胤佑眉头微扬,轻描淡写的说:“哦,珊瑚院。你去看了陈氏?” “嗯。”余十九点点头。 这春生阁还是没人,富察敏敏许是真的在忙,这会儿也没有回来的迹象。 胤佑牵着余十九慢慢的走着,二人准备往遇水院回了。 余十九看了胤佑好几眼。 他侧脸看上去斯文,内敛,如清风沉静。 余十九心中忽然平静了些,她将手从胤佑掌心抽离,站定在原地。 胤佑望着她,笑道:“又怎么了?” “方才,小璞与我说…” “十九!” 富察敏敏的声音蹿来,二人回头,富察敏敏小步急了些,又与胤佑行了个礼,含笑道:“主子爷也在。” “嗯,从账房回来?” “是,这个月账房开支多,又杂,便多耽误了会儿。”富察敏敏回答着胤佑的话,眼睛却在注视着余十九,“十九,你怎么过来了?找我有事?” “是有些话,想和你说说。” 余十九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可胤佑却没有半点要回避的意思。 富察敏敏看看余十九,又看看胤佑,一时觉得好生为难。正要开口… 余十九却拉住了胤佑的袖摆,轻轻拽了下,低声说:“我与敏敏说会儿话,你先回去。” 胤佑盯着余十九的手瞧了一会儿,手指拉扯着他的袖摆,用了些力,却又似乎不敢将动静闹的太大,微微憋着劲儿,叫人瞧的好笑。 他这才松了口,笑说:“好,不打扰你们姐妹叙话。我先回了。” “是。”富察敏敏蹲身行礼,目送走了胤佑。 余十九看他走远了些,拉住富察敏敏的手,便往屋里走。仟千仦哾 富察敏敏笑话说:“你还没来过这春生阁?这是去年才辟出来的院子,我养了兰花,开的不错,走,我带你瞧瞧…” 可余十九心不在什么兰花上,进了屋子,余十九看左右没人,便急声轻语的问道:“敏敏,我刚去了珊瑚院,见了小璞。” “小璞?哦…”富察敏敏神情未改,“和她聊的怎么样?她这两年都不怎么爱出屋子,当然你也知道,主子爷不待见她。因为那年的事儿,我对她自然也有怨怼。” “不过,未曾苛待过她,我知道你心好,放不下从前的姐妹们。你放心就是。” 富察敏敏想拍拍余十九的手,安慰她几句。 可余十九却是问:“小璞说,你送的饭菜,有毒?” 富察敏敏眼一颤。“什么?” “敏敏,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说你要给她下毒?” 第三百一十五章 悬梁 姐妹二人间有过片刻的沉默,还是富察敏敏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她拉着余十九的手,亲昵如往昔。 “你啊,这么着急过来,原来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余十九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富察敏敏佯装嗔怪的瞪了余十九一眼,又将人拉着坐下。 她端望了余十九好一会儿。 虽然与两年前相比,余十九也算成熟稳重了不少,可脸上不爱藏事儿这一点在她富察敏敏面前倒还是一如既往。 “呵。”富察敏敏莞尔一笑,伸手在余十九额头上点了点。这才慢慢说开了。“你既然去见了她,那想必也知道了她如今在这府上处境不大好。不过的确是没人故意苛责她。这一点你得信我啊。” 余十九点头。“这是自然,盈儿也说了,若是发现下人们待珊瑚院不好,你还要生气的。” 富察敏敏目光柔和,缓缓的垂首,手也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余十九手背上拍着。 “那个事儿一出,原本七爷是要将她赶走的,可是因为她表哥的事儿,家里…家里也弄的一团糟,若出了这七爷府,只怕真是没个活处了。我便求着七爷将她留着。” “反正大家相看厌烦,不看就是了。” “我对她自然也有气,怎么着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不过,你要说我给她下毒,有那个必要吗?” “若想叫她死,她早就死了。” 说着,富察敏敏又叹了口气,“好了,十九,别多想了。小璞她都魔怔了,拉不回来的。往后你也少去见她。” 闻言,余十九心里委实有些难受。 她无法忘记陈小璞的落井下石,背后插刀,可到底还是有些旧时情分在的,一口一句富察敏敏要毒死她,怎么都叫余十九心里不舒坦… “行,我知道了。敏敏,我也就是随口和你说说,你才是别放在心上。” “好好好,我知道。” 富察敏敏说着话便将人拉了起来,竟然是要将她赶出去了。 “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别让七爷等急了。” “好。”余十九乖乖点头,这才老实离开了。 就在她转过身的一瞬间,却没看到富察敏敏的脸色变得十分严肃… 富察敏敏似浑身被抽了力气一般,软绵绵的半倒在了软塌上。 盈儿进屋放好茶水,便过来给她捶腿,一边讨巧道:“格格,您辛苦了。每日忙前忙后的,实在是劳累。” 富察敏敏瞪了盈儿一眼,“都怪你,多嘴多舌的和她说了些什么?怎么叫她去了珊瑚院?” 盈儿怔了半晌,挠着脸颊,疑惑道:“格格说的她…是谁啊?” 富察敏敏语塞,忙找补着:“就是我那族妹!” “哦,您说她啊,奴婢没说什么啊,就说要去珊瑚院看看,她就说她也要去。哦,对了,好像她还去了星云院呢。” “诶,格格,您这位妹妹胆子真大,都没个正式的名分呢,就满院子的见人了。您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也没有!” 富察敏敏抬手轻轻拧了盈儿一把,“不许嘴碎!仔细哪天你那张嘴害了你,我也保不住你!” 这威胁恐吓吓的盈儿忙将嘴闭紧了,不住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遇水院内。 余十九在对着铜镜解头发,胤佑沐浴后换了身纯白色的丝质衾衫,他走过来,手搭在余十九肩上,说:“前两日老爷子赏了些丝布下来,料子不错,明日让人给你做几套衾衣出来?” “行啊,七爷有心了。”余十九笑笑,对着镜子摘耳环。 胤佑抬手,接过了她手上的活,小心轻慢的将第二颗耳坠取了下来,随口问着:“刚才在春生阁,你本来是要与我说什么?珊瑚院的陈氏?” “我本来想去看看她,结果见她过的不好。她又对我充满了敌意,也没说出个什么一二三四来,她一直记恨我,估计当年看到福晋给她的那本书之后,她就有点怀疑人生了。” 余十九自嘲一笑,“毕竟这么怪异的事儿都能碰上,可真是太倒霉了。正常人肯定都怕妖啊,既然认定了我是妖,那她落井下石的举动似乎也就能理解了。” “可你们曾经那么要好。” 胤佑对此,择持反对意见,“你再看敏敏,她对你的态度就从未变过。” “是,敏敏真的很好。” 余十九取下右耳的耳坠,青碧透亮的珠子放在红木桌上,发出短暂清脆的悦耳声响。 余十九忽然一笑,回头冲胤佑说道:“敏敏这么好,又能干得力,这两年怎么你也不为她提提位份呢?” 闻言,胤佑有些吃惊。qqnew 可见余十九没有半点拈酸吃醋,阴阳怪气的意思,这才解释道:“她尚无生育,要晋位份,别说皇阿玛和额娘的态度,就是宗人府与内务府那头也不好说。 “哦,这样啊。” 余十九又拿起木梳开始梳头发,她梳了没几下,忽然敏锐的捕捉到一个关键点。她仰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胤佑。 “七爷,你该不会和敏敏还…从未…” 胤佑知道她要问什么,不等她说完就应了。 “是啊,我与她,从未同过房。” 余十九惊愕半晌,摇头晃脑的揶揄道:“七爷可是柳下惠啊…” “你这人真是奇怪,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不和别的女人亲近,你倒还不高兴了?非得我院中新人旧人一大堆,你才高兴是不是?” 胤佑捏住余十九的脸,与她说起了笑。 好,余十九承认,其实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意外,和开心的。 她喊了一声疼,拨开了胤佑的手。 “呀,疼…” 胤佑松开她,背着手,笑盈盈的望着余十九。 余十九搓了搓脸颊,睨着胤佑,笑话说:“那我要是真死了,跑远了,一辈子见不着我了,你还要为了我一辈子不碰其他女人?” 其实余十九就是这么一说,胤佑身份如此,朝代礼制如此,他是个皇阿哥,子嗣少了都得被责骂的,瞧着人不新鲜了,都不用自己开口,宫里就会按部就班的将新人一拨一拨的送过来。 要他为自己守节?余十九撇嘴一笑,腹诽说:也就说说笑! 胤佑唇动了动,慢吞吞的说道:“你现在已经回来了,你这个假设无法成立,所以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余十九噗嗤一笑,“七爷,你真的很会说话…” 二人间的气氛有了明显的缓和,且有了飞快的回温迹象。 胤佑心里高兴,刚俯身将人抱住,准备讨点甜头。 门外吴德却急急忙忙的喊道:“七爷!七爷在这儿吗!出事儿了!” 胤佑起了火气,转身便去拉开了门,对着吴德大骂道:“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那倒不是…”吴德苦着脸,都要哭了,指着一边方向,说:“珊瑚院那头…陈格格她悬梁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后患必除 “大晚上的,敢给爷添晦气!” 胤佑怒火中烧,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憎恶,吴德点头哈腰的赔着笑脸,“谁说不是呢,富察格格那头已经过去了,趁着夜深,主子爷您还是过去看看,尽快处理了?” 胤佑刚下了两步阶梯,余十九便追了出来。 “七爷,怎么了?” 余十九依在门边,目露不解的望着胤佑,心中却莫名的开始不安。 胤佑看她一眼,又侧目对吴德吩咐道:“一句也不许和富察格格说!” “是,是,奴才知道。” 吴德弓着身子,连连保证。 只见胤佑急匆匆的离去,余十九顺着耳边长发,眼神微冷,喊住了吴德。 “吴德,你等等!” 吴德背着身子,浑身一僵,也不敢不听,便慢悠悠的转回了身。 “富察格格您吩咐…” “出什么事儿了?” 余十九走过去,问的直接了当。 吴德倒是不晓得这府里其他人知不知道眼前这人的真实身份,可他又不是个傻子瞎子,能在这七爷府苟这么多年,全靠他有些眼力见儿。 “嘿,嘿嘿…” 吴德讪笑着,稍稍直起了身,拱手说:“富察格格,书房那头出了点事儿,七爷去去就回,这都这么晚了,您还是早些歇下。” 说完话,吴德溜之大吉,压根儿不会给余十九追问的机会。 余十九朝外头望了一阵,透过未关拢的院门,能看着有些柴房的粗使嬷嬷也步伐匆匆的,在往一个方向去。 她们个个低着头,似乎很紧张,很急切。 余十九皱着眉,低语着:“她们去的是…珊瑚院?” 胤佑脸色铁青,站着屋门前,几个粗使嬷嬷刚将悬在梁上的人弄了下来。 府医上前一探,又把了脉,照着陈小璞眼皮嘴唇掰着看了看,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遂出来禀告道:“七爷,陈格格已没气了。” 一旁的富察敏敏倒抽了一口凉气,忽然心跳加速,令她很不好受。 她没忍住朝里看了一眼,简易的木板床上躺着的已不是她昔日交好而后决裂的姐妹,而变成了一具毫无生命迹象的尸体。 富察敏敏垂着眼,轻轻捻着绢子在眼角,拭掉了眼泪。 “弄出去,埋了。” 胤佑冷冷发声,几个婆子应了声是,便有人去搬草席,有人去拿白布,动作麻利迅速。 胤佑转过身便往外走,月光洒在这院中,却衬的他脸色愈加阴沉。 富察敏敏跟了上去,“七爷…” “前几日便让你办,你只说你知道处理。怎么让她自个儿吊死了!还偏偏挑在和十九见了面后!” 胤佑声音压的再低,也不难听出他隐忍的怒意。 富察敏敏低着头,解释道:“妾身实在没料到,十九会突然过来见她。而且…前日送来的饭菜,她便不用了。妾身想来,怕那时候她就有所察觉了…” 胤佑皱眉,“你是说,三阿哥回府时,她就有所察觉…” 胤佑边说话,一边向富察敏敏踏了一步,“知道爷要她死了?!” 富察敏敏心头一跳,迎着胤佑审视的目光,轻轻的点了点头。 “妾身猜想,是如此。” “不是你顾念往日情分,才故意放了她?”胤佑依旧睥睨着富察敏敏。 富察敏敏摇头,语气坚定,“没有,自从那年出事之后,妾身已没了她这个所谓的姐妹了。她差点害死十九与弘煦,无论如何,妾身都无法原谅她。” 话音落地,胤佑沉默了。 二人同时往回看,陈小璞的尸体被草席卷着,又盖了白布,任由几名婆子搬动,从小门出去了。 整个过程,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原来这皇子府邸里,后院一个女人的存在到消亡,不过就一炷香的时间。 “十九还去见过福晋。” 富察敏敏提醒道。 胤佑闷声:“爷知道。” 富察敏敏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十九已经回来,好不容易定了心思愿意安生留下来!旧事不能再重演,为了十九,为了您,为了整个七爷府,后患必得除了,才稳妥。” “七爷,您这么做没有错。” 胤佑仰头望天,手背负在身后,默默攥了攥拳。 “福晋那里,不能再拖了…明日,便送她到颍阳庄子去。派上府医一道,宫里头,爷自会去说。”qqxδnew “是。”富察敏敏行了个礼。 转身便要回春生阁去安排相关事宜。 可她脚步刚转,一抬头,却吓了一跳。 “十九!” 富察敏敏惊呼一声,余十九什么时候过来的,方才的话,她又听到多少?…… 第三百一十七章 怪我滥杀无辜? “小璞怎么了?”余十九直接问道。 “十九,小璞她…”富察敏敏正要解释,她上前去,轻轻揽住了余十九的手臂,语气轻柔。 可余十九的眼睛却一直盯在胤佑身上,声音略沉了两分,又问道:“小璞怎么了?值得闹了这么大动静,将七爷也请了过来。” 胤佑回头看着余十九,没有说话。 余十九心一横,干脆直接朝屋里走。 “十九!” 富察敏敏惊呼一声,拦她不住,就在余十九踩上阶梯后,胤佑的声音冷冰冰的从后面传进了余十九耳朵里。 “她死了。” 余十九倒吸了口凉气,目光洒向屋中,冷冷清清的,满目破败,桌角下还扔着一条白绫。 余十九走过去,将那白绫攥在手中握了握。 “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多心,不想你难过。” 胤佑顿了顿,又说:“没有人要害她,是她自己想不明白,寻了死路。” “她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要在见到我之后立刻就寻死了?” 余十九不明白,她拧着眉,回头望着胤佑,似乎在希望男人能给她一个答案。 胤佑的语气却很稀疏平常,“大概是见到你之后,想到自己以前做过的恶事,心里有愧。” “爷,别说了…”富察敏敏站在胤佑身边,垂着脸低声劝了句。 可胤佑却似没听见一般,仍继续说道:“她自己不惜命,你也不必为她可惜。” 余十九眼神微黯,扔下了手里的白绫,又望了这屋子好半晌,才缓缓走了出来。 看着她从房里出来,胤佑心里也松了口气,不过他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毕竟,陈小璞大晚上的悬梁自尽,无异于是在故意给府上添晦气。 他将余十九牵住,刚要开口劝她回去休息了,这里有富察敏敏会处理。 余十九却先开口了。 “七爷,敏敏,你们真的给她下毒了是不是?” “啊…”富察敏敏张了张嘴,苦笑说:“怎么会呢?我不是都与你说了吗,没有那种事儿…” 富察敏敏还想辩解几句,可余十九满脸平静,眼神里却是不可否决的笃定意味。 胤佑干脆一口承认了。 “是。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她本就不是什么无辜人。” “七爷?”富察敏敏没料到胤佑承认的这么快,她视线在二人之间游弋,最终也只能轻轻的叹口气。 “不过我本意是想悄悄送她上路,没料到你会来见她一面,更没料到这个女人狠毒如此,竟然想用她的死再次挑拨我们的关系。” 胤佑语气森寒,“你说她可不可恶,该不该死,若留着她,难保当年之事,还会重演!” 余十九闭了闭眼。 本想责备胤佑几句,可话到喉咙,却惊觉站在胤佑的角度去考虑,他的说法没有错。他的做法虽然心狠,却的确没什么好指摘的。 于是,余十九轻轻仰头看了胤佑一眼,说:“七爷别误会,我没有半点责怪你和敏敏的意思。在其位谋其政,你们所考虑的,所看到的,和我是不同的。这一点我还是明白的。” “我只是…” 余十九声音低了些,“只是可惜,毕竟一条人命。” 胤佑微愣,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是在怪我,滥杀无辜?”qqnew “她的确不无辜。我只是…” 余十九唤了声气,“算了,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可说的了。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十九…”富察敏敏下意识的便要追,可被胤佑一把拉了回来。 “别追了。” 富察敏敏行了个礼,解释说:“十九一直是个心善的人,况且陈小璞悬梁本就是故意为之,但愿十九不要多虑才是。” 胤佑背着手,又朝这院子打量了一圈,低声应道:“嗯,你看着他们将这处理了。明日起,便将珊瑚院封了。” “是…”富察敏敏躬身相送,看着胤佑迈步出去。 第三百一十八章 采青 其实对于胤佑和富察敏敏的话,余十九是明白道理的。他俩说的对,不管是对余十九自己,还是对弘煦,甚至是对整个七爷府而言。 让知晓往事的人闭口不言是有必要的。 可是…非得是如此狠绝的手段? 余十九掐了掐掌心,转念思索,又感慨自己是不是有些由人度己了。 ‘吱呀’—— 余十九望过去,胤佑进门,抬眸扫了余十九一眼:“还没睡?” 他神色坦然,面上一派平静。 “没,等你。” 余十九就着桌上的茶壶,给胤佑倒了杯水,她掌心探着温度,“有些凉了,我去给你换一换。” 可刚走没两步,便被胤佑捉住胳膊一把拉了回来。 “坐下。” 胤佑将人按回了凳子上。 余十九仰头望着他,眨了眨眼。“怎么了?” 胤佑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轻声叹了口气,才挨着坐到了她旁边,道:“与你说说话。” 既到了这会儿,胤佑索性也就不瞒她了,将自己的安排和余十九说了一通。 “一开始不告诉你,是…是怕你觉得我心狠。” 胤佑将半凉的茶水推倒了余十九面前,“十九,你不需要有什么负担,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你和弘煦,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她们。” 余十九唇动了动,半晌没有说话。 “你不是喜欢喝凉的?不用为了我去换水。喝。”胤佑端起茶杯,小心的放到了余十九手里。 余十九抿了口茶,淡淡说道:“我知道的,我也能理解。” “你能理解便好。”胤佑似松了口气,笑了笑,又说:“自你回来,我对着你总是诚惶诚恐,生怕哪里惹了你不高兴,又叫你与我生分。只是你要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我心里总是将你放在第一位的。”仟仟尛哾 一番话讲的平淡轻松,却又情真意切,终于在余十九脸上看到了真挚温和的笑容。 胤佑顺势将人揽进了怀里,轻轻在她发间印了一个吻。 ………… 翌日。 余十九醒来时,胤佑已经没见了人影。 她刚刚撩开床帘,房门被轻轻推门,进来两个小丫头。 “富察格格,您醒了吗?” 前面站着的是那个盈儿。 “进来。” 余十九拉过衣衫系着领叩,一边问:“有什么事儿?” “这是采青,今后就在您这遇水院伺候,您若觉得这丫头哪里做的不好,再给您换了。” 盈儿行了个礼,拉了身后的小姑娘一把。 那姑娘看着怯生生的,身材也有些瘦小,可那双眼却灵动清逸,十分惹人。 “奴婢给格格请安。” “起来,不用多礼。” 余十九笑着走过去,让采青起了身,采青谨慎的抬头,看着余十九却仿佛怔住了。 “怎么了?”余十九不解。 却见采青默默红了脸,有些羞赧:“格格长的真好看。” “你在这边儿可好好伺候,若是出了岔子,可饶不得你。”盈儿在一边恐吓了一句,采青忙点头,表示自己会好好伺候的,而后便缩的像个小兔子,躲到了余十九身后。 余十九笑着挥挥手,“行了,别吓她了,真有个什么,我自会去与敏敏说。你先退下。” “是,奴婢告退。” 盈儿这才退了出去,采青见余十九还没梳发,便鼓起勇气,讨巧说:“格格,奴婢给您梳头发。奴婢手艺挺好的。” “好啊。”余十九爽快的应了下来。“收拾好,再陪我去瞧瞧三阿哥。” “是!” 采青欢喜极了,她看着余十九,心道这一位可真好相处,一点架子都没有! 第三百一十九章 难不成干了什么体力活? “额娘!” 弘煦几乎是飞扑进了余十九怀里,余十九差点被撞个满怀,蹲下去捏了捏弘曙的小脸蛋,“莽莽撞撞的…” 这小院子里还有几个侍卫,以及守值的太监婢女,远比遇水院的阵仗大。 “你大哥上学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院子不无聊吗?怎么不来找额娘?” 弘煦撇撇嘴,眼珠子一转,竟是笑话说:“额娘还说呢,大哥起身时,我便一道过来了,阿玛说你累着了,还在睡,让我不许打扰你,又给我赶回来了。” “我想着待会儿去芙蓉院找二哥玩玩儿。” 弘煦说着,又有些疑惑的望着余十九,好奇的问:“额娘,你昨晚干什么了,怎么会累着呢?难不成阿玛让你干什么体力活了?” “我……” 本是童言无忌,且弘煦是诚心诚意的发问,可却将余十九臊的不行。 她心里将胤佑骂了千万遍,面上还是故作坦诚的说:“没有,就是昨晚没休息好,你阿玛胡说呢。” “哦。”弘煦点点头,果真就乖乖的不问了。 他拉住余十九的手,“额娘,陪我去找找二哥。” “行,走。” 余十九揉了揉弘煦的脑袋,满脸温柔,母子二人牵着手,一道朝芙蓉院去了。仟仟尛哾 身后的小丫头憋坏了似的,长吁短叹的,那模样别提多难受了。 余十九察觉到后,转头笑问道:“你怎么了?有话说?” 采青嗫嚅一阵,低声告道:“奴婢就是方才听三阿哥说的,有些奇怪,您与七爷那么要好,他怎么舍得让您累着呢?往后遇水院再有什么活儿您只管交给奴婢来办,可别将您再累着了!” 余十九无语凝噎。 她舌头打结,望着一脸诚恳的采青,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儿来。 采青凑近了些,又问:“格格,您不舒服吗?脸好红啊…” 余十九慌的离远了些,摸了摸脸,打着哈哈:“没有,天儿热。” 她拉着弘煦,快快走了几步,“弘煦,走,快些,太热了…” 可没等走到芙蓉院,近了大花园时,远远便看到一行人端着提着的,箱子包裹的,一摞一摞的往外送。 余十九脚步一顿。 那是,星云院出来的… “格格,看什么呢?”采青顺着望过去,又恍然大悟的说道:“哦,是福晋。” “你也知道?”余十九疑惑的看着她。 采青点点头。“知道啊,福晋身体不好,这会儿要去颍阳庄子上养病,说是长住呢,什么时候好了再回京城来。” 说到这,采青神色微变,凑近了余十九,低声说:“可是奴婢听盈儿姐姐说,福晋不一定能回来呢!” 余十九轻轻拧了她胳膊一下,“不许瞎说,这不是可以随便议论的事儿。” “是。”采青听话的闭了嘴。 弘煦看不分明,摇着余十九的胳膊,正想问问什么情况,眼角余光却扫到一个五岁多的小孩儿,朝这边走来。 弘煦一喜。“是二哥!” 小孩儿是弘倬,余十九之前也见过他几回,这孩子也是从小到大身体便不大好,故而那拉氏养的尤为仔细,教养出落的自然也是个谨慎乖巧的,和弘曙可谓是天差地别。 弘倬小跑过来,欣喜说:“我正让额娘带我去找你呢,没想到碰上了。” “我也是想来找你的!” 弘倬对弘煦态度很亲昵,分明就见过一次,可却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弟弟,喜欢的不得了。 余十九看着两个小孩儿手拉着手,还悄悄说小话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又好笑。 心都跟着暖了几分。 “二阿哥,你一个人过来的吗?”余十九问了句,弘曙摇头,手指着一个方向。“额娘在那里。” 余十九顺眼一看,那拉氏站在另一边对着她低眉浅笑。 “侧福晋…”余十九蹲身行了个礼。 那拉氏缓缓走来,轻轻将余十九扶起,末了,却是说了句:“我打算去门前送送她,你要不要一道?” 第三百二十章 送福晋 看着那拉氏将手搭在自己手背上,那么自然,却不过分亲昵,反而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得体。 余十九不知怎的,本想拒绝的话竟就说不出口了。 她点点头。“好,我们一道去送送。” 两个小孩儿在后面嘻嘻哈哈的打闹着,采青和春竹彼此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算是互相见了礼,规规矩矩的跟着二人往大门方向去了。 那拉氏漫步走着,余十九也不着急,偶然瞧见石子路上开了些新颜色的野花,还笑着朝弘煦招手,让他采一朵瞧瞧。 “弘煦,你看这花,好不好看?” 弘煦蹲下去揪了一朵紫色的小花骨朵,放鼻尖儿嗅了嗅,然后颇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好看是好看,但是不香。” 他把花递还给余十九,还学着大人模样摇头晃脑的叹了口气。 身边儿的弘倬上前来,将那花接过,“给我也闻闻。” 他嗅了嗅,有些奇怪的望着弘煦,道:“三弟,我觉得这个野花挺香的啊…” 弘煦不以为然的伸出手摆了摆,却说:“二哥,你没有见过真正的野花,也就没有真正闻过它们的气味,这些养在府里的,都是花匠精心摆弄的,叫什么野花啊…” 闻言,弘倬简直两眼放光,语气里不无兴奋,:“哇,三弟,你去过野外吗!是不是山山水水的特别漂亮,还有很多花花草草?” 弘倬身子不好,养到现在,那拉氏也不放心让他去涉猎,更别说什么深山野外了。 听弘煦这么说,他简直羡慕到不行。 回头便拉住了那拉氏的手,半撒娇半撒泼的央求着:“额娘,你听听,三弟这么小,都看过那么多东西,我成日待在这府里好没意思,下次阿玛带大哥去狩猎,你也让我去成不成?” 那拉氏面露苦色,嗔骂了句:“你大哥是你大哥,你同他比什么?你现在还小呢…” 弘煦牵住余十九,似是有些好奇。 “额娘,为什么二哥不能和大哥比?咱们不都是阿玛的儿子吗?那是不是,我也不能和大哥相比?” 那拉氏和与余十九同是一滞,那拉氏讪笑着,嘴唇动了几下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还是余十九轻轻拍了弘煦一下,说:“你与二哥现在都还小,自然不能去干那些骑马打猎的活儿。” “可是我们以前在南山…” 弘煦急急脱口而出,可话到了一半,又立刻收住了。 那拉氏忙打着圆场,“行了行了,扯远了。和你们两个小孩说远了。” 她拉住余十九胳膊,“走,咱们走前面,不用管他们…” “嗯。”余十九低低嗯了一声,倒也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心里去。 可那拉氏虽然不说,心里却被弘煦方才无意的话弄的有些不是滋味儿。qqΠéw 他说,弘曙和他们不同… 长子生来就要比别人高出一截去,可是,若弘煦回来了,胤佑那种迫切要补偿她们娘俩的心理一作祟,还能有弘曙弘倬两兄弟的事儿吗? 那拉氏眼中划过一抹不明显的惊慌。 走到大门口,余十九的视线落在门前的马车上。 马车里的人半撩着帘子,视线冷淡的看着她… 第三百二十一章 扮演什么角色 余十九回以冷淡笑容,那拉氏轻轻拽了拽她衣袖,二人才一道缓缓走到了马车旁。 “福晋…” 那拉氏行了个礼,又吩咐那些随行的下人道:“你们一路随行,一定要照顾好福晋,万不能出什么差错,否则饶不得你们!” “是,侧福晋放心。奴婢们会妥善照顾福晋的。” 答话的是新梅,她双眼红红的,似才哭了一场。 那拉氏这才点了点头,又朝七福晋施了一礼,说道:“福晋这回到了庄子上,就好生养着,家里的事儿不用过于操心。” 七福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应了句:“知道了,侧福晋有心了。” “这是…”七福晋话音一转,又笑说:“不知我此去还能不能有得回来?若是回不来了,也不知将来谁替了这位置,再与你做姐妹情深?” 这两位明枪暗箭的斗了这么些年,如今这个场景,互相道别的话里,也不知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当事人尚不知所谓,可周围的下人已是个个寒毛竖立,唯恐迁惹到自身。 七福晋话里话外无不是在告诉那拉氏:即使她走了,也轮不到她来做这嫡福晋的位子。 胤佑不休妻,她名义上就永远是七爷府的主母,那拉氏就只能屈居于她。 那拉氏哪里会读不懂她意思,笑着仰头,轻声细语的说道:“福晋不必考虑这些,紧着自己身体要紧。这府里的事儿,咱们说了…都不算…” 七福晋唇角微勾,又扫了余十九一眼,不紧不慢的放下了帘子,余下一串阴冷笑声。 “时日还长着呢,笑一时也不一定能笑一辈子,各人可看稳了脚下的路。指不定哪日就后悔了,不如穷山恶水里舒坦!哈哈哈…” 望着驶去的滚滚车轮,余十九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那拉氏也同样注视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良久,直到瞧不见了踪影,才转身回首,冲着余十九笑笑。“走,回去了。” 复踏进门时,那拉氏又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之前府里人多,这个吵了那个闹的,倒也还叫热闹,如今就剩了这几个,不知能安生多久…” 余十九稍稍回悟过来,问:“侧福晋意思是,这后院里总还得进新人来?” 那拉氏但笑不语,朝弘倬招招手,“弘倬,回院子去了,你今日的书还没有读完呢。” “可是我想和三弟玩一会儿。” 弘倬噘着嘴,很不情愿。 那拉氏训斥道:“你们兄弟日常都可以在一块儿玩,可这读书学习是万万不能耽搁的。” 说完,那拉氏看了余十九一眼,道:“我就先带弘倬回去了,等他读完书,再放他去找弘煦。” “好,侧福晋慢走。” 余十九微身施礼,目送母子二人离开了。 弘煦扯着余十九袖口,仰着小脸问:“额娘,我什么时候也能读书啊?” “你再大一些,阿玛就会送你去读书了。” 余十九习惯性的捏了捏小包子的脸,看着儿子乖巧的笑脸,余十九的笑意更深了些。 “我知道,是去宫里读书嘛,可是二哥也没进宫里上学,他额娘就开始让他学习了…你为什么不呢?” 面对弘煦这个问题,余十九坦诚答说:“因为我觉得你还小,现在就应该开开心心的玩儿,以后要读的书还多呢,何必让你现在这么累呢?” 闻言,弘煦开心的直拍手:“额娘最好了!我就觉得读书看字的,可累人了!” 余十九揉了揉他头顶,牵住他的小手。“走…回屋去。” ………… 此时在四爷府中,书房里,胤禛却接待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来客。 正是胤佑。 茶水是上好的雨前龙井,胤佑揭开茶盖转了转,别开了茶沫,清香味四溢。 他浅笑夸赞道:“原来四哥府上也有这么些好东西,我原以为,咱们兄弟间,只有老九是最讲究吃喝的。” 胤禛面色不改,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答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不必绕话口了。” 胤佑挑眉一笑,好整以暇的瞪着他四哥的后文。 胤禛眼眸一抬,瞥着胤佑,问:“太子如今被禁在毓庆宫久不得出,旁人都传,说传那些折子的人就在我们兄弟之间。老七,你在里头扮的是什么角色呢?是磨刀人,还是递刀者呢?” 对于这个问题,胤佑笑而不答,转而却反问胤禛:“那…太子那两位老师,张廷玉,李光地如今和四哥你往来密切,是在与你商议如何救出太子重获皇阿玛圣心呢?还是与四哥你另有筹谋呢?” 第三百二十二章 胤佑与胤礽的往年积怨 胤禛淡然作答:“只是一些寻常谈话罢了,可担不起筹谋二字。七弟,你说话做事一向仔细谨慎,怎么也学得口不择言了?” “莫非…”胤禛目露深意,话锋一转,似有些厉色,“和老八老九他们来往密切了,受了影响?” 二人互相试探个没完,还是胤佑先丧失了耐心,他笑容收敛了几分,声音温徐,“四哥,这世上哪个活生生的人,心里头没点念想?既然敢想,那便也没什么不能认的。” “那七弟,你的念想又是什么呢?”胤禛嘴角微勾,笑的讽刺。 胤佑下颌轻抬,答的轻描淡写。 “我想要…太子倒台…” 话音刚落,胤禛一道凌厉逼仄视线扫来,如一把利剑刺来,能生生将人血肉割碎! “你大胆!” 胤禛一掌拍向桌案,胤佑则是直接了当的起了身,三两步到了胤禛跟前,道:“四哥一向是兄弟间最清醒的,你一直跟随太子左右,可谓忠心不二,若是以往,你怎么会私下与太子的老师们来往密切还被人瞧见?” 胤禛眼神一凛,沉了口气没有搭话。 胤佑注意着胤禛的表情,淡淡一笑,又继续说:“我不觉得四哥会是那种给人留着把柄抓的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胤禛眼眸一抬,睨着胤佑。qqnew 胤佑双手一摊,笑的有些无所谓,“我的意思很简单啊,是四哥你故意让人知道你在开始和太子那边的人闹起动静了。” “我再猜猜,你故意透出风声,不过就是想探探皇阿玛的态度,和我们这些兄弟的态度。” 胤佑背着手在这书房内踱步缓慢。 胤禛仍旧定定的看着他。 胤佑笑笑,又说:“所以我便来拜访四哥了。” 他将话说的那样明了,就差没有直截了当的对他四哥讲:你快去和太子争一争,我一定站你身边为你摇旗呐喊!助威鼓劲! “老七…” 胤禛似叹了口气,眼神也不由得温和了些许。 “我其实一直都不明白,为何你和太子,会积怨如此?你并不是个爱轻易树敌的人。” 胤佑坐回了椅子上,手指在扶手上轻轻的敲了敲,笑问:“四哥想知道?” “你若无心与我深交,今日也不会来了。说。”胤禛等他一个答案。 思绪被牵回了很多年以前的木兰围场。 彼时胤佑才十岁左右,才从恭亲王府回宫不久,住在阿哥所。他不怎么爱说话,性格内敛低沉,额娘又是个不受宠的透明人。 康熙一时半会儿都很难将他想起来,甚至几次祭祀典礼,没有胤佑的名字,帝王都未发一言,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故而,那也是胤佑第一次跟随君父出巡,他一心想夺个彩头,讨讨皇阿玛的欢心,让他瞧瞧他这个儿子也不是个孬的! 可好巧不巧,他一人独自骑着马撞上了胤礽的队列。 胤佑射中了一只兔子,却被胤礽的随身太监捡了去。 胤佑眼巴巴的上前去讨。 “太子,这是臣弟刚才射中的,能否将这兔子还给臣弟?” 胤佑只有一个人,身边连个伺候跟随的太监也没有,反观胤礽,太子殿下身边可谓是浩浩荡荡,阵仗颇大。 胤礽拎着那兔子耳朵,晃悠了几下,不满的斥责道:“没有人瞧见这是你射中的!它现在是孤的手里!那便是孤的猎物!” “太子殿下,这分明就是臣弟射下来的!”胤佑有些急了,这是他第一次出巡,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彩头叫别人抢了去,即使对方是太子也不行! 胤礽脸色涨的一红一白的,下一秒便有破口大骂,还是他身边的小太监,似劝和说:“七阿哥,太子喜欢这兔子,也跟了挺久了,你是他兄弟,也是臣,难道非得与太子作对吗?” “可是…” 胤佑急着要掰个明白。 胤礽却突然抽箭,朝着胤佑连发三箭! 胤佑连连后退,那些箭也落在他脚边,失之毫厘就能将他的脚扎破个洞! “哼!”胤礽冷哼一声,将弓递给了小太监,又高傲的俯视着胤佑,不屑道:“别挡路,孤还要去射其他的!” 胤佑气红了一张脸,张开双臂,低吼道:“不行!将我的猎物还给我!” “你!”胤礽气的要抓狂,再次夺过弓箭便要射他! 小太监有眼力见不敢将事情闹大,忙拱着手朝胤佑说道:“七阿哥,您就别坏了太子爷的兴致了,这林子里还有那么多兔子呢!” “既然都知道还有那么多野兔野兽的!做什么一定要抢我的!没这个说话!太子若是执意要如此!我便告到皇阿玛跟前去!” 小太监吓的脸白,“七阿哥,您就少说几句…也不是多大个事儿…” “哦?” 胤礽怪笑一声,勒着缰绳,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胤佑,声音嘲弄:“孤没听错?你要去皇阿玛面前告发我抢你东西?” 胤佑咬紧牙关,狠狠的瞪着胤礽。 胤礽嗤笑,“孤劝你滚远一些,别在这儿犯倔,谁都知道你生来便腿有疾,骑马射箭的功夫本就不出众,孤还能抢你的东西?” “我的腿叔父已经给我治好了!不然皇阿玛也不会带我来了!今日不管太子说什么,都不是你抢臣弟东西的道理!请将猎物还给我!” 胤佑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的盯着胤礽。 胤礽心头怒火丛生,指着胤佑,阴狠骂道:“好,既然你不知好歹,敢与孤叫板!今日孤便让你瞧瞧清楚,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三百二十三章 非死即残 少年阴冷暴怒的声音如铡刀落地,渗的人头皮发麻,随行下人跪了一地,个个喊着太子千岁,让他息怒。 可胤礽哪里肯依?只见他再次拉弓搭箭,这一次,却是直直的对准了胤佑胸口的位置! 胤佑也全然没料到太子竟会如此!慌的抬脚一退便要躲开,可利箭已脱弦而出! 胤佑眼神一颤,心里生起了一股寒意!下意识的便抬手阻拦! 却突然! 噌的一声,又从有方横射而来一支箭,在须臾之际打掉了射向胤佑的那一支! 胤礽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顺眼看过去,只见竟然是恭亲王拎着长弓,坐于马上。 “太子这是做什么?狩猎是要将箭朝自己兄弟身上招呼吗?” 恭亲王勒着缰绳,轻夹马肚,近了之后,才下了马,而胤礽兀自不动,一双眼都死死的钉在了恭亲王身上。 他抿紧了唇,几乎是咬紧了牙关才朝恭亲王喊了一声:“五叔。” “太子。”恭亲王拱手,微微躬身,朝胤礽行了一礼。 同时,他也是将胤佑护在了自己身上,胤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高大宽厚的背影,方才面对利刃时的惊慌感霎时便荡然无存,心里莫名安定了不少。 他拽了拽自己的袖摆,轻轻的朝恭亲王靠了一步… “是胤佑不讲规矩在先,五叔问孤,为何将箭对向兄弟,那孤也想问问你身后那位,为何对孤这个太子,言语不敬,多有冒犯!” 说着后面的八个字,胤礽的声音是从喉咙里蹦出来的。 恭亲王眼眸微敛,半缕茫光遮却,又回复成一派平静。 他回头,摸了摸胤佑的脑袋,声音温沉,“怎么能对太子不恭不敬呢?” “可是…分明是太子抢我猎物在先。” 胤佑有些委屈,方才他肚子面对胤礽时都不惧怕,甚至还能有胆子说要闹到皇阿玛跟前去,可在这位五叔面前,他却似被卸下了强硬的伪装,心头关押委屈的阀门就快失灵了。 “谁看到孤抢你猎物了?真是笑话。孤犯得着与你抢?哈…” 胤礽头一偏,面上神情高傲又狂妄,似乎多看胤佑一眼,都是对他的一种施舍。 胤佑攥了攥拳,刚要开口… 恭亲王却拽住了他的手腕,淡声说:“走,我带你到那边去。”qqΠéw 他要带着胤佑离开,不想,胤礽却不满的喊道:“等等!” “太子还有何吩咐?” 恭亲王回头,眉头一皱,看向胤礽的目光里多了一丝警告。 毕竟这位皇叔是沙场浴血的猛将,又深的皇帝信任,一身肃杀之气,周身都萦绕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凌冽。 被那双眸子一盯,胤礽竟然心里莫名有些发憷,到了喉间的怒火也转了口,变了话,说:“没什么…就是想着七弟与五叔你自小便关系亲厚,五叔若是真心对他好,也该好好与他讲讲规矩才是,莫要分不清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五叔你常在皇阿玛身边办差,办的都是非皇帝心腹不能办的事,你与皇阿玛也是亲兄弟,你对这个尺度衡量应该自有运筹,是?” “你…”胤佑张口要喊,被恭亲王一把捂住了嘴。 胤礽这话,无异于将恭亲王也拉下水来一道洗刷了。 胤佑不服气,自然想为五叔吼叫几句。 可恭亲王却神情淡漠,拖着胤佑离开,还不忘朝胤礽点了点头,恭谨说道:“是,臣先带七阿哥离开了。” “五叔慢走。” 胤礽心情似乎一瞬间就好了许多,摆了摆手大大方方的目送他们离开了。 身边的小太监埋着脸问了句:“太子爷,咱们也换个地方?” “换哪儿去?” “东边去,听说那边有虎熊一类的出入,您若是能打下一头来,皇上瞧见一定高兴!” 小太监说着讨巧话,眉飞色舞的,似乎胤佑已经收获颇丰了。 “放屁!你都知道是虎熊一类,必然凶猛异常!能是几只箭就能将它射死的吗!只怕你剪没射出去,它就跑过来将你一口咬死了!” 胤礽气急败坏的摔着弓箭去砸那个小太监,小太监也不敢躲,生生受着,陪着苦笑,道:“爷,咱不是还有兽夹吗?奴才这就使人去各处都安置上!那玩意儿可厉害了!甭管什么通了天的野兽,踩了进去不死也得残!到时再将它们皮剥了,就是爷您的战利品!” 这倒还有些意思… 胤礽脸色转喜,大度的挥了挥手,“那还不快去办…” “是,奴才这就去。” “你…你…你…跟我走!”太监点了三个侍卫,刚要出发。 突然胤礽脸色转变,又喊住了他。 “等等!” “爷还有何吩咐?”小太监眼巴巴的望着胤礽。 胤礽忽然笑脸灿烂,问:“你说那捕兽夹真的那么厉害?踩了进去,非死即残?” 第三百二十四章 重伤 小太监愣愣的点点头,连连保证道:“那可不!那玩意儿准灵!咱们多布置几个,不愁给您逮不到猎物!” 胤礽会意一笑,朝小太监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轻声耳语了几句。 小太监听的是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变化万千,好不精彩! “听懂了吗?”胤礽见这小太监一副懵里懵懂的傻样就来气,又拔高语调低吼了一句:“孤问你话,听懂了吗!” “啊…是是是,奴才听懂了,这就去办…” 领了命令,小太监带着几个侍卫一路朝南边方向去了。 却说恭亲王带着胤佑进了一处人少的地界儿,看他一直耷拉个小脸,恭亲王将弓箭递给他,笑道:“怎么还苦着个脸啊?既然你皇阿玛带你出来狩猎,你该开心些才是啊。” 胤佑垂着眼,似有些丧气,声音也有些低沉,显得有气无力的,全没了刚才正对太子时那股劲头。 “五叔,他是太子,便可以随便抢别人的东西,便可以随便出口伤人吗?” 胤佑仰着头,眼巴巴的望着恭亲王,那模样真是委屈极了。 听他这么问,恭亲王张了张嘴,似乎有些话想说,可真当出了口,却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他是太子。” 闻言,胤佑默默垂下了头。 竟是内疚道:“都是我不好,与他闹一会子争执,还让他将五叔你也话里话外的训了一顿。” “好歹你也是他长辈,他怎能如此…” 胤佑越说,声音便越低。 恭亲王一眼就看出了他心头所想。他是在替自己这位五叔委屈! “胤佑啊,他是太子,或许他方才有许多做的不对的地方,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太子。” 恭亲王似乎叹了口气,不过那道委婉的气息转瞬即逝,快的近乎让人无法察觉。 他摸了摸胤佑的脑袋,笑着安慰道:“好了,就是一点小事儿,别想了,走,咱们去那边看看。那边小玩意儿多,你打起来也轻松一些。” “嗯。”胤佑点点头,跟着恭亲王的步伐朝更深处走了进去。 可走了没几步,便见身侧不远出奔跑出一头鹿! 胤佑一喜,喊道:“五叔,你看!那有头鹿!” 恭亲王笑笑,拍着胤佑的肩膀推他过去,“那你过去试试,动静小些,别将它惊走了!” “嗯!”胤佑咧嘴一笑,心情好上了许多。 他搭着弓箭,慢慢的,谨慎的朝那头鹿靠近。 可那小鹿一点也不怕他,看着胤佑朝自己走来分担不怕,甚至还朝着走了几步。 胤佑走到一棵树旁,拉满了弦,对准一放! ‘嗖’—— 羽箭脱弦而出!直袭奔去! 那鹿子这才弹跳逃命,转身就躲开了! 胤佑起了兴致,哪里肯让它跑掉,又抽出了一支箭,丝毫没有犹豫的便追了上去。 恭亲王在身后看着,欣慰一笑。 胤佑追了过去,看小鹿要停不停的,在原地打转,胤佑一喜,这是个好机会! 他试探着瞄准,又慢慢朝前走了几步… 这回,箭的稳头对的很准。 胤佑得意一笑,又目测着脚下的距离,踏前一步,正要拨箭射出! 可下一瞬… “啊!!!” 手上的弓箭突然摔落在地,恭亲王大惊失色,连忙翻身下马,飞快的朝他跑去。 “胤佑!怎么了!” 却见胤佑顷刻倒地,弓着身子像条被滚烫沸水烫熟的鱼,痛苦的蜷缩在地,不停翻滚。 他抱着腿,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脸上也瞬时白了一片,脑门子直冒冷汗。 “啊…五叔,好痛!” 恭亲王跑过去,蹲身一看,胤佑的腿上竟然缠上了一个捕兽夹,锯齿咬住他的腿,像个猛兽呲着怪牙,死死的将胤佑的腿夹住,霎时,鲜血横流,很快血水便浸湿一片… 胤佑疼的抱着腿不停在地上翻滚,哀嚎不止。 “五叔!痛!我好痛啊!” 第三百二十五章 动作挺快 恭亲王脸色大变,急忙蹲身下行,将胤佑的身体摆正,让他平躺着不要再挤压到伤口。 那捕兽夹还死死的咬在他腿上,已是血肉模糊的惨状! “胤佑,你再忍忍,五叔马上带你去找御医!” 恭亲王不敢耽搁,忙抱起胤佑就开始快跑,连马都顾不得了,他一路紧紧将胤佑抱着,那血水便顺着胤佑的腿一路往下流淌,叔侄二人所过之路,皆是一片血红。 他唯恐跑的太快,抖动太大,牵扯到胤佑的伤口,可伤成如此,也不敢耽搁太久。 故而恭亲王既忐忑怕伤的胤佑更深,又担心迟了几步,胤佑的伤势会愈加严重! “五叔…”胤佑惨白一张脸,连嘴唇都几乎全变了色,额上,脸上,冷汗涔涔,恭亲王俯眼看他一下,心疼不已,声音都不免有些哽咽了。qqnew “忍着啊,别睡过去!可千万别睡过去!” 终于出了这一段路,遇到了巡行的侍卫,恭亲王大吼:“来人!快请御医过来!七阿哥受伤了!” “是!”那些侍卫不敢耽搁,忙狂奔而去,请御医去了。 恭亲王将胤佑带回了帐子里,将他仔细小心的侧躺着,又不停的拿干布去擦拭他裤腿上的血迹。 这个在沙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面对这位亲手抚养长大的侄子时,都不由得红了眼。 他摸了摸胤佑的额头,“胤佑啊,再忍一会儿,御医马上就到了。” 可没想到,比御医先来的竟然是胤礽。 “太子到!” 门口侍卫撩开帘子,恭敬的将胤礽迎了进去。 恭亲王一脸沉重的看着胤佑,竟然连礼也顾不得和太子请了。 “咳…” 小太监海图清了清喉咙,故意高声说道:“恭亲王,太子殿下来了。” 恭亲王只是侧头瞥了胤佑一眼,淡声说:“太子殿下,胤佑受伤了,臣着急不安,还请太子宽恕了臣的不是。” 海图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胤礽却抬手拦了他,还颇为大度的说道:“五叔这么客气做什么?什么礼不礼的,您是孤的皇叔,就是让孤向您行礼也是应该的。” 恭亲王没有理他,抬头询问自己的护卫。“御医呢?怎么还没过来!” 护卫拱手禀告:“王爷恕罪,奴才这就再过去催催。” 胤礽好脾气的让了道,还朝前走了几步,见胤佑一身惨状,尤其腿上那还未敢取出的捕兽夹,面露怜悯,不无叹息道:“哎,七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踩进了捕兽夹里去了?” “啧啧,瞧着都疼。” 胤礽摇摇头,一副心疼神色,扮足了兄友弟恭。 恭亲王又取了毛巾给胤佑擦了擦冷汗,头也没回,慢条斯理的问:“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就直说。” “啊。没有吩咐…”胤礽背着手,和颜悦色的说道:“这不是一路过来看着那么多血,顺着流到五叔你的帐子里来了,孤有些担心,才过来瞧瞧,没想到竟是老七受伤了!” 恭亲王手微顿,缓缓将那方毛巾搁到了案桌上,这才坐在塌边,慢声询问道:“太子方才不是朝东边狩猎去了吗?怎么会看到那林子里的血迹呢?太子您这动作还挺快的呀…” 第三百二十六章 气氛微妙 这问题恭亲王问的十分轻松,那语气闲适清淡的就像是在与人简单问候一声好。 胤礽脸色瞬间变的有些奇怪,可也转瞬即逝,没有叫人有过多的察觉。 他笑笑,说:“那边也没什么稀奇的,走了挺远也没瞧见个好物,于是,孤便返回来了,一路走过来,就瞧见那么一大滩血…” “啧啧。”胤礽叹息两声,目光又放到了胤佑那边,“哎,七弟这伤瞧起来可真是严重,一定要叫御医好好看看才是。” “太子说的是。” 恭亲王起了身,朝胤礽拱了拱手,说:“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将捕兽夹放到了那里,没捕到野兽,倒是将七阿哥弄伤了,此事该禀告皇上,让皇上下令彻查!” “查,一定得查!” 胤礽一脸坚定,大有一副为了胤佑报不平的架势。 恭亲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回身去,仔细的查看起了胤佑的伤势。 此时的胤佑已经因为伤痛难忍,昏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只瞧见恭亲王的模糊身影,为自己擦汗,面上是难忍的心疼。 他好想开口说几句话,安慰恭亲王,让他不要着急,可他连动动嘴皮子的力气都没有。 眼皮艰难的抬了半敛,又沉沉的昏了过去… “御医来了!” 这时,帘子被人大力扯开,那半白胡子的老者几乎是被人推进来的。 身后跟着胤禔还有胤祺。 “怎么样?”胤禔盯着太医。 太医说:“大阿哥您莫急,待奴才为七阿哥瞧瞧…” 胤祺叹了口气,背着手在一旁没有说话。 经过太医一番仔细查看,又命几名侍卫将胤佑按住,喊了恭亲王帮忙,才一边裹着胤佑的小腿,一边众人使力,将那捕兽夹给取了下来! 霎时,只听见一声细小的撕裂声从胤佑伤口处传来。 用以血流如海来形容此时胤佑的伤情绝不为过。 胤禔皱紧了一张脸,“怎么会伤成这样!” “是哪个狗奴才干的好事儿!将七阿哥伤成这样,非得剥皮抽筋再灭了他九族!” “大哥,莫急,听太医怎么说。” 胤祺拉了胤禔一把,将他带回了自己身边。 恭亲王也是一脸凝重的看着太医,“刘太医,七阿哥这伤,如何?” 太医满脸沉重,摇着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胤禔指着胤佑,不满的咋呼:“他都昏死过去了,到底怎么样,你倒是给句准话啊!” 太医正要开口,恭亲王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旁的胤礽,突然对刘太医说:“刘太医,本王适才想起,之前也有人中过猎夹,说是用些什么草药就能止血了,有没有这回事?” 刘太医一愣,刚要说不,这是哪里听来的无稽之谈?伤成这样,还草药?就是将金疮药整瓶整瓶的抹上去,也不知多久才能止住血。 他正要开口之际,却见恭亲王眼神示意,脸色冷凝。 刘太医立即会意过来,拱手说:“伤情并不算严重,只是血流的多,瞧着有些吓人罢了。”qqnew 闻言,胤禔第一个便松了口气。“没大事儿便好,只是流血怕什么!” 他还爽朗的笑了几声,“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儿郎,吃的了这些苦!” 胤祺苦笑,他虽年轻许多,此时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可他也能敏锐的察觉到此时帐子里的不对劲… 于是,他拉着胤禔,“大哥,既然七弟没什么大碍,咱们也别耽误了,还是快些回去猎场。若是皇阿玛瞧见我们篓子里空空如也,定要生气的。” 胤禔一拍脑袋,朝恭亲王说道:“五叔,那我先走了!” “好。”恭亲王点点头。 与胤礽擦肩时,胤禔仰着头问了句:“你怎么还不走?” 这两兄弟从小到大就不对付也不是什么秘密,胤禔从小便是个懒得扮乖面儿的人,见胤礽不答话。 他还有些不满了,“走啊,一道出去了,你在这看着也不起什么作用!” 第三百二十七章 父母之爱子 胤礽瞥了胤禔一眼,眼一凛,俱是不满。 可当他回头将目光朝向恭亲王时,又换上了一副笑脸,语气颇为温和的说道:“五叔,那七弟这里就有劳您了。” “太子慢走。”恭亲王颔首,目送着三位出了这帐子。 刘太医急忙便要开口,恭亲王却手一抬,示意他稍安勿躁。 恭亲王的视线有些凝重,透过帐帘的缝隙,看见那三个人越走越远,他才微微的叹了一口长气。 神情也变了些,他坐回矮榻上,微垂着头,“说,七阿哥这伤,到底如何?” 刘太医将头垂的更低了些,眼底也溢着惋惜之色。 叹道:“伤的太深,太重,皮肉伤治好了,筋骨上也难免有后遗症状。加之七阿哥底子不太好…遭这么一下…往后…往后…” 说到这里,刘太医又抬起头,谨慎的观察着恭亲王的脸色,言语间也越来越拖沓。 恭亲王瞪他一眼,“往后如何?你照实说!” “是是是!” 刘太医靠近了些,紧张的咽了咽喉头的唾沫,小声的对恭亲王禀告道:“往后怕是走道都成问题啊!” 闻言,恭亲王大惊失色!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刘太医,甚至还一把拽住了人的衣袖,连连诘问道:“走道都成问题?!” 刘太医涩涩点头。 “可你不是最善于治疗这种伤情吗?本王记得,有一次你随军出征!本王那副将,长剑插在胸口上,你都给救回来了啊!” 恭亲王神情急切,言语虽然激动,可其实不过也就是在将希望全寄托在了这位刘太医身上,多恨不得此时,能听这位说上一声七阿哥的伤,乃是小事,不日便可痊愈… “哎哟,王爷啊…”刘太医摆摆手,像躲瘟疫似的要避开恭亲王那道过于执着的眼神。 “情况不一样的,那位将军的伤看似凶险,实际未伤及经脉,有惊无险,救的及时,这才救了回来。可七阿哥这伤及筋骨…这…” “哎!” 刘太医双袖一扫,也似有些无奈。 恭亲王闻言,手颓然的扫在了榻上,他回头看了眼昏迷中的胤佑,腿上的伤已被处理过了,包裹着黑乎乎的药。 他摸了摸胤佑的额头,垂着眼,语气里竟是悲悯:“这可怜的孩子…” “王爷,奴才打个比方,您试想,一棵树,树从芯子里坏掉了,外头还能长好吗?” 恭亲王不语,刘太医也不敢再多说。 他拱拱手:“奴才给七阿哥开几个方子,日常服用着,好生养一段时间,药也要记得按时换。” 刘太医转身要走,恭亲王却突然又喊住了他。 “等等!” “王爷还有何吩咐?”刘太医回头,有些疑惑的望着恭亲王。 恭亲王脸色微沉,低声吩咐说:“你记着你方才是怎么对太子他们说的,待会儿不管谁在问你关于七阿哥的伤势,你也照着那么说。” “啊?”刘太医一时没会意过来。 恭亲王咬咬牙,起身来走近刘太医,又说:“就是皇上问着你,你也得那么说!懂了吗!” 当对上恭亲王那双眼,眼中那种复杂的情绪,仿佛透着股不可名状的无奈和心酸。 刘太医茅塞顿开,一时心里竟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应道:“是,奴才领命。” 恭亲王这才松了口气,挥了挥手:“你放心,若是皇上怪罪下来,自有本王一力承担。只是您可一定得记住,记好了!七阿哥的伤,没大碍!” “是,奴才必会勉力医治七阿哥!” 等帐篷里再没了多余的人,恭亲王才擦了擦胤佑额上的冷汗,轻声说着:“五叔知道你醒着。” 胤佑睫毛动了动,最终还是缓缓的睁开了眼。 他还没开口,恭亲王便对他扬了下手,轻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想去你皇阿玛面前告太子一状,说是他害你受伤的。” 胤佑眼神一变,又委屈极了。 “可没有证据能说明那捕兽夹是他的人放的,也没有证人。猎场上本就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你皇阿玛最不喜欢的,便是在猎场上喊痛喊冤的人…” “就因为他是太子吗?” 这还是胤佑第一次打断了恭亲王说话 恭亲王点点头,握住了胤佑的手,语气里不无怜惜,“你虽然做不成太子,但是五叔也不会让你真的变成一个废人。你的腿伤极重,走路都成问题这种话万一传进了你皇阿玛耳朵里,你这辈子就再没什么前程可言了,懂吗?”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第三百二十八章 吃的是一份情意 恭亲王是胤佑叔父,却实打实的,真心实意的关爱着胤佑。 当时的胤佑年纪虽小,却极能理解叔父的良苦用心。 而再观此时,他说起往事时,脸上表情淡如止水,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为胤禛讲一件别人的事情。 …… 胤禛沉默片刻,轻缓抬眼,睨着胤佑,问:“所以,你想看太子倒霉,想拉他下马,就是为了报这一箭之仇?” 闻言,胤佑眸光一动,笑了笑,轻声说:“四哥,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难道不是?”胤禛反问,语气里充满了怀疑。仟千仦哾 胤佑笑着摇头,目露嘲讽,“好,那就如四哥所言。这难道还不够成为理由?” 不等胤禛答话,胤佑又提高了些声调,继续说:“他肆意欺辱兄弟,放纵下人,欺凌朝臣,这种种斑斑,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的,皇阿玛也开过金口的,四哥忘了?” 胤禛深深的看着胤佑,兄弟二人对视半晌,却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书房门被敲响,苏培盛在外头禀报道:“四爷…福晋过来了。” “知道了。”胤禛应了一声,再看胤佑,也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立即拱手道:“四哥,那我先走了。” 他转身走开,步伐却踏的极为缓慢,就在他朝屋外走时,胤禛也慢慢踱步过来。 光影落错之下,二人身形倒影开始有了紧密交接。 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两人一前一后的出来。 四福晋在门前,笑脸相迎,福了一礼,“爷…听说七弟过府,臣妾这边儿特意备了些茶点,给七弟带回去,让弟妹和侄子侄女们都尝个鲜。” 说着,四福晋一招手,侍女捧上来两个食盒,胤佑微看一眼,这食盒做工简单,却极为淡雅朴素,比之那些亮堂华贵,它独赢一抹轻致。 “四嫂有心了。”胤佑轻轻的躬身答谢,可却没开口要不要接这东西。 四福晋又笑说:“这是我自己做的,虽然用料简单了些,比不得九弟那铺子里头。我本也不好意思拿出来现眼,可府上几个孩子都爱吃,你四哥也说,都是自家人,吃的是一份情意,食材贵不贵重,手艺讨不讨巧,又哪里有什么要紧呢?” 这女人说话总是这般,不疾不徐,温吞缓慢的,偏生各种规矩妥帖,无一不好,丝毫落不了半分错处在别人手里去。 胤佑轻笑,慢慢伸出手去,接过了那两个食盒,道了谢。 “多谢四嫂。” “谢什么,若是弟妹和孩子们爱吃,我这心里才算舒坦了呢!” 四福晋笑颜如花,又转眼看向胤禛,“四爷,这书房若是没其他事儿了,也随臣妾去用些东西,您这几日胃口不大好,臣妾特意让膳房今日炖了些六君子汤。” 胤佑也适时开口道:“四哥,四嫂,告辞。” “七弟慢走。”四福晋点点头,与胤禛并排而站,看着胤佑离开了这方。 待人走远,胤禛才侧目看着四福晋,拧眉不语,四福晋回首瞧他,却笑道:“四爷怎么用这个眼神看着我?” 无奈之下,胤禛摇头轻笑。 “你有这动作,怎么之前也不与我讲一声?” “臣妾若与您讲了,您也不会同意,少不了还要训我几句,我可不受你那气。” 语气虽似嗔怪,却隐隐有些撒娇的意味。 胤禛眼神微暗,许久才叹出一句:“你说,老七这么做…会不会是背后有人授意?我与李光地他们喝茶这事儿,知道的人决计不少,可为何,第一个找上门来的,却是老七?” 第三百二十九章 从未给过他承诺 “四爷,臣妾以为垂钓之悦在于静止之时的安宁冥想,与收杆时的乐趣。首先来的是什么鱼,其实不是那么重要的。您以为呢?” 四福晋浅笑着,一边握紧了丈夫的手。 胤禛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轻声道:“你说的有理。” “方才老七与我说,是个人就有念想,敢想,那便也没什么不敢认的。” 胤禛这话说的像是在询问四福晋,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四福晋闻言,将那手握的更紧了些,也没有就这个事儿再与胤禛深谈下去。 “走,再迟上一会儿,汤都凉了。” “嗯。” 二人牵手相伴,缓缓离开…… 胤佑回府时,又已到了天黑时分。 门甫一推开,弄出不大不小的声响,余十九听闻动静,回头一看,胤佑正要开口,余十九立即竖起手指。 “嘘…” 她指了指榻上的小人,笑说:“小声些,刚睡着呢。” 胤佑闻言,便将步子放轻放慢了些,走到榻前,手轻轻的搭在余十九肩上,朝床上小人看了一眼。 “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下午和弘倬玩儿了老半天,疯的一身臭汗,采青给他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又喝了些凉汤,没一会儿就犯困,打两个呵欠,自己就爬上来睡着了。” 余十九捻了下薄被,看向弘煦时,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温柔流光。 她在看孩子,胤佑却在看她。 那目光缱绻,余十九感受到那股微热,侧目瞥了他一眼,蓦地有些红了脸,摸了摸脸颊,笑说:“你这么盯着我瞧什么?” “没什么。”胤佑挨着她坐下,拉起余十九的手,忽而轻声道:“这段时日差事多,大抵要忙上一会儿了,若我没在府上,你有什么事儿就去找敏敏。” “我知道的。” 余十九看弘煦睡的安稳,便起了身去给自己倒了杯茶。 胤佑跟着她走了几步,余十九再次转身,二人没个防备,便撞了个满怀。 “呀…”仟仟尛哾 余十九手中杯子漾出些水,打湿了胤佑的衣裳,余十九习惯性的抬手抹了抹,嗔道:“你跟着转什么呀?看看,都弄湿了。” “没事儿。不打紧。” 胤佑笑的温和,看着余十九掏出绢子,一脸认真的给自己擦拭着胸前的水渍。 冷不丁的说了句:“今日我去了四哥府上,四嫂做了些点心让我带回来,你待会儿尝尝。” 余十九手指一顿,缓缓将绢子收了回来,细眉微挑,脸上神色似是有些不敢确定。 “你去了四爷府上?” “是。” “为…为何?”余十九微微蹙眉,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 她一向不问胤佑那些朝堂事,可多少也能听闻一些如今的风向之闻。 什么太子被禁足,四爷反而与太子老师们来往密切,一副要自立门户的意思。 这般敏感时分,胤佑主动找上四爷门上去,岂不是向天下人告知,他要去做那四贝勒的第一批跟随者吗? 若是太子真的失势,从此一蹶不振,有人踏上那攀云梯,倒也没个二话。 可若是…… 余十九想到这里,猛一激灵,不敢再想下去。 她拉住胤佑的手,叹了口气,语气里似有劝慰。 “人都说富贵险中求,可你不是爱富贵的人。也不是贪权势的人,要做的不外乎就是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办好自己该办的差,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去做那出头鸟?” 听到她这么说,惊疑的人倒变成了胤佑。 他一愣,缓缓笑出了声儿。 “我才是没想到,你竟然还知道这些?我以为你从来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是个方外之人。” 话音一落,胤佑立即就后悔了。 真是余波刚平,他又去投石问路! 他小心翼翼的瞧着余十九的神色,“十九…我…” “方外人又不是傻子,我不懂你们那些七七八八的,但又不是瞎子,不是聋子。” 余十九瞪了胤佑一眼,“我只问你,你这么做了,无异于就是在告诉别人,你上了四爷的门,你们要搞事儿!皇上知道了怎么办?” “别人都搞的,凭什么四哥搞不得?” 胤佑笑了,他手放在自己膝盖上,笑说:“我自知不是那块材料,我也不去做那泼天富贵的大梦。我不过是在兄弟之间,下个赌注罢了。” “为何?” 余十九再回想起之前一些事,很多紊乱的思绪一理顺了其实并不难理解… 她眉间染上半抹忧思。 “可之前大千岁帮过你那么多次,就算太子一时失势。他也会以为,你要站的方向,是他那里。” 胤佑摇摇头。“我从来没有给过他那种承诺。” 第三百三十章 真实意图 对于胤佑的这个答案,余十九亦是有些意料之外。 “你现在就这么笃定四爷有赢面是不是太早了?” 余十九说着,自己先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认可胤佑这一想法。 “且不说你们兄弟多,个个都是不好相与的,就先说太子那头,他根本就还没个一二…” “十九。”胤佑拍了拍余十九的手背,轻声说:“原先我便不爱与你说这些,可这次你问到了,那我便和你说说。” 余十九点点头。 “太子是皇阿玛亲手抚养大的,从小到大带着身边,像个稀世珍宝一般的呵护着,疼着。不管太子犯下多大的罪过,只要不是什么滔天的大罪过,皇阿玛都会为他一一担下来。” “他幼时,读书不认真,先生训斥了他几句,他哭诉给皇阿玛听,皇阿玛便罚了那个先生,甚而连累了不少旁亲…” 突然,余十九一把捂住了胤佑的嘴,“嘘,你说这话不是在骂你皇阿玛糊涂吗!”qqxδnew 胤佑被堵了个正着,不由失笑,他将余十九的手握了下来,笑道:“没事儿,这话我就和你说。哪日我要将你得罪狠了,你就拿着这话去皇阿玛面前参我一本,保管叫我落个大罪!” “越说越走形了!”余十九捶了他一下,下手没个轻重,一拳打在胤佑肩膀上,登时便见他变了脸色,连连咳嗽。 “咳咳咳…” “诶,没事儿?”余十九眼一怔,捏了捏自己指尖,讪笑道:“哎呀你好歹也是有些三脚猫功夫在身上的,虽然比不上我,可也不至于这么弱不禁风?” “你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啊?” 胤佑佯装怒气,扫了余十九一眼,满意的在美人脸上看到了笑,才接着说道:“不和你打岔了,我继续和你说。” “老四日前种种举动都在表明他不在愿意跟着太子身后转悠,他这是在故意探我们这些兄弟们,是以,我也要上门去探探他的虚实。” “可是,还有八爷九爷那边?”余十九还是觉得胤佑此行太过冒险。 毕竟,站了四爷,不就是等同于一次性宣战了太子,直郡王,八爷他们? 余十九蹙眉,沉思道:“我虽了解不多,可我还知道八爷九爷十爷三位可是关系好的不得了!再看四爷这边,你将自己现在他们眼前,对你而言,真的太冒险了。” 胤佑眼神一动,却忽然笑了出声。 “你笑什么?”余十九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胤佑表情温和,答道:“看你担心我,我心里就高兴。” “你是弘煦的阿玛,我怎么会不担心你。”余十九笑笑,又提壶给胤佑倒了一杯茶。二人这般浅声说着话,气氛简单舒宁。 胤佑啜了一口茶,朝窗边看了一眼,说:“你说的是,老四目前不显山露水的,想与别人争,看起来的确没胜算。可是,十九,你别忘了,只有他才是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很多事情对于别人而言,或许千难万难,可于老四而言,便能轻松一大半。” 言下之意,胤禛手中或许还能有许多旁人都无从知晓的关于太子的事情。 “所以……你今日去不止是为了试探,也是为了推你四哥一把。” 余十九张了张口,后知后觉的劲头慢慢上来了,这才琢磨出来胤佑的真实意图是在这里。 胤佑笑而不语,就那么深深的望着余十九。 第三百三十一章 嫡妻正室,如何? 见他不说话,余十九又凑近了些,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胤佑瞧。 像是非要在他面上瞧出个好歹来,胤佑失笑,举手示意认输,一边还缓缓起了身。 余十九却不依他,手指抵在他肩膀,“嗯?先前还说要与我好好说说话,这才不到一刻钟,七爷又改了主意了?” “说。”胤佑垂首,眉目含语,“我都说了,一五一十的,半句没有隐瞒。” 二人一进一退,慢慢从这茶桌逼近到了屏风处。 胤佑轻轻仰着头,却落下眼神,偷偷看着余十九的脸。 余十九瞪他一眼,才将人松开了。 她往回走了几步,却轻轻叹了口气。 “七爷,你有家有室的,往后不管做什么,要答应我,一切以自己为先。” 胤佑沉默片刻,才徐徐答道:“我知道。” 余十九没有再多问,胤佑却主动又说话了。 “十九,若我说,我这么做,其实根本的原因不在我与太子的私愿,而在于,我认为太子的确不是个做储君的料。你信吗?” 闻言,余十九似有讶异,回头来轻轻望了胤佑一眼。 胤佑以为她不信自己说的,自嘲一笑。“你不信也不打紧,我就是想同你说说心里话。” “太子若做了皇帝,遭殃的就不止是我们这些兄弟了,待自己亲兄弟尚无手足之情,整个天下在他手里任由他把玩,后果必是不堪设想。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为什么就非得是他呢?” 余十九想了想,沉吟道:“为百姓,为社稷,为万民。” “噗……”她笑了笑,掩唇轻语:“七爷,我没有您那么大的胸怀,我还是那句话,万事先以你自己为重,毕竟,府里还有这么家眷,还有弘煦。”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还有我。” 胤佑眼色一亮,心中欣喜,面上又做的一派淡然,沉稳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天色渐晚,粉色床帐中,余十九靠在胤佑肩头,闭着眼似是睡着了。 可知道她一向浅眠,胤佑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抚着她肩膀,哄她入睡。 “你这颈上的伤口,能好吗?” 手指摩挲到一处浅细的伤疤,胤佑开口问了句,声音蓦地有些低沉。 余十九缓缓睁眼,睫毛低敛,复又闭上。 窗前半熄的烛火摇曳着夏夜里的风,拂向床笫之间,添了一抹光晕于她侧脸。 胤佑俯身,在她脸上吻了吻,又问:“你之前给我的鱼鳞,就是这里拔下来的?” “嗯。” 余十九低声应着,“碾磨成粉,可以入药,说是…能治百病。” “这般神奇,当时又为何给我。” 胤佑把人揽紧了些。 “不是说了吗,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救命。我生弘煦的时候,自己撕了一片,决定要走的时候,又撕了一片,给你留着。怕你有个什么情况,可以用上。若不是,也能留个念想。”qqxδnew 余十九睁开眼,心中释然了许多。她拍了拍胤佑的胳膊,轻声说:“我也不知我日后究竟是个什么光景,不过有了弘煦,我少不得要为他多做些打算,愿意回来,大半原因都在他身上。可我知道你对我从未有过变心,你身份地位如此,我不奢求与你一双人。” 胤佑心里一窒。 又听余十九轻声说着:“但求一生一世,勿再负我。” “十九…” 胤佑心跳的有些厉害,抱着余十九也越发的用力,他说:“我让你做我嫡妻正室,如何?” 第三百三十二章 出府逛逛 “什么?”余十九诧然不已。 她脸上写满了震惊,甚至以为胤佑说糊涂话了,有些魔怔了。 她摸了摸胤佑的额头,笑说:“也不烧啊。” 胤佑有些无奈,将她的手捉了回来,浅浅的叹了口气,“我说的是真的,没和你说笑。” 余十九眼神微敛,轻声说:“且不说福晋好端端的,你怎么可能再请册一个嫡福晋,而且…” “而且什么?” 余十九笑笑,这才说:“而且我不在意那些。” “若是在意,从一开始我就不来了。” “嗯?”胤佑听的迷糊,转念心动间,有些后知后觉的察觉过来了余十九的意思。 很多情话说来动听,可当将它深入了骨髓里,往后有一些不美,这些情话就能变成一把把带毒的刀,搅的人血肉生疼。 胤佑自当这里有个度,也不愿再多说了。将人揽进怀里,轻声哄道:“睡。” …… 翌日清晨。 外面刷刷作响,余十九睁开眼,一缕晨光洒进屋内,她揉了揉眼睛,慢慢坐了起来。 枕边已没了残留的余温,余十九摸了摸枕头,朝外头唤道:“采青…” 采青推门进来,将扫帚放到了一边儿,过来给余十九撩住床幔,笑说:“格格您醒了?小厨房里温着米粥,还做了两叠酱黄瓜,这天儿热,您吃吃看,挺爽口的。” “行。”余十九点点头,一边穿鞋一边问了句:“三阿哥呢?” “三阿哥被接去芙蓉院了,二阿哥在那头学字,他也在一旁跟着听呢。不吵不闹的,很乖巧。”采青取了件翠青色的薄衫过来,又展示给余十九看,“这成衣是富察格格送过来的,说衬您的肤色,您穿上试试?” 那衣服上绣着几株白色的茉莉,肩头花纹做的团云,就连腰间的盘扣也用的浅绿色的蜻蜓扣。 简单又清丽。 余十九很是喜欢,“敏敏的眼光一向不错,这身衣服倒是更适合她。” “这可是宫里成嫔娘娘赏下来的,富察格格先给您送了过来,与您多要好啊!” 采青喜滋滋的,她在这伺候这几天,自然也瞧的出来胤佑待余十九和旁人的不同之处。 她给余十九穿整好,又指着妆奁上的几把配饰,笑道:“瞧,还有这几样首饰,多好看呀,奴婢觉着每一样都和您相配!” 说话间,采青选了个石榴花样式的银簪,给余十九戴上,喜笑颜开的称赞着:“真好看!格格您瞧!” 余十九对着铜镜看了又看,心下也挺满意,铜镜中,小丫头欢天喜地的模样挺讨喜。 于是,她顺手拿了一支样式的简单的簪子递给采青。 “我看你是个手巧的,每日辛苦你了,这个送你。” “这…”采青有些为难,后退几步,推辞道:“奴婢伺候您是应做的,怎么能要您的赏赐呢?何况,这太贵重了,奴婢不敢要…”qqnew “拿着!” 余十九塞进她手中,又对着铜镜理了理发鬓,又笑说:“小姑娘哪里有不爱打扮的,是人就爱美色,我也不例外。你每日精精神神儿的,漂漂亮亮的,我瞧着才舒心呢。” 采青脸一红,也不推辞了,忙道了谢。“奴婢谢格格赏。” “对了。”余十九回头,说道:“待会儿用过早膳,你陪我出门走走去,成日闷在这府里,没的让人无趣。” 采青一听能出府去,自然心里也高兴。 可转念间又犯了难。“可是格格,外头人多,万一哪个眼瞎的冲撞您了怎么办?奴婢可担不起那个责…” 其实是之前富察敏敏私下同采青知会过,若非必然,尽量别带着余十九出府去。 虽然富察敏敏没有明说原因,可想起她那讳莫如深的样子,采青便有些心有余悸。 余十九不知采青所想,只当她是害怕出事儿。 反而安慰道:“就出去逛逛,买些小东西,你跟我在一块儿,我还能让你出事儿不成?” 第三百三十三章 买墨 “那…行。” 拗不过余十九,采青畏畏缩缩的外表下,也藏着一颗雀跃不已的心。 简单收拾了下,便跟着余十九一块儿出了这七爷府。 大街上人多,各种铺子也是客如云来,街道两边还堆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小摊。 余十九很久没到街上这么放过风,欢快的很,瞧着什么都想买。 采青手里抱着一堆东西,苦着张小脸嘀咕着:“主子,您都买了这么多了,还买啊?” “你看那边儿怎么这么多人?是卖字画的吗?” “七爷喜欢这些东西,我们也去瞧瞧。” 余十九眼神盯着一处的铺子,面色欢喜,拉着采青就走。 采青手里的东西差点落了地,一个趔趄被人拉着走的飞快,叫苦连天,“哎哟格格您慢些!”仟千仦哾 甫一进入,余十九便被这屋子的陈设惊住了,文房里能用到的东西,这处都有,还一个个的放进了柜子里,那些柜子也做的稀奇,小巧的像个盒子,四方透明,雕工精细到花叶上的纹路都能看清。 “嚯,这里若是不光卖墨宝,卖这些柜子盒子的,我也愿意付银子啊。” 余十九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满脸都写着惊艳。 “这位夫人,您想买些什么?” 身后一道温润的女声,余十九回头,登时便愣住了。 是她? 余十九心里一思索,想起了这人的身份。 是那九爷的侧福晋…周澜泱。 周澜泱显然也怔住了。 “你…”她皱了皱眉,只觉得肯定见过这人,可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更多。 余十九立即反应过来,微微行了个礼,“九侧福晋。” 周澜泱张了张嘴,“你你你…” “你是…” “啊,我是…七爷府上的,我姓富察。” “富察?”周澜泱愕然,冥思苦想好一阵儿,摇摇头。“不对啊,我记得分明是见过你的。” 突然,周澜泱眼一挣,掩唇捂住了自己的惊呼。 “你是余…” “嘘。”余十九拼命朝她递眼色,“我就是姓…富察…” 周澜泱也不是个傻子,又看了余十九好一会儿,二人对望半晌,又噗嗤的笑出了声儿来。 周澜泱拉住余十九,“好,你要买墨是不是?跟我进来,里头还有更好的。” 这雅厢里也是别有洞天,除了各种样式的文房用品,还有很多名家字画,装裱在墙上,三脚架上引着一盏熏香,却不腻人,只在空气中淡淡萦绕着一股清新味。 “之前听九爷说你可能是回京来了,可那段日子他事情多,我也不好烦他。没想到今日倒碰上你了。” 周澜泱拉着余十九落座,又招呼小二出去倒茶,这雅厢里便只留了她们二人。 余十九的目光落在那些奇形怪状的墨石上,称赞道:“这些东西都是你哪儿淘来的啊?看着就稀奇,我自诩见过那么多宝贝,都不知道一块儿墨还能做成这些样式?” “孩子呢?孩子好不好?我之前还见过你那儿子呢。挺乖巧的。” “那块儿墨为什么是蓝色的呀?那不是写出来的字也是蓝色的?” “诶你在这京城还习惯吗?” “还有那幅画…” 二人自说自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谁听谁的。 “要不你将那块儿蓝色的卖给我?” 余十九环视过四周后,拉住周澜泱的手认真的问道。 周澜泱还要想接着问孩子的事儿,一句话没开口呢,就被余十九堵了回来。 “噗…” 余十九笑出声。“哎,咱俩各说各的,谁也听不清楚,你想说什么,你先说!” 第三百三十四章 就当喂狗了 周澜泱忍俊不禁,笑声如银铃,拉着余十九的手,态度极为亲昵自然。 她手间的蚕丝绢子拂过余十九的手背,清凉光滑的触感与其他材质的都不相同,余十九无意识的瞥了一眼,称赞道:“这是蚕丝织的,做工真好,花样也好看。” 余十九显然又忘了刚才自己说过的话,让周澜泱先开口来着。 “呜,侧福晋,您这里的东西怎么都这么好啊,我瞧着都想买。”余十九撇着嘴,双眸亮盈盈的望着周澜泱,像只猫似的。 原本先前还有些生疏感,几句话下来,二人仿佛又找回了那年一见如故的那种亲切感。 周澜泱人生的漂亮,身段又好,用以皎洁似月,闭月倾城来形容绝不为过。 莫说男人,就是女人瞧见了,要么嫉妒,要么折服。 余十九显然是属于后者,她反握住周澜泱的手,“你长的真的好好好看啊。” 周澜泱眼眸一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也好看!” “这绢子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送你。正巧那天做样式的时候,我多留了一张在这铺子里。” 说着,周澜泱就起身,去打开立柜取出了一个小布包。 浅色布包一打开,里面就有一张白色的绢子,用以金丝封边,中间绣的是锦鲤荷花。 “送你。” 周澜泱递给余十九。 余十九看见那锦鲤就喜欢,口中说着:“这不太好…” 手却无比诚实的将绢子接了过来,不忘嘴甜道:“那就多谢九侧福晋了。” “叫我澜泱就成了…” 周澜泱又走到了另一边,指着那处放置的蓝墨,问:“这个你也喜欢吗?” 而后也不等余十九回答,便将它取了出来,照旧递给了余十九。 “那也送你了。” 周澜泱十分豪爽,见她落落大方,笑容灿烂,全然不似虚假的热情。 越是如此,余十九越是不能接受 她噌的起了身,将东西推了回去,摇头道:“不行,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白送呢?我就是打算给七爷买些好墨回去,我瞧着它挺独特的,就它了。” 说着,余十九便要掏银子付账。 可她才将荷包摸出来,周澜泱一把便按住了她的手。 “你这也太和我见外了!就是一块墨嘛,你拿着。”周澜泱不依不饶的又将那墨塞给了余十九。 余十九说什么也不肯要,二人极限拉扯之中,忽然门口传来小厮的禀报声。 “侧福晋,门口有人闹事儿。” “什么?” 周澜泱一愣,余十九也同样看了过去,小厮半撩着帘子,躬身道:“就是和这位夫人一起来的那位姐姐,在门口被人撞掉了东西,吵起来了…”qqnew 小厮话音未落,余十九便已经一阵风似的蹿了出去。 “诶,等等我!” 周澜泱连忙跟上,她跑了没两步,回头吩咐道:“将那蓝墨打包好,记得装好一些啊!” “是。” 这文房斋的门前已经堆了不少人,看客们难掩脸上的雀跃稀奇,却又不敢过分靠近这地方,一个个憋的厉害,表情十分滑稽。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分明就是你挡路在前,现在还拦着不让人走,你想吃仓讹诈啊?!” 一名年轻男子恶狠狠的瞪着采青,那模样凶的像要将这小姑娘一口吃进肚子里去。 采青指着脚边散落的糕点,眼圈红红的,嗫嚅道:“我都没碰到您,分明是您横冲直撞,将我东西弄散了。” 采青越说越委屈,抽泣着:“这些糕点可贵了,你弄坏了可不得赔钱吗?” “就是,这人像疯牛似的,直愣愣的就给人姑娘撞过去了。” “可不是吗,回头还说人姑娘吃仓!瞧着也是个富贵公子,怎么不要脸呢?” 围观群众发出阵阵议论声,交头接耳的,嘲讽的目光向男子袭来。 他烦躁的一甩手,骂道:“你们说谁不要脸呢?说谁疯牛呢!” 他再回首,又瞪着采青,“不就几块破糕点吗?那你不挡路我能撞上你吗?我…啊!” 话没说完,突然后背被人正中一踹! 整个人直直的扑到了地上,“啊!”采青吓的一声尖叫。 余十九上前,拉住采青,先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 “你没事儿,说了让你随我一道进去,你非不听。”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有些狼狈的拍了拍衣衫,随即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恶婆娘!” “奴婢没事儿。”采青摇头,“就是可惜了这些糕点。” “没事。”余十九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缓缓将视线转到了那男子身上,淡声说:“就当喂狗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从邱家胡同来的 那年轻男子眼珠子一转,挽着袖子上前就要找余十九的麻烦,作势要扯她。 “嘿,你这娘们儿,牙尖嘴利的,阴阳怪气的骂谁呢!” 他刚伸出手,可还没碰到余十九肩膀,余十九伸手,一拽一拖一拉! 猛的将那人反手一推,将人压制的死死的! “啊啊啊啊!痛痛痛!松手!赶紧松手!” 男子吃痛不已,狂怒的叫嚷着。 余十九冷声说道:“哪里来的东西,爹娘没教你做人要知礼,今日我替他们教了,不用谢。” 说完,又是抬脚一踹,再次将男人踹的趴到在地。 “好!” “踢的好!” 周围看热闹的看客们开始鼓掌叫好,这时,突然有眼尖的认出了这男子,有些不敢确定的自言自语着:“诶,咋瞧着这人这么眼熟?这不是那个那个…” “啊!对!叫什么普河!邱家胡同里那个!” 经他这么一提醒,另一个围观的少妇模样的女子也醒过神来,表情一变,朝那个普河啐了一口,低声骂道:“原来是那个狐狸精院子里的看门狗,也不知道勾搭上了哪个达官贵人,鸡犬也跟着升天,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贵人了,呸!” 那普河冲到余十九面前,指着余十九面门,恼羞成怒的破口大骂:“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跟我动手!信不信我弄死你啊!” 余十九还没来得及上手再摔他一跟头。 周澜泱的声音轻飘飘的从里面传了出来。qqnew “我倒是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你再这么在我铺子门口闹事儿,我可就要让你知道知道我是谁了。” 声音落地,周澜泱也走了出来。 美人冷着一张脸也好看,她目光轻轻的睨着普河,却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戾气。 “哪里来的泼皮浪子,敢来我铺子跟前找晦气。” 周澜泱手一抬,吩咐道:“来人,将他赶出去。” 下人们闻言便动,很快便围了上去,普河举着手,吼道:“等等啊!我是过来买东西的,我可告诉你,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把我请进去,再把这两个婆娘给我赶走!不然有你后悔的!” 普河指的自然是余十九和采青。 周澜泱只觉得他可笑,可这时普河却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类似令牌的小巧玩意儿在周澜泱眼前晃了一圈,又立刻收了回去。 他动作太快,余十九在一旁也看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听说你这铺子有马远的真迹《雪山图》,我要买那个,还要再给我配几块上好的墨和宣笔,一定得是上等须发的。” 普河掸了掸胸前的脏污,表情有些自得。 “我家主子说了,知道你们文房斋东西好,造价贵,那也没事儿,咱不缺钱,你就照着我方才点的,抓紧给我备出来!” 普河说完,撩开下摆就要进屋去。 那些围堵的下人怔着,都去看周澜泱的反应。 周澜泱从他手上的玉牌就知道了那是谁的东西,便确定了这人是那个被藏在邱家胡同小院儿里那一位的下人。 周澜泱眼神微凛。 普河不耐烦的摸出了几章银票,“怎么的?不做生意?大主顾上门就这么让人干站着?” 余十九一看这怕是个大买主,便到周澜泱身边,低声道:“快些请他进去,别为了我这点小事儿耽误了大生意。” 周澜泱轻轻看了余十九一眼,眼神如水光轻盈流动,她冲着余十九笑笑。应道:“我知道的,别担心。” 而后,周澜泱才让开路,朝普河示意道:“您里面请。” 第三百三十六章 送画 “哼。” 普河这才冷哼一声,脸上又换了幅表情,趾高气昂的迈开步子,踏进了这文房斋的大门。 采青噘着嘴,委屈巴巴的靠近余十九,手里还紧紧的抱着那些皱巴巴的袋子,“主子,咱们是回去了吗?还是怎么?” 余十九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先不急,我瞧着那人有些蛮横,万一他撒泼乱来,伤到澜泱怎么办?我还是进去瞧瞧。” “诶,主子…” 采青拦不住她,余十九没两步跟着,便追上了周澜泱。 只听周澜泱指着一处红木展柜对普河说道:“这一排放的都是宣笔,还有您要求的上好的墨。” 周澜泱咬重了上好两个字,又轻轻拉开一个小抽屉,笑说:“虽不敢说天下无双,不过确实也都是难得的珍品,好多文人墨客,都喜欢到我们文房斋来购置物件。” 普河鼻子抽抽,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神色,转瞬即逝,周澜泱眼尖的瞥到了。 “啊,看着还行,那就一样装一些。” 普河一手负在伸手,一手揉搓着鼻尖,那双眼睛更是像老鼠一样左顾右盼,东瞧西瞧的。 “贼眉鼠眼的。”余十九嘀咕了句,便离周澜泱更近了一些。 周澜泱察觉到余十九的意图在于想保护自己,心里一暖,朝余十九笑了笑。 转而又对普河问道:“就宣笔和墨,那我让掌柜的给您挑几块好的,一并给您装上,如何?” “行。” 普河大咧咧的摆着手,掌柜的点点头,立刻去照着周澜泱吩咐的,各自取了些珍品出来,火速给普河装好了。 “客官,您这边儿请好,一共是三十两。” “三十两?!”普河差点跳脚,瞪着眼睛骂道:“你怎么不去抢呢!” 掌柜的刚要回话,余十九便笑话道:“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嚷嚷着不缺钱啊,不就区区三十两吗?再便宜些可辱没了您方才的架势!” 闻言,普河狠狠的朝余十九瞪了一眼,哪里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在嘲讽他。 普河倒也没和余十九多纠缠,转而直接朝周澜泱走了两步,说道:“这银子我能付,可是我还要雪山图呢,你给我找出来!” 周澜泱轻轻吸了口气,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温声说道:“客官,您说的雪山图,不在文房斋…而是在…” “珍宝阁是?” 没想到,不等周澜泱把话说完,普河便截断了她的话头,语气里不无嘲讽。 “得了,我先前没告诉您?我就是去了珍宝阁看了,没有!才听人说,九爷将雪山图送到了文房斋呢,因为这里可是您这位侧福晋最喜欢的铺子,九爷疼您,特意送过来给您做镇店宝贝的!” 这人既然知道周澜泱身份,还敢如此放肆?余十九拧着眉,看向普河时,目光里更多了些警惕。 周澜泱倒是不疾不徐的,看着铺子里还有其他客人,好不容易外头看客疏散了,再围上来看热闹,对铺子生意也定然会有影响。 于是,周澜泱指着雅厢,说:“既然您都知道了,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 “雪山图我已经送人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里面还有些名家字画,您去瞧瞧,能不能有其他瞧得上的。” 周澜泱的态度不卑不亢的,说话语气也轻重缓急各自有度,虽然温和,却隐隐也有些不容人决绝的架势。 余十九在一旁看着,心里对她的好感再添了两分。 “九侧福晋…”普河再次摸出了那枚玉牌,照着自己手心拍打了几下,摇头晃脑的呲着声儿:“您也知道,邱家胡同里那位,可不寻常,她要的东西要不到,回头那一位怪罪下来,您这文房斋怕是也吃不消?” “这生意,还做不做了?”普河撂下了狠话,眼里也是凶光一片。 “你…”余十九开口要骂,周澜泱一步挡在了她身前,对普河说:“客官,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雪山图已经送人了,并且很不巧,就是不久之前才送出去的,生意固然要做,可正如此,生意人最讲究诚信二字,送出去的东西,我也不好叫别人还回来再转手卖给你?” “哟,就这么巧?不久之前就送了?”普河显然不信,冷哼道:“九侧福晋说这种话,怕是拿人当傻子了!” 周澜泱表情纹丝不动,“就在之前,我叫人帮好了,等我朋友回府便要带回府去了。” 周澜泱转眼,望着余十九。 余十九会意过来,唇边扯起一抹灿烂笑容,对普河点了点头。 “对,就是送我了,我待会儿就要带回府上去了。既然送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我既不打算退给文房斋,也不打算转卖给您。” 第三百三十七章 叫芸依的女子 普河被气的差点撅了蹄,手一抬便想给周澜泱招呼过去 这两个女人分明就是在耍他! 烈烈掌风作响,还没挨近周澜泱,便被余十九一掌打向手肘,又重重一拧,咔的一声—— 脱臼了。 “啊…”普河痛叫一声,“你你你你…” 他瞪着余十九,连连几个你字,却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周围的三两客官朝这边看了一眼,一时不免怔然。 周澜泱见状,立刻对普河说道:“不如这样,雪山图买不了。那这几块墨,和笔,我便做东送你了。” “你带回去,给你主子瞧瞧,看看她是否喜欢?” 普河一愣,显然有些出乎意料。 余十九也同样惊奇的看着周澜泱,周澜泱轻轻冲她摇摇头… “哼,这次便宜你了。下次再敢跟人随便比划,碰着你祖奶奶了,非得将你两只手都给你打折!” 话音刚落,周澜泱上手一推,双手拧着普河的胳膊又反转一圈,一张一推。 又是咔的一声,普河再次痛叫一声。 给他胳膊又掰了回去。 普河试着甩了甩胳膊,又龇牙咧嘴的瞪了眼余十九,而后将目光慢悠悠的转向周澜泱。 试探道:“九侧福晋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周澜泱浅笑柔意,“生意人嘛,最讲诚信二字。” 她招招手,掌柜的便将包好的东西,恭敬的递到了普河手上。 普河抱着那堆造价部分的文房宝贝,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脸上才多云转晴的笑开了。 “九侧福晋可真是客气了,是个讲究人啊。” 他甚至还靠近了周澜泱一些,低语道:“可比九爷那个心黑的,讲究多了!哈哈哈…” 说罢,他竟然抱着拿袋子宝贝,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余十九倒还有些不甘心了,她朝那边望了几眼,回过头来,有些替周澜泱委屈。 “怎么就这么叫他走了?那些东西都挺贵,就这么送他了?” 周澜泱笑笑,环视四周一圈,又拉住余十九的手,“进去说话。” 便又带着余十九回了那雅厢里。 坐下之后,喝了口水,才慢慢与余十九说开了。 “他给我看的那玉牌,你知道是谁的吗?” 余十九摇头,“不知。” 周澜泱眉眼无波,淡淡解释道:“是太子的。” “太子?”余十九拧着眉,结结巴巴的说道:“可是,太子不是仍在禁足吗?” 周澜泱翻了个白眼,点了点余十九的脑袋,笑骂道:“瞧着挺机灵,怎么脑子转不过来了。那邱家胡同都是些小宅门院,太子也不可能住那里去啊。住那里的人,是个女子,好像叫什么,芸依,” 闻言,余十九身姿往后一靠,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恍然大悟。 “什么芸一芸二的………” “哦…你意思是,太子在那里…养了人?那里是太子在宫外的家?!” 余十九掩住嘴,啧啧称奇。 周澜泱点点头,“虽说太子被禁足,可是毕竟还是太子,他的人,自然不能得罪的太狠。那芸依姑娘仗着枕边人是太子,在这些相熟的铺子中,可是低价买去了不少好东西,转手又卖了高价钱,根本不是真正的喜爱字画的人。而且雪山图可是马远的真迹,我实在不忍心这么好的字画落到她的手中去。” 余十九笑容娇憨,“就是几句话的事儿,我还是能接的上的。” 周澜泱微愣,“噗…” 她掩唇娇笑,睫毛轻颤,盈盈看着余十九,道:“我那话也不是说假,是真的已经决定将这画送你了。” “送我?”余十九指着自己鼻子,这回是真傻了。qqnew 周澜泱点点头,“是啊,就当是送给你儿子的礼物了。上次他在九爷府里,我都没能好好的照顾他。” 周澜泱笑容恬淡又温柔,轻轻的拉着余十九的手,她眼眸微敛,眸底闪过一抹复杂神色,不易人辨…… 第三百三十八章 入股! 余十九没多推脱,只是明显表情变的有些快,像是有些不高兴,柳眉微蹙,不过也就那么一瞬,又渐渐舒展开了。仟千仦哾 周澜泱也是个敏锐的,心知那次的事情也是胤禟和胤禩两兄弟起的祸事,才将余十九母子二人又牵连了出来。 红唇微启,周澜泱拉过余十九的手,似劝慰,又有些致歉的意思。 “十九,自从那年见着你,我就觉得同你一见如故,十分亲切。那次的事情,我虽不知道具体,倒也知晓里头有九爷的不是,不过弯弯绕绕的,好在你和孩子都还好好的在七爷身边呢,不管怎么说,这结果就是好的。” 余十九指尖微动,许久没有说话。 周澜泱仔细的探究着余十九的神情,一边又继续说:“他们爷们儿的事,咱们也不去计较,以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尽管来找我。” “行吗?” 周澜泱的态度很诚恳,语气也舒缓轻柔,像一阵春风似的,很容易便将人心里那点愁绪吹散了。 最终,余十九还是点了点头,应道:“已经过了的事,就不多说了。之前也有人同我讲,日子是要朝前看的。” “就是说呢”周澜泱笑开了,二人又说了些家长里短孩子间的趣事,从家里说到家外,从京城说到乡下,从近处说到天边。 余十九听着周澜泱说话,心里对这女人的好感不停的往上升。 七爷府里的女人们,也是些复杂的矛盾结合体,余十九认为初心不改一如既往的只有一个富察敏敏。 富察敏敏聪明,漂亮,脑子灵活,又勇敢善良。 是余十九心里认为最好最好的女子。 可眼前这一位,却还多了一股洒脱与率性。 她谈吐不俗,显然学识不错,见识很多,仿佛去过很多地方,此等胸怀气度,实在优秀的有些另类! “你说你每日都在府上待着,委实有些无聊。你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儿吗?” 周澜泱伸手在余十九眼前晃了晃,余十九撑着下颌,叹了口气,才说:“可不是无聊的很么,其实我老早之前还想过要做些营生呢。” 周澜泱照着余十九的姿势,也抬手撑着脸,懒洋洋的望着余十九,“嗯?结果呢?七爷不同意?” “不是。” 余十九摇头,“他同意的,也说了随我高兴。可是我完全不晓得我能做什么生意嘛。”她看了眼这屋内陈设,又不无羡慕的说道:“澜泱,还是你厉害,还能做生意,难怪九爷那么喜欢你。” 周澜泱笑笑,很随意的问了句:“那你如果真想找些事儿做,又信的过我的话,不如,你来入股我这铺子?” 余十九懵了。 望着周澜泱眨了眨眼。 入股? 对啊,她怎么之前就没想到过还能这样呢! 妙啊! 周澜泱看她不说话,以为她有估计,便肩膀一耸,“我就随口一说,你要不乐意就算了,当我没说。” “妙啊!” 余十九拉住周澜泱的手,兴冲冲的,“对啊,我可以给你银子,我有银子,我可以入股,坐等分利啊!” 她一笑起来,比花瓶里养着的海棠花还娇艳。 周澜泱也跟着她笑,调侃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将你银子给亏的血本无归?” “怕什么?”余十九眉头一扬,豪爽道:“做生意不就跟赌钱一个道理吗,有输有赢的,很正常。这天底下又哪里有半点没风险的好事儿呢?” “哈哈哈,你倒是很通透啊。” “对啊,你等我回去清点下银子,你也算一算你的这些铺子啊店面的,除了这一处可还有没有别的能入股的,都算我一份。” 余十九心里盘算了下,若是全部折成银子,她那点老本儿估计还能折个三四万两出来。 再看人家这铺面架势,也不知道那么一点银子能不能入了人家的眼? 周澜泱像是能瞧的见余十九的心,道:“别的就先别惦记了,我名下就两处铺子,一处就是这个文房斋,还有一处在八大胡同边儿上卖点心,你也知道那个地儿,烟花柳巷的,要是七爷知道了,怕是要和你不高兴。” 周澜泱说话间,起了身,指着墙上的字画,又说:“这文房斋不同,好物无价,赚的可都是大头,来往的也都是些文人墨客,无碍。” “至于以后若是又有了什么能挣钱的路子,我一定想着你。” 周澜泱笑盈盈的望着余十九,余十九爽快的一拍桌案。 “好,就这么说定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绝不白占便宜 眼看时辰不早,在这逗留的时间也不短了,余十九起身告辞。 周澜泱将那些打包好的宝贝递给了余十九,又亲自将人送了出去,嘱咐道:“我每月初八,十八,二十八都会到铺子里,你下次过来找我就成。” “好。”余十九应的也爽快。 她一手抱着东西,另一只手朝外头挥了挥,“采青,快过来。” “来了。”采青走近,见余十九手里也抱一堆,有些哭笑不得。“格格,下次出来,奴婢可得将库房里的那背篓带上。” “别贫嘴,掏银子,付钱。” 周澜泱立即打断道:“都说了送你的,还付什么钱啊。” “侧福晋,您这边请…” 这时,掌柜的快步过来,示意那边有位夫人在询问字画,掌柜的做不得主,只好请周澜泱过去。 周澜泱便对余十九说道:“行了,我还有事儿,不留你了,把银子揣好回府去。” “诶…”余十九一句话没来及说,周澜泱已经朝那边走了。 “格格?” 采青懵里懵懂的看着余十九,“这帐,咱们是付还是不付啊?” “付。” 余十九很坚定的点了头,把东西一股脑的堆进了采青的怀里,从自己荷包里摸了两张银票出来,啪的一声,拍在了面前的展柜上。 “银子放这了!” 然后拉着采青就跑,一溜烟的出了这文房斋。 热闹街道上拥挤人群,余十九脚步飞快,倒是将采青累的气喘吁吁。 “哎,主子,慢些慢些…奴婢实在是…”采青停下步子,累的大喘了几口气,“实在是跑…跑不动了…” 余十九左右看了眼,又拉着她进了一个茶棚。 “小二,一壶凉茶!一叠点心!” “好嘞!” 小二麻利的拎着凉茶罐子,并了两杯空盏,到了桌前,“二位先用茶,这就去给您端点心。” 采青累的慌了,一口气灌了两盏凉茶进去,抹着嘴皮问道:“格格,方才奴婢听着那位九侧福晋不是说送您了吗,您怎么还检查要付银子呢?” 在采青的认知里,既然别人都愿意送,自然就没必要再坚持付钱啊,那岂不是和自己荷包过不去吗? 余十九却摇摇头,说:“我既想和她搭伙做生意,日后还要指着人家挣钱,你说这生意还没开始,我就这么白占人家便宜,合适吗?” 说完,也不等采青回答,余十九又自顾自的摇摇头。“显然不合适。” “做生意?”采青更懵了,小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格格,您要和她一块儿做生意?七爷能同意吗?” “七爷为什么不同意?” 余十九反问一句,她捧着茶在唇边,抿了几口,一抬眼,视线清明的落在这茶棚周遭。 亦是各类人群聚集喧嚷,好不热闹。 旁边是一处卖花的小摊,摊主是个年轻女子,背上还背着个婴孩,她一边整理着摊子上的花束,一边又踮着脚轻轻晃动着哄孩子入睡。 她身旁还蹲了个小男孩,约莫和弘煦差不多大小,正认真的将那些花束摆放整齐。 “可是…”采青撇撇嘴,打心眼里觉得余十九根本没有做生意挣钱的必要。 难道七爷还会饿着她冷着她不成? “别可是了。去,买两束栀子花,咱们拿回府去养着。” 余十九努努嘴,示意采青到那年轻女人摊子上买两束。 “哦。” 采青乖乖的照办了。 那女人选了两束倒开未开的花蕊递给采青,笑盈盈的解释道:“拿回去用水喂着,慢慢开艳了,又香又好看。” “好,谢谢。”采青接过来,付了几个铜板。 摊主接过铜板也道了谢,抬首时瞥见了余十九,余十九冲她笑笑。 她会意过来,冲余十九点点头,似有些感激。 “格格,这花的确挺香的。”qqxδnew 采青闻了闻,又指着桌上的糕点说,“比这什么玫瑰糕香呢。不过,咱们府上花园不也有吗?” 余十九懒得与这丫头解释太多,懒洋洋的说了句:“你不懂。” 她眼神一直停留在那摊主身上,缓缓的才移到了对面一个卖饼子的老妇人身上去,老妇人旁边是个卖肉的汉子。 两人的脸貌一看就是母子俩,老妇人递个饼子给那汉子,招呼道:“歇会儿,吃些东西。” 那汉子也不客气,就着饼子又喝了一缸子浓茶,囫囵道:“俺娘做的饼子就是好吃。” 老妇人笑的都合不拢嘴,又指着汉子的额头,“擦擦,看你一脑袋汗。” 中年汉子拉过肩头上的汗布往脑门上一裹,抹了一把汗,望着自己娘笑的一脸憨厚。 余十九放下茶碗,看采青一脸憋闷的难受样,才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我想做些营生挣点钱,也不只是因为我闲的无趣,更多的,还是为了弘煦啊…” 第三百四十章 讨厌极了 “为了…三阿哥?” 采青歪了歪头,好像有些懂了 她眼前微亮,又皱了皱眉。 好像…又不太对… 三阿哥是七爷的儿子,是皇帝的孙子,哪里还需要他额娘出来想方设法的给他挣银子? 采青脸上表情缤纷变化,可又憋着不敢再多嘴多舌的问。 余十九看她一张脸像变脸唱戏似的,觉得好笑也不问她。喝了一碗凉茶,扔了个玫瑰糕进嘴里。 “走了,回去了…” ………… “送人了?” 女子声音清淡中又带着一丝天然自生的柔媚感,话音尾调微扬,极具辨识度。 普河耷拉个脸点点头,全没了刚才在文房斋时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架势。 “是啊,那位九侧福晋…她就是这么说的。可一点儿没客气!” 他眼珠子转的飞快,眉毛像要飞天了似的,又抬高了语调,同女子声情并茂的表述着当时的场景。 “奴才可是将太子赐下的那枚玉牌都放她眼前去了,您说她能不知道奴才是打哪儿来的吗?” 女子也不发声,只是微微的拧着眉,静静的听普河讲。 “可她偏偏就要将您点名要的东西送人了!” “啊,对!那人还就在她面前!” 普河一想起余十九就觉得浑身痛,他捂着肩,小心翼翼的看着女子,扮上了一副委屈模样,可怜巴巴的说道:“主子,那女的看上去不是个善茬,不知道是哪家的?”qqnew “难不成,也是九爷府的?” 普河兀自猜测着。 女子沉思一息,遂起了身,莲步轻移,朝外头走去,说道:“不会的。” “凭九爷对他那位侧福晋的宠爱,怎么可能将其他女人送她面前去添堵?更何况,就我所知,周澜泱此人,性格跋扈霸道,将九爷霸在自己院子里,旁的是一天儿也分不去,她能那么大的气度跟人做好姐妹?还送画?” “嗤……” 女子嗤笑一声,语气有些嘲弄。 普河又出了个主意,“那…奴才去查查,看那女人到底是谁!敢跟咱们芸依夫人抢东西!” 他特意咬重了夫人两个字。 芸依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细眉轻挑,眼角染着三分戏谑。 她点了点普河的额头,嗔道:“你同我卖什么乖面子?这话,你该去太子面前讲啊。” 普河嘿嘿直笑,“哎,说起来,太子爷可有些日子没来了,该不会…” 普河面色一变,后面的话不敢再说了。 可芸依却不以为然,挥了挥绢子,语气淡然的说:“别瞎想,眼前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可是太子。” “是,您说的是。待奴才将那女子底细查出来,一定要禀报太子,让太子好好教训她!” 芸依叹了口气,抬头望天,“越说越离谱了,不过就是一副画罢了,犯不着到那个地步。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哪里敢惊动太子爷?可若是……” 随即,芸依话头一转。 “哪个王孙公子家的,见着太子的玉牌也还不让步,那倒真的是…有些讨厌啊。” 绢子掩在唇边,那一株海棠与她面色绯红相称,她又穿了一件云白色汉衫裙,一眼望去,自成了一副双花斗艳图。 普河看的发愣,心说难怪能从一名舞姬成为当今太子的笼中雀呢,美!又柔又美! 芸依余光扫到普河在出神,不悦的皱眉,娇声斥道:“我与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 “啊…是,夫人您说的是,那女人与那九侧福晋一般,当真是讨厌极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弘煦娶媳妇儿 就这么过了几日,闷热不减,反而越发的燥热,余十九整个人都恹恹的,没什么胃口,采青怕她饿着,又打扇又送水的却也还是没能让余十九开口吃点东西。 “格格,您这样怎么成呢?” “好歹吃一些?” 采青不停给余十九扇着风,又回头看了眼桌上的清粥,“再不吃都得凉了。” “我不饿,你要是饿了你自己吃,啊,多吃些。” 余十九接过采青手中的团扇,猛扇了几下风,视线直直的望着一处。 采青顺着她眼神望过去。 好家伙!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这么一大把银票! 采青双眼瞪成了铜铃,差点一骨碌摔了下去,她结结巴巴的问道:“格格,您这是哪儿来的啊?” “我自己的啊。”余十九有些奇怪的看了小丫头一眼,笑话说:“难不成还能是偷的抢的?”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是问您,您什么时候去换的这么银票啊?” 采青好奇的目光在余十九身上来回走了几遭。 这几日她都在院子里,最多就是领着弘煦去芙蓉院坐坐,去春生阁走走,因为七爷事儿多,都没怎么过这边儿来,她时刻都和余十九在一块,并未注意到她出府去过啊。 余十九答道:“找人帮我换的呗。” 余十九说着还叹了口气,“这可真是我全部家当了。” “谁帮你换的呀?” 显然两人的说的话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余十九道:“还能找谁?你说如今府里是谁在管事?” “富察格格?”采青却显得有些紧张,“可是格格,您让富察格格给您换钱,那她不就知道了您要同九侧福晋做生意的事儿了吗?” “敏敏没问我,我也暂时没同她细说,毕竟这事儿还做成呢,万一到时候黄了多丢脸啊,还是等妥当了我再与敏敏讲。” 可采青却急了,她差点跳脚,蹦的老高,小脸惊慌失措的,紧张兮兮的说:“哎呀奴婢不是这意思!格格,奴婢觉得您…您还是不要与敏敏格格讲?” 余十九愣了。 “为什么?” 采青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在余十九的审视目光中,她咬咬牙,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格格您想啊,若是敏敏格格知道了您有了生意分利,那说不定以后就会苛待咱们遇水院的,什么都给次的,给差的,您就得自己摸腰包出来补贴。您想过这些没有?甚至,甚至以后府里有什么短缺,都惦记着让您出!” 余十九愣了几秒,然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的爽快,且有一股收不住的架势。 采青更急了,“格格您笑什么?奴婢是为您好才这么说的,真的!奴婢家的婶娘就是这样,知道奴婢的奶奶有私房之后,就一分儿钱也不出了,老太太过的好可怜的,奴婢每个月那点工钱,都惦记着托人给带些回去。” 她声音越说越低,眼圈都忍不住有些泛红了。 余十九笑够了,舒了口气,拉着采青的手拍了拍,笑说:“采青啊,你不必担心我,我这生意也不一定能赚还是亏呢,若是真的赚了银子,自己贴补自己,也没什么不行的。毕竟日子是我自己过的嘛。再说若是府里有什么用银子的地方,也轮不到咱操心,就算真的到了那一步!”qqnew 余十九故意慢悠悠的拉长了语调。 “那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人呢,活在这世上,对得起自己良心,过的开心,舒心,就行了。” “不要计较那么多嘛。”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余十九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为我好,可是,你也许还不太了解我,我这人呢,除非我自己愿意,不然谁也别想把我怎么着。” 见采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余十九又笑着朝她摆摆手。 “好了,去给我端些果子来,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 “是。” 采青行了个礼,迈着碎步跑去了膳房。 余十九去拿起那沓银票,在掌心摔了几下,心里盘算着也不能把全部底子都给了周澜泱,能赚钱更好,万一亏了呢? 总得再留条后路才行。 “总不能将弘煦的媳妇儿本给亏没了。” 余十九点点头,笃定着:“得一分为二,还得找个道道儿出来才行!” 她一心想着给弘煦凑的娶媳妇儿的钱,太过专注,身后的人什么进来了都不曾察觉。 胤佑只听得什么弘煦,媳妇儿。 问了句:“谁要给弘煦娶媳妇儿?” 第三百四十二章 似有顾虑 余十九回过头,看是胤佑回来了,便笑着将那一沓银票扬了扬,道:“在这,给你儿子备的娶媳妇儿的钱。” 胤佑乐了,接过那银票粗粗扫了一眼,估着大概有个几万两,便说:“弘煦好歹是个皇孙,犯不着你这么早就将他媳妇儿本子给备着了。真到了他娶妻的时候,我还能委屈了他不成?” “你能不能委屈他我不知道,但是我这个做额娘总是不能亏了他的。” 说话间,余十九上前,一把将银票从胤佑手中抽了回来。 可胤佑却不依他,指尖用力,便捏住了银票的边角。 “做什么?明抢啊?”余十九睨着他。 胤佑觉得好笑,深邃眼眸里溢着温和的宠溺,刚一松手,余十九立即将银票抓了回去,下一瞬就被男人捉住了手腕。 “你这话说的有些意思,听起来像是我不在意弘煦,事事需要你去操心?” 余十九盯着胤佑的手看,浅色袖口上还沾了些墨汁。 笑说:“这府上好几个孩子,往后若有新人进府,子嗣还有得添,孩子那么多,当阿玛的只有一个。” 闻言,胤佑怔住了,指尖都不自觉的轻轻颤了一下。 余十九张了张嘴,又解释道:“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就这么与你一说。我做为弘煦的额娘,多为他考虑一些,也没错?” “自然没错。” 胤佑轻轻叹了口气,笑容都变得有些僵硬。 “只是不明白你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有了这念头?什么府里新人旧人的…” 他明显有些底气不足,说到后面声音都低了许多。 倒是余十九,表情变的有些奇怪,她偏着头,低声问他:“那你以后都不纳妾了?” “我…”胤佑语塞。 他有些窘迫,一时间竟觉得手足无措,坐立难安。 不过余十九没多计较这茬,将这些话随口说出,又随处放下,转身将银票放进了妆奁里,自言自语道:“我得天天烧香拜佛,让菩萨保佑澜泱日进斗金,我也贴着赚些银子才好。” “周澜泱?” 胤佑上前,言语中不无惊讶,“你要与她做生意?” “是啊。”余十九点点头,“你觉得不行吗?你不同意?” 胤佑沉默了一小会儿,余十九又转身进了里屋,念叨起了弘煦这几天玩的太疯,每天都腻在芙蓉院和二哥玩儿,若是那拉氏心里不舒坦,又不好朝孩子发作该怎么好。 “侧福晋多看重大阿哥和二阿哥的学业啊,弘煦这么拎不清,叫他二哥一道天天疯玩儿,这可如何是好?” 余十九拿出了一张字画,不等胤佑答她的话,便将那画递到了胤佑跟前。qqnew “喏,看看,澜泱送的。前几日就想给你,你一直没往我这儿走。” “没往你这走是因为忙,我也没到别处去。”胤佑摸了摸鼻尖,眼神小心翼翼的瞥着余十九,轻声解释了一通。 说话间,余十九已经解开缎带,将画卷一展。 胤佑眼前一片惊艳,欣喜道:“雪山图。” “好像是这名儿,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这些东西。当日还有人非要买这个,澜泱说她不懂书画,不愿意卖,就送我了。” 余十九将画高高举起,笑弯了一双眼,凑近了胤佑面前,讨巧道:“我就借花献佛,送给七爷了。” 胤佑微微低头,在余十九唇上轻轻吻了吻。 “她与你说的,她不愿卖给别人?” 余十九点点头。“是啊,那人挺跋扈的。哦,对,想起来了。他是太子的人呢,太子在邱家胡同养了只金丝雀。” “澜泱说,那女子并不是真正喜爱字画的人,就不愿意让她糟践了。” 余十九絮絮叨叨的将那天的事儿说给了胤佑听。 胤佑一边拉着她坐下,将画放到了一旁,目光又流连在上头,皱了皱眉,却是问:“十九,若你想做些生意,大可以自己看看有没有什么合心意的门道,不一定要与她周澜泱一道做?” 余十九愕然,缓声说:“自己做生意费心又费神,她是九爷的侧福晋,人又机灵,跟着她一道,不是坐等收银子吗?何苦自己去苦心经营?” “我之前在南山放地出去,每个月租子都收不齐呢。” 她捏了捏胤佑的脸,眨了眨眼,后知后觉道:“哦。说到底你还是不同意我与澜泱一起呗?为什么,因为之前的事儿?” “也不单是因为老九。”胤佑摇着头,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真正话到了嘴边,却又只说了这么几个字出来。 余十九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胤佑却改了口,“算了,你想做就去做。” 余十九下颌轻抬,脸上就差写了几个大字:这还差不多。 她没有捕捉到胤佑脸上的深意,忙着又取了那蓝墨献宝,拉着胤佑让他试试这墨。 富察敏敏来的时候,已快要夜深。 “采青。”富察敏敏唤了一声,采青在外头握着竹竿,伸到了藤架上打蝉,嘀嘀咕咕的骂着:“这恼人的知了猴,成天到晚的叫!” 采青转身,看清来人后,吓的立即扑了过去,“格格恕罪,奴婢,奴婢不是说您,是在这打虫子呢…” “噗,快起来。”富察敏敏轻笑,朝屋内望去,问她:“七爷在这儿?” “在呢,格格您稍等,奴婢去通报一声。” 第三百四十三章 她是个生意人 胤佑握住余十九的手,手把手的拉着她写了一行字。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qqΠéw 余十九念了一遍,笑说:“红豆嘛。” 胤佑似乎只是随意写了这么句,浅笑答道:“之前也见你写过几次字,歪歪扭扭的,很不得将整张纸都占满。闲来无事,还得多练练。” “七爷你书画造诣高,何必拿我与你相比?”余十九哼了一声,甩开了胤佑的手,又往下写了一句。 “留明待月复,共盈盈。” 胤佑唇角一弯,抿了抿唇,眼底有着明显的欣喜与动容。 余十九放下笔,转头哼他一声,“你以为就你会几句诗?” 她抬脚便走,胤佑伸手将她揽了回来,又逮住她手,笑说:“知道你也是有些学问的,可你这字真的写的不好看,古语云:落纸惊风起,摇空见露浓。丹青与文事,舍此复何从。” “还得练练。” 胤佑要去拿笔,余十九一把摁住镇纸,龇牙咧嘴的佯装凶狠。 “不练了,要练七爷您自便…” 余十九一转身,胳膊被人捉住往后一拉,接着便被纳入熟悉的怀抱里。 余十九眼一颤,唇上一片温热。 “不练字,我们练点儿别的?” 胤佑轻吻从唇间移到她面颊,余十九背靠在桌案上,稍稍往后仰了些,手抱在胤佑腰间,笑容娇憨,调侃道:“你说练字清心,读书静神,可我看你的心,一点也不清净,满脑子都不清净。” 她虽是这么说,腿却不老实的缠了上来,胤佑笑笑,搂住她腰身将人往书桌上一推,俯身便吻了下去。 烛火轻柔,整间屋子霎时陷入了一片旖旎之中。 这时,门却被叩响。 “七爷,富察格格过来了,你们歇下了吗?” 颈边的温热一滞,余十九明显感觉到胤佑的不悦,那种被骤然打断好事的郁闷感过于明显。 他沉着一张脸盯着外边,门外的人还在锲而不舍的禀报着:“七爷,你们在房里吗?” “这是已经歇下了?” 富察敏敏也走了上来,看着屋内,分明还亮着灯呢。 胤佑眉头越皱越紧,咬了咬牙,压着那股被人搅坏了好事儿的怒意。盯着那不断被叩响的房门,像是要将它生生的盯出一个洞来。 余十九眼中泛起明快的笑意,搂住胤佑的脖子,凑上去在他脸上吻了吻,笑道:“好了,敏敏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有事儿,快些将她请进来。” 她轻轻推开胤佑,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走到门边开了门。 “格格。”采青行了个礼,又重复了一遍。“富察格格来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 余十九将富察敏敏迎了进来,富察敏敏笑道:“还以为你们都歇下了。” 她看到桌上的纸张,“这是在练字?” 余十九努努嘴,“瞧瞧,说我写的字太丑,在这里训我呢。” “弘煦呢?”富察敏敏望了一圈。 “芙蓉院歇下了,成天闹着二阿哥,快腻到一堆了,我都生怕侧福晋烦他呢。” 富察敏敏直乐呵,“不会的,侧福晋昨日才与我说,三阿哥机灵又乖巧,她很喜欢的。” 二人说着话在茶桌落了座,胤佑才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询问道:“有事?” 富察敏敏点点头,“方才宫里来人了,成嫔娘娘宫里的陈公公,说是让您明日带十九进宫去一趟。” “进宫?”余十九睁了睁眼,立即将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不去。” 敏敏作势拧她,“由得你说不去?可不许胡闹。” 胤佑也是蹙着眉,半晌才道:“十九这个时候进宫也不太好,我原想着再过些日子再带她进宫去的。” 宫里见过余十九的人也不在少数,再是一口咬定她是富察沅芷,而不是余十九,也难保没有人生事。 自己府上还好说,可一踏进皇宫的话,有很多事便是不能控制的。 多多小心也不是坏事。 “可也不能拂了成嫔娘娘的好意,而且妾身以为,也不能一直将十九这么藏在府里。久不现身,才怕惹人闲话。” 富察敏敏目光坚定的看着胤佑。 胤佑顿了顿,“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转了话头,“对了,你跟爷来趟书房。” “是。” 富察敏敏施身行礼,跟着胤佑前去,余十九为二人开了门,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走了。 采青踩上阶梯,跟着余十九一道望向二人的背影,喃喃道:“怎么走了?” “有事儿呗,哈……”余十九打个呵欠,“收拾一下,睡觉了。” 胤佑和富察敏敏行至花园,步伐缓慢,月亮照在人身上,倒影成双。 富察敏敏距离胤佑三步往后,看着前面的男人背着手,慢悠悠的走着,知道他是有话与自己说,主动开了口。 “主子爷是不想十九进宫去?” 胤佑脚步未停,淡淡答说:“不是这个事。” “那是什么?” “你这几日,没事儿的时候便去探探,看有没有什么简单一些的营生,不用在意挣银子,只要不复杂,不繁琐,来往人群不杂乱的,盘一家铺面下来。” 胤佑笑了笑,说:“十九闲的无事,想做些生意。” 富察敏敏有些讶然,自然没料到胤佑竟然准许余十九出去做生意,而且还大有一副要为她择路开道的意思。 “爷,您的意思是…十九外出抛头露面的做生意,也没关系?盈利亏损都没关系?” 富察敏敏走到了胤佑身侧,不放过胤佑脸上任何一丁点表情,唯恐他是一时兴起在说笑话。 可胤佑的确很认真,他说:“就当是出些银两讨她开心了。” 富察敏敏先是愣住,而后缓缓一笑,眼里竟然闪着泪光,重重的点头,道:“好,妾身一定仔细留意。” “也总好过,让她跟着周澜泱一堆的好。” 说到这里,胤佑拧着眉,眸间尽是低沉。 富察敏敏也惊呼一声,“九侧福晋?” “嗯。”胤佑看向富察敏敏,说:“那日她去文房斋,周澜泱送了她一些东西,所以还得麻烦你另一件事。” “爷您吩咐。”富察敏敏也不免有些紧张。 虽然余十九不清楚,可她是知道的,那位九侧福晋可不是什么简单无害的弱女子。 她的确不是个害人的人,但是她对九爷而言,绝非只是个凭美貌独得宠爱的花瓶。 “派两个麻利点儿的,去九爷府和邱家胡同盯着。邱家胡同那里你也知道。” 胤佑意味深长的看着富察敏敏,富察敏敏抽了口凉气。“您是说…太子养的那个?” “嗯。” 胤佑攥了攥拳,音色低沉。 “周澜泱是个生意人,有什么理由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赚,却要将这么名贵的东西送给十九?” 第三百四十四章 木芙蓉 “嗯…”富察敏敏的脸色也严肃警惕了许多,她应了一声,“爷,您也不必太过担心,妾身下来会派几个伶俐的去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仔细的。您放心。” 胤佑点点头,嘴角微动,笑了笑,“你办事素来仔细,爷自然放心。” 富察敏敏似有羞赧,微微低了低头。 此时的夜风柔软静谧了许多,周遭除了些许蝉鸣鸟啼,还伴着些淡雅的花香,富察敏敏行了个礼,准备告退了。 “妾身先告退了,这会儿时辰不早了,爷早些回去陪着十九。” “敏敏。” 她刚一转身,胤佑却将她喊住了。 “爷还有何吩咐?”富察敏敏回头,有些疑惑的看着胤佑。 胤佑薄唇微启,似乎踟蹰了会儿,才缓缓说道:“前两日得了一株木芙蓉,听说你的春生阁里差些花草,明日爷派人给你送过来。” 富察敏敏一喜,语气里染了些兴奋。 “七爷怎么知道妾身近日在找木芙蓉?” 她眼里溢着微光,面颊微红,“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也是前几日去集市上时,碰巧看见了有花匠在卖,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养出来的木芙蓉开的可好了,当时手里有事儿,再回头时,那花匠就不见了。” 说到这时,富察敏敏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讷讷问道:“七爷怎么…”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嘴碎的人影,恍然大悟,又有些懊恼,“是盈儿那丫头吗?真是嘴碎。” 胤佑笑笑,也并不介意。 “也是偶然听她提及的。春生阁里的确少了些颜色,一盏花草而已,明日便给你送过来。” “那就多谢七爷了。” 富察敏敏行了个礼,这才转了身。 盈儿就在春生阁门前候着她呢,见富察敏敏回来,赶忙迎了上去。 “格格,您回来了?”盈儿像只欢快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就蹦了上去,将富察敏敏扶进了院子。 “怎么样?七爷有没有说让您一块儿进宫去?” 盈儿满是期待的看着富察敏敏,富察敏敏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照着盈儿的额头戳了一下。qqΠéw “你啊,要我说你什么好?怎的成日里就惦记着那些事儿?” 盈儿委屈巴巴的,摸着脑袋,“格格,奴婢也是为您好啊。您说之前福晋在府上,还有侧福晋上一边压着,倒也相安无事,可如今福晋已经没在了,您那族妹又那般得宠。倘或明日进了宫去,成嫔娘娘也喜欢她,那往后还有您什么事儿?” 盈儿越说越紧张,语气也越来越急切。 “您可别忘了,她可是有儿子的!您空有个掌家的权力,位份仍旧是个侍妾,又没个子女傍身,若七爷当真对她上心,晋了她位份,日后您要如何自处?” 她话音刚落,富察敏敏便生了火气。 一拍桌案,怒道:“你给我闭嘴!” 第三百四十五章 绝不会成仇的 盈儿吓了一跳。 富察敏敏是个温和性子,至少明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她鲜少与下人们发火,甚至重话都很少说,有时下人笨手笨脚的出了岔子,她顶多也是训斥几句,绝不会动辄打骂。qqxδnew 待人宽厚,以理服人,这也是为何富察敏敏一个侍妾的位份,能将这偌大的府邸管理的这般妥善,下人无一不服的原因之一。 今晚这样,盈儿属实没见过,吓的腿软跪地,半天嗫嚅着说不完整一句话。 “格格…奴婢…奴婢没有旁的意思…” 她怯怯的望着富察敏敏,解释着:“奴婢都是为了您好,怕您日后在这府中没了立足之地。” “然后你便也没了出头的机会了,是吗?” 富察敏敏居高临下的睨着盈儿,眸光有些冷淡。 盈儿猛一抬头,又惊又惧,便开始落泪。 “格格,奴婢…奴婢…” 富察敏敏起身,抬手指着盈儿,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道:“你跟了我有些日子,我时常提点你,心胸开阔一些,不要在心里憋坏主意,不要背着语人是非。你一心想的是我好吗?还不是指望着我有出头日了,七爷能多看你一眼。” 心思猛的被戳破,盈儿眼神一颤,嘴唇颤抖着久久未能言语。 “一个人想要为自己争取好一些的前程,这样的心思没错。可你不该将心思寄放在别人身上,更不应该去强求别人来为你的心愿付账,最不应该…离间我与她的关系。” 富察敏敏深深的叹了口气,坐回了凳子上,她声音低沉了些。 “盈儿,我希望你能懂,这世上并不是男女之情才重要,同在一个府邸之中,能有一个与自己倾心相待的好友,才是最最难得的事。多数人都认为,这皇城里头,女人们都要仰仗着男人鼻息而活,势必便要先自相争夺,你算过来,我算过去,就为了争夺男人的一点眼神,一点宠爱?” “又是何必呢。我倒觉得,女子与女子之间的感情才更纯粹,更简单。” 盈儿神情隐隐有些激动,仰着头问道:“可是格格,您真的就甘愿吗?奴婢一句话,七爷便说会为你去找一找木芙蓉,他心里也许是有您的啊。” “你错了。” 富察敏敏摇头,笃定道:“你以为你随口一说,七爷答应去替我找木芙蓉是他对我有情的表现吗?往高了说,这不过是他对我管家有方的一声感谢,往平了说,这就是他做为主子的一种恩赏。” 盈儿傻眼了。 富察敏敏深深的叹了口气,抬抬手“起来。” 盈儿颤巍巍的起了身,表情还是很困惑,百思不得其解。胤佑会因为她一句话,真的就将木芙蓉给富察敏敏带回来了?难道不是有情的表现? 他待遇水院那位就是如此的啊… 富察敏敏的声音又幽幽传来。 “这等小事儿,于七爷而言,实在是一件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儿。一个女人,最忌讳的就是拿着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自我感动着,以为这是一份独有的殊荣和爱。陷入这种莫须有的看重里,会懵逼自己的心智,然后变的更蠢更笨。” 富察敏敏缓缓靠近盈儿,拍了拍她的肩膀。“懂了吗?” 忽然的动作差点让盈儿一抖,她颤着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富察敏敏颔首,又重申了一遍。 “往后不要再与我说什么位份,孩子,劝我与我那族妹相争之类的话了。我与她是绝不会反目的。你若不听我训诫,我可真的不会留你了。” 在盈儿略有些惊恐的神色中,富察敏敏挥挥手,“下去,时辰不早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进宫(上) 余十九浑身像要散架似的,微微仰着脖子,红唇半张,轻轻的泄出一丝喘息。 男人的手摸上她的脸颊,又抚过她光滑的脖颈,笑声中也难掩情欲消退后的沙哑。 “累了?” 余十九眨眨眼,偏头看着胤佑,道:“你每日事务繁忙,能惦记着来看看我与弘煦已经算是有心了,不必每次都这么折腾。” 余十九抬手遮住眼睛,看样子的确是有些疲惫了。 胤佑憋着笑,像是听不出余十九话里的不满,又凑了上去,将她手握住又压下,一双眼盯紧了余十九,嗓音温柔。 “我与敏敏说了,让她给你留意一下附近有没有哪处好些的铺面,可以盘下来你自己做些小生意,日常给你打发打发时间。这样,就算周澜泱那头占不了什么好处,够不着你的预期,也算是能有点补足。” 这倒是出乎余十九的意料…… 她想了想,另一只手搭上了胤佑的肩膀,问的极其认真:“可是七爷,万一,两处都亏了怎么办?” 胤佑闻言,佯装深沉,叹着气,然后缓缓把头靠在了余十九肩膀上,惹的余十九直发笑。 “是啊,那怎么办呢?我给你出的馊主意,害的你亏了银子。” “那我赔你银子?” 胤佑抬眸,眼里的情愫如泉涌一般,朝余十九袭来。 余十九噗嗤一乐,双手将人搂住,笑的明媚张扬,“我不要银子。” “那要什么?” 胤佑故意将两人距离拉开了些,下一瞬便被余十九强行拉了回去。 她的吻一贯的炽烈却又不得章法,淹没在唇齿间的话语有些囫囵不清。qqnew “我要你。” ………… 天未亮,弘煦被小太监伺候着穿戴整齐,小脑袋一点点的,困得不轻。 那拉氏走进来看着他这模样,也觉得好笑,问那小太监收拾妥当了没。 小太监躬身退到了一边儿,“侧福晋,都好了,这就可以将三阿哥送过去了。” “嗯。” 那拉氏轻轻拍了拍弘煦肩膀,“三阿哥,清醒一些呢,今儿要随你阿玛额娘进宫去的。” 弘煦眯了眯眼,睡眼惺忪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小猫崽,“啊,昨儿也没人告诉我啊,早知今日要进宫,昨晚就早些睡下了。” “与你二哥玩儿迟了?” 那拉氏亲昵的捏了捏弘煦的脸颊,视线擦过弘煦身侧,看向了床上,床上还有个小人儿,弘倬还四仰八叉的躺床上,小被子踢了一半儿走,俨然美梦香甜。 “嗯,二哥给我讲故事来着。”弘煦又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外头一阵脚步声,接着便听弘曙在门边喊道:“弘煦!怎么还没好?” “大哥。”弘曙迈开小腿儿跑过去,扒在弘曙身上撒娇耍赖:“我好困啊,困的都走不动路。” 弘曙没二话,一把将人抱了起来,顺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走喽!” 那拉氏跟在后面追了两步,不停嘱咐道:“你小心些,别将弘煦摔着了!” 弘曙抱着弘煦疾步行走,故意一阵小跑,逗的弘煦兴奋大笑,很快便将睡意甩到了脑后,他搂住弘曙脖子,喊道:“大哥!再跑快些!再快些就像是要飞起来了!” “得了你!你是不弯腰不知累!”弘曙笑哈哈的瞪了弘煦一眼,笑骂道:“你以为你这体格轻?比四伯家的百福还重不少。” “百福是谁?”弘煦好奇。 弘曙解释说:“是一条白色的大狗,挺大一条的。” “你怎么拿我跟狗比呢?” 弘煦噘着嘴,很严肃的看着他大哥。 乐的弘曙哈哈大笑。“哎哟,瞧瞧,咱们三阿哥还不高兴了。我意思是你这体格和百福差不多重了,再说了,你现在和小狗也没差,日常都要人看着跟着伺候着。” “等我长大些了就不用人跟着了,你就不能说我是小狗了。” 弘煦气鼓鼓的伸出尾指,要和弘曙拉钩。 弘曙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敷衍性的和他拉了拉手指。“好好好,拉钩。” 可没料到,弘煦却忽然问了个问题,令弘曙始料未及。 “那…大哥,等我长大了,你还能这样抱着我,背着我吗?” 弘曙愣了愣,答道:“你长大了就是大人了,怎么还能要大哥抱着走背着走呢?别人瞧见也要笑话你的呀。不过你放心,不管你长到多大,我永远都是你大哥。永远都和你一块儿玩。” “真的吗!我就知道大哥最好了!”弘煦小脸精神了一下,马上又耷拉了下来,他搂进了弘曙,却是有些委屈,说道:“可是我额娘说,你与我和二哥,都是不同的。你是阿玛的长子,你以后会比我们有出息。她还叫我平日里不要缠的你太厉害。” 闻言,弘曙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其实这样的话,那拉氏也曾暗示过他几次。 不只是弘煦,就连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弘倬,那拉氏也是这样的态度。 对待府里任何人,弘曙都必须要有个度,对自己弟弟妹妹也要有适当的疏离感,原因无他,胤佑没有嫡子,只有他这么个长子,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日后胤佑封王晋爵,弘曙必是世子。 说来也可笑,他曾经还担心余十九生了孩子,胤佑会更喜欢余十九的孩子而冷落自己。 可如今,这个孩子才这么小,却也受了那样的教诲:要适当远离自己的大哥… “大哥,你怎么了?”弘煦好奇的望着弘曙。 弘曙回过神来,“没事。” 胤佑和余十九早等在了府门前,弘煦下了地,迈着短腿儿便跑了过来。 “阿玛!额娘!” 胤佑伸手接住,将弘煦抱到了怀里,笑问道:“昨天和二哥玩的开心吗?” “嗯!二哥给我讲故事!”弘煦开心的说起了小兄弟的趣事。 胤佑看了弘曙一眼,示意他跟上。 弘曙点点头,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的。 余十九走了几步,回头问了句:“大阿哥,你怎么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进宫(中) 弘曙脸色游戏阴沉,嗓音也闷郁,他憋着一口气,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余十九笑笑,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弘曙一把打掉了余十九的手,“是不舒服,心里不舒服!” “这是怎么了?” 余十九笑容更灿烂了些,差点笑出了声儿来,原来这半大的孩子装起深沉来是这么个模样啊。 怪有意思的。 弘曙眼帘一抬,看向余十九的眼神,似乎有些幽怨,又似乎有些委屈。 甚至还夹杂着不解,难过,总之分外复杂。 余十九和他对视一小会儿,竟然发现弘曙眼圈有些红了。 她这才收敛了笑容,摸了摸弘曙脑袋,“你有什么话倒是说啊,究竟怎么了?” 弘曙偏开头,瓮声瓮气的答道:“方才弘煦说,你让她离我远些。”仟千仦哾 “啊?”余十九傻了,她矢口否认道:“我从来没对弘煦说过那种话。” “那他为何……” “我说的是,让他不要总是缠着你,你要读书,要练武,每日事情都很多,不像他一个皮蛋子,每天只顾着玩儿。” 弘曙气的差点跳脚,嚷道:“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不还是让他离我远些的意思吗!” 已经上了马车的胤佑听到动静,掀开帘子皱着眉问道:“你们还在做什么?” “啊,我与大阿哥说几句话。” 余十九摇手朝胤佑示意,胤佑没再多说,将帘子放了下来。 弘曙将声音压低了些,又质问道:“十九,你为什么要让弘煦疏远我?我额娘…我额娘也让弘倬不要黏的我太紧,还有两个妹妹,也…” 弘曙哽了哽,“就因为我是长子?是大哥,就要与弟弟妹妹们有所谓距离?” 余十九哑然些许,搭在弘曙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却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想做些小生意,昨日你阿玛还拖敏敏帮我看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店面呢?我还要准备拿些钱给九侧福晋那边,兴许还能分一些银子呢?” “什么?”弘曙眉头一拧,心说余十九是不是脑子不对劲了,与她说东她答西。 余十九接着又说了:“弘煦也是你阿玛的儿子,我相信你阿玛不会亏了他。可是…很多事儿咱们都懂,你是长子,日后你就是这七爷府的未来,你额娘让弟弟妹妹们远离你,是希望你能更精进学业,好生读书,当然这其中肯定有刻意为你培养所谓威严的意思。” “这是你额娘对你的期许,也是她的一片慈母殷切之心。” 弘曙怔然,显然余十九的答案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至于我嘛……”余十九笑说:“我是真的单纯的觉得弘煦太烦人了,会影响你正常读书学业的。当然如果你不嫌他烦,我当然也高兴见着你们兄弟和乐。” “我…”弘曙脸微红,嘟囔着:“他是我弟弟,我自然会一直对他好的。” 余十九笑着摸了摸弘曙脑袋,才惊觉这孩子似乎长高了不少。 她笑道:“弘煦的未来,我会好生为他打算,他不会和你争的,你放心好了。这府里安宁顺当,不要生什么波澜,是我和你阿玛都希望看到的事儿。” “我没有这种担心!”弘曙又要跳脚。 “好好好…“余十九摆摆手,径直朝前走了,背着弘曙催促道:“快些走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进宫(下) 胤佑伸手,将余十九拉上了马车,弘煦也够着小手要来帮忙。 “来,额娘,我牵你上来。” 余十九笑道:“哎哟咱们三阿哥可真厉害,都能搭手帮忙了。” “那是当然的。”弘煦小脑袋一扬,脸上是骄傲满满。 等余十九坐稳,弘煦顺势便扑进了余十九怀里,埋着脑袋蹭了蹭,撒娇说:“额娘,二哥每日都看书写字,我瞧着也挺有意思的,我也想学。” 余十九拉着他的小辫子,说:“可是你还小啊,急什么?再大一些,那个书啊多的你都嫌烦!” 她将儿子扶直站好,“哪有小孩子羡慕别人读书的?你二哥还羡慕你可以天天玩,没人管你呢。” “人各有志,我就想多读书多认字,以后我才能成为一个有本事的人。” 弘煦转头去,看着胤佑,“这样我就可以帮着阿玛了。” 童音稚嫩,却说的无比认真,颇有些诚恳意味。 “哎哟你才多大点啊?咱们要在适当的年龄做适当的事儿,你现在呢,就天天吃的好睡的香,能跑能跳,就够了。我又不指望你出人头地给我考个状元回来。” 余十九摆着手,话里一股笑意,并没将孩子的话放心里头去。 “可是…”弘煦憋了两个字出来,便垂着头,似乎有些落寞。 而胤佑和余十九反应差不多,只觉得是小孩子天性使然,看着哥哥每日学习觉得稀奇,新鲜,也很不得天天能如此。 可说不准真到了那时候,又得像弘曙那般,三天两头的逃课,伙同另外几个小兄弟将整个无逸斋闹的鸡飞狗跳。 胤佑拉着弘煦的小胳膊,声音温和。 “弘煦,你额娘说的对,读书做学问,不必急于一时。” “而且我也希望你是因为自己喜欢做这件事情才去坚持做,而不是什么为了帮我,为了让你额娘开心。”胤佑点了下弘煦的额头,笑道:“我与你额娘,对你只有一种期盼,就是你能无病无痛,顺遂成长。” 弘煦摸了摸额头,歪了歪头,喃喃道:“哦,好像懂了。” 这个话头告一段落,余十九才有些后知后觉的紧张起来。 见她柳眉轻蹙,胤佑察觉她心之所想。 余十九撩开帘子,看着外面风景,日头渐出,曦微洒下金灿光芒,今儿个又是个好天气。 驶程渐快,距离皇宫越来越近,余十九闭了闭眼,心里越发的有些不安稳。 忽而指尖温热,她侧头看向胤佑,胤佑朝她轻笑,“没事,有我在呢。” 余十九心里安稳了许多,反而将胤佑的手握的更紧。 “嗯。” 云层破开,太阳正挂当头,马儿一声嘶鸣,余十九探头瞧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面前的巍峨皇城,她来来回回,到底是又踏进了这地方了…… 成嫔今日穿了身淡紫色的旗装,袖口坠着梅花纹样,与岁华上的花纹相称,连耳坠都特意选了相同色样的,就如此,她望着铜镜,仍是有些不满意。 “哎,你瞧瞧本宫这簪子是不是有些不搭啊?” 小丫头噗嗤一笑,嘴甜讨巧的说着话:“娘娘您宽心,您今日这一身啊,美的不得了,好看的不得了。” “那位主子可真是有福气,您待她这般上心。” 她将成嫔扶起来,成嫔笑笑,也说:“到底是给老七生了儿子的人,待她上心一些,也是应该的。老七啊,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儿子忒少了些,今儿这个若是好生养的,本宫定要好好奖赏她。” “是,娘娘宽厚。” 小丫头把成嫔扶到了院外,宫门前的小太监便跑了进来,禀报道:“娘娘,三阿哥到了。” “来了?”成嫔面色一喜,将手一松便迎了上去。 弘煦的身影蹿进来,规规矩矩的打了个千儿,跪地叩首道:“孙儿给玛嬷请安。” “诶,乖孩子,快快起来” 成嫔亲自将弘煦扶了起来,弘煦仰着头,看着这张小脸,成嫔笑开了花,“又是有些日子没瞧见你了,快给玛嬷看看,这段日子还过的好吗?习不习惯?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qqΠéw “好好好,孙儿一切都好。” 弘煦笑弯了眉眼,嗓音甜腻,拉着成嫔的手晃悠撒娇。“这京城里处处都好,孙儿喜欢的紧,玛嬷不必担忧。” “诶,那就好。”成嫔牵起弘煦的手,急忙又要朝屋里走,“玛嬷特意叫人给你备了好些点心,你快来吃…” 走了两步,弘煦回头,招呼道:“额娘,你也来啊。” 成嫔才想起这还有一个人呢! 挥了挥绢子,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回头说道:“哎哟瞧本宫真是糊涂了,见着孙子啊高兴的找不着北了。” “本宫也未见过你呢,快些起来。” 成嫔笑盈盈的注视着余十九,余十九应了声是,缓缓起了身。 她抬起头,成嫔看清这张脸的一瞬间,当即就傻眼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有客来 “你…”成嫔声音颤抖,几乎是一瞬间,便泪满于睫。 余十九忙又低下头去,请了个礼:“妾身富察氏,给成嫔娘娘请安。” “富察氏?” 成嫔兀自低语,好一会儿,又点点头,像在自说自话。 “哦对,老七说过,你们府上还有一位富察氏,就是如今给他管家那个,你是她族妹。” “是。”余十九再施一礼。 一边伺候的宫女跟在成嫔身边也有三年了,她瞧着面前这女子只觉得有些眼熟,可又实在想不起像谁。 她看看成嫔,又看看余十九,感觉气氛有些微妙,只好先带着弘煦,好言哄道:“三阿哥,奴婢先带您进屋去,成嫔娘娘给您备了点心和水果呢。” “好啊。”弘煦笑的乖巧,牵着手就跟着一道进去了。 留下余十九独自面对成嫔,她也有些忐忑,她垂着眼,假意看着自己的鞋尖,几经踌躇,还是决定主动说几句话缓和一下有些尴尬的局面。仟仟尛哾 “娘娘…” “你还习惯吗?” 余十九一开口,成嫔也说话了,二人声音交叠在一起,余十九有些吃惊的抬眸,视线也与成嫔的相对。 余十九张了张嘴,笑的有几分勉强。 “谢娘娘关怀,妾身习惯的,府里一切都好,七爷待妾身也好。” 脚步靠近,成嫔走到余十九身边,在余十九还没反应过来时,竟然轻轻的拉住了她的手。 余十九不免有些讶异,“娘娘?” “这京城里,怕是与乡下庄子上有些不同,不过也不要紧,你有七爷护着,又有个儿子,你儿子是个懂事伶俐的,以后长大了也定会处处体谅你的。” 成嫔轻轻的拍着余十九的手,同她说着话,声音也很缓和,不像是婆婆见媳妇儿时的那种说教,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端着架子给人立规矩。 而更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叙旧? 余十九心中默然,猜想成嫔怕是心中有了计算了。 成嫔的眼圈果然都红了些,望着余十九的眼神也仿佛有些欲言又止。 余十九笑了笑,应道:“是,谢娘娘关怀。” “人只要活着,日子就要朝前看,总会一天比一天好的。我年轻时候执念太深太重,弄的自己不好过,儿子也不愿和我亲近,看不分明,便觉得处处不如意。到了这个岁数,才知晓什么最贵重。” 成嫔虚叹着气,说着意味深长的话。 她挽着余十九的胳膊,慢慢的朝里面走,又继续说:“走,尝尝点心,等着老七过来。” “是。” 余十九应了声是,跟着进去了。 这座宫殿余十九是第一次来,可目光所到之处,感觉与之前成嫔居住延禧宫时并没什么不同。 不过是曾经在延禧宫,成嫔住的是侧殿,如今一宫主位,身份上有了差别,所用的一应器具自然也就不同了。 弘煦便端着个小碗,放在眼前观赏,称赞道:“哇,玛嬷,这个小碗真好看,比我额娘房里的茶碗好看多了。” 成嫔乐的开心,便道:“你额娘没有,那玛嬷便送给你额娘好不好啊?” “好啊。”弘煦兴高采烈的拍拍手,当即就要将精美的茶碗揣怀里。 余十九瞪了他一眼,他又悻悻然的放下了。 成嫔见到了母子二人间的小动作,笑着劝余十九:“行了,小孩子爱稀奇,几只茶碗,不是什么大事儿,待会儿就让他带回去。” “谢谢娘娘好意,只是小时看银,长大看金。只是看着稀奇的东西,因为自己没有便想占为己有,您是他的玛嬷,宠着他,将您能给的都赏了他。可日后他若遇到不愿意的人,遇到拿不到的东西呢?” 余十九轻声细语的说着自己的心里话,神情虽温和,却也有几分不容反驳的严肃。 成嫔愕然片刻,好一会儿才缓缓绽开一抹笑容。 “嗯,你说的不错。你…是个会教养孩子的。” 说到这里,成嫔突然提到了七福晋。 “这府里只是一个侍妾管事,虽本宫在这深宫里,可也能听得见一些流言蜚语,之前劝过胤佑,要不,就等那富察氏生了孩子便给那富察氏提提位份?” “可胤佑说没有那个必要。” 成嫔似乎有些惆怅,望着余十九又长叹一气。 “本宫猜想,他心有所属,你生育不容易,他为你考虑也是该的。只是,毕竟现在嫡福晋这位置还有人坐着呢…” 余十九眨眨眼,登时便悟懂了,这是成嫔在试探她。 成嫔深邃目光中饱含深意,余十九垂眼,含笑答道:“娘娘,如您所说,我有七爷护着,还有儿子,已是很满足了,其余的,我没有想法。” “若我有其他心思,我也…”余十九顿了顿,垂眸轻声:“我也就不会来京城了。” “好……好。” 成嫔声音里多了些激动,她拍了拍余十九手背。“你是个好姑娘,好孩子。” 说到底,成嫔也是怕胤佑对她宠爱太过,万一脑子不灵醒了要做些宠妾灭妻,有损声名的事儿出来,对他是极为不力的。 莫说流言蜚语,首先宗人府及内务府那一头的章程就够他喝两壶了,万一再有好事的,拿着这些宅院之事在皇帝面前给他上点眼药,那事儿可就大了。 胤佑本就不是什么受宠的皇子,成嫔担心儿子,为他多有担忧,余十九如今也是做母亲的人,对此她完全能理解。 想到这些,余十九再次给成嫔吃了颗定心丸。 “娘娘放心,七爷是个理智谨慎的人。” 成嫔欣慰的点点头,“你长的真的很像那位,可性子却似乎截然不同。” “那位?”余十九也开始试探,想知道成嫔到底是不是真的猜到了她的真实身份。 可成嫔只是笑笑,摇摇头,没再多说了。 弘煦很快便在屋子里待不住了,跑到院中爬树,几个小太监宫女的在下面守着,无不是提心吊胆就怕这小祖宗出事儿。 余十九倒是一点不担心,仍在屋里和成嫔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时,宫女却进屋禀报道。 “成嫔娘娘,宁贵人来了。” 第三百五十章 胤禔要出征 “宁贵人?”余十九一时没想起来这号人物。 等那女人进了屋,看清了面容,才想起来,这是曾经伺候在成嫔身边的那位贴身宫女——黛宁。 “妾身参见娘娘。” 宁贵人行了个礼,成嫔叫了起,问候着:“快坐,今日什么日子,竟然把妹妹吹到本宫这来了。” 瞧,这紫荆城的风水就是流转的快。 曾经的主仆,如今却因为有了同一个丈夫,而变成了姐妹。 宁贵人手里打着把深漆墨的团扇,摇了摇风,面容还是那般沉静清秀,有股江南女子独有的韵味。 “娘娘说笑了,原也不敢来打扰您的清净,是前些日子听说您头疼病犯了,我便做了个荞麦枕头,惦记给您送过来,结果我那小屋子里琐事多,便耽误了几天。这会儿清闲了,紧着就给您送过来了。” 宁贵人落座后将团扇搁置,又招呼贴身宫女取来了那个亲手缝制的荞麦枕头,递给了成嫔。 “还特意给太医也瞧过,您睡觉时就垫这个,对您的头疼病能有好处的。” 成嫔接了过来,抚摸了一阵,又放在了自己膝盖上,笑道:“这都多久了,你还是惦记着本宫,入夏过冬的,总要为本宫操心,也难为你了。” “什么难为不难为的,娘娘这么说,就是与我生分了。” 宁贵人神色温柔,“曾经妾身在您身边伺候,如今能有这好日子过着,也是娘娘您给的福气。” “就是本宫这儿啊,也留不住皇上多来几次,不然本宫也能求求皇上多看看你这年轻的好颜色。” 成嫔这话说的也有几分真情。 毕竟宁贵人当初从一个宫女能成为贵人,是因为成嫔和余十九的私心。 “娘娘,妾身不求皇上恩宠,只求在这后宫里能安安生生的,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余十九听着二人说话,心里不免有几分唏嘘。 年轻漂亮的姑娘,帝王身侧,所求的不过就是安生二字。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当初如果不是她为了救胤佑的私心作祟,天马行空的想着这一点,会不会,这位宁贵人已经能够出宫去,过自己普通安稳的一生了? 余十九眸光闪烁,有些复杂。 倒是宁贵人眼一瞟,看到了她,当时也有些吃惊,“这位…这位是…” “啊…你还没见过她?”成嫔忙道:“这是富察氏,曾经在乡下庄子上伺候过老七,又给生了个儿子,前两年也受苦了,才将接回京城来。” 宁贵人皱了皱眉,“倒是和那位余格格有八分相似。” 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宁贵人自己便笑开了,讪笑道:“哎瞧我,多嘴了。” “给宁贵人请安。” 余十九起身行了个礼,宁贵人也是温和的摆摆手。“快些坐下,不要多礼。” 茶换了两盏,宁贵人便要起身告辞了。 “我还要去趟延禧宫,惠妃娘娘前些日子给了我一个花样,嫌太花了,让改改,今儿天气好,我赶着给送过去,听说她是想亲自缝一个送给直郡王的,直郡王出征在即,惠妃娘娘心里难免担忧,趁着天气好,我也过去陪她多说说话。”qqnew 宁贵人起了身,成嫔自然也跟着起来送她出门去。 “你还要去延禧宫,本宫就不留你了,得空了你也多过来陪陪我。” “是。”宁贵人行了一礼,又朝余十九点了点头。 余十九却心有震惊,胤禔要出征了?! “我先走了。”宁贵人到了门边,接过宫女递来的团扇,摇着风便迈过了门槛。 余十九赶忙回礼。“宁贵人慢走。” 可宁贵人却又忽然回头,“对了,今日我见着你,觉得有些眼缘。我瞧我扇面上这锦鲤荷花与你有些相称,便送你。” 第三百五十一章 扑蝶 “这如何使得?”余十九连忙推辞,将那柄缂丝扇推回到了宁贵人手边。 宁贵人笑笑,复又相送,温声细语的告道:“瞧你面善,应当是与你有缘呢,拿着,再推辞下去,我可就生气了。” 说罢,宁贵人还回头看向成嫔,意在让成嫔说几句话,好劝余十九收下这扇子。 成嫔会意过来,抿唇一笑,也跟着说:“宁贵人瞧得上你,这就是你的福气,还不赶紧收下,谢贵人赏赐。” 见状,余十九也不好再推辞,只得双手将那扇子接了过来,道了声谢。 “妾身谢贵人赏赐。” “小物件儿罢了,不当谢。” 宁贵人笑容清澈又温和,再次道了告辞后,这才离开了。 将扇子左右转了几转,余十九不由赞叹道:“当着是巧夺天工,做的真好。这荷花像真的一样。” 话一所完,余十九猛的想起,她也曾经给宁贵人送过花来着。 好像是绣在手绢上的一株海棠,随手便送了出去。 如今世事轮回,她也成了被送花的人。 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没个停,成嫔一边默默的看着,神情也舒缓了许多。 遂问道:“你若喜欢这些东西,我这宫里也还有一些,待会儿你便带回府去。” “谢娘娘恩典,只是我不是个珍宝的行家,这些好东西到我手里怕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余十九说的是心里话,她自认不是个惜货的人,又何必叫那些东西在自己手上白白浪费掉呢。 成嫔面色有着明显的诧异,可一会儿便又释然了。 她点点头,像是在夸赞余十九。 “你是个懂事的,难怪老七这么喜欢你。” 原本还以为今日是个火热天气,可这会儿快到了午时,太阳反而藏到了云层里去,整个天空逐渐变了颜色,有些阴沉了。 成嫔仰头望天,说:“这个天儿,莫不是还要下场雨来?分明早些时候还那么红火呢。” 余十九随口接腔道:“夏日里头最是多变。” “是这么说呢,前两天听那些宫人嘴碎,说是济南府暴雨,又是滑坡又是洪涝的,哎…” 成嫔一声叹息。 余十九一激灵,顺口问了句:“娘娘,方才我听宁贵人提了一嘴,直郡王要出征?难道朝廷要打仗了?” 成嫔想了想,缓缓点了头。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不过具体呀,本宫也不清楚,都是从这些宫人们嘴里听到一些小话儿,这些日子我也没往延禧宫去,知道的实在不多。” 成嫔说完话才惊觉好奇,她凝视着余十九,“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哦,没什么,就是听到要打仗了,有些吃惊,就随便问问。” 余十九答的有些敷衍,成嫔倒也没有过多计较。 而弘煦在那边玩儿的欢快,不知从哪里捧了个鸟蛋非让成嫔和他一起看看这蛋什么时候能孵出来。仟仟尛哾 余十九含笑看着祖孙二人闹成了一团,这般和乐融融的景象,该是温馨静谧的。 可她心里却始终安宁不下来… 余十九轻轻蹙眉,身旁挨着一株藤蔓,枝头上绵延出一朵浅紫色的花蕊,又飞来一只蝴蝶,驻足停留,余十九瞧见了它,刚想伸手去捉它。 那蝴蝶却翅膀一扇,便扑腾着飞到了别处去。 余十九仰起头,循着望去,那蝴蝶又停到了野花上,野花也生的不错,到了人膝盖的位置,余十九起了玩心,又是一扑… 却突然一个篓子罩下,将那蝴蝶给扑了进去! 余十九一愣,抬头瞧,是成嫔身边的那个小宫女。 她没看余十九,梏着那篓子,兴奋的朝里面跑,一边喊道:“三阿哥,奴婢给您扑到一只花蝴蝶!” “哎呀,是蝴蝶诶,弘煦,快去看看。”听着成嫔的语气似乎也很兴奋。 可她终日在这深宫红墙里,看的最多的除了身边伺候的下人,就是这些花花草草。 什么蝴蝶小鸟的,怕是早就看腻了。 可她觉得孙子喜欢,也不在乎再陪着稀奇一会儿。 余十九笑笑,正走到院门前,忽然听到外头一声脆响,是什么东西碎了! 她摇着扇子迈出,见是一个小宫女手足无措的盯着一地的碎片,旁边还滚落了几个果子,一地的汤水,她左右张望着,有些恐惧。 “怎么了?”余十九问了一句。 那小宫女不认得她,可见余十九装扮与自己不同也猜得到是哪个宫里的主子,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是要送到成嫔娘娘那里的冰镇梅子,奴婢不小心,打…打碎了…” 余十九回头看了一眼,成嫔与弘煦正玩的高兴,没人注意到这边。 “这样,你去端一盅来,这里我来收拾。” 小宫女愣住了,余十九蹲了下去,开始捡那些残渣。 “你还愣着干嘛?快去啊。”余十九笑出声来,又吓唬她道:“咱们这地儿不打眼,成嫔娘娘在屋里面瞧不出来,可待会儿若是有人出来看见了,你可怎么办?” 小宫女如梦初醒,不停的道谢。 “谢谢!谢谢!谢谢贵人!” 一溜烟儿的便跑了,余十九看她跑的比兔子还快,笑盈盈的嘀咕了句:“脚底抹了油。” 这些残瓷碎碗的实在不好看,不过闻着那果子的香气确实舒服,酸酸甜甜的。 “嘶……” 余十九指尖被刺了下,当即便渗了血珠,她掏出绢子捂住。 头顶却罩上一片阴影,高大身躯靠近,隐隐一股威压之势。 余十九手上动作一顿,缓缓抬头,看见来人,不由得眼眸一颤! “…” 她还没开口,胤禔睥睨着她,语气很淡:“怎么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落扇 二人四目相对时,头顶的昏暗云层忽而破开,正午的阳光洒了下来,紫红色的梅子也被装点出了点点金芒。 