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良家子》 第1章 惨淡重生 田齐睁眼醒来,有些迷茫的望着四周。泥石堆砌的土墙,带着嫩绿色柳芽的房梁,一张原木榻,几件堆放在墙角方桌上的陶罐陶碗,眼前的一切都让田齐以为自己正置身于梦中。 他躺在床上,不断重复着睁眼、闭眼的动作,希望眼前陌生的一切能够全部消失。希望一睁开眼睛就能回到自己那温暖的家中。可惜这一切并不是做梦。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稍稍回忆,记得昨天晚上同学聚会,多喝了几杯,但当时意识还很清醒。身为公务员,当然不敢冒着丢掉工作的风险酒驾,于是扔下爱车,打了一辆网约车回家,一切都很正常。可睁开双眼,他就来到了这个破旧的房间,躺在了这张铺着草席的木榻上。而且他的右腿脚踝处十分疼痛,那里用染血的麻布绑着三根细木棍,估计是骨折了。坐起身稍稍活动身体,上身、胳膊还有脸上隐隐作痛,估计伤的也不轻。 难道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昨晚没有回到家中,而是出了车祸,被肇事之后担心受罚的司机扔到了穷山沟里?可经常下乡扶贫的田齐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穷困的人家。肇事司机也没必要给自己换上一身古装。 其实他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地府某位黑白无常手下小妖在操作新升级的转生系统时犯了错误。田齐在原来的世界里因喝酒引发脑溢血无痛而亡。但在喝孟婆汤转世投生之前,刚刚走后门升任勾魂无常的小妖操作失误,错过了他的投胎时间。为了避免受到阎王处罚,保住好不容易得到的轻闲差事,那小妖启用他亲叔叔地府判官送他的回魂丹,将时空逆转,把他扔回到了过去时空一具刚刚死去的尸体上面。 不等田齐搞清楚身在何方。房门吱的一声轻响,有人推门进来。田齐连忙躺下,闭上双眼,假装昏睡未醒。 “混账子,我在外间看到你刚才坐起身来了,还装睡做什么?”田齐睁开双眼一看,一名同样身穿古装麻衣,相貌威严,颌下留着半尺长须的中年男人站在了床榻前面。 “我有些饿了。”田齐当了多年小公务员,早就养成了说话绕三圈而且留有三分余地的谨慎性格。在没有搞清状况之前,他不敢胡乱发问,决定只捡无关身份来历的话来说。在这个明显十分贫困的地方,食物肯定非常宝贵。来人如果肯拿出食物给他,能够证明对方没有恶意。而且这句话可以很好的解释他为何装睡。 那中年男人果然不再生气他装睡的事情了,轻叹一声,冲着门外喊道:“老婆子,端碗粟粥来,四小子醒了,觉得肚饿。” 中年男人说完话,取过门后一片竹席,跪坐于席上,对着田齐问道:“为何与人打架?为何人所伤?” 田齐哪里知道他为什么来到这里,为什么受伤,又哪里知道如何回答此人的问题。他只能装出一副伤心和后悔的样子,默默垂下了头,拒绝回答。而且看此人也是一身古装打扮,他内心中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自己可能中了头彩,穿越了时空,来到了古代。这让他一时难以接受,更不知应该如何开口说话了。 “腿还疼吗?烧可退了?”中年男人长叹一声继续问道。 田齐摸了摸自己受伤的右腿和额头,实话实说:“还有些疼。已经不烧了。” “还知道疼?无故何必与野人争执。”一名穿着古装麻衣的中年妇人端着一个木质餐盘,托着一碗小米粥走进屋内,来到田齐床榻前。 中年男人抬头喝斥妇人道:“休听那吕家子胡说。四小子本性沉稳,无故为何与那些野人交战。定是那吕家娘子惹得祸。” 妇人轻轻摇头,示意丈夫不要在儿子面前提起那吕家娘子。自己这个小儿子哪里都好,历来孝敬父母,友爱兄长,但只一点不妥,对那吕家娘子言听计从,容不得人说她不好。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下去。他不想激怒儿子,影响他养伤。自从小儿子被人从集市上抬回来,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高烧不退。他们刚才正在屋外商议,打算给儿子准备后事了。在这个时代,发烧不退可是要命的急症,无药可医,只能靠病人自己凭着身体硬抗。能够退烧醒来,算是命大。中年男子内心当中其实是相当高兴的,只是性格刚硬,没有表现出来而矣。 妇人坐到田齐身边,扶着他的后背,喂他喝粥。田齐感觉饿得浑身乏力,急忙放下心中诸多疑问,配合着妇人,大口把温热的粟粥喝进肚中。 看到小儿子吃的急了一些,妇人含泪嗔怪道:“慢一些,不要急,吃完娘再给你盛一碗来。”儿子昏迷三天,只被她强行灌进了一些温水和羊奶,如今好不容易醒来,妇人恨不得让他把一锅粥都喝下去。 推门声再次响起,三名年轻妇人拉着两个四五岁的男童走了进来。几人先向中年夫妇行了一礼,然后起身站到了他们的身后。站在最前面一名少妇满面笑容的看着田齐说道:“四弟终于醒了,烧可退了?你且宽心养伤,你三位哥哥随吕家子去了集市,定能为你报了此仇。” 两名男童走到榻前,轻轻抚摸田齐受伤的右腿。较小一些的男童含着眼泪抬头问道:“小叔,可还疼吗?爹爹说你的腿断了,再也医不好了。你再也不能带豫儿骑马了。爷爷说你快死了,——” 稍大一些的男童连忙喝斥那小童说道:“休要胡说。怎么医不好了?定能医得好的。” 田齐被小童的话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摸腿上的伤口。他也担心被人接错了骨,造成终生残疾。 “别看了,豫儿说得没错,你的腿医不好了。”中年男人双眼圆瞪,双拳紧握,咬着牙狠狠的说道。他现在恨不得立刻找到伤害小儿子那群野人,亲手斩下他们的头颅。 田齐一愣,垂头望着伤腿发呆。看来他确实穿越了。他本就是孤儿,三十多岁依然未婚,能够占据这具十分年轻的身体,能够享受家人的关怀和爱护,这让他暗自有些窃喜。不过可惜,他可能一辈子拖着一条瘸腿生活了。 中年妇人担心田齐受不了这个打击,连忙安慰他说道:“放心,娘再给你找良医,定要医好你的腿。” 田齐三位嫂嫂也附和着母亲安慰了田齐几句。总之让田齐不必介怀小孩子胡言乱语,安心养伤便好。 第2章 征令提前 天色渐暗,父母和嫂侄离开房间,留下田齐独自休息。田齐躺在床榻上胡思乱想了起来。从刚才的谈话当中,他对自己新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这一世,他父母双全,上有三位兄嫂,下有两位小侄。至于自己身处什么时代,看家人的衣着样式,可能是汉代。他前几天在集市上与人发生了争斗,受了重伤,高烧昏迷。与人争斗的起因大概是父亲口中那位吕家娘子。他的三位兄长去为他报仇,还没有回来。 田齐能够想到的只有这么多了。他甚至不知这一世,他自己叫什么名字。对于侄儿口中所说的腿伤难愈,田齐猜测大概是因为家人误信庸医,接错了骨头。虽然将来有可能会成为一个瘸子,但田齐心中并无多少悲伤。 上一世他是孤儿,经历过诸多磨难,早就习惯了上天的不公,也早就学会了随遇而安。这一世虽然可能不幸成为瘸子,但至少有家人关怀和照顾,总好过上一世孤苦伶仃,死了都无人收尸。 想到刚才家人对他的关心和问候,田齐感觉自己身上的伤痛减轻了许多。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令人沉醉的人间温情,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慢慢进入了梦乡。 天刚放亮,鸡鸣三遍,田齐就听到外间有了响动。听声音,大概是母亲和嫂嫂们起来收拾家务,烧火做饭了。过了约半个时辰,母亲端了餐盘进来,扶他又喝了一碗粟粥,吃了一个鸡蛋。 等田齐吃完,母亲收拾好餐盘放在一边,面色温和的对他说道:“昨天豫儿的话,你不必忧心。等你兄长们回来,叫他们带你到五原城中找良医看一看,定能治好你的腿伤。” 田齐点了点头,有些担心的问道:“兄长们不会有事。为何还未回来。”田齐尽量模仿着家人这种文言文的说话方式 “放心,吕家子和你三位兄长同去,便是千军万马也敢冲阵,何况几个野人。”母亲似乎丝毫不担心去找人报仇的三个儿子。 田齐正想再侧面询问一些事情,只听一阵阵低沉的号角声在周边次弟响起,随即远处又传来阵阵动人心神的战鼓声。 正与田齐说话的母亲神色微变,苦笑着说道:“真是该死,今年征令果然提早了,竟然提早了两月之多。” 不等田齐反应过来征令是什么,只听外间传来父亲急迫的呼喊声:“老婆子,为小四更衣束甲。老大媳妇,牵马,备弓。小二家的,小三家的,收拾行囊,把老大他们哥仨儿的行囊也收拾好交我带上。快些,莫误了鼓点。” 母亲长叹一声,对田齐说道:“放心,你腿上有伤,障塞尉必会免了你的应征。不过你还需亲自前往塞堡点卯。” 田齐茫然失措的起身下床,母亲帮他穿好了淡红色麻衣,又从榻柜中取出一副黑色石片和牛皮制作的半身皮甲披挂在了他的身上系好。 帮田齐整理好衣甲,母亲又取过一个红缨铁盔交与田齐道:“戴好。我扶你出去。” 田齐将铁盔罩在头上,感觉大小十分合适,轻重也很适合。母亲走出房间取过一支木杆长枪,回来交给田齐拿在手上。 田齐忍受着腿脚的疼痛,倚抱着母亲,拿长枪当作拐杖,单腿轻跳着走向屋外。他很想问一问,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去应什么征,点什么卯。如果他没有清醒过来,是不是也要被抬了过去点卯。但考虑父亲和母亲对这件事没有任何置疑的态度,他只好将疑问压在了心底。 来到屋外,田齐借机环视四周,看一看自己家中的环境。身后是五间正房,后院隐隐听到马匹的嘶鸣声。两侧各有三间偏房,院落十分宽广,大约占地有近五亩的面积。门前有原木架起的避雨门楼,四周环绕着用泥石垒砌的院墙。大门内侧还有一个很大的羊圈和一个两层的鸡舍,大约五六十头山羊和三十余只土鸡圈在里面。 父亲牵着两匹高大体壮的黄褐色战马走了过来。马背上放着木质的鞍具,马鞍上铺着厚厚的牛皮垫子,可能是经常骑乘的原故,皮垫磨的油光锃亮。田齐前世到草原旅游时学过骑马,但仅限于骑着走而矣,可不敢扬鞭纵马,肆意驰骋。 父亲看到田齐有些发愣,搬过一截树桩,放到田齐身前,一手扶于他腋下,一手牵好马缰,不容置疑的说道:“上马。” 田齐不敢迟疑,左手一按父亲肩膀,单腿一跃,跳到木桩上,然后上身一俯,趴到马鞍上面,双手用力一按,将身体撑起,伤腿用力迈过马背,稳稳坐到了马鞍上。 父亲十分不满的说道:“只伤了右腿而矣,怎么上马都不利索了。” 田齐尴尬的笑了笑,没敢反驳。 这时三位嫂嫂拿着弓箭、行囊等物品走上前来,十分熟练的把东西一一挂于两人的马鞍之上。父亲单手一拉马鞍,双腿一跃,从容上马,缰绳一抖,掉转马头,气势凛然的吩咐母亲:“吾等男儿应征出塞,汝当紧守门户,操持家务,待吾等满载而归。” 母亲和几位嫂侄排成一排,躬身行礼:“恭送家主出征。家中诸事,吾等担之,前方战事,汝等当之。恭祝家主平安无事,获胜而归。” “呜呜,呜——”“咚,咚,咚。”牛角号声和战鼓声再次在村中响起。 “走了。”父亲一抖缰绳,转过马头,持鞭轻抽战马,直奔大门而出。 田齐有些笨拙的学着父亲的样子抖了抖缰绳。好在这匹战马应该是他以前骑乘熟悉了的,乘乘转过马头,不用田齐呼喝抽打,直接追着父亲的身影出了大门。 “小叔的样子好奇怪哎。”全家人步行将两人送出门外,两个小侄子十分蔑视田齐笨拙的骑马动作。 “你小叔受了伤,行动多有不便。”田齐的嫂嫂连忙替田齐解释了一番。 田齐面色微红的低下头,按照身体起伏节奏,轻轻抖动缰绳,跟随父亲前进。外面的街道上已经布满了披挂整齐,骑着战马的士兵。大家都板着面孔,默默前行,只偶尔遇到相熟的亲友,点头打声招呼。 所有的院落外面,都站满了女眷。她们同样面无笑容,静静的目送亲人越行越远。 虽然只有单侧马蹬,但田齐以前学过骑马,所以很快就掌握了如何操控战马,渐渐跟上了父亲的速度。 田齐追赶上来,落后父亲一个马头,轻声询问道:“三位兄长也要出征吗?” 父亲轻声说道:“四周村寨骑士都在应征之列。那些野人也要听令应召。你兄长他们应该会直接前往塞堡点卯,不会误了时辰。你无须担心。” 田齐故作担忧的问道:“不知这次为何提前发布征令?”他刚才听母亲提过,征令比往年早了两月。 “你应该会被免征。”父亲长叹一声,没有回答田齐的问题。 第3章 应征集结 三通号鼓响过之后,所有需要应征的军士都已齐集村外,下马列阵。三名村老陪着一名县吏和一名腰挂玉牌,身披铁甲的军士站在村口的点将台前。县吏开始清点人数,发觉缺了十余人。 一名村老向那县吏解释道:“前几日田家四郎被乌齐格部的人打伤,吕家子和田家子等一众十三人前往乌齐格部寻仇未归。” 那县吏看向挂着玉牌的军士说道:“马屯长,各部落、村寨皆有应征号鼓响起,他们得到消息必会直接前往扶云堡应卯。” 马屯长点了点头,掏出刻刀在县吏和乡老手中的应征竹策上签了押,然后转对列阵集结的村内军士们喊道:“大汉天子颁下召令和虎符,护匈奴中郎将臧昱、破鲜卑中郎将田晏等将军发布征令,征幽并两州沿边九郡,降附匈奴、乌丸各部落,年十四以上,五十以下良家子骑士从军,出击塞外。吾郡军士须在半月之内赴五原城集结,敢有失期延误者,斩。敢有逃避应征者,斩。全家贬为贱籍,没收军田、草场,逐出郡中。” “吾等奉令应征,不敢有误。”村内军士躬身抱拳,齐声应诺。 马屯长继续说道:“吾乃北军射声校尉帐下郎官马成,军爵十二阶,曾经应征随征西将军出击西羌,斩首十三级。吾乃冀州彭城人,累世清白,父祖皆曾应征出塞。此次出征,征调北军射声营郎官百二十人归于骑督尉陈武帐下,充任屯将。汝等自今日起皆归吾节制。敢有不从者,斩。” “吾等愿听军令,决不敢叛。”村内军士再次躬身抱拳,齐声应诺。 “上马,出发。今晚至扶云堡集结。”马屯长满意的点了点头,高声下令。 田齐的父亲走出军阵,躬身捶胸,低头说道:“屯长且慢。吾乃什长田崇,军爵十级,有事禀告。” “讲。”马屯长抬手止住军士们上马,大声对田崇喊道。 田崇回身指着呆愣在那里的田齐说道:“此乃吾幼子田齐,今年十八岁,本在应征之列。但他日前为乌齐格部野人所伤,右腿折断未愈,行动不便。此事有本乡村老可予证明,还请屯长查验。” 马屯长上前查看了田齐腿上骨伤,又听村老解释一番事情经过,转对田崇说道:“吾无权签发免征令。汝可带他随队前往扶云堡,交由障塞尉查验决断。” “诺。”田崇答应一声,上前抱着田齐重新上了战马。 “出发。”马屯长飞身上马,打起一面汉军队旗,带领村内军士骑马列队出了村寨。 田齐骑在战马上随着众人列队慢行,心中有如怒海扬风,波涛翻涌,难以平静。从刚才的集结过程中,他了解到了许多关于这一世的信息。他果然身处汉代,而且是东汉末年,三国乱世之初。因为喜爱三国历史的田齐恰巧知道,护匈奴中郎将臧昱是汉末最后三位护匈奴中郎将之一。他的前任张奂,就是东汉末年有名的良将,号为凉州三明之首。他的继任张修就是最后一任护匈奴中郎将。 但田齐对于东汉末年到三国乱世之前的这段历史知之甚少。他不知道这次出征会与谁作战,也不清楚这一战有何结果。他隐隐有些担心,感觉这一战的结局必然不会太好,不然历史上肯定会留下详细记载,夸耀汉军战功。 田齐面色苍白,内心充满了恐惧,他担心父亲和三位兄长此次出征会有生命危险。尽管刚刚穿越过来,只和父亲相处了一晚,和三位兄长连面都还未见,但田齐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血缘亲情。他不想父兄出事,不想再成为孤儿。 田崇一直关注着小儿子,看到田齐面色不好,精神恍惚,稍稍放慢马速,与田齐并列,轻声询问他道:“可是腿上伤口崩裂了?” 田齐摇了摇头,轻声回答道:“我的伤没事。我只是有些担心。您知道这次天子发布召令,是要征伐哪里吗?” 田崇淡然一笑:“应该是要打鲜卑。去年他们寇掠幽并两州,闹的很凶。” “鲜卑?不是匈奴吗?”田齐不记得三国历史上有出征鲜卑的记载。 “匈奴?呵呵。前几年,中郎将张奂袭灭屠各部叛乱,杀了数万人,他们哪里敢再叛。”田崇十分轻蔑的说道。 田齐黯然不语,不知道应该如何帮助父兄躲过这次出征。他仔细回想三国的历史,渐渐理出了一些头绪。史书上称,国恒以弱亡,独汉以强亡。在东汉末年,先是暴发了遍及数州的黄巾大起义,接着董卓入京,无故废立天子,引发内乱,直到三国争霸,大战不休。但在此数十年间,大汉的周边,无论匈奴、乌恒还是鲜卑、羌人或者蛮越等族,都不敢寇掠边郡,招惹汉军。 在平灭黄巾之乱的危急时刻,大汉边军在做什么?公孙赞、吕布、高顺、赵云、鞠义、张辽等等,这些三国名将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参与到平灭黄巾的战争当中?因为他们在守边。所有的大汉边军都没有得到皇帝召令,都没有南下,全部在守护着边疆。 也正是在三国内乱期间,曹操挟天子下令,征调幽并两州边军,彻底灭亡了匈奴,废掉了匈奴单于和左右贤王,把匈奴分成五部,以贵族为将,设汉军长史,编为部属。也是在三国乱世期间,曹操在南进失败之后,回军征调边军、匈奴军配合,一战平灭了乌恒的叛乱。这是一汉抵五胡的汉末时代,不是国家软弱,百姓倍受外族欺凌的宋末、唐末、明末时代。 想到这里,田齐渐渐安下心来。汉末历史上没有鲜卑人大举南下的记载,父兄这次出征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战争,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在田齐胡思乱想的时候,马屯长带领村内军士渐渐接近了扶云堡。这是一座修建在草原上的夯土小城。城高不过三丈,方圆约有一里,只有面南一座城门。低沉的号鼓声交替响起,远远望去,草原上有数十支和他们一样的军伍正在向城堡慢慢行进。 城堡大门敞开,数十面汉军队旗插在城门前方的宽广草场上。一队队到达城堡门前的骑军认准各自旗帜沿城门列阵待命。数十名县吏拿着竹简名策核对各村寨、部落应征军士。不断有完成集结,核对完名策的军伍在屯长带领下,从城中领回军需,沿城外安扎营帐。 马屯长带队来到与他们相对应的军旗前,只见十余骑士已经在那里列队等候。 为首一人面如白玉,容貌刚毅俊秀,身高臂长,腹细肩宽,带领那十余军士下马迎上前来,行礼说道:“南河村寨应征军士吕、田、魏等良家子前来集结,请屯长点卯。” 马屯长叫过村内一名军士上前点数核对人数,得到肯定答复后拿出刻刀在名策上画了几笔,便挥手让这十余军士归入了队列。 第4章 兄弟团聚 等待点卯的军伍不许相互交谈,不许随意走动,但田齐很快从新加入队伍的骑士当中找到了他的三位兄长。那三名骑士脸上都有父亲田崇的影子,看到他之后也都点头微笑,作出了回应。 一名铁甲军士带领几名县吏走了过来,马屯长上前躬身捶胸,行了军礼,将手中名册交与县吏核对。 田齐从马屯长向对方行礼时的称呼中听出,那铁甲军士是一名曲军侯,姓王。 汉代军制,全国军队分为京军、地方军和边军。边军平时由郡守统领,下辖若干都尉、障塞尉和部都尉,各辖军卒一营,营下分五曲,每曲分两屯,每屯有战兵百人,分由督伯、什长、伍长率领。每曲的长官称为军侯,最多可以统兵两三百人,算是中级军官。 田齐扶马站立,回忆着汉代的军制,一名县吏已经开始按照名册唱名点卯。田齐收回思绪,认真的听着县吏点名,想尽快知道三位兄长的名字。 点卯的县吏只将每个名字喊一遍,点到名字的军士必须高声答“诺”。很快喊到田家父子的名字,他们父子五人的名字连在一起,父亲田崇,长兄田鲁,次兄田卫,三兄田楚。看来父亲对他们兄弟寄予厚望,给他们取名的时候,用了诸侯国的称谓,鲁、卫、楚、齐。 点过田家父子名字之后,轮到吕家,只听县吏喊道:“吕布。” “诺。”那名面如白玉,身高臂长,腹细肩宽的年轻骑士高声回应。 听到这个名字,田齐大吃一惊,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天啊,人中吕布,马中赤兔。难道这个人就是吕布?我重生之后竟然和吕布做了战友?”想到这里接近五原城,田齐打了一个趔趄,呆愣在原地,不断在心中惊呼。 县吏继续向下点名,站在队伍前面的王军侯却双目圆睁,瞪向了田齐。汉军军律,各军士在点卯时必须挺身静立,不得妄动。违者判以扰乱军伍之罪,可罚十军棍。 马屯长人还不错,贴近王军侯耳边替田齐解释了一句,大概是说他腿上有伤,不宜久站。王军侯脸上怒容稍缓,最终放过了田齐。 点卯结束,南河村寨应征军士全部到齐。王军侯在名册上画了押,命令马屯长带人入城领取军资,安排扎营。然后挥手叫过田齐父子。 田崇将两人战马交与田鲁照看,扶着田齐走上前,向着王军侯躬身行礼:“什长田崇问军侯安。” 田齐学着父亲的样子,一起躬身行了军礼,但没有说话。他不清楚应该如何向长官报名。 好在王军侯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远远看了一眼田齐腿上的伤,对田崇说道:“我会向障塞尉禀明此事,你们在营中等待消息便是。” “诺。谢军侯宽容。”田崇带着田齐躬身行礼道谢。 王军侯离开之后,马屯长带人取来辎重粮草和军帐旗鼓等军资,引领南河村寨的军士来到城门西侧扎下营帐。 田家父子相聚到一起,一边安扎帐棚,一边小声交谈。 田崇轻声询问田鲁:“可找到了伤齐儿的那群野人?” “找到了,是乌齐格部族长的小儿子乌尔海带人打伤四弟的。是他们惹事在先,竟然当众调戏吕家娘子。我们和吕家子直接打上门去,将参与围打四弟的全都废了右腿。乌齐格族长屁都没敢放一个。要不是赶上征令,我们定不会放过乌齐格部,肯定要告上郡守那里,收了他们的草场。”田鲁气愤难平的小声说道。 田卫和田楚在旁边低声安慰田齐,让他不必担心腿伤,等免征令下来,可以去五原城找名医重新接骨,应该不会留下残疾。 田齐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兄长们的叮嘱,眼光不由频频看向不远处的吕布。他到现在还没有平复内心的惊恐,不敢相信可以如此近距离的看到三国历史上最勇猛的吕布。而且听家人话语中的意思,他和吕布的妹妹,吕家娘子,还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每每想到这一点,他都不由一阵心慌,这也太不靠谱了,他怎么敢跟吕布妹妹谈恋爱啊。关键是历史上没有这些记载啊。话说吕布有妹妹吗? 田卫误会田齐是想向吕布打听吕家娘子的消息,轻叹一声对田齐说道:“吕家娘子好的很,乌尔海伤了你之后就带人逃回了部落,没敢把她怎么样。你昏迷之后,也是吕家娘子叫人送你回家的。” “休要提那吕家小娘子。要不是她,四弟怎会受伤。哼,四弟为她险些将命都送了,她可曾来看过一眼吗?”田楚气愤的提醒田齐,吕家娘子对他漠不关心,不是好女人,希望他不要再挂念人家。 田卫连忙拉了拉田楚胳膊,阻止他再说吕家娘子的不是。田齐以前绝不允许家人反对他追求吕家娘子,谁说吕家娘子坏话,他跟谁发火。 田楚长叹一声,看了看田齐的脸色,没有再说下去。 田齐没有以前的记忆,他对吕家娘子没有丝毫的印象,自然不存在难以割舍的情感,也不敢存在某些痴心妄想。他不断打量吕布,只是源于心中对历史名人的好奇而矣。他现在最担心的是父亲和兄长们此次出征的安全。 知道吕布也在这支队伍当中,田齐心中对家人的担忧稍稍减轻了一些。因为他知道,吕布绝不会死在这次出征当中。而且有吕布这个勇猛的乡亲在旁边,他父亲和兄长的安全性也应该能增加许多。 吕布也不时看向田齐,但没有上前来与他交谈,甚至没有给他任何笑脸。田齐隐隐感觉到,吕布对他似乎怀有敌意。 谈完去乌齐格部寻仇的事情之后,田崇走了过来把田齐拉到一旁,轻声叮嘱道:“等免征令下来,你先不要去五原寻找良医,等大军离开五原城再去,以防免征的事情出现意外。记住了吗?另外,要小心乌尔海。我和你兄长们不在家中,他可能会找你的麻烦。” 田齐心中一惊。他不是担心乌尔海报复自己,他是担心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家人。他不会武功,腿还有伤,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 田崇看出田齐似乎有些害怕,不满的喝斥他道:“怕什么?他们还不敢打上门来,也不敢到村寨中撒野。你尽量不要外出就是了。即使在外面遇到,也不必害怕,他们还敢打杀了你不成?” 第5章 免征令 南河村寨的士兵扎好营帐,建起寨墙,又把战马集中到营中马厩,交由辅军看管。忙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渐暗,营内沿寨门向内,在每个营帐前燃起了火把照明。 马屯长下令集结,再次按名册点名,把军士分派到各什伍。田齐的免征令没有拿到,今晚只能留在军营,不敢私自离开,只好继续拖着伤腿站在军伍当中。 南河村寨应征军士共有骑兵一屯,分为两队,有正兵百余人,辅兵三十人。吕布便是其中一队的队官督伯。但田家父子没有分在吕布那一队,他们这一队的督伯是田崇的堂兄田岳。 按照汉军的制度,每队督伯单独一个营帐,其余士兵每伍共睡一个营帐。田齐、田鲁分在一伍,和另外三名士兵共用一个营帐。不过等田齐的免征令下来,他必须离开军营,到那个时候,应该会有其他士兵补入。田崇和田卫、田楚都分在另外一伍,与田鲁、田齐两人的营帐相隔较远。 按照军律,汉军一日早晚两餐,非战时,晚餐时间固定在酉时。因为今天刚刚驻扎下来,各屯长需要前往帅帐向障塞尉报告本屯集结扎营等情况,所以各屯晚餐时间略有延误。 各伍长从本屯军需官那里领回陶制锅碗、薪柴和麦饭、酱豆、水袋,开始指挥本伍士兵在各自营帐前挖坑埋灶,但不敢起火。汉军军律极为严密,各项营内事务均有规章,在夜间举火必须由屯长下令。 田鲁是他们这一伍的伍长。在挖好坑灶之后,田鲁命令大家围坐在土灶周围,等待马屯长返回。 大家围坐在一起,都紧紧闭着嘴巴,只是偶尔与相邻军士小声的交谈几句,声音也有如蚊子一般轻轻嗡响。因为营内不许高声喧哗,如果肆意谈笑,被执纪军士捉到,三十军棍算是最轻的处罚。 田齐不懂军律,便紧紧跟随田鲁行动,闭上嘴,当起了哑巴,倒也没有出什么差错。 直到酉时将过,马屯长才从扶云堡内返回,下令各什伍点火开灶。营内立刻响起哒哒的火石敲击声。田鲁引燃灶火,将洗好的麦粒倒入陶锅中炖煮。田齐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锅中的麦粒,却没敢出声反对。他从来没有想到,带着壳的麦粒还能这样直接煮来吃,也不敢想象这麦饭的味道会多么难吃。不过想到后世的麦片粥,他又稍稍放下了心。 这时马屯长走了过来。田鲁等人连忙起身行礼。马屯长摆了摆手,让大家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牌扔给田齐说道:“障塞尉免了你的征令。你明天就可以回家了。”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田齐有些好奇的握着免征令放到灶火旁边观看,只见不过是一块一寸长方,刻着篆书免字的翠绿竹牌。田齐轻声与田鲁报怨:“这也太简单了,我们自己也能刻一个。”他想知道能否帮家人逃过这次应征。 田鲁面色大变,一手捂住田齐的嘴巴,惊慌失措的看了看左右。 好在四周都是本村的亲近同伴,田鲁这才放下心来。他一把将田齐搂在怀中,贴在他耳边,轻声训斥道:“你疯了?私造军令,属叛逆之罪,祸及满门。怎敢当众胡言乱语?”田鲁说完,一把夺过免征令,用手指按住免字旁边一处暗押递给田齐观瞧。 田齐借着火光细看,发现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浅浅的野鸟图案。 田鲁看田齐依旧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贴在他耳边说道:“障塞尉那里的名册上有每枚免征令的暗押留底,而且各自不同。如果免征令上的暗押与留底图案对不上,就是假造。” 田齐失望的摇了摇头,看来伪造免征令的办法根本不可行。 过了约小半个时辰,麦饭已熟,田鲁帮田齐盛了满满一碗,又盛了一勺子酱豆盖在上面。田齐接过脸盘大小的陶碗,拿起竹筷,皱了皱眉头。酱豆的气味实在有些难闻。 “快吃。吃饭超过一刻钟要受罚的。”田鲁轻轻推了推田齐,提醒他说道。 田齐担心受罚,同时肚子确实有些饿了,最终狠下心,闭上眼睛,端起陶碗,不管滋味如何,大口吞咽了起来。不过吃到嘴中才发觉,这麦饭和酱豆混合在一起,倒是不如想象中那般难吃,和米饭的味道差不多,只是有些难以下咽。 田齐是伍中最后一个吃完麦饭的。等他放下陶碗不久,只听一通鼓响,田齐判断,应该是通知晚餐时间结束了。田鲁令一名同伍的军士负责将碗筷收好,一起拿去交还给军需官。其他人则继续围坐在灶火旁边休息。 田齐靠近田鲁耳边问道:“我明日就要离开,有些事情想告知父亲。”他其实是想问何时才能在营中随意走动。 田鲁摇了摇头:“没有军令,都伯以下军士不得在营中走动。你有什么事告知我一声,我会找机会转告父亲。” 田齐本想找个隐秘的地方,把自己掌握的一些救护知识和野外生存常识告诉父亲,希望在危急时刻,能对他们有所帮助。但他们父子军职太低,不能随意走动。 田齐说道:“事情比较多,晚上睡觉时再说。” 田鲁点了点头。夜里熄灯之后,躲在帐中轻声闲聊,倒是不会被巡营军士责罚。 等前去送还碗筷的同伍军士返回,大家又在灶火前闲坐了片刻,然后又听闻营中一通鼓响,各什伍开始起身灭了灶火,返回了各自营帐。 田鲁率先进到帐内,拿出火石引燃油灯。田齐和同伍另三名军士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躺倒在各自的榻席上。在军帐内,他们的活动可以稍稍自由一些。只要不把营帐掀翻,一般没有人来管束。 同伍三名军士应该和田鲁、田齐两兄弟十分熟悉,纷纷安慰了田齐几句,并拜托他回家之后照看一下他们家中妇孺。田齐郑重的点头答应下来,但不敢多言,担心被人看出破绽,怀疑他的身份。 田鲁却很爱谈笑,很快就和另外三名军士热热闹闹的聊到了一起。田齐默默躺倒在田鲁身后装睡,偷偷听着他们相互吹牛、闲聊,倒是了解了许多村内、村外的八卦新闻。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传来三声牛角号响。田鲁迅速吹熄了油灯,略有不满的喊了一声:“睡觉。”田齐感觉整个军营顿时安静了下来。很快,帐内就响起了阵阵鼾声。 田齐略等了些时候,直听到帐外巡夜军士的脚步声远去,这才翻身靠向田鲁,轻轻呼唤道:“兄长,醒一醒。我有事同你说。” 第6章 保命三策 田鲁心中有事,没有睡实,听到田齐轻声呼唤,慢慢坐起身,环视四周,小声对田齐说道:“说,有什么事?” 田齐贴在田鲁耳边轻声说道:“有三件事,请兄长务必谨记。其一,此次出征鲜卑,风险重重,务必小心,请尽可能随在吕布的身旁。”熟知历史的田齐知道,吕布还有二三十年的寿命,这次肯定会活着回来,自然希望家人能够紧跟吕布身边。 田鲁皱眉说道:“为什么?我们跟吕家子并不在一队。” 田齐无法解释原因,只好耍赖似的恳求田鲁:“我答应过吕家娘子,照看他的兄长。” 田鲁无奈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幼弟田齐对吕家娘子无比看重,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田齐不放心的继续叮嘱道:“吕布功夫了得,父兄千万别置自身安危于不顾,贸然替他挡箭。” 听到田齐还算把自家兄弟的性命放在心上,田鲁心中稍稍好受了一些,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放心。吾等久经战阵,也算得英勇,定会保他平安无事的。” 田齐继续说道:“其二,多备一副马蹬,左右各置一副,挂于鞍下。双脚蹬踩,便于发力,控马灵活,或许能增加几分战力。但我也没有试过,具体如何,需要兄长自行体会。但要小心隐藏,注意保密。平时可将一副马蹬藏于鞍下,战时再偷偷取用。” 其实田齐更想说的是,双马蹬可以更容易平衡身体重心,更加容易的操控战马,在逃跑时能快速掉转方向,灵活的躲避弓弩刀枪。但说逃跑不太吉利,历来为军中大忌,这才没有明说。 田鲁常年骑马作战,立刻意识到这个提议的价值。他有些兴奋的追问田齐:“你如何想到这一点的?双脚踩蹬?呵呵,不错,不错。双脚踩蹬,身体便可以左右倾斜,更加容易操控战马转向,而且便于发力,还可以左右双向挥刃。出其不意,必能斩强敌于马下。好。很好。不过,这马蹬需要经受全身重量,可要做的结实一些?” 田鲁的担心很有道理。汉代的马蹬只是方便骑兵上下战马时蹬踩借力,一般多为木质,用麻绳拴于马鞍下面。在作战的时候,马蹬并无作用。这样的马蹬可经不住骑兵作战时用力蹬踩。因此汉军骑兵多以弓弩为兵器,只有武艺高强的军士才敢坐于马上挥戈执刃。 田齐有些懊恼,他确实忽视了这一点,险些误了父兄的性命。田齐连忙说道:“最好把麻绳和马蹬换成铁制或者铜制的。军中可有工匠?最好找一个熟识的工匠,暗中制作。” 田齐一再强调保密,是源于他前世当了十年小公务员的那段经历。田家父子位卑言轻,骤然立下大功,不但不会受赏,反而可能会受到上司的陷害。 功高不赏可不仅仅限于那些王侯将相。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上司想抢占下属的功劳,办法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最简单、最防不胜防的就是捧杀,给你提几级官职,让你带兵去冲阵,想不死都难啊。 田鲁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他思考了片刻,对田齐说道:“大军至五原集结应该有几日休整,到时或许可以暗中去城内寻一铁匠制作,只说为贵人定制的。匠人不知马蹬可以成双使用,应该无事。” 田齐觉得还不保险,建议道:“可以多找几名铁匠,每处只订上副。这样更加稳妥。” “好。我记得了。呵呵。齐儿,你以前识字读书无人能及,果然有异于常人之智。呵呵,厉害,真乃吾家千里驹。以后可要多教教你两个侄儿。”自己兄弟如此聪明,田鲁十分得意,不由脱口夸赞了几句。 田齐听说自己以前识字,心下暗喜,连忙点头。 “还有什么好主意,快快说来。”田鲁催促田齐说道。 田齐迟疑了片刻,轻声问道:“军中可有母马?” “母马?要母马何用?”田鲁有些奇怪的问道。 “只说有还是没有?”田齐十分严肃的追问一句。 田鲁想了想说道:“辅兵运送辎重的车队那里或许有的。郡守给战兵准备的驽马中也应该有些。” 田齐大喜。母马可是成吉思汗纵横天下的最大保障。有了母马,蒙古骑兵可以数月不需其他补给。他急切的询问田鲁:“每名战兵是不是由国家多配备一匹战马?”刚才听田鲁等人闲聊时,田齐知道了这一消息。 田鲁微笑着回答:“那是当然。我等良家子,平时世代屯田,战时应召为兵,自家只负责作战所用兵甲战马。出征之时,粮草辎重皆由国家供养。到五原城的时候,郡守应该给我们每位良家子配备军粮、衣甲等物资,还要配给一匹驽马驮运。等作战结束,这些东西都归我们自己所有,算是奖赏。” 田齐暗自松了一口气。有了母马,不必担心饿肚子了。即便作最坏的打算,大军溃败,四散而逃,父兄等人有了母马,也容易逃出草原,保得性命。 他十分坚决的对田鲁说道:“郡守配给你们的驽马,一定要母马,而且是生完马驹,正产奶的母马。千万记住,这是关乎性命的大事。” “马奶?你担心军粮短缺?这怎么可能?”田鲁很聪明,立刻明白了田齐的用意,但他丝毫不以为然。他曾经数次应召出征,每年也都会应征巡边,还没有一次饿过肚子。每次汉军出击塞外,巡查草原,粮草辎重准备的都相当充分。而且从东汉窦宪击破北匈奴王庭以来,大批北匈奴人内附投降,草原势力空虚,汉军很少出现战败的情况。 田齐无法理解田鲁对汉军战力的自信和自负,只能无奈的劝说道:“这叫有备无患。如果没事发生,母马一样使用。但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情况,母马可以救命。只要有草,母马就能产奶,你们就不必担心吃喝。” 面对田齐忧心忡忡的目光,田鲁心中一软,点头答应了下来:“好。我们尽量选用母马驮运物资。” “是产奶的母马。”田齐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句。 田鲁不耐烦的点了点头:“好了,我记住了,要产奶的母马。还有其他事情吗?我怎么感觉,你认为我们这一次,会大败而归呢?” 田齐连忙否认:“不。别乱想。我这是有备无患。能多一些保障总是好的。”田齐不想直言这次出征会出问题。田齐前一世是孤儿,有些自卑,每当遇到困境和危险的时候,往往有些迷信。所以他不敢也不愿说出战败两个字。 “呵呵。放心。我们这次定要多立些战功,等到大胜而归,给你备齐聘礼,去吕家提亲。”正事说完,田鲁开起了弟弟的玩笑。 田齐冷冷回复两个字:“睡觉。”他可不敢和吕布的妹妹谈恋爱。 第7章 美人如玉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大亮,田齐就被一阵阵号鼓声惊醒。他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只见田鲁和帐内其他军士迅速套好麻衣战袍,跃下了床榻,开始披甲持刃。田齐连忙跟着起身穿衣,但他腿上有伤,行动不便,而且还不熟悉古代衣着的穿戴方法,所以行动显得十分缓慢和笨拙。 田鲁第一个穿好衣甲,迅速上前将田齐扶下床榻,帮着他披衣束甲。等田鲁帮田齐披挂整齐,另外几名军士上前帮田鲁和田齐整理好席榻被褥,取过挂在帐墙上的弓箭、配剑和长枪等各自的兵器,一同架起田齐奔出了帐外。 号鼓声再次响起,整个大营中没有人喧哗,只传来阵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盔甲抖动声。军士们纷纷涌出营帐,五人一列,整齐的跑向营外列阵。 等第三通号鼓响过,所有什伍已经排成整齐的方阵,站在了营门前的空地上,什长、伍长都站在了最前列。 马屯长在吕布、田岳两位督伯陪同下,挺身站上一处临时搭起的木台,扫视阵列,满意的点了点头。吕布和田岳躬身行礼,向马屯长禀报,各什伍全部到齐,无人误了晨时操演。 马屯长大声喊叫田齐的名字。田齐拄着长枪出列,躬身应诺。 马屯长俯视众军士说道:“昨日障塞尉已签发免征令,准许南河村寨良家子田齐免去此次应征。着其立即出营,不得拖延。” “诺。”田齐躬身应命,拄着长枪,慢慢向军营后方的马厩走去。不等他走远,就听身后传来马屯长让军士开始操练的口令。紧接着,军阵中响起阵阵整齐的脚步声和喊杀声。田齐不敢回头观看,担心马屯长误会他有意拖延离营。 田齐来不及与父兄告别,也来不及与历史名人吕布打声招呼,只能满怀忧虑,面无笑容的来到位于营后的马厩。他向看守、照料马匹的军士出示了免征令,领回了自己的战马。 负责看守马厩的什长也是南河村寨的乡亲,他身材魁梧,大约三十余岁的年纪,但右手少了两根手指,这才做了辅军。他亲热的拍了拍田齐的肩膀,十分羡慕的对他说道:“你这伤也算是因祸得福。回家去好好养上两月,也不必去寻良医疹治,最好留下些残疾才好。” 田齐不知道他的名字,虽然讨厌他这不中听的话语,但不敢同他交谈,担心露了身份,引人怀疑。田齐含糊的点了点头,在那军士帮助下,笨拙的爬上战马。 那军士还想再和田齐交谈几句,田齐却将马头一摆,轻呼一声:“走了。”然后挥鞭轻打战马,迅速离开了马厩。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田齐一路望去,到处是排列整齐的营帐,整个扶云堡外成了一座巨大的军营。两千余骑士在各自屯长的率领下开始操练起了军阵,一时间尘土飞扬,喊杀声振天。 虽然只有短短一天的接触,但田齐对汉军的战力有了一些信心。大汉的边军,装备齐整,训练有素,战意昂扬,堪称劲旅。田齐心中对亲人的担忧再次减轻了几分。 田齐骑马慢行,渐渐远离了扶云堡,他转身回望,已经再也看不到飘扬的汉军旗帜,也听不到振人心神的喊杀声和号鼓声了。 田齐突然感觉有些遗憾,也有些迷茫。他不知道何时才能与父兄重逢,也不知道自己回家之后应该做些什么。他不知道现在的大汉天子是哪一位,不知道黄巾之乱还有多长时间会暴发。他更加不知道应该如何带着家人躲开战乱,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田齐一路想着心事,信马由缰的向着南河村寨前进。 迎面一阵马蹄声传来,田齐不由警觉的抬起头望了过去。只见一名身穿淡青色胡服,头系红巾的少女骑着一匹红褐色的战马,沿路奔驰而来。 田齐轻抖缰绳,稍稍让开道路。他现在不想招惹麻烦。 可那少女好像认识他一般,远远一勒马缰,减慢了马速。战马依着惯性冲到田齐面前,少女轻呼一声,猛勒马缰,战马一声嘶鸣,减小步幅,前腿抬起,头向后仰,呈四十五度直立,又再落下,将将停在田齐身前。 战马带起的尘土扬了田齐一脸。田齐忍不住咳嗽几声,下意识的掉转马头,躲向路旁的草地。 “呵呵。你刚才发什么呆?也不知道躲开?”那少女娇嗔一句,打马追上田齐。 田齐看向少女,只见她面白如玉,肤如奶脂,娇俏动人略带一丝英气,柳叶细眉含春带笑,双目明亮有如一汪清水,鼻梁挺直有如刀削斧砍,樱桃小口红润欲滴惹人怜爱。 田齐上一世见过不少的美女,珍藏着不少女明星的写真,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清纯如水,眉目如画的少女。他感觉自己的心跳猛然加快了一些,脸上还有些微微发烫。 “呆子。你的腿可还疼吗?障塞尉果真免了你的应征?”少女一脸娇笑,有些欣喜的问道。 田齐猛然一惊,猜到了少女的身份。 田齐暗自想到:“她大概就是吕布的妹妹了。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少女见田齐目光躲闪,眉头轻皱,避而不答,以为他在生气,误会她几天不朝面,冷漠无情,对他的伤漠不关心。 少女有些心虚的打马靠近田齐,轻声解释道:“你不要生气,我本来是要亲自送你回家的。但是。” 田齐虽然对少女的美貌有些心动,但想到她的身份,立刻没了追求的胆量。上一世当了十余年小公务员,一步一步从基层办事员爬到副县级待遇,田齐的性格十分谨慎,从来不作非分之想。他知道少女应该是想向他解释误会,重归于好,但他却希望这误会更深一些,最好两人从此割袍断义、再无瓜葛。 田齐转过马头,故作气愤难平的样子,瞪了少女一眼,开口怒斥,打断了她的解释:“你还来找我作甚?还嫌害我不够吗?非要送了我的性命,方可罢休不成?” 田齐说完,不再理会惊愣在那里的少女,扬鞭猛抽战马,希望快速逃离这里。他担心和少女多接触些时候,自己再难狠下心与她分离。可惜他本来就马术不佳,加之没有双马镫,右腿还带着伤,骑马慢走还算稳当,纵马飞奔立刻就露了相。他这一鞭用力猛抽,战马一声嘶鸣,吃痛前冲,田齐脚下无处借力,身体重心被战马带得一偏,眼看就要跌落马下。 “阿齐,小心。”少女左手猛带马缰,掉转马头,右手狠狠一抽战马,瞬间追上田齐。少女右手扔掉马鞭,一把抓住田齐左肩,一声轻喝,将田齐拎到她的身前,稳稳放到了马背上。 第8章 逃兵 田齐被吕家娘子单手擒过战马,横放于马上。田齐因为担心被摔下战马,下意识的张开双臂,软玉温香抱了满怀。嗅着有如空谷幽兰的体香,隔着麻衣,触碰少女小腹间那滑润似水的肌肤,田齐面红如血,只感觉有些羞愧难当。 田齐感觉自己很没用,很丢人,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或许更加容易让这吕家娘子远离自己。 田齐仿佛有些心灰意冷的松开双手,轻声对少女说道:“放我下来。” “不放。”吕家娘子干脆放开缰绳,双手紧紧抱住了田齐,将他揽入怀中。她感觉到了田齐对她的冷淡和防备,担心田齐误会自己过深。 “放我下来。男女授受不亲,你这象什么样子?”田齐声调有些严厉,语气中露出一丝厌恶。他希望少女矜持一些,注意一下男女有别。他更担心自己身体中的感性细胞,不再受头脑的理性控制,无法再做出拒绝少女的决定。 吕家娘子面颊一红,没有再继续紧抱着田齐。她单手一拎田齐衣甲,轻轻将他放下了战马。田齐低头不敢看少女一眼,转过头去握住自己战马的缰绳,单腿一跳,双手抓住马鞍,笨拙的向马鞍上爬去。 看到田齐理也不理自己,依然坚持要离开,少女感觉有些委屈,她双目一红,带了三分水气。她连忙轻咬嘴唇,将眼泪憋了回去。汉军女眷,流泪不吉,她从小就不敢在人前哭泣,何况此时,家人出征在即。 田齐忍受着右腿伤口钻心一般的疼痛,缓缓爬上了战马。他一抖缰绳,转过马头,故意冷冷说道:“田氏门槛太低,不敢高攀吕氏贵女。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你站住。我做错了什么?”吕家娘子轻喝一声,在马上猛然俯身,一把拉住了田齐的马缰。 田齐低头不语,只是猛然用力一拉,将少女握住的马缰抻了回来。 少女急忙解释:“我去五原给你找良医了。曹家哥哥说,你的腿,伤的太重,非良医不能治。” 听到良医消息,田齐愣了愣,双手一勒缰绳,停住了战马。他还不想成为瘸子。 少女看到田齐面色有些犹豫,连忙继续说道:“是五原城中的高医士,曾经治愈过我哥哥的箭伤。我已将他接来村寨,正巧遇到军中点卯。得知你来扶云堡求取免征令,我片刻未歇,天没亮就骑马过来接你了。”少女越说越委屈,轻轻转过头,狠狠咬了咬嘴唇,即将流下的泪水,被她吞了回去。 田齐心中感动。他在前一世相过几次亲,谈过几段并不成功的恋爱。两世为人,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如此关心过他,也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肯这般低声下气的讨好他,恳求他的原谅。 但想到吕布那三姓家奴的为人,想到吕布最终覆灭的结局,想到即将到来的三国乱世,田齐渐渐狠下了心。既然明知事不可为,田齐希望把一切情感都掐断在源头,以免将来割舍不下。 上一世当了十余年小公务员,田齐早已磨平了心中的棱角,早已习惯了朝九晚五的平淡日子。乱世将临,田齐心中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也没有什么平定天下的理想追求,他只希望带领家人寻找一处能够躲开战乱的世外桃源。他要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 田齐下定了决心,缰绳一松,继续打马前行。 少女以为田齐怨气已消,挤出一丝微笑,跟了上来。她稍稍落后田齐一个马头,加着万分小心说道:“我与高医士说过你的伤情,他说只要将骨头接正,安心静养三月,你的腿应该无碍的。” 田齐冷冷说道:“我的腿治不好了。我就是一个废人。” “能治好的。肯定能治好的。”少女坚定而固执的说道。 “我不想治,我就想当个瘸子。”田齐渐渐加快了马速,希望甩脱少女的纠缠。 “是你母亲,是。”少女情急之下,险些说出某个秘密。 “跟我母亲没有关系。”田齐误会少女以为,他的母亲反对他们在一起,急忙否认。 少女纵马快跑几步,拦到田齐马前,十分认真的说道:“即便是治不好,我绝不嫌弃你。” “我嫌弃我自己。”田齐迅速回答。 “你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说过永远对我好的。”少女拿出田齐以前的承诺要挟。 “我胡乱说的,你千万别信。”田齐冷冷看着少女,随口否认。 “你说过要娶我的。” “我要娶的人多了,你算哪个?” “你混蛋。” “你说对了,我是。” “你变了心?你喜欢上了别人?” “不错。我花心,我滥情。” 两人针尖对麦芒,唇枪舌剑,一问一答快如疾风。 “是你母亲让我找人伤你的。”少女看到田齐疏远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坚决,双眼一红,突然语出惊人,说出了实情。 “我。什么?”田齐习惯性的想承认,突然意识到不对,大吃一惊,急忙追问。 少女委屈的撇了撇嘴,险些掉下眼泪。她有些生气的说道:“我们可以去阿母面前对峙,我没说慌。” “为什么?”田齐心中慌乱,担心自己的便宜母亲并不喜欢自己。 少女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周边有其他人踪迹,这才有些悲伤的说道:“前些时日,我哥哥提前得到了天子发布召令的消息。他让我转告你,想办法躲过这次应征。他说这次出征十分危险,他也可能会丧命。他担心只剩下我一个人,孤苦无依。” 田齐不清楚吕布家中情况,不敢随意询问她还有没有其他家人,只得装作惊呆的样子,沉默不语。 少女继续说道:“我去到你的家中,不巧,正逢你和三哥去了五原城。母亲见我神色慌乱,追问发生了何事。我担心召令会马上下达,你我来不及准备,便如实告知了母亲。” 田齐突然明白了父母为何有些忽视自己的腿伤。他们是想借此让自己避过征召,躲过这次出征。田齐突然想到了那个塞翁失马的寓言故事,感叹自己成了寓言中的主角,成了一个可耻的逃兵。 “那你兄长和我父兄岂不是很危险?如果他们出了事,我有何脸面独活?”田齐有些不理解,为何吕布明知此行危险,却依然应令出征。他更加担心父亲和兄长们不知此行凶险,糊里糊涂的送了性命。 看到田齐十分难过的样子,少女安慰他说道:“免征令数额有限,同一村寨绝不会超过两张,不然障塞尉必会起疑。母亲也知道此事绝不能为人所知,严令我不可与任何人再谈及此事,包括你在内。这件事只有我们兄妹和你母亲知道,连你的父亲、兄长都不知道。你也不必忧心家人,我哥哥答应过我,会照顾好田叔和兄长们的。” 田齐苦笑着说道:“所以你和母亲设计,让我与人争斗,被打断了腿。”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也没想到你被伤的这般重,还发了高烧,险些送命。” 田齐看着有些胆怯,担心他继续发脾气的美貌少女,那些分手的重话再也说不出口。他只能长叹一声,默默前行,不再驱赶跟在他身后的吕家娘子。 第9章 腿伤难愈 田齐和吕家娘子一路上各自想着心事,没有再交谈一句。田齐在祈祷父兄安全归来,思考如何保得家人平安,全家将来能迁往何处避难。吕家娘子在想着田齐今天一反常态的言行,既觉得委屈,又有些担心。 她和田齐从学会走路的时候就玩在一起,可谓是青梅竹马,少小无猜。十余年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争吵过,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疏远过。 以前的田齐,无论什么事情都依着她,让着她。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田齐都不会生气,更不会向她发火。他总是笑呵呵的站在她的身边,为她遮风挡雨,为她赴汤蹈火。如果她感觉不开心,田齐比她还要难过,会静静的陪伴着她,会千方百计的哄她高兴。如果她遇到危险,田齐拼了性命也要保护着她。 田齐的武艺和本领在村寨中是最差的,骑不得烈马,舞不动刀枪,射不出利箭。田齐的身体是村寨中最羸弱的,角力摔跤一向在同龄人中排在末尾。田齐的身材和相貌是村寨中最普普通通的,一点也不帅气,更算不得英俊。 但在吕家娘子心中,田齐就是一座山,就是一棵树,能够遮蔽风雨,让她感觉到温暖和安全。但今天的田齐让吕家娘子感觉到了陌生,感觉到了恐惧。他第一次对她冷言冷语,第一次对她恶言相向,也是第一次误会她,第一次向她发火。 两人骑着战马走进村寨。街道上寂静无声,无比冷清,根本看不到人影。 可怜无定河边骨,尤是深闺梦中人。每一次出征,都意味着生离死别,都意味着母亲的牵挂和妻子的担忧。在家人出征后的三天内,村寨中所有人都会守在家中,默默的向祖宗祭祀,为家人祈福。 两人来到田家门前。田家大门敞开,隐隐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两人骑马进入院中,吕家娘子翻身下马,来到田齐马前,伸出右手,准备扶田齐下马。 “不用。”田齐避开她的搀扶,自己忍着疼痛,慢慢爬下战马。 “小叔回来了。”两名小侄听到马蹄声进院,跑出正房,迎了出来。 田齐三位嫂嫂紧跟着出来,将战马拴到一边,搀扶田齐,招呼吕家娘子走进正房。田齐此时终于知道了吕家娘子的名字,原来她叫绣儿。 众人进到屋内,只见母亲陪着一名中年男子跪坐在正堂榻席之上。那男子一身青色儒衫,身材修长,面容清瘦,头戴儒冠,脸上留有三缕长须,略带风尘之色,鼻梁坚挺,双目迥然有神,颇具一些长者威严。 母亲直起上身,招呼田齐过来与中年人见礼:“还不拜见高医士。为了你的腿伤,麻烦贵人出诊,甚是无礼。” 田齐甲胄在身,上前躬身行了一个揖礼,淡淡的道了声谢。他感觉有些愧对吕绣,心中有些不喜,也有些尴尬。 母亲微笑着嗔怪田齐并向高医士解释道:“这孩子从小面冷,还请贵人不要介意。老身替他向您赔个不是。” 高医士淡然一笑,摆手阻止欲向他行礼的母亲说道:“嫂嫂言重了。崇兄父子,勇武冠及三军,侠义之名,扬于郡中,历来为高衡所敬重,万不可如此多礼。” 众人又客气寒暄了几句,这才纷纷落座。 高衡将田齐叫到身边,令他躺倒在榻席上。接着,高衡伸手解开他腿上染血的麻布,再将胡裤挽起,露出伤口来查看。 正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田家众人担心打扰高衡诊治,不敢围上前来,只是紧张的望着高衡。 高衡伸出右手,沿着腿骨,抚摸、挤按伤口附近的淤肿,轻声问道:“这是因何所伤?伤了几日?找过何人医治?” 田齐闭口不语。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吕绣上前,十分担忧和气愤的答道:“他先是被人打下战马,又被人狠狠的踩了一脚。已经伤了四日有余。” 田齐母亲也焦急的补充道:“他抬回来的时候,脚向外翻,血流不止,村内没有医士,是他父亲在军中学得一些粗浅医术,亲手将他伤脚掰回了原位,包扎止血,上了些草药。可是有些不妥之处吗?” 高衡长叹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万不该硬将伤脚掰回原位的。” “啊?”田齐母亲一声惊呼,脸色有些苍白。她从高衡的叹息声中感觉到了一丝绝望和遗憾。 “高医士,请您施展妙手,救一救阿齐。”吕绣匆忙上前行礼,哽咽着哀求道。 田齐的母亲和嫂嫂们也纷纷行礼,苦苦哀求道:“请高医士救救齐儿。田氏一族感激不尽。” 高衡盯着田齐的伤腿,有些犹豫,闭口不言。 田齐对自己的腿伤早有判断,心中也早就有了最坏的打算。他十分平静的看着高衡说道:“还请高先生明言,我的腿可有治愈的希望?” 田齐的冷静让高衡十分敬佩,心中暗赞田齐有些神勇之气。世人将勇气分为四等,血勇、脉勇、骨勇和神勇。血勇者,临危必怒,声高而面赤,实则外勇而内惧;脉勇者,临危必惊,声弱而面青,实则外勇而内怯;骨勇者,临危必乱,色厉而面白,实则外勇而内慌;只有神勇之人,临危而不惧,心静而面润,言行举止无异于平常。 高衡低头沉思片刻,转对田齐说道:“你这腿伤,脚骨碎裂,本就难治。加之医治不当,伤上加伤,再难恢复如初。我有两策,治愈不敢奢望,但总能比现在强上两三分,不知你如何选择。” “高医士。”田齐母亲和嫂嫂们齐声惊呼,还要再哀求高衡用心诊断。她们不是不相信高衡,只是不甘心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请务必想想办法,治好阿齐的腿伤。”吕绣惊慌失措,跪于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高衡急忙伸手将她拉起。汉代并不流行跪礼。跪礼是祭天地神灵的大礼,轻易不施于人。 “母亲。嫂嫂。高医士医者仁心,如有良策必不会相瞒。”田齐语气平淡的止住了母亲和嫂嫂们的慌乱。 高衡遗憾的点了点头,对田齐母亲说道:“高某医术不精,惭愧,惭愧。但请恕高某直言,令子的伤,再也耽误不得了。如不尽早医治,不但右腿难以保全,恐怕还有性命之忧。” 第10章 两种选择 高衡的论断并非危言耸听。田齐上一世虽然没有学过医,但也了解一些医学常识,他的骨头应该是粉碎性骨折,如果不能将断骨接正复位,脚部血流不畅,经脉不通,极易引发炎症。而在这个时代,一但炎症引发高烧,必死无疑。 田齐淡然一笑,坐起上身,向高衡拱了拱手,作揖说道:“还请高医士明言,如何保住我的性命。” 田家人也都紧张而焦急的看着高衡。 高衡轻声说道:“办法有两个。其一,找一力士,将伤腿抻断,由我重新续接,令伤骨复位。其二,将错就错,稍稍较正错位,施以针灸之法,疏通经络,卧床静养三月。” 高衡说完,田齐一家人寂静无声,不知应该如何选择。 吕绣轻声询问高衡:“高医士,此两种医治方法的效果如何,其中可有差别?” 高衡点了点头,详细解释道:“还是有些差别的。第一个办法更好一些。如果调理得当,行走站立应与常人差异不大。只是从此以后,伤腿不能用力,更不能奔跑跳跃,否则极易再次受伤。但此法过于残忍,伤腿再断,一般人难以承受其痛。第二个办法可让田齐少受些痛楚。但伤愈之后,腿脚变形,行走站立,奔跑跳跃受些影响不说,而且有碍观瞻。” 吕绣脱口而出道:“选第二种办法。”说完,用征询的眼神看向田齐的母亲和嫂嫂们。 第一种方法何止残忍,还不实用。再断伤腿,痛彻心扉,只能保证平时看不出残疾而矣。这样做的唯一好处就是将来容易婚配,不至于说不上媳妇。但吕绣直言建议田齐采用第二种治疗的方案,显然已经表明了态度,她并不嫌弃田齐将来拖着一条瘸腿生活。所以田齐母亲和嫂嫂们也纷纷点头,同意了吕绣的建议。 田齐面无表情的询问高衡:“第一种办法,我几日可以下地行走?” “两天。但伤腿不能沾地。拄拐小心行走,倒是无碍。”高衡十分肯定的说道。他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 “阿齐。”“齐儿。”一屋子女眷齐声惊呼。她们担心田齐选择第一套医治方案。 田齐面色一沉,坚定的说道:“我不想当个瘸子。高医士,我选第一种方案。” 吕绣心中一急,起身反对:“不行。我不同意。” 田齐母亲和嫂嫂们没有说话,只乞求的看着田齐。她们显然同意吕绣的意见。 “我意已决。母亲,帮我找一个力气大,动作麻利的人来帮忙。”田齐轻叹一声,平静的说道。 吕绣情急之下走到田齐面前,于他额顶俯视着他,脱口斥责道:“你不想当瘸子?那是自欺欺人。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跑不动,跳不高,时时需要提防,处处都要小心,与瘸子何异?再有征召,你还要应征入伍,那时怎么办?为了一个虚名,把命都送掉吗?” 田齐母亲和嫂嫂们大吃一惊,她们确实没有想到吕绣说的情况。不错,如果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再有征召,田齐不可能再免征。拖着一条瘸腿出征,必会送了性命。她们急忙附和吕绣,七嘴八舌的劝说田齐选用第二种医治方法。 田齐却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但他别无选择。他没有时间躺在床上静养腿伤。他必须尽快赶到五原去,提醒父兄此次出征十分危险。他必须为父兄再多做一些准备,保证他们能够平安归来。虽然他贫乏的历史知识无法告诉他这次出征会有什么结局,但他从吕布的担忧中看出了此行的危险。 吕布的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他却是三国第一猛将。辕门射戟,三英战吕布,这些都是后世耳熟能详的故事。在田齐的记忆里,吕布可是能够单挑千军万马一般的人物。但吕布对这次出征产生了畏惧之心,提前安排好了妹妹的后事,足以说明此次出征必有隐情而且十分危险。田齐又怎么能躺在床上安心养伤呢。 看到田齐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吕绣气往上涌,用力推了他肩头一下,说道:“你说话啊。你自从受了伤,就像变了一个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田齐抬起头,冷冷望了吕绣一眼,轻蔑的说道:“我变成什么样与你无关。你给我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吕绣哽咽的看着田齐,心痛的说不出话来。 田齐母亲连忙扶住身体颤抖的吕绣,训斥田齐:“绣儿这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绣儿。混帐子,给我闭嘴。”嫂嫂们也急忙起身上前,轻声安抚吕绣。吕绣心中委屈,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丝雨一般滑下面庞。田齐嫂嫂们急忙替她擦拭,提醒她流泪不吉。 田齐知道,今天他已经无法将吕绣赶走了。他轻声对母亲说道:“母亲,我意已决。如果拖着一条瘸腿安居村寨,为人耻笑,吾宁死。” 田齐母亲愣在了榻前,其他人也都安静了下来。吕绣还要出言反对,却被田齐母亲轻轻挥手阻止。 田齐母亲看着田齐说道:“你可想清楚了?选用第一种医治方案,将来你是要上战场的。”她知道田齐自幼倔强,认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 “吾意已决,母亲无需再言。”田齐面色平静的回答道。 “好。就请高医士依照第一种办法给齐儿医治。绣儿,麻烦你去请曹性过来。”田齐母亲下了决断,再无迟疑。 吕绣冷着脸狠狠凝视田齐片刻,转身出了屋门。她迅速解开拴在马桩上的战马,飞身而上,奔驰而出。既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她只好依照田齐母亲的要求,找最稳妥的人来帮田齐医治。整个村寨的骑士都已应征而出,除了残疾老弱和武艺不精者,只剩下曹家子曹性,因为父兄皆丧,独撑门户,早被障塞尉划出了应征名单。 高衡看到田家人已经做出决断,轻声吩咐田家女眷道:“准备热水,绳索和干净麻布。” 田齐三位嫂嫂拉着田齐两名小侄走出屋外,去准备高衡所需要的各种物品。 高衡离开榻席,走向一旁,打开携带来的医箱,开始准备医具和药品。 田齐母亲坐到田齐身边,轻声对他说道:“你为何要故意激怒绣儿?” 田齐苦笑一声,轻轻叹道:“我已是废人,何必再耽误了她。况且齐大非偶。绣儿有如明珠,早晚耀人眼目,强娶进门来,非吾等寒家之福。” “你们在一起,确实不合适。你能作如此想,吾心安矣。”田齐母亲默默抚摸田齐面庞,轻轻点了点头。 第11章 治伤 曹性此时正在家中安坐,独自饮着闷酒。村寨中的伙伴大多应征而出,曹性有些失落和不舍,也有些羡慕和向往。 良家子应征出塞,意味着危险,但同时也意味着机会。如果立下战功而不死,军功奖赏还是十分丰厚的。 田地金帛那些黄白之物自不必说,关键是可以由郡守、将军等贵族举荐征辟为郎官,将来或司职郡县,为一小吏,或入卫京畿,守护天子。这也是寒门子弟进入仕途,光耀门楣的唯一途径。 东汉自从光武皇帝年间,承袭西汉孝武帝安定北疆之策,征迁天下良家子三十万户屯田边塞。所谓良家子,需由郡县乡逐级举荐,世代耕牧为生,家兴业旺,慈孝传家,五代以内亲属族人,没有作奸犯科之人,没有软弱可欺之人,没有奸滑懒惰之人,没有忤逆不孝之人,没有欺压良善之人。 至今二百余年,东汉朝野千石以上官员,文职多出于权贵世家或儒学子弟,武职多出于外戚和边疆良家子。 曹性自幼随父兄演武习文,志向高远,不肯甘于安逸。如今无缘出征,自然有些懊恼和失意。 曹性正在院中自怨自艾,枯坐叹息,只听轰一声巨响,吕绣也不叫门,提缰纵马,冲碎了曹家破旧的木门,闯入了院中。她面冷如霜,双目喷火,脸上充满了悔恨和埋怨。 她认为田齐受伤那天,她应该亲自送田齐归家,日夜留在田家,守护照顾田齐。她不应该听从曹性的建议,亲自去五原城接高衡过来。她把田齐对她的冷淡和疏远迁怒给了曹性。 曹性端着酒杯,愣愣的看着吕绣,不知她发的哪门子脾气。 “村中青壮冒险出征,你还有心在此吃酒。安的什么心肠?”吕绣心中恼怒,右手一抬,执起马鞭,对着曹性面前的桌案一顿猛抽,将满桌酒菜打落桌下。 曹性急忙从席榻上起身躲避,身上还是挨了两鞭。他不由自呼倒霉,连连解释求饶:“吕家妹子暂且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莫要闪了腰啊。暂听我解释,暂听我解释啊。我能存什么心思?我也想出征,我也想立功受赏,我也想征辟为郎啊。” 如此发泄一通,吕绣心中怒火和委屈稍稍减轻,冷哼一声,收回了长鞭。 曹性稍稍缓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讨好般的笑容,却不敢靠近吕绣,只远远问道:“妹子可有什么事情需要为兄帮忙?”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彼此十分了解。曹性知道吕绣无事不会登自己这三宝殿。 吕绣冷哼一声说道:“阿齐回来了。高医士为他诊治,需要一名帮手。你跟我来。” “要我帮忙?我可不懂医术哎。”曹性指着自己,诧异的说道。 “少废话,快点过来。”吕绣说完,掉转马头奔向门外。 “哎。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曹性叹息一声,跑步来到后院,飞身上马,直奔田家。 吕绣和曹性前后只相差一瞬来到田家,两人拴好战马,被田家大嫂迎入正堂。 高衡早已准备就绪,直接拉过曹性吩咐道:“待我将田齐在榻上绑牢,我抱住他的伤腿,你抱住他的伤脚,同时用力向外猛抻。注意不要用力过猛,只需把他断骨重新抻断即可。也不要用力过缓,过小,造成更大的伤痛。” “什,什么?这如何使得。”曹性大吃一惊,急忙摆手相拒。如果可能,他想转身就跑。这种事情,成了没有感激,讨不得好处,败了必遭埋怨,恐怕还要挨上吕大小姐一顿痛揍。将来田家父子回来,也绝不会轻饶了他。 田齐母亲苦苦哀求道:“还请曹家二郎施以援手。现在村寨之中,只有你能帮齐儿了。婶婶给你行礼了。”说完,田齐母亲躬身下拜。 曹性急忙把田齐母亲扶起,惊慌失措的说道:“不可,万万不可。婶婶可羞煞我了。” 田齐坐在席榻上拱手作揖道:“曹家哥哥尽管放手施为,不论如何,田齐感激不尽,绝无怨言。 吕绣轻轻推了曹性肩头一把,埋怨他道:“休要推脱。假使田家哥哥和吾家兄长在此,焉用得着你。” 曹性无奈的点了点头,又详细与高衡了解了一番如何施力最是合适。 一切准备就绪,高衡用麻绳把田齐牢牢拴在榻上,又从医箱中取出一根软木递与田齐嘴边:“咬住。断腿重接,痛极心扉,切勿咬断了舌头。”又转对田家女眷说道:“按住他,千万不要让他乱动。” 吕绣和田家母嫂一同上前,分别按住田齐胳膊和腰腹。田齐紧咬软木,没有再对站于他身后,按住他肩膀的吕绣恶言相向。这让吕绣脸上的冰霜稍解。 高衡抬起田齐受伤的右腿,坐靠在榻边,牢牢抱住田齐膝盖上端,吩咐曹性道:“双手抱住他的伤脚,听我口令,争取一次成功。” 曹性双脚交叉,踩准弓步,活动了一下双臂,这才深吸一口长气,含而不吐,轻轻抱起田齐右脚贴在胸前,向着高衡点了下头。 “开。”高衡微微与曹性点头示意,突然高喊一声,两人同时向后猛然用力一抻。只听咔一声脆响,田齐伤脚再次与大腿断开。 田齐双目圆睁,紧咬软木,一声闷哼,身子一挺,脑袋一歪,疼晕了过去。吕绣听得田齐一声惨哼,紧紧按住他的肩头,心中一紧,感同身受,不由咬破了下唇,血流了满口。 高衡起身上前,从曹性手中接过田齐的伤脚抱入怀中,用胸膛顶住,双手轻轻顺着腿骨一抚,按于断骨上下两处,猛然一扭,胸膛一顶。只听咔又一声脆响。田齐不由再次一声惨哼,睁开双眼,又痛醒了过来。 “好了。这次接正了。”高衡起身,看了一眼田齐腿伤处,确认那里的青肿已消,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微笑着向田齐点了点头。 田齐面色苍白,满头冷汗,惨笑一声,吐出将被咬断的软木细棒,精神一松,闭眼睡去。两世为人,他还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剧烈的疼痛。吕绣默默抱住他的头颅,取出怀中丝帕,细心帮他擦净头上的汗水。 高衡取过麻布,在热水盆中浸湿,擦拭干净田齐腿伤处污迹。又转身取过药箱中一个木盒,用麻布在盒中沾满药膏,动作麻利的给田齐重新包扎伤口。然后又取出四根姆指粗细的松木短棒,缠入麻布带内,将伤口四周固定,又包扎了几圈裹紧。 做完这些,高衡再次起身,微笑着向田齐母亲行了一揖:“幸不辱命。我能做的,只有如此了。” 第12章 议赴五原 田齐昏睡了一个下午,睁眼醒来,只见母亲守在榻前,缝补着家人的衣服。田齐突然有些伤感,眼睛发酸,内心有一种扑入母亲怀中痛哭一场的冲动。因为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前一世那可怜的母亲。 那一世,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去世了,但他倍受母亲宠爱,每天都生活在快乐和幸福当中。但幸福总是十分的短暂,在他刚刚上幼儿园的年纪,他的母亲把他留给爷爷照顾,去了外地打工,失去了踪迹,再也没有回来。他对母亲最后的记忆,就是那次他在幼儿园中与人打架,被扯坏了新买的衣服,母亲一边为他缝补,一边柔声细语的批评他不应该与人打架。 田齐双眼微红,呆看着这一世的母亲。他在心中默默发誓,他要保护好这一世的家人,让他们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母亲若有所觉,转过头来,放下手中的麻衣,温柔的对田齐说道:“你醒了,可要吃些东西。我让你大嫂炖了鸡汤。” 田齐轻轻摇头:“高医士回去了吗?”他现在没有心情吃东西,只想尽快安排好去往五原城的事情。 “哪能如此急迫向外赶人。我已安排高医士住在了后院客房。明日请了曹家二郎和绣儿一同过来。我们要杀鸡宰羊,好好答谢一下高医士。”母亲轻笑着回答,起身走出屋外,叫过大嫂将鸡汤端了过来。 田齐从大嫂手中接过鸡汤,看看碗中的鸡腿,微笑着询问大嫂:“冀儿和豫儿呢?这鸡腿还是留给他们。” 母亲笑道:“你吃。他们两个有一整只鸡吃呢。豫儿还说,让你再多伤几次才好呢。呵呵。” 田齐无奈的笑了笑,这才端起碗吃了起来。等田齐吃完,大嫂收好碗筷,告辞而出。田齐继续与母亲商议道:“高医士对我可谓有救命之恩。明日我就可下地行走了,我想亲自送他回去。” “不行。你这腿伤现在可千万碰不得。你且放心,绣儿会安排人送高医士回去的。”母亲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田齐。 田齐想了想说道:“我不想再麻烦绣儿,也不想再与她有何瓜葛。而且我有些事情要与父亲和兄长们商议。” 田齐的母亲愣了愣,有些迟疑的问道:“绣儿告诉过你了?” 田齐点了点头。 母亲轻叹一声说道:“吕家的祖父吕浩,曾经立功受举,入朝为羽林郎。后随军平灭西羌叛乱,因功累晋为大夫两千石,任职越骑校尉,后迁任燕门郡守,屡立功勋。吕家自此富贵,乡邻多受其恩惠。但自吕浩亡故,吕布父亲和兄长命运不济,失官夺爵,郁郁而终,只留下吕布兄妹相依为命。吕布虽为家中独子,但名在功勋册内,不得免征。他年少从征,几经生死,依靠乡邻爱护,这才保得性命。本来依吕家先祖功绩,凭借吕家子那般人才,早应该征辟为郎,入卫京畿。可惜朝庭党争四起,良家子屡遭排挤,这才蹉跎至今。但吕氏祖父毕竟为官多年,在朝中有些人脉。他提早得知些消息,了解些内幕,毫不为奇。他通知你躲过此次征召,只为成全绣儿,你不要多想。中郎将臧昱,先太傅陈蕃门生,贤名布于天下,才干秀于儒林,必能克敌制胜。再说,哪次出征又无凶险,哪次征战又无性命之忧。你父兄久经战阵,又有吕布从旁照应,定能平安归来。” 田齐从母亲话语中了解了不少信息,结合三国历史的记忆和前世公务员的经历,心中忧虑更甚。他沉思片刻,梳理心中疑惑,找出一些头绪,轻声贴近母亲耳边说道:“不。这次出征十分反常,我怀疑背后有朝庭党争的影子。党锢以来,士人、外戚与宦官之间的争斗日益激烈,无所不用其极。我担心,这次出征就是他们朝争的延续和工具。提前两月颁布召令,还不反常吗?臧昱本为陈番门生,属党锢之禁,不可为官。但他竟然接替名将张奂为护匈奴中郎将,率军出征,这还不反常吗?仓促出征,准备不足,匆忙易帅,军心必乱。我只担心此次出征,必定大败而回。” “这。你从何得知这些隐秘的?果真如此吗?”田齐母亲开始慌乱了起来。 田齐说谎道:“是绣儿告诉我的。但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天子召令,征幽并两州沿边九郡良家子和降附匈奴、乌丸十七部,共同出击塞外。母亲可知,会有多少大军出征吗?足有十余万。这次出征,规模空前,必有灭国之战。一战欲亡人国,准备却如此仓促,其间凶险,可谓悬卵。” 母亲被田齐的话语所惊,脸色苍白,久久无语。 田齐知道母亲已经心有所动,连忙继续说谎吹嘘道:“我读过兵书战策,知晓一些行军逃命之法。我必须抢在大军出征之前赶赴五原城,向父兄示警,传授他们一些保命之术。不然我心难安。” “可是你的腿伤刚刚重新接续,如何行的远路?不若拜托绣儿或者你几位嫂嫂替你走这一趟。”母亲依然担心田齐的腿伤,不肯放他出行。 “万万不可。此事全属我私下猜测,一但为人所知,恐有扰乱军心之嫌,灭族之祸近在眼前矣。”田齐语出惊人,立刻打消了母亲的想法。是啊,吕绣和几位儿媳各有家人出征,一但得知此行凶险,必然将消息扩散。 看到母亲依然有些迟疑,田齐只好继续保证道:“有高医士同行,我的腿伤应该无碍的。而且,我可以骑马去,右腿以木杆防护支撑,一路缓行,一日之内也可到达五原。” 母亲终于点头同意道:“你一个人去我还是不放心。让绣儿陪你去。”看到田齐皱眉,母亲急忙解释:“其实我早说过,吕家毕竟曾经名列公卿,非吾等寒门可以高攀。吕布也不愿意你与绣儿纠缠,多次与你为难。你能抛下与绣儿之间这份孽缘,母亲只有高兴。但是,我们田家男儿岂能无情无义,做那有始无终之事。让绣儿陪你过去,一则可以沿途照顾,我们可以放心。二则,你应该与她讲明事实,好聚好散,万不可如现在一般故意为难,让她伤心。” 田齐默默点了点头,同意了母亲的意见。但他心中对此颇有些不以为然。前一世的公务员经历,让田齐几经世事磋磨,早已心硬如铁,冷静如冰。既然知道与吕绣不可能走在一起,他就绝不会给自己留下一丝一毫的退路,也不会给吕绣留下任何遐想的机会和空间。 第13章 送拐 第二天清晨,天色尚暗,田家人已经纷纷起身,忙碌了起来。田齐被屋外的响动惊醒,突然想起母亲说过,今天要设宴答谢高衡。他连忙笨拙的穿好衣服,拄了一枝手杖,走出了屋门。 只见母亲站在院中发号施令,三位嫂嫂躬身应命,各司其职,开始烧火的烧火,打水的打水,洗碗的洗碗。田齐两位小侄子也被吩咐了差事,抱着青草,准备跟祖母去后院喂马。田齐想要帮忙,却被母亲阻止,吩咐他说道:“这些家务事有我等妇孺操持足矣。你且等高医士醒来,帮他打水洗漱,陪他坐谈闲聊便是。” 田齐看了看天色,估计高医士半个时辰内不会起身。他不愿闲坐枯等,拄着手杖来到厨房,取了一把半尺长的手刀,向羊圈走去。 正在厨房刷洗锅碗的三嫂急忙提醒田齐道:“捡只羔羊来杀,拿了陶盆去,小心接着羊血。仔细一些,莫把羊皮撕坏了。” 听到杀只羊有如此多要注意的事情,田齐尴尬的停下脚步,回头说道:“我这腿脚不便,三嫂可愿过来帮忙。” 三嫂轻笑着走上前来,一把夺过手刀说道:“你还是听母亲的吩咐,到后院去看看高医士起身了没有。这里用不着你的。” 田齐正打算跟三嫂进到厨房去帮忙,只听院外一阵马蹄声响,吕绣和曹性骑马来到了门前。 两人翻身下马,牵马走进院中。正在捡拾柴火的田家大嫂起身相迎,招呼两人说道:“天还未大亮,你们早饭还没吃,请到屋中稍坐,我这就起火。”说完放下柴火,接过两人手中马缰,将两人战马牵到一边拴好。 曹性无奈的看了吕绣一眼,转头对田家大嫂说道:“今日宴请高医士,我们提早过来,是要帮忙的。嫂嫂切勿把我们也当作客人来待,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 田家大嫂呵呵笑道:“你还真是说对了。你们今日就是田家贵客。为了四弟的腿伤,你们可没少奔走出力。快到屋中歇息,让四弟陪你们坐一坐。” 曹性和吕绣急忙推辞,田家大嫂把两人推到田齐身边,一直重复道:“哪有让客人干活儿的道理。四弟快快招呼他们进屋休息。” “我正有些事情要拜托你们。”田齐说完径自转身走向正堂。 吕绣也不答话,很自然的走上前搀扶住田齐,一同向正堂走去。田齐这次没有拒绝吕绣的靠近,这让吕绣心中的忐忑减轻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曹性跟在两人身后,内心一阵苦笑。吕绣拉着他过来,可不是前来闲坐的。 三人来到正堂坐下。吕绣瞪了曹性一眼说道:“你做的拐杖呢?怎么不拿进来?” 曹性狠狠一拍脑门,起身跑出屋外,去吕绣战马上取过一副拐杖。曹性心中暗自叫苦,这明明是吕绣自己给田齐做的拐杖,偏要假借他的名义来送,事先还没有与他对好口供。好在曹性在路上看到吕绣马鞍旁边挂着这副拐杖,不然要是害吕大小姐的谎话露了馅,他可要倒大霉了。 曹性把拐杖递给田齐道:“快试一试,保准合适。有了它,走起路来,肯定又舒服又安稳。呵呵。”曹性说完偷偷向吕绣挤了挤眼。 田齐心中暗暗吐槽:有送人拐杖还这般说话的吗?好像人家离不了这拐杖似的。 虽然曹性的话不中听,但这副拐杖做的倒是精致适用。上好的黄花梨木,打磨的圆润光滑,还浅浅的涂了一层细腊。拐杖与腋下接触的横杆上缠上了厚厚的青色麻布,顶端还缝了一块黄羊皮垫。田齐抛开手杖,拄着双拐,在屋中绕圈走了几步,连连赞道:“曹大哥好手艺,谢了。” 曹性看了看坐在榻上暗自偷笑的吕绣,尴尬的点了点头,上前扶田齐坐回到榻上。 吕绣临时动意,借着曹性的名义送拐,一是担心田齐还在生气,不接受自己的好意;二是送人拐杖算不得吉利,她不愿意担这个名头。但看到田齐很喜欢这副拐杖,她不由芳心暗喜,略感一丝甜蜜。 田齐在后世当公务员的时候,学过一些行为心理学,很善于察言观色。他注意到了吕绣脸上的表情,察觉到了她的小心翼翼,也猜测到了事实真相。田齐心中一软,再次有些感动。他轻轻咬了咬嘴唇,再次狠下心肠,板起了面孔。他暗中提醒自己,必须尽快斩断与吕绣的联系,不然很可能深陷情网,难以自拔。 看到田齐再次板起了面孔,吕绣心头一颤,急忙说道:“阿齐,你方才说有事与我们相商?” 田齐点了点头:“我要去一趟五原城,亲自送高医士回去。” “不行。你的腿伤千万磕碰不得。”吕绣心中一急,连忙起身阻止。曹性也摇了摇头:“阿齐。你放心。我会替你把高医士安安稳稳的送回五原。”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相劝。所谓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不亲自走这一趟,我心有愧。”田齐知道自己的理由有些牵强,但他实在找不出其他合适理由,只好咬牙坚持。 吕绣不想与田齐再发生昨天那样的对峙和冲突,渐渐冷静下来,慢慢坐回榻上。她对曹性说道:“曹二哥,你去院中帮田家二嫂杀羊去,别真把自己当作了客人。” 曹性苦笑一声,起身走出正堂。他心中暗道:想将人支开密谈,直说便是,非要羞辱人家一番才肯罢休,亏不得田齐那般好的脾气也要与你发火。 堂内只剩下田齐和吕绣两人。吕绣靠向田齐,轻声说道:“你要去五原找父兄示警?” 田齐暗赞吕绣聪慧,轻轻点了点头。 吕绣凝视田齐,看到田齐一脸严肃,目露坚决,轻声说道:“你是想让我陪你过去?还是想让我帮你劝说高医士,同意你一路相送?” 田齐轻叹一声:“既要你相陪,也要你相劝。” 吕绣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帮你。但你要发誓,再不许妄自菲薄。莫说你右腿稍有不便,既使两腿都断了又如何?你可知孙膑吗?你可知郤克驼背,季孙行父瘸腿,孙良夫眼盲吗?我知道。我还知道你田齐绝非等闲,知道你田齐内有锦绣,才华盖世。你骗的了自己,却骗不过我吕绣。” 第14章 请托 面对吕绣的温言相劝,面对吕绣的体谅和宽容,田齐感觉既甜蜜又心酸。人生难得一知己,更难得一红颜知己。能得一红颜知己如此相待,田齐虽死而无憾。只可惜,她是吕布的妹妹。 田齐没有任何信心能够掌控吕布的未来,也没有丝毫可能改变吕布的结局。何况齐大非偶。现在可不是自由恋爱的二十一世纪。结亲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吕布出征归来,发现本来就看不上眼的田齐右腿已瘸,怎么可能答应妹妹嫁给他。吕布或许改变不了吕绣的想法,但他绝对能够改变田家的命运。田齐无法置家人性命于不顾,痴心妄想,娶吕绣为妻。 看到田齐低头不语,吕绣长叹一声,对田齐说道:“我也不需要你现在就发誓。我可以等。” 田齐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不会消沉下去的。今日相助之情,我也必定谨记于心。我田齐欠你一次承诺。” 两人相视无言,一时沉默下来。田齐抬头看向屋外,见天色已经大亮,起身说道:“你在这里稍坐,我去看一看高医士是否已经起身。” “我陪你过去。”吕绣取过双拐递与田齐说道。 两人来到客房,高衡已经起身,打开了房门。吕绣扶田齐到屋中陪高衡坐下,然后起身出了房门,打来热水服侍高衡洗漱。高衡净完了面,与吕绣拱手相谢。吕绣蹲身回了一礼,端起木盆走出了房门。 高衡坐于榻上,对着田齐笑道:“田小哥好福气啊。” 田齐摆手解释道:“田吕两家世代交好,我与绣儿情同兄妹,还请高医士不要误会。” 高衡歉意的笑了笑,拱手说道:“是高某孟浪了。” 田齐转开话题说道:“高医士对田齐有救命之恩,田齐无以为报,羞愧难当。待高医士回返五原,我愿亲身相送,还望高医士体谅田某一片赤诚之心。” 高衡摆手说道:“万万不可。你的腿伤不宜远行,磕碰不得啊。高某虽然已近知天命之年,但还骑得烈马,舞得刀剑。吾曾经游医天下十余载,一向独来独往。况且骑马到五原不过一日路程,一路皆是军屯村寨和降附部落,哪个毛贼敢于道中行劫?田小哥不必相送。” 吕绣此时回到屋中,微笑着对高衡行了一礼,起身说道:“阿齐其实有事相求于高医士,只是羞于启齿,这才一心相送先生回返,也好向高先生邀功请赏,沿路讨教。还望高医士宽容。” 高衡摆手邀吕绣入榻而坐,轻笑着说道:“田小哥有事不妨明言,高某必定全力相助,大可不必如此。” 田绣抢先说道:“家父兄出征在即,我等心下难安。我和阿齐愿护送高医士返程,只求高医士沿途教授一些保命之术。另外到了五原,还要麻烦高医士配些常用药物,送与父兄,也好防备一二。” “还请高医士答应我等,田齐感激不尽。”田齐心中暗赞吕绣聪慧能言,连忙于席榻上躬身及地,拱手向前,行大礼相求。 高衡抬手将田齐扶起,皱眉沉吟,没有立刻答应。 吕绣也行了一个躬身礼说道:“高医士可是担心阿齐的脚伤?他果真骑不得马吗?他前日随军前往扶云堡点卯,不是也平安无事吗?” 高衡轻叹一声说道:“骑马慢行,谨慎小心之下,倒也无妨。难得你们一片孝心,我若不答应倒显得敝帚自珍,有些小气了。好。我答应你们。”田齐和吕绣闻言大喜,激动不已。 高衡沉思片刻,又说道:“能为大汉边军做些助力,也是高某平生所愿。我平日也常收集军中可用的医术、药方,粗作一卷医书。等到了五原,就交给你们呈与军中校尉。另外,一些常用的药物,我也会帮你们配一些,送与你们父兄,以备不时之需。” “多谢高医士。”吕绣和田齐大喜过望,连忙行礼称谢。 “呵呵。不必如此多礼。”高衡将两人扶起。三人开始详细商议回返五原之后的一些事情。 过了片刻,田齐小侄儿田豫跑进屋中,似模似样的向着三人行了一揖,言语利落的说道:“早餐已经备好了,祖母邀高医士前往正堂用餐。” 高衡起身笑道:“呵呵。恭敬守礼,灵动善言。你们田家此子,将来必定不凡。” “先生过誉了。”田齐谦逊一声,陪同高衡走向正堂。一路上田齐猛然想起:曹性?不就是射瞎夏侯惇的吕布八部将之一吗?田豫?天啊,不会是历史上那位北却鲜卑,东破孙吴的曹魏名将。不对,历史上的田豫应该是渔阳(今天津一带)人士,先从刘备、公孙赞,后从曹操。不会是他,不会是他。 想到这里,田齐心中一慌,不由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好在吕绣一直默默跟随在田齐身边,及时将他扶住。 田齐面色一红,轻轻推开吕绣说道:“地上湿滑,我会小心一些。” 田齐的刻意相拒让田绣暗怒,她不由冷哼一声,甩开了田齐。又担心田齐再次晃倒,只得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田齐抬头看到曹性从前院走来,停下脚步,对吕绣说道:“你先进去,我和曹家哥哥说几句话。” 吕绣失望的摇了摇头,转身进了正堂。她现在越来越看不懂田齐了。她感觉田齐好像变了一个人,处处疏远着她,时时防备着她。 吕齐拉住曹性,两人稍稍远离正堂门前,来到马桩旁边。田齐向曹性深躬一揖,直言相求道:“曹二哥,我有一事相托。请看在你我十余年相交的情份上,万勿推脱。” 曹性郑重的点了点头:“你我自幼相交,情同手足,有事不妨直言,吾当全力以赴。” 吕齐俯耳与曹性说道:“跟我去五原城走一趟,帮我看好吕绣。” 曹性诧异的问道:“帮你看着吕绣?为何?” 田齐苦笑一声:“我这般模样,已是一个废人,如何配得上绣儿?绣儿对我情深义重,不愿舍我而去。但我实不能如此自私,耽误了绣儿终身。我要在五原城给她演一出戏,让她从此厌弃了我。不过我担心她受不了这番打击和折磨,所以托兄长详加照看,务必保她平安回返村寨。” 曹性默默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田齐肩膀说道:“你能如此想,也不枉绣儿对你痴心一场。放心,我定不会让她出事。” 第15章 入城 时至早春,草原上一片生机勃勃。放眼望去,茫茫草原有如一片绿色的汪洋,远远与蓝天白云相接。轻风拂过,隐隐传来阵阵悠扬的胡琴声和牛羊的嘶鸣声,有如天籁,引人心驰神往,无限遐想。 高高的青山下,一座雄城背山面河,矗立在草原之上。城墙高约四丈,外有青砖包裹,方圆扩有六里,共有四座城门。城门上都建有四角箭楼,挂着串串风铃。城外东西两侧,扎满了营帐,数十面汉军旗帜迎风飘扬。一队队大汉骑军不断在城门内外进进出出,押送着车队,运送着各类出征的物资。 快到正午时分,艳阳高挂,城南的驰道上,四匹健马缓缓行来。为首一名中年儒者正是高衡。距离城门尚远,高衡便勒住战马,转身对田齐说道:“入城之后,你们就住在我家中。此时城内有大军驻扎,应该很难找到住处。”田齐三人连忙点头称谢。 四人下马走到城门前,高衡拿出身份腰牌递与守门军士查验,并为田齐等三人做了保人。守门军士将高衡一行四人的姓名记录在入城名册之内,放四人进入了五原城。 五原是一座边境军镇,沿城墙内侧有黄土铺垫的环城马道,从南到北另有三纵三横六条笔直道路,将城内分成九宫布局。北面是郡守府,东西两侧各有一处军营,平时常驻骑军、步军各一营。南侧多为民居和商铺,常驻人口不过两千余户。 高衡的医馆也在城南。四人牵马来到医馆后院,两名小僮守在门外,看到高衡,立刻欢笑着迎了上来。高衡吩咐小僮把四人的战马牵去马厩照料,亲自引领田齐三人进了院中。 一名年青儒士听到院中响动,从正房后门迎了出来。高衡向田齐等人介绍道:“此乃犬子高蒙,痴长你们几岁,已经加过冠礼。”转身又对高蒙介绍了田齐三人姓名。田齐三人与高蒙相互见礼,一通寒暄。 高衡对高蒙说道:“收拾三间客房出来,安排客人休息。晚餐做些酒食,答谢三位护送之情。” 高蒙连忙答应,引领田齐三人进了后宅,安排好三人住了下来。 高衡自行去往前院医馆。他已经离开三日,医馆中有许多事务需要他亲自料理。 安排好三人的房间,高蒙叫过一名小僮,又向三人行了一礼说道:“三位暂作休息,我这就去安排晚宴。有事只管吩咐这小僮去做。” 吕绣将高蒙叫住,从袖袋中取出一锭一两重的金元宝递与他说道:“高医士救命之恩,我等无以为报。如今还要在恩人府上借宿几日,多有打扰。这枚金锭是吾兄长战功所获奖赏,送与恩人,略表心意。还望蒙兄万勿推辞,不然我等实无颜面留居于此。” 看高蒙有些犹豫,曹性上前接过元宝,直接塞入高蒙怀中说道:“我知道高医士乃世外高人,行医用药,富者多取,贫者分文不收。这锭金送与蒙兄,算是替贫者垫付一些医药费用。勿再推辞。” 高蒙无奈收下,摇头苦笑一声,拱手告辞,离开了客房。 高家客房只是一间正堂改造而成,用木板在堂中隔出了三间卧室。吕绣把曹性和小僮支开,让他们去后院烧些热水过来供三人沐浴。 田齐知道吕绣要与他私下交谈,回身推开自己的卧室房门,邀请吕绣说道:“到我房中来坐一坐。” 吕绣跟随田齐进到卧室,回身关好了房门。田齐邀吕绣上榻,于榻桌前对坐,提起陶制水壶给她倒了杯热水,递到她的面前。 吕绣接过水杯,苦笑一声说道:“你与我这般客气,还在生我的气吗?” 田齐摇了摇头,顾左而言他:“那锭金算我欠你的,日后必定百倍归还。” 吕绣把水杯重重敲在榻桌上,眉头一挑,怒视田齐,轻声呵斥道:“那你欠我的情义如何归还?是我教会你骑马,教会你数算。是我偷了兄长的兵书借与你看,是我拿了父亲的注解给你抄阅。这些你拿什么来还?三年前,你去村外牧羊,遇到狼群,也是我带着兄长找到了你,将你救了回来。这你又拿什么来还?” 田齐尴尬的张了张嘴,过了良久,才轻轻说道:“是我有负于你。欠你的情义,田齐这一生,无法归还。” “你是铁了心要疏远于我了?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吕绣颓然低下了头,伤心不已,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在来五原的路上,田齐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吕绣那时就知道,她和田齐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田齐也非铁石心肠之人,看着伤心欲绝的吕绣,他的内心也有如针扎一般疼痛。他不得不承认,短短数天的接触,吕绣已经在他心中悄悄扎下了根。 田齐轻轻摇头,深吸一口长气,缓缓吐出,稍稍平复了内心的波动,转开话题说道:“这次出征,其间凶险万分,远出你我之想象。征集万军,远征异域,准备却如此仓促。中郎将臧昱,文弱书生尔,远非张奂那等名将可比。我怀疑,这次出征,不过是朝中党争之延续。你我需要提醒父兄,早做准备,务必保得性命为上。你我之间些许儿女情长的小事,不妨暂时抛开可好?” 吕绣若无所觉的摇了摇头。她相信田齐的判断,也知道这次出征的凶险。因为吕布早就跟她说过这些事情。其中有些内情,吕绣还不敢告诉田齐。 田齐继续说道:“我现在要进城一趟,你在这里等我。我有些东西要送给你,或许能对你的兄长有些用处。” “我陪你过去。你一个人去城中,我不放心。”吕绣抬起头,轻声说道。 “也好。”田齐点头答应了吕绣。大军不知道还要在五原停留多久,有些东西越早准备越好,片刻耽误不得。 两人来到后院和曹性打了一声招呼,出了医馆。田齐询问吕绣:“你可知城中哪里有铁匠的铺面?” “城南共有十五个铁匠铺,但各有所长。有制作刀剑的、有制作器皿的、有制作盔甲的,还有制作农具的。你想做些什么?”吕绣有些奇怪的看了田齐一眼。她觉得田齐经常陪父兄来五原城中办事,应该知道这些情况。 第16章 酒楼密谈 田齐重生之后第一次来五原城,所以他才同意让吕绣跟随,顺便让她带路。但他立刻有些后悔了。吕绣实在是太过于聪慧了,他只问了一声铁匠的情况,就引起了吕绣的怀疑。 田齐故作高深的说道:“我离开军营的时候与长兄暗中相约,在铁匠铺相见,但没有来得及约定时间,也没有约定是哪一间铺面。既然你也知道城内十五处铁匠铺,不如我们分开行动,这样找人也快些。”田齐是想打消吕绣对他的怀疑,却不想更加让吕绣起了疑心。 吕绣好奇的看着田齐说道:“城南的铁匠铺都在一条街上,何必多此一举?” 田齐心中一惊,连忙故作生气的说道:“我这人是不记路的。你忘记我以前把羊带到狼窝里去的事情了?前面带路。” 吕绣轻声一笑,她感觉田齐出糗的样子十分熟悉,也十分亲切。她们两人以前经常出现这种情况。田齐总是喜欢在她的面前装英雄、装聪明,最后却总是露出破绽,难以自圆其说,落得尴尬出糗的下场。 吕绣带领田齐来到了不远处的铁匠坊。只见这里人流如织,十分的热闹。所有铁匠铺前都挤满了士兵和普通居民,嗡嗡嗡的交谈声不绝于耳。整条街上的铁匠铺内都叮叮当当的演奏着刺耳的交响曲,不时夹杂着刺啦刺啦的淬火声。 田齐有些傻眼,不知道应该如何在人群中找到田鲁。 吕绣埋怨田齐道:“看来你根本就没有和兄长相约。你是来这里碰运气的?我们为何不去军营中找他们?” 田齐苦恼的说道:“我确实让兄长到五原城的时候,来铁匠铺中打制一些东西。谁想到这里这么多人?” 吕绣无奈的抱怨道:“你能想到要在出征前添置修缮兵甲器具,别人为何不能?哪次出征前,这里不是这般热闹?真是的。你总是这般粗心。” “那现在怎么办?”田齐随口问道。 吕绣环视四周,突然指着旁边一处酒楼说道:“去那里。” 吕绣扶着田齐来到酒楼,扔给跑堂小僮几个大钱说道:“在二楼给我们找个靠窗的座位,随便送些酒食上来。” 小僮眉开眼笑的答应一声,引着两人来到楼上。此时并不是用餐的时间,楼上根本没有人。小僮把视野最好的隔间让给了两人,转身跑下楼去,高声呼喊后厨准备酒食。 吕绣有些尴尬,面色微红,连忙低下头,扶着田齐上了木榻。 田齐心中也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忍得十分辛苦。 “想笑就笑。我忘记现在并非餐时了。”吕绣自己轻笑了起来。 田齐微笑着说道:“我又欠了你一顿酒食。” “呵呵。我记住了。将来你可要百倍还给我。”吕绣取笑了田齐一句。她现在也不再纠结田齐与以前的种种不同了,换了一个心态与田齐相处,反而觉得更加轻松和随意。 田齐没有回答吕绣,转头向楼下张望,慢慢在人群中查找田鲁等人身影。吕绣收起笑容,也开始四下张望,帮着田齐找人。 “在那里。第四间,张家铺面。我看到卫哥了。”吕绣比田齐眼利,率先找到了田卫的踪迹。 田齐按照吕绣的提醒也很快找到了人群中的田卫。他转身下榻,取过双拐,准备下楼去喊人。吕绣连忙把他按回榻上,轻笑一声说道:“还是我去。” “也好。”田齐点头同意。他在心中暗叹,幸好带了吕绣一起过来,不然他拖着一条伤腿,还真不好穿越人群。 田齐坐回榻上,继续向楼下张望,却突然发现曹性在楼下不远处向他挥了挥手。当吕绣下楼向田卫寻去,曹性立刻向楼上的田齐点了点头,暗中跟随在吕绣身后,走入了人群。 田齐微微一笑,心中暗赞,能在史书上留下姓名之人,果非平凡之辈。曹性此人心思细腻,也极负责任,答应田齐帮忙照看吕绣,便没有丝毫松懈。 酒楼小僮此时端了两盘酒食上来,田齐吩咐他说道:“我们还有一位朋友过来,再上一份酒食。另外,如果有人上楼,麻烦招呼提醒一声。我们有些事情要谈。”小僮转身下了楼,对田齐的要求不置可否。田齐愣了愣,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原来吕绣那几个大钱并没有白给。”有钱没钱,这小僮的服务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等小僮再端上来一份酒食,只听楼梯处传来阵阵脚步响动,吕绣和田卫走上楼来。 田齐招呼两人坐下,挥手把小僮赶下了楼。 田卫责怪田齐道:“你刚刚断腿重续,不在家中静养,跑来五原作什么?” 吕绣向田齐悄悄吐了吐舌,表示歉意。田卫在同来酒楼的路上问起田齐的腿伤,吕绣没有隐瞒,把高医士诊治的过程全部都如实相告了。 田齐直接反问道:“东西可准备齐当了,父亲和大哥、三哥呢?” 田卫看了一眼吕绣,心中早已把她当作了家人,便也没有隐瞒,直接点头说道:“我们每天只能轮流出来,父亲、大哥和三弟今天都在营中轮休。你说的那东西都准备齐当了。放心,我们也给吕家子打制了一副,待大军交战之前,定会送给他。” 田齐对吕绣说道:“这里谈话不便,等回去我详细告诉你是什么东西。” 田卫追问田齐说道:“你带伤前来五原,到底为了何事?” 田齐目视吕绣,轻声说道:“你注意楼梯处动静。”吕绣点头,转身直视楼梯,给两人当起哨兵。 田齐这才贴在田卫耳边说道:“此次出征事涉朝中党争。我怀疑朝中有人与鲜卑私通消息,会故意让大军败退而归。此事我只能告诉父亲和兄长们知道,万不可传于外人。” “果真如此吗?”田卫心中惊骇,面色不由有些发白。 田齐故意用眼光扫了一下吕绣,轻声说道:“千真万确。父兄定要早做打算,保得性命第一。另外,除了告知大哥那三点之外,我这里还有几条保命的招术,二哥千万用心记下。” 田卫心中胆怯,急忙慌乱的点了点头。 田齐紧贴他耳边轻声说道:“准备一块三寸大小,小指般厚实的铁板缝于内衫心口位置。另外准备四根半寸宽,一尺长,小指厚的铁板缝于裤角和袖口内,护住四肢外侧,防备刀剑。”田齐说完,从袖袋中掏出四锭小银递与田卫,继续说道:“不要怕耗费银钱,保命要紧。” 田卫接过银锭收好,点头说道:“我这就去定制这些东西。” 田齐轻声说道:“我还为你们准备了一些药物,明日此时,你们到高衡先生的医馆来取。另外,我想办法再弄些银钱,帮你们打制些精钢刀剑和护盾,制作一套丝绸内衣。不知你们在五原还能停留多久,时间是否来得及?” 第17章 酒宴闲谈 田齐询问大军在五原停留的时间,是想侧面了解汉军这次远征的战略目标。前世十余年小公务员的经历,让田齐养成了一种说话绕弯并且留有三分余地的习惯。 田卫小心的看了看吕绣,见她点头示意没有人靠近,这才轻声对田齐说道:“我偶然听马屯长与军需官说过,务必在半月之内集齐物资。” 田齐点了点头,暗中寻思:看来汉军在五原还要至少停留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的物资准备,不足以支撑大队骑军万里远征,看来此次汉军出塞的目标应该在两三千里以内。 田齐仔细回忆后世的地理知识,猜测汉军应该是要背靠河套,出击漠南草原,也就是后世内蒙古包头市外的鄂尔多斯草原一带。 田齐又询问道:“五原城内由谁坐镇?是郡守张满,还是中郎将臧昱?” 田卫摇了摇头。他只是一名普通军士,见过的最高长官就是曲军侯,哪里知道朝庭两千石大夫的行踪。” 田齐知道从田卫这里应该无法再了解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便让田卫将酒食打包带走,叫过吕绣,结帐离开了酒楼。 两人慢慢走回高衡的医馆,田齐叫住吕绣道:“明日早间,让曹性陪你到军营走一趟。探望一下你的兄长。” 吕绣冷哼一声说道:“要去,你陪我去。有什么想问的,你当面问他。”吕绣说完,加快脚步,走进了医馆。 田齐站在门外苦笑一声,不过转念一想,自己陪她过去也好,或许吕布得知自己腿伤无法根治,直接让吕绣断了与自己的联系,免了他的苦恼。 男齐低声自语:“希望吕布看在同乡情谊之上,不要当场打杀了我。” 吕绣站在门内等了片刻,见田齐依然呆立在门外,不由气恼的说道:“还不进来!莫让高医士久等。” 男齐不慌不忙的走进门内,低声与吕绣说道:“明日我陪你去军营探望兄长。” 吕绣闻言一喜,面露微笑,上前搀扶着田齐,穿过后院,直奔正堂。高蒙迎出门外,引两人进入屋内。 两人进到堂内,只见高衡和曹性两人正在堂中安坐谈笑。田齐暗赞曹性办事稳妥,竟然先两人一步返了回来,没有让吕绣发觉他曾离开医馆。 高衡看到两人进来,挺起上身,招呼两人落坐。汉代实行分餐制,主人面南坐北,于堂中内侧独坐,客人按地位尊卑和年龄长幼,依次于堂下左右对坐。每人面前各有一块桌案,案后有一木榻。曹性年长,又早两人入席,坐于堂下左首。田齐担心自己不懂规矩,于高衡面前失礼,暗中稍稍落后一步,让吕绣先选坐位。见吕绣坐到了右侧首席,他便在她旁边次席落坐。高蒙今天是陪客,需要站在客人下首伺候酒食,直到酒宴即将结束,家主发话,他才能入席。 等众人入席,相互见礼完毕,高衡吩咐高蒙说道:“去将我整理好的那个包裹取来。” 高蒙躬身而退,吩咐站在堂前伺候的小僮开始上菜,自己直奔前院而去。 高衡端起酒杯敬田齐三人说道:“馆中事务繁忙,招待多有不周,见谅。”田齐三人连忙辞谢,陪着高衡尽饮了一杯。 田齐第一次尝到这个时代的美酒,感觉寡淡如水,远不如后世的白酒辣口,却和日本清酒相似。 田齐等人将酒杯放下,一小僮过来帮他们将酒斟满,执壶立于堂榻之下。 高衡拿起竹筷指着身前桌案上唯一的一道菜说道:“这是五原城中翠雨楼所出酱牛肉,甚是有名。请品尝。”汉代贵族宴饮,主人需要向客人介绍每道菜的来历,以示待客的诚意。 田齐唯恐自己行为失礼,一直用眼睛的余光盯着对面曹性的举动。一丝不苟的学着他双手举杯、作揖一般执杯、仰头饮酒将杯底朝天。听到高衡介绍菜品,看到曹性举筷,他也夹起一块牛肉,以左袖遮面,将牛肉放入口中。 动作虽然繁琐,礼仪虽然刻板,但牛肉的滋味确实不错。田齐在心中暗自吐槽后世的日本料理。与汉代贵人家的酒宴相比,他们那些餐前礼节粗陋不堪,有些照猫画虎的感觉。 高衡连敬了三杯,田齐等人又依次各自回敬了三杯。喝酒闲谈之间,桌上那道牛肉已经基本被众人吃完。汉代酒宴上的菜盘很小,那盘牛肉只有薄薄的十余片。堂外两名小僮端着木盘进来撤下了第一道菜。 汉代宴饮的规矩,主客行酒三轮为一旬,每旬换菜一道。酒过三旬,开始上羹汤,此为一停。主人如果此时吩咐上饭,那就是要散席送客了。这就是所谓菜过五味。如果再次上菜,那就是主人要请众人再喝上一停。 第二道菜很快被端了上来,只见每人盘中各有一块烤鱼。高衡敬酒一杯,然后含笑介绍道:“这是家中厨娘自制的烤鱼,品相粗糙,但滋味尚可,还望众位不要见笑。” 田齐跟着饮了一杯酒,夹起烤鱼尝了尝,味道也不错。 不等高衡第二轮敬酒,只见高蒙提着一个包裹走进堂内。他向高衡行了一个顿首礼,走到田齐面前,把包裹递给了他。 高衡含笑说道:“这是早就答应田小哥的,希望能助令父兄一臂之力。” 田齐于榻上躬身行礼,深作一揖谢道:“高医士之恩,田齐铭记于心。但有驱使,田齐死命以报。” “田小哥言重了。来。吾等遥祝大汉边军得胜而归。”高衡举杯敬酒,堂上众人欣然应诺。 高衡一家热情待客,酒宴直进行到深夜,酒菜上了三停。席间高衡详细询问了田家兄弟的备战情况,又提点了田齐许多草原上应该注意的事项。 酒宴散席,田齐三人各自回到房中。田齐已然有些微醺,头脑有些发沉。他衣服也未换,直接躺倒在榻上,却听有人轻轻敲门。田齐坐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吕绣把他推开,直接走进了屋内。田齐急忙把屋门敞开,回身说道:“有事吗?我要睡了。” “把房门关上,我有事要与你谈。”吕绣坐到榻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田齐说道。 田齐迟疑片刻,还是关上了房门。田齐走到榻前,摆好榻桌,坐到了吕绣的对面。 吕绣从袖袋中取出两锭金子递与田齐说道:“这些借与你,去给家人打制精钢刀剑。” 第18章 秉烛夜谈 田齐接过那两锭金子扔到桌案上,摇头冷笑道:“欺我家贫吗?” 吕绣双目一瞪:“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我知道五原城中有一位剑师,我兄长不久前曾经找他打制过兵器,对他的技艺赞不绝口。” 田齐在心中哀叹:为什么吕绣如此善解人意,总是想到他的前面,让他无法拒绝她的帮助。自己亏欠吕绣的真是越来越多了。 田齐把金子推还给吕绣,认真的说道:“钱,我明天想办法去凑,如果不够,再向你借。到时还要你将那剑师介绍给我认识。” 吕绣将金子收回,对田齐问道:“你好像约了兄长来医馆取药。” “明天我先陪你去军营,把药直接带过去就是了。”田齐知道吕绣是想跟自己确认,明天是不是会陪她去往军营。 吕绣有些迟疑的问道:“你都为家人准备了些什么?”看到田齐拼命为家人打理出征的各项准备,吕绣感觉对兄长有些愧疚。与田齐相比,她似乎没有把吕布的安危放在心上。 田齐把之前告诉父兄的各项保命之术,除了紧跟吕布一条之外,一一详细告诉了吕绣。并且告诉她,田鲁等人已经为吕布准备出了一份。 吕绣也是自幼熟读兵书战策,上马就能冲锋陷阵的一员女将。她立刻意识到了双马蹬和母马的作用。她十分惊喜的说道:“你如何想到的?这能让骑军战力大增。若献给郡守,转报朝庭,定能获得奖赏。或许还能免了家人的应征。” 田齐苦笑一声说道:“如果你我现在家世显贵,位列两千石,或许有这种可能。” 吕绣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担心郡守贪占你的功劳?这怎么可能?他不要名声了吗?”汉代实行察举制度,官员的名声直接影响个人升迁和家族未来的发展,所以汉代官员至少在表面上都是秉公执法的道德名士。 “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那种情况,是曹魏建国,九品中正制实行以后才出现的情况。 田齐依然摇头,冷冷警告吕绣:“人心叵测。我不想把全家人的性命寄托在别人的德行操守上面。你们吕家如何败落的,你应该清楚。” “人为刀板,我为鱼肉。”吕绣轻叹一声,同意了田齐的判断。 两人沉默片刻,吕绣突然问道:“这就是你询问五原由谁镇守的原因吗?” 田齐轻轻摇头:“没有关系。无论张满,还是臧昱,你我都不熟悉,也不了解。我是想知道张满会不会跟随大军出征。毕竟张满是名将张奂之子,常年戍边,久经战阵。” 吕绣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怀疑臧昱的能力?他可是前太傅陈蕃弟子,贤能之名着于天下。” 田齐不屑一笑:“我宁愿他勇武之名着于天下。哪怕是秦武阳那等假勇士,也好过一个贤能之名着于天下的真名士。”田齐熟知后世宋明两代的历史,由文人领兵,还想打胜仗,除非运气爆棚,遇到王阳明那等圣人。 吕绣沉默不语,心中对兄长此行的安危更加担心了起来。她以前太过于相信兄长的勇武了,总是以为世间没有任何危险能够威胁到他。但田齐这一番话,让她对兄长的崇拜产生了动摇。 田齐提醒吕绣道:“时候不早了,回去睡。明天我会提醒你兄长一声的。至于他听不听,我就不敢保证了。或许他会笑我胆小。”对于明天与吕布的见面,田齐心中略有忐忑。 吕绣离开了田齐的房间,回到自己屋中。她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她不断回想田齐那些话语,越发觉得此次出征前景不妙,越发担心兄长此行的安危。 第二天清晨,吕绣早早起来,唤醒田齐洗漱。两人早餐都来不及吃,吕绣跟曹性打了声招呼,拉着田齐骑上战马离开了医馆。 田齐知道昨天晚上他那些话语吓到了吕绣。看到吕绣面色苍白,睡眠不足的样子,田齐内心略有些惭愧。他昨晚是故意要吓一吓吕绣的。有些话,吕绣能对吕布说,但他不能。他希望吕绣把他对朝庭党争的判断转告给吕布,用以试探吕布对这次出征的内幕了解多少。 田齐怀疑吕布知道这次出征的真相。因为他仔细回忆三国历史,似乎吕布在不久之后就会被朝庭征辟为郎,入了郡国任职。然后丁原代替张满任了五原郡守,马上提拔吕布当了骑督尉,把郡内边军骑兵全部交由他统领。田齐觉得,吕布在这次出征中肯定立下了很大的功劳,他肯定知道一些朝庭中的隐密。田齐相信吕布不会任由妹妹为他担惊受怕,会拿出足够的理由安抚吕绣。 两人骑马来到城西军营。昨天他们从田卫那里打听到了具体的驻扎位置。 离军营尚远,一队巡哨骑兵就发现了他们,立刻围了过来。两人急忙勒住战马,停在原地,不敢乱动。 为首一名军士打马上前,盯着两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冷冷说道:“你们是何人,怎敢私自靠近大军营寨?” 田齐在马上拱手为礼,轻声说道:“我们是南河村寨良家子。我们父兄应征入伍,家中筹措了一些药品送来给他们。还请行个方便。” 那军士说道:“可有身牌?” 田齐和吕绣连忙把身牌交与那军士查验。那军士看了几眼,面色稍和,但却把身牌扔还给两人说道:“回去。骑督尉昨夜已经下令,全营戒严,不准家人探视。” 吕绣心中一急,连忙问道:“这是为何?以往在出征之前,都是允许家人入营探望的。” 那军士冷哼一声道:“我怎么知道原因?回去,休得啰嗦。小心遇到执纪军士,将你们当作暗探扣押起来。” 两人心中一惊,向那军士行了一礼,转身回返。那军士其实已经暗中告诉了他们原因。昨夜应该有鲜卑密探潜入过来打探消息,被巡夜军士发觉。但那些密探可能并没有被捉到,这才下令戒严。 两人不敢在军营周边停留,加快马速返回了南城门。 吕绣心中焦急,询问田齐:“这怎么办?他们不会一直闭营不出。” 田齐摇头说道:“应该不会。等,看田卫他们能不能出来赴约。” 两人下马在城门登记,进了南城。田齐将战马交给吕绣,拄着双拐说道:“你先回去。我去城中打听些消息。” 第19章 大生意 田齐所谓去城中打探消息,不过是甩开吕绣的借口。吕绣也知道田齐的意思,但她没有揭破田齐的谎言,冷哼了一声,牵了两人战马,独自向医馆走去。 田齐拄着双拐,走向医馆相反的方向。他在昨夜酒宴上,与高衡父子闲谈中,打听到了不少五原城内的消息。他知道五原城中最大的商号盛隆昌就在南门西侧不远的地方。而且据高衡所说,盛隆昌与郡守张满的关系很不一般。这家商号在张满任郡守之后,一直负责郡兵的绝大部分物资供应。 田齐准备从这家商号中赚取足够的金银,帮助父兄打制精良兵器,购买丝绸内衫。而且田齐希望通过这家商号的掌柜,套取更多关于出征的消息。 田齐来到盛隆昌商号的门前,只见大队军士守在这里,一排长长的车队正在装运物资。 一名军士注意到了田齐,走上前来说道:“无故不要在此停留。” 田齐向那军士行了一礼说道:“我与这家商号有生意要谈。” “过几日再来。”军士冷冷回答道。 田齐无奈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盛隆昌。田齐来到街道拐角处靠墙而立,思考如何能绕过守卫军士见到盛隆昌的掌柜。 旁边一名身穿褐色麻衣的壮汉走上前来,行了一礼,轻声询问他道:“这位小哥,刚才看你被军士从盛隆昌商号门前挡了回来,不知你找商号有什么事情?” 田齐冷眼扫了壮汉一眼,没有回答。他在后世见识过太多的骗术,对无故靠近的陌生人心怀警惕。 那壮汉苦笑一声说道:“我没有恶意。” 田齐冷冷回了一句:“我来盛隆昌只是想谈笔生意而矣。” 那壮汉轻声一笑,殷勤的对田齐说道:“不知是何生意?” 田齐以为自己遇到了在汉代的第一个骗子,话也不说,转头就走。 那壮汉急忙把他拦住,轻声解释道:“小哥切莫误会。我真不是恶人。我是正泰和商号的牙人。这盛隆昌现在全力承揽大汉边军的生意,不再做平民的小生意了。我等在这里,不过是想多招徕几个被他们推拒的客商,赚取些银钱而矣。你看,这是我的牙牌。” 东汉时期,朝庭对边郡户籍的管理十分的严格,不同行业的人发放有不同的身牌。没有身牌,不得在边城军镇进出。 田齐听说盛隆昌不再做平民生意,心中一叹。他接过壮汉手中的牙牌看了看,确认了他的身份,无奈的问道:“你们正泰和离此多远?” 那壮汉一喜,连忙指着旁边不远处一座木制小楼说道:“就在那里。我们商号也是城中老字号了,不比盛隆昌差的。” 田齐轻叹一声问道:“可有食盐、丝绸?可有精钢刀剑?” 那壮汉急忙点头:“有的。我家主人与京中贵人交好,也有权承揽边军的生意。小哥说的这些,我们商号里都有现货。” 田齐跟随这牙人来到正泰和商行门前,与盛隆昌相比,这里显得十分冷清,只偶尔有寥寥数人进出。 那牙人热情的招呼他进入正堂坐下,指使仆僮给田齐倒了杯热水。他恭敬的站在田齐面前询问道:“不知你要采购多少银钱的货物?按照规矩,需要先付定金才能验货。”他看田齐装扮,猜测他家并不富裕,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田齐轻哼一声说道:“五百金。” 那牙人苦笑着看了看田齐,摇了摇头:“小哥莫要开玩笑了,五百金可是大生意,需交定金五十金,由掌柜亲自出面商谈。”他把五十金三个字咬的很重。 他仔细看了田齐全身上下,没有发现藏金的行囊。汉代金(铜)多为马蹄形状,每枚重约三两,五十金难以随身携带。 田齐看了看正泰和商行正堂内的摆设,估算了一下这家商行的实力,微笑着对那牙人说道:“你尽管去与掌柜说,我确实有五百金的生意要与他谈。” “小哥还是饶了我。家中老幼全靠我一人奉养,我可不敢诓骗掌柜。这生意我做不了,你还是到盛隆昌门前去等。”那牙人根本不相信田齐,叹息一声,颓然坐到了田齐的下首。 田齐从袖袋中拿出他最后的一锭白银交与那牙人说道:“你只管去与掌柜通传,不管生意谈不谈得成,这锭银给你当作跑腿钱。” 这锭银约有三两,足够那牙人一个月所赚抽成。他迟疑片刻,收下了银锭,认真对田齐说道:“掌柜的也不可能只听我一言就下楼来与你商谈。你需要我如何去与掌柜说?” 田齐对这个牙人的态度十分满意。他能如此细心询问,说明确实愿意为他出力,并不想白得了他的跑腿钱。 田齐微笑着贴近牙人耳边说道:“你只需与他说,我有让战马延寿之方。” 牙人点了点头,转身上了二楼。田齐表面十分平静,安坐在榻上饮水,但内心却有些忐忑。他并没有把握能够说服掌柜给他大笔的银钱。而他又不想向吕绣开口借钱。所以他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 过了片刻,那牙人下楼回到田齐面前,微笑着对他说道:“掌柜请您上楼。” 田齐跟随牙人上到二楼,来到一间雅室。室内并不宽敞,田齐按后世的标准目测,大约有二十平米的样子。室内的摆设十分简单,只有一桌一榻。右首边还有一排红木摆架,摆放着一些瓷器和玉器。榻的后面挂着一幅绢画山水,榻桌上摆有几策竹简和笔墨石砚等物。 掌柜脸形方正,蓄有三寸短须,头戴儒冠,身穿淡黑色锦衣汉服,大约二十余岁年纪。他双目清亮,眉目含笑,起身招呼田齐入榻而坐,并没有因为田齐的平民装束而露出半点轻视之意。 在田齐观察掌柜的同时,掌柜也在观察着田齐。虽然田齐一身布衣,拄着双拐,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但掌柜的还是看出了一些不凡之处。他感觉田齐虽然年轻还未加冠,但太过于冷静和沉稳了。他的面色温润,表情淡然,有如静湖无风,丝毫涟漪不起。 两人在榻桌两侧对坐,掌柜拱手与田齐说道:“在下苏双,冀州中山人士,敢问小哥名姓?” “在下田齐,五原良家子。”田齐拱手回礼。田齐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有些意外。他感觉苏双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第20章 互赠兵器 两人互报姓名之后,苏双挥手让那牙人退下,打算与田齐密谈。苏双直接询问田齐有何生意要谈,田齐却避而不答,把话题岔开,询问起了苏双的来历。他觉得苏双这个名字应该在后世历史中有些记载。 田齐说道:“久闻中山之名,可惜无缘到那里一游。不知你家乡风物如何,有何出名人物?”田齐打算了解一下苏双家乡的风土人文,看能不能帮他记起苏双的来历。 苏双见田齐谈吐不俗,沉稳有度,恭敬守礼,不似平常百姓,便忍下心中疑惑,耐心跟田齐谈起了中山风俗。 田齐认真听着苏双的介绍,终于听到了一个更加熟悉的名字,张世平。田齐心中暗笑,原来他们两个就是赠送兵甲战马,帮助刘备起家的中山豪商。 得到想要的答案,田齐渐渐把话题又引回到生意上面。他微笑着对苏双说道:“我身无分文,但绝无诓骗苏兄之意。我确实有让战马更加长寿的秘诀,想售与苏兄。” 终于谈到正题,苏双欣然问道:“不知此法花费多少,能让战马增寿几何?” 田齐有些羞涩的说道:“我这办法花费不了什么,但可以让战马使用的年限至少增加三成。” 苏双心中一喜,点头说道:“果真如田兄弟所说,那五百金买下此方,确实值得。”汉朝通行的“金”分为三个等级。一等是黄金,二等白金,三等赤金。赤金是丹阳铜,白金就是银子,黄金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黄金。在汉代一般称多少金,是指铜而非指黄金。所以田齐所谓五百金不过是五百铜锭而矣。换成五铢钱,不过五百贯。 田齐歉意的拱手作揖道:“其实我这方法十分的简单,说出来值不得一文。但家父兄出征在即,缺少一些结实耐用的兵器铠甲,这才不得已厚颜相求,售与苏兄。” 苏双哈哈大笑道:“能让战马增寿三成,莫说五百金,五千金也值得。要知我和世平兄便是靠这贩马为生的。田兄弟若肯直言相告,贵父兄兵器铠甲等物包在苏某身上,定叫田兄弟满意。” 田齐见苏双十分豪爽,也放下心中的防备,直接把马蹄铁的办法说了出来。他倒不担心苏双反悔。一个小小的马蹄铁而矣,丝毫不放在田齐眼中。若能用此看清一个人的品性,田齐绝不会吝啬。 苏双常年和战马打交道,一听田齐说完马蹄铁的制法和用法,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和功效。他兴奋的站起身说道:“原来如此简单。呵呵,哈哈。枉我等常年为战马伤蹄而苦恼,竟然不知给马蹄加上护具。可笑啊可笑。哈哈,这五百金花得值当。还要多谢田小哥为我等解了这多年的困扰。” 田齐微笑着说道:“是我占了苏兄的便宜。这份人情,田某铭记于心,必有后报。” 苏双连忙摆手:“哪里,哪里。小兄弟太客气了。哈哈。走,我带你去我库中挑选兵器铠甲,但有所需,随你取用。” 田齐没有推辞,跟随苏双来到商行后院。库房的守卫看到苏双过来,行礼问安,打开了库门。田齐跟随苏双走进房中,只见库内十分宽敞,约有后世三百余平米的面积,全木制结构,开有天窗,光线明亮。库内左侧整齐的摆放着二十余条架柜,每个架柜内都分门别类的存放着十八般兵器和各类铠甲。库内右侧也有十余个架柜,也都分别存放着布匹、丝绸等杂物。 苏双陪着田齐挑选兵器,不断给他介绍着各类兵器的材质和工艺。田齐帮父兄和自己挑选了五把精钢打制的长剑,又选中了四套铁环内甲。 苏双见田齐只选了这么少东西,十分的不满。他又强塞给田齐五把精钢手刀和五套精钢护臂。 田齐无奈的说道:“我还要再给父兄制作五套丝绸内衫,这五百金可买不来这么多东西。”他昨日与高衡等人闲谈,早就打听好了汉代的物价。 苏双皱眉埋怨田齐:“我本欲与你兄弟相交,你算得如此清楚作甚?看不起吾等商贾之人吗?如你愿意交我这个朋友,这些都是我送与你的见面礼。那五百金另算。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 田齐不愿白占苏双的便宜,微笑着与他说道:“好。那我再告诉苏兄一个秘诀,算是送与兄长的回礼。” 苏双大喜,连忙问道:“可是同马蹄铁一般简单的诀窍?” 田齐点了点头说道:“比马蹄铁还要简单。知道我为何要为父兄制作丝绸内衣吗?是为了防箭。丝绸坚韧,利箭难断。有丝绸内衣防护,箭入不深,而且有丝绸包裹,利于拔箭,伤口也不易化脓。” “果真?”苏双不太相信那柔软滑腻的丝绸竟然能够防护弓箭。 “你找只猪羊试一试便知。” “呵呵。好。不是我信不过兄弟,只是实难想象,柔滑的丝布竟然有此等妙用。”苏双十分坦率的说道。 田齐对苏双很有好感,打算再给他一些好处。他取过架柜上一块精钢粗坯问道:“不知苏兄可认识手艺高超的剑师?“ 苏双点头说道:“我这里的钢剑都是请名师打造的。可有不妥之处?”苏双以为田齐对他给的钢剑不满意,打算另请名师打制。 田齐连忙摇头:“这钢剑隐有雪花钢纹,吹发可断,实为难得。不过我觉得,剑利于突刺,不利于挥砍,非骑兵合用的兵器。” 苏双心中一动,急忙环视四周,把田齐拉到仓库内侧角落,轻声询问道:“田兄弟有新式的兵器要打制?” 田齐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此处可有笔墨纸砚?我有一新式兵器,拜托兄长帮忙打制。” 苏双大喜,点头说道:“我这就与你取来。你放心,这图样非你允许,我等绝不私造。” 田齐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他肯拿出后世有名的骑兵刀雪枫刀出来交给苏双,不过是补偿一下苏双而矣。拿马蹄铁来糊弄朋友,总让他内心当中有些愧疚。 苏双亲自取来笔墨纸砚交与田齐。田齐用不太习惯毛笔,只能简略粗糙的画了一个大概形状,又详细跟苏双比比划划的说明了一下长宽厚薄等细节之处,重点解释了一番血槽和护手的作用。 苏双看着纸上黑乎乎的一团,心中激动不已。虽然田齐的笔法让他嗤之以鼻,但他也是武艺在身的豪侠之士,如何听不懂这骑兵刀的利害之处。 苏双知道田齐打制这刀是送与父兄出征所用,答应田齐道:“我争取十日之内把这刀造出五把来。” 田齐点头称谢。他看了看天色,与苏双告辞道:“这些东西就先寄放在兄长这里,十日后,我带父兄来取。” 苏双见田齐准备离开,如何肯放,坚持留他住下,准备把酒言欢,同榻而眠。田齐坚决推辞,告知他还有同伴在高衡医馆暂住,同时答应苏双,等离开五原之时,再与苏双宴饮告别。苏双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了田齐离开。 第21章 自污之计 汉军封闭了军营,而且在城内实行了宵禁。街面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田齐回到医馆,天色已暗,只见吕绣正焦急的等在医馆门前。 看到田齐在宵禁之前回来,吕绣松了口气,迎上前来嗔怪他说道:“怎么回来的如此晚?” “腿上有伤,行的慢了些。”田齐稍稍解释了一句,直接进了医馆后院。 田齐回到房间,吕绣从她屋中端来餐盘,放在田齐的榻案上,轻声说道:“餐时已过,我给你留了饭。” 田齐心中一暖,接过餐盘,道了声谢。吕绣坐在他身边相陪,帮他倒了杯热水,递与他说道:“高医士说,昨夜有人暗窥骑督尉陈武大营,被巡夜军士发觉,但没有捉到人。陈武怀疑有鲜卑密探混入军中,所以闭营戒严,详查各军士身牌来历。” 田齐不紧不慢的喝着热水,吃着粟粥酱菜,恍若未闻。他在心中暗笑这陈武才能低劣,品性急燥,御下不严。所谓君不密则失臣。他刚刚闭营,查验身牌的事情已经传入城中,闹得满城皆知。他这般封营戒严,详查身牌,不仅找不出鲜卑密探,反而会使军心不稳,让应征军士各自相疑。 见田齐似乎并不关心这些,吕绣继续说道:“高医士猜测,等查验完身牌,军营会解除戒严的。毕竟各军士匆忙应征,准备不足,需要在五原城中补充。” 田齐只略略点了点头,并没有出言回应。 等吕绣轻声细语的把从高医士那里打听来的各类消息说完,田齐也终于吃完了晚餐。吕绣将餐盘收起,放到一边,询问他道:“你在城中可打探到什么消息?”吕绣是想问他故意将自己支开,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田齐轻笑着说道:“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到哪里去打探什么消息。我今天去了商行做了笔生意,帮父兄定制了一些兵器铠甲。” “你会做生意?呵呵。你哪里来的本钱?”吕绣感觉田齐又要故意在自己面前显露本事,轻声取笑他一句。 田齐也不相瞒,把马蹄铁的制法和用法,以及将此售与苏双,得了五百金的事情告诉了她。 听到田齐得了五百金,吕绣心中有些骄傲,又有些失落。他为田齐有如此本事而骄傲,为田齐拒绝自己赠金而失落。 “可用我把那剑师介绍给你认识?”吕绣轻声询问田齐。 田齐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已经拜托苏双找了剑师。” 吕绣点了点头,收起餐盘,转身出了田齐的房间。田齐故意不要她的赠金,又不用她联系剑师,明显是要与她划清界限,不想再接受她的帮助。这让吕绣十分的伤心,她感觉自己与田齐已经越行越远。 吕绣离开之后,田齐轻叹一声,也是无比的伤感和失落。吕绣的体贴和温柔,让田齐产生了一丝依恋和不舍。 田齐在屋中呆坐了片刻,曹性推门走进了他的房中。田齐起身相迎,招呼曹性入榻而坐。曹性有些气愤的对田齐说道:“你能不能对绣儿好一些,不要总是冷言冷语的让她伤心。” 田齐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明天中午,我会约人去春华楼饮酒。你找机会带吕绣在正午时分经过那里,让她亲眼看到我进去。” 曹性怒目而视:“你混蛋。春华楼是妓馆,你到那里去饮酒?欺我无知吗?” “你去过了?感觉如何?”田齐微笑着对曹性问道。 “你?你可真够狠的。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吗?”曹性本来十分愤怒,但突然想起田齐来五原之前与他说过的那些话,立刻冷静了下来,明白了田齐的用意。田齐是想自污名节,令吕绣对他产生厌弃。 “既然有情无份,还是早做了断。拜托兄长对绣儿,多加照顾。”田齐长叹一声,向着曹性深躬作揖,大礼相拜。本来田齐想在见过吕布之后再行此计,但只这两天相处下来,田齐感觉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感了。所以他决定提前与吕绣摊牌。 第二天清晨,田齐避开吕绣,独自出了医馆,直接来到正泰和拜访苏双。苏双得知田齐来访,喜出望外,急忙将他迎入后堂,热情相待。两人有意亲近,相聚甚欢。 眼看时至正午,田齐起身相求道:“田齐今日过府相见,有事求苏兄成全。” 苏双急忙把田齐扶起说道:“你我相处虽短,然性情相投,情比兄弟,有事但说无妨,何言一个求字。” 田齐轻叹一声说道:“实不相瞒。我这右腿已无痊愈之望,必会残疾,有如废人。我有一红颜知己,爱我甚深,不欲相弃。但我如何能自私自利,拖累于她。心中想了一计,欲自污品行,将她气走。请苏兄帮忙,甚是唐突。但我在五原别无亲朋,也只能厚颜相求了。” 苏双不以为然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以田兄弟之才,莫说是残了一腿,就是伤得再重些,也可称得君子。如我是女子,也断不会因你腿伤而弃你于不顾。” 看到苏双推脱,田齐再次躬身下拜:“求苏兄成全。” 苏双与田齐交情尚浅,不便深劝,无奈的答应下来。苏双帮田齐换了锦衣,详细商议了一番,一起出了商行,步行前往了春华楼。 两人来到春华楼,门前车马云集,热闹非凡。远远听得楼内琴筝相和,娇语如歌。田齐拉着苏双等在春华楼旁边一处暗巷,悄然扫视四周,寻找曹性和吕绣身影。过了不久,田齐远远看到曹性陪着吕绣从对面走来。 田齐心中一定,和苏双走出暗巷,故意高声谈笑来到了春华楼门前。立刻有一中年女妓相迎上来,把两人领入了楼内。 曹性在接近春华楼时便四下寻找着田齐的踪影,听到两人高声谈笑,看到两人到了春华楼门前,立刻提醒吕绣道:“那不是阿齐吗?怎么穿得锦衣,来了这里?” 田齐一早独自出门,吕绣心中烦闷,被曹性强拉出来散心。听到曹性提醒,她抬头看向春华楼,正看到田齐身穿锦衣,拄着双拐,在女妓亲热搀扶下走进了楼内。 “这是什么地方?”吕绣眉头紧皱,感觉这春华楼不似普通酒楼。 “酒楼。呵呵。我们回去,许是我眼花看错了。”曹性故意拉着吕绣向回返。 “酒楼?怎会有这么多花枝招展,与人拉拉扯扯的女人?”吕绣可不是好愚弄的普通女子,立刻猜到了春华楼是何等所在。她一把推开曹性,向着春华楼冲了过去。她要把田齐从那等肮脏地方带出来。 第22章 挥泪斩情丝 吕绣看到田齐和一个陌生人走进了春华楼,内心既气愤又伤心。她不相信田齐会去那种肮脏的地方,她认为是那个陌生人带坏了田齐。她要把田齐拉出春华楼,好好问一问他,为何堕落至此。 曹性连忙把吕绣拉住,阻止她道:“那里不是你可以去的地方。” “滚开。”吕绣用力挣脱曹性的拉扯,直奔春华楼而去。 曹性一个不防,被吕绣推倒在地。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追赶上来,张开双臂,再次阻拦住她说道:“绣儿。你冷静一些。你见到阿齐要说什么?万一他只是陪人前来应酬,确实有事相商,你当如何自处?如果他恼羞成怒,彻底恼了你怎么办?” 吕绣呆愣在了原地,没有了追进春华楼的勇气。她确实担心田齐真的如曹性所说那样,彻底恼了她,彻底不再见她。吕绣心中委屈,哽咽着询问曹性:“那我怎么办?阿齐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看到周围行人用怪异的眼神关注着他们两人,曹性急忙拉着吕绣离开春华楼门前,来到春华楼旁边的一条小巷。 曹性安抚伤心欲绝的吕绣:“阿齐不是那种浪荡子弟,他也没有钱做浪荡子弟。我想他是有求于人,这才陪别人到这里应酬的。” “他有钱,他刚得了五百金。”吕绣更加伤心的说道。她怀疑田齐是邀请苏双来这里寻欢的。她怀疑田齐是为了答谢苏双,让他帮忙联系剑师,让他帮忙为父兄添置兵甲。她更加担心的是:田齐竟然知道春华楼这种地方,竟然来到这种地方请客。一想到田齐和那些肮脏的女人搂抱在一起,把酒言欢,她的心隐隐作痛,沉重如铅。 “五百金?他抢劫了?”曹性大吃一惊。五百金可不是小数目,足够在这五原城中买下五匹上等战马了。 吕绣心慌意乱的摇了摇头,没有心情理会曹性的迷惑。她静静的抬起头看向春华楼的二楼,听着楼内隐隐传出的琴声,歌声和欢笑声,想象着田齐身在其中,倚红偎翠,肆意与妓女调笑的样子,不由悲从中来,泪水盈眶。 “我们回去。阿齐不会在这里留宿的,晚上他会回来的。”曹性继续安慰吕绣。 吕绣良久无语,呆立半晌。她脸上的焦急渐渐化做了冷漠,心中的愤怒渐渐化做了悲伤。她轻声说道:“他不会回来的。他这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他宁愿和妓女睡在一起,也不愿再看我一眼。我们走。等见过了我的哥哥,我们就回村寨去。” 看到吕绣猜出了田齐的用意,曹性尴尬的笑了笑,点头与吕绣说道:“好。我陪你回去。”吕绣转身就走,再无半点迟疑。曹性快步跟上,却始终落后吕绣三步,不敢与她并行。曹性担心她把怒火发泄到自己的身上。他觉得吕绣已经猜到,他在今天这件事情中起到了一些帮凶的作用。 在春华楼的二楼一间雅室,田齐坐在窗口,透过绢纱窗布,默默的注视着吕绣走出小巷,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苏双挥手斥退了正在屋中弹琴唱曲的两名女妓,轻声对呆坐在对面的田齐说道:“这就是你那红颜知己吗?果然国色天香,气度恢弘,而且聪慧可人,果断坚决。真是难得一个好女子。”苏双这些话并不是客气,而是由感而发。 汉代可不比后世宋元明清那些将女子束缚在家中的朝代。汉代女子虽然不如现代女子这般可以独占半边天,但也是相当有自主权力的。她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自主选择婚姻、家庭和事业。女子经商,女子掌家,女子从业,女子提出离婚再嫁,这些在汉代都十分普遍,屡屡见诸正史。汉代的皇后中有好几位都是再嫁而入皇家的寡妇,其中包括汉武帝的母亲,也包括汉武帝皇后卫子夫的母亲。寡妇无子,守节不再嫁,不但不会得到朝庭的表彰,还会受到法律的处罚。又如曹操正妻丁夫人,心痛爱子曹昴(非亲生,但从小领养)之死,怒而离家,逼曹操和离,让曹操牵挂了一生,临死还念念不忘,却始终无法将她接回家中。 在风气开明的汉代,在盛行大复仇主义的汉代,看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进出妓馆,很少有女子能冷静下来,平淡的转身离开。不拎着刀剑进来拼命就算是大度宽容了。所以在汉代,男子很少有婚后来妓馆嫖宿的,即便好色花心,也大多会选择纳妾或者蓄养家妓,美其名曰繁盛家族血脉之举。苏双猜测,吕绣应该是看出了田齐的用意,这才心灰意冷,无奈而退。 田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意兴阑珊的说道:“本来也瞒不过她的。我只是想让她明白,我心意已决,断无与她婚配的可能。” 能够决定吕绣婚嫁的人只有吕布。田齐相信,吕布决不可能把妹妹嫁给自己这个出入妓馆的废人。他也相信,吕绣肯定也明白这一点。如果在以前,或许她还有说服吕布,让他同意两人婚嫁的可能。但现在,这本就万中无一的可能性,彻底被田齐掐断了。 “你的心也够硬的。到底为何要如此自苦,拒她于千里之外呢?别拿你的腿伤来糊弄我。我想她也不会相信你这个蹩脚的理由。”苏双十分好奇的看着田齐问道。 田齐平静的连饮三杯清酒,长长的吐了口气说道:“齐大非偶。苏兄可知她是何人吗?她是先郡守吕浩嫡系亲孙吕绣。吕家虽然没落,但吕绣亲兄吕布,刚毅勇武,一表人才,文韬武略,远胜同辈,早晚必能扬名于天下,拜将封侯。苏兄觉得他有可能将妹妹许配给我这个废人吗?” 苏双凝视着田齐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我是吕布,我定会让妹妹嫁给你,万不会拖延半日。” 田齐继续饮酒三杯,摇头苦笑。他知道苏双只是在安慰自己而矣。 苏双神秘的笑了笑:“我并无亲妹,但却有一堂妹,刚刚及笄。虽然比不得吕家娘子,倒也清秀可人,操持得家务,挺立得门户。她的婚事,我尚可作主三分。我愿介绍与田兄弟,结下百年好合,不知意下如何?” 田齐轻轻摇头,举杯相敬道:“多谢苏兄抬爱,但我年纪尚轻,暂无结亲之愿。喝酒。” 苏双举杯陪饮三杯,遗憾的叹了口气,放下酒杯说道:“恨那吕布有眼而无珠。田兄弟胸有锦绣,博学多智,胆气内敛,沉稳有度,早晚必闻达于诸侯。如此佳婿,失之交臂,我相信他必有后悔之日。” “苏兄谬赞了。田齐哪有你说的这般,直教我汗颜。饮酒。”田齐心中伤痛,欲借酒浇愁,举杯不停。苏双含笑相陪,酒到杯干。 第23章 留宿 田齐两世为人,终于体会到了失恋的感觉。他十分确定这就是失恋的感觉,因为这次与他前世那几次恋爱分手截然不同。尽管他一再暗示自己不应该爱上吕绣,并且非常理智的早早做出了了断,但他依然感觉到了心痛。 田齐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全身的血液和精神,整个心脏都空虚了起来,失去了跳动的力量。他拼命的向口中灌酒,希望能够填补内心失去的那些血液,让自己的心再次跳动起来,让自己不再那么难受。 苏双含笑相陪,酒到杯干,一直在等着田齐醉倒。他对田齐十分好奇,很想知道田齐以前的一些事情。他觉得田齐的身份绝非表面上看来这般简单。他想等田齐醉倒之后,再暗中套取一些隐秘。 可惜苏双的打算注定成空。田齐在后世,可是酒精考验的基层公务员。田齐十余年的工作经历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在酒桌上,与形形色色的村长们打着酒官司,扯皮着利益的分配和矛盾的化解。 自古皇权不下县。在基层乡镇,任何一项工作的开展都离不开这些村长们的配合和支持。而要让这些村长们配合和支持,必须坐上酒桌,把事情放到酒酣耳热之后来谈。这并不是什么腐败,也不是什么陈规陋习和潜规则,这是田齐十余年基层工作得出的经验之谈。 人皆有防备之心。村长们与代表国家权力的公务员相比,也只是普通百姓。他们天生对权力保持着警惕,对官员保持着防备。这些村长都是村民中的能人,是村民中最有威望的人,但他们能够坐上村长的位置,也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也需要长久的付出。在与上级部门公务人员的交往和办事过程中,他们必须维护村集体和村民利益。他们很懂得察言观色,很懂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只有当你坐上酒桌,率先把公务员的架子放下,真正从内心当中把双方的身份抛开,把自己恢复成普通的百姓,他们才会接受你,信任你。当然,除了初次相见需要大醉一场,表明心迹和态度之外,平时要始终保持警惕之心,紧绷防范之弦,以防喝得酩酊大醉,说出一些不负责任的话,或者做出一些不合政策的决定。有后世十余年征战酒场的经验,田齐早就在潜意识里练就了酒后不妄言许诺的习惯。 苏双趁着田齐醉得双眼迷离,开始东问西问,旁敲侧击。但一直和田齐闲谈到了傍晚,说的口干舌燥,苏双才猛然发现,他不但没有从田齐口中问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反而把自己的情况全无保留的告诉了田齐。 田齐对苏双的用意洞若观火,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但依然还保持着最后一分清醒。虽然这具身体没有经历前世那般酒精考验,但潜意识中的经验,让他对身体和思维的麻醉程度有着十分精准的判断。田齐在心中暗笑。如果苏双知道自己在后世学得是保密通讯专业,一定会被气得吐血。 苏双现在就险些被田齐气得吐血。他有些颓然的对田齐说道:“你是真醉还是假醉?” 酒精的麻醉还是有一定的作用的。田齐现在很愿意和苏双闲聊一些不涉及自身隐秘的话题。他有些得意的对苏双说道:“苏兄,你知道吗?人最难做到的就是糊涂。一切看得太真,将命运掌握于自己手中,是最无聊的事情。所以人才会喜爱喝酒。只有让酒精麻醉自己的神经,才能放纵自己的理智,糊里糊涂的面对人生。”这是田齐内心有感而发。如果他不是太精明,太理智,太在意家人的安全,他不会如此坚决的斩断与吕绣的那一缕情丝,也不会品尝到失恋的苦涩滋味。 “酒精?什么东西?”苏双酒量比田齐大了许多,而且刻意保留着几分酒量,意识十分的清醒,他终于从田齐的话语中找到了他感兴趣的东西。 “酒是粮,简称酒精。呵呵,你有没有听我说啊,我是说难得糊涂啊,你却提什么酒精。”如何把酒话说圆,对于来自后世的升斗小吏田齐来说,没有任何的难度。 “呵呵。糊涂了也好,免得诸事烦心。”苏双并不认同田齐的酒话,但也感觉这话有一定的道理。 田齐感觉自己的酒量已经到了极限,便停杯不饮,向着门外呼喝道:“来人。方才那弹琴唱曲的姑娘呢?让她们进来。” “你不会是真想留宿在妓馆?”苏双看了看天色,已到了掌灯时分,便有些为难的问道。他可是有家室的人,担心留宿妓馆的事情传到妻子耳中。 田齐轻声一笑:“苏兄暂借些银钱与我,便回家去。”他必须留宿在妓馆,彻底让吕绣对他失望。 “哎。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拼着让你嫂嫂打上门来,我今日也舍命相陪了。”妓馆本就是藏污纳垢之地,苏双有意与田齐交好,怎会放任喝醉酒的田齐独自带着钱财留宿。 “好,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好。今日援手之情,田齐铭记于心。”田齐舌头麻木,话语不清,但依然执礼甚恭,起身相谢。 苏双对进到屋中的两名女妓说道:“奏乐,唱几首欢快之歌来。今日我与田兄弟要好好放纵一番。” 琴声响起,一名女妓轻展歌喉,唱起了乐府诗。田齐听不懂这古语雅音,摆手说道:“唱些俗语小调来。吾听不懂这雅音。” 两名女妓停下琴声和歌声。弹琴那女妓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两位可是要召陪宿之妓?且容我等告退。” 两名女妓说完,转身出了房间。田齐不知汉代妓馆的女妓分为两类,一是如这两名女妓一般的艺妓,一是专门卖笑卖身的陪宿女妓。这艺妓不只不卖身陪宿,而且专唱雅音,不唱淫词秽语。 苏双取笑田齐道:“你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田齐心中一哂,不以为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在后世发达的资讯时代,什么场面没有从网上观看过? 不等田齐回答,一阵香风吹进屋内,一名中年女妓带着几名花枝招展,满面春风的美貌女妓走了进来。 “客官可是要留宿吗?看看我这几位女儿可还中意?她们都能唱些俗语小调呢。”那中年女妓热情的靠近两人身边,准备逐一介绍这几名陪宿女妓。 苏双知道田齐留宿妓馆不过是走个过场而矣。他抬手止住那中年女妓说道:“休拿此类劣货来糊弄我等。可有清馆人?找两个年轻貌美,品性淑良的雏妓过来,某要买回家去畜养。” 第24章 无本生意 田齐和苏双两人最终留宿在了妓馆。但他们并没有让女妓陪宿。苏双从妓馆买下两名清馆人,安排她们睡在隔壁房间,自己和田齐同榻而眠,闲聊了一晚。 田齐没有返回医馆,这让吕绣痛心不已。她相信田齐不会和女妓睡在一起,但她还是忍受不住内心的妒忌和伤痛。她一夜无眠,思考着她和田齐的将来。她仔细计算着嫁入田家的可能性,但得出的结论让她心灰意冷。吕布一直反对她嫁给田齐,现在更不可能让自己嫁给一个留宿妓馆的瘸子。 如果田齐和以前一样深爱着自己,吕绣有信心说服吕布,甚至宁死也要嫁入田家。但现在田齐退缩了,他不敢奢望娶自己进门。这让吕绣对两人的将来失去了信心。 吕绣面色苍白,默默垂泪。她对田齐充满了怨恨。她恨田齐胆小,恨田齐无情。田齐应该早就预料到了两人将来需要面对的各种局面,这才做出了最理智的选择。 吕绣不由想起她们吕氏先祖吕雉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恨不生为男儿身,叫竖子枉称英雄。”吕绣一声长叹,渐渐做出了决断。 第二天清晨,田齐早早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装,叫醒了苏双。 