余十九愣了一下,忙又低头,将那些残渣收拾进了托盘里。低声答道:“没什么,不小心将东西弄碎了。” 胤禔刚刚上前,余十九却起了身,胤禔的手落了个空。 余十九抿了抿唇,端着托盘却有些踟蹰。 好一会儿她才问了句:“大千岁怎么到这边来了?” “路过。” 胤禔答的简便干脆,清清冷冷的,像是阐述事实。 “哦。” 余十九垂首,又补了一句:“弘煦还在里头…那我先进去了。” 她转身便走,在榻上门槛时,胳膊却被人从后拉住。 余十九回头,面上有些失色。 “大千岁…” 她看着男人锢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声音有些喑哑,在提醒他这里是皇宫,这是不该有的举动。 胤禔喉头微动,终于才吐出几个字来。 “十九,我…我后日要出征了。” 余十九脚步滞停,轻缓抬眸,终于讲目光定格在胤禔的脸上,轻语:“那就先提前恭贺大千岁凯旋。” 胤禔的手还是将她松开了,那股压力陡然消失,余十九没再停留,端着手上的东西径直朝里去了。 半空中又盘旋过一只蝴蝶,在墙角的野花上翩跹,立刻又飞走。 胤禔望着余十九的背影消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默默的转回了身。 忽然,眼角余光瞥见地上的扇子,那是方才余十九握在手里的。 上头绣着栩栩如生的鲤鱼荷花。 他紧紧攥着那扇柄,握的极重,在他手指骨节泛白时才缓缓松开。 他垂下眼眸,迈出步子,过了康和门,却迎面撞上了胤禩与胤俄。 “大哥。”胤禩也似有些吃惊,没想到会在这碰到胤禔,遂问道:“大哥是才从延禧宫出来吗?我这正要过去。” 胤禔答的模棱两可,“啊…我准备回府去了。” 胤俄眼尖,瞥见胤禔手里还拿着女人家的东西,不免笑话道:“大哥,你怎么出门还拎把扇子?哈哈哈…什么时候这么女气了,仔细皇阿玛知道了骂你!” 胤禔似才回过神来,将那扇子塞给了胤俄。粗声粗气的答着:“路上捡的!谁说我稀罕了!” “诶?大哥…大哥…” 胤俄莫名其妙得了把扇子,又看胤禔似乎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朝他猛唤几声,也没能喊停胤禔的步伐。 胤俄扇着风,嘟囔着:“这人怎么回事?火气这么大。” “出征在即,此时大哥难免心绪难平。” 胤禩淡淡说着话,目光却注意到了那柄扇子上。 这是… 胤禩眯了眯眼,觉得这扇子十分眼熟,分明瞧见谁拿过。 “哦,也对,现在太子那头仍没个动静,皇阿玛要指着大阿哥出征打仗,却连个好饼子都不舍得给大哥画,难怪大哥不舒服。” 胤俄肩膀一耸,将胤禔的火气归咎到了太子那上头去。 胤禩笑笑,拍了胤俄一把。“走了,别耽误了。” “诶,对了,八哥,上次听九哥说,那女的也回来了?是真的?”qqnew 胤俄凑上去,仰着脖子说话,手里的扇子还一直扇个不停,像个学人做事的猴子。 引得过路那些小婢女频频回头,窃笑连连。 胤禩一时还没回应过来胤俄说的是哪个女的,又听胤俄啧啧称奇。 “啧啧,七哥胆子是真大啊,怎么敢啊?认识那女人的这么多,就不怕哪天又有人戳他一把刀子?” 这话说的也没错,莫说远了,就他们这几个知情人,要是嘴碎几句,又将余十九的事儿闹开了,得够他七爷喝几壶的。 可胤禩却不这么以为。 他反而是像听了个笑话,望着胤俄,问:“那我们这些知情人,怎么算呢?算包庇?算知情不报?还是算同流合污?” 胤俄一怔,半晌没开口。 “七哥心里明镜儿似的,事已至此,他肯定不会让那女人再闹出什么事儿的。这是其一。其二嘛,谁有胆子再拿那女的当刀子,你以为能讨七哥的好?” 胤禩冷笑一声,又补了一句:“他近来和老四走的那么近。” 胤俄傻愣愣的问:“就是说啊!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你别忘了,大哥和他关系一向不错!大哥那人莽撞又好骗,若是被老七骗的倒向了老四那边…” 对啊,还有大哥。 胤禩眼眸微亮,对这话头揭过不谈,只催促了句:“快些走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如此糊涂! 延禧宫内,胤禩特意来向惠妃请了安,还带了些消暑清热的药材。 惠妃让张嬷嬷收下了,目光里也满是慈爱的看着胤禩。 “老八,有劳你费心了。” “惠额娘说的哪里话,儿臣自小受您抚养,您待儿臣恩重如山,儿臣只怕自己做的不够。” 胤禩说话一向是滴水不漏的,叫人听的心里舒坦,哪怕知道其中不全是真心话… 惠妃笑笑,张嬷嬷放好东西又回头来将她搀扶住,慢慢走了下来。 挨到了胤禩身边。 “哎,要是保清能有你一半细心体贴,本宫也就放心了。” 惠妃唉声叹气的,眉间也染着一层薄薄的愁绪,显得有些无奈。 胤禩顺着她的话往下,笑着劝慰道:“大哥是行军打仗的人,行事作风自然要豪放许多。” “哎。” 可惠妃还是叹气,她拉了拉胤禩的袖子,压低了语气,低声询问着:“老八,你老实与本宫讲,你大哥近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惠额娘是指……”胤禩状似不解,很疑惑的看着惠妃。 “本宫也说不上具体,不过他这些日子有些不对劲,总是瞧着有些心不在焉的。” “会不会是您多心了?大哥事务繁忙,哦对了,方才我还碰见了他,说是才从您这儿出去呢。” 说着这里,惠妃似乎更来气了,“说是来与我请安,话没说上几句,起身就跑了,好在在场的只有一个安静乖巧的宁贵人,若是换了旁人,只怕将此事嚷了出去,叫本宫面上无光!” “老八,你说你大哥他会不会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惠妃搅了搅手里的绢子,视线兀的有些逼仄,像是想从胤禩身上探一些胤禔的私事儿出来。 宁贵人? 胤禩眼角微挑,笑意不达眼底,接着又劝:“惠额娘,大哥已经够忙的了,您就不要随意揣测,平白伤了你们母子情分。” 见胤禩一副铁筑城墙的模样,惠妃也不好再说了,便挥了挥手,“罢了。” “老十还在外头等着呢,儿臣先告退了。” 胤禩起身,恭敬的做了个礼。 惠妃点点头,却对张嬷嬷使了个眼色,张嬷嬷会意过来悄悄跟了出去。 胤俄还拿着扇子使劲扇风,看见胤禩出来,便抱怨道:“八哥,怎么这么久啊?快给我热死了。” “我让你一道进去你自己不愿,宁愿在外头晒太阳。” 胤禩背着手,笑的有些无奈。 “你还拿着那东西做什么?”胤禩说罢,将胤俄手里的扇子一把扯了下来,朝地上便随意一扔。 “哎,你丢了干什么?扇会儿风也凉快些嘛。”胤俄张口叫唤。 胤禩停住脚步,声音不高不低的,“你方才还笑话大哥拿着把扇子不像话,自己倒把玩的挺起劲。” 说完,胤禩拽了胤俄一把,这才迈出了延禧门。 张嬷嬷从一株树后悄悄探出头来,确认胤禩二人走远了,才慢慢上前去,将那扇子捡了起来。 ‘砰’—— 茶盏被摔碎在地,门角的宫女接到张嬷嬷的眼神示意后,立刻躬身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惠妃盯着放在八角桌上的那扇子,愤怒的涨红了脸。 “我说呢,怎么那个宁贵人在本宫面前这般乖巧?三天两头的便过来请安问好?原来是这样…” “哼。”惠妃坐下,重重的擂了下桌面。 张嬷嬷想了想,还是劝了句:“娘娘息怒,兴许只是一场误会,那扇子掉了,恰巧被大千岁捡到了而已。” “他是乞丐吗!随意捡地上的东西!”惠妃怒目圆瞪,斥骂道:“他是个什么德行本宫还不清楚吗?若非这东西对他有些意义,他何至于去捡?你今日是没瞧见呐,那个宁贵人说了三两句话,那孽障起身便走…”仟仟尛哾 惠妃脸色又变,如梦初醒似的,低吼道:“那宁贵人也奇怪,一个眼神都没落在保清身上去。分明是…欲盖弥彰!” “娘娘……”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惠妃眼神变的有些阴冷,她虚抬着手,“眼下到处都传皇上有了要废太子令立储君的意思,越是如此,保清才越该谨慎,他怎么能如此糊涂!” 张嬷嬷心头一跳,跟在惠妃身边几十年,她对自己主子的心性手段都很了解,“娘娘,您是想…” 惠妃瞪她一眼,张嬷嬷便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明日,再传他进宫来,就说他要出征,本宫挂念,亲手下厨给他做了顿饭。” “是…” 第三百五十四章 粘人精 “去哪儿了?” 余十九在院子里弓着身子四处寻找,懊恼自己真是记性太差了,明明就一直握在手里的,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富察格格,您找什么呢?” 小宫女端着点心盒,那是给弘煦带的,他喜欢吃,成嫔便额外给他备了些让带回府去。 一出来便看见余十九四处寻觅,不知是掉了什么东西。 余十九回头,有些急切:“一柄扇子,不知你瞧见没有?我记得我一直拿着呢。也可能是我随手放在了哪里去,便忘了拿回来?” 她摇摇头,“哎,才刚拿到手呢,那么好看一把扇子,我就说我这人真是不懂珍宝。” 闻言,小宫女笑笑,安慰道:“奴婢还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一柄扇子,您放心,成嫔娘娘喜欢您和三阿哥,莫说一把扇子,就是五把,十把,她老人家一定也舍得给你的!” “哎,不一样嘛。” “毕竟也是别人一片好心送我的,没揣热火呢,就被弄掉了。太失礼了。” 余十九觉得很对不起宁贵人,别人一片好心,热情相赠,可自己没能好好保管住,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就给弄掉了。 小宫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才明白余十九说的是宁贵人送她那把。 可她还是笑,甚至语气还更欢脱了些。 “原来格格您是找宁贵人送您那把,那您就更不用担心了,宁贵人是个好人,脾气性子可好了,而且她又曾是成嫔娘娘身边伺候的贴身宫女,就冲这个,也不可能为了一柄扇子就怪罪你的。” 小宫女想了想,出了个主意。 “您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大不了下次进宫来,也给宁贵人带些礼物。她好像挺喜欢吃糖葫芦的,不过就是宫里御膳房极少做,有时候做了也轮不到她吃。”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余十九又到处环视一圈,见实在是寻找无望了,便点了点头。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下次进宫来一定给宁贵人多带些糖葫芦。只是她若过来,你一定替我带句话,我实在不是故意的,还请她不要生气。” “得嘞,格格您放心就是。” 余十九心里松快了些,本以为等着胤佑散朝过来,就可以回府了。 可等余十九与弘煦陪着成嫔用了午膳,老人孩子都有些打瞌睡了,也还没瞧见胤佑的身影。 余十九不住的朝外张望,又不好直言询问,坐立不安的模样实在有些滑稽。 成嫔抿唇一笑,说:“不必担心,定是今日事情多,待忙过了肯定会第一时间来接你娘俩的。” 她摆明是在笑话余十九像个粘人精,像是一刻也离不开胤佑。 余十九脸微红,起身行了个礼。 “是,妾身知道了。” 弘煦又摆弄了着一个竹子编制的小球,掂了几下,兴奋的招呼道:“额娘,快来!陪我玩球!”qqnew “好。”余十九笑着答应,成嫔摆摆手。“去,本宫要歇会儿觉,你们娘俩尽情玩,不要怕吵到本宫。” “是,多谢娘娘。” “多谢玛嬷。” 母子二人道了谢,又相视一笑,欢欢喜喜的抱着球出了院子,到空地上打起了对球。 第三百五十五章 侧福晋 天气炎热,孩子又好动,没多少时间,弘煦便热的满头大汗。 余十九也摇着手绢打风,那风力也实在太小了些,头顶云层忽暗忽明的,愈发的闷热。 “哎这究竟是要下雨还是要出太阳啊,闷的人不舒服。” 余十九嘀咕两句,便坐到了石凳子上,弘煦小跑够来,趴在她腿上,闹着还要再玩会儿。 “额娘,咱们再玩会儿嘛。” “太热了,这个时辰你也该午睡了哦。” 余十九摸了摸弘煦的额头,顺手给他擦了把汗。 弘煦望了望天,“是有些闷热呢,好想吃点冰冰凉凉的西瓜。” 小孩子转性快,想着要吃东西,又改口追问:“那阿玛什么时候过来?咱们什么时候回府去?” “嗯……我也不知道,再等会儿。咱们进屋去坐坐,歇歇凉。” “好。” 弘煦乖乖点头,任由余十九将自己牵进了屋里去。 古怪的气候一直持续到了快傍晚,终于有了丝丝凉意。 胤佑过来的时候,迈进殿门便解开了袖扣,他一向注意仪表,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宫女上前打扇,“七爷来了,三阿哥还在睡呢。” “怎么这个时辰还在睡?这小子是晚上不打算睡了?” 胤佑笑笑,掀着下摆这才进了正殿去。 成嫔招招手,“快过来坐坐,给你备了绿豆汤,清热下火。” “多谢额娘。”胤佑道了声谢,刚一坐下,冰镇过的绿豆汤便递到了他手边,胤佑接过,抿了一口,吩咐宫女去将弘煦叫醒。 “去将三阿哥唤醒,这会儿养足了精神,晚间一个劲儿的折腾他额娘。” “是。”小宫女抿着嘴笑,心说七爷对那位格格可真好。 成嫔也面上含笑,调侃道:“你对这位富察氏可真是上心啊。还怕你儿子耽误了你们小两口不成?” “额娘…”胤佑被自己亲娘臊了一下,也难免失语。 倒是成嫔自觉并无不妥,又转口和胤佑说起了其他事儿。 “你媳妇儿那头…” 成嫔说的媳妇儿自然指的是七福晋,她点到即止,就这么几个字。也不忘去瞧胤佑的神色。 胤佑表情未变,轻飘飘的说:“额娘,儿子正有事儿要与您说。”qqΠéw “何事?” 不知为何,成嫔第一反应就直觉胤佑要说的事不是小事儿,且一定与这位富察氏有关。 果不其然,胤佑放下汤碗,慢声说着:“儿子想提请,册富察氏为侧福晋。” 成嫔眉一蹙。 “侧福晋?” 成嫔沉了口气,“你一个贝勒,怎么能有两个侧福晋呢?” 胤佑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有这个想法,先与额娘通个气,免得到了那时候,额娘怨我没有提前与您知会。” 听起来倒是这么个理,可是成嫔好歹是后宫待了几十年的人了。 哪里悟不出胤佑的真实意图。 她轻敲桌面。 “胤佑,你没说实话。” 第三百五十六章 贵人殒命 胤佑微愣,随即又笑的如春风和煦,好言好语的说道:“儿子说的就是实话。” “又或者…额娘以为,儿子是什么意思?” 成嫔瞪他一眼,抬手指着胤佑额头点了点,仿佛是在嗔怪。 “你现在和本宫说这些,哪里是在通气?分明是在暗示本宫,年底大选,你是不要新人了!” 闻言,胤佑笑笑,没有吱声。 成嫔脸色微沉,“不说话就表示额娘说对了。” 不否认,就等于默认。 成嫔摇头叹息:“老七,你可不能这么糊涂。你那府里还要不要进新人,是你说了能算的吗?” “你要请册她为侧福晋,除非你府上那位那拉氏被撤了位份,由她补上。可那拉氏生育有功,又伺候了你许多年,不说旁的,经年的情分总是在的。无名无状要撤人位份,宗人府那头也不会答应的。” “额娘,您多心了,我没有要撤那拉氏位份的意思。” 胤佑话音刚落,成嫔立即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要么……” 成嫔微凛眼角,目光里带着些试探的意味,“你这爵位能再往上升一升,做个郡王,就能有两个侧福晋了。” 这时胤佑面上的表情才丰富了些,他颔首微笑,“我甚至想给她嫡福晋的位份。” “你疯了不成!” 面对成嫔的斥责,胤佑摆摆手,笑说:“我只是与额娘随便说说话,您不必动怒,此事我与她谈过,她没那个心思,是我自己,怕委屈了她。” 成嫔深深的看了胤佑一会儿,又垂首叹了口气,好生无奈的说道:“又是为了她要拒了新人,还要为了她去挣个郡王的爵位,你呀你…” 话音陡然转了个弯,变的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时候竟还成了个痴情种子?” 这对母子自小便显得生分,倒是这两年才渐渐和睦了起来。 即使如此,成嫔还是没办法将一贯性情薄凉的儿子与那痴情深厚几个字挂上号。qqnew 面对成嫔的试探,胤佑一律置若罔闻,只当自己看不懂成嫔探听的意图,可他翻来覆去还是那一个意思。 “嫡福晋不可行,侧福晋总是要给她一个的,我亏欠了她母子二人。如今也有了三子二女在府上,再添些人回来当摆设,也没个意思。” 罢了。 成嫔拿胤佑没法子,见他如此坚决,只好应道。 “行,本宫知道了。到了年底时,内务府那边,本宫去说。” “是。” 胤佑脸色微喜,起身便拜。“多谢额娘。” 母子二人说着话,那方珠帘轻动,胤佑回头看去,便见余十九漫步走出,笑着给他行了个礼。 “七爷。” 成嫔清楚的看到胤佑整个人的神情与之前有了极大的变化,他眼中溢着柔暖的微光,朝余十九招手,语气宠溺又:“过来。” “弘煦还在睡呢,之前玩的太累了。”余十九说着话,瞟了眼成嫔,又补说道:“今儿个到底是累着成嫔娘娘了。” 成嫔笑了声儿,“本宫陪自己孙儿玩会儿,高兴都来不及,弘煦就是天天来,本宫也乐意。” 接着,弘煦也走了出来,光着脚在地砖上踩着冰凉凉的,他觉得舒服,惺忪睡意也跑了不少。 嬉笑着:“阿玛,额娘,凉快!” “怎么鞋都不穿。”胤佑走过去,将他抱起,另一只手将宫女手中的小鞋子接了过来,回到椅子上,将弘煦搁在自己腿上坐着,俯身给他穿鞋。 整个过程可谓是行云流水,自然流利。 成嫔看的好笑,“七贝勒倒是个好阿玛,还会给你儿子穿鞋。之前弘曙兄弟俩怕是没有这个待遇。” 胤佑被调侃的有些不好意思,将弘煦赶了下去,又一脸讨好的望着余十九笑。 余十九噗嗤一乐,拍了弘煦一把,“还不谢谢阿玛。” “哦,谢谢阿玛。” 弘煦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蹿来蹿去,不知道他们在乐什么,不过嘛,看着大家都在笑,好像挺开心的,那他就开心! 弘煦转身,张开手做了个飞的动作,朝门外奔去。 “走喽!继续飞起来!” 紧接着,便被刚刚冲进来的小太监撞了个满怀。 “哎哟!” “哎呀,好疼!” 二人同时倒地,摸着额头叫唤。 “你这蠢死的奴才!瞎了眼的乱跑什么!” 成嫔心疼孙儿,跑的比宫女还快,上前将弘煦抱了起来,朝那太监哄道:“天塌了不成!急赤忙慌的,叫什么样!”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小太监就地一跪,来不及擦额头上的汗,禀报道:“是…交祥宫那边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了?”成嫔拍了拍弘煦身上的灰尘,没当一回事儿。 小太监咽了咽口水,将自个儿舌头捋直了,又道:“宁贵人…没了!” 闻言,室内人无不震惊! “什么!”余十九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宁贵人?就是…就是早间还来过这里的宁贵人?” “什么叫没了?” 成嫔松开弘煦,一把揪住了太监的衣领,怒吼道:“怎么就没了!你一字一句的给本宫说明白了!” 可他一个小太监,只是听到了动静便赶紧来回禀了,哪里知道太多具体的消息啊。 他苦着脸,解释道:“奴才是去冰库取冰时看见的,内务府的人都去了交祥宫了,说是被宫女发现的时候,都断气半时辰了。” “早上还好好的啊!” 成嫔眼中迸出一串泪来,“怎么就…怎么就没了?” 她踉跄两步,不敢相信,这怎么几个时辰的功夫,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 毕竟曾是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人,总是有些感情在的。 胤佑拧紧了眉,一边扶着成嫔,一边吩咐小太监。 “你再过去探探,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一五一十的,探清楚些。” “是。” 小太监一溜烟跑了。 余十九讷讷摇头,“怎么会这样呢?这才多一会儿啊,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她看上去也不像是有什么疾病的样子啊。” 成嫔抬起头,盯着外头的绿树,语气蓦地低沉。 “黛宁是个宫女出身,不比那些娇小姐金贵,身子一向康健。没有什么疾病。而且她为人本分,谨慎。从不与人结怨,就连宜妃那样的,都说黛宁是个不争不抢的安静人。突然殒命,这其中一定有诡!” 第三百五十七章 因果 回府的路上,余十九一直没怎么说话,弘煦手里抱着油纸包,递了块糕饼给在余十九面前,声音清脆,“额娘,吃点东西。” 余十九笑的有几分勉强,伸手轻轻推了回去。 “额娘不吃,你也少吃些,仔细吃多了,待会儿晚膳该用不下了。” 弘煦手一反,便嗷呜一口咬进了自己嘴里。 胤佑摸了摸弘煦的小脑袋,抬眸看向余十九,眉眼温和,轻声问道:“在想宁贵人的事?” 余十九回视住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出事儿呢?” 她抓住胤佑的手,似乎有些惊恐。“胤佑,成嫔娘娘也说了,这里面一定有事!” 面对余十九突然的举动,胤佑有些惊讶,可到底心里还是有几分欢喜的,他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余十九手背上,劝道:“十九,这皇宫啊,弯弯绕绕的,太复杂了,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事儿发生,计较不过来的。” “可是……” 余十九眼眸颤动,声音多了些急切。“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她今日就不会如此了!” 胤佑一愣。 “当年如果不是想着救你,成嫔娘娘使了些法子,将她推到了皇上跟前去,她或许还在你额娘身边伺候着,就…就不会出这事儿了!” 余十九握的胤佑的手极紧了。 他日赠花,宁贵人也以花相还,只有她欠宁贵人的,这辈子永远都还不清了。 “十九…” 胤佑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话到嘴边” 余十九抽回手,捂住脸缓缓的撑在了自己膝盖上。冗长而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也只能干巴巴的劝了几句:“人各有命,你不能将这罪责揽在你自己身上来。 “可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余十九声音哽咽,从指尖断断续续的倾泻出来,她摇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着。 胤佑没听清她说的话,只能坐到了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重复安慰着:“十九,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这不怪你。” 余十九心绪难平,眼神有些迷茫。 胤佑递了个眼色给弘煦,弘煦凑过来,小手拉着余十九的手腕,好奇又关切的问道:“额娘,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余十九摇摇头,强撑起一个笑容。 “没有,我没事。” 胤佑蹙着眉,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话。 “十九,你不用太在意,过一会儿时间,就没人记得这个事了。” 闻言,余十九心里却猛的一跳,连呼吸都滞停了。 过一会儿时间,就没人记得了。 没人会在意宁贵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没人会去彻查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死亡的真相。 甚至,很快便会忘记,曾经在这深宫中,有过一个叫黛宁的人。 余十九仿佛有些失了力,她靠着胤佑的肩膀,有些无奈的闭上了眼。 都怨我。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到了晚间,余十九在大花园里喂鱼,胤佑在一边陪着,看眼前光景如画,便随口提道:“不如在遇水院里也辟个池子,你养些鲤鱼,池中再喂些荷花,一定好看。” “我不怎么爱打理,时不时的喂一喂看着欢喜,要我天天伺候它们,我可没那心思。” 余十九笑笑,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胤佑,胤佑接过,又朝池子里投了些饵料,笑说:“也对,要你伺候它们,就是它们冒犯了。” “噗……”余十九看着胤佑一脸认真的说这话,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搂住胤佑脖子,踮着脚凑到了胤佑眼前。 “七哥,我们帮宁贵人操持下后事。” “我实在无法做到视若无睹。” 胤佑想了想,还是应道:“我让额娘出面多帮衬帮衬。” 余十九点点头,没有过多纠缠下去。 “对了,我今日落了一把扇子,怎么找也找不着,可我想着应该就在成嫔娘娘宫里才对,那是宁贵人送我的,你明日进宫去,记得替我找找。” “好,我记着了。” 胤佑在她额上印了一吻,二人轻轻相拥,树后蹿出个小脑袋瓜,捂着嘴偷偷笑。 ………… “您到底要说什么!” 饭桌上,胤禔非常不耐烦,面前的碗里堆了如小山高的菜肴,美酒也满当当的。 可惠妃明显不是请他来吃饭的,从坐下开始就一直在说些奇奇怪怪的。 惠妃搁下筷子,凛了胤禔一眼,“你这孩子,还急眼了,额娘与你说说话你就这么不耐烦啊?” “额娘,军中还有很多事务,您说要儿子来吃饭,儿子来了,饭没吃上一口,你一直在这儿说些不明不白的,一会儿后宫这个娘娘,一会儿那个贵人的。您到底要说什么!” 仟千仦哾 第三百五十八章 被老四阴了? 看胤禔是真的上了火气,惠妃也有些不高兴了。 还是张嬷嬷弓着身子出来,给二人又添了汤,打着圆场。“大千岁,您也莫生气,娘娘知道您要出征之后,这段时日啊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都是担心您啊。”qqnew “这不,今儿特意亲自下厨给您做了一桌子好吃的,权当为您践行了。” 张嬷嬷一边说话,一边看母子二人的脸色,瞅着胤禔的脸色松缓了些,她又看向惠妃,意味深长的说道:“娘娘,你们母子二人呐,说说自己的话就成了,别说这后宫里头的那些糟心事儿,大千岁又不关心那些人,不爱听。” 惠妃眯了眯眼,清了清喉咙,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改口道:“哎,我的意思是,你也别成日到处跑,得空时候就多来宫里陪陪我,如今我人老珠黄了,又不得你皇阿玛多看几眼,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若你都不顾念我了,我哪日死在这延禧宫了怕都没人知道。” 胤禔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 惠妃红唇微开,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就像那位宁贵人一样…莫名其妙的就死了…无儿无女的,也没人过问几句,报了内务府还不就是两卷草席就给埋了。多可怜啊。” “宁贵人?” 胤禔抬抬眉,想了半晌,表情一变。 此时惠妃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胤禔便粗声粗气的吼道:“什么这个贵人那个贵人的!死不死的与我有什么相干!” 他颇为不悦,满是不耐烦的抱怨道:“您也知道我明日就要出征了,这会儿给我说这些死死死的,也不嫌晦气吗!” 说完,胤禔径直起了身,作势要走。 “诶!保清!” 惠妃连忙起身追了过去,“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说话还就急了呢?” 胤禔大步走到门边,回头见惠妃一脸着急的模样,也知道自己有些急了,好容易放缓了语气,“行了,您没事儿就去和您那些老姐妹们聊聊天说说话,别成日在这儿瞎琢磨,等我回来就多来陪陪您!” 惠妃眼神轻变,浮起了一丝笑意。 “好,好。” 胤禔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可他也没有多想,理了理袖口,应付了声:“走了。” 而后便大步流星的出了延禧宫。 惠妃依在门边,看着儿子的背影逐渐消失。 面上的笑容也跟着褪了下去。 “这样看来,真的是本宫弄错了?” 桌上的珍馐美味都没怎么动过,张嬷嬷轻轻擦拭着洒到桌边的酒水,应道:“也许…是误会了。” 闻言,惠妃的表情也依旧没什么变化,她抬手抚了抚发鬓,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啊,幸好是弄错了。本宫就说嘛,保清不会那么糊涂。” “娘娘宽心。” ………… 毓庆宫内,被禁足许久的太子爷将一屋子的东西砸了个干净。 宫女太监们跪在门外瑟瑟发抖,听着里面的动静谁也不敢进去,更不敢开口劝上一句,唯恐太子下一个砸的不是东西,是他们的脑袋了。 “你再说一遍?信被谁截走了?” 胤礽满脸阴鸷,发须张乱,整个人显得又颓废又张狂,他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人,像是个传膳的小太监,只是食盒里的东西还没拿出来便被砸了个干净。 他小心翼翼的重复着先前禀报的话。 “回太子的话,给张英大人送去的信被克郡王纳尔苏拿走了,他以搜查为名,将咱们的人在宫门前扣下了,今儿个,那信便出现在了四爷手里,这会儿怕是都进南书房了!” 胤礽曾当众殴打纳尔苏,如今向老师求救的信被他截下了,他不反手送给老爷子面前上点药水就怪了! 而一道的竟然还有胤禛,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这些日子的各种传言不假,他的好四弟不仅要弃他而去,还要踩他一脚和他翻脸了! 胤礽狂怒不止,转手又抄起花瓶重重砸下,“老四?” “哈…好个老四啊…哈哈哈…竟敢在这种时候跟孤玩这种翻脸踩低的把戏!难道他以为孤倒霉了,皇阿玛就瞧得上他吗!” 小太监打着手,不住的劝:“太子爷您歇歇气,可不能嚷大声了…” 胤礽冷静了些,坐到了地上,眼神阴冷,又问:“这段日子,芸依那边如何?” 说到芸依时,胤礽的语气却放缓了许多。 小太监又答:“太子爷放心,奴才前几日派人去看过,她一切都好,就是担心您。不过她也没多问,她还说,您还能使的动人去瞧她,就说明没什么大问题。她等着您去看她。” 闻言,胤礽脸上竟然浮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他点点头,“孤知道了。” “哦还有…芸依姑娘没说什么,倒是普河抱怨,说芸依姑娘曾想买文房斋的一幅画,结果被九侧福晋当面转手送给了一位女子。生生驳了您的面子。” 胤礽不怒反笑:“九侧福晋?周澜泱?” “呵,她和老九两口子一路货色,张扬跋扈惯了,看着孤倒霉了若是不踩几下,那才不像他们了!” 胤礽冷嗤一声,又问:“不过,她敢送,那人还敢接?不知道芸依是孤的人吗?” 小太监连忙答道:“普河说他查探过了,那女子是七爷府上的,是七爷府三阿哥的生母,七爷喜欢的紧呢,接了人回京不说,前日还特意带进了宫里给成嫔娘娘过脸,很是看重。” 胤礽眉头紧皱。“老七的人?” 第三百五十九章 钱从哪里来 “她喜欢文墨字画,你就到文房斋去买些送过去。”胤礽吩咐着,小太监却有些为难,“可是太子,那毕竟是九侧福晋的地方,您说九爷他要知道是您要东西,那不得…故意为难奴才啊?” “他再是跟孤不对付还能放着银子不要不成!” 胤礽踹了小太监一脚,骂道:“让你去你就老老实实的去!” 话虽说的如此豪迈,可毓庆宫如今也不宽裕,胤礽自己也清楚,小太监畏畏缩缩的不敢说个明白,其实就是没钱的意思。 胤礽也没多想,从腰间拽下了一块儿玉佩丢给了小太监。 “这个能换不少银子,去办!” “得嘞!奴才告退!” 小太监快速的将食篮收拾好,压低了帽檐,弓着身子出了寝殿。qqnew 胤礽看着这一屋子的狼狈,最近一连串的事儿在他脑子里闪了一遍,只觉得胸口蕴了一团火气,忽上忽下的,闹的他十分难受! “老四,老七,老九…” “你们几个…” 胤礽的手狠狠的攥成拳,目光阴沉的,死死盯着地上残碎的瓷片…… ………… 南书房里,胤禛手中的信还没来得及送上去,坐在右侧的纳尔苏不停的给他递眼色,示意他快些送到皇上面前去。 可再看康熙此时的神情十分严肃,面前堆着的折子都是各部汇总的济南府洪涝相关的事宜。 胤禛冲着纳尔苏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眼下直郡王率兵刚刚出征,他信心百倍的,立志要荡平青海动乱,朕依了他,派遣走了不少武将。” 康熙不急不缓的说着话,目光有一下没一下的扫在诸位面上。 “若不是他直郡王担心他老父在京城的安慰,只怕他还想将整个绿营全部带走,一个也不留在这皇城!” 这话康熙本是有些说笑的意思,可在座诸位的脸色,哪个又能笑的起来呢? 皇帝说这些意思不过就是,目前京中武将人手不够,若要去河南赈灾,不可能全寄希望在这上头。 “老四。”康熙点了胤禛。 胤禛立即起身,恭谨道:“儿臣在。” “户部如今,还能有多少结余?能放多少银子下去?” 康熙问的直截了当,胤禛却是摇头。 “皇阿玛,近年户部也很吃紧,能用于此次河南洪灾的赈灾款项,并不宽生。” 胤禛踌躇着,报了个数额出来。“最多,能有二十万两白银。” “二十万两?” 有人不服气的跳了脚,那声音听上去还有几分稚嫩。 原是坐在角落里的十四。 胤禛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兄弟二人的名字都一个样,同音不同字。 十四直接走到正中,笑容有些嘲讽。“四哥,你再为国库省钱,也不是你这么个省法!现在灾情严重,二十万两白银怎么够?” “我大清,并不只有济南府一处。” 胤禛声音冷冷清清的。 此话一出,其余人等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到了胤禛身上。 有人狐疑,有人警惕,有人则是带有一些恐慌。 “你这话什么意思?”十四梗着脖子,指着胤禛。 胤禛瞥他一眼,根本不想多搭理他,转而朝康熙拱手,禀报道:“皇阿玛,就目前的灾情汇报来看,儿臣能够给出的赈灾银两,只有二十万白银,多一分都拿不出来了。” “难道国库只有二十万了!”十四气的脸白。 分明就是他故意在这拿乔摆谱,怠慢赈灾行程! “国库自然不止二十万,可是若眼下还有其他地方需要用银子呢?你一口气在济南府这里把国库搬空了,下一次要用银子,从哪里来?” 胤禛瞪着十四,逼近他一步,怒道:“是从你十四爷府拿吗?还是你以为国银大事,能随便耗尽取用,不顾以后?你以为能像你平时那样,没钱了就去找你九哥拿!?你想的太简单了!” 第三百六十章 太子受伤了 十四唇动了动,被怼的毫无还口之力。 他哼唧两声,最终只能回到了自己椅子上,一屁股塌了下去,恼怒的撑紧了椅子扶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办?能出力的出征打仗去了,能出钱的又没余粮了!那干脆把这些皇子皇孙全派过去得了!” 十四双手挥着,咋咋呼呼的“全部自掏腰包,把这差事儿办了,也不敢麻烦百官大臣了!” 十四本是说的气话,都知晓十四爷说话向来不过脑袋,若有心和他计较,迟早将自己先气出病来。 可眼下事关济南府灾情,百官本就没出到多少实力,南书房里的几位大臣听到十四爷现在这话,那不就是在甩他们耳刮子吗! 噗通一声,二人齐齐下跪。 “皇上息怒,十四爷息怒,并非是微臣们拖口不行,实在是灾情复杂,需得好好斟酌才是。” 这二位也是老熟人了,内务府臣祝齐,吏部左侍郎田文镜。 另外还有一个乃是户部尚书马齐,他称:“四贝勒言之有理,万不可因一地灾情动摇国库根本,臣以为需从人力入手,选几位善水利防洪的官员亲去,若是天家恩典,能派遣皇子为钦差大臣,更好不过了。” 好嘛,又是这种搭配。 十四缩在角落里,撇撇嘴,眼珠子却又在胤禛身上打转,心里嘲讽道:四哥爱出这风头,不如就让他四哥去好了! 康熙佯装思考,然后龙颜舒展:“爱卿所言,深得朕心啊。” 十四看他爹那表情,估摸着马齐这话是说到了老爷子心坎里去了。 就在这等着呢! “那,朕便派工部尚书希福纳,内务府臣祝奇,吏部左侍郎田文镜,令并章京八人。赴济南府。” 在场被点名的几人,各自跪地谢恩。 “臣叩谢皇恩,定不会圣上重托。” “至于这阿哥里头,选谁去?”康熙走下来,双手负在身后,似乎很随和,他看着几个儿子笑了笑。 “你去?”他看向十四,十四一攥拳,“儿臣去…” 就去两个字还没说出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人掀袍跪地,那模样和那年连州干旱时一样。 声音清淡,却透着坚定。 “皇阿玛,儿臣愿往,求皇阿玛成全。” 胤佑叩首后,眼角余光不动声色的瞟了胤禛一眼,胤禛也随即跪地。“皇阿玛,儿臣愿与七弟同去,求皇阿玛成全。” 十四皱皱眉,他怎么有些看不懂了? 这老七什么时候和老四打的这么火热了? 要说站队,他也该站到老大那边去啊! 如今裹着老四,算怎么回事! 不行!十四莫名的有些危机感,替他的八哥有了危机感 于是,他也不有分说的请求道:“皇阿玛,儿臣也要去。” 康熙哈哈笑了几声,然后走过来拍了拍十四的肩膀。“你就别去了,你留在京城,皇阿玛还有事儿要你做。” “是。” 他虽然应了,却是有些不情不愿的。 康熙回身,指了指胤佑与胤禛,拍板定音道:“好,就你们兄弟俩了!” “是!儿臣遵旨。” 胤佑与胤禛悄悄的互看一眼,这才起了身。 那旁的纳尔苏不住的给胤禛递颜色,胤禛终于摸到了袖子,朝前两步,禀报道:“皇阿玛,儿臣有事要禀。” “哦,还有什么事?” 胤禛正要将那信摸出,“儿臣收到一封…” “报!求见皇上!” 胤禛的话没说完整,外头有小太监急赤忙慌的尖声喊叫着。 梁九功甩着拂尘出去,怒斥道:“哪里来的瞎眼奴才,这里是能随便闯的地儿吗!”qqnew 小太监哐哐磕头,大声哭喊着:“皇上!太子受伤了!求您去看看!” 第三百六十一章 我说的不是银子 “什么!” 康熙闻言震惊,几乎是瞬间就下了御案,三两步到了太监跟前,指着他头顶,厉声质问道:“好端端的,太子为何会受伤!一五一十的说明白!” 顿了顿,不等太监答话,康熙又急忙问:“宣太医了吗!” 太监叩首:“万岁放心,已经宣了太医过去了,太子是近来饮食有亏,又忧思过重,听闻下人间传济南府的灾情,又思及自身无法为君父分忧,一时不慎,将花瓶碰倒,自己也摔了上去…”qqnew 太监一席话说的如闻泣血,康熙自然听的也是龙颜惊愕,极为伤心不忍。 而其余人等,亦是各有色彩。 好啊,太子这忧思来的可真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着这个时候来了… 胤禛吸了口气,默默将袖中的东西塞了回去,尽管纳尔苏一再对他使眼色,胤禛依旧无动于衷。 错过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能再给太子扣上一顶内合高官,勾当结朋的大帽子的机会! 胤禛眼色微黯。 可下一瞬,他却又立即警醒过来! 不对,不是错失机会了。 而是幸好他动作慢了,没将那封信拿出来。 不然太子病重,他却借着这机会想告他一状,在康熙眼里,那是万万不行的! 思及此,胤禛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的胤佑除了看见皇阿玛脸上的痛心疾首,自然也没有放过四哥脸上的五彩缤纷。 他眯了眯眼,心说这济南府的事儿,怕是得有变动了… “朕去瞧瞧太子,你们都先下去。” 康熙匆匆吩咐一句,便率先走了。 “是。” 余下人等各自望着,一时有些无言。 十四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路过胤佑身边时,还故意撞了他一下。 “对不住,七哥,我没注意到你。” “你七哥这么大一个人在这站着,你说没注意?”胤禛蹙着眉,训斥着自己的亲弟弟。 胤佑摆摆手,示意无事。 “无碍。” 十四回过头来,挤眉弄眼的笑道:“七哥,你如今和四哥很是要好嘛?可刚才你也看见了,太子受伤了,皇阿玛那么着急的跑过去看他,指不定明日就会赦了他禁足。到时候不知道太子殿下一发怒,是怪罪你比较多,还是记恨我四哥比较多啊?” “哈哈哈哈…” 十四大笑离去,胤禛一张脸阴了下去。 胤佑看了胤禛一眼,“十四不过孩童心性,四哥何必与他生气。” “孩童心性?”胤禛冷哼一声,显然并不认同胤佑的话。 “是啊,十四说话做事向来凭着自己心意来,没什么恶意…” 眼看胤禛脸色又要变,添上了明显的不喜,胤佑又接着补充道:“就算有恶意,那他也是一张脸上全写明白了。” 胤佑笑笑,“这一点倒是和大哥一个样,四哥你不觉得吗?” 闻言,胤禛眼神微凛,轻哼一声算作了应和。 “对了。听说你府上的侍妾在与周澜泱搭伙做生意?”胤禛突然问了一嘴,胤佑没有否认,“只是一些银钱入股,她也不参与经营,毕竟她不是个做生意的料。” “心真大。” 胤禛有些意味深长,“仔细别被那周澜泱算计了才好。” 胤佑动了动嘴,刚要开口,又被胤禛堵了一句。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银子。”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太子请缨 胤禛目光深邃,透着许多深意。 胤佑朝外头望了一眼,因为太子受伤,这守在南书房的下人们一时间都少了不少,各自都奔着毓庆宫那头去了。 变动是肯定会有的,仿佛一桌子宴席,眼看着要开始上主菜了,掌勺的厨子却突然出意外了。 “多谢四哥提醒,我知道了。” 胤禛拍了拍胤佑的胳膊,“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只是眼下,怕是济南一行会有变动。” 胤禛飞快的转了话头,很明显兄弟二人几乎是在须臾之间,又达成了一种相同的认知。 不能让一团将熄的火苗再引燃起来了。 胤佑对此亦是不置可否,他微微颔首,只说道:“四哥放心,我心里有数了。” “嗯。” 胤禛点点头,二人一道朝宫外走去,阳光下,身影被拉扯的越长,乃至虚无… 毓庆宫内。 跪了两三个太医在榻前,康熙一脸沉重的坐在床边,躺着的人面无血色,睁了睁眼好半晌才缓过气来。 “太子醒了!”宫女惊呼一声,语气里又惊又怕。 康熙神情一震,赶忙凑了过去。 “保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qqnew 胤礽视线逐渐清明,看清来人后,便挣扎着要起身。 “皇阿玛…” “快躺下,别起来。”康熙心疼的扶着胤礽的胳膊,将人给摁了回去。 “躺着说,不要动弹,太医说你失血过多,气息紊乱,哎…” 慈父心切,皱着眉将胤礽上下打量了一遍,“你这是怎么的呀?好端端的,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咳咳咳…” 胤礽连连咳嗽,断断续续的说道:“皇阿玛,儿臣只恨自己不争气,不能为您分忧。还总是让您失望。一切都是儿臣的不是,还请皇阿玛千万保重龙体。” 这一席话说的情真意切,闻者落泪。 康熙竟就默默的红了眼圈,到底是自己亲自照顾大的太子,和其他儿子是没有对比性的。 康熙握了握胤礽的手,哽咽着:“太子啊,你好好养着,待身体大好了,皇阿玛还等着你来替朕分忧呢。” 两名太医互望了一眼,默默的低着头禀报着:“皇上放心,太子并无大碍,仔细将养个几日也就好了。” “嗯,如此便好。”康熙顿了顿,又指着手吩咐道:“要什么药材,一律取最好的用,太医院没有的,便到朕的私库里去。” “是,奴才遵命。” 胤礽却连连推拒:“皇阿玛,这如何使得?” “莫要推辞了,太子…”康熙目光深沉的看着胤礽,又满是怜惜。 这时,小宫女递来一个软枕,柔声道:“太子,您要不试着靠一会儿,会舒服些呢。奴婢再伺候您用些汤药?” 胤礽虚弱的点点头,便在康熙的亲自搀扶下,靠在了淡黄色的宽大软枕上,这么半坐起来,果真整个人的脸色看起来都好了不少。 “皇阿玛,听闻济南府遭害,朝廷上下无不费心尽力。儿臣想,可也能做点什么?” 胤礽声音听着有几分虚幻,加之咳嗽不停,脸色又有变动。 康熙忙说:“你仔细身体,就是目前最该做的事儿了。济南府那边的事儿,朕派老七过去,你不用担心。” “七弟?”胤礽缓缓点点头,随即脸上又浮现出一片愧疚神色。“七弟尚能为皇父分忧,儿臣身为太子,却总是在给皇阿玛您添烦,不如这次济南赈灾,让儿臣同去。” 康熙一愣。 “你…” “皇阿玛,就让儿臣去,儿臣深居宫内,早就该出去走走看看,深感万民艰辛,才能知道您守着这偌大的江山有多不容易,为百姓开创盛世有多艰难。” 胤礽越说越激动,眼角还淌下泪来。 “皇阿玛,求您了,您就让儿臣去。” 康熙沉默良久,又拍了拍胤礽的手背,“好,你先仔细养好身体,朕允了。” 正在端药水的小宫女垂着眉眼,将帝王与太子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全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不好立功 七爷府内 “什么,太子也要去济南?”余十九有些不可置信,她在屋内转了两圈,狐疑道:“她不是受伤了吗?” “人好端端的时候都不见他这么忧心国政呢,怎么伤着了还处处为国为民了?” 余十九嗤笑一声。 胤佑在练字,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嘲讽了句:“他不这样,皇阿玛怎么顺理成章的将他放出来啊?”仟千仦哾 余十九沉默了一会儿,似有些担心的看着胤佑,说:“可我总觉得让他放出来不知又得作什么妖,若是真的为了灾民们好,倒也罢了。就怕他要生是非。” 胤佑却似乎对余十九的话不以为然,他将毛笔仔细的搁在笔架上,然后冲余十九招招手。 “过来看看我写的字。” “有什么可看的,知道你的字写的好,也不用天天搁我面前炫耀。”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余十九还是听话的走了过去,胤佑的书法功力向来是极好的,也正因如此,和他这当爹的一对比,弘曙的那狗刨鸡抓的字眼确实有些没眼看。 想到这儿,余十九顺嘴提了句:“你往后要是有时间就亲自教教弘煦,你不也说了吗,练字静心。” “这有什么难的。”胤佑很爽快的应了。 余十九还在想着太子的事儿,便问:“你说,皇上如果真的答应了太子一道去济南,那岂不是大家都成了给他办事儿的了?左右差事办的好了,功劳也铁定是太子的。” 看她还挺不乐意的,胤佑笑笑,反而安慰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事儿办好了,造福的是百姓,这年头灾害多,百姓们日子也不好过,若能早点出发去济南,我倒是也愿意的。” “那你…”余十九抿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要不要带上我啊?” 胤佑微怔,顺手摸了摸余十九的发鬓。“你想去吗?” “我只怕比连州那次条件更为艰苦。” 余十九不以为意,“我不怕苦呀,不过你若是不方便带上我就罢了。我不为难你。” 啧,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毫不作为。 可她微撇的嘴角还是将她出卖了 胤佑提笔在她鼻尖点了一个墨团,笑话道:“自说自话的,我什么时候说了不方便带你去了?” “哎呀你少偷袭我!” 门外的采青听着屋内两个人的动静,捂着嘴偷笑,心道这两人可真好啊,比那话本子上那些郎情妾意的缱绻爱侣也不差呀… 果真,才第三日,胤礽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早朝之上,还是如以往那般站在康熙身边。 只是他脸色似乎仍不是太好,康熙口口声声称太子是抱病兢业,此心此志可以褒奖。 前些日子人人自危的太子师傅们,见状算是松了一口长气,可胤礽眼尖,对于有些人的变化那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胤礽眼神微凛,之前有多信任胤禛,现今看他的眼神就有多恨! 太子禁足被赦还不算,他也要去济南的消息一出,立刻在朝上掀起了惊涛骇浪。 “皇阿玛三思!” 首先出声的便是三贝勒胤祉,他跪地祈求,声称:“太子乃一国储君,怎么能以身涉险呢?” “是啊,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胤祉的说法得到了朝臣们的附和。 队列中的胤俄笑的嘲弄,低声对他九哥说道:“瞧瞧,这么沉不住气,生怕皇阿玛不知道他是忌讳太子去立功呢!” 胤禟眯了眯眼,视线落在了胤佑的后背上,淡声说:“这个功,只怕不是那么好立下来的…” 第三百六十四章 机会难得 胤俄眉头一扬,倒也没将这话放心头上。 待要出发前,胤佑亲自在屋内收拾行装,余十九将弘煦带去了芙蓉院,对儿子千叮咛万嘱咐。 “一定要听话,不要惹事,不要乱跑,阿玛额娘很快就回来了。” “嗯,我知道了。” 弘煦紧紧拉着弘倬,旁边站着那拉氏。 那拉氏笑笑,说:“放心,我看着呢。” 还有富察敏敏也是满脸笑容的,看着弘煦的目光里透着慈爱,“晚上我就带三阿哥到我那儿歇,也不会打扰到二阿哥的,你放心和主子爷去忙你们的。” “我忙什么呀,就权当去透透气儿了。” 余十九笑笑,富察敏敏看着余十九与胤佑感情好,教养的儿子也乖巧,真是由衷的替她高兴。 收拾了些简单行装,采青还带了些余十九爱吃的零嘴,见胤佑装了些笔墨,不由好奇,便问道:“主子爷,您还带着文房做什么?也不嫌累赘吗?” 胤佑回头,看了采青一眼。 采青才觉得自己嘴碎,涨红了一张脸,在自己嘴上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奴婢失言…” “习惯而已。”胤佑浅浅答了一句,又将一卷话放进了行囊中。 这么一来二去的,原以为没多少东西,可看到马车都快堆满了,余十九还是不免咋舌。 “瞧着那么一丁点,东一头西一堆的,竟弄出了搬家的阵势。” 胤佑拉住她手,笑说:“像不像蚂蚁搬家?” “嗯,有点那意思…”余十九仰头一笑,阳光下她笑脸明媚娇憨,胤佑伸手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下,二人是那般亲昵自然。 “七弟。” 来人一身淡青色团纹补服,仪态端正。 “四哥。”胤佑拱了拱手,随即又侧了余十九一眼,“你先上马车去。” “是。” 余十九行了个礼,起身时对胤禛点了点头,算打了个招呼。 胤禛并没在意她,只是对胤佑说道:“时辰不早了,走,莫让太子等。” “好。” 说不让太子久等,可一众人在城门前左等右等也不见太子的车驾。 余十九朝额上吹了口气,嘀咕道:“到底是太子,架子这般大,从宫里出来要这么久吗?” 胤佑掀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来了。” 说罢,胤佑示意余十九安心坐着,他下马车去迎接太子。 “太子。” 胤禛表情纹丝不动,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半点没有尴尬的意思。 倒是胤礽有些控制不住神情,阴恻恻的瞪了胤禛一眼,没有搭理他,转而对胤佑说话。 “老七,辛苦了,等这么久。” “哪里的话。” “是孤不是,这么热的天,你的腿脚可吃的消?” 胤礽问的阴阳怪气的,听的胤禛直皱眉,他抬眸瞟了眼胤礽,不知心里有何感想。 总之在胤佑看来,他四哥的脸色五光十色的,很是精彩。 怕是心里在检讨自己,前些年到底是围着个什么东西在转悠! “多谢太子关心,臣弟无妨,不知道太子早就出宫了,若不然,臣弟会亲自到邱家胡同迎接太子的。” 胤佑说的和颜悦色,笑容诚挚,“太子也就不用这么着急了。” 闻言,胤礽脸色突变,心里骂道这个瘸子胆子如此之大!该不是以为攀上了老四,两人还真能翻天了不成! “哼。” 胤礽冷哼一声,直接甩袖而去,登上了自己的马车。 看他气急败坏的背影,胤佑勾起一抹微笑,望着胤禛说:“在皇阿玛面前演的辛苦,到了咱们面前还是那么个德行,四哥,如今我看他,真是…不足为惧。” “你怎么知道他早就出宫去了邱家胡同?” 胤禛问他,胤佑坦然作答:“放了人去看着。那位芸依姑娘还与太子说了我儿子他娘与她抢画的事儿。” 胤禛听乐了,“你倒眼快手快的。” 胤佑不置可否,只说:“不快也不行啊,这可是太子殿下上赶着来的…” 言下之意不外乎是,机会难得。 胤禛拍了拍胤佑的肩膀,二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协定。 第三百六十五章 眼熟 马车一连行驶了数日,中途也只是简单休憩,终于在抵达山东境内时,胤礽吩咐在驿馆稍作修整,顺道派快马前去通知了济南府的官员赶来驿馆清点赈灾物资。 到了这边儿的时候,天儿已经没那么热了,但余十九还是备了些凉茶,想着待会儿胤佑回屋能喝上一些。 茶叶是从府里带出来的,就是极普通的那一种,余十九本想着让采青带些什么碧螺春,什么龙井之类的。 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妥,万一落在别人眼里去,传出了些闲话那就添麻烦了。 茶水倒进了杯子里,余十九尝了口温度,觉得合适了,便端了茶出去准备给胤佑他们送过去。 刚出门没走几步,正好有人刚刚上了二楼来。仟千仦哾 “这么拖沓要到什么时候?从府衙过来驿站最多半天路程,难道是叫他上西天取经去不成?” “爷您息怒,奴才再派人去催催。” 身后的官员打着扇子,有些卑躬屈膝的,“您进屋歇歇,外头太热了,这些活儿不是您该干的。再说,那还不是还有四贝勒和七贝勒吗?” “怎么?”胤礽怪笑一声,睨了他一眼。“你这胆大的奴才,你意思那二位就不是爷了?” “哎哟,那不能这么说…” 那工部的官员一脸苦笑,深知一句话就能跌进太子爷的坑里去,便只能讪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胤礽笑的嘲弄,刚还要继续说些什么,一抬头,看见眼前的人忽然愣住了。 余十九也呆愣了一瞬,刚要后退避让。 那位官员便扯着喉咙嚷道:“哪里来的丫头!怎么敢挡路!瞎了眼了!” 余十九唇一张,胤礽却先她一步,不轻不重的斥道:“你这蠢死的东西,这位是七爷府上的贵人,你才是瞎了眼了!” “是是是,是奴才眼拙,眼拙…” 余十九退了几步,轻轻行了个礼。“参见太子…” “不必多礼。”胤礽抬抬手,声音颇为温和。 他看见余十九手上的托盘,遂问:“这是给老七送茶去?” “是,天有些热,妾身便备了些凉茶,方便大家饮用,也解解渴。” 余十九缓缓抬起头,目光轻轻的从胤礽脸上扫了过去,心说几年没见,这位太子殿下怎么还越活越年轻了? 当真是无忧无虑,无愁可消? 胤礽自然不止余十九心头所想,却很自然的从那托盘上端了一杯茶,笑说:“那孤也取一杯,不妨事?” 余十九忙道:“当然不妨事,太子不嫌弃妾身这茶叶粗糙就好。” 胤礽笑笑,挥手示意余十九可以退下了。 余十九忙低着头迈步朝前走。 胤礽喝了口茶,却突然动作一滞,“嘶…不对…” 那工部的官员吓的胆寒,颤颤巍巍的问道:“哪儿…哪儿不对啊?” 胤礽脑中登时闪过一抹不太真切的身影,那张脸,那个身段…与刚才端茶过去那位… 胤礽眼神一狠,转过身去,喝道:“站住!” 余十九一脚踩到下楼的阶梯上,被这么一喝,又缓缓的收了回来。 “太子还有何吩咐?” 她低垂着头,态度恭谨,小心,还恰到好处的透着些不安。 胤礽漫步过去,眼神一直打量着余十九。 身后那官员抬着袖子在擦汗。 “孤是不是…以前在哪儿见过你?总觉得瞧你有几分眼熟。”胤礽皱着眉,有些怀疑的目光落在余十九发上。 余十九仍未抬头,只轻声答道:“回太子,妾身之前在椒舒别庄里,未曾进京来过。” 胤礽下颌轻抬,“是吗?” 第三百六十六章 济南知府 余十九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强烈心跳,如果她再抬头看向胤礽,微颤的眼神一定会出卖她的心虚。 于是她选择低头不语,以沉默来作答。 胤礽却又靠近了一步,将喝完的茶杯放回了她的托盘上,似无意的说了句:“你和老七府上之前那个妖女,长的极为相像,不过,倒是也有许多不同的地方。” “单就性子,她不是你这么恭顺的人。” 胤礽说着还笑了声儿。 余十九抿了抿唇,压低了声音,头垂的越低。 “听过好多人都这么讲妾身像之前一位姐姐,不过,妖女这一说,今日还是第一次听见呢。” 有点意思。 胤礽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他忽的凑近了一些,嗓音温存,问道:“你当真不知?老七没和你讲过?” “没有。”余十九仍旧低着头。 胤礽缓缓伸手… “太子。” 听见熟悉的声音,余十九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忙端着茶盘走了过去,胤佑不动声色的将余十九护在了自己身后,问:“太子,可是我这小妾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得罪了太子?” 胤礽看着这架势,面上是不动声色,心里却不免泛起了疑云。 他摆了摆手,“七弟哪里的话,是孤碰上了小弟妹给你们送茶,正好也口渴了,便向小弟妹讨了口茶喝。”qqnew 胤佑点头,“若没其他吩咐,我们便先退下了,还有许多物资仍未清理完。” “天气炎热,太子就在屋内好好休息。” 胤禛也补了一句。 听见这讨人厌的声音,胤礽原本还好比晴天的脸瞬间便多云转阴,他连搭腔都嫌懒,白了胤禛一眼,径直转身走了。 胤禛也没多留,端了杯茶又下去了。 余十九也递了一杯给胤佑,说:“我觉得太子应该是认出我来了。” 胤佑一顿,仰头喝茶,真是累坏了,平日里的斯文规矩全被抛诸脑后,一口气就将那粗茶喝的一干二净。 他放回杯子,只说:“认出了也不打紧,他要是有胆子,就去跟皇阿玛说,京城里有妖女,去闹。” 余十九回过味儿来,笑说:“这会儿时候,谁都敢信口雌黄,就他不敢。” 胤佑笑笑,摸了摸余十九的头发,“回屋歇着,待会儿还要接着赶路。到了济南府,还有得累的。” “我没事,你呢?”余十九担心胤佑的腿,蹙着眉声音也低软了许多。 “还吃得消吗?” 胤佑勾唇一笑,拉着余十九的手舍不得放,亲昵的揉了又揉,“吃的消,爷又不是泥人儿捏的。” 他们站的位置有个小窗户,望出去便能看到院子里满当当的物资和累的满头大汗的人们,胤禛也穿梭在其间,可他还是那么气定神闲的模样。 奇怪,这人从来都不会觉得累的吗? 余十九腹诽道。 “回屋歇着,我下去看看。” 胤佑催促着余十九回屋,余十九点点头,清理好了托盘上的东西便回了自己那小房间。 济南府的知府姓魏,上了些年纪,还患了病,腿脚不好,带着人一路紧赶慢赶的,到了驿站时天都黑了! 胤礽脸色不太好看,这糟老头子让他等这么久!这就意味着今晚还得在这破烂的驿站歇一晚! 他简直心火难平,一肚子气找不到个顺的地儿。 “下官来迟,还请三位爷见谅…府衙里还有许多灾民需要安置,便耽误了。” “哼,朝廷对你们如此重视,连孤都亲自来了,还提前给你们把所需物品都备齐置办好了,你倒好,赶着时间点来,不干活儿直接带回去就能用,挺会捡便宜!” 胤礽是毫不客气,魏知府忙跪地请罪:“太子恕罪,实在非是下官不敬,府衙事忙是其一,下官有腿疾是其二,实在是没法子太快啊…” “哦,你也有腿疾。”胤礽笑了,“我七弟也有腿疾,平日里也没见他像你这般呢。” “太子。” 胤禛出声道:“不管怎么说,知府大人远道而来,还是先歇歇,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 “多谢四爷。”魏知府这声谢可谓是充满了感激。 胤礽哼了一声,“那就如四爷所言,先歇息。别明儿你腿疾又犯了,平白耽误大家行程。” 说罢,胤礽率先离开上了楼去,胤禛也在之后,第二个上了楼。 魏知府有些尴尬,只好朝胤佑拱了拱手。“给七爷请安了。” “魏大人不必多礼,本来也是辛苦您跑这一趟了,如今济南城内情况如何?” 胤佑与魏知府站到了一块儿,二人慢慢朝屋外走,浅声交谈着,月明繁星,明日又是个热天气。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夜谈 魏知府微微弓着身子,语气似有些疲惫。 “七爷挂念,现在城里的情况不是太好,储备的官粮和官银都没剩多少了。尽管如此,却还是不能满足百姓们的需求。” “哎…”魏知府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胤佑说道:“现在朝廷的赈灾物资来了,魏大人也不必过于担心了。” 魏知府看着胤佑,面色肌黄,嘴唇干的泛皱起步,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魏大人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胤佑看他面色不对,便主动追问了一句,魏知府又是长叹一声,这才说开了。 “其实早在朝廷来人之前,下官就已经向城里的一些药商,富商出了告示,希望他们能在这百姓围困之际,伸出援手,帮着官府,帮着百姓们度过这回的难关。” 魏知府手心拍手背,双手一摊,十分无奈的说道:“可惜收效甚微,或许正是因为这次涝灾,导致物力维艰,人人自危,都紧着自家的那点余粮,生怕给了别人,自己就不够了。” 闻言,胤佑蹙了蹙眉,缓缓叹息道:“人之常情。” 魏知府点头。“是啊,这是人之常情,能理解。下官只怪我自己,想来是平日做的不好,没能起到表率。” 胤佑拍了拍魏知府的肩膀,劝道:“魏大人不必自责,既然朝廷来人了,必会解决目前难题的。” “多谢七爷。” “时辰不早了,魏大人,也歇下。” 余十九在窗边瞧着胤佑返了回来,便去开门迎接他,可刚开个缝隙,便看见胤佑径直上去了对面。 那是…四爷的房间? 余十九有些疑惑,还是将自己的房门关拢了。 胤佑将和魏知府的对话原封不动的转告了胤禛,胤禛拨了下手腕上的佛珠,眉眼无波,问的平静。 “太子知道此事吗?” 胤佑站在烛台前,在看一只扑火的飞蛾,淡声答道:“太子连看都不愿意多看那魏知府一眼,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呢?” 说罢,胤佑转身,补充道:“来的人可是太子,足够体现朝廷对此次济南灾情的重视,可那知府抱着这么大个佛不去拜,却愿意来与我说这些。” “四哥,你道这是为何?” 那刚刚搭上佛珠的手指动作停顿,转而缓缓慢慢的转身看向了胤佑。 “你想说,他是故意的?” “他在向你求助,也想向你示好。” 胤禛这话有些像是猜测,他眼神微凛,看向胤佑,胤佑面上笑容浅显,“我倒觉得,他是想向四哥你示好呢。” 闻言,胤禛放下了那串佛珠在桌上,起了身,终是说道:“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 “四哥请讲。” 听胤禛这么说,胤佑面上反而像是松了口气。qqnew 这么个绝好的机会,若是他四哥没点想法,没个动作才不太正常呢! 胤禛拉过胤佑的手,将那佛珠朝胤佑手上一放,说:“进了城里,便去会一会那些所谓的富商药商。” “替知府大人找个场面,也能帮百姓们做点事儿,何乐不为?” 胤佑故意反问了一句,胤禛没答话,不过显然胤佑的话是说到了他心坎里… 第三百六十八章 几百个心眼儿 济南城内的情况,真眼瞧了,余十九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场景,比她想象中好了不少。 街道上还算正常,虽然偶尔有一些受了灾害的流民,靠着墙角等着官府每日发出来的粮食,能住到不远处的一处大窝棚里,好歹算有个落脚的地方。 然后还有正常营业的店家和小摊贩,周围出行的人也还有驾马车出行的,衣冠楚楚的公子,出来采买的小厮,看样子这些人并没受到灾情影响。qqnew 余十九住的是客栈,因为胤佑告诉她衙门里会有很多人,很多事,她一个人女人家住在那里也总不方便,他忙过了时候也回客栈来住。 因为相隔不远,所以余十九并没多问,便照着胤佑的话听了。 奔走乏累,尽管余十九并没做什么体力活,还是觉得一路行程疲惫的紧,这客栈里清净,远离了那些男人们的争吵,还很惬意。 余十九往床上一躺,很快睡着了。 她自然就不会知道,此时府衙的后院,三个兄弟的相处已是隐隐有了剑拔弩张的架势! “你们不经过孤的允准,私下让那魏良言将这济南城的富商全召了过来是怎么个章程!” 胤礽怒拍桌面,震的那粗制滥造的茶碗抖了几抖。 胤禛和胤佑站在他面前,二人都端的一副平静,与胤礽的狂躁愤怒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者是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者是润物无声的春雨,而还有一者,是不动声色穿石的水滴。 “太子息怒,都是为了这济南城的百姓而计,未与您知会,也只是不忍您再劳累。” 胤佑拱手,弓着身子,答话倒是答的很顺畅。 只不过,其中真心假意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胤礽冷阴阴的盯着他,怪笑道:“老七,这种扮乖面儿的话你如今还说?不觉得没意思吗?” 胤佑浅浅一笑,并不言语。 “哼。” 胤礽冷哼一声,起身两步便朝胤佑迈了过去,靠近了胤佑一些,胤礽的声音冷的像结了冰,低声说道:“你不要以为,孤不知道当时那些折子是谁搞的鬼。” 胤佑眉头轻挑,面上表情微微有些错愕,不过并没有惊慌惧怕。 更像是早料定了胤礽会明白那事儿。 “二哥别生气,你有那么王掞张英那么两位好老师,要想知道些什么事情,自然不是难事。” “哼,你倒坦诚,就如此还敢跟孤一道来济南?还敢……” 胤礽说话间,手指着胤禛,骤然拔高了声调。“还敢跟老四一块儿,行事逾矩,直接越过了孤这个太子去!” “老七,你是真的以为孤不会拿你怎么样吗!” 胤禛在此时说话了,“太子,召见那些商人都是为了能给赈灾一些方便,并没有要故意逾矩的意思,请您见谅。” “哼,话说的这么好听,好像你将漂亮话说多了,别人就瞧不出你那一肚子的烂心肠?” 胤礽眼神是不加掩饰的轻蔑和讽刺。 胤佑看在眼中,心说即使到了这等时候,他们的太子二哥还是无比自信,认为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掀不起风浪,奈何不了他。 “不过你们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若是为赈灾计,你们做的好了,还该受褒奖呢!毕竟也是为了我不是吗!哈哈哈。” 胤礽酣畅淋漓的笑了几声。 他能这么想也实数正常,太子在这,那这次差事若完成的漂漂亮亮的,功劳那自然就是太子的。 相反,若有一星半点的差错,吃瓜落的也只会有胤禛和胤佑两个倒霉兄弟。 突然,胤佑又拱手,行礼道:“太子,您若是消气了,不如我送样东西给您看看?”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不过一幅画而已 闻言,胤礽有些疑惑的看着胤佑。心说他能给自己送什么好东西?qqΠéw 胤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可他眼神就那么直直的落在胤佑身上。 没有拒绝就是默认。 胤佑嘴角噙着一股笑意,起身从一个窄小的立柜里取出了另一个卷囊。 胤礽蹙着眉,有些好奇的看着他动作。 只见那卷囊打开来,竟然从里面取出了一幅画… “这是什么东西?”胤礽警惕的看着胤佑。 而胤禛在一旁默不作声,就静静的看着,可虽如此,胤礽脸上一丁点的表情变化,胤禛都没有放过。 “太子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胤佑将那画双手递到了胤礽跟前。胤礽瞪了胤佑一眼,心里骂他装神弄鬼。 ‘唰’的一声—— 胤礽拎着画卷,展开来,竟然是一副画工绝妙的雪山图! “这是马远的雪山图?” 胤礽眉头紧皱,可又有些疑惑。 “这不应该是老九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你给孤做什么?” 胤佑笑笑,慢条斯理的解释道:“这是之前,邱家胡同那位小嫂嫂想要的画,被我那不懂事的妾室拿去了。” 胤礽闻言,警惕心起。 “我便亲手奉上,算是给小嫂嫂赔罪了。” “你能那么好心,你能有那么大气度?” 胤礽冷笑一声,随手将名画扔到了桌上,嘲弄的说道:“咱们几兄弟谁不清楚谁啊?装什么?” 胤佑也不急,慢慢的将画重新收卷装好,再次放到了胤礽的手边,轻声说道:“太子,弟弟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怕小嫂嫂拿不到这话,回头记恨我那妾室,再与您闹了脾气,岂不是给您添麻烦?” “算了,孤不稀罕,名画遍地都是,到处都能找着。” 胤礽端的是财大气粗,自然也不愿意接受胤佑的东西。 可不料,胤佑下一秒的话出口,却直接让胤礽傻住了… “太子不愿意接?是不是怕这画到了那位小嫂嫂手里又被她倒手卖了换成了银子?” 胤礽闻言,猛的转头看向胤佑。 胤禛冷不丁的说道:“看来,太子不知道这些事儿?那位嫂嫂喜爱收藏名家字画,到处高价购来,可转手却又与人做了交易,换成了钱银。” “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子你短缺了她呢。” 胤佑补了一句,问的有些刻意为之。“更有甚者,万一以为她是受了太子的差遣,才去这么疯狂敛财的?” “你放肆!”胤礽拍案而起,眼里的怒火挡也挡不住。 他指着胤佑与胤禛,气的发狂。 “好啊,老四老七,你俩玩儿阴的是?” “派人去为难芸依,还想安我一个搜刮民脂财路不正的罪过?” 胤禛微微躬身,说:“太子言重了。是你那位芸依姑娘,行事过于高调,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胤礽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似有些失力坐回了凳子上。 济南一行,有胤禛与胤佑在,他本可以高枕无忧的等着将功劳收进囊中,等着回京接受君父的褒奖即可。 可眼下他们却拿芸依的事儿来威胁他! 胤礽摁了摁眉心,心里有些乱,一会儿又想着芸依为何这么做,一会儿又想着这济南官场从上到下都似对他这个太子视若无物,却去紧贴着老四卖乖面! 一时间,真是纷乱愁绪,五味杂陈。 胤佑轻轻点了点那画卷,“二哥,那芸依姑娘想必是真喜欢这画,你还是收了。” 第三百七十章 反复试探 收了这画,合着就吃了这兄弟俩的闷亏了。 可若不收,谁知道这俩疯子还能搞出什么事儿来! 胤礽眉头紧蹙,一张脸都快拧到了一堆去,表情自然不会好看到哪儿去。 他手掌攥拳又张开,而后又攥紧,如此反复几次,胤禛在一旁看着他的太子二哥饱受煎熬,还云淡风轻的提醒了句:“毕竟不知道那芸依姑娘都与哪些人做了交易,嘴碎的人若是多了,真的传出一个太子敛财的名声,就不好了。” “你们俩这是威胁我,明目张胆的!” 胤礽低吼一声,忍不住真想将这两人给活撕了。 “不敢,只是好心提醒太子罢了。” 胤禛稍稍躬着身子,仿佛真的对太子有着无上崇高的敬意。 而胤佑则在一边凛眼瞧着,打定主意若太子再游弋,自己不在乎再多扔些东西出来刺激刺激他。 话题自然还是绕不开邱家胡同那位芸依姑娘。 “那芸依姑娘还说,这些名家字画纵然千金万银,可毕竟是死物,人是活的,哪里还能为了守这些东西,放着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不要呢?” 胤佑再度开口,一字一句都在往胤礽心尖子上戳。 “你胡说…” 胤礽瞪着胤佑,竟然,眼都红了。 胤佑摇摇头,“我没有胡说,太子若是不信,回京一查就知道了。您在被禁足时,这位小嫂嫂可是没少为自己做打算呢。” 砰的一声—— 胤礽摔碎手边的一盏粗茶,然后拿起了那画卷,动作大的近乎凶猛。 他步伐生风,拉开门的一瞬间,侧目狠狠的地盯着二人,撂下一句:“老七,孤记着你了!” “承蒙惦记。” 胤佑拱拱手,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有几分狠厉。 屋内只剩了胤禛与胤佑后,胤禛皱眉扫了眼屋内的残渣,说:“这让别人进来瞧见还以为遭了强盗?” 胤佑蹲下去捡起了两枚碎片,很是无所谓的朝桌上一投,说:“竟也想不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芸依姑娘竟然将太子拿捏住了。” “府上那么多美人姬妾,还不够他宠的。啧。”胤佑挑挑眉,笑的有些讽刺。 胤禛倒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去探究太子的后院事,他说起了正事。 “你怎么还知道那个芸依私下和哪些人有接触,说过些什么话?” 闻言,胤佑觉得好笑,似乎这不该是他四哥能问出来的问题啊。 胤佑说:“我胡编的。” 胤禛白他一眼,那模样分明是在说胤佑不讲实话。 胤佑遂笑道:“是我那妾室与我说了文房斋的事情后,我留了个心眼儿,便派人去邱家胡同那边守着了。” “那女子当真如你所言,将太子给她添置的东西,送的礼全都换成了金银?” 胤禛又问。 胤佑想了想,却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qqnew “也不全是。” “什么意思?”胤禛追问,认定这里头肯定不像胤佑表面说的那么简单。 胤佑摆摆手,不愿再谈下去了,“都是些无足挂齿的小事儿,四哥何必在意,那女子如何,同你又有什么干系?” 胤禛微微叹口气,“我是怕你行事冒险,一点后路不给自己留。” 胤佑眼眸微深,只说:“你看老八老九他们,可有一点给自己留后路的意思。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可别想做成事儿!” 听到这里,胤禛那副担忧深沉的模样却缓缓消逝。 几番试探,他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这时候才终于敢确定,胤佑的确是与他一条心的人… 第三百七十一章 吃不死人的泥丸子 ‘吱’—— 胤佑推开房门,屋内烛火还染着,透着悠悠的光,可屋内却没见人影。 “十九。” 胤佑端着烛台在屋内走了几圈。“十九?” 人呢? 去哪儿了? 屋内有张帘子,灰扑扑的,绣着些花纹却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式了,胤佑撩开帘子,突然从里蹿出个人影,险些将胤佑吓着! “你在这里藏着做什么!” 胤佑往后退了一步,还仔细的将烛台拿远了些,余十九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没有藏啊,我睡着迷迷糊糊的,总听到这儿有声音,我以为是耗子呢,打算逮耗子来着。” 她身上沾了不少灰尘,一张脸上也脏兮兮的,看着有些滑稽。 胤佑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伸手在她脸上擦了一把,笑说:“结果呢?耗子逮到了吗?” “结果不是耗子。” 余十九将那帘子唰的一声拉开,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着柜子边角,有只幼鸟,半瘫在那处,似乎伤的不轻。 余十九说:“大概是夜深了,这鸟儿眼神不好,撞了进来,摔折了腿,我给它擦了点灰,绑上了。应该能好。” “腿伤了你给它抹灰?” 胤佑拧着眉,去瞧了瞧那幼鸟,“哪位太医教你的秘方?伤了怎么能抹灰?” “为什么不能抹?人受伤了还能吃泥丸子呢。” 余十九回答的理直气壮。 胤佑愣住,略有些严肃的看着余十九。 余十九却转身,打了个呵欠,囫囵不清的说道:“啊…先前不是你没回来,我又饿了,想着出去找点吃的,结果在那个小厨房里碰见两三个小厮在说话,说是现在济南城里多了很多救命的药。” “另一个就说了啊,反正就是些吃不死人的泥丸子,竟然还犯得着让太子去动员那些药商捐药。” 余十九走回到床边,刚刚坐下,胤佑却放下了烛台,迅速过来一把将她胳膊握住了。 “干嘛?”余十九故意呻唤道,“捏的人很痛的。” “你故意的。” 胤佑问的笃定。“听到了什么消息?” 余十九眼珠子一转,眸光狡黠反问道:“那你先告诉我,你与四爷和太子,说了些什么?你带来的那幅画怎么不见了?” “分明…昨日我还见着呢。” 忽而沉默了半晌,胤佑松开她叹了口气,“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我给太子了。” “给他做什么?那可是澜泱送给我的!” 胤佑去洗了把脸,回头望着余十九笑道:“你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那你猜猜?” “猜不到,懒得猜。”余十九蹭了过去,语气还急了一些,“那是澜泱送我的,我好心转送给你,你怎么拿去给太子呢?你做的可太不地道了。” 胤佑放下毛巾,看着余十九微微红着一张脸,那模样似是气的不轻。 问道:“你真以为周澜泱送你这画是和你交好吗?” “难道不是?” 余十九现在满心都在上好的名家字画被白送给了太子,心里气急的慌,并没有细细斟酌胤佑话里的意思。 胤佑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有些无奈的说道:“她明知道那个芸依是太子的人,没拿到画,肯定会记恨。可尽管如此,周澜泱还是把画送你了。她意图这么明显,你还猜不出来?” 第三百七十二章 转祸 闻言,余十九怔了一会儿。 她眼神躲闪,左瞧右看的,总之不敢直视胤佑,胤佑也不急,坐到了床边,还摸了摸余十九的发辫,夸了一句:“挺久没瞧见你这么梳头,还挺好看的。” 余十九回身,啪的一声将胤佑的手打开了,然后不理会男人刻意为之的讨好奉承。 余十九仰着脖子,对胤佑说:“不会的,澜泱不会那么做的。她是个做事说话都很爽快的人,我不觉得她有那么多心眼儿。” “她为了她自己的确没理由做这种转嫁祸事来栽你身上,可是你别忘了,周澜泱不单单是她自己,她还是老九的侧福晋,他们还有个儿子。” 余十九愣了神。 男人在她耳边仿佛是低低的叹了口气,他靠近余十九,下颌轻轻的去蹭余十九的肩膀,声音放软了许多。 “十九,你也是有儿子的人,若是有一人,面对可能的危险,你没有全力去阻挡它,唯有将这个风险转移给别人。那么为了你儿子,为了你男人,你也会这么做的。” 胤佑话音刚落,余十九像被重锤击打了一下,猛的转回身,瞪着胤佑,近乎咬牙切齿的程度。 “我不会!” 胤佑拉住她的手,垂着眉眼在宽慰她。 “所以我还是那句话,也许周澜泱不是个坏人,但是她身份如此,很多事也许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的。” “就比如哪一日你做了同样的举动,别人也不会怪你,只能说各家手段,谁的动作更快些,脑子更灵活些。”qqnew 余十九听的柳眉微拧,眸中蕴着写解疑惑。 胤佑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眉,将其缓缓舒展开。 “说白了就是些愿赌服输的玩法,每个人在出手前必然都有一些考量的,十九,你真的不必有任何负担,或者为了你们的友情感到难过。” 余十九还是没说话,一时间胤佑的话里似乎透露了很多讯息,周澜泱给她画是为了让太子记恨七爷府,那胤佑将画给太子,又是因为什么? 难道… 突然一个念想在余十九脑海里成了型。 她问道:“你把画给太子,是不是因为那个邱家胡同的女人,她倒卖字画,疯狂敛财,太子不敢让此事败露出去。” 胤佑眉头轻抬,眼角牵出一抹笑意,“所以我说啊,弘煦像你,真的很聪明。” “聪明个屁!” 余十九爆了个粗口,“我若是聪明,怎么会在澜泱给我画的时候都察觉不了她的意图…” 尽管知晓了其中内情,余十九还是称呼她为澜泱。 余十九是真心觉得澜泱真好啊,又漂亮,又大气,还爱说话,也不怕自己这个奇怪生物。 “我还和她一起做生意呢,你说回京城之后,我还怎么面对她啊?” 想到这儿,余十九不禁耷拉下来了,像个霜打的茄子。 胤佑揉了揉她发丝,笑道:“不是和你说了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你们继续做你的生意,日常去看看文房,逛逛珠宝首饰,不挺好的?” “是么?” 余十九陡然觉得心中有些无力,她以前以为府中后宅的事儿,那些女人阳奉阴违,背刺中伤的那一套也仅仅是在自家府院里。 可怎么到了自家外头,随便来往一个人,甚至是以为的朋友,随手一个动作,一句话,也能有那么多深意呢? “哎……” 余十九叹息一声,朝床上一趟,嚷道:“七哥,你们这些弯弯绕绕真的好累啊,我真后悔,我就该待在我在小山村里。” “不,我后悔我当初为什么不听话,没有从盘空山上跳下去!回我自己老家去!” 原本余十九就是这么念叨几句,且不说盘空山早已经过了开山门的时限了。就是有了弘煦每日跟前跟后的跑,额娘额娘的喊着,余十九也舍不得啊… 可这话落到了胤佑耳朵里,就不对劲了。 他一把将人扯了起来,脸上神情似乎有些惊恐。 “十九,你说什么…你怎么能后悔…你之前说过,不后悔的!” “哎哟。”余十九无奈的叹了口气,哭笑不得的解释道:“七爷,咱们这不是在聊天吗,聊天不就是东一句西一句的拉扯吗,我就随口一说!真没有要跑路的意思。” “真的?” 这回不信任的人轮到了胤佑。 他盯紧了余十九,这条随时可以溜掉的鱼。 “真的。我男人我儿子都在这儿,我往哪儿跑啊。”余十九骂骂咧咧的,拍开了胤佑的手,“你说的对,各有各的身份,各有各的处境,澜泱这么做,我也不怪她。总之你厉害,处理的好,还拿着反去将了太子的军。” 余十九拉了下薄被,朝自己身上一裹,闭上眼睛,嘟囔道:“只是以后我若也有这种举动,旁人也怨不得我。” “那是自然。” 胤佑俯身,在余十九脸上偷亲了一口,“等我晋爵那日,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请立你为侧福晋。” “哎哟再说,再说。”余十九真是困了,连打了几个呵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表心 接连过了几日,在这济南城里的一切赈灾工作都进行的有条不紊的,余十九没帮上什么忙。当然胤佑也不让她出来瞎晃悠,怕帮了倒忙是其一,万一伤着这条金贵的鱼,才叫七爷心疼坏呢! 以至于胤佑和胤禛,及胤礽在这府衙前堂和魏知府谈话时,余十九还不知道,她随口点破的泥丸子,会在他们即将离开济南城这个档口,再掀起一个不小的波澜…… “太子,这些药材可都是城里最大的几家药行送来的,怎么能是坏的呢?” 魏知府掰开一颗药丸,一掰就碎,掉出几块泥状物。 魏知府颤颤的递到胤礽面前,唯恐被太子定个大罪。 可谁知,胤礽却是神情恹恹,挥了挥袖,刚要说话,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太子?” 魏知府连忙跪地“可需要奴才给您请个郎中来?” “不必了,孤去歇会儿,四爷七爷都在这,你有什么话就对他们说。” 说罢,胤礽当真就起身走了,身后的小太监连忙跟了上去,担忧的不行,小声问道:“太子,您真的没事儿?要不还是找郎中瞧瞧?吃两幅药补一下也好啊。若是真的病了,回了京城,奴才怎么给皇上交差啊!” “莫说皇上,就是太子妃也饶不了奴才啊!非把奴才活剥了不成!” 小太监活像个哭丧的阵仗,嚷的胤礽心烦,胤礽回头吼了他一句:“闭上你的嘴!” 小太监立刻捂嘴,可怜兮兮的直点头,不敢再多说话了。 而那方,魏知府仍有些抬不起头,捏着那药丸,不知该如何是好。 “魏大人不必担心。” 胤禛上前,从他手里拿过了那半颗药丸,说:“爷私下找了不同的郎中都确认过了,这里面掺的不是泥,只是一些可有可无的膏体,对人没什么益处,不过也的确没什么坏处,吃不死人,没说假。” 听胤禛都这么说了,魏知府才算心头大石头落了地,他缓缓站直身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真是多谢四爷了,不然奴才…奴才及整个济南府的药商可都不知如何是好啊!” “的确该多谢四爷,若是太子精神头好一些,看你们这儿的药商竟敢在药里掺假!这可是赈灾的药材,朝廷号召他们捐药是替他们在积功德,他们这么滥竽充数,往大了说,可是欺君之罪!” 原本魏知府还稳了一些,被胤佑这话这么一下,腿一软又要跪了下去。 只是他脚未挨着地,便被胤禛一把扶住了。 “大人,不必如此。太子不想过问此事,此事在爷这里就翻篇了。药商们有这举动也能理解,毕竟灾情面前,大家都想存些余粮,而且说到底也是能治病救人,起了效用的药。不会怪罪大家的。”仟仟尛哾 胤禛笑笑,话音一转,“相反的,朝廷感谢大家都来不及呢!” 魏知府嘴张了张,视线飘散,到了右边去。那是胤礽刚刚上楼的地儿。 胤禛会意过来,笑着安抚道:“没事,太子这两日怕是有些不舒服,不会再过问了。如今济南城百姓安稳,赈灾有了些效益,也就不算咱们白跑一趟。” “我们明日便要回京城了,还望魏大人在任上兢兢业业,勤政爱民。” 胤禛拍了拍魏知府的肩膀,魏知府感激的无以言表,连忙摔袖行礼道:“是!奴才多谢四爷!” 坐在独凳上的胤佑,喝了一口茶,笑着自语一句:“这茶,比刚来那日,润口了不少啊。” 魏知府回头,说:“七爷若是爱茶,奴才那老家后山很多茶树,指着明前时候,拖人给您送进京城来。” 胤佑摆摆手。“兴师动众没那必要,只要魏大人记得这一回,是谁帮了你就成。” 魏知府一愣,胤佑笑容越深。“对?” 魏知府如醍醐灌顶,看了眼胤禛,再度躬身道:“是,奴才日后愿为四爷效犬马之劳!”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太子和芸依 转眼又是十来日,紧赶慢赶的,抵达京城时,竟已泛起了一丝初秋的凉意。 余十九吹了吹手,低声说道:“才进京城呢,怎么就感觉凉飕飕的。” “今年的寒凉要比往年来的更早些。” 胤佑摸了摸她手背,感觉确实有些凉悠悠的。胤佑皱着眉,心里思绪翻滚。 以前余十九嘴喜欢冷,惧怕热,让她在清心池里泡一天一夜她也是愿意的。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也和个平常女子那般,怕冷怯热,一点风吹过来都觉得要把余十九吹到似的。 孩子。 胤佑心里陡然想起了弘煦,就是为了他,余十九的身子才逐渐变成了这样。 还有,鱼鳞… 和她身上的鱼鳞一定也有关系。 胤佑心说不能再让余十九丢鱼鳞了,一定要好好在她身上待着,才能保护她,不至于让她身体越来越弱。胤佑皱着眉,平日本就是个没什么表情的冷面脸,一有些按捺不住的心事全写脸上了。 “七爷?” 余十九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在想什么呢?” 胤佑笑笑,顺势接住余十九的手,握在了自己掌心,这动作二人不知做过多少次,熟练中始终透着些甜蜜的默契。 “我在想,还是更喜欢听你叫我七哥。” 哪怕知道他没有和自己说实话,余十九还是仰着脸,甜甜的唤了一声:“七哥…” 胤佑笑的温柔,将余十九的手握的更紧。 “十九,我们快到家了。” “嗯!不知道弘煦那皮猴子有没有听侧福晋和敏敏的话,有没有听他大哥的话,有没有将他二哥的房间弄的鸡飞狗跳。” 余十九说起儿子就停不住嘴,之前还不觉得,越到近时,那股想儿子的心思却愈发强烈。 “哎,也不知道那孩子每日玩闹过后,会不会想想他的阿玛额娘。” “肯定会的。” 胤佑忍不住取笑道:“不过一段时间没见着孩子,你看你那样,以后弘煦若是长大了,娶媳妇儿了,那你怎么办?” “娶了媳妇儿也不能忘了娘啊!” “是是是,你说的有道理…” 二人温声说着话,马车内的气氛闲宜温馨,宁静美好。 与之形成了强烈对比的,却是胤礽的马车。 进了城后,原本在最前的太子座驾,却转了弯,换了条路走。 苏培盛还好奇的问道:“四爷,太子这是去哪儿?不与您一道进宫吗?” “不知。”胤禛双手端在膝上,即使是马车里,也坐的十分端正。 “哦。” 苏培盛看主子态度冷淡,自然就不敢再多问了。 ‘砰砰砰’—— 门被敲的砰砰作响,普河骂骂咧咧的跳过来,“谁啊!知不知道这是谁的院子啊!敢这么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啊!” 普河骂声不断,猛的将门拉开,看清来人后,却惊吓的惨白了一张脸。 “太…太…” 他支吾个没完,胤礽直接抬脚,将普河踹翻在地。 普河抱着肚子哎哟哎哟的惨叫着,不住的翻滚,像个地瓜似的。 女子从里屋出来,看见这一幕也呆住了。 “普河,你怎么……” 她说话时,抬头,看见刚进院子的男人,顿时便傻了眼。 “太子!” 而后,芸依猩红着一双眼,扑进了胤礽怀里。 “太子,真的是你!奴婢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听说您去了济南,怎么样,有没有吃苦啊?” 芸依拉着胤礽的袖摆,左右查看的仔细,眉眼间的担心,满脸的泪痕也不似作假。 “给奴婢瞧瞧,您可还好?这一路迢迢,那些地方肯定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您金枝玉叶,怎么受的这罪!” “您到底受伤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芸依连珠带炮的问了一大串,眼泪也是止不住的往下淌。 胤礽看她这般模样,心中的怒火也消散了一大半。 “我没事…” 原本是来打算质问她的啊! 胤礽嘴动了动,什么质问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芸依握住他的手,轻轻靠在他肩膀上,话一出口,随之又是泪如珍珠。 “二郎,芸依真的好想你…这些日子,天天盼着,想着,就怕再见不着你了,真好,你又回到我身边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从未强卖 胤礽的手搭在芸依的肩膀上,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将她拥入怀中。 “二郎?” 芸依抬起一张小脸,泪眼婆娑的望着胤礽,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不禁让人心生怜爱。 可胤礽此时心里有些憋闷,还在想着芸依背着自己做的那些事。 他轻轻将芸依推开,芸依错愕不及,受伤神色加重,凄凄然的唤道:“二郎,你怎么了?” 胤礽一对上这张脸,堆在喉头的话堪堪又咽了下去。 他哼了一声,然后摔袖进屋去了。 “诶,二郎!” 芸依紧紧跟了上去,普河从一边捂着肚子蹭过来,脸上还是一片苦色,脸上也青紫一块儿的,他嘶了口气,问道:“夫人,咱太子爷这是怎么了?” 芸依摇摇头,有些苦恼,“我怎么知道?你快些到前边儿去将门关拢,仔细些,别被什么人瞧到了。” “是,奴才这就去。” 普河搓着脸颊,一边叫唤着走开了。 芸依柳眉长拧,红唇里叹出一口气,买着碎步进了屋。 她靠在门边,便看见胤礽坐在那处,手攥成拳,眉头不展的样子,一看便是心绪不宁。 “二郎,你怎么了?同我说说呀,别一个人闷着。” 芸依靠近了胤礽,手轻轻的搭在胤礽的肩膀上,胤礽一侧目,便看见这双嫩白柔荑,指若葱段,丹蔲渲染。 再往上些,腕子上戴着一个金手镯,价值不菲。 胤礽握住芸依的手,轻轻的叹气,“芸依,我对你不好吗?” 闻言,芸依脸上一副错愕,顺势搂住胤礽的脖子坐到了男人的腿上,不解的问道:“二郎怎么会这么说?一年前是你将我从那云月楼里救了出来,你是我的恩人,你身份如此贵重,却不嫌弃我,还给我安置屋子,将我照顾的好好的。天底下没有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 说到情动处,芸依一双眼红彤彤的,像密林里走失的兔子。 看芸依说的情真意切,胤礽更不懂了,想到因为她自己被老四老七变着花儿的威胁,短不定他们进宫述职受褒奖被老爷子夸,而等到了他这儿,少不得是一顿冷嘲热讽,老爷子对自己再是偏疼,只怕也是晚来风急,垂垂之矣! “既然你认为我对你好,我从未短缺过你,我在宫里被禁足,哪里也去不得,听说你想要字画,我也拖人给想法子给你置办过来。” 胤礽说的来气,直接起身,将芸依从自己怀里推了出去。 美人一个不稳,茶点踉跄在地。 芸依转手扶住屋中的圆柱,好歹没摔到地上去。 她盈盈泪光望着胤礽,完全不知道男人突然的火气是从何而来。 胤礽指着芸依,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为何还要将我给你置办的东西,变卖现银?四处敛财?!” 此话一出,芸依瞳孔一颤,整个表情彻底变了,她爬起身来,惊慌失措的解释道:“我没有!什么敛财!我没有做那种事儿!只是有些东西放着屋里多余,又有人喜欢,想拿银子来买,我这才答应的!” 芸依此时已经收了眼泪,哭不出来了。qqnew 她死死的拽着胤礽的袖子。“真的,二郎,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去骗别人的银子,也没有强行卖过东西给别人!” “这…这都是…自愿的啊,一人愿买,一人愿买。” “而且…而且我想着多一些现银也好,我这院子处处都要花钱,我也不能时时刻刻的问你支使银子。” 芸依仰头望着胤礽,声音凄楚。 “我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小家呀,而且,我真的没有坏心的…” 她解释到后面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要不,我将那些银子都给你?我都放的好好的,也没有乱用。” 说着,芸依转身就要进小屋子去拿银箱。 “芸依!” 胤礽反手将她拉了回来,看美人泪如雨下,惊慌失措的模样才开始愧疚自己是不是有些吓到她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上门的人越来越多 “好了,好了,是我太着急了。”胤礽抬手给芸依抹泪,指腹轻轻揉着她的眼角,“不哭了,是我不好了,我太急了。” 芸依抬手轻轻的握住胤礽的手臂,泪盈于睫的摇摇头。 “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没能提前和你说这些事。害的你误会了,险些与我有了隔阂。”芸依仰着一张泪眼汪汪的脸,柔声说:“二郎,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怕,我就怕你与我生气,怕你觉得我不好,怕我自己哪里做错了让你不高兴。” “没有没有,你很好。” 胤礽连忙将人抱进了怀里,“说来道去,都是我太着急了,就朝你发脾气。吓到你了。” 芸依闷在她怀里,哽咽道:“那你能不能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与我说了,我心里有个数,下次也好警醒一些。” 二人坐到了凳子上,胤礽拉着芸依的手,盯着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看了许久,将芸依脸都瞧的变了颜色,怯红着脸,低声询问:“是不方便说吗?” 胤礽几番开口,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原本他是想将芸依改名换姓,纳进宫里去的,二人日日相对,也免了这相隔半远,为了一解相思之苦,还得跑出宫来。 而且周遭人多眼杂,难保哪日就传到老爷子耳朵里去了。 “二郎,你别吓我,你是不是这次去济南,遇上什么事儿了?”芸依猛的回过神来,惊声道:“是不是有人拿我卖画的事……威胁你?” 胤礽望着芸依,芸依担心她的模样绝非作假,相比毓庆宫里那些妻妾,胤礽更偏爱芸依这个无名无分的女人多一些。 原因无他。 芸依身世可怜,出身风尘地,人却难得有一颗干净纯粹的心。 更重要的是,自他将芸依安置在这里之后,芸依安分守己,从不无理取闹,每次胤礽过来,芸依就欢欢喜喜的下厨做饭,操持家务,二人在这小院子里过的和寻常百姓夫妻无异。 每次到这里来,胤礽都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能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 所以当芸依红着一张脸,嗫嚅着问他:‘我能不能叫你二郎?我不想叫你太子,显得太生分。可以吗?’ 胤礽自然就允了,还在芸依面前以我自称。这是旁人都没有的待遇。 看胤礽盯着自己像是出了神,也不答话,芸依轻轻推了他一下,语气也急切了些。 “你说话呀…之前听说你出事我急得不行,可又不敢表露出来,每次普河问我,‘夫人,难道你不担心太子吗?’我就答他‘不担心,这种时候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可是我心里其实焦急的要命,担心的要命!” “你如今人在我眼前了,出了什么事儿却还藏着掖着不与我讲!” 芸依说的激动了,一双杏眼又红成了一圈。 胤礽连忙将人抱住,哄道:“好了,你别急,我与你说。” 省去了一些细节没说,前因后果倒是简单的和芸依说明白了。qqnew 芸依听的心惊肉跳,拍着胸脯说,“这么说,我将你害惨了!可怎么办啊!要不,我去找那些人把东西都收回来!我把钱还给他们便是了!” 芸依说着就行动,胤礽跟上去,看芸依在箱子里一通翻找,安慰道:“已经这样了,你就别多想了。再说了,你能记得是哪些人吗?人家也不一定会退给你的。算了,没事。” 芸依躬着身子,从箱子里又取了个小钱箱出来,捧在怀里,对胤礽说道:“卖的那些金银首饰大抵是记不住人,不过有两樽景德瓷瓶是一个公公买走的,我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府上的,但是我曾经在水生街见过他几次。我就去那里等,肯定能碰到他。” “公公?”胤礽愣了一下。 芸依点点头:“嗯,听他说话就能听出来呀。还有两幅字画,我是不舍得卖的,你也知道我是真心喜欢那些书画,可上门来买的人都快哭了,说什么也求我让一副给他。” 说着芸依后悔不迭,叹气道:“就那次之后,上门来买书画文房的人就越来越多了,或许以为我挣了不少银子,可是不知道我也是从文房斋高价买的呢。” 胤礽眉头一皱,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 “你说,是那个公公来过之后,找上门来要买画的人越来越多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着了别人的道 “嗯。”芸依点点头,手里还紧紧抱着钱箱子。 “我想着,只是置换一些不常用的首饰,或者是不太合我心意的书画,那卖就卖了,好歹能换些银子。也够我们这个小院子用好久了。” 芸依说到这里,脸上又绽开了一抹笑容,温柔又真诚,她望着胤礽,双眸里的情愫像一池星光,轻轻荡荡的浇灌在胤礽身上。 霎时间,胤礽这段日子以来的所有烦躁,阴翳,狂暴,种种不好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被这个女人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如春风化雨般的抚平了。 胤礽不知怎的,听着芸依一口一句都在为了他们这个小家考虑,胤礽心里竟然有些发酸。 他轻声问道:“你真的把这里当我们家了?计算着银两都是为了这个家操持。” “当然。”芸依答的干脆,双眼含笑,软声微语的答:“现在是很宽裕,可是万一以后,有了小孩子呢?再多银两都不够用的。” 胤礽脸色一变,芸依机敏的察觉到男人脸色变化,忙掩唇道:“我胡说的…我胡说的…” 她是那种风月场合出来的女子,能跟在太子身边已经是福分了,怎么还敢奢求生下太子的孩子呢? 芸依心里如是想,默默低垂着头,先前的欢快神情早不见了踪影。 一双有力的手攀在芸依肩膀,轻轻带着她转过身来。 胤礽笑道:“想要孩子,咱们就要,你这么精打细算会过日子,难不成还会养不活一个孩子?” 闻言,芸依眼中光芒溢彩,哽咽道:“真的?” “真的,比什么都真。”胤礽笑道:“再说了,还有我这个做阿玛的,不会苦了你们娘俩的。” 芸依看了胤礽好一会儿,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不过话说回来,以后不论是谁,你只说没有字画,不,不仅字画,什么东西都不能再卖了。你缺银子了就让普河递个信给城门的守卫,那个人隔三日要进宫的。” “嗯。”芸依听话的点点头。 胤礽还有些话没有对芸依说,比如那个公公,怕不是什么寻常的公公。水生街上大多是些卖价奇高的店铺,还有一些佛经禅道的香烛坊。能在那地方出入的公公,不是老四身边的苏培盛就是老九身边的何玉柱! 不管是谁,故意过来买画,然后将这个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也就是说,根本不是芸依敛财,而是‘他们’制造了一个芸依敛财的事端出来! 而后老四老七才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威胁于他。 一步棋! 好一步棋! 胤礽脸色几变,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脱口而出的怒骂声。 “二郎,你意思是不让我去找那些人了是吗?” 轻轻苏苏的柔声入耳,胤礽回过神来,拥着芸依说道:“嗯,不用了,没什么事儿了,别担心,我还要进宫去,今日不能多陪你。下次过来一定多陪你一些时候。” 这是就要走了?连饭都没能一起吃一顿呢。 芸依强撑着笑脸,“我送你。” 胤礽牵住芸依的手,到了门边又冷不丁的凑上去亲了她一口,芸依满脸羞赧,打开门,普河在门边像是吓了一跳,忙跪地道:“太子,夫人,这是要出去吗?” 胤礽瞥了普河一眼:“你好生照顾夫人,还有那后院几个丫头,都伶俐些,日后再有人来换什么书画珍宝的,一律不许了。” 普河脸上的冷汗都快流成河了,只好干巴巴的点了点头。 “是,奴才知道了。” 胤礽踏前一步,普河就后退一步,胤礽冷冰冰的警告道:“芸依心肠好,没与孤说实话,可孤不是傻子,这卖东西换钱,肯定是你替芸依出面的多,你在中间没少昧银子!” “奴才奴才…奴才…不敢…”qqnew 普河说着又要跪下去,胤礽踹了他一脚,警告道:“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再有下次,芸依求情也保不得你!你贪图些散碎银两就中了别人的道,极可能会害了她,害了孤!听懂了吗!” 普河汗如雨下,颤颤巍巍的保证道:“是,奴才听懂了!奴才明白了!” “你最好是明白了!” 胤礽瞪他一眼,才回头对不远处的芸依招招手,又挂上一副笑脸。 “进屋去,我改日再来看你。” 第三百七十八章 人有千面 普河捂着脚还在叫唤,芸依走到他身后,低声问道:“没事?” 普河赶忙回头,撑着笑脸,却莫名有些心虚。 “没事儿,奴才没事儿,谢谢夫人关心。” 芸依眼神深了几分,缓缓说:“太子知道我们卖东西换钱的事儿了,他很不高兴,以后别这么干了。我知道你要银子,所以我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跟着我也是你吃苦了。” “可是太子既然这么说了,往后千万不能再这样做了。” 芸依故作凶狠的问道:“听明白了吗!” “是是是,奴才听明白了!” 芸依转身回了屋,可刚刚踩上几级阶梯,她心中却莫名有些不真实感。 “我改日再来看你。” 胤礽的话言犹在耳,可是他的改日,又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芸依捏着手里的绢子,目光有些迷茫,不知在望向何方…… ……… 傍晚时分,普河提着一篮子菜,出现在一个巷子里,旁边是卖酒的酒家,他东张西望的,却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后背被人一拍,普河有些做贼心虚的回头,看了眼来人。 普河吞吞口水,左右又瞧了瞧。 来人声音清冷,“没人瞧见,说,太子与那位芸依夫人说了些什么。” 普河搓了搓手,表情有些怪异。 那人不耐烦的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金子给他,普河眼神发亮,朝金子哈了口气便装进了自己怀里,然后将自己在门边偷听到的内容快速的说了一遍。 “知道了,回去。” 一场交易快速完成了,那人转身,将帽檐拉下了一些,露出一张脸,赫然是富察敏敏! 七爷府内。 余十九在遇水院里浇花锄草,弘煦也在一旁帮忙,余十九看着儿子略显笨拙的动作,笑道:“怎么一些日子没见,觉得你长高了不杀呢?” 弘煦垫垫脚尖,“有吗?没有。” 他拿着个小铲子,一边挖土一边对余十九说:“额娘,你和阿玛不在家的日子,大哥教我功夫,还教我写字呢。” “哈哈哈,你大哥那个字,那么丑。”余十九想起弘曙的字,便开始了无情嘲讽。 “诶?” 弘煦突然丢下手中的铲子,指着门外。 “怎么了?你大哥啊?” 余十九也转身望过去,背后说人坏话,她还真的以为是弘曙来兴师问罪来了呢。 弘煦却摇摇头。 “是敏敏姨娘,她怎么不进来呢?” “敏敏吗?” 余十九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走到门边,果真看到是富察敏敏的身影,急匆匆的… 那个方向,是赏花落。 一个小脑袋贴在她脚边。“敏敏姨娘是去找阿玛吗?我们也去?” “我们就不去了,姨娘找阿玛有事,我们去的话会打扰到他们谈事的。” “哦。”弘煦乖觉的点点头,“那我们继续种花挖草。” “好。”余十九笑笑,牵住儿子的手又走回了自己的小花园边。 小孩子忘性大,很快又重新投入到种花种草的快乐里了。 可余十九心里却也忍不住猜测,胤佑才刚从宫里回来,都累了一天了。按照敏敏的个性,就算是府里的日常事宜,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找胤佑去说。 除非…… 余十九缓缓吸了口气,心说除非是和邱家胡同那个女人有关… “当真如此?太子一点没怪罪她?”胤佑倒似有些惊奇,笑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了。” 富察敏敏点点头:“大抵太子对那位芸依是上心的,只说不让她再这么做了,绝口未提怪罪她的事儿。甚至芸依说到了什么公公,要去找那公公将画退回来,太子也说不必了。” “或许就是不想让她担心了。”富察敏敏的猜测不无道理。 胤佑的注意点却在公公两个字上。 他笑笑:“谁说太子蠢来着?他可一点不蠢。” 富察敏敏也有些好奇,遂问了句:“七爷,她说的那个公公,到底是谁啊?难道是四爷身边的苏公公?” 胤佑摇摇头。 “是何玉柱。” “九爷的人?”富察敏敏对于这个答案还蛮意外的,她张了张嘴,表情有些惊愕。qqnew 胤佑笑容愈深:“那些宝贝大多出自老九的店铺,何玉柱最清楚银两价位,也最懂得如何以最低的成本去将这事儿闹成个多金敛财,送了太子爷这么一顶帽子。分明都没准准儿的戴他脑袋上,可他就是摘不下来。” 富察敏敏听懂了,却叹了口气,像有些调侃。 “妾身却没料到,太子受了这么一个招,却为了那位芸依,生生的受了。真是奇怪。” 胤佑摆摆手,笑说:“没什么好奇怪的,人有千面。他连自己老师都能随意辱骂,对自己兄弟们也是随意捶挞,可偏偏对那女子可谓有心有情。” 胤佑眯了眯眼,冷笑着又补了一句:“就是不知,这份深情厚爱,会不会变成一把刺向他二人的利剑。” 第三百七十九章 枯萎的并蒂莲 富察敏敏嘴角微抿,敛着眉眼没有再追问。 她与胤佑向来是如此的,胤佑要说,她便听着,若不然,她不会刨根到底的问个究竟。 二人的相处总是这般,熟稔默契中,透着一股恰到好处的疏离。 “继续盯着那边,太子往那边去的时候,有个什么动静,多多留心着。”胤佑吩咐了声,富察敏敏应了声是。 胤佑忽然又提了一嘴,“你办事得体,让人放心,这次去济南一些时候,府里又让你忙活半晌。” “哪里的话,七爷信任妾身,就是妾身的福气。”富察敏敏浅笑。 天色也不早了,富察敏敏正要行礼告退。 门外却响起疾驰的脚步声,几乎是滑跪在地,砰的一声弄出了不小的声响。 “主子爷!” 是管家吴德的声音,富察敏敏揪着眉,跨出门去,怒斥道:“吴德吴德,我看你当真是吴德!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这么没规矩!” 吴德跪在地上,喊了几声恕罪后,便开口喊道:“大事儿不好了!那边儿传了急信过来!” 那边儿? 富察敏敏心头一跳,忙回头去看胤佑,胤佑也皱着眉走了出来。 果然,便听吴德继续抽抽噎噎的说着:“福晋,福晋怕是不行了!”qqnew 闻言,富察敏敏愕然,下意识的便去看胤佑的脸色。 男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眸光闪烁,唇张了又合,似乎有话想说,到底却咽住了没有开口。 “主子爷,新梅说福晋想回来,您看?”吴德仰头询问着。 胤佑却背着手一直没有答话,可他神情明显低落了下去,有几分肉眼可见的惆怅。 “七爷?”富察敏敏靠近了些,低声说:“要不,妾身来安排?” 胤佑想了想,才缓缓抬起手,说:“去安排。” “将福晋接回来…” 后面的话,胤佑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出,富察敏敏行了个礼,应了声是,便告退了。 吴德慢慢起身,也打算躬身后退了,不想,胤佑却叫住了他。 “你等等。” “主子爷,还有什么吩咐?”吴德嗫嚅着,似乎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胤佑站在门边,神情莫测,冗长的叹了口气,才缓缓问:“郎中怎么说的?” “回爷的话,郎中说的是,伤及脏腑,病入膏肓,怕是…怕是无力回天了。” 病入膏肓,无力回天。 这八个字像魔咒似的回荡在胤佑耳边,又像一根一根的针要刺到他脑海中去。 良久,胤佑才慢慢的点了点头,挥挥手,“知道了,你下去…” “是,奴才告退。” 待吴德走后,胤佑独自在赏花落待了许久,直到夜已漆黑,泛起蝉鸣,头顶夜空繁星,他仍坐在一处假山石上,呆呆的望着池子里的一株并蒂莲。 一株早已枯死的并蒂莲… 余十九过来时,便瞧见胤佑正在出神,她上前,轻轻喊了一声:“七哥?” 胤佑回过神来,冲着余十九笑了笑,可是那笑容却实在有些勉强,余十九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 胤佑却问:“十九,你说为什么这并蒂莲长在水中,却能被枯死呢?” 顺着胤佑的目光看过去,余十九眼瞧着那并蒂莲落下两瓣叶,飘在水中荡荡悠悠的,圈出层层涟漪,花干萎靡,花叶蜷缩干涩着,枯萎的只能瞧见里面枯干丑陋的莲蓬心。 第三百八十章 还是去看看吧 余十九默然片刻,手轻轻拂上胤佑的胳膊,缓声问:“七哥,是不是…福晋那边出什么事儿了?” 若是平日,花枯了也就枯了,犯不着胤佑发出这样的感慨来。 隐隐的,余十九也生起了些不好的预感。 胤佑轻轻的点了点头,那动作缓慢僵硬的像个垂暮老朽。 “那…可如何使了?”余十九斟酌着,亦步亦趋的跟在胤佑身后,即使胤佑现在每个步伐迈出去都显得无力。 答话的声音也慢悠悠的。 “已派人去接回来了,府里边儿也让敏敏去准备了。” 余十九点点头,又安慰道:“那便好,敏敏做事妥当,不像我,每次都帮不上什么忙。” “倒也不必这样说。” 胤佑摆摆手,示意余十九不必在意。他还如往常那样安慰余十九时,脸上漾着温和的笑容,可这一次却只是强撑出来的假象。 余十九蹙着眉,望着胤佑的背影… 翌日,整个府里便里里外外的忙活开了。 弘煦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软声喊道:“额娘,你快醒醒,你看外边儿是怎么了?怎么这个时辰这么多人忙活呀?” “今日府上有什么事儿不成吗?” 弘煦睡眼惺忪的望着余十九,余十九也直起身来,将弘煦又揽进了被窝里,拍了拍被角,安抚说:“没事,天还没亮呢,你睡你的,额娘出去瞧瞧。” “嗯。”弘煦乖乖的点了头。 余十九穿戴好后,便唤来了采青,吩咐道:“看好三阿哥,你也再歇会儿。千万别让三阿哥胡乱冲出门来。” “是。”采青福了福身子,瞧了眼外头越发大的动静,忍不住问了句:“格格,奴婢听说是福晋回来了,可是情况看起来又像有些不对。” “什么不对?” 余十九一时没回味过来,“福晋生病了,不是接她回来养病的吗?” 采青摇摇头,脸色有些为难,她说:“怕是不止生病如此呢,奴婢听后院的丫头讲…富察格格将那些都备上了。” “那些?哪些?” 余十九问了这话之后,脑子突然一激灵,登时眼眸一颤,握住采青的手,问:“你是说…那些…白事?” “嗯。”采青有些艰难的点头,“听说在庄子上时就大不好了,福晋要回来,七爷便派人去接了她回来,跟着一路的郎中也瞧过了,都说…” 采青说不下去了,点到即止的摇摇头。 余十九一脸怔愕。 还是采青轻轻的推了她一下,“格格既然醒了,便也过去瞧瞧。三阿哥这边儿奴婢照顾着呢,您放心。” 余十九点头,便准备开门出去了。 她走了没几步,又返了回来。 “你仔细些,若是…若是前面真的不好了,少不得也要将三阿哥叫过去,到时你为他穿戴一定仔细些。明白吗?” “是,奴婢知道的。” 交代完这几句,余十九才迈出了拂水院,果然府里光景大不相同,处处都是萧瑟之感。 越靠近星云院,那股沉闷的窒息感越发的强烈,来往的人也越多,余十九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刚刚一进院门,便看见胤佑坐在石凳上,面前弓着身子的那个应该是郎中。 胤佑背对着余十九,余十九此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依稀听到他用一种很疲惫的声音对郎中说道:“辛苦了,您先下去。” 那郎中身子再躬低了些,劝道:“没多少时辰了,七爷…您…还是进去看看福晋。” 第三百八十一章 梦魇 缠绵病榻的人,瘦了都快脱了相。 新梅红着眼圈,给七福晋掖着被角,哽咽着:“福晋,七爷就在外头,自您回来后,他一直都在守着呢。”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却对新梅的话置若罔闻。 她目光空洞,紧紧的盯着上头,像是要将那纯色的床寰盯出一个洞来。 “福晋…”新梅抽噎着,“奴婢早劝您与七爷服个软,服个软,您就是不听,如今将自己折腾成这样,谁心疼您啊!” “您自个儿都不爱惜自个儿,谁还会心疼您啊,福晋!” 说到后面,新梅已是语不成调,泪流满面,干脆趴在枕边痛哭出声。 “呜呜呜…福晋…”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七福晋终于开了口,那嗓音干涸的像被灼坏了似的,她缓缓偏过头,静静的望着新梅,新梅泪眼婆娑,抬起手背狠狠的擦拭着自己眼角。 “福晋,您渴不渴?奴婢去给您倒杯水。” 七福晋摇摇头,主仆二人四目相对,却许久没有说一句话,只有门口吹来的风,携着一些盈淡的花香,将烛台上的光线吹的明明灭灭。 七福晋张了张口,新梅赶紧凑近去听。 “是不是要见七爷,七爷就在外头,奴婢去叫…” “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贞宣了。” 新梅一愣。 又听七福晋絮絮叨叨的,像在自言自语。 “她在院子里玩儿,玩儿的累了就跑过来要我抱她,你做了些点心过来,咱们就准备一块儿吃,然后七爷来了,他还将那点心一块儿一块儿的掰碎,很小心的喂到贞宣嘴里。” “贞宣一口喊着阿玛,一口喊着额娘。” “那样的日子…” “咳咳咳咳…” 七福晋重重的咳了几声,突然口中涌出血来,因为躺着,那些血又被倒灌回去,呛的她面目通红,瞳孔涣散。 “福晋!” 新梅惊叫一声,赶忙将人强硬的扶了起来,又手忙脚乱的给七福晋擦脸。 胤佑猛一抬头,心脏像是被人使劲拉扯了下,他推门进屋,入目便是片片猩红。 新梅回头,哭喊道:“七爷!您快看看福晋!” 胤佑缓缓坐过去,看着垂在床边那只如老树枯干的手,一时间心酸内疚冲上心间,总之是万分复杂。 七福晋只是瞟了他一眼,口中却在自顾自的说着刚才和新梅说的话。 “那样的日子…那样的日子…” “咳咳咳…” “咳!” 她开始不停的呕血,胤佑眼红,忙将七福晋扶住,唤道:“福晋!” 突然,感觉袖口被用力攥紧,胤佑眼神微动,七福晋却吃力的仰起头,望着他,语气尖锐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外头在熬药,好了就给你端过来。” 胤佑的声音细听之下,也有着化不开的哽咽和酸涩。 郎中的话说的很明白,七福晋没救了,现在就是在熬时辰,这一分一刻,已是她生命的倒数。 “哦,你还想着能看看我。” 七福晋仿佛在笑,又仿佛是在讽刺,胤佑辨别不分明,也无心辨别。 “你好好养着…好好养…” 二人的对话像是有些文不对题,牛头不对马嘴,却也无人再去计较,七福晋松开了胤佑的袖口,慢慢说:“你知道吗?我刚才梦见贞宣了。”仟千仦哾 “她抱着我给她缝的那个小狮头,站在河边,叫我额娘。” “她还是那个模样,眉眼和你挺像的,笑起来也和你像,会有酒窝,就是不太明显。” 胤佑静静的听着,手终于覆上了七福晋的手背,颤声喊道:“颂慧…” “贞宣说想我,我说额娘也想你,很快我们娘俩就团聚了。” 七福晋忽然悲恸大哭,手脚并用的挣扎着,声音嘶哑的嚎哭着:“我的贞宣啊!额娘想的你好苦啊!额娘就快来见你!贞宣!你等着额娘啊!” “颂慧!” 胤佑有些慌神,忙将人抱住,掉着眼泪喊道:“颂慧!颂慧!” 他只是喊着她的名字,显得那么无力。 安慰的话,欺瞒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新梅走出院子后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脚步声急促扑面而来,是侧福晋那拉氏。 身后还跟着文宜,富察敏敏。每个人的脸上神情都是恐慌紧张的。 “如何?”那拉氏揪着绢子,蹙眉问道。 新梅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富察敏敏朝里望了一眼:“七爷在里头?” 新梅应着:“嗯,在呢。” 余十九刚刚过来,便听见文宜问着:“这光景约莫是真好不了了…那是不是赶紧叫小阿哥小格格们过来守着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是不是我害了她 “文格格!我家福晋还没…还没走呢!”新梅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句,眼泪汹涌的往下掉,整个人都气的直哆嗦。 文宜也急眼了,上前一步瞪着新梅骂道:“嘿,我说你这小丫头听不懂好赖话呀!现在福晋情况就这么个样!又不是谁非得咒着她死!我说一句让阿哥格格们过来守着怎么了?” “她是嫡母,四格格又早去了,不让府里的孩子们过来守着,倒叫她去的时候身边没个后人,你就满意了?” 文宜双手抱臂,气的直喘气。 新梅就只是垂着头呜呜的哭,不知是被气狠了,还是知道文宜的话说的也是有道理,自己无力辩驳,也无力面对即将到来的事实。 那拉氏拉了文宜一把,“好了,你也少说几句。” 然后,又悄悄的问富察敏敏:“你那边…都备好了?” “是,侧福晋放心,都备下了。” “嗯。那便去几个院子里,将孩子们都叫过来。”那拉氏沉了一口气,吩咐了下去。 富察敏敏应了一声:“是,我这就过去。” 富察敏敏转身没几步,抬头便看见了余十九,余十九目光有些错愕,也隐隐有些焦急。 “敏敏…” 富察敏敏握住她手,语速有些急速的说道:“眼下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正说让人去叫你呢,你既然过来了便去和侧福晋她们一道候着,我先去各个院子里将各位阿哥格格请过来。” “三阿哥可醒着了?” 余十九点头:“醒了,我出来的时候特意吩咐过采青,若有动静,便给弘煦穿整好候着。” 富察敏敏松了口气。“你是个机灵的,那我先不与你说了,你先过去,七爷也在里头呢。” “嗯。” 余十九看着富察敏敏小跑走开了,也便独自走到了星云院门前。 那拉氏朝她招招手:“这里。” “侧福晋。”余十九行了个礼。 “正巧你来了,咱们一道进去。” 那拉氏看看余十九,又看看文宜,三人默默点点头,一同进了院门。 甫一迈进,便听见七福晋尖利刺耳的嘶吼恸哭声,近乎声嘶力竭的喊着:“胤佑!你害我!你害我!” 那动静极大,嚷的人心里都不安宁,还有胤佑在一声声的喊着颂慧。 似乎想让她冷静些。 “颂慧?” 余十九讷讷,低低的叹了口气,“是福晋的闺名?” “嗯。”那拉氏应了声,随即苦笑道:“他日若有一日,到我躺下了,也不知道七爷还记不记得我闺名?” “你闺名是什么?” 余十九问她,她却笑着摇摇头,撩着耳边细碎的浅发,耳垂上的三枚耳坠暗红添色,随着天幕渐开,隐隐有了些波光亮泽。 “我是个宫女出身,是七爷在阿哥所时,被指到他身边伺候的,无足轻重的人,自然没人会记得我闺名。” 那拉氏的笑容有些苦涩。余十九却握住了那拉氏的手,轻声说:“下次你与我说,我一定牢牢记住。” 那拉氏神色诧异,而后添上了一抹感动,道:“他虽让你叫了什么富察沅芷,可还是让你做着余十九。他对你真好。” 余十九垂着眼,问:“那…你觉得他对福晋好不好?” 闻言,那拉氏似乎有些尴尬,也有些错愕,她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仔细想了好一会儿,那拉氏才缓缓得出一个答案。 “他待福晋,有礼,有节,有恩,有容。福晋待他,同样如此。他们是顶好的一对夫妻。我以前认为,是因为你出现了,七爷待你不同,才让福晋嫉妒的变了个模样,可后来我渐渐想明白了,并不是如此,而是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退下了虚伪的相敬如宾,成了一对怨偶。”qqnew 二人一边轻声交谈,一边站定在了院中,面对着紧闭的房门,还有满院子俯身跪地的下人。 “怨偶……”余十九喃喃着:“曾经福晋和我说过,若不是七爷,她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她恨七爷。” “是吗?” 那拉氏反应平淡,甚至脸上还挂起了一抹浅显的笑。 “可她也与我说过,生下四格格之后,七爷大多时间都陪在她院子里,夫妻和鸣,孩子乖巧,那些日子里,她很爱七爷。” 余十九无言了。 一个女人的爱与恨,究竟要怎么界定呢? 余十九忽而感到有些难过,这么久了,她还是悟不透。 房门从里打开。 胤佑看上去像一夜老了几岁,余十九也不免暗暗吃惊,那拉氏拉着她一道行了个礼。“七爷。” “七爷,福晋如何了?”那拉氏问道。 胤佑沉默了一会儿,才答:“药好了,爷去端药…你们…” 他扫了面前这三个女人一眼,“你们在这守着。” “是。” 那拉氏想想,还是补了一句:“臣妾已经让敏敏去将孩子们带过来了。” 胤佑愣了下,然后慢吞吞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转身要去小厨房端药,没走几步,脚下却绊到一颗石头,猛的栽了下去! “七哥!” 余十九眼疾手快的飞扑了过去,堪堪将胤佑扶住,“七哥,你怎么样?” 胤佑缓缓抬起头,望向余十九。 余十九惊住了,胤佑他双眼猩红,眼角蓄满泪水,用一种极低的气音跟余十九问道:“十九,福晋这一生,是不是…被我害惨了?” “不是的,不是的。你冷静些,听我说…” 十九将他稳稳扶住,深吸了一口气,说:“七哥,虽然福晋做过错事,我也不了解你们的过往,无法判别你们的恩怨…可是…如果你觉得让她活下去会让你心里好受一点,那我也许可以试试救她。虽然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成,但是,我可以试试。” 第三百八十三章 谁亏欠谁 胤佑眸光颤了一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余十九话里的意思。 余十九能用她的鱼鳞救七福晋。 可是… 胤佑摇摇头,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余十九拍了拍胤佑的肩膀,温声说:“你先进去陪着,我回院里一趟…” 她转身就走,却被胤佑一把抓住了。 “七哥?” 余十九有些不解,难道胤佑不想救他福晋了? 胤佑的手都有些颤抖,只听他说道:“你不要伤害自己,我…我那里也有…” 对了,她之前给过胤佑一片的。 余十九的心起伏厉害了些,她竟也升起了几分激动,她催促道:“那你快去拿!将它磨成粉,然后兑到水里去就成了,很简单的,记住了吗!” “嗯。” 胤佑点点头。 “你还傻着干嘛!快去啊!” 余十九推了胤佑一把,然后返身直接冲进了屋子。 “诶!你做什么!”文宜在后头喊了一声,“怎么这么没规矩!” 那拉氏眼神深邃,没有说话。 文宜不服气的咬了咬嘴唇,扯着那拉氏的袖摆,语气有些尖酸。“侧福晋,您瞧这位,当真是仗着那张脸,连您也不放在眼里了,好像福晋若去了,那位置就是她了似的!” 那拉氏白了文宜一眼,“行了。别说了。” 最近那拉氏的脾气是越来越好了,福晋不管事,管家权落到了一个侍妾手中,她也不闹,成日守着自己的小院子里看着几个孩子,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 文宜想着还是心里不大高兴,眼珠子一转,又继续说道:“好歹您还在呢,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冲进去了,就算福晋有话留下,那也该是留给您的呀!” “闭嘴!” 二人的声音几乎重叠,那拉氏指着文宜鼻尖,训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咬碎嘴!七爷都没拦她,你还要阴阳怪气的,作死吗?” 文宜被训的脸色青白交加,抱着手臂重重了哼了一声,还故意退远了几步拉开了和那拉氏的距离。 屋内,余十九险些也被七福晋的模样惊到。 余十九见过这个女人温柔贤惠时,端庄大气时,甚至尖酸刻薄,阴戾算计时。 再见之时,竟然是生死之际,枯木难逢春,江河不倒流。 感觉到一束有些阴寒的目光扫在自己面上,余十九收拾了下情绪,近前行了个礼。 “福晋。” 七福晋偏回头,望着床顶目光有些飘散。 “你来做什么?” “来看我什么时候死吗?” 说罢,七福晋又自嘲一笑。“那你再等等,我没多少时辰了。” “福晋误会了,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你也…不会死的。” 可七福晋根本没理会余十九的话,而是说道:“你过来。” 余十九微愣,还是听话的再靠近了些。 “余十九,我真嫉妒你。” 余十九微微蹙眉,眼角敛住一抹难辨的情绪,“你一来,就自由自在的像阵风似的,你不谙世事不懂规矩,他不教导你,反而明里暗里的纵着你。可是他这人是最谨慎,最讲规矩的!” “我害过你,我知道你不寻常,可没想到,他为了保住你,连自己的子嗣都舍得下,就算你恨他他都不在乎。他放着你在远远的地方,却时时刻刻的念着你。”qqΠéw “咳咳咳…” “福晋,别说了。”余十九将七福晋的手塞进被子,却被她顺势握住了。 七福晋冷笑着,眼角却不住的淌泪。 “可是你好端端的回来了,还有你们那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可是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永远回不来了!那个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七福晋又开始有些魔怔了,她双手挥舞着,似乎想在空气中捉住些什么。 她到了,都还在为她的女儿不公。 认为胤佑没有爱过他们的贞宣。 “福晋,福晋!” 余十九握住她手,好吃力才将人摁住,“你听我说,四格格…四格格的发带,有两条紫色绸缎做的发带,一直放在七爷的书房暗格里。他一直都想着四格格,从来没有忘记过。真的…” 话到后面,余十九也已经哽咽的说不清话了。 “是吗?”七福晋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缓缓消逝。 她扯开一抹惨淡的笑容,哑声道:“如此就好,我恨他一辈子,让他念着贞宣一辈子,也好。” 余十九垂着头掉泪,握着七福晋的手,问她。 “福晋,您对七爷,真的恨多过爱吗?” 七福晋顿了顿,说:“我对他的爱,只来自于贞宣。贞宣没了,爱也就没了。你也不必替我们惋惜,毕竟他也从没爱过我,顶多算是有些亏欠。可我也总做着戳他心窝的事,以至于现在我都分不清,到底是谁该恨谁,谁…亏欠了谁。” 第三百八十四章 终去 “既然分不清了,那就不分了。人只要活着,比什么念想都强。”余十九声音哽咽,尽管她尽力克制着。 余十九感受着七福晋手上温度的缓缓流失,想尽力渡一些热量给她。 “不是的,你不懂…” 七福晋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似乎在打颤。 “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好,最快乐的时候…”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她眼神虚无,瞳孔逐渐涣散,喃喃自语。 余十九看这情况心道不好,转身便要去找胤佑,这时,砰的一声,门扉被大力撞开到墙面上又弹回来,晃动着似乎摇摇欲坠。 胤佑手里端着一杯水,扑到了床边,“颂慧,你把这个药喝了。” “对,你将这个喝了…这个药…有用的。” 胤佑和余十九声音都有些不成调,七福晋却很冷静,她面无血色的望着胤佑手中的杯子,还清楚的看见胤佑的手在颤抖。 “这个是什么药?” “是…”胤佑喉咙发梗,囫囵道:“是之前太医院给的药,你喝了就能大好了。” 余十九直接将杯子取了过来,用力将七福晋扶了起来,口中还是说的那句话。 “至少你得活下去,人活着比什么念想都重要…” 水杯都凑到了七福晋嘴边,她稍稍动一下,就能抿进唇去。 可她动也不动。 “颂慧…”胤佑喊着:“你试试,你好歹试试…” “我大概知道你这个是什么。” 七福晋笑笑,偏开了头,那杯子里的水漾了些出来。 “你真是个好人,以往的事是我对不住你。这药…我就不喝了。” “为什么呀?为什么!”余十九眼泪喷薄,她都已经将救命的药递到了七福晋嘴边了,为什么她连喝一口救自己一命都不愿意呢。 七福晋不理余十九,却是对胤佑说道:“胤佑,我死后…册她为你的继福晋。那样的日子,或许你们就能一直过下去…” 胤佑闻言一震,余十九哭出声来。 “什么日子?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七福晋重重的纳了一口气,视线开始模糊不清,她用尽全力,抬手甩掉了余十九手里的杯子。 哐当一声,听得门外候着的人俱是一颤。 七福晋缓缓转眼,看着余十九,嘴唇动着却发不出声儿来了。 余十九附耳过去,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说道。 “真好啊…那个时候…” “…真好。” 耳边气息骤断,余十九瞳孔一颤,当即僵在原地,直到眼泪完全模糊了视线,余十九才愣愣的转回来,看着七福晋貌似安详的模样。 “福晋?” “福晋!” 胤佑踉跄一步,耳边只有余十九的哭声,胤佑缓缓靠在墙上,那拉氏小跑进来,一看眼前情景,顾不得胤佑,扑通就是一跪,“福晋!” 胤佑手撑着墙面,慢慢的走到了门边,吴德弓着身子上来,压低声音道:“七爷节哀,府上的人都在这儿了。” 胤佑抬头一看,果然是来齐了。 弘曙立即掀袍一跪,磕了个头:“母亲一路好走。” 弘煦有样学样,看着大哥的模样也跪下磕头:“母亲一路好走。” 胤佑提着一口气,哑声吩咐道:“福晋后事,交由富察格格主礼,让…三位阿哥戴孝守灵。” “是。”吴德应声告退。 这院子里跪的满满当当,耳边哭声也是一浪高过一浪,胤佑看着,听着,只觉头晕眼花。 他踩下阶梯,险些摔倒。 “阿玛!”弘曙赶紧扶上来,却被胤佑推开了。 “我没事。”胤佑朝前走着,似乎有些漫无目的,他头也没回,只反手点着弘曙:“你们兄弟,好生守着。” “是。” 此时天已大亮,胤佑也没计较自己走了多久,大抵是到了花园里头,他想起来了,那一年在太后宫里,他随手一指,给自己选了个嫡福晋。 也为颂慧选择了她可悲可恨可怜的一生。 “七爷,也许我们无法相爱,但是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 颂慧以前说过的话,如今伴着萧瑟晨风又吹进胤佑耳朵里,他靠着石凳坐下,一股悲凉难过在心头发酵,然后涌上心头,忽而飞来一大一小大只蝴蝶,在胤佑袖边停下,后又飞走。 第三百八十五章 是不是你 对于七福晋病重离世这个消息,众人的反应都比较平淡。 甚至有十福晋之例的快人快语,更是直言道:“哎哟突然这一出,我都快忘了有七嫂这个人了。” 身旁的八福晋笑了一声,“早就听说她病了,没出京之前就病厉害了不是,不然能叫七哥将她关在府里那么久?” 十福晋觉出八福晋话里有话,手肘碰了她一下,“八嫂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七嫂的死,另有隐情?” 八福晋翻她一个白眼,像是在看一个拎不清长不大的孩子,还动手点了下十福晋的额头。 “哎呀。”十福晋摸了摸额头,抱怨道:“八嫂,你干嘛总喜欢戳我额头。” “说你傻你还真不聪明,七嫂好歹是他明媒正娶的嫡福晋,死了就是死了能有什么隐情?不过嘛,这病因啊多半不是什么身体上的大病。” “是…心病?”十福晋猜测。 “哎是什么都不打紧,总之人都死了,我们再去想她的死因又有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这世上还有谁会念着她不成?哎,男人自古多薄情,她这么一死,七哥怕是高兴鼓掌都来不及呢,终于可以将那位宠妾扶正了。” 八福晋理了下衣襟,又抚了抚鬓边的素色簪子,因为要去吊丧,八福晋还特意换了一套浅色的衣衫,取了艳色珠钗,重新选了朵简单样式的簪花。 尽管如此,依旧衬的她气质高贵,盛气凌人。 胤禩他们早等在了外头,看八福晋和十福晋靠着一边儿说话一边儿走出来,才侧过身去,“走。” 虽说这府上的大小事宜,胤佑都让富察敏敏理了,可毕竟去的是一位皇子的嫡福晋,宫里自然不可能不闻不问,遂派来十二阿哥胤裪,送来了一些银两和丧事用品。 还带来了康熙口谕,要胤佑一定要仔细妥帖的办理七福晋的后事,不要失了皇家应有的颜面,要给足这位七福晋体面。 余十九在一侧看着胤佑面无表情的接了旨谢了恩,那位看起来温和有礼的十二阿哥赶紧将胤佑扶了起。, “七哥,节哀。” 胤裪面相看着还很年轻,连稚气都未全脱呢,不过倒是一副老成之态,难怪年纪轻轻就能管理这些宗亲大事。 余十九收回目光,往铜盆里扔着纸钱,刚想对身边的人说话,抬头却见从外头进来一行人。 今日来吊丧的人不在少数,宫里宫外的,哪个宗亲,哪个下属的,余十九也大多不认得。可这一行人,余十九可是怎么也认不错的。 尤其那位八福晋,几乎是一跨进屋就瞧见了余十九。 她勾唇冷笑,不过倒是未理睬余十九,由下人取了香给她,上过之后,便去了胤佑身边说话。 “七哥,七嫂这一去可真够突然了,你可一定要当心身子,保重身体,别将自己气坏了。” “有劳八弟妹挂心了。” 胤禩也在一旁连道节哀,富察敏敏端了茶过来,温声道:“八爷,八福晋,十爷,十福晋,这里烟大,请隔离小厅小坐休息一下。”qqnew “好。”胤禩表现的一贯得体,接了茶盏,刚要转身。 八福晋却冷不丁的问了句:“就是你?富察氏,下一步七哥是不是要请旨立你做福晋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这就开始了 八福晋这话问的直白又尖锐,这种场合说这种话,无疑是在将胤佑和富察敏敏架在火上烤。 富察敏敏面上瞬间失色,忙蹲低了身子,“妾身惶恐!” 胤佑抬手扶住她胳膊,令她站直。 只听胤佑声音淡淡的,对八福晋说道:“八弟妹,隔壁小厅歇息。” 八福晋笑笑,好在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主厅。 出去没多远,十福晋跟上她步子,问道:“八嫂,你刚才那是在干什么呀?这样问岂不是让七哥尴尬吗?” “有什么好尴尬的?你敢说七嫂这一去,七哥还能不要继福晋了?就是他自己不要,你看宫里准不准?随口几句话还不许人说了?”qqnew 八福晋无所谓的哼了一声,步子走的快了些,和十福晋拉开了距离。 “诶。”十福晋噘着嘴,嘟囔了声:“这人怎么这样啊。” 胤俄拉了十福晋一把,“哎哟我说姑奶奶,咱走,你还指望能管住八嫂那张嘴啊?” “哎呀我不是那意思,可是你看七嫂才刚去,七哥那样多伤心啊,人家一家子里里外外忙前忙后的,她这个时候当着一屋子人说那种话,闹不好叫人家一家子离心呢。多让人为难啊。” 十福晋说着,还朝灵堂那屋探了一眼。 “哎哟行行行,你说的都对,这儿好热的,咱们走。” 富察敏敏跪回了自己位置上,随手掐了一沓纸钱,揉的松散了些又递给了余十九。 余十九接过,有些担心的问道:“刚才那女人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富察敏敏摇摇头。“我也不知,不过八福晋总是这般口无遮拦,应当也没什么意思?” 富察敏敏看了眼对面的那拉氏,心里莫名一跳,又对余十九补了一句:“兴许就是想看七爷府上为了这个继福晋的事儿,鸡飞狗跳的,她当笑话瞧呢。” “这世上天天那么多事儿,哪有那么多笑话给她瞧啊,仔细自己哪一日也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余十九语气有些不满,朝火堆里扔着纸钱,实在有些热,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身上的黏腻感和心头的不适还是令她不大舒服。 不过倒是没有以前那么强烈了。 其实这么久了,余十九也发觉了,自从掉了两片鱼鳞后,她身上很多地方越来越往一个真正的‘人’靠拢。 “你不舒服?别硬撑了。”富察敏敏洒了一捧米在铜盆里,将那些明火掩住,又悄悄对余十九说:“你悄悄出去,回院子里歇一会儿去。” 余十九想说不必,富察敏敏瞪她一眼,“听话,快去。” 余十九点点头,缓缓从地上起了身,却见胤佑走到了弘煦身旁,拉起他的手,低语了几句。 然后见弘煦点头,胤佑便牵着他站了起来。 胤佑回头冲余十九招招手。 余十九跟了过去。 “三阿哥有些不舒服,你带他回院子里去用些水,待会儿再过来。” “可是…”余十九环视了一圈,抿着唇低声说:“这不太好?” “这么热,你不怕吗?” 胤佑脸色还有些苍白,他拍拍余十九肩膀,“就回去歇上半个时辰,没人说什么的。去。” 弘煦机灵的看着二人,拉拉胤佑的袖子,胤佑低头看他,“怎么了?” “原是阿玛心疼额娘,怎么倒拿我做起筏子了?” 胤佑戳了 他额头一下。“你若是真不怕累,就老实跪着,别一会儿捶腿一会儿摸屁股的,别人瞧见说你不规矩!” 余十九笑笑,还是带着弘煦出了门去了。 在那拉氏身边的弘倬仰头望着那拉氏,忽然也问了句:“额娘,母亲这么一去,你是不是就成继福晋了?” “闭嘴!” 那拉氏瞪了弘倬一眼,一边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人,好在没人注意到他们母子这边儿,弘曙也冷着眼警告道:“二弟,不可胡言乱语。” 弘倬哦了一声,“可是我就是觉得应该是额娘嘛,总不能…是三弟他额娘?” “你还说!”弘曙做势要打:“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别人故意来说几句话挑刺,你还真要上钩!” “成嫔娘娘到!” 外头响起通传声,屋内的人俱是一惊。 屋内的人匐身参拜,胤佑还没跪下去,便被成嫔急忙忙的扶了起来,成嫔眼微红。 “你也累着了,本身腿脚就不好,跪什么,快起来。” “是,多谢额娘。” 母子二人站在一块儿,成嫔看着那黑漆漆的牌位,叹了口气,手一挥,让身边的贴身宫女去代她上了一炷香。 “额娘怎么特意出宫来了?” 成嫔让胤佑扶着自己,拍了拍儿子的手背,有些语重心长的说:“自然是给你皇阿玛求了恩典才过来的,老七,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第三百八十七章 继福晋的人选 胤佑搀着成嫔,母子二人一路走着,像是漫无目的的散着步。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这府里各处都装点着素白,成嫔仰头看着树梢上的一抹白,缓缓停下了脚步,转头望着胤佑叹了口气。 “哎,老七啊,苦了你了。” “额娘言重了。” 母子二人终于站定,成嫔就说了这么一句,接下来便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胤佑低着头,看着成嫔脸上神色,道:“额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成嫔刚要开口,从右侧突然跑来个小孩儿,一把抱住成嫔的腿。 冷不丁的吓了成嫔一跳。 “啊哟…” “玛嬷。”小孩儿嗓音软软甜甜的。 原来是弘煦。 成嫔摸了摸弘煦的脑袋,笑的慈祥和蔼,“弘煦啊,你怎么在这儿,没在前院呢?” 紧接着,余十九也赶紧跑了过来,急忙将弘煦拉回了自己身边,而后向成嫔行了个礼。 “给成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不必多礼,只是这人众都在前面,你怎么带着弘煦到院里边来了?”细看之下,成嫔的脸色便不太好看,隐隐有些不满的意味,尽管她语气听上去仍然很温和。 “我…”余十九刚要解释,胤佑便接腔道:“屋子里闷热,弘煦年纪小,怕他受不了,这才让他额娘带他出来歇会儿的。” “哦。” 成嫔点点头,递了个眼色给余十九,明显是有话单独和胤佑说,让她先退下。 余十九便牵着弘煦,再度施了一礼。 “那妾身先告退了…” 待余十九和弘煦走远来了一些,成嫔才转头对胤佑说道:“你如此这般,岂不怕落了别人口实?” “这有什么所谓口实,自己孩子不心疼,还指望别人心疼吗?” 胤佑对成嫔的话里有话故作不知,反而又催了一句:“额娘今日前来,有什么话,直说。这里只有我们母子二人。” 成嫔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这才说开了。 “你皇阿玛…给你看掌了一位继福晋的人选。” “继福晋?”胤佑差点笑出声儿了。“之前大哥也是这样?大嫂才咽气没多久,老爷子便将继福晋的人选都给他看好了。” 成嫔蹙着眉,道:“你莫怪你皇阿玛冷心无情,他自然有他的考量,有他的道理。你们这么多兄弟,他只有一个,要做好你们这么多孩子的阿玛,他也有不容易的地方。你自己也是当爹的,你该体谅你皇阿玛才是。”qqΠéw 瞧瞧,多稀奇,一个被冷落了大半辈子的女人,竟还能为自己那多情薄情的丈夫开脱起来了。 见胤佑不说话,成嫔便当他没有反对,继续说:“是内务臣赫舍里文禄家的嫡出三小姐。今年十八,花儿一样的年纪。” 胤佑还是没接腔。 成嫔干脆绕到了他面前,直视着胤佑,说道:“她堂姑母可是你皇阿玛的元后!这身世够贵重了,你皇阿玛也知道前些年亏了你,如今你办事越发的得力,他看重你,将这么好的姑娘指给你做继福晋。” “胤佑,咱可要知足啊。” 成嫔眉毛紧皱,手心里紧紧揪着那丝帕,盯着胤佑的脸,唯恐从那张嘴里蹦出半个不字。 “额娘…” 胤佑终于开了口,说的却是成嫔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我过两日进宫会当面向皇阿玛谢恩,这事儿,算了。” “算了?”成嫔摇着头,神情惶恐,“你这孩子,可不要因为一时的伤心就脱口说胡话啊。” “不是胡话,我很理智,也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胤佑朝外边儿看了一眼,说:“两个没有感情的人,甚至根本不认识的人,要这样捆绑在一起过一生,被迫为对方负责,这样真的好吗?” “这样不好。” 胤佑垂着眉眼,自己问话,又自己回答。 “你啊…”成嫔也知道胤佑的脾气,说不动他也就不打算再多费口舌了,她转身便要走了,临行几步,却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问:“你心里是不是自己有了人选了?” 成嫔手一抬,指着遇水院的方向。“是那位?” “嗯。” 胤佑嗯了一声。 成嫔眼光复杂,感觉这个答案在情理之外,却在意料之中,她摇摇头,叹息着:“罢了,我先回宫了,你自己斟酌。额娘还是但愿你清楚一些,宠爱是一回事,这地位又是另一回事。她现在算是富察家的人,最高的官儿也就是个不太受看重的太医,能帮上你什么?” “那个文禄大人对你也是赞不绝口,还乐意自己女儿能嫁你,你就这么到你皇阿玛面前去拒了。真的值吗?老七,你千万想清楚啊…” 胤佑拱手相送,“额娘不必多言,儿子心意已决。” 第三百八十八章 各人的思考 成嫔回头,看了胤佑一眼,没再多说,将婢女招呼到了自己身边。 “走,回宫了。” 走出一截距离后,婢女小声询问道:“娘娘,看您也七爷谈的不是很好,难道他真的要拒绝赫舍里家的小姐吗?” “就奴婢所知,府上这位富察格格虽然聪明能干,可未有生育,怎么能做嫡福晋呢?” 婢女不解,在她看来,要做七爷的嫡福晋,要么是皇命所指,要么是生育有功极得宠爱,要么,身份高贵家室显赫。 总要占一样,可怎么看,富察敏敏都不符合。 成嫔苦笑一声:“谁知道呢,随他去,以后的日子是他自己过,选择什么样的人做自己的嫡福晋,他也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婢女扶着成嫔一路往外走,仍旧很狐疑。qqΠéw “听娘娘这意思,七爷有了自己心仪的人选,可您不满意?” “本宫满不满意不重要,胤佑是个倔脾气,他认定的事情很难有更改的余地。只是啊…他毕竟还年轻,根本不懂得其中的道理。他真以为,让自己心爱的人做了嫡福晋就是好的吗?” 成嫔嗤笑一声,语气里也多了些莫名的情绪。 “本宫看啊,未必…” “娘娘走了?” 余十九走了过来,胤佑嗯了一声,顺手揉了弘煦一把。“歇息够了,便回前院去,阿玛有事要与额娘说说。” “是。”弘煦乖觉的做了个礼,迈开短腿跑开了。 余十九望着胤佑。“爷要说什么?” 胤佑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说道:“方才额娘说,皇阿玛拟定了一位继福晋的人选,我拒了。” 余十九愕然。 “这才多一会儿,就连继福晋的人选都看好了?” 余十九有些想笑,却又不知道该笑这皇家薄情,还是该笑自己见识到底浅薄。 “嗯。你不必在意那个,只是我与额娘说了,我心里有了自己的主意。” 胤佑眸光深邃,看着余十九,继续说:“但是我觉得也该先同你说说。” 余十九心里微震,又才想起之前胤佑便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指着自己鼻尖。“我?” 胤佑颔首。 可余十九却缓缓摇头。“我可以拒绝吗?” 胤佑靠近她一些,微微俯身,问她:“为何要拒绝?” 余十九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给出了一个答案。 “因为我怕,做了你的嫡福晋,就再也做不成你的十九了。” 这话让胤佑听的语塞,一时半会儿竟不知该如何答她。 “什么个意思?你就是做了我的嫡福晋,你也还是十九啊。” “可我现在姓富察。” “可你始终都是余十九。” 胤佑稍稍拔高了声调,可余十九却眉头微拧着,心里总有一种不该如此的感觉。 “我觉得这样不对,如果做了嫡福晋,那么多规矩,那么多事儿,我做不好,处理的不好,我们就会有矛盾的。到时候整个府里都不安生…” “有敏敏帮你,你怕什么?” 胤佑许是累着了,他有些烦躁的拍了拍额头,又说:“算了,这事儿改天再和你说,今日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你先回去,我去前院儿看看。” 地位,恩宠,体面,真心。 或许胤佑是想将这一切都给到余十九,余十九毫不怀疑胤佑对自己的心意。 可是那么个明晃晃的位置,她真的能接吗? 一旦坐上去… 她真的还能像现在这样,只是余十九吗? 第三百八十九章 意外之喜 忙过了七福晋的后事后,七爷府撤下了那些白事装点,人还是那些人,景也还是那些景。 即使这府里永远的少了一个人,可却仿佛没有半点变化。 那拉氏半盘着腿在软椅上绣护膝,阿图灵吃着点心果子偷喝了两口凉茶,回头小心翼翼的瞧自己有没有被发现。qqxδnew 好在那拉氏的专注力此刻都在那些绣活儿上,没有注意到她。 忽然门帘被一阵风似的大力散开,珠帘撞响,文宜闯了进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那拉氏狐疑的看着她。 “怎么了这是?急忙忙的,出什么事儿了不成?” “出大事儿了!” 文宜端着茶杯就朝自己嘴里灌,阿图灵啊呜两声,伸着手去够:“文姨娘,那是我的杯子…” 文宜压根儿听不见阿图灵的话,喝了水解了渴又一股脑的凑到了那拉氏面前,神情紧张的对那拉氏说道:“宫里快来大消息了!” “什么消息?”那拉氏还是满脸疑惑的看着文宜,手上的针线活又开始了。 她一边缝补一边笑话说:“宫里的消息还没过来你就知道了?” 文宜摆摆手,还颇有些自得的说道:“我屋里的小桃今日去账房那边领例份,看到富察敏敏在选绸缎,摘了好几匹正红色的出来,让人送到她屋里去放着,说就这几天要用。” 正红色! 那拉氏一下子警醒了,“你意思是…府里要来新的福晋了?” 文宜故作神秘,笑说:“也不一定非得是从外来啊?既然七爷都让富察敏敏备下那些东西了,那一定已经和宫里通了气了,所以我才说,宫里肯定会有大消息要来了!” “那你说,不是从外头来的,这府里谁能做福晋?” 文宜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脸,有几分谄媚的意思。 她碰了碰那拉氏的胳膊,“还不就只有你了?” 那拉氏一怔,有那么一瞬间的出神,然后斥了一句:“别瞎说!” “这怎么是我瞎说,怎么看都只能是你啊,给七爷生了那么些孩子,又养的那么好,资历又高。不是你还能是谁?” 这话其实也是文宜的心里话,从资历来说她也不服气,可那拉氏生的孩子多啊,文宜这么多年了,肚子不争气也没法子。她打心里就觉得,新的嫡福晋人选必然是眼前这位侧福晋。 “您若得了好,可记得咱们这些老姐妹啊。” 文宜这就开始攀关系了,那拉氏免不得承认自己心里也有一丝的窃喜,脸上浮过一抹红晕,笑说:“哎哟,没影儿的事儿,可不许胡言乱语了。” 下午天气好了一些,凉风舒爽,余十九坐在躺椅上,在院子里晃悠着打瞌睡。 采青给她打扇,一边还要留意着弘煦的动静。 那小子在往树上爬,别说,身手还挺利索,没一会儿就翻到了半腰去,够着手要去抓鸟。 可鸟儿有翅膀啊,扑棱着就飞走了。 气的弘煦大叫一声,双手双腿用力攀着,又飞快的缩了下来。 “额娘!来帮我嘛!” “富察格格,有圣旨到府上了!快到前院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余十九噌的起了身,给采青交代了一句:“看好三阿哥。” “是。” 等余十九赶到时,其余人等都跪好了,大门开着,瞧着马车上下来一人,手里恭敬的捧着黄绸缎,上头的祥云图腾栩栩如生,高不可攀。 “有圣旨到——” 公公一甩拂尘,冷眼注视着众人。 那拉氏跪在最前面,恭敬的匍匐跪地,“臣妾接旨…” “妾身接旨…” 身后的女人们也个个恭谨,埋下头去,却是各有心思。 只有富察敏敏她悄悄握住余十九的手,冲她笑了笑。 余十九懵着,还不懂富察敏敏在笑什么。 便听那位公公宣读了圣旨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七子府内富察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顺,性行温良,既有德内则,又有功含璋。今着即册封为皇七子嫡福晋,发以宝册吉服,端贤庄重,钦此!” 圣旨宣读完了,一群人却愣在原地。 公公声音尖利,问道:“哪位是富察氏啊?还不领旨谢恩?奴才这里还有皇上的口谕要向福晋面授呢!” 有两个富察氏,可有功含璋的,不就是说生了儿子的吗! 文宜脑子晕眩,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余十九。 余十九也被富察敏敏推了出去。 余十九神游太虚,压根没回神过来,那太监朝外招招手,又有人捧了一堆东西过来。 “参见七福晋…” 公公给余十九做了个礼。 余十九讷讷的:“公公不必多礼。” “这些是您的宝册,吉服,冠服。您仔细收好。” “是,多谢公公指点。” 余十九语气干瘪瘪的,思绪还没完全回拢。 那太监估计也看出了余十九的状况之外,领着她又走了几步,到了旁人听不见声儿的位置,才说:“皇上口谕。” 余十九激灵了一下,遂又跪地听训。 “七贝勒一心要立你做嫡福晋,朕不愿伤了父子情分,便允了他了,盼你日后好生照顾七贝勒,掌家有道,育下有方,多为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做好本分。” “是,妾身铭记在心。” 余十九叩头。 “哎哟,福晋,可不要再称妾身了。”太监虚扶了一下,如今贵人身份不同了,他可不敢触碰。 只笑着提醒道“您现在是皇家媳妇儿,玉蝶上了宗室的七福晋,往后待上要称臣妾才是。” “是,多谢公公提点。” 余十九从袖中摸出一枚碎银递了过去,“公公传旨辛苦,请你喝杯茶。” 太监也不推辞,笑眯眯的拱着手:“多谢福晋。旨意传到,奴才就先告退了。” 余十九望着手里沉甸甸的圣旨,耳边还响起皇帝的口谕,那股迷糊感渐渐消逝开了… 众人慢慢聚集到了她面前。 文宜不可置信的摇摇头:“竟然是你…” “我?”余十九看她一眼,苦笑道:“是啊,竟然是我?” 那拉氏脸上红白交错,好一会儿才平复了过来,率先行礼道:“福晋,往后,这府里上上下下就拜托您了。” “是啊,给福晋请安道喜了。”富察敏敏笑的一脸欢喜,语气自然也真诚。 文宜撇撇嘴,还是规矩的行了礼。 “给福晋道喜。” 余十九有些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诸位客气了,咱们…这以前怎么过,今后还怎么过…累了,都先回屋去。” “是。” 众人怀揣着各自心事散开了。 富察敏敏一把握住余十九的手,兴奋的说:“十九,真好!七爷果然没骗我,他说一定得是你!” “是啊…”余十九讪笑,“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第三百九十章 求过继 余十九才回了遇水院没多久,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出了会儿神。 采青喜滋滋的端了一叠果子上来,个个洗的干干净净水润润的,“福晋,奴婢给您削个果子。可甜了。” “这果子哪有你这嘴甜啊。”余十九笑着,将那果子推了回去,“你自己削来吃,我这会儿不想吃东西。” “哦。”采青的兴奋劲头焉了一半儿下去,还是靠在余十九身旁,小声询问着:“福晋,您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啊?” “这册了福晋可是大喜事儿啊,可您一点都不开心。” 采青不懂,撑着小脸,眼巴巴的望着余十九。 余十九看着采青,反问道:“我有不开心吗?” “有啊,奴婢跟着您这么久了,怎么会连您开不开心都瞧不出来啊。” “嗯…也不是不开心。” 余十九叹了口气,解释道:“就是没有想到过这种事儿会发生我身上,之前七爷只是和我提了一嘴,可我也说了,我根本没那意思…” “那说明七爷真的是很爱您啊!” 不等余十九说完,采青就打断了她,语气急速且兴奋的说道:“奴婢觉着您就是一会儿时间还不适应呢,以后慢慢习惯就好了。再说了,您不为自己想,总该为三阿哥想想。您这做了嫡福晋,那三阿哥可就是七爷名正言顺的嫡子了啊。” 闻言,余十九如遭当头棒喝。 是啊… 嫡子,在这个时代,多尊贵的字眼儿啊。 采青没察觉余十九的神色变化,还在继续说着:“现在整个府里,三阿哥可是独一份儿,七爷就这么一个嫡子。那身份贵重,可不是其他院里的阿哥格格能比的。” 余十九却越听越不得劲,摆了摆手。“哎行了,我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出去找找三阿哥,又跑哪儿野去了。” “是。奴婢告退。” 可等采青出去没多久,遇水院又来了一个人,竟然是那拉氏。qqΠéw 余十九听见动静,回头一瞧,便起了身习惯性的要给她行礼。 “诶…” 那拉氏赶紧迎了上来,将余十九的身子扶住,而后行礼道:“该我向福晋行礼才是。” “侧福晋…不必多礼。” 余十九让开路。“进来说话。” 这小院子清幽僻静,一踏进来就凉凉爽爽的,屋子里也收拾的妥帖干净,那拉氏环视一圈,笑说:“我那芙蓉院处处邋遢,堆的像个杂物库房,难怪主子爷不爱过来。” 说完后,她又自觉失言,扬起了笑脸。“看我多嘴的,咱们进去说说话?” “请。”余十九进了屋。 待落了座,二人闲扯了几句话,都是由那拉氏在说,余十九在听。 东南西北的,听起来也没个要领重点。 余十九仔细瞧着那拉氏脸色似乎有些为难,便主动开口说:“侧福晋有什么话,不如直说。这屋子现在就我们两个,也没有旁人。” 那拉氏闻言,抿了抿唇,还喝了口润了润嗓,这才说开了。 “福晋,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余十九认真的看着她。 那拉氏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想…请你将弘曙过继到你名下去。” 余十九大惊失色,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那拉氏有多看重自己那几个孩子,尤其弘曙是她的长子,她待弘曙更是格外用心。 “过继到我名下?” 余十九摇摇头,“这…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那拉氏张了张嘴,似乎不知该如何言说,干脆起身给余十九跪了下去。哽咽道:“十九,就算我求你了!你就答应我!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摊上我这么个没本事的额娘,可是你不同,你又得主子爷宠爱,如今又做了这七爷府的主母,若你肯看顾弘曙,弘曙必然会有一个好前程的!” 第三百九十一章 我当然愿意 “你快些起来!” 余十九忙着想将那拉氏搀扶起身,可那人却像腿黏在了地上似的,死活不肯起来。 “福晋今日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了!” 余十九可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儿,一时间是又着急又觉得有些尴尬,拉着那拉氏,二人竟像是要打起来了似的。 “你快起来!有什么话起来说!这样像个什么样!” 二人正在拉扯间,屋子里也没个旁人,那拉氏铁了心的不肯起身,余十九拽着她胳膊打算将她强行弄起来。 这时,门外却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二人同时回头,竟然是弘曙,他气急败坏的过来,将那拉氏一把拉了起来。 “额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拉氏眼红了红,“弘曙,你怎么过来了?” 弘曙没有回答那拉氏的话,而是看了余十九一眼,余十九刚要开口,那孩子却往后退了一步,拱手行礼道:“见过母亲,我额娘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就把她带回去。” “我有话与福晋讲,你跑过来做什么?”那拉氏明显不愿意走,弘曙拽了她一下,压低了声音吼道:“你在这里闹什么!阿玛马上回来了!” “我…” 那拉氏被弘曙噎的开不了口,余十九这才慢条斯理的说话了。 “弘曙,让你额娘在我这儿待一会儿。” 弘曙深深的看了余十九一眼,唇动了动,说:“我也有话与母亲讲。” “那你跟我来。” 余十九带着弘曙进了里屋,她料想着,弘曙是知道那拉氏过来的意图的。 果不其然,进了里屋后,隔绝开了那拉氏的视线,弘曙便急忙开口道:“十九,我额娘是不是想把我过继到你名下来,你不要听她的!” 余十九见弘曙着急上火的样,一时间,心里更多的却是对这孩子的心疼。 她轻声说道:“弘曙,你既然知道你额娘的想法,那…我也想听听你的意思。” 闻言,弘曙有些不敢相信,他瞪大眼,望着余十九,似倒抽了一口凉气:“你这意思,难道你还打算答应我额娘?” 他声音急切中,又还透着明显的紧张,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余十九,等她一个答案。 弘曙肩膀上落了片不明显的小树叶,余十九抬手轻轻为他拂掉了。 “你先不要管我是怎么想的,我想听听你自己的想法。” “我……” 弘曙话到喉咙,却又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左右几步,说了一个我字,便说不下去了。 余十九笑笑,走到了弘曙身边,温声说道:“你也是读书做学问的人,懂得道理肯定比我多。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额娘看重你,希望你能有个好前程,如今我做了你阿玛的嫡福晋,她让你过继我到我名下来,是想让你有个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的名头。” 弘曙也没料到余十九能这般坦诚的将那拉氏的心思摆在了明面儿上来说。 弘曙头一垂,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神情有些落寞。 “要说前程,哪个不想要好的前程呢?可是我额娘还好好儿的,却要我管别人叫娘,这传了出去,我额娘该如何做人?旁人肯定会说是她教养不善,才连养儿子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说到底,弘曙心里还是为他额娘考虑着的。 余十九劝他:“这世上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你要顾忌别人怎么说,你顾忌的过来吗?你额娘之前也算帮过我,况且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咱俩一直关系都很亲近的不是吗?” “你…”弘曙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你意思是…你愿意?” 余十九点点头,神情十分自然,半点没有作假。 “我当然愿意啊。只要你点头,我去与你阿玛说。我相信你阿玛肯定也会愿意的。” 弘曙站起身,又有些急了。 “可是弘煦…” “弘煦再如何,他也是你弟弟,一个三岁的孩子还没定型呢。” 余十九笑的温柔,她拍了拍弘煦的肩膀,“行了,先将你额娘送回院子里去,等你阿玛回来,我仔细和他说说这事儿。” “嗯。” 弘曙终于是点了点头,从里屋出去了。 余十九走出时,那母子二人刚刚迈出门槛,那拉氏回头正好对上余十九的视线,那拉氏泪眼婆娑,感激的冲着余十九笑了笑。 余十九挥挥手,送别了他们。 等胤佑回来时,已经天黑了。 一进屋便看见余十九靠在桌边,单手支颐的看着小桌上的物件儿,那是她的宝册。 胤佑走过来,拿起那册子翻了翻,笑道:“怎么不高兴呢?”qqnew “福晋。” 他特意咬重了福晋两个字,还俯身下去在余十九额头上吻了吻。 余十九伸手将他推开了些,瞪他一眼,“你怎么事前也不和我说一声?” “我和你说了啊。” “那我也说了我不愿意啊。” “对啊,知道你不愿意,那我就先斩后奏咯。” 胤佑将那宝册放进了余十九的小盒子里,仔细的落了锁,二人一左一右的坐着,望着院子里青树碧水,是一片好光景。 “我让敏敏多选了几个丫头过来,既然是嫡福晋,规格体面总不能下了你的面子。”胤佑侧脸去和余十九说话。 余十九便道:“你知道我不在意那些。” “你现在是嫡福晋,必须在意那些。”胤佑脸上噙着一抹笑,宠溺的看着余十九,那表情倒像个卖乖的孩子,巴不得余十九能夸自己几句。 余十九叹了口气,“随你去。我还有件事和你说。” 胤佑正要端茶的动作一顿,主动问道:“是弘曙的事儿?” 第三百九十二章 水榭阁 “你知道了?” 余十九看胤佑很平静,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该不会那拉氏早先便已经和胤佑通过气了? 胤佑点头,又说:“嗯,是猜到了。” “猜到的?” “是啊。” 胤佑别了下茶沫,语气淡然,“他额娘那点心思又不难猜。你和弘曙之前便关系亲厚,如今你做了福晋,她希望自己儿子能有个好前程,有这种请求,不足为奇。” 余十九垂着眼,轻缓缓的搭上胤佑的胳膊,问:“那…七哥,你是怎么想的?” 胤佑将手中茶碗搁下,顺势将余十九的手握在自己掌心,摩挲着余十九纤细手指上的骨节,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我心里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咱们还有个弘煦,我只怕对不起他。” “对不起弘煦?” 余十九摇摇头,笑说:“也不能这么说,弘煦还小,和他大哥现在还没有可比性,况且,我倒是希望弘曙能够争气,照拂着他弟弟,让弘煦安生快活一辈子呢。” “说来,我倒觉得我这么点心思,对不起的人是弘曙。” 余十九柳眉微蹙,薄唇纳出一口气,那眉眼间清淡的哀愁可见是真真觉得为难。 胤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拍板做了决定。 “既然你也愿意,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那拉氏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弘曙是个有分寸的,不会为此怠慢他自己亲娘的。” 余十九抬起头,看了眼外头的光景,应下了。 “好,就这么办。” 方寸天地之间,人生种种竟若白驹过隙,待回首往事时不过才忽然而已。 方当已过两年。 余十九在院中锄草,正是初春时,草长莺飞,万物复苏,处处都是绿意葱茏的好景象。 “福晋,歇会儿。” 采青给余十九擦了擦汗,手一挥,又招呼来两个婢女。 一人名叫瑶瑟,一人名叫泯如。 都是富察敏敏精挑细选后送过来的,在遇水院伺候了两年,勤快能干,又聪明,很是得力。尤其瑶瑟,她读过书,会写字,除了日常杂事,余十九还让她到弘煦书房去照顾着。 “福晋,给您备了凉饮,您用一些。”瑶瑟将茶饮备好,又端着盘子候到了另一边儿。 瑶瑟生的桃花玉面,时常双眼含笑如盈泉,说话轻声细语的,富察敏敏对她也是赞不绝口,直夸此女机灵,还说过等有合适的机会场合,就为瑶瑟相看个合适的男子,替她做主嫁个好人家呢。 余十九放下小铲,过来端起茶杯,茶汤温度刚好,不冷不热,杯壁摸上去却是一阵凉悠悠的。 又用手背轻轻碰了下那茶壶,还是热的。 余十九笑笑。“你将杯子在水里镇过?” “嗯,七爷说过,您喜欢喝凉的,可奴婢自作主张,觉得这天儿还不当热,你时时用凉,身子怕是要吃亏。” 瑶瑟行了个礼,说话绵软,却不卑不亢。 余十九轻轻啜了一口茶饮,“果真心细。今日咱们出府去一趟。” “今日初九,是要去水榭阁?”瑶瑟一笑,脸上圈出两个小巧的酒窝。 余十九点了她额头一下,回头吩咐着:“采青,你与泯如就在家里候着,看好三阿哥,我们去去就回。” “是。” 泯如大胆的喊了一句:“福晋别忘了给咱们带些好吃的回来啊!” 采青拉了泯如一把,笑话道:“贪吃鬼!府上那么多好吃的也不够你消化!” 水榭阁就是之前余十九和周澜泱合伙做生意的店铺,余十九不懂做生意,也不怎么过问,周澜泱有主意,将一间小小的卖苏杭绸缎的铺子折腾成了三大开间铺面的成衣阁,还搭着售卖一些京城少见的胭脂水粉。 遇上稀奇的,也免不得给余十九留一份儿。 “七福晋,您用茶。” 周澜泱身边的婢女叫明玉,那股机灵大胆的劲头和周澜泱真是一个样。 周澜泱在前头忙,她便先将人迎进了里屋了。 “谢谢你的好意,这茶呀我就不喝了,府上才将喝了出来呢,这会儿还嫌撑。”余十九取下身上的淡蓝色披风,递给了瑶瑟。 明玉掩唇一笑,“那就烦劳您再坐会儿,我家侧福晋在点帐,这几个月生意很红火,许是一时半会儿的,算不清您的分红呢!” “哈哈哈,你这讨巧的丫头。” 余十九爽快的笑了几声,从袖中摸出了一颗小金珠,扔给了明玉。“生意好也少不得你跟在澜泱身边出力,赏你的!” 明玉双手捧住,也不推辞。“谢七福晋!” 这时,房门被推开,吱呀一声,周澜泱的声音传了过来。 “又在七福晋面前卖什么乖面子呢?” 明玉嬉笑着回头,“侧福晋,可不是奴婢卖乖,是七福晋说店铺挣钱,奴婢也有功劳,非要赏给奴婢呢。” 周澜泱瞪她一眼,笑骂道:“竟会邀功,还不滚下去。” “不是邀功,我说的是真的,明玉聪明又能干,也不知你哪儿找来这么伶俐的丫头。” 余十九扫了明玉一眼,眼神里是真诚的欣赏,嘴里也是赞叹连连。 周澜泱落座,喝了口茶,眼眸微抬,视线落在瑶瑟身上,眼角夹着一抹娇俏的笑意。 “七嫂就别说我了,我瞧着你身边这位瑶瑟姑娘才好呢,这模样生的真好看。” “要不…咱俩换换?” 余十九故意打趣,引的瑶瑟脸红,周澜泱则是哈哈大笑。 短暂的寒暄结束,刚要说到正事儿,便听门外有小厮禀报着。 “侧福晋,有贵客要买那柄青螺翡翠簪,压了些价,奴才们不敢做主,劳动您去瞧瞧?” qqΠéw 第三百九十三章 久违的久卫 周澜泱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慢条斯理的坐在原处,理了理裙摆,眼睛瞧着自己手上的护甲,眼波流转,轻笑着对余十九说道:“瞧,方才你还夸我手下人能干呢,这么点小事儿都办不好。” “那也定是宝贝价高,下人们不好做主,才需得你出面处置。”余十九笑着搭话。 便想着不外乎多等周澜泱一会儿,可不料,周澜泱却说:“要不,七嫂和我一道出去瞧瞧?万一是个无赖地痞,要和我动粗,我可毫无还收之力。七嫂拳脚功夫厉害,总能护着我。” 余十九噗嗤一声笑了,“走,我也去瞧瞧。看是多稀奇一位大买主。” 二人这便起身,拉开门去,那小厮指了个方向,“就是那位。” 余十九顺着看过去,是个挺高大的男子,只是这背影瞧上去怎么…有些眼熟呢? 余十九蹙着眉,跟着周澜泱一道走了过去。 “我们这里本是成衣铺子,搭着这些小物件也是为了添些颜色,你若真心喜欢,我让掌柜的给你算便宜些。” 周澜泱冲着那男子背影开了口,那人回头,拱手躬身的立即行了个礼。 “九侧福晋。” “你认得我?”周澜泱笑了,抬了抬手,“不必多礼,进了店门就是客。既然你知道这是我的铺子,那也肯定知道我铺子里的东西样样都是珍品,虽然价高,可绝对物超所值。” “是,奴才自然不敢怀疑珍宝价值,只是囊中羞涩,还请九侧福晋…” “张久卫?!” 话没说完,他抬起头来,却叫余十九吃了一惊。 原来这是竟是张久卫! 张久卫也愣住,直接傻在了原地。 周澜泱左右看看,笑道:“看来你不仅认得我,还认得七福晋啊?” “啊…是啊…奴才曾跟在七爷身边做过事儿。” 张久卫随口提了一句,也没有要深说下去的意思,周澜泱笑笑:“竟然还有这样的缘分,这簪子就便宜给你了。你出十两银子。” 这可比之前的价格便宜了一大截,张久卫欢欢喜喜的应了,忙说:“多谢九侧福晋。” 余十九好奇问了一嘴。“你这簪子是给谁买的啊?” 闻言,张久卫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说:“给我夫人买的。” “你夫人?你成婚了?”余十九也跟着笑。 听着张久卫成亲了,还觉得挺意外,意外之余也替他高兴。 张久卫点点头,看着余十九有些欲言又止。qqnew 周澜泱是个聪明人,主动转了身,“我亲自去给你装好,保管你夫人瞧见了这簪子欢欢喜喜的。” “是,多谢,多谢。” 张久卫不住道谢,余十九便往前走了些,张久卫自然跟上。 “说说,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余十九仰着头,身后的微光洒在她身上,耀眼的光泽浸润在发丝间,那璀璨笑容一时让张久卫晃了神。 仿佛回到了那年初识余十九的时候。 他稍稍低着头,答道:“我一心想从军,七爷想法子将我送到了直郡王的军中去,大军凯旋,我作为回京前锋传信,昨日便到了。” “啊,原来你到直郡王那儿去了。”余十九不住点头,夸赞道:“好男儿志在疆场,,挺好的。” 余十九笑着,又问:“你刚才说你夫人。你已经成亲了?” 张久卫点头,面色忽而有些羞赧,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您也认识的,是锦屏。” “锦屏?” 余十九吃了一惊。 心里起了一些波澜。 她想起两年前她才回来时,不是没发现锦屏不见了,可是因为之前那些事儿,她也没心思再去计较谁的对错,纠缠恩怨。 不见便不见了,权当与不开心的过去做个告别。 可本心来说,余十九还是希望锦屏的过得好的,如今竟然张久卫和锦屏都成了婚,且张久卫待她也是一副爱护上心的模样,余十九看着也高兴。 “好,锦屏是个好姑娘,你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红火的。” 余十九抿唇,补了一句:“改日,让七爷去大千岁那里要个你的住址,我们也上你那去叨扰叨扰。” “哎哟!不叨扰不叨扰!奴才就住在柴火胡同!您与七爷要来,奴才一定好生招待!” 说到激动处,张久卫连眼圈都红了,拉着袖子不停的抹眼睛。 “福晋,要不这样…估摸着这两日大军该回朝了,奴才还有得忙,待得了闲,奴才带着锦屏来拜访您和七爷!” 末了,张久卫还小心翼翼的问了句:“福晋,您看成不成?” “成啊!”余十九笑容灿烂,爽朗道:“那有什么不成的!来便是了!” 那边周澜泱也将装好的首饰让小厮送了出来,银货两讫,张久卫拱手道:“福晋,那奴才便先走了。” 余十九点点头,“慢走。” 可就在张久卫刚刚下了阶梯时,余十九又喊住了他。“等等!” “福晋还有何吩咐?” 余十九慢慢走下,轻声询问道:“你说大军凯旋了,那…大千岁他没有受伤?” 第三百九十四章 受伤 “行军打仗,哪里有全须全尾不受伤的呢?不过奴才回京报信,早走几日,当时瞧着,大千岁的伤没有大碍的。” 张久卫看着天色又变,这怕是要下雨了,便告别了余十九,仔细的将首饰盒子揣进了怀里,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那么,张久卫话里的意思是胤禔他受伤了… “怎么还站在外头呢?” 周澜泱在里面喊了一句,余十九才回过神来,“就来。” 周澜泱指了指小屋子里,笑说:“这几个月生意不错,该你的那份儿我特意用的银票,给你那小丫头拿好了。” “那就多谢澜泱了。” 二人说着笑,周澜泱挽着余十九,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会儿趁着时辰早,你陪我去个地方行不行?” “去哪?” “城西口的赵家中医。” “你去哪儿做什么?你要什么药材莫非你们九爷府还没有?” 余十九调侃道:“就是国库里没有的药材,仔细你们九爷府都能找出来。” “哎呀,你先别笑话我了。” 周澜泱轻轻拧了余十九胳膊一下,靠近了些,小声解释道:“是…是我这两个月,那个来的时候总是十分不舒服,听说那家中医专擅此症,我就去瞧了瞧,可那大夫是个怪人,从不拿方子给病人,都是自己制药,做成一颗颗的小药丸,然后叫你去取。” “你就陪我一块儿去嘛,一路上还能和我说说话,再说了,万一回程天黑了你还可以保护我。” 周澜泱死死的揽着余十九,还把脑袋贴在了余十九胳膊上。 痒的余十九直发笑,她轻轻推开周澜泱,笑道:“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两个人在一块儿说话就说半天还耽误时辰呢。” 余十九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我帮你去拿。你给我一个手牌之类的,拿到了我再派人送你九爷府去。真就是回来天黑了,路遇强盗我又得打强盗还得保护你,更累!” 这些俨然就是说笑。 余十九答应帮忙取药无非就是想单纯的帮周澜泱做点事儿,毕竟生意上余十九是一点忙没帮上,全赖着周澜泱会操持,每个月才能分这么些钱,这样帮人家跑个腿做点事儿,又有什么要紧呢? “那不成,若要你去替我跑东西,九爷知道也会说我的。” “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帮我赚银子,我帮你跑路,挺好。” 余十九将周澜泱朝里面推了些,又将瑶瑟喊了出来。 “瑶瑟,咱们走了。” 瑶瑟莲步慢移,行至周澜泱跟前,还不忘与她行礼。仟仟尛哾 “奴婢告退,九侧福晋留步。” “诶,七嫂…” 余十九已经上了马车,冲着周澜泱摆摆手,“行了。你回府去等着!” 车把式调换了方向,走了一小半路,瑶瑟才瞧着路程不对,遂问道:“福晋,咱们不回府吗?” “回啊,不过回府之前,我们得去另一个地方帮澜泱拿点东西。” 瑶瑟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余十九不解。 瑶瑟便道:“奴婢是笑您和九侧福晋真好玩儿,二位都是一点架子没有的人,待人又和气,不像其他府里那些女主子,一个个的可凶了。” 余十九笑而不语,靠在了柔软的引枕上,马车悠悠前行… 第三百九十五章 医馆的贵客 原本余十九以为这赵家中药铺子是个小作坊,可当马车行驶到目的地时才看见,人家这可不是什么小作坊! 这是一座大宅子,占地宽广,前堂明亮,从余十九下马车的地方一道碎石铺垫的小道直通那院子大门。挂着招牌——济仁康。 两侧红木圆柱,挂着褐色描金的牌匾。 左右分别刻着端端正正的几个大字。 “愿人康健,何妨贫哀。” 余十九读了一遍,又看那院中的病患排着长龙候着,笑说:“这可不像贫哀的样子,这位郎中定然医术超群。” 瑶瑟一边扶着余十九,点点头,也说:“肯定的呀,您瞧连九侧福晋那样的身份都要过来寻医问药呢。要说珍贵药材,他们九爷府什么没有呀,奴婢听说善德馆里还有千年人参呢!” “人参那种东西呀,虽然稀奇,可也挑人的很,不是谁都能用的,说到底也就是个药材,也不能指望它起死回生啊。” 余十九说着话,这当口有些风大,初春化雪的时候,即使头顶有太阳,还是凉悠悠的。 瑶瑟突然想到近两年京城里多了传教士,也就多了许多稀奇玩意儿,遂有些好奇的问:“对了,福晋,京城里不是还有两家洋人医馆吗?他们用的药材就和咱们的大不相同,瞧着都稀奇,偏生还真就有人敢去看呢。” 余十九笑说:“亏你还是个读过书的姑娘,眼界怎么还不如采青高?人家采青都知道那些传教士传授使用的医术称作西医,和咱们自然不同,不过你可别说没人敢用,你知道最开始用西药的人是谁吗?” 这可考到瑶瑟了,她挠挠脸颊,“奴婢不知。” 余十九解释说:“是皇上!” “皇上?”瑶瑟捂着嘴,直呼不敢相信。 “我也是与七哥闲聊时,听他提了这么一嘴,皇上曾经患过疟疾,太医们手足无措,还是传教士送了金鸡纳霜,又由皇子阿哥们亲身试了药才敢给老爷子服用的。” “去年进宫的时候,皇上也从那个郎世宁手上得了几盒绰克拉,还赏给了各位阿哥,七哥也带了一盒回来,现在还好好儿的放在遇水院呢,你就没瞧见过?” 余十九眨眨眼,望着瑶瑟。 瑶瑟仔细想想,终于想起来了,哭笑不得的说:“原来是那个小铁盒子,奴婢不知道是什么贵重东西,从来不敢碰呢。” 什么贵重东西,其实就是巧克力… 余十九腹诽,口中却答道:“皇上赏赐的,那自然是顶贵重的。” 闲聊了许久,这中药铺子的小童终于到了余十九身边,拱了拱手,“夫人吉祥,请问是看病还是取药?” 余十九从袖中掏出周澜泱给的玉牌递给小药童。 “劳驾,我是来取药的。” 小药童接过玉牌,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很快便认了出来,忙不跌的表示:“原来是九侧福晋的玉牌,您二位随我这边来。” 小童带着他们穿行过垂花小廊,又转过弯,又绕到了一座清雅别致的小院子里。 “哇…真漂亮,像江南临水临桥的那些门户一样。” 瑶瑟满是惊艳,赞叹连连,小药童推开了一扇门。站在门边,“二位请进去稍作休憩,我这就去找师父取九侧福晋的药来。” “好,劳驾。”瑶瑟行了个礼,送了几步。 小药童又回头说道:“哦,对了,这小院子是我们专为贵客准备的,夫人尽管休息,不用担心会有人吵闹到你。” “多谢。”余十九颔首致谢。 等那小药童走远,余十九在屋子里走走看看的,也不禁夸道:“真像你说的,跟那江南地儿一样,这么讲究,不知道这医馆时常都是接待什么贵客呀。” 仟千仦哾 第三百九十六章 诊治 “就是说呢,这装潢富贵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普通医馆。呀,福晋,既然九侧福晋都是这里的常客,那会不会还有比九侧福晋更高贵的人物啊!” 瑶瑟眨着眼,问话里一半好奇一半兴奋。 余十九笑笑,“嗯,你说的也不无可能。” 此时,那小药童揣着周澜泱的玉牌去到了一间屋子中,那位郎中面前刚有一位病人起身。 “您回去多注意休息,饮食一定忌口,不要食辣食腥。明日一早,过来取药。” “好,多谢赵大夫。” 那病人千恩万谢的告辞了,小药童忙上前去,“师父,九侧福晋派了人过来取药了。” 赵郎中接过玉牌,眯着眼睛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点头道:“嗯,确实是九侧福晋的。你随我来取。” “是,师父。” 赵郎中刚刚领着小药童出了门,准备要往药房去,却从拐角处急急忙忙跑来另一个小学徒。 “师父,师父!” “怎么了?是不是前院病人多,刘大夫应付不过来?”赵郎中疑惑的看着小学徒。 小学徒却将头甩的像拨浪鼓,神情有些惶恐。 “后门停了辆马车,来人是几个军爷,个个凶神恶煞五大三粗的!带头那个点名儿说要您快些备好,给他们主子疗伤!” 一听这话,赵郎中当即就急了眼,立刻应道:“你快些去将东院门打开,再将前院的人都遣散了,将他们迎进去,我拿了药箱立刻就来!” 小学徒应了一声是,转身便小跑开了。 药童急了,“师父,那九侧福晋的药?” “哎哟那一位的伤可耽误不得!你自己去药房找,找着了赶紧给人送过去!啊!我先过去了!” 赵郎中回身提着自己的药箱便出了门,尽管小药童跟着一通嚎叫。 “师父!徒儿不知道九侧福晋的药在哪一处啊!” “哎…”小药童看着赵郎中匆忙的背影,不由长叹一口气。 这医馆的小厮们动作很快,将东院收拾好后,又忙去打水倒茶,将那几个军爷安置在了前院,便心有不安的侯在了门前。 赵郎中小跑过来,掂着肩膀上的药箱,看着被架进来的人,眼神惊恐的招呼道:“快!扶进屋去!” 伤者神志还算清醒,只是因为旧伤复发没什么力气,被人架着,搀扶着倒在了床上,就这么一个动作,立刻便让他胸前的伤口再度撕裂,很快便渗出血来浸湿了衣衫。 “赵大夫!你马上来看看!”随行的侍卫低吼一声,赵郎中靠近,三下五除二的剪碎了伤者衣衫,露出一条血腥裂痕,看上去是新伤加旧恨,几度愈合又撕开,皮绽翻滚,血肉淋漓。 “怎么样?赵大夫,没大碍。咱们急着赶路,没成想进了京后,这伤口反复裂开,军医给用了药后,却只能止住一会儿,反复几次,人还容易发热,这么折腾下去,可如何是好?!” 那侍卫有些焦急,赵大夫取了银针和火盏,摇头叹息着:“我要施针,先将血止住,烦请郡王多忍忍。” 榻上的人缓缓睁开眼,唇色发白,额头冷汗淋漓,声音也有些微弱。qqnew “尽快诊治,本王后日须得进宫去,不能…让人瞧见…” “直郡王,恕小人多嘴,您这伤有些严重,伤口不止才发了热症,两日无法痊愈啊。” 赵郎中有些为难,手上施针的动作却也没停。 “咳咳…无妨,你尽快,将伤口止住,不叫本王血流干了就成!” “这…小人只能说…尽力而为。” 瑶瑟在屋内来回踱步,没了先前看着美景的闲情逸致,眼看着外头天色逐渐沉沉,可这去拿药的人却总不回来,瑶瑟自然着急了。 “福晋,你说那小药童怎么回事啊?怎么取个药取这么久?时辰可不早了。” 余十九也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说道:“兴许是那位大夫前头病患太多一时离不开身。不急,再稍稍等会儿。” 来都来了,也没法子,瑶瑟只好点头,又说:“那再等上一会儿,再不见人来,奴婢就出去找找。”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不愿意就将她绑过来! 却说那小药童在药房里一番找也没找到属于九侧福晋的药瓶子,这药房里贵重药材太多,那些达官贵人的方子也太多,小药童实在不敢乱动。 几番踌躇,还是捏着玉牌又退出了药房,返身出去准备寻赵郎中问问。 刚走到东院,却不想正碰上出来找人的瑶瑟。 “诶,小郎中!” 瑶瑟小跑过来,瞪着眼斥问道:“怎么回事儿!咱们的药呢?晾着我们这么久,故意的?” “姑娘说这话就冤枉我了,我…我实在是找不到那药,也不敢给您乱取啊,我师父在里头给病人治伤,我这正要过来问他呢。” 小药童也是一脸无辜,指着紧闭的房门,示意瑶瑟看。 瑶瑟却不理,而是指着渐晚的天色,语气愈发的不满。 “我管你师父是治病还是看伤呢!许得看别的病人,就不理会我们?你只知要取药的是九侧福晋,却不知道我家主子是何人,才这般怠慢!” 瑶瑟越说越生气。 “自己做的药放哪里都不知道,我看你们这个医馆也就是传的神乎!赶紧将药找出来,这么迟了,若出了什么事儿,你们医馆交代不起!” 小药童被训的睁不开眼,苦兮兮的辩解道:“真不是故意的,害您久等,您再稍作,我这就求见师父…” 二人争执不下,房门被猛的拉开,侍卫嗓音浑厚,皱着眉骂道:“怎么回事!胆敢在此喧闹!不要命了吗!” 瑶瑟和那小药童都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 小药童忙躬身道歉,“对不住,这位姐姐也要急着取药,我不得已,才过来找我师父的。”仟仟尛哾 “药?” 侍卫将瑶瑟上下打量一番,不耐烦的吼道:“你师父正在给我们主子治伤,现在离不得人,要取什么药都得等一会儿!” 说着,那侍卫便要关门。 瑶瑟却上前,用手肘死死的抵住了房门。 “这位军爷,凭您主子是谁,也要讲个理,我只是让小郎中来问问他师父,不会耽误太久…” 瑶瑟话没说完,那侍卫拔刀,刀柄便打在瑶瑟手臂上,痛的瑶瑟叫唤一声,整个身子便往后倒去! “我说了,赵郎中现在离不得!你再着急找药,也得等着!” “再敢放肆,耽误了我家主子救治,饶不得你!” 侍卫撂下一句狠话,便再次要将门关上。 瑶瑟脾气上来,也不肯依,冲上前去抵在门边,骂道:“若要将主子抬出来,那我也是不怕的!别以为就你主子金贵!” “你这臭丫头!” 侍卫抬手要打,瑶瑟瞳孔一颤,躲避不及吓的闭上了眼。 只是那拳头却没落上去。 只见那侍卫的手腕被人接住,往上一抬,紧接着一掌便打到了他胸口上,侍卫抽到而上,余十九抬脚便踢,将快要出鞘的刀刃踢了回去。 寒光只闪了一瞬,唰的一声便又回了原位。 余十九转了半圈,将瑶瑟护在身后,冷冷的开了口:“我不知你家主子是谁,也无心耽误他的治疗,有话可以好好说,对一个弱女子动粗,这便是你们的行军之道吗?” 原本屋内的人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也没打算理,想着将人赶走便是,可这声音冷冷清清的,实在太熟悉了。 就如一道经久的古琴音,猛然弦响在人的心头。 胤禔眼神微凛,问赵郎中。“外头的人是谁?” 赵郎中收了针,见血已止住,松了口气,才缓缓答道:“是来给九侧福晋取药的,想来是九爷府上的人?” “九侧福晋?”胤禔有些疑惑。而后又自言自语道:“不对…不是九爷府上的…这声音…错不了的。” 正逢瑶瑟捂着胳膊,朝那侍卫吼道:“我家主子是七福晋!你敢与她动手,我倒看看你主子是什么通天的人物,如何保的住你!” “七福晋!” 胤禔震惊不已。“她是…七福晋…” “郡王歇着,小人出去将药给她们取了,也免得扰到您休憩。” 直到赵郎中出了门,外头动静渐渐消去,胤禔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朝近身侍卫布泽多吼道:“将她请过来!请过来!” “谁……?”布泽多尽管跟在胤禔身边两年多,出生入死的,也一时理解不了胤禔要请谁过来。 胤禔又急又恼的起了身,“门口那个!刚才门口那个!去将她请进来!请进来!” “大千岁您别急,奴才这就去将七福晋请过来…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胤禔十分恼火,一直瞪着布泽多。布泽多为难道:“毕竟七福晋女流之辈,您这又伤着…始终有些不妥…若是她不愿,那奴才怎么好勉强…” “她不愿就将她绑过来!绑过来!听得懂吗!”胤禔恼怒大吼,布泽多不敢再违逆他,忙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总算是取到了药,赵郎中也是万分抱歉,一直作揖:“七福晋见谅,方才实在是情况紧急,脱不开身,我这徒弟又蠢笨,耽误了您时间。” 晚霞漫天,瑶瑟埋怨着:“等到了府上肯定天儿都黑了,福晋,咱们别耽误了,快走。这趟差事可是恼人,九侧福晋也太清闲了…” 余十九拍了拍她手背,才对赵郎中说道:“拿到了便好。医者父母心,病患急切,自然您不能袖手旁观,是我这丫头不懂事儿,您别见怪。” “哪里哪里,七福晋您太客气了。” 余十九笑笑,轻轻扶着瑶瑟的胳膊,颔首道:“有劳赵大夫,告辞了。” “七福晋慢走…” 赵郎中甫一转身,迎面便和布泽多撞了个正着! “留步!” 余十九和瑶瑟双双回头,疑惑的看着布泽多,瑶瑟瞬间警惕过来。“你要做什么?” 布泽多退了两步,打了个千儿。“请七福晋安,我家主子请您过去一趟…” 第三百九十八章 云鬓花颜金步摇 瑶瑟星眸一睁,怒道:“放肆!别以为你是军营里的人就能如此撒野!既然知道眼前这位是七福晋,怎敢如此大胆!” 余十九抬手拦住瑶瑟,而是轻描淡写的问道:“你家主子是谁,为何要见我?” “这…”布泽多抿了抿唇,实在觉得尴尬。 赵郎中立即会意过来,忙找了个说辞,匆忙告辞了。 他一个小小郎中,尽管很多病患都是达官贵人,可也不敢牵扯到其中去! 布泽多半晌蹦不出一个字儿来,让他上场杀敌他不怵,即使人家把刀架他脖子上他也绝对不眨一下眼! 可眼下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哪有请自己弟妹单独叙话的!布泽多腹诽,可毕竟不敢忤逆胤禔的意思,嗫嚅半晌,“我家主子他是…” “是谁也不行!” 瑶瑟忙拉住余十九,低声说:“福晋,咱们快走了,看他们不像什么好人…” 余十九看天色,对布泽多说道:“今日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府了,既然你知道了我身份,若你主子有事要叙,等他伤好,七爷府扫榻以待,郑重相迎。” 说完,余十九转身便走。 可才踏出一步,布泽多便在身后喊道:“七福晋!我家主子没有恶意,不会耽误您太多时辰,还请您行个方便!” “若不然…” “不然如何!” 余十九顿时火起,一转身,发髻上珠钗摇晃,步摇轻轻晃在肩头,拂出一阵微光。qqnew 布泽多叹了口气,一边抬手,声音也冷了下去:“不然,就只好得罪了。” 霎时间,布泽多身后涌出了七八个侍卫,个个拿刀持剑,凶神恶煞的瞪着余十九二人。 瑶瑟吓的一颤,下意识的便躲到了余十九身后去。 “福晋…” 余十九柳眉蹙起又舒展开,笑说:“看来,我今日若不应约,是走不出这医馆了。” 布泽多躬身,还是那句干巴巴的。 “多有得罪,请七福晋见谅。” 余十九将手上的药瓶子塞给瑶瑟,瑶瑟都快掉眼泪了。 “福晋…” “你拿着,到马车上等我。” 而后,余十九问道:“你主子要见的是我,和我这丫头无关。” 布泽多打量了瑶瑟一眼,僵硬的点了点头。 “福晋…奴婢要跟您一块儿。”瑶瑟小心翼翼的拉扯着余十九的袖子。 余十九拍了拍她手背,“你去马车上,放心,我很快就过来,不过你得记住…这里的事儿,不许讲。听明白了吗?” “嗯。奴婢知道了。” 瑶瑟一步三回头的,还是出了这院子。 布泽多松了口气,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他侧身让路:“七福晋,请…” 房门被轻轻推开,随之而来的还有夕阳的橘色茫光。 “七福晋过来了。” 布泽多看着余十九踏进了屋,也想跟上,胤禔却慢慢从床上起了身,垂着头,嗓音低沉的吩咐道:“你们都出去。” “…是…” 布泽多关上房门,挥手让守门的侍卫都撤离了。 余十九听清这声音,也认出他了。 微微提了一口气,余十九眼眸微敛,轻声道:“大千岁这么将我请过来,有何吩咐?” “咳…咳咳…” 胤禔咳嗽了几声,只听脚步缓慢而沉重,他慢慢从屏风后走出,露了一张脸,惨白虚弱的叫余十九不敢相信! “你…”余十九一惊,低呼一声:“你怎么会伤成这样?为什么不回你自己府上请太医来诊治,要在这僻静医馆里看诊?” 两年多不见了,胤禔深深的看着眼前的人。 仿佛褪去了以前那股冒失随意,多了些稳重闲静。着装色彩也比往年浅淡了些,可见的贵气了不少,可这种着装变化不仅不让人觉得色浓俗气,反而为余十九添了几分妍姿秀色。 似乎良久,胤禔才笑了一声儿。 “云鬓花颜金步摇,这身穿着打扮和你相配。” 他笑的有些苦涩,声音也有些不对劲。 余十九眸光轻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话。 胤禔垂着头,目光移到了别处,到底也只说了两个字。 “好看…” 片刻沉默,余十九低眉敛眼,抚弄着手腕上的玉镯,说:“既然伤重,为何不回府去?” 胤禔答:“不能让别人瞧见我受伤严重。我在这里养个两天,无碍。” “为何不能?”余十九不解,“你是为朝廷出战,受伤流血亦该受褒奖才是。” 胤禔笑笑,将此话揭过不提。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能不能…先坐下。” 余十九没有动作,还是站在那处,“既然不能让别人知道,为何又要让我看见?” 第三百九十九章 难道不是一个局 这个问题,将胤禔问住了。 是啊,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受了重伤,又为什么要在听到她的声音后不顾后果的将人强行逼到自己面前来呢? 胤禔坐到了矮桌旁,攥了攥拳,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我就是…想见见你。” “那你怎么笃定今日一定会见到我呢?”余十九问他,可她身形不动,仍旧站在原地。仟千仦哾 胤禔抬头看她,顿了顿,低声说:“是个意外,我也没料到会在此处碰见你。” 余十九眯了眯眼,这才迈动步伐,缓缓走了过来。 “意外?” 她重复了这两个字,表情却有些细微变化,眼底划过一抹嘲弄,笑说:“这难道不是…你和澜泱的一个局?” “周澜泱?” 胤禔皱着眉,很是不解。 余十九的话将胤禔弄迷糊了。 他摇摇头,“这与周澜泱有何关系?” 胤禔是个脸上藏不住事儿的人,以前是,现在亦如是。 余十九红唇微张,缓缓泄了一口气,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原本当那个侍卫冲上来,不管不顾的非要让她过来的时候,余十九在那一刻第一反应便是…这会不会是周澜泱又给自己设的一个局? 在胤禔质疑目光下,余十九缓和了会儿,才答道:“没什么,许是我想错了。” 话音刚落,余十九一怔!男人的身影已经疾速的靠了过来。 “周澜泱为难你了?” “是她还是老九?” 胤禔说话声急,紧着一口气堵在胸前,又不停的咳了一阵儿,余十九示意他别急,轻声说:“没有。你先坐下,喝些水…” “那…那你也坐。咳咳…” 胤禔咳的太厉害了,余十九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想这人可别就这么咳断气了,一时也难免担心,这才走到了桌边,余十九用手背碰了下茶壶,看那温度还合适,便给胤禔倒了一杯水。 她放下杯子后,便收回了手去,那模样是有些拘谨的。 此时胤禔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儿,他知道余十九变了,她远没有以前那么莽撞冲动了,变得顾忌越来越多,越来越理智,越来越谨慎。 “你接着说,周澜泱怎么你了?” 胤禔沉着气,看着余十九,余十九仍是轻轻摇头,发间的钗花步摇浅浅晃动着,如撩拨清漪。 “没有,我与她一块儿开着铺子呢,你应该也知道,她会做生意,我也算贴着她挣了不少银子。” 余十九意图将此话揭过,方才是她自己口不择言,冲动了。 可胤禔不听这些,眉头一皱,拔高了音调。 “那你刚才为何说我在这里,是一个局?” 胤禔眉头舒展,顿时恍然大悟。 “哦,你意思是,周澜泱知道我今日会出现在这儿,才故意引你到这里来?” “我…”余十九恨不得咬舌,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话头越往后说越离谱了。 胤禔却乐了,他语气明显松快了许多,甚至带着笑。 “也是,老九那个狐狸早就知道我对你的那点心思,如果要是知道我今日会在这里疗伤,故意引你过来,想安我一个私会弟媳的名声。最好再引老七来捉奸,那可真是…一捉一个准!” 他分明是在调戏她!余十九恼怒,起身便要走,“我真是疯了才在这里听你胡说八道的乱讲话!” 余十九刚刚搭上门把手,胤禔从后将人拽住,一把便拖了过去。 余十九躲避不及,胤禔下手也一时没有分寸,余十九重重的便被推到了墙上。 钝痛令余十九齿冷,“嘶…” 胤禔忙道:“我胡说的,你知道我说话一向这样,口无遮拦的,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连解释都显得蹩脚无措,显然并不常做这样的事。 余十九偏开头,还是将话说开了。 “太子在邱家胡同有个女人,之前因为一些事儿,澜泱借了我的手,不过也没什么要紧。不过总归是她算计了我一次,我难免便记在了心里。今日本就是为她过来取药的,碰到你实属意外,是我小人之心,误会澜泱了。” 原来是这样。 胤禔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老九他两口子为难你,没事就好。今天的事你也别担心,不是什么局,除了我的近身侍卫,没人知道我在这里。” 余十九揉了揉肩膀,打算告辞,可看到那桌上一堆药,还是没忍住,问候了一句:“你的伤如何?为什么说不能让别人知道。” 胤禔笑笑。“我不能受重伤,至少在皇阿玛眼里,我不该受重伤。” “所以,养个一两日,没大碍了,我再回去。也请你,不要对老七说在这里碰见我了。” 余十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自然不会说。” 胤禔愣了楞,苦笑道:“是啊,老七要是误会,伤了你们夫妻情分也不好。” 余十九看他一眼,心里骂了一句这会儿知道怕人误会,又何必让侍卫摆出那个阵仗来。 “看来我不在京城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儿,你位至七福晋,我还没有对你说一声恭喜。” 胤禔嗓音又蓦然低了下去,连眼神都透着股不明显的幽怨。 “天快黑了,我不能再耽误了,大千岁好好养伤,我先告辞了。” 余十九缓缓行了个礼,垂着头示意胤禔让路。 胤禔纹丝不动,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余十九。 余十九正欲开口,胤禔便退了几步,背过了身。 “今日是我不妥,你见谅。” 余十九低着眉眼,转了身。 门拉开的一瞬间,胤禔突然转身唤道:“十九!” 余十九脚步一顿,拉开房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黄昏见夕阳,敞开的屋门流淌着一池碎金,布泽多靠在门口,小心翼翼的说:“主子,歇下。她走远了…” 第四百章 准备南巡 余十九刚刚上了马车,瑶瑟便着急忙慌的询问道。qqnew “福晋,您没事儿?那人没为难您?” 瑶瑟赶紧将余十九扶过去,眼睛红彤彤的,定定的看着余十九,唯恐她身上破了一块儿皮。 “我没事,别担心。” 余十九笑笑,安抚着瑶瑟,“走,别耽误了,天都黑了。” “哎,还说呢,耽误这么久,弄到现在这么迟了,您说七爷得多担心啊。” 瑶瑟捏着绢子给余十九擦拭着额上的点点汗珠,想起刚才那一处,又抿着薄唇,轻声细语的询问道:“福晋,若是七爷问起来,咱们怎么说啊?” 闻言,余十九有些奇怪的看着瑶瑟。 “就说替澜泱取药来了。” “那…”瑶瑟猛的警醒过来,立刻闭了嘴,“哦,奴婢知道了。” 余十九嗯了一声,往软枕上靠了靠,“我有些累,闭会儿眼,你也靠着歇会儿。” “是。” “吁——” 车把式勒住缰绳,马蹄哒哒两声,停在了七爷府门前,此时已是黑夜月明,苍穹点坠繁星。 胤佑转过身来,立即上了前,问道:“这是去了哪儿?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车把式缩着不敢答话,帘子打开,探出个脑袋,是瑶瑟小心翼翼的苦笑着:“七爷稍后容禀,福晋大约累着了,睡实了,奴婢不敢将她叫醒。” 胤佑拧着眉,徐徐叹了口气。“你先下来。” “是。” 瑶瑟下了马车,乖觉的候到了一旁。 马车上的人睡的很沉,胤佑看着人到了自己面前才算放了心,他用手背轻轻摸了下余十九的脸颊。 “十九…” 胤佑轻轻唤了她一声,余十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到了?我睡着了。” “这是去了哪儿累成这样?” 胤佑和余十九说话,总是带着浅淡温柔的笑意,分明之前到了府上找不见人,着急上火的不行。 这会儿人回来了,又不舍得和她上火了。 余十九摁了摁额头,低声说:“唔…今儿不是去了趟水榭阁吗,然后我去替澜泱取药,那医馆有些远,来回耽误了一些时候。” “无事便好。” 胤佑返身又先下了马车,余十九慢条斯理的探出身子,将手放在了胤佑掌心。 刚一将余十九的手接住,脚却因为在马车上靠着太久有些僵硬,一时失了力,踩到木头凳子上像踩在了云上边,一下便崴到了脚。 “啊…” 余十九倒抽一口凉气,胤佑赶紧将人扶住,余十九顺势倒进了胤佑怀里。 “怎么不小心些?”胤佑双手抱住余十九的腰,将人稳稳接着。 余十九皱了皱眉,双眸如淌着盈盈月光望着胤佑,声音柔软。 “疼…” 胤佑笑了一声儿,手一下滑便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余十九双手搂着胤佑脖子,脸色微红,却也没说什么,心安理得的靠着胤佑,任由他大步流星的将自己抱了进去。 知晓余十九扭到了脚,采青和泯如七手八脚的取了些药膏过来。 胤佑挽着袖子,取了个瓷白色的瓶子,倒了些药膏出来,捏着余十九的脚踝不让她乱动。 “别动。” 余十九听话往后一靠,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胤佑的伺候。 那药膏凉悠悠的,青草薄荷味儿窜进余十九鼻尖,她嗅了一口,笑说:“就是这个,上次弘煦扭到了胳膊,也是给他用的这个药,没两天就好了。” “好意思说弘煦。” 胤佑轻轻揉着她脚踝,睨了余十九一眼,笑话道:“看来这药也不光是给弘煦备的。” “那医馆多大的来头,老九自己就有两个药铺子不够还能让周澜泱大老远的去哪里求药?” 胤佑是随口一问,余十九也答得自在。 “女人家的病由,你打听那么仔细做什么?” “行,我就随口一问,你不乐意说就不说。” 胤佑放下药瓶,瑶瑟递上湿热的毛巾给他。“主子爷,您擦擦手。” 胤佑一边擦手,一边看着余十九的脚,还好只是有一些红肿,应该不要紧。 “今儿皇阿玛留了咱们几兄弟还有一些近身的大臣到南书房,说了些事儿。” 余十九试着动了动脚脖子,问道:“什么事儿啊?” “趁着天儿不热,老爷子想一路南巡,再到大草原去。” “蒙古?” 余十九望着胤佑,“大概什么时候啊?” “不知道,他今儿就是随口一提。真要走的话,起码也还得有几个月,昨日又收到捷报,老大班师回朝,估计这两日该到了。” 第四百零一章 借此机会,静观其变 “…哦”余十九应着声,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和平时听上去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大千岁出征,也有两年多了?” “嗯。”胤佑将毛巾放回了铜盆里,招呼瑶瑟端下去,“你先下去。记得到三阿哥屋里看看,夜凉,别让他乱踢被子。” “是,奴婢告退。” 瑶瑟将铜盆端稳出了门,仔细妥帖的将二人房门给带拢了。 瑶瑟站在院中石板路上,回身看向屋门,屋中人的身影被烛光拉长摇晃着似在纠缠。 “大千岁…班师回朝…” 瑶瑟眉头紧蹙到了一块儿,今日的怪事儿仿佛在她脑子里成了一张被揉捏过的纸张,此时正缓缓展顺了。 “哦,难道…”瑶瑟差点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 那边传来采青的声音。“是瑶瑟吗?” 瑶瑟一激灵,哐当一声将手里的铜盆都落了地儿。 采青和泯如一块儿走过来,泯如好笑话道:“瑶瑟,你怎么了?这是吓着了?我和采青姐又不是鬼。” “啊,没有…我刚刚在想事情呢。” 瑶瑟蹲下去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将湿透的毛巾重新丢进了盆中,端着盆子起身就走。 留下采青和泯如疑惑的对视。 “诶,瑶瑟!” 泯如指了个方向,“你要换水不是该走那边吗?” 夜色中也能清楚地看到瑶瑟的后背瞬间便绷直了。 “啊…那个…主子爷让我去看看三阿哥。” 说完,瑶瑟加快了脚步,很快便瞧不见身影了。 “我才从三阿哥屋子里出来,他都睡着了!” 泯如喊着,可瑶瑟压根听不见了,采青拉了拉泯如,“行了,别喊了,走远了,听不见了。” “采青姐,你觉不觉得,瑶瑟今晚怪怪的。” 泯如啧了几声,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采青也同样迷惑,想不出所以然,摇摇头。“算了,别管了。走。” ………… 九爷府内。 胤禟背着手仰头望着繁星硕硕的天空,凛着一双桃花眼淌着些许戾意。 他习惯性的摩挲着拇指上的扳墨玉指,“不应该啊,依老大的性子,打了胜仗恨不得立刻出现在老爷子面前。怎么只来了一小搓人传了捷报,还留了些副将在驿站不进城,他这个主帅更是半点身影见不着。” 桌上的女人轻抬眼帘,她手上拿着把小刀,架上的八宝琉璃灯罩透出的微光打在刀刃上,绽出一抹寒光。 她拎着刀子,慢悠悠的刮在一大块姜糖上,一面轻声细语的和胤禟说着话。 “听你这意思,你觉得你大哥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不能露面?” 胤禟举步侧身,冲着周澜泱笑道:“阿澜真聪明,一下就猜到我心思了。” 对于胤禟的恭维周澜泱听的都腻歪了,她故作嫌弃的瞥了胤禟一眼,又说:“可是既然打了胜仗,直郡王有什么必要藏着不现身呢?” 胤禟擂了下额头,忽然想到了今日朝上大臣们议论的事儿。 眼神一亮,笑道:“因为不敢让人知道他受了重伤。尤其不敢让老爷子知道。” “嗯?为何?”周澜泱一时没有悟出这个理来。 胤禟越肯定自己这个猜想是对的,他坐到周澜泱对面,又露出那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冲着周澜泱表现的宠溺又讨巧。 “去年老爷子就流露出了要去南巡,还要去大草原的意思。今日特意将大家都叫到了南书房又提了这事儿。老爷子一旦离京,这京城里上上下下的事儿谁来处理?” 周澜泱脸色微变,逐渐回过味儿来了。 夫妻二人视线交汇的刹那,胤禟笑弯了眉眼,忽然一手撑在桌面,俯身过去在周澜泱脸颊吻了吻。 “那不得留人监国吗?” “阿澜,你说…如果你是老大,你敢在这种时候拖着一副要死的模样让老爷子瞧见?” 周澜泱眼神微凛,抬手轻轻拂着脸上刚才被胤禟吻过的地方,声音低了一些。 “那必然是…不能的。” “才打了仗回来,伤残病体若是让皇阿玛心疼,将他留在京城里养伤。到时候不管留下监国的是谁,对这位打了胜仗的大将军都不会太友好…还不如精精神神的,养足了气,跟着一道南巡去。” 胤禟眉梢一抬,“不愧是我的阿澜,真机灵。” “少卖乖。”周澜泱轻轻一巴掌落在了胤禟脸上,胤禟闭着眼嘶了口气,捂着脸撒娇:“打疼我了!” 还没拍个蚊子的力道重,能疼就怪了。 周澜泱送了胤禟一个白眼,又问:“所以你们几个,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十三十四正为了丰台大营掐的不可开交,背过身去恨不得对方立刻没气儿。军国大事,皇阿玛不会凭借一时兴起随意处置的,正逢老大回来,少不得要听听老大的意思。若是老大愿意和十四一条心,对他也没坏处啊。” 胤禟将话里的意思说明白了,手指沾了些姜糖放嘴里去尝了尝。 “啧,好苦…” 周澜泱拿出绢子给胤禟擦手,刚要骂他毛躁,可猛的想到胤禟刚才说的话。 她眼神颤动,握住了胤禟的手,道:“不对!” “哪儿不对啊?”qqnew 周澜泱笑笑,一边给胤禟擦着手上的糖渍,一边压低了声音,说:“胤禟,你想过没有,直郡王虽然一直没在京城,但是我可不觉得他会对如今的局势不清楚。所以依我看…他暂时藏起来也不光是为了养伤。他多半也是想…借此机会,静观其变!” 第四百零二章 无心掌家 胤禟眸光渐沉,缓缓的呐出一口气。“你说的对啊…那我应该趁着这时候,好好关怀我大哥才行啊。” 周澜泱将那把锋利的刀从糖霜上提起,搁进了手边的瓷杯里,刀锋入水,泛起翩翩涟漪。 笑着说道:“如果我是你们啊,我就不会这么着急,你能想到的事情,别人也能想到。十四有你们几个哥哥,可是四爷也有老七和十三两个好弟弟呀。更不说太子,他身边站的人,可是老爷子…” “老七?” 胤禟颔首,望着周澜泱眨了眨眼,“对啊,老七如今的福晋,那可是咱们大哥的求不得呀…” “打住。” 周澜泱摁住胤禟的手。“你们几兄弟要怎么斗法,莫要将无辜的女人牵扯进去。” 胤禟无奈的说道:“我就是这么随便一调侃,再说了,我就不信我们爱新觉罗家有哪个是长情的,曾经求不得,也是因为得不到,现如今过了这么久,怕是早就不稀奇了。他可是直郡王,要什么女人没有…” 胤禟不屑的嗤笑一声。随后又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果然,周澜泱微眯着眼眸:“没有长情的?” “我除外。” 胤禟握住周澜泱的手,拉着在自己唇边猛亲了几口,逗的周澜泱失笑。 ………… 清晨,余十九正埋着头给胤佑系腰带,说道:“今日若没什么要事,能不能早些回来,我想带弘曙和弘煦到蚍周山去。” “去那儿做什么?” 胤佑动了下手腕,将手串戴上,听余十九说起蚍周山不由低眼看她。 原是座不高不低的小山丘,本是没什么名气的,前两年某一天,莫名其妙一晚上多了颗巨型石头在山顶,就有传言说是天降神石,是神明化身。时不时就有人去拜拜,挂着彩带求个好意头。 别人信就算了,怎么余十九也信? 胤佑想着便觉得好笑。“别人信就算了,你也信?” 余十九转身取了玉佩给胤佑仔细佩戴好,笑说:“我不信,可你儿子信啊,年前答应了他要带他出去采风,可你一直不得闲,去不了太远的地方,瞧着今天日头不错,蚍周山不远,就带他去爬爬山呗。” “倒是不难。”胤佑含笑,接过余十九递来的朝珠挂进了脖子上,却又补了一句:“可这几日事多,若我回来迟了,你就告诉弘煦,过几日,我带他去猎场跑几圈。” 说那么多,也还是不能确定。 余十九撇撇嘴,拉着胤佑袖口,有些不乐意:“好,那你尽量。” “好。” 胤佑凑到余十九脸上吻了吻,低声说着讨嫌的话。“若今日耽误了,回头一定补偿孩子,也补偿你。” “行了,快走。” 正逢吴德在门口催了两声,余十九才将胤佑送出了门去。 采青收拾着桌上简单的早膳,说了句:“怎么今日咱们院子没有小吊梨汤呢?” “嗯?”余十九靠在门边,回头望过去,果真少了一道甜品。她无所谓道:“兴许是膳房上不及,没事的。” “哦。那奴婢先收拾下去了,您若是饿了,再吩咐奴婢。” “知道了,下去。” 余十九挥挥手。 采青欲言又止,她也知道余十九并不在意这些,也几乎不管府里的事儿,很多琐事都还是富察敏敏在管着。有时候要给这个嫡福晋禀报的,便来与她说一声儿,姐妹二人也叙叙话。 总之鲜少有余十九亲自出面在府里指挥坐镇的时候,她也总是告诉采青,富察敏敏管家很有一套,自己与七爷都信任,她也落的清闲。仟千仦哾 以至于都有胆子大的下人说这位七福晋就是个花瓶摆设。 第四百零三章 几分真假 到了换季时候,府里上上下下都要换些布料衣衫,富察敏敏按照各院的例份使人各自送了过来,到了遇水院这边,也都是挑的料子轻薄,色彩浅淡的,都是余十九喜欢的样式和颜色。 瑶瑟和泯如一个在分颜色,一个在选花样,坐在小屋子里一边做活儿一边说着小话。 “这个料子不错,又薄又柔软,给咱们三阿哥做件里衫应当最合适不过了。” 泯如手里抱着一匹浅白色的布料,还示意瑶瑟也摸摸看,“喏,你瞧,这不错…” “嗯,挺好的。” 采青推门进屋,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便说:“将那料子给大阿哥先做。” “为什么?” 泯如不解,还指了指桌上的其他料布,“这儿还有这么多呢,可这个蚕丝料子就这么一匹,不先给三阿哥做,倒留着给大阿哥?” 说到后面泯如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她看见采青脸色变了。 “你若是不信我的话,那就做去,你看福晋骂不骂你。” 采青落了座,从抽屉里找了把小剪子,就着自己面前的一些布匹,将那些旁生的线头一缕一缕的给剔了。 而对于采青的话,泯如到底是不情愿的,她和瑶瑟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相同的意思。 再怎么说,三阿哥才是福晋和七爷的亲儿子,难不成凡是好东西不紧着自己亲儿子,还要让非亲生的先挑? 想到这,泯如撇撇嘴,像是与采青赌气似的,拔高了声调。 “我不管,这料子就这么一匹,我要先做三阿哥的,若是有的剩,再给大阿哥做一些也不是不成啊!” “就是。”瑶瑟附和了一句。 采青见劝不动她们,无奈的摇摇头,才说:“这两日膳房送的东西都少了一两个样式,我都不敢与福晋说,生是怕她嫌烦,你俩不听话,还非得拿这种小事儿去惹她,真是没救了。” “什么?”泯如眨眨眼,有些吃惊,这膳房的看菜下碟怎么敢看到遇水院头上来了? 倒是瑶瑟,想了想,说:“那要不知会富察格格一声,毕竟这些事儿都是她在管呢,不能因为咱们福晋嫌麻烦不管事儿,就这么欺负到头上来。” “就是,到底谁在是嫡福晋啊。” 泯如将手中料子一搁,越说越生气。“就说去年,从宫里得的赏赐回来,几个院子全均分了,还有那么大一块儿珊瑚玉呢,也给大阿哥做成了玉扳指和印章,到了咱们三阿哥这儿,连边角料都不剩了。” “也不知福晋怎么想的,到底谁才是她亲生的…” “你越说越离谱了,谁让你议论这些的。”采青拧了泯如一把,“我与你们说这些,就是想提醒你们,咱们福晋怕事儿多,嫌麻烦,而且她又与富察格格交好,你想啊,若是我说膳房不对劲,那不就是在打富察格格的脸吗?福晋能愿意我这么做吗?” 瑶瑟不同意了,她郑重其事的说道:“采青姐,你也是府里老人了,我和泯如不好说,怎么连你也不好说呢?福晋性子好,可也不是给人磋磨的呀。今日少例汤,明日少柴火的,再这么下去,这遇水院还算个什么主院子?连旁的小屋子都不如。” 采青还没说话,泯如噌的起了身,重重的哼了一声。 “就是嘛!我可做不到看着福晋吃闷亏!” “你俩要做什么?” 采青瞪着她们,“我可警告你们不许胡来啊。” 她赶紧拽住泯如,泯如挪开步子,让采青扑了个空,不高兴的说道:“我将料子交彩娘那儿,给咱们三阿哥做衣服去!” ……… 到了傍晚时候,看着余晖扑满地,整个府邸都笼罩在夕阳之下,树梢新芽挂着橘红,余十九便知道,今日是等不到胤佑回来陪她和孩子们爬山出游了。 “福晋,您瞧瞧这样式好不好看?咱们三阿哥穿上一定好看。” 泯如小跑过来,手里抱着彩娘刚赶出来的样式请余十九过目。 绣的是个虎头福纹攀在红日之上,几朵祥云衬在上下左右,小袖口边上也打了个金镶边,只是粗粗挂了个样式,若没问题便照着这么做了。 余十九接了过来,展开看了看,蹙眉问道:“这是给弘煦做的?” “嗯,这料子舒服的很,是蚕丝布呢,给咱们三阿哥做里衫最好!” 泯如兴奋的不停说着,“奴婢想着,三阿哥又怕热…” “我不是说过,院子里的东西,先以大阿哥为先吗?” 余十九将那布料揉了揉,又说:“这料子确实不错,给大阿哥做一套里衫出来,他每日要进宫读书,习武,才是最怕热的。” 泯如不乐意了,竟也没有伸手接。 “若是料子还有的剩,再给三阿哥做。” 余十九睨着泯如,笑话说:“怎么?三阿哥还没说什么呢,你倒不高兴了?” 泯如悻悻然的接过那团布料,捏了捏,有气无力的说道:“奴婢就是替您和三阿哥不值,您每次都将好的东西先给大阿哥,可他倒好,次次有好事儿,先紧着芙蓉院那头…到底不是亲生的,您对他好,他又能对您和三阿哥几分真啊?” qqnew 第四百零四章 母子 说的激动了,泯如还自己先红了眼圈,不过她虽然生气,可好歹还不算全没理智。 知道这是主子们的事儿,她一个奴婢说这么多已经是逾矩了。 泯如抹了抹眼角,才下跪道:“奴婢失言了,请福晋责罚。” 余十九看了泯如半晌,低低的叹了口气,伸手将人扶了起来。 “起来。” 余十九往前走,瞧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褪了青涩,比前几日的色彩更明媚了些,余十九笑笑,抚了抚那花苞,慢声细语的说着:“弘曙待自己亲额娘和弟弟妹妹们好,那才是我和七爷愿意看到的。说明这孩子孝顺,有情义。而且他对弘煦也很好啊,甚至比对弘倬好多了。也许在一些事情上,比如谁用的东西好坏,取个先后,你们会觉得我偏心。可是弘曙要比现在的弘煦要辛苦很多啊,他去的地方也多,代表的是七爷府,难道要他穿的破破烂烂的?”qqnew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泯如咬着唇,低着声音解释着。 余十九笑笑,也没有和泯如计较,只说了句:“等弘煦再大些,弘曙现在有的,他也会有。这个没什么好争的。以后你们也不许再提了,明白吗?” “是,奴婢知道了。” 待泯如退下后,余十九不经意的朝院外看去,一道人影飞速的往后藏了藏。 余十九憋着笑,朝那处喊道:“谁在那里?” 那人影踟蹰半会儿,慢慢的走了出来。 果然是弘曙。 他半垂着头,迈步过来,规规矩矩的给余十九行了个礼。“见过母亲。” 余十九噗嗤一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今日皇玛法来了无逸斋,给咱们赏了些果子糕点,我的那份儿我带回来了,放在小书房,我想着叫弘煦过去一块儿尝尝。” 弘曙说话时一直垂着头,语气也有些轻,和平时的毛躁模样大相径庭。 “哦,弘煦在他自己房里练字呢,你去叫他。” 余十九让开路,示意弘曙过去。 弘曙却不动脚步,而是抬着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余十九。 “怎么了?”余十九回望着他,用视线打量着弘曙的身高,这两年,这孩子又窜高了不少,以前能随便摸摸他脑袋,如今再做这种动作都显得有些不自在了。 弘曙静默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刚才…你和泯如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真的不怪我…总是去芙蓉院吗?” 余十九乐了,“既然你都听到我说的话了,怎么还会这么问我呢?你做的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仅不怪你,反而很欣慰你如此。” 她轻轻摸了下弘曙的脸,声音很温柔。 “你额娘在你们兄弟姐妹身上花了很多心思,一辈子的心血都在你们身上了,认真教养的孩子果然是不会差的。虽然你如今记在我名下,可是血脉亲情怎么是一册几字就写的断的呢?” 弘曙忽然抱住余十九,茶点将余十九扑了和满怀。 “十九,你真的很好!真的很好!以后我也要对弘煦更好!” “哈哈哈,好。” 弘曙捏了下自己鼻尖,又踮着脚在脚下的地砖缝隙上碾了几下,佯装随意的问道:“看来今日阿玛回来的很迟了,这会儿时辰尚早,要不…我陪您过两招?” 余十九眼眸微亮,绽出明亮又娇憨的笑容。 “你…要和我过两招?” 之前偶尔闲暇时,余十九也陪弘曙练过剑,对过几招。不过每次都是以弘曙败北告终。 所以对于弘曙主动提出请求,余十九还有些窃喜,“那你可不要后悔,不能半途耍赖哦。” “绝不会。” 弘曙指天发誓,做着一本正经的模样。 第四百零五章 赠剑 弘煦耳尖,听着外头隐约传来刀剑声,他耳根子直动,咧嘴意笑,对授课先生说道:“老师,您听外边是在做什么啊?” 这位先生不是别个,正是曾经江南科举舞弊案中有幸得以公道的赵含玉,他一路过来,于去年中了进士,而后又过了翰林院的馆选,成了翰林庶吉士。 如今正待职授官,胤佑便请了他上门给弘煦做了读书先生,也算是为弘煦明年进无逸斋做些准备。 弘煦活泼好动,但很聪明,赵含玉不止一次对胤佑和余十九称赞过此子聪颖,可成大才。 可过于活泼,也令这位老师头疼。 譬如现在,听到动静心思就藏不住的往外头飞去了。 赵含玉放下书卷,语重心长的教育着:“三阿哥,读书做学问,首要静心克己。你在屋内写字,屋外边是雷霆暴雨,还是艳阳高照,又有什么相干呢?” 弘煦嘿嘿直笑。 “嘿嘿,老师说的没差,可是话虽如此,天地万物自有玄机,都可为吾师,是言是行,或静或动,皆有真章。所以,我并不是贪玩好动,而是心有好逑,学不可以止。”仟千仦哾 一通歪理将赵含玉气笑了,他笑着摇摇头,翻了下手中书页,便说:“这样,你将这一页再誊抄一遍,能做到熟知其义,咱们今日就放学了。” “好。”弘煦大笑,生怕赵含玉反悔,挽着小袖子点了墨便开始了誊写。 两柄剑都是开过刃的,已经不能与小时候玩耍时的佩剑相提并论,而余十九招招都用了力,没有半点要让手的意思。 先时弘曙还能勉强抵挡,到了后头,几乎被余十九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连防守都十分困难,只能堪堪抵挡着步步后退。 ‘铿’—— 弘曙只觉手臂一麻,手腕一失力,长剑便掉落在地,他刚要飞速去捡。 这个动作未做出来,余十九手中的剑便已经抵到了他脖子上。 弘曙笑了声儿,然后很快便投降认输。 “不是您的对手。” 余十九长剑收回,挽了个剑花,却顺手一扔,朝弘曙扔去,弘曙抬手接住,唰的一声划了个空响,挑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送你咯。” 余十九解释道:“习武呢,趁手的武器很重要,我这剑轻巧却很锋利,比较适合你现在用。等你再大一些,我再给你寻一柄更好的剑。” “真的?!”弘曙难免有些兴奋,他也知道这长剑是余十九一直使用的,提在手中很多年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弘曙兴高采烈的,原地给余十九表演了一套‘杂耍’。 乐的余十九哈哈大笑。 而此时在外边角落里悄悄看着的人,眼里却蓄满了泪水。 春竹手中还提着个铜壶。 “侧福晋,咱们怎么不进去啊?” 那拉氏擦了擦眼角,说:“我就不进去了,你将这梨汤给大阿哥送过去,别忘了告诉他,这汤煮的多,还有三阿哥的份儿。” “哦对了,还有这个药,你也一并拿去。” 春竹接过,却仍不能理解。“侧福晋,奴婢觉得福晋很好的,她也从来不阻挠大阿哥和您亲近,您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的呢?” “我不是小心翼翼,我是想让弘曙难做。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福晋的儿子。” “可是福晋毕竟年轻,您看她没几日就带着大阿哥舞刀弄枪的,前儿个还偷摸着带大阿哥出去躲学呢。” 春竹说的小心翼翼的,那拉氏一愣,脸色瞬间变得有些惊慌。 “有这事儿?” “嗯。遇水院里的瑶瑟讲的,那还能有假?说是心疼孩子受累,可是到底不是亲儿子…您可曾见过福晋宽宥三阿哥学业的?” 那拉氏脸色五光十色的,可谓缤纷变幻。 她正为难,身后传来胤佑的声音。 “你说什么?福晋帮着大阿哥躲学?” 第四百零六章 意见相左 “主子爷…” 胤佑突然出现,令春竹瑟瑟发抖,腿一软便跪了下去,支吾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接着说啊!”胤佑呵斥一声,春竹猛一哆嗦,颤巍巍的将先前的话又说了一遍,“都是听瑶瑟姑娘说的,奴婢想着,她是福晋院子里的人总不会说假话错话。” 胤佑脸色微变,看着那院子里两道人影,唇张了张,却也只是叹了口气。 那拉氏走过来,慢行一礼,轻声说道:“爷,虽说大阿哥现下在福晋那边,本不该臣妾再多嘴多舌的,可是…大阿哥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贪玩是天性,若福晋过于纵容溺爱他也不太好啊…” 胤佑微微颔首。“爷有数了。” 于是,那拉氏便不再多言了,她行了个礼要告退,春竹轻轻碰她一下,示意自己手上的东西还没送出去。 那拉氏便将那壶梨汤和药膏一并给了胤佑,笑说:“就劳烦主子爷顺道送过去。” “嗯。” 胤佑接过,当真甘愿做起了这小厮的活儿。 余十九和弘曙正在说话,弘曙眼尖看着胤佑朝这边走过来,便挥手喊道:“阿玛!” 余十九回头,见着胤佑,一张脸也笑开了花。 “七哥,你回来了!” “嗯。” 胤佑径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弘曙,“拿去和弘煦一块儿喝,方才在门口碰见你额娘给的。” “哦。”弘曙点点头,瞧了瞧面前二人,心知他们有话要说,便拎着小茶壶朝弘煦屋子去了。 正巧赶上弘煦一蹦一跳的凑了过来。 “大哥!” 弘煦一阵风儿似的蹿过来,撞了弘曙满怀,弘曙笑着单手将人搂了起来,少年的声音总是干净爽朗。 “下学了?今日又写了多少字?” “写了很多很多字!” 弘煦下了地,仰着小脸对弘曙说:“大哥若是不信,待会儿来我房间我将字帖给你瞧瞧。” “嘿嘿,不用待会儿,这就去。” 弘曙牵着弘煦,弘煦探出脑袋,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 “阿玛,额娘!你们来吗?” “我…” “阿玛有事与额娘说,你带大哥先去。”胤佑朝他挥挥手,将两个儿子赶走了。 余十九话没说出口呢,就听胤佑说有事与自己谈,便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要说什么事儿,还将两个孩子赶开?” 胤佑望着余十九,好一会儿,余十九眨眨眼,有些懵。心说这人今日是怎么了? “走,进去说。” 胤佑握住余十九的手,手腕上的镯子冰冰凉凉的,胤佑的手指在上面划了一圈,然后将余十九摁在了座椅上。 “怎么了,弄的这么紧张?”余十九仰头轻笑,眼中全是胤佑的身影。 胤佑双手撑着椅子扶手,缓缓凑近了余十九,盯着她的双眸,问道:“近来弘曙学业如何?” 余十九心里一咯噔,面上依旧笑如春风。 “挺…好的呀。” “当然他就是字儿写的比较丑,这个你也知道的呀,老毛病了。对?” “只是字儿写的丑?没有躲懒逃学?” “没有啊。”余十九手指点在胤佑肩膀上,“哎哟你别靠我这么近,怪热的。” 胤佑乐了,就这么看着余十九睁眼说瞎话。 他一把握住余十九的手,不让她躲开,逼问道:“你当真没有帮着他逃学?” “没有啊…” 余十九猛地将手收回来,表情有些不自然,哼唧两声,又改了口。qqxδnew “啊,你是说前几日他不舒服那一回…那孩子不舒服能怎么办?总不能拿鞭子赶着他进宫去,你又那么多事儿那么忙,我就只能让他的哈哈珠子送个信儿进宫里去咯。” 为了避免胤佑继续发难,余十九转过头来,提足了底气对胤佑说:“总不能为了上个学,孩子身体好坏都不顾了?” 她这模样可谓是理直气壮,底气满满。 “弘曙从小就皮糙肉厚的,跟牛一样结实。你撒谎都撒不圆。” 胤佑捏着余十九的脸颊,也不和她多废话了。 余十九啪的一声将胤佑的手打开,摸了摸脸颊,“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胤佑有些无奈,坐到了她旁边位置去,徐徐说开了。 “你啊…别总是纵着孩子。坚持困难松懈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也是个会教养孩子的,别因为弘曙如今到了你自己名下,就放纵了他。” “知道了知道了。” 余十九侧过身子,不耐烦的在脸颊上搓了几下,随口应付着。 “哎哟,生气了?” 胤佑笑着又转过去将余十九的手拉了下来,又想将人哄好。便说:“刚才我进来时见你在陪他练剑,饿了没?咱们开饭了?” 第四百零七章 瑶瑟的质问 余十九瞥他一眼,眼神有些幽怨,她站起身,胤佑便跟着她起身,“我也有些日子没陪你用膳了,今日膳房可做了烧排骨?你不是喜欢吃吗?若是没做,让他们赶紧加火。” 走了几步,这男人就往后面跟了几步,余十九回身,一拳捶到胤佑胸口,“咳咳咳…”胤佑躲避不及时,生生受了一下,却还是赔着笑脸,揽着余十九肩膀朝膳厅去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都饿了…” 还真叫胤佑说准了,今日膳房还真做了余十九爱吃的烧排骨,不止如此,还炖了莲藕肉丸汤,口味清淡适中,有些回甜,弘煦也爱吃。 胤佑舀了一碗汤给余十九,看着她碗里食物没怎么消,便顺口问了句:“怎么了?没胃口?” “唔,有点咸了。” “咸了?”胤佑尝了一口,认真说道:“不会啊,我觉得挺好的。” “那你喝汤。” 胤佑指了指桌面上的汤,才瞧见没有银耳羹,余十九好那一口,膳房也知道,不说每日,隔三差五总能在饭桌上瞧见。 他转头询问身旁伺候的婢女们。 “今日膳房怎么没送银耳羹过来?福晋总是离不得那玩意儿的。” 瑶瑟抿着唇,眼神悄摸的瞥了瞥余十九。“这…” “这什么?为何说话吞吞吐吐的?是膳房没做,还是你们偷懒了没去取?” 胤佑皱眉诘问,瑶瑟将头埋的更低,“是膳房没做……” 采青在一旁立即找补:“主子爷别生气,前几日福晋才说偶尔换换口味,不拘于那一碗味道。” “是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余十九喝了一口莲藕汤,唔,确实,这上辈子就吃腻的玩意儿,这辈子还是不喜欢吃。 只是瑶瑟的脸色实在有些不对劲,加之泯如也在一边儿满脸丧气,浑似有人欠了她几吊钱。 不过胤佑还是没说什么,陪着余十九将这餐饭用完了。 弘曙紧着给弘煦夹菜送汤的,本没留意桌上菜肴,听胤佑这么问,便想起似乎有几日没见着余十九院子里有银耳羹送来了,遂也随口说了句:“母亲爱吃那玩意儿,就别怕膳房那帮子人累着,每日炖一壶来也不是多费劲儿的事儿。您不计较倒叫他们躲了懒,没有这个道理。” “大阿哥说的极是!” 泯如几乎是瞬间接腔,余十九抬眸瞪了她一眼,泯如又低着脑袋退了几步。 这边消停了,那边也不安生。瑶瑟又低声补了一句:“也不光是没有银耳羹,这几日好了少些东西呢。” “有这种事儿?”弘曙有些惊愕,筷子上夹的肉丝倒是稳稳的放进了弘煦的碗里。 弘煦不管那么多,低头往嘴里送着美食。 余十九放下碗筷,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你们若是饿了便下去吃饭,不用在这儿伺候了。” 采青忙拉着泯如和瑶瑟,行了个礼匆忙告退了。 胤佑刚要开口,“十九…” 于是,余十九给他夹了排骨压到米饭上,看他一眼,“食不言,寝不语。” ……… “说,究竟怎么回事?” 桌上点着灯,胤佑翻看着桌案上的工部水利折子,脸色有些沉重。 面前的两人低头不语,只顾着揪着自己衣角,头也不敢抬。 等了片刻,胤佑抬眸扫了二人一眼,“说啊,方才晚膳时要说什么,被福晋拦了不敢说,现在福晋没在这里,还是不敢说?” 瑶瑟噗通一跪,一股脑的将这几日院子里少了东西的事儿七七八八的全说了。 末了还有些委屈的说道:“福晋宽厚,从来不计较这些,可是毕竟那是咱们七爷府的福晋,这么受苛待,是不是有些不对呀?” “你说爷苛待福晋?!” 胤佑眉头紧蹙,茶点以为自己耳朵听岔了。 泯如立即为瑶瑟找补着:“不是不是,爷您别生气,瑶瑟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奴婢们都觉得福晋性子好,这府里大小事儿都是有富察格格管着的,她又与福晋交好,采青姐姐三番五次警告奴婢们不许碎嘴,所以奴婢们才一直没有说…” 胤佑似有思虑。 泯如赶紧又说:“奴婢们只是替福晋委屈,没有旁的意思。” “以前没有嫡福晋,富察格格掌家没个差错,倒也就没个好歹,如今福晋正位,掌家权却还在富察格格那里。换了别人,谁能乐意啊?也就看准了咱们福晋心软。” 瑶瑟低语着,泯如忙冲她摇头,示意她不要火上浇油了。 “你说什么?” 可惜胤佑还是将瑶瑟的话一直不差的挺全了。 他将手上折子一合,放到了旁边,然后起身绕过桌案。 泯如瑟瑟发抖,忙求饶:“主子爷息怒,瑶瑟没有冒犯的意思,她胡言乱语呢…” “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瑶瑟抬头,即使有些惧怕胤佑,却还是咬紧牙关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奴婢觉得,福晋之所以不计较,不去争那些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实权,空有您的宠爱和这嫡福晋的名头,可日常还是要被其他院子的主子拿捏,可不就是因为没底气吗?她是福晋,您为何不将这当家主母的权力还给她呢?” 第四百零八章 胤佑的考虑 余十九打了个呵欠,从屋里出来,采青递上了一盒鱼料,陪着她往大花园走。 冬去春来,红英奴这几日精神抖擞,胃口也不错,早间下人去喂过一次,回来便说一小碗料投下去,没一会儿就被那些鱼儿们瓜分完了。 走到半路,余十九还没瞧见另外两个人的身影,便问了句:“瑶瑟和泯如呢?去哪儿了?” 采青先前不肯说,余十九便调侃道:“哟,如今在这院子里,我是一个人都使唤不动了,一句实话都听不着了?” 采青耷拉个脸。“主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奴婢跟你讲就是了,先前在小厨房时候,她俩就被赏花落的人叫走了,奴婢想着,应该是主子爷要见她们。” 胤佑要见她们? 余十九心中大概也有了数,她脚步顿住,站停在原处,叹了口气。 “这几日她们有些怨气,私下没少说小话?” 就这么说,余十九还算给她们留了面子,毕竟哪有做下人的随意去议论主子们的事儿呢。 采青扯着僵硬的笑容,解释道:“她们应该也不会胡说,大抵就是替您委屈。”qqxδnew “有什么好委屈的?” 余十九不解,她望着采青,“少吃两个菜,或者少得两匹布,少拿了一些珠宝,就委屈了?那这全天下还有很多肉都吃不上的人,他们不委屈?” “主子,话也不是您这么说的,您是这七爷府的福晋,作甚要和那些饭都吃不上的比呢。” 采青扶着余十九的胳膊,又慢慢的朝池子那边走去。 “哎我也不是要和谁比,我就是觉得这些都是小事儿,犯不着计较。谁说福晋就一定要吃的比别人好,用的比别人好呢?” 余十九语气很认真,且严肃。 “而且我说过,敏敏管着府中这么多事儿,很不容易,一些微末何必给人添麻烦。今儿瑶瑟和泯如话里话外的,都在替三阿哥委屈,觉得我这个做亲娘的薄待了他。可是三阿哥与大阿哥感情极要好。人家自己不委屈,倒不知你们替他委屈个什么劲儿?” 采青愣愣的点了点头。 “奴婢…好像懂您的意思了。” “但愿你是真的懂了,等她们回来,你就和她们知会一声儿,再这么小题大做的,我可就真的生气了。有时候自己随便一个举动一句话,便可能给别人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所以咱们能清闲的时候就别多事儿,对谁都好。活的自在些,不好吗?” 余十九指着池子,笑说:“喏,你看那些鱼,有吃的就够了,什么都不用考虑,多好啊。” ……… 胤佑进屋的时候,余十九已经睡着了 他坐在床边,望着余十九沉静的睡颜,脸上浮上一抹温柔的笑意。 胤佑本想和余十九好好谈谈的,或许那个瑶瑟丫头的话也是对的,是应该让余十九自己来担起这掌家的责任才行。 这是她身为嫡福晋的职责,和底气。 “唔…七哥?” 余十九迷迷糊糊的半眯着眼。“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刚刚,接着睡。” 胤佑掖了下被角,拍了下余十九的肩膀示意她继续睡,睡意登堂,余十九便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翌日,却收到了宫中宴请的消息。 直郡王班师回朝,皇上大喜,要为他接风洗尘,让宗亲大臣们都要进宫赴宴,这可是不得了的殊荣了! 可见胤禔此次大捷,深的圣心。 第四百零九章 和身份相宜的事 是一场夜宴,入目时的红墙巍峨,深不可测的幽邃宫道,还有头顶上方的琉璃青石瓦,栩栩如生的猛兽石墩,如此种种斑斑,比在白日里更添些许神秘和蛊力。 保和殿外已到了不少人,靠近一些还能听到里头传来的舞乐声。 余十九问胤佑:“之前宫中凡有宴请,都是在一些小宫殿里,怎么今日还开了保和殿?” 胤佑低声作答:“保和殿一般只有在接待外使,或者重要宾客,又或者是皇家有什么大喜事才会在此设宴款待。大哥此次大胜归来,你说皇阿玛为何会为他开保和殿设宴?” 打了胜仗回来,胤禔功高自不用说。 可皇帝竟然这般做,会不会是将人捧的太高了? 余十九摇摇头,想将自己这个有些荒谬的念头甩出去。 “七哥,七嫂。” 迎面走过来的是胤禟那一家子,与胤禟站在一处的是九福晋董鄂氏,这是余十九和这位九福晋碰面的第三次。 与之前几次印象相同,九福晋其人气质端庄,落落大方,就是脸上没什么笑容,显得有几分孤傲清冷。 “九弟,九弟妹。怎么没带孩子们一块儿来呢?” 胤佑上前打了声招呼。 周澜泱便从胤禟身后凑了出来,笑说:“太吵了,就不带他们来了。呀,弘煦来了。” 闻言,弘煦也扬起手大大方方的招呼道:“九叔好,二位婶婶好。” “原本我也不想带着他,可我又想着,我和七爷都不在家,留他一个人在屋子里不定怎么闹腾呢,这不就给带上了。”余十九摸了下弘煦的小脑袋,笑盈盈的和周澜泱说话。 九福晋脸上有了些笑容,轻言细语的说道:“弘煦明年也该进无逸斋了?和咱们家弘映一块儿,也能有个伴。” 弘映是周澜泱的儿子,比弘煦大几个月,余十九鲜有见着那孩子,不过倒是听说那孩子被九爷惯的不成样,成日在府上闹的鸡飞狗跳的,隔壁府几个叔叔伯伯的府上,是被这小子闹的苦不堪言。 想到这儿,余十九笑开了。 “两个皮猴子凑一堆,到时候不知得多热闹。” 九福晋掩唇轻笑。“七嫂说的是。” “诶,你们在这儿站在做什么?” 不远处又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众人回头,原来是十福晋过来了。 她将胤俄远远的甩在身后,小跑过来,兴高采烈的和几个妯娌行了个平礼。 “咱们快些进去,在外头站着挡道儿。”仟仟尛哾 十福晋一手挽一个,拉着众人往里走。 胤俄追上来,抱怨了句:“哎呀你慢点啊,每次赶上有宴席都这么风风火火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府上快揭不开锅了吗?” “怎么口无遮拦的,皇帝的儿子府里都还能揭不开锅了?” 胤禟睨着胤俄,不轻不重的训了他一句。 胤俄肩膀一耸,整张脸都写满了无所谓。“皇帝的儿子,也没有余粮啊,那么多张嘴每日要吃要喝的,俸禄就那么点,我能怎么办?” “有你九哥在,他饿不着你。”胤佑笑笑,率先走开了。 “诶,七哥七哥!” 胤俄上前,拦住了胤佑,嬉皮笑脸的打听着:“老爷子说要南巡,可有个章程出来了?他要带哪些人去,哪些人留京啊?” 胤佑顿了顿,语气低沉。 “这…我也还不知道。” 说罢,胤佑又冲着胤俄笑了笑,迈步走开了。 对着胤佑的背影,胤俄嗤了一声,“他能不知道?我那天可亲耳听见老爷子把他和老三一块儿叫进南书房的。他如今多得老爷子青眼啊,还说自己不知道?啧,这人怎么老是这样?软硬不吃的,什么也问不出来。这一套啊,就是跟老四学的!” “你那么问,能问的出来就怪了。” 胤禟白了胤俄一眼,看着这弟弟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傻瓜两个字。 殿内很是热闹,除了一些熟悉面孔,还有些铠甲未退的将士们坐在右侧,正中的席位自然是康熙,身边是太后与几位妃嫔。 胤禔正弓着身子在康熙身旁低低的说着什么,再旁边一个…有些眼熟,余十九还在回想那人是谁。 便见胤禟过去挨个行礼后,朝那人喊了声五哥。 “阿玛,母亲,我去与弘昇说说话。” 弘曙低声禀报了句,得到了胤佑首肯,便蹿了过去。 “弘昇是五爷的儿子?” “嗯,是五哥的长子,和弘曙年岁差不多,他们很要好。” 胤佑拉着余十九的手腕。“我们也过去给老爷子打声招呼。” 余十九一看那么多人,康熙那一排所处的位置其实和宴席有些距离。更别说,坐在那边儿全是大佛。 余十九心里有些发憷,唯恐上前哪里不对劲就惹了笑话,沾了是非,到时平添麻烦。 她轻轻摇着头。“要不你去…我看着孩子…” “孩子?” 胤佑笑了,“你看看你身边还有孩子吗?” 余十九手心空空如也,才看到弘煦早跟着弘曙一块蹿过去了,那位弘昇小爷正乐呵呵的像捏面团一样捏着弘煦的脸。 “走…” “哎呀,我能不能不去啊…” 余十九还是躲,“我平日鲜有进宫也没人说什么啊,老爷子估计都不记得我长啥样,待会儿若是瞧见了,反而想起我是谁了怎么办?” “不会的。” 胤佑攀着余十九双肩,语气严肃又认真。 “你是七福晋,在老爷子看来,他现在就只记得你这么一个身份。平日是自家府上就算了,这种场合,你这位七福晋还是要注意身份,做和自己身份相宜的事儿,行不行?” 第四百一十章 夜宴(一) “和身份相宜的事儿?” 余十九喃喃低语,那一瞬间,她的表情有些微妙变化,可胤佑并未注意到。只是牵着她,朝前头走了过去。 余十九一路低着头,像个提线木偶到了圣前,跟着胤佑一道请安行礼。 “给皇阿玛请安,给皇祖母请安。” 余十九身姿有些僵硬,重复着胤佑的说辞。 “给皇阿玛请安,给皇祖母请安。” 康熙的目光显然没在胤佑身上,慢悠悠的从戏台上收了回来,声音倒也颇为温和。 “起来,不必拘礼。” “谢皇阿玛。” 胤佑和余十九一道起了身,余十九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脚尖上,心里还在嘀咕花盆底还是不如平底鞋穿着舒服,在家里就不用这么讲究呢。 “老七媳妇儿?” 余十九一激灵,猛一抬头,对上康熙的目光,瞬间又将头低了下来。 “皇阿玛…” 康熙轻描淡写的打量着余十九,缓缓开了尊口。“朕似乎很少在宫里见到你的身影,不常进宫来?” “是…” 余十九答的忐忑。 胤佑有心为余十九辩解几句:“皇阿玛恕罪,府上闲事繁琐,儿臣也怕她进宫来不小心犯了错…” “诶,你这话说的不对。” 康熙摆摆手,“府上再是事多,也该偶尔进宫来向太后,向你额娘请个安的时间才对。” “是,皇阿玛教训的是,儿臣记住了。” “起来,既然难得进宫一次,也过去给你额娘请个安。 康熙手一挥,示意胤佑和余十九起身,视线便又落到旁处去了,二人也不耽误,躬身退开后,便去到了成嫔身边。 一见余十九过来,成嫔便迎了上来。 “不用行礼了,怎么没把弘煦带过来给我瞧瞧?”qqnew “弘煦在那边呢。” 余十九指了个方向,随后被成嫔摁在了座位上。 这座只有几个人,想来都是些后宫妃嫔,平日不怎么得青眼,但也有儿有女的,今日才能出现在这宴席上。 见着余十九和胤佑在一块,加之余十九今日盛服浓妆自然也知道了余十九的身份,靠近些的一位妇人,笑盈盈的对成嫔说道:“这是七贝勒的福晋?模样长的真俊。” 成嫔笑说:“姐姐总是说笑,依我看啊,十二那媳妇儿才生的美呢。” 哦,原来是十二爷的额娘啊。 余十九还想着要不要同她们也见个礼,成嫔却拉了拉她袖子,低声和她说起了话。 “你今日来了,倒也省的我再特意叫你进宫一趟。” 余十九微愣,“额娘有什么吩咐?” 成嫔握着余十九的手,注意到她手上的镯子,笑了声儿,“胤佑果真疼你,这镯子成色不错,做工也极好。” 这有些没话找话了,余十九腹诽,心说成嫔也不是第一次见着自己戴这镯子了,哪里值当她特意拿出来说一遍。 果不其然,成嫔拍着余十九的手背才说到了重点上。 “前些日子本就想召你进宫说说话的。你们府上啊现在什么都好,就是子嗣太少了些…” 余十九心里一咯噔,成嫔笑脸盈盈的,态度十分可亲。 “子嗣不丰可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你这位七福晋,面上也不好看啊。平常若有哪家千金小姐,能够进你们七爷府的,你需得替老七留意着才是。” 她望着余十九,殷切模样却令余十九心里有些不好受。 余十九缓了一会儿,才说:“我平日里也鲜少出门,确实不知道去哪儿为七爷找好生养的姑娘。” “再说了,这东西还是讲究个你情我愿,我总不能瞧着谁好看就把人逮进七爷府来。” 余十九侧目还指望胤佑也说几句话,可转眼才发现没瞧见胤佑身影了。 她四处搜寻,人来人往的,又是晚上,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找到人! “你这话说的…” 成嫔松开余十九的手,表情瞬间凝固了不少,看模样似乎有些生气了。 “七爷府是差了米还是缺了粮了?叫你说的不招人待见?老七公务忙,这些事儿自然该你替他操持,不然你这个七福晋,就是个名头好听?” 说到这里,倒叫成嫔又想起了一件事。 “听说你们府上现在还是你那位堂姐掌家,这可怎么行?你不能将你自己的职责和权力丢给旁人去啊。” 哎,又来了…又是这事儿… 余十九心里哀嚎着,口中还是规规矩矩的答道:“敏敏办事比我妥帖,管家多年从未出过什么差错。” “再妥帖再得力,那也就是个侍妾。怎么能鸠占鹊巢,拿了你这位当家主母的权力去呢?” 成嫔皱着眉,语重心长的说:“下月大选,本宫便求皇上给你们府上指几个伶俐些的秀女过去,你来掌掌眼,也好给你府上那些不知轻重的侍妾立立规矩!”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夜宴(二) 余十九内心五味杂陈,过了好半晌,才低着声音应了句:“一切都听额娘安排。” 席间觥筹交错,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戏台子上的戏演的好,也换的掌声阵阵,连一向习惯了早睡的太后也看的乐呵呵的,满面笑容。 余十九和妯娌们坐到一处,除了能和周澜泱说上话,其余那些人的对话她也插不上嘴,当然她自己也没有多大心思去听。 不比那些爷们儿那桌,再是平日里不对付,几口黄汤下肚,又成了勾肩搭背的好兄弟了。 当然这么说或许也不尽然,毕竟人家本来就是一个爹的亲兄弟。 余十九望着胤佑的背影,正端着酒杯不知在和身旁的胤禛说些什么。 余十九垂着眼帘,看着面前珍馐却觉得味如嚼蜡,难以下咽。 最先察觉她不对劲的还是四福晋… 一块青色的糯米糕点放进了碟子里,余十九抬眸便对上四福晋温和柔静的笑脸。 “啊…谢谢四嫂。” “看你脸色有些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余十九还未回答,四福晋又笑着自顾自的说道:“也是,你少有进宫,想来今儿人多,你觉得吵闹。” “多谢四嫂关心,我还好,就是觉得有些闷。” 余十九勉力一笑,那边儿十福晋和八福晋正大声说这话,嬉笑怒骂的十分恣意! 四福晋笑笑,“若是觉得烦闷,不如去走几步解解闷,那后头养了几株松竹,如今春来,发的正好呢。” 顺着四福晋手指的方向,在暗色中也能窥见葱茏边幅,金瓦红檐下,一片连绵。 “好,多谢四嫂。” 余十九确实也无心这么干坐着,此时弘煦跑到了成嫔身边,由成嫔亲自照看着,也无碍,余十九便在热闹中悄然起身,垂首漫步走开了。 小林子中却也不止余十九一个人,她走过来时,才看到一个穿着粉色旗装的女子,坐在低矮的石头上,撑着脸望着天。 余十九怕打扰到她,便准备换个地方。 可那女子却回头,疑惑中又有些警惕。 “谁!” 余十九没法,只好解释说:“无意打扰,我是七贝勒府上的。” “七贝勒?” 那女子竟然起身,转而走了过来。 “你是他福晋吗?” 余十九颔首:“是。” 她抬起头,看清女子面容后,瞳孔一颤,竟然是她?! 那位蒙古的雅仁格格… 余十九脑内千回百转,不由得想起当年在府上那一出闹剧。 “咦,我瞧你…很面熟啊…” 雅仁凑近了些,仔细的打量着余十九。 余十九笑笑,“很多人都说看我面熟,像一个人。” 雅仁细眉微拧,想了好一会儿却实在想不出个具体了,只好摆摆手,“诶,是很像一个人,不过我一时间想不起来了,算了,不想了。” “你不在席上,跑这边儿来做什么?” 雅仁好奇的问了句,余十九便答:“看着这里安静些,便想着过来透透风。” “哦,我也是,喝了几杯酒过来散散酒气。那你待着,我走了。” 雅仁摆摆手,那举手投足的模样仍旧透着些洒脱爽朗的劲儿,余十九看着,只觉得和当年在七爷府上那一幕有了些许的重合。 还不知她嫁的是哪位阿哥贝勒?余十九心有所想,口中已喊了出声。 “雅仁格格留步!” 雅仁奇怪的回头,狐疑的扫了余十九一眼,却是笑道:“稀奇,好久没人这么叫我了?你认识我?” 余十九随口打哈哈。“啊…两年前,我曾经见过你的,听到有人这么叫你…” 这谎话说的实在不高明,余十九心里打鼓,感觉自己下一瞬就能被雅仁揭穿打脸。 可不料,雅仁却笑开了。 “哦,我知道了,你是听到我家郡王这么叫过我…嘿,除了今日这般宴会,人多的场合他正儿八经的叫我一声福晋,其余时候都叫我雅仁,叫我格格,好笑?” 雅仁眉眼间都溢着细腻温润的甜蜜,毫不遮掩的向余十九炫耀着她和夫君有多么要好。 “因为他说,我离开大草原独自在京城不容易,他不希望我只是他的福晋,是他孩子的母亲,也希望我永远都是大草原上快快乐乐的小格格。” “诶,我不和你说了啊,先过去了。有时间来我们府上玩儿。” 雅仁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背对着余十九朝她挥手致意。qqnew “永远都是大草原的小格格…真好啊…”余十九扯出一抹笑,却莫名觉得有些苦涩,她也坐到了之前雅仁的位置上,仰头看着这紫荆城的夜,繁星烁月,多美啊… 第四百一十二章 夜宴(三) “在这里做什么?宴上的菜肴不合口味?” 一道熟悉的声音蹿入耳内,余十九一激灵,猛的转身便要逃开,那人却不依不饶的拦了过来,挡在一片阴密中,借着挡住了余十九的去路。 “直郡王!” 余十九低喝出声,神色言语中都是难掩的惊慌。 “本王问你话呢,是这席上的东西不合你口味,还是这里的人不合你眼缘?你才要躲在这处?” 他喝了不少酒,浑身的酒气,今晚凉风肆意却也吹散不开。 余十九抬眸看他一眼,语气有些急速,“是我有些不舒服,看这里四下无人,才过来歇歇脚,打扰到郡王了,我这就离开。” 余十九走一步,胤禔便拦一步。 高耸的屋檐墙角和往上延伸的密林形成了一所绝佳的隐蔽,胤禔步步紧逼,余十九已是退无可退,堪堪又坐回了那方低矮的石头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疯了吗!” 余十九压着低声,是又气又急。 “十九,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对于余十九的质问和恼怒,胤禔充耳不闻,他甚至低低的拉住了余十九的袖口,眼神是那么的热切,又透着股偏执的期盼。 “你跟我去…好不好?” 余十九心慌,她反手搭住胤禔的手想挣脱他的桎梏,低声警告着:“这里不是南山庄子上,也不是那日的赵家医馆,这里是皇宫,你皇阿玛,你额娘,还有你的兄弟们,都在外头!你别放肆!” 胤禔闻言,眼里的执着消散了些,表情也有些涣散,他似乎有些失落,又仿佛是一种镇痛后的清醒。 胤禔点点头,松了手却笑的有些嘲弄。 “上次在医馆我就想说了,我本以为我惹了你不高兴,你会动手跟我打一架的。” 余十九脚步停住,回头侧目,“所以,你追上来找打?” 胤禔脸上有了些笑容,“那不如,我们什么时候过几招?” 余十九表情有些微妙,然后轻轻看了胤禔一眼,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了…那样不合身份…” “不合身份的事儿,不能做。” 余十九微行一礼,垂着眼眸,低声说道:“恭贺您大捷归来,身上的伤要仔细调理才是。我…我先走了…” 苍穹之上,弦月转移,斑驳的碎光淅淅沥沥的洒落在这林间,胤禔攥紧了拳,眼眸竟然有些湿润。 “您怎么跑这儿来了?惠妃娘娘在那边找您呢!” 布泽多一路找过来,看胤禔似乎在出神,不免有些担心,遂又问道:“您怎么了?” 胤禔摆摆手,“没事儿,走…” 这主仆二人一前一后重新回了宴席,却没注意到身后两道鹰隼一般的视线,似根锋利的针,一直紧紧钉在他们身上。 “哎…先前那个是七福晋?和直郡王在这儿,两人是做什么呢?” “能做什么?赏月谈心呗。” “哎哟主子您可真会说笑,赏月谈心还能上手呀?拉拉扯扯的,真不害臊,啧啧啧…听说这七福晋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最多就是去那些铺子里转转,没想到还能和直郡王勾搭上,真是稀奇。” “你一个阉人,还懂得挺多。” 二人身影也逐渐明朗,原来是胤礽和他的贴身太监海图。 “不对呀,太子殿下,您说这直郡王才回京城,之前也没怎么见过七福晋,怎么二人还能到这地步?” 听了海图的话,胤礽也觉得奇怪。 可转瞬便想到,女人有什么稀奇,不外乎就是那张脸。 胤禔一向粗莽又不自持,对人见色心起也不稀奇。 “哼,大概就是喝多了酒,仗着自己有点功劳,这七弟妹不敢奈何他。” “嘿嘿,不过方才七福晋转身,奴才偷摸瞧了一眼,七福晋那张脸是真好看,七爷也是好福气。” 胤礽踹了海图一脚,笑骂道:“狗东西,那是七爷的嫡福晋,也是你敢乱评论的!” “嘿嘿嘿,奴才这不也就过个眼瘾嘛…” 等余十九回了宴席上,只看见弘曙在和弘昇一块儿说话,弘煦紧紧的拉着哥哥的衣摆,乖巧的没有乱跑。 “额娘。”弘煦招招手,然后朝余十九跑了过去,“你去哪儿了?我刚才看了一圈都没看见你。” “我去随处走了走,你阿玛呢?” 余十九半弯着身子,抬头去搜寻胤佑的身影,方才还在那酒桌上呢,这会儿就瞧不见了。 “和四伯一道出去了,也不知去了哪儿。怎么?额娘想回府了吗?” 孩童稚言,却说进了余十九心坎里,她摸了下孩子的脸颊,“是啊,我觉得有点困了。” 弘曙闻言,便说:“母亲不如再等等,你看皇玛法还在席上,实在不好先走。若不然,等太后回寿康宫,您就说您送太后回宫,能跟着一道去歇歇。” “对哦,我还没有你想的周到。” 余十九笑说:“还是你机灵。” 话说时正巧,太后由嬷嬷扶着起了身,和颜悦色的和康熙说着话。 “皇帝,你再陪陪孩子们。” “皇额娘要回宫歇息了?朕送您。” 太后摆摆手,“你成日都在养心殿内,忙前忙后,难得休息,也难得和孩子们聚一堂,多待会儿。对了,今日保清是主角,皇帝你可不要慢待了他啊。” “皇额娘说的是,保清能有这个出息,朕这个做阿玛的自然高兴。他是我大清的肱骨栋梁,也是朕引以为傲的好儿子。” 说起胤禔,康熙也是满脸自豪,笑的都快合不拢嘴了。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吩咐底下宫女嬷嬷们。仟千仦哾 “走。” “皇祖母,我送您回去。” 这时,四福晋走了过来,先行了个礼,然后便接过嬷嬷的位置,搀扶住了太后,余十九赶紧随后,扶着太后另一边,可她不会说蒙语,就只好冲太后笑笑,同时在心里替自己尴尬了一小下。 太后看她一眼,似很满意,点了点头,便被簇拥着,回寿康宫去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夜宴(四) 戏台子又换了一出,唱上了琵琶记。 戏曲的主人公蔡伯喈是个“全忠全孝”的书生。为了恩爱的妻子,年迈的父母,他辞官不从,广受赞誉。 乐声交加,扮曲儿的人也很卖力,自然赢的满堂喝彩。 “若人人都如蔡伯喈之流,以小家而不要大家,这可如何使得?” 说话的人是三贝勒胤祉,他故意将话说的大声,以确保不远处的康熙能听见。 果然康熙看了他一眼,胤祉忙起身作揖:“皇阿玛见谅,儿臣喝了几杯酒,胡乱评说的。” 康熙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却转而对身边的人说道:“我大清需要武将,却也离不开文臣。蔡伯喈虽是戏曲中的人,却不代表咱们朝堂之上没有这样的官员。上回殿试,人才寥寥啊。朕有心留之者,最后却道了辞,似不愿在朝为官,你说这是为何?” 胤禔脸色沉着,想了一会儿,然后老老实实的说:“儿臣惭愧,是个莽夫,只懂战场杀敌流血,却悟不懂其中道理,一路赶考到了殿试,天子门生,授官任职的荣耀唾手可得,为何就这般弃了?请皇阿玛明示。” 这般谦逊,康熙似乎没有料到,他手背拍了拍胤禔的肩膀,笑答:“许是他们到了大殿之中,才发现在朝为官其实并不是他们想要的。” 怎么会呢? 胤禔心有狐疑。 就好比让他一路杀到了敌人的老巢,中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都不打紧,只要最后能手刃敌首,那他也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的。 怎么可能到了关头,却放下屠刀了呢? 胤禔摇摇头,“皇阿玛,儿臣不懂。” “不懂就算了,朕就随口与你说说话,不用在意。” 康熙双手一握,有些慵懒的靠在宽大龙椅上,而后又问道:“朕还没来得及问你,如何?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胤禔眼神坚毅,笑道:“一些小伤,不足挂齿。能为大清流血,为皇阿玛流血,是儿臣的荣耀!” “好。” 康熙点点头,一副老父欣慰的模样,他顺手拿了颗面前的橘子,扔给了胤禔。 “你有这个心,朕就高兴。朕决定等日子再暖和些,去趟大草原,你也随行。” 终于听到了想听的话,胤禔按捺住心中激切,故作淡然的答了声是。 “是,儿臣领命。” 康熙自己也拿了个橘子,慢悠悠的剥着,又抛了一个问题给胤禔。 “你才回来,或许不知道,为其丰台大营的事儿,十三十四两个闹的不可开交,个个都觉得自己英勇神武,可堪大用,谁也不服气谁。他们那些哥哥呢,也和打小人儿仗一样,抱成团的挤一堆,你一方我一方的,朕瞧着着实心烦。” “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康熙塞了块橘肉进嘴里,眼睛却在看戏台。 胤禔眼神轻变,却是思考了半晌,才答道:“儿臣以为,十三弟稳重,十四弟勇武,二位弟弟都有过人之处。若是皇阿玛难以抉择,也不必急在一时。咱们不是要去大草原吗?趁此机会,您大可好好考较一番。儿臣手里的兵到时也能给他们操练操练。” 闻言,康熙笑容满面,似乎胤禔这个答案极让他满意。 他轻拍桌案。 “好,按你说的办。” …………qqxδnew 却说胤佑与胤禔从殿中出走后,一路步行到了御花园。 苏培盛不远不近的跟着,能确保自己听不见两位的对话,却又能眼观六路,瞧着周围有没有不对劲的情况。 见胤佑似乎有些思绪不宁,胤禛便劝慰道:“是在担心弟妹?你四嫂在那里面,能照应着,你不必担忧。” “没有,我在想方才在席间,十四言语不离大哥,似十分亲近,不知他们私下是不是已经早见过面了?” 胤禛皱了皱眉,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也不尽然,十四的性子本就如此。” “四哥。”胤佑忽然想到了一个很敏锐的问题,便问:“十四是你亲弟弟,你就竟是和他好一些,还是和十三弟好一些呢?” 如今两个弟弟为了丰台大营的事儿闹的你死我活的,上次在南书房甚至当着康熙的面差点打了起来。当时在场的除了胤佑,胤祉,就是胤禛。 胤佑和胤祉一人拉一个,胤禛却纹丝不动,一点动作没有。 他笑着回了句:“我自然和十三更亲。十四可从来没有拿我当亲哥看过,他心里只有老八老九老十才是他的亲哥哥,好兄弟。” “不过,眼下我与谁要好并不重要。老大和谁要好,才值得说道。” 胤禛微微叹了口气,“老八一定会为了十四做说客,去说服老大支持十四掌兵。相比之下,十三的胜算太小了。” “不见得。”胤佑反驳道。 “若是十四弟已经和大哥见过了,或者说老八老九他们已经和大哥谈妥了。那今日宴席上,十四就不会是那个态度,他不会那么急于的向大哥示好。” 胤佑眼神深邃,语气低沉。 “就算十四性子如此,可他那两个好哥哥也绝不会允许他在得手之后如此高调。” 嗒的一声,胤禛手腕上佛珠一动,他轻轻颔首,语气也轻飘飘的。 “你说的对。这么看来…大家都还有机会。” 胤佑笑笑,“那四哥想如何?” 胤禛双手负在身后,笑盈盈的看着胤佑,笑说:“和大哥,以物易物。” 第四百一十四章 四福晋的开解 “以、物、易、物。” 胤佑轻笑,想起之前胤禟也曾与自己这么交易过。 “之前老九也曾和我以物易物…不知四哥,要拿什么去和大哥换?” 具体何物,胤禛沉吟片刻,面上笑容不减,淡淡说道:“容我想想。” ………… 太后进了内殿休息,余十九和四福晋自然不便多留,嬷嬷将二人送到宫门口,嘱咐道:“二位福晋也快些回去,趁着这会儿宴席上热闹。” “好,嬷嬷进去伺候太后。” 四福晋莞尔一笑,轻轻牵了下余十九的手腕。“七弟妹,咱们走。” “四嫂请…” 月光如练,拖行着二人的身影渐长,那头的热闹光景依稀还能传些声响不来,周围值守的侍卫们严阵以待,却阴森森的像个没有生命力的木偶。 路行的宫女们几人一列,提着灯笼埋头前行,见着四福晋和余十九过来,便退到了道路两侧,垂首行礼,让她们先行。 “你看上去,似乎有心事。怎么了?” 四福晋声音缓和温柔,侧目看着余十九。 余十九张了张嘴,笑容有些苦涩,“也没有…就是方才成嫔娘娘与我说了会儿话,我才觉得这个嫡福晋真不好做。” “可是你已经做了这么久了。”四福晋微愣,忽然想到了什么。 “啊,是不是成嫔娘娘说七爷府上子嗣太少,也太久没有进新人,有些责怪你不会操持。” 余十九点头,还有些好奇四福晋怎么一猜就这么准。 “四嫂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就像听到了我与成嫔娘娘说话一样。” 四福晋噗嗤一笑,随后却又长长的叹了口气。qqnew 她仰头,望着月空,轻声说:“因为这些话,我也不知听过多少遍了。最初与四爷成婚的时候,我的阿玛额娘便告诉我,以后我不再是乌拉那拉家的小姐,而是爱新觉罗家的媳妇,是四阿哥的妻子,将来,会是他孩子的母亲。以后我的一颗心不仅要装着四爷,还要装着他的孩子,他的其他女人,他的一切一切…” “府里若是不安宁,那多半是我这个嫡福晋做的不好。妾室们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传到了宫里来,德妃娘娘第一个责罚的也定然是我。四爷子嗣不丰,也是我的问题…” “大事如此,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如此。饿着谁了,苛待谁了,都有得计较。” 四福晋说完一席话,仿佛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搬开了,轻松了许多。 她长舒一口气,拉着余十九的手,语气里有着莫名的珍重。 “所以,七弟妹你觉得,是做这些皇子的嫡福晋难,还是做自己更难?” 余十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段时日胤佑的态度虽然模糊,可余十九也能猜出个大概,往日里府上的风言风语,加之今晚成嫔的谈话目的那么明显。 她这悠闲的日子怕是要到了头了。 “四嫂觉得呢?” 余十九把问题又抛回给了四福晋,四福晋想了想,笑答:“在这紫禁城里,想快快活活的做自己,实在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儿,可是只要按部就班的做好一个嫡福晋该做的,那也便够了。” “我之前有个儿子,叫弘晖。前些年,得了病,离开我们了。” 说到这里时,余十九明显感觉四福晋握住自己的手更用力了些。 余十九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听着。 “那段日子,我真是不想活了,不吃不喝的,就想跟着一道去了算了。” “呵…”那张脸上忽然浮现一抹不明显的笑容,似乎有些嘲弄。 “然后德妃娘娘叫我召进宫,我额娘也赶过来看我。她们说让我赶紧振作起来,打起精神,府上许多事还要我料理呢,若是我再这么病恹恹的,没个人气儿,这四福晋做不下去了,有的是人做。” 余十九听着生气,问道:“那四爷呢?四爷就没个态度吗?” “他…” 四福晋笑着摇摇头。“毕竟那是他的嫡长子,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可是孩子已经没了,能怎么办呢?日子还得过下去。四爷是个内敛性子,他不说,不问,可他知道我受了委屈,知道我伤心难过。便陪着我难过,陪着我沉默,陪着我从深夜坐到天明…” “渐渐的我也就想开了,四爷心疼我,我也得心疼他。所以哪怕是为了四爷,这个嫡福晋,我也一定得做好,坐稳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有些不对劲 余十九皱了皱眉,回过了神来,苦笑说:“四嫂是在开解我?” 四福晋噗嗤一乐,拍了拍余十九的手背,“没有,就是与你随口说说话。我看着你,就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像吗?” 余十九偏了偏头,笑起来脸上泛起两个酒窝,“我觉得不像,四嫂是个从小被家里精心养着的花,处处都规矩妥帖,而我就是野草,能做这七福晋,纯属是个意外。” “就算是意外,如今也做了这么久了。七弟疼你爱你,我是知道的。他几次在四爷面前提到你,那脸上的笑啊是止都止不住。” 尽管这样的话,余十九不是听到第一次了,可是从四福晋这么端庄沉稳的人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余十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笑着红了红脸,岔开了话题。 “四嫂,咱们进去…” “好。走。” 可没走几步,却看着从那殿门前簇拥出来一群人,几个将领似的人物,搀扶着一个醉醺醺的人,身后跟着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胤佑他们。qqxδnew 四福晋朝那边看了一眼,说道:“看来是大哥喝醉了。” 余十九也探眼望去,冷不丁的,那醉醺醺的人却回头朝余十九的方向看了过来。 余十九心头一跳。 胤禔朝她笑笑,下一瞬便被人架着走远了。 “今日这场合,竟也没看见大嫂的身影,哎…” 说起那女人,余十九心里第一反应还是当年在直郡王府,她唱的那一出好戏。 也不知,另一个可怜的女人,如今如何了? “四嫂,我听说一些小话,说弘昉阿哥并不是直郡王侧福晋亲生的…你知道这事儿吗?” 四福晋丝毫没有扭捏,点了头:“我知道的。弘昉的生母是曾经伺候过大哥的使唤婢女。如今在一处庄子上养着,日常有人伺候照顾,弘昉偶尔也去看她…大哥也不阻拦他们母子见面,如此,算是很好了。” “所以…他们真的可以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生活,和自己没有感情的人生孩子?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过一生?” 余十九问了这话之后立刻又后悔的想咬舌。 这显得她这个七福晋多矫情啊,余十九立刻找补道:“我…我就是随口一说。我之前…也从没想过这些的…” 可越解释却仿佛越描越黑。 是啊,她以前从不在意这些的,她不在意胤佑的其他女人,也没有考虑过这府上总会来新人,胤佑还会有其他孩子,会和其他人有各种不同的以后… 四福晋笑着劝道:“什么时候想到都不迟,你慢慢习惯了就好了。” 说完话,四福晋便先走开了,胤禛迎了上来,语气平淡的问道:“听说你和七弟妹送了皇祖母回宫,她老人家可歇下了?” “已经歇下了,我与七弟妹绕了一段小路,慢慢走回来的。那边儿有一团紫兰花,开的很好。耿佳妹妹不是想在院里养两株吗?改日我再进宫来,去移些回府去。” 胤禛点点头,“你一向想的周到。” 四福晋柔柔一笑,抬眸目光对着胤佑,笑道:“七弟还愣着做什么?七弟妹在那边呢。” 胤佑收回目光,答道:“哦,我只是有些奇怪,大哥酒量一向不错,怎么没一会儿醉成那样。” “高兴。俗话不是说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不知余十九在望着何处出神,胤佑牵住她手,“孩子们还在里面等你呢。” 余十九收回神思,“哦,好。” 男人忽然靠近了许多,浅浅的呼吸洒在余十九面上,视线亦如一张网,捕捉着余十九。 “十九,你怎么了?你今晚…有些不对劲。” 第四百一十六章 恼怒的张佳氏 余十九微微叹了口气,道:“也没有,你不必担心。” “是不是…之前额娘和你说了什么?”胤佑眉头紧皱,很快想到了之前见着成嫔拉余十九说悄悄话。qqnew 他脸上写满了紧张关切,握紧了余十九的手,“不管额娘与你说了什么,若是让你不舒服了,你就只当没听见,等回了府上,你好好歇歇。” “嗯,我知道。” 余十九笑笑,握紧了胤佑的手。 或许,四福晋说的是对的,日子是朝前看,向前走的,胤佑真心对待自己,一如既往的偏爱,那她多为胤佑承担一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 ‘砰’—— 瓷碗被摔碎在地上,滚烫的热粥落的满地都是,那丫头吓的尖叫出声。 “主子爷,奴婢只是想伺候您用点东西…” 她手上立刻被烫的发了红。她呆在那里,手足无措。 胤禔醉眼朦胧,指着门外,朝婢女喊道:“出去!不许进爷的房间来!” 紧接着,门被重重推开,婢女回身,迎面便是烈烈掌风,然后啪的一巴掌便落在了她脸上。 径直将她打懵了。 “蠢死的东西,没见郡王喝醉了吗?不省人事的,你端这么一碗热粥来是想做什么?!” 来人是至郡王府福晋张佳氏。 她狠狠的瞪着那小婢女,生的花容月貌,姿色秀丽。 再看床上醉醺醺的人,张佳氏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还不滚出去!” “是。”婢女委屈极了,捂着脸便小跑出去了。 “你…你也出去!” 胤禔眼神冰冷的扫过张佳氏,指着门外,低吼了这么一句,随后便倒在了床上。 “你!” 张佳氏气的眼眶欲裂,她骂道:“是不是瞧见我来了,才让刚才那小狐狸精出去的?我若不过来,只怕你们早滚床上去了!” “我就瞧着你这院子里这些小妖精不顺眼,那是伺候人的样儿吗!成日花枝招展的,怕是想做这郡王府的主子!”张佳氏一口一句全是听不得耳的难听话,偏生她还越骂越跋扈。 身后的孔嬷嬷劝道:“福晋何必和这些下人计较,看不过眼的,打发了便是,奴婢明日再挑几个好的来。” “挑什么挑!” 张佳氏拔高了声调,愤怒的像头母狮,她指着醉倒的人,怒道:“你看他这样!回来这几日,那眼睛什么时候落到我身上来过!他宁愿到那贱人的屋子里看着人读书写字,宁愿去那水方院里看那几个丫头片子踢毽子捉迷藏也不看我一眼!我早就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又何必眼巴巴的盘算着怎么让他舒心!” 张佳氏越是吵闹,自己的眼圈却红的越厉害。 孔嬷嬷替她顺着气,“福晋莫急,莫急,主子爷这会儿醉着,也不清醒,您何必和一个喝醉的人计较呢?” “对我来说,他喝醉也好,清醒也好,有区别吗?” 张佳氏冷笑一声,声音里却有些沉闷发堵。 她抬手擦了擦脸颊,又瞪了胤禔一眼,还有个布泽多侯在一旁,亲眼见着张佳氏骂了一通,好不尴尬。 “福晋,要不您也先去歇着…郡王这会儿醉着,怕是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您也别生气,等郡王醒了,明日奴才跟他说,您来看过他。”布泽多试探性的提了一嘴。 没成想张佳氏眼一瞪,破口大骂:“说什么说!要你多嘴!” 说完,张佳氏甩袖便走,徒留布泽多面对着醉酒的人,不知如何是好… 张佳氏步子走的快,那脸上的表情凶狠又气愤,路过的下人尤其是婢女们,避之不及,压根儿不敢抬头看她。 孔嬷嬷追着有些累,却还是气喘吁吁地劝慰她。 “福晋,主子爷这么久没回来了,这好不容易落脚回来,您何不与他好好相处呢?” 闻言,张佳氏脚步猛的顿住,头上的步摇急速的晃了几个来回,那双艳丽的丹凤眼迸出一缕精光,似要吃人似的。 “我还要怎么做才算与他好好相处?” “这些年,我为他操持着这个家,看顾着他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为他宫里宫外两头跑!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是难道就一点体面都不能给我留着吗?” 张佳氏眼角拭泪,“今晚宫中宴席,他都不同我知会一声!存心是想让我难堪,这会儿喝的烂醉回来,又让那些贱婢贴身伺候!” 第四百一十七章 尔怜 孔嬷嬷叹声气,为张佳氏拍了拍背,小心的说了句。 “福晋啊,这么些年了,您这强势的性子就不能收一收吗?您埋怨主子爷不给您留体面,可您做事儿,又何尝为他考虑过呢?” 张佳氏眼神一颤,一时间心竟然有些忐忑。 她清楚孔嬷嬷并不是信口胡说。 张佳氏自己心里是很清楚的,她与胤禔走到如今相看两厌,似乎在同一个屋檐下待着,都是一种极度的折磨。 几乎是到了有你无我的一个地步。 早些时候,张佳氏还顾及着自己的面子,孤高的自我维持着作为直郡王福晋的体面。用一种极度冷淡且强势的态度去对待胤禔和府里所有人。 可胤禔根本不吃她这套,于是,她开始吵闹,开始无所忌惮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尽管,那会让胤禔很难堪… “福晋,您细想,咱们主子爷不是个无情的人,他对您多少是念着夫妻情分的。只是您一直强势,之前那位福晋与他青梅竹马,少年夫妻,还生下了四个格格,您进府之后,却趁着主子爷外出,将那位福晋的所有东西一并烧毁了。存心要让这个人的痕迹从主子爷生命中消失…” 孔嬷嬷慢慢说着以前的事儿,张佳氏不耐烦的打断她,并言之凿凿的说:“既然我嫁了他,我才是他妻子,怎么能允许之前那个女人过分的占有他的心!” “她不过…她不过是…” 张佳氏眼中蓄泪,银色喑哑。“她不过是比我运气好些,早嫁了!若我大些岁数,兴许这日子就不是这样的了!” 旁人只知道她是胤禔的继福晋,又有谁了解,在她少女情窦初开时,见到威风凛凛的胤禔,身着铠甲,手持弓箭,骑在一匹枣红色大马上,穿城而过,他眉似裁剪,目光如炬,在人山人海中,便是最耀眼的存在。 他是世间最威武英俊的男儿。 张佳氏的心也曾为了胤禔跳跃不止,她一度认为能嫁给胤禔,是老天爷对她少女心事最好的回应。 可是,真的嫁了之后,她才发现… 一颗冰冷的心,是捂不热的。 那段时日,胤禔沉浸在丧妻的悲痛中,根本不愿意多看她一眼,甚至因为这婚事匆忙,胤禔对她充满了抗拒和抵触。 他拿大部分的时间去练兵,去和那些将士们在一块儿,或者回府时,陪那几个女儿说话吃饭,去他的侧福晋那里喝茶下期。 就是不看她一眼! 那时候,张佳氏便想,若是自己大些年岁,说不定初次被指婚的时候,嫁给胤禔的就是她了。 他们的日子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想到这些,张佳氏心里又酸又涩,又急又恼。 “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想自己丈夫能爱我!能在乎我,我有什么错!” “福晋阿…” 孔嬷嬷直摇头,看着张佳氏的眼神却有些心疼。 “您要您的丈夫爱你,心里有你这没有错。可是您为什么流露给他的却只有您怨念,善妒,泼辣的一面呢?他去侧福晋房里待上一会儿,您使人去将园子里的花树全折了,他瞧两眼漂亮的小丫头,你便将人打死,他的侍女给他生下儿子,你又将人生生赶走,一点后路不留,他也曾让小格格和您亲近,可是您当众说别人的孩子您不要…” 张佳氏怔然。 孔嬷嬷收回手,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如此种种,你要他怎么看到你的好,怎么爱你阿?这些话不该奴婢说的,可是奴婢心疼您阿…” 张佳氏突然泪如决堤,捂着脸大声哭了出来。 翌日清晨。 胤禔头疼欲裂,缓缓睁开眼,捂着额头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大千岁您醒了!” 少女的声音如银铃悦耳,话音刚落,人已经朝胤禔闯了够来,半蹲在床边,仰着头看着胤禔,小脸泛着微红,脆生生的说道:“都快晌午了,您真是醉的不轻呢,不过没关系,奴婢给您煮了醒酒汤,还借膳房做了些酸甜糕,您吃一些,垫垫肚子。” 胤禔摁了摁眉心,只觉得这丫头聒噪。 哪里来的?之前没见过阿? “谁让你进爷的房间的?” 胤禔不经意的看了这丫头一眼,却莫名有些呆住了。 月眉星眼,娇俏脱俗,她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笑意里带着些探究,声音娇俏。 “是福晋让奴婢来伺候您的,说您昨晚醉了,要奴婢给您煮些吃的。” 她说话间又退了几步,望着胤禔的反应。 胤禔却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傻住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千岁?” 小婢女唤了他一声,胤禔回过神来,“你说是福晋让你来的?” “嗯。奴婢是今儿一早才进府的,哦…您还不知道奴婢叫什么?奴婢叫尔怜。以后就跟在您身边伺候啦,您放心,奴婢很听话的,干活儿也勤快,一定不会偷懒的!” 尔怜笑弯了眉眼,脸上还圈起两个小巧的酒窝。 面对胤禔,她似乎没有半点怕觉。 “啊!!”尔怜惊叫一声,原来胤禔突然过来,狠狠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大千岁?”qqxδnew 尔怜无辜又迷茫,双眼立刻泛起了一层雾。 胤禔眸光微冷,低声问道:“谁让你来的?” “是…是福晋让奴婢来的…” “不是这个!爷是问你,你怎么进的直郡王府!” 尔怜动了动手腕,解释说:“今儿个档子房送我过来的!听说能进大人物的府邸伺候,我还塞了银子呢!而且也是福晋点我留下来的!” 胤禔蹙眉。“当真?” 尔怜奇怪的看着胤禔,“我骗你做什么?要是早知道你这么凶,这么不好伺候,我才不乐意来呢!” 说完,尔怜抬脚狠狠的踩了胤禔一脚。 胤禔没个防备,吃了痛立即松开了她。 “嘶!你这臭丫头!”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太像了 尔怜做了这么个胆大妄为的举动后才惊觉后怕,胤禔瞪着她,尔怜便腿一软,跪了下去,软语道:“奴婢知错…” “不懂规矩,福晋也敢让你过来伺候?” 胤禔坐回塌边,看向尔怜的眼神却有些微妙,似冷非冷的,又好像有些玩味。 “奴婢不是才进府吗,福晋说奴婢的样子看上去是个机灵的。若是您觉的奴婢规矩太差,奴婢下来仔细学,一定好好学!” 尔怜仰着头,可怜兮兮的:“求大千岁不要赶奴婢走好不好?听说福晋很凶的,若是您将奴婢赶走,福晋定会生气的,她会认为奴婢没将您照顾好,万一将奴婢打死了怎么办?”qqnew 这倒也是。 对于自己那位嫡福晋的泼辣,胤禔早就了然,他摆摆手。 “起来。” “谢谢大千岁!” 尔怜瞬间又笑开了,她狗腿的上赶着舀了醒酒汤端过去,“温度正好,您尝尝。” 胤禔将碗接了过来,才刚抿了一口。 尔怜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合不合您的口味?” “有些甜。”胤禔看她模样,总觉得这人有点不安生,活泼好动的,像只兔子。 “好,奴婢记住您口味了,喜欢淡一些的。” 尔怜认真的点点头,保证下次一定会做出让胤禔满意的吃食。 胤禔端着碗,这才对尔怜露出了第一个稍微温和的笑容。 “这府里有膳房,你不必去做。不过今日你有心了。” 尔怜望着胤禔,出了神。 胤禔眉一皱:“爷脸上有脏东西?” “阿不是…没有没有!” 尔怜低着头,脸上红霞遍布,轻声嘀咕了句:“奴婢是觉着您长的真好看,一点都不像个才从战场上下来的杀神!” “呵。”胤禔乐了。 他随口说了句:“你这丫头,倒是有些像一个人…” “嗯?”尔怜歪了歪头,先是疑惑,而后又笑容灿烂的问道:“谁阿?她长的漂不漂亮?” 胤禔回过神来,重重将碗一搁,“什么谁漂不漂亮!爷说的是之前在这里伺候的一个蠢笨丫头,笨手笨脚的,叫福晋打死了!你若不想重蹈覆辙,就得伶俐些!” 胤禔嗓门儿大,一席话吓的尔怜笑容全无,傻愣愣的点着头,声音微如蚊蝇。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会很聪明的…” 她转身告退,因为紧张,关门的时候还压住了自己的手,痛的她喊叫,却又生生将呐喊声压在了自己喉咙里。 胤禔透过门缝瞥见她在龇牙咧嘴的甩手。 那模样滑稽好笑。 胤禔笑着摇摇头…像阿,真的是太像了。 ………… 今日朝堂上似乎没什么大事儿,或者说胤佑所在的工部终于清闲一些了。 赶着午膳的点儿竟就回来了。 侯在门前的瑶瑟一喜,匆匆行了个礼正要通报,胤佑手一抬:“不必了。不要打扰到福晋和三阿哥用膳。” “是。”瑶瑟应了一声。 “这萝卜怎么不能吃了?不是挺甜的吗?你小时候挺爱吃的阿。” 余十九看着弘煦的碗边全是被他挑出来的萝卜丁,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浪费粮食,你阿玛知道了准得训你!” 弘煦苦着个小脸。“可我就是不爱吃嘛!我想吃莲藕。” “成天就吃莲藕,你是鱼变的不成?!” 余十九脱口而出,骂了之后又觉得有点尴尬。这不是在骂她自己吗? “哎呀不管你是什么变的,碗里的饭菜都得吃完,不然你今天的字帖就得多练几篇。” 弘煦一手握着筷子在饭碗里戳洞,一手撑着小脸,是无比的怨念。 胤佑憋着笑,踏步进来。 “弘煦,怎么吃个饭还要劳烦你额娘费心阿?” 第四百一十九章 劝学 “阿玛!” 弘煦看着胤佑,像是瞧见救星降世。他扮足了委屈样,可怜兮兮的说道:“我不喜欢吃萝卜,额娘非让我吃。” “不喜欢吃阿?” 胤佑面含笑意,走过来,摸了摸弘煦的脑袋,却是说道:“可是额娘说的对,不能浪费食物,你再是不喜欢吃,也急得将碗里的吃完了,下次记着不爱吃的东西就不往自己碗里放。” 好嘛,始终是一伙儿的。 弘煦撇撇嘴,埋头朝嘴里扒着饭,含糊不清的吐槽着:“阿玛你总是这样,什么事儿都帮着额娘说话!” “不是故意偏帮你额娘,是因为理就是这么个理。我帮理不帮亲。” 胤佑哈哈大笑,看着弘煦故作委屈的模样像条小狗。 弘煦哼了一声,学胤佑的语气说话。“帮理不帮亲…得了,我才不信!对于阿玛你来说啊,这亲是额娘,理还是额娘!” “噗……”余十九被孩子一句话逗笑,可又想着这会儿正教育他呢,怎么能同他嬉皮笑脸的呢! 于是,余十九又坐直了身姿,故作正经的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 倒是胤佑,似乎对弘煦的话还认真的思考了会儿,然后只见他表情严肃,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嗯,你要这么说,其实也没错。”qqnew 弘煦翻了个白眼,只能无可奈何,努力将碗里的饭菜吃干净。 余十九笑着让人给胤佑加碗筷。 “采青,别愣着了,快去给七爷添副碗筷。” “是,奴婢这就去。”采青笑嘻嘻的转身拿碗筷,胤佑挽了下袖子,坐到了余十九身边。 余十九顺口问道:“今日倒早,怎么弘曙没有和你一道回来?” 提起弘曙,胤佑就来气。 哭笑不得的跟余十九分享弘曙今日干的好事儿。 “今日无逸斋考学,让他们书写论语解义。别人都写完了,这小子倒好,等着弘昇帮他做小抄,可弘昇呢?也在那边眼巴巴的等着他呢。” “哈哈哈…那写不出来怎么办?”余十九直笑。 这时采青将碗筷拿了过来,又给胤佑布了些菜,“七爷您先吃些东西。” 胤佑接过碗筷,笑盈盈的望着余十九。“能怎么办?被先生留下来了呗,直到写出来了为止。” “那岂不是整个无逸斋就剩了他与弘昇两兄弟?” “嗯。估摸这会儿两兄弟还在想法子呢。” 谈起弘曙的学业,胤佑直摇头,的确有些无奈。 “这孩子不爱文墨,也不知道随了谁。将来若是想谋个好些的差事怕是都做不到。” 余十九夹了口菜到胤佑碗里,笑说:“这有什么打紧?文不成,不是还有武,弘曙小小年纪,身手了得,依我看阿,将来是个马上杀敌,征战四方,做威武将军的料!” 胤佑嘴角噙笑,温声道:“但愿。” 那边弘煦吃完了一碗饭,下了饭桌,抹着嘴巴,豪气云天的嚎着:“我也要!将来我也要做将军!我和大哥一块儿打仗去!” 胤佑闻言,侧目看着小儿子,却是说道:“若是你们兄弟都一门心思念着打仗立功,没人肯学文化,那不是一家子都成了莽夫?” 弘煦愣了会儿,“阿玛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不大能听懂?” 胤佑放下筷子,注视着弘煦,说道:“我意思是,武要勤练,文墨也不可松懈。你看你二哥,他自小身子骨弱些,弓箭骑马逊色,可他书画文字却很有些本事,你不要只看大哥功夫厉害,也要看看二哥的好处。学人长,补自己短。二者兼并,才是最好。” 第四百二十章 好好交谈 胤佑一通教诲,弘煦张大了嘴,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感慨。 “哦…取人之长,补己之短,看人好处不看人短处。” “嗯,咱们弘煦孺子可教。” 胤佑笑眯眯的冲弘煦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去玩儿了。 可这时,余十九却发表了不同意见。 “既要学大哥会武,还要学二哥会文,七哥,你这是想让弘煦学的无所不能阿。” 她摇摇头,笑说:“那他也太累了,平日里你不也总说小孩子就该做小孩子的事儿,他才几岁阿,你还指望他文武双全,力拔山河?” 弘煦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双眼亮晶晶的,赞叹道:“我额娘说的对啊!” “对什么对,出去玩儿你的。” 胤佑递了个眼神给采青,采青会意过来,含笑将弘煦带了出去,“三阿哥,奴婢陪您去爬树摘果子,再去看看你额娘今日才并下的一颗葡萄种子。” “今日才并的,有什么好看的呀,你陪我去喂会儿鱼…” 弘煦和采青的声音越来越远,余十九撑着下颌,还在喊道:“慢一些,别摔着了!” 胤佑也吃的差不多了,搁下筷子,取了旁边的小方巾擦了擦嘴,慢条斯理的。 “福晋阿…” 余十九微愣,然后笑出了声儿。“怎么突然这么叫我,挺正经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要说?” 余十九一边说话,一边往胤佑身上凑,偷偷在胤佑脸上亲了一口。“有什么事儿你说啊。” 胤佑顺势将人揽住,脸上还是笑盈盈的,可语气有些无奈。 他踌躇了会儿,才说:“嗯…就是…能不能我在训儿子的时候,你不要再一旁帮着他啊?这样会让那小子变的没有怕觉的。” “我什么时候帮他说话了?” 余十九表示自己很无辜。她敲了敲桌子,声音稍稍拔高了些。“我只是在劝你们父子俩,对自己,对彼此的要求都不要太高。” “可是那话在弘煦听来,他会觉得你是在帮腔,有你在一旁帮衬着,他万一越发的无所顾忌。上次赵含玉就与我讲过,说弘煦上课很容易走神,又善诡辩,偷懒耍滑很有一套。” 胤佑也不急,慢悠悠的同余十九讲述着自己的看法。 余十九不乐意了,她被气笑了。 “你这么说的,好像你儿子读书练字不认真都是我的错?” “我没有说是你的错,我只是希望下次我训他的时候,你能够和我站在同一条线上,你看你方才教育他不要浪费粮食,我不是也附和你的意思吗?” 胤佑习惯性的去拉余十九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好言好语的劝说着。 “福晋认为,我说错没有?” 闻言。 余十九蹙了蹙眉,认真的思考了好一会儿。qqnew 好像…的确她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比较想当然,她希望孩子们能自由一些,不要那么多规矩束缚,也不要太累,如果能学的好,玩的好就更开心了。 可是胤佑育学于严,两个人在孩子学业的看法上,是不同的。 她没有问过胤佑的意思,照着自己的想法尽可能的让孩子们自由舒心。 “好,我承认,我是对孩子们稍稍有那么一些些放纵。不过我也不是想他们变的不学无术,我是希望他们…” “能轻松一些,能快乐一些。” 胤佑接过她话茬,柔声应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所以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希望咱们有什么话都能敞开了聊,不希望你我因为一些小事儿闹了误会,夫妻之间有了隔阂。” 他一席话说的情真意切,万分坦诚,余十九心里还有些小感动。 想起昨晚在宴席上,四福晋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便寻思,也该和胤佑好好谈谈… “七哥说的对,是我平日里不怎么管事,对什么事情都是个没所谓的心思,才让大家都费心。昨晚…” 胤佑又接声道:“说到昨晚,我本来想问问你的,可昨晚看你心情不太好,怕问的多了让你心烦,便没有开口。” 余十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胤佑看她神情比之前好了许多,才试探性的说道:“原本我也有事想同你说说…” “你说啊。” 余十九声音刚落,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大阿哥您可不能这样啊!” “这可是要出大事儿啊!七爷福晋都在屋里呢!” 余十九一怔,忙起身跑了出去,“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瑶瑟低着头,说道:“是大阿哥回来了,不知怎的,身上受了伤。这会儿拿了剑出去,不知要找谁寻仇去,下人们拦不住他!” 第四百二十一章 约架 “怎么会受伤呢!”余十九一急,声音也骤然拔高,瑶瑟缩了缩肩膀,半天支吾不出声儿,怯怯的:“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瑶瑟刚说完,余十九的身影已经奔过去了。 “你们给爷让开!” 那边弘曙愤怒的挥舞着利剑,脸上神色也是一片阴冷。“谁再敢挡着爷,爷就弄死他!” “大阿哥您不能这么闯过去啊,这是要惹大祸的!” “什么大祸!他是怎么羞辱爷的你没瞧见吗!仗着自己阿玛如今有些本事,仗着自己额娘是董鄂家的,处处便要高人一等去!我今儿就是要弄死他!你们给爷撒开手!” “使不得,使不得!大阿哥!”小栓子拦腰抱上来,却被弘曙一脚踹开了。 那小侍卫是弘曙的哈哈珠子,叫隽勉,和弘曙同岁,祖姓索绰罗,原也是个大户人家,早些年没落了,这孩子勤快老实,胤佑在宫里瞧见他,便将他讨回了府来给弘曙做个小侍卫。 平日里,弘曙易怒,隽勉也能在一旁劝着,没出过什么岔子。 这一回,加上旁边还有个小太监小栓子竟然也拦不住他。 “哎哟哎哟……”小栓子被踹的满地打滚,抱着肚子不住哀嚎,一抬眼便见余十九过来了。 他忙一骨碌跪好,颤巍巍的请了个礼。 “参见福晋…” 余十九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你怎么样?伤着哪里了?” “奴才没事儿…奴才没事儿…” 余十九回头,看瑶瑟还站在那处,便喊道:“瑶瑟,你过来!将小栓子带下去,让府医给他瞧瞧,上点药。” “是。”瑶瑟迈着小碎步跨过来,将小栓子扶走了。 看着余十九过来,弘曙稍微消停了些,可剑还是没放下,被他死死的握在手里,一双眼气的通红。 隽勉慢慢松开他,躬身过去。给余十九解释道:“福晋,今日在无逸斋,大阿哥和弘昇小爷被先生罚了抄字,原本二人好端端的抄着,结果,三爷府的弘群小爷过来,笑话了几句,然后就…打起来了。” “那不是笑话我!那是侮辱我!我我我…” 弘曙气的结巴,手一扬,将手里的长剑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发出刺耳声响。 一直在门边观望的胤佑皱了皱眉。 “他不就是仗着自己额娘出身好些,是董鄂家的小姐,便侮辱我出身无名,亲娘是个阿哥所的使唤宫女,为了讨好自己阿玛,将来好世袭爵位,亲娘不要了,眼巴巴的凑过来给一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女人当儿子!还说…” “还说…” 弘曙瞟了余十九一眼,尽管气的胸口不停起伏去,却也还是没将话说下去。 “你说啊,他还说了什么?让你气成这样?” 弘曙偏着头,脖子上冒着些青筋,声音低沉愤怒。“他还说,认了别人当娘,不也是个粗使婢女出身,整个七爷府,就没个高贵一些的人,难怪我读书读不会,字也写不好…” 余十九心中微沉,看着弘曙许久没有说话。 弘曙重新捡起剑,掂在手里转了一下,正是余十九送他那柄。 “哼,他打不过我,就叫帮手,无逸斋里那么多人,总有一些活的跟狗一样,就喜欢围着弘群他们转,我和弘昇两个人,打他们七八个…”qqnew 弘曙抬眸扫了余十九一眼,“就因为我阿玛平日里性格温沉,他们就以为谁都能欺负我吗?” “你怎么会觉得你阿玛性子温沉呢?” 余十九无奈的失笑,心说弘曙一点不了解自己父亲。 胤佑性子不是温沉,是隐忍。 “那不然,为什么弘群他们敢这么羞辱我,这么羞辱我们七爷府…” 弘曙转过身,“我不和你说了,我和弘昇约好了,还要去揍弘群一顿,你别拦着我。” 第四百二十二章 找上门去 看着弘曙委屈又愤怒的模样,尤其当听见他被人辱及父母时,余十九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拦你。”余十九攥了攥拳,很认真的说:“你不是要去找他吗?我也跟你一块儿去。” “十九…” 弘曙有些不可置信,嘴唇颤抖着,轻轻吐出两个字来,随机眼眶便红了。 他记得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余十九了,自从他被记到了余十九名下,人前人后,他只能规规矩矩的唤她一声母亲。 即使很多时候弘曙想起曾经余十九带着自己愉快玩耍的时候,都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素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只听余十九语气坚定的重复道:“他这么侮辱你,平他是谁,我也不放过他!走!” 余十九牵起弘曙便走,隽勉跟在后头,“福晋!福晋!” 胤佑看这个走向似乎有些不对,这才走了过来,喝道:“弘曙!站住!” 弘曙回头,见胤佑正沉着脸,瞪着自己,那股委屈劲又上来了。 “阿玛…” “你这是要去哪儿?” 胤佑问他。 弘曙脖子一梗,怒道:“去找弘群!” “然后呢?去你三伯府上找到弘群,然后再和他打一架,再让别人给你安一个狂妄欺大的罪名,给你母亲扣一个不善教养的帽子?” 胤佑说完弘曙,又看向余十九,也没了笑脸。 “福晋,他胡闹,你也跟着他胡闹?” “我这怎么是胡闹呢?”余十九与他辩解,“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难道要我坐视不管吗?三爷家的大阿哥是?那我非得去问个明白,凭什么这么作践我儿子!” 余十九只觉得胤佑不能理解自己。 末了,她还补了句:“我知道你也不会看着弘曙受委屈,你有你的想法,有你的打算,可我也有我处理事情的法子。” 说完,余十九拉起弘曙便走。 胤佑气急,喊道:“福晋!你站住!” 余十九哪里肯听他的,拽着弘曙走的飞快早没了人影。 胤佑摸了摸额头,只觉气血上涌,粗粗喘了几口气,一团火蕴在胸中不上不下,憋得他委实难受! “七爷…这下可如何是好啊?”隽勉为难的看着胤佑,又有些害怕胤佑会怪罪自己。颤颤巍巍的,也是可怜。 胤佑皱着眉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开了口。 “备马车,去五爷府!” 隽勉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不是去三爷府吗?” 胤佑瞪他一眼,又无从与这小孩儿解释,只好挥挥手,“快去!” “是!” 马车疾行而过,本就不算远的距离,车把式鞭子甩的快,没一会儿就停到了三爷府门前。 弘曙下了马车,刚刚要撩开帘子喊余十九。 “母亲…” 他的话音刚落,余十九已经猛的将帘子扯开,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车。 三爷府的小门房弓着身子凑过来,作揖道:“不知是哪位府上的贵人,可有名帖?方便奴才为您通传。”qqΠéw 弘曙吼道:“你不认得爷?这通传…就不必了!爷是来找弘群的!” 余十九更加直接,对那小门房说道:“我要找你家福晋,带我去。” 第四百二十三章 理论 小门房在这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许多人物,终于将眼前这位小爷和七爷府的大阿哥凑上了号。 可这来势汹汹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来找弘群玩儿的。 小门房瑟缩了下,赔着笑脸,道:“小爷稍等,奴才前去禀报一声。” “怎么?三贝勒府上竟然是奴才当家,我一个七福晋带着我长子上门来,竟然就将我们晾在门口等着?” 余十九音色玄冷,劈头盖脸的给小门房砸了过去。 小门房一激灵,拱手讨饶:“哎哟原来是七福晋,奴才失敬,您…里面请…”仟仟尛哾 实在是为难啊,没办法啊… 一个弘曙小爷已经不好惹了,如今七福晋都亲自上门来了,哪里还是他一个门房奴才拦的住的! 他硬着头皮将人往里请。 丝毫不知,此时三爷府的正院里,三福晋也是怒不可遏,正在发怒。 ‘砰’—— 浑身珠光宝气的女人猛拍桌面,将那上头的茶盏都震的抖了抖。 她是这三爷府的主母,胤祉的嫡福晋,也是弘群的额娘。 她出身董鄂家,乃是属正红旗,祖父和硕图是三朝高官,父亲董鄂鹏春,叔父董鄂七十都是朝廷肱骨。她的堂妹也是九爷胤禟的嫡福晋。 用满门显贵来形容也不为过! 因此,三福晋一直自持稳重,端的是贤惠庄重,高贵之人从不形于颜色。 可今日这此情此景,实在让她忍却不住! “弘昇,你身为贝勒之子,翻墙入院已是十分不妥,弘群比你年长是你哥哥,你痛殴下手,实在顽劣!我做为你伯母,原本不该对你说这些话,可你今日举动如此不堪,想来不止你亲额娘没有教好你,你那位贵为嫡福晋的母亲也没有教好你!” 三福晋站起身来,指着弘昇破口大骂。 弘昇将半长的发辫朝后一甩,冷笑道:“我当弘群一口一个高贵下贱,字句不离嫡庶之分是从哪儿学来的,原来都是三伯母你日常言行,口口相传啊!” “你!” 三福晋踩下座阶,差点崴了脚,婢女连忙搀扶。“福晋小心…” 也被三福晋一把甩开了手。 弘群在一旁身上脸上都落了伤,抱着手臂气鼓鼓的偏着头,也不说一句话。 三福晋点了下弘昇的额头:“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就是你额娘来,也没有你这么大的胆子!今日你伤了弘群,不尊兄长,辱骂于我,不孝长辈!我非得找你阿玛要个说法!” 弘昇抬手啪的将三福晋的手打到了一边,三福晋吃了痛,哎哟一声,扬起手便要给弘昇打下去。 一道声音便插了进来。 “三福晋这话说的在理,不尊不孝几个字是什么意思,我也想来向弘群小爷问个明白!” 声音刚落,余十九便跨进了这正院之中。 小门房佝偻着赶紧跑开了。 三福晋眯了眯眼,狐疑的看着眼前这女人。 好一会儿,才想起她是谁。 “哦…七弟妹?” 余十九轻轻将弘曙推到了弘昇身旁,才不慌不忙的给三福晋行了个平礼。 “见过三嫂。” 三福晋胳膊轻抬,顺着耳边的碎发轻轻捻了下,尾指上的护甲金灿镶玉,和她这个人一般,自诩低调实际却无比张扬。 她不轻不慢的动作,拿眼角余光瞥着余十九。 “七弟妹不必多礼,虽说来者是客,可…” 三福晋的目光有些轻蔑的从余十九身上擦过,瞟了弘曙一眼,眼角轻抬,似不愿多瞧他们一眼。 慢悠悠的说道:“可我看你们这架势,只怕也不是来喝茶做客的。不过看来你比五弟妹会教养,弘昇翻墙进来,你还知道带着弘曙从大门进。” 三福晋弯唇一笑,言语刻薄。 “哦对,听说你来京城之前,是椒舒别庄上的茶水婢女,伺候了七弟才得以生了三阿哥,七弟念着你好又将你接了过来,还让你做了嫡福晋,你这上位的速度,实在是难得。” 余十九面色微冷,嘴角却噙着笑意,她上前一步,逼近了三福晋,说:“我的来路我自己很清楚,就不麻烦三嫂特意再帮我回想一遍了。我是婢女出身,可也知道教我的孩子,做人要懂礼知节,恶言伤人心。” 第四百二十四章 鸡飞狗跳 三福晋闻言,面上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她双眉高挑,面色惊愕的有些夸张,红唇一张,像撑开了一口血盆。 “七弟妹好会说话!这言下之意倒是我不懂教养孩子,我孩子无礼冒犯了!” “哈…真是天大的笑话,谁不知道我与三爷对待孩子一向严厉,就连皇阿玛都说过三爷善教诲,比无逸斋的先生也不差的!怎么到了你嘴里,我们弘群竟成了没人教的孩子了?” 三福晋一人自说自话,表情时而愤怒时而嘲讽的,此时又换了个神情,眼角一挑,语气嘲弄道:“哦,我知道了。” “是你家弘曙和弘昇欺负人在先,你反咬一口,血口喷人!想将我们弘群也说成是那种粗鲁无礼的人!” 余十九退了一步,有些嫌弃的擦了擦脸,然后不慌不忙的说:“是不是粗鲁无礼,我不好评说。毕竟孩子小嘛,都动了手。大家都是龙血凤孙,金枝玉叶的,权当孩子斗气好了。” “可是弘群,说我们弘曙生母位卑,说我不过是个婢女上位,毫无分量贵重可言。” 余十九说到这儿,也故意学三福晋的模样,夸张的拉长了声调。 “哦,难怪听起来耳熟呢,这话方才不是三福晋您在讲吗?”仟千仦哾 “啧啧啧…” 余十九啧啧摇头,拍了拍手掌,讽刺道:“如此言传身教,真的是…很会教养呢。” 这般明显的讽刺,三福晋也不是什么纯善的小丫头,自然瞬间就听出来了。 她想也没想,扬起手便给余十九招呼了过去。 “好啊!你个粗使丫头还敢这么跟我说话!” 这一巴掌摔的余十九始料未及,不过她反应很快,立刻抬手便接住了三福晋的手腕,怒斥道:“我与你说理,你要跟我动手是?” 而后,余十九扬起右手,在三福晋错愕不及之下,一耳光重重的落在了三福晋脸上。 ‘啪’的一声—— 将在场所有人都打懵了。 角落里的弘群吓的一哆嗦,“额娘!” 他跑过来,可还没碰到三福晋,三福晋跺着脚,张着手臂重新给余十九扑了上去。 “好啊!反了你了!我今日非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余十九哪里会怕她,三福晋一扑一撞都落了空,反而被余十九拽着手腕,轻巧几下,便又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哎哟!” 三福晋倒地哀嚎,身旁的婢女才如梦初醒,连忙扑了过来。“福晋,您没事儿!” “七福晋,您怎么打人呢!您下手也太狠了!” “额娘!你敢打我额娘!” 弘群也挥着拳头给余十九扑了过来,弘曙和弘昇一看,还得了了! 二人立即朝弘群撞过来,没一会儿,三人又打成了一片,个个都下了狠手。 院子里好不热闹! 三福晋好不容易起了身,回头朝那些婢女吼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把这女人抓住!” 院内闹的鸡飞狗跳,原本一开始余十九并没想过要动手,可眼前这几位生剥活撕的狠劲,却渐渐让余十九兴奋起来了。 什么不合身份的事儿不能做?什么要注意体面? 这人家上赶着来找打,她不过是略施惩戒,予以还击!不过分!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三爷回府 “吁——” 车把式刚刚将马车停稳,马车里的人就跳跃而下。 三爷府的小门房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信。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朝这儿走啊? 尽管心有疑惑,小门房还是按照规矩,上前去迎了一下。 “五爷,七爷…咱们三爷还没回来呢。” “不找你们三爷!” 胤祺将人推开,直接就跨进了大门,小门房对里头的事情一概不知,拦不下来也就随他们去了。 “嘁——” 小门房将手抄进袖子里,便又缩回了自己位置上。 胤祺和胤佑一边朝里进,还没进正厅,长廊上便跑来两个太监,那慌张的样子像是这府里着了火。 “哎哟!五爷!七爷!正打算去请您俩呢!” 来人是三爷府的管家。 连滚带爬的便跪到了胤祺脚边,指着那里面,连珠带炮的说了一大串。 “奴才们没瞧住!不知怎的就让弘昇小爷翻墙爬了进来!先是跟咱们大阿哥打了一架,闹到了咱们福晋跟前去,正说话呢,七福晋又带着弘曙小爷过来了!” “这会儿…这会儿…” 看他那哆哆嗦嗦的样,胤佑吼道:“这会儿怎么样了!说啊!” 管家哭丧着脸:“这会儿打起来了!七福晋将咱家福晋打的可惨了!院子里的下人是一个没逃过呢!” “瞧瞧,奴才这个小徒弟身上也挨了一脚!” 闻言,胤佑眉头一皱,看着胤祺有些无奈,叹了句:“到底没拦住她。” 胤祺摇摇头,“先过去看看。” “你再骂啊!和你儿子一块儿再骂啊!” 余十九拽住三福晋的头发,脚也死死的抵住她的膝盖,让她动弹不得。 “就你高贵,就你不得了是不是?就你的儿子是宝贝,别人的儿子都该给你娘俩欺辱?” 余十九哼了一声,重重将人推了出去。 “我今儿就给你长个记性!教不好自己的孩子,有别人替你教!自己做娘的不端正,孩子也得跟着长歪!” 三福晋脚步踉跄,几个婢女一起拥上来才将她扶稳。 三福晋气的浑身发抖,气急败坏的喊着:“快去请三爷回来!三爷呢!去找三爷!告诉他家里进贼了!着火了!”仟千仦哾 余十九气笑了,“叫,尽管叫,三爷回来了我正好还问问他…” “福晋!” 余十九的话被截断,胤佑插声进来,余十九还没反应过来,胳膊便被胤佑拽住拉了过去。 “你在做什么!” 胤佑忍着心头火气,又看着三福晋在那边哭嚎,将愤懑压了又压,才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老五,老七,你们来的正好!” 三福晋捂着额头,冲过去拽了弘昇一把,哭嚎道:“你们管不管自己儿子?管不管自己女人了?” “身为一府主母,带着孩子打上门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三福晋头发散乱,一对金步摇坠晃缠着发丝,随着她动作几下,便掉在了地上。 “今日这事儿,你们不给个说法,我就闹到老爷子跟前去!” “呜呜……” 说罢,三福晋搂住身旁的弘群,放声大哭。 “闹就闹呗,那可得好好跟老爷子说道说道,他们最开始在无逸斋是怎么打起来的!” 余十九立刻呛声,不料却被胤佑拉了回来。 “你拉我做什么?” 胤佑唇张了又张,一席话蕴在喉咙却似乎不知该从何说出。 还是胤祺一边将弘昇唤到了自己身边,又对三福晋行了一礼,温声道:“三嫂,我福晋这两日有些不舒服,没看好孩子,才叫他跑了出来。我让弘昇给你道个歉,如何?” “道个歉?” 三福晋冷笑一声,“道个歉就完事儿了?老五,就是因为你如此纵容,弘昇才敢做出这种事儿来!” “那…” 胤祺眉头微蹙,似乎考虑了一会儿,微笑说道:“若是三嫂不情愿如此,那便依你所言,咱们进宫去好了,正好三哥应该也还在宫里呢。” 说曹操,曹操便到。 三贝勒胤祉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看着院中一地狼藉,又看着一群人出现在自家院里。 最后视线落在了三福晋身上,胤祉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还没开口,三福晋便扑进来了他怀里。 “三爷,您可回来了!再不回来,臣妾都快被人给打死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罢休 胤祉顾不得安慰三福晋,递给眼神给婢女,小婢女们连忙上来将三福晋给扶走了。 “老五,老七,这是怎么闹的?你们怎么会在我府上?” 胤祉又疑惑又警惕的扫视着面前众人。 最后视线凌厉的钉在了胤佑身上。 “老七?” 胤佑拱了拱手:“三哥,不如进去坐着说。” 耳边有哭声,吵闹声,还有下人的窃窃私语声,胤祉还是伸出手:“请…” 三个半大的小孩儿跪在地上,你一言我一语的,好歹是将事情的起始经过说明白了。 胤佑脸色阴沉,胤祺没什么表情。 而胤祉却是大发雷霆,训斥弘群道:“胡言乱语!胡言乱语!谁教你说的那些话,我平常教导你与人为善,你全当我是在放屁了!?” “对待自己兄弟尚且如此,若换了别人,你岂不是更为猖狂?!” 说的气急,胤祉连拍桌案,抄起手边的茶盏就朝弘群砸了过去。 弘群吓的连忙捂住脸,退着便躲。 胤祺上前,挥袖将那滚烫的茶盏打开了,哐的一声,碎片砸的满地,茶水流到余十九脚边,她抬眸扫了胤祉一眼,心说这人可以啊,比他那个媳妇儿讲道理。 “儿子知错。”弘群摸了摸胳膊,怯生生的看了眼胤祉,视线掠过余十九身上时又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 胤祺面上含笑,不轻不重的说了句:“都是孩子间的闹剧,三嫂和七弟妹性子急了一些,不过自家孩子自家疼,也没什么可说的,依我看,此事不如便算了。三哥你觉得呢?” 闻言,胤祉脸上划过一抹不悦,只是转瞬即逝,快的让人无所察觉。 此时胤佑也恰到好处的说话了。 “此事也怨我福晋性子冲动,是我平日里没拘束她。才让她冲撞了三嫂,让大家看了笑话。我府上还有些上好的补品,回头,我派人给三嫂送过来,权当赔罪了。” 余十九看着胤佑,想开口,却发现胤佑脸上表情十分沉重,再想起之前他和自己大声吵吵,余十九心里烦闷的慌。 干脆偏过头去看外面,一点眼神不给胤佑。 “是…七弟说的是…” 怎么听起来,三贝勒说这话时,像是将牙都快咬碎了。 “二位弟弟说的有理,只是小事,就翻了篇罢。” 如此,一场火气腾腾的闹剧,草草落了幕。 回府的马车上,胤佑一直阴沉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余十九也不高兴他不管不顾的冲自己和孩子发脾气,也抱着手臂不开口。 弘曙知道这事儿起因在自己,有心辩解,却又怕说多错多,干脆也咬着牙,一个字儿也不往外蹦。 尴尬的局面到了晚上也没能缓解。 胤佑直接将自己关进了书房,采青端来一碗剥好的橘子,小心翼翼的询问道:“福晋,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 余十九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说话。看着眼前黄澄澄的橘子也没什么胃口。qqΠéw “你把这个拿下去,加上瑶瑟,泯如一块儿吃了。” 采青端了起来,讷讷的点点头。“哦,那奴婢就在外头,福晋您有吩咐就叫奴婢一声儿。” “嗯。” 采青转头去开门,却意外的发现门口站了一个人。 她举着手,正准备要敲门。 “富察格格?” 采青行了个礼。 富察敏敏笑笑:“福晋休息了吗?” “是敏敏吗?你快进来。” 听到富察敏敏的声音,余十九在里面喊了一声,招呼着富察敏敏赶紧进去。 采青为二人关好房门,瑶瑟却轻声嘀咕着。 “这个时候来找福晋,怕是没什么好事儿?” 泯如嘘了一声,“嘘,可别乱猜。” 瑶瑟皱皱眉,笃定道:“我们打赌,她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找福晋准没好事儿!” 第四百二十七章 交替 富察敏敏神情恹恹的,像是生了病,脸上煞白煞白的。 携着她手,将她迎着落了座,余十九便担忧的看着她,有些紧张地询问道:“怎么瞧着你像生病了?这些日子也没见你到我院子里来,两个孩子在面前转悠,我竟也没顾得上你。”qqnew “只是有点小风寒,不碍事的,福晋别担心。” 富察敏敏轻咳一声,又抿了抿唇,语气轻盈的开了口。 “我这会儿过来找你,是有事要对你说。” 不像往日里轻松愉快的说笑时,富察敏敏脸上总是挂着亲切宠溺的笑容,那种愉快的默契是二人间独有的。 