苏双摇晃着坐起身,眯着双眼说道:“我才睡了不足一个时辰,天色还早,不如晚些再走。”说完又躺倒回榻上。 田齐将苏双重新拉起来说道:“你我两人不宿女妓,却同榻而眠,恐惹人误会,还是早走为妙。” 苏双心中一惊,急忙起身。他可不想被人误会有龙阳之好。两人起身洗漱,拉着刚买来的两名清馆人迅速出了春华楼,返回了正泰和。 苏双招待田齐吃完早餐,把那两名清馆人叫过来,推到田齐身前说道:“贤弟挑选一个带回去。一来彻底绝了吕家娘子的念头;二来你腿脚不便,身边正缺人伺候。” 田齐摇头说道:“田家寒微,无畜养奴仆之权。苏兄好意,田齐心领。” 苏双直接叫过一名手下,带两名女妓下堂而去。他买下这两名女妓确实是想送给田齐,以备不时之需。既然田齐不需要,他当然不会强求。 苏双对田齐拱手说道:“昨夜你曾提过,食盐有消毒之效,不知是真是假?” 田齐点头说道:“食盐确实能够有助于清洁伤口,以防化脓。” 苏双不是不相信田齐所说,只是奇怪田齐从何知道这些隐秘良方。他昨夜一直追问田齐师承来历,田齐避而不答,让他心痒不已。苏双再次询问道:“这等救命良方,闻所未闻,贤弟从何得知?” 田齐微笑着说道:“食盐消毒听起来玄妙异常,实则非常简单,不过是我平时观察所得而矣,苏兄如何从别处听闻?有一次我右手受伤,不慎沾染食盐,疼痛异常。我这人爱求真,思索其中道理,感觉食盐让伤口疼痛,不外有两种原因,一是有毒,二是解毒。” 苏双略略点头,相信了田齐的解释。他不由赞叹一声道:“吾自幼熟读《春秋》,游历江湖十余载,还真没有见到过贤弟这等聪慧之人。” 田齐轻轻摇头,岔开话题说道:“我昨夜所提羊毛纺线之事,苏兄意下如何?” 田齐上一世在塞外扶贫,全面了解过羊毛手工制品的各种工艺。三国乱世即将到来,他想做些生意,积攒些钱财,以备不时之需。 苏双连忙说道:“天下间最大的生意,无外乎衣食住行。羊毛纺线织衣,轻便保暖,一本万利。这等好生意,我岂能错过。就依田兄弟所言,本金由我和世平兄来出。你负责收集羊毛,纺线织衣,我和世平兄负责销售得利。但利润方面,你不能只占三成。你和我们五五分成,不能让田兄弟吃亏。” 田齐昨夜提出三七分成,不过是想试探苏双对待金钱的态度而矣。羊毛纺线技术可不像马蹄铁一般简单,无论是脱脂、梳毛,还是纺线锤、染色、织衣,都具有足够的技术壁垒。在没有棉布、棉线的古代,毛衣绝对算是一项稳赚不赔的独门生意,其中利益无法估算。所谓利益动人心。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田齐不得不小心防备。 苏双提出五五分成,算是通过了田齐的考验。田齐微笑着伸出右手,和苏双击掌定约。汉代没有契约之说,但却十分重诺守信,一但击掌定约,绝无反悔。 生意达成,苏双详细询问起了纺线织衣的技术要求和制作成本。田齐也不担心苏双窃取技术,详细介绍了一遍羊毛纺线到制作毛衣的工艺流程。 苏双听完田齐的介绍,沉思良久,皱眉问道:“如此说来,织一件毛衣大概需要八两羊毛?那一只羊一年可产多少羊毛?” 田齐知道后世改良过的毛羊一年可产一斤左右羊毛,但对古代山羊、绵羊的产毛量并不清楚。他沉吟片刻,往最低程度估算道:“一只羊,一年可产三两左右的羊毛。” “三只羊,一件衣?你估计在五原这一带能够收集多少羊毛?”苏双有些担心羊毛的产量问题。 田齐没有这方面的详细数据,只能大致估算道:“五原有良家子三万户,依附部落两万帐。每家都最少养有十只以上的山羊、绵羊,总计不少于五十万只羊。我们第一年做这生意,需要打通门路和销路,需要试制样衣,培训织工,不能把摊子铺得太大。我打算先收一万斤羊毛,大致可纺织一万五千件毛衣。” 苏双同意田齐的意见。做生意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资金的周转,形成良性的循环。他询问田齐道:“大致需要多少本金?” 田齐后世扶贫时详细计算过羊毛纺织品的成本,稍稍折算成汉代的物价,大致有了底数。他仔细与苏双算道:“羊毛我打算按一百文钱一斤来收。大约值十斤羊肉钱。如果价钱太低,我担心没有人愿意费时费力给我们剪羊毛。万斤毛线大约需要一万二千斤羊毛,需要一千五百金的成本。其余场地,织工等成本大约在五千金左右。加之运输、售卖等杂项,我们第一年的成本有一万金足矣。” 苏双笑道:“一件羊皮坎肩要卖一金,我们这毛衣怎么说也要卖三到五金,一万五千件,少说也有五万金的收益。呵呵,果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第25章 搬离医馆 等田齐和苏双两人谈完生意,确定了收购羊毛的诸多细节,已经时过正午。田齐告别苏双,返回了高衡的医馆。 田齐来到医馆后院门前,有些踌躇的向院内望了望。确认没有看到吕绣的身影,他心中略定。他暗自感叹,自污之计起到了效果,吕绣果然彻底恼了他。 田齐和守在门口的小僮打了声招呼,得知父兄并没有来找自己,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曹性和吕绣并不在房间,田齐一声轻叹,有些怅然若失。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如此恋恋不舍。 田齐进了房间,独坐于榻上,开始强迫自己思考如何操持好收购羊毛和建立织衣工场的事情。他现在需要让大脑高速运转,让思维片刻不停,以便尽快走出失恋情绪的困扰。 直到夜灯初上,吕绣和曹性依然没有回来。田齐心下不安,找到高蒙询问。高蒙愣了愣神,颇感意外的问道:“他们没有告诉你吗?军营戒严已经解除,他们一早就去了军营,探望兄长。吕姑娘中午回来说,他兄长给她们找了新的住处,然后就搬走了。你和吕姑娘是不是吵架了?你昨夜没有回来,吕姑娘说你住在了朋友那里。” 田齐苦笑着摇了摇头。吕绣果然如苏双所说,性格果决。她知道自己宁愿自污品行也不愿娶她为妻之后,立刻作出了决断。 高蒙招呼田齐一同就餐,田齐推辞说道:“我中午在朋友那里吃过了。”汉代人认为过于饱腹不利于健康,坚持一日两餐。直到现代,日本人依然坚持这一风俗,没有改为一日三餐。 田齐告别高蒙回了自己的房间。吕绣和曹性搬走之后,他继续留在这里显得有些尴尬。他想在这里再住一晚,等明天兄长过来取走药品之后再搬去苏双那里暂住。 第二天一早,田齐刚刚吃完早餐,高蒙引领田崇和田鲁来到客房。田崇带着兄弟两人一起向高蒙行礼相谢。高蒙推辞客套一番,告辞而去,留下田家人单独谈话。 田崇对田齐问道:“高医士的谢礼可还丰厚?劳烦贵人出诊,万不可在银钱上节省。” “母亲给了十金的诊资。”田齐如实回禀。 田崇满意的点了点头。田齐取过高衡赠送的包裹递给田鲁说道:“这是我求高医士准备的一些应急药品。兄长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田崇示意田鲁收起药包,轻声问道:“你和绣儿是怎么回事?昨日为何没有同她一起来军营探望?” “我右腿已残,不愿再耽误了她。我向她表明了态度,让她另寻良配。她一怒之下,不再与我来往了。”田齐含糊的解释道。至于他夜宿妓馆的事情,还不敢告诉父兄。 田崇皱眉说道:“在出营之前,吕布找我们闲聊了片刻。听他话里话外并没有提及你与绣儿之事。难道吕绣并没有告诉吕布实情?” 田齐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她如何说的。”田齐在心中对吕绣道了一声谢。吕绣没有在出征之前告诉吕布实情,是不想因此影响田吕两家的交情。她知道这次出征十分危险,希望吕布看在她的面子上,对田家父子多加关照。 田崇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叹息一声道:“可恨吾家门楣太低,娶不得如此好女子进门。” 田齐连忙岔开话题说道:“我同正泰和掌柜苏双做了一笔生意,赚了些银钱,帮父兄打制了一些精钢兵器。” “什么生意?你哪来的本钱?”田崇皱眉问道。田齐急忙把马蹄铁的事情详述了一遍。田崇和田鲁听完田齐的解释,不喜反怒。他们认为田齐投机取巧,有蒙骗苏双之嫌。田齐无奈,又把羊毛织衣的事情告诉了父兄。田崇和田鲁这才转怒为安,放过了田齐。 好不容易把生意上的事情解释清楚,田齐起身对父兄说道:“绣儿和曹性已经离开,我留居此处颇为尴尬。我们不如向高医士辞行,去苏双商行暂歇。” 田崇点头说道:“我等与高医士非亲非故,借宿在此确实不合适。” 三人收拾好行囊,来到医馆前院,向高衡父子辞行。高衡父子热情挽留,最终无奈田家父子态度坚决,只好送他们离开。 三人来到正泰和,苏双得知消息,十分欢喜的迎出门外。他把田家父子引入后院正堂,吩咐僮仆倒了蜜汁招待。 田崇向苏双询问核实羊毛织衣的事情,确认田齐没有诓骗自己,这才放下心来。他对苏双行礼道谢:“竖子田齐以大言相欺,诓得苏兄弟五百金,实令田家上下蒙羞。好在这羊毛织衣生意勉强能弥补三分。合作分利之事万勿再提,能让竖子跟随左右,奔走效力,已是大恩。” 田崇是一家之主,自知自家身份低微,不敢与苏双争利,担心惹恼苏双,对田家不利。 苏双连忙起身行了一个深躬大礼,以晚辈自居,向田崇说道:“田家叔父可太看轻苏某了。我与田齐一见如故,情比兄弟。这羊毛织衣的生意,全是田兄弟一人摸索得来的技术,可以说独此一家,别无分号。莫说合作分利,即便帮田兄弟奔走,苏某也是心甘情愿。” 田崇见苏双执礼甚恭,言语恳切,这才相信他确实有合作的诚意。 苏双见田崇不再出言反对他与田齐合作的事情,连忙转开话题说道:“小侄苏双为叔父和三位兄弟准备了一些兵器铠甲,也不知合不合用。敢请叔父和鲁兄到库房亲身一试。” 田齐也起身相劝道:“除了钢剑和铁甲,我还拜托苏兄另外打制了一套刀具,等十日后,可让兄长们来此取回。” 田崇和田鲁都是勇武之士,最喜爱兵器铠甲,客气推让一番,便含笑答应了下来,跟随苏双来到库房挑选。 苏双库中的钢剑和铁甲都是请名家精心打制,质量上乘,田家父子一见欢心,拿起便舍不得再放下。 田齐见父亲和兄长喜欢,又得意的把雪枫刀的优点简单介绍了一番。田崇听他说完这新式的骑兵刀,渐渐收起了笑容。他叹息一声对田齐说道:“这等神兵利刃,怎可轻易示于人前?那刀打制出来后就交由苏双保存,万不可拿出来使用。” 苏双和田齐闻言一愣,不明白田崇为何如此担忧。田崇也不解释,只坚决的说道:“你把那刀送给我们,就是要我们的性命啊。听我的,把那刀藏起来,千万不要拿出来用。” 田齐看父亲态度坚决,不由想起水浒传中两个故事,一是杨志卖刀,一是林冲误闯白虎堂。可见宝刀确实不祥。 第26章 送死之令 田齐认同了父亲的意见,不再提雪枫刀的事情,转而把丝绸内衫和食盐的作用详细告诉了父亲和兄长。 田崇看了看天色,与苏双告辞道:“军士应征期间不得在营外留宿。我等要在日落前赶回军营,不便久留。这些兵器、铠甲和绸衫、食盐,还要请苏贤侄帮忙整理一番,方便我们携带。” “还请叔父到前面正堂稍坐休息,我这就安排人整理装箱。”苏双知道田崇有话要与田齐密谈,把他们父子送到正堂,便转身出了房门。 田崇示意田鲁守在门口,贴着田齐耳边说道:“阿卫告诉我,你怀疑这次出征涉及朝庭党争,凶险无比。你这判断可有几分把握?” 田齐轻声回答道:“鲜卑檀石槐为人勇武,处事公正,声威无两,已有一统鲜卑各部之势。自延熹九年以来,檀石槐每年都会率军寇边,借与汉军交战,排除异已,统合各部。天子这次大举征召,必是要一举袭灭檀石槐,安定北疆。但天子舍名将张奂不用,却启用党锢之人臧昱,其间必有隐情。党锢之禁未解,朝中宦官当权,外戚干政,岂能容臧昱立下灭国之功?” 田崇点头说道:“我这些天在营中打探到了一些消息,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天子这次征召,准备兵分三路,从并州、幽州出发,急袭鲜卑三部。我们这一路将从雁门出发,奔袭鲜卑西部。乌丸校尉夏育将由高柳出发奔袭鲜卑东部。破鲜卑中郎将田晏由云中出发直捣鲜卑王庭。每路汉军各有骑兵三万,互不统属。” 田齐闻言大惊,冷汗淋漓。汉军这次发动灭国之战竟然没有安排统一的指挥,任由三路边帅相距万里,各行其事。这简直就是拿边军的性命在开玩笑。深入鲜卑内部,情报不明,后勤补给不足,分兵冒进,相互又不通消息,难以相互策应,岂不是任由鲜卑分兵合击,各个歼灭吗? 看到小儿子吓得脸色苍白,田崇安慰田齐说道:“自延熹九年以来,鲜卑连年犯边,我们与之交战,有胜无败。这次大军云集,又都是骑军,即便不胜,也难有大败。” 田齐结合历史的记忆,联系现在得到的各类消息,心中已经对这次出征的真相了解了七八分。他颤抖着嘴唇喃喃自语道:“完了,全完了。这哪里是出征,这简直就是送死。这是朝庭中有人要借机发起党争,排除异已啊。该死的党锢之士,该死的臧昱。他们这是在拿边军的性命在冒险,在赌博。胜了,他们立下灭国之功,顺理成章解除党锢。败了,呵呵,他们会把责任推给边郡良家子,借机解除边郡良家子兵权,将与外戚关系紧密的良家子彻底驱逐出朝堂。” 田齐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几年之后,暴发黄巾起义的关键时刻,大汉边军莫名其妙的保持了沉默,选择了旁观。田齐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吕布在丁原死后牢牢掌控住了并州军,投靠了董卓。都是因为这次出征,都是因为这次边军的大败而归。 这次出征,十万边郡良家子必定死伤惨重。在几年后的黄巾起义中,边军经此一役,实力大损,无力南下。而且边郡良家子经过这一次大败,彻底失去了对朝庭的信任和忠心。他们肯定会恨透了朝庭中的党锢一派士人,恨透了掌权的宦官。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将军何进要召边军入京;不难理解为何董卓能够轻易整合各路边军,为什么边军在入京之后对士人和宦官大开杀戒了。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吕布和公孙赞宁死也不同关东各路诸侯合作,宁死也不肯出兵解救天子,征讨董卓了。 田齐的轻声自语让田崇心中一惊。他急忙问道:“你依然觉得这次出征会大败而归?” 田齐眼眶微红,十分失望的说道:“何止会大败而归。只怕边郡良家子,十去九不归啊。” “你这全是无端揣测,杞人忧天。太涨他人志气,小看了我们边郡良家子。鲜卑不过匈奴小种,岂敢与我等大汉边军对阵?”田崇对小儿子的判断将信将疑,他对汉军的战力有着十分的自信。毕竟连鲜卑曾经的主子匈奴人,鲜卑曾经的同胞乌丸人,都在大汉边军的铁蹄下苟延残喘。 田齐紧紧抓住父亲的胳膊,诚恳的乞求道:“相信我。父亲,你一定要相信我。请务必紧紧跟随吕布,随时保持警惕。无论胜败,保得性命要紧。如果大军溃败,立刻夺路奔逃。有我给你们做得这些准备,只要甩脱追兵,必能保得性命。” 面对小儿子的苦苦哀求,田崇无奈的点了点头。他微笑着吩咐田齐道:“好好跟着苏双学做生意。你这腿伤再难痊愈,上不得战场,得不了战功,无法入仕。学着做些生意,也算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好出路。” 田崇见天色已经渐暗,起身出了正堂,招呼田鲁一起向外走去。苏双早已把兵甲器物整理齐备,拴到了两人的战马上。看到他们父子三人谈完了事情,出了正堂,急忙命人牵马迎了上来。 田崇和田鲁飞身上马,和苏双拱了拱手,作揖道别,掉转马头,离开了正泰和。 目送田崇和田鲁离开街口,苏双回过身来,有些意外的看着田齐问道:“大汉边军出征,家属流泪不吉,必须笑颜相送。你为何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苏兄,不知你在朝中可有关系?”田齐看着父亲渐渐消失的身影,淡淡的问道。 苏双点头说道:“世平兄和朝中一位贵人相交莫逆。你有何事但说无妨。” “我想知道是谁鼓动天子下达了召令。我想知道是谁让臧昱代替了张奂。”田齐咬牙切齿的轻声问道。 苏双被田齐凶狠的表情吓了一跳。他急忙拉着田齐回到后院正堂,屏退左右,低声询问道:“你问这些事情做什么?这次出征有什么不妥吗?” 田齐轻轻摇头,低声自语道:“如果我父兄平安归来,一切好说。如果我父兄受到任何伤害,我必取他们项上人头。”田齐故意让苏双看到自己凶狠的一面。一来是让苏双对他心存一些顾忌,不会当他软弱可欺。二来是让苏双明白,他田齐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田齐在后世当了十余年基层公务员,他十分明白一个道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在适当的时候,必须展露自己的脾气和凶狠,才不会被人任意踩踏,才不会被人任意拿捏。 第27章 另有奇谋 田齐在苏双这里住了下来。苏双答应田齐,会托人捎信给正在京城做生意的张世平,让他帮忙打探关于这次出征的内幕消息。田齐得到苏双的承诺,暂时放下了对朝庭内部党争的关注。 为了解鲜卑和乌丸(又称乌恒)的详细情况,田齐拉着苏双再次同榻而眠,彻夜长谈。 苏双常年在北地经商,多次深入大漠草原,还曾经去过鲜卑王庭。他对于大汉北方各少数民族势力十分熟悉,提供了许多有帮助的信息。 听完苏双的介绍,田齐对这次出征的前景,更加悲观了起来。据苏双所说,檀石槐不愧为一代人杰。他不但统一了鲜卑各部,还吸取匈奴人失败的教训,效仿汉国,建立起了行之有效的行政管理体系。他将鲜卑按地域分为三部,每部设总领一人,下辖若干部落。各部落由总领委任头人管理,筑土城聚居于一地。他还将掳掠去的汉人统一编为部属,归他直辖,负责建设鲜卑王庭,冶炼钢铁,制造武器铠甲。鲜卑王庭已经初具规模,有如汉国郡城一般繁荣。檀石槐在王庭内还效仿汉国,设立王庭属官,分管各项军政事务。他还收容因犯法而逃入鲜卑的汉人士子,量才重用,与鲜卑贵族同等相待。 苏双看到田齐面色苍白,呆坐不语,不禁有些疑惑。他不理解田齐为何如此畏惧檀石槐和鲜卑人。苏双故作轻松的说道:“檀石槐虽然在北地称雄,但有大汉边军镇守,他还不敢造次。就在五年之前,张奂奉天子之命,统领幽并良家子和匈奴、乌丸降附各部出击塞外,大败鲜卑三部联军。鲜卑各部北退千里,不敢再靠近大汉边郡三百里之内。” 田齐轻声一叹:“失地存人,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鲜卑虽然北退千里,但其主力尚在,不容轻视。” 苏双不以为然的劝说道:“你也不必过于忧心。大汉边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纵然这次出征灭不了鲜卑王庭,也定能平安回返。你我位卑言轻,空谈无益,还是早些休息了。” 田齐点了点头,不再与苏双争辩,倒身睡下。 第二天上午,日上三竿,田齐和苏双还在榻上沉睡,却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僮仆在门外禀告,说是有一位姑娘来探望田齐。 苏双接连两晚被田齐拉着闲聊未眠,不愿起身,一脚将田齐踢下床榻,任由田齐自己去书房迎客。 田齐来到书房,只见吕绣一脸冷漠的坐在榻上。田齐挥手让僮仆退下,来到榻上,与吕绣隔桌案对坐。 吕绣瞪了田齐一眼,轻哼一声说道:“妓馆的滋味如何?那位清馆人何在?怎么不领出来让我认识一下?” 田齐尴尬的笑了笑,轻声说道:“不过一妓子,生养儿女的工具罢了,有何好见?” 吕绣眼带水汽,轻声朗诵了两句论语:“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这是她以前劝说吕布,让他同意自己嫁给田齐的理由。她告诉吕布,孔子为女儿和侄女选择夫婿的标准只有两条,一是如公冶长那般,有顾全家室之念,又有一技之长,可以保证妻儿衣食。因此即便他坐过牢,也把女儿嫁给了他;二是如南容那般明哲保身,能在乱世之中保护妻儿平安。因此把侄女嫁给了他。田齐虽然家世不显,武力不彰,但却聪明睿智,沉稳有度,又对吕绣爱重非常,是可以养家、护家的好男人。吕布听了她这些话,才勉强答应吕绣,如果他死在草原,允许吕绣嫁入田家。 田齐听出吕绣背诵这两句论语的含义。吕绣是在说,她并不计较田齐犯错,也不计较他田齐地位低微。她认为田齐人品才学还算得良配。田齐面色一红,尴尬的摇了摇头,低头不语,不敢接言。 吕绣委婉的表示,自己并不计较田齐夜宿妓馆,但田齐依然不肯接言。她不由有些失望的说道:“我知道你为何要疏远我了。你害怕我兄长对田家不利,是吗?所以你胆怯了,懦弱了。你夜宿妓馆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不再与你纠缠。呵呵呵呵。明说就是,何必如此自污已身?我劝你还是求娶一位良家女子为妻,万不可让一妓子为你繁衍后代,令家族蒙羞。” 田齐默默点头,轻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敢拿家人性命开玩笑。” 吕绣苦笑一声说道:“你放心。我没有跟我哥哥提起我们的事。他问我你的腿怎么样了,我告诉他,你这只是轻伤,养上三个月就能恢复如初。我还告诉他,你对我很好。如果他真的死在草原上,你会照顾我一辈子。” 看着吕绣满脸伤心的样子,田齐心中不忍,轻声说道:“如果他真的死在草原上,我会娶你为妻,让你幸福快乐的度过一生。” 田齐知晓历史,知道吕布不会死在草原上,而且他会在这次出征回来之后,一飞冲天,直到位列两千石,封侯拜将。但田齐还是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了吕绣。他承认自己爱上了吕绣,希望这句话能够让吕绣内心稍稍舒服一点。 吕绣听到田齐这句话果然面色稍缓。她有些遗憾的说道:“我也不能因为要嫁给你,就诅咒兄长死在草原。” 田齐有些尴尬,摇头说道:“我也不愿你兄长出事。” 吕绣看了看天色,对田齐说道:“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昨日去军营探望,兄长告诉我,这次朝庭出征鲜卑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定会一举安定北疆。他叫我不必过于忧心,还告诉我说,富贵险中求。如果他能活着回来,定会被朝庭征辟为郎。” 田齐心中一惊,轻声自语:“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朝庭除了三路大军之外,另有奇兵?” 吕绣起身说道:“我兄长不愿深谈,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我今天就要回返村寨了,你好自为之。” 田齐起身相送,直到把吕绣送出门外。曹性牵马等在外面,看到两人出来,迎上前对田齐说道:“这们这就回返村寨,你可有消息捎与家人?” 田齐摇了摇头,向曹性和吕绣行了一礼说道:“路上小心。” 吕绣翻身上马,轻呼曹性一声道:“走了。”曹性向田齐抱了抱拳,上马跟随吕绣而去。 田齐站在门前目送两人消失在街道尽头,久久不愿回身。他在心中默默祝福吕绣,希望她能够找到公冶长和南容那般的夫婿,在即将到来的乱世当中,保全性命,平安一生。 第28章 回返村寨 十日之后,汉军完成补给,离开了五原城。田齐和苏双骑马跟随送行百姓将大军送出了北城门。直到汉军消失在茫茫草原深处,两人才依依不舍的返回了城内。 两人回到商号,苏双把田齐引到书房,取出一个长方形木匣,捧送到他面前说道:“这是依你图样打制的战刀,你看可还满意吗?” 田齐接过木匣打开,只见一把闪亮夺目的骑兵刀呈现在眼前。他右手握住刀柄,将刀提起,又随意挥砍几下,轻声赞道:“不错。与我设想丝毫不差。” 苏双摇头笑道:“时间仓促,剑师只打得五十炼,算不得精钢宝刃。这把刀你先试用,等打得百炼钢刀,我再送你一柄。” 汉代已有炒钢技术,但没有推广到民间。民间多使用锻钢的技术,将生铁熟铁夹杂在一起,反复锻打,形成钢坯,再反复锻打成形。每次加热锻打再冷却淬火的过程称为一炼,反复百次称为百炼,可见雪花钢纹。 田齐点了点头,把钢刀放回木匣,收到一边。他不会武功,对刀没有太大的兴趣。他收下这刀,不过是想当作纪念品和摆设来用。 苏双询问田齐道:“你准备何时动身回村寨?” “食盐和皂荚都准备好了吗?本金筹措的如何?手艺高超的木匠选定了?”制作毛线需要清洗羊毛,制作刷毛机和纺捶。 “都按你要求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苏双有些兴奋的说道。他仔细计算过了,这毛衣的生意可比贩马利润还高,而且风险不大。 田齐起身笑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这就出发,争取在日落前回到村寨。” 苏双欣然应诺,急忙招呼手下准备车马,检点物资。因为苏双事先早有吩咐,商行伙计们只用了不足半个时辰,就做好了出发准备。 苏双和田齐骑马走在前面,身后有十余护卫,押运着四辆大车,直出南门,奔向了南河村寨。 田齐一路悄悄观察着苏双这群手下,不由心中暗赞。那十余护卫身材健壮,孔武有力,而且沿途不苟言笑,行列整齐,手不离刃,足见平时训练有素,管理严格。几名车夫和伙计也都沉稳有度,言行举止合规合矩,丝毫不乱。足见苏双待下有方,甚得拥戴,威严有度。 田齐在后世也管理过十余人的团队,自然知道团队的管理颇为不易。通过这一路的观察,田齐对苏双的能力和人品赞誉有加。 众人骑马奔行,一路尘土飞扬,不便交谈。直到日落西山,天色渐暗,车队终于来到了南河村寨。田齐在村前一里处停住战马,苏双把手一挥,整个车队也在原地停了下来。 南河村寨依山谷而建,村口两山之间修有寨墙和哨岗,有村寨丁壮轮班守卫。 今日当值的村民远远看到车队行来,关闭了寨门,吹响了警号。立刻有十余村民手执弓箭上了寨墙。田齐让苏双等人停留在原地,自己打马上前,对寨墙上的村民说道:“不必惊慌,这是五原正泰和商行的车队,是我请来寨中做生意的。” 村民认得田齐,不由放松了戒备,收起了弓箭。一名老者站在寨墙上对田齐骂道:“混帐子,为何不提早回村报备?这么多人携带兵刃过来,怎不让人心疑?” 田齐不认识这老者,但不敢贸然顶撞,连忙道歉。那老者远远看了看商队,对田齐大声问道:“你叫他们来这里做什么生意?” 田齐回复道:“收购些牛羊马匹。另外他们还出高价收购羊毛。” “羊毛?这东西值什么钱?他们买去做什么?”村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羊毛还可换钱,立刻感觉有些惊奇,纷纷向田齐发问。 田齐回答道:“他们收羊毛织衣,出百文钱一斤的价钱。我听闻此等好事,急忙将他们拉到咱们村寨来了,所以没来得及向村老通报。” 那老者面色一缓,立刻有了笑容。他挥手吩咐村民把寨门打开,又对田齐说道:“让他们把兵器都收起来,交给村民保管,方可进村。” 田齐点头同意,掉转马头奔回商队,吩咐苏双让护卫把兵器收好,进村时交给村民保管。 苏双等人交出兵器,进了村寨。 那老者询问苏双道:“你们肯出百文钱一斤的价钱收购羊毛?” 这是田齐和苏双早就商议好的说法,苏双怎会反对。他微笑着回答老者:“不错。我从西域学来羊毛织衣之法,可以不用宰杀取皮,直接剃毛纺线。” “真的?”“太好了。”村民们听说不用杀羊,直接可以剃毛卖钱,纷纷大喜,围着田齐和苏双,连声追问如何剃毛,如何交易。 田齐急忙抬手止住众人发问,大声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且等我将商队带回家中安顿,明日定会召集大家,详细交待收购羊毛事宜。” 那老者也挥手斥退众人说道:“哪有如此待客的道理,都把路让开。” 众人这才让开道路,放田齐和苏双上马离开。老者吩咐村民继续守好村寨,自己骑马跟随田齐进村。老者稍稍贴近田齐,轻声与他说道:“你先带客人回家安顿。我这就去请其他村老到你家中去陪客。让你母亲杀只羔羊烤了。我们带些酒水过去。” 田齐行礼说道:“有劳村老奔走操持。”老者点了点头,掉转马头离开了车队。 田齐带着苏双等人来到家门前,早有村民把消息通报给了母亲知道。母亲和嫂嫂们一起迎出门外。田齐下马向母亲行礼,简单介绍了苏双来意。苏双急忙上前向田齐母亲行礼问安。 母亲吩咐嫂嫂们将苏双和商队引入院中安顿,转身责怪田齐道:“你突然带回这么多人,家中如何安顿的下?” 田齐笑道:“让嫂嫂们和母亲同住一屋。我和冀儿、豫儿住一屋。腾出的房间足够让他们住下。村老刚才说要带酒水过来陪客,吩咐母亲杀只羊来待客。” 母亲无奈的同意了田齐的方案,吩咐嫂嫂们将六间厢房腾出来安置客人,并杀只羔羊,煮些粟粥,准备晚餐。 田齐亲自引领苏双来到正堂,对他说道:“家中简陋,条件寒酸,还望苏兄不要介意。” 苏双摆手笑道:“我常年在外行商,幕天席地,夜宿荒郊,什么苦没有吃过。” 田齐没有通知母亲提早准备,直接带苏双回家,其实还是在试探苏双。他要知道苏双会不会因他家贫而轻视于他。看到苏双面无不满,毫无挑剔,他终于放下心来。 田齐客气的对苏双说道:“苏兄就住在这正堂当中。” 苏双连忙摆手拒绝道:“不可,不可。我看你家中房间并不富裕。我还是和你同住,把这正堂让与你家人来住。你我情同兄弟,千万不要把我当作客人来待。” 田齐想了想,母亲和嫂嫂们挤在一屋确实不便,点头同意了苏双的意见。 第29章 桃园美梦 几位村老全部醉倒在了田家。他们拼命向苏双灌酒,反复询问羊毛收购的细节,还借着酒意,十分无理的查看了苏双带来的本金。看到一箱一箱的马蹄金(铜),村老们对苏双再无怀疑。他们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向苏双表达了歉意。 第二天一早,田齐和苏双来到村口点将台,正式发布收购羊毛的消息。村老们亲自给两人坐阵,带头跟苏双和田齐击掌定约。有了村老们作保,村民们再无迟疑,纷纷向田齐询问如何剃剪羊毛。田齐早有准备,将提前制作的羊毛剃刀借给村民使用。南河村寨内顿时传出阵阵羊叫,很快第一批羊毛就送到了田家院中。 田齐让几位嫂嫂和苏双带来的掌柜、伙计一同负责收购羊毛。他和苏双带着从五原城请来的木匠和泥瓦匠来到村寨后面。他们昨夜同村老商定,以五十金买下了后山大片空地,用来兴建纺线工场和织衣作坊。 田齐拉着木匠和泥瓦匠的工头,结合现场地貌,详细勾画着建设蓝图,逐一交待各种建筑的规格和注意事项。两个工头记忆力不错,只听田齐说了一遍,就把所有建筑的要求复述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田齐又指着山下那条溪流说道:“这条小溪并不流经村内,可以为我们工坊所用。我准备在山角下修建一个堤坝,将水存住并抬高水面。堤坝最少要高出此地五丈,设闸门两处,一处用于开闸泄洪,一处用于引水到洗毛池。工坊内沿中线修一水渠,让溪水从中穿流而过。堤坝下面再建一水车,借用水力驱动纺锤来绞毛成线。水车图样我过几日画给你们。” 田齐比比划划的向两位工头详细交待如何修建堤坝,如何安装闸门,如何修建水渠,如何安装水车,如何连接纺锤绞线机。两位工头刚开始还有些轻视田齐年轻,脸上带着一些手艺人的傲气。但等田齐这一番交待下来,他们两人已经被田齐诸多新奇设想给惊呆了。他们的态度越来越恭敬,听的越来越认真,有不懂的地方,还反复与田齐询问核实。 苏双并不懂这些营建事务,只能静静等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话。他现在对田齐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短短几日,他见识到了太多神奇的东西。又是马蹄铁,又是新式骑兵刀,又是采购羊毛纺线织衣,又是营建堤坝,好像这天下间就没有田齐不会的,没有田齐不懂的。 田齐把营建工坊的事情跟工头交待完毕,转过身来对苏双说道:“我准备把纺织毛衣的流程分成五个步骤。第一步是收羊毛,准备交给我大嫂负责。按质量分级,最好的羊毛一百五十文,次等一百文,劣等五十文。我准备拿出羊毛收购总价的百分之十交给她作为报酬。具体需要多少采购人员由她自己决定,采购人员酬金由她自己支付。第二步是洗羊毛,准备交给我二嫂来负责。给他羊毛总价款的百分之五作为总报酬,用工全交由她自己负责。我会建议她按工时量来计费。” “你慢些说。什么是流程?什么叫做按工时量计费?”苏双没有学习过工业管理,但他常年经营商行,隐隐感觉田齐说的这些十分的有道理,急忙用心记忆,不懂即问。 田齐不耐烦的给苏双简单解释了一番,然后继续说道:“第三步是纺线和染色,我打算交给三嫂来做,给她羊毛总价款的百分之十五作为报酬。染料配方由我提供,但用工同样由她来负责。第四步是打制织机和培训织工。我打算让木匠何丰来负责。给他羊毛总价款的百分之三十作为报酬。同时与他签下身契死约,终生不得离开我们工坊。第五步是操纵织机,纺织毛衣。我打算交给母亲来负责,给她羊毛总价款的百分之五十作为报酬。此外,我还想让她将手工编织毛衣的方法教给村中女妇,让她们掌握一项谋生的技能。我们可以将毛线卖给她们,从她们手中回收毛衣。最后,你还要找几名可信任的帐房,负责工坊的帐目。” 苏双直听得目瞪口呆,连连点头。田齐这种流水线工业生产设计让他感觉耳目一新,受益匪浅。 田齐询问苏双道:“你还有什么其他意见吗?” “没有。”苏双苦笑着摇了摇头。田齐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把所有细节都考虑的清清楚楚,让他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坐等收钱的闲人。 田齐注意到了苏双眼中的失落,轻声笑道:“接下来就全是你和世平兄的事情了。你们要负责货物的运输和销售,要负责打开销路,铺开销售的网络。” “销售的网络?什么叫网络?”苏双又听到一个新名词,顿时感觉有些新鲜和好奇。 田齐笑道:“大汉十六州,八州在北八州在南。我们如何把毛衣销售到北部八州的每个郡,每座城?不如让利于人,在每郡每城联系当地望族作为我们的销售代理。我们将货运送到他们那里,由他们负责在本地对外发售,但不得跨境销售。这样由点及面,织就一张遍及北部八州的销售大网。呵呵。如何将这张网编好,就拜托苏兄和世平兄了。” “遍及北部八州每郡每城?那我们的毛衣一年能够销出多少?一年我们能赚取多少钱?天啊。这比盐铁还要赚钱。”苏双听得田齐描述,顿感热血沸腾,双目放光。 田齐将苏双拉到无人角落,十分严肃的对他说道:“这张网足以让我们富可敌国。但这是祸非福。这生意的利益太大了,不是我们寒门小户可以掌控的。所以我们还要用这张网来保护我们。每郡每城的销售代理,非权贵不选,非良善不选。利润所得,我们只要求十取其一,将其余利润让给这张网上的权贵。另外,要严守织机的秘密,并拿出大笔钱财,组建商队护卫。如果有人强取豪夺,我们也可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一但事无挽回,还可迅速逃入草原。只要保住织机的秘密,别人无法大量生产。他们要想将这生意继续做下去,就只能放过我们。” 田齐穿越过来这些天一直在思考如何保护家人逃避开三国战乱。他提出与苏双做毛衣生意时就有了全盘的计划。他打算用毛衣生意积攒自身武力,同时用收购羊毛的利益来拉拢草原势力,让他们给自己这些生意人一块存身之地。他要在乱世到来之际,为家人打造一处安稳的世外桃园。 苏双被田齐的打算吓得面色苍白,他没有考虑过会将生意做得这般大。大到富可敌国,大到引起朝廷贵人的觊觎。 第30章 赠刀 让工头留在后山,开始营造工场和工坊。田齐和苏双骑马回到家中。田家院内,已是一片繁忙热闹的交易景象。有剃完自家羊毛,拉到田家来换钱的;有等在田家,准备借用剃刀的;还有围在旁边看热闹的。 田家几名女眷和商行掌柜、伙计们忙的昏天黑地。商行护卫的兵器被村寨交还,此时正紧张的守在田家正堂门前,保护着那一箱箱马蹄金和铜钱。 看到田齐和苏双回来,田齐的母亲刘氏立刻把田齐拉到一边,有些头疼的埋怨他道:“你这孩子心也太大了。把这一摊子事情甩给我们这些女眷,也不留下办事的章程。已经有人把羊毛拉到家中交易,足有百余斤了,你打算如何存放?” 田齐微笑着安抚母亲:“暂时先堆放到院中,等晚间我让人用车拉去后山存放。”他回来之前,已经安排工头先建存放羊毛的简易库房。 听到田齐早有考虑,刘氏这才放下心来。她悄悄向旁边一指,轻声对田齐说道:“绣儿也过来帮忙了。你没回来之前,这里幸亏有她操持,监督掌柜记帐付款,指挥我们各司其事,这才没有出现乱子。你和她到底如何了?为何你们没有一起回村?” 田齐轻声叹道:“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她知道我不会娶她。” 刘氏轻轻摇头,遗憾的说道:“可惜了。都怪你父亲无能,一辈子也没能争得一官半职。” “我去谢谢她。”田齐离开母亲,向吕绣走去。 吕绣看到田齐过来,微笑着对他说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纺毛织线手艺?我怎不知。” “是从集市上一个匈奴老人那里听了些大概,我自己详加思考,勉强摸索出来的。还没有试制出样衣,也不知行不行得通。”田齐上辈子当了十余年小公务员,最大的收获就是反应敏锐,谎话张嘴就来。 吕绣根本不相信田齐的假话。她有些失落的对田齐说道:“虽然你我无缘成为夫妇,但也不必形同路人。你不愿说,我也不再问,但不要拿此等假话来诓我。” 田齐面不改色的笑道:“真没有诓骗你。那老人曾经跟随北匈奴去过西域。这羊毛纺线织衣的技术在西域诸国并不稀奇。” “那为何匈奴人不会这些东西?”吕绣敏锐的感觉到利用羊毛纺织毛衣的事情不算小事,很可能改变北疆诸族的生活方式,改善各族生活条件。她不断追问田齐这项技术的来源,是想提醒田齐,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的道理。 田齐听懂了吕绣话语中透露出的含义,轻声对她说道:“我会把纺织毛衣的方法送与乡邻,送与附近村寨和部落。我也会大量收购羊毛,无论有多少,我都会收。今年我打算只收一万斤,明年可能会收十万斤,后年有可能收百万斤。一只羊产毛三到五两,有多少羊产毛才够我们收购?” 田齐说话还是这样绕着弯。但吕绣听懂了他的意思。田齐是想告诉她,这项生意会惠及千家万户,惠及万千部落,他和苏双没有吃独食的想法。 “你说那毛衣真的能御寒保暖吗?”吕绣放下心来,又对毛衣产生了好奇。 田齐点头说道:“不只能御寒,而且质地轻柔,样式美观。等过些天,毛线纺成,我会让母亲教你如何编织毛衣。还有围脖和手套。” 吕绣十分高兴的点了点头,转身抛下田齐,继续帮着田齐大嫂肖氏去称量羊毛,评定等级。 田齐正打算去正堂寻找苏双,商议组建护卫队的事情,却被曹性拦住。曹性将田齐拉到旁边无人处,有些不好意思的询问道:“阿齐。你这里缺人手不?” 曹性父兄早亡,母亲已故,嫂嫂改嫁。诺大的曹家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他平时喜爱舞刀弄剑,立志马上封侯,无奈因是家中独子被朝庭免征,无缘上疆场厮杀立功。他不会种地,又不喜放牧,只靠出租自家田地草场,混口饭吃,生活相当的拮据。看到田齐撑起这么大的生意,马蹄金和铜钱如下雨一般向外分撒,他立刻有些心动。 看到田齐犹豫不答,曹性连忙低声与他说道:“你我自幼相交,情同兄弟,总比那些商行护卫可靠。我的武艺你是知道的,不敢说千人敌、百人敌,寻常数十壮汉还奈何不了我的。” 通过这些天的接触,田齐对曹性的人品能力还是十分赞赏的。他微笑着对曹性说道:“能得曹兄相助,田齐感激不尽。可你我情同兄弟,怎么好意思委曲兄长为我奔走效力?” 田齐性格十分的小心谨慎。虽然他很欣赏曹性的人品能力,但必须把两人的主从关系挑明,以防人心不足,以后尾大不掉。 曹性闻言大喜,知道田齐愿意让他进商队就职。他连忙躬身行礼,对田齐表态道:“如能追随田兄弟左右,曹性必忠于职守,粉身以报。” 田齐见曹性知道进退,态度诚恳,心下大喜,抬手将他扶起说道:“我们商队将来要往返草原大漠,正需曹兄这样的勇士护卫。请曹兄暂留我身边,护卫我的安全,日后商队出行,必委以曹兄重任。商队普通护卫的酬劳是一月一金,我愿予兄一月五金。日后商队出行,如兄长立下功劳,还可给予你一些商队的股份,每年坐等分红。曹兄意下如何?” 曹性大喜,躬身行礼道:“曹性愿为主公效死,永不相叛。”在汉代,主公一词并非贵族专用。宾客可以尊称主人为主公,下属可以尊称上级为主公。 汉人重信守诺,曹性如此表态,田齐心中大定。他兴奋的拉着曹性走向正堂,将他介绍给苏双认识。 苏双在他家乡也算是豪杰之士,最喜结交各地豪侠。他和曹性一见如故,竟然比对田齐还要亲热三分。 田齐取过苏双给他那个藏刀的木匣,递与曹性说道:“能得兄长相助,田齐无以为报,愿以此刀相赠,还请兄长不要嫌弃。” 曹性接过木匣,取出雪枫刀观看,只见刀身轻灵,刃口闪亮,隐见雪花钢纹,不由大喜过望。他挥刀劈砍,只听破风之声有如雷鸣,不由赞道:“这是什么兵器?是刀吗?挥砍之间,力贯刀尖,全钢打造,锐不可当,正合骑马冲锋,短兵相接。” 田齐笑而不答,只提醒曹性道:“此刀虽然只有五十炼,但锋锐异常,样式独特,可称宝刃。你平时最好存于木匣内携带,轻易不可展露人前,免生事端。” 第31章 直言相劝 仅仅用了不足十天,南河村内所有山羊和绵羊都被剃光了羊毛。咩咩的哭诉声和人们的欢笑声在村寨上空荡漾。 收完村中的羊毛,苏双和田齐再次来到村口的点将台,发布了一条让村民激动不已的消息。商行的工坊需要聘用大量劳力来建设场院库房,还要聘用大量女工负责纺线织衣。同时,田家将来会教授村民织毛衣的技术,会长期大量的收购毛衣。 田齐新任命的几名管事也纷纷向村民发布了一连串的好消息。田家大嫂肖氏发动村民妇人,可以将村寨大量收购羊毛的消息通知外村亲眷,甚至可以主动去外村收购羊毛再贩卖给田家。木匠何丰向村民宣布,商行常年在村内招收土木学僮,教授木工土建技艺并给予学徒不菲的工钱。听说能够让自家孩子们在家门口就学到一技之长还有钱拿,村民们立刻涌跃报名,把懵懵懂懂的十来岁男童全都领到田家,塞进了商行。曹性也向村民宣布,商队大量招收护卫,每月一金,管食宿。不限户籍来历,只需村民作保,通过商队考核即可签订长约。 村民与外界相互通婚,各家各户在周边村寨和部落都有亲眷。他们立刻把这些消息传送了出去。短短两天时间,就不断有外村的村民找到南河村来。胆大的,直接借用剃刀回去剪了羊毛拉来销售;谨慎的,借着走亲访友的名义来村内打探详实消息。还有不少周边青壮骑马过来应聘商队护卫。 汉代边郡良家子弟到了应征年龄,郡县应该每年组织考核,按照每个人的才能授予轻车、材官、骑士、楼船等军衔,纳入应征名策。但郡县为了考核方便,节约开支,一般会根据各村历年选兵情况,将各村寨子弟直接划分为轻车、骑士和楼船、材官。所谓轻车,即车兵和运输兵;材官即辅兵杂役;骑士即骑兵;楼船即步兵和水兵。这次天子召令出击塞外,征召的是良家子中的骑士和轻车,并没有征召材官和楼船。 南河村寨中的子弟大多属于骑士,但村中和周边部落却有许多楼船和材官。边疆子弟不耐烦枯坐家中经营田地牧场,他们喜好刀剑,轻性命而爱勇武。听说南河村寨大量招收商队护卫,而且薪酬高,待遇好,立刻蜂拥而至。 田齐让曹性负责护卫的遴选和招录。曹性觉得这次选录商队护卫,能力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忠心可靠。不仅是要忠于商队,而且要忠于田齐。因为这羊毛生意是苏双拿出的本钱,将来外面的货运和销售也都由苏双负责,曹性担心田齐将来会被排挤出这项生意之外。几位村老也悄悄提醒曹性,让他帮助田齐、保护田齐,死死看护住这项生意,绝不能便宜了外人。他们还严厉的警告曹性,“但有疏忽,断了村寨千年财路,汝就是村寨罪人。” 曹性听了村老的警告,哪里敢疏忽大意,急忙向村老们保证,定会帮助田家,帮助村寨,把这项生意牢牢掌握于手中。对于护卫的遴选,他不敢擅专,死命拉住田齐,非要他亲自在场进行挑选。田齐事务繁杂,工坊和几位嫂嫂那里都还需要他亲自照看指点,哪里脱得开身。在曹性拉他参加了几次护卫遴选之后,有些不耐其烦,生气的训斥了曹性几句:“此事吾已全权委任于你,你自己作主就是,不要再来烦我。如果有事难以决断,去找苏双裁决。”说完大袖一挥,甩手而去。 曹性不敢再去麻烦田齐,又不便将对苏双的防备直言相告,情急之下,找到田齐母亲刘氏,将村老担心之事详细告之。 刘氏摇头说道:“若无苏家倾囊相助,田氏和村寨哪里做得如此大的生意?事未成,而各自相疑,事必败矣。而且苏双任由阿齐在村寨周边招收织工和护卫,其意甚诚。我等万不可以小人之心而度君子之腹,让人齿冷。” 曹性被羞得面红如血,转身而退。他无法反驳刘氏的豪迈之言,又无法放下心中的担忧,无奈之下找到吕绣,将事情经过向她抱怨了一通。 “现在将我闹得里外不是人,真真气煞吾也。但村老之言,绝非杞人忧天。我等要防备的不仅是苏氏,还要防备周边村寨部落来此偷取技术,将这等好生意抢走,万万不可疏忽啊。还望绣儿妹妹教我。” 吕绣明白曹性找她报怨的原因所在。曹性是想让她代替田齐出面,参与护卫的遴选。她苦笑着说道:“阿齐夜宿妓馆,拒我之心甚坚。你让我有何脸面参与其中?” 曹性深躬一揖道:“阿齐胸怀锦绣,抱负不凡。此番如能将此生意做成,足以富可敌国,惠及乡邻。如此良配,我想吕兄万不会再出言反对。阿齐夜宿妓馆绝非自愿。他是自悲腿伤,不愿以残疾之身相累。在去五原之前,他专门找到我,说要自污已身,故意气你离开,还行大礼相托,让我照顾你周全。他心中确实放不下你的。” 吕绣闻言大喜,心中一暖,急忙拉着曹性问道:“你这话可是当真?不是故意欺骗我?” 曹性举起右手,面色庄严的说道:“吾可对天明誓,但有半句虚言,人神共愤,不得好死。” 吕绣心中大定,原本苍白的面色,泛起一丝微红。虽然她一直认为田齐是心忧两人将来没有结果,所以才故意相拒。但这猜测没有田齐只言片语承认,始终让她愤愤不平,心下难安。如今得到曹性以密言相告,得知田齐心中对她并不是没有情义,让她激动不已,满血复活。 曹性警觉的环顾左右,取下背后藏刀木匣,拿出雪枫刀,倒转刀柄,递与吕绣道:“这是田齐教苏双打造的雪锋(枫)刀。苏双曾与我说,阿齐才能天授,聪慧异于常人,仅凭此刀,就可令骑军战力增加三成。我还曾无意听到他们两人闲聊,要将这毛衣生意,扩展到大汉北部八州,遍及每郡每城。看这些天苏双和阿齐收购羊毛,修建工坊,诸般事务安排的井井有条,丝毫不乱,我对他们说的这些话深信不疑。有此等家业作聘礼,王公贵女也可娶得,何况你们吕家门弟。有此等家业作保障,阿齐又何必自怨自艾,纠结于小小腿疾。何况阿绣你武艺高强,秀外慧中,又和阿齐自幼相知,彼此相爱,到时自会夫妻和睦,夫唱妇随,家业兴旺。如今你和阿齐不过是相互顾念,不愿彼此相累而矣,你又何必在意一时挫折,放弃将来这大好姻缘?” 吕绣左手持刀,右手轻抚刀锋,轻轻点头。 第32章 大复仇主义 吕绣听了曹性的劝说,心中欢喜。她立刻以主人自居,跟随曹性参与到了护卫的遴选当中。几位村老都知道田齐和吕绣的关系,看到有她坐阵,纷纷放下心来。 又过了二十余日,周边村寨和部落都已经相信了南河村寨收购羊毛和招收护卫、工匠的消息。南河村寨顿时无比热闹了起来。每天人来车往,恍若集市。 村后的工场、作坊那里,数百工匠在数十名工头的带领下迅速将仓库、围墙和房舍建了起来,已经初具模样。仓库中的羊毛也正以每日数百斤的速度在快速的积累和增长。 在田齐的照看和指导下,母亲刘氏和几位嫂嫂、商行管事都已经渐渐熟悉了各自的工作,独自挑起了大梁。从日常繁杂事务解脱出来的田齐,立刻投入到水车和纺锤、织机、纺机的制作当中。 田齐在后世下乡扶贫的时候,主导过羊毛手工艺品项目,详细了解过相关的工艺流程和各种简易的手工机械,此时按图索骥,毫不费力。他将各种简易的手工机械,按部件拆分,详细画于草纸、绢布上,交由不同的木匠和铁匠打制。又把最核心的轴承、齿轮、铁链传力装置等物交给何丰本人亲自打制。各类纸绢图样每日由田齐交由何丰发与各工匠并登记在册,每日晚间收回,统一交由田齐保管。 苏双每天负责各处帐目和紧要处的看守、防护。由于新招来的护卫还需要培训和训练,苏双带来的十余护卫远远不足支配,带来的那一万金也渐渐不敷使用。 苏双急忙找到田齐,通报他说道:“羊毛已经收购了八千余斤,织工、护卫已经招了百余人。我们当初测算的本金有些不足用了。村内存粮也被我们采购一空,不足使用。我已派人前往五原和京城,一来采购粮草、钢铁和兵器等物;一来召世平兄多带些本金过来。” 田齐放下手中的水车图纸,平静的对苏双问道:“我们还余多少金?” 苏双对各处帐目了如指掌,迅速回答道:“还余两千三百一十五金,另有数百串铜钱。我们铜钱带的少了,马上就要倒换不开了。” 田齐点头说道:“我已令嫂嫂和曹性向外发布消息,数日之后不再收购羊毛,不再招收护卫。除去到五原采买粮食兵器等花费,剩余本金足以满足我们数月开支。护卫的酬金可以按月发放,不发铜钱。” 苏双心中详细默算一番,同意了田齐的判断。他不由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每日也不看帐目,如何对资金的使用如此清楚?” 田齐心中暗笑苏双不明白成本控制和资金预算。他拿出一张资金预算表格递给苏双说道:“凡事豫(预)则立,不豫则废。做任何事情,事前有准备就可以成功,没有准备就会失败。尤其是在资金的使用上面,事先必有计划,不得随意增加和更改。” 苏双接过表格,只见上面文字笔画粗俗,缺笔少划,但各项开支,事无巨细,皆有估算。苏双立刻意识到这张表格对于商行的管理大有裨益,不由微笑着对田齐说道:“这张表格就送与我。以后商队的管理,我定依此而行,在年初就召集各处管事,定下各项开支的详细计划。但有超出计划,必须报由我等批准。” 田齐点头说道:“各处帐目也要按照预算事项单独列帐,并将收支分开,交由两名帐房来记,年底派专人核对两人收支帐目,出入过巨者,罚。” 苏双眼睛一亮,急忙用心记下这复式记帐之法。 谈完正事,只见曹性进来禀报:“乌齐格部族长乌齐通携其子乌尔海前来,说是要向你致歉并有事相商。村长已命人将他们阻拦在寨外,让我来询问你,要不要见他们。”曹性和吕绣本来要带人将乌齐通等人赶走,但村老却强行阻止了双方的冲突,让曹性来田家通报。 大汉边郡县治与内地不同,县下不设乡亭,不设啬夫,游徼,任由村寨和部落以乡老自治。各村寨部落之间的冲突和矛盾由县一级的兵曹主事和议曹主事负责弹压和调解。但县一级各曹主事也不愿意得罪各村寨部落,往往不论对错,各打五十大板,强行镇压了事。 所以各村寨乡老和各部落头人们不愿意与相邻村寨和部落发生激烈的冲突。因为一但双方结下死仇,就是不灭不休。 田齐低头不语,心下暗自想到:乌齐通父子应该是听说了他收购羊毛的事,为了销售部落中的羊毛,这才过来缓和双方关系的。 曹性见田齐没有回答,转身向外就走。大汉盛行大复仇主义,为父母、亲友寻仇,当街杀人者,不但不会被叛死刑,还会受到乡邻赞赏,呼为义士。因此在大汉四百余年统治时期,游侠盛行,豪强屡禁不止。特别是在边郡这等各民族混居之地,柔善可欺之人会被乡邻唾弃。 田齐与乌齐格部有怨,与乌尔海更有断腿之仇,不愿相见,实属正常。村老也并不是要逼迫田齐以德报怨,出面缓和与乌齐格部的关系。他们只是想通报田齐一声,让田齐以个人的名义来拒绝与乌齐通相见。他们是想把两个村寨部落的冲突,化为双方个人的矛盾。 田齐连忙叫住曹性说道:“让他们两人交出武器,进村来我家中商谈。其他乌齐格部族人不许进村。如果他们不愿,就让他们哪来哪去。” 曹性迟疑片刻,对田齐释放出的善意颇感意外。但他没有出言反对,只是向田齐抱了抱拳,转身离开,前往村口报讯。 苏双不知道田齐腿伤详情,但看曹性态度,就已经猜到来人与田齐有怨,而且双方仇怨不浅。他担心田齐顾忌生意,心软让步,令人耻笑,轻声建议道:“可设鸿门宴相待,安排护卫,举剑阵于屋前,令其于剑下报名而入。以此试其诚,灭其威。” 田齐来自后世,没有汉代人这种大国属民的傲慢,没有汉代人这种大复仇主义思维。但他没有轻易反驳苏双的意见。苏双不清楚他和乌尔海的仇怨,仅凭曹性只言片语,得悉双方不睦,便说出此等羞辱他人的建议,其中必有深意。 苏双见田齐犹豫,继续劝道:“大丈夫当纵意胸怀,不必自忍心意。你我兄弟,无需顾忌。不论何事,我等一同担之。” 田齐渐渐听明白了苏双的意思。苏双是觉得自己对仇人过于和善了。田齐轻轻点头道:“就依苏兄所言。我欲见乌尔海,是想千金市马骨,拉近草原部落和我们商行的关系。苏兄可不要误会田某是要以德报怨。我与乌尔海有断腿之仇,此痛自会铭记于心,片刻不会忘记。” 第33章 徒步进村 村寨外面,十余名南河村寨的村民和十余名乌齐格部的牧民对峙。在村老和部落头人的刻意压制下,双方沉默以对,并没有发生什么口角和争斗。双方都在等着曹性带来田齐的消息。 双方让开了道路,没有妨碍外村来的村民、牧民拉着羊毛来南河村交易。几名远方奔来的骑士远远停在村外,并没有急于进村去报名应征商队护卫。他们关注着村前对峙的双方,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冲突。 乌齐通坐在战马上默默数着进出南河村寨运送羊毛的车辆,心中有些焦急。在刚刚得到南河村寨田家重金收购羊毛的消息时,乌齐通有些不屑一顾,以为有人在开玩笑。直到周边村寨部落用一车车羊毛换回了一车车铜钱,他才确认此事,连忙发动部落牧民前来南河村寨租借剃刀,打算剪了羊毛来贩卖。 但部落族人全都失望而回。南河村寨的人不借给乌齐格部落羊毛剃刀,也不收乌齐格部的羊毛。他这才记起自己的小儿子前一段时间曾经得罪过南河村寨,而且得罪的人,正是收购羊毛的田家。乌齐通感觉有些恼火。南河村寨的人已经来过他的部落,也报复了他的小儿子,打断了所有参与双方争斗牧民的右腿。他不愿意与勇武之名威震全郡的南河村寨为敌,选择了隐忍,没有阻拦南河村寨的人前来报复。 按照边郡村落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只要报复过一次之后,应该恩怨两消。但他没有想到,南河村寨得势不饶人,竟然还记着这笔仇。南河村寨不收他们的羊毛,明显破坏了规矩,是对他们部落的轻视和挑衅。部落里的人十分愤怒,纷纷要求攻打南河村寨,讨要说法。但乌齐通知道,此时各村寨部落都有求于南河村寨,他们这时上门挑衅,必然会激起众怒,恐怕会有灭族之祸。 乌齐通弹压住部落内部,打算等过一段时间找机会约南河村寨的村老们见面,心平气和的商议此事。但就在三天前,他们又接到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南河村寨收购羊毛以万斤为限,一但收满,将不再收购羊毛了。乌齐格部牧民顿时有些着急了,乌齐通也顾不得自己的脸面了,急忙拉上小儿子来到了南河村寨,希望能够说服田家,彻底放过双方这段恩怨。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抱着诚意而来,还没有见到田家人,就险些和南河村寨的人再次起了冲突。乌齐格部同来的那些牧民脸上充满了愤怒,他们认为部落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蔑视。如果田家传来的消息还是不依不饶,不肯见面,那双方必将结下死仇,不灭不休。 过了片刻,只听村内马蹄声响,曹性快速冲出寨门,来到对峙双方面前。他勒住战马,抱拳对村老禀告道:“阿齐要乌齐通和乌尔海两人交出兵器,独自进去商谈。” 乌齐通听到田家人愿意与自己父子相见,面色一缓,心中稍定。南河村寨在整个五原郡内声威远振,无人敢惹。只要有一线可能,他实在不愿意与这样强大的村寨为敌。 各位南河村寨的村民也不由心中一松。村寨内的青壮倾巢而出,只余妇孺老弱,正是村寨防护最空虚的时刻。如无必要,他们也不想此时与乌齐格部落成为死敌。与边郡良家子不同。对于大汉天子的征召,降附的部落是五帐出一丁(这也是一汉抵五胡说法的由来),而非丁壮皆出。所以此时各部落留守力量比汉人村寨要强上一分。 一名村老骑马而出,向乌齐通说道:“田家子的要求你也听到了。要想进村,你们父子两人就交出兵器战马,独自进去。” 乌齐通安抚住十分不满的部民,与村老拱手说道:“我们父子愿依田家要求,徒步入见。” 村老轻笑一声,吩咐曹性带两人进了村寨,其他人留在原地继续与乌齐格部民对峙。 吕绣秀目圆睁,对田齐的决定十分不满。她发觉田齐在这次受伤后变化越来越大。以前的田齐在作出决定之前一定会考虑她的态度,征求她的意见。这次与乌齐格部的冲突,起因是她,受委屈的也是她,但田齐这次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想法。 看到乌齐通和乌尔海跟随曹性步行进了村寨,吕绣冷哼一声,掉转马头,也跟随了过去。 乌尔海脸上十分平静,但内心却充满了羞辱和愤怒。他的腿被田鲁一棍击断,好在救治及时,才没有留下田齐那般的残疾。他认为自己被断一腿,双方恩怨已消,却没想到田家人胸怀气量如此狭小。 他也早就看到了对他怒目而视的吕绣。周边村落子弟经常在集市相见,他和吕绣以前认识,也说过话,交易过东西。吕绣的美貌确实让乌尔海迷恋,但他也决不会做出当众调戏的事情。乌尔海后来仔细回忆,那天明显是吕绣故意找事,引发口角,导致了双方的冲突。他不明白吕绣这个挑起事端的人,为何对他如此记恨。如果乌尔海知道他是被吕绣陷害,成为了帮助田齐逃避应征的棋子,他可能会更加的郁闷。 吕绣原本并不会记恨乌尔海,甚至会暗自感激乌尔海。但乌尔海伤田齐过重,险些送了田齐性命,而且导致她与田齐的关系产生了诸多误会和隔阂。吕绣哪里还会考虑是她故意引起的事端,哪里还会心怀愧疚和暗自感激,她现在恨不得一剑斩了乌尔海。 曹性故意稍稍加快马速,让乌齐通和乌尔海狼狈的跟随跑动,以防被曹性丢下,找不到去田家的路。曹性悄悄回望,看到乌齐通搀扶着腿伤未愈的乌尔海勉强跟在他马后吃尘土,不由心中暗自解气。 曹性来到田家门前下马,一边等待乌齐通父子,一边望向院内。此时羊毛收购已转至后山工场那边,田家院中十分的清静,并无往日那般杂乱景象。院内十余名商行武士身披铁甲,手执利剑,分列两排站在正堂门前。曹性不由轻声一笑。看来他误会田齐了。田齐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这两父子。 看到曹性下马,乌齐通父子放慢脚步,稍稍整理衣冠,平复心中恼怒,跟了上来。吕绣打马过来,在门前下马,将战马缰绳扔给曹性,率先进了院中,直入正堂而去。商队护卫这些天见过吕绣,也知道她的身份,便没有阻拦。 第34章 恩怨两消 吕绣进到正堂,苏双和田齐不由一愣,脸上刻意摆出的愤怒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田齐有些尴尬的说道:“你过来作什么?”吕绣眉头一挑,轻声责怪道:“事因我而起,我如何来不得?” 苏双连忙邀请吕绣入榻而坐,并将她让于田齐左首,自己转到田齐右侧的客位而坐。吕绣没有丝毫犹豫,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女主人的位置上。田齐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没有出言反对。 曹性将两匹战马拴到门前,引领乌齐通父子进到院中,悄然向商行护卫们点了点头。 看到曹性点头,护卫们知道正主到了。他们唰的一声将剑挥起,举过头顶,交叉相接,形成一个剑阵通道。 曹性转过身,对着乌齐通父子说道:“来者何人,还不报名而入。” 乌尔海闻言大怒,双目喷火,冲着正堂内喊道:“田家小儿,欺吾太甚。有本事出来,你我单独放对,生死有命,了此恩怨。” 堂中田齐笑而不语,吕绣却拍案而起,对着堂外娇喝一声道:“野人休得狂妄。想要单挑吗?先与我对阵。” 田齐面色一红,轻声对吕绣说道:“你先坐下。他们是来道歉的,不是来挑衅的。” 乌齐通也一手按住跃跃欲试的小儿子,高声向堂内呼喊道:“乌齐格部头人乌齐通,携子乌尔海前来致歉,望田家子宽容,允许我等入堂相见。” 田齐坐于榻上桌案之后,面色一肃,向着堂外高呼:“请进。” 堂外众护卫将举于头顶的利剑相击,齐声高呼:“进。” 乌齐通目示乌尔海忍下怒火。父子两人略整衣冠,步态从容的走入剑阵。他们一步一停,作揖抱拳,高呼一声“吾等有错”,连行十二步,连呼十二声,正好迈入正堂门内。 田齐安坐榻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乌齐通父子,并未开口说话。苏双于旁边问道:“既知有错,何以改过。” 乌齐通微微一笑,不理苏双,傲然直视坐于主位的田齐说道:“你就是田家四子,田齐?” 田齐轻轻点头。乌齐通继续说道:“吾子于街市行凶,误伤汝一腿。你兄长于当日闯入我部落,打断我儿乌尔海和部民十三人的右腿以为报复。我等按照汉匈民约,让双方单独放对,死伤无怨,并未群起相攻。你觉得不够吗?” 乌尔海也有些不服气的看着田齐说道:“你是何爵位?怎敢于我父亲面前高坐于堂上。怎敢私设刑堂,令我等报名而入?你是大汉校尉吗?你是大汉诸侯吗?” 田齐不懂这些繁文缛节,也不知如何回答,一时有些尴尬。 吕绣冷哼一声道:“吾祖乃大汉校尉,雁门郡守,享官俸二千石,荣休于故里。汝有何官爵?汉律,以下犯上,辱没功勋之后,罪无不赦,鞭三十,流三千里。你可要与我等到郡守那里,到中郎将那里对质吗?” 田齐不愿意做这些无所谓的争执。他轻声对乌齐通说道:“你来做什么?但请直言无妨。” 乌齐通也不愿意与田齐再起争执,他微笑着说道:“我们乌齐格部与南河村寨向来没有深怨。历次出征,我等部民、乡民多有情谊。我等此番前来没有其他意思,只想请田家宽容,允许我部落销售羊毛。如果你觉得十三条腿不足以解恨,老夫愿自断一腿,赔与田家。” 田齐摆了摆手说道:“家兄已经为吾报了仇,田齐没有不满之处。但恨虽消,怨已结。从今以后,凡是乌齐格部民的羊毛,我可以收购,但价钱要比别的村寨和部落低一个等次。如果你们愿意,那就来村中交易,如果不愿,请自便。” 乌齐通眉头一皱,向田齐抱拳说道:“多谢田小哥宽容。那日集市相斗,确实是我们的过错。但是,此举未免对那些没有参与争斗的部民有失公允。敢请田小哥区别相待,允许那些没有参与争斗的部民依正常价格等次销售羊毛。” 田齐点头说道:“就按正常等次收购,但每斤扣罚十文钱。扣下这些钱也交由你们部落,算是我赔给你们的伤药费。从此你我恩怨两消,再不得提起此事。” 吕绣似乎有些不满,轻声说道:“那我呢。那日乌尔海当众对我拉拉扯扯,口出侮辱之言,就这样算了?”她想知道田齐会不会再次为她出头,向乌齐格部发难,也想知道乌齐格部对她的态度。 乌尔海双目一瞪就想反驳吕绣。他现在已经想清楚了那日事情经过,怀疑吕绣故意引他出手,故意言语相激。 乌齐通抬手止住乌尔海,微笑着看向田齐。在没有搞清田齐对吕绣的态度之前,他不好作出决断。 田齐想也未想,轻声对乌齐通说道:“让乌尔海拿出一份丰厚的赔礼给阿绣。从此以后,不得在阿绣面前出现。” “好。我回头就派人将赔礼送来,定叫吕姑娘满意。”乌齐通毫不犹豫,同意了田齐的要求。 吕绣知道田齐还肯为她出面与乌齐格部为难,心中一甜,没有再出言反对。 田齐对站在乌齐通父子身边的曹性说道:“你把我的意思告知大嫂,让她借与乌齐格部羊毛剃刀,按商定的办法收购他们的羊毛。” 曹性抱拳应诺,带着乌齐通父子离开了田家。田齐对苏双说道:“苏兄不是要观看水车的制作和安装吗?我们现在就过去。” 苏双闻言一愣,又连忙点头:“对对对。我对那水车十分的好奇。呵呵。”他知道田齐这是不愿意与吕绣相见,想要避开。 吕绣心中一阵气苦,冷哼一声说道:“你放心,我吕绣不会纠缠着你。不过,我也对那水车十分的好奇。听二嫂说,可以转水力为用,带动洗毛机和纺机、织机,不知可否请我一观。” 田齐只得点头答应,带着两人向后山走去。田齐的洗毛机、纺线机和织衣机都已经组装完毕,只等水车安装完毕,连接好传动装置,就可以试制毛衣了。 本来水车昨天就已经组装好了,但在连接传动装置的时候出现了一些小小的问题,一些齿轮大小不太合适,固定不紧,运转不久就被折断了。今天田齐吩咐何丰重新制作了一套传动齿轮,还没有来得及去查看进展。 第35章 试车 经过一个月的建设,后山工场已经大变模样。高一丈有余的石墙将工场分成内外两院,将工坊圈在其中,二十余处房舍拔地而起。工场木制寨门外车水马龙,一车车羊毛被送入了仓库。 拦水的石坝已经合龙,利用螺纹绞升的铁制闸门也安装好了。溪流被石坝截断蓄水,下游水位迅速下降,许多鱼虾被困在小小的水塘内,不断挣扎,溅起处处水花。 田齐看到有孩子围在石坝下面捉鱼摸虾,不由对苏双笑道:“今晚的下酒菜有了。” 苏双叫过一名护卫,对他说道:“去向那些孩童买些鱼虾回来,交给田大娘拿回家养着,晚上我和阿齐要把酒言欢。” 田齐对那护卫说道:“把孩子们捉到的鱼虾全买下来,大的给工匠护卫加餐,小的放入水坝内养着。” 那护卫依言而去。吕绣有些讨好般的询问田齐:“你想吃烤鱼还是煮鱼?”田齐有些怀念的随口说道:“我想吃鱼脍(鲜鱼刺身)。可惜没有芥末。” 吕绣立刻笑道:“《礼记》中有记载,脍,春用葱,秋用芥;《论语》中说,不得其酱不食。现在是初夏,可用葱,亦可用芥。我家中有芥,晚上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见田齐有些犹豫,苏双在一旁搭腔道:“听你们这一说,我也有些想吃鱼脍了。” 吕绣连忙笑道:“那就说定了。回头我去跟阿母说,留一条大些的鲤鱼不杀。”田齐只能无奈的点头答应,默许了吕绣晚上到他家中用餐。 三人进了工场,沿水渠穿中而过,来到对面水坝下方。何丰已经组织人手利用田齐设计的简易脚手架和滑轮组将两人多高的木质水车吊装到了石坝泄洪闸下面的支架上面。 看到田齐和苏双过来,何丰上前简单的行了一礼,便转过身去继续指挥木工和铁匠将传动装置吊装到位。 何丰是苏双同乡,据说师从于鲁班后人。虽然何丰的师承来历无法考证,但通过一个月的接触下来,田齐对他的学习钻研能力和协调组织能力还是十分满意的。田齐的诸多奇思妙想都在何丰手中一一变为了现实。 三人站在一边等待了半个多时辰,所有水车部件全部吊装到位,何丰再三检查了几遍,这才来到三人身边。何丰态度十分恭敬的向田齐拱手行礼道:“水车已经安装到位,只等家主检验,扳下连动闸门。” 由于何丰掌握着水车、织机、纺机等诸多机械的核心机密,在苏双的提议下,何丰拜在了田齐门下为家臣。苏双还主持仪式,让田齐和何丰跪于田家宗祠内,面对田家列祖列宗指天发誓,相互扶持,共振家业,永不相叛。 虽然来自于后世的田齐并不相信这封建礼仪对于人心的约束,但他不想驳了苏双好意,只能入乡随俗,收下了来到汉代之后的第一个家臣。不过按照汉律,无官爵者不得蓄养奴隶,也不得招收家臣。何丰暗地里与田齐主臣相称,明面上却以师徒名份对外相称。今天能够被允许来到水车下面的都是信得过的家臣和乡邻,所以何丰没有避讳,直接以家主相称。 吕绣听到何丰以家主相称田齐,目光一亮,迅速向何丰腰间看去。按照汉律,家主收纳家臣需要赐下家族玉佩和封剑。田家没有家族玉佩,田齐只能赐了何丰一张亲手勾画的军刺图样,让他自己找人打造了一把形状特殊的三棱军刺,以圆木为鞘,挂在了腰间。 吕绣认真盯着何丰腰间那样式古怪的封剑看了半晌,嘴角悄然露出一丝微笑。田齐肯不顾身份低微,收下何丰为家臣,说明田齐已经重新振作,有了封官拜爵之心。吕绣相信,依照田齐的能力,封侯拜将只是早晚之事。而只要田齐有了官爵,她和田齐的婚事,吕布绝不会再反对。 田齐没有时间关注吕绣这些小心思。他和何丰走到水车连动装置和洗毛机面前,仔细的又检查了一遍。 苏双有些焦急的等在一旁,不敢出声询问,唯恐打扰两人。有了第一次的失败,他现在心中有些忐忑。如果水车连动装置无法成功运转,不能采水力为已用,那他们只能大量增加人工和牲畜,会导致成本大幅上升。 再三检查完毕,何丰有些紧张的看向田齐,轻声说道:“请家主扳下连动闸门。” 田齐心中同样的紧张和忐忑。他对水车的了解远远没有对纺机和织机那么详细。他只是在后世博物馆中参观过几次水车的模型。另外他曾经在小时候陪爷爷去过村中的磨坊,很感兴趣的观察过石磨和电机的连接方式。 他仅凭印象和后世的数学、机械知识画出了水车图样。能不能真的实现以水力来带动纺机,他心中还真的没有什么底气。 田齐在众人瞩目之下,勉强保持着面色的平静,拉住扳手,猛然向下一按,把连动闸门合拢到了一起。然后他坚定的命令何丰:“开泄洪闸,放水,试车。” 何丰昴起头向着石坝上方几名手下大声喊道:“开闸门一尺高度,放水。”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水闸缓缓升起一尺,一注清泉从石坝中部喷涌而出,准确砸落在水车叶板上面。 水车在水力的驱动下缓缓旋转了起来,带动连接装置将力量传递到了洗毛机滚筒上面。洗毛机滚筒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田齐看了看守在洗毛机前的二嫂和几名村妇,轻声说道:“将清洗浸泡过的羊毛加入洗毛机,先按最低量加入,每一刻钟,加量一等,直到最高限量。 田齐二嫂李氏和几名村妇按照田齐所说,用木叉从浸泡池中捞出羊毛,扔进洗毛机的入口。 在众人紧张的关注下,洗毛机转速未变,平稳的继续转动。洗毛滚筒将一团团的羊毛梳洗成绒,并甩脱了水分,又压制成片状,从出口中卷出。 田齐急忙上前,伸手从羊毛薄片中撕下一片放入手中。田齐轻轻一薅,抻出一缕羊绒,手指轻轻一捻,羊绒卷成了线丝。 “成了。呵呵。成功了。”田齐十分自豪的轻声自语道。 何丰闻言大喜,立刻向手下喊道:“把纺机和织机调试好,准备试车。争取今晚纺线成衣。” 由于纺线机和织衣机需要更加精准的速度控制,田齐和何丰在经过多次实验失败之后,无奈的改变了最初的想法。他们放弃用水力来带动纺机和织机,改用牲畜像拉磨一般来带动纺机和织机。 第36章 毛衣面世 水车隆隆轰响,把羊毛刷洗碾压成三尺宽的羊绒薄片。几名女工把羊绒片放入纺线机,驱赶驽马拉动转盘,带动纺锤将羊绒薄片拉拧成毛线。再由几名女工转动卷线轴,把毛线卷成线团,放入染色池。染完颜色的毛线本应放在露天场地晾晒,再用盐水浸泡七天,以防掉色。 苏双却有些着急,红着眼睛向田齐提出,希望马上看到制成的毛衣。田齐理解苏双的急迫心情。苏双准备把全部家当都押在这毛衣生意上面,不亲眼看到成衣,始终不会放心。 田齐让女工停止对毛线染色,把剩余的原色毛线直接放上了织机。女工驱赶驽马拉动织机,织机上的线棱来回穿动,很快就把毛线织成了三尺宽、三丈长的布匹。 田齐取过毛布递与苏双说道:“如果按照顺序摆放不同颜色的线团,织出的毛布会带有固定的图案。接下来会有女工对毛布进行裁剪,再用毛线索边以防毛布散开。最后用毛线缝合,制成毛衣、毛裤、围巾、帽子等成品。” 苏双激动的伸出右手,抚摸着毛布说道:“太好了。果然轻柔保暖,滑如丝绸。快,织衣女工呢?给我做出一件毛衣来,我今天就要试穿。” 田齐向母亲点了点头。刘氏叫过一名村妇,让她拿着田齐新制的皮尺,给苏双量体裁衣。在汉代,女子制衣多用丝线比量尺寸,结绳为标记。但丝线没有刻度,制一件衣服,要结十余处绳结,经常会混乱出错。田齐看到这种情况之后,让母亲将羊皮剪成长条,用针眼标记尺寸,由识字的女工把量好的尺寸刻在竹牌上面,一个号码一个竹牌,方便批量制作成衣。 这些天以来,女织工一直拿麻布练手,早把制衣流程练的滚瓜烂熟。她量完苏双身宽尺寸,拿起毛布,熟练的裁剪缝制起来。很快一件纯白的毛衣就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苏双接过毛衣,爱不释手,不断在自己身上比量,频频点头称好。 田齐微笑着对他说道:“经过洗毛机制成的毛线其实是羊绒线。用羊绒线制衣,可以贴身来穿,既保暖又轻滑。洗毛机刷下的粗毛,同样可以放入纺线机制成毛线。不过在质感上要相差不少,不能贴身来穿,但同样可以保暖。” “可以贴身来穿?我去试试。”苏双闻言大喜,直接跑向旁边一间库房,迫不及待的更换上了毛衣。 时值初夏,北方草原上乍暖还寒,大约有十来度的样子。苏双脱掉身上三层麻衣,换上毛衣,不仅不觉寒凉,反而感觉温暖更胜从前。他不由大喜,直接穿着这毛衣走出了库房。 毛衣样式来自后世,没有衣扣,直接套在身上。众人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并不觉得难看。大家纷纷围着苏双观瞧,七嘴八舌的询问他穿在身上是何感觉。苏双得意的说道:“就一个感觉,热。哈哈。就算是寒冬腊月,只穿这一件,也不会觉得冷。” 田齐叫过母亲和几位管事说道:“从明天开始,正式生产。今日大家把机器停了,好好歇息一晚。晚餐我请,吃烤鱼宴。” 众人齐声应诺,欢笑而散,只留下何丰带着几名弟子忙着关闭水闸,停了机器。 田齐叫住苏双走在人群后面,轻声与他说道:“你还是把麻衣套在外面,这一身白衣,可不吉利。”他其实是不想让苏双穿着毛衣在外招摇。 苏双也不是轻浮之人,立刻闻言而知雅意,连忙叫过手下,取来麻衣套在了毛衣外面。他看了看前面的人群,轻声询问田齐:“这羊绒毛衣成本如何?每日可产几件?” 田齐微笑着说道:“一斤毛,二两绒。但绒线比毛线细,四两可成一件毛衣。我们收毛一万斤,可得绒线两千斤,制衣五千件。其余可制次等毛衣一万件。剩余边角料可制围巾、帽子若干。现在我们只造了一套机器,织工也不足,每天约产成衣两百件,一月可得五千件左右。明年,我们可以多制几套织机和纺机,多请织工,产量可以提高到日产两千件。不论你和世平兄打开多大的市场,我必全力满足你们的货物供应。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苏双轻声计算道:“一月五千件?一万斤羊毛只够我们维持三个月的产量。待新的织机和纺机造好,日产两千件,月产五万件。那一个月就需要将近四万斤羊毛啊。我看还是不要再等成衣销售完之后再继续收购羊毛了。我们现在就应该敞开收购,不然明年怕是没有羊毛可用啊。” 田齐连忙摇头,拉住苏双悄声说道:“你真打算按五金一件的价格对外销售不成?” “绒衣可以十金一件。”苏双迷惑的点了点头。他觉得一件衣服有十倍以上的利润已经很高了。 田齐摇头笑道:“如果我说这绒衣百金一件,你可愿意买吗?” “百金?”苏双犹豫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田齐继续问道:“你觉得天下间如苏兄这般富贵之家有多少?” 苏双面色一红,摆手笑道:“我这算得什么富贵。如我这等家境,在边郡还算得上等,在京都和内郡,我只算得中上而矣。” 田齐轻声笑道:“第一年,我们自已运到京城去售卖,绒衣就按两百金来销,毛衣按五十金来销。一年能将这第一批毛衣卖光就行。第二年我们产量翻上十倍,价格降下十倍,交货给州郡代理商。他们按什么价去销,我们不管。” “二百金?这可不比裘皮便宜了。”苏双大吃一惊,不由掰着手指头开始计算:“绒衣五千件,可得,得百万金?粗毛衣万件,可得,得五十万金?天啊,我们的本钱才多少?” 田齐轻声一哼,提醒苏双:“你打点门路不需要钱?你往来运送不需要钱?你结交权贵,寻求庇护,不需要钱?一百五十万金,能到我们手中的,有五十万金就足矣了。” “用百万金打点门路?用不了那么多。”苏双不以为然的反驳道。 田齐却郑重其事的对他说道:“不错。就拿百万金来打通门路。你说,有了这百万金,能不能见天子一面?” “你要面见天子?你想做什么?”苏双感觉和田齐说话随时有可能被吓死。 田齐笑了笑说道:“只求一个庇护。向天子讨要一个官职爵位。我听说,如今这位天子甚是爱财。所有官员上任,都需明码标价,交付官职钱。” 苏双轻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长松了口气道:“一金千文,百万金就是一亿钱。一个二千石的实缺,也不过二千万钱。不过你我都是白身,百万金也不可能见到天子,不可能买来高官实缺,不合算的。” 第37章 议亲 田齐没有再和苏双讨论买官的事情,但在心中早就下定了决心。从苏双口中得知当今天子正是汉灵帝刘宏在位的时候,他就有了买官的打算。汉灵帝刘宏可是一位奇葩皇帝。他常以商人自居,在皇宫开集市,拿官职当商品,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极讲信誉。 就算是在黄巾之乱的紧要关头,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生意。他不好意思事先收钱,但却让宦官出面,逼迫所有参与平灭黄巾的将军、校尉们打了欠条,或者订立了口头约定,等得胜之后再补交这笔官职钱。刘备的老师卢植就是因为没有在胜利之后补交官职钱,才被天子刘宏拿下治罪的。(史书记载,卢植是因为拒绝宦官勒索而丢官下狱的。也有记载,所有平灭黄巾的功臣都向宦官交了大笔银钱。宦官如此胆大妄为,实难想像背后没有汉灵帝支持。)而一身铜臭这个典故正是来源于汉灵帝公开卖官这段历史。 对于买官的事情,田齐是势在必得。因为在等级森严的古代,贵族爵位就是铁打的护身符。黄巾之乱就发生在汉灵帝刘宏在位期间,田齐必须早做准备,确保自己和整个家族的安全。 “既然一百万金不够,那就出一千万金。”田齐暗自想到。现在他对金钱视如粪土。因为他知道,当三国乱世来临,一千万金可能连一个救命的馒头都买不到。 苏双不敢再和田齐讨论打点关节的事情了,他被田齐的大胆想法给吓到了。在苏双看来,拿百万金、千万金去买一个官爵,简直就是败家。当官为什么?还不是求财?有了百万金,千万金,还去买官做什么?不是傻了么。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一路沉默不语,回到了田家大院。几位嫂嫂带着几名村妇正在院中忙着准备烤鱼宴。商行的管事和村老们早已等在了正堂,正在高声谈笑,讨论着水车和纺线织衣的奇闻趣事。 三嫂张氏拉住田齐,悄声对他说道:“绣儿为你做了鱼脍。你看是不是作为第一道菜上桌。”第一道菜一般都是酒宴的主菜,也是主家最拿的出手的名菜。 田齐摇头说道:“不可。有母亲和嫂嫂们做的烤鱼在前,她的鱼脍如何能当第一道菜上桌。” 张氏皱眉说道:“我刚才尝过了,她做的鱼脍可比我们制的烤鱼强出不只一筹。不把鱼脍做第一道菜,会让人笑话的。” 苏双在一旁劝说道:“我看就把鱼脍当第一道菜来上。不要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他知道田齐的顾虑,但他并不认同田齐的想法。他始终认为田齐不应该如此无情的对待吕绣。 田齐无奈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出言反对。他知道三嫂和苏双是在隐晦的劝说他接受吕绣。在他和苏双操持起羊毛生意之后,田家和吕家的门弟差距缩小了不少。 汉代不同后世宋元明清等朝代,商人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家财万贯,地方豪族,可比公侯。三国历史记载中,就有不少商人的影子。如资助刘备的糜家,如资助曹操的卫兹,如送米给周瑜的鲁肃。 但阻碍田齐和吕绣相爱的原因并不是门弟身份,而是吕布。如果吕绣的哥哥不是吕布,田齐哪里会顾虑重重,早把这心爱的姑娘娶进门了。可惜田齐知道吕布的结局,他可不敢将整个家族扔上吕布的战车。田齐无法向他们明言拒绝吕绣的真正原因,只能沉默不语,装作糊涂。 田齐和苏双进入正堂,村老们起身相让。苏双和田齐连称不敢。无奈村老们坚持把两人当作村中的财神,强逼着他们坐在了上首主位。众人一番客套寒暄,这才重新落座。田齐向村老和苏双请示一声,吩咐开席。嫂嫂们带领几名村中妇人鱼贯而入,端来酒菜摆上每人桌案。 田齐看了一眼面前的鱼脍,只见鱼肉轻薄透明,酱料金黄,加杂着芥末和香葱,一股辛辣之气隐隐钻入口鼻,让人神清气爽,疲累尽消。 田齐悄悄望向吕绣,只见她正陪坐在母亲刘氏的身旁,两人轻声谈笑,十分亲密。他不禁一阵苦笑。看来家人都认为现在的田齐有资格娶吕绣为妻了。 田齐举杯敬酒,夹起一块鱼脍蘸了些酱放入口中。鱼肉鲜滑,酱料辛辣,回味无穷。田齐不由脱口赞了一声好。苏双和各位村老也纷纷称赞了起来。 一名村老还轻笑着向田齐母亲敬了一杯酒说道:“如此佳妇,你田家如不早日取回门内,我可要抢人了啊。” 母亲刘氏连忙笑道:“你抢不走的。等家主出征回来,我们定会向吕家提亲。” 吕绣闻言大喜,羞得满面绯红,直扑到刘氏怀中躲藏。这些天来,她得曹性提醒,一直在讨好着刘氏和田齐各位兄嫂。既然刘氏已经点头,当众作出了承诺,想来田齐也不会再反对娶她为妻了。 听到刘氏当众许诺,苏双和各位村老哈哈大笑,纷纷起身端杯,向田齐和刘氏敬酒。 田齐无奈的端起酒杯,看向吕绣说道:“如果你兄长同意,你又不嫌弃田齐身有残疾,我,哎,我也不会反对。”田齐被众人赶鸭子上架,下不来台,只能默认母亲的承诺,答应会向吕家提亲。 田齐内心对于娶吕绣为妻这件事,是喜忧相伴,摇摆不定的。如果吕布真的答应他们婚事,他不清楚应该怎样处理和吕布的关系。一但吕布如历史记载中那样倒行逆施,走向穷图末路,吕绣必然不会置之不理,他和田家也只能尽力相救。这很可能会把田家置于险地,甚至最终家破人亡。 田齐一脸为难的样子让吕绣心中一沉。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了起来。在吕绣看来,田齐似乎真的不愿意娶她为妻。 苏双和各位村老也看出田齐答应的十分勉强,不由感觉有些尴尬。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田齐母亲心中一惊。她今天之所以当众表态向吕家提亲并非一时冲动。一来,田齐深爱吕绣,为了吕绣,田齐不惜豁出性命相救。二来,田齐和苏双办起商行,万贯家财指日可待,身份已经不同以往,也算有了一些底气。三来,吕绣这些天为了田齐的生意忙前忙后,又是筛选护卫,又是给她和几位儿媳帮忙,显然表明了态度,愿意嫁入田家。又恰巧有村老以言语挤兑,所以她才顺势当众表态。但她没有想到,一直深爱吕绣的田齐,竟然答应的如此勉强。 堂中气氛尴尬,吕绣脸色由红转白,起身告辞道:“我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请各位村老见谅。”说完起身奔出了门外。 第38章 交心 吕绣羞怒而退,飞身上马,扬尘而去。各位村老被下了脸面,心中不由暗自恼怒。他们不明白田齐的种种担忧,以为他不懂得惜福,竟然看不上吕绣这般优秀的女子,不愿意娶她为妻。 一名出身于田氏家族的村老更是恼恨田齐,觉得他不应该如此明显的敷衍父母的决定,不应该如此隐晦的反对父母的安排。他重重的把酒杯向桌案上一扔,责问田齐母亲:“儿女婚嫁,一向由父母作主。田氏家族世代为良家子,没有忤逆不孝之辈。刘氏,你给我们田家,养得好儿子啊!” 母亲刘氏连忙避席而出,躬身下拜,向族老和村老们解释道:“阿齐腿伤难愈,不良于行,唯恐拖累绣儿,这才有些犹豫。他自幼孝顺,从无忤逆,还望族叔和各位村老体谅。” 听了刘氏的解释,各位村老脸色稍和。那田氏族老轻声一叹,挥手让刘氏起身,严肃的说道:“吕田两家世代交好,万不可因此而生怨。” 刘氏连忙点头,转身对田齐怒喝道:“混帐子。还不去把绣儿劝回来。我今日当着众位村老向吕家提出婚约,你以为是儿戏之言吗?” 田齐连忙应诺,取过双拐,向堂外走去。别说这是古代,即便是在后世,儿女也不敢当着亲属和乡邻的面出言反驳父母。 田齐爬上战马,将双拐挂于鞍上,问了一声守在门口的护卫,慢慢向吕绣离开的方向追去。 吕绣心中即羞且怒,骑马直奔后山。她想找一个偏僻的地方,痛快的大哭一场。田齐一次又一次的冷言冷语和刻意疏远,如刀似剑,将她的心刺得千疮百孔。 天色已暗,新月如钩。田齐马术不精,又没有携带火把照明,只能借着月色,慢慢向后山行进。他坐在马上暗暗后悔,暗暗自责。他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犹豫。后世那段公务员经历让他变得太冷静也太理智了。他在爱情面前,瞻前顾后,畏惧不前。他暗自嘲笑自己,难怪后世直到三十多岁还依然单身,因为他在爱情面前失去了年轻的冲动,失去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田齐渐渐靠近了工坊,只见工坊门前亮着一对用草纸蒙着的灯笼,昏黄的灯光下,有几名护卫坐在门房闲聊。 听到马蹄声响,护卫向田齐望了过来。田齐来到门前,几名护卫起身行礼,询问他的来意。田齐询问一声:“可看到有人骑马经过这里?” 一名护卫向堤坝方向指了指道:“刚才吕姑娘从这里经过,绕过工坊,去了那边。” “小心看好火烛。”田齐叮嘱一声,拨转马头向堤坝方向寻了过去。 田齐顺着堤坝前行,直接进了后山。这里有一条小路直接通向山顶,是村寨祖辈留下来的逃生通道。田齐顺着小路打马前行,寻到吕绣战马,也隐隐听到一块岩石后面有女人的哭声。 田齐艰难的爬下战马,拄着双拐,慢慢向岩石后面走去。清冷的月光下,吕绣倚靠着岩石,轻声呜咽,以泪洗面。 看到田齐过来,吕绣转头擦了擦眼泪,冷冷说道:“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吗?” 田齐没有回答,挪动到吕绣的身边,也倚靠在岩石上,与她并肩仰望星空。 “为什么?你在犹豫什么?你真的不愿意娶我吗?”吕绣不愿意在田齐面前哭泣,收住眼泪,轻声询问道。 “不。能娶你为妻,田齐三生有幸。”田齐望着星空低声回应。 吕绣苦笑一声:“真的吗?可母亲说,要向我兄长提亲的时候,你可一点儿也没有高兴的样子。你答应的好勉强。” 田齐沉默不语,他在考虑是不是告诉吕绣一些历史的真相。 吕绣没有继续逼问,静静的等待着田齐的回答。 借着清冷的月光,田齐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吕绣。吕绣洁白的脸上挂着一串泪珠,有如梨花带雨,分外惹人怜爱。吕绣同样凝望着田齐,眼神中带着几许期盼,带着几分幽怨。田齐不由想起一段电影中的情节,想起至尊宝在带上紧箍咒的那一瞬间,对着观音菩萨说的那段后悔之言:当初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我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田齐不再犹豫,长叹一声,对吕绣说道:“你知道当今天子是何人吗?他任性胡为,以皇宫为集市,以官职为货物,公开贩卖。朝中二千石高官,三公九卿,都要交官职钱二千万,无人可以例外。正人君子离朝,宦官小人当道,满身铜臭者居上,良家子无地存身。郡县豪强林立,百姓民怨鼎沸。正是党锢之祸未远,亡国之祸近在眼前。如果这次出征,果如我所料,大汉边军尽数折损于草原,你可想过将来会是什么情景吗?” 吕绣摇头说道:“这与你我有何关系?况且我哥哥说过,这次出征,天子另有奇谋,必能安定北疆。” 田齐仰天苦笑,继续说道:“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乱世将临,大战将起。你就当我是杞人忧天好了。不过你曾经与我说过,孔子选婿,把女儿嫁给了公冶长,把侄女嫁给了南容。如果让你自己来选,你选哪个?” 吕绣淡淡的说道:“我选了你。可你不愿意。” 田齐看着敢爱敢恨的吕绣,温柔的说道:“我愿意。” “但是呢?”吕绣才智过人,早知田齐必有后话。 田齐惭愧的笑了笑,看着吕绣那清澈如水的眼睛,郑重的说道:“我想做南容,不想做公冶长。乱世来临,我首先要做的,是保护好家人性命。” 吕绣若有所思的轻声念道:“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田齐望向天空,继续说道:“要想在乱世当中苟全性命,无外乎三策。一是寻找一处与世无争的地方躲藏;一是寄身家性命于强者,寻求庇护;一是逆流而上,自强已身,平灭乱世。我自认无强者身姿,也不愿托性命于旁人。那只剩下一条路,就是择地隐居。” 吕绣深情凝望着田齐说道:“无论你去哪里,我愿相陪左右。” “可你的兄长呢?他是不愿意默默无闻,死于乡野的。他会选另外那两条路。到时你将如何?”田齐转过身,静静的看着吕绣。 吕绣闻言一愣,难以做出选择。她被田齐盯得发慌,不由有些气恼的说道:“这全是你妄测之言。哪里来的乱世?” 田齐轻声一叹,苦笑着说道:“那就等边军出征而归。如果汉军未败,我定娶你为妻。”田齐心中也期盼着自己猜测有误,期盼着三国乱世晚些来临。但他无法说服自己,无法做出更加乐观的预测。 第39章 恩断义绝 田齐和吕绣并肩倚靠在岩石上,仰望着星空,默默无语。田齐在等待吕绣的选择,等待她的回答。吕绣心中一片茫然,一时难以决断。 吕绣六岁的时候,祖父和父母、长兄先后亡故,十余年来一直和吕布相依为命。吕布对她关心倍至,慈爱如父。她了解吕布,知道他的志向。吕布一直以复兴吕家声望为已任。如果真如田齐所说,乱世将临,大战将起,吕布一定不会安于乡野。 虽然吕绣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悔教夫婿觅封侯”。但熟读史籍的吕绣知道,在通向权贵的仕途道路上,满是荆棘。吕布虽然勇武,但复兴家族之心太盛,性格难免有些急功近利。而在乱世当中,隐忍才能长久,急功近利最是危险。就如楚汉相争,笑到最后的,是事事隐忍的刘邦,而不是事事争先,勇武非常的项羽。 如果吕布真如项羽一般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吕绣自问绝不会坐看他自刎乌江,绝不会置之不理。 作出决断的吕绣轻声一叹,对田齐说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吕绣可以与你和离,绝不连累田氏。” 田齐轻轻摇头:“没有用的。乱世当中哪有什么道理可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夫妻一体,何况我们或许还有孩子。没有人会因为你一纸和离书而放过田氏的。”田齐内心无比的难受。他很确认自己已经爱上了吕绣。即便他和吕绣最终没有成为夫妻,他也不会对吕绣的生死置若罔闻。 “看来你是认定了我兄长会死于非命,会一败涂地。”吕绣有些气恼的说道。 田齐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熟知历史,知道每个人的结局,这对田齐而言并非乐事。这使田齐在面对困境的时候,失去了拼搏的勇气,失去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田齐思考了片刻,轻声对吕绣说道:“一部《春秋》,几多离愁。商鞅变法,车裂而亡;齐恒称霸,饿死宫中;重耳得国,辗转流离;子胥复仇,一夜白头。遍观史策,能成大事者,又有几人善终。” 吕绣眼中的热泪夺眶而出,她冷笑着对田齐说道:“所以你不敢娶我。所以你宁愿夜宿妓馆,自污名声,也要逼我离开。田齐,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的胆气呢?你的傲气呢?被乌尔海一脚踢没了吗?你现在胆小如鼠,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这样的田齐,我吕绣不稀罕。这样的田齐,我吕绣,不嫁!” 吕绣说完飞奔而出,上马直向山下跑去。田齐却被这两句话刺得心痛。他扪心自问:“自己这个样子,值得吕绣去爱吗。” 他暗自摇头,自问自答:“吕绣爱的不是我,而是以前的田齐。我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吕绣说的没错,现在的田齐不值得她喜欢,也不值得她去爱。” 田齐独自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星空。得知吕绣爱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以前的田齐,令他感觉无比的失落,无比的难受。他有些妒忌以前的田齐。他的灵魂穿越时空,抢占了以前那个田齐的一切,但却抢不走他爱人的心。吕绣已经不只一次说过,现在的田齐变了,不再是以前的田齐了。 直到月挂当空,时至深夜,田齐才默默离开原地,慢慢爬上战马,向山下返回。 田齐脸色苍白的回到了家中。母亲刘氏一直等在门亭内。听到马蹄声响,迎了上来,把田齐扶下战马。她看了看田齐脸色,有些遗憾的问道:“绣儿没有原谅你吗?” 田齐轻轻摇头,拄拐走向院内。刘氏一声长叹,拴好战马,关了院门,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田齐回到屋中,却见苏双还没有睡,正坐在榻上等他。 “如何?”苏双有些期待的询问田齐。这一个多月的接触下来,苏双对吕绣的能力和品德赞赏有加。他觉得田齐如果能娶吕绣为妻,一定会对他们的生意颇有助益。 田齐挤出一丝微笑说道:“自此相逢应不识,咫尺天涯是路人。” 苏双一愣,过了片刻才听懂了田齐话中的意思。他冷哼一声说道:“这次你满意了?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这么好的女子,你却畏之如虎,弃如敝履。早晚会有你后悔的一天。” “睡觉。子时已过,你不困吗?”田齐冷冷回答了苏双一句,倒身入榻,闭目而眠。 “不信你能睡得着。”苏双轻声诅咒一句,倒于榻上。经过这一个多月形影不离的相处,他和田齐早已彼此信任,亲如兄弟,言语再无顾忌。 田齐确实睡不着。他一闭上眼睛,吕绣那满脸泪痕的身影就浮现在眼前;吕绣那由爱生恨的话语就回响在耳边。田齐心如刀绞,又暗自替吕绣担心。他不知道吕绣此时,会不会也和他一样,躺在榻上,慢慢舔舐内心的伤口。 吕绣确实如田齐所料,躺在榻上久久难眠。但她现在所想的并不是田齐的胆怯和无情,而是在回想田齐所说的那些话。她默默思考田齐所列的那些理由,越发觉得可信,越发让她心惊,让她忧心。 她躺在床榻上喃喃自语:“乱世即将到来了吗?” 吕绣是一个性格十分刚强的姑娘。在她对田齐说出“不嫁”两个字的时候,她已经作出了决断。她不会再去粘着田齐,不会再与田齐有任何的交往。 第二天清晨,吕绣早早起身。她取出一个榻柜,把田齐曾经送给她的那些东西都装入其中。她叫过侍女,吩咐她说道:“叫江管家把这榻柜送去田家,当面交给田齐。转告田齐,从此以后,我与他生死各由天命,田吕两家再无往来。”吕家曾经贵为二千石大夫,宅院占地广阔,足有五进庭院,房舍都是青砖碧瓦。吕家虽然只有吕绣兄妹两人,但畜养着数十名家臣和奴仆,在村寨中是最富贵的人家。 侍女一愣,但看吕绣态度坚决,不敢出声询问,连忙抱起榻柜出了房门。 “回来。”吕绣叫住侍女,补充说道:“让他把与我相关的东西都给我还回来。去。” 吕绣这样做并非是无情。她是故意用这种十分激烈和无理的方式,把两家决裂的事情公之于众。从今以后,再不会有人拿她和田齐的关系来做文章,吕家不会拖累到田家。 侍女抱着榻柜找到江管家,把吕绣的吩咐详细告之。江管家却不肯依令而行,让侍女回复吕绣:“田吕两家世代交好,如此决绝之事,最好等家主回来定夺。”江管家不是奴仆,而是家臣,他必须考虑吕氏家族的未来,哪里肯轻易同意吕绣的无理取闹之举。 第40章 青储饲料 虽然江管家阻止了吕绣的行动,但田吕两家因婚事不成而决裂的消息还是在村寨内流传开来。 吕绣从那晚之后再也没有去过田家,再没有出现在过后山的工坊。所有人都不敢在田齐面前提起吕绣,也不敢在吕绣面前提起田齐。 田齐每天阴沉着一张脸,脾气一点就爆,看谁都不顺眼,稍有错漏,张口就骂。苏双和曹性都不敢相劝,其他人也都对田齐避让三分。几位村老和母亲刘氏倒是劝过田齐几次,但田齐当着村老和母亲的面稍有收敛,转过身却变本加厉,依然如故。 不过田齐的责骂从来都是因事就事,从来不会无故羞辱,倒也能让人心服,没有激起民愤。 在田齐的责骂和督促之下,仅用一个月时间,每位纺工、织工和裁衣工,都熟练掌握了生产技术,第一批5000件羊绒内衫和毛衣生产任务也顺利完成。 看到颜色艳丽,样式新颖的羊绒衫和毛衣,一批一批堆放进仓库,苏双笑的合不拢嘴。他恨不得立刻飞赴京城,把这些衣服换成金钱。不过,京城的生意一向由张世平负责,苏双不能越俎代庖。他们要等张世平从京城回来,这批衣服才能启运。 工坊的事情渐渐步入正轨,田齐也终于轻闲了下来。但田齐不想让自己的身体和思维有片刻的轻闲。只要他稍微有了空闲,思念和懊恼就会涌上他的心头。田齐在心中暗骂自己犯贱。吕绣粘着他,讨好他的时候,他不珍惜,还唯恐避之不及。现在吕绣真的不理他了,他心中对吕绣却有了深深的思念和不舍。 为了让自己重新忙碌起来,同时也为了赚钱买官,田齐开始回忆后世在草原扶贫时的那段经历,找出了几个适合帮助村寨致富的项目。他开始按照后世的习惯,认真撰写项目计划书。 田齐把工坊的各项事务抛给苏双,自己整日闷在房中写写划划。苏双虽然对田齐的举动十分好奇,但却不敢靠近田齐身边。汉代的人是有稳私概念的。随意打探别人隐秘,不合礼仪规矩,非君子所为。孔子在颜渊篇中讲,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就是这个意思。 过了三天,田齐把计划书写完,叫来曹性,吩咐他说道:“你去把几位村老请来,就说我有富民之法希望传给村民。” “富民之法?”曹性闻言一愣,不由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四周。 “就是能帮大家多挣些钱的办法。”田齐连忙纠正自己的口误。他突然想起,在古代,诸如富民和百姓等词汇可是有些犯忌讳的。如果不是贵族身份,不能,也不敢随便说这些词语。汉代虽然没有什么文字狱,但同样有巫蛊之祸,党锢之禁。这都是开口妄言惹出的祸事。 曹性这次听懂了,不由十分兴奋的问道:“是什么好办法?能比羊毛还赚钱吗?” “休要啰嗦。快去快回。”田齐不耐烦的把手一挥。曹性心中一惊,担心挨骂,立刻转身跑出了田齐的房间。 汉代的农税十分轻薄,仅三十税一,但口赋和各种杂税十分繁重,普通人家手中缺钱,日子过的十分拮据。听说田齐又有了赚钱的法子,村老们不敢耽搁,迅速跑来田家。 田齐招呼各位村老坐下,还来不及客套,就有村老急迫的问道:“曹家小子说,你又有了赚钱的主意?还要教给村民?是真是假?有何条件?” 田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说道:“我还敢骗各位村老不成?办法有三个,我教与村民,不收回报。但有一点。所有产出之物,只能卖给我们商行。另外,我们田家要多占一个村老的名额。”田齐现在所作所为都是在为乱世做准备,为将来积攒力量。他不介意帮助乡邻致富,但必须掌握一些村内的话语权。 村老们看向田家那位村老,若有所思,没有立刻答复田齐。南河村寨共有十姓,四百余户。其中只有刘、田、曹、吕、魏、齐六姓,各有一名村老的名额。田齐提出田家多占一个名额,将会打破村寨内的各方势力平衡。他们希望田家那位村老表态,主动退位让贤,把他所占的名额交给田齐。 田氏那名村老,依辈份来算,是田齐的叔祖父。虽然他和田齐家没有出五服,但早已分开祭祀,算不得一家人。他不愿意把自己的村老位置让出去,只低头不语,对大家期盼的眼神,视若未见。(所谓五服,即每次上一代丧事,下一代穿一次孝服。君子之泽,五代而斩。过了五代人,彼此血缘淡薄,可以不用服孝了。) 田齐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冷哼一声说道:“怎么,各位村老不愿意吗?朝中二千石大夫不过二千万钱。我所说这些赚钱的营生,多了不敢说,每年千万钱的收益还是有的。区区一个村老,买不得吗?” 千万钱就是一万金,一万贯。这个数字足够让各位村老动容了。他们彼此点了点头,终于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年龄最大的刘姓村老代表大家说道:“如果真能年入万贯,答应你们田家一个村老的名额亦不是不可。到底是何营生,你不妨先说来听听。” 田齐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其一,饲料青储,每年夏季将绿草打包,以密法封存,可以供牛马羊等牲畜冬季食用。冬季干草是什么价钱各位村老心中有数。这青草在冬季能卖到什么价钱?我想比干草贵上两倍应该不成问题?除去村民各家自用,但有富余,我们商行以干草两倍价格回收。只此一项,每年让村民多收入三百万钱总是有的?”青储饲料不只比干草重,而且含有天然酵菌,营养丰富,价值绝不仅仅是干草两倍。但无商不奸,田齐急需银钱买官,当然把价钱压得极低了一些。 听说能将青草存储到冬季使用,各位村老纷纷点头。他们知道青草的价值。如果考虑重量的因素,两倍的价钱收购,足够买回七八倍的干草了。田齐说能让村民每年多入三百万钱,那是极低的估算了。按照村老们计算,至少能比以前多收入五百万钱。 见村老们没有反对意见,田齐大手一挥:“每位村老,明日派子弟到我这里来学这储草密法,食宿自理,我家不管饭。” 第41章 匈奴王族 其实仅青储饲料一项,就足以帮村民们多收入一万贯钱了。田齐只计算了青储饲料的价值,没有计算青储饲料给牛羊带来的好处。同样数量的青饲料可以多养一倍的牛羊,而且可以增强牛羊体质,减少牛羊伤病,增加牛羊重量。但田齐没有必要与乡邻斤斤计较,大方的选择了忽视。 几位村老心平气和的商讨小半个时辰,这才分配好每家每姓前来学习青草储藏的名额。 田齐等他们商议完毕,继续说道:“其二,制奶酒。这和青储饲料一样,都是我们从西域商人那里得来的秘法。所有奶酒,我们商行都以三十文钱一斤的价格收购。这一项每年多收入个三百万钱不成问题。” 听说用奶可以制酒,几位村老大喜。朝庭对粮食制酒控制十分的严格,非权贵之家没有造酒权限。但用奶制酒应该不在限制之列。 汉代的法律是以黄老无为的思想为主,儒家礼法为辅助,对民间的限制和管控虽然严酷,但并不严密。只要法律没有明确规定,官员不会擅自干扰百姓的生产和生活。 村老们又询问了制造奶酒的一些问题,再次商议分配好了各家前来学习密术的名额。 田齐又拿出手工编织毛衣和大豆榨油、残渣制作豆饼喂养牲畜的方法。几位村老粗略一算,这几项营生每年的收益远超万金。各位村老十分满意,与田齐击掌定约,作出承诺,所有产出全部只卖与商行,允许田齐一家选派一人出任村老。同时各位村老商定了一条村规,这几项营生严格保密,除了毛衣编织之外,传子不传女。敢有外泄密方者,全家驱逐出村寨。 几位村老满怀希望而来,满脸笑容而归,只吕家那位村老脸色有些尴尬。他故意留在最后离开,对田齐说道:“田吕两家世代交好,你和绣儿也是自幼相识。你们两人之间闹了些别扭,也不是哪一方的过错。希望阿齐心中不要有所介怀。” 田齐连忙拱手说道:“村老放心,田齐不是那等气量狭小之人。”吕姓村老这才放心而去。 田齐将村老们送出家门,母亲刘氏将他叫到一旁清静处,轻声责问他说道:“你这诸多赚钱的法门是从何而来?为何不传之子孙,反而四散与乡邻?”古代人都以家族为念,先家而后国。对于能够兴旺家业的密法密术都密不外宣,传子不传女。像田齐这样大方的把密术轻易相授,可谓极其少见。 田齐连忙安抚母亲说道:“我这些密法都是道听途说,于市集中听人说了一些大概,然后自己思索所得。无论青储饲料、奶酒还是大豆榨油、毛衣编织,说出来没有任何的难度。与其珍藏于一时,不如得利于当下。得一村老职位还在其次。我们商行通过回购村民所产物品,贩运到外面得利,期间收益何止百倍。母亲请放心,真正能传之子孙的密术,我是不会教与外人的。” 刘氏点了点头,提醒田齐说道:“你大嫂和二嫂可是颇有怨言的。她们说你只顾得教外人本事,忘记了自己的两个侄儿。你有传之子孙的密术,不如教冀儿和豫儿一二,也好让你两位嫂嫂安心。” 田齐连忙答应:“他们两个也应该启蒙了。明日开始,让他们跟我读书习武。” 刘氏满意而退。 安抚好家人,田齐叫过曹性,让他陪自己前往后山,找苏双商议收购青饲料、豆油、奶酒等物的事情。 曹性刚刚转身去牵战马,一名少年突然推门冲进田家,哈哈大笑着直奔田齐扑来。 田齐不认识这少年,心中一惊,连忙向后躲闪,但腿上有伤,双拐操作的又不太熟练,身体重心一偏,直向地上倒去。好在那少年反应迅速,直接跨出一步,把他抱住。 那少年哈哈大笑着对田齐说道:“阿齐,我来看你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哈哈哈。嗯?你这腿是怎么回事?是谁伤的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报仇。” 田齐心道:你是谁啊?还惊不惊喜?我被惊吓到了好不好? 曹性这时回过身来,几步跑上前,对着少年胸口就是一拳。少年左手扶着田齐,右手前伸,一掌把曹性的拳头包住,欢喜的说道:“曹大哥,你这力气还是不如我啊。” 曹性踢了少年一脚骂道:“好你个呼厨图,长本事了是。你不在王庭享福,跑我们这穷山沟里来做什么?” 少年一手抱着田齐,一手搂过曹性肩膀,夹在两人中间说道:“我听说有人拿钱换没用的羊毛,当是谁在发疯,连忙跑来看笑话,没想到却是你们两个。” 田齐听曹性叫少年名字,知道他姓呼厨图,心中一惊。他后世于草原扶贫,了解过草原历史,知道呼厨图可是匈奴王族姓氏,属于高等贵族。他不知道以前的田齐和曹性如何与匈奴贵族有这等亲密关系。 呼厨图看田齐脸上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不由有些疑惑,询问曹性:“阿齐好像不高兴啊。怎么回事?他的腿是谁伤的?” 曹性尴尬的笑了笑,不敢当田齐的面说出实情,只好转换话题,询问呼厨图:“嗯。呵呵。你一个人来的吗?” 呼厨图很聪明,看曹性犹豫着不敢直言,知道有些话不好当面来讲。他顺势转开话题,回答曹性:“我倒是想一个人过来,可阿母不放心,非要让姐姐带着护卫跟我过来。我姐姐在村口遇到田家大嫂,直接跟她去了后山。” 曹性笑道:“你们是来看羊毛生意的。怎么,不相信阿齐?还非要到后山去亲眼看一看?” “我姐姐这人你还不清楚吗?她可是爱财如命的。不亲眼看到羊毛换回金钱,她如何能放心?”呼厨图对曹性报怨道。 田齐不清楚以前和呼厨图有何交集,担心惹人怀疑,不敢轻易开口。他只好装作心事重重的样子,冷眼旁观曹性与呼厨图叙旧。 曹性知道田齐有事要与苏双商议,拉住呼厨图说道:“阿齐有事要办,耽搁不得。你我一年未见,我正想与你比一比箭术,不如先到我家中去坐坐。” 呼厨图早就发觉田齐对他的冷淡,也正想私下询问曹性是何原因,顺势答应了曹性的提议。 第42章 丁零人的消息 田齐拱手向两人告了声罪,又与呼厨图客气一番,邀请他晚上留下来用餐、寄宿,这才爬上战马,出了家门,直奔后山而去。 曹性拉着呼厨图来到他的家中。 呼厨图迫不及待的问道:“阿齐怎么回事?他好像不怎么欢迎我啊。我哪里得罪了他?” 曹性拉着呼厨图入榻而坐,有些无奈的说道:“跟你没关系。是因为吕绣。本来他母亲已经当着村老的面向吕家提出了婚约,可阿齐似乎有些顾虑,答应的十分勉强。吕绣因此恼了阿齐,再不理他了。这一个多月,他始终板着一张臭脸,见谁骂谁。他今天对你算是好的了,至少没有骂你。” 呼厨图闻言大喜,急忙追问曹性:“你是说绣儿姐姐不会嫁给阿齐了?你可不要骗我。” “你高兴个什么?你对绣儿还不死心?我劝你还是省省。就算绣儿答应嫁给你,阿齐也不会轻饶了你的。”曹性知道呼厨图的打算,急忙提醒了他一声。 呼厨图不以为然的说道:“他们不是闹翻了吗?” “可婚约已成,并未取消。你可别忘记阿齐是何等样人。别看他平时总是不言不语,与人为善的样子。他要发起狠来,哼哼。你们整个部落都要小心了。”曹性有些轻蔑的看了呼厨图一眼说道。 曹性的提醒让呼厨图心中一凛,不由回想起他们之间那些往事。 吕绣的爷爷吕浩曾经任过雁门太守,率领边军驻扎在匈奴王庭附近。而田齐的爷爷和呼厨图的爷爷曾经都是吕浩的亲卫,他们的父母也都在军中任职。 那几年鲜卑刚刚兴起,不断侵扰汉朝边郡。天子下令,让边郡良家子和降附匈奴部落轮番镇守边疆,防止鲜卑南下。按照大汉法律,边军的普通军士可以三月一轮换,但督伯以上军官三年内不得轮换。不过天子也非不近人情,允许督伯以上军官的家属在秋冬时节,两军停战期间,来军营探视。 他、吕绣、曹性和田齐等人都是在军营中出生,在军营中长大的。直到他们三四岁的时候,张奂率军击退鲜卑,天子撤召,边军遣散,这才分开。 十年前,吕浩因受朝庭排挤,怒而辞官,不久郁郁而终。呼厨图随爷爷前往南河村寨吊唁,在吕家住了半年时间。再后来,呼厨图他们部落和南河村寨建立了商业往来,每年呼厨图都会跟随部落中的商队来到南河村寨,找吕绣、田齐等人玩耍。 他们一起长大,彼此十分的了解。田齐貌似忠厚,其实聪慧异常,心黑手辣。他武艺虽然不精,但读书过目不忘,胸中智计百出。他们之间经常打闹,但没有人敢欺负弱小的田齐。因为一但激怒了田齐,他总会想出各种法子来报复,肯定能让人受到刻骨铭心的教训。 想起以前受到田齐报复的情景,呼厨图不由心中有些畏惧。但爱情的魔力最终战胜了心中的胆怯。 他对吕绣早有爱慕之心。以前因为田齐和吕绣彼此相爱,他没有机会,一直隐忍,不敢表露心迹。但现在听说两人已经闹翻,不由心中萌动。 曹性同样了解呼厨图,知道他这个人,性格倔强,不会轻易放弃心中打算,便没有再劝。他相信田齐会狠狠给呼厨图一个教训,但毕竟有自幼相识的情分在,总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曹性想起田齐曾经向他打探过匈奴对于这次出征的态度,便转开话题,向呼厨图问道:“你们部落这次征召了多少人?归于哪位校尉麾下?你从王庭那里可得到什么特殊的消息?” 南匈奴诸部落内附大汉朝庭已近三百年,各汉人村寨和匈奴部落彼此通婚,早已相互融合,差别不大。在匈奴人眼中,郡守和中郎将比王庭更有威信。 呼厨图对曹性的询问毫无戒备之心,直接回答道:“和以前一样,五帐出一丁,我们部落召集了大约一千人,归在骑都尉陈武麾下。王庭那边也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十年前北匈奴那场叛乱,让王庭威信扫地,再也没人听他们胡言乱语,也没有人愿意和他们一起重回草原,到冰天雪地里过苦日子。要说特别的消息吗?还真有一个。” “快说。”曹性听说真有特殊的事情发生,急忙催促呼厨图。 呼厨图回想片刻,轻声说道:“我在王庭看到了丁零人首领巴虎的儿子赤里海,他还带了商队过来。以前丁零人来王庭进行贸易,大多在秋季,今年提早了三四个月。我想他们大概也接到了天子的召令,这才提早过来交易。” “丁零人?这次天子征召好像没有他们啊。赤里海现在还在王庭吗?”丁零人并没有内附,一直在大汉和鲜卑人中间摇摆不定。他们应该不知道这次汉军出征塞外的情况。那他们提早三个月南下贸易,到底因为什么原因呢?曹性感觉丁零人的行动有些奇怪。 “我过来你们这里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离开。按以往的情况,他们在王庭交易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今年停留的时间有些长了,已经快两个月了。”呼厨图也感觉到丁零人的行动似乎有些不妥,脸上渐渐严肃了起来。 曹性心中一惊,喃喃自语道:“这不正常。商队多停留一天就会多损失一天的金钱。除非他们有更大的生意要谈,不然绝不会多停留一个月的时间。” 呼厨图皱起眉头,摇头说道:“王庭这几年没有什么变化,不会有新的生意。他们留下来应该不是谈生意的。这其中有些不对。” 曹性连忙起身,表情凝重的对呼厨图说道:“我们去找阿齐。如果我猜的没错,丁零人滞留在王庭肯定和这次出征有关。” “和出征有关?难道丁零人受了天子密召?”呼厨图有些不安的询问曹性。丁零人摇摆不定,汉军和匈奴军都不信任他们。前几次张奂出击鲜卑,一直让丁零人独自作战,不敢把他们放在自己身边。 曹性拉着呼厨图出了房门,飞身上马,轻声叹息道:“只怕他们根本没有得到天子的召令。哼。先听一听阿齐如何说。” 呼厨图心中大惊,听曹性的意思,怀疑丁零人欲对汉军不利。他急忙飞身上马,追上曹性问道:“你怀疑王庭和丁零人暗中勾结?他们怎么敢?他们不怕得罪所有部落和村寨吗?他们想找死吗?” 曹性心中焦急,没有回答呼厨图,打马向后山奔去。 第43章 匈奴郡主 工坊的生产事务渐渐理顺,进入了按部就班的正常轨道。苏双这些天一直比较悠闲,每天坐在办公区喝着清酒,低声唱着小曲,憧憬着毛衣在京城热销的情景,静静等待着张世平的到来。但他这一份好心情被一个女人的到来打破。 护卫找到苏双,告诉他有一个匈奴女人要强行闯入工场后院的制衣作坊。苏双大怒,立刻起身跟随护卫来到工坊的前院查看。只见一名梳着十余条发辫的匈奴女孩正在和护卫们争吵。 这姑娘年纪不大,个子不高,眉目清秀,模样俊俏,皮肤娇柔细腻,一身胡服锦衣耀人眼目。她双手叉腰,操着一口发音标准的汉话,调门高亢,滔滔不绝,直把几名护卫训斥的哑口无言。几名护卫或许是知道她的身份,虽然尽忠职守,紧紧挡在后院门前,但却低着头,躬身抱拳,不敢和她争辩。田家大嫂一直在旁边拉着这姑娘,低声相劝。那姑娘却不为所动,坚持要进到后院查看如何纺线织衣。 苏双轻咳一声,走出院门。那女孩看到他出来,立刻对他喊道:“你就是苏双?来的正好。令他们让开,我要去看一看织机和纺机,看一看怎么把羊毛纺线成衣。” 苏双见田齐大嫂陪在这女孩身边,知道她应该和田家有些关系。苏双微笑着向那女孩拱手行礼,不卑不亢的说道:“这织机纺机就在院中,随时可以查看,不急一时。在下中山苏双,但不知姑娘是何身份,为何事而来?” 那姑娘甩开田家大嫂的拉扯,冷哼一声说道:“我是匈奴居次(王族女子,相当于公主、郡主)敏尔呼厨图。听说这些织机纺机都是阿齐制出来的,我和阿齐是好朋友,我不能去看吗?你们汉人就是如此相待朋友的?” 苏双一愣,看向田家大嫂肖氏,向她求证。肖氏微微点头,轻声劝说敏尔呼厨图道:“敏敏。这织机和纺机,内部复杂,机关重重,我看了十几次,看不出什么门道的。我们先回家中坐坐,稍作休息,等阿齐有了空闲,让他亲自陪你过来,详细与你介绍其中奥妙,可好?” “我偏要去看,不行吗?”敏尔呼厨图倔强的看着苏双说道。 苏双从肖氏的话语中确认了敏尔呼厨图和田家的关系,也听出了肖氏暗中的提醒。这工坊内的所有机器,外面都罩着木壳,不打开木壳来查看,根本看不出什么,没有必要因此得罪朋友。 苏双微笑着向敏尔呼厨图抱了抱拳,邀请她道:“既然是阿齐的朋友,那也就是苏双的朋友。哪里有拒朋友于门外的道理。呵呵。如果姑娘不嫌弃,苏双愿意引路,带你参观工坊。” 敏尔呼厨图轻声一笑,躬身还礼:“你放心,我不是要偷你们的秘方。我只想亲眼看一看你们的产量,估算一下你们需要羊毛的数量。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们呢。” 苏双心中一动,脸上有了笑容,立刻热情的邀请敏尔呼厨图入内参观。 敏尔呼厨图走进工坊,苏双引领她和肖氏沿着水渠来到水车下面的洗毛车间。 洗毛车间四面无墙,只用原木为架,毛草为棚,将洗毛机罩在里面,以防日晒雨淋。 水车嘎吱嘎吱的均速转动,洗毛机轰轰鸣响。几名女工不断在水渠边的洗毛池把羊毛洗净,再把水洗过的羊毛叉入洗毛机入口,又把梳洗碾压脱水后的羊毛和羊绒薄片叠好堆在一旁。 田家二嫂李氏拿着帐薄记录着梳洗羊毛的数量,看到苏双、肖氏和敏尔呼厨图,只轻轻点头为礼,便继续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没有迎上来寒暄。 苏双大声对敏尔呼厨图喊道:“这里是第一道工序,把羊毛梳洗、理顺、成型,以备纺线之用。每天可梳洗羊毛百余斤。” 敏尔呼厨图皱眉沉思,大声问道:“一天只需要一百斤?我问过大嫂,一只羊可产五两羊毛,也就是说一天只需要二百只羊的羊毛?十天两千,一百天两万,一年不过七万左右只羊就够了。” 苏双哈哈大笑:“我们今年是第一次试制毛衣,不敢大量生产。这洗毛机现在每天只转动两三个时辰。如果毛衣销售渠道通畅,明年我们会再多制几台洗毛机,全力开动,一天所用羊毛会比现在多出百倍、千倍。我只担心将来,整个草原上所有的羊都不够我们所用的。” 敏尔呼厨图闻言大喜。她急迫的催促苏双:“快带我去看如何纺线,如何制衣。” 苏双已经隐隐猜到了敏尔呼厨图的来意,他微笑着在前带路,引领她来到纺线车间。 纺线车间以泥石为墙,原木为梁,长宽各有二十余米,内部每隔四米,以原木支撑,屋顶也有原木为椽架,十分结实牢固。车间内并排摆放着十余架纺线机,每台纺机通过传动装置与磨盘相连,依靠驽马拉动,不断轰轰转响,把羊毛、羊绒薄片拉制成线。十余名女工不断把纺好的毛线盘卷成团,堆放在一旁边储物架上。 田家三嫂张氏不断在车间来回游走,检查纺线质量,记录每名纺工的纺线数量。看到苏双等人进了车间,张氏上前行礼,和敏尔呼厨图打了招呼。 苏双取过货架上的一团毛线和一团绒线递给敏尔呼厨图说道:“这是纺好的毛线和绒线。将它染色织成布匹,就可缝制毛衣了。” 汉代有麻丝纺线制衣的技术,制作毛衣最难的地方在于梳洗羊毛和批量生产。敏尔呼厨图看到纺好的毛线,已经对毛衣的制作深信不疑了。她询问张氏:“这里一天可以纺成多少毛线?” 张氏对敏尔呼厨图没有防备,直言相告道:“一天百余斤十分轻松。如果羊毛供得上,一天千斤也不成问题。” 敏尔呼厨图已经不需要再看其他车间了,她直接兴奋的询问苏双:“那织机一天的产量是多少?成衣一天的产量是多少?你们打算按什么价格销售?” 苏双笑道:“你大可放心,今年我们一月可产成衣五千件,明年可翻十倍,后年可翻百倍。一件成衣,我们少说可赚取一金。我们对羊毛的需求很大,但价格会逐年降低一些。今年是为了打消牧民的顾虑,所以羊毛的价格定的高了一些。” 敏尔呼厨图冷笑着看了苏双一眼,轻蔑的说道:“你这人不可信。我会去和阿齐谈。呵呵。” 敏尔呼厨图得到想要的数据,高兴的拉着肖氏跑向院外,把苏双一个人丢在原地。苏双微微一笑,没有在意敏尔呼厨图的调侃。他现在已经确定,这个女人是想收购草原上的羊毛再卖与他们。 第44章 理念差异 敏尔呼厨图等人刚刚走出后院,只见田齐拄着双拐从前院走来。苏双和肖氏上前扶住田齐,轻声询问他的来意。这十多天,田齐一直躲在房间,忙着制定项目计划书,根本没有来过工坊。他的突然出现让苏双和肖氏感觉到了意外。 不等田齐开口,敏尔呼厨图愤怒的冲了过来。她一把将苏双从田齐身边推开,看着田齐的伤腿,大声询问道:“谁伤的你?” 田齐看了一眼这个皮肤白皙,穿着打扮明显区别于汉人的姑娘,心中暗自猜测到了她的身份。他不清楚以前的田齐和这个匈奴贵女的关系,只好装作伤心失落的样子,闭口不答。 敏尔呼厨图见田齐不答,转头看向了肖氏。田齐大嫂轻声对她说道:“是乌齐格部的乌尔海。不过。” 敏尔呼厨图闻言大怒,也不听肖氏说完,直接起身飞奔向前院。田齐和苏双愣在原地,不知她要去做什么。肖氏却连忙追上敏尔呼厨图,拉住她说道:“此仇已报,双方恩怨已消。” 敏尔呼厨图不言不语,一把推开肖氏,直接上马出了院门,带了十余护卫,飞奔而去。肖氏焦急的来到田齐面前,对他说道:“快派人去找哈邪呼厨图,让他把敏敏追回来。她要去给你报仇。她会杀了乌尔海的。” 苏双贴近田齐耳边,把刚才敏尔呼厨图进到后院的举动和他的判断轻声告诉了田齐。 田齐不清楚他以前和敏尔呼厨图姐弟的关系到底亲密到什么程度,便想借机观察一番。他冷笑着对肖氏说道:“乌尔海对我的伤害可是一辈子的。我虽然答应过他们父子不再计较,但我也不会阻止别人向他们寻仇。敏敏不是我派去寻仇的,这并不违背我和他们之间的约定。” 肖氏还要再劝,田齐却对她置之不理,拉着苏双走向了后院。 肖氏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改变田齐的决定,急得叹息一声,转身跑向家中,去向母亲刘氏禀告。肖氏并非出身边郡,她的家在冀州良乡。她能够嫁到田家,是因为她的祖父曾经和田齐的祖父共同征辟为郎,入卫京畿。两家祖父性情相投,相交莫逆,为子孙定下了娃娃亲。 出身内地的肖氏还不习惯边郡人的处事方式,她信奉与人为善,信奉和气生财。她不希望敏尔呼厨图把事情激化,给田家招来仇怨,树立强敌。 肖氏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家中,扑入母亲刘氏的怀中,喘着粗气说道:“快,快。敏敏知道,知道了阿齐受伤的事情,去找乌尔海了。她,她要。” 刘氏轻声一笑,安抚肖氏说道:“急什么。她是匈奴居次,想要做什么事情,与我们田家有何关系。” 肖氏大惊,急忙劝道:“母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阿齐已经无事了,我们也已经报复过了。要是。” 刘氏眉头轻皱,阻止肖氏说道:“好了。这件事与我们没有关系。你千万不要阻止敏敏行事。这里比不得你们家乡。心不够硬,手不够狠,是会被人看轻的。你以后少教冀儿那些酸儒的歪理。从明天开始,让冀儿跟着阿齐读书习武,你不得干预。去。” 刘氏说完直接转身回了房间,把肖氏晾在了原地。肖氏无奈的叹息一声,转身出了家门,慢慢向工坊走去。她虽然是田家长媳,但一直不得父母喜欢和重视。她在田家的地位远不如二房和三房的妯娌。她的儿子虽然是田家的长孙,但也不如二房的田豫得刘氏喜欢。她在嫁到田家之后,一直和田家人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她的许多想法、做法,都和田家人有所矛盾和冲突。 肖氏刚刚回到工坊,正好迎面碰到曹性和哈邪呼厨图下马过来。肖氏眼睛一亮,急忙迎上前来。曹性和呼厨图两人心中有事,简单的向肖氏行了一礼,就匆忙的走向院内。 肖氏连忙叫住两人,把敏尔呼厨图去了乌齐格部替田齐寻仇的事情告诉了两人,希望两人能去将敏尔呼厨图劝回来。 曹性身为外人,不好说什么,但也不愿听肖氏吩咐。他紧闭着双唇,深皱着眉头,站在原地,没有理会肖氏。哈邪呼厨图却轻蔑的一笑,冷冷看着肖氏说道:“你这妇人好无道理。我们为友寻仇,有何不可?难道让我等对阿齐的断腿之仇无动于衷?” 曹性轻哼一声,转身走进院中。哈邪呼厨图也恼火的挥了挥衣袖,直接越过肖氏,追向了曹性。肖氏不由愣在了原地,久久没有缓过神来。她不明白自己的担忧为何会招惹众人的嘲讽和唾弃。 曹性和呼厨图两人抛下肖氏不理,直接来到后院。护卫拦下呼厨图,对曹性说道:“无苏管事和田管事命令,闲杂人等不可进入后院。” 呼厨图有些生气的对护卫说道:“我是闲杂人等?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曹性连忙安抚住呼厨图,对护卫说道:“去通报一声,我和呼厨图有要事找主公相商。”护卫答应一声,跑入后院通报。 呼厨图却连忙拉着曹性问道:“你刚才说主公?你认了阿齐为主?” 曹性微笑着说道:“人无先后,达者为师。不可以吗?” 呼厨图轻声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吗?无利不起早的。他答应了你什么好处?” “滚。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认钱不认人?”曹性恼怒的推开呼厨图,反唇相激。 两人正在笑闹,那护卫从院中跑了回来,对两人说道:“苏管事和田管事请你们进去。” 两人快步进到院内。呼厨图被院中的机器轰鸣声惊动,不由停下脚步向水坝下方的工坊区域望去,轻声询问道:“那就是纺织毛衣的地方?怎么没有见到多少人?什么声音如此轰响?” 曹性直接拉着他跑向办公区,不耐烦的对他说道:“这些回头再看,先办正事要紧。” 两人来到苏双的房间,简单行了一礼打过招呼,直接入榻而坐。曹性把呼厨图说的事情向两人复述一遍,有些担忧的询问田齐:“丁零人的举动有些奇怪。主公,你觉得他们来王庭所为何事?他们停留在此,和这次出征有无关系?” 田齐对丁零人十分陌生,认真回想半天,才隐约记起,丁零人就是后世回纥人的祖先。想到这些,他立刻意识到不妥,不由心中大急。他仿佛记得,回纥人的势力就是在汉末三国时代兴盛起来的。 第45章 惊闻叛乱 田齐听到丁零人的消息,心中暗自叹息。他现在对汉军这次出征已经失望之极。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仅凭一些蛛丝马迹,结合三国历史的一些记忆,田齐已经把这次出征的背景和内幕猜了一个大概。 田齐推测:鲜卑人这些年屡屡犯边,激怒了大汉边军。良家子在朝中的势力应该有所举动。他们必定会通过关系亲密的外戚集团向天子建议,征召大军出击塞外,打算一举平定北疆。 因为大汉之初吕后专权的关系,汉朝皇帝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为防后族专权,皇室子弟多娶贫寒家女子为妻。大汉的外戚集团多出身于普通的良家子弟,他们一直通过笼络良家子掌控着大汉的军权。宦官和仕人为了与外戚抗衡,也纷纷笼络良家子,渐渐掌控了京军和内地郡县的军权。 外戚集团想夺回军权,掌控朝堂,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战争和军功。所以外戚集团对于边郡良家子出征塞外的要求必然是一拍即合,全力赞同。而宦官和仕人集团也希望通过战争消耗边军实力,他们顺水推舟,鼓动天子答应了边军的要求。 但宦官和仕人集团也担心外戚和边军立下灭国之功。担心外戚集团如之前西汉霍氏和东汉窦氏那般掌控朝堂。于是他们借向天子谏言之机同外戚达成妥协,向边军安插亲信。一是从京军选派郎官到边军任职;一是撤换名将张奂。京军郎官多受命于宦官,臧昱则受命于仕人。通过这两个举动,他们掌握了三路大军的其中一路。但他们还不放心,为了进一步拖住边军后腿,宦官和仕人们还游说天子,以防备军权旁落为由,不派朝中大将统领出征,任凭三路边军各行其事。 但鲜卑檀石槐可不是无能之辈。他应该在大汉朝庭安插有眼线,早就获知了边军出征的消息。亦或者有宦官和仕人故意把消息透露给了檀石槐。 边军大举出征,骑军足有十余万,非鲜卑可以抗衡。檀石槐要打破汉军的围攻只有两策,一是拉拢丁零、扶余等外围势力,向他们求救;一是分化瓦解边军,争取匈奴和乌丸反叛。乌丸和鲜卑同族,匈奴在几年前刚刚有过叛乱,他们对大汉边军同样心存忌惮。这就给了檀石槐分化拉笼、合纵连横的机会。 田齐暗自想到,曹性猜的没错,丁零人不是来匈奴王庭做生意的,他们是替檀石槐来当说客的。匈奴和乌丸人归附汉朝三百余年,其间各部落归附的时间和方式全不相同。有的部落真心归附,被汉朝天子赐姓,早已融入汉军。有的部落虽然没有完全汉化,但他们和汉人军寨相邻而居,说汉话,守汉俗,也已经与汉人无异。但还有少部分部落归附较晚,野性难驯,没有融入大汉,依然听令于匈奴王庭和乌丸首领。 想到这里,田齐长叹一声,看向呼厨图说道:“王庭军现在有何动向?” 呼厨图脸色一变,吃惊的看向田齐问道:“你怀疑王庭军要对汉军不利吗?他们怎么敢?” 匈奴王庭军的军官由匈奴王庭贵族充任,军士多由各部落征调,每年一轮换,人数在三万左右。由于各部落多与汉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匈奴王庭并不能完全掌控王庭军。这在张奂前些年平灭匈奴叛乱的时候可见一斑。有了天子的召令和中郎将亲自出面,匈奴叛军一哄而散,大部于阵前倒戈相向,归到了张奂的麾下。张奂可以说不废一兵一卒,仅凭三言两语就迅速平复了叛乱。所以哈邪呼厨图根本不相信匈奴单于会和丁零人勾结,不相信王庭军欲对汉军不利。 田齐神情沮丧的说道:“希望我的担忧是错的。呵呵。打,打。祸起萧墙之内,大厦将倾。长太息以掩涕兮,谁人知我心忧。” 苏双和曹性面色苍白,他们被田齐的判断给吓呆了。如果田齐判断无误,匈奴王庭准备发动叛乱,从背后袭击汉军,切断汉军补给,那这次出征的汉军将面临绝境,死无葬身之地。 呼厨图脸色也十分的难看,他轻声说道:“王庭军已经在一个月前突然集结,其中一部万余人,跟随左贤王乌邪呼厨泉去了北方牧场围猎。其余军士都集中在王庭进行训练。” 曹性闻言大怒,拍案而起:“他娘的,匈奴人反了。”按照匈奴习俗,一般都在秋季围猎。现在并不是围猎时节,呼厨泉却携带大军北去,其意图不言自明。 苏双充满戒备的看向呼厨图。呼厨图心中大怒,直接瞪向苏双说道:“你看我做什么?我他娘的和呼厨泉一家不是一路的。我们祖上是休屠部,是大汉敬侯金日磾同族,得天子赐姓为金。老子有汉人的名字,叫做金安。你他娘的怀疑我?” 苏双尴尬的向呼厨图拱了拱手说道:“原来是功勋之后,失敬失敬。” 曹性向呼厨图怒吼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你现在能不能联系上王庭军?王庭军里应该有你们部落里的人。” “娘的。我现在就去把赤里海他们抓起来。我要去问问单于,他到底想做什么?”呼厨图怒吼一声,起身冲出门外。 “回来。”田齐急忙喊住呼厨图。 “阿齐,你也怀疑我不成?”呼厨图有些气恼的站在门口回望着田齐。 田齐微微冷笑,轻声说道:“无凭无据,擅自抓捕丁零贵族,质问单于。你想被安上造反的罪名吗?糊涂。莽撞。” 呼厨图默然无语,脸色发青,强忍怒气,回到了榻上。 曹性拉住田齐的胳膊,双目通红,焦急的说道:“阿齐,快想想办法。” 苏双却苦笑着摇头说道:“来不及了。匈奴王庭军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北上,他们是紧跟在汉军身后北上的。骑军一日百里,一个月三千里,此时早就到了大漠边缘,到了战场周围。他们要想反叛,这就要动手了。一切都来不及了。除了他们,还有乌丸人和丁零人。就算能够及时阻止王庭军,乌丸人和丁零人也会动手。大汉边军,这次凶多吉少,再无胜机。” 田齐看向呼厨图说道:“我可以相信你吗?大汉可以相信你们吗?” 呼厨图勃然大怒,起身骂道:“混帐子。你真敢怀疑我?休屠一族为天子鹰犬三百年,为大汉流尽了鲜血,还不足以让你们相信吗?” 田齐脸色平静的说道:“好。我有一计,可以帮你揭露单于面目。但如此一来,呼厨图和呼厨泉两族将势成水火,你可敢做吗?” 第46章 分析败局 听到田齐有计可施,但却可能造成匈奴王族分裂,呼厨图有些犹豫。匈奴王族在三百年前有过一次分裂,其中一部内附大汉,另一部远走西域,让匈奴人的势力大损,再无往日纵横大漠的风光。现在草原上有鲜卑、丁零、扶余等新兴势力不断崛起,大汉边疆不稳。如果这次汉军出征,大败而归,而匈奴王族又再次分裂,一但草原蛮族南下,那匈奴一族将面临灭顶之灾。 曹性对呼厨图的犹豫十分的不满,拍案而起,指着门口说道:“既然你不愿与同族为敌,今日你我交情已尽,这里不欢迎你。你滚。我们等着你们束甲来攻。来日试看我大汉边军能否平灭这草原之乱。” 呼厨图一声长叹,默默垂头,没有反驳曹性,也没有含怒而去。事关全族生死,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选择,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边。 田齐静静的看着呼厨图,等待着他的选择。 苏双在一旁将发怒的曹性拉住,强行把他按回榻上。苏双轻声对呼厨图说道:“你应该知道单于反叛的原因是什么。你认为他有成功的希望吗?” 呼厨图眼睛一亮,轻声说道:“现在的单于不是呼韩邪单于的嫡系子孙,他们是军邪单于的子孙,是西征王族后裔。他们一直想重归大漠,想一统草原,想代汉自立。但他们这是痴心妄想,怎么可能成功。不说大汉天子在位,国泰民安,军力强盛,只说如今这草原大漠,丁零、鲜卑兴起,也早已经不是匈奴人的天下了。” 田齐知道呼厨图内心已经动摇,借机问道:“就算他的打算成功了,于匈奴贵族和百姓有何好处?他们能够比大汉天子给予你们的权利更多吗?能够比大汉天子给予你们的利益更多吗?不能。拼尽族人血液,以求无用之功,愚蠢之极。” 呼厨图彻底冷静了下来,他向田齐轻声说出自己的担忧:“匈奴一族早已名存实亡,与大汉子民无异。但有王庭在,匈奴人尚可自治,不受官吏所欺。如果王族再次分裂,匈奴王庭威信全无,如何统领诸部落?只怕天子一声令下,匈奴四散为民矣。匈奴既散,边郡也就成了内地郡县,你我再无特权。如果这次汉军真的大败而回,你我村寨部落又没了拥兵自治的特权,一但鲜卑、丁零南下,如何抵御?等待朝庭的援军吗?等待外乡人来救我们吗?把我们的性命交于别人之手吗?” 呼厨图的担忧不无道理,曹性和苏双也深以为然。边郡与内地郡县相比,各村寨部落以村老、头人自治,上无官吏欺压,下无豪强横行,也无需担负徭役,百姓负担不重,尚可温饱。一但匈奴王庭解散,朝庭肯定不会再放任边郡拥有自治的特权。 田齐看了看曹性和苏双的脸色,立刻明白了他们两人的想法。他也突然恍然大悟,明白了后世历史当中,为何在三国时代,幽州、并州的大汉边军、匈奴人、乌丸人,一直都置身于事外,冷眼旁观内地各州郡打生打死了。边郡的汉人、匈奴人、乌丸人早已形成默契,抱成了一团。在三国乱世当中,边郡反而成了躲避战乱的世外桃源。而鲜卑人、丁零人畏惧大汉之威,希望大汉内耗,不欲南下。而且即便想南下中原,却被边郡各族势力阻挡,也难成功。 田齐不由哈哈大笑,接连摇头。枉他还一直思考着如何带领家人躲开战乱。这大汉边郡,这南河村寨就是最好的世外桃源。他这是身在宝山而不自知,可笑可叹。 田齐的笑声引得苏双等人莫名其妙。他们疑惑的看向田齐,不知他如何还能笑的出来。 田齐呵呵笑了半晌,直到笑出了眼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渐渐止住笑声。他擦了擦眼泪,对呼厨图说道:“谁说大汉天子要解散匈奴王庭了?谁说王庭会威风扫地了?谁说让你去分裂匈奴了?呵呵。真是可笑。你以为我们这些边郡良家子就愿意放下这自由自在的舒服日子不过,去当内郡百姓,去过那受官吏欺压的日子吗?呵呵。真是可笑。” 听到田齐这般解释,呼厨图三人不由放下心来,连忙催促田齐说出到底有何计策,可以揭穿单于面目,挽救这边郡危局。 田齐收起笑容,严肃的对三人说道:“正如苏兄所言,大汉边军已经不可挽救,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但我们必须为战败之后的局面做些准备,把战败的影响降至最小。” “计从何来?”呼厨图等人显然已经认可了田齐的判断。 田齐放下对父兄的担忧,轻声说道:“汉军战败,无外三种情况。其一,败而无伤,全军而还。但这种可能性极低。如果是这种情况,任王庭有何鬼蜮伎俩,都会被大汉边军所挫败。你我无须担忧。其二,败而大损,但重挫鲜卑。这种情况应该是王庭和乌丸、丁零人所期盼的结果。这也是我们最担心的结果。汉军大损,鲜卑无力南下,王庭和乌丸首领必然势力大增,极有可能乘机发起叛乱,一举掌控边郡。那时他们会外联鲜卑,内控幽并,或北上草原争雄,或南下中原称霸,天下大乱将起,无论胜败,你我难有安生之地矣。其三,汉军尽没,鲜卑无伤。这是最坏的结果,但却不是最危险的结果。鲜卑大胜而无伤,必会南下幽并,侵略边郡以为报复。那时无论王庭还是乌丸首领都不会发动叛乱。那时鲜卑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不过,边军中亲汉势力大损,要防他们借扩军之机,掌控军权。” 苏双一声冷笑道:“无论是何结果,王庭都能从中得利,而自身无损,难怪他们会听了丁零人鼓动,欲对汉军不利。” 呼厨图和曹性却不这样认为。呼厨图皱眉说道:“大汉这次出征,骑军十余万,其中匈奴军士精锐尽出,约占三万,遍及各部落族人。王庭在背后捅刀,各部落如何能放过王庭和单于?” 曹性也附和说道:“边军十数万楼船子弟尚在,进攻虽然乏力,但守御不成问题。何况大汉京军精锐尚在,内地各郡兵无损。天子一声令下,百万汉军齐集,岂能放过叛乱的王庭和单于?” 第47章 连环巧计定匈奴 对于曹性和呼厨图的分析,田齐并不认同。匈奴王庭既然敢做出反叛之事,必然经过深思熟虑,仔细考量。他们会想尽办法掩盖自己的罪行。或者嫁祸于丁零人,或者把某个部落甚至大汉校尉、将军作为替罪羊,总之不会把战败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不会让各村寨部落的怨恨落到自己的头上。 田齐把自己的判断转告曹性和呼厨图,同时提醒呼厨图,提防鲜卑人和丁零人故意把王庭反叛,陷汉军于险境的事情透露给匈奴各部落和汉军各村寨,从而引发边郡内乱,方便他们大军南下,各个击破。两人对田齐深信不疑,不再出言抗辩,急忙问计。 田齐对呼厨图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揭露王庭的阴谋,再让单于把丁零人推出来当替罪羊。然后逼单于退位,重立一名亲汉的单于。只有汉匈一家,齐心协力,才能力保边郡安稳,才能让我们这些边郡百姓有好日子过。” “计将安出?”三人齐声问道。 田齐对呼厨图问道:“我们收购羊毛的消息已经传到王庭了。单于对此有何看法?” 呼厨图笑道:“单于当做笑话来听的。我也是被姐姐拉过来,亲眼看到你这工坊,才相信羊毛真的可以纺线织衣。” 田齐又问:“你在王庭可有势力,和单于关系如何?” 呼厨图得意的说道:“我叔叔是右贤王,我舅舅是左谷蠡王,等我成年加冠,也会继承父亲爵位,充任大督尉万骑长。你说我可有势力?你说单于如何待我?” 曹性打击呼厨图说道:“少吹嘘自己。你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哪里轮得到你当大督尉?” 呼厨图双眼一瞪,轻蔑的说道:“子凭母贵。我两个哥哥如何与我相比?部落中的头人、长老都是支持我的。” 田齐抬手止住两人无意义的争论,继续说道:“明天我们先演一出戏。你们姐弟假装盗取我们的织衣密方和成品毛衣,不慎被我们发觉。然后我们兄弟决裂,我将你们羞辱一番,赶出村寨。然后你们返回王庭,找单于哭诉。单于此时如果欲行大事,必然会安抚于你,不让你发兵报复。” 呼厨图不以为然道:“他不敢阻止我发兵报复的。而且我叔叔和舅舅也会帮我。如果他真的授我兵符,许我发兵报复怎么办?” 田齐轻声一笑道:“不会的。如果他真的和丁零人勾结,欲对汉军不利,他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挑起汉匈纠纷的。他肯定会千方百计的阻止你发兵。他还会向朝庭、郡守和中郎将属官示好,以表他对大汉的忠心。” 呼厨图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问道:“那接下来呢?” 田齐继续说道:“如果他真允许你发兵,那说明我们的担忧是错的,说明我们误会了单于和丁零人。你就带兵过来示威一番,你我再握手言和就是了。但如果他真的阻止你发兵了,那就说明他背后真有阴谋了。这时你可以把我们羊毛生意的真相告诉他。就说我们真的可以纺线成衣,日产万件、十万件,年利千万金,上亿金。再拿出你盗走的几件成衣给他看。他自然会相信你所说这些了。有了这么大的利益,即便单于不动心,那你叔叔、舅舅们,那些匈奴贵族们也会动心了。此时他再难阻止你们借机发兵,来夺取这生意密方了。” 苏双和曹性大惊,急忙阻止田齐:“利益动人心,不会真的因此造成匈奴叛乱。” 田齐笑道:“就是要勾起他们叛乱之心。大汉边军十数万楼船子弟尚在,大汉骑军出征未还。他们要叛乱,就必须考虑如何消除边军的威胁。呼厨图,你此时要注意观察各位贤王、谷蠡王和万骑长的反应。单于准备发动叛乱,必然争取到了一定势力的支持。你必须分明敌我,知晓各势力的态度。” 呼厨图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如果大部分人支持叛乱怎么办?如果大部分人不愿叛乱又怎么办?” 田齐胸有成竹的说道:“如果大部分人支持出兵叛乱,那单于必然大喜,定会借机把他和丁零人勾结的事情讲出来,消除各贵族势力对大汉边军的畏惧之心,争取所有贵族的支持。如果大部分人不支持出兵叛乱也不要紧。你可以把话题往边军的威胁上面引。提醒单于,让他觉得贵族们不愿意叛乱是因为担心边军出征而还,展开报复。他必然也会稍稍把与丁零人和鲜卑人合作的想法透露出来,用以试探大家的反应。” 呼厨图又问:“如果他说出这些,大部分贵族可能就都投向他那一边了。这时应该怎么办?如何阻止这叛乱?” 田齐笑道:“你可以顺势对单于的说法提出质疑,让他召丁零人与大家相见,以便证明他所说为真。一但丁零人入帐,说出他们的阴谋。你就可以收网了。你此时摔杯为号也好,击鼓为号也罢,让事先埋伏下的军士入帐,一举掌控局势。然后你再告诉大家,这羊毛生意其实是假的,并没有那么大的利益,而是你故意骗单于的抛砖引玉之计。大家同意叛乱其实不在于有没有边军的威胁,而在于这羊毛生意的利益。所谓利益动人心,利欲迷人眼而矣。此时这迷人眼目的利益突然拿走,那单于在刚开始时,阻止你出兵的那些理由,就会被大家所想起了。加之你的士兵入帐,刀剑加身,他们肯定会倒戈一击的。你再借机逼迫单于退位,顺势把你叔叔或者舅舅推出来继了这单于之位。这个时候,因为之前大家都表态参与了叛乱,为了保持边郡安稳,为了甩脱自己的罪责,大家肯定会把丁零人当了替罪羊,从而放过对单于的穷追猛打。如此一来,匈奴不会因此而内讧分裂,边郡也再无内乱之忧了。” 田齐稍做停顿,又十分自信的说道:“大军出征在外,边郡空虚,我想朝庭和各地郡守也不是没有防备的。即便此计不成,匈奴果然叛乱,那也无妨。此时大军未败,边军士气未丧,而匈奴起事仓促,外无援兵,内有隐忧,人心不齐,彼此观望。相信天子一声令下,张奂官复原职,叛乱定会迅速平定。到时候你可以劝叔叔和舅舅临阵倒戈,不仅无过,还会有功。这单于之位,不由他们接任,还能有谁?” 第48章 讨价还价 听完田齐这一套连环计,呼厨图不由脸色有些发白,暗呼一声厉害。