余十九瞬间便察觉出了不对劲儿,皱着眉,下意识的将富察敏敏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有什么事,你说!” 富察敏敏看着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柔荑,多年了,还是那样,像个未经人事的少女,白嫩柔滑,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点变化也没有。 再反观自己,手上已经生了茧,就连指腹也变得粗糙。 “这么多年,主子爷信任我,将这么一大家子都交给我来管理。我也觉出些趣味儿,人活着,总要有些念想和盼头嘛,你素来知晓我对主子爷只有主仆之谊,没有男女之情。倒也落的清闲自在。只是时间久了,我也有些累。” 富察敏敏说着话,以一种轻松恬静的语气诉说着。 余十九自然也知道,富察敏敏多年来在府里忙里忙外,也算自得其乐。那样让她觉得有盼头,虽然忙碌,但是到底是乐意开心的。 “所以我想将公中账本给你,还有这府上的大事小情都一并交还给你。你放心,这府里主子们的生辰吉时,下人间的日常琐碎,我全都记录在册,你一看就懂。主子爷若有应酬,对方是谁,备什么礼,库房里还有些什么东西,册子上都记载的很详细,你也别怕你接手……” “我看不懂。” 想也没想,余十九立即便打断了富察敏敏的话。 她沉声询问:“为何突然要把这些事儿都推给我?” 富察敏敏一愣,余十九又问:“是不是前几日,我这院子少了些东西,那几个丫头破嘴闹给了胤佑知道,如今他来寻你茬子了?!” 余十九心里有些恼怒。 生气身边丫鬟们股管不住自己的嘴,总听不进去她的话。也恼怒胤佑因为这点事儿就要下敏敏的面子。 她拍案而起。 “我找他去!” “十九!” 富察敏敏忙拉住她,将人又摁了回来,她望着余十九笑了笑,才说:“你别去找主子爷吵。他没有怪罪我前几日因为生病怠慢了各个院子,他只是同我说了会儿话。我觉得他说的在理…” “说什么了?”余十九警惕道。 富察敏敏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叹了口气,拉着余十九的手背拍了拍。 “主子爷还年轻,不说他在外头办差,肯定会步步高升,就说日后这府里,后院也还会进许多新人,久而久之的,总让我一个侍妾管事不合适。之前是福晋生病,而后你才进京,对外便说你还不熟知家务,又要料理孩子,倒也说的过去。” “可如今这么久了…我总这么霸着,不好。” 富察敏敏轻轻摇头,眼角却有些红。 “十九,你放心,我会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你,管家其实就那么回事儿。你那么聪明,肯定能做的好的。” 第四百二十八章 发落 余十九心跳起伏的厉害。 富察敏敏与她是多年姐妹,曾帮过她死里逃生,冒着大风险帮她把弘煦生下来。 在她要走时,富察敏敏抱着她说希望她走了就别回来,外头天大地大更适合她余十九过活。 可是她还是回来了,为了儿子,也为了儿子他爹。 尽管自己失信打脸,可富察敏敏还是热泪盈眶的拥抱着她,对她说‘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从来余十九没为富察敏敏做过什么,富察敏敏也没有为自己求过什么。 不过就是想在这安身的地方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做,能有个寄托,有个支撑。 难道就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敏敏…” 余十九握住富察敏敏的手,可她自己却颤抖的厉害。 “你说的话,我听明白了。只是这会子迟了,你也该休息了,还有什么要说的,明日再谈。” 富察敏敏以为余十九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心里有些戚然,不过很快也便自我纾解开了。 毕竟她是嫡福晋,若是接手了掌家事务也是该的。 只求日后姐妹还能依旧感情甚好,不要离了心。 富察敏敏心道仅此一求,老天也该怜惜她。 ‘吱——’ 房门推开,瑶瑟和泯如本还在说小话,猛一激灵,退了几步,行礼道:“福晋,富察格格。” “天色不早了,富察格格受了些风寒,采青,你送富察格格回春生阁。” “是。”采青应了声,轻手轻脚的扶着富察敏敏,微笑道:“奴婢送您。” “好,多谢你了。” 看二人背影走远了些,瑶瑟刚要发问:“福晋,富察格格她…” “你们两个,进来。” 余十九眼角余光瞥着瑶瑟和泯如,冷冷的丢下这么一句,转身便进了屋。 …… 气氛很凝滞,甚至僵持。 瑶瑟跪在地上,双手搅着衣角,软声问:“福晋,不知有何吩咐?还是奴婢二人犯了什么错?” 余十九不像平时,懒散的同她们随意说话,一点脾气架子都没有。 今晚她真是气的厉害了,一个好脸色,一个目光都没给这两人。 她靠坐在檀木椅上,单手撑着额头,淡淡说道:“七爷说的对,我全没个福晋的样子,这府里上上下下都不怕我,就连贴身伺候的人,也不拿我的话当一回事。” “奴婢惶恐!” 这话分量重了,瑶瑟与泯如俯身便拜,又悄悄的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再多说其他。 “我三番几次的和你们说过,不要多事,不要多嘴,我这人怕麻烦,最怕管事儿,也最怕是非多。你们倒好,你们胆子大,你们不怕。同七爷去嚼我堂姐的舌根子!” “我再猜猜…” 余十九坐直了身子,嘲弄道:“你们是不是还替我委屈,为我抱不平,认为一府主母不该这样,应该要将掌家实权攥紧手里才行。哟,这么说着,你们倒是真心为我好。” 瑶瑟叩了个头。 “福晋容禀,奴婢的确该打,擅自议论主子们。可奴婢们确实也是替您委屈,不用受一个侍妾拿捏。” “拿捏个屁!” 余十九大怒,拍案而起。 瑶瑟和泯如直接傻在当场,这么几年了,余十九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余十九走了过来,指着她们,脸上带笑,说的话却字字诛心。 “我当你两个,一个聪慧,一个勤恳。却不想也是有心思的,怕我这个福晋没有实权,什么都不会做,你们跟着我,比其他府里的大丫鬟差远了,半点油水捞不着是不是?” 瑶瑟与泯如神情巨变,“福晋息怒!奴婢没有那个意思!” “哼。” 余十九捏了捏掌心,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 “我与你们说过,有时候不经意的一个举动,一句话就可能会导致意想不到的后果,所以大家少说话少搞事,哪怕懒散一些,也没关系。只要日子松松活活的过下去,又有什么不好呢?” “你们真的不听劝,非要自以为是。如今将我堂姐陷在个两难境地,甚至让她与主子爷离了心。回头我再成了个不知好歹的罪人。” 余十九说着说着,被气笑了。qqxδnew 瑶瑟忙解释:“福晋别生气…奴婢们…奴婢以后不敢了。” 余十九慢悠悠的坐了回去,手搭在案上,轻挑眉头,语气有些缓慢。 “不用以后了。以后三阿哥的书房你也不必去伺候了,这遇水院的活计,你们就管着外头就行了。内院就别进了…” 闻言,瑶瑟和泯如大惊失色,顿觉晴天霹雳! 这是…福晋这是要赶她们走…… 第四百二十九章 撕裂 “福晋!福晋宽恕,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知错了!” 瑶瑟这才知道害怕。 的确,瑶瑟一直以来仗着自己有些文化底子,能进三阿哥书房侍奉,必是得了七爷和福晋青眼高看。她又比其他婢女生的漂亮,按理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可这位福晋不管事,瑶瑟虽然在她身边伺候,却压根没有什么额外的好处可以拿。 别家福晋的大丫鬟,那阵仗和半个主子也差不多了。更别提还有多少到了手上的油水。 她为余十九鸣不平是假,想多为自己筹谋才是真的! 泯如则是抖着身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为自己辩解都做不到,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余十九, “福晋,福晋…” 余十九指着门外。“听懂了我的话就出去,我还要去趟赏花落。” 说完,余十九起身拉了一件素色披风罩上便出了门,压根没管着两人。 泯如坐地哀哀哭泣。 “呜呜呜,瑶瑟姐姐,怎么办?咱们是不是以后只能做院外杂活了?” 瑶瑟眼圈红了一瞬,心中也有懊悔,可只是一瞬,她便知道后悔无用。 瑶瑟咬紧牙关,低声道:“谁说咱们福晋是个傻的,她根本就是个清醒的不能再清醒的人,谁在她眼皮子底下做什么动作,她一清二楚!” 泯如擦擦眼泪,断断续续的说:“难怪之前采青就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说。” “别哭了。” 瑶瑟看了泯如一眼,那方神情浑然变了个样。 她声音低切,像是个鬼魅诅咒。 “被她说中了又怎么样,我们不过是想她这个做主子的争气些,我们也好捞些好处过得好些?难道就是大错?” “不…我没错。” 瑶瑟摇摇头,目光瞬间变得狠决。 “任何人,想为自己谋个好的前程都是没错的!我原本只是想要金银,想要这府里其他下人的高看。可福晋不给…” 泯如侧目看着瑶瑟,瑶瑟脸上的肃杀与决绝是泯如之前没见过的。 泯如有些被吓着了,颤巍巍的问道:“瑶瑟姐姐,你还想做什么呀?” “不做什么…” 瑶瑟慢条斯理的从地上起了身,还拉了泯如一把,她一番话像是说给泯如听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此路不通,我就换条路走。她不要我贴身伺候,我也不贴着求!” 说完,瑶瑟哼了一声,飞快的踏出了这遇水院,丝毫没有半点留恋。 …… 赏花落内,灯火通明,胤佑擂着额头看着面前的文书,颇为头痛。 刚回府不久,胤禛那边便送了个这东西来。 护军副都统哈东,醉酒行凶,当街快马撞死了一个半瞎眼的老汉,被人告到了通政司。 那老汉正好是工部侍郎严怀吉的叔父,严怀吉又是个苦命人,吃着百家饭长大,就这么一个瞎眼的叔父劳心劳力的照顾他,供养他。才进京城没多久,侄儿的福没享到,却被个酒鬼害死了。 又说严怀吉此人为事稳妥,胤佑也十分欣赏他。 于公于私,都该为他主持公道,严惩凶手。 可为什么这文书送到了胤禛手上,而不是他这里呢? 因为那哈东也是个熟人!不是别个,正是海善的妻舅! 海善知道这事儿瞒不过七哥,又怕七哥生气,便拖人说项,刑部直接将文书送到了胤禛手上,希望胤禛能将这事儿按下去。 胤佑呐出一口气,摁了摁眉心,此局实在难解… 此时,只听吴德在门口期期艾艾的 “福晋,主子爷事儿多,今儿好多折子文书还没弄完呢,您先回去…” “滚开!” 余十九将吴德推的趔趄,上前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 气冲冲的站在门口。 胤佑抬眸看了她一眼,手指轻翻,将文书盖上了。才问道:“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第四百三十章 争吵 余十九反身将门关拢,然后几步上前,双手撑到书案面上,直接问道:“你为何要去找敏敏,要对她说那些话?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胤佑皱着眉,也不起身,只是慢慢抬眼,打量着余十九。 “我以为你听懂我之前的话了,你是这府里的嫡福晋,这么久了也该学着掌管家务了。” “行,成嫔娘娘说的话我记住了,你说的话我也听进去了,不管是这府里子嗣少了,你该多纳些新人,还是几位阿哥格格的日常,我都会留意些,会用心去做。可你有什么必要,要让敏敏将所有事儿都推还给我?” 余十九不理解,她声音也有些气急。 “她办事没出过岔子,你突然这样,将她手里事儿全夺了过去,让她心里怎么想?!” 胤佑目光瞬间变得有些凌厉,道:“前几日各个院子都少了东西,文宜的丫头领的例份都不对,这叫没出岔子?” 闻言,余十九也怒了,她近到了胤佑跟前,仰头骂道:“一点小事儿,就值得你如此?她为你办了那么多事儿,就这么一点微末,你就要这么下她面子?让她难受?” “你明知她乐在于此,志在于此,也不与谁相争。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记她一点好?” “我怎么没记她好了!” 胤佑也声音骤高,将手边的书本一扫,啪嗒落了一地。 “若我不记她好,她能过的这么自在?能让全府的人都看她的脸色,能将非心腹不能办的事儿都给她去办?” “对啊,所以你是要人的时候要人,不要人的时候咬人!” 胤佑听着,甚而还笑出了声儿。 “呵,余十九,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 余十九一时语塞,双眸仍旧瞪着胤佑,近乎无理取闹,道:“你就是!” 大抵是知晓屋内气氛不对,架子上的鹦鹉也戚戚然的一声儿不发,这原本是弘曙买来给弘煦玩趣的,最是活泼机灵,爱学人说话,胤佑怕弘煦耽于玩物之乐,便将它提回了自己书房里,偶尔余十九过来,逗它说几句话,倒也算得些趣味。 可这会儿,小鹦鹉一动不动,像个没生气的假物。仟千仦哾 “你只要知道我让你管家,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以后好,为了这个家好!这是你的责任!你不能一直让敏敏帮着你!她也不可能一直帮着你!我知道要一个人将手中权力交还出来是件难事儿,但是之后我另有安排,会对她有个说法,绝不是你想的那样任之弃之!” 胤佑拿起案上一本折子,在余十九眼前晃了晃,忍着怒气说道:“还有事儿吗?没事儿的话回去歇着。” 那折子被余十九顺手抽走,给他丢回了桌案上。 啪的一声,胤佑看着折子被摔的破了口,眉头愈加揪紧。 余十九为了富察敏敏找上门来和他吵闹,他能理解。 可为什么余十九就不能理解他一些呢? “还有!”余十九接声,又问:“今日分明是弘曙受了委屈,你为何还要责骂他?我见不得他受委屈,见不得弘群那个小王八蛋连带着七爷府一块儿骂,我就是要找他阿玛额娘给个说法!就是要揍他们!” 胤佑侧目瞪了眼余十九,好半天似乎才缓平了怒气,低声斥道:“余十九,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可理喻?你带着孩子上门打人,将三嫂打成那样,老三愿意说句算了,那还是因为此事有弘昇牵扯,五哥才立了战功,碍于此,老三才不得不低头翻篇!” 这也是…胤佑为何要将胤祺一道拉过去救场的原因。 “若不然,此事儿闹翻了天,你也不占理!你一时冲动为孩子出了气,往后你自己名声怎么算?别人怎么谈论你?传进了宫里去,你知道会生多少事儿吗!” 胤佑喘着粗气,将一腔怒火倾泻吐出,他攥着拳头又坐下,偏开头,也不去看余十九… 第四百三十一章 嫌隙 余十九被胤佑一席话说的如鲠在喉,心里又气,又委屈。 她撞到了胤佑跟前,仰着头和男人争吵道:“是!我冲动!我考虑不周!我不如你沉得住气,不如你心思深沉!我哪里比的了你沉稳,总觉得万事稳妥最重要,你听见今天弘曙怎么说的吗?”qqxδnew 说到这里,余十九笑了一声儿,语气满是嘲弄。 “他说,是不是因为他阿玛平日里脾气太好,才让他那些兄弟觉得,七爷府的孩子生的就比别人矮一截?!就该受别人欺辱!” 胤佑立即厉声反驳道:“弘曙这么想,你也这么想吗?他多大,你多大?” “这和年岁大小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五百岁,一千岁,我也见不得别人这么辱骂我儿子!” 余十九的声音和胤佑比起来,只大不小。 门口吴德被吓的直发抖,有三两侍卫打这边过,够着脑袋想看个清楚,被吴德甩着拂尘给赶走了。 “看什么看?脑袋不要了?!走走走,赶紧走!都走都走!” 胤佑手背在身后,直接绕开了余十九,他回头瞥了眼余十九,说道:“余十九,你做事不能只凭自己心意,要想想自己的身份,明明替弘曙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你非要用最蠢的那种!” 闻言,余十九气的发疯,几步上前,拽着胤佑的袖子将人拉了过来。 “对,整个世上就你七爷冷静理智,顾全大局,乃至能亲手杀了自己孩子!” 余十九双眼绯红,眸中似有雾气。 既然胤佑口口声声说她冲动鲁莽,怪她不顾身份,不讲体面。那她也不让胤佑好过! “你!你…” 胤佑一震,自然没料到余十九会再拿这事儿来刺激他。 胤佑一连几个你字,哽咽的好半天没说出完整的话来。她恼的唇角发抖,声音断断续续的… “你分明知道当时情形,我没有办法…事到如今,你还要拿这事儿来剜我的心?” 他眸光波动,泪痕明显。 余十九退开几步,心跳的有些快,她一抬手,袖边花纹被烛光照着,显的黝黑沉寂,半点瞧不见原有的富贵清亮。 她有些意外的捻着指腹上的水汽,怎么这么不争气的就掉眼泪了? 余十九顿了顿,还是将心头闷气散了出来。 “你既然做的,我为什么说不的?” 胤佑脸色剧变,突然觉得浑身似没了力气,他缓缓退到了长榻上,有些无力的靠了上去。 “这么些年了,我一直以为,咱们能慢慢将那事儿忘掉。可是不管我怎么做,怎么弥补你和弘煦,这事儿在你心里,永远都翻不了篇是吗?” 说话间,胤佑抬眸,以往柔情蜜意的眼神此时却充满了忐忑和恍惚,那般脆弱,那般迷茫。 “就像今天这样,只要我们有争吵,你就会将它翻出来,当做一把刺向我的刀,毫不留情,毫不手软,是不是?” 面对这样的问题,余十九竟然没法回答。 一时间,她心潮涌动,悔恨有之,愧疚有之,恼怒有之。 她答不上话,擦了擦脸,转身便开门出去了。 胤佑闭了闭眼,没有拦她。 押着沉重步子从赏花落往遇水院走的时候,余十九回想方才情景,竟然觉得有些晕眩,她看向前方,这条回院子的路,每天都要走的路,怎么会如此压抑幽长? 第四百三十二章 你怎么想的? 就这么过了几日,七爷府众人都察觉出这几天光景,府里便像是有了些变化,可又不尽然,说不出个具体好歹,也只能各自心里憋着,谨慎小心,只求着不要哪里触了主子们的霉头,断了自己生路。 胤佑步履匆匆,吴德在身后追赶相送,不住提醒着:“爷,您慢些,慢一点儿…” 水渠旁的石籽儿小道上,有人握着扫帚将脚边的落叶团成了一堆,目光却一直追在胤佑身上,直到胤佑出了府,背影消失…qqΠéw 她一转身,便被迎面的人撞到了肩膀,手下失了力,一打滑,扫帚都握不稳了,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遇水院的瑶瑟姐姐啊。” 瑶瑟冷着脸,将扫帚捡了起来,故意扫的用力了些。 “诶,这个时辰,不应该到三阿哥书房去伺候吗?怎么在外头扫地呢?” “我刚才好像瞧着福晋要准备出府去呢,怎么也没叫你贴身伺候着呢?” 瑶瑟丢下扫帚,差点打到她的脚,冷冰冰的说道:“盈儿,我敬你比我早些进府,一向待你理重,你明知我被福晋责出了遇水院,却故意到我面前来阴阳怪气的,又是为何?我哪里得罪你了不成?” 闻言,盈儿抱着手臂,往身旁的圆绿柱子上一靠,笑着讽刺道:“你有没有得罪我,你心里不清楚吗?你应该知道…我是富察格格身边伺候的?” 说完这话,盈儿的表情瞬间剧变,本来如花似玉的脸上却充满了怨毒,她步步逼近,瑶瑟没反应过来,竟然被盈儿压制的不住倒退。 盈儿双眸迸着精光,恶狠狠的像要吃人似的。 她声音冷着,说:“我家主子没有亏待过你们任何人,不过是病了两日,有些过失,别的院子都不闹。就你们遇水院不满意,就你和泯如两个贱蹄子要闹事儿,还闹到了主子爷跟前去。” “哼,你倒看看,你家福晋如今掌权家事,还是不要你二人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大概就是心机深沉的人该得的报应!” 盈儿说着不亚于诛心的话,看着瑶瑟脸色变了又变,几番颜色,实在是精彩。 “哎呀……”盈儿摸着自己头发上小绒花,语气尖酸,“我家格格虽说将管家的权力还给福晋了,可人家二位还是关系那么好,那么亲密,经此一事,福晋更是怕我家格格伤心,说每月要额外再给春生阁一些例份呢。” 瑶瑟听的咬紧了自己牙关,她真是恨不得转身撕烂这个臭丫头的嘴,叫她大清早的便给人添堵! 可理智还能仅仅的拉扯着瑶瑟,才令她没有做出过分的举动来。 她甚至还浮起一抹笑容,说:“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你别忘了,不管是富察格格掌家,还是如今福晋掌家,左右都逃不开一个人的意思。” 盈儿微愣。 瑶瑟哼了一声,边走边说:“所以说啊,这七爷府的人,所有人,都是仰仗那一个人过活的。你现在这般得意,实在是大可不必!” …… 芸莱茶座里,一楼客满,悠悠茶香中伴着人声沸腾,还有些五湖四海的口音混在一块儿,聊天说地,是这一条茶水街上独有的乐趣氛围。 胤佑被迎上了二楼雅厢,刚刚踏上楼梯转角,便和下头的喧闹声音隔绝开了。 跑堂的是个机灵人,将门扉推开,便弓着身子侯在了外头,不敢再踏出一步,只小心恭请着:“爷,您请…” 海善等了许久,见人到了,这才挥手,让倒茶的退下。 顺势还丢了两锭碎银给他。“拿着!还有门口那个!” “谢贝勒爷!” 胤佑脸色不怎么好,径直坐到了海善对面,端起满满一杯茶便灌了下去,茶杯几乎是被扔回了桌面,不轻不重的打了两个旋,哐当当的又回正了。 海善目光微沉,视线就随着那茶杯转动。 “当街纵马行凶将人害死,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死的人还是严怀吉的亲叔父,你明知我眼下许多差事都要用到他。还让四哥把这事儿给哈东按下来?三哥,你是怎么想的?!”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一个小陷阱 海善欲言又止,等了半晌才将人等来,好嘛,坐下一开口就训了自己一顿。 海善撇开了眼神,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我就是知道你会跟我说这事儿按不平,我才去找四哥的!谁知道四哥又给你推回来了!” 胤佑心里又气,又无奈。 他沉默了一会儿,默默的倒了两杯茶,才说:“这事儿你找谁都没用,严怀吉告到了通政司去,刑部让重审严审,就算是哈东头上是天王老子,他也跑不掉!” 其实这些海善看得懂,可毕竟哈东是他舅子,真让看着人被处死,他也有些于心不忍,加之男人的面子作祟,总觉得会让自己福晋寒酸他几句。 “七弟啊,你是最会抠字眼儿细节的,刑部审讯过卷宗的时候,能不能在那上头花点心思?若是不然,我多出些银子赔给严怀吉?” 海善想到的法子大不了就是赔钱了。 胤佑皱着眉,看了海善好一会儿,终于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是谁给你出的主意,让你把折子朝四哥那儿送的?” “保泰。”海善想了没想,老实说了。 果然如此。 胤佑眸光一深,端着面前的茶杯,都送到了唇边却又放下。 拿起又放,拿起又放,反复数次… 这搞的海善也有些紧张,“怎么?你觉得保泰有什么问题?” 胤佑摆摆手。 “保泰没问题,给你出主意也没问题。可让你把折子朝四哥那里送就有问题!” 海善一时还是没明白过来。“我也是想着你如今和四哥亲近,哈东和我福晋的阿玛都曾在四哥手下办过差,多少也算有些情分。保泰也这么说,我便…” “你便让人卖了,还说那人好呢。” 胤佑叹了口气,本是有些生气的,这会子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的。 “保泰和老八老九他们恨不得穿一条裤子,让你把这事儿递给四哥,但凡这事最后让哈东逃脱了一个死罪。你,我,四哥,勾党结朋,祸害命官家眷,目无王法…如此斑斑的罪名,怕是都逃脱不了。”qqΠéw 胤佑将话和海善说白了。 海善脸色霎时无光,脑子里的一些胡思乱想渐渐明晰,才知道好兄弟保泰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大惊喜! 注意着海善脸色变化,胤佑接着说:“若是四哥不理会你,将这折子往上一放,你妄图为妻舅说项,办案不公,能有数不清的帽子朝你头上扣过来,而且你必会与四哥结仇,带着和我也不亲近了。可若是四哥理会了你,便要再多一个干涉审案的罪过。” “保泰…这个臭小子!这么做…不是阴我吗!” 海善怒而起身,转身便要出门,那架势恨不得将保泰拎自己面前来狠揍一顿。 胤佑摁住他,只说:“你现在去找他,他也大可以说只是帮你出个主意。好心帮忙,难道还有错了?” “坐下。” 胤佑把海善拉扯坐回了原位。 海善晕了口茶,气呼呼的开了口。 “那你说,此事你打算怎么做?” 第四百三十四章 偶遇 胤佑品了一口香茗,唇上添了些水光润泽。却是不疾不徐的,将手指点了些茶水,在案上写了一个字。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可海善还是有些难受。 “我岳父家…就这么一个独苗了…” “我早些时候便注意到哈东了,此人狂妄自大,因曾有些军功,跋扈称霸的事儿做了不是一次两次了,迟早会栽跟头的。由你上折请重罚,比旁人说一千道一万效果都好。通政司那一帮人也不是吃干饭的,要定他一个死罪,实在太容易了。” 胤佑说完了话,将所有决定权都留给了海善。 “我话已至此,你细想想。要如何做,都在你。” 几番沉默,半晌踌躇。 海善攥紧了拳,咬着牙蹦出了一个字:“行!” 胤佑心头石头落了地,准备与海善告辞。 不经意的一转眼,望下楼下热闹街市,却发现了一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见胤佑站着不动了,海善略有迟疑,而后顺着胤佑的目光望下去。 “那不是弟妹吗?她出府来做什么?” 看见余十九进的铺面,海善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哦,这铺子是弟妹和周澜泱的。” “嗯。” 胤佑浅浅的应了一声。虽嘴上没有多说,可他心里也有疑虑。 今日不是看账分红的日子,怎么余十九也过来了? “七弟?” 海善喊了几声,伸手在胤佑面前晃了晃,笑说:“怎么看见她了反而傻眼了?” “没有……”胤佑眼眸轻垂,那模样实在有些不自在。 海善一眼便看出症结了。 “哦,你该不会是和弟妹吵架了?” 本想否认,可胤佑到开口,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有这么明显吗?” 海善下巴一抬,笑的戏谑。 “当然了,自己可能不知道,旁人一眼就看出不对劲了。平时你若这么碰巧见着她,恨不得立刻给她扑上去,抱怀里。这会儿却一副想转身走开的样儿,不是闹别扭了还能是什么?” 说的兴起,海善挂起一副贼兮兮的笑脸,“诶,是为什么吵架的,跟我说说?指不定我也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或许是心中烦闷憋了太久,如今有个能说上话的也挺好。 胤佑将这些时日,和余十九之间的事儿说了个简单大概,神情有些萎靡,叹道:“我原意是想将我能给的最好的,都给她。可不知怎的,似乎她做了这嫡福晋,我们却逐渐变得不如以往了。” “难道是我错了?” 这话,胤佑不是在向海善寻求答案,而是在问他自己。 如果余十九只是余十九,会不会他们的关系还是能和以前一样,简单,舒心,恩爱,没有意见相左,没有争吵隔阂。 海善摆摆手。 “哎,你们两口子的事儿呢,我也不做评说。不过,七弟啊,你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难不成你还能再给她嫡福晋位分撤了不成?人只能朝前走嘛,她现在是还不懂如何用嫡福晋的身份和你相处,你给她一点时间,她慢慢适应了就好了嘛。”仟仟尛哾 猛然间。 胤佑突然想起,余十九曾对自己说过一句话。 “我怕我做了你的嫡福晋,就做不成你的十九了。” 他浑身一激灵,像被剑刺了一下。 “她学好了如何做一个嫡福晋,那她还能她吗?” 海善歪了歪头,还以为自己听了什么绕口令,他手一摊:“这不还是同一个人吗?她还能变个样儿不成?哎,你们别多想,你呢,回去给她好好说说话,求个和气,这事儿也就过了。人家不是也在开始学着管家了吗?这不挺好的吗?哪家夫妻不吵架啊…” 海善站起身,甩了甩手,还吐槽了句:“你啊,就是太看重她了,也跟着神思过多。” 第四百三十五章 给敏敏谋后路 珠帘打起,伶俐的丫头挑着半杆草灰色抹子,俏生生的朝里头喊道:“侧福晋,七福晋到了。” 周澜泱闻声而起,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又擒着绢子细细擦了嘴角,迎了上去。 “七嫂特意将我使唤过来,有个什么吩咐?” 余十九提脚迈进去,采青扶着她手,低低提醒着:“福晋慢一些。” “可不敢说吩咐,只是确实有些事儿要麻烦你。澜泱你可一定得帮帮我。” 余十九笑盈盈的握住了周澜泱的手,二人笑着去了长椅上,各坐一方。 这人平日里也不管铺子的事儿,不多问不多说,是个顶好的合作人,可这么火急火燎的请人过来相会倒是头一回。 周澜泱不免觉得有趣儿,遂好言安抚着:“不急不急,有什么事儿你便说,我若是做得到,难不成还会含糊你?” 婢女明玉端了一碟子点心和水果上来,笑说:“七福晋有什么话就直说呗,咱们侧福晋接了您的帖子就急忙往铺子里来了,连咱们大阿哥都丢一旁去不管了呢。您细细说了也好让咱们侧福晋安心。” “你这嘴碎的丫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退下。” 周澜泱嗔骂着,顺手将点心碟子推了过去,“七嫂,到底是什么事儿,你只管说。” “是。奴婢先告退。” 明玉出了小雅间,将侯在门口的采青也叫走了。“采青姑娘咱们外边去,让主子们好好说说话。” “嗯。明玉姐姐请…” 余十九的目光跟着二人走了一会儿,直到狭小的门缝看不分明了,才收回了目光,似感叹道:“明玉这丫头真是机灵,我可真羡慕。” “瞧着采青也很乖巧听话啊,有什么可羡慕的。”周澜泱手指在点心堆上指了指,挑来选去取了个桂花酥塞嘴里。 余十九也拿了一块儿尝了尝,原本香甜软糯的糕点此时却尝不出味儿来。qqnew 闷声说:“我之前身边的两个丫头,竟是闲不住的性子,心比天高,撺掇着七爷将敏敏手中的掌家权打发给我了。” 周澜泱微愣,却有些不解的笑道:“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说明七哥心里事事都顾着你。” 余十九微微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微妙,她自然也知道周澜泱此话说的不假。可一想到她和敏敏多年的情谊,又深觉胤佑此举还是过分了。 “话是这样讲,可敏敏对我而言,不同于府里其他人。胤佑这么做,有他的考虑,我或许是不该埋怨他,可是…” 说着余十九不免又想起了二人昨晚的争吵。 她不想在周澜泱面前提这些,换了话口,又说:“所以我想…能不能请你给个章程,我想将这店铺我那部分都给敏敏。” 闻言,周澜泱错愕不已,差点连嘴里的点心都没能咽下去。 “咳咳…” 周澜泱呛了口气,余十九忙将茶水送了过去,“你这是怎么了?慢点吃。” 周澜泱端过水灌了几口,顺了气才慢吞吞的问道:“你可想好了?咱们这铺子生意不错,收入可观,这可是一大笔钱啊…” 对余十九这个想法和举动,周澜泱是有些不理解的。 她是个生意人,在她看来,姐妹情深固然贵重,可毕竟人是七爷府里的,冷不着饿不着的,再说身为侍妾将管家的权力交还给主母是很正常的事情,余十九何至于此呢? “澜泱,我与敏敏十分要好,有着过命的交情,她无心争宠,安分守己。我这么做,也是想给她一个路子,让她日常有些盼头,就算将来真的无儿无女,也能有些安身养老的本钱。” 余十九徐徐说着话,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她想了想,又补充说:“哦,对了,你若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可以再让两成出来。总之这铺子收成都全赖你会经营管理,我收着红利也实在于心有愧。” 第四百三十六章 永远都做一阵风 周澜泱暗暗有些吃惊,心中对这位七嫂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以往只看余十九是个闲散人员,毕竟得宠嘛,有胤佑的宠爱就够她逍遥快活了。有没有脑子,会不会做生意,聪不聪明似乎无关紧要。 可今日余十九剖析着她和富察敏敏的感情,虽然只言片语,周澜泱却能从中感受到那一片诚挚的心意。 替她的好友焦虑,生气,再力所能及的为好友备好后路。 周澜泱不由得想起,自家府院里,也有这么一个好姐妹和她关怀彼此,不争风头。在这个绝对以男人为尊,皇权至上的年代,女子间的友情本就可贵,从微末时步步走来的惺惺相惜更加难得。 见周澜泱不说话,余十九有些忐忑,以为周澜泱是不乐意。 毕竟这店铺是周澜泱一直在操持,她这分红来的轻松,如今还要转手给别人,叫周澜泱替一个自己根本不熟的人赚银子,不愿意也是正常的。 余十九轻咬薄唇,正欲开口再让出一成利… 周澜泱便开口了。 “既然七嫂都这么说了,我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周澜泱笑弯了眉眼,为了让余十九安心,她还主动说:“我今儿回府就细细梳理一下,出个凭据,加了我的印章再派人送到你七爷府来,你只管拿着给那位姐姐便成。她闲来无事,想来铺子里转转,学学经营也是可以的,如何?” 余十九双眼发亮,噌的站了起来。 “当真?!” “当真!比什么都真,我周澜泱说话算话!” 周澜泱靠近余十九,挽住她胳膊,语气轻快的说:“她既然能将一大家子都管好,想来经营店铺也难不倒她,若她愿意帮忙的话,我还求之不得呢!”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原本只是想为富察敏敏寻个养老的后路,让她日常有些记挂,没想到周澜泱还愿意让富察敏敏参与到经营里。 余十九顿时眉开眼笑,“澜泱,你这可是帮了我大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周澜泱想起之前从胤禟那里听说的关于余十九的评价,如今看来,觉得真是没差。 单纯,仗义,善良,简单。 “不用谢的。”周澜泱握着余十九的手,看着自己这位嫂子喜不自胜的模样,和那得了糖果的小姑娘也没什么区别。 心里竟然有些突兀的感伤。 周澜泱在心里说着:希望你能一直活的这么简单自我,不要被这紫禁城的风吹变了形,永远都能做清风本身。 ………… 等回了府还没来得及将这消息告诉富察敏敏,却发现吴德已经侯在遇水院了。 那探头探脑的模样像只大耗子,采青正要唤一声管家。余十九上前,轻轻踹了吴德一脚。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 吴德一激灵,整个人弹跳而起,转身便骂,等看清眼前人的时候又立刻挂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 “哎哟,奴才就说嘛,这谁的手脚能这么灵活,踢的人不轻不重的,倒有些像是给奴才做推拿了。原来是福晋回来了。” 余十九看着吴德的嘴脸就好笑,故作正经板起的脸也浮起了笑。 “稀客呀,什么风儿吹动您到我这遇水院来了?” 采青跟着余十九往前走,憋着笑递了个眼色给吴德,示意他快些跟上。 吴德甩了下拂尘,嬉皮笑脸的说道:“这没个大事儿,怎么敢过来碍福晋的眼呢?是宫里来了消息,大喜事儿!” 第四百三十七章 要来新人了 “哦,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这么晚了还守在这等着说?” 原以为,吴德口中的大事儿也没个什么要紧,毕竟这人,总喜欢小事化大,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儿也能给他说出晴天霹雳的震感来。 余十九动了动肩膀,今儿走的路多,竟然觉得浑身有些酸痛。 她又甩了下肩膀,觉得也有些日子没练练了,这身子骨如今显得越发的骄矜作态,时不时就显累! 采青贴心,上前来给余十九捏着肩膀,小脸挂着笑意对吴德催了句。 “吴管家,您有什么话说,时辰不早了,福晋也得早些休息。” 吴德又躬身屈膝,笑的有些油腻。 “奴才给您道喜,今儿宫里来了消息,咱们府里啊要进新人了,吩咐咱们这头也早些准备起来,等圣旨下来,就能将新人迎进府里来了!” 闻言,如一道霹雳差点,采青几次张嘴,又闭上。 吞吞吐吐的成了个结巴。 “新…新人??” 余十九指尖微斗,吴德无所察觉,还在笑嘻嘻的说道:“可不是!奴才还使了些银子,打探到啊,这一届的秀女是个个出彩,指给咱们七爷府的也是花容月貌,闭月羞花,最最重要的啊,脾性好,性子温和,肯听话,日后进了府来,也定然是个规矩的!” 吴德眨着眼,带有期盼的望着余十九。 余十九眼神不知落在何处出了神,“福晋?” 采青轻轻喊了她一声,才让余十九回过神来。 “哦。知道了。我会好好准备的。” 余十九语气疲乏,想了想,还是问道:“七爷知道此事吗?” 吴德朝外头望了一眼,天儿都黑了,还不见胤佑回来,估摸是还在宫里头。 于是,吴德便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奴才想着,这等喜事儿,七爷定然已经知晓了。” 吴德的笑容太过火了,余十九瞥他几眼,招呼采青摸了几颗金瓜子给了吴德。 “有劳你了,你给宫里人的赏钱我给你销了。” “多谢福晋!” 吴德也不拒绝,接过金瓜子就往自己袖子里塞,临走前也不忘表忠心。 “那后头有什么要备下的,福晋您尽管吩咐奴才去办。” “好,退下。” 余十九挥挥手,吴德将门给她带拢了… 一只飞蛾扑了过来,围着桌上的烛火打着转,明亮的光是可以将它燃烧殆尽的温度,它拼命汲取着,却也恐惧试探着。 采青伸手将那飞蛾打掉,开始找话说。 “诶,奴婢笨拙,出门前竟然忘了关窗户,害的这些小蛾子飞进来,若是叮咬到福晋,奴婢罪过可大了。” 余十九也看着那只小飞蛾被采青甩袖一挥后,打的有些晕晕乎乎的,可没一会儿,竟然又坚持飞回到了烛光前。 稍稍越过了些。 ‘滋’——的一声,火舌烧蚀皮肉的焦臭一瞬而过,没办法,它太小一只了。 光晕投在余十九眉眼间,睫毛上都似乎盈上了些末的微光。 “看见没,就算你不赶它走,它也还是没有活路。飞蛾扑火,注定死路一条。拦不住的…” 余十九撑着脸,伸出手指在火苗上,捏着火芯玩儿,忽明忽暗的…qqnew “福晋!小心手!” 采青忙将余十九的手拉过来,端在眼前仔细的查看着。 余十九将手抽回,笑说:“我又不是小蛾子,我如今也渐渐不那么怕火了。” ?这是什么意思?采青听的一头雾水。 “福晋…” “行了!”余十九起身,抻了抻胳膊,努力扬起一抹明媚的笑脸,说道:“早些休息,明日开始,便要仔细准备起来,这府里要进新人,可不能马虎!” 第四百三十八章 拒绝失败 胤佑跪在养心殿外,上半身挺的笔直,微微垂着头,眸光轻敛,旁观者自然不知他作想。 已两个时辰有余了。 门终于开了,胤佑抬头,梁九功踏出来,却是对他说。 “七爷快些起来,再跪的久了,身子跪出了问题,皇上也要心疼的。” 梁九功说这话时,脸上几乎是面无表情,他扶着胤佑起身,又规劝了一句:“皇上怜惜您府上子嗣少,选了极好的秀女赐给您,您怎么就这么倔呢?藐视皇恩这个说法,您可怎么担得起呀?” 胤佑也不理这话茬,只说:“劳烦梁公公了。进屋伺候皇阿玛去,我再等等。” 梁九功望着这天色,如今宫里头都下钥了,再不出宫,错过了换防时辰,等的更久。直接都不用睡了,收拾收拾准备早朝点卯。 估计是劝不动了,梁九功返回殿内。 康熙刚批完奏折,疲惫的摁了摁眉心,梁九功招招手,使唤魏珠去取参汤。 “万岁,您用些汤便歇下,这几日您太劳累了。” 梁九功上前去,将那些奏折按着颜色不同,轻手轻脚的简单分好了类,若康熙还要继续,也方便取拿。 “嗯……” 康熙鼻尖泄出一抹沉重的呼吸声,维持着这个动作好一会儿。 才慢慢睁开眼,问道:“七贝勒还在外头?” “是。” 康熙气笑了,“也不知什么驴脾气又犯了,叫他滚进来。”qqxδnew “是,奴才这就去请七爷进来。” 片刻之后,胤佑进了殿,又是一跪一叩首,口呼:“儿臣参见皇阿玛。” 康熙慢慢移步下来,换了个位置坐,胤佑自然也就再掀袍向位,朝康熙落座的方向又拜去。 正巧魏珠的参汤的端了过来,康熙捧着瓷碗,啜了一口汤,慢悠悠的问道:“瞧在你等了这么久的份儿上,说,又犯什么倔了?” “皇阿玛,儿臣不想要秀女。儿臣那福晋不怎么会管事,院中女人多里,想必麻烦也多,一来二去,吵吵嚷嚷的,让人心烦。平白耽误我为皇阿玛办差尽孝的时辰。” 胤佑以往是不喜欢说这种讨巧话的,如今为了拒绝几个秀女,连这种说辞都搬出来了。 康熙心头的气性消了些,喝完了参汤,魏珠要去接,却被康熙冷了一眼,立马退开了。 胤佑挪步过来,将空碗放回在案上,又说:“儿臣知道皇阿玛是心疼儿子,指的秀女也定是不错的。只是儿臣确实懒于管理后宅事务,还请皇阿玛…” “朕金口玉言,说出的话,哪里有收回的道理。” 康熙打断了胤佑的话,再开口,帝王的语气已有着明显的不悦了。 “你说你福晋不善管理,那你当初又为何非要立她?若说因她生育有功,这两三年了,也没再见着有动静,可笑你自己也知道你子嗣稀少!” “这不也是她这位福晋的问题吗!” 康熙说着还提到了之前的事儿。 “你之前那个福晋过身时,朕为你看好了文禄家的女儿,你也是这么又跪又求的,就是不肯。朕如了你的愿,让那位富察氏做了你的嫡福晋,可你这会儿又说人一多,她管不过来。” “那你当初岂不是欺瞒朕?!” “儿臣不敢!” 胤佑立即叩头,这话的分量可太重了。 任凭胤佑头比铜墙还铁,也绝对担不起。 康熙看了胤佑好一会儿,竟然亲自将人拉了起来。 “胤佑啊,你如今越发的稳健,做事周全牢靠,朕很欣慰,对你的期望很高啊。日后你必是我大清的忠臣贤王…不可因为后宅院事,拖累了你。如若有之,就是你那福晋的不是。” 康熙的话说的直白。胤佑也懂,所有人都在向上爬,尽管目的不同,渠道不同,总归都是不愿原地踏步的。胤佑也不例外。 这两年他办了些大案,康熙对他的态度的确是越来越好了。 只是这档子事儿上,胤佑有心为余十九辩驳几句… “我福晋…”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朕已派人传了话到你府上去,过几日等人进了府,若是能为爱新觉罗开枝散叶,就是功劳。” 康熙笑笑。“行了,不早了,回去。先前你几个哥哥已经来谢过恩了,唯有你,却是来拒恩的。” “哼。” 康熙哼笑着,催促着胤佑回府。 胤佑表情有些苦涩,讪笑着:“儿臣…多谢皇阿玛隆恩。” 第四百三十九章 更好的以后 因着是春日里,抽柳显绿各展风姿,招摇的枝桠摇曳生花,处处都是微暖春日的气息。 往日里,遇水院虽不算鸟语花香,却也是个雅致境地,今晚,一池景色却出奇的清静,衬托出一抹沉重意味,让人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胤佑站在院中,就在那株有些干枯的梅树旁,望着屋门。 紧闭着,烛火也陡然灭了。 院外值夜的是泯如,她行个礼,“主子爷,可需要奴婢去唤福晋?” “不必了,既然福晋已经歇下了,就不要吵醒她了。” 胤佑摆摆手,走了几步,想到了什么又回头问道:“你怎么在院外伺候?” 问着这里,泯如就深感委屈,红着眼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胤佑忽然了明,思来想去,还是因为富察敏敏的事儿,余十九发了脾气了。 不过…这些丫头有那些心眼儿举动,余十九能这么处置,看来也不是个傻的。 胤佑想起余十九,笑了笑。 她这几年,还真是没变过。 装傻充愣,得过且过,可若谁真惹着她了,她就不管不顾的和你闹,大不了打一架! 胤佑笑容愈深,离开了遇水院,他想着过些时日再好好同余十九说说话… ………… 可第二天开始,胤佑为着哈东那个案子,与海善几度周旋,就差吃喝拉撒全在宫中了。 赶着回府时,都是深更半夜,莫说见不着余十九,就连其他人,也大多已经睡下,连个面儿也碰不着… 不过,对于余十九而言,这几天看不见胤佑也好。免得尴尬,先前吵架没说开不算,又接着要来几个水灵灵的新人,余十九还没想好怎么和胤佑言和呢。 见不着就见不着… 倒是周澜泱,果真说话算话,没几日便将新的契约文书盖了她的私印,派人送到了七爷府。 余十九拿着之后,立刻兴致勃勃的朝春生阁去。 盈儿在门口打水,看余十九风似的跑了进来还吓的一大跳,这府里是出什么大事儿了不成?让福晋这般没有规矩! “参见福晋…”盈儿刚刚行了个礼,余十九早已经蹿进屋里去了。 采青紧赶慢赶追上来,笑说:“盈儿姐姐别担心,福晋找富察格格,是有大好事儿呢!” “好事儿?”盈儿生了些疑惑。 如今都知道富察敏敏被下了管家权,昔日荣耀不在,这府里个个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如今什么好事儿轮得到春生阁啊? 盈儿自嘲一笑。“采青,可别是为了安慰我,胡说呢。” 采青摇摇头,“真的是好事儿!” “还能有这好事儿?!” 富察敏敏惊喜不已,声音都变了个调。 余十九拉着她双手,高兴的直蹦跶,“嗯嗯嗯!你都不知道澜泱有多好说话,她不止答应了,还说你若能去学着做经营,肯定能帮大忙的!” “敏敏啊,其实我也这么觉得,若你能够学做生意,学的精了,以后你还可以自己盘些铺面来做!挣多少银子啊!” 富察敏敏之前的些许烦闷抑郁一扫而空,她握着那契约,猛的抱住了余十九,激动着:“十九,你真好!” “嘿嘿,小事儿而已…以后你要是挣了银子,可记得留些给弘煦,给他放着做媳妇儿本。” 富察敏敏欢喜的蹦跑着将契约收好,转头来,终于又在那张脸上看见了明媚灿烂的笑容。仟千仦哾 “那肯定的,以后等你再生几个孩子,我就多备几份儿,保证每个孩子都有…” “哈哈哈…” 她们抱在一块儿,欣喜的憧憬着更好的以后… 第四百四十章 又来询问 果真此后起,一连数日,有了余十九的允许,富察敏敏便带着盈儿常去往水榭阁,她本就心细,有经商天赋,很快便觉出了趣味儿。 周澜泱还派了明玉特意给余十九送了一提篮的点心,顺便带了句话。说富察敏敏人好,心细,又懂礼谦逊,不卑不亢,总之二人相处愉快,还感谢余十九送了这么个能干的帮手到铺子里。 点心是周澜泱亲手做的,品相好,味道也好。 采青小口小口吃着,那模样像个投食的小老鼠,语气里又羡慕又崇拜。qqnew “这位九侧福晋可真厉害,长的漂亮又会做生意,还做的这么一手好点心,难怪九爷这么宠她。” “对啊,九爷这么喜欢她,并不只是因为她那张脸。这群男人是皇帝的儿子,又不是色中饿鬼,什么样的女的没见过,若是只凭貌美怎么可能独宠这么多年,所以说啊,一个女人还是得有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才行。” 余十九和采青闲聊,咬了半口点心没咽下去,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并没什么本事… 她又笑道:“哎,这么说起来,我才是那个除了美貌空无一物的人啊。” “福晋瞎说,您是这天下最好最温柔的人!七爷一定会爱您一辈子,一生一世!” 采青嘴巴鼓起,囫囵着讨巧卖好的话。 余十九噗嗤一笑,“什么一生一世啊,也就只有话本子会那么写。” “哟,这是在吃什么好吃的?我这来的可还真是时候。” 外头声音传进来,轻快悦耳的,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采青忙将喉头食物咽了下去,上前去行了个礼。“参见侧福晋。” “哎哟不用多礼,快些起来。” 那拉氏抬抬手,笑脸盈盈的,余十九看她这模样也觉得好笑,笑说:“侧福晋怎么了?有什么大喜事儿了不成?” “也算不得什么喜事儿,不过是弘倬今日在小院子练习弓箭,竟然也不脱靶了,哈哈哈,说来惭愧,可我瞧着他能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我这当娘的心里就开心。” 那拉氏一口一个笑,眼里的慈爱呵护更是挡不住的往外溢。 余十九也柔柔一笑,道:“二阿哥身子本就要差一些,只要健康平安,学武的事情你也不必强求。” “是呢,福晋这话说的是,在理。我不求孩子们多大出息,平安康泰的长大,我就感谢老天了。” 那拉氏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 转瞬,她又想起那日弘曙的事情,神情变得有些紧张,问道:“对了,之前弘曙的事儿,我…我也不好意思过问太多…不知那孩子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就是孩子间打闹,你不必在意。” 余十九递了个点心给那拉氏,“这是九侧福晋送过来的点心,你尝尝。” 那拉氏垂着眼眸,轻轻叹了口气,把精致的点心塞嘴里咬了一口,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我知道你这么说是为了宽慰我,毕竟那孩子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他的性子?哎…” 原本就不大的点心团子硬是被那拉氏咬的比芝麻还碎口。 余十九猜她可能都没尝出味儿来… “听说你和七爷这段时间都没见过面,他不来你这儿,你也不去赏花落,是不是就因为弘曙这事儿,吵架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何尝舒服 余十九愣了一小会儿,然后笑着答道:“也不全是因为这事儿…” “哎,好了,不说这个了,你来的正好,我还想问问你,过几日等那几位秀女进了府,我要准备些什么赏赐好呢?” 似乎怕那拉氏再多问下去,余十九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便连忙岔开了话题。 提到新人进府这事儿,那拉氏还当真就不提弘曙了,兴致似乎上来了许多,上下嘴唇一张一合的说开了。 “这个嘛,就看福晋您自个儿的规矩了,不过呢,一般进门敬茶打赏时是烧不掉的,再一个就看主子爷到时候去哪儿歇,侍寝了之后还得再赏一份儿。阿哟,说起来,我也得备些小东西出来,到时候免不了要给点见面礼的。” 那拉氏摇着绢子,语气倒是十分自然。 “对了,说是来两位,到时候福晋想住所怎么安排呀?” 那拉氏看似关心新人的住处,可毕竟相处这么些年了,余十九哪里能不知道那拉氏的真实想法,笑说:“你放心,我知道芙蓉院孩子多,事儿也多,不往你那里送。现在珊瑚院不是一直空着吗,就让她们取住那儿。” 一席话说的那拉氏不好意思,可又忍不住笑意,嬉笑着:“哎哟这…瞧福晋您这话说的,就是您真安排住到我芙蓉院来,那我也指定是好好照顾着啊,说不准哪一位就成了主子爷的心头好,我也跟着沾沾光。” 话一说完,那拉氏又自觉说的不妥,她警惕的去看余十九的脸色,不轻不重的朝自己嘴巴上打了两下。仟仟尛哾 “哎瞧我笨嘴拙舌的,不会说话…” 那拉氏观察着余十九的神色变化,一边说着找补的话,“主子爷的心自然一直都记挂在福晋身上,随她来的是多稀奇的颜色,料想主子爷也不会多看两眼的,平是摆设罢了。” 看她这拘谨的模样,余十九原本心里微微的酸涩感倒也去了一大半,笑说:“行了,不必说这些话来宽慰人,你我也不是第一天在这府里了。” “就是真的来了如花似玉的仙女儿,将七爷的眼睛和心都吊了过去,那也没什么不应该的…” 余十九似乎低低的叹了口气,她起身,缓缓走向门边,素手扶着青红色的门框,望着院中翠红柳绿的一片景,心中不免添了几分惆怅。 看着近在眼前的身影,那拉氏忽而生出了些心疼。 她慢步上前,轻轻的喊了一声余十九的名字。 “十九…” 余十九侧目回身,笑了笑。“怎么了?安慰的话就不用说了,同一个丈夫,我又怎会不知,你心里也不好受呢。” 那拉氏愕然,随后苦笑着摇摇头。 “我早都习惯了,以往你们刚进府时,我不也闹也吵吗?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渐渐忘怀了…” 那拉氏眼前一亮,飞快的抬手擦掉了眼角浅显的泪痕。 “好在我孩子多,以后依靠就有了,不必一辈子都死心的扑在他身上。” “你也是…趁着年轻,再和他多要几个孩子?” 孩子? 余十九不自然的摸了摸肚子,摇摇头,“有弘曙和弘煦了,够了。不强求。” 听她将弘曙念在第一位,那拉氏心里又酸又感动,便说:“弘曙长大了,一定孝敬你。” “呵呵。”一句话将余十九逗笑了,“也孝敬你!” 第四百四十二章 新人进府 这两日,多雨水,晚春的雨竟来的像夏日那般倾盆迅猛。 采青念叨着今年肯定要少收成了,都说春雨醒万物,可这几日的雨哪是醒万物呀,分明是照着毁万物去的。 “还是池子里的鱼儿们舒坦,喜欢水,这天公作美,给它们那么多雨水。” 采青拾缀着小窗台上的花,这几日被风吹的凋落了些。 余十九听着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谁告诉你鱼喜欢下雨了?” 采青歪着头。“难道不喜欢?” 余十九认真的想了想,“也不能说全都不喜欢,但是总有些鱼是不喜欢的。”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绕口话,采青耸耸肩,手上又继续着给盆栽松土的活儿,说道:“好,您就当奴婢胡说的。不用在意。” “嗯,天晴了就好了。” 天晴了便好了。 果真第二日就晴空万里,一碧如洗。 采青精心护着的小盆栽也奇迹般的开出了两朵小花苞,余十九理着衣襟,含笑看过去,“真是个好日子。花开了,如花似玉的新人也今儿个进府了。” “福晋说的是。” 采青应了一声,扶着余十九朝正厅走去。 原本两个秀女都是侍妾的位份,一顶青衣小轿抬着便过了门,没什么规矩可讲,可这毕竟是上头赏下来的人,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一府主母总要以礼代之。 那拉氏已经到了,坐在侧首的位置上喝着茶,并没说话。 春竹朝外看了一眼,瞧见熟悉的浅白色身影,便低声禀报道:“福晋来了。” 那拉氏这才起身,与一屋子的下人一道行了礼。 “参见福晋。” 那二位秀女也转过身来,行了个万福。qqnew 余十九走到正中位置落座,语气不疾不徐的,带着丝温和的笑意。 “都不用多礼了。” “谢福晋。” 两人看上去倒是很大不同,一人身材丰腴,生的珠圆玉润,声音却细如蚊蝇,余十九叫了起,她也仍旧低着头,小脸红扑扑的,怯生生的模样很是拘谨。 右边那位身材娇小,却是玲珑有致,梳着个朝云髻,并了一支简单的金钗,身上粉色旗装绣的是海棠蝴蝶。 她一双眸子黑亮有神,大大方方的望着余十九瞧。 “福晋,您长的真好看,真漂亮!” 余十九笑笑,“你也生的好看。” 那拉氏适时问了句:“还不知怎么称呼二位妹妹?” 那秀女朗声答道:“我叫刘佳檀儿,我阿玛是辛者库的管领,我是汉人,家里原是包衣,后来祖辈有了些小功绩,被纳入了镶黄旗,也就抬了籍了。我今年十八了。” 她语速又快,声音像个黄鹂鸟似的,又脆又响,听的那拉氏一愣一愣的。 “哎哟,这位妹妹可真健谈。” 刘佳檀儿又拉着身旁的小姐妹,说:“她叫富察冉珍,十七岁,我们选秀时就住一个房间,这会儿又一块儿到了七爷府,真是缘分。” 她笑容甜美,连采青也被感染了,冲着二人露出一股憨笑。 余十九轻轻抬手,采青便出声道:“刘佳格格,富察格格,落座。” “给二位格格上茶。” 余十九也端了一杯,她揭开盖子晾在一边,才对二人说道:“今儿是你们的好日子,原本七爷也该见见你们的,可这几日他公事繁忙,今日也不知多久才能回府了。不过我备了晚宴,院子里还有两位姐妹,晚间便一同见了。” 余十九看向那个胆小些的秀女,笑着问道:“你姓…富察?” 富察冉珍眼神闪了闪,颤颤的点点头,“回福晋话,是,妾身的阿玛是富阳县丞,地方偏远,小门小户,说出来也讨嫌,实在是污了福晋耳朵。” “才不是呢!”刘佳檀儿立刻出声,拉紧了富察冉珍的手,高声说道:“冉珍的伯父也是工部的人呢!” “哦?” 余十九笑笑,顺着她们的话说了下去。“七爷日常都在工部泡着,想必和你家伯父是认得的。” 富察冉珍搅着手指,垂着头嗫嚅着:“回福晋话,妾身不知…虽是伯父,可日常甚少见面,妾身只知伯父任职工部,具体是做什么的,妾身是不清楚的。” “都不打紧。我也姓富察,春生阁里还有位姐姐也姓富察,保不齐都是一个祖宗的。” 余十九看了眼采青,采青点点头,从身后的长几上取了两个锦盒,这是余十九早就备下的见面礼。 “既然入了府,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我这人素来没什么大规矩,只盼着各位都开开心心的,安生便好。” 安生两个字,余十九刻意加重了一些语调。 她问那拉氏:“侧福晋可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那拉氏挥着绢子笑了笑:“福晋说的都是我想说的,听您说便就够了。” 于此,余十九也不勉强,“府里珊瑚院闲置着,我已经命人仔细清扫了出来,所有用具都换过了,下来我再让采青给你们挑两位伶俐的丫头过去伺候着。等你们侍过寝,若是七爷另有安排,再说后话,如何?” “是,都听福晋的,多谢福晋。”富察冉珍一口便应下了,是连连道谢,偏就不敢抬头看余十九一眼。 可见是个胆小娇羞的姑娘。 这时,隽勉却来了,他在门口恭谨禀报着:“福晋,大阿哥带着三阿哥过来了,让奴才过来问一声,是否能进来?” 那拉氏有些兴奋,她也有几日没见着弘曙了,可又碍于余十九没发话,刚刚起身又强制自己稳稳坐下了。 她脸上的神情从激动到淡然,不过转瞬的功夫。 “咳…” 那拉氏掩着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余十九抿了口茶,朝外望了一眼,“进来。” 随后,弘曙便带着弘煦走了进来,兄弟二人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见过母亲…” 余十九招呼他们坐下,问了一嘴。“你今日倒回来的早,找我有事?” 弘曙坐的规矩,微微侧着身子,手搭在扶手上,食指上戴着个翡翠指圈,腰间的黄带子束的妥帖,真是有个大人模样了,侧脸看上去也和胤佑越发相似。 “是阿玛事儿忙,让儿子回来转告母亲一声,晚膳不必等他。待他回了府,再到遇水院陪您用宵夜。” 第四百四十三章 除非我死了 余十九有些怔愕。 她和胤佑冷战没有半月也有十天了,冷不丁的让弘曙带话回来是几个意思? 那拉氏接着弘曙的话,说道:“主子爷真是随时忙着,都记挂着福晋呢。” 再看那两位秀女,表情也是各有变化。 余十九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胤佑在给自己树威呢。 余十九心间微颤,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可嘴角的笑意却像是控制不住似的漾开了。 “额娘…” 弘煦手脚并用的想往余十九身上爬,他也好些日子没和余十九撒娇了,好一段时间没见着胤佑了,这会儿便扮足了委屈劲儿,撒娇唤着:“我能不能也今晚也来陪您用宵夜啊,我也好久没见着阿玛了。” 弘曙贴着余十九不停扭着她胳膊,“额娘,好不好嘛…” “也不知你阿玛什么时候能回来呢,若是太迟了,你该睡觉的时辰,你又怎么吃宵夜呢。” 余十九一边答话,一边将弘煦扒了下来,拍着他的背勒令他自己过去坐好。 “这是哪位阿哥,真可爱。” 刘佳檀儿就在弘煦对面,看着弘煦大眼睛高鼻梁的,模样俊俏可爱,她一张口就夸个不停,“也不知这位阿哥是像福晋多些,还是像七爷多些?” “这是三阿哥,他像我多一些,那一位是大阿哥,像七爷多一些。” 余十九解释一通,也算为二位新人介绍了这两位小爷。 她们便立即起身,施礼道:“见过大阿哥,见过三阿哥。” 弘曙兀自低头吹着茶香,看也不看她们,慢条斯理的说道:“二位姨娘不必多礼。我在府里时间少,和姨娘们碰面的时间更少,二位用不着向我客气。” 那拉氏眼神微凛,瞧着这小爷似乎不大待见这两位如花似玉的新姨娘… 倒是弘煦,摆着小手,朗声道:“二位姨娘不必客气!我时常都在府里,你们若是闲的无趣,大可来找我玩儿!” “三阿哥…”余十九唤了他一声,想提醒这个场合还是正经些的好。 没成想弘曙那头便已经骂开了。 “荒唐,你是个什么身份,她们是什么身份,说话也没的个轻重!心里没个尊卑!” “我怎么就…”qqnew “你还敢说!” 弘曙将茶盏一放,起身便拉过弘煦,“今日功课还没做完,走了,回书房。” “哎哎哎,今日不能不做吗?” 弘煦被拉着衣领子,被自己亲大哥像拎小鸡似的给拎走了,临了一脚,弘曙还不忘朝余十九和那拉氏道一声告辞。 采青在余十九耳边悄声道:“大阿哥好像很不喜欢二位格格。” 余十九笑笑。“他以前也很不喜欢我。” “哇,大阿哥都这么大了,可福晋看上去还是很年轻。” 那拉氏脸色微变,暗骂这个刘佳檀儿不会聊天,真是嘴碎! 余十九倒是浅浅一笑,直截了当的说道:“你也说了,是看上去年轻。其实不年轻了,比不得二位妹妹正是好年纪,比那外头园子里新开的娇花也不差。” “可就是大阿哥脾气看上去不是很好,他是不是很不喜欢我们呀?”刘佳檀儿微微噘着嘴,似乎觉得有些委屈,有些想不通。 “可是他为什么会不喜欢我们呢?啊……”刘佳檀儿福至心灵,娇俏一笑,道:“是不是怕以后我也给七爷生个儿子,抢了他在七爷心里的地位!?哈哈哈…” “你放肆…”那拉氏脸色一白,声音又不好放的太大,咬牙吞腹的,真是憋屈! 余十九把茶碗盖子盖了回去,递给采青示意她去斟水,云淡风轻的笑道:“你们若是能早日开怀,给这府里添些子嗣,那就是大功一件。不过…不管这府里有多少孩子,嫡长子只有一个,想抢了大阿哥的地位…除非我死了。” 第四百四十章 福晋提醒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叫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富察冉珍最先反应过来,她本就半坐在椅子上,,顺势便滑跪了下去,叩头道:“福晋息怒,妾身们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在府中自然一切以您与七爷还有大阿哥为尊!” 一看余十九是为弘曙出头出面,那拉氏心里是又激动又欢喜,立刻也俯身下去,笑着劝和道:“是啊,福晋,不值当生气的,刘佳妹妹年轻,说话只图嘴快,想来定是没有要忤逆您忤逆大阿哥的意思的。” 说完,那拉氏回头,悠悠看了刘佳檀儿一眼,虽然面上在笑,可眸光却颇为凌冽。 满是意味深长,不必言说。 “刘佳妹妹,这大阿哥是嫡长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这一点你可一定要认清啊,往后莫拿此事出来同福晋说笑了。” 刘佳檀儿起身,也慢慢跪了下去,声音终于轻了许多。 “哦,妾身知道了。福晋别生气,妾身就是随口一说,没有冒犯的意思,也不敢冒犯。” 采青换了第二泡热茶回来,端到了余十九面前,也摆出了大丫鬟的架势,劝道:“福晋,何苦生气伤身,二位格格若是没学好规矩哪里不得当了,您去成嫔娘娘宫里请嬷嬷过来好好教教也就是了。” “是啊,采青这话说的在理。” 那拉氏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刘佳檀儿,“刘佳妹妹,可听清楚了?” “是,妾身知道了。” 刘佳檀儿虽然口上应了是,可娇嫩脸蛋上还是显得游戏戚戚然的,似乎并不明白余十九发火的点在哪里,也不明白侧福晋为何在一旁煽风点火的使阴劲儿。 她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有些迷茫… “行了,你们是说笑,我也不过是阐述一个铁定的事实,怎么值当你们又跪又请罪的。快些起来…” 余十九手指在瓷白水墨茶盏上轻轻磕了个响,脸上又有了笑容。 “赶紧的,我让采青带你们去珊瑚院看看,先安置,晚膳时,咱们再好好聊聊。” “是。” 富察冉珍和刘佳檀儿行礼谢恩后,相携着退出去了。qqnew “二位格格,请…” 采青在前面带路。 那拉氏望了一眼,回头噗嗤一笑,坐到了余十九身边,脸上有些谄媚。 “看她那样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福晋何苦与她置气。” “我不是与她置气。” 余十九递个果子给那拉氏,那拉氏接过,用绢子轻轻的擦拭着,打量着余十九,“那你意思是?” “我真的是提醒他们,在这府中,争宠可以,争弘曙的地位,绝对不行。” 那拉氏泪光闪烁,余十九笑笑,又说:“我也不是特意说这话来叫你安心,我也有我自己的考虑。” 那拉氏低语:“不论如何,我都是感激福晋的。” “好了,闲着无事,我们去膳房瞧瞧,不管怎么说也是二位格格进府第一日,这晚宴可不能出岔子。” “是。” 那拉氏和余十九一同起身,迈出门槛时,那拉氏瞟了眼余十九的侧脸,心有所感,笑着说了句:“你越发稳重得体,真是有了一府主母的风范了。” 余十九眉梢轻抬,笑的平淡。 第四百四十五章 胤禔的小别庄 这时的直郡王府里,却是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那个叫尔怜的婢女在端茶点进屋时,第五次将碗打碎了。 碎就碎了,她还将滚落在地上的糕点递给直郡王,示意他可以接着吃。 布泽多拼命朝她使眼色,尔怜像看不懂似的,浑然不觉,还捧着那梅花形状的红色糕点,眼巴巴的望着胤禔,说道:“真的没弄脏,刚掉下去,奴婢立马就捡起来了!” 胤禔坐在矮几上,面前堆了几本兵书之类的本子,草草的翻着页儿,可他显然此时趣味不在这上头。他手上翻着张图纸,像是什么房屋地形图,尔怜不敢细看,只忧心大千岁此时还没吃东西。 于是,尔怜锲而不舍的追说着:“大千岁,您那么一大早去了宫里,早膳也没用,回来后午膳也不吃,您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这梅花糕是才蒸出来的,您多少尝一些,垫垫肚子嘛。” 这小婢女生的明眸善睐,尤其那双眼,十分像一个人,水汪汪的灵动清澈,纯粹中偏还透着股韧劲。 胤禔终于将手中的图纸一放,施舍了一个眼神给尔怜,他眉微皱,便滋生一股戾意。 “滚在地上的东西你还敢叫本王吃?” 尔怜嘴角微撇,解释说:“奴婢不知道您会不会喜欢吃,不敢做多了,万一您不爱这口味,做多了可不就浪费了。就蒸了这么一碟子,奴婢蠢笨,进门时又被绊倒了,不过我立刻就捡起来了,真的不脏!”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就是这地,奴婢跪在地上拿帕子擦了好多遍呢!” 胤禔眉头稍稍舒展开,胳膊一抬,将手伸了过去。 尔怜却愣住了。 布泽多忙道:“傻着做什么!还不给主子尝尝?” 闻言,尔怜脸上笑开了花,凑过去,将嘴里的梅花糕径直塞进了胤禔的嘴里。 差点没将人给噎着! “怎么样?好不好吃?”尔怜眼里闪着希冀的光,殷切执着的看着胤禔,那模样像极了一个讨赏卖乖的小孩儿。 “咳咳咳…” 胤禔咳了几声,咬了一口将那玩意儿收了下来,一边咀嚼一边打眼瞧,评价道:“还行,就是做的太丑了点。” “丑怕什么呀,能垫肚子就行,您一直不吃不喝的,奴婢担心坏了!” 尔怜几乎是脱口而出,胤禔乐了,“你担心什么?本王这么大个人了,还能将自己饿死不成?” 布泽多看看胤禔,又看看尔怜。 打心里觉得这小婢女有趣,漂亮,活泼,最重要的,她不怕胤禔。 她似乎不是拿胤禔当个高高在上的主子,而更像是…一个需要关怀的孩子? 有了这种奇怪荒谬的念头后,布泽多立即被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微微打个哆嗦,忙说:“主子,您看看是要让他们继续挖下去,还是改道?” 原来是在说那个图纸的事儿,尔怜瞟了一眼,随口问道:“大千岁,您要修房子吗?” “不该你问的事儿别多嘴。”布泽多递个眼神给尔怜,也是怕她说多错多。 尔怜噘着嘴,“这有什么不能问的嘛。咱们不是自己人吗?” “咳…” 胤禔笑出声,抬眉望向尔怜,笑说:“倒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奴婢说的是实话啊,奴婢现在是郡王府的人,又在您身边贴身伺候,于情于理都算是自己人了。” 尔怜嘻嘻笑着,“房子修在哪儿?要挖什么?水池吗?” “你倒不笨,一猜就准。” 胤禔将图纸递给布泽多,想了想,吩咐道:“继续挖,改道太麻烦,引来的水流哪里有泉眼里流出来的舒爽。”仟千仦哾 “可是…” 布泽多显得有些为难,他警惕,小声的诉说着自己的担忧。 “主子,奴才担心这动静弄的大了,万一谁参您一本别有用心可怎么办啊?” “哼。” 胤禔不屑的哼笑着,“本王自己出银子,又不亏待工人,不强占谁的地盘儿,自己别庄修葺一下都不行?莫说本王才给皇阿玛立了大功回来,就是个平头阿哥,也不该寒酸!” 他挥挥手。“你照办,今日没什么事儿,待会儿本王也过去瞧瞧。” “是。” 听胤禔这么说,布泽多心里也就不那么焦虑了,也不怨布泽多忧思重,主要这小别庄修葺,胤禔实在花的铺张,还特意找了泉眼,要挖池引泉,又将那布置的像个隐世密林一般。 美则美矣,就是耗费奢靡。布泽多担心会有人拿这事儿做文章针对胤禔。 布泽多离开后,胤禔提起毛笔准备写些东西,砚台却空空如也。 他瞥了眼尔怜,见小婢女眼珠子直转悠,不知在计算着什么,那模样有些好笑。 胤禔干脆放下毛笔,笑骂道:“不给爷研磨,一个人在那儿傻乐个什么劲儿?” 第四百五十六章 春庭月 “哦。” 尔怜应声,便开始为胤禔研磨,胤禔点了些墨,展开宣纸,在上头草草一笔,龙飞凤舞的写了三个字。 尔怜歪着头,看的皱紧了眉头。 “春…庭…月…” “这是什么意思?” 胤禔将宣纸小心拿起,起身走到窗边,借着这会儿阳光光照足,晒了一会儿,笑着道:“不告诉你。” “不告诉就不告诉,有什么好大不了的。” 尔怜吐吐舌头,将那上好的徽墨弄的作响。 小段时日相处下来,虽然这丫头毛手毛脚的,倒也胜在性格可爱,胤禔并不讨厌她。 甚至在对上她那双眼睛,和相貌时,有种特别的亲近感。 胤禔靠在窗边,问她。“你想不想出府去走走?” 尔怜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莽撞的差点将砚台拂掉,点头如捣蒜的应道:“想!奴婢想!” ………… 等到了那处位于近郊的宅子时,天已经黑了,尔怜走进去,只肖一眼,整个人便震惊住了。 “哇…” 尔怜脸上转喜,提着裙摆便奔跑过去。 入目处不是考究老套的花树院子,也不是什么福寿红墙,而是一些怪石嶙峋堆砌出来的假山,左侧立着红木精雕的小廊亭,碎石铺路,延伸到底有几株竹林,茂密青翠,迎着月光荡漾倾泻。 “太漂亮了!” 尔怜高兴的忘乎所以,环绕着这宅子一路小跑,假山后竟然是一座正在开凿的池子,旁边种植着迎风飘摆的柳树,还拌送着微微花香。 她左瞧右看,才发现这么大的宅子竟然将前院全部铲平了来做的这些装景。 尔怜艳羡道:“大千岁,您这儿也弄的太漂亮了!这么大手笔,一定花了不少银子!” 胤禔靠在墙上,双手环臂,笑说:“确实没少花。” 晚间的风也温柔,蝴蝶闻着清香飞了过来,在尔怜肩膀上停了一会儿,尔怜笑起来,眨着眼小心翼翼的盯着蝴蝶。 然后猛的伸出手。 “嘿!别跑!” 蝴蝶也与她逗趣,翩展翅膀便又飞走了。 尔怜笑的更欢了,她奔跑着,开始与蝴蝶追逐起来。 在这样月明繁星的夜晚,在这座巧夺天工的无名宅子里。 胤禔看着尔怜的侧脸,竟然有些恍惚。 他仿佛看到了在南山时,那个手持利剑与自己缠斗的女人。 胤禔心里开始有些不可控的胡思乱想起来:如果当初在南山发现她之后,立刻就将她绑走。或者,在知道她回了京城后,知道她要去七爷府找孩子那一晚就强行将她带走。又或者…那日在赵家医馆!便将她绑过来!就让老七茫茫人海就找好了! 不对! 又不对… 到时候在当余十九死了,大不了老爷子再给老七重新指一个福晋,他也没什么损失! 就在胤禔脑内千回百转时,尔怜突然凑了过来,闪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盈盈如水一般望着胤禔。 笑问道:“大千岁,你在想什么?怎么都出神了?” “没什么…” 这张脸靠了过来,那双眼睛也离自己这么近。 尔怜似乎跑累了,她干脆蹲坐在了地上,撑着脸仰头望着胤禔,“大千岁,奴婢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啊?” “你问。” 尔怜脸色变得有些奇怪,语气戏谑,又刻意将声音压的低低的,“您修这么个宅子,这么漂亮,是不是为了某个人修的啊?” “怎么会这么问?”胤禔怔然。 尔怜手指轻轻敲在自己脸颊上,将本就小巧的脸蛋挤的更小了,她声音中带着明媚的笑意。 “奴婢也说不上来,感觉,您这么看重这个院子,这么忙还亲自盯着,一定是给一个很重要的人准备的啊。” 是很重要的人,可是,这辈子估计都用不上了。 胤禔心里如是想着,难免觉得落寞难过。可一抬头,又故意摆着臭脸,骂道:“少自以为是,这宅子是修葺来本王自己住的!” “不是就不是嘛,凶什么凶…” 尔怜冲胤禔做了个怪脸,然后起身转背,展开双手,似乎想将这一大片美丽的夜景都纳进自己怀抱里。 她爽朗笑着:“那以后您过来住,奴婢也跟过来伺候您!可比府里漂亮多了!而且还有生气呢!” “生气?” “是啊。”尔怜侧目,望着胤禔笑的甜美,“王府里就死气沉沉的,感觉谁都怕您,怕福晋,哪里像这里啊,这里一草一木都是您的心意,自然就充满了活气啊!” 尔怜闭着眼仰着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说:“嗯!您闻闻,空气都比王府里的舒坦呢!” 胤禔被尔怜一席话说的怔住了。 愣了好一会儿,才笑道:“胆子太大,这话让福晋听到,她一定发落了你。” 尔怜嬉笑:“奴婢不怕,大千岁您一定会保护我的!” 她转了几圈,又走回到了胤禔对面,她仰着头,忽然对胤禔说道:“大千岁,虽然奴婢才和您相识不久,但是奴婢觉得您一定是个好人。不过您总是皱着眉,沉着脸,说话也很凶。” “您应该多笑笑…” 尔怜的手贴在胤禔脸上,强行给他扯出了一抹笑容。 随即!尔怜立即回过神来似的,垂首道:“奴婢逾矩了!冒犯了千岁!” 她忙要将手拿下,却不想,竟被胤禔握住了。 “大千岁?” 尔怜抬起头,眼里已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胤禔眼神却有些幽冷,还揉着一些不可辨别的细微情绪。 “你愿不愿…跟了爷?” 第四百四十七章 第一餐家宴 尔怜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什…什么?” 见她像是受了惊吓,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胤禔笑笑,将她手松开了,“不愿意就算了,爷不为难你。” 可胤禔话音刚落,尔怜却猛的扑进了胤禔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令胤禔瞬间绷直了身子,全没料到。 尔怜紧紧抱住胤禔的腰,贴在他怀里,声音有些哽咽,却很坚定的答道:“愿意,奴婢愿意。只要大千岁不嫌弃奴婢,奴婢什么都愿意。” 美人在怀,可胤禔却是仰头望着竹林里的细碎月光,他抬手,不知是不是想将那高挂云端的月亮揽下来。 可最终,他的手也只能落在尔怜的肩膀上。 他轻轻揽着尔怜,说:“你之前问爷,春庭月是什么意思。是这宅子的名字。” “奴婢没读过几本书,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大千岁起的,定然是好的。” 尔怜小心翼翼的从胤禔怀里抬起头,睁着一双眼,悄悄打量着男人的神色。 见胤禔在对着自己笑,她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又冲胤禔露出一抹明媚娇憨的笑容。 “你不懂也好,没什么意思,就是随意起的个名字罢了。” ………… 七爷府的晚宴备的极其丰盛,虽说是侍妾进门,可余十九还是用了超过侍妾规格的例份来为这二位新人接风摆宴。 因为是家宴,而且胤佑明言了不会回府,弘曙自然是不会来的,使了隽勉提了饭菜送进房里,连带把弘煦也一块儿拘着了,因此在座的也就只有女眷们。 富察敏敏和文宜也来了,文宜还是老样子,瞅着谁都没个好脸色,更不用说今日新进府来,日后妄图争宠的两个秀女。 倒是富察敏敏,因为富察冉珍和自己同姓,又见她拘谨瑟缩,便特意和她坐在了一起。 还亲自给她布菜,安慰说:“你不用拘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这府里的姐妹都好相处,尤其福晋,是个极好说话的人。” “是,多谢富察姐姐。” 富察冉珍夹了口肉进嘴里,细嚼慢咽的,那斯文模样看的余十九直皱眉。 这孩子这么点胃口,瞧着身材挺丰腴的呀,莫不是,做的不好吃? 于是,余十九问了句:“冉珍,可是觉得这膳房做的菜胃口不合你口味?” 富察冉珍吓的差点噎着,忙解释说:“不不不,膳房做的味道很好,是奴婢吃饭一向都很慢,扰了福晋了。” 余十九无奈的笑了笑,说:“不要这么拘谨。今日早间还有话我忘了和你们俩说,在座的都是知道的,我懒散惯了,也不爱给人立规矩,往后什么晨昏定省的,便省了。不过,老祖宗的规矩咱们还是要顾及,初一十五来我院子坐坐,聊聊天,喝喝茶,也就是了。” “是,多谢福晋。” 一桌女眷起身行了礼,余十九压着手赶紧让人坐下。 再看那个一直吃个不停的刘佳檀儿,似乎完全忘了今日早间被训过,夹着口顺滑的蹄髈肉,举的半高,欣喜道:“哇,这么好吃的蹄髈,我还真的是第一次吃呢。” 说着,她换了个脸色,可怜兮兮的说:“福晋,您不知道,宫里选秀时,那饭菜简直太简单了,都没法入口。” “少说几句,宫里给的,定然是好的。你吃不下,是你自己的问题。” 那拉氏立刻出声,她也看明白了,余十九虽然还在笑,可眼里明显多了些厌烦。 她在嫌这个刘佳檀儿实在太话多,太嘴碎了! “哎,这位刘佳妹妹性子很活泼啊,主子爷一定喜欢!” 不知文宜是不是故意为之,将刘佳檀儿又推了出来。 刚消停的人吃着东西,笑说:“主子爷若是个美男子,那我也肯定喜欢他啊!” 余十九轻轻搁下筷子,擦了擦嘴角,“你们再多吃一会儿,慢些吃,七爷府节俭,没有为二位妹妹大操大办,但是自己府中,若觉得短缺,便尽管让膳房再加。” “是。” 众女眷应着是,起身将余十九送出了门外。 只有富察敏敏没有留在席间,追了出来。 “十九!” 余十九脚步一顿,“敏敏,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有些担心你。”富察敏敏拉住余十九的手,将她往遇水院送。仟仟尛哾 余十九笑出声来。“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才第一回,我难免有些不适应嘛,往后次数多了,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余十九垂着眼眸,语气也寡淡。采青在一旁看着,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显然,她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大义凛然,那么无畏一切,那么不在乎…胤佑会有其他女人这件事。 为防富察敏敏担心,跟着自己不舒服,余十九将人往回推。 “好了,你回席上去,侧福晋和文宜不对头,万一几句话不对又呛起来了,你在一旁好歹能看着些!” 余十九推着富察敏敏,“快快快,回去啦!” 回到遇水院时,却意外发现房里亮着灯。 采青很奇怪。“咦,奴婢明明没有点书案上的灯啊。” 余十九推开门,吱呀一声,似乎惊扰到了此时正在看书的人。 见他将手上书本合拢,缓缓抬眸,望住余十九。 “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要补偿 竟然是胤佑! 采青心里是又惊又喜,给二人飞快的倒了杯茶,立刻便出去了,还仔仔细细的将门关好了,然后就守在那处,大有一副今儿谁也别想走出这道门的意思! 余十九还有些疑惑的看着胤佑,蹙着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你们刚开席的时候…” 胤佑动了动脖子,似乎有些酸痛,颈间经络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胤佑吃痛的嘶了一口气。 余十九看了他半晌,还是慢悠悠的走了过去,站到他身后,伸手给他做起了按捏舒经的活儿。 “既然回来了,怎么不过来一道吃?” 余十九又补了一句,“顺道看看那两位如花似玉的新人也好啊。” 胤佑闭着眼,享受着余十九难得的伺候,嘴角却漾开一抹藏不住的笑意。 “你不是替我看了吗?就当我也过了眼了。” 却不想,余十九使劲的摁了下胤佑的脖子,痛的胤佑叫出了声。 “嘶…痛啊!你做什么?” 他回头看着余十九,有些委屈的捂住自己脖子。 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脸变的这么快! 余十九悠悠瞥了胤佑一眼,语气不咸不淡的,说:“我倒是替你看了,二位妹妹各有风情,就像外头园子里的海棠和牡丹,各有各的美,全看七爷怎么精心呵护了。” 胤佑懒洋洋的抬着眼皮,将余十九脸上那点细微末节的小情绪全收进了眼中。 “哎哟,我这从宫里回来,累了一天,还没吃饭呢。” “那你今晚要去哪个房里歇?看谁心疼你,给你做点吃的。” 余十九坐回榻上,顺手捞了个杯子把玩着。 胤佑回过头去,光影晕在余十九侧脸上,她白皙肤色添两分朦胧,更显动人。 胤佑起身朝她走去,轻轻俯身将人圈进自己怀里。 细细一嗅…… “嗯…倒也不用去别的院儿里吃东西了,就在这儿,闻着味儿都饱了。” 胤佑一边低声说话,一边靠近余十九脸颊,故意将唇细细流连在她侧脸上,薄弱轻微的气息噌的余十九脸红,不免轻轻躲了躲,嗔道:“什么味儿?我这屋子里能有什么味儿?” 胤佑一笑,手猛的将余十九搂紧了,笑道:“酸味儿啊!” 余十九像被人戳了痛脚,立刻出声反驳道:“什么酸味儿啊!谁酸了…唔…你…你做什么…” 她声音有些变了调。 胤佑着手去解她衣领结扣,有些急促而狂热的吻落在余十九耳畔,与她耳鬓厮磨着:“我哪儿也不去,就在你这儿歇,管她什么新人秀女,我不看,也不要…” “诶…你这人…” 余十九刚刚支吾了几个字,声音都还没个响,便被胤佑拽着朝那榻上一倒,被压制住了。 “十九,知道今日秀女进门,我特意使弘曙回来给你说那话,就是想给你树个规矩,好让那些人都安生些,别冒犯了你…要她们清楚这七爷府谁才是女主人…” 胤佑一边急切的说着话,手上动作也没停着,将余十九衣领剥到了一半,稍稍一扯便露出了白皙瘦削的肩膀,更惹的男人红眼。 “这些日子你不同我说话,也不来找我,我几次回府你都避而不见,我原想晾你一段时日,可我还是撑不过你…” 他的吻落在余十九肩上,声音里又像是有些委屈,低哑诉说着:“以后别与我吵架,更别拿那些话来剜我的心了,好不好?”qqnew 胤佑还是服软了。尽管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余十九和他的意见很难达到统一,毕竟二人性格使然。 “我体谅你,你心疼心疼我,往后别那么冲动,我呢,也凡事多和你言语几声,行不行?” 见余十九不说话,胤佑不知她作想,耐着好脾气,一边试探去吻余十九的唇,一边继续说话。 余十九的手挡在男人唇边,敛着一双澄净的眸子望着他,软声道:“我知道,这个福晋不是那么好做的,总比不得以前自在,上次是我冲动了,往后我会注意小心的。” 胤佑一笑,在余十九唇上吻了吻,告白道:“十九,你能这么说,我心里就知足了。你一冷着我,我就怕了…” “你怕什么?我冷着你,这府里还有那么些人呢。”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我对你心意如何,你还不知?”胤佑这些日子和余十九冷着,也素了许久,如今人在眼前,又亲昵到了这地步,哪里还能忍的下去。 他拉住余十九的手,教他给自己宽衣解带,一面不停的在她耳边呢喃着羞人的情话。 “我想你想的厉害,今晚你要好好补偿我。” 看他眼里的光如狼似虎似的,余十九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个逃脱不了的猎物,也不忸怩,眼里含着娇俏的笑意,手抚在男人背上,笑骂道:“怎么补偿你?你是个讨债的不成?” “唔…” 余十九突然一声低呼,声调旖旎低旋,胤佑将她衣裳除个干净,掐着她细腰手又滑至她的腿上,故意摩挲温存,不轻不重的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笑的暧昧:“今晚多伺候爷几次,就算你还债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天生就这性子 春浪翻涌,混着男女低哑的呢喃喘息,随着夜间清风飘荡着。 采青面红耳热,又忍不住为余十九高兴。 和七爷冷战了这许多时日,总算二人是恩爱如初了。 院中还有三两婢女拿来了盥洗熨烫过的衣物,见采青守在门外,便好奇的同她咬碎嘴。 “采青姐,是不是主子爷回来了?” 采青几步下来,轻轻拧了下那丫头的胳膊,笑骂道:“嘴碎的东西,在这儿嚷什么?还不将东西放耳房去!敢扰到二位主子,仔细割了你舌头!” 那使唤丫头是日常往来各个院子送东西的,见惯了每位主子的德行,自然也知道采青和余十九一般,是个脾气好的,自然不怕她。 反而还更加大胆的笑着:“奴婢才不怕呢!福晋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割人舌头?奴婢不也替福晋高兴吗?管那边两位眼巴巴的等着,七爷啊始终是福晋一个人的!” “去去去!” 采青赶了那丫头一下,低声骂着:“越说越胆大了,主子们也是你敢随便编排的!” 小丫头嬉笑着,另外两个也附和着:“主子爷和福晋恩爱,咱们做下人的也高兴呀,福晋待人宽厚,她一直得宠才好呢。” “哎哟你们这些死丫头!” 采青作势要追打她们,几个小丫头笑闹一阵,才小心翼翼的护着东西,赶紧朝耳房跑去了。 粉色床幔之下,浓烈的情朝爱欲不减反增。 余十九被胤佑折腾的狠了,又拉不下面去与他求饶,刚要有个偏躲的动作立刻又被人掐住腰身摁了回来。 “躲什么?” “唔…”余十九双手懒懒的抵在胤佑肩头,神色有些迷离,红唇微张半晌缓而泄了口气,软声告道:“这都第几次了?算我输了,你放过我行不行…” “不行。” 胤佑想也没想,他俯到余十九唇上轻轻咬了一口,再抬眸时,额头上的细汗,那双桃花眸中的情欲和爱意都一道映入了余十九的眼帘。 “你今日求饶也没用,你心疼我…别躲…” 胤佑嗓音低沉浑厚,却又极能蛊惑人心,他再度将细密绵长的稳流连在余十九身上,身体力行的表达着对余十九的喜爱。 余十九只觉得自己被折磨的失了神智,哑着嗓子唤道:“唔,我真的不行了…七哥…行行好…” 这种言辞在胤佑此时听来,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干脆以吻封缄,低喃着:“七哥喜欢你,七哥疼你。” 此时的珊瑚院里。 如余十九所言,所有用具都已经换过,装整一新,刘佳檀儿摸了摸梳妆柜边上精心雕刻的睡莲花纹,赞叹道:“这做工真好,真漂亮!” 她高兴的回头去与富察冉珍说话:“冉珍,你瞧,这柜子做的好漂亮啊。这珊瑚院的东西都能这么好,那福晋院子里的一定更不差!” 富察冉珍涨红了一张脸,小声提醒着:“檀儿,咱们怎么能跟福晋比啊?” 富察冉珍走上前去,轻轻拉了下刘佳檀儿的袖口,好言相劝着:“今日你就没看出来吗?那位福晋虽然看上去年轻,又没什么规矩,好像挺好说话的样子。可实际上却是个不好惹的人,你胆子可大,还敢说什么给七爷生儿子。你看她脸色立刻就变了。” 想到方才余十九的凌厉目光,富察冉珍还有些不寒而栗。 可刘佳檀儿却并不当一回事,她懒懒的撑在柜面上,不以为意的说:“我说的本来也是事实嘛,这日子长着呢,七爷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再说了,难道你不希望能得宠吗?我们既然进了七爷府,那这辈子就算系在七爷身上了。” 理是这么个理,可富察冉珍还是摇摇头,“虽是如此,可我们初来乍到,还是处处谨慎些好。我听说侧福晋资历比福晋可深多了,还生了好些孩子,不一样得屈居她之下。连长子都能送给她,就为了给自己孩子求个好些的出路。” 说来道去,富察冉珍就是认定了余十九是个外柔内厉的狠角,她并不赞成刘佳檀儿才来就妄想去碰逆鳞。 “她是她,我们是我们,她都多大岁数了,我们还年轻着呢。怕什么呀。” 刘佳檀儿摸了摸自己脸颊,她一向对自己样貌颇有自信的。 “我只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遇见七爷,让七爷对我上心的契机。” “可是这么晚了,七爷都没有过来…怕不是早歇到福晋的院子去了?”富察冉珍往外看了一眼,这珊瑚院虽然装点的好,可偌大的院子,就只有两个守门丫头,显得有些冷清。 刘佳檀儿坐到了床上,又摸了摸那薄如蝉翼的帘子,小脸笑的灿烂,爽声道:“有什么关系嘛,我不是说了吗,日子还长。而且我也并不是想压谁一头啊,我只是希望能早些得宠,好在这府里站住脚跟。有个孩子,以后也有个依靠。” 她见富察冉珍始终郁郁寡欢,心下纠结的样子,她起身拍了拍富察冉珍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别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我天生就是这样的性子,估计这辈子是改不了了。谁要喜欢,谁不喜欢,我有什么法子。” 第四百五十章 小厨房 深夜,万籁俱寂。 整个七爷府里都静悄悄的,除了值夜的下人们,就只有檐角的灯笼还亮着光。 不过,遇水院里的人倒还忙碌着,采青指示着几个粗使下人将浴桶的水提了干净,又赶紧将屋子里收拾了一下,才道了声退出。 余十九穿整好后,罩了件薄披风坐在妆奁前,她摸着脖子上点点斑斓,轻拧细眉,嗔道:“你看看你…明日我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胤佑也换了身乳白色的内衫,懒懒的靠在引枕上,手里还翻着本书,听余十九发了话,才将眼神从书本上移开,笑盈盈的看了余十九一眼,没有搭腔。 好在余十九的首饰多,脂粉也多,余十九想着明日可以扑点粉遮挡一下。 想着,她便拉开抽屉开始找… 余光瞥见她动作,胤佑便猜出了她想法,慢悠悠的说了句:“你现在找那玩意儿做什么?这大半夜的你还要出门不成?” 余十九放下手中刚刚找翻出来的脂粉盒,回头瞪了胤佑一眼。 “不是有些人还没吃饭吗?我去小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 胤佑乐了,将书本一扔,便从穿上起了身,踱步到了余十九身边。 余十九仰着头看他。 “怎么了?” 胤佑摸着她脸颊,笑道:“辛苦福晋,这么劳累了还惦记着爷没吃饭。” “美的你。” 余十九轻轻拧了胤佑一下,然后便将他推开起了身。 可她刚一起身,便被胤佑拉着胳膊一转身,轻轻的抵到了桌沿上。 “唔…” 胤佑吻了吻余十九,亲昵的抱着,那模样像个邀宠的小狗,余十九才刚梳洗干净,可不想又折腾。 她微微红了脸,垂着眼眸低声骂道:“行了,都多迟了,你可不能再闹了。” 胤佑的手轻轻拂过余十九的脖子,笑说:“脖子素净了些,有这么多首饰怎么不戴着?添些颜色也好。想来是我这些日子亏待你了,库房里好些珠宝首饰呢,也没亲自给你挑挑。” 珠宝首饰的确不少,一是胤佑勤俭惯了,整个七爷府都并不兴奢靡之风,二则余十九本就对那些玩意儿不怎么感兴趣。之前富察敏敏管家时,又会操持,不管是宫里的赏赐,还是七爷府的食粮土地,各种收成,她都折算成了现银钞票,又并了许多黄金银两全封了柜。 珠宝首饰,也是选了些简单的按照例份给各个院子发放了下去,到了余十九手上自然都是规格最好的,可余十九不在意,让富察敏敏自行处理,富察敏敏便又单独给她做了个小多宝格,拉开来瞧,满当当的。qqnew 余十九闻言,眉一蹙,问道:“我就一张脸,挂那么多首饰做什么?哦,你这意思,嫌我老了?无盐丑陋了?” 胤佑闭了闭眼,似有些无奈。 “怎么可能?我老到八十岁你也不会老。” 余十九下巴一抬。“嗯,你这倒是说的实话。毕竟我本来就比你大很多很多岁。” 胤佑笑着听余十九讲话,他喜欢看余十九脸上漾着笑容,眉飞色舞的模样。 他双手拢了下余十九的长发,“折腾这么久,你也该饿了,你歇着,我去小厨房看看。” 余十九自然乐的清闲,点头便应了下来。 “好。” 可时间都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余十九手撑着额头靠在楠木矮桌上眯着眼,一激灵猛的醒了过来。 这怎么睡着了? 余十九摁了摁眉心,朝外头喊道:“采青…” 采青应声而入,“主子,怎么了?” “你去小厨房看看,怎么七爷去了这么久?” 采青噗嗤一笑,捂着嘴乐道:“福晋若是嫌懒得等了,还是自己去看看,奴婢先前去看过一次,可不敢再去了。” 余十九微有诧异,缓缓起了身。 “这是怎么个意思?他莫非将我们遇水院的小厨房拆了不成?” 第四百五十一章 你不怕火了吗? “拆厨房那倒是没有的,不过福晋您倒是可以过去瞧瞧。” 采青脸上的笑意实在有些过于浓烈了,那股子看笑话的意思可别太明显。 余十九瞥她一眼,伸手点了她额头一下,便也迈开步子朝小厨房去了。 可还没等靠近小厨房呢,一股奇怪的味道便直冲鼻尖,像是什么东西烧糊了,又有着很浓烈的酸味儿。 余十九心头一紧,生是怕这厨房起火,快步跑了过去! “七哥!” 随着余十九脚步迈进去,灶台前的人一抬头,余十九紧张狂乱的心才安稳了些。 “你这…” 看清眼前景象后,余十九却傻住了。 那口锅不知被胤佑用来煮了什么东西,又掌握不好火候,烧干了,此时正冒着黑烟,一股焦臭气息弥漫开来,有些难闻。qqnew 地上的干柴堆也被打湿了不少,水瓢还掉在旁边,跟着一道的还有两个碎掉的鸡蛋。 采青惊呼一声,忙跑了过去,蹲地开始收拾。 “主子爷您没事儿?瞧瞧这一片儿弄的…哎,将奴婢的鸡蛋打碎这么多个…” 听上去,采青还有些不高兴呢,那语气就像在说胤佑不会做非要做,结果造成了浪费。 胤佑嘴唇动了下,也有些尴尬,一向不爱与下人为难的他,吐了一句:“又不是你下的蛋,心疼个什么劲儿?” “奴婢…”采青撇着嘴,也不敢还话。 余十九噗嗤一笑,挥手招呼采青下去。“行了,你将这儿收拾好就先下去,这么晚了,去三阿哥房里看看,然后你也该歇息了。” “那您与主子爷…” “没事儿,去。”余十九摆摆手,将采青吆喝出了门外。 “是。” 余十九回身仰头,看着胤佑一脸一手,沾灰带黑的,俊脸全变了样。 “哈哈哈哈…” 余十九没忍住大笑出声。 胤佑知道自己此时狼狈模样肯定滑稽,便也任由余十九笑话,不过他也解释着:“这几日不是事儿多吗,你也知道十四一向和四哥不对付,可他偏去皇阿玛面前溜达,被皇阿玛踢过来帮忙清理账册,他虽然不情不愿的,到底还是忙了好一阵,德妃心疼他,还特意送了几碗面食过来。我也算吃过许多珍馐美食,可觉得今晚那面特别好吃,问了十四,十四说是德妃亲手做的。那味道就是和御膳房的完全不同。” “我就想着,也试试给你做。” 说到这儿,胤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余十九确认自己没眼花,胤佑竟然脸红了。 她盯着胤佑看,眸中闪着爱意的微茫。 胤佑被她看的愈发窘迫,摸了摸鼻尖,“结果耽误这么久,还是没做出来,你要笑就笑。我确实不善此道。” 下一秒,便被人结实的抱了个满怀。 胤佑忙将双手半抬着,怕灰尘脏污沾到了余十九身上。 “七哥,你真好…” 余十九埋进他怀里撒了句娇,随后又仰着头,冲着胤佑笑道:“不过你不会做,怎么也不回房里来问问我呢,我会做啊…” “你会?” 胤佑深觉好奇,他想了一会儿,“可是你之前…之前在珊瑚院时,分明敏敏说过你不会做饭,不会洗衣的。” “那不是以前嘛,我现在会了啊。” 余十九不以为意,话说完,她自己也愣住了。 余十九瞥着细眉,是啊…自己什么时候会的这些东西? 她不愿意多想下去,便转身去柜子里取了面粉和鸡蛋,招呼胤佑回房里等。 “我给你做,你回房里等着,虽然味道可能不如德妃娘娘做的那么好,但是也不会太难吃。” 说话间,余十九麻利迅速的操作起来了,虽不算行云流水,但是绝不生涩。 总之瞧的出来这不是她第一次做这事儿了。 胤佑也皱了皱眉,想着余十九什么时候会的这些? 可想了一会儿,仍旧想不出个所以然。 胤佑走过去,“我帮你?” 余十九挽着袖子开始揉面,支使胤佑去生火。 “喏,你去将火生好,然后将湿掉的柴火挪开,明日得让人搬出去晒晒。这柴火和碳啊,可是府里的大开支,这会儿时节还好,到了冬日,那银子是水一样的往外付,咱们能省的,一定得省!” 胤佑听话的坐到了小凳子上,开始重新生火烧柴。 他回味着余十九的话,笑着问了句:“虽然我让府里节俭,可也不想委屈了你。七爷府再这么着,也不至于潦倒穷困的,你别费劲一门心思的抠银子。” “我可不是抠银子,敏敏说了,管家呢,就是要在过好日子的时候做好坏日子的打算,防患于未然嘛。” 余十九揉着面团,正对小轩窗,露出一抹笑脸,爽声对胤佑说道:“不过你说的对,咱们府里可一点不贫困,家底厚着呢!虽然不敢跟人家九爷那几个比,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这日子啊,还是能过的很舒服的。” 闻言,胤佑心中一片暖意,灶上的火也生燃了。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回头有些紧张的问道:“你…不怕火吗?” 余十九愣了下,回头答道:“唔,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现在嘛…像做饭烧水这种程度的完全没问题的。当然啦,你要是拿一堆火把举着我烧,那我肯定还是怕的!” 第四百五十二章 对弈 “又在胡言乱语,我怎么舍得拿火把来烧你。” 胤佑笑容里却有些苦涩,他想起了以前余十九受的委屈,再看她此时为自己洗手作羹汤的样子,心中是又酸又暖。 其实,胤佑一直不敢对余十九说,他偶尔也会很怕余十九会突然不见,这种恐惧来的莫名其妙但是又足够让他胆寒心切。 余十九舀了水过来,倒进了锅里。 看胤佑似乎在发愣,余十九笑着问了句:“爷怎么都傻了?在想什么呢?” 胤佑抿了抿唇,冷不丁的说道:“十九,我们再要几个孩子。” “什么?” 余十九很惊诧,她奇怪的看着胤佑,“还几个孩子?现在府里那么多孩子,还不够吗?” “我是说和你的孩子,我们再要几个。” “行不行?” 胤佑竟然还有些急了。 余十九将揉好的面条在手里散了几下,等着水被煮沸,笑着答道:“可是我觉得养大一个孩子真的很辛苦,而且你也知道我的情况…万一,又出现上次那样…怎么办?” 这倒也是… 胤佑冥思苦想一阵,然后想出个法子。 “若不然,等有孕了,我就陪你找个庄子住下,再找两个信得过的大夫和稳婆,若是真有什么,也传不出去。” “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余十九随口和胤佑打着哈哈,可见胤佑脸上露着失望的神色,余十九换了下措辞,又补了句:“哎这不还没怀上吗?若是真有了…那再说。啊?” “话虽如此…” 胤佑脸色变得很奇怪,他也开始在思考这个问题,“可为什么这么久了,却一直没怀上呢?” 余十九心里一咯噔,笑的敷衍。“可能就是缘分没到。” “啊,水开了…” 一锅水杯煮的沸腾了,余十九将手里的面散着往锅里扔,又拿过筷子,快速的搅拌了几下。 白烟滚滚,人站的近了都快被熏的睁不开眼。 “七哥,你回房里等着,一会儿就好了。” 胤佑眼睛也确实被熏到了,他揉了揉眼眸,这才应道:“好。” 可当胤佑出去后,小厨房内,余十九却陡然松了一大口气。 她摸了摸自己肚子,喃喃的叹着:“孩子…他说想多要几个我们的孩子…可是…太冒险了…” 那碗面条的味道虽不是什么极致美味,可胤佑却还是一口不剩的吃完了。 余十九倒没吃多少,笑道:“我就说我手艺不算差。” “嗯,挺好。” 胤佑拿着剪子剔了下烛火,才将灯罩覆上,牵着余十九的手往里间走。qqnew “这些时日忙,府里要难为你了。你若有不顺心的地方,该罚的罚,不要委屈了自己,若还不解气,只管朝我撒气。” 余十九噗嗤一乐,摸了摸胤佑的脸。 “有你给我撑腰,这府上谁敢让我不顺心啊…” ………… 结果,翌日清晨,余十九昨晚睡的迟,还在迷糊呢。 采青便掀开她的帘子,禀告着:“大阿哥来了。” “大阿哥?” 余十九一激灵就起身了,她疑惑道:“他没进宫去上学吗?” “说是今日有武试,迟些要到小校场去。” 余十九穿整着衣裳,“那这个时辰他过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采青给余十九整理着龙华,又迎着人过来梳发,想了想,还是说道:“不过瞧大阿哥脸上恹恹儿的,像是有什么心事。” “哦。这样啊…半大的孩子,心思还挺重。”余十九笑了声儿,“那便请大阿哥稍等。” 余十九的屋子里有个墨玉棋盘,是胤佑安置的。 他原话是希望余十九闲时学学下棋,打发些时间,可余十九下棋实在不按套路走,胤佑教了几次就发现这个学生是一点教出来的希望都没有。 久而久之的,便也成了个摆设。 余十九梳了个双云挽发髻,钗了两柄银簪子,额间还点了一株红梅妆,颇为亮眼。 她撩着帘子迈步出来。 “弘曙。” 正望着那棋盘发愣的弘曙回过头来,慢慢行了个礼。“母亲。” 余十九笑着扶了他一把,“坐下说话。” 可弘曙眼神还是落在棋盘上,余十九笑笑,便将棋篓子递给了他。 “怎么?大阿哥想和我谈两局?” 第四百五十三章 想进军营 弘曙将那棋篓子接了过来,修长的手指捻摸着几颗白色棋子,他盯着那白棋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落座。 余十九取了一枚黑色棋子,落在了正中,眼皮一抬,笑说:“该你了啊。”qqΠéw 弘曙随心落子。 没一会儿功夫,棋盘便铺满了一半,弘曙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倒是余十九还是轻描淡写的,眉眼间蕴着浅浅的柔和笑意。 弘曙之前看过余十九和胤佑下棋,胤佑下的一手好棋,可余十九根本不按路子走,反而让胤佑吃了几次瘪。 弘曙还认为自己阿玛是输给一个新手,多少是有些面子挂不住,才说余十九棋路诡异。 今日走了一局,才知阿玛所言非虚。 弘曙皱着眉,轻抬着眼帘,扫了余十九一眼,“母亲,您这路数,儿子实在看不懂。” 随着话音一道落下的,还有一颗白子。 而后余十九顺手施棋,含笑盈盈的。 弘曙一怔。 他输了。 分明他每一步都走的极其谨慎小心,几乎是将余十九围着打,可余十九的棋东一处西一处的,竟在不知觉间将弘曙的棋剿的严丝密缝的。 余十九轻轻敲了敲棋盘,笑道:“大阿哥,你输了。” 弘曙苦笑一声,“是,儿子认输。” 他将棋篓子轻轻推开了些,余十九却一拂手,将棋盘上的一局厮杀全数抹了。 一局谈完,见弘曙兴致仍旧不高,也还没个要开口的打算,余十九便主动询问道:“你有什么话,便说,这么憋着不难受吗?多没劲儿啊。” 弘曙将手放在膝上,仰着头望向外头,那道不算明亮的阳光正好照了一缕进来,映在少年的面容上。 见他薄唇微启,轻声说道:“我想进军营。” “进军营?” 余十九一愣,又听弘曙继续说道:“今日武试,考官是十四叔,兄弟们都说这是皇玛法的意思,他想将丰台大营交给十四叔,让十四叔来选几个皇孙辈的进大营去,我…我想跟着十四叔,以后上战场打仗,建功立业。” 印象中,弘曙还是个熊孩子。 并且这种印象在余十九心里维持了很久,猛一听弘曙说这话,余十九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孩子已经长大了。 “嗯…那样的话,你武试得好好表现才行啊。” 余十九手背拖着精致小巧的下颌,只看了弘曙一眼便将目光转回到了棋盘上,另一只手拨弄着散乱的棋子。 她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平淡,似乎就是日常和弘曙问话,问他今天吃没吃饱那么简单。 弘曙反而呆住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余十九。 “你不反对?” 余十九笑了。 “我为何要反对?” 弘曙指尖微动,眼神有些躲闪,“我以为…你不愿意的。像二伯家的弘皙连武试都不参加的,三伯家的弘晴弘群,虽然会去,但大抵也是怕被选中的。只有我和弘昇,对此事热忱非常。” “五伯是才从战场上下来的,他一定不会阻拦弘昇的意思。而且凭借五伯和大伯在战场上过命的交情,想将弘昇塞进绿营去,实在太简单的…” 弘曙说着还有些激动,可这会儿却又微垂着眼眸,似乎很惆怅。 “可是我…我不同,阿玛虽然也曾出征噶尔丹,可每当我流露出我的意愿,阿玛总会对我说,并非只有打仗才能建功立业。我想,他定是不愿意的。” 第四百五十四章 额娘永远支持你 闻言,余十九笑着缓缓起了身,站到了弘曙面前,为他挡住了那一道有些刺眼的阳光。 余十九抚了抚弘曙的脸庞,她的手有些凉,蓦地让弘曙心中一颤。 柔柔洒洒的声音传进耳畔。 “你也知道你阿玛腿有疾,就算曾出征噶尔丹,也不能像你大伯,五伯那样立下多显耀的军功,你玛嬷也不像其他娘娘那般,母族有那么大的靠山,也因为此,他想受你皇玛法看重,就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比别人流更多的汗水。” 余十九轻轻捏了下弘曙的脸颊,像小时候那样。 “所以他比别人更懂得,立功业的困难。做为一个父亲,他盼望你能平安无虑的长大,哪怕平凡一些,比别人平庸一些,都没有关系。所以,弘曙啊,你不要觉得阿玛是不看重你,相反,他是在乎你,爱你,才希望你能有一个平坦一些,不那么辛苦的人生。” 弘曙眸光一动,余十九的温柔笑脸和眼里的光泽,令他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拉氏脸上也出现过。 可时间如流水,一天一年的过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记忆里额娘那张沉鱼落雁的脸逐渐变的刻薄,幽怨。曾经唱着歌谣哄他们兄弟入睡的那张红唇,也开始吐露着各种尖酸狠毒的话语。 再也不见了。 那种幼时见到的温柔情态,弘曙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了。 可此时,余十九在他面前,为他挡着光,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温柔的和他说着话。 “就如你额娘当初把你交给我一样,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阿玛很爱你的,你不要怪他不理解你。” 弘曙怔然。 待他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握住了余十九的手,余十九稍稍偏了下头。 “嗯?怎么了?” 她凑近弘曙,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眼圈都红了。” 弘曙鼻酸的厉害,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额娘…” 余十九猛的震住。 “你…你叫我什么?” 弘曙自己也傻住了,他缓缓松开余十九的手,垂着头,似乎有些沮丧。 “母亲…” 而他话音刚落,却被纳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弘曙傻了,只觉得眼睛热的更厉害。 “弘曙,不管你叫我什么,我都拿你当自己亲儿子看待。所以,你认准的事情,你想要做的事情,就放手去做。” “真…真的吗?” “嗯,你阿玛那边,我帮着你说。人一辈子想活的自在些,太难了。” 余十九故作苦恼的叹了口气,随后又轻轻点了点弘曙的额头,笑道:“但是,额娘永远支持你。” 弘曙激动的眼泛热泪,重重的点了点头。 ………… 待傍晚浮云,红霞翻沉,天边逐渐暗了下去,余十九站在遇水院中,伸手探花。 “这花儿开的不错,正繁盛,待会儿给春生阁端一盆过去。” 采青在耳房清点完后,出来便应声端了一盆起来,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福晋,奴婢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什么话?” 余十九回身,在架子上取了把铰刀,有一下没一下的修着多余的枝丫。 采青凑了几步回来,说道:“这富察格格得了您的恩准,隔几日便去那铺子上忙一会儿,每日倒是自得其乐。可其他院子里的不如她这么好呢。” 余十九眉一拧,撇着采青,“你什么时候也学着那些人说话怪声怪调的,有一句话还让我去慢慢猜你意思不成?” “不是…奴婢意思就是…下午时候啊,奴婢在花园里碰见刘佳格格呢,那位格格可真是一点不怕生呢,闲不住似的,要不您给珊瑚院赏些东西去,让她们忙活起来,最好比富察格格还忙!这样,可就没时间折腾着计算怎么勾搭主子爷了!” qqxδnew 第四百五十五章 瑶瑟的算计 “哎哟!” 采青抱着花草,又躲不开,生生被余十九掸了下额头。 “你怕那些人不安分?” “是啊。”采青委屈的嘟着嘴,“防得住主子爷,你防不住别人啊。那俩格格,那位冉珍格格倒是看着安安静静的,可刘佳格格性子活泼,又口无遮拦,保不定心里主意多呢!”qqnew “穿的花枝招展的,在那花园里又摘花又扑蝶的,可不就是为了引起主子爷注意!” 采青从鼻孔里泄出一声冷哼,满脸都写着鄙夷嘲讽。 余十九笑着摇摇头。 “好了,人家一个小动作就叫你说的十恶不赦的。就算她有那种心思也不稀奇,这院子里的女人哪个不是盼着能将七爷成日拴在她们房里去啊。” 余十九回头,继续捣腾着另外几株花草,催促道:“别在这里说人家是非了,快些将花送到敏敏那里去。” “是。” 采青行了个礼出去了,嘴上还是嘀嘀咕咕的。 今日敏敏也在春生阁里,看到余十九送过来的话,喜不自胜的就收了,还不停的吩咐盈儿。 “你可以一定要看顾好,不能让这花儿焉了,这可是福晋送过来的。” “是,奴婢知道。” 盈儿舀着水才浇一片小菜园子,抬头说了句:“这院里啊,就您与福晋最好了,您看别的院子里可没有这些赏赐。” “嘴碎。” 富察敏敏轻轻嗔骂。 采青也跟着笑:“盈儿姐姐这话可说错了,我们福晋说了,给敏敏格格的东西从来不是赏赐,是…是…哦!是好姐妹之间的分享!” 闻言,富察敏敏心中暖洋洋的,笑容也更深了几分。 盈儿拉着袖摆擦了擦额上的细汗,也欣喜欢快着:“格格,奴婢没说错!不管怎么说,有福晋护着您,随着府上来多少新人,都碍不着您的眼!” “好了,越来越嘴碎了。” 富察敏敏转身摸了锭银钱给采青。 采青愣着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格格这是什么意思?” 富察敏敏看她不敢接,便解释道:“算是给你的辛苦钱,有时候我不在府里啊,盈儿也要忙活其他事,这些花花草草的,还有我的小菜园子,你得空时便来帮我瞧上一眼。” 原来是这种小事儿啊! “行,格格您放心!”采青这才放心的接过银子,行礼致谢:“多谢富察格格赏!” 只是,她们却没留意到,春生阁门口,有两道人影一直在朝这里面瞧。 刘佳檀儿够着脖子甚至还想进来,身边的人将她拉走了。 “你拉我走做什么?我不是你主子吗?”刘佳檀儿噘着嘴,有些不乐意。 那婢女低着头,解释道:“格格息怒,奴婢不让您进去,是为了您好。” 刘佳檀儿更不开心了,“我就想去和她打个招呼也不行吗?听说之前她是这府里管家的,我与她问声好难道也不行?” 婢女摇头。 “您方才没听见吗?她与福晋是最要好的,您这个时候到她面前去问好,如果她转而告诉了福晋,福晋却觉得你心思多怪,意有所图,该怎么办呢?” “我哪有什么意有所图…”刘佳檀儿为自己叫屈。 她表情变了一下,围着那婢女转了几圈,“哦,瑶瑟啊,你上赶着和春琴换了,甘愿来我珊瑚院伺候,说什么能帮我得到七爷的宠爱。感情都是骗我的?你如今连一个和我同个位份的侍妾你都怕见?” 第四百五十六章 你这糟心的东西! 面对刘佳檀儿的质疑,瑶瑟面色不改,屈身行礼,温声解释道:“格格别生气,奴婢真心实意的是为您考虑。奴婢曾在福晋身边伺候,比您更清楚这些主子们的性子。这位富察敏敏和福晋是穿一条裤子一条心的。您此时去和她问好,她只会将您当成是与她拉帮结派的。” “她再和福晋一讲,您说…福晋会怎么看您。” 瑶瑟面色沉重了些,却真的说的刘佳檀儿脚步停了下来。 刘佳檀儿咬了咬嘴唇,转身跟着瑶瑟一道走了,她脚步有些慢,盯着瑶瑟的侧脸,问道:“那你说,我要怎么做?七爷才能看见我?” 瑶瑟甜甜一笑,答:“所以奴婢才说,您问好的对象弄错了,您不应该来与富察敏敏问好,而是应该直接去福晋跟前。” 刘佳檀儿眉一皱,“可是福晋好像并不喜欢我,我去和她问好请安,难道她就会劝七爷多看我几眼吗?” “不是的。” 瑶瑟眼眸微眯,轻声说:“七爷爱重福晋,回府必去她遇水院,那您说…想让七爷看见您,是不是福晋那里,才是最好的地方呢?” 一句话将刘佳檀儿点清醒了,她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随即脸色转变,笑的如花一般。 “对啊,你说的有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张娇花似的脸蛋,变的比天气还快,刘佳檀儿抬手捏了下瑶瑟的脸,“聪明的丫头,真有你的!你比我聪明,比我厉害,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格格谬赞,不是奴婢比您聪明,而是您单纯。” 瑶瑟笑容有些微妙。 可是刘佳檀儿一心沉浸在未知的喜悦里,并没深究瑶瑟的表情,却问道:“那你说,单纯好不好呢?我额娘之前就一直担心,我这种性子啊,进了宫里或者到了这些皇子府邸里,会过的不好。”仟仟尛哾 “呵呵…” 瑶瑟掩唇轻笑,笑容有些娇俏,她扶着刘佳檀儿的胳膊,又带着她往前走。 话语轻轻似鬼魅一般。 “格格,其实您额娘说的没错,您简单,纯良,自然比不过那些有坏心眼儿的人有手段,可是,这种单纯不仅能成为您的护身符,也可以成为您的武器。” 刘佳檀儿一怔。 瑶瑟又再次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您只管安心,奴婢一定忠心耿耿的守着您。” 刘佳檀儿有些好笑,又有些好奇的望着瑶瑟,轻声问:“听说你之前是福晋身边伺候的,然后被她赶出遇水院了,所以你想我得宠的话,你也能在她面前长长脸,是不是啊?” 果然是个单纯的有些愚蠢的人啊,怎么能将这种问题问的这么干脆直白呢? 瑶瑟眼光轻佻,却很快恢复了平常。 她答:“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知命贱,哪里敢和主子们作对?不过是看您有大气度象,奴婢想在您身上赌一把罢了。” 一席话说的刘佳檀儿是信心满满的。 她拍拍瑶瑟的手背,仰着头,“好,你只要忠心,他日我得宠上位了,定然忘不了你!” “谢谢格格。” 瑶瑟浅声道了谢。 二人刚走到遇水院门前,瑶瑟上前给守院婢女行了个礼。 “和姐姐,珊瑚院刘佳格格过来给福晋请个安,烦请您通禀一声。” 那个叫小和的婢女也没有过多为难,点了点头。“好,请刘佳格格和瑶瑟姐姐稍等,奴婢前去通报。” 小和进了院子,正给余十九禀报。 “福晋,珊瑚院的…” “福晋!福晋!” 突然,吴德急促的喊声冲了进来,人未拢,声先到。 余十九抬眸,有些惊疑,骂了一声:“你这糟心的东西!时常疯疯癫癫的,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了!” 吴德滑跪而至,大喘着气。 “正院里…主子爷和大阿哥…您…您快去看看…” 第四百五十七章 父子争执 “怎么回事?” 余十九眉头一拧,放下了手中的小玩件儿,有些紧张的看着吴德,生怕那张嘴吐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吴德狂咽口水,朝正厅的方向指着,说:“这…具体什么事儿,奴才也不清楚,不过主子爷来后,大阿哥才到,直接就被叫到了大厅里,这会儿还跪着呢!主子爷脸色很不好看!奴才怕出什么大事儿,就赶紧过来请福晋您去看看!” 须臾之间,余十九想到了今日弘曙的武试,立刻猜到了胤佑为何生气,怒火从何而来。 她赶紧起身,步子飞快的朝外走,路过吴德时,余十九说了句:“算你做了件聪明事儿!” 话音落后,余十九已经迈过遇水院的门槛了。 只觉得面上生风似的,瑶瑟悄然退了一步,刚要去拉刘佳檀儿,刘佳檀儿却已经上前,竟然挡在了余十九跟前。qqxδnew “妾身给福晋请安…” 刘佳檀儿刚说完,还没起身,瑶瑟便跪了上来,道:“福晋恕罪,奴婢没有看好格格,若是冲撞了您,还请您见谅。” 余十九望了眼天,俯眼对刘佳檀儿说道:“这会儿天都要黑了,不用多礼了,早些回去歇着。” “是。”瑶瑟应了一声。 余十九再次迈开步子,可刘佳檀儿却再次挪到了余十九脚跟前,她仰着头双眼闪着微光,声音清脆的像早间鸣歌的黄鹂。 “看福晋面色不佳,不知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妾身能否为福晋分忧?” 余十九深吸了一口气,“不用,你回你的珊瑚院去。若是你有什么事儿可以明日再来同我讲,我现在有事。” “诶…福晋…” 刘佳檀儿伸展双手,语气还比之前更急切了几分。 “不是有句话嘛,叫多一个人多一个脑子,也多一个主意。妾身想为福晋分忧…” 瑶瑟闭了闭眼,轻轻拉了下刘佳檀儿的袖子,低声劝道:“格格,福晋有事…咱们明日在来请安。” 刘佳檀儿皱着眉,很疑惑的看了瑶瑟一眼。 还没来得及开口,余十九的声音便冷冷的传了过来。 “你若真想为我分忧,现在便将路让开。” “福晋…” 刘佳檀儿的声音微颤,她听着余十九说话,仿佛像一团化不开的寒冰,冷的人生痛,恐惧。 余十九见她愣住了,直接绕开了刘佳檀儿走,没几步,又回首轻飘飘的看了刘佳檀儿一眼,却是对瑶瑟说道:“瑶瑟,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既然去照顾刘佳格格,便该看好她,要不然,你的罪过就大了。懂吗?” 瑶瑟狠狠的咬着嘴唇,应声道:“是,奴婢知道。” …… “福晋,您说这刘佳格格是什么意思呀?还有瑶瑟,之前好歹在您身边伺候那么久呢,如今攀上新主子了,难道还想借机踩您一脚不成?” 余十九目光微凛,心思却并没在刘佳檀儿身上。 她淡淡说着:“不用理会她们,我现在担心弘曙的情况…快走。” “是。” 采青应着,也就不敢再多问了。 等到了正厅时,便听见胤佑怒骂道:“你如今本事见长!有什么事也不先与我商量,自己便做主了!若是今日你十四叔迟出手一步,你不是要将你兄弟打死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不懂彼此 余十九心里一惊,赶紧进了正厅。 弘曙直直的跪在正中,目光直视前方,硬声答道:“比试的规矩就是如此!我不过是按规矩办事,认真比试罢了!” “混账东!你还敢狡辩!” 胤佑怒极,回头一脚便踹到了弘曙肩膀上,弘曙倒在地上,咳了几声。 “咳咳咳…” “弘曙!” 余十九赶忙上前,将弘曙扶了起来,她抬头瞪着胤佑:“你这是做什么!?要将他打死不成?!” “咳咳…儿子没事…额娘不用担心。” 听弘曙叫余十九额娘,胤佑先还有些发愣,在看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比之前更亲近了不少。 胤佑蹙着眉:“你管她叫什么?额娘?” “是。” 弘曙手背抹掉嘴边的碎血,挺直了背脊,答的坚定。 “哦……” 胤佑表情变幻,扯出一抹微妙笑容。 “既然都改口了,那想必,你那点心思都与你额娘说了个底朝天了?” 胤佑边说话,边走到了余十九跟前,又指着弘曙,问道:“这混账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余十九有些不高兴的看来胤佑一眼,转而想将弘曙扶起来,弘曙却巍然不动,还是老老实实的跪着,可他表情却没有任何认错悔过的意思。 “弘曙,你先起来。” 弘曙还是不动。 “让他跪着!” 胤佑气急,怒斥一声,然后双手负后,背过了身去。 余十九也生气了,她走上前绕到了胤佑面前,沉声道:“他身上也有伤!有什么事儿不能让他起来说?难道让他一直跪着,就能解决问题了?” 胤佑还想反驳余十九,可嘴唇动了动,一时竟然没能找到反击她的话。而余十九已经扶着弘曙起了身,胤佑眼睁睁看着,仍有余怒的哼了一声。 不过到底没再勒令弘曙跪下。 “坐下。” 余十九将弘曙摁在了椅子上,看他袖口和胸前的衣襟都有破裂,便挽起他袖子。 当看见里面血肉翻滚的道道伤疤,余十九的心便立即紧了一下,忙朝外喊道:“吴德!快去请府医过来!” 听见余十九这么急迫的喊叫,胤佑才回头来看了一眼,也不由吃了一惊。 胤佑眼色微变,却还是没说什么。 “你这孩子,怎么伤这么重?也不言语一声?” 余十九将弘曙的袖子挽了几着上去,抬眸瞪着弘曙,“怎么回事?” 弘曙垂着眼眸,答道:“就是今日武试时受的伤,一点小伤罢了,额娘别担心。” “伤成这样了还叫小伤?” 余十九声调骤然拔高,眼眶也微微红了,还不忘训了胤佑一句:“只知道叫他罚跪!也不看看他伤成什么样了!血流干了你就满意了?” 胤佑闭了闭眼,转回身来,朝弘曙低声吼着:“你还是快些告诉你好额娘,你今日将弘曦打成什么样了?” 余十九才想起之前进屋时,听见胤佑说的那句‘要将你兄弟打死。’ 她轻轻握着弘曙手腕,问:“怎么了?” 弘曙眼神颤了颤,道:“十四叔说,赢了武试,谁拿了第一,他就带谁和他一道进大营去,岁末演练巡防,还能跟着去。就不用在无逸斋了。” “你就是为了不用在无逸斋读书!你才多大啊?为了偷懒躲学,都能拼命?” 胤佑忍不住,骂声又高了些。 一直都温顺着的弘曙,突然起了身,红着眼朝胤佑吼道:“我不是为了躲学!我就是想进军营去!我想去打仗!想立功!我为什么不和你说,因为你根本就不愿意!若是你能像五伯那么有本事将弘昇送进去,我今日又何须拼命!” 仟千仦哾 第四百五十九章 要遵从自己本心 余十九一震,立即制止道:“弘曙!” 胤佑却愣了,他似乎恍惚了一瞬,然后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余十九忙拉着弘曙坐下,拼命摇头安抚着:“弘曙,你怎么能这么和阿玛说话?我今日与你说的什么?你全忘了?” 而弘曙也气涌心头,根本听不进去余十九的劝告,似乎也一点想不起今日余十九对他说过的话。 他轻轻将余十九推开,干脆站到了胤佑跟前。 父子二人眼观眼,鼻观心,皆是脸色冰冷如霜。不同的是,弘曙脸上还稍显的有些稚气。 “难道我说错了?若是阿玛你能理解我一些,能懂我一些,我何至于在今天这种场合去拼命?你看弘昇,他根本都不需要来,他就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弘曙,别说了!” 余十九走上去想将父子二人隔开,可弘曙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弘曙甚至又逼近了胤佑一步,梗着脖子朝胤佑吼道:“可我没人家这个命!我想做什么,从来不敢与你说,因为你根本就不理解我,你只会觉得我是不爱读书!你如果能像大伯,五伯,或者十四叔那样,我也不用这么拼命,也不会先斩后奏,更不会今天差点将弘曦打死!” “你只知道责骂我差点闯祸,怎么不反省你自己!都是因为你这个做阿玛的没本事,我才会这样!” 弘曙吼出这一句话后,脸上立即便挨了胤佑一耳光。 啪的一声,将弘曙脸打的半偏,登时便肿成了一片。 余十九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弘曙!” 余十九急红了眼,他赶紧拉着弘曙退了几步,又掏着绢子擦了下弘曙的脸,小心的看了眼胤佑的脸色,然后低声对弘曙说:“快给阿玛道歉,你怎么能这么和阿玛说话?” 弘曙将胳膊从余十九手心抽出,冷声冷调的说道:“难道我说错了?” “你……” 可不等余十九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胤佑已经开口了。 “你没错。” 胤佑嗓音莫名的低沉沙哑,他眼眸仿佛有些微湿,他看着弘曙,又重复了一遍。 “你没错,你说的对,是我错了,我没本事,让你做我儿子,委屈你了。” 说完,胤佑拔腿就走。 “七爷!” 余十九追了两步,可胤佑头也不回,出门时正好碰见府医背着药箱子小跑过来,给胤佑行了个礼。 “七爷…” 胤佑扫了那个陈旧宽大的药箱子一眼,又继续迈步,很快便离开了。 “七哥!七哥!” 余十九喊了几声,胤佑的背影已然消失在这正院了。 余十九靠着门框,眸光惆怅的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开始,这父子二人之间的隔阂已经这么深了? “福晋。”府医弓着身子,余十九才收回了目光,微微颔首:“大阿哥受伤了,烦请您看一下,细细诊治。不要留下什么筋骨伤才好。” “是,奴才看看。” 府医进门,将弘曙请到了里屋去看诊。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里头传来弘曙隐忍的闷哼声,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药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连晚膳都没用过,这时间便像流水似的淌过去了。 吴德小心的端了杯参茶进来,很谨慎的说道:“福晋,您喝杯参茶,奴才将从膳房端过来的。” “好。有劳。” 余十九手指夹着染血的丝绢,将茶碗接了,那盖子一揭开,淡香四溢,余十九却并没有将参茶入口。 不知她在想什么,吴德也不敢问,悄悄的又退了出去。 直到茶面上出现一抹倒影,余十九抬头,看见弘曙包扎好伤口后出来了。 “伤口没事吗?”余十九问道。 弘曙点点头,声音也低冷的有些吓人。 “没事,额娘别担心。” 余十九起身,将参茶递给了弘曙。 “既然你没什么事,便回去用点东西,早点歇着。芙蓉院那头就先别去了,免得让你额娘看见,她也担心。” “是。”弘曙也自觉之前说错了话,且冲动过了头。 可他心里也是又气又委屈,因此咬着牙,也不愿再多说。 余十九笑笑,拍了下他的肩膀,“我去找你阿玛,你别担心。” 闻言,弘曙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目光惊诧。 “我…我以为你也生我气了。也不再理我了。” 余十九答道:“怎么会不理你呢,我有些生气是真的,今日和你说了那么多,可你一冲动便全忘了。可是我一想到自己也曾经口不择言,冲动之下,说了很多话伤了你阿玛的心。所以我没有什么立场和资格来训斥你。” “只不过,你既然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能承担很多事了,那就自己去想明白。用不用去和阿玛道歉,如果你觉得不用,那就可以不用去。这种事情是要遵从自己本心的,别人勉强无用。” 说完,余十九冲着弘曙笑了笑,又嘱咐着:“小心伤口,我先去找你阿玛。” “……是。” 弘曙拱手做了个礼,目光亦十分纠结。 第四百六十章 你都没有看过我 余十九踏出正院后,没见采青,她本应该侯在这处的,怎么没见了人影? 去哪儿了? 余十九心下正疑惑着,又朝前走了几步,便看见采青低着头小跑过来了。 “去哪儿了?” 采青神情有些不自然,低声禀报着:“那个刘佳格格去赏花落了。” 余十九一怔,立即问道:“七爷过去了?” “嗯,奴婢本在这门口候着,见七爷出来的时候似乎很不高兴,刚想壮着胆子问七爷怎么了,然后刘佳格格便扑了过来,给七爷行礼请安的,好不谄媚。” “七爷就让她一道去赏花落了?”余十九很疑惑,也不敢相信胤佑盛怒之下,还能抽出闲心来和新人谈情说爱。 果真,采青摇头,声音里也夹带了更多不满的意味。 “没有!七爷只是让她回自己院子去,日常在府中有什么事儿可以找福晋。然后那刘佳格格就说什么七爷看上去不开心,一直在问七爷怎么了,七爷没有理她,径直走了。” “可她竟然跟上去了!不过…七爷也没有拦她,奴婢一直跟过去了,她已经进书房了。” 采青越说越激动,俨然对刘佳檀儿十分不满,大有一副想立刻将人从赏花落里拉出来揍一顿的架势。 可余十九却平淡多了。 她下颌轻抬,“走,我们也去赏花落,我有事必须要立刻找七爷谈谈。” “是…大阿哥的事儿吗?”采青猜测着。 “是。”余十九也不隐瞒,走到半道,余十九又想起一个人。 “那位刘佳格格如此胆大,就她一人吗?瑶瑟没在她身边?” 余十九蹙眉询问着。 这话可将采青问懵了。 采青张大了嘴,“什么?瑶瑟去她身边伺候了?怎么奴婢都不知道啊?难道这些丫头私下换工了?” “呵。” 余十九轻笑一声,云淡风轻的,说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良禽择木而栖。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自然都想奔个好前程,瑶瑟在我身边伺候这么久,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余十九微仰着头,眼神微微有些凌厉,又道:“但愿,她这次押对了宝。” 采青却不乐意了,嘟着嘴吐槽道:“您可真心善呢,还祝她押对了宝,依着奴婢啊,这种人,就该打发出府去!” “算了,没那个必要,一个人想为自己挣个好些的前程是没有错的,何况,她并没有犯什么大罪。” 余十九挽着采青胳膊,将她往前带了一些,笑着催促道:“好了,别想了。走…” ……… 赏花落里。 今日连熏香都没点,桌案上的砚也干了,胤佑有些疲惫的摁着眉心,垂着头闭着眼。仟千仦哾 一道清灵的女声像鸟儿一样在这屋内飞来跳去的。 “您到底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嘛?与妾身说说。” “兴许妾身能帮上您呢?” “七爷…” 刘佳檀儿站在桌案前,一直够着身子去看胤佑,可胤佑垂着头,于是,刘佳檀儿也只能将身子越埋越低。 直到整个人都蹲在了书桌前,双手贴在案上,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胤佑。 “七爷,您看看妾身嘛,妾身进府以来,您都没瞧见过呢。” “妾身不求别的,就求您今晚和我说说话,说您的烦心事儿,好不好?” 刘佳檀儿嗓音清脆甜腻,笑起来眉眼都在蕴光。 胤佑似乎被烦的有些受不了了,微微叹了口气,终于缓缓睁开眼,抬起头来看了刘佳檀儿一眼… “你…” 胤佑才刚刚说了一个你字。 门外又传来侍女的通传声。 “主子爷,福晋过来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求您救救我 “请福晋进……” “七爷!” 胤佑话没说完,突然被人按住了手,胤佑眉一皱,刘佳檀儿捂住胤佑的手背,整个人扑在了桌上,可怜兮兮的哀求道:“求您了,别让福晋进来行不行?” 胤佑抽回手,斥责道:“胡闹。” “请福晋进来。” 随着胤佑话音放出,门也被从外推开了。 余十九的身影从屏风后出现,刘佳檀儿心里一紧,还是觉得有些发憷,就着跪地请安道:“妾身给福晋请安。” “刘佳妹妹怎么在这?” 余十九瞥了刘佳檀儿一眼,自顾自的坐到了主位的榻上——就在胤佑桌案旁边。 “妾身是…”刘佳檀儿心里打鼓,支吾着说不出完整的话了,一边希望胤佑能快点帮自己解围,一边也有些懊悔为什么没有听瑶瑟的话,乖乖回院子里去,不要再过来了。 “妾身是…是见七爷心情不太好,所以才跟过来看看的。” 最终,刘佳檀儿说了句真假参半的话。 余十九笑了声儿,幽冷的目光扫过刘佳檀儿,然后落在胤佑侧脸,笑问道:“七爷心情不好吗?” 不等胤佑回答,余十九又连珠带炮的问了一大串。 “为何七爷心情不好,我瞧不出来,倒让刘佳格格瞧出来了,怕是刘佳格格比我更懂七爷?”qqnew “还是说,是刘佳格格你单方面的认为七爷心情不好,以此为借口强闯赏花落,耽误七爷办公做事?” 轻轻几句话,却问的刘佳檀儿面色煞白。 她忙叩头俯身,解释道:“福晋,妾身没有那个意思,求您明鉴,妾身是真的见七爷脸色不好,担心七爷…” “那不是你该担心的。” 余十九微微提了些声调。 她就那么斜斜的靠在榻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刘佳檀儿,说:“瑶瑟曾在我身边伺候,一些规矩她是懂的,其中一条就是不能擅闯主子爷的书房,难道她没告诉过你?” “告诉…没…我…” 刘佳檀儿被余十九的连番逼问弄的手足无措的,一时间慌了神,根本想不起到底瑶瑟有没有跟自己讲过那些所谓的府中规矩。 余十九见她答不上来,也就不追究这个问题了,转而又问:“好,事关书房,兴许是她忘了,但是有一条她一定告诉过你——我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因为要处理起来,很费劲,浪费我的精神,所以,答应我,不要成为这七爷府里的麻烦。” 刘佳檀儿俯在地上,听着余十九对自己的声声践踏,那种感觉犹如万箭穿心。 一时间,刘佳檀儿甚至以为自己是在辛者库里,做着最苦最低贱的活儿,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将其羞辱到死。 她已经迈出这么一步了!她还要为自己再赌一把! 若是今晚被余十九抨击到毫无反击之力,那她在胤佑眼中就更没有什么存在感了!还谈何争宠上位! 刘佳檀儿抬头,泪眼婆娑,冲胤佑唤道:“七爷!求您救救妾身,妾身什么都没做,便要被福晋当做麻烦处理了!妾身才来七爷府几日?不过是因为担心您所以才到了您的书房,怎么就成了福晋眼里的麻烦了?求您救救妾身!” 第四百六十二章 福晋最重 余十九一双眼陡然变了目光,幽幽冷冷的瞥向刘佳檀儿。 她还道这姑娘只是想争宠,还与采青说:这皇子后院的女人有想争宠的心思,是没有错的。 可现在听听这姑娘说了些什么? 她刘佳檀儿何止是要争宠,简直是要想将她这位福晋踩到脚下去啊! 余十九唇张了张,笑了一声。 只是那笑声里尽是嘲弄讽刺。 “七爷,看来是您这几日没有去过珊瑚院,都害的刘佳格格得相思病了。” 余十九说着话,一边慢慢起了身,一步一步的朝刘佳檀儿走近。 她靠的越近,刘佳檀儿的心里便跳的越厉害。 “这相思病发厉害了啊,就容易魔怔,容易说胡话,做胡事…” 余十九仰头叹了口气,“看来往后,刘佳格格得多顾惜身体才是,这府上有大夫,我明日便派他到珊瑚院来,日请三脉,一定指着最好的药材给刘佳格格用。” 说话间,余十九轻轻擒住了刘佳檀儿的脸颊,猛的一抬。 “肯定能将你的相思病治好。” 余十九分明在笑,可她笑容越是浅淡,刘佳檀儿心里便越是恐惧。 要给她看病是什么意思? 那便是让她拘在珊瑚院里,一日‘病’不好,一日她便不可能侍寝…qqnew 这个福晋,可真是…恶毒! 可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咬紧牙关,一出声,便是朝胤佑嚎哭道:“七爷!您救救妾身!” 那个一直未曾开口的男人终于轻轻敲了下桌面,唤了一声。 “福晋…” 余十九侧目,望着胤佑笑了笑。 “七爷有什么吩咐?” 这女人明显一副心烦气躁又有些拈酸吃醋的模样,不知怎的,却稍稍抚慰了胤佑烦闷的心。 他笑道:“这刘佳氏是有些不规矩,不过才进府,规矩没学好也能体谅。下来就劳烦福晋多费心教导就是了。让她先回院子去。” 余十九眼眸微动,轻轻的哼了一声,不过也没有深入纠结下去。 倒是刘佳檀儿,垂着头嘤嘤哭泣,也不知有没有听清楚胤佑的话。 于是,胤佑蹙着眉,手指曲起,又敲了敲桌案,提醒道:“刘佳氏,没听懂爷的话吗?你先回院子去。日后不可再莽撞行事,更不可胡言乱语冒犯福晋。” 一边说话,胤佑一边悄悄瞥了眼余十九,注意着她神色。 看余十九没有真的生气,胤佑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再和刘佳檀儿说话时,也莫名多了几分底气。 “福晋稳重贤淑,大气端庄,最是与人和善,心地善良,待人和气,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般。不管你是受人蛊惑,还是自己误会了,爷希望你最好能打消那种念头。” 余十九目光悠悠的望在胤佑脸上,正好胤佑也在看她。 二人眼神片刻交汇,又须臾错开,胤佑端着一副说教先生的样子,严肃的说道:“再敢对福晋不敬,爷便和你不客气,你可听懂了?” 怎么会这样!? 刘佳檀儿心里一百个不解,一百个不甘,一百个不服气! 可她也只能咬着牙关,俯身软语道:“是,妾身知道了…” “退下。” 胤佑声音刚出,余十九的声音便盖过了他。 “回院子去,早些睡了,身子养好些。脑子也好记记清楚,这赏花落,是绝对不能乱闯的。” “是…谢七爷,谢福晋。” 刘佳檀儿憋着一口气在胸中不上不下的,难受的要紧! 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离开后,余十九也收了笑脸,不冷不热的对胤佑说道:“我赶过来与七爷说事儿,不想耽误了您的好事儿,真是对不住了。” 胤佑愣了愣,然后终于脸上有了明显的笑意。 “我不是故意留她的,是我一直在想弘曙的事情,闷着心了,一时没理会她,便任由她跟来了。” “是吗?可人家都说担心你呢,你还赶人家走?啊…七爷该不会心里在骂我。毕竟你刚才都帮她说话呢。也是啊,人家担心七爷,顾念七爷,这份心意多贵重啊…” 余十九有些阴阳怪气的,又坐回了长榻上。 胤佑忍着快要笑出来了,赶紧走了过去,攀着余十九的肩膀,哄道:“我与你说,我看都没看她一眼!什么贵重的心意,都不如福晋贵重!” 第四百六十三章 放他长大 说着话,胤佑还主动给余十九捏起了肩膀。 轻重拿捏的还不错。 余十九原本板着的一张脸,噗的一一声笑开了。 她拍拍胤佑的手背,声音柔柔的。 “好了,你坐下,我们说说话。” 刘佳檀儿闹这一出并没对胤佑和余十九之间造成什么影响。 胤佑听话的坐到了余十九身边,又亲昵的捏着她的脸颊,说:“你不因为那个刘佳氏跟我生气,我就放心了。” 余十九抿唇一笑。 二人的手轻轻交握,余十九轻声说着话。 “就凭刘佳氏那点小心思,小动作,就让我与七爷起了隔阂,生了嫌隙。那可真是算她本事大了。” “好了,不说她了。” 余十九望着胤佑,低低叹了口气。 再度开了口。 “我知道,刚才大阿哥说那些话,伤了爷的心了。”胤佑指尖微抖,而后手腕一动,握紧了余十九的手。 “可是他的话也不是全错,你做为他阿玛,确实不够理解他。” 余十九敛眼,又问:“在你看来,大阿哥那么做,就是喜武弃文,甚至好高骛远,是吗?” 胤佑轻轻拨弄了一下余十九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答道:“我只是希望…他能安生一些。不求他多大本事能有多大功绩,只求他无功无过,能顺遂一些,这七爷府也能安康。” 闻言,余十九却反问胤佑。 “七爷这话说的不错,可是,您之前不也一心只求安稳隐忍吗?可换来的结果是什么呢?你没有功绩,没有自己的人能用,甚至和兄弟们都淡淡相交,可是老爷子会夸你一句好吗?” “老爷子只会偏向自己那些更有用的儿子,你那些兄弟们,所辖部门的朝臣们…他们哪个不是看菜下碟的?” “十九…” 胤佑似乎想反驳,摁住了余十九的手,刚要开口,余十九却稍稍将声音提高,又接着说道:“可是眼下呢,老爷子看重你,都知道你和四爷走的近,别人看你的脸色都变了个样儿。你还连太子都敢算计了…” “你既也知道去争一争,为何就不能稍稍理解弘曙一点呢?”qqxδnew 胤佑闻言一震,半晌没能说出话。 余十九的指腹摩挲着胤佑的手背,目光像一只羽毛,轻柔缓和的扫来。 “弘曙没有坏心,他也只是想能够早些有功业,给你,给七爷府挣些脸面。他说错话了,咱们该骂他,该罚他。可是他这一片心意,是不能被辜负的。” 话语轻声,却如温淳甘泉。 胤佑望着余十九,缓缓笑了笑。 “以前我竟没发现,你不仅懂的多,看的多,说话劝人很有些力道,有一套啊。” 余十九偏了偏头,娇嗔道:“我早就与你说过,我不是傻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对于胤佑在前朝之事,余十九是从来不会多问的,偶尔提到了那上边,她也是点到即止,从不深究。 唯一只有一个要求,便是万事之前,胤佑一定要先保全自己,顾好这个家。 思及此,胤佑心中似乎的确释然了许多。 “那…照你的意思,便由他去?…” “弘曙是咱们七爷府的未来,便由他去。你放他自己长大,又如何呢?”余十九手指描在胤佑的眉上,嗓音轻腻的像裹了蜜似的。 胤佑知道她有些故意为之的意思,却半点没力气推开她。 胤佑盯着余十九那双脉脉含情的眸子,无奈的笑了声儿:“哎…余十九啊,余十九…” 烛火倒影,二人执手相握,慢慢靠拢。 第四百六十四章 底牌 夜半时分,却还有人在低低啜泣。 刘佳檀儿自觉虽然自家不算什么大富大贵的家族,可也没像今日这般,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她将双眼哭的像个蜜桃似的红肿,因为气愤委屈,薄唇一张,便发出颤巍巍的语调。 “她…她算个什么?不就是仗着七爷宠爱,也没个什么好的家底,如今做了福晋,拿捏着咱们这些做妾的,像个什么物件儿似的。” 绢丝掩抹眼角,浸润了一片。 正巧那手帕上面绣了一朵小花,被美人的泪水沾湿,却似乎更生动了些。 茶水哗哗入了杯中,瑶瑟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被烛光照射着,莫名有些幽怨生冷。 “奴婢和格格说的清楚,在七爷此时的心里,福晋才是最重要的,您为何不信,还偏要去尝试呢?” “就算您是想赌一把,让七爷多看您一眼,您也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福晋去做筏子!更在七爷面前说什么福晋要对付您这种话。” 瑶瑟说着话,眉毛紧紧揪起,站在刘佳檀儿身边,微微弓着身子,姿态恭敬,可说出的话实在算不得客气。 “您以为您这么说,七爷就会心疼您吗?他只会觉得您事儿多,到时候您就真如自己所言,变成了一个麻烦,不过处理这个麻烦的人也许不是福晋,而是七爷!”qqnew 瑶瑟语气一重,刘佳檀儿脸色惨败,当即又哭出了声儿。 “可是我能怎么办!她那么跋扈!我除了向七爷求助,还能怎么办呢?” 刘佳檀儿吸了吸鼻子,又接着说:“说起来,我家里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好歹我阿玛是个管领,那些辛者库的要过活的好一些,便少不得给我阿玛一些好处,你没见过那些小宫女,小太监,甚至家眷们求讨好我时的脸色。” “如今,我竟然也要被人如此磋磨。呜呜呜…” 刘佳檀儿俯身痛哭,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不值,仿佛前路一片黑暗,这辈子已经完了。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要进这七爷府来!” 一只手轻轻的贴在刘佳檀儿后背,安抚着:“格格,别哭了。只是您这次冲动了,以后就真的不能如此了,要听我的,知道吗?” “你…”刘佳檀儿俨然已对胤佑失望至极。 “你一个奴婢,又能有什么法子,送我到那人面前去?” 瑶瑟眯了眯眼,轻声说:“您放心,奴婢手上,还有一张牌呢。本是想留着以后再打出去的,可您今日冲动行事,我也不得不,提前将这底牌用了。” “底牌?” 刘佳檀儿抽抽噎噎的直起身子,又很疑惑的看着瑶瑟,眼里还有些浅显的不敢相信。 毕竟,一个婢女,怎么可能有什么底牌去对付一府主母! “你可不要为了安慰我,而说谎话哄我,我现在,可真是一点儿都经不起了…” 刘佳檀儿抽泣着,垂着眼眸,又哎哎叹气。 那模样有些像是一支被剧烈阳光照射下,快要焉掉的鲜花。 半点没了之前的活力。 瑶瑟笑笑,笃定道:“格格您放心,奴婢说有,就一定有,不过您也得答应奴婢,以后要听奴婢的,不要再冲动行事,尤其这段时间,不要再单独出现在主子爷和福晋面前了。奴婢给您保证,一定会有所行动的,您养好精神,拭目以待就好了。” 这只是一个婢女,一个七爷府的小小婢女。 可刘佳檀儿莫名的,就是觉得瑶瑟身上有一股韧劲,虽然那股劲头里,带着很明显的一些阴狠算计。 可刘佳檀儿不在乎,毕竟瑶瑟说了,她什么都不用做,乖乖等着便好… ………… 翌日清晨,遇水院的房门打开,采青和另外两名小婢女进屋伺候,端盆倒水的,个个脸上都笑盈盈的。 余十九给胤佑整理着腰带,低声说着话。 “今日早些回来,弘煦的学业…你也好些日子没去看过了…哎,说起来啊,这赵含玉授职在即,他日离了七爷府,弘煦去哪儿再找个这么好的读书先生啊。” 第四百六十五章 慈母心 胤佑摸了摸余十九的发鬓,也和她有着同样的担忧。 不过,胤佑很快便想到弘煦快进无逸斋了,府里自家增设的学业,稍稍减少一些,也就觉得没什么了。 “你说的是,不过,我刚才想了一下。你说等弘煦进了无逸斋,那每日那么多书,那么多字儿,到时候怕他跑都来不及,你还担心没书给他学吗?” 胤佑整理了下腰间的黄带子,余十九又顺着他的衣襟结扣摸了一阵,确保没有纰漏,应声说:“嗯,知道了,我就是忽然想到了那小子的事儿,随口和你一说,你心里有数就行。我不是非要他压在家里每天读书的意思,你也知道,我时常带着他们偷玩儿的。” “你呀…” 胤佑点了点余十九的鼻尖,二人之间的气氛是亲昵自然。 采青收拾妥帖后,过来行礼禀报道:“奴婢请罪,打扰了七爷与福晋了,不过这会儿,时辰可不早了,还请七爷早些出门。” 胤佑牵着余十九的手朝外走,侧目扫了采青一眼,笑骂道:“当真是福晋的贴身丫头,胆子都比旁的要大许多!” “好了。你别给她抬脸色了,这丫头啊,最近胆子是真的越发见长,你再这么说话,她还以为你在夸她!” 行至门边,余十九才松开手,朝胤佑挥挥手,目送了胤佑离开。 采青冷不丁的问:“福晋,珊瑚院那边?” 余十九想了想,还是不愿意多和一个小丫头计较,遂摆了摆手,说:“算了,大家安生就行了。昨日弘曙那一出,侧福晋一定担心的不行,又怕主子爷生气,她再去哭嚷,闹的主子爷心烦,弘曙处境更难。” 听余十九这么说,采青则是不赞同的耸着肩。 表情也有些滑稽。 “嘿,要奴婢说啊,侧福晋就是杞人忧天,不管大阿哥再怎么犯错,也是主子爷的亲儿子,难不成,主子爷还会丢了他?” “你能这么想,是因为你不是大阿哥的亲娘。” 余十九笑着摇摇头,返回屋子里准备去拿点东西。qqxδnew 采青曲腿弯身,忙道:“奴婢可不敢这么打比方,哪里敢这么拿大阿哥说话呢。” “可是侧福晋是他亲娘啊,人们都说生母不如养母亲,可这话绝对担不到侧福晋身上去。”余十九拉开多宝格,中层有一个小抽屉,里面有个花样样式。 其实她也记不得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收起来的,约莫是宫里哪次的赏赐,富察敏敏瞧着好看,便特意给她送过来了。 可是余十九不会女红,可自然也不愿意拂了富察敏敏的意思,便让采青捡好了。 “啊…找到了。” 余十九掸着方帕,又将其展平,放到了自己腿上。 铺开一看,原来是一朵繁开正盛的海棠花。 栩栩如生,艳而不妖。 这花样精巧的连花瓣上的水滴雾气都像是被洒上去的,采青满眼惊艳,赞叹道:“哎呀,这也太好看了,谁能有这样的绣活,将这花式学一遍啊!” “我就是打算找出来,让侧福晋消磨消磨时间。” 余十九摸着那方手帕,微微仰着头,却叹了口气。 “二阿哥这几日又有些伤风,二格格也不大爽利,侧福晋一个人挺累的。” 采青眼珠子狐疑的转了转,小心的问了一嘴。 “您既然说侧福晋累,还让人绣花样?” “傻丫头。” 余十九起身,点了采青一下,“一个人啊,宁肯身体累,也不能心累。心一累啊,就容易胡思乱想,容易生病。” “哦。” 采青愣愣的点头。 那边余十九已经迈出了屋子。 “走了,再慢我就不等你了!” “诶,来了!您等等奴婢!” ………… 那拉氏这个时候坐在床边,刚拧了一块儿温热的毛巾给弘倬擦着小脸。 “侧福晋,您歇会儿,昨晚就没有休息好。”春竹端了碗粥过去,劝道:“您先用些,哪怕随便对付两口也比一直空着肚子好啊。” “好。” 那拉氏应了一声,声音里透着浓重的疲惫。 她知道春竹也是担心自己,从昨晚到现在,那拉氏没有休息好,一直惦记着弘倬,而春竹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睡的踏实呢? 也那么陪着,熬着。 那拉氏喝了几口清粥,又递还给了春竹,春竹小声劝道:“侧福晋,依奴婢看,不如…您去请七爷多看看二阿哥,兴许二阿哥的病就好了,也不会时常这么小病小痛的。” 那拉氏摇摇头,“傻丫头,七爷又不是郎中,又不是大夫,请他来看看,难道二阿哥就好了?哎。” 听那拉氏这么说,春竹有些诧异。 毕竟,借着孩子生病了,孩子不舒服这种事儿,想方设法甚至胡搅蛮缠的让胤佑到芙蓉院来,这种事儿,那拉氏可没少做。 可如今,她竟然能轻描淡写的说着:七爷不是大夫,来了也没用。 不知怎么的,春竹心里酸酸的。她咬咬唇,说:“福晋也专宠太甚了,也不劝着主子爷雨露均沾一些。” “你又嘴碎,你别忘了,如今弘曙在她那里,她能一直得宠,弘曙便也能一直好。难道,你盼着她摔下来?弘曙也好跟着倒霉?” 春竹神情焦急,眼底有着难掩的心痛。 “侧福晋,说到大阿哥…昨天的事儿,咱们真的就当不知道吗?您真的不去看看大阿哥?您不担心吗?” 那拉氏正在给弘倬擦脸的动作一顿,抬手轻轻捻了下薄被的被角,叹道:“昨日的事儿我不去问,是不敢,我怕主子爷迁怒弘曙。那毕竟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会不担心呢?可是我若是问的太多,岂不是在说福晋不称职的意思?那对弘曙也不好…哎,既然当初做了那个决定,如今尽量做到不闻不问,就是对弘曙最好。你以后,不许随便言语是非了。” 那拉氏低低训斥着,她不敢太大声,怕闹到了弘倬。 春竹忙不迭的下跪请罪。 “是奴婢失言了,奴婢心眼儿小,没远见,请侧福晋莫要生气,您若是心里不舒服,就责罚奴婢一顿好了。” 那拉氏摆摆手。“起来。” 这时,守门婢女小跑过来通传道:“侧福晋,福晋过来了。” 听到婢女通传余十九到了,春竹还有些惊愕。 “这个时辰,福晋过来做什么?” 那拉氏却眼前一亮。 兴奋的起了身,招呼道:“快,快将福晋请去入座,奉茶,我立刻就过来!” 第四百六十六章 建议 “是。” 婢女领命而去,那拉氏因为蹲着太久,又坐在床边守候太久,一时起身,竟然差点踉跄晕眩。 “侧福晋!” 春竹赶忙上去将那拉氏扶住了。 那拉氏摇摇头,轻轻摁了摁额尖,嘱咐着:“我没事,你在这儿看顾好二阿哥,我去前面见过福晋。” “是。” 春竹的一声是才刚刚出口,那拉氏已经甩开她手,都奔到了门边了,可见多么着急! “侧福晋,您慢些!”春竹担忧的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 桌上的茶水竟然是温的,不仅没有香味,就连茶叶都没散开。 余十九将盖子轻轻覆上,睫毛微垂,唇角噙着一抹浅笑。 那拉氏眼角一抽,立即意识到了不妥,笑骂道:“哎哟,这芙蓉院啊,真是该好好清理清理了!看这些懒死人的丫头,全都发卖了得了!这泡个茶也泡不好…福晋您稍等,我让她们重新沏一杯来…” “不必了。” 余十九将茶水推开,顺手拿了果盘里的橘子剥着吃。 她一边往嘴里塞果肉,一边淡声说着话。 “我瞧着刚才倒水那个丫头呀,眼角都乌青乌青的,你虐待人家了?咱们七爷府可不兴无名无状的虐打下人啊。” 余十九故意这么说,就是想看看那拉氏的反应。 果然,那拉氏笑脸渐变,有些僵硬,讪笑着:“福晋这么说,可就误会了…谁知道那些丫头是怎么弄的…懒散散的…” “行了。” 余十九目光落在掌心的橘子上,又剥了一瓣,递给那拉氏,说:“二阿哥又伤风感冒了?二格格也不舒坦,一院子的人,就跟着忙,跟着累。你这个做主子的衣不解带的守着,这些下人又哪里敢偷懒呢?” 那拉氏接过橘子肉,在手里捏了好一会儿,却仍没有入口。 半晌,那拉氏默默红了眼圈,说:“当娘的,一辈子就系在孩子身上了。二阿哥自小就体弱,吹一阵风儿就受凉,晒一会儿太阳就头晕,多跑一会儿就昏厥,我也…我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橘肉掉落在地上,那拉氏手指曲起,轻轻在眼角点了点。 “怨我,我以前总拿孩子当筏子,就想着让七爷多来芙蓉院。如今倒真的报应在孩子们身上来了。病个一次两次,主子爷还心疼,次数多了,我怎么敢让他知晓,我将他的孩子们照顾的如此粗糙?这么多的病痛,以后弘倬该怎么办,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那拉氏抿着唇,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压着自己的哽咽。仟千仦哾 “还有…” 她说了还有两个字,便又不说了。 那拉氏手指动了动,却空空如也,低头一看,才看见脚边掉落的橘子肉。 那拉氏苦笑一声,骂道:“看我,蠢的连个小物件儿都拿不稳,什么时候掉的都不知道。” “还有什么呀?还有大阿哥…” 余十九剥完了整个橘子,将橘皮放在了案上,还故意摆了一个滑稽的造型。 她也不看那拉氏,仿佛只是在笑着自言自语:“大阿哥性子桀骜了些,像匹野马,可终归还是能听驯的野马。就算是寻常百姓家父子也有吵架的呢,一时的口角算得了什么?孩子长大了,要做什么就由他去呗。” “啊?”那拉氏眼睛一颤。 余十九抬眸,冲她笑笑。 “反正我是这么跟七爷说的,他好像…听进去了。” 闻言,那拉氏瞬间双眼通红,捂着嘴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余十九从袖中掏出了那方绣帕。 往案上一放。 “这个是我给侧福晋带的,想请你帮我照着再绣一张出来。” “这个…” 那拉氏吸了吸鼻子,调整了情绪,小心的将方帕拿了过来。 她手指细细的摩挲着那朵明艳娇媚的海棠花,想起来了,便问:“这不是上次宫里赏来的吗?就这么一方,富察氏自然就给你送过来了。” “嗯,就是这个,你照着给我描一张。” 余十九动了动脖子,她肩膀也有些酸痛。 坐的久了也觉得不舒服。 忽的,余十九想着一旦弘倬有个头疼脑热的,那拉氏这么一坐便坐上许久,得多难受啊… 那拉氏不知余十九心头所想,只是有些为难的解释道:“按理,福晋有吩咐,我不该推辞,只是…二阿哥现在病着…我…” “哦,说到二阿哥的病啊。我有个想法,想说给侧福晋听一听。” 那拉氏眼前一亮,“你说。” 余十九笑笑,道:“让弘倬进无逸斋去上学,还得学武,一定要学武…” 那拉氏大吃一惊! “可是!弘倬的身子骨…怎么能像弘曙那么无所顾忌呢?若是有点差错…又病着了,又倒下了…” 那拉氏开始絮絮叨叨的说开了,说这孩子体弱,可怜,病痛多。以前也进无逸斋的,后来有一次病的发了高热,回府时都抽搐着发凉了。 那一次简直要了那拉氏大半条命,她上吊跳河的,也不许弘倬再离开她身边了。 因此这么久了,胤佑也不再强求送他进无逸斋去,只是请了先生来给他讲课,都不是每天讲,而是偶尔来一次。总之一切都是以弘倬的身体健康,无病无痛为准则。 余十九叩响桌面,笑说:“我知道,就是因为二阿哥身子骨不好,容易生病,我才这么说的。你现在能护着他,事无巨细的将他照顾着,那以后呢?或者说,万一有一天你生病了呢?” 那拉氏眸光闪烁,攥紧了掌心,生生在上头掐出了血痕,也没有说话… 余十九点到即止,今日过来本就是为了告诉她弘曙的情况让她安心。 目的达到便不强留了。 “我只是这么提一嘴,你若觉得我说的有理,你就细细考虑。若觉得我是胡言乱语,不用理会也行。”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不平 又是表面风清的几日,晚春歇了一阵雨淋漓,初夏已至。 朝野上下却响了一片惊雷。 三贝勒编书有功,康熙对其大加赞赏,不仅当着满朝文武夸奖三儿子文学造诣非凡,还赐银一万两,更许诺,再有功成便要晋升三贝勒的爵位。 原本这件事儿单拎出来,也没个什么大不了的,办差勤勉,得了奖赏,那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更何况办差的人是儿子,奖赏的人是皇帝老子。 可众人不禁联想到,自直郡王回朝以来,还没得到圣上这么优渥的奖赏,更加没有提过晋爵之事。 一相对比,难免惹人生语。 直郡王府内。 尔怜在屋里折叠几件衣衫,她动作慢,却很仔细。 做活儿时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这些衣裳都是胤禔的,虽然胤禔没有明言过要纳她为妾,可一连几日,他都留了尔怜侍寝,这直郡王府人多,眼睛也多,虽然主子不明说,可大家都懂,尔怜的身份不同了。 因此也不敢再拿她当个普通丫鬟看。 本以为张佳氏知道后,会立即发作了这个狐颜惑主的小蹄子,可不想,张佳氏竟然一改往日作风,不仅没有半点苛责,反而赏了些小东西给尔怜。 尔怜既惊又喜,连胤禔本人都夸了张佳氏几句,还从私库里选了好些东西让布泽多给张佳氏送了过去。 于是,尔怜日常也没了什么粗活儿做,可她自己想多为胤禔做点什么,便愈加把这屋子收拾的妥帖干净。 她想看到胤禔回屋时,那种舒了一口气的样子。 还会调侃她几句,夸她勤快能干。 可就在尔怜将干净的衣裳折完,正要放进柜子时,门却被人重重从外踹开。 砰的一声,吓的尔怜一激灵,差点将手里的衣服抖落在地。 尔怜抱紧手里的衣物,回头去看。 原来是胤禔怒气冲冲的进屋了。 男人满脸怒容,浑身都充斥着一股杀气。 “大千岁,您这是怎么了?” 尔怜赶紧将衣服放好,莲步微移,近到了胤禔跟前。 胤禔沉着脸不说话,往长椅上一坐,脸色阴的可怕,像暴雨欲来。 尔怜抿着唇,不由得将脚步放慢了些,去倒了杯凉水。 “大千岁,你喝点水,消消火气…什么事儿将您气成这样?” 杯子端在尔怜手里,胤禔根本不接,他凛着眼,目光有些阴森的盯着屋角的一株杂草。qqnew 门口那些下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尔怜强撑着笑脸,将水杯塞进胤禔手中,笑说:“奴婢今日泡的菊花茶,放凉了,又加了些糖,您尝尝…啊!” ‘呲’—— 杯子破裂在地,尔怜也被吓的退了几步。 胤禔指着门外,看也不看尔怜一眼,冷声道:“出去。” 尔怜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跳的厉害。 她毫不怀疑,如果再惹了这个男人不悦,他极可能抽出长剑,将自己砍死。 尔怜行了个礼,低声说:“您不想看见奴婢,奴婢出去就是,只是请您别太生气,气大伤身。” 语毕,尔怜怯怯抬头,看了眼胤禔。 “奴婢告退…” 她刚刚走到门边,胤禔似乎慢慢回过神来,平复一些了。 “尔怜!” 尔怜回首,眸光轻颤着望着胤禔。 胤禔朝她招招手。“过来。” 尔怜便又听话的回到了胤禔身边。 刚刚走近,胤禔便伸出手,将人搂进了怀里。 男人的胸膛还是那么宽厚,有力,温暖,充满了力量,让尔怜在不知不觉的中,越发的沉溺其中。 尽管她也知道…胤禔的这种温暖,或许并不是为了她… 可尔怜还是难以抑制。 “老三不过修了几本破书,老爷子对他又是赏赐,又是褒奖,甚至还放话要给他晋爵!” 胤禔也不管尔怜能不能听懂,就那么抱着她,将心中的烦躁徐徐说出。 尔怜轻轻抬手,回抱住胤禔。 “本王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血染黄沙!那刀尖子几次都戳到了我眼珠子上!好不容易得胜回朝,可老爷子呢?” “他一边说着我是他的长子,是他的好儿子,是他的骄傲,是整个大清的中流砥柱!可实际上,他却连一个亲王爵位都不舍得给我!” 胤禔低吼出声:“老三那个混账东西,拿什么跟本王比!敏妃丧时不满百日,他就敢剃发!被老爷子从郡王位削到了贝勒,如今才几年,竟然还想凭着几本破书烂字,晋爵亲王!” “难道我为大清做的,为皇阿玛做的还不够?我拿命去拼,还抵不过老三随手写的几个字!” 胤禔情绪起伏的厉害,又愤怒,又委屈,满腔复杂,听的尔怜心疼。 她仰着头望着胤禔,轻声唤着:“大千岁,您息怒。您战功赫赫,三爷文化造诣,本就不同领域,您何必自苦相较呢?” “本王不是计较!本王是不平!”胤禔松开尔怜,却紧紧锁住她肩膀,表情阴戾,声音哑然。 “我是不平,你懂吗?我不服气…他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流干了血,拼没了命在他眼里,也抵不过他其他儿子在他面前甜言蜜语说的话,提笔捻墨写的几个字,小刀子磨亮了削的几个果子!” “大千岁…” 尔怜从没见过胤禔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表情,这么脆弱,这么不堪一击。 胤禔又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充满了心酸和嘲弄。胤禔眼底含泪,低吼道:“若是他只是想哄着我去流血,去打仗。那他又为何…对我这么吝啬?就算是哄一条狗,也不该这样啊!何况我还是他亲儿子!” 第四百六十八章 鱼翅炖雪莲 “不是的…大千岁,不是这样的…” 尔怜眼角滑出几滴泪,她扑进胤禔怀里,心疼的劝慰着一头受伤的困兽。 “您很好,您是大清最勇武的将军,是你那些兄弟中,战功最胜的。也是奴婢心里,最好最好的人…” 尔怜紧紧环抱着胤禔,啜泪低语。 “我好?” 胤禔自嘲一笑,“我不好。” 他抬了抬手,似乎想将尔怜推开,可这女人抱着他太紧,太用力,也太用情。 胤禔到底没有推开她。 而是伸手轻轻在尔怜头发上抚摸着,又叹道:“瞧我,与你发什么疯,吓到你了。” “没有…” 尔怜埋在他怀里,哽咽着:“奴婢不怕,奴婢只怕您生气,怕您不开心。其余的,奴婢什么都不怕,也不在乎。” 胤禔轻笑,仿佛是在惋惜什么。 “傻丫头…” ………… 今日七爷府来了客人,特意让膳房做了些清淡可口的菜肴。 分量还比往日少了一些,但是胜在精美雅致,味道,卖相,都很不错。 余十九亲自守着,看着厨工摆好盘后,便有人传了出去,她还笑道:“原来咱们府里这些大师的功夫,一点不比外头酒楼的差啊。” “那是自然的,福晋!您还不知道,咱们几位掌勺师父啊,都曾经在那些名满京城的酒楼里干过活儿呢。那手艺自然不差,只是您喜欢在遇水院开小厨房,吃咱们大膳房的少,您拿一段儿时间,试试,保准您不会失望!” 那小厮是个嘴巧胆大的,听余十九夸了一句,便张嘴絮絮叨叨的和余十九说了起来。 还大有一副收不住的阵势。 余十九被他逗笑,连采青都忍不住调侃道:“你这是拐了弯儿的说福晋不会吃好东西呢。” “没有,嘿嘿,奴才怎么敢有那个意思。” 小厮话音刚落,头上便挨了一锅铲。 掌勺师傅过来,训道:“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看你比王婆还厉害!还敢在福晋面前胡言乱语的,还不去传膳!” “是是是,师父您别生气,我这就过去!” 余十九笑盈盈的,转头去对那掌勺师父说:“今日辛苦几位了,四爷懒得来咱们府上一次。” “福晋放心,今日膳房做的都是些清淡饮食,四爷一定会满意的。奴才还特意备了一道鱼翅炖雪莲,又清淡,又滋补,这菜啊可不简单,就是奴才之前在大通酒楼跟着一位老师傅学到的。用材保管好,四爷一定会喜欢的。” 掌勺师傅又指了指那些菜肴,余十九才瞧见别有洞天,的确是用了心的。 可是… 余十九眉头微蹙,问道:“鱼翅炖雪莲,听起来,这道菜好像很名贵。” “当然了,奴才那师父啊,是曾经的御膳房总管…” 说到这里,掌勺师傅也是难掩自豪。 可余十九却眸光收紧,淡声道:“趁着还没上,这菜停了,别传过去了…” 掌勺师傅愣了。 “这…这是为什么啊?福晋…” 他哦了一声,忙解释着:“您是不是怕奴才做的不好啊?您放心,这菜啊,奴才是一定有数的!也就是瞧着今日四爷到府,您又让奴才看着安排,奴才便将这看家本领使出来了…” 余十九笑着打断了他。 好言好语的解释道:“正是因为是你的看家本领,我知道你一定做的好,才让你停下来的。这菜啊…不能上到席间去,不能让四爷吃到。” 想了想,余十九又补了句:“至少,现在不能。” 闻言,掌勺师傅面露苦色… 哆哆嗦嗦道:“福晋…怕是迟了…“ 余十九脸色急变,“不是还没做好吗?!” 掌勺师傅解释道:”这东西很花些时辰,奴才又是一盅一盅炖煮的,每一份的时长都不同…这膳房灶台上的,是给七爷备的…奴才想着,四爷是客人嘛…就方才起了一盅…已经传了过去了…” 仟千仦哾 第四百六十九章 送菜给康熙 这完全出乎了余十九的意料。 她唇张了张,却一句话也没能吐出来,紧紧的攥了下手心,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掌勺师傅。 “别急,别急…” “福晋…这既然都传过去了,那就让四爷吃了呗。” 掌勺师傅不明白余十九的焦虑从何而来,他单纯的从食物角度出发,只是觉得这道菜好,符合四爷的口味,又气派珍贵,能支撑起七爷府的面子。 显示出七爷府待客的诚意与热情。 为四爷和七爷两位增添情分,这不是很好吗? 掌勺师傅慢悠悠的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余十九眉头越拧越紧,轻轻的摇摇头。只说了句:“这么珍贵的东西,以前从来没在七爷府的席面上出现过,四爷一来,咱们就眼巴巴的做上了,这传了出去,还得了了?” 闻言,掌勺师傅慢慢回味出了后怕,脑袋渐渐清明,有些懊恼的打着自己大腿。 “哎哟!我就想着给七爷挣个脸面,让四爷吃好一些,可从没想过这些啊!福晋您说的对,万一…万一传了出去,别人说三道四的,甚至说咱们七爷…” 掌勺师傅打个哆嗦,不敢再说下去了。 “奴才可真是不敢想了!那您说该怎么办啊!” 余十九原地踱步,皱眉深思。 膳房里其他人照旧忙碌着,不知这方动静,灶台上袅袅炊烟,食物的香气蔓延开来,又有些热。 掌勺师傅便劝道:“福晋,您外头歇着,这门前啊,还是有些热的…别瞧就这么门里门外的距离,那可真是两个地方!” 余十九眼前一亮。 一回身,语气不无欣喜。 “这样,你等那一盅鱼翅炖雪莲好了之后,便装好,拿个红木食篮封存好,不要弄洒了,我去找七爷拿令牌!” 说完,余十九转身便走,采青连忙跟上。 “拿令牌…干啥啊?” 掌勺师傅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了,决定照余十九说的做。仟千仦哾 小膳厅内,除了偶尔传膳的人进出,连倒茶布菜的婢女都被吴德叫了出去。 还对他们耳提面命的嘱咐着:“里头四爷和七爷要说说话,人家兄弟俩说体己话呢,咱们做下人的就要有些眼力见,进去传菜也好,收拾残余也好,让你去倒酒也好,就只当自己是个瞎子聋子哑巴。” “不要多看多听,更不准多说,明白了吗?” 吴德盯着一双眼睛,表情严肃的警告着。 “是。” 婢女们微微俯身,应了声是,自然不敢辩驳。 可吴德这话说完没多久,余十九便走了过来,吩咐道:“都下去,有我在这儿伺候。” 婢女们才刚刚领了一通教训,正忐忑呢,余十九这话一说,正中诸位下怀,忙不迭的便应了。 “是,奴婢告退。” 吴德张了张嘴,被余十九一记眼刀扫过也不敢再开口了,乖乖的甩着拂尘退开了。 余十九径直叩响了房门。 “爷,是臣妾。” 胤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进来。” 推开门后,屋内清淡的菜香和甘醇酒香,还伴着一些浅浅的墨香味,混合着像一股别致的熏香,萦绕在余十九鼻尖。 她稍稍抬眸,正好胤禛的视线就扫了过来。 “臣妾见过四爷。” 余十九给胤禛行了个礼,胤禛温声道:“七弟妹不必多礼,既然来了,便请入座。” 胤佑也点头道:“福晋既然来了,就一道坐会儿。” 谁知余十九却摇摇头,笑说:“臣妾就不打扰二位叙话了,这会儿过来是想请七爷给个手牌,您让膳房做的鱼翅炖雪莲,都做好了,马上就能送进宫去,给皇阿玛尝个鲜。若是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余十九不等胤禛和胤佑给个反应,便故作才看到胤禛面前的瓷盅。 讶然道:“呀,这膳房的笨东西!怎么已经将这菜给四爷端上来了!这没到时辰就端过来,味道能好吗!” 胤佑眸光微动,和余十九眼神轻轻对视,当下便读懂了余十九的意思。 胤佑轻笑,说道:“你没到膳房亲自守着,那些奴才便怠慢了,看来,都不怕你这个福晋啊。” 余十九眼角轻挑,靠近了胤佑,笑骂道:“可不是吗,都怨臣妾平日里太好说话了,这府里啊,上上下下都不怕我,没点威信在,连膳房都管不住,做个菜也敢偷奸耍滑的!” 一旁的胤禛看了眼面前已经尝过一口的珍品菜肴,再看胤佑和余十九唱双簧,也心下了然。 其实,在余十九进来之前,胤禛便看着这菜觉得不太好。 胤佑也有相同意思,不过,谁也没有主动先开口便是了。 现在余十九来当这个话事人,胤禛也算松了口气,笑着说:“七弟妹刚才说,这菜要送进宫去给皇阿玛的?” 第四百七十章 机警 “可不是吗?” 余十九笑容清甜,朗声答道:“这菜啊,是咱们的掌勺师傅根据祖上留下的食谱,细细研究出来的。可菜太贵重,我们这府上家底儿,哪儿能时常吃的起啊?七爷便说,若是做好了,就先给老爷子送一盅去,表个孝心也好啊。” 胤佑拉着余十九坐下说话,余十九便坐到了他身边,还主动提着酒壶给胤禛斟酒。 笑容不变的继续说道:“正巧!知道四哥你到了府里,我便让膳房再做一盅出来,你也算是沾了老爷子的光了不是!?” 随即,余十九脸色微变,又骂道:“谁知道这些偷奸耍滑的奴才,竟然敢偷工减料的!没到时辰就给你端上来了!若是四哥你吃的不好,岂不是我的罪过!” 胤禛神色微有动容,笑的轻巧,只说:“七弟妹言重了。” “咳…”胤佑轻轻咳了一声,将玉牌递给了余十九,“既然要送菜给皇阿玛尝鲜,便不要耽误了,快些去,一来一回的,就怕天黑了。” “是。” 胤佑的话中有提醒,有担忧,也有些略略的紧张和后怕。 余十九能听的出来,可面上自然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她接过手牌,起身行了个礼,笑颜如花,话语轻轻。 “四爷,臣妾就不打扰了,您和七爷慢慢吃,兄弟难得偷闲坐一块儿聊聊天。” “好。” 胤禛垂眸颔首,目送着余十九出了这屋子。 门再度合拢,吱呀声散去后,屋内却陷入了一股安静。 还是胤禛打破了沉默,他将面前那盅菜肴往前推了推,笑说:“老七,你可真是有个好福晋。” 胤佑闻言一笑,实话实说。 “今日是膳房的不妥当,好在福晋机警,懂得转圜。若不然,这一餐饭传了什么出去,连累了四哥。” 胤禛摆摆手,笑容趋于温和。 “你还担心连累我。我还怕你会觉得我有所图,借你这餐饭,这道菜,弄出个什么缘由来。” 闻言,胤佑表情也不带变了一下的,直接出声否决了。仟仟尛哾 “四哥,如今你我之间,不该分彼此,我自然不会有那种小人之心。” 胤禛笑着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四哥很高兴。” “对了,听说…弘曙被十四要走了?” 说到这个问题,胤佑又不免叹气,将那天的事儿简而化之的同胤禛说了一遍。 胤禛只听到胤佑提及余十九时,话声腔调,面部表情都变了个样儿,有些调侃:“你自己能看见你的表情吗?分明是在说你儿子,可你一口一个福晋,脸都快笑开花了。” 胤佑竟然被胤禛一句戏言调笑的红了红脸。 他赶紧把壶倒酒,岔开了话题。 “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做皇帝有什么好 余十九将装着食物的提篮小心的放在腿上,手轻轻的环着,马车有些微微晃动,因此她格外小心。 采青看出了余十九的紧张忐忑,也有些不理解为何余十九会在看到这道菜之后会急急忙忙的要将这菜送进宫去,分明余十九是很不喜欢朝宫里去的。 以往若非必要,余十九几乎是能躲多远便躲多远。qqnew “福晋,奴婢多嘴问一句,这菜怎么了吗?为何您非得这么急匆匆的送进宫来给皇上啊?” 余十九看了采青一眼,睫毛轻扫,语气里有着浅浅的无奈。 “因为四爷和七爷倡节俭,躬自身,这可是出了声响的。兄弟俩寻常聚餐用饭,却用上了这么贵重的菜肴,传了出去不好,皇上知道了更不好。如今多少人盯着他们呀,不知道一碗菜要生出多少事儿来。以防万一,咱们先行一步,总是好的。” 余十九微微叹了口气,又道:“有些话自己说出来和旁人说出来,那意义和后果都是完全不同的。” 采青似懂非懂的,仍有疑惑。 “可是只是一盅鱼翅而已啊…难道咱们贝勒府还不能吃鱼翅了?” 小丫头想的太简单,余十九无暇与她解释太多,只能笑了笑,道:“宁愿是我想多了,做多了。防患于未然嘛。” “哦。” 采青撩着帘子往外看了眼,入目天色已微微沉落… 南书房里,梁九功将打扇的婢女遣下了,端了碗凉粥和一叠小菜过去,劝说:“万岁,您用些东西,歇一会儿,昨儿太后她老人家送了些小米过来,特意让给您煮粥,养脾胃的。” 康熙放下手中的朱砂笔,从喉间闷出一声浓重粗厚的纳息声。 他眼角有些乌青,瞧着便是没怎么休息好。 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可看见面前的小米凉粥和小菜,康熙却又似乎没什么胃口。 他皱了皱眉,又叹了一口气。 梁九功最会察言观色的,尤其是跟了皇帝许多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声叹息,便能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万岁可是想进些荤腥?”梁九功赔着笑脸,“可是昨儿太医说了,您这几日啊,要忌口,吃一些清淡的,权是为了龙体作想。” 康熙这几日有些不爽利,约莫是天气开始炎热了,他有些头晕疲乏的,太医不敢给下太重的药,只让忌口,吃些清淡的,补些益气养和的。 梁九功还在絮叨:“您的龙体可不是您一个人的,还请万岁,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明百姓,多忍个几日。” “行了,念叨起来还没个完。” 康熙白了梁九功一眼,端起小米粥舀了几口进嘴里。冷不丁的说了句:“都说做皇帝好,可你看啊,做皇帝有什么的好的?做皇帝的儿子才好呢。” 第四百七十二章 有心了,有心 梁九功心里一咯噔,也不敢去随意猜测是不是那些贝勒阿哥们又哪里忤逆了圣心。 只好将小碟子里的菜又夹了一些出来,送到了康熙的碗中,赔着笑脸,道:“做皇帝的儿子好,也是因为您这个做皇帝的好,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父慈子孝?” 康熙哈哈笑了几声,那脸上的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又吃了几口粥,便搁了碗筷,表情也变的沉了几分,似有些叹息。 “普通人家想要父慈子孝都难,何况天家。” 康熙摆摆手,“去煮些茶,朕还有些折子没有看完。” “是,奴才这就去。” 梁九功身子微微佝偻着,刚要退到茶水房去,魏珠便进来禀报。 “皇上,七贝勒府上来人了。” 康熙抬头,淡声询问:“老七来了?” “不是,是七福晋。” 随着魏珠声音刚落,康熙脸上便闪过一丝惊异。他笑笑,还对梁九功说道:“这倒是稀奇了,老七媳妇儿是最不爱进宫的,平日里那些命妇们邀约进宫,她也不来。这会儿倒主动递了牌子进宫来,稀奇。” 梁九功侯在门边,垂首笑道:“兴许是特意进宫来给您请安的呢。” 康熙笑笑,将才拿起的折子又放下,吩咐说:“将七福晋请进来。” “是。” 没一会儿,余十九便埋着头迈着碎步进了南书房,魏珠见她手里提着东西便去接了过来,行至正中,余十九跪地行礼。 “儿媳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金安。” “坐。” 康熙手一挥,吩咐道:“给七福晋看茶。” “是。” 小宫女端来一杯清茶,魏珠给余十九捧了过去,声音温和有礼。 “七福晋,您用茶。” “好,多谢。” 余十九浅浅一笑,魏珠一抬眼,看清余十九的面容后却不自然的怔了一下。 那一瞬间,余十九便猜到了这人定是认出自己来了。 但她不动声色,还冲魏珠笑了笑,倒是魏珠表情有些奇怪的退了下去,心道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康熙望着余十九,笑问:“老七媳妇儿,这个时辰进宫来,有什么要紧事儿?” 余十九起身,又施一礼,柔声告道:“回皇阿玛的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不是今日四爷到了府上用膳,恰好赶了您的巧呢。” “哦?老四到你们府上用膳,怎么还成了沾朕的光了?” 康熙笑的随和,模样和蔼亲切,二人对话简单自然,乍一看也与那寻常人家无异。 那个精致的提篮被打开,余十九端出瓷盅,温度正好。 “近几日,儿媳得了几盏上好的鱼翅,本想着给七爷炖出来补一补,本想是讨个好,没想到却遭了七爷一顿训斥,说皇阿玛您近日辛劳,他看在眼里十分心疼,我做为皇上的儿媳,却没想到为圣上龙体考虑,好东西倒先紧着自己小家,实在是不对。” 余十九垂着眼,面上笑容浅淡,轻声徐徐的说着话。 “今日便让膳房细细炖了道菜品出来,想给皇阿玛送来您尝尝。正巧四爷又来了府上用膳,所以儿媳才说,他是沾了您的光,赶了您的巧呢。” 余十九微微抬头,说完这么一席话,面上仍旧一派平和。 康熙眼光微动,手一抬,梁九功便去将那瓷盅端了上来。 一打开,一股清香直窜鼻尖。 康熙细细一嗅,赞了一句:“七贝勒府上,掌勺手艺不错。” “儿媳紧赶慢赶,就怕这菜凉了,这会儿温度合适,皇阿玛若是吃着满意,就再好不过了。” 康熙点点头,梁九功拿银勺子搅动了下,舀了一勺到试菜的小碟子里,自己尝了一口,才说:“奴才有口福,替您尝了温凉,正如七福晋所言,合适。您尝尝?” “嗯,那就尝尝。” 康熙品了几口,似乎挺满意。连连又夸了胤佑几声。 余十九站在那处,模样仍旧平静。 康熙将勺子放下,望着余十九,笑了笑,慢条斯理的说了句:“还是老七有心啊,你也有心。” 他连说几个有心,梁九功微眯了下眼眸,看康熙不动筷了,便将那些碗碟收到了一边儿。 余十九心跳如雷,强笑道:“都是应该做的。” 余十九睫毛微颤,实在不敢思索康熙这句有心到底是指什么。 难道,在她之前,康熙已经知道了胤禛在七爷府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赏赐 南书房此刻的气氛静谧舒宜,半点没有白日里的严肃沉闷。 不知是这盅鱼翅炖雪莲的功效,还是真被七爷府的孝心安慰到了,康熙面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愈发温和。 余十九说孝敬皇父是该做的,康熙笑容更浓。毫不吝啬的夸赞着:“当儿女的总会对自己父母说这话,‘都是应该做的。’可到底,这世上又有什么事儿是理所应当的呢?你和老七心思纯善,朕心甚慰。” 康熙的手轻轻在桌案上叩响,又道:“有赏。” “谢皇阿玛,只是这赏,七贝勒府万万不敢受。胤佑既是您的儿子,也是您的臣子,孝顺与忠心,不过是本分罢了。” 余十九先谢了恩,然后再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席话。 康熙摆手压了压,笑说:“你们有你们的忠孝,朕自然也有朕的褒奖。你不必再推辞了。” “…是…”余十九心里缓缓的松了口气。 暗想着此事儿应该算是揭过去了。 还没等她说告辞,康熙便主动开了金口。 “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府去。莫耽误了时辰。” “是,儿媳告退。” 余十九垂着头,步伐慢退,直到了门边才转身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随着吱呀一声—— 门被关拢,魏珠却还在朝外头看,模样似有疑惑。 “怎么了?”康熙开始继续翻折子,随口问了一句。 魏珠回过神来,恭谨的凑拢了些,答道:“回皇上,也没什么…就是这七福晋鲜少露面,奴才这等人,怕也是难得见人家一次的,可方才瞧见她,似乎觉得有些…眼熟?” 魏珠仔细斟酌着用词,谨慎的表达着内心的想法。 “倒是觉得以前在哪里见过一般?” “大胆!” 不等康熙有个反应,梁九功便骂道:“你多大的脸面,多好的眼神儿,瞧着谁你都敢信口胡说自己眼熟?” 梁九功眸光狠厉的递了个眼色给魏珠,魏珠如梦初醒,咚的一声便跪了下去。 “奴才失言,奴才失言…”qqnew “起来。” 康熙不以为意,并没在乎魏珠的话,更没怪罪他。 他眼神落在折子上,只轻飘飘的说了句:“老七这个福晋啊,很像他府上之前一位过世的小妾,这个事儿朕也曾有所耳闻。” 康熙顿了顿,忽而又轻笑着,说:“朕以为这女子是因为相貌才被老七看重,不曾想,倒是有一颗玲珑心。可见啊,能得七贝勒宠爱,不是没有道理的。” “是呢,七爷眼光自然是好的。难怪当初您给他掌眼的,他都不要,偏偏对这位富察氏一往情深。” 梁九功奉承着,还不忘补着皇帝的英明神武。 “都说儿子像爹,看这些贝勒们个个英勇神武,睿智聪慧,当是如此了。” “少拍马屁。” 康熙瞪着这个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奴了,脸上的笑容倒也没有消失,“朕方才为何夸老七媳妇儿有心,你真不知道?” 梁九功眼珠子一转。 “哎哟,那不是夸她与七爷有孝心吗,做个菜的功夫都想着您。” 康熙看这老货一本正经的装傻,也被气笑了。 “朕是那个意思吗?” “朕说她有心,是夸她对老七有心!虽然只是一餐饭而已,可老四这几日这么显眼,树大招风,老七还敢和他关上门来喝酒说话,生怕别人将那勾党邀朋的帽子扣不到他头上去!” “她这才慌慌忙忙的给朕送了一碗汤进宫来…说的还那般寒酸,鱼翅竟也是他们七贝勒府的稀罕物了…这是明里暗里的都在与朕说他们七爷府老实,七爷府规矩,七爷府吃上好一些的东西都在惦记皇恩。” 康熙笑着摇摇头,吩咐道:“明日,给七贝勒府赏点燕窝鱼翅,上好的补品下去!” 第四百七十四章 偶遇 余十九走出了很远的距离,心里那块大石头才终于落地,踩着宫道上的青石地砖,余十九才慢慢觉得腿软心虚。 脚步微微有些踉跄的靠在墙上,缓缓吐出一大口气。 “呼……” 此时已夜幕降临,天边昏黄,残红卷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逝着,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淡墨山水色。 不远处走来一排宫女,那领头的嬷嬷年纪大些,看人自然也有眼光些。 她看见余十九靠着墙仰着头,似乎百无聊赖的望着天。 身后的小宫女忍不住便开始偷偷打量。 嬷嬷瞪了她们一眼,低声训斥道:“别多看,低头走道!” “是…” 被骂的小宫女连忙噤了声,垂着头跟着一路走了,可经过余十九身边时,正好余十九收回了目光看了她们一眼。 那小宫女似有些做贼心虚的,心一跳,立刻埋下了头,脸色一片通红。 也没注意脚下的路,一脚猜到了前面的小姐妹。 “哎哟!” 两人同时趔趄,前面那位身子没个稳,便扑到了另一人身上。 “哎哟!你干嘛!” “小心些呀!哎哟!” 七八个人顿时拥挤到了一团,这突如其来的变动也让余十九吃了一惊,她下意识的走过去,准备问一句没事儿。 那嬷嬷却上前来,将那个小宫女拎了出来,啪就是一巴掌甩到了她脸上。 “走个路都走不稳!这般失仪!我看你是需要再回内务府去训训!” 小宫女红着眼圈捂着脸便跪了下去。 “姑姑恕罪…” 嬷嬷下意识的看了余十九一眼,又接着骂道:“若是冲撞了贵人!仔细你脑袋!这一巴掌权当给你个教训!下次别乱看!” “是…” 余十九叹了口气,缓缓开了口。 “这位嬷嬷,你看你,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便又打又骂的。宫女不小心,你说几句就是了。再说,多看我几眼,我也少不了一块肉啊。” 本是为了那宫女说情,也是给了那嬷嬷一个台阶下。 不料,嬷嬷却说:“多谢贵人,只是奴婢这么做,也是为了她们好…今日遇着您,您气量好,不计较。可若来日,遇见了别个,可能多看几眼,命就没了。这紫禁城,最不值钱的就是咱们这些下人的命!” “呜呜……” 小宫女捂着脸,嘤嘤嘤的抽泣着。 余十九唇动了动,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嬷嬷。 嬷嬷又将小宫女拎了起来,齐齐朝余十九行了个礼。 “贵人,奴婢们还有差事儿,告辞了。” 余十九点点头,看着她们慢慢远离出自己的视线。 也该回了… 采青还等在宫门口呢。 余十九刚转身,可步子却始终迈不快,她数着格子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福安门前。 却突然! 从右侧走出来三两人,步伐生风,气势凌人! “您方才太冲动了,若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本王还怕传不到老爷子耳朵里!” 布泽多和胤禔走到前头,大千岁紧皱眉头,十分生气。 第四百七十五章 跟我走 这是怎么了? 余十九的心没来由的跳了下,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胤禔便迈步过来,一侧眼便瞧见了她。 “你?” 余十九的突然出现令胤禔大吃一惊。 布泽多则是忙躬身行了个礼。“见过七福晋。” “多礼。”余十九微微福身,“大千岁吉祥。” “这个时辰了,你在宫里做什么?” 胤禔扫了余十九一眼,那语气微急,分辨不出是着急还是担心。 余十九解释道:“哦,七爷让我给皇上送碗汤来。他说老爷子近日操劳,担心龙体有恙,便送些补品来。尽尽孝心。” “呵。” 胤禔冷笑一声。“本王倒不知老七竟还是个如此有孝道的人。” 余十九愕然,唇微张,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她轻轻后退了一步,以示对直郡王的恭敬。 可不料,胤禔却没有要算了的意思。反而又嘲弄的说了句:“他如今和老四打的火热,心里怕是只有他四哥了。” “大千岁误会了,七爷待自己兄弟,都是一样的…毕竟你们都是同父的兄弟,感情都是一样的。” 余十九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自然也不指望能这三言两语的哄瞒过胤禔。qqnew 她只想着,快些将这男人打发走了。 胤禔情绪很不对劲,肉眼都瞧的出来,余十九担心与他多掰扯下去,会生什么是非,对胤禔不好,对她们七爷府也不好。 于是,余十九抬眸轻笑,又柔声说着:“大千岁,我那丫头还在等我呢,我就先不和您聊了,先告辞了。” 她又行了个万福礼,微微垂着头,和胤禔擦身而过,径直朝前走了。 可没等她多踩出几格青石砖,胤禔便从后面快步绕到了她跟前,拦住了余十九的去路。 余十九略有些惊慌,看着胤禔没有说话。 她眼神有些闪躲,胤禔眼眸深邃,看了她半晌,布泽多在一旁看看余十九,又看看胤禔 这会儿无人来往,可布泽多仍旧担心胤禔会突然做出什么举动来,遭别人看见传出话柄落人口实! “主子,咱们也该回了…” 胤禔全然将布泽多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他盯着余十九的脸,语气是不容拒绝的霸道。 “走,我送你。” 余十九睫毛轻敛,“不…不用了。” “走。” 胤禔无闻余十九的反驳,甚至想伸手来拉余十九,“怎么?不急着回府了?” 余十九连忙躲开,手臂微抬,二人的手都在半空停顿了下。 略有些僵持。 布泽多脸色都快变紫了,他欲开口再劝… 余十九此时终于应了。 “那便,有劳大千岁了…” 从宫里一路出来,一前一后,余十九和胤禔的距离保持的刚好,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采青终于瞧见余十九的身影,兴奋的朝她招手。 “福晋!奴婢在这里!” 余十九回身,和胤禔道谢。 “多谢千岁,妾身先告辞。” 胤禔向前一步,布泽多低低的提醒了句:“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胤禔拳头攥紧,又缓缓松开… 她就这么走了。 胤禔眸光晦暗,猛的转身,“走!” 马车比来时快了不少,因着天色很迟了,采青不住的问东问西。 “应当没有人为难您?” “皇上有没有夸咱们七爷府啊?” “有没有夸您?说您是七爷的好福晋?” 小丫头眼里闪着盈盈亮光。 余十九笑着答道:“夸了夸了,你放心好了。这是宫里,自然也不会有人为难我的。” 下一瞬—— 马车突然一个猛烈的踉跄,车身颠簸,余十九忙问道:“怎么了!” 采青捂着头哎哟的叫唤了几声,拉开帘子想看看这是到哪儿了。 “你坐着,我去看看。” 余十九的手刚刚触摸到门帘,却有人先她一步,从外头将帘子扯开! 竟然是胤禔! 余十九眼神一颤。“你这是做什么!” 胤禔不由分说的拽住余十九的手腕,语气有些凶狠。 “跟我走!” 第四百七十六章 像她的家 余十九被拉出了马车外,差点摔了下去。 “你松开我!” 她一边挣扎,才看见车夫早被打昏了过去。 前头还停着一辆马车,斜斜的挡着她们的去路。 “你疯了吗…你到底要干什么…放开!放开!”余十九推拒着胤禔,捶打着他的胳膊。 余十九不禁有些后悔,上马车时说车夫说了句让他走小路,就为了能快些到家。 没成想竟然被这疯子一路追了过来,还在这巷道里干起了拦路抢人的行径! 采青跌跌撞撞的跑下马车来,连滚带爬的扑了上来,拼命的将余十九朝外拉。 一边不住的朝胤禔求情。 “直郡王,我家福晋有什么不小心开罪了您的事儿,也请您看在七爷的面儿上,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生气,不要为难我们福晋!” 余十九瞪着胤禔,有些无奈,低低的说了句:“胤禔,我不想总是和你动手,你松开我,我要回家。” “我带你去个地方,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说完,胤禔眸光凶狠,像一把刀似的刺向采青,采青吓的一激灵。 又听胤禔低吼道:“布泽多!将这位姑娘送回去!” 采青不愿,拼命的摇头。 “直郡王,您这么做不妥!奴婢一个人回府,没将福晋带回去,这可怎么使得!怎么和七爷交代啊!求您体谅!” 胤禔不想听她啰嗦,朝布泽多吼道:“你傻了吗!” 此时布泽多的心理和采青是完全一致的。 他跟在胤禔身边这么久,深知胤禔的鲁莽冲动,可也大多无伤大雅,不妨原则。仟千仦哾 可今晚他突然这一出,实在是…太越线了! “主子…” 布泽多吞吞吐吐的,支吾了两个字便被胤禔瞪了回来。 布泽多没法,只好将采青挟到了一旁,低声说:“对不住,不过您放心,直郡王不会伤害七福晋的…” 赶在余十九开口之前,胤禔一句话将她的后路堵死了。 “你若想引的更多人过来,便继续嚷嚷下去好了!” 余十九咬紧牙关,狠狠的瞪着他。 “疯子!我上辈子是欠了你命不成!” “若是这么想你能好受一些,你就这么想着!” 胤禔的语气冷冰冰的,始终透着股不容反驳的强硬感,他拽着余十九,几乎是将人推搡着上了马车。便提鞭打马,驶离了原地。 “福晋…”采青追了几步,被布泽多又劝了回来。 “别喊了,你两条腿的人还能追上四条腿的马吗?” 布泽多微微叹了口气,挠了挠脑袋,“如今之计,你还是想想,怎么办…” 怎么办? 采青心道,我哪儿知道怎么办? 她心乱如麻,两只手不停的在手背上互相抓扯着,似乎肉体的疼痛感能让她慌乱的心跳平静一些。 布泽多见采青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儿,想了一会儿,给她出了个主意。 “要不?你就回去说…七福晋突然想一个人去逛逛,就让你先回去了。” “这…”采青苦着脸,“这能说通吗?还不如老实和七爷说,福晋被直郡王拐走了呢!” “嘘!” 布泽多捂住采青的嘴,半哄半吓道:“这种话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口!” 采青飞快的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布泽多松开小丫头,又假装镇定的理了下胸前的衣襟。 “那…就…就这么说定了…” 采青点头,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直郡王什么时候能把人放回来啊?” 这个问题,布泽多回答不了,也不敢胡乱回答。 他顾左右而言他。“哎,走走,来搭把手,把你们这车夫弄上马车去…” ………… 星月烁亮,越近这偏僻村庄,空气越清新,风也那般温柔。 余十九在马车上觉得难捱,任凭她怎么问,胤禔也不开一句口。 就在她打算不顾一切跳下马车,和胤禔打个你死我活的时候。 胤禔却将马车驶停了。 “到了,下来!” 男人粗声粗气的,像在与人吵架。 余十九撩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一边说话,余十九目光看了过去。 胤禔背对着她,抬头望着那门匾。 “进去。” 他推开门,让开路给余十九。 余十九半是疑惑半是警惕的走了进去… 入目的一切,都让她呆住了。 隐泉水榭清幽,竹林深处人家。 这里仿佛是她曾在南山的家,也像很久以前,在不肯去山时的样子。 第四百七十七章 我也不知 余十九怔然半晌,回过神来的时候,眼角都湿了。 “这是……” 胤禔在她身后,低声说着:“这里叫春庭月,是我…是我修起来,想送你的。” “送我?” 余十九转身回首,讶然的看着胤禔。 她目光闪烁,发间的步摇轻轻摆动,余十九的声音透着些无奈。 “大千岁,我并不值得你如此。” “我无所谓值不值得,就是想这么做而已。” 胤禔偏了偏头,“我只是想给你这么一处地方,你若瞧得上,闲时便可以来坐坐,歇一歇,带着阿闲,那小子也许也会喜欢的。” “阿闲?” 余十九愣了下,然后轻轻笑了声儿,“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叫弘煦了,似乎连我这个额娘都忘了,他曾经叫阿闲。” 正时一片落花吹来,余十九抬手,红英徜在她掌心,肤白红蕊,熠熠生光。 “十九…” 胤禔走到她面前,抬了抬手,似乎想将余十九拥进自己怀里。 可他到底没能这么做… 他的手在半空顿了会儿,然后轻轻的落在了余十九的肩膀。 感到余十九的肩头轻颤,胤禔喉头哽了哽,然后说:“十九,我…我心里…真的有你。” “我不需要你接受我,也不需要你回应我。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开心一些,过的快活一些,像以前那样。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算对你好,所以我修了这处院子。” 细听之下,胤禔似乎连声音都有些发抖。 不久之前,他从福安门前走过,还中气十足,怒火冲天的发脾气骂人,还伤人拦马,还强行将自己绑到了这地儿来… 可胤禔现在,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像一个小孩子,笨拙而真诚的展示着自己的心意,卑微的哀求着,希望余十九不要拒绝自己。 余十九目光环视了一遭,眼睛莫名有些发酸。 “胤禔,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也不能接受你的院子。那样…对你不好,也对胤佑不好…” 她吸了口气,垂眸说着:“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没有必要对我执着。” “对,是得不到。” 胤禔松开余十九的肩膀,背过了身去。他冷笑出声,又像是在自嘲。 “是得不到,不是我不想要!” 他情绪很失落,余十九下意识的问了句:“怎么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qqxδnew 胤禔摇摇头,淡淡说道:“没什么。” 见胤禔不愿意说,余十九也不强问,她轻启红唇,轻声劝道:“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多问。只是…我还是想劝你一句,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若是做得到,凡事多看好的地方。你刚刚也说,希望我开心…” “我…我也如此。希望你能开心一些。不要总是生气。” 胤禔脸色竟就好上了许多,他回身望着余十九缓缓说开了。 “今晚我奉命,调值巡防,过毓庆宫时,和太子吵了起来。他生来就是太子,处处便要占我一头去。如今连老三凭着会写几个字,会画几幅画,也比我得的多。太子还说我‘唯匹夫之勇,其余皆不通透,钝刀而已!’。我如何不急?” 余十九静静听着,她问:“那你,是想要太子那个位子吗?” 胤禔眸光一颤,深深的看着余十九,道:“我也不知。” 余十九便不说话了。 胤禔的这两个字能包含的东西太多了,余十九不能再追问下去。 可余十九不问,胤禔却自己说下去了。 “老爷子不公平。” “那些老油子也不公平!既要指着我去卖命,却连一点好处都不舍得给我!到头来,我争个什么?拼死拼活的又有个什么意义?” 余十九倒吸了一口凉气,望着胤禔的眼,又问:“所以,你要自己去争这个公平,是吗?” 闻言,胤禔骤然拔高了声调。 “他们一个个的在这京城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同太子日日假面相对,却都在想着将他拉下马来!我比他们差在了哪里?他们能,我凭什么不能!” 第四百七十八章 暗箭 月上枝头,风绕轻幽。 水声潺潺流动,余十九才看见这是不知从何处引来的一泉活水。 这么劳神费力的,不求她回应,只想让她得闲时,愿意来坐坐,就够了。 这种情义,很难不让人感动。 余十九轻轻叹了口气,说:“人都有想法,我那才几岁的儿子,脑瓜子里都充满了稀奇古怪的想法呢。” “你们兄弟间的争斗也好,什么党派之争也罢,我不懂,也不多问。我只希望胤佑能够保全自身,护好贝勒府一家子。这样的想法,对大千岁你亦如是。” 胤禔愣住,慢慢的转过眼神,轻柔的像那阵风,吹拂在余十九的脸颊。 “可能我的想法简单的有些幼稚。”余十九抿唇轻笑,说:“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任何人都不要受伤,大家都能简简单单,快快活活的过自己的日子。” 胤禔笑笑。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和老七站在了对立面,你会如何做呢?” “我?” 余十九诧然,她老老实实的答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所以我给不了你一个确切的答案。事情没发生,任何假设和承诺,都没有意义。” 余十九这么说了,胤禔也就不再追问了。 他望了望黑尽的天色,徐徐开了口:“是啊,你说的对,没有发生的事儿,谁也不知道到底会怎样。” “走,我送你回去。” 胤禔走近余十九,余十九却在望着那水渠,微微有些出神。 “怎么了?舍不得走了?你要喜欢的话,以后就常来。反正送你了。” 胤禔脸上扯起个笑容。 刚才的阴冷气息全都消散不见,像变了天儿似的。 余十九嗤笑一声,语气有些无奈。 “你这人怎么自说自话的,我都说了,我不能要你的宅子。” 她撩着耳边的碎发,双眸灵动,漾着温和的柔意。“我是你七弟的嫡福晋,上了皇家宗册玉牒的,是你弟妹。” “所以啊…大千岁,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外室。” 余十九刻意在外室两个字上放重了声儿,胤禔歪了歪头,笑道:“我怎么可能拿你当我外室。” 似乎怕余十九再开口说拒绝的话,胤禔抢白道:“就这么说定了,以后这宅子就归你了!” “诶……”qqnew 余十九话没说出来,胤禔却突然脸色一变,“小心!” 他一把将余十九肩膀搂住,抱着人翻了一圈。 “唔!” 余十九倒在地上,后背被膈的生疼!胤禔整个人压在她身上,余十九低吼道:“怎么了!” 却看见胤禔脸色惨白。 “十九…噗……” 胤禔一开口,却猛的吐出一口血来。 余十九眼眸一颤,从胤禔背上摸了一手的血! 胤禔中箭了! “胤禔!” 余十九扶住他肩膀,胤禔一手撑在地上,起了身,目光凶狠的朝高墙处望去! 有人暗放冷箭! “咳咳…”那锋利的箭矢直插进胤禔的胸口,顿时血流如注。 余十九惊慌不已,踉跄着去扶着胤禔。“怎么回事!” “没事…咳…”胤禔看了眼胸前,还想安慰余十九几句,却眼前一黑,一脚踏了空,整个人重重的跪了下去。 “胤禔!胤禔!” 余十九吓出了泪来,她忙不迭的扶住胤禔,惊慌失措的四处扫视着。 她来不及去追寻是谁在暗处下手伤人!可眼下这宅子里没有旁人,胤禔突然受了重伤,她该怎么办… 第四百七十九章 尽力一试 余十九咬紧了牙,正想拼命将胤禔扶着朝里屋走。 可这么一个高大男人,瘫软无力着,余十九一个人根本没办法独自将胤禔扶进去。 “胤禔…胤禔你醒醒啊!” 伤口上,鲜血不停的朝外涌,锋利的箭头寒光染红,在这夜色里分外扎眼! 就在余十九手足无措的时候,这春庭月的大门被从外大力撞开。 一个女子飞奔进来,惊恐试错的喊道:“怎么了?” 余十九抬头,是个陌生女子。 可是不经意的这么一瞥,却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看也没看余十九,看见胤禔伤成那样,躺在那处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登时便尖叫出声。 “大千岁!” 她一把将余十九推开,然后将男人紧紧的搂在自己怀里。 “怎么会这样?谁伤了您?” 说完,她抬眸,狠狠的瞪着余十九,质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大千岁怎么会受伤?” 余十九并没和她多解释,这会儿突然多了一个人,无异于天降救星。 余十九抬起胤禔的胳膊,对那女子说道:“先将他扶进去,然后再想办法找大夫来,他流这么多血!会出事儿的!” “我凭什么信你!” 这人正是尔怜,她充满敌视的看着余十九,眼神里尽是警惕和不满。 似乎已经认定了,胤禔的伤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一手造成的。 “你信不信我都没关系,可是现在胤禔受伤了!你如果不愿意帮忙,那就请你让开,不要拦着我!” 余十九正欲抬手推向尔怜,尔怜却将胤禔搂的更紧,很快,那些血便染红了尔怜的袖口。 眼下情况紧急,尔怜踌躇半晌,终于起身和余十九一起将胤禔扶住朝里屋走去。 手忙脚乱了好一阵,才终于将人弄着侧躺到了床上。 尔怜打了盆水过来,又和余十九一起将胤禔身上的衣衫脱下,伤口处已是血肉模糊,血都成了黑糊糊的一片。 余十九弄湿了毛巾擦了擦伤口,柳眉紧蹙。 “这…这箭上有毒!” 尔怜惊叫一声,猛地起身朝外走去,“大夫…大夫…对!得找大夫,离这里最近的就是赵家医馆!我去请!” 她忙不迭的朝外跑,还不忘回头冲余十九喊道:“你将大千岁照顾好,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放不过你!” 尔怜狠狠的瞪了余十九一眼,慌不择路的跑走了。 余十九望着尔怜,视线落在她手上,蹙着眉没有答话。 ………… 从未觉得时间如此煎熬漫长,余十九在屋内来回踱步,她搅紧了手绢却不自觉的颤抖。 那个女子去赵家医馆去了这么久,仍不见回来。 胤禔躺在那处,像没了气息似的。 余十九闭了闭眼,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她回到床边,望着重伤不醒的人,咬紧牙关,低声说道:“我不知道那女子是谁,和你什么关系,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信任她…” 的确如此,尔怜出现时,余十九仍在惊慌,没多余反应,一心只想有人能帮忙救治胤禔。 可冷静下来之后才觉出一些不对劲来。 那女人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凑巧了,而且… 刚刚在她手上,指腹和虎口有着明显的厚茧,那可不是什么做苦力做出来的,而分明是操持武器才磨砺出来的标志。 余十九看了看自己的手,虎口处也有一层浅浅的薄茧。 余十九再度深深的吸了口气,蹲在了床边,说道:“我们不能再等了,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尽力一试!” 第四百八十章 破碎的酒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明显,刺耳。 “快点,赵大夫,就是这里!” 尔怜推开门,赵大夫在她身后,跑的气喘吁吁的,好歹是跟了上来。 吱呀一声—— 门一推开,尔怜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仟千仦哾 只见余十九侧躺在地上,像昏过去了,屋内弥漫着血腥味,还有一股…酒味? 尔怜只看了余十九一眼,便没多理会她了,忙招呼着赵大夫。 “大夫,您快看看大千岁,情况如何了?” “好,莫急,老夫看看。” 赵大夫提着药箱子,坐到了床边,尔怜去将屋内四周的烛火都点燃,瞬间屋内又明亮了不少。 “咳……”余十九昏沉沉的,喉咙难受的紧,嘶哑的咳了几声。 尔怜瞥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眼神,紧张的盯着赵大夫。 “怎么样?大千岁没事儿?您怎么不给他解毒上药呢?” 赵大夫嘶了一声,将薄被重新给胤禔盖好,对尔怜说道:“姑娘,直郡王身上没有毒…” “没有毒?” 尔怜不可置信,“怎么会没有毒呢?我亲眼瞧见的,血都变黑了,伤口也乌黑乌黑的,分明就是中毒之相!可吓人了,怎么会没有毒呢?” 像是担心赵大夫说谎似的,尔怜又重新掀开胤禔的被子看了看,果然见伤口上的箭头不止被拔了出去,而且伤口也不复刚才的乌黑深色,而是正常的血红色,且伤口似乎…愈合一些了? 难道这屋子里有药? 尔怜开始怀疑自己了,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她放的,除了日常用品,就还有一些酒水,可是半点药都没有啊! 她凛着眼,把目光投向了地上的余十九。 难道是她? 可是酒怎么救人? 这时,赵大夫举着烛火,看清余十九的脸后,惊呼道:“呀!这不是七福晋吗!她也受伤了!快,姑娘你来搭把手!” 尔怜却踟蹰着没有动作。 “姑娘?” 赵大夫疑惑的看着尔怜,尔怜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她问:“你说,她是七福晋?” 尔怜指着余十九。赵大夫点点头,“你不认识吗?” “哎,先别管认不认识了,来搭把手先将人扶起来。” 尔怜还是过来,将余十九扶起,可刚一摸到余十九后背,却摸了一手的血。 “这…” 尔怜一惊再看手上,黏糊糊的血都已经有些干涸了。 这是怎么回事? 赵大夫过来一看,照着烛火,才看见余十九后背上一片血迹,伤口在颈上。 “救人为本,七福晋,得罪了…” 赵大夫放好烛火后,拿小刀将余十九的后领割破便看见脖颈上一团血肉翻滚。 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团肉似的! “流这么多血,她是不是死了啊!”尔怜蹲下来,抖着手去探了下余十九的鼻息。 尔怜见着余十九第一眼就不喜欢这女人,尤其是…她还和胤禔那般亲密… 谁料,赵大夫看了那伤口一会儿,却皱着眉,很是疑惑的嘀咕道。 “奇怪…这么严重的伤口,竟然…愈合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回来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尔怜与赵大夫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时间竟有如此怪异的事情。 那么多血,肉眼可见,那么大一处伤疤… 竟然没有经过任何治疗,就慢慢愈合了? 赵大夫摸着下巴,摇头晃脑的感叹道:“怪哉怪哉,实在怪哉!” 尔怜却垂着眼眸,低声说道:“先别管怪不怪了,既然七福晋没有大碍,您还是先去将大千岁看顾好。” 说起胤禔的情况,赵大夫却摆摆手,示意尔怜安心。 “老夫还是那句话,直郡王没有中毒,就是中箭的皮外伤,也伤的不深,我简单开些方子,也就是了。” “当真?”尔怜秀眉紧蹙,心里泛起疑云… “当真!老夫的医术,直郡王府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 赵大夫还有些不高兴,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在质疑自己的本事。 尔怜又浅浅施了个礼,“既是如此,就多谢大夫了。”说着,尔怜摸了锭银子给赵大夫,又悄声拜托了他一件事。 听清楚后,赵大夫瞠目结舌,吞吐道:“这…不合适…若是直郡王醒了之后要找人…” “什么不合适?”尔怜语气严肃,表情竟然有两分狰狞。 “这么晚了还让七福晋留在这里才不合适,何况她还受伤了,您放心…您就悄悄将她送到七爷府后门口,您就走远些,谁瞧得见你啊。” 尔怜担心说不动赵大夫,甚至搬出了胤禔来压他。 “您是直郡王的人,多年来也算有些情分,难道您想因为七福晋,给直郡王添上些麻烦?” 说完这话后,瞧见赵大夫脸色微有变动,尔怜又放缓声音,半哄半劝道:“就请您帮个忙,事发突然,这院子里没有旁人,不然也不敢劳动您的大驾,您放心,等千岁醒了,若是问到七福晋,我自然知晓该如何说。” “那…” 赵大夫缓缓点头,还是应了:“那就这样,我留些药在这里,你记得给直郡王换一换。” “是,多谢。” ………… 已经快到三更了。 胤佑脸色沉着,尽管没有多余的表情,可手上不停摩挲扳指的动作还是昭示着,他此刻内心并不平静。 来人脚步声急促,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是府里的几名侍卫,他们连礼都未行,便急忙禀告着:“七爷,从宫门回府里的几条路全都找过了,没发现福晋的踪迹。”仟千仦哾 弘曙急的从椅子上起了身,皱着眉,训道:“你们可找仔细了?这么一个大活人,还能莫名其妙不见了不成?!” “大阿哥息怒,奴才们还在外面继续找,只是七爷有令,不敢将动静闹的太大,也不好找人询问是不是瞧见过福晋…” 弘曙冷着一张脸的模样时常让这些侍卫觉得——这孩子长大了绝对是个比他阿玛要厉害的角色… 侍卫讪笑着往后退去:“奴才们接着去找。” “去。” 胤佑眸光渐暗,对着跪地的人冷声说道:“若是福晋今晚平安回来便好,若不然…就别怪爷不留情面了。” 那人正是采青,她红着眼瑟瑟发抖着只说自己下了马车买东西便和余十九走散了。 其余的,再不肯说。 胤佑直觉这丫头有事儿隐瞒,可她哭哭啼啼的一句话也说不明白,余十九还没回来,暂时也不能真把她怎么样。 “阿玛,我先回院里,趁弘煦还不知道这事儿,我去看着他。” 胤佑看着弘曙,略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 “去。” 然而就在弘曙刚走到门边时,却急忙跑来个后院膳房的人,指着那方就对胤佑说道:“七…七…七爷!福晋回来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胤佑的怒意 胤佑想过余十九迟迟归来的很多种可能。 也许她在回府路上见到夜市热闹,去逛耍一阵,一时兴起忘了时辰。 也或许是碰见了谁,聊的高兴了。 总之,在胤佑慌乱的胡思乱想里,唯独没有眼前这一种… 余十九受了伤,身上的血迹污渍染成了一片,面色灰败,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下人们跪在一旁全都不敢言语,吴德咽了咽喉间的唾沫,凑到胤佑身边,涩声道:“七爷,您看…” 胤佑沉默不语,脸色却阴沉的可怕,吴德在七爷府伺候了这么久,还没有在胤佑脸上看见过这般可怖的表情。 就像是…暴雨欲来,山欲崩塌那般。 “七爷…”吴德颤巍巍的又喊了一声,胤佑突然回头,吼道:“看什么看!瞎了你的狗眼!还不快去请府医过来!” “是!” 吴德屁滚尿流的就跑了出去找府医,有个年岁大些的柴房嬷嬷赶紧跟身旁的两个小侍女说道:“来,搭把手,将福晋扶回院子里去。” “是…” 两个小姑娘低着头,手忙脚乱的要去扶余十九。 可刚刚要碰上余十九的胳膊,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嬷嬷抬头,“七爷?” 胤佑将余十九拦腰抱起,便大步迈出了门外。 刚踏出去,胤佑却又回头,对那嬷嬷说道:“今晚的事儿,谁也不许议论,若是传了出去,你们首当其罪。” “是,奴婢知道。” ……… 府医在内屋给余十九诊治,采青也被唤回了遇水院。 胤佑再次警告说:“爷再给你一次机会,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一五一十的说明白。”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采青掉着眼泪,泪眼婆娑的解释道:“奴婢和福晋分开时,福晋还好好的,真的…” 胤佑彻底生了火气,一捶桌面,咚的一声,将那茶盏都震的颤了几颤。 “还不说实话!你没看见福晋伤成这样?!她平日待你那么好,你怎么就将她一个人丢了?” 采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吼道:“奴婢不知道福晋会受伤!是直郡王!是直郡王将福晋带走的!分明之前还好好的!” 直郡王… 胤佑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缓缓起了身。 望住采青,一字一顿的重新问道:“你说…直郡王?” “是…”采青眼眶发红,怯怯的看着胤佑,欲言又止。 胤佑坐了回去,顿时脑内一片空白。 胤禔,又是胤禔。 他的手掌缓缓紧握成拳,缓缓的吐出一大口气。 采青薄唇颤抖,为余十九解释道:“福晋是不想和直郡王动手,将事情闹大,所以才…” “七爷!” 府医过来了,他拱手做礼,道:“福晋没有大碍,只是伤口失了血,开些补血的方子补一补就好。不过…不过…”qqnew 府医有些吞吐。 胤佑皱着眉,“说,福晋情况如何,不可有半点隐瞒。” 府医赶紧解释说:“七爷别着急,奴才是说,福晋的伤口恐怕很难复原,而且她后颈上还有旧伤,不止这一处…” 胤佑瞳孔猛的一颤,先前只瞧着余十九一身脏污,还分辨不出她到底伤在何处。 却原来…伤在后颈上? 胤佑的心猛一沉,转身便朝内屋走去。 第四百八十三章 试探 此时已是夜半三更,月下浮白。 余十九还在昏迷着,府医瞧了没有大碍,又因为遇水院没有旁的丫头,采青被拘在外面,余十九衣裳都还没换过。 胤佑站在床边,看了余十九很久,很久… 今晚发生的事令他有些想不明白,他也不敢想。 余十九受了伤,胤佑心疼,焦急。 可受伤的原因竟然是与胤禔有关,胤佑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胤禔和余十九之间那些微妙的往事又重新浮现回胤佑脑海中,像一锅翻滚的热水。 因为受伤,余十九侧躺着,胤佑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她的伤口。 胤佑缓缓伸手,指腹轻轻抚摸着那片痕迹。 曾经,为了弘煦,也为了他,余十九掉了两片鱼鳞。 留下了不可恢复的伤疤,日常衣服遮着,谁也瞧不出来。 在两人亲密的时候,胤佑总会带着内疚和怜惜,轻轻的将亲吻覆上。 “七哥,你不必这样的。鳞片没了就没了,我人还在呢,好好的。” 余十九察觉到胤佑的不安和愧疚,总会这般对他说。 胤佑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去柜子里取了干净的内衫给余十九换上。 整个动作都很轻很慢,唯恐将余十九弄醒了。 可尽管胤佑保持着极大的耐心,动作极其轻慢,余十九还是皱着眉,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唔…嘶…” 余十九只觉浑身酸痛,头晕目眩的。 记得,她不是从宫里出来,然后被胤禔带走了,带去了一处庄子,那个庄子叫什么…春庭月。 然后…胤禔突然就转身将她扑倒,并为她挡了一箭! 脑内情景断断续续的,像闪电似的。 突然又冲进来一个女人,将余十九看做仇人似的…qqΠéw 余十九沉了一口气,慢慢睁开了眼,才将眼前的人看清。 视线清明,余十九有些不可置信,嗓音沙哑的开口喊道:“七哥?” 听着这声带着疑问的喊声,胤佑眉头微蹙,仍然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意,不咸不淡的反问道:“怎么了?” “我…我这是回来了?” 余十九转眼看向四周,才终于敢确定自己是在七爷府,自己的遇水院里。 余十九松了口气,表情明显也放松了许多。 “嗯,回来了。” 胤佑摸了摸她的脸,又问:“伤口疼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余十九摇摇头,“我没事,也不觉得疼了。不过…我是怎么回来的?” 说这话时,余十九语气明显有些不安,表情也有些忐忑,她略微小心的看着胤佑。 胤佑答道:“我也还不知道,是后院的人发现你的,有人将你送到后,便离开了。” 奇怪,会是谁? 余十九皱了皱眉,她的印象只停留在自己久等不到那个女子回来,担心胤禔扛不过去了,索性找了瓶酒给自己灌了下去,又剜了一片鱼鳞救了胤禔。 之后的事儿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十九…”胤佑深深的看着余十九,声音缓和,问道:“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突然受伤?” 胤佑眼神微黯,又问:“是不是回府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人?” 第四百八十四章 余十九眼神有过细微的躲闪,那抹情绪转瞬即逝,若非胤佑看的仔细,只怕根本不会瞧见。 她勉力一笑,道:“没有…” 胤佑睫毛轻垂,淡声询问道:“那你是怎么受伤的呢?” “我也不记得了…” 余十九摁着眉心,模样有些苦恼,看上去正在为了自己冥思苦想没有结果而难受。 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余十九都能感受到胤佑浅浅的呼吸喷洒在自己面上。 她缓缓抬眸看着胤佑,只一眼,又很快将眼神错开了。 “都快天亮了,七哥,我这也没什么事儿,你也洗漱着好好歇会儿。” 余十九试着去握住胤佑的手,笑容也似乎没那么僵硬了。 “你还得去早朝,好歹歇一会儿…啊!” “你还要如何骗我!” 突然胤佑暴怒,将余十九的手重重甩开,余十九一时不慎,没有防备,一下便倒了下去,她撑着软枕,望住胤佑,张了张唇,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胤佑起身,万分失望不解的指着余十九,细看之下,胤佑眼眶猩红,声音颤抖的说:“余十九,你说谎的本事并不高明,什么不记得了这种蹩脚的话就不用说了!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余十九诧然,唇角一抖,摇了摇头,“不是,我…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胤佑冷笑一声,嘲讽道:“你只是不想让我知道,你从宫里出来,碰见了胤禔,然后呢?然后你们去了哪儿?是他知道了你的秘密,取了你的鱼鳞吗?” “不是!” 余十九一时惊慌,有些崩溃似的,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瞒你,是…是我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儿!”仟仟尛哾 “那你是怎么受伤的!不是别人伤了你,那就是你自己弄的?” 这话胤佑虽然是在问余十九,可那话里笃定的意思十分明显。 他几乎能肯定,余十九是为了胤禔,又做了伤害自己的事。 实在隐瞒不过,余十九心慌意乱之下,只好闭了闭眼,承认了。 “是,是我自己弄的,但是我是为了救他,我不敢耽误!当时情况真的不允许我再多想,我也等不下去,那个女的一直不回来,胤禔都快没气了,我真的怕若是再等…” 余十九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着当时的场景,尽可能的想将当时的场景描述给胤佑听。 胤佑却直接将余十九打断,吼道:“所以你就为了他做这种事儿!” “他当时都快没命了!他中毒了!”余十九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不像以往,一见余十九着急,胤佑便会不自觉的放缓语调,算是认输了。 可这一回,胤佑并没有半点退让。 他甚至又往前靠了一步,“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如果不跟他走,难道他身边就没别人了?没了你余十九,他就死定了?” 闻言,余十九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胤佑。 “七哥,你在说什么你自己知道吗?他是你大哥!他快没命了,就在我眼前,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吗?!” “是!” 胤佑抬手,摆了摆表示自己不想再说了。 “我不想和你吵了,你总有你的理由,你的说法。我不该多此一问,我应该装聋作哑,当个傻子!” 第四百八十五章 换人 “胤佑!” 余十九的呼喊也没能喊停胤佑决绝的步伐,望着男人背影消失,余十九的心不由得紧了几分。 她抚摸着自己脖子,徐徐的呼出一口气。 此时的余十九心里又酸又涩,十分复杂,总觉得心里有处地方空落落的。 很快,便天亮了。 余十九没怎么睡着,自己打了清水净了脸,才恍惚的察觉到外头新来了两个脸生的侍女。 余十九踏出门去,两名侍女便恭顺的行着礼,穿青色一衣裙那个往前一步,声音不疾不徐的,“请福晋安,您休息好了吗?膳房给您炖了燕窝,奴婢去端过来,对了,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去为您请府医过来。” “不必了。”余十九身上罩着件披风,她拉了一下结扣,声音还有些喑哑。 “采青呢?” 青衣侍女抬眸看了余十九一眼,又行一礼,老实答道:“七爷让她去盥洗房了,以后这遇水院,就由奴婢和巧玉伺候您。奴婢名红柳,若您觉得不够,七爷会再安排人来的。” 另一名侍女也跟了上来,“奴婢巧玉,见过福晋。” 余十九脸色微变,语气也严肃了不少。 “七爷人呢?” “七爷还未回府。”红柳答话不卑不亢的,甚至还劝道:“早些时候七爷出府时,脸色很不好看,若是福晋对此安排不满,也请您不要着急,别去触了七爷的霉头,待缓和些时间,总会好的。采青姐姐那边您也不用担心,都知道她是您身边的人,这七爷府里应该没人敢轻慢她的。” 听她这么说,余十九高看了这丫头两分,她浅浅一笑。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这院子确实没什么需要伺候的,你俩各自歇着,我去盥洗房看看采青。” “福晋现在就去吗?您还没用早膳呢,奴婢去将燕窝给您端来,您多少吃一些。”红柳说着便要转身动作,余十九将她喊住。 “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待会儿若是饿了再传膳。”余十九笑笑。 想着昨晚的事儿,在她心里像煮沸了一锅粥似的,此刻心里仍旧乱麻麻的,哪里吃的下去东西。 “是,那福晋您慢些。” 闻言,巧玉和红柳听话的没有跟上来,就规规矩矩的候在遇水院里。qqnew 诚如红柳所言,采青在盥洗房里好端端的,甚至都没人敢拿活儿给她做。 于是,她就一个人缩在墙角边上,曲腿抱着,眼神有些涣散…看上去十分可怜。 “采青…” 余十九在门边喊了一声,那些正忙碌的下人这才注意到余十九,纷纷过来行礼, “参见福晋。” “不必多礼,都去忙你们的。” 余十九朝采青招招手,“傻着做什么?过来我看看。” 采青心里的担心,委屈,瞬间爆发,哭着就朝余十九奔了过去。 “福晋!您没事儿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傻子,我没事儿,哭什么。” 余十九浅笑着,用指腹给采青擦拭着眼圈,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她确实没受罪才放下心来。 “委屈你了,都是受我连累,才遭罪…”余十九握着采青的手,安慰说:“委屈你些日子,过两日,我就让你回来。昨晚我和七爷闹的挺不愉快…” “奴婢不委屈,都是因为奴婢,昨晚看您受伤,七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奴婢就…就…” 采青怯怯的看着余十九,愧疚难掩,断断续续的说道:“就把直郡王将您带走的事儿给七爷说了。” 说着,采青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都是奴婢不好!害得您与七爷吵架!福晋,您罚奴婢!” 余十九低低的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抹无奈,将采青扶了起来。 “傻丫头,这怎么怪得了你,你没事就好,不用担心我。” “那您真的没事了吗?”采青一双眼湿漉漉的,像只受惊的小鹿似的,盯着余十九的脸瞧,总觉得余十九是在欺瞒自己。 余十九拍着采青的肩膀,声音柔和,不停保证道:“我真的没事,你放心。我就过来看看你,见你无恙,我也安心了。你再委屈两日,过两日我找七爷好好说说话…” 的确有些话必须要和胤佑说明白,余十九眼底一片黯然。 “是,奴婢知道了。” 采青又行了个礼,一步三回头的重新进了屋子。 原本余十九是打算去春生阁坐坐,与富察敏敏说说话的,可刚走到花园,便被人挡住了去路。 竟然是瑶瑟和刘佳檀儿。 “妾身走老远看过来,还以为府里又来了个病西施呢,走近了才瞧见,竟然是福晋。” 刘佳檀儿今日妆容艳丽,整个人也眉飞色舞的,与前几日相比,又是极大的不同。仟仟尛哾 她娇笑连连,又浅浅的退了两步,微微蹲低了身子,行了个万福礼。 “妾身给福晋请安。” 瑶瑟也跟在身后,声音平淡。 “奴婢给福晋请安。” “不必多礼。这里当风,刘佳妹妹若是赏完了花,还是早些回院子里歇着,别回头真的被风吹凉,自己成了你口中那个病西施。” 说完话,余十九便要走,与这位刘佳格格,她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可没等余十九走出几步,刘佳檀儿的话像鬼魅似的,幽幽的传进了她耳朵里来。 “原本也是要去找福晋的,不想在这里碰到了,那妾身便当这儿说了,七爷昨晚到了妾身房里…” 闻言,余十九猛的回头,眼神一颤,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刘佳檀儿。 做了这多年的七爷府主母,余十九自认已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不会大喜大悲大怒。 可听到刘佳檀儿这话,余十九仍然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和声音。 “所以呢?” 刘佳檀儿掩唇一笑,模样是万分的娇羞。 “这还有什么好所以的呀…这叫妾身多难为情啊。” 紧接着,瑶瑟便接腔道:“福晋见谅,刘佳格格嘴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按规矩,府里侍妾侍寝后该与您知会一声,只是昨晚见七爷似乎心情不太好,奴婢和格格也就没敢问您是不是知道这事儿。今日碰到您,便和您说一声。” 瑶瑟低眉顺眼的,说的话却有些意味深长。 “七爷没有说要赏汤药,而至于福晋您给不给赏赐,格格也全听您安排,不敢逾矩。” 第四百八十七章 心事 好一个不敢逾矩。 余十九仿佛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打量着刘佳檀儿,少女模样娇俏,身段好,正敛着一双杏眸低眉浅笑着。 见余十九不说话,刘佳檀儿缓缓抬眸,轻声细语的唤着:“福晋?若是您还没有想好,那妾身便先告退了,妾身就在珊瑚院,随时等您的传召和吩咐。” 说完话,刘佳檀儿轻轻蹲了蹲身子,侧目对瑶瑟说道:“瑶瑟,我们也别在这儿碍着福晋赏花了,走。” “是。” 瑶瑟应了一声,转去虚扶着刘佳檀儿的胳膊,二人一道离去了。 余十九在花园独自呆了许久,才慢悠悠的回了自己的遇水院。 方才刘佳檀儿和瑶瑟的那些话像密密麻麻的针似的,戳在余十九心尖上。 红柳端了些吃的上来,问道:“福晋,您去看过采青姐姐了?她没事儿?” 余十九不知在想什么,都有些出神了。 “福晋?” 红柳轻轻的碰了下余十九的胳膊,温声道:“奴婢去膳房端了些点心过来,您吃一些。” “好…” 余十九应着声,却在转手接盘子时,一个不稳,袖摆竟然将那碟子扫落在了地上。 红柳脸色微白,忙不迭的请罪说:“福晋恕罪,奴婢没有放稳。 望着一地残渣,精致的糕点在一瞬间就变成了沾染尘埃的垃圾,余十九皱了皱眉,缓缓说:“没有,是我自己没有接稳,不怪你,起来…” 红柳低了低头,退到了一边,没再说话了。 等红柳出了屋,巧玉朝屋内瞧了瞧,悄声对红柳说道:“怎么福晋出去一趟,回来就这个神情?” 红柳摇摇头,道:“主子的心思,可不能随便乱猜。” 巧玉却一脸神秘,嘀咕着:“我猜啊肯定是昨晚主子爷去了珊瑚院,福晋这会儿心里不高兴呢。” “嘘,别说了,仔细割了你舌头…” 红柳警告的瞪了巧玉一眼。 ……… 南书房议事的时候,胤佑一直眉头不展,胤禛看了他几眼以做提示,胤佑也未有察觉。 康熙说着话,啜了口茶,眼神瞟到胤佑身上,开口喊道:“老七?” 胤佑回过神来,起身道:“皇阿玛。”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不成?” 皇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说笑,可那笑意不达眼底,胤佑忙垂首道:“没有…” “七弟这是在担心老大的伤情,毕竟他们兄弟俩感情一向甚好。” 胤礽站在康熙身边,笑吟吟的说了句。 提到这里,康熙神情也微微变了,沉吟道:“说起老大这伤,你们兄弟们也该有所表示才是。他身上的伤大半都是为我大清受的。如今旧伤复发,朕也焦急心疼。” “是,皇阿玛您放心,儿臣今早听了这事儿,便派人送了些补品到直郡王府去…” “嗤——太子,您这出手未免也有些寒酸了,大哥的郡王府还能缺你那点补品不成?” 和胤礽对呛的人是胤俄,他斜靠在椅背上,手懒懒的搭着,没个坐相,眼神也是充满着嘲讽。 “老十!”胤禟瞪了胤俄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胤礽也不甘示弱,回呛道:“就是老大府里不缺这些,那也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心意嘛,不像有些人,不关心大哥的伤势就算了,只怕还在暗自爽快!” 胤俄火了,起身低吼道:“你说谁暗自爽快了!我看老大受伤,心里最爽快的人怕是太子你!你怕是在暗自恼火大哥怎么就是受伤呢?该直接…” “老十!闭嘴!” 胤禟一把将胤俄扯了回去坐好,心里骂了不止十遍这个蠢货,怎么一点就着。 闻言,胤礽一脸委屈,忙朝康熙表示道:“皇阿玛明鉴,儿臣绝无此意,都是手足兄弟,大哥受伤,儿臣担忧不已,不可能会有老十说的那种想法。” 康熙将手里茶盏一放,有些不耐烦,又有些无可奈何。 “行了。朕不过就是提了一嘴让你们多关心关心受伤的大哥,就在这里吵做了一团!成何体统!今日好在没有外臣在场,不然岂不是叫人看了大笑话!全天下都知道你们这些表面兄友弟恭的兄弟,背地里是闹成了一团,恨不得彼此去死!” 这话可说的重了,一瞬间,屋内的人忙跪了地,请罪道:“皇阿玛息怒,儿臣惶恐。”qqnew 闻言,康熙冷笑一声,“惶恐?朕看你们,一个个的自得的很,哪里会惶恐!” 说完,康熙径直起身,梁九功忙退去抬起了内屋的门帘,康熙头也不回的迈了进去,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儿子们。 还是梁九功弓着身子,打了个礼,低声道:“今儿也差不多了,皇上该小憩了,各位爷,还是先请回…” 待出了南书房,兄弟几人分成了几路。 十四抱怨道:“十哥,你说你…真是的,你说那些话做什么呀,老爷子让关心大哥,就随便送点东西去关心关心得了呗。” 胤俄不自在的耸了耸肩,“我就是见不惯老二那副虚伪的样,假情假意的,做给谁看啊!我就是要说,这全天下谁都可能希望老大好,就他绝不可能!” “行了!” 胤禟轻轻一巴掌拍在胤俄胸口,瞪了他一眼,说:“说的没个完了。” 几人慢慢走着,胤禟朝前面的人喊道:“八哥,你怎么了?一直不说话。在担心大哥?” 胤禩浅浅一笑,说:“担心大哥是自然的,不过我在想另一件事?” “什么事?”胤禟眉头一挑,表情却莫名有些戏谑。 胤禩眼里盛满了笑意,背着手低声道:“还有事儿能瞒过你九爷的眼睛和耳朵?” 这话意有所指,分明是说胤禟猜得到。 胤禟手一摊,“万一咱们想的不是同一件事儿呢,八哥你说说?” 十四回过头来,怪笑道:“得了,何必在这种时候考验兄弟默契…” 胤俄脑袋都大了,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打转,不甘心的叫唤着:“什么呀,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到底什么事儿啊!” “傻子!”胤禟敲了下胤俄的脑袋,笑说:“方才你没瞧见七哥表情很不对劲吗?那么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今日却全把心事写在脸上了。” 胤俄缓缓回过神来,十四双手枕着脑袋,嬉笑着:“紫禁城就这么点地儿,一个福晋失踪了半宿,一个直郡王莫名受伤…怎么看,这两人都很不对劲?” 第四百八十八章 “嘶…哦,原来还有这一茬啊。”胤俄后知后觉的,捂着嘴怪笑了几声,又挤眉弄眼的朝胤禟肩膀碰了碰,“这么看来还真的是很—不—对—劲呢!” 胤禩接声道:“大哥府上的人说是旧伤复发…” “得了,旧伤复发的人还那么大力气将人在街上就拐走!”十四笑的张扬,眼里却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微妙情绪。 方才胤俄的话或许有不尽然的地方。 见胤禔受伤,太子高兴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乐见于此的…或许不止太子一个人。 十四的神情有些雀跃,又说:“九哥,小九嫂不是和那位七嫂关系不错吗?你要不让小九嫂去问问,去关心关心?” 胤禟沉思半晌,缓缓道:“不了,澜泱上次与我说过,她觉得七嫂心性单纯,她不想再去试探她。” “哈?心性单纯?” 十四挥挥手,笑说:“单不单纯我是不知道,但是昨晚这么一出闹下来,七哥心里肯定膈应死了。偏偏皇阿玛还让大家去关心大哥,这不是成心给七哥心里添堵吗?哈哈哈。” “行了,都少说几句,先走。” 胤禩背过手去,将几个弟弟招呼着,一道出了宫门。 在他们身后,回廊圆柱后慢慢拉长两道身影。 胤禛回首望着胤佑,“事情闹的这般大,为何也不知会我一声?” 胤佑沉默不语。 胤禛叹了口气,又说:“说来说去,都是因为昨晚到你府上吃的那餐饭导致的,若是七弟妹不出府进宫,也就没这些事了。” 胤佑嘴皮动了动,慢慢吐出两个字来。 “未必。” 胤禛愣住,想劝些什么,却也想着这毕竟是胤佑的家事,说多烦多,索性也就不多言了。 “走…” ………… 今日在南书房,康熙说了很多话,大多是关于接下来的巡行事务的。 从来帝王巡行蒙古都不是小事,皇子们大多都会各自承担着重要的事情,胤佑也不例外。 然而今日,胤佑实在没听进去太多。qqxδnew 原因无他… 他满脑子都在想着昨晚的事儿,还有从瑶瑟嘴里听到的一个大“秘密” 早在胤禔回朝时,他和余十九就已经在城郊外的那个赵家医馆见过面了。 当时情况也不寻常,胤禔派了他的贴身侍卫,光天化日之下,便将余十九强行请了过去… 过了很久,余十九才出来。 瑶瑟当时做为余十九的贴身侍女,一直在外头等了很久很久… 细细回想,那日,余十九回来怎么与他说的? “我去帮澜泱取药了,那医馆人多,大概是大夫医术好,名声也不错。等了好久才将澜泱的药拿到,这才耽误了许久…” 余十九的笑脸仿佛还在眼前,那温柔的话语此时回想起来,却像毒药… 胤佑强行将这段难堪的回想甩开,沉沉的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拳。 回府后。 第一个找上来的却是弘曙,他进了赏花落也不说事儿,就在书架旁翻东西,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的。 他不说话,胤佑也不问,兀自看着手里的书。 还是弘曙忍不住了,笑问道:“阿玛,听说遇水院做了些点心,您回府来还没吃东西?饿不饿?咱们一块儿去蹭一顿?” 第四百八十九章 冷战 胤佑头也不抬,语气也清冷的紧。 “你若是饿了,自己去,我待会儿传膳。” 弘曙急了,“阿玛…” 胤佑眼皮一抬,睨了弘曙一眼,“还有事儿?” “没…没了。” “那就出去,你没事儿了我这可事情多的很。” 忽然飞来一只小飞蛾,停在书本上绕了绕,胤佑抬手挥袖将它赶走了,再抬头时,却发现弘曙还站在那处,踟蹰不前的模样… 胤佑眉头一皱:“到底怎么了?” 弘曙讪笑着,坐到了椅子上,扬起一张笑脸,说道:“我就是想让阿玛您跟我一块儿去…” “不去。” 不等弘曙将话说完,胤佑便出声拒绝了。 并且赶在弘曙还要开口前,胤佑翻着书页,又吩咐着:“出去。门带上。” 弘曙撇撇嘴,到底还是起身出去了。 弘曙蹙着眉,盯着自己脚下的步子,不留神蹿出来一道人影,覆盖在弘曙的身影上。 他抬眸,见是吴德,弓着身子,笑的有些贼。 “挡爷的路做什么?”弘曙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吴德。 吴德嘻嘻笑着,脸上的脂粉有些厚重,说:“大阿哥又拿奴才打趣了,哪里敢挡您的路啊?这不是看您从主子爷书房里出来,愁眉不展的,像有心事,奴才大着胆子来与您说说话。” “嘿,你能有什么好话?” 弘曙笑了一声,睨着吴德,吴德还是保持着那副笑脸,左右瞧了瞧,那模样似乎很警惕。 弘曙有些不耐烦了,“有什么话你就快点说!弄的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儿!爷还指望你放出什么好屁来?” “哎哟大阿哥您别急,奴才悄悄与您说…”qqnew 吴德佝偻着背,又朝弘曙靠近了些,低低说:“昨晚福晋回来后,和主子爷吵起来了,主子爷从遇水院出来后,到了珊瑚院去歇的。” 弘曙眉一蹙。“莫非是那个什么刘佳檀儿?” 吴德点点头,一张脸上写着:你懂的。 不过这是胤佑的私事,弘曙做为儿子也不好评说,他胸口蕴了一口气,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今儿福晋去花园,好巧不巧,就碰到了刘佳格格,也不知刘佳格格和她那个瑶瑟丫头同福晋说了些什么,将福晋气的不轻呢。就这样主子爷都没去遇水院看看福晋…” 听到这里,弘曙心中警铃作响,低声喝道:“你想说什么?” 吴德干巴巴的笑两声儿,“奴才意思是,主子爷这是铁了心的要冷福晋一段时间,这些时日啊,您就莫去主子爷跟前多说福晋的事儿了…不如看看珊瑚院那头会不会有什么动静,届时请侧福晋出来做个主,那位刘佳格格也定然记得您与侧福晋的好…” “哎哟!” 吴德话音没落,就被弘曙一脚踹开了。 “狗奴才,你胆子可真大,还敢将主子们一道编排了!” 吴德摸着屁股墩,委屈巴巴的说:“大阿哥,奴才这也是为您好嘛。” “滚一边儿去!” 弘曙剐了吴德一眼,迈开步子风风火火的朝遇水院去了。 一路上,弘曙却不由得回想着吴德的话。 是啊,照着胤佑对余十九的宠爱程度,哪可能会任由一个侍妾爬余十九头顶上去,这府里的什么事儿都不可能瞒得过胤佑。 可胤佑却对此不闻不问,明显就是要故意冷落余十九。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 弘曙眉心蹙紧,攥了攥拳。 “给大阿哥请安…” 红柳迎上来,给弘曙行了个礼,弘曙一抬手,“不必多礼,我额娘呢?” “福晋在屋里呢。”红柳刚说完话,余十九便走了出来,她看向弘曙,看只有他一个人,余十九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笑道:“进来,刚炖了一盅雪梨汤。” “是。” 弘曙进了屋,才发现弘煦也在这儿。 弘煦朝弘曙扑过来,有些急切的问道:“阿玛怎么没来?” 弘曙摸了摸弘煦的脑袋,温声说:“阿玛书房里事儿多,就不来了。” 闻言,余十九望着一桌可口的点心,敛着眉眼,低笑道:“没事儿,咱们先吃。我让红柳装几样起来,待会儿我给你阿玛送过去。” 第四百九十章 当我没来过 你眼巴巴的要送,人家可不一定想要… 差那么一点,弘曙便将心里这话说出来了。 可看着余十九满是期许的眼神,弘曙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他笑着将余十九送回了位置上,又拉着弘煦落座,笑说:“我都饿了,这么好吃的点心,可不想再分给别人,就算是阿玛,我也不愿意。” 说着,弘曙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果真饿的不轻,抓着桌上的食物狼吞虎咽的,浑似饿了饭一般。 “大哥,你这是去打仗回来吗?怎么饿成这样?” 相比较之下,弘煦就要显得讲究多了。 他细嚼慢咽的,一口一口的吃着,还评价说:“今日这个桂花糕太甜了些,反而没了那股香味。还是采青姑姑做的最好吃。” 这话一说,弘煦后知后觉的咦了一声,奇怪的问:“怎么没看见采青姑姑?她去哪儿了?” 弘煦还小,府中的事儿,他知道的不太多,更何况是父母吵架离心这种事儿。自然更不会有嘴碎的奴才敢去三阿哥面前咬舌根儿。 余十九一边让红柳拿了个食篮,照着几样点心一样拿了一些,轻声说着话:“采青姑姑这几日调到别处去了,过几日就回来了。” “啊?可是…” “好了,你们兄弟俩慢慢吃,我把这些点心给你们阿玛送过去。” 余十九打断弘煦的话,浅浅一笑,便提着食篮出去了。 “红柳,走。” “是。” 红柳垂着头跟了上去,弘煦噌的便下了凳子,还想追上去。 “额娘!” “你回来!” 弘曙一把抓着弘煦的衣领,把他给提了回来。 “你跟着去做什么?坐下来,老实吃你的。” 弘煦苦着脸。“我跟着去见见阿玛,和他说说话不行吗?” 看着弘煦委屈的小脸都皱紧了,弘曙也不由的放缓了语调,安慰道:“阿玛和额娘定然是有事儿要谈,这等时候,你就别跟过去了。有些话,当着你小孩子不好说。” 闻言,弘煦略带着疑惑的看了弘曙一眼。qqnew “什么事儿?他们要谈什么事儿?” 可那双眼中,仿佛有些别的什么情绪,弘曙一时间竟然辨别不出来。 弘曙踟蹰半分,才缓缓说:“总之,就是…哎,大人的事儿说了你也不懂,行了,别多问了,安心吃你的。” 弘煦眼神忽然一黯,微微侧着脸,低声说了句:“我知道什么事儿…你们不说,我也知道…” 弘曙没将弘煦的话听清楚,“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 弘煦摆摆手,乖乖的回到了饭桌上。 …… 余十九走到赏花落门口,书房的门却关的紧紧的。 吴德侯在门边,看见余十九过来,忙不迭的过来与她请安。 “给福晋请安。” “我来给七爷送些点心。” 余十九说着话,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提着食篮便要越过吴德,可吴德却讪笑着挡住了余十九的去路。 “福晋见谅,主子爷说了,事务繁忙,谁都不见。” 余十九纳了一口气,朝那紧闭的房门看了许久,一双柳叶眉蹙紧又舒展,她轻轻叹一声气,然后将食篮递给了吴德。 “那劳烦你待会儿给七爷带进去。” 可不料,吴德连食篮也不接。 “福晋见谅,这…方才啊…已经有人送过吃食来了…”吴德低着头,声音却不太轻。 余十九呼吸声重了几分,又问:“是珊瑚院的?” “…呵呵呵…是。” 忽然,哐的一声,余十九将那食篮抬手打翻,里头的糕点滚落出来,掉在地上很快便裹满了灰尘。 “啊哟!福晋您这是这是做什么啊!” 余十九眼底生热,转身便走。 突然,书房的门被拉开,胤佑背着手站在门边,冷声唤道:“站住!” 第四百九十一章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怪物? 余十九脚步一滞,还是没有回头。 胤佑朝前走去,余十九听着男人脚步声越近,手掌攥紧,仍旧没有回头。 “做什么要到书房来撒泼?” 胤佑的声音又轻又冷,仿佛是在质问一个陌生人。 余十九这才转身回头,同样声音毫无起伏,冷冰冰的答道:“原本是过来给七爷送些吃的,没想到已经有人先了一步,将好吃好喝的都朝赏花落送了过来,臣妾就不打扰了,先告退了。” 说罢,余十九行了个礼,便要再度转身。 可突然,胤佑猛的伸手扣住余十九手腕,“站住!” 余十九侧目,望着胤佑,二人四目相对,余十九没有再说话。 可在胤佑目光注视之下,余十九的眼圈却不自觉的红了。 她甩开胤佑的手,淡声吩咐说:“红柳,你将这里收拾一下,我先回院儿里去了。” “是。” 红柳一福身,便去收拾地上的狼藉碎屑。仟仟尛哾 “余十九!” 胤佑几步上前,挡住了余十九的去路,余十九只看了胤佑一眼,便将脸侧开,不想与这男人对视。 吴德心下一动,凑到了红柳跟前,帮着她迅速的将地上收拾干净,又低声说:“咱们快些退下,待会儿两位主子谁发起脾气来,都是咱们做奴才的遭殃。” “说的是。” 于是,红柳和吴德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收拾好后,提着食篮悄无声息的便退到了一边去。 整个院子,只剩了余十九和胤佑两人,二人之间的气氛静悄悄的有些诡异。 忽而一片树叶扫落,掉在余十九的肩膀,胤佑习惯性的伸手为她拂掉。 可他抬起手在半空,却又顿住。 余十九也望着他忽然停滞的动作,沉默一笑,淡声说:“看来七爷不想和我说话,也不想和我有任何接触。” 胤佑攥了攥拳,说:“我只是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余十九抬眸,看了胤佑一眼,轻声说:“我已经解释过了,信与不信都在你。你若心里已经认定了我和胤禔之间有不轨之实,那不管我再跟你解释什么,你会信吗?我说的再多,有意义吗?” 闻言,胤佑眼神微凛,声音也拔高了些。 “若你问心无愧,那事关他的事儿,你又何必遮遮掩掩?上次你去帮老九的侧福晋取药,回来的那么迟,碰见了谁?做什么耽误了这么久?” 余十九一愣。这事儿…到底是叫胤佑知道了。 她唇动了动… 胤佑又说:“我满心满眼都是你,信你,爱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口口声声说我不愿意和你说话,不给你解释的机会,却不看看你自己是怎么做的!” 胤佑说的有些恼了,他逼近余十九,定定的看着她双眼,语气里仍有心痛难忍。 “我怕你受伤,怕你的秘密被更多人知晓,怕你受委屈,怕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失望难过,可你呢?你在别人面前喝醉酒,就为了取你那该死的见不得人的鱼鳞!我该说什么?说你仗义,说你和他真要好,竟然不惜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救他!余十九,你到底怎么想的!” 胤佑低吼出声:“你让我要谨慎小心,要为了家中孩子考虑,那你呢?你为了别的男人不管不顾的时候又想过我吗?想过孩子吗?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怪物吗!” 话音刚落,胤佑便后悔了。 可余十九抬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抬手便给了胤佑一耳光。 “啪”——的一声。 胤佑脸一偏,余十九声音有些哽咽。“是你错了,你当初不该拉着我回来。我也错了,我错在一开始,就不该留在这里,更不该爱上你。” 第四百九十二章 赏你的好东西 余十九转身决绝,等胤佑喘了几口气,回过神来之后,赏花落里,已经瞧不见余十九的身影了。 “主子爷…”吴德有些为难,压根不敢看胤佑,只好弓着身子,壮着胆子说道:“福晋这么气匆匆的出去,若是刘佳格格还在花园子里…这万一,给碰上了…可如何是好啊?” 胤佑冷哼一声:“碰上就碰上了!有什么好大不了的!” 胤佑转身回屋,吴德追上去,紧追不舍,胤佑脚步一顿,吴德差点就撞了上去。 胤佑停下脚步,语气有些凶:“你作什么死!” 吴德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指了指胤佑的面容,小心翼翼的说道:“您的脸…要不要奴才去取些药过来给您搽搽?” 闻言,胤佑不自然的摸了摸脸颊,余十九真是用了大力气,一巴掌甩的毫不留情。 胤佑顿时有些烦躁,一脚便给吴德揣了过去,“滚一边儿去!” ……… 还真是被吴德说中了。 余十九冷眼望着眼前的人,刘佳檀儿笑的妖冶,声音柔柔的,还刻意拉长了语调。 “真是巧呢,一天不知道要碰见福晋几回。” “一个屋檐下,能碰见几回都不稀奇。”余十九声音冷淡,又冷冷的瞥了刘佳檀儿身后的人,说:“若是刘佳格格不愿意碰见我,便回珊瑚院去好好待着,眼不见,心不烦。” 说完,余十九迈步便要走开。 不想,刘佳檀儿却再一次挡住了余十九的去路,娇滴滴的说道:“福晋这是什么话?主子爷希望看到家宅安宁,看到咱们姐妹同心,您这样说,难道是想与姐妹们生分吗?” 刘佳檀儿挑衅的有些过了火。 瑶瑟正欲开口劝阻,余十九却吩咐道:“红柳,你去吩咐府医,让他备一碗避子汤,赏给刘佳格格。” 闻言,刘佳檀儿大惊失色,“你!” “记着,拿到之后,你要亲眼看着刘佳格格喝下去。” 余十九吩咐完后,轻蔑的看了刘佳檀儿一眼,这才转身走了。qqΠéw 刘佳檀儿在身后气的抓狂,指着余十九后背,破口大骂道:“主子爷没有说过要赏我避子汤药,你凭什么!” 余十九停下脚步,侧目看着刘佳檀儿,语气嘲弄。 “你不是说要显得咱们姐妹亲密吗?给你赏下这么好的东西,你可要接住,细细享用。毕竟,这是旁的院子都得不到的赏赐。” 余十九没再理会刘佳檀儿的怒骂。 红柳低眉顺眼的行了个礼,“刘佳格格,请回珊瑚院,福晋的赏赐待会儿便到。”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刘佳檀儿恨的眼眶欲裂,她拽着瑶瑟的衣袖,愤怒癫狂的像一头母兽。 “主子爷都没说要赏我避子汤,她凭什么这么做!我不服!我要见主子爷!” 刘佳檀儿疯了似的朝赏花落去,被瑶瑟一把拦下了 再看周围那些人,或冷漠,或警惕,端是怕惹火上身。 瑶瑟劝道:“格格息怒,一碗避子汤而已,于您无害,喝就是了…您怕什么?” “可是…”刘佳檀儿花容失色,瑶瑟又劝:“您送点心时也看到了,主子爷桌案上有好些折子,皇上要巡行蒙古,七爷势必随行,看他与福晋现在这般生分,料想是不会带上福晋的。届时…您再仔细周祥…” 第四百九十三章 不带她去 对于花园里的一通吵闹,没人知道胤佑他到底知不知晓。 不过大家看咋眼里的是,胤佑和余十九的关系,真的像是降温一般,跌倒了冰点。 红柳对于余十九的态度原本不怎么亲近,顶多就是个尽责的使唤丫头,绝谈不上多好多亲近。 可这小段时间接触下来,红柳真切感到余十九的性子温和,随意。 半点没有主子的架子,渐渐的,红柳也就想着从和余十九说说心里话。 ………… “福晋,这几日您脸色不怎么好,奴婢在小厨房炖了些燕窝,都是上次库房里摘出来的上好品次。” 红柳望着门边的人,余十九遥望着外头,此时是夕阳渐沉。 一缕橙色光芒落在余十九身上,平添三分淡漠疏离。 她眨眨眼,回头侧目,望着红柳笑了笑。 “多谢你,你有心了。” 红柳行了一礼。“伺候照顾福晋是奴婢的本分,怎么敢当您一声谢呢。” 红柳想了想,又说了句:“主子爷将奴婢指过来,就是希望奴婢能将您照顾好呀。” 闻言,余十九也知道这是小丫头好意的安慰。 她回身缓步,慢慢走到了桌边,看着鲜美燕窝,她动了动勺子,却觉得食之无味,干脆一口别尝,省的浪费了好东西。qqnew 见余十九不动,红柳询问:“怎么了?是奴婢没有炖好吗?” “不是,你做的很好。” 余十九笑笑,也不知是不是安慰红柳,才说:“你比采青手艺好,采青在这儿伺候的时候,我从不让她做太贵重的东西,省的浪费了。如今你来了,以后我倒是有口福了。” 她虽在笑,可红柳却真切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孤寂感。 “福晋,您?不开心吗?” 此话一出,红柳也知道自己是问了一句废话。 但看如今胤佑和余十九的关系,余十九怎么开心的起来呢? 余十九却答:“说不上来开不开心。”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问:“从在大花园我遇到珊瑚院那位,到今日,多久了?” 红柳想了想。 “嗯…约莫是有个六七日了。” “六七日了。” 余十九的声音辨不出喜怒。 “六七日都没见到他人影了。也不知道是有多忙…” 第四百九十四章 误以为 “福晋…”红柳欲言又止,浅浅的这般唤了一声,却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余十九倒比她先开口。 “没事,你不用劝我,也不必想方设法搜肠刮肚的安慰我。”余十九抬手,将红柳耳边的碎发轻轻带了些回去,笑的温和。“其实今日这般景象,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有人对我说过了。” “嗯?” 红柳歪了歪头,显然没能第一时间理解到余十九的意思。 “很久之前,就有人知道,您会和主子爷闹别扭吗?” 余十九张了张嘴,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红柳看在眼里却觉得深沉,不真切。 “是很久之前,有人告诉我,七爷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进府时间也不算久。往后的日子指不定是什么样呢。” 余十九忽而叹了口气,笑说:“行了,瞧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只是你们两个到遇水院这边来,委实是委屈了。看那珊瑚院的瑶瑟,借着刘佳檀儿的风,以后会越发出头的。” “可是那瑶瑟原本是福晋身边伺候的,如今却到了别人跟前去,这难道不算背叛旧主吗?这样的人,真能出头又能有多厉害呢?爬的越高,摔的越惨。” 红柳呲了一声,余十九笑笑不说话。将那燕窝递给了红柳,柔声说:“喝了,别浪费了。” 红柳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因为兴奋,小脸红扑扑的,“奴婢多谢福晋。” 而此时的珊瑚院里,刘佳檀儿也正在发着脾气。 “什么?要我去请求主子爷,让他带上福晋一道去南巡?凭什么!” 刘佳檀儿如花似玉的面容却有些狰狞,她搅紧了手绢,怒气冲冲的低吼道:“难不成我是疯了?我巴不得主子爷与她离心,最好是主子爷彻底厌弃了她!” 瑶瑟张口要说话,却被刘佳檀儿一眼瞪了回来。 只听刘佳檀儿继续说道:“别以为我进府迟我就不知道!她不过是一个继室,一介孤女,能忝居福晋的位置就不知是祖上烧了几辈子的高香了!上一位七福晋家世可比她好些,不还是和主子爷合不到一块儿去?” “哼。” 刘佳檀儿眉峰一拧,嘲讽的意味越发的浓重。 “所以说啊,所谓地位也只是一时的,绝不能永恒。好不容易主子爷流露出了要带我去南巡的意思,我还要去为她说项?” 原来是这几日,刘佳檀儿一直在往赏花落送吃送喝的,尽管见不到胤佑几次,但是好歹东西没被挡在外头。 回想昨日,趁着吴德打盹的间隙。刘佳檀儿再次进了书房。还记得当时桌案烛火摇曳,胤佑撑着头在闭眼休憩。 睁眼时正好对上刘佳檀儿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 “你怎么进来了?” 胤佑表情说不上好话,语气也平淡的很。 刘佳檀儿抿着唇,按照瑶瑟教的说辞,柔柔说:“妾身这几日学着做了些羹汤,就是掌握不好火候,熬了许久,才出了这么一小碗,想着主子爷这几日繁忙,歇的迟,倒是赶巧了,就大胆给您送过来,您试试。” 她将精美瓷盅推了些。 胤佑望了一眼,又抬眸看向刘佳檀儿,淡声说:“你倒手巧,有心了。” 刘佳檀儿道:“妾身愚昧,恨自己不能为主子爷分忧,见您日夜操劳,妾身却无能为力,深感惭愧。” 胤佑笑笑,揭开盖子看了一眼汤色,忽然又问道:“听说前几日,福晋赏了你避子汤?” “是…” 刘佳檀儿眼光闪烁,扮足了怜意。仟千仦哾 “妾身不敢辩驳,已经接过谢赏了。” 沉吟片刻,胤佑才低低的应了声:“嗯,想来是那日爷去过珊瑚院,福晋便误以为你侍寝了…” 第九十五章 彻底厌弃 刘佳檀儿一听这话,脸色都白了一瞬。 可是她见胤佑也并没有赶她出去的意思,便又赶紧解释了一句:“主子爷见谅,妾身并没有故意为之的意思,只是福晋已开口赏了妾身避子汤,妾身不敢辩驳,唯恐让福晋以为妾身装腔作势。反而弄巧成拙” “何况” 美人轻咬薄唇,模样楚楚可怜的紧,是一副欲语还休的姿态。 胤佑看她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何况什么?你但讲无妨。” 刘佳檀儿便敛着眸子,轻声细语的继续说着:“何况,妾身以为,既然咱们是一家人,您也不该是福晋一人的福晋有此误解,生气也好,不满也罢总是她度量小了些” 说罢,刘佳檀儿神色惊恐,俯身一拜。 “妾身多嘴了。” 胤佑闻听此话,先是有些错愕,而后却浅浅一笑。淡淡说:“你这话,说的也没什么大错,起来。” “是,谢主子爷。” 刘佳檀儿起身后,瞥见了胤佑书桌上的折子。 上面墨迹还未干透。 她收回目光,询问道:“主子爷是要外出办差吗?” 胤佑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桌面上未合拢的折子,答了句:“皇上要南巡,还要到大草原去,爷要随扈。” “大草原?” 刘佳檀儿目光清明,脸上神情是又惊又喜,道:“妾身还没有去过大草原呢,从小便听我阿玛讲,说大草原上风景又好,人又多,又热闹,那里的女儿家不仅能歌善舞,还会骑马射箭。妾身虽是满族女子,却从小被管束的紧,见着那些能舞刀弄棒的姐姐们,心里别提多羡慕了!” 胤佑闻言失笑,之前看这刘佳檀儿,只觉得她年龄小,性格娇俏,不懂人情世故,也不圆滑,不机密。 可看她现在这副神情,还真有几分当初余十九清爽洒脱的模样。 或许是想到这里,胤佑的神情不自觉的便柔和了许多。轻声问:“你想去大草原?” 刘佳檀儿猛一震惊,忙不迭的应道:“妾身想去!” 书房里安静了。 胤佑没再说话,等不到答案的刘佳檀儿怯怯的追问着:“主子爷,愿意带着妾身一起去大草原吗?” “妾身一定会好好照顾您的,也会听话,绝不给您添麻烦。” 刘佳檀儿举着手,一副对天发誓的诚恳模样。 一双眼也凄凄的望着胤佑,胤佑失笑,摆了摆手。 “你先回去歇着,时间不早了。” 瑶瑟一直对刘佳檀儿说过,要注意尺度。 记着瑶瑟的提醒,刘佳檀儿并没有继续纠缠着追一个确切的答案,她乖顺的行礼退下。 “是,妾身告退。” ………… 想起昨日场景,刘佳檀儿便兴奋的一颗心都快要跳了出来! 而此时,瑶瑟却让她去主动请求胤佑让他带着余十九去。qqnew 试想她如何情愿!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你若是有心想为你旧主尽忠,那倒不如你回那遇水院去,省的跟我这里,碍我的眼!还想着法的戳我的心!” 刘佳檀儿说着,自己还先委屈上了。 富察冉珍在一边看看瑶瑟,又看看刘佳檀儿,轻声劝着:“檀儿妹妹,你且别急嘛,听听瑶瑟怎么说。” 瑶瑟笑的轻巧,只问了刘佳檀儿一句话。 “格格,奴婢问您,难道您就不想让主子爷对福晋彻底厌弃死心吗?” 第四百九十六章 生变 刘佳檀儿愣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若能有那本事,又还何必顾及她的脸色?” 刘佳檀儿气呼呼的甩了甩绢子,只当瑶瑟是在信口胡说,干脆偏过了头去,也不理会瑶瑟了。 瑶瑟也不急恼,她靠近刘佳檀儿,耐心解释道:“现在主子爷与那一位看起来是疏离了,不过那都是假象罢了,奴婢在那一位身边伺候过,可是亲眼见过,亲自感受过主子爷对她有多偏宠的。所以就算主子爷现在流露出了要带您去南巡的意思,可也绝不是要厌弃福晋的意思。”仟千仦哾 瑶瑟望着刘佳檀儿流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声音有些蛊惑。 “您唯有让主子爷亲自看见,他的天上月,心上人,早已与他貌合神离,琵琶别抱。他才会真的死心,厌掉她!” 富察冉珍听的一抖,颤巍巍的问道:“瑶瑟,你这话……可不能胡说啊!害人算计人的事儿,可不许干呢!何况她还是福晋!” “正因为她是七爷府的福晋!” 瑶瑟起身,拔高了声调,反驳的铿锵有力。 “所以怎么能和其他男人纠缠不清呢?” 富察冉珍闻言,惊愕的张了张嘴,望着刘佳檀儿,询问道:“檀儿,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福晋她真的?” 刘佳檀儿并没理会富察冉珍的话,而是终于回过神来,又惊又喜的。 “你意思是,直郡王也会去?” 她语气里的兴奋无需辩驳,直白的让富察冉珍心惊。 即使富察冉珍再是不理世事,可当这七爷府的女人和另一个男人一起被提及,便会自然而然的生出些惹人遐想揣测的旖旎。 她神色略有惊恐,劝着:“檀儿,你们说的话叫我越发的不明白了?怎么福晋与直郡王还有…还有什么关联不成?” 富察冉珍捂着嘴,摇摇头:“还是说你想让他们发生什么?” “我能让他们发生什么?” 刘佳檀儿白了富察冉珍一眼,言语中有些不屑。 “是他们本就不清白。” 瑶瑟幽幽的看了刘佳檀儿一眼,示意她不该多言。 刘佳檀儿立即噤声,顿时也察觉自己有些话多了,她清了清嗓子。 “咳…没什么,冉珍,你若当我是朋友,便和我保证,之前我们说的话,你权当没听过!” 刘佳檀儿视线有些毒辣,刺的富察冉珍面上有些发疼。 富察冉珍愣愣的点点头。刘佳檀儿这才露出满意笑容,松了一口气,又拉住富察冉珍的手,亲昵的唤着姐姐。 “我就知道姐姐与我是最要好的,姐姐放心,我若有出头的日子,定不会辜负咱们的姐妹情谊。” 刘佳檀儿拉着富察冉珍的手,举止亲昵,一如初初进府的时候。 可富察冉珍恍惚间,却觉得面前的人有些陌生。 分明是一样的面容。可眼前这人却怎么也不像是那个……当初在宫里选秀时认识的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姐妹了…… 刘佳檀儿变了,变的好陌生,好可怕… 富察冉珍目光晦涩,对着刘佳檀儿笑脸,她却莫名觉得齿冷。 “姐姐你说话呀,难道你不希望我好吗?我们不是最好最好的姐妹吗?” 富察冉珍笑的有些勉强,她缓缓点着头,应道:“是,我当然希望你能过的好…” 第四百九十七章 不舒服吗 两日后的遇水院内。 晌午过了不久,今日天气舒宜,没了那股阴冷感,浅浅的阳光照着小院子暖融融的。 弘曙对现在余十九的境况看的分明,许是怕她无聊,还特意命人将弘煦的小书桌搬到了遇水院来,让余十九正在守着弘煦练字。 小孩子长的快,余十九坐在躺椅上,打量着自己儿子的背影,恍惚觉得他这段时间又长高了不少。 “弘煦。” 弘煦回头,手里还握着毛笔,小脸上还沾了些墨。 “额娘?” 余十九笑笑,朝弘煦张开手,“别紧着练了,休息一会儿,过来额娘瞧瞧。” 一听可以不用写字了,弘煦可乐的自在,当即便将毛笔一扔,朝余十九奔了过来。 “好诶!”弘煦扑进余十九怀里,撒娇耍赖。“我之前觉得读书写字是件好事儿,可现在日日都要温书学习,可真是累的慌。” 弘煦小脸皱着一团,开始掰着手指和余十九数落起了弘曙的不对。 “大哥如今不用每天练字做学问,倒是乐的指教我,给我找了好多书,好多字帖。还说阿玛的字就很好,我做为阿玛的儿子,不说学到阿玛的一半,一小点也是要能会的。” 弘煦掐着尾指,留了个指尖的缝隙出来。 “可是就这么一点点,也要学好久好久啊…”qqnew 余十九摸了摸弘煦的头,笑着说:“阿玛的字是写的很好,可那也是阿玛日积月累学习沉淀得到的,你现在还小,何必和阿玛去比呢?” 余十九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轻轻叹了一口气,又说道:“额娘不求你日后有多大的出息,你若是能自由自在平安顺遂的过一生,我便觉得,这是老天爷给我们娘俩最大的福报了。” “是吗?” 弘煦歪了歪头,刚要答话,却一个转身的时候,余光瞥到了院门口的人。 弘煦突然惊喜的喊道:“阿玛!” 余十九一愣,红柳已经行了礼。 “奴婢给主子爷请安。” 胤佑本想在门口再站一会儿的,被弘煦这么一叫,便迈步踏了进去。 这也是一段时间来,二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面。 余十九缓缓蹲身,唤了一声吉祥。 “见过七爷,七爷吉祥。” 胤佑瞧着余十九的脸色似乎有些白,像是没怎么休息好… 他抬抬手。 “你…没休息好?哪里不舒服吗?” 第四百九十八章 无谓争吵 余十九眼神轻抬,又低低颔首,温声应道:“多谢爷挂怀,臣妾一切都好。” 胤佑蹙眉,伸出的手刚递到半空,又有些尴尬的收了回来。 余十九在与他生疏,从言辞举动到面上神情,无一不是在表明着这个意思。 胤佑背着手攥了攥拳。“福晋何故与我如此生分?” “生分?” 余十九愣着,一手揽住弘煦,轻声答话:“臣妾与七爷是夫妻,怎么会生分呢?怕是七爷自己多心了。” 原本还压着火气的胤佑见余十九一副软硬不吃的态度,怒火又涌上了心头。 他甚至开始恼恨自己为什么每一次都无底线的妥协,无底线的服软! 分明是他要将余十九晾在一旁的,可这才几日!才多少时间! 胤佑又忍不住眼巴巴的凑过来瞧,甚至想问问要不要一块儿去大草原。 “余十九,你这人为何软硬不吃的?分明是你与……” 说到这里,胤佑咬牙收了声,又说:“还要我来哄着你求你别生气,求你别对我冷着一张脸!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才越发的肆无忌惮!” 余十九错愕,眼眸一颤,却是低低问道:“七爷是想说我与大千岁不清不楚,所以你疑心我,将我晾在一边,我解释了你也不信,不听,不见我。然后等你去和你的新欢蜜意恩爱个够了,再来转头对我说,你有多爱我,多喜欢我?” 余十九失笑,声音有些哽咽。 “七哥,其实到如今,你我都知道,我们回不到以前了。在你心里,我不是最初那个余十九了。” 还是同样的花容月貌,玉暖温柔。 可余十九如今与当初,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胤佑嘴硬着:“那也是因为你…总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你如今是我的嫡福晋。” “对…” 不等胤佑说完话,余十九眼含清泪打断了他,“可是当初你也说过,做了嫡福晋,我也是你的余十九。” 胤佑闻言一震。 他急促的喘了几口气,顿觉有些无话可说。 胤佑转身欲走,身后却一个小人猛的抱了过来。 “阿玛!” 弘煦仰着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胤佑,“阿玛,儿子好长时日没看见你,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吗?阿玛…” 胤佑再度回身,摸了摸弘煦的脸。 也是这段时日,胤佑许久没有和小儿子亲近过了。 他一时也有些愧疚。 “好…阿玛这段时日太忙,冷落三阿哥了。今儿陪你和额娘,在遇水院用膳,如何?” 闻言,弘煦一张脸便笑开了。拍着手欢欢喜喜的转向了余十九。 “额娘!阿玛陪我们一起用膳!” 余十九看着儿子的笑脸,面上也跟着浮起了一丝笑容。 “嗯。” 而后,余十九朝站在一边的红柳招招手。 “去膳房吩咐一声,晚膳少做一些肉菜,摘些青色些的,做几个主子爷爱吃的小菜,再温一壶酒。再给三阿哥炖一盅鸽肉汤。” “是。”红柳也松了一口气,转身便过去膳房传话了。 胤佑看了余十九半晌,突然朝红柳喊道:“等等!” 几人的目光都看向胤佑,却听胤佑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去膳房,便让采青也…回遇水院来伺候。她在福晋身边伺候惯了…”qqnew 余十九微微诧异,心里还是欢喜自胜,一转眼,便对上胤佑的视线。 她动了动唇,“多谢…” 胤佑垂眸,无言的叹了口气。 “你先陪儿子,我要出去一趟,晚膳时间再过来…” 第四百九十九章 心思 水榭阁里,今日营生不错,恰逢富察敏敏也过来与账房对簿子,明玉在前堂帮衬了一会儿,瞧见了富察敏敏后便忙将人迎进了后屋去,又端了热茶过来。 “富察格格,您喝杯茶,奴婢给您端些点心来。” 明玉转身迅速,没一会儿又端了些瓜子糕点过来,笑的乖巧。“这些都是我们侧福晋爱吃的,便在这水榭阁里,也备了一些,富察格格您吃着,奴婢再装点上一些,您给七福晋带回去,也叫她尝个鲜!” 忽然富察敏敏那嘴里的点心就不香了。 她叹了口气,明玉咦了一声。 “怎么了?富察格格,莫不是奴婢说错话了?” 富察敏敏摇头。“不是,是你说起七福晋,我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怎么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儿不成?”明玉是周澜泱的贴身丫头,一向机敏,马上就察觉出了富察敏敏话里有话。 她脑子转活的快,又一想起之前直郡王受伤的事儿,和京城里那些似有似无的流言蜚语,不用多想就能确定是七爷府里因为这件事儿生了什么是非波澜。 富察敏敏望着明玉,看她故作不解的样子,也知道这丫头是在装傻,就等着自己说呢。 富察敏敏又哎了一声。 她将手里轻轻咬了一口的糕点放下,终于开了口。“你这丫头,何苦在我面前装傻。” 明玉继续装憨,讪讪的笑了两声,“富察格格这是说的哪里话?奴婢是真的不明白。” 富察敏敏轻轻拧了下明玉的胳膊,嗔道:“你跟个人精似的,还能不明白?”富察敏敏白了明玉一眼,又说:“我家福晋这段时日心情不太爽利,大约是和七爷闹了矛盾,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可恨自己人微言轻,不能为她做些什么。” “哎…若是九侧福晋在,能叫她出出主意也好啊。” 原本富察敏敏今日过来,也是有这个打算的,她想着周澜泱和胤禟感情甚好,独宠偏厚,又从未曾听闻二人闹过什么别扭。 料想周澜泱在这方面一定有些独到的法子,总比余十九如今孤立无援的强。 富察敏敏这话刚说完,帘子挑起,周澜泱笑脸盈盈的出现在门边。 “说我什么坏话呢?我都听见呢。” 富察敏敏忙起身,行了个礼。“九侧福晋。”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周澜泱迎上去,摁着富察敏敏肩膀将人又弄回了原位上。 “说,怎么了?是不是你家福晋遇上什么事儿了?” 富察敏敏絮絮叨叨的将话说开了,可她说的隐晦,撇开了胤禔和余十九那档子似有似无的缘由没有提,只说了七爷和七福晋最近不太对付,尤其是七爷府里近日里,有个格格是越发的显眼,有些恃宠而骄的意思了。 “我那丫头盈儿,九侧福晋您也见过,不怎么机灵,倒是会些旁门左道的法子,她去探的消息,真切的很,都说后日七爷随着皇上南巡,还要将那位刘佳格格带上,那位妹妹可是个脸上藏不住心思的。恨不得能踩我家福晋一脚去。若是真叫她得逞了,那往后…” 富察敏敏蹙着眉,不敢深想下去。 可即使她没有说明,周澜泱又哪里猜不到胤佑和余十九闹矛盾的原因。 她笑笑,说:“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值得你这么火急火燎,忧心忡忡的。不过是一个趁虚而入借风生事的人,能掀的起什么波澜?” 富察敏敏摇摇头。 “南巡一去,得多少日子啊。若是真的把我家福晋留在府里,而带了她去,那…” 周澜泱想想,否决了富察敏敏这个猜想。 “不对,这个刘佳格格若是个有野心的,巴不得让你家福晋快点被弃。不会留下她一人在京城的。”qqnew 富察敏敏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第五百章 连生气的自由都没有了? “殊不知久别情深。” 周澜泱道明自己的想法。 “眼下正是七福晋和七爷闹矛盾的时候,越让他们在一块越是相看两厌,若是让他们分开,双方一冷静,矛盾反而好化解了。” 富察敏敏恍然大悟。 “我原想着一定要让我家福晋跟七爷去南巡,决不能放任那位跟七爷去快活,如今看来还是九侧福晋有见识,是我眼皮子浅了,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家福晋。” 说着富察敏敏就要离开。 “格格!” 明玉忙将人拦了下来,从小丫头手里取过包好的点心礼盒,笑着递了过去。 “给七福晋的点心,别落下了。” 富察敏敏着随身丫头接过,笑道:“我替我家福晋谢了。” 随后脚下生风,匆匆坐轿离开了。 回到七爷府。qqnew 富察敏敏敏敏直接去了遇水院。 “十九!” 富察敏敏小跑进来,刚唤了一声十九,却一抬头就对上了胤佑的视线,福了一礼:“主子爷。” 看清是胤佑一家三口在吃饭后,有些懊恼自己的冒失,不该破坏眼前的温馨气氛。 胤佑倒是没介意,淡声道:“起来,” 余十九露出了笑模样,招呼道:“是敏敏啊,没吃饭,一起吃点儿。” “我……” 富察敏敏想拒绝。 可余十九已经揽着她,带着她坐下了,采青也已经给端来碗筷了。 “采青!” 看见采青在遇水院,富察敏敏惊喜不已。 采青也冲她笑了笑,退下了。 “福晋,今儿这菌菇做的鲜,多吃些。” 胤佑给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余十九的碗里,温言软语,意在示好, “谢谢爷。” 余十九口中道谢,却没有动筷,而是转头看着弘煦,训责道:“常和你说过,青菜也要吃,不许挑食。” 弘煦被训,原本伸向肉菜的筷子,转了一个弯,转向了青菜盘。 示好没有回应,胤佑有些不悦,可是顾着富察敏敏和弘煦在,并未发作,只是一言不发地吃起了自己的饭。 富察敏敏将一切看在眼里,筷子不断戳着米饭,哪有食欲。 一顿饭结束。似乎众人都有些食之无味。 余十九让嬷嬷带着弘煦回屋了。 胤佑看着余十九,欲言又止。 最终放弃一般,抬步朝门口走去。 余十九和富察敏敏走在后面相送。 “七爷慢走。” 可到了门前,胤佑止步了。 “你不留我?” 胤佑似乎期待着什么,开口问道。 余十九淡淡一笑,“这府里爷最大,爷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何须问我的意见?” “你!” 胤佑深深地看了余十九一眼,拂袖而去。 一直在后面屏气凝神的富察敏敏,直等到胤佑走远了,才敢缓缓呼出一口气。 “十九,爷都已经服软了,您这是何必?” 富察敏敏忍不住开口。 余十九转身进了屋子,坐了下来,淡淡一笑:“他服软,我就要原谅,我连生气的自由都没了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怕余十九误会,富察敏敏忙做解释。 “我是希望你和七爷能好,整日置气也不是法子不是?” 余十九着富察敏敏,笑容温和:“我明白,但感情很难完全由理智来控制,你别管了。” 富察敏敏叹了一口气。 “那是什么?” 余十九瞥见了富察敏敏放一边的礼盒,问道。 “哦,我白天去了一趟水榭阁,这是九侧福晋让我给你捎回来的点心。” 富察敏敏取过来,放到余十九面前。 “难为她还想我。”余十九看了一眼,吩咐道,“采青找碟子装了,端过来。” “十九,不是刚吃过饭么,别积食了。” 富察敏敏忙提醒道,尤其余十九近日神思不佳,吃什么怕都不香。 “这顿饭,味同嚼蜡,我看你也没吃好,一起吃点儿点心,” 采青将点心装碟重新端了上来,并且给她们端了两杯清茶。 “十九,快要南巡了,你怎么想的?” 富察敏敏问道。 “我怎么想重要吗?”余十九苦笑,“我又做不了主,七爷让去,我就跟着去,七爷不让去,我也不能死乞白赖着去,不是吗?” 理是这个理,但富察敏敏不信余十九是没主意的人。 “那你偏哪边?” 富察敏敏追问。 “你觉得呢?” 余十九反问,将球踢了回去。 “我的意见是去,若让七爷带了那位去,这一路上……”富察敏敏欲言又止,随后说起了周澜泱的意思,“但是九侧福晋的意思是别去,说是什么久别情深,我觉得很有道理。” 余十九眸中流露出赞赏,悠悠地道:“九侧福晋是个通透的主儿,难怪她与九爷一直鹣鲽情深,旁人羡慕不来。” “那十九你是打算不去?” 决定做好了,可是新的问题也出现了。 “要是七爷硬要你去呢?” 富察敏敏陷入忧虑。 余十九倒是悠然如故,眸中光芒流转,“我要是想不去,总有法子,难不成他还抬了我去?” 富察敏敏确信依照余十九的性子,确实也没谁能强迫得了她。 “你不去,那位就要跟着去了。” 富察敏敏叹了一口气,心想怎么就没有两全之策? “要不……”富察敏敏眼珠一转,压低了声音,“我去想办法让她也去不了,都别去了。” 富察敏敏肚子里的坏水开始晃荡了。 “别乱来!” 余十九按住富察敏敏,神情严肃地警告她。 “那位已经攀上了七爷,一副骄矜样,若是哪日肚子争气,将来指不定就是府里的侧福晋,说不动我这个嫡福晋也要被她取代去,能别惹她,你就别去惹她。我怕麻烦,你知道的。” “十九,我不乱来,你也别乱说!”富察敏敏伸手捂住余十九的嘴,“七爷府的嫡福晋永远且只会是你,七爷那么爱你,怎么会让别人替代你,那个人……只是七爷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敏敏,曾经你可是告诉过我,这府里,七爷不是谁独有的,不能因为他而徒增烦恼,怎么这会儿,你倒不这么想了?” 余十九一笑,未置可否。 富察敏敏动了动唇,却一句话也没能说。 赏花落里。 “爷,你看南巡的人员?” 吴德向胤佑询问着。 胤佑心烦意乱,他是想带着余十九的,偏偏余十九的态度,半点儿不给他台阶下。 让他没法开口问。 胤佑想了想,提笔写了一张名单,递给吴德。 “送去给福晋过目,看她怎么说,然后给爷回话。” “是。” 吴德双手捧着清单,躬身而退。 第五百零一章 就当游山玩水 随行清单送到余十九手里。 余十九接过扫了一眼,胤佑写的一手好字,看着清单上富察沅芷几个字,余十九还差点晃了神。 “呀,“还有我?” 富察敏敏有些惊讶。可再看下去,竟然还有刘佳檀儿! 没想到七爷有了新欢,十九都能冷落了,却还能到她。 原本听余十九说她不打算去,富察敏敏都做好了在家陪她的准备了。 “敏敏,你不想去?” 余十九问道。 富察点头,旋即摇头。 “也不是想不想的事儿,你不去,我也不去。” 富察敏敏是怕自己一个人待在府里多想,抑或是跟着一道出去,见着人家郎情妾意的心里不舒坦。 余十九心中了然,笑着看向富察敏敏,“那就一起去,权当游山玩水了!” “好!福晋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外头山高海阔,空气都比这四九城里好呢!” 富察敏敏欢呼不已。 余十九笑笑,回首给了吴德两枚小金裸子,“回去替我谢谢爷。” “是,奴才多谢福晋。” 吴德笑弯了眉眼,弓着身子应声而退。 “福晋说的她愿去?” 面对吴德带回来的话,胤佑竟然有些拿捏不住,像是怕自己听错了一般。 吴德得了好处,此时也不在乎多说些胤佑爱听的话。 挤眉弄眼的说道:“那可不,福晋欢喜的很,不停的和富察格格说着,要快活的出去玩一遭呢!还让奴才转达谢意,说谢谢爷想着她。” 胤佑这份名单是费了心思的,写上刘佳檀儿,是想端着架势气一气余十九! 你不稀罕爷,难道这七爷府就没其他女人惦记爷了?捎带上富察敏敏,自然是想让她劝解劝解余十九。 一切都遂了她的意。 转瞬到了出发那日。 弘煦年龄小了些,胤佑怕他吃不消,说这回就不带他去了。弘煦心有不甘,撑着脸百无聊赖的望着外头,当余十九的话是耳旁风。 “额娘和阿妈不在家,不许胡闹疯玩,好好跟着先生学功课,知道了么?” 余十九在房中叮嘱弘煦。 一旁的是那拉氏,她笑着将弘煦带到自己身边,说道:“福晋放心,府里一切有我,定然会将三阿哥照顾好的。” 余十九起身,也声音温和:“那就有劳侧福晋了。” 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传来,小丫头的声音高兴的快拧出水了! “福晋,你让准备的物什都准备好了!” 红柳和采青走了进来,眼里俱是兴奋。 余十九颔首,拍了拍弘煦的肩膀,又细细交代了几句,离开了… 府外几辆马车候着。 富察敏敏犯起了愁,七爷府南巡的主儿是四个,这马车必然是两两分座。 胤佑必然是十九同一辆,那么她就跟刘佳檀儿一辆了。 她可不保证自己不会在马车上跟刘佳檀儿打起来。 “福晋…” 到了马车前,胤佑刚想向余十九伸出手,扶她上马车。 “啊!” 却见刘佳檀儿惊叫一声,似是没站稳一般倒在胤佑的怀里,胤佑扶了一把。 余十九后退了一步。仟仟尛哾 二人之间有了距离。 “谢谢主子爷。” 刘佳檀儿柔柔地说道。 胤佑没作理会,将她扶稳以后,就转身看向余十九。 “走。” “不必了。”余十九双目含笑,却是拒绝了,“刘佳格格弱不禁风,爷多照顾一点儿,我和敏敏做一辆车,说说话。” 随后也未得胤佑允准,已经拉着富察敏敏朝后面那辆马车走去。 未料想到有这种变化,富察敏敏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走了。 刘佳檀儿心中既震惊余十九在胤佑面前的放肆,心中同时也在窃喜能跟胤佑同坐一辆马车。 “主子爷……” 经余十九一说,刘佳檀儿愈发装起柔弱了起来,伸手要搭胤佑的胳膊,想让他扶自己上马车。 胤佑却甩开了她的手,喝了一声。 “吴德!” “主子您吩咐。” 吴德应声上前。 “备马!” 第五百零二章 吃食 最后队伍以胤佑骑马,刘佳檀儿一人也不敢坐嫡福晋的前面,悻悻然的落到最后去了。 往日刘佳檀儿在府中虚张声势,作威作福,如今下人们见她偷鸡不成蚀把米,都偷笑不已。 刘佳檀儿气得直咬牙,却也无可奈何。 “七爷好像生气了?” 富察敏敏掀帘向外看,跟余十九讲着话。 余十九神色淡淡,看着富察敏敏手里的小人书,似乎有些无动于衷。 “随他…” 城门口汇合时,已有了其他府邸的人先到了。 胤禟率先看到了胤佑,过来打招呼。 “七哥,怎么没与七嫂一道在马车上?” “想着好久没骑了,松松筋骨。” 对着兄弟,胤佑的面色稍稍缓和,口气依然不咸不淡的。 胤禟也是个识趣的,没再继续搭话了。 候了一会,皇帝车辇出来了,诸位上前请了安,赶着风和日丽,浩浩荡荡地前进。 “天好蓝啊!” 一路上,富察敏敏都兴奋不已,掀开帘子向外看着,一朵花,一只蝴蝶,一朵云,都能引起她的惊叹。 可见着实是在府里憋久了。 余十九依旧是兴致缺缺的模样。 她向来不喜人多的场合,她这次肯出来,是为了富察敏敏,见着富察敏敏高兴了,余十九心里就舒坦了。 与此同时。 刘佳檀儿也在掀帘看向外面,她看到可不是风景,而是人… “瑶瑟。”她低低唤了一声,瑶瑟抬眸:“格格,有何吩咐?” 刘佳檀儿嘴角噙着冷笑,“那一位,是直郡王?” 瑶瑟望着刘佳檀儿,瞬间便读懂了她的意思。 “正是。” 行至黄昏,到了一处城镇。 镇上的官员早就闻讯在城外候着了。 随行部队在外驻扎,康熙带着皇子女眷们进城住进了已经打扫好的行宫。 宴上人也多,余十九稍稍露个面,就悄悄退席,回到了住处。 等胤佑跟人说完话,转身身时,人已经不见了。 聚在一起总少不了比试比试酒量,于是这场宴会下来,美酒醉倒了不少人。 连一向善饮的胤禔也喝的有些发晕,直郡王也饮了不少酒,在布泽多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往住处走着。qqΠéw “爷,慢点儿!” 醉酒的人自身没什么力了,布泽多扶的有些吃力。 “爷没事儿!”胤禔挥挥手,还试图甩开布泽多的搀扶。 这时,只听到附近传来女子的交谈声。 “格格,福晋不愿吃东西便算了,这么晚了,您何苦出来到处走呢?” “哪怕七爷和福晋闹矛盾了嘛,福晋也该顾惜自己才是啊,这样饿着,我真怕她饿坏了身体,我去前头膳房看看,找些吃食送去。” 刘佳檀儿语气焦急,务求让胤禔听个清楚! 七爷……福晋…… 被刻意加重的字眼传入胤褆的耳中。 余十九! 这个名字对胤褆而言,堪比强效的醒酒汤。 余十九怎么了? 刚才迷迷糊糊的,胤褆并没有听清,转身想问清楚的时候,刘佳檀儿和瑶瑟已经消失了。 “她们刚才说什么?” 胤褆只好问起了布泽多。 布泽多之支支吾吾的:“没什么…奴才也没听清…” “说不说!”胤禔瞪着布泽多,布泽多撇撇嘴,还是老实交代了。 “好像是七爷跟七福晋吵架了,七福晋不吃饭,身体吃不消了什么的……” 胤褆沉默半晌,然后甩开了布泽多的手:“不必扶着爷,爷自己走回去。” 说完,胤禔当真独自朝前走了,可没几步,他又回头来吩咐道:“你去备点儿吃食,要清淡些的,甜点也弄些,装食盒里,送到七福晋那儿去,不必说是爷送的。明白吗?” 布泽多对胤禔的心思知个七八,此时是极不赞成胤禔这般做的。 可战场上他习惯了听从胤禔的一切命令,只好默默拱手应了下来。 “是,奴才知道了。” 第五百零三章 坐下! 胤褆独自在院中站了许久,脚下一动,却转了方向,望着不远处的屋子,是他的七弟胤佑居处的方向。 也是他心的方向。 但刚刚迈出一步,他却止住了,胤禔沉沉的叹了口气,攥紧了拳。 “大千岁!” 身后传来声音,是尔怜。 “您怎么一个人在这?” 尔怜上前扶住了他,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不禁皱起了眉,劝道:“您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喝这么多酒?” 胤褆定定地看着尔怜,眸中笑意怪异,道:“你当真担心我的伤么?” “您这是什么话,奴婢自然是担心您的。” 尔怜仰起头,直视着胤褆,一双眼睛明亮而清澈。 “没什么。” 胤褆垂下眼眸,任由尔怜扶着,一抹讽笑不易察觉地爬上了他的嘴角。 “回。” 世界上哪会有一模一样的人,一双眼睛再像,也是两个人,说到底是他妄求了。 “七福晋,奴才来给您送东西。” 一名小厮将食盒送到了胤佑的居处。 “送给我的?” 余十九一怔,以眼神示意采青。 采青接过食盒,打开看了一眼,“福晋,是吃食。还有一些甜点,还是热的呢。” “是谁让你送的?” 余十九想了想,想不到谁会派小厮给送吃食。 胤佑么? 小厮想了想,然后回道:“那人给了东西便走,奴才瞧着依稀像是大千岁身边的人…” 说完话,小厮立即便住嘴了。 胤褆! 余十九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好的,我知道了。” 余十九着采青给小厮赏钱,打发他离开了。 “福晋,我去给您装碟。” 采青道。 余十九应了一声,神色淡淡,“少装一些,我没什么胃口。” “好。”采青提着食盒离开。 余十九坐回凳子上,继续翻起了刚才未看完的书。 不多时,采青将菜都装点好了。 虽然余十九说她没什么胃口,可是采青怕她饿坏身子,还是给她盛了一碗饭。 “福晋,多少吃点儿……” 正劝着,门被推开了。 胤佑也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然后就看到了摆在桌上的饭菜。 “我怕你饿着…”胤佑没有多想,只说道:“方才席间你没吃多少…” 余十九静静地看着他,视线缓缓落到食盒上。说:“有点不舒服,没什么胃口,架不住采青丫头劝,便再吃一些。” “当然没饿着了,可是有人眼巴巴地给送吃的过来。” 刘佳檀儿早就闻声过来,站在门外看热闹,顺便添油加醋。 “有人?” 胤佑皱起眉,心中已有猜想,但是他还是问了余十九,他想听余十九的答案。仟千仦哾 “是谁?” 余十九瞥了刘佳檀儿一眼,淡淡地吩咐:“采青,撤了。” 她本就没什么胃口,这会儿瞧着刘佳檀儿作怪的嘴脸,更犯恶心了。 “我问你是谁?” 胤佑沉着脸,重申了一遍问题。 余十九沉默不答。 “还能是谁?”刘佳檀儿却是非常乐意代答,阴阳怪气道,“是大千岁,这大千岁未免也太关心弟妹了,不知对其他几位福晋是否也这么关怀备至。” 嘭! 胤佑手中的食盒落到了地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没有。”余十九直视着胤佑,缓缓开口,“你要是介意,下次见到替我谢谢大千岁,顺便告诉他,不必送了。” “为什么不送?”胤佑冷眸中浮出一抹笑,浅浅的浮在表面,却未达眼底,“大哥的一片好心,怎么能辜负?” 走进去,在桌前坐了下来,动起来筷子。 “吃,我陪你一起吃。” 余十九看了他一眼,懒得陪他发疯,转身欲进内室。 却被胤佑扣住了手腕。 “你想干什么?” 第五百零四章 变成什么样了? 余十九扭头看着胤佑,眼神冰冷麻木。 “坐下吃饭!” 胤佑硬是拽着余十九坐下。 余十九坐下不动。 “你发什么疯!” 她冷声质问,丝毫不顾还有旁人在场。 胤佑扫了刘佳檀儿一眼。“出去!” 刘佳檀儿心里一梗,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什么,行了个礼退下了。 “福晋!” 采青小心翼翼地上前,想劝几句。 “你也出去。”胤佑瞪了采青一眼,采青吓的点点头,慢慢离开了。 二人沉默以对,屋内的气氛僵直又诡异。 胤佑突然暴起,拽着余十九进了里屋,随后将门落了锁。 这里屋本来就该主子爷和福晋居住,余十九不愿跟胤佑同房,才去了偏屋,此时却被硬拖了回来。 进屋之后,余十九便被大力摔到了床上。 “你想干什么?” 余十九负痛坐了起来,看着胤佑的动作,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我想干什么!” 胤佑解开自己衣襟的结扣,三两下的又上床撕扯着余十九的衣服。 “胤佑,放开我,我不愿意……” 余十九捶打着胤佑的胳膊,恨不得两巴掌给他甩过去! 疯了! 胤佑真的疯了! “放开我,我不想!不愿意!” 余十九拼命抗拒着胤佑。 “不愿意?” 胤佑死死地将余十九压在身下,钳住她的下颔,迫使她看着自己,目光冰冷。 “不愿意跟我,你想跟谁?胤褆么?” 余十九的心如坠冰窖。 “我与胤禔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 胤佑打断余十九的话,冷笑道:“他那个庄子叫什么名字?春庭月?呵,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他对你可真是痴心一片啊!” “胤佑…你看看我们如今都变成什么样了?早知如此,当初我真该老死在那穷乡僻壤里。” 余十九的眸光黯淡,灿若星辰的一双眼而今成了混沌池。 胤佑深深的看着余十九,他也想问,如今他们成什么样了? 桩桩件件摆在他的眼前,他该拿什么支撑摇摇欲坠的信任? 胤佑将吻落下,困住余十九的双手,亲密间却少了之前的温存与热情。 ………… 余十九一夜未眠,眼睛直直地看着床帐上方。 过往的回忆历历在目,却惊觉已经人物两非。 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翌日,胤佑离开时,余十九闭眼假睡,也不知胤佑瞧没瞧出来,总之也没有与她说话,穿戴好后便径直离开了。 余十九回了偏屋,由采青伺候着换洗了。 “福晋,您还好?” 看着余十九憔悴的模样,采青忍不住问道。 “好着呢。” 余十九扯出一抹笑容,只是这笑容也苍白得紧。 “十九!” 熬到清晨那阵,富察敏敏实在熬不住了,追了过来。 “十九,爷没对你做什么?” 富察敏敏仔细地检查着余十九周身,看她没缺没伤,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没事,爷能对我做什么?” 对着富察敏敏,余十九一样是笑。 “可是我听说昨晚爷发了大脾气。” 富察敏敏心有余悸。 “知道吓人以后就谨慎些,别惹爷动怒。” 余十九还在与她说笑,假意吓唬着富察敏敏。 胤佑虽然说不上平易近人,但也不是喜怒无常的人。 总归是以理服众的人。 但是遇到十九,理智常常会被情绪左右,也不知道这算是十九的幸,还是不幸? 哎。 富察敏敏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场风波在余十九云淡风轻中带过了。 离了城镇,队伍继续前行。 行了数日,到了富察敏敏无比向往的大草原。 大清是马背上得的天下,男人们要议事要论武,女人们聚在一起闲话。 话题无非也就是围绕着丈夫孩子们转,余十九觉得无聊,起身要走,偏偏被眼尖的三福晋看见了。 “瞧瞧,说起孩子,有人就坐不住了。” 三福晋阴阳怪气地道。 “三福晋,这是什么意思?” 有不明内情人问道。 “我们在讲持家之道,讲规矩,可有的人偏偏就在破坏规矩,不是我爱管别人的家的闲事,就是有的人占着主母的位置,拴不住男人,不能生,又不许旁人占,我看不惯罢了。” 三福晋虽没指名道姓,眼睛却一直盯着余十九。 余十九却似没看到,也没听到,神情如常的离开了。 三福晋的拳头仿佛打在棉花,气闷不已。 “你对谁指桑骂槐呢?” 八福晋站了起来,涨红了脸。 这拳头倒也不是完全打在棉花上。 “我说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三福晋觉得莫名其妙。 她讽刺余十九,跟八福晋有什么关系,她冒这个头儿?qqnew “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关系大了,想指摘我大可当面指摘,少在背后嚼舌头,长舌妇小心被小鬼拔了舌头!” “你咒谁呢?” 听着二人的争吵,余十九难得真心实意露了一个笑模样。 第五百零五章 太子胡闹! 离了人多是非地,余十九看这草原辽阔,天气晴朗,心情也舒活了一些。 “十九……” 突然听得唤声,余十九抬头,就看到了胤褆直直地看着她。 二人之间隔着数步的距离。 余十九迅速后退几步。 胤褆止步了。 二人视线微微在空中碰触,仅一瞬间,余十九错开了视线,低下了头,只余胤褆空望着余十九。 “你,你还好吗?”胤禔有些不自在。 余十九笑笑,说:“我很好。倒是之前您受伤,没来及问候您一声。” 胤禔赶紧答道:“我没事,我也很好!” 一阵风吹过,余十九理了理发丝,浅声行了个礼。 “大千岁,告退。” 余十九转身,换了一个方向离开了。 “十九!” 胤褆叫了一声,正要追上去。 背后响起唤声。 “大千岁!” 胤褆转身。 身后竟然是周澜泱。 “九弟妹?” 胤褆看着周澜泱,周澜泱性格豪爽,酒量不错,胤禔对她也甚有好感。 “不知道大千岁找七嫂有什么事,这么急急忙忙的,不如我代为转告,以免违了规矩礼法。” 周澜泱笑声清脆,却眼含深意。 “不,没什么。”胤褆摇摇头,神情惘然,“只是听说她和七弟闹了矛盾,我……” 周澜泱摇摇头,心中叹气。 “大千岁若真是希望他们琴瑟和谐,就不该再去找七嫂,这才是真正的关心。” 周澜泱又将话说的直白了些。 “大哥,你可知七哥和七嫂的矛盾就是因您而起的,你若再去找七嫂,怕是这矛盾要更深了。” 因为他…… 胤褆微一转念,就明白了,顿时火冒三丈! “我和她从来清清白白!老七要是误会了,而对她发难!我……” 见胤禔一副暴躁模样,周澜泱微微拔高声音,伸手拦着他。 “大哥!我们自是相信您和七嫂的清白,七哥想来也是相信的,殊不知人言可畏,加上有心人的离间,到时七哥纵然相信也是难做,既然问心无愧,大哥以后也不要做过分亲近之事,以免惹人非议。” 胤褆颓然,没说话,径直转身离开了。 暗处观察的刘佳檀儿气得要死,心中暗骂周澜泱多管闲事。 算盘落空了,她只能再另想他法,她铁了心借着直郡王把余十九踢下福晋的位置不可! 京城里。 康熙不在,彻底没人管束胤礽的所作所为。 康熙命他监国,他却借此机会排除异己,提拔自己的心腹。 殊不知结党营私正是帝王大忌。 在御书房批折子,乏了,索性不回太子府,直接宿在了龙床之上。 有敢劝的,全被他乱棍打死了。 胤礽自以为天高皇帝远,他的所作所为康熙不会知道,却忘了宫中有大量的眼线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胡闹!” 康熙震怒。 几位皇子相视一眼,尽皆低着头,生怕迁怒到自己。 “皇阿玛息怒,发生什么事了?” 胤禛扫了众兄弟一眼,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好由他来出这个头了。 “呵,明知故问。”胤俄笑着嘀咕一声,胤禟立刻瞪了他一眼。 “你们自己看!” 康熙将折子扔在了地上。 胤禛捡起折子,虽然每个人都了然于心,在康熙面前却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皇阿玛息怒。”胤禛故作不信,替胤礽说话,“二哥向来贤明,想来不会对皇阿玛阳奉阴违,许是误传。” 这番话正好说到了康熙的心坎了,对胤礽,康熙始终还心存爱护。 便顺着胤禛的话说了下去。“多半是看朕不在,他身边那班宵小撺掇的,都是佞臣。” 康熙将所有问题都推给了别人。 胤禛见康熙这般维护胤礽,心中也有数了,康熙对太子还存着希望。 攻了一步,该守了,不能太过火了。 “皇阿玛,不如派人回去看看?” 第五百零六章 看花 这话是胤佑说的。 周围兄弟们神色各异,胤禟将目光在胤佑身上轻轻落了下,随后便放到了康熙身上,康熙沉吟着,似乎考虑了许久,还是点点头,认同了胤佑的提议。 “老七说的有些道理,一来可以将亲王们献上的贡品派人先一路送回去,二来,也可以看看太子到底在京城里做些什么!” 刚好蒙古亲王上贡了一堆贡品,带着贡品南巡也麻烦。 目光一一扫过自己的儿子们,最后看中了十四。 对上康熙的视线,十四指着自己鼻子。 “我?” “嗯,你。”康熙笑笑,随即便立刻吩咐了。 “十四,你先带人回京,这一路呢,护送贡品回去,万万小心,都是亲王们的心意。另外,也看看这折子中说的情况是否属实。替朕问候你太子哥哥。” “是,皇阿玛!” 十四领命。 无人注意到,有几人的视线交错,各自交会着一种诡异的默契。 ………… “你们说…七哥这是什么意思?老爷子又是什么意思?”十四不解,“为什么让我回京城?” 南巡好好的,还能在康熙面前卖乖讨巧。 “京城的火已经烧起来了,七哥是是想有人回去添把柴。”胤禟笑着,眼神却有些冷,胤禩则端着茶杯没有做声。 “老爷子觉得你心性纯粹,也想看看你会怎么做?不然何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你去问候太子?你能保证方才这么多人里,没有太子的人吗?” 胤禟已经这样说了,可十四依旧没懂。 “那九哥你说…柴在哪?” 胤禟一笑,压低了声音道。 “那堆贡品,就是柴啊!你只管告诉太子,这是老爷子送回去的,其余旁的,什么也别说。” 十四细细思量一阵,终于恍然大悟的露出一个笑脸,然后竖起了大拇指。 “好啊!原来七哥竟然是存的这个心思!” 平时见他七哥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刻确实颇有手段。 “七哥和太子的梁子早就结深了,这种时候不坑太子一把才说不过去呢。”胤禩笑笑,喝了口茶,望着十四,还说道:“你只管听你九哥的去办,这回,就当我们帮七哥一次。” 回了帐篷里,胤佑看到余十九蹲在地上在看小野花,生长的恣意盎然。 胤佑微微皱眉,怎么这人看着又瘦了一些。 “咳咳咳……” 似是风大,余十九咳嗽了起来,苍白面色稍稍有了些许气色。 胤佑心中一阵刺痛。 走了过去,淡声说道,“风大,怎么不将披风罩上?” 然后看采青和红柳都不在,皱起了眉,“怎么没有丫头伺候着?” “就这会儿起风了。”余十九紧了紧衣服,然后替采青和红柳开脱,“是我自己想一个人待会儿,让她们不要陪着。” 胤佑坐了下来,轻声道:“那我陪你坐会儿,可算打扰?” 余十九看了他一眼,笑的温和:“爷说笑了。” 胤佑愿意陪她,都算是恩泽了,哪轮得到她嫌弃。 “十九。”胤佑看着她,眼神脉脉,“我不想你心里不舒坦,我只是想陪陪你,你要是觉得打扰,我可以走。” 他和余十九之间已经有了裂痕,他想做的是修补,而不是让裂痕愈来愈大。 余十九沉默。 胤佑眼中划过一抹失落,他明白了。 就在胤佑即将迈步的时候,余十九拽住了他的手腕,声音轻若风声。qqxδnew “你看这儿的花开得真好,京城里,就见不到这样的。” 胤佑心中微震,立即坐了下来。 难得能和余十九这般和谐,胤佑倒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余十九简单挽发,素脸无华,胤佑伸手给她理了下发丝,低声说道:“最近瞧着福晋是越发的素净了,回了京城,好生选一些亮眼些的珠宝,可不能让人觉得我们七福晋寒酸。” 余十九微微仰头,看着胤佑瘦削精致的下颔,眸中原本有着一抹微弱的光,笑着说:“七爷就是我的体面,无须用珠宝加身来表明我的福晋体面。” “爷,妾身正找您呢,原来您在这啊!” 刘佳檀儿跑了过来,随着动作,满头珠翠叮当乱响,毫无仪态可言。 余十九垂下了头,目光重新投到了那朵花上,然而眼神淡漠着,也不似在看花。 二人独处的空间被人闯入,胤佑有些不悦,拂袖坐下,斥道:“胡乱冲跑,成何体统!还不给福晋请安,当初内务府是怎么教你规矩的!” 刘佳檀儿笑容褪了三分,虽然不情愿,可也不敢忤逆胤佑,低身道了一个万福。 “给福晋请安。” 余十九看也未看,轻声道:“起来。” 刘佳檀儿直起身,然后就把余十九当空气,近到胤佑跟前献媚:“爷,妾身刚瞧到一匹好马,有心也想试试,您能不能来陪妾身看看?” 边说边扯着胤佑的衣袖,媚眼如丝,勾引的意味十足。 余十九刚要开口让胤佑跟着去,却见胤佑将手抽回,说:“你不是闹着要看草原看风景,你也不是个会骑射的,就不要去糟蹋别人的马了。出了事儿也没人负这个责!” “爷…”刘佳檀儿撇着嘴,眼圈都红了。 胤佑摆摆手,“爷与福晋说说话,你先退下。” 刘佳檀儿满脸不甘心,还是忍着一口气,告退了… 第五百零七章 贡品清单 此时的京城之中。 下人通禀的时候,胤礽正在毓庆宫大宴宾客。 “太子爷,十四爷回来了。” 朝歌夜弦,歌姬舞姿翩翩,觥筹之声鼎沸,一片靡靡之音,分外热闹。 胤礽抱着美姬喝酒,完全没当回事,笑道:“回来就回来,特意与孤说一声是想做什么?难不成让孤这个做哥哥的做太子的特地去迎他?” “十四爷说有圣上吩咐带回的东西,需要您过目清点一下。” 小太监继续回禀。 “东西又不会跑,何必急这一时半刻,明儿,别扫我的兴致,小心我割了你的脑袋下酒。”胤礽瞪了小太监一眼,心说这内务府送来的这一批人都不太行,榆木脑袋似的,半点没有眼力见! 那小太监自然不敢多言,慌忙退下了。 毓庆宫外,十四仍一身戎装,来回踱步。 见小太监急急忙忙出来,十四匆忙问道:“太子爷呢?” 十四向后看了看,只有小太监一个人回来。 “十四爷……”小太监面露难色,“太子爷…在忙,说明儿再来清点。” “忙?” 十四听着毓庆宫传过来的丝竹嬉笑声,唇边掠过一抹不易察觉讽笑。 “太子爷是真忙啊…可真是日理万机啊。” 十四也没有打扰太子兴致的意思,抬手冷笑,吩咐道:“来!都将这些东西带回府去,今日太子忙!咱们明日再来交差!” “是!” 十四带着侍卫们浩浩汤汤的又自宫中返回府邸。 翌日。 胤礽宿醉未醒。 清单贡品一事一拖就拖到了下午。 十四也不急,在宫中偏殿等着,而且他明知胤礽不可能早起,却故意早来,目的不言自明。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十四很清楚这些事儿早晚能传到康熙的耳中。 黄昏时分,暮云四合。 十四才在昏暗的光线中看到他等了一天的太子胤礽。 “十四弟来了!” “哎,这几日事情实在太多,政务繁忙!对不住十四弟了!” 胤礽面上笑的灿烂,一副躬身勤劳的疲倦模样。 等他一走近,十四就闻到了浓烈的酒气,即使是御用的熏香也驱之不散, “给太子殿下请安。” 十四心中不屑,面上却是恭恭敬敬地行着礼。 “起来,我们兄弟何必这么见外。”胤礽将十四扶了起来,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一路南巡陪着皇阿玛,辛苦十四弟了。” 十四太明白胤礽的性子了,他越是亲和,十四越是恭肃。 他是太子,他跟你客气,论兄弟,是他的情分,你要是当真了,跟他不客气,也论兄弟,他就该教你什么叫君臣尊卑了。 “臣弟不过是跟着混玩罢了,哪里谈得上辛苦,要说辛苦也是太子殿下监国辛苦。” 十四谦虚着,不敢居功,反过来恭维起了胤礽。 “哈哈哈哈,十四弟说话何时也这般调侃起人来了!” 胤礽大笑。 可分明对十四的表现非常满意,拍着他的肩膀表示赞赏。 “听说皇阿玛有东西送回来?” 胤礽说起了正事。 “是。”十四双手将清单呈上,回禀道,“皇阿玛让我先行护送回宫,由太子处置去,清单在此。” 最后一句,十四说得格外清楚。 “好,我必会妥善处置的。” 胤礽一口答应。 随意翻了翻清单,就算看过了,根本无意去一一清点。 “走,十四弟,你一路辛苦了,二哥设宴给你接风。” “谢太子殿下。” 胤礽揽着十四,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只怕康熙见了还得夸太子一声是兄友弟恭的典范! 十四依旧未失了礼数。 这次的宴太子未设在毓庆宫,而是直接设在了一座小殿。 “太子殿下,除皇阿玛外,其他人非奉诏,不可在御临殿设宴,咱们这…是否有违礼制?” 看着规格不差的宴席,十四面上十分为难,忍不住出声劝道。仟仟尛哾 他看似在提醒太子,你虽然是皇宫未来的主人,但毕竟眼下还不是! “皇阿玛又不在,没关系。”胤礽不以为意,恃宠而骄,放言道,“难道我向皇阿玛请诏皇阿玛会不准?” 可十四深吸了一口气,却缓缓起了身。 “十四弟这是?” 胤礽不解。拿起的酒壶也放下了。 十四却缓缓行了告退礼。 “太子爷,我福晋近日身体抱恙,久未回京,臣弟实在放心不下,想回府照顾,请容臣弟告退。” 说罢,也不管太子反应,十四径直便转身离开了。 “扫兴!” 胤礽的脸沉了下来。 在场众人皆屏气凝神,低头看着地面,假装自己是空气。 回到府上,十四将自他回来所遭遇的桩桩件件都记了下来,打算呈送康熙。 可未送出,便传来了康熙要回京的讯息,十四略做沉吟,决定再等等看… 第五百零八章 各方热闹 一大行人刚刚回到热河行宫稍作修整,似乎各处都还未安稳。 胤礽就又作了一个大死,直接惊动了康熙。 康熙大发雷霆。 这事儿不好摆在明面上来处置,可阿哥们也不敢掉以轻心,行事愈发谨慎了起来。 紧张的气氛连各府的内眷都感受到了。 余十九整日自封在居处不出门,不知世事,只看到胤佑整日在书房,有人进进出出。 似是有大事发生,却不知是何事。 余十九数着面前那些珠宝,兴致缺缺。 “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拿起一枚金钗,在富察敏敏发间比划。 “听说是太子殿下……”富察敏敏压低了声音,“太子殿下去他老师家做客,席间看中了一名女子,强行将人幸了,但那女子很是贞烈!不堪受辱,上吊自尽,恰时一封折子送到了皇上那里,皇上龙颜大怒,已经换了四爷回京监国,召太子殿下来热河行宫汇合呢。” “这样啊……” 余十九听了,面无波澜。 她知道胤佑原本就与胤礽不对付,太子倒台于她而言算是一喜,但是她也有一股隐忧。 太子要是真的倒台了就该换人了,到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她相信他和胤佑能够明哲保身。 但胤褆呢? 余十九知道他的野心,他断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可是这太子之位岂是好坐的,多少人虎视眈眈。 “十九,你在想什么?” 看余十九出神,富察敏敏问道。 “没什么。”余十九摇头,继而告诫她,“知道外面时局紧张就少出去,以免招惹是非,知道了么?” 富察敏敏懵懂地点头。 等这消息传到刘佳檀儿耳朵里,她不服气的直嚷嚷。 “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刘佳檀儿叫了起来。 她正绞尽脑汁地想办法给余十九和直郡王创造机会呢,不让她出去怎么行,她怎么布局,怎么安排。 “这是福晋的意思,奴婢告退。” 消息传到,采青就离开了。 “瞧瞧,一个贱婢都快踩到格格你头上了,这你能忍么?” 瑶瑟冷笑着,意图拱火。 刘佳檀儿此时心中正憋着气,被瑶瑟一点就成了燎原之势,冷冷地看着采青离开的方向。 “哼,她主子我都没放在眼里,会让她一个小丫头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刘佳檀儿向门口走去。 “她不让出门,我偏出!” 一路走到大门口,刘佳檀儿刚要迈步,就被站在门口的护卫挡住了。 “你们想干什么?” 刘佳檀儿杏眼圆睁,柳眉倒竖。 “敢拦我,你们不要命了?” 护卫铁面无私。 “格格,失礼了,我们是奉福晋的命令,内眷禁止外出” 刘佳檀儿就不信这个邪了。 “让开,我要出去!” 刘佳檀儿要硬闯。 然而两个护卫并排站在一起,身躯仿佛铜墙铁壁一般伫立,纹丝不动。 “放肆!” 刘佳檀儿大怒。 护卫依旧不为所动。 “让开,我要出去……” 刘佳檀儿大吵大闹。 居处各屋的人听到动静都走了出来,包括不远处走回的胤佑。 “怎么回事?” 胤佑神色冷峻,口气十分恶劣。 太子一事已经忙得他焦头烂了,实在没什么心情处理琐碎的杂事。 余十九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却神色浅淡。 “爷,妾身犯了什么错,让福晋对我下禁足令,限制我出行?” 刘佳檀儿倒打一耙。 “福晋,这是怎么回事?” 胤佑看向余十九,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想问她要个解释。 “是我的意思,不是针对她一人,而是七爷府的所有内眷。” 余十九解释的非常简单。 “外面正值多事之秋,福晋是怕你出去给七爷惹麻烦,而且该出面迎来送往的人是福晋才对,你天天在外面上蹿下跳,成个什么体统?” 富察敏敏剐了刘佳檀儿一眼。 “谁上蹿下跳了!你别血口喷人!”仟千仦哾 刘佳檀儿被富察敏敏不经意说中了心事,有些心虚的,拔高声音反驳。 “闹够了没有!” 胤佑心烦意乱地训斥着。 刘佳檀儿顿时失了声。 富察敏敏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余十九神色未变。 “福晋的意思就是爷的意思!听懂了吗?” 扔下一句话,胤佑拂袖进了书房。 刘佳檀儿气得跺脚,恨恨地看来一眼余十九,也扭扭搭搭地回屋了。 第五百零九章 生变! 趁夜,直郡王房内却来了客人。 胤禔本在独自饮酒,看见来人,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八弟怎么有时间过来我这儿?” 胤禩看着那酒壶,只说:“大哥伤刚好不久,不宜过多饮酒。” 胤禔笑笑,答道:“些许而已,不妨事。”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胤禔声调高了些。“老八,你这会儿过来,不只是为了关心我的伤势?” 胤禩略一沉吟,淡淡说:“太子的事儿,想必大哥也知道了。” 胤禔眉头微凛,摩挲着空酒杯,没有答话。 见他这模样,胤禩越发谨慎,可话里意思却越来越明显。 “大哥可还记得,当年皇阿玛下旨,令宗人府将索额图拘禁,其子亦被奉命拘禁,上言若别生事端,当族诛。” “记得。”胤禔点点头。 当年索额图倒台,那么大的事儿,闹的朝野动荡,不记得才怪了。 胤禩笑容晦涩,又说。 “今日,江潢因家藏有索额图私书,被下刑部论死。其余与他交好之人,亦被责处。” 胤禔倒吸一口凉气江潢是谁?那是太子的坚实拥趸。 与其交好之人,无不是太子一党,如今这些人尽受苛责。 死的死,拘禁的拘禁,足以见得康熙之意。 胤禩适时劝道:“大哥素有军功,文成武德,局势在你!” 胤禔心下微动,面不改色:“八弟莫要胡言,皇阿玛圣意,岂是你我能揣度的?天色不早,八弟早些回去歇着。” “大哥若是觉得弟弟我说错话了,便别忘心里去,告辞了。” 胤禩佯装满目无奈,告退离去。 胤佑才从外边回来,就见采青从廊檐下经过,边走还边念叨着:“天气越发怪异了,福晋一到这个季节胃口就不好,得想法子做些清淡的才是。” 胤佑着人问了余十九的去向,便径自寻了过去。 他去时,余十九正凭栏斜坐着,偶尔从边上的鎏金楠木盒里抓出一把鱼食扔下去,引得湖里的锦鲤争相来抢食儿。 平静无波的水面,荡起了丝丝涟漪。 倒有几分活力了。 脑海中骤然出现这句话,胤佑的心,猛地一跳。 初次在府上见到她时,她像个野猴子似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但凡是有她在的地方,就少不了热闹。 曾几何时,她也要依仗着水面上的丝丝涟漪,来增加活力了? 油尽灯枯四个字,分明荒唐得无以复加,却叫他无端心慌。 “福晋!”胤佑快步来到余十九面前,不等她行礼,已经执起她的手,硬将人拉起来。 余十九索性就随了他,“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因太子将至,整个行宫都笼罩着风雨欲来的威压,龙子们表面上相安无事,实则各怀鬼胎。 胤佑虽无野心,却也在为这把火不至于烧到自己而劳心伤神。 