他对吕绣那点儿爱慕之心不由有些动摇。他担心果真激怒了田齐,那他的部落甚至匈奴人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了。 曹性和苏双也呆呆的看着田齐,心中暗自感叹。田齐这一计可以说是步步连环,招招要命。看来田齐表面上温文儒雅,实际上却是心狠手黑。田齐的计策只论成败,全然不顾匈奴百姓和边郡各村寨子民的安危。他视匈奴叛乱为游戏,不管成或不成,他都有考虑,但却没有丝毫顾及期间的过程和凶险。 田齐说完这些,毫无得意之态,反而一脸茫然和无奈。他现在不关心匈奴人是不是会叛乱,不关心边郡是不是会安定下来,他只关心父兄能否安全归来。两世为人,田齐内心充满了对亲情的渴望。他可不想再当一回孤儿,死了都无人关心,无人收尸。 计策已定,但大家都一脸严肃,丝毫不见喜色。四个人各自想着心事,默默坐在榻中,直到日落西山,依然没有动静。 直到田豫过来,喊几人到家中用餐,他们这才回过神来,起身离开工坊,回了田家。 敏尔呼厨图已经从乌齐格部落寻仇回来。她本来是要一剑斩了乌尔海的,但乌齐通拿出黄金五十两为乌尔海赎回了一命。敏尔呼厨图见了黄金,喜笑颜开,早把为田齐复仇之事抛之于脑后了。 直到回了南河村寨,敏尔呼厨图才感觉有些不妥。她犹豫再三,决定拿出十两黄金送给田齐一家,对田齐母亲和嫂嫂们说:乌齐格部已经任由南河村寨报过仇了,她也不好相逼太过,收了他们十两黄金,放过了他们。 田家对于呼厨图姐弟的到来十分热情,母亲刘氏专门开了酒宴相待。天色已晚,掌了灯火,一群女眷围坐屋中,只等田齐等人回来开席。 田齐几人回到家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入榻而坐。刘氏吩咐三位儿媳开宴,将酒菜端上了桌案。 敏尔呼厨图不等田齐这个主人敬酒,直接起身说道:“阿齐,我今日给你报了仇了,你如何谢我?” 田齐一愣,他还第一次见到施恩图报的女人。他倒也不好意思回绝,只得轻声问道:“你把乌尔海杀了?” 敏尔呼厨图面不改色的摇头说道:“那倒没有。你们已经报复过人家了,我也不好做的太过。不过我替你教训他们了一顿,拿了他们十两黄金的赔偿,都已经交给你的母亲了。” 刘氏连忙举杯相谢:“多谢敏敏援手之情。” 敏敏和刘氏举杯共饮一杯,又转头看向田齐。她故意当面讲出此事,是想让田齐领她一个人情,也好接下来商议羊毛收购的事情。 田齐、苏双两人心中有事,早已忘记敏尔呼厨图打算代收羊毛的事情了。他们敷衍的端起酒杯,向敏敏敬了杯酒,说了几声感谢之语。 敏尔呼厨图十分聪明,她立刻感觉到田齐和苏双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精神恍惚。她连忙举杯相敬,反客为主,频频向田齐和苏双敬酒。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刘氏吩咐上了饭,酒宴即将散席。敏尔呼厨图这才向田齐说道:“听苏双所说,你们这羊毛生意做的长久,所需甚大,不知可真?” 田齐点了点头,依然没有引起警觉。 敏尔呼厨图笑道:“如果我把匈奴甚至大漠草原上所有部落中的羊毛都收购过来卖与你们,你们可以给出什么价格?” 苏双一愣,这才想起敏尔呼厨图参观工坊之事。他急忙起身,打算截断田齐话语,私下和他商议一番价格的问题。 田齐也突然想起此事,但立刻有了主意。他从敏尔呼厨图敏锐的商业嗅觉和谈判技巧上判断,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她目光长远,处事干练,计划周详,胆大心细,脸皮够厚,人情练达,或许能够帮年轻的哈邪更好的实施他的计策。 他抬手止住苏双,看向敏尔呼厨图说道:“你觉得什么价格合适?” 敏尔呼厨图早有准备,开口说道:“你们现在给出的价格是将羊毛分为三等,平均百文一斤。我打算就以此价格向牧民收购,但卖给你们,我要加价,嗯,五倍。另外,我觉得你们可以在毛衣上面再加些皮毛,以增毛衣身价。我也可以帮你们在草原上收购皮毛。价格比市价高出两成即可。如何?” 敏尔呼厨图是按照苏双所说每件毛衣利润一金,翻了十倍来计算的。但她也不过是漫天要价,等着田齐和苏双来砍价的。她说完之后有些忐忑的看向田齐,希望他看在彼此情谊上面不要杀价太狠。 田齐阻止住苏双的反对,微笑着看向敏尔呼厨图说道:“我第一年可以给你十倍的价格,以后逐年递减一倍,直到恢复到现在的价格。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敏尔呼厨图惊喜万分,不由起身说道:“十倍?你说真的?呵呵。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呵呵。听说绣儿姐姐不要你了。不如我嫁给你。哈哈。” 田齐心中一痛,面色一沉,冷冷说道:“你嫁给我也好。那羊毛的事就免谈了。”他想以此试探敏尔呼厨图是否如哈邪呼厨图所说的那样爱财。 “别别别啊。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敏尔呼厨图立刻慌乱了起来,急忙起身道歉。匈奴女子对于男女之事向来言语无忌,她确实是随口开了一个玩笑而矣。 田齐看到几位嫂嫂把主食端上桌,这才脸色稍缓,放过敏尔呼厨图,说道:“吃饭。吃完饭,你我到房间密谈。” 众人吃完饭,散了酒宴。田齐、苏双把呼厨图姐弟叫到他们房间,让曹性守在门外,防止有人偷听。 四人围榻而坐,田齐让哈邪呼厨图把几人商议好的计策简略告知了敏尔呼厨图。 等姐弟两人谈完,田齐看向敏尔呼厨图说道:“你以为此计如何?可敢赌一把吗?” 敏尔呼厨图轻声一笑:“怪不得你肯出十倍的价钱。但这些不够。你还能给我们一些什么?你可别欺负我弟弟年幼无知。我可是知道这其中凶险的。别的不说,单只是带兵冲击单于王帐这一条就不是那般容易做到的。” 第49章 计中计 田齐微笑着说道:“所以我才把计划告诉了你。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是你掌握着部落里的兵权。”田齐后世当过十多年的公务员,最会听话听音和察言观色了。在哈邪呼厨图刚刚和曹性见面的闲谈中,当他听到哈邪说“母亲让姐姐带着护卫陪他过来”这一句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一点,并牢牢记在了心间。 敏尔并没有感觉到意外,她知道田齐这个人十分聪明,双方接触时间长了,能够发觉她们部落的一些隐秘十分正常。 敏尔郑重说道:“我可以帮哈邪,帮你们实施这个计划。但我说过,我们要冒很大的风险,你必须给出足够让我们心动的代价。” 田齐无所谓的说道:“钱不是问题。你想要多少?” 敏尔喜笑颜开的说道:“阿齐真是太了解我了哈。哼哼,除了羊毛按现在十倍的价格交易之外,你再出一万金,我帮你办成这件事情。”敏尔有个习惯,爱做生意,想赚大钱,但却舍不得自己掏本钱。她向田齐要一万金,是打算用作收羊毛的本钱。 田齐毫不犹豫的说道:“成交。但我现在没有钱,等事情办成之后,明年付给你,还可以付你一年的利息。” 敏尔听到田齐肯事后补上她出的羊毛本金,立刻伸出右手和田齐击了三掌,轻笑着答应了田齐的条件。 苏双悄悄捅了捅哈邪呼厨图,轻声问道:“你能分得多少?” “一金也没有。”哈邪有些尴尬的回复苏双。 苏双十分同情的看了看哈邪,心里却对他的能力产生了一丝怀疑。所谓知易行难。田齐的计策听上去十分的完美,但要付诸实施,取得成功,全在于哈邪的个人能力。如果哈邪能力不足,威望不够,那田齐的计策全无成功的希望。 苏双向田齐打了一个眼色,悄悄向哈邪那边竖了一下小姆指,又轻轻摇了摇头。 田齐明白苏双的意思,但却装作没有看到。他轻声对哈邪说道:“明天你们到工坊后院偷几件毛衣。那些护卫并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你们自己多加小心。” 敏尔立刻反对道:“不行。太危险了。而且你们的秘密肯定不在后院。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最大的秘密不是那些毛衣,而是那些机器。你应该画有图纸,就藏在你的房间里。我们还是到你房间去偷图纸,然后。” 田齐摆手说道:“如果你们做不到,那我们的所有交易全部作废。” 苏双在一旁掐着手指轻声算道:“明年我们准备织衣十万件,用毛六万斤,每斤羊毛一百文,再翻上十倍,就是一金。呵呵,一年就是六万金。赚钱比抢钱还快啊。而且明年复明年,一年赚的比一年多啊。可惜,可惜。” 听到一年可赚六万金,一年还比一年多,敏尔立刻红了眼睛。她拍了拍哈邪呼厨图肩膀,狠狠说道:“拼了。有了这生意,咱们部落再也不怕雪灾了。” 哈邪目瞪口呆的看着姐姐和田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有些变了味道。他本来将这件事情看得无比神圣,心中充满了对大汉天子的忠义之情,充满了挽狂澜于即倒的责任感和正义感。但田齐把敏尔呼厨图拉进了这件事情之中,他立刻感觉这件事情充满了铜臭的味道。他十分不满的看向田齐,气恼的说道:“你不信我?你让她加入进来做什么?” 田齐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记住,你们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如果你们偷不出毛衣,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在被护卫发现的时候,你们最好大声说出身份,并乖乖举手投降,千万不要反抗。” 不等呼厨图姐弟回答,田齐对外喊道:“曹性,你带他们去你家中休息,我家没有房间招待他们。” 敏尔对田齐这明显的逐客之举十分不满,她双眼一瞪,就想上前找田齐理论一番。当然,她也不是真的发怒,只是想借机多为自己争取一些好处。 哈邪却听出了田齐的一些话外之音,连忙拉住姐姐,跟随曹性离开了田家。他打算把偷毛衣的希望放在商行护卫首领曹性的身上。 苏双看着三人的背影,轻声询问田齐:“你觉得他们行吗?我看他们姐弟言语轻浮,处事莽撞,贪财好利,色厉而胆薄,根本靠不住啊。” 田齐轻哼一声说道:“行与不行,与你我有何关系?这不过是随手为之的一步闲棋罢了。” 苏双猛然一惊,连忙追问:“你还另有筹谋?计将安出?” “苏兄,我可以信你吗?”田齐郑重的看向苏双,轻声问道。 苏双连忙举起右手发誓道:“为了大汉天子威严,为了边郡生民安稳,田兄弟但有所命,苏双愿赴汤蹈火,死不足惜。如违此誓,人神共愤,死无全尸。” 田齐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好。我信你。”田齐并不相信什么誓言,但他故意逼苏双发誓,是想试探一下苏双的态度和决心。 “你想让我做什么?”苏双有些期待的看着田齐问道。 田齐冷冷说道:“我让呼厨图姐弟前去诱骗单于,其实不过是一招打草惊蛇罢了。如果他们成功了,那很简单,根本不用我们再出手。如果失败了,你觉得单于和匈奴贵族会有何反应?” 苏双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如果失败了,呼厨图姐弟为了推卸罪责,肯定会出卖我们,肯定会把我们商议的计策和盘托出。单于必定会矢口否认与鲜卑和丁零人勾结。而匈奴贵族们吗?呵呵。他们肯定会半信半疑。” 田齐点头赞道:“不错。只要他们心中有了怀疑,那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苏兄明天派些亲信手下深入王庭,借游商之机,散布一些流言出去。不提其他,只提丁零人提前三月南下交易,滞留王庭两月而不返,甚是可疑。” 苏双默默点头,心中暗叹田齐真是善于谋算人心。流言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似是而非,先入为主。有了这些流言打底,当呼厨图姐弟阴谋败露,把他们的计策和盘托出,那匈奴贵族们对单于的怀疑将更胜几分。 田齐继续说道:“有了怀疑,就有求证。事关部落精锐军士的生死,我想匈奴贵族决不会等闲视之,肯定会千方百计向丁零人求证。丁零人如果心中有鬼,此时肯定会担心阴谋败露,你说他们会如何?” 苏双恍然大悟的笑道:“就一个字,逃!” 第50章 尽力而为 田齐跟苏双密议良久,商定了如何派人抓捕丁零王子赤里海;如何将丁零人与匈奴王庭勾结的阴谋公之于众;如何禀报郡守,集结边军楼船子弟平叛;如何争取匈奴各部落支持;如何逼匈奴单于退位等等事宜。 此时的呼厨图姐弟,还不知道他们两人已经成为了田齐手中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他们信心满满的跟随曹性回到家中,直接询问曹性如何绕开守卫,偷出毛衣。 田齐让曹性把呼厨图姐弟带回家安置,其实也存了让曹性给两人帮忙的心思。曹性很清楚这一点。但曹性为人谨慎,并没有把工坊的防卫情况详细告诉两人。他只是同意帮两人拖住院门处的护卫一刻钟时间,方便两人从院墙翻入后院工坊。 曹性不愿意帮忙,呼厨图姐弟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好在姐弟两人曾经进入过后院,大致了解仓库的位置。他们避开曹性,回到自己的客房,招来负责保护他们的匈奴护卫,秘密商议,做好了行窃的各项准备。 第二天一早,曹性单独来到田家,把呼厨图姐弟找他帮忙偷盗毛衣的事情详细告诉了田齐。 田齐对曹性的做法十分满意。他故意没有明确告诉曹性给她们两姐弟帮忙,就是想以此试探曹性的忠诚。曹性没有让田齐失望,他没有私自做主,对田齐没有丝毫隐瞒,也没有将工坊的防护情况和盘托出。 认真听完曹性的禀报,田齐点头赞许道:“曹二哥做的很好。工坊中的秘密关系到我们村寨的将来,不可不慎。你找机会叮嘱当值的护卫们,让他们小心看守好苏双的房间。所有的机器图纸都存放在那里,千万疏忽不得。另外,把他们的弓箭都收上来。就说准备更换统一制式的弩弓,旧的弓箭将赠送给村寨的丁壮使用。” 曹性明白田齐的用意。田齐是担心呼厨图姐弟被弓箭误伤。他点了点头,轻声应诺道:“我今晚会亲自守在那里。” “那就辛苦曹二哥了。”田齐对曹性笑了笑说道。 “请主公放心。有曹性在,定会保证图纸万无一失,保证呼厨图姐弟毫发无伤。”曹性说完,转身离开了田家。 苏双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两人交谈,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曹性离开,他才调侃一般询问田齐:“你什么时候把图纸放到我房间去的?”苏双曾亲眼看到田齐把那些机器的图纸销毁掉了,当然不相信他房间里还有什么图纸可偷。 “兵不厌诈。我想看看呼厨图姐弟对那些图纸有没有觊觎之心。我们的计划也耽误不得了,你要早做准备。”田齐轻笑着回答苏双,脸上丝毫没有谎言被戳穿的尴尬。 苏双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今天就返回五原。你放心,我肯定把赤里海绑到你的面前。” 田齐望着苏双轻轻叹息道:“一路小心。如果事不有妥,保全性命要紧。只要留得命在,一切都能挽回。” 苏双摇头苦笑。这些天的接触下来,他发觉田齐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太过于惜身。他知道田齐并不是怕死,而是过于理智和冷静。他总是未虑胜,先虑败,把一切得失都算计清清楚楚,他总是趋利避害,从来不愿意冒任何的风险。 苏双心情急迫,饭也不吃,转身离开了田家。他叫过几名护卫,骑马出了村寨,直奔五原而去。 送走苏双,田齐脸上略有些疲惫。他已经竭尽所能,做好了应对一切局面的准备,但他内心并没有丝毫的把握。他不由想起一句名言:路线方针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因素。他刚刚穿越过来不足半年,手上没有几个可以信任之人,也没有足够的实力。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田齐独坐屋中发呆,小侄田冀和田豫推门进来。两人各自端了一个餐盘,走上前放到田齐榻桌上面。 田齐扫了两个餐盘一眼,轻笑着问道:“你们为了端这餐盘,争吵了多久?” 田冀和田豫尴尬的相互对视了一眼。田冀有些脸红的向田齐躬身请罪:“冀儿错了,我不应该与弟弟争抢。” “你呢?”田齐微笑着看向田豫。 田豫有些不服气,挺身抬头,倔强的说道:“小叔的餐盘一向都是由我来送的。祖母也说让我来送的。可冀哥非要和我争抢。他是想讨好小叔。” “我。不是的。我才没有想讨好小叔呢。我就是想帮忙而矣。”田冀羞得满面通红,有些手足无措,慌忙否认。昨夜他母亲确实让他讨好和亲近田齐,多争得一些田齐的喜爱,以后也好多学些本事。所以今天他才和田豫争抢着给田齐送餐。两人争执不下,最后刘氏出面制止了两人,把早餐的饭和菜分开,让两人一起端来给田齐。 田齐抬手制止两人争吵,拿起竹筷,一边用餐,一边询问两人道:“你们可识字了?都读了些什么书?”他想起昨日答应过母亲,要教导两个小侄子读书习武。 田冀有些骄傲的答道:“母亲教我识过字了,我现在会写数百字了呢。母亲还教过我《论语》,已经学完了《学而》和《为政》两篇。” 田豫有些不高兴的摇了摇头:“我不认字。也没读过书。” 田齐亲昵的摸了摸田豫的头顶,微笑着说道:“那就从现在开始学。你年纪还小,现在学起不算晚。” 田齐又转对田冀说道:“你给我背一背《学而》篇第二句和第三句。” 田冀得意的背诵道:“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田齐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询问道:“这两句的含义可懂?” 田冀自豪的说道:“我懂得。就是说人要以孝弟为本,不犯上,不作乱。第三句的意思是要诚实,不要说假话空话,不要装模作样。” 想到即将到来的三国乱世,想到将大汉天下,搅得天翻地覆的那些所谓名臣猛将,田齐摇了摇头,有些感叹的看着两个孩子说道:“冀儿理解的不对。论语前后句之间是连在一起的,不可分开来解读。这两句其实是儒家礼法制度的总纲。第一句话的意思是说,人必须遵守秩序,遵守礼法规矩。如果每个人在家中讲孝道,在外面讲友弟,那就很少会冒犯规矩礼法。不冒犯规矩和礼法,这个社会就不会乱。规矩为天,礼法为上,无人敢犯,天下遂安。第二句话是孔子对过于恪守礼法之人的批评。孔子认为,万事讲究中庸,不可偏执一端。规矩和礼法虽然不可侵犯,但却不是人为划定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规矩礼法应该是大家约定俗成,共同认可的,是可以因时因事而调整的。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协商。礼法以孝弟为基础,万事皆可依理协商,依孝弟而修改。如果有人张嘴规矩,闭嘴礼法,处处标榜自己,处处以规矩礼法要求于人,那这个人就是最不安分的人,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祸乱天下的险恶之人矣。所以庄子讲,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因为圣人都是后人为强制推行某些人为的礼法而刻意标榜出来的。” 第51章 礼法规矩 田冀和田豫似懂非懂的看着田齐,轻轻摇头。他们还体会不出田齐话语中的无奈和心酸,只感觉小叔的话语无比深奥,难以理解。 田齐也没有希望两个小孩子能理解如此高深的社会管理问题。他轻声对两人说道:“你们回去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话,把这些话牢牢记住。然后再好好想一想你们刚才那番争执。三天后,你们告诉我,你们到底错在了哪里。另外,冀儿负责在三天之内教会豫儿学会这两句话中的字。” 田冀面露难色,有些犹豫的说道:“刚才那些话我只记得一半。” 田豫却高兴而得意的说道:“那些话我都记得,呵呵,冀哥好笨。” 田齐轻声责怪田豫:“你虽然记得我那些话,但却不会写,也没有按那些话去做。好好跟哥哥学会那些字,再把你记下的话教会哥哥背诵。你们是兄弟。孝弟,其为人之本与。兄弟之间必须友爱互助,兄友弟恭,万事皆可商量,不能相互争斗。明白吗?” 田冀和田豫不敢反驳,连忙装作听懂的样子点了点头。 田齐从榻柜中取出两把精钢长剑递给两人说道:“从三天后开始,你们早晨卯时起身,到我屋前持剑静立一个时辰。然后伺候我起居用餐。巳时开始,在我屋中读书一个时辰。下午你们兄弟两人可以自由活动。晚上酉时过来我屋前伺候起居。我会检查你们当日的课业。另外,我所教你们的学问,不得与旁人提起,也不准与家人说起。否则我不会再教你们。去。” “诺。”两兄弟费力的捧着长剑,行礼告退。 两兄弟出了田齐房间,捧着长剑,共同来到正堂西侧的偏房。刘氏、肖氏和李氏聚在一起闲聊,正等着两兄弟回来。 两人捧剑走进房间。刘氏轻声笑道:“你们小叔可真是大方,竟然送了这对精钢长剑给你们。这对钢剑是苏双送与你小叔的百炼宝刃,锋利异常,你们可不要轻易抽出来玩耍。” 肖氏连忙从田冀手中接过长剑,抽剑出鞘,仔细查看。只见此剑长约三尺,重约十斤,剑身微黑,刃白如霜,刃口处整齐的排列着雪花钢纹。 李氏出身周边村寨,自小喜爱各种兵刃。她也取过儿子手中长剑,轻轻抽出,双眼放光,喜笑颜开。她轻轻与田豫说道:“你叔叔送你这剑,价值不下百金,千万拿好,不准损伤丢失。” 肖氏有些不满的说道:“阿齐怎么送了这等锋利武器给小孩子玩。这要是不小心割伤了自己可怎么办?” 刘氏收敛笑容,冷冷看向肖氏说道:“我与你说过,不准你再干涉冀儿的学业。身为边郡良家子弟,早晚要上战场。他们父辈,哪个不是从幼儿时起就枕剑而眠。你这般宠溺,是要他将来在战场上送命吗?” 肖氏不敢违逆刘氏,急忙躬身道歉。刘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肖氏起身。然后一脸严肃的看向两个孙子说道:“你们记住,从今天开始,只听你小叔吩咐。你小叔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明白吗?” 田冀偷偷看向母亲,见肖氏点头,这才轻声说道:“祖母。冀儿会跟随小叔习文练武,将来封侯拜将,光耀我田氏门楣。” 刘氏轻声一叹,对田冀说道:“跟你小叔多学学如何保命才是真。” 田豫对刘氏行了一礼说道:“豫儿会听祖母和小叔吩咐,学好本事,护卫田家基业。 刘氏宠溺的笑了笑说道:“你个小猴儿。好好学一学你小叔的沉稳才好。” 李氏将田豫搂在怀中问道:“你小叔都教了你们些什么?” 田豫摇头说道:“小叔不让跟你们说。” “呵呵呵。”刘氏捂嘴而笑,微微点头。 李氏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再追问田豫。 肖氏悄悄看向田冀,也没有开口。她打算等母子单独在一起时再详细询问一番。 刘氏早知肖氏有打探之心,提前警告两位儿媳:“齐儿自幼聪慧,武艺虽然不佳,但熟读兵书战策,胸有锦绣。单只看他授予村民的那些赚钱之术,哪一件不能传之子孙,福泽后辈?但这些在齐儿眼中,不过是小道而矣。真正能传之子孙的秘术,他并未在人前展露。我令冀儿和豫儿跟随他们小叔学习,那是因为他们是我田氏的后裔。如果让我知道有外姓人偷习我田氏秘术,可不要怪我不讲婆媳情面。你们两人好自为之。冀儿和豫儿,你们两个也给我记住,敢把你小叔教授的学问外泄于人,我必定不饶。” 肖氏、李氏和冀儿、豫儿连忙躬身行礼,齐声应诺。 刘氏挥手让众人退下。肖氏拉着刘冀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关好门窗,抱住田冀轻声问道:“你小叔今天对你可还满意?”她估计田齐会询问两个孩子的课业进度,提前教了田冀一些应对之语,让田冀把平时所学夸大了三分。 田冀有些不满的说道:“小叔说,娘教我的那些解释都是错的。” 肖氏皱眉斥责道:“胡说。我教你那些,可是大儒卢植公所传典章精义,如何有错?” “或许是娘记错了。”田冀有些迷茫的说道。 “娘可是从小陪着你舅父跟随你外公习文的,不可能记错。”肖氏对自己的学识十分自负,在田家一直有些自高于人的感觉。 田冀皱眉说道:“可小叔只看了餐盘一眼,就知道我和豫儿因给他送餐发生了争执。他让我背了《学而篇》第二句和第三句。他还说这两句是儒家礼法的总纲。还说什么秩序和规矩。什么规矩为天,礼法为上。让我们守礼法,然后天下遂安什么的。他还说总拿规矩要求人,就是伪君子。反正我听的糊里糊涂的。他还让我们这三天在家中反思,找出我们因送餐而发生争执,到底错在了哪里。三天后,我们还要每日卯时起身,到他屋前持剑站立一个时辰,读书一个时辰。还让我教豫儿认字。” “他这都胡说了一些什么啊?他就打算这样教你们?每天罚站一个时辰?这,这。”肖氏对田齐胡乱解读论语十分恼火,对田齐安排的课业十分不满。 田冀有些担心的对肖氏说道:“您别跟小叔去闹。他要是知道我告诉你这些,肯定不再教我了。” “以后你还是跟我学习儒家典籍。你小叔那些解释听听就算了。”肖氏强忍怒气,点了点头。她让儿子跟田齐学习,不只是为了儿子的学业,还想着将来能够从田齐的家业中分一杯羹。所以她不能让儿子惹恼田齐。 第52章 盗衣 将两个侄子打发走之后,田齐出了房间,来到正堂。十余名村寨内的少年,安静的等在堂内。他们是村寨内各姓氏家族派来的代表,前来田家学习赚钱之术。 看到田齐拄着双拐走进堂内,十余名孩子整齐的起身行礼,高呼田齐为师。在来田家之前,各家族的族长们仔细叮嘱他们,务必以师礼事奉田齐。 田齐微笑着走到主位落座,挥手让孩子们坐下。他环视堂内,轻声问道:“你们可都识字?” 孩子们点头应诺。他们都是各家族中最聪明、最受重视的孩子,都是各家族重点培养的下一代当家人。 汉代已经有了专门教授文化的私塾,但普通人家交不起束修,上不起学堂。所以在汉代,文盲比率很高,能识文断字的孩子,百里无一。但边郡村寨的识字率远高于内地郡县。 当初光武帝为了保证边疆安稳,对边军战功奖励极厚,给了良家子征辟为郎,入仕朝堂的特权。所以戍边的良家子都是从各地精挑细选的耕读世家。边郡的孩子们一般从六岁开始就要跟父亲和兄长们学武习文。一但他们父辈或者自己立下军功,就可以通过考核,征辟入仕。 听说这些孩子都识字,田齐取出几卷竹简,放到榻桌上说道:“青储饲料之法、磨豆制油之术、以奶制酒之方,都在这三卷竹简当中。你们各自抄写一份回去,自行摸索试制即可。如有不懂之处,可于每日午后申时来我家询问。至于以毛线织衣的方法,你们可以找我母亲学习。” 田齐说完,起身退席,离开了正堂。孩子们起身行礼,恭送田齐。等田齐出了正堂,孩子们神情一松,讥讥喳喳的商议了起来。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很快按照年纪大小和村寨中的辈份排行,商定了轮流抄写的顺序。 田齐悄悄站在正堂门口,听了片刻墙根。等孩子们说说笑笑商议好抄写顺序,他才微笑着点了点头,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幕降临,田齐独坐在房中,等待着呼厨图姐弟的消息。按照他们的约定,呼厨图姐弟必须在今晚子夜之前,盗出几件羊绒衫。 此时在工坊的办公区,曹性独坐在苏双的房间,焦急的等待着呼厨图姐弟的暗号。他必须在接到暗号之后,帮呼厨图姐弟引开院门处护卫的视线,方便她们潜入工坊。 呼厨图姐弟两人已经来到了工坊围墙外面。他们身穿黑色锦衣,悄然隐藏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上面。 借着工坊院内照明的火把,两人默默观察着护卫们巡逻的路线和频次。 哈邪看了看月亮升起的高度,估计了一下时间,轻声提醒姐姐:“发信号。他们守卫的并不严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敏尔轻轻摇头:“不。阿齐做事,向来留有后手。他们肯定安排了暗哨。不找出那个暗哨,我们不会成功。” “那就让哈赤他们提前发动,来一招投石问路。”他们昨天商议了很长时间,作了很多的准备。 敏尔再次摇头:“哈赤他们必须在我们后面发动,引开守卫。不要急。那暗哨也要吃饭,也要喝水,也要排泄。他不会一直躲在暗处一动不动的,除非他是一个死人。” 敏尔的耐心终于有了收获。躲藏在成衣仓库顶间阁楼里的暗哨,可能是因为天凉的原故,稍稍移动了一下身体,搓了搓手,关上了阁楼的半扇天窗。 敏尔轻声一笑,对弟弟说道:“暗哨藏在仓库的阁楼里。我们从东面进去,那里能避开阁楼暗哨的视线。给苏双发信号,让他引开院门处的护卫。” 哈邪双手拢在嘴边,学了三声猫头鹰叫。猫头鹰的声音在夜晚并不会引人注意。但猫头鹰绝不会连叫三声。 哈邪三声鹰啼叫完,跟随姐姐翻身飞下松树,轻轻落地,快速向东侧的院墙奔去。 听到约定的信号,曹性略松了一口气,出了苏双房门,吩咐守在门口的两名护卫:“除了我,今晚谁也不许进去。” 两名护卫点头应诺。曹性快速下楼,奔向院门而去。 曹性来到院门旁边,叫过守在门房的两名护卫问道:“我刚才好像听到有猫头鹰叫?” 两名护卫都是本村寨的人,他们和曹性十分熟悉,所以并没有感觉到拘谨,很随意的回答道:“咱们村寨每天晚上都能听到猫头鹰叫。这没有什么不正常。” 曹性摇头说道:“可猫头鹰从来不会连叫三声。这分明是有人在传递暗号。我守在这里,你们出去看一看是谁在搞鬼?” 两名护卫抽出长剑,打起火把,出了院门。 曹性等两人走远,拿起随身带来的火把,举过头顶。他看似随意的连举三下,向暗中的呼厨图姐弟传出信号。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听仓库阁楼上一声哨响,当值暗哨发出了警讯,同时高呼一声:“西墙有人。” 紧接着,院内四处都响起了哨音,十余名护卫手持钢剑和火把,冲出办公区的守卫室,直奔西墙而去。 四五名黑衣人翻上墙头,站在西墙上和护卫们打了一个照面,迅速翻了回去,直接逃向后山。 为首一名护卫吩咐道:“你们五个翻墙过去看一看。不要远走,小心对方调虎离山。你们几个跟我寻查工坊,其他人紧守各自岗位,不得随意走动。” 苏双从院门处跑过来,叫住护卫们说道:“只盯住水车、洗毛机、织机还有纺机。其他处无需担心。库房那里,我亲自去察看。” “诺。”护卫们躬身应诺,分头散开。 曹性来到仓库,叫守卫开了库门。曹性询问道:“刚才有人翻墙进来,还好暗哨及时发现,将他们赶了回去。你们这里可有动静?” 守卫摇了摇头:“我们这里没有人闯进来。” 曹性暗自焦急,不知呼厨图姐弟准备如何潜入库房。他故意拉住守卫,在门前东问西问,拖延时间,打算给呼厨图姐弟制造机会。 曹性将守卫拖在门前足有一刻钟。直到又听到三声猫头鹰叫,他才放下了心。这是呼厨图姐弟已经得手的暗号。他吩咐守卫小心提防,转身返回了办公区。计划进行顺利,只等明天巡查库房,发现毛衣丢失,他们就可以向呼厨图姐弟发难,赶他们出村寨了。 曹性不敢进入库房查看,也不清楚呼厨图姐弟是如何偷走毛衣的。他只能在心中暗自奇怪,暗自警醒。看来他对工坊防卫的安排并不是那么的严密。 呼厨图姐弟早已得手,但他们并没有潜入库房。他们在昨晚就派出手下,悄然买通了一名商行内的匈奴护卫和一名村寨内的织工。他们让织工在白天的时候,趁人不备,将三件毛衣偷偷交给匈奴护卫。那护卫找准时机,把毛衣藏在了存放羊毛的库房旁边,一棵松树下面。 在看到曹性打出的信号之后,哈邪命令他的手下从另一侧翻墙入院,惊动和引开护卫。他们姐弟则借机从东墙翻入,潜入无人看守的羊毛仓库旁边,取走了毛衣。 第53章 回马枪 在成功偷出毛衣之后,呼厨图姐弟并没有悄然离开工坊。他们躲在东墙外面一棵松树上,悠闲的观察着工坊内的情况。他们停留在墙外,可进可退。 在曹性的刻意误导和安排下,商行护卫们打着火把认真巡查工坊内的机器和成衣库房,忽略了工坊周边。 曹性有意留下守护的疏漏,是想帮呼厨图姐弟从容撤退。但他这一举动却给了呼厨图姐弟从容进退的机会。 哈邪一再催促姐姐赶快离开,但敏尔不为所动。她悄然记忆着护卫们的巡查线路,观察着坊内守卫力量的分布情况。 哈邪知道姐姐对这个工坊起了歪心,知道姐姐对那些可以批量制作成衣的机器势在必得。他不由有些担心,轻声提醒姐姐:“阿齐做事细腻,心思狠辣。你昨天强闯工坊必定引起了他的警觉,他不会没有防备的。” 敏尔轻笑一声说道:“你也读过汉人的兵法。应该知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道理。羊毛纺衣对我们草原牧民来说,无异于汉人农夫得了良种。就算我不强闯工坊,他就不怀疑我们想窃取工坊的机密了吗?不。我们越是小心回避,他就越是会怀疑。所以我故意强行闯入工坊,借察看羊毛用量之机,打消了他的怀疑。我提出合作,要帮他们收购羊毛,也是为了进一步麻痹他们。正巧他们有求于你,让你胁迫单于,平息祸乱。这个时候,他对我们的防备是最疏忽的时候。如果今夜不能盗取那些织机和纺机的秘密,我们再无其他机会了。” 哈邪有些无奈的问道:“你不是说,那些机器的图纸都放在阿齐家中吗?” 敏尔再次冷笑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对弟弟说道:“你脑袋真是蠢笨之极。我那不过是出言试探罢了。如果那些图纸真在他家中,被我戳破之后,他会有何反应?他肯定会加强守卫,防止我去盗取的。可田家的守卫十分松懈,只有一个门房,连一名值夜护卫都没有安排。你有宝贝会随意放在家中,不安排人看守吗?” 哈邪从小就不如姐姐聪明,许多事情都听姐姐拿主意,早就习惯了姐姐的嘲讽。他毫不在意姐姐骂他蠢笨,轻笑一声说道:“这么说,那些图纸还放在这工坊之内?如果我们得了这些图纸,那可就发大财了。” 敏尔点了点头:“苏双说过,为了增加产量,他们会多造一些织机和纺机。要造机器,就要有图纸。为了保密,他们肯定不会把图纸交给工匠保管的。不放在田齐家中,那就只能放在工坊内。我刚才看过了,听到警训,护卫们都是从办公区那小楼冲出来的。图纸就应该放在那楼里。” 哈邪皱眉说道:“那里警卫森严,我们两个根本进不去。” 敏尔微笑着说道:“不。恰好相反。狼要偷羊,总会找最大的羊群。因为在羊群中,每只羊都会有侥幸之心,而放松警惕。他们肯定也是你这种想法,认为那里护卫众多,守卫森严,万无一失,警惕之心反而减弱。加之我们已经偷得毛衣,曹性必然以为我们撤离了这里,防备之心又弱了三成。那些护卫刚刚赶走偷窥之人,又连夜巡查工坊,肯定又累又疲,松懈之心再增两分。我们在这里轮流休息,后半夜再潜进去。今晚不盗得图纸,我不甘心。” 两姐弟商议完毕,轮流在树上闭目休息,等待着子夜时分的到来。 工坊内的护卫们在巡查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也没有发现有何不妥之处,纷纷返回了房间休息。前去追踪黑衣人的护卫也返回了工坊,向曹性禀报,那些黑衣人逃入后山,不知所踪。因为天黑,情况不明,他们没有再入山追赶。曹性知道那些人应该是呼厨图姐弟的护卫,心中并不在意。他吩咐护卫们不必再追查黑衣人下落,一切等天明再说。 工坊内再次安静下来,仿佛什么事情也未发生。曹性回到苏双房间,持剑静坐在榻上。他今晚不打算入睡,他答应过田齐,要亲自守在这里,确保图纸万无一失。 曹性并没有向田齐询问图纸的具体存放位置,他也没有看到过那些图纸。出于对田齐的了解,曹性隐约感觉,这个房间内的图纸根本就不存在。但曹性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他知道田齐做事有如下棋,走一步,看三步。田齐故意说有图纸,故意引他主动请缨守在这里,必有深意。他既然答应了田齐,就会尽心尽力的做到最好。商行“钱”途远大,曹性不想失去田齐、苏双对他的信任。 月光清冷,寒夜寂静,所有护卫忙碌到半夜,早已困乏不堪。轻轻的鼾声在办公楼内四处响起,所有护卫都进入了梦乡,几名值夜的护卫,也眯起了双眼,打起了瞌睡。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有人杀出一记回马枪,会在行动“失败”之后,再次潜入工坊。 月挂中天,时过子夜。哈邪呼厨图叫醒了姐姐。 敏尔并未熟睡,只是闭目养神而矣。她快速清醒过来,睁眼看向工坊。她仔细观察了片刻,微笑着对哈邪说道:“我们沿东墙绕到水车那边。那里只有两名值夜的护卫。我们把他们打晕,换上他们的衣服,悄然绕到那座楼的后面,从堤坝上去,翻到楼顶,再寻机进入楼内。楼顶上应该有值夜的护卫,小心一些。” 哈邪把毛衣包裹挂在树上,跟着姐姐再次翻越东墙,进了工坊。两人贴着东墙,弯腰躬身,慢慢的向水车方向移动。 他们担心工坊内还藏有暗哨,三步一停顿,五步一躲藏,不敢快速行进。不到三百米的距离,两人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来到水车下面,只见一只黄毛猎犬卧在洗毛车间门前。那猎犬似乎发觉有人靠近,慢慢睁开了眼睛,抬起头颅,向呼厨图姐弟藏身的地方望了过来。 呼厨图姐弟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妄动。两姐弟对这猎犬的存在一无所知。敏尔在昨天闯入工坊的时候并没有见过。而且刚才工坊内那么大的动静,这猎犬竟然一声未吭。 这猎犬是曹性从小养大的,聪慧有如孩童,不得曹性吩咐,从不胡乱出声,也从不胡乱咬人。它今天刚刚被曹性从家中牵来,专门放在这里看护水车。曹性认为工坊内最大的秘密不是那些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图纸,而是这水车。这猎犬得曹性吩咐,只看守水车,对于其他事物不管不顾,这才没有在刚才那番混乱中发声暴露自己。 第54章 事败而逃 猎犬强壮如狼,双目如电,敏锐的发觉了呼厨图姐弟的靠近。它颈后的黄毛如针刺般炸起,血口微张,露出一双獠牙,冲着呼厨图姐弟藏身之处,发出阵阵低吼。 敏尔抽弓搭箭就欲射杀猎犬,哈邪却将她拉起,快速逃向东墙。哈邪边跑边对姐姐低呼:“此乃曹性爱犬。事已败矣,杀之无益,快走。” 猎犬狂吠几声,并未向呼厨图姐弟追去。聪明的人大多胆小,聪明的狗也是亦然。它刚才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感觉到了呼厨图姐弟的威胁。 几声狗叫惊醒了院中值夜的护卫,阵阵警笛声随即响起。大批护卫再次手执兵刃冲出房间。他们因屡被惊扰而愤怒,丝毫没有了困意。 苏双一直执剑坐于榻上,闭目假寐。他也听到了爱犬的叫声,微笑着睁开双目。 有警卫在门外向他禀报:“曹管事,有两人再次潜入工坊,现已逃出东墙,直奔村寨而去。” 曹性起身打开房门,对守在门外的两名护卫说道:“看好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两名护卫困意早无,连忙抱拳应诺。 曹性转对那报信的护卫说道:“你们可曾看清,那两人真的逃向了村寨?” “诺。那两人千真万确直奔村寨而去。”那护卫急忙躬行礼,坚定的再次回答。 曹性冷哼一声说道:“村寨中都是我等亲友,向来无人惊扰工坊。这定是那匈奴姐弟所为。他们两次三番的夜探工坊,贼心不死,图谋不轨,真欺我等无用乎?给我点齐一队人马,带上黄毛(他的爱犬),跟我进村去见田管事。” 呼厨图姐弟节外生枝,再入工坊,彻底激怒了曹性。他改变了原来的计划,不再等天明向他们姐弟发难,直接准备将他们拿下,赶出村寨。 护卫高声应诺,下去传令。曹性略等了片刻,奔行下楼。一队护卫早已列队整齐,等在楼下。 一名护卫牵过曹性战马,曹性飞身而上,吹了声口哨,将爱犬黄毛叫到身前,指着村寨方向高呼一声:“出发。” 五十名护卫排成两列,骑马奔行,蹄声清脆有如雷鸣,直奔村寨而去。马队奔行之声早已惊动了村寨。值夜的村壮敲响聚将鼓,各家各户亮起灯火,紧守门户。各家村壮执兵而出,齐聚村内操场警戒。 田齐心中有事并未睡熟,听得战鼓声响,急忙起身,披挂整齐,出了房门。母亲刘氏早已持剑立于正堂门前,几位嫂嫂也匆忙的奔出了房间,聚到正堂。 刘氏对田齐说道:“聚将鼓响,警钟未鸣,这应该不是有人从村外攻寨,而是内有贼人作乱。你是田家唯一青壮,需代表田家出丁。务必小心。” 三嫂牵过他的战马,递上弓箭。田齐上马接弓,对母亲说道:“有劳母亲看护家宅,齐,去也。” 刘氏轻轻点头,田齐骑马奔出家门。 此时数百村丁云集操场,各家族老统领各家丁壮排列成了十列。 田齐骑马来到田家丁壮队前,翻身下马。那田氏村老叫住田齐,让他一同出面与各位村老会商防贼之事。 刘姓村老看到田齐,直接说道:“听值夜魏家子所说,有骑军从工坊处奔来,似是工坊护卫。” 刘姓村老话音刚落,只见一村内丁壮骑马奔来,停住战马向各位村老禀告:“确是工坊护卫。曹性亲自带队,已经停在后寨门外。有人两次潜入工坊欲行不轨,曹性怀疑是呼厨图姐弟所为,要入村擒拿。” 几名村老一起看向田齐。 田齐连忙抱拳致歉:“因工坊之事惊扰乡邻,田齐惭愧。我这就令曹性返回,一切事情等天明再议”。 几位村老连忙摇头。田氏村老训斥田齐道:“工坊关系村寨千年财路,岂能疏忽。我看还是放曹性进村,先擒下呼厨图姐弟再说。” 几名村老点头同意,派了丁壮去后寨接曹性等人进村。 曹性带护卫骑马奔入村内,直接来到操场。曹性令护卫们下马列队。自己也下了战马奔至村老们面前,行了一礼。曹性又转对田齐行礼,将工坊遭贼之事详细禀告一遍。 田齐看向各位村老,有些迟疑的说道:“捉贼捉脏,无凭无据,平白怀疑,恐得罪于人。” 曹性怒道:“如何没有凭据。黄毛的本事你应该知道。今晚就是它发现了贼人踪迹。带它到呼厨图姐弟跟前,是不是他们所为,一见便知。” 黄毛是村内有名的好狗,嗅觉敏锐,从无差错,多次帮村民找到丢失之物。听了曹性所言,村民对呼厨图姐弟夜盗工坊之事相信了八九分。 田齐无奈的点了点头,吩咐曹性:“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切勿莽撞。我亲自带你们过去,一切听我命令。”曹性应诺。 田齐转过头对几位村老说道:“劳烦各位乡邻稍安勿动。” 几位村老点了点头,命令子侄安抚好各家丁壮,留在操场待命,又带了几名武艺高强的村丁跟随田齐等人直奔曹性家而去。 呼厨图姐弟偷偷翻越后寨,逃回村内,并没有返回曹性家等着被捉,而是直接逃向前寨与护卫汇合。他们早有逃走的准备,天黑之后,就令护卫牵了战马,绑了马嘴,以麻布缠了马蹄,悄悄奔向前寨附近潜伏了下来。 几名匈奴护卫早已事先打晕了值夜的村丁,悄悄打开了寨门。 呼厨图姐弟带领护卫溜出寨门,前出约两三里,这才上了战马。敏尔回望村寨大门,轻声叹息道:“今夜之后,你我与那些机器再也无缘了。不能将此生意握于掌内,将来必受其辖制。” 哈邪无所谓的说道:“放在阿齐手中,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不会以此要挟我们匈奴一族的。等做成了那件事,与他订立长约,做好那羊毛生意就是了。” 敏尔轻声一叹,挥鞭打马,轻呼一声:“走了。” 出了村寨,天高任鸟飞,没有人能阻拦住他们这些马背上长大的骑士。一行十余人再无顾忌,纷纷挥鞭,策马狂奔,直向王庭而去。 田齐等人在曹性家中没有堵住呼厨图姐弟,立刻坚定了对呼厨图姐弟的怀疑,连忙带着村壮和护卫直奔前寨。 到了前寨,只见寨门大开,值夜村丁皆被打晕在地。村老们十分恼怒,立刻命令曹性带人追击。 田齐挥手阻止曹性说道:“工坊内可曾丢失了什么?” 曹性摇头说道:“黄毛和暗哨发现及时,两次都没有让他们得逞,应该没有丢失什么。” 田齐建议各位村老道:“天黑路险,追击无益。不如就此作罢。” 第55章 匹马单枪阻敌还 村老们被田齐劝阻,没有坚持派人追击呼厨图姐弟。呼厨图姐弟两人带领侍卫连夜奔逃,快速远离了南河村寨。直到天色微明,一行人早已逃出百里以外。 哈邪在一处山谷外勒住战马,转对姐姐说道:“他们并没有追击我们,大家连夜出逃,人困马乏,不如歇息一下。” “下马休息。”敏尔也早已疲惫不堪,双手用力一勒缰绳,停住战马,同意了弟弟的建议。 一行人下了战马,点起篝火,围拢到一起。有护卫在篝火旁边热了干粮,送到呼厨图姐弟面前。两人就着清水,吃了几块干粮,稍稍缓解了一下身心的疲累。 负责放哨的护卫突然吹响牛角号声,提醒众人有敌人靠近。呼厨图姐弟急忙起身上马,目视山谷前方。众护卫也迅速上了战马,执弓搭箭,把呼厨图姐弟保护在了中间。 黎明的晨光下,吕绣一人一骑,单枪匹马,慢慢走出山谷,来到呼厨图姐弟面前站定。 她身披铁甲,头戴红缨铁盔,左手执缰,右手单握长枪,指向敏尔呼厨图姐弟说道:“还不下马自缚,更待何时?” 哈邪挥手斥退护卫,于马上拱手执礼,向吕绣说道:“绣儿姐姐,好久不见啊。我本想去家中拜访,却因有事耽搁,没有成行,甚是失礼。但不知姐姐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吕绣长枪一摆,指向哈邪,轻声说道:“听得村中鼓响,我就知必是你等欲行不轨之事。我出寨查看,见前寨寨门大开,料定你们早已逃离村寨,回了王庭。我特意绕小路来此相侯。不巧,正好等到了你们。” 敏尔也打马上前,向吕绣行了一礼,轻笑着说道:“王庭有事,母亲派人相召,我们这才不告而别。不知姐姐等在这里,意欲何为?” “少废话,下马就擒,跟我回村寨便罢。如若不然,休怪吕绣不顾情面。” 吕绣长枪一挑,冷冷看向呼厨图姐弟。匈奴护卫执弓搭箭,瞄向吕绣,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哈邪挥手阻止护卫,轻声一叹,对吕绣说道:“我们真的没有做出对不起你们村寨之事。这其中有些误会。” 敏尔却有些气恼的对吕绣说道:“吕绣,你莫要欺人太甚,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吕绣面色一冷,轻声笑道:“你想和我比试一番不成?” “上。给我杀了她。”敏尔挥手向护卫们下令。她从小就打不过吕绣,屡受欺压,此时恼羞成怒,想以众凌寡,杀了吕绣泄愤。 “不要。”哈邪急忙阻止护卫。可惜众护卫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纷纷开弓,直奔吕绣射去。 吕绣挥枪一转,枪影成轮,将飞来的箭矢拨到一旁。她左手一提马缰,长枪一指,直奔哈邪和敏尔奔来。 吕绣马快,转瞬即至,护卫们来不及射出第二箭,急忙扔下弓箭,抽剑在手,打马迎击上前。 吕绣马速不减,以枪作棍,左抽右打,直接杀过人群,将十余护卫尽数挑落马下,瞬间杀至敏尔姐弟身前。 哈邪知道姐弟两人并不是吕绣对手,急忙提马上前,挡在了敏尔身前。他手中并没有执剑,全然以身作盾,替姐姐挡枪。 哈邪从吕绣没有刺杀护卫的举动中看出,吕绣对他们手下留了情。他赌吕绣看在幼时情面上不会一枪挑杀了他们两人。 吕绣并不清楚呼厨图两姐弟因为何事要逃离村寨,所以没有把事情做绝,没有杀一个护卫,此时更不会直接杀了呼厨图姐弟。她错马而过,把枪尖一甩,闪过两人胸前,顺势回击,将两人击落马下。 只一个回合,十余名匈奴精锐尽数落马。护卫们知道吕绣留了情面,没有再以弓箭偷袭吕绣。他们落马之后,但凡能够起身,迅速围拢到了呼厨图姐弟身前。 吕绣转过马头,长枪一指,对呼厨图姐弟说道:“跟我回去。否则吕绣枪下再不留情。” 敏尔既羞且怒,昴首说道:“有本事就杀了我。你敢吗?” 哈邪连忙挡在姐姐身前,向吕绣拱手为礼,轻声说道:“绣儿姐姐。你我自幼相识,呼厨图一族与南河村寨关系如何?此番连夜奔逃,事出有因,还请姐姐宽容一二。” 吕绣冷哼一声说道:“休要狡辩。我猜你们定是偷了工坊中的物事,这才惊动村寨,奔逃至此。乖乖把东西交出来,跟我回村。” 哈邪挥手令人取过包裹,打开亮在身前,苦笑着对吕绣说道:“所盗之物就只这三件毛衣而矣,价值不过百金。如果我们真的盗取了紧要物事,村寨中人岂肯罢休,早就出兵追击过来了。” 吕绣面色稍缓,对哈邪的解释信了三分。 敏尔乘势说道:“我们确实想过偷取秘术,独占了这毛衣生意,但没有成功。不过,我们匈奴一族世代靠羊群为生。你们这毛衣生意可离不得我们。大不了以后匈奴人给你们提供羊毛,受你们辖制罢了。” 吕绣心中不由有些犹豫。呼厨图一族虽是匈奴权贵,但归化已久,与汉人无异。如果没有必要,她也不想为村寨得罪一个朋友,树立一个强敌。 哈邪摘下腰间玉佩,走到吕绣马前,双手递与她说道:“部落中确实有事相召,我们必须尽快回归。这是呼厨图一族家传玉佩,乃大汉天子所赐。吾愿将它暂压于姐姐手中,拿回村去,以为交代。半月之后,哈邪必亲至村寨道歉。” 在古代,所谓君子配玉,并非虚于装饰。玉佩具有身份等级的象征,一般由长者、尊者赐予,不是可以自行雕刻佩戴的。哈邪拿出天子所赐祖传玉佩相代,足表诚意。 吕绣收起长枪,挂于马鞍之上,翻身下马,双手接过玉佩。 “多谢姐姐宽容。”哈邪知道吕绣已经同意放他们离开,连忙躬身致谢。 吕绣收起玉佩,回身上马,冷冷对哈邪说道:“你立一个誓言。如果偷了村中要紧事物,全族尽灭。” 哈邪庄严起誓,他们没有偷出工坊秘术,今后呼厨图一族也决不会再觊觎南河村寨之宝物秘术。 吕绣这才挥手放了呼厨图姐弟一行,转马回了村寨。她悄然回返村寨,没有去找田齐核实哈邪所言真假。村寨重归于平静,并没有聚兵追击,足以证明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 第56章 一病不起 呼厨图姐弟逃过一劫,上马急行,逃过山谷,这才减缓了马速。 敏尔勒住战马,恨恨的对哈邪说道:“你为何把家族玉佩轻易许人?大不了跟她回去就是了。也好看一看田齐是何脸色。”敏尔认为揭露单于阴谋之事,田齐有求于她们,因此事平白受了吕绣这番羞辱,心中愤愤不平。 “阿齐聪慧,吕绣勇武,南河村寨有他们两人在,岂是易与之辈?何况这羊毛生意关乎部落今后生计,双方只可为友,不可为敌。还请姐姐暂时忍了这一时之气。”哈邪知道姐姐和吕绣从小结怨,彼此敌视。此番被吕绣打压羞辱,必定气愤难平,失了往日的冷静。 敏尔脸色有些发青,气恨难消,凝望着山谷,轻轻自语:“吕绣,今日羞辱之仇,敏尔铭记于心,来日必有所报。” “姐姐千万不要乱来。得罪吕绣,便是得罪了整个南河村寨,不合算的。”哈邪轻声相劝,不想为部落招惹强敌。 “你放心,我才不会任性胡来呢。我已经知道如何报复她了。呵呵。听说她和田齐因爱成仇,彼此反目,此事可真?” 哈邪心中一惊,连忙追问:“你想做什么?” 敏尔嘴角一翘,轻声说道:“你说我嫁给田齐,如何?我抢了她的心上人,她应该会更加痛恨我,应该会后悔如此羞辱我。” “啊?不是。婚姻大事,儿戏不得啊。”哈邪大吃一惊,不由目瞪口呆。 “呵呵。田家有了如此家业,将来足以称雄一方。何况阿齐为人可靠,样貌虽然普通,但却耐看讨喜。如此金龟之婿,嫁之有何不可。哈哈。到时吕绣见了我,不知是何脸色。哈哈哈。”敏尔纵声长笑,打马飞奔而去。 哈邪心中一喜,带领护卫们纵马追向敏尔。如果姐姐真的嫁给田齐,那他和吕绣之间再无阻碍。 呼厨图姐弟逃走,村丁护卫们无功而返。田齐告别村老,安抚了乡邻,遣散了村丁护卫,带领曹性回了家中。 母亲听说已经无事,松了口气,在几位嫂嫂相陪之下,回了房间休息。 田齐拉着曹性回房,同榻而坐,详细询问事情经过。 听完曹性所言,得知呼厨图姐弟不但轻易盗走毛衣,而且在事成之后,重入工坊欲盗图纸,田齐不由微微一笑。看来他和苏双都小瞧了这对姐弟。 曹性向田齐请罪:“我擅自改变计划,连夜入村,惊扰乡邻,确实鲁莽了。但我并不后悔。我亲自去了库房,没有发觉她们何时潜入,盗走毛衣。我怀疑护卫、织工之中有人被他们收买。为揪出内贼,担心呼厨图姐弟暗自逃离,这才连夜出击。” 曹性没有提及图纸安危,田齐知道他已经猜到并无图纸。 田齐微笑着对曹性说道:“其实图纸一说,是我试探呼厨图姐弟之举,对你有所欺瞒,还请曹二哥不要介意。至于是否有人被他们收买,也不必介怀。工坊初立,人员复杂,有所疏忽再所难免。正好借此杀鸡骇猴,立一立规矩,好好整肃一番。” 曹性起身行礼,郑重说道:“请主公放心。虽然呼厨图姐弟已逃,但一日之内,曹性必将害群之马找出,交与主公惩戒。” 田齐取出一个竹简递与曹性说道:“我欲将护卫分成内外两队。外队以后负责货物押运,内队负责工坊守卫。这竹简内,记有工坊管理制度,包括进出登记,夜间值守,用工审核,人事管理,原料、成品库房的取用记录等等。你回去之后仔细看一看,帮我选一得用之人,专门负责内队之事。” 曹性接过竹简,点头应诺,告辞而去。 田齐送走曹性,躺倒在榻上,却久久难以入眠。汉军危机已现,败局已定,他心忧父兄生死,却因相隔千里,束手而无策。他现在只能听天由命,默默等待。 田齐不由想起前世去五台山旅游,一名和尚骗他钱财不成,气急败坏之下,说出的那几句诅咒之语。“施主面带煞气,命格刚硬,恐有妨碍亲友之嫌。” 田齐摇头苦笑,不愿相信那一边数钱,一边念经的和尚,不愿意相信他的胡言乱语,但心中忧惧,丝毫未减。 第二天清晨,田齐久久没有起身。他一夜未眠,疲累交加,忧思过度,只感觉头重脚轻,鼻塞眼痛,浑身发冷。他不由一惊,判断自己受了风寒。 田齐没有出房间用餐,母亲刘氏心中关切,端了餐盘,推门进来查看。 田齐勉强坐起,向母亲行了一礼。刘氏见田齐虚弱无力,面色苍白,颊带红晕,顿觉不妥,急忙放下餐盘,跑至榻边。 刘氏搀扶住田齐,摸了摸他的额头,惊呼道:“怎么这般烫手。”她连忙把田齐按到榻上躺好,帮他盖了被子,转身向门外呼喊:“李氏,速去找曹性,让他去五原请高医士过来。齐儿高烧,耽误不得。”李氏在门外高声回应一声,迅速离了家门。 田齐安慰母亲说道:“母亲不必心忧。我这是初感风寒,找些生姜煮水与我喝下,应该有效。” 肖氏、张氏领着田冀、田豫走进房中。刘氏连忙吩咐肖氏去煮姜汤。 肖氏不知应该放多少姜煮汤,轻声询问了田齐一声。田齐告诉大嫂,多多益善,多煮一些姜汤与家人都喝一些,以做预防。田齐又转对田冀和田豫说道:“去打些温水来,拿麻布沾温,敷于我额头。” 刘氏见田齐镇定自若,心中稍安。她扶田齐起身,喂他吃了粟粥,又令张氏去煮了鸡蛋给儿子加餐。 过了片刻,肖氏煮好了姜汤,田齐起身趁热喝下一碗,又吃了两个鸡蛋,感觉身体稍暖,疲累稍减。他将湿布贴在额头,躺倒在榻上,轻声对母亲说道:“有劳母亲和嫂嫂们挂念。我这病不重,喝了姜汤,睡上一觉,发些虚汗,应该无碍的。” 刘氏令家人都喝了一些姜汤,挥手让儿媳和孙子们退下,独自留在房中陪护。田齐头脑昏沉,不知不觉间,轻轻睡去。 刘氏看着沉睡中的田齐,见他眉目不展,脸色苍白,不由心中一叹。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虽然田齐嘴上不说,但刘氏知道,他心中有苦,胸中有怨,无处发泄。 别人都以为田齐因为贫穷乍富,眼高于顶,弃了吕绣而不娶。只有刘氏知道,田齐自那次受伤昏迷之后,一直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田齐依然爱着吕绣,只是不知有何担忧,不愿拖累彼此而矣。 田齐沉睡不醒,浑身出了一层细汗,面色渐渐由白转红。刘氏轻轻帮田齐换了额头上的麻布,又摸了摸他额头上的温度,见病情有所好转,终于放下心来。 她凝视着最疼爱的小儿子,喃喃自语道:“你到底在担忧什么?为何如此自苦,不愿说与旁人。” 第57章 照方偷药 听说田齐病倒,曹性心中惶急,亲自奔赴五原城,打算接高衡前来村寨出诊。 曹性一路飞奔,只用了半日就到达了五原。他拿了身牌登记,牵马入城,来到高衡医馆。但医馆门前清冷,房门紧锁,空无一人。旁边店铺的伙计告诉曹性,一月之前,高衡老家来人,传信说高家老母亲病重。高衡父子急忙关了医馆,回了老家冀州。 曹性心中大惊,连忙询问伙计,城内可还有其他医馆。他常年来往五原城,知道城内仅有高衡一家医馆。但他企盼这一个月来,五原城有新来的医士坐馆。 那伙计遗憾的摇了摇头,与曹性报怨道:“高医士这一走,咱们这五原城的百姓可没了依靠。希望高家老夫人吉人天相,希望高医士及早回来。” 在汉代,医士短缺,非大郡名城,很少有医士坐馆。五原城地处偏远小郡,能有高衡一名医士坐馆已是万幸,短时间内哪有新来的医士。 曹性无策可施,心中焦急。他站在医馆门前左思右想,突然想到苏双现在应该就在城中,急忙牵马直奔正泰和商行而去。他希望苏双了解周边郡县情况,知晓附近哪里有医士坐馆,请来给田齐医治。 苏双回到五原城后,立刻安排人马深入匈奴王庭。一方面假借采购皮草、马匹之名,在王庭扩散流言,引人关注丁零人的动静。一方面暗中盯住赤里海的行踪,做好拦截他们逃跑的准备。 苏双自己并没有急于离开五原,他必须抓紧时间,赶在呼厨图姐弟行动之前,与郡守张满建立联系,事先透露一些风声给他。另外,他还要等张世平带更多护卫过来,然后带人深入草原,拦截和抓捕赤里海,拿到匈奴与丁零人勾结,欲断汉军后路的证据。 苏双已经得到消息,张世平早在一个月前就从京城返回,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五原郡内,距离五原城不足一日路程。 苏双正打算起身出城,迎一迎张世平,突然接护卫来报,曹性在门外求见。 苏双心中一惊,担心自己走后,呼厨图姐弟成事不足,事情有变。他急忙亲自迎出门外,来见曹性。 曹性见到苏双,顾不得礼仪规矩,焦急的上前询问:“苏兄,你可知附近郡县,哪里有良医坐馆?” “谁人病了?”听曹性所说,应该不是匈奴王庭的事情有变,而是要找医士看病,苏双心下稍安。 “是阿齐。”曹性贴在苏双耳边轻声说了这一句就停声不语,悄然看了看左右那些护卫一眼。 苏双心中一惊,知道曹性有密事相商,急忙拉着曹性进了书房,挥手让护卫们退了下去。 房内再无旁人,曹性这才将呼厨图姐弟成功盗取毛衣,逃离村寨的前后事情详细相告,同时有些担忧的告诉苏双,田齐疲累交加,受了风寒,高烧不退,卧床不起,而高医士家母有病,一个月前已经离开了五原。 风寒高烧在汉代属于急证,如不及时医治,常有性命之忧。苏双皱眉沉思,与曹性说道:“最近的医士怕只在千里之外的雁门关,骑马快行,非日难以往返。况且你我与那医士不熟,恐难请其千里奔波,远行出诊。” 曹性心中一凉,忧心忡忡的说道:“天才能请回良医,只怕阿齐等不及。这可如何是好?” 苏双也知远水难解近渴,不由心中惶急。他情急之下,突然想起一事,急忙对曹性说道:“我去年也曾受过风寒,多亏高医士诊治,方才得救。那医方我一直留存,如今倒可一试。” “这,这行吗?”曹性担心胡乱用药,不但治不了田齐的病,反而对他有害。 苏双信心满满的说道:“我收留药方之时曾问过高医士,如再遇风寒,此方可否能用。他说此方传自长沙郡守张仲景,用药温和,专医风寒之症,即使不对病症,也于身体无害的。” “太好了。我就知阿齐吉人天相,必会逢凶化吉。”曹性闻言大喜,激动不已。 苏双冷静的吩咐曹性:“高医士家母病重,离开的匆忙,应该来不及处置医馆内的药物。事情紧急,也顾不得礼数了。我把药方给你,你这就潜入医馆,把药配齐。” 曹性毫无迟疑,等苏双拿了药方给他,立刻出了商行,直奔医馆而去。 他来到医馆后院门前,趁无人注意,助跑几步,双脚在墙上一蹬,双手伸到墙头一拉,飞身而上,翻过了院墙。高衡院内到处都有杂物散落,显然走的十分仓促。曹性心中一喜,知道苏双所料无错,高衡父子应该来不及处置药物。 他曾经在高衡家借住过,知道高家院内各处房舍位置,便迅速绕过后院,直奔药房。药房房门紧锁,隐有药味传出,曹性不由心中大定。 曹性一脚将房门踹开,闯入药房。只见房内并无胡乱翻动的痕迹,四壁旁边,整齐的摆放着一排排的药柜,每个药格上都刻着药名。 曹性对着房内躬身行礼,恭敬的说道:“事情紧急,曹性只得强行闯入。还请高医士体谅。今日赠药之恩,曹性铭记于心,定有后报。” 曹性说完,展露笑容,仿佛已得高衡同意一般,取出药方,按药方上的名称抓药。他也来不及称量重量,直接把所需药物用麻布分类包裹,并用笔墨标记名称,然后全部打包,准备一起带走。 配齐了药物,曹性心中一松,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坐到榻上,想歇息片刻。 曹性在坐下的时候,背后的刀匣磕到榻上,只听咚的一声轻响。这声音有些沉闷,不似击中实木的声响。曹性好奇心起,掀开榻席,只见榻床上有一暗格。 曹性愣了片刻,喃喃自语道:“高医士,吾不是要偷你东西,只是担心你将宝物遗落此处,被别人捡拾了去。” 曹性将手伸向暗格,又停顿了一下,轻声叹道:“好,其实我只是有些好奇而矣。反正你已离开,应该不会把贵重之物遗落在此地。我看看也没有什么。” 曹性此人好奇心极重。他能守在苏双房间,忍受住诱惑,没有查探田齐把图纸放在哪里,那是因为他相信房间内根本没有图纸而矣。此时面对无人看守的暗格,他哪里忍受的住心中好奇。他装模作样的对着空气说了几声抱歉,最终还是伸手将暗格打开。 第58章 张世平 曹性打开暗格,只见里面早已空无一物。他不由有些失望,但又有些不甘心。他俯下身,将鼻子凑到暗格处闻了闻。 他父兄早亡,孤身一人,生活有些无聊。为了解闷儿,常和爱犬黄毛比眼力、嗅觉和速度。日积月累的比拼下来,他的嗅觉有异于常人,十分的敏锐。 曹性在暗格处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他暗自思索片刻,判断这味道应该是一种草药。 曹性坐在榻上轻声自语:“高医士为何将草药藏在这里?难道是特别珍贵的草药?我应该闻过这种味道,只是不常见此物,一时难以想起。是什么呢?嗯,难道是人参?不错,就是人参。” 曹性再次俯身闻了闻暗格,十分确定了自己的判断。猜到暗格曾经藏过人参,他十分得意。他对自己的嗅觉和判断力感到十分自豪和骄傲。 曹性心情愉快的跳下床榻,拿起装满药材的包裹,转身出了药房,来到后院的院墙下面。他仔细贴着院墙听了听外面动静。判断墙外无人,这才翻墙而过,来到院外。 医馆后院紧临一条小巷,因为巷内是条死路,所以平时并无行人。曹性翻墙进出,并未被人发觉。曹性背着包裹,迅速离开小巷,返回了正泰和商行。 曹性来到正泰和门前,只见院门处车马云集,众多护卫和伙计进进出出的搬运着货物。 一名护卫看到曹性,迎上前来说道:“张世平管事从京城回来了。苏管事说,等你回来,直接去后院书房相见。” 曹性背着包裹直接来到书房。守在门前的护卫通报一声,苏双和张世平迎出门外。苏双看了一眼曹性身后的包裹,松了一口气问道:“药都备齐了?” 曹性点头应道:“一味不少。” 苏双为张世平和曹性引见。两人相互见了一礼,跟随苏双进了书房密谈。苏双把田齐另有谋划,让他擒拿赤里海的事情直言相告。 提及田齐病重,边郡危急,张世平脸上笑容依旧,这令曹性有些不满。 张世平三十余岁年纪,身材高挑,相貌英俊,只右脸上有一个酒窝,总是给人一种笑呵呵的感觉。 张世平看到曹性皱眉,急忙故意板起脸,以免曹性误会他幸灾乐祸。苏双不由替他解释道:“世平兄天生一副笑容,就是痛哭流涕,也含三分嘻笑之感。曹兄弟千万不要有所误会。” 曹性脸色稍和,不再计较张世平的无礼。 苏双继续说道:“依曹兄弟所言,呼厨图姐弟已经于昨日返回。估计今日,他们姐弟能在天黑之前赶到王庭。他们今晚或者明天必然有所举动。不论他们能不能成事,我们都必须起身赶赴天外天峡谷。那里是丁零人往返王庭的必经之路,我们必须提前在那里埋伏,准备截击赤里海。” 曹性点头说道:“村寨到王庭不过五百余里的路程。如果骑马快行,今晚之前他们应该能够回到王庭。天外天峡谷距离五原大约有千里之遥,距离王庭却只有五百余里。我估计等赤里海发觉阴谋败露,起身逃跑,不会超过两天的时间。时间紧急,为保万无一失,你们必须现在就出发。” 张世平轻声说道:“要擒拿赤里海并不容易。我们手中信得过的护卫不足五十人。丁零人派给赤里海的护卫足有百人。天外天地形险要,又卡在他们必经之路上,赤里海不会没有防备就贸然闯入。而且天外天虽险,但地势广阔,有数条山路可以通行。我们以寡击众,敌人又早有防备,只怕很难一举成擒。” 曹性并不熟悉天外天地形,对此毫无办法,也给不出有用的意见,只能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苏双和张世平对此也是一筹莫展,低头沉思,久久拿不出办法。 曹性心忧田齐病情,不愿久留,直接起身说道:“事由天定,但尽人事而矣。何必在此枯坐干等。有此时间,不若早赴天外天等候。如遇赤里海,遣一勇士,拼得一死,直趋马前,将其擒下。事若不成,便是汉军和边郡应该遭遇此劫,放其归家便是。” 苏双和张世平眼睛一亮,看向曹性,齐声说道:“千军易得,一将难寻。若得一勇士,足胜百余护卫。” 曹性摇头说道:“你们不必看我。我可不是勇士。我还要送药回去,医治阿齐。” 曹性说完,起身告辞,直接出了房门而去。他并非不能单枪匹马直冲敌阵,他也并非不能披锋执锐,为大军前驱。但他一直谨记村老们的嘱托,对苏双和张世平心怀戒备。 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保护阿齐,守护住毛衣生意,守护住村寨的千年基业。田齐将阻击赤里海的事情交给苏双而没有交给他曹性,其中必有深意。没有田齐的吩咐,曹性才不会主动请缨,替苏双和张世平卖命。 苏双目送曹性离开房间,骑马而去,略带一些遗憾的说道:“曹性倒算得一员猛将,有他相助,我们必能成事。” 张世平微微摇头,轻声说道:“这些良家子本来就跟我们并非一路。听你信中所言,那田齐颇有些才干。如果能将他招揽至麾下,倒也能帮贵人出些薄力。” 苏双有些心灰意冷的说道:“世平兄。苏双曾经与你有约,不涉朝争。我只想安静的做些生意,积攒些钱财,让家人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这次我求你帮忙截击赤里海,也不过是为了边郡安稳,为了我们毛衣生意顺利做下去而矣。正如曹性所言,事由天定,但尽人事。如果事情办不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可以暂避乱军锋芒,待朝庭大军平定战乱,再做毛衣生意不迟。” 张世平冷哼一声说道:“想过安稳日子?哼哼。我也想。但时世艰难,恐难如我等所愿。这次大军出征,宦官和仕人百般阻挠,处处制肘,更有人私与鲜卑相通,欲致大军不利。如果真如那田齐所料,丁零人、匈奴人和乌丸人反叛,截断大军归路。那这一战,边军必然大败,损失惨重。边军既败,贵人和良家子势力大损。宦官和仕人失去制衡,再无顾忌,势必公开决裂,以决生死。朝庭不稳,皇权不安,各地郡守和列侯虎视眈眈,天下大乱必起,百姓焉能有安稳日子过?” 苏双无奈的摇了摇头:“世平兄。你我相交多年,彼此相知。你当明我心意。如果你非要投身贵人,走上仕途,我只预祝张兄前途似锦,拜将封侯。这毛衣生意,我和田兄弟定会给兄长留下一份,也请兄长在朝中多多扶持。” 第59章 去意已生 田齐的简易疗法起到了一些效果,但高烧虽退,却依然全身乏力,咳嗽不止。田齐自己判断,这是感冒后期常见并发症,可能转为了轻度肺炎。 田齐安慰刘氏,说自己年轻体壮,只需静养数日,再服几剂姜汤,应该可以无药而愈。 刘氏对田齐自己的“医术”并不信任,依然忧心忡忡的等待着曹性把高医士请回村寨。 夜色微沉,曹性担心延误田齐的医治,一路急行,连夜返回。 见到曹性独自返回,刘氏一惊,有些责怪的询问他道:“高医士呢?为何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曹性飞身下马,将药方和草药包裹交给刘氏,气喘吁吁的说道:“按方抓药,先给阿齐服下一剂。” 刘氏不敢耽搁,一边命令李氏照方煎药,一边将曹性扶入正堂休息,详细询问药方来历。 曹性把五原求医的经过详细告诉了刘氏,然后一再叮嘱刘氏:“高医士已经在一个月前返回了冀州,五原再无良医坐馆了。这药方和草药,婶婶千万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刘氏轻轻点头,转对曹性行礼称谢。 曹性回了一礼,急切的问道:“阿齐的病可有好转?高烧可退?” “烧已经退了。不过,他依然乏力,咳嗽不止,难以起身。”在汉代,一场感冒也算得是大病了,刘氏不敢大意,心中忧虑未解。 “我去看看他。”曹性行礼告退,来到田齐房间探望。他要把张世平和苏双两人的情况转告田齐。 曹性来到田齐的房间,只见田冀和田豫守在榻前服侍,田齐倚靠在榻桌上,轻声教两人读书识字。 田齐见曹性进来,挥手对两个侄子说道:“今日就到这里,你们下去休息。” “诺。”田冀和田豫向两人行了一礼,转身告退。 曹性看了看田齐,见他脸色红润,精神健旺,稍稍放下心来。他坐到田齐对面,把到五原求医,遇到张世平返回五原等事情详细禀告了一番。 曹性有些担忧的说道:“听苏双和张世平话中的意思,他们对擒拿赤里海并无把握,想让我出手帮忙。我没有听你提起过此事,又担心延误你的病情,所以没有贸然答应。” 田齐点头说道:“你这样做是对的。如果苏双和张世平连这点儿实力都没有,那我们这羊毛生意万不可托付给他们两人。他们邀你出手,其实也是在试探我们。他们想知道,我们对稳定边郡局势迫切到什么程度。从中可以判断我们边郡良家子对平灭匈奴叛乱有无底气。” 曹性轻哼一声说道:“商贾之人果然多疑而不可靠。吾等良家子举家都在边郡,岂会坐视匈奴叛乱,自身毫无防备?历次出征,骑士出击,楼船守家,以为定例,有何好试探的?” 田齐苦笑摇头:“如果边军大败,骑士尽丧。单凭楼船子弟,只有防守之力,却无进攻之威,终究是保护不了边郡安稳的。” 曹性默默点头,意兴阑珊的说道:“大军真的会惨败而归吗?要不要通知各位村老,早做防备。” 田齐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布递与曹性说道:“这是我画的工事图,你交与村老。如果可用,尽快按图施工,增强村寨的防御之力。即便匈奴未叛,将来也可有备而无患。另外我已令何丰制作了一批新式弩炮(罗马绞力弩炮),藏在工坊成衣库房之内,等危急时刻,你可取出来使用,或许能出其不易,扭转危局。” 曹性听田齐语气消沉,似有交待后事之意,心中大惊。他接过绢图,不解的看向田齐:“为何让我取用?你呢?” 田齐轻轻说道:“我?为了将毛衣生意扩展于天下,我想到大汉各州郡走一走,看一看。” 其实田齐这些天思索下来,还是觉得留在北方并不安稳。他已经做好了举家迁移的准备。等他积攒足够的钱财,买了官职爵位,便想带家人南下,去往交州,也就是后世的广州一带,避开中原战乱。在田齐的历史记忆里,交州是三国时代难得的平静之地。 曹性默默点头,告辞而去。他已经听出了田齐的心意,知道田齐打算离开边郡,离开南河村寨。人各有志,虽然他有些不舍和不情愿,但他没有权利阻止田齐,也没有资格留住田齐。 曹性回到家中,取出田齐所给的绢图仔细查看。只见上面详细描画了如何开挖战壕,如何交错设置石堡,如何改造寨墙,成犬牙交错之状。还用蝇头小字,标明了各处石堡、寨墙上应该摆放的兵力和兵器,以及诸多新奇的防守之法。 按照田齐的规划,整个村寨,以寨墙为中心,前设三道一米深,三米宽的壕沟,沟内栽种荆棘,可以减缓骑兵冲击。寨墙犬牙交错,安置弓弩和弩炮,作为第一道防线。寨墙后面,沿入村山道,交错设置石堡二十处,挡墙四十面,并以壕沟相通,利用地势和弓弩逐步防守,可进可退。村寨各街巷入口,都建一石堡,作为最后的防线。 这是田齐结合后世八路军进行平原游击战的经验以及明代长城军事防御体系,精心制定的村寨防御工事图。田齐相信,有了这些超越时空的武器和防御工事,足以抵挡上万大军的围攻,保证村寨安全了。 曹性也是自幼熟读兵书,立志沙场争雄的一员猛将,如何看不出这些工事的厉害。他手捧绢图,轻声自语道:“如此防守,如村壮心齐而用命,足以抵挡万军冲击,足以力保村寨百年安稳。阿齐果然胸怀锦绣,智计百出。可惜此等人才,奈何心无大志,总想着远远逃开?” 曹性不理解田齐为什么总是愁眉不展,为什么总是忧心忡忡。他也不理解田齐为什么突然没有了胆气和壮志,变得畏畏缩缩,谨慎小心。以前的田齐激情四溢,豪气干云,有仇必报,有恩必还,何等的痛快决绝。以前的田齐绝不会如此隐忍,绝不会如此消极。 曹性暗自怀疑,田齐可能是因为吕布干涉他与吕绣的婚事,才变得如此消沉。曹性暗自怀疑,田齐打算逃离南河村寨也与吕布的威胁有关。他仔细收好绢图,暗自下了决心。他要跟吕家村老好好谈一谈,要让吕家村老劝说吕布,不要将田齐这等人才赶离村寨。 第60章 献 第一缕晨曦刚刚升起,曹性就迫不及待的来到本族村老家中求见。 曹性比族老矮了两辈,又因父兄早丧,在曹家并不受重视,平时很难见到族老。但现在他当了商行护卫管事,地位已与以往不同。 听说曹性这么早求见,族老不但没有丝毫埋怨,反而亲自迎出门外。他热情的招呼曹性入正堂而坐,又令子孙端上早点相待。 曹性哪有心情顾及这些俗礼,轻声对族老说道:“我有密事相商,还请族老屏退左右。” 族老心知曹性没有缘故不会如此早就过来打扰,但也绝非特别紧急之事,这才客气寒暄一番。此时听曹性说有密事相商,也不啰嗦,直接挥手令子孙退下。 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曹性取出绢图递与族老说道:“这是阿齐为村寨所画防卫阵图,请族老一观。” 族老一生为大汉天子征战,虽然没有立功受举,入朝为郎,但也是久经战阵,熟知兵法。他只略略看了几眼,立刻挺身而起,兴奋低呼:“有了此图,村寨定能稳如泰山,不惧万人围攻。这真是阿齐所画?” 曹性坚定的点了点头:“这是他昨夜亲手交给我的。他让我将此图交与村老商议,如果能用,及早按图施工,以增村寨防卫之力。” 族老十分警觉,立刻意识到不妥,连忙追问:“这是为何?” 曹性贴身上前,与族老俯耳说道:“丁零人提前三月南下王庭交易,滞留两月而不去。而王庭军在一个月前,已经紧随汉军北上。阿齐怀疑丁零人与王庭、乌丸勾结,欲对汉军不利。一但汉军大败而还,匈奴、乌丸有可能发动叛乱,掌控边郡。所以阿齐才画下此图,以作防备。” 族老闻言大惊,面色苍白。他一生久经战阵,又熟知边郡各方形势,对田齐的判断没有丝毫犹豫,早已深信不疑。 族老将绢图收入自己怀中,急忙轻声命令曹性:“速将各村老请来此处。阿齐的猜测虽然没有明证,但八九不离十,我们必须早做准备,片刻不得延误。” 曹性阻止族老说道:“不急在这一刻,我还有事与族老商议。” “什么事比村寨防卫还要重要?”族老面色一沉,知道接下来曹性所言之事肯定不小。 曹性轻声一叹:“是阿齐。他已心生去意,打算离开村寨,举家南下内郡了。” “什么?他要舍弃祖宗基业?这如何可能?”族老心中大惊,不敢置信。因为良家子如无天子恩令,世世不得脱离兵籍,不可能举家离开边郡的。 “阿齐聪慧异于常人。别人难以想像之事,对他而言,绝非难事。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他确有此意,说不定已经早有准备了。”曹性有些无奈的与族老说道。 “你欲如何?”族老知道曹性决不会只是与他报怨一番,定然有了挽留田齐的办法。 曹性微微一笑:“要留下田齐,其实不难。只要吕家答应将吕绣嫁与他为妻即可。敢请族老私下劝说吕氏,让他们族老出面,逼迫吕布答应这一婚事。” 族老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不说那毛衣生意和诸多赚钱的秘法,只说为了村寨的安稳,他们也必须留下田齐。村寨不缺勇武之辈,只缺深思远谋的智者。而田齐就是村寨中最有智慧和谋划之人。 曹性见族老点头,心中一喜,继续说道:“另外。要想村寨安稳,还要整肃一番那些卑鄙小人,消除内患。” 族老眉头一皱,询问曹性:“又有何事?” 曹性避开田齐与呼厨图姐弟的谋划不谈,将呼厨图姐弟盗走毛衣之事有选择的禀告给了族老,然后说道:“我确定他们没有潜入库房,但却顺利盗走了毛衣。我们怀疑,织工护卫之中,有人被其收买。那被收买的护卫和织工,我已有些眉目,只是还没有抓到他们的把柄而矣。” 族老冷哼一声说道:“村寨对此自有规矩。但有私通外敌,危害村寨安危者,不论身份,交其族长,革除家谱,打死勿论。你尽快查明证据交给我。不论是谁,就是我们曹家子,我也会依村规来办。” 曹性急忙拱手称谢。 见曹性没有其他事情再议,族老吩咐曹性道:“去将几位村老请来我这里。另外。我们答应过田齐,给他们家一个村老名额。但田家丁壮尽数出征,田齐又卧床不起。既然他将绢图交给了你,那就暂由你替代他参加村老会议。” 曹性并不推辞,轻声应诺,转身出了房门。曹性以主公相称田齐,早已视自己为田齐家臣了。田家现在确实没有人能够出席村老会议,而他作为田齐家臣,有资格代替田齐参加。 几位村老很快就聚齐到了曹氏村老家中。曹村老让曹性把刚才与他商议的那些事情又复述了一遍。各位村老都是各家族精英,没有蠢笨无能之辈,纷纷同意了曹姓族老的意见。 等诸事议定,各村老分领了各家族的任务,立刻四散而去。他们回到家中之后,立刻召集所有青壮和妇孺,开始各自忙碌了起来。很快,南河村寨封闭了寨门,拒不见外客。各家从村内石堡开始修起,按照田齐的绢图,营建起了防御工事。 吕姓村老安排好儿孙负责自家任务,只身来到吕绣家中。吕绣家中的家臣和奴仆都被族老征用去修工事,只吕绣一人留守在家。 吕绣不知发生何事,正想去村中询问。刚要出门,就见到本族村老过来。吕绣急忙迎上前,行礼问安。 吕姓族老微笑着将吕绣扶起,轻声说道:“我有事与你相商,我们去你家书房坐坐。” 吕绣连忙搀扶族老来到书房。族老阻止吕绣客套寒暄,挥手让她坐于榻桌对面。 族老问道:“你和阿齐到底因何事闹得如此局面?” 吕绣有苦难诉,只得低头不语。 族老轻声一叹,又询问她道:“是因为你兄长,对吗?” 吕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恐族老误会,急忙又摇头说道:“不是您想的那样的。” 族老摆手说道:“我们吕氏一族世居南河,与田氏等族相邻而居,世代相助相扶,亲如一家。如今因你和阿齐婚事,几致两族反目,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你知道吗?阿齐已经心生去意,打算举族南迁了。” 第61章 再收家臣 田齐曾经跟吕绣说过,乱世将临,要择地隐居,以求苟安。所以听到族老说,田齐准备南迁内郡,吕绣丝毫没有感觉到意外。她轻声一笑,微微摇头,内心充满了无奈和惆怅。 吕绣不以为然的态度让族老暗吃一惊,他眉头一皱,轻声问道:“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情?阿齐也早就有打算离开村寨?” 吕绣点了点头,有些伤感的说道:“阿齐跟我说过。他认为这次汉军出征,必定大败而归。外戚和良家子会因此势力大损,宦官和仕人再无制衡,朝中必然党争再起。他还说,党争一起,皇权不安,天下大乱为时不远。他要在乱世当中保得家人性命,准备择地隐居。他担心我哥哥不甘心困守乡野,欲赴朝堂争雄,最终会拖累了他们田家。这才是他不愿娶我的真正原因。” “原来如此。”族老惊愣在榻上,久久没有言语。 吕绣苦笑一声,深躬一揖,恳求族老:“我知道族老来意。您是想促成我和阿齐的婚事,留住阿齐。但这是没有用的。如果他愿意因我而留下,不必我说什么,也不必我做什么。如果他一心要走,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意义。还请族老体谅,不要难为绣儿。” 族老轻轻点头,长叹一声,起身离开了席榻,慢慢向屋外走去。吕绣说的没有错。田齐并不是因为吕布的威胁才选择离开的,他也不会因为吕氏一族的挽留而放弃南下。 吕氏村老找到曹氏、田氏等其他村老,把吕绣的话转告了他们。几位村老黯然无语,再不提劝说吕绣嫁与田齐的事情。 南河村寨悄然加快了防御工事的修建,各家村壮也被聚集起来暗中训练。村寨内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所有村民都已经察觉到了战争的脚步在临近。 田齐的病情在服用了几副药剂之后渐渐好转,但他依然卧于床榻,没有出门。 他故意将防御图交曹性送与各位村老,就是想试探村寨各家对田家准备离开的态度。现在村老们用沉默表达了他们的意愿。他们对于田齐的想法,既不支持也不反对。或许他们在等田崇出征归来。有田崇在,田家还轮不到田齐来做主。 田齐不知道此时应该如何面对各位村老,只能装病,继续将自己关在屋内。他也在等父兄出征归来,希望能够劝说他们同意自己的安排,举家南下,躲避即将到来的乱世。田齐有信心说服父亲和兄长,也有信心保护家人平安到达交州。 曹性得知村老们没有再劝说吕绣嫁给田齐,心中一凉。看来田齐离开已成定局,再无更改的可能。 他不甘心的找到吕绣,再次劝她出面挽留田齐。吕绣将自己对村老的回答告诉了曹性,还轻声询问曹性,他将如何选择。 听闻田齐打算离开的真实理由,曹性心中大乱,一时不知如何选择。 吕绣帮曹性分析道:“我希望你跟在阿齐身边。阿齐聪慧,目光长远。他既然有意南下,必定已经选好了退路,找到了可以躲开乱世的安稳之地。曹家只剩下你一个男丁,为继祖宗香火,不令祖先绝祀,你不能再轻易冒险。跟阿齐南下。顺便也帮我保护阿齐。乱世当中没有规矩可言,仅有智慧没有武力是保不得性命的。” 吕绣说完,向曹性深施一礼,转身而去。曹性迷茫的回到自己家中,依然有些犹豫。对于田齐的判断,对于乱世将临的说法,他并没有怀疑。他相信田齐和吕绣两人的智慧和眼光。但对于隐居避世,他还有些不甘心。而且他还有些怀疑,怀疑在乱世当中,是否真的存在安稳之地? 但他知道,他必须早做决定。田齐并没有带他离开的打算,他要想跟随田齐南下,必须抓紧时间争取田齐的信任,必须找到说服田齐的理由。 曹性思考一夜,终于下定了离开的决心,也找到了取得田齐信任的办法。他要正式成为田氏的家臣,和何丰一起,跟随田齐南下。 曹性找到田齐,躬身下拜,以家主称呼田齐,恳请田齐赐予家族封剑,同意他跟随左右。 对于曹性的投靠,田齐感慨万千。他轻声询问曹性:“你找过绣儿,是吗?是她告诉你,我要南下避乱的?村老们也知道此事了。”他南下避乱的想法只对吕绣一人说过。他也不认为曹性能猜到他的真实想法。 曹性毫无保留的把去找村老和吕绣的事情详细告知了田齐。 听完吕绣相劝曹性之言,得知吕绣依然关心着他的安危,田齐心中微暖。他挥手令曹性起身,让他去找何丰,打制军刺。他正式收下了曹性作为第二名家臣。 成为家臣后的曹性再无顾忌,全然站在田家的角度来看待事情,做着南下的准备。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工坊牢牢掌握在手中。他没有耐心寻找证据,直接把有嫌疑的织工和护卫抓了起来。严刑拷打之下,两人承认了被呼厨图姐弟收买的事情。 在请示过各位村老和田齐之后,曹性集结护卫,当众将那名护卫乱棍打死。那名织工也被交给魏氏家族的族老,依照村规在族谱中除了名,当众沉了塘。 曹性的霹雳手段震慑了护卫和织工,再也没有人敢视田齐制定的工坊制度为无物。 曹性按照田齐的要求,将两百新招护卫分成了内外两队,每队百人。外队由曹性亲自挑选,都是诚实可信,而且没有家室拖累,能够跟随田家南下的人。他把外队集中到后山山谷,按骑兵进行严格训练。他把剩下的人编入内队,负责工坊的日常防卫,不再练习骑术。 曹性向田齐推荐了村内魏家子弟魏风。田齐将魏风任为管事,主管内队事物。 十天之后,有村壮前来田家向田齐通报,哈邪呼厨图带领十余护卫前来求见。 田齐叫过曹性,吩咐他道:“代我接哈邪进村。” 曹性应诺而出。走出田家。曹性令人叫来魏风,叮嘱他说道:“你安排几名护卫过来,以后贴身保护阿齐。明白吗?” 魏风点头说道:“放心,我必定护卫好阿齐,绝不让人伤害了他。”说完转身奔向工坊,去调集和安排护卫,增强田家的防护。 曹性独自跟随村壮来到前寨。他站在寨墙上看了看呼厨图的脸色。只见他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心中戒备稍稍放下。 曹性请示过当值的村老,带了呼厨图一行进了村寨。 第62章 匈奴内乱 呼厨图跟随曹性进到村内。看到沿路正在修建的石堡,不由轻声笑道:“你们这是在为战乱做准备吗?” 曹性冷冷回复道:“你收买那护卫和织工已经被我拿下,乱棍打死了一个,沉到塘中淹死了一个。工坊是我们村寨的聚宝盆,为防贼人惦记,不得不做些防备。” 哈邪尴尬的笑了笑,不敢与曹性对质。他默默加快马速,直奔田家而来。 一行人骑马来到田家门前。魏风挥手拦住哈邪:“哈邪王子,田家窄小,内有女眷,还请将这些护卫留在外面,免得惊扰了老夫人。” 哈邪认得魏风,彼此也十分的熟悉。他轻笑一声,打马上前与魏风说道:“你小子跟了阿齐,身份见涨了是不是?现在也敢跟我下命令了?” 魏风祖先犯过罪,他们一家虽然没有被赶出边郡,但被取消了良家子身份,没收了军田草场。魏风从小靠给乡邻打短工为生,但自幼胸怀大志,跟着村中同龄少年学武习文,一身功夫相当了得。他家穷无马,为了练习骑术,以前经常讨好呼厨图,跟他学过马术。所以魏风平时常以师礼对待呼厨图,并不敢跟他作对。 听了呼厨图的调侃,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轻声求饶道:“主公御下极严,还请哈邪王子不要为难小的。” 哈邪不愿与他争执,跳下战马,命令护卫留在门外,只身向院内走去。 曹性从魏风身前走过,轻声对他说道:“阿齐对我说过一句话,叫做英雄不问出身。” 魏风闻言一喜,立刻挺直了腰杆,跟上曹性,走进院内。 哈邪走到田齐门前,扫视了一眼守在门前的两名护卫,整了整衣冠,昂首推门,走进了房间。 田齐披头散发,坐在榻桌前。他看了一眼哈邪,帮他倒了一杯热水,伸手邀请他入坐。 曹性和魏风跟进房间,关好了房门,来到榻前,肃立在田齐身侧。 哈邪看着曹性两人,取笑田齐道:“阿齐现在身份不一般了啊,我要见你一面,还要层层通报。” 田齐回望哈邪,轻声一笑:“哈邪王子如今也不一般了啊。言语之间,带了三分贵人气势,居高而临下,俯视众生啊。看来我们的计策成功了。” 哈邪仰头大笑,向田齐行了一个深躬相谢:“还要多谢阿齐此番谋划。单于阴谋已露,赤里海束手就擒,不论前方汉军胜败如何,边郡已然稳如泰山。” 田齐黯然不语,只冷冷看着哈邪。 哈邪空手而来,并不像是答谢田齐的样子。田齐猜测哈邪来意,似乎事情并不像他说来这般顺利。 哈邪被田齐冷眼逼视,笑容一僵,摇头说道:“看来我根本骗不过你。” “说。谁派你来的,要你来做什么?”田齐语气平和的问道。 哈邪轻叹一声说道:“真是人心难测啊。本来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阿姐和我回到王庭,担心只靠我们部落的力量无法攻入王庭,辖制单于,于是找到叔叔阿济格,把你的计策全盘托出,求他帮忙。我们答应事后推举他出任单于。阿济格对单于调兵北上早有怀疑,听完我们的计策,立刻同意帮忙。他暗中联络了诸多部落首领,掌控了王庭军。我们依计而行。单于果然阻止我们出兵南河,抢夺机器图纸。我将毛衣取出,说出了在南河工坊的所见所闻,帮他们计算了这生意的巨大利润。各贵族、头人果然心动,全都同意出兵,即便发动叛乱也在所不惜。单于激动之下,把他与丁零人勾结的事情全盘托出,并请了赤里海与众人相见。” 哈邪说到此处,意气风发,激动的面色通红。他端起水杯一饮而尽,看向田齐问道:“我等见时机成熟,一声高呼,伏于帐外的军士一涌而入,你说如何?” 田齐冷冷说道:“定是出了意外。可是另有伏兵?” 哈邪吃惊的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田齐轻哼一声:“你不应该事先找阿济格相助,更不应该联络诸部落贵族,试图掌控王庭军。消息扩散,行事不密,岂能不节外生枝?” 哈邪颓然一叹,轻声说道:“太他娘的对了。那些狗日的贵族根本就不心齐。他们暗中结为两派,各自安排了伏兵于帐外。我们一声高呼,三路伏兵齐出,一起涌起了王帐。赤里海被我们拿下,单于却被右谷蠡王哈沙控制了起来。几方倒是都同意逼单于退位,但对于由谁接任单于却争执不下。现在王庭军分成了三部,各部落也分成了三派。阿济格担心匈奴内乱,命我来村寨,以答谢为名,邀请你前往王庭赴宴。他是想扣押下你,把毛衣生意控于手中,以毛衣生意的利益来收拢人心,坐上单于之位。我知道骗不过你,干脆直接与你说了。只求你看在往日情分上帮我们再想一计,帮匈奴人平息这次内乱。今后哈邪和呼厨图一族将唯你所命,但无不从。” 哈邪说完,深躬一揖,伏榻不起。 曹性看了一眼魏风,心中暗自奇怪。哈邪和田齐商议机密,竟然没有让魏风回避。 魏风听闻这些机密之事,内心既惊且喜。匈奴内乱让他心惊,田齐的信任让他欣喜。 他也是自幼与田齐、曹性等人相识。但他与曹性不同。由于他的身份比田齐等人低贱,为求安稳和前途,他自幼就投靠在田鲁身后,算得田鲁家臣,只差正式仪式而矣。 等田齐办起工坊,他第一个应召加入商行侍卫。通过田鲁妻子肖氏的推介,田齐对他委以重任,令他负责田家的防卫。他受命以来,尽忠职守,行事果断,渐渐得到了田齐的信任。 田齐轻轻抬手,扶起哈邪,微笑着对他说道:“你我自幼相识,情同兄弟,而且将来在生意上也要长期合作。更何况此事本就因我而起,我又岂能坐视你们匈奴内乱而不管。” 哈邪大喜,立刻问道:“计从何来?” 田齐问道:“你舅舅可支持阿济格?” “他自成一派,任由阿济格和哈沙相争,始终还没有表态。”哈邪有些苦恼的说道。舅舅和叔叔各怀心思,他现在也是两面为难。 “单于那一派人是什么态度?”田齐再次发问。 “单于愿意退位。只要各部落不再追究他与丁零人勾结之事,他愿意让出权力以保匈奴团结。” 第63章 气急攻心 田齐并没有急于说出如何平息匈奴内乱,而是详细询问起了单于与丁零人的阴谋。 据哈邪交待:鲜卑人在大汉朝庭伏有眼线,早已获知了边军出征动向。为了击退汉军,檀石槐派出使臣联系丁零和扶余,说以唇亡齿寒之理,争取到了两族支持。三族首领会盟,定下以退为进之计。他们准备步步退缩,引三路汉军到鲜卑王庭会师决战。丁零、扶余以及匈奴王庭,派兵截断汉军归路,切断汉军补给。乌丸人负责临阵倒戈,扰乱汉军军阵。等汉军军心一乱,几路大军完成合围,向汉军发起总攻,力争一举消灭大汉骑军精锐,消除大汉天子对草原各族的威胁。 哈邪把鲜卑的计策说完,田齐面色苍白,呆坐无语。曹性和魏风大怒,咬牙切齿,双拳紧握,恨不能将檀石槐碎尸万段。 哈邪也哀叹一声道:“据单于交待。在汉军战败之后,鲜卑会招降匈奴、乌丸骑士不杀。这是他答应单于的条件。” 田齐面色惨白,双目圆睁,一口怒气上涌,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仰倒于榻上。他千算万算,早做了汉军战败的打算。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草原各族结成了同盟,欲致汉军于死地,欲将汉军全部包围、歼灭在草原。他为父兄所做的那些准备,在敌军重重包围之下,作用有限。他父兄生还的可能百中无一。 见田齐吐血昏迷,曹性和魏风连忙上前将田齐扶住,以手扶其背,以拳击其胸,帮他顺气。 哈邪也被吓了一跳,急忙呼唤田齐:“阿齐,你怎么了?快醒一醒。” 田齐回过气来,双目无神,泪流满面,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果然人不可与天争。桃源虽好,美梦一场,可笑啊可笑。” 田齐说完,再次喷出两口鲜血,双目一闭,昏迷了过去。 哈邪急忙上前扶住田齐,以手拍打田齐面颊,急声询问:“阿齐,匈奴内乱之忧已现,你有何策,速速说来。” 曹性直接将哈邪推开,将田齐放倒于榻上,转身怒斥哈邪道:“你给我滚开。阿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这关我什么事?发动叛乱的是单于。我们已经将他拿下,揭穿了他的阴谋,控制住了叛乱的部落。就算在天子面前说理,我们也是有功无过。”哈邪有些委屈,高声反驳曹性。 魏风尚还冷静,伸手在田齐鼻下探了探气息,喝止两人说道:“阿齐这是气急攻心,暂无性命之忧。我曾听人说起过这种病症。要让病人静养,万不可再动气。你们不要再吵了。” 曹性和哈邪沉默下来。魏风帮田齐盖好被褥,轻声说道:“还是请良医来看一看。” 哈邪说道:“我这就去把部落里最好的萨满请来。” 曹性也说道:“我这就去雁门请良医过来。” 魏风点头说道:“我留在家中看护阿齐。你们尽快回来。” 曹性和哈邪迅速出门,骑马而去。 魏风帮田齐擦净身上血迹,又把屋中的血迹清除干净,这才出门求见刘氏。 刘氏听说田齐旧疾复发,再次昏迷,急忙跟随魏风来到田齐屋中探望。 看到田齐面色惨白,昏迷不醒,刘氏眼眶一红,惊慌失措的追问魏风:“怎么会这样?阿齐的病不是已经快好了吗?怎么突然反复?” 魏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尴尬的摇了摇头。 刘氏又伸手摸了摸田齐额头,感觉并未发烧。她突然起疑,瞪向魏风:“魏家子。你与我说实话,阿齐到底怎么了?哈邪和曹性呢?他们去了哪里?” 魏风知道瞒不过刘氏,只得无奈的说出实情:“哈邪跟阿齐说了匈奴王庭军欲对汉军不利的事情,阿齐一时气急,就,昏了过去。婶婶放心。哈邪和曹性已经去请名医了,阿齐定会无事的。他这只是气迷心窍,静养些时日定会好转过来的。” 刘氏听田齐提起过汉军这次出征十分危险,这时又听闻匈奴王庭军要偷袭汉军,立刻担忧起了田崇父子的安危。她面色苍白,胆战心惊的询问魏风:“汉军要败了?村寨出征的丁壮如何了?可是有了不好的消息?不然阿齐如何会心急如此?” 魏风连忙摇头:“还没有消息。阿齐只是担忧忧过虑,气急攻心,这才昏倒的。婶婶千万莫急。田叔和鲁哥他们定会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平安归来的。” “你骗我?!阿齐向来冷静,如果他父兄无事,他怎会气急攻心?”刘氏一直在为出征的家人担忧,此时更加忧惧。情急之下,她站起身来扑向魏风,却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力气,摔倒向地面。 “婶婶!”魏风心中一惊,急忙上前搀扶,但稍慢一步,没有接住刘氏,让她摔倒在了地上。 他上前把刘氏抱起,却见刘氏面色铁青,嘴角溢出一丝黑色的血液。 魏风大急,大声向门外呼喊:“来人,快来人。” 守在门前的两名护卫急忙闯进屋内。魏风命令他们说道:“快去工坊叫肖氏、李氏和张氏回来。”两名护卫齐声应诺,跑出房门去工坊传讯。 魏风说完,抱起刘氏奔向正堂,把她平放到榻上。魏风伸手探了探刘氏鼻下,却不由心中一惊。刘氏鼻下竟然毫无气息。 魏风急忙抓起刘氏右手,摸了摸脉搏,不由脸色更加惨白。刘氏气息、脉搏全无,已然仙逝而去。 他轻轻把刘氏的右手放了回去,默默站起身,后退三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魏风直起身,流着眼泪,轻声对着刘氏尸体说道:“婶婶。魏风有罪,不该将阿齐病倒之事告知于你啊。魏风有罪啊。” 听护卫说田齐和刘氏先后昏迷,肖氏、李氏、张氏,带着田冀、田豫从工坊匆忙返回。 她们冲入院中,只见正堂房门大开,魏风哭跪于地,心中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奔入堂中。 刘氏此时尸身已冷,面色铁青。她双目圆睁,死前并未闭眼。她在死去的瞬间还在为家人担忧。 “母亲!”“祖母!!”肖氏等人痛哭失声,扑倒在刘氏怀中。 “这是怎么回事?”张氏泪如雨下,抓着魏风询问,不断用双拳捶打魏风。 “魏风有罪。”魏风再次向刘氏磕头请罪,断断续续的把哈邪来访,田齐昏倒,刘氏中风而亡的经过向田家人述说了一遍。 “阿齐呢。他怎么样了?由谁在看护?”李氏听说田齐昏迷未醒,急忙追问了魏风一句。 魏风这才警醒过来,急忙起身对李氏说道:“阿齐还在昏迷。他这是气急攻心之症,再受不得打击。婶婶病逝的事情,还请瞒他一时。等曹性和哈邪请来良医萨满之后再议。” 第64章 扶灵葬母 正堂之内,肖氏、李氏和张氏等人止住哭声,开始商议起刘氏的丧事如何筹办。 肖氏学过儒家礼仪,打算依照内地的民俗礼节来隆重筹办。李氏和张氏却不同意。她们不想让田齐参加葬礼,不想田齐再出意外。魏风也建议先将田齐移到工坊养病,能瞒过一时,就暂瞒一时。魏风还建议先不将刘氏发葬,只通知村老和乡邻们来田家吊唁,等祭祀仪式结束,先将刘氏尸身停放在田氏宗祠,等田齐身体好转,再行扶灵入葬。 肖氏有些迟疑的说道:“阿母身边只有阿齐一子在家,他不出面操办,于孝道有亏。将来阿齐责怪下来,你我如何面对?” 李氏决然说道:“总不能眼看着他送命。将来阿齐责怪下来,就由我担这骂名。就按魏家子所说来操办。” 张氏也同意李氏的意见,把田冀和田豫两个孩子拉到身边说道:“有冀儿和豫儿在,阿母灵前不缺相送之人。” 肖氏只得同意两位妯娌的意见,转对魏风说道:“那就麻烦阿风去通知各位村老和乡邻前来吊唁。李氏,你负责采买制作孝衣、祭品。我带冀儿和豫儿布置灵堂,守灵迎客。张氏,你负责送阿齐去工坊,并留在工坊看护。” 众人商议之后,分头行事,迅速忙碌了起来。 魏风叫来何丰,两人以家臣身份,分头向村内各家村老、族老报丧。 各位村老、族老听说刘氏突然病故,深感意外,急忙询问是何缘故。魏风和何丰只说刘氏因田齐旧疾复发,心急中风,不敢详说因由。 各村老和族老听说田齐也重病不起,知道田家满门女眷,无人操持丧事,急忙带了儿孙前来田家帮忙。 村寨十大家族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田家,由田氏村老出面主持,各家各户丁壮、村妇帮忙,很快将刘氏的身后诸事有条不紊的操办了起来。 田氏族老叫来魏风,吩咐他说道:“刘氏出身雁门刘家,尚有兄弟姐妹三人在世。我将地址给你,你速派人前往雁门报丧。另外,派人去五原,将阿齐病倒,刘氏亡故的消息通报给苏双。肖氏家在冀州,家人来不及前来吊唁,但李氏、张氏,家在左近,也要遣人送信过去。工坊那里,加派护卫,禁止任何闲杂人等进出,禁止任何人将刘氏的死讯告知阿齐。” 魏风点头应诺,立刻下去安排这些事情。 魏氏族老叫过肖氏商议道:“田家虽然没有官爵在身,但田齐于村寨有功,刘氏的丧事不可怠慢。你们家备下的棺椁太过简陋了,不合适。我家中备有丝绸寿衣和一副柳木棺椁,先拿来给刘氏享用。” 肖氏连忙道谢。魏氏族老立刻吩咐子侄将自己家中的寿衣和棺椁取来给刘氏更换。 吕家族老叫过何丰问道:“可通知了吕绣?” 何丰有些迟疑的摇了摇头。吕家族老说道:“绣儿自幼受刘氏照顾,情同母女,应该前来相送一程。你亲自去通报一声消息。” 何丰急忙应诺,跑出家门,去找吕绣。 吕绣在家中听奴仆说村中似有丧事要办,各家各户都在筹备祭品。她正在迟疑是哪家老人去世,为何无人通报他们吕家。只见江管家带领何丰匆忙而来。吕绣一眼看到何丰腰间的丝麻孝带,心内顿时一沉,急忙起身相迎。 何丰行礼躬身,轻声说道:“田家刘氏老夫人亡故,家臣何丰特来报讯。事发突然,迟误之处,还请吕家娘子宽容。” 吕绣心中一痛,泪涌而出,坐倒于榻中。侍女急忙搀扶,轻声安慰她不要过于悲痛。 吕绣擦净眼泪,追问何丰:“阿母向来康健,如何就突然故去了?”她从小父母双亡,刘氏平时对她多有关照,情同母女,她一直以田家儿媳自许,以阿母相称刘氏。 何丰并不知内情,只能简单的回复道:“家主旧疾复发,突然昏迷,老夫人情急之下,中风倒地,仙逝而去。” “阿齐旧疾复发?他不是已经退了烧吗?到底出了什么变故?”吕绣不相信何丰所说,疾声追问。 何丰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也并不知详情,如何回答吕绣。 吕绣轻叹一声,起身吩咐江管家说道:“准备祭礼和孝服,我要以母女之礼前往吊唁。” 吕绣全身服孝,携带祭礼,步行而至田家。 肖氏亲自将吕绣迎入灵堂。 吕绣施以子女尽孝之礼,跪行于刘氏灵前,抱着刘氏尸身痛哭,直呼阿母。 肖氏替吕绣在灵前烧了纸钱,起身过来,扶吕绣退到一旁,跪于家人行列。 吕绣心中悲痛,紧紧抓着肖氏的手臂,轻声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肖氏贴近吕绣耳边说道:“我也不知详情。只知哈邪来访,阿齐突然昏迷,母亲忧急之下,中风倒地,仙逝而去。” “阿齐如何了?”吕绣急忙追问。 “听魏风说,他连吐三口鲜血,昏迷未醒。即使他醒来,我们也不敢告诉他母亲的死讯,便让张氏送他去了工坊休养。” 吕绣听到此处,内心有了一些猜测,急忙起身来到门外,叫过魏风,避开众人,私下询问道:“阿齐可是听哈邪说了什么才吐血昏迷的?” 魏风不敢说出匈奴王庭军阻断大军归路的消息,一时有些犹豫,稍作迟疑的回答道:“是的。匈奴王庭内乱,哈邪前来问计。” 魏风的迟疑和犹豫令吕绣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她一把将魏风拉到身前,贴在他耳边问道:“匈奴内乱可与汉军出征有关?你若敢瞒我,吕绣便将你隐瞒匈奴内乱和阿齐吐血之事告知村老。看村老们饶不饶得你。” 魏风脸色一白,轻轻点了点头。 吕绣面色苍白的喃喃说道:“汉军已败了吗?” 魏风急忙阻止吕绣,轻声与她说道:“这仅是猜测,不敢轻易传信于村老,以免引起村寨慌乱。” 吕绣忧心哥哥吕布的安危,继续询问魏风:“你可知阿齐在听了哈邪带来的消息之后说了什么?” 魏风回忆了片刻,轻声说道:“家主说,果然人不可与天争。桃源虽好,美梦一场,可笑啊可笑。” “桃源?美梦?人不可与天争?”吕绣轻轻复述,心中一沉。虽然她不明白桃源是哪里,但从这几句感叹之言中,听出了田齐的无奈和心酸。看来汉军大败已成定局,而且局势十分凶险,所有人都可能无命归乡。田齐定是猜测父兄此行九死一生,这才心急吐血,昏迷不醒。 第65章 田家有后 吕绣猜测到了事情的真相,内心十分忧急。但此时的汉军与她相去三四千里,她即便想帮忙,也是无计可施。她只能跪坐在刘氏灵前,默默祈祷村寨各良家子平安回返。她心中还存有一丝希望,希望哥哥吕布没有骗她,天子另有奇计,可以一战安定北疆。 刘氏的尸身依照边郡的民俗,需要在家中停留七日,接受家人和乡邻拜祭。 时值盛夏,停尸到第三日,刘氏尸身早腐,气味难闻。吕绣没有丝毫嫌弃,始终以女儿的身份,陪着田家三位儿媳和两位嫡孙轮流守护在屋内,以尽孝道。 第四日,苏双和张世平骑马来到村寨吊唁。他们在天外天没有等到赤里海。负责在匈奴王庭监视赤里海的护卫在第三天将匈奴内乱,赤里海被擒的消息传到天外天。他们这才知道田齐给呼厨图出的计策成功了。他们反而成为田齐棋盘上那颗可有可无的备子。 等他们返回五原,正遇到魏风派去传信的护卫。听闻田齐昏迷,刘氏亡故的消息。他们片刻未停,直接连夜赶来村寨。 他们来到田家的时候,天还未亮。 田氏家族五服以内的男丁守在外院值夜,吕绣陪着田豫守在刘氏灵前,看护灵火。 苏双和张世齐以子侄之礼在刘氏灵前磕了三个响头。吕绣和田豫跪地回礼,燃了纸钱,添了灯油。 屋中气味难闻,张世平捂鼻而退。他走出灵堂,立刻有田氏族中亲眷将其引到客院歇息。 苏双却与吕绣要了孝服穿在身上,跪于吕绣身侧,以子侄身份守护灵堂。 吕绣冷冷对苏双说道:“你有何身份可以服孝?” 苏双说道:“阿齐病重,不能于母亲灵前尽孝。我与他情同兄弟,理应相代。你呢?” “阿母自幼照顾绣儿良多。我理应以母女之礼尽孝于灵前。” 田豫跪在一边,不明白吕绣为何要质问苏双。但他早视吕绣为四婶,自然相信她不会无故发问,心中不由对苏双加了几分提防。 吕绣轻哼一声对苏双说道:“刚才那人就是张世平?看他捂鼻而退,心中自是瞧不起我们田家。如此又何必来灵前敷衍?” 田齐病重不起,刘氏亡故,曹性又不在村寨。吕绣担心苏双和张世平乘机夺取毛衣生意的控制权,这才故意出言试探。 苏双替张世平解释道:“世平兄初次过来田家,如果如苏双一般视刘氏为母,岂非心有所图,不合常理?” 苏双知道吕绣聪慧,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在前来南河村寨的路上,张世平确实向苏双提起全面掌控毛衣生意的事情。他担心田齐病重难愈,想乘机将南河村寨的势力排除到商行之外。但苏双没有同意。他还为此与张世平几乎反目。但毕竟两人相交多年,他自然不会向南河村寨出卖张世平。 吕绣将田豫拉到苏双身前说道:“豫儿,见过你苏世叔。” 田豫依吕绣所言,对苏双施以晚辈之礼。 吕绣看向刘氏的尸身,对苏双说道:“阿齐虽然病重不能视事,但田氏还有子侄在。” 苏双明白吕绣的意思。她这是在提醒自己,毛衣生意,必须留在田家。 苏双亲热的拍了拍田豫的肩膀,对他说道:“以后工坊之事,就由你替阿齐掌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自有曹性和何丰帮你。” 田豫迷茫的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想过吕绣和苏双会把工坊的事情交给他来掌管。他年纪还小,丝毫不懂如何掌管工坊。 吕绣安慰田豫说道:“工坊自有制度,你将工坊之事交与曹性和何丰掌管便是。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看住工坊大门,不许任何人动那些机器,不许任何人撤换曹性和何丰的职位。如果有人不听你命令,尽管告知给我。” 吕绣知道田家所有内情,对肖氏的品格和能力并不信任。所以她才将工坊交给年纪较小的田豫,而不是交给长孙田冀。 安排好工坊之事,吕绣闭目假寐,不再理会苏双。她暗自决定,明天要通知几位村老,加强村寨的防备,严禁苏双和张世平的护卫、管事们随意进出村寨。 苏双心中感叹,有吕绣在,张世平想抢夺毛衣生意,只怕不会成功,反而有性命之忧。只要掌握住机器和工坊,他和张世平反而并非不可替代。真要惹恼了吕绣,她一声令下,南河村寨的村丁立刻就能将他们赶出村寨,甚至要了他们两人的性命。 苏双帮着田豫添了灵灯的灯油,轻声询问他道:“你四叔可醒过来了?” 田豫有些伤感的摇了摇头。田齐已经昏迷了四日,每天只由张氏强行喂进一些温水和羊奶。听张氏说,田齐再不醒来,性命堪忧。 听到苏双询问田齐的病情,吕绣眉头一皱,也不禁有些担心。她这几天悄悄去看望过田齐,知道他这次病的不轻,恐有性命之忧。但她对田齐的病症束手无策,只能寄希望田齐自己挺过此难。 苏双听说田齐昏迷四日而未醒,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对吕绣说道:“听魏风所言,阿齐是气急攻心,吐血昏厥。此症是气疾,有血痰阻滞于胸,必须及早让他将血痰吐出,再延误下去,怕是难以醒来了。” 吕绣急忙问道:“你知道如何医治此症?” 苏双点头说道:“我自幼随父亲游商北地十余年,别的不敢说,见闻倒是广博。速带我去见阿齐。” 吕绣起身拉着苏双跑出了正堂。她叫过田家一名子侄,牵来两匹战马,叫上苏双,打马奔行,直接冲出田家,直奔工坊。 有吕绣带路,看守后寨的村丁丝毫没有阻拦两人。两人骑马来到工坊,护卫见是苏双和吕绣,也没有片刻的迟疑,直接放两人进了工坊。 两人直接冲进工坊后院,在办公楼前下马,直接来到田齐病房门前。吕绣拉住苏双,提醒他将孝服脱下,这才拍打房门。睡在外间的张氏和李氏开门将两人引入房内,吕绣和苏双将孝服交李氏收起,这才来到田齐榻前。 苏双上前查看,只见田齐面白如霜,气息微弱,不由大惊。他急忙把田齐扶起,对吕绣说道:“扶着他,让他面孔朝下。” 吕绣急忙上榻,依言而行,将田齐抱起,平放于膝上。苏双右掌用力猛击田齐后心三下,双手顺着田齐脊椎向上平推。田齐后背受力,嘴唇张开,喉咙处呼呼有声。苏双突然双手握拳,咚咚连砸田齐肩中俞、风门、心俞、胆俞四处穴位。 田齐噗噗连吐两口黑血浓痰,悠悠醒转,慢慢张开了眼睛。苏双这才长舒一口气,轻声说道:“好在还不算迟。” 第66章 谎言欺诈 田齐被苏双救醒,但却心如死灰,生无可恋,呆呆坐在榻上,出神不语。在他穿越到汉代时空的短暂岁月里,他十分庆幸自己这一世,有家人的陪伴,庆幸自己再不会感觉到心灵的孤单。 为了保住这份难得的亲情牵挂,他殚精竭虑,耗尽心神,在乱世来临之际,谋划着家族的未来。但这一切都随着汉军被围的消息化作了虚无,变成了一场美梦。 他在刚刚穿越的时候就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历史上没有吕布家乡五原的任何信息,为什么没有吕布在边疆征战的任何描写,为什么没有并州边军的任何记载。 他不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会不会改变历史,会不会改变每个人的结局。他故意装作糊涂,极力想回避开这个问题。现在这一切都有了答案。他并没有改变历史,并没有改变家人的结局,也没有改变并州边军的命运。 已经洞悉一切的田齐在内心感叹。汉军这次诡异的出征,记在历史上只寥寥几笔。但这次汉军出征的失败却深刻影响了中国的历史。 大汉边军的骑兵全军覆没,再无力干涉草原各族势力的壮大和扩张。而痛失家人的边郡良家子,从此与天子和朝庭离心离德。 为了保存实力,为了保住边郡良家子的特权,他们渐渐与匈奴和乌丸人融合,变村寨为部落,渐渐胡化成了匈奴人和乌丸人,以逃避天子的征召。他们不再听命于外戚集团,全面退出了朝堂,全面退出了权力的争夺。所以曾经威震草原的大汉并州边军,突然消失在了汉未的历史记载当中。大批汉军胡化,也让草原各民族势力大增,埋下了五胡乱华的隐患。 这一切都在董卓废立天子的过程中可以找出端倪。当外戚大将军何进召边郡良家子入京的时候。各州边军的反应是十分奇怪的。远在西凉的董卓见召大喜,大军来不及集结,就分批出发,日行百里,直驱京城。而并州的丁原,仅集结就比董卓晚了十余天,出发之后更是三日一停,五日一歇,用了一个多月,慢慢挪到了京城的郊外。远在幽州的公孙赞干脆就以防备鲜卑为由,没有率军南下一步。 等董卓废立了天子,并州军一哄而散,和匈奴军一起烧杀抢掠一番,仅用十五天就返回了老家。从此并州边军再也没有出现在过历史记载当中。 看到田齐醒来之后,不言不语,神情呆滞,吕绣和苏双不敢再刺激田齐。两人轻轻把田齐放到床榻上躺好,慢慢向屋外走去。 田齐此时却回过神来,轻声叫住苏双和吕绣道:“这是哪里?为什么不让我在家中养病?” 吕绣上前说道:“你突然吐血昏迷,魏风担心惊扰母亲,把你送来工坊养病。你已经昏迷了四天,我们等不及曹性、哈邪找良医和萨满前来医治,特请了苏双将你救醒。” 田齐突然一惊,强行坐起身,高声质问吕绣:“母亲如何了?母亲如何了?你休要瞒我!”他相信魏风并不敢将自己的病情隐瞒母亲,吕绣这样说,分明是在说谎。 苏双心中慌乱,担心被田齐看出破绽,急忙转过头去。 吕绣长叹一声,走到田齐面前,十分伤感的望着他说道:“真是骗不过你。好,我跟你说实话,但你千万不可心急。母亲一则担忧你的病情,一则担忧田叔和鲁哥他们的安危,连日守在你榻前,吃不好,睡不香,又受了风寒,最终病倒在了床榻。为了让她放心,我们骗她说你已经清醒过来了,但为了彻底治愈,需要送往雁门关找良医救治。你抓紧养好病。等阿母见你病愈,她的病也就好了一半了。再等曹性请来良医为她诊治,应该就可无事了。” 田齐心中稍安,但仍不太放心的看着吕绣问道:“大嫂那里有高医士留下的风寒药方,可曾给阿母服用过了?” 吕绣扶田齐重新躺倒在榻上,安慰他说道:“早服用过了。但阿母不只是受了风寒。她这次病倒,大多是因为忧思过度所致。再说她年纪也不小了,恢复起来原本就慢一些。你放心,她的烧已退了,只是饮食不振,无力下床而矣。” 吕绣的脸色平静,语气真诚,田齐没有看出任何破绽。他渐渐放下心来,不由感觉身体内一阵一阵的疲倦袭来,慢慢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吕绣帮田齐盖好被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已然熟睡过去,这才轻轻起身,招呼苏双和张氏出了房门。 吕绣将苏双、李氏、张氏叫出门外。她轻声叮嘱李氏和张氏说道:“阿齐醒来之后定会再次询问阿母的消息。你们千万不可说露了。只推说过两日等他可下床榻的时候,就会带他回家看望母亲。” 李氏和张氏点头应诺。 吕绣又叮嘱苏双说道:“先让工坊停工几日。安排护卫紧守大门,任何人不得出入,以防有人误将阿母死讯告知阿齐,也防他从别人那里看出破绽。” 苏双担忧的说道:“阿齐聪慧,你这仅能瞒他一时,瞒不了多久的。” 吕绣轻声叹道:“能瞒一时是一时。我只担心,哎,会有更加不好的消息传来。阿齐这段时间变得脆弱了许多。希望他能尽快坚强起来。”吕绣担心边军战败,田家父子不能平安返回。她不知道田齐是否能受得了这连番的打击。 吕绣和苏双回到田家,重新披麻戴孝,守在刘氏的灵前。 吕绣在刘氏灵前又上了一柱香,默默向刘氏祈祷,希望她能保佑田家父子平安归来,保佑田齐早日振作,早日康复。 可惜她不知道,此时的大汉边军已经攻入了鲜卑王庭,正在高歌猛进,追击四散而逃的鲜卑大军。她不知道大汉边军已经渐渐落入了檀石槐布下的包围圈。吕布和田家父子等幽并两州的骑军精锐被单独抽调出来,编入了第一攻击梯队,在骑督尉公孙赞的带领下,就冲在汉军的最前面。 本来按照檀石槐的计划,应该在王庭挡住汉军的进攻,消耗汉军的战力。但汉军这次确实也安排了另外一路伏兵。乐浪太守张岐率领辽东边军精锐和高句丽盟军骑兵三万人,通过有意降附大汉的鲜卑部落掩护和引路,直接杀到鲜卑王庭侧后,出奇不意,一举杀散了鲜卑王庭军。檀石槐这才不得不将计就计,弃守王庭,诈败而逃,继续把汉军引向大漠深处。 第67章 雁门良医 第二天的清晨,张世平早早醒来,回到田家进行祭拜。在汉代参加长辈亲属的葬礼,并不象现代人这样到灵前鞠上三躬就可以离开了。通常需要三祭三拜,即灵前一次祭拜,守灵一次祭拜,送灵还要一次祭拜。 昨夜张世平和苏双完成了灵前的祭拜,今天还要守灵一日,再行大礼祭拜。 完成祭拜礼仪,张世平向守在灵前的吕绣和苏双询问起田齐的病情。听说田齐昨夜已被苏双救醒,张世平提出要前往工坊探望田齐。 吕绣连忙阻止张世平道:“阿齐醒来之事还需暂时保密,不能让村中知道。等过两日再说。” 田齐昏迷四天,病情刚见好转,身体还十分虚弱。吕绣想等请来萨满和良医之后,再商议一个稳妥的办法,将母亲的死讯告知田齐。 吕绣担心村中乡邻知道田齐已经清醒却不来母亲灵前拜祭守灵,会认为他孝行有亏,便将田齐苏醒的消息瞒了下来。 苏双知道张世平想尽快与田齐见面,是要详细询问匈奴人与丁零人到底有何阴谋。他把张世平拉到无人处,轻声安抚道:“汉军远征大漠,此时与我等相距三四千里,消息不通,急也无用。还是等良医萨满诊治之后,等刘氏的葬礼结束,阿齐病情稳定下来,再与田齐相见不迟。” 张世平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去见田齐。苏双担心田家冷落了张世平,便没有再回正堂替田齐守灵,而是陪着张世平留在前院,介绍他与院内的各位村老、族老认识。 各位村老听说张世平就是田齐另外一名合作伙伴,立刻对张世平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他们纷纷询问张世平和苏双,什么时候开始收购村中妇人自己编织的毛衣,什么时候将毛衣起运,送往京城贩卖。 众人正在院中闲聊,一名村丁跑进院中,向村老禀报道:“曹性从雁门回来了。他还带了良医王昆和刘氏次兄刘景一行十余人过来,已经到了村外。” 田氏村老起身叫过肖氏说道:“你母亲那边的亲眷长辈到了。你带着田冀前往村口迎接。我让渭儿陪你过去。千万不可怠慢。” 田氏村老叫过他的小儿子田渭,让他陪着肖氏和田冀去接刘氏的亲眷进村。 魏氏村老吩咐那报信的村丁说道:“让曹性直接把良医带去工坊。”等村丁前去报讯,魏氏村老又叫过魏风吩咐道:“曹性把良医请过来了。你安排人通知工坊那边一声。另外叮嘱曹性,如果阿齐醒过来,千万不要把刘氏亡故的消息告知阿齐。” 魏风并不知道田齐已经清醒过来了。他听说良医终于请到了,长松了一口气,欣喜的说道:“这下家主有救了。” 苏双急忙叫住魏风,把他拉到旁边,轻声说道:“阿齐昨晚已经被我和吕姑娘救醒过来了。我和吕绣姑娘陪你一起过去。” 苏双叫过吕绣,三人换下孝衣,骑马奔行,来到工坊。三人站在门外等候。过了小半个时辰,只见曹性陪同一位中年儒士骑马奔行过来。 两人下了战马,曹性率先来到三人面前,为三人引见道:“这位是雁门良医王昆,荆州人士,曾跟长沙张仲景学过医术。” 吕绣上前行礼道谢:“有劳王医士千里奔波,南河村寨上下感激莫名。良家子田齐,父兄出征在外,家母又突然病重,情急之下,吐血昏迷。到昨夜,已然昏睡四昼夜,得苏双救治,方才吐出血痰,清醒过来。他身体虚弱,我等不敢以实情相告,他尚不知母亲亡故,还请王医士隐瞒一二。” 王昆心中暗道,吕绣所言多有隐瞒不实之处。但双方并不相识,有些隐秘不便相告倒也正常。他轻轻点了点头,答应了吕绣的要求。 苏双前面引路,一行人走向工坊内院办公区。吕绣稍稍减慢脚步,拉住曹性,低声询问他前往雁门寻医的过程。 曹性告诉吕绣。他到了雁门,许以重金邀请王医士,但王昆并不愿千里出诊,直言相拒。他无奈之下,跪在医馆门前,行大礼相求。但王昆这人早就见惯了这等行为,丝毫不为所动。 后来他遇到魏风派往雁门传信的护卫,得知刘氏亡故,有亲人就住在雁门。他抱着一丝希望找到刘氏的长兄,希望他能与王昆相识,帮忙请王昆出诊。 刘氏的长兄刘宽在郡中任职计曹书吏多年,在雁门颇有人脉。他亲自出面相请,这才请动王昆出诊。 “这王昆医术如何?”吕绣有些怀疑王昆的医德,对他的医术也不太放心。 曹性轻声说道:“听刘宽所说,王昆的医术倒是很厉害。但王昆此人并无仁者之心,在雁门有个绰号,叫做冷面圣手。他每日坐馆行医只凭心情。心情好的时候,无论贫富贵贱,都给予医治。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就见死不救了。” “他现在心情如何?”吕绣有些担心的询问道。 曹性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但周围郡县,只有他在坐馆,别无良医了。” 众人来到田齐的房间,两名护卫守在门前,见到苏双带人过来,行了一礼,打开房门,退到了一旁。 王昆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苏双,停在门外回身询问曹性:“我与你说过,我从不为贵人出诊。” 曹性急忙上前说道:“田家只是普通良家子,并非贵人。这两名村丁是村老命人守在这里,担心有人惊扰了阿齐。” 王昆这才想起吕绣在院外所提的那个奇怪要求,轻轻点了点头,走进了屋内。 田齐听得屋外动静,在张氏的搀扶下坐起上身,望向门外。苏双引王昆进到屋内,与田齐介绍道:“这位是雁门王医士。” 田齐坐于榻上,强挺直上身,执礼甚恭,诚心道谢:“有劳王医士千里奔波,田齐感激莫名,无以为报。但家母心忧田齐病情,也不幸病倒,还请王医士先为家母诊治。此番恩情,田齐必定铭记于心,以后但有驱使,必定全力相助。”田齐听信吕绣的谎言,以为母亲因他而病倒,心中十分不安。 吕绣抢上前扶田齐倚靠在榻枕上,安慰他说道:“王医士就是从母亲那里过来的。你放心好了,母亲已经服了药,食欲复振,安然睡下了。” 田齐这才放下心来,对王昆行了一礼:“多谢王医士。” 田齐的孝心终于让王昆冰冷的脸上稍露出一丝笑容。他上前坐到田齐身边,抓过田齐右手,闭目扶脉,开始为田齐诊治。 第68章 神医诊脉 王昆闭目诊脉,足有一刻钟没有言语。屋中众人的心不由一沉,但却又不敢出声催促和打扰。 田齐上一世也看过中医,从来没有医生一句话不问,上来就把脉,而且把脉竟然长达十几分钟的情况。他不由开口问道:“王医士,我这到底是何病症?” 王昆有些不悦的睁开眼瞪了瞪田齐,慢慢把手收回,轻声叹道:“你没有病,不必医治,只需静养些时日即可痊愈。” “啊?”屋内众人齐声惊呼。 吕绣十分不满王昆故作高深的模样,有些愤怒的质问道:“他没病?他吐血昏迷,四日不醒。若不是苏双为他砸背按穴,逼出血痰,他到现在还醒不过来呢。” 王昆听出吕绣对他的医术并不信任。他傲然看着田齐问道:“你十天之前得过风寒?可曾服用过生姜汤水?然后又服用了三剂柴胡桂枝汤?” 田齐心中一惊,再不敢小瞧王昆。他认真的点了点头:“王医士医术高明,所言丝毫不差。” 王昆指了指田齐的右脚,接着说道:“你三月之前受过外伤,受了热毒,高烧不退。你能挺过热毒,实在是命大。”古人不清楚细菌感染的道理,把外伤造成的肿胀高烧统称为热毒。 田齐再次点头,心中对王昆的医术赞叹不已。他的右脚伤口愈合,已经拆了绷带,不必再拄拐行走。虽然他右脚的断骨属于粉碎性骨折,接续不牢,不敢用力,但外表看来已经与常人无异了。可王昆仅凭把脉,就把他曾经受过的伤,得过的病,服过的药,说的丝毫不差。 王昆的这几句话同样让屋内所有人全都惊讶不已。他们对王昆的医术再无怀疑。 吕绣急忙行礼道歉:“我等心忧情急,口不择言,还请王医士宽容。” 王昆站起身安慰田齐:“你热毒未清,又受风寒。虽然热毒和风寒都已经治愈,但寒热相驳,伤及元气,体内才有血痰淤积。现在血痰吐出,余症已消,只要安心静养一段时日,应该会不药自愈。但千万受不得激,不可大喜大悲。” 王昆说完,起身告退。田齐坐在榻上行礼相谢,并令苏双、曹性代他相送王昆。 苏双、曹性起身送王昆出去,吕绣也跟着他们出了房间。王昆来到门外,稍稍放慢脚步,等苏双等人上前,轻声说道:“找个安静的所在,我将他的病情详细告之。” 苏双、曹性和吕绣,心中一惊,知道王昆当着田齐的面,对病情有所隐瞒。苏双急忙带着王昆来到他自己的房间。这里离田齐住的房间较远,门外又有护卫守门,方便王昆和他们秘密交待病情。 进到屋中,四人围榻而坐。王昆直接对三人说道:“他这病并非什么寒热相驳,而是思虑过重,心力憔悴,郁结于胸。汤药可医脏腑,可治表里,却医不了他的情绪,治不了他的心结。” 吕绣知道王昆的论断并没有错,也十分符合田齐目前的情况。她急忙追问道:“还请王医士明言,阿齐这病可有性命之忧?他母亲亡故,已经停尸七天有余了,我等恐难再相瞒下去。不知他能否为母亲尽孝,送灵归葬?” 王昆与刘景一路同来,早知田齐母亲已故。他想了想说道:“他本身无病,所以不需用药。但思伤肝,忧伤脾,哀伤心肺。他之所以吐血昏迷,是因情绪郁结,猛然受外事所激,伤及肺腑所致。加之风寒初愈,经络中有痰,这才迷了心窍,失了神志。现在他虽然被你们救醒过来,但元气大伤,脏腑虚弱。此时他必须静心安神,控制情绪,不可大喜大悲。你们瞒住他母亲的丧事是对的。一但他情绪再次受激,必然伤及五脏六腑,药石难医,恐有性命之忧。” 吕绣心中惊慌,不由哀求王昆:“还请王医士想想办法。阿齐听了您的论断,知道自己无病,必然要回家探望母亲。我们再也瞒不住他母亲的死讯了。” 王昆看向三人,轻声问道:“能告诉我他为什么情绪郁结如此吗?能告诉我,他受何事所激,这才吐血昏迷吗?” 吕绣看向曹性,坚定的说道:“事关阿齐生死。不论何事,你都不可再隐瞒下去了。” 曹性迟疑了片刻,斟酌说道:“天子征召,汉军骑士出征塞外。田家父兄四人都在出征行列。阿齐认为汉军这次出征准备仓促,中途换将,恐有败退之忧。数月以来,他一直为父兄生死担忧,这才郁结于心。前几日,有匈奴贵人前来探望,说及丁零人提前来匈奴王庭交易,并且滞留两月不归。随后王庭军突然集结北上,去向不明。阿齐担心王庭军对汉军不利,这才吐血昏迷了过去。王医士,这些都是我等杞人忧天,无端猜测之事,还请您不要当真,更不要传扬出去。” 王昆点了点头,思考了片刻,对吕绣说道:“我虽然只见过病人一面,但从我观察来看,病人性格坚忍沉稳,胆气豪壮,应该不是受不得悲喜打击之人。他这次吐血昏迷,也是长期担忧父兄生死,骤然听得不利消息,印证了心中最坏的判断所致。既然你们已经瞒不住消息,不如直言相告。我先给他开一剂安神药汤,再用银针为他作一次针灸,梳理脏腑经络,应该无事。” 曹性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王昆说的没错,与其让田齐自己发现大家在骗他,还不如直接告诉他母亲亡故的消息。 四人计议已定,回到了田齐的房间。 田齐正在与张氏商议,想要搬回家休养,顺便看望母亲。突然见到王昆去而复返,不由有些奇怪。 王昆向田齐抱拳说道:“你家人苦苦哀求,又出重金相谢。王某一药不施,实在有愧。我突然想起,祖上有一剂安神的良方,或许能对你的病情恢复有利。这才去而复返。另外,我可为你施针一次,梳通脉络,调理脏腑。” 吕绣将王昆配好的药剂交给张氏,让她煎了药给田齐服用。然后她走到田齐榻前,扶他躺好,轻声说道:“我好不容易请动王医士为你施针,你可不要辜负我这一片苦心。” 田齐这两个月来一直在内心思念着吕绣。他对吕绣的关怀体贴已经不再抗拒,反而有些欣喜,倍感亲切和温暖。 他乖乖的躺在榻上,任由王昆为他施针。 第69章 哭灵祭母 王昆行针如飞,只眨眼功夫,就将十二根银针插入田齐胸前。他右手几根手指,弹压捻按,调整好银针的深浅,仿佛完成一件艺术品一般,满意的起身微笑了起来。 田齐只觉胸口郁闷之感顿消,精神有所健旺,体力慢慢恢复。他长吐一口浊气,轻声道谢:“王医士医术了得,田齐现在疲累尽消,终于可以下榻了。此番救治之恩,田齐铭记于心,必有后报。” 王昆笑而不答,退到一边。等待了片刻,张氏煎好了草药,端了上来。吕绣帮张氏扶起田齐,喂他服药。 等田齐服药一刻钟之后,王昆再次上前,右手一挥,瞬间收起银针,又转身向吕绣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将刘氏亡故的消息告知田齐了。 吕绣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稍稍愣了一下。沉默良久的苏双误会吕绣不愿当这个得罪田齐的恶人,悄然捅了捅曹性。 曹性长叹一声,跪于田齐面前请罪:“主公。曹性和魏风有罪。魏风将主公吐血昏迷之事告知了婶婶。婶婶情急中风,当场仙逝而去了。主公昏迷未醒,我等私下商议,等王医士诊治之后再行相告。隐瞒之处,请家主责罚。” 田齐的笑容一僵,不可置信的看向吕绣。吕绣轻轻点头,安慰田齐:“阿母身后事有诸位村老帮忙操持,没有怠慢之处。我们商议,若你不能及时醒来,暂时将阿母停尸宗祠,容后下葬。阿母育有四子,身前不可无人送葬。” 田齐面色苍白,呆愣在榻上,泪如雨下。他没有想到,上一世母亲失踪,他不能尽孝,这一世还没有来得及让母亲享受些清福,又一次遭受丧母之痛。难道真如那贪财的和尚所说,他命硬克母不成。 吕绣上前,将田齐抱在怀中,轻声说道:“我知你心中伤痛,但阿母灵前清冷,你万不可再病倒于床榻了。” 田齐银牙紧咬,紧紧抱住吕绣,将头埋在她怀中,痛哭失声。 屋内众人陪着流泪,纷纷安慰田齐节哀。 吕绣将田齐从怀中推开,轻轻擦了擦他脸上的眼泪,转身对张氏说道:“请嫂嫂将孝服取来,让阿齐更衣。” 田齐神情麻木的任由张氏和吕绣为他换好孝服。苏双安排了马车,将一行人送入了村寨。 田齐在家门前下车,只见院内一片缟素。两世经历丧母之痛,让他悲从中来。他哭跪于地,膝行入内,一路不断扣首祭拜。 田氏族老见田齐到了灵堂,立刻命令田氏所有晚辈亲眷排在田齐身后,一同向刘氏行礼祭拜。 田齐呆傻如木偶一般按照田氏族老要求进行完祭拜仪式。吕绣和李氏上前扶他跪于刘氏棺椁旁边。 田氏族老上前对田齐说道:“你舅父和几位表兄从雁门赶来吊唁。刚才祭拜之时,你舅父瞻仰遗容,见你母亲死不瞑目,悲痛过度,哭晕了过去。我们将他送到了后院客房安歇,你理应前去探望。此外,李氏、张氏家中长辈也都来了村寨吊唁,你身为家主理应见礼答谢。” 田齐心中悲痛,无心顾及这些,只呆呆的点头,却茫然不知如何操办这些事情。 吕绣上前将他扶起,轻声说道:“我扶你过去与各位长辈见礼。” 王昆在一旁悄然取出两颗药丸递与曹性说道:“我观田齐悲痛于心,隐忍未发。这可不利于他的病情。最好让家人陪着他痛哭一场,发泄一番才好。另外,将这两颗安神丸,送与刘景和田齐。” 曹性点头应诺,悄然跟上吕绣和田齐,一同去了后院。 吕绣扶田齐来到客房。刘景卧于床榻,暗自垂泪,肖氏和田冀正陪着田齐几位表兄守在床榻旁边轻声安慰着他。 吕绣扶田齐跪倒在刘景身前,轻声说道:“田齐刚刚被医士救醒,前来母亲灵前主祭。听说舅父悲痛过巨,身体不适,特来探望。” 刘景坐起上身,望着田齐,见他面容颇像妹妹刘氏和自己,不由悲从中来,再次痛哭失声。 田齐虽然第一次与刘景相见,但内心却感到莫名的亲切。他膝行于前,行礼说道:“不孝子田齐,见过舅父,还请舅父节哀,保重身体。” 刘景将田齐抱入怀中,失声痛哭,喃喃自语:“汝母死前不能闭目,就是担心你啊。如今见你醒来,她应该可以瞑目了。” 田齐听到此处,再忍不住心中伤痛,投在刘景怀中嚎啕痛哭。他狠狠拍打自己脸颊,发疯一般自责道:“都是田齐不孝,都怪田齐不孝啊。” 曹性悄悄阻止肖氏等人上前安慰刘景和田齐,轻声与他们说道:“王医士说,让他们发泄一番才好。”他又取出那两颗药丸递与肖氏道:“请嫂嫂取些水来,等他们哭得痛快了,将此药给他们服下。” 刘景和田齐抱头痛哭,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这才收住眼泪。肖氏端着水碗,将两颗药丸送与两人说道:“这是王医士所赠药丸。母亲丧事未毕,还请舅父和阿齐千万要保重身体。” 刘景和田齐将药丸服下。刘景拉着田齐说道:“你舅父刘宽、舅母江氏;姨母刘汾和姨父张浩,乘车在后慢行,明日也可到了。你父亲出征未还,汝母不宜仓促入葬。你可与田氏族老商议,选一块好的墓地,修建一处上好的阴宅。如果银钱有缺,我们兄妹愿多资助一些。” 田齐摇头说道:“请舅父放心。田齐虽然不孝,但却颇有资财,定会将母亲的阴宅好好修建一番,定教舅父和姨母满意。” 刘景微微点头,又询问起田齐因何发病。他在路上听曹性简单说了一些,其中颇多可疑之处。 田齐将心中猜测简单向刘景叙述一遍,十分伤感的说道:“汉军败亡之局已定,父兄性命堪忧。田齐心急,却无计可施,这才,哎。却不想令母亲,哎。”田齐心中懊悔,再次痛哭,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刘景听完田齐的猜测,不由惊愣在床榻。他们刘家并非良家子,但也有亲眷出征。田齐的猜测推理充分,足令他信了七八分。 吕绣急忙对刘景说道:“这都是田齐无端猜测之言。还请舅父和诸位表兄不要对外人提及。” 刘景轻叹一声,点头说道:“大军已经出征三月有余,等我们回去,按理也该有消息传回了。”他又安慰田齐说道:“你父兄勇武非常,久经战阵,纵使大军败退而归,也定会吉人天相,平安归来的。你大可不必忧心。” 第70章 灵前立誓 等田齐安抚好刘景,吕绣又陪他回到前院,向李氏、张氏两家前来吊唁的长辈行礼答谢。 忙完这些琐事,田齐强行压下内心的悲痛,开始操持起母亲的后事。他叫来苏双,深躬一揖说道:“多谢苏兄替我为母亲守孝。田齐无以为报,而且还要厚颜相求,望苏兄再伸援手。” 苏双急忙将田齐扶起,安慰他道:“你我兄弟,何须如此。有事直管吩咐便是。” 田齐再行一礼说道:“我欲为母亲厚葬,所需银钱还请苏兄垫付,容以后奉还。” 苏双点头应诺,轻声说道:“你我情同兄弟,汝母即吾母。你直管按心中所想去做,银钱之事不必担心,苏双一力承担。”苏双说完,招手叫过商行的帐房管事,吩咐他道:“把帐上余钱都交给田家大嫂肖氏,用于丧葬花用。如果不够,你从五原商行中调用。另外你去找张世平管事的帐房,让他抓紧把毛衣的货款定金送过来应急。张管事那里,我会亲自去与他说。” 苏双在毛衣纺成的当天就给张世平送了信。他将田齐组建销售网络的想法告诉了张世平。 张世平之所以这么晚返回五原,就是在京城附近联系豪商权贵,组建京城的销售网点。 虽然没有见到样衣,但张世平经商多年,信誉卓着。所以有许多豪商相信他的承诺,与他订立了统销毛衣的君子协定。苏双和田齐他们生产出的毛衣还没有起运,就已基本销售一空了。许多豪商还预付了定金和货款。 田齐得了苏双的承诺,心中有了底气。他告别苏双,找来村老商议,准备买下村后一座土山,为母亲修建阴宅坟茔。 田齐不懂汉代礼制,担心有所逾越。他找到舅父刘景,全权委托他来帮母亲设计阴宅。他又叫来大嫂肖氏,让她找苏双的帐房交接钱款,全力供舅父使用。 等到第二天,田齐舅父刘宽一家,姨母刘汾一家也乘座马车来到了村寨。他们拜祭过刘氏之后,与刘景共同来到田齐买下的土山查看风水,设计阴宅。 刘氏没有爵位在身,不能修建砖木坟茔,不能享受三进院落式的贵族阴宅。刘宽兄妹商议之后,决定为刘氏修建一进石穴(即一个石制葬室)。墓穴虽然只有一室,但田齐决定为刘氏置办丰富的陪葬。金银玉器,陶俑漆器,类比王侯。汉代对陪葬物品虽然有着严格的规定,但只要不超过贵族陪葬物品的大小尺寸和数量,还是允许民间百姓陪葬一些贵重礼器的。 有苏双帮忙出钱,商行管事亲自操办,陪葬之物在一天之内就全部采购齐全了。 与此同时,村中各家族纷纷出人出力,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挖好了墓穴,并在四周镶砌好了石板。刘氏已经在家中停尸十天,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必须及早安葬。村老们和刘宽商议好了吉日吉时,定在一天后的辰时(早七点到九点)安葬刘氏。 安排好明天送葬的各项准备,天色已晚。田齐不顾身体疲惫,坚持继续为母亲守夜。肖氏、李氏、张氏三位嫂嫂担心他连续守灵三夜,身体吃不消,共同劝他休息。 田齐不为所动,默默跪在母亲灵前。吕绣跪在他身边相陪,轻声对三位嫂嫂说道:“王医士刚刚给阿齐诊治过了,他身体无碍的。明天还要送葬,各位嫂嫂早些回去休息,今晚我陪他守灵。” 肖氏等人无奈,只能告退而去。 夜色深沉,灵前只剩下田齐和吕绣守护。另有田氏宗族的后辈十余男丁和刘氏家族几名子侄、外甥守在前院。其余乡邻和宗亲都早早休息去了。 吕绣帮刘氏添了灯油,烧了送行纸钱,轻声与刘氏说道:“阿母,你安心去。到了那边不要再节省了,我们会为你多送去些钱财的。你买一些女婢服侍,千万不要再劳累了。” 来自后世的田齐虽然并不相信人死后还有灵魂存在,但却被吕绣对刘氏这几句简单的叮嘱感动。他也流着眼泪上前替刘氏加了纸钱,轻声说道:“母亲,不孝儿田齐给您送钱来了。您在那边不要再节省了。钱不够用就捎梦给我,我会再送钱给您的,保证您再无银钱之缺。” 田齐烧完纸钱,吕绣又陪他对着刘氏的尸身磕了三记响头,完成了最后一次在家中的祭拜。 时过子夜,四周格外的安静。吕绣轻声对田齐说道:“哈邪离开已经有十余天了,一直没有回来。看来他遇到了一些麻烦。” 吕绣是想侧面问一问田齐,如何化解匈奴内乱。她担心匈奴内乱会影响边郡的安稳。 田齐长叹一声,十分自信的说道:“放心。匈奴乱不起来的。听哈邪说,单于已经答应退位了。其余贵族想接任单于必须得到天子的任命,他们会争相讨好朝庭,争当大汉忠臣的。” 吕绣放下心来,再次问道:“你还打算南下吗?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田齐轻轻摇头,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要等父兄的消息。” 他心中暗道:父兄平安无事便罢,他将继续带家人南下避乱。如果父兄真的死在草原,他也没必要南下了。他将从此走上另外一条道路,一条充满鲜血和死亡的复仇之路。 田齐默默望向刘氏,在心中说道:“母亲。如果您真的泉下有知,应该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希望您不要怪我,希望您不要将我视为外人。父精母血,我田齐占用了这具身体,就永远是您的儿子。我向您发誓,如果父兄真的一去不返,我必亲手斩下所有仇人之头。不论是鲜卑人、丁零人还是朝中的贵人、宦官、仕人,只要跟这次出征有关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吕绣看了看面色狰狞的田齐,轻声一笑:“以前那个行事果断的田齐终于回来了。你我边郡儿女见惯了亲人生死,哪来那么多顾忌?有仇必报,有恩必还,视死如归。你想通了?” 田齐默默点头,轻声念道:“崔子弑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呵呵呵。天下乌鸦一般黑,哪里有什么世外桃源,不过美梦一场罢了。” 吕绣见田齐无声落泪,知他心中避世隐居的美梦已碎,轻声劝慰他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逃避不是办法。有些事情,你是逃不掉的。天下大乱又如何?我们现在所过的日子就很安稳吗?还不是一样直面生死?身为边郡良家子,征战和死亡就是你的归宿,能不能活过下一次征召都未可知,你想的那般长远又有何用?” 田齐黯然不语,心中有所触动。 第71章 一言不合 第二天上午,南河村寨十姓百家两三千人全部出动,为刘氏送葬。几位村老合议之后,决定在葬礼上为刘氏树碑立传,表彰她将编织毛衣技术传授给村民的善举。这在南河村历史上是极其少见的,也就吕浩的葬礼可与之相比。 田齐无偿教授村民发财之术,刘氏教会村中妇人纺织毛衣之技,村老们想通过此举表达对田齐的感谢,对刘氏的怀念。 诸多送葬仪式一直进行到正午时分,最后才将田齐母亲的棺椁埋入阴宅。 送葬仪式结束,村民们纷纷结伴而归,吕绣直接跟随吕氏族人回了村寨,没有再陪护着田齐。她这几天一直陪着田齐,已经表达出了重归于好的诚意,她在等田齐表态,等田齐向她道歉。 但田齐现在并没有心情考虑他和吕绣的事情。他要等父亲和兄长们回来,才能选择他今后的人生方向。他的内心已经被恐惧和仇恨占满,没有空余来容纳爱情。 田齐几位嫂嫂陪着舅父刘宽、刘景和姨母刘汾等亲属去往后山工坊参观。田齐借口身体不适,告别舅父、姨母,心情沉重的回到家中。他为母亲守灵,连续四晚没有睡觉,今天打算上榻好好休息一番。 不等田齐安睡,苏双和张世平两人紧跟着进到院中。魏风急忙将两人引入正堂稍坐等候,又来到田齐房间通报消息。 田齐只得强忍困意,出来与两人相见。 田齐来到正堂,首先向张世平行礼道歉。这几天他忙于母亲的葬礼,确实对张世平有所怠慢。 张世平对田齐确实心怀不满。如果不是田齐家有丧事,他早忍不住要对田齐发作一番了。 张世平祖上出身于马邑张家,是马邑之谋发起者聂壹的后人。张家世代显贵,曾至两千石官职的族人不计其数。即使到了他这一代,张家有所没落,但仍有诸多子弟在郡县中任职为吏,也算得世家豪门,何曾受过此等冷落。 张世平一边将田齐扶起,一边认真打量田齐。田齐样貌普通,家世微寒,如果不是苏双极力向他推荐,他自己绝不会对田齐这样的普通人折节下交的。 田齐也在仔细的打量着张世平。论模样,张世平比苏双和田齐出众许多。他身高七尺,气宇轩昂;面容清瘦,脸白无须;黑发浓眉,鼻如蚕卧,一双凤目炯炯有神。论衣着,张世平也与苏双和田齐截然不同。他一身淡青锦衣,头戴紫色儒冠,腰系淡墨色丝带,腰带上还悬挂着家族虎豹玉佩,俨然一幅权贵气派。 但田齐内心对张世平颇为不喜。他在后世接触过太多官二代、富二代。张世平给他的感觉,跟这些人极其相似。他们表面温文尔雅,谦谦有礼,但骨子里有一种冷傲,让人心生忌惮。 苏双知道田齐和张世平在葬礼上见过几面,也有过简单交谈,但彼此并无亲近之感。他见两人彼此对视,默默无语,气氛有些尴尬,便再次正式与两人介绍,让两人相互见礼。 虽然田齐和张世平相互看不对眼,但毕竟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不愿把彼此的关系弄得太僵。借着苏双重新介绍的机会,两人相互施礼,客气的寒暄几句,分别坐到了苏双的两侧。 苏双常年经商,最会调节气氛。他首先代田齐向张世平询问道:“世平兄,我在三个月之前就托你探听这次天子颁召,出征鲜卑的内情,不知可有结果?” 在打探朝堂消息之事上,田齐有求于张世平。苏双希望以此缓和双方的对立情绪。 张世平知道苏双这是替田齐询问此事。他扫了田齐一眼,轻声说道:“苏兄所托,世平岂敢怠慢。我与朝中贵人何氏素有交往,便是在大将军何进面前也能说的上话。接到苏兄书信,我便向大将军侧面问及过此事。据将军所言,这次出征是应边郡良家子出身的破鲜卑中郎将田晏所请。田晏奏报天子,鲜卑檀石槐虽然被张奂击退到了漠北,但这几年接连出兵骚扰边郡,边军良家子早就不厌其烦,皆欲一战安定北疆。” 田齐冷冷一笑,出言说道:“我等良家子何时欲一战安定北疆了?他田晏倒真是大言不惭啊。就我所知,我并州良家子都是突然接到征召,全然没有准备。许多人都是到了五原集结之后才知道是要征讨鲜卑。何况此时草原大漠并非鲜卑一家独大,东有扶余,西北有丁零,鲜卑人还没有完全占据匈奴故地。即便消灭了鲜卑,不过是平白便宜了扶余和丁零,又何谈一战安定北疆?” 张世平眉头一皱,心中暗怒。他认为田齐故意驳斥他,是对他的蔑视和怀疑。 苏双看张世平瞪眼,急忙插言:“如果真能消灭鲜卑,边郡终究可以安定一段时间。世平兄,天子可是立刻答应了田晏所请?” 张世平与苏双合作多年,知道他故意问这么简单的问题,是想岔开话题,不愿意让他和田齐发生争执。 张世平强忍怒气,继续说道:“想请动天子颁召岂有这般容易。田晏知道仅凭边郡良家子在朝中的势力无法说动天子。他找何将军帮忙。将军答应出面斡旋。但为了消除朝中反对意见,将军与田晏商议,决定让出部分边军军权,说服朝中宦官集团和仕人集团,共同向天子进言。” 从张世平话语中使用的尊称来看,张世平明显是外戚贵人集团的一员。田齐也看出了张世平刚才那明显的愤怒表情。他再次摇头冷笑,但不想继续激怒张世平,所以没有再出言讽刺。 但张世平一直在关注着田齐,看他再次冷笑,不由心中大怒。他挺身而起,质问田齐:“你冷笑什么?你对朝庭贵人的决定不满吗?你有何资格嘲笑将军?你可知将军为了征伐鲜卑,安定北疆,付出了什么代价,作出了多少谋划,忍受了多少屈辱吗?