余十九想着,按照以往,胤佑该说:“今日无事,过来瞧瞧。” 可话到嘴边,眼角的余光扫到湖水上的涟漪消散,他抿了抿唇:“事情有些多,心烦意乱的,便出来走走。” 余十九哦了一声。 眼见着余十九神色恬淡,胤佑索性继续追问:“福晋,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便不会主动来找我?” 余十九抬了下头,落寞的目光毫无遮掩地落到胤佑的眼底。 所以,她该和他的那些女人一样,拈酸吃醋,争宠伤神,他才满意吗? 胤佑不想自己已经给了余十九台阶,她竟还不愿就着下,一时相对无言。 适逢此时,下人来报。 不知说了什么,余十九只见胤佑神色陡然大变,甚至没来及和余十九多做解释,便转身离开了! 第五百一十章 冰糖葫芦 余十九的目光,落在胤佑离去的影子上,缓了缓,便也起身回了。 可总觉得有一块巨石压在自己心头,无端的叫人恐慌。 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余十九眼神一凛,适逢富察敏敏快步迎了上来。 “福晋,出大事儿了!” 余十九将人带进屋里,才同样压低了声音,询问着:“何事?” 富察敏敏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胆战心惊的,说:“那边出事了。” 余十九顺着富察敏敏点头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正是康熙寝宫的方向。 富察敏敏这才低声说:“太子被废了。” 见余十九目光微动,似有震撼,富察敏敏继续说:“听闻太子昨儿就到了承德,却没来觐见,夜里带着手下护卫秘密入宫窥伺皇上,被图里琛当场抓住,皇上震怒,又有几位爷……” 后面的话富察敏敏没说,余十九也明白。 那几位兄弟,无不是趁机加柴添油罢了。 太子被就狂悖,有这个结果,并不稀奇。 余十九缓缓呼出一口气,事情已成定局,只是想到朝局怕是又要动荡一阵,余十九心下便也升起些不安来。 “还有一事,是道听途说来的,也不知真假。”富察敏敏又说:“听下人传的,说是直郡王昨儿出过行宫。” “出过行宫?”余十九扭头看向富察敏敏。 富察敏敏又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瞧见,这才俯下身子,凑到余十九身侧,低声耳语:“有人说是去见太子了。” 余十九心神震荡。 此事可大可小,端看皇上的决断。 “敏敏,叫咱们府的人谨言慎行,拘谨自身,若有无端生事者,”余十九想了想,才道:“仔细小命!” 富察敏敏深知此事重要,慎重的点了点头,“福晋放心,我知道。” 废太子之事引得人人自危,具是黑云压城之势,压抑得叫人险些喘不过气来。 关系重大,康熙也没了巡视的兴致,便吩咐加快速度回京。 随着夏末入秋,天气渐渐转凉,余十九不再苦夏,精气神也好了许多。 美中不足,便是刘佳檀儿有事没事,总喜欢到她面前来蹦跶。 起初她也只当闲来解趣,日久亦心生厌烦。 后来,又得出结论,每每胤佑到她这儿来,刘佳檀儿必要过来说些有的没的,惹人生厌。 这一日,余十九觉得身子不适,富察敏敏请了自己玛法富察老太医到她院中请脉。 听闻消息后,胤佑也迅速赶了回来。 “福晋如何?”胤佑进门便问。 富察老太医笑笑,一派慈爱神色。“七爷放心,没有大碍,补补气血也就是了。” 闻言,胤佑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玛法,我送您出去。”富察敏敏搀扶着富察老太医送着出了门。 余十九靠在床头,“爷今日不忙?” 胤佑给她端水的动作一顿,扭头过来就见她神色恹恹,手撑额角,似是在烦心。 “我来看你,你倒不开心?” “劝爷去书房用功罢了。”余十九低声道。 “若是往日里,妾身倒也不拘,热闹些也好,而今身子不爽利,还望主子爷开恩,让妾身清净几日。” 胤佑只当余十九嫌他日日来得烦,心下生出几分不悦来。 正当此时,采青来报:“福晋,刘佳格格来了。” 胤佑才欲离去的动作顿了一下,“刘佳格格?” 余十九勉强勾了勾唇。 “本也是来寻爷的,爷过去陪着。” 采青也是这些日子被刘佳檀儿弄得心烦,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满:“刘佳格格也不是每日都来。” 胤佑愕然,再想到余十九说人是来寻他的,心下了然。 “你好生休息,我出去瞧瞧。” 胤佑出门,采青才一脸难解:“福晋怎的也不留留主子爷?” “奴婢瞧着,主子爷对福晋是有心的,福晋若是要留,主子爷必不会被刘佳格格勾走。” 采青看得清清楚楚,七爷对福晋是最上心的,如今不过是闹着别扭,被刘佳格格有了可乘之机。 “福晋,有些话,奴婢本不该说,今日却不得不逾矩了。”采青后退一步,屈膝跪在地上。 “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三阿哥想想,这世上可不是每个后娘都像您一样疼孩子的,您若是真怎么着了,叫三阿哥落到那刘佳格格手里,还不知道要怎么受磋磨呢。” 余十九怔愣一瞬,缓缓偏头看向跪在地上满脸担忧的采青,神色一阵恍惚。 良久,她才又垂下头,轻声道:“起来。” 采青只是个下人,话说到此已是逾矩,遂依言起身。 却听身后,门庭一响,扭头去看,就见胤佑去而复返。 “七爷?”采青忙又行礼。 余十九正要赶人,耳畔就响起采青方才的劝解,愣神的功夫,胤佑已经坐在床边。 “我瞧刘佳格格脸色不好,让她回去静养了。” 胤佑说话间,神色还勉强能保持正派。 奈何余十九面露诧异,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便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身子越发僵直,表面如常,广袖下的手却在缓缓收紧。 “噗——”余十九终于憋不住笑了。 这一笑,便如同春雪初融,叫万物复苏。 萦绕在两人之间的僵局,也随着这一笑,消弭于无形。 “那我呢?该不会也要在院里静养?”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胤佑。 胤佑早在她一笑之下,心神舒缓,“你不静养,想去哪儿?” 余十九歪了下脑袋,想了想才道:“想到处走走,想吃冰糖葫芦。” “我这就着人去买。”胤佑一招手,就将采青唤到身侧来。 话毕。 胤佑的脑海中,蓦的出现第一次带她出府时的场景。 她看着什么都觉得稀奇,买了好多吃食,没吃几口就放在边上,又叫着要旁的。 “备车!”胤佑吩咐一句。 余十九许久不见神色的眸子闪了一下,“咱们要出去?” 胤佑凑手捏了一下余十九的脸。 低声说:“去买冰糖葫芦!” 余十九素来不喜欢胤佑这样逗弄小动物的姿态。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胤佑的腰窝掐了过去。 胤佑怕痒。 这是她们在一起睡过很多次之后,余十九得出的结论。 很快,两人就闹做一团。 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透过半开的窗子飞出去,连树上的飞鸟都似是受到了感染一般,绕着树飞了好几圈。 府上压抑的气氛,瞬间消散。 原本肃默的下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第五百一十一章 他现在,人在哪? 一连数日,胤佑有事没事就带着余十九出门遛弯,吃街头民间小吃,看热闹的杂耍。 偶尔去看日出,有时也看夕阳,甚至余十九爬上房顶,还将胤佑一道闹上来,相互依偎着看星星月亮。 如此长久之下,余十九也不禁疑惑,“七爷,你这段时间都无事做吗?” 提到此事,胤佑神色姿态都正了正,给窝在自己怀里的余十九掖了掖被角。 “前段时间我随四哥赈灾有功,皇阿玛允我告假了。” 告假?余十九仰头看着胤佑越加棱角分明的下颌。 “朝中无事。”胤佑轻飘飘一句。 看出他不愿多说,余十九也便没有继续追问。 事实,朝局之事,她虽不多问,但富察敏敏是个消息灵通的,听着什么,就喜欢往她这儿跑来说了与她解闷。 这么明快松活的日子,过了也一年有余。 七爷府风平浪静,人人都说七爷与福晋恩爱依旧。 朝局震动,情势剧变。 可废太子之后,朝堂之人频繁活跃。 直郡王身为长子,笼络了一群拥趸出谋划策。 四爷这一年,倒是经常在外边跑,收款赈灾,施恩百姓,名望大涨。 朝中已经隐隐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争端越发明显。 胤佑因身有残疾,没有争抢的心思,也争不到什么,便不太往前边凑。 余十九觉如此最好,也不多言,更管教府上之人不可多事,只求能让七爷府避开这许多争端。 奈何天不遂人愿。 这一日胤佑去点卯,富察敏敏借机溜进遇水院,一进门就拉着她说最近的热闹。 “七爷走了?”富察敏敏的目光在屋里搜罗了一圈,如愿没见到胤佑的身影,这才调笑道:“十九最近气色越发好了,不知是用了什么补品?” 余十九也是个不知羞的,反笑着问:“你想要?” 富察敏敏忙不迭地摇头摆手,“我不要!我不要!无福消受,无福消受!” 见她服输了,余十九也不纠缠,拎起茶壶给她倒了杯水,“坐下说。” 富察敏敏将茶水一饮而尽,这才低声道:“最近京中出事了,怕是又要不太平了。” “何事?”她这几日只顾跟着带着孩子到处瞎玩,确也没关注过京中局势。 “有人说,前太子在被废前夕,是被人下了巫蛊之术,受了蛊惑,这才性情大变,做出种种背德之事。” 余十九面露古怪,像是听了什么鬼话。 挥霍浪费,擅取国帑,出行规制仪同陛下,广罗美人,豢养面首,不可一世,蛮横无理,暴虐无道…… 如此种种,都能随手推给巫蛊之术了? “不法祖德,不遵朕训!” 这可是康熙亲口所说! “什么武术?只怕是有人,想要借此再生事端。”余十九手指在桌上轻敲,神色凝重。 “十九…”富察敏敏见余十九神态紧张,也跟着提起了一颗心。 余十九拍了拍她的手,“无事,你安心就是。” 余十九实是没想到,事端竟来得这般快… 趁夜。有人翻进了遇水院,身手矫健迅速。 余十九放下长剑,看笑了。 “我当年就瞧着姑娘是个练家子。” 来人竟是——尔怜?! “七福晋。”尔怜行了个礼,抬头来却满脸泪痕。 余十九一阵头疼,“你不在大千岁府上伺候着,来寻我作甚?莫不是当年没有一箭将我射死,如今来找补回来?” 尔怜听见这话,也没有反驳,却柔柔地滑下去,跪在地上。 “奴婢求七福晋救救大千岁!” 余十九对尔怜没什么好印象,但这会儿,她提到胤禔。 余十九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幸好她记着自己的身份。 只是静静说道:“大千岁是陛下的长子,有事自该陛下出头,再不济,上头还有三爷,四爷等一众兄弟相助,你寻到我这里,实在于理不合。” 听出推拒来,尔怜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嗒嗒往下掉,“如今,除了七福晋,谁都救不了大千岁了!求七福晋救命啊!” 余十九面上仍有迟疑。 尔怜却已经不给她推拒的机会,“外头有人造谣诬陷,说大千岁给二爷下了巫蛊之术,才致使二爷……” 她说的二爷,就是前太子胤礽了。 余十九心下微颤,昨日才听说此事,今日这事就发作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遭,竟是针对胤禔的。 但她现在是七福晋,是七爷府的女主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胤佑。 她若轻举妄动,被人抓到把柄,怕是要整个七爷府给她陪葬了。 思及此,余十九神色清冷,淡然道:“不过是些没有证据的造谣诬陷之辞,皇上圣明,想来不会因此怪罪大千岁,你回。” 余十九招手,示意尔怜赶紧离开。 “七福晋!”尔怜冲上前来,拦住余十九离开的步子,“七福晋,若只是如此,奴婢也不会求到您面前!” 她如今最讨厌的人,就是这个七福晋了! 若非事关大千岁,便是叫她死,她都不到余十九面前摇尾乞怜。 尔怜也不继续向前,只抻着脖子看向余十九:“事关大千岁生死,七福晋当真不管吗?!” “生死?”余十九意味不明地重复一遍。 “奴婢不敢妄言!”她又哀求一遍:“事关大千岁生死,还请七福晋屏退所用!” 余十九深吸一口气,才回到主位上坐好,低声喝道:“说!” “那些狼子野心的,散播谣言说大千岁给前太子行巫蛊之术,致使前太子言行失状。” “如今大千岁骑虎难下,有心,有心……” 余十九猛地瞪大眼睛,厉声喝问:“有心什么!” “逼…”尔怜咬了咬牙,“逼宫!” “七福晋,求您去劝劝大千岁,您与大千岁相交甚笃,大千岁一定会听您的话的。” “那一步踏出去,大千岁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七福晋!” 尔怜声泪俱下。 余十九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收紧,良久,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现在,人在哪儿?” 第五百一十二章 那可是谋反! 余十九跟着尔怜赶到春庭月时,胤禔正提着酒壶斜靠在廊下的栏杆上望着在风中摇曳的柳枝出神。 “大千岁!”尔怜带着哭腔惊了一声,迈着小碎步朝着胤禔跑过去。 胤禔闻声转头,一青色身影,飘飘渺渺地立在月洞门下。 柳花飘落,落在那人的发髻上,好似青丝染了雪。 胤禔抬手,在自己的头发上摸下两片柳花来,便勾唇笑了起来。 又摇摇头,失笑道:“你怎么来了?” 尔怜红着眼悄悄退下。 余十九抿了抿唇,迟疑片刻,慢慢走向胤禔:“尔怜去找我,说你被卷进巫蛊之术中。” 她仰起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半头的男人,“我相信大千岁为人正直,秉性纯良,断然不会行此等龌龊之事,还望大千岁莫要一时糊涂,行差就错。” “为人正直?”胤禔眼底隐藏着些嘲讽。 余十九重重点头,目光坚定。 “秉性纯良?” “是!” “我断不会行此等龌龊之事?”胤禔没发现,他的声音在颤抖。 余十九依旧点头,“我认识的大千岁,胸怀坦荡,光明磊落,我相信,大千岁若想要,也不会如此不择手段——啊!” 一声仓促的轻呼。 余十九来不及反应,已经被胤禔拉进怀里,一双铁臂紧紧箍着她的后腰和脊背。 “十九…” “你不懂,没有人会信我!” “因为皇阿玛一句话,我征战十余载,一身伤疤,也没有一句怨言,可他不信我!我不甘心!我也是皇阿玛的儿子,是皇阿哥!凭什么别人都能争,我却不能?我自认为比谁都不差,凭什么?凭什么皇阿玛的眼里,永远都看不到我?”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十九,你知道吗?我不甘心!” 余十九被他箍得有些喘不过气,伸手在他胸前推拒两下。 却不想,胤禔不仅没有放开余十九,反而还加重了力气,“十九,别推开我!” “胤禔!”余十九低声一喝。 “七弟能给你的……”胤禔魔怔似的,抱着人根本不愿松手! “大千岁!不好了!”小厮从外跑来,带着一声尖锐的叫唤。 胤禔下意识推开余十九。眸光凌冽的朝外看去! 余十九被他推得踉跄了一步,转身轻拍胸脯,给自己顺气, “大千岁,”小厮跪在地上,膝行至胤禔面前,仓惶道:“您快回府!快回去看看!十三爷带人围了郡王府!” 胤禔身上一僵,面无表情了好一会儿,才扯动了两下唇角,缓缓发出一声嗤笑。 “好啊!十三!” “大千岁…”余十九伸手要抓,却连胤禔的衣角都没碰到! 胤禔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余十九一眼。 余十九胆战心惊,颤巍巍的喊了一声:“胤禔…别做傻事…别做傻事…” 胤禔眸光晦涩,还是坚定的转身而去! 直到他翻身上马,马蹄声渐渐远去,身后又响起一阵哭嚎声,余十九才回过神来,扭头看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尔怜。 “哭什么!快走!” 顾不得其他,余十九拽着尔怜的手腕就上了马车。 余十九将马车赶得飞快,却仍比不及胤禔策马的速度。 尔怜的哭声越来越大。 “别哭了!”余十九低喝一声。 哭得她心烦。 如今能劝住胤禔的人,就只有余十九了。 尔怜也不敢惹她不悦,只能捏着手帕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的哭声搅扰余十九。 马车到直郡王府时,两方人马正在对峙,冲突一触即发。 “十三弟是要抄我的府邸吗?”胤禔冷眼看着对面的胤祥。 胤祥一副必须公事公办,我也没办法的模样,“大哥见谅,臣弟奉皇阿玛之命,前来彻查二哥被行巫蛊之术一事,还望大哥行个方便,莫要让弟弟为难。” “待得此间事了,大哥要如何惩罚,我绝无二话。” 胤禔面色冰冷,手持长枪立在门前,两座石狮子似是在给他助威。 “如此说来,今日我这府邸,十三弟是非要查抄不可了?”胤禔冷笑一声。 胤祥行了一礼,“还望大哥莫要怪罪。” 话音未落,他已经抬手:“搜!” “我看谁敢!”长枪在胤禔手上,如臂指使,红缨在风中猎猎作响,枪尖闪着寒光,另在场众人心底生寒。 “大哥是要忤逆皇阿玛吗?”胤祥亦是厉声回斥。 胤禔看着胤祥疾言厉色的模样,忽然笑了几声,“十三,你现在是在用皇阿玛压我吗?”qqnew 果然!皇阿玛还是不信他! 竟然因为民间传言,几句谗言,就想置他于死地。 如今连证据都没有,就要搜查他的府邸。 他不觉恍惚,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多年为君值守,置生死与度外,到底值不值得。 郡王府上,皆是随着胤禔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兵卫,素来只听胤禔一人的话。 胤禔双目赤红,声音嘶哑:“来人!与我……” “胤禔!不要!” 胤禔猛地一震,看向声音的方向。 余十九顾不得姿态,从马车上踉跄奔下! “见过七嫂。”胤祥唇角一勾。 怎么她也来了?真是有趣。 余十九快步行来,匆匆行了半礼:“十三爷,可否容我与大千岁说几句话?” 胤祥抬手:“七嫂请。” 胤禔眉头紧皱,他不想让余十九卷进来,冷冷的看着她。 “大千岁当真要与皇阿玛闹脾气吗?”余十九抬高了声音问。 一句话,就将胤祥口中的忤逆,变成了儿子受了委屈,与父亲耍小脾气。 余十九说出口,胤祥明白,胤禔同样也明白。 “七弟妹…”胤禔声音嘶哑。 余十九的心脏怦怦跳,对上胤禔失去理智的赤红的双眼,她生怕自己劝不动胤禔。 “大千岁莫要忘了,皇上与大千岁虽为父子,却也是君臣。”众目睽睽之下,余十九能说的话,实在有限。 “大千岁觉得自己与父亲闹别扭,外人可未必会这么想,大千岁执意要闹,皇上若是不惩治你,与天下也说不过去。” 余十九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伸手扯了一下胤禔的衣袖。 胤禔看着面前努力为自己现在的行为开脱的余十九,心中震颤,目光渐渐恢复平静。 余十九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大千岁若是与十三爷起了冲突,杀了陛下的亲兵……” 后面的话,余十九没有说出口,料想胤禔也是能想到的。 没动手,还能说是闹脾气,可要动了手,这就是谋反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谣言未歇 胤禔盯着余十九看了许久,周围火光映射,将余十九微红的眼眸稍稍藏住了些。 余十九薄唇颤抖:“胤禔,胤禔…” 她在哀求他。 胤禔咬咬牙,最终将长枪一收,退让到一边:“既然皇阿玛要搜,十三弟就去搜!” “多谢大哥成全!”胤祥勾唇一笑,手一挥,那些侍卫举着火把便冲了进去。 搜查一番,直郡王府上的东西,七零八落都被抬到门外。 余十九一颗心都揪紧了,再看胤禔,却是面无表情,似乎并不关心。 胤祥又来到胤禔和余十九面前,“大哥,还请随弟弟一同回宫向皇阿玛复命。” “哼。” 胤禔冷哼一声,转身便去。 站在门口,看着一片狼藉的郡王府,耳边还能听见里边呜咽的哭声。 “七福晋,大千岁他不会有事…”尔怜泪眼朦胧的望着余十九。 余十九摇摇头,却无话可说。 她看着天色如墨,低声说:“不早了,我也该回了。” 余十九没想过这事儿能将胤佑瞒过去,可当她回到府中,踏进遇水院时,见着胤佑背影,还是没来由的慌了一着。 “七爷。”余十九行了个礼,刚刚唤了一声。 胤佑便转回身来,狠狠的瞪着余十九。 “福晋!”采青见到胤佑脸色阴沉的可怕,忙朝余十九递眼色。 余十九吸了口气,问道:“七爷这么晚了…” 却听见胤佑冷声吩咐:“福晋身体不好,有些失心疯了,遇水院里好生伺候,没有爷的吩咐,遇水院不得进出!” 他要软禁她?! 余十九眸光微颤。“你要软禁我?” 胤佑冷冷的看着她:“让你好好养病。” 说罢,胤佑转身摔门而去。采青吓的瘫软在地,戚戚然道:“福晋,七爷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余十九揉着手腕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一步步回屋,“就当是清净几日。” 谁料,这一清净,就清净了十几日。 外边的消息她一律听不见,就连富察敏敏都被拦在外边,不让进来。 这夜。 余十九在翻着话本子解闷。 压低的气音从窗外送进来。 “额娘!额娘!” 佝偻着的身影在窗外朝着她招手。 “弘曙?”余十九觉得稀奇。 这些日子,她这院里除了她和采青,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这小子是怎么进来的? 弘曙从窗户摸进来,“额娘,阿玛是不是欺负你了?” 余十九摇摇头,“没有,我没事。” “若是没事,阿玛为何要将你关在遇水院里!”弘曙为余十九不值,“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值得阿玛发这么大脾气!” “弘曙!”余十九加重了些语气,“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也不该冒险偷进遇水院来,你阿玛要是知道了,你们父子俩又有的吵了。” 弘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撇了撇嘴,“额娘,你等着,儿子想办法叫阿玛把你放出来!” 看他那副恨不得指天发誓的模样,余十九被逗得会心一笑,消散了这些时日的郁结。 原以为就这么清净着,遇水院里什么也不缺,除了见不到两个儿子,余十九倒也不拘。 要说弘曙这小子胆大,不仅他偷偷来,还想法子把富察敏敏也弄进来了。 这日遇水院迎来了许久未见的热闹。 余十九看着富察敏敏侍女打扮,端了杯茶给她,笑说:“大阿哥胡闹便罢了,你也有胆子陪着他闹腾。” “我也是担心你,才去求大阿哥想法子把我塞进来的。说是膳房给你送补品进来,门口的侍卫倒也不敢拦着,只是时间有限。我不能待太久。” 余十九原本想与她说说闲话,却不想,富察敏敏这样明显是有事儿要讲。 这不禁让余十九心生警惕,“可是外边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和我说,这次又是为什么?之前你们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就又闹翻了?” 余十九无奈,只得将春庭月的事儿简单的说与富察敏敏听,末了又问了一句:“大千岁现在怎样了?” 富察敏敏向来消息灵通,自然知晓此事。 却没想到此事之中,竟然还有余十九的身影。 “我与你说,你先莫急。”富察敏敏按下余十九,“之前那巫蛊之术一事还未查明,皇上并未处置大千岁,只将他软禁在府中。” 听说胤禔暂时无恙,余十九便也松了一口气,“到你了,快说说,有什么事儿?” “你被禁足这段时间,刘佳格格整日往七爷身边凑。”qqxδnew 听是此事,余十九微微颔首,兴致缺缺。 富察敏敏料想会是如此,“不仅如此,那个瑶瑟丫头和后院的盥洗丫头散播谣言,说你与大千岁……” 余十九抬眸看了富察敏敏一眼,又未说话。 “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富察敏敏都跟着急了。 “急有什么用?”余十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若是七爷信我,我不必解释,若是他不信我,我也百口莫辩。” 从始至终,他们之间的主动权,一直都不在她手上。 富察敏敏见不得她这副看破红尘的模样,声音猛地拔高:“你不关心自己,那弘煦呢,你也不理会了吗?” “瑶瑟在外边散播谣言,说弘煦其实是你与大千岁苟合,生下来的野种!” “这话想来已经传到七爷耳朵里了,七爷已经好些天没去看弘煦了!你知道你被禁足这些日子,七爷不让弘煦过来,可到底还是日日去瞧他的!” 余十九双手猛地攥成拳头。 在此之前,除非是外出办差,胤佑每日都要到弘煦院中去考校他功课的。 连续三日未去,只怕不只是那些流言蜚语传到他的耳中,还上了心的。 第五百一十四章 八哥打算怎么办? 要说余十九如今的底线,也就是弘煦了。 “采青!”余十九低喝一声,蹭地站起身子。 采青快步行来,“福晋。” 余十九顿了一下,“敏敏,你先回去。” 此事与富察敏敏无关,不管后果如何,她合该一人承担。 “可是……”富察敏敏迟疑,她想和余十九一起面对。 “弘煦才五岁,得有个人照料他。” 富察敏敏一抬头,就对上余十九请求的目光,脚便无法再朝着余十九的方向迈了。 良久,她才重重点头:“好,我知道了…” 看着富察敏敏离开,余十九才带着采青出了院子。 遇水院的门口还有侍卫阻拦,从前余十九不愿与侍卫为难,如今为了自己的儿子,也顾不得其他了。 “福晋,还请莫要为难奴才们,没有七爷的命令,奴才不敢放您出去。” 余十九冷着脸。“让开,出了什么事儿,七爷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 两个侍卫互看一眼,还是不放行。 “福晋,请恕罪!” 余十九眼神一凛,抽出侍卫的佩刀,抬手便攻了过去! ………… 珊瑚院里。 富察冉珍瞧着余十九提着刀疾步如风的过来,吓的手上的衣裳都落了地,忙请了礼。 “福晋…” “让开!”余十九擦过她身子,直接踹开了房门。 此时瑶瑟还慢悠悠的靠在椅子上,学着刘佳檀儿平常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样子,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便是此时,“砰”地一声巨响,一震凉风灌进来,瑶瑟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福晋!”瑶瑟眼神惊恐,便见余十九挥刀砍了过来! “贱婢!我之前待你不薄,你言辞挑拨害我,我也未与你计较!如今你到敢将三阿哥也拉下水来!”余十九一刀砍去,瑶瑟没能躲开,肩膀血流如注! “福晋饶命!福晋!都是刘佳格格让奴婢这么做的!” 到了这等时候,瑶瑟只顾求饶,不停的磕着头:“奴婢一直感念福晋,万万不敢害您,不敢害三阿哥,都是刘佳格格逼迫奴婢的!” “现在要表忠心了?迟了…”余十九冷笑一声。她将刀翻了一转,寒光乍现…… 余十九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富察冉珍在门口悄悄看着,吓的直发抖,转身跌跌撞撞的寻胤佑去了! 然而此时的延禧宫中,得惠妃召见,胤禩被宫人引进殿内。 “儿臣见过惠额娘。” “莫多礼了。”惠妃下了主座,朝着胤禩走过来,“你我母子,额娘就不说场面话了,额娘此次找你过来,是为了你大哥的事情。” “额娘一介妇人,实在是束手无策,不知老八可有法子?” 胤禩被惠妃让着在椅子上坐下,低眉思索良久,“儿臣会想办法的,额娘放心。” 惠妃擦了擦眼角,哽咽道:“诶,有你这句话,额娘就放心了!” 惠妃将桌上的点心往胤禩手边推了推,“老八这段时间瞧着清减了不少,是不是府上的下人不用心?” 胤禩淡笑着摇头,“只是有些操劳,额娘不必挂心。” “额娘怎么能不关心?”惠妃曲起手指在额角按了按,“你虽然不是额娘亲生的,可也是自小养在额娘身边的,额娘真真是把你当成亲儿子对待的。” 她又唉声叹气几句,“说来,也是额娘没本事,护不住你们,反倒叫你们操劳了。” “若是可以,额娘多希望,你们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能兄友弟恭,不必做些违心的事情。”仟千仦哾 “如今你大哥被你们皇阿玛囚禁在府中,额娘想见都见不着,你又日日操劳,额娘这心呐,真真是没有半点着落。” 胤禩如何能不明白惠妃这番话的言外之意,沉默片刻,才起身,“额娘放心,儿臣会想办法的,一定会。” 闻言,惠妃面色不变,又缓缓摇摇头,声音越发的凄缓。“你也要保重自己,你皇阿玛心思深不可测,莫要强求。” 胤禩心下动容,答应下来后,母子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他才退下。 回到八爷府,胤禟和胤俄都在,见他回来,便快步迎了上去。 不用多问,也能猜到惠妃召见胤禩的缘由,胤禟拧着眉,直接问道:“八哥,惠妃娘娘是不是让你想法子救大哥出来?” 胤禩闻言缓缓摇头,“并未。” “那八哥怎么这幅表情?”胤俄不信。 忧心忡忡,实在不像并未的样子。 胤禩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便是因为惠额娘并未逼迫,我才…为难…” 若是惠妃逼迫他,他还能顺势反抗表达自己的不满,使些手段加速让胤褆出局。 可惠妃并未逼迫,反而说些少时之事,勾起了他旧年回忆。 胤禟仔细观察着胤禩的神色变化,直接了当的逼问道:“那,八哥现在打算怎么办?” 第五百一十五章 这后院还是要管理 “我…”胤禩只说了个我字,便叹息一声,接着陷入了沉思。 他少时,惠妃对他确是极好的。 胤褆对他,亦是当成亲弟弟。 他私心里,并不想大哥死。 胤禟见他神色,便猜出他心中所想,遂起了身,疾言厉色:“八哥!事到如今,你不该继续仁慈了!” “四哥可还虎视眈眈呢,你再这样妇人之仁,只怕咱们就要被四哥追着打,连喘息之机都没了!” 如胤禟所说,胤禛这边,也召了胤佑和十三胤祥在府上议事,兄弟三人言语晦涩,可商谈的,也正是胤褆之事。 只是,他们这边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呢,就被一声尖锐的通秉声打断了。 “启禀七爷,您府上出事了!”来报的侍卫惊慌失措,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胤佑身上一僵,猛去拉开了门,下意识就想到十九:“福晋怎么样?” 福晋?侍卫一怔,“七福晋没事,不过听那人说,是您府上的刘佳格格,刘佳格格不好了!”仟仟尛哾 胤佑松了口气,正欲将人挥退,就听胤禛说:“既然府上出了事儿,七弟还是回去瞧瞧。” 胤禛也是知晓胤佑和余十九之间端倪的,故才有此一说。 胤佑目光微动,胤祥也适时劝说:“是啊,七哥。回去瞧瞧。” 胤佑摸了摸手上的扳指,淡淡说:“想来没什么大事儿,算了。” 看他这不自在的模样,胤祥心里也猜到了他定然和那位七嫂闹了什么矛盾。 想了想,胤祥还是劝道。 “七哥…那日我全程都在场,七嫂和大哥之间,并没有逾矩之处。” 胤褆和余十九交好这事儿,从来光明磊落,不曾隐瞒。 说是君子之交,也不为过。 只是有心人想要将这君子之交变个味道,才弄的胤佑两口子如今冷如冰窟。 就比如那刘佳格格,余十九和胤褆不曾避嫌之前,她说二人勾搭成奸,连人都不避讳了。 到二人开始避讳人言可畏之时,她又说他们做贼心虚。 胤祥已经起身,将胤佑拖着,往门外赶了,“七哥就回去瞧瞧嘛,反正这事儿,八哥他们那边也没个应对之策,咱们不急的。” 胤佑半推半就地回府了。 甫一入府,便已察觉不对,似是有些人心惶惶。 他拦下一个行色匆匆的丫鬟询问:“府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丫鬟见是胤佑,慌忙跪倒在地,“回七爷话,刘佳格格身边的瑶瑟被……被福晋…打死了!” “打死了?”胤佑眼一颤,尤为不可置信。 小丫鬟瑟瑟发抖,又说。 “这会儿…福晋还要给刘佳格格灌哑药呢!” 原来那侍卫说,是刘佳格格不好了,原来是这个不好了。 胤佑皱着眉朝着遇水院走过去,才到附近,就听见一阵哭嚎怒骂声。 “富察沅芷!主子爷已经将你禁足了,你竟然敢不遵主子爷的吩咐,你是不是要造反!” 采青从屋里搬了凳子出来,余十九端坐着,冷声冷脸的。“傻着做什么!打!” “是!” 余十九一声令下,采青就一巴掌甩过去。 在此之前,刘佳檀儿已经挨了几巴掌,半边脸肿得让人看不下去。 采青也不知是没注意到,还是恶趣味,专挑她一边脸打,另外一边,还是往常的花容月貌。 “富察沅芷!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刘佳檀儿挣扎着要冲上来。 却还没挪动两下,就被婆子按下去了。 “这七爷府里,岂容你造谣生事?今日是构陷三阿哥身世,明日是不是就要构陷到七爷头上了?” “惹是生非的东西,七爷府容不下你。” 余十九耳边听着有脚步声渐行渐近,眼神轻瞥,也不多说,“采青,给她灌下去!” 哑药是遇水院的下人特地煎熬的,煮得浓稠的,生怕效果不好。 “念在你是宫里赏下来的秀女,留你一条贱命!” 两个婆子压着刘佳檀儿,让她动弹不得,采青掰开她的嘴,满满一碗乌黑的汤药,就这么灌进了刘佳檀儿的嘴里。 “贱人!啊啊啊啊——” 一声怒喝之后,就只剩下嘶哑着的嘶吼,却说不出一个有意义的字。 “你们在干什么!”胤佑的身影匆忙出现在门口。 余十九已经起身,端庄行礼:“臣妾见过主子爷。” 面容上,半点没有之前那般凶恶模样,也看不出,不久之前,她才亲自了解了瑶瑟的性命。 整个人仪态端庄,头上的步摇都没晃一下。 “福晋,你这是在干什么?”胤佑指着这一地狼藉,面上露出几分不喜来。 余十九唇角扬扬:“臣妾以为,主子爷还没免了妾身的福晋之位,内院的事情,还得臣妾管着,这才惩治了两个口出妄言的奴婢。” “啊啊啊啊啊!”口不能言的刘佳檀儿肿着半边脸,趁着婆子们行礼的空闲,手脚并用爬到胤佑面前,手舞足蹈地比划。 余十九见状,唇角上扬了一下,歪了歪头看向胤佑。 “这贱婢竟敢说三阿哥不是爷您的亲生,臣妾略施惩戒,难道七爷以为,臣妾做的不妥?” “你!” 胤佑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一方面,觉得余十九下如此狠手,未免有些过了。 但另一方面,他私心觉得,余十九纯是因为儿子被人编排,才这般动怒。 “事已至此,七爷要打要罚,臣妾绝无二话。”余十九微微躬身,目光也从胤佑的脸上开始下滑,缓缓落到他的脚边。 刘佳檀儿愤恨的瞪着余十九。并且一边不停的拉扯着胤佑。 胤佑被刘佳檀儿叫得心烦,将人一把甩开,大手一挥,“叫府医过来!” “没用的。”余十九仰起头,唇角还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这就是府医配的药,他与臣妾说的明白,解不了的。” 胤佑被堵得呼吸不畅,甩袖而去。 却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采青的惊呼: “福晋!” 胤佑反身,余十九的身子,就在他眼前,缓缓滑落到地上。 “十九!”他再顾不得其他,弯腰抱起余十九,“府医!叫府医去遇水院候着!” 余十九躺在床上,府医开了药已经退出去了,采青还在地上跪着。 富察敏敏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妾身见过七爷。”富察敏敏先是给胤佑福了福身,不等胤佑叫起,她就已经自顾自站起身子,朝着余十九走过去了。 走到床边,富察敏敏又对胤佑冷了一句:“七爷若是有事,便去忙,福晋这里,妾身伺候着。” 第五百一十六章 他死定了 胤佑呼吸一滞,富察敏敏何曾敢这般与他说话了? 都是余十九惯出来的! “爷无事!”他声音有些僵。 富察敏敏斜睨了他一眼,“听闻刘佳格格要死要活地闹,七爷不过去瞧瞧?” 胤佑负手,冷眼:“爷去哪儿,还要向你禀报?” “妾身不敢。”说着不敢,但她的举止可不像不敢的样子,已经在床边坐下,拿了湿帕子给余十九擦脸了。 僵持了好一会儿,胤佑终于忍不住,“此事,你事先知晓?” “七爷不知?”富察敏敏连头都没回。 “你为何不劝她?”胤佑难免有几分责难,“将事情闹的这般大,弄的她自己也急火攻心。” 富察敏敏也终于有了火气,入府这么久,她第一次敢直面胤佑的怒火,还能发泄出自己的脾气来。 “我劝?我怎么劝?她不只是你的福晋,更是一个母亲!”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刘佳檀儿怎么造谣生事,说什么,她都不愿理会,唯有三阿哥,是她的逆鳞!” “七爷问我是十九最好的朋友,却忘了,你是十九的丈夫,是三阿哥的阿玛吗?任由自己的妻子和儿子被人污蔑构陷却无动于衷,七爷如今倒是好大的威风!” 胤佑整个人僵在原地,看着梗着脖子的富察敏敏,久久说不出话来。 在此时,原本强硬的富察敏敏忽然弯身跪下:“妾身言语有失,请七爷责罚。” “是妾身违逆了七爷的吩咐,私自溜进遇水院探望十九,将此事告知,才让十九动了肝火,事由在妾身。” 胤佑的身子虚晃两下,富察敏敏后边的话,他都没听进去。 “你先,下去。”胤佑的声音发颤。 “妾身要……” “下去!”胤佑厉喝一声,打断富察敏敏未完的话。 “我想回去……”床上昏睡的人,忽然呢喃了一句,而后便开始呜咽:“我想回去,我不要留在这里了,想回去……” “十九!”胤佑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去,将床边的富察敏敏推了个跟头,俯身将耳朵靠近余十九的嘴:“你说什么?” 余十九昏睡着,声音呢喃,胤佑并未听清。 又或者,听清了却不敢承认。 “十九?”胤佑又唤了一声,“你说什么?” 余十九没了动静。 富察敏敏见状,扶着跪得双腿发飘的采青出去,将空间留给这二人。 “十九,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呀!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胤佑一片真心,奈何余十九什么都听不见,只觉得耳边嗡嗡地心烦,微弱地晃了晃脑袋,没有答话。 余十九病得并不久,次日一早就清醒了。 府医都被叫到遇水院,刘佳檀儿彻底哑了,珊瑚院的下人见风使舵,自然也没有多尽心的伺候。 余十九听采青和富察敏敏眉飞色舞地描述时,唇角只勾了勾,提不起兴致。 “福晋,昨夜七爷守了您一夜,天明去早朝时,眼底青黑,很是憔悴——” 余十九瞄了采青一眼,目光骇得采青不敢多言,默默垂下了头,余十九才问:“你想说什么?” 采青一副怂了唧的模样,叫富察敏敏无语,索性自己询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余十九目光下垂,落在断了一截,往外渗血的指甲上,“这得看七爷是怎么想的。” “你!你明知道……”对你并非无意。 “福晋,宫中来人了。”下人来报,打断了富察敏敏的话。 余十九提起精神,被采青扶着,缓步出门,一位老嬷嬷规规矩矩地站在院中,见余十九出门,忙上前见礼:“七福晋吉祥!” “成嫔娘娘身子不爽利,向皇上求了恩典,请七福晋进宫侍疾。” “嬷嬷稍待片刻,我收拾收拾便与嬷嬷一同入宫。” 采青已经不用余十九吩咐,已经上前送了一个荷包过去,女官乐呵呵地收了。 入了宫里,成嫔屋里药味极重,料想这一次病的不轻。 人也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不等余十九见礼,就朝着她招手:“不用多礼了,过来坐。” “多谢额娘。” 成嫔便开始笑,起初是无声的勾唇,然后竟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似极为开怀的模样。 “额娘?”余十九不解。 “别站着了,坐下说话。”qqnew 余十九依言在绣墩子上坐下,“额娘心情很好?” “看着有人倒霉,想不好都难。” “哦?”余十九佯装不解,“儿媳不明白额娘的意思。” “你不知道?”成嫔面上露出些许不满来,“事关老七,你这个做嫡福晋的竟然不知道,你都在做什么?” 余十九低眉垂首:“回额娘话,儿媳前日病了,七爷心疼儿媳,便叫儿媳在府上静养了,故此不知朝中事,还请额娘与儿媳指点迷津。” 成嫔被惠妃压了这么多年,心中有气,此番见着惠妃倒霉,她心情大好,倒也愿意和余十九闲话几句。 “还不是老大的事情,这次惠妃怕是要急疯了!急了好,叫她成日里耀武扬威的,谁见了她都得矮她几分!如今,看她还怎么威风!” “大哥的事情?”余十九小心打听:“大哥出什么事情了?” 成嫔睨了余十九依言,简而言之的将巫蛊之术一事说出来。 “没有证据,皇上仁德,应当不会因空穴来风责罚大千岁?” “听说皇上那儿已经有证据了。”说着,成嫔又笑了起来,“这一回啊!他是死定了!” 余十九端着茶水的手指一颤,他,死定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求赐死,不要求情 成嫔还兀自癫狂一般的笑着,嘴里念叨着惠妃没了倚仗还怎么嚣张之类的话,根本没注意到余十九的不妥。 婢女端了药碗进来,“娘娘,该用药了。” 余十九才回神,“我来。” 伺候着成嫔用药睡下,余十九靠在榻上,手撑着头双目微阖。 天色已晚,按说她应该歇下,可一闭上眼睛就想到成嫔那放肆的笑和她说的那话! 胤禔死定了! 证据……她出门之前,富察敏敏还说没找到证据,胤禔只是被拘在府上不能外出。 到底是成嫔的消息出了疏漏,还是富察敏敏的消息不及时? “啊……”外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之后就是人仰马翻闹腾的动静。 听起来,像是惠妃那边出事了。 于情于理,余十九应该去瞧瞧。 才走到门口,已经睡下的成嫔转醒,没睡饱的人,眼睛里冒着红血丝,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出几分厉色来,“你去哪儿?” 余十九避开成嫔的目光,“惠妃娘娘那边好像出事了,按照规矩,儿媳得去瞧瞧。” “什么规矩?”成嫔冷哼一声,“你还想着去巴结她?” 余十九并未搭茬。 夜深了,成嫔病中本就容易疲累,此番又在余十九这儿讨了个没趣,默了默,转过身去背对着余十九,“罢了,你就替我去瞧瞧。” “是。”余十九应下,后退两步,才转身出去。 才出了门,就见下人进进出出,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太医出来,她才让人通报。 惠妃脸色苍白,眼眶还红着,已经没了以往的端庄冷艳。 此时的惠妃,像是遭逢大难,瘫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纱幔,听见余十九进来,连眼睛都没动一下。 余十九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娘娘这里,我来照应着。” 下人都是惠妃宫中的下人,不敢听命余十九,眼巴巴地看向惠妃。 一时间,殿内无人出声,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良久,惠妃才扭过头来,面露几分狠厉盯着余十九:“就算大千岁出事,本宫还有八爷,何时轮到你七福晋到本宫这儿耀武扬威了?” 余十九身上一颤,如此说来,成嫔所说,竟是真的了。 可成嫔,为何会比惠妃得到消息还早? “八爷到底非惠妃娘娘所出,当真会为大千岁之事竭力所为吗?”余十九半步不让。 此时她不像是个拘泥于王侯后院的女子,倒有几分气势。 惠妃气息发颤,若是老八当真帮忙周旋,老大会是现在这个结局吗? 原还没证据的事情,她都以为要不了了之了,怎的忽然就证据确凿了呢? 惠妃扭头看向余十九,“就算老八不是真心,难道本宫还能指望你们两口子?” 余十九广袖下的手缓缓收紧,“娘娘也曾对七爷有过养育之恩,况且,我敬重大千岁为人,并不希望他死。” 一个“死”字,就叫惠妃打了个哆嗦,摆了一下颤抖的手:“退下!” 下人退出去,宫门缓缓合上。 惠妃才看向余十九,“听闻老四奉命赈灾,老七相助良多。” “为我大清百姓和江山稳固,七爷不过是进了身为爱新觉罗子孙应尽的义务而已。”余十九淡淡回应,避开惠妃所说的话题。 惠妃嗤笑一声,“那你呢,七福晋?深夜来找本宫,该不会是为了给老七求功劳的。” 余十九目光淡漠地看了惠妃一眼,“娘娘不必如此试探,我说了,我不希望大千岁出事。” “你?” “对于大千岁,我与娘娘有共同的景望,娘娘不必怀疑我的用意。”余十九说:“或许于理不合,但我当大千岁是朋友。” 朋友? 惠妃脸上似是带了一丝笑意,细看却又只剩下嘲讽。 困在这座紫禁城中的人,竟然也能说出“朋友”二字,岂不好笑? “你当本宫不知道,老大对你那点心思?你倒是不避讳?” 余十九沉着作答:“我们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深深看了余十九一眼,惠妃也别无他法,放缓了口气,“你有什么办法?” “请惠妃娘娘去求皇阿玛。” 惠妃又是嗤笑一声,求?“你以为本宫没想过吗?” “娘娘求皇阿玛,赐死大千岁。不要求情,千万不要。” 惠妃双目圆睁,死死盯着站在床榻前边的余十九,见她神色如常,不似信口开河。 “娘娘伺候陛下几十年,想来比臣妾更了解陛下的心思。”余十九也不多说,“臣妾言尽于此,如何抉择,端看娘娘决断,臣妾告退。” 余十九才退出去,张嬷嬷就进来,“娘娘,您怎么样?” 惠妃摆摆手,“她七福晋还能行刺本宫不成?” 说了句话,惠妃便又凝眉沉思,良久,她才伸手。 张嬷嬷忙将手递上去,“娘娘?” 惠妃撑着张嬷嬷的手起身,“皇上今儿在哪儿歇下的?” 张嬷嬷低声回话:“皇上今儿没翻牌子,现下还在南书房呢。” “去南书房。”惠妃拦下张嬷嬷要给她整理衣冠的手,对着镜子照了照,只神色憔悴了些,衣装倒也得体,“就这么去。” 张嬷嬷心知是那七福晋给惠妃提了什么主意,心下疑惑,才问:“娘娘,奴婢不明白。” “胤禔到底是本宫的儿子,出了这等事,本宫不管怎么着,都不能躲在这后宫里不应声。”她叹了口气,挥退轿撵,被张嬷嬷扶着,朝南书房去。qqnew “本宫养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儿子,得给皇上一个交代。” 张嬷嬷更是心疼惠妃了。 大阿哥降生没几天,就被奶妈抱走了,这么多年,拢共也没在娘娘身边呆过几日,母子两个连见面的机会都少。 张嬷嬷亲看着娘娘为了大阿哥食不下咽寝不安面,如今却还要因为此事,去向皇上请罪。 “娘娘,奴婢是看着大千岁长大的,奴婢觉得大千岁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惠妃脚下一顿,睨了张嬷嬷一眼,“这样的话,日后莫要再说了。” 张嬷嬷便抬手在自己的嘴巴上拍了一下。 良久,又听风里飘来一句似有若无的话:“皇上有自己的考量。” 第五百一十八章 以后别来了 南书房,康熙猛地将折子推开,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梁久功忙上前来,“皇上,保重龙体啊。” 又赶忙朝着一边侍立的小太监们喝骂一声:“一个个小崽子,眼睛都长哪儿去了?没点眼力见儿,还不赶紧收拾了,等着皇上自己收拾吗?” 小太监们得了令,才敢动作,上前将折子,笔墨都收好重新放回御案上,又悄无声息地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你说说这些个大臣,不管百姓如何,只盯着朕的家事看!”康熙拍着桌子怒骂。 梁久功站在边上,不敢冒进,只道:“陛下是大清的皇帝,是天子,陛下的事情,哪有家事啊。” 康熙便扭头瞪了梁久功一眼,“照你这么说,你也觉得朕应该处死老大了?” 梁久功身上一颤,双腿一软就跪下去了,“奴才不敢呐!” “皇上,奴才就是一个阉人,平常伺候伺候皇上笔墨饮食还成,可万不敢置喙朝政,求皇上看在奴才伺候皇上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饶奴才一条狗命。” 康熙叹了口气,身体向后,缓缓靠在九龙椅上,“起来。” 梁久功装模作样地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谢皇上。” “禀皇上,惠妃娘娘求见。”魏珠站在门口的台阶下,禀了一句。 透过洞开的大门,康熙瞧见平常最是骄傲的惠妃站在台阶下,半边身子都倚靠在张嬷嬷身上,旁边没有轿撵,她是一路从后宫走过来的。 那人红着一双眼睛,莫名让皇上想起年少时的相伴时光,“让她进来。” “是!”魏珠应了一声,又回去迎惠妃,“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多谢。”惠妃摆脱张嬷嬷的手,一步一晃,仪态却半分不损地上了台阶,进了南书房,敛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起来说话。”康熙朝着惠妃摆手。 “臣妾不敢。”惠妃不仅没起身,反而还就势跪了下去。 康熙合了下眸子,遮掩了眼底的不耐,一个个都来逼他! “你是为老大的事情来的?” 惠妃一个叩首,“臣妾有罪,不敢求皇上赦免。” “臣妾没有教养好儿子,那畜生平日便胆大无比,不忠不孝,如今更是敢行巫蛊之术陷害太子,其罪当诛,请皇上赐胤禔死罪!” 康熙一怔,面无表情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惠妃。 夜深,南书房的烛光也没多亮堂,惠妃看不清康熙的神色,只能凭借自己多年来对康熙的了解,又一叩首:“臣妾养出了不忠不孝的儿子,请皇上将臣妾打入冷宫,以儆效尤!” “你!”康熙看着长跪的惠妃,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连你,也觉得老大该死?” 惠妃再抬起头,已经满脸是泪,“皇上,胤禔平日里对臣妾这个额娘如何,臣妾身为额娘的,总不会责怪,这才养成了他蛮横跋扈,目无法纪,无君无父的性子,如今酿成大祸,亦是臣妾的过错。” “可再怎么说,大阿哥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臣妾总是心有不忍的。”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忤逆皇上,陷害太子。”惠妃又磕了个头,“只求皇上能够看在臣妾伺候皇上多年的份上,给您的儿子…给他…给他一个全尸!” 惠妃说到后面,已是语不成调。 康熙意味不明地点点头,“你的意思,朕知道了。” “你退下。” 惠妃便没有多言,一个叩首,“臣妾告退。” 起身后退几步,到了门口,惠妃才转身离开。 康熙眼里,她的背影又虚晃了两下,然,饶是如此,她也还是当初那个满身傲骨的女子。 “皇上?”梁久功凑上前,想扶一扶康熙,康熙却摆摆手,满是疲惫。“罢了,罢了…” 次日,康熙当朝下令,直郡王行巫蛊之术,圈禁终生。 此令一出,朝野哗然。 余十九得知此事时,悄悄松了一口气。 至少,人还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余十九放下刚削好的苹果,采青想了想,还是劝道:“福晋,您就别为此事伤神了,仔细七爷知道了又不高兴。” “怎么我连为自己朋友高兴悲伤的权力都没有吗?” 余十九这话像在问采青,又像在自言自语。 不等采青回答,余十九笑着摇摇头,“好像真的是没有…” ………… 贴着窗户,能听见细碎的响声。像是锁链拖行在地上的身影。 余十九心里一紧,迅速翻窗而入! 胤禔睁开眼,朝那一看,有些不可置信。“十九?!” “大千岁!”她轻唤了一声。 胤禔动了一下,紧接着就是划拉划拉的声音传来。 锁链困住了他的手脚,他连向余十九靠近都不能。 锁链亦困住了他的心,连余十九向他靠近时,他都往后瑟缩了一步。 四根从房梁垂下来锁链锁住了他的手脚,让他只能在有限的区域活动。 房间里,甚至连灯都没人给他掌。 昏暗之中,余十九顺着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摸到了胤禔身前,“胤禔?” “没想到,你身手依旧啊。”胤禔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黑暗中,余十九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苦涩。 余十九摩挲着地上的锁链,轻轻扯了一下。 “唔——”胤禔闷哼一声。 “你受伤了?”余十九忙松开那锁链。 胤禔轻笑一声,“你可小点力气,差点拽我一跟头。” 余十九听着他的话,也跟着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就不争气的往下掉。 在黑暗中,余十九拽着那冰冷的铁链,抑制不住的直发抖,声音哽咽。 “胤禔…胤禔…我救不了你,我什么办法都想不到,我救不了你…” 似忍耐了许久,那眼泪决堤似的,如何也挡不住。 胤禔上前,伴随着锁链划行的声音,胤禔的手,终于触碰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柔软。qqnew 却只给余十九擦了脸上的泪,就克制着自己后退了一步。 余十九恍惚间,只觉得胤禔后退的这一步,像是要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一样,忙伸手抓了一把,只抓住那手腕粗的锁链。 “胤禔!” 胤禔又闷哼一声。 余十九松了一下锁链。 想起初见时,他英武不凡的模样,再看如今被几根锁链困住的阶下囚,不由得更是悲从中来,痛哭出声。 眼泪便止不住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胤禔心下不忍,终是上前一步,扯着有些脏污的衣袖给余十九擦眼泪。 他越是擦,余十九的眼泪就越是汹涌,不知过了多久,胤禔的衣袖都湿了好大一片。 天色渐渐明亮,胤禔才拍了拍一下余十九的肩膀,“十九,天亮了。” 余十九身上一僵,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憔悴,长着青黑胡茬的男人。 胤禔眼也微红,他用手背轻轻擦了下余十九湿润的脸庞,低声说。 “十九,人如果有下辈子…” 余十九双目通红的看着他。 胤禔却止了口,转而说道:“走,以后别来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王上加白 日子似乎回归风平浪静,余十九又过上了窝在府里,哪也不想去的慵懒生活。 “花园的花开的正好,出去逛逛?”富察敏敏见不得余十九这幅心如死灰的模样,拉着她的手出了遇水院。 花园里姹紫嫣红,放在余十九的眼里,却只有一片灰茫茫。 “对了,七爷这几日都没去你房里?”富察敏敏问。 余十九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来,他若是来了,我劝他去你春生阁坐坐…” “别!”富察敏敏伸手捂住余十九的手,“你别胡说,我现在的日子过得好着呢。” 有钱有闲,还没男人烦,那叫一个恣意。 余十九耸耸肩。 “不过,我觉得七爷应该也闲不了多长时间了。” “怎么讲?”余十九漫无目的的顺着富察敏敏的话往下接。 富察敏敏白了余十九一眼,“我说你好歹是七福晋,咱们七爷现在跟着四爷做事,你怎么对朝堂的情况一点都不关心啊?” 余十九瞥了她一眼,“我有敏敏你在,还需要亲自去打听吗?” 富察敏敏“啊?”了一声,佯装不悦,“感情我成了包打听了?” 余十九不愿富察敏敏担心,便强打起精神来,“好好好…我谢谢您,敏敏,你与我说说嘛。” 俞敏敏最受不住她撒娇,不用她多问,就什么都招了… “现在啊,八爷呼声可高了!估计四爷这会儿头疼着呢,他一头疼,那咱们七爷不也得跟着受累!” 余十九蹙了蹙眉。“这样啊…” 余十九心下觉得奇怪,“那七爷最近忙什么呢?” “没怎么注意,在府上也成日关书房里。”富察敏敏说完,又劝了余十九一句:“你是福晋,总不能连你男人做什么都不关心。” “还是你打算就这么与他不冷不淡的一辈子?我额娘说,夫妻之间闹了矛盾,总得有一个人先服软的,你总不能每次都逼着七爷先跟你服软?” “依我看,七爷对你还是有心的,那日你晕倒之后……” “好了,敏敏。”余十九打断她的话,“我都知道的。” 富察敏敏见她不欲多说的模样,也只好禁声。 余十九心里却开始泛起嘀咕了。 胤佑现在既然与四爷关系亲近,那看着八爷如日中天,他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余十九嘀咕归嘀咕,日子还是一样过。 却在三天之后,富察敏敏慌慌张张地跑进遇水院,“十九,出事了!” 余十九正抚弄着窗台上的月季,被她吓了一跳,手指被尖刺扎破,血珠在指尖凝了出来。 她恍若无事,转头笑看富察敏敏:“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八爷被关进宗人府了!”富察敏敏面露慌张,“九爷也被拘在府上,我有些担心九侧福晋。” “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余十九拉着富察敏敏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 富察敏敏顾不上喝水,一口气将打听到的情况都说出来了。 “不知八爷从哪儿找了个什么术士!给自己看了相!” “看相?”余十九拧眉不解。 “嗯!我估摸着,这术士多半是九爷或者十爷找来给八爷逗个趣儿的。谁想那那道士到了八爷府上,竟敢信口开河,八爷门口有一株开白花的金丝球树,如今正是花期,开得灿烂。 当时八爷从屋里出来,站在那金丝球树下,道士张口就来,说八爷有帝王之命。” 富察敏敏说的紧张,余十九也听的心惊肉跳! “明知皇上最忌讳这档子事儿,还偏往这上头犯!” 说那树占着一个白字,树下站着亲王,王字加白,岂不就是一个皇。 康熙老当益壮,本就被这段时间臣工们逼着立储一事惹得心情烦躁。 这会子听说老八闹出王字加白的事端,急着要当皇上了,一气之下,就将人关进了宗人府。 “这样,你瞧着府里,我晚些时候想法子去看看澜泱。” 余十九拍了拍富察敏敏的手,示意她别心急。 第五百二十章 怎么会是他? 虽说胤禟被软禁,可上头也没有要禁止人入九爷府的铭文。 使了些好处,那些人还是悄悄将余十九放了进去。 “九侧福晋就在里面,您快些,别为难咱们做奴才的。” 小厮将银子往袖子里塞,左右看了一眼,飞速离开了。 “澜泱。” 余十九叩响房门。“澜泱,是我,开开门。” 片刻之后,门才被从里打开。 周澜泱脸色微白,见着余十九还是露出了笑脸。 “是你?” “澜泱,你怎么样?” 余十九话语里有些担心。 没想到,周澜泱却问。“这个时候你还来干什么?来看我们九爷府的笑话吗?” 余十九不明所以,“澜泱!” 周澜泱噗嗤一笑,将人拉进了屋。 “好啦,我逗你的。” 吱呀一声,门又被合拢。周澜泱却有些埋怨,“你明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还敢跑过来?” 余十九也不落座,只是有些焦急的朝周澜泱身上打量,“我也是刚刚才听说八爷出事了。牵连到了九爷,怕你不好,这才摸过来看看。” “你才知道?”周澜泱提茶壶的手顿住。 她将茶壶放下,有些疑惑的望着余十九。 “你当真不知道?” “什,什么?”余十九的声音略有些抖,她心里有一个猜测,却不敢让这猜测成型。 周澜泱看余十九一副迷茫的样子,不像作态。 才叹了口气,说道:“那你知不知道,给八哥看相那个术士,是十爷找来的。” 余十九还是摇头。 周澜泱脸色沉着,继而又说:“所以,你更不知道,那个人,其实是七爷唆使着十爷找来的!” 余十九身子猛地一颤,快步上前,抓住周澜泱的肩膀,“你说什么?澜泱,你再说一遍!” “我说,那道士原本就是七爷安排的,七爷利用了十弟,害了自家兄弟,明白了吗?” 余十九身子猛地一晃,“七爷?” 短短两个字,她满是不敢置信。 周澜泱将人按着坐下,反而宽慰道:“你也别急,他们男人的事儿三两句话说不明白。若是今日换了别人,我一定会认为是来看笑话的。可换了是你,我知道,你不会。” 余十九张了张嘴,脑子里却有些乱。 “怎么,会是他呢?” 周澜泱望了眼外头的天色,低声说:“他们这些兄弟,哪个是个简单的?只能说七爷下的招太狠,也太准。他知道十弟的性子,几句话便能将人糊弄过去。而且八哥一向不会拒绝十弟。都是…疏忽了…” 余十九捏了捏指尖,一句话也搭不上。 周澜泱拍了拍余十九的手背。“好了,既已看过我了,便快些回去。现在这么多人盯着这里,被人知道了就不好了。” 余十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府的,却才进府里,采青就快步迎了上来,“福晋回来了。” 余十九颔首,“七爷,在府上吗?” “七爷一大早就出去了,还没回呢。”采青答完又问:“福晋要见七爷吗?” 采青私心以为,这两人闹了许久的矛盾,终于要和解了。 甚至还兴高采烈的说道。 “要不奴婢让人去赏花落那边守着,等七爷回来就请七爷过来?” “好” 可一会儿,余十九又摇头。“算了,不必了。” 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胤佑。 更想不明白,那把九龙椅,怎么就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能叫兄弟相残,手足相害。 余十九也想问问胤佑,分明他什么都不想要,为何还要掺和进去? 可话到嘴边,就想到周澜泱哀伤又无奈的面庞,又忽然什么都不想问了。 “我身子不适,回去歇了。”余十九将手腕抬起。 采青忙上前扶着,“好端端的,怎么又不适了,奴婢让人请府医。”仟仟尛哾 “只是有些累了,歇一会儿就好。”她默了默,又道:“去拿一盒安神香回来熏上。” 采青一怔,心下难隐担忧。 福晋入府这许久,从未用过安神香。 如今这是怎么了? 福晋入府时…… 采青想了又想,忽然有点想不到福晋早前的样子了,就好像,她才伺候福晋时,福晋就是这样终日恹恹的样子。 可她心里又明白,早前的福晋不是这样的。 余十九不知采青心中所想,点了安神香后,就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这一睡,就到了次日,连胤佑什么时候来了都不清楚。 胤佑看着床上睡了许久,还没有醒转的人,担忧越发甚了,“传府医!” 府医顶着胤佑阴沉的目光,战战兢兢给余十九诊脉。 “福晋只是伤了神,用些安神药,多休息便可无碍。” 胤佑这才松了口气,挥手让府医退下,这才看向立在一边的采青,“福晋最近都做了什么?” “回七爷话,福晋近些日子都在院里,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胤佑晃眼看到了绣鞋上沾了许多灰,胤佑脸色一凛,“福晋出过府?” 采青吓了一跳,忙跪了下去。“啊…好像是…昨日出过一会儿…” “她是出府回来,才不对的?”胤佑的脸色更阴沉了些,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采青想了想,赶紧找补道,“其实福晋如此已经有些日子了,好似,从上次被七爷禁足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 禁足—— 胤佑脸色铁青,“到底还是为了他!” 采青大概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张嘴要解释,胤佑却已起了身,冷声道:“照顾好福晋!” 而后,竟转身便走。 “是…” 第五百二十一章 怎么就轮到你了! 余十九一直睡不安稳,耳边似有什么人在和她说话,她努力想要听清,却无论如何都听不真切。 从梦中惊醒时,额头上尽是冷汗,连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采青在边上守着,听见动静猛地弹起来,“福晋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余十九点点头,再想时,又摇了摇头,揉着额头困苦不已:“记不清了。” 采青心中担忧,“福晋不必忧虑,做梦本就是这样的,醒来大多都忘了干净。” 余十九也不多追究,采青却已经跪在地上:“福晋,七爷过来,奴婢好像说错话了。” 她将当时的情形说了出来,而后一脸担忧内疚地看着余十九。 余十九缓缓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事,起来说话。” 采青半信半疑地起身,“对了,福晋,昨天四爷府上送了帖子过来。” 采青从柜子里拿出一封烫金的红帖子出来,“四爷府上去年添的小格格要办周岁酒,邀请您和七爷同去。” 又一次看见这精致华美的帖子,余十九眼前却只有一片血红,好似连这帖子都是鲜血染红的一般。 才将自己的兄弟打压下去,紧接着就开始了这样灯火通明的热闹。 余十九心知自己不该如此揣度,却难以遏制心中陡然升腾的厌恶,摆了摆手,“知道了,送去和七爷说一声。” 虽然是小孩子的生辰,可四爷府显然也是花了心思。 余十九落了座,与其余人淡淡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四福晋过来招呼,看见余十九,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干脆寻了个借口将人带去了小花园。 “七弟妹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可半点瞧不出从前的机灵劲儿了。” 四福晋柔声和余十九说着话。 二人走在小道上,夜风轻柔,还伴着淡淡花香。 余十九默了默,还有人记得她曾经的模样吗? 她抿着唇,淡笑说:“难为四嫂还记得我之前模样,只是从前年纪小,不懂事。” “人也不能不长大不是?” 四福晋看着余十九强颜欢笑的模样,神色亦有些落寞,微微叹了口气,“是啊,总要成长的。” 可这成长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小格格到底不比阿哥,朝中重臣来得不多,四爷府上给的说法是家宴,便简单几桌,菜肴精致,用料也仔细用心。qqnew 胤禟还在禁足,九爷府上没人出席。 胤禩并不愿吐露那个术士是谁找来的,故此胤俄虽然因为得了康熙一通怒骂,倒是没有禁足,今日带着十福晋一同出席了。 回到宴席上时,余十九只看见一群女人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看似欢快,实则笑里藏刀。 阿哥们对于皇位的争斗,已经从暗到明,各种阴谋阳谋层出不穷,内宅的女人以夫为天,自是同心同德,一致对外的。 余十九默默坐着,手上捏着蜜饯果子,有一个没一个的往嘴里送,只听也不插话。 众人不与她搭茬,她也乐得自在。 然,就在此时,那边忽然爆发出一阵吵闹喧嚣声。 “怎么回事!”四福晋斥问道。 嬷嬷快步过来,低声禀报:“一个不开眼的,不知怎的,就惹着十四爷发了大脾气!” 四福晋皱眉,起身便走了过去。 主人家去了,妯娌几个也不好继续坐着,纷纷离席过去劝说。 到那边时,十四正朝着跪在地上的奴才痛打,边打还边骂:“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再怎么恩典,你也得记着自己的本分!” “这玉佩,就算是爷不要的东西,怎么就轮着你了呢?” 第五百二十二章 那就推一个上去 十四一扬手,一枚羊脂白玉的玉佩“啪嗒”掉在地上,摔做八瓣。 “今儿个爷就让你这狗奴才长长记性,便是爷不要的东西,也轮不到你这狗奴才!” 那奴才发出一声痛呼,嘴里喷出一口血,紧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四福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一来,今儿是小格格的周岁宴,是四王府的喜事儿。 大喜的日子见了血,可不吉利。 二来,任是谁都听得出来,方才十四那话,看似是在教训奴才,实则是在指桑骂槐。 明显是在映射胤禛,就算老八被关进宗人府,那太子之位,也轮不到四爷。 想通之后,余十九又远远看了一眼四爷的表情。 却见四爷似是没听懂一般,神色如常。 “既是奴才不守规矩,罚了便是,何必因此坏了兴致呢,十四弟。”胤禛一挥手,就有府上的下人拖着那昏死过去的奴才走了。 “呵,四哥可真是和气,想来就是四哥你对待奴才一向不拘小节,才叫有些奴才,乱了章法!竟敢算计到主子头上来了!” 十四冷笑连连,话音落时,目光阴狠的剐在了胤佑身上。 胤佑敛着眉眼,神情都未变一下。 余十九的心微微发紧。 便听四福晋出来打了圆场。“好了,十四,只是个奴才,你何必与他计较,快些坐下…” 四福晋递个眼色给嬷嬷。 紧接着,又有下人拎着水桶抹布过来清洗地面。 眨眼间,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恢复如常。 鼓乐笙箫再续,方才那奴才,也不知还有活路没有。 饮到一半,余十九搁下了筷子。胤佑侧目看她。“不舒服?” 余十九嗯了一声。“有些没胃口,我们能不能先回去了?” 胤佑本想说还不急。 可对上余十九的一双眼,胤佑还是改了口。“好,我去与四哥说一声。” 宴席散后。 胤祥跟着胤禛进了书房,才提出自己的疑惑,““四哥,你怎的没留下七哥?” 下人送了醒酒茶上来,胤禛小酌一口便放下茶盏,亦有些忧心:“我观今日七弟一直盯着七弟妹,料想他是有心事,那七弟妹脸色也不是很好,留他下来,怕是心思也不在这里。” 胤祥闻言便撇了撇嘴,“好似谁没个福晋似的。” “这位七嫂,也不知到底是打哪儿来的,让七哥将她看的如此之重!” 胤禛摇摇头,劝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七弟重情重义,是好事。” “生在天家,可不见得也是好事。”胤祥一副不赞成的模样,“要我说,再漂亮的女人于男人而言,不过就是锦上添花,何必在意?” 胤禛便也不再多说,略过胤佑两口子的话题,反倒劝胤祥:“今日十四的话,你别在意。越给他脸色,他越来劲。” 说到这儿,胤祥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十四今日委实太过分了!”qqΠéw “分明你才是他的同胞兄长,他不帮着你就算了,反而整日和八哥混在一起。” “人各有志。”胤禛眼底闪过一丝晦暗,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哪怕这个人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宗人府那边—”胤禛面露思量。 “四哥放心,一切都好。没什么异常。近来侍卫巡防轮换都是正常值守,老爷子没有额外的意思。” 说到这儿,胤祥又一次感慨,“七哥的计谋真真是绝妙。” 要不是见胤俄时不时的朝道观跑,他们哪能如此轻易的兵不血刃就将胤禩送进宗人府去。 “此事,急不来。”胤禛按下心头激荡的情绪,“皇阿玛正值壮年,又出了太子之事,且看皇阿玛对老八的处理,只怕一时无心再立储君。” 从头到尾,胤禛都不信康熙不知道他们这些皇子为了储君之位明争暗斗。 看样子,或许他也是默许的,只有最强的皇子,才有资格做这大清的皇帝。 只是,储君之位是一回事,若是露出想要那把龙椅的心思,就一定会受到来自康熙的雷霆打击。 胤禩就是个例子。 胤祥闻言,也深以为然,“之前是弟弟想差了,还是四哥深谋远虑。” “但是,难道就这样任由太子之位悬空?”胤祥又有些忧心,“四哥不要,可是有别人想要的,万一咱们猜错了……” 胤祥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胤禛也明白他的意思。 万一他们猜错了,康熙当真想要重新册立一个太子,再叫这人将储君之位坐稳了,那他们可就没得玩了。 “那就,推上去一个。”胤禛将手上书卷轻放,眯了下眼睛,算计一闪而过…… 第五百二十三章 皆不如二哥 棋盘黑白对弈,厮杀之状甚烈。 胤佑精于此道,却还是被胤禛困的有些为难。 兄弟二人一边对弈一边说话。 “所以,四哥是打算向皇阿玛请立三哥为太子?”qqxδnew “是,七弟以为呢?”胤禛落下棋子,抬眸看了眼胤佑。 胤佑皱着眉观察棋路,却说:“三哥不合适,我有更好的人选。” “何人?”胤禛面露谨慎。 “二哥。” 噔的一声,胤佑围掉胤禛一颗子,将棋子捻回,才继续说,“若君父询问,只有答二哥,才是最稳妥的答案。” 甚至胤佑猜测,康熙还可能表现出立胤禛为太子的趋向,可若是此时胤禛敢表现出对太子之位的兴趣,多半是要去和老八作伴了。 胤禛思虑片刻,便同意了胤佑的提议。“七弟考虑的是。” 左右是谁,这次都不会是他,那送谁上去做这个活靶子,都无所谓了。 果然没几日的功夫,康熙就召见了如胤禛。 老爷子竟然连场面寒暄都不提了,赐座都免了,直接问道。 “老四,这太子之位,你可坐得?” 胤禛立即下跪,诚惶诚恐的叩首道:“回皇阿玛,儿臣不敢。” “不敢?”康熙声音里透着玩味,“身为爱新觉罗的子孙,你是朕的儿子,你有何不敢?” “儿臣深知,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的道理。儿臣文不如八弟,武不如大哥,若要儿臣做这太子之位,莫说能不能服众,便是儿臣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 康熙盯着他好一会儿,才笑骂一声:“没出息。” “朕八岁继位,匡扶大清社稷,力挽狂澜,你身为朕的儿子,竟敢说自己德不配位!” 胤禛受着康熙的骂,连头都不抬,只规规矩矩跪着听训。 之后大抵是瞧见胤禛八竿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也骂累了,才接过梁久功递过来茶水一饮而尽,茶盏“啪嗒”一声撂在桌子上。 “那你说说,你不配,还有谁配!” 胤禛终于抬起头,又欲言又止。 “少磨磨唧唧跟朕做那妇人之态!”康熙似是动了肝火,“让你说你就说你,我大清的皇阿哥,还连话都不敢说了吗?” “既是皇阿玛让儿臣说,那儿臣就实话实说了!”胤禛给康熙磕了个头,才说:“儿臣请皇阿玛复立二哥为太子!” “那个不忠不孝的畜生?你为他说情?”康熙盯紧了胤禛的脸,眼神竟有些阴冷。 “皇阿玛恕罪。”胤禛请罪,但又接着说:“但儿臣以为,二哥自幼聪慧好学,文成武德,又曾代皇阿玛祭祀、赈灾、监国,少有错处,颇具贤名。此前所犯之过,届时受歹人蛊惑,如今恶人已除,又有皇阿玛悉心教导,二哥定不会再犯过错。” 胤禛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更是大拜匍匐,朗声道:“皇阿玛,儿臣以为,若再立太子,众兄弟,皆不如二哥!” 康熙心下微动。 胤礽到底是他与孝贤皇后所出,身在襁褓之中就被册立为皇太子,他对这个儿子倾注了太多心血,时常带在身边教导,自是知晓这个儿子的本事。 在此之前,他不是没想过复立太子,但他身为天子,金口玉言,岂能朝令夕改。 换句话说,他需要一个台阶。 而今,这个台阶,被胤禛送到面前来了,他略以沉吟,才面露为难问:“你当真不愿?” 胤禛又是叩首,斩钉截铁道:“儿臣请皇阿玛复立太子。” 康熙盯着胤禛看了好一会儿,才摆了摆手,“罢了,你退下,朕想想。” 胤禛缓缓起身,拱手道:“是,儿臣告退…” 第五百二十四章 冲突 不过几日时间,太子被复立的消息传遍,朝野上下,街头巷尾一片哗然。 富察敏敏陪着余十九喂鱼,实在百般不解,没忍住便问道。 “莫非皇上真是老糊涂了?太子犯下大错,怎么还能东山再起?” “而且我可听说,是四爷不愿意做太子,拼死向皇上请求复立太子的。” “我看四爷那模样,也不像是不想做太子的样啊,这好事儿都落到他头上了,他怎的还往外推呢?” “太子之位嘛…”余十九嘲讽地笑笑,“那倒自然是惹人垂涎的,不过你当真以为那是什么好位子?” 不等富察敏敏问,她又继续说:“不过是个活靶子罢了。” “皇上身康体健,便是立了太子,也说不得要等多少年才能继位呢,这多少年里足够换好几个太子了,聪明人此时都懂的暂避锋芒。” 富察敏敏听了便笑嘻嘻道:“那我们十九也看透了,你也是聪明人。” 余十九被她逗笑,心底却仍有隐忧。 太子被复立,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一来,可以挡在老四前边做那个活靶子。 二来,也是在试探皇上的意思。 至于第三嘛,想要哪个位子的人,自然会着急,着急就会露出马脚。 一石三鸟,借刀杀人的妙计,只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可当真是——狠辣。 余十九扔下手中饵料,拍了拍手,对富察敏敏说:“看今天这日头舒服,不如我们出府逛逛去?” 富察敏敏拉着余十九起身,“那敢情好,我听说京里来了黄头发蓝眼睛的洋人,咱们去看看呗。” “洋人有什么好看的。”余十九嘀咕一声,可见富察敏敏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也不忍心拂了她兴致,便挽了她手应道:“你要想看,我就陪你看看去。” 碧悠轩,一群金发碧眼的洋人正在表演他们口中的西洋乐器,不少人都围在边上看热闹,时不时发出一阵欢呼声。 “真的有黄头发蓝眼睛的人啊!”富察敏敏欢呼一声,就拉着余十九朝前边挤进去。 看到兴起,富察敏敏还赏了些碎银。 欢欢喜喜的同余十九说:“你看他们抱的都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还能发出那么好听的声音呢?” “咱们有鼓乐笙箫,他们也有自己的乐器呗。各有不同,没什么好稀奇的。走。” 余十九有些饿了,拉着富察敏敏又穿进了人群中。 今日街上人多,热闹的很,二人挤了好一会儿才挤到卖零嘴小吃的摊位上。仟仟尛哾 看着那些可口的美食,余十九一喜,刚要小跑过去… “让开让开!什么人的路都敢挡!” 原本好好走着路,忽然被一个婆子冲上来推开。 余十九拉着富察敏敏躲得及时,倒是采青被人一把推倒,摔的掌心都擦出血来。 那些嬷嬷身后,跟着一辆小马车。 眼看着那些人还要从采青身上踏过去,余十九心下一凛,就冲上前去,将采青拉了起来,顺势一脚踹到了马头上! 马儿惊了一下,长长的嘶鸣一声,而后车把式死命的拽住缰绳才将它勒停。 那婆子走过来,龇牙咧嘴的骂道:“你这婆娘疯了不成!也不怕这马一蹄子将你踩死!你什么人?不想要命了?” “你们伤了我的婢女,还问我是什么人?”余十九冷哼一声,“这里这么多人,马车非要走这儿过,还赶的这么快,你还有理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太子外室 为首的嬷嬷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忽然笑起来,前仰后合了好一会儿,才装模作样地擦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哎哟!这条街上还没有不认识我们家马车的,偏偏你不长眼敢来冲撞,还与我论理?” “呵,真是笑死人了。”那婆子甩了个绢子,回头见有人指点,立刻破口大骂道:“看什么看!不要命了!也不怕眼睛瞎掉!” 原本那些围观的人当真就散开了,不过有些仍在窃窃私语,可端的还是一副不敢招惹这马车的模样。 富察敏敏心中疑惑,遂问道:“你这婆子好大的口气,不知这马车里坐的到底是哪家的贵人?” 那婆子翻了个白眼,趾高气昂的哼了一声:“我们是邱家胡同的!” 邱家胡同? 富察敏敏登时反应了过来,凑近了余十九,低声说:“福晋,好像是太子养在邱家胡同那位…您还记得吗?” 看着富察敏敏瞬间警惕的模样,婆子愈发的嚣张,走过来还推了余十九一下,“知道了就快些滚开!今日我们夫人有事儿,不和你们多计较,赶紧滚开别挡道!” 余十九望着自己衣襟,皱着眉,又抬头说道:“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动手?” “十九…” 富察敏敏拉了一下余十九的衣袖,示意太子才刚复立,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不要与此人冲突。 采青也快步来到余十九身边,低声道:“福晋可千万不要为了奴婢和此人冲突。” 余十九冷笑一声,将二人的手挥开,然后漫步走到了马车旁边,那婆子警惕的跟了过来,吼叫道:“你想干嘛!” 余十九理也不理那婆子,径直朝马车上的人说道:“原来是二嫂,只是二嫂出府,怎的没用府上的车架?害得弟妹我都认不出了,还叫丫鬟冲撞了二嫂。” “还请二嫂下车,弟妹做东,给二嫂道歉。” 余十九这话一出,虽然没有明面表明身份,可也在告诉马车里的人,她是正儿八经的皇子福晋,而马车里的那个,就算是侧福晋,也不该在她面前嚣张。 更何况,皇族向来讲究排场,几位爷府上的人出门也不会随随便便一辆小车就对付了。 哪个不得前呼后拥的,一大溜人,其中以太子妃为甚,出一趟门恨不能要清场。 眼前这人,也只敢说是太子的人,只怕连个侍妾格格都算不上。 果然,马车中的人听见余十九的话,也有了动静。 纤纤玉指掀开车帘,露出一张我见犹怜的脸。 “不知是哪位福晋在此,想来是我那婆子没礼数冲撞了,都怪芸依失礼了。”说着失礼,却连马车都没下,将帘子交给一边的丫鬟,自己扶着肚子端坐在车上。仟千仦哾 余十九看着她的动作,就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 不过是在说,他已经怀有身孕,这儿不管是哪位福晋,都最好小心点,别冲撞了她。 且富察敏敏在听到她自报家门时,就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凑到余十九身边道:“果然是她。看这样子都有身子了,还进不了宫,怕是太子妃那头不同意。”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因着有了身孕就敢在正经福晋面前耀武扬威了? 余十九笑笑:“这位嫂子眼生得紧,不知是二哥的哪位格格?” 芸依没想到自己都把肚子亮出来了,这位福晋竟然还敢和她不对付,脸色便有些挂不住了。 她门第不高,身边的嬷嬷,也都是自家的奴才,远够不上那些皇子府邸里的,当然也就没人能认出余十九的身份。 这会儿听余十九这般折辱她家主子,哪里还能忍得了,右边一位老嬷嬷也上前一步,冷声说:“您就算是哪位阿哥家的福晋,也该有些礼数!” 余十九挑了下眉头,心下觉得好笑,“我都管你家夫人叫嫂子了,还要怎么有礼数?你说话真是有趣,也不怕被闪了舌头。” “若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外室,都能让我们七福晋称一声嫂子,那才叫倒反天罡,乱了套呢!” 富察敏敏看出余十九想要替采青讨个公道,是一定要和这芸依对上了,自然也就不往后缩了。 不然,难道让余十九一个福晋,去和对面的下人计较吗?没得落了余十九的身份和气度。 但她不一样,外人都不知道她这么个人,她就权当自己是余十九的丫鬟,嘴巴刁起来,可是连七爷都得暂避锋芒。 “你说什么!”那嬷嬷上前一步,就要对富察敏敏发难。 富察敏敏往后退了一步,梗着脖子问:“怎么,本来就是做了外室的,还不让人说了?” “现在要脸了?早干嘛去了?知道要脸,就别做勾搭人家男人的狐狸精啊!外室!外室!外室!”富察敏敏还不屑地朝着芸依“呸”了一声。 芸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奈何那老嬷嬷也是个不要脸的,干脆破罐子破摔:“我呸!外室怎么了,这可是太子爷的外室,你们想做还做不成呢!” “我告诉你,我们夫人可是最受太子爷宠爱的,得罪了我们夫人,就是得罪了太子爷,你们等死!” 余十九眉眼泛着冷意,眼看着那老嬷嬷的手指都要怼在富察敏敏的鼻子上了,她冲上前去,一巴掌就抽在嬷嬷的脸上。 “放肆!太子爷文武双全,廉洁奉公,岂是你口中那耽于美色之人?你个奴才,竟敢如此败坏太子爷的名声,今日我就替太子爷教训教训你这个口出妄言的奴才!” 芸依带出来的下人见嬷嬷被打,也都跟着冲了上来。 余十九的身手岂是这几个奴才就能奈何得了的,三下五除二,跟着芸依的奴才就都倒在地上了。 芸依面露惊慌,也顾不上扶着肚子了,一手撑在身后,将身子往后缩,一手指着余十九,“你,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余十九又上前两步,直到芸依退无可退,她才站定,笑道:“只是提醒这位小嫂子,若是当真为太子爷好,就该管束身边的下人,谨言慎行!” “今日这番话,出自这奴才的口,入得我耳,我深知太子爷的德行,才不曾误会,但旁人不知,若是因此误会了太子爷的德行,害得太子爷在皇阿玛面前失德,可就是小嫂子的罪过了!” “若是太子爷倒霉,小嫂子想必也不会好过,就算是为了自己,小嫂子也该管束自身,拘束下人。” 看着芸依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余十九才勾了勾唇,“言尽于此,小嫂子好自为之。” 看着余十九离去的背影,芸依的眼前猛的又浮现了前段时间太子失势时,她的悲惨生活。 想到自己今天的举动可能给太子爷引来麻烦,自己又可能重回那样的日子,她就越发心惊,甚至觉得肚子都在隐隐作痛。 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原本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嬷嬷听见这一声痛呼,骨碌一下就从地上爬起来,“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第五百二十六章 这是怎样的偏爱 大夫折腾了小半天,才算是勉强将芸依的胎稳住了,又着重交代不能动气,不能伤神,要好生静养。 然而,一想到白日里的事情,芸依哪里能安稳睡下,点了安神香,却还是接连不断的做噩梦。 梦里…… 太子又一次失势,毓庆宫里那些女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找她的麻烦。 其他皇子府邸里,那些嫡侧福晋的,也个个都来磋磨她。 太子鞭长莫及,她的孩子没有了,连命都差点没有了,好不容易修养好了,又被人卖进了楼子里。 一个满脑肥肠的男人扑向她时,她猛地惊醒。 “啊!殿下!”芸依气喘吁吁,额头上脸上,冷汗密布。 “夫人,可是又做噩梦了?”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从床侧响起。 若是余十九在此,定能认出,这给芸依守夜的女子,正是曾经为了直郡王去求过她的尔怜! 接过尔怜递过来的温水一饮而尽,芸依才觉得心跳平复下来,又心有余悸地问:“太子爷来了吗?” “还没呢。”尔怜心底不屑,面上却很是谦卑:“太子爷事务繁忙,没抽出空来也是正常,夫人不必忧心。” 又似是觉得,芸依这般是在担心自己会失宠,尔怜又劝道:“夫人放心,太子爷平素对夫人最是上心,若是有空定会来瞧夫人的。” 芸依眼底还带着骇然,满目期望的看向尔怜,“可我今天,好像给太子爷惹麻烦了,太子爷不会怪罪我。” 白天里尔怜虽然没有跟着芸依,但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晚饭时候那些嬷嬷还骂骂咧咧,芸依就算想装不知道都难。 见尔怜面露难色,芸依本就不安的心,更慌了神,“尔怜姑娘,您既然是太子爷的人,他定然十分信任你,你是比我更懂的。能不能与我说说,我这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尔怜微微叹了口气,“尔怜只是个奴婢,不该对主子的事情指手画脚的。” “我不怪你!”芸依焦急地握住尔怜的手,“你与我说说,我也不会告诉太子爷的。” 尔怜仍是摇头,“主子吩咐奴婢照顾夫人,让夫人好好养胎的,夫人还是莫要担心这些了,不管是什么事儿,太子爷都能处理好的。” 这话一出,芸依就明白了,她嗫嚅了半晌,才磕磕绊绊说:“我到底,还是给太子爷惹麻烦了,是吗?” 尔怜瞧着芸依实在可怜,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夫人若是实在想知道,奴婢就拼着被太子爷责罚,与夫人说说这其中的关窍。” “多谢尔怜姑娘!”芸依大喜过望,“尔怜姑娘愿意教我,我自是千恩万谢,绝不会与太子爷说你半句不好的,今日不管姑娘说了什么,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绝不会再叫第三人知晓。” 尔怜福了福身,“谢夫人体恤。” “其实夫人今日之事,确实会给太子爷惹下不小的麻烦。” 芸依身子猛地后仰,还是尔怜眼疾手快,将她扶正。 “姑娘继续说。”芸依红着眼睛,要哭不哭地看着尔怜。 尔怜抿了抿唇,“夫人有所不知,太子爷能够复立,乃是四爷向皇上进言,而今日与夫人起了冲突的那位是七福晋!她的男人七爷,与四爷关系匪浅!” 话都说到这儿了,芸依就算再蠢,也明白了其中关窍。 太子能够复立,那位四爷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便是太子都应该好好感谢的。而七爷和四爷关系匪浅,焉知没有为太子出力? 她又怎么该在七福晋面前如此拿乔呢? 而她今天,偏要与那位七福晋发生了冲突,还携着太子的威势压人。 难怪那位七福晋言辞犀利,原是她今日本就大错特错! 尔怜还在继续说:“若是旁人也便罢了,可这位七爷,是众多阿哥里,最宠福晋的。都知道这位七福晋原只是他别庄上的一个茶水婢女,一朝恩宠有了身孕,又一举得男,七爷将人接回来,没一会儿时间就做了嫡福晋。这几年她不生,七爷府也就没有别的女人生,您说说,这是怎样的偏爱?” 言外之意,余十九的喜好,很可能会影响到那位七爷的抉择。 七爷又是四爷党的中流砥柱,没了七爷的支持,就相当于没了四爷党的支持。 她不知不觉间,竟然给太子爷树了大敌! “若是七爷因为这事儿,起了什么心思,要想法子对付太子,那太子此时的情况来看,也无从招架。到时候,夫人您和腹中的孩子可怎么办啊…” 尔怜的声音轻轻的,如是鬼魅一般。 “天啊…这…这可怎么是好!”芸依听的心惊肉跳,捂脸痛哭。 “夫人…”尔怜掩住冷笑,故作温和的要劝。 突然砰的一声,门被踹开。 原来是胤礽听到消息后,不管不顾的就出宫来了。 尔怜直接跪倒在地,“是奴婢没照顾好夫人,才叫夫人和七福晋产生冲突,请主子责罚!” 胤礽本是想要责罚她的,但听她提及七福晋,又顿了顿,“你说此事,与七福晋有关?” 尔怜点头,“听嬷嬷们说,白日里,夫人出门时,不知怎的撞上了七福晋,跟着夫人出去的下人都被七福晋教训了。” “夫人回来时,就动了胎气,好不容易给稳住了,可晚上还是一直做噩梦,不知被什么魇着了,点了安神香还是睡不安稳。” 胤礽听了不安稳几个字,心疼的看着芸依。芸依哭红了眼,柔柔的朝胤礽怀里一靠。 “太子爷,奴婢给您惹麻烦了,奴婢不是有意的…” “别想这么多,你要仔细自己身子。”胤礽一手抱着芸依,一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肚子,柔声的安慰着。 “她就算是七福晋,又能待你如何?你别怕,好好休息。” 尔怜看着如此郎情妾意的一对,心里不由冷笑。面上却是恭谨的劝道:“太子爷,您还是回宫去。这屋子里毕竟见了血…”qqnew “是啊,太子爷,您快些回宫去,奴婢没事的。” 芸依直起身子,望着胤礽,也同样是满目柔情爱意。 “奴婢会照顾好自己的,只求您得空来看看奴婢,便心满意足了。” 她红着眼微声祈求的模样煞是动人,只是面色十分惨白,似随时都会昏倒似的… 胤礽有些心疼,虽然起了身,却来回走动几步,安稳不下来,还是不愿意离开。 尔怜又劝:“太子爷,回宫,夫人这里,奴婢会照顾好的。” “你若是真有本事,当初那一箭怎么没将胤禔给射死!”胤礽瞪着尔怜低声骂了一句。随后他转身走了,还撂下一句:“好生照顾芸依!再出差错,要你脑袋!” “是…” 尔怜将胤礽送到了院门口。 胤礽刚刚要一脚踏出,却突然—— 听的屋里的婆子惊声叫道:“夫人!您怎么了!来人啊!快来人!” 第五百二十七章 祸水东引 胤礽猛的转身,就朝屋子跑去。 “快去请大夫!夫人又晕过去了!还出了好多血!”婆子举着被血染红的手,惊慌失措的叫尔怜去请大夫。 尔怜点点头。“好,我立刻就去!” “芸依!”胤礽要冲进屋子里去,被几个奴才拦住。qqxδnew “太子万万不可啊!见了血的屋子,您怎么能进呢!多不吉利啊!” “可是芸依在里面!她怎么样了!”胤礽声音焦急,甚至充满了惧意。 尔怜走远了些,他们的声音已经听不大分明了。 她走出这院子,心情愉快的舒了一口长气… “大千岁,妾身虽然救不了你,但是也绝不会让这些害过你的人好过!” 尔怜的眼中,浮现出阴狠的戾意… 中途,房门打开。 胤礽迎上去,就见嬷嬷端了一盆血水出来,他一把拉住嬷嬷的手腕,“芸依怎么样了?” 嬷嬷被吓了一跳,正要责骂,见是胤礽,双腿一软就跪下去,那盆子血水晃了不少出来:“奴婢见过太子爷。” “别跪了!芸依!芸依怎么样了?”胤礽又问。 嬷嬷便苦了脸,“夫人的情况不太好。” 胤礽身子一晃。 尔怜忙上前扶住,犹豫了片刻才道:“殿下请先冷静…奴婢有个法子,或许能救夫人性命,只是……” “说!”胤礽忙催促。 “奴婢也是道听途说……不敢确定…” 胤礽见尔怜一片为难神色,更是怒火中烧,直接一脚踹向了尔怜。“你快说!一五一十的说来!胆敢隐瞒,孤就要了你的命!” 尔怜捂着肩膀,声音颤抖:“是…七福晋,七福晋有大神通,能活死人肉白骨!” 胤礽眼前一亮。 尔怜见他上钩了,又继续说:“不过,这神通好似是饮酒之后才能显现。” “你说的都是真的?”胤礽大手如同钩子一般,箍着尔怜的肩膀。 尔怜一慌,想跪都跪不下去,慌乱地哭着说:“奴婢也只是听说,并不知实情,奴婢知错,奴婢不该将流言蜚语拿到太子爷面前来,奴婢知错!” 胤礽双手一松,尔怜就跪倒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即便胤礽从始至终都没给她一个眼神,她也没有停下。 此时的胤礽忽然想起早前一个所有人都觉得荒唐,而后一笑置之的传闻。 多年前,市井传言七爷府上有一个小妾是妖女,不等大家探究,这妖女就病死了。 于是大家只觉得荒唐,既是妖女,又怎么会病死。 胤礽皱着眉,细细思考着,难怪第一次见这位七福晋,就觉得莫名的眼熟…总觉得之前便见过… 那种神似程度,万万不是胤佑所讲面貌相似那么简单! 如今看来,当时那妖女并非病死,而是假死了! “七福晋…富察氏…”胤礽深吸一口气,转身便走。 “太子爷!主子!您去哪儿啊!”尔怜在身后拼命招呼,也没能叫住胤礽大步离去的背影。 没人瞧见,尔怜唇角上扬,笑得有多欢,眼底的算计有多阴沉。 第五百二十八章 疯了疯了,全都疯了 余十九昏昏沉沉间,觉得浑身都疼。 依稀记得,有个小厮说门前来了两个女人哭哭啼啼的赶不走,又不好让她们在七爷府门前这么闹,请福晋过去瞧瞧。 余十九便去了… 紧接着… 余十九便记不得了。 难道自己是在做梦? 猛然间!余十九睁开眼! 身上清楚的痛感提醒她,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被人绑了! 自己竟然被锁在一间窄小的屋子里,手脚都被锁住,这锁链,比捆着直郡王那还粗呢。 头顶上有脚步声和细微的说话声。 “气弟妹,委屈你了。” 太子! 余十九抬头,昏暗光景里,胤礽的脸色看上去十分阴沉可怕。 余十九冷笑一声,嘲讽道:“太子爷不顾身份,抓了我这个做弟妹的,如今又说我委屈,您这…可真叫人惶恐啊。” “现在知道自己是做弟妹的了?”胤礽冷笑一声,“你折辱孤的爱妾时,可有想过,你是孤的弟妹?” “爱妾?”余十九一脸无辜地惊讶道:“太子爷是不是弄错了,自四哥府上满月宴一别,我已有数日不曾见过嫂嫂们,何来的折辱一说啊?” “况且,太子爷大可出去问问,众多妯娌里,我虽性子不太沉稳,却最是和善的人,从不与人口角红脸,要说折辱小嫂子们,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胤礽看她伶牙俐齿,也不和她辩驳,“你不必与孤巧言令色,芸依曾表明身份,你却还要与她为难,甚至动手打了她身边的人,害她受惊!命在旦夕,你势必要为此事付出代价!” “命在旦夕?这么严重?”余十九有些惊愕,挣了下锁链,却仍是嘲讽道:“所以,太子是打算让我给那位芸依姑娘陪葬吗?” 胤礽瞪她一眼,说:“孤听闻,你醉酒之后,身上会长出奇怪的鳞片,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功效!今日孤就活剥了你这一身皮肉,为芸依续命!” “你疯了!哪里听来的胡言!要杀我也不必找如此借口!” 余十九挣扎了两下,这锁链倒是挺结实,没挣开。 “哼。”胤礽冷笑一声,拍了拍手。 门一打开,进来几个奴才。提着不少酒坛子。 余十九稍瞥了一眼,就惊觉,这些酒,不是想让她现原形,大概是想直接要她命的! “给我灌!”胤礽一抬手,奴才们就冲了过来。 余十九就着锁链,反手施力将人甩开。 好半天,余十九滴酒未沾,倒是那些奴才,一个个七扭八歪,酒坛子也摔了不少,整个屋子里,都是浓烈的酒气。 “废物!都是废物!”胤礽怒骂两声,拎着酒坛子就朝着余十九冲过来。 狠狠的一脚便给余十九踹了过去! 咚的一声,余十九倒地,闷哼着咳出了一口血。 “咳咳…” “太子,你真的疯了!” “若你这身皮子能救下芸依,孤也算你大功一件!” 胤礽一只手钳制着余十九的脸,逼着她张开嘴,另一只手高高提起酒坛子就朝着余十九的脸上倒。 “唔唔……咳咳咳!” 烈酒源源不断地倒在脸上,余十九忽然想起了小路子。 那个因为红英奴受伤,受了无妄之灾的小太监。 原来水刑是这个滋味。 连她这条鱼都觉得有点难受了。 又是呛又是灌的,两三坛子酒灌下去,余十九的脸上,感觉像要烧起来了似的。 “唔…” 余十九瘫倒在地上,难受的叫人恨不得想死! 胤礽还冷哼一声,“七弟妹酒量倒是不错啊。” “我这可都是好酒,平常都不舍得喝的,今日都便宜了七弟妹。” “好好享受!死了就没机会了!” 余十九咬紧牙关,断断续续的说道:“太子做事如此不留余地,就不会后悔吗?” “后悔?呵,你若是救不了芸依,孤才会叫你后悔!” 又在此时,突然门前跑来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的禀报道:“太子!不好了!七爷来了!还带了好多兵!” “兵?”胤礽愣了一会儿,然后朝余十九看了一眼,讽刺道:“没想到啊,老七对你这个妖女还真是看重呢!私下借兵,也不怕皇阿玛知道了砍了他脑袋!” 说完,胤礽转身出去了,丢下余十九一人在这屋子里。 那种被灼烧的痛感渐渐令余十九没了力气… 排排士兵,举火拿刀的,把这庄子燃了个透亮。 “带兵围剿我的别院,总要给我一个说法?”胤礽冷眼看着面前浑身散发着怒意的人。 胤佑上前一步,冷声道:“二哥掳走我的福晋,我还没找二哥要说法呢,二哥倒开始倒打一耙了!我福晋在哪儿!” “福晋?”胤礽笑了一声,“不过是个妖女罢了,也配做我们爱新觉罗的福晋了?”qqnew 他说话时,眼睛时不时的朝右边看。 胤佑立刻挥手,吩咐道:“你们,去那边找!” “此事,我定会找二哥讨要个说法。”余十九 “是!” “胤佑!你敢!” 胤佑抽出一把长刀,回头对胤礽说道:“若我福晋有个差池,我还有更敢的事等着二哥!” ‘砰’—— 门被踹开,胤佑看着眼前一幕,气的浑身发抖。 他回头狠狠的剐着胤礽,声音阴冷。“二哥,此事,我一定会找你要个说法!” 接着,胤佑挥刀而下。 奋力撕扯不断的锁链,终于被斩断。 他弯腰将人抱起,满是怜惜,低声喊道:“十九别怕,我带你回家。” 余十九睫毛动了动,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几不可闻的字:“胤佑…” 胤佑收紧了抱着余十九的手,“是我,我来带你回家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胤禟出手了 余十九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眼睛还没睁开呢,就念了一声:“胤佑?” 身侧传来富察敏敏的声音:“七爷守了你一天一夜,半时辰前,才受十四爷邀请出府了。” “额娘,额娘您醒了!”弘煦也趴在床边,脆生生地唤了声额娘。 余十九缓缓回神,揉了揉弘煦的脑袋,声音略有些沙哑:“十四爷?” 富察敏敏叹口气:“昨天出事儿后,七爷为了救你,找十四爷借兵,围了太子的别院。” 余十九一怔。 竟然去找了十四爷! “这次,咱们七爷和太子的梁子算是结大了。” 余十九听着富察敏敏念叨,良久,才问:“七爷,为何不找十三爷?” 富察敏敏神情有些尴尬,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十三爷…没在府上…” 弘煦听着自家额娘和富察姨娘说话,心中忍不住犯了嘀咕。 大哥还在十四叔手下当差呢。 找十四叔借兵不是很正常吗? 不过大哥为什么不支持四伯呢?反而跟着十四叔支持八叔?如果是他,他一定跟着四伯,让家里人都平平安安的。 弘煦心里如是想到。 余十九神色有些恍惚,怔怔看向富察敏敏,“十四爷竟然肯应?” 富察敏敏面上亦有几分不敢置信,“不然,你是怎么回来的呢?” 余十九扯了扯嘴角。 是啊,如果没有十四爷借兵,胤佑凭什么能将她从太子手里抢回来呢。 可,她不相信十四会平白无故帮胤佑,即使弘曙在他手下当差,也不妨碍十四会借此向胤佑提条件。 一时间,余十九心底忽然升起一丝不知所措来。 “好了,说不定十四爷请七爷出去,就只是为了说话呢。毕竟也是兄弟,别多想了,啊…” 富察敏敏给余十九掖被角,采青也赶忙端来了一碗清粥。 “福晋,吃些东西…” ………… 月前靖远大震,坍塌民舍两千余间,城墙倒塌六百六十余丈,死伤百姓上万人,伤亡程度为近年之最,朝野震荡。 一时暂无完整的处理急案。 突然,九爷胤禟上奏称,愿出白银百万两,赈济灾区。 又在折子里哭天抢地的承认错误,痛斥自己不该揣度君心。 众人都说,康熙是看在宜妃和五爷的面子上,将胤禟之前的过错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胤禟一门就此被解禁。 老九本就是爱财的性子,如今出了这么大的血,心里愤慨不已,在家里摔打了一番,才被周澜泱好说歹说劝下了。 听下人禀报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胤禟沉思片刻,才问:“你是说,老七和太子发生冲突?” “奴才们打听到的是,太子有个外室怀了身孕,不知怎的冲撞了七福晋,回去之后惊怒交加,身子便不太好,请了好几次大夫,都说啊人怕是不好了!太子爷暴怒,就抓了七福晋,想要七福晋给那位外室偿命。” 下人如此说,是外边都知道的情况。 “没别的了?”胤禟何等的精明,登时便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下人支支吾吾的:“还有个说法,是说…太子认为七福晋是妖女…能救人命的那种!” 胤禟却忽然眼前一片惊喜。 “是啊!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他转身就看向周澜泱。 周澜泱对上那眼神,就已经猜到胤禟在想些什么了。 “九爷?” 果然,就听胤禟问:“时间久了,我竟忘了些事儿,阿澜,你可想的起来?” “什么什么事儿啊?” 胤禟心知她是在装相,但因着多年的情分,也说不出苛责的话来,便说了一句:“如今的七福晋,就是当初七哥府上那个被传为妖女的余十九啊。” 周澜泱手上一抖,“九爷?” “没有证据的事儿,不可胡说,这等妖邪之说,皇阿玛是最忌讳的!” 犹豫,沉默。 胤禟阴沉沉的开了口:“你可别忘了,当初她能回京城,都是因为八哥带走了弘煦,才能让他们一家团圆!我胡说?这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的事儿!你说这老七胆子多大啊,这么大个把柄捏在我和八哥手里,他还敢如此放肆!” 良久,周澜泱才在胤禟越来越深沉的目光下,颤着声音开口:“九爷,你说的那种事儿,毕竟是邪说,怎么能拿出来摆上桌面谈?且不论皇阿玛信不信,就是你将这事儿传了出去,只怕七爷没倒霉,你就要先被问罪了!” “而且,复立太子之事,还有相术之事都是四爷和七爷所为,您若要怪,怪他们便是,十九从始至终都不知此事,请爷莫要牵连无辜。” “无辜?”胤禟冷哼一声,“你当她是无辜,她可也同理待你?” “被禁足圈禁在府上的,是只有爷一人?”胤禟凝眉看向周澜泱。 “这一大家子的性命荣辱,都挂在爷一人身上,包括这府上的下人,也包括你,爷这次若是没起来,这一大家子都完了。” 周澜泱垂眸,沉默。 “她是没错,但夫妻一体,便如同你我,我若倒台,你也得不了好去。”胤禟攥住周澜泱的手,“阿澜,你莫要太善良了,你将她当闺中密友,手帕交,那这段时间你被禁足,她可曾为你奔走?为你说情?” “阿澜。”胤禟轻声道:“但凡她曾经为你难过,为你掉过一滴泪,为你本走过一次,本王今番都能放过她。” “可她不曾!你将她当好友,她却只当你是随意可以抛弃的棋子,是踏板,她能踩着你,助自家男人平步青云!” 周澜泱垂眸,沉默良久,终究还是没有再说出规劝的话。 两日后,胤禟找了上好的补药,邀请了富察老太医来看品相,确认了这是上好的药材,又适合皇帝用,便一同将药材送到了南书房。 康熙原本对胤禟还有几分气,此番见着他小心讨好的样子,那些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老九啊。” “儿臣在。”胤禟束手立在一边。 “你呀,喜欢做生意就去做,别总掺和那些有的没的。” 胤禟双手紧握成拳头。面上笑的恭谨:“是,皇阿玛教训的是,儿臣知错了。” 别人都能争,为何他不能?何况他不为自己争,只想着推八爷上台,给自己找个好靠山,稳稳当当过一辈子富家翁的日子。有什么错?!仟仟尛哾 康熙斜靠在榻上,看着自己这个年轻的儿子,感慨了一句:“朕老了。” “皇阿玛正值壮年,您若是老了,那富察老太医岂不是该告老还乡了?” 还在检查药材的富察老太医猛地听见有人叫自己,还愣了一下,抬头,茫然地看向胤禟。 好一会儿,富察老太医才回过神来,笑着说:“是啊,老臣还痴长皇上五六岁呢,皇上若是老了,那老臣岂不是该进棺材了?” 康熙被这两人逗笑了,嗔怪胤禟一句:“你这小子,越来越不成样子,老富察都这个年纪了,你也敢拿他开涮!” 胤禟便拱手,从善如流道:“儿臣知错。” “不过…”胤禟又歪歪脑袋,“富察老太医儿女都已经安稳,就连孙子孙女们,都也已经成家,更有两个孙女嫁入七哥的府上,如此风光无限,为何还不愿意颐养天年呢?” 第五百三十章 另一把刀 富察老太医怔了一下,“两个孙女?” “九爷是不是弄错了,老臣只有一个孙女敏敏入了七爷府上啊。” 老太医这话一出,就连康熙都皱了一下眉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老七那个福晋,就是富察氏,老富察的堂孙女。 “怎么,堂孙女就不算孙女了?”康熙笑问了一句。 胤禟也笑着问了一句:“我倒是听说,这富察氏两位姑娘,关系极好。”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隐隐表示了一句羡慕,“七哥可真是好福气。” 富察老太医听见这话,又愣了一会儿,才猛地想起来,自家那爱惹祸的宝贝孙女之前和自己说过此事的。 七爷府上的福晋,缺一个身份,用的就是他府上富察氏的身份,好像叫什么富察沅芷,按辈分算,也算是她的孙辈。 坏了!他心下一叹。 赶忙解释:“陛下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沅芷那丫头的亲玛法虽然不在了,可也没过继到老臣这一脉,老臣岂能以她的亲玛法自居?” “她和敏敏关系好,那是两个丫头年岁相仿,能玩到一起去,老臣总不能逾矩了不是?” 富察老太医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康熙反而生了疑。 从前,富察老太医可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 不说别的,就后宫那些妃子身体不适,他闹着要砍老富察的脑袋时,都没见他这么慌,今日这事怎么了? “你这老东西,真是越老越回去了,朕就随便一问,你就有好几句话等着朕。” “是不是朕年纪大了,你就胆子大了,觉得朕不敢砍你的脑袋了?” 富察老太医晃晃身子,“皇上息怒,老臣这不是伺候了陛下几十年,觉得陛下仁德不是会因为几句口角就砍了老臣脑袋的昏君,这才敢放肆一二嘛。” 康熙佯装怒意,“哼”了一声,“你个老东西,还真敢叫嚣了,照你这么说,朕要是砍了你脑袋,就是个昏君了呗?” 富察老太医拱手道:“老臣不敢。” “不敢?”康熙冷哼一声,“朕看你敢得很。” 富察老太医便抬起一张满是褶子的脸,朝着皇上笑了一下,“陛下圣明!” 康熙这下是真的被架在这儿了,他要是砍了老富察的脑袋,那就是昏君了。 他不想当个昏君,只能摆摆手:“滚滚滚,滚下去!” 富察老太医便拱拱手,乐呵呵地退下去了。 胤禟知晓见好就收的道理,没有继续多说,告退了。 待得两人都退下之后,康熙原本笑着的脸也瞬间板起来了。 “听说,老七前两天和太子闹起来了?” 梁久功赶忙弓着腰上前回话,“回陛下,是有这么回事。” 康熙便皱了眉头,“老七那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能和太子闹?” 梁久功便将事情的原委和皇上说清楚了。 “太子为了一个外室,抓了七福晋?”康熙眉头皱得更紧了。 “底下报上来的消息,是这样的。”梁久功心里苦笑不已,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丝毫异样来。 别人不知道,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可是知道的,太子在皇上心里的位置,比其他皇阿哥都重,那是先皇后生的儿子,还在襁褓中就册了太子,皇上还时常将其带在身边教导。 这么多皇阿哥里,也就只有这一位,有这样的待遇。 先前一怒之下废了太子,皇上还偷偷懊恼过好几次呢。 只是这些话,他做奴才的可不敢往外说。 只是太子越来越荒唐,皇上对太子的心意,也越来越凉了。 梁久功小心翼翼地看着皇上的脸色,心中盘算着,这事儿怕是要不好。 富察老太医出了南书房就开始擦额头上的冷汗,出了皇宫就直奔七爷府上去。 富察老太医占了余十九堂玛法的身份,想要见余十九,自也没人敢拦着。 此时,富察老太医,余十九和富察敏敏一同坐在堂厅里。 听富察老太医懊恼地解释之前在宫中发生的事情,余十九神色如常,富察敏敏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玛法,我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和您说的,您怎么就给忘了呢?”富察敏敏抱怨了一句。 富察老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这不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嘛。” “这之前那么久了,都没人提过这事儿,谁能想到今天九爷会忽然就此事发难啊。” 富察敏敏还要说什么,余十九就伸手将她拉住了,“好了,有心算无心,玛法也不是故意的,而且,玛法不是已经找好了理由,不会有事的。” 余十九本是在为富察老太医说话。 谁想,富察老太医闻言却摇了摇头,“七福晋呐,你把皇上想的太简单了。” 八岁登基,十六岁亲政,斗倒了四辅政大臣,又削藩的皇上,哪能这么简单啊。 他敢断定,皇上表面上是放过他了,背地里一定已经开始让人盘查了。 皇上多疑,这种事情是一定会查个明明白白才肯罢手的。 他虽然不知道余十九的身份到底如何,可也清楚富察敏敏要为她找一个明面上过得去的身份,那就说明她的真实身份,摆不到台面上去。 “那怎么办?”富察敏敏便急了。 她对皇上有着来自骨子里的恐惧。 见到皇上都要浑身发抖,更别说如今自己编的瞎话要被皇上拆穿了,心里哪能不慌啊。 “我猜想,陛下查清楚此事之后,应该就会着手处理,你们还是尽早想办法。” 富察老太医言尽于此,说完便起身告辞了。 “多和七爷商量商量,我不能多待了,万一被人瞧见,更说不清楚了!” 余十九心中震动,“玛法说的有理,您回府,我这就派人去请七爷…” 而今日的南书房实在热闹。 康熙看着借着来送祥瑞的由头进宫的胤祉,还没等胤祉开始说话呢,他心里就已经开始厌烦了。 “什么东西,拿过来给朕瞧瞧。”康熙摆摆手,漫不经心地说。 胤祉赶忙捧着盒子上前几步,将盒子递给走下来的梁久功。 梁久功打开盒子,摆在康熙面前,“皇上,是一颗东珠。” 比两个拳头还要大一些,在盒子里闪着莹润的光芒。 梁久功都忍不住感慨,“皇上,奴才伺候你这么久,也见过不少宝贝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大个的东珠呢!”qqΠéw 听着梁久功连连感叹这是个好宝贝,胤祉也忍不住昂首挺胸。 “皇阿玛,儿臣府上的陈氏,母族在东海之滨,前些日子有渔民下海打渔,网到一只比人还大的蚌。传闻那蚌竟然能口吐人言,挣扎起来,险些伤了人,可将那些渔民吓坏了,后来请了附近的有本事的道长才将那蚌精降服,得了一枚夜明珠。” 康熙听了这话,面上便露出些许不满来,“胡说八道!” “你身为皇阿哥,岂能做这等以讹传讹之事?这世上朗朗乾坤,哪来妖邪?” 胤祉被呵斥两句,便忙跪下:“儿臣不敢胡言,这一切都是事实!” 康熙本就被太子和老七之间的龃龉闹得心中不快,这会儿又被这儿子弄出什么妖邪之说来,见着这百年难得一见的东珠的喜悦也被冲散了。 “事实?你亲眼见了?”康熙冷声问。 “回皇阿玛,这蚌精……儿臣虽未亲眼所见,但儿臣亲眼见过另一个妖邪!” 第五百三十一章 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梁久功眼见着皇上的脸色越来越差,赶忙出来打圆场。 “诶哟,我的三爷呀,您怕是不知道,这民间呐,每年都能传出几十上百起妖邪闹事,但实则背地里都是有人借着妖邪之说,行谋财害命之事,那刑部每年都不知道审了多少这样的案子了,都是歹人胡说!您可莫被奸人蒙蔽了。” 梁久功是为胤祉好,奈何胤祉不识抬举,甚至还觉得梁久功是在故意坏他的好事,哼了一声,朝着皇上拱手,跪得脊背挺直,“皇阿玛,儿臣确实亲眼所见要挟作祟!” “三爷!”梁久功还欲再劝。 康熙已经冷然开口:“让他说!” 梁久功朝着胤祉一通挤眉弄眼,却还是没能拦住胤祉作妖。 “儿臣要说的不是旁人,正是七弟府上的福晋,富察氏。” 梁久功不说话了,悄悄退到后边去,还偷偷打量了一下皇帝的脸色。 嗯,越来越难看了。 “皇阿玛许是不知,七弟府上,原有一个侍妾格格,名唤余十九,有一日这格格饮了酒,脊背之上,竟然长出亮白的鱼鳞,一时间被认作是妖女。” “但那时,七弟已经被这余格格蛊惑,竟然助余格格假死,等到大家逐渐忘了这事儿,过了几年,又假借富察氏的身份重新回到七弟府上!实在是可怕!可怕至极!” 胤祉说得抑扬顿挫口沫横飞,康熙却只冷眼旁观。 半晌,等到胤祉添油加醋地说完这些之后,康熙才冷声问:“此事,是你亲眼所见?” 胤祉愣了一下,才道:“回皇阿玛,此事很多人都瞧见了,只是后来,七弟府上的下人都换了一批,这才少有人知晓了。” 皇上皱了下眉头,身体后仰了一下,“你颠颠儿地跑来与朕说此事,不惜浪费了一颗极品东珠,意欲何为呀?” 胤祉一愣,下意识里觉得,事情发展可能和他预想得不太一样。 但再一想到,此举若成,能一举除掉老七,老四手底下没了这么一个中流砥柱,他又忍不住眼热,将心底那古怪的感觉压下去。 “儿臣恳请皇阿玛下令,除掉妖女,救七弟于水火之中!” 康熙笑了一声,将手边的折子拢了拢,半抬着眼皮夹了胤祉一眼,语气不咸不淡的问道:“老三呐,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胤祉又怔了一下,咬了咬牙,才道:“儿臣所说,皆是儿臣心中所想,还请皇阿玛下令,除掉妖女!”仟仟尛哾 “呵。你自己心中所想?”康熙冷笑。 ‘啪’的一声—— 康熙怒拍桌面,“你若是不会说,那朕教你!” “若是你自己心中所想,你该叫朕连带着将你那被妖女蛊惑的七弟也一并除掉!” 胤祉的身子猛地一颤,懵懂地抬头看向皇上。 “皇阿玛!儿臣…儿臣绝无此意!” 康熙冷眼看着胤祉,怒喝道:“你哪根脚指头在动,朕都瞧得见!” “书都没读明白呢,就来你老子面前卖弄了!喜欢说妖邪之事是,朕给你这个机会!”康熙大手一挥,“梁久功,传朕旨意,翰林院缺个编纂,让他们备好书案文笔,三阿哥立即赴职!” “皇上?”梁久功都心慌了,这不摆明了是要将老三推出去了嘛。 “皇阿玛!”到如今,胤祉还是满头雾水,皇阿玛是如何得知那话并非出自他口? 难道是……九弟害他?! “滚出去!” “皇阿玛,儿臣知错了!”胤祉只能先认错。 然而康熙被气急了,此时看着胤祉一副要死不活的迷茫样更来气。 “来人,将他给朕拖出去!” “皇阿玛!儿臣没有恶意啊!皇阿玛!儿臣知错…” 等听不见胤祉的呼喊声。 “皇上,您息怒啊,可莫要气坏了龙体。”梁久功低声劝慰,递上一杯温茶。 康熙将茶盏重重撂在桌上,怒骂道:“孽子!孽子!生这么多儿子有什么用?天天看着他们争来争去的,给朕表演戏法吗?” “你看看这个老三,他有脑子没有?被人算计当枪使还不自知!就他那个脑子,还想争?怕是被人卖了,都还要帮人家数钱呢!” 梁久功自然也看出胤祉是被人给算计了,但那到底是皇阿哥,皇上的亲儿子,他多少也得劝两句:“三爷就是一时糊涂,过后就想明白了。” “你看他像是想明白的样子?”康熙摆摆手,“痴长年岁,不长脑子!” 梁久功苦笑一下,“皇上您让三爷去做编纂,未免有些太严厉了…那些编纂偶而还要外出京城,日子是清苦的。” 这话梁久功说的含蓄,再说坦诚一点,这不就是把胤祉撵出京城了吗? “你当他能去?”皇上没好气地瞪了梁久功一眼,“看着,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找到理由留在京城了。” 梁久功点头哈腰道是。 康熙又说:“回头,给他送点东西去,让他老实待在翰林院编书!什么都想争,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子,再争下去,他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这话梁久功可不敢应了,只在边上听着皇上发牢骚。 发够了牢骚。 康熙忽然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又吩咐道:“让老七两口子进宫来。” 第五百三十二章 身份被怀疑 宫里的人来的极快,采青忙说是福晋需要更衣梳妆,让公公坐下喝杯茶,就立刻跑进去寻余十九了。 “福晋,宫里来人了。” 余十九皱了皱眉,安抚道:“我知道了,不必着急。” 早在老富察来了之后就该猜到的,皇帝不可能会没反应,涉及妖孽之说,还涉及了自己的儿子,孙子! “这可怎么办呐?”富察敏敏看向采青,“还没找到七爷吗?” 采青摇头,也是满脸焦急:“已经让人去找了,但实在不知道七爷往哪儿去了。” 余十九都已经装扮停当,下人们还是没能找到胤佑的身影。 “不能再等了,我先入宫了。也许…七爷已经在宫里了。” “有这个可能吗?” 采青傻乎乎的问了句,余十九笑笑,没有答话。 真当皇上身边的人都是废物吗? 他们这些皇阿哥身边,哪能没有几个眼线。 纵然胤佑因为腿疾不良于行,皇上也不会全然放心。 皇上要找谁,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哪里需要他们这样奔波。 事实也正如余十九猜测一般,余十九到南书房的时候,胤佑已经在那儿了。 两夫妻对视一眼,胤佑从余十九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一丝慌乱和疲惫,心中便是一紧。 余十九见礼:“儿媳见过皇阿玛。” “免礼。”康熙抬手,“你们两口子,坐下说话。” “谢皇阿玛。”两人落座,从始至终,连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康熙的目光在胤佑身上转了一圈,然后落到余十九身上:“老七媳妇。” “儿媳在。” “不用起来,坐下说话。”康熙又摆摆手,让准备起身的余十九坐下。 余十九依言坐下,屁股还没坐稳当呢,就听康熙继续问:“今儿早上啊,十四府上一个格格传出有喜了。” 余十九看了胤佑一眼,不明白康熙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听康熙继续说:“如今朕这些儿子里头,就老七的子嗣最是单薄。” 胤佑皱了下眉头,莫非这是催生来了? 余十九却因为知晓皇上的目的,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句话上,而是等着皇上的下文。 “朕这个年纪,也是像平常百姓家一般,希望子孙绵延,多子多福的!”康熙摆出一副慈父的模样。 胤佑心底越发的不自在,起身躬身道:“皇阿玛,儿臣如今也是三子二女,和和美美的,儿臣心满意足,况且,儿臣认为子嗣之事,不可强求。” 康熙不以为然,面露缅怀,“朕记得,早前你那福晋还有个四格格,后来病没了,也是可惜啊…对了,前几年,你府上好像还有一个侍妾,也怀上过孩子,后来胎死腹中,大小两个都没了,可有这事儿啊?” 听见这话,胤佑心下猛地警醒,他摆出一副无情模样,想了想才道:“好似是有这么回事儿。” “好似?”康熙声音微冷,又多看了余十九两眼。 几年前,他也是见过老七府上那个怀了身孕的格格两回,记忆里,那丫头灵动活泼得紧,一点也不如其他格格端庄。 但当时老七挺喜欢她的,成嫔还说这是那一批送到老七府上的侍妾格格里,第一个怀上的,说是老七府上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新人了,如今这可是一桩大喜事。 康熙听得高兴,还让人给余十九送了些东西呢。 只是后来,听说那丫头没了,一尸两命,所有人都说她没福气,甚至还有人说老七命不好的。qqnew 老七为了那个格格,还消沉了一段时间呢,怎的如今却说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呢? 皇上又多看了余十九两眼,只觉得这位富察沅芷,和当年那个余十九,容貌上很是相似。 只是性子不太像,明显更加沉稳了。 到如今,胤佑也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怎么回事,老爷子竟然开始怀疑十九的身份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跪在地上,“皇阿玛,儿臣有错。” “你有错?”康熙看向胤佑,“说来,朕听听。” 胤佑面露愧疚地看了余十九一眼,而后开口道:“儿臣对不住沅芷…” 余十九愣了一下,适时露出哀伤的表情来。 “那段时间,十九没了,儿臣难过,富察格格不忍我如此,便陪我去椒舒别庄游玩,儿臣在别庄见到沅芷,只以为是十九回来了,醉酒之后,将人幸了。” 余十九努力回想当初富察敏敏给自己说的情况。 可也只说她是富察氏的女儿,是富察敏敏的族妹,至于其他,那文书上倒是写了,可她当时只有满心愤懑,根本没有多想。 胤佑又继续说:“儿臣酒醒之后,觉得自己荒唐,落荒而逃。” 说到这儿,胤佑给皇上磕了个头,“儿臣没有担当,丢了爱新觉罗家的颜面。” 皇上却根本不在乎这什么颜面不颜面的事情,只冷眼看着胤佑。 “直到两年前,儿臣因公再到椒舒别庄,才知道那一次后,沅芷便有了身孕,还生下一个不足月的孩子,儿臣感念她一片痴心,又……”他顿了顿,似是难以启齿一般,“又见她与十九一张相似的脸,终究还是将她带回了府上。” 康熙看着跪在地上羞愧难当的儿子,寂静的氛围在南书房之中萦绕不散。 良久,康熙才问:“那孩子,如今快有五岁了?” “已经有五岁零两个月了,弘煦是七月子。” 康熙不置可否,“行了,腿脚不好就别跪着了,起来。” 胤佑规规矩矩行了礼,这才起身落座。 皇上又转头看向余十九,“你是富察家的闺女?” “回皇阿玛,儿媳是富察家的闺女,早年跟着敏敏姐陪嫁进七爷府上的,但是当时的七福晋要另外安排丫鬟,我便被安置去了椒舒别庄。” 皇上食指和中指并拢,在桌上敲了一下。 梁久功忙端了七分热的茶送过去。 “老富察有四个儿子,你阿玛,行几呀?” 余十九怔了一下,想到富察敏敏当时说的是,自己这个身份是她的族妹,便又答道:“皇阿玛,儿媳的玛法并不是富察大爷爷。” “嗯?”康熙故作疑惑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朕记错了?” “儿媳的玛法是富察大爷爷的三堂弟。” 康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余十九,而是继续问:“你母亲,是哪一支啊?” 余十九面露惊慌,扭头看向胤佑。 “皇阿玛,沅芷的额娘,在她幼时,就已经不在了。” 康熙看着这二人,冷笑一声,抬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斥道:“是不在了,还是你给她安排的身份,她没记清啊!” 第五百三十三章 认错不杀! 胤佑和余十九赶忙又重新跪在地上,胤佑急喊道:“儿臣不敢欺瞒皇阿玛。”qqΠéw “老七!”康熙的语气稍重了些,隐有几分不满,“你可知,如今有些关于你这福晋的流言蜚语,传到朕的耳朵里了?” 胤佑只跪着,沉默不语。 康熙自是了解这个儿子倔强的性子,但仍是被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气息不稳。 “老大因为巫蛊之术被圈禁,老八因为道士算命之言被关进宗人府,你不引以为戒,反而将一个妖孽留在身边,你让朕如何护得住你!咳咳咳咳……” 康熙的语气越来越重,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后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皇上息怒啊!”梁久功适时上前劝慰,给皇上拍了两下背,“可莫要气坏了身子。” 好一会儿,就在梁久功都要叫太医的时候,康熙才终于止住了咳嗽,微微叹了口气,“老七,你若是肯说实话,朕就允许你只休妻,尚可留她一条性命!” 胤佑的眸子猛地瞪大,惊愕地看向坐在上首的皇上。 “不然,朕就只能以铁血手段除妖邪了!” “皇阿玛!”胤佑终于忍不住,惊呼一声。 皇上咬紧了牙关,“只要你肯说实话,都不行吗!” 胤佑攥紧了拳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那张脸,莫名有点像自己年少时候的模样。 想想他年轻的时候,好似也如此执拗过。 皇上忍不住有些心软,再想想这个孩子从小就受尽磨难,他也不忍心苛责了。 “老七呀,你自小身体就不好,没能长在朕的身边,朕对你,是有几分愧疚的。” 胤佑抬了下头,神色之中染了些愕然。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从皇阿玛口中听到愧疚二字。 “你从小就长得瘦瘦小小的,离开朕的身边时,才这么高。” 皇上抬手在自己身侧比了一个比自己膝盖也高不了多少的高度,“那时候,老八都比你高了。” “你从小最是懂事,不哭不闹,不争不抢的,皇阿玛虽未抱抱你,但也是记得你的。” 余十九偏头,就见胤佑面上露出几分动容,她就忍不住心酸了。 胤佑少年时,到底是受了多少苦了,到如今,皇上不过说了几句虚无缥缈的好听话,就让他心软了。 原来,从没拥有过的东西,即使再装作毫不在意,心底里一直都是渴望拥有的。 “老七呀,你与朕说实话,只要你说实话,朕便不苛责你。”康熙声音放缓了不少,似在徐徐诱之。 胤佑才刚软下来的心,听见这话,倏地就凉了。 就好似,才刚刚从冰天雪地进入一件染着火炉的屋子,转眼这屋子就又被大雪压塌了,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被压在底下,连喘息都难。 他果然是从没有被期待过,也从没有被记得过的。 皇阿玛也和额娘一样,偶尔和他说些好听话,一个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另一个是为了让他放弃什么。 就在他将自己困进无边的绝望之中时,忽然有一道暖流从自己的身侧传来。 他低头看下去,就见余十九大袖遮掩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细微的暖意被余十九传递过来。 再抬头,就对上余十九心疼的目光。 对!他不是孑然一身了。 他有十九,有弘煦。 曾经没能拥有的,如今十九正在补给他。 于是,他跪直了身子,无声地和康熙对望。 没有答案,但康熙已经从胤佑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他的回答。 “啪”地一声,手边的茶盏凌空砸下去,却终究还是在扔出去的那一瞬间,偏了一点,砸在胤佑的脚边,而不是直接砸在他身上。 “梁久功!”康熙高呼。 然从前不用自己招呼,只一招手就会出现的人,这会儿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竟然没回音。 他转头去找了一下,果然身边没有了熟悉的身影。 此时的梁久功,正在门外和一个小太监说话,“你赶紧去四爷府上,将今日之事告知,让四爷想办法!快快!快去!” “是,师父!”小太监转身就跑,看速度,应该能把鞋底子都磨漏了。 看着小徒弟离去的背影,梁久功悄悄松了一口气。 正在此时,梁久功的耳边响起了皇上的招呼,他不敢磨蹭,端着茶水就进了南书房,“皇上,奴才来迟了,奴才瞧着之前的茶水凉了,奴才去给皇上换一杯茶水。” 康熙一肚子的气,也被抚平了许多,瞪了梁久功一眼:“宫里是没人了吗?端茶倒水的事情,还要你亲自去做?” 梁久功陪着笑脸,“这是四爷之前献给皇上的金丝脆,这茶本就金贵,再加上四爷一片孝心,奴才担心底下人手脚笨给糟蹋了,这才亲自去煮了,皇上若是不愿意,下次奴才就让底下人去煮。” 听说是老四送的茶,康熙的气又消了点。 他这么多儿子里,总算还有一个孝顺的,不像眼前这个,整日就只知道和他耍脾气! “你,去老七府上,把那位三阿哥带进宫里来。” 余十九心中一颤,就要上前哀求。 胤佑一把按住余十九的手,才没让她在殿前失仪,但他本人的表现,也不必余十九强多少,“皇阿玛,稚子何辜!” “稚子无辜?有个被人指认的妖邪额娘,他无辜?朕告诉你,若是证实妖邪之事属实,你这小阿哥也不用要了,爱新觉罗容不下要挟!朕会为你再多指几个贵女,儿子女儿,都能再生!” “皇阿玛!”胤佑苦苦哀求一声,如同杜鹃啼血,“皇阿玛,儿臣只是喜欢十九,儿臣何错之有?” “儿臣长这么大,从来不争不抢,如今十九已去,儿臣只想要一个和她面相相似的女人,便被有心之人传成了妖邪诡异!皇阿玛真的连这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儿臣吗?” 胤佑给康熙磕着头,是眼含热泪,祈求道:“皇阿玛,求皇阿玛饶了臣妾的福晋和儿子!他们真的不是什么妖邪啊!” 胤佑一时慌了神,却忘了,康熙一辈子刚强,最看不过去的就是软骨头。 他这幅为了一个女人苦苦哀求的模样,实在不像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亏得他之前还觉得这小子有几分像他。 怒极之下,康熙又厉喝一声:“梁久功,还愣着干什么?” 第五百三十四章 弘煦善酒 梁久功被吓得一哆嗦,“奴才这就去,这就去,皇上莫动怒。” 梁久功像是火烧眉毛了一样,尥蹶子往外跑。 余十九颓然倒地,此时的一颗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一样。 胤佑只能继续哀求:“皇阿玛……” “你住口!”康熙一声呵斥,将他即将出口的话堵了回去:“之前让你说你不说,现在你也别说了!” 胤佑只能闭嘴,默默的拉紧了余十九的手。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让胤佑和余十九没想到的是,带弘煦进宫的竟然不是梁久功。 弘煦是被胤禛抱进来的。 胤禛将弘煦放在地上,轻声交代:“弘煦,向皇玛法请安。” 弘煦便乖乖巧巧地跪在地上,实实在在地给皇上磕了个头,“弘煦给皇玛法请安,皇玛法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小的人儿,白白嫩嫩的,康熙对胤佑的脸色也和缓了许多,“起来。” 弘煦被胤禛拉了一把,才站起身子。 康熙便朝着弘煦伸出手,“过来皇玛法这里来。” 弘煦下意识看向跪在他身边的阿玛和额娘。 胤禛的手在弘煦的后背上轻轻推了一下。 弘煦想了想出门之前,四伯教自己的话,迈着稳当当的小步子走到康熙面前。 康熙一伸手,就将弘煦拎了起来。 “皇阿玛!”胤佑心下一惊,不等回过神来,就已经喊了出来。 康熙瞪了胤佑一眼,“你给朕闭嘴,老实跪着!” 弘煦将小脑袋靠在康熙的胸膛上,声音软软的:“皇玛法心跳好快,是阿玛惹皇玛法生气了吗?” “阿玛不是好孩子,阿玛也总惹额娘生气,现在又惹皇玛法生气!”小孩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仰着头看向康熙,小脸在康熙下巴上蹭了蹭,“皇玛法打阿玛板子。”qqnew “你阿玛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要打阿玛板子?”康熙笑着问。 弘煦似是被难住了一般,想了一会儿才道:“也不能说不好,但之前总有人骂我额娘,还骂弘煦是没爹的野孩子,额娘每天都哭好久。” 康熙佯装不解,“他们为什么说弘煦是没爹的野孩子?” “皇玛法不知道吗?”弘煦惊讶地看着康熙,“之前弘煦和额娘生活在一个庄子上,弘煦没见过阿玛,弘煦都三岁了,才见到阿玛。” “那些人总说弘煦是个野孩子,说弘煦没爹,阿玛害得弘煦被骂了那么久,弘煦觉得阿玛做错了,阿玛应该给弘煦道歉。” 小孩子童言无忌,逗得康熙哈哈大笑。 南书房里的气氛,也融洽了许多,康熙轻拍着弘煦的后背,宠溺地笑道:“弘煦说得对,你阿玛是做错了,应该给弘煦道歉。” 看向胤佑时,康熙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听见没有!” “儿臣遵旨。”胤佑拱了拱手,而后对坐在康熙大腿上的弘煦说:“阿玛没有早点去接弘煦,是阿玛做错了,弘煦能原谅阿玛吗?” 康熙也垂下头,看着弘煦,“弘煦愿意原谅你阿玛吗?要是你不原谅他,皇玛法就让人拿板子打他屁股。” 弘煦歪歪脑袋,嘟了嘟嘴,“弘煦还是原谅阿玛了,阿玛打弘煦屁股可疼了,弘煦不想让阿玛疼。” 听说胤佑还打过弘煦,康熙又恶狠狠地瞪了胤佑一眼。 胤佑可真真是有口难言,他什么时候打过这臭小子了? 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站在一边偷笑的胤禛,胤佑就一脸幽怨,他这个四哥什么时候这么不靠谱了? 康熙看着弘煦乖巧可人,心中的疑虑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但妖邪之事,到底不是小事,他略一沉思,便想到之前老三说,那妖邪碰不得酒水。 遂挥手,“七福晋传嗣有功,赐御酒一盏!” 胤佑身上一颤,正要阻拦,就见弘煦已经率先从梁久功手上抢了那盏御酒,咕咚咕咚两口就灌下去了,然后眼巴巴地控诉:“皇玛法偏心,怎么只给额娘不给弘煦呢?” “额娘传嗣有功,那弘煦还是龙嗣呢!” 康熙也没想到,事态会是如此发展,愣了一下,就听四儿子好事儿地问:“弘煦,这御酒是什么味儿?” 弘煦砸砸嘴,“没什么味,还不如敏敏姨娘酿的果子酒好喝呢。” “你还会喝果子酒呢?”胤禛好奇地问。 弘煦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挺起胸膛,“那当然了,敏敏姨娘娘酿的酒可好喝了!我喝过好几次呢!” 胤禛便笑笑:“想来也是,你酒量这么好,你阿玛和额娘的酒量想必也不差。” 康熙闻言想了想,便笑:“净瞎说,老七的酒量你还不知道吗?一杯就迷糊,三杯下去就开始说胡话了。” 胤禛愕然了一瞬,才拍了下自己的嘴,“儿臣倒是把这茬忘了,那想来弘煦的酒量是遗传七弟妹了。” 康熙捉摸了一下,也是这个道理。 如此说来,七福晋饮酒之后会变妖邪的说法,也就站不住脚了。 正逢此时,魏珠来报,内阁几位大人求见。 康熙便朝着几人摆了摆手,“退下。” 出了宫,太阳暖洋洋的洒在身上,余十九才恍若劫后余生一般,猛地扑进胤佑的怀里,“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胤禛跟着上了胤佑的马车,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人,沉默了片刻,才道:“今日之事,若是放在太子身上,想必皇阿玛也不会太过逼迫。” 胤佑扶着余十九后背的手,猛地收紧。 他明白胤禛的意思,不只是太子,就算是换成四哥,老八,甚至十四,皇阿玛也不会如此逼迫,最终缘由,还是他不如那些兄弟,在老爷子面前有个寸立的东西,便显得自己没能力护住自己的妻儿。 府门前,胤佑紧紧的握住余十九的手,二人对视一眼,朝府里走进,却觉得脚下的路,似乎有些沉重… 弘煦小小年纪饮了酒,如何能没反应。 还没回府呢,就睡过去了,最后还是抱进府里的。 夜里,睡了一下午的弘煦才朦朦胧胧醒过来,一醒过来就滚进余十九的怀里,小手抱着余十九的腰身,“额娘,我们是不是给阿玛添麻烦了?” 余十九沉默无语,只轻拍着弘煦的后背,“你再睡一会儿。” 御酒的酒劲极大,哪怕已经用了醒酒汤,弘煦还是很快就又睡了。 余十九靠坐在窗边,仰头看着天上那弦月,陷入了沉思。 第五百三十五章 谢谢你,从未想过放弃我 月华如水,温柔但也带来夜风,凉意沁人。 从她作为余格格来到七爷府上,到如今成了七福晋富察沅芷。其间经年,一桩桩一件件,如今想来都叫她心里如何也安稳不下来。 她这到底历的是什么劫?叫曾经的朋友背道而驰,救不了想救的人,与爱人生分,如今还差点和自己的亲骨肉分别。 她无力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然后自己无谓的难过。 就连今天,要不是四爷帮忙,弘煦应对得当,后果已然不堪设想。 “在想什么?” 余十九一怔,转头过去看。 胤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后,此时一手环着她的肩膀,下巴搭在余十九的肩膀上,一双眼睛深情地看着余十九。 余十九的手,搭在了胤佑手上,轻声说:“胤佑,你说,我到底是怎么了?” “嗯?” 余十九目光下垂,落到自己的锦绣华服上,“我应该一无所有的。” 胤佑呼吸一滞,“十九,你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余十九动了动身子,看向胤佑,“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无牵无挂,无拘无束。” “那……”胤佑顿了顿,才鼓起勇气问:“你喜欢那样的日子吗?” 问出这话的时候,胤佑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掌心已经沁出汗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期待着什么样的答案。 又或者…… 如果余十九说,喜欢,他该如何自处。 “我……”幸而,余十九也顿了顿,而后茫然地摇了摇头,眉头微微蹙起,在眉心处刻下一个秀气的川字,“我也说不清楚。” 胤佑便觉得心头那块大石头就此放了下去。 他不怕余十九不确定,就怕余十九厌烦了现在的生活。 她茫然,就说明至少自己和弘煦在她心中还是有些位置的。 如此,他便有信心,能将人留下来。 若是余十九全然厌恶了这样的生活,他才不知道还能如何将她留在身边了。 他也不敢想,若是那一天真的来了,他又该如何,是放余十九自由,还是不顾一切,将她囚禁在自己身边? “我有好多东西都放不下。”余十九仰着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胤佑,眼神之中,尽是不确定的无措。 “今天在南书房时,我好害怕。” 余十九第一次在胤佑面前剖析自己的心境,还有点不太自然。 但她见到这个男人今天的表现,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他一起面对了,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语速极慢,偶尔还要停下来想想。 “皇上要杀我的时候——” “他不会的!”胤佑打断了余十九的话。 他对自己的皇阿玛还有些了解,今日那般,不过是为了逼自己承认余十九是妖邪。 哪怕他死不承认,到最后,皇上也只会逼他休妻,绝不会赐死余十九。 余十九摇了摇头,“这不重要。” 但他还是改了口:“皇上要赶我走的时候,我才惊觉,我早已经没了从前的洒脱自由。” “我有太多东西放不下。” “你,弘煦,敏敏,甚至采青……”余十九仰起头,抬手轻轻在胤佑的脸上摩挲,“我有太多东西放不下。” “也是在那一刻,我恍然明白,我痛苦,自责,甚至怨恨你,其实都不过是因为我自己的无能。” 余十九扯了扯唇角,“因为我私心里不认同你过去的处世之道,却无力改变你,又不舍离开你,所以我痛苦,哀怨。” “十九?”听着余十九这番内心独白,胤佑忽然有些心慌,他意识到,余十九做了很重要的决定。 可他不敢让余十九说下去,他怕。 怕最后的结果,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 “胤佑,”余十九握住胤佑的手,“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即使我们这些年,闹了那么多别扭,可我还是好喜欢你。” 胤佑越发地心慌。 余十九瞧出了胤佑眼底的惊慌,低低笑了一声,“傻瓜,你在担心什么?” 胤佑怔忪地看向余十九,一瞬间,竟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余十九失笑:“想不到运筹帷幄的七爷,竟然还有这般模样,若是四爷见着你这般,怕是都信不过你那些点子了。” 胤佑眨着眼睛,依旧不说话,他怕眼前余十九的笑是幻觉,是海市蜃楼,是昙花一现。 余十九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说两句真心话,竟然把人给吓傻了,“傻子,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一家人,我喜欢你,爱你,心里有你。” 胤佑点点头,还是不说话。 她曾经也说过喜欢他的话。 余十九大概也想到这一点了,她捧着胤佑的脸,郑重地说:“这一次,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了。” 胤佑一双眼睛倏地瞪大,抓着余十九的手骤然用力。 余十九没防备下吃痛,“嘶”了一声。 胤佑便慌忙地放开了余十九的手,“十九,我,我……” 他手足无措的“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连贯的话来。 但余十九偏偏就是被他这幅模样逗笑了,嘴角抽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倒在胤佑怀里。 感受着怀里柔软的身躯,胤佑只觉得自己那颗差点僵直的心脏,又一次重新有了律动。qqxδnew 良久,余十九才重新坐直身子,拉着胤佑在自己身边坐下,一脸正色似是要说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一般。 胤佑受了她的感染,也跟着正色起来。 谁料,余十九第一句话,就让胤佑整个人都陷入了另一种玄之又玄的处境。 “对不起。”余十九说得一脸认真。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在外面要对什么,你所做的一切,都情有可原,但我却因为不理解与你耍小性子。” 胤佑端不住了,上前,一把搂住余十九的身子,“十九!” 余十九安心地靠在胤佑的怀里,听着他明显更快了的心跳声,半晌,才轻声道:“谢谢你,胤佑。” “谢谢你,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我。” 胤佑的眼眶倏蓦的就红了,抱着余十九的手臂缓缓收紧。 余十九起初还在默默承受,但过了一会儿,她轻轻推拒了一下,“有点……喘不过气了。” 胤佑愣了一瞬,猛地松开手,傻愣愣的挠了挠脸颊。 “啊…那个…我…” 看他一副窘迫模样,余十九噗嗤一笑,又抱住了胤佑宽阔的腰身。 第五百三十六章 按兵不动 随着两人说开,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但总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余十九身在后宅,距离朝堂极远,但还是能够在与胤佑的相处中,一些细微末节上,察觉到一些事情。 胤佑不愿多说,她也不好多问,只能默默陪在胤佑身边。 这一日早朝结束,刚刚出宫,胤佑只听身后有一人招呼他:“七哥,请留步。” “十四弟。”胤佑转回身,唤了一声。 “七哥可有时间,不如去我府上坐坐?前几天得了两坛好酒。” 胤佑心知十四寻自己所为何事,便推拒了:“十四弟见谅,这几日实在忙得脱不开身,下次,下次我做东,请十四弟到东祥楼饮宴,如何?” 十四找他,本也是为了催促胤佑兑现承诺,这会儿见他已经表态了,也知道此事并不容易,便也没有继续逼迫,只好拱拱手,道:“有劳七哥对弟弟的事情上心了,不好让七哥破费,待得事成之后,弟弟请七哥饮宴,不醉不归!” 两人说的隐晦,便是身边有其他人经过,听得一嘴去,也没能明白这兄弟俩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看着十四率先离去,胤佑的脸色也阴沉了一瞬,但转瞬间就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模样,转身往回走了。 正巧此时,胤祥从里边出来,瞧见胤佑退了朝不回府,反而又回宫里去,心下疑惑,便上前问了一句:“七哥,不回府这是干嘛去?” “没什么,有件事,之前忘了与皇阿玛说。” 胤佑面色如常,胤祥也没察觉出不对来,让开了路,还催促了一句:“那七哥快去。” 两人点头而过,胤佑快步来到南书房。 康熙得知胤佑求见,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那逆子无名无状的,来见朕作甚?” 梁久功见状也哭笑不得,七爷之前到底给皇上留下了什么印象,怎么如今主动来求见,皇上还一副即将受到算计的模样? “皇上,七爷素来是有孝心的。”梁久功只得劝一句,以求能改善一下七爷在康熙心中的印象。 康熙笑了一声,还是允了求见。 “让他进来。” 胤佑才进了南书房,还没行礼呢,康熙就一摆手,还似乎带着老大的不愿意,“别多礼了,说,什么事?” 胤佑眨眨眼,索性也就不跪了,“皇阿玛,再过两日,就是额娘的生辰了,儿臣想带着沅芷和几个孩子入宫为额娘庆贺。” 康熙朝着梁久功挑了下眉头,“怎么样,朕就说是有事儿找朕,你还说他孝顺!” 梁久功讪讪地劝道:“皇上,这世上多是父母爱子胜过爱自己,少有听说孩子爱父母胜过爱自己的,七爷能记得成嫔娘娘的生辰,还特地来求皇上给个恩典,那还不是孝顺吗?” 康熙想想,也觉得这话没说错,从御案上绕了下来。 “你和你福晋去就行了,何必带着几个娃娃去闹腾你额娘?” 胤佑就等着康熙问呢。 “回皇阿玛,前段时间额娘身子不适,沅芷入宫侍疾时,曾听额娘念叨想念几个娃娃了,都说隔辈亲,儿臣自幼没在额娘身边长大,就想着几个孩子能替儿臣向他们祖母尽尽孝道。” 这话说的也是朝康熙心窝子里戳。 康熙自小就是被孝庄老祖宗带大的,说起隔辈亲,心里也不由一番酸涩,哪里还有不允的道理。 声音也柔和了不少。“隔辈亲,隔辈亲…你说的有道理,依你。” 说完,又提醒了一句:“听说你额娘今日身子不好,别闹得太久了。” 胤佑点头应下:“儿臣遵旨,儿臣替额娘谢过皇阿玛,儿臣告退。” 不等皇上反应过来呢,胤佑的人都已经出了南书房了。 还真是干脆! 康熙指着他的背影笑骂道:“你看看,朕说什么来着,心里就只有他额娘,哪里有朕!” 梁久功苦笑不已,只能劝说:“孩子都是从娘肚子钻出来的,可不是得更亲近娘吗?” 康熙听得,也陷入了沉思,想了想,才问:“过段时间,就是太后生辰了?” “可不是嘛,宫里已经准备上了,皇上这段时间忙,奴才想着几位娘娘肯定能张罗好,便没有烦皇上。” 康熙沉默了片刻,“回头你去宜妃那儿问问,可有什么缺的少的,从朕的私库里拿便是。” 太后虽然不是康熙的亲娘,母子二人感情却一向甚好,那个皇阿哥们个个也是孝顺。 康熙默了默,才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既然太后要生辰…太后喜欢看着子孙们凑一堆热闹,让宗人府把老八放出来。” 闻言,梁久功一惊! 连连应是。“是,奴才知晓了。” 没几日光景,胤禛登门,一道的还有胤祥。 “七爷,福晋,四爷和十三爷来了。” 胤佑原是和余十九一起考校弘煦背书。 弘煦一乐,“额娘!四伯和十三叔定是有事要与阿玛商量,我们速速回避!” “我看你就是想犯懒!”余十九点了下弘煦的额头,才回头去看胤佑,温声道:“那我带着弘煦先回遇水院。” “嗯。”胤佑点点头,还不忘吩咐道:“弘煦,今日的书卷,你还需再抄上几遍才好。” 弘煦悻悻然的点头。“是,儿子知道了。” 余十九带着弘煦先退下去没多久,吴德将胤禛二人迎进了赏花落。qqxδnew “四哥和十三弟怎么有空来寻我了?”胤佑上前去迎接。 甫一坐下,不等下人上茶,胤祥颇有些不满:“七哥还不知道,八哥被放出宗人府了。” 胤佑默了一瞬,顺着胤祥的话说下去:“皇阿玛的心思,向来不是我等能猜到的。” 胤祥不疑有他,好似这事儿只是随口带过一般,就开始说正事儿了:“八哥出了宗人府,老九老十那几个又开始作妖了。” “出了何事?”胤佑故作不解地看向胤祥。 胤祥悄悄打量了一眼四爷的表情。 老四看出胤祥忌惮,遂说道:“大哥被圈禁,可他手里绿营的兵权…老爷子迟迟未有明话。” “兵权?”胤佑沉吟片刻,才问:“可是八弟那边着手抢兵权了?” “岂止是着手啊!”胤祥一脸的晦气,“我们原本以为八哥进了宗人府,给咱们的时间还多,也没急着安排,还想着徐徐图之。” “谁知道十四那个不要脸的……”印象说着,又看了一眼胤禛的脸色,见胤禛脸色阴沉,他松了一口气,“也不知想了什么法子,老爷子的心思明显朝他那边偏过去了!” “七哥,你有主意,你快想想,那可是四十万大军,绝对不能落入八哥手里,不然咱们就没有胜算了!” 胤佑早就料到直郡王倒台,他们会将心思放在那绿营军上,却没想到,竟然被十四捷足先登了! 他想了想,还是道:“先按兵不动。” 第五百三十七章 太后寿辰 “按兵不动?”胤祥瞪圆了眼睛,“七哥,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按兵不动,不就相当于将这大礼拱手让给八哥他们了吗?” 胤佑看看气急败坏的十三,并未多说,而是转头看向胤禛,“四哥也这么觉得?” 胤禛原本听了胤佑的话,也有些许不满,但见胤佑这般模样,又觉得这事情可能还有些隐情,他并没有表态,而是问:“七弟是有什么想法?” “现在的皇上,还是皇阿玛。”胤佑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胤禛一眼。 “先前还因为道人的一句无稽之谈,就将老八关进了宗人府,四哥以为,这意味着什么?” 胤禛面露沉思,缓缓的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倒是胤祥,迷蒙了一瞬,“意味着什么?” 胤禛看了胤祥一眼,慢慢说道:“意味着,皇阿玛并不允许有人在此时觊觎皇位。” 说完这话,胤禛也算是彻底明白胤佑让他按兵不动的原因了。 四十万绿营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领兵之人一个不痛快,就能造反了。 皇上又怎么会允许这样一支军事力量骇人的军队,落入对皇位有野心之人的手上呢? 想通这一点之后,胤禛也缓缓冷静下来,片刻后,他才问:“七弟以为,皇阿玛会将绿营交给谁?” “不好说。”胤佑摇头,“现在还只是猜测,但大概率…不是我们,也不会是老八。” “那会是谁?” 胤祥看看胤禛,又看看胤佑。 两个哥哥都沉着一张脸没说话,可看他们模样,又分明是已有了些许猜测。 ………… 果然,没几天的功夫,这事儿就出了决断,皇上将那绿营军交给了胤禄。 年纪轻轻的老十六胤禄! 也真被胤佑猜着了,这人不是四爷党,也不是八爷党,更不是太子党。 他和谁都不亲近,且在他的刻意控制之下,谁和他也亲近不得。 用胤祥气急败坏的说法,就是此人油盐不进,不近人情! 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偏偏这人就是一点要站队的表现都没有。 转眼,都到了太后寿辰这一日。 富察敏敏给余十九抚平龙华,又忍不住交代:“今日你可千万小心。”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二十几遍了。”余十九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被磨出茧子了。 富察敏敏见着她这个态度就更担心了,“你但凡上一点心,我至于说二十几遍吗?” “太子上心的那个外室没了……” “我知道,太子一定会找机会对付我,没准会要了我的命。” 富察敏敏见着她那无所谓的模样就止不住忧心,但时间已经差不多,不能再耽搁了。qqnew 余十九和胤佑一同入宫。 他们来得不算早,却也不算太晚,人来了一大半。 胤佑在朝中向来不显山不漏水,又不是个好争抢的,出了四爷党那些官员,其他人对他都表示没太大感觉。 胤佑也乐得自在,拉着余十九落座。 场面上闹哄哄的,余十九凑到胤佑耳朵边上说悄悄话:“你看他们现在这样,像不像菜市场?” 胤佑本想让余十九莫要胡说,但一偏头就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苛责劝诫的话也说不出来了,还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像。” 余十九便笑开了,在桌子底下拉着胤佑的手,低低地说着小话。 没多长时间,皇上,太后,宫妃们就全都到了。 众人规规矩矩排排站,见礼之后又坐下。 皇上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到了献礼环节,余十九眨巴眨巴眼睛,转头看向胤佑:“你准备了什么?” 胤佑听了这话,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你没准备吗?” 余十九也瞪圆了眼珠子,“我以为你……” 话说到一半,她就说不出来了,这种事情,都是府上主管中馈的女主人负责的,也就是说,合该她这个福晋做好,不该去麻烦胤佑的。 但她压根没朝这上面想过。 “七哥,现在怎么办?”余十九眼眶都有点红了,眼看着是急坏了。 