竖子安敢再笑?” 苏双连忙拉住张世平,将他按回床榻坐下,责怪他说道:“阿齐心忧父兄安危,对此次出征心怀不满也是正常。你我兄弟,各抒己见,只作谈笑之资罢了,何必认真。” 对于张世平的反应,田齐却丝毫不予退让。他知道这些官二代的本性,向来欺软怕硬。一次的退让,会让他们更加张狂,更加肆无忌惮。 第72章 反目成仇 田齐再次冷笑一声说道:“我猜何将军同意边军出征的目的不外有三。一是立威。欲以军功壮外戚之威望。二是借势。外戚这些年屡受宦官、仕人集团联手打压,实力大损,欲以出征为借口,以良家子在边军和朝堂的势力为筹码,讨好仕人和世家豪族,缓解自身所受的压力。三是嫁祸。即使边军不胜,何将军必已找好了替罪羊。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就是边郡良家子,无论田晏还是夏育,都难逃天子责罚。能不能保得性命都还难说。将良家子全部驱逐出朝堂,将边军牢牢掌握于手中,这就是何将军最终的谋划。愚蠢,可笑。” 张世平听田齐辱骂何进,不由勃然大怒,起身拔剑,指向田齐,威胁他道:“竖子,你有何爵位?安敢以下犯上,肆意揣度贵人?” 苏双急忙伸手将张世平拉住,劝解两人说道:“不过闲谈而矣,何必动怒,何必动怒啊。阿齐,不要再说了。” 汉代人十分重视家属亲友的名节,听别人侮辱亲眷师长,怒而杀人者比比皆是。田汾不过是在窦婴敬酒时偷偷少喝了一口,灌夫认为他有看不起窦婴之意,拔剑逼田汾赔罪,连干三杯清酒,引发了窦氏衰亡之祸。汉代人也十分重视家族传统,重视爵位出身,上下尊卑。韩信宁可饿死,宁可受跨下之辱,也不愿意将象征贵族身份的宝剑丢弃。 汉代人畏威而不畏法,率性坦诚,视死忽如归。田齐相信再争执下去,张世平是敢于挥剑斩杀他的。但田齐不能退缩。张世平在维护外戚的威严,他田齐也需要维护良家子的尊严。 田齐不卑不亢的继续说道:“外戚与良家子本就是一体,都是贫寒清白之家。自孝武开疆,光武中兴,大汉天子为了制衡世家豪门,向来倚重外戚良家子掌控军权。到了章帝年间,窦宪为了赎罪,自请天子,出兵大漠,击破北匈奴王庭,勒石燕然,外戚声威大振。章帝传位于和帝,窦氏乘和帝年幼,把持朝政,欺压皇权。和帝不得不反过来借重宦官和世家豪门,打压窦氏,分化良家子,夺回军权。窦氏被灭,良家子与外戚自此分化,军权旁落。从和帝时期开始,朝庭内外戚、宦官、仕人三足鼎立,相互制衡。世家豪门和边郡良家子隐退于朝堂背后,掌控地方。汝以为打压了良家子,外戚还能有何依凭在朝中与宦官和仕人抗衡?自断根基,逼良家子转投豪门世家,岂非愚蠢?岂不令良家子齿冷可笑?” 苏双喝止田齐和张世平说道:“你们两人无官无爵,争执何益?外戚贵人也罢,边郡良家子也罢,谁对谁错,又与你我商贾之人有何关系?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苏双横在两人中间苦苦相劝,田齐和张世平冷眼相对,不再言语。 张世平收起长剑,怒对苏双和田齐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此次将毛衣运送京城销售之后,你我一拍两散,再无瓜葛。” 张世平含怒而去。苏双叹息一声,与田齐说道:“马邑张氏可不就是世家豪门?张氏衰落,世平向来有重振家声之愿。他与外戚何氏相识于微末,结交于贫寒。他因此想依附何氏,谋求官职爵位。你侮辱何氏,他如何不怒。” 田齐知道何进在历史上的结局。何进出卖良家子,换得仕人集团和世家豪族支持。等这次出征,汉军大败而归,边郡良家子从此与外戚结怨。但何进在消灭宦官集团的关键时刻,才突然意识到,失去宦官集团的制衡,世家豪门并不是他能左右和掌控的。他不想成为世家豪门的傀儡,这才挟天子颁召,让董卓等外地郡守,带边郡良家子入京平乱。可良家子早就对外戚离心离德了。他们到达京城,发现外戚、宦官集团双双覆灭,天子年幼,皇权衰落,仕人独掌朝堂,再无良家子容身之地。他们一怒之下跟随董卓大肆报复宦官和仕人集团。一部分边军留在京城挟持皇帝朝堂,一部分边军劫掠而还。可以说,三国乱世就是因为这次边军出征,埋下的祸根。 田齐蔚然长叹,对苏双说道:“何进愚蠢,中了仕人集团的奸计。他们为了解除党锢之禁,借边军出征,挑拨外戚良家子与宦官为军权而争斗。无论外戚和宦官谁胜谁负,天子为了平衡朝堂势力,必须要倚重代表世家豪门的仕人集团,党锢之禁必然松解。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呵呵,如果外戚和宦官集团同归于尽,那将是如何一番局面?” 苏双大吃一惊:“你说外戚和宦官集团会同归于尽?那,那如何可能?”外戚和宦官掌控着京城南北两军精锐,又执掌朝政多年,关系盘根错节,树大根深,如何可能同时覆灭? 田齐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深说。他现在已经十分的肯定。造成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的根本原因并不是什么黄巾起义,而是东汉朝堂几股政治势力的相互倾轧。黄巾之乱不过一年就被平定,但大乱刚起,边军大败实力大损,掌握京军的宦官又没有能力派兵平乱。世家豪门故意夸大黄巾之乱的威胁,借机上奏天子,让各地郡守征兵平乱。世家豪门借各郡扩军备战之机,一举掌控了地方军权。 自此之后,外戚掌控着边军,宦官掌控着京军,仕人和世家豪门掌控了地方郡兵。朝庭各方势力的手中都有了军权。又恰逢天子病故,太子年幼。于是三股政治势力刀兵相见,一决胜负。外戚召边军入京,宦官先行下手铲除了外戚,边军又击败京军,消灭了宦官。仕人和世家豪门不愿屈居边郡良家子之下,又召集各地郡守带兵攻打边军。于是天下大乱,军阀兴起。 国恒以弱亡,独汉以强亡。没有其他原因,是因为东汉本来正处在强盛时期,本就不应该灭亡。东汉突然灭亡,是阴差阳错之下,几股政治势力把权力争夺的“游戏”,给玩脱了线而矣。 苏双没有想过如此深远的政治问题。他现在只担心张世平和田齐反目,毛衣生意如何再继续做下去。 苏双向田齐抱怨:“你将世平兄气走,我们这生意还没有做起来,就散了摊子了。” 田齐无所谓的说道:“苏兄如何选择?是跟我继续合作,还是跟张世平一同离开?这第一批毛衣销售一空,总不会让你亏了本钱。” 苏双叹息一声说道:“你我出身贫寒,在官场全无人脉。没有豪族庇护,寸步难行,以后如何将毛衣向外销售?” 第73章 谋夺工坊(一) 苏双向田齐报怨,担心缺少了张世平的支持会导致销路不畅。他这并不是想退出毛衣生意,而是表明要与田齐站在同一立场来面对未来的困境。 田齐有些疲惫的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只要有毛衣在手,何愁没有销路。先将这批毛衣顺利销售出去再说。毛衣热销,总会引人关注,相信有心之士必会蜂拥而至。而且哈邪一去不归,匈奴还要乱上一阵子,下一批羊毛收购之事也不急在一时。” 苏双同意田齐的判断,叹息一声,起身说道:“你操劳多日,暂且休息一下。这批毛衣销售之事,就由我和世平兄来洽商。如果世平兄愿意将现有的销路相让于我们,我想多给世平兄一成利润以为答谢。” 田齐点头同意,将苏双送出家门,自己返身回到房中休息。 苏双离开田家,询问魏风,得知张世平去了后山工坊,便骑马追了上去。 张世平来到工坊,在门前遇到刘宽、刘景等人。刘宽久居雁门,以前认识张世平。他上前向张世平行礼说道:“没想到田齐跟随世平兄经营起如此生意。刘宽在此替阿齐谢过世平兄提携。听闻贵商行准备在各郡各城寻当地豪商代理毛衣销售一事。我刘氏在雁门也算名门望族,还请世平兄多予照顾。” 张世平敷衍的回了刘宽一礼,冷冷说道:“此事你自去与苏双、田齐商议即可。” 张世平说完,下马走进了工坊,将刘宽等人晾在了门前。 刘宽眉头一皱,担忧的对肖氏说道:“观张世平脸色,对我等多有怨气,可是阿齐得罪了张世平?” 肖氏摇头说道:“这工坊是阿齐与苏双两人操办起来的。张世平前几日才从京城回来,又恰逢母亲丧事,阿齐和他话都没说过几句,应该没有得罪过他。” 刘宽人老成精,已然从肖氏简单的几句回答当中听出了一些端倪。这羊毛生意的生产和投资都是由苏双和田齐两人操办起来的,张世平参与不深,作用有限。他回到边郡,必然想要多出一份力,多争一些事权。但看来苏双和田齐不愿相让,双方可能因此产生了一些裂痕。 刘宽叹息一声,与肖氏说道:“阿齐这几日连续守灵,疲惫不堪,就让他好好休息一天。我们迟一日再与他商议代销毛衣之事。” 肖氏连忙同意,引领着刘宽等人返回村寨,回田家客房休息。 众人在半路又遇见追张世平而来的苏双,双方简单寒暄几句,相互告辞。 刘宽停在原地,目视苏双仓促奔向后山,心中更加肯定他们三人之间出了矛盾,不欢而散。他不由有些埋怨田齐。认为田齐可能因母亲丧事而心中烦乱,在言行上失了分寸,得罪了张世平。他决定找机会好好跟田齐谈一谈,劝他小心与张世平这等世家子弟交往,让出部分生意的利润,缓和双方的矛盾。 刘宽在雁门郡任职计曹书吏,对于世家豪强的行事风格十分的熟悉。他担心张世平以权势压人,将田家从毛衣生意中排挤出去。 刘宽的担心并非多余。此时的张世平确实早就有了这般想法。他在来南河村寨的路上就探听过苏双的口风。如果苏双同意他的想法,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成功。可惜苏双这人过于忠厚,不愿意借田齐昏迷之机行此龌蹉之事。 由于苏双的反对,张世平不得已暂时压下了抢夺毛衣生意的想法。但今天田齐对外戚何进和世家豪门的蔑视,彻底激怒了张世平。他决定给这个卑贱的平民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贵族的威严不可羞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 张世平在苏双商行中占据一半的股份,也有他自己安插的亲信。他来到工坊之后就叫来他的亲信,护卫副总管费平。他询问费平:“那些机器的图纸在谁手中?南河村寨有谁和田家不睦?村寨中谁最有势力?你能掌控多少新招的护卫?” 费平知道张世平不肯屈居人下,他心中早做好了掌控工坊的准备。但工坊之事全由田齐一手经办,又有苏双从旁协助,他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 见张世平脸带怒气,语带威胁,似有抢夺工坊之意,他急忙躬身行礼,先向张世平请罪:“费平有负家主托付,请家主责罚。工坊护卫都是由田齐亲信曹性所招,我本提醒过苏双,担心此举将来会令我等受制于人。但苏双一力支持,还将我调开,负责贴身保护他的安全。所以新招护卫,我一个人也调不动。” 张世平闻言大怒,一脚将费平踹倒在地,喝骂他道:“要你何用?那些护卫的薪酬都是我拿的钱,竟然全听别人吩咐?” 费平不敢顶撞,只羞得面色通红,抱拳躬身,不断请罪。 张世平压下心中怒火,接着问道:“图纸呢?南河村内各家势力的底细你总应该知道一些。” 费平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与苏双打探过图纸下落。据苏双所言,田齐所画那些机器图纸,都是分拆开来单独画的,每名工匠只打制一个部件,而且不清楚部件用途。所有机器都是由田齐带着何丰最后秘密组装。而且那些图纸现在都已销毁了。至于南河村内的情况。就我观察,村中各家族之间彼此联姻,相互抱团,并无矛盾。田家在村中颇有势力,田齐的父兄武力高强,很有威望。田齐按最高等级收购村民羊毛,田齐母亲刘氏还传授村民编织毛衣之技,收买了所有村民,无人对田家有怨。” 张世平更加气愤难平,又狠狠踹了费平几脚道:“那我要你何用?” 费平急忙说道:“请家主听我说完。” “讲。再有废话,我打不死你。”张世平气恼的坐于榻上,瞪着费平说道。 费平轻声说道:“虽然田齐销毁了图纸,但有一个人应该知道所有机器的制造秘密。” “谁?”张世平心中一动,连忙向费平招手询问。 费平贴于张民平耳边说道:“何丰。他以前是苏双的人,但现在已经投入田齐名下为家臣。家主可想办法骗他出村寨,将他拿下,逼他重造那些机器。” 张世平轻声一笑,喃喃说道:“听说何丰育有三子,却都早已夭折。现在他只有一个孙子承欢于膝下。你知道怎么做了?” 费平点头应诺,正想再说出另外一道毒计,却听门外护卫通报,苏双前来拜见。 第74章 谋夺工坊(二) 听到护卫通报,张世平暂时收起怒气,吩咐费平躲入屏风之后。他稍稍整理了一番衣冠,这才出门迎接苏双。 苏双见张世平怒容已消,心中稍安。他与张世平挽手言欢,进到房中,入榻而坐。 苏双对张世平行礼说道:“田齐母亲亡故,心怀悲痛,言语偏激,还请世平兄多多体谅。” 张世平挥手阻止苏双说道:“休在吾面前提那卑贱良家子。我意已绝,今后商行之中,有我没他,有他没我。苏兄,你我相交多年,肝胆相照,你不会舍我而随那卑贱良家子。” 苏双闻言,心中一沉,知道张世平与田齐之间的决裂再难挽回。他有些为难的说道:“毛衣纺织之术全都掌握在田齐手中。你我离了田齐,这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啊。” 张世平微笑着摇了摇头:“我相信苏兄不可能一点儿后手都不留。” 面对张世平步步紧逼,苏双再难两面讨好,不得不做出选择。他站起身,向张世平躬身行礼,轻声说道:“苏双虽然出身卑贱,但先祖苏建,也曾追随卫将军击破匈奴,封平陵侯,官至二千石。先祖苏武,塞外牧羊十九载,不辱臣节,功列麒麟阁。苏双不敢相比于先祖功绩,但也绝做不出强取豪夺之事。” 张世平知道苏双选择了田齐,而舍弃了自己。他心中暗恨,银牙紧咬,冷冷说道:“那我就提前预祝你们两人生意兴隆了。” 苏双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君子绝交,不闻恶声。你我相交多年,苏双也不愿因此而与世平兄结怨。我想知道,你是否能将已经搭建好的销售网点转交给我们?” 张世平摇头说道:“我只负责这一次的销售。销售所得,我自取三成,其余贷款都会如数交与你们。但今后那些代理商是否还愿意继续为你们销售毛衣,我不敢保证。你我以前合作的那些生意,我想也应该清算一下了。” “祝世平兄前程似锦。”苏双知道张世平这是决定要与两人彻底分道扬镳了。他遗憾的点了点头,起身行礼,离开了张世平的房间。 “也祝你们生意兴隆。”张世平冷冷回答了苏双一声,并没有起身相送。 苏双离开张世平的房间,立刻找到何丰,告知张世平已经与他分道扬镳之事。苏双叮嘱何丰说道:“你掌握着工坊最核心的机密,最近行事小心一些,不要离开村寨。” 何丰心中凛然,急忙躬身应诺:“何丰身为田氏家臣,决不敢叛。” 苏双点头令何丰离开,但还不放心。他派人找来曹性,吩咐他说道:“这批毛衣销售之后,张世平已经决定不再跟我们合作了。你掌管好护卫,守好机器。另外,暗中盯住何丰。” 曹性立刻警觉起来,明白张世平有可能会盗取工坊机密,甩开苏双和田齐,独自经营毛衣生意。他心中恼怒,轻声与苏双建议道:“用不用先下手为强,把张世平。”曹性停住话语,轻轻举起右手,悄然在脖子上一抹。 苏双愤怒的责问曹性:“你这是要做什么?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害人之心不可有。你我是做正经生意的商人,不是土匪豪强。世平兄如果在村寨遭遇意外,我苏双绝不饶你。” 曹性急忙认错,躬身而退。但曹性不敢大意,立刻找到各位村老,提醒他们提防张世平。 各位村老商议之后,同意苏双的意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们不能对张世平动手。 曹氏村老还叮嘱曹性说道:“你千万不可擅作主张。张世平乃是马邑张氏之后,在郡中多有人脉,又与京中贵人相识。他若出事,郡守绝不会轻易放过我等,肯定会追查到底。万不可给村寨惹祸。” 田氏村老叮嘱曹性说道:“我们会加派村丁,增强村寨的防备。你掌控好护卫,守好机器,盯住何丰。另外,让魏风守护好田家,确保田家所有人安全。但在表面上,万不可对张世平无礼。” 曹性这才放下心中恶念,放弃了杀害张世平以除后患的想法。 在苏双防备张世平的同时,张世平也在继续谋算着如何盗取工坊织机的秘密。 他故意当面与苏双翻脸,其实是为了打消苏双对他的防备。他想让苏双误以为他为人磊落,没有抢夺毛衣生意的想法,这才公开与两人决裂。 在苏双离开之后,他叫过费平,继续商议道:“苏双和田齐应该会有所防备,加强工坊和村寨的守卫。何丰那里,他们也会重点看护起来。你在工匠中可有亲信之人?” 费平点头说道:“有,而且不只一个。就是何丰身边,也有我们的人。” 张世平冷笑道:“我记得他的孙子叫何欢,今年只有十岁。平时他身边可有人看护?” 费平摇头笑道:“他不过一个工匠,哪里请得起护卫和奴仆。平时他将何欢独自留在家中读书认字,并无人照顾。” 张世平点头说道:“那就好。明天第一批毛衣就要运送出村。你等商队离开村寨之前,安排人将何欢绑了,藏在毛衣货包之中带出村寨。再让亲信工匠暗中联系何丰,想要孙子的性命,就乖乖给我们画出机器图纸来换。” 费平轻声应诺,又向张世平献计道:“村寨各家虽然亲密无间,但田齐与吕氏娘子因婚事不协,似乎有因爱成仇之嫌。” 张世平在刘氏葬礼上见过吕绣,对吕绣的美貌垂涎三尺,还专门找苏双侧面打听过吕绣的情况。苏双警告他,吕绣是先雁门郡守吕浩嫡孙而且和田齐早有婚约。此时听闻费平提及两人婚事不协,立刻心神一振,急忙问道:“真有此事?” 费平轻声将刘氏当村老面提出婚约,田齐犹豫不决,吕绣羞怒而去,两人自此闹翻的经过详细告诉了张世平。 “吕绣可是有一兄长,名叫吕布?”张世平面露微笑,若有所思的问道。 费平说道:“吕浩一家只剩下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吕布有军职在身,任督伯队官,也在这次征召之列,出征未归。听村中人说,吕布颇为勇武,兼有谋略。家主正妻早丧,如果对吕绣有意,可等吕布出征归来,让贵人出面,捎信请托郡守亲自向吕布提亲。一来,通过结亲,可收吕布为爪牙,替家主效力;二来,有了吕家的关系,村寨中再非铁板一块,我们谋夺工坊,也非不可能之事。” 张世平满意的笑道:“吕氏也算的权贵出身,倒是正合我身份。哈哈哈。那田齐莫不是傻的吗?如此美貌,出身高贵的女子,他竟然还犹豫不娶?将来看他如何后悔。” 第75章 侍女蓉儿 吕绣回到家中,久等田齐不至,不由心中气恼。她向侍女蓉儿报怨道:“该死的田齐,他心中丝毫不在意我是吗?” 蓉儿安慰吕绣说道:“他母亲突然亡故,哪有心情和脸面上门求见?不过,我倒有一计,可以让小姐得偿所愿。” 吕绣立刻转忧为喜,抱住蓉儿软语相求道:“好蓉儿,你对我最好了。快说,快说。” 蓉儿故意取笑吕绣,装作为难的样子说道:“我这计策肯定能成功,但是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嫁入田家才好呢。” 吕绣以为蓉儿是想讨要一些好处,恳求她说道:“好蓉儿,你不要闹了。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答应你。你有什么办法,快告诉我好不好?” 蓉儿确定了吕绣想嫁给田齐的想法,轻声一笑:“蓉儿什么也不要,只要小姐别抛下蓉儿便好。” 田家没有爵位,不得畜养奴婢。如果吕绣嫁入田家,蓉儿是不能跟去田家的。她继续留在吕家,又没有了吕绣的庇护,将来可能被吕布卖掉或者随意指给吕家奴仆为妻。 吕绣知道蓉儿的担心,认真对蓉儿说道:“我父母早亡,你自幼便被母亲安排在我身边服侍。你我名为主仆,却情同姐妹,我怎会任由你受苦。等我嫁入田家,一定会求兄长为你开具放良文书,还你自由。你可在村寨子弟中择一良人出嫁。我到时定会送你一笔丰厚的嫁妆。以后你我同在村寨,就以姐妹相称,可好?” 蓉儿心中感动,眼睛一红,哽咽着说道:“多谢小姐爱护。” 吕绣不喜欢看人流泪,促问蓉儿说道:“现在可以说了。到底有何计策?” 蓉儿轻轻擦了擦眼角,轻声说道:“小姐想等田齐上门提亲,其实是舍近而求远了。婚嫁之事,向来由长辈作主的。刘氏曾当着诸位村老之面,说要向吕家求亲。后来小姐恼怒田齐犹豫,与田齐反目。不过这婚约已成了啊,刘氏临终之前也没有说过要反悔这婚约啊。” 吕绣面容一僵,轻声叹道:“可阿齐并不想娶我。” 蓉儿笑道:“他亲口提出要退了母亲这婚约?他不怕背上不孝之名吗?” “那倒没有。可是。”吕绣担心田齐不喜欢自己。她也不愿意违背田齐的意愿,强行嫁入田家。 “小姐是担心强行嫁入田家,令田齐不喜,将来婚后不好相处?” 吕绣十分伤感的点了点头。田齐担心吕氏将来会拖累田家,她自己又如何肯不顾脸面,强行嫁入田家。 蓉儿轻笑着询问吕绣:“小姐可知村中乡邻是如何看待你们两人婚事的?” “如何?”吕绣既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心,不由紧张的看向蓉儿。汉代人十分注重风评,很在意乡邻对自己的看法。 蓉儿笑道:“大家都说你们是年少面嫩,被刘氏当众言及婚事,羞恼之下,闹了些小孩脾气。呵呵。小姐不知道。田齐这一个多月总是黑着一张臭脸,见谁骂谁。大家又不敢得罪了他,只得忍气吞声。乡邻们都在等两家长辈出征归来,履行了田吕两家的婚约,还说要在你们婚礼上好好闹一闹,报复一下田齐呢。” 吕绣依然有些担忧的说道:“他自从重伤昏迷,醒过来之后,就一直黑着一张臭脸的。又不是因为我才这样。” “可他是在小姐不理睬他之后才开始骂人的。呵呵。还说和你没有关系?” 吕绣心中不由一喜,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蓉儿借机劝道:“小姐以母女之礼送刘氏归葬,乡邻无人惊奇,田家也无人反对。就是田齐也没说过什么?” 吕绣心中一动,更加相信了蓉儿的判断。田齐对她的态度在刘氏死后确实发生了改变。几日相处下来,田齐再没有对她冷言冷语,也不曾再刻意疏远了。 蓉儿继续说道:“其实这些并不重要。小姐应该求吕氏族老出面与田氏族老问一问。刘氏提出的婚约还算不算数。如果算数,就等刘氏丧期过后,田吕两家正式谈婚论嫁。如果不算数,那就请两家长辈明确了断此事。总这般拖着算怎么回事?” 吕绣面色一红,轻声说道:“我一个女儿家,如何与长辈谈论自己婚事?” 蓉儿再次献计道:“不用小姐自己出面。你将此事拜托给曹性去办就是。曹性现在是田齐家臣。如果他没有拒绝帮忙,说明田齐心中也赞成这婚事。” “如果他不肯帮忙呢?”吕绣有些紧张的问道。 “小姐放心,他不会不帮忙的。”蓉儿十分自信的安慰吕绣。 “好。你这就帮我将曹性找来。我亲自与他说。”吕绣性格豪爽,一但作出决定,片刻不肯耽搁。 蓉儿骑马奔向后山,令护卫通报曹性。守在工坊院门前的田豫上前与蓉儿见礼问道:“蓉儿姐姐,你找曹性何事?” 蓉儿与田豫十分熟悉,亲密的抚摸他的头顶说道:“叫姑姑。我与你说过很多次了,你不能叫我姐姐。难道你不想绣儿姑姑作你婶娘了吗?” 田豫急忙改口:“姑姑,姑姑。豫儿错了。” “呵呵。你坐在这里做什么?”蓉儿轻声一笑,心中大定。她故意出言试探田豫,见他没有对吕绣表现出抵触情绪,知道田齐并没有与家人说过不想娶吕绣之言。 田豫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左右,招手让蓉儿蹲下身来,贴在她耳边说道:“绣婶娘让我看着工坊。不准有人撤换曹性和何丰。” “噢?你自己一个人守在这里?”蓉儿心中一惊,看了一眼正在进进出出装运货物的商队伙计们。她了解吕绣,知道她决不会随意令田豫守在这里,其中必有深意。但她担心田豫一个小孩子守在这里会有危险。 田豫指了指身边两名护卫说道:“魏家哥哥让刘家哥哥和齐家哥哥陪我守在这里。” 蓉儿认识这两名护卫,一人名叫刘英,一人名叫齐盛。他们两人都有一身好武艺,是村寨楼船子弟中的领袖人物。 蓉儿向两人行礼说道:“豫儿年幼,还请两位哥哥小心照看。” 两人向蓉儿回礼,并没有视她为奴仆。齐盛回复说道:“请蓉儿姑娘放心,有我们在此,无人可以伤害豫儿。” 第76章 打探心意 曹性跟随蓉儿来到吕绣家中。蓉儿并没有告诉他吕绣因何事找他,曹性却不敢耽搁。他从小跟吕绣比武就没有赢过一次,所以对吕绣是又敬又怕。 吕绣见到曹性,心中颇为忐忑,面色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半天,也没敢提及正题。 曹性满头雾水,不知吕绣这般害羞模样是为了那般。他心中担忧工坊,担忧张世平暗中使坏,不敢跟吕绣耽误时间来猜迷。他感觉到吕绣有话不便开口,便转头偷偷询问蓉儿:“绣儿找我到底为了什么事情?” 吕绣面色通红,转过身去装作不知两人私下交谈的样子。蓉儿轻声一笑,贴在曹性耳边把事情简单的叙说一遍。 曹性恍然大悟,贴在蓉儿耳边呵呵笑道:“此事包我身上。两天必有消息。” 两人商议已定,曹性转对吕绣告辞道:“既然绣儿妹妹没有什么要紧之事,且容曹性告退。” 吕绣羞得脸热,不敢转身,直接挥手说道:“你有事就去忙。” 曹性转身出了吕家,心中暗自思量道:“这件事情不能擅自作主,应该想办法先跟阿齐通个消息。” 他一路沉思,慢慢走向田氏族老家中。 听闻曹性来访,田氏族老亲自出门相迎,将曹性引入正堂安坐。曹性作为田齐家臣,代表田齐参加过村老会议,值得他以礼相待。 曹性受宠若惊,急忙行晚辈之礼,连称惶恐。 田氏族老扶起曹性,轻声笑道:“你我世代乡邻,不必如此多礼。有事直言无妨。” 曹性在来时路上想出一计,此时故作迟疑的说道:“我听到一个传言,虽然不知真假,但不敢疏忽,特来向村老禀报。” “哦?不妨说来听听。”田氏村老知道这是曹性有事不方便直说,假托传言告诉自己。 “我听说有人准备向吕氏提亲,欲娶吕绣为妻。呵呵。我这不过是偶然听商行几个伙计闲聊中提及了几句,当不得真,当不得真。”曹性自说自话一般,先给自己摘出事外。 田氏村老心中一动,不由看向曹性问道:“那几名伙计可曾提到吕氏是何态度?” 曹性暗赞村老精明,已经大概猜到了他的来意。他轻声回复道:“听那几名伙计闲聊,吕氏家族对吕绣的婚事颇为踌躇。虽然主公田齐与吕绣的婚事有些波折,但毕竟主母刘氏曾向吕氏正式提过口头婚约。吕家也不好抛开田家,私下将吕绣另许他人。” 村老心中了然,这定是吕家要向田家讨要一个明确的说法了。田吕两家世代交好,吕家不想因此事直接与田家争执,造成矛盾,这才托了曹性传话,试探田家的态度。 村老犹豫了片刻,轻声询问曹性:“你观阿齐对绣儿到底是何心意?” 曹性尴尬的摇了摇头:“主公的心思,曹性猜不透。” 村老见曹性不敢接言去向田齐询问,沉吟片刻,吩咐曹性道:“你通报阿齐一声,明天我去拜访他的舅父和姨母。你可明白?” 曹性以为村老让他传话,是想让他与田齐提前说明登门拜访的原因。他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绕来绕去,田家村老还是把试探田齐心意的事情着落到了他的头上。 曹性无奈的点头说道:“村老放心,曹性定将村老过门拜访之事安排妥当。” 村老知道曹性有些误会了,摇头说道:“要你来安排什么?你只负责传话即可,别自作主张,妄言添乱。阿齐父兄出征未归,母亲亡故,但还有舅父、姨母在。我明天过去拜访,一来尽一尽地主之谊,叙一叙亲情;二来也可当着阿齐的面,与他们商议一下阿齐与绣儿的婚事。刘氏所提婚约,早就应该给吕氏一个交待了。” 曹性知道自己误会了村老,喜出望外,急忙行礼告退。 曹性来到田齐家中,此时天色已暗,田齐补了一下午觉,刚刚睡醒,正准备去向舅父和姨母问安。 见曹性过来,田齐招手将他带入房中问话。 田齐貌似随意的问道:“苏双可找过你?” 曹性急忙将苏双告知他提防张世平的事情告知田齐。 田齐听完,满意的点了点头,叮嘱曹性说道:“保护好豫儿,别让他出了意外。” 曹性有些不解的问道:“主公为何让豫儿守在门口?” 田齐笑道:“这可不是我的主意,而是阿绣在我昏迷的时候交待豫儿守在那里的。不过倒正好堵了张世平之口。他有何无礼要求,总不好向一稚子发难。呵呵。” 曹性想起下午张世平那猪肝一般难看的脸色,不由恍然大悟。他摇头苦笑道:“豫儿防贼一般守在门口,不许外人靠近工坊。张世平倒是真找过豫儿,想哄他离开。但不管他说什么,豫儿只是一句话回他,‘这工坊是我叔叔家的,婶婶让我看守这里。’呵呵。这一句话堵的那张世平哑口无言。” “哈哈哈。豫儿真吾家千里驹。”田齐对于投身外戚的张世平全无好感,听说他被豫儿顶撞,心中怨气稍解。 曹性见田齐对田豫称吕绣为婶婶之言没有任何反对,心中不由暗松一口气。他借机将田氏村老明天要过府拜访刘宽等人的事情告诉了田齐。 田齐并未多想,以为只是亲戚间的正常走动,回复曹性说道:“我这就转告嫂嫂,明天备好午宴,招待村老。我也会亲自相陪,定不会让长辈们挑理。” 事情说完,曹性起身告退,但走到门口,不由又转过身提醒了田齐一句:“豫儿称绣儿为婶婶,不会有什么不妥。” 田齐一愣,脸上的笑容有些发僵。他默默点头,回复曹性说道:“我会让嫂嫂提醒豫儿,让他以后注意言词。” 曹性心中一叹,知道田齐还没有下定迎娶吕绣的决心。他行礼而退,快速奔向了工坊。他今晚要亲自守夜,防止有人夜探工坊。 田齐目送曹性离开,默默坐于榻上,沉思他与吕绣的将来。曹性并非多事之人,他临行前提醒自己那句话定是别有用意。看来他和吕绣之间的关系再也不能模模糊糊下去了,必须尽快做出了断。 母亲的病故,父兄面临生死危机,这些变故让田齐的心态悄然发生了改变。虽然他不愿承认,但实际上,他心中那个桃源美梦早已支离破碎。如果父兄真的葬身草原,他将不得不走上另外一条道路,一条充满鲜血和死亡的道路。 第77章 再度议亲 第二天清晨,张世平押运着毛衣离开了南河村寨。田齐并没有和苏双一起前往村口相送。 苏双送走张世平,回来向田齐报怨道:“你们两人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何必如此不留情面呢?” 田齐冷冷回应道:“往日无仇是真,近日无怨倒是未必。他们将我父兄逼上战场送命,还要我笑脸相送?做不到。” 苏双劝道:“他张世平无官无职,如何逼迫你父兄?你未免有些迁怒于人。” 田齐冷哼一声说道:“他虽无官职,但却能进出何进的府弟,能与何进大将军说的上话,你不觉得奇怪吗?休提他与何氏有旧之言。与大将军有旧的贫寒子弟车载斗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能如他张世平这般亲近者几人?” “世平兄出身马邑张氏,又经商多年,一表人才,八面玲珑,能得贵人看重也并不奇怪。”苏双替张世平解释了一声。 “贵人身前不缺溜须拍马之人。马邑张氏的祖先聂壹做过什么事情,苏兄不会不清楚。” 苏双一愣,喃喃说道:“马邑之谋?你怀疑是世平兄谋划了这次出征?” 田齐轻轻摇头:“只怕他还没这本事。但他肯定充当了何进的幕僚。这次出征,他也必定多有参与。” 苏双想起张世平当初欲招徕他和田齐为贵人效力之事,默默认同了田齐的猜测。他不由叹息说道:“世平兄谋求富贵之心太盛了。你早就看出了这些,所以才故意以言语相激,逼他退出商行?” 田齐轻轻点头,喃喃说道:“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又非冲动易怒之人,何曾以言语挤兑过别人。” 苏双暗自一嬉,心道:我可没少见你骂人。 田齐不想再与苏双谈论张世平此人,转开话题问道:“张世平答应给我们七成货款。立秋之后,我们手中将足有百万金。我想同你商议,从我那一份中支取十万金出来。”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没了张世平打开的销路,我们以后的毛衣销售只怕不太顺利。需要多留些本金,打点上下,应对诸多变故。”苏双记得田齐的愿望,担心田齐拿了这笔钱去买官。 他这次猜的没错,田齐确实准备拿这十万金买个官身。他对苏双说道:“我与舅父打听过了,十万金足够你我两人买个郡中诸曹的书吏来做。我打算买个兵曹书吏,再为你买一个计曹的书吏。” 苏双吃惊的说道:“两个书吏而矣,哪用得了十万金?再说,你我都去做官,这生意由谁照看?” “十万金只买一个头衔而矣。你我不必去郡中坐衙。但有了这个官衔,你我行事方便许多。” “还是太贵了,不值得。不然,只买你一个人的官衔如何?”苏双不明白田齐为什么非要买官。还好现在两人手中没有太多余钱,不然田齐肯定又要提买通天子之事。 田齐替苏双详细算了笔帐:“这十万金,其实是送给郡守的贿赂,两个官衔不过捎带而矣。利益动人心,没有豪门支持,你我这羊毛生意定会引人觊觎。如得不到郡守的看顾,只怕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苏双还是有些心痛,哀求田齐:“这钱不能由你一个人出,我们一人出一半。但能不能少些。十万金,送给朝中贵人都算作重礼了。” “就十万金,我一个人出。”田齐后世在基层蹉跎数载,就吃亏在无钱送礼上面。在察举制度下,讲究知人善用,但如果上官都不知道你,还怎么善用。而要想让上官记住你,最好的办法就是送钱,而且不能寒酸,一送就送重礼。 张世平没有再与田齐争执。他打定主意,这钱两人均摊。反正钱款掌握在他的手,都由他说了算。 送走苏双,田齐开始帮着嫂嫂们安排午宴。他现在是家中唯一的男丁,许多事情需要他来拿主意。田齐并不熟悉汉代繁琐的礼仪和规矩,好在身边有魏风帮忙,才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时近正午,田氏村老依约而至。田齐通报舅父刘宽、刘景,三人一同迎出门外。姨母刘汾因是女眷,不必出迎。 主客双方客套寒暄着进入正堂就坐。刘宽吩咐开席,田家几位儿媳负责端菜,田齐带了田冀、田豫两个男童,立于几位长辈榻桌前,负责倒酒。主客双方算得姻亲,谈笑甚欢。 因在刘氏丧期,不宜多饮。等酒过三旬,菜过五味,刘宽就吩咐上饭,准备结束午宴。 田氏村老这才说及正题,指着田齐对刘宽说道:“我今日过来拜访,除了与诸位姻亲走动之外,专为此子而来。” 刘宽急忙行礼说道:“不知因何事劳烦长辈过问,晚辈等人失礼了。”在汉代,宗族观念甚强,长幼之间规矩甚严。但除非特别重要的事情,长辈轻易不会隔着辈份,过问晚辈之事。 田氏村老笑道:“汝等不必惊慌,是一桩喜事。刘氏生前曾当着诸位村老之面,给田齐和吕家娘子订立了口头婚约,只等两家长辈出征归来,就给两人议亲。刘氏突然亡故,吕家担心婚约有变,托人询问田家态度。阿齐父兄不在,诸位都是他的至亲长辈,当为田齐拿个主意。” 刘宽等人早就关注到了吕绣。吕绣以母女之礼相送刘氏,让他们颇感意外。他们也曾询问过肖氏、李氏等人。但肖氏、李氏只说刘氏生前对吕绣颇多照顾,情同母女,并未说及两家议婚之事。 刘宽心知其中必有隐情,不敢立刻答复。他斟酌一番,轻声对田氏族老说道:“我等虽然是田齐至亲,但身为外姓,确实不好在阿齐婚事上多言。不知田氏一族如何看待此事。” 田氏村老看向田齐问道:“阿齐。虽说儿女婚嫁都由长辈作主。但你父兄皆在,我身为叔祖本来不应插手此事。但田吕两家世代交好,我们田家不可耽误了人家女儿的终身。你到底是何想法,不妨当着你诸位舅父、姨母,明确说出来。我们共同商议来定。但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应该给吕家一个交代的。” 田齐昨日得曹性提醒,对此早有准备。他点头说道:“这亲事是母亲生前所定,田齐虽然不孝,但不敢忤逆。还请舅父、姨母和族老替田齐作主,明确答复吕家。” 田氏族老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刘宽等人说道:“这吕家娘子,你们都应见过了。相貌身材无可挑剔,家世清白,出身高贵,祖父吕浩曾为郡守两千石。更难得她与阿齐青梅竹马,少小无猜。刘氏确实为田齐定了一门好亲事啊。” 第78章 文定之礼 田氏村老担心好事多磨,担心田齐的婚事再生变故。他趁热打铁,与田齐商议道:“既然你没有意见,那不如趁你舅父、姨母都在,由我向吕氏村老正式提亲,把你们的亲事就此定下来。” 田齐有些担忧的说道:“不用等吕布出征回来吗?”。 田氏村老摇头笑道:“有吕氏族老同意,他怎敢反对?就这么办。” 田氏村老又转对刘宽、刘景两兄弟说道:“我等边郡良家子世代从军,生死无常,不讲虚礼。依村寨中的惯例,刘氏亡故,田齐只需服孝七期(每期七天)即可。我准备先与吕氏交换婚书,等田齐出了孝期,等他父亲回来,再正式给他们操办婚礼。这与你们那里的风俗没有什么妨碍?” 刘宽回复村老:“雁门也属于边郡,我们那里的风俗与你们这边相差无几。长辈孝期之内议婚的事情也不是没有。阿齐的婚事是他母亲生前定下的,这次不过是把口头约定落到实处而矣,没有妨碍的。” 村老闻言大喜,转身出了田家,直奔吕氏村老家中而去。 曹性在张世平离开村寨之后就跑来田家,亲自守在门外等候消息。田氏村老出门之时与曹性微笑着点了点头。曹性立刻明白,事情办成了。他欢喜的跑向吕绣家中,抓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吕绣。 刘宽在村老离开之后,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与田齐说道:“按照规矩,交换婚书之时,你的父母应该给女方文定之物。你父亲不在,母亲亡故,这文定之礼,就由我替你出。这玉佩是你外祖母临终遗留之物,来历非同一般。据说是你外祖母冯家得自天子的赏赐。你将它送与吕氏,足以表达田家的诚意了。” 田齐起身行礼,双手接过玉佩。只见这玉佩洁白无瑕,温润透亮,中间镂空雕着一只凤鸟,四周刻有云纹和蝙蝠、如意等物。 刘景和刘汾也分别掏出两锭黄金和白银递与田齐说道:“这些送与吕氏当作押箱之物。” 田齐接过金银,行礼谢过舅父和姨母。肖氏、李氏、张氏也上前恭喜田齐,分别送上了几串铜钱作为贺礼。 田齐两世为人终于有了未婚妻,心中欢喜。他晕晕乎乎的接受众人道贺,脸上始终带着傻傻的笑容。 母亲突然病故,父兄生死不明,这连番的打击让田齐放开了心结。他认为吕绣说的没错,身为边郡良家子,本就行走在生死的边缘,谁都不清楚能不能活过下一次的征召,何必诸多顾忌,谋划那般长远。 而且吕绣这一个多月没有理睬田齐,早就让田齐尝尽了思念之苦,也让田齐认清了自己内心的情感。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吕绣。 初次品尝爱情滋味的田齐,勇气倍增,早已下定了决心,不论以后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危险,他决不会再退缩。即便吕布将来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他也愿意与吕绣共同去面对。 而得到曹性报信的吕绣,此时却不免有些忐忑。她担心田齐答应这桩婚事,只是出于对母亲遗愿的遵从。田齐前一段时间的诸多疏远之举深深伤害了吕绣,让她深感不安。 蓉儿替发呆的吕绣向曹性道了谢,送了几串铜钱给曹性当作谢礼。曹性收起铜钱,行礼告退。 蓉儿送走曹性,转身回来,取笑吕绣说道:“没得到消息之前,你茶饭不思,辗转反侧。现在人家答应娶你了,你不高高兴兴的准备嫁衣,还皱着眉头发什么呆呀?” “只怕好事多磨。蓉儿,你说族老真的会替我作主吗?他不会说等兄长回来,再征求他的意见?”吕绣现在有些六神无主,患得患失。 “不会的。曹性不是说田村老亲自去找族老商议你们的婚事了吗?有田村老出面,族老定会替你作主的。”蓉儿信心满满的安慰着吕绣说道。 “希望兄长平安无事,快些回来。”吕绣喃喃自语,默默向祖先祈祷,让他们保佑吕布安全归来,主持他与田齐的婚礼。 她却不知,此时大汉边军已经陷入了四面重围。 鲜卑人将汉军引到大漠深处。汉军追击十余日,眼见胜利在望,却突然得知身后发现丁零军,后路被丁零军断绝。汉军急忙撤退,但鲜卑军立刻反杀上来,将汉军缠住。 汉军没有统帅,四路大军各怀心思。在打顺风仗的时候还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彼此合作,分进合击,配合的完美无缺。但当后路被截断,四路边军的统帅立刻出现了分歧。夏育打算立刻撤退,分散而逃;臧昱坚持先击败鲜卑檀石槐;田晏和张岐建议回师先击溃丁零人,打通汉军归路。 四名校尉、中郎将意见不一,不欢而散。主将们争吵不休、犹豫不决,却让汉军在原地停留了三天。这三天时间给了檀石槐充分的准备时间。他说服扶余人,决定给汉军致命一击。 等到鲜卑再次进攻,汉军被迫迎战。两军厮杀正酣,扶余军队突然出现在汉军侧翼,全力奔袭高句丽军队。高句丽军队率先逃跑,让开了汉军侧翼,扶余军直冲汉军中军。汉军中军转向不及,被扶余军冲散。张岐被鲜卑射雕手射杀,乐浪汉军四散而逃。处在右翼和后军的夏育、田晏见势不妙,立刻率军撤退,逃离了鲜卑军和扶余军的包围。臧昱率领的并州骑军为汉军左翼,此时被鲜卑军和扶余军重重包围。 臧昱坚持死战不退,命令并州军护好前军侧后,帮助前军直扑檀石槐中军,力求冲散鲜卑军,反败为胜。 四路大军精锐组成的前军由骑督尉公孙赞率领。汉军中军溃散,前军将士心中慌乱。危急时刻,公孙赞率领亲军白马义从齐声疾呼:“胜败在此一举,有进无退。敢有回顾不前者,后队杀前队。有袭杀檀石槐者,赏黄金百两,官升三级。” 吕布和田家父子脚踩双马镫,身披钢甲,手执利刃,左劈右砍,所向披靡,冲杀到了最前面。他们心知,袭杀檀石槐,是此时汉军唯一的生路。 吕布向田崇高呼道:“田叔助我再前进百丈。” “给我冲。”田崇立刻带领田鲁、田卫等勇士奋力向前冲杀。 吕布稍稍减慢马速,闪于田崇身后,摘下铁臂弓,抽出狼牙箭,暗窥鲜卑帅旗下骑白马指挥作战的檀石槐。 第79章 功败垂成 田崇父子三人挡在吕布身前,拼死向前冲杀,逐步接近了鲜卑帅旗。吕布暗伏于田崇身后,张弓搭箭,紧盯檀石槐。 檀石槐本欲亲自带军冲锋,却被左右劝阻,并被护卫们重重围护。他见扶余军冲杀受阻,汉军冲破鲜卑前军,直接杀到了他的面前,不由大怒。他奋力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抽剑在手,大声疾呼:“汉军侵吾疆土,杀我父母妻儿。报仇雪恨,只在今朝。再敢有退避者,斩。再敢有畏惧不前者,全家贬为奴隶。给我杀。” 檀石槐下了死令,鲜卑士气大振,喊杀声震天。 就在此时,吕布双脚一踩马镫,挺身而起,高呼一声道:“檀石槐,看箭。” 檀石槐闻声一惊,急忙向旁躲闪,但为时已晚。只听嗖的一声,三支狼牙箭同时奔至他胸前。 檀石槐久经战阵,武艺不俗。危急时刻,他身体侧转,让开心口等要害,单手执剑,横击向前。只听叮当两声脆响,一支狼牙箭被他用剑击飞,一支狼牙箭从护心铁镜上滑过。但第三支狼牙箭却噗的一声射穿了皮甲,直入右胸。 “大王!”周边护卫齐声惊呼,立刻围拢,重新将檀石槐重重挡护在身后。 “让开。”檀石槐忍痛折断利箭,推开身前护卫。 檀石槐知道此时他不能倒下,否则鲜卑必败,围歼汉军之计必然前功尽弃。他一把将帅旗抢入手中,高高举起,向着汉军一指,怒吼一声:“给我冲。” 檀石槐受伤不退,举旗向前,鲜卑军心更振,拼命向前厮杀。檀石槐身前几名万骑长带领鲜卑王庭亲军直接杀向吕布等人,欲为檀石槐报仇。 吕布见此,心知再无杀死檀石槐的可能。他招呼田崇等人说道:“事败矣。田叔,撤。” 此时汉军身后传来一阵呼喊:“汉军主帅已死,汉军败了。” 公孙赞转身一看,只见扶余军以长枪挑着臧昱头颅,杀散并州骑军,冲到了前军身后。 公孙赞一声长叹,气恼的咒骂道:“夏育该死,田晏该死。” 身边亲卫急忙建议公孙赞:“主公,败局已定,速速撤退。” 公孙赞长枪一指,大声喊道:“传令,全军向西,从鲜卑和扶余两军中间杀出去。” 旗鼓手急忙击鼓挥旗,传达军令。公孙赞提马挥枪,率亲卫白马义从向西杀去。 前军迅速转向,后队变前队,沿着公孙赞杀出的血路向包围圈外逃去。被杀散的并州骑军和乐浪汉军也渐渐聚拢到了前军阵后,跟随前军逃命。 鲜卑军和扶余军跟在汉军身后放箭。檀石槐命令鲜卑各万骑长分成三批,向前穿插,重重截杀汉军。 吕布和田家父子此时落于汉军身后。如果不是他们身上披着钢甲,此时早已被射成了刺猬。 汉军中箭落马者比比皆是。受伤的汉军立刻组织起来,拼命掩护未受伤的同伴撤退,直到被鲜卑和扶余军箭雨淹没。 吕布马术精湛,又有双马镫助力,左右侧身转向,快速闪过人群,冲出了汉军后队。 田家父子紧跟在吕布身后,也渐渐逃离了凶险。 “啊。”就在此时,只听田鲁一声惨叫,脖颈中箭,倒落马下。 “大哥!”田卫急忙回马,欲救田鲁。 “阿楚,快走。跟上吕家子。”田崇知道此时万万停下不得。他命令田楚继续前行,自己回马奔向田卫,准备拉他回来。 “小心。防箭。”田崇旁边一名受伤骑士正在舍命阻敌,看到一阵箭雨袭来,立刻一声惊呼。 “啊。”汉军之中立刻一片惨呼,数十人中箭落马。 田卫左脚挂于马镫,身体向右俯下,一把抓住田鲁背甲,将他提到怀中,不防箭雨突然袭来,一支狼牙箭又疾又准,正中他右目。狼牙箭直接穿透田卫头颅,田卫抱着田鲁一齐跌落马下。 “有射雕手,小心。”刚才那受伤骑士再次高声提醒同伴。 “阿卫!阿鲁!”田崇见田卫、田鲁落马,直接跳下战马,奔跑向儿子。 “小心。”那受伤骑士直接将田崇扑倒在地。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狼牙箭擦着田崇耳边飞过。 田崇心忧爱子生死,顾不得其他,起身再次奔向田卫。他跑到田卫、田鲁身边,只见两人早已气绝身亡。 “他们已经死了。你没有受伤,快走。”那受伤骑士跑过来替田崇挡下几支乱箭,大声对他说道。 田崇忍下心中悲痛,果决的站起身,跃上了田卫的战马。他一把将那受伤骑士拉上战马,高声疾呼:“抱紧我。” 那骑士惊呼道:“放我下去,你带着我跑不快,逃不掉的。” 田崇毫不理会那骑士的呼喊,双脚一踩马镫,挥剑轻轻一捅战马后臀。 战马吃痛嘶鸣,奋力前冲。田崇双脚踩镫,左右躲闪灵活,快速穿过人群,冲向前面。 汉军拼命杀开血路,渐渐逃离了包围。 夏育和田晏重整军伍,回师迎击鲜卑、扶余,击退檀石槐,救下了前军公孙赞。 檀石槐鸣金收兵,率鲜卑、扶余两军后撤,放任汉军逃离。 被杀散的汉军渐渐围拢过来,跟随夏育和田晏收军回寨。因为藏昱和张岐身亡,并州军和辽东军伤亡大半。夏育和田晏解散了公孙赞的前军,让各军士回归原来的队曲,以作补充。夏育和田晏命令骑督尉公孙赞和陈武代掌辽东乐浪军和并州军。 田崇带着那受伤骑士逃回,田楚和吕布站在营门前相迎,扶两人下马,回了军帐。 四人来到吕布的军帐。田楚有些不甘心的询问父亲:“大哥和二哥呢?” “都死了。”田崇轻叹一声,转对吕布说道:“把你的伤药拿来?帮这位小哥包扎一下。” 田楚的眼泪喷涌而出。他紧紧咬着双唇,不敢哭出声来。他知道父亲最讨厌男孩子流泪。 田崇一边帮那骑士包扎,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把你的马尿给我收起来。有什么好哭的?好好记住这个仇,早晚有一天,我们要报复回来。” 吕布拍了拍田楚的肩膀,安慰他说道:“回去后,我教你连珠箭法。你好好练习,将来立功受举,入朝为郎。等当上将军,带兵灭了鲜卑,给阿鲁、阿卫报仇。” 那骑士对吕布行礼说道:“敢问督伯名姓?可是你在军前射伤了檀石槐,立下大功?” 吕布遗憾的说道:“我没预料到檀石槐反应那般迅速,没能一箭要了他的性命,致使汉军功败垂成,有何功劳可言。在下南河良家子吕布,这两父子是吾乡党,田崇和田楚。你如何称呼,哪里人士?” 那骑士向三人行礼说道:“在下高顺,朔方云乡良家子。” 高顺又对田崇行了一个深躬大礼,谢他救命之恩。 田崇将他扶起,轻声说道:“是你救我在先。要谢,也是田某谢你才对。” 第80章 准备逃命 高顺在包扎好腿上的箭伤之后迅速离开了吕布的营帐,回了他自己的队曲报到。虽然他很想跟吕布和田崇等人深入结识一番,但却不敢错过营中点卯,不想被记入伤病名策。 汉军对伤兵的管理十分的无情。如果因伤不能参与作战,会被扔到后勤辅兵的医护队中自生自灭。虽然名义上会安排医士给伤兵们进行医治,但整个汉军中只有寥寥三四名医者,能不能在死前轮到给你医治只能靠运气。 田崇在高顺离开之后也向吕布告辞,带着田楚回了自己军帐,准备接受点卯。 两人走出不远,田楚悄悄跟父亲问道:“王军侯死了。你说吕布能不能升军侯?如果他升了军侯,父亲是不是可以接任督伯?” 田崇叹息一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有的没的?能保住性命再说。” “鲜卑人不是被击退了吗?如果不是扶余人突然从旁杀出,我们早就灭了檀石槐了。”田楚不以为然的说道。 田崇将田楚拉到一处角落,轻声叮嘱他道:“好好记住阿齐交待的保命之术,务必活着回返村寨。你这就去找田老三(负责管理马匹的南河村寨轻车首领),悄悄将我们备用的母马牵到军帐旁边来。从现在起,以马奶代替食物,将食物节省下来存在手中。另外让田老三通知田岳,把田氏子弟悄悄集中起来,一但大军溃败,立刻跟你一起逃命。有四匹母马的马奶供应,足够你们逃出大漠。” “大军溃败?逃命?”田楚心中一惊,目瞪口呆的看向父亲。 “你以为鲜卑人为什么撤退?那是因为他们和丁零人、扶余人建立了同盟,完成了对我们汉军的四面包围。我们已成瓮中之鳖,后勤补给断绝,还能坚持多久?”田崇久经战阵,对于汉军面临的困境,已经了然于胸。 “我去通知族叔,那您呢?”田楚有些不安的询问父亲。他听父亲的语气,似乎有些诀别的意味。 田崇有些愤恨的说道:“阿鲁和阿卫都死于射雕手箭下,你不觉奇怪吗?整个鲜卑军中,得射雕手称谓的人,不过三个,都是檀石槐亲军的万骑长。我猜他们之所以盯上了我们,是因为吕布射伤檀石槐的时候,我们三人就挡在吕布身前掩护。如果不是高顺相救,我也早被他们射死了。所以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走,我要引开射雕手,不然谁都走不掉。” “父亲!这不行。我不能抛下你。”田楚急忙反对。 田崇瞪了田楚一眼,喝斥他说道:“混帐子。你敢忤逆不成?按我说的做。你回到家中,好好侍奉你母亲。家中之事,要多听阿齐意见。他年龄虽然比你小,但见事长远,颇有智计,定能重振田家。” 田楚无奈的答应下来,但心中默默做出决定,决不会抛下父亲,独自逃命。 在田家为逃亡做着准备的时候,其实大多数汉军也在做着同样的打算。都是常年征战的老兵,能够看出汉军身处险境的人车载斗量。 吕布在将田崇等人送走之后,也开始计划着如何逃命。他也同样想到了射雕手的威胁。 他在撤退的时候,凭借马快逃过了鲜卑军的追击,但他敏锐的感觉到了射雕手的存在。因为在他逃出后军的时候,有三箭精准的射向他的后心、头颅和脖颈。他猜测那应该是射雕手的杰作。 吕布暗暗后悔,不应该在射出三箭的时候,大喊那一声。他对自己箭术过于自信了。他想着大喊一声,好教军士们知道,是他射杀了檀石槐,以防有人抢夺他功劳。结果功劳没得到,反而将自己从暗处暴露到了明处,引来了射雕手的报复。 吕布暗自思量如何引开射雕手的注意,如何在大军溃逃的时侯,躲开射雕手的追击。他左思右想之下,渐渐把主意打到了田家父子的身上。 吕布没有看到田鲁、田卫如何身死,但他猜测,肯定和射雕手有关。田齐为他们准备了上好的钢甲,足以防备乱箭。除了射雕手,吕布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可以要了田鲁、田卫这等勇士的性命。 吕布暗自想到,射雕手盯上田氏父子,肯定是因为他们掩护自己射伤了檀石槐。 吕布仔细回忆当时情景,挡在他身前的三个人,现在只剩下了田崇。他换位思考射雕手的反应,喃喃自语:“如果射雕手在第一时间没有找到我,却找到了田崇,他们肯定会先去追杀田崇。田崇武艺高强,又有钢甲护身,足够与射雕手周旋一段时间,为我逃命赢得机会。” “如何让田崇主动帮我引开射雕手的注意呢?”吕布独自思考了起来。 不等吕布想出主意,有卫兵进来禀告,骑督尉公孙赞来访。 吕布心中一惊,不知公孙赞因何关注他一个小小的督伯。但他不敢怠慢,急忙整理戎装,满脸含笑的迎出帐外。 公孙赞以前并不认识吕布,他今天主动过来,是因为他曾经在军前许诺,要赏赐袭杀檀石槐的人。吕布虽然没有射杀檀石槐,但他那一箭确实射中了檀石槐,而且帮助前军提振了士气,这才一股作气杀出了重围。 公孙赞本打算依照承诺奖赏吕布。但前军已经解散,他与吕布分属不同阵营,难以履行承诺。所以他今天带了百两黄金过来,打算作为奖赏,补偿吕布。 等公孙赞亲眼见到吕布,不由心中暗赞:好一个俊秀的少年英雄。他微笑着上前扶起行礼问安的吕布,对他说道:“你就是射伤檀石槐的勇士?你祖籍哪里?祖上何人?” 吕布急忙答道:“在下吕布,先祖越骑校尉,雁门郡守吕浩,世居五原南河。没能一箭射杀檀石槐,致大军功败垂成,不敢当督尉勇士之赞。” 公孙赞摇头说道:“你射伤檀石槐有功,当赏。” 公孙赞说完,挥手叫过随从,将百两黄金递与吕布。吕布本欲推辞,公孙赞强行将黄金塞到他手中说道:“我曾在军前当众颁布赏格,你不可令吾失信。另外,我已与陈武督尉举荐了你,让你升任曲军侯。你没能射杀檀石槐,我的赏格就只能减半了。” 吕布无奈,只得接受了公孙赞的黄金赏赐。公孙赞又与吕布闲聊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他连吕布的营帐都没有进,是要避嫌,以免让陈武误会他要插手并州军的人事。 第81章 吕布掌军 夏育和田晏也在商议着如何逃出鲜卑人、扶余人、丁零人布置下的重重包围。 汉军刚刚经历大败,士气低迷,而且后路被断,补给仅够维持三天。 夏育忧心忡忡的对田晏说道:“我们的补给只够维持三天,即便全速撤退,也不足以冲出大漠瀚海。何况据哨骑回报,鲜卑人和扶余人并没有远撤,一直停留在我们百里之内。如果他们发起冲锋,先头部队在一个时辰之内就能冲杀到我们面前。” 田晏沉默良久,咬了咬牙,轻声建议道:“必须留下一支军队断后。必须抛下所有老弱,集中精锐,冲破丁零人的封锁,返回鲜卑王庭。否则,全军覆没,为期不远。” 夏育说道:“谁肯留下?” 田晏笑道:“我倒有一人选。 “可是陈武?” 田晏微微摇头,轻声说道:“陈武色历而胆薄,武艺低微,又无智谋,留下何益?只怕鲜卑军未到,并州军已星散矣。” “那还能有谁?”夏育知道自己和田晏是万万不肯留下断后的,能够留下阻敌的只有并州军和辽东高句丽联军。但辽东军所剩无几,高句丽军更加不肯舍命为汉军殿后。并州军中其他几位校尉、督尉也都没有统军之才,田晏反对陈武留下,让夏育十分意外。 “吕布。先雁门郡守吕浩嫡孙。阵前射伤檀石槐那员督伯小将。”田晏不再打哑迷,直接将人选告诉了夏育。 夏育沉思片刻,缓缓点头:“吕布武勇,只怕威望不足。” 田晏轻声与夏育建议道:“公孙赞刚刚前去并州军中奖赏了吕布。回来之后对吕布赞赏有加。称其远胜陈武多矣。你我可暗中恐吓陈武,逼其将骑督尉之职相让与吕布。吕布连升数级,必然大喜。你我再与他承诺,等大军平安返回之后,定上奏天子,为其表功。他岂不尽力?吕布在并州军中素有勇名,先祖吕浩遗威尤在,足以提振并州军心。关键是他曾于阵前射伤檀石槐,鲜卑军必然恨其入骨。有他断后,足以拖延鲜卑大军追击你我。我等集中精锐,交由公孙赞统领,回击丁零。大军背水一战,三军用命,定可杀回鲜卑王庭,得到补给。” “此计大善。再将高句丽军和所有老弱抛下与吕布,强其军力。即便吕布大败,数万大军星散,也足以让鲜卑人和扶余人耽搁三天。”夏育欣然同意了田晏的计策。 两人计议以定,立刻召见陈武。两人将汉军面临的绝境直言相告,又逼陈武率军断后。陈武闻言吓得脸色惨白,如何肯接令。他畏惧夏育、田晏两人官威,不敢直言抗命,只推说自己无能,恐怕难当此任。 夏育和田晏顺势逼陈武自己提出可替代的人选。两人原本想等陈武无计可施的时候再提议让吕布接替骑督尉之职,却不想陈武情急之下自己就提出让吕布相代。 他对两人行礼说道:“先雁门郡守吕浩之孙吕布,素有勇名,威振三军。吕家出身南河,世代为骑军良家子,在军中人脉广博。而且他立下射伤檀石槐之功,理应厚赏。陈武才能不足,威望不够,愿将骑督尉之职相让吕布。某只求为一小兵,跟随两位将军左右。” 田晏和夏育闻言大喜,立刻同意了陈武的提议。他们召来吕布,将陈武所言相告,同时许诺吕布,全军只选精锐三万,南下打通后路,其余各军全部交由吕布统领,紧守营寨,只需拖延鲜卑和扶余人三天时间。等大军冲破重围,返回边郡,他们必定上奏天子,为吕布请功。 吕布知道大军情势危急,夏育田晏之计是汉军唯一生路。同时,这也是他青云直上,重振家声的唯一良机。 骑督尉是千石高官,也是掌握边郡军权的重职,将来必定可以积累资历,官升两千石。以他家世和资历,若在平时,想得骑督尉之职,千难万难,终生都可能与其无缘。 机会难得,吕布只迟疑了片刻,立刻答应了下来。 夏育和田晏大喜。他们立刻召集全军所有曲军侯之上将领,当众宣布升吕布为骑督尉,掌管大军断后。 所有校尉和曲军侯皆知此乃非常时刻,率军断后并非美差,却是要命的职位。他们全都默默同意了这一军令,无人反对,也无人羡慕和嫉妒。 夏育和田晏又集结各军精锐三万有余,交由公孙赞统领,连夜南下,欲打通大军归路。 吕布新官上任,大肆提拔亲信,田氏父子和南河乡邻都官升两三级,当了督伯和曲军侯。吕布通过南河乡邻一举掌控了并州骑军。 吕布又将并州骑军作为全军督战队,掌控大军仅余的粮食、药物、武器、马匹等军资。 掌控了后勤,拿住各军命脉,吕布再次下令,要求高句丽军挡在汉军身前,紧守前寨。他告诉高句丽人,此战事关大军生死,必须坚守三日,敢有后退者,斩。三日之后,等公孙赞打通后路,准许高句丽军先撤。 高句丽军离家万里,跟随汉军撤退是唯一生路,此时不敢反抗,只得无奈答应。 对于夏育和田晏甩下的幽州老弱和辅兵,吕布令其守在第二道防线,挡在高句丽军身后。吕布将他们的战马全部没收,告诉他们:没有战马,绝逃不出鲜卑人的追击。他们唯一的生路就是挡住鲜卑军三天。等三天之后,吕布会将战马还给他们,允许他们跟随高句丽军先行后撤,由并州军断后。 吕布又将辽东残军打散,吸收补充进并州骑军之中,紧守中军大营。 吕布这一番安排和布置,将汉军大营牢牢掌握在了手中,也暂时取得了全军将士的信任。 吕布连夜掌控住了汉军大营,又暗中叫来南河各家族在军中的头领,悄然吩咐道:“诸位叔伯兄弟,情势危急,要想生还,唯有团结。望诸位替我掌控好军权。” 田岳、田崇等人齐声应命。吕布不忘乡情,升他们官职,所以他们对于吕布升任骑督尉掌军十分的欣喜,更是忠心耿耿,惟命是从。 吕布又轻声叮嘱道:“将全军可产奶的母马集中起来,交给田三叔掌控。另外,魏四叔掌管后勤,要将粮食、铠甲优先补充给亲信之人。各位叔伯掌控的各军曲千万不可远离我的中军,随时准备跟吾逃命。” 第82章 连番意外 在汉军计划着突围的时候,鲜卑檀石槐也在抓紧做着围歼汉军的准备。 檀石槐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丁零人和匈奴人抵挡不住汉军的突围。为防意外,檀石槐命令鲜卑王庭军全速南下,绕过丁零军和匈奴军,重新夺回鲜卑王庭,夺取汉军补给,掐断汉军突围的唯一希望。 檀石槐还给丁零人和匈奴人下了死命令,要想歼灭汉军,以绝后患,务必阻挡汉军一天。 同时,为了拖住汉军,防止汉军南下突围,檀石槐不顾自身伤痛,连夜率领鲜卑军奔袭汉军大营而来。扶余军也紧随在鲜卑军之后出发,奔袭汉军大营身后,准备伏击和阻拦南下突围的汉军。 就在鲜卑军、扶余军奔袭汉军的同时,夏育、田晏、公孙赞率领三万骑军精锐,一人三马,趁着夜色,悄然出营,全力南下进攻丁零人。吕布也开始按照他的计划重新布置了大营的防御体系。 当清晨的阳光照入汉军大营,负责哨探的汉军游骑拼死逃回大营,向吕布报告了鲜卑人奔袭而来的消息。随即,一阵阵号角和战鼓声响起,枕戈待旦的汉军,迅速集结,做好了防御准备。 檀石槐连夜骑马飞奔,结疤的箭创崩裂,血流满胸。他一边令医士包扎,一边观察着汉军的大营。 那医士动作熟练的帮檀石槐包扎上药,劝说檀石槐说道:“汉军败局已定,又无后勤补给支撑,定然难以逃出包围。但此时汉军士气未懈,身体未疲,攻之太急,损失必重。不若以骚扰,阻击为主,缠住汉军,不断消耗他们的战力。而且主公身系鲜卑之将来,还望保重身体。这箭创崩裂,可一不可再,如果不幸沾染外邪(古人不知细菌感染),实难治愈,恐有性命之忧。” 檀石槐轻轻点头,收回了派军强攻汉军前寨的命令,改为佯攻骚扰。他微笑着对那医士说道:“此番如能围歼汉军,多赖先生出谋划策。先生不顾危险,往来扶余、丁零、乌丸、匈奴之间,合纵连横,缔结盟约,更是此战首功。待到大功告成之日,檀石槐必不负先生,任先生为国师。” 如果田齐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被眼前这名医者的模样感到震惊。这医士不是别人,正是一个多月前离开五原的高衡。 高衡面色平静的与檀石槐行礼说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汉军经此一败,再也无力北上争雄。大人一统草原,指日可待。等到大贤良师代汉而立,愿与鲜卑和睦相处,永为兄弟。还望大人牢记当日承诺,不再南下侵扰边郡疆土。” 檀石槐点头说道:“先生放心。檀石槐一生从无违诺。此战过后,我们鲜卑一统草原之日,愿与大贤良师和平共处。” 高衡面带忧色的看了看檀石槐的伤口,再次提醒道:“大人千万不可再亲冒锋镝,战阵冲杀。如果伤口再次崩裂,神仙难救。” 檀石槐遗憾的点了点头。不能亲手将威胁鲜卑的汉军击败,他心有不甘。 檀石槐静坐于马上,远远望着鲜卑骑士围着汉军营寨奔驰放箭,只觉心中有些蠢蠢欲动。但他也十分相信高衡的医术,不敢视高衡的警告为儿戏。 强忍下率军冲锋的念头,檀石槐吩咐手下诸将领道:“每次出动一个万人队佯攻,其余万人队整装待命,防备汉军出营决战。” 众将军齐声应诺,檀石槐叹息一声,骑马回了自己的军帐。既然身体受伤,不允许他再上战场,他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回军帐躲清闲。 檀石槐这一举动救了他自己一命。此时汉军前寨之中,吕布一直在等待檀石槐亲自率军进攻。吕布带着三千装备了双马镫的骑军精锐,已经作好了出击的准备。 吕布研究过檀石槐,知道他有亲冒锋镝,冲杀于军前的习惯。吕布希望找机会一举袭杀檀石槐。只要檀石槐一死,鲜卑军必然惊慌失措,撤军而归。鲜卑一撤,草原诸族的联盟不攻自破,汉军之围可不战自解。 可檀石槐突然改强攻为骚扰,而且不仅没有率军冲锋,还调转马匹,回了鲜卑大营。 计划落空的吕布不由心中哀叹,自己射出那一箭只怕惊吓住了檀石槐,令他再不敢出现于军前,也让汉军失去了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 高句丽将军姜浩建议吕布道:“鲜卑军每次只派一个万人队前来攻寨。我等不若集中精锐,突然出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涨一涨我方士气。” 吕布轻轻摇头,无奈的说道:“让将士们留些体力,准备在三天后开始逃命。” 吕布知道檀石槐虽然每次只派一个万人队攻寨,但必然留有后手。只要汉军出营迎战,就可能演变为两军的决战。一但汉军挡不住鲜卑人数个万人队的轮番进攻,汉军大营,这个草原上唯一的防守屏障必然不攻自破。 即便汉军获胜,鲜卑可从容而退,汉军依然难以击破包围。等到三天后,粮草断绝,汉军败亡之局再所难免。 而且此时汉军精锐南下,营中只余并州军可与一战。吕布不想让并州军与鲜卑人做这并无意义的厮杀。吕布吩咐高句丽军紧守营寨,不得出击,然后带领三千并州骑军悄悄返回了中军营寨。 见汉军死守营寨不出,檀石槐心中担忧汉军早已派兵南下。他随即派出数批哨骑前往匈奴王庭军和丁零军中示警。 扶余军没有拦截到南下的汉军,立刻解除了埋伏,明目张胆的堵住了汉军后寨,与鲜卑人一样,隐隐围住汉军,并不急于攻营。 吕布率军与鲜卑、扶余军队周旋。公孙赞率领的三万精骑一夜奔行四百里,已经在日出之前来到了距离丁零军营寨仅十余里的一片土山。公孙赞命令骑军下马休息,并没有急于进攻。他想等到辰时(早七点到九点),想等丁零人吃早饭的时候,再突然进攻。 此时汉军还不清楚匈奴王庭军和乌丸军也参与了围攻汉军的行动。而在汉军精锐中就有不少匈奴和乌丸士兵。 其中有少数几名匈奴、乌丸贵族知道单于的计划,也知道草原各族联盟之事。 公孙赞命令骑军休息,等到辰时再进攻。这一命令给了那几名匈奴、乌丸贵族向丁零军和王庭军示警的机会。 第83章 一场混战 太阳逐步升起,饥肠辘辘的汉军将士焦急的等待着公孙赞发出抓紧用餐,然后全力出击的命令。 对于汉军的早餐,公孙赞早有准备。他在出征之前,就将汉军所剩的所有肉干和清酒都带了出来。 公孙赞看了看天色,估算了一下时间,应该接近了辰时。他坚定的下达了军令:全军上马,迅速向敌营冲锋。早餐就在马背上食用。每人半斤肉干,一瓶子清酒,两个米团。 骑军冲锋,十余里的距离不过半个多时辰而矣。 隆隆的马蹄声轰响,汉军每千人一列横队,每队相隔百米,沿着草原铺开,迅速向着丁零人(包含匈奴人)的营寨冲锋而至。 丁零人的营寨立刻响起了示警的牛角号声,但号声未落,汉军第一列千人队已经冲杀到了寨前。 丁零人似乎正在吃早餐,对于汉军的攻击毫无防备。许多军兵正在仓皇的奔向寨墙防御。 汉军第一队骑兵在距离营寨百米左右突然从中分开成为两队,两队一左一右,沿寨墙三十米奔行射箭。许多丁零人被射落下寨墙。 汉军射出的箭枝中有一半是火箭,丁零人的木质寨墙迅速燃烧起来。 第一千人队绕寨而走,边走边射,直奔后寨而去。第二、第三直至第十个千人队依法炮制,迅速把丁零人的木寨全部点燃了起来。 汉军第一个万人队负责点燃寨墙,并用弓箭与寨内的丁零人对射,掩护后面的汉军攻寨。 第十一个千人队身着重甲,冒着寨墙上丁零人的箭雨冲击而至。他们每伍骑军以麻绳拖着一根两三米长短,两尺方圆的滚木,直冲寨墙。 这一队骑兵骑术高超,直接在寨墙前十余米的位置突然猛勒马缰急停。同时,骑士松开手中麻绳,滚木在惯性作用下向前飞出,狠狠撞击寨墙。数百根滚木连续撞击,被火烧散的寨墙轰然倒地。 公孙赞率领汉军第二、第三个万人队依次踏过燃烧的残垣断壁,冲入丁零人的营寨。 公孙赞纵马提枪,率领亲军白马义从组成的千人队冲杀在骑军最前面。 公孙赞预料中,丁零人惊慌失措、四散而逃的景象没有出现。寨内一片空旷,只有数百丁零军士逃过燃烧的营帐,奔向寨内深处。公孙赞大叫一声:“不好。给我冲。追上他们,有进无退。” 公孙赞冲进寨中就立刻感觉到丁零人似乎早有防备。他知道汉军可能中了丁零人的埋伏。但公孙赞没有退路。他们这次进攻只许胜,不许败,必须一鼓作气,冲破丁零人的阻拦。 汉军追着那数百丁零逃军冲入营寨深处。只近一阵鼓响,前方一片营帐突然被人拉倒,整齐的丁零军阵出现在了汉军面前。紧接着一阵阵箭雨带着呼啸直扑汉军骑兵阵列。 噗噗的中箭声,啊啊的惨叫声在公孙赞耳边不断响起。汉军突然受到攻击,死伤惨重。 公孙赞身上、马上中了数箭,依然高呼冲锋,带着只余数百的白马义从一头扎进丁零人的军阵之中。 后续的汉军千人队以公孙赞的千人队为先导,继续向丁零军阵冲击。 丁零人的军阵并不密集,他们任由汉军冲阵而过,反而撤向两旁,保持与汉军的远距离接触,继续用弓箭攻击前冲的汉军身后。 汉军不敢耽误时间与这些被“杀散”的丁零军纠缠,他们冒着箭雨继续向前冲击,打算寻找丁零军主力决战。 率领第三个万人队的汉军骑督尉,是南匈奴单于屠特若尸逐就。在一百五十年前,窦宪击败北匈奴王庭之后,大批北匈奴人投降内附。为了安抚新降的北匈奴人,大汉天子命令南匈奴将匈奴王庭单于之位让给了北匈奴王族呼厨泉氏,南匈奴不再单设单于王庭。但习惯上,南匈奴人还是将自己的首领称呼为单于。 屠特若尸逐就左臂中了一箭,他拔出箭一看,立刻惊呼一声:“不对。这箭上粘有马粪,是匈奴人的箭。” 屠特若尸逐就立刻看向四周那些被“冲散”的丁零士兵,再次发觉不妥。这些丁零士兵明显都是黑头发、黄皮肤,不是丁零人那些“异种”。而且这些士兵并没有战败的慌乱,反而按队曲整齐的四散分布,十分有秩序的用弓箭夹击着中间冲锋的汉军。 屠特若尸逐就停住战马,命令后续的千人队转向,他要先消灭这些汉军两翼的丁零军。他怀疑这些丁零军是北匈奴王庭军假扮的。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那汉军面临的局面将更加凶险。 屠特若尸逐就对着两边的丁零军大声用匈奴语呼喊:“我是屠特若尸逐就,我是南匈奴单于。对面南匈奴军士给我立刻停止放箭。” 屠特若尸逐就认为,如果对面这些假丁零军真是北匈奴王庭军,那军中应该有不少南匈奴部落军士在其中。 果然,屠特若尸逐就话音方落,对面假丁零军射出的箭矢变得稀疏起来,许多军士放下弓箭,面带犹豫。 屠特若尸逐就正想再次下令南匈奴军士反戈一击,不防一支利箭突然而至,直接射入了他的咽喉。 对面丁零军中,一名身披盔甲的军官疾声高呼:“汉军将领已死,汉军已败,丁零必胜,给我射。” 这名军官就是匈奴王庭的左贤王乌邪呼厨泉。他一箭射死了屠特若尸逐就,立刻提醒王庭军中南匈奴士兵,他们现在已经无路可退,只能继续冒充丁零人攻击汉军。 屠特若尸逐就一死,汉军后队没了主将,各千人队立刻出现了混乱。数个由南匈奴骑士组成的千人队杀向两侧欲为单于报仇,数个边郡良家子组成的千人队没有接到更改作战计划的命令,打算继续向前攻击。 对于汉军后队出现混乱,公孙赞一无所知。他现在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冲破丁零人军寨,为汉军打开一条可以安全回家的生路。 丁零人只是在一个时辰之前接到了汉军中匈奴和乌丸贵族的示警,他们的埋伏圈准备的并不充分。公孙赞率领汉军冒死冲锋也将丁零人的军阵冲了一个七零八落。 汉军和丁零军彼此交错,形成了混战局面。 这场混战一直进行到了傍晚。看到天色已暗,丁零人知道再难阻挡汉军前进。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丁零人选择了撤退。 满身伤痕的公孙赞命令全军稍作休整,点数伤亡。过了一个时辰,副将将伤亡数字报与了公孙赞,三万汉军精骑,可继续征战者,不足一万。 公孙赞面无表情的命令道:“伤者留下,其余立刻起火用餐,然后连夜出发,直奔鲜卑王庭。” 公孙赞检查了丁零人的军寨仓库,所获得补给,只够汉军饱餐两日。汉军想得到补充,必须抢在鲜卑人之前,回到鲜卑王庭。 第84章 四散而逃 公孙赞刚刚率军离开丁零人的军寨,丁零人和匈奴人就连夜杀了回来。营中所余近万伤兵奋起反击,但无奈兵微将寡,很快就被丁零人屠杀一空。 丁零人和匈奴人接到了檀石槐通报的消息,鲜卑王庭军已经南下收复鲜卑王庭,只要丁零人耽误汉军一天的时间,汉军将再也无路可逃。所以丁零人才放过了公孙赞,没有和公孙赞死拼。 此时的公孙赞还不清楚鲜卑人的行动,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在放弃伤兵,让他们留守丁零营寨的时候,公孙赞就已经将他们视为了死人。 尽管他一直以“兵家不可有妇人之仁”来安慰自己,但他内心对自己抛下袍泽的举动依然感到痛心不已。他将自己的悲痛和悔恨化作动力,不顾疲劳,全力率领汉军最后的精锐,向着鲜卑王庭挺进。 这是汉军唯一的生路。如果他的行动稍有迟缓,十余万汉军骑士将再也无路可逃,将全部葬身在茫茫草原之上。他希望留守鲜卑王庭的汉军能够坚持到他率军到来的一刻。 但就在黎明前的晨光露出地平线的瞬间,就在他们赶到距离鲜卑王庭已不足十里的地方,前方突然亮起一片火光。立刻有前方的哨骑来报,留守王庭的汉军被鲜卑王庭军击败,已经向着他们溃逃而来。鲜卑王庭军在击退汉军之后立刻烧毁了所有粮草。 公孙赞一声长叹,冷笑着下令:“把溃逃的汉军全部斩首示众。将此间情形通报后面的夏育、田晏两位将军。” 传令兵依令而去。 公孙赞于马上举枪高呼:“全军立刻奔袭鲜卑王庭,许进不许退。敢有回顾者,后队杀前队,冲。” “风。大风。”汉军齐声回应,以千人为一队,横向展开,提马向着鲜卑王庭方向开始了冲锋。四百年前,刘邦称帝,归乡而唱大风歌,并斩白马为盟,遍赏诸勇士。从那时起,汉军冲锋之前必呼大风,以鼓士气。 公孙赞突然率军出现在王庭,也打了鲜卑军一个措手不及。鲜卑军稍作抵抗,便撤离了王庭,让出了通道。他们已经将粮草焚烧一空,汉军即使重新夺取了王庭,也没有补给可用,依然逃不出辽阔的草原。 夏育和田晏、公孙赞等人商议之后,决定不顾后军死活,立刻率领汉军精锐,分作三路,四散而逃。 鲜卑王庭军兵力不足,无法截击三路全力奔逃的汉军,只能选择一路进行追杀。他们放任夏育和田晏两人向南逃命,全力追击向东撤退的公孙赞。公孙赞刚才率军冲击鲜卑王庭,让鲜卑人误以为他才是汉军主帅。 汉军精锐终于逃出了鲜卑人的包围。尽管没有补给的他们可能最终没命逃出草原,但至少获得了一线生机。而此时依然处于重重包围中的吕布等人,已经没有了任何逃生的希望。 他们傻傻的坚守了三天,依然没有等到夏育、田晏和公孙赞等人传回的消息。 时至深夜,鲜卑人的例行骚扰性进攻终于停止了下来。战场周围也渐渐安静下来。 三天来,汉军不知打退了鲜卑和扶余军队多少次进攻。但所有汉军骑士的脸上都没有笑容。他们知道,距离撤退或者逃离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从第三天中午开始,汉军大营中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食用的东西了。 吕布悄然把并州骑军的亲信集中到了后营。吕布命令南河村寨魏家子魏续带兵守在帐外,然后秘密召集所有并州校尉和曲军侯来到他的军帐之中。 吕布面色凝重的对校尉和军侯们说道:“我们已经在此坚守了三昼夜,但到现在为止,没有前军的任何消息。” 众人闻言大惊,纷纷议论了起来。没有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看来前军并没有打通前往鲜卑王庭的道路。 一名身材魁梧,面带凶相的骑督尉行礼说道:“敢问督尉可曾派哨骑向南查探?或许后军前来报讯的哨骑被扶余人拦下也未可知啊。” “对啊。”“公孙督尉勇武,三万精锐齐出,应该能冲破丁零人的阻击。”“只要到了鲜卑王庭,重新得到补给,草原诸族野人如何还敢与吾等汉军对阵?”众人被这人提醒,再次高声谈论了起来。 田崇和田岳相视一阵苦笑。只看吕布仅召集了并州军军官议事,他们就已经猜测到了事实的真相,猜测到了吕布的打算。 他们相信吕布绝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肯定已经派人向南查探出了实情,这才召集并州军亲信议事。 吕布等众人不再议论,重新安静下来,才轻声说道:“我派了侯成军侯带队向南查探。他们损失了近半哨骑,带回了可靠的消息。丁零人的营寨还在。丁零人依然挡在我们南下的道路上,却没有发现夏育、田晏和公孙赞等人的踪迹。” 众人心中一沉,沉默无语。吕布的消息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幻想击的粉碎。田晏、夏育和公孙赞肯定带着幽州精锐逃走了。他们并州军已经被抛弃了。他们成为了夏育等人抛给鲜卑人的诱饵。 吕布没有急于下令,而是静静的坐在主帅的位置上环视着下面的校尉和军侯们。 等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了绝望的神情,吕布才轻声说道:“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全军已经断粮,坚守大营只有死路一条。我们也不能向南撤退。有扶余人和丁零人阻拦,我们无法冲出包围,无法返回鲜卑王庭。而且,檀石槐不会对我们汉军最后这个补给地视而不见的。既然丁零人还在,那说明公孙赞等人并没有完成夺回辎重的任务,鲜卑王庭还在不在我们汉军手中,都无法确定了。” 众校尉和军侯们绝望的看向吕布,等待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吕布沉吟片刻,轻声说道:“为今之计,只有抛下老弱,抛下其他友军,全力逃命了。” 所有人都默默低下了头。他们同意吕布的决定,但却惭愧的无地自容。 吕布作出这个决定之后,也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嘴角隐隐咬出了鲜血。 第85章 以身替死 吕布其实早就作出了让并州军单独逃离的准备。但当亲口说出这个决定,他内心还是充满了愧疚和自责。但为了逃出鲜卑人布下的包围,这是他必须做出的选择。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吕布暗暗在心中安慰自己。 吕布忍下心中不适,继续说道:“大军一起行动,目标明显,无法甩脱敌人的追击。我意,各军曲自行选择逃跑方向,各自为战。能否逃出草原,就全凭天命。都下去准备,等到丑时,我会令后军打开营门。” 各校尉、军侯齐声应诺,行礼告退。田崇轻声对田岳说道:“族兄,请率田家子向西而退,横穿瀚海,绕道凉州回返村寨。” 田崇轻轻点头。他和田崇早有计议,这是他们共同商定的逃生路线。有母马提供奶水,他们不必担心饮食,完全有可能走出瀚海大漠。 田岳和众军侯一起退出,田崇留在最后,想单独与吕布交谈。 吕布对于自己的逃生路线也早有准备。他打算与魏续率领南河魏家、吕家子弟向北撤退。魏续等各位军侯离开,急忙进到帐中,想请吕布一同离开后营。 吕布见田崇单独留下,轻轻的向魏续挥了挥手说道:“你在帐外稍等,我与田叔说几句话。” 魏续转身出了营帐。田崇对吕布说道:“大军临行之前,阿齐专门找我相商,让我跟随在你左右,护你安全。” 吕布冷哼一声说道:“田叔。此处没有外人。你我不妨直言。你我现在都被鲜卑射雕手盯上了,同在一处,不过同死。不如分开逃命,机会各半。” 田崇叹息一声说道:“你放箭之时,不应该喊那一声的。” 吕布摇头说道:“多说无益。田叔还是早做决定,是与我同死,还是各安天命?” 田崇说道:“我可以替你引开射雕手,但有一个条件。” “你想让我同意阿绣与阿齐的婚事?”吕布面无表情的凝望着田崇说道。 田崇点头:“不错。你已经被夏育、田晏等人当众提拔为骑督尉。这次又单独令并州良家子甩下友军逃命。各军侯内心感激,你在军中恩威已成。等返回五原,骑督尉一职,无人可代。只望你念在我替死的功劳上,对阿齐多加关照。” 吕布摇头说道:“我可以关照阿齐,但绝不会拿阿绣的幸福作交易。你以为我不知道真相吗?阿齐右腿已残,再无恢复之望。我绝不会让阿绣嫁与一个废人。” 田崇长叹一声,无奈的说道:“将你的兵器铠甲和战马给我。我会令人扮作你的模样,引开鲜卑射雕手。” 吕布叫过魏续,令他取来自己的兵器铠甲和战马交与田崇,并当着魏续的面向田崇立誓:“多谢田叔高义。吕布如果有命逃回村寨,定以同胞兄弟相待田齐,如违此誓,人神共愤。” 田崇拿了吕布的兵器铠甲,牵了吕布战马,回了他自己的军曲。他早被吕布提拔为曲军侯,掌管了高顺所在那一营兵马。 对于找谁来扮吕布,田崇早有准备。他命令亲兵传令,全曲暗中集结。同时他将高顺叫到了自己的帐内。 田崇直接对高顺说道:“大军即将溃散,各自逃命。我和吕布因射伤檀石槐被射雕手盯住,万难逃脱。我有一计,可引开射雕手,帮助吕布逃脱,但却需要你相助。” 高顺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兵器铠甲,面不改色的说道:“可是让我扮作吕布?” 田崇默默点头:“我会转告吕布,让他照顾你的家小。军粮断绝,大军溃散,能够逃出生天的机会,不过百中无一而矣。以百中无一之生机,换骑督尉一诺,你可情愿?” 高顺平静的说道:“我这性命是军侯从乱军当中救回来的。军侯有命,高顺但无不从。高顺别无家人,只余一姐,年芳双十,待字闺中。只恐高顺一死,阿姐失了依靠。请军侯转告吕督尉,高顺愿以阿姐嫁与他为妾。” 高顺出身贫寒,不敢奢望姐姐嫁与吕布为正妻。能够让姐姐嫁入吕布家中为妾,后半生衣食无忧,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田崇正因被吕布拒绝田齐的婚事而气恼,又不愿委屈了高顺姐姐以良人身份嫁作低贱的妾室。他摆手对高顺说道:“我有一幼子田齐,受伤免征。他右腿有疾,难以痊愈。但阿齐年少聪慧,在南河颇有人望,足以挺立门户。出征之前,他已与中山苏双合作,经营起了毛衣生意。据闻毛衣纺织之术传自西域,可纺羊毛为线,编织成衣。这生意一本而万利,足可养家。如你不嫌弃他的腿疾,我可作主,为阿齐娶你姐为正妻。” 能让姐姐嫁入富人之家为正妻,高顺大喜。他向田崇行礼说道:“多谢军侯看重。我愿替阿姐高卉应下这门婚事。我阿姐貌美多才,性情温淑,定可兴旺田氏家业。” 田崇令人传来田楚、田岳,当着高顺的面,把田齐与高卉的婚事相告,同时请田岳将高顺以身相替之事转告吕布。田崇摘下腰间玉佩递与田岳说道:“这家传玉佩,就是我备与高卉的文定之物。望族兄带回,亲手交与高卉,替阿齐完婚。” 高顺也掏出一枚玉印递与田岳说道:“这是我们高家祖传玉印。我再写一封婚书,请军侯一并带回,交与我阿姐高卉。” 田岳接过玉印,一边等高顺写婚书,一边询问田崇道:“你真的愿意替吕家子挡祸?” 田崇微微摇头,苦笑着说道:“我不如此,只怕我们田氏无一人可以逃得性命。” 田楚愤怒欲言,被田崇瞪了一眼,不敢发声。 田岳却知田崇所言非虚。吕布的势力已成,又颇具狠辣之心,为求自保,必然早有谋划。如果田崇不自量力,妄想与吕布争取生机,吕布定然不会相让,肯定会想方设法把鲜卑人的注意力引向田氏。与其被迫结怨,不如主动相代,留得一份人情给后人。 此时高顺已写好婚书。田岳接过婚书,对两人承诺道:“田氏但有一人逃得性命,必促成此婚事。” 田崇将田楚的右手交与田岳双手之中,恳求他道:“阿楚冲动易怒,还望族兄多多看顾。” “放心。我不会让阿楚再出事的。”田岳郑重承诺,拉着田楚离开了田崇的军帐。 第86章 图纸被盗 田崇以自身性命为筹码,替田齐向吕布提亲,但被吕布直言拒绝。恼怒之下,田崇与高顺定下了田齐的亲事。而毫不知情的田齐,这几日正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之中,难以自拔。他将舅父、姨母等人送走,安心等待父兄归来。 田吕两家村老当众交换婚书,彼此交换了文定信物,这让吕绣终于安下心来,全心全意备嫁。但边郡儿女的婚事受胡人风俗影响,与内地全然不同。男女定亲之后不需要彼此避讳不见。 吕绣每日间除了自绣嫁衣之外,都会来到田家,照顾田齐起居,料理工坊诸多事物。吕绣身份贵重,肖氏等三位妯娌不敢与她相争,对她言听计从,百般相让,俨然将吕绣当作了田家的女主人。 田齐在斋戒守孝期间,白天带着两位小侄守在后院灵堂静坐读书,晚间回到卧房休息,早晚两餐都由吕绣照料。 田齐大病初愈,身体羸弱,又逢母亲丧事,头期之内,家中不能举火。 为了给田齐补身体,吕绣每日间换着花样为田齐制作冷食,送来田家。她坐在一旁陪田齐用餐,顺便将工坊内的各项事务向他逐一汇报。 古时的斋戒与现代略有不同,所谓斋即冷食;戒,即清心静气,戒除私心杂欲。由于佛教并未盛行,此时的斋戒并不限荤腥,也并没有过多的清规戒律。孔子曾言,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就是视死如生,生前如何相待死者,就如何斋戒祭祀。 田齐一边品尝着有如后世日本料理一般的美食,一边听美丽的未婚妻讲述外间诸多趣事,心情渐渐平复,因母亲去世而受的痛苦,因父兄前途未卜而受的担忧,都减轻了不少。 田齐吃完了饭,吕绣替他收起餐盘,准备拿到外间去洗。田齐拉住她的手说道:“放着,我自己来。”来自后世的田齐还不习惯让妻子这般照顾,总想着与吕绣抢分家务来做。在后世人眼中,妻子是用来疼爱的,而不是用来劳役的。 吕绣微笑着摇了摇头:“君子远庖厨。这些家中锁事,不是大丈夫当为。” 田齐拉着吕绣的手不放,将吕绣拉到身边坐下。他夺过餐盘放在桌案上,轻轻抚摸着吕绣温软如玉的秀手,柔声细语道:“所谓君子远庖厨,不过是男女有别,分工不同罢了。我若忙于外事,家中锁事当然尽由汝来操心。但我现在为母守孝,外事不理,闲人一个,反倒是你,忙里忙外的操持。以后这些家务事,都交于我自己来做。” 知道田齐疼惜自己,吕绣心中一暖。那个曾经对她呵护倍至的田齐终于回来了。 吕绣轻轻靠在田齐肩膀上,甜蜜的说道:“我父母早亡,自幼跟随哥哥,每日间练武习文。我针织女红全然不通,只这厨艺因为曾受阿母教导,还算得合格。为妻本分,我远远不足与诸位嫂嫂相比的。” 田齐笑道:“呵呵。你若为将,我束手就擒。你若行商,我更是自愧不如。文治武功,汝胜吾多矣。若论为夫的本分,我更算不得合格。但若论这厨艺吗?呵呵,你却远不如我的。等阿母孝期过后,我定为你做一桌宴席,让你好好品尝一下我的手艺。” 看到田齐志得意满的样子,吕绣不服气的说道:“你何时偷练的厨艺,我怎不知?”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我田齐也算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夫婿,不比公冶长和南容差的。”田齐故作神秘,掩饰自己的失言。 “好。我就等着品尝你的宴席,看一看你的厨艺比我强在哪里。”吕绣端起餐盘跑出了屋外。田齐与她好强争胜的样子让她找回了儿时的记忆,内心愉快无比。 田齐望着吕绣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田齐此生,定不负汝。” 两世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的田齐,不由春心萌动。他体内隐藏的那些浪漫细胞开始活跃起来,暗自决定给吕绣准备一场终生难忘的约会。 田齐令田冀叫来何丰,打算让他帮自己打制一套后世的精美首饰,顺便他也要好好设计一下自己的婚房,把田家里里外外好好改造一番。 守在田家的魏风十分识趣,在吕绣过来田家的时候,从来不会出现在田齐眼前招人厌烦。但当吕绣离开,田齐召见外客的时候,他却从来不敢大意。 看到田冀招来何丰,魏风立刻陪同着何丰来到田齐面前。魏风手握剑柄,一脸严肃的站于田齐身后,平静的目视着何丰。他并不是提防何丰伤害田齐,只是平时以护卫自居,习惯成了自然而矣。 但何丰内心有鬼,见了魏风如此模样,心中不由一阵慌乱。不等田齐开口,何丰惭愧的跪倒在田齐面前,痛哭流涕的说道:“家主在上。家臣何丰有罪,请家主责罚。” 田齐满心的浪漫情绪被何丰请罪之举打断,有些不悦。他示意魏风将何丰扶起,板起面孔,轻声问道:“你犯了何罪?” 何丰颓然说道:“我把织机秘术外泄给了旁人。” 事涉村寨千年财路,关系村寨子子辈辈生计,魏风不由闻言大怒。他抽剑在手,直接放到了何丰脖颈这上道:“什么?竖子尔敢?!吾一剑斩了你。” 田齐心中也是一惊,但立刻想到了是何人所为。他挥手止住情绪激动的魏风,平静的询问何丰道:“可是张世平所为?” 何丰惭愧的点了点头:“正是张世平。他令人偷偷拐走了我的孙儿何欢,并以欢儿性命相要挟,逼我画出机器影图,这才放了我孙儿回来。负责与我联络,送吾孙儿回来的,是工坊一张姓工匠。现在他也已经逃离了村寨。” 田齐掐算时间,应该是在张世平押运毛衣离开村寨的时候,顺便偷偷拐走了何欢。 田齐暗自思量:此时毛衣全都扣在张世平手中,他应该并不担心自己找他麻烦,甚至希望自己追上去截下商队。一但自己撕破脸面,向张世平索要机器图纸,张世平肯定会反而诬陷田齐故意刁难,甚至诬告田齐盗他图纸使用。官字两个口,谁势力大谁说了算。到时苏双和田齐肯定会被郡守拿下治罪,张世平也可名正言顺的扣下毛衣销售所得货款,让田齐和苏双人财两空。 田齐苦笑摇头,放弃了追究此事的打算。他安慰何丰说道:“人命大于天。不过几张图纸而矣。若能换得一条性命,也算值得。何欢无事了?” 何丰羞愧的点了点头,再次请罪:“请家主责罚,不然何丰心下难安。” 田齐摆手说道:“就罚你半年薪俸。以后再遇此等事情,提前告与我知道。我不会因几张图纸就弃家人性命于不顾的。” “诺。多谢家主宽容。”何丰心中一松,急忙应诺。 第87章 防患于未然 田齐轻轻放过何丰的泄密之罪,仿佛毫不在意此事。他拿出几幅绢图递与何丰说道:“我与绣儿定亲,只等家人出征而还,便要履行婚约,娶她过门。可家中屋舍简陋,恐委屈了绣儿。我欲向苏兄支取部分红利,将家中好好改造一番。这是庭院房舍的图纸,你带人将前院依图重造。另外,找个手巧的匠人,帮我按此图打制一套首饰。” 不等何丰伸手去接图纸,魏风一把抢过图纸,愤愤不平的对田齐说道:“家主。这图纸就由魏风来保管。” 何丰尴尬的缩回了手,羞愧的看向田齐。 田齐起身从魏风手中要回图纸,郑重的交与何丰手中说道:“人孰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望你不要再辜负我的信任。” 何丰长跪于地,流泪说道:“多谢家主信任,何丰粉身难报。” 田齐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安慰他说道:“好好看顾你的孙儿。我观他颇为聪慧,心灵手巧,将来定可继你衣钵。” 何丰点头说道:“何家愿世为田氏家臣,忠心不二。” 田齐又转对魏风说道:“何欢被人拐走,何丰膝下只此一孙,这才不得已将机器图纸画给了外人。要论罪过,是我等思虑不周,没有保护好何丰的家人。” 魏风惭愧的请罪:“内卫本是魏风之责。请家主放心,魏风必定引以为戒,再不会令此等事情发生。” 魏风又对田齐建议道:“我等身为家臣,本应与家主共居一处。请家主在改造庭院之时,为我等准备居所。” 田齐点头同意,转对何丰说道:“我会与其他村老商议,让田家向旁边扩展一进院落,作为你等家臣居所。你参照我的图纸,好好设计施工。所需银钱,我会让苏双预支给你。” “谢家主。”魏风和何丰齐身应诺。 等何丰拿了绢图离开,魏风再次向田齐抱怨道:“机器图纸外泄,只恐我等再难把控这独门生意了。” 田齐微笑着说道:“张世平身家豪富,又有权贵相助。他得了图纸,肯定会另外寻人合作,收购羊毛,纺线织衣,与我等相争。可惜他千算万算,还算漏了一样。那就是羊毛。作为原料的羊毛都掌握在边郡良家子和匈奴、乌丸人手中。” 魏风有些疑惑的说道:“虽然我们和呼厨图家族关系紧密,但在商言商,如果张世平肯出高价,他们未必收不到羊毛。” 田齐神秘的一笑:“有些时候,钱并不能买到想要的东西。呵呵。你派人将苏双找来,我有事与他商议。” “诺。”魏风只得压下心中疑惑,转身去传令。 苏双闻讯而来,他还并不清楚何丰泄密之事。 等田齐将事实相告,苏双大吃一惊。他十分慌乱的在田齐屋内来回踱步,口中不断自语:“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同样想到了张世平的后续手段。他担心张世平势大,田齐万难与其相争。 田齐不以为然的安抚苏双说道:“你不必惊慌,我已有对策,保证他张世平对你我俯首称臣。” “计将安出?”苏双闻言大喜,急忙坐回榻上,侧耳倾听田齐的对策。 田齐不慌不忙的挥手示意魏风说道:“你亲自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魏风行礼告退,关好了房门。 田齐这才轻声向苏双问道:“张世平留下的定金有多少?” 苏双说道:“张世平还是很守信诺的。他把所有定金都留给了我们,总计九十万金有余,已然占到了总货款的一半,基本付清了你我的分红。为了携带方便,张世平在来五原之前,全部都换成了黄金和珠宝。” 田齐轻声笑道:“我本有三策,足以令张世平血本无归。但既然他张世平还算得仁义,你我也不必赶尽杀绝了。” 苏双叹道:“世平兄为人慷慨,从不占人便宜。只可惜他追求功名权势之心太盛,难与你我相容罢了。” 田齐心中不以为然。张世平盗走机器图纸,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但逐利之心昭然若揭,肯定会侵占他和苏双的利益,何来不占人便宜之说。他之所以留下黄金珠宝,不过是担心野心暴露,田齐和南河村寨之人会铤而走险,谋害他性命罢了。 田齐不与苏双争论张世平的为人,只叮嘱苏双说道:“为今之计,你我需早做应对,以免张世平另开工坊,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你有何计策?不妨直言。”苏双忍不住心中好奇,直接催促田齐。 田齐信心满满的说道:“既然机器图纸已泄,你我不妨把织衣技术送给匈奴人。以后让他们直接生产毛衣,我们的织衣工坊不再扩大,只收购附近村寨部落的羊毛足矣。然后我们再建一个机器工坊,专门给他们生产织机、纺机,专门为他们提供技术支持。我们要把毛衣生意做成白菜价,让张世平所建工坊无利可图,也可转化矛盾,避免他与你我的利益冲突,还可防他以势压人,谋害你我。” 苏双心有不舍的说道:“可惜你我,再无暴利可图了。” 田齐呵呵笑道:“有了万两黄金作本钱,天下间可做的生意多得是,何必盯着区区羊毛不放。” 苏双点头同意,自嘲一般的说道:“是我执着了。投入万贯,收获百倍,此乃偷天之功,可一而不可再。若真能如你所说,因此而避免与世平兄正面冲突,也算值得。” 田齐接着说道:“你携带黄金千两,即刻去往五原,借买官之机,行贿郡守。你我有了官身,又得了郡守关照,也可让张世平行事之间有所顾忌。” “好。我这就去办此事。”事关两人将来生命安危,苏双不再心疼钱财,痛快答应下来。 田齐继续说道:“我本想等张世平建起工坊之后再将织衣之术赠与匈奴,借机挑拨匈奴人与张世平的冲突。既然张世平并未在货款上刁难我等,那我也不想将事情做绝。你可捎信给张世平,稍露口风与他,就说我已经知道机器图纸外泄之事,并且有办法让匈奴人不卖羊毛与他。” 苏双替张世平谢过田齐。他与田齐接触时间越长,越是惧怕田齐。田齐行事果决,而且每出奇计,都能一针见血,直指对手要害。如果张世平重返边郡开了织衣工坊与田齐争利,田齐借机挑拨匈奴人出手,那张世平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第88章 内部排查 送走苏双,田齐恍若无事发生,丝毫不见异常。他在后世早就习惯了人心的险恶,见惯了商业活动中各种心机和手段。对于张世平强取豪夺纺织技术的事情,他并没有愤怒,也没有丝毫的担心。 田齐深知人无其罪,怀壁其罪的道理。在没有法制约束的乱世,独门生意就是要命的毒药,惊天财富更是万祸之源。他原本也没有想过要长期独霸毛衣生意。他早就打算在必要的时候将毛衣纺织技术交给匈奴人或者其他草原民族,换取自己容身之地。张世平的举动,不过是让他的打算提前实施而矣。 田齐也不担心断了自己的财源。对于来自后世的田齐而言,毛衣生意不过是他随手为之的小手段而矣。类似的生意,田齐胸中早有成算,不会耽误了他的“买官”大计。 不过其他人可没有田齐这般自信,也没有他这般潇洒,更没有他这般满不在乎。 没有田齐的允许,魏风不敢把何丰泄密之事相告于外人。但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把此事告知曹性。 魏风来到工坊,找到曹性,悄悄将此事经过详细告知曹性。曹性听得消息,立刻将何丰叫到自己房间。 等何丰进到屋内,曹性直接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继而一顿拳脚,打得何丰滚地求饶。 “滚起来。”曹性打得累了,这才收手。 何丰勉强爬起,跪坐于地,只觉全身无处不痛。不过曹性只捡肉厚的地方下手,他外表看起来并无伤处,也不曾见血。 曹性冷冷看着何丰说道:“你知道因为你的过失,我们会损失多少钱财吗?你知道你此举会给田家带来何等灾祸吗?如果把你泄密之事告知各位村老,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判你一个沉塘或者杖毙。家主宽容,不过罚了你半年薪俸。你觉得这惩罚可够吗?” 何丰惭愧,流泪说道:“吾之过,百死不足惜。我本欲自裁谢罪,但家中只有一个幼孙,全靠吾照顾,这才含羞忍辱,偷生至今。” 曹性气恼的说道:“家主留你性命就是让你用来自裁谢罪的不成?你就没有想过,你的孙儿是如何被人拐走的?没有工匠相帮,那张世平如何绕开我等,将何欢绑走?没有工匠相帮,他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图纸取走,又将你孙儿还回来?家主对你信重,将诸多秘术倾囊相授,将工匠之事尽数委托于你,你就是如此回报家主的?你现在是田氏家臣,不再是普通工匠!你把工匠之事管理的一塌糊涂,如何对得起家主信重?” 何丰恍然大悟,羞愧的无地自容。他向曹性请罪道:“何丰糊涂。只以为此事全为张显一人所为,没想过还有其他人参与。何丰以前不过一工匠,对于如何管理诸多工匠全无头绪,还请曹兄弟教我。” 曹性叹息一声,将何丰扶起。他郑重的对何丰说道:“你跟随家主也有段时日了。家主才智高绝,岂会久居人下?你我现在同为田氏家臣,应当齐心协力,振兴田氏家业。这些工匠都是苏双所招,来源复杂,管理混乱,诸多隐患潜伏其中。你应当尽快加以甄别,将可靠之人单独选归一处,带离工坊,以后专门负责田氏的机密营造之事。对于不可靠之人,可将其留在工坊,负责工坊内普通的营建事务。” 何丰急忙说道:“家主令我修建家臣别院,我可在别院中单独规划一处工坊。但如何整肃工匠,如何甄别人心,还请曹兄弟不吝赐教。” 曹性以后也要搬到家臣别院去住,他可不想每日听得院中叮当乱响。他气恼的说道:“你看哪个大户人家把工坊建在家中的?” 何丰尴尬的笑了笑,小声说道:“苏家就把工坊建在后院。我只接触过这一个大户人家。” 曹性失去了耐心,对着何丰叫喊道:“我们田家不允许把工坊建在院内。等家臣别院建好,我搬过去之后,你把工坊建到我家中去。我会安排魏风派遣护卫,守护好田家工坊。至于如何甄别工匠,你自己去想办法。但有一条,必须保证他们忠心于田家。所有加入田家工坊的工匠,必须将家眷接来村寨,否则免谈。另外你可以买些聪明伶俐的幼儿奴隶,自己来培养家族工匠。” “诺。”何丰急忙应诺,告辞而退。他被曹性给打怕了,不敢与曹性争辩,对曹性的要求言听计从。 等何丰离开,曹性又吩咐魏风说道:“你派人盯住工坊中那些工匠,然后逐一排查张世平离开当日他们的全部行踪,但有可疑之人,立刻抓起来拷打审问。另外要注意调查哪些工匠与护卫有所关联。我怀疑护卫之中也有张世平的眼线,特别是苏双带来的那些老护卫们。” “诺。”魏风接令,信心满满的召集一队内卫直奔工坊而去。 曹性随后来到田家,将自己令何丰、魏风进行内部排查奸细之事详细禀告了田齐。 田齐满意的点了点头,称赞曹性说道:“你想的很周全,安排的很好。” 曹性见田齐并无其他吩咐,便打算告辞而退。 田齐叫住曹性,对他说道:“大军出征已经三月有余,按理应有消息传回。你可派人到五原城中打探,看市井之中都有什么传言。另外,派可靠之人去匈奴王庭,尽可能联系上呼厨图姐弟。就说我有要事与他们相商,让他们尽快来村寨一晤。” “诺。”曹性领命,告辞而出。 田齐独自留在屋中,不禁轻声长叹。诸事烦心,他内心刚刚升起的那点浪漫心思早已不翼而飞。他心中对吕绣暗道一声抱歉,感觉自己有些对不起吕绣。 与全心全意爱他的吕绣相比,他在爱情中掺杂了过多的现实因素。两世为人,皆出身贫苦,这让田齐对这个世界早已失去了诸多幻想。他一直在困境中挣扎,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但却把一切都看得太真,对一切都充满了怀疑,这让他失去了许多的乐趣。 田齐不由报怨上天不公,为何不让他穿越到一个安稳的时代,为何不让他穿越到一个富贵的家族,为何不让他当一个快乐的富二代或者官二代。 他也想整日衣食无忧,整日声色犬马,没事盗用一些后世的诗词,装一装风流才子,与心爱的姑娘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浪漫爱情。 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他被扔到了三国乱世之初,扔到了行走在死亡边缘的边郡良家子家中。他要为家人的生存而奔波,为家人的安全而殚精竭虑。 第89章 炒菜面世(一) 边郡之人,生死如常,对于葬礼的礼制非常淡泊。头期一过(七天为一期),田家人就除了孝服,换上了平常所穿衣物,只于额头缠着孝带。田齐也不必再行斋戒,开始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起居。 母亲安葬之后的头期一过,田齐一家人都暂时搬到了后院客房,开始封闭前院,改造房舍,大兴土木。 对于田家这一举动,乡邻并不感觉惊奇。富贵不还乡,有如锦衣夜行。而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富贵还乡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兴家致业,改造庭院门楣。 家中的房舍庭院代表着一个家族的兴旺程度。田齐经营毛衣生意,获利何止万金,已然成为村寨中最豪富的人家。田家那简陋的庭院早已不合身份,推倒重造已是必然之事。 吕绣得到田齐开始准备婚房的消息,内心羞怯,躲在自己家中刺绣嫁衣,没有再去田家。 苏双去了五原,工坊诸事都落到田齐自己肩上。田齐每天都要顾及家内家外,处理诸多锁事,忙碌的不得片刻轻闲。 田齐只能暂时放下与吕绣谈情说爱之心,用心打理工坊,耐心处理家事。忙里偷闲,他还要抓紧思考,用什么生意来代替毛衣生意,继续为他的“买官”大计积攒钱财。 父兄生死未明,田齐忧心如焚。他迫切的希望甩脱良家子身份,不再让田家人继续行走在生死的边缘。 天下间最大的生意莫过于衣食住行。田齐很快就找到了可以迅速积累财富的项目,那就是“食”。 田齐认为,等毛衣之术扩散到草原,织衣工坊必然快速兴起,短期内,羊毛价格会因诸工坊相争而不断提高。羊毛价格升高,牧民养羊的数量必然大增。 但在交通货运不便,商业贸易并不繁荣的古代,毛衣市场很快就会趋于饱和,织衣工坊之间的恶性竞争会让毛衣利润大跌。 加之牧民养羊数量激增过盛,羊毛价格必然迅速下降。牧民养羊利润大降,必然会大量宰杀以减少羊的存栏数量。古代又没有生肉保鲜技术,所以羊肉价格必降。 在这个周期之内,田齐和苏双的生意大有可为。他们首先可以大批销售青储饲料得利,再收购毛衣贩运赚钱,最后再大量收购羊肉,制成肉干,运往内地贩卖。 田齐埋头制定详细的商业计划书,全然将吕绣抛之于脑后。 吕绣数日没有得到田齐消息,心中气恼,暗自埋怨田齐对她置之不理。 蓉儿安慰吕绣说道:“田家骤然兴起,人手不足,诸事都需田齐亲自料理,他哪有时间顾及你的心思。你若想与他见面,不妨直接找上门去。” “不安心于家中待嫁,只恐乡邻笑话。”吕绣脸色一红,轻声与蓉儿报怨道。 蓉儿笑道:“以前还是未定亲的姑娘家,却一天三顾田家,那时怎么不怕人笑话了?” “你敢笑我?”吕绣恼羞成怒,擒住蓉儿,挠她痒肉。 “不敢了,不敢了。呵呵。小姐快饶过蓉儿。”蓉儿受痒大笑,疾声求饶。 两人打闹一番,吕绣心中烦闷一扫而空。 蓉儿乘机劝道:“往日田齐,上有父兄撑掌家业,内有母亲照料家务,自然无事可为,一心顾念于你。但今时不同往日,田家只余他一个男丁主事,里里外外都需他照料。他若还整日围着你打转,岂不是没心没肺的浪荡子吗?你此时万不可与他置气。若因此耽误了田家兴起,将来吃亏的还不是你吗?” 吕绣深以为然。她抛开内心羞怯,断然说道:“不错。叔嫂有别,几位嫂嫂不便每日与阿齐商议家中锁事。田家无女主操持,内宅不安。我若再避嫌,只苦了阿齐内外操心。若因此耽搁了田家兴盛之机,悔之晚矣。” 蓉儿拿出一件仅余衣袖还没有织完的毛衣递与吕绣说道:“你给他编的这毛衣,不送与他试一试,如何知道合不合身?” 吕绣轻声一笑:“我这就拿去给他试穿。” 蓉儿取过一块麻布,将毛衣包好,递与吕绣。吕绣接过毛衣,起身去往田家。 吕绣的到来让田齐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他挥手斥退魏风、何丰和曹性等人说道:“这家臣别院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处理就是。不必替我省钱,你们有何要求,尽管告诉何丰,让他满足你们。” 三人微笑着向田齐和吕绣行了一礼,告退而出,不愿打扰田齐与吕绣相会。 吕绣脸色微红,取出毛衣,贴在田齐后背上比量,轻声说道:“我给你织了一件毛衣,也不知合不合身。” 田齐第一次接受女孩子亲手制作的礼物,不由幸福的傻傻说道:“肯定合身。” 吕绣有些心疼的说道:“有些肥大了一些,你这一段时间瘦了许多。” 田齐轻声一笑,转过身,凝视着吕绣说道:“我以后会胖起来的。别忘了,我说过,我是一个厨师。” “呵呵。你答应给我做的宴席呢?”吕绣想借机让田齐抛开烦心之事,好好享受一顿美餐。 田齐兴致勃勃的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给你做。” 他拉起吕绣,直接跑向了厨房。 田齐并没有忘记过曾经答应吕绣的事情。他早就令何丰打制了一套后世的厨房用具。 汉代饮食主要以煮炖和烧烤为主,还没有炒菜。汉代的炊具,也多以陶器为主,没有铁锅,没有炒勺。汉代的调味品也很单调,没有诸多香料也没有酱油,只有粗盐。 田齐参照后世厨房,令何丰在后院另起了一个小厨房,另制了一个炉灶。炉灶上放置了新打制的铁锅、铁勺。另外,他还让何丰准备了花椒和八角,并将粗盐熬煮提纯,制成了精盐。 田齐拉着吕绣来到小厨房,穿好给自己准备的厨师褂子,指着铁锅说道:“没见过此物。” “铁锅?你也太奢靡了。”吕绣看着衣着怪异的田齐,有些好笑的说道。 “以铁制锅,传热更快,做菜比陶锅快上数倍。我前几日给嫂嫂和冀儿、豫儿做过几样菜品,他们赞不绝口。今日你有口福了。” 田齐一边与吕绣谈笑,一边熟练的取过案板和菜刀,将葱姜蒜切碎备好,又将青菜和猪肉、羊肉切好,分门别类的放入盆碗之中。 第90章 炒菜面世(二) 准备好原料,田齐生起炉灶,准备开始炒菜。吕绣坐到灶旁,帮他向灶内添火。 她以前衣食皆有仆人照顾,并没有做过烧火这等粗活。但自从两人亲事定下来之后,她知道田家没有奴仆,便专门练习过这些粗重的家务事。 看到吕绣能够放下小姐身份,心甘情愿,笨手笨脚的帮他烧火,田齐心中感动。 一个千金小姐,肯下嫁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却豪无骄矜之态,确实难得。如果这是在后世,田齐肯定会成为众人口中,现实版的“灰姑娘”。 此时铁锅已热,田齐将豆油倒入锅中,迅速以葱姜蒜炸锅,又将切好的五花猪肉丝倒入锅中翻炒。待肉熟至七成,又将切好的洋葱丝下锅。 不过四五分钟,汉代第一盘炒菜就出了锅。田齐在前世一直是自己照顾自己,厨艺还算不错。这盘菜炒得色香味俱全,卖相上佳。 闻到扑鼻的菜香,吕绣还未品尝就已经自叹不如了。她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夹了块猪肉,品尝了一口。 “这是什么肉?好嫩好香。”猪肉的膻臊之气被葱姜蒜等辅料中和,只余肉香,并夹杂着洋葱的鲜味。吕绣的味蕾第一次接触炒菜,敏锐的觉察出了它与众不同的味道。 “这是猪肉,也就是豕肉。昨日我让魏风从集市上买来的。”田齐一边刷洗铁锅,一边回答道。 他看到吕绣好象很喜欢他炒的菜,内心有些得意,有些自豪。他感觉全身充满了动力,打算再炒几个拿手菜来向心爱的姑娘炫耀,让心爱的女人尽情品尝这来自后世的味道。 “这竟然是豕肉?”吕绣难以置信的看着田齐问道。她以前吃过豕肉,那是下等人才吃的肉类,味道十分的膻臊,难以下咽。 “没错。”田齐头也不回的答应一声,开始准备炒第二道菜。 吕绣开始将洋葱炒肉分装到餐盘。汉代实行分餐制,这与后世中国人的团餐制完全不同。 团餐制是蒙元入侵中原之后留下的风俗。汉代的许多风俗习惯从那时起就开始遗失,直到后来满清入关,华夏许多优秀传统已经荡然无存。 何谓华夏?华者美也,夏者大也。中国优秀的文化传承向来引领世界风潮。欧洲贵族曾经为中国的丝绸衣裙而疯狂,曾经为精美的瓷器餐具而着迷。 西方人一直认为中国是一个神奇的国度,是财富汇聚之地。他们努力向东寻找中国,寻找时尚的源头,这直接促成了大航海时代的来临。 但当他们最终来到中国,却看到了一个贫穷麻木的民族。神州陆沉三百年,曾经的华夏民族早已沦为了外族的奴隶。革命先行者孙中山提出驱逐鞑虏,并非是要推翻满清那般简单。正如辜鸿铭所说,脑袋后面的辫子好剪,人们心中的辫子难剪。三百年的奴役,早已令华夏民族丧失了血性和个性,变得市侩狡猾,麻木不仁。 包括孙中山以及国共两党许多领袖在内,他们都对中国人的麻木和奴性深恶痛绝。革新文化,重振华夏,成为所有革命者心中的共识。 但三百年陆沉,早已令华夏名存而实亡。想要领略华夏曾经的辉煌文明,只能从周边的日本、韩国民俗中去找寻一鳞半爪了。 田齐收回因吕绣分餐而发散的思绪,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灶台。他准备给吕绣做一道甜食。 他把山药切成小段,入热水氽熟,又入冷水降温,捞出来放入盘中备用。然后倒了少许豆油入锅。等油温升高,迅速把蜂蜜下锅,炒成糖浆。待糖浆变成金黄色,立刻将铁锅端起,把糖浆浇到盘中山药上面。 这道蜜糖山药,原本有个美丽的名字,叫做金玉良缘。据说是一位川菜名厨因一段甜蜜爱情而独创的菜式。 田齐以前喜爱甜食,也常自己做这道菜来吃。但他直到现在才真正掌握了这道菜的做法。 他在做这道菜的时候,内心满满的幸福和甜蜜,渐渐品味出了爱情的味道。他开始相信了那个传言,相信这道菜是某位厨师因爱情而创。 吕绣也对这道菜赞不绝口。她不只是喜欢这道菜的味道,还喜欢这道菜的颜色和寓意。山药洁白,蜜汁金黄,这不正是象征着她与田齐的金玉良缘吗? 田齐随后又炒了几道后世有名的家常菜,有大葱炒鸡蛋、竹笋炒肉片、素炒莲藕。又用铁锅和后世烹饪方法,做了两个炖菜做为主菜,一道是小鸡炖蘑菇,一道是萝卜炖羊肉。 吕绣每道菜都先行品尝了一口,然后才分装到餐盘。餐盘内五颜六色,香气扑鼻。她不由赞道:“你这手艺堪比易牙,足可传之于后世。呵呵。田氏有此计傍身,后代绝无餐食之忧了。” 田齐哈哈大笑道:“等我有了空闲,撰写一部田氏菜谱留给后人。” 吕绣却认真的说道:“何必等有了空闲。你今日这几道菜,我虽仅看一遍,但已知大概。我明日将其书于竹简,交你指正修改。以后你有了新菜式,都可令我记录在册,不需多长时日,定可汇集成书。” 田齐微笑点头:“那书名由你来起,着者署吾两人名字。” 吕绣听闻田齐准备让自己两人的名字一起留传于后世,心中大喜。她甜蜜的点了点头,决心尽快把这本菜谱编写出来。 田齐叫过魏风,让他派人将餐食送去工坊,交给嫂嫂和侄子们享用。 吕绣心细,专门给曹性、何丰、魏风三位田氏家臣分了餐,一起交魏风分带了出去。 田齐带了吕绣,端了餐盘,回到自己房间用餐。两人边说边笑,很快将餐盘中的食物一扫而尽。 吃过了正餐,田齐取出一个一尺见方的锦盒递与吕绣,柔声说道:“我令何丰打制了一套首饰,也不知合不合你心意。” 吕绣心中一甜,快速接过锦盒,当面打开。只见盒中琳琅满目,珠光璀璨。 吕绣双眼一亮,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些来自于后代款式的首饰连连点头:“太漂亮了。这些都是送与我的?太贵重了一些。” 田齐见吕绣喜欢,不由高兴的说道:“这都是我亲自画的图样,全部都是独一无二的款式,全都是送给你的。钱财之事,你无需担心。我与苏双合作,第一批毛衣已经起运。张世平将收取的定金全都留了下来,足有百万金,我与苏双一人一半,五五分利。这些钱将来都交由你来掌管。” 第91章 甜蜜的约会 古代婚姻家庭的稳定性远远超出后世。不论男女,无缘无故合离,不容于世俗。因为古代婚姻的基础不是爱情而是责任。夫妻一体,男主外,女主内,共同担负延续家族血脉之责。 听到田齐说将钱财都交于自己掌管,吕绣理所当然的答应下来,丝毫不感意外。吕绣还与田齐商议,准备拿出部分钱财捐给村寨,用于铺路修桥,以便消除乡邻嫉妒之心。 田齐点头同意,只限定一个数字,不能超过万金。他对吕绣解释道:“我已拿出十万金交苏双去往五原行贿于郡守。另留三十万金以为本钱,准备另做其他生意。” 田齐说完,又与吕绣详细说明了张世平盗取毛衣纺织技术之事,认真分析了他所面对的困境,以及今后的打算。 吕绣怒而不言,心中暗恨张世平。尽管吕绣认为田齐的对策过于示弱,但并没有说出任何反对之言。夫妻一体,在外事上面,她必须尊重家主田齐的意见。 吕绣怒而不发,含嗔带怨,模样十分的可爱。田齐从首饰盒中取出一串珍珠项链,走到吕绣身后,替她戴在脖颈上,又取过铜镜递给她说道:“你不必忧心。我本来有办法让张世平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要了他的性命。但苏双与他交情菲浅,我总要顾及他的情面,这才不好将事情做绝。但此类事情,可一而不可再。如果张世平不知收敛,我定不会再轻饶了他。” 吕绣看了一眼颈上的项链,心知田齐不愿再谈这些外事。 她见这项链坠子红亮透明,是一块上好的红宝石,与洁白的珍珠相映,分外夺目,便转过话题,欢喜的称赞田齐道:“这项链的坠子好别致,好像一水滴,又像是桃子。” 田齐轻轻从身后环住吕绣细软的腰身,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不是水滴,也不是桃子,而是我的一颗红心。” 吕绣闻言,心中一喜,幸福的躺倒在田齐怀中。她抚摸着项链的红宝石坠子,仿佛触摸到了田齐对她的一番心意。 离着吕绣身上淡淡的体香,田齐一阵情动,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后,柔声说道:“此生此世,你我白首相知,断不分离。” 吕绣羞的面色通红,浑身僵硬,嗔怪田齐道:“你何时学得如此油嘴滑舌?尽拿些甜言蜜语哄骗于我。” 田齐感觉到吕绣身体发僵,担心她羞恼成怒,连忙放开了她。他又从首饰盒中取出一对宝石戒指,将较细的一个套在吕绣左手的无名指上,将较粗的一个套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吕绣的注意力被漂亮的戒指吸引,任由田齐摆弄自己的手指而不觉。男齐握着她滑嫩的小手,举到自己嘴边,轻轻一吻,柔声说道:“西面有一帝国,名叫罗马。他们那里的风俗,男女自由相爱,便以戒指情定终身。这一对戒指,就是他们那边的样式。” 吕绣被田齐偷吻,心中羞怯,急忙将手从田齐手中抽回。她倒不是恼了田齐,只是还不习惯与他耳鬓厮磨,肌肤相亲。 田齐又拿起一对耳环,准备给吕绣戴在耳垂上,却只听门外一阵脚步跑动。 吕绣急忙将田齐推开,躲到一边。她武艺非凡,只听步伐之声,就猜到了来人。这步伐急促而清脆,应该是孩童发出。来人不是田冀就是田豫。但田冀稳重,走路向来不急不缓。这般奔跑,直欲闯入屋内的,定是田豫。 “小叔。你做得山药太好吃了,豫儿还要。”田豫果然闯入屋内,流着口水,兴奋的向田齐说道。 田齐气恼的斥责田豫:“我与你说过,行走坐卧,要依礼依规,不急不徐。你这般不得允许,推门而入,可合规矩?” 田豫急忙行礼道歉,又转对吕绣行礼:“吕姑姑也在啊,田豫失礼了。” 田豫行完了礼,退到一边站立,脸带苦笑,偷偷看了一眼面带怒色的田齐。他并不是嘴馋之人,这次突然从工坊回来,闯入叔叔房间,却是领命而来。 田家大嫂肖氏见魏风端来餐盘,食物颇丰,菜式新颖,就知是田齐亲手所为。而能令田齐下厨之人,定是吕绣无疑。 她出身内地,很讲俗礼规矩,担心田齐与吕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惹人闲话,便借故挑动田豫回来讨要甜食,以打断两人私会。 李氏知道肖氏的心思,但对肖氏挑动田豫办这恼人之事十分不满,直接与她呛声道:“我家豫儿可不馋这口吃食。嫂嫂想再食,何不让冀儿回去讨要。” 田豫担心母亲与婶婶争吵,这才主动请缨,跑了回来。 田齐还要再训斥田豫几句,吕绣却走上前挡住田齐,将田豫揽入怀中坐于榻上,轻声说道:“山药不易多食,等改日我再做给你吃可好。” 田豫连忙点头,天真的问道:“阿母说这炒菜是田家不传之秘。你如何也会做这道甜品?” 田齐走上前,气恼的拍了田豫后脑勺一下,斥责他道:“君子如水,性情需宽容广博,不可敝帚自珍。区区菜食之事,何须自外于人。何况你婶婶算是外人吗?混帐子,谁令你改了称呼,却叫姑姑的?” 田齐来自后世,又很喜欢田豫这个孩子,平时与他相互打趣玩耍成了习惯,全不顾忌叔侄身份。田豫对他并无惧怕,反而更加亲近。他刚刚被母亲教导改了称呼,此时不由有些气恼的反驳田齐:“等姑姑过了门,我自会称呼婶婶。这是礼节,你懂不懂啊?” 田齐双眼一瞪,气恼的说道:“还反了你了。罚你把论语学而篇默写十遍。好好体会一番,什么叫做不违,什么叫做有事弟子服其劳。” 田豫不以为然的说道:“嘁,尽会歪解前人之言。” 吕绣不愿他叔侄两人再争执打逗,阻止田齐说道:“好了。别欺负小孩子。豫儿想吃甜食,你不如再做一道别的菜式。” “好。那就让你们再看看我的手艺。”田齐知道有田豫在中间搅和,他和吕绣的甜蜜约会算是再难继续了。 他带了吕绣和田豫两人来到小厨房。他取出新制石磨磨好的面粉,又取了鸡蛋和蜂蜜,打算做一道蛋糕。 吕绣有心出食谱,田豫天生好学。两人跟着田齐,按部就班的学做了起来。 三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共同制作起了蛋糕。 第92章 匈奴来使(一) 有了编写食谱的理由,吕绣不再避讳与田齐相见。她每天固定会在午餐时间来到田家,品尝田齐炒制的新鲜菜式,顺便与田齐几位嫂嫂安排打理家务锁事。 有吕绣作主,田齐几位嫂嫂不再以家务事麻烦田齐。田齐解除了后顾之忧,全心全意的打理起了工坊和生意上面的事情。闲暇之余,还可以为家人制作一些菜肴,改善一下汉代单调的饮食。 平凡而温馨的家庭生活让田齐沉醉。他很喜欢这种稳定而缺少变化的生活方式。 但田齐知道,在乱世即将到来的这个动乱时代,这种安稳的生活注定不能长久,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那片刻的宁静。他内心隐隐有种不安感觉。 田齐知道墨菲定律,知道事情往往会向着人们最担心的方向发展。但田齐没有想到,这平静安稳的生活会如此短暂。 七天过后,曹性派出打探消息的数批护卫返回了村寨,带回了十分糟糕的消息。 曹性立刻带了那几名护卫来向田齐禀报。 田齐正与吕绣愉快的讨论着他们两人编写的菜谱,看到曹性一脸严肃,带领几名护卫走了进来,心中不由一沉。 田齐并没有让吕绣回避,直接对曹性问道:“可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曹性也并没有把吕绣当作外人。他直接对田齐说道:“刘萧等人在五原城中打听到了一些传言;刘英和齐盛也带回了呼厨图姐弟的回信。” 田齐从众人严肃的脸色上看出了一些不妥,知道他们带回的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做好了心理准备,貌似平静的说道:“说,都是什么坏消息。” 曹性向刘萧等人示意,让他们亲自向田齐禀报。 刘萧三人都是村寨中子弟,与田齐和吕绣自幼相识,在他们面前并无陌生胆怯之意。 刘萧随意行了一礼,对田齐说道:“我到了五原城中不久,郡守就下达了戒严令,不准居民再随意进出城池。郡守还征调了周边村寨上万楼船子弟入营,加强了城中守备。城内传言,丁零人截断汉军归路,断了汉军补给。汉军先胜后败,已经被包围在了草原瀚海之内。” 刘英也上前行了一礼说道:“我和阿盛到了匈奴王庭,只见王庭军和各部落军彼此对峙,情势紧张。但他们对我们并没有刁难,放我们进了呼厨图部,见到了哈邪。哈邪说北匈奴各部落不同意更换单于,集合了两万部落军威逼王庭军释放单于。现在南北匈奴部落面临分裂,内战一触即发,他无暇顾及我们。他让我代他向你表示歉意。没能参加你母亲的葬礼,他深以为憾。他还派了特使跟我一起回来,代表他们姐弟前来吊唁。” 对于这些消息,田齐早有预料,心中并不感觉意外。他轻叹一声,黯然不语,暂时没有回应。 吕绣却首次听闻汉军被截断归路,深陷重围。她急忙询问刘萧:“郡守可曾派了援军北上?天子和朝庭有何应对之策?” 刘萧失望的摇了摇头:“并无此等消息。而且就在半月之前,前方刚刚传来捷报,大军攻破鲜卑王庭,正在北上追击檀石槐。报捷的军士穿城而过,一路急行,直奔王都而去。我想朝庭此时正在等待大军全胜而还。” 田齐冷哼一声道:“此去都城足有三千里,消息通传不变。等大军被围的消息传入朝堂,等天子做出决策,为时晚矣。” 曹性也叹息说道:“边郡精锐齐出,除了朝中南北两军精锐,哪里还派得出援军。而且汉军分路北上,却不设将军总领。郡守即便有心派兵相救,不经天子首肯,也无权调军北上。” 村寨各家都有亲人出征,众人听到田齐、曹性两人这般分析,神情黯然,沮丧不安。 田齐吩咐几人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和祈祷,没有任何办法可想。暂时不要将消息报知各位村老了,以免引起村中慌乱。” 众人默默点头。 田齐又对曹性说道:“将呼厨图的特使带过来。” 曹性点头,带着刘萧等人告退而去。 吕绣惊慌的拉住田齐胳膊,对他说道:“阿齐,你快想想办法,救一救兄长他们。” 吕绣知道田齐对汉军战败早有准备,已经竭尽全力做出了安排。她也知道田齐因呼厨图带来的不利消息而吐血,定然是无计可施,这才心忧情急。但她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田齐另有奇计,可以救得家人一命。 田齐遗憾的摇了摇头:“我能做的,全部做了,再也无办法可想。只望父亲兄长他们吉人天相,平安而还。” 吕绣心中忧急,泪如雨下。她只有吕布一个血脉至亲之人了,她不想吕布再出事。 田齐轻轻抱住吕绣,安慰她说道:“父兄和吕布勇武,又有诸多应变的准备。只要能够逃脱大军追击,定能平安而还。” 田齐相信吕布会平安无事,也因此而对家人少了一些担忧。这些天来,他也一直在安慰自己,相信家人能够跟随吕布逃出草原,平安而还。 想到田齐早早为家人和吕布准备了诸多保命的手段,吕绣心中稍安,也暗自感激。 吕绣擦了擦眼泪,对田齐说道:“多谢你帮兄长准备了钢甲、马镫和母马。你说的没错,兄长勇武,敢于万军中纵横冲阵。只要能够甩脱追击,定可平安而还。” 田齐安抚住吕绣,曹性已将匈奴特使带到了屋外。田齐叫曹性守在门外,单独留下吕绣一起接见来人。 这特使是哈邪呼厨图兄长哈桑呼厨图,以前也曾来过村寨,见过田齐和吕绣。 他上前对两人行礼说道:“哈桑见过两位故人。哈邪不能亲来吊唁,令我向你们致歉。” 田齐摆手说道:“我与哈邪之间无需如此客气。他令你过来,也不单纯只为吊唁之事。” 哈桑看了一眼吕绣,面色有些迟疑。哈邪确实有事情要他单独与田齐商议。 田齐说道:“阿绣不是外人,你有何事不妨直言,哈邪也不会怪罪于你的。” 哈桑迟疑片刻,这才取出一封信递与田齐说道:“匈奴南北部落对峙,内乱一触即发。还望田兄伸以援手,消除匈奴内患,安定边郡形势。” 第93章 匈奴来使(二) 对于如何平息匈奴人的内乱,田齐早有谋划。他对特使说道:“单于误信谗言,与汉军为敌,目的不过是想摆脱大汉天子束缚,恢复祖上称霸草原的荣光。北匈奴部落反叛,也是因为尚不习惯汉人的农耕生活,妄想恢复祖上那种刀头舔血,以武力掠夺其他柔弱民族的生活。” 哈桑轻轻点头,深有感触的说道:“可惜他们鼠目寸光,不甘心承认匈奴人的衰落,对丁零、鲜卑、扶余等族的强盛视而不见,对大汉的天威置若罔闻。他们不知,今时不同往日,草原早非我们匈奴人的天下了,匈奴人只有背靠大汉天威,才能于夹缝中生存。” 田齐有些意外的看了特使一眼,轻声问道:“哈桑特使见识不凡,堪称智者,不知是何出身?” 吕绣轻哼一声,提醒田齐:“哈桑呼厨图哥哥前年还曾来过村寨。他如今不过蓄了胡须,你怎么就认不出来了?” 田齐恍然大悟一般连声道歉:“一时不曾细看,竟然未认出故人,失礼失礼。” “我蓄了胡须,苍老不少,阿齐一时没有认出,也是正常。”哈桑的母亲是奴隶,自幼受人冷落,早就习惯了众人的忽视。而且他性格宽和,并没有责怪田齐的意思。 吕绣在一旁笑道:“也怪哈桑哥哥不爱言语,往日来村寨也与我等少有接触。你刚进来之时,我差点也没有认出呢。” 哈桑知道吕绣是在给两人打圆场,以免两人尴尬。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嘲般说道:“哈桑不过奴生庶子,身份低微,平日不敢与人多言。” 田齐安慰哈桑说道:“草原儿女虽然注重出身贵贱,但更以勇武和智慧为尊。哈桑哥哥见识不凡,早晚会崭露头角,万难久居于人下。” 哈桑轻轻一笑,不欲与田齐客套,直接追问道:“哈邪说过,阿齐有办法安定匈奴内乱,不知计将安出?” 田齐点头说道:“天下之事,不过一个利字。北匈奴人之所以要继续支持单于,我觉得理由不过有三。其一,汉军被围或者已经大败而归的消息传回。汉军的威压顿减,他们对大汉敬畏之心有所消弱。其二,担心截击汉军之事败露,南匈奴各部与大汉天子结盟,追究其责。其三,担心单于之位由南匈奴接掌会影响他们的地位和权势,加之有人在背后许以重利,引诱他们与南匈奴争权。不知可对?” 哈桑再次点头,对田齐的分析表示认同,又补充说道:“还有就是南匈奴各部不合,三方势力相争不下,接任单于人选久拖不决,这才给了北匈奴人可乘之机。” 田齐点头,沉思片刻,轻声建议道:“我有三策,可供哈桑兄长选择。下策,揭破单于阴谋,联合郡守,镇压北匈奴之乱。趁汉军未归,鲜卑没有南下,快刀斩乱麻,永绝后患。中策,不再更换单于,以消除南匈奴诸部内斗。然后挟持单于,压伏北匈奴诸部。一但鲜卑南下,诸部面临生死之危,必然忘记内斗,以求自保。上策,呼厨图部立刻表明态度,在你叔叔阿济格和舅舅夫图雅中选立一人为单于,再许以重利,施以威压,逐一收服其他部落。只要获得大多数人支持,再选反抗激烈者灭之,以收杀鸡骇猴之效。如此恩威并施,必能统一诸部,重立单于。” 哈桑迟疑难决,沉思良久,轻声说道:“下策过激。北匈奴诸部实力不弱,一但威逼过甚,只怕他们会反叛出王庭。匈奴再次分裂,实力大损,再难为大汉屏藩,边郡难安。中策过缓。表面上恢复平静,内则矛盾隐伏,危机重重,早晚生乱。上策难行。何等重利方可以打动诸部落之心?” 田齐轻声一笑:“你可知毛衣生意之利?” 哈桑疑惑的摇了摇头。 田齐自得的说道:“我与苏双不过投入万金,这第一批毛衣刚刚起运中原,所获定金已超百万。一件羊绒衫在东都洛阳可售百五十金,一羊毛衫可售五十金。” 哈桑心中一动,有些迷惑的对田齐说道:“阿齐以此巨利相诱,不怕人心叵测,给村寨和田家带来灾祸吗?” 田齐认真的回答道:“如果我把此术无偿交付于你,你可有信心借此重利收服诸部吗?” 哈桑摇头说道:“正如你所言,天下之事不过一个利字。你如何肯无偿将此重利相让?” 哈桑出身低微,颇知人心险恶,不似哈邪那般天真,不肯相信田齐会有如此好心。 田齐只得无奈的说道:“实话告诉哈桑兄长。我这纺织毛衣的秘术已经外泄。夺走机器图纸的人很有权势,我等万难与之相争。与其如此,我情愿与你等合作。你们自己利用羊毛纺织毛衣,我代为转运到内地获利,收益具体分成我们可以商议。另外,我要在王庭周围得一块封地,以作将来逃生避难之所。” 哈桑这才相信田齐诚意,回复他说道:“此事我不能做主。等我返回王庭,报与哈邪、敏尔,与众族长商定之后再给你答复。” 田齐知道事关重大,匈奴人不会轻易答应他的条件。吕绣却于一旁说道:“此事必须尽快定夺。我们只能给你七天的时间。七天之后,如果没有接到你们的回复,我们将另寻乌丸人合作。” 哈桑起身说道:“吕姑娘不必紧紧相逼,我们南北两部对峙,形势危急,也不敢再耽搁下去。七天之内,吾定带回最终答复。临行之前,我有一个消息相赠,算作回报。” 吕绣平静的说道:“可是汉军的消息?” “不错。据北匈奴提供的消息,汉军被围在瀚海,并州军和乐浪军已被鲜卑和扶余联军击溃,护匈奴中郎将臧昱已死于乱军之中。公孙赞、田晏、夏育率幽州精锐突围,四散而逃。汉军已经败了。而且汉军没了补给,最终能逃出重围的,只怕百中无一。” 哈桑说完,认真观察田齐两人脸色,见他们两人豪无震惊之态,立刻知道汉军战败的消息已经传回了边郡。 哈桑心中暗道:看来郡守和汉军已经有了防备。匈奴要想叛乱,只怕不易成功。 吕绣冷冷对哈桑说道:“多谢你这迟来的消息。大汉骑军虽败,边郡十万楼船子弟尚在。你不妨提醒一下北匈奴那些痴人,少做强占边郡的美梦。” 第94章 败军返回 哈桑离开后的第二天,苏双从五原返回。郡守张满收下了苏双送去的黄金,给了苏双和田齐一个书吏官身。 汉代的官员除了从孝廉、秀才、茂才和郎官中选调之外,也可由郡县的吏员中举荐,而吏员全部由郡县官员自行选拔和任命。能够成为一名书吏,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仕途。 田齐此时并没有熬资历,获得郡县赏识,举荐入仕的想法。但这个书吏的身份可以帮他自己暂时脱离良家子的兵籍。 田齐从苏双手中接过一块翠绿竹牌,轻声叹道:“持此竹牌即可免征了吗?” 苏双点了点头。田齐将竹牌收入怀中。 苏双有些担忧的说道:“汉军战败的消息传回,郡守忙于应对,增强郡城防务,只接见了我两次。据郡守所言,大军已经被击溃。夏育、田晏、公孙赞只各带了两三千残军逃回云中、右广平等地。我们并州骑军四散而逃,侥幸生还者,大概也将于这两日间陆续回返边郡。” 知道家人生死即将在这几日间得到确认,田齐心中无比沉重,默然无语。 苏双安慰田齐说道:“你父兄勇武,又久经战阵,必能遇难呈祥,平安回返的。” 田齐苦笑着点了点头。此时他们除了将希望寄托于天命,没有任何的办法可想。 田齐将他下一步的打算详细告知了苏双。苏双听了田齐以纺织毛衣的技术来安定匈奴的计策,心中大定。他略为兴奋的说道:“让匈奴人自己纺织毛衣,替我们生产。我们既可出售青饲料获利,又可贩运毛衣、肉干得利,只要掌握了销路渠道,不愁财源。” “不错。关键就是商道。张世平退出合作,这营销网络的构建,就要仰仗苏兄自己了。”田齐望向苏双,坚定的说道。 苏双豪情万丈的说道:“我这就出发前往冀州、豫州等地。”他打算先从家乡冀州开始铺建销售网点,避开与张世平在洛阳相争。 田齐同意苏双的打算,与他详细商议起了如何构建营销网点的诸多细节。 等两人商议过后,苏双片刻未歇,直接带了几名护卫和一批毛衣样品,离开村寨,南下冀州。 送走苏双之后的第四天傍晚,村寨中突然响起了聚将鼓。曹性跑进院来,匆忙禀告道:“大军回来了,村寨中出征的骑士回来了。” “可见到我父亲和兄长?”田齐焦急的拉住曹性询问。 曹性摇头说道:“放哨的村丁远远看到本村的军旗,急忙击鼓传讯。他们离村寨还有数里,我得了消息急忙过来报讯,不曾见到叔父等人。” 田齐急忙令人从工坊接回诸位嫂嫂和侄子,一家人心急惶惶的来到村口等待。吕绣也从家中奔来,和田齐一家汇在一处。 田齐站上寨墙,遥望缓缓奔行而来的一队骑军。南河村寨一百五十人出征,现在回来的不过三十有余。 寨墙上的人们心情沉重,寂静无声。村寨两百年来,还没有出现过此等惨败局面。 骑军奔至寨前。田齐等人一眼看到了行在最前端的吕布。吕绣兴奋的大叫一声,跑下寨墙,奔向吕布。一些看到家人平安回来的人家也都欢叫着跑下寨墙,出了寨门相迎。骑军们纷纷下马,与家人抱头痛哭。 田齐紧张的来回扫视人群,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他看到了吕布,看到田岳,但没有看到父亲和兄长们的身影。几位嫂嫂也没有看到家人踪影,不由失声痛哭了起来。寨墙上、村口处,没有找到家人的妇孺都焦急的哭泣了起来。 吕绣跑到村口,迎面抱住刚刚下马的吕布又哭又笑,紧张的抚摸他全身上下,询问他可曾受伤。 吕布欣慰的安抚妹妹:“我没事,你不必担心。而且吾得将军们举荐,升了骑督尉。” 吕绣大喜,惊呼道:“真的?太好了。” “吾说过,吕家必将在吾手中复兴。到时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定让你风光大嫁,一世无忧。”吕布满怀骄傲的向吕绣说道。 吕绣一愣,连忙问道:“田家叔叔和诸位兄长呢?他们如何了?” 吕布轻叹一声,微微摇头。 吕绣心中一沉,脸上笑容一僵。她紧张的抓住吕布臂膀,声音颤抖的问道:“到底如何了?可是落在了后面,没有一起返回?” “都死了。”吕布神情冷漠的长叹一声。他这一路见惯了死亡,习惯了别离,内心早已麻木,没有了悲痛之情。 吕绣慢慢松开了双手,眼泪夺眶而出。她不由转头回望寨墙,看向田齐。 田齐木然站在墙上,脸色苍白,泪流满面。虽然没有下墙与乡邻询问,但他已经确信,父兄再无生机。他看到了田氏的族人,看到他们正抱在一起痛哭,没有向他这里看过一眼。这不正常。如果父兄还活着,族人早就过来报喜了。 几位嫂嫂不甘心的拉着田齐下了寨墙。 田岳渐渐从与家人团聚的激动中平复下来。他推开众人,拉着高顺迎向田齐叔嫂几人。 田齐紧咬双唇,以泪洗面,静静等田岳说出父兄消息。 吕绣离开吕布,跑上前来,双手搀扶住田齐。田齐曾因大军被围的消息而吐血,吕绣担心他接受不了家人尽没的事实。 田岳轻叹一声,重重拍打田齐肩膀几下,神情凝重的说道:“齐儿,你要坚强,万不可再出事。你们一家,将来就全靠你支撑了。” 田齐几位嫂嫂顿时哭跪于地,田冀和田豫紧紧抱住各自母亲,嚎啕大哭。田齐眼睛一黑,双腿一软,向后倒去。吕绣急忙将他扶住,紧紧抱住他安慰道:“阿齐,节哀。节哀啊。” 田岳摇了摇头,拉过高顺对田齐说道:“你父亲升了曲军侯,这位督伯是高顺,一路跟随你父亲辗转而归。你父亲临终之前与他定下亲事,为你聘了他姐姐为妻。” “什么?”吕绣心中一惊,呆立当场。 田齐却置若罔闻,只呆呆的看着田岳和高顺问道:“我父兄是怎么死的?他们怎么可能会死?” 看到吕布平安而归,看到并无准备的田岳等人能够逃离生天,田齐不相信自己为父兄做了诸多准备却没有起到作用。 田鲁等人受吕布牵连而死,田崇替吕布引开射雕手而死,田岳却无法在众人前直言此事。 他沉默片刻,对田齐说道:“先回家再说。具体情形,高顺知之甚详。” 第95章 悲痛欲绝 田齐有些失神落魄,对田岳的建议置若罔闻。吕绣扶着田齐,招呼肖氏、李氏等人回到了田家。 田岳带着高顺一同跟来。到了门前,田岳对吕绣说道:“你先回去照顾你的兄长。” 吕绣知道田岳有些话想避开自己与田齐单独交谈。她看了一眼高顺,又看了一眼田齐,默默转身,满心迟疑的离开了田家。 田岳见前院正在施工,便引众人来到了后院的书房。他一眼看到了刘氏的灵堂,心中不由一惊,连忙询问田齐:“刘氏因何亡故?” 田齐流着泪答道:“先妣刘氏,骤闻大军被围,心忧父兄安危,中风而猝,今天刚刚过了七期。” 田岳直接带着高顺进入灵堂,先向刘氏敬香吊唁了一番。 当着刘氏的灵位,田岳详细讲述起了田崇父子遇难经过。 扶余军突然杀出,汉军溃败,臧昱身死。为挽救败局,公孙赞率领前军直冲鲜卑中军。吕布在田崇父子掩护下射伤檀石槐。汉军士气大振,一路向外冲杀。 不想鲜卑射雕手早已盯上了田崇父子和吕布。田鲁和田卫被射雕手当场射杀,田崇被高顺所救,躲过一死。高顺又被田崇所救,逃回了大营。 吕布被提拔为骑督尉,率军殿后。公孙赞等人率三万幽州精锐杀回鲜卑王庭。夏育、田晏与吕布约以三天为限。但三天后,没有等到公孙赞等人消息。吕布抛下高句丽和辽东等残军不顾,悄然令并州军以曲为单位,四散而逃。 田崇主动提出引走射雕手,借机向吕布提亲。但吕布没有答应将吕绣嫁与田齐。田崇令高顺以身相代吕布,并许以田齐婚事以为报答。 当夜,并州军突然从后营杀出,四散而逃。高句丽和辽东、幽州等残军立刻炸了营,也纷纷逃离大营。鲜卑和扶余军立刻展开追击。各军相互混战,乱成一片。 田崇和高顺打起中军帅旗,高呼酣战,向东杀出,引得鲜卑、扶余军注意。 鲜卑三名射雕手万夫长误将高顺当作吕布,率领亲军向东追击。田崇和高顺率领部曲全力向东奔逃。汉军但有伤者,立刻回顾阻敌。田崇和高顺冲杀在前,直闯出一条血路,逃出重围。 田楚本来应和田岳等田家子弟一同向西而逃,但他不想舍父亲于不顾,独自逃生。在杀出大营的时候,田楚脱离田家子弟,悄然追上了田崇。 田崇在杀出重围时听到身后传来田楚一声惨呼,命令高顺继续率军东逃,自己杀回重围去救田楚,却被射雕手连射六箭,当场身死。高顺回救不及,只得自顾而逃。他率领残部十余人,凭借数匹母马提供补给,最终甩脱了追兵,逃了回来。 田岳说完,田齐涕泪横流,却呵呵冷笑了起来。他咬破双唇,血流满口,喃喃自语道:“人不可与天争。人果然不可与天争啊。” 田岳见田齐行为反常,连忙抱住他肩膀,一边用力摇晃,一边大声呵斥:“阿齐!醒来!汝家只余你一个男丁,汝父兄尸骨未冷,你万不可再出事。” 田齐恍若未闻,又目光呆滞无神,只轻声重复道:“这世间哪有什么桃源?这世间哪里是桃源?” 田岳见情形不对,立刻一掌击打在田齐颈后,将他击晕了过去。 肖氏、李氏、张氏也都哭倒于地,无力顾及田齐。田冀、田豫抱着母亲痛哭,无暇理会田齐。曹性等人一时惊愣在旁边,没有回过神来。高顺急忙上前,帮田岳将田齐抱于床榻休息。 田岳回身对着肖氏等人怒吼道:“都别哭了。等将田崇父子丧事操办起来,你们再哭个够!” 肖氏等人暂时压下哭声,开始商议起了田崇等人丧葬之事。 田岳以长辈身份,逐一吩咐肖氏等人各负其责,准备丧葬之事。又令张氏照顾田齐。 田岳又叫过曹性、魏风、何丰三位家臣,对他们说道:“立刻采办丧葬用品,搭建灵堂。田崇父子尸骨无存,先以衣冠入葬。” 曹性令魏风和何丰去办这些事情,转过身询问田岳:“阿叔,可要向村内各家报丧?” 田岳轻声一叹:“各家皆有丧事,不便相互吊唁。” 曹性默默点头,又有些担忧的说道:“家主母丧刚过,父兄亡讯又至,只恐一时难以承受其痛。” 田岳面无表情的说道:“身为边郡良家子,生死不过寻常事。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承受。先让他休息片刻,等过些时候再叫醒他。田氏各家都有子弟身亡,我也不便久留。” 他将高顺拉到曹性面前,对他说道:“田崇临终之前为阿齐定下了婚事,交换了婚书、文信之物。阿齐现在不能主事,你有事就与高顺商议着办。” 田岳说完,转身准备离去。他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死在了草原,他还要回家操持丧事。 曹性急忙将他叫住,把他拉到一边,轻声说道:“刘氏临终前也为阿齐与吕绣定了亲。田村老和吕村老代表两家交换了婚书,阿齐舅父送了文定信物给吕绣。” 田岳心中一惊,皱眉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曹性也十分为难,略作思量,轻声建议道:“不若与高顺言明,请他退婚。” 田岳摇头说道:“吕布已经官升骑督尉,位列千石大夫,焉肯再将吕绣下嫁?而且,哎。田崇父子之死,虽非吕布故意所害,但确实是受其牵连。” 曹性黯然不语。虽然他与吕绣更加亲近,但却不敢因此反驳田岳。 田岳苦笑着摇头,轻声说道:“待阿齐醒来,让他自行抉择。” 高顺见曹性和田岳避开自己低声商议,料知必是与姐姐高卉的婚事有关。他心中不由一阵忐忑。 高家贫寒,他自幼父母早亡,受姐姐照顾长大。高卉文武双全,容貌出众,但因以女儿之身独撑门户,性格刚硬,言语犀利,泼辣之名传闻甚远。她的婚事因此拖延,年过花信却仍无着落。此番好不容易得了一门条件尚可的婚事,却不想又有波折。 高顺转头凝望昏睡中的田齐,内心对他这个未来的姐夫颇为认可。曹性、魏风、何丰三位家臣,相貌堂堂,沉稳有度,足见田齐识人之明,得人之心;心悲父兄之死,伤痛欲绝,可见其孝;田岳身为长辈,对田齐关爱有加,足见田齐在家族中地位不凡;前院大兴土木,后院干净整洁,足见其家业兴旺,内宅安稳。 第96章 人生的选择 古人都有些迷信,吕绣也不例外。她与田齐的婚事再起波澜,令她有些绝望,也有些哭笑不得。 吕绣忧心忡忡的回到家中。吕布已在奴仆的服伺下洗了澡,用了饭。 洗去征尘的吕布,换下甲胄,换上了一身淡青色丝绸儒衫。他一脸严肃的等在正堂,等着吕绣从田家返回。他已经从江管家口中得到了消息,吕田两家族老背着他给吕绣和田齐定了亲。 吕绣走入正堂,默默的坐到了吕布的对面。 吕布轻叹一声,对吕绣说道:“你已见过高顺了。田崇临终前与高家结了亲,给田齐订了婚事。他田齐一男娶两女,定亲两家,如何交待?” 吕绣心如死灰,脸色苍白。她默默看向吕布,冷冷问道:“田伯父为何要与高家定亲?” 田崇知道田齐和吕绣两人的情义,无缘无故不会给田齐另外订亲。吕绣怀疑吕布对田崇表明了拒婚的态度。 “我与田崇分路而逃并不在一起,如何知道此事内情。”吕布面对品绣的逼视,内心有些发虚。他从小宠爱吕绣,对这个唯一的妹妹有求必应,从来没有违逆过她的心意。 见哥哥目光躲闪,吕绣心中一凉,印证了心中所想。她轻轻摇头,对吕布说道:“田岳将我挡在门外,我亦不知田家到底如何选择。” 吕布犹豫片刻,出言试探道:“如果田齐选择了高家,你将如何?” 吕绣默默无语。她不知道自己将来如何应对此事。她对田齐最终的决定并没有信心。田齐现在已经改变了许多,再不似以前那般单纯,再不似以前那般依恋着她吕绣。 吕布安慰吕绣说道:“你也不必忧心。我吕家复兴在望,为兄定会为你另寻一门好亲事。” 吕绣样貌出众,文武双全,性格坚毅。而且如今的吕布,以弱冠之龄,高升骑督尉,前程远大。所以吕绣并不愁嫁。 就在吕布刚刚逃回郡中之时,群守张满曾经与吕布提过,马邑张氏有与吕家结亲之愿。吕布以吕绣自幼婚约在身为由委婉的推拒了这门婚事。 虽然郡守张满与马邑张氏并非一家,但张满似乎也是受贵人所托,这才出言试探吕家心意。吕布不想别人误会他是靠着妹妹的姻亲关系才得到郡守赏识。而且他也不放心将吕绣随意嫁给一个并不认识的人。 吕绣强颜欢笑,轻轻点头。吕布死里逃生,刚刚回来,她不想让吕布再为她忧心。她亲自为吕布收拾好房间,服伺他睡下休息。 夜色低沉,南河村寨灯火通明,各家各户门前一片缟素。 曹性身为家臣,也为田崇等人穿了孝衣。有他坐阵,田家父子的丧事丝毫不乱。 他将诸事安排妥当,这才过来招呼高顺。他不偏不倚的将两家族老为田齐与吕绣定亲之事告知了高顺。 高顺沉稳,听完此讯,脸上无悲无喜,不见异色。他轻声与曹性说道:“此事等田齐醒来再说。” 曹性将高顺安排在客房休息,来到田齐房间。 照顾田齐的张氏见曹性进来,起身行礼,退到了一旁。 曹性坐到田齐身边,按了按田齐的人中穴。田齐已经昏迷了一个时辰,本就快要醒来,此时人中受激,立刻睁开了双眼。 苏醒过来的田齐,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他默默起身,看了一眼曹性身上的孝衣,再次落泪。 曹性叫过张氏,一边令她为田齐更换孝服,一边劝说田齐:“家主节哀,保重身体要紧。老家主等人丧事,还需要家主料理。” 田齐忍痛止住眼泪,换好孝衣,奔至父兄衣冠灵牌之前,带领诸位嫂嫂和两个小侄长跪于地,哭丧守灵。 高顺被曹性送到客房休息,但心中有事,哪里睡得着。他听到灵堂哭声,知道必是田齐已醒,主持拜祭。 高顺出了客房,来到灵堂,以后辈之礼参祭,对田崇灵位行了跪拜大礼。 祭礼结束,高顺默默跪坐到了田齐身边。 田齐悄然打量高顺,心中暗自猜度,他到底是不是历史中那位吕布麾下名将,是不是名震天下的陷阵营主将。 年轻的高顺,相貌英俊,身材匀称挺拔,一表人才。更令田齐注意的,是他那一对剑眉。田齐在后世专门学习过心理学,还曾经突发异想,尝试用西方心理学的理论和研究方法,来解读古老的中国哲学。所以他对易经八卦和星相之术也很有兴趣。 看着高顺的一双剑眉,田齐不由想到相书上对于剑眉的描述:眉若山林秀且长,威权志识辅君王,纵贫不日成清贵,子孙行行显寿康。 田齐心中已经确定,此高顺必是历史中那个高顺。田齐甚至怀疑,在真实的历史中,高顺和吕布也曾经因田崇之死产生了隔阂。所以吕布一生对高顺不敢信任,平时将陷阵营交给侯成代管,只在战时交由高顺指挥。 田齐收回目光,默默想着心事。 对于父亲为他定亲之事,对于他和吕绣两人的将来,他还在犹豫不决。父母兄长的去世给了田齐很大的打击,也让他穿越之后的理想信念发生了重大的转变。 桃园梦碎,田齐现在内心已经抛弃了隐居避世的幻想。他现在内心充满了仇恨,也激发了他毁天灭地的豪情壮志。既然避无可避,他只能迎难而上,直面乱世。他内心曾经被打磨平滑的棱角渐渐重新突起,他内心隐藏于深处的坚忍不拔和不服输的气质渐渐重新显现。 他现在已经恢复了冷静,开始理智的思考未来。来自后世的他深知,枪杆子出政权的道理。他要报仇,他要平灭乱世,必须尽快积攒实力。 吕布对田齐的未来毫无助力。由历史可知,吕布不甘于人下,肯定不会因为吕绣而投靠于田齐。但高顺却不同。高顺并无英雄之志,并无权势的野心和欲望。如果田齐与高家结亲,高顺一定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而且田齐也是有些迷信思想的。他和吕绣磕磕绊绊的爱情,让他对两人的将来更加有些畏惧。 想到这些,田齐心中渐渐有了一些决断。在爱情和利益之间,他渐渐倾向于后者。他默默念诵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坚定了以生存为第一需求,抛弃爱情,先要“面包”的打算。 第97章 定计北上 田齐心中选择已定,轻声与高顺说道:“你可知道,在你们回来之前,母亲也为我定了亲。” 高顺轻轻点头,沉默不语,静静等待田齐做出决定。 因为田齐和吕绣自幼竹马青梅,关系非比寻常,所以高顺对于姐姐和田齐的婚事,还有些犹豫。 高顺抬起头,默默看向田崇的灵牌。如果田齐选择推拒和姐姐的婚约,他也不会反对。 田齐轻声说道:“吕家那边的亲事,我会亲自去与吕布商议退掉。” 高顺对于田齐的选择有些惊讶。其实高顺并不介意田齐一男娶两妻,让自己姐姐低吕绣一头,为田齐平妻。以田齐的豪富家底,将来三妻四妾十分正常。 他迟疑了片刻,漠然问道:“为什么?”他相信,没有足够的理由,田齐不会舍弃自幼关系亲近的吕绣,反而选择从未谋面的高卉。 田齐凝望着父亲、母亲和兄长们的灵牌,轻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吕布那一箭,我父兄不会死。如果不是父亲让你以身相代吕布,引来射雕手的注意,我父兄不会死。” 高顺看向田齐,轻声说道:“田叔是自愿的,吕布并未相逼。” 田齐心知田崇想法,与其最后被吕布想方设法陷害,不如主动相代。他轻轻摇头,没有当着嫂嫂和侄子说出真相。 高顺也不欲多言。他转开话题说道:“高顺只剩下姐姐一个亲人。姐姐自幼独撑门户,性格刚硬。还望你多多体谅和容让,高顺感激不尽。” 田齐说道:“我要独入草原,接回父兄尸骨。如果侥幸不死,定娶令姐为妻。还请高兄把父兄亡故之地详细告之。” 高顺大惊,急忙反对:“万万不可。汉军虽然大败,但重创鲜卑。檀石槐不会善罢甘休,待休整时日,定会南下。你于此时北上,正与鲜卑大军相遇,凶险万分。” 几位嫂嫂也急忙出声阻止田齐,不欲田齐冒险。 田齐不为所动,看着父母灵牌,坚定说道:“吾意已决。不将父兄尸骨接回,田齐枉为人子。” 众人还欲再劝,田齐闭目打坐,以示拒绝听人劝说。 曹性和魏风、何丰等家臣黯然不语。汉人注重孝道,注重入土为安。以前汉军从无大败,阵亡将士尸骨,都会被同乡战友收敛带回。这次汉军全军溃败,逃亡将士无暇顾及阵亡战友尸骨,将他们全部抛弃在了草原上。田齐不顾自身安危,准备孤身北上,迎回父兄尸骨,孝行可嘉。他们身为家臣,定然会相陪左右。 天色大亮,村寨各家没有直系亲属丧事的人开始逐家吊唁阵亡乡邻。 吕布和吕绣第一个来到田齐家中。吕布和吕绣向田崇行大礼拜祭。田齐黯然回礼,起身将吕布、吕绣带到灵堂旁边的静室休息,令嫂嫂上了茶点招待。吕布已经官升骑督尉,属于贵客,不容慢待。 田齐陪吕布和吕绣在榻案两边坐下。吕绣有些紧张的望向田齐说道:“阿父身故,吾身为田家儿媳,理应换上孝衣陪祭。” 田齐轻轻摇头,将吕家族老交与他的定婚玉佩取出,默默递与吕布。吕绣立刻知道了田齐的选择,呆坐不语。 吕布虽然不赞同田齐与吕绣的婚事,但见田齐主动退婚,心中却不由暗怒。他冷冷看向田齐,并没有伸手去接玉佩。他在等田齐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如若不然,他不介意出手教训田齐一番,让他知道吕家威严不可侵犯。 田齐穿越以来,第一次正面与吕布相对,但内心早已没有了初见历史名人的敬畏和激动。 田齐将玉佩放在榻案上,推到吕布身前,轻声说道:“我欲赴草原接回父兄尸骨。此一去,九死一生,不敢耽搁绣儿终身。” 吕绣虽然知道这不过是田齐悔婚的托词,但依然坚定的说道:“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我愿与你同生共死。” 田齐轻轻摇头,不敢直视吕绣,只单单看着吕布。 吕布默默收起榻案上的玉佩,又从怀中掏出当初田齐用作定婚信物的玉佩扔还给田齐。 吕绣心中一痛,泪流满面。吕布起身拉起吕绣,快速离开了田家。 田齐将定婚玉佩收入掌中,轻轻抚摸,心中一阵悲痛。他在心中默默自语:曾经有一段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却因造化弄人,触不可及,人世间最无奈的事情不过如此。 吕布走后,又有乡邻前来吊唁,曹性连忙过来寻田齐回到灵堂主祭。田齐轻叹一声,收起玉佩,跟随曹性走进灵堂。 等到天色已晚,再无乡邻前来吊唁,田家人才得空闲,吃了斋饭。 吃过饭,田齐将高顺送到客房休息,又将曹性、魏风和何丰三人叫到一旁,将自己准备入草原接回父兄尸骨之事详细告知,并询问三人意见。 曹性三人早已商定了意见,齐声回复道:“家主既然决心已定,吾等家臣唯有舍命相陪。” 田齐轻声说道:“汉军虽败,但重创鲜卑。檀石槐实力大损,鲜卑和扶余、丁零等族各自相疑,彼此提防,联盟之势,万难维系。边郡骑军尽丧,但步兵仍在,实力犹存。何况大汉南北两军精锐未损,随时可以北上征战。我猜测,草原各族此时绝不敢冒着激怒大汉天子的风险南下,攻打边郡坚城。此番北上,应该不会与鲜卑大军遭遇。” 曹性说道:“家主父兄因受吕布牵连,死于射雕手箭下。但正因如此,他们的尸骨不会被丢弃于战场,必然被射雕手带回鲜卑王庭向檀石槐表功。我们必须想办法进入鲜卑王庭,才能有机会寻到他们的尸骨。” 何丰建议道:“我曾跟随苏双去过鲜卑王庭。他们对汉人的商队十分欢迎。我们可以扮作商队北上。” 魏风也建议道:“大战方休,鲜卑人对我们汉人不可能毫无防备之心。不若先前往匈奴王庭,借得呼厨图部民身份,再行北上。匈奴与鲜卑一直暗中通商,相互间多有联系,必然能减轻鲜卑人的怀疑。” 曹性轻轻点头:“阿风这个主意不错。匈奴人也曾参与鲜卑人的草原联盟之事,我等可借呼厨图部落使者的名义前往鲜卑王庭,讨要匈奴骑士俘虏和尸骨。” 田齐心中主意已定,起身说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好。我们就先去匈奴,再入鲜卑。” 第98章 预付定金 田齐刚刚与众家臣定议北上,就有村丁前来通报,匈奴王子哈邪、哈桑,匈奴居次敏尔前来拜访,听闻田崇等人死讯,欲入村吊唁。 田齐心中默算时间,今天正是哈桑离开之后的第七日,看来匈奴人已经作出了决择,前来商议合作之事。 田齐对曹性说道:“我身着孝服,不便外出,你且代我前往村口相迎。” 曹性应诺而出。田齐又吩咐魏风收拾客房,准备招待呼厨图姐弟等贵客在拜祭之后稍作安歇。然后才不慌不忙的带领两名小侄,来到门前迎候。 过不多时,呼厨图姐弟三人来到田家。他们坚持以晚辈之礼参祭,为田崇戴了孝带,行了大礼。哈邪还令护卫送上五百金给田家,以作帛金。 田齐带家人谢过,引领呼厨图姐弟来到客房。他吩咐魏风守在门外,只带曹性一同入内。 众人刚刚分主客而坐,哈邪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不想田叔父和诸位兄长遇难,我等本不应以外事相扰。但匈奴不安,边郡情势危急,耽搁不得,还望阿齐不要责怪。” 田齐苦笑一声,点头说道:“我的合作条件,你们商议如何?” 哈桑说道:“北上的王庭军已经随左贤王乌邪呼厨泉返回了王庭,他们还带回了数千被鲜卑俘虏的匈奴骑士。据这些南匈奴骑士密报,在汉军突围的时候,乌邪亲手将我们南匈奴单于屠特若尸逐就射杀。现在南北部落之间仇恨对立,形势更加严峻。我将你所提三策转告南匈奴诸部落首领。现在南匈奴诸部已经达成一致意见,愿意推举阿济格为单于。阿济格同意与你合作,以羊毛生意之利争取诸部落支持。至于你所提合作条件,阿济格单于并无意见,特令我三人前来,与你商议具体的合作细节。” 敏尔说道:“我们同意将所产毛衣全部交由你们运往中原贩卖,但营建工坊、收购羊毛等本金由你们来出,利润五五分成如何?” 田齐有些恼火,瞪视敏尔,厉声责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阿济格单于的决定?” 哈邪连忙喝止姐姐与田齐争执,转对田齐道歉:“阿齐勿恼,这不是正要与你商议吗。阿济格单于十分感激你将毛衣之技传授与匈奴,对与你们合作十分支持。但在商言商,我等也不想吃亏不是。” 田齐摆手说道:“工坊由你们自建,所产毛衣全部交我们贩运。我们从你们手中收购,每件羊绒衫十金,每三件毛衣十金。至于我们贩往中原所得,与你们无关。” 敏尔起身怒道:“你们将毛衣贩到中原,轻松获利,却只肯给我们吃得些残渣剩饭吗?” 田齐冷冷看向敏尔说道:“我们因此救你匈奴一族免于分裂,给了你们一条千年财路。区区银钱之事,你也要与我斤斤计较不成?” 敏尔冷笑道:“你若非情势所逼,如何肯将秘术相告。休得摆出一副悲天悯人、高高在上的丑态。” 田齐起身说道:“曹性,送客。且看离了匈奴,我田齐会不会被人相逼至死。” 敏尔拉着哈邪、哈桑起身说道:“走就走,那秘术既已外泄,我们并非只能与你一人合作。” 田齐轻哼一声说道:“我们走着瞧。” “田家丧事在身,不便让贵客久留,请。”曹性挡在田齐身前,挥手示意哈邪等人离开。 哈邪和哈桑急忙将准备转身就走的敏尔劝住,对田齐和敏尔两人报怨道:“万事都可商量,不可意气用事,不可意气用事啊。” 敏尔轻哼一声,重新坐下。田齐却也没有再令曹性赶人,冷冷与敏尔对视,不发一言。 他在后世参与过无数次的商业谈判,绝不会接受对手的恐吓和威胁。敏尔说的没错,他们彼此都不是对方唯一的合作选择。但做生不如做熟,他们的合作绝对是双方最佳的选择。何况匈奴急等此术救命,哪里再耽搁得起时间,另外寻人合作。 哈桑深知时间不等人,不想敏尔在银钱等小事上再与田齐争执不休。他挺身而出,将阿济格临行前交待他们三人的谈判底线和盘托出,告诉田齐道:“阿济格单于对于你提出的条件全部接受。但只有一点担忧。为了安抚北匈奴诸部落,我们必须让他们马上见到这生意的好处。我们现在也拿不出太多钱财来送给北匈奴诸部,只能让你们垫付。” 田齐这才心平气和的说道:“我们可以先付部分毛衣货款定金。但工坊营建所需,必须由你们自行负担。” 他又有些恼火的看着敏尔说道:“天下没有的午餐,想一毛不拔,坐收渔利,痴心妄想。” 敏尔见田齐态度坚决,丝毫不让,知道此事万难更改,争执无益。她冷哼一声,没有再提让田齐出资作为本金之事。 哈邪也站出来打圆场说道:“你们每年可以代销多少毛衣?告诉我们一个准数,我们也好分配给诸部落各自建立工坊来生产。” 哈桑补充道:“数量不可小了,不然你们将价格压得如此低,诸部落获利不多,不足以令他们转而支持我们。” 田齐给哈桑等人算了笔帐,轻声说道:“羊毛以前一文不值,每斤二十文足以令牧民满意。一个普通牧民之家,养羊都在数百上下。每年仅羊毛就可获利十余金,足够他们一年花用所需。一个中等部落,有牧民千帐,养羊二十万左右。一年可收羊毛十万斤,可纺毛衣十万件,绒衣万件。按我等定价,去除营建工坊、收购羊毛等本金,每年可获利十余万金。” 哈桑有些担忧的说道:“匈奴有民数十万帐,养羊过千万,每年可产毛衣数百万件。如此多的毛衣,你们如何销售得出去?” 田齐笑道:“大汉北部八州,有民数千万,中富之家千万。每年采购冬衣皮毛,所需何止千万件。你们只管生产,我定有办法销售就是。我可以预付十分之一的定金。如果到时我无法全部收购你们所产毛衣,定金不退,你们还可将毛衣贩卖给别人。” 第99章 托孤 田齐帮呼厨图姐弟详细计算了羊毛的产量和毛衣的利润,承诺先付百万件毛衣的定金,总计六十万金。呼厨图姐弟这才打消了心中的顾虑,与田齐达成了合作的协定。 作为对田齐先付定金的抵押,呼厨图代表阿济格单于,同意将王庭附近一处百余里方圆的山谷划为田齐的世封领地。同时,乌邪还代表阿济格单于封田齐为大当户,金帐万夫长,允许田氏族人在那里自建一个千余帐的中等部落,归属匈奴王庭直接管辖。 田齐从乌邪手中接过象征大当户身份的玉壁、领地分封文书以及单于封给贵族的手刀和弓箭。 哈桑提醒田齐:“你现在已经成为匈奴贵族的一员,必须履行相关的义务。主要有三件事,必须牢记:一是亲自参加或者派家臣代表参加每年正月、五月和九月举行的龙祠大会,与所有贵族领主一起祭天地神灵,商议族中事务。二是经营好封地,每年向单于进贡领地内所有物产的三十分之一作为纳征。三是管理好领民,五帐出一丁,组建军队,听从大汉天子和单于征召。” 哈邪向田齐详细介绍他的封地情况:“那处山谷以前是我的封地。领地内有溪流三条,草场万倾,山林两处。我以前每年向单于纳征不过百金,你以后只要不低于这个数字纳征即可。山谷内有领民五百,奴隶一千,都是青壮。另外有我一百骑兵亲卫驻守。如果你不想要这些人,我可以把他们撤回部落,如果你愿意接受他们,就划给你管理。” 田齐问道:“让他们留下。我最多可以招收多少领民,组建多少军队?” 哈邪回答道:“你是大当户,金帐万夫长,爵位仅次于诸王,最多可以管理五万领民,组建一个万人队。但增户和扩军必须立下战功并得到单于许可。你现在刚刚被封贵族,没有军功,最多只能招收一万领民,组建一个千人队的骑军。” 敏尔轻笑一声说道:“匈奴不封外族。你要做实大当户之爵位,还必须改姓呼厨图。” 田齐说道:“可以。以后我的匈奴名字就叫做乌齐图。” 哈桑担心田齐对此心有芥蒂,向他解释道:“改姓之举确实是匈奴惯例。先汉将军李陵得封右校王,卫律得封丁零王,也都改了匈奴姓氏。你得封金帐万夫长,为诸王之下二十四长之一,改姓呼厨图是为了避免惹人注目。平时我们还是称呼你汉名。我们呼厨图家得天子赐了汉姓金氏。许多匈奴贵族也都有了汉姓。我们也都有汉名,我叫做金盛,哈邪的汉名叫做金安,敏尔的汉名叫做金霞。” 田齐接受了哈桑的善意解释,对他行了一个揖手礼,以示感谢。 双方合作的协议达成,诸事已定,哈邪等人不敢再耽搁,提出告辞。 田齐说道:“七天之后,我会北上王庭,接收封地。而且我要以匈奴特使的身份北上鲜卑,迎回父兄尸骨。” 哈邪叹息一声,劝说田齐:“鲜卑对于匈奴人同样有所防备,你北上迎回父兄尸骨的举动会十分凶险。” 田齐不为所动,坚定的说道:“我意已决,不会更改。如果我死在草原,封地就交由我的侄子田冀和田豫共同接管。” “祝你好运。希望你能活着回来。”呼厨图姐弟没有再劝说田齐。 田齐取出一方宣纸,亲书一封手令,又取出一枚玉印,一同交与曹性说道:“你携我印信去找苏双商行的冯管事,让他提六千两黄金与哈邪。另外将何丰绘制的机器图纸交给哈邪。” 曹性接过印信,带领呼厨图姐弟找到何丰取了图纸,又离开了田家,去往五原,找冯管事提取黄金。 田齐回到灵堂,将高顺叫到一旁,轻声问道:“你将来有何打算?” 高顺问道:“你可是有事要我去办?” 田齐对于高顺的敏锐十分满意,不由在心中暗叹,能在历史中留名之辈绝非等闲。 田齐问道:“和你一同回来的骑军有几人?” 高顺以为田齐想找人带路,北上搜寻父兄尸骨。他考虑了一番,回答田齐:“我们一曲五百人,从草原逃归的骑士连吾算在内只余十三。我们同历生死,情逾兄弟,都是敢死之人。既然你决意北上,我等兄弟皆可舍命相陪,为你带路。” 田齐并不想让高顺陪自己北上冒险。他对高顺说道:“我父兄掩护吕布射伤檀石槐,所以被射雕手追杀。他们的尸骨定然被射雕手带回了鲜卑王庭,无需你们带路在草原上搜寻。你们这一曲兄弟都是受我父亲牵连,这才死伤惨重。我问你有几人生还,是想让你们联系曲中阵亡将士家属,替父亲向他们稍作补偿。” 高顺轻轻摇头:“虽然田叔父令我扮作吕布,引来射雕手追杀。但若没有田叔父帮我们准备的双马镫、母马、盔甲和利刃,即便没有射雕手追杀,我们一个也逃不出草原。就我所知,并州军近一半的军曲全军覆没,无一生还。由此而论,田叔不仅没有拖累我们,还救了我们性命。” 田齐对高顺的人品十分赞赏。从刚才这番话中可以听出,高顺是一个君子。他处处替别人着想,只记别人对他的好处,不计别人对他的伤害。 但田齐让高顺联系曲中阵亡将士家属,不只是为了替父亲作出补偿。他还想通过示好,把这股与父亲关系紧密的势力掌握于自己手中,成为自己可以信任的班底。 他对高顺说道:“我与匈奴谈了一笔生意,从他们手中得到了一块自己的封地。我现在成为了匈奴人的大当户,有权招收领民。曲中遇难将士家属若是生活困难,可以迁到我的领地内谋生。我会在领地内建立毛衣工坊,传授他们青储饲料和马奶酒的制作技术,帮助老弱孤寡解决生计。” 高顺闻言大喜,急忙向田齐行礼道谢:“齐兄真仁者矣。高顺代曲中死难兄弟鸣谢大恩。” 田齐将领地位置告诉了高顺,并让他七天之后同自己一同前往匈奴王庭,接收封地和领民。他对高顺说道:“我想把封地和领民暂交给你管理。你可联系死难将士家属,前往领地内谋生。我会让家臣何丰教给他们谋生之术。如果我死在草原,领地会由我两个侄子接管。他们年纪幼小,还请高兄援手,统率领地军民,助他们守住这块领地。” 高顺对田齐的信任十分感激。他郑重承诺道:“我会和阿姐一同前往封地等候你北上归来。如果你不幸葬身草原,我定当竭尽全力辅佐你两个侄子守好领地。” 第100章 一山不容二虎 吕绣被田齐退婚,回到家中之后闭门不出,郁郁寡欢。吕布担心她出事,不欲在村寨久留。他召集各位族老和村老,商议他们一家准备迁往五原之事。 吕布被夏育等人在战场上临时委任为骑督尉,因为没有经天子批准,暂时还当不得真。不过吕布射伤檀石槐,又率领并州骑军逃出包围,避免了全军覆没之危,战功卓着,声威大振。郡守张满十分欣赏吕布的勇武,已经同意正式向天子举荐吕布为骑督尉。 骑督尉虽然是千石高官,需要天子亲自委任,但只要有郡守和将军举荐,天子一般不会驳回。 吕布回村寨之前,已筹集到了一笔买官钱交给郡守,连同举荐信一并送往了东都洛阳。如无意外,吕布接任骑督尉之事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吕布对诸位族老村老说道:“郡守担心鲜卑大胜之后会挥军南下,侵略边郡,再三要求吾不必等天子回复,尽快上任。以便整顿边军,以备再战。边军大败而归,存者不过十之一二,所余缺额甚众。我身为骑督尉,军侯以下官职有直接任免之权。吾意明天一早携家眷至五原赴任。村寨各家乡邻子弟,有欲从军者,皆可随吾一同奔赴五原,吾定会依才选任,不负众乡邻信任之情。” 各位族老、村老轻声商议起来,但并没有人直接表态,没有人急迫的将自家子弟举荐给吕布。 跟随吕布从军,必然受其关照,将来立下战功,受举荐为郎官,也算是自家子弟一条不错的出路。 不过汉军刚刚经历大败,村内各家子弟伤亡惨重,这让众位村老族老有了一些顾虑。他们担心鲜卑军南下,边军还要有一场苦战、恶战要打。 众位族老村老的犹豫让吕布有些不满,也有些迷惑。边郡良家子只有从军入仕一条路可走,吕布不明白各位村老在犹豫什么。 各位族老村老商议良久,但始终没有确定选派多少子弟跟随吕布前往五原从军。他们纷纷起身告辞,希望回家与家人商议之后再给吕布答复。 吕布有些失望的将各位族老和村老送出家门。 吕布从一名小小的队官督伯连升数级,官至骑督尉。骤然升官虽是好事,但令他在军中的根基显得有些浅薄。他准备将南河乡邻作为亲信,安插于军中任职军侯、屯长、督伯等中下级军官,以便帮他掌军。他本以为各乡邻会踊跃相助,不想却遇到这般尴尬局面。 吕绣知道吕布心事,见他闷闷不乐,迷惑不解,轻声为他解惑道:“阿齐办起织坊,又传授了数门赚钱的营生给乡邻。各家子弟有了一技傍身,当然不愿再拼命厮杀,争取那一线功名了。” 吕布大怒,脱口骂道:“混帐子,悔婚羞辱吾家不说,竟敢坏吾大事。欺吾吕布心善不成。我这就带人去砸了他的工坊。” 吕绣挥手止住吕布,劝他说道:“工坊惠及村寨各家子弟多矣,汝要砸了工坊,是想与村寨各家为敌吗?” 吕布只得强忍下怒气,放弃了打砸工坊的念头。 吕布心思一转,又生一计,冷冷自言自语道:“他腿伤已经痊愈,家中有两位子侄为后,也算不得孤寡。那就先征他田齐从军,看他如何将工坊办下去。他羞辱了吾吕家,吾定不会让他好过。” 吕绣扶吕布坐于榻上,轻声劝道:“田崇虽丧,田岳尚在。田家人才鼎盛,在村寨颇有势力。兄长欲得村寨乡邻之助,断不可与田氏结怨。” 吕布烦躁的叹息一声,沉默不言。吕绣所言直接击中他心中要害,让他一时投鼠忌器,左右为难。 吕绣继续劝说道:“其实兄长并不需要太多乡邻从军。边军所余精锐,皆受兄长救命之恩,皆可算得亲信。兄长可向郡守建议,大举提拔逃归军士的官爵,以振军心士气。如此一来,兄长于众逃归军士有相救之恩,又有提拔之义,足可收众将士之心。再以村寨乡邻中佼佼者为军侯,掌管各曲,则万事无忧矣。” 吕布闻言大喜,轻轻点头。 他轻笑着对吕绣说道:“田齐有眼无珠,竟然舍了阿绣,去娶那高家之女。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吾吕家明珠暗投于烂泥。我们吕家复兴有望,阿绣你才貌双全,将来定可嫁得一门好亲事。” 吕绣黯然苦笑,没有理会吕布的胡言乱语。她已经想清楚了田齐选择悔婚的原因。田齐定是误会吕布与田崇父子之死有关。 吕绣犹豫片刻,轻声询问吕布:“田崇父子到底因何而死?阿齐为他父兄做了诸多谋划,对于战败逃命之事,准备的十分充分。村寨各家都有子弟平安而归,为何单单他们父子全都葬身于草原?” 吕布神情一愣,叹息一声说道:“时也,命也。大军被鲜卑、扶余、丁零等族重重包围,给养断绝。分散突围之时,谁又敢保证自己能够逃出生天?” 吕绣心中一痛。吕布避而不谈田崇父子身亡经过,遮遮掩掩,顾左而言他。看来田崇父子之死,确实和吕布有些牵连。 吕绣行礼告退道:“我去收拾行李。” 吕布轻轻点头,目视吕绣走出房间。他坐回榻中,轻声一叹。吕绣没有再追问田崇父子身亡细节,定是猜到了他们的死与吕布自己有些关联。 对于田崇主动引开射雕手,吕布并没有多少感激之情。以他骑督尉的身份,足以买人性命,替身以代,引开射雕手。等射雕手发现他们追杀的吕布是假冒的时候,他早就悄然逃出重围了。而失去目标的射雕手,定然不会再放过田崇这个射伤檀石槐的帮凶。 后来田崇挟恩自重,以此向吕布提亲,更令吕布恼火,认为这是对他的羞辱。 本来吕布并未将田齐放在眼中,也不想与他计较。 但等他回到村寨却发现,田齐已非同往日。他不但和吕绣定了亲,还建起了工坊,收买了乡邻人心。 田齐之才确实让吕布有些意外。但一山不容二虎。吕布不允许自己倚为臂膀的南河村寨,出现另外一个强者与他相争。 而且吕布同样也猜到了田齐悔婚的原由。田齐定是将父兄身亡的怨气迁怒到了吕绣的身上。 他不由暗下决心,等以后有了机会,定要铲除田齐,绝了吕绣心中那份痴情,也绝了田齐为父兄报仇的后患。 第101章 分家和辞别 第二天,吕布和吕绣一家离开了村寨,举家迁往了五原。村寨内各家子弟中仅有三十余人愿意跟随他们一同前往。这些人都是武艺高强,想以性命搏一番功名的勇士。 田齐并没有前来送行。他只让曹性悄悄将一封信和一本菜谱交给了吕绣。 吕绣默默将书信和菜谱收入怀囊当中,让曹性对田齐转达一声保重,转身上了马车。 吕布与众村老和乡邻告别,带着车队缓缓启程。 吕绣坐在车中,取出那本菜谱,翻看了一遍,只见后面多了许多菜式,都是田齐亲笔所写。 吕绣合上菜谱,只见封面上写着田齐和吕绣两人的名字。吕绣轻轻抚摸封面,心中不由一痛。 她将菜谱小心的收好,又取出那封书信来看。 田齐的信只有两张薄薄的素纸。他在其中一张上面抄写了一首古诗: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此去五原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田齐以此诗文表达了他对吕绣的不舍和祝福,也表达了他不会再与吕绣相见的绝别之意。 吕绣默默念着田齐所写的这首诗,渐渐明白了他的心意。她叹息一声,轻轻自语道:“你已认定父兄之死是吾兄长所为,今生不欲再相见了是吗?那又何必让青鸟前来探看,又何必在心中暗自思念。” 吕绣轻轻把这张信纸撕碎,悄然扔出了车外。 田齐在另外一张信纸上写了一些模模糊糊的警示之语。他提醒吕绣,不要跟随吕布南下,最好嫁与北地边郡人家。他还告诉吕绣,吕布自今而后,仕途顺畅,必能得居高位。但天下即将大乱,群雄并起,凶险万分。他还隐约的告诉吕绣,小心为吕布选择一门亲事,不能令他沉迷于声色,更不能让他娶歌姬为妻妾。 田齐对吕布存有怨念,认为他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父兄,所以不能再娶吕绣为妻,也不会帮吕布去征战天下。但田齐依然担心着吕绣的将来,担心她受吕布牵连而死。他只能将历史中吕布的结局稍稍透露给吕绣,让她有所防备。 吕绣将田齐最后这一张信纸也撕了一个粉碎,抛出了车外。田齐一直不看好吕布的将来,一直担心吕布会招来灭族之祸。吕绣并不相信田齐这一判断。不过对于田齐信中让她不可南下,只能嫁与北地边郡人为妻之事,吕绣却牢牢记在了心里。 田齐为父兄守丧七日,将父兄衣冠下了葬,立了墓碑。 父兄丧事办完,田齐叫过几位嫂嫂和曹性等家臣,商议分家别居之事和今后的打算。 田家除了田齐,男丁皆丧,留下满门寡妇。父母亡故,叔大嫂壮,瓜田李下,分家已成必然。 对于今后的打算,肖氏、李氏和张氏各有考虑。肖氏母家在冀州,在边郡举目无亲,有意带田冀回母家再嫁。李氏和张氏家在左近,家人听闻田崇父子身亡的消息,在前来吊唁之时,也有意接回李氏、张氏。 田齐看了看年幼的田冀和田豫,对肖氏和李氏说道:“两位嫂嫂年纪尚青,离开田家另寻出路,无可厚非。我想将冀儿和豫儿留在身边,他们年纪虽幼,但有吾照顾,你们也可放心。” 肖氏摇头说道:“我想带冀儿回冀州。冀儿还小,离不了我身边。” 李氏也说道:“我也想把豫儿带在身边照顾。” 田齐又劝了两人一番,担心冀儿和豫儿拖累了她们改嫁,也担心冀儿和豫儿将来不被她们后夫宠爱,受了委屈。 但肖氏和李氏态度十分的坚决,不想把幼子留在田齐身边。母子连心,她们舍不得抛下孩子不管,也担心田齐和高氏婚后有了孩子,会苛待田冀和田豫。 田齐无奈,只得同意她们将田冀和田豫带走。他对肖氏和李氏说道:“嫂嫂们愿意将冀儿和豫儿带在身边,我也不好强求。但有一点,你们再嫁之后,他们不可改姓。等他们长大之后,要回田家,认祖归宗。吾意北上寻回父兄尸骨,若不幸葬身草原,所留诸多产业,将交由他们继承。既使我有幸生还,我这些产业当中,也会留给他们一份,让他们继我兄长骨血。” 肖氏和李氏默默点头,同意了田齐的要求。 田齐令曹性取过黄金一百五十两,分与三位嫂嫂说道:“这些黄金赠与诸位嫂嫂,以作安家之费。今后如遇难事,田齐定会再伸援手,绝不推辞。” 肖氏、李氏和张氏接过黄金,向田齐行礼道谢。 商定了分家之事,田齐在第二天将她们逐一送走。李氏和张氏有家人来接,田齐不必忧心。对于肖氏带田冀千里远行,田齐也做了安排。他令魏风安排了马车,并派遣两名护卫相送。 田齐还专门叮嘱田冀和田豫,让他们牢记将来回边郡认祖归宗之事。他还特意告诉他们,他在匈奴王庭附近有了一块封地。如果他不幸葬身草原,他已交待高顺和哈邪,将来交由他们兄弟来继承。田冀和田豫躬身应诺,随各自母亲离开了田家。 送走诸位嫂嫂,田齐同高顺等人商议,准备即刻动身,北上匈奴王庭。 田齐对高顺说道:“高兄可先与我接收封地,再寻阵亡将士家属前往封地安身。” 田齐又令何丰带领可信任的工匠前往封地,主持封地营建事宜。 何丰得曹性提点,这些时日已经将工匠分选完毕,只留了四家愿意举家投靠的工匠作为田家的家族工匠。他又买了十余名幼童奴隶,亲自培养,作为将来家中工匠的可靠班底。 但对于田齐将他留在封地之事,他急忙反对:“家主北上,形势凶险,何丰身为家臣,不敢置身于事外。封地营建之事,吾已有安排,请家主带何丰相随左右,共同北上。” 田齐说道:“我此番北上,需见机行事,不可用强,人多无益。我只带两三护卫,扮作匈奴特使北上即可。你和魏风都留在封地,替我好好经营。” 田齐又对曹性说道:“村寨内的工坊,我留给你守护。你不必随我北上。” 曹性知道田齐心意已决,没有出言反对,躬身应诺:“曹性必为家主守好根基,待家主平安而归。” 第102章 面见单于 第二天一早,田齐和高顺等人离开村寨,一路急驰,晓行夜宿,只用了三天就来到了匈奴王庭。 此时阿济格通过恩威并施,已经压服了北匈奴各部,成为了王庭的新单于,只待报大汉天子赐封,即可正式就任。 阿济格对于田齐提供毛衣纺织技术,献计安定匈奴等事十分感激。同时他也对田齐的智谋十分的赞赏。匈奴不缺勇者,唯缺智者。这是汉匈战争中,匈奴人经过惨痛教训,得出的结论。所以对于接受田齐为匈奴贵族,得任大当户之事,阿济格和匈奴各部头人、贵族一致赞同,无人反对。 听说田齐前来就职,阿济格亲自出迎,并召集王庭各贵族与田齐见面。众部落头人和贵族听说田齐就是提前付了毛衣定金的“财神爷”,更是对田齐表现出了十分的热情,这让田齐接收封地之事变得十分顺利。 田齐和诸贵族、头人相交甚欢,乘机提出代表匈奴孤身北上,迎回阵亡匈奴骑士尸骨之事。阿济格和诸部落贵族立刻同意。阿济格赐了田齐特使节杖,并为他设宴送行。 席间,阿济格避开众人,悄然将田齐叫到旁边,对他说道:“吾知你有勇有谋,才干非凡。这次任你为特使,代表王庭前往鲜卑。迎回阵亡骑士尸骨尚在其次,最重要的事情,是说服檀石槐,不要南下侵掠边郡。” 阿济格刚刚就任单于,还没有来得及统合诸部势力。他担心鲜卑南下,他抵挡不住。匈奴以勇武为尊,他如果抵挡不住鲜卑,会引起诸部贵族质疑,坐不稳单于之位。 田齐安抚阿济格说道:“汉军虽败,但攻破鲜卑王庭,重挫檀石槐。鲜卑虽胜,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早已无力南下。而且汉军已败,草原各族联盟失去外部压力,必然星散。檀石槐此时要防备丁零人和扶余人趁火打劫,侵占鲜卑地盘。我猜测檀石槐不但不会南下,甚至会向大汉献表称臣,安抚大汉天子之怒,避免大汉支持丁零和扶余与鲜卑争夺草原的控制权。” 阿济格对于田齐的判断有些犹豫,不放心的问道:“你打算如何劝说檀石槐,让他依你所想行事?” 田齐轻声答道:“我有一策,可保鲜卑不敢南下。请将赤尔海交由我带到鲜卑王庭。我会在鲜卑王庭把他当众释放。赤里海必然会将匈奴另换单于,退出草原联盟之事告知檀石槐。檀石槐得知匈奴已无叛汉之心,必然担心边郡各族同仇敌忾,实力不减反增。而赤里海此番在王庭受辱,必然会要求檀石槐履行盟约,南下边郡,以为报复。檀石槐岂肯为丁零人冒险出击边郡?他定然会拖延和拒绝赤里海所求,最不济也会要求丁零人先行出兵南下。而丁零人和扶余人担心大汉骑军退出草原之后,鲜卑趁机坐大,断然不会先行南下攻汉。赤里海复仇无望,必然怨恨鲜卑。我猜他肯定会带领丁零军离开鲜卑王庭。如此一来,三族联盟必散,相互提防之心更盛,檀石槐更加不敢南下矣。” 阿济格皱眉说道:“我已将上任单于与赤里海勾结之事报与郡守张满。郡守令吾将赤里海押往洛阳,交天子问罪。” 田齐不以为然的说道:“告诉张满,就说赤里海自己逃走了便是。” “这不好,一但天子追问下来,吾如何交待?”阿济格担心此举会惹怒天子,影响他就封单于之事。 田齐笑道:“汉军刚刚经历大败,已经无力再战。天子此时必然要安抚丁零和扶余,避免草原三族联盟南下侵汉。赤里海如果真被押往东都洛阳,反而会令天子难为。单于请放心,天子断不会因赤里海逃走之事责问我们的。” 阿济格稍作犹豫,便同意了田齐的分析,答应将赤里海交给田齐带往鲜卑王庭。 田齐行礼而退,心中暗笑。 田齐一直在考虑如何取得檀石槐好感和信任,说服他将父兄尸骨奉还给自己。他想到了被扣押起来当作替罪羊的赤里海,准备拿他当作“见面礼”送给檀石槐。阿济格询问说服鲜卑之策,田齐趁机“蒙骗”了阿济格。 田齐告别阿济格单于,回到自己的封地休息。只见哈邪带了几个匈奴人等在山谷入口。 见田齐回来,哈邪笑呵呵的跑上前来迎接。他行了一个匈奴人的脱帽礼说道:“参见乌齐图大当户。” 田齐轻笑一声,称呼哈邪的汉名说道:“起来,金安。” 哈邪摇头说道:“看来你不喜欢这个匈奴名字。但你要作为匈奴特使前往鲜卑,你必须用匈奴名字,还要讲匈奴话。” 以前的田齐是会匈奴语的,但现在的田齐并不会。为了不引起哈邪的怀疑,田齐解释道:“我会以田齐的身份充当特使前往鲜卑,我会用汉语和鲜卑人交流。檀石槐一定会很奇怪,匈奴人为什么选一个汉人来当特使。” 哈邪一愣,疑惑的问道:“为什么?我记得你会匈奴语的。” 田齐摇头说道:“我要迎回我父兄的尸骨,我必须让檀石槐知道我的汉人身份。你放心,檀石槐会因为我的汉人身份更加不敢南下的。他会以为匈奴人和汉人融合在了一起,会以为边郡各族已经做好了共同抗击鲜卑的准备。” 哈邪无所谓的说道:“反正要面对檀石槐的人是你,你自己拿主意。我来给你介绍几位勇士。他们都是我为你北上鲜卑挑选的护卫。” 田齐看了看哈邪身后四名匈奴勇士,对哈邪笑道:“如果你们不信任我,可以另派特使北上。” 哈邪尴尬的摇了摇头,向田齐报怨道:“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这是单于的安排吗?他们只是奉命保护你的安全,并不会干涉你的行动。” 田齐坚决的摆了摆手说道:“不能。让他们回去,我自己有护卫,不需要他们保护。” “你们回去。我会和单于交待此事的。”哈邪无奈的令四名匈奴勇士离开。 田齐走向山谷的寨门,高顺和魏风、何丰三人已经从哈邪手中接收了封地,此时带着两名匈奴人在门前迎候。 哈邪叫过两名匈奴人对田齐说道:“这是乌其格和涅尔金,是这块封地的管理者和守护者。” 田齐对这两人说道:“你们如果愿意留下,就要成为我的家臣。如果不愿留下,哈邪会另行安排你们。” 两人行礼说道:“我等愿意留下,愿意成为你的家臣。” 田齐指着魏风和何丰说道:“你们以后听从他们安排。何丰会将你们两家人录入田氏族谱,赐家族封剑给你们。另外,你们要起一个汉人的名字。” “诺。请家主赐姓,赐名。”两人再次躬身行礼。 田齐看了看眼前的山谷,轻声说道:“你们就姓谷,乌其格改名谷琪,涅尔金改名谷浩。” 两人齐声应诺,接受了田齐所赐名姓。 第103章 孤身北上 田齐在山谷封地停留了一晚,将他对封地的各项规划和具体事务逐一交待与高顺,并令魏风、何丰、谷浩和谷琪从旁协助。 第二天清晨,田齐没有与阿济格单于告别,直接持特使节杖和单于手令,从牢狱中提出赤里海,带领刘英和齐盛两名护卫,悄然离开王庭,孤身北上。 四人快马奔行,出了王庭,北行不远,却见哈邪一个人等在前方。 哈邪拦下田齐,送上一壶清酒说道:“我就知道你急于北上,不愿耽搁时间与吾等告别,特意在此相侯。” 田齐心中一暖,接过清酒,一饮而尽,将酒壶还给哈邪说道:“多谢相送。” 哈邪说道:“我等在这里,除了为你送行之外,还想提醒你一件事情。” “请讲。” 哈邪看了一眼徒手骑于马上的赤里海说道:“赤里海,你曾说过,是一个汉人促成了草原各族联盟。此话可真?” 赤里海傲然说道:“吾丁零男儿,从不说谎。” 田齐眉头一皱,询问赤里海:“那人是谁?” 赤里海轻蔑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除非你现在把我放了。” 田齐说道:“等到了鲜卑王庭,我会放你自由。” 哈邪说道:“赤里海,如果不是阿齐向单于求情,你现在已被押往洛阳,交由天子治罪了。” 赤里海心怀感激的看了看田齐,轻声说道:“我没见过那人,也不知他名姓。但我知道他是一个医士,他送了我父王一根千年人参,还治好了我母亲的哮喘。我到达匈奴王庭,联系单于之时,他还曾派人联系过我,提醒我不要滞留太久。我想他应该离匈奴王庭不远。” “人参,医士,距离王庭不远?”田齐轻轻自语,脑海中想起曹性曾经提及的一件事情。 田齐感染风寒之时,曹性曾经从五原寻来风寒医方和药物。他还告诉过田齐,高衡因母亲病重仓促离开五原,医馆内所存药物都没有来得及处理,只带走了贵重的人参。 匈奴王庭左近,只有五原郡和雁门郡有医士坐馆。王昆刚刚跟随刘景等人回返雁门,前段时间也不曾离开过医馆。诸多巧合之下,唯一可疑的人只剩下了高衡。 田齐黯然一叹,对哈邪行礼说道:“我已知是谁了。多谢你提醒。” “保重。”哈邪和田齐行礼告别,骑马返回。 田齐等人继续赶路,奔赴三千里之外的鲜卑王庭。 一个多月之后,田齐四人一路有惊无险,风尘仆仆的来到了鲜卑王庭境内。 田齐打起匈奴节杖,向巡逻而至的鲜卑王庭军亮明了身份。鲜卑骑军沿路押送他们到了王庭。 檀石槐听说匈奴派了特使,并押着丁零王子赤里海前来,心中不由一惊。 大胜汉军之后,檀石槐一直在犹豫是否南下攻汉。 鲜卑虽然惨胜,但有匈奴人和乌丸人为内应,丁零人和扶余人等草原各族联合,檀石槐有信心攻破大汉边郡,劫掠物资人口,补充这场大战所受的损失。 但对于缔结同盟,南下攻汉之事,匈奴人和乌丸人一直没有回信,丁零和扶余的态度,也十分暧昧。本来并不牢靠的各族联盟,已有四分五裂之势。这让檀石槐有些担忧,不敢轻易作出南下的决定。 现在匈奴人派了特使前来,却押解着负责沟通联络的丁零王子赤里海,这让檀石槐立刻意识到,事情正在向着他所担忧的方向发展。 檀石槐不由捂了捂疼痛的右胸,吩咐侍卫传匈奴特使入见。 汉军最后四散而逃之时,他心中忧急,再次提马上阵,督促各军追击、围堵汉军,令他的箭伤再次崩裂。幸亏有高衡及时救治,这才转危为安。但他的伤口有些感染,一直没有痊愈。依高衡叮嘱,他必须卧榻静养三月。这也是令他对南下犹豫不决的原因之一。 田齐令刘英和齐盛看管好赤里海,自己单独走进了檀石槐的营帐。 田齐入帐,行了一个躬身礼,对檀石槐说道:“匈奴特使,大汉五原郡吏田齐,参见鲜卑大王(檀石槐没有接受大汉天子策封,不得称单于,只能自封为大王)。” 檀石槐听田齐以汉语报名,而且身兼匈奴与大汉两职,心中暗惊,不由仔细打量起了田齐。 他见田齐其貌不扬,身材瘦弱,却双目灵动,神色如常,平静无波,不由心中暗叹,汉国人才何其多也。 他面色平和的对田齐挥了挥手说道:“请特使上座。” 田齐道了声谢,从容跪坐于客榻。他也在暗自打量檀石槐。只见檀石槐身材雄壮,相貌威严,不由暗赞一声,果然一草原铁汉。不过帐内满是中药气味,檀石槐面色也有些苍白,想来是箭伤未愈。 檀石槐问道:“你有何才能,竟然能以汉吏之身充当匈奴特使?你此番又所为何来?” 田齐笑道:“吾来为大王解忧,另与大王做一门生意。我刚刚和匈奴单于阿济格做了一笔生意,被封为大当户,得了特使权杖。” 檀石槐知道田齐的生意对鲜卑而言绝非好事,他也最讨厌汉人的嘴,讨厌汉人绕着弯说话,句句都存着陷阱。 檀石槐不接田齐的话茬,转开话题问道:“阿济格单于?呼厨图氏?他何时取代了呼厨泉家当了单于,吾怎么不知。” 田齐顺势把话题绕回对自己有利的方面:“我想大王正在为是否南下而忧虑。不知匈奴更换单于的举动是否能帮大王下定决心呢?” 檀石槐心中暗怒,冷冷看向田齐说道:“你以为我鲜卑人不敢南下吗?你到底是匈奴特使,还是大汉朝庭的说客?” 田齐面不改色,平静的回望檀石槐:“所以我带了赤里海王子过来。匈奴之事,大王尽可与他核实。” 檀石槐知道田齐话语中所藏的机锋。田齐想让他知道,匈奴内乱已平,与大汉边军同仇敌忾,抱成了一团。鲜卑如果南下,定会受到汉军与匈奴军的联手抵抗。汉军凭借坚城,可以阻挡和消磨鲜卑人的锐气,匈奴人的骑军环伺而击,定能挫败鲜卑人的攻势。 檀石槐立刻反击田齐道:“匈奴人南北各部分裂已久,心中隔阂难消,如今不知何故,强立南匈奴呼厨图氏为单于,北匈奴诸部岂会甘心。吾若南下,北匈奴诸部必然投靠于我,汝以为然否?” 田齐泰然自若的回复道:“所以阿济格单于同我做了一笔生意,封我为大当户,领地百里,属民过万。” 见田齐将话又绕回到了他的生意上面,檀石槐心中恼火,但又无可奈何。他只得问道:“是何生意,令阿济格不吝封土之赏?” 第104章 换回尸骨 田齐将他与匈奴合作,利用羊毛纺织毛衣之事详细告诉了檀石槐。檀石槐心中一动,大概知道田齐要与他谈什么生意了。 檀石槐对田齐说道:“我们鲜卑也想得到羊毛纺织技术,你有何条件?” 田齐轻轻摇头,他并不想让鲜卑人也参与到毛衣生意当中。汉代的物流运输十分落后,商业并不繁荣,毛衣市场很难迅速做大。而且毛纺织技术的发展需要蒸汽工业相助,才能真正形成大规模工业生产,对手工纺织业造成价格冲击,形成倾销。 檀石槐见田齐摇头,心中不悦。作为一代枭雄,他一眼就看出了毛衣生意对草原民族的重要意义。 贫瘠的草原只产牛羊,不产粮食,无法满足过多人口的生存。为了生存,草原民族只能与大汉进行粮食与马匹的交易。一但遇到天灾,或者草原人口过剩,草原民族只好冒着生命危险去进攻大汉的坚城,掠夺生存物资。 而毛衣是生活的必须品,如果草原民族掌握了这一技术,就可以从大汉换取更多的粮食,养活更多的人口。 田齐见檀石槐不悦,解释说道:“你们刚刚击败汉军,天子必然大怒。即便我将毛衣纺织技术送给鲜卑,你们也不能将毛衣销往大汉。” 檀石槐默默点头,接受了田齐的解释。 田齐说道:“我要与大王谈的生意是青储饲料。我有办法让青草保存到冬季,帮助牧民养活更多的牛羊马匹。” “你想得到什么?”檀石槐脸色稍和,他对这一技术也十分喜欢。 田齐起身行礼,平静的说道:“吾家乃边郡良家子,父亲和三位兄长这次也应了天子征令出击鲜卑,不幸葬身草原。吾愿以青储技术换回父兄尸骨。另外,也请大王开恩,准许田齐将汉军阵亡将士尸骨全部接回汉地安葬。” 檀石槐有些为难的说道:“近十万汉军的尸骨都被我们胡乱埋在了战场上。这一个多月,尸体早已腐烂,要寻回你父兄尸骨,只怕不易。” 田齐再次行礼说道:“我父兄就是掩护汉军神射手吕布射伤大王之人。听逃回边郡的乡邻们说,他们都死在了射雕手箭下。我想他们的尸骨应该被射雕手带回了王庭。两军交战,生死各安天命。父兄之死,田齐不敢有怨。只恳请大王,将父兄尸骨交吾带回。” 檀石槐摸了摸依然疼痛的右胸,对田齐说道:“你猜的没错,你父亲和两位兄长的尸体确实被射雕手送与我查验过。我已令人将他们以勇士之礼葬在了战场旁边。我还给他们修了墓,立了碑,亲手写了碑文。上书‘射伤檀石槐三勇士之墓’。你应该可以找得到那座坟墓。我可以让你把他们接回边郡安葬,也同意将所有汉军尸骨交你带回。” 田齐大喜,行礼称谢:“多谢大王宽容,善待父兄尸骨。田齐愿将青储之术送给鲜卑。另外,还请大王允许射杀我父亲的射雕手与我相见一面。我还有一位兄长随父亲死在了草原,我想把他的尸骨也找到。” “可以。我会让玉带儿去见你。”檀石槐轻笑一声,答应了田齐的要求。 田齐从怀中掏出写有青储饲料技术的竹简,双手递与檀石槐身边的卫士。卫士接过竹简,转交给了檀石槐。 檀石槐打开观看,询问田齐:“吾怎知这办法是否可行?” 田齐知道檀石槐这是故意为难。他轻笑着说道:“大王还有何要求,尽管提出。” 檀石槐看向田齐,举了举竹简,认真的说道:“我想让你留在鲜卑,直到证明这竹简所言之事为真,直到我亲眼看到青草存放到冬季。” 檀石槐很欣赏田齐,认为田齐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想把他留在鲜卑。虽然田齐的父兄死在鲜卑射雕手箭下,但正如田齐所言,两军交战,生死各安天命,不应有怨。他相信没有权势买通不了的人,他也相信田齐不会放弃在鲜卑成就一番富贵荣华的机会。 田齐猜到了檀石槐的用意,心中暗道了一声好。他故意显露才能,就是想引起檀石槐注意,就是想让喜爱重用汉人的檀石槐将他留在鲜卑。 他要为父亲和兄长们复仇,他要杀死檀石槐。而留在鲜卑,就是他复仇的第一步。他要慢慢取得檀石槐信任,逐步消除他的警惕之心,靠近他的身边。 田齐故作迟疑的说道:“大王之命,田齐不敢违背。但田齐身为匈奴特使,不宜久留,还请大王见谅。这青储之术绝无虚假,田齐可以家族名义起誓。若大王还不相信,田齐愿以另外一门技术相换。” “你从哪里学得这么多的秘术?”檀石槐对田齐越来越好奇了起来。 田齐故意炫耀道:“我身材瘦弱,勇武不及父兄,只好习文。我读书不求甚解,但做事爱求根溯源,知其然,必知其所以然。世人皆知羊的皮毛可以作成皮裘来保暖,我却想知道究竟是羊皮保暖还是羊毛保暖。我将羊皮剔了毛,发现它穿在身上并不暖和。我把羊毛铺于身下,冬天躺在上面睡觉,感觉温暖如春。所以当我见到西域传来的毛毯之后,突发其想,研究出了羊毛纺织之术。世人皆知牛羊喜爱青草,但冬天没有青草,只能用干草。我却想知道草为什么会春天发芽而秋天枯萎。我把青草放在屋内来养,发现青草在屋内可以存活的更久而不枯萎。最终我研究出了青储之术。相类似的秘术,我还研究出了不少。比如肉干的制作。你们制作的肉干只能保持十天不腐,而我制作的肉干,可以保证三月不烂。” 檀石槐双目一亮,急忙追问:“你制作的肉干真的可以保证三个月不腐坏?” 田齐笑道:“这有何难。汉中人很早以前就开始制作腊肉,最长可以保存三年而不腐。” “腊肉?你知道如何制作?”檀石槐没有吃过腊肉,也没有见过腊肉。 田齐故作骄傲的说道:“我只听说过,没有见过。我对此十分好奇,便多方打听,又亲自实验,倒是勉强能让牛羊肉干保持三月不烂,可以食用。我可以将此术也赠与大王。大王想来不必留我为质子了。” 檀石槐哈哈大笑道:“田先生如此人才,岂能埋没于低等贵族和升斗小吏。若先生留在鲜卑,吾愿封先生为头人,比于大汉列侯,与鲜卑八姓贵族同列。” 田齐故意面露喜色,却又勉强推辞道:“吾已被阿济格单于裂土分封,任为特使,不敢有叛。” 第105章 黄巾谋士 檀石槐见田齐拒绝的十分犹豫,知道田齐已然心动。他也清楚事起仓促,不能相迫过甚,便没有再强劝田齐答应。他让田齐先回去休息,认真考虑,不必急于拒绝。 等护卫将田齐送出,檀石槐吩咐随从将赤里海带入帐里问话。 田齐亲手替赤里海解除了绑缚,对他说道:“我答应过你,会放你自由。” 赤里海不明白田齐为何会从匈奴人手中将他救出,但却知道必然另有原因。他心中对田齐并无太多感激之意。他向田齐点了点头,话也不说,直接跟随鲜卑护卫,走进了檀石槐的王帐。 田齐主从三人被一名鲜卑贵族带往客院休息。 高衡听说匈奴来使,担心鲜卑南下攻汉之事有变,急忙来求见檀石槐,在路上正与田齐相遇。 虽然田齐一身匈奴人装扮,但高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田齐。对于田齐断腿重接的坚忍,高衡印象十分的深刻。 田齐也没想到与高衡如此相见。他主动向高衡行礼,故作惊讶的问道:“高医士,你怎么在这里?” 高衡也面露意外的模样,吃惊的询问道:“你何时成了匈奴人?” 田齐呵呵苦笑:“阴差阳错,说来话长啊。高医士母亲的病可痊愈了?” 高衡摇头苦笑道:“鲜卑人以母亲病重之事诓我,将我骗来此处,替檀石槐大王医治箭伤。你呢?你如何成了匈奴特使?” 田齐无奈的说道:“为了迎回父兄尸骨,只得将家族生意送与单于,买得一个特使身份。” 高衡轻轻点头,与田齐行礼道别:“我先去给檀石槐大王换药,容后再与你详谈叙旧。” “怎敢劳动恩人奔走,明天一早,田齐定会前去拜访恩人。” 两人行礼而散,各奔东西。 齐盛轻声对田齐说道:“往返战场和五原,骑快马昼夜狂奔,也需要半个多月,檀石槐的箭伤如何耽搁的起?” 田齐担心带路的鲜卑贵族听得懂汉语,连忙目示齐盛,轻轻摇头,阻止他再言。 高衡没想到与田齐路上偶遇,一时情急,胡乱找了一个理由,露出了破绽。但田齐相信,高衡明天定能找出办法,自圆其说。 高衡来到檀石槐帐前,通报一声,进入了帐内。檀石槐微笑着招呼高衡坐下,与高衡和赤里海相互作了介绍。 高衡和赤里海互相见礼。两人通过信函,彼此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并不陌生。 高衡急于知道匈奴人的态度,询问赤里海道:“你和匈奴特使一起过来,可知单于为何选一汉人为特使?” 赤里海不清楚田齐与匈奴人的具体关系,只能摇头说道:“我并不清楚阿济格为何信任这个汉人。但匈奴早在三个多月前就发生了变故。他们知道了单于与我等结盟之事,南匈奴贵族发兵囚禁了呼厨泉单于,另立了呼厨图氏的阿济格为单于。我也被他们囚禁了起来。他们原准备将我送往洛阳,交天子问罪。是特使说服了阿济格,将我带来鲜卑。” 檀石槐轻声叹息道:“匈奴内乱已平,态度已变。我等南下,少一助力,多一阻碍矣。” 高衡心中一惊,急忙看向赤里海问道:“王子被囚,不欲复仇呼?” 赤里海双目一瞪:“此仇不报,赤里海脸面何存?” 高衡心中稍定,向赤里海抱拳致歉:“王子刚烈,高衡失礼。想来丁零人是坚决同意南下攻汉之事了?” 赤里海心知此时边郡形势已变,不想给檀石槐留下话柄,急忙否认:“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赤里海不敢以私仇害公事。丁零人是否南下,自有父王和兄长决断。” 檀石槐刚才已知赤里海态度,此时摇头苦笑,对赤里海说道:“你刚得自由,身心俱疲,先下去休息。我已派人将你的事情通报给了你的兄长。他会派人来接你回丁零军营的。” 赤里海行礼道谢,告辞而出。 高衡担忧的看向檀石槐。檀石槐无奈的对他说道:“我箭疮未愈,匈奴叛盟,南下攻汉之事,恐难成行了。” 高衡劝道:“匈奴虽然叛盟,重投汉庭,但草原联军气势正盛。大汉边军精锐尽丧,边郡各族心怀犹疑,人心不安。此时攻汉,正得其时。迟恐再生变故。” “等我伤好之后再说。”檀石槐退意已生,但不想令高衡失望,只得以伤病拖延。 高衡心中一沉,知道檀石槐对于南下攻汉,已然心生退意。大汉边军虽败,但如果鲜卑和草原各族不能南下,无法将大汉京军吸引到北方,那他们黄巾起事的成算必然会减低不少。 高衡暗下决心,定要尽快医好檀石槐的箭伤,再行劝谏。他上前给檀石槐换药,安慰他说道:“大王这伤已经有了好转,定能痊愈如初。” 檀石槐对高衡的医术十分信任,此时不由感叹道:“你们汉人之中,人才何其多也。你已见过特使了,其人如何?”刚才高衡直接询问赤里海,匈奴为何选一汉人为特使,檀石槐猜测,高衡已经在来的路上遇见了田齐并打探到了田齐身份。 高衡帮檀石槐换好了药,重新包扎了伤口,回复他道:“我与特使早就认识。他半年之前右腿折断,是我给他医治的。” 檀石槐不由笑道:“不想还有这般巧合。以你的了解,他为人如何?” 见檀石槐屡次询问自己对于田齐的看法,高衡心中一忧,担心檀石槐起了爱才之心,欲重用田齐。 高衡故作沉思,缓缓说道:“田齐其貌不扬,却是一位勇士。他断腿被父亲误接,肿胀难消,起了热毒,险些送命。我为他诊治,提了两种医治办法。一是断腿重接。一是以针药纾解,慢慢调理。他选了断腿重接。” “断腿重接,痛彻心扉,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田齐果然有勇。”檀石槐若有所思的轻声自语道。 高衡继续说道:“田齐不但有勇,还极有智谋。他早在汉军出征之前,就预测到了汉军败亡之局,为父兄做了诸多谋划。据我探查所知,他将毛衣纺织之术赠与豪商,以求合作,赚得钱财,给父兄备齐了钢剑和钢甲。他还改良了马具,让南河骑士配以母马为驽马。正是因为有了母马提供饮食,逃散入瀚海的并州军才得以平安走出了草原。” 第106章 生死一念 听闻田齐不但身怀秘技,而且有勇有谋,檀石槐不由心怀大悦,留下并重用田齐之心更盛。 檀石槐轻笑着对高衡说道:“据赤里海所言,南匈奴各贵族对阿济格策封田齐之事无不赞同,当田齐前往王庭接收封地之时,他们也表现的热情非凡。我猜测,田齐定与阿济格接任单于之事有功,也定与匈奴叛盟之事有所贡献。田齐之勇,世所罕见;田齐之智,举世无双。如此人才,实是难得,百年不曾有见。” 高衡心中冷笑,轻哼一声,向檀石槐行礼请求道:“请大王立斩田齐,以防来日之患。” 檀石槐不由一愣,不明白高衡为何让他杀掉田齐。 见檀石槐面露迟疑,心怀不忍,高衡轻声问道:“田齐为了保他父兄平安,做了诸多谋划,可见忠孝之心甚坚。敢问大王,田齐所为何来?可是为了迎回他父兄尸骨?” 檀石槐轻轻点头:“除了织毛之术,他还身怀诸多其他秘术。高先生可知他用何来与我换取父兄尸骨吗?他给了我两策竹简,一策记载青草冬储之术,一策记载肉干防腐之方。有此两术,鲜卑牧民将受益良多。” 高衡印证了田齐刚才在路旁相遇时所说过的话,继续问道:“田齐身怀秘术,智勇兼备,在朝,定可成为一代豪杰,封侯拜将;在野,亦能兴家旺业,富甲天下。但他却肯舍弃大好前程,舍弃独门秘技,甘冒生死之危,千里北上,只为寻回父兄尸骨。其忠孝之情,可感天地。敢问大王,田齐对于父兄之死,对鲜卑和大王可有一句怨言?可有一分不满?” 檀石槐轻轻摇头:“田齐心胸广阔,曾与吾言,战场相争,生死各安天命,不敢有怨。他还谢我善待他父兄尸骨之举。” “大王信吗?如此忠孝之人,会对害死父兄的鲜卑心无芥蒂,会心甘情愿的为大王效力?只怕他心怀隐忍,将来定会报复,成为鲜卑之患。”高衡斩钉截铁的向檀石槐大声疾呼。 檀石槐心有所动,但却依然犹豫,不置可否。他十分喜爱人才,也十分欣赏田齐。想到要亲手谋夺田齐这等豪杰之士的性命,心有不忍。 高衡对檀石槐的犹豫有些不满,对檀石槐的爱才之心也有些不以为然。他再次劝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田齐有勇有谋,必定不会久居于人下。等他势力已成,挥师北上,大王悔之晚矣。” 檀石槐叹息一声道:“如此人才,必得上天眷顾,杀之不吉。若他终不能为吾所用,再行处置。” 高衡大惊,还欲再劝。檀石槐不为所动,挥手令高衡退下。 檀石槐向身后招手,一名身材高壮,面相威武的年轻人从他床榻旁边走上前来。 檀石槐轻声询问道:“和连,你对田齐如何看,你认为高衡之言可有道理?” 和连一愣,吞吞吐吐的说道:“我觉得,嗯,田齐有勇有谋,人才难得。高先生之言,嗯,有理。” 檀石槐失望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高衡出身太平道,并不是我们鲜卑人的谋士。他为我鲜卑做出诸多谋划,帮助我们战胜汉军,不过是想让大汉与鲜卑两虎相争,引得天下大乱,让他们太平道从中得利罢了。大汉边军虽败,但天子亲军尚在,内地郡兵无伤。我等欲南下,不过是乘机抢掠一番,以坚定夫余、丁零叛汉之心,逼天子放弃灭亡鲜卑之意,改为招抚和亲。若杀了田齐,必然激怒匈奴。匈奴人若向天子请表,说服天子颁召,赦免丁零、夫余之罪,许以重利,单伐鲜卑,丁零和夫余必然另起异心,皆欲灭亡我们鲜卑,共掌草原。到时鲜卑四面皆敌,形势危矣。” 和连面色一红,连忙说道:“父亲所言极是,那就不理高衡所言,依然重用田齐。” 檀石槐轻声一叹,对和连的表现极度失望。他轻轻摆手,让和连退下。 檀石槐有四个儿子,只有和连是嫡妻所生,另外三个儿子,母家毫无势力,难与和连相争。 可惜和连貌似勇武,其实色厉内荏,毫无才干,又嫉贤妒能,贪财好色。檀石槐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和连难以继承他的大业,难以带领鲜卑独霸草原,与大汉争雄。 檀石槐神情冷漠的看着和连离开的身影,心中对更换继承人有所意动。 和连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回答难以让父亲满意,再度令檀石槐对他感觉到了失望。他心怀忧虑,走向母亲的营帐。 和连走到母亲帐外,只听帐内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和连立刻猜到,妹妹赫连芳在母亲帐内。 檀石槐只有赫连芳一个女儿。赫连芳美貌聪慧,平时极得檀石槐夫妇宠爱。和连和赫连芳是嫡亲兄妹,和连能够保住继承人之位,除了母族势力强大之外,也多亏赫连芳在檀石槐面前百般维护。所以和连对妹妹赫连芳也是十分疼爱和敬重。 和连轻咳一声,掀帘进到帐内。只见母亲和十余位鲜卑贵妇正在观看赫连芳跳舞,时而欢呼鼓励,时而轻声取笑。 今天是鲜卑女子祭月神的日子,赫连芳和母亲等贵妇贵女一同祭拜了月神,正在为她们表演新学的歌舞。 见到和连闯入,满帐女子们一愣,停下了谈笑,慌忙起身行礼。 和连这才记起今日是祭月之日,王庭贵妇和女眷们会同来母亲帐内祭拜月神。他尴尬的向贵妇们回礼,不知应该留下,还是退出帐外。 和连的母亲出身鲜卑八部中的尉迟氏,出身高贵,面相威严。她见儿子一脸尴尬,对和连笑道:“今日本来祭神已毕,但我们多日不见,便延长了聚会的时间。你虽然并不知情,但冒然闯入,甚是失礼。你可是有要紧之事找吾商议?” 和连急忙行礼道歉,点头称是。 众贵妇知道不宜再留帐内,纷纷行礼告退。赫连芳等所有人退出营帐,嗔怪和连道:“真是扫兴。你忘记今天是祭月之日了。亏得母亲为你掩饰,不然被父亲知道,必会责怪你失礼于人。” “好了,别责怪你兄长了。他必是有事,这才贸然闯入的。”尉迟氏轻笑着拉过女儿,安抚她说道。 “哼。他能有什么事?必是又惹恼了父亲,前来向您求救的。”赫连芳不满的取笑和连。 和连挥手让帐内的随从和侍女们退出,颓然坐于母亲身边说道:“又被赫连芳猜着了。父亲问我对匈奴特使的看法,对我的回答十分失望。” 第107章 一杯毒酒喜相逢 和连把匈奴特使田齐求见檀石槐,高衡建议檀石槐杀掉田齐的详细经过告诉了尉迟氏和赫连芳。 赫连芳轻声一笑:“那就杀掉他好了。我觉得高先生说的没错,这个人刻意隐忍父兄之仇,将来必成后患。明天我去跟父王说。” 尉迟氏摇头说道:“你父王最爱人才,最敬忠孝之人,不会杀田齐的。何况听连儿所言,田齐本领非凡,智勇双全,杀之可惜。” 和连也报怨道:“我就是建议杀掉田齐,这才惹恼父王的。” 赫连芳美目一眨,再次笑道:“那就把他扣下来,不让他回去。就像,就像匈奴人曾经扣押汉使苏武一样。给他一百只公羊,等产下小羊才能放他回去。” 尉迟氏轻笑一声说道:“这倒是个办法。把他放在身边看管,任他再想复仇,只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见母亲同意赫连芳的建议,和连急忙说道:“那我这就去和父王说。” 和连匆忙跑出帐外,去向檀石槐献策邀功。 赫连芳也起身与母亲告辞道:“我去会一会这个匈奴特使,看看他有何本事,竟然能得父王如此夸赞。” 尉迟氏连忙说道:“你父王没有决定扣押他之前,你不得对特使无理。” “知道了。”赫连芳敷衍一声,跑出了营帐。 赫连芳先回了自己的营帐,换上了一身破旧的汉服,又抓了一把泥土把自己的脸和手涂抹了一番。 赫连芳对着铜镜左右、前后,仔细观看,自觉没有破绽。她轻声一笑,吩咐女仆取来一份酒食。 赫连芳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倒入酒壶中摇晃了几下,轻声笑道:“本居次请你喝酒,就不知你有没有福消受了。” 赫连芳端着酒食来到田齐的客帐外面。 见一女奴无令闯入,守在客院外面的鲜卑侍卫双目一瞪,就要开口喝斥。 赫连芳急忙轻声说道:“我是赫连芳,还不退下。” 两名鲜卑侍卫仔细一看,认出了赫连芳,急忙行礼,让开了门口。 赫连芳问道:“特使可曾用了餐?” “还没有。我们问过特使,他说习惯只吃两餐,夜间不食。”侍卫行礼答道。 赫连芳轻声一笑,吩咐侍卫道:“去通报一声,就说父王赐了特使酒食。” “诺。”侍卫进到院内通报田齐。 田齐命刘英出了帐门相迎,赫连芳端了酒食进来,跟随刘英进入帐内。 田齐看了一眼赫连芳的汉人装束,心中起疑,便轻声笑道:“把酒食放下,你回去。” 刘英接过餐盘,放到了田齐桌上。 赫连芳听到田齐用汉语下令,故作一愣,双目一红,跪于地下哀求道:“特使果真是汉人?!求你救吾一命,把我买下。我要回家。” 田齐微笑着对赫连芳说道:“你别装了。你根本不是奴婢,也不是汉人。” 赫连芳心中一惊,脸上故作疑惑的看着田齐说道:“特使为何如此说?” 田齐指了指酒食说道:“檀石槐大王赐下的酒食,定会让亲信之人相送,岂会让一奴隶送来给我。他是想以此来侮辱我吗?” 赫连芳连忙解释道:“鲜卑风俗与大汉有异,贵人不愿做这等低贱事,都是由奴隶来伺候贵人们衣食的。吾是被鲜卑人掠来的。我家在五原。贵人不信,可随意问吾五原之事,我定知道。” 田齐再次微笑道:“五原的事情,是高衡告诉你的。你可知南河与五原相距多远?” 赫连芳哪里知道南河村寨这个小地方在哪里,只得胡乱猜测道:“距离五原不远,一日可到。吾不认识什么高衡。” “你何时被掠来鲜卑的?”田齐突然追问道。 赫连芳对此早有准备,立刻回答道:“三年前。鲜卑大掠并州,郡守集结边军反击鲜卑。吾前往军营探望父亲,不幸遭遇鲜卑游骑,被他们抓来鲜卑为奴。” 田齐轻哼一声说道:“吾还是不信你所言。” 赫连芳大急,痛哭行礼,苦苦哀求道:“求贵人救吾回汉地,何芳愿来世为牛作马相报。” 刘英和齐盛心中不忍,看向田齐。 田齐笑道:“你们不要信她胡言。” 田齐看向赫连芳问道:“你的奴隶标记在哪里?吾听说鲜卑人抓捕汉人为奴之后,都会在他们身上留下标记。” 赫连芳摇头说道:“鲜卑人好像没有这个习俗。” 田齐说道:“不,鲜卑人一定有这个习俗。我听说鲜卑人常把标记刺于奴隶左臂。把你的衣袖拉起来给我看。” 赫连芳身为鲜卑贵族,根本没听过这件事情。她猜田齐是故意在诈自己。如果她是汉人,应该不清楚这件事情真假。 赫连芳拉起衣袖,亮与田齐,故作情急之态说道:“真的没有这个习俗。我身上没有标记,其他奴隶也没有标记的。” 田齐走上前,一把拉住赫连芳的左臂细看,还用手指轻轻滑过赫连芳的肌肤。 赫连芳心中恼怒,却担心被揭破身份,不敢相抗。 田齐突然拿起赫连芳的左臂放到自己的鼻子下面闻了闻。 赫连芳心中暗恨,用力将左臂拉回,放下了衣袖。 田齐笑道:“你左臂上面一股澡豆香气,皮肤细滑,手脸故意用土弄脏,还说你是奴隶?” 刘英和齐盛这才相信田齐的判断,立刻上前,将田齐护于身后,警惕的看向赫连芳。 赫连芳无奈的叹息一声,收敛了脸上悲伤之态,立刻有了一股高贵威严的气质。她对田齐行了一礼道歉:“特使果然聪慧。吾不是奴隶,吾是鲜卑居次,檀石槐之女赫连芳。父王让人送酒食与特使,吾听父王对你赞誉有加,心中不忿,特来相试。得罪之处,还请特使包含。” 田齐连忙回礼:“见过居次。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赫连芳故作羞恼之状,坐于田齐对面。她拿起餐盘上的酒壶,倒了杯酒,端于鼻前闻了闻,又放到榻桌上,看向田齐问道:“如果我与父王说,你方才调戏于我。你猜父王会把你如何?” 田齐也倒了杯酒,举杯相敬道:“吾愿罚酒三杯,还请姑娘原谅田齐鲁莽。” 赫连芳这才收起怒意,轻声笑道:“好。吾陪你一杯。回敬你的聪慧。” 赫连芳率先端起酒杯,以袖遮面,一饮而尽。 田齐微笑着回敬了三杯。他放下酒杯说道:“多谢居次宽容。田齐出身低微,文不成,武不就,当不得檀石槐大王一赞。” “仅凭你刚才一眼识破我的伪装,就当得父王一赞。” 赫连芳起身告辞道:“夜色已深,吾不便久留。父王所赐酒食已送到,请慢用。” 田齐起身相送,把赫连芳送出了帐外。 第108章 相互谋算 田齐送走赫连芳,回到帐内,只见刘英和齐盛围坐在榻桌两旁,倒好了酒,摆好了碗碟,准备陪田齐享用檀石槐赐宴。汉代百姓多采用分餐制,但在特殊条件下,也有围坐共食的情况。 田齐急忙制止两人说道:“这些酒菜用不得。” 刘英刚才偷吃了一口羊肉,此时脸色一变,急忙问道:“这是为何?” 田齐坐到榻桌旁边,看了一眼刘英,取笑他道:“你这嘴馋的毛病要改一改,不要饥不择食。檀石槐箭疮未愈,不近酒食,如何会单独为我赐宴?这居次冒然造访,甚是可疑。” 齐盛拿起酒壶,疑惑的看向田齐:“这酒没问题吗?” 田齐将湿漉漉的衣服内袖亮与齐盛笑道:“酒有三不食。急酒不食,闷酒不食,劝酒不食。” 田齐在后世“酒精考验”,对中国的酒文化十分精通,对酒桌上的各种手段了如指掌。 齐盛把酒壶放下,询问田齐:“阿英不会有事。” 田齐故意吓刘英说道:“有可能中毒。这居次是想要吾等性命,还是要给我们一个教训,吾也不知。” 刘英连忙用手扣着喉咙,对着痰盂呕吐起来。 田齐轻笑摇头,没有提醒被吓得腿软的刘英,菜内应该无毒。古代没有生物毒药,无色无味的毒药很少,价格昂贵,少剂量又不起作用,一般不会放入菜内,大多溶于酒中。 齐盛见田齐面含微笑,知道刘英应该没事。他轻笑询问田齐:“你刚才说酒有三不食,具体为何?” 田齐指着酒壶解释道:“这就是急酒。我与居次并不相识,她贸然安排吾饮酒,颇为急迫。通俗而言,所谓急酒不食,就是不要轻易与陌生人骤然饮酒,特别是当这酒是对方所提供的时候。” 刘英见田齐和齐盛对他“中毒”之事毫不理会,轻松闲聊起来,立刻知道自己上了田齐的当,这“毒”不在菜中,而在酒中。他止住呕吐,不满的看向田齐说道:“你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戏弄吾等笨人。” 田齐呵呵轻笑,郑重的提醒两人说道:“我等孤身北上,深入敌域,本应处处小心。” 刘英和齐盛默默点头,心有戚戚。 刘英好奇心突起,认真向田齐请教:“那什么是闷酒不食和劝酒不食呢?” 田齐耐心的解释道:“饮酒双方有怨,无奈于酒宴相聚,即是闷酒,要提防对方在酒食中动手脚。酒宴之时,本来并不熟识之人莫名亲近上来,屡屡相劝,必有所图,也要加以小心。” 刘英若有所思,认真的自言自语道:“急酒不食,闷酒不食,劝酒不食。吾当牢记。” 田齐和齐盛知道刘英这是嘴馋毛病难改,又担心被人下毒,这才对田齐“三不食”之言如此上心。两人不由齐声轻笑,一起摇头。 田齐看了看天色,对两人说道:“把这些酒菜悄悄埋掉。然后早些安歇,明日我们一起去拜访高衡。” 齐盛对高衡所说的“被鲜卑诓骗到此”之言,甚是怀疑,急忙再次提醒田齐道:“高衡言语不实,出现在鲜卑之事甚是可疑。还请主公小心提防。而且据赤里海所言,吾怀疑高衡就是那个奸细。” 田齐轻声对两人说道:“阿盛所疑没错。赤里海所言,往来各族,促成草原联盟之事的汉人,就是高衡。你们心中知道即可,明天与高衡相见,面上千万不要表现出来。” 刘英心中一惊,默默回想赤里海所言,立刻相信了齐盛和田齐的判断。 刘英和齐盛将餐盘端走,出了田齐营帐。 田齐独坐帐内,开始默默思考如何利用高衡,帮助自己实现复仇之愿。 田齐面见檀石槐,知道他的箭疮未愈,便动了心思。 檀石槐为统合鲜卑各部,巩固草原各族联盟,南下之心不死,屡屡侵扰大汉边郡。要阻止鲜卑南下,安定边郡局势,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掉檀石槐。 何况檀石槐与田齐有杀父之仇。田齐孤身北上,迎回父兄尸骨并非主因。了解鲜卑内情,挑拨鲜卑与丁零、夫余内乱,寻机报复,才是他的目标。 田齐默默盘算着高衡为鲜卑效力,鼓动草原各族与大汉相争的原因。田齐猜测,高衡所为,必有原故,无外乎利益和仇恨。但具体什么原因,田齐无从得知。 而要利用高衡,谋杀檀石槐,他必须找到这个原因,抓住高衡的把柄相要挟。 在田齐为明天与高衡见面作着诸多谋划的同时,高衡也在思考着如何将田齐灭杀在鲜卑。 高衡完全没有料到,当初所救的一个小小良家子,会成为他前进道路上最大的阻碍。 尽管不知田齐因何取得匈奴人信任,但田齐能以匈奴人特使的身份出现在鲜卑,就足以说明他在匈奴人心中的份量。 高衡对于田齐所言,以生意利益“买”来特使身份之言完全不信;对于田齐所言,前来鲜卑只为迎回父兄和汉军尸骨之事,更是嗤之以鼻。 高衡猜测,田齐北上鲜卑,目的有三。一是迎回尸骨,这是表面上的理由。二是为报父兄之仇,前来打探鲜卑内情。但这也不过是顺手为之,不是主因。三是破坏草原各族联盟,阻止鲜卑南下。这才是匈奴人让他为特使,派他北上鲜卑的最终目的。 高衡担心继田齐之后,大汉朝庭也会派出特使前来鲜卑。担心大汉天子和朝庭诸公与鲜卑求和。 田齐的出现已经令檀石槐明白,匈奴人的态度发生了转变。檀石槐南下之心已现犹疑。如果大汉天子再派来特使求和,檀石槐很可能答应天子的条件,放弃南下,与大汉暂时平息争斗。 如果鲜卑放弃南下,大汉边郡危机解除,那大汉边军就得到了喘息之机,都城洛阳南北两军精锐就不会被吸引到北方。如此一来,他们太平道起事造反将面临无比的困难,很可能功亏一篑,寸步难行。 高衡喃喃自语道:“必须在大汉使臣到来之前促成檀石槐南下。不然,事必败矣。” 高衡以手沾酒,在榻案上书写了田齐的名字,轻声笑道:“只要你死在鲜卑,匈奴人必然惊惧,误以为鲜卑南下之心甚坚。匈奴内部不和,内乱刚平。得知鲜卑南下攻汉已定,必然另起波澜。匈奴一乱,边郡必然不稳,檀石槐南下之忧尽去,必然不会与大汉苟合。你的命为吾所救,那就再还给我。” 第109章 边郡变化 和连向檀石槐献计,扣押田齐,终生不予放归。 檀石槐轻声一笑,微微摇头:“此乃匈奴扣押苏武牧羊的故计,结果如何?平白与汉臣结怨矣。” 和连沮丧的垂下头,黯然不语。他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也猜不透父亲的心思。 檀石槐轻声一叹。他这两天反复在心中衡量其他几个儿子,可惜都是才能平庸之辈,并不比和连强出多少,没有能够令他满意之人。他暂时息了更换继承人的心思。 和连年纪还小,虽有诸多不是,但对父母还算孝顺。檀石槐打算将来多生几个儿子,慢慢找寻合适的继承人,同时也不放弃对和连的培养。 檀石槐耐心的对和连说道:“鲜卑八姓,汝可知拓拔氏如何能位列其一?” 和连轻轻摇头。他知道拓拔氏在鲜卑八姓中实力强盛,而且向来与汉人亲近,但不知原由。 檀石槐提醒和连道:“三百年前,大汉有一位名将投降了匈奴,被单于裂土封王,独成一部。” 和连立刻想起一些传言,吃惊的问道:“拓拔氏果真是汉将李陵之后?” 檀石槐轻轻点头:“李陵娶拓拔氏为妻,儿孙随母姓,入了拓拔部。所以拓拔氏数百年来名将辈出,从一个几百人的小部落,成为如今鲜卑八姓之一。” 和连若有所思,但却不知父亲为何提及这段往事。 檀石槐继续耐心的教导和连:“汝等自幼学习汉史,当知一国一族之兴衰,全在于识人、用人。齐恒得管仲,独霸春秋;秦孝公得公孙鞅,奠定百年强盛之基。拓拔氏得李陵,部民受益至今。如今吾观田齐,就是管仲、公孙鞅、李陵这等人物。如得田齐尽心相助,鲜卑之兴,指日可待。” 和连犹豫道:“可惜田齐与鲜卑有父兄之仇,恐难令其心服。” 檀石槐微微摇头:“你如此心胸,如何能够成就霸业。李陵率五千边郡良家子,孤军奋战,所部生还者不满百人,灭杀匈奴精锐数万。以你看来,此仇与田齐之仇相比如何?战场相争,生死有命,有何私怨可言。莫说田齐,即便射伤吾的那汉人小将吕布改投鲜卑,吾亦愿诚心相待,委以重任,封其为射雕手、万夫长。” 和连诺诺不言,不敢与檀石槐争辩。檀石槐失望的摇了摇头,挥手让和连退下。 檀石槐招过一名侍卫,吩咐他道:“让玉带儿去见田齐,帮他找回父兄尸骨。告诉玉带儿,让他保护好田齐。田齐如果在鲜卑出事,吾唯他是问。” “诺。”侍卫躬身领命,转身而出。 田齐孤身北上,却不知边郡形势已然有变。 大汉天子刘宏得闻边军大败,全军尽丧,顿时大怒。他在西园召集宦官内侍商议对策。 刘宏忧心忡忡的询问近侍内宦曹节:“这要多少钱来安抚边郡丧亡之家。” 曹节早有准备,立刻答道:“边军尽没,所余官职颇多。若令军侯以上,皆出买官钱,所获何止亿万,足以抚慰边郡良家子,还可有所富余。” 天子刘宏闻言一喜,却又有些担心的问道:“鲜卑大胜,若顺势南下,边郡难有安稳,边军恐有恶战,只怕没有人愿买边军官职。哎,还要派京军北上应援,这又要花费大笔银钱。钱,钱,钱,到处都需用钱。只恨诺大朝庭,竟然如此穷困。” 曹节知道刘宏担心战争扩大,朝庭财力不足,三公和诸位大臣会减少和挪用本应给他的国库拨款。 曹节建议道:“听田晏和夏育回报,边军虽败,但大挫鲜卑。天子不若遣使与鲜卑示好,两军罢战,握手言和。” 刘宏恼怒道:“都怪田晏,非要一战平灭北疆。你们也都有错,一口同声的赞同。说什么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每年花费巨万资财防备鲜卑侵扰,不若花费亿万,一举灭贼,省下后续钱财。如今可好,钱没省下,反而白白损费了亿万钱财。” 曹节、王甫等宦官连忙叫苦道:“谁知战无不胜的边军如此不济,谁知匈奴、乌丸反叛,与鲜卑暗中结盟,害汉军先胜后败啊。” 刘宏重重叹息一声,高呼道:“可恼,可恨。这些外族都不可信,这些外臣都不可信。该杀,统统该杀。” 王甫等宦官急忙劝道:“天子慎言。” 刘宏不耐烦的挥手说道:“我不过是与你们报怨几句罢了。这里没有外人,有何不可。” 众宦官这才放下心来。他们也担心喜怒无常的刘宏,胡乱下令,让天下不安。 刘宏冷静下来,认真想了想说道:“就依曹节所言,派遣使臣,与鲜卑言和。没了战乱,边军那些官职才好发卖。” 众宦官大喜,连忙称赞刘宏英明。边军官职发卖,他们才好让手下人乘机掌控军权,与外戚和朝臣相抗。 刘宏继续说道:“边郡防备不可疏忽,你们可别弄些无用之人过去,肆意枉为。到时防不住鲜卑人南下,还要浪费大笔钱财。” 曹节知道这是天子心中对几个边军要职有了人选。想了想近期报与天子的各地奏章中所提相关之人,试探着问道:“骑督尉公孙赞神勇。边军被围,各军皆散败而逃,独公孙赞率幽州精锐杀破重围。田晏之职,可由其接任。” 刘宏满意的点了点头:“边郡需要此等神勇之人镇守才得安稳,也能替朝庭省些钱财。既然要与鲜卑言和,破鲜卑中郎将之职不宜保留,改其为护乌恒中郎将。” 曹节又道:“并州军虽败,但假(暂代)骑督尉吕布,率领各军断后,力保残部逃归五原,而且射伤檀石槐有功。五原骑督尉一职可由其接任。” 刘宏微笑着说道:“吕布年纪虽轻,然神勇不下公孙赞,可。” 曹节再次说道:“臧昱、张岐军败身亡,夏育、田晏败军而归,辱没大汉军威,论罪当诛。不知天子认为可由谁人接任?” 刘宏轻声一叹:“可惜张奂身体染病,不能北上。但闻其族弟张修,勇武睿智,曾经从军平灭西羌之乱,威名素着。就由他接替臧昱之职。匈奴单于呼征,意图为乱,被呼厨图氏所代。匈奴南北各部不和,由来已久,吾恐呼厨图氏难以压服诸部。令张修即刻交钱赴任,调解匈奴诸部冲突,帮助呼厨图氏接任单于之位。夏育虽败,但久历边疆军事,就让他交钱赎罪,暂留原位。田晏罪无可恕,撤职下狱,交付有司问罪。至于其他职位,令朝臣举荐,你们商议着办。” “诺。”曹节等人行礼告退,将刘宏的决定转告与朝庭诸公。 第110章 连番试探 田齐备了一份礼物求见高衡,当面答谢当初救命之恩。 高衡热情的把田齐让入帐内,围榻而坐。他打开礼物,见是一本医书,正是当初他送与田齐,让他转交给大汉将军和校尉的那一本,只不过比原来略略厚了一些。 高衡心中有鬼,见到这本书,不由一惊。他连忙用疑惑的表情掩盖内心的慌张和内疚,他看向田齐问道:“这本书因何还在你手里?” 田齐苦笑道:“我身份低微,无缘面见大汉将军和校尉。不能将高先生对大汉边军相护之情转递,内心甚是不安。为解心中愧疚之情,吾又多方收集了一些军中伤病救治之法,狗尾续貂,补录于书后。还望先生闲暇之时,给予指正,以作删改修补。待有机会,就请先生将此书献与朝庭。” 田齐说完,认真的盯着高衡的表情。他想知道,这个害大汉边军尽丧之人,内心可有一丝不忍,可有一丝后悔。 高衡默默接过医书,面露哀伤之意,轻轻叹道:“汉军大败,四散突围,身有负伤之士,皆返身阻敌,亡于疆场。要此医书何用!” 田齐突然贴近高衡身前,冷冷看着他说道:“吾听赤里海所言,草原联盟竟然是一个汉人往来游说,穿针搭线所成。数万边军尸骨未寒,怨气冲天。高先生认为,此人心中可有不安?此人可不可恨?” 高衡内心一痛,面色不由一白。他连忙故作愤怒的拍案起身说道:“竟然有此等忘祖之人!莫教吾知道是谁,不然定不相饶!” 田齐同仇敌忾的握住高衡的右手说道:“我猜那人定在鲜卑王庭之内。田齐虽无荆珂、聂政之勇,却有悍不畏死之心。愿先生助我,将此奸贼找出!” “好。我在鲜卑已有时日,也算有些人脉,定要助你将此人找出来,杀之泄愤!以慰诸将士在天之灵!”高衡十分痛快的答应田齐道。 高衡知道自己与赤里海有过接触,虽然没有直接暴露,但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他认为以田齐之智,应该是对自己有了怀疑。他暗下决心,必须尽早铲除田齐。他故意答应相助,不过是想拖延田齐一段时间,让他不敢确定对自己的怀疑。 田齐含笑告辞,离开了高衡的营帐。 他故意打草惊蛇,就是想让高衡知道自己对他产生了怀疑。 田齐所知消息有限,猜不透高衡全力帮助鲜卑的用意。他故意用言语刺激高衡,希望高衡在慌乱之下,做出不理智的行动,露出他真实身份的一丝端倪。 田齐三人回到自己帐内。齐盛提醒田齐说道:“你故意指桑骂槐,以言语相激,只怕高衡心怀嫉恨,出手相害。他于鲜卑有护国之功,在王庭势力非小。我等势孤力薄,难与其相抗。” 田齐有些失落和无奈的说道:“我孤身北上,本就抱了必死之心。在鲜卑王庭,我只能见招拆招,随机应变,以求复仇之万一希望。檀石槐向有爱才之名。我故意在他面前展露才华,希望激起他爱才、惜才之心。如得檀石槐相护,吾必能在鲜卑占得一席之地。” 齐盛轻轻点头。他相信以田齐之才,只要留在鲜卑,必能在短期内崭露头角,升得高位。只要得了檀石槐信任,田齐复仇有望,性命也可以暂时得以保全。 刘英自知有勇无谋,帮不上田齐。他焦急的向田齐说道:“主公。刘英无谋,但却有勇,愿以性命相助。” 齐盛也向田齐表态道:“齐盛跟随主公北上,早将性命置之度外。” 田齐轻轻摇头,向两人行礼相求道:“檀石槐答应将父兄尸骨交我带回。我欲留在鲜卑,伺机复仇。父兄尸骨就拜托你两人护送了。不孝子田齐,先行谢过两位兄长。” 齐盛和刘英一愣,对于田齐的恳求,不知应该答应还是拒绝。 田齐劝道:“我要为父兄报仇,杀死檀石槐、高衡等人,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你们留在这里帮不上我的,反而会成为我的拖累。我带你们北上,就是想让你们替我将父兄尸骨接回边郡安葬。还请你们不要再推辞。” 齐盛和刘英无奈的答应下来。他们知道田齐所言没有错。他们两个人留在这里,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三人沉默而坐,各想心事,帐内一时寂静无声。此时有鲜卑守卫前来帐前通报:“射雕手、万夫长玉带儿奉王命前来,求见特使。” 田齐轻声一哼,起身迎出帐外。 玉带儿站在帐外,冷冷的看着田齐走上前来。 田齐走到玉带儿身前,脸上无悲无喜,表情冷漠。 两人谁都不肯向对方行礼,也不肯率先开口,只用眼神相互对视。 两人相对而立,四周鲜卑护卫和齐盛、刘英都手握剑柄,紧张的看着对方。院内一片寂静,半晌无声。 足足过了一刻钟,玉带儿见田齐面色平静,丝毫没有退让之意,只得无奈的先行开口说道:“大王说你要见我。想求我将你父兄身亡之地相告。你就是如此相求的吗?” 田齐继续逼视玉带儿,轻声说道:“需要我向大王求证你所言真假吗?父兄尸骨是吾用秘术换来的,不是求来的。如果你不能找齐我父兄尸骨。哼哼。只怕大王不会轻饶了你。” 玉带儿心中恼恨,面色却有些尴尬。檀石槐确实令他将田崇、田楚阵亡之地直言相告与田齐,让他把田崇父子尸骨按贵族之礼迎回王庭,交与田齐。而且还令他保护田齐,不得让他在王庭出现闪失。 玉带儿心高气傲,看不得手下败将之子如此得檀石槐器重,所以刚一见面,就要故意压一压田齐气势。但他没有想到,田齐竟然丝毫不让,还敢于出言威胁于他。 田齐继续狠狠的盯着玉带儿,故意给他难堪,故意让他下不来台。在田齐心中,亲手杀死自己父兄的三个鲜卑射雕手,已经是必死之人。他也从来没有将三个小小的射雕手放在眼中。只要他拿出足够的利益,肯定会有鲜卑贵族替自己出手,让这三个小小万夫长在不知不觉间丢了性命。 玉带儿羞恼的面色通红,但却不得不低头认错。他向田齐行礼说道:“玉带儿奉王命前来,助特使接回父兄尸骨。刚才言语失当,还请特使包涵。” 第111章 鲜卑人的退缩 玉带儿被田齐以言语逼迫,无奈道歉。田齐这才面色稍和,将玉带儿让入帐内。 田齐询问田楚尸体下落。 玉带儿心怀不忿,故意骗田齐说道:“吾等一路追杀,只为擒拿你的父亲田崇和那员小将吕布。至于其他人,哪里会顾及他们尸骨抛在哪里。” 田齐心中暗怒,冷冷盯着玉带儿说道:“我三兄田楚,身穿钢甲,手握利刃,勇武非常,与普通士卒有别,你敢说全无印象?他被你一箭射落马下,我父亲返身回救,与他死在一处,你敢说对他尸骨全不知情?” 玉带儿冷哼一声说道:“杀了你父亲之后,我令人将你父亲尸体带在马上,继续追击吕布。其他人的尸体都抛在原地,无暇顾及。草原广阔,并无道路,返回之时,错过了原来的路线,没有再理会其他人尸体。我只知大概方位,不知具体地点。” 田齐知道玉带儿在说谎,但却无可奈何。他只得咬牙忍下心中恼恨,对玉带儿说道:“那你派人带我沿路去寻找一番。” 玉带儿不敢再反对,点头说道:“可以。”他叫过一名亲卫,对田齐说道:“这是我亲卫巴图,让他带你去。” 田齐对那巴图说道:“我们今天准备给养,明天一早出发。你辰时过来,给我带路。” 巴图点头应诺。玉带儿转身告退。 赫连芳派人暗中盯着田齐,见田齐第二天并没有毒发腹泻的迹象,心中不由有些气恼。看来田齐和她一样,并未真的把酒饮下。 得知玉带儿前去客馆与田齐相见,她令人将玉带儿叫到面前。 玉带儿知道赫连芳深得檀石槐宠爱,不敢怠慢。他十分恭敬的向赫连芳行礼问安,将与田齐见面情形详细表述了一番。 赫连芳轻笑一声,对玉带儿说道:“正如特使所言,他兄长与普通士卒有别,你一定有所印象。他的尸骨到底如何处置的?他身上的钢甲和钢剑在哪里?被谁人所得?” 玉带儿不敢隐瞒,详细回答道:“他确实十分勇武,连杀我手下数名勇士,躲过我数次暗箭。我只得一箭射杀了他的战马。他落马摔断了双腿,不由一声惨呼。他父亲本来已经逃出包围,听他惨叫,回身相救,心急不备,这才被我一箭射杀。他见父亲身死,宁死不降,被士卒乱箭射杀。我敬他勇武刚烈,又知他定与那老者有亲,便将他尸体一同带了回来。他身上的钢甲和钢剑都赏给了我手下百夫长尉迟。” 赫连芳说道:“你可是将他的尸体和他父亲埋在了一起?” 玉带儿点头道:“就埋在三勇士墓旁边。我给其立了一块木碑,因不知其名姓,没有写碑文。” “让尉迟把那甲剑交给我,我另外赏他一副甲具兵刃。”赫连芳挥手下令,让玉带儿退下。 赫连芳离了自己营帐,转身来到檀石槐帐内探望。 檀石槐正在与手下亲信大臣们商议,今后如何对待与丁零、夫余的联盟之事。见了爱女进来,他微笑着让赫连芳坐于身侧,点头示意亲信大臣们继续商议。 众鲜卑头人和贵族知道赫连芳深得檀石槐宠信,而且有勇有谋,不是一般普通女子可比。他们对于檀石槐让赫连芳参与政务的举动早就习以为常,并没有人反对。 鲜卑西部头人弥加是赫连芳亲舅。他微笑着对赫连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丁零人和夫余人对于南下攻汉之事并不积极。相反,他们一直在向我们催要粮草和赏银,撤军之意十分明显。汉军已败,草原权属再无天子干涉,他们两族断不会与我们鲜卑为盟了。吾后方留守大帅素利来报,丁零人借着出兵助战之机,悄然东进数百里,已然侵占了我们不少土地。” 鲜卑东部头人柯最对弥加所言深以为然,点头说道:“夫余在东部与我等相争数十年,互有攻伐。这次为抗天子大军,暂时结盟,不过是担心鲜卑战败,汉军势大,借机打压草原各族而矣。如今汉军已败,我们鲜卑各部伤亡也是不轻。将士疲惫,归心似箭,无力再战。他们也借着同盟抗敌之机,不断西进,侵占了我们不少水草丰茂之地。” 其他贵族头人置鞬、落罗、日律、推演、宴荔游等人纷纷恼怒的向檀石槐提议,解除与丁零、夫余之盟。抓紧休整军旅,来年发兵报复丁零、夫余对各部的侵扰。 檀石槐等所有人表述完意见,轻哼一声,从榻上坐起上身,轻声喝斥众人道:“休要胡言,怎可如此短视。如今草原各族实力与当初之匈奴相比如何?匈奴统领各族与汉相争百余年,数败汉军,结果又如何?汉军虽败,不过断指之痛。我军若败,便有灭族之忧。一但天子振作,一但边军再有名将涌现,恢复对草原的威慑不过转眼间之事。鲜卑若背叛盟约,转而相攻丁零与夫余,若汉军再次北伐,我等四面皆敌,如何相抗?” 弥加、柯最等人低头不语。他们也知此时大汉天子意图未明,草原不能再兴刀兵。但他们对于丁零、夫余借机扩张,侵扰鲜卑之事也是恼恨不已,心有不甘。 檀石槐对弥加和柯最等人说道:“让各部暂时回撤,让出千里草原与丁零和夫余,以为答谢之意。若他们贪心不足,那就再让出千里,不得与其相争。” “什么?这,这。”柯最、弥加等人面露不忿,却不敢当面顶撞,只十分不满的看着檀石槐,不肯应诺。 檀石槐抬手止住众人议论,继续说道:“汉军战败,大汉天子必然会有举动。我等不能乘势南下,恐怕会令天子误会,认为各族实力大损,无力再战。若天子发南北两军精锐,北上再战,我等还需要与丁零、夫余结好,共同相抗。若天子胆怯,不敢再战,遣使言和,我等再与丁零、夫余清算旧帐不迟。拳头只有收回来,再打出去才有力量。暂时退缩,先让丁零人和夫余人得意片刻,又有何妨。” 柯最、弥加等人这才忍下心中不舍,点头应诺。 诸事议定,檀石槐散了朝会,令众贵族头人退下。他有些疲倦的躺倒在榻上,与赫连芳叹息一声说道:“草原各部不能齐心,如何与大汉相争。若再有宣帝那等天子上位,鲜卑将来恐有灭族之忧啊。” 赫连芳细心的替父亲盖好被子,安慰他道:“听闻高先生所言,天子爱财,胸无大志,不似明君。他们太平道要取而代之。中原若乱,鲜卑无忧。父亲春秋鼎盛,保重好身体要紧,以待中原之变。” 第112章 舍身饲虎(一) 檀石槐宠爱赫连芳并非无因。赫连芳是他几个孩子中最有胸襟气宇,最有智谋和决断之人。 檀石槐有些遗憾的看着女儿说道:“若你是个男儿该多好。” 赫连芳知道檀石槐这一段时间对和连比较失望。她连忙劝说道:“父亲膝下可不缺儿子。呵呵。我几位哥哥勇武善战,可比中原那贪财天子厉害数倍。” 檀石槐神情冷漠的叹息道:“仅有匹夫之勇又有何用。天子虽然贪财无能,但汉地英雄倍出,人才鼎盛,仅一张奂就压得鲜卑十余年不得喘息。这次汉军虽败,夏育、田晏等老将却逃得性命,公孙赞、吕布等年轻人也已经展现出了名将之姿。再想击败汉军,只恐不易。你说得没错,我们要全力扶持高衡,帮助太平道发动叛乱。鲜卑要休生养息,以待时局之变。” 赫连芳说道:“汉军精锐尚在,太平道只怕难以成事。可惜了高先生这等高人才俊,不为吾鲜卑所用。” 檀石槐点头说道:“高先生确实是个人才,但他胸襟不够,目光短视,算不得高人才俊。” “那田齐可算是高才?”赫连芳有些好奇的问道。 檀石槐认真的点了点头:“田齐与高先生相比,有如大海与溪流,高山与土丘。” 赫连芳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向檀石槐行礼说道:“吾愿为父分忧,让田齐留在鲜卑,为父王和兄长驱使。” 檀石槐疼爱的扶起女儿,摇头说道:“田齐为了不延误给父兄示警,曾经断腿重接。可见他是一个心志坚忍之人,断不会因一女子而改变自己的志向。而且似他这等人才,非常人所能驾驭。用之不好,不仅无助于鲜卑兴盛,恐怕还会招来灭族之祸。” 赫连芳不服气的说道:“不试一试,吾心难安。” “你欲如何?”檀石槐轻声问道。 赫连芳胸有成竹的说道:“护其北上迎归父兄尸骨,一路诚心相待,试其心意。若他肯因我而真心归附鲜卑,我愿嫁之;如若不然,亲手取了他性命,以绝后患。” 檀石槐默默点头,同意了赫连芳的请求。 第二天上午,田齐向檀石槐告辞,在巴图等鲜卑护卫带领下,从王庭北上,赴战场迎归父兄尸骨。 高衡前来送行,信誓旦旦的对田齐说道:“等你回来,我定将那奸细找出。” 田齐点头称谢,指着北方说道:“十万冤魂盘旋于异域,不得归乡。不将此奸细找出,吾绝不甘休。” 田齐说完,骑上战马,头也不回,缓缓向北骑行而去。 高衡冷冷看着田齐慢慢消失的背影,轻声自语道:“希望你有命回来。” 高衡送走田齐,回到自己帐中,派儿子高蒙请来一名鲜卑勇士。 此人正是鲜卑三位射雕手之一,名叫慕容升。他曾经在战场上受过重伤,被高衡所救。 慕容升来到高衡帐内,见高衡长吁短叹,不由主动问道:“不知高先生有何为难之事,慕容愿为先生解忧。” 高衡故作迟疑的说道:“匈奴特使田齐就是掩护汉军小将吕布射伤大王那名老者的儿子。他父兄四人皆命丧于你们三位射雕手箭下。大王欣赏他的才能,欲委以重任。吾提醒大王,鲜卑于田齐有杀父之仇,留之必成后患。可惜大王惜才,不肯听吾之言。” 慕容升立刻明白了高衡的打算。他行礼说道:“先生放心,慕容愿为先生解忧,愿为鲜卑除此祸患。” 高衡摇头说道:“不可。只怕惹得大王恼怒,会对你不利。算了。就任他逍遥一时。一切皆由天定,或许鲜卑应该有此一劫。我今日请你过来,是有另外一事相求。我等太平道教众,欲建一队护法骑士,想劳累你代为训练一二,教会他们骑射之术。” 慕容升面带激怒之色说道:“帮忙训练骑射之术没有问题,慕容升必全力以赴,不负先生重托。但此事不急,等我先去了结了那田齐性命再说。” 慕容升说完,转身奔出帐外,点起一队亲卫,故意高呼一声道:“高先生想以黄羊下酒,我等这就去为先生取来。” 慕容升带领亲卫以打猎之名,从西侧奔出王庭,再改道向北而去。 田齐一路奔行,直到天色渐暗,才停下战马,下令扎营。 巴图一边令人搭建营帐,一边派出哨探,打探营地四周。玉带儿对巴图转述过檀石槐的命令,让他沿途保护田齐。巴图不敢大意,一路小心谨慎,亲自护卫在田齐身边。 刘英和齐盛堆起篝火,热了些干粮递与田齐。田齐叫过巴图,分了干粮给他,轻声询问道:“你是哪个部落的人?” 巴图回复道:“我出身东部鲜卑的屋引部。我们部落很小,只怕特使不曾听闻。” “部落中有多少人口,生计如何?你家中几口人,养得多少牛羊?”田齐一边吃着干粮,一边与巴图闲聊。 巴图有些伤感的说道:“我父亲在与汉军征战中死去了,我母亲外出放牧,遇到雪灾被活活冻死了。我有四个兄长两个姐妹。其中两个兄长死在了战场。剩下两个兄长,一个被汉军抓走,再也没有回来;一个断了右腿,没了生计,自行了断了性命。只剩下两个姐妹,远远嫁去了其他部落。我已十余年没有回过部落了,也不知部民生计如何了。” 田齐叹息一声道:“我的父亲和三位兄长也都葬身在了草原上。这该死的战争,这该死的世道。” 巴图默默啃着干粮,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齐盛轻声唱起了汉府诗《兵车行》,声音苍凉而悲壮。刘英不由想起自己死在战场上的兄长,悄悄流下了眼泪。 田齐轻声复述歌词:“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图也不由眼眶一红,哽咽着唱起了鲜卑人的民歌。他的歌声同样充满了苦涩和悲伤。 巴图的歌声让所有鲜卑护卫想起了痛苦的往事和逝去的亲人,悄然滴落了几滴眼泪。营地内一片寂静,气氛压抑。 田齐乘机向巴图深深的行了一个躬身礼,诚恳的请求道:“我三兄田楚与父亲同死。他身披钢甲,手执钢剑,勇武非凡。敢问巴图,可知他尸体下落?” 巴图点了点头:“玉带儿骗了你。你那位兄长的尸体也被我们带了回来,就埋在你父亲坟墓旁边。玉带儿恨你高傲,故意想让你着急。不过他还是交待过我,在返回时,再告诉你这个消息。” 第113章 以身饲虎(二) 田齐等人扎下营帐,巴图派出哨骑查探周围,哨骑不久后回报,居次赫连芳率亲卫在附近游猎露宿,听闻特使在此,特来相会。 巴图连忙拉起田齐,出营相侯。他轻声对田齐说道:“大王四子,却仅此一女,宠爱非常,千万不可得罪。” 田齐轻轻摇头,心中暗道:“不想没有等来高衡的杀手,却等来了赫连芳。” 对于这个曾经下毒给他的少女,田齐早就心怀戒备。他不清楚以前从未谋面的赫连芳为什么要害他。他猜测这和高衡有些关联,因此心中对赫连芳来访更加警惕。 过不多时,一阵马蹄声响,由远及近,赫连芳一行人打着火把,奔驰而来。 赫连芳早早收紧缰绳,把马稳稳停在田齐面前。 田齐和巴图躬身一拜,向赫连芳行了面见之礼。 赫连芳跃下战马,将田齐扶起,轻声笑道:“看来特使直到最后也没有相信我,不敢饮下那三杯美酒。” 田齐面色平静的说道:“大王赐酒,田齐岂敢不饮。不知居次为何有此怀疑?” 见田齐谨慎,不肯承认未饮下毒酒,赫连芳一笑,没有回答。她轻轻踢了巴图一脚吩咐道:“早就听说你巴图有一手好厨艺。去燃起篝火,将我打来的黄羊烤了。” “诺。”巴图行礼应诺,将赫连芳和一众亲卫让入营内。 田齐请赫连芳入帐,赫连芳却摆手阻止道:“我上次不忿父王对你的夸奖,贸然试探,多有得罪。今夜我欲诚心请特使饮酒,不知特使可敢饮吗?” 田齐知道,没有檀石槐之令,赫连芳不会在大廷广众之下谋害自己。他微笑着行礼相谢:“多谢居次赐酒。” “我最不耐烦你们汉人这诸多礼节,不似我等草原儿女爽快。”赫连芳呵呵轻笑,拉着田齐来到巴图燃起的篝火旁边,席地而坐。 巴图已将黄羊剥了皮,去除了内脏,涂抹了香料,放上木架,置于火上熏烤。 赫连芳向几名亲随挥了挥手,取过四个包裹,递与田齐。田齐一愣,疑惑的看向赫连芳。赫连芳收起笑容,诚恳的说道:“这是贵父兄所遗铠甲和兵刃。另外,玉带儿骗了你。你三兄的尸骨,他已妥善安葬在了你父亲墓旁。” 田齐眼眶一红,将四个包裹一一打开,默默抚摸铠甲上的诸多伤痕,不由回想起父亲和兄长们出征前的身影。 赫连芳轻轻唱起巴图刚才曾经唱过的那首鲜卑民歌,声音婉转清丽,语调却悲凉而伤感。这是鲜卑人与亲人离别时经常唱的送行歌。 田齐滴落几滴清泪,默默将铠甲和兵刃一一收起,重新包裹,交与刘英和齐盛收好。 田齐向赫连芳深鞠一躬,大礼相谢:“多谢居次特意前来相送,田齐感激不尽。” 赫连芳微微一笑,知道田齐已经猜到她故意在此等他。 赫连芳轻叹一声,对田齐说道:“我们鲜卑人是夏之后裔,被驱离中原千年,沦为蛮夷。草原贫瘠,我等苦苦求活,只盼让族人延续。我等也不愿与大汉为敌,也不愿让族人流血。可惜天子不想看草原有强盛之族兴起,屡屡打压。我等无奈,只得冒死抗争。” 田齐来自后世,对于赫连芳所言,鲜卑为夏之后裔毫无怀疑。通过对殷墟甲骨文的考证,匈奴人、鲜卑人早在夏商之前就参加过中原各族会盟,确实是炎黄后裔。商灭夏,周灭商,夏商部分族人不甘心作亡国之民,逃离中原,万里迁徙,融入匈奴和鲜卑,与中原王庭相抗。他们最远的一支族人甚至横跨白令海峡的冰原,到达了美洲,成为印弟安人的祖先。后世研究发现,印弟安人不但外貌像东亚人,他们的石刻文字与甲骨文也十分相像。 田齐看着赫连芳,摇头说道:“鲜卑本属匈奴,理应内附。天子也曾经招抚过鲜卑,招抚过你父亲檀石槐,愿以王位封之。平息战乱,安稳发展,有何不好。非要打生打死,拼个高下,又有何意义?” 赫连芳苦笑一声说道:“草原各族沿袭夏商之制,早与中原不同。” 田齐默默点头,心中暗叹。自秦始皇废除封建,建起长城,改立郡县之制,就将草原各族相隔于中原之外了。熟悉历史的田齐并不认为郡县制比封建制有何优势可言。 权力高度集中,皇权没有了制衡,百姓反而失去了许多权利和自由。自秦以后,汉高祖刘邦吸取了秦国灭亡的教训,部分恢复了分封制,恢复了百姓爵位制度,让汉代成为中国两千年封建王朝中立国最久,也最强盛的朝代。 但不论是封建制还是郡县制,都受生产力发展所局限,无法满足百姓生活所需,无法逃离兴盛到衰亡的循环。 田齐知道历史的结局,却无法改变历史的进程。他无奈的叹息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赫连芳疑惑的问道:“亡,百姓苦。兴盛又有何苦?” 田齐轻哼一声说道:“王朝兴亡,不过是社会资源的再分配而矣。是利益的重新划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社会资源就那么多,社会财富就那么多,不论如何划分,只能满足少数贵族所需。打来打去,送命的都是百姓。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呢?或许有些人能成为新的贵族。可大多数人依然如故,勉强糊口罢了。” 巴图翻动烤羊的手猛然一顿,对田齐之言,心有戚戚。是啊,他们巴图一家付出了数条人命,可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赫连芳学过汉史,也了解草原各族的兴替。她对田齐的这番话深有感悟。鲜卑以前依附于匈奴,现在取代匈奴成为了草原最强大的民族,可部民的生活又有何改变呢?他们还在为生存而苦苦挣扎。 田齐抬头仰望星空,坚定的说道:“抢夺不是办法,发展才有出路。” 赫连芳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她觉得田齐这样说,是故意想让鲜卑人放弃与大汉的对抗。 巴图将烤好的羊肉割下,放入餐盘,递与赫连芳和田齐。赫连芳令随从取过两壶酒,将其中一壶递与田齐说道:“可敢与我对饮?” 田齐心中苦闷,不理赫连芳故意言语相激,也不管赫连芳请他饮酒有何用意,抢过酒壶,仰头痛饮一番,擦了擦嘴角,称赞道:“好酒。”又直接用手拿起一块羊肉抛入嘴中,咀嚼一番,向巴图赞道:“好手艺。” 赫连芳见田齐突然抛开悲悯之态,转做豪放之举,不由轻声一笑,执起酒壶,陪着田齐痛饮了一番。 她故意先将田崇等人遗物送与田齐,又故意引田齐了解鲜卑与天子抗争的原由,就是想令田齐对鲜卑生起同情之心,令田齐对鲜卑部民生起怜悯之意。她希望田齐不要将父兄身亡的仇恨全部记在鲜卑人身上。 第114章 以身伺虎(三) 田齐放下心中戒备,开始和赫连芳痛饮畅谈。刘英嘴馋,也接过鲜卑护卫递过的酒壶,吃喝了起来。但齐盛只吃了一些羊肉,借口身体不适,滴酒未沾。 几名鲜卑护卫拿来清水,递与齐盛,让他以水代酒,陪众人畅饮。齐盛推却不过,被鲜卑人强行灌饮了三杯清水。 齐盛频频目视田齐,提醒他小心。齐盛感觉今夜这场酒宴,就是田齐所说的“劝酒”。鲜卑护卫表现出来的热情让齐盛心中不安。 田齐没有理会齐盛的担忧,酒到杯干,开怀畅饮。他认为赫连芳不敢当众给他毒酒来喝,同时对自己的酒量有着自信。他始终保持着清醒,没有感觉出有什么不适。 酒至半酣,鲜卑人围着篝火跳起了舞蹈,唱起了祝酒歌。 赫连芳已有醉意,拉着田齐加入到众人当中,又唱又跳。齐盛拉住想参与其中的刘英,提醒他小心戒备,护卫好田齐安全。 巴图走过来安慰齐盛:“放心,哨骑查探过周围,没有任何可疑。而且这里离王庭不远,靠近拓跋部,没有人敢在这里撒野。居次诚心与特使交好,这才以鲜卑最隆重的歌舞酒宴相待。我已安排好了护卫值夜,你不必忧心。你们若要推拒,就是对居次的安排不满。而得罪居次,就是得罪整个鲜卑王族。” 齐盛无奈,只得接受巴图相邀,和刘英一起加入到了鲜卑人的歌舞酒宴当中。 鲜卑人并不常以歌舞待客。只有最尊敬的客人,才能得到主人以歌舞劝酒。 田齐后世去过草原扶贫,了解草原民族这一习俗。所以他并没有对赫连芳的举动产生怀疑。他以为赫连芳是受檀石槐之令,前来向他示好。 一番歌舞,一番畅饮,营地之中一扫当初的沉闷和压仰,传出阵阵欢歌笑语。 田齐略带酒意,回想起后世在草原上那段快乐时光,不由放开心胸,纵情欢唱了起来。 他唱起了滕格尔的《天堂》:“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哎耶。绿绿的草原,这是我的家,哎耶。奔驰的骏马,洁白的羊群,哎耶。还有你姑娘,这是我的家,哎耶。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 田齐的歌声悠扬而动情,得到赫连芳等人齐声叫好。赫连芳伴着田齐的歌声,悠然起舞,向田齐献上三杯清酒来润喉。 田齐连饮三杯,却觉心中火热而躁动,神志有些模糊了起来。他心中警惕,连忙看向齐盛和刘英,只见两人早已醉倒在了人群当中,沉睡不起。 田齐摇摇欲倒,看向赫连芳,却恍惚见到吕绣,慢慢向他靠来。田齐心中火热,抱住“吕绣”,喃喃说道:“绣儿。不要离开我。” 巴图见田齐对赫连芳无礼,心中一惊,急忙上前搀扶。 赫连芳挥手斥退巴图,反抱起失了神志,陷入迷乱中的田齐,走进了他的营帐。 赫连芳手下几名亲卫微笑着将巴图等人带离田齐营帐周围,悄然将营帐重重保护了起来。 巴图站在远处,看着田齐营帐从缝隙透出的微弱灯光,只觉忧心忡忡。短短一天相处,他对田齐十分赞赏。在巴图眼中,田齐是一个睿智而和善的贵族,是一个了解民间疾苦,尊重下属的贵族。他不希望这样一个贵族在他保护下出事。 巴图对于赫连芳的举动有些疑惑。他不明白赫连芳为什么要这样做。 鲜卑的居次并不幸福。她们大多会沦为政治联姻的工具。她们一般会嫁入鲜卑八部的头人家中,用以增强鲜卑内部的团结。也有居次被嫁给鲜卑族中的勇士,用以笼络人才。而娶了居次的勇士,需要改姓加入鲜卑王族,终身不得自由。他担心田齐在今晚之后,再难离开鲜卑,再难回返家园。 第二天清晨,田齐恢复了清醒,心中一惊。他急忙起身看向四周,却见一个美丽的背影正坐在榻案上打理梳妆。 “你醒了,我这就让人传膳。”赫连芳听到身后动静,转过身来,上前服伺田齐起身更衣、洗漱。 田齐回忆起昨夜的癫狂,叹息一声,对赫连芳说道:“你这是何必?田齐不值得居次如此相待。” 赫连芳帮田齐整理好衣衫,温柔的坐到他身边,轻轻抱住他说道:“你以为鲜卑居次和中原那些公主们有何幸福可言吗。我不后悔。即使你最终离开鲜卑,我也不后悔。昨夜是赫连芳最幸福的一晚。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歌声,永远记住你陪我跳的那一支舞。” 田齐轻叹一声,对赫连芳说道:“我愿意留在鲜卑。” 田齐两世为人,虽然没有结过婚,但也曾出入风月,纵情欢场。不过田齐感觉,昨夜明显与以往经历不同。他和赫连芳之间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关联。 赫连芳收起榻上一块染血的绢帕,藏入怀中。她若无其事的叫进侍女,端来餐食,陪田齐用了早餐。 吃过早餐,赫连芳对田齐说道:“我愿陪你一同将父兄尸骨送回中原安葬。” 田齐起身说道:“不必。我会让齐盛和刘英将父兄尸骨送回。田齐亲人四散,孑然一身。如今欲留鲜卑,愧对单于,无颜回乡。” 赫连芳从身后抱住田齐,轻声说道:“对不起。” 田齐回身抱住赫连芳,安慰她说道:“我会诚心待你,娶你为妻。我会留在鲜卑,帮助你父兄振兴鲜卑一族。” “多谢。赫连芳也会诚心待你,帮你生儿育女,繁盛家族。” 田齐轻轻点头,拉着赫连芳出了营帐。 巴图等人早已做好了出发准备。等田齐和赫连芳走出营帐,立刻拔营出发,继续向北前行。 赫连芳骑在马上,伴在田齐左右,悄然观察着田齐。她不相信田齐会如此轻易被自己束缚,心甘情愿的留在鲜卑。她在昨夜听到了一个女孩的名字,知道田齐心有所属。但赫连芳有信心留住田齐的心,有信心搏得田齐真心相待。 田齐也在暗自思考着今后的变化。他早就有意留在鲜卑,伺机刺杀檀石槐,为父兄复仇。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利用赫连芳来取得檀石槐的信任。 田齐不明白赫连芳为什么这样做,不明白赫连芳此举背后是不是有檀石槐的授意。但木已成舟,他也只能接受事实,随机应变。 第115章 以身伺虎(四) 齐盛和刘英昏睡一夜,直到第二天拔营出发之前,才被巴图叫醒。 齐盛连忙询问巴图:“特使何在?” 巴图苦笑一声,安慰齐盛:“放心,特使无事。你们稍做洗漱,我们这就出发,继续北上。” 听巴图说田齐无事,刘英心中稍安。齐盛却在巴图走后,悄然拉住刘英说道:“昨夜酒食有些不对,必然有事发生。我两人昏睡不起,置主公于险境而不自知。今后你我不可同食,需留一人伴在主公左右,再不可出现昨日这等事情。” 刘英点头同意了齐盛的安排。两人迅速跑出营帐,来到田齐身边护卫,却被鲜卑护卫拦下,不得靠近赫连芳。 刘英大怒,欲与鲜卑护卫争执,却被齐盛一把拉住,悄然而退。 刘英十分不满的对齐盛说道:“你不是说我们两人必须有一人时刻不离主公左右吗?你拦我做甚?” 齐盛远远看了一眼相谈甚欢的田齐和赫连芳,轻叹一声说道:“这鲜卑居次,我们得罪不起。既然主公无恙,你我不必心急。” 刘英有些担忧的轻声询问齐盛:“主公猜测,高衡会派刺客前来。我们两人不在主公身边,如何替他挡箭?” 田齐在离开鲜卑王庭之前,故意留下豪言壮语,激怒高衡。他要迅速查明高衡底细,准备以身伺虎,引高衡派人刺杀于他,以便抓住他的把柄。 田齐猜测高衡还不敢派出大队人马,明目张胆的攻击巴图所率鲜卑王庭亲卫。高衡要想刺杀田齐,只能派出弓箭手,于暗中埋伏,伺机射杀。田齐让刘英和齐盛将钢甲穿戴在外袍之内,随时准备替他挡箭。 齐盛对刘英说道:“有鲜卑居次在旁,刺客不敢出箭的。” “为何?”刘英有些疑惑的问道。 “主公与居次并行,刺客此时出箭,不怕背上谋杀居次之名吗?” 刘英轻轻点头,但依然有些不放心,警惕的看向四周。 齐盛却若有所思的看向赫连芳和田齐。他感觉赫连芳与田齐并肩骑行,关系过于亲密了一些。他暗自警惕,打算找机会提醒田齐。 田齐也注意到了齐盛和刘英两人。见他们被鲜卑护卫挡在后面,轻声对赫连芳说道:“我在北上之前曾经激怒过高衡。我担心他会派人于途中埋伏,特令两护卫身披钢甲,跟随我身旁,替我挡箭。还请居次下令,让他们过来。” 赫连芳轻声吩咐随从放齐盛和刘英近前。她转对田齐笑道:“你以后可以称呼我的名字。我也不想以特使相称于你。” 田齐轻轻点头。 赫连芳故意改称田齐名字,呼唤他道:“阿齐。” 田齐再次轻轻点头,却没有回应。赫连芳便含笑看着他,再次呼唤道:“阿齐。” 田齐无奈,只得很不习惯的回应道:“阿,阿芳。” “呵呵。”赫连芳计谋得逞,轻声娇笑。 田齐无可奈何的苦笑摇头。古灵精怪的赫连芳,让田齐有种在后世面对同班女同学故意捉弄时的那种感觉。 齐盛和刘英来到近前,向田齐和赫连芳点头行礼,然后跟随在田齐左首。赫连芳的贴身亲卫让开田齐一侧,转到赫连芳右侧。 赫连芳收起笑容,轻声询问田齐:“高先生为何要谋害于你?” 田齐故作犹豫,停了片刻才对赫连芳说道:“我已猜到,是高衡居中联络,促成了草原各族联盟,致使汉军大败,我父兄身亡。高衡大概也知道,我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 赫连芳面露遗憾,轻声问道:“你恨我们鲜卑人吗?” 田齐轻轻摇头:“战场相争,各为其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不恨鲜卑人,我只恨那些耍弄阴谋诡计,挑动这场战争之人。” 田齐轻提马缰,让开道路,勒住战马。赫连芳知道田齐有事相商,也提马跟随田齐停于路旁。 巴图立刻下令护卫们停止前进,略作休息。 田齐和赫连芳下马来到一棵大树下,席地而坐。齐盛等亲卫围坐两人身旁,将巴图等人相隔于外。 田齐环视四周,见身边只有两人亲信在旁,轻声对赫连芳问道:“我想知道高衡为什么帮鲜卑击败汉军。我想知道高衡在鲜卑是何身份。” 赫连芳本来就想逐渐取得田齐信任,便毫不迟疑的回答道:“他是太平道的人。他主动来到鲜卑面见父王,告知我们天子下召北征之事。他向父王献计,结盟丁零、夫余等族,策反匈奴和乌恒,共抗汉军北征。我父王想留他在鲜卑,重用他为国师。但他无意在鲜卑为官,只求父王帮太平道训练一批精锐骑军。” 听说高衡是太平道的人,田齐一愣,心中大惊。他没有想到,黄巾之乱已然近在眼前。他更加没有想到,太平道在发动黄巾之乱前,就有诸多谋划。 历史记载,黄巾之乱事发突然,太平道似乎准备不足。但田齐对此记载有些不以为然。 太平道在发动黄巾之乱前,已经提出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政治宣言。而且他们以地域为界,划分三十六渠帅,建立了完善的组织体系。 田齐相信,太平道发动叛乱,早有准备。只是他没有想到,太平道的谋划如此深远。 田齐甚至怀疑,是太平道挑动了这场战争。他们想要叛乱,想要推翻东汉政权,必须面对强大的汉军。特别是常年与草原各族征战的大汉边军。 东汉以来,以良家子驻守边郡,以降附部落为前驱,分化拉拢,全力打压草原各族,有力限制了草原蛮族势力对中原王朝的威胁。 以良家子和降附部落勇士组成的大汉边军,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北匈奴、鲜卑、西羌等族虽然时降时叛,但都被大汉边军所败,无法对中原王朝形成威胁。 有大汉边军十余万骑士镇守,以为机动部队,太平道如果发动叛乱,旋即可灭。 后世的历史也证明,面对皇甫嵩所率凉州边军骑士,黄巾军不堪一击,黄巾之乱在短短一年内就被迅速平定。 如果不是天子早亡,何进胡闹,董卓入京为乱,黄巾余党不会死灰复燃,大汉天下不会突然陷入一片混乱,形成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末世局面。 第116章 舍身伺虎(终) 赫连芳悄然观察着田齐的反应。田齐在得知高衡身份之后,只是稍稍一愣,却面无愤怒之色,甚至还流露出了一丝讥讽之态。 田齐处事不惊,仿佛任何困难都无法阻挡他的前进,任何事情都无法逃离他的掌控。 赫连芳越来越相信父亲的判断,越来越欣赏田齐的才能。她舍身伺虎,委曲下嫁之心稍稍减淡了一些。 少年慕少艾,又有哪个少女对自己将来的夫婿没有过假想呢。赫连芳也不例外。鲜卑居次的婚嫁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嫁与贵族联姻;一是嫁与勇士揽才。 与其嫁与贵族,成为政治联姻的工具,赫连芳宁愿选择一位能够让她心动的勇士。在赫连芳的幻想当中,她未来的夫婿,应该身材魁梧,相貌英俊,有驱狼逐虎之力,有慷慨赴死之勇。 田齐与赫连芳的想象并不相符。田齐身材瘦弱,相貌普通,也并没有显露出过人的武力和勇气。 但赫连芳相信父亲的眼光。檀石槐认为田齐心怀内勇,才智无双,这让赫连芳对田齐产生了一些好奇。 见父亲因要挽留田齐费尽心思,见父亲因田齐之事对兄长无比失望,产生了换储之心,赫连芳立刻下定了决心。她要履行鲜卑居次的责任,舍身伺虎,选择政治联姻。如果她嫁与田齐,将他留在鲜卑,既能让父亲心愿得偿,也能帮兄长得一臂膀,稳固储位。 于是赫连芳主动面见田齐,做了诸多试探。虽然田齐的智慧让她心生感慨,但田齐的身材相貌却让赫连芳有些失望。 田齐不清楚赫连芳的心思,他也没有考虑过与赫连芳的将来。他不想利用别人的感情,来实现自己的目的。因为他知道,感情是一把双刃剑,既能伤敌,也能伤已。 田齐无法反对赫连芳以身相许的举动,只能敷衍拖延与赫连芳的婚事,希望尽快完成复仇,逃离鲜卑。 田齐得知了高衡的身份,心思电转,立刻隐隐有了一番谋划。田齐默默南望,心中暗自计算着时间。他估计,距离天子使臣到来已经为期不远了。 田齐知道历史,知道大汉不会在此时再与鲜卑大战。他相信天子会与鲜卑求和,会尽快平息这场大败引发的边郡之危。 但鲜卑并不清楚天子的打算,所以一但天使北上鲜卑,田齐就有了借力之处,有了辗转腾挪的空间。 田齐慢慢起身,看了看天色,对赫连芳说道:“天色尚早,我们继续赶路。” 赫连芳却有些担忧的说道:“高衡有功于鲜卑,而且救治过许多族人。他若想暗害于你,会有不少人愿意相帮。你可有防范之策以保万全?” 田齐轻轻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生死有命,何来万全。” 田齐说完,起身上马,平静的向北骑行。赫连芳只得吩咐亲卫围挡在两人周围,小心防备刺客。 她却不知,此时田齐已然在生死边缘行走了一番,差点成为慕容升箭下亡魂。 那日慕容升听了高衡挑拨,带领亲卫出了王庭,直奔田齐北上必经之路埋伏,准备冒着被檀石槐处罚,也要一箭了结这个鲜卑后患。 但就在慕容升北上不久,玉带儿独自追赶上来,拦下了慕容升。玉带儿告诉慕容升,檀石槐令他负责保护田齐安全,不得有误。 慕容升以高衡之言劝说玉带儿,并对玉带儿说道:“汝不舍荣华,不愿得罪大王,了结鲜卑后患。我不怪汝。但请你不要阻拦我,就当作没有看到我。” 玉带儿被慕容升言语相激,让开道路。但他不愿装聋作哑。玉带儿打发慕容升诸亲卫返回王庭,独自陪着慕容升北上,准备一同截杀田齐。 两人就埋伏在田齐和赫连芳休息处不远的一片矮树林之中。慕容升窥定田齐,找准机会,举弓欲射,却被玉带儿轻轻挡下。 慕容升愤怒的轻声斥责玉带儿:“你怕了?” 玉带儿轻轻摇头,对慕容升贴耳说道:“居次与田齐同坐一处,你这一箭,恐被人误会。” 慕容升轻蔑的说道:“你敢侮辱我的箭术?” 玉带儿坚持说道:“违背大王之令,本已不妥,若被人故意误会,意图对居次不轨,恐牵连家族。再等机会。” 慕容升这才愤愤不平的收起弓箭。两人悄然退走,另外寻路北上,准备在田崇墓前再寻机会,射杀田齐。 田齐一路北上,一路小心提防,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这让田齐心中有些不解,不明白高衡为何没有安排人对他进行狙杀。 赫连芳也认为田齐判断有误,高衡并无暗害之心。她渐渐放下心来,放松了戒备。 田齐等人渐渐接近了鲜卑围歼汉军的战场,距离田崇安葬之处只余一日路程。 赫连芳见天色已暗,劝说田齐休息一晚,不必心急赶路。这两日以来,田齐为避免与赫连芳再亲密相处,昼夜不停,一路飞奔,让众人不得休息,疲累不堪。 赫连芳出面相劝,巴图等鲜卑护卫连忙齐声叫苦,纷纷恳求田齐暂作休整。 田齐无奈,只得点头同意。 巴图下令扎营,派出护卫查探四周。 赫连芳亲手烤制了一些肉干,递与田齐解饥,又拿出一壶清酒给田齐佐餐。 田齐故作粗鲁,对于赫连芳的服侍视若不见,没有出言相谢。 赫连芳暗暗相笑,知道田齐羞涩,不愿与自己过于亲密。 刘英和齐盛搭好营帐,请田齐入帐歇息。田齐起身与赫连芳告辞,转身钻入自己营帐。齐盛和刘英立于帐外守卫,并没有离开。 这两天赫连芳一直跟在田齐身旁,早已引起齐盛怀疑。他知道田齐不愿与赫连芳有所瓜葛,却无法摆脱赫连芳的纠缠。齐盛悄然与刘英商议,两人不再另立营帐休息,就守在田齐帐外,替田齐阻拦赫连芳的骚扰。 刘英听齐盛所言,误会赫连芳对田齐有了爱意。他一路仔细观察这个漂亮的鲜卑女人,暗自将她与吕绣相比,只觉两女花开并蒂,不分高下。他悄然与齐盛说道:“此女相貌出众,身份高贵,却无娇蛮之态。若嫁与主公,也非不可。” 齐盛不由气恼的瞪视刘英,低声斥责他道:“主公婚事,也是你能决定的?这居次又如何与绣儿相比?这居次无故贴近上来,存了什么心思,岂是你我能揣度的?” 第117章 遇刺 见齐盛和刘英守在帐外,赫连芳轻声一笑,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休息。她又不是真的依恋田齐,自不愿委屈求欢。 她那天给田齐下了迷药,与田齐春风一度,不过是将生米煮成熟饭,逼迫田齐答应与她的婚事罢了。 田齐入帐,见齐盛和刘英立于帐外,不肯离去,轻声一笑,吩咐两人说道:“还不回帐歇息,立于外面作甚。” 齐盛拉刘英进入帐内,对田齐说道:“高衡刺客隐伏于外,我等不敢大意,愿与主公同帐。” 田齐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倒于榻上,很快安睡入眠。他这两天也累得不轻,身体疲倦,早想大睡一场了。他连夜赶路,不只为避免与赫连芳尴尬相处,主要是想争抢时间,赶在汉使北来之前,返回鲜卑王庭。 有赫连芳一路同行,高衡所派刺客必然心存犹豫,反而让田齐放下了心中担忧。他现在已知高衡身份,再无以身犯险,拿住高衡把柄的必要了。 赫连芳回到帐内,她的贴身侍女帮她换下甲胄,换上睡袍。赫连芳略作洗漱,躺倒于榻,轻声抱怨:“这该死的田齐。他昼夜不停的赶路,也不知心急什么。” 侍女轻声一笑,对赫连芳说道:“他自己也累得不行。我看他骑术不精,连日不离鞍马,骤然下马,走路都有些摇晃了呢。” 赫连芳闻言一愣,仔细回想,确如侍女所言,田齐骑马狂奔,确实有些勉强。 她起身吩咐侍女:“帮他准备一件牛皮护膝,再把兄长送给我那个熊皮鞍垫找出来。” 侍女轻声应诺,服侍赫连芳睡下,转身出了营帐。 夜色深沉,营地内鼾声一片,陷入沉寂,只留下四名护卫,巡营放哨,防备野兽袭扰。 玉带儿和慕容升潜伏于外,悄然观察着营地内的防备。 慕容升轻蔑一笑,对玉带儿说道:“今晚田齐独处一帐,你不会再阻拦我了。” 玉带儿轻轻点头,对慕容升说道:“我帮你将四名巡哨射杀,你速战速决,小心行事,不要惊动居次。” 慕容升轻轻点头,慢慢向营地潜行而去。玉带儿跟于慕容升身后,手持弓箭,暗暗盯住在营地内不断巡视游走的哨兵。 玉带儿在距离营地约百丈的距离停下,寻得机会,突然起身,连珠四箭瞬间射出。四名哨兵手捂咽喉,无声倒地。 慕容升抽出钢剑,迅速翻入营内,直奔田齐营帐而去。 玉带儿略向前行出四十丈,再次持弓搭箭,紧盯田齐营帐。他准备掩护慕容升并防备田齐逃脱,打算关键时刻替慕容升补箭。 田齐帐内,齐盛身披钢甲,手持护盾和钢剑,盘坐于榻,警惕的听着帐外动静。 他并没有因为赫连芳与田齐同行而放松警惕。他暗与刘英商议,两人轮流值夜,贴身保护田齐。 营内十分寂静,齐盛担心自己困倦,便微微闭目,始终仔细倾听巡哨的脚步声,估算巡哨距离,以此解闷。玉带儿射杀巡哨,哨兵倒地,发出轻微声响,而且脚步声骤然停止。 齐盛立刻发觉不妥,睁开双目,拍醒刘英。 刘英心怀戒备,并未睡实,听得齐盛呼唤,立刻翻身而起。他抽出钢剑,询问齐盛:“出了何事?” 齐盛说道:“巡哨突然没了动静,只怕有人潜入。你叫醒主公,躲于榻后,小心防备。我出帐去查看。” 刘英急忙推醒田齐。 田齐从梦中惊醒,心知有异,急忙起身。他见齐盛欲出帐外,急忙提醒:“小心暗箭。如有不妥,大声呼救,叫醒护卫。” 刘英扶田齐躲于榻后,齐盛手持盾牌,闪出帐外。 慕容升一身黑衣,又以黑巾遮面,刚刚潜入营地,距离田齐营帐还有二十余丈的距离。突然见有人从田齐帐内闪出,心中一惊,急忙躲向一旁。 不等慕容升反应,一直紧盯田齐营帐的玉带儿,立刻将弓弦一松,三箭连珠,直射齐盛咽喉、心脏和面门而去。 齐盛得田齐提醒,不敢大意。他在闪出帐外之时,举盾护在面前。 齐盛出了帐门,帐外有火盆照明,却令远处更加黑暗,看不清数丈外动静。却听得一阵疾风破空之声,直奔自己而来。他久经战阵,武艺高强,立刻明白有神射手偷袭。 齐盛低头举盾,大呼一声:“有刺客。” 与此同时,只听咚咚当,三声脆响,玉带儿的三箭,有两箭射穿木盾,划伤了齐盛面颊和脖颈,另一箭被齐盛胸前钢甲挡住,却有如巨锤,将齐盛“砸”回了帐内。 刘英见齐盛惨叫一声,回飞入帐内,急忙上前相扶。田齐举盾上前,护住两人头脸。 齐盛那声惊呼立刻惊醒了巴图等鲜卑护卫。巴图披甲而眠,此时立刻冲出帐外,呼喊手下列阵,保护赫连芳和田齐。 慕容升见事机败露,片刻不留,趁营中混乱,抽身而退。玉带儿连发数箭,将营内照明的火把射倒,掩护慕容升安全逃归。两人迅速窜入黑暗之中,逃离了营地。 巴图只隐约见一黑影逃出营地,不知外面有多少敌人,不敢令人追击。他命令护卫手持护盾围拢在赫连芳和田齐帐外,自己大声呼喊赫连芳和田齐,询问是否平安。 赫连芳被惊醒,立刻回复巴图,自己无事。同时命令巴图和守在帐外的亲卫:“保护特使。” 赫连芳起身披甲,迅速出了营帐。她的侍女和亲卫急忙挡在她身前,劝阻她道:“情况不明,请居次回帐。” 赫连芳不顾众人阻拦,迅速跑向田齐营帐。 田齐此时也高声命令巴图:“熄灭火把,列阵迎敌。派出哨骑,查探四周。” 巴图应诺,依令而行,派出两队护卫,向四周查探。 田齐判断,高衡没有本事调动鲜卑军队,无法派出大批刺客强攻营地。 刘英见齐盛满脸鲜血,心中惶急,急忙询问他伤情。齐盛以袖擦去脸上鲜血,向刘英和田齐示警:“刺客的箭,力大精准,肯定是射雕手。万不可出帐。小心暗箭。” “伤在了何处?”田齐询问齐盛伤势,取出素娟和盐水,准备给齐盛包扎伤口。 “没事,箭被护盾挡住,只划伤了皮肤。”齐盛和田齐学过如何简单处理伤口,接过盛有盐水的酒壶,忍住疼痛,自行清洗脸颊和脖颈。刘英也放下心来,从田齐手中接过素娟,替齐盛包扎。 第118章 舍身相救 护卫查探四周,不见刺客踪影,返身回报巴图。巴图不敢大意,虽然解除了警戒,但命令护卫加强了营地的守卫。 赫连芳在重重护卫之下走到田齐帐前,亲手从地上拾起三支钢簇铁杆长箭,立刻知晓了杀手身份。这箭在鲜卑有个称呼,名叫铁杆穿云箭,是专为射雕手打造的。能够射出这种长箭的人,整个鲜卑也不过三人。 巴图也从死去的护卫身上也得到了四支铁杆穿云箭。他长叹一声,拿着长箭来到赫连芳面前。 赫连芳将手中三支铁箭递与巴图:“你应该认得这箭。” 巴图接过长箭,解释道:“三位射雕手的箭矢多有遗失,也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赃。” 赫连芳轻轻点头,掀开帐帘,进入田齐帐内。 田齐点燃灯火,请赫连芳坐下。赫连芳看向受伤的齐盛,询问他说道:“你可看清刺客是何人?” 齐盛摇头。 赫连芳对田齐说道:“刺客留下十余支铁杆穿云箭。这是鲜卑射雕手专用的箭矢,此事众人皆知。他们的箭矢多有遗失,也不能凭此确定就是他们三人所为。” 刘英张口欲言,却被齐盛悄然阻止。赫连芳刚才所言,明显是不愿此事牵连到三位鲜卑射雕手。 田齐也没有反驳赫连芳。他知道射雕手在鲜卑一族中的地位,不欲令赫连芳为难。 田齐从巴图手中要过一支铁杆穿云箭,仔细观察了一番,扔还给巴图,轻蔑的说道:“不过一支铁箭罢了,毫无独特之处,世间多有可造此箭者。” 赫连芳听田齐如此说,心下稍安。他吩咐巴图道:“父王曾令玉带儿护卫特使安全。如今特使遇刺,他保护不力,难辞其疚。你这就派人传他前来,贴身保护特使。如果特使再遇刺客,吾必禀报父王,追究其责。” 巴图应诺,行礼告退。 赫连芳挥手对齐盛等护卫们说道:“我与特使有事要谈,你们都退下。” 齐盛、刘英看向田齐,见他轻轻点头,行了一礼,转身和鲜卑护卫一起退出了帐外。 赫连芳向田齐说道:“此箭有暗记,应是玉带儿所用。而且能够于黑暗之中射出此箭,伤及特使亲卫,必是玉带儿亲为。” 田齐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既然他没有成功,吾也不会再追究。” 赫连芳走上前,服伺田齐更衣,换下甲胄。她又叫侍女进来,替自己更衣洗漱。 田齐默默看着赫连芳以妻子自居,心中微叹。他知道,赫连芳借机留宿帐内,是想保护自己的安全。 赫连芳洗漱完毕,挥手令侍女退下,吹熄灯火,轻笑着扶田齐上榻,与他同被而眠。 齐盛和刘英见帐内熄灭灯火,赫连芳留宿在了田齐帐内,不由相视苦笑。 刘英对齐盛问道:“如果刺客去而复返,你我不在帐中,如何护卫主公?” 齐盛轻哼一声,拉着刘英去到旁边帐中休息。有赫连芳在帐内,哪有鲜卑刺客敢再暗害田齐。 第二天,田齐一行如往常一样,拔营起寨,继续北行。赫连芳令侍女取出护膝和皮垫赠与田齐,又紧紧跟在田齐身边,防止玉带儿再次刺杀田齐。 田齐暗中叹息,对赫连芳心生愧疚。虽然赫连芳刻意接近田齐,别有目的,但不可否认,赫连芳在田齐心中已然悄悄占据了一席之地。 接近父兄安葬之地,田齐一路沉默,面带悲色。赫连芳也面带悲戚,一路静静的陪伴在田齐身旁。 田齐一行人在傍晚时分来到了田崇墓前。田齐跪倒在父亲坟前,痛哭失声。 齐盛和刘英身为同村晚辈,对田崇心怀敬畏。他们跪于田齐身后,向田崇父子坟墓,大礼参拜。 赫连芳也陪田齐跪拜于坟前,并以子媳之礼,向田崇父子之墓敬献了祭品。 藏于暗处,伺机刺杀田齐的玉带儿和慕容升见赫连芳此举,心中迟疑。 玉带儿对慕容升说道:“看来大王有意招田齐为婿,留其为鲜卑效力。你我以后与之份属同僚,必须小心了。” 慕容升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大王留此人在身旁,无异于养虎为患。我等与他有杀父之仇,与其将来被他所害,吾宁愿大王责罚,先下手铲除了他。” 玉带儿面现犹豫,沉默不语。慕容升悄然持起弓箭,瞄准了田齐。 玉带儿轻声一叹,转过头去,不再阻止慕容升。他知道檀石槐惜才,一定会对慕容升谋害田齐之举,勃然大怒,重重责罚。加之赫连芳与田齐同跪于坟前,恐有人故意诬陷慕容升有谋害居次之嫌,檀石槐必定狠狠处置慕容升,甚至会消减慕容氏地位。但玉带儿相信,檀石槐不会真的要了慕容升的性命,也不会过分打压鲜卑八部之一的慕容氏。等时间一长,檀石槐消了怒气,定会重新启用慕容升。 慕容升瞄准田齐,在百丈外射出一箭,也不看结果,拉起玉带儿转身就逃,迅速钻入了身后山林。 这一箭射出,带起呼啸,直奔田齐脖颈。齐盛、刘英听得风响,心中一惊,却已来不及作出反应。 田齐身无武功,也没有上过战场,对于这一暗箭全无察觉。跪于他身边的赫连芳却是自幼习练弓马,身手不凡。她听得箭响,立刻意识到有人再次暗杀田齐。她见田齐全无防备,情急之下,一手将田齐抱入怀中,以肩膀替田齐挡箭。 只听噗的一声,长箭射穿赫连芳左肩,去势不减,再入田齐右肩,直将两人射倒,钉于地上。 “主公。”“居次。”齐盛、刘英和巴图等人齐声惊呼,扑向田齐和赫连芳。鲜卑护卫们也纷纷拔剑举盾,围挡在两人身前。 赫连芳自幼受宠,从未受过伤害。她与田齐对面相贴,无法察看自己伤势,不由又痛又怕,哭泣着呼唤母亲和父王,让他们速来相救。 巴图和鲜卑众亲卫不懂医术,又碍于赫连芳和田齐身份,不敢轻易施救,只得看着两人血流如注,束手无策。 田齐两世为人,经历过诸般苦楚,受到过诸多伤害。他此时毫不在意伤口疼痛,反而庆幸死里逃生。他内心感激赫连芳及时相救,一边环抱赫连芳低声安抚,一边叫过齐盛、刘英,令他们快速处理两人的箭伤。 齐盛推开巴图等人,跪坐于两人身前。他伸手一掌,击在赫连芳脑后,将哭喊不停的赫连芳打晕了过去。 不等巴图等人怒斥责怪,田齐急忙下令:“速派护卫追击刺客。速备绳索,将吾两人绑缚固定,方便齐盛、刘英拔箭。” 第119章 君子一诺 巴图信任田齐,阻止赫连芳亲卫上前与田齐理论,立刻依令而行。他命赫连芳亲卫追击刺客,又命手下取来绳索、榻案,把两人紧紧侧绑于榻案之上。 齐盛一手紧握赫连芳背后铁制箭杆,一手抽出背后木匣中的百炼雪枫刀,一刀劈断箭羽。 齐盛收起长刀,刘英上前,一手握住透出田齐胸前的箭簇,怒喝一声,快速拔出断箭,扔于旁边。 赫连芳轻哼一声,痛醒过来。齐盛再击一掌,又将她击昏过去,再松开两人身上绳索。 田齐抱着赫连芳,将她轻轻放倒于榻上。 他转身接过刘英手中药包,捂于伤口,急忙说道:“先给居次止血。” 刘英另外取出一个药包却有些犹豫。要给赫连芳包扎,必须脱下她的上衣,袒露肩膀。 齐盛叫过侍女,仔细交待她如何使用药包,如何包扎伤口。侍女练习过包扎伤口之术,一手夺过刘英手上药包、盐水,叫过侍卫将赫连芳抬入营帐。 齐盛和刘英这才上前帮田齐清洗伤口,包扎止血。 田齐目视地上染血断箭,轻声对赫连芳的亲卫说道:“将此箭收好,交与居次。” 那亲卫早有此意,立刻上前将两支断箭收起。 田齐再次跪倒于父亲墓前,扣首三次,起身对齐盛、刘英说道:“帮我取出父兄尸骨。”又转对巴图说道:“准备薪柴,我要为父兄火葬。” 此时赫连芳已经止了血,包扎好了伤口,再次痛醒过来。她命侍女搀扶,走出帐外。听田齐准备火炼父兄尸骨,连忙阻止:“且慢。” 赫连芳走到田齐身前,轻声相劝:“火葬多因仓促,不得已而为之。父王敬汝父兄勇武,以三重棺椁厚葬于此。你虽只带两名护卫,孤身北来,吾愿派人一路护送棺椁南归。” 田齐后世久在基层,拆迁坟墓之事没少经历。为了说服乡亲迁坟,他对中国丧葬习俗多有研习。 其实火葬在中国古代并不少见,还曾在宋代盛行一时。早在春秋战国时期我国某些地区就有火葬习俗。这在《列子?汤问》、《吕氏春秋?义赏》、《荀子?大略》等篇均有记载。《墨子?节葬下》记载道:“秦之西有仪渠之国者,其亲戚死,聚柴薪而焚之。” 古代战场相争,往往死伤上万,经常来不及土葬,也多有火化将士尸骨带回的情况。 田齐思虑再三,不愿父兄尸骨在路途上延误时间,以防事情有变,发生意外。 他拒绝了赫连芳的好意,对她说道:“十万将士死于疆场不得返乡。你父王虽同意我将所有将士尸骨带回,但我人少力微,难以启运。我意将所有将士尸体取出,火炼成灰,一同带回,葬于一处,供后人缅怀。我父兄生前不过十夫长、伍长而矣,如何能够例外。他们泉下有知,想来也希望尽快回返中原,不想在路途上颠簸。” 赫连芳还想再劝,田齐心意已决,摆手阻止,扶她走入营帐休息。 田齐扶赫连芳上榻躺卧,帮她盖好被子,微笑着向她道谢:“若非你替我挡箭,吾命休已。此番恩情,田齐必定铭记于心,必有厚报。” 赫连芳摇头苦笑:“刺客必是玉带儿等三名射雕手其一。赫连芳替你挡这一箭,只希望你不要记恨他们。” 田齐轻轻点头,没有言语。 赫连芳自嘲一般说道:“吾自认勇武不下男儿,不想受此一箭,却如此疼痛,心生胆怯。早知如此,必不与你挡这一箭了。” 田齐知道赫连芳如此说,是不想自己误会她挟恩自重。 他心中感动,涌起一阵怜爱之意,微笑着对赫连芳说道:“我许你三个问题,必尽心回答。” “真的?什么问题都行吗?”赫连芳心中一喜,期待的看向田齐。 见田齐毫不犹豫的点头,她轻声问道:“你心中所爱何人?” 田齐轻轻一叹,如实回答:“吕布之妹,吕绣。” 赫连芳印证田齐并未说谎,有些担忧的继续问道:“你,将来打算,如何待她?如何待我?” 田齐轻轻一笑:“这就是你的三个问题吗?” 赫连芳连忙否认:“不是的,这些不算,我随意问的。” 田齐苦笑着说道:“我出身贫寒,右腿已残,形同废人。她兄长吕布不愿她嫁与我受苦,将她带离了村寨,只怕此生难与之相见了。” “他将来必会后悔。”赫连芳靠入田齐怀中,伸出没有伤及的右手,轻轻抚摸田齐右肩伤口上的绷带。 田齐微微摇头:“田齐不过中人之姿,平生所愿,得一世温饱足矣。只怕居次将来才会后悔。” 赫连芳默默抱紧田齐,没有言语。 田齐心中有愧,不免有些尴尬,也不习惯与赫连芳如此亲近。他轻声说道:“你若没有问题想问,我刚才所诺就此作废了。” 赫连芳连忙故作娇嗔的说道:“不可。君子一诺,驷马难追,你不能反悔。” “那你问。”田齐轻轻将赫连芳扶起,目视着她,郑重说道。 赫连芳也收起笑容,略作迟疑,轻声问道:“你可有办法帮鲜卑平息天子之怒吗?” 田齐点头说道:“你父王对于南下攻汉迟疑不决,一来不愿向大汉天子示弱,为汉臣轻视;一来不愿草原三族盟约自解,令草原再起纷争,难抗汉军再次北上。其实他的担心毫无必要。天子爱财,性极贪婪,绝无武帝、宣帝那般平灭草原的雄心。边军大败,必已令他后悔,岂肯再与鲜卑征战。你大可放心,我想大汉天子派来言和的使臣已在路上,就要到达王庭了。你可劝你父王答应天子示好之举,献表称臣。天子必然大喜,定会许以鲜卑重利,封你父王以高位。鲜卑得天子支持,丁零、夫余再难与鲜卑相争。你父王合纵联横,分化两族,迟早可以一统草原,实现宿愿。” “只需一纸献表,表面称臣吗?”赫连芳有些难以理解的问道。 田齐坚定的点了点头:“天子贪财好色,却又极好脸面。你们若表面称臣,足以令他满意。若再贡献几匹宝马和几名异族美女,他必然大喜。” “天子好色?皇庭内事,你如何得知?”赫连芳不由心中一动,继续追问。田齐轻轻一笑:“这是你第二个问题吗?” 第120章 再无牵挂 赫连芳连忙摇头,不再追问田齐因何对天子如此了解。她继续问出第二个问题:“你可有帮助鲜卑打败丁零、夫余,一统草原之法。” 田齐轻声一笑:“草原各族向来屈服武力,注重利益。以鲜卑之强盛,压服丁零、夫余又有何难。天下之大,远超你们的想象。东行万里,高句丽、百济、倭国,羸弱之族不知多少。西行万里,诸族部落,民不过十万,兵不满万,以待强者征服。鲜卑可支持丁零、夫余东西远征,开疆扩土,将其目光引向于外,以利引诱其万里远征,消耗其国力。最后联络诸族,并灭丁零、夫余,鲜卑一统草原,指日可待。” 赫连芳轻哼一声道:“草原三族相争,大汉也可伺机以待。一但诸族混战,天子挥师北上,草原再无我等立足之地矣。” 田齐轻笑一声,起身说道:“汝不信吾,何必再问。” 田齐转身出帐,赫连芳没有出言挽留。侍女有些担心的上前说道:“特使有些恼火,居次何不暂作退让?” 赫连芳轻声一笑,摇头说道:“他并没有恼火,不过是想借我之口,向父王传信罢了。父王说的没错,特使心志坚忍,不会为妇人左右。” 田齐出了营帐,齐盛、刘英已经将田崇等人棺椁取出,摆放于薪柴之上。 田齐跪拜行礼,亲手点燃薪柴。烈火熊熊,田崇等人很快被火化成灰。 等火焰熄灭冷却,田齐亲手拨开草木灰烬,将父兄骨灰一一收入坛中封存,并亲自书写铭文贴于坛口。 田齐将四个骨灰坛罐交与齐盛和刘英,对两人深躬一揖说道:“父兄骨灰拜托两位兄长送回。” 齐盛和刘英顿首应诺,回复田齐:“吾二人这就连夜出发,速返边郡,将田叔等人骨灰交与田氏族老,葬入衣冠墓中。” 田齐将匈奴特使节丈送与齐盛道:“持此节丈,鲜卑、匈奴等部落不会为难你等。一路小心。” 齐盛和刘英应诺,行礼而退,骑马离营,趁着天色未暗,快速向南奔行而归。 巴图等人早知檀石槐答应田齐接归父兄尸骨之事,并没有阻拦两人离营。 田齐叫过巴图,恳求他说道:“檀石槐大王答应我可以将汉军阵亡将士尸骨接回安葬。还请巴图相助,将汉军阵亡将士火化,将骨灰收集装车,运回王庭。等我见过檀石槐大王,完成出使之命,致信单于和大汉朝庭,派人接回。” 巴图点头应诺,有些担忧的对田齐行礼恳求道:“射伤特使和居次之人肯定不是三位射雕手。还请特使详察,切勿冤枉无辜。” 田齐点头,安慰巴图说道:“此事我会交与居次作主,绝不干涉。” 巴图稍稍放下心来,行礼告退。 田齐轻声一叹,重新回到赫连芳帐内。 赫连芳已经从侍女口中得知,田齐将父兄尸骨仓促火化,交由两名亲卫连夜送回家乡。她知道田齐是担心夜长梦多,再起波折。 见田齐走进帐内,赫连芳欲起身相迎。田齐上前几步,坐于榻上,将赫连芳扶住。他温柔的扶赫连芳躺回榻上,轻声责怪她道:“你不是说最烦汉人多礼吗,怎么自己反而如此。” 赫连芳笑道:“妇以夫为天,吾又何敢例外。” 田齐尴尬一笑,没有接言。 赫连芳不欲逼迫过甚,轻轻放过田齐,没有再问他何时向父王提亲。 赫连芳贴近田齐,娇嗔道:“你还欠我一个问题呢。” “你问。”田齐信守承诺,并不赖账。 赫连芳十分郑重而认真的问道:“你对李陵如何看?” 田齐蔚然长叹,轻声说道:“他是一个英雄,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他力尽而降,你认为应不应该?”赫连芳对田齐的回答并不满意,继续追问。 田齐默默回忆曾经在后世背诵过的《答苏武书》,轻声复述文中内容:“陵率步卒五千,出征绝域。五将失道,陵独遇战。以五千之众,对十万之军,犹斩将搴旗,追奔逐北,灭迹扫尘,斩其枭帅。单于临阵,亲自合围,疲兵再战,一以当千,决命争首。陵部死伤积野,余不满百,然李陵振臂一呼,创病皆起,举刃指虏。兵尽矢穷,人无尺铁,犹复徒首奋呼,争为先登。能得将士死命以报,能以疲弱之军与单于对阵,李陵可谓英雄。其力尽而降,单于尚爱其勇武,不忍相害,可惜武帝薄情,弃之如弊履,不念李氏三代百年尽忠之功,尽灭其族。李陵如何不降?世人不体谅他的悲愤,独责怪其改投他族,只令英雄齿冷。” 赫连芳点头说道:“匈奴待李陵甚厚,以贵女妻之,延其血脉,裂土封王,以续其功。今鲜卑八姓之拓跋氏多受李陵遗爱。你觉得李陵在天有灵,可曾有悔?” 田齐黯然,轻轻摇头:“吾非李陵,不知其心意。” 赫连芳轻轻抱住田齐,贴于他耳边问道:“汝和鲜卑之仇与李陵相比如何?鲜卑待君之厚,与匈奴待李陵如何?” 田齐默默不言,只轻轻抱住赫连芳,将头埋入她脖颈之中。 赫连芳面露喜色,轻轻挥手,令侍女退下。田齐虽然没有明言,但他主动亲近赫连芳,已悄然表明了欲效仿李陵留在鲜卑的心意。 田齐与赫连芳留在一帐养伤,等待巴图将汉军尸骨火化。两人同处一帐,形同夫妇,亲密无间。 巴图为求田齐满意,命令手下炼化汉军尸骨,日夜不停,尽心尽力。 七日之后,汉军所有尸骨火化成灰,巴图令手下在每具尸骨中只取一捻骨灰,装入一个巨大棺椁之内,其余骨灰抛洒在了这片染血的草原之上。 田齐与赫连芳主持祭奠仪式,将装满骨灰的棺椁起运,南下返回王庭。 赫连芳担心玉带儿等人再行刺田齐,一路让田齐与她同乘一车,不敢懈怠。 赫连芳在车上询问田齐,如何处置玉带儿等人。 田齐沉思片刻,轻声说道:“鲜卑强盛如今并非无因。檀石槐大王自有决断,你我不必多言。” 赫连芳已知田齐对玉带儿等人怀恨在心,必欲杀之而后快。她不由暗暗恼恨高衡。若非高衡鼓动,玉带儿等人断然不敢违背檀石槐之令,私自刺杀田齐。 赫连芳怜惜玉带儿等人之才,不忍追究,一路尽心讨好田齐,求他向檀石槐求情,放过玉带儿等人一命。 田齐不为所动,只顾左而言他,不应赫连芳百般相求。 赫连芳不敢激怒田齐,不再相劝。她不由有些担心,不知父王檀石槐作何决断。她既担心檀石槐杀掉玉带儿等人,自断鲜卑臂膀;又担心檀石槐放过玉带儿等人,让田齐不满,自此与鲜卑离心。 第121章 献计得宠 慕容升在射出一箭之后,拉着玉带儿转身即逃,根本不知结果如何。 两人逃脱赫连芳卫士追击,直接南下。 玉带儿询问慕容升:“可将田齐射杀了?” “放心。我的箭术从不落空。”慕容升自信满满,认定田齐绝无生机。 两人在第二天夜晚,自认逃到了暂时安全之地,这才停马歇息,露宿野外。 两人燃起篝火,烤了只射猎的兔子充饥。玉带儿询问慕容升今后的打算。慕容升毫不迟疑的说道:“大丈夫敢做便敢当。吾哪里也不去,直接回王庭,向大王请罪。” 玉带儿面色一红,心中惭愧,不再相劝。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直接回到王庭。 玉带儿自知此事已不可能隐瞒下去,便随慕容升一起面见檀石槐请罪。 檀石槐听闻田齐被两人射杀,勃然大怒,立刻将两人下狱,待召开王庭议政会议时当众处置。 檀石槐心痛田齐之才,对田齐之死惋惜不已。和连心忧赫连芳安危,急忙提醒檀石槐:“芳儿一路随田齐北上,定然熟知此事内情,请父王速派人召她回来。” 檀石槐这才想起,女儿沿途护送田齐,不由对玉带儿和慕容升更加恼恨。他派出亲卫即刻北上,召赫连芳回王庭。 亲卫快马疾驰,在半路遇到田齐和赫连芳一行人运送骨灰而回。得知玉带儿和慕容升主动请罪,被扣押入狱,两人将骨灰交待给巴图护送,骑快马跟随檀石槐亲卫先行回返。 赫连芳与田齐带伤入见,檀石槐又惊又喜。他将两人招到榻前,心疼的伸手抚摸女儿伤口,询问两人:“伤势如何,可找良医萨满看过?” 赫连芳扑入父亲怀中,撒娇般说道:“没事的。阿齐的医术不比高先生差呢,我的伤口已经结疤了。” 见赫连芳亲昵的称呼田齐,檀石槐心知有异,不由冷眼看向田齐。 田齐心中一叹,跪于榻前,向檀石槐行礼恳求道:“吾愿留于鲜卑为大王效力,只请大王赐婚,将居次下嫁田齐。” 赫连芳心中得意,悄悄向檀石槐眨了眨眼。檀石槐心中大喜,伸手将田齐扶起,郑重叮嘱他道:“吾只此一女,爱若明珠,视若珍宝。我愿将她托付于你,也愿视你如亲儿,只盼你不要负她。” 田齐急忙应诺,立誓绝不辜负赫连芳。 檀石槐大喜,叫过族中巫神萨满,选定良辰吉日,欲将女儿风光大嫁,同时册封田齐为护国督尉,封地千里,拥众数万,自成一部,位比列侯。 和连也亲热的上前恭喜田齐。他仅此一名亲妹,又多得赫连芳助力,自然将田齐视同亲信。 田齐向檀石槐推辞封赏:“田齐于鲜卑寸功未立,骤得高位,只恐不妥。” 檀石槐哈哈大笑,坚定的看着田齐说道:“君之才,吾深知矣。只恐封赏不厚,亏待有缺,勿再推辞。” 田齐只得应诺。他故作惭愧不安之态,向檀石槐说道:“大王对田齐,恩重如山,亲厚有加;居次对田齐,爱重非常,舍命相救。田齐无以为报,今有一策,献与大王。” 檀石槐心中再喜,挥手斥退帐中护卫、侍女,独留和连、赫连芳于帐内,这才于榻上郑重坐起,询问田齐有何策奉献。 赫连芳早知田齐之智,对于田齐献策之事,信心十足。和连久闻父王对田齐的称赞,却与田齐并无接触,此时十分期待的看着田齐,想听一听田齐献策有何出奇之处。 田齐轻声说道:“草原之忧,在于游牧。各部落自行其事,游走无常,王庭管束艰难。一族之兴亡,全在头人之贤能和勇武。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匈奴数百年间,单于之位于各王族间轮转,一族之兴衰轮回,不满百年。” 檀石槐心有戚戚,默默点头。 田齐继续说道:“草原各族各部之所以游牧不定,不过逐草而居罢了。如能得安稳,谁愿终年流离?” 檀石槐听闻逐草而居,心中一动,立刻问道:“青储之法?” 田齐点头:“不错。有了青储之法,各部落无需往来迁移。大王可依功勋亲厚划分各部草场,令其聚族而居。各部落居所安定,民心凝聚,王庭再设职管理,绝无松散之忧。” 檀石槐深知此策可以加强鲜卑各部之间的联系,增加王庭威信和权势。但他隐隐有些担忧,便询问田齐:“各部安定,不再游走,确实方便管束。