胤佑惊觉自己这个玩笑开过了,才忙拉着余十九的手:“逗你的,我都准备好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梁久功在上头唱道:“皇七子府,进献万寿图,贺太后万寿无疆!” 余十九一惊,看着那盖着红绸的庞然大物被送进殿来。 胤佑起身上前,扯下那红绸,一副刺绣的万寿图郝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跪在太后跟前,“皇祖母,这是我福晋沅芷提前了半年就开始准备的,祝皇祖母万寿无疆!” 太后都活到这个年岁了,什么荣华富贵没见过,如今这万寿图,虽说绣工远比不了宫里的绣娘,但抛却这绣工,小两口的心思更让老人满意。 “好啊,好,好孩子…” 太后心下满意,一脸慈祥的看着余十九,“老七媳妇儿是个好孩子,赏她玉如意两柄。” 太后给孙辈赏赐也是偶有的事,但这玉如意,可是独一份!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 而那个受赏的人,还傻傻地站着,好像被吓到了一样。 胤佑忙扯着余十九跪下领赏谢恩。 “谢皇祖母赏!” 余十九回过神来,跟着喊道:“谢皇祖母赏!” 之后牵着余十九的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你还真聪明,那绣工粗糙成那样,还真有些像我绣的。” 胤佑凑到余十九耳边,笑道:“嘘,不能再说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逼酒 按照以往的惯例,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皇上也会带着后妃们离开,宴会会由太子继续主持。 果然,舞乐笙歌才开始没多久,皇上就带着后妃离开了。 这下整个宴会,就成了太子的主场。 原本太子复立,这给了许多人一种信号,朝中就有不少原本中立的,都扑向了太子。 现下见皇上将太后寿宴的后续都交给太子了,这不明摆着给太子树威嘛。 于是各方人马都开始围着太子说话,恭维个不停。 却只有胤佑一人注意到,被众星捧月的胤礽,一双眼睛时不时就往余十九身上瞟,他悄悄攥住了余十九的手。 “寻个借口,我们回府了。” 余十九闻言,将盯着对面的胤禄的目光收回来,诧异地看向太子,恰好正对上胤礽一双满是算计的眸子。 两人的对视一触即分,眨眼间,胤礽就收回视线,继续和自己的拥趸们谈笑风生去了。 余十九再看了一眼除了他们夫妻两个,唯一一个还端坐钓鱼台的胤禄。 目光顺着胤禄的眼神,看向虽然没什么人看,但依旧在弹奏着箜篌的歌姬。 而胤禄的目光,并非是看着那歌姬,而是歌姬手上的箜篌。 她目光闪了闪,胤佑依旧抓着她的手,瞪了半天也没等到她的回应,又追问了一句:“听到没?” 余十九刚想敷衍胤佑一句,忽然福至心灵,她转头看向胤佑:“我知道十六爷需要什么去打动了。” “我在和你说什么你听到没?你去盯着十六看什么?”胤佑轻轻攥了下余十九的手,严肃的看着她。 他不怕死,但他担心余十九出事。 可他也知道,余十九说得都是对的,这件事情就是悬在两人头上的尖刀,必须得尽快解决。 正当胤佑左右为难时,众人中心的胤礽忽然排开众人,来到两人的桌前。 “七弟,七妹,哥哥我今日是特地来道谢的。” 胤礽笑的温和,和胤佑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然而余十九心知肚明,什么来道谢的,根本就是算计着,来取她性命的! “无功不受禄,不知太子所说的道谢,是什么谢。” 胤佑起身,朝着胤礽拱了拱手。 “七弟不知?”胤礽装出一脸古怪的模样,“之前七弟妹慧眼,识破了奸人诡计,才没没让那人入我毓庆宫,这般大恩!我怎能不谢过七弟妹?” “我敬七弟妹一杯,七弟妹应该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众目睽睽之下,余十九被胤礽架着,让余十九进退两难。 她微微福了福身,“太子见谅,今日我身子不适,实在不适合饮酒。” “无妨,只是一小杯,碍不得什么事的。”胤礽大手一挥,“还是弟妹,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可是听说,弘煦都遗传了七弟妹的好酒量,如今七弟妹这般妥妥,该不会是故意不给我这个面子?” 他专门提起弘煦在南书房痛饮一杯之时,目的就是逼迫余十九承认自己确实是个酒中君子。 而余十九也确实如同他所料,面露难色。 胤佑伸手握住了余十九的手,“太子,我福晋已经说不能喝了,太子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胤礽看着这夫妻两个的反应,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余十九一定有问题,传言只怕是真的。 “孤不过是为了表达感谢,怎么到了七弟嘴里,就成了逼迫了呢?”胤礽似是无奈地摇摇头,“罢了罢了,既然七弟妹有难言之隐,回头孤向皇阿玛替七弟妹请个恩赏。” “等等!”余十九的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惊慌。qqnew 胤礽唇角上扬了一下,再抬头时,便是一脸无辜了,“七弟妹还有何使?” “皇阿玛日理万机,日夜为国事操劳,如此小事,便不要惊扰皇阿玛了,我喝便是了。” 说着,余十九端起桌上从始至终,自己都没有碰过的酒杯,一饮而尽,朝着胤礽亮了一下杯底。 胤礽也将手上的酒饮尽,赞了声:“七弟妹果然是女中豪杰。” “太子过奖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当年旧事 看着余十九饮了酒,胤礽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和自己的拥趸说话去了,但他眼角的余光始终盯着余十九。 见余十九面露难受,他的唇角便止不住上扬,眼神也越来越癫狂。 终于,余十九似是耐不住了,凑到胤佑耳边低声说道:“方才那杯酒有些凉,我去走走。” 胤佑有些担心的看他一眼,“我陪你一起。” “不必了。”余十九笑笑便独自起身,出了殿去。 胤礽眼尖瞥见了这一幕,见状,也和围在身边的人含糊了几句,就快步出门,追着余十九而去了。 余十九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脚下也加快了速度,甚至还有几分慌不择路的模样。 尽管如此,余十九还是被身后的人追上了,“七弟妹,且慢行!” 那声音里的杀意和癫狂之意,让余十九都止不住打了个冷颤,身子僵硬,缓缓转身,就见昏暗的宫灯之下,胤礽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明灭的光落在胤礽的脸上,将他的面色都衬托得越加晦暗。 余十九强压下心头的慌乱,福了福身:“给太子请安。” “此时没有旁人,你又何必装出这一副恭敬的样子呢?”胤礽唇角上扬,带着嘲讽。 余十九便也抿了抿唇,恢复了之前的清冷模样,“太子意欲何为?” “孤意欲何为?你不清楚?”胤礽眼珠子骤然瞪大,一步步朝着余十九走过来,“孤当然是想要你死。” “孤就知道,你和胤佑一样,没一个好东西!”或许是顾忌着这里还是皇宫,胤礽的声音并不大,只是低吼着。 “害死了孤的爱妃和还子,你还想功成身退?孤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胤礽低吼的声音传到余十九的耳朵里,让她越加坚定了自己的计划,也暗自庆幸自己说服了胤佑。 不然就依照胤礽对她这近乎于滔天的恨意,她早晚都落不得好去。 但她和胤佑没一个好东西,这话是怎么说的? 余十九忽然想到,好像从她认识胤佑开始,胤礽就看不惯胤佑。二人是横竖不对付。 当时她还觉得奇怪,胤佑不过是个连储君之位都没资格争的瘸子,如何会被受尽万千宠爱的太子给记恨上? “太子,妾身不明白,太子为何一直针对七爷。” “皇上的诸多皇阿哥里,最不可能争到储君之位的,就是七爷了。” 胤礽冷冷的睨着余十九,“既然你好奇,那孤就与你解解祸。” “其实也没什么,”嘴里说着没什么,但胤礽的眼珠子通红,像是能冒出火来,“他自小就是个灾星,他在宫里活不下去,没人敢养他!若非恭亲王,他早该死了!” “可看着这灾星要去了恭亲王府,他竟然还牵连害死了孤的奶嬷嬷!他自己掉进了河里去,孤的嬷嬷去救他,他上来了,却像个哑巴一样打死也不说那河里面还有一个人!等孤的嬷嬷被捞上来,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说到后面,胤礽显然动了怒,声音愈发的刺耳。 余十九抿了下唇,她认识这位太子以来,他便高高在上,竟因为一个奴才就记恨胤佑二十几年? 可见胤礽提起那奶嬷嬷时,满脸的痛苦与怀疑,绝不是作假。 余十九故意刺激道… “不过是个奴才而已,死了便死了,太子如此小肚鸡肠,因着一个奴才,与自己的弟弟置气这么久?” “奴才?那是孤的奶嬷嬷!”胤礽瞪着通红的眼睛看向余十九。 余十九耸耸肩,“行行行,就算依你所言,这事儿是胤佑的错,但芸依……”qqxδnew “你闭嘴!你也配提芸依!”胤礽怒视余十九,眼神之中满是威胁,似是只要她说一句对芸依不敬的话,胤礽就要冲过来将她活撕了一样。 但余十九丝毫不慌。 “芸依自己嚣张跋扈,不知谨言慎行,我不过是略微教训了几句,免得她在外头给太子得罪了人,便得不偿失了,谁想她竟如此脆弱,竟生生给自己气死了。” 余十九看似是在替芸依可惜,但她的脸上还带着轻笑,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胤礽看着余十九还敢笑,就气血直冲大脑,“闭嘴!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替孤管教东宫中人?” “嗯?”余十九微微蹙了下眉头,“东宫中人?可我怎么记得,那个芸依,不过是太子养在外头的外室,太子妃可没允许她进毓庆宫。” “一个外室,还是太子亲口说的不干不净的贱人,太子殿下也能动了真心?” 余十九话语里的嘲讽越来越重。 胤礽的脸色也跟着越来越差,“住口!” “我为什么要住口?”余十九不仅没停,还继续言语挑衅着胤礽,“这话不是太子殿下亲口所说的吗?” “孤让你住口!”胤礽气急,朝着余十九就冲了过去。 余十九步步后退,胤礽的手掌刚刚擦过她衣襟。 余十九却尖叫一声。 “啊!” 她脚一崴,身子直直往后倒去,竟摔进了荆棘丛里! “沅芷!” 这时,胤佑刚刚找过去,却眼睁睁看着余十九被胤礽一掌推倒在荆棘丛中,嘶吼着朝着余十九冲了过来。 胤佑可没顾忌着这里是皇宫,一边朝着余十九跑,一边大喊:“太医!传太医!快传太医!” “沅芷,你怎么样?”胤佑小心翼翼地将余十九从荆棘丛里拉出来,想要将人抱起来,可这后背血肉模糊,他都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余十九见不得胤佑红着眼眶,双手颤抖的样子,缓缓伸出手,握住胤佑的手,声音微弱道:“别担心,我没事。” 胤佑红着眼,转头朝着听到动静往这边赶的宫人:“太医呢!都死了吗?” “七爷息怒,已经去请了!先将七福晋送到就近宫殿!” 一旁的太监吓的也是冷汗直流。今晚出了这事儿,也不知道他们当值的还有没有命去赔? 胤佑堪堪扶着余十九的肩膀,狠狠的瞪着胤礽,“太子!” 胤礽还站在原地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手,他确信自己根本没碰到余十九! 第五百四十章 求皇阿玛做主! 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瞒过这座紫禁城的主人。 胤佑这边太医还在诊治,康熙就已经听到了动静,让梁久功去看看什么情况。 “你说,是太子把老七媳妇伤了?”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康熙,在听到这事儿之后,都又一瞬间的错愕。 梁久功弓着身子道:“皇上,您忘了,之前七福晋曾经和太子爷那位外室出了冲突,当时那个外室已经有了身子,后来听说是惊怒交加,当晚就大出血了,一尸两命。” 康熙这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朕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儿。” 之后太子还抓了七福晋,想用什么妖邪之法给他那个外室起死回生呢。 再后来,老三被挑唆地将七福晋是个妖邪之事,在他面前过了明路。 他看着,那孩子一切如常,不像是妖邪的样子。 梁久功许是没想到太子已敢如此妄为。 “原是如此,太子还记着这一遭呢!” 皇上这话里,听不出喜怒来,但伺候在他身边多年的梁久功本就不太直溜的腰更弯了些,“咱们太子爷是个重情重义的。” “他那些重情重义,就是对着一个外室?”康熙冷哼一声,却还是摆摆手:“你请宜妃过去一起瞧瞧——算了,朕亲自过去!” “嗻!”梁久功打了个千儿,跟着皇上出了南书房。 康熙到的时候,太医还在给余十九包扎,殿门紧闭。 皇上一到,原本在外边等着,各怀心思的诸位也不得不暂且放下自己的心思,朝着皇上行礼。 康熙心里烦躁地紧,众人才跪下去,他就一摆手,“免了!” “还万岁,有你们这么能闹腾的,朕连百岁都过不去!” 皇上这没好气的一句,可算是呵斥了,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 唯独胤佑,上前两步,“扑通”一下就跪倒在皇上面前,“还请皇阿玛为儿臣和沅芷做主!” 对于胤佑这个儿子,康熙心中是觉得有些亏钱的。 再加上他刚才那一下跪得太实诚,皇上都忍不住心肝儿颤了一下,“起来说话。” 胤佑却固执地并没有起身,反而脊背挺直,“二哥身为太子,却因为一个外室之死,又捕风捉影,传些什么莫须有的妖孽之说!害我嫡福晋生死未卜,请皇阿玛严惩太子!” 其实他更想说,如此睚眦必报之人,不配做储君,请皇上废太子。 但胤礽可以说是他亲手推上去,为了给胤禛做挡箭牌的,现在还不是他退下来的时机,胤佑也只能暂且忍耐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了。 他虽然没说,康熙却也明白他没说出口的话。 对太子也就没了什么好脸色:“太子,此事你还有何话说?” 胤礽此时倒不慌乱,冷笑道:“皇阿玛,儿臣没有伤她,是她自己饮了酒,要现原形了!” 在他看来,余十九伤的好啊!她喝了酒,待会儿余十九身上出了鱼鳞,定是藏不住的,这妖邪一出,连老七都得死,谁还会计较他推了余十九一把,世人只会称赞他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那七福晋是个妖孽了。 “什么妖孽!还在胡说!” “皇阿玛稍待片刻,便可知晓真相如何。”胤礽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康熙见状,便也没有继续多问,事实上,他自己也有些好奇,余十九身上会不会出现鱼鳞。 上次在南书房,那杯酒被弘煦喝了没事,他就默认了余十九也不会有事,后来才想到,这可能是个谬误。 不过没有人再提起,他便也不好出尔反尔继续追究。 这一次,倒是可以借此机会瞧瞧,他这七儿媳妇身上到底有没有什么蹊跷。 梁久功也赶忙上前,想要把胤佑扶起来,“诶哟,七爷,地上凉,您还是先站起来,小心伤了膝盖。” 康熙这会儿才想起来这儿还有个苦主呢,“你先起来,若是待会太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决不轻饶他!” 胤佑这才顺势被梁久功扶起来。 因为跪了太久,身子跟着踉跄了一下,被梁久功扶着才能站稳。 却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眼巴巴地看着那紧闭的殿门,叫人忍不住心疼。 梁久功亦是如此,还轻声劝了句:“七爷放心,七福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胤佑似是被安慰到了,朝着梁久功扯了扯唇角,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终于,在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地等了一个时辰之后,殿门才终于缓缓被推开。 胤佑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嗖”的一声就钻了进去,“沅芷,沅芷你怎么样?” 余十九脸色苍白,趴在床上,宫人们正在收拾那沾满了血的绷带,装了满满两大盆,还有两大桶的血水。 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出去,差点熏了众人一个跟头。 皇上的脸色也沉了两分。 看着皇上进来,余十九忙挣扎着要行礼,被康熙拦住了,“不必行礼了。” 余十九还是挣扎着:“谢皇阿玛恩典,但儿媳想为自己求一个公道!” 鲜血瞬间就浸湿了余十九后背的衣衫,“儿媳身为大清上了玉牒的七福晋,不过是劝诫一个蛮横无理的女子几句,何至于太子殿下对儿媳下如此重手?” “早前太子殿下就曾经为了那个外室女,将儿媳掳去,也不知是从哪儿听来的谣言,要扒了臣妾一身皮给那外室女将养身子。” “儿媳当时觉得太子痛失所爱,心中愤慨悲痛,便不曾追究,却不想太子竟然在太后寿辰之上对儿媳动手,意图害死儿媳。”qqnew “儿媳自问做了七爷的福晋之后,谨言慎行,拘束自身,协助七爷管理府上中馈,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故此舔着脸求皇阿玛为儿媳做主!” 余十九那一身的血和苍白的脸色,已经让人心疼,再加上这执拗的表情,更是令人动容。 第五百四十一章 说谎欺君 众人神色各异,但总归看着余十九时,面上多多少少都会露出些不忍来,再看向胤礽时,便是有不满,但这还是太子呢,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皇上被余十九推到这里,面色阴沉。 胤佑见康熙迟迟没有反应,心里咯噔一下,也跟着双腿一弯,就“扑通”一声跪下去了,声音里带着哭腔苦苦哀求:“皇阿玛,儿臣什么都不求,只希望皇阿玛能还给儿臣一个公道。” “儿臣自幼在恭亲王府长大,儿臣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皇阿玛亲近,但儿臣自问,对皇阿玛也是恭敬有加,对皇阿玛的吩咐从不敢有怠慢。” “儿臣素来便知自己文治武功都不如二哥,也从不敢和二哥争什么,可沅芷,是儿臣寻了半生,才找到的能相伴一生之人。” 胤佑重重给康熙磕了个头,久久没有再抬头,他哀求的声音,叫闻者伤心。 “皇阿玛,儿臣只想给儿臣的福晋求一个公道!” 胤禛退了一步,适时给胤祥使了个颜色。 胤祥便上前一步,想要将胤佑扶起来,“七哥,你这是在逼皇阿玛吗?” 胤佑避开胤祥的手,固执地跪着:“儿臣不敢逼迫皇阿玛,但沅芷浑身是血地躺在荆棘丛中时,儿臣甚至不敢伸手去扶一下,儿臣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永远失去儿臣心中挚爱了。” 胤禛闻言叹了口气,只能上前一步:“皇阿玛,儿臣以为,老七所求有理。” 康熙自然知道胤佑所求有理,他转头看向胤礽:“你还有何话说?” 胤礽冷笑一声,“七弟装可怜,可是装完了?” “那接下来,就到为兄了。”胤礽说完,猛地抬手指向满脸惨白的余十九,“皇阿玛,儿臣早听传闻,说这位七弟妹,看着是人,实则是妖物成精,惑乱七弟,儿臣此举,实在是为民除害,救七弟于水火之中!” “你住口!”胤佑这下也跪不住了,从地上爬起来,就朝着胤礽冲过去。 谁都没想到,他会忽然发难,胤礽的面门上挨了一拳,嘴角渗出血来。 胤祥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在胤礽被胤佑揍了一拳之后,才赶忙上前将胤佑拉回来。 “七哥,你冷静一点,那是太子!不管他做什么,他都是太子!” “你放开我!别拉着我!” 一句“太子”表面上是在提醒胤佑注意身份,实则是在给胤礽上眼药。 明面上胤礽是太子,但他们也是兄弟,做弟弟的,心中愤慨,和哥哥闹个矛盾,其实并不为过,只是因着胤礽太子的身份,便是以下犯上了。 要说罪名,胤佑以下犯上的罪名也是成立的。 可今日这事儿,本就是胤礽先伤了余十九,又言语中伤余十九,胤佑才暴起反抗,他的举动,也算是情有可原。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端看皇上心里怎么想了。 康熙在听了胤祥那句警告之后,目光如炬,猛地射向胤礽。 因为他是太子,所以兄弟们都开始畏惧他了吗? 从前他便残暴不仁,若是真让他当了皇上,这些从前各自为营的兄弟们,他能容得下吗? 今番能为了一个外室,连叫太后的寿辰之上染血这种荒唐事都能做得出来,他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胤礽也是了解康熙,见康熙神色晦暗,他迅速反应,上前一步:“皇阿玛,儿臣所言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说着,他拍了拍手,先前替余十九处理伤口的太医和婢女就被太监带了回来。 “孤问你们,七福晋的后背上,可有什么异常没有?” 婢女不懂他所说的异常指的是什么,互相对视了一番之后,才纷纷摇头,“七福晋后背血肉模糊,全是伤口,太子说的什么异常…奴婢们不曾见到。” 胤佑冷哼一声,“太子还有何话好说?” “不可能!”胤礽重重高呼一句:“这不可能!” “二哥的意思是,这么多医女都在说谎欺君了?”胤禛上前一步,低声劝道:“二哥还是给七弟和七弟妹道个歉,他们都是宽宏大量的人,不会太过怪罪二哥的。” 胤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猛地抬头,怒瞪胤禛,“是你,是你对不对?” “是你买通了这些下人,让他们帮着这个贱人说话的!” 胤禛没想到这火竟然会烧到自己身上,但此时他还是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跪下,“皇阿玛,儿臣以性命发誓,绝对没有买通这些下人说谎欺君,皇阿玛明鉴!” “一定是你!”胤礽还不肯放过胤禛,上前抓着他的衣领,“一定是你!”仟千仦哾 “够了!”康熙厉喝一声,“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胤礽少见康熙这般发火的模样,怔愣地抬头看过去,嗫嚅着开口:“皇阿玛?” 到底是自己娇宠的孩子,康熙的火气也消散了些许,正要教训他一番,将此事揭过时,胤礽又忽然暴躁起来,“皇阿玛,就算不是老四,这些下人也一定是在欺君,皇阿玛,让人将他们拖出去逼问一番定能得知实情。” “你!”康熙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想着制余十九于死地,才刚熄了的火又腾的冲上来。 胤礽不是没挨过骂,但从前挨骂,多是和兄弟们一起。 如今独自一人面对皇阿玛的怒火,说不心慌是不可能的,可这是最后一搏了,能不能将老七和余十九一起除掉,就看这一次了。 “皇阿玛!她就是有诡!”胤礽强硬的声音里,带了些许的哀求。 心中已经盘算着,只要皇阿玛答应了下来,他就有数不尽的办法,将余十九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康熙看着他的神色,就已经猜透他心中所想了,袖袍下的拳头缓缓收紧。 “你心里,可还有朕这个皇阿玛!” 这紫禁城的主人,还不是胤礽呢,胤礽就已经当着他这个主人的面,使唤宫中的下人了。 这边也来了两个后宫的主子。 此时见康熙动了真火,也赶忙上前劝说。 德妃莲步轻移到皇上身边,“陛下,外头是有些关于七福晋的流言,若是不尽早解决,也是不好。” “不若,让臣妾亲自去瞧个真切,再向皇上禀报,届时真真假假,自然真相大白。” 第五百四十二章 那是太子殿下! 康熙看了胤佑一眼,“老七,人是你媳妇儿,你怎么看?” 胤佑转头看了余十九一眼。 余十九朝着他点了点头。 胤佑便道:“儿臣与福晋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不怕查验的,只求真相大白之后,皇阿玛能还我们夫妻一个公道!” 皇上朝着德妃点点头,带着一众人出去。 殿内一时间就只剩下床上那如同待宰羔羊一般,脸色苍白却坚决的余十九和四五个婢女,还有德妃与宜妃。 “有劳二位娘娘了。”余十九声音微弱,说完,就转过身去,兀自解开被鲜血浸得通红的衣服,露出绷带缠着的身子。 婢女上前,先是磕了个头,“七福晋,会很疼,您忍着点。” 余十九眼中闪着泪花,咬着牙道:“来!” 那婢女已经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伸出去的手还是微微颤抖。 无他,因为她们太清楚余十九伤的有多重。几乎是皮肉翻滚,差点见骨。 至于那后背上有什么不寻常东西的妖邪之说,根本就不存在。 纱布已经粘在伤口上,再撕扯下来,难免带动了血肉,余十九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啊!” 纱布取下来时,那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再一次沁出了鲜血,很快,血水就顺着她的后背,流到了被子上。 饶是如此,德妃也看得清清楚楚,这身上哪里有什么鳞片? 原本应该是皎月般的皮肤,如今满是伤疤。 这样骇人的伤,放在女子身上,那可就是毁容了。 看清楚之后,德妃连连摇头,望着宜妃,轻声说:“这,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宜妃也是直蹙眉:“这得留疤了?太子也太没有分寸了,这好端端的,以后可怎么办呐!” 皇子后院的女子,恨不得每一寸肌肤都必须保持最好的状态,才能在众多女人之中,拔得头筹,留下她们的男人。qqnew 平常就算是手上割了个小口子,都要请太医的。 如今这遍布整个后背的伤,可叫余十九以后如何是好啊! 虽说现在七爷将这七福晋当成宝儿,可一辈子那么长,谁能保证他一定不会变心呢。 殿门再次打开,康熙站在最前边,诸位皇阿哥在皇上身后一字排开,太子就站在皇上侧后方半步的位置,紧紧盯着出来的人。 “如何?”康熙的声音里听不出来情绪。 德妃上前微微福了福身。 德妃先是不满地看了太子一眼,这才像皇上禀报:“皇上,七福晋后背上除了遍布的斑驳的伤口,再看不出丝毫异常。” 宜妃也跟着点头,还擦了擦眼角。“伤的实在太重,看着太可怜了。” 至此时,大家也都是各怀心思,她们都是有子嗣的,如今可是个打击太子的好机会,她们怎么可能不尽力? 宜妃每说一句,康熙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胤礽对上康熙阴冷的目光,也慌了起来,“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这绝对不可能!” “对了,酒!”他猛地想起来,之后就招呼宫人:“拿酒来!她喝了酒就会现原形!” “够了!”胤佑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来,揪着胤礽的衣领就将他推到墙上去,“沅芷今天本就不舒服,府医交代用药期间不能饮酒,席间太子已经以势压人,强迫十九喝了一杯了,还想怎样?” “你要伤人就伤人!你说重新解开刚包扎好的伤口就解开,伤不在太子身上,太子不知道疼是吗?你若非要我们死,只肖说一句,你太子殿下的命令,谁敢不从,又何必这样逼迫?”胤佑近乎声嘶力竭,那眼神凶愤的恨不得将胤礽掐死。 “七哥!” “七弟!” 胤祥和胤禛先后来到胤佑身边,想要将他拉开。 胤礽踹了胤佑一脚,“滚开!” 接着,他转身就要朝着殿里跑,“拿酒来!我就不信她现不了原形!” “够了!”康熙在胤礽冲到门口时,一脚就踹了上去,将胤礽踹了一个跟头。 胤禛和胤祥适时放松了拉着胤佑的手。 胤佑猛的跟了上去,按着胤礽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皇上看着这一幕,却没有出声阻拦。 皇上还脸色阴沉的在前边站着呢,谁敢越过皇上去里边拉架? 床上的余十九像是才缓过气来一样,发出微弱的呼声,“七爷……” “七爷,不要再打了。” 胤禛一脸焦急地请求:“皇阿玛,不能再让他们打下去了!伤了太子不好,伤了老七也不好啊!” 康熙却仍阴沉着脸,像是没听到一样。 没人阻拦,再打下去,这兄弟俩怕是真的今日只能活一个了。 “七爷,不要再打了!”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声音仍比寻常人说话的声音小了不少。 但这一次,胤佑终于听到了。 他抬头去看余十九,见余十九已经挪到床边,因着挣扎的动作,后背的衣服又染了点血,他迅速冲上前去,蹲在床边:“你别动!你别动!” 余十九声泪俱下,攥着胤佑的袖口,“七爷!你别冲动了,算了!我们算了!那是太子殿下啊!” 那是太子! 这句话,今天康熙已经听到两次了。 他阴沉着脸,扫了众人一圈,冷哼声,转身就走。 第五百四十三章 制衡 皇上甩袖离开,众人只愣了一瞬,德妃便迅速做出反应,让人去将还没走远的太医给叫了回来。qqxδnew 又给了胤佑和余十九恩典,让宫里的轿撵送两人出宫。 余十九身上的伤,才回了府,就好了很多。 “虽是伤的重些,恢复起来还是挺快的。”余十九嘶了口气,又担心又埋怨的看着胤佑。“倒是你,太冲动了,真把太子伤了,咱们一家子可都得给他陪葬。” 胤佑可是用足了力气。 这难得的光明正大揍胤礽的机会,胤佑是一点都不含糊,拳拳到肉,真恨不能将胤礽打死了事。 “我还想不通的是,皇上竟然就眼睁睁地看着你们互斗,都没拦一下。 胤佑听着余十九的碎碎念,冷笑一声,“老爷子不过是给我一个出气的机会,我总不敢打死他的。” “就算是我真敢奔着把他打死去,其他人也一定会拦着的,既然死不了,就合该他给你赔罪。” 余十九恍然大悟,“所以,皇上这是为了让你消气?” 等到胤佑消气了,也就不会太苛责胤礽了,到时候皇上只需要小惩大诫就行了。 想通这一点之后,余十九的心忽然就沉了一下。 他们夫妻两个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为了防止胤礽还要搞鬼,朝那荆棘丛摔的时候,可是抱着鳞片尽毁的决心了! 可皇上私心里竟然还在护着胤礽。 余十九悄悄伸手,握住了胤佑的手,“罢了,没关系的,我也想明白了,那东西在我背上也是个累赘,没了就没了。经过这一次,再没有人会拿我的身份说事儿了。” 不说别的,但凡还有想要搞小动作的,太子的前车之鉴还在这儿摆着呢。 胤佑愣了一下,想通余十九是在故意为之后,心理复杂。 他叹了口气,回握着余十九的手。 ………… 而康熙今晚也没有能安稳睡下。 他站在窗边,皱紧了眉头,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幕幕。 “皇上,时辰不早了,歇息。”梁九功劝着。康熙摆摆手,却说:“今天胤礽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了。” 在皇宫之中,在皇上面前对这宫人吆五喝六。 众位兄弟两句“那是太子”所表现出来的忌惮,足够引起皇上深思了。 康熙闭了闭眼,忽然说:“传令下去,让老八,还回内务府去做事儿,同理工部。” 梁久功一愣,赶忙应下:“是。” 翌日,胤佑告假在家里陪着余十九养伤。 可晌午时候,就有下人来报,说是四爷过来了,胤佑只能到前边去作陪。 胤禛直明来意。 “老爷子把老八放回内务府去了,还命其同理工部。” 胤佑倒了杯茶给胤禛,说“咱们这位皇阿玛啊,深谙为君之道。” 胤禛端起茶杯,却不急着喝。 “老爷子要的是有人谨慎,有人恐惧,有人忌惮。总之要求一个平衡。” 对此,胤佑也是如此猜测,皇上的想法是想要让胤禩的存在,威胁到胤礽,好叫胤礽能够谨言慎行,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而不是直接提高老四的权利,为的不过是平衡二字罢了。 三足鼎立的状态,才更稳定。 “既然皇阿玛想看着他们斗,那就让他们去斗好了。”胤佑声音冰冷,眼中满是算计。因着昨天的事情,胤禛知晓胤佑心中还有气,也没劝他慎言之类的。 “反正到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也不只是皇阿玛一人,不过,四哥你也要尽快做好准备,不可松懈。” “放心,我会谨慎的。”胤禛说着从袖中摸出一个玉质瓶子,“这是生肌膏,对外伤效果甚好,你拿去给弟妹用上,女子的身上,不好留疤。” 胤佑自不会推辞,“多谢四哥。” “你我兄弟,不必多说。” 却说胤佑离开之后,弘曙就红着眼眶来到余十九的遇水院,“额娘,我听说您受伤了?” 余十九对这个儿子尽心尽力,这儿子对她也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赶紧安抚道:“没什么大碍,不必担心。” “怎么没什么大碍,我都听说了。” 弘曙在十四爷手下当差,今日宴席还没结束,他就提前离场了,却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如果早知道额娘会受伤,我说什么都不会提前离开的。” “好了。”余十九勉强抬手,,“不是什么大事,别担心了,男子汉大丈夫,可不兴掉眼泪的。” 弘曙都到眼眶边上的眼泪,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嗒嗒掉了下来,“就算是男子汉大丈夫,也是额娘的孩子!”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万事忍字高 余十九握了握弘曙的手,虽然身上伤的重,可心头也暖洋洋的。 “傻孩子,不必为了额娘难过,一点小伤,不值得掉眼泪,别人瞧见,要笑话你的。这么大个人了。” 弘曙抹了抹脸,有些愤恨的说道:“太子就是猖狂惯了!都是皇玛法日常偏袒!” 说话间,余十九脑海之中忽然出现胤礽那近乎于癫狂的脸。 “太子此人,性格矛盾,让人猜不透。”想到他竟然能为了一个奶嬷嬷怨恨胤佑至今,余十九又说:“不过我觉得…他其实,算不得彻底的坏人,只是性子有些扭曲了,你尽量不要和他正面对上。” 弘曙见余十九面色凝重,也不敢怠慢,点了点头,“额娘说太子不算坏人?” “嗯,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 余十九斟酌措辞许久,才缓声继续说着:“你皇玛法的责任,父母溺子,便是害子。如今这般想来,你从小,阿玛便待你严格,还是好的。” 弘曙笑笑,顺着余十九的话往下说。“是,额娘说的是。不过,我倒觉得太子愈发疯魔,和他太子之位坐的太久也不无关系。” 闻言,余十九不免有些微愣。 又听弘曙说道:“这天下间,哪有近四十年的太子?” 余十九猛的一怔! 是啊,太子之位坐的太久了,久到他的兄弟们都已经羽翼渐丰,心里都有了争夺的欲,也有了争夺的能力。 “弘曙。”余十九捏紧了弘曙的手背,柳眉长蹙,“出了这屋子,此话,不可再说。” 弘曙知道余十九的担忧,点点头,便又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额娘身上还有伤,儿子就不多打扰了,额娘好好休息。” “好。”这一次受伤,也确实消耗了她不少精力。 但见弘曙抬腿欲走,余十九又叫住弘曙:“弘曙。” 弘曙便顿住了步子,“额娘还有吩咐?” “你阿玛和你十四叔政见相左,如今事态不明,额娘也看不清楚到底你们谁对谁错。” “额娘不必担忧。”弘曙看出余十九担心的事情,温和地笑着道:“如今的路是我自己选的,不管以后结果如何,弘曙都不会怪罪任何人。” 余十九不置可否,又说:“额娘只是担心,你十四叔会因为你阿玛的原因,不能真正容你。” 弘曙心下熨帖,安慰说:“额娘不必做此想,十四叔待儿子,是极好的。” 似乎怕余十九担心,弘曙又补了一句。 “额娘放心,儿臣有分寸的。” 余十九这才微微颔首,“知道你长大了,去,不用担心额娘。” 弘曙这才告退离开。 看着弘曙的背影,余十九心下难免沉重。 这孩子,其实也才满十四岁,别的阿哥还在读书还在学习,他和五爷家的弘昇,竟然就已经跟着他们十四叔满军营的跑了。 虽然他一遍遍说自己有分寸,可做为一个母亲,余十九又如何能不担心,不心疼。 只是她也清楚,这是身为皇室子弟,一生中必须要经历的选择和磨难。 甚至,还有可能要经历不止一次…… ………… 距离余十九受伤过去七天,她已经能够下床缓慢走动了。 太子的伤也不太能看得出来,已经能够早朝了。 胤佑如今视他为无物,说话也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 胤礽每每气急败坏,但七福晋受伤的事情,不管怎么说,表面上看,都是他理亏。 那日在宫中,他已经冲动过一次了,后来回府,太子妃虽然大吵大闹,怨他不该为了一个外室将事情闹的这么大,却也和他分析事情的轻重缓急。 旁人点醒,胤礽也意识到,自己被气急了,一时失去了分寸,怕是重了那老七两口子的圈套! 再加上近些日子,胤禩的动作越来越大,但皇上却好像没看见一样,对此听之任之。qqΠéw 他便明白自己这是真的惹了皇阿玛生气,再不尽快补救,这刚坐回来的太子之位,只怕又要让给别人了。 “忍,万事忍字高。” 这是曾经索额图教给他的话。 直到这一日,南巡在即,康熙不愿意出门的路上还要看着两个儿子阴阳怪气的掐架,传了胤佑到宫中。 来的速度倒挺快,胤佑如往常恭敬行礼。“儿臣见过皇阿玛。” 皇上摆摆手示意他平身。 胤佑站起身子之后,冲着康熙身边的胤礽点点头,就当见了礼了。 “太子。” 胤礽心下气恼,面上却是一副无奈的模样,期期艾艾的看向坐在上首的皇帝,“皇阿玛,儿臣已经知错了,上次的事情是儿臣错听了奸人谗言,到底是我担心七弟的安全,这才对七弟妹做出了错误的估算。” “儿臣不奢望能够得到七弟的原谅,只是七弟一直和儿臣唱反调,这让那些朝臣看着,又如何好呢?” 见康熙表情放缓,胤礽再接再厉,又说。 “求皇阿玛看在天下百姓的面子上,帮儿臣与七弟说和说和,请七弟能够原谅儿臣这一次。” 这可是皇太子啊!什么时候这么低三下四过! 胤佑听着好的坏的都让他说了,都求饶了,还不忘在皇阿玛面前给自己上眼药,好像自己是个不顾国计民生,眼里只有儿女情长的蠢货。 胤佑笑了。 “太子这话可说的太重了,臣弟不敢受。你害得受伤,现在还不能下床的人,可不是我。” 胤佑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心中便冷了一瞬。 这是让他去给那个不知是人是妖的东西道歉? 给害死了他心爱的芸依和他还没出生的儿子的罪魁祸首低三下四的道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五百四十五章 皇上给她撑腰 胤佑看出胤礽的心思,唇角扬了扬,“太子殿下不愿意就算了,总归我这做弟弟的,也不能强压着太子殿下去我府上给一个妖邪福晋道歉。” “老七!”听他越说越离谱了,康熙也不由得呵斥了胤佑一句。 胤佑一脸诧异地抬头看向皇上,“皇阿玛也觉得儿臣错了?” 康熙被他那无辜又受伤的眼神看得心里有点不自在,张了张嘴。 然,还没等康熙说话呢,胤佑就又一次开口了,“罢了,我就是心里过不去这一关,凭什么儿臣也同样是皇阿玛的儿子,却总要做那个被欺负了还不能还嘴的人。” 康熙猛地便想到了胤佑小时候的样子。 孩子太多,时间又太久,他已经记不清胤佑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了,但那一双执拗的如同狼崽子的眼神,却一直留在他的脑海中。 “好了!”康熙心下不忍,虽然知道胤佑说这些话不过就是为了故意戳他的心,可康熙也给了胤佑这个台阶了。 “太子,此事确实是你考虑不周,你下来,仔细给你七弟妹备些补品,让太子妃去看上一看。” 太子妃与太子是夫妻,也算全了胤礽的面子,给了老七家体面了。这是康熙能想到的最折中的法子! 胤礽一双眼睛猛地瞪大:“皇阿玛?” 他可是当朝太子,是大清未来的皇帝,那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哪有要未来的皇后去给一个后宅妇人道歉的道理? 康熙听着他言语里的抗拒,面色也冷了些,“怎么,我大清堂堂太子,竟然连为自己所做的错事负责的勇气都没有吗?”仟仟尛哾 胤礽心头那一瞬间的不满瞬间就被这一句满含警告的话给压下去了。 这一刻,他深刻的认识到,坐在上首的那人,始终是大清的皇帝。 能给他储君之位,也能将他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 “儿臣知错!”他心神震荡,缓缓垂下头,“儿臣这就去给七弟妹道歉。” 皇上这才点点头,“朕乏了,你们都退下。” “儿臣告退!” 两人并肩出了门,胤佑又朝着胤礽冷哼一声,快步离开,将胤礽甩在身后。 说是乏了的康熙在两人退下去之后,叫来了梁久功,“你让人去盯着点,太子妃的脾气也不比太子好多少。” “是。”梁久功应下,便要去安排。 “等等!”康熙叫住梁久功,“晚些时候,从朕的私库里,选些东西,并两柄玉如意,你亲自给老七媳妇送过去。” “奴才遵旨。” 毓庆宫里来的东西,都是皇帝的意思,胤佑和余十九心中便是再怎么不满,也不可能不接受了。 皇上那意思摆明了就是不管他们背地里怎么闹,只要到了他面前,都必须摆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别让他看了不爽快。 于是太子妃一行十分顺利,尽管胤佑依旧是一副七个不平八个不忿的样子,表面上算是就此和解了。 “呀,梁公公也来了?”太子妃正要走呢,便碰见了梁久功,笑呵呵的说道:“皇阿玛对老七和七弟妹,是真真看重呢。” “二嫂慢走。”余十九在身后行了个礼,声音不咸不淡的。 太子妃瞟了余十九一眼,没再多说,在婢女的搀扶下,离开了。 待她走后,梁久功才温声询问道。 “皇上命奴才来看看,七福晋身子可大好了?” 余十九笑着点头,“大夫说恢复的不错,再有十几天,也就差不多能痊愈了。” 梁久功这才笑道:“那可正好,奴才原还担心福晋身上有伤,这次陛下南巡,您不能去了呢。” “再怎么也不敢耽误了陪皇阿玛出行啊。”余十九的面上笑的爽朗。 梁久功看出余十九刻意的亲近,心下便觉得之前的帮忙,并没有白帮,他拿出这次带过来的礼物,“其他的是皇上吩咐了奴才自行做主挑选的,但这两柄玉如意,可是陛下亲口点了的。” 随着梁久功的话音落下,随行的小太监已经打开了装着玉如意的盒子。 两柄通体润白的玉如意在盒子里似是散发着莹润的光芒,让人一眼看去,就移不开眼睛。 饶是余十九是个见惯了好东西的,此时也不仅感慨,果然世间财富分十斗,皇室独占八斗,世人共分两斗。 “多谢皇阿玛恩典。”余十九谢了一句,这才继续和梁久功说话,“之前的事情多谢公公照拂。” 她一个眼色,采青就已经拿着荷包送到了梁久功手上,“这是我们家七爷和福晋的心意,您可千万要收下。” 人情便是如此,欠你三分还四分,越积越厚。 梁久功没有推拒,客客气气的道了谢。“多谢七福晋赏了。” 余十九也很会来事,亲自将梁久功送到了七爷府大门前,“我送送公公。” “有劳,有劳…” 梁久功回到宫里,康熙只问了一句:“老七媳妇怎么样了?” “七福晋不欲皇上担心,故奴才问时,说已经大好了,再有十几天就能痊愈了,但奴才瞧着,七福晋的脸色还是不太好,这一次,身子怕是亏损大了。”梁久功低着身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康熙身后。 康熙面上便露出些许愁容来。 一想到胤佑因为这个福晋,和太子互殴,接连数日在朝中让太子下不来台,显然是极看重这个福晋的。 若是换成旁人这般,康熙只会觉得这人是在趁机打压太子。 但放在胤佑身上,那就只能是为了私仇,心里不舒服,什么都不管了! 毕竟从小到大,胤佑给人的感觉,都是不争不抢。 除了这个福晋,他长这么大,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 “回头,让太医去请个脉,送些补气血的药过去。”末了,康熙又补充了一句:“让老富察去。” 梁久功应下,“皇上真疼七爷,七福晋知道了,一定感念您恩德。试问哪个出嫁了的贵女能随随便便见娘家人?七福晋可以,还是皇上亲自恩典的,这说明七福晋的身份没问题啊! 皇上您是在给七福晋撑腰呢!” 闻言,康熙瞪着梁久功笑骂道:“你倒敢揣测朕心了!” “奴才不敢不敢…”梁久功憋着笑,嘴上认着错,默默退到后边。 宫里的消息,向来是藏不住的。 七福晋的身份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连民间都开始猜测七福晋到底是不是妖邪了。 皇上让富察老太医亲自去七爷府上,就是在告诉天下人,七福晋的身份没有丝毫问题,就是富察老太医的堂孙女。 果然,此举一出,原本还议论余十九身份造假的人都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无人敢胡言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白虎 再一次的南巡就在众人各怀鬼胎之中开始了。 皇阿哥和大臣家的公子们,再加上一些武将比拼的不亦乐乎,猎物都拿来献给皇上,讨皇上的欢喜。 在行宫之中安定下来,胤佑正打算去找余十九,就听见身后传来胤祥的招呼声:“七哥,七哥等等我。” 咋咋呼呼的,怕是没什么好事儿! 胤佑其实是不太想等他的,但他都张嘴了,胤佑也不好装聋作哑,只能转身等着胤祥快步过来。 “十三弟找我何事?” 胤祥兴高采烈地说:“七哥,你听说了吗?今年的猎场里,有一头白虎,皇阿玛之前不是念叨说想要一只白虎嘛,你把它打回来献给皇阿玛呗。” 听了这番话,胤佑看向十三的眼神,就好像看着傻子一样。 “我说十三弟,你是不是忘了?”胤佑拍拍自己的腿,“我这身手去打白虎,那不是给白虎送吃的吗?” 胤祥笑嘻嘻的:“七哥也不能这么说,万一那白虎不好你这口呢!哎,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自己不行?” 胤佑没好气地瞪了胤祥一眼,“没事儿我就先走了,你想给皇阿玛送白虎就自己去,别拉上我,我唯一能给你的帮助就是不进猎场,不给你添麻烦!” “不是,七哥!”胤祥一把拉住胤佑的胳膊,“你先别走啊,听我把话说完。” 胤佑无甚表情地看着胤祥,胤祥朝着四外打量了几眼,模样似乎很谨慎,这才说:“七哥你也看出来了,皇阿玛因为太子之前种种,已经开始拆分太子手里的权利了,再这样下去,太子这个储君之位也就坐不了多稳当了。” “那不正好?”胤佑撇了撇嘴,“管你们谁去争,我是争不着的,这事儿你找我没用啊。” “我知道你不去猎场,但是这白虎若是被太子得去了,皇阿玛怕是就要重新重用太子了。” 胤祥看样子有些失落:“你也知道,咱们这些儿子里头,皇阿玛从来就最看重太子,如今不过是气恼了,才会给了其他人有机可乘,万一要被太子重新哄好了皇阿玛,依照他的性子,咱们还有好日子过了?只怕到时候第一个挨收拾的就是你。” “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七嫂和孩子们想想?” 不得不说,胤祥最后这句话,才算是真的说到了胤佑的心头上。 他抿了抿唇,面露沉思,许久都没有说话。 胤祥也没打断他,他知道,胤佑正在进行天人交战艰难抉择。 终于,胤佑抬起头,“需要我做什么?” “只要明天围猎开始之前,七哥想办法拖延太子一刻钟,我们抓住先机,定不会输给他!” 胤佑咬了咬牙,“好!” 胤祥这才满意,“那弟弟就等着七哥的好消息了。” 两人在岔路口分开,各回各家。 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人说话时,身后的灌木丛后边,有一个身影,将两人的谋划,听了个干干净净。 直到两人的身影都消失了,胤礽才从树后绕出来,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嗤笑一声,意味深长的念了一句:“白虎——”仟仟尛哾 从他握紧的拳头就能看出,他已经势在必得。 次日一早,皇阿哥们早早带着自己的亲卫慢慢的各自进入猎场了。 就在胤礽准备策马进场之时,身后忽然响起了胤佑的声音。 “太子殿下!” 胤礽唇角上扬,调转马头看向从看台上下来的胤佑,眼角眉梢尽是嘲讽:“七弟有何指教?” 胤佑拱拱手,“太子还不知道吗?十八弟自昨夜就开始高烧不退,皇阿玛担心的紧,要不,咱们兄弟也去看看?” 从猎场到十八弟的住处,可不是一刻钟的功夫就能一个来回的。 胤礽心底冷笑,看来胤佑为了在这拖自己时间,可是煞费苦心,尽心尽力呀! “孤昨夜就听说了,不过是十八年纪小了,又水土不服,何必劳烦七弟亲自来报信?” “不过七弟若是有闲心,便劳烦你与十八弟说说,等孤从猎场上猎了白虎回来,就去看他!” 白虎二字,胤礽专门加重了语气,如愿以偿看到胤佑变了神色,他哈哈大笑着,策马跃入猎场的围栏。 志得意满,以为自己破坏了胤佑计划的胤礽自然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看着马蹄滚滚烟尘,胤佑背着手,唇边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 “皇阿玛,十八弟怎么样了?”胤禛一身玄色劲装,整个人如同崖边青松一般,不容忽视。 但此时这个惯常一身冷冽的人,面上却挂满了急色。 听见胤禛的声音,康熙一怔,“老四,你回来了?” “儿臣听说十八弟病了,放心不下,便回来瞧瞧。”胤禛说着,又指了指身后,“兄弟们都回来了。” 看着儿子们那一个个身穿劲装,如同即将离弦的箭一般蓄势待发的气势,又都隐忍着的样子,康熙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暖意。 “一个个的,都有心了…” 在京中时,这些皇阿哥就只能在演武场上玩乐,好不容易有机会到真正的猎场,他们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就连康熙自己也没想到,这些皇阿哥竟然都能回来。 不对! 他的目光扫过一众面露担心的皇阿哥们的脸,没有找到那个想找的人,心底便有些阴沉了,“太子呢?” “这……”胤禛迟疑了片刻。 “说!”康熙声音凌厉,令人胆寒。 便是胤禛再想替胤礽遮掩,也还是不敢隐瞒,只能实话实说道:“回皇阿玛,听那些侍卫说,太子…太子去猎白虎了…” “白虎?”康熙皱了下眉头,“一头畜生,竟比他的手足兄弟还要重要?” “二哥也是想将白虎献给皇阿玛,皇阿玛莫要着恼。” 第五百四十七章 教的好儿子 康熙的目光环过在场自己这些儿子的脸,此番跟着来的,除了太子,其他人都在这里了。 尽管大家心里未必是真的担心,但面子上总归还是做得好。 看来,这么多年,他还是太放纵太子了,竟然将他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白虎瑞兽,他之前不过随口一说,就连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作为大清皇帝,他想要一头瑞兽,有的是人挤破脑袋给他送。 这些人,是谁都行,唯独不能是太子! 用尽奇淫巧技讨好他这个皇阿玛,到不如将心思放在如何治理国家上。 如今可倒好,竟然为了讨好他,连兄弟病重之事,都能浑不在意了! 康熙心下对这个从小骄纵到大的儿子越发的失望,废太子的心思,再一次涌上心头。 但面对诸多皇子,他到底也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心思,只转头看向还坐在床边替十八诊脉的太医。 良久,太医转身跪在地上久久不敢言语。 见太医跪下的那一瞬间,众人的心里就咯噔一下。 康熙动了动唇,到底一句话也没能问出来。 “额娘!” 人群后方传来一声惊呼。 康熙转头看过去,就见胤禄扶着已经晕厥过去的密妃,脸上十分焦急。 “十六,先带你额娘回去修养。”康熙深吸一口气,转头吩咐太医:“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朕命你全力医治十八阿哥!” 康熙到不是那种动辄就要让人提头来见的皇帝。 太医就算胆战心惊,却也知道自己性命无虞,“陛下恕罪!十八阿哥这病是胎里带出来的,要不是这么多年有宫中有名贵的草药吊着……” 后面的话,太医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这种情况,若是放在普通人家,孩子早就没有命在了。 这是生在皇家,不知该说是有福气才能撑得几年,还是该说他没福气硬是多受了这么多罪。 但时至今日,不管是福气还是厄运,也该到此为止了,这孩子已经油尽灯枯了。 十八年纪小,到今年也才八岁多一点。 又乖巧懂事,众位阿哥们虽然彼此之间因为皇位的纠葛各怀鬼胎,心里都捉摸着弄死对方,但对于年纪小的弟弟妹妹,还是很宠爱的,自是舍不得一个乖巧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一时间,气氛就好像凝固住了一般。 直到床上一直陷入昏迷的少年咳了两声。 “皇阿玛!十八弟醒了!”胤禛距离皇上最近,自然也是距离十八最近的,那声咳嗽虽然微不可察,但还是叫他捕捉到了。 康熙快步行至床边,床上的十八也缓缓睁开眼睛。 “皇阿玛?”十八轻声呢喃。 “是,十八,皇阿玛在呢,你不会有事的,皇阿玛一定会让太医治好十八的。”康熙扶着十八坐起来,让他小小的瘦弱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胸膛上。qqΠéw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皇阿玛,十八知道,十八活不成了。” “额娘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继续陪伴着家人,所以十八不害怕。” 少年虚弱但清澈的声音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皇阿玛也不要为十八伤心,十八会一直陪着皇阿玛的。” 康熙一直给众人的感觉,都是铁打的汉子,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他一样。 可此时,怀里抱着这个乖巧可爱的小儿子,却留不住他飞快流逝的生命,这让康熙生出了无尽的无力感。 再听着少年一声声孺慕,便是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住这样的柔情。 老来得子,康熙对十八十分宠爱,此时忍不住红了眼眶。抱着儿子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在场众人,性子柔软一点的,都已经抹起了眼泪。 胤佑伸手,握住身侧人的手,“别难过。” 余十九偏头看了胤佑一眼,可这样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离开,却无力改变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没事的。”胤佑见不得余十九落泪,他伸手将余十九揽在怀里。 余十九便趴在他的肩头,默默流泪。 “皇上,太子回来了!”梁久功的声音,其实不算欢呼,但总归是有点激动的。 皇上闻声扭头过去看,就见胤礽脸上难掩兴奋。 众人纷纷向两边让开,给胤礽让了一条路出来,让他畅通无阻地来到皇上面前。 胤礽沉浸在自己心头的喜悦和兴奋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殿内气氛不对,他单膝跪地,高声道:“皇阿玛,儿臣为皇阿玛猎得白虎瑞兽,恭祝皇阿玛福寿万年,愿我大清江山永固!” 胤礽的骄傲神色,任是谁只要长了一双眼睛,就能瞧得分明。 他低着头,因此也没看见皇上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好,好,好啊!”康熙冷笑着,“我大清的太子,果然是好样的!” 胤礽依旧没听出康熙的不悦来,倒是察觉到这语气和往常有点不同,但又觉得,定是因为他带回了白虎瑞兽,叫皇阿玛龙颜大悦了,一时间心下更加得意。 老七那个蠢东西,之前还妄图拦着他,不让他去围猎场,还说什么十八病了。 那小子一年到头,有哪天是不吃药的吗?整个一药罐子,要他说,这小东西就应该早点死,省得宫里总因为他瞎折腾。 偏生这小子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得好了,很得皇阿玛的喜爱,走到哪儿都要带着。 心中志得意满,但面上还保持着应有的谦卑,“儿臣自幼受皇阿玛教导,自然该万事以皇阿玛为重,以大清的江山社稷为重。” 康熙的脸这下才彻底冷了,“受朕的教导?朕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胤礽这才察觉到不对,怔愣地抬起头看向康熙。 这才看清殿内的情况,皇上的怀里抱着十八,坐在床榻上。 而十八,呼吸都已经很微弱了。 “十八!十八!”声嘶力竭的哀嚎,伴随着的,是一个纤瘦的身躯,踉踉跄跄地跑进来。 “十八!”密妃扑倒在床边,紧靠着皇上的大腿,仰起头,泪眼滂沱问:“陛下,十八怎么样了?” 康熙抱着十八的,自然能感受到,这孩子的怕是已经不行了。 “密妃,你还是…先下去。” 看着康熙悲痛的脸,密妃泪如雨下,“十八,十八…额娘在这里,你看看额娘啊…” 十八手指动了动,眼睛又缓缓睁了一瞬,似乎想摸摸自己阿玛额娘。 “额娘…” 可就这么一声几不可闻的额娘,十八的手便滑了下去。 密妃浑身一僵,叫声凄厉。 “十八!我的儿!!” 第五百四十八章 只能难过一小会儿 十八阿哥是康熙近些年来,最宠爱的儿子。 如今最宠爱的儿子没了,这场狩猎,他也就没了什么心思。 整顿一番,次日就启程回京了。 胤礽似是后知后觉的知晓自己的举动惹了康熙不快,回京的路上都避着康熙走。 殊不知,他越是如此,康熙对他就越失望? 即将抵达京城的前夕,胤佑和余十九去给康熙请安。 也是因为康熙这段时间因为十八的死郁郁寡欢,四福晋向德妃提议,让阿哥和福晋们轮流侍奉在康熙身边,左不过就是来陪着说说话。 对于这个差事,余十九心里其实是不愿意的。 但四福晋那头将话说的圆满了,别人都来,他们若是不来,也容易给人留下口舌,故而只能硬着头皮过来了。 因着余十九之前受了伤,还是胤礽造成的,康熙一时间心里更有些不是滋味。只是他面上未曾表露,淡声问着。 “老七媳妇,伤怎么样了?” 余十九恭敬回答:“托皇阿玛的福,已经大好了,之前四爷给送了生肌膏,现下连疤痕都没留下来。” 听闻老四给她送了生肌膏,皇上目光闪了一下:“老四,倒是个好性儿的。” 胤佑便在此时开口:“儿臣也觉得诸多皇兄之中,数四哥心细。” 皇上闻言白了他一眼,“是是是,就你四哥最好,你个记仇的!” “朕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小肚鸡肠的儿子?你三哥小时候抢了你一块糕点,你去年过年的时候还翻出来嘀咕呢!” 将康熙开始翻旧账了,胤佑梗着脖子念念有词道:“那我还没说大哥绊了我一个跟头,二哥让人打我的宫女,五哥骗我的例银呢!” 皇上见他一点小事记了几十年,还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就有些哭笑不得。qqnew 即使知道这人是在逗自己开心。 康熙笑笑,忽然说道:“老七,你是个孝顺的。” 胤佑一愣,抿着唇,“皇阿玛…您…” “皇阿玛,为人父母要多为子女积德。”余十九抢在胤佑前面,说了这么一句,可将胤佑吓的不轻。 “福晋!你在说些什么呢!” 康熙倒不生气,只是问道:“朕是皇帝,给孩子们的恩德这还不够?” 余十九摇头,“皇阿玛,脱离身份,您就是个普通的父亲,您太过伤心,那种念力会影响到十八弟的往生的。” “可是我话是这么说,也知道劝人宽解不是一两句话的事儿。我府上的孩子们平日里头哪个磕着碰着了,我都心疼的不行。更不用说…” 余十九垂着眼眸,放缓了语调:“所以,皇阿玛您只能伤心难过一小会儿,小会儿之后就不能难过了。” 胤佑急的扯了余十九一下,“你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呢!” “我没有…”余十九嘀咕一声,那模样还老不乐意胤佑打断她呢。 不想,康熙沉默半晌,却是笑出了声。 “朕能听懂你意思。你说的对,说的对。” 看康熙没生气,胤佑才松了口气。 而老爷子的目光也在打量着这两口子。 他忽然觉得这个老七媳妇儿是个很纯粹的人,难怪老七喜欢呢。 其他人,都各怀心思,和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目的,只是这目的,又太过昭然若揭,让他这个做皇阿玛的,想无视,都无视不了。 “可还怪太子?”他看向余十九。 余十九顿了顿,才开口:“说不怪是假的,但太子是储君,是大清未来的皇帝,儿媳总不能因为太子无心伤了儿媳,就不顾大清的江山社稷,再说,太子还是七爷的哥哥呢,我这个做弟媳的,理当谅解。” “哦?”康熙饶有兴味地看着余十九,“如此说来,你是忍下了?” 余十九面上稍微有些难堪,悄悄看了胤佑一眼,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朕让你说,你看他做什么?”说着,康熙还恶狠狠地瞪了胤佑一眼。 胤佑刚想说什么,就被这一个眼神给瞪哑了。 “其实儿媳也不想的,但是七爷说,大清的百姓需要一个仁德的君主。”余十九表达自己的不满,“可儿媳想不明白,若是论才学能力,四爷,八爷,十四爷都不错,怎么就非太子不可了。” “沅芷!”胤佑吓得双腿一软就跪下去了,“皇阿玛,沅芷只是个后宅妇人,不懂朝堂政事,胡说八道,信口开河!还请皇阿玛饶了沅芷这一次!” 余十九似是不懂发生了什么一样,眨巴着眼睛转头看向胤佑:“皇阿玛问的,我不过说了句实话,怎么就有罪了?” 胤佑不管三七二十一,手上用力,就将余十九从凳子上拉下来,跟着跪在康熙面前了,他低声教训了一句:“还敢胡说!” 余十九像是才想起来一般,猛地瞪大眼睛,“皇阿玛恕罪!恕罪!” 要说自己这些儿媳妇,康熙其实是没什么过多了解的,不过之前听惠妃和成嫔都说过,老七媳妇是个性子活泛的,他还想着,皇家的福晋,再活泛又能活泛都哪儿去?还不都是以大局为重的。 却没想到,德妃那话,并不夸张,反而还有所隐瞒了。 这哪是性子活泛啊,这根本就是毫无顾忌啊! “无妨,起来说话。”康熙摆摆手,又让两人坐下。 余十九的话,虽然不符合规矩,但也还是让康熙陷入了沉思。 是啊,他又不是只有一个优秀儿子。 如余十九所说,老四,老八,十四,甚至老七如果不是不良于行,也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他之前是怎么想的,怎么就非太子不可了呢? “皇阿玛,外头天气正好,儿臣陪您出去走走。”胤佑适时引开了康熙的目光。 康熙看了胤佑一眼,“你腿不好,还总喜欢出去走?” “皇阿玛又不是不知道,儿臣是在恭亲王府长大的,早些年恭亲王时常带儿臣出去玩,教儿臣弓马骑射,我比不过其他兄弟,但是也还是有两份真本事的。” 康熙指了指胤佑,对余十九说:“你家七爷是个记仇的,现在还在念叨小时候朕将他丢给恭亲王的事儿。” “哪里,儿臣不敢。” “皇阿玛,七爷那是故意在你面前撒娇呢,无非就是想说他也是您儿子,让您多看看他。” 两口子一唱一和的,倒是将康熙脸色哄的越发的好了。 “走,出去走走。”以往康熙也是喜欢出门的,十八也经常拉着他满御花园的转悠,现在十八没了。 夫妻两个陪着康熙在行宫里转了一圈。 忽然! 一阵虎啸声传来。 康熙的脸色刷的就变了,他转头看向胤佑,“什么声音?” “啊?”胤佑方才低声和余十九说话,似是并没有注意别的声音似的。 那白虎又猛嚎一声,有些刺耳。 第五百四十九章 逼宫 胤佑恍然大悟,“太子猎回来的那只白虎呀。” “皇阿玛你不知道,那白虎可大了,比寻常老虎大一个头还多,儿臣捉摸着,那没准真是瑞兽!” 胤佑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仿佛胤礽能猎回这白虎,他也与有荣焉的模样。 却没看见,康熙的脸色更难看了。 “畜生!” 也不知是在骂谁。 胤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想要夸那白虎有多威武雄壮的话卡到嗓子眼,也说不出来了。 “让人将他畜生处置了!”康熙冷声说完,转身就走! 胤佑不明所以,却也只能瑟缩的看着皇上的背影应了声“是。” 没有人看见,胤佑拉着余十九离开时,面上都挂着和方才截然不同的笑意。 好似,那白虎的死,都在他意料之中一般。 只怕连胤礽都忘了这只畜生了,是胤佑专门吩咐底下人,说那是太子最看重的猎物,是准备送给皇上的瑞兽,一定要好生照顾,不得怠慢,于是这只白虎才有幸跟着回京的。 也是胤佑今日刻意的举动,才让这只白虎再一次出现在皇上的视线之中。 “七哥,这老虎…”余十九压低了声音要问。 胤佑捏了捏她的指尖,语焉不详。“原本是瑞兽,但是现在皇阿玛说它不过是头畜生,那就是头畜生。不足挂齿。” 瞧瞧,堂堂太子,整个大清最应该仁德的人,为了拿一头畜生讨好皇上,竟然不顾弟弟的性命。 如今都已经明知皇上恼火了,竟然还将这头畜生带回京城。 他的眼里,除了这个皇位,还有没有别的东西了? 连余十九一个女人都明白的兄友弟恭的道理,胤礽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怎么就不明白呢? 康熙越想越生气,在屋里气得直拍桌子,梁久功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心疼桌子还是心疼皇帝,总归他最后端了杯茶水过去,解救了皇上的手,也解救了桌子。 “皇上息怒,息怒,龙体要紧啊!” “让太子来见朕!”康熙喝了那一杯茶之后,才缓缓平复下心情。 梁久功身上一僵,“皇上您忘了,太子已经先行回京了。” 康熙皱了下眉头,恍惚间想到,胤礽前两天是来找自己辞行,说是先行回京安排接驾事宜。 他是太子,这些事情由他来做,本就正常。 但,康熙此次之前是命胤禩监国来着,他还跟着凑什么热闹? 当时康熙也是着恼了他,也没往心里去,直接让他走了。 如今看来,也是自己气糊涂了。 “罢了,回京之后再说。”康熙摆摆手,“朕累了。” 梁久功赶忙去铺床,“皇上先睡一会儿,晚点奴才叫您?” 又过了十日。 康熙率领众人回朝,在城门口却没见到胤礽的影子,就连胤禩都没在,只有内务大臣带着一干人等,在城门口迎接。 这分量,确实不太够了。 康熙面上显而易见已经有了不喜。 “皇阿玛?”胤佑靠近康熙,还没开口,康熙就抬抬手,“无妨,走,朕倒看看太子有什么大事要忙!” 却在才进了宫门,身后的宫门就缓缓合上了。仟仟尛哾 众人一怔,意识到事情不妙,成年的皇阿哥们都迅速反应过来,围在皇上身边。 胤佑反应也极快,迅速将余十九塞到了康熙身边。 原本紧张的气氛,就在此时,被胤佑破坏殆尽。 任是谁都能看出来,胤佑这是将自己媳妇儿交给康熙保护了。 一时只觉得哭笑不得。 但转瞬间,危机袭来。 宫墙之上,楼阁之中,忽然朝着外边射起了冷箭。 “护驾!”胤禛一声高呼,人也闪身到了皇上身前。 宫规森严,便是皇阿哥们,亦不能佩剑。 情况危机之时,周边忽然涌出兵甲来。 步兵统领托合齐带着一批羽林军蜂拥而至,人墙阻隔。 康熙眯了眯眼,慢悠悠的从龙椅上起了身,问道:“爱卿这是做什么?” 托合齐左右张望,假意咋呼道:“奴才接到消息,有人意图行刺皇上,特带兵过来护驾!” “护驾?”康熙哼笑一声,望了眼那些狗胆包天的家伙,冷笑道:“你这是护的哪门子驾?又是哪里得来的行刺消息?” 托合齐还未开口。 突然!锋利的箭矢射在他脚边!托合齐一惊!忙退了几步。 突然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为首一人身穿铠甲,朝着一众人这边跑过来,边跑还边喊:“皇阿玛!” 听声音,正是十四! 十四盔甲上还沾染着鲜血,立在宫门外:“儿臣救驾来迟,请皇阿玛惩罚!” 在自己家里,被自己儿子关门打狗,康熙的脸色如何也好不起来。 十四也在此时跪了下去,“儿臣未能提前发现太子的阴谋,没能及时给皇阿玛送信,让皇阿玛受惊了,儿臣罪该万死。” “老八和太子呢!”康熙冷声问。 “在,南书房…”十四答应了一句,而后一脸悲怆道:“今晨,太子忽然领兵入宫,将八哥扣下了,儿臣实在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带着兵先观其动作,等皇阿玛回来再做打算。” “沅芷,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身后传来胤佑一惊一乍的声音。 老七那个福晋,大概是这么多人里,被保护得最好的了,就连他这个皇上身上都沾染了些血迹,唯独余十九,身上纤尘未染。 “我没事。”余十九轻声说,而后示意他闭嘴。 “去南书房!”皇上吩咐一声,就率先朝着南书房走过去了。 宫道上,被鲜血染红,每一步都是踩在鲜血上走过去的。 “二哥,趁着还没有酿成大祸,你收手!”胤禩看着坐在龙椅上志得意满的男人,声音平淡。 “收手?”胤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你听见了,弓弦震动的声音?” 第五百五十章 宝石 胤禩面上一白。 “八弟,作为哥哥,孤奉劝你,不要在此时妄图挑衅哥哥的耐心。” 看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剑,胤禩挣扎的动作顿住了。 “二哥,那是皇阿玛!你要弑君吗?你就不怕被万古唾骂吗?” 弑君二字,在南书房回荡,久久不散。 胤礽嘲讽地看着胤禩焦急的模样,“弑君又如何?” “史书都是由胜利者编写的!”胤礽上身微微前倾,低沉的声音在胤禩的耳边响起:“而且,谁说弑君的是孤呢?” 胤禩闻言大惊,开口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胤礽呵呵一声:“八阿哥胤禩弑君篡位,孤作为太子,理当为皇阿玛报仇,尽管心有不舍,但你既然犯下了大逆不道的罪过,我便是拼着被世人唾骂斩杀手足,也一定会亲手斩了你!” “你无耻!” 胤礽不以为耻,反而哈哈大笑,“八弟,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 “当初被孤强行幸了的孙小姐,在床上时,就是你这般表情。”胤礽眉头上挑,“不过他最后死了,听说是不堪受辱,自尽了。” 说到这儿,胤礽面上露出个晦气的表情,“不知好歹!” 他猛地抬头,掰过胤禩的脸,“孤希望八弟不要学她,不然死后,连全尸都留不下,要被从坟墓里挖出来,尸身扔到乱葬岗被畜生啃食,最后化为一具枯骨。”qqnew 胤礽是在威胁警告胤禩,但胤禩却从他的话里,听到了另一层意味。 胤禩瞪圆了一双眼珠子,骇然地看着胤礽。 “你,竟然刨了孙小姐的墓!” 孙公一生为国,清正廉洁,风骨斐然。 他糟蹋了臣工唯一的孙女,竟然还敢…… “你,太放肆了!” 胤禩的胸口快速起伏,怒火似乎要从眸子里喷出来了。 但胤礽丝毫不在意,甚至还有几分骄傲的模样,“所以呢?” “八弟是不是忘了,这江山是爱新觉罗的江山,这天下是爱新觉罗的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孤身为太子,能看上那老东西的孙女,是孤瞧得起他。” 胤禩听着他大言不惭的话,嗤笑一声,不愿继续与他纠缠。 这人已经不懂得什么叫礼义廉耻了。 胤禩甚至开始怀念,他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太子二哥是非常优秀的,皇阿玛布置下来的功课,他从来都是最优秀的,对他们这些兄弟也很敦厚。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竟然变成了这样? 他竟能大眼无耻的说出,糟蹋一个姑娘,毁了一个姑娘的清白这种话,是瞧得起那个姑娘,甚至还在人都已经不堪受辱自尽之后,还将人家的坟墓刨开,将尸身扔到荒野,任由野兽啃食。 从前那个彬彬有礼的二哥,去哪儿了? “怎么不看我?”胤礽瞧出胤禩的不屑来,声音瞬间就低沉下去了,他揪着胤禩的衣领,强迫他面对自己,“你看着我!” “老八,孤要你亲眼看着,孤是如何登基,坐上那九五尊位的!” 胤禩冷笑一声,却低低问道:“二哥,你怎么就这么确信,托合齐与齐世武那些人,能堪大用?” 猛然间!胤礽一惊! 他盯着胤禩看了许久,一种荒诞但是恐慌的念头蹿进他脑海里。 这几日,宫里守卫散漫,胤礽只当是天赐良机! “胤礽!”一道怒音从门外响起。 “皇阿玛!”胤禩转头看向门口。 那道声音出现之后,胤礽整个人就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直到康熙带着众人,缓缓迈上台阶,行至南书房门口。 “逆子!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吗!” 康熙这话,不是问话,只是单纯在发泄自己的怒火。 胤礽身为太子三十余载,对康熙还是难免有些来自心底的惧意。 他吃吃笑了几声。“我错?” “皇阿玛啊,儿臣错在哪儿呢?”胤礽嘲讽地看着康熙。 “不是皇阿玛教导儿臣,我身为大清太子,要敢想敢为吗?” 康熙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不是皇阿玛说,儿臣是这大清的太子,儿臣想要什么,都可以吗?如今儿臣不过是想要一个皇位,皇阿玛就说儿臣错了?” 胤礽忽然狂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良久,在康熙越来越冷的脸色中,他才停了下来,声音里尤带着笑意,“皇阿玛,天下岂有近四十年太子?!您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儿臣终日惶恐!” “够了!”康熙的声音骤然响起。 “是够了!这个太子!儿臣已经做够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胤禩还没反应过来,胤礽就已经提剑横在胤禩的脖子上。 众人均倒吸一口凉气。 不免有些人是希望胤礽能在此时失手杀了胤禩,如此一来,胤礽的储君之位一定保不住了,胤禩一死,太子之位的竞争也少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但此时此刻,在这气压极低的南书房,没有人敢出声,就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惊到胤礽,胤礽的手一抖,胤禩就要血溅当场了。 “逆子,你还想杀了老八不成!” 胤礽的注意力都放在胤禩的身上,浑然没有注意到,先前被胤佑拉回去的余十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康熙身边。 手腕一番,一支断了尾巴的箭矢发出破空声,射向胤礽持剑的手腕。 “啊!”胤礽痛呼一声,剑“咣当”一声,落在地上,狰狞作响! 剑柄处镶嵌的红宝石掉了下来,在地上滴溜溜的骨碌了两圈,最后落在康熙的脚前。 康熙垂头看了一眼那枚滚到自己面前的红宝石,弯腰捡起,打量了片刻,还幽幽问:“这宝石,还是太子及冠时,朕送给你的礼物?” 余十九没想到,不过一枚红宝石,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 她朝那失去了红宝石的剑柄看上去,缺了一枚红宝石的剑柄,变得有些丑陋。 只是,如何会这般凑巧,摔了一下,就掉下来了,还恰巧滚到皇上面前,恰巧引起了皇上的恻隐之心? 第五百五十一章 情况不太好 余十九不由得感慨,太子不愧是太子。 谁能说他没有做最妥善的准备呢? 就连失败之后的退路,也都是他一步步准备好的。 包括拿胤禩要挟康熙,包括那剑柄上的红宝石。 看着康熙痛心疾首的表情,余十九就知道,胤礽死不了了。 “来人!将这畜生立即押回毓庆宫!十三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随行!”康熙气红了双眼,直接下令将人带回了宫里。 胤礽不躲,他怪笑着,笑声越狂,留有余音绕耳。在场众人皆是心惊肉跳,不敢言。 “皇阿玛!您这些儿子,个个都有反骨!您杀不绝!哈哈哈哈!” 康熙一转身,两眼一花,差点跌倒! “皇阿玛!”胤禛迅速上前,将人扶住。 康熙堪堪站定,摆了摆手,“回,都回…” 他神色悲凉,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 坐在马车上,余十九盯着胤佑没说话,坐在余十九对面的胤佑也低垂着头,像是心虚一样,同样没有说话。 半晌,余十九才问:“十三爷一直和我们一道,可方才情况紧急,他调兵却如此神速。甚至不输本就在京城里的十四爷。” “十三爷为何会知晓?”余十九又问。 十四本就在京中,护卫安全,今日一早,他的举动也说得过去。 但十三原本是跟在南巡的队伍之中的,也能做出及时的应对,就很不寻常了。 胤佑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余十九见他那模样就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确切答案了,其实她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皇阿玛,早就知道了,是?”余十九问。 胤佑抿了抿唇,没说话。 余十九无声地扯动了一下唇角,不知是该嘲讽,还是自嘲。 果然,天家无情。 至此,所有疑团都已经解开了。 其实皇上早就知道了胤礽的举动,却还是放任他走到这一步,为的是什么? 余十九深吸一口气,她亲眼看着康熙对胤礽如何骄纵,将他养成了现在的性子,如今又亲眼看着胤礽不讨喜,而被逼着走到了末路。 终于,胤佑开了口。 “皇阿玛对二哥越发不满,废太子的心思已经快要摆在明面上了,二哥本就不是能够耐得住性子的人,他嚣张跋扈,虽有才能,但过分刚愎自用,又爱面子。在被废,和豪赌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余十九望了眼马车外匆匆光景,却叹道:“太子也不是傻子,那枚红宝石就是证据,就算逼宫,做了这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也还是将皇上的心思猜测得透彻,算计得滴水不漏。” “其实,皇阿玛给过他机会的。”胤礽见不得余十九这幅看透世态炎凉,有些心如死灰的模样。 余十九微微颔首:“我明白的。” “别说他了。”胤佑轻声念了一句,拉过余十九的手,“你今天吓坏了?” 余十九偏头,笑了笑。“有一些。” 胤佑握紧了她的手,松了口气:“回府好好歇歇。” 傍晚时分,弘曙才安排好公务,焦急回府看胤佑和余十九的情况。 今日宫中的乱斗,弘曙一直也跟在十四身边,情况太急太乱,他根本来不及和阿玛额娘打声招呼。 但才他到了遇水院去寻余十九时,被告知七爷和福晋一路奔波疲惫,沐浴之后就歇下了。 细细询问,得知两人都没有受伤,弘曙便也安心了,没有再打扰两人,又返回宫中了。 次日早朝。 胤佑回来之后,就一直忧心忡忡,连余十九和他说话,他都有好几次没反应过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最后,余十九都有点气急败坏了。 胤佑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皇阿玛的状态,不大好。” 余十九顿了顿,“发生了这样的事,放在谁身上,谁的状态都不会好。” 再加上康熙年纪也不小了,整日操劳,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铁打的身子也遭受不住。 qqnew 第五百五十二章 言尽于此 只是,哪怕明知道年老体弱,体衰多病这是正常的,可当事情发生在自家父亲身上的时候,胤佑还是难以接受。 事实证明,胤佑说的情况不太好,其实还是隐晦了。 胤禛来找胤佑和余十九说康熙的状况的时候,言辞直白又有些急切,甚至没等余十九招呼他落座。 胤禛就已开口,急忙道明了来意。“皇阿玛病重,三哥有意提起,说我们做儿子的,理当入宫侍疾。” 不管是君臣还是父子,这都是理所应当的。 胤佑没有多想,便道:“我随大流就行,兄长们先去。” 可不料,胤禛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和你们四嫂的意思是,能不能你们先去?” 胤佑抬头,几乎没有半点迟疑,便拒绝了。 “那不能。四哥,这从哪儿看起,都不应该我们上前,长幼有序。” 余十九在一旁也听的明白,猜测着侍疾是一回事,可这个当头谁去打头阵的献殷勤,也难免让皇帝多心。 许是胤佑拒绝得太利落了,胤禛面上稍有些不喜。 眼见如此,胤佑迅速反应,“并非我不愿为四哥分忧,我是觉得,此时不止我不能去,四哥你和十三也不能往前凑。” 胤禛皱了下眉头,“此话何意?” “皇阿玛还好好的呢。”胤佑暗示地看了胤禛一眼,“而且…毕竟废太子的诏书也还没下。” 胤禛神色恍惚了一下,猛地明白了胤佑的意思。 是啊,康熙还没死呢,他们这些儿子就急着上去讨好,那和之前太子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区别呢? 越是这种时候,老爷子的内心更敏感了,但凡是谁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讨好恭维,都会被记上一笔。 而这一笔,到底是记在天平的哪一边,就不好说了。 胤禛一脸凛然的站起身子,朝着胤佑拱了拱手,“你考虑的是,我这就去回了三哥。” 胤佑哪能心安理得的受他这一礼,赶忙站起身往边上让了半个身子,“四哥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我兄弟,本就手足同根。” 他拍拍胤佑的肩膀,“为兄就不多留了,七弟,弟妹,留步。” 两人也不可能真的留步,起身相送。 屋内剩了夫妻二人,余十九看胤佑像松了一口气似的,便问:“即使要避嫌,可皇阿玛这般病着,做儿子的,到底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胤佑牵着余十九的手,想了想,说:“要做,我们去趟普华寺。” 余十九愕然。“普华寺?” ………… 次日傍晚,胤佑还真带着余十九出门去了普华寺。 普华寺的后山的花正是盛放的季节。 很多人是为了来赏花,顺带拜佛。 余十九不喜欢求神拜佛这一套,看着胤佑要进庙,便撒了手,指着后头说:“你去,我到后山去转转。” 胤佑点点头,没有多言,只说“那你慢些,我随后出来找你。” “好。” 后山雾薄空气却还不错,花树也多,尽管余十九见多了世间好风景,却仍觉得这飘香的花海沁人心脾。 “十九?” 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余十九转头,就见周澜泱快步朝着她走过来。 余十九一喜,忙上前迎住她。 “澜泱!你也来普华寺上香?” 周澜泱抿了抿唇,两个嘴里说着来上香的人,却在后山赏玩的地界碰头了,这还是有些尴尬的… 周澜泱只好硬着头皮说:“皇阿玛龙体抱恙,九爷想给皇上祈福,所以……” “真巧!”余十九笑着接下话,“我们也是来为皇上祈福的。” 看着余十九笑容灵动,周澜泱没忍住笑出声儿了,“噗…是挺巧的。” 余十九又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周澜泱轻轻浅浅地说。 余十九想了想,才又问:“澜泱,你们打算入宫给皇阿玛侍疾吗?” 周澜泱走在余十九身侧,闻言脚步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余十九,“你们打算去侍疾?”仟千仦哾 余十九摇头,“如果皇阿玛不召见的话,我们其实并没有这个打算。” “为什么?”周澜泱不解,这是多好的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 康熙到这个年纪,一共也没大病过几次,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让他看见自己的孝心,胤佑竟然没有打算吗? 余十九叹了口气,“再多的,我不能与你说,但澜泱,你若是信我的话,转告九爷,别轻举妄动。” 周澜泱深深看了余十九一眼。 她信余十九不会害她。 只因为那一句不能说。 周澜泱明白,虽然两人私下是好友。 但两人的丈夫,是兄弟,更是政敌。 若是余十九轻而易举将四爷那边的安排与她说了,她反倒不信。 “阿澜!”身后传来胤禟的呼声。 余十九赶在胤禟过来时,拉了拉周澜泱的手,轻声说:“澜泱,我言尽于此。” 第五百五十三章 虚伪作态 看着余十九离去的背影,周澜泱神色之中,终究没忍住流露出一丝哀伤来。 她们,到底是不如从前了。 无话不谈的那段时光,在水榭阁里欢声笑语,在京城官道上不管不顾的撒了欢的追跑打闹,那些真切快乐的时光,如今已经恍如隔世。 有时候周澜泱想起来,都怀疑那段时光到底有没有真实存在过,该不会都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 而余十九离开后,步子也越来越满,意识到周澜泱和自己生疏了。她扯了扯唇角,丢掉了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先前欢欣雀跃的心情,都被搅散了。 就连之前觉得颇有意境的落花,如今也只剩下了颓败。 花瓣落下之后,枝头上就只剩下光秃秃的,快要干涸的花蕊了。 胤佑跟着住持颂完经卷,来找余十九时,就见余十九靠坐在桥边的凉亭里,趴在栏杆上,往河水里张望。 水里,偶尔有两尾游鱼跳出水面,余十九的眼神之中,便会浮现意思艳羡。 胤佑便止不住心疼,那本该属于广阔河海的人,如今被困在他的身边,并不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开心。 等到余十九终于意识到有人看着自己,回过头对上胤佑那心疼的目光时,胤佑的肩膀上,已经落了厚厚的花瓣。 两人就在漫天飞花之中对视,情意浮动之时,胤佑快步来到余十九的身前,一把就将人拉到自己怀里。 “十九,你在想什么?” 余十九眨眨眼睛,不明所以。“我没有想什么啊…” “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回到我身边了?” 余十九愣住,忽然轻笑一声,“傻瓜!” 她怎么会后悔呢? 大概也猜到是自己方才的模样吓到了胤佑,她抬起下垂的手臂,环绕过胤佑宽阔的背脊,“我不会后悔的。” ………… 胤禟找到周澜泱的时候,就见到她和余十九在一处了,心下便生出几分不喜来。 他不喜欢周澜泱和余十九走得太近,对胤佑的不满,引得他有些迁怒余十九了。 “胤禟!”她快走两步,追上快步走在前头的胤禟,“胤禟!你等等我!” 胤禟并不想对周澜泱发脾气,脚下也刻意放慢,等着周澜泱追上来。 “啊!” 然而,在周澜泱来到自己身侧之前,却崴脚摔了下去。 胤禟转头看去,就见周澜泱红着眼眶,手捂着脚腕,跌坐在路边。 “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下,胤禟满是心疼的转身回去,将周澜泱打横抱起。 看着胤禟抱着她前往的方向,周澜泱慌忙招呼,“胤禟,你说了今日要陪我看花的!” “花什么时候不能看?”胤禟低喝了一声,“你的脚更要紧!” 见周澜泱扮足了一副委屈,胤禟又颇为强硬地加了一句:“你若是喜欢,回头让人在你院子里栽满!” 周澜泱瞬间破涕为笑,乖巧地靠在胤禟怀里,“九爷财大气粗啊。” 胤禟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将人抱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上,胤禟虽看着她那有些发肿的脚踝,终究还是没忍心,“想说什么就说,跟爷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周澜泱观察着胤禟神情,小声说:“十……七嫂与我说,入宫侍疾一事,让咱们不要妄动。” 果然见到胤禟又没了好脸色,咬牙切齿的,眼神之中满是恨意。 周澜泱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继续说:“十九不会害我。” “十九十九!你整天念着她,我早与你说过,莫要与他们太亲近。” “我和胤佑老早不对付了!他和老四恨不得弄死我和八哥,我们也恨不得剥了他们皮!各自为政,他们怎么可能真的为你好?” “而且,胤佑此人,最是虚伪,惯常惺惺作态,你若是真的信了他,怕是被他卖了都还要给他数钱呢。”说到这里,胤禟脸色阴沉,“从小到大都被他那副不温不火的狗模样给骗了!当真是咬人的狗从来不叫!” 这一点,胤禟是真的亲身体验过。 当然,体会更充分的那一位,现在还在囚禁着呢。 “这一次,太子绝对没有翻身的机会了,眼下就只有四哥还有和八哥一争之力,胤佑支持四哥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你真的觉得,余十九会真心来劝你吗?” 听胤禟说了那么多,周澜泱的唇瓣开合了一下,垂着眼眸微声说:“胤禟,我们女人家的情谊,没有你们那么复杂的。”qqnew 只是胤禟这般模样,根本听不进一句不合他心意的话了。 “傻子,你们是普通女人吗?是普通人家的妯娌吗?”胤禟冷笑一声,摇摇头,也不再多说了。 周澜泱沉默的攥了攥拳头,从嫁给胤禟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和这个男人绑在一条船上,再没有再多选择的机会了,她只能和眼前的男人同舟共济。 第五百五十四章 最孝顺的儿子 依照胤佑和余十九的猜测,康熙那么多儿子女儿,真要侍疾,怎么也找不到他们头上。 却没想到,宫中第一道旨意,竟然当真传到了七爷府上。 翌日清早,梁久功就带着皇上的口谕,将刚起身的两人请了出来。qqnew “老奴见过七爷,七福晋,请两位主子安。” “梁公公此来,可是皇阿玛有什么旨意?”胤佑亲自上前将人扶起来。 梁久功道了声谢,才道:“传皇上口谕,召七爷和七福晋入宫侍疾。” 胤佑和余十九两人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余十九上前一步,“不知,皇阿玛此举,有何深意?” 梁久功面上带着笑意,“皇上说:朕这些儿子啊,就没有一个是让人省心的,你,去把那最不让人省心的,给朕叫来。” 胤佑脸上一黑,“所以,梁公公就来叫我了?在梁公公心里,我就是最不让皇阿玛省心的儿子?” 听出胤佑话里的调侃之意,梁久功忙陪着笑脸,“哪能啊!” “在奴才看来,各位主子都是真心孝顺皇上的,老奴这不就劝皇上了嘛,然后皇上就说:那就叫个最孝顺的来!” “奴才一想,这最孝顺的,就顶数咱们七爷了。” 胤佑哭笑不得,自然不敢拒绝,便说:“公公且等一会儿,福晋梳洗一番,就随您入宫。” “不必了。”梁久功笑眯眯的,“皇上口谕,让两位即刻进宫。不必盛装打扮。” 这催命一般的架势,胤佑忍不住吐槽,好像他皇阿玛活不到他换一身衣服的功夫了似的。 “那走。” 胤佑和余十九对望一眼,彼此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原以为皇上此刻应该是在养心殿修养,却没想到,梁久功竟然将两人带去了南书房。 胤佑便不解了,“不是说病了吗?” 不回去歇着,还在这儿折腾啥呢? 梁久功都没回话呢,南书房就传出来一声中气并不怎么足的低吼声:“朕是病了,又不是死了!” 胤佑砸砸嘴,握着余十九的手,拇指在余十九的手背轻轻摩挲了两下,低声问:“老爷子这精气神挺足啊!” 余十九憋着笑点头。 “滚进来!”康熙又吼了一声。 胤佑撇撇嘴,牵着余十九的手进了南书房。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福寿安康。” “儿媳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岁。” 康熙看着两人请安,却没叫两人起身,而是冷哼一声,“福寿安康?还万岁?” “被你们这么气,朕要活到年关都难。” 胤佑赶忙抬起头,“虽然您是皇上,但也不能乱说话。” “朕说错了你意思朕错了?”康熙瞪了胤佑一眼。 这是故意发脾气折腾人玩儿呢! 胤佑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皇阿玛骂人的时候中气十足,没准儿比儿臣活得还要久呢。” 这话,要是放在旁人身上,或是放在寻常情况,康熙还能开心一下。 但现在,康熙才刚遭逢变故,想事情就容易钻牛角尖,听了这话,拿起手边的端砚就要往下扔,但拿到手上,又觉得有点重了,自己这瘸腿儿子未必受得住,转手将边上那块徽墨砸到胤佑身上。 “你这是在咒朕白发人送黑发人?” 就这一句,福至心灵一般,余十九忽然就明白了康熙把他们俩叫进来的原因。 “皇阿玛,此言差矣!”余十九挡在胤佑跟前。 “你也觉得朕说错了?”康熙眼珠子都瞪圆了。 余十九摇头,“皇阿玛乃是真龙天子,皇阿玛想要一个人活,就算是阎王爷,也不敢让小鬼来拿。” 康熙看了一眼自己那还在迷糊的儿子,忽然有种儿子还不如儿媳妇中用的错觉。 “哦?” “儿媳以为,皇阿玛是真命天龙,皇阿哥们都是龙子,凡间的刀,冥界的勾魂索,都不足以斩杀龙子。” 听了这话,康熙的脸色总算是好了起来,转头瞪了梁久功一眼,“没眼力见儿的,不知道给七贝勒和七福晋搬个凳子过来?” 梁久功背锅都已经背习惯了,应了声“奴才知错”就让人去搬凳子了。 凳子都搬来了,两人自然也可以坐下来了。 胤佑这会儿也看出康熙的意思来了。 说来说去,就是虽然恼了胤礽之前那逼宫造反的谋逆举动,但到底是亲生的儿子,哪能真下得了杀手。 而今找他们过来,不过是想要让他在早朝上替胤礽说说好话,起码留人一条性命在。 “区区小事,也值得皇阿玛这么大的阵仗?”胤佑撇撇嘴。 “小事?”康熙现在看着胤佑就想起来这儿子眼里只有儿媳妇,没了他这个皇阿玛,顿觉糟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但同样的,君要臣活,臣也不敢不活,不是吗?” 康熙还以为他那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呢,却不想还是句废话。 然,就在康熙控制不住要把砚台砸在他脸上的时候,胤佑忽然开口:“儿臣明白皇阿玛的意思了。” “你打算怎么做?”康熙按下蠢蠢欲动的手,准备再给他一次机会。 胤佑看着皇上那手都捏着砚台边上了,也不敢再胡闹了,“儿臣以为,再过半个月,就是孝庄老祖宗的忌辰,老祖宗生前吃斋念佛,从不杀生。” 康熙闻言,心下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你说的有道理。” “是!”胤佑利落地答应了一声,拉着余十九就站起身子,“既然皇阿玛没有别的安排,儿臣就先告退了。” 康熙抬头看见已经准备往外走的两人,顿时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 “站住!”他一声厉喝,就将两人叫住了。 胤佑的身子往下垮了一下,扭过头,一脸笑意看着康熙,“皇阿玛还有何吩咐?” 康熙往后一靠,语气幽幽的,“朕病了,你身为人子,难道不应该留下来侍疾?” 胤佑苦着一张脸,“儿臣笨手笨脚,怕是照顾不好皇阿玛。” 第五百五十五章 天下无不是的君父 康熙面露恼怒,瞪了胤佑一眼,“那就让你福晋代替你……” 康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胤佑打断了。 “但儿臣身为人子,父亲病重,理当侍奉床前,岂敢假手于人,何况!谁人天生就万般皆悉,皇阿玛明德,儿臣亦该勤奋好学,不辱皇阿玛威名。” 胤佑拜倒,诚心诚意的说道:“能近身伺候皇阿玛,实乃儿臣之福!谢皇阿玛恩典!” 康熙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低哼了一声。 可老爷子脸上的笑意却是挡也挡不住。 康熙转头和梁久功说:“你说的没错,老七果然是朕这些儿子里最孝顺的。” 这一屋子里,倒还真有几分父慈子孝,彩衣娱亲的味儿了。 梁久功笑呵呵的说:“是啊,陛下,您看七爷对于能留在宫中给陛下侍疾很高兴呢,您看他笑的多开心啊。” 胤佑面带微笑,腹诽道:老东西,你究竟哪只眼睛看见爷高兴了? 还什么最孝顺的儿子,他可没忘,他皇阿玛最开始找他,说的是要找最不让人省心那个! 说到底康熙这一次的病来的突然,颇有些病来如山倒的架势。 八成的病因是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 如今这病因都没了,康熙的精神状态都好了很多,一连批了一下午的奏折,丝毫看不出病容来。 只是苦了胤佑,一会儿端茶,一会儿倒水,还总被嫌弃毛手毛脚,茶水的温度不合适。 偏偏每次胤佑要表达不满,或者苦着脸的时候,康熙就抬起头,极力表达自己的关心:“老七啊,你这模样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 胤佑自然是身心都不舒服,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违背自己的本心,一脸担忧地说:“儿臣只是担心皇阿玛的龙体,若硬要说哪里不舒服,那就是心里不舒服。” “儿臣只要一想到皇阿玛拖着病体,还要如此操劳,就满心愧疚。”胤佑说着,颇有些痛心疾首的架势,“儿臣身为皇阿玛的儿子,却没能为皇阿玛做些什么,儿臣简直不配为人子!” “儿臣恳请皇阿玛,将儿臣禁足在府中,闭门思过!” 康熙原本听他在那装模作样,还看得颇有兴致,但他最后一句话出来,康熙直接瞪了胤佑一眼,故意说道:“老七此言差矣,你是朕的儿子,朕不怪你。”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过你既然一心向学,皇阿玛岂能不允?”康熙拍了下桌子,“今日你就在这南书房学,除了朕,谁都不能教训你!” 胤佑脸上假笑尽失。 余十九在边上看着胤佑和康熙之间的互动,忽然有点感慨。 其实天家,也不尽然都是无情的。 就拿胤佑来说,这么多年了,余十九是亲眼看着他在康熙面前的态度从以往的拘谨谨慎,谦卑小心,到现在还能故意装傻充愣的逗着老爷子开心。 父子二人虽明面上彼此嫌弃,可到底还是温情的。 余十九心里低低的叹了口气,这天家的父子啊,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不允许他们时时刻刻展现自己的真性情。 ………… 折腾了胤佑一下午了,康熙总不好连一顿饭都不供。 夫妻两个在宫里吃了一顿十分清淡的饭菜。 气温低了,都有些凉了。 整顿饭吃的,余十九都有点心疼皇上了。 从御膳房到南书房,中间都快间隔十万八千里了。 中间还要有小太监试毒,还要等一刻钟,小太监还生龙活虎的,这饭菜才能端到皇上面前来。 “皇阿玛,这几日您龙体不适,何况天气见凉,让梁久功在南书房加个小炉子。” 余十九也接腔道:“是啊,皇阿玛,您吃得热乎一点,胃里也能好受一点。” 康熙摆摆手,“不必麻烦了,这大半辈子都这么过去了,临了了折腾个什么劲?行了,让你们陪着吃一顿饭,瞧把你们难受的,天色不早了,你们也出宫去。” “是!”胤佑和余十九同时起身告退,“儿臣告退。” 回家的路上,想着今日陪着老爷子的一幕幕。 “我忽然有点庆幸了。”余十九把手塞到胤佑的手里。 胤佑也若有所思的点头,现在看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他要不是腿有疾,难保不会起了争夺之心。 “从前还是太年轻了。” 胤佑苦笑一声,他曾经也因为自己不能争而懊恼过。 余十九握紧他的手,“天渐冷了,你腿脚怎么样?可有不适?” “没有,好好的,不用担心。” 余十九想着康熙生着病呢,还要瞅着这一大堆糟心的儿子,还得没日没夜的批奏折,除了出恭和用膳,几乎一整天都不会离开那把椅子,这样的日子,怎么就那么多人向往呢? “七哥,做皇帝也太辛苦了,咱们一家子能吃饱饭,过的轻松些,我就很满足了。” 余十九长叹一口气。 胤佑点点头,又想起了今日老爷子明里暗里的吩咐,忽然说:“今日看着皇阿玛病恹恹的样子,我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以前也不是没有埋怨过他…如今他待我亲近了些,又看他成日受累,我大抵能理解我额娘说的‘他不是我一个人的阿玛,是天下人的君父’。” 余十九望着他,说道:“嗯…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下无不是的君父。” “话是如此,可是…老爷子还是要救老二,我是打心底里不愿意。” 第五百五十六章 你七哥是个重情的 和胤礽之间的恩怨,余十九自然也是不愿意的,但这事儿,康熙既然找到了他们夫妻两个,他们就得给办了。 不仅得办,还得办得漂漂亮亮的。 于是,余十九劝道:“罢了,老爷子明示暗示的,就是那意思,既然找上了你,你也不好忤逆!总归,此番之后,老二也没有机会再作妖了。” 胤褆的下场,至今余十九还历历在目。 那还只是行巫蛊之术谋害太子,就已经被铁链锁着幽禁在屋里,终日不见天日,在延寿贝勒等人轮番监守之下,成了一只动弹不得的死老虎。 胤礽此番,可是真正的逼宫,甚至意图弑君,皇上虽然愿意饶他一条性命,但想来也是不愿意再见他,更不会再让他得势了。 对于胤礽此人而言,权势就是他毕生的追求,没了权势,还要被幽禁,于他而言,比死还难受。 想起胤禔… 余十九心下一紧,叹了口气。 次日早朝,胤佑出门之前,面上仍是老大的不愿意。 消息却在胤佑都没回府的时候,二废太子的消息就传的满城风雨了。 太子被废,但因为过去只功绩,再加上皇上顾念父子之情,故而并未将胤礽斩杀,而是囚禁在咸安宫中,叫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了监守之人,任何人不得探视,违令者,杀无赦! 至于胤佑,之所以没有回府,是因为他才散朝出宫,就被胤祥给叫住了。 看着这兄弟不满的表情,胤佑也是哭笑不得。 “十三弟为何要这样看着我?”胤佑故作不知。 胤祥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七哥之前不是说,入宫侍疾一事,我们都不要往前凑吗?” 胤佑闻言,只能苦笑一声:“十三弟你不知道?昨天是梁久功奉了皇阿玛的旨意,宣召我与福晋入宫。堵在我家门口来了!” 一句话,便叫胤祥偃旗息鼓了。 各个皇阿哥,但凡有一争之力的,都盯着宫里的动向呢。 “我再是不愿,皇阿玛召见,我总不能抗旨不遵?”胤佑说着,又不大不小地开了个玩笑:“若当真如此,不等四哥坐上储君之位,我跟着沾光,就被皇阿玛先给拖出去砍了。” 胤祥脸色微变:“七哥慎言!” 胤佑摆摆手,笑道:“这里只有我们兄弟两个,谁还能把这番话传到外人耳朵里去不成?” 胤祥脸色也舒缓开来,“只是,七哥今日,为何忽然替老二求情?” 这不好明说是老爷子的意思,况且今日给太子求情的又不止他胤佑一人。 看着胤祥的意思,胤佑大抵也能猜到是一种试探罢了。 遂道:“我的福晋可是都差点死在他手里,要说咱们这帮兄弟里,恨他不得好死的,就顶数是我了。可你看今日朝里求情进言的不止我一个啊,你看三哥就差没哭出来了!” 想起今日早朝上胤祉所为,胤祥都有些好笑。 怕是面上哭的多惨,心里就有多爽快! 对于他们这些兄弟而言,胤礽终究是挡在前路的一座大山。 毕竟在康熙还活着的这二十多个阿哥里边,就只有胤礽一人,是他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的。 父子之间的亲近,自然不是其他阿哥能够相提并论的。 不然也不会有复立太子一事。 但谁又能确定,已经有了复立,会不会再来一次再立?逼宫造反,意图弑君杀父,都能活下来,只是拘禁,谁也说不好他会不会东山再起 胤祥左右看了眼,拉了胤佑一把,“走,将四哥请出来,今儿咱们下馆子去!” 选了处清净馆子,胤禛来的迟了些,听他十三弟将心中疑惑吐出。筚趣阁 胤禛笑着给他添茶,说:“二哥到底是皇阿玛自小带到大的儿子,和其他人自然有些不同,但皇阿玛是明君,不会做不利于天下百姓的抉择,在储君之事上,皇阿玛不会糊涂。” 换个明白点的说法,就是胤礽虽然有才能,又得皇阿玛喜欢,但到底品行出了问题,暴虐无德,做个受宠的儿子还行,要做大清的皇上是不行的。 胤佑却喝了杯酒,想了想,声音有些低哑。 “四哥说的是,可是太子被废,皇阿玛没有松口另立储君的意思,局势不明,依四哥看来,皇阿玛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储君。” 见胤禛面露沉思,胤佑又道:“我说句四哥不爱听的,论学识,论才能,四哥和老八其实不相上下,从这个角度来讲,四哥的胜算,只能五五开。” 胤禛瞥了胤佑一眼,淡声说:“你的意思我懂,可是凡事都过犹不及。近来老九老十消停了不少,十四那个蠢货也没闹腾了,不急。” 胤佑也明白这个道理,之前胤礽不就是因为太急于表现,才让康熙心生不满的。 “既然四哥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胤佑笑笑,“昨儿被皇阿玛叫进宫里折腾一日,今天又一小天了,福晋还在府上等我呢。” 他话都说到这儿了,胤禛和胤祥也不好继续留人了。 二人站在窗边,看着胤佑的马车缓缓驶离,胤祥才颇有些不满道:“七哥一颗心都挂在他那个福晋身上!” 胤禛眨眨眼,淡淡的说:“说明你七哥重情,这不好吗?” 胤祥抱着手臂,目光和胤禛看向一处,却冷不丁的说道:“七哥家的弘曙,可是在十四手下办差的。父子之情,又待如何?” 面对胤祥这个问题,胤禛背着手,眯了眯眼,没有答话。 第五百五十七章 求仁得仁 见到胤佑回来,富察敏敏朝着胤佑见了个礼之后,朝着余十九递了一个眼神,就快步离开了。 余十九看着胤佑表情不太好,轻声询问着:“七爷怎么这个表情?” 胤佑摇摇头,“被十三拦住,去和四哥喝了几杯。” “怎么?那酒不好喝?”余十九调笑着,胤佑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说:“我只是觉得烦。” “别多想…你也说了,老爷子现在还好好的呢。”余十九抬手,按在胤佑的太阳穴上,“以后,我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胤佑心下依旧难以开怀,却也不愿让余十九跟着心烦,便点点头,“十九说的不错。” 他转了个身,抱住余十九的腰身,声音闷闷地唤着:“十九。” “我在呢。”余十九轻声应和。 胤佑便觉得心安。 而另一边,胤禛刚刚到府不久,梁久功便来了,说是召见四爷入宫侍疾。 和给胤佑的待遇不同,康熙倒是没有在南书房批阅奏折,而是在寝宫的龙床上躺着,脸色还有点白,活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 “皇阿玛!” 早朝时候还好好的人,怎么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没见,就憔悴成这般模样了。 康熙被梁久功扶着靠着软枕坐起来,“老四来了,坐。” 梁久功忙朝着一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让人给搬了个凳子过来。 胤禛谢恩之后坐下,侧眼去看梁久功。“皇阿玛怎的看起来更严重了?太医怎么说?” “回四爷,皇上这是…” 康熙摆摆手,打断梁久功的话,“只是风寒之症没有好彻底,过几日就好了。” 胤禛怎么可能会信这样一眼假的说辞,却也并没有拆穿,只道:“皇阿玛要保重龙体啊,儿臣府上还有些灵芝补药,明日就让那拉氏给您送进宫来。” 康熙笑呵呵的,“你也是个孝顺的。” 胤禛垂首,“儿臣只恨自己做的不够。” 康熙摆摆手,脸上仍有笑容,却突然问道:“老四啊,你可想当太子?” 胤禛的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识抬头看向康熙,正对上老爷子带着笑意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双眸。 他咬了咬牙,惶恐道:“儿臣不敢做此想!儿臣只希望皇阿玛龙体安康,吉祥万岁。” 康熙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万岁…这世上哪里有人能真的千岁万岁啊。” “皇阿玛…”胤禛要劝,可康熙伸手,让他扶着自己靠坐起来,又问:“你对你二哥的事,怎么看啊?” 胤禛垂下头,面露思量,片刻后,似是有了答案,但面上却很是迟疑。 “但说无妨。” 胤禛这才点了点头,“皇阿玛,儿臣以为,二哥虽然做了错事,忤逆皇阿玛,但到底还没有酿成大祸,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 “倘若朕让你做了太子……”康熙顿了一下,改口说:“做了皇帝,你会如何对待老二啊?” 胤禛恍惚间,略一思量,便道:“皇阿玛见谅,若是儿臣有朝一日真的登基做了皇帝,儿臣会封二哥为亲王,宽宥他,但…不会给他权力,和过多的自由。” “咳咳咳咳…” 康熙微微颔首,干咳了两声。 胤禛赶忙接过梁久功端上来的茶水,送到康熙手里。 胤禛一直恭恭敬敬,侍疾之时,也是事无巨细,比胤佑打一杆子动一下的样子,可是好太多了。 他甚至想,对比之下,这个才是最孝顺的儿子。 能者多劳。 所以今天批阅奏折的活儿,落到了胤禛的手上。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一摞摞的奏折,再看看靠坐在床上的康熙,胤禛深吸一口气,看来他今天赌对了。 但同时,胤禛又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 老七,太敏锐了。 可以说是算无遗策。caso 若老七没有那不良于行的毛病…… 胤禛有些不敢想象了。 继续想下去,他甚至不知道以后还能怎么面对胤佑了。 殊不知,他那个七弟,此时正窝在温柔乡里,抱着余十九不肯松手呢。 这兄弟两个,倒也算求仁得仁了。 胤禛沉了口气,仔细翻看着折子,康熙却又忽然出了声,语气颇为温和。 “老四,那里有道朕拟的旨,你先过个眼…” “是。” 胤禛应了一声,拿起一看,顿时一惊! 第五百五十八章 看折子 “皇阿玛这是?”胤禛有些震惊。 康熙笑笑,“这些时日你们也辛苦了,朕都记着。封王进爵,都有份儿。” 胤禛心里微沉,低头道了声皇阿玛圣明。 翌日,康熙一道圣旨再次引起满朝震动。 晋皇三子胤祉为诚亲王,晋皇四子胤禛为雍亲王,晋皇五子胤祺为恒亲王,晋皇七子胤佑为淳郡王。除外,其余阿哥均有晋爵。 值得一提的是,老十胤俄晋了敦郡王,而老九却只是升了一个贝子。老八更是原位不动。 这很难说,是不是老爷子故意而为之。 “你们说,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 胤禟的书房里,胤俄摸着脑袋似有些迷糊,他看着胤禟。“九哥,连老三都晋了亲王,为什么八哥什么都没有?” 胤禟看了胤俄一眼,说:“你更应该想想,老爷子一口气封三个亲王,两个郡王,是什么意思!” 闻言,胤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道:“为了引起咱们互相猜忌?” “呵。”胤禟冷笑着摇摇头,“真有老爷子的啊…” 唯独胤禩,却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他垂着眉眼,轻轻摩挲着扳指,胤俄望着他,“八哥,你在想什么?” 胤禩叹了口气,缓缓开了口:“我在想,皇阿玛在召见七哥之后又召见了四哥侍疾,转头就有了这封赏晋爵的旨意,难道是皇阿玛在暗示什么?” “八哥,此事急不来的,我们还要从长计议才是。”胤禟劝了一句,心底也烦胤佑的紧。骂了句:“我就说老七两口子信不得!” “嗯?”胤禩一怔,狐疑地看向胤禟。 胤禟哼了一声,“前两天去普华寺上香的时候,碰上了,也不知道那位七嫂是怎么和阿澜说的,阿澜回来就说,给皇阿玛侍疾的事儿咱们不能往前沾。” 说到这儿,胤禟也憋了一口气,“当时我想着侍疾这事儿,我自然不沾,我也不乐意到老爷子跟前去讨骂,要去也得八哥你去,没想到,还是让他们抢了个先。” 胤禩这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也不是他们抢先了。” 宫里先召见了老七,这事没瞒着他们这些皇阿哥,也瞒不过。 “应该是,皇阿玛召见七哥之后,聊了些什么…你也知道,皇阿玛现在很看重七哥…”胤禩面露沉思,可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久久不能平复。 谁也想不到,不显山不漏水,老实挨骂,没什么大功绩的胤佑,竟然成了关键的人物。 胤俄后知后觉,一拍脑门,“天啊,皇阿玛难道会不顾大清颜面,将皇位交给一个瘸子?” “这不可能。”胤禩摆摆手,可话说出口,胤禩自己又觉得有些不确定。 太诡异了,康熙的表现,实在让他不能不多想。 还没等兄弟三人琢磨透康熙的意思,召见胤禩的旨意又来了。 胤禩眉头都不敢蹙一下,但心思已经百转千回了。 除却胤佑那个程咬金,先叫了老四,再叫他,是不是说明,皇阿玛也在考校他们二人。 ………… 龙床边上摆着一张桌案,桌上是一摞摞的奏折,和昨天胤禛批阅的,相差不多。 “来了,坐。”康熙不等胤禩行礼,就指了一下边上那张摆满了奏折的桌子。caso “是。”胤禩在桌案后边坐下。 康熙指着那一堆折子,“念给朕听。” 胤禩沉下气,翻开第一本奏折,眨眨眼,有些呆滞… 虽然早就知道如今海内生平,各地都没什么大事,但也没想到,这折子竟然这么没有营养。 老爷子每天就看这样的折子吗?怪不得总是心烦气躁地骂儿子。 他缓了缓情绪,想尽了悲伤的事情,尽量用最平和的语气念出来:“岭南陈兆恩的折子,问皇阿玛安,岭南的荔枝熟了,要给皇阿玛送些吗?” 康熙瞪了梁久功一眼,这就是他精挑细选的奏折? “山高路远,不必劳民伤财。”康熙说。 胤禩点点头:“是。” “蜀州赵知焕的折子,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皇阿玛的寿诞还有半年就到了,他问,可以提前出发来京城为皇阿玛贺寿吗?” 念完,胤禩极力抿着嘴唇,让自己不要笑出来。 但,实在是太扯淡了。 他之前见过赵知焕,是个挺老实的人啊,怎么折子都这么不正经吗? 康熙又瞪了梁久功一眼,这挑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他的心意朕知道了,路途遥远,莫要折腾了。” 胤禩按照皇上的意思批复奏折。 “户部员外郎陈琦参奏户部员外郎郑士秋,说郑士秋宠妾灭妻,致使家宅不宁,庶子欺压嫡子,打断了嫡子的腿,言郑士秋不齐家难以治国平天下,请皇阿玛严惩郑士秋。” 看了十几个没有营养的折子,终于来了一个看得过去的,胤禩的言语之中都有点欢快了。 接过梁久功递过去的茶水润了润嗓子,康熙这才问:“此事,你怎么看?” 胤禩没想到,皇阿玛竟然会问到自己的头上,愣了一下,才起身。 “坐下说,没有外人。” 胤禩便顺从地坐下,“皇阿玛,自古尊卑有别,儿臣以为陈琦言之有理,庶子打断嫡子的腿,不仅不惩罚庶子,还帮忙遮掩,足见其心思不正,此人若是留在朝中,难免会坏了朝堂风气。” 康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依你之见,这个郑士秋,该如何惩罚呀?” 胤禩垂眸想了想,才道:“郑士秋是皇阿玛三十八年的进士,既然是读书人出身,就该明理,他既不明白道理,便不能继续为百姓造福,但他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也没有大的错处,若是罚的太重,难保会寒了臣子的心。” “故而,儿臣想着,不如让他去翰林院做个誊写,也好让他重新熟读圣贤书,莫要丢了读书人的体面。” 这个誊写,就是抄书的,有些古籍,因为时间太久了或者是保存不完善的原因,会有腐烂或者是被虫蛀的损伤,需要誊抄一份存世。 康熙点点头,“不错,就按你的意思办。” 胤禩唇角扬了扬,在奏折上写了批复。 康熙也朝着梁久功使了个眼色,“去传旨。” “是!”梁久功应了一声,就快步出门了。 “老八呀。”就在胤禩翻开下一本奏折的时候,康熙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儿臣在。”胤禩恭敬答道。 “你说说,你可想做皇上啊?” 胤禩猛地瞪大了眼睛,“儿臣不敢!” 他猛地跪在地上,“儿臣不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第五百五十九章 折腾着玩儿 “儿臣只希望皇阿玛身康体健,绝对不敢有其他想法,皇阿玛明察!” 胤禩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中,连头都不敢抬。 康熙笑笑,又问:“是不敢,还是不想?” “儿臣不敢。” 康熙重重拍了一下身边的被子,“你怎么不敢?” “作为爱新觉罗的子孙,你凭什么不敢?若是连你都不敢,还有谁敢?老七吗?” 康熙似乎在笑,可胤禩却顿觉如芒刺在背。 “七哥,是很好。”最终,胤禩只能这么答。 康熙的失望也越加重了,最后意味深长地说:“你得敢!” “乾坤未定,你为什么不敢?” 胤禩跳过了这个大逆不道的话题,只说:“儿臣更希望皇阿玛安康。”caso “儿臣深知,只要皇阿玛在,大清就不会乱,只要皇阿玛在,儿臣便有退路。”胤禩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皇阿玛,儿臣只希望皇阿玛好好的,儿臣可以什么都不要。” 看着胤禩三两句话就哭得稀里哗啦,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康熙也不再试探了。 “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地想什么样子?让人看见了,还以为爱新觉罗都是你这样的孬种呢!坐下说话。” 胤禩抽噎了两下,才乖乖坐下。 然而,胤禩这心还没放下呢,就又被康熙下一个问题给拎起来了,“朕问你,若是你做了太子,或者做了皇帝,你会怎么对待你二哥?” “二哥…”胤禩迟疑了一瞬,就这一瞬间的功夫,心中已经有了好多个念头。 但最后,他选择了一个比较靠谱的,“回皇阿玛,就算是儿臣做了太子,做了皇上,也不能改变二哥是儿臣的二哥的事实,若有那一日…儿臣会好好待他。” 康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了一声,“嗯,知道了。” 寂静了良久,康熙像是走神了一般,好半天才回神,“继续。” 胤禩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却也不敢怠慢,继续念奏折了…… 这一念,就念到了晚上。 晚饭时分,皇上就让胤禩出宫了,并没有留饭。 …… 次日休沐,胤佑都已经做好规划,准备带着余十九出门去玩了。 胤佑和余十九都还没梳洗停当呢,梁久功就又来了,说是皇上召见七爷和七福晋入宫侍疾。 胤佑听了这话,眉头就皱起来了:“皇阿玛还没好呢?” 余十九也在一旁忍不住腹诽:“这老爷子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梁久功想笑,但是一想到皇上生病,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又生生给忍住了。 皇上早就好了,不过是想要折腾他们罢了! 其实康熙昨天睡得早,可是一大早醒来就觉得气不顺,然后就问:“老七在干什么呢?” 在康熙身边待久了,梁久功知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说了几句关于皇子们都是人中龙凤的话,才将话题转移到胤佑身上。 “前两天七爷和七福晋伺候得皇上最是顺心,要不今天还叫两人来?” 康熙先是骂了胤佑两句不着调,才矜持地点点头,“这么多阿哥里头,就顶数他最闲,让他们来!” 回想结束,梁久功笑盈盈的,夸赞道:“皇上说,就顶数七爷和七福晋伺候皇上最是尽心。” 胤佑虽然不知内情,但梁久功那心虚的样子,可是被他尽数收入眼底。 “福晋还在梳洗,稍等。” 说完,他自己也转身进了屋子。 房门在梁久功面前,“砰”地一声就给关上了。 梁久功碰了一鼻子灰,心下觉得惊奇。 但他在皇上跟前时间长了,多少也能理解一些皇上的想法。 其他皇子们在皇上面前,都是各怀心思,总归不如七爷这般,他知道自己大位无望,只要不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老爷子便不会把他怎么样! 因此,愈发的敢将所有不满都刨开来展现在皇上面前。皇帝也大概觉得和七儿子相处是最轻松的。 毕竟,不累。 康熙是不累了,但胤佑就可怜了,他钻进房间,就扑到余十九的怀里,“十九,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余十九没忍住笑出了声儿,摸了摸胤佑的肩膀,笑道:“没事,我陪你一起。” 第五百六十章 我不想看 胤佑笑道:“你不陪也不行啊,你没听梁久功带来的口谕啊,叫得是我们两个人!” “看破不说破!”余十九瞪了胤佑一眼,将人推开了。 说来,余十九也觉得奇怪。 上次说是入宫侍疾,结果从头到尾,干活的都是胤佑,不是端茶就是送水,还要负责研墨递笔,磨得胤佑一点脾气都没有。 而她,就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在边上坐着。 可以说,余十九除了在那儿当摆件装吉祥物,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不过心里再怎么犯嘀咕,夫妻两个还是上了入宫的马车。 还是在南书房,康熙坐在桌子后边喝茶,指了一下桌子上那一摞子奏折,对看也没看胤佑一眼:“批了。” 胤佑张了张嘴,缓缓摇头,“皇阿玛恕罪,儿臣干不了!” “朕命你干。”康熙抬头,瞪着他。 “儿臣实在不会!”胤佑苦着一张脸,“批阅奏折这种事儿,您要是累的乏了做不了,您就传四哥,八弟他们,传儿臣过来有什么用啊?” 康熙一怒,拍着桌子,吵了起来:“朕让你干你就干!哪儿那么多废话!” 胤佑咬咬牙,干脆跪倒在地,“儿臣不识字,您担待一二。” 康熙眼珠子都瞪圆了,没想到这逆子为了不干活儿,竟然连这种慌都扯得出来。 “你可知道,欺君是什么罪?” 胤佑闭着眼,干脆不答话了。 余十九正在边上看父子两人斗法呢,一道怒气冲冲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她扭头看过去,就见康熙不满地盯着她,“你告诉他,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余十九抿了抿唇,试探地看向康熙:“…诛…诛…诛九族?” 康熙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诛他们俩九族,第一个被诛的,可不就是他这个老子。好家伙,那些个儿子,谁不是削尖了脑袋想要帮他批阅奏折的。 这两口子可倒好,为了把这活儿推出去,甚至都要弑君了。 胤佑也被余十九那说法给吓了一跳,不过他了解余十九,余十九应该是真的不知道皇子犯欺君之罪该当如何,这才张嘴就胡说的… 但皇上不了解余十九啊,只当余十九是在故意堵他的嘴。 被儿媳妇怼了一句,康熙可就不满了,“梁久功,去将大清律取过来,让七福晋抄写一遍。” “皇…皇阿玛…”余十九差点把眼珠子瞪掉出来,不敢置信地看向胤佑。 “看他也没用,再看就你们俩一起抄!” “儿媳遵旨。”余十九委屈巴巴地坐在梁久功专门给她搬来的,高度极其适合抄写的桌子边上。 “你,是抄书还是批奏折?”康熙朝着胤佑挑了一下下巴。 胤佑想想,若是抄一遍律法,就能不用受这个罪,那他就抄律法。 上次他给皇上侍疾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一些奏折上的内容,什么吃不吃荔枝芒果,要不要心形石头之类的,他实在是读不下去,也批不下去… “儿臣抄……” “昨天翰林院那边说,朕命人编撰的字典已经差不多可以收尾了,你若是想抄书,就把这字典抄写个千八百遍,送到各地官府。” 胤佑抬头,话锋直转:“儿臣抄……起笔,就是为皇阿玛排忧解难批阅奏折的。” 不等康熙说,胤佑就坐在桌子后边了。 康熙看着在家里偷闲,还准备出去郊游的儿子和儿媳妇这会儿都埋头苦干,一早那郁闷的心情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他端着茶盏,在南书房里溜达,看着胤佑被荔枝芒果烦得眉头紧锁,心里就觉得好笑。 再看看儿媳妇抄书抄得直晃手腕,他心里就更爽快了。 胤佑心里憋着气,问:“皇阿玛,儿臣有事不解。” “不解就好好想想,若是什么事儿不解就问,你那脑子还有什么用?”康熙太了解自家这个黑心眼的儿子了,他能让胤佑碰的奏折,都是些芝麻绿豆大小的事儿,能有什么不解的?嘿!他就不接招!你气不气? 梁久功看着康熙一本正经算计胤佑的模样,颇有些哭笑不得。 胤佑默了默,麻木地批阅完手底下那一堆没营养的奏折时,都该吃午饭了。 “皇阿玛,农家养个牛,干活的时候还能多吃一顿草呢。” “传膳!”康熙气笑了,不过一顿饭,康熙也没想着把儿子和儿媳妇饿死。 趁着等膳的空隙,康熙望着外头景色,却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老四和老八,你怎么看?” 胤佑心下一凛,胡闹了一上午,终于来正事儿了。 胤佑想了想,答道:“儿臣不想看。” “你必须看!” 胤佑又想了想,“那儿臣想坐着看。” 康熙转身,走过来,“砰”的拍在桌面上,“少给朕插科打诨!” “皇阿玛,儿臣知道你什么意思,可是储君之事,乃是国之大事,哪能让儿臣胡乱掺和呢?” 看着康熙又要开骂,胤佑赶紧找补,忙说:“如果皇阿玛非要我选一个的话,那我选四哥。” 康熙面上没有丝毫表情,问:“为何?” “因为我和四哥关系好。”胤佑直截了当地说。 康熙白了胤佑一眼。“问你合着没问!” 余十九竖着毛笔,偷着笑弯了眉眼。 皇上也没太为难胤佑,留两人用了顿午膳,就让梁久功送两人回府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逃不掉的宿命 回府之后,胤佑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知在做什么,就连送去的晚膳都被拒之门外。 余十九过来的时候,吴德正苦着一张脸,端着冷掉的饭菜,眼巴巴的朝里张望,嘴里不住的叹气。 “怎么了这是?” 吴德回头,看见余十九,就像看见了救星似的。 “福晋,您可来了!快些帮帮奴才!” 吴德将食物递给余十九看,“您瞧瞧,都热过两次了,七爷是一口没吃啊!这再大的事儿也得顾惜身子啊!” 余十九朝屋里看了一眼,只瞧见屋内烛火明亮,胤佑伏案不知在忙些什么。 “我来。”余十九将拖盘接过,吩咐道:“你先下去。” “是,奴才告退。” 吴德躬身推开了。 “叩——叩”余十九敲响书房的门,“七哥,是我。” 片刻之后,门打开了,胤佑看着余十九手里的饭菜,笑说:“有劳福晋了,快进来。” 他让开路,将余十九迎了进来。 余十九把饭菜搁下,也走到书案边,看着一沓书本,旁边是些零散摘抄。余十九疑惑的问:“这些是什么?也是老爷子给你的活儿?” “不是。” 当真余十九端来的饭菜就要爽口些似的,胤佑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准备明日就去给老爷子告假,咱们出门玩儿去。” “出门儿玩?”余十九睁大了眼,满是不可置信。 胤佑三两口的用了饭菜,擦了擦嘴角,转回身来,对余十九说道:“是啊,皇阿玛病了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什么计较,将我们这些兄弟挨个挨个的喊进宫去。” “想来,他老人家是有些斟酌的。”余十九如此说。 胤佑点头,认同了余十九这个说法。 “所以,接下来不知道那几个还要怎么斗。看着便让人觉得累得慌,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吗?” 余十九自然也愿意,可是想到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孩子怎么办?” “孩子?”胤佑想了想,然后认真作答道:“留下看家。” “哈哈哈哈…你可真是亲爹啊!”余十九仰头大笑,看着她乐,胤佑便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没有做错。 他转过身去,摸了摸那些书本,眼底却有些微寒。 果真胤佑说到做到,请到了恩典,简单打包了行李,便带着余十九和几个贴身伺候的,火速赶往乡下庄子上说是看秋收去了。 秋收过了,又干脆在庄子上过东,等着过年再提回京城的事儿。 一时间,人们对七爷如此作为还颇有微词,可人家府上还有人呢,自己亲儿子都留在这儿呢,还有什么好说的? 无非就是七爷爱重七福晋罢了。 总之很长一段时间里,京城里都瞧不见七爷和七福晋的身影。 直到康熙五十三年,康熙硬是将两人困在京城。 原因嘛,康熙准备前往热河巡视,让儿子们都跟着。 胤佑和余十九这几年倒也确实没往那一带去过,再加上康熙年纪越来越大了,胤佑骨子里那根孝顺的筋右突然被触动了,也就乖乖听话了。 反正,说是巡视,途中他这个没什么正事儿的儿子,也就是跟着吃喝玩乐,到和平常出门游玩时,没有太大的区别。 皇上出巡,朝中总要留着人监国,这个活儿,毫无意外的落在胤禛身上。 出发之前,胤禛却特意到了胤佑府上。 “咱们兄弟,也有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说说话了。”胤禛手上捏着茶盏,一脸怀念。 胤佑出门在外这些日子,性子养得越发洒脱了,听了胤禛的话,笑说:“岂不闻,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弟弟我就算是在天涯海角,也还是时刻思念着四哥的。” 胤禛便也跟着笑了笑,“如此甚好,也不枉费四哥经常向父皇打听你的行踪了。” 胤佑出门在外,应康熙的要求,偶尔会给京中送一两封书信。 没事儿的时候,就写写各地的风土人情,偶尔也弹劾一两个不作为的地方官。 胤禛的话,看似是在表达自己对胤佑的思念,但内里的含义,却让胤佑忍不住叹气,心情都跟着沉重了。 “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我是个不孝的,就喜欢不受拘束的日子,不能如四哥一般在父皇身边尽孝,总不能连一封书信都不给父皇送。” “老爷子骂人那气势,四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至于和老爷子呷醋呢?” 胤佑调侃地看了胤禛一眼,“四哥若是当真呷醋了,回头我也给四哥府上送信,行了?” “算了。”胤禛摆摆手,“你是逃出去躲清闲了,自然不知道,每次你送信回来告状的时候,父皇是怎么骂我们这些在身边的儿子的。” 胤佑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连累了旁的兄弟。 不过胤禛说是他们这些在身边的儿子,其实左不过也就是他和老八二人了。 其他人,掺和朝政的机会不大,自然也没理由跟着挨骂。 “别人不知道,四哥却是知道的。”胤禛隔着桌子拍了拍胤佑的肩膀,“父皇是觉得,你堂堂大清的皇子,出门在外却让自家的奴才给欺负了,他担心你。” 依照胤佑的性子,若不是那些官员做的太过分了,但凡还能用,他也不至于跟皇上告状,让皇上给换一个人过来。 毕竟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不是非黑即白的,不可能让人家干活,却不让人家拿好处。 恩威并施,是每个皇子学的第一课。 胤佑抿了抿唇,“我知道,四哥也是担心我在外边受欺负,但我们家福晋可能打了,十个人都打不过她一个。” 胤禛深深看了胤佑一眼,他没想过,几年没见,自家这个弟弟竟然这般没脸没皮了。 被福晋保护着,竟然都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了,“胤禛都乐了,:”老七,你真是一点都不嫌丢人啊!” 胤佑哈哈笑了两声,“有什么好丢人的?” 胤禛闻言,心下动了动,终于还是说到了正题上:“这次回来,就别走了。” “啊?”胤佑似是不解。 胤禛叹了口气,“近来朝中越发不安生了。” “我听说四哥得了不少能人,应该不缺肱骨了,弟弟我这几年性子都养得野了,闲不住的。”胤佑笑着摇头,“而且,我虽然回京的时日尚短,却也看得出来,父皇对四哥更是重用,老八与你还是差了些的。” 胤禛听着胤佑的心意,捏着茶盏的手紧了紧,又问了一句:“当真不愿意留在京城吗?” 胤佑无奈的摇摇头,“四哥如今局势正好,已经不缺我一个瘸子了。” “胡说!”胤禛厉喝一声,“你怎得这般妄自菲薄?” 胤佑拍了拍自己的腿,“可这是事实啊,怎能算是妄自菲薄呢。” 胤禛佯装怒意,“罢了,人各有志,我也不逼你。” “那就多谢四哥了!”胤佑朝着胤禛拱拱手。 “不过……”胤禛顿了顿,欲言又止。 胤佑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更加厌烦了,“四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你我兄弟之间,不必遮掩。” 胤禛得了这话便也不遮遮掩掩的了,开门见山道:“你也知道,自打出了二哥那事之后,父皇的身子就一直不好。” “可这么多年,父皇一直没有再立储君的意思,朝堂之上,我与老八分庭抗礼,总觉得不能安心。换句话说,老七,你在外逍遥,都能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是……”caso “你说我们生在这处,眼下局势又是如此,躲,你躲的掉吗?” 胤佑垂下头,默了默,“我志确实不在此,但……既然四哥有吩咐,我不推辞。” 胤禛笑笑,面上满意了不少,可到底也没说究竟需要胤佑留下来做什么事。 雍亲王是个大忙人,自然不会在这里多留,正事儿说完就离开了。 余十九见胤佑从回来就一直愁眉苦脸,绕到他身后,抬手轻轻在他的额角按压。 胤佑回过神来,反手握住余十九的手,“十九,你说,那皇位就那么好吗?” 余十九抿抿唇,她以前只是一条鱼,对人世间很多东西都不通透,不然也不会有历劫一说了。可如今真的成了人,她还是不觉得皇位有什么好的。 但既然能让那么多人争执不休,想来是有可取之处的, “大概和财帛一般,都是动人心的东西。” “我们不爱的东西,未必别人也不爱,就好像我爱吃冰糖葫芦,你爱吃糖炒栗子是一样的道理。” 自家福晋的形容,颇有几分野趣,倒是让胤佑松了一口气。 余十九便仰头朝他笑笑,“其实我方才在门外偷听了半晌,雍亲王也没说错。你生在这里,有些东西,逃不掉的。我们能躲清闲,但是躲不了一辈子,倒不如尽力去面对。” 第五百六十二章 仍会猜忌 而余十九自己,既然选择了胤佑,自然也愿意跟着胤佑一起面对。 胤佑看着余十九好似没有一点变化的脸,笑的有些无奈:“你呀!越发的会宽慰人了。” 此番,康熙是打算在热河过寿诞的,因此朝中大臣都跟着去了大半,宫中的妃子们也去的不少。倒也热热闹闹的。 路上走走停停,风景无限。 只是天气越发的凉了,余十九也京城窝在车里不出去。 偶尔天气好的时候,出去逛逛,也是溜达一圈就回到马车里。 自然,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 她和胤佑在外边这么长时间,早前的朋友,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疏远了。 她本就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富察敏敏还因为老富察生病,回了富察府去照顾,没有跟着一起来,她自己一人满是无趣。 偶尔在路上遇见周澜泱,也早没有了从前的亲近。 周澜泱甚至还会对她行礼,叫她一声七福晋,没了过去的十九。 当周澜泱第一次叫他七福晋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和周澜泱之间的情分,也被这充满算计和争斗的储君之争,给磨没了。 胤佑见余十九整日窝在马车里郁郁寡欢,心下忧虑,索性也不下车,就在车里陪着她。 这一日,正好撞见她和周澜泱擦肩而过,稍一思量,便也想到了这般的原因。 “九侧福晋未必就真的与你生疏了。”胤佑轻声说。 余十九猛地抬起头,“嗯?” 胤佑面上稍显愧疚,“也是我连累了你们。” “我与九弟之间,……”胤佑不愿再多谈,只说:“九侧福晋的身份,若是与你太亲近,只怕也不好。” 其实余十九先前也有看到,周澜泱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眸子也亮了一下,下意识就想要朝她跑过来,但很快,眸子里的亮光就消散了,脚步便也沉稳下去了。 “我知道的。”余十九呢喃了一句。很快调整了心绪,她拉着胤佑的手,“咱们去骑马?” “好!”难得余十九有兴致,胤佑自然不会扫她的兴,掀开帘子吩咐一声,很快就有人牵了马过来。 夫妻二人下车上马,策马扬鞭。 一路从队伍的后边跑到前边,又从前边跑到后边。 康熙也坐在马车里,听着两人欢笑又嚣张的声音,忍不住笑骂:“这两个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梁久功看着皇帝的笑模样,也笑着说:“这也是七爷和陛下亲近的缘故。”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 梁久功说得没错,要不是他宠着,胤佑怎么敢这么嚣张? 没看其他皇子们,都规规矩矩的嘛。 然而,就在此时,马车外边忽然传来一阵小跑的脚步声,还有一个脆生生的问话:“皇阿玛,儿臣也想去骑马。” “诶哟,二十阿哥,这可不成啊,您还小呢。” 康熙的马车停了一下,小娃娃就爬上了马车,拧着拧着,就钻紧了康熙怀里,“皇阿玛,儿臣已经不小了,儿臣可以去骑马吗?” 康熙拍拍小儿子的脑袋,在他后背上轻轻推了一下,笑的爽朗:“去。” “谢谢皇阿玛!” “诶哟,皇上,二十阿哥还小呢!”梁久功忙劝了一句。 “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能把弓射箭了!” 梁久功就说不出话来了。 梁久功抬手在自己的嘴上拍了一下:“是奴才瞎操心了,虎父无犬子,二十阿哥一定不会负了陛下的威名的。” 胤佑就在此时,策马路过康熙的马车,勒马停下,朝着里边喊了一声:“皇阿玛,天色不早了,咱们就地扎营!” 康熙“嗯?”了一声,顺着梁久功掀开的帘子往外看,这才过了中午,距离该扎营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胤佑对上康熙审视的眼神,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旁边有一条小河,儿臣想着,要不带着小些的弟弟们去抓鱼。” 康熙笑骂道:“是你想带你福晋去,还拿你弟弟们做筏子,罢了,既然皇阿哥们有兴致,就地扎营!” 胤佑欢欢喜喜地道了句:“谢谢皇阿玛!” 一甩马鞭“驾!”就没影了。 马匹跑过,带起一片的灰尘,康熙的脸都黑了,指着胤佑远去的背影怒骂:“逆子!这个逆子!” 胤佑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此时他正牵着余十九的手,在河边漫步呢。qqΠéw 至于被他带过来抓鱼的弟弟们,身边都有侍卫守着,哪里需要他费心思。 康熙顺着孩子们的欢笑声找过来时,就见着那些年纪还小的皇子们,正在水边玩得开心。 至于本该带着弟弟们的胤佑,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余十九偏头看着身侧劲松般的男人,“累了?” 胤佑怔愣一瞬,“没有,闲人一个,怎么会累。” 余十九便止不住的心疼。 胤佑原本不是这样的性子,如今却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硬是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那皇位到底有什么好,竟然能让兄弟之间如此猜忌? 余十九想不通,但索性胤佑也不想要,她便也不深思。 “你后悔了吗?”余十九沉默了半晌,才问。 胤佑知晓余十九问的是什么。 无非及时,选择帮助胤禛,他有没有后悔。 早在皇阿玛废太子的那段时间,他就已经察觉到了。 胤禛对他,已经有所猜忌了。 也是因此,他才会带着余十九出门游玩,断断续续的就是小两年。 可他更没想到的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胤禛竟然还没有放松对他的警惕。 他才回来,胤禛就亲自上门试探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是你陷害我 “要说后悔,倒是不后悔的。”胤佑摇了摇头,“只是,如果能选择的话,下辈子我不想生在皇家了。” 就投胎到一个普通人家,一个真正能做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人家。 越往热河走,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现下气候正是宜人,再加上余十九本就喜欢玩水。 两人坐在河边,鞋袜放在一边,双腿搭在水里,脚丫在水里一晃一晃的,引动水面起了阵阵涟漪。 康熙带着梁久功,就站在两人身后不远的位置,没有打扰到两人,却恰好能将两人说话的内容尽收于耳中。 沉默了良久,康熙才苦笑了一下,转身,带着梁久功走了。 傍晚时分,一只海东青从营地里放飞,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胤佑和余十九的位置,正好看见那只海东青飞走的方向,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无奈。 “看来,四哥已经有动作了。”胤佑扯了扯唇角,“十九,要不,我寻个由子,先送你回京。” “我不!”余十九知晓胤佑要做什么,“你就算让我回京,避开这些事情,又能如何呢?” 胤禛之所以将这件事情交给胤佑做,不就是为了抓住胤佑一个把柄嘛。 胤佑是不愿意,可他若是不做,胤禛很可能就要将他当成敌人了。 他更不愿意和胤禛为敌,去争夺自己本就不想要的东西。 可若是做了,就相当于将身家性命都交付到胤禛手里。 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一个猜忌自己的人能不能保守秘密。 同胤禛不信任胤佑一般无二,胤佑也没办法全心全意的信任胤禛。 因此,在做这件一旦东窗事发,他的下场不会比胤褆和胤礽好到哪里去的事情之前,他想尽力将余十九安顿好。 “我们是夫妻,夫妻同体,到最后,不管是四哥想对付你,还是皇阿玛容不下你,我都逃不掉的。” 余十九这话一出,胤佑的心情就更加沉重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余十九握住胤佑的手,“你忘了,我答应过你,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和你一起面对的。” 胤佑伸手就将余十九拉到怀里,“此间事了,我们就离开京城,再不回来了!” “好。”余十九抬手,轻轻环住胤佑的脊背,“我会陪着你的,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路上行行停停,康熙的寿辰等不到热河了,便临时决定在密云县小范围地庆祝一二。 康熙又命老八胤禩带人先行前往密云,安排相关事宜。 然而,大部队到达密云县之时,随侍迎接的队伍之中,竟然没有老八的身影。 康熙心下便隐约有些不悦了,但并未发作。 胤禩手下的官,小心翼翼的带着康熙等人前去安顿下来。 胤佑陪着余十九回到两人的房间,想着连日赶路,好好歇一会儿。 却没想到,还没坐稳当呢,前边就出了事。 不知道怎么回事,皇上忽然大怒,让人将胤禩抓回来。 众人听闻君父发怒,忙不迭的赶了过去! 却到了康熙的寝殿才发现,桌子上摆着一只要死不活的海东青。 胤佑反应极快,当即呵斥道:“谁把这东西弄到皇上面前来的,还不赶紧带走!” “带去哪儿?”梁久功还没挪动一步呢,身后就传来康熙低沉愠怒的声音。 他就不敢再挪动一下了。 “老八呢!还没回来吗?” 梁久功弓着身子回答:“已经让人去请了,应该快要到了。” “逆子!都是逆子!朕要见他!还得七请八请的!” 康熙怒气冲冲的模样,让人也不敢上前去触霉头。 殿内连呼吸声都放轻了,整个殿内落针可闻。 胤禟和胤俄看着那海东青,又将视线看向胤佑。 胤俄也反应过来了。 “九哥,没看见十三!” 胤禟恨的牙痒,“这两个王八蛋!” 并非没有察觉到胤禟他们的目光,但胤佑依旧四平八稳的走到了康熙跟前,躬身问道:“皇阿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海东青与八弟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康熙冷哼一声,“他都敢拿一只半死不活的畜生嘲讽朕了,还有什么关系?” “他和这畜生没关系,有关系的是朕,是朕应该和这海东青一般无二,病恹恹要死不活的!” “皇阿玛息怒!” “皇上息怒!” 众人吓得稀稀拉拉跪了一地。 “皇阿玛身康体健,八弟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还请皇阿玛给八弟一个解释的机会。”胤佑跪地俯首,胤禟和胤俄在他身后,胤俄低骂了一句:“假惺惺!” 而后也抬头大喊:“是啊,皇阿玛!七哥说的有道理,八哥不会这么做的!” 余十九偏头看了一眼桌子上那只已经不会动弹,好像要硬了的海东青,心下念叨这招太狠了。 本来皇上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差,对死亡一事也越来越避讳。 连太医给皇上开药,都不敢说是治病的,只说是强身健体的。 面对儿子们的求情声,康熙充耳不闻。qqxδnew 此时他死死盯着那只断了气儿的海东青,胸口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大,心中盘算着,老八是不是想要借着这只海东青气死他。 然后好在这里矫诏,自立称皇! 寻常人还真想不到这一点,但谁让这一次,恰好撞在康熙心里那根红线上了呢? 胤禩是被人押进来的,万分惊恐,“儿臣见过皇阿玛!不知儿臣犯了何错,引万岁动怒!” 康熙脸色铁青,“万岁?朕可不敢当你八爷的万岁!” 康熙一甩袖子,就将那只已经梆硬的海东青从桌子上划拉下去,正好砸在胤禩的胸口上,又顺着他的身子,滑落到地上。 胤禩在看见那只海东青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妙了,“皇阿玛,这并非儿臣所为呀!” “这是有人陷害儿臣,儿臣给皇阿玛备下的!是一只强壮的海东青啊!” 他猛地转头,看向胤佑,“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陷害我!” 第五百六十四章 八爷落马 胤佑就在一瞬间,脸上表情错愕,惊恐,然后又似十分委屈,三种情绪交错上演,余十九看的竟也有些心惊。 变脸术可谓淋漓尽致! 胤佑皱着眉头,嘴唇颤抖着问胤禩,“八弟,你此言何意?” “一定是你!”胤禩伸手就扯住胤佑的衣领,“是你受了老四的指使来害我!” 胤佑也似生了怒气,反手拽住胤禩的手腕,低喝道,“八弟!东西可以乱吃,你话可不能乱说!我能理解你此番想要脱罪的心情,但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怎会陷害你?” “你在狡辩!除了你还有谁?!” “那我又岂止是不是八弟你自作孽后不可脱,而今竟要胡乱攀扯,拉人下水!” 眼看着兄弟二人之间,剑拔弩张。 “够了!”康熙厉喝一声,打断了胤禩,“老八!你若坦诚你的罪过,朕会考虑对你从轻发落!” “皇阿玛!此事绝非儿臣所为,儿臣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胤禩松了手,又瞪了胤佑一眼,又急急的向康熙辩解。 康熙冷哼一声。 “你先行抵达密云县,你七哥与朕一同前来,抵达之时,密云县都是你的人,你说你不知?”康熙越说越上火,更是斥道:“你不过辛者库贱妇所出!如今也敢狗胆包天,诅咒于朕!” “皇阿玛!” 胤禩心头巨震,赤红着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康熙。 胤禩的生母良妃,出身辛者库,这是胤禩一直逃脱不了的痛点,即使他从小被惠妃抚养,却也始终摘不掉‘母为辛者库女’的帽子! 如今,康熙竟当着众人的面,如此斥责他母子二人。要说愤怒,胤禩此时却是心寒心酸更多… 他八贝勒是多聪慧灵敏的一个人,到了此时哪里还不会不知,康熙今日的用意。 什么海东青,什么诅咒君父… 无不是…皇帝授意默认的一个计谋! “呵…”胤禩冷笑一声,眼里却含满热泪。 胤俄一集,忙出列求情道:“皇阿玛,八哥绝对不会…” “老十!” 胤禟低声一喝,忙将胤俄拉了回来。胤俄焦急的看着胤禟,胤禟却阴沉着脸,冲他轻轻摇头,示意不可轻举妄动。 康熙转身,当即便下令道:“胤禩不忠不孝,枉为人子人臣!撤了黄带子,革了爵位,立即锁拿回京!” 削爵革带子?! 这动静大了,一行人不管真心假意,也通通跪了下去,呼喊道:“皇阿玛息怒!” “尔等不必多言,谁敢为这畜生求情,以同罪论!” 随着康熙掷地有声的盖棺定论,外头的侍卫立即带着锁链上前,将胤禩拘了起来。 生变太大,余十九在一旁心跳如雷,止不住的心惊胆寒。 她看着身旁的男人,却见胤佑眉头紧皱,眼底似有些微微的悔意? 此事转的快,没几日,胤佑收到了胤禛的密信。胤佑看的眉头紧锁。 余十九端了杯茶过去,“雍亲王,和你说什么了?” 胤佑摇摇头,却将书信扔进火盆里烧了,淡声说:“关心了一下皇阿玛的龙体安康,没讲其他了。” 默然片刻,余十九低声问着:“因为一只海东青,皇阿玛这般发落八爷,是不是有些太狠了?” 胤佑笑的有些无奈,握住了余十九的手,说:“海东青于我们而言,地位崇高,向征天神。” 余十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从她来说,其实还是不太能够理解,在当权者眼中,一只鹰竟然能比儿子还要重要。 但她不理解也没关系,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见得多了,也有些麻木了。 察觉这个念头后,余十九有些心惊!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被这个地方同化了…… 察觉到余十九表情变化,胤佑有些担心的看了她一眼,“十九,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个表情?” 余十九赶紧说:“没有,我只是在想……既然这海东青地位如此高,八爷真的会犯这种蠢吗?” 胤佑一愣,唇动了动,到底没有回答余十九这个问题。 余十九又问:“方才我看皇阿玛看了你好几眼…” 想到方才胤禩言之凿凿地扯着胤佑的衣领的模样,余十九心有余悸。 别人没看见,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康熙那一瞬间,分明也不是没有怀疑胤佑。 虽然只有很短的一瞬间,可怀疑确实存在过。 胤佑眼神微动,“皇阿玛未必就没有怀疑我。” 余十九明显还想说些什么,可胤佑却将她的手握的更紧,说道:”“这件事情,就到此结束了。” “好,我不多问了。”余十九在心底叹了口气。 若是能如此结束了,那便也行… 其实更深入的东西,余十九不是没想过。 若是皇帝真要深查,给胤禩一个机会,也不是不能彻查,但是彻查下来,实在牵扯太多!到 所以,不管这事到底胤禩是有意无意,又或者是被人陷害的,站在康熙的角度来看,或许已经无所谓了。 在朝中,已经有人羽翼颇丰…… 过了一月有余,返回了京城,余十九先回了府。 迎面却撞上采青,神情急切,满是紧张。qqnew “福晋,您可回来了!” “出了何事?”余十九询问。 采青面露难色,压低了声音:“八爷的事儿,京城里已经传开了!奴婢不知道外边传的牵连甚广是什么意思,可是!咱们大阿哥,被禁足在府中了!还有明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什么!” 余十九惊呼出声,差点踉跄。她抓紧了采青的手,问道:“怎么没人来信与七爷和我讲?大阿哥好好的,怎么会被禁足?” 采青都快哭出来了。“说是…八爷被押回京城后,锁进了宗人府,十四爷将宗人府闹的快翻了天!咱们大阿哥,还有五爷府的弘昇阿哥,都跟着去了…” 闻言,余十九只觉得头晕目眩。 一时间,她脑子里却猛的闪过一个念头…胤禛就在京城,替君父监国,可是为什么弘曙出了事,他却没有告知胤佑一声? “福晋,怎么办?大阿哥现在闹的不可开交,那院子里被锁着,奴婢们也进不去。” 采青红着眼,声音压不住的哽咽。 余十九抬手,慢慢迈开脚步朝里屋走。 “别急,你别急,既然府上有宫里来的人,现在不能去看大阿哥。等七爷回来,等等…” 第五百六十五章 这是淳郡王府! “还有…”采青吞吞吐吐的,“侧福晋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府医看过几次,原是说好生调理,也没什么大碍。可是大阿哥这事儿出的急,侧福晋急火攻心,有些严重了…” 余十九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语调也愈发的缓慢。“我知道了。” 等着胤佑回府的时辰,余十九去了芙蓉院。 满院萧条冷清,阿图灵泪眼汪汪的看着床榻上的人,那拉氏有些昏迷,还发着低热。 “福晋…”春竹行了个礼,被余十九按下了,“我来看看侧福晋。” “是,福晋请…”春竹将人迎进去,阿图灵转身见是余十九,便扑了过来:“母亲!您快劝劝你我额娘!她病的好严重!又不吃药!大哥那头闹的厉害,她跟着着急上火的,女儿看着实在心疼。” 望着眼前的大姑娘,余十九心中一酸。 以前,带着阿图灵在花园里扑蝶抓鸟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晃眼间,都这么大了。 余十九拍拍阿图灵的肩膀。“我知道的,你别急,我劝劝你额娘。” “嗯。”阿图灵抹了抹泪,退到了一边。