但各部置产业于一地,再有征战,只怕家业难舍,再无退避之心。况且,安居一地,族人繁衍必盛,必起纷争。” 田齐轻声一笑:“大王熟知汉史,可知推恩令吗?大王恩威正盛,各部不敢违大王之令,正可推行革新,整束各部。大王可以强令诸部,以千户、万户为限,公平划各部民草场,封以勇武智谋之士。各千户、万户,平时为民,战时为军,有功升赏,有过重责。奖罚不只对贵族头人,平民与其同赏同罚。一部作战失利,贬其一部。一部作战有功,赏其一族。如此一来,各部之内心齐力聚,足以自强,各部之间,竞争之心必起,再无聚乱之忧。王庭从中调和,恩威必厚,再无覆亡之患。” 田齐所言,基本就是后世隋唐府兵制和满清八旗之制的改良版。檀石槐一代人杰,闻言而知雅意,立刻发觉此制度之优势。他心中大喜,拍案叫绝,赞赏田齐道:“汝这一计,足可令鲜卑百年兴盛而无忧。哈哈。牧民安居一地,子孙繁衍必盛。为求子孙之封,各部必须勇武应征,立功而受赏。哈哈,鲜卑强盛,指日可待。吾得此佳婿,真乃上天厚赐。” 檀石槐立刻召集各部落贵族头人和王庭属官,商议此革新之制。 接连数日,田齐舌战诸雄,将各头人贵族担心之事一一驳斥,一一化解,将此制度之优势详细论述,浅显易懂的解释明白。 田齐雄辩滔滔,却始终面色如常,不怒不喜,平和有度,只令各部落贵族头人心中折服。他们再无疑问,一致恭喜檀石槐得一佳婿,一致表态支持变革。 赫连芳一直默默关注着田齐,见他被各部落贵族头人所接受,心中暗喜。她暗数距离出嫁之日的时间,只剩下一月有余,不由心中羞急,抓紧备嫁。她对田齐身材相貌的那点不如意之心早已抛之脑后。 第122章 紧紧相逼 田齐平安返回王庭,成为檀石槐女婿,得封护国督尉,领地千里,领民数万。高衡得知这一消息,心中惶急,忐忑不安。他担心田齐势大难制,展开报复,与他为敌。 好在田齐这几天忙于推行变革,并没有时间找他的麻烦。这给了高衡充足的时间,思考如何处理他和田齐的关系。 当议政会议结束,所有贵族头人们都被田齐说服,支持进行变革。高衡立刻主动求见田齐。 田齐此时已经迁入大督护营帐,有亲卫两个千人队贴身相护,奴仆数百伺候起居。他将巴图要到身边,作了督尉府亲卫队长。听闻高衡来拜访,田齐吩咐巴图:“就是他鼓动慕容升暗害于我的。我要好好问一问他,究竟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你将他带到书房,安排护卫守在外面。” “诺。”巴图依令而行,将高衡带到书房等候,安排护卫守在帐外。 田齐故意不理高衡,留在中军大帐,处理日常公文。直到日上三竿,才来到书房,与高衡相见。 田齐走入帐内,冷冷看向高衡。高衡深施一礼:“故人高衡,参见大督护。” 田齐对跟在身边的巴图说道:“你带人守在帐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诺。”巴图退出帐外。 高衡见帐内只剩下他与田齐两人,不由轻哼一声,随意坐到榻上,嘲讽田齐道:“想不到短短数日,你竟然成了鲜卑的驸马督尉。厉害,厉害。” 田齐坐到高衡对面,盯着高衡说道:“你害数万边军葬身异域,心中可有愧吗?” “你要如何?杀我为父兄报仇吗?”高衡不以为然的说道。 田齐轻轻摇头。他自言自语道:“巨鹿张角自称大贤良师,奉事黄老道,畜养弟子,以符水咒疗病,病者颇愈,百姓信之。角因此传教,遣弟子八人,使于四方,十余年间,徒众数十万,连结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遂置三十六方。方犹将军号也。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人,各立渠帅。不知你是张角第子,还是一方渠帅?” 高衡大惊,不知田齐如何得知太平道诸多隐秘。他手握剑柄,目光闪烁,冷冷盯着田齐。 田齐仿佛没有察觉高衡心中杀意,继续说道:“鼓动天子北征,设计消灭边军。你们太平道到底想做什么?想谋反是吗?说什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呵呵。你以为鼓动鲜卑继续南下,天子会派京军北上?你以为大汉与鲜卑征战不休,汉军主力被吸引到北方,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可笑。” “你要如何?”高衡渐渐冷静下来,轻蔑的对田齐说道。 “是你要如何?是你来求见我的。”田齐看向高衡说道。 高衡沉吟片刻,认真的对田齐说道:“只要你帮我们促成鲜卑南下,任何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就是要了我的性命为你父兄报仇也行。” 田齐轻哼一声说道:“天子的使臣已经进入鲜卑境内,马上就要来到王庭了。他是来与鲜卑言和的。檀石槐早已放弃南下了。他准备与大汉握手言和,献表称臣。” 高衡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你就甘心为杀父仇人卖命吗?认贼作父,枉为人子。” 田齐右手握拳,嘎巴一声脆响。他狠狠看向高衡,对他说道:“杀父之仇,田齐从不敢稍忘。所有害我父兄的人,都得死。” 高衡一愣,不由有些疑惑的看向田齐。 田齐对高衡说道:“太平道要起事,要掌控天下,不仅要提防汉军,也要提防鲜卑。如果汉军大败,鲜卑南下,而太平道于内起事,岂不是要将这天下,拱手让与蛮族吗?令大汉后裔,披发左衽,太平道将成千古罪人矣。” 高衡面色一惭,喃喃说道:“槐石槐答应过我们,将来不再侵扰边郡,与我太平道和平共处。” “你信吗?将一国之安危,寄托于敌人之虚言,简直愚不可及。” 高衡尴尬的摇了摇头,向田齐问道:“你想如何?” 田齐贴近高衡耳边轻声说道:“帮我杀了檀石槐。檀石槐一死,和连无能,鲜卑三部必然分裂。鲜卑一乱,丁零、扶余必然与鲜卑争夺草原。大汉北疆无忧,你们太平道也可安心造反。” “这,可是。”高衡闻言大惊。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要谋杀一国之君。 田齐继续劝道:“草原各族势力分散,失去统领,乱成一团,才好借力和掌控啊。草原一乱,边郡不安,必定要扩军备战,以为防备。而大汉边军经此一败,实力大损,为求补充,必然会将征辟到南北两军的郎官调回。南北两军这些年来被宦官和外戚安插亲信,内斗不休,再失去出身边郡良家子这批郎官,必然战力全无。” 高衡心有所动,但仍有些迟疑。他不敢相信田齐,他知道田齐绝不会全然为他们太平道考虑。 田齐转而威胁高衡说道:“你没有选择。如果你不能帮我,我只能先除掉你,再另想办法杀掉檀石槐。” 高衡不屑的对田齐说道:“我于鲜卑有功,他们不会让你杀我的。逼急了我,我就向檀石槐举报你今日所言。” “呵呵。檀石槐知道我与你有仇,知道你鼓动慕容升刺杀于我。他还会相信你的话吗?”田齐不以为然的继续说道:“慕容升谋刺我和居次,论罪当死。我可以向慕容氏妥协,以你一命,换慕容升一命。你说慕容氏会如何选择呢?你对鲜卑而言,不过是一件已经过时而无用的器物罢了。而我呢?我是鲜卑驸马督尉,檀石槐唯一的女婿。我还正在主导鲜卑变革,帮助鲜卑强盛。你说檀石槐又会如何决断呢?” 高衡颓然不语,知道田齐所言不错。但对于与田齐合作,他还有些犹豫。田齐心机深沉,谋划长远,远非他所能揣度。他总感觉田齐还有后招,必然将他谋算在内,必然会令他死无葬身之地。 田齐从怀中掏出一块红色的石头,递与高衡:“这是我从战场捡来的,用它来取檀石槐性命,正可安抚数万边军亡魂。” “红信石?”高衡接过石头,有些惊讶。红信石就是制作鹤顶红(砒霜)的原料,只于铁铜矿中少量存在,非常难得。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吗。”田齐轻笑一声说道。 高衡颤抖着双手,将红信石收入怀中,默默点了点头。 田齐起身相送,轻声说道:“我只等你三天。” 第123章 天使北来 田齐将高衡送出营帐,故意高声对他说道:“你虽然救过吾一命,但也害过我一次。你我从此恩怨两消,再无瓜葛,无事不必相见。” 高衡不敢与田齐对视,羞愧而退。 赫连芳带了侍女过来探望田齐,与走出营帐的高衡正面相遇。高衡匆忙行了一礼,转身就走。赫连芳望着高衡的背影冷冷一笑,若有所思。 巴图迎接上前,行礼问安,将赫连芳接入营地,来到田齐大帐门前。 赫连芳从侍女手中接过餐盘,挥手令巴图和侍女退下,独自进入帐内。 田齐独坐帐内,故作气愤难平之态,见赫连芳进来,才脸色稍和,起身相迎。 赫连芳将餐盘放于榻案,亲手为田齐布菜添酒,柔声劝慰道:“他鼓动慕容升谋害你我,父王必会责罚,给你一个交待。你又何必与他置气。” 田齐轻哼一声,与赫连芳报怨:“他挟恩自重,全不以谋害我之事为羞,竟还求我说服父王不与大汉言和。真真可恼。” 赫连芳坐于田齐身旁,端起酒杯递与田齐。田齐接杯饮下,面色平和下来,柔声询问赫连芳:“你伤势未愈,何必来回奔波。这些事情交待仆人来做就是。” “伺候丈夫衣食,本就是妻子之责。我这箭伤无碍的。” 田齐握住赫连芳双手,爱怜的说道:“能得居次看重,田齐不知几世修来的福份。” 赫连芳顺势倒入田齐怀中,轻轻抱住他说道:“大汉使节已入王庭,父王于今晚设宴相待。父王让我问你,是以督护的身份赴宴,还是以匈奴特使的身份赴宴。” 田齐微微一笑,轻轻亲吻赫连芳额头,询问她道:“你觉得呢?” “吾不知。”赫连芳羞涩的将头埋入田齐怀中。 “哈哈。吾既是鲜卑护国督尉,也是匈奴特使。就以这两个身份与汉使相见。”田齐怀抱赫连芳,得意的说道。 赫连芳知道田齐此举用意,是想借机向丁零和夫余两族表明,鲜卑与匈奴达成密约,暗结同盟。她轻声一笑,从田齐怀中坐起,嗔怪他道:“你不怕汉使得知你身份,治你一个叛国之罪,将你田氏一族满门抄斩吗?” 田齐轻轻摇头:“我会助他与鲜卑言和,建议父王献表称臣,他谢我还来不及,如何会责怪于我呢?” “只怕丁零和夫余不会轻易让父王与汉使言和。”赫连芳故作为难的说道。 田齐贴于赫连芳耳边说道:“这不正是父王所期盼的吗?鲜卑献表称臣,替天子守护北疆。但有不从,代天子征伐,谁敢相抗?就看丁零和夫余,谁不自量力,敢与天子使臣不敬了。” 高衡回到自己帐中,取出怀中那块红信石,内心紧张而犹豫。对于田齐所言谋杀檀石槐之事,让他有所意动。 自从田齐来到鲜卑,檀石槐对他日渐疏远,再不提南下攻汉之事。丁零、夫余两族大军陆续撤离鲜卑境内,如今只各自留下一个万人队在王庭观望。 高衡谋害田齐不成,已然无法搅乱草原局势。一但鲜卑接受大汉天使招抚,献表称臣,丁零、夫余必然紧随其后,不敢单独与大汉为敌。草原各族平定,大汉边郡无危,汉军必然得到喘息之机。太平道之前诸般谋划全部都将竹篮打水,付之东流。 高衡拿起那块红信石,目露凶光,自言自语道:“你这是算准了我定会依你之计行事了。借我之手,杀掉檀石槐,再借鲜卑人之手,杀我报仇。呵呵,真是好打算。” 高蒙敲门进来,见父亲手中握着那块红信石发呆,不由心中一惊,急忙关好房门,轻声提醒父亲:“此物巨毒,不宜久留于身。” 高衡将红信石交与高蒙说道:“将它制成鹤顶红,分别装入两个瓷瓶当中,再交还给我。” “诺。”高蒙小心接过红信石,掏出丝帕包好,装入怀中。 高衡见高蒙停身不退,询问他道:“还有何事?” “檀石槐令人传讯,今晚设宴款待汉使,让我等列席。” 高衡轻轻点头,吩咐高蒙说道:“你速去将鹤顶红制好。或许今晚就要用上。” 鲜卑王庭建于草原之上,筑土为城。城门外,一队汉军骑士高举大汉天子节旗,在一队鲜卑骑军护卫下缓缓行入鲜卑王城。 为首一人,年方三旬有余,身着钢甲,头戴银盔,身材壮硕,面相威严,正是这次大汉天使,北地郡守,护羌中郎将皇甫嵩。 皇甫嵩字义真,出身将门世家,他的叔叔皇甫规是东汉名将、凉州三明之一;父亲皇甫节曾任雁门郡太守,久为边将。皇甫嵩少年时便有文武之志,喜好诗书,熟习弓马。最初被察举为孝廉、茂才。为郎中,迁任霸陵、临汾县令,因父亲去世而离职。后来,太尉陈蕃、大将军窦武相继聘他为官,都没有应召。天子刘宏以公车征辟他为侍郎,迁任北地太守,守护西羌。 这次天子征伐鲜卑大败,边郡形势危急,天子命群臣推荐使臣与鲜卑言和。群臣共议,非智勇兼备、熟悉边事者不能完成使命,于是向天子推荐了皇甫嵩。 皇甫嵩得到天子任命,出使鲜卑,一路急驰,片刻不敢耽搁。他久历边疆,熟悉草原各方形势,对于说服檀石槐不要南下攻汉之事满怀信心。 檀石槐令和连和王庭左相槐头出城相迎,接皇甫嵩入客馆暂歇。 和连和槐头执礼甚恭,毫无骄横之态。皇甫嵩心中大定,料定鲜卑此战虽胜,实力大损,也早怀与大汉言和之心。 槐头对皇甫嵩说道:“请天使暂作休息,大王已安排晚宴,与天使接风。” 皇甫嵩轻轻点头,谢过檀石槐盛情款待。和连和槐头行礼欲退,却被皇甫嵩叫住。 皇甫嵩问道:“我北上之时,途经匈奴王庭,知单于派了特使前来。不知特使何在,我欲与他相见,有事相询。” 和连一愣,不知如何应答。槐头轻笑一声,上前行礼说道:“匈奴特使田齐,容貌出众,文武兼备,得大王看重,招为驸马督尉。天使在晚宴之时即可与其相见。” 皇甫嵩一惊,心知有异,不再坚持与田齐会面,挥手让槐头等人退下。 等和连、槐头等人离开,皇甫嵩叫过身边一名亲卫,对他说道:“你刚才已听到了,那田齐竟然娶了鲜卑贵女,成了鲜卑驸马督尉。” 那亲卫抬头一笑:“不想阿齐如此模样却招女子喜爱。” 第124章 故友重逢 皇甫嵩这名亲卫不是别人,正是哈邪呼厨图。皇甫嵩奉命出使鲜卑,首先顺道去了匈奴王庭,与新任单于乌济格了解汉军战败详情。 乌济格将所知情况毫无保留的告诉了皇甫嵩,并派了哈邪一路跟随,作为通译,同来鲜卑。 一路上哈邪没少向皇甫嵩称赞田齐之智,建议皇甫嵩到了鲜卑王庭,可先征求田齐的意见。 皇甫嵩本来对哈邪之言半信半疑,对田齐的本领也并不在意。但从刚才槐头等鲜卑贵族的反应来看,这个田齐倒颇有些能力,竟然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取得了檀石槐的信任,在鲜卑族中占得一席之地。 哈邪有些得意的对皇甫嵩说道:“皇甫将军,我早与你说过,阿齐不是凡人。他能以平民之身,三言两语平定匈奴之乱,也定能凭一已之力,搅动起草原风云。呵呵。不想短短两月有余,他竟然成了鲜卑驸马督尉。听闻檀石槐独有一女,名叫赫连芳,宠爱非常,视若明珠。阿齐在鲜卑的地位,定然非比寻常,也一定能帮将军完成使命。” 皇甫嵩微笑点头,却有些担忧的问道:“鲜卑人不想让他和我们提前相见,定是对他亲汉之心有所防备。” 哈邪起身说道:“无妨。他现在还是我匈奴特使,我去见他,名正言顺,鲜卑人也无权阻拦。” “你去试探一番也好。”皇甫嵩稍作思考便同意了哈邪意见。 哈邪换上匈奴贵族装束,走出客馆,对鲜卑守卫问道:“匈奴特使何在?我有单于口信转达。” 鲜卑守卫不敢相拦,只得将事情报与负责鲜卑外交事务的大臣柯最。柯最稍作犹豫,便无奈的同意了哈邪的请求,亲自带领哈邪来到田齐府弟。 田齐正与赫连芳闲聊,听闻匈奴单于派人前来传讯,心中一喜,知道必是与大汉天使有关。 柯最将哈邪带入田齐帐内。哈邪哈哈大笑,上前与田齐相抱,亲热的对他说道:“你这家伙,娶妻这等喜事,竟然不通知我,实在不够朋友。” 田齐尴尬一笑,连忙与赫连芳介绍道:“这是匈奴王子哈邪,与我总角相交,情同兄弟。” 赫连芳连忙上前行礼,请哈邪和柯最入榻而坐。 哈邪坐于客榻,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双手递与赫连芳:“来的匆忙,不及准备。此玉佩乃单于所赠,随我多年,送与嫂嫂作为贺礼,莫要嫌弃。” 赫连芳含笑谢过,将玉佩收下。 田齐对赫连芳说道:“单于有信让哈邪转达,还请居次和柯最丞相稍等,我带哈邪去书房叙话。” 哈邪起身,向赫连芳和柯最致歉,跟随田齐出了营帐。 柯最对赫连芳说道:“你不担心匈奴人有密令交待督尉吗?” 赫连芳轻声一笑,对柯最说道:“父王常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柯最丞相对阿齐心存怀疑吗?” 柯最轻轻摇头:“督尉之才,令柯最心折。他所献户所府兵之制,定能助我鲜卑强盛。鲜卑一统草原,指日可待。我是恐匈奴人用高官厚禄将他抢回。” 赫连芳轻声一笑,自信的说道:“只怕阿济格没有父王之心胸,也没有父王识人之量。不然他也不会将阿齐派来鲜卑了。” 柯最轻轻点头,暂时放下心来。田齐来鲜卑不过一月,所献青草冬储、肉干防腐之方已经让族人大为受益,所献户所府兵制度更是一举奠定了鲜卑强盛之基。鲜卑八姓贵族皆愿田齐留在鲜卑,不想放此等人才再回汉地。不让田齐与汉使私下接触,并非檀石槐之令,却是柯最等人私下所为。 田齐不知哈邪前来见他还有这诸多曲折,拉着哈邪来到书房,吩咐巴图端来奶汁相待。 哈邪急欲向田齐打探鲜卑内情,挥手对巴图等侍卫说道:“我与特使,久别重逢,有些私情要谈,你们都退下。” 田齐含笑点头,令巴图等人退出帐外。 哈邪等帐内再无旁人,这才焦急的询问田齐:“你如何做了鲜卑人的驸马督尉?你这般如何对得起阿绣?” 田齐无奈的轻声一哼,对哈邪说道:“这些私事容后再说。你怎么来了鲜卑,可是与汉使同路?” 哈邪点头说道:“天子不欲再战,令北地郡守皇甫嵩为使,前来招抚。依你所见,鲜卑可有意言和?” 田齐自信的点了点头,对哈邪说道:“鲜卑此战,王庭被破,军力大损,本就无力南下。若匈奴、乌丸叛乱,边郡内部不稳,檀石槐还可说服丁零、夫余,乘机南下劫掠,以固三族联盟,示强于天子。但匈奴内乱已平,乌丸全无动静,丁零、夫余心知形势已变,对鲜卑已起提防之意,檀石槐早已绝了南下之心。我向其献计,与天子称臣,与大汉亲近,内强军力,外与丁零、夫余相争。他深以为然,已作决断。所以你可转告天使,不必心忧,在谈判之中,还可略作强硬之态,为大汉多争得一些好处。” 哈邪轻轻点头,有些不安的询问田齐:“你不打算再回边郡了吗?” 田齐心中一痛,黯然不语。过了良久,他才贴近哈邪耳边,郑重的说道:“我两位小侄就拜托于你了。待他们长大成人,回边郡认祖归宗,还望你看在往日情分上,帮他们守住我那块封地。” 哈邪心中一惊,急忙问道:“你欲何为?可有生命之危?你这是在向我交待后事吗?” 田齐苦笑一声,轻轻摇头:“只盼你记住我所托之事,也不枉你我相交一场。” 哈邪郑重点头,承诺田齐道:“你我兄弟,无须多言。有我在一天,就必能保你子侄无忧。” 田齐深躬一揖,对哈邪说道:“多谢。另外请你提醒天使,让他小心高衡。高衡是太平道张角弟子,就是他暗中游说,促成了五族联盟,葬送了大汉边军数万性命。我怀疑此次天子下召出征,背后就有太平道暗中助推。他们早有反叛之心,也已有了祸乱天下的实力。” “张角?太平道?那些游方医道?他们怎么敢?”哈邪听闻过张角和太平道,但从未想过,他们竟然有祸乱天下之心。 田齐神情没落的说道:“你我不曾到过内地郡县,不知内地百姓之苦。上有官吏横行,下有豪强相并,士民无以为生,怨气沸腾。黔首之怒,如薪柴遍地,但有火星,便有燎原之势。” 第125章 宴无好宴 哈邪从田齐那里了解到了鲜卑人的态度和太平道高衡参与五族联盟,陷边军于大败的隐秘,立刻返回客馆,详细告知了皇甫嵩。 皇甫嵩心中凛然,急忙追问哈邪:“太平道欲发动叛乱?他可有依据?” 哈邪轻轻摇头,但是十分坚定的对皇甫嵩说道:“这只是他凭空猜测之言。但我观阿齐心怀死志。他滞留鲜卑,不为富贵荣华,定然是为了复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没有必要以大言相欺。阿齐聪明睿智,目光长远,所言之事,将军最好信之听之,早作防范。” “你是说,他有意投靠鲜卑,取得檀石槐信任,是为了谋害檀石槐,为父兄报仇?”皇甫嵩心中一动,立刻喜上眉梢。如果田齐真能谋害檀石槐,鲜卑必乱,大汉北疆再无忧患。 哈邪默默点头,十分伤感的说道:“我倒希望是看错了阿齐,误会了他的那些决别之语。” 皇甫嵩喜色一敛,摇头自语:“不会的。他父兄死于战场,与檀石槐毫无私怨,他如何会舍弃如此富贵,只求速死?” 哈邪苦笑一声,没有反驳皇甫嵩。他起身离开皇甫嵩,又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最好做些鲜卑内乱,逃离王庭的打算。以免事起仓促,不及应对。” 皇甫嵩轻轻一笑,不以为然。他相信聪明的人都怕死,缺乏一往无前的勇气,不会做孤注一掷的傻事。如荆珂、聂政,专诸、豫让那等智勇兼备的豪侠,已数百年不得见矣。他也相信檀石槐不会全无防备,即便田齐有此打算,也不会轻易得逞。 他却不知田齐早已厌倦了命运的捉弄,在北上鲜卑之时,就做了诸多准备,抱定了必死之心。 田齐想和上天豪赌一场,想看一看他能不能改变历史,能不能改变历史上这些知名豪杰的命运。 如果历史不可更改,如果每个人的结局早已注定,那他的人生也毫无希望可言,他的复仇注定成空,他也不必留恋在这虚幻的时空,继续承受命运的打击和捉弄。 田齐并没有把谋杀檀石槐的希望寄托于高衡,他不会把杀父之仇假手于人。他甚至料定高衡会出卖他,向檀石槐示警。他故意逼高衡下毒,只是放出一个烟雾弹,想进一步取得檀石槐的信任,消除檀石槐对他的防范之心。 夜色渐深,赫连芳放下手中那本田氏菜谱,帮田齐更衣,准备一起赴宴。 田齐微笑着享受赫连芳的体贴照顾,目光悄然扫过那本菜谱,心中涌起一阵愧疚。那本菜谱是他故意让赫连芳发现的。他这几天亲手为赫连芳烹制过几道菜谱上的菜肴,故意引起了她的兴趣。在那菜谱最后几页,有几道“毒菜”,都是后世研究发现,不可同时食用的菜品搭配。另外,他还在那些特制调味品的最下层,加入了鹤顶红和天然毒盐。 这几天,赫连芳已经开始按照菜谱,使用田齐提供的铁锅铁勺和调味品,练习炒菜了。田齐相信,用不了多久,等她厨艺稍成,定会为檀石槐精心烹制一桌菜肴,以表孝心。 赫连芳帮田齐穿好鲜卑贵族礼服,轻挽他的右臂,一同走出家门,走向檀石槐帅帐。 帅帐之内,许多鲜卑贵族已经先行赶到,正在相互闲聊、等待。帐内一片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田齐和赫连芳进到帐内,所有贵族纷纷起身,行礼问候。两人轻笑回礼,来到右首靠前位置安坐。和连坐在两人上首,对两人微笑示意。 田齐点头回礼,在榻前坐下,轻声对赫连芳说道:“你自去与女客相会,不必陪我枯坐。” 赫连芳见到几位女伴向她招手,向田齐抱歉一笑,转身离开榻案,走了过去应酬。 和连见田齐独坐,恐他感觉冷落,引领几位贵族走上前来,介绍与他认识,陪他闲聊了起来。 赤里海也端了酒杯走上前来,向田齐敬酒说道:“多谢特使援手之情。也恭喜特使得檀石槐大王看重,得封驸马督尉。” 田齐知道赤里海言语之中隐含讥讽,却丝毫不以为意,起身回敬道:“你我一路同行,相交甚欢,无须客气。请同饮。” 赤里海见田齐装傻,冷哼一声,执杯略饮,没有干杯,转身即走。 和连大怒,双目一瞪,就欲发作。却被田齐轻轻拉住,向他敬酒说道:“今日天使北来,必有喜讯,理这些旁人作甚。你我同饮。” 和连忍下怒气,陪田齐干了一杯,轻声说道:“早晚必擒之于帐下,以还今日之羞。” 几位鲜卑贵族也陪田齐干杯痛饮,却恐和连失言,拉他离座而退。 高衡借机走上前来,坐于田齐榻案,一边向他敬酒,故作亲近,一边悄然把一个瓷瓶递与他手中说道:“那红信石已炼制成药,分成两份。你我各执一份,分别掺入酒中,寻机行事。不论谁成功,共担其责。你可敢答应?” 田齐接过瓷瓶装入怀中,轻声回复高衡:“如果你敢害我,我定向天使举报太平道造反之事。” 高衡冷哼一声道:“放心。观鲜卑贵族欢喜之态,檀石槐果然要与大汉言和。为了草原之乱,边郡之危,我也只有杀他。” 田齐轻轻点头,高衡含笑而去。 过了片刻,檀石槐在柯最、弥加、置鞬、落罗、日律、推演、宴荔游等鲜卑重臣陪伴下走入大帐。帐内立刻安静下来,大家起身行揖手礼,不敢有丝毫不敬。 檀石槐坐于主位,挥手令众人归座,询问柯最:“天使可到了?” 柯最行礼应诺,回复檀石槐:“正在帐外等候。” “有请。” “诺。”柯最起身,冲帐外高呼:“大王有令,请大汉使臣,北地太守、护羌中郎将皇甫嵩入帐。” 皇甫嵩带领哈邪步入帐内,手执节杖,看向檀石槐说道:“天子使臣皇甫嵩见过鲜卑头人檀石槐。天子节杖在此,汝等还不行礼,更待何时?” 鲜卑名义上也算是归附大汉的部族,依礼需要向代表天子威严的节杖行礼。 帐内诸族权贵躬身行礼,檀石槐坐于榻案稍稍顿首,对皇甫嵩说道:“吾等问天子安。还请天使入座。” 皇甫嵩不为已甚,没有挑剔檀石槐等人执礼不恭,收起节杖,坐于左首主客之位。 柯最传令上菜,檀石槐端杯敬酒,酒宴开启。 第126章 下狱 檀石槐先向天子敬酒,对皇甫嵩说道:“塞外遗民,道路不通,久未贡献,劳天子遣使来责,甚是不安。” 皇甫嵩闻言,心中一喜。檀石槐话语中略过双方不久前的大战不提,毫无骄矜之色,而且自降身份,以塞外遗民自称,显然不愿与大汉继续为敌,表明了愿向天子称臣的善意。 皇甫嵩代天子饮酒,又起身回敬檀石槐道:“鲜卑内附大汉久矣,尝从天子征召,平灭匈奴之患。作战有功,得天子封赏,延有今日之兴盛。然自大王一统三部以来,朝贡断绝,屡犯大汉边疆,不知意欲何为?” 檀石槐见皇甫嵩也略过双方大战不提,心知天子不欲再战,不由心中一松,悄然望向田齐。田齐曾经向他保证,天子不会再因怒而兴师,必然有意与鲜卑言和。 田齐对檀石槐轻轻点头。檀石槐起身执杯,向皇甫嵩说道:“正如将军所言,檀石槐统摄三部不久,管束不力,常有部落不听王令,擅自骚扰边郡。天子问责,吾等惶恐。如得天子封印,列为属国,檀石槐愿替天子守疆,上贡称臣,管束各部。” 皇甫嵩见檀石槐直接表明心意,心中一定,起身回礼,大呼一声:“善。饮盛。” 鲜卑各部贵族见皇甫嵩有意答应檀石槐所请,封以鲜卑王位,代天巡狩,纷纷大喜,共同举杯畅饮。 丁零王子赤里海、赫术;夫余王子索里见鲜卑与大汉表明了臣服之意,大汉使臣也代天子表明了不追究叛乱之责的态度,也急忙起身,向皇甫嵩敬酒,表明臣服求封之意。 皇甫嵩心中大喜,热情回应,含蓄应诺,答应向天子请封诸部。 各方有意言和,不愿另起事端,谈判顺利,酒宴气氛和谐。正事谈完,具体条约待宴后详谈,不便当众磋商。檀石槐令舞姬献舞,乐师奏乐,鲜卑各部贵族纷纷起身走向皇甫嵩、檀石槐等人敬酒。 高衡见草原各部族果然不愿再与大汉为敌,纷纷请愿,献表称臣,丝毫不理会太平道,不由心中恼怒。 他端起酒杯,望向田齐。田齐轻轻点头,执起酒壶,端着酒杯,走向檀石槐。 高衡紧随田齐起身,拎了酒壶跟在他身后,一同向檀石槐走去。 赫连芳见田齐欲向檀石槐敬酒,也端了酒杯,起身相陪。两人走到檀石槐案前,田齐帮檀石槐斟满酒杯,举杯相敬:“恭喜大王,心愿得偿。预祝大汉与鲜卑繁荣昌盛。” 檀石槐望着爱女和田齐,心怀大慰,起身执杯,含笑欲饮。高衡却突然高呼一声:“大王且慢。” 檀石槐停杯于嘴前,愕然望向高衡。檀石槐身边亲卫也警惕的看向高衡。 高衡望向田齐,冷冷一笑:“吾见督尉这酒壶沾染菜汁,不洁,大王不若换一杯再饮。” 此时柯最挥手令乐师舞姬停下歌舞退至一旁,帐内众人皆停下谈笑,安静下来,疑惑的望向田齐等人。 檀石槐亲卫,射雕手赫别上前接过檀石槐手中酒杯,递与身边一名手下道:“为大王换杯”。 田齐面色平静,脸上无悲无喜。赫连芳紧张的抱住田齐臂膀,内心惶恐不安。 檀石槐看向高衡和田齐,摆手说道:“不必。” 高衡上前夺过田齐手中酒壶,斟满手中酒杯,递与田齐:“吾先敬你一杯。” 田齐突然抬起没有伤的左腿,一脚将高衡手中酒杯和酒壶踢落在地,怒目而视高衡:“汝欲何为?欲陷吾于不义吗?欲说酒中有毒吗?” 高衡冷笑,对檀石槐说道:“田齐昨日与吾密谈,以慕容升行刺之事相逼,交我一块红信石,替他制成鹤顶红。那瓶毒药就在他怀中。田齐身为大汉郡吏,匈奴特使,暗负使命,欲谋害大王。大汉言和之心甚是可疑,还请大王明鉴。” 赫别不等檀石槐下令,挥手对侍卫高呼:“拿下,搜身。” 几名护卫冲上前来,拨开赫连芳,将田齐按倒在地,搜索他怀中。 一名护卫果然从田齐怀中搜出一个瓷瓶,起身递与赫别。 赫别转身交与一名护卫道:“拿去验一验。” 赫连芳不敢置信的看向田齐:“你果真暗恨我父王,欲为父兄报仇?” 田齐苦笑一声:“我不知这瓷瓶如何到了我的怀中。我刚刚敬大王那杯酒还在,我愿替大王饮之。” “给他。”檀石槐对拿着那杯酒的护卫说道。 田齐接过酒杯,正想饮下,不想高衡突然上前,一手将酒杯拍落,对他说道:“想一死了之吗?需留你一命,追问幕后为何人主使。我听说你与大汉使臣私下见过面,密谈良久,谁知背后是何人授意?” 田齐望向洒落地上的酒杯和酒壶,轻哼一声道:“现在我已是百口莫辩了。” 拿瓷瓶去验毒的护卫满脸惶恐的跑了进来,高声禀告道:“有毒。猪狗饮之立死,必是鹤顶红无疑。” “什么?”众鲜卑贵族大惊,纷纷怒视田齐。 赫连芳泪流满面,悲愤的质问田齐:“你的心真狠。父王待你如亲子,你却如此相报。” 檀石槐失望的看向田齐,轻声问道:“你还有何话说?” 田齐面色不变,轻声一笑:“我无话可说,随大王处置。” 哈邪挺身欲起,准备替田齐争辩。皇甫嵩伸手将他拉住,轻轻摇头。此时他们两人身处嫌疑之地,不便出言相助。 檀石槐迟疑不决,赫别低声说道:“慕容升、玉带儿忠心于大王,早知此子存心不良,这才违命行事,还望大王宽恕其罪。” 弥加、柯最等人也纷纷向檀石槐请命,要求严惩田齐,宽恕慕容升、玉带儿。 檀石槐叹息一声,挥手说道:“将田齐拿下,关入大牢。慕容升、玉带儿违背王令,不可免罪。” 高衡上前说道:“田齐早不下毒,晚不下毒,单单等大汉使臣来到王庭,私下与其会面之后才谋害大王,其中颇有可疑。” 皇甫嵩早就得田齐提醒,小心高衡,一直心怀警惕,此时连忙向檀石槐行礼说道:“天子有意与草原平息纷争,吾等岂会做此无益之事?田齐本欲自饮其酒以证清白,此人却断然阻止,其意不明,还请大王明察。” 檀石槐看了一眼散落地上的酒壶和酒杯,轻声一叹,挥手说道:“请天使退下休息。都散了。” 众人行礼告退。护卫将田齐双手反绑,押入大牢。 赫连芳上前搀扶檀石槐回帐休息。高衡上前欲言,却被赫别拦住,只得回身而去。 第127章 身价万金 田齐被押入大牢,单独关入一间人工挖出的地下土穴当中。土只有一个榻案,一席毛毡,顶部有个天窗,能见一丝月光。 田齐默默坐到榻案旁边,内心无忧无惧。事情正如他所预料中的一般发展。他相信檀石槐会对高衡有所怀疑,会最终放他出去。在此期间,赫连芳很可能会为他求情,会为檀石槐做些美食前去讨好于他。 想到此处,田齐不由微微一笑。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以为檀石槐之死与他无关。 牢门响动,一股香风袭来。田齐不必回头,就知道是赫连芳前来探望。 赫连芳立在牢门内默默注视田齐。见田齐丝毫不动,心中气恼,冷冷说道:“你对我无话可说吗?” 田齐也不回头,平静的说道:“竟然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何必我多言。” 赫连芳心中一软,走上前,也不嫌弃牢中脏乱,坐于田齐对面,诚恳的说道:“父王相信你。他对我说,哪怕那杯酒中真的有毒,他也愿意喝下。他愿意赌他自己的眼光。” “你呢?你相信我吗?”田齐稍稍转身,目视赫连芳问道。 赫连芳苦笑摇头:“我不知道。” 田齐长叹一声,轻轻说道:“那个瓷瓶是高衡借敬酒之机偷偷塞入我怀中的。他前天来见我,以救命之恩相求,让我不要向天使告发他们太平道谋乱之事。他也不承认曾经蛊惑慕容升暗杀我。” 赫连芳默默无语。她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田齐。高衡劝檀石槐杀掉田齐的那些话,一直让她对田齐保持着戒备之心。 田齐轻轻摇头,自言自语道:“我对你而言,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田齐身材羸弱,样貌普通,如何能得居次另眼相看。” 赫连芳心中一痛,双目微红:“你呢。你又把我当作什么?一个不知羞耻,不择手段的女人吗?” 田齐轻轻摇头,沉默不语。 赫连芳起身走出牢门,停下身吩咐主管牢狱的官吏:“小心照看督尉,如有慢待,我必不饶你。” “诺。”那官吏行礼应诺,当着赫连芳之面,急忙吩咐狱卒:“给督尉换张上好的榻席过来,再取我帐中被褥给督尉使用。” 狱卒急忙去办。赫连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牢。 过了片刻,狱卒取来榻席、被褥给田齐更换。田齐躺倒在榻上,安然入睡。 赫连芳离开大牢,心中有些茫然。虽然和田齐相处时间不长,但她早已习惯依赖在他的身边。田齐总是一副淡然模样,从来不会刻意讨好她,却让她有种温馨而宁静的感觉。只要田齐在她身边,她的心就会安静下来,欢快起来。 她暗暗自责,为何不能如父王一般相信田齐。 赫连芳心事重重,不自觉的来到田齐驻地。 巴图已经得到消息,知道田齐已经被檀石槐关入大牢。他相信田齐不会下毒谋害檀石槐,但人言轻微,无法替田齐辩解,只能焦急等待檀石槐最终的判决。看到赫连芳仅带了贴身侍女孤身而来,默默上前行了一礼,令守卫打开了营门。 赫连芳走入营内,来到田齐帐前,挥手斥退巴图说道:“你们都退下。” “诺。”巴图挥手命令几名守在帐外的护卫和他一起行礼而退。 赫连芳走入帐内,默默坐到田齐榻案之前,拿起那本田氏菜谱,伤感的翻看起来。 侍女上前帮她将油灯挑亮,轻声说道:“居次一直和督尉在一起,可曾见过红信石?” 赫连芳心中一动,抬头问道:“你相信他没有下毒?” 侍女坐到赫连芳旁边,轻声说道:“督尉自来鲜卑,不过月余,所献三策,功在千秋,利在长远。若其心怀仇恨,岂肯献此良策,帮仇敌自强根基?” 赫连芳心以为然,忧心尽去,看向手中菜谱说道:“只看这菜谱便知。他是个没有野心之人,也是个极其聪慧之人。不然如何能将口舌之欲研究到极致。无野心,便无豪志;极聪慧,断无鲁莽。不错,他不会当众下毒。他行事不会如此无智,竟然将制毒这等机密之事交托于高衡。” 侍女轻声一笑:“居次可要去向大王求情?” 赫连芳轻轻摇头:“就让他在牢中多关些时日。呵呵,也好去去他身上傲气。” 赫连芳拿起菜谱,起身吩咐侍女:“把那些厨具和调料带上,都搬到我帐中去。” “诺。”侍女起身走出大帐,叫过巴图,派人帮忙。 赫连芳和侍女含笑离开田齐驻地,返回了自己的营帐。 第二天,檀石槐丝毫不提田齐下毒之事,悄然令人将高衡圈禁,召集鲜卑三部头人,与皇甫嵩密商和约。 皇甫嵩也阻止哈邪向檀石槐询问田齐情况,全意与檀石槐商讨具体的求封条款。 檀石槐答应向天子献表称臣,并纳贡神驹五匹,美女十名。皇甫嵩答应上奏天子,封檀石槐为鲜卑王,赐金印节杖,以为大汉北部屏藩。 丁零和扶余也与皇甫嵩商定,向天子纳贡,称臣讨封。皇甫嵩同样答应他们,会上奏天子,封其头人为王,以为大汉藩属。 和约达成。鲜卑、丁零、夫余分别派遣使臣,押运贡品,护送皇甫嵩一同回大汉京城,向天子献表。 檀石槐还将装有汉军骨灰的棺椁交与哈邪,对他说道:“田齐虽然是单于使臣,但涉嫌谋害于我,我只好将其暂扣于此。还请王子回禀单于,勿要责怪。” 哈邪欲为田齐辩解,皇甫嵩急忙主动上前,对檀石槐说道:“当日酒宴,事发突然,颇多可疑之处,还望大王明察。我等也会将此事详细禀明单于,以免有所误会。” 哈邪明白皇甫嵩不愿多生事端,但依然忍不住向檀石槐行礼说道:“阿齐不但是我匈奴特使,也是我匈奴大当户,二十四位金帐万夫长之一。如无明证,还请大王不要轻易处置。吾呼厨图一族愿以万两黄金,赎其一命。” 柯最轻声一哼,对哈邪说道:“你还没有资格威胁我们鲜卑如何行事。田齐也是我们鲜卑的驸马督尉,如其无罪,我们也不会故意相害。” 檀石槐微笑着摆了摆手,制止被哈邪言语激怒的鲜卑贵族向哈邪发难,对哈邪说道:“如田齐无罪,他就是我檀石槐之婿。我会给单于万两黄金作嫁妆,将田齐留在鲜卑。” 第128章 反杀计 在送走皇甫嵩和哈邪之后,檀石槐并没有急于审理田齐。虽然事后冷静下来的檀石槐已经对高衡所言有了怀疑,但正如赫连芳所言,檀石槐也想让田齐在牢中多困留一段时间,好好磨一磨他身上的傲气。 对于如何使用人才,檀石槐还是很有心得和手腕的。他深知,一味的讨好和一味的迁就,并不能让田齐这等人才折服,甚至可能会被他们所轻视。对于田齐这等人才,不但要施恩以笼络其身,还需立威以震慑其心。 赫连芳见檀石槐并没有提审田齐,也没有提审高衡,甚至没有明确如何处置慕容升和玉带儿,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几天来,她没有在檀石槐面前提及田齐一句,只按照田齐所留菜谱,每天变着花样给檀石槐烹制餐食。 赫连芳厨艺大进,孝心可嘉,檀石槐心知肚明,此间必有田齐之功。他怡然自得的享受着美食,故意在赫连芳面前屡屡表现出对田齐的恼恨,声言一但查出实据,必亲手杀之。 赫连芳也不为田齐辩解,只轻笑着听檀石槐自言自语,然后夺过餐盘,转身即走。檀石槐也不在意,任由赫连芳耍闹,只吩咐她明天再送菜过来。 父女两人每天如此相互冷战,渐渐成了习惯。明眼人都已心中有数,檀石槐已经相信田齐没有在那日酒宴中下毒,早晚会将田齐放出。 高衡每日被软禁在家中,心急如焚。檀石槐明显对他产生了怀疑,只怕已经与大汉握手言和,并且早晚将田齐放出。 高衡不由暗自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从了田齐之计,毒杀檀石槐,引动草原之乱。草原一乱,哪怕各族不南下攻汉,大汉也不敢掉以轻心,必然加强边郡防备,从京军中抽调郎官北上。 高衡思虑再三,暗下决心。他悄然找出用田齐那块红信石所制的另外一瓶鹤顶红,偷偷加入到了治疗檀石槐箭疮的药物当中。他暗自期盼檀石槐对他的医术还残存一丝信任。 可惜高衡的期盼落了空。高衡偷偷在药物中做的手脚不但没有机会发挥作用,还意外成为了他的催命符。 过了近一个月,檀石槐大概是吃得嘴软,终于对赫连芳展露笑颜,答应尽快查明真相,还田齐清白。 檀石槐令巴图带人搜查高衡家中,同时令万夫长柯里梅带兵围了太平道的骑兵营地。 巴图带人闯入高衡家中。高衡大吃一惊,心道不好,急忙高呼冤枉,欲求见檀石槐。 巴图理也不理,命人将高衡父子拿下绑缚,亲自在高衡父子身上和营帐内翻找起来。在他来之前曾经向赫连芳问计,赫连芳提醒他,红信石弥足珍贵,高衡不舍得丢弃,必然还有留存。找到红信石,追查来源,或许可以让高衡露出一丝破绽。 巴图耐心翻找,终于有了发现。他在榻案暗格内翻出了一些红信石碎片。 巴图用麻布包起碎片,拿到高衡面前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督尉交与你的红信石?” 高衡点了点头:“是他从战场上拾来的。” 巴图呵呵一笑,挥手狠狠给了高衡一个嘴巴:“你信吗?你以为红信石是什么?可以在草原上随意捡拾?” 高衡虽然是个医士,也接触过红信石,会炼制鹤顶红,但还真就忽略了红信石的产地问题。 他不由一愣,心中懊恼,恨不得也给自己一个嘴巴。他一时疏忽,没有发觉田齐在此埋下了一个暗坑。 高衡嘴角流血,脸现笑意,喃喃说道:“好个田齐,真是阴损。怕是他早就料到今日,早就算准我会向大王举报他下毒了。他要杀的人不是檀石槐,而是我。呵呵。可笑,可笑。吾怎么就信了他呢。” 巴图冷哼一声,吩咐手下军士说道:“把高蒙带过来。”军士立刻将高蒙押到巴图和高衡两人身前。 高衡双目一瞪,怒视巴图:“你要做什么?” 巴图慢慢抽出配剑,轻轻划过高蒙面颊。高蒙一张秀脸立刻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高蒙吓得面无人色,却不敢妄动,也不敢呼救。 “住手,你要做什么?我父子于鲜卑有功,你不可如此对待我们。我要见大王,我要见大王。”高衡奋力疾呼,拼命挣扎。 巴图不为所动,再次将剑从高蒙另外一侧面颊上划过。高蒙又惊又怕,双腿颤抖,胯下一松,尿了出来。 “住手,住手。你要什么,明说便是。”高衡膝下只此一子,见他受苦,心中不忍,立刻投降。 巴图将剑一横,贴于高蒙脖颈,轻声对高衡问道:“这红信石是谁给你的?” 高衡知道自己不得不为田齐顶罪了。他颓然一叹,轻声说道:“是我自中原带来的。也是我将鹤顶红偷偷塞入督尉怀中的。督尉并没有在大王酒中下毒。我也不是要害大王,只是想让大王对督尉起疑,对汉使起疑,拒绝天子招抚。” 巴图收回长剑,令身边书吏记述高衡证言,递与高衡说道:“签字画押。” 高衡知道自己无法反悔,痛快的在供词上签了押,递与巴图说道:“我要见大王。我不会反悔供词,只想求大王看在高某往日之功上面,饶我父子一命。” 巴图看了看手中红信石,挥手叫过一名医士。此人也是一身汉人装束,年近六旬,是多年前被鲜卑人强抢回来,留在草原上的。 巴图掏出当初田齐怀中搜出那瓶鹤顶红,连同所余红信石一起递与那老者问道:“冯医士,依你估算,此红信石可制多少鹤顶红。” 老者接过巴图递过的药瓶和红信石残片,稍稍拼凑红信石原来形状,略一估算,坚定的说道:“足可制此瓶两倍有余。” 巴图冷冷看向高衡问道:“剩下的鹤顶红在哪里?” 高衡脸色大变,急忙否认:“没有了,只此一瓶,全在此处了。我炼制手法不精,浪费了一些红信石。” 巴图回身一剑,直接将高蒙左臂斩断。高蒙惨呼一声,昏厥了过去。 巴图冷冷对高衡问道:“说还是不说?” 高衡脸色惨白,颤抖着嘴唇说道:“真,真的,没,没了。” 巴图再次挥剑,又斩断了高蒙右臂。高蒙受痛醒来,哭喊不断,哀求父亲相救。巴图再次询问高衡:“说不说?” 高衡痛哭流涕,跪于地上,恳求巴图:“我说,我说。快与我儿止血,求你快给吾儿止血。” 巴图点头示意冯姓老者,令他上前给高蒙救治。老者长叹一声,走上前以银针刺穴止血,替高蒙作了包扎。 高衡面如死灰,轻声对巴图说道:“剩下的鹤顶红,在,在给大王,准备更换的伤药中。” “竖子,尔敢!”巴图大惊,怒上心头,抬起一脚,将高衡直踢出一丈之外。 第129章 复仇的开始 檀石槐听闻巴图奏报,高衡在伤药中下毒,准备谋害自己,不由心下黯然。 他不想再见高衡,询问巴图,高衡有什么话说。巴图倒没有隐瞒,如实转报檀石槐,高衡只想以往日之功换他儿子一命。 檀石槐默默点头,吩咐巴图,悄然处死高衡,放高蒙回太平道骑军营,限令他们一月之内离开鲜卑境内。 巴图接令,迟疑不退。檀石槐笑道:“你放心回去,督尉我自有处置。” 巴图这才告退。 赫连芳端了餐盘进来,献与檀石槐,撒娇般说道:“阿齐的菜谱只剩下几道菜没做过了,你何时放他出来?” 檀石槐端起餐盘中的汤食闻了闻,故意装作有些遗憾的说道:“放他出来,恐怕再吃不到你这美食了。” 赫连芳闻言大喜,知道檀石槐已经同意释放田齐了。她扑入檀石槐怀中,撒娇般说道:“距离萨满所定良辰吉时只剩七天,你不想女儿出嫁了是吗?那我就不嫁,一辈子做你的厨娘。” 檀石槐哈哈大笑,掏出一枚手令递与她道:“吾倒是同意,只怕你口是心非。好了,去把你的驸马督尉接回府去。” 赫连芳大喜,抢过檀石槐手中令牌,跑出帐去。 檀石槐微笑摇头,准备用餐,还招呼亲卫万夫长赫别说道:“你这馋鬼,也来尝尝。” 赫别并非嘴馋,以前多次抢食檀石槐食物,只是变相为他尝毒而矣。但赫连芳是檀石槐亲女,又连续一月奉献美食,早就让他放松了警惕。而且他今天心中有事,更加无心于此。他双膝跪于檀石槐面前恳求道:“督尉安然无事,还请大王宽恕慕容升和玉带儿之罪。” 檀石槐轻轻点头:“他们两个在牢中也有些时日了。令,慕容升、玉带儿有违王命,私害重臣,其罪当诛。念其往日之功,免其一死,夺去所有官爵,贬为庶人,入督尉府当差。” 赫别一愣,连忙再次恳求檀石槐:“请大王开恩。他们两人与督尉有仇,这,这。” 檀石槐笑道:“吾倒要看一看,督尉有何心胸。” 赫别无奈,拜谢檀石槐,转身去传令,接两位好友出狱。 赫别出帐不久,檀石槐端起汤勺品尝起了美食,只饮了半碗鲜汤,突觉腹中一痛,紧接着呼吸有些困难,他心知不好,起身呼救,却一口鲜血喷出,仰倒于榻。左右护卫大惊,急忙上前搀扶,又传医者来救,又传讯和连、弥加等鲜卑重臣前来探望。 过得片刻,和连、弥加、柯最等重臣带着医者、萨满齐聚帐内。萨满和医者上前察看,为时已晚,檀石槐早已气息全无。他们吓得跪于地上请罪,诺诺不敢出言。 弥加心知不妙,一脚踹倒一名萨满,历声喝问:“大王到底怎样了?” “大王,大,大王,已,已,薨了。”众萨满和医者一起叩首请罪。 和连和弥加、柯最等人悲呼一声,跪于檀石槐尸身前痛哭。 王庭督尉落罗上前拉起一名萨满喝问他道:“大王身体康健,如何突然薨了?” 那萨满有些迟疑,颤抖着双唇说道:“可,可能,是,是中毒。” 和连大怒,起身喝问:“中毒?何人下毒?如何下毒?赫别呢?他人在哪里?” 医者和萨满皆诺诺不言。 立刻有护卫上前,把赫连芳送餐前来,檀石槐下令释放田齐、慕容升、玉带儿等事情经过,详细告知和连等人。 柯最看了一眼散落地上的餐盘和汤碗,命令医者和萨满上前查验。 和连十分不满的说道:“你怀疑赫连芳?” 柯最摇头说道:“食物并非经赫连芳一人之手。” 医者上前查验,又命人取来鸡狗试毒,然后相互低声交流片刻,回复柯最:“汤中有毒,可能是鹤顶红。” “什么?”众人心中起疑,一齐看向和连。王庭中只高衡、田齐有可能存有这鲜见巨毒。 “看我做什么?”和连恼怒的说道。 弥加出言询问檀石槐亲卫:“大王令巴图查明鹤顶红一事,可有结果?” 护卫点头,转述巴图之言和檀石槐之令。 弥加对一名护卫下令说道:“大王中了鹤顶红之毒,必与高衡所制之毒有关。速令巴图暂缓行事,将高衡带过来。” 柯最也吩咐亲卫:“去传赫别、赫连芳、田齐等人过来。” 鲜卑右相日律下令王庭督尉落罗道:“派兵封锁王帐,加强警戒。王帐内任何人无令不得离开。封锁居次府,扣押所有接触过餐食之人,等候讯问。布置灵堂,通知各部头人、各位大臣,通知尉迟阏氏和各位王子,前来吊唁。” 弥加对众大臣说道:“大王身故,鲜卑王位不可空悬。请左贤王和连继位。” 柯最带头向和连行礼称王,众大臣见鲜卑东西两部头人表明支持和连,不敢有异议,一起以臣礼参见和连。 和连心中暗喜,强忍脸上笑意,推辞说道:“一切等父王丧事结束再议。” 这本就是应有的程序仪式,众人点头并无异议。 弥加吩咐王帐内臣为众人准备孝衣。和连和众大臣换上孝服,将檀石槐装入棺椁,摆放于灵堂。 巴图已将高衡斩首,此时拎了高衡头颅,押着高蒙来到王帐。弥加、柯最心中一叹,只得吩咐巴图,暂将高蒙押在一旁,等候问话。 赫连芳搀扶田齐,赫别带领慕容升、玉带儿,也先后来到王帐。 赫连芳得知檀石槐死讯,只悲痛欲绝,无心考虑其他。她哭跪于檀石槐灵前,对众人问话全无回应。 田齐酒宴下毒之事已经查明,而且一直被押于牢中,众人没有怀疑檀石槐之死与他有关。众人同意田齐依驸马督尉身份给檀石槐带孝。 田齐脸上略带悲痛,内心也是五味杂陈。他计谋得逞,父仇得报,但却毫无欣喜之意。望着死不瞑目的檀石槐尸身,望着悲痛欲绝的赫连芳,他反而有些愧疚和自责。 和连见赫连芳无心回话,便对田齐说道:“医者已经查明,赫连芳献给父王的汤中有鹤顶红之毒。居次府已封,所有接触过汤食之人都已暂被拘押。你和落罗一同去审问。”和连担心有人借机诬陷赫连芳,牵扯到和连自己与檀石槐之死有关。 田齐明白和连的担忧。如果证明是赫连芳亲手害死檀石槐,和连继鲜卑王位之事必起波澜。他轻轻点头,暗示和连放心。 第130章 买人一命 田齐和落罗穿着孝服,各点起一队亲卫,来到居次府。落罗为主审,田齐旁听,开始逐一审问所有可能接触过餐食的侍女和仆人。 所有人都矢口否认下毒,也都举了明证,证明自己并未单独接触过那份汤食。 落罗知道赫连芳不可能,也没有理由害檀石槐,同时也担心引起和连误会和不满,所以并没有对侍女和仆人们用刑逼供。 他久闻檀石槐称赞田齐之智,便询问田齐:“这些人所言,督尉可有怀疑?” 田齐轻轻摇头,故作深思,对落罗建议道:“你我不妨到厨房去看一看。” 落罗点头同意,跟随田齐来到厨房。田齐叫过赫连芳贴身侍女,询问她道:“居次为大王做菜,可有旁人相助?” 侍女摇头,回复田齐和落罗:“献与大王的餐食向来只由居次亲手烹制,只我和撒娜陪在旁边。” 落罗问道:“所需菜料由何人提供,可曾检验?” 侍女回道:“献与大王食物我等不敢轻乎,都是仆人在府中自种的菜,养的牛羊,从不在外采买,倒是不曾检验。” 田齐走向厨台,拿起装有调料的铁盒,摇头说道:“鹤顶红若不融于水,经铁锅高温烹制并无毒性(升华)。我怀疑应该是有人在汤料中动了手脚。” 落罗立刻叫过医者,吩咐他道:“速速查验。” 医者上前,从田齐手中接过料盒,仔细观看,又命人取来清水,放入汤料,喂与鸡狗。鸡狗只过得片刻便倒伏于地,口吐鲜血而亡。 落罗大惊,喝问赫连芳贴身侍女:“果然有毒。这汤料谁人所制,厨房平时可有人看守?” 侍女惊慌失措,跪于地上回复:“厨房重地,不曾离人,一直有专人看护,不曾有异。这汤料和炊具都取自督尉府,已使用将近一月,从未出事。” 落罗疑惑不解,不由看向田齐。 田齐从医者手中要回料盒,将盒中所余不多的调料倒在手中细看,皱眉说道:“这调料不对,明显加了毒粉。毒粉重于调料,沉于盒底。只有用到底层才会出事。或许这毒是有人早就放入盒中的。巴图!” 巴图应诺上前。 田齐命令他道:“立刻封锁督尉府,将可能接触过调料之人全部擒拿过来问话。” 落罗不敢大意,挥手叫过自己亲卫赤贺:“你与巴图同去。” “诺。”巴图两人立刻带领一队亲卫冲向督尉府。 落罗有些惊疑的询问田齐:“何人早在一个月前就预谋如此,相害大王?” 田齐默默深思,丝毫不理会落罗心中对他的怀疑,坦然回复道:“居次临时起意,为大王献菜,旁人如何能预先谋算如此?他们要害的人不是大王,而是我呀。哎。” 田齐摇头长叹,落罗随其哀叹,心中默默认同了田齐的分析。 过得片刻,巴图等护卫押送十余名奴仆来到田齐和落罗面前。 巴图向田齐行礼回禀道:“曾经接触过厨房的奴仆都已押来在此。” 落罗看向田齐说道:“督尉来审问。” 田齐也不客气,当仁不让的看向众人,指向其中三人说道:“把他们三人留下,其余人带下去。” “为何?”落罗急忙阻止。 田齐笑道:“欲谋害于我,又有鹤顶红毒药的只有高衡。他们三人负责府中采买,其他人居于府中,没有机会接触高衡的人。” 落罗微微点头,双目一瞪,吩咐手下:“将此三人拿下,分开审问。” 众护卫一拥而上,不顾三人呼喊冤枉,拉去一旁,严刑拷问。田齐悄然望向其中一人,微微闭目。 那名汉人奴仆名叫程盛,曾为大汉边军,战败被俘,卖为奴隶已有十年。前段时间被分到田齐府中。田齐早就在留意可用之人,经过多番试探,选中了程盛。 田齐答应程盛,用一千金(铜)买他一命,将来送与他留在边郡的家人。田齐还承诺程盛,会妥善照顾他在鲜卑收养的一名汉人孤儿。 落罗命人搬来榻案,请田齐入座。两人坐于榻案,静心等待护卫审讯的结果。 此时落罗已经全然相信了田齐的推测。他轻声询问田齐:“督尉,你我如何回复?”他担心如实禀报会令赫连芳难以承受。 田齐长叹一声,轻轻摇头。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宽慰赫连芳,不知道如何将此事敷衍过去。而且在他的预先谋算中,必须让赫连芳知晓此事,他后续复仇计划才能顺利实施。 落罗遗憾的叹息一声。既然田齐都想不出更好的说法,洗脱赫连芳误杀父亲的罪名,他也只能如实回报和连了。 过了半个多时辰,护卫们才拖着不成人形的程盛过来。巴图上前禀报田齐和落罗:“这家伙嘴真硬,到最后也不肯供出同党,只承认自己心恨督尉,认,认贼,嗯,作父,从部落集市的一名游商手中买来鹤顶红下毒。他说共买了两包鹤顶红,一包趁采买之机放入调料当中。另外一包随身暗藏,伺机下毒。督尉下狱,他没有了机会,那包毒药没有用上。” 巴图说完,取出一个草纸小包,递与医者道:“这是从他怀中搜出的。你验一验,可是鹤顶红?” 医者取过纸包打开来看,又用手捻了捻,立刻肯定的点了点头,对落罗和田齐说道:“正是鹤顶红无疑。” 田齐吩咐巴图:“去府中搜查他的住所。” 巴图回道:“我和赤贺已派人去了。” 落罗的亲卫队长赤贺点头说道:“从他怀中搜出毒药,我们就派了人去,现在应该快有结果了。” 过不多时,有护卫拎了一个包裹过来。巴图令他上前答话。他将包裹打开,亮与田齐和落罗说道:“这是从他帐中搜出的,都是太平道之物。” 田齐看了一眼包裹中的黄色头巾、太平道经文等物,对落罗说道:“定是高衡所为无疑了。” 落罗愤怒的质问巴图:“太平道那营骑军何在?” 巴图急忙回答:“大王虽然让我传令放其南归,但我因处置高衡有所耽搁,还未前去。他们现在应该还被柯里梅万夫长围困着。” 落罗掏出虎符递与赤贺:“持我兵符传令柯里梅。将他们全部拿下,敢有反抗,立杀无赦,不得让他们逃走一人。” “诺。”赤贺接过虎符,带了几名护卫,骑马而去。 第131章 意外喜讯 田齐和落罗带了程盛和相关证物回到王庭。和连带领鲜卑众大臣暂离灵堂,另设大帐,会审程盛。 在诸多物证面前,程盛似乎无从狡辩,终于承认了是受高衡指使,下毒暗害田齐。 程盛交待,高衡是想通过杀死田齐,造成鲜卑和匈奴冲突,进而引发匈奴内乱,吸引草原各族南下攻击大汉边郡。为此,高衡暗示慕容升截杀田齐,以除后患。 慕容升刺杀失败,高衡再生一计。他先是陷害田齐向大王下毒,又唯恐陷害不成,反受刑罚,便又给了他两包鹤顶红,以为防备之计。程盛将一包下在调料中,另一包随身携带,准备伺机下毒。他并不清楚有毒的调料被赫连芳带走,制成菜品,误害了檀石槐。 赫连芳得闻真相,惊愣当场,颓然坐于地上,默默自语:“是吾害了父王,是吾害了父王。” 和连和尉迟氏急忙上前安慰:“都是高衡歹毒,与你无关。你切莫胡乱揽罪上身。” 弥加和柯最等人也出言相劝,希望赫连芳不要胡思乱想。 田齐黯然垂泪,跪于赫连芳身旁,向和连及鲜卑诸位大臣请罪:“这都是田齐之错,与居次无关。田齐愿以身殉葬,以赎已罪。” 和连摆手说道:“你有何罪?勿再添乱了。快扶居次下去休息,好生安慰。” 众大臣也纷纷摇头,无奈苦笑。众人心中暗叹,檀石槐阴差阳错,做了田齐的替死鬼。 尉迟氏吩咐田齐:“督尉扶芳儿暂先退下。帮我照顾好她。” 田齐对赫连芳心怀愧疚,含泪点头,扶起失神落魄的赫连芳退出大帐,去往旁边安静营帐休息。 等田齐两人离开帐外,弥加建议和连道:“大王死因离奇,不宜追究,也不宜为外人所知,不如对外声称是因病而故。” 和连看向母亲尉迟氏和众位大臣、头人,众人轻轻点头,纷纷同意弥加所言。 和连也不愿妹妹与父王之死有所牵连,下令说道:“就依弥加头领所言。对外声称父王是因病亡故,任何人不得再提中毒之事。敢有私下议论此事者,严惩不贷。” 众人行礼应诺。 落罗向和连请命道:“我已令柯里梅将太平道所有人等拿下,请大王下令处置。” 和连愤怒的说道:“还请示什么?全部斩首!” “诺。”落罗立刻吩咐卫士将高蒙、程盛等人推出斩首,并前去传令给柯里梅。 尉迟轻声一叹,对弥加和柯最说道:“大王病故,丁零、扶余必起轻视之心。等大王丧期一过,还请两位头领即刻回返部中,严加防范。” 和连也点头说道:“边疆防务就拜托两位了。” 弥加和柯最急忙应诺。 田齐陪赫连芳来到一个安静的营帐,扶她上榻,躺卧休息。赫连芳拉着田齐,哽咽的问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田齐轻轻抱住她安慰道:“你用心尽孝,哪知中了奸人暗算,大王在天之灵,也不会怪你的。冤有头,债有主。众位头人们不会放过太平道那些妖人的。” “呜呜啊。”赫连芳扑在田齐怀中,痛哭失声。无论田齐如何劝解,无论众人如何同情,她也无法原谅自己。 她恨自己不应该如此多事,恨自己为什么要多了那么一点孝敬之心。 她应该早向父王请求,放田齐出狱。或许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她恨自己那天为什么没有先品尝一下那道菜汤。 她宁肯自己被鹤顶红误杀,也不愿父王出事。 田齐被赫连芳的哭声打动,内心隐隐有了一丝悔意。他不应该把赫连芳算计进来,不应该利用这个可怜的女子,让她背负如此恶毒的罪名,让她承受痛极一生的悔恨。 田齐轻轻抚摸赫连芳的后背,颤抖了几下嘴唇,险些说出真相。但头脑中最后一丝理智阻止了他感情上的冲动。他父兄之仇还没有报完。他选择的这条充满鲜血和杀戮的人生道路才刚刚开始。 田齐稍稍抱紧赫连芳,流下一行清泪,默默在心中说了一声抱歉。 “呕,呕。”赫连芳正哭得涕泪横流,突然胃中反酸,作势欲呕。 田齐以为赫连芳悲痛过度,伤了脾胃,连忙轻扶她后背,帮她顺气。 赫连芳贴身侍女撒娜却心中暗惊,她掐指暗算时日,脸色不由一红,急忙对帐外卫士呼喊道:“快传娥元萨满,快。” 娥元萨满是鲜卑王庭有名的医者女巫。赫连芳听撒娜惊呼娥元,心中一动,急忙询问撒娜:“哪道是,我,我?” 撒娜轻轻点头。赫连芳又惊又喜,不由愣在当场。她竟然怀孕了,她怀了田齐的孩子。 田齐迷惑的看着两人,询问道:“出了什么事?” 撒娜有些羞怯的向田齐行礼道喜:“督尉要当父亲了。” “什,什么?”田齐大吃一惊,呆若木鸡。他在去战场迎回父兄尸骨的路上,整日与赫连芳这等美女耳鬓厮磨,确实有几次放纵过自己的情欲。但他一直很小心,尽量避免赫连芳有机会受孕。田齐暗自思量,唯一有可能造成赫连芳怀孕的,就是被赫连芳用药迷晕的那一晚。 见田齐一脸惊恐,面色惨白,赫连芳不由担心的问道:“你,你不喜欢?” 田齐连忙摇头,解释说道:“幸福来的太突然,我,我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而且,父王刚刚,哎。这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撒娜却认为这孩子来得太及时了。赫连芳因为误害父亲,伤心欲绝,已存了死意。全因为这个意外怀孕的消息,这才止住哭声,稍稍有了一些生气。 她急忙向田齐说道:“鲜卑风俗不比汉人那般刻板。督尉与居次早有婚约,即使因大王丧期,婚礼延后,也是无妨的。” 赫连芳抚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有些忧心的望向田齐。田齐心中一软,轻轻吻了赫连芳的额头一下,安慰她道:“如今你有了身孕,更要保重身体,万不可胡思乱想了。我想父王也希望你将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的。” 过了片刻,娥元萨满过来,确认赫连芳果真是怀了身孕。她微笑着恭喜田齐和赫连芳,轻声交待了一些孕妇需要注意的事情。 撒娜得到了确认消息,急忙命人去向尉迟氏报讯。 尉迟氏得知此讯,心中一定。她本来极担心赫连芳受不了误害父王的打击,正在忧心忡忡的思考,如何安慰赫连芳。如今赫连芳有了身孕,母爱天性,牵挂自生,想来心中悲痛也能有所转移了。 尉迟氏悄悄将此事告知和连,又向檀石槐尸身轻声祷告一番,这才暂离灵堂,带了几名侍女跑来探望赫连芳。 第132章 再献良策 赫连芳意外有孕的消息打乱了田齐的复仇计划,也让田齐感觉更加自责和犹豫。 田齐明白,他现在这种心理状态十分的危险。他一个人深入虎穴,强敌环伺,一个不小心,必将万劫不复。 见尉迟氏进来看望女儿,他乘机退出帐外,回到了灵堂。他想一个人静一静,想清楚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变化。赫连芳意外怀孕,让他措手不及。 见田齐退走,尉迟氏心中起疑,觉得田齐的反应,好像不太欢喜。 赫连芳面带羞涩,向尉迟氏躬身行礼。尉迟氏轻笑一声,坐到女儿身旁,将她揽入怀中,安慰她道:“你父亲在天有灵,得知这一喜讯,必然无比欣慰。你千万要保重身体,不可再胡思乱想。” 听母亲提及父王,赫连芳眼睛一红,再次流泪。她轻轻点头,回应母亲的安慰,内心却再次陷入自责和懊悔之中。 田齐回到灵堂,悄然坐到一处角落,默默沉思。他考虑再三,下定决心,不能让这个孩子生下来,否则他再难脱离鲜卑,重回中原。 在他原来计划当中,他不能与赫连芳完婚,而且必须由赫连芳拒婚。然后他会以此为由,含怒离开王庭。玉带儿、慕容升和赫别三位射雕手,必然不会放过他,肯定会偷偷南下,一路追杀。他会买通和连,派兵相助,于路上埋伏,杀死仇敌,以报父兄之仇。 射雕手是鲜卑一族的英雄,而且都出身八部贵族,背景深厚。留在鲜卑王庭,他根本无法杀死三位射雕手,为父兄报仇。 虽然决心已下,但田齐内心依然矛盾重重。他满怀仇恨,北上鲜卑,却不想受到檀石槐父女诸多恩惠。恩怨交织,是非难辩,这让他感觉十分的痛苦。与其如此,他宁愿檀石槐和赫连芳一直对他心怀恶意,加以利用。 对于如何让赫连芳流产,来自后世的田齐有很多办法。而且赫连芳本来就因误杀檀石槐,心绪不稳,悲伤至极。田齐只需要略作引导,再摆几次臭脸,就能让赫连芳重新陷入自责与懊悔的深渊。情绪不振,悲恨伤身,向来为孕妇大忌。 田齐坐在角落,脸上阴晴不定,心绪恍惚,没有察觉有人悄悄靠近。那人轻轻拉了拉田齐衣角,田齐猛然惊醒,转头望去,并不认识此人。 那人轻轻说道:“见过督尉。吾乃匠营督护王奇,本是汉人奴隶,得檀石槐大王看重,封为贵族。” 田齐轻轻点头,不明白王奇找自己有什么事情,心中起了警惕。 王奇说道:“督尉所献青储之术,由吾匠营负责推广。我等愚笨,颇有不解之处,还请督尉指正。待大王丧事过后,王奇愿登门拜访。”他一边说话,一边悄悄将一个纸团塞入田齐手中。 田齐接过纸团,瞪向王奇,见他面露哀求之色,轻轻点头,答应了下来。王奇悄然而退,离开了田齐身边。 田齐不清楚王奇有何用意,但不愿多生事端,将纸团偷偷扔进旁边照明火盆之中,没有打开查看。 王奇注意到田齐手一挥,火盆中火焰一盛。他立刻猜到,田齐把纸团毁了。他心中暗叹,此人真是多疑,想得他信任不太容易。 坐于另外一处,悄然关注着田齐的慕容升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心中暗恨田齐谨慎。对于将来如何与田齐相处,慕容氏商议了很久,一直犹豫不决。 慕容氏与田齐有杀父之仇,慕容升还暗杀过田齐,双方仇恨已结,再难化解。但田齐上有和连、赫连芳信任,下有诸部贵族赞赏,慕容氏不可能明目张胆继续与田齐为敌。 为了缓和与田齐的关系,慕容氏头人令慕容升想办法先与田齐试探,看能不能与田齐井水不犯河水,暂时保持明面上的平静。 慕容升找到王奇,让他以汉人身份,逐步取得田齐信任,查明田齐对鲜卑、对慕容氏的真实态度。可惜田齐实在是谨慎,对王奇给他的纸团,看也不看,直接毁掉了。 慕容升对田齐烧掉纸团的举动迷惑不解,田齐却丝毫没有考虑王奇到底有何秘密传递给他。 来自后世的田齐,以前学的就是保密通讯专业,深知密信的利害之处。历史上许多反间计,就是利用一封密信来达成目的。 他的导师在他们上学的第一天就警告过他们,非正常渠道的密信绝不能接,也不能看,更不能向上级举报。因为不论你如何处置,都可能掉入敌人的陷阱,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毁掉,矢口否认有密信存在。 夜色深沉,已过子夜。田齐身为驸马督尉需要与和连等王子一起为檀石槐守灵。其他大臣则退出灵堂,去到旁边营帐休息。 灵堂内只剩下檀石槐的家人,和连向田齐招手,把他叫到大帐角落里,悄然对他说道:“你我乃是至亲,阿芳又怀了你的孩子,你可愿全心助我?” 田齐连忙向和连行礼承诺:“大王但有吩咐,田齐敢不尽力。” 和连说道:“父王常赞你有安邦定国之智。我仓促继位,根底不足,恐一众老臣、头人轻视。你有何良策,助我立威?” 田齐心中一笑,和连果然视他如心腹,急于向他问计。 田齐早有准备,贴近和连耳边,轻声说道:“齐有三策,供大王斟酌。其一,停战。与丁零、扶余言和,让出千里草场,以安其心。为补东西两部损失,大王可将鲜卑中部王庭草场让出一半,以补东西两部。再令东西两部出银钱给中部,弥补中部各部落的损失。同时先在中部推行户所军府制度,推广青储定牧之法。令各部落趁冬雪未降,抓紧将草场上的牧草收割。如此一来,中部部落其实并未受损,反而得了银钱。东西两部也可向部民有所交待,暂作退让,不与丁零和扶余争执,休养生息。其二,示恩。趁各部军士齐集王庭,从王庭拿出钱财和物资,越过弥加和柯最,直接奖赏与大汉作战有功军士,抚恤伤亡将士。同时大力提拔作战有功的年轻勇士,以收各部部民之心。其三,东防西攻。借奖赏将士之机,暂时不让东西两部大军回撤,找一借口,于冬季突袭丁零,一战立威。” 第133章 失子之痛 对于田齐的建议,和连有些疑惑,而且舍不得从王庭拿钱出来奖赏三部将士。他迟疑不决,面露不喜,认为田齐所献三策并无出奇之处。 田齐心中一叹,觉得和连与檀石槐相比,真是天差地远。如果是檀石槐听了他这三策,会立刻明白计策背后的用意,算清利害得失,哪会如和连这般犹豫。 田齐也懒得与和连解释他的计策,直接另献一计道:“若大王不愿震之以威,示之以恩,也无妨。方才那三策不算,田齐还有一计,可助大王坐稳王位。” 和连急忙问道:“何计?” “萧规曹随,示之以弱。凡事依照父王所留制度去办,而且遇事多征求东西两部头领弥加和柯最意见。”田齐微笑着说道。 和连更加不满,皱眉说道:“这算是哪门子计策?” 田齐详细与和连分析道:“弥加、柯最,统领鲜卑一部,又是随父王于微末之时的老臣,威望无两。既然大王不愿展露锋芒,那便藏拙。平时以晚辈之礼待之,事之如父,以亲情感化其心,得其相助。有他两人真心相助,大王万事无忧矣。” “每事征求他们意见?我岂非形同傀儡?”和连倒是有些自知之明,不敢跟弥加和柯最耍大王脾气,但也不愿放弃权柄,事事任由他们决断。 田齐叹息一声,暗自替檀石槐悲哀。可怜檀石槐一代人杰,却虎父犬子,后继无人。 田齐贴近和连耳边,轻声说道:“我这是想让大王以退为进,而非害大王成为两人傀儡。他们两人向来互不服气,只要大王把决策之权让出来,他们两人必起争执。大王从中调和,不要轻易表态支持一方。他们两人为得大王支持,肯定会争相讨好大王。如此一来,大王便可左右逢源,拉一方,打压一方。久而久之,大王威信倍增,其他贵族头人岂敢不服?” 和连闻言甚喜,这才放过田齐,轻轻夸赞了他几句,转身而去。 田齐初步取得和连信任,心中一松,正想寻找一处角落稍事休息。却见赫连芳贴身侍女撒娜走进灵堂,来到他身边,悄声说道:“居次悲伤不止,郁郁寡欢,阏氏请您过去劝解一二。” 田齐故作犹豫,回复撒娜:“大王因居次所献汤食而亡。居次心怀懊悔,我也难逃其疚。我留在灵堂,尚且如坐针毡,何况居次?” 撒娜急忙提醒田齐:“娥元萨满说,居次孕期不足三月,坐怀不稳。悲伤过度,恐有,恐有流产之危啊。还请督尉想想办法。” 田齐叹息一声,摇对苦笑道:“我尽力试一试。” 撒娜心中一喜,拉着田齐出了灵堂,来到赫连芳休息的营帐之内。 田齐进到帐内,只见赫连芳坐于榻上暗自垂泪,尉迟氏束手无策,坐立不安,只不断哀求赫连芳不要胡思乱想。 田齐走到榻前,向尉迟行礼问安。尉迟拉住田齐,苦苦哀求道:“你快想办法劝一劝她。她这个样子,很是危险的。” 田齐正待上前,只见萨满娥元亲手端了一碗汤药进来。田齐猜测,必是静心安神的保胎良药。 田齐故意伸手相接,打算亲手给赫连芳喂药。 田齐在后世接触过草原上仅存的萨满传人,知道一些萨满的禁忌。萨满的药并不像医生开的处方药那般简单,需要唱萨满歌,跳萨满舞,其间绝不能让外人干扰。田齐出于好奇,曾经拼命将萨满传人灌醉,与他探讨过其中原因。 据萨满传人所言,萨满歌舞并不简单,似乎有催眠之效。萨满给病人的药物中也多含有致幻成分。萨满边歌边舞,其实是一种催眠疗法,可以有效缓解病人心理压力,激发病人自身潜能。所以有许多病症,药石难医,萨满却能妙手回春。 但萨满医治病人之前,必须先催眠自己,就是所谓的“请神”,最禁忌有人打扰,否则前功尽弃。 田齐故意伸手去接药碗,娥元心中一惊,伸手阻拦,撒娜、尉迟氏等人也连忙出声阻止,一下子打断了娥元自我催眠的节奏。 娥元长叹一声,将药倒在地上,转身即走。田齐装作无辜的样子,看向尉迟氏等人,疑惑的问道:“萨满这是为何啊?” 尉迟氏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撒娜向田齐报怨道:“萨满的药,任何人不能触碰。萨满治病之时,任何人不得干扰。” 田齐尴尬的点了点头,向尉迟氏道歉:“还有这等禁忌?都怪田齐鲁莽,我这就去向萨满陪罪,请她重新制药。” 尉迟氏摆手说道:“萨满一天之内绝不会重复制药。” “这可如何是好?都怪田齐鲁莽了。”田齐懊恼而自责的捶打去接药的右手。 尉迟氏安慰田齐道:“督尉不知萨满禁忌,也是无心之失,不必自责。” 赫连芳一直默默的坐在榻上,此时触景生情,更加悲伤,责怪田齐说道:“无心之失就不必自责吗?呵呵。恶果已成,再难挽回。” 赫连芳说完,再次嚎啕大哭。田齐、尉迟氏急忙上前安慰。 赫连芳哭声虽然被劝住,内心悲伤却有增无减,只觉腹间一痛,身下有血流出。 撒娜最先发觉不妥,急忙向帐外惊呼:“快请娥元萨满回来。” 赫连芳腹痛加剧,尉迟氏和田齐也察觉到了危险,急忙扶她躺下。 田齐望了望赫连芳身下染血的素裙,心中百感交集,呆愣无语。尽管他早就下定了决心,不想要这个孩子。但亲眼看到赫连芳流产,他还是隐隐心痛了起来。 娥元带了几名萨满弟子闯入帐内。她命弟子上前查看,自己站在赫连芳不远处微微摇头。她常年行医,只需一眼就已经判断出赫连芳病情,胎儿是保不住了。 娥元那名弟子察看一番,无奈的对尉迟氏和田齐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请阏氏和督尉退避,我等要为居次引产。” 赫连芳疼痛难忍,冷汗淋漓,却不断重复哀求:“不要。请萨满慈悲,救一救吾的孩子。” 尉迟氏回头望向娥元问道:“再无办法了吗?” 娥元轻轻摇头,一边令弟子们准备热水、素布和医具药物,一边劝尉迟氏和田齐等人尽快回避,以免耽搁对赫连芳的医治。 尉迟氏命撒娜把呆愣自责的田齐拉出帐外,自己留在帐中,默默握住赫连芳的右手,轻声安慰她道:“不必担心,有阿母陪你,必会无事的。” 第134章 图穷匕现(一) 赫连芳意外流产,心情更加低落。在为檀石槐送葬之后,不愿与任何人见面,也不愿与任何人交谈,整天拉着娥元枯坐在帐中,向她学习萨满经文。 田齐在檀石槐葬礼结束之后,几次前来求见,赫连芳始终闭门不纳。 尉迟氏虽然恼怒田齐打断娥元送药,但见两人如此,也不免有些担心。她耐心劝导赫连芳说道:“你不幸流产,督尉必然也很伤心,你何必再与他置气。” 赫连芳手捧萨满经,淡淡的对母亲说道:“我欲拜师娥元,事奉诸神。” 尉迟大惊,急忙阻止:“不行。” “母亲。我意已决,断无更改。不如此,我心难安。”赫连芳说完,闭目默背萨满经,向诸神祷告,再不理会尉迟。 尉迟望着女儿一脸平静的模样,渐渐冷静了下来。她暗暗想到:赫连芳误杀父王檀石槐,满心愧疚和懊悔,又再遭失子之痛,心死如灰。或许只有跪拜于诸神面前,才能让她不再胡思乱想,才能让她抛开悲痛懊悔,安静的活下去了。 尉迟氏默默点头,起身出了营帐。她来到帐外,叫过田齐,迟疑的说道:“阿芳打算拜娥元为师,献身诸神,以为萨满。督尉之封,授自王令,不必更改。你可另娶贵女。” 事情果然如自己所料那般发展,田齐心中暗喜,但面上依然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向尉迟氏行礼说道:“能得居次看重,委身下嫁,田齐之幸。但事已至此,田齐有何颜面自处?还请阏氏体谅,放田齐南归。” 看到田齐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尉迟氏轻声一叹,安慰田齐说道:“督尉有大功于国,何出无颜面自处之言。你先回府休息,我会与大王商议,另选贵女为督尉良配。” 田齐故作灰心的说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还请阏氏不必再为田齐婚配之事费心。田齐告退。” 尉迟看着田齐伤心而退,内心为女儿暗自欢喜。她刚才有意出言试探,田齐的反应让她很是满意。看来田齐确实对赫连芳动了真情。 尉迟回头望了望赫连芳的营帐,暗自想到:让女儿暂时跟随娥元事奉诸神也不错。等她心绪渐平,淡忘此番惨痛,再出言相劝,让她与田齐重聚便是。 尉迟拿定主意,转身离开,来到和连王帐,与他商议。 尉迟来到王帐营地之外,守帐侍卫行礼甚恭,却有一人面色慌张,转身即走。尉迟心知有异,不由暗怒。她不等侍卫入内通报,直接带领侍女闯入营地,直奔和连大帐。 尉迟接近帐外,隐隐听到帐内传出女子娇呼之声。和连得亲信报讯,急忙从床榻上爬起,匆忙穿好衣服,跑出帐外迎接母亲。 尉迟见和连衣衫不整,满身酒气,冷哼一声说道:“你父王丧期未过,王庭诸多事务积存,东西两部与丁零、扶余关系紧张,大战一触即发,你竟然还有心沉溺于酒色?” 和连尴尬的挥手令侍卫和侍女们退下,将母亲迎入帐中。几名女子衣衫散乱,跪地请罪。 尉迟氏皱眉说道:“滚出去。”几名女子急忙掩着衣衫逃出帐外。 和连扶尉迟氏到榻案坐下,向她报怨道:“众大臣争吵不休,弥加、柯最各执一词,我又无父王那般威信,如何决断?” “督尉不是让你韬光养晦,居中调和,左右逢源吗?”和连与尉迟氏转述过田齐所献计策,尉迟认为田齐的计策十分正确,也简单易行。 和连不满的说道:“我这些时日曲意迎逢弥加、柯最,两人却步步紧逼,众大臣也都逼我决断。这哪里是左右逢源,简直是左右为难。我不知如何平衡众大臣争执,心中苦闷,这才以酒色自娱。” 尉迟氏失望的说道:“田齐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要东和扶余,西击丁零。你还有何难决断的?” “柯最不愿意如此,百般阻挠,我却奈何?” 尉迟氏心中暗叹一声,和连果然全无君上之才,霸主之姿。但她只此一子,别无选择,只能耐心教导他道:“田齐之所以提出要东和扶余,西击丁零,并非无因。扶余身处大汉、高句丽、鲜卑之间,若攻扶余,大汉、高句丽不愿辽东平衡局势有变,必然暗中相助。一但战事久持,丁零必然从后袭扰,鲜卑将陷入四面皆敌的困境。反之则不然。若鲜卑西攻丁零,扶余因之前一战,刚刚与大汉、高句丽结怨,必然不敢放任背后空虚,出兵助战丁零。你身为大王,有决策之权,只需讲明此番形势,力排众议,支持弥加,柯最也不敢违抗王令的。一但西征大胜,你的威望高涨,威信必立。即使不胜,弥加必然心生感激,柯最也不会冒着得罪中西两部的风险,出言不逊。你可自揽战败之责,暂令各部收缩势力,推行田齐青储之法、府军之制。柯最见你敢于担当,奋发有为,必然全力相助。有柯最、弥加支持,不需太久,你身为大王的威望必然不下于你父王。” 和连虽然面色有些犹豫,但还是轻轻点头,同意了母亲的意见。 尉迟氏又与和连商议,借口檀石槐丧期未过,暂时将赫连芳婚礼压后,保留田齐驸马督尉之职,令田齐北上封地就职,以解其忧,以安其心。等两人淡忘心中悲痛,再议婚事不急。 和连也点头同意了母亲的安排,亲书手令,命田齐抓紧时间,北上就封。和连又想起檀石槐死前遗命,让玉带儿、慕容升到田齐帐下效力。 田齐在家中接到和连手令,心中冷笑。他的复仇计划进展顺利,只剩下最后一步,只等取了三位射雕手性命,就可以离开鲜卑了。 田齐叫过巴图,让他在府中寻找一名负责洗马的十来岁少年奴隶,安排到自己身前伺候。这是他以前答应过程盛的,帮他照看在鲜卑收下的义子,程峰。 巴图将程峰带到田齐身前,田齐挥手令巴图退下。 程峰年约八九岁年纪,身材瘦小,面色饥黄,明显营养不良,但双目明亮,与田齐对视,目光毫无躲闪,并无怯意。 田齐以前故意交好程盛,多次与程盛暗中密谈,程峰便给两人放哨。田齐对程峰这孩子也十分喜爱,认为他内有胆气,沉稳不俗。 第135章 图穷匕现(二) 田齐对程峰说道:“我用一千金买了你义父一命。他让我照顾你,带你回边郡。” “我知道。”程峰脸上无悲无喜,平静的回答道。 “可惜我自身难保,也不知有没有命能回去。”田齐长叹一声,继续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留在鲜卑。我会放你自由,把你送入居次府,成为居次的书僮。一是随我亡命南下,赌一赌上天眷顾。” 程峰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亲生父母都死在鲜卑,他们临死前叮嘱我,一定要回去。我把他们的尸骨火化,骨灰一直带在身边。我义父的尸身也是我收葬的,我也把他火化了。我要带他们一起回去。” 田齐与程峰同病相怜,不由暗生悲伤。他招手叫过程峰,抚摸他的头顶,轻声说道:“我刚刚失去一个孩子,今后你就当我的孩子。” 程峰跪于地上,向田齐磕了三个头,抬头说道:“多谢义父收留。” 田齐说道:“今后你就随我姓田,名叫田安。希望你这一生,从此平平安安。” “诺。”改名田安的程峰点头应诺。 田齐欣慰的笑了笑。田安是他给没有出世的孩子所起的名字。尽管田齐亲手葬送了这个孩子,但还是给他起好了名字。他希望这个孩子转世投胎,平平安安。 现在他将这个名字给了程峰,心中对程峰不由多生出了一丝疼爱。他询问道:“程盛可曾教你习文练武?” 田安摇头。程盛以前不过是一个辅兵役夫,并非良家子出身,不识文字,也不通武功。 “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到边郡,我会教你。” 田安大喜,脸现笑容,急切的问道:“真的?义父你识字?会武功?” 田齐笑道:“我可是鲜卑的驸马督尉,如何不识文字?至于武功,我确实不懂。但我可找会武功的人教你。” 两人彼此投缘,相互闲聊,帐内不时响起阵阵笑声。 此时巴图在帐外高声求见。田齐令他进来。巴图行礼通报:“玉带儿、慕容升奉王命前来,归于督尉帐下听令。” 田齐置若罔闻,拉着田安,吩咐巴图:“我昨日偶然见他,感觉他与我小时候的样子颇为相像。我已收他为义子,取名田安,你将他带下去安置,并将他的名字报与独孤荣信(管理贵族户籍的官员)。” 巴图应诺,面现迟疑,不肯退下。他不敢再向田齐通报,但玉带儿和慕容升出身鲜卑八姓部落,身份贵重,他也不敢怠慢。 田齐轻哼一声,吩咐巴图:“让他们两人去给我喂马、保养武器铠甲。” “诺。”巴图得了田齐给出的命令,对玉带儿、慕容升有了交待,心中一松,急忙应诺。 田齐对田安说道:“你随他去。” 田安行礼告退,跟随巴图走出了大帐。 玉带儿和慕容升等在帐外。两人一脸悲愤之气,昂首傲视周围,等待田齐传见。 看到巴图领了一个少年奴隶过来,慕容升质问巴图:“叫你通报一声,怎么进去了这么久?” 玉带儿也面露不耐,起身向田齐帐中走去。 巴图急忙拦住两人说道:“督尉不愿见你们,只让我传话,令你们负责保养器甲,喂养战马。” 玉带儿一愣,面现怒色。慕容升双目一瞪,高声叫骂:“欺人太甚!他怎么敢如此待我?” 慕容升说完,起身向田齐帐内冲去,想当面质问田齐,为何如此羞辱勇士。 田安见状,双手拢在嘴前,高声叫喊:“有刺客,快来人啊。” 营地内的田齐亲卫闻听有人示警,从四面八方涌向田齐大帐,将慕容升、玉带儿等人重重围住,举弓相向。 慕容升气得发狂,一把将田安拎起,大声骂道:“小奴也敢欺我?” 巴图担心慕容升伤害田安,急忙说道:“这是督尉义子,还请万夫长放手。” 田齐闻听帐外动静,走出帐外,见慕容升将田安高高举于头顶,心中大怒,大喝一声:“你想造反吗?” 慕容升见田齐出来,不问青红皂白,先将造反的大帽子扣在自己头上,不由暗恨田齐以势压人。他冷冷说道:“督尉好大的官威啊!你有何理由污蔑我造反?” 田齐冷哼一声:“大王念你等往日之功,免了你的死罪,让你以待罪之身,发于我府中效力。你不服我命令,就是不服王命,不是造反,是什么?”田齐又指向田安说道:“我已收他为义子,只等报与宗正,录入贵籍,就是督尉府少主。你以下犯上,不是造反,又是什么?” 慕容升一愣,心道不好,却又放不下脸面,不肯放下田安,也不肯向田齐低头认错。 田齐轻轻抬手,护卫们将弓箭拉开,瞄向慕容升,做好了射击准备。 玉带儿急忙上前把田安夺过,放于地上。又拉着慕容升向田齐躬身行礼道:“我等不知他身份,只见他一身奴隶装束,胡言乱语,扰乱视听,这才出手惩戒。还请督尉明鉴。” 田齐摆手,令护卫们把弓箭放下,冷冷看向玉带儿、慕容升问道:“我令你们喂马,照看器甲,你们可是不愿吗?” 慕容升倍觉羞辱,双拳一握,青筋暴起。玉带儿急忙上前把他挡在身后,向田齐抱拳应诺:“我等愿听督尉所令。” 田齐冷笑道:“好生照看我的马匹和兵器铠甲,明天我要出营行猎,如有差池,必依军规,重重责罚尔等。” “诺。”玉带儿行礼告退,强拉着慕容升离开了田齐大帐,奔向后院而去。 田齐走向巴图,冷眼逼视他道:“你可知罪?” 巴图急忙下跪请罪:“巴图护卫不力,致使安公子受惊,请督尉责罚。” 田齐走到巴图面前,巴图急忙低头,不敢仰望田齐。田齐拍了拍巴图肩膀,俯下身,轻声在他耳边说道:“你现在是督尉府的护卫万夫长,不是他玉带儿手下千夫长。再有疏漏,我定斩了你狗头。” 巴图磕头认错,连称不敢。 田齐起身,点了几名刚才依令行事的护卫,对巴图说道:“他们几人各赏赤金十两,其余人等,听令迟缓,罚俸银一两。都退下。” “诺。”巴图挥手令众护卫退下。 田齐露出一丝微笑,摸了摸田安的头顶,轻声问道:“刚才可怕了?” 田安昴起头回道:“不怕!” “呵呵。好。像我田家男儿。”田齐哈哈大笑,重重拍打了田安肩膀一下。田安得田齐称赞,不由把肩一挺,强受田齐一掌,脸上呵呵轻笑,也不呼痛。 巴图微笑着拉过田安,向田齐告辞,离开了督尉府,去找宗正独孤荣信办理贵族户籍。 第136章 图穷匕现(三) 玉带儿和慕容升来到库房,两名守卫认识他们两人,急忙躬身行礼。 玉带儿还了一礼,慕容升却不耐烦的挥手对两名守卫说道:“把库房打开。督尉让我们两个射雕手给他擦洗器甲,养护弓箭。哼,我倒要看看,他兵器库内有何宝贝?” 守卫打开库门,放两人进入库内。 田齐的兵器库内,整齐的排放着两个架柜,存放着檀石槐赏赐给他的各种武器和铠甲,每一件拿出去都可称宝刃、宝甲。库房正中放着一个榻案,上面放着两张弓,两个箭袋。 这两张弓是田齐亲手教鲜卑工匠特制的精钢折叠弓,也是田齐给玉带儿和慕容升准备的“追命索”。两张弓的弓弦是由钢丝制成的,弓弦上涂抹了鹤顶红剧毒,见血封喉。钢丝外面,用草纸面胶包裹了一层,看上去有如牛筋,以作掩盖。 慕容升一眼就看到了这两张弓,好奇的拿起一张弓试了试,立刻喜出望外的呼喊玉带儿:“你来看这弓,真是玄妙。” “有何玄妙?”玉带儿走上前来,拿起另外一张弓,随口问道。 慕容升将弓拉成满月状,轻声说道:“弓身为精钢制作,弹力强劲,按常理推算,没有十石(三百斤)之力,绝对拉不开这弓。可你试试看,只需两三石之力就能拉开。” 玉带儿也好奇的拉开弓试了试,点头说道:“果然如此。” 慕容升慢慢拉弓,看着弓弦带动弓身两端的滑轮转动,恍然大悟般说道:“弓弦绕弓身,经此两轮闭合成圆,我想这就是它省力的诀窍。真是宝弓!” 玉带儿拿起榻案上的黝黑铁箭,若有所思,对慕容升说道:“这箭也有机关,箭尖螺旋,箭羽也不是直的,迎风面是倾斜的,不知是何用意?” “试试不就知道了?”慕容升拿起弓,抓过一个箭囊,走向帐外。 玉带儿阻止他道:“这肯定是督尉心爱之物,你我擅自取用,这不好?” 慕容升摇头说道:“到箭靶上试射几箭而矣,又用不坏它。再说,依你我身份,外面那些护卫,谁敢告密?” 玉带儿闻言也有些心动。慕容升继续劝道:“你我久未较量过了,不妨今天好好比一比。输的人请吃酒,你看如何?” 玉带儿笑道:“怕你不成?比就比。” 两人拿了弓箭走出库房,却被守卫拦住。两名守卫面色十分的为难,哀求玉带儿和慕容升:“督尉令我们守护宝库,你们将宝弓取走,我们,我们无法交待,会被斩首的。” 慕容升笑道:“督尉让我们为他养护兵器,我们总要先试一试这兵器有无磨损暗伤。放心,我们不会将弓箭拿走。你们取两个箭靶来,我们就在库前试弓,这总成了。” 两名护卫这才放下心来,急忙给两人摆好箭靶,催促他们快些试用,然后把弓箭放回库中。 玉带儿和慕容升离箭靶二十丈开外站定。慕容升轻声一笑,对玉带儿说道:“每人十箭,靶数多者胜,靶数相同,先射完者胜。” “好。”玉带儿答应一声,张弓就射。 慕容升动作也丝毫不慢,抬弓就是一箭。 两人箭箭连珠,几乎同速,不分高下。 钢丝弓弦锋利如刀,外面包裹的草纸,渐渐磨损。 两人射到第五箭,钢丝弓弦透出纸外,割破了两人的手指。两人齐声惨呼,右手血流如注。 “这弓弦是什么做的?竟然如此锋利?”慕容升吃惊的问道。 不等玉带儿回答,慕容升感觉手指麻木,眼前发黑,惊呼一声道:“有毒。” “好厉害的毒。”玉带儿嘴角流出一缕黑血,率先倒地。慕容升紧跟其后,瘫软倒下。 两名护卫目冷眼看着两人躺倒在地,脸上并无惊慌之色,反而带着一丝冷笑。 两人上前查验,确认玉带儿、慕容升已死,将他们的尸体抬入到了宝库之内。 一名守卫取下玉带儿、慕容升身份玉牌,吩咐另外一名守卫道:“你守住门口,任何人不得入内。我去报讯。” 护卫直接面见田齐,将慕容升和玉带儿的身份玉牌,亲手交与他道:“他们两人果然取弓试箭,倒省了我们动手了。” 田齐接过两人玉牌,心中冷笑,胸怀大畅。杀死父兄的直接凶手三去其二。他在鲜卑的复仇计划,即将完成。 田齐询问那前来报讯的护卫:“他们的尸首可处置妥当?” 守卫躬身抱拳,向田齐说道:“督尉放心,除了我和达兰台,没有人知道他们身亡。” “好。你回去严守宝库院,任何人不得入内。” “诺。”守卫行礼应诺,转身而退。 田齐望着守卫离去的身影,微微一笑。他算准了玉带儿、慕容升见了宝弓,必然忍不住心中好奇,肯定会急于试箭。所以他故意将巴图支开,将两人的死讯瞒过巴图。 田齐叫来侍卫副统领巴音,取出玉带儿的玉牌,吩咐他说道:“拿玉带儿的身牌去见赫别,就说玉带儿发现我准备借外出围猎之机,私自南逃,让他发兵拦截。” 巴音躬身应诺,含笑问道:“当户,我们要回家了是吗?” 田齐轻轻点头:“你准备好了吗?” 巴音自信的说道:“我保证赫别死无全尸。” 巴音并不是鲜卑人,而是匈奴人。他以前是匈奴王庭军的一名千夫长。五年前,匈奴叛乱,张焕率军平叛,王庭军大部倒戈,巴音率亲卫数十人随万夫长那海叛逃到了鲜卑。 鲜卑接纳了巴音等人,对他们信任有加,并无防备。 但田齐到鲜卑之后,有意接触王庭内的汉人和匈奴人,寻找可以帮助他复仇的人。 田齐策反了巴音,答应巴音可以率族人到他的匈奴封地生活,并任巴音做为他匈奴当户所属军队的万夫长。 巴音的部落族人还在匈奴,他早就后悔叛逃到鲜卑来了。他接受了田齐的条件,答应全力助田齐复仇。田齐借组建督尉亲卫队的机会,把巴音和他的亲信调入了督尉府。他还故意调巴图为亲卫队长,掩人耳目。 田齐胜券在握,心中却涌起阵阵遗憾。他缓缓凝望四周,低声自语道:“宁教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呵呵。曹孟德误杀友人,自悔于心却依然嘴硬。我负了赫连芳一个人,却愧疚自责如此,难以释怀。我是宁愿人负我,不愿我负人。可惜,命不由我。” 第137章 图穷匕现(四) 田齐欲收一名奴隶为义子,惊动了尉迟氏。她立刻召见田安,想看一看这名奴隶幼童有何特别之处,竟然能得田齐喜爱。 田安不善言谈,但骨子里有一种傲气,虽然一身布衣,但在尉迟氏面前毫无拘谨之态。 尉迟氏吩咐侍女为田安沐浴,换上锦衣。梳洗打扮之后,田安全身上下香气扑鼻,焕然一新,俨然有了几分贵族子弟模样。 尉迟氏叫过田安,把他揽入怀中,仔细打量了一番。她含笑对周围侍者说道:“隐约看上去,倒真与督尉有几分相像。” 侍者们纷纷轻笑着附和尉迟氏,连连称赞田安目光明亮,少年老成,沉稳有度,与督尉田齐十分相像。他们心中却暗暗嘲讽,这少年与田齐一样,相貌普通,扔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尉迟氏摘下随身玉佩递与田安说道:“你是督尉义子,按辈分算是我的孙儿辈。这玉佩送与你,当个见面礼。” 田安接过玉佩,躬身行了晚辈的问安礼。 尉迟氏含笑点头,心中一动,传令侍女带田安去见赫连芳。赫连芳听说田齐收了一名义子,名叫田安,前来拜见,心中一痛。田齐曾经与她提过,如果她生下儿子,就叫田安,希望孩子一生平平安安。 赫连芳停下诵经,吩咐侍者带田安进帐。 田安进到帐内,躬身行礼:“田安拜见义母。”虽然田齐和赫连芳的婚礼推后,赫连芳欲献身诸神,成为萨满,但名义上,两人还是夫妻。 赫连芳眼眶一红,把田安拉到身前,慈爱的端详片刻,轻声问道:“你可知田安这名字有何含义?” 田安点头说道:“义父与我说过,希望我这一生平平安安。” 赫连芳鼻子一酸,轻轻抱住田安,贴于他耳边说道:“以后有人欺负你,就来找我。我定保你这一生,平平安安。” 被赫连芳抱入怀中,田安面色有些羞涩,心中却倍觉温暖和亲切。他自幼父母双亡,缺少母爱。赫连芳视他为子,声称要保护他一生,不由让田安对赫连芳产生了一丝依恋之情。 田安轻声对赫连芳说道:“义母,等田安长大了,一定也会保护你的。” 赫连芳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慈爱的抚摸田安头顶,对他说道:“好。我等你快快长大,等你成为草原上的雄鹰。” 赫连芳赏赐田安许多金银器物,还送了他一本亲手书写的萨满经文,吩咐侍者,以后田安来见,不必通报,可以直接入她营帐。 赫连芳亲自送田安出帐。巴图上前行礼。赫连芳吩咐巴图:“好生看护安儿,如有差池,我不饶你。” “请居次放心,巴图定会保护好少主。”巴图行礼应诺,带着田安告辞而退。 田安回到督尉府,向田齐请安,将尉迟氏所赠玉佩和赫连芳所赠萨满经递与田齐道:“阏氏和居次召见了我,还送了我不少东西。” 田齐轻声一笑,把东西还给田安说道:“你自己好生收藏,不要丢失了。” 田安把玉佩随手挂在腰间,却把萨满经小心收入怀中,仔细的摸了摸怀袋,确保萨满经不会掉出。 田齐吩咐巴图,准备明天出王庭围猎,然后令巴图等人退下,单独留下田安。 田齐轻声对田安说道:“围猎之时,你不要离我太近,也不要靠近巴图身边。自己警醒一些,万事小心,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田安心中一动,担忧的问道:“我们要回家了是吗?您会有危险吗?” 田齐轻轻摇头:“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射雕手赫别会带兵来阻拦我们,我也要借机了结他的性命。” 田安问道:“大王、阏氏和居次,会阻拦我们吗?” 田齐微微一笑,自信的说道:“不会。” 此时赫别正在自己帐中密会巴音。赫别从巴音手中接过玉带儿的身份玉牌,轻声问道:“玉带儿为何不向大王举报,反而让我私自派兵堵截?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为何如此信任于你,将身份玉牌交给了你?” 巴音回复道:“我们被张焕追杀,北逃鲜卑,就是玉带儿出面安置的我们。他和慕容升以待罪之身到督尉府效力,田齐令他们洗马擦甲,极尽屈辱之事。慕容升不忿,潜入他帐内,打算下些泻药,暗中教训一番田齐,却不想听他与巴图密约,借外出围猎之机,南逃匈奴。因无旁证,我们不敢向大王举报。玉带儿与您相交莫逆,特令吾前来求见,望您伸以援手,共同揭露田齐叛逃之罪。玉带儿还说,你们三位射雕手之所以连遭挫折,皆因与田齐有仇。田齐受大王常识,你们三位万夫长难以久安。” 赫别心中一动,轻轻点头,询问巴音:“你可知田齐于何处围猎?” 巴音见赫别已然心动,心中大定,急忙说道:“我听巴图所言,明天会出西城门,到大青山下围猎。” 赫别沉吟片刻,对巴音说道:“你们在督尉府可还有亲信?” “有。我以前在匈奴当千夫长时的亲卫都在督尉府。” 赫别点头道:“你回去告诉玉带儿,我可以帮他。但私自调兵,有违王命。我会以巡猎之名,也带亲卫去大青山行猎。你们到时安排人与我联系,告知我田齐的行踪。如果他真要南逃,我定将他拦下,一箭先取了他性命再说。” 巴音说道:“事涉机密,不宜为外人所知。到时我会亲自来与您联系。” “好。”赫别把玉带儿的身份玉牌扔还给巴音,又自怀中取出一枚玉印交与巴音,以为凭证。 巴音收起玉印,告辞而退。 他回到督尉府,暗与田齐密报:“赫别果然不敢出动大军,只率亲卫以围猎之名暗中阻拦。” 田齐从怀中掏出一包鹤顶红递与巴音道:“赫别爱酒,你带一壶好酒过去送他。如能将他毒杀,你我也少些麻烦。” 巴音接过药包,向田齐说道:“当户放心,即便他不饮毒酒,我们也必定能要了他的性命。” 田齐默默点头,叮嘱巴音说道:“逃走的准备可有遗漏?” 巴音笑道:“都准备妥当了,万无一失。” “好。你下去休息。”田齐令巴音退下,坐到榻案旁边,提起毛笔,摆开宣纸,准备给和连、赫连芳留下一封书信。 他打算以伤心惭愧为由,挂印而去。有对鲜卑的献策之功,田齐认为,和连、赫连芳必然不会阻拦他南下。 第138章 图穷匕现(五) 第二天清晨,田齐率领亲卫离开督尉府,准备去大青山围猎。巴图没有见到玉带儿和慕容升,心中起疑,询问田齐。田齐故作不满的样子,对巴图说道:“他们两人岂会听吾号令行事?” 巴图见田齐不悦,不敢再问。田齐等人出了王庭西门,直奔大青山而去。 在田齐等人离开不久,赫别也带了亲卫出西门赴大青山而去。 田齐等人一路奔行,在第二天傍晚之前来到大青山下。田齐命令巴图扎下营寨,暂作休息。 巴音悄然离营,直奔后方而去。 巴图得闻巴音私自离营,急忙向田齐示警,让他提防巴音图谋不轨。田齐含笑回应巴图,巴音是奉了他的命令,回王庭送信。 巴图询问田齐,有什么紧急信件让巴音去送。田齐不悦,斥责巴图:“我有何事要办,还需经你同意不成?” 巴图连忙行礼致歉,连称不敢。田齐装作故意刁难的样子,命令巴图按照敌人夜间袭营来布置防务,安排守卫。巴图见田齐满脸怒气,狠狠盯着自己,不敢抗命,立刻依令而行。 巴音向回奔行十数里,遇到赫别派出的哨骑,被带入赫别营中。 赫别见到巴音,急忙询问他道:“如何?田齐果真要南逃吗?” 巴音从怀中掏出三封书信递与赫别道:“确信无疑。这是他给大王、阏氏、居次留的书信,命我送回王庭。我偷偷拆开看过,他自称误害大王性命,无颜滞留鲜卑。” 赫别拆开信件观看,轻轻点头,对巴音说道:“大王生前曾与我言,田齐智勇双全,人才难得,足以左右鲜卑兴衰。”他把信件收入怀中,狠狠说道:“如此人才如不能为我鲜卑所用,也万不可放其归汉。就让他到长生天那里继续辅佐大王。” 巴音问道:“将军如何打算?准备南下封堵督尉吗?” 赫别轻轻摇头:“既然已经拿到实证,何必耽搁。我这就连夜奔袭其营地。你为我带路,联系玉带儿、慕容升和营中亲信,以为内应。” 巴音应诺,赫别立刻拔营,带领百余亲卫直扑田齐营地。 离田齐营地约有数里,巴音停住战马,对赫别说道:“此处已经接近营地,我等不宜再骑马奔行,以防惊动巴图。” 赫别点头,命令亲卫下马步行。 过得半个时辰,他们来到田齐营地外面。赫别吩咐巴音回营去与玉带儿等人联系,打开营门,以为接应。 巴音点头应诺,从怀中掏出一壶酒,打开壶盖,准备自饮。 时值初冬,草原上一片萧瑟,北风如刀似剑,直冷透人心。鲜卑牧民习惯在做事之前先饮几口烈酒御寒。 巴音悄然关注着赫别的反应。 赫别闻到酒香,也从怀中掏出酒壶,痛饮一口,扔给旁边的亲卫们。众亲卫一人一口,很快把酒饮尽。没有分到酒的亲卫向巴音讨酒,巴音理也不理,收起酒壶,点起火把,骑上战马,直接跑向营地。 巴音高举火把,骑马奔行到营前,守夜军士早就听得马蹄声响,望见有人打火把前来,立刻作出了警戒。 守夜军士喝问巴音为何连夜返回。巴音回道:“督尉令我送信,我却将回城印信忘在营中了。行个方便,放我偷偷回营,以免督尉责罚。” 守夜军士是巴音亲信,阻拦巴音不过是做样子给远处的赫别看而矣。他故作迟疑,等了片刻才将营门打开,放了巴音进去。 巴音进到营内,守卫重新关闭营门。巴音叫过埋伏在营门内的两名百夫长,询问他们道:“都准备好了吗?” 那两名百夫长坚定的点了点头:“都准备好了。” 巴音又问:“巴图呢?” 一名百夫长回答巴音:“巴图刚刚巡查完哨岗,已回营帐休息了。” “督尉那里谁在守护?”巴音不放心的再次核实营内情况。 “夫渠带了三十护卫守在帐外。” 巴音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两名百夫长道:“我这就放赫别他们进来,待进入埋伏圈,我会举火于头顶为号,你等万箭齐发,全力射杀赫别。” “诺。”两名百夫长躬身而退,回到各自埋伏地点,唤醒本队士兵,做好了战斗准备。 巴音估算了一下时间,令守卫打开了营门。他高举火把向着营外挥舞。这是他与赫别约定的信号。 赫别见营门打开,巴音发出了一切就绪的信号,毫无迟疑,立刻带领众亲卫步行冲向营内。 赫别率先冲进营内,只见营门处躺倒着几具守卫尸体,巴音一手打着火把,一手拎着滴血的长剑,独自前来接应。 赫别有些不满的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玉带儿和慕容升呢?” 巴音轻声回复道:“他们担心田齐逃走,正守在田齐帐外。令我接您过去汇合,一同抓捕田齐。” 赫别不疑有他,立刻吩咐巴音:“前面带路。” 巴音打着火把,引领赫别等人潜入营内。 在赫别他们进入营中之后,躺在地上装死的几名守卫悄然起身,重新关闭了营门。 巴音带领赫别等人来到营地中间。他突然将火把举于头顶。 只听一声鼓响,四周营帐突然被拉倒在地,埋伏在营帐后的护卫们举弓便射,一时箭如雨下,直奔赫别。 赫别武艺不凡,久经战阵,立刻知道中了埋伏。他一边挥剑拨打箭矢,一边命令手下亲卫道:“事败矣,速退。” 此时赫别身边惨呼声不断,百余亲卫在第一轮箭雨中已经死伤殆尽。 巴音在举火发出暗号之后立刻扑倒在地,躬过了自己人的箭雨。他抽出佩剑,就地一滚,来到赫别脚下,猛然一剑,直刺赫别后背。 赫别在遇袭后,立刻知道是巴音在搞鬼,小心加着防备。但面对数百人齐射,赫别无力顾及巴音的暗袭,只得将身体一转,避开要害。 巴音一剑将赫别刺伤,赫别担心巴音再度偷袭,冒着被箭雨射伤的危险,转身一脚,将巴音踢出一丈之外。 巴音闷哼一声,就势一滚,躲向一旁。他并不想刺出第二剑,因为他的剑上涂抹了鹤顶红,根本无需第二剑, 赫别将巴音从身边踢开,对乱箭的防护立刻有了疏漏,左肩被乱箭射中。赫别痛的闷哼一声,正要把左肩的箭矢拔出,却觉眼前一黑,心口一痛,四肢麻木。 赫别毒发,动作一顿,立刻身中数十箭。他缓缓躺倒在地。 赫别幸存下来的几名亲卫大吃一惊,急忙上前相救,却立刻被箭雨射成了刺猬。 第139章 挂印南归 埋伏在四周的两个百人队,共有两百余名射手,每人在短短瞬间各自射出了十箭。赫别亲卫百人队猝不及防,全部中箭倒地。 短暂的作战结束,护卫们点起火把,整个营内明亮起来。巴音率人上前查看,确认赫别已死,转身命令护卫们检查有无活口。护卫们抽剑上前,逐一在赫别亲卫身上要害补剑,确保不留后患。 巴图和田齐也早已被营内战鼓声和交战声惊醒。 巴图闻听警讯,心中大急,带了几名亲卫冲到田齐帐前守卫。田齐出帐,巴图见田齐无事,这才放下心来,急忙上前说道:“有人袭营,还请督尉暂回帐内,以防刺客。” 田安也被惊醒,走出自己营帐,又想起田齐之前的吩咐,不由停下脚步,转身回了帐内。 田齐见营内已经安静下来,知道战斗已经结束,不由焦急的望着前方,等待巴音传回喜讯。 巴图还要再劝,只见巴音拎了一个头颅走上前来。 巴图大惊,连忙问道:“你何时回了营中?” 巴音也不理他,将赫别头颅扔到田齐面前,上前禀报:“赫别在半路将我截下,私拆督尉送与大王等人信件,又逼我带路偷营。巴音虚与伪蛇,引他入营中,暗令护卫埋伏,将其射杀。” “什么?你把赫别杀了?”巴图大惊,急忙上前查看地上的头颅。 赫别是檀石槐的亲卫万夫长,相当于大汉天子的执金吾(负责皇宫警卫的将军)。檀石槐之死,赫别有失职之嫌。和连继位之后,不再信任赫别,免去了他执金吾之职。但赫别还是王庭万夫长,在王庭中地位非凡。 田齐远远看了一眼地上的头颅,心中大定,暗自欢喜。他做了诸多谋划,终于给父兄报了杀身之仇。 巴图确认死者就是赫别,担忧的看向田齐说道:“巴音竟然杀了王庭亲卫万夫长赫别,这,这。” 田齐故意轻叹一声,询问巴音:“我的信呢?” 巴音从怀中掏出三封染血的书信说道:“本在赫别怀中,我杀了他之后又取了回来。” “交与巴图。”田齐轻声说道。 巴图接过信件,有些不解的看向田齐。他不知道田齐把信交给他是何用意。 田齐对巴图说道:“你也知道,大王之死,另有因由。哎,居次误害了大王,我也难逃其疚。居次懊悔伤心,情绪低落,又令胎儿流产。她连遭打击,看破红尘,欲献身诸神,以为萨满。大王和阏氏想另选贵女嫁与我为妻。我,我实在无颜留居王庭,这才借围猎之机,准备南下归汉。我留此三封书信,与大王、阏氏和居次讲明了离开的情由。赫别与我有私仇,他私拆我的信件,逼巴音带路,欲治我私自南逃之罪。巴音不想背叛我,设计袭杀了赫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如今我更加没有颜面回王庭继续当这驸马督尉了。巴图,你准备如何?是将我拿下治罪,还是念在往日情分上放我一马?” 巴音悄然来到田齐身前相护,夫渠也暗暗握住剑柄,目示几名亲信做好防备。巴图身边亲卫也不由手握剑柄,与夫渠等人怒目相对。 巴图愕然看向田齐,又看了看手中三封染血的书信,心中一片慌乱,不知如何抉择。 巴音抽剑在手,怒与巴图说道:“督尉平日里待你如何?你真要背叛督尉,与我等我敌吗?” 巴图长叹一声,摇头说道:“督尉于巴图有提携之恩,巴图岂能做那恩将仇报的小人。可是,南归之事,还请督尉三思。” 田齐摇头说道:“我意已决,其中情由全在这三封书信当中。营中亲卫千人,不愿与我南下的,就交由你带回王庭。有这三封书信在,大王不会为难你的。如果大王不准我南下,他派人追击于我,也是来得及的。” 巴图轻轻点头,向田齐抱拳行礼道:“督尉保重。巴图这就带领护卫回王庭送信。” 田齐叹息一声,对巴图说道:“你也保重。如果大王非要治你私纵我南归之罪,你可向居次求救。” 巴图苦笑一声,转身而退,命令手下敲响集结鼓,集合督尉府亲卫,连夜拔营,带了赫别等人尸体,回返王庭。 巴音、夫渠等三百余匈奴人留了下来,准备与田齐共同南归。 田齐对巴音、夫渠等匈奴亲卫说道:“此番南归,生死全在鲜卑人一念之间,你等可愿以性命为注,陪我赌一赌吗?” 巴音、夫渠等人躬身行礼,齐声呼喊道:“我等愿追随当户,生死无怨。” 田齐轻轻点头,对巴音等人说道:“出发,南下,回家。” “南下,回家!”匈奴亲卫们齐声欢呼,翻身上马。 田安也换下锦衣,换上了小号铠甲,骑上战马,来到田齐身边。他有些留恋和悲伤的询问田齐:“义父,我们要抛下居次吗?” 田齐苦笑一声:“居次不会随我南下的。走。” 田齐轻提马缰,带领三百匈奴亲卫,连夜奔行,向南而去。 两天之后,巴图回到王庭,求见和连。和连面见巴图,听闻田齐杀了赫别,已经南下归汉,不由大吃一惊。 巴图将田齐三封书信呈上,和连接过信件,打开细看。 田齐在给和连的信中,详细分析了鲜卑当前局势,建议和连与扶余联姻,西击丁零。他也会在南下匈奴之后,促成匈奴与鲜卑的和解,保证匈奴单于不会干涉鲜卑与丁零之战。 和连放下信件,轻叹一声。田齐信中隐含威胁。如果他派人追击田齐,定会激怒匈奴,影响鲜卑与丁零的战争。 和连心中难下决断,派人将另外两封信送与母亲和妹妹,又召集众臣商议田齐南归之事。 众大臣各执一词,有人建议和连立刻派兵追回田齐,治他擅杀赫别之罪;有人建议和连干脆礼送田齐回返匈奴,进一步示好匈奴,以防匈奴人干涉草原之战。 弥加要过田齐给和连的信件观看,心中暗喜,对和连说道:“赫别无令偷袭督尉营地,被护卫反击所杀,督尉何罪?督尉有功于鲜卑,如今虽然有私自逃离之嫌,也是事出有因。依我看,就任他南归,再派人出使匈奴示好,并将督尉府中财物一起送还给督尉。督尉与居次婚约未解,早晚还是一家人。” 柯最也要过田齐信件观看,默默认同了田齐对于鲜卑局势的分析,没有出言反对弥加建议。和连见此,立刻同意了弥加所言,放任田齐南归。 第140章 平安返乡 和连同意了弥加的建议,任命一名贵族为使臣,又任命巴图为护卫万夫长,一路护送使臣南下。和连吩咐巴图将督尉府中财物整理装车,送往匈奴。 玉带儿和慕容升家人亲朋这几日没有得到他们两人的消息,皆以为他们跟随田齐出了王庭围猎,此时急忙询问巴图,了解他们两人情况。 巴图疑惑的说道:“他们并没有跟随督尉出城围猎。” “什么?他们这些时日并未回家,去了哪里?”玉带儿和慕容升的亲朋闻言大惊,急忙向和连请令,搜查督尉府。 和连令巴图回督尉府中查找两人。巴图暗自推测,两人只怕出了事情。他带人回督尉府,逐帐搜寻,最终在宝库内发现了两人的尸体。 天气寒冷,两人尸体没有腐烂。两人身上无伤,手握钢弓,只手指上有少量黑血,似乎是在试弓时被弓弦割破,中毒而死。 巴图将两人尸体和身边的弓箭带回王帐,向和连和众大臣通报所见情况。 和连令萨满和医者查验两人尸体和弓弦,确认两人也是中了鹤顶红而死。 和连和众大臣再次听闻鹤顶红消息,满心惊疑。有人轻声自语:“难道高衡还派人在督尉所用兵器上涂了毒?此人真是歹毒。” 弥加和柯最相视一眼,轻轻摇头。他们心中立刻否认了此人的推测。三位射雕手与田齐有仇,田齐离开,三人先后身死,世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两人已然断定,这是田齐在离开之前,设计谋害了三人,为父兄报仇。 但弥加和柯最并没有出言质疑田齐。一来,此事并无实证,很难证明三人被田齐故意相害。二来,他们两人也不愿意因田齐造成鲜卑与匈奴生怨,让西攻丁零之事再起波折。 玉带儿和慕容升亲人朋友也心存疑惑,但因无证据,也不敢轻易怀疑田齐。毕竟田齐身份尊贵,是赫连芳的驸马督尉,贸然指责田齐,很可能会得罪和连、赫连芳。 和连也不愿意多生事端,立刻把玉带儿、慕容升的死因推到高衡身上,吩咐厚葬玉带儿、慕容升,将此事轻轻揭过,不再详查追究。 田齐带领匈奴护卫一路南下,手拿和连令他北上就封的命令,骗过沿途诸鲜卑部落,声称欲在就封之前,返边郡祭拜先祖,接回亲友仆从。 此乃人之常情,众部落虽然有些怀疑,但不敢阻拦田齐,皆热情招待一番,将他礼送出境。 田齐一路有惊无险,渐渐离了鲜卑境内,接近了匈奴部落掌控的地域。 田齐出城围猎之时,便令巴音派人先行回返边郡,传信给哈邪接应。 哈邪从田齐信使口中得知檀石槐已死,赫连芳献身萨满,田齐自觉无颜留在鲜卑为驸马督尉,欲回返匈奴的消息。哈邪起身大笑,立刻将这些消息报与单于。单于听闻檀石槐病故,心中大定,知道鲜卑再无侵扰边郡的可能。他感激田齐促成鲜卑与匈奴和解,立刻同意田齐回返匈奴,继续担任大当户。他派哈邪带了一个万人队北上接应田齐。 哈邪一路北上,晓行夜宿,片刻没有耽搁,终于在边境迎上田齐。 哈邪见了田齐,轻声一笑:“我就知你不会留在鲜卑。哈哈,我想那三位射雕手也早就尸体已冷了。” 田齐轻声一笑,并没有回答哈邪,只吩咐他说道:“还不给本当户准备酒菜,让我等好好休整一番?” 哈邪大笑,对田齐说道:“我早准备好了,你我今天不醉不休。” 田齐等人跟随哈邪进入营地休息。哈邪吩咐仆人伺候田齐等人沐浴更衣,安排酒宴,为田齐接风洗尘。 田齐洗去风尘,换上汉人装束,拉着田安,令巴音和夫渠相陪,来到哈邪帐内。 哈邪欲与田齐了解檀石槐身死内幕,便独坐帐内,并没有安排其他人陪酒。见田齐带了三个陌生人入帐,心中疑惑,皱眉起身,邀请田齐等人入座。 田齐让田安与他同坐一榻,对哈邪说道:“这是我义子田安。” 田安起身向哈邪行礼,口称叔父。 哈邪疑惑的含笑回礼,将一块普通玉佩送与田安。 田齐轻哼一声说道:“真是小气。我收安儿为义子,纳入鲜卑贵族名册,阏氏和居次可都送了重礼。” 哈邪尴尬一笑:“我又不知此事,没有准备,回去补上,定让侄儿满意。” 田齐这才放过哈邪,继续向他介绍巴音和夫渠两人道:“我在鲜卑,多得他们两位壮士相助。以后他们就是我的亲卫万夫长。” 哈邪立刻明白,田齐复仇之事,此两人必定参与其中。田齐知道自己要询问鲜卑之事,所以带他们两人过来相见。一来可以让两人佐证事实真相,二来也有意让自己给两人请功,向单于请赏,提拔两人为万夫长。 几人客气寒暄几句,哈邪吩咐仆人端上酒菜。 哈邪收起笑容,举杯相敬田齐:“阿齐,这杯酒我敬你。你父兄血仇,哈邪无以为助,甚是遗憾。你孤身北上,功成而返,我真是欢喜之极。” 田齐举杯相应:“你我兄弟,能得你相助之事,田齐必不会客气。若非你助我向单于请封,以当户身份出使鲜卑,我此行哪能如此顺利。” 两人连干三杯美酒,眼眶泛红,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两人说得轻松,但心知此次鲜卑之行能够成功,颇为不易。 田齐将酒杯放下,询问哈邪:“我父兄尸骨可曾安葬?” 哈邪轻轻点头:“齐盛、刘英已经将你父兄尸骨带回南河。田岳与诸位村老将他们隆重下葬。我和高顺曾代你亲往坟前吊唁,你大可放心。所有边军尸骨也被我带回,葬在了王庭附近。单于亲书墓碑,皇甫嵩亲作祭文,安排了人守护,定期祭祀。” 田齐默默点头,轻声问道:“高顺可知我在鲜卑消息?” 哈邪苦笑一声:“刘英和齐盛知道你心怀死志,对你在鲜卑的情况,并未相瞒。他们还鼓动曹性、高顺和我带人北上,助你一臂之力。我也只得将你成为驸马督尉的事情如实告诉了他们。高顺和曹性担心打乱你的计划,劝阻了他们两人,没有妄动。” 田齐继续问道:“我成为驸马督尉之事,高顺如何说?” 哈邪笑道:“高顺的姐姐我已见过,真是一个好女子。她听闻你娶了鲜卑居次,并没有发怒,只对我等说道,如果你甘心事贼作父,她不嫁此等无情无义之辈;如果你有意复仇,虚与伪蛇,她不介意你另娶,甘愿为妾。” 田齐默默点头,心中不由回想起赫连芳满脸悲戚,心若死灰的模样。 第141章 故人消息(一) 哈邪于席间详细询问起田齐在鲜卑的经历。田齐不愿多谈,大多令巴音和夫渠两人回答哈邪。对于檀石槐之死,田齐更是矢口否认出自他的谋划,只说是高衡想暗害于他,却误中副车,致使赫连芳误杀了檀石槐。 哈邪没有当面揭穿田齐说慌,却在心中认定,是田齐设计谋杀了檀石槐。 哈邪知道这菜谱来历。菜谱是田齐和吕绣共同编写,暗含两人心中情谊,岂肯轻易示人。除非别有用意,否则田齐绝不会将那本菜谱送与赫连芳。 除了菜谱之事,引起哈邪怀疑,之前吕绣还曾经断言,田齐必有后手,一定有办法杀死檀石槐和射雕手,为父兄复仇。 吕布得升骑督尉,哈邪陪皇甫嵩从鲜卑王庭出使回来,顺便去了五原拜访。吕布令吕绣做了家宴款待哈邪。哈邪第一次吃到炒菜,又有心讨好吕绣,不由在宴上大声称赞吕绣厨艺。吕绣却面现痛苦之色,告诉哈邪,这炒菜是按照田齐所赠菜谱做的。 哈邪故意不信,怀疑田齐根本不懂厨艺,没有给任何人做过餐食。他还故意借机提起,这次出使鲜卑曾经见过田齐,告诉吕布和吕绣,田齐已经做了鲜卑的驸马督尉。 他是想让吕绣知道,田齐已经娶了赫连芳为妻,也好绝了吕绣对田齐的挂念之情,方便自己以后向吕布提亲。 吕布听说田齐消息,心中一愣,暗自感叹田齐命好,竟然得了檀石槐赏识,以爱女妻之,委以重任,一飞冲天。 吕绣却面色大变,眼泪夺眶而出,追问哈邪:“阿齐可是要谋刺檀石槐?他如今怎样了?可还有命在?” 哈邪被逼无奈,只得说出当日酒宴上,高衡揭破田齐下毒谋害檀石槐之事。他还安慰吕绣并向吕绣表功,说他离开鲜卑之时,曾经向檀石槐提出,愿以万两黄金赎买田齐一命。 吕布闻听此事,面现冷笑,轻轻摇头,连说田齐不智。 吕绣却呵呵冷笑,告诉吕布和哈邪,田齐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必然另有谋划。不然田齐绝不会让高衡替他制毒。她还断定,檀石槐绝活不过今年。 果然,这春节将至,一年未过,檀石槐就因误食赫连芳所献毒汤,突然病故了。 想到此处,哈邪身体一僵,心头一冷,有些畏惧的看向田齐,询问他道:“如今赫连芳当了萨满,你可要另娶高卉为妻?那阿绣姐姐怎么办?” 田齐不知哈邪以前曾经与他竞争,追求过吕绣,不疑有他,轻叹一声:“我在北上鲜卑之前,已然答应高家,如能生还,必娶高卉为妻。至于阿绣,我,我已与她退了婚约。” 哈邪稍稍放心,装作随意的问道:“绣儿姐姐秀外慧中,不知将来为何人良配?” 田齐心中一痛,轻轻摇头:“只愿绣儿能找到良配,护她一生平安,一生无忧。” 哈邪心中大定,强忍心中喜悦,频频向田齐敬酒。 田齐此番北上,心愿得偿,平安而返,心弦一松。而且与哈邪故友相逢,毫无防备,不由喝得酩酊大醉。但常年养成的习惯,还让他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停杯不饮,与哈邪告辞。 哈邪本想起身相扶,送田齐回帐,却被田安抢了先。他拒绝哈邪、巴音等人帮忙,只说此乃为人子之责,强挺着瘦小的身子,扶着醉酒的田齐,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哈邪营帐。 哈邪对巴音两人笑道:“这便宜儿子,真是要得。” 巴音叹息一声,对哈邪说道:“当户收他为义子,事出有因。这孩子以前是府中马奴,他的义父将性命卖与了当户,只求当户照顾这孩子,带他回汉地。” 田齐收买程盛为死士,陷害高衡之事,巴音也亲身参与其中,知道内中详情。 哈邪心中一惊,收起取笑之态,轻声赞道:“我还以为是他善于溜须拍马得了阿齐欢喜,原来却是义士之后。” 哈邪想起田齐嫌弃自己送的见面礼过于寒酸,又特意说起,将田安纳入鲜卑贵籍,得了阏氏、居次重赏。田齐这是担心田安为人所轻视啊。他暗自决定,回去之后,一定备一份厚礼,当众送给田安,让不明真相的人知道,田安深受田齐亲友重视,与普通义子不同。 汉代多有收奴隶为义子的习俗,一般都是为了壮大家族势力,笼络人才。所以汉代人对于义子并无尊敬,大多视为主家的亲信手下,视若家臣而矣。田齐为田安与哈邪讨要礼物,并非无的放矢。 田安扶田齐回到帐内,精心服侍田齐睡下。他担心田齐夜里醒来,身边无人伺候,便留在帐中,倚靠着榻案假寐。 田安并不困倦,心中反复回想哈邪与田齐交谈的话语,默默叹息。 从哈邪口中,田安了解到田齐以前的一些事情。他知道了田齐另有两个女人,一个叫做高卉,一个叫做吕绣。 虽然田安只见过赫连芳一面,只与她说过几句话。但赫连芳那一个轻轻的拥抱,那一句保他一生平安的诺言,让从小缺乏母爱的田安倍觉温暖和安全。 田安在心中不由将赫连芳视作了母亲,希望田齐和赫连芳重归于好,夫妇和谐。 现在得知田齐准备另娶他人,田安心中颇为不愿。他送田齐回帐,精心服侍,尽力讨好,只想等田齐醒来,劝说田齐,不要辜负赫连芳。他并不想干涉田齐娶其他女人,只想劝田齐不要解除与赫连芳的婚约。 田安迷迷糊糊的在榻案上睡去,直到了天色将明,听得田齐口渴,低声要水。田安急忙倒了一杯晾凉的开水,送与田齐嘴边,扶他起身喝下。 田齐喝了凉水,清醒过来,看了看田安,疑惑的问道:“你一夜未睡,留在这里服侍我?” 田安笑道:“睡足了的。” 田齐疼爱的摸了摸他的头,训斥他道:“说谎之前,先把谎话编得圆满一些。你这衣服都未换,榻席也未铺,如何睡足?” 田安尴尬的笑了笑,又收起笑容,认真的询问田齐:“义父要另外娶妻了吗?那居次怎么办?” 田齐心中一痛,苦笑说道:“居次身为萨满,不可嫁人了。” 田安急忙说道:“可如果将来,居次不再当萨满了呢?” 田齐轻声一叹,微微摇头:“如果她愿意,我还是会把她当作妻子的。只怕她再也不愿嫁与我了。” 田安没有听出田齐话语中的遗憾和愧疚,只听田齐说愿意在后宅之中给赫连芳留个位置,心中大喜。他默默企盼赫连芳早日脱离萨满身份,重新与田齐团聚。 第142章 故人消息(二) 田齐被哈邪接回匈奴王庭。阿济格单于和匈奴贵族设宴款待,极为热情。阿济格当众宣布,任命巴音和夫渠为万夫长,负责统领田齐大当户的亲卫万人队。这一命令也让田齐拥有了组建万人队的权力。 在田齐离开王庭的这段日子里,各部落已经在曹性和何丰等田氏家臣帮助下,建立起了纺织工坊,成功试制出了色彩艳丽,款式新颖的毛衣。 苏双也已经构建起了覆盖幽州、并州、冀州的商业销售网络,将各部落所产毛衣销售一空,又增加了明年的订单。 为了保证运送毛衣商队的安全,增强田齐封地的守护力量,苏双还与高顺商议,在边郡良家子中扩招护卫千人,由高顺负责训练和指挥。 魏风也暗中招收内卫一百,按照田齐给他的内卫训练手册,在封地进行秘密训练。训练合格的内卫,全部交与苏双,作为商行掌柜,去往各郡城,明面上负责与各个销售网点豪商进行商业合作,暗中负责收集当地经济情报,组建当地商行护卫力量,以防被销售代理商欺瞒和欺骗。 田齐的封地则由高卉全权接管,建起了纺织工坊,青储饲料工坊、制油工坊、制酒工坊等手工作坊。领地内的汉匈领民收入颇丰,家兴业旺。高卉还命令何丰,将这些工坊技术无偿赠送给周边部落。周边部落因此而兴盛,均视高卉为财神。阿济格单于还封赏高卉为居次,以酬谢其功。 正是因为田氏家臣的努力和付出,让匈奴单于和贵族原谅了田齐的背叛,又热情接受他回返匈奴。 单于酒宴结束,田齐略带醉意,返回了封地。高顺、高卉率领曹性、魏风、何丰、谷琪、谷浩等家臣出山谷相迎。 田齐近乡情怯,内心激动,加快马速,来到众人面前。 高卉带众人以迎接出征归来的勇士之礼相迎,齐声高呼:“恭迎家主大胜而还。” 田齐爬下战马,走到高顺和高卉面前,向他们两人行礼说道:“田齐有愧,多谢高兄体谅。” 高顺知道田齐是因在鲜卑娶赫连芳而心怀惭愧,微笑着对田齐说道:“当户为报父仇,孤身北上,高某和家姐恨不能跟随左右,同赴家难,又岂会在意些许小事,心怀怨恨?” 田齐望向高卉。只见此女按后世标准,身高约有一米七,身材匀称苗条,又不失丰满。她的肤色因常受阳光照射,有些麦色,却脸如明月,眉目清秀,红唇轻翘,美貌耐看。 高顺与田齐介绍道:“这是吾家姐高卉。” 田齐笑道:“也是我的妻子高卉。我曾说过,如能生还边郡,定与高氏完婚。” 高卉也在打量田齐。田齐身材瘦弱,右腿行走略有些瘸,样貌普通,肤色有些黑红,满面风尘之色。但一双亮目直透人心,一对剑眉如刀似剑,沉稳有度,悲喜不现于色。 高卉微微一笑,向田齐行礼:“妾身高氏,见过夫君。” 田齐将高卉扶起,吩咐曹性:“准备婚礼所需,通报单于和哈邪等王庭贵族,通知南河各位村老,十日后,吾在此迎娶高卉为妻。” 曹性应诺,众人皆上前恭喜高顺、高卉两人。 跟在田齐身后的田安却心中大急,悄悄拉了拉田齐衣角。 田齐将田安拉到身前,对高卉说道:“这是我在鲜卑所收义子田安。他的义父程盛为我死士,为帮我复仇,慷慨赴义。” 高卉闻言,立刻明白这孩子与普通义子不同。她将田安拉到怀中,爱怜的抚摸他的头顶,轻声对他说道:“以后你就是我亲子,唤我母亲便是。” 田安早视赫连芳为母,内心对高卉的爱抚有些抗拒。他从高卉怀中挣脱,目视田齐,希望他记得昨夜的承诺。 田齐苦笑一声,看向高卉,行礼说道:“我与赫连芳婚约未解,将来如她愿意,也是我妻子。田齐身为鲜卑督尉,匈奴当户,也算得贵族,可以三妻四妾。如赫连芳愿嫁,你与她算是平妻,不分大小。” 高卉心中不喜,但也没有反对。她轻轻点头,对田齐躬身行礼:“若居次下嫁,高卉愿事之如姐。” 田齐将高卉扶起,叹息一声:“你大可放心,她,她已献身萨满,礼俸诸神,不愿再嫁人了。” 田安神色一暗,默默低头。他知道田齐所说没错,赫连芳这一生很可能不会再嫁人了。 田齐环视四周,询问曹性:“苏双呢?他没有回来吗?” 曹性回道:“张世平从京城回来了,苏双去了五原。我已派人通知他家主回返的消息,大概这两天就会回来王庭这里了。” 田齐拉起高卉右手,一边向封地内走去,一边对众人说道:“我与苏双,情同兄弟,我的婚礼,他不可缺席。” 苏双此时正在回返匈奴王庭的路上。他脸上喜忧掺拌,心事重重。 他听闻田齐北上鲜卑之时,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飞到田齐身边,阻止他这寻死之举。但他最终还是没敢北上,他懦弱了,怕死了。他舍不得诺大家业,舍不得这蒸蒸日上的生意。他只得偷偷安慰自己,会在自己所有生意中永远给田齐家人留下一半,保证他们利益无损,生活无忧。 张世平也从留在商行的暗探口中得知了田齐北上鲜卑的消息。他立刻联络苏双,希望苏双能够认清现实,抛开田齐,转与他合作。 苏双断然拒绝了张世平的提议,还警告张世平,如果他再提议此事,两人恩断义绝,永为仇敌。 但张世平也不是轻易屈服之人。他干脆抛开苏双,自己经营起了工坊,做起了毛衣生意。 苏双这次去五原,就是去与张世平谈判的。苏双希望与张世平协商,划分势力范围,避免利益冲突。 可惜苏双的善意被张世平视为了软弱可欺。 张世平咄咄逼人,竟然要苏双放弃手中的营销网络,成为他张世平的生产商和供货商。 苏双含怒拒绝,两人公开决裂。就在此时,苏双得到曹性派人通报,田齐竟然没有死在鲜卑,平安返回了边郡。 苏双得知这一消息,心中对张世平的畏惧一扫而空。他相信有田齐在,张世平再也无法威胁到他们了。 第143章 故人消息(三) 夜幕降临,田齐邀请高顺过来帐中饮酒。两人隔桌对坐,只曹性在一旁烤了只羔羊,为两人下酒。 田齐问起商队护卫的训练情况。 高顺颇为自得的说道:“吾闻孙子给吴王练兵,吴王以宫女为兵,侍妾为将,故意为难孙子。孙子三约军纪,不服者斩之,宫女畏惧,令行禁止,三日成军。吾又闻吴子练武卒,卒分九等,每等各设奖赏,士卒奋勇,昼夜训练而不知疲倦,一年军成,西退强秦,平复西河。我在训练中,也将护卫设为九等,每等的酬劳倍增,每月一次比较,依据标准升降。设立军法,选任督纪军士,违者依法处罚。虽然只训练了不足三月,已然有了强军模样。” 田齐心中暗赞,高顺果然如历史中那般,善于练兵。他仔细回忆后世看过的那些战争电影和历代军制的优劣,对高顺说道:“要让人勇而忘死,只以奖罚约束还不够。封地新建,我等正可全盘谋划,定立新规。商队护卫必须将家眷迁来封地,否则交苏双派往外地为护卫或者辞退。单于已经允许我自建一个万人队。我意在封地实行府军之制。其一,每百户为一队,千户为一府。每户必须有子弟一人从军,方可在封地谋生。其二,设立军衔,分为校、尉、士三等,每等分上中下三级。每级每等均要定立具体的标准,每月一考,达到标准,按成绩晋升军衔。每府千人,军衔最高者为千夫长,其余官职也按军衔高低,任用强者为官。军士平时不事生产,专心练武习文,按军衔给付军饷。除了训练和作战,千户府军士还需要负责维护千户府治安,在农忙时帮助千户府百姓耕种放牧。其三,严军纪,重奖罚。平时训练,违令者罚,严重者全家驱逐出封地。作战时,无令撤退逃走者,没收家产,全家贬为奴隶。奖励军功,设军中书吏,负责记录军功,评定军功等级,予以厚赏。具体奖赏标准,由我等慢慢商议。” 高顺认真听田齐说完,轻轻点头说道:“令军士背负家族兴衰荣辱,不敢落后,只能争先。大善。” 田齐笑道:“我不过是纸上谈兵,说得容易罢了。具体操作,就全权委任于你了。我只看结果,不问其余。你怎么做我不管,明年此时,我要你给我至少练出五个千户府,五千强军。” 高顺问道:“兵器铠甲,军资所需由谁供给?” 田齐答道:“我会令何丰组建军械所,负责打制兵器铠甲。令谷琪、谷浩负责组建军马场和农庄,提供战马、粮食。我在商行的收入全部交给高卉,由她负责相应支出。”田齐手上实在无人可用,只得将财政大权暂时交与妻子手中。 高顺有些疑惑的问道:“主公为何非要在明年此时练出五千强军?” 田齐收起笑容,面含怒色的说道:“杀父之仇,亡兄之恨,我只报得一半。另外一半,我要慢慢与敌人清算。” 高顺追问道:“你欲如何?” 田齐冷冷一笑:“灭黄巾,清君侧。” “黄巾?”高顺不知太平道起事之后号为黄巾军之事。 田齐自知失言,连忙解释:“就是太平道。他们的教众喜带黄巾,号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边军战败,就是太平道弟子高衡搞得鬼。他们要谋反,要推翻大汉天子,为此暗助鲜卑,促成五族联盟,致令边军惨败。” 高顺双目一瞪,双拳紧握,轻轻点头承诺:“主公放心。明年此时,定为主公提供五千铁骑,助主公平灭黄巾。” 曹性见田齐忘记了自己的存在,轻哼一声,把烤好的羊腿递到两人面前。 田齐吃了几块羊肉,与高顺对饮三杯,这才微笑着对曹性说道:“曹性,我令你单组一个千户府,身着锦衣,号锦衣卫,做我亲军。” 曹性皱眉问道:“身着锦衣?不着铠甲吗?” 田齐轻轻摇头:“你们这一卫不参与战事,不必着甲。” 曹性心思沉稳,闻听此言也不慌乱,轻声询问道:“那我们负责什么?” 田齐轻声说道:“其一,刺探传递情报,为大军先驱。其二,训练死士、暗间,为我暗中利器。其三,接待宾客,出使外邦。其四,巡访民间风情,监察百官贪腐,为我耳目。” 曹性很喜欢探奇寻幽之事,闻田齐将此等事务交付于他,立刻大喜,抱拳应诺。 田齐在后世学的是保密通讯专业,跟间谍职业沾了点边儿。所以田齐很喜欢研究各国着名间谍的生平,对各国间谍机构也有些粗浅的了解。 田齐对曹性说道:“对于如何训练锦衣卫,我会在以后详细与你探讨。我还可许你一项特权。锦衣卫平时可以经商。” 田齐取出与吕绣共同编写的菜谱交与曹性,继续说道:“你们可在各州、各郡、各城建立餐馆酒楼,用以掩护身份,筹措经费。将来也可组建商队,往来传递消息。” 曹性大喜,但依然很冷静的问道:“我等的收入、支出,可是向主母报帐?” 田齐心目中的理财人选并不是高卉而是苏双。他沉吟片刻,回复曹性:“高卉管我家财即可。将来封地收税,财务管理,我会另外安排人选。你到时向他报帐即可。” 高顺心中一动,田齐以家财给付军饷,提供武器铠甲,分明是要养一支私军。而锦衣卫本就是他的亲卫,却又将他们的财政交与封地官员,分明是一种制衡。看田齐的意思,将来封地民政事务也会另外安排人接管,不再让高卉插手。田齐谈笑之间,已然将封地牢牢掌握于手中。 田齐与曹性对饮一杯,询问他道:“魏风将内卫训练的如何了?” 曹性向田齐称赞魏风道:“阿风和齐盛、刘英已经训练了三百内卫,分别驻守封地、南河。” 田齐点头说道:“将来魏风也要单独建一个千户府,执枪棒,号长林卫,掌军纪,为督战亲军。内卫的事情,就慢慢交给齐盛和刘英两人。” 田齐再次向两人敬酒道:“我要在明年春天南下,赴中原招揽人才,封地内各项事务,还要拜托你等看护。” 高顺和曹性齐声应诺,陪田齐尽饮一杯。田齐诸般谋划,让他们看到了封地未来的兴旺景像,只觉前途光明,充满了希望。 第144章 基业草创 田齐有惊无险回到边郡,对于自己今后的人生早有打算。他要好好经营自己的势力,在即将暴发的黄巾之乱中立下战功,向天子送钱,买得官爵,成为一方诸侯。他要查明这次边军出征的真相,找到真正害死自己父兄的仇敌。他要对那些高高在上,视良家子性命如无物的权贵展开报复,他要平灭三国乱世,为跟随自己征战天下,帮助自己完成复仇大业的良家子弟打造一片人间乐土。 所以田齐在回到封地之后,立刻与高顺商议,借着执行单于命令,组建万人队骑军之机,将封地的管理之权从高顺、高卉姐弟手中悄然拿回。 高顺没了统军之权,只余练兵之权,但丝毫没有表现出不满,这让田齐十分欣慰,也十分赞赏。高顺果然如历史记载中一般,识大体,顾大局,不争名,不贪权。 第二天清晨,高顺、曹性依田齐之令,开始召集封地内领民乡老们商议,正式组建千户府。 田齐的领地广有方圆百里,原有的匈奴牧民和后迁入的汉民聚族而居,形成了十余个村落。按照田齐要求,高顺和曹性与众部落头人和村落乡老们商议,打破汉民和匈奴牧民界限,将领地内两万余汉匈领民、奴隶,交叉混合,分成两个千户府。 田齐还下令解放奴隶,给予奴隶领民身份,但奴隶之家必须出两丁从军,军衔按统一标准降低一级,家庭赋税比原来的领民增加一倍。 田齐下令,领地内草场、耕地全部作价补偿,由他买下。他会将领地内草场、耕地租给想耕牧为生的领民,领民按合约交租即可,不负担其他税赋。不愿耕牧为生的领民,可以入工坊做工,赚取工钱;也可以自己经商,办工坊,但要按照产值实行累进税率,交纳所产三十分之一至十分之一甚至一半,作为税赋。田齐自己的产业也要向当户府交税,并按最高税率十税五交纳。 田齐任命齐盛为当户府民曹吏,负责划分两个千户府领民,管理户籍,办理领地租用事宜和赋税收取。同时负责选出千户府乡老十名,负责千户府内民政事宜。 任命高顺为当户府兵曹吏,负责组建各千户府骑军,展开训练。同时负责定立军衔标准,考核授予军士军衔。 任命曹性为当户府功曹吏,负责举荐征辟人才,管理领地内人才晋升和调转,负责在战时,委派下属随军出征,记录军士功绩。同时,暗中组建锦衣卫千户府。 田齐任命刘英为当户府法曹吏。刘英按田齐授意,当众报请田齐,设立民爵,暂定子、男,两等,各分上中下三级。各行各业,凡是对领地建设有功者,按标准赐爵。爵位不奖银钱,但可抵罪免罚一次。订立民法,雕刻于石碑立于千户府内,明示于领民。每千户府设法官一人,凡有纠纷,选拥有民爵身份者十人旁听纠纷双方答辩,法官依法判案,旁听的民爵者对法官判罚暗中投票,过半数方能生效。 田齐又任命何丰为当户府工曹吏,负责建军械工坊,生产钢甲、兵器,以供府军所需。 任命谷琪、谷浩为当户府农曹吏和牧曹吏,负责组建军田庄园和军马场,为府军提供粮草、战马。 任命魏风为当户府督曹吏,组建长林卫千户府,负责执掌军纪,并在战时作为督战队和田齐亲卫队。 田齐将当户府各项军政事务分派给一众亲信,牢牢将领地和领民掌握于手中。 领地内各项革新之政,在各曹吏带领下,红红火火的开展起来。 第三天正午时分,苏双来到封地,面见田齐。 苏双看到田齐,面带愧色,抱拳说道:“苏双怕死,未能北上鲜卑与你共赴家仇,实在汗颜。” 田齐轻笑着将苏双扶起,安慰他道:“苏兄帮我良多,田齐回报苏兄者不及一二。今后之事,田齐还多有求苏兄相助之处,如此说来,田齐岂非更是无颜面对苏兄了?” 见田齐心中并无芥蒂,苏双这才放下心来。他向田齐深躬一揖,承诺道:“但有所命,苏双必全力以赴。” 田齐哈哈大笑,扶起苏双,与他携手进入大帐。 田齐命巴音和夫渠守在帐外,自己与苏双对榻案而坐,向苏双行礼相求:“我已查明,太平道欲反,暗助鲜卑,构陷边军之难。太平道张角,蓄谋已久,明后年之间,必然发动叛乱。田齐欲报父仇,建军蓄势,待天子召唤,南下平乱。还请苏兄助我。” 苏双大吃一惊,向田齐问道:“张角欲反?此事果真?” “确信无疑,只不知具体时间。其传教数十载,教民百万,势力已成。一但反叛,绿林赤眉之乱必将再现。”熟知历史的田齐十分肯定的说道。 苏双对太平道传教之事多有耳闻,不由默默同意了田齐的判断。他长叹一声说道:“天子失德,百姓困苦,加之小人搅动,这天下恐怕是难以安定了。你需我做些什么?” 田齐再次躬身相求:“望苏兄委屈下吏,帮我执掌领地户曹,统管财政事宜。” 苏双点头应诺,对田齐说道:“这羊毛生意如何处置?” 田齐笑道:“依然算是你我产业。但要按领地税法纳税,以充公用。” 苏双继续问道:“领地税法?不知是按匈奴之法,还是大汉之法?” 田齐摇头,对苏双笑道:“既不依匈奴纳贡之法,也不依大汉商税之率。以田齐看来,税赋应该是平衡贫富之尺度,富者多取,贫者不收。所得税赋,用于发展民生,助贫者脱贫,富者愈富。苏兄大才,望依领地实情,详加斟酌,订立商法。我欲效仿秦孝公,以法定国。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商法既定,你我也需遵从。” 苏双闻听田齐所言,心中颇为感触,叹息一声说道:“天子若有你这心胸,何乱不可平?你若欲效仿秦孝公,苏双不才,勉为其难,愿做千金马骨,为君分忧。主公在上,请受苏双一拜。从今而后,苏双鞍前马后,愿为当户驱使。” 田齐哈哈大笑,将苏双扶起:“你我兄弟,不必如此。” 苏双连称不可,依足上下礼节,以下属自居。两人在帐内秘密商议三日,粗定商法一部,也对领地内未来民生事务做出了长远的规划。 苏双向田齐承诺,推行商法,繁荣领地经济,保证一年之后,满足田齐率军南征所需。 第145章 婚礼准备 议定领地内诸事,苏双把张世平欲自建工坊与他们争夺毛衣市场的事情告诉了田齐,并向田齐问计,如何应对。 田齐笑道:“他是想从乌丸人手中购买羊毛吗?”田齐帮匈奴部落自建工坊,已经绝了张世平在并州采购羊毛的可能。 张世平在听闻田齐北上鲜卑消息之后,也曾经联系过匈奴各部落,希望从他们手中收购毛衣。但有阿济格和哈邪鼎力支持,又有高卉以青储、制酒等技术收买拉拢各部落,最终让张世平失望而归。 张世平并未死心,开始拉拢苏双,想让苏双抛开田齐,再次与他合作。可苏双断然拒绝,令张世平鹊巢鸠占之计再次落空。 无奈之下,张世平将目光投向了幽州乌丸人。他打算与乌丸人合作,开设工坊,生产毛衣,与苏双抢夺市场。 苏双担忧的向田齐抱怨道:“张世平与大将军何进关系非凡,一但他与乌丸人合作,产出毛衣,幽州、冀州那些豪强代理商,只怕会立刻与我们解约,改与他合作。” 田齐微微冷笑,询问苏双:“乌丸人也参与了五族联盟,可为何直到现在却如此平静,没有叛乱发生?” 苏双疑惑的问道:“为何?” 田齐自信的说道:“因为有一头老虎盘踞在他们身侧。如果这头老虎死在草原,他们早就反了。可惜这头老虎逃出了包围。老虎回巢,乌丸人只好收起豺狼之心,继续为大汉守门犬了”。 苏双略作沉吟,轻声说道:“公孙赞?” 田齐轻轻点头。他在北上鲜卑的时候,一直担心乌丸人发动叛乱,影响边郡形势,破坏他的复仇计划。但他仔细回忆历史,似乎乌丸人的叛乱发生在黄巾之乱期间,而且迅速被公孙赞平定。 乌丸人对大汉边郡的威胁,似乎也是发生在刘虞任了幽州牧之后。刘虞为了辖制公孙赞,暗中扶持乌丸人与公孙赞相抗,才渐渐松开了套在乌丸人脖子上的缰索。直到后来公孙赞兵败于袁绍,乌丸人才最终强大起来,成为大汉北疆之患,但旋即被曹操平定。 田齐最终选择了相信公孙赞,相信他能够平定乌丸人叛乱,稳定幽州局势。后来的结果证明,公孙赞果然不负田齐厚望,把乌丸人的叛乱消弭于无形。 田齐对苏双说道:“只要公孙赞一声令下,乌丸人一根羊毛都不敢卖与张世平。” “主公与公孙赞有旧?”苏双疑惑的看向田齐,不知田齐有何信心能令公孙赞相助于他们。 田齐轻轻摇头:“我没有见过公孙赞。但我有信心说服他与我等合作,而不与张世平合作。” 苏双心中一动,询问田齐:“主公欲效仿与匈奴人合作的办法,绝了张世平在幽州独揽毛衣生意的心思?只怕公孙赞贪心不足,欲借张世平逼我等在合作中让步。毕竟让张世平参与到毛衣生意当中,可以打破我们的垄断,让公孙赞得到更多利益。” 田齐轻轻摇头:“公孙赞是一个英雄。他看重的不是金钱,而是边郡的安稳。希望我没有看错人。” “主公想亲自去幽州,面见公孙赞?” 田齐点头说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我身有腿疾,手无缚鸡之力,欲南下参与平灭黄巾之乱,身边还缺少几名肯为我执戈挥刃,披荆斩棘的勇士,缺少几名肯为我运筹帷幄,决战沙场的谋士。待领地内诸事安定,我便南下招揽人才,顺便去见一见这辽东猛虎公孙赞。” 田齐吟诵刘邦的大风歌,故意漏掉了一句,威加海内兮归故乡。但苏双自幼饱读诗书,如何不知这首豪气干云的大风歌。苏双明白,这是田齐在向自己表明志向,他不会安居在这小小领地之内,做一个太平贵族。他要招揽群雄,一路南下拼杀,将来要踩着敌人的尸首,平定乱世,还天下于太平,酬谢群雄以厚赏。 苏双向田齐深躬一揖,为他补全这大风歌道:“苏双必鞠躬尽瘁,辅佐主公平乱。祝主公早日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田齐哈哈大笑,握住苏双右手,与他说道:“待田齐心愿得偿,必不负诸君劳苦,定向天子请封,为诸君留得一份传之子孙的厚赏。” 苏双也轻声一笑,对田齐说道:“我等必追随主公征战天下,生死无怨。” 苏双本来并不愿意参与政治,只想平平安安经营自己的产业,为一富家翁。但他与田齐相交日久,情同兄弟,无法看田齐自己一个人去冒险,也无法对田齐之事袖手旁观。 在田齐孤身北上之时,苏双内心倍受煎熬,恨自己未能尽到朋友之义。此时闻听太平道欲反,天下将乱,而田齐欲报父兄之仇,南下平叛,他立刻转变了心态,不愿再置身于事外。 田齐接连数日与苏双在帐中密谈,昼则同食,夜则同榻,却引起一人不悦。 婚期渐近,高卉见田齐毫无准备,却整日拉着苏双商议公事,心中有些猜疑。她担心田齐对她并无爱意,这才轻视疏忽,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婚礼。 高卉自幼掌家,并不是性格柔弱之辈,向来决策果断,行事泼辣。既然田齐不来找她商议婚礼之事,她便主动来见田齐,质问他为何如此怠慢妻子。如不愿娶她高卉,她也不是贪慕虚荣之辈,立刻解除婚约,离开此处便是。 高卉含怒而来,到了帐外,只听得帐内田齐和苏双齐声欢笑,不由更怒。她推开巴音,踹倒夫渠,直闯入帐内,对田齐怒喝道:“你如无娶我之心,不必勉强,给我婚书,还我文定信物,我和高顺这就离开。” 田齐尴尬一笑,他确实忘记婚礼之事了,全无准备操办之意,难怪高卉恼怒。他张口欲言,打算道歉。苏双却抢先向高卉行礼,含笑说道:“主公令我为迎婚使,务必将婚礼办得隆重一些。我拉着主公商议数日,婚礼所有事务都已商定,只待众家臣按步操持即可,夫人何出此言啊?” 田齐反应也不慢,立刻装出恼怒之色,训斥高卉:“你不安心在帐中准备嫁妆,跑来我这里做什么?枉费我精心筹备婚礼,却得你如此之言,真真令人心寒。” 高卉将信将疑,脸色一红,面露尴尬之色。 苏双笑道:“夫人这是想念主公,特意找理由过来相会。呵呵,苏双这就依令去操办婚礼诸事,不打扰夫人与主公了。” 高卉面红如血,手脚无措,呆立当场。 田齐拉高卉坐于身旁,挥手对苏双说道:“单于和哈邪那里我会亲自去邀请,其他匈奴贵族你与高顺商议着下贴邀请即可。南河各位村老让曹性亲自去请,不必下贴了。” 第146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毫无恋爱经验,思想单纯的高卉,哪里是来自后世小官僚田齐的对手,很快就被田齐几句甜言蜜语糊弄的又羞又喜,转身而逃了。 田齐轻轻擦拭额头汗水,得意的想到:后世的自己,粗心大意,笨嘴笨舌,找不到对象。没想到来了汉代,竟然也有花言巧语,哄骗女孩子的本事了。 高卉离开不久,苏双转身回来,训斥守在门外的巴音和夫渠:“连个女人都挡不住,怎么当万夫长?” 巴音和夫渠尴尬的说道:“我等怎么敢向夫人动手?” 面对笨的无可救药的两个“实心眼”,苏双无奈摇头,走进了田齐大帐。 田齐见苏双回来,立刻拉住他道:“距离婚礼只余五日,你快快帮我操持起来,耽搁不得啊。” 田齐两世为人,虽然参加过无数的婚礼,但出于嫉妒,还真就没伸手帮人操持过婚礼,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苏双笑道:“放心。有曹性等一众家臣帮忙,又有领地内无数人手可调用,莫说五日,一日也就把婚礼准备妥当了。” 田齐还不放心,叮嘱苏双:“你自己把此事揽在身上的,我不管了,全权交给你去办。但有一点,切莫让高家人再有受冷落之感。” 苏双身为过来人,又操办过家族中诸多亲人的婚事,对婚礼之事知之甚详,操办起来,毫无难度。 他安慰田齐不必紧张,他一定会把婚礼操办的热热闹闹,让高家人无可挑剔。他还故意打击田齐道:“吕家人还请不请?由谁去通知?” 田齐心中慌乱立刻没了踪影。他脸色一暗,长叹一声,向苏双报怨道:“你故意戳人痛处,必是有了主意,快快说来。” 苏双向田齐深躬一揖,赔礼道歉:“苏双不是要戳主公痛处,只是想提醒主公,妥善处理与吕布关系。吕布身为边郡骑督尉,将来必受郡守和护匈奴中郎将重用。主公欲南下参与平叛,万不可与吕布生怨。” 田齐黯然不语。他对吕绣,满怀思念,对吕布,心有怨气,一时真不知应该如何与他们两兄妹相见。 苏双劝道:“你父兄身死之详情,我已了解。以我观之,吕布只是未尽亲友相助之责罢了,并未出手相害。你可以恼恨吕布无情,可以拒与吕绣结亲,但因此与吕家结怨,实无必要。” 田齐长叹一声,对苏双说道:“我是无颜面对绣儿罢了。” 苏双点头,向田齐建议道:“你不好出面,那就由我去见吕布。来不来,吕布可以自己选择。但如果我们不通知于他,只怕他会因此误会,我等因你父兄之仇,欲与他为敌。” 田齐苦笑一声:“苏兄说的对,我父兄之死,还怨不到吕布头上。明天我亲自去五原,恭喜吕布升职。” 苏双建议道:“主公应以匈奴当户身份先见郡守,再去贺吕布升职之喜为好。如此一来,吕布必定不敢与主公为难。” 田齐轻轻摇头,对苏双说道:“我真正要见的人不是吕布,而是阿绣。如果她能眼看吕布一剑斩了我,我反倒是快活,也免了这心中愧疚伤痛。” 在苏双劝说下,田齐终于下定了决心与吕绣相见。田齐想告诉吕绣,他已不再爱她。他不想吕绣因为他有所牵挂,影响终生幸福。 苏双闻言大惊,便欲再劝,可惜田齐心意已决,摆手令苏双退下。 苏双无奈,只得找曹性商议,如何保得田齐五原之行平安而返。 曹性听完苏双转述田齐反应和打算,苦笑一声,对苏双说道:“你放心好了,阿绣不会让主公受到半点伤害的。他们两人啊,哎,早视对方重于自身性命了。天地不仁,天地不仁啊。” 曹性的话让苏双一愣,沉思良久,无奈的叹息一声,不再为田齐担忧。田齐和吕绣的关系确实如曹性所言,岂忍伤害对方。 苏双默默为吕绣将来的夫君担忧,若他对吕绣百依百顺还就罢了,若是得罪了吕绣,只怕暗中惹恼了田齐,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出于后世那段经历和经验,在做出决断之前,田齐总会犹犹豫豫,思前想后,但在做出决断之后,田齐却是行事果断,雷厉风行。 苏双离开之后,田齐立刻收拾好行装,叫上巴音、夫渠两人相陪,通知曹性、高顺两人一声,迅速离开了匈奴王庭,直奔五原而去。 田齐直言去五原贺吕布升迁之喜,曹性担心高顺多想,替田齐解释了一句:“我等皆出身南河,世代交好,彼此家中有事,不交待一声,实在有违人情。” 高顺轻笑一声,微微摇头。他岂是曹性能够哄骗之人。对于田齐去五原要见的人,高顺心知肚明。但高顺并没有因田齐的举动感动愤怒,相反,高顺因此对田齐的人品更加放心了一些。 说句实话,在田齐从鲜卑平安回返之时,高顺心中对田齐涌起了一丝惧怕。田齐对赫连芳的无情,对檀石槐的狠辣,让高顺担忧。他害怕田齐被仇恨蒙蔽双眼,丧失理智和人性。但高顺心中这些担忧,随着田齐奔向五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草原深处。 高顺来到高卉营帐,把田齐去五原城见吕绣之事告诉了姐姐。高卉正在兴致勃勃的练习新娘妆,练习梳妇人发式。闻听这一消息,不由一愣,脸上笑容一僵,轻声一叹,对高顺说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他若是真的能忘记吕绣,忘记赫连芳,我也不愿嫁给他这无情之人了。” 高顺点头,又将田齐对领地内的诸多布置详细告诉了高卉,然后有些担忧的说道:“我观主公,已有平复天下之心,早晚名动公卿,位列诸侯。但只怕姐姐将来受苦。” 高卉轻声一笑:“你怕有人抢姐姐这夫人之位吗?” 高顺默默点头。高家出身低微,对田齐全然无助,若再有檀石槐般人物,慧眼识珠,只恐高卉正妻之位不保。 高卉自信的摇了摇头,对高顺说道:“他不是无情之人,也不是攀龙附凤之辈。他内心骄傲,断然不会假手旁人,以求富贵。我问过齐盛,他怀疑赫连芳在那晚的酒中下了迷药,不然田齐不会做什么鲜卑的驸马督尉。他回来之后,对鲜卑之行,对檀石槐之死,闭口不言。只怕心中全无得意,满怀愧疚。他既然答应娶我,只要我不违妇道,这正妻之位,谁也抢不走的。你安心助他成事,不必以我为忧。” 高顺轻轻点头,决心全力为田齐练兵。 第147章 劝嫁 田齐三人身穿麻衣汉服,以普通边民的身份进入五原城中。田齐将战马交与巴音,令两人去城中酒楼吃酒,自己孤身一人,慢慢走向吕布府中。 守在门前的卫士也是南河村寨子弟,见到田齐,十分惊讶,热情的迎上前,询问他来意。 田齐反问他吕布可在府中。卫士摇头说道:“督尉日间要与郡守巡营,晚间才能回府。” 田齐早就猜到吕布平时应该在外办公,不会留居府内。他心中一松,让卫士向吕绣通报。 吕绣得知田齐来访,心中一叹。她已经猜到田齐的来意了。田齐从鲜卑回来,必然要履行婚约,与高卉完婚。 吕绣令卫士引田齐入府相见。卫士正打算去通传,一名贵妇却闯进门来阻止。 这妇人是吕布在五原所纳的小妾,出身五原本地豪强,是家中庶女。她进入府内之后,因吕布未娶正妻,吕绣平时也不理事,府中事务多由她打理。 这一段时间,张世平对吕绣贼心未死,一直以各种名义前来吕府拜访。张世平还经常给吕布送钱,帮吕布疏通与五原豪强各家的关系,渐渐得到吕布信任。可惜吕绣始终对他冷言冷语,除非吕布令她作陪,否则从不与张世平相见。 这小妾早被张世平买通,听说有南河村少年来拜访吕绣,吕绣竟然要单独与之相见,心中起疑,急忙阻止,劝吕绣注意闺阁名声,不要与男子单独会面。 吕绣也不理睬这小妾,挥手令卫士去传田齐。卫士出身南河,岂会在意一个小妾反对,违反吕绣命令。他不顾小妾阻拦,直接出了房门,去引田齐入府。 那小妾见吕绣毫不在意她的意见,心中不喜,但却不敢向吕绣发火,只留在房中,欲陪吕绣见客。侍女蓉儿冷哼一声,站到她身边,冷冷看着她道:“小姐欲见外客,请你回避。” 那小妾冷哼一声道:“家主令我管家,你这小婢,却敢管起我来了?” 田齐来府中送喜贴,吕绣本就心中恼恨,见小妾留在房中不愿离开,立刻大怒,直接拎起小妾,扔出了房门,对她狠狠说道:“再敢与我废话,让兄长将你逐出府去。滚!” 小妾吓得连滚带爬向外跑去,正与田齐当面相遇。田齐向旁边退让一步,目送这小妾仓皇逃离。 吕绣收起怒容,冷冷对田齐说道:“你来向我报喜吗?不知何日为吉时?” 田齐苦笑一声说道:“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吕绣点了点头,挥手令卫士退下,又令蓉儿去守住院门,不许旁边人来打扰,转身返回屋中。 卫士和许多南河乡邻一样,并不清楚田齐和吕绣退婚内幕,只以为是吕布反对,两人又闹了矛盾而矣。他误会田齐来找吕绣,是为了重归于好,在离开前,悄然对田齐说道:“你小子要抓紧了,那张世平对绣儿颇为殷勤,迟恐生变。” 田齐一愣,怒火暗生。他没想到张世平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吕绣的身上。田齐轻轻点了点头,面露冷笑,跟随吕绣走进屋中。 吕绣坐于榻上,目视田齐,不言不语。 田齐也不客气,坐于吕绣对面,自己伸手倒了杯水。 吕绣心中烦躁,双目一瞪,对田齐说道:“有话快说,再如此得意洋洋的样子,信不信吾将你扔出府去。” 田齐轻声一笑,故意气吕绣道:“你兄长可为你议了亲?” 吕绣目光如刀,直欲将田齐斩的七零八碎。 田齐举杯自饮,微笑着说道:“吾在鲜卑娶了居次赫连芳,五日后还要迎娶高卉。她们两人容貌出众,身材妖娆,不想我田齐也享得齐人之福。你呢?为了我,今生不嫁旁人了吗?呵呵,可笑。” 吕绣勃然大怒,挺身而起,一把将田齐拉到面前,冷冷看着他道:“你欲何为?想找打是吗?” “你这般粗鲁,小心难嫁。”田齐面不改色,继续刺激吕绣。他希望吕绣彻底恼了他,甚至与他赌气,寻一个比他好上万倍的夫君,速速出嫁。 吕绣突然冷静下来,她放开田齐,将他推到一边,泪水盈眶,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孤独终老,为你守活寡的。我吕绣会儿孙满堂,好好与你比一比,将来看谁后悔。” 见吕绣明白了自己心意,田齐欣慰的点了点头:“好。我应了你这赌约,等六十年后,让孙儿辈大比一场,看哪家儿孙更胜一筹。” 吕绣心中悲痛,含泪冷笑:“只怕六十年后,你我都不在了。你是怕亲眼见到我儿孙英勇睿智,心生悔意吗?” 田齐心中悲痛不弱吕绣,他轻轻摇头:“我听说,人有了目标,会活的久一点。你我顺便比一比,看谁活的开心,活的更久。” 吕绣被田齐这些幼稚的话气的一笑,不由想起幼年时期,两人打赌,比谁的个子更高,比谁的头发更长,比谁的气息悠长,比谁的屁更臭,等等陈年往事。 想起这些,悲痛再次涌上心头。吕绣泪如丝雨,轻声说道:“谢谢你。谢谢你还记挂着我。” 田齐眼眶一红,伸手帮吕绣擦了擦眼泪,对她说道:“今生你我不能为夫妇,便做兄妹。如果有人敢欺负你,我定让他后悔终生。” “好。你也一样,谁敢欺负你,我吕绣必不相饶。”吕绣扑入田齐怀中,紧紧抱着他,痛哭失声。 田齐轻轻抱住吕绣,陪她滴落几滴清泪。等吕绣止住哭声,田齐将她扶起,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与吕绣道:“信中有我画的嫁衣图样。等你出嫁之时,就穿着它。如果我有时间,一定会亲眼去看一看。” 吕绣接过信揣入怀中,轻轻点头。她从旁边榻柜取出一个包裹,递与田齐道:“这件毛衣,我早已织完了。天气寒冷,送与你抵挡风寒。我没有你这般大度,你的婚礼,我就不去了。” 田齐接过毛衣包裹,起身告辞。吕绣轻声道了一句保重,没有起身相送。 田齐拎了包裹昴首而去,蓉儿长叹一声,回到吕绣房中。她见吕绣坐在榻上,面含笑容,不由放下心来,上前问道:“他来做什么?” “劝我嫁人,连嫁衣都为我设计好了。”吕绣苦笑一声,轻轻摇头。 蓉儿轻轻点头,有些担忧的问道:“嫁谁?” 吕绣长吸一口气道:“你让人传信给哈邪,如他愿意,速来提亲。” 第148章 谷中巡视(一) 田齐离开吕府,并没有留在五原城等着与吕布会面,而是与巴音和夫渠汇合,迅速返回了匈奴王庭。 五日之后,田齐在领地举办婚礼,迎娶高卉。单于阿济格率王庭内的匈奴贵族赴宴相贺,南河村各家村老、族老也派了子侄前来,送上贺礼。田岳和田氏族老还带了所有田氏族人来谷中帮忙。田岳悄悄告诉田齐,有些田氏族人愿意迁来谷中。田齐大喜,答应田岳,会出钱安置愿迁来谷中的族人。 哈邪带了重礼过来,送给田齐百两黄金。田齐心中奇怪,询问哈邪:“你疯了?为何送此等重礼?” 哈邪神秘一笑,轻声与田齐说道:“我已派人向吕布提亲,他已经答应将吕绣嫁与我了。只等选了良辰吉日,就与我两人完婚。到时你再将贺礼还我便是。” 田齐一愣,气愤的说道:“我十天之后就南下幽州,你的婚礼,我不参加。贺礼一文也没有。” 田齐说完,转身即走。虽然他力劝吕绣不要因他耽搁终身,但真的听闻她的婚讯,却觉心中悲痛难忍。事到临头,他没有那般大度,也没有勇气,去参加吕绣的婚礼。 哈邪无所谓的摇了摇头,田齐不参加他婚礼更好。不然,他还担心田齐旧情难了,吕绣反悔嫁与他呢。 婚礼结束,宾客四散,田齐回到喜帐,为高卉挑了红盖头,饮了交杯酒。 高卉羞涩的铺好喜榻,背转过身,不敢直视田齐。田齐吹熄灯火,上了床榻。春宵帐暖,一夜合欢。 第二天清晨,高卉早早醒来,服侍田齐起身洗漱。田齐这些时日忙于领地诸多事务,片刻不得轻闲,向来早起。 田齐享受着妻子的体贴,含笑说道:“温柔乡便是英雄冢啊。我还真舍不得离你远行了。” 田齐虽然内心当中深爱吕秀,但既然娶了高卉,便不愿对妻子冷淡以对。那样既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高卉。 生活充满着各种无奈,成人不自由,自由不成人。没有苦中作乐的心胸气度,便是不懂人生,不懂生活。 高卉轻声一笑,知道田齐在开玩笑,便故意装傻说道:“真的啊?那你就不要走好了。” 田齐轻轻抱住高卉,亲吻她面颊,抱歉的说道:“我会尽快回来。” 高卉羞涩的轻轻捶打田齐,嗔怪他道:“口是心非,尽糊弄我。” 田齐哈哈大笑,转身而去。高卉望着田齐的身影,轻轻摇头,心中十分甜蜜。 她一直担心田齐会因吕绣而对婚事不喜,担心自己婚后会受冷落。但田齐昨夜,对她疼爱非常,今日又与她从容谈笑,迅速冲淡了她心中的担忧。 高卉回身收拾好床榻,将贞洁帕放入榻柜藏好。 两名女仆见田齐离帐,迅速进入帐中,服侍高卉梳洗打扮。高卉改作妇人装束,脸上青涩尽去,略带上了几分贵气威严。她拿起田齐送她的菜谱,吩咐女仆说道:“当户中午会回来用餐,吩咐厨房,今天我亲自下厨。” 田齐出了营帐,直奔军营。两名护卫跟随上来,贴身保护田齐。 魏风组建长林卫,暗中依然负责内卫诸事。田齐令巴音、夫渠入军营助高顺练兵,魏风便从内卫当中选了两名出身南河田氏的内卫,接替刘英、齐盛,充当田齐贴身近卫。 田齐接近军营,隐隐传来阵阵整齐的脚步声。 两个千户府的军士已经征召完毕,由高顺带以前商队护卫进行操练。 高顺这些天与田齐谈论练兵诀窍,并按田齐要求,把训练内容记录于册,形成了简略的练兵操典,日后还会慢慢调整和完善。 田齐来军营观看过几次练兵情况,依据他后世参加军训的一些经验,给高顺提过一些队列训练建议。高顺把这些建议融入了他的练兵操典,效果还不错。 田齐见高顺短短几日就把千户府军士训练的有模有样,心中大定。于是放任高顺施为,不再来军营打扰。 今天田齐来军营,并非观看练兵,他是担心高顺挂念姐姐婚后生活,故意来军营探望,以安其心。 军士们正在出晨操,绕着军营进行十公里长跑。高顺站在点将台上,默默看着队列整齐,士气昂扬的军士们,脑海中却早已走神。 他今天心绪不安,确实在担心着姐姐。得知田齐来营中视察,高顺心中一喜,急忙率巴音、夫渠两位万夫长出迎。 高顺等人将田齐迎入军营。高顺见田齐红光满面,眉目含笑,心中担忧尽去。 田齐询问高顺:“众军士体力可跟得上训练强度?每日间如此大强度训练,可有怨言?” 高顺笑道:“边郡人家以勇武为尊,以从军为荣,又有军衔制度激励,府军制度约束,无人叫苦。” 田齐站在点将台上,望着行进整齐的队列,十分满意。他对高顺等人说道:“这些都是府中自家子弟,护我领地之屏藩,平时你等要如家长一般,爱之护之,不可苛责寡恩。” 高顺等人应诺。田齐又与高顺笑谈片刻,见高顺心思已安,便不愿在此停留,命令高顺等人继续操练,转身离开了军营。 田齐骑马缓行,直奔谷内深处。他微笑着询问两名护卫:“家中舍得你们出来从军?” 这两人是南河田家子弟,按辈分算是田齐堂弟,一人名叫田虎,一人名叫田贲。田虎是田岳兄长田衡的遗腹子,田贲是田姓族老的长孙,两人都刚刚十四岁。 田虎轻声一笑:“我等良家子,生来就是军士。” 田贲有些腼腆,喏喏说道:“祖父说,跟着族兄,将来才有出息。” 田齐哈哈大笑,对两人说道:“想有出息吗?想出人头地?” “想。”两人轻轻点头。 田齐收起笑容,严肃的说道:“那就要学好诗书,练好武艺,还要不畏生死,战场搏杀。我等良家子,一切都要拿命去拼的。” “我们不怕死。”“族兄放心,我们懂得。”两人急忙向田齐承诺,愿以性命博取富贵。 南河村寨良家子,历代从军,拼命争功,但几十年来,鲜有被征辟为郎者。 如今村寨中出了吕布和田齐,一为骑督尉,一为大当户,这让村寨中子弟有了投奔去处。 田家子弟自然要投奔田齐。除了田虎和田贲,田氏族老和田岳两人商议,想方设法免除良家子身份,慢慢把族中子弟迁往匈奴。 田齐也知道田岳等人打算,也愿意族人前来相助。但田齐不会让族人安享富贵。他默默思考,如何训练和培养这些族人子弟,让他们成为自己最可信任的助力。 第149章 谷中巡视(二) 田齐一边思考如何培养族中子弟,一边骑马沿着溪流,来到领地山谷最深处,一片群山之间的狭小空地。 这里是何丰选定的军械工坊所在地。来自山间的溪流被新修的塘坝汇聚成湖。十余架水车已经被竖立起来,沿溪流在塘坝下一字排开。数百工匠正在修建着工坊的围墙、生产车间和库房。工坊中间,一座由砖泥垒制的炼钢炉已基本建成,高高耸立。 何丰正忙得焦头烂额,得知田齐过来,立刻喜出望外,迎出工坊。 他指着工地上的数百工匠,向田齐抱怨道:“这些人都是生手,有的人连最基本的挑选矿石都不会。家主,一月之内产出兵器、铠甲,何丰怕是吐血也完不成了。” 田齐轻轻摇头,对何丰说道:“我不是让你设计流水作业,将各道工序细化分解吗?再以计件为奖罚,让老工匠手把手教上几天,应该很快能把这些学徒带出来。” 何丰有些苦恼的说道:“老工匠太少了,学徒又基础太差,还很是笨拙,进展太慢。” 田齐略一沉思,对何丰说道:“提高奖励标准,最先学会的十人,奖一金。学得最慢的罚做苦役一天。另外,把各个环节的技术要求编制成册,尽快出台技术规范和操作手册。让所有工匠学会认字,每天必须学会十个字,学不会,不许回家休息。” 何丰见田齐丝毫没有放宽期限的意思,不由咬了咬牙,狠下心说道:“请家主令魏风提前派内卫过来,如有懒惰不学者,许我体罚之权。” 田齐摇头说道:“我的领地内以后不设体罚。所有管事不许责打辱骂下属。若真有懒惰不学者,清退便是。而且将其列为惰民,不许再从事工商农牧之事,罚做苦役三年。” 何丰听闻可以罚人去做三年苦役,心赞田齐更加狠辣。有了这个苦役责罚的威胁,应该没有人再敢偷懒。 何丰立刻召集所有工匠,宣布了田齐的决定。但何丰却失望的发现,学徒们对田齐的决定,反应并不大,沉默以对,依然如故。 众工匠学徒以前大多是谷中奴隶。他们刚刚得到自由身份,但心怀胆怯,不敢与以前的自由领民争抢租赁草场、农田,也不愿与女人去争抢纺织工坊的工作,只得来何丰这里务工,或者到谷琪、谷浩的军马场、军田庄园务农。他们习惯了做苦力,但不习惯思考,不习惯尝试新鲜事物。 而且出于以前身为奴隶的思维惯性,他们做事的积极性并不高,性格也有些胆小怕事,不愿出头。他们不敢表现的太出众,担心引起“贵人们”嫉恨,引来更多的工作负担,所以有时会故意装笨。 何丰并不了解草原奴隶因常年被压迫和威胁,造成的消极心态和麻木个性,空自焦急,喊破喉咙,但收效不大。 田齐望着面前这群神情麻木的人群,也是诧异不解。他挥手叫过一名十七八岁的学徒,询问他道:“刚才何工曹所说的话,你听懂了吗?”田齐担心这些人听不懂汉语。 那学徒十分紧张,颤抖着身子,跪于地上,却不敢回话。其他学徒也有样学样,立刻跪倒了一地。 田齐一愣。与前世电视剧给他留下的印象不同。自他来到汉代,很少见人下跪。他偷偷询问过苏双,苏双还嘲笑他说:“跪礼是敬天地神灵之礼。只有在祭祀先祖和向人请罪之时才会下跪。即便是见了天子,若非大礼仪场合,百姓也不需要跪拜的。经常下跪,那是奴隶。” 何丰也被众工匠学徒集体跪拜的行为吓了一跳。他疑惑的看向田齐,不知这些学徒要做什么。 一名田氏的老工匠走上前,对田齐轻施一个揖礼,含怒报怨道:“家主,我这几日与他们闲聊才得知,他们曾经都是谷中奴隶。家主虽然放了他们自由,但他们,哎,奴性顽固,胆小如鼠,麻木呆滞。吩咐他们挖沟修渠,建房垒墙还可,但让他们接触机器和钢铁,生产兵器,他们吓的手软脚软,还怕人说他要造反呢。” 田齐猛然省悟,心中暗道:“我说怎么看这场景如此眼熟呢。后世那些大辫子戏中的百姓,可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田齐走上前,把最先跪下那学徒扶起。那学徒却吓得脸色发白,急忙又强行跪下。 田齐心中恼火,恨其不争,但又有些心酸。同样是人,他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可见以前受到过何种欺压,可见以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何丰恼恨不已,忍不住欲上前踢这学徒一脚。 田齐抬手阻止何丰,对着跪在面前的这群“奴隶”说道:“我是田齐,是这块封地的领主。是我拿钱从你们以前的主人手中买下了你们,还了你们自由。你们可能已经忘记了什么是自由。那我来告诉你们,自由是什么。在我的封地里,一切都依法令行事,只要不违法令,没有人可以欺压别人,没有人可以随意打骂你们。你们可以用自己的汗水和鲜血,建立你们的家族,给后辈子孙赚取一份产业,赚取一份尊严。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自由,那就是不必下跪,可以挺直胸膛,做一个人,而不是猪狗。” 田齐对最先跪下那名奴隶喊道:“给我站起来。你难道希望自己永远像猪狗一样趴在地上吗?你想永远过以前那种充满屈辱,毫无尊严,与牛马无异的生活吗?如果你不想,就给我勇敢的站起来。尊严不是别人赐与你的,是靠你自己的汗水和鲜血争抢回来的。” 那名奴隶泪流满面,不断摇头,但内心的胆怯,却让他久久不敢起身。 田齐俯下身,在他耳边说道:“你希望你将来的孩子也和你一样,做别人的牛马?你如此活着,有何乐趣。站起来。你在怕什么,怕死吗?死不可怕。你如此活着才可怕。给我站起来。” “啊,啊,啊。”那奴隶怒吼三声,挺身而起,泪水在他满是污浊的面庞上,洗涮出道道“沟渠”,看上去无比滑稽,无比狰狞。 田齐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问道:“你叫什么?” 那奴隶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没有名字,以前的主人叫我黑犬。” 田齐摘下随身佩剑交与黑犬手中,对他说道:“我把这剑送给你,以后谁不依法令,敢随意欺负你,你可敢拿剑反抗吗?以后谁侮辱你的尊严,想剥夺你的自由之身,你可敢反抗吗?” 黑犬接过长剑,抱入怀中,紧咬牙关,狠狠点了点头。 第150章 谷中巡视(三) 田齐大声对何丰说道:“让他们每人给自己造一把剑。以后凡是我领内自由民,必须配剑配弓,有权维护法令授与他的尊严和自由。” 何丰应诺。跪在地上的上千奴隶痛哭失声,伏地不起。这是喜悦的哭声,是重生的哭声。他们已如死灰般的内心,终于重燃起了一丝希望之火。 田齐怒喝一声道:“都他娘的给我站起来。以后谁再无故下跪,就把他全家赶出领地。我田齐不需要牛马猪狗一般的奴隶。” 上千奴隶立刻起身,挺直了胸膛,感激的望向田齐。 田齐欣慰的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这块领地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封地,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家园。你们都是这里的一份子。我田齐在此许诺,领地所有法令必经众乡老、家臣和贵族同意,领地所有事情,必依法令而行。” 田齐说完,转对何丰说道:“将领地所有法令雕刻成碑,放到工坊院内。教他们认碑识字,让他们知道,作为一个自由领民,有何权利,有何约束。” “诺。”何丰躬身应命,然后转过身吩咐众工匠头目道:“开工。谁再偷懒,罚他去做苦工,去过以前那种奴隶日子。” “诺。”上千学徒齐声应诺,精神抖擞的跟随在众工头后面,热火朝天的干起活来。 田齐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上马,离开了工坊。 田虎和田贲兄弟跟在田齐身后,一路沉默。刚才那番情景让他们有些心惊,也有些担忧。 田齐减慢马速,询问两人道:“在想什么?” 田虎有些情绪低落的说道:“那些奴隶都是汉人,他们是被匈奴人掠夺来为奴的边郡汉民。” 田贲面现怒色,对田齐说道:“不,他们中有许多人是奴隶所生的后代,他们的先祖早就被掠夺过来,成为奴隶了。” 田齐轻叹一声,对两人说道:“你们觉得他们可怜?” 田虎和田贲轻轻点头。 田齐轻轻摇头:“他们是很可怜。但我们中原也有许多匈奴战俘,也有许多匈奴人为奴隶。那些匈奴人和他们的后代也很可怜。这就是战争。受苦的永远是百姓。不管是战胜的一方,还是战败的一方。奴隶的可怜,是因为有奴隶主存在。要想消除奴隶,避免这人间惨剧,就要消灭所有的奴隶主。你们明白吗?” 两人疑惑的轻轻摇头。他们还有些自知之明,不敢与天下所有奴隶主为敌。 田齐轻蔑一笑,坚定的说道:“你们觉得与天下奴隶主为敌很可怕,也很可笑是吗?你们错了。当所有奴隶觉醒过来,他们能将所有奴隶主撕得粉碎。奴隶们所缺的,只是一点希望。只要有人点燃他们心中的希望,他们会暴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记住,我们田氏永远不做奴隶主,永远要与百姓站在一起,永远敬畏百姓的力量。” 田虎和田贲迷惑的点了点头。他们现在还无法理解田齐这些话,但他们却牢牢记住了田齐这几句话。在多年以后,这三句话成为了田氏的族训,也让田氏一族,几经风雨飘摇,却始终屹立不倒。 望着两个充满朝气,满怀质朴的少年,田齐心中渐渐有了一些想法。他要办一座学校,一座教会百姓什么是尊严的学校。 三人默默回返,回到田齐的营帐。 高卉早就备好了餐食,一边招呼田齐三人洗漱,一边安排女仆准备摆酒上菜。 田齐望了两名女仆一眼,对高卉说道:“我不是说要放奴隶们自由吗?她们怎么回事?” 高卉轻笑一声,对田齐说道:“当户之令,妾身可不敢违背。她们已是自由之身了,我付酬金请她们来帮工的,这也不行吗?” 田齐笑道:“这当然行啊。夫人果然聪慧。” 高卉得田齐称赞,心中欢喜,主动引田齐入榻而坐,帮田齐倒酒解乏。 田齐招呼田虎和田贲入座用餐,见田安不在帐中,便疑惑的询问高卉:“安儿呢?” 高卉叹息一声,轻轻摇头,向田齐报怨道:“安儿脾气倔强,你让他每天练字五十,挥刀一百次。他从清晨练到现在,字写歪了便重写,刀没砍准就重砍,饭也不吃。我喊了他几次,他也不理我。我只得令人把餐盘端去了他帐内。” 田齐轻轻摇头,埋头吃饭。高卉见田齐对田安的行为不置可否,也不再言,陪着田齐进餐。 田齐对高卉问道:“苏双可将我的分红收入交给了你?” 高卉点了点头:“你可是要用钱吗?我已为你南下准备了五千两黄金,不知可够?” “总数有多少,可够平日使用?”田齐没来得及与苏双对帐,不知自己现在有多少收入,也不知够不够花用。 高卉笑道:“有百二十万金,足够用的。另外婚礼收的贺仪还有十万金。” 田齐心中大定,对高卉说道:“拿三十万金出来留存,我南下回来时有大用。” 高卉轻轻点头,也不问田齐到底要作何用。她很小心自己的言行,并不想惹田齐不快。 吃过了饭,高卉询问田齐:“我按你菜谱做的,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田齐向高卉伸了伸姆指道:“手艺不错,比我做的好吃。” 高卉心中一甜,把众人餐盘收好,转身告辞,拿出了帐外。 田虎与田贲相视一笑,轻轻撇嘴。高卉第一次炒菜,味道与田家以前几位嫂嫂相比差了不止一筹,更不用说与田齐、吕绣相比了。 田齐瞪了两人一眼,轻声训斥道:“混帐子,还敢挑嘴不成。记住,将来妻子做菜,千万不可挑刺,只能夸赞。不然,有的你们好受。” 田虎与田贲轻声一笑,不以为然。年纪幼小的他们,还无法体会田齐所教的夫妻相处之道。 田齐也轻声一笑,起身说道:“走,去看看你们那个傻侄子。你们以后也要和他一样,每天练字五十,挥刀一百次。” 田虎和田贲面色发僵,心中叫苦,但不敢反驳田齐,只得耷拉着脑袋,跟随田齐出了营帐。 田齐三人来到田安帐中,田安见三人进来,也不理睬,心无旁骛的继续练刀。田齐在回到封地之后,令何丰打制了数十把雪峰刀,送给众家臣、亲人为家族配刀。 第151章 兵技巧(一) 田安的右臂已经肿胀了一圈,每劈一刀都疼痛之极,额头直冒冷汗,但他若无所觉,依然认真的对着木人桩脖颈用力出刀。 田齐急忙上前将他拉住,有些气恼的质问他道:“我让你一天劈一百刀,你劈了多少刀?” 田安摇了摇头,轻轻说道:“砍准脖颈的只有七十刀。”至于没砍准的挥刀次数,他自己也没有计算。 田齐看了一眼即将被砍断的木人桩,无奈摇头,对田安说道:“你这样练,胳膊会废掉的。” 田安垂头丧气的把刀收了起来,没有理睬田齐。他对田齐有些怨气。 田齐答应过他,回到汉地之后会教他读书,会请名师教他练武。但田齐回来之后,忙于接管封地,早就忘记了对田安的承诺。田安无奈,只得数次在晚餐之时,提醒田齐。 田齐被田安缠得心烦,便让田安每天跟高卉学字五十,自己挥刀砍木人桩一百次。田齐还哄骗田安,砍木人桩是田氏不传之秘,让他打好基础,将来容易寻找名师收录。 田安追问田齐砍木人桩有何诀窍。田齐告诉他,天下武功,唯快和准而矣,具体诀窍,万法归宗,随心所欲,自行参悟。 田安信以为真,唯恐自己挥刀不快、砍的不准,这才练伤了胳膊。可田齐现在却责怪他胡乱练刀,田安立刻明白,田齐以前那些话不过是敷衍他罢了,如何不怨? 见田安垂头不语,田齐心怀惭愧,面色一红,尴尬一笑,转身吩咐田虎:“去取热水和麻布过来,给安儿热敷。” 田虎轻声一笑,转身即走。他是遗父子,少小当家,心思灵动。他已经从田齐尴尬的面色当中,看出了一些端倪。田齐让田安每日挥刀一百,不过是胡言乱语,敷衍之举。 田贲十分担忧的询问田齐:“族兄,我们每天也要和安儿一样挥刀一百次?你这方法从哪家《兵技巧》中学来的?” 田齐一边帮田安按摩胳膊,一边有些奇怪的问道:“什么是《兵技巧》?” 田贲目瞪口呆的看着田齐说道:“就是练武总纲《兵技巧》啊。” 田齐自知失言,连忙反问:“我当然知道,我是在问你,在考你对《兵技巧》的了解程度。” 田贲是族长幼孙,自小受到重重关爱和保护,不识人心险恶,单纯有如白纸。他尴尬一笑,连忙挺胸抬头,自信而认真的回答田齐:“大汉建国,天子受白登之辱。高祖深以为恨,令将军曹参召集列国兵技巧家于长安,汇总兵器使用技巧和煅体练兵之术,成书《兵技巧》,用以培养兵将,矢志复仇。《兵技巧》记录列国兵技巧家十三家秘术,共百九十九篇。” 田齐心中一惊。他在后世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典故,也不知《兵技巧》一书。他故意装出考校后辈子侄的样子,追问田贲:“后来呢?《兵技巧》如何助汉军复仇?” 田贲十分骄傲的回答道:“后来萧何、吕后劝高祖戒急用忍,与匈奴休兵罢战,与民休养生息。高祖无奈,将《兵技巧》束之高阁而不用。武帝为伐匈奴,取《兵技巧》予大将军卫青,用以练羽林、期门两军,三年兵成,北上草原,一战而定匈奴。” 田齐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出身骑奴的卫青和年仅十八岁的霍去病为何能一飞冲天,转瞬即成名将了。 田齐又猛然想起在后世的一段往事。他在上大学时,选修历史,教授在讲《汉书》时曾向他们感叹,中国兵家四派,兵权谋、兵形势、兵阴阳、兵技巧,传到后来,兵技巧式微,自汉唐之后,中国再无万人敌猛将,再无强军。 田齐突然对《兵技巧》一书产生了深厚的好奇,继续考校田贲道:“你将《兵技巧》学了几篇?” 田贲疑惑的看了看田齐,小声说道:“咱们田家只存有《李将军射法》、《剑道》、《手搏》三篇中的各三章,我只练了这九章,一篇都未学全。” 田齐心中再次一惊,听田贲话语中的意思,这《兵技巧》一书可能已经失传了。他故意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真想把《兵技巧》百九十九篇都观习一遍啊。” 田贲笑道:“那族兄怕是做不到了。王莽篡汉,兵败被杀,长安被破,皇室书阁焚毁,《兵技巧》原书无存。光武帝多方收集,也只从良家子手中汇齐了九十余篇,不及一半,其余各篇都已不全,甚至一章都没有留传下来。” 田齐不知光武帝为何要从良家子手中收集《兵技巧》,故意试探田贲道:“也不见得。难道除了良家子之外,《兵技巧》一书再无副本?” 田贲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兵技巧家秘术向不外传。当初高祖初定天下,威望无两,加之曹参威逼利诱,百般相求,这才汇聚兵技巧十三家秘术。拥有《兵技巧》一书,强军挥手即得,天子如何肯轻授予人。卫将军得匈奴河南地,上书武帝,迁天下良家子十万户戍边,将《兵技巧》百九十九篇打散分予各良家子为家学秘术,用以强壮大汉屏藩。武帝为此思虑再三,犹豫不决,最后虽然同意了卫将军所请,但还是扣下了《鲍子兵法》十篇、《五子胥》十篇、《杂家兵法》十七篇等练兵秘术不传。李陵率五千良家子出征异域,全师丧亡,许多良家子后继无人,家学中断,不少篇章再也找不回来了。” 田齐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心中暗道:难怪李陵以五千步卒与十万匈奴铁骑对阵而不败,难怪李陵率领残军被单于围困,却斩杀数万敌军,逼得单于一度想撤军而退。《兵技巧》之威,良家子之勇,由此可见一斑。 田齐询问田贲:“你可知南河村寨十姓之中,有多少篇《兵技巧》?” 田贲轻轻摇头:“这是各姓各家不传之秘,我如何知道。” 田齐看了看满怀期待的田安,对田贲说道:“安儿是我义子,他可能学我田家秘术?” 田贲摇头说道:“这要问过我祖父和岳叔。但田安未入族谱,应该不行。” 田齐安慰田安:“过些天,田岳和族长会带部分族人来此。我会与他们商议,将你纳入族谱,教你田家《兵技巧》秘术。” 第152章 兵技巧(二) 田安兴奋的点了点头,脸上重新有了笑容。他又有些不安的询问田齐:“那我每天还用不用练习挥刀?” 田贲也十分关心的等待田齐的回答。 田齐后世是古龙的书迷,武艺虽然不精,谈论起武功理论来却是足以傲视大汉朝野。 田齐认真的点了点头,对两人说道:“我不会武功,田家《兵技巧》我也没认真练过。但我明白一个道理,不积洼步,无以致千里。根基不牢,地动山摇。不论什么兵技巧,无外乎攻敌和自护。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们要坚持练习挥刀,但不要贪求速成,要循序渐进,否则伤了身子,悔之晚矣。” 田齐话音方落,高卉和田虎掀起帐帘,端了水盆,拿了干净麻布进来。 高卉上前,心疼的拉起田安右臂察看,责怪田齐道:“你懂不懂兵技巧?练刀先练气力,哪能如此乱为?” 高卉说完,也不理田齐,接过田虎递过的麻布,在热水盆中浸湿,细心的贴于手面上,试了试温度,给田安热敷。高卉责怪田安道:“早与你说过,不可求速,你就是不听。瞧这胳膊,保你三天抬不起来,触如针扎。” 田安轻轻苦笑,不敢回言。他面上尴尬,心中却倍觉温暖。高卉的斥责,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关心他,教训他了。高卉确实早与他说过,练刀不可过力,但他太相信田齐了,没有听高卉劝阻之言。 田齐后世当了十余年小公务员,早就练成了一张厚脸皮,对高卉的斥责毫不在意。他轻声微笑,对高卉问道:“你也知兵技巧?” 高卉自得的撇了田齐一眼,轻哼一声,竖手成刀,啪的一声,一掌将榻案劈断一角。 田贲和田虎轻轻点头,暗道:没有十余年的苦功,断无此等内力。 田安目瞪口呆,满是钦佩的看着高卉说道:“阿母,你来教安儿练武。” 田齐瞪大了眼睛,拾起断裂的桌角,故意打击高卉道:“真是可惜了一张好桌案。” 高卉被气得一笑,转而打击田齐:“听说田家勇武,名冠郡县,高卉这点儿粗浅功夫,当然比不得夫君。” 田贲噗嗤一笑,连忙捂了自己的嘴,小心的看向田齐,目露歉意。田齐以前,可算是田氏之耻,是田家近百男丁中武力最弱的一个。族中长辈没少拿田齐来教育后辈,让他们不可学田齐。但田齐如今早就不同往日了,摇身一变,成了家族最优秀的后辈,成了田氏将来的希望,成了田氏子弟心中的榜样和领袖。 田齐瞪了田贲一眼,转对高卉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是君子,从不动手的。” 高卉呵呵一笑,嘲讽田齐道:“对。夫君是匈奴大当户,鲜卑护国督尉,你大手一挥,呵呵,千军万马听令冲锋,平时可轻易动手不得。” 田虎、田贲和田安三人强忍笑意,不敢与田齐对视。田齐却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以后与人相争,我只大喊一声,谁敢欺我?可认识我妻高卉吗?大概所有对手都要吓得屁滚尿流。” 噗嗤一声,高卉忍不住笑出声来,羞恼的轻轻给了田齐胸口一记粉拳。田齐故意装作受伤,呼痛倒于榻上。 田虎、田贲、田安三人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起转过头,背对田齐,羞与之为伍。 待众人笑声过后,田齐才从榻上坐起身来,询问高卉:“你们高家存有几卷《兵技巧》?” 高卉帮田安敷完胳膊,把麻布扔给田虎,没好气的回答田齐道:“还几卷?你好大的口气!我们高家只有《剑道》和《手搏》残卷十篇,三十七章。你田家藏得几卷?” 田齐尴尬一笑,张嘴欲求高卉,借高家藏卷观看。高卉却知他心意,不等他开口相求,立刻端了水盆出帐,对田齐说道:“各家《兵技巧》都不留文字,口耳相传,你要学高家秘术,去与高顺相商。我一女子,不敢违背祖宗遗训,私相授受。” 田齐不由轻叹一声,怪不得兵技巧家日益式微,全因这门户门派之见。 田安有些失望的看了看田齐,无精打采的垂下了头。 田齐被田安看的有些恼羞成怒,轻轻拍打田安后脑勺一掌,斥责他道:“放心,吾答应请名师教你,必不失言。” 田安这才转悲为喜,恢复了笑容。田虎和田贲闻言,也满怀期待的看向田齐,向他请求道:“如请得名师,还请族兄帮忙,让我等也能跟随学习。” 田齐轻轻点头,更加坚定了要办一所学校的心意。 田齐又突然想起三国第一勇将吕布,不由好奇的询问田贲:“我们南河村寨,存有《兵技巧》最多的人家,是不是吕家?” 田贲摇头说道:“各家各户都差不多的。不过吕布曾拜天下第一戟李彦为师,倒说不定多习练了一些《兵技巧》篇章。” “李彦?”田齐对于这个名字有些陌生,甚至从无听闻。但想到他是吕布的师傅,不由心中起敬。 田虎也补充说道:“李彦祖上为高祖所封十三家兵技巧家之一,他肯定知道不少《兵技巧》秘术。” 田齐默默记住了李彦的名字,又有些奇怪的问道:“既然十三家兵技巧家各有传人,为何光武帝不重编《兵技巧》?” 田虎和田贲一起摇头。他们哪知天子心意? 田齐也知自己问道于盲了,不由轻声一笑,不再询问两人。田齐令田安卧榻休息,转身带了田虎、田贲回了自己的营帐。 田齐迫不及待的跑进家中,找到高卉,询问她道:“吾答应给安儿他们寻找武艺高超的名师,夫人可知十三兵技巧家传人有谁在左近?” 高卉遗憾的摇了摇头:“哪来的十三兵技巧家传人?武帝以《兵技巧》一书练出羽林、期门两军,担心兵技巧家谋乱,借罢黜百家之机,严令十三兵技巧家子弟不得习武收徒。数百年打压,十三兵技巧家早已灰飞烟灭,泯然于众了。” 田齐奇怪的说道:“那李彦呢?他不是十三家之后吗?” 高卉轻轻摇头:“数百年的传承往事,你我岂知真假?” 高卉见田齐闻言露出失望之色,便轻笑一声,继续说道:“其实你对安儿所言无错。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呵呵。《兵技巧》并没有世人想象中那般神奇,得之便成技击高手。书是死的,人是活的。武帝将《兵技巧》分与十万良家子,成就顶尖武将者几人?天子握有《兵技巧》全篇,也不曾见哪位皇室子弟以武技闻名。” 第153章 兵技巧(三) 田齐明白高卉话中含义。《兵技巧》不过习武总纲,讲述兵器、技击理论,记录了一些前人经验和技巧罢了,并不是什么神功秘籍。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有了《兵技巧》指引,可以迅速了解技击原理,知道练习手搏技击和兵器使用的方法和技巧,但若无天赋,若无十数年苦功,难见成效。 田齐不由想起后世中国功夫代表人物李小龙,他开创截拳道,打遍天下少有对手,截拳道声势一时无两,弟子数百万,与日本柔道、韩国跆拳道并列。但自他死后,截拳道后继无人,声威一落千丈。 田齐渐渐放下了对《兵技巧》的遗憾和执着,对高卉说道:“我明白了,今人未必不如古人。虽然十三家兵技巧家族传承,因武帝独尊儒术而中断,但兵技巧的传承却因羽林、期门两军和十万良家子而兴。” 高卉赞道:“夫君果然聪慧过人。兵技巧家不但没有衰落,反而更加兴盛。自武帝将《兵技巧》打散分与良家子,数百年间兵技巧名家层出不穷。只当代而言,最着名的有三人,独成一派,堪为宗师,必不弱于古人。他们在边郡广收门徒,弟子中也多有开馆以武师为业者。夫君若想为安儿请名师习武,并非难事。” 田齐笑问:“我身体羸弱,不爱习武,也不知那三位宗师为何人?” 高卉掰指与田齐说道:“其一,李彦,善骑射,长于使戈戟,号为天下第一戟。他是我们并州人士,年轻时开馆授徒,弟子过万。其二,童渊,与李彦同师于玉真子,善弓弩,长于枪术。他有一套自创的枪术,名唤‘百鸟朝凤枪’,据闻可以同时刺出百枪,共指一处,不知真假。其三,王越,天下第一剑客,门徒数万。” 田齐对李彦十分陌生,对童渊、王越却是久闻其名。这两人都曾经在历史上留下过记载和传说。童渊成名弟子三人,一为北地枪王,宛城张绣;一为西川枪王张任;最小一名弟子就是蜀国五虎上将赵云。王越弟子虽众,但知名者甚少。不过他本人却是帝师,弟子史阿也是曹操的师傅。据说董卓进京为乱时,他还和吕布交过手,差点一剑斩了吕布。 高绣见田齐走神,误会他不知应该请哪位宗师的弟子来塞外苦寒之地教授田安。高绣轻笑一声,对田齐建议道:“李彦弟子多在并州,不若就请他们来教授安儿。” 田齐轻轻摇头道:“我不只要为安儿一人请师。我令你准备三十万金备用,就是打算在此地建一所学校,教授领民子弟习文练武。” 高绣大喜,称赞田齐:“此乃善举,足可令田氏百年兴盛。” 田齐呵呵一笑,豪气干云的说道:“高祖震之以威,力压兵技巧十三家,着书《兵技巧》。我无高祖威望,却薄有资财,有生之年,必重编《兵技巧》,公之于众,助边郡良家子强宗胜祖,安定北疆。” 高卉闻言,轻轻点头,对于田齐的志向十分赞赏。她向田齐深施一礼,起身说道:“夫君之志,高卉敬服,必全力相助。” 田齐心中得意,哈哈大笑道:“这算什么,将来我还要编一部百家全书,收天下各门各类秘术良方,留与后世。” 高卉不由气恼,恨田齐得意忘行,不知天高地厚,瞪了他一眼道:“原来夫君未得陇便望蜀,喜好大言。” 高卉说完,轻哼一声,转身而去。 田齐苦笑摇头,冲着高卉背影轻声自语:“你夫君我怎么也是大学本科学历,只拿出初中那点底子出来,就能成一代宗师,指导各行各业跨越式发展。哼,敢说我吹牛?” 田齐说完,心中一动,暗自想道:各家视《兵技巧》为传家宝,不肯轻易示人,若让他们拿出来与人分享,需拿点东西与之交换。 田齐取出纸笔,准备编写一本武功秘籍,用来骗南河村寨各家各姓把《兵技巧》存篇拿出来共享。 来自后世的田齐曾经是一名武侠迷,通读金庸、古龙名着,练武成为一代宗师那是吹牛,但纸上谈兵,弄点武功理论来糊弄古人,却是手到擒来。 高卉离了家中,骑马来到军营,求见高顺。她只高顺一位亲人,家中没有长辈,婚后不必回门探亲。但她知道高顺必然牵挂她婚后生活是否如愿,早想来与高顺见面。 田齐过来探营,高顺见田齐面带喜色,稍稍安心,但依然心怀忐忑。此时得知姐姐亲自过来,急忙迎出营外。 见高卉一身妇人打扮,面如桃花,喜形于色,高顺忧心尽去,上前向姐姐行礼问安。 高卉将高顺扶起,跟随他进入军营,来到他帅帐之内。高顺令护卫出帐,独与姐姐密谈。 他轻笑着询问高卉,田齐待她如何。高卉脸色一红,嗔怪高顺:“不好又如何?我还能退婚不成?” 高顺尴尬一笑,他当初以为必死,这才没有征求姐姐意见,将她托付给了田齐。高卉对田齐一无所知,真可谓盲婚哑嫁。若田齐苛待高卉,高顺只怕要悔恨终身了。 高卉见高顺自责,噗嗤一笑,安慰高顺道:“放心,阿齐待我很好。你给姐姐选了一门好婚事。” 高顺见高卉言出由衷,并无欺瞒之意,这才放下心来。 高卉称赞田齐道:“阿齐心怀远志,智勇无双,田家之兴盛指日可待。更难得,他重情重义,虽不忘吕绣、赫连芳,但对我并无冷色,爱护有加。能嫁入田家,确是高卉之幸。” 高顺轻轻点头,却有些担忧的说道:“主公身负血仇,将来欲南下征战,平灭黄巾之乱。兵凶战危,姐姐怕是要常受忧思之苦。” 高卉轻声一笑:“身为良家子,哪家妇人不是过得胆战心惊?阿齐不通兵技巧,腿有暗疾,日后征战,还要你守护一二。” 高顺轻轻点头,对自己的勇武十分自信,向姐姐保证道:“有高顺在,必不让主公临战受危。” 高卉对弟弟的安危同样关心,不过对高顺的勇武同样充满自信。她出言提醒高顺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便又说起她来军营探望的另外一层用意。高卉把田齐欲重编《兵技巧》一事相告,询问高顺能否把高家所藏《兵技巧》残卷送与田齐。 第154章 兵技巧(四) 高顺思考再三,同意将高家《兵技巧》藏卷送与田齐。他同高卉一同离开了军营,来到田齐帐中。 田齐正在冥思苦想,编写《刀技》,见高卉把高顺带回家中,心中一喜,知道必有收获。 他匆忙把书稿推入榻案下面,起身大笑,对高卉、高顺说道:“文和来此,想来是夫人之功,欲献《兵技巧》助我。” 高顺是良家子,身为武士,在被征辟为郎之前一般无权取字。田齐身为贵族,有权给人取字,便给高顺取字文和。顺有从心所欲之意,与和字相配,相得益彰。 高顺轻轻点头,含笑对田齐行礼说道:“高家藏有《兵技巧》的《剑道》和《手搏》残卷十篇,三十七章,高顺愿为主公默写成卷,助主公重编《兵技巧》。” 田齐点头称谢,对高顺说道:“等我将《兵技巧》重新编成,必公之于众,不会私藏。” 高顺取过田齐桌上纸笔,开始默写自己所记高家《兵技巧》。 田齐亲手为高顺磨墨,高卉在旁边帮高顺将写好的秘术整理成册。 高顺自幼练习自家《兵技巧》,所有秘术倒背如流,下笔如走龙蛇,一蹴而就。在默写完《兵技巧》原篇之后,高顺并未停笔,又将自己练习心得毫无保留的写成文章,送与田齐。 田齐将高顺所写内容粗看一遍,可惜他不懂武功,古文功底也不足,竟然没有看懂。 田齐摇头说道:“古文惜字如金,是因以前刻写不便。如今有了纸张和墨笔,不必如此。我欲以俗语重写《兵技巧》,还请文和为我将这古文翻译为俗语,力求言语详尽,含义清晰,通俗易懂。” 高顺点头,同意田齐要求。他自己练习《兵技巧》也多有不明文中语义之时,走过一些弯路,因此对田齐所言,颇为认同。 高卉却建议道:“不若保留原文,另附注解。阿顺用俗语翻译前人之文,不过一家之言,恐怕有所疏漏。” 田齐和高顺相视一笑,同意按高卉所言,将来编写的《兵技巧》保留原篇原文,另附注解,只新增篇幅全用俗语书写。 高顺提笔为《兵技巧》注解,高卉和田齐担心打断高顺思路,没有再留帐中相陪,转身离了帐内,去给高顺准备晚餐。 田齐为答谢高顺,亲自动手炒菜,高卉每道菜都先品尝一番,立刻知道自己的厨艺与田齐相比,相差甚远。 她气恼的责怪田齐:“你这人真是虚伪,我厨艺不精,你不加以指点不说,还用谎话相瞒。” 田齐笑道:“你辛苦操持,令我衣食无忧,我再出言指谪,于心何忍?况且,你所做菜品,包含关爱之情,我确实甘之如饴。” 高卉心中一甜,眉目含笑,不再暗怪田齐看她笑话,开始认真和田齐讨教起厨艺来。 她来谷中之后,曾经与商队中的南河护卫们多方打听田齐往事。她知道田齐和吕绣共同编写菜谱一事。她心中嫉妒,打算将来另编一本菜谱,留与田氏后人。 田虎和田贲以前尝过田齐手艺,见他亲自动手炒制菜品,急忙站在一旁帮忙打下手,只看得口水横流,目露喜色。 接近晚餐时间,田安也扶着自己肿痛的右臂来到田齐帐前。他闻到厨房香气,立刻知道今日是田齐亲自下了厨房。 田安以前吃过田齐做的饭菜,口舌已被养叼,对高卉的厨艺嗤之以鼻。今天终于能够再次吃到田齐亲手做的菜肴,立刻大喜,连右臂的肿痛也不觉了,立刻跑向厨房。 妻子面带敬佩之色,又有三只小馋猫在旁献媚,令田齐心怀大畅,得意非凡。他拿出看家本事,做了几道后世的拿手菜。 高卉见田虎、田贲和田安口水直流,频频擦嘴,不由暗笑。她让田齐多炸了些肉丸子给三人先解解馋。 三个半大孩子各得一盘丸子,立刻跑到一边,不再围着田齐大献殷勤了。 田齐若有所失,炒菜的兴头减低不少,目视高卉,眼露责怪之色。高卉在一旁偷偷暗笑,不想平时沉稳有度的田齐,不经意间又流露出这等幼稚心思。 田齐晚餐还没有备好,高顺已完成了对《兵技巧》的俗语注解。没有人打扰,高顺安下心来,思如泉涌,下笔如飞。他写完注解,闻了闻隐隐传入帐中的饭菜香气,心中一喜,面露微笑。 他早闻田齐拥有古之易牙厨艺,心知必是他在下厨。田齐肯为他亲自下厨房,足见对高卉心怀感激和爱护,也不枉费他将家藏秘术相赠之情。 高顺起身欲出帐到厨房凑一凑热闹,却猛然扫到榻案下面堆放着一叠纸张。他好奇的取过来观看,却见是一篇评论刀术的文章。 田齐的毛笔字很是难看,还经常写回简体字,让人误会缺笔少划,写了错别字。 高顺对田齐的字迹嗤之以鼻,但对文章中的内容却大感新奇。 田齐写的刀论,多以古龙书中用刀高手为蓝本。金庸的小说多以虚言描述武功之神奇,但古龙的小说却常细述刀客如何练刀,如何出刀。 田齐现在只列了一个提纲,先论刀的种类和制法,包括陌刀、横刀等唐刀,日本刀,中国大砍刀,雪枫骑兵刀,苗刀,蒙古弯刀,波斯圆月刀等等。 再论刀的用法,主要包括单手刀技和双手刀技,分砍、撩、劈、挂、刺五种刀技用法和训练方法。他还引用古龙的用刀理论,强调速度和准确度,强调重复苦练,把出刀动作固定为身体条件反射。他还把自己最喜欢的小说人物傅红雪和小李飞刀拿来举例,称把刀练到极致,快如闪电,一击致命,不需要第二招。 田齐新奇的刀论让高顺看得心情激荡。对于田齐文中所言的陌刀阵最是喜欢。他轻轻读道:“刀阵如轮而进,中者立碎,破阵如撕纸。刀光霍霍,血雨蔽日,见者胆丧,怯意自生。好刀,好一个破阵如撕纸。”高顺急忙翻看具体的陌刀图样和训练方法,却见只有一个标题,空白一片,不由气恼,暗怪田齐未将文写全,只写了大概。 高顺继续向下翻看,读到傅红雪出刀如电(闪电),只见手动,刀已还鞘,敌人含笑,身已两断而不自知。高顺喃喃自语道:“日复数千次拔刀,平生只练一刀,刀出必见血而还,真有如此神奇刀客吗?我怎么从未听闻?精准分解出刀动作,机械重复,先慢后快?这种训练方法真有如此神奇吗?不想主公竟然也是用刀高手?!” 第155章 兵技巧(五) 对于高顺而言,一部《刀论》胜过美食百倍。他顾不得品尝田齐厨艺,满怀心事,味同嚼腊。高顺的冷淡反应让田齐误会自己的厨艺大失水准,可再看高卉和三只小馋猫的反应,又似乎不像。 吃过晚餐,高顺拉着田齐避开高卉等人,首先向他请罪道:“未经主公许可,高顺私自翻阅主公书稿,还请主公宽容。” 田齐无所谓的摆手说道:“我不通武技,胡乱写的,文和不笑我便好。” 高顺没心情跟田齐客套,直接问道:“这陌刀阵如何训练?” 田齐如何知道陌刀阵具体训练方法,尴尬的摇了摇头:“我胡乱想的,哪知如何训练?我只是觉得护首刀太短,太轻,威力不够,便想把它加长,加重。而且一人力弱,众人技长。若以刀成阵,动作划一,成排而进,刀锋相接,泼水不透,定能所向披靡。但陌刀沉重,挥舞不便,前后相接,若配合不当,危险重重,差不得丝毫,也不知这刀阵成也不成。” 高顺轻轻点头:“陌刀重五六十斤,长一丈,锋长过半,若能聚以力士,成排而进,前后相接,滚动向前,当真无可阻挡,陷阵破敌确能如同撕纸。顺愿努力尝试,望主公准我挑选力士,独建一府卫。” 田齐轻轻点头。历史中的高顺,挑选良家子中勇武善战者,聚拢成阵,号为陷阵营,在三国乱世当中独放异彩,威风无两。这些天来,田齐见过曹性等人与高顺比武,所有人都不是高顺十合之敌,高顺个人武勇也可见一斑。若将陌刀阵练成,高顺确实是陌刀军最佳的指挥官。 见田齐点头,高顺大喜。若能将陌刀阵练成,必为强军,留名青史。身为武将,高顺如何不喜。 田齐立刻令田虎将苏双、高卉、齐盛、曹性、巴音、夫渠和何丰等人叫来,商议组建陌刀千户府之事。 众人均认为陌刀阵之事可行,商议数日,议定诸般筹备之事。 田齐决定让高顺先在两个千户府中挑选军士,组建两队百余人的陌刀屯,试练陌刀阵。一屯练成,再练一曲,一曲练成再练一营,再设千户府。 苏双从当户府收入中列支陌刀千户府各项训练所需。高卉负责支付陌刀军士薪酬,比普通军士按同等军衔高出两倍。 民曹吏齐盛负责将陌刀军士家庭户籍单独划分为府。 功曹吏曹性负责派人入陌刀军单独记录军功,陌刀军士军功按整体计算,与普通军士不同。 工曹吏何丰负责打造陌刀军所需器械,优先供给。 另外两个千户府军士的日常训练交由巴音和夫渠两人负责,高顺以后只负责全军训练抓总,不再亲自训练军士。高顺会把大部分精力放在陌刀军的训练上面。 诸事议定,田齐对高顺许诺,若陌刀府练成,赐号陷阵,为大军前驱。 田齐借机又将欲重编《兵技巧》之事晓喻众人,并将高顺所献《兵技巧》残篇和自己所写《刀论》分与众人观看。 众人都是武士,得《兵技巧》秘术和新奇《刀论》十分欣喜,爱不释手。 田齐询问曹性和魏风、齐盛、刘英等人,若以此交换南河村寨各家所藏《兵技巧》秘术是否可行。 魏风、齐盛等人答应会与族老商议此事,并尽快给予答复。 田齐将重编《兵技巧》之事交与高卉,叮嘱她道:“此事全凭自愿,绝不可强迫。所编成的《兵技巧》,领地内各武将和曹吏均可借阅,用以练兵。” 田齐又吩咐曹性和魏风,看护好领地,防止有人偷取《兵技巧》。 曹性和魏风这些天来各自组建府卫,按照田齐所传授建军方略,训练锦衣卫和长林卫,已经颇见成效。两人向田齐点头应诺,定会安排妥当,守护周全,绝不容外人偷窥。 过得数日,田岳和田氏族长田重率领数十族人来到谷中。这些族人都是田氏家族中的后辈精英,颇有勇力。田氏向障塞尉行贿,将他们单独立户,又以户中独子为由,免除了他们的兵籍。他们以后不必再听令应征,将留在田齐领地之内,帮助田氏在此地另建家业。 田齐请田岳率田氏子弟单成一府,号鹰扬卫,为当户府亲军。以后鹰扬卫专门收容南河等边郡子弟投靠。 田齐又与田重和田岳商议《兵技巧》之事,两人欣然同意,将田氏所收藏《兵技巧》献与高卉。 又过数日,南河十姓族老除吕氏之外,同来谷中,将各家收藏的《兵技巧》献与田齐、高卉,又带来南河子弟百余人投靠田齐。 田齐答应各族老,允许他们投靠谷中的子弟借阅重编的《兵技巧》,并将南河子弟统一编入鹰扬卫为自己亲军。 再过数日,哈邪和吕绣来到谷中,求见田齐、高卉。 哈邪和吕绣已经定亲,婚期定在十数日之后,他们来此送喜帖,邀请田齐和高卉在婚礼当日赴宴。 田齐和吕绣见面,两人心含隐痛,但表面从容,互道祝福。田齐令高卉准备黄金百两,良马数十,绸缎百匹为贺礼,又向哈邪、吕绣致歉,称即日南下,不能到场相贺。 吕绣献上一策《兵技巧》与田齐和高卉,对他说道:“我兄长听闻你欲重编《兵技巧》,愿将吕氏所收藏残卷奉上相助,只求得新编《兵技巧》一观。” 田齐叫过高顺、曹性,吩咐他们,允许吕布来谷中借阅新编《兵技巧》。吕绣谢过田齐,与哈邪在山谷中停留一日,与田齐、曹性等南河故人畅饮欢聚,在第二天就告辞而去,离开了田齐封地。 高卉见吕绣已然嫁人,田齐平静祝福并未阻拦,心中欢喜。可田齐即将南下,又令她有些不舍,平添几许离愁。 田齐安慰高卉,此次南下,只需三月便回,到时无如必要,绝不再离开封地。 田齐将山谷内诸事暂时托付给高顺、曹性和高卉,又向单于乌济格请了假,称要东行幽州,与公孙赞商议收购羊毛之事。 乌济格和各贵族头人听闻有人要争抢毛衣生意,心中大怒,吩咐田齐,若公孙赞和乌丸人不肯妥协,执意与匈奴人争抢生意,田齐可自行决定反击之策,匈奴百万族人愿为他后盾。 田齐安抚众贵族头人,有信心说服公孙赞不与其他人合作。 诸事议定,田齐带领魏风和田虎、田贲等十余护卫,离开封地,一路东行而去。 第156章 探访童渊 田齐出了匈奴王庭一路东行,经雁门郡不作停留,没有去拜访舅父、姨母,而是从北部草原绕过雁门关,再沿滦水折返向南,直入燕山。 田齐东行之前,亲自设宴款待吕绣,席间问起吕布拜师李彦之事。吕绣奇怪田齐为何如此相问,她认为田齐应该很清楚这件事情。 田齐解释说,想给义子田安求师,欲借此次出游,亲自拜访李彦、童渊、王越等兵技巧宗师,但不知其行踪。 吕绣春节时曾见吕布与李彦通信,闲聊之时与吕布询问过李彦和童渊之事。吕绣告诉田齐,李彦随师父玉真子为道,春节后已外出云游,行踪不定。童渊却在云中郡燕山余脉喜峰岭一带隐居。田齐东行幽州,正可顺路前去拜访。不过吕绣提醒田齐,童渊不喜俗世繁华,不曾广收门徒,欲请他和弟子来塞外为师怕是不易。 田齐得知童渊行踪,喜出往外,不论能否请动他出山,也要亲自前往拜访一番。田齐心中暗自回忆历史,计算时间,感觉赵云此时应该就跟随在童渊身边学艺。 对于五虎上将,孤身救主的赵云,田齐内心充满敬爱之情。如能抢在刘备之前,将赵云招至麾下,田齐宁愿耽搁与公孙赞相见,宁愿耽搁遏制张世平营建毛衣工坊之事。 田齐一行十余人进入燕山群峰之间,只觉山路崎岖,时断时续,经常迷失方向,寻不着道路。进入群山深处,他们无法于马上骑行,只得将马匹寄养在一无名村寨之内,步行进入深山。 田齐等人一路打听,一路摸索前行,经十余日辗转,才最终来到喜峰岭。这里就是后世有名的长城隘口喜峰口,二十九军曾在此发起长城抗战,击退日军。但汉代的长城在明代长城之北数百里,这里现在还是一片荒芜,没有人烟。 田齐等人在深山密林寻找多日,并没有找到童渊等人居所。眼见带的干粮将尽,魏风劝田齐不要再耽搁时间,先出山东行,去见公孙赞。 田齐却不甘心与赵云失之交臂,吩咐护卫们一边沿山间溪流寻找童渊,一边打猎补充食物,不见童渊,决不回返。 魏风无奈,只得同意,并建议田齐:“与其盲目搜寻,不若登上峰顶日夜守望,或许可察觉些烟火踪迹。“ 田齐闻言大喜,立刻同意了魏风建议,带领大家奔向主峰。田齐腿有暗疾,不敢用力,行走山路已是不便,寻路攀登更是十分艰难,若无魏风等人相助,绝上不得峰顶。即使如此,田齐也几次险些摔下山崖,直将魏风等人惊出一身冷汗。魏风几次劝田齐放弃,但田齐不为所动,执意登顶。 众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登上顶峰。魏风擦拭额头冷汗,向田齐抱怨道:“不过给安儿请个武师而矣,主公何必如此执着?” 田齐轻轻摇头道:“我此行不只是要给安儿一个人请师习武,我欲重编《兵技巧》,如何能错过童渊此等宗师而不讨教?” 魏风等人这才消了怨气,明白了田齐如此坚持的苦心。十余人分作几班,轮流观察四周,终于在第三日晚间,发觉西南十余里处有烟火燃起。 田齐闻讯大喜,不顾凶险,便欲连夜下山。魏风等人拼命阻拦。最终田齐只得同意,先由魏风带人下山寻路,他留在山顶等待天明。 天色一亮,太阳刚刚露头,田齐便迫不及待的下了山,沿魏风等人留下的标记,直奔西南追踪而去,唯恐错过童渊等人踪迹。 魏风连夜先行,此时已接近目标地点,内心不由有些忐忑,担心这烟火并非童渊所留,让众人空欢喜一场。 天色已亮,魏风加快脚步,直奔前方谷间空地。转过一处山角,淌过一条溪流,魏风猛然停下脚步,只见一少年身穿道袍,手持长枪,等在前方,拦住去路。 这少年身高七尺有余,约有后世一米八左右的个头。面白无须,俊朗如月,一双明目,形如丹凤,颇为灵动。 不等魏风开口相询,那少年一抖道袍,长枪一指,喝问魏风:“你等在此搜寻十数日,意欲何为?” 童渊早就发觉了田齐等人行踪,本来不欲与之相见。但田齐等人一连十余日停留不去,来意甚是坚决,童渊无奈,只得故意暴露行踪,并令赵云在此相侯,引领他们入谷相见。 赵云知道师父喜好清静,不想为人打扰,所以对田齐等人抱有敌意,故意出言责难。 魏风见赵云一身道袍,手执长枪,心知必是童渊弟子。终于确认找到了童渊,魏风心中暗喜,丝毫不在意赵云言语失礼,略含敌意。他执礼一揖,轻笑着说道:“我等乃是并州五原南河良家子。久闻童师之名,特来求教。” 赵云看了一眼魏风等人装束,轻声一哼,冷冷说道:“休要骗我,良家子竟然如此豪富,都穿得起锦衣,用得起钢刃了吗?” 魏风暗赞赵云心细如发,急忙解释道:“我家主公帮村寨建起工坊,经营毛衣,我等南河弟子这才享得富贵。” 魏风担心赵云不信,还出示了良家子身牌给赵云查看。 赵云见魏风执礼甚恭,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故意刁难,相信了魏风等人诚心来访,并无敌意。他将身牌还给魏风,询问他道:“你们一行十三人,其余人在哪里?” 魏风心中一惊,不想自己等人行踪早已被童渊探知。他压下心中疑惑,对赵云说道:“主公行动略有不便,在后慢行。在下魏风,敢问少侠名姓,可是童师弟子?” 赵云收起长枪,对魏风说道:“吾师令我出谷来迎,请你们进谷相见。你去通报你的主公,让他快些,莫要耽搁。” 魏风连忙令人去迎田齐,他留在此处陪赵云等候。 魏风又令人取过一个木匣,递与赵云说道:“主公贸然来访,心知冒昧,略备薄礼相赠童师,还请少侠转交。” 赵云不接木匣,询问魏风:“这是何物?”他心中对魏风等人抱有警惕,不愿随意转交他们所赠之物。 魏风亲手打开木匣,里面只有数本书册,正是田齐新编《兵技巧》副本。 魏风对赵云说道:“我家主公欲重编《兵技巧》,强壮良家子,以为大汉屏藩。这是已编成的书稿,特来请童师校阅。” 第157章 抛砖引玉(一) 赵云听闻有人要重编《兵技巧》,心中不由暗惊,赞叹此人志向不凡。他面色稍和,对这木匣中的书册,也有了几分期待。但他依然不接木匣,只言不经师父准许,不敢私自接受外人礼物。 过得不久,田齐由一名护卫背负,带一行人快速来到山谷入口。赵云见此,眉头暗皱,心中不喜。他也是良家子出身,心怀侠义之情,最见不得欺压良善之事。田齐以人为马,令赵云误会他平时作威作福,不体恤家臣。 魏风出身低贱,平日里谨小慎微,习惯看人脸色,立刻察觉出了赵云脸上的厌恶之情。他走过去扶田齐从护卫身上下来,故意高声询问田齐:“主公的腿没事?可还能行走?” 连日于山路奔行,田齐右腿伤处隐隐作痛,缓步慢行都十分辛苦,快步奔跑更是不行。他安慰魏风道:“我的腿没事,只不敢奔跑。江成担心令童师久等,非要背我速行。” 田齐说完,回身向背他来此的护卫江成行了一礼道:“有劳江三哥了。” 江成是南河十姓之一,江家子弟,刚刚及冠,一表人才,文武双全。江家几代没有子弟立功受赏,在村寨中地位较低。江氏族老把振兴江氏的希望放在了江成身上。 江氏族老本欲让江成随吕布从军,但江成却说服族老,选择向田氏投靠。 他告诉族老,吕田两家世代交好,吕绣与田齐关系非比寻常,但吕布却抛下田崇父子,独自逃回,心性颇为薄凉。而田齐甘冒风险,北上千里迎回父兄尸骨,忠孝之心令人感佩。族老深以为然,这才同意让江成投入田齐麾下为护卫。 见田齐向自己行礼道谢,江成轻声一笑,向田齐还礼说道:“怕童师久等,江成一路飞奔,上下跳跃,让主公颇受颠簸之苦,惭愧。” 田齐轻笑摇头,走上前向赵云行了一礼说道:“五原良家子田齐求见童师,还请少侠行个方便。” 赵云见田齐行走之间,右腿稍瘸,知道自己误会了田齐为人。他不由认真打量起了田齐,却见他身材羸弱,其貌不扬,但举止言行之间隐然有一种沉稳自信之气流露,令人起敬。 田齐也在暗自打量身前这少年,只见他双目灵动,面带傲气,面容俊朗,玉树临风,不由猜测他就是自己想要寻找的赵云。 赵云向田齐还了一礼说道:“听闻你欲重编《兵技巧》,不知可真?” 田齐轻轻点头:“边军远征鲜卑,大败而回。吾欲重编《兵技巧》,再现李陵率五千良家子,孤军与单于对阵之雄风。” 赵云听闻田齐志向,不由肃然起敬,邀请田齐入谷:“吾乃常山赵云。童师已知你等来意,令我在此相侯,请。” 田齐等人跟随赵云向谷内走去。田齐心中好奇,又欲与赵云多交谈几句,随口问道:“童师已知我等来意?” 赵云轻笑点头:“童师行踪,少有人知。你们能来此处,苦寻十余日而不退,必是故人引荐,确知童师必在此处。童师又与我言,你们一行十余人,不似拜师求艺,应是有事相求。” 田齐笑道:“我还以为童师神算,懂得仙术呢。” 赵云轻轻摇头,与田齐说道:“莫看我一身道袍,童师却是不信神仙之事的。” 一行人说说笑笑,沿山谷而入,步行数里,见一处农家院落,几名农夫正在院前田地中把锄翻犁,准备春耕。 赵云与几名农夫见面,打了招呼,也不与田齐等人介绍,转身带田齐等人走到院落门前。 田齐停下脚步,指着那几名农夫,转对江成等人说道:“院中清静,你们就不要进去打扰了,去帮一帮他们。” “诺。”江成等人毫无不满之色,穿着锦服,挽起袖子就跑进了田地,也不顾农夫们客气阻拦,直接抢着帮忙,熟练的翻耕起了农田。 田齐只带魏风一人,跟随赵云进到院内。赵云在门前行礼通报,屋内一中年仆人推门出来,将他们引入房中。 田齐进到正堂,只见一老者身穿道袍,手持扶尘,盘坐榻上。他白发银须,面色红润,双目如电,精神健旺,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田齐上前行礼:“五原南河良家子田齐,见过童师。冒昧打扰,只为重修《兵技巧》,欲请童师相助。” 童渊神色一动,不由认真打量田齐。田齐丝毫不见紧张,平静与童渊对视。 童渊轻轻点头,扶尘一扫,开口笑道:“看你倒不像好大言之人。” 《兵技巧》原书焚毁,光武帝欲征集良家子手中残篇,重着原书而未成。如今田齐一介良家子竟然想重编《兵技巧》,如何不令童渊嘲笑。 田齐也不辩解,目视魏风。魏风上前躬身行礼,双手将木匣举于身前。 田齐对童渊说道:“我已收集《兵技巧》残篇四十七卷,二百一十三章。我还会继续收集原书残卷。但我欲重编《兵技巧》并非只想重现原书。时移世异,今人未必不如古人。童师为一代宗师,枪术名家。我此番求见童师,想请您重着长枪一卷。” 童渊听田齐说完,不置可否,只向赵云轻轻点头。赵云上前,从魏风手中接过木匣,转递与童渊。 童渊接过木匣,打开取出里面书册,略略翻阅起来。 田齐和魏风站在堂内,未得童渊让座,便静身挺立,默默等待,丝毫不为以忤。 童渊故意不让田齐入座,暗中观察田齐反应。见田齐丝毫没有因受冷落而面露不耐,心中暗赞田齐沉稳,心志坚定。 童渊用了小半个时辰,将几册《兵技巧》翻阅一遍,见里面内容全部为真。虽然许多篇章他也未见过,但内容皆蕴含武道真谛,绝非假冒。 童渊翻阅到最后,见一篇刀论,内容新奇,观念标新立异,但论述简略,又颇有矛盾不通之处,不由皱眉,抬头询问田齐:“这篇《刀论》是哪家之言?” 田齐故意将自己所写《刀论》献与童渊,就是为了抛砖引玉,令童渊发问。此时计谋得逞,内心暗喜,连忙上前一揖,行礼说道:“这是我手下诸勇士练刀心得,汇聚成册,不敢与先贤并论,只拿来凑数的。” 童渊笑道:“难怪内容不一,观念驳杂。不过其间颇有高明之处。看来你手下诸勇士,甚是不凡啊。呵呵,有客远来,童某愿略尽地主之宜。阿云,先带他们下去休息。晚间备些酒菜,我亲自陪田小哥饮上几盏。” 第158章 抛砖引玉(二) 田齐以自己所写《刀论》献与童渊,本想抛砖引玉,引起童渊好奇之心,竞胜之意,但童渊不过一笑,便闭口不谈,令赵云带田齐等人入后院暂歇。 魏风心中焦急,面露不喜。他们以《兵技巧》相赠,这份见面礼可谓厚重非常,但童渊竟然只宴请他们饮几盏酒为回报,确实有些过分。 田齐却丝毫不在意童渊的冷落,含笑而退,跟随赵云出了正堂。 等田齐等人离开,童渊轻声一笑,认真看起了那篇《刀论》,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展眉而笑,还偶尔提起案上纸笔,写写划划。 赵云引领田齐和魏风来到后院客房。客房不大,房内也只有一榻一案,四壁以石灰粉刷,倒是干净整洁。不过可能长时间无人居住,屋内略有些发霉的味道。 赵云将木窗掀起通风,转身对田齐说道:“童师这里只有一间客房,你们一行十余人,恐难住得下。我就住在旁边,如果你们不嫌弃,可分几人与我同住。” 魏风正为房间窄小而发愁,闻言一笑,便欲答应下来。田齐却微笑摆手,向赵云行礼称谢道:“多谢少侠顾念。但我等突然来此已是冒昧,如何能再打扰少侠清修。何况我等又非贵人,良家子入伍,数十人共挤一帐,平常事尔。” “那就请诸位稍坐,我这就去安排晚宴。”赵云也不再劝,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等赵云离开,魏风关了房门,回身向田齐报怨:“看童师的意思,根本不想帮我们重修《兵技巧》。” 田齐轻轻摇头,自信的笑了笑。他在后世经常下乡驻村,每到一地,与村民打交道,都会经历一番彼此试探了解,再到陌生、防备,最后渐渐熟悉、融合的过程。 田齐欲重编《兵技巧》,这件事情确实有些骇人听闻,童渊略有怀疑,做出诸多试探也是正常。但田齐有信心用自己的诚意最终打动童渊。 赵云离开之后,去了厨房,吩咐厨娘一声多备些酒菜待客,便转身回了童渊房中。 童渊身边,此时多了一位头发银白,但鹤发童颜,风韵犹存的老妇人。赵云向两人默默行了一礼,静静立于一旁,不敢打扰童渊翻阅《兵技巧》。 老妇人一边给童渊磨墨,一边含笑挥手,示意赵云坐下。 童渊入神翻阅《刀论》,执笔又写了小半个时辰,记录下心中所疑之处,这才合上书卷,抬头询问赵云:“他们可住下了,有何反应?” 赵云以田齐之言相告,认为他们坦然住下,并无抱怨不满之意。 童渊轻笑摇头,没有再言。 老妇人不明童渊为何摇头,轻声问道:“他们此番来意,可是有何不妥吗?” 老妇人是童渊结发之妻,名叫颜雨,出身孔门弟子颜回世家,有才女之名。当初颜氏双姝嫁与李彦、童渊两位兵技巧名家,还曾轰动一时,令不少世家文人弟子捶胸顿足、扼腕叹息,暗怪她们所嫁非人。 童渊目视爱妻和爱徒赵云,微微一笑,轻声说道:“田齐来此,直接亮明心意,以《兵技巧》相赠,可谓志向高远,心胸宽广,行事磊落。入门之前,令随从帮飞儿等人耕田,说明其确实出身贫苦,重视农桑,而随行武士闻令则行,面无难色,可见其甚得人心。吾故意慢待失礼,不予让座,田齐面无愠色,坦然肃立,可见沉稳,礼贤敬士。云儿以房间相让,田齐婉拒,自言平常事尔,可见其不以享乐为意,愿与手下同甘共苦。我之所以摇头,是因他说了谎话。其人有志,沉稳有度,智勇无双,如此人物岂能久居人下?其身份来历必定不凡,绝非良家子而矣。” 颜氏听了丈夫分析,不由对田齐刮目相看,但却依然有些怀疑的问道:“你怎知他智勇双全?我看他力不能缚鸡,丝毫不懂武功,呵呵,还有他这一笔烂字,也算得才智无双?” 颜氏素有才女之称,她一眼就看出这《兵技巧》出自女子之手抄写,而这《刀论》却是男子亲笔所写。《刀论》字迹难看,绝非请人代笔,定是田齐自己的杰作。 童渊呵呵轻笑,摇头说道:“夫人看走眼了。夫人初闻有人欲重编《兵技巧》有何感触?” 颜氏掩口一笑:“这人不是疯子,便是傻子。” 童渊轻轻点头,幽幽叹道:“我也这般想的。可见田齐立下此志,遭遇多少冷眼与嘲讽。但他却初心不改,甘之如饴,竟然能收集到残篇四十七卷,二百一十三章。这已经有光武帝所得之一半了。若没有一往无前之勇,若没有灵动多谋之智,如何做到?” 童渊又拿起那《刀论》说道:“而且他还隐瞒了不少事情,他的身份来历绝不简单。即使如他所言,此论为手下诸武士心得之言。能将刀术练至此等境界,我也不敢言与之相比。以羸弱之身,得此等勇士相助,他若只是一良家子,岂非可笑?” 颜氏收起笑容,重新从丈夫手中接过《刀论》,不再理会那粗陋笔迹,细观其文内容,渐渐露出一丝惊奇,与童渊问道:“刀出无形,绚若霓虹,刀锋所指,再无生机?真有这等飞刀之技?” 赵云在旁边听得心痒难耐,不由频频目视颜氏手中《刀论》。颜氏一笑,把《刀论》扔给赵云。 赵云急忙翻看,立刻被书中那些神奇的描写所吸引,读得如痴如醉。 童渊笑道:“我观这《刀论》,定是那田齐所写。他不通武功,却善于遐想,文中颇多不实之言。若真能练成他所描述那等神功,这世间哪有敌手,怕是要成仙了。他这是故意以谬误示我,引我批驳,激我为其修改。这也正是我说他才智无双的原因之一。他这人年纪不大,但却深懂人心,行事谋篇,挥手而就,毫无痕迹,一不小心便要着了他的道。” 赵云却不以为意,对师父说道:“书中略带着夸张,有何不可?只这书中所列诸多新奇兵器就已物超所值了。况且事在人为,有些刀技未必不能练成。便如这傅红雪出刀之术,日复数千,专一演练,未必不能成功。我学百鸟朝凤枪三年,只能出得四五十种变化,原本有些灰心,见傅红雪这般,苦练十年才成一刀,心有戚戚,再无疑惑。我定继续苦练,终能一枪出而百枪回,练成这百鸟朝凤之法。” 第159章 抛砖引玉(三)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帮忙耕田的护卫们收了农具,和几名农夫说说笑笑的返回院中。几名农夫热情的帮护卫们打了清水洗漱,谈笑无忌,亲如一家。 田齐腿伤发作,疼痛难忍,魏风帮他按摩解痛,照顾他在榻上休息了一个下午,才略见好转。 听到院内众人欢笑打逗,热闹非凡,田齐悠悠醒来,执意起身,和魏风一起出了屋门,帮着护卫们打水递麻巾,洗去一身泥泞。 一名农夫轻声询问江成道:“你家主公倒是随和,竟然肯做仆从之事,服侍你等。” 江成笑道:“我家主公与我等少小相知,情同兄弟。” 那农夫笑道:“江兄弟一表人才,气力悠长,脚步沉稳,足见武技不凡,而你那主公却有些瘦弱,不知有何本事?” 江成笑道:“我家主公胜江成百倍,为千人敌、万人敌。江成能追随主公身右,平生幸事矣。” 农夫故作不信,轻轻摇头,面露不屑笑容。江成也不辩解,没有再言。 众人洗漱干净,赵云亲自来请,引众人入正堂赴宴。 童渊和颜雨夫妇端坐主位,几位农夫于两人身边榻案坐下,赵云引田齐等人分坐左右客席,招呼仆妇上菜,自己立于堂下,做为陪客。 待众人坐定,主菜上案,童渊举杯对田齐说道:“你以奇书相赠,童某无以为报,便敬你三杯水酒。” 田齐含笑起身,施以晚辈之礼,连饮三杯清酒。又三次将酒杯亮与童渊,这才坐回榻案。 颜雨手指榻案上的主菜说道:“这是老妇所制烤肉,品像粗陋,还望贵客不要见笑。” 田齐行礼道谢,举筷品尝,连声称赞美味。 童渊又与田齐介绍几位农夫、农妇和孩童:“这是老夫三个不成器的犬子,童猛、童飞、童浩,三位儿媳和几位孙儿辈。” 田齐起身见礼,甚是恭敬。童飞、童猛、童浩三人回礼,并执杯敬诸护卫,感谢他们帮忙锄地犁田。众护卫也欣然回敬。 童渊示意赵云为田齐续杯,询问田齐:“不知贵客如何寻得此处?” 田齐起身答道:“吾同乡吕布,师从彦师。” 童渊在听闻田齐来自南河之时已有猜测,此时点头一笑,对田齐问道:“他此次出征塞外,能带领残军全身而还,倒也不枉师兄一番教导。如今他得升骑督尉,执掌一郡兵权,你等可是在他帐下为官?” 田齐轻轻摇头,起身向童渊致歉道:“家父兄四人应天子之召,出征鲜卑,葬身异域。我以羊毛织衣之法换得匈奴当户之职,持单于节杖出塞,求取父兄尸骨。几经周转挫折,平安而还。得单于看重,封我土地百里,许建万军。吾在鲜卑之时,曾探得汉军败亡隐秘,皆因太平道欲发动叛乱。我将此事告知大汉天子使臣,北地太守,护羌中郎将皇甫嵩,同时欲自建强军,以备天子之召,以报父兄之仇。这才欲重编《兵技巧》,以壮良家子兵威。” 童渊双目一亮,凝视田齐,轻声问道:“你孤身出塞,深入鲜卑,只为迎回父兄尸骨?” 田齐面露悲色,轻轻点头:“这是为人子之责,田齐腿有暗疾,得以免征,未能随父兄同死,深以为憾。” 童渊默默点头,举杯相敬:“足下真忠勇之士。童某敬你。” 田齐虽然只寥寥数语,将鲜卑之行一揭而过。但童渊岂是常人,立刻猜到其间凶险,必非田齐所言这般简单,也猜到田齐得单于封赏,绝非只取尸骨而还。 颜雨也不由频频目视田齐,仔细打量,心中暗赞童渊懂得识人。田齐能以平民之身,得单于节杖,孤身北上,迎父兄尸首而还,其人果然智勇无双。 赵云闻听身材羸弱的田齐,竟然能为人所不能,孤身北上,入虎穴而还,不由心情激荡,恨不能与田齐同往。 田齐只言接回父兄尸骨之事,丝毫不提刺杀檀石槐之功,丝毫不提杀死三位射雕手报仇之事,也丝毫不提得封鲜卑护国督尉,领地千里,领民数万的风光。 别人不清楚田齐这次北上功绩,魏风等护卫却早从哈邪口中得知了真相。众护卫不由神情激动,蠢蠢欲言,却不敢擅自开口。 酒过三旬,换菜一道,童渊这才询问田齐太平道欲反之事。童渊隐居于世外,但手下门徒皆在外为官,消息并不闭塞。太平道以传教为名,阴蓄力量,早为天下有识之士察觉,并非隐秘。 田齐把高衡居中谋划,暗结五族联盟,陷害汉军之事详细告之,并向童渊断言,太平道叛乱近在眼前。 童飞、赵云等人听得高衡此等奸人害大汉数万边军葬身异域,不由咬牙切齿,心中暗恨,皆询问田齐,高衡可曾回返汉地。 汉人刚烈,盛行大复仇主义,好行侠义事。童飞、赵云等人皆欲得高衡而杀之。 田齐笑道:“以阴谋事人者,岂得善终。他早已被檀石槐所杀,其交由鲜卑训练的一营骑军也都化为泥土了。” 童飞和赵云等人闻听此事,皆扼腕叹息,恨高衡早死,不能手刃此等恶人。 童渊却目视田齐,举杯相敬,也不言语。他暗自猜测,高衡之死,虽是檀石槐之令,背后却必有田齐助推。但田齐不欲详谈鲜卑之事,想来其中颇有隐情,他也不愿出言揭破。 田齐见童渊无声敬酒,知道他已猜到高衡之死有自己之功。田齐轻笑着回敬童渊,也不言语。两人默契于心,旁人没有察觉,颜雨却看在了眼中。她看了看童渊和田齐两人,也淡然一笑,举杯陪饮了一杯。 颜雨虽然出身书香门弟,但嫁与童渊多年,也深受其影响,喜听慷慨豪杰之事。田齐孤身北上,迎回父兄尸骨,又计杀高衡,大快人心,足以佐酒。 赵云帮田齐添酒,自己也满上了一杯,敬田齐说道:“若太平道为乱,天子下召,云愿投军于麾下,为将军前驱。” 赵云也是良家子出身,投军为天子鹰犬,征战平定边疆之患,封狼居胥,光耀门楣,是他平生之愿。他随童渊习武多年,练得一身本领,自不愿陪童渊避世隐居。 童飞、童猛也向田齐敬酒,愿随田齐出山,平定战乱。他们年轻有为,一身武艺,也早厌倦了每日把犁耕田。 第160章 抛砖引玉(四) 见自己两个最听话的儿子和最疼爱的小弟子纷纷倒向田齐,欲追随他出谷去征伐天下,以求富贵,童渊和颜雨相视苦笑,轻轻摇头。 乱世将起,能够有所预知,提前有所谋划的人,并非只有田齐。历史记载,在黄巾叛乱开始之前,许多世家大族都做出了一些应对之举。他们将弟子四散于各边郡,纷纷远离了中原。童渊选择举家迁入荒野大山隐居,也是想带家人躲过战乱而矣。 田齐举杯回应赵云、童猛、童飞,欣然应诺,只要他们从军,必委以重任,尽展其才。 赵云和童猛、童飞立刻躬身下拜,称田齐为主公。 田齐哈哈大笑,将三人扶起。汉人重诺,三人下拜称主公,绝不会再反悔。田齐心愿得偿,还有意外收获,如何不喜。 田齐起身,向童渊敬酒道:“童师欲效仿先贤,避居乱世吗?田齐所封领地,四面环山,溪流密布,牧草丰茂,良田万顷,内有强军镇守,外有强邻为伴,足以自保。田齐敢请童师出谷,赴塞外一游。若田齐有一句虚言,宁受万箭穿心之苦。” 童渊轻哼一声,将酒杯扔于桌上,质问田齐:“你拐走我儿和爱徒,尚不知足吗?” 颜雨也十分不满的问道:“委身于蛮夷,令后辈披发而左衽,汝毫无芥蒂之心吗?” 童猛、童飞和赵云三人垂头不语,略带愧色。 田齐起身,哈哈大笑,先对颜雨行礼而言道:“匈奴,夏之苗裔,与大汉同族同源,相貌无异,又文字相通。自卫霍封狼居胥,匈奴分批内附,已历时三百余年。匈奴为大汉守边三百年,得封列侯者数十,为督尉、校尉者成百上千,为天子捐躯者何止数万?他们中大多数人讲汉话,习汉俗,与我等何异?至于披发而左衽(游牧民族骑马用右手牵缰,左衽为从怀袋取物方便而矣),衣冠之俗,信仰之异矣。孔子虽言,非其鬼而祭之,谄也(释义:不祭祀自己的祖先,反而向强者献媚,去敬别人的祖宗);但也曾言,见义不为,无勇也(释义:见到适宜的变革而不敢为,是无革新之勇)。赵孝武胡服骑射,就成蛮夷了吗?秦孝文吞并西戎,就成蛮夷了吗?数千年以前,黄帝战蚩尤,四方部落景从,披发左衽者甚众,我等先祖为何衣冠?华夏之族,非以血缘为亲,而以文化相别。心入中国,则中国之。我等心怀大汉,与匈奴同为天子鹰犬(古代鹰犬一词并非骂人之语),各自祭祀祖先,又何来芥蒂之心?” 田齐突然一反恭敬之态,言词激烈,以大义责之,令颜雨惊愣当场,无言以对。她不由想起童渊对田齐的评价,此人行事谋篇,了无痕迹,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了。田齐抓住自己言语中一丝疏漏,一举站于大义之上,将自己批驳的难以回言。 田齐这一番责问,让赵云和童猛、童飞羞愧之心尽去,不由坚定了跟随田齐北上之心。这一番话也令魏风、江成等人挺起胸膛,消除了内心隐隐的一些担忧。 田齐乘胜追击,又向童渊行礼而言道:“童师久在边疆,又曾游历天下,可知良家子与内地百姓相比,哪个更苦?若让童师自己选择,是为边郡良家子,还是为内地百姓?我自鲜卑而回,依边郡良家子之制管理封地,又放权于领民,解放奴隶,订立法制,奖励耕战,复兴百家。其余不敢言,但求为领民提供一个凭自己本事吃饭的安稳之地。我请童师塞北一游,确实存有一些私心。除了想让童师帮我重编《兵技巧》,我还想建一所平民之学,教授领民百家之言,以求百姓明智自强,自尊自重。求童师慈悲,随田齐北游。” 田齐说完,起身离案,双膝跪地,伏地不起。 魏风、江成等人相视一眼,举步离案,一起跪于田齐身后,齐声高呼叩首:“我等求童师北游。” 赵云、童猛、童飞犹豫片刻,也默默跪于田齐身侧,伏地不起。 童浩不顾妻子暗中阻拦,也离了席案,跪地请求父亲:“乱世将临,父亲欲保我等家人性命,甘心于田野,避入深山。但我等也怀一腔热血,岂忍坐看黎民受苦。童浩自幼蠢笨,没有两位兄长和阿云那般勇武,不敢言追随当户从军,建功于乱世。但童浩也习得文字,拿得刀枪,不愿整日把锄扶犁,虚度此生。还请父亲、母亲听从当户之言,出山一游。” 见众人下跪相逼,自己三个儿子也一起“造反”,童渊怒上心头,起身一脚将桌案踹倒,大喝一声:“混帐子。你们欲一起逼我吗?” 田齐等人以头抢地,伏身无语,不敢回言。 童渊三位儿媳见他发怒,也搂抱着几名孙子、孙女一起跪地请罪,连称不敢。几名孙子,孙女年幼,从未见祖父如此“凶恶”,吓得轻声啼哭起来。 颜雨长叹一声,安慰童渊:“孩儿们不过是不舍人世繁华,不甘心埋身乡野罢了,你又何必发怒。” 童渊这一世,对妻子言听计从,从未相违,此时也只得无奈的收起怒火,颓然坐回榻上。 颜雨转身吩咐童浩、赵云等家人弟子:“你们也先起来。莫非真要以死相逼不成?” 童浩、赵云等人连称不敢,慌忙起身,肃立一旁。 颜雨又转对田齐说道:“当户之口才,老身领教了。吾只问你,你如何从鲜卑平安而还?鲜卑人肯从十万尸骨之中将你父兄尸首找出,肯因你之言,杀死有功之臣高衡,怕是单凭匈奴使臣之身,难以如愿。可是做了助纣为虐之事?” 田齐抬起头来,平静的看着颜雨,轻轻摇头,但没有说话。他对自己在鲜卑的所作所为,无愧于心。虽然他提了府军之制,定牧之法,但檀石槐一死,和连无能,鲜卑内乱之忧隐伏,必然无法推行。虽然他献策助鲜卑西攻丁零,但草原纷争一起,断无了局,也是为了大汉边郡安危考虑。但他不想将檀石槐真正死因公之于众,他不想再伤害草原上那个可怜的姑娘。如果赫连芳知道这一切都是田齐的谋划,都是因为她引狼入室,她必然无颜面对家人,无颜面对族人。 魏风见田齐不语,挺身欲言,却被田齐挥手阻止。田齐长叹一声,举手对颜雨说道:“我田齐可以祖先之荣誉立誓,绝无认贼作父之心,更无愧对父兄之举。至于如何能从鲜卑平安而还,田齐惭愧,确实做了一些违心之事,有负一人爱重之情。” 第161章 一路东行 颜雨凝视田齐,最终相信了他的誓言。她亲手扶起丈夫踢倒的榻案,从榻柜中取出一卷书策递与田齐道:“对于你的志向,我夫妇十分敬佩。这是阿渊为你的《刀论》所做的批注。他还打算帮你写一卷《枪论》。” 童渊轻哼一声,没有反对妻子所言,也没有反对她将注解送与田齐。 田齐诧异的接过注解,羞愧的向童渊道歉:“这是我胡乱写来,打算抛砖引玉,激起童师竞胜之心所用的涂鸦之作。其间颇多谬误和虚言,我不会将它列入重编的《兵技巧》。” 童渊面色稍和,冷冷对田齐说道:“你还算有些自知之明。这部《刀论》我只粗略一阅,虽然观念新奇,颇有可取之处,但谬误和虚言太多,确实不宜就此传之后人。我建议你请一位刀术名家教正之后再行列入重编的《兵技巧》。” 颜雨见童渊怒气稍解,恢复与田齐交谈,连忙乘机扶童渊落座,又挥手请田齐等人回座。 待众人重新落座,颜雨询问田齐道:“你这部《刀论》到底如何写出的?真是你手下勇士所述,你汇总而成吗?” 田齐轻轻点头。这部刀论确实是田齐列出提纲,又与高顺、曹性等人商议讨论所成。 颜雨看向童渊,轻声笑道:“你欲作《枪论》,不能只书一家之言。当户手下诸勇士,颇有强者,塞北草原之上,也多有异域英雄,你我不妨北上游历一番。” 童渊看向江成等护卫腰间怀袋,对田齐问道:“你们携带重金,想来另有事情要办。” 田齐回道:“我此番南下,目的有三。其一,寻童师等兵技巧宗师,助我重编兵技巧。其二,拜访公孙赞,洽商毛衣纺织之事。其三,寻访百家传人,筹建平民之学。” 童渊叹息一声,对田齐说道:“等你返程,我愿举家随你北上,助你重编兵技巧。” 田齐大喜,于榻上叩首相谢道:“田齐必不令童师失望。” 赵云、童飞等童家子弟心中松了口气,面现笑容。 童渊吩咐赵云和童飞:“你们两人随当户南下。等你们回返之时,再接我等同行。” 赵云和童飞应诺。田齐大喜,挥手令魏风取过身后背负的一个锦盒。 田齐起身,亲手将锦盒递与童渊榻案之上,对童渊夫妇行礼说道:“童师北游,田齐敢请童师和颜师为祭酒,主持学校文武分院筹建之事。这是我谷中所定各项律法和建校方略,请童师一观。” 颜雨一惊,询问田齐:“你竟然连我也不放过?你竟然能私定律法?” 田齐轻笑着说道:“颜师出身名门,才名远着,不弱于童师。能聘您为祭酒,谷中领民之幸。匈奴沿袭夏商之制,封建诸侯,由头人自治,只需定时纳赋,应召出征即可。” 颜雨接过锦盒,面现笑容,询问田齐:“将来这所平民之学,任由我夫妇为之吗?” 田齐点头应诺。 颜雨轻声一笑:“好。我便应下此事。” 田齐为拜访童渊,在燕山之中耽搁近月。心愿达成之后,不再停留,辞别童渊、颜雨,也不回返去取马匹,直接一路向东,翻山而行。 十数日之后,田齐等人钻出大山,来到平原,已然身处幽州地域。 魏风扶田齐于路旁歇息。连日翻山越岭,田齐腿伤复发,疼痛难忍,全靠众人轮流背负,才没有耽搁行程。 田齐询问赵云、童飞:“此处是哪里,距离右北平还有多远?” 翻越群山,一路折转,赵云和童飞也迷失了方位,不知身在何处。赵云遥望远方,对田齐说道:“前方有一乌丸部落,我去打探一番。” 田齐点头,魏风令江成陪赵云同去。 田齐前世经常出差,往来京城。他暗中估算,出喜峰口向东而入平原,大概应在后世唐山一代,距离公孙赞驻地右北平郡治平刚城应该不远了。 果然,赵云、江成很快打探到消息而回,这里已入右北平郡内,距离郡城还有三四百里。经赵云和江成交涉,前方部落长老同意接纳他们在此休整一日。 田齐等人一同来到部落,只见这部落与汉人村寨并无不同,部民都建屋而居,圈养牛羊,部民大多穿着汉服,梳着汉人发髻。 长老将田齐等人安置在自己家中,田齐取赤金一锭付作酬资。田齐询问长老,能否买些马匹代步。 长老欣然点头,带田齐等人来到他的马圈挑选。 长老家圈养的战马体格高大健壮,令田齐等人十分满意。魏风与长老讨价还价一番,最终以五十金一匹的价格,买下了三十匹战马。 乌丸部落虽然不需要和汉民一样交田税,但内附三百余年,早已纳入大汉治下,各种杂赋也是不轻,同样缺钱。长老做成这笔大生意,心中高兴,吩咐家人杀鸡宰羊招待田齐一行。 田齐等人出门在外加了小心,借口急于赴路,没有饮酒。长老知道彼此陌生,都怀着防备之心,所以也没有推让。席间魏风悄然向田齐禀报,部落中的牧民正在剃剪羊毛。魏风十分担忧的对田齐叹道:“我们可能晚了一步。” 田齐心中一叹,看来自己一番耽搁,张世平已抢先见到了公孙赞。 田齐询问长老,为何牧民给羊剃毛。长老不疑有他,以实情相告,称有人以十文一斤的价格大量收购羊毛。长老还对田齐笑言,也不知这人买了羊毛去做什么。 田齐心中一动,猛然想到,自己可能陷入了一个误区。出于后世的习惯,田齐在经济活动中十分注重与政府机构的政策沟通和配合,但这是汉代,汉代采取黄老治国之术,政府并不干预经济活动,张世平很可能并没有与公孙赞达成合作,而是绕过公孙赞,直接与各部落收购羊毛。 田齐微微一笑,询问长老:“他们收购羊毛,可由中郎将作保?” 长老用力摇头:“中郎将如何肯为商人作保?” 田齐哈哈大笑,暗自嘲笑张世平短视,也暗自责怪自己太把张世平当作一回事了。如此蠢笨的敌人,不值得他如此重视。 长老和魏风、赵云等人不明白田齐因何发笑,纷纷疑惑的看向田齐。 田齐对部落长老说道:“你我有缘,田某多谢长老招待之情,无以为报,只一言相赠。没有人会傻到拿钱换无用的羊毛。他们收购羊毛是为了纺织毛衣,你们的羊毛卖便宜了。若你信我,就把羊毛存起来。过不了多久,中郎将会以更高的价格收购你们的羊毛。” 第162章 合作生财(一) 得知张世平并没有寻求与公孙赞合作,而是独自经营毛衣生意,田齐心中一定,带领赵云等人骑上新买的战马,一路向东急行。 一行人昼夜奔驰,只两天一夜就来到了四百里之外的右北平郡治平刚城。这里地处辽东辽西交界,后世辽宁省凌原一带。 平刚城是草原上一座雄城,砖石为墙,城高三丈,城门四座,方圆四里。这里曾经也是飞将军李广抗击匈奴,飞箭射“虎”的故地。 田齐等人接近城门,一队军士吹响号角,将他们重重围住。汉军刚刚经历战败,边郡防卫极其严密。田齐一行十余人,持弓带剑,引起了守卫军士的不安。 一名军侯上前询问田齐等人来意。田齐拿出匈奴当户身份玉佩,递与他道:“我乃匈奴当户田齐,有机密事求见护乌恒中郎将公孙将军。” 军侯接过玉佩察看,又恭敬的还给田齐。当户是匈奴二十四金帐万夫长之一,一般领有封地,掌控万军,位比大汉中郎将,他不敢怠慢。 军侯请田齐稍侯,命军士收起军械,又令人速报公孙赞。 田齐等人骑于马上,静静等在城外。魏风靠近田齐,轻声说道:“主公,城内外并无百姓行走,看来有战事将临。” 田齐一愣,微微皱眉。他不由想起历史中一些记载。公孙赞任护乌恒中郎将之后,屡屡出兵,讨灭不臣部落,将边郡形势搞得十分紧张。等刘虞任了幽州牧,各降附部落纷纷倒向刘虞,背叛了公孙赞。他心中暗道,看来公孙赞对于乌恒人偷袭大汉边军一事恨之入骨。 田齐没有等待太久,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一队白马白甲骑军从城门内驰出。为首一员武将身披亮银铁甲,头戴银盔,面色微黄,但不失俊秀英朗,一缕黑亮长须,更显稳重威严,正是刚刚接替田晏担任护乌恒中郎将的公孙赞。 公孙赞减慢马速,来到田齐面前,打量田齐几眼,面露不喜之色,开口问道:“你便是匈奴当户?来此何事?” 田齐给公孙赞的印象不佳。匈奴人多有汉姓汉名,田齐样貌普通,身材羸弱,令公孙赞误会,必是匈奴贵族子弟,出身高贵,才得了高爵显职。 公孙赞出身辽西大族公孙氏,但他是庶出子弟,母亲身份低微,不受家族关爱。他少小立志,四处求学,最终得辽西太守刘其赏识,以女下嫁,引其就学于大儒卢植,这才渐渐崭露头角。所以公孙赞最爱结交贫寒子弟,而对贵族出身的官员向来轻视。 田齐见公孙赞面冷,心中苦笑。无论古代还是现代,都是看脸的时代啊。他这一副普通人模样,屡屡为人所轻。 田齐执礼甚恭,向公孙赞说道:“拒客于城门外,便是将军待客之道吗?” 公孙赞冷冷看向田齐,田齐不为所动,平静回视公孙赞。 田齐的冷静从容让公孙赞略感诧异。他久历杀伐,目带杀气,没有勇气和自信之人,绝不敢与他对视。 公孙赞轻轻一笑,打马转向,让开半个身位,对田齐说道:“请当户入城。公孙赞愿略备薄酒,与当户共饮。” “多谢。”田齐微笑应诺,打马随公孙赞并行,直入城门。 众人来到公孙赞的将军府,公孙赞设私宴相待。 三旬酒过,公孙赞再次询问田齐来意。匈奴当户属于王庭要职,有警卫王庭之责,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不会远离王庭。 田齐目视左右,挥手令魏风率赵云等人退出堂外。公孙赞知田齐有密事相商,也挥手令下属退出,只自己与田齐单独留在堂内。 公孙赞有些不耐的询问田齐:“你我相隔数千里,到底有何机密事相商。” 田齐取出和连给他北上就封的手令递与公孙赞道:“我曾受单于节杖出使鲜卑,得檀石槐信任,任职护国督尉,领地千里,领民数万。” 公孙赞大怒,也不接手令证实田齐之言,起身握剑,怒斥田齐:“匈奴欲叛,鲜卑准备南下攻汉了吗?” 田齐轻轻摇头:“将军如此浮躁,不愿听我把话说完吗?” 公孙赞怒哼一声,重新坐回榻上,冷冷看向田齐,听他继续说下去。 田齐继续说道:“匈奴、乌恒欲叛,截断汉军归路,我父兄四人皆死在草原。南匈奴呼厨图氏揭露单于阴谋,囚禁呼征,自立单于,令我出使鲜卑,迎回所有汉军尸骨,劝阻檀石槐南下。将军突出重围,回返边郡,定是也挫败了乌恒叛乱。檀石槐见匈奴和乌恒叛乱消弭于无形,便接受了皇甫将军招抚,上表称臣,再无南下之心。而且檀石槐已经病故,和连继位,要西攻丁零。我这次东来,是受单于之命,与将军合作,聚敛钱财,恢复边军实力,以备草原之乱。” 公孙赞静下心来,结合自己所知消息,立刻相信了田齐所言出使鲜卑的经过。 公孙赞认真询问田齐:“檀石槐真的病故了?鲜卑人真要攻打丁零?” 田齐点头说道:“我从鲜卑回返之时,和连等人已经议定,东和扶余,西击丁零。如今两月已过,他们可能早就开战了。” 公孙赞大喜,击案而起道:“好。我这就上书天子,征集大军,北上复仇,一雪战败之耻。” 田齐笑道:“怕是将军难以如愿。” “为何?”公孙赞皱眉问道。檀石槐已死,鲜卑与丁零开战,草原各族联盟已散,若天子此时派南北两军精锐北上,再集结边军和降附部落,联络丁零、扶余,定能一战而灭鲜卑,彻底解除北疆之患。 田齐笑道:“钱。天子爱财。边军刚刚大败而归,天子必然心痛钱财之损,岂肯再发大军?” 公孙赞脸色狰狞,胸中气闷。田齐没有反对他对草原局势的判断,却另辟蹊径,直指要害,绝了他复仇之心。 公孙赞不甘心的望向田齐:“若单于肯与我合作,我们只选精锐,联络丁零、扶余,北上偷袭,也能重创鲜卑。” 田齐再次摇头:“护匈奴中郎将张修即将到任,单于又刚刚即位,南北各部不稳,如何肯北上远征,冒险出击?而且将军也是刚刚接任田宴之职,与乌恒诸部有威而无恩,没有天子召令虎符,怕是难以调动大军。” 第163章 合作生财(二) 公孙赞对于这次惨败而归的经历恨恨不平。他亲手丢下了数万袍泽,夺路逃回,内心始终充满了愧疚和悔恨。他回到幽州,得知乌恒人暗助鲜卑,怒不可遏,立刻召集义从,捕杀了参与叛乱的乌恒部落首领,稳定了边郡局势。 在接任护乌恒中郎将之后,公孙赞恨意未消,进一步追查曾经参与过叛乱的部落,逼他们将参与攻击汉军的族人交出。 如今听闻草原各族相互征伐,战机已现,公孙赞如何还能忍耐得住心中杀意,只不断与田齐提议,想方设法为边军复仇。 田齐好不容易将公孙赞劝住,平息了他急于复仇的怒火,差点忘记了自己东来的初衷。 公孙赞也知此时天子断然不会允许他再起边衅,渐渐冷静了下来,失望的不断摇头。他双目含泪,对田齐说道:“你也是良家子出身,父兄四人都死在了草原。你心中不恨?你就甘心坐享富贵,不报父兄之仇?” 田齐长叹一声,对公孙赞说道:“将军可有亲人死在草原?” 公孙赞轻轻摇头。 田齐轻笑一声,紧握双拳,噼啪脆响,冷冷对公孙赞说道:“我母亲听闻汉军被围,匈奴欲叛,忧急攻心,含恨而亡。我父亲和三位兄长,掩护吕布射伤檀石槐,被射雕手追杀,命丧草原。我三位嫂嫂带着两位小侄悲愤离家。田齐可谓是家破人亡,孑然一身,将军以为我不恨?” 公孙赞听闻田齐一家惨剧,同情之心顿起,有些抱歉的看着田齐,却因内心骄傲,始终说不出一句道歉之语。 田齐将和连令他就封的手令轻轻撕碎,抛于地上,傲然对公孙赞说道:“不怕将军笑话。富贵于田齐,不过尔尔。如田齐愿意,万里封疆,垂手可得。但田齐内心恨意难平,哪来心情享此富贵?” 公孙赞望了一眼地上的纸屑,长叹一声,沉默不语。他在内心当中暗自收回了刚才那番斥责之语。 田齐继续说道:“我不恨鲜卑人,我只恨阴谋为乱,挑起这场战争,故意令汉军送死的那些卑鄙小人。田齐立誓,终此一生,必穷究到底,不放过任何一个害我父兄身死之人。” 公孙赞闻言一愣,追问田齐:“你刚才说有人故意令汉军送死?这是何意?” 田齐轻哼一声,对公孙赞说道:“将军久经战阵,不觉得这次边军出征,惨败而回,其间颇有蹊跷吗?天子突然下召,十万大军云集,三路边军齐发,却不设统帅,此其一。撤换百战百胜之名将张奂,却委派党锢之士臧昱,此其二。丁零、扶余与鲜卑年年征战,彼此为世仇,却反助鲜卑,此其三。匈奴、乌恒内附三百余年,久为天子鹰犬,却突然为乱,截击汉军归路,此其四。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吗?” 公孙赞疑惑顿起,询问田齐:“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有人早就设计好的?什么人有此深仇,恨我良家子不死?什么人有此实力,干涉天子决定?什么人有此手腕,视大汉边军和草原诸族为棋子?” 田齐轻轻摇头:“将军以为是谁呢?” 公孙赞皱眉沉思,良久才缓缓说道:“难道是那些党锢之士,地方豪族?边郡良家子势弱,外戚再无力把控军权,宦官势力大涨,外戚必然与仕人合作,力求解除党锢之禁,以平衡朝野局势。” 田齐轻轻点头,继续补充道:“加之太平道阴谋为乱,欲除边军之威胁,两相配合,可怜十万汉军,做了含冤之鬼。” 公孙赞默默点头,内心认同了田齐的分析。天子刘宏继位,胡作非为,十余年来,大汉内郡多有乱民借神鬼名义起事造反。公孙赞也关注到了太平道之事,早就隐隐对他们有组织传教有些担忧。 田齐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促成五族联盟的正是太平道张角弟子高衡。他们阴谋为乱,故意助鲜卑大胜边军。边郡危急,为防北方蛮族,天子必然将南北两军中出身边郡的郎官派回,以整军备战。中原兵力空虚,朝中党争不休,百姓民怨沸腾,只怕太平道叛乱已然近在眼前矣。不知将军,有何打算?” 公孙赞内心忧急如焚,却犹豫不决。此次大败,他对朝中诸公失望之极,对党争之事深恶痛绝,不欲参与其中。而且他久居边郡,深知良家子内情。良家子与草原诸族融合争斗三百年,习俗早与中原不同。这次边军惨败,良家子对朝庭充满怨言,军心已丧。他接任中郎将以来,各郡良家子纷纷想办法逃避应征,退出军籍。更有甚者,举家举族并入乌丸部落,宁为外族,以避应召。 公孙赞望向田齐,轻声问道:“不知当户作何打算?” 田齐认真的回复公孙赞:“强军伍,备粮械,准备南下平叛,以报太平道谋害边军之仇。” 公孙赞轻声一叹,对田齐说道:“君与太平道有血海深仇,应当如此。有需伯圭(公孙赞字伯圭)相助之处,还请直言。” 田齐追问公孙赞:“将军作何打算?” 公孙赞轻轻咬牙,坚定的说道:“吾乃边将,守卫疆土,我之职责。内乱,自有朝庭诸公平定。伯圭当为守家犬,为天子守国门。” 田齐起身一拜:“将军为大汉柱石,田齐愿以百万金相助。” 公孙赞一笑,向田齐回礼:“不知钱从何来?” 田齐立刻把共建工坊的打算告知公孙赞。田齐负责收购毛衣,统一外销,收入与公孙赞五五分账。工坊则由公孙赞负责挑选忠心于他的部落兴建。 田齐帮公孙赞认真核算将来收入,公孙赞闻听每年有百万金收入,立刻大喜。他对田齐说道:“你我从此守望相助,决不相负。” 田齐借机与公孙赞提道:“将军白马义从勇冠三军,威震草原。我欲建骑军,苦无教官,请兄长助我几位义从,帮我培训骑军。” 公孙赞欣然同意,但却有些疑惑,问田齐为何舍吕布而求远。 田齐不愿提及与吕布恩怨,只托言并州军死伤惨重,吕布有力难伸,他只好远求公孙赞。 田齐又稍稍提及,他以前的合作伙伴张世平盗得纺织之术,而他路过诸部落之时,见有人暗收羊毛。 公孙赞大怒,对田齐承诺:“谁敢与弟相争,为兄必令他好看。” 第164章 合作生财(三) 公孙赞与田齐屏退众人,密谈良久。魏风悄然观察公孙赞府内,只见将军府占地广阔,有如军营,后院囊括百亩,隐有战马嘶鸣,左右两院,各有房屋百间,时而传来阵阵训练喊杀之声。前院两进阁台,曹吏数百,不时进进出出,忙而有序。 魏风悄然靠近江成,询问他道:“以你估算,后院有多少马匹?” 江成十分肯定的回复魏风:“不少于两千。加之日常巡逻,外出哨探等军士,将军府中义从,约在三千左右。” 魏风轻轻点头,目视左右暗中围着他们警戒的白甲军士,对江成说道:“找机会试试他们的本事。” 江成一愣。田齐入城前曾与他们交待,不可与公孙赞手下冲突。 魏风知道江成在迟疑什么,轻声说道:“以武会友,不可见血。”江成略作犹豫,点头应诺。他却不知对面白马义从也在悄然打量他们这些护卫,也作出了要试探他们武技的决定。 双方在堂外等了约一个时辰,公孙赞与田齐才谈笑而出,并肩走出正堂。 公孙赞命令手下亲卫打扫客房,引田齐等人在府中安顿下来,晚上设盛宴,召集属官和城内名士款待田齐。 田齐辞谢一番,对公孙赞道:“田齐与单于有约,三月必返,因路途不熟,行程已然耽搁,不宜久留。而且田齐身份尴尬,不便与外人相见。” 公孙赞无奈,只得取消宴会,但绝不肯放田齐仓促离开,留他多住几日,以尽地主之谊。田齐只得答应,于府中停留三日。 目送田齐去往客房安歇,公孙赞回身后院,来到妻子房中。妻子刘芷含笑上前,帮他解甲,随口问道:“将军今日不是要率军出巡,前往赤山部吗?” 公孙赞解去甲胄,对刘芷说道:“还好今日出巡略作耽搁,不然错过一桩好事,悔之不及。” 刘芷一边叫过侍女,帮公孙赞洗漱,一边听公孙赞简单谈及与田齐合作生产毛衣之事。 刘芷听公孙赞提及毛衣,不由一笑,连声称赞这是一门好生意。 公孙赞故意留一悬念,未谈及这生意的利益,却被刘芷抢先揭破,不由疑惑的看向妻子问道:“你如何知道这是一门好生意?” 刘芷掩口一笑,令侍女取来一件羊绒衫。她一边亲手帮公孙赞试衣,一边笑道:“阿弟派人送来这宝衫与你御寒。不想你竟然要与人合作生产此物。这一件绒衫,不过羊毛所织,竟然价值百金,可不是一门好生意吗?” 公孙赞见到实物,亲身试穿,对这生意前景更加肯定,不由大喜。他欣然的对妻子说道:“本以为年入百万不过虚言,如今看来却丝毫不假。哈哈,有了这百万金,吾可再招数千义从,储备充足粮械,以备征战。” 刘芷也替公孙赞欢喜,不由详问起田齐家世。公孙赞将田齐所言详细告之,刘芷不由大惊,急忙追问公孙赞:“他果真出身五原南河田氏?”她不知毛衣为田家独门生意,所以才有此问。 公孙赞奇道:“我还骗你不成?” 刘芷欣喜的说道:“呵呵。不想竟是你我亲眷。” 公孙赞大吃一惊,急忙问道:“果真?为何不曾听你提起过?” 刘芷笑道:“这亲眷刚刚结成,以前如何提及?吾弟刚刚续娶一妇,其前夫正是五原南河田氏子。因其应召出征,命丧草原,其妻携幼子返家。你身上这件衫,还是她的陪嫁之物呢。她还来信说,欲代理此物在幽州销售,请你多多照看呢。” 公孙赞大喜,哈哈笑道:“原来真是有亲。我这就去告诉阿齐。” 刘芷急忙将他拉住,责怪他道:“他寡嫂另嫁,你岂知他心中是何打算?万勿鲁莽。” 公孙赞一愣,冷静下来,不由有些踌躇,担心此事令田齐心中不快。 刘芷笑道:“待我修书一封,将此事告知阿弟,让弟妇去信给田齐,告知他此事即可。若他欢喜这门亲事,自会与你论亲。若他不喜,双方便装作不知便是。” 刘芷见公孙赞面露遗憾之色,又安慰他道:“弟妇信中还言及,田氏在幽州无终县有一家分支。你不妨以此询问田齐,照顾其族人。” 公孙赞默默点头,立刻命人打探幽州无终田氏情况。 田齐等人来到客房安歇,田贲也向田齐提及,田氏有一支远亲就在幽州无终。 田齐一愣,连忙询问田贲:“此处有我等远亲旁支?我怎不知?” 田贲笑道:“已出五服,两家久无联络,我也是曾听祖父偶然提起过而矣,不知他们具体情况。” 田齐笑道:“倒可与公孙赞提一提,顺便去拜访一番。” 魏风询问田齐与公孙赞商议合作之事。田齐将双方合作打算详细告之,还取笑张世平,竟然丝毫不知公孙赞在乌恒人中威信与实力,没有寻求公孙赞合作的打算。 田齐说完,打算更衣,令众护卫到西侧偏房休息。赵云和江成目视魏风,面现焦急之色。 魏风轻声一笑,向田齐行礼,称有机密事商谈。田齐不疑有他,避开众人,引魏风到东侧偏房。魏风关好房门,与田齐私下商议道:“主公令曹性自开财源,组建锦衣卫。不知我长林卫可否同样为之?” 田齐心中不愿,但不好直接拒绝魏风,只轻声询问他有何打算。 在田齐的规划之中,锦衣卫负责外部情报打探,长林卫负责内部警戒和防卫。田齐是想打造两套情报收集和防卫体系,并非想实行特务统治。他令曹性的锦衣卫以餐馆为掩护,顺便增加一些自营收入,已是无奈之举,所以他并不想让长林卫自建财源。 魏风出身贫苦,渴望财富,对于可以赚钱的事情非常上心。他以前帮田齐做菜打下手之时,曾听田齐提过,大海之中充满财富,除了各种海鱼、海虾,还有一种海草名叫海带,可以制作汤料。 来到幽州,临近大海,魏风便有所心动。听田齐打算南下无终探访远亲,他立刻想到无终近海。魏风有些激动的对田齐说道:“若主公同意,我长林卫愿意尝试收购海带制作汤料,同时收购海产,晾晒鱼干。所产之物正好可以卖与锦衣卫的酒楼。” 魏风说完,有些焦急的看着田齐,等待他的答复。田齐见魏风如此,倒不好一口回绝了。魏风和曹性一样,是最早跟随他的家臣,也不好厚此而薄彼。 田齐稍作犹豫,便同意了魏风的要求。但他还是不想让情报系统享有独立于管理之外的财权,便开口说道:“锦衣卫和长林卫情况特殊,建立之初所费钱财颇巨,允许你们自筹财源,也属于无奈之举。我可以给你们十年之限。十年之内,我会令苏双派户曹吏帮你们统帐,许你们自负盈亏,财政自主。但十年之后,你们的收支要纳入户曹统一管理。” 第165章 赌斗(一) 魏风故意拉着田齐商议经营海产生意的事情,其实是想拖住田齐,掩护江成、赵云等人悄然离开客院,去与白马义从比武。 对于田齐答应长林卫经商,自筹经费的事情,魏风本来并不抱希望。但田齐意外同意了他的要求,让他喜出往外,哪里还会在意十年之约,不由立刻应诺。 接下来,魏风缠住田齐,仔细询问味精的简易制作方法(将海带泡水晾晒,结晶加盐即可),并讨论如何规模化生产和打开销售渠道。 田齐见平时话语不多的魏风,今天一反常态,喋喋不休,误以为他喜不自禁,激动失常,只得耐心陪他商议起来。 等田齐被魏风引走,赵云、江成、童飞三人,立刻偷偷出了客院。几名负责守卫客院的白马义从引领他们来到将军府西侧演武厅。 公孙赞几名亲卫等在演武厅内。他们在送田齐前往客院之时,悄然向赵云和江成等人递送纸条,下了挑战书。江成受魏风相托,也想试探白马义从的武力,便欣然应战。 双方同为好武之人,虽是初次见面,但都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强者的气息。 双方相互作了自我介绍,江成询问对方,打算如何赌斗? 公孙赞亲卫队长严纲说道:“你们只来三个人,我们也不能以多欺少,就我和邹丹、单经与你们比试一番。马上或者步下,刀枪剑戟随你们挑选。” 江成笑道:“既是赌斗,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严纲和邹丹、单经都不富裕,不由看向公孙赞族弟公孙越。公孙越从怀中掏出三锭内镶琉璃的马蹄金道:“这是天子赏赐我族兄的,你们若赢了,这金归你们。” 赵云、童飞囊中羞涩,江成跟在田齐身边有些时日,虽然积攒了些钱财,但也无法拿出与马蹄金相应的赌资。三人脸上不由有些尴尬。 公孙越笑道:“你们若输了,只需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即可。” 赵云和江成相视一眼,一起摇头。江成问道:“是什么问题?” 公孙越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我想知道废单于呼征和左贤王乌邪下落。他们害边军大败,害我义从兄弟伤亡近半,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江成轻哼一声说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为防北匈奴降附各部叛乱,呼征已获自由,乌邪也在自己部落中逍遥。我家主公为了维护边郡安稳,暂时放过了他们。不过你放心,我们早晚会要了他们的性命,不需你们动手。这个赌注不算,我们赢了也不要你的马蹄金。干脆一些,输的人请赢得人喝酒,自罚三壶。如何?” “好。就这么办。比什么,怎么比?”公孙越等人见江成爽快,齐声应诺,答应了这一赌约。 江成说道:“我等私下比斗,见了伤不好与主公交待。为了不伤双方和气,我们就选文斗如何?” “怎么一个文斗法?”严纲几人也不想双方见血,同意了江成的意见。 江成说道:“双方各提一次比斗方式,若是打平,最后以箭术决胜。” 严纲等人相互小声交谈几句,最终同意江成所提方案,并让江成一方先提比斗方式。 江成这一路常听田齐夸赞赵云枪术,也见过赵云的百鸟朝凤枪之奇妙,便指着赵云对严纲等人开口说道:“我这兄弟可以一枪灭灯三十盏。你们可敢挑战?” 公孙越等人一起看向严纲,他们这些人中,只严纲擅长使枪。 严纲稍作犹豫,上前一步说道:“我来和他比一比。”严纲听闻赵云可以一枪出而灭灯三十,心中有些不信。他自认枪术不凡,但也只能挽出枪花十四五朵,一枪出,可变招十余次。而且众人当中,只他擅长使枪,也只能由他来应战。 严纲吩咐手下取来油灯三十盏,围成一圈,放在地上点燃。 江成轻声询问赵云:“三十盏,没问题?” 赵云自信的笑了笑,举枪走进灯阵。他以前就已经将百鸟朝凤枪练到了一枪出,中途可作五六十种变化的程度,在观看了田齐所编《兵技巧》和《刀论》之后,触类旁通,枪技大进,如今至少可将一枪的变化,增加到八十次之上。 赵云走入灯阵,把手中长枪一摆,对严纲说道:“我手中这枪,枪头为精钢所制,长一尺五;枪杆以滕木为芯,外缠精铜丝,可分三节,以卯榫相连,长九尺(约为后世三米),重三十五斤。” 严纲面色一惊,赵云所用长枪可比他所用的枪重出一倍有余。而且枪杆缠铜,韧性更大,变换方向,挽出枪花更需费力。 赵云说完自己的长枪,突然弓身撤步,腰腹一扭,身体一转,一枪扫出,枪影如轮,枪头轻摇,如蜻蜓点水,三十盏油灯,次弟而灭。他这一枪丝毫不闻风响,确实是瞬间将三十盏油灯尽数刺灭,而非扫灭。 公孙越等人看得一愣,不由收起笑容,面露敬仰之色。童飞和江成虽了解赵云枪术,但也感觉他这一枪与平日相比,更加迅捷和从容。 严纲却看得心惊,面色发白,呆立半晌,轻轻摇头道:“我认输。云兄弟这一枪,真是让我惊叹。敢问云兄弟师从何人?” 赵云抱拳向严纲说道:“多谢严兄相让。吾乃童师关门弟子。” 严纲心中暗道一声果然,向赵云回了一礼:“云兄弟神技,严某万分难及。” 赵云微微一笑,走出灯阵。 严纲等人低声商议片刻,决定由单经出面挑战。单经抽出环首刀,又令手下搬来两个真人大小的木俑。 单经对江成等人说道:“我们比一比刀术。” 江成当仁不让,决定自己应战。他向单经挥手说道:“请赐教。” 单经提刀指向木俑,对江成说道:“我这刀,精钢百炼,长两尺(约合后世半米),宽三寸,背厚两指,重三十斤。” 江成微笑点头,心中却有些凛然。单经这刀比普通的环首刀更宽也更重一些。 单经说完,弓步前冲,轻喝一声“斩”,挥刀直劈木俑。只见刀光一闪,呼呼有风,刀影五分,如花开木兰。木俑应声而碎,四肢与头颅立断。 江成走上前捡起木俑断臂细看,只见断面平滑,豪无裂痕。他暗自摇头,自己在力量和速度方面与单经还有些差距。 但江成不愿认输。他面色凝重,缓缓抽出背后的雪锋刀。 立刻有义从将另外一具木俑搬到他面前。江成手抚刀锋与单经说道:“此刀为我主公所赠,精钢打造,百炼千锤。刀长三尺,厚半指,宽两指,重十斤。” 江成说完,对一义从说道:“借匹战马来用。” 第166章 赌斗(二) 江成借得一匹战马,一跃而上,打马前冲,直奔木俑。他担心雪锋刀轻灵,不借马力,难以斩断木俑。 接近木俑,江成双腿一夹战马,身体稍俯,右手刀花一挽,顺势劈出。战马一跃而过,木俑四散,一阵脆响,倒落于地。江成猛挽缰绳,将战马强行停住,转身回望,脸上稍现遗憾之色,苦笑摇头。 木俑四碎,但右腿没被斩断,还与身躯连在一起。江成下马,收起雪锋刀,向单经抱拳说道:“单兄刀法,江某不及。” 童飞见江成挑战失败,跃跃欲试,却被赵云轻轻拉住。赵云在路上和江成切磋过武功,知道江成功底,看出江成这一刀,暗留余力。江成应该是担心自己一方三战全胜,对方面上不太好看。 公孙越等人见单经搬回一局,立刻喜形于色,齐声叫好。单经面带得色,抱拳向江成道了一声承让。 双方打平,严纲令人摆下箭靶,邹丹持弓而出,站于靶前。 江成目视童飞,对他笑道:“接下来就全看童兄神箭了。” 童飞欣然点头,对赵云和江成说道:“放心,这顿酒,他们请定了。” 童飞摘下背后木雕彩漆弓,上前与邹丹并列,轻声问道:“如何比箭?” 邹丹令人取来两匣崭新的鸽羽箭,对童飞说道:“你我各选一匣箭,将箭靶放置身旁,对立互射。谁的箭靶中箭少谁胜。靶上中箭相同,环数少者胜。” 童飞打开一匣箭,见十支羽箭,分列两排凹槽之内。童飞逐一取出箭矢查看,见每支箭都以钢为镞,以桃木为杆,以鸽羽为翎,做工精细,并无缺陷,便取了这匣箭。 邹丹对府中工匠怀有信心,也不查看,直接拿了另一匣箭,向童飞抱了抱拳,转身而去,离他五十步站定。 有义从上前,把两个箭靶放到他们身边右侧仅一尺之外。 公孙越、江成等人退于两旁。严纲对童飞、邹丹两人问道:“可要披甲?” 童飞摇头,邹丹也摇头。他们对自己箭术充满信心,能够确保自己不被对手误伤。 两人举弓搭箭,目视对方。公孙越大喝一声:“开始。” 邹丹先出一箭,直射童飞右胸,童飞没有出箭,只身形轻闪,躲向右侧箭靶前方。 邹丹早有预判,紧接着连发四箭,箭箭射向童飞要害,打算逼童飞出箭,或者让开箭靶。童飞判断来箭轨迹,身体向左一跃,右手三指夹了两箭,在半空中同时射出,叮当两响,将邹丹可能射中箭靶的两箭射落。 邹丹见童飞让开箭靶,轻笑一声,右手从箭匣中挥过,握住三箭,连珠射出,直射童飞箭靶。 童飞落地之后,也随即抽出三箭,迎着邹丹来箭,连珠而射,又是叮当两声脆响,却有一箭没有击中。漏过的一箭,扑的一声,直中靶心。 公孙越等人齐声叫好。邹丹却是面容发冷,心道不好。他只留两箭未发,童飞却余五箭。 童飞望了望自己箭靶,轻声一笑,突然前冲数步,一跃而起,在空中抽箭三支,连珠而射,直奔邹丹箭靶。落地之后,身体一蹲,转身一记犀牛望月,又是两箭齐发,直射靶心。 邹丹只余两箭,不敢轻发,急忙上前一步,身体立于靶前,以弓为盾,左右拨打,将童飞最先三箭中的两箭击飞。但童飞这三箭,气力十足,邹丹只震得右臂发麻,动作一缓,再不敢挡第三箭,只得让开身形,一箭射出。因动作仓促,稍现偏差,没有将童飞第三箭挡住。邹丹这一箭,将将射中来箭尾羽,把箭带得一偏,却听扑的一声,箭中靶上,距离靶心三环。 不等邹丹懊恼,童飞最后两箭已经飞来。邹丹只得将最后一箭射出,将其中一箭射落。童飞另一支箭却直奔箭靶,稳稳射入红心。 邹丹只上靶一箭,童飞却上靶两箭,胜负已分。 邹丹颓然一叹,向童飞抱拳说道:“童兄箭技,邹丹心服。” 童飞含笑回礼,轻道一声承让。 严纲等人面色有些沮丧,但只得认输,吩咐手下搬来数十坛美酒。 严纲向江成三人说道:“这是十数年前,田晏将军所藏,只余这些了。今日你我不妨喝个痛快。”他们赌斗失败,心不有甘,欲在酒场上倚多为胜。 邹丹不等江成等人回答,上前端起一坛,拍去土封,咚咚咚连饮半坛。严纲、单经等众义从也依照赌约,每人罚酒三壶,喝下半坛酒。 公孙越饮完罚酒,将自己所剩下半坛酒抛给江成道:“请饮盛。” 江成并不善饮,但他不欲与公孙赞左右亲信不欢而散,接过酒坛,仰头将半坛酒全部喝下。 公孙越见江成爽快,夺过旁边一名义从手中余酒,陪江成又饮了半坛。 江成强饮下半坛陈酒,面色赤红,身体轻摇,意识有些模糊。 单经见此,乘胜追击,将自己手中半坛酒再次递与江成:“可敢再饮?” 江成不肯服输,接过酒坛道:“吾等良家子,死都不怕,还怕醉乎?但江某酒量浅薄,只可再饮半坛,便借单君此酒,敬各位义从,以酬同征鲜卑之情,以记同袍惨败之恨。” 江成说完,想起北征鲜卑惨事,眼中含泪,再次举坛仰头,摇晃着身体,将酒慢慢饮下,竟然一滴都不肯洒落。 江成这一句话,立刻打消了众义从因赌斗失败而产生的心中不忿,也立刻将双方关系拉近到一处。是啊,并州、幽州良家子,同征塞外,大败而归,家家戴孝,有着共同的仇人。 公孙越、严纲等人一时想起阵亡的义从袍泽,泪如雨落。单经大喝一声:“同饮,将来杀上草原,必复此仇。” “必复此仇!”众义从齐声怒喝,举坛共饮。 赵云和童飞感同身受,不由心情激荡,热血沸腾,也举坛陪饮,振臂高呼:“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 公孙越将手中空酒坛狠狠砸于地上,振臂高呼道:“来日封狼居胥,勒石燕然,诸君以战功为赌,再饮美酒!” 众义从摔碎空酒坛,对江成三人齐呼道:“来日以战功为赌,负者罚酒。” 江成摇晃着身体,大声呼道:“带三尺剑,立不世功,方为我等良家子之志。江成愿在草原等诸君携酒来应赌。” 赵云和童飞也摔坛而呼道:“北伐草原,得天子封赏,伸男儿志向,我等愿与君再赌。” 众义从哈哈大笑,上前继续向赵云、童飞灌酒。赵云、童飞知江成宁可醉倒也要与义从结交,必有深意,便全力应战,挺立不倒,双方以酒为斗,再无芥蒂。 第167章 族人相见 江成、赵云和童飞喝得酩酊大醉,被众义从抬回客院。田齐已早知三人私自离开之事,正坐在正堂等待。 方才他几次欲返身回房休息,却被魏风缠住,不由心中起疑,命令魏风点卯。魏风无奈,只得以实情相告。 江成、童飞等人的武力,田齐无从判断,但赵云却是三国武将中,仅次于吕布的存在。只赵云一人,便能将诸义从打服。田齐严令众人不得与义从冲突,是担心赵云武力惊人,令义从等人面上无颜。 见江成、赵云和童飞被义从们抬了回来,田齐先是一惊,急欲起身,但随即闻到酒气,才又安下心来。 公孙越、严纲等人也有醉意,满身酒气,身体摇晃。但他们对田齐却再无轻视之意,执礼甚恭。有江成、赵云、童飞此等勇士甘心相随,公孙越等人相信,田齐确有过人之能。 田齐谢过公孙越等人,令魏风率人扶江成等人回房休息。公孙越等人行礼告辞。 第二天一早,田齐亲自熬了醒酒汤,端到江成、赵云、童飞身前。三人一夜酣睡,又喝过醒酒汤,意识恢复清醒。田齐询问江成,与义从比武经过。 江成惭愧的说道:“江成无能,败了一局,好在赵云和童飞技压对方一筹。我们约定,将来于草原驰骋,再赌战一场。” 赵云行礼说道:“吾等有违主公军令,请主公责罚。若非江兄故意示弱,相让一场,只恐引起义从争胜之心,不利主公与公孙将军合作。” 田齐摆手笑道:“你们虽然擅自与对方比斗,但未伤和气,算不得违反我令。能胜白马义从一筹,扬我并州军威,也算将功折罪,便不奖不罚了。” 田齐在后世大小也算一个领导,深知团体内的士气可鼓不可懈,不可将下属管得太死板。 田齐通情达理,并无苛责,江成三人不由心中一喜,微笑应诺。 公孙越等人没有醒酒汤喝,但他们以多为胜,醉意不深,在第二天一早也都散去酒意,恢复了清醒。 公孙赞管军甚严,每日晨时点卯,风雨不误。公孙越等人略显疲惫,身带酒气,令他不喜。 他叫出公孙越,询问昨夜因何饮酒,都有谁人饮酒。公孙越将比斗之事详细告之,并向公孙赞请罪认罚。 公孙赞闻听严纲等人比斗输了,心生恼火,眉头一皱,罚所有饮酒义从加练晨操一个时辰。他对严纲等人说道:“我等武人,需怀好胜之心,私下比斗算不得违反军令,但既然输了,有损我义从军威,这才责罚尔等。” 众义从心生惭愧,齐声应诺,并无不满。 公孙赞转身回了帅账,不由对田齐自身实力有了新的认识。他本以为田齐不过是一智谋之士,不想其手下勇武不下自己多年培养的义从。 时至中午,公孙赞设家宴,请田齐饮酒,令夫人和子侄相陪。田齐却带诸亲卫一同赴宴。 公孙赞略有不喜,暗中埋怨田齐不懂礼数。田齐见公孙赞皱眉,急忙向他解释:“这些亲卫,都是吾族人亲信,算不得外人。将军海量,田齐酒量不及,孤身赴约,心怀胆怯,只得叫他们来壮胆,顺便陪将军饮个痛快。” 公孙赞这才面色稍缓,挥手请田齐等人入席。刘芷笑道:“说起族人,吾听闻无终田氏与当户有亲,也不知真假。” 田齐向刘芷行礼说道:“有劳夫人动问,吾南河田氏与无终田氏确实同属一宗。只因路途遥远,久未通信,也不知他们近况如何。” 公孙赞击掌说道:“还真有此等巧事?我新征辟一员猛将,出自无终田氏,听他说及与当户有亲,还不敢信呢。速令田畴来此。” 田齐心知公孙赞是想照顾自己田氏族人分支,向自己进一步示好。他起身称谢,对与幽州这一支族人相见,也满怀期待。而且他初听田畴之名,便略感熟悉,应该不是历史上无名之辈。 过了片刻,一名义从报名而入,来到堂内,向公孙赞行礼:“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公孙赞对田畴说道:“你们无终田氏与南河田氏同为一宗,不知你可识得堂上这位贵人?” 田畴今年二十四岁,相貌普通,身材魁梧,本为一名什长。这次应征出塞,随公孙赞冲破重围,逃得一命,不想竟然时来运转。回来之后,先是被纳入义从,成为公孙赞亲卫,昨日又得公孙赞提拔,成为义从中一名屯长。公孙赞还亲自接见了他,详细询问其家世。 此时听公孙赞话语中的意思,自己被破格提拔,竟然是因与南河田氏同属一宗,而且堂内就有南河田氏族中贵人。他轻轻抬头,看向客席主位,只见一年纪轻轻的贵族安坐于榻,也正在打量着他。 田贲、田虎一直立于田齐身后,此时田贲向田畴问道:“南河田氏于五十年前曾有一支远赴无终。吾是南河田氏第十七世孙,你是南河第几代子孙?” 田畴知道家谱记载此事,略一计算,对田贲说道:“吾是无终田氏第四世孙,算来应与你同辈。”田畴说完看向田齐,不知他是何辈份,不敢轻易开口询问。 田齐起身向田畴行礼:“吾与你等同辈,算是你的族弟。吾名田齐,我身后两位族弟,左边此人为田虎、右边为田贲。” 田虎和田贲也向田畴行礼,称其为族兄。田畴大喜,急忙回礼,并简略介绍了无终田氏主要传承经历,询问南河主支近况。 田贲代田齐回复田畴,也将田齐身份详细介绍与田畴。 公孙赞见双方认亲已毕,招手令田畴入席,对他说道:“我与当户,相见甚欢,情比兄弟。我欲派一队义从助他训练骑军。你既是他的族人,便以你为首,率队前往。今日家宴,你可入座,代你族兄多饮几杯。” 田畴应诺,田齐向他招手,让他与自己同案而坐。 田齐仔细回忆历史,对于田畴并无印象,但隐约感觉他应该在后来跟了曹操。如今自己与他论了亲,定不会再让他转投他人。 公孙赞起身敬酒,酒宴开启,两边互道姓名,逐一敬酒,一时气氛热闹,满堂欢笑。 田齐将魏风、赵云等人介绍与田畴,同时与他相约,离开之前会前往无终,拜访田氏族人。田畴得知田齐贵为匈奴王庭当户,有封地,有属军,不由暗喜。田氏族人中出了田齐这等人物,将来必得其荫护。田畴见田齐酒量略弱公孙赞,便频频起身代饮,对田齐殷切相护。 田齐始终待田畴如兄,毫无骄矜之色,也令田畴心怀感佩,更增亲近。 第168章 威胁 公孙赞再三挽留,田齐无奈多停留了两日。公孙赞每日拉着田齐宴饮座谈,对田齐学识之广博深为佩服,对田齐所言各种奇闻,深有感触。等田齐辞行而去,公孙赞颇为不舍,直将他送出城外十里,并令田畴带义从一什沿途护送,将来留在草原,帮田齐编练骑军。 两人依依惜别,公孙赞对田齐说道:“你我兄弟练军整武,来日得天子召令,愿共击草原,建不世之功业。” 田齐却知历史,大汉边军在此后数十年内,再无出征可能。他若笑一声,转开话题,对公孙赞说道:“张世平之事,还要兄长多多留意。他与京中贵人有旧,关系非凡,还望兄长谨慎。” 公孙赞轻哼一声,对田齐说道:“放心,我一声令下,断然无人敢卖一根羊毛与他。” 田齐轻声一笑,与公孙赞抱拳行礼,转身而去。 直到田齐等人身影消失不见,公孙赞才轻叹一声,打马回城。公孙越见族兄面带遗憾之色,劝慰他道:“当户虽然与我等相距千里,但也能通书信,族兄若有事情,大可去信相商。” 公孙赞轻轻摇头,对公孙越说道:“我只叹朝庭诸公有眼无珠,竟令阿齐此等人才,流落于外。鲜卑以千里草原封之,留其以护国督尉之职;匈奴封之百里,任为当户。可大汉朝堂,连一郎官都不肯予之。乱世将临,乱世将临啊。” 公孙越、严纲等人心有戚戚。何止田齐被朝堂拒以门外,赵云、童飞、江成等人,勇武非凡,也是身无一职。若令田齐执掌边军,大汉北疆,东有公孙赞之勇,中有田齐之智,西有皇甫嵩之威,域外各族岂敢南顾。 一行人沉默不语,打马回城。公孙赞刚入府中,便有书吏来报,中山豪商张世平求见。 公孙赞轻哼一声道:“带他到客堂等待,就说我出巡刚回,待洗净征尘,再与他相见。” 书吏领命而去。公孙越冷笑道:“族兄昨日下令,以百文一斤收购羊毛,乌恒诸部,良家子各村寨,不得将羊毛售与外人。这张世平是来求族兄卖羊毛与他的。” 公孙赞笑道:“我自建工坊赢利,缘何将羊毛卖与他人。他若肯出十金一斤羊毛的价钱,我就将所有羊毛都卖与他便是。哈哈。我如此一说,只是商业相争,京中贵人怕也不敢相逼于我。” 公孙赞说完,直回后院安歇,丝毫不理张世平苦等。 张世平坐在客堂心急如焚。他暗自后悔,不应该抛开公孙赞,独享幽州毛衣生意之利。 他在来幽州之前,确实想过与公孙赞合作。但他觉得公孙赞新任护乌恒中郎将,在乌恒部落和边郡各村寨中并无威望,便放弃了分利润与他的打算。 可他再次忽略了田齐,忽略了毛衣纺织技术并非他所独有。他本以为田齐北行,断无生还之可能,却没想到田齐不但平安返回,还坐实了匈奴当户之位。 田齐返回边郡,张世平曾经十分紧张,担心他的出现会破坏自己与吕绣的婚事,破坏自己通过吕布抢夺并州毛衣生意的计划。但他立刻从苏双口中得知,田齐欲娶高氏为妻,这才心下稍安。可不等他前往吕府提亲,半路杀出一个哈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吕绣定了亲。 张世平见留在并州再无机会,只得来到幽州,重新布局,自建工坊,欲另辟蹊径,再与田齐、苏双相争。可工坊刚刚建成,样衣刚刚做出,羊毛收购却日见迟缓,直至昨日,公孙赞下令之后,所有乌恒部落全部拒绝再与他合作。 他不知田齐远来幽州之事,只误会公孙赞欲垄断羊毛,再提价卖与他谋利。他暗骂公孙赞贪婪,希望他不要提价太狠。 张世平在客堂久等公孙赞不至,不由心惊,担心公孙赞恼怒自己不经他同意,擅自与乌恒人合作谋利。公孙赞越是恼怒,只怕越是不肯轻易让步。 张世平忐忑不安,不断向守在门外的白马义从行贿,请他们与公孙赞通报,催促公孙赞来此相见。守卫见钱眼开,愉快接收贿赂,也确实转身去向了后院。但守卫们只是轮流到公孙赞后院门前稍坐片刻,便立刻折返,根本未与公孙赞通报。他们将所得贿赂分了一半给公孙越,另外一半心安理得揣入怀中,当作意外所得。 直到日偏西山,公孙赞才姗姗来到客堂。公孙赞步入堂内,冷冷望向张世平。张世平躬身行礼,对公孙赞说道:“中山张世平,拜见将军。” 公孙赞轻哼一声,也不回礼,直奔主榻,转身而坐,询问张世平:“你一介商贾,来见我何事?” 张世平不敢回坐,立于堂上,再行礼说道:“吾乃何将军家臣,来此拜会将军,是有一桩大生意,愿分利与将军。” 公孙赞故作不知他来意,脸露笑容,轻声问道:“是吗?不知是何生意啊?” 张世平连忙将欲从公孙赞手中收购羊毛,纺织毛衣为利之事相告。他还故作大方,请公孙赞自己出价。 公孙赞轻声一笑:“好啊。一斤羊毛,就以十金为价。你要多少?” 张世平心中恼怒,但强忍火气,尴尬的轻笑一声道:“将军莫开玩笑,一只羊不过五金,一斤羊毛如何卖得十金?” 公孙赞得意的看向张世平,故作认真的说道:“我本要自建工坊,自产毛衣,一件可得利百金。你是何将军家臣,我不愿与何将军争利,以羊毛相让,收你十金,不过毛衣生意利润的十之一二罢了。” 张世平闻言大惊,脱口问道:“你如何会建纺织工坊?田齐?” 公孙赞轻轻点头,回复张世平道:“正是匈奴当户,田齐。他赠我织衣之术,可比你大方多了。” “这,这。”张世平心中又急又恨,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公孙赞继续逼问张世平:“你想要多少羊毛?我工坊初建,羊毛还有些富余,但也不多。你若不买,我便再建几个工坊,只怕到时羊毛还不太够了呢。” 张世平气得满面通红,恨恨说道:“十金的价格,吾出不起。这就回京禀明何将军,请将军定夺。告辞。” 公孙赞轻声冷笑:“不送,走好。”他根本不在意张世平拿何进威胁于他。天子虽然有些贪财好色,行事莽撞,但也并不昏庸,对外戚始终心怀提防。何进虽然亲贵,但并不得天子宠信。 第169章 筹建水军 田齐告别公孙赞南下,直奔无终,拜访田氏分支族人。一路之上,田齐令魏风与田畴商议,共同组建船队,打捞海产,制作味精之事。田齐还笑言,将来要以此为基础,设立水军千户府。 途中扎营露宿,两人将如何经营海产生意之事商议妥当,却对如何组建船队一筹莫展。魏风不通水性,田畴虽然住在海边,却也并不会水。两人只得向田齐问计。田齐也是旱鸭子一个,哪里懂得这些。 田齐询问赵云、江成等人,有哪位会水,懂得水军之事。赵云向田齐推荐童飞。 童飞自小爱水,游泳技术不错。他也因喜欢玩水而常关注水军之事,还研究过楼船将军杨仆所着《水军志》,对杨仆渡海远征南越国之事知之甚详,倒背如流。 田齐大喜,与童飞请教如何建立水军,如何选择海船,如何水上交战等事。 童飞长相清秀,性格内敛,平日话语不多。但谈及自己所喜爱的水军事务,立刻眉开眼笑,滔滔不绝。 童飞先从汉武帝置楼船将军之事说起,与田齐详述水军舰船样式和作战方式。 西汉之初,南越国时降时叛,武帝大怒,欲平灭南越。汉军南下,初战不利,皆因不习水战。武帝挖昆明池,集各州郡沿海工匠和郡兵十万于长安,任杨仆为将,组建水军。 杨仆出身水匪,熟悉水战。他令各工匠汇集民船样式,又与水军各校尉讨论战船形制,最终选定戈船、桥船、斗舰、艨艟、楼船五种战船样式。 戈船如梭,长五丈,宽仅三尺,形如龙舟,载先登之士一队五十人,划水而进,快如箭矢,为水军前锋,负责登敌船近战,外出哨探。 桥船方正,上下两层,下层中空,上层以木板平铺,立有三帆,乘风而进。下层载运粮草、马匹,上层可接连成桥,方便军士往来各舰,调运步卒和骑军。 斗舰一帆,船形细窄,后有雀楼,载水军弓手一屯,舰首设投石机一部,战时负责往来突击,切入敌阵,施放火箭。 艨艟三帆,船高而宽,尖首高翘,包以熟铁,以冲撞敌船。船分上下两层,底层有弓手一屯,上层建有雀楼,有身着竹甲,手执木盾和钢剑的步卒一屯,另设投石三部,拍杆四座,负责与敌船正面接战。 楼船体势高大,长数十丈,宽四五丈,五帆,尖首,可横行江海。上下四层,下层置压舱石或装载粮草,上面有三个楼层,第一层叫“庐”,像庐舍,载运兵马一屯,上顶平铺,设投石、拍杆、强弩数十部;第二层,叫“飞”,即飞庐(汉代木楼样式),建于船后,置弓弩手、长戈、剑盾各一队,负责与敌接战;第三层为雀,于飞庐之上建雀室,以为指挥观望之用,有校尉亲卫守护。这三层每层都有防御敌人弓箭矢石进攻的女墙,女墙上开有射击的窗口,为了防御敌人的刀枪火攻,船上还蒙上皮革等物。 武帝见楼船大喜,赞水军威武,封杨仆为楼船将军,命其编练水军,沿海而下,直捣番禺(后世广州一带)。 杨仆打造舰船,训练水军,三年而成。武帝命伏波将军路博德率骑步军十万南下,引南越主力北上,楼船将军杨仆率水军三万,楼船数百,沿海路南下,直接攻破番禺,逼降南越。 说完这些,童飞面色激动,向田齐请令:“童飞愿为主公营建水军千户府,纵横江海。”一路之上,赵云、童飞两人早已从江成等人口中了解田齐所订立的千户府等制度。 田齐哈哈大笑,拍着童飞肩膀说道:“好。水军千户府就由汝当之。吾不懂水军,但却有一远战利器赠给你,以增水军之威。”田齐将帮助罗马帝国称雄海上的扭力弩炮简单介绍与童飞,童飞大喜,直言有了这一利器,江海之间当可横行无忌。 田齐又叫过江成和田畴,命令他两人为童飞副手,在无终田氏和沿海渔民中招募水军。 魏风询问田齐,水军打造战船的费用是否由长林卫提供,田齐摇头道:“水军需费用由当户府列支。” 赵云有些担忧的对田齐说道:“私建水军,只怕引起朝庭误会。还望主公谨慎。” 田齐呵呵一笑,借着篝火环视左右,坚定的说道:“你等不必忧虑,田齐绝无叛乱之心。我欲南下复仇,无法以当户之身份出征。半年之内,我当面见天子,征辟为郎,公车待诏,出任高职。” 众人颇为疑惑,不知田齐哪来的信心,能得见天子,骤然升官。 田齐笑道:“天子爱财。田齐别的没有,只是钱多。我欲赠天子千万金,买得一官。而且我想,天子很快就会知道我的存在了。张世平空有纺织之术,但无羊毛可用,必然恼怒。我想,他一定会把这一技术送与天子,并向天子建言,将这个年利数百万金的大生意纳入官营,如同盐铁一般。天子虽然贪利,但并不昏庸,他必然会与公孙赞和单于相商,不敢独占其利。到时,公孙赞和单于便可向天子举荐我,我也可入京,与天子相见了。” 赵云轻轻点头,自言自语一般说道:“难怪主公对张世平置之不理,不肯让我等与其为难。主公是要把他逼上绝路,甘心当主公面见天子的踏脚石。” 魏风笑道:“当初张世平盗走图纸,我等早想出手教训,主公一直不让。我还以为主公是顾念苏双情面,不忍为之呢。” 田齐轻声一叹:“我当初确实是顾念苏双情面,这才没有与张世平为难。但时移世异,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已。等回去之后,我会与苏兄解释,望他不要怪我。” 赵云见田齐面无得色,脸上隐现愧疚之态,心中暗赞。田齐心胸远大,所作所为,多有违禁之举。他隐隐有些担心,怕田齐最终叛汉自立,令天下不安。不过近一个月的接触下来,他对田齐的性格人品有所感触,心中隐忧渐渐化解。 众人得知田齐已有谋划,将来可以入朝为官,心中也都安定下来。他们大多举家投靠,追随田齐,命运与田齐息息相关。田齐虽然在鲜卑、匈奴显贵非凡,但在大汉不过一良家子。这让他们心怀隐忧,担心将来田齐会带领他们融入蛮夷。所以听闻田齐欲南下平叛,欲向天子求官,他们都十分赞同,也暗自欢喜。 第170章 了无人烟 田齐来到无终,拜访田氏分支族人,留下魏风、江成、童飞等人筹建商行,组建船队(水军千户府)。他将带来的千余两黄金留给魏风和童飞,约以一年为期,再来无终,查看他们工作成效。 魏风和童飞欣然应诺,向田齐保证,绝不负田齐信重,一年之后若无成效,无颜相见。田齐放手任两人施为,给了他们足够的支持和信任,让两人壮志满怀。 田齐又将田氏无终分支的族人纳入商行和船队之内,给了这支族人解决温饱,走向兴盛的机会。无终田氏的族老见田齐将手下护卫大多留在了无终,便选出数十名文武双全的子弟,令其跟随田齐北上,护卫田齐安全。 田齐接受了族老的好意,将这些族人留在身边,担任亲卫,并任命赵云为亲卫队长。田齐还答应赵云和田畴,等回到草原,将任赵云、田畴为千夫长,依白马义从模式,在边郡村落和匈奴部落中招募勇士,组建亲卫千户府,为重装骑军,着钢甲,持长枪,配钢弩,骑白马,赐号银甲卫。 赵云为表忠心,又知田齐手下军士待遇优厚,领地法度森严,安定繁荣,便请田齐绕道常山,接得自己家眷和族人共同北上。对于赵云的举家投靠,田齐喜出往外,自然答应下来。 田齐一行人离开无终,直奔常山。一路急驰,奔行百里,见天色将晚,于野外扎营。赵云接替魏风,负责田齐安全,担任田齐亲卫队长,不敢大意。他与田畴商议,令随行的白马义向外哨探十里,以防山匪滋扰。赵云还不放心,自己不卸兵甲,与田齐同帐而眠,又安排田虎、田贲等护卫分成两班值夜。 田齐笑言:“子龙多虑了。田齐一介良家子,不值得有人谋害。” 赵云却躬身行礼,正色说道:“主公身居高位而不自知,背负血仇而无忧乎?万万不可大意。” 田齐凛然,收起笑容,行礼道谢。赵云说的没错,自己确实不再是普通的良家子了。不论鲜卑还是匈奴,他都得罪了不少权贵,在内郡也与张世平、太平道结怨,确实应该小心谨慎。 白马义从哨探而回,方圆十里不见有异常,周边也无村落行人。 田畴放下心来,回复赵云。赵云却皱眉说道:“此处已近蓟城,人烟稠密,方圆十里缘何没有村落?难道方圆十里荒无人烟不成?” 田畴面色一凝,轻轻点头,也觉有异,急忙召来义从详问。义从禀报道:“周边只见耕地荒芜,村落废弃,确实没有人烟痕迹。” 赵云、田畴心中起疑,十分费解。一名义从家在冀州,长叹一声,向两人行礼说道:“今春有家人投靠,言冀州大旱,去年夏秋,滴雨未落,颗粒无收,今年春季又旱,田地板结如石,铁犁难耕。各地郡守上书天子,免除灾区钱粮,开郡仓赈灾,天子不准。百姓无以为生,只得抛舍家业,流落他乡。蓟城地近冀州,也受了旱灾,想来百姓也都背景离乡,去了别处谋生了。” 赵云闻听此讯,心中焦急。他家在冀州,只怕常山也受了旱灾。田齐闻听此事,心中却一片苦涩,不由举头长叹,黄巾之乱已然近在眼前。 他记得历史,黄巾之乱前一年,冀州、豫州、青州、兖州、徐州大旱,各州郡上报灾情,天子不信,没有同意赈济。数百万百姓无以为生,只得随太平道为乱。黄巾之乱虽然一年平定,但各州郡百姓为求活路,纷纷附庸盗匪,各地民乱不绝,延续十余年,中原大地,十室九空,赤地千里。 赵云随童渊习武,离家数年,不通音讯。此时担忧家中情况,不由心急如焚,望向田齐。 田齐知道历史,赵云在黄巾之乱前离开童渊,回到家乡。常山也遇大旱,但灾情比其他郡县略轻。族人乡邻勉强为生,没有离乡外逃。直到黄巾之乱暴发,乡人为避兵乱,推举勇武非凡的赵云为首领,带领大家投奔了公孙赞。 田齐安慰赵云道:“子龙勿忧,若家人无以为生,必寻子龙以归。如今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今夜早些安歇,明天一早,我等快马急驰,昼夜不停,一日一夜便可到得常山。” 见田齐如此体谅,赵云心生感动,抱拳称谢,与田齐一起入帐休息。 众人听田齐所言,也都早早入了营帐养精蓄锐,以备明天昼夜奔行。 营地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余几堆篝火照明,只留田虎、田贲等四名护卫,分作两班守夜。 夜色深沉,明月高悬,一队黑衣人悄然靠近了田齐营地。他们约有两百人,均以黑巾蒙面,背负长弓,手执环首刀,在距离田齐营地一里之外一处高约百米的土山停住脚步。 为首两人,一少年,一少女。少年名叫褚燕,少女名叫任红昌。两人的父兄都是张角弟子,自幼被张角选中,教以兵技巧和兵法文章,号为“护教力士”。 这些护教力士都被张角当作间谍培养,熟习文武,通晓百家,才智出众。平时被张角派于各地潜伏,负责刺探消息。田齐在鲜卑害死高衡和一营护教力士,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有漏网之鱼。潜伏在鲜卑王庭的护教力士早已将消息报与张角得知。张角恼恨田齐,暗中抽调精锐,交由褚燕和任红昌率领,伺机刺杀田齐复仇。 田齐回到匈奴王庭,藏身封地,褚燕和任红昌无机可乘,本打算令诸力士冒充边郡良家子,慢慢潜入,不想田齐很快就离开了封地。他们一路暗随,不想田齐等人一路不停,直接钻入大山。他们追入山中迷路,失了田齐踪影。好在他们打探到田齐此行目的,便直接到了平刚城等待。 田齐到了平刚,一直留居公孙赞将军府中。将军府义从三千,褚燕等人不敢潜入,只得另寻机会。他们一路尾随,见此处了无人烟,正是最佳的伏击之处。 褚燕停身土山,认真观察田齐营内动静,对任红昌说道:“他们按军法扎营,背靠大河,立营高台,占据道路,今夜月明,只怕潜行靠近,易被发觉,令他趁乱逃脱。你带一队人潜回来路埋伏,黎明时分,我带人强攻过去。” 任红昌微微一笑,同意褚燕安排,带领一队人绕开道路,直奔田齐来路而去。 第171章 义从之威 天将破晓,月落日未出,正是一天中最黑暗之时。褚燕率队潜行,欲行偷袭。负责值夜的田贲忠于职守,并无懈怠,他隐约听得响动,见前方有黑影移晃,立刻高呼警戒。 褚燕见偷袭无望,一箭直射田贲,命令手下改偷袭为强攻。田贲身为良家子,早有上战场的准备,他自小练武,跟随父兄学习战场保命之法,在高呼示警的同时,立刻闪身一跃,躲过了褚燕暗箭。 褚燕等黄巾力士也是自幼练习战阵,身手不凡,闻听褚燕下令强攻,立刻以褚燕为阵首,组成锋矢阵,一边十步一停,整齐施放弓箭,一边直扑田齐营地。又有不少力士点燃火箭,射向营帐,将其点燃,以看清战场情况。 田齐的护卫都出身边郡良家子,久经战阵。他们出行在外,习惯枕戈披甲而眠。闻听田贲示警,众人立刻起身执刃,但并未从前面帐门出帐,都直接劈开营帐,至帐后列阵。黄巾力士箭雨袭来,众护卫除几人倒霉,被乱箭所伤,其余人以牛皮营帐为盾,迅速列阵,躲过了黄巾力士这一波攻击。 赵云听得警讯,立刻起身将田齐护于身后,大声呼喊田畴,令他率义从上马,组织冲锋,击退来敌。虽然敌情不明,但赵云相信公孙赞手下白马义从的能力,相信他们的反击必能阻拦敌人一段时间,给他组织防务和探明敌情赢得时间。 田虎冲入田齐帐中,赵云令他帮田齐着甲,保护田齐留在帐内。田贲此时也冲入帐内,赵云询问他敌人情况。田贲连忙说道:“黑暗之中看不清来敌多少,但从对方放箭情况估算,大约在百人左右。” 赵云闻听来敌只有百人,心中一定,组装好长枪对田齐说道:“主公在帐内稍待,云这就去助田屯长击散来敌。” 田齐面色平静,毫无惧意。他冷静的对赵云说道:“子龙尽管放手施为,不要以我为忧。” 赵云点头,执枪冲出营帐,直奔帐后马厩。他飞身上马,呼喊已列阵待敌的护卫们举盾,聚于田齐帐前守护,并伺机以弓箭迎敌。自己猛抽战马,直冲入箭雨之中,借着火光,追向田畴等人。 田畴所率这一什义从,都是他挑选的屯中精锐,也都是从鲜卑草原中夺路杀回的勇士。他们每人都经过尸山血海的锤炼,处事不惊,反应迅捷。闻听田贲示警,立刻出帐上马,等赵云一声令下,田畴长剑一挥,众义打马冲锋,齐声呼喊:“杀敌,破阵。” 此时黄巾力士已冲入营地,营帐全部点燃,将双方战场照得如同白昼。众义从执枪挥戈拨打乱箭,一个冲锋来到黄巾力士阵前。田畴一声令下:“分。” 义从闻令,打马侧身,分成两伍,沿对方锋矢阵两侧分开。他们从对方阵外掠过,手中长枪顺势一捅,直将数名黄巾力士刺倒。 褚燕虽然勇武,但缺少与骑军对战经验。他见对方分成两队,掠向他们身后,急令两名手下各率一什留在原地,阻挡对方回冲,自己率领其他人继续冲入营地,杀向田齐营帐。 褚燕却不知,与骑军对战,必须列阵成营,外以枪阵阻敌,内以弓箭狙杀,万不可分兵,以松散阵形迎敌。 田畴等人一个冲锋绕行黄巾阵后,已然计算清楚了敌人数量和战力。田畴打马回身,长剑一指,下令道:“疾。” 众义从将长枪挂于马上,取弓向前回冲,齐声呼喊:“杀敌,破阵。” 义从依然分成两伍,绕开留于阵后阻拦的两什人马,追上褚燕大队,往来交错,循环奔驰,从侧后以弓箭远射。黄巾力士经验不足,豪无防备,立刻被射倒一片。褚燕阵形顿时一乱,前冲之势速度大减。 正在此时,赵云从前面杀来,拍马横枪,直取褚燕。褚燕无马,不敢正当赵云冲击,急忙让开正面,闪身一跃,飞身而起,双手握刀,劈向赵云身侧。 赵云的百鸟朝凤枪并非外人理解那般,一枪可同时刺出百枪,而是说每出一枪,依据对手应对,便有百般变化。但殊途同归,无论哪种变化,最终攻击集中于一点。 赵云见褚燕闪身回击,马速不减,将刺出的长枪略向外一偏,猛然回收,以枪尾为尖,以枪尖为尾,倒刺褚燕。赵云这招变化突然,褚燕一时无备,等反应过来,他已跃起在空中,想要躲避,为时已晚。 无奈之下,褚燕将刀一横,打算硬接赵云一枪。赵云将枪身一扭,枪尾挽出枪花,向上一翘,绕过褚燕横刀阻拦,紧贴刀身直透而过,噗的一声刺中褚燕右肩。 赵云本打算刺褚燕心脏,但褚燕一刀挡空,立知不妙,在空中腰身一扭,避过了要害。赵云一枪没将褚燕刺死,略有遗憾,但他不作停留,收回长抢,借着马速,直接冲杀入黄巾力士阵中。他长枪往来穿刺,透阵而过,留下一路惨叫和二三十具尸体。 田畴见赵云杀透敌阵,敌人阵形已散,大呼一声:“风。” 众义从收起长弓,抽出长剑,从左右直扑敌阵,齐声高呼:“杀敌,破阵。” 黄巾力士被赵云杀散阵列,再难阻拦义从骑马冲击,立刻四散而逃。义从两人一组,马踏剑刺,左右冲杀,令黄巾力士再难回身组阵,列队相抗。 褚燕逃过一死,但右肩被刺穿,重伤难起。几名亲卫上前将他扶起。他知道败局已定,急忙下令撤退。 几名亲卫趁赵云冲杀未回,众义从围追大队,忽视此处,立刻抬着褚燕逃出营地,滚下土坡高台,直接冲入河边密林。 田齐在后观阵,见胜局已定,吩咐守在身前的众护卫上前杀敌,追击褚燕,不必留守在他身边。众护卫却不听他命令,一动不动,紧紧将他围在阵内。田虎对田齐说道:“敌情不明,主公不可冒险。” 田齐无奈,只得静立阵中,看赵云和众义从骑马纵横,往来冲杀。 只过得片刻,百余黄巾力士已伤亡殆尽。等最后一名黄巾力士被赵云一枪捅穿右腿,刺倒擒拿,田畴立刻呼喊众义从下马补剑,以防有人装死。 赵云长枪一挑,将他擒拿的活口抛给义从绑缚,回马来到刺伤褚燕之处查看,见并无褚燕身影,不由轻叹一声,望向高台下方河边密林。他从褚燕所处战阵位置和躲过他枪杀的本领判断,褚燕就是这群刺客首领,可惜被他逃脱了。 众义从逐一补剑,只留下几名重伤将死的活口,一起押到田齐面前。 田齐令田畴上前审讯,但这些力士心怀死志,皆闭口不言。田畴恼怒,欲令人用刑。田齐挥手阻止,对田畴说道:“这些人是勇士,不可折辱,给他们一个痛快,我已知他们是谁人了。”能拥有如此多死士的,绝不可能是张世平,必然是太平道张角。 第172章 生命的价值 田畴命义从将几名活口斩首,取出功勋策,详细记录每人战功。汉代继承了秦人的军功受爵制度。《史记》帝王本纪高祖传记载,汉高祖得关中之时就颁布法令,“复故爵奖军功”,诏书中所列二十等民爵与秦制完全相同。 汉武帝反击匈奴开始,又颁布了《击匈奴降者令》,进一步明确了军功受爵奖励标准,士兵杀敌斩获首级,可提升爵位,得金银田地房屋等赏赐,将军击降匈奴八千人以上,可得食邑、封关内侯、列侯。王莽篡汉,一度废除了军功受爵制,光武中兴时才又恢复,但战功爵位奖励的标准逐年降低,有近于无,渐渐废弛。 赵云令护卫向四周哨探,以免再有刺客潜伏。 田齐扫视营地,询问赵云和田畴:“护卫和义从可有伤亡?” 赵云点了点头,向田齐禀报:“护卫伤了七人,只一人伤势较重,怕是难救。” 义从也都人人带伤,但都是些皮外伤,这对他们而言早已司空见惯,所以田畴轻轻摇头,并没有向田齐报忧。 田齐望了望满地尸首和鲜血,心中略有不适。作为一个现代人,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不免心有戚戚。他吩咐田虎取出盐水和伤药给伤者止血包扎,自己随赵云走向伤得最重的那名护卫。 这名护卫是无终田氏子弟,名叫田汾,只有十七岁。几名族人正面色悲戚的围在他身边,望着插入他心口的铁箭,束手无策。 田齐过来,分开众人,俯下身看了看他的箭伤。铁箭正中心脏,在这个时代,没有救治的希望了。 田齐有些伤感的询问田汾:“你可有何未尽心愿?” 田汾刚受伤时,惊慌失措,胡言乱语,此时已自知必死,反倒安静了下来。他伸出染血的右手与田齐相握,艰难的问道:“吾,未与敌接战,死后,可,可有,奖赏?” 田齐一愣,望着田汾满是期盼的眼神,默默点了点头。田汾一喜,轻声言道:“请族兄将我奖赏,送,送给”田汾话未说完,脑袋一歪,身体一软,没了气息。 田齐心中一痛,将田汾尸体放平,伸手将他双目闭合,起身询问周边族人:“你们可知他要将奖赏送与谁人?” 一名同族兄弟眼中含泪,对田齐说道:“他有一表妹,与他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他家贫,无钱作聘礼。他来时与我说,这次出来再赚不到钱,他表妹就要被迫外嫁他乡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静静望向田齐。