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嘴唇干的厉害,余十九坐在床边的绣凳上,给她捻了下被子,“多礼的话就不必说了。听说你身子不好,我来瞧瞧你。” 那拉氏却突然抓住余十九的手腕,眼睛瞬间便红了,余十九的手腕被她捏的生疼。 “弘曙…”那拉氏好吃力的才说了这两个字。 余十九按捺心中酸楚,故作凶狠的说道:“你只知弘曙,怎不想着阿图灵,与弘倬?大格格送到了成嫔娘娘身边去了,我就不说了。可这府上,你还有两个孩子在你身边呢!就是为了他们俩,你也该顾惜自己身体!” “咳咳咳…”那拉氏咳嗽一阵,撑着靠了起来,苦笑说:“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弘曙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安的下心?” “福晋,他是你儿子,你无论如何都得救救他啊!” 那拉氏泪如雨下,余十九握着她手,语调拔高了些:“现在只是禁足在府上,便说皇上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你多想多思的,才是不好!” “我…咳咳咳…” 一句完整的话没说完,那拉氏又是一阵咳嗽。余十九回头,吩咐道:“侧福晋今日的药用了吗?给我。” 春竹忙从外头应了一声,“是!这就来!” 黑乎乎的药汁自然不会好闻,余十九吹了几口气,渡凉了些才送到那拉氏嘴边。 那拉氏刚要张嘴喝,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出来了声。 “呵呵…” “笑什么?”余十九望着她。 那拉氏冲着余十九笑笑,“我曾经,也喂过你药呢。” 余十九一愣。 好一会儿才想起,多年以前,她初次侍寝,那拉氏耀武扬威的给她灌了避子汤。 想起往事,余十九噗嗤一笑,眼底却有些发红。将汤药喂了过去,笑骂道:“是啊,这碗就还给你,老实喝了…” ………… 从芙蓉院出来后,余十九一人在府中的大花园站了许久,望着天色渐晚,她一时迷糊,竟然算不清自己到这里有多久了? “十年?二十年?”余十九喃喃自语,“可是,并没有这么久啊…” 就在此时,采青快步过来,语气有些欣喜,“福晋!主子爷回来了!” “平日里就不让他跟着十四胡闹,如今惹出事来,还在闹!” 胤佑怒拍桌案,吓的一屋子的人全噤了声。 余十九挥挥手,示意下人都退下。才慢慢走到胤佑身后,给他捏着肩膀,劝道:“事到如今,你生气也没法子,侧福晋情况也不大好,若是弘曙真有个什么,她怕是活不成了。” 胤佑沉吟片刻,只冷声说了一句:“你去看看,叫他别闹了!若是他还不听,就让人给他端碗哑药过去!” 说完这话,胤佑直接起身便走,显然被气的不轻。 望着男人的背影,余十九悠悠的叹了口气,低眉敛眼间,竟是愁绪。 她问自己,早知如此,当初是不是不该支持着弘曙去跟随他十四叔进军营? 可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时光回溯是不可能了,只能尽量将这件事情对弘曙的影响降到最低。 余十九才刚到弘曙的院子门口,里边传来一阵摔摔打打的声音。 门口的侍卫是宫里来的人,横着长枪挡在余十九跟前,“七福晋恕罪,弘曙阿哥的院子,现在不能进!” 听到外边的声音,屋里摔打的声音骤然停下。 “额娘!”弘曙大喊出声。 接着人便跑了出来。 “弘曙!”余十九一急,下意识的便要拨开阻拦的长枪,那侍卫又厉声一喝:“七福晋!您慎重!” 简单几个字,生生将余十九的动作逼停了。 “狗奴才!你们敢为难我额娘!”弘曙气的发疯,上前便要揍人。 “弘曙!你就在那别动!”余十九踮着脚,声音哽咽,慌忙劝停了弘曙。 弘曙衣着凌乱,眼下透着乌青,下巴处的胡茬也跟着冒了出来。 见余十九眼里含泪,弘当即曙便红了眼眶,“额娘…我不动,我就在这儿站着,你别急…” 那两名侍卫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七福晋,属下等是奉了皇上之命,看守弘曙阿哥,无圣令,这个院子不得进出!还请七福晋速速离去!” 闻言,余十九瞪了他们一眼,“我就在此处,没有进去,弘曙阿哥也没有出来!这算违反皇命吗!” 侍卫哑口无言,不自觉的攥紧了手里的长枪。 余十九凛着一双眸子,瞟着他们的腰牌。“你们是…十三爷的人?” 那侍卫答道:“七福晋,我们是皇上的人!” “额娘,不必与他们多费口舌,他们可是十三叔手下的精兵悍将!哼!”弘曙这话,便是坐实了这些侍卫的身份。 他们都是胤祥选出来的精锐,看押弘曙的。 余十九心里有了些计较,又压着声音里的哽咽,对弘曙说:“弘曙,你一日三餐都要按时吃,顾惜自己身体,莫要吵闹,再怎么样,这是在淳郡王府,是你阿玛的府邸,是你自己的家!” 话音刚落,余十九又将视线投向看守的侍卫。“你们说,我讲的对不对?” 那侍卫也是软硬不吃的,只答:“七福晋,您该离开了。” “哼!”余十九冷哼一声,又深深的望了弘曙一眼,转身离开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病逝 余十九独自在屋里坐了很久,直到胤佑进屋,她也仍旧靠着窗户,眉头紧锁,神情也不舒展。 知道她是为了弘曙的事儿烦心,无谓的安慰胤佑也劝不出口。 他走过去,轻轻揽住余十九的肩膀,“十九。” 余十九侧目,望了胤佑一眼,轻声说:“看守弘曙的人,是十三爷派的。” 胤佑心里微窒,“到底是皇阿玛的命令…” “为何雍亲王都不事先与你知会一声?”余十九这话问的隐晦,可实际意思却太明显了。 她在埋怨胤禛明明知道京城里的情况,却不愿和胤佑通个气。 可胤佑却说:“你知道十四怎么说的?十四说如果皇阿玛不放了老八,他便要去宗人府和老八同吃同住,弘曙和弘昇竟也跟着如此!这不是自己作死是什么!” 闻言,余十九便没说话了,可脸色依旧不好。 拉过余十九的手,胤佑轻声劝道:“别太担心了,皇阿玛还是顾忌着咱们的,只是让弘曙在府上禁足,没入宗人府,毕竟自家里,不至于让他吃太多苦。” 余十九摇头“这是淳郡王府,有你在这儿看着,那些侍卫不敢为难。可他心里苦啊。” 胤佑又说:“不止一次劝过他小心谨慎些,他都没听。此番差点连累了府上,他心里若是愧疚难当,权当长个记性,知晓日后不要随意掺和。” “熬着,熬着看老爷子哪日施恩,将他放出来。”余十九这话说的有些赌气,胤佑呐了一口气,道:“你别说这种气话,我自己儿子我哪儿有不顾的道理,我知道去周旋的。” 余十九这才点了点头。 翌日,胤佑天未亮便出了门,余十九也没什么睡意,刚见日光,她便起身到了院子,倒腾着那几株新树。 采青打个呵欠。“福晋,给您端碗燕窝来,早晨哪有不吃东西的道理。” “不用了,我没胃口,给三阿哥端去,这几日他学业繁忙,我也没多过问他。” 余十九锄了些土,语气淡淡的。“再告诉他,近日府上事儿多,让他就别乱跑了。” “是。三阿哥是个懂事儿贴心的,会听您话的。”采青应了声,刚要退下。 突然! 春竹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 “福晋!福晋!不好了!” 哐当一声,余十九手里的小锄头掉在地上,她怔怔的看着惊慌失措的春竹。 果不其然,春竹泪眼朦胧,张口哽咽道:“侧福晋,侧福晋她……不行了!” 余十九拔腿便朝芙蓉院跑。 曾经趾高气昂的女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脸色蜡黄,她嘴唇惨白,吃力的睁着眼,见到余十九,轻声道:“福晋来啦。” 余十九忙回头喊道:“府医呢!府医怎么不过来!” 采青轻轻拉了拉余十九的袖子,示意她看角落。 余十九才注意到,房间角落里,府医背着药箱,低着头叹息。 余十九只觉心头一震,再回头看那拉氏,她却声音沙哑的笑着:“福晋不必着急,我没什么的。” 眼前这个女人,和她记忆之中那个嚣张跋扈,锋芒毕露的侧福晋,一个重合点都没有。 一个尖锐的人,身上的棱角都被磨平了 但余十九看得清楚,那拉氏哪里是没什么大碍的样子,这分明已经行将就木了。 “福晋,我想与你说说话。”那拉氏的声音里,隐隐带着哀求。 余十九眨眨眼,隐下一股酸涩,轻声对采青说道:“让吴德立刻去请七爷回来!” “是!”采青快速离去。 就着丫鬟搬过来的凳子坐在床边,余十九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你莫要忧心,好生将养,弘曙那边,我与七爷自会去想办法。” 那拉氏缓缓摇头,“我并不担心。” 她说:“福晋对大阿哥的好,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大阿哥在福晋身边,比在我身边,养得更好,我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余十九抿了抿唇,她和那拉氏到底没什么好的交情,两人之间唯二的交集就是胤佑和弘曙。 如今她不想说弘曙,但这个时候提胤佑,似乎更不合适。 于是找不到话题的余十九,就沉默了。 那拉氏目光柔和地看着余十九,“其实,我很羡慕你。” 余十九不说话,那拉氏就自顾自的说,“想当年,在阿哥所里,我刚到七爷身边伺候的时候,也是感觉有被他喜欢过的。” “但我明白,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七爷对你是爱,对我…大抵就只是个喜欢的玩意儿一样。” 余十九想着,她初次见到那拉氏时候的场面,锋芒毕露的女子,像是美艳的玫瑰一样,让人不敢直视。 那拉氏年轻的时候,刚与胤佑相遇的时候,应该该也是个漂亮伶俐的洒脱姑娘。 只是这么多年,被困在后宅,在黑暗之中前行,摸爬滚打,黑夜渐渐地,将她身上那些光芒吞噬了。 那拉氏忽然朝着余十九伸出手。 余十九伸手,接住那形同槁木的手,低声劝着:“别想这些了,好好将养,你会好起来的,你还没看见弘曙娶妻生子呢。到了明年,咱们好好给弘曙看一位好姑娘…” 那拉氏摇摇头,“福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不行了。” 余十九的心头沉重了些许。 “弘曙,就拜托给你了。” 余十九抿了抿唇,那拉氏便微微合上了双眼,声音越来越轻:“我这一辈子,就是如此了,我有点累了,想睡会儿。” 余十九看着她用尽了力气,呼吸越来越轻缓,余十九心头酸的厉害,轻声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 余十九脚步麻木,怎么出的芙蓉园都不知道。 到了大花园的时候,看见吴德急急忙忙的身影。“福晋!已给七爷送去信了,他立刻便回!” “好。”余十九仰头望着天,怎么大白天的,便灰蒙蒙的? 整个淳郡王府都陷入了一种无端的静谧里。 午时刚过不久,胤佑大步流星跨进芙蓉院,余十九坐在外面的石凳上,看见胤佑便噌的起身。“七爷!” 胤佑微微喘着气,额上还有细汗。 就在此时,里间传来春竹的悲怆哭喊:“侧福晋!” 胤佑旋即转身便跨了进去,跪在窗边的阿图灵回头,满脸是泪:“阿玛!额娘她…额娘她…” 胤佑睁大了眼,看着床上的人眼角还淌着泪,呼吸已彻底停止了。 “阿玛!额娘走了!” 阿图灵起身,扑进了胤佑怀里,胤佑抱着女儿,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玛,额娘好想见大哥,为什么不让大哥出来见见额娘啊!阿玛!”阿图灵哭的声声如泣血,胤佑拍了拍阿图灵的背,“不哭了,不哭…” 府上办起了丧事,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瞒不住被关着的那个人。 原本一直安安稳稳在房中待着的弘曙,又开始大吵大闹,快要将房顶掀翻了。 听到下人禀报时,胤佑站在外头看着灵堂里一片凄凉,春竹哭的直不起身。余十九拥着阿图灵低低的说着话,刚回府的弘倬腥红着眼像只兔子。qqnew “主子爷…大阿哥那头…”吴德低着头,语焉不详的说道:“要和那些人动手了…要不您去看看?” 胤佑抬步便要走,余十九正好抬眸看到动静,便走了出来。 “我去…” ………… 余十九站在门外,弘曙与那几个侍卫互相对峙,谁也不让睡。 那孩子红着眼,周身凌乱,怒吼着:“再敢拦着爷!你们全都得死!” “大阿哥!您要是不听劝,非要出去,到时候倒霉的可就是你们整个淳郡王府了!” “弘曙!”余十九大喊道:“你千万冷静!你额娘说,她希望你好好的,她说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生下了你,你是上天赐给她的最好的礼物!” “额娘!”弘曙哇地一声,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悲伤,痛哭出声。 弘曙跪在地上,大喊道:“母亲,儿子知道错了!您与阿玛想个法子,放我出去,我真的知道错了,让我去送送我额娘!” 余十九的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了下来,压抑着哭腔,唤了一声:“弘曙——” 余十九压着心绪,她转身看向那两个看守,“二位,百善孝为先,这孩子生母病逝,我请求二位通融一二,就让他出来,去给生母磕个头!” 两人面上动容。 余十九继续说:“就一炷香的时间,成吗?让这孩子去给他生母磕个头,立刻便将他押回来,成吗?” 侍卫对望一眼,但却仍是摇头,“七福晋,我二人也于心不忍,但我等奉皇上之命,实在是不敢徇私,还望七福晋谅解。” 余十九站在门外,一手捂着嘴,压抑着哭声,却早已泪流满面。 突然,弘曙身子一歪,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弘曙!” “大阿哥晕倒了!你们快让开!”余十九再也忍不住,高声吩咐。 又转身看着看守:“开门!你们没见大阿哥晕倒了吗!” 侍卫面上仍旧为难,甚至狐疑的打量着倒地的弘曙。 余十九却已经顾不得太多了,厉声道:“你们可想好了!大阿哥就算是犯了错,那也是皇孙,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第五百六十七章 出征 那些侍卫到底不敢拿皇孙的性命去证明自己的衷心。 再加上余十九厉声说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她亲自去向皇上请罪。 七福晋话都说到这儿了,侍卫们自然也不好继续为难,终于将锁打开。 弘曙本就郁结心生,如今又是悲痛交加,直接就病了过去。 一时间,这淳郡王府好不热闹。 “大哥的院子开了?”弘煦穿着一身浅白,腰间束着白布,算是为那拉氏戴孝。 小莫子点点头:“是,大阿哥突然晕了,福晋让人将锁开了,这会儿府医正在那边瞧。” 弘曙想了想,“走,过去瞧瞧。” “那…这边?”小莫子朝灵堂方向看了一眼,弘煦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弘煦只到了院门口,远远便站住脚,朝着里边张望。 见到自家额娘着急忙慌进了房间,弘煦心下便是一冷,“我这个哥哥,就是个祸害,早晚会把家里人全都连累了。” 小莫子吓得身上一哆嗦,这话他可不敢应。 “走。”弘煦转身就走。 小莫子愣了一下,“主子不是来看大阿哥的吗?” 弘煦冷冷看了小莫子一眼,“你担心大哥?” 小莫子不明白自家主子心里的想法,他是去年才来伺候弘煦的,不明白这兄弟两到底好还是不好。 但也听其他下人说,近两三年,福晋和淳郡王没怎么管过这位三阿哥,三阿哥学业自觉,自醒,就连在宫里头无逸斋,也是能拔得头筹的。 而自己生存的根基是面前这位,自然不敢逆着弘煦说话,当即摇头,“奴才只是觉得,福晋都去了,主子您若是不去,会不会让福晋……” 弘煦冷哼一声,“回去了!”而后快步离去。 “你说弘煦来过?”余十九在病床边整理着弘曙的衣物,采青点点头,“嗯,奴婢应当没有瞧错。” “既然来了,怎么也不进来?”余十九就这么一说,采青抿着唇,也不知怎么答这个问题。 “罢了。” 余十九简单料理了一些,便又返回了前院去…… 丧事办的简单,前后也就几日,弘曙的病还没大好,胤佑终于进宫求见了…… 至此,康熙对自己这个七儿子的想法,仍然很复杂。 康熙迟疑了一瞬,就收起桌上的奏折,“让他进来。” 梁久功弓着腰,快步走到门口,将胤佑请进去。 “你是来替你那个儿子求情的?” 不等胤佑开口,康熙倒是率先询问了。 胤佑也不隐瞒,他知道,在康熙面前,怎么隐瞒都没用。 “弘曙到底是儿臣的儿子,虽然此番他犯了忤逆君上的大错,但儿臣身为他阿玛,总不能不为孩子考虑。” 康熙目光下垂了一瞬,而后灼灼地盯着胤佑,“你既知道他犯的是大错,就更应该明白,朕只将他关在你自己府上,已经是看在你我父子情分的面子上了。” “儿臣明白。”胤佑膝盖一弯,跪倒在地上,“故而,儿臣不敢奢求皇阿玛能原谅弘曙,儿臣只求,皇阿玛能允许弘曙随军,让他将功折罪!” 康熙沉默片刻,问的尖锐:“你还敢让他跟着十四?” “皇阿玛,您派十四弟出征,是给十四弟机会,那弘曙犯了大错,也求您同样给予弘曙这个额机会!” 胤佑目光灼灼地看着康熙,康熙也神色莫名地看着胤佑。 良久,康熙才问:“你不会后悔?” 他这几个儿子的党派之争,康熙如何能不知道? 十四是老八党,此番被康熙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过是因为西藏那边情况紧急,十四是最好的出征人选。 胤佑听得出康熙的意有所指,他也终于说了实话,“孩子大了,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我劝不动他,能为他做的,仅此而已。求皇阿玛——成全……” 见胤佑终于说实话了,康熙微微叹了口气,“父母之爱子,为之深远计啊。” 胤佑磕了个头,额头贴在地面上,“求皇阿玛恩准。” 康熙沉默了片刻,终于微微颔首,“准了。” “谢皇阿玛…” 出征之日在即,便是胤佑和余十九再如何不舍,也还是只能将尚在病中还未痊愈的弘曙送走。 “你此去路途迢迢,照顾好自己。”余十九给弘曙收拾着行囊,话语轻轻。“战场凶险,额娘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求你平安。” “是,儿子知道。”弘曙点头,抬眼看见了门口的人,便欣喜道:“弘煦!怎么不进来?” 余十九循着声音看过去,笑道:“来送你大哥?快些进来。” 不想,弘煦却是笑笑,就站在门边没有动作,只说:“看着大哥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我在家里等着大哥。” 说完,弘煦便拱手告辞。“额娘,大哥,我先回院子了。”qqΠéw “弘煦!”余十九喊了一声,叹气道:“这孩子…” “额娘,无妨的。” 弘曙收拾好后,望着余十九,承诺道:“额娘放心,儿子一定平安回来。” 余十九红着眼,用力的点了点头。“嗯!额娘和阿玛,都在家里等着你!” 第五百六十八章 志不在此 而此时的朝堂,却也是风云变幻,因着老八失势,原本八爷党都改投十四门下,变成了十四爷党。 渐渐三足鼎立变成了亲兄弟二人的互相对峙。 康熙明显对胤禛越加重用,已经渐渐将国事交给胤禛处理,甚至几次让胤禛替君代行出巡,意味不言自明。 胤佑心中清楚,康熙已经认定了胤禛,不会再有改变。 只能给弘曙去了信,让他小心为上,切莫再掺和过多。 只是这封信,没了回音,也不知道是信没能送到弘曙手上,还是他见着了,却不愿回信。 胤佑这个当爹的,惯常是得不到弘曙的信,反倒是余十九,一两个月便能收到一封来自弘曙的家书,多数时候都是在闲话家常。 说路上的见闻,说边境的风光,说军中的小事。 余十九看着,先是笑,再没多久,便红了眼,默默的流泪。 ………… 这一日,淳郡王府上收到了帖子,是胤禛寻胤佑过府相见。 胤佑在屋子里独自待了许久,取了件物品,才去赴约。 胤禛挥退旁人,给他添了茶,语气淡淡的:“七弟这是何意?什么时候到四哥府上还要带东西了?莫不是要与哥哥疏远了?” 胤佑笑着摇头,“四哥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过是些早前与福晋出去游玩之时,偶然得到的一些小物件。” “不甚珍贵,只是少见,当时就想着回京之后,送给四哥的。” 打开那个盒子,映入眼帘的,有各族的带着异域风情的首饰,装饰物件,摆件,甚至还有一些好看的贝壳和精致的石头,乱七八糟装在盒子里,甚至有点凌乱。 和那个装东西的楠木盒子相比,未免会给人一种大材小用之感。 胤佑拿出其中一枚贝壳,“这个是我与福晋在海边捡到的,当时我们捡了很多,就这一枚最好看。” “还有这个,是一个被福晋救下的苗疆姑娘送的,我福晋挑出一件最好看让我给四哥送来了。”那银链子拿起来的时候,发出脆响,很是悦耳。 “这些石头,是在一座偏僻山村,我们在那里停留了几日,那处只有一间学堂,教书先生病了,我去顶替了几日,这是那些孩子交的束修。” “这个兔子就更厉害了。”胤佑又从中拿出一个草编的兔子,“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大娘亲手编的,我福晋很喜欢,又心疼那大娘年纪太大了,就把她的东西都买下来了。” “还有这个……” 胤禛看着胤佑将盒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如数家珍,连每一件的来历都能说的清清楚楚。qqnew 这些东西里,都带着胤佑和余十九独特的回忆,胤佑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 “喏,就这么多了。”胤佑将盒子掏空,之后又将东西一件一件的收好放回盒子里。 胤禛怔愣地看着被胤佑推到自己面前的盒子,心思已经百转千回。 “怎么,不喜欢?”胤佑面露诧异,“这可都是我挑出来最好的了,就连皇阿玛都没有的。” 胤佑难得正色,胤禛忙摇摇头,“不是,只是想着,你这些年,还去了不少地方。” “这才哪到哪儿啊。”胤佑无所谓的摆摆手,“以后我还要带着我福晋走遍大清的每一片土地呢。” 胤禛闻言,收起自己心下那些复杂的情绪,认真地看向胤佑:“你,已经决定好了?” “这有什么好决定的?”胤佑笑着问。 “四哥难道希望,我背刺于你,再与你争个你死我活?” 胤禛呼吸一滞,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四哥,先不说我是个瘸子,能不能争这个问题。”胤佑拍了拍楠木盒子,“就说我与四哥相交多年,四哥还不能明了我的心意吗?” “这些东西,还不够表明,我志不在此吗?” “可是……”胤禛仍有犹豫。 胤佑却已经开口,“不若这样,日后四哥登基,给我个免死金牌玩玩,如何?” 胤禛盯着胤佑看了许久,才终于缓缓呼出一口气,“七弟,希望你不会后悔。” “真到了那时,我后悔也晚了呀。”胤佑耸耸肩,“到那时,四哥一定已经坐稳了皇位,天下归心。” 胤禛叹了口气,“喝酒。咱们兄弟两个好好喝两杯。” 这晚,胤佑也没有驳了胤禛的面子,喝得酩酊大醉,被四爷府上的车把式送回去的。 余十九见他这般,心头也算松了一口气。 但转头去看,余十九才惊觉自己对弘煦疏忽太多… 第五百六十八章 志不在此 而此时的朝堂,却也是风云变幻,因着老八失势,原本八爷党都改投十四门下,变成了十四爷党。 渐渐三足鼎立变成了亲兄弟二人的互相对峙。 康熙明显对胤禛越加重用,已经渐渐将国事交给胤禛处理,甚至几次让胤禛替君代行出巡,意味不言自明。 胤佑心中清楚,康熙已经认定了胤禛,不会再有改变。 只能给弘曙去了信,让他小心为上,切莫再掺和过多。 只是这封信,没了回音,也不知道是信没能送到弘曙手上,还是他见着了,却不愿回信。 胤佑这个当爹的,惯常是得不到弘曙的信,反倒是余十九,一两个月便能收到一封来自弘曙的家书,多数时候都是在闲话家常。 说路上的见闻,说边境的风光,说军中的小事。 余十九看着,先是笑,再没多久,便红了眼,默默的流泪。 ………… 这一日,淳郡王府上收到了帖子,是胤禛寻胤佑过府相见。 胤佑在屋子里独自待了许久,取了件物品,才去赴约。 胤禛挥退旁人,给他添了茶,语气淡淡的:“七弟这是何意?什么时候到四哥府上还要带东西了?莫不是要与哥哥疏远了?” 胤佑笑着摇头,“四哥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过是些早前与福晋出去游玩之时,偶然得到的一些小物件。” “不甚珍贵,只是少见,当时就想着回京之后,送给四哥的。” 打开那个盒子,映入眼帘的,有各族的带着异域风情的首饰,装饰物件,摆件,甚至还有一些好看的贝壳和精致的石头,乱七八糟装在盒子里,甚至有点凌乱。 和那个装东西的楠木盒子相比,未免会给人一种大材小用之感。 胤佑拿出其中一枚贝壳,“这个是我与福晋在海边捡到的,当时我们捡了很多,就这一枚最好看。” “还有这个,是一个被福晋救下的苗疆姑娘送的,我福晋挑出一件最好看让我给四哥送来了。”那银链子拿起来的时候,发出脆响,很是悦耳。 “这些石头,是在一座偏僻山村,我们在那里停留了几日,那处只有一间学堂,教书先生病了,我去顶替了几日,这是那些孩子交的束修。” “这个兔子就更厉害了。”胤佑又从中拿出一个草编的兔子,“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大娘亲手编的,我福晋很喜欢,又心疼那大娘年纪太大了,就把她的东西都买下来了。” “还有这个……” 胤禛看着胤佑将盒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如数家珍,连每一件的来历都能说的清清楚楚。qqnew 这些东西里,都带着胤佑和余十九独特的回忆,胤佑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 “喏,就这么多了。”胤佑将盒子掏空,之后又将东西一件一件的收好放回盒子里。 胤禛怔愣地看着被胤佑推到自己面前的盒子,心思已经百转千回。 “怎么,不喜欢?”胤佑面露诧异,“这可都是我挑出来最好的了,就连皇阿玛都没有的。” 胤佑难得正色,胤禛忙摇摇头,“不是,只是想着,你这些年,还去了不少地方。” “这才哪到哪儿啊。”胤佑无所谓的摆摆手,“以后我还要带着我福晋走遍大清的每一片土地呢。” 胤禛闻言,收起自己心下那些复杂的情绪,认真地看向胤佑:“你,已经决定好了?” “这有什么好决定的?”胤佑笑着问。 “四哥难道希望,我背刺于你,再与你争个你死我活?” 胤禛呼吸一滞,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四哥,先不说我是个瘸子,能不能争这个问题。”胤佑拍了拍楠木盒子,“就说我与四哥相交多年,四哥还不能明了我的心意吗?” “这些东西,还不够表明,我志不在此吗?” “可是……”胤禛仍有犹豫。 胤佑却已经开口,“不若这样,日后四哥登基,给我个免死金牌玩玩,如何?” 胤禛盯着胤佑看了许久,才终于缓缓呼出一口气,“七弟,希望你不会后悔。” “真到了那时,我后悔也晚了呀。”胤佑耸耸肩,“到那时,四哥一定已经坐稳了皇位,天下归心。” 胤禛叹了口气,“喝酒。咱们兄弟两个好好喝两杯。” 这晚,胤佑也没有驳了胤禛的面子,喝得酩酊大醉,被四爷府上的车把式送回去的。 余十九见他这般,心头也算松了一口气。 但转头去看,余十九才惊觉自己对弘煦疏忽太多… 第五百六十九章 短暂相逢 余十九不知从什么时候,弘煦和胤禛越来越亲近,有事没事就往四爷府上跑。 二人亲密的好似父子俩。 趁着胤佑没在府上,余十九还是将弘煦喊到了自己身边。 “额娘…” 弘煦也长高了不少,眉眼长开了,也多了几分凌厉。 “你坐。我与你说说话。”余十九按着弘煦坐下。 弘煦乖乖听话坐好,“额娘要说什么?” “你…你最近和你四伯…”余十九斟酌着,问的谨慎,“走的很近?” 弘煦一笑,“怎么?额娘不愿意我与四伯亲近?可大哥都在十四叔手下做事,我与四伯亲近些,又何妨?” “你…”余十九被堵的语塞,一时竟然无法反驳。 弘煦起身,显然没有和余十九多说话的兴致,拱了拱手,便告退道:“儿子书房还有事,先告退了。” “弘煦!” 对于余十九的喊声,弘煦充耳不闻,只当没听见,着实将余十九气着了。 胤佑回府后,从采青嘴里听说了此事。还没来及安慰余十九,便听余十九不满的说道:“也不知是我对他太放心,还是我这当娘的没尽到责任,让他如今以为自己长大了,想做什么,全然不顾父母的意见了。” 胤佑笑笑,拉住了余十九的手,二人对视片刻,却听胤佑说道:“随他去。” 余十九一愣。“什么?” “随他去,这不是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吗?”胤佑捏着余十九的脸颊,将人拥进了怀里,语气里却也有些无奈。 “咱们出去四处游玩,这些不省心的愿意造,就自己造!” 余十九无奈,再加上也确实劝不动弘煦,索性不再操心,便当真跟着胤佑一起继续游览山河去了…… 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尚在春秋,行至四川境内,找到了一个小村子,余十九发现这里日子过得穷苦,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胤佑便带着余十九暂且住了下来,租了一处小院子,种菜养鸡,日子过得快活似神仙。 当然,也因为两人不缺钱,不为生活所扰,整日里诗酒年华,风花雪月,惹人生羡,还传为远近闻名的一段佳话。 但两人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长时间,便又一次整理行装启程出发。 玩累了就就地租一个小院子住下,过一段安稳日子。 安稳日子过够了,就再出发。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康熙五十八年…… 吴德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找到了胤佑的随身侍卫,慌忙将十四快要回京的消息告知了。 “行了,这是没得玩了。”胤佑看着信,笑着递给余十九。 余十九接过,扫了一眼,当即便兴奋道:“十四要回来了!?那弘曙也就回来了!” “是不是!”余十九拉着胤佑,兴奋不已。 胤佑点点头,笑的宠溺:“是是是…所以啊,咱们收拾收拾,回京…” 大军入城这一日,一大早,余十九已经穿戴整齐,选了大军进城必经的一条街上的一个酒楼。 在二楼开了个雅间,开着窗户等着大军进城。 大军缓缓行过街道,进入余十九的视野之中。 弘曙骑着马,跟在十四左侧后方。 当年英俊的少年郎,一别几年,此番再见,已经长成了硬朗的男子汉。 身上多了杀伐之气,让人一眼看去,就移不开眼睛。 但同时,余十九的心中陡然升起一阵酸意。 “弘曙瘦了。”她轻声和身边的富察敏敏说。 富察敏敏也哽咽道:“还说呢,你久不回来,都没发现我也老了?孩子自然就长大了…” 余十九思念也从眼底溢出来,嘴上却还在说,“这样看着,其实强壮了不少。” “是啊,咱们大阿哥也是马上杀敌,浴血狂沙的男子汉了。”富察敏敏捏着绢子轻轻擦拭掉了余十九眼角的泪。 弘曙骑在马上,不知为何,心中便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感受。 他知道,他的额娘一定在某个方向看着他,他转头去寻,正好对上余十九从窗户伸出去的手。 她朝弘曙挥手。高兴的对富察敏敏说:“他瞧见我了!” 弘曙表情微变,也冲着余十九摆了摆手。qqnew 余十九的眼神里,思念太浓郁,甚至让弘曙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他太害怕了。 这些年,每每午夜梦回,他都还记得,当初八爷倒台,他府上禁足之时,额娘那沉默的身影。 他还记得,他吵闹不休的时候,额娘是怎样温柔地告诉他,他的身后,永远有阿玛和额娘给他做后盾。 他近乎于逃跑,逃离了京城,多年不肯回京,就是不愿意再面对被自己连累了的阿玛和额娘。 他想着,只要自己不在京城,他犯了再大的错,皇爷爷也不会惩罚阿玛和额娘的。 他以为,阿玛当初送自己离开京城,应当也是这样的想法,可此时看着余十九压抑的思念和担忧,他终于明白了阿玛和额娘的苦心…… 入宫述职后,允许出宫的那一瞬间,弘曙像是疯了一样,第一时间赶回府。 淳郡王府的门口站着四个人。 余十九和富察敏敏站在最前边,身后是胤佑和弘煦两个,并排站着。 “吁——”他勒住马匹,马还没站稳,他已经翻身下马,说不清是摔了,还是故意为之,他双膝着地,跪在余十九面前,“额娘,儿子不孝,儿子回来了!” 余十九看见弘曙的那一瞬间,脚下就已经往前迈过去。 几乎在弘曙跪下的同一时间,余十九伸手就将人拉起来,抱着弘曙就开始哭:“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我儿受苦了!” “当真瘦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弘曙被余十九抱着,眼泪也往下掉。 “只是壮实些了,看着瘦了,其实没有的!儿子很好!”弘曙压低声音解释着。 余十九摇头,“好,你好久行!这次还顺利吗?那边苦不苦?” “不苦。”弘曙摇头,“儿子早都适应了!额娘不用担心!” 余十九根本听不进去他的安慰,抱着弘曙痛哭了一阵子。 最后还是富察敏敏心疼余十九情绪激动,上前劝道:“福晋,大阿哥好不容易回来了,咱们先进去说话。” 余十九这才反应过来,猛地点头,“对对对,进去说,进去说。” 第五百六十九章 短暂相逢 余十九不知从什么时候,弘煦和胤禛越来越亲近,有事没事就往四爷府上跑。 二人亲密的好似父子俩。 趁着胤佑没在府上,余十九还是将弘煦喊到了自己身边。 “额娘…” 弘煦也长高了不少,眉眼长开了,也多了几分凌厉。 “你坐。我与你说说话。”余十九按着弘煦坐下。 弘煦乖乖听话坐好,“额娘要说什么?” “你…你最近和你四伯…”余十九斟酌着,问的谨慎,“走的很近?” 弘煦一笑,“怎么?额娘不愿意我与四伯亲近?可大哥都在十四叔手下做事,我与四伯亲近些,又何妨?” “你…”余十九被堵的语塞,一时竟然无法反驳。 弘煦起身,显然没有和余十九多说话的兴致,拱了拱手,便告退道:“儿子书房还有事,先告退了。” “弘煦!” 对于余十九的喊声,弘煦充耳不闻,只当没听见,着实将余十九气着了。 胤佑回府后,从采青嘴里听说了此事。还没来及安慰余十九,便听余十九不满的说道:“也不知是我对他太放心,还是我这当娘的没尽到责任,让他如今以为自己长大了,想做什么,全然不顾父母的意见了。” 胤佑笑笑,拉住了余十九的手,二人对视片刻,却听胤佑说道:“随他去。” 余十九一愣。“什么?” “随他去,这不是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吗?”胤佑捏着余十九的脸颊,将人拥进了怀里,语气里却也有些无奈。 “咱们出去四处游玩,这些不省心的愿意造,就自己造!” 余十九无奈,再加上也确实劝不动弘煦,索性不再操心,便当真跟着胤佑一起继续游览山河去了…… 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尚在春秋,行至四川境内,找到了一个小村子,余十九发现这里日子过得穷苦,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胤佑便带着余十九暂且住了下来,租了一处小院子,种菜养鸡,日子过得快活似神仙。 当然,也因为两人不缺钱,不为生活所扰,整日里诗酒年华,风花雪月,惹人生羡,还传为远近闻名的一段佳话。 但两人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长时间,便又一次整理行装启程出发。 玩累了就就地租一个小院子住下,过一段安稳日子。 安稳日子过够了,就再出发。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康熙五十八年…… 吴德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找到了胤佑的随身侍卫,慌忙将十四快要回京的消息告知了。 “行了,这是没得玩了。”胤佑看着信,笑着递给余十九。 余十九接过,扫了一眼,当即便兴奋道:“十四要回来了!?那弘曙也就回来了!” “是不是!”余十九拉着胤佑,兴奋不已。 胤佑点点头,笑的宠溺:“是是是…所以啊,咱们收拾收拾,回京…” 大军入城这一日,一大早,余十九已经穿戴整齐,选了大军进城必经的一条街上的一个酒楼。 在二楼开了个雅间,开着窗户等着大军进城。 大军缓缓行过街道,进入余十九的视野之中。 弘曙骑着马,跟在十四左侧后方。 当年英俊的少年郎,一别几年,此番再见,已经长成了硬朗的男子汉。 身上多了杀伐之气,让人一眼看去,就移不开眼睛。 但同时,余十九的心中陡然升起一阵酸意。 “弘曙瘦了。”她轻声和身边的富察敏敏说。 富察敏敏也哽咽道:“还说呢,你久不回来,都没发现我也老了?孩子自然就长大了…” 余十九思念也从眼底溢出来,嘴上却还在说,“这样看着,其实强壮了不少。” “是啊,咱们大阿哥也是马上杀敌,浴血狂沙的男子汉了。”富察敏敏捏着绢子轻轻擦拭掉了余十九眼角的泪。 弘曙骑在马上,不知为何,心中便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感受。 他知道,他的额娘一定在某个方向看着他,他转头去寻,正好对上余十九从窗户伸出去的手。 她朝弘曙挥手。高兴的对富察敏敏说:“他瞧见我了!” 弘曙表情微变,也冲着余十九摆了摆手。qqnew 余十九的眼神里,思念太浓郁,甚至让弘曙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他太害怕了。 这些年,每每午夜梦回,他都还记得,当初八爷倒台,他府上禁足之时,额娘那沉默的身影。 他还记得,他吵闹不休的时候,额娘是怎样温柔地告诉他,他的身后,永远有阿玛和额娘给他做后盾。 他近乎于逃跑,逃离了京城,多年不肯回京,就是不愿意再面对被自己连累了的阿玛和额娘。 他想着,只要自己不在京城,他犯了再大的错,皇爷爷也不会惩罚阿玛和额娘的。 他以为,阿玛当初送自己离开京城,应当也是这样的想法,可此时看着余十九压抑的思念和担忧,他终于明白了阿玛和额娘的苦心…… 入宫述职后,允许出宫的那一瞬间,弘曙像是疯了一样,第一时间赶回府。 淳郡王府的门口站着四个人。 余十九和富察敏敏站在最前边,身后是胤佑和弘煦两个,并排站着。 “吁——”他勒住马匹,马还没站稳,他已经翻身下马,说不清是摔了,还是故意为之,他双膝着地,跪在余十九面前,“额娘,儿子不孝,儿子回来了!” 余十九看见弘曙的那一瞬间,脚下就已经往前迈过去。 几乎在弘曙跪下的同一时间,余十九伸手就将人拉起来,抱着弘曙就开始哭:“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我儿受苦了!” “当真瘦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弘曙被余十九抱着,眼泪也往下掉。 “只是壮实些了,看着瘦了,其实没有的!儿子很好!”弘曙压低声音解释着。 余十九摇头,“好,你好久行!这次还顺利吗?那边苦不苦?” “不苦。”弘曙摇头,“儿子早都适应了!额娘不用担心!” 余十九根本听不进去他的安慰,抱着弘曙痛哭了一阵子。 最后还是富察敏敏心疼余十九情绪激动,上前劝道:“福晋,大阿哥好不容易回来了,咱们先进去说话。” 余十九这才反应过来,猛地点头,“对对对,进去说,进去说。” 第五百七十章 白发 “额娘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先回家。”余十九牵着弘曙的手,进了府邸。 吃饭时,余十九一个劲儿地给弘曙夹菜,“多吃点,看你瘦的,这次回来就不走了,额娘让厨房给你多做点好吃的,给你补回来。” 余十九一门心思沉浸在儿子回来的喜悦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话落下之后,饭桌上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富察敏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看了看胤佑和弘煦的反应,也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但看着余十九难得开心,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口。 就先让她开心开心。 这么多年,她没有一日不担心弘曙。 就算是龙子皇孙,上了战场刀剑无眼的,谁也不能保证,他就一定能平安回来。 弘曙却好似没察觉到饭桌上的奇怪氛围一般,转头看向弘煦,拍拍弘煦的肩膀,“弘煦都长这么大了,长高了,结实了!” 少时那个总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也长大了,原来他离开京城,这么的这么久了。 弘煦神色淡淡,朝着弘曙点了点头,“嗯。” 弘曙怔了一瞬。 余十九对弘煦的冷淡有些不满,正要说话时,就被弘曙打断了,“我太久没回来了,离家之时,感觉弘煦还是个孩子呢,多年未见,和哥哥也生疏了。哈哈。” 余十九看出弘曙有意帮弘煦说话,想着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不好呵斥,这才没有发作,只是警告地看了弘煦一眼。仟仟尛哾 接收到余十九警告的眼神,弘煦沉默着垂下头,眼底的不满,任是谁都没能看得出来。 却说弘曙在府上住了七八日,就频繁被召见入宫。 余十九便是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胤佑见不得余十九红着眼眶的模样,却也只能实话实说:“前线吃紧,且军饷不足,此番是因为皇阿玛急召他们回来的,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又要走了。” 余十九颤着声音问:“用不了多久,是多久?” “最多不过半月了。”胤佑扶着余十九的眼神,半推半扶地将人按在椅子上坐下,“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他的宿命,你莫多想。” 余十九只沉默着落泪。 弘曙虽然不是她亲生,但这么多年,她也一直把弘曙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弘曙对她也是敬重有加。 就两人的相处,对外说是亲母子,也不会有人不相信。 “好了,又不是不回来了,仗打赢了,他不就回来了嘛。”尽管胤佑心里也没底,但他还是轻声劝余十九。 “仗什么时候能打赢?”余十九僵硬地转头看向胤佑。 胤佑语滞。 帝王心比天高,仗哪有打完的一天。 但这话,他是万万不能对余十九说的。 果真没几日,圣令一下,弘曙便又要随军返回前线了。 天未亮,弘曙踌躇在遇水院门前。 胤佑忽然从身后出现,轻声说道:“走,待会儿你额娘醒了,见着你还得哭一场又是何必。” 弘曙转身,回头给胤佑跪下。“阿玛,儿子不孝,未能侍奉于你们跟前。” 此时天色不明,无端的让人心理也有些发沉,胤佑叹了口气,拍了拍弘曙的肩膀。 他看着儿子的头顶,心中却忽然很欣慰。 小时候的皮蛋子,也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去。家中一切,不必担心。” “是…” 可谁也没想到。弘曙再度返回西藏后没几天,一直身康体健的胤佑,忽然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这一病,就是半月有余。 余十九日日贴身照顾,脸色也憔悴了许多。 这一日,她正坐在床边给胤佑喂药,胤佑喝得好好的,却忽然怔住了,目光落在余十九耳鬓的发丝上。 余十九不明所以地看着胤佑,“怎么了?” “你有白头发了?”胤佑颤抖着伸出手,抚上余十九的发鬓,“真的有白头发了?你…你怎么会有白头发呢?” 余十九笑了一声,她当什么事儿呢。 “吃药。”她将勺子往胤佑嘴边送了送,浑不在意说道:“我都多大岁数了,孩子们都那么大了,我有白头发不是很正常?” 胤佑却摇头,“不,不应该的。”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的。” 那个时候的余十九,年轻,漂亮,充满活力。 胤佑曾以为,余十九永远也不会老。 看着男人有些惊惶和心疼的表情,余十九便板了脸,“怎么,现在我老了,你开始嫌弃我了?” 第五百七十章 白发 “额娘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先回家。”余十九牵着弘曙的手,进了府邸。 吃饭时,余十九一个劲儿地给弘曙夹菜,“多吃点,看你瘦的,这次回来就不走了,额娘让厨房给你多做点好吃的,给你补回来。” 余十九一门心思沉浸在儿子回来的喜悦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话落下之后,饭桌上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富察敏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看了看胤佑和弘煦的反应,也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但看着余十九难得开心,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口。 就先让她开心开心。 这么多年,她没有一日不担心弘曙。 就算是龙子皇孙,上了战场刀剑无眼的,谁也不能保证,他就一定能平安回来。 弘曙却好似没察觉到饭桌上的奇怪氛围一般,转头看向弘煦,拍拍弘煦的肩膀,“弘煦都长这么大了,长高了,结实了!” 少时那个总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也长大了,原来他离开京城,这么的这么久了。 弘煦神色淡淡,朝着弘曙点了点头,“嗯。” 弘曙怔了一瞬。 余十九对弘煦的冷淡有些不满,正要说话时,就被弘曙打断了,“我太久没回来了,离家之时,感觉弘煦还是个孩子呢,多年未见,和哥哥也生疏了。哈哈。” 余十九看出弘曙有意帮弘煦说话,想着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不好呵斥,这才没有发作,只是警告地看了弘煦一眼。仟仟尛哾 接收到余十九警告的眼神,弘煦沉默着垂下头,眼底的不满,任是谁都没能看得出来。 却说弘曙在府上住了七八日,就频繁被召见入宫。 余十九便是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胤佑见不得余十九红着眼眶的模样,却也只能实话实说:“前线吃紧,且军饷不足,此番是因为皇阿玛急召他们回来的,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又要走了。” 余十九颤着声音问:“用不了多久,是多久?” “最多不过半月了。”胤佑扶着余十九的眼神,半推半扶地将人按在椅子上坐下,“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他的宿命,你莫多想。” 余十九只沉默着落泪。 弘曙虽然不是她亲生,但这么多年,她也一直把弘曙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弘曙对她也是敬重有加。 就两人的相处,对外说是亲母子,也不会有人不相信。 “好了,又不是不回来了,仗打赢了,他不就回来了嘛。”尽管胤佑心里也没底,但他还是轻声劝余十九。 “仗什么时候能打赢?”余十九僵硬地转头看向胤佑。 胤佑语滞。 帝王心比天高,仗哪有打完的一天。 但这话,他是万万不能对余十九说的。 果真没几日,圣令一下,弘曙便又要随军返回前线了。 天未亮,弘曙踌躇在遇水院门前。 胤佑忽然从身后出现,轻声说道:“走,待会儿你额娘醒了,见着你还得哭一场又是何必。” 弘曙转身,回头给胤佑跪下。“阿玛,儿子不孝,未能侍奉于你们跟前。” 此时天色不明,无端的让人心理也有些发沉,胤佑叹了口气,拍了拍弘曙的肩膀。 他看着儿子的头顶,心中却忽然很欣慰。 小时候的皮蛋子,也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去。家中一切,不必担心。” “是…” 可谁也没想到。弘曙再度返回西藏后没几天,一直身康体健的胤佑,忽然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这一病,就是半月有余。 余十九日日贴身照顾,脸色也憔悴了许多。 这一日,她正坐在床边给胤佑喂药,胤佑喝得好好的,却忽然怔住了,目光落在余十九耳鬓的发丝上。 余十九不明所以地看着胤佑,“怎么了?” “你有白头发了?”胤佑颤抖着伸出手,抚上余十九的发鬓,“真的有白头发了?你…你怎么会有白头发呢?” 余十九笑了一声,她当什么事儿呢。 “吃药。”她将勺子往胤佑嘴边送了送,浑不在意说道:“我都多大岁数了,孩子们都那么大了,我有白头发不是很正常?” 胤佑却摇头,“不,不应该的。”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的。” 那个时候的余十九,年轻,漂亮,充满活力。 胤佑曾以为,余十九永远也不会老。 看着男人有些惊惶和心疼的表情,余十九便板了脸,“怎么,现在我老了,你开始嫌弃我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 表面和谐 胤佑哪敢认了这事,忙不迭摇头,“是内疚自责,让你操劳至今。” 余十九这才罢休,“嘴上说得好听,你倒是快点好起来呀。” “你不是还答应我,回秀庄村看看吗,你现在这样,怎么回秀庄村?让那些学生看你病歪歪的惨状吗?” 秀庄村乃是之前两人出门游历之时,途径四川时,路过的一个小村子,当时两人在那小村子里停留的时间很长,胤佑还有生以来第一次,做了教书先生,名下学生一十七人。 胤佑连连讨饶,“是是是,我保证很快就好起来,到时候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好不好?” “好……” 余十九左右也不是为了他的保证,只是胤佑这么病着,余十九总觉无法心安。 再加上弘曙跟着十四离京,弘煦又不听教诲,一直和胤禛亲近,更让余十九有一种所有事情都不在控制之中的心慌。 又过了些日子,在余十九精心照料之下,胤佑终于康复。 这段时间,弘煦也偶尔前来探望,但每每胤佑明示暗示,让他不要与胤禛走那么近,弘煦便冷着脸岔开了话题。 总之父子俩几次都是弄的不欢而散,后来胤佑心烦,也就不让他过来了。 听说弘煦回去之后还发了一次脾气,至于原因,余十九没问,下人自然也不敢多嘴。 只是,弘煦这般闹,余十九对他也多了些失望。 康熙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胤佑和余十九到底也没有再能出成京。 胤禛忙于朝政,胤祥也在忙于军务,胤禛不得已再一次找到了胤佑。 虽说上次,在胤佑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之后,胤禛与他仿佛又恢复到了年轻时候,无话不谈的模样。 只是两人心中都清楚,裂痕已经产生,只是彼此心照不宣,没有人提及罢了。 于是,胤佑时常带着余十九入宫给皇上侍疾,偶尔说说话,大多数时候,皇上批阅奏折,他们俩就在边上坐着眉目传情,看得皇上心烦了,就将他们赶走。 没过几日,又觉得无聊,便再一次将人召进宫中。 说话逗趣,表面上看着,倒是父慈子孝的一家人。 起初胤禛还有意减少两人入宫的情况,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胤佑没有别的动作,康熙也并没有转移胤禛手上的权利,他才稍微安心,却也没有降低对胤佑的监控。 时间过得飞快,不声不响的就到了康熙御极六十年的大庆。 只是,这一年似乎是多事之秋。 从去年朱一贵起义,一直没能被镇压下去,最后胤禛请命,亲自领兵出征评判。 到今年年初,山东出了大盗案,山东巡抚李树德疏报:私盐巨贼王美公等自称将军,聚党行凶,劫掠百姓,意图谋反。 朝中可用之人不多,不得已,皇上只能将胤佑派出去镇压此事。 余十九本不该同行,但因着胤佑这些身子也一直不算太好,这才跟着同去了。 连根抵达之时,山东巡抚已经率人将一种匪党缉拿归案,只是众人之中,多有称王者,声称党羽两千余人。 后来经过调查,才知,这两千余人,皆是这些人的家眷,家奴,算不得谋反之罪。qqnew 故而,只对匪首从重处理,其他人尽数轻判,也算是为康熙祈福。 只是在那些匪首即将处决之时,民间莫名出现传言,说今年是康熙帝御极六十年,理当大赦天下。 而这些传闻,竟然正是王美公等人的党羽散播出去的。 胤佑便将此事记载在了奏疏之上,待得班师回朝之时,一并将奏疏上奏给皇上。 胤佑抵达京城时,正好也是胤禛等人班师回朝之时。 两方人马在城门口碰上。 胤佑当即便叫人停下,让胤禛先行入城。 却不想,胤禛也叫人停下,欲要让胤佑先行入城。 两人在城门口推辞谦让良久。 “此番是四哥的不是了,不能早早解决逆贼,叫七弟替为兄走这一遭了。” 在胤禛看来,处理匪患之事,乃是他的分内之事,而今这事竟然落到了胤佑的手里。 若是因此,叫胤佑拿了兵权,他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就在众人以为胤佑要谦虚的时候,胤佑却反其道而行,“可不嘛!” “要是四哥早点将朱一贵等人拿下,回来的路上就能顺路把王美公一党剿了,哪还用弟弟我再跑一趟嘛。” 他叹了口气,装出一身疲累的模样,“四哥你不知道,王美公那群人有多能跑,弟弟我骑马追赶,胯下都磨破皮了,吃了老多苦了,这些可都是替四哥跑的,四哥回去可得好好赔偿我。” 此时的胤禛,许是心性有变,竟已分不清胤佑话里的意思,是真心更多,还是假意更甚? “成,回头我向皇阿玛请命,让皇阿玛好好犒赏你,如何?” “那还是算了!”胤佑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皇阿玛的赏赐,还不是让我管事?那对四哥来说是赏赐,对我来说只能是折磨!” 说着,胤佑一脸神秘地看着胤禛,“四哥若是真心想赏我,我听弘煦说,四哥前些日子得了几坛好酒,不若送我两坛尝尝?” 至此,至少胤佑面上的诚意已经很明显了,胤禛不好继续试探。 胤禛也佯装生怒,一瞪眼珠子,“我一共就得了四坛好酒,你儿子要了一坛去,你一开口就是两坛,你们父子俩,干脆把我王府都搬空好了!” 胤佑“啊”了一声,面上摆出一副极为惊喜的模样,“可以吗?” 胤禛白了他一眼,“想都不要想!” 胤佑耸耸肩,“不给就不给嘛,嚷什么嘛,皇阿玛都不嚷我!” 胤禛呵呵两声,“皇阿玛那是不嚷你吗?依我看,皇阿玛恨不能将你骂死。” 奈何现在胤佑长能耐了,从前挨骂时,他像个闷葫芦一样,一言不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翅膀硬了,康熙骂一句,他就怼十句,现在好了,康熙已经骂不过他了。 每每骂他,就是自己找气受,后来康熙也长记性了,再生气也不骂他了,直接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朝他身上砸,有什么就扔什么。 胤佑总不敢朝自己君父砸回去的,只能狼狈逃窜躲避…… 第五百七十一章 表面和谐 胤佑哪敢认了这事,忙不迭摇头,“是内疚自责,让你操劳至今。” 余十九这才罢休,“嘴上说得好听,你倒是快点好起来呀。” “你不是还答应我,回秀庄村看看吗,你现在这样,怎么回秀庄村?让那些学生看你病歪歪的惨状吗?” 秀庄村乃是之前两人出门游历之时,途径四川时,路过的一个小村子,当时两人在那小村子里停留的时间很长,胤佑还有生以来第一次,做了教书先生,名下学生一十七人。 胤佑连连讨饶,“是是是,我保证很快就好起来,到时候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好不好?” “好……” 余十九左右也不是为了他的保证,只是胤佑这么病着,余十九总觉无法心安。 再加上弘曙跟着十四离京,弘煦又不听教诲,一直和胤禛亲近,更让余十九有一种所有事情都不在控制之中的心慌。 又过了些日子,在余十九精心照料之下,胤佑终于康复。 这段时间,弘煦也偶尔前来探望,但每每胤佑明示暗示,让他不要与胤禛走那么近,弘煦便冷着脸岔开了话题。 总之父子俩几次都是弄的不欢而散,后来胤佑心烦,也就不让他过来了。 听说弘煦回去之后还发了一次脾气,至于原因,余十九没问,下人自然也不敢多嘴。 只是,弘煦这般闹,余十九对他也多了些失望。 康熙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胤佑和余十九到底也没有再能出成京。 胤禛忙于朝政,胤祥也在忙于军务,胤禛不得已再一次找到了胤佑。 虽说上次,在胤佑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之后,胤禛与他仿佛又恢复到了年轻时候,无话不谈的模样。 只是两人心中都清楚,裂痕已经产生,只是彼此心照不宣,没有人提及罢了。 于是,胤佑时常带着余十九入宫给皇上侍疾,偶尔说说话,大多数时候,皇上批阅奏折,他们俩就在边上坐着眉目传情,看得皇上心烦了,就将他们赶走。 没过几日,又觉得无聊,便再一次将人召进宫中。 说话逗趣,表面上看着,倒是父慈子孝的一家人。 起初胤禛还有意减少两人入宫的情况,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胤佑没有别的动作,康熙也并没有转移胤禛手上的权利,他才稍微安心,却也没有降低对胤佑的监控。 时间过得飞快,不声不响的就到了康熙御极六十年的大庆。 只是,这一年似乎是多事之秋。 从去年朱一贵起义,一直没能被镇压下去,最后胤禛请命,亲自领兵出征评判。 到今年年初,山东出了大盗案,山东巡抚李树德疏报:私盐巨贼王美公等自称将军,聚党行凶,劫掠百姓,意图谋反。 朝中可用之人不多,不得已,皇上只能将胤佑派出去镇压此事。 余十九本不该同行,但因着胤佑这些身子也一直不算太好,这才跟着同去了。 连根抵达之时,山东巡抚已经率人将一种匪党缉拿归案,只是众人之中,多有称王者,声称党羽两千余人。 后来经过调查,才知,这两千余人,皆是这些人的家眷,家奴,算不得谋反之罪。qqnew 故而,只对匪首从重处理,其他人尽数轻判,也算是为康熙祈福。 只是在那些匪首即将处决之时,民间莫名出现传言,说今年是康熙帝御极六十年,理当大赦天下。 而这些传闻,竟然正是王美公等人的党羽散播出去的。 胤佑便将此事记载在了奏疏之上,待得班师回朝之时,一并将奏疏上奏给皇上。 胤佑抵达京城时,正好也是胤禛等人班师回朝之时。 两方人马在城门口碰上。 胤佑当即便叫人停下,让胤禛先行入城。 却不想,胤禛也叫人停下,欲要让胤佑先行入城。 两人在城门口推辞谦让良久。 “此番是四哥的不是了,不能早早解决逆贼,叫七弟替为兄走这一遭了。” 在胤禛看来,处理匪患之事,乃是他的分内之事,而今这事竟然落到了胤佑的手里。 若是因此,叫胤佑拿了兵权,他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就在众人以为胤佑要谦虚的时候,胤佑却反其道而行,“可不嘛!” “要是四哥早点将朱一贵等人拿下,回来的路上就能顺路把王美公一党剿了,哪还用弟弟我再跑一趟嘛。” 他叹了口气,装出一身疲累的模样,“四哥你不知道,王美公那群人有多能跑,弟弟我骑马追赶,胯下都磨破皮了,吃了老多苦了,这些可都是替四哥跑的,四哥回去可得好好赔偿我。” 此时的胤禛,许是心性有变,竟已分不清胤佑话里的意思,是真心更多,还是假意更甚? “成,回头我向皇阿玛请命,让皇阿玛好好犒赏你,如何?” “那还是算了!”胤佑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皇阿玛的赏赐,还不是让我管事?那对四哥来说是赏赐,对我来说只能是折磨!” 说着,胤佑一脸神秘地看着胤禛,“四哥若是真心想赏我,我听弘煦说,四哥前些日子得了几坛好酒,不若送我两坛尝尝?” 至此,至少胤佑面上的诚意已经很明显了,胤禛不好继续试探。 胤禛也佯装生怒,一瞪眼珠子,“我一共就得了四坛好酒,你儿子要了一坛去,你一开口就是两坛,你们父子俩,干脆把我王府都搬空好了!” 胤佑“啊”了一声,面上摆出一副极为惊喜的模样,“可以吗?” 胤禛白了他一眼,“想都不要想!” 胤佑耸耸肩,“不给就不给嘛,嚷什么嘛,皇阿玛都不嚷我!” 胤禛呵呵两声,“皇阿玛那是不嚷你吗?依我看,皇阿玛恨不能将你骂死。” 奈何现在胤佑长能耐了,从前挨骂时,他像个闷葫芦一样,一言不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翅膀硬了,康熙骂一句,他就怼十句,现在好了,康熙已经骂不过他了。 每每骂他,就是自己找气受,后来康熙也长记性了,再生气也不骂他了,直接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朝他身上砸,有什么就扔什么。 胤佑总不敢朝自己君父砸回去的,只能狼狈逃窜躲避…… 第五百七十二章 皇帝尊号 两人试探一番之后,胤禛抬手让了一下,“七弟帮了为兄那么大的忙,四哥也让你一番。” 胤佑便一脸骇然地看着胤禛,“四哥,那就多谢了,我早日进宫去述职,早些让老爷子骂一顿,也好早些回府去。” 胤禛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二人都还是端着兄友弟恭的好情谊。 “你呀,怪不得皇阿玛总是想打你,怎么年纪越大,越像个孩子了呢!” 胤佑笑的灿烂,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索性胤佑提前已经写了奏疏,康熙便大发慈悲地让他将奏疏放下,人就直接滚蛋了。 对于这个结果,胤佑自然是满意至极的,出宫的时候,还拉着胤禛嘱咐他莫要忘了那坛好酒! 直到胤禛答应让人给他送过去,他才爽朗的笑出声,“那就这么说定了,四哥你可别忘了!” “忘不了,回去就着人给你送过去。”胤禛摆摆手,算是送别。 胤佑这才志得意满地上了自家的马车,余十九还在马车里等着他呢。 见着胤佑一上马车,神色就一扫之前的无赖模样,变得淡漠,余十九便止不住心酸。 这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她忽然开始怀疑,胤佑这么多年帮着胤禛,到底是对是错。 “雍亲王如今,倒是不藏不匿的了,之前说自己是富贵闲人,如今你看他可还有点闲云野鹤的样子?” 余十九连连叹息。 “这还没登基呢,就开始忌讳自己的兄弟了,真等到他登基了,你们这些兄弟的日子,怕是都不好过了。” 胤佑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了,“事到如今,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老八已经彻底起不来了,十四虽然成了气候,但人在西藏,鞭长莫及。” 这道理,余十九也懂。 如今朝中,老三几乎不多言,老五更是个稳健的,老九老十一心支持着十四弟,怕是没少得罪胤禛。 可康熙对胤禛信任又重用,再加上他人到晚年,只要胤禛不犯了大过,这皇位板上钉钉就是胤禛的,无可辩驳了。 “真到了那天,咱们就远远躲出去,不掺和这些事情,想来他看在当初的情分上,也不会对咱们太过。”胤佑轻轻握着余十九的手。 余十九凝眉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他们从无相争之意,便是到了此时,依旧如此。 既然做不到争,那就只能彻底不争,胤禛想要对付的,不过是那些对他有威胁的,或者曾经有威胁的,到时候他们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也犯不上让胤禛不顾自己的名声来对付他们。 但就算心中有了这个打算,两人也并没有轻松起来,反而只觉得头上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日子就这样过了两个月,西藏传来大捷的好消息,京中弥漫着欢喜的气氛,烟火大会,应约而至。 因着西藏大捷的好消息,烟火大会都比往年更热闹了许多。 余十九与富察敏敏一同走在街上,感受着身边百姓的喜悦,也不由得心情畅快。 “西藏大胜,弘曙应该也差不多该要回京了。” 又是快两年未见,余十九对弘曙很是思念,已经到了提到他的名字,就要红眼眶的程度了。 “是啊,快要回京了。” “说起来,弘曙都二十四了,京中这么大年纪的小伙子,儿子都能打酱油了。”富察敏敏感慨了一句。 余十九便红了眼眶,“连年征战,竟然让他连终身大事都耽搁了。弘煦屋子里都有了两个格格了。” “是呢,说起那个李氏,可是个嘴甜的丫头,又大胆,总说要快些开怀,让您和七爷抱孙子。”富察敏敏笑了句。 余十九笑出了声儿,可想到了什么,却又叹息。 “年轻的姑娘是好啊,但愿她在这淳郡王府,不要被磨平了。” 是啊,就连十七岁的弘煦,屋里都有两个侍妾格格了,弘曙身边竟然连个姑娘都没有,如何能不让余十九心酸? “好了,别难过了,孩子都要回来了。”富察敏敏劝道:“等他回来,你好好给他挑挑,京中这么多富贵人家,好姑娘还是不少的。” 余十九笑着抿抿唇,“你说的是。” 烟花大会,两人每年都来,今年其实也无甚新意,只是常年在府上,平常也没时间出来闲逛,今日京城难得热闹,便也多了些兴致。qqxδnew 然而,两人的兴致,很快就被打破了。 刚回府,宫里便传来急报! 皇上病重,召阿哥,郡王们入宫。 此时,康熙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可以说是缠绵病榻,日日都离不开汤药。 这一次尤其严重,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也是苍天庇佑,胤佑和余十九到宫门口的时候,宫里传出消息,说皇上已经醒过来了。 两人松了一口气,还是快步入宫。 寝宫之中,胤禛在床边伺候着,其他来的早的皇子们在后边站着。 得知胤佑和余十九过来,康熙直接开口让两人进去了。 两人也不上前,就在自己该在的位置站着。 正当此时,胤禛轻声道:“皇阿玛,今年已经是您御极六十周年,臣工们想着,给您大庆一番,向天为皇阿玛请命以尊号:圣神文武钦明睿哲大孝弘仁体元寿世至圣皇帝,不知皇阿玛意下如何?” 康熙闻言,皱了下眉头,“什么?” 胤禛以为康熙没听清楚,便又重复了一遍:“圣神文武钦明睿哲大孝弘仁体元寿世至圣皇帝。” “胡闹!”康熙一手重重拍打在床上,怒极之下,又开始剧烈咳嗽。 “皇阿玛?”胤禛不解皇上怒从何来,却反应极快的跪地请罪。 “不懂?”康熙冷眼看向胤禛。 胤禛心下慌乱,但他确实不懂,也不敢诓骗皇上。 康熙目光在众多皇子们面上扫过,最后落在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胤佑身上,“老七,你来告诉你四哥!” 胤佑在心底苦笑了一下,上前一步,“皇阿玛,儿臣也不懂。” “是不懂,不想懂,还是不敢懂?”康熙冷声问。 第五百七十二章 皇帝尊号 两人试探一番之后,胤禛抬手让了一下,“七弟帮了为兄那么大的忙,四哥也让你一番。” 胤佑便一脸骇然地看着胤禛,“四哥,那就多谢了,我早日进宫去述职,早些让老爷子骂一顿,也好早些回府去。” 胤禛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二人都还是端着兄友弟恭的好情谊。 “你呀,怪不得皇阿玛总是想打你,怎么年纪越大,越像个孩子了呢!” 胤佑笑的灿烂,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索性胤佑提前已经写了奏疏,康熙便大发慈悲地让他将奏疏放下,人就直接滚蛋了。 对于这个结果,胤佑自然是满意至极的,出宫的时候,还拉着胤禛嘱咐他莫要忘了那坛好酒! 直到胤禛答应让人给他送过去,他才爽朗的笑出声,“那就这么说定了,四哥你可别忘了!” “忘不了,回去就着人给你送过去。”胤禛摆摆手,算是送别。 胤佑这才志得意满地上了自家的马车,余十九还在马车里等着他呢。 见着胤佑一上马车,神色就一扫之前的无赖模样,变得淡漠,余十九便止不住心酸。 这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她忽然开始怀疑,胤佑这么多年帮着胤禛,到底是对是错。 “雍亲王如今,倒是不藏不匿的了,之前说自己是富贵闲人,如今你看他可还有点闲云野鹤的样子?” 余十九连连叹息。 “这还没登基呢,就开始忌讳自己的兄弟了,真等到他登基了,你们这些兄弟的日子,怕是都不好过了。” 胤佑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了,“事到如今,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老八已经彻底起不来了,十四虽然成了气候,但人在西藏,鞭长莫及。” 这道理,余十九也懂。 如今朝中,老三几乎不多言,老五更是个稳健的,老九老十一心支持着十四弟,怕是没少得罪胤禛。 可康熙对胤禛信任又重用,再加上他人到晚年,只要胤禛不犯了大过,这皇位板上钉钉就是胤禛的,无可辩驳了。 “真到了那天,咱们就远远躲出去,不掺和这些事情,想来他看在当初的情分上,也不会对咱们太过。”胤佑轻轻握着余十九的手。 余十九凝眉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他们从无相争之意,便是到了此时,依旧如此。 既然做不到争,那就只能彻底不争,胤禛想要对付的,不过是那些对他有威胁的,或者曾经有威胁的,到时候他们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也犯不上让胤禛不顾自己的名声来对付他们。 但就算心中有了这个打算,两人也并没有轻松起来,反而只觉得头上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日子就这样过了两个月,西藏传来大捷的好消息,京中弥漫着欢喜的气氛,烟火大会,应约而至。 因着西藏大捷的好消息,烟火大会都比往年更热闹了许多。 余十九与富察敏敏一同走在街上,感受着身边百姓的喜悦,也不由得心情畅快。 “西藏大胜,弘曙应该也差不多该要回京了。” 又是快两年未见,余十九对弘曙很是思念,已经到了提到他的名字,就要红眼眶的程度了。 “是啊,快要回京了。” “说起来,弘曙都二十四了,京中这么大年纪的小伙子,儿子都能打酱油了。”富察敏敏感慨了一句。 余十九便红了眼眶,“连年征战,竟然让他连终身大事都耽搁了。弘煦屋子里都有了两个格格了。” “是呢,说起那个李氏,可是个嘴甜的丫头,又大胆,总说要快些开怀,让您和七爷抱孙子。”富察敏敏笑了句。 余十九笑出了声儿,可想到了什么,却又叹息。 “年轻的姑娘是好啊,但愿她在这淳郡王府,不要被磨平了。” 是啊,就连十七岁的弘煦,屋里都有两个侍妾格格了,弘曙身边竟然连个姑娘都没有,如何能不让余十九心酸? “好了,别难过了,孩子都要回来了。”富察敏敏劝道:“等他回来,你好好给他挑挑,京中这么多富贵人家,好姑娘还是不少的。” 余十九笑着抿抿唇,“你说的是。” 烟花大会,两人每年都来,今年其实也无甚新意,只是常年在府上,平常也没时间出来闲逛,今日京城难得热闹,便也多了些兴致。qqxδnew 然而,两人的兴致,很快就被打破了。 刚回府,宫里便传来急报! 皇上病重,召阿哥,郡王们入宫。 此时,康熙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可以说是缠绵病榻,日日都离不开汤药。 这一次尤其严重,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也是苍天庇佑,胤佑和余十九到宫门口的时候,宫里传出消息,说皇上已经醒过来了。 两人松了一口气,还是快步入宫。 寝宫之中,胤禛在床边伺候着,其他来的早的皇子们在后边站着。 得知胤佑和余十九过来,康熙直接开口让两人进去了。 两人也不上前,就在自己该在的位置站着。 正当此时,胤禛轻声道:“皇阿玛,今年已经是您御极六十周年,臣工们想着,给您大庆一番,向天为皇阿玛请命以尊号:圣神文武钦明睿哲大孝弘仁体元寿世至圣皇帝,不知皇阿玛意下如何?” 康熙闻言,皱了下眉头,“什么?” 胤禛以为康熙没听清楚,便又重复了一遍:“圣神文武钦明睿哲大孝弘仁体元寿世至圣皇帝。” “胡闹!”康熙一手重重拍打在床上,怒极之下,又开始剧烈咳嗽。 “皇阿玛?”胤禛不解皇上怒从何来,却反应极快的跪地请罪。 “不懂?”康熙冷眼看向胤禛。 胤禛心下慌乱,但他确实不懂,也不敢诓骗皇上。 康熙目光在众多皇子们面上扫过,最后落在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胤佑身上,“老七,你来告诉你四哥!” 胤佑在心底苦笑了一下,上前一步,“皇阿玛,儿臣也不懂。” “是不懂,不想懂,还是不敢懂?”康熙冷声问。 第五百七十三章 莫要后悔 胤佑只跪在地上不开口。 康熙重重叹了口气,“老四啊,你驭下之力,比朕还厉害呀!” 胤禛心底已经陡然生疑,面上却还是一副恭敬的模样,“儿臣不敢,儿臣不明白,还请皇阿玛赐教。” 康熙看了一眼胤佑,“老七,你当真不知?” 胤佑现在恨不能把康熙那张嘴堵上,但他不敢,只能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说:“儿臣确实不知” 心里期盼着他的好皇阿玛不要再给他找事了。 康熙重重叹了一口气。 “一来,西部用兵,带甲六十万,寒暑不畏,积劳已久,各地天灾人祸,内忧外患,百姓苦不堪言,此等境况,不思励精图治,造福百姓,何来庆贺之功啊?!” “二来,”康熙朝着梁久功使了个眼色,“拿老七先前上的奏疏来。” 梁久功应声而去。 胤禛一听到胤佑之前上的奏疏,便转头看了胤佑一眼。 胤佑回给胤禛一个不明所以的目光,他这些日子都在府上吃喝玩乐,连早朝都没上。 “皇阿玛,儿臣上一次上奏疏,应该有两个月了?” 还是他从山东回来,剿灭了王美公一党时候,例行公事上了一份汇报公务的奏疏。 康熙意味深长地看了胤佑一眼,“就是那一封。” 胤佑猛地瞪大了眼睛,若是如此,他好像知道皇阿玛说的其二,是什么了? 康熙也注意到胤佑的反应,“现在明白了?” 胤佑迅速低下头,掩下自己面上的震惊和忧虑,“儿臣明白了。” “那就说说。”康熙说。 胤佑哪敢说啊,这个时候若是敢说出口,岂不叫胤禛将他恨上了。 时至今日,他也很清楚,胤禛是个小肚鸡肠的,若是得罪了他,以后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因此,胤佑摇摇头,“儿臣以为,还是让四哥自己看看当时的情况,才更能了解皇阿玛的用心良苦。” 康熙冷哼一声,“你怕他?” “皇阿玛,儿臣不是怕四哥。”胤佑无奈了,平常他这皇阿玛还挺好的,怎么今天净在这儿和稀泥呢? 是不把他这个孝顺儿子折腾死就不罢休了是吗? “只是,四哥到底不曾亲眼见过有心之人散播出来的谣言,不曾考虑到这儿也是理所当然。儿臣亲身经历了这件事情,亲眼见过那些穷凶极恶之人,都是在皇阿玛的提醒之下,才想到这一点的。” “所谓,学而不思则罔,皇阿玛既然要叫四哥明白这个道理,自然是叫他自己领悟才是上道,不然岂不落了下乘。” 康熙深深看着胤佑,良久,才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日后可莫要后悔。” 胤佑那是一肚子的一言难尽。 他皇阿玛要是不说这句话,依照他先前极力撇清关系,还帮胤禛说话的架势,没准儿胤禛真能不生他的气。 可现在嘛,皇阿玛这句莫要后悔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他现在不争,以后胤禛要对付他,他可别后悔。 这话要是在只有他们爷俩的时候说说,倒是没什么错处,反而还能让他感动一番。 可现在,这里这么多人呢,胤禛这个小肚鸡肠的正主还在这里看着呢,他说这话,不是让胤禛记恨他呢嘛。 “儿臣不明白皇阿玛的意思。” “不明白就不明白,说出来显得你无知吗?”康熙冷声质问了一句,示意梁久功将奏折递给胤禛,“既然老七让你自己看,那你就自己看。” 胤佑打开奏疏,是胤佑的亲笔,将当初王美公等人贩卖私盐,掠夺百姓,还自立为王,意图谋反,事发之后,还妄图通过康熙登基六十周年大赦天下来减刑一事写得清清楚楚。 偏偏奏疏上没有一句主观臆断,都是事实。 康熙见他看懂了,这才又语重心长道:“你看到了,这些罪恶深重之人,都妄图以朕之庆典大赦天下宽大减刑,甚至有人趁机谋逆造反,惑乱我大清江山社稷,你要庆贺,岂不是给了这些人可乘之机?可见庆贺不仅无益,反而有害。” “老四,你明白了吗?”康熙沉声问。 胤禛手捧奏折,“儿臣明白了。” 康熙这才满意,“起来。” 胤禛应声起身,束手立在一边。 康熙看着胤禛恭顺的模样,想了想,才又道:“这些尊号什么的,都是那些谄媚之臣,意图蒙蔽昏庸无能,又不学无术的皇帝想出来的名头,其实左右不过是那些好听的字儿颠三倒四的组合起来的,能有什么用处呢?” “有了这所谓的尊号,难道就更加尊贵了吗?”康熙朝着胤禛抬了下下巴,“胤禛,还有你们,都要记住,真正的尊贵,是从百姓口中说出你是个好皇帝,是个好郡王,好亲王,要让百姓认可你们,那才是真的好,明白了吗?”qqΠéw “儿臣明白了,儿臣等,谨遵皇阿玛教诲。” “嗯。”康熙点点头,又朝着众人摆摆手,“朕乏了,都退下。” “儿臣告退。”众人纷纷退出去。 “老七和老七媳妇留下。” 胤佑身上一僵,“皇阿玛,儿臣府上还有事呢。” 康熙一听这话,就没好气地指着众多皇子们:“就你府上有事,你这些兄弟们可都还有公务呢!” “老四监国批阅奏折不累?十三领兵不累?老五治下不累?就你一天天早朝也不上,公务也不领,在府上吃喝玩乐,还日日招呼着累。” 胤禛原本听着康熙叫住胤佑,身上僵了一下,也在听见康熙说他批阅奏折辛苦时,恢复如常。 “七弟,皇阿玛说的没错,咱们兄弟就顶数你最清闲了,你就替兄弟们留下来对皇阿玛尽孝。” 胤佑“啊”了一声,挪到胤禛身边去,轻声问:“一壶好酒?” 胤禛照着胤佑的后脑勺就拍了一下,“什么时候了,你还一脑子酒!” 胤佑撇撇嘴,“到底就是小气” “给你!”胤禛没好气地低吼一声,“好好照顾皇阿玛,若是将皇阿玛气出什么事来,我饶不了你!” 第五百七十三章 莫要后悔 胤佑只跪在地上不开口。 康熙重重叹了口气,“老四啊,你驭下之力,比朕还厉害呀!” 胤禛心底已经陡然生疑,面上却还是一副恭敬的模样,“儿臣不敢,儿臣不明白,还请皇阿玛赐教。” 康熙看了一眼胤佑,“老七,你当真不知?” 胤佑现在恨不能把康熙那张嘴堵上,但他不敢,只能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说:“儿臣确实不知” 心里期盼着他的好皇阿玛不要再给他找事了。 康熙重重叹了一口气。 “一来,西部用兵,带甲六十万,寒暑不畏,积劳已久,各地天灾人祸,内忧外患,百姓苦不堪言,此等境况,不思励精图治,造福百姓,何来庆贺之功啊?!” “二来,”康熙朝着梁久功使了个眼色,“拿老七先前上的奏疏来。” 梁久功应声而去。 胤禛一听到胤佑之前上的奏疏,便转头看了胤佑一眼。 胤佑回给胤禛一个不明所以的目光,他这些日子都在府上吃喝玩乐,连早朝都没上。 “皇阿玛,儿臣上一次上奏疏,应该有两个月了?” 还是他从山东回来,剿灭了王美公一党时候,例行公事上了一份汇报公务的奏疏。 康熙意味深长地看了胤佑一眼,“就是那一封。” 胤佑猛地瞪大了眼睛,若是如此,他好像知道皇阿玛说的其二,是什么了? 康熙也注意到胤佑的反应,“现在明白了?” 胤佑迅速低下头,掩下自己面上的震惊和忧虑,“儿臣明白了。” “那就说说。”康熙说。 胤佑哪敢说啊,这个时候若是敢说出口,岂不叫胤禛将他恨上了。 时至今日,他也很清楚,胤禛是个小肚鸡肠的,若是得罪了他,以后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因此,胤佑摇摇头,“儿臣以为,还是让四哥自己看看当时的情况,才更能了解皇阿玛的用心良苦。” 康熙冷哼一声,“你怕他?” “皇阿玛,儿臣不是怕四哥。”胤佑无奈了,平常他这皇阿玛还挺好的,怎么今天净在这儿和稀泥呢? 是不把他这个孝顺儿子折腾死就不罢休了是吗? “只是,四哥到底不曾亲眼见过有心之人散播出来的谣言,不曾考虑到这儿也是理所当然。儿臣亲身经历了这件事情,亲眼见过那些穷凶极恶之人,都是在皇阿玛的提醒之下,才想到这一点的。” “所谓,学而不思则罔,皇阿玛既然要叫四哥明白这个道理,自然是叫他自己领悟才是上道,不然岂不落了下乘。” 康熙深深看着胤佑,良久,才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日后可莫要后悔。” 胤佑那是一肚子的一言难尽。 他皇阿玛要是不说这句话,依照他先前极力撇清关系,还帮胤禛说话的架势,没准儿胤禛真能不生他的气。 可现在嘛,皇阿玛这句莫要后悔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他现在不争,以后胤禛要对付他,他可别后悔。 这话要是在只有他们爷俩的时候说说,倒是没什么错处,反而还能让他感动一番。 可现在,这里这么多人呢,胤禛这个小肚鸡肠的正主还在这里看着呢,他说这话,不是让胤禛记恨他呢嘛。 “儿臣不明白皇阿玛的意思。” “不明白就不明白,说出来显得你无知吗?”康熙冷声质问了一句,示意梁久功将奏折递给胤禛,“既然老七让你自己看,那你就自己看。” 胤佑打开奏疏,是胤佑的亲笔,将当初王美公等人贩卖私盐,掠夺百姓,还自立为王,意图谋反,事发之后,还妄图通过康熙登基六十周年大赦天下来减刑一事写得清清楚楚。 偏偏奏疏上没有一句主观臆断,都是事实。 康熙见他看懂了,这才又语重心长道:“你看到了,这些罪恶深重之人,都妄图以朕之庆典大赦天下宽大减刑,甚至有人趁机谋逆造反,惑乱我大清江山社稷,你要庆贺,岂不是给了这些人可乘之机?可见庆贺不仅无益,反而有害。” “老四,你明白了吗?”康熙沉声问。 胤禛手捧奏折,“儿臣明白了。” 康熙这才满意,“起来。” 胤禛应声起身,束手立在一边。 康熙看着胤禛恭顺的模样,想了想,才又道:“这些尊号什么的,都是那些谄媚之臣,意图蒙蔽昏庸无能,又不学无术的皇帝想出来的名头,其实左右不过是那些好听的字儿颠三倒四的组合起来的,能有什么用处呢?” “有了这所谓的尊号,难道就更加尊贵了吗?”康熙朝着胤禛抬了下下巴,“胤禛,还有你们,都要记住,真正的尊贵,是从百姓口中说出你是个好皇帝,是个好郡王,好亲王,要让百姓认可你们,那才是真的好,明白了吗?”qqΠéw “儿臣明白了,儿臣等,谨遵皇阿玛教诲。” “嗯。”康熙点点头,又朝着众人摆摆手,“朕乏了,都退下。” “儿臣告退。”众人纷纷退出去。 “老七和老七媳妇留下。” 胤佑身上一僵,“皇阿玛,儿臣府上还有事呢。” 康熙一听这话,就没好气地指着众多皇子们:“就你府上有事,你这些兄弟们可都还有公务呢!” “老四监国批阅奏折不累?十三领兵不累?老五治下不累?就你一天天早朝也不上,公务也不领,在府上吃喝玩乐,还日日招呼着累。” 胤禛原本听着康熙叫住胤佑,身上僵了一下,也在听见康熙说他批阅奏折辛苦时,恢复如常。 “七弟,皇阿玛说的没错,咱们兄弟就顶数你最清闲了,你就替兄弟们留下来对皇阿玛尽孝。” 胤佑“啊”了一声,挪到胤禛身边去,轻声问:“一壶好酒?” 胤禛照着胤佑的后脑勺就拍了一下,“什么时候了,你还一脑子酒!” 胤佑撇撇嘴,“到底就是小气” “给你!”胤禛没好气地低吼一声,“好好照顾皇阿玛,若是将皇阿玛气出什么事来,我饶不了你!” 第五百七十四章 病危告急 待胤禛离开后,胤佑转头就向康熙告状:“皇阿玛,您看看老四还哪里还有点兄长的样子!” 康熙没好气地瞪了胤佑一眼,“行了,在你老子面前装什么?” 余十九骇然看向胤佑。 胤佑半点都没有被拆穿的窘迫,凑到床边,自己拉了个秀墩子坐下,“皇阿玛您也是,您就不能少说几句,非得让我四哥记恨上我您才舒心?” 康熙拎起一边的枕头就抄胤佑砸过去,“逆子!” 胤佑抬手接过软绵绵的枕头,递给站在自己身后的余十九,“皇阿玛这儿有我就行,你去那边坐一会儿,把枕头放在腰后边舒服一点。” 余十九看了眼胤佑递过来的枕头,看了眼胤佑,又看了眼气冲冲的康熙,默了默,接过枕头,朝着康熙福了福身:“谢皇阿玛赏赐。” 转身抱着枕头就去软榻上靠着去了,当真是半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康熙躺在床上,看着在自己面前毫不顾忌的儿子和儿媳妇,就气不打一处来。 胤佑察觉到康熙的隐而不发的佯怒,顺势开口:“儿臣惹皇阿玛生气了?要不儿臣先带着福晋退下,就不在这儿让皇阿玛碍眼了?” “你敢!”康熙厉喝一声,指着胤佑,“你就给朕坐在这儿,坐到天亮!” 胤佑苦着一张脸,坐在秀墩子上,一会儿揉揉腰,一会儿敲敲腿,时不时的唉声叹气。 “哎…” “哎…我这腿啊,这么多年了也没个起色…” “哎…” 他糟心,康熙看了更糟心。 倒是余十九,舒舒服服靠在软榻上,小几上还有宫女送进来的茶水点心蜜饯伺候着,看父子斗法,像是看戏一样,好不自在。 康熙到底年纪大了,又生着重病。 此番和胤佑刚了一会儿,气力消耗不小。 他忽然叹了口气,幽幽道:“朕知道你不想争。” “儿臣是不能争。”胤佑实话实说。 年少时候,他未尝就没有气吞山河的雄心壮志。 只是,“不只大清,历朝历代,都不曾有过一位皇帝,一位储君,是儿臣这般模样。” 他争上一争,若是输了倒还好,只让人说他不自量力。 可若是赢了,要叫人说大清有个瘸子皇帝,要叫人说康熙帝一声三十余个皇子,最后竟然叫一个瘸子做了皇帝,岂不是矮子里找大个儿。 反倒叫人将这一帮龙子龙孙们给看低了去。 康熙听了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便是因此,妄自菲薄?” “儿臣不是妄自菲薄,是实话实说。” “而且,皇阿玛,就算儿臣想争又如何?儿臣是有些小聪明,但论治国之道,断不敢和四哥相提并论,便是八弟,我也是不如的。” 康熙目光一闪不闪地看着他,这是这个儿子,第一次在他面前说实话。 也是他第一次表现出自己的野心,只是这野心都还没开始付出行动,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你家老大,还跟着十四呢?”康熙忽然问,“不为自己争,也不为儿子争一争吗?” “皇阿玛,时至今日,儿臣便是想争,也来不及了。” 他手底下,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不如老四手下有田文镜这等文臣,又有李卫和年羹尧这等能领兵的悍将。 他一无所有,难道只凭一肚子的小谋小策去争吗? “便不顾你家老大的死活了吗?那孩子,是叫弘曙,二十三四岁了?” “是叫弘曙,今年二十四岁了。”胤佑轻声答道,“儿臣身为父亲,自会拼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儿女。” 说到这儿,胤佑深深看了康熙一眼,“就如同皇阿玛一般。” 从胤褆到胤礽,再到胤禩,不管这些儿子做了多过分的事情,康熙可从未下过杀手。 他是任由儿子们争斗,作壁上观,但也在尽力保护着每个儿子,不让他们在争斗之中陨落。 康熙忽然叹了口气,用很低的声音说道:“皇阿玛老了。许多事…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的潜台词多明显:以后就护不住这些儿子了。 近些日子,看着老四对从前助益良多的老七都这般忌惮,时常试探,康熙便也忍不住想,待老四当真君临天下,能容得下那些曾经和他争夺过的兄弟们吗? 他可是差点连老七都容不下。 若非老七在他面前一个劲儿的装疯卖傻,他怕是都要直接对付老七了。 “皇阿玛,不论四哥对兄弟们如何,儿臣认为,他一定会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的。” 康熙冷笑一声,斜睨了胤佑一眼,“你对他已经多有打压了,还帮他说好话?” “四哥要对付谁,大抵也是从前和他作对的。”胤佑耸了耸肩,“我可从不曾与他作对,甚至还曾经相助一二,想来真到了那一日,四哥也不会对我赶尽杀绝。” “我呢,也正巧不愿意在京城受束缚,想出去走走,看看大清的江山,在皇阿玛的治理下,是何等昌明隆盛。” 康熙听着他明晃晃的马屁便笑了:“可惜,朕大概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想了想,康熙又说:“若是他真放了你出京城,你看着这大好河山安逸,也到皇陵,与朕说一声。” 胤佑心头突然刺痛,“皇阿玛,您别这么说…您是真龙天子,会千岁万岁…” 康熙朝着胤佑摆摆手,“行了,又不是千年老妖怪…你们先退下,朕歇一会儿。” 此时宫门已经落锁,胤佑和余十九便去了成嫔宫中住下,次日一早,两人才起身收拾妥当,要去给康熙侍疾,就听太监来传话,说是康熙病危了。 胤佑一条腿迈出门槛,另一条腿一软,直接就栽了下去。 “七爷!”余十九忙将人扶住。 胤佑颤着身子摇了摇头,抬腿就朝着乾清宫跑过去。 等他到那儿的时候,乾清宫门口已经跪倒了一大片的人。 胤佑拔腿就朝着乾清宫里跑,却在门口,被人拦住了。 “隆科多!”胤佑瞪向来人。 “淳郡王恕罪,陛下正在和雍亲王单独叙话,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入内。”隆科多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并未将胤佑当一回事。 胤佑深吸一口气,缓缓退了回去。 第五百七十四章 病危告急 待胤禛离开后,胤佑转头就向康熙告状:“皇阿玛,您看看老四还哪里还有点兄长的样子!” 康熙没好气地瞪了胤佑一眼,“行了,在你老子面前装什么?” 余十九骇然看向胤佑。 胤佑半点都没有被拆穿的窘迫,凑到床边,自己拉了个秀墩子坐下,“皇阿玛您也是,您就不能少说几句,非得让我四哥记恨上我您才舒心?” 康熙拎起一边的枕头就抄胤佑砸过去,“逆子!” 胤佑抬手接过软绵绵的枕头,递给站在自己身后的余十九,“皇阿玛这儿有我就行,你去那边坐一会儿,把枕头放在腰后边舒服一点。” 余十九看了眼胤佑递过来的枕头,看了眼胤佑,又看了眼气冲冲的康熙,默了默,接过枕头,朝着康熙福了福身:“谢皇阿玛赏赐。” 转身抱着枕头就去软榻上靠着去了,当真是半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康熙躺在床上,看着在自己面前毫不顾忌的儿子和儿媳妇,就气不打一处来。 胤佑察觉到康熙的隐而不发的佯怒,顺势开口:“儿臣惹皇阿玛生气了?要不儿臣先带着福晋退下,就不在这儿让皇阿玛碍眼了?” “你敢!”康熙厉喝一声,指着胤佑,“你就给朕坐在这儿,坐到天亮!” 胤佑苦着一张脸,坐在秀墩子上,一会儿揉揉腰,一会儿敲敲腿,时不时的唉声叹气。 “哎…” “哎…我这腿啊,这么多年了也没个起色…” “哎…” 他糟心,康熙看了更糟心。 倒是余十九,舒舒服服靠在软榻上,小几上还有宫女送进来的茶水点心蜜饯伺候着,看父子斗法,像是看戏一样,好不自在。 康熙到底年纪大了,又生着重病。 此番和胤佑刚了一会儿,气力消耗不小。 他忽然叹了口气,幽幽道:“朕知道你不想争。” “儿臣是不能争。”胤佑实话实说。 年少时候,他未尝就没有气吞山河的雄心壮志。 只是,“不只大清,历朝历代,都不曾有过一位皇帝,一位储君,是儿臣这般模样。” 他争上一争,若是输了倒还好,只让人说他不自量力。 可若是赢了,要叫人说大清有个瘸子皇帝,要叫人说康熙帝一声三十余个皇子,最后竟然叫一个瘸子做了皇帝,岂不是矮子里找大个儿。 反倒叫人将这一帮龙子龙孙们给看低了去。 康熙听了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便是因此,妄自菲薄?” “儿臣不是妄自菲薄,是实话实说。” “而且,皇阿玛,就算儿臣想争又如何?儿臣是有些小聪明,但论治国之道,断不敢和四哥相提并论,便是八弟,我也是不如的。” 康熙目光一闪不闪地看着他,这是这个儿子,第一次在他面前说实话。 也是他第一次表现出自己的野心,只是这野心都还没开始付出行动,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你家老大,还跟着十四呢?”康熙忽然问,“不为自己争,也不为儿子争一争吗?” “皇阿玛,时至今日,儿臣便是想争,也来不及了。” 他手底下,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不如老四手下有田文镜这等文臣,又有李卫和年羹尧这等能领兵的悍将。 他一无所有,难道只凭一肚子的小谋小策去争吗? “便不顾你家老大的死活了吗?那孩子,是叫弘曙,二十三四岁了?” “是叫弘曙,今年二十四岁了。”胤佑轻声答道,“儿臣身为父亲,自会拼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儿女。” 说到这儿,胤佑深深看了康熙一眼,“就如同皇阿玛一般。” 从胤褆到胤礽,再到胤禩,不管这些儿子做了多过分的事情,康熙可从未下过杀手。 他是任由儿子们争斗,作壁上观,但也在尽力保护着每个儿子,不让他们在争斗之中陨落。 康熙忽然叹了口气,用很低的声音说道:“皇阿玛老了。许多事…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的潜台词多明显:以后就护不住这些儿子了。 近些日子,看着老四对从前助益良多的老七都这般忌惮,时常试探,康熙便也忍不住想,待老四当真君临天下,能容得下那些曾经和他争夺过的兄弟们吗? 他可是差点连老七都容不下。 若非老七在他面前一个劲儿的装疯卖傻,他怕是都要直接对付老七了。 “皇阿玛,不论四哥对兄弟们如何,儿臣认为,他一定会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的。” 康熙冷笑一声,斜睨了胤佑一眼,“你对他已经多有打压了,还帮他说好话?” “四哥要对付谁,大抵也是从前和他作对的。”胤佑耸了耸肩,“我可从不曾与他作对,甚至还曾经相助一二,想来真到了那一日,四哥也不会对我赶尽杀绝。” “我呢,也正巧不愿意在京城受束缚,想出去走走,看看大清的江山,在皇阿玛的治理下,是何等昌明隆盛。” 康熙听着他明晃晃的马屁便笑了:“可惜,朕大概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想了想,康熙又说:“若是他真放了你出京城,你看着这大好河山安逸,也到皇陵,与朕说一声。” 胤佑心头突然刺痛,“皇阿玛,您别这么说…您是真龙天子,会千岁万岁…” 康熙朝着胤佑摆摆手,“行了,又不是千年老妖怪…你们先退下,朕歇一会儿。” 此时宫门已经落锁,胤佑和余十九便去了成嫔宫中住下,次日一早,两人才起身收拾妥当,要去给康熙侍疾,就听太监来传话,说是康熙病危了。 胤佑一条腿迈出门槛,另一条腿一软,直接就栽了下去。 “七爷!”余十九忙将人扶住。 胤佑颤着身子摇了摇头,抬腿就朝着乾清宫跑过去。 等他到那儿的时候,乾清宫门口已经跪倒了一大片的人。 胤佑拔腿就朝着乾清宫里跑,却在门口,被人拦住了。 “隆科多!”胤佑瞪向来人。 “淳郡王恕罪,陛下正在和雍亲王单独叙话,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入内。”隆科多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并未将胤佑当一回事。 胤佑深吸一口气,缓缓退了回去。 第五百七十五章 君无戏言 胤佑退让,不代表其他人也会退让。 胤禟和胤俄这会儿直接冲了上来,一把推开隆科多,就要往里闯。 却才推开隆科多,就又有一人横刀拦在前边。 “年羹尧!” “年羹尧,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们!” 两人素来和胤禛手下的人不对付,对隆科多和年羹尧自是没有好脸色,更别说现在这两人还拦在前边,不允许他们进乾清宫。 “陛下正在和雍亲王单独叙话,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打扰,两位爷恕罪。”年羹尧与隆科多皆是一样的说辞。 胤禟抬手指着年羹尧的鼻子,站在乾清宫的门口,怒声道:“是皇阿玛不允许我们进去,还是他老四不让我们进去!” “既然皇阿玛病重,我们都是皇阿哥,凭什么就只有他一人能听,我们便听不得?他老四比我们高贵到哪里了?”胤俄也同样厉声问。 两人甚至还转头看向同样被拦在门外的胤佑,“七哥不想进去瞧瞧吗?皇阿玛之前与七哥最是贴切,如今皇阿玛病危,七哥也不愿与我等闯宫探望皇阿玛吗?” 胤佑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将馒头指向自己,攥了攥拳头,依旧保持沉默。 “皇阿玛白宠你了!”胤禟指着胤佑的鼻子骂,“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最是会惺惺作态,皇阿玛还没驾崩呢,你就开始给老四当看门狗了,你是觉得他一定是储君了吗?” “九弟倒是一腔赤诚,皇阿玛现在还好好的呢,你就能说出驾崩这种话了,难不成皇阿玛何事亏待与你了?” 胤禟呼吸一滞,胤佑竟然这般反驳他。 这要是认下了,岂不叫人以为他是个不孝的? 今日就算是要闯宫,他都是以要见皇阿玛最后一面为由来的,就是为了不在自己身上闹个不孝的名声。 却没想到,胤佑这个狼子野心的,竟然还想要把这个大帽子往自己脑袋上扣。 “老七!”胤禟怒喝一声,“你!” 胤佑也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低斥道:“老九!别闹!你也不瞧瞧,此时还有些兄弟,为何还没来?!” 胤禟哪里管的了那许多,更听不进去胤佑话里的暗示,只觉要被气昏头了。 胤俄见胤佑这条路走不通,赶忙上前拉住胤禟,“九哥,他不愿意就算了,咱们自己去!” 说着,他拉着胤禟。就朝着里边闯。 却不想,推开了隆科多和年羹尧,却仍然没能进去那扇门。 有人手持长枪,挡在了紧闭的门前。 “十六弟?”胤俄不敢置信地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人。 “胤禄?”胤禟皱着眉头,“你可真好啊!” 胤禄视线绕过两人,看向稳稳地站在后方的胤佑,轻声说:“九哥,十哥,我也是奉了皇阿玛之令行事,请二位哥哥,莫怪。”。 胤禄的话也不假,昨天夜里,康熙的确召见他了。 让他看着哥哥们,莫要与四哥起太大的争端,胤禄现在是庄亲王嗣,多少能让胤禛忌惮一些…… 所以,今天他才来到了这里。 将这些人兄弟们一并拦在门外,包括在皇阿玛心里,可能有些特殊的七哥。 他也不傻,想要护住的人也不多,七哥算一个。 不为别的,就为只有七哥在意他真正喜欢什么。 所有人都说,那些乐器是伶人玩意儿,他身为皇子,不该玩物丧志,却只有七哥告诉他,他虽然是皇子,却也先是他自己,他可以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可以追随自己的内心活着,还送给他好些稀奇的乐器。 胤俄冷笑一声:“小十六,你端的生人勿近,原来不过也是老四的一条狗!” 胤禄冷眼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九哥和十哥,拔高了声音重复道:“这是皇阿玛的命令。” 他可怜的哥哥们呀,到现在还不知道,皇阿玛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花费多少心思,偏生他们到了现在,还在找死。 康熙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门外的吵闹,他还是听得清楚的。 看看跪在床边伺候的胤禛,康熙轻声道:“老四啊,你可还记得,当初你说过,要如何对待老二吗?” 胤禛垂下头,掩下心底的忌惮,“皇阿玛放心,儿臣记得。” 康熙眼前也有些模糊了,看不清胤禛的神色,但他了解胤禛的为人,遂轻声询问:“老四,你可知,君无戏言?” 哪怕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不会让那个位子从自己的手底下流走,但听见这话,胤禛的呼吸还是急促了一瞬。 “儿臣知道。”胤禛举起手,“儿臣可对天发誓,若儿臣戕害兄弟,便叫我挚爱永失,子嗣飘零!” 子嗣飘零对于一个皇帝而言,不可谓不恶毒了。 康熙这才安心,朝着梁久功说道:“叫张廷玉进来。” “是。” 梁久功忙将准备好的东西捧过来,恭恭敬敬送到了张廷玉手上。张廷玉悄然对胤禛点了点头……qqnew “胤禛!善待你的兄弟们!”康熙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胤禛。 “儿臣遵旨!”胤禛重重磕了个头,额头贴在地面上,久久不起。 床上的人,迟迟没有声音。 胤禛抬起头,膝跪上前,颤抖着手去探了一下康熙的呼吸,忽然身上一颤,后退两步,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哭喊道:“皇阿玛!” 尖锐的声音,传出了乾清宫,传到乾清宫外,所有人的耳朵里。 胤佑身子猛地一软,就朝后仰过去。 余十九忙扶住他,“七爷!” 胤佑勉强靠着余十九的身子让自己站稳,然下一刻,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片刻后,胤佑终于出了乾清宫的大门,身后跟着捧着圣旨和玉玺的张廷玉。却在此时…其余那些阿哥王爷们才前仆后继的跪了过来。 张廷玉抹了抹眼泪,朗声道:“大行皇帝有遗诏!” 遗诏?! 胤禟双眸一眯,警惕的瞪着张廷玉。 ‘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 遗诏内容先前就是总结自己称帝一生功过,这些并不是皇子们想听的。 “…太祖皇帝之子礼亲王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 ‘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皇四子胤禛! 老爷子果真将位置留给了胤禛! “我不服!”胤俄怒吼一声,便要起身,被胤佑一把拉下并捂住了他的嘴。 “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找死吗!”胤佑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蠢弟弟打晕过去,胤禟腥红着眼,咬牙切齿的…到底没能再说一个字… 张廷玉收好遗诏,大声说道:“诸位请进来参拜大行皇帝,叩见新皇!” 诸位皇子你看我,我看你,神色各异,颇为复杂,却也还是跟着进去了。 “皇阿玛…儿子不孝…怎担的起您留下的万里江山啊!皇阿玛!” 胤禛扑跪在床前痛哭流涕,不能自己。 第五百七十五章 君无戏言 胤佑退让,不代表其他人也会退让。 胤禟和胤俄这会儿直接冲了上来,一把推开隆科多,就要往里闯。 却才推开隆科多,就又有一人横刀拦在前边。 “年羹尧!” “年羹尧,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们!” 两人素来和胤禛手下的人不对付,对隆科多和年羹尧自是没有好脸色,更别说现在这两人还拦在前边,不允许他们进乾清宫。 “陛下正在和雍亲王单独叙话,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打扰,两位爷恕罪。”年羹尧与隆科多皆是一样的说辞。 胤禟抬手指着年羹尧的鼻子,站在乾清宫的门口,怒声道:“是皇阿玛不允许我们进去,还是他老四不让我们进去!” “既然皇阿玛病重,我们都是皇阿哥,凭什么就只有他一人能听,我们便听不得?他老四比我们高贵到哪里了?”胤俄也同样厉声问。 两人甚至还转头看向同样被拦在门外的胤佑,“七哥不想进去瞧瞧吗?皇阿玛之前与七哥最是贴切,如今皇阿玛病危,七哥也不愿与我等闯宫探望皇阿玛吗?” 胤佑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将馒头指向自己,攥了攥拳头,依旧保持沉默。 “皇阿玛白宠你了!”胤禟指着胤佑的鼻子骂,“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最是会惺惺作态,皇阿玛还没驾崩呢,你就开始给老四当看门狗了,你是觉得他一定是储君了吗?” “九弟倒是一腔赤诚,皇阿玛现在还好好的呢,你就能说出驾崩这种话了,难不成皇阿玛何事亏待与你了?” 胤禟呼吸一滞,胤佑竟然这般反驳他。 这要是认下了,岂不叫人以为他是个不孝的? 今日就算是要闯宫,他都是以要见皇阿玛最后一面为由来的,就是为了不在自己身上闹个不孝的名声。 却没想到,胤佑这个狼子野心的,竟然还想要把这个大帽子往自己脑袋上扣。 “老七!”胤禟怒喝一声,“你!” 胤佑也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低斥道:“老九!别闹!你也不瞧瞧,此时还有些兄弟,为何还没来?!” 胤禟哪里管的了那许多,更听不进去胤佑话里的暗示,只觉要被气昏头了。 胤俄见胤佑这条路走不通,赶忙上前拉住胤禟,“九哥,他不愿意就算了,咱们自己去!” 说着,他拉着胤禟。就朝着里边闯。 却不想,推开了隆科多和年羹尧,却仍然没能进去那扇门。 有人手持长枪,挡在了紧闭的门前。 “十六弟?”胤俄不敢置信地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人。 “胤禄?”胤禟皱着眉头,“你可真好啊!” 胤禄视线绕过两人,看向稳稳地站在后方的胤佑,轻声说:“九哥,十哥,我也是奉了皇阿玛之令行事,请二位哥哥,莫怪。”。 胤禄的话也不假,昨天夜里,康熙的确召见他了。 让他看着哥哥们,莫要与四哥起太大的争端,胤禄现在是庄亲王嗣,多少能让胤禛忌惮一些…… 所以,今天他才来到了这里。 将这些人兄弟们一并拦在门外,包括在皇阿玛心里,可能有些特殊的七哥。 他也不傻,想要护住的人也不多,七哥算一个。 不为别的,就为只有七哥在意他真正喜欢什么。 所有人都说,那些乐器是伶人玩意儿,他身为皇子,不该玩物丧志,却只有七哥告诉他,他虽然是皇子,却也先是他自己,他可以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可以追随自己的内心活着,还送给他好些稀奇的乐器。 胤俄冷笑一声:“小十六,你端的生人勿近,原来不过也是老四的一条狗!” 胤禄冷眼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九哥和十哥,拔高了声音重复道:“这是皇阿玛的命令。” 他可怜的哥哥们呀,到现在还不知道,皇阿玛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花费多少心思,偏生他们到了现在,还在找死。 康熙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门外的吵闹,他还是听得清楚的。 看看跪在床边伺候的胤禛,康熙轻声道:“老四啊,你可还记得,当初你说过,要如何对待老二吗?” 胤禛垂下头,掩下心底的忌惮,“皇阿玛放心,儿臣记得。” 康熙眼前也有些模糊了,看不清胤禛的神色,但他了解胤禛的为人,遂轻声询问:“老四,你可知,君无戏言?” 哪怕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不会让那个位子从自己的手底下流走,但听见这话,胤禛的呼吸还是急促了一瞬。 “儿臣知道。”胤禛举起手,“儿臣可对天发誓,若儿臣戕害兄弟,便叫我挚爱永失,子嗣飘零!” 子嗣飘零对于一个皇帝而言,不可谓不恶毒了。 康熙这才安心,朝着梁久功说道:“叫张廷玉进来。” “是。” 梁久功忙将准备好的东西捧过来,恭恭敬敬送到了张廷玉手上。张廷玉悄然对胤禛点了点头……qqnew “胤禛!善待你的兄弟们!”康熙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胤禛。 “儿臣遵旨!”胤禛重重磕了个头,额头贴在地面上,久久不起。 床上的人,迟迟没有声音。 胤禛抬起头,膝跪上前,颤抖着手去探了一下康熙的呼吸,忽然身上一颤,后退两步,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哭喊道:“皇阿玛!” 尖锐的声音,传出了乾清宫,传到乾清宫外,所有人的耳朵里。 胤佑身子猛地一软,就朝后仰过去。 余十九忙扶住他,“七爷!” 胤佑勉强靠着余十九的身子让自己站稳,然下一刻,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片刻后,胤佑终于出了乾清宫的大门,身后跟着捧着圣旨和玉玺的张廷玉。却在此时…其余那些阿哥王爷们才前仆后继的跪了过来。 张廷玉抹了抹眼泪,朗声道:“大行皇帝有遗诏!” 遗诏?! 胤禟双眸一眯,警惕的瞪着张廷玉。 ‘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 遗诏内容先前就是总结自己称帝一生功过,这些并不是皇子们想听的。 “…太祖皇帝之子礼亲王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 ‘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皇四子胤禛! 老爷子果真将位置留给了胤禛! “我不服!”胤俄怒吼一声,便要起身,被胤佑一把拉下并捂住了他的嘴。 “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找死吗!”胤佑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蠢弟弟打晕过去,胤禟腥红着眼,咬牙切齿的…到底没能再说一个字… 张廷玉收好遗诏,大声说道:“诸位请进来参拜大行皇帝,叩见新皇!” 诸位皇子你看我,我看你,神色各异,颇为复杂,却也还是跟着进去了。 “皇阿玛…儿子不孝…怎担的起您留下的万里江山啊!皇阿玛!” 胤禛扑跪在床前痛哭流涕,不能自己。 第五百七十六章 剧变 守灵时,余十九一直陪在胤佑的身边,眼看着他胤佑明显感伤,余十九却来不及安慰他。 没多少人注意到她,她凑近胤佑,说着刚听到的消息。“新君下令,不许十四爷回来吊丧。” 胤佑猛地一震,转头看向余十九。 余十九见他终于恢复了常态,这才安心,“西藏大捷,他们本来都已经准备班师回朝了,正赶上皇阿玛龙御归天,他们也能回来吊丧,却不想,这一位将十四爷他们扣在了汤泉。” 胤佑深吸一口气,“他还真是……” 真是如何,后面的话,胤佑没有说出口。 但余十九也听得明白了。 按照信件奏疏的速度,新帝驳回的应该是十四西藏大捷,班师回朝的奏折。 但当时,康熙已经不行了。 他是故意将十四等人扣在西藏,不让他们回京抢夺皇位的同时,也不允许他们回来吊丧。qqnew 偏生,他还占着西藏才刚大捷,境况还不稳定,需要有人把持局面的由头,将十四等人拦在了西藏不能回京。 “七哥,弘曙怎么办?”余十九眉头紧蹙。胤佑想了想,道:“明日我去见他…” 雍正帝登基,他们这些皇子为了避讳皇上的名讳,改胤为允,如今胤佑该成允佑了。 “叩见皇上,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胤佑在南书房见到雍正帝,一身龙袍加身,好不威风。 “七弟不必多礼。”雍正在上头微微抬手,“七弟不在皇阿玛灵前,怎的有空来寻朕了?”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康熙驾崩之后,雍正就迅速登基了,只是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 “臣之长子弘曙来信,想回京给皇阿玛吊丧,请皇兄允准。” 雍正皱了下眉头,“十四那边的事…朕自有安排。” 自由安排的意思,无非就是不让他们进京来…… 胤佑仰着头,幽幽的望着雍正。 “皇兄龙袍加身之后,身上果然多了些正义凛然,帝王威仪如此,臣弟佩服。” “老七……”雍正愣了一下,开口叫人。 允佑已经弯腰拱手,“臣弟还要回皇阿玛灵前伺候,就不陪皇兄闲话了,臣弟告退。” 说完,他转身就走。 雍正也看出这个老七和他到底是生分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到底也没有再开口。 只是在康熙入了陵寝之后,他下了一道圣旨,着七阿哥淳郡王为淳亲王。 老七接到圣旨时,只是冷然一笑,道了声:“臣领旨谢恩。” 府上连庆祝都没有,甚至有人想要上门庆祝,都被亲王府闭门谢客给拦回去了。 弘煦看着自家阿玛和额娘焦急的模样,心下更冷,一脸数日,都没有好脸色。 府上的几个主子要么愁眉苦脸,要么冷脸,以至于府上的气氛极其压抑。 余十九和允佑坐在一起,看着男人颓废的模样,心生不忍,连对弘曙的担忧,也只能压下去了,“别太担心了,只是被拘束在汤泉,并无大碍。” “大不了,回头咱们一起去汤泉,一家人总能团聚的。” 允佑听出余十九的安抚,反手握住余十九的手,轻声道:“皇阿玛还让我,真到了那一日,去他陵寝前上一炷香,送一盏酒,与他说说四哥的功绩呢。” 余十九只能劝慰:“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无益了。” 他们想着,雍正都已经做到这儿了,应该比不会更过分了。 却不想,才没几日的功夫,老九和老十就被以对先帝不敬的罪名,拘禁在府上了。 余十九得知消息之后,想去看看周澜泱,都被拦在府门口,连九爷府都没进去。 不得已,余十九只能又干起了半夜翻墙的活儿,她趁夜,偷偷潜入九爷府上,终于见到了周澜泱。 周澜泱憔悴了许多,身上早已没了初见时候的英气和活力。 见到余十九时,也只是苦笑一声:“你来了。” 余十九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周澜泱,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来。 周澜泱微微叹了口气,“进来坐。” 余十九应声进了屋里,在周澜泱身边坐下。 周澜泱默不作声地翻开一个茶盏,给自己和余十九分别到了一杯茶,轻轻将茶盏推到余十九面前。 余十九垂头看着茶盏,茶水在杯中泛起浅浅的涟漪,就好像她现在的心。 不平静,却也知道自己掀不起太大的涟漪,只能认命,被困在这小小的茶盏之中。 第五百七十六章 剧变 守灵时,余十九一直陪在胤佑的身边,眼看着他胤佑明显感伤,余十九却来不及安慰他。 没多少人注意到她,她凑近胤佑,说着刚听到的消息。“新君下令,不许十四爷回来吊丧。” 胤佑猛地一震,转头看向余十九。 余十九见他终于恢复了常态,这才安心,“西藏大捷,他们本来都已经准备班师回朝了,正赶上皇阿玛龙御归天,他们也能回来吊丧,却不想,这一位将十四爷他们扣在了汤泉。” 胤佑深吸一口气,“他还真是……” 真是如何,后面的话,胤佑没有说出口。 但余十九也听得明白了。 按照信件奏疏的速度,新帝驳回的应该是十四西藏大捷,班师回朝的奏折。 但当时,康熙已经不行了。 他是故意将十四等人扣在西藏,不让他们回京抢夺皇位的同时,也不允许他们回来吊丧。qqnew 偏生,他还占着西藏才刚大捷,境况还不稳定,需要有人把持局面的由头,将十四等人拦在了西藏不能回京。 “七哥,弘曙怎么办?”余十九眉头紧蹙。胤佑想了想,道:“明日我去见他…” 雍正帝登基,他们这些皇子为了避讳皇上的名讳,改胤为允,如今胤佑该成允佑了。 “叩见皇上,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胤佑在南书房见到雍正帝,一身龙袍加身,好不威风。 “七弟不必多礼。”雍正在上头微微抬手,“七弟不在皇阿玛灵前,怎的有空来寻朕了?”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康熙驾崩之后,雍正就迅速登基了,只是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 “臣之长子弘曙来信,想回京给皇阿玛吊丧,请皇兄允准。” 雍正皱了下眉头,“十四那边的事…朕自有安排。” 自由安排的意思,无非就是不让他们进京来…… 胤佑仰着头,幽幽的望着雍正。 “皇兄龙袍加身之后,身上果然多了些正义凛然,帝王威仪如此,臣弟佩服。” “老七……”雍正愣了一下,开口叫人。 允佑已经弯腰拱手,“臣弟还要回皇阿玛灵前伺候,就不陪皇兄闲话了,臣弟告退。” 说完,他转身就走。 雍正也看出这个老七和他到底是生分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到底也没有再开口。 只是在康熙入了陵寝之后,他下了一道圣旨,着七阿哥淳郡王为淳亲王。 老七接到圣旨时,只是冷然一笑,道了声:“臣领旨谢恩。” 府上连庆祝都没有,甚至有人想要上门庆祝,都被亲王府闭门谢客给拦回去了。 弘煦看着自家阿玛和额娘焦急的模样,心下更冷,一脸数日,都没有好脸色。 府上的几个主子要么愁眉苦脸,要么冷脸,以至于府上的气氛极其压抑。 余十九和允佑坐在一起,看着男人颓废的模样,心生不忍,连对弘曙的担忧,也只能压下去了,“别太担心了,只是被拘束在汤泉,并无大碍。” “大不了,回头咱们一起去汤泉,一家人总能团聚的。” 允佑听出余十九的安抚,反手握住余十九的手,轻声道:“皇阿玛还让我,真到了那一日,去他陵寝前上一炷香,送一盏酒,与他说说四哥的功绩呢。” 余十九只能劝慰:“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无益了。” 他们想着,雍正都已经做到这儿了,应该比不会更过分了。 却不想,才没几日的功夫,老九和老十就被以对先帝不敬的罪名,拘禁在府上了。 余十九得知消息之后,想去看看周澜泱,都被拦在府门口,连九爷府都没进去。 不得已,余十九只能又干起了半夜翻墙的活儿,她趁夜,偷偷潜入九爷府上,终于见到了周澜泱。 周澜泱憔悴了许多,身上早已没了初见时候的英气和活力。 见到余十九时,也只是苦笑一声:“你来了。” 余十九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周澜泱,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来。 周澜泱微微叹了口气,“进来坐。” 余十九应声进了屋里,在周澜泱身边坐下。 周澜泱默不作声地翻开一个茶盏,给自己和余十九分别到了一杯茶,轻轻将茶盏推到余十九面前。 余十九垂头看着茶盏,茶水在杯中泛起浅浅的涟漪,就好像她现在的心。 不平静,却也知道自己掀不起太大的涟漪,只能认命,被困在这小小的茶盏之中。 第五百七十七章 帝王无情 “七爷他,后悔了吗?”周澜泱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余十九端起茶盏,朝着周澜泱敬了一下,“换做旁人,也未必不会如此,只是此番,胜败不由人罢了。” 周澜泱神色一僵,怔怔地看着余十九,良久,她幽幽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七爷他算无遗策,当真是厉害!”周澜泱笑着看向余十九,“可他这辈子就只算错了这一件事。” 他算错了老四并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 可十九说的也没错,换成旁人,未必就会比老四做得更好。 若是老八…… 当初在胤礽的问题上,就已经被康熙否定了。 “弘曙,如何了?” 余十九微愣,轻轻摇着头,答道:“回不来呢。” 周澜泱冷笑一声:“帝王无情啊。” “十九,这只是个开始,说不准以后大家同病相怜,你也未必比我好到哪里去。”到最后,周澜泱轻声说了一句,神色也缓和下来。 “你走,别再来了。”周澜泱起身,背对着余十九。 她不知道余十九是何时离开的,等她回过头,想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余十九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余十九日渐消瘦,允佑心下也难安,终究还是又去寻了雍正帝一次。 看着上首龙威日渐昌盛的雍正帝,允佑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七弟今日怎得有空入宫了?”雍正帝挥手,让人给送了把椅子。“给淳亲王沏杯茶。” 老七恭敬谢了恩才在边上坐下,“今日来,是想想皇上求情的。” 他今日是来谈条件的,倒也没表现得太过卑微。 “皇上之所以将弘曙困在汤泉,不过是因为弘曙在十四手下做事,若是臣弟能保证,弘曙日后不再跟着十四身边,皇兄可否让吾儿回府团聚?” 雍正帝目光渐渐幽深,“若是放了弘曙,那弘昇呢?弘曦呢?” 雍正面露为难,“七弟,并非是四哥有意为难你,而是,朕有不得不如此为之的理由啊!” 允佑深吸一口气,“即便,皇阿玛已经将皇位传给你,你已经是皇帝了?还是依旧无法放心吗?” “四哥,你已经是皇帝了,已经得偿所愿,传位诏书,玉玺都在你手上,你到底还在担心什么?总不能你手上的东西,都是假的,不足以证明你是大清皇室正统的身份!” “老七!”雍正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子,遥遥指着允佑,胸口迅速上下起伏,“你放肆!” 允佑站起身子,“臣弟所说,不过肺腑之言,您已然天命在身,又何必如此?” “十四便是拥兵,也只能是大清的亲王,是皇上您的臣子,他若是敢造反,可叫法理不容,届时,您便是斩了他,天下人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可你为何这般等不及?偏要将他,将那些小辈都困在外头?您这是在逼谁呀!” 说不上撕破脸。只是这样的老七,让雍正有种回到年轻时候,自己还不是皇帝时候的错觉。 而这样的错觉,让他心头越加不爽,甚至有种眼下所得到的一切,都是虚妄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老七,你在和谁说话?” 胤禛登基之后,哪怕两人意见相左,他也从未和允佑红过脸。 这还是第一次,提醒老七身份之差。 允佑点点头,苦笑一声,“臣知错了。” “天下无不是的君父,您是臣的皇兄,也是臣的主子,今日臣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他朝着雍正行了一礼,“臣弟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雍正看着老七的背影远去,怔愣了良久,广袖下的拳头握紧又舒展,舒展又握紧,终究还是没能开口叫住允佑。qqnew 出了养心殿,允佑上了马车,径自回府。 余十九见允佑回来时的表情,便知道此番又是不成。 她想忍耐来着,却无能为力,忍不住眼泪就掉下来。 扶着余十九的弘煦脸色倏地一冷,“额娘何至于此?”他强压着心头的冷意,低声询问。 “弘曙是你兄长,他如今落难,你一点都不担心吗?”余十九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弘煦。 心下十分不解,她为何会生了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儿子。 分明这个儿子小时候可爱活泼,爱动爱笑,总爱缠着他大哥。 对上余十九那泛着失望的目光,弘煦的心头更冷了些,声音都跟着泛着凉意:“皇伯父旨意如此,便是担心,又能如何?” “那是你大哥,你小时候,他待你最好!”余十九见不得弘煦这般冷清,声音骤然拔高。 弘煦便再也克制不住,彻底冷了脸,“大哥忤逆了皇伯父的旨意,生死还是该由皇伯父做主的,额娘莫要多心,仔细伤了身子,儿子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弘煦!”余十九抬手,想要拉住弘煦。 却不想,他速度太快,余十九一个踉跄,叫他袖袍的边缘从自己的指缝见溜走。 允佑见这母子两个闹了脾气,心下也觉得弘煦太不懂事,却也顾不上训斥已经跑走的儿子,只轻声安抚余十九:“你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余十九摇摇头,“我只是心寒,弘煦为何会如此?” “我从来都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自由自在的长大,是我错了吗?”余十九仰头看着允佑“七哥,我错了吗?” “没错,你没错。”允佑握着余十九的手,轻声安抚,“我自小便是这样的心愿,对弘煦,我与你是一样的期盼。” 第五百七十七章 帝王无情 “七爷他,后悔了吗?”周澜泱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余十九端起茶盏,朝着周澜泱敬了一下,“换做旁人,也未必不会如此,只是此番,胜败不由人罢了。” 周澜泱神色一僵,怔怔地看着余十九,良久,她幽幽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七爷他算无遗策,当真是厉害!”周澜泱笑着看向余十九,“可他这辈子就只算错了这一件事。” 他算错了老四并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 可十九说的也没错,换成旁人,未必就会比老四做得更好。 若是老八…… 当初在胤礽的问题上,就已经被康熙否定了。 “弘曙,如何了?” 余十九微愣,轻轻摇着头,答道:“回不来呢。” 周澜泱冷笑一声:“帝王无情啊。” “十九,这只是个开始,说不准以后大家同病相怜,你也未必比我好到哪里去。”到最后,周澜泱轻声说了一句,神色也缓和下来。 “你走,别再来了。”周澜泱起身,背对着余十九。 她不知道余十九是何时离开的,等她回过头,想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余十九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余十九日渐消瘦,允佑心下也难安,终究还是又去寻了雍正帝一次。 看着上首龙威日渐昌盛的雍正帝,允佑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七弟今日怎得有空入宫了?”雍正帝挥手,让人给送了把椅子。“给淳亲王沏杯茶。” 老七恭敬谢了恩才在边上坐下,“今日来,是想想皇上求情的。” 他今日是来谈条件的,倒也没表现得太过卑微。 “皇上之所以将弘曙困在汤泉,不过是因为弘曙在十四手下做事,若是臣弟能保证,弘曙日后不再跟着十四身边,皇兄可否让吾儿回府团聚?” 雍正帝目光渐渐幽深,“若是放了弘曙,那弘昇呢?弘曦呢?” 雍正面露为难,“七弟,并非是四哥有意为难你,而是,朕有不得不如此为之的理由啊!” 允佑深吸一口气,“即便,皇阿玛已经将皇位传给你,你已经是皇帝了?还是依旧无法放心吗?” “四哥,你已经是皇帝了,已经得偿所愿,传位诏书,玉玺都在你手上,你到底还在担心什么?总不能你手上的东西,都是假的,不足以证明你是大清皇室正统的身份!” “老七!”雍正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子,遥遥指着允佑,胸口迅速上下起伏,“你放肆!” 允佑站起身子,“臣弟所说,不过肺腑之言,您已然天命在身,又何必如此?” “十四便是拥兵,也只能是大清的亲王,是皇上您的臣子,他若是敢造反,可叫法理不容,届时,您便是斩了他,天下人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可你为何这般等不及?偏要将他,将那些小辈都困在外头?您这是在逼谁呀!” 说不上撕破脸。只是这样的老七,让雍正有种回到年轻时候,自己还不是皇帝时候的错觉。 而这样的错觉,让他心头越加不爽,甚至有种眼下所得到的一切,都是虚妄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老七,你在和谁说话?” 胤禛登基之后,哪怕两人意见相左,他也从未和允佑红过脸。 这还是第一次,提醒老七身份之差。 允佑点点头,苦笑一声,“臣知错了。” “天下无不是的君父,您是臣的皇兄,也是臣的主子,今日臣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他朝着雍正行了一礼,“臣弟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雍正看着老七的背影远去,怔愣了良久,广袖下的拳头握紧又舒展,舒展又握紧,终究还是没能开口叫住允佑。qqnew 出了养心殿,允佑上了马车,径自回府。 余十九见允佑回来时的表情,便知道此番又是不成。 她想忍耐来着,却无能为力,忍不住眼泪就掉下来。 扶着余十九的弘煦脸色倏地一冷,“额娘何至于此?”他强压着心头的冷意,低声询问。 “弘曙是你兄长,他如今落难,你一点都不担心吗?”余十九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弘煦。 心下十分不解,她为何会生了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儿子。 分明这个儿子小时候可爱活泼,爱动爱笑,总爱缠着他大哥。 对上余十九那泛着失望的目光,弘煦的心头更冷了些,声音都跟着泛着凉意:“皇伯父旨意如此,便是担心,又能如何?” “那是你大哥,你小时候,他待你最好!”余十九见不得弘煦这般冷清,声音骤然拔高。 弘煦便再也克制不住,彻底冷了脸,“大哥忤逆了皇伯父的旨意,生死还是该由皇伯父做主的,额娘莫要多心,仔细伤了身子,儿子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弘煦!”余十九抬手,想要拉住弘煦。 却不想,他速度太快,余十九一个踉跄,叫他袖袍的边缘从自己的指缝见溜走。 允佑见这母子两个闹了脾气,心下也觉得弘煦太不懂事,却也顾不上训斥已经跑走的儿子,只轻声安抚余十九:“你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余十九摇摇头,“我只是心寒,弘煦为何会如此?” “我从来都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自由自在的长大,是我错了吗?”余十九仰头看着允佑“七哥,我错了吗?” “没错,你没错。”允佑握着余十九的手,轻声安抚,“我自小便是这样的心愿,对弘煦,我与你是一样的期盼。” 第五百七十八章 弘煦有计 他自幼受尽苦楚,有了弘煦之后,他就发誓自己经历的那些,一定不会让弘煦再经历一次。 他以为,弘曙掺和进夺嫡之事,是他没有看管得力,却不想,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弘煦竟然也已经为自己站好了队。 而他,选对了。 只是,就连允佑也不敢说,弘煦这一步棋走对了,这一辈子就都是对的。 毕竟当初他也没觉得自己会选错,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雍正帝听禀,淳亲王府上弘煦阿哥求见时,还愣了一下。 这父子两个,老的才发了脾气离开,小的就又来了? “让他进来。” 正好,允佑先前坐过的椅子还没撤下去,弘煦见了礼之后,雍正就顺势让他坐在那儿了。 “你怎么过来了?” 弘煦心下还有气,额娘从来都只对大哥好,却从来不将他放在眼里。 明明他可以比大哥做的更好,可额娘眼里,就只有大哥。 如今大哥犯了错,做错事,额娘和阿玛还在为他奔波周旋。 他们的眼里,哪里还有他这个儿子了? 弘煦深吸一口气,朝着雍正拱拱手,“弘煦是为解决皇伯父忧心之事而来。” “哦?”雍正若有所思地看向弘煦,“朕有何忧心之事?” 雍正不信。 这最擅揣测君心之人,竟然都生在了老七家里。 老七揣度皇阿玛的心思便最是准确,众多皇阿哥之中,无人能出其右。 如今老七的儿子,揣测起他的心思来,又是这般精准吗? 若是如此,老七可真是了不得啊! “十四叔。”弘煦轻轻吐出三个字来。 “十四叔拥兵自重,又有党众拥趸,于大清的江山稳固,并无益处。” 雍正在他说出十四叔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停了手上的笔,只是面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他竟然真的能猜到。 “这是你阿玛教你的?”除此之外,雍正想不到别的可能。 “不是,是弘煦自己想到的。”弘煦一脸认真地看着雍正。 雍正心下大为惊骇,竟然是这样吗? 恭亲王当年到底是怎么教养的老七,老七又是如何教养的弘煦? “那你说说。” 弘煦唇角上扬了一下,“十四叔及其党朋的存在会影响大清江山社稷的稳固,但皇伯父心怀仁慈,定是不忍心对兄弟下杀手,故而,弘煦有一计,只需叫十四叔被永生监禁便可,绝不会影响他性命。” 雍正目光瞠了一下,所以,弘煦竟然真的猜到了他的心思。 见雍正不言语,弘煦便也猜到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若是十四叔手下作乱,他监管无力,您赏他一个被监禁的果子,也不必要他性命。” 雍正神色莫辨。 偏生弘煦说完这番话之后,就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似是在等着雍正做决断。 沉默良久,雍正知道自己等不到弘煦的下文了,心下郁郁,却还是开口道:“你有何法子?” “臣自有办法,皇伯父若是允准,不出几天,就可见成效。” 雍正遏制住想要拍手称快的冲动,“你若有心,便照你的法子去办。” 弘煦起身道了句:“遵命。” 便领旨告退了。 当真不过几天光景,余十九在洒花,采青却疯了似的跑了进来,惊慌失措的喊:“福晋!大阿哥回来了!” “什么?!”余十九手上洒壶落地,忙不迭的朝前院跑去,弘曙风尘仆仆。见到余十九却显得十分惊诧! 见到策马回府的弘曙,余十九更是面上却连喜色都没有,“弘曙……你…你怎么回来了?” 余十九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弘曙见到余十九气色正好,身上并无病痛的那一瞬间,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突然身后脚步声响起!雍正派来缉拿罪臣的钦差就已经到了。 竟然还派出了兵部侍郎李卫! 李卫生的勇猛,握着刀横在府门前,大声说道:“弘曙阿哥,你不遵圣令,抗命回京!罪同谋反!即刻放下兵械,与我回宫!” 话音刚落,李卫身后又涌出一大群训练有素的兵卫,将这小院子团团围住。 弘曙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弘煦,苦笑道:“想不到,我自小疼爱的弟弟,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狼崽子啊…都会吃人了……弘煦,你好啊,你真好,哈哈哈哈…” 余十九心下惊骇,转头看向弘煦,“弘煦,你……” 话还没说完,那些兵卫上前便将弘曙扣住,反拧着他将其押走。 “弘曙!弘曙!”余十九惊声嘶吼,下意识拔步便要追,却被人拽了回来。 “额娘!”弘煦怒吼一声,余十九反手便摔了弘煦一耳光! “你这畜生!拿你亲娘做筏子,逼你大哥回京来受罪!” “呵。”弘煦摸了摸脸,冷眼之中,甚至还有些畅快,“额娘说错了,不是我要对付大哥,是大哥自己一开始,便选错了人。” “你…你…咳…” 余十九终究是没能忍住,一口鲜血喷出,人也朝后仰倒下去。 “额娘!”弘煦这才面露惊骇,扶住余十九,“府医,快传府医!” 余十九幽幽转醒,就见允佑坐在床边,满目担忧。 “十九,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允佑急切询问又转头吩咐,“叫府医再过来,福晋醒了。” “弘曙!”余十九惊呼一声。 允佑神色沉了沉,却还是握着余十九的手轻声安慰:“人现在在宗人府,不过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余十九沉默了一瞬。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能有办法。 几位亲王被关的关,禁得禁,就算是允佑这样曾经和雍正帝关系不错的亲王,也都是光杆司令,手上根本就没有实权,还能有什么办法? 余十九叹了口气,扯了扯老七的胳膊,“那个混账东西呢!?” “门外跪着呢。”老七对弘煦倒是没什么别的情绪,只是心疼余十九,“他知晓自己做错了事情。” 余十九自嘲地笑笑,“他哪里是知晓自己做错了事?”qqnew 余十九敢肯定,弘煦之所以在外边跪着,绝不是因为兄弟阋墙,他将弘曙害了而内疚,只是单纯因为她被气得吐血晕倒,出于孝道,他不得不如此表现。 “让他回去。”余十九叹了口气,“别在我这儿跪着,碍眼。” “额娘!”弘煦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 余十九闭上眼睛,背过身子,朝着允佑摆摆手。 允佑无奈,只能起身走到门口,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儿子,心中也生出了些许失望来。 对上弘煦急切的目光,他冷声道:“你先回去,你额娘现在不想见你。” “为什么?”弘煦瞪大了眼睛,眼中泛着丝丝血色,“就因为我写信给大哥,骗他额娘重病,将他骗回京城吗?” “额娘可有问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弘煦扯着嗓子朝着余十九怒吼。 “从小到大,额娘的眼里就只有大哥,何曾正眼看过我?” 第五百七十八章 弘煦有计 他自幼受尽苦楚,有了弘煦之后,他就发誓自己经历的那些,一定不会让弘煦再经历一次。 他以为,弘曙掺和进夺嫡之事,是他没有看管得力,却不想,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弘煦竟然也已经为自己站好了队。 而他,选对了。 只是,就连允佑也不敢说,弘煦这一步棋走对了,这一辈子就都是对的。 毕竟当初他也没觉得自己会选错,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雍正帝听禀,淳亲王府上弘煦阿哥求见时,还愣了一下。 这父子两个,老的才发了脾气离开,小的就又来了? “让他进来。” 正好,允佑先前坐过的椅子还没撤下去,弘煦见了礼之后,雍正就顺势让他坐在那儿了。 “你怎么过来了?” 弘煦心下还有气,额娘从来都只对大哥好,却从来不将他放在眼里。 明明他可以比大哥做的更好,可额娘眼里,就只有大哥。 如今大哥犯了错,做错事,额娘和阿玛还在为他奔波周旋。 他们的眼里,哪里还有他这个儿子了? 弘煦深吸一口气,朝着雍正拱拱手,“弘煦是为解决皇伯父忧心之事而来。” “哦?”雍正若有所思地看向弘煦,“朕有何忧心之事?” 雍正不信。 这最擅揣测君心之人,竟然都生在了老七家里。 老七揣度皇阿玛的心思便最是准确,众多皇阿哥之中,无人能出其右。 如今老七的儿子,揣测起他的心思来,又是这般精准吗? 若是如此,老七可真是了不得啊! “十四叔。”弘煦轻轻吐出三个字来。 “十四叔拥兵自重,又有党众拥趸,于大清的江山稳固,并无益处。” 雍正在他说出十四叔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停了手上的笔,只是面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他竟然真的能猜到。 “这是你阿玛教你的?”除此之外,雍正想不到别的可能。 “不是,是弘煦自己想到的。”弘煦一脸认真地看着雍正。 雍正心下大为惊骇,竟然是这样吗? 恭亲王当年到底是怎么教养的老七,老七又是如何教养的弘煦? “那你说说。” 弘煦唇角上扬了一下,“十四叔及其党朋的存在会影响大清江山社稷的稳固,但皇伯父心怀仁慈,定是不忍心对兄弟下杀手,故而,弘煦有一计,只需叫十四叔被永生监禁便可,绝不会影响他性命。” 雍正目光瞠了一下,所以,弘煦竟然真的猜到了他的心思。 见雍正不言语,弘煦便也猜到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若是十四叔手下作乱,他监管无力,您赏他一个被监禁的果子,也不必要他性命。” 雍正神色莫辨。 偏生弘煦说完这番话之后,就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似是在等着雍正做决断。 沉默良久,雍正知道自己等不到弘煦的下文了,心下郁郁,却还是开口道:“你有何法子?” “臣自有办法,皇伯父若是允准,不出几天,就可见成效。” 雍正遏制住想要拍手称快的冲动,“你若有心,便照你的法子去办。” 弘煦起身道了句:“遵命。” 便领旨告退了。 当真不过几天光景,余十九在洒花,采青却疯了似的跑了进来,惊慌失措的喊:“福晋!大阿哥回来了!” “什么?!”余十九手上洒壶落地,忙不迭的朝前院跑去,弘曙风尘仆仆。见到余十九却显得十分惊诧! 见到策马回府的弘曙,余十九更是面上却连喜色都没有,“弘曙……你…你怎么回来了?” 余十九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弘曙见到余十九气色正好,身上并无病痛的那一瞬间,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突然身后脚步声响起!雍正派来缉拿罪臣的钦差就已经到了。 竟然还派出了兵部侍郎李卫! 李卫生的勇猛,握着刀横在府门前,大声说道:“弘曙阿哥,你不遵圣令,抗命回京!罪同谋反!即刻放下兵械,与我回宫!” 话音刚落,李卫身后又涌出一大群训练有素的兵卫,将这小院子团团围住。 弘曙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弘煦,苦笑道:“想不到,我自小疼爱的弟弟,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狼崽子啊…都会吃人了……弘煦,你好啊,你真好,哈哈哈哈…” 余十九心下惊骇,转头看向弘煦,“弘煦,你……” 话还没说完,那些兵卫上前便将弘曙扣住,反拧着他将其押走。 “弘曙!弘曙!”余十九惊声嘶吼,下意识拔步便要追,却被人拽了回来。 “额娘!”弘煦怒吼一声,余十九反手便摔了弘煦一耳光! “你这畜生!拿你亲娘做筏子,逼你大哥回京来受罪!” “呵。”弘煦摸了摸脸,冷眼之中,甚至还有些畅快,“额娘说错了,不是我要对付大哥,是大哥自己一开始,便选错了人。” “你…你…咳…” 余十九终究是没能忍住,一口鲜血喷出,人也朝后仰倒下去。 “额娘!”弘煦这才面露惊骇,扶住余十九,“府医,快传府医!” 余十九幽幽转醒,就见允佑坐在床边,满目担忧。 “十九,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允佑急切询问又转头吩咐,“叫府医再过来,福晋醒了。” “弘曙!”余十九惊呼一声。 允佑神色沉了沉,却还是握着余十九的手轻声安慰:“人现在在宗人府,不过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余十九沉默了一瞬。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能有办法。 几位亲王被关的关,禁得禁,就算是允佑这样曾经和雍正帝关系不错的亲王,也都是光杆司令,手上根本就没有实权,还能有什么办法? 余十九叹了口气,扯了扯老七的胳膊,“那个混账东西呢!?” “门外跪着呢。”老七对弘煦倒是没什么别的情绪,只是心疼余十九,“他知晓自己做错了事情。” 余十九自嘲地笑笑,“他哪里是知晓自己做错了事?”qqnew 余十九敢肯定,弘煦之所以在外边跪着,绝不是因为兄弟阋墙,他将弘曙害了而内疚,只是单纯因为她被气得吐血晕倒,出于孝道,他不得不如此表现。 “让他回去。”余十九叹了口气,“别在我这儿跪着,碍眼。” “额娘!”弘煦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 余十九闭上眼睛,背过身子,朝着允佑摆摆手。 允佑无奈,只能起身走到门口,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儿子,心中也生出了些许失望来。 对上弘煦急切的目光,他冷声道:“你先回去,你额娘现在不想见你。” “为什么?”弘煦瞪大了眼睛,眼中泛着丝丝血色,“就因为我写信给大哥,骗他额娘重病,将他骗回京城吗?” “额娘可有问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弘煦扯着嗓子朝着余十九怒吼。 “从小到大,额娘的眼里就只有大哥,何曾正眼看过我?” 第五百七十九章 夜色正好 “先生教读书识字,我明明也做的很好,为什么额娘只会夸奖大哥,从来不曾夸过我?” “大哥追随十四叔,他输了!自顾成王败寇,他输了!是我赢了!可额娘一心只想着为大哥周旋,还是不曾看过我!” 弘煦一口气,将从小到达的委屈都说尽了,“我也可以为这淳亲王府争气!不是只有大哥一人管你叫额娘!我也是你们的儿子,我才是你的亲儿子!我才是淳亲王府名正言顺的嫡子!” 余十九转过来,撑着身子缓缓坐起来。 采青忙上前搀扶。 一步一步,余十九来到门口,站在廊檐下看着跪在院子里满脸不忿的弘煦,“你觉得,额娘不爱你?” “难道不是吗?”弘煦梗着脖子,双目赤红。 余十九嗤笑一声,缓缓摇着头:“那你定是不记得,你阿玛和你说起他小时候的日子时,你是怎么说的。” 弘煦眨眨眼睛,他印象里,好似有这件事情,但已经太久远了,他一时间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回答的了。 余十九见他这般模样,便知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时间,又觉得嘲讽。 “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如何能不为你考虑?”余十九轻声道。 “可你当初亲口说,阿玛活得辛苦,你不要像阿玛这样。” 余十九的声音很轻,轻到才到弘煦的耳朵里,就烟消云散了。 可余十九的声音又很重,重到砸在弘煦的心头,叫他心神剧震,连余十九什么时候转身离去,房门什么时候合上的,他都看不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雨水滴答滴答落下来。 弘煦倏地抬头,看向撑在自己头上的伞。 他怔愣地看向撑伞的人,“阿玛?” 允佑默了默,没有回答他的话。 弘煦便忍不住问:“阿玛也在怪弘煦吗?” “你可知,你额娘为何生气?”允佑轻声问。 弘煦垂下头,思虑了片刻,才试探地问:“因为,儿子不顾兄弟之情,算计了大哥?” 允佑神色莫名,矮下身子,将弘煦扶起来,把手里的伞送到弘煦的手里,转身朝着书房走过去,“跟我过来。” 弘煦快步追上允佑,想要替他撑伞,却不想,允佑越走越快,根本没给弘煦尽孝的机会。 “阿玛。” 看着允佑的头发都在滴水,弘煦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有种预感,自己好像要得到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了。 “你想要什么?”允佑甚至没顾得上擦拭自己滴水的头发和被雨水打湿的脸。 弘煦怔了好一会儿,没有答话。 于是,允佑便主动说道我会向皇上请封你为世子,希望你也能让皇上将你大哥放出宗人府。人是你送进去的,你总有法子。” 弘煦皱了下眉头,“阿玛!” “不必多言。”允佑摆了摆手,坐在桌案后边,展纸提笔。 没多久,一封奏疏就已经写好了,他将奏折合起来,又顿了一下,送到弘煦面前,“可要看一看?” 弘煦红着眼睛。 “看看,免得你不放心。”允佑将奏疏送到弘煦的手上。 弘煦展开奏疏,果然是请封他为世子的奏疏。 “可满意了?”允佑声音清冷,眼前这人,不似他的亲生儿子,倒像是一个陌生人,或者说仇人。 弘煦猛地跪下,膝行两步,快速挪到允佑身前来,声音坚定又似乎有些哽咽:“多谢阿玛!” 允佑目光悲悯的看着他,忽然抬手摸了摸弘煦的头,笑道:“你以后,要善待你大哥,你小时候,他最疼你。” 弘煦咬咬牙,应道:“是,儿子知道。” 直到册封世子的圣旨下来,余十九也还是不愿意见弘煦。 因为弘曙回来时,一身的伤,命也险些没了,余十九仔细照料了许久,才将他救回来。 允佑见不得弘煦日日在余十九面前惹余十九不快,索性带着余十九和弘曙去了乡下庄子上度日,方便弘曙养伤。将府上一摊子事全甩给了弘煦。 在椒舒别庄的第一晚,余十九靠在老七的肩膀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月,轻声叹道:“这人啊,可真难做。” “母子离心,亲友背弃,好友离世,生离死别偏要经历个周全。” 她偏头看向允佑,“幸得,有你一直在我身边。” 允佑揽着余十九的腰身,“其实,我还有个秘密,不曾与你说过。” “嗯?”余十九心下好奇。 “我小时候,做了个梦,梦见我掉进河里,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我被一条大白鱼拖上岸。” 他满眼笑意地看着余十九,“那鱼可漂亮了,身上鳞片仿佛会发光一样,熠熠生辉。” 余十九笑问,“莫不是我?” “许是呢。”允佑也跟着笑,“缘分这等事,妙不可言。” 忽然,他握住余十九的手,“十九,你后悔吗?” 余十九反手握住允佑,笑声温柔:“若是再来一次,我还是这样的选择。” 忽然,天空竟有一颗流星划过! “七哥!你看!” 允佑眼中含泪,将人抱的更紧,“嗯,看到了,今晚很美。” 夜色正好,以后也会一样好…… (正文完) 第五百七十九章 夜色正好 “先生教读书识字,我明明也做的很好,为什么额娘只会夸奖大哥,从来不曾夸过我?” “大哥追随十四叔,他输了!自顾成王败寇,他输了!是我赢了!可额娘一心只想着为大哥周旋,还是不曾看过我!” 弘煦一口气,将从小到达的委屈都说尽了,“我也可以为这淳亲王府争气!不是只有大哥一人管你叫额娘!我也是你们的儿子,我才是你的亲儿子!我才是淳亲王府名正言顺的嫡子!” 余十九转过来,撑着身子缓缓坐起来。 采青忙上前搀扶。 一步一步,余十九来到门口,站在廊檐下看着跪在院子里满脸不忿的弘煦,“你觉得,额娘不爱你?” “难道不是吗?”弘煦梗着脖子,双目赤红。 余十九嗤笑一声,缓缓摇着头:“那你定是不记得,你阿玛和你说起他小时候的日子时,你是怎么说的。” 弘煦眨眨眼睛,他印象里,好似有这件事情,但已经太久远了,他一时间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回答的了。 余十九见他这般模样,便知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时间,又觉得嘲讽。 “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如何能不为你考虑?”余十九轻声道。 “可你当初亲口说,阿玛活得辛苦,你不要像阿玛这样。” 余十九的声音很轻,轻到才到弘煦的耳朵里,就烟消云散了。 可余十九的声音又很重,重到砸在弘煦的心头,叫他心神剧震,连余十九什么时候转身离去,房门什么时候合上的,他都看不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雨水滴答滴答落下来。 弘煦倏地抬头,看向撑在自己头上的伞。 他怔愣地看向撑伞的人,“阿玛?” 允佑默了默,没有回答他的话。 弘煦便忍不住问:“阿玛也在怪弘煦吗?” “你可知,你额娘为何生气?”允佑轻声问。 弘煦垂下头,思虑了片刻,才试探地问:“因为,儿子不顾兄弟之情,算计了大哥?” 允佑神色莫名,矮下身子,将弘煦扶起来,把手里的伞送到弘煦的手里,转身朝着书房走过去,“跟我过来。” 弘煦快步追上允佑,想要替他撑伞,却不想,允佑越走越快,根本没给弘煦尽孝的机会。 “阿玛。” 看着允佑的头发都在滴水,弘煦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有种预感,自己好像要得到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了。 “你想要什么?”允佑甚至没顾得上擦拭自己滴水的头发和被雨水打湿的脸。 弘煦怔了好一会儿,没有答话。 于是,允佑便主动说道我会向皇上请封你为世子,希望你也能让皇上将你大哥放出宗人府。人是你送进去的,你总有法子。” 弘煦皱了下眉头,“阿玛!” “不必多言。”允佑摆了摆手,坐在桌案后边,展纸提笔。 没多久,一封奏疏就已经写好了,他将奏折合起来,又顿了一下,送到弘煦面前,“可要看一看?” 弘煦红着眼睛。 “看看,免得你不放心。”允佑将奏疏送到弘煦的手上。 弘煦展开奏疏,果然是请封他为世子的奏疏。 “可满意了?”允佑声音清冷,眼前这人,不似他的亲生儿子,倒像是一个陌生人,或者说仇人。 弘煦猛地跪下,膝行两步,快速挪到允佑身前来,声音坚定又似乎有些哽咽:“多谢阿玛!” 允佑目光悲悯的看着他,忽然抬手摸了摸弘煦的头,笑道:“你以后,要善待你大哥,你小时候,他最疼你。” 弘煦咬咬牙,应道:“是,儿子知道。” 直到册封世子的圣旨下来,余十九也还是不愿意见弘煦。 因为弘曙回来时,一身的伤,命也险些没了,余十九仔细照料了许久,才将他救回来。 允佑见不得弘煦日日在余十九面前惹余十九不快,索性带着余十九和弘曙去了乡下庄子上度日,方便弘曙养伤。将府上一摊子事全甩给了弘煦。 在椒舒别庄的第一晚,余十九靠在老七的肩膀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月,轻声叹道:“这人啊,可真难做。” “母子离心,亲友背弃,好友离世,生离死别偏要经历个周全。” 她偏头看向允佑,“幸得,有你一直在我身边。” 允佑揽着余十九的腰身,“其实,我还有个秘密,不曾与你说过。” “嗯?”余十九心下好奇。 “我小时候,做了个梦,梦见我掉进河里,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我被一条大白鱼拖上岸。” 他满眼笑意地看着余十九,“那鱼可漂亮了,身上鳞片仿佛会发光一样,熠熠生辉。” 余十九笑问,“莫不是我?” “许是呢。”允佑也跟着笑,“缘分这等事,妙不可言。” 忽然,他握住余十九的手,“十九,你后悔吗?” 余十九反手握住允佑,笑声温柔:“若是再来一次,我还是这样的选择。” 忽然,天空竟有一颗流星划过! “七哥!你看!” 允佑眼中含泪,将人抱的更紧,“嗯,看到了,今晚很美。” 夜色正好,以后也会一样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