田齐并没有发布过军功受爵法令,也没有明确过对军士战死、伤残后的抚恤。 田齐静静望着田汾,望着这个陌生的族人,心中百感交集。在他后世形成的价值观当中,生命无价,但此时,他必须给生命定一个价值。 田齐望向田畴,询问他道:“你们义从遇到这种情况,如何抚恤?” 田畴轻轻摇头:“军功受爵制度早已废驰,奖赏极低,而且他未与敌接战,无军功。再说他没有军爵,连公士都算不上,战后只得薄棺一口,归葬回乡,别无其他。族中公田若是富裕,便给他家人一斗粮食,算是安慰。” 田齐闻言一愣,轻轻说道:“只一具薄棺,一斗粮食。命贱如此吗?” 众人沉默无语。良家子在西汉初年,纵横大漠,亡命拼杀,击败匈奴,不只是因得兵技巧而勇武无畏,最重要的就是军功受爵。大家不过是想舍自己一命,立功受赏,为自己博取功名利禄,为家人得一生计而矣。军功受爵制度废驰,由良家子组成的大汉边军,也渐渐失去了以前那种威势。 田齐轻轻摇头,对众人说道:“没有你等卫护,领民何来安定谋生之环境?领民享受你们的保护,必须给予你们荣耀和财富。人命无价,荣耀有价。我回去之后,当与众曹吏、千户府村落头人们商议,定立一部法令,奖励军功,恢复军功受爵。” 田齐说完,众护卫精神一振,面露喜色。 田齐叫过田虎,令他取过两枚马蹄金,送与田畴。田齐对田畴说道:“在封地军功受爵制度颁布之后,田汾的奖赏另计。他因护我而死,我身为族人,送他两锭赤金,你派人送去给他表妹,当作嫁妆,选个好人家。至于他的家人,也请族长妥善安置,保他们衣食无忧。” 田畴欣然应诺,接过金锭。 赵云提醒田齐:“刺客虽然败走,但此地不可久留。” 田齐点头,令人将田汾尸体收敛,暂时装入木箱携带,等到达常山再行安置。 赵云见所有伤者已经包扎止血,命令收起营帐,打扫战场,准备出发。 田齐命田贲牵来战马,赵云却阻止田贲说道:“与主公披重甲,与我同乘一马。” 田齐笑道:“不必如此紧张。有子龙和诸位勇士守护,田齐无忧。” 赵云不为所动,坚持与田齐同乘一马,真正的“贴身保护”。赵云也猜到了刺客是太平道死士,担心他们一击不中,再次派人狙杀。 众人收好营帐,等待外出哨探的护卫回来,便欲起行。但各路哨探皆回,唯有向后哨探的护卫久等不至。 赵云心中起疑,对田齐说道:“怕是后路还有刺客埋伏,他们强攻营地,是要逼我们后撤奔逃。” 田畴向田齐建议道:“我率义从去将后路埋伏的敌人杀散。” 田齐摇头说道:“敌情不明,不可妄动。” 田畴又建议道:“我带人再去哨探。” 田齐心中有些犹豫。他并没有指挥过作战,也没有学习过军事,对于如何处理目前的情况,难下决断。他既狠不下心,抛弃外出哨探的护卫不顾,也不敢轻易分兵,再行哨探。他更加担心敌人一路尾随,骚扰蚕食。 田齐迟疑再三,下定决心,用毫无商量的语气对赵云、田筹说道:“我们一起回击来敌。不将他们击退,我等难以安心前行。” 赵云和田畴相视一眼,轻轻点头,同意了田齐的决定。 赵云上马,拉田齐坐于自己身后。田齐只得抱住赵云腰身,有些尴尬的说道:“等回去之后,请子龙教我兵技巧,我也要自强已身,再不拖累你等。” 赵云轻声一笑,集合田畴带义从先行,自己率其他护卫随后跟进。 第173章 祸国美貌(一) 田齐等人上马欲行,准备回击后路埋伏的太平道刺客,却见久出未归的哨探奔驰而还。 那护卫身带伤痕,肩头染血,向田齐禀报,有刺客埋伏于后,约有百人,正与一侠士交战。他甩脱追击,拼命逃回,请田齐派人回救那侠士。 赵云询问哨探护卫:“天色刚亮,哪里来的侠士?又为何与刺客交战?” 护卫详细禀告道:“我向回哨探,见有黑衣刺客百余人正在围攻一人,那人持枪冲击,所向无敌。但刺客首领十分狡猾,见他勇武,命令刺客远远围困,以弓箭攻敌,不与之近战。那少年却也收枪执弓与之对射,箭箭不空,毫不落下风。我本要回返报讯,刺客分兵追击,多亏那义士阻敌相救,这才逃回。” 田齐认识这护卫,正是南河亲信,刘氏子弟刘振,不疑他谎报军情,连忙对赵云说道:“救人要紧,先击退那些刺客再说。” 赵云领命,率领护卫向来路急行。 田畴率义从在前,奔行十数里,只见前方遍地黑衣尸首,一布衣少年,浑身染血,骑马持弓,立于尸首中间,警惕的望着他们。 田畴停马,命令义从放下对准少年的弓箭,对少年说道:“我等是义士所救之人同伴,与这些匪人不是一路。” 赵云率护卫只落后一步,此时也迎上前来。刘振打马上前,拱手抱拳,对少年说道:“多谢义士救命之恩。” 那少年见了刘振,这才放下心中戒备,收起弓箭,检查自己所受箭伤。这群黑衣人武力不弱,勇不畏死,十分难缠,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田齐令刘振和田虎上前为少年治伤。少年身中四箭,好在未伤要害。他自己折断箭杆,带伤拼杀,此时浑身染血,脸色苍白。刘振、田虎为他拔箭,以盐水冲洗,上药包扎。那少年虽然疼痛,但一声未吭,任由两人施为。 田齐等他包扎完毕,与赵云上前道谢:“在下五原南河良家子田齐。这些人都是我乡邻。我们外出行商,返乡至此。义士帮我等杀退山匪,田齐感激不尽。不知少侠名姓,哪里人士?” 少年望了一眼地上所遗黑衣人尸体,轻轻摇头。田齐等人身穿锦衣或披钢甲,手执钢刃,身份不凡;这些黑衣人着装一致,令行禁止,不畏生死,也决非山匪。 他向田齐拱手为礼,说谎道:“在下蓟城人士,名叫黄华。” 田齐一笑,黄华,不就是谎话吗?看来这少年也看出他们未说实话,故意相讥。 田齐也不说破,询问黄华:“这些黑衣人逃走多久了?逃向哪里?” 黄华向左边一指,对田齐说道:“有几名黑衣人带伤从你们那边奔来,跟这些人的首领说了些什么,他们就一起逃向那边了。你们来时,他们刚刚离开不久。” 赵云轻声对田齐说道:“观地上尸首,足有三四十人。他们行动失败,丢弃尸首而逃,应该是怕了我们,不会再来追击了。” 田齐同意赵云分析,对那少年说道:“黄兄弟欲往何处,因何与这些人交战?” 黄华不由苦笑,暗呼倒霉。他本为郡吏,受郡守宠信。郡守与刺史不和,刺史设计陷害,抓住郡守错处,暗集污蔑之言,欲上书天子。郡守得知风声,写奏章辩解,令他躲避开刺史围堵,赴京城上书。 他绕路北上,躲开刺史手下围堵封锁,连夜奔驰,希望抢在刺史诬陷奏章之前向天子递交郡守的奏章。天色将明,他途经此处,发觉这里鸟兽无声,颇为异常,以为有山匪拦路,便停马喝问,希望花些银钱买路。 不想这些黑衣人可能是担心走漏消息,立刻出来二三十人,上前围杀。他无奈与之拼杀,手下留了情面,直呼误会。敌人却不依不饶,他也只得狠下杀手。却不想对方百余人全部现身出来,杀他之心甚坚。 黄华向田齐行礼说道:“我有亲眷亡故,急于赴京奔丧,这才趁夜赶路,不想撞破这些人埋伏,非要杀我灭口。还要多谢你们过来相救,不然冤死荒野,死得不明不白。” 田齐本来欣赏此人勇武,想与之结交,但见他心怀警惕,谎话连篇,明显不欲与他们相识,自然也不愿再行耽搁时间。他令田贲取过一锭马蹄金和一些伤药,赠与黄华相谢,转身告辞,率领赵云等人向西直奔常山。 黄华收了金锭和伤药,目视田齐等人远走,也打马沿道路向西前行,直到二十里之后,寻路南下,直奔京城。他也和赵云作出了同样的判断,这些黑衣人行事失败,力量不足,万不会再分兵追击于他。 可惜他们完全低估了太平道这些力士。他们从小被张角灌输宗教迷信,意志坚定,不惧生死,绝不轻言放弃。 褚燕受伤,手下尽没,任红昌埋伏又已暴露,他们只得暂时退走。但他们并没有走远,退出约十里,便停在一处村落废墟躲藏起来。 一间民房之内,任红昌帮褚燕上药包扎。褚燕这伤因躲闪及时,只伤了肩胛未及肺腑,包扎上药之后,捡回一命。 两人互问情况,褚燕有些灰心的说道:“不想田贼身边有一少年勇士,我竟然不是其一合之敌。加之公孙赞命一什白马义从相护,我等这些人万难阻杀他回塞外了。” 任红昌也自叹倒霉,没截杀成田齐不说,还被一少年撞破埋伏,莫名其妙厮杀一场,损失三十余死士。 见任红昌不语,褚燕再次询问道:“你有何打算?不如我等回复大贤良师,请罪受罚,再寻其他办法,取田贼性命。” 任红昌轻轻点头,又轻轻摇头,沉思片刻,对褚燕说道:“你伤势未愈,先回去养伤,顺便向大贤良师禀告刺杀经过。田齐身边有勇士相护,不可力敌,我想试试能不能混入他身边,伺机行事。” 褚燕皱眉说道:“你有何办法靠近他身边?” 任红昌揭下面纱,自信的说道:“我自有办法。” 褚燕凝望任红昌绝美的面容,不由轻轻点头,微笑着说道:“大贤良师曾言,你这面容足可祸国。为一区区田贼而施美人计,有些可惜了。” 任红昌却笑道:“田贼多智,想得他信任不可主动相投。呵呵。需要想些办法,令他主动来寻我。” “计从何出?”褚燕有些不解的问道。 任红昌自信一笑,吩咐手下道:“你们暗中回去哨探,看那撞破我等埋伏的少年可曾与田齐同行。” 第174章 祸国美貌(二) 任红昌得到消息,那撞破太平道埋伏的少年并未与田齐同行,而是南下奔向了都城洛阳。她美目一眨,计上心来。 褚燕见她含笑不语,媚态自生,不由连忙低头,不敢再与她对视。褚燕担心自己被她美貌所惑,深陷情网,自讨苦吃。 任红昌是张角最宠爱的弟子,还与众人说过,她将来贵不可言。曾经有几位教中方帅贪图她美貌,欲对她无礼,结果受到张角严惩。 任红昌见褚燕面带羞红,不敢看自己媚态,不由暗自得意。她轻声询问褚燕:“不知田齐见了我这般模样,是何反应。呵呵。” 褚燕苦笑摇头:“只怕大贤良师不喜你行此美人计。” 任红昌轻哼一声,不以为然。 张角无子,膝下只有一女,名叫张宁。张角三兄弟也都没有儿子,全都生的女儿。张角信命,暗中为自己三兄弟算过命。他们三兄弟命极贵,但身负上天使命,需要拯救万民。所以他们三人必须先功成名就,以事业为重,等四十岁后,再娶寡居有子,美貌聪慧而且命贱多难之女,方能得子。 张角也为任红昌算过命,她命也极贵,为人间鸟凤,却隐带不祥,娶之不吉。张角因此十分矛盾,思前想后,暂以任红昌为义女,不敢娶她为妻妾,也不敢放任别人娶她。 任红昌打定主意,不理睬褚燕警告之言,率领手下与褚燕告辞,直奔南面而去。她一路暗自谋算如何以黄华为媒介,最终接近田齐。 任红昌一面派人追踪,一面绕路南下,准备截住黄华。可惜黄华身负使命,一路狂奔,昼夜不停,任红昌几次拦截落空,无奈之下,只得随他进了京城。 黄华在深夜来到洛阳城郊,暗自计算时日,心中稍定。他拼命赶路,应该抢到了州府信吏的前面。此时夜色已深,城门已封,他不能入城,便在近边寻了一处避风之处,坐下休息。他燃起一堆篝火,取出豆料和清水,先喂饱战马,然后才烤了些干粮为自己充饥。 黄华夜宿荒郊,终于给了任红昌机会。她带了几名心腹绕到黄华前方等待。 任红昌一路追赶,一身疲惫,很是狼狈。她不由心中暗恨,咒骂黄华:“急着入京去奔丧吗?这般赶路?” 侍女红娟打来清水,准备让任红昌洗漱。任红昌挥手阻止,“就这样,省了化装了,我现在可不正是一副落难小姐模样。” 红娟一笑,吩咐几名护卫说道:“你们要扮演恶霸,这般狼狈可是不行。快快洗漱,换好衣服。” 任红昌松展一番筋骨,吩咐红娟说道:“你派人去周边村庄找辆车来。要快。” 红娟领命,吩咐两名护卫去办此事。这里临近都城,村庄密集,治安也不错,各村庄守护可不像边郡村落那般严谨,应该很容易偷盗辆马车过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两名护卫就赶着一辆精致美观的仪车过来。 红娟询问两人:“没被人发现?” 一名护卫笑道:“没想到这边村庄的防卫如此松懈,入门偷盗如同行走于自家院落。” 离此不远就有好几座村庄,他们选了一个远离道路的村子过去。村口周边没有寨墙、寨门,也无丁壮值夜。他们潜入村中富户家中后院,守夜护卫全在凉亭酣睡,就连守门的狗也只轻哼两声,没有狂吠。两人将守门犬和护卫击昏,套了马车回来,村中各家所养的其他狗犬听到动静,也只懒懒的轻吠了几声。 任红昌对手下盗来这车十分满意,夸奖几句,便与红娟走进车内更换衣物。其他手下也换下黑衣,换上锦服,打扮成了豪强手下护卫模样。 众人装扮完毕,任红昌走下马车,仔细打量一番,见无破绽,满意的一笑。她吩咐红娟道:“你联络本教在此地的方帅,让他安排好我们的住处,再到城门处接应我。千万记得我们编好的身份,不可出错。” 红娟点头应诺,立刻带了两人出发。 任红昌又仔细叮嘱几名留下的护卫,演好自己编排的这一出英雄救美之戏。 任红昌等人准备妥当,安派了人守夜,便也就地休息起来。 天色渐亮,周边村落隐隐传来阵阵鸡鸣。守夜的护卫急忙叫醒任红昌等人。 任红昌令护卫们将她绑缚起来,又用丝巾塞入嘴中。她对护卫们轻轻点头,自己上了马车。 护卫们架起马车,慢慢向城门行去。他们故意装出一副志得意满,目中无人的神态,故意装出松松垮垮的跟班模样,一路大声谈论些不雅之事,还时不时相互打逗一番。 他们穿过一个村庄,没走出多远,只听后面隐隐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黄华心急,天色还未见亮就骑马继续前行,直奔城门。他见前方有车,六名家丁护卫肆无忌惮的横占了整个道路,不由暗恼。他只得减慢马速,客气的出声提醒这些护卫让开道路,自己有急事先行。 马车停下,一名护卫嚣张的责骂黄华:“外乡佬,知道大爷是哪家的吗?耽误了我们公子好事,叫你好看。滚。” 黄华不想惹事,只得忍下怒气,再次行礼恳求:“吾乃东莱信使,有公文急递,还请诸位不要阻我去路。” 众护卫哈哈大笑:“什么东西?我还以为是多大的官呢,却只是个跑腿的。” 一护卫故意激怒黄华道:“老子偏是不让,你待如何?哼,莫说一个信使,就是县令见了我家公子车架,也得给我们让路。在后面慢慢跟着。” 黄华强忍怒气,四下张望,想另寻道路绕开这些泼皮。 任红昌听到手下与黄华对话,立刻开始在车内挣扎,用脚踹车壁,故意发出声响。 黄华听到车内响动,见车晃动,心知有异,不由皱起眉头。 一护卫见黄华起疑,故意装出心慌的样子,劝说其他护卫道:“行了,别难为外乡人了。让他先过去,我们办正事要紧。” 几名护卫故意又冷言嘲讽了几句,不情不愿的靠了靠边,让出了道路。 黄华小心戒备,慢慢经过马车,正打算加速前行,却听扑通一响,一名被五花大绑,头发散乱,身穿男装的女子趁护卫们不备,勇敢的跳出车外,正摔落到他马前。 一名护卫大惊,抽出钢剑,大喝一声:“公子吩咐,此事万不可为人所知,给我宰了他。” 第175章 祸国美貌(三) 几名护卫执剑上前,却装作不懂兵技巧的样子,胡乱劈砍。黄华不想招惹麻烦,但此时不得不拔出配剑自卫。几名护卫见他不敢相伤,更加嚣张,也不防护自身,全力攻击他的要害。 黄华心中恼怒,双目一瞪,喝止他们说道:“吾乃郡中信使,你等再这般相逼,休怪我无情。” 护卫们高声笑骂,更加肆无忌惮的围杀向前。黄华心中火起,再不容情,随手几剑将四名护卫右臂刺伤。那四名护卫中剑惨呼,抛下武器,转身即逃。剩下两名护卫见黄华厉害,也心生惧意,停步不前。 一名护卫对黄华喊道:“小子,你坏了公子好事,早晚取你性命。哼。”他说完,抬手一剑狠狠劈向任红昌,装出杀她灭口的样子。 任红昌也不躲闪,双目圆睁,面现惊恐之色。她在赌黄华不肯见死不救。 黄华确实不忍心看着任红昌在眼前被恶人杀害,长剑一甩,正中那护卫右臂。那护卫受伤惨叫,右手一撒,长剑抛落,没能劈中任红昌。 不等黄华打马上前,仅剩下那名未受伤护卫扶起同伴,转身逃走。 黄华轻叹一声,知道自己惹上了麻烦。他打马上前,低头打量任红昌,不由一愣。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任红昌虽然身着男装,从车上滚落,满身泥土,有些狼狈,但难掩天姿国色。 黄华下马,拾起地上一把铁剑,将任红昌身上绳索削断。 任红昌得复自由,急忙起身扯下身上绳索,掏出口中丝巾,大口喘息几下,好似要压下心中慌乱。过了片刻,她才稳住心神,转身看向黄华,躬身行礼道:“小女子任红昌谢过少侠救命之恩。不知少侠名姓,哪里人士。待吾进京寻得家人,必有厚报。” 黄华担心自己被任红昌美丽身姿所迷,急忙将目光转开,行礼说道:“在下东莱太史慈,见过任姑娘。不知刚才那些人为何与你为难?”他是想打听那些人有何背景,好做些防备。 任红昌眼眶一红,滴下两行清泪,急忙含羞低头,抬起衣袖擦拭。她强忍悲伤,止住哭泣,声若黄莺,轻轻说道:“吾家在冀州邺城,遭逢大旱,父母亡故,只余我兄妹两人,无以为生。兄长带我前来投奔京城舅家。才入京城地界,兄长染病不起。我万般无奈,将兄长寄养于清河村一好心农家,独自来京寻亲。不想路途不熟,错过投宿之地,正遇这群恶徒,将我掳来。我也不知他们是何人,听他们路上闲谈,他们家主姓何,令他们搜寻美女,欲代其妹,献入宫中。” 太史慈轻声一叹,望了一眼任红昌,暗自想道:这般美女独自于外行走,不遇灾祸才怪。 他看了看天色,知道城门已开,担心那些护卫先行回城,再寻他麻烦,却不忍抛下任红昌,只得询问她道:“可会骑马?” 任红昌尴尬的摇了摇头。太史慈无奈说道:“我有急事,不能耽搁,你若愿与我同乘,我可带你一段。若是不愿,请姑娘自己小心,架此车进城。” 任红昌望了望那车,故作畏惧之态,急忙点头:“吾愿随太史兄一同进城。” 太史慈一笑,跃上战马,将手伸向任红昌。任红昌脸色一红,却毫不迟疑,将右手交与太史慈手中。太史慈用力一拉,将她拉上战马,坐于自己身后。太史慈轻呼一声道:“抱紧。” 任红昌急忙双手一扣,从身后抱紧太史慈。太史慈顿觉身后软玉相贴,略有暗香袭来,不由心头一荡。他银牙略咬,压下心中绮念,狠抽战马,猛然窜出,直奔都城而去。 太史慈骑马狂奔,只半个时辰,便来到城门前。他收住战马,与任红昌下马,步行来到护城河吊桥下,与百姓排队入城。 城门处有兵丁守护,但只维护进出秩序,并不查验身份。两人牵马入城,太史慈一路并没有看到那几名受伤家丁,心下稍安,询问任红昌道:“你舅父家在城内何处?” 任红昌入城后,焦急的暗寻红娟,却因人流如织,难以如愿,只能随口答道:“只知在城东永泰坊内。” 太史慈笑道:“我要去公车门递书,正可顺路。你先在公车门外等我片刻,我再陪你过去寻亲。” 未找到红娟,无法知道她将住所安排在哪里,任红昌不由心急。她紧随太史慈沿熙春街前行,见太史慈行色匆匆,心中惶急,不由奇怪,随口询问道:“你有何公文要递,如此急迫?” 太史慈不疑有他,没有隐瞒,对她说道:“郡守与刺史不和,前段时间有桩命案,郡守与州刺史判书相驳。郡守担心刺史先行上书,令天子和御史误会,招惹责罚,令吾务必先行递书。” 任红昌美目一转,轻声笑道:“你先递书又有何用。若天子和御史见了刺史上书,终会知道他两人判书相驳之事,定会责怪郡守不从上官。” 太史慈一愣,急忙停下脚步,拉着任红昌来到路边一店铺窗前,询问道:“那如何是好?” 任红昌站上路边台阶,随意向四周扫望,却发现红娟正在后面不远处拼命向自己挥手。她心中一安,不由一笑,询问太史慈道:“你可是真想帮那郡守?” 太史慈急忙点头。郡守对他有提拔之恩,信重之情,他当然甘愿尽心回报。 任红昌略作迟疑,对太史慈说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天子和御史看到刺史的上书。” 太史慈皱眉沉思,慢慢有了办法,面现喜色。 任红昌笑道:“你可是有了办法?” 太史慈点了点头,对任红昌行礼道谢:“多亏姑娘提醒,不然太史慈有负郡守重托,无颜回乡矣。” “恩公太多礼了。”任红昌羞涩的闪身躲开,不愿受太史慈之礼。 太史慈轻笑起身,信心百倍的说道:“走,我们这就去公车门等那州府的信吏。” 正在这时,红娟提了菜篮,突然停到两人面前,凝望任红昌,面现惊喜之色。 任红昌也猛然一愣,认真打量红娟。 红娟眼眶一红,扔下菜篮,激动的握住任红昌双手,又哭又笑,连珠炮一般问道:“表小姐,真的是你吗?太好了。家主收到你们的信,这一个月来一直牵挂着你们。你怎么才到京城?表公子呢?你怎么如此打扮?” 第176章 祸国美貌(四) 任红昌路遇家人,太史慈心中既高兴,又不舍。短短片刻相处,这个美丽的女子已在他心中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痕。 任红昌止住激动,将太史慈介绍给红娟,称自己路遇劫匪,多亏他相救。红娟立刻上前行礼,邀请太史慈到家中作客,家主必会予以重谢。太史慈稍作推让,便答应了下来。他舍不得任红昌,不想错过与她见面的机会。红娟将家中地址详细告知太史慈,称家主换了住处,一直令人守在城门等待任红昌兄妹,但可能是因任红昌女扮男装而错过了。 太史慈用心记下地址,与任红昌辞别。任红昌美目一眨,含情脉脉,依依不舍,目送太史慈向公车门而去。太史慈见任红昌明显对自己有了情意,不由心中一甜,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和自信。 等太史慈走远,渐渐消失在人群,任红昌脸色一收,瞬间浮现出一丝冷漠。她冷冷看向红娟,责问她道:“险些被你害死了。你怎么搞的?为何没在城门接我?” 红娟挥手叫过一辆仪车,扶任红娟上了车。车夫不等吩咐,立刻起行。红娟这才向任红娟道歉:“红娟误了时间,请小姐责罚。” 任红昌收起怒火,摆了摆手。红娟解释道:“我们到城门时你们已入了城,我只得更换接头方案,在身后追赶,但人流实在密集,一直没有机会与小姐相认。” 任红昌摇头一笑。太史慈一路急驰,确实有些出人意料。 马车前行不远,来到一条偏僻小巷,停在一处宽广院落门前。红娟扶任红昌下车,几个仆人打开偏门,引她入内。仆人们等她们进了院中,立刻关了院门,守在门外。 红娟向任红昌介绍道:“这是本地方帅一处外宅,正好借与我们使用。方帅今年四十有五,此处有其妾室和子女,都是教中弟子,正可为我等掩护。” 任红昌轻轻点头,只见一中年豪绅领一家人迎上前来,行礼甚恭,向她说道:“方帅李乐问任护法安,问大贤良师安。” 任红昌一笑,看向李乐一家,轻声说道:“以后不可以教中职务相称,我现在的名字叫任红昌,是你们的外甥女。准备晚宴,今晚时分,那太史慈必来拜访,千万不可说露了。” 李乐点头一笑,令家人与任红昌相见,互道姓名。 李乐引任红昌来到为她准备的房间,任红昌四下打量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坐于榻上。李乐挥手让家人退下,恭敬的站在她面前,等候吩咐。 任红昌对李乐说道:“我这次来是为了经人引介,接近田贼。期间还需你等相助。” 李乐恭敬的行了一礼:“请红姑吩咐。” 任红昌略作沉吟,缓缓说道:“其一,想办法得到田贼毛衣销售的代理之权,最好成为本地最大的代理商。其二,想办法接近张世平,通过他了解田贼内情。其三,安排我入宫为女官。” 李乐一愣,皱眉说道:“前两事不难。毛衣在京城销售火爆,张世平虽然与田贼反目,但依然控制着京城以南各州郡的代理销售之权。我与张世平早年就相识,因此也为其手下代理商之一。他家中也留有我的眼线,对他与田贼之事,知之甚详。只是这入宫为女官之事,不知红姑有何打算,大贤良师是否同意?” 任红昌轻哼一声,冷冷说道:“我如何行事,你不必过问。” 李乐连忙应诺,不敢再质疑。他又将所了解的毛衣销售情况以及张世平与苏双、田齐两人的关系详细告诉了任红昌。 任红昌听完若有所思,询问李乐,张世平从幽州回来之后有何动作。 李乐笑道:“他欲甩开田贼和苏双,独霸毛衣生意,但却屡屡碰壁,愤怒异常。据我手下回报,他回到京城之后,打算通过何进上书天子,欲献毛衣纺织之术,请天子将此纳入官营。一来可以打击田贼,二来也可以此换得天子赏识,谋取官职。” 任红昌一笑:“好算计。不想这张世平,还真有几分本事。”她略作沉思,吩咐李乐说道:“仅如此还不够,你可伺机提醒张世平,让他向天子进言,就说田齐往来穿梭于匈奴和鲜卑之间,很得单于和檀石槐赏识。檀石槐以女下嫁,封以护国督尉。呵呵,边军之败,怕是有田齐之功。而且田齐家财巨万,若是将其拿下抄家,也可让天子有意外之喜呢。” 李乐闻言,微笑点头,应诺而出。 红娟打来热水帮任红昌沐浴更衣,换上女装。任红昌略一打扮,有如芙蓉出水,仙女下凡,直看得红娟暗生嫉妒。她取笑任红昌道:“你这般模样与太史慈相见,是想让他甘心去送死不成?” 任红昌自我陶醉的照了照铜镜,掩口笑道:“你说我与西子(西施)相比如何?” 红娟轻哼一声说道:“你比她美,你比她聪明,你比她还能祸国殃民。” “呵呵。”任红昌得意的一笑,十分满意红娟的夸赞。 红娟收起笑容,担忧的询问任红昌:“你为何要进宫?” 任红昌轻声一叹,没有回答。 她原来的计划看来要作些调整了。她打算入宫为女官,目的有二,明面上,是打算故意装作要被家人强送入宫中,引太史慈向田齐求救,带她私奔塞外,从而有机会接近田齐;实际上她是打算借此逃离张角的控制。对于张角以太平道起事造反的事情,她始终不抱希望,认为不过是张角痴人说梦罢了。她必须在张角起事之前,脱身于事外,以免将来被其牵连。 可惜现在看来,田齐怕是很难逃过张世平的暗算。天子爱财,当他得知毛衣生意如此巨利,必然会起贪占之心。田齐若在鲜卑为护国督尉还好,天子力有不及,很难拿他如何。但他不自量力,竟然回到了边郡,回到了天子治下,便绝逃不出天子的掌控了。若是田齐被天子擒拿下狱,自己又应该如何呢? 这次她千方百计争取到刺杀田齐的任务,好不容易脱离了张角的魔爪,绝不想再重回“牢笼”,失去自由之身。或许,她应该暗中提醒田齐。只要他不离开匈奴王庭,天子也无法将他拿下治罪。那自己原来的计划,便又可以继续实施了。可这京城之中,又有谁是与田齐关系相近之人呢? 第177章 祸国美貌(五) 太史慈来到公车门,但没有急于上前递送公文,而是停于门外,等待着州府信使。 他在途中拿田齐所赠那锭马蹄金与一名下值的小吏买来一身吏服。那小吏看了太史慈身牌和公文,相信太史慈确实是州郡吏员。也相信他所言理由,是因前来都城上书,担心衣着不整,令上官不喜,才买他衣物。他贪图财物,便痛快的将衣服卖与了太史慈。 太史慈换上吏服,等在公车门外。他计算时间,州府信吏应该也在今明两天到达都城。 他的计算没错,他等了一个下午,在公车门即将关闭之时,看到一辆州府标志的马车停在了不远处。一名州吏急忙下了车来,手拿公文,直奔公车门。 太史慈一笑,慢慢迎了上去,故意拦住那州吏训斥道:“公车门重地,你惶急如此,是何体统?” 那州吏一愣,看了看太史慈,见他一身京衙吏员打扮,误会他是公车门吏员,急忙行礼道歉:“吾有公文急递,怕错过时间,还请上官宽容。” 太史慈冷哼一声:“公车门乃朝中机要重地,天子威仪所在,岂容疏忽。你这般惶急,如有疏漏,悔之晚矣。” 那州吏闻言,心中一懔,连忙道谢。他确实担心自己忙中出错,被上官责罚。他长舒几口气,稳下心神,认真检查起自己着装和公文奏表,怕有遗漏疏忽之处。 太史慈一笑,轻声问道:“奏章题署(奏章封皮必须简述公文内容)之处确然无误吗?我帮你看看。要知公车署对奏章题署的格式要求极严,字体、字数和标写之处都有明规。” 那州吏以为太史慈好心提醒,不疑有他,将公文递与太史慈帮忙查看。 太史慈接过公文,呵呵一笑,掏出怀中手刀,刷刷几下,将公文划的粉碎。 那州吏大惊,目瞪口呆的看着太史慈说道:“你,你这是为何?来人啊,有人毁我奏章,有人毁我——” 太史慈急忙上前将他嘴捂住,拉到一旁偏僻处,冷冷威胁他道:“你不将奏章与我,我也无法毁你奏章。这奏章可是你亲手交与我的,真要追究起来,你我同罪,不只我独受此罪。” 那州吏面如死灰,恨恨说道:“你,你,你为何要害我!” 太史慈笑道:“我是东莱信使。” 那州吏一听,立刻明白了其中因由,怒气冲冲的指着太史慈道:“你好阴险,竟然,竟然。” 太史慈急忙安慰他道:“好了,好了,事已至此,说这些何用?反正你公文已毁,无法复原了。” “哎,你可害死我了,叫我如何还乡?”那州吏长叹一声,颓然落泪。 太史慈说道:“你我同罪,与其坐而待毙,不若我们俱同出走逃亡,至少可以保存性命,也不必无谓受刑。” 州吏面现迟疑,担心自己外逃,家人受累。 太史慈安慰他道:“公车门没有你签到记录,你又不知所踪,刺史如何知道是你毁了公文,定会以为你中途遇害,这才误了事,怕还要抚恤你家人呢。” 州吏脸上阴晴不定,犹豫再三,轻轻点头,接受了太史慈的建议。他长叹一声道:“你,你真害死我了。你让我今后如何谋生。” 太史慈行礼道歉,取出怀中所有铜钱和几块碎金银递与他道:“我只有这些,送与你作盘缠。” 州吏接过银钱,长叹一声,仓皇跑回车上,架车而奔。 太史慈轻声一笑,转身走向公车门,捡拾起那破碎的公文藏入怀中,然后不慌不忙的走进公车署,递交了自己的公文。此时那州吏已无证据,断然不敢再回来举报他毁弃别人公文之事。 递交完公文,太史慈精神一松,面露微笑。他此番不负郡守相托,也算报了郡守信重之情。但他却也不敢再回东莱了。他坏了刺史好事,刺史必然会暗中相害,到时郡守也不可能护他周全。 太史慈有些茫然,不知自己将身往何方。他脑海中突然浮现起任红昌那完美无缺的面庞和充满依恋、崇拜的眼神。 太史慈心中一暖,大步离开公车门,一路打听,向红娟告诉他的地址寻去。 太史慈来到李乐家中,李乐大开中门,举家相迎,对太史慈相救任红昌之恩感激莫名。 任红昌换了女装,上前行礼道谢,含羞带怯,面如桃花,身如弱柳,声若莺啼,直让太史慈如痴如醉,如坠梦中。 酒宴款待之后,李乐询问太史慈来京所为何事,日后有何打算。 太史慈轻声一叹,只言来送公文,不日离京。李乐热情安排他先于家中住下,等离开之时,将备厚礼相送。 任红昌听闻太史慈要离京,面色一暗,隐有不舍之意,一双美目频频偷看太史慈。 太史慈见任红昌眉目含情,心中温暖如春,只觉一颗心升入云端,轻快如飞。 等太史慈在客房安顿下来,任红昌端了醒酒汤过门拜访。她轻敲房门,太史慈急忙开门相迎。他心中早有期盼,觉得任红昌会在此时过来探望。 任红昌面带羞色,莲步轻移,进入房中,将醒酒汤放在榻案上,又令红娟打来清水,供太史慈洗漱。 太史慈净手洗面,坐于榻上。任红昌轻轻一笑,将醒酒汤推到他面前,却羞涩的不肯开言。 太史慈酒量如海,本无醉意,但此时见了任红昌,却感觉自己的思维十分迟钝,如同沉醉一般。他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只觉是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美味。 任红娟眉目含笑,接过汤盏递与红娟。红娟含笑而退,轻轻帮他们关了房门。 任红昌坐于太史慈对面,十分关心的询问他道:“你的事情办的如何了?可曾拦下了州吏的公文?” 太史慈得意一笑,详细与任红昌说起毁弃对方公文经过。任红昌笑容满面,故露崇拜神色,听得炯炯有神,兴趣盎然,更令太史慈心中得意,心怀畅快,把事情说的天花乱坠。 任红昌听太史慈说完事情经过,却面露忧色,轻声询问道:“你坏了刺史之事,怕是难回东莱了。” 太史慈笑容一僵,轻轻点头,随即恢复自信,对任红昌说道:“你大可放心。我虽然不才,但也略通文墨,习得弓马,天下之大,足以容身。” 任红昌面现犹豫,欲言又止。 太史慈询问她道:“你可是有事与我相商?是要我陪你去接重病的兄长过来吗?” 任红昌轻轻摇头:“我舅父已派了表兄去接他。”她又犹犹豫豫,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我舅父略有家财,近日接得一笔生意,正缺人手,我,我本想,想请你帮忙,只怕,只怕委屈了恩公。” 太史慈心中一暖,知道任红昌是想帮自己寻一生计,却担心令自己面上难看,这才犹豫。 第178章 见信而笑(一) 能够留在都城,留在任红昌身边,太史慈喜出往外。他毫不犹豫的接受了任红昌的安排。 他详细问起任红昌,她舅父到底接下了什么大生意。任红昌令红娟取来一件漂亮的彩织绒衫,送与太史慈道:“春寒乍暖,此衣便送与太史兄御寒。我舅父接下此物在城南销售之权,还请太史兄帮忙,负责此物往来押运之事。” 得美人赠衣,太史慈无需将此衣穿在身上,便觉全身温暖。他顺便问起这漂亮衣衫为何物所制,产自哪里。任红昌见太史慈终于上套,心中一喜,急忙告诉太史慈,这毛衣是五原南河田氏的独门生意,还故意与他报怨,五原南河田氏的人经常故意为难,盘剥他舅父这等下层商人。 太史慈一愣,皱眉问道:“五原南河田氏?其家主可是名叫田齐?”他立刻记起不久前自己代人受袭之事,记得为首那人曾与他提过,正是出身五原南河田氏。那一行人披甲着锦,富贵逼人,恐怕正是经营这毛衣生意的田氏族人。 任红昌轻轻摇头道:“我今天才听舅父偶然谈及此事,并不知其家主名姓,怎么了?” 太史慈笑道:“你不妨去询问你舅父。若其家主真是田齐,那倒是巧了,他还真欠我一个人情。别的不敢说,其族人以后必不会刁难我们。” 任红昌大喜,满眼含笑的询问太史慈:“真的呀?呵呵,若真能帮到舅父,那可太好了。”说完直接转身出了房门。 太史慈望着任红昌远去的身影略略点头。他接受任红昌相助,留在她舅父手下谋生,内心隐隐有些不快,感觉在任红昌面前有些丢面子。能帮到这个女孩舅父一点小忙,他也稍稍安下心来。 同时他也对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田齐起了一丝好奇之心。那群黑衣人明显不是普通杀手,这田齐到底招惹到了什么样的麻烦呢?希望他不要死在返家途中,让自己空欢喜一场。 在他愣神的功夫,任红昌已拉着李乐来到他房中。任红昌激动的对太史慈说道:“那田齐真的就是南河田氏的家主哎。呵呵。你可帮了我舅父大忙了。” 李乐也神色激动的与太史慈核实道:“子义真与那田齐有旧?” 太史慈也不隐瞒,对李乐说道:“他从幽州还乡,途中遇袭,我与他有顺手搭救之情。”他撞破那群黑衣人埋伏,替他遭难,倒也勉强算得相救。 李乐听闻太史慈与田齐有过命之交,立刻大喜,急忙求太史慈与田齐联系,关照一下他的生意。 太史慈略作迟疑,点头应下,拿起纸笔,给田齐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向田齐道歉,称自己不应该谎报姓名。然后才诚恳相求,请他看在自己面上,略略关照李乐生意。 李乐接过太史慈书信,喜不自胜,连忙叫过手下,连夜出发,将信送去五原。 太史慈的信送到五原正泰和商行,由苏双伙计转递到了草原。此时田齐刚刚返回封地,将童渊一家和赵云一家安置妥当。 田齐听闻有故人来信,颇为诧异,拿过信封一看,上书故人黄华,不由一笑。他对于那个勇猛的少年印象深刻。他与那少年的结识也颇具意外,颇为有趣。 高卉见田齐对着信封发笑,奇怪的问道:“谁人来信,令夫君如此开心?” 田齐哈哈大笑,将途中遇太平道暗袭,有人倒霉,代他受难之事详细告诉了高卉。 高卉也不由莞尔一笑,轻轻摇头,暗道这人也确实倒霉,不过本领却是不凡。能在百余太平道死士围杀中保得性命,其个人勇武不下赵云。 田齐打开信来看,却不由一愣,不由再次仰天大笑,欢喜异常。他没想到自己运气竟然开始好转了。这次东南一游,得赵云、童飞等人相助,请动童渊夫妇北游,又与公孙赞达成合作,简直一帆风顺。只中途遭遇太平道暗袭令他不喜,不想偶然遇到一个倒霉蛋替他受过,而这个倒霉蛋竟然是三国名将太史子义。 高卉见田齐发疯,责怪他道:“一封信也能令你连番大笑,真是的。你这是见人倒霉,幸灾乐祸吗?那人在信中说了什么可笑之事?” 田齐强忍笑容,对高卉说道:“他竟然成了我们一名代理商的手下,求我照顾其主公生意。哈哈,你说可笑不可笑。而且他果然与我说的是假名,还在信中向我道歉呢。” 高卉也扑哧一笑,连忙掩口。她心中暗道,这人还真是与田齐有缘呢,本以为错身而过,不想又有此般关联。她收起笑容,正色向田齐说道:“此人勇武不凡,夫君万不可轻视。” 田齐点头说道:“他确实勇武,在百余死士围攻中不落下风,斩杀敌首三十余级。子龙曾言,这还是因他兵器战马不合手,不然那百余死士一个也难逃。” 高卉笑道:“那你更不可怠慢了人家,回信还需仔细斟酌。” 田齐也收了笑容,郑重点头。对于这员东吴大将,他确实动了心,务必将他揽入麾下。他提起笔欲写回信,却皱眉一叹,将笔抛开。他这一笔烂字,不敢见人。 高卉正在一旁计算帐目,见田齐抛笔,扑哧一笑,立刻猜到了原因。她取笑田齐道:“夫君年少之时定是懒惰无比,不肯下苦功练字习武。呵呵,如今可尝到苦头了。” 田齐揉了揉自己肿痛的右臂,向高卉诉苦道:“现在有你天天监督,逼我每日陪着安儿写大字,劈木俑,我倒是想偷懒也不可得啊。” 回到封地,童渊和颜雨立刻喜爱上了这处田齐刻意打造的世外桃园。他们夫妇一边令何丰安排工匠营建校舍,一边写信给门人弟子和知交好友,遍请名师,一座百家之学很快就有了雏形模样。田齐心中欢喜,一声令下,领地内所有十四以下孩童都要每天习字五十,劈刀一百,打好文武基础,准备入学。 高卉曾听赵云提及,田齐要习练兵技巧,强壮已身,此时便顺势相激,让田齐为孩童们做个表率。田齐一时激动,顺口应了下来。不想因此落入高卉魔掌,每天逼着他习字练武,苦不堪言。 高卉每日都要听田齐数次抱怨,却毫不让步。见田齐又口出怨言,她再次把眼一瞪,傲然说道:“君子无信不立,夫君可是要反悔吗?” 田齐长叹一声:“不敢啊。”田齐是怕了高卉了。每当他借故逃避苦练,高卉便召集田安等幼儿与他请教刀法、书法,让他羞愧难当。 第179章 见信而笑(二) 田齐最终并没有给太史慈回信,他估计自己很快就会接到天子的征辟。他令苏双派人传口信给太史慈的信使,他会在不久之后亲自去往京城与太史慈相见。 田齐的猜测没错,此时大汉天子刘宏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大将军门客张世平上书,献毛衣纺织之术,声称若能将此生意纳入官营,每年可为天子赚取百万金。张世平还向刘宏举报,五原良家子田齐,窃取张家毛衣纺织之术,私下谋利,揽财巨万。而且田齐借此生意,与匈奴人、乌恒人和鲜卑人勾结,私受檀石槐和阿济格封赏,疑其有助纣为虐之嫌。 刘宏令近侍宦官调查毛衣在京城销售情况,确认了张世平所言,得到了毛衣实物。刘宏对此心动不已,立刻召见张世平,询问毛衣纺织营利之事。张世平将田齐与匈奴人和乌恒人勾结,合建工坊,再与公孙赞合作,组建各州郡销售网络之事详细告之。 张世平以为天子爱财,听了他略带夸张的描述,肯定会同意自己的建议,将田齐下狱,将田齐经营的羊毛纺织生意纳入官营,再交给自己负责管理。他甚至幻想着从此得天子看重,一步升天,得封列侯,位居两千石。可天子在与他面谈之后反应平淡,只是赏了他一些金银,便将他打发走了。 张世平迷惑不解,忧虑于心,殃殃而退。随在天子身边的众宦官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均暗自取笑他不智。天子爱财是不假,但天子并不昏庸,绝不会受人摆布。他张世平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将私怨加杂其中,屡屡建议天子拿下田齐治罪。 等张世平走后,天子刘宏轻哼一声,与中常侍曹节说道:“此人真小人也。他定是抢夺人家生意不成,这才向我献计。呵呵,他以为朕可被人利用不成?” 曹节等近侍立刻连声称赞天子英明,怒斥张世平卑鄙,建议天子重责何进。 刘宏微笑摇头:“何进蠢笨,定是受了他的蛊惑,欲讨好我罢了。而且这毛衣生意,确实利厚,还可以笼络草原各族,倒不便掌控于个人手中。” 曹节见刘宏沉思不语,知他已有将毛衣生意列为官营之意,只是担心引起公孙赞和阿济格不满,投鼠忌器,这才犹豫不决。 曹节向刘宏建议道:“若天子准许,老臣愿去书给阿济格和公孙赞,将毛衣列为贡品。同时提醒他们,毛衣价格过于高昂,已在京城引起民怨。想来,他们定会有所表示。” 天子轻轻一笑,立刻明白了曹节此举的意思。曹节去书,说明天子和朝庭已关注此事。阿济格和公孙赞若是不傻,定会将此生意的利益与天子和朝庭分享。 刘宏赞许的向曹节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 张让却对田齐理财之能感了兴趣,心中一动,向天子建议道:“这田齐私受鲜卑、匈奴封赏,确实可疑。而且其能得檀石槐、阿济格看重,能以一介白身经营起此等事业,确实有才,不下桑弘羊。天子不若下召征辟,令其进京,以试其心。” 刘宏轻轻点头,田齐若真有桑弘羊之才,自己倒可免了缺钱之忧。不过他担心田齐拒不应召,有伤天子威严,不由稍稍皱眉,心中踌躇。 赵忠听张让将田齐比作桑弘羊,也不由心中一动,立刻建议道:“田齐一介白衣,若天子下召征辟略显突然,恐惹非议。不若由老臣去书阿济格与公孙赞,令其举荐田齐入京。公孙赞忠心王事,若其肯作保举荐,也可稍解田齐投靠外族之嫌。” 众内侍也纷纷赞同赵忠建议,向刘宏建议,速将田齐召来京城。 天子每天为财发愁,他们这些近臣也不好受,常常被刘宏责骂,不知受了多少训斥。此时听闻田齐有理财之能,听张让将田齐比作桑弘羊,立刻同意把田齐叫来京城,让他来给自己等人当挡箭牌。 刘宏满意的点了点头,命令赵忠速速去信公孙赞,令他举荐田齐入京为郎,公车待召。张让把田齐比作桑弘羊,让刘宏对田齐充满了期待,完全忽视了田齐有投靠外族之嫌。 几日之后,公孙赞一同收到十余封来自天子内侍宦官的书信。这些书信均是八百里加急速递,信口印有十万火急之印,让他大吃一惊,不知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公孙赞急忙拆信来看,却见所有信件都为了一件事情,将毛衣纳入天子贡品名录并请他火速举荐田齐入京。 公孙赞疑惑不解,不知天子如何得知毛衣之事,如何得知田齐其人。但对于举荐田齐入京之事,他倒十分愿意。他略作沉思,叫过严纲,将那些天子近臣的书信交与他道:“你速将这些信件抄写一份,骑快马,片刻不停,送与田齐。对他说,我已上书天子,举荐他入京,让他早做准备。另外,天子已知毛衣生意之事,问他如何应对。” 严纲领命,不敢耽搁,抄了书信,带了几名手下,一人三马,迅速西行而去。 公孙赞这才写了举荐书,叫过一名亲卫,让其当作普通公文,慢慢递送进京。他知此事中间必有蹊跷,天子急召田齐入京,福祸难料,便想给田齐留出充足的应对时间。 严纲等人昼夜不休,换马狂奔,只用两天两夜,奔行二千余里,来到匈奴王庭。 田齐在帅帐接见严纲等人,见几人满身狼狈,疲惫不堪,不由心惊,急问出了何事。 严纲掏出一摞书信递与田齐,将公孙赞之言一字不差的转告给了田齐。 闻听天子召自己入京,田齐心中大喜。看来自己的运气真是越来越好了,所有计划进展的十分顺利。 田齐令田虎带严纲等人下去休息,自己拿了书信,满眼含笑的离了帅帐,回了家中。他心中暗笑,终于可以不用每天练字练刀,累得浑身酸痛了。 田齐回到家中,高卉面色古怪,拿着一封信迎上前来。 田齐一愣,询问她道:“这又是谁的来信?” 高卉苦笑道:“是大嫂写来的,你竟然与公孙伯圭作了亲眷。” 田齐接过信件来看,不由面露尴尬之色,有些哭笑不得。 高卉以为田齐不喜,劝解他道:“大嫂另嫁,也是早晚之事,你若不喜,便装作不知,不要与公孙将军论亲便是。” 第180章 入京准备(一) 对于肖氏另嫁之事,田齐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嫁与了公孙赞的内弟。田齐把肖氏的信足足看了三遍,却见只字未提田冀,不由轻声一叹。 田齐暗自回忆历史,幽州、冀州都是四战之地,将来恐怕会屡遭兵难。他担心田冀将来的安危,便对高卉说道:“你帮我给嫂嫂去一封信,就说我想冀儿了,这次天子召我入京,想顺路去探望她们。” 高卉一愣,急忙问道:“天子真的要召你入京了?”田齐曾与她提过逼张世平向天子上书,可能被召入京之事。 田齐取出公孙赞转交过来的信件递与高卉,轻笑一声说道:“定是张世平帮了大忙。” 高卉接信细读,有些担忧的说道:“这些天子内侍在信中颇有急迫要挟之意,只怕对夫君另有图谋。” 田齐无所谓的笑了笑,安慰高卉说道:“但从他们的字里行间来看,天子并无拿我治罪之意。对我受职鲜卑、匈奴之事,只字未提,也没有要强占毛衣生意的意思,还令公孙赞举荐于我。呵呵,看来我的分析没错,天子并不昏庸。” 田齐曾与高卉等人说过,天子刘宏,自登基以来,只用半年就平灭窦氏,一举摆脱了外戚的掌控。亲政之后,数次派兵平灭西羌叛乱,数次出击鲜卑,数次平灭民乱,所选军将皆贤能勇武,所有内外征战少有败绩,绝非昏庸无能之辈。而且刘宏的政治手腕是十分成熟而高超的。他一直控制着外戚、宦官、仕人三股政治势力之间的平衡,并未让朝局出现混乱。 田齐也曾经暗自设想,如果刘宏没有突然病故,东汉天下是不是会猝然而亡。田齐的结论是不会。刘宏在平灭黄巾之乱后,已经对地方豪强掌控地方军队的事情有所察觉,所以派宗室为州牧,暗收地方军权于中央。他还扩建南北两军,选用四方良将拱卫京都,做好了平灭地方叛乱的准备。可惜他突然病故,各地州牧见天子年幼,董卓乱政,便各怀心思,拥军自保,这些巩固皇权的举措,反而成为了加速地方割据的毒药。 高卉不只是担心田齐入京之后的安全,还有些舍不得放田齐离开。她有些伤感的对田齐说道:“这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重聚?” 田齐轻轻摇头,他这次南下,不平灭黄巾,不会北返。 高卉默然不语。 田齐心怀歉意,轻轻抱住高卉,静静的陪她呆坐。两人依偎在一起,享受着离别前,最后一刻宁静和温馨。 田虎在门外一声通报打断了两人的沉默。田齐苦笑一声,起身离开了营帐。 田齐走出帐外,平静的询问田虎:“什么事?” 田虎回道:“哈邪来访。” 田齐暗想,大概单于也接到了天子内臣的书信,令哈邪来与他商议。他吩咐田虎,通知苏双一起与哈邪相见。 田齐来到帅帐,哈邪满面春风的走上前来,得意的对田齐说道:“阿绣有了身孕。” 田齐脸色一黑,恨不得一脚将哈邪踹出帐外。他咬了咬牙,强忍怒火,冷冷说了声恭喜。 哈邪见田齐面色狰狞,心中更是得意,呵呵轻笑着坐到客榻上。吕绣怀了他的孩子,他再不担心田齐抢夺他的爱妻了。 田齐怒道:“你过来我这里,就是说这件事的?” 哈邪摇头说道:“你不必心急,你也有喜事。天子近臣致书单于,天子有意征辟你入京为官了。” 苏双进帐,正听到哈邪这句话,不由一愣,急忙询问田齐:“天子真要召见主公?” 他也知道田齐打算南下谋官之事,但一直不太相信田齐的计划能够成功。他认为贪财胡闹的天子对田齐的兴趣不会大过对羊毛生意的兴趣。他还忧心忡忡的询问田齐,是不是应该主动将羊毛生意让与天子,反正现在他们有青饲料、奶酒、豆油等诸多利润丰厚的生意代替。 田齐轻轻点头,挥手请苏双入座,询问哈邪:“单于有何打算?” 哈邪收起笑容,叹息说道:“天子不只要单于举荐你入京,还将毛衣列为贡品,还警告我们,毛衣价格太高了。” 苏双面色一喜,微笑着说道:“没想到天子还真给我们留了一线生机,没有直接下手抢夺。” 哈邪轻声一哼:“单于说了,你们如何与天子分润我们不管,但收购我们毛衣的价格不能降低。你以前给我们的定价本就不高。” 苏双怒道:“你们自己也没少向中原偷运。张世平手中那些毛衣哪来的?还不都是你们偷偷卖与他的?” 哈邪无所谓的说道:“谁让你们把价格压得这般低的?张世平手中毛衣都是在集市上,从各部落牧民手中收购的,跟我们可没关系。”他心中十分得意。让牧民从工坊采购毛衣,到集市转手卖与张世平,再由部落从集市中收税,这是吕绣给他出的主意,让他从中大发其财。 田齐早知那些集市都是哈邪等贵族设立的。但对于这种并不违反双方约定的事情,他没有在意。来自后世的田齐,是契约精神的坚定执行者。他不反对有人利用政策漏洞来赢利。 田齐阻止苏双与哈邪争执,轻声笑道:“我与公孙将军合作之后,本就有意调整以前与你们所定的合作条款。如今天子关注此事,召我入京,我会向天子建议,以后你们两地工坊所产的毛衣,必须统一交由我来向内地统销。我给你们的定价是一件绒衣十金,一件毛衣五金。天子每件衣服加价五金转与各地代理商。代理商在之后的售卖得利,与单于、公孙将军和我们平分。你可如此回复单于,征求他的意见。” 哈邪笑道:“你终于肯加价了?哈哈。我想单于和各位贵族不会有意见。”按照田齐新的合作方案,单于和匈奴贵族在生意中的利益不降反升,当然没有意见。 田齐微微一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当时将匈奴各工坊的出厂价压得极低,就是为日后突发情况留出应变空间。 哈邪起身告辞,却突然收起笑容,停下脚步,转身询问田齐:“这对我们那些集市不会有影响?” 田齐笑道:“如果天子不反对,我没意见。” 哈邪沮丧的说道:“你可真狠。” 如果通过田齐转卖,天子可从每件毛衣中提利五金,相信天子绝不会再允许他们这些集市向中原“走私”毛衣了。哈邪失望的走出了田齐的帅帐。 田齐轻声一哼,因吕绣怀孕产生的那丝不快一扫而空。来自后世的田齐,对于如何打击走私,经验丰富。 第181章 入京准备(二) 等哈邪离开帅帐,田齐令苏双将刚才与哈邪商定的办法写信给公孙赞,交严纲带回。苏双应诺,又有些担忧的对田齐说道:“主公此次南下,福祸难料,还请主公谨慎。” 田齐坚定的说道:“太平道害我家破人亡,我这次南下,不灭黄巾,绝不北返。领地内政,我便全拜托给苏兄了。将来战乱一起,大军出征,粮草兵械,战马军资,不可有缺。” 苏双起身行礼,郑重承诺:“主公放心,苏双虽然平庸无才,唯尽心竭力,保证主公后顾无忧。” 田齐对苏双的理政才能还是十分信任的。在他不在领地这段时间,苏双把领地内各项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把各属曹之间的运转配合,调理的丝毫不乱。 等苏双告辞而出,田齐开始逐一召见各属曹官吏,安排好他离开之后的诸项事务。 他先召见曹性,询问他锦衣卫组建训练之事。曹性十分自得的向田齐禀告:“我等已依托苏双的销售网络,在附近州郡建起酒楼,第一批培训结束的锦衣卫百户,已赴各地就任。锦衣千户府已招录军士一千两百人,正在集训,再有半年,足以通过主公所定的考核标准。” 田齐颇为满意,对曹性说道:“天子召我入京,你安排好锦衣卫训练之事,随我入京。” 曹性面露喜色,向田齐举荐南河刘家子刘萧任锦衣卫副千户,由他留守领内,负责训练军士。 刘萧也是最早追随田齐的老护卫了,田齐对他的能力和人品也有所了解,便欣然同意了曹性的举荐。曹性对田齐说道:“主公南下,不可无备。曹性愿抽调精锐,先行一步赴京。” 田齐对曹性的敏锐十分赞赏,叮嘱他说道:“你到京城之后先帮我查清四件事。其一,天子对张世平有何处置。其二,太平道在京城可有教众,归谁人统领。其三,宦官、外戚、仕人各方势力基本情况。他们以前对待这次边军出征是何态度。其四,南北两军精锐各军侯以上官员的来历底细。” 曹性应诺,立刻与田齐辞行,在当天就带领几名手下离开了封地,南下京城。 在曹性之后,田齐紧接着召见了高顺,再次令他留守,帮他守护后方,暂掌兵符,统率所有千户府。 高顺知道田齐这次南下不久之后就会调军出征,向田齐保证道:“半年之内,定为主公练出精兵五府。”这段时间,田齐的领地富足安定,吸引来数万百姓投靠,各千户府兵源充足。 田齐提醒高顺说道:“张修因张奂之事与天子有怨,不愿就任护匈奴中郎将一职,久不到任。匈奴南北各部之间矛盾隐伏,呼征和乌邪蠢蠢欲动,你要多加小心。” 高顺点头,询问田齐:“若匈奴有变,应该如何应对?” 田齐轻叹一声说道:“闭谷自守,吸纳百姓,不理其他。” 高顺又问:“谷内耕地、草场不足,再接纳百姓已无地设立千户府,如何安置?” 田齐笑道:“令苏双与周边部落买地安置。” 高顺担心田齐南下的安全,建议田齐道:“主公南下,可令子龙相随。” 田齐轻轻摇头:“子龙银甲卫初建,不可轻离。让童猛率我亲卫两什随行。” 高顺稍一犹豫,点头同意了田齐的安排。他与赵云、童猛等人多有切磋,童猛虽然不及赵云和自己勇武,但也相差仿佛,足可保护田齐。 田齐随后又召见了童渊、颜雨、齐盛、刘英、何丰、谷浩等人,把领地内各项事务逐一安排妥当。一个半月之后,天子派来公车信使,接受公孙赞和阿济格举荐,召田齐入京。 田齐没想到天子信使来的这般迅速,颇为诧异。前来传令的信使是一名小宦官,早得张让等人吩咐,令其讨好田齐,便为田齐解惑道:“中常侍大人在给单于和公孙将军去信之前就令我等出发来此了。曹常侍让我转告先生,天子对您理财之能颇为期盼,此次征召,必委以重任,望先生勿忧。” 田齐无奈,只得告别家人,即刻起身。高顺、苏双率领谷中各曹吏出谷相送,田齐踌躇满志,向众人抱拳作别,打马而奔。童猛率领两什亲卫紧随其后,将来接田齐的天子公车丢在后面。小宦官急得满头大汗,紧紧握着车上栏杆,急令车夫追赶。留守谷中的众人见宦官狼狈,含笑而回,离别的伤感也减轻了几分。 高顺陪高卉留在最后,一直目送田齐身影消失在草原深处。他轻声询问高卉:“姐姐为何不将怀孕之事告诉主公。” 高卉轻轻抚摸平坦的小腹,幸福的说道:“阿齐此番南下,福祸相依,危机暗伏,我等不可让他有所牵挂。等他安顿下来,再去信告诉他。” 田齐骑马狂奔,直入王庭,与单于告别。单于对田齐让利于匈奴诸部的事情十分满意,安排酒宴为田齐饯行。诸部落贵族从田齐部落中受益良多,也十分不舍田齐,纷纷热情相送。 吕绣陪哈邪出席酒宴,执酒上前,敬田齐说道:“一路小心。”吕绣知道田齐并非贪恋富贵之人,他应天子之召南下,必然另有原因。 田齐看了看吕绣担忧的眼神,轻轻点头,举杯尽饮。吕绣端起杯准备相陪,却被哈邪拦下。他接过吕绣手中酒杯,替她喝下,又取过两壶酒,分一壶给田齐说道:“南下之后,如遇危险,来信给我。” 田齐轻声一笑,陪哈邪干了这壶酒,对他说道:“等你们的孩子生下来,送个信给我。”他又看向吕绣,对她笑道:“记得你我的赌约,你先胜了一筹,我会追赶上来的。” 吕绣苦笑,轻轻点头。哈邪有些迷惑的看着两人,不知他们在赌些什么。 田齐故意气哈邪,对吕绣说道:“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你可不要告诉外人。” 哈邪果然气得脸色通红,又不敢跟吕绣发火,瞪着田齐说道:“你说谁是外人?” 田齐哈哈大笑,转身向单于告辞,退席而去。哈邪忐忑不安的看向吕绣,却不敢出口相询。吕绣掩嘴一笑,也不理哈邪,向单于告退,转身而去。 哈邪呆愣在原地,一脸尴尬。单于等贵族哈哈大笑,纷纷取笑哈邪。草原男儿,对于怕老婆之人,甚是不喜。 哈邪羞得满面通红,含怒而退。他开始后悔,不应该拿吕绣怀孕之事去向田齐示威。田齐这“奸人”果然本性未改,和小时候一样,睚眦必报,手段狠辣。 第182章 古之恶来(一) 田齐离开草原,沿黄河南下,出函谷关东行,直奔京城。童猛一路小心,每日与田齐同帐,担心太平道再派死士刺杀。但这一路顺风顺水,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半个多月后,田齐一行人已接近了都城。途经一集市,路旁有一间客栈,被派来接田齐的小宦官张青见之大喜,立刻恳求田齐在此歇息两日,不急于赶路。田齐等人这一路上,每天天不亮就出发,直到深夜才露宿郊外,饿了啃干粮,渴了喝清水,让他这个在京城娇生惯养的小太监受尽了苦头。 田齐微笑点头,令田虎给了张青两锭马蹄金,给车夫两锭白银,然后对张青说道:“我有些私事要办,劳烦你们先在此地等我两日,我到冀州良乡去打个转。” 张青哪里肯同意,坚决不许。田齐也不理他,带领手下骑马向东而去。 张青急忙令车夫追赶,车夫揣起两锭白银,向张青报怨道:“他们全速而去,我们这车如何追得上。公公还是在这里等他们,你我也好乘机休整一番。这一路跑的,我这骨头都快散了架了。” 张青无奈,只得同意。他默默收起沉甸甸的两锭马蹄金,冷冷笑道:“看在这两锭金的面上,暂放他们一马,等到了京城,定让他好看。哼。” 田齐绕洛阳而过,直奔二百里之外的良乡。他在路上紧抢时间,就是想挤出两日,去看一看田冀。 肖氏另嫁,他对田冀这个“老实”侄子有些不太放心,怕他受了委屈。为了田冀,他还忍受心中不快,让高卉给公孙赞夫人去了一封信,承认了两家这段特殊的亲眷关系。 田齐一行人连夜奔行,在第二天一早,来到了良乡。这里位于京城、豫州、冀州交界之处,正是水路要道咽喉,人烟稠密,市井繁华,百姓多以经商为业。 田齐等人进了城,打听到了刘府位置,却在城区另外一侧,需要横穿街市,大约有两三里路程。 童猛见路旁有一家汤馆,便建议田齐先吃了早饭再去刘府拜访。 田齐一路奔波确实有些饿了,便轻轻点了点头。田虎见田齐点头,便呼喊汤店老板,在店外宽敞处摆了桌案榻席,点了些汤食和面饼。 汤店老板十分干练,很快将汤食和面饼上桌。众人正要进食,却听一阵马蹄声响,十余壮汉呼喝打骂着百姓让路,沿闹市横行无忌而来。百姓怒不敢言,惊慌失措,匆忙让开道路。那群壮汉得意大笑,纵马而过,停于汤馆对面不远处一座青砖大院门前。 田贲起身,以衣袖替田齐遮挡街市上扬起的尘土,有些气恼的报怨道:“什么人,恁地嚣张。” 童猛皱眉,手握横刀刀柄,目视田齐。若田齐准许,他打算出手教训一下这些浪荡子。田齐轻笑摇头,吹了吹面饼上落的尘土,继续用餐。童猛见田齐不想招惹麻烦,忍气松开了刀柄。 汤店老板很有眼色,拿了几个新的面饼过来,赔与田齐等人,还小声提醒道:“客官莫要冲动。那李大官人家,蓄养着数十豪侠,招惹不得。”他担心田齐等人与那些壮汉发生冲突,影响他的生意。 田齐轻声道谢,将老板新给的面饼递与怒气未平的童猛说道:“吃饭。玉不与石击,瓷不与瓦碰,理这些闲汉做什么。”他在后世长时间于基层为官,见惯了这些城狐社鼠,懒得理睬。 童猛这才怒气稍解,坐下进餐。汉代人好行侠义事,只要是配剑带刀的勇士,都会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便出手,少有田齐这般置之不理的。 听了田齐这番言论,旁边一辆载有鸡鸭杂物的农家马车上,一壮汉不由重重哼了一声,明显带了嘲讽和讥笑。 见有人嘲笑田齐,童猛、田虎等护卫大怒,纷纷怒视壮汉。田贲挺身而起,喝问那壮汉说道:“你哼什么?” 那壮汉躺在车上假寐,此时睁眼看了田贲一眼,冷笑道:“不敢去招惹李家,倒有勇气与某等百姓耍威风,真是好武士。” 田贲大怒,打算上前教训这羞辱他尊严的壮汉,却被田齐一把拉住。 田齐扫视挺身而起的众护卫,轻声说道:“坐下。”众护卫不敢违令,轰的一声,整齐坐下。 那壮汉一愣,不由收起轻视之心。这些武士闻令即止,动作划一,似乎出身军伍。 田齐转过身,认真打量这壮汉几眼,轻声说道:“侠士欲效仿聂政之刺侠累吗?” 那壮汉闻言大惊,起身怒视田齐,将手伸入怀中,握刀戒备。 童猛等护卫也将手摸住了横刀刀柄,紧紧盯住这壮汉。 壮汉冷冷对田齐问道:“你如何看出吾要行刺。” 田齐一笑,轻声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农夫。也从未见过如此懒惰的农夫。而且你假寐之时,右手始终不离胸口,视线余光也没有离开过李府。你在等人,等要杀的人出来。” 壮汉不由看了看自己的着装,确实是刚刚浆洗过的,脚下一双布鞋也是新的。他不由气恼,暗怪帮他准备这身衣服的人粗心。 他扫了扫不远处的李府,见那群壮汉已经注意到这里,不断向这边观望,不由轻声一叹,知道今天的行刺计划不能成功了。但他并不打算放弃,并没有转身离开。他不再理会田齐,转过身,继续盯着李府。他现在只想确认李永是不是在府中,如果见他出来,便直接杀过去,改刺杀为强袭。 田齐却不由对这壮汉起了兴趣,也不急于离开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银制酒壶,交给田贲说道:“送去给这位壮士解解渴。” 田贲见这酒壶险些笑出声来。这可是田齐蒸馏过的烈酒,名叫酒精,用来疗伤杀毒的。这酒精闻起来香甜无比,可他和众护卫都尝过苦头,饮下去有如火线,焚烧心肺。 田贲强忍笑意,走上前将酒壶递与壮汉,故意装出不舍的样子说道:“这是我家乡最烈的酒,百金一壶,名叫烧刀子,喝下去如同饮鸩喝毒,你可敢饮吗?” 壮汉接过酒壶,看了看酒壶质地,确实是银子做的,不由心中一安。古人以为银可试毒,以银具装酒,壮汉不疑酒中有毒。壮汉将木质壶塞拔下,一股浓烈的酒香让他闻之欲醉,不由惊讶道:“真是好酒。” 田齐一直盯着李府大门,此时提醒壮汉说道:“你等的人可能被我们帮你引出来了。” 壮汉冷冷看向李府门前,只见李府家主李永带了数十壮汉手执兵刃出了府门,正向这边走来。 第183章 古之恶来(二) 那壮汉见李永带人过来,不惊反喜,拿起田齐赠他的那壶酒,仰头便饮。他想在杀人之前,以酒壮行,却不曾想这酒无比辣烈,果真像田贲所言,如同饮鸩喝毒。 他心中一惊,怕酒真有毒,急忙打算吐掉。 田贲早在一旁等看他笑话,此时大喝一声道:“别吐,一口酒便价值数金,千万别浪费了。” 田齐等人也不以李永等人为意,神态轻松,面带笑容的看着壮汉,看他是否有胆将酒精喝下。 那壮汉见田齐等人看他笑话,把心一横,强行将口中的酒咽下,感觉一条火线直烧心肺,却满齿留香,气力暗升,不由大赞一声道:“好酒,值得百金。” 壮汉说完,将酒壶塞好,揣入怀中,顺便掏出一把粗铁打造的简易匕首,迎着李永等人,大步冲杀而去。 那李永见壮汉杀气逼人,不由胆怯,稍稍停步,落于众人身后,大声质问壮汉道:“什么人令你来杀吾?” 那壮汉执匕首冲入人群,大笑一声道:“吾家办酒席缺少只蠢豕(猪)做菜,特来取之。旁人莫挡我路,小心误伤。” 壮汉杀气腾腾,李永胆怯后退,那些跟随李永而来的泼皮哪个真敢拼命,纷纷大声呼喊着别人上前拼杀,自己却不断向旁边躲避。 壮汉心中不屑,冷哼一声,三拳两脚将挡在他身前的几个泼皮击出数丈之外。然后大步一迈,直追上转身欲逃的李永,一把将他拎至身前,匕首向下一挥,插入他后心,直从前胸透出。 李永惨呼一声,立刻没了气息。 那群泼皮见李永已死,愣在周边,直惊的目瞪口呆。他们没有想到这壮汉真敢当街杀人,不由吓得面色苍白。 壮汉从李永身上抽出匕首,对周围这些色厉内荏的泼皮大喝一声道:“还不快滚,惹恼你家爷爷,挨个给你们放血。” 那些泼皮吓得扔下刀剑长棍,四散而逃。那壮汉轻哼一声,反提匕首直接冲入李家门内。 田齐、童猛等人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对这个豪气干云,视杀人如无物的壮汉十分赞赏。童猛向田齐说道:“这些无赖子当死,主公,我去帮一帮那壮士。”他见那壮汉勇武,起了结交之心,较量之意。 田虎一直负责警戒,小心的观察着四周。他见远处有一队守城步卒执刀持弓而来,急忙提醒田齐:“有人叫来本地求盗,带了坊丁过来。” 田齐轻笑一声,起身说道:“布阵,守住李府门口,不可让人打扰勇士除奸。” 童猛高声应诺,随田齐走向李府门前。 田齐来到李府门前站定,向府中一看,只见沿正门内道路躺了几具尸体,那壮汉已杀入后堂而去。 童猛一声令下,众护卫排成两行,前队抽出横刀,后队执弓搭箭,作好了防御和攻击的准备。 本地求盗听人报讯,有人当街杀人,带了十余坊丁快速奔来,却见两队手执利刃的护卫守在了遇害的李永府门前。 这两队护卫身带杀气,威风凛凛,十余坊丁还未近前便生胆怯,放慢脚步把求盗顶到了队前。 这求盗壮起胆子,远远高声询问田齐等人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当街行凶,对抗公差?” 田虎将随身腰牌一亮,大声喝斥道:“大胆!我等乃匈奴王庭当户亲卫,当户奉召入京,在此遭袭,我等正在追杀刺客,你等还不退下,难道要包庇刺客吗?” 那求盗一听,心中反而一安,暗自感叹道:不是凶徒便好。他急忙吩咐手下收起兵器,上前接过田虎手中腰牌看了看,又向田齐躬身行礼,询问田齐可要他们帮忙。 田齐故意装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田虎拿出纸笔,编了一套事情经过,请田齐用了当户之印,交与那求盗说道:“拿此去与县令,让他速来搜查此家。我们当户应天子之召入京,他竟然拦路行凶,不知意欲何为。”那求盗接过田齐用了印的诉状,急忙行礼应诺,转身又令手下拿了诉状,请县令过来。 此时那壮汉拎了一个妇人头颅出来,见田齐等人挡住府门,斥退求盗和坊丁,立刻知道遇到了贵族。 他轻哼一声,把妇人头颅向后一扔,冷冷对田齐说道:“你意欲何为?” 田齐带护卫进入院内,把坊丁等人挡在院外。田齐走上前,贴近壮汉,轻声说道:“我敬你豪迈勇武,顺手帮忙,能意欲何为啊?我请你喝酒,帮你抗下了杀人罪责,也免得你背井离乡亡命天涯了。可你却把我酒壶都装走了,还对我恶言相向,这不免有些恩将仇报了。” 那壮汉尴尬一笑,倒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这李永与他同乡刘贺有私怨。刘贺平时对他们一家颇有照顾,求他杀李永解气。他为报恩,闹市杀人,确实想远逃他乡。如今这匈奴当户替他挡了罪,恩情比刘贺还大,他确实不知如何相报了。 田齐一笑,拱手为礼,自我介绍道:“我乃五原南河良家子、匈奴当户田齐,不知壮士名姓,哪里人士?如不嫌弃,我愿请你喝酒,结识一番。” 壮汉收起匕首,对田齐还礼说道:“我是陈留己吾人,名叫典韦。吾一介草民,大字不识一个,只一身勇力,不敢与当户攀交。” 田齐哈哈大笑,心中更是欢喜,不想自己运气真是越来越好了,随手帮了别人一小忙,竟然能与古之恶来相识。 典韦误会田齐看不起自己出身,不由有些黯然神伤。他家中贫困,自幼受尽人间冷漠,空具一身勇力,却无处谋身,不免有些怨天尤人。 田齐笑声一落,上前一步,执起典韦染血的右手,真诚的说道:“田齐出身良家子,不也是草民?而且我文不成,武不就,还残了一腿。典兄乃豪杰之士,若不嫌弃,便交我这个朋友,如何?” 见田齐肯折节下交,典韦心中一暖,呵呵笑道:“你真愿交我这个朋友?” 田齐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对典韦说道:“走,你我去此后院,我亲自下厨,做些好菜,请你喝酒。” 典韦高兴的点了点头,掏出怀中酒壶还给田齐道:“这酒壶还你。这酒不错。” 田齐接过酒壶,打开木塞,皱眉喝了一口,抛给童猛。童猛轻叹一声,也强忍着喝了一口,随手抛给旁边一名护卫。众护卫无奈,只得都捏着鼻子强喝一口。 第184章 古之恶来(三) 典韦疑惑的看向田齐,不知他们此举是何意。 田齐哈哈大笑道:“这是我们那里最次等的酒,根本不是给人喝的。我见你出言不逊,拿来骗你出丑的。如今我们成了朋友,只好陪你一起出丑,以示道歉。” 典韦见田齐直爽,更觉亲切,不由呵呵笑道:“其实我觉得这酒不错,真是好酒。我们今天就喝这个。” 田齐苦笑摇头,拉着典韦直奔后院。童猛安排几名护卫守在门前,令田贲带人去与周边百姓询问李永罪行,又令田虎带人先搜查院内,查找一些“罪证”。他相信这李永飞扬跋扈,平时必然为非做歹,留有不少案底。 田齐拉着典韦来到厨房,挽起袖子,就地取材,做起了餐食。童猛和几名亲卫帮忙打下手,眼露期待,满面笑容。典韦见田齐动作熟练,切菜的“刀法”又快又准,赏心悦目,不由莞尔一笑。看来田齐确实平易近人,并非单独对他刻意下交。 没有铁锅,让田齐的厨艺大受限制,但也难不住他。因陋就简,很快一锅东北乱炖上了桌。田齐招呼童猛等护卫坐陪,也不分餐了,大家围坐一桌,一起用餐。 众护卫虽然刚刚吃过汤食面饼,但闻到乱炖香气,胃口大开。典韦却是一早起身来此,又当街拼杀,早就饿了。他也不与田齐客气,先盛了一碗肉菜在手,三口两口吞下,直赞美味。 田齐却不喜早餐多食,直接令护卫取来几袋清酒,递与典韦说道:“这才是我们那里给人喝的美酒,由马奶所制,三蒸三酿,十分浓烈。在我们塞外有个别称,叫做闷倒驴。是说仅蒸酒的香气就可让驴马醉倒之意。” 典韦接过一袋美酒,打开瓶塞,先慢慢品尝了一口。他是被酒精给“毒”怕了,听田齐说这酒浓烈,不敢大意。 几名护卫也各取一袋美酒,陪典韦畅饮。童猛大喝一口,见典韦喝的小心翼翼,不由大笑,对他说道:“味道如何?比那酒精好喝多了。” 典韦先尝一口,只觉这酒无比浓醇,略带奶香,却无早先那壶酒精辣口,吞下肚也不烧肺腑,不由大喜,把头一仰,连喝几口。他放下酒袋,连声称赞比那酒精强出百倍。 见典韦豪爽可爱,没有丝毫芥蒂,众人不由一阵大笑。 典韦向田齐敬酒,询问他道:“恩公担下杀人之责,没有妨碍?” 田齐摇头微笑道:“这人平时飞扬跋扈,百姓畏之如虎,明显不是善类,断然累罪在身。我乃匈奴当户,受天子之召入京,诬他行刺,县令哪敢置疑我所言,必然清查他往日罪过,给我一个交待。” 典韦这才放心,再敬田齐,多谢他相救,免了自己流落他乡。 田齐询问典韦因何来此杀人,平时以何为生。 典韦尴尬一笑,对田齐说道:“典韦不过一介勇夫,家中贫困,没有田地。我平时帮乡邻刘贺看家护院,多受其照顾。这府中李永,与我主公刘贺有怨,主公赠我百金,求我杀他出气。” 田齐轻轻摇头,对典韦说道:“典兄勇武忠烈,当为天子鹰犬,战阵搏杀,必成一代名将,缘何寄身乡野土豪,为一护院。你我既然为友,不若随我入京,待田齐见过天子,得任高职,共创基业。” 典韦大喜,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田齐问道:“我,我大字不识,只一身蛮力,真,真能,能成一代名将?” 田齐呵呵笑道:“大字不识确实不可,但你又不笨,年纪也不大,从现在学起便是。我是匈奴当户,位比中郎将,有统军之权。天子召我入京,必委以重用。典兄若不嫌弃,可先随我左右,任我亲卫千夫长。我在塞外有封地百里,那里安乐富足,无豪强欺凌。乡民皆以租田为业,养羊卖毛,挤奶制酒,种豆磨油,年入十数金平常事尔。你可将家人迁往塞外,以免后顾之忧。你我共同效命天子,早晚立下战功,拜将封侯。” 典韦大喜,起身下拜道:“典韦愿随主公左右,共同报效天子。” 田齐哈哈大笑,将典韦扶起,将童猛介绍与他道:“这是我手下勇士童猛,暂为我亲卫千夫长。其父童渊,一代兵技巧宗师。童兄文才武略足以傲视群雄。你以后随他多多学习,暂做他副手。” 典韦连忙向童猛行礼,请他日后多多指教。童猛喜爱典韦勇武,将他扶起,相谈甚欢。 田齐又叫过田虎,吩咐他道:“你带几名兄弟与典兄回乡,接其家眷回塞北安置。” 田齐令人取来黄金百两交与典韦,对他说道:“你带人先回乡,安置好家眷,再随田虎到城东刘府寻我。” 典韦连声称谢,心中感激,暗赞自己命好,一朝得此前程富贵。 此时田贲回来复命。田贲对田齐说道:“这家主人李永,平时欺压乡邻,民怨沸腾,恶迹累累,仅人命就背了数条。” 田贲将一包裹打开,里面有黄巾、太平经等物。他又取出一本名策递与田齐,冷笑一声说道:“不想他竟然是太平道一县方帅。他院内有一暗室,里面堆满了刀枪和弓箭,足以武装一曲军卒。” 田齐接过名策查看,只见上面写有数十名姓,竟然还私授军职,多为督伯、屯长之类。 田齐将名策装入怀中,冷哼一声问道:“那县令还未到吗?” 田贲回复道:“那县令已至门外,直责问我等不应该当街行凶。我等未得命令,没放他们进来。” 田齐冷哼一声道:“让他进来,先带他到后院暗室好好看一看。我倒要问一问他,他治下有此等居心叵测之辈,他竟然豪无所觉吗。” “诺。”田贲转身而去,不久带了县令和几名县吏过来。 那县令先到后院看了李永私藏的军械,心中已慌,此时见了田齐,不敢抬头,十分恭敬的向田齐行礼问安。 田齐先将天子召他入京的召书亮与县令查看。那县令双手接过,仔细观看一番,确认并非假造,心中更惊,急忙还给田齐。 他初闻此事之时,确实有些怀疑。他觉得本县并不在草原塞外诸族入京朝贡道路之上,哪来的匈奴当户路过,定是有人假冒。所以他才在门外斥责田贲等人。但此时确认田齐身份,又见了李永所藏军械,不由心中一片慌乱,担心田齐追责,让他丢了官职。 第185章 入京(一) 田齐也不想与这县令为难,只吩咐他仔细查办李永行刺、蓄谋造反之事,便起身告辞,打算去往城东刘府,探望子侄。县令见田齐没有当场斥责于他,还将调查上奏之权让与他,不由大喜。他亲自恭送田齐出府,并令县吏给田齐带路,还小心询问,晚间可否给他一个机会,设宴款待。 田齐婉言相拒,称天子召令相见,不敢耽搁,还让县令放心,他不会将此事报与天子所知。县令这才放下心来,连连保证,必然严查李永行刺谋反之事。 田齐含笑点头,离开了李府。典韦和田虎等人暂与田齐分别,回陈留安置家眷,田齐等人继续前往刘府。 刘府提前得县吏报讯,全家出迎于门前。肖氏拉着田冀站在最前面。肖氏小声吩咐田冀,小心说话,万不可惹恼田齐。 田冀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母亲另嫁,他心中虽然不喜,但也没有办法反对。但在来到刘府之后数月,母亲有了身孕,对他日渐疏远。刘府家人也对他视而不见,不管不顾。后来母亲逼他改姓,他坚持不从,母亲因此更加对他不满。 他本来不明白母亲为何非要逼他改姓,直到有一次他偶然听母亲与刘家人闲聊,得知叔父田齐冒险北上,可能再无生还之可能了。他听到这个消息,伤心欲绝,闷闷不乐,日渐消沉,刘府之中也越来越将他忽视了起来。 可一个月之前,他在刘府中的境遇却突然好转,母亲也重新对他嘘寒问暖、关心备至了起来。原来叔父并没有死在草原,不但平安而还,还成了匈奴大当户,与护乌恒中郎将公孙赞相交莫逆。 田冀想起这些,心中一酸,不由向远处张望,期盼早一眼看到田齐。 没过多久,一名县吏引领田齐一行人,鲜衣怒马,缓缓行来。田齐远远望见肖氏和田冀站在人前,心中一喜,在府前下马,向肖氏行了一礼,便向田冀招手。 肖氏躬身还礼,轻轻推了田冀后背一下,示意他上前与田齐相见。 田冀心中委屈,大叫一声叔父,直扑入田齐怀中,痛哭失声。 田齐将田冀搂在怀中,轻轻拍打他后背安慰,悄然抬头,冷眼看向肖氏。分别一年有余,田冀身材未长,面容消瘦,脸色苍白,明显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 肖氏被田齐这一眼看得心中发慌,面上笑容一僵,尴尬的向田齐解释道:“阿冀前段时间感染风寒,如今病体初愈,这才有些,有些憔悴。” 肖氏丈夫刘荣上前向田齐施礼,满面笑容的说道:“还请当户入府歇息,我已安排酒宴,我们边喝边谈。家姐前日来信,还叮嘱我们务必照顾好阿冀呢。如今阿冀病体初愈,我已有打算,待他调养好身体,定为他遍请名师,教他练武习文。将来回边郡认祖归宗,也好继他父亲血脉。” 田齐轻哼一声,将田冀抱起,跟随刘荣、肖氏向府中走去。 田齐在酒宴之上并未与肖氏和刘荣为难,含笑敷衍,主客尽欢。田齐还答应刘荣,让其代理毛衣、奶酒、豆油等货物在幽州销售之事。刘荣和肖氏大喜,频频敬酒,蜜语甜言,刻意讨好。田冀在一旁沉默相陪,郁郁寡欢。他不愿揭露母亲苛待他的真相,却也不想装模作样,故意哄骗叔父田齐。他虽然跟随田齐学习的时间不长,但却知道田齐最注重秩序和真诚,最讨厌巧言令色之徒。 直到天色渐暗,刘荣才散了酒宴,亲自引领田齐等人到客房安歇。肖氏亲自为田齐铺好床榻,为田齐打水洗漱,唯恐仆人照顾不周。 田齐含笑相谢,只轻声对刘荣说道:“我此番应召入京,不敢耽搁,只能在此停留两三日。我与冀儿一年未见,今晚就让他留下陪我。容我们叔侄好好叙话。” 刘荣和肖氏不敢反对,只得点头答应。刘荣拉肖氏告退,肖氏悄然看向田冀,目露相求之意。田冀悄悄点头,示意母亲放心,他不会向叔父说她坏话的。肖氏这才放心,和刘荣一起向田齐行礼告退。 童猛安排众护卫在田齐旁边客房安顿下来,又布置好值夜守卫之事,这才回到田齐屋内。他担心太平道行刺田齐,始终不敢轻离田齐左右。 田齐叫过田冀,让他向童猛行晚辈之礼。田冀执礼甚恭,一举一动颇有些儒雅之气。童猛母亲乃颜回嫡亲血脉,他自幼也是多习儒家经典,深以礼仪为重。他见田冀彬彬有礼,暗自喜欢,悄然提醒田齐道:“主公这子侄举止不俗,只太瘦弱了一些。” 田齐轻轻点头,示意明白了童猛的提醒。童猛一笑,行礼告退,转身去了外间,留两叔侄在卧室密谈。 田齐望向田冀,轻声一叹,也不问他往日经历,只不容质疑的说道:“你明日收拾收拾,准备和我一起进京。” 田冀抬起头,眼眶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田齐呵呵一笑,轻轻拉过田冀,爱抚的揉了揉他的头,对他说道:“我辈男儿,当胸怀宽广,目光长远,不可计较身边琐碎之事,明白吗?” 田冀一笑,用力点头,背诵田齐以前教他的一首诗说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田冀错了,不应该略受挫折,便自怨自艾。” 田齐一笑,点头说道:“睡觉。明天叔父给你做大餐,让你饱食一顿。” 田冀精神一振,脸上再无悲戚之色,尽心服侍田齐上榻,便如当初在边郡跟在他身边读书时一般。 第二天一早,田齐跟肖氏和刘荣说起带田冀进京之事。肖氏本有些不愿和不舍,但刘荣却看出田齐心怀恼怒,不敢相拦,立刻劝肖氏同意了此事。 田齐亲自下厨,给刘荣一家和众护卫们做了一道“霸王别姬”,用甲鱼和母鸡这等大补之物做主料,直将众人吃得满头大汗,神采奕奕。 肖氏见田冀听闻可以随田齐入京之后,面露喜色,一反平时沉默呆板,恢复了以前那般活泼,也不由暗自后悔。她自己这一年来确实有些忽视了田冀,对他疏于照顾。她眼睛一红,向田齐深施一礼,直言对不起田氏,没有照顾好田冀,请田齐原谅。 田齐连忙将肖氏扶起,对她笑道:“嫂嫂说得哪里话。父母之恩,重于泰山,田冀将来若敢不孝嫂嫂和刘兄,我田齐必不相饶。” 刘荣和肖氏见田齐毫无怨言,不由大喜,直称惭愧。田齐又取下随身玉佩,送与他们未出世的孩子作礼物,认下这个孩子为自己子侄。两夫妇更是感激,连连称谢。 第186章 入京(二) 典韦父母双亡,孤身一人,自幼跟随叔父一家生活。他叔父中年丧妻,膝下也仅有一子,业已成家,全家算上典韦总共不过四口人。 典韦两天前偷偷留下百金,不告而别,令他叔父十分痛心。他叔父心知有异,便把那百锭铜元扔出家外,仰天痛哭,称对不起亡兄亡嫂,不忍花用典韦的卖命钱。 等典韦和田虎等人回到家中,他叔父随手抄起一木棒,哭喊着追打典韦,直骂他不孝。典韦哭跪于地,不敢反抗,任由叔父打骂。田虎急忙上前拦下典韦叔父,将田齐任典韦为亲卫千夫长一事告之,还说要派人带他们一家回封地安置。 典韦这才取出田齐赠他的百两黄金,捧于叔父面前说道:“阿韦不孝,以百金卖命,替人报怨,当街杀人。幸遇主公相救,查明死者为祸地方,阴谋叛乱,免了阿韦之刑。主公被天子相召,不日即可入京为官。他以士待我,我必以死报之。请叔父和堂兄北上,安居塞外,以免阿韦忧心。” 典韦叔父将信将疑,看向田虎。田虎一笑,取出当户亲卫身牌亮与他查看。典韦叔父虽然不识字,但见这身牌纯铜打造,外镶黄金,精美异常,知道是贵人所用,立刻信了三分。田虎含笑取回身牌,对他说道:“您若还不相信,不妨跟我们去良乡,亲眼看一看天子的召书。” 典韦叔父连称不敢,确实信了此事。他转身对典韦说道:“你这身勇力终于有了可用之处,以后好生卫护贵人,万不可疏忽。” 典韦立刻应诺,起身将黄金塞入叔父怀中,欢喜的说道:“叔父拿这黄金多置办些产业,也好生享些清福。” 他叔父却面无喜色,只忧心忡忡的吩咐典韦道:“你自己保重。”他又转对田虎,深施一揖,将怀中黄金全部塞到他手中,含泪说道:“这些黄金请还给你家主公,就说老汉不要金银,只求他尽快为阿韦寻一门亲,留一个后。” 典韦尴尬,面色羞红。田虎抱着黄金,哭笑不得。田虎犹豫片刻,将黄金收起,对典韦叔父说道:“请您老放心,我必将此言转告我家主公。还请您收拾收拾,跟随我等去北地安居。” 典韦叔父这才放心,简单收拾家中细软,将其他财物全部送与了乡邻。村中多是典家族人,听闻典韦得匈奴当户看重,委以千夫长之位,还要将叔父一家送往塞北安置,纷纷心动,询问田虎,还缺不缺勇士相护。 田虎说道:“我家主公统领万军,不缺护卫。”众乡邻纷纷失望,摇头叹息。 田虎轻声一笑:“不过,典千夫长却缺少护卫。依我们匈奴兵制,千夫长可配亲卫一什。他有权自已招收十名亲卫。我家主公豪富,宽容待下。你们只要当了典千夫长亲卫,每月有一金的薪俸。” 众乡邻大喜,纷纷去求典韦。典韦无奈,只得从族人中选出十名颇有勇力者,为他亲卫。 送走叔父一家北上,典韦立刻带乡人随田虎回返良乡。田虎在路上将黄金还给典韦,对他说道:“我已吩咐护卫你叔父北上的兄弟,到了封地,请主母亲自安置他们生计,你不必担心。这些钱他们带着上路也不安全,还是你先收着。” 典韦却不收黄金,对田虎说道:“我叔父让你送还给主公。你当时已应下了。”田虎见典韦坚持不收黄金,只得无奈摇头,将黄金收入怀中,等回去交给田齐。他取笑典韦道:“我定让主公用这些黄金作聘礼,马上给你娶房媳妇。” 典韦呵呵一笑,知道田虎开他玩笑,便挤兑田虎说道:“你可有这待遇?可成了亲?” 田虎立刻羞红了双脸,尴尬摇头。典韦和身后十名典氏族人哈哈大笑。 田虎轻哼一声说道:“笑什么?只要我等忠心办事,将来随主公立下战功,还发愁媳妇吗?等着,将来我定要拜将封侯,娶他三妻四妾。” 众人再次哄笑,却觉得前程似锦,浑身充满了希望和力量,不由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典韦悄然与田虎询问田齐以往功绩,想知道他因何以良家子身份却当了匈奴的大当户。田虎自豪的与典韦说起田齐经历,颇以田氏族人为荣。听闻田齐曾经以一介白身,智定匈奴,北上鲜卑迎归父兄尸骨,杀高衡和三位射雕手报仇,典韦等人心中起敬,热血沸腾,恨不能早追随田齐左右,共同北上草原。 田齐等待两日,见典韦和田虎归来,立刻离开良乡,返回原路,去与传令的宦官汇合。 童猛见典韦等新来的护卫装备简陋,便令老护卫将备用军械、铠甲、军袍送与他们。典氏族人换上锦衣,拿了精钢武器,十分欢喜。童猛担心他们不通军阵,便警告他们,如遇袭击,躲于老护卫身后。典氏族人不以为然,对自身勇武颇为自负,不肯落于人后,纷纷叫喊着要拼杀立功。 典韦却听出童猛言语隐含担忧,急忙询问:“可是有人欲害主公?” 童猛点头,将太平道曾经派死士暗袭之事告诉了典韦等人。典韦立刻加了小心,始终不离田齐身侧,时刻警惕观望四周动静。 一行人返回原路,汇合宦官,直奔京城。一直进到城内,却并未遇到任何意外。童猛这才放下了心。 宦官张青将田齐等人带到公车署安置,令田齐在此安心等待,不可擅自离开,天子随时可能召见。田齐应诺,在公车署客房中安置下来。 张青恼恨田齐沿途相戏之事,把田齐扔在公车署等待,自己却回了家中休息,没有第一时间向上通传。 田齐在公车署耐心等待了两天,没有得到天子召见。他立刻猜到这是张青在搞鬼,不由摇头苦笑。他也不急,安心在公车署住了下来,每日教典韦和田冀识字读书,每日与童猛等人学习兵法,讨论军阵、扎营等事。公车署官员见田齐等人把这里当成了客栈,十分恼怒,却也不能赶他们离开,只好去与张青商议,让他尽快向上通报。 张青也不敢过分耽搁,又拖了两天,便穿了公服,向中常寺回报,已接了田齐入京。 中常寺当值宦官张让听说田齐终于进了京,立刻大喜,报怨张青说道:“天子这些天多次问起田齐,你们怎么行得如此缓慢,今天才到?” 张青早有准备,立刻举报田齐中途离开,去办私事,接了自己侄子过来,这才耽搁了时间。 第187章 入京(三) 张让对于田齐因私事而拖延入京十分恼火,却没有当场发作,只吩咐张青速去通知田齐,准备入见天子,并令张青一定教好田齐与天子相见的礼仪规矩。 张青见张让眉头暗皱,心中一喜,知道张让对田齐有了三分不满。他微笑着离开中常侍办公之地,志得意满的来到公车署。 张青来到田齐房间,收起脸上冷笑,摆出一副十分热情的姿态,详细与田齐交待面见天子时的各种礼仪规矩。他还担心田齐记忆出错,拉着田齐演练了数遍,直到田齐将整套礼仪做的一丝不差,这才含笑告退,让田齐时刻准备应召入见。 等张青离开,童猛颇有些感慨的对田齐说道:“这与天子相见真是麻烦,礼仪规矩也太多了一些,只看得我眼花缭乱。亏得主公记忆出众,只演练几遍就无差错了。” 田齐轻声一笑,摇头说道:“我若真照他教的这套礼仪与天子相见,可能连命都会送掉。” 童猛和典韦等人大吃一惊,急忙问道:“为何?” 田齐直了直酸痛的腰身,对童猛等人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们这一路对这宦官多有顶撞和戏耍,他不仅没有报怨,还如此热情相待,唯恐我礼仪出错,岂不怪哉?” 童猛向田齐行礼说道:“宦官势大,受天子宠信。还请主公多多留意,与之小心周旋,不可得罪。”他这一路没少劝田齐主动讨好张青,可田齐非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故意对张青置之不理,多有戏弄,令他十分忧心。 田齐知道童猛好意,却微微一笑,没有理睬。京城不比边疆,确实不是可以随心所欲之地。但他不想入乡随俗,不想夹在外戚、宦官、仕人各方势力中间小心周旋,他不想留在京城浪费时间,他必须最短时间内取得天子信任,离开京城,去外地为官。 要做到这一点,他必须表现出一种特立独行的样子,给天子留下一个深刻的第一印象。他必须赌一赌天子对钱财的贪婪,赌一赌天子的气量。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暗自企盼天子在天黑之前召见。 田齐并没有等待多久,一名黄门舍人来到公车署,传令田齐入宫。 田齐轻轻一笑,安慰童猛等人不必担心,跟随黄门舍人离开了公车署。天子肯在张青教完他礼仪之后即刻召见,让田齐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了信心。 黄门舍人一路询问田齐是否学会了面见天子的礼仪,田齐摇头说道:“没有人来教,田齐不知礼仪。” 黄门舍人大惊,急得额头见汗,直埋怨中常侍们胡闹,竟然忘记派人教田齐入见之礼。 田齐也故意装出心慌的样子,向舍人建议:“不若回复天子,等田齐学过礼仪之后再行召见。” 舍人气恼的说道:“哪能让天子等你去学礼仪?算了,你跟我来,我带你入见,你跟着我做,不可出错。” 田齐一笑,点头答应。 田齐跟随这舍人穿过数重宫院,接受重重检查,最终来到天子所在德阳殿。舍人长吸一口气,安稳心神,带领田齐入殿,守殿近侍赵忠急忙将舍人拦住:“你懂不懂规矩?哪有舍人陪着进德阳殿的?天子又没有召见你!” 那舍人气恼的斥责赵忠:“你们忘记派人教他进见礼仪,想害他在天子面前失仪吗?天子怪罪下来,也饶不了你我!” 赵忠一惊,急忙询问田齐:“张青身为公车黄门,接你入京,一路上没有教你礼仪?” 田齐十分认真的摇了摇头。 “该死!”赵忠气恼的拍了拍自己脑门,不理解张青为何要自己寻死,竟然敢如此失职。 黄门舍人冷哼一声,对赵忠说道:“如何?你以为我愿意陪他进去不成?” 赵忠摇头说道:“王舍人,你就别添乱了。你跟了进去,天子岂会不问?到时受罚的还不是我等?你留下,我带他进去。” 赵忠又向田齐行礼道:“田侍郎(被公车署征召入京的人才,被统称为公车侍郎),你跟我进殿,仔细观我行止,万不可出错。” 田齐点头,跟着赵忠进殿。赵忠不断小声提醒着他,何时应该迈多大步子,何时应该低头,何时应该静立行礼,何时应该如何如何。天子征召人才,与之相见座谈,有着十分繁琐的整套礼仪。田齐跟着赵忠履行这些礼仪,心中暗骂张青,他果然教给自己不少错漏之处,想害自己殿前失仪。 好不容易经过殿前仪官审查,通过前殿,终于来到了后殿之内。赵忠跟守殿宦官通报一声,等得了天子同意,带了田齐进入后殿,来到天子书房。 田齐走入书房,抬头打量,只见一瘦弱青年,身穿玄黑色汉袍,头戴冕冠,面白如纸,唇红如丹,眉须黑亮,挺身正坐,也在打量着他。 赵忠急忙提醒田齐:“深躬行礼,三拜而起,不得平视。” 田齐一笑,却依匈奴礼节,躬身捶胸,单膝跪地,对天子说道:“塞外蛮族,匈奴当户乌齐图,向天子行礼,问天子安。” 见田齐肆意妄为,赵忠大惊,恨不得给田齐一脚。 刘宏却微微一笑,没有发怒。他自认聪慧,一直以中兴汉室为已任。在他看来,自己比同样是外藩入继大统的汉恒帝要厉害。他继位以来,平灭窦氏专权,一扫大汉外戚干政之祸,又数次平复西羌叛乱,数次击退鲜卑侵扰,也算是实现了中兴汉室的夙愿。田齐以匈奴贵族之礼相见,当面向他表示臣服,让他心中暗自得意。 刘宏故意不令田齐平身,田齐丝毫不惧,始终保持行礼姿势,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刘宏才轻笑一声,对田齐说道:“起来,赐坐。你以匈奴贵族之礼与朕相见,可是不愿受那公车待召之礼约束?” 赵忠急忙引田齐至客席而坐。田齐故意装作松一口气的样子,对天子说道:“田齐久居塞外,不通礼仪,与其在天子面前失礼受罚,不若直接向您请罪。” 赵忠在旁边又惊出一头冷汗。田齐与天子对话,连陛下的尊称都不用,实在是找死。 刘宏却没有责怪田齐以俗语与他交谈,反而感觉十分愉快。他平时也最不耐烦礼仪规矩,最不喜欢在大礼仪场合与群臣说话,群臣满嘴之乎者也,每句必引经据典,让他的听得费劲。 第188章 问对(一) 书房内的几名天子近侍都暗叹田齐大胆,只有曹节微微暗笑。天子刘宏对于田齐的理财之能满怀期盼,又岂会在意他的小小失礼 果然,等田齐坐下,刘宏便迫不及待的直接询问田齐道:“你可知朕为何召你入京?” 田齐回答的相当直接:“钱。天子需要钱来维持天下的繁荣和安稳;需要钱来供养军队,征战四方,震慑蛮族;需要钱来赈济黎民,布仁爱于天下。田齐文武不济,只会聚财,愿为天子解忧。” 天子刘宏听得心中畅快,第一次有人如此理解他的爱财之心。虽然田齐少说了一样,天子也需要钱财来供他自己享乐。 刘宏满脸笑容的继续问道:“阿济格和公孙赞皆称你身怀桑弘羊之术,笑言你挥手之间,便将一文不值的羊毛,变成了可值百金的彩衣。” 田齐一笑,看来天子对于毛衣生意十分眼热,想尽快知道阿济格和公孙赞的想法。他向天子行礼而言道:“天子所闻有些偏差,毛衣并非无本生意。一只羊一年只能剃毛四两左右,一件衣却需要两只羊来提供羊毛。若羊毛不值钱,牧民也不愿增加羊的存栏量,不愿费力费时去给羊剃毛。有了羊毛,还需要建立工坊,需要经过洗毛、纺线、染色、织衣、运输、销售等诸多环节,才能最终得利。其间用工数万,费用颇巨。而且毛衣产量越来越大,为销售通畅,只能不断降价。臣南下应召之前,单于和公孙将军曾委托我向天子进言,欲将毛衣所得利润的一半献与天子,以尽臣子之责。” 刘宏心中暗喜。他出身藩国,并非困居宫内,不知世事的天子。通过田齐这番详细介绍,他对于毛衣行业的利润已有估算。一件毛衣虽然售价百金,但成本也是不低,各个环节层层留利,最终所得利润大概在二三十金左右。 刘宏爱财,喜欢经商之事,并不忌讳与田齐讨价还价,甚至内心还隐隐有些兴奋,愿和田齐进行一场“商战”。 他首先询问田齐,毛衣具体的产量多少,阿济格、公孙赞和田齐如何分享其间利益。田齐知道天子这是想了解自己等人手中底牌和底线。他没有隐瞒,如实相告。匈奴人的工坊年产毛衣七十万件左右,牧民得其间利润二十分之一,阿济格和诸贵族得利十分之一,田齐自己得利十分之一,其他利益都由各级代销商人和各地权贵分利。等明年公孙赞和乌恒人的工坊建成,并州、幽州两地可年产毛衣百万件。 刘宏听完,眉头暗皱,如田齐所言,层层分剥,最终能分与他的利益并不会太多,大约在十分之一左右,这令他有些不满意。 田齐笑道:“若天子不嫌弃,我等愿将毛衣纳入官营,统管统销,所有工坊,按机器织工数量估算产量,统一交由我的商队外销,每件毛衣由我们商队向天子纳税五金。天子可在每年固定时间向我的商行收取税金。” 刘宏闻言,双目一亮。按照田齐所言,他不必关心毛衣销售之事,每年坐收百万金不说,还能以收税之名,心安理得的将这些钱财收入囊中。 田齐看了一眼曹节、赵忠等人,微微一笑,继续向天子建议道:“天子富有四海,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士农工商皆受天子守护,经营所得,理应向天子纳税。臣有一策,可令天子再无钱财之忧。” 刘宏以为田齐要向四民增税,不由苦笑,轻轻摇头,对田齐说道:“若是增税,你便不必说了。” 田齐一笑,摇头说道:“田齐之策,不是增税。节流莫如开源,开源在于创新。仅新增毛衣一个行业,天子和万民增利何止千万?而且士民皆可从中得利,毫无怨言。臣建议天子令各位近侍组建商队,专营新增行业,以代税收,如此一来,不与万民争利,却可收财富亿万,而且不经朝庭管束。” 闻听田齐将为天子揽财之事交与自己这些近侍,曹节不由一笑。看来田齐此子很是会做人。赵忠等宦官也闻言一喜,纷纷望向天子。 刘宏也不由精神一振。他欲中兴汉室,欲享乐人生,深受财力局限。迫不得已之下,他发卖官职,从富得流油的官员身上“抢”钱,闹得朝堂鸡飞狗跳。而田齐的建议,让他可以绕开群臣阻挠,另辟蹊径,收获财富。但他看了看曹节和赵忠等人,轻轻摇头,这些近侍,忠心倒是忠心,却哪里有开拓新财源之能。 刘宏不由将目光望向田齐,询问他道:“新开财源,谈何容易。你除了毛衣生意之外,可还有其他创新之举?” 田齐心中一笑,天子手中别无理财人选,只能寄希望于他了。他向天子行礼说道:“陆地之上,士民经营千载,各行各业实难创新。但天子富有四海,缘何对大海之上的财富视而不见?” 曹节立刻斥责田齐:“大胆。如何敢置疑天子?” 刘宏皱眉,挥手令曹节退到一边,毫不在意田齐言语中的冒犯。他现在十分喜欢和田齐这般用俗语相谈,仿佛是两个商人在谈论生意,令他心中十分畅快和兴奋。他询问田齐:“这大海之上的财富在哪里?” 田齐笑道:“海中有鱼虾,有海盐,有岛屿,有各类物产,都是无主之物,随便取用,这才是真正的无本生意。天子可从羊毛所获钱财中拿出一半,组建船队,横行于海上,捡拾钱财。” 刘宏哈哈大笑,指着田齐说道:“你休要诓我。海上航行凶险万分,哪有那般容易。而且组建船队不需要钱?船队还要有军士护卫,这不需要钱?你这般建议,到底有何打算?” 田齐故意尴尬一笑,向天子行礼道:“田齐也爱财,想与天子共同经营海上。如天子担忧海上风险,莫如将冒险之事交与田齐。” “大胆!你是何身份,竟然敢与天子分利?”赵忠见田齐越说越离谱,立刻怒斥田齐。 “滚出去。”刘宏正与田齐谈的高兴,却被赵忠阻拦,不由心中恼怒,直接将他赶出了书房。 第189章 问对(二) 田齐见赵忠被赶走,轻声一笑,继续与刘宏说道:“天子只需要授我海上建军之权,田齐愿自建船队,横行海上,捡拾财富而还。我所有收获都交与天子,天子可令近侍组建一商行,于各州各郡布下销售网络,卖与万民获利。” 听田齐要建私军,曹节等人不由瞪大了眼睛。刘宏却不以为意。田齐于大海上航行,往来各外族国土,没有武力保障,绝对不行。而且这保护船队的武力,必须完全听令于田齐,以免阻滞。但这对大汉朝庭却不会构成任何的威胁。因为田齐要想获得利益,养护船队,畜养军士,必须将货物贩运到内地。而且他们所有人的家眷都在内地,如何敢造反? 刘宏自认聪慧过人,自以为看透了田齐所思所想,微笑着跟田齐讨价还价起来:“你有了私军,横行海上,对于海外诸国,予取予夺,倒真是无本的生意。” 田齐故作惊讶,连忙说道:“天子切莫误会,田齐可是正经商人,哪能为盗匪之事?不过冒着生命危险,做些往来贩运之事罢了。” 几名小宦官见田齐胆子越来越大,跟天子对话毫无顾忌,急忙在一旁频频瞪眼,轻声哼哼。 刘宏正与田齐谈判的兴高采烈,不耐烦的挥手让曹节之外的所有宦官退下。等书房内安静下来,刘宏干脆令田齐上前,与他对案相坐。他身体前探,盯着田齐,轻哼一声说道:“你可不是什么正经商人。你往来鲜卑和匈奴,高官得坐,还骗来百里之封,娶了檀石槐独女为妻,颇有几分纵横家的风采呢。” 田齐尴尬一笑,对刘宏说道:“你想怎样?” 刘宏见田齐脸现尴尬之色,心中暗喜,觉得抓住了田齐的把柄。他坐起身,得意的说道:“你们去海外劫掠所得也好,贩运所得也好,都要纳税,嗯,按十一之制交纳,不行,不行。按船缴纳,也不好。对了,按船只大小交纳。以长十丈为基数,不足十丈也按十丈计算。商船出海一次,交税金,嗯,千金。船只每大一丈,多交百金。如何?” 田齐身体向后一仰,轻笑一声说道:“天子不如自己去抢。田齐每次出海,便要交纳数万金,抢回来的东西还要交由天子商队定价,我们哪里还有利润?” 刘宏也不恼火,反而感觉有趣,便学着田齐的样子,把身体向后一仰,冷哼一声说道:“就这个价,你要不做,那我们的合作免谈了。” 田齐面现犹豫和不舍,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跟古人进行商业谈判,对他而言,如同糊弄傻子一般容易。 刘宏见田齐沉默不语,以为自己的条件已接近了田齐的心理底线,不由脸现得意,静静的等待田齐做最后的挣扎和选择。 田齐故意装作思考半天,最终下定决心的样子,长叹一声,对天子说道:“天子实在是太精明了,如去经商,恐怕会抢了我们全部生意。好,就依你所说,按船只大小纳税。不过田齐还有几个条件,若您再不答应,那你我只好一拍两散了。” 刘宏得意的一笑,坐起身说道:“先说来听听。” 田齐稍作沉吟,轻声说道:“其一,任我以中郎将之职,许我自建楼船军一万。其二,许我自选良港三处,方圆十里,作为船队停靠之地和货物集散之地。也方便天子商队与我等交易。其三,我等出海之后,不受大汉法制约束。其四,收购我们所有货物的价格不能少于你们外销价格的四分之一。其五,我麾下军士家眷犯法,地方不可随意处置,审判之时需由我们的人听审。其六,许我单独向您奏报之权。其七,我只受您一人命令,不受朝庭调度。” 刘宏有些气恼的说道:“你要求怎么这么多?” 田齐笑道:“在商言商,我也要保证我的利益不是。大海之上可不同陆地。我们要与天相争,与海相争,还要与外族相争。这可是要拿人命去拼的。” 刘宏只得耐下心来,逐条与田齐商议,还多次与曹节离开密商,再回来跟田齐讨价还价。 最终刘宏同意,一是授田齐横海中郎将,许他自建战船、商船,自行任命手下官职,垄断海上商业经营之权,但战兵人数不得超过一万,所有军士兵饷、补给和所需一切物资均由田齐自行负担。除了大汉原有水军,其他人二十年内,“片船不得下海”。二是允许田齐建军港三处,方圆十里之内归其使用。但港口防务交由天子亲军负责。田齐的水军只可在一处港口驻扎,而且不得随意出营,更不得出港区登陆。否则视同谋反。其三,田齐水军出海之后不得悬挂汉军旗帜,对外也不可宣称是汉国水军。对于田齐等人在海外所作所为,天子也不予管束。其四,田齐所有货物必须交与内侍组建的商行,定价为外销价格十分之一。其五,允许田齐有密奏之权。 但对于田齐另外的条件,天子没有同意,而且给田齐规定了一个最低的纳税数字,每年向天子交税不得少于两千万金。若交税不足两千万金,所缺部分从内侍商队付与田齐货款中扣除。 田齐干脆提出,所交税款都从内侍商队货款中扣除,以免银钱来回倒手。天子和曹节商议半天,最终同意了田齐的意见。天子还不放心,又提出以毛衣统销资格作为抵押。如果田齐没有交够税款,那毛衣统销交由内侍商队负责。田齐直称赞天子精明,“忍痛”接受了这些“苛刻”的条款。 三人密商良久,直至深夜,把所有条款细节议定。田齐逼着刘宏与他签订密约,各自署名画押,把这些合作条款落于纸面。曹节大怒,直骂田齐无礼,竟然敢质疑天子之诺。刘宏却毫不在意,反而感觉十分有趣,提笔与田齐签了两份合约,盖了私章,两人各执一份。 合约签完,田齐恼恨曹节等宦官对他的斥责,临告退之前提醒天子,也应该给内侍商队定个最低的盈利数字。既然内侍们只肯按售价十分之一来收购田齐货物,那他们的盈利应该是田齐所交税款的十倍。 天子大喜,同意了田齐的建议,令曹节负责组建内侍商队,每年上交利润不得少于一亿金。天子自认已经给曹节他们留出了不少的利润。曹节也觉得天子所要求并不苛刻。但田齐却心中暗笑,只怕宦官们忘记了一件事情,货物不可能马上变成钱。而且古代没有银行,仅每年将一亿金的货币运往京都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 第190章 暗战(一) 田齐入宫,至深夜而未还,这让童猛等人内心忧急。童猛去与公车署守夜官吏询问,一名好心的吏员悄然告诉童猛,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而且天子令公车署征辟人才,只要礼仪无缺,还从未听说有将来人下牢狱治罪的情况发生。 童猛这才安心,又想起田齐曾说过,张青所教礼仪定有错漏之事,便随口问道:“若是礼仪有缺呢?” 那官吏一笑:“那便是自己要寻死了。天子设公车待召之礼仪,就是为了表示对人才的重视和尊重。若自己都不重视这些礼仪,只能说明内心对天子不敬,对征辟不满,必然获罪。不过,若是因此获罪,我等也应早知消息,不会如你主公一般,音讯全无。呵呵。我倒是听下值的同僚说,你家主公入见,天子却将数位中常侍赶出了德阳殿呢。” 童猛大喜,心中安定下来,看来田齐是得了天子赏识,留于宫中。他取了一锭马蹄金送与官吏相谢。那官吏得了赏钱,心中一喜,又送了童猛一个消息:“公车门外,有人打探你们的行踪。先后共有三批人。” 童猛心中一惊,急忙又送上一锭马蹄金,悄然与那官吏问道:“可知是何人来此打探我等消息?” 官吏含笑又收起一金,对童猛说道:“我只知其中一人为何将军府上奴仆。” 童猛道谢,返身回了房中。他暗自思索,何将军府中奴仆应是替张世平来打探消息的,倒也正常。另外两批人中,必有一批是曹性所派。但最后那批人又会是谁呢?不会是太平道贼心不死,欲在京城之中设计相害? 想到此处,童猛眉头暗皱,急欲与曹性建立联系。曹性负责锦衣卫,有打探军情之责。他提前入京,应该会对京城内的情况有所了解才是。 童猛却不知,此时曹性并没有急于与田齐建立联系。曹性得田齐之令,踌躇满志,带了锦衣卫第一批培训的数百精锐分批入京,急于有所表现。他想在与田齐相见之前,彻底捣毁太平道在京城的势力。 为此,曹性来到京城之后,没有大张旗鼓的开设餐馆,组建暗探网络。他担心炒菜之术新奇,会引人关注,不利锦衣卫暗中潜伏。他在京城暗中观察三天,选中了一个不引人关注的行业,剔粪行会。 古代中国很早就关注到了城市卫生问题,特别是粪便的处理。早在商周时代,就已经有了明确的法律,不得随意排泄。也同样从商朝起,就有了最早的厕所。发展到春秋战国年间,当时的中国城市,对于厕所的修造布局,也是高度重视。以《墨子》的说法,就连防卫城池安全的城墙上,都要每隔五十步设计一个厕所。而且还有了严格的建造标准,公共厕所要修在道路之外,民用厕所的围墙更必须要有一丈以上高,厕所的排粪池更挖得极深。方便回收施肥。 到了汉代,城市粪便的处理更成为一个相当有规模的产业。《朝野佥载》记载,“长安富民罗会,以剔粪为业,收人间所弃物,积而鬻之,以此家产巨万。”这些古代的掏粪工不仅清理了垃圾粪便,改善了城市环境,也因此积累了巨万家资。 曹性令手下查访都城各片区剔粪行会首领,不管采取什么办法,务必在三天之内,将其控制于锦衣卫治下。 曹性所选锦衣卫,都是边郡良家子弟,皆文武双全,再经数月简单的间谍培训,个个能够独挡一面。他们仅用了两天就牢牢掌控了洛阳城内所有的剔粪工。 曹性一声令下,在所有剔粪行会设立休憩所,提供早餐,茶点,让所有掏粪工可以在每日剔粪工作结束之后,聚会一处,略作休息。每处休憩所,由一名锦衣卫暗探负责打理,暗中收集剔粪工言谈趣事,打探本片区有何大事发生。 仅这些还不够,曹性又将洛阳划为百个片区,每个片区安排两名手下,开设武馆,明里收徒聚众,为锦衣卫阴蓄力量,暗中掌控片区内的城孤社鼠(浪荡子),掌控偷盗、暗娼、赌馆等地下势力。 为有效管理全城锦衣卫,形成一定的突击力量,曹性将洛阳锦衣卫百户所建在城外,在城外买下一处庄园,开设马行,专营战马。令其余一百多名锦衣卫在庄园以养马务农为掩护,共居一处。 锦衣卫体系一经构架,迅速将触角延伸到了洛阳城中每处角落。剔粪行会和武馆的锦衣卫每日将所收集情报借粪工送粪便出城之机,暗送至城外田庄,交与百户所,百户所的百夫长齐欢令人汇总之后再交与曹性。曹性看过之后,再交由齐欢分类存档。 在锦衣卫刻意寻找之下,洛阳城中太平道势力无所遁形,立刻暴露在了曹性面前。 曹性本打算突袭太平道方帅赵安(李乐为其化名)家中,可还没等实施,就得到消息,赵安暗中集结太平道教众百余人,准备三日后分批出城,似有行动。 曹性暗算时日,田齐应该已接到天子召令南下了。他轻声一笑,吩咐齐欢盯住这些太平道教众,等他们出城,率锦衣卫暗随,寻机袭灭。 任红昌并没有把袭杀田齐的希望放在李乐身上。她派李乐等人去袭击田齐,不过是想让田齐进一步放松警惕。她担心太平道若是在田齐南下路上没有行动,会引起田齐警觉,会增强田齐在洛阳城中的警惕之心,破坏她最终的计划。 李乐派出的手下不知任红昌故意让他们去送死,信心满满的离了洛阳,直奔田齐南下途中必经之地拦截。曹性率领锦衣卫百人暗随其后,趁夜晚他们宿营时突袭,将他们轻松歼灭。 因为天黑,曹性他们的突袭有些疏漏,有几名太平道死士借黑暗躲藏,最终逃回了洛阳。 李乐从而逃回的手下口中得知,袭击者个个勇武,装备精良,配合有序,应该是军伍中人。太平道百名死士竟然不是一合之敌,连一柱香的时间都没过,就被歼灭殆尽,而对手无一伤亡。 李乐大惊,急忙将此事报与任红昌。任红昌十分警觉,立刻猜测这些人是田齐手下。她不由暗自担心,田齐在洛阳暗藏实力,李乐可能已经暴露。好在李乐这处外宅还算隐秘,自己从未出府,也未与其他教众接触,应该还没有被发觉。任红昌立刻命令李乐以外出行商之由离开洛阳,切断教内与她的所有联系。 李乐不由心中一惊,担心自己安全,希望留在城中。 第191章 暗战(二) 李乐的胆怯让任红昌心中不喜。但她转念一想,也担心李乐出城可能会被田齐的人抓捕,反而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她暗自恼恨自己当初不应该与李乐联系。 李乐见任红昌沉默不语,心中恐惧,担心任红昌杀他灭口,急忙说道:“红姑入宫为女官之事,我已有谋划,即日便可实施。而且我在城中也设有几处藏身之地,化装潜行,躲藏一段时日应该不难。” 任红昌轻声一叹,对李乐说道:“田齐已经入京,就住在公车署。看来张世平的计策没有成功,天子不但没有降罪田齐,反而要重用田齐。你即刻安排我入宫之事。想办法让太史慈以为我兄长贪图富贵,欲献我入宫。我再向太史慈求救,他必然会去找田齐帮忙。等他带我逃离此处,你们这些人全部隐藏起来,万不可被田齐的人发觉。” 李乐见任红昌不再提让自己离城之事,这才放下心来,连忙应诺。李乐询问任红昌道:“何时让李珲(扮作任红昌兄长之人)行动。” 任红昌看了看天色,轻声一笑:“天色已暗,太史慈快回来了。这就行动。” 天色渐暗,太史慈押运最后一车毛衣入库,检验无误,微笑着与验货的掌柜打了声招呼,离开了商行。 这一个月来,太史慈在京城生活的十分开心。李乐一家对他十分热情,始终视同贵客相待,并未以仆从视之。李乐曾与他说过,不会委屈他总是干这些押运琐事,等他熟悉商运往来之事,将再建一店铺,交与他负责经营。任红昌更是对他体贴入微,每日问候起居,又是送汤点夜宵,又是陪他练武习文,明显芳心暗许。李乐也曾暗中询问他家中情形,似乎也有意促成他与任红昌的婚事。 想到不久的将来能娶到美貌如仙、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任红昌为妻子,太史慈喜形于色,脚步轻快。 回到李乐家中,太史慈见守门的仆人开门向他行礼时面带忧色,举止迟钝,不由奇怪,不由停下脚步问道:“出了何事?” 那仆人面带犹豫,吞吞吐吐的说道:“没事。”说完转身回了门房,似不敢再与太史慈叙话。 太史慈心知有异,皱了皱眉,向任红昌房中走去,却见红娟守在门外,神色有些慌张。 太史慈心中一沉,连忙上前询问红娟:“红昌可在屋内?” 红娟见了太史慈急忙迎上前,还故意高声说道:“太史公子回来了。红娟给您请安。” 太史慈无心给红娟回礼,绕开她阻拦,上前几步,近了门前,隐约听屋内传来几句争吵之声。 红娟急忙上前相拦,担心太史慈闯入房中。太史慈一叹,停下了脚步,他已听出,房中是任红昌兄妹两人在争吵。 房门打开,化名任旭光的李珲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他在太史慈面前一停,冷哼一声说道:“你在府中也住有多日了,不觉得应该避些嫌疑吗?舅父给了你不少赏钱,也足够你租处院落了。哼。真要挟恩自重,吃住在我家一辈子不成?” 太史慈不由羞得面色通红,胸口怒火中烧。他冷冷看着李珲,却因不舍离开任红昌,这才没有转身而去。 任红昌追出屋外,正听到李珲之言,她双目含泪,满怀歉意的看向太史慈,神色十分坚决的斥责李珲:“这是舅父家,还轮不到你做主。想卖我入宫,为你求富贵,休想。” 太史慈大吃一惊,怒视李珲。他早看这李珲不是善类,还曾经内心感慨,怀疑李珲和任红昌不是一母所生,不然兄妹为何相差如此明显。李珲相貌倒算是有几分俊美,但性格极其自私,对银钱之事更是斤斤计较,还因李乐每月给两兄妹同样多的月钱而大喊大闹。最后任红昌无奈,把李乐给她的月钱分了一半给他,这才平息了他的怨气。 李珲见太史慈瞪视他,似乎更加恼火,他上前推搡太史慈道:“你给我滚。莫以为我不知你打算。想娶我妹妹?痴心妄想!我父亲为她算过命,她是人间鸟凤,注定入宫为妃。你这白身穷汉,莫做美梦了。” 太史慈受此羞辱,又气又怒,杀气外露,却因顾忌任红昌,不敢真把李珲如何。他拉住李珲推搡他的双手,轻轻向旁边一推。李珲虽然会些武技,身体也非羸弱,但如何能与太史慈神力相比,立刻被推的向后倒去,狠狠摔在地上。 李珲立刻狂呼乱叫,直骂太史慈痴心妄想,他绝不会同意让妹妹嫁与他为妻。 任红昌又羞又急,泪如雨落,满目歉意和哀伤的看了太史慈一眼,丢下一句“让我入宫,吾宁死”,掩面跑回屋中躲避。 李珲停下吵闹,起身说道:“死也给我死到宫里去。我已托人替你在宗正卿衙门报了名,后天采选。你若不去,连累舅父和我,便是不孝,好自为之。” 李珲转身而去,还大声吩咐红娟和围观的仆人:“给我看好她,若让她逃了,要你们好看。” 太史慈心中冰冷,脚重如铅,感觉半步也难挪动,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任红昌于屋内失声痛哭,有如杜鹃啼血,声声击打在他心头,更令他心碎。 红娟也忍不住落了几滴眼泪,轻轻上前,对太史慈行礼说道:“公子保重。”说完进了任红昌屋中,慢慢关上的房门。太史慈却觉得屋中任红昌的哭声更加大声了起来。 太史慈望了望旁边李乐夫妇的正堂,只见房门紧闭,隐见李乐躲在门后,不敢出面。太史慈知道,对于入宫之事,李乐或许也是乐见其成。他不由心中恼怒,想救任红昌离开此地。他大步走上前,欲推开房门,却终究强行忍住,将手停在了门板上。红娟并没有锁门,只是将门虚掩,但太史慈却觉得这道门沉重如山,久久不敢用力去推。他不由暗恨自己软弱,长叹一声,转身回了自己房中。 太史慈回到房中,默默收拾自己的物品。他已无颜再留在李府,也无颜面对任红昌。虽然他知道任红昌对自己暗生情愫,自己也早已深陷情网,但他却不敢因她而向整个世俗挑战。女子婚嫁向来由父兄作主,即使李乐都不敢强行阻止任旭光的决定,躲在屋中避而不见,何况是他这个外人。 太史慈收拾好自己带来的随身物品,把李乐、任红昌这些日子送与他的诸多东西一一在榻上摆好,留在了房间之内。太史慈咬了咬牙,狠下心出了房门,离开了李府。 第192章 暗战(三) 太史慈失魂落魄,身无分文,只牵了自己从东莱骑乘来的战马和从东莱带过来的几身衣物,离开了李乐府,来到街市之中。 天色已晚,街上行人渐渐稀少。汉代都城洛阳是有宵禁政策的,所有行人必须子时前归家。 太史慈却早已忘记宵禁之事,也不知自己应该去向何方,只茫然的在城内游走,竟然越来越接近皇宫。 子时将近,街上再无行人,太史慈一人一马,慢慢接近了公车门。公车门前有青石铺路,马踏石板,蹄声清脆,立刻引起了巡街军士的注意。巡夜军士立刻围拢上来,喝令太史慈拿出身份腰牌查验,询问他因何不顾宵禁,子夜时分在宫外游荡。 如同梦游一般的太史慈被猛然惊醒,抬头一望,已至公车门,前方一队手执五色大棒的军士拦住自己去路,为首一人身长只七尺(约为后世一米六七左右),细眼凤眉,脸若圆盘,相貌平平。他身披铁甲,手握剑柄,正在狠狠盯着自己。 太史慈连忙行礼,取出身牌和郡中通牒递与军士查验,心思电转,对这名带队的城尉解释道:“吾乃东莱信使,入京递交公文,因担心延误,连夜入城,一时未寻得客栈,只得来公车门相侯,还请城尉宽容。” 军士接过太史慈身牌通牒,交与为首那人查验。为首这人接过手中看了看,轻哼一声,对太史慈说道:“吾乃洛阳北部尉曹操,奉天子令巡街,查禁不法事。你子夜出行,带剑至公车门,还以谎言相欺,真真可恶,给我拿下。敢有反抗,杀无赦。” “诺。”军士齐声应诺,执棒上前,噼里啪啦一阵乱棍,先将太史慈击倒在地。太史慈不敢相抗,任由军士抽打捆绑,只向曹操求情:“请城尉宽容,太史慈不敢相欺,确是来送公文的。” 曹操轻轻一笑,斥骂太史慈道:“混帐子,还敢欺瞒。你这通牒为两月之前所发,你没有骑马而来,而是背着战马从东莱爬过来的不成?公文何在?倒是拿与我看看?” 太史慈一愣,沮丧的垂下了头,不敢再分辨,只得自认倒霉。曹操一哼,将身牌通牒交与手下道:“将他下狱,明日仔细审问。” 几名军士上前,准备押送太史慈去北部尉大牢。曹操率其他人准备离开,继续巡街。却在此时,公车门打开,一队军士先行出门,两辆华车紧随其后,车后还有十余护卫随行。 曹操眉头一皱,暗恼这些权贵视宵禁如无物。他大手一挥,手下军士执五花棒上前,拦下这群人去路。押送太史慈的军士担心自己一方人少力弱,真争执起来吃亏,便也停身在后,没有急于离开。 车前护卫见被人拦住去路不由气恼,大声喝斥道:“大胆。曹常侍的车架,你们也敢拦?” 执棒军士不由尴尬的一笑,整齐的回顾曹操。这曹节虽然与曹操无亲,却曾经亲手提拔举荐曹操祖父曹滕,也算不得外人。曹操也是面色一红,没想到竟然拦下了曹节的车架。他尴尬的向护卫军士们说道:“请回报曹常侍,本家曾孙曹操奉令巡夜,不知他老人家车架出行,多有得罪,明日必过府陪罪。” 曹操说完挥手令手下让开道路,恭敬的站在路边,列队相送。那些护卫车架的军士闻是曹操带队也不由一笑,忙向曹节去通报。 曹节陪天子和田齐谈论合作协议直到深夜。他受命组建商队,负责为天子揽财,但却心中有些疑虑。他担心手下这些宦官不懂经营,肆意乱为,将来把商行搞的一塌糊涂,受天子斥责,便硬拉着田齐离开公车署,回他府中休息,还答应送他一所宅院安身,欲向他请教。 曹节刚出公车门便被人拦住,心中不喜,但听手下回报,却是自家人曹操所为,也不由莞尔。 这曹操是他亲信曹滕孙儿,平时也常去他府中拜望,算不得外人。曹操任北部尉还是经他手亲自安排的官职呢。 曹操上任之后,设五色棒,六亲不认,严于执法,得罪不少权贵,也是他替曹操挡着,才让曹操坐稳了这一职位。 车队重新启行,曹节车架经过曹操身侧,曹节令车夫暂停,掀开了车帘,微笑着对曹操解释道:“天子公车相召匈奴当户田齐,与之谈论至深夜,刚刚放其出宫。我等违禁夜行,也是无奈。”他很欣赏曹操,不想打击曹操铁面无私的威信,这才当众向曹操解释因由。 曹操见曹节当众向他解释违禁原因,心中感激,急忙行礼道谢。 后一辆车上的田齐听闻动静,知道拦下车架的竟然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一代豪杰曹操,也急忙掀开车帘查看。 田齐悄然打量曹操,只见他相貌和自己一样普普通通,但行事沉稳,独树一帜,却又不卑不亢,隐隐有几分贵族威严。他不由心中暗赞,果然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田齐并不想此时贸然与曹操相识,便准备放下车帘,但眼睛余光扫过曹操身后,却不由一愣。他一眼便认出了高大帅气的倒霉蛋太史慈。田齐虽然奇怪他为何深夜来公车门,但还是想帮一帮他,免他受曹操折辱,免他受此牢狱之灾。 田齐微笑着走下车,来到曹节车前。曹节见田齐下车,走到自己车前,有些奇怪,但也只好下车相见,将他介绍与曹操认识。 曹操暗自打量田齐,只见他相貌普通,但面带英气,隐隐有几分君子之风,不由暗赞,难怪能得天子看重。 田齐与曹操寒暄几句,望了一眼太史慈,对曹操行礼说道:“督尉擒拿此人,与田齐有恩,曾救过田齐一命。他是东莱信使,入京送信,不知犯了何罪?” 太史慈目瞪口呆的看着田齐,难以相信田齐竟然在这一时刻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接到了田齐的口信,知道田齐准备来京与他相见,却不知田齐入京是受天子相召。 曹节见田齐有向曹操求情之意,悄然向曹操点了点头。 曹操见曹节令自己与田齐示好,便微微一笑,对田齐说道:“倒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违禁夜行罢了。吾本疑他身份,这才想带回去严加审问,既然当户肯为其作保,吾便免了他的刑罚,放其随当户回去。” 第193章 暗战(四) 太史慈被田齐所救,跟随车队来到曹节府中。曹节令人将整个客院腾空,供田齐一行人安顿下来。夜色已深,曹节不便打扰田齐休息,自己也感觉十分的疲累,在安顿好田齐住处之后,便告辞而去。 田齐冒着生命危险与天子玩了一场商战游戏,此时也是身心俱疲。他挥手令护卫们退下休息,自己衣服也不换,进屋上榻,沾席即眠。 童猛和典韦却不敢大意。童猛负责安排值夜守卫之事,典韦守护于田齐房内,坐于外厅客榻,扶刀假寐。 太史慈本想向田齐道谢,却被典韦拒之门外,让他早些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童猛安排好值夜哨岗,回到田齐屋中,也同典韦一样,执刀而坐,不肯入榻而眠。 太史慈心中有些奇怪,不明白田齐的护卫们为何如此小心,好像时刻提防有人要暗杀田齐一般。他轻轻摇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太史慈与田虎安排在一个房间。尽管曹节客院十分宽敞,足够田齐等人一人一个房间,但童猛却宁可让许多房间闲置,令护卫们每两人一个房间。这是魏风给田齐亲卫队留下的规矩,每名护卫不得落单。一来在遇袭击时可以相互警戒,二来在平时可以相互监督。 太史慈回到房中,却见田虎披甲执刀,卧榻而眠。太史慈不由暗笑,这些田齐的护卫好像随时都在准备与人交战。 太史慈换了睡衣,仰卧榻上,却心中烦乱,无法入眠。他一闭上眼睛,任红昌那满是泪痕的面容,满带企盼的眼神就浮现在他面前。 太史慈长叹一声,轻轻起身而坐。田虎却被他惊醒,立刻起身,手握横刀刀柄,警惕的看向他问道:“为何不睡?” 太史慈一愣,目光看向田虎手中横刀,摇头说道:“我不习惯与人同榻,睡不着。你这是刀还是剑?形状为何如此奇怪?” 田虎轻哼一声,反问太史慈:“你家中有钱?” 太史慈摇头。 “你没有兄弟?是家中独子?” 太史慈点了点头。 “难怪有这毛病。”田虎鄙视太史慈一眼,重新躺倒回榻上。 太史慈睡不着,便想拉着田虎闲聊,便对田虎说道:“你这到底是何兵器,可否借吾一观。” 田虎不理,翻转过身去,示意不想与太史慈交谈。 太史慈又问:“你睡觉为何不卸甲?有人要来偷袭吗?这里可是育阳侯府,曹常侍还兼任长乐卫尉,何人敢来这里撒野?” 田虎被吵得心烦,坐起身斥责太史慈:“我辰时要去换岗,能不能让我睡一觉,有事明天再问。” 太史慈尴尬一笑,请求道:“我睡不着,你能否借兵器给我一观。你放心睡,等辰时我喊醒你。” 田虎无奈,将手中横刀递与太史慈说道:“这是我随身配刀,是主公亲手所赠。吾等亲卫,配刀不可离身。送你看一眼还可。看过之后,不可再烦我。” 太史慈欣然点头,接过横刀,慢慢抽刀出鞘,仔细观看。只见刀身略带弧线,刀背平直,厚仅不足半指,宽两指,长半丈有余,刀柄有护手与刀锋相接,护手缠有牛皮,长约一尺,足可两手相握,刀锋锐利,显露菊花钢纹,可称百炼宝刃。 太史慈还刀入鞘,还与田虎说道:“真是好刀。” 田虎将刀收回,抱入怀中,警告太史慈一声,“不可再烦我了啊”,倒身睡下。 太史慈苦笑摇头,只得独坐榻上,闭目假寐。他开始思考田齐身份来历,思考田齐被天子征召入京有何任用,思考田齐护卫们诸多奇怪的举动,总之他不想让自己的思维有片刻轻闲,不想再让任红昌的身影在眼前浮现。 他却不知,此时的任红昌也没有入睡,而是与红娟谋划着如何接近田齐身边行刺。 任红昌演了一出戏,将太史慈逼离李府,令红娟暗中跟随。依照任红昌的打算,是想等太史慈找到住处安顿下来之后,让红娟找机会与他偶遇,求他相救,并逐步引导太史慈向田齐求助,带任红昌藏身田齐麾下,寻机赴塞北谋生。 可红娟一路尾随,却见太史慈精神恍惚,兜兜转转奔向公车门,误闯宵禁,被曹操拿下。 红娟不由哀叹,太史慈被抓下狱,任红昌诸般谋划,竟然意外成空。正当红娟要转身离开去向任红昌通报消息之时,却峰回路转,恰巧曹节、田齐出了公车门,救走了太史慈。 红娟轻声一笑,潜行回李乐府中,把此番经过仔细告知了任红昌。 任红昌暗呼一声好险,却又转忧为喜的自言自语道:“这是上天要让田贼早死。呵呵。” “小姐有何打算?”红娟询问任红昌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任红昌问道:“那些袭击李乐手下的人可有踪迹?他们可探察到这里?” 红娟摇头说道:“我们这几日暗中潜伏府外,没有发现可疑之人靠近。” 任红昌轻声与红娟说道:“李乐一家不能再留,此地也不可久留。” 红娟轻轻点头:“我这就送他们上路。” 任红昌轻声一笑:“手法干净些,做出被人偷袭上门的假象。” 红娟应诺,转身而去。她身穿黑衣,翻越院墙,叫过暗伏于院外监视李乐一家的几名黑衣死士,轻声吩咐一番。 几名黑衣死士转身而去,不多时,又带了数十同伴回来。 红娟吩咐几名黑衣死士守住前后院门,带了其余人翻墙而入院内。黑衣死士分作几队,先逐一清除府中护卫,然后直奔李乐等人房间。 红娟站立在院中,等待手下回报。过了不足半个时辰,各队黑衣人齐聚院中。为首几人向红娟回报,李乐一家无一逃脱,全部死于非命。红娟轻声一笑,挥手令黑衣人离开,转身回了任红昌房内。 任红昌已换作男装打扮,收拾好了一些细软和衣物,装了两个包裹。见红娟回来,将两个包裹扔与她道:“换好衣服,我们这就离开。” 红娟点头,也换了男装,背起两个两个包裹,扶任红昌来到后院,上了一辆马车,悄然离开了李乐府中。 立刻有黑衣人上前,接替红娟架车,绕过巡夜军士,躲入另外一条街内的一座院落当中。 天色渐亮,一队队剃粪工架着粪车开始穿梭于洛阳城中各条街巷。早起的人们将自家虎(马)桶放到门外,递与剃粪工。有与粪工熟识的,大多与剃粪工闲聊几句。 一名粪工来到李乐外宅府门前,见没有虎桶,门也未开,不由奇怪,上前敲了敲门,轻呼几声府上门房老张。因无人回应,又见府中侧门未锁,便轻轻推开了侧门,向内张望,却不由一声惊呼:“来人啊,杀人了!” 第194章 十常侍(一) 田齐一夜沉睡,第二天起身时已日上三竿。田冀端了早餐进到他房中,服侍他洗漱、用餐。 田齐笑道:“你们可吃过了?”田冀微笑点头,对田齐说道:“我们不敢违辰时点卯,巳时用餐之制。曹常侍派人来邀叔父去往正堂用餐,我本要喊醒你的,可曹常侍的人不让,还说曹常侍吩咐,让叔父好好休息。” 田齐轻轻摇头,看来曹节很有耐心,必然有求于自己。他继续进食,询问太史慈可曾起身。田冀摇头一笑,告诉田齐,太史慈还未起身。田齐虽然感觉有些意外,但也未多想,没有再问。 田冀有些担忧的询问田齐:“叔父如此怠慢曹常侍,不担心他恼恨吗?” 田齐继续不紧不慢的用餐,教导田冀说道:“心无所求,方能无欲则刚。明白吗?” 田冀沉思片刻,回复田齐:“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田齐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田冀这一年并没有忘记学业,按照自己曾经给他列的书单读书不缀,学问大进。 田齐每餐只进食八分饱,很快停餐不食。田冀收好餐盘,询问田齐:“叔父可要去与曹常侍相见?他派来的人正等在院外。” 田齐笑道:“不急这一时。我送你的《力学》、《地理》和《几何》,学得如何?” 田冀从怀中掏出三本薄薄的书策递与田齐:“颇多疑问之处,正要向叔父讨教。” 田齐接过两本自己编写给两个侄子的教材,看了看田冀在上面作的批注,立刻了解了田冀学到了什么程度,知道他一直在自学,没有向人讨教。他把书还给田冀说道:“你能牢记我叮嘱,没有将这些学问外示于人,很好。过几日等我安顿下来,每日晚间,会留出半个时辰为你答疑。” 田冀大喜,连忙点头。他现在对于《力学》、《地理》和《几何》十分感兴趣。书中内容并不高深,多是一些常识之事,易懂之理,但追根探源,越是学得深入,却越觉迷雾重重。他又不敢以书中学问去向别人讨教,只能自己领悟,积攒下太多的困惑,简直堪称十万个为什么。 田冀压下心中兴奋,有些担忧的询问田齐:“豫儿学得如何?我比他落后多少?”田豫随李氏留在边郡,离南河不远,能够有机会去向田齐讨教,他担心自己的学业与弟弟相比,落后太多。 田齐微笑,安抚田冀:“豫儿虽然比你聪慧一些,但却远不如你刻苦。而且他喜欢舞刀弄剑,不喜欢枯坐钻研。他和你相比,只是强壮了一些而矣。” 田冀大喜,对田齐郑重说道:“我会跟随典叔一起学习兵技巧,努力吃饭,强壮已身,将来随叔父带兵。” 典韦来到田齐身边之后,田齐爱其勇武,直接任为亲卫千夫长,引起诸护卫不满。童猛为树立典韦威信,亲自与典韦比试拳脚。典韦不通兵技巧,与童猛放对,走不过十招。 典韦有些灰心丧气,众护卫也多有不屑。童猛却直言,若典韦学得兵技巧,他远非对手。田齐让典韦与诸护卫较力摔跤,典韦力大,无人是其一合之敌。众护卫这才心服。田齐又令典韦学习兵技巧。 这些天来,田齐让田冀教典韦读兵技巧识字。典韦很有练武天赋,以前无人教他武技,他只凭一身蛮力,自创些招式便可与数十壮丁对战。如今有了兵技巧指引,又有童猛给他指点,武技一日千里。短短十余日,再与童猛对战,已然稍占上风。这令田冀深为崇拜,欲拜其为师。 “好。有志气。”田齐哈哈大笑,十分满意田冀的回答。 田齐叫了典韦进来,对他说道:“我这侄子要跟你一起练习兵技巧。以后他教你识字,你来教他练武。” 典韦大喜。田冀教他读兵技巧识字,许多兵技巧中的理论生涩难懂,多是田冀举些通俗易懂的常例,帮他理解。他武技大进,多有田冀之功,自然愿意教田冀习武。 童猛在一旁取笑典韦道:“这回你做了冀儿的武师,再不必担心别人笑你拜稚子为文师了。” 典韦不以为然,对童猛说道:“他们那是嫉妒。就他们识的那几个字,跟冀公子提鞋都不配。”他每天随田冀学字,护卫们多有嘲笑,但他却丝毫不恼,认为田冀年纪虽小,学识却是出众。 田齐起身笑道:“闻道有先后,弟子不必不如师。哈哈,他们今日之笑,必为来日之悔。阿冀,再有人笑你,给他们出道题,考一考他们。看他们还笑不笑得出。” 田冀童心顿起,得意一笑,对田齐说道:“我定给他们出一道简单些的,免得他们脸上难看。” 田齐哈哈大笑,起身出门,去见曹节。 田齐带着童猛和田贲来到曹节正堂。堂内有张让、赵忠等十数位宦官等待,皆面露不耐之色。曹节却微微一笑,起身相迎,亲自把田齐三人领入堂中,请入客席坐下。 田齐连忙谦让,连称不敢,对曹节行礼甚恭,丝毫不见骄矜之态。 曹节坐回主位,对田齐行礼说道:“将军睡得可好?曹某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将军宽容。”众宦官见曹节对田齐以礼相待,以平辈论交,心中诧异,也急忙收起轻视之心,责怪之意。 田齐连忙回礼道谢:“田齐一介野人,不通礼仪,与天子问对,唯恐错漏,身心俱疲,这才晚起。有劳育阳侯和众位内侍久等,田齐有罪,还请多多担待。” 曹节不耐烦相互寒暄,浪费时间,直接对田齐说道:“将军建言,天子令我等组建商行,每年上缴亿金。我等哪通商贾之事,心中忐忑。你我同为天子聚财于海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后还要相互关照,请将军不吝赐教。” 田齐着看了看堂内这群天子近臣,后世史书中的十常侍,见他们一个个跃跃欲试,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由暗笑,这一群棒槌,没有一个能与曹节相比。也只有曹节一人看出这商行有如烫手山芋,看出田齐留有后手和陷阱,不敢轻易得罪田齐。田齐心中不由暗赞,难怪曹节历经三代天子而不倒,死后被刘宏封以车骑将军,在历代宦官中风光无两。 田齐不急于提出自己的想法,反问曹节:“不知育阳侯有何打算?” 曹节摇头,看向张让和赵忠。他人老成奸,服侍过三代天子,见惯了朝堂风雨,不肯冒险,欲将这组建商行,替天子敛财之事交与张让和赵忠两人操持。 第195章 十常侍(二) 曹节召集十常侍齐聚家中与田齐商议组建商行之事,有考校张让和赵忠两人能力之意。张让和赵忠也心知此事,不敢大意。他们两人在昨夜同手下幕僚商议到很晚,对于如何经营商行,各自有了充足的准备。 张让首先说道:“可在内庭专设一曹负责此事,由各位常侍举荐有文武之资内侍十八人为督财黄门,分领十二州、六部(汉代在三辅即京兆、右扶风、左冯翔,三河即河内、河南、河东六个郡设司隶校尉部,与州同级,并称大汉十三州,又称十八州部),在每州部设一总号,负责货物发卖之事,再由内监兵马司负责货物和钱款运输。” 张让说完,有些得意的看向众常侍和田齐,认为自己所建这一商运体系比较高效而完善。众内侍纷纷点头,觉得利用内庭固有的行政体系来推行此事,确实省时省力。而且张让允许十常侍各自举荐人才,也有分享其中利益之意。 田齐微笑点头,不置可否,转而看向赵忠。 赵忠所想策略与张让略有不同。他轻哼一声,接着张让的话说道:“我觉得不必新增机构,应当依托内庭采买和各州郡贡赋体系来营建商行销售网络,依托内庭既有兵马和沿途州郡郡兵,负责往来运输安全。各州采买黄门皆出自你我门下,不必另行调派,以免相互重叠。商行每年需要向天子献税亿金,也可由各州部采买自认税额,自认税额过少者,可另选有能力者替换。超出自认税额所余钱款,可留州部自用。田将军每年必须至少出海四次,每季一次,一次供应给我们的货物总值不能少于五百万金。商行派人在港口常住,负责与将军货物对接。” 赵忠说完,各位常侍再次点头,均觉得赵忠的策略胜过张让一筹。 曹节微微一笑,望向田齐,询问他道:“将军以为如何?” 田齐暗笑,我管你们死活。黄巾起义一年内就要暴发,到时海路与京城道路断绝,众内侍的商行注定亏本。但这些宦官还有几年风光,倒不可过于得罪。 田齐笑道:“田齐有一策,可让众位常侍只收其利,不担其责。” 曹节和张让、赵忠等人闻言一喜。虽然他们对组建商行充满信心,但确实有些心中没底。如果真能有办法只享其利,不担其责,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曹节笑道:“还请将军不吝赐教,我等将来必有厚报。” 田齐说道:“张常侍和赵常侍的办法都很好,足以支撑起商行运转。只需在此基础之上,于各州部推行代理商之法,稍稍让利于各地豪商,即可免受其责,只享其利了。” 曹节等人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其间含义。对于田齐因销售毛衣而设定的代理商制度,他们早有耳闻。只需要将货物运至各州部,即可先从代理商那里收取一半货款定金。虽然货物价值有所降低,但减少了销售环节,节约了在各郡各城设立商号的开支,确实合算。而且这一制度可以充分减轻内侍所担责任。他们只需要保证货物运输的安全即可,他们不直接参与经营,断无亏损风险。 曹节对田齐的建议也十分满意,设下酒宴,招待田齐。十常侍也对田齐表现出了善意,纷纷与他敬酒,恭喜他得任将军之职。毕竟将来他们要与田齐合作,还需要田齐给他们提供货源。 曹节询问田齐准备何时启程去往沿海郡县选定海港,打造战船,组建水军。田齐也不想在京城久留,回复曹节,只等天子颁下召令、虎符,等朝庭履行完他的任职程序,即刻赴任。 设立一个封号将军并非天子一言而决之事。涉及增加军职、开牙建府,以及将其麾下纳入朝庭管治的诸多事宜。 曹节笑道:“将军还要在京城停留一段时日。我为将军准备了一处宅院,离此不远,还望将军不要嫌弃。” 田齐起身称谢,曹节散了宴席,令人带田齐前去接收院落。等将田齐送走,十常侍开始闭门磋商,详细讨论商行组建事宜,划分各自地盘和利益。 田齐等人随曹节家臣来到不远处一院落。这处院落共有前后三进,面积广阔,房屋百间,还有一处花园和水塘。院子里面还有数十仆人,将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条,干干净净。 田齐对这处院落十分满意,曹节家臣将房契和仆人的卖身契递与田齐,转身告退。 田齐将这些契约递与田冀,对他说道:“你叔母不在,内院之事就交与你打理。” 田冀愉快接受了田齐的“重用”,拉着典韦去给他镇场子,信心满满的将所有仆人叫到前院去训话,公布他的“家规”。 田齐等人来到后院安歇。田齐对童猛说道:“后院不许仆人进入。我等伙食由护卫自行负责。” 童猛点头应诺,分配好护卫们的住所,开始巡视院中,安排防卫事宜。 太史慈这才得到机会,面见田齐,向他道谢。 田齐见太史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心中好笑,知道他必然又遇到了什么倒霉的事,这才误闯宵禁,被曹操捉拿,险些下狱。 田齐也不问他伤心事,热情的招呼太史慈到书房坐下,直接对他说道:“我得天子重用,拜为横海中郎将,许我自建水军一万,校尉以下可以自行委任。太史兄文武双全,骁勇善战,又出身东莱,熟知海情,可愿屈就麾下,帮我统军?” 太史慈一愣,没想到田齐进京,一次公车入见,便得了天子如此信重,授予二千石高位。他稍一犹豫,便决定投靠田齐。而且除了投靠田齐,他本也无处可去。 太史慈躬身下拜,对田齐说道:“太史慈愿为主公效力。” 田齐哈哈大笑,将太史慈扶起,对他说道:“吾得子义相助,何事不成?我暂任你为别部司马,独领一部,待将来立下战功,再行升赏。” 太史慈欣然应诺,十分感激田齐的信重。田齐拉着太史慈闲聊起来,不断询问他东莱地理、人文情况。那里是后世烟台、威海、青岛一带,正是田齐心中兴建军港之地。 谈起家乡,太史慈不由心中一痛,想起了寡居在家的母亲。田齐见他神色悲苦,急忙询问他有何心事?为何在送交公文之后滞留京城,成为商贾手下。 第196章 美女与才女(一) 太史慈昨天一夜未眠,犹豫再三,一直没有决定如何向田齐开口求助。田齐得天子召见,相谈甚欢,深夜而还,而且与中常侍曹节关系匪浅。任红昌入宫之事,田齐只需要向曹节求情,相信必能如他所愿。 但太史慈知道,将任红昌从宫女备选名单中剃除,不过能解一时之困而矣。其兄长想借妹妹美色求取富贵之心甚坚,早晚还会将任红昌送入宫中。田齐能救任红昌一次,甚至数次,但绝不可能救任红昌一辈子。他太史慈一介白身,根本不可能被其兄长看重,娶任红昌为妻。所以太史慈思前想后,能解救任红昌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带她私离洛阳,亡命天涯。 太史慈一直难下决心,其中最大的顾虑便是他的母亲。拐带妇女私奔是大罪,一生不得赦免。他得罪州中刺史,过得几年,风声一过,或者太守和刺史官职有所变化,他就可以返家了。但如果他带任红昌私奔,可能一生都不能返乡去见母亲了。而且他在离开李府之时,任红昌也并没有对他有所表示,任红昌也不一定愿意跟他逃离洛阳,亡命天涯。 等田齐问起他伤心事,太史慈含泪而笑,轻轻摇头,只言为报太守信重之情,施计销毁公文,得罪刺史,无法还乡,对不起母亲。他夜闯宵禁,也是因犹豫是否投案认罪,而在公车门前滞留。 田齐不疑有他,哈哈大笑,拍着太史慈肩膀说道:“等我得授将军印,正式任你为别部校尉,一州刺史也不敢因此等小事再与你为难。子义勿忧,一月之内,我等一起前往东莱。听你所言,东莱地势海情适合营造军港。等我看过之后,便将船队驻地选在附近,你与母亲再无分离之忧。” 田齐欲将水军港口选在东莱,太史慈心中一喜,暂时抛开对任红昌的思念和担忧,行礼道谢。两人再次谈论起东莱附近地理,准备先划定几处适合建立港口的地域,却见田贲在书房外来回徘徊,似有事在等田齐。 对于田虎和田贲两位族弟,田齐十分喜爱,便挥手叫他进来,询问他有何事。田贲向田齐和太史慈道歉,连称不应该打扰两人商议公事。田齐含笑摇头,直言无妨,问他到底何事这般急迫。 田贲面色一红,询问田齐:“为何世间万物不能离开地面?” 田齐闻言暗笑,这定是田冀在报复这些护卫嘲讽之“仇”。 太史慈闻言一愣,疑惑的看着田贲,不明白他为何问这种傻傻的问题。 田贲向田齐行礼恳求道:“还请族兄为我等解惑,不然我等无颜相见矣。” 田齐含笑骂道:“说的什么话?如何便无颜与我相见了?” 田贲尴尬一笑,说起众护卫与田冀打赌之事。田冀受田齐所命,负责府中内务,总管数十仆人。他拉着典韦去召集仆人训话,众护卫无事,便围在一边看他笑话。一个八九岁的孩童,站在魁梧高壮的典韦身前,训斥一群壮年奴仆,确实引人发笑。 田冀恼恨护卫们坏他威严,以言语相激,跟众护卫比较智慧才学,只设一问,若护卫们可以回答,他便绕府裸奔。众护卫被田冀激怒,答应对赌。 田冀便问了众护卫这个问题,众护卫开始时不以为然,纷纷认为田冀此问简直是胡言乱语,反问田冀,如何离不开地面了?人可以跳离地面,虫鸟可以在空中飞翔,箭石也可飞离地面。 田冀笑言,可这些最终都会落回地面。众护卫一愣,顿时无言。田虎聪慧,又以云彩为反证,认为云彩不会落地。田冀含笑而答,风从龙,云从雨,云彩化风雨而落。田贲又举一例,日月星辰不落。田冀又笑,日出月落,白日无星。众护卫无言以对,哪知万物落地是何原因,却又不肯服输,这才派田贲来田齐处求救。 田齐哈哈大笑,对田贲说道:“你们还是服输,世间万物确实没有东西不落地面的。其中原因,吾也不知。”他暂时还不想将这些物理知识教与众人。 田贲尴尬哀求:“主公勿看吾等笑话了,我等绕府裸奔,您也面上无光不是。” 田齐摇头,对田贲说道:“我只能为你等求情,换个赌注,免了你们裸奔之事。也可给你们一个教训,免得你们目中无人,以年纪相貌取人。” 田贲连忙称谢。田齐叫来田冀,板起脸斥责他道:“怎么如此胡闹!诸护卫中多有你族中长辈,你竟然逼其裸奔?成何体统?罚你抄写《论语》三遍,逐一与各位叔伯道歉。你再换个赌约。” 田齐一番训斥,让田冀心中得意一扫而空,苦笑着点了点头,向田贲等人道歉,又换了一个赌约,不许众护卫再笑他年纪,堕他威严。众护卫免了尴尬之约,连忙应诺,也不敢再笑田冀。 田齐院中恢复了平静,却不想田冀和众护卫这番吵闹惊动了旁边邻居。 田齐这处院落位于权贵集中的永和里,旁边便是议郎蔡邕府弟。蔡邕文采风流,家中一妻四妾,又有五子三女,院中颇显拥挤。 他的小女儿蔡琰,字昭姬(后来为避讳司马昭,改称文姬),年芳十六,正是豆蔻年华,而且自幼聪慧,三岁识琴,才名着于都城,最受他宠爱。田齐这处院落早年被曹节买下,一直闲置,颇为清静。为方便文姬练琴,蔡邕便在靠近田齐这处院落的自家后院建了一座木楼,作为蔡琰的闺房。 蔡琰每日坐于木楼之上弹琴读书,正好目睹了田冀与诸护卫打赌之事,隐约听到了田冀和众护卫的问答。 她刚开始听了田冀的问题也不以为然,但仔细一想,却不由暗自皱眉。她轻轻询问侍女,邻家如今为何人。侍女回复她道:“听府中下人议论,曹常侍将此处院落送与了公车侍郎,横海将军田齐。” 蔡琰轻轻摇头,她不认识这田齐,也不知他是哪家弟子。她只得将田冀所问的这个问题压在心中,无法去与田家询问答案了。但聪明人都有些偏执,越遇到难题,越想求解。她被这个问题扰乱心境,再难静心读书,愉快弹琴了。 蔡琰想向人求助,突然想起一人,不由轻轻一笑,抬笔写了封信,交与侍女送出。将难题交与别人去想,蔡琰心中再无困扰,取出自己喜爱的焦尾琴,轻轻弹奏起来。 第197章 美女与才女(二) 来自后世的田齐有两个不同于汉代人的习惯,一是午睡,一是饮茶。护卫们以前只知道田齐有午睡半个时辰的习惯,却并不知道他还有饮茶的习惯。因为在边塞并没有茶。但田冀却是一个例外,他以前常听田齐报怨,无茶可饮。 田齐午睡之后,田冀立刻带了仆人拿来整套汉代贵族的茶具,向田齐献宝。田齐大喜,迫不及待的让这仆人烹茶。 等这仆人点起小茶炉,像炖汤一般,把阴干的茶树叶和青盐、蜜汁等调料倒入茶壶烹煮,田齐不由苦笑,汉代原来还没有炒茶工艺。 尽管田齐降低了心中的期待值,但还是被这仆人的烹茶手艺给震撼到了。真是太难喝了,有些后世中成药药汤的味道。 见田齐皱眉,那仆人笑道:“茶有清肝肺,健脾胃之效,常饮可以长寿。”看来仆人确实是当作药汤来烹煮的,也知其味道不佳。 田齐赏了这仆人一金,问他附近可有茶树。仆从含笑说道:“旁边蔡议郎家中便有。” 田齐哪里知道蔡议郎是谁,不由摇了摇头,吩咐仆人退下。他伸了伸懒腰,准备起身,却发觉院中有些过于清静了一些,护卫们没有同往常一样,聚在一起打打闹闹的相互比斗武技,便随口对田冀报怨道:“在曹常侍客院,他们也不肯老实,如今换了新居,到了自己的院中,反倒是安静了。” 田冀服侍田齐更衣,对他说道:“他们现在都聚在那边听琴,还攀墙偷看美女,所以才这般安静。” 田齐呵呵一笑:“府中还有琴师?却又为何攀墙?” 田冀向蔡府方向一指:“仆人们说,是旁边院子蔡议郎家女公子在弹琴。还说蔡府女公子蔡琰,才貌双全。诸护卫听了此言,便无心练武了。” 田齐不由想起了死去的田汾,想起了典韦叔父之言。老人家不肯要金银,只求田齐尽快给典韦娶妻,让典韦留下后人。田齐轻声一叹,走出房门,心中暗自决定,应该解决一下护卫们的婚姻大事了。乱世将临,大战将起,他手下这些人中,会有很多人活不到战乱平息的那一天。 田齐来到院中,田虎立刻轻咳一声,提醒护卫们。攀上墙头的几名护卫连忙翻身一跃,下了墙头,尴尬的站成一排,羞涩的低下了头。 童猛轻笑着过来向田齐请罪:“隔壁琴音美妙,我也听得出神,忘记阻拦这群家伙举止失礼了。” 田齐心中不喜,摆了摆手,也静静的聆听起了琴音。他忽然想到,这蔡琰不会是曹操的红颜知己蔡文姬。众护卫见田齐并无责怪之意,立刻大喜,继续出神的站在原地听琴,却是不敢再攀墙头了。 一曲琴音结束,余音袅袅,众护卫脸上颇有些陶醉和不舍之意。 田齐眉头轻皱,冷哼一声,对护卫们说道:“吾等边郡良家子,如何能沉迷此等靡靡之音。金鼓齐鸣,方为我等男儿之乐。取战鼓来。吾亲自击鼓,助汝等操练。” “诺。”众护卫面现羞愧之色,齐声高呼,结成战阵,准备操练。按照高顺所定军规,军士凡常驻一地,每日两操一讲,风雨不误。 田虎和田贲将战鼓搬到田齐面前,负责军中鼓乐传令的护卫站于田齐身后,准备学习田齐所击鼓点。 田齐手拿鼓槌,心中感慨万千。他在后世孤儿院的时候,院长说他喜欢粤剧,强令他们几个刚入院的男孩子组建了一个小乐队,田齐就是乐队的鼓手。后来等他离开孤儿院的时候才知道,院长原本并不喜欢粤剧,让他们组建乐队,是想用音乐来缓解他们因为刚进孤儿院而产生的自卑和忧郁。 田齐长吸一口气,心中涌起一阵怀念和伤感,轻轻演奏起了将军令。 铿锵有力的鼓点,直击人心,激荡气血,众护卫闻之豪气顿生。这首鼓曲,相传为唐太宗李世民在东征窦建德时所创。因战局僵持,为激励将士奋勇杀敌,太宗亲手击鼓,唐军士气大振,闻鼓而进,一战破敌。等唐太宗兵变玄武门,登上皇位,令艺人编制《秦王破阵乐》,明令将此鼓点编成鼓曲,作为破阵乐开场之音。 众护卫听了田齐鼓音,心中因琴声而起的蜜意柔情顿时消散一空,随着鼓点齐声呼喝,练起了童渊所教练的拳脚对敌之术。 整齐的喊杀声令战鼓声更加激昂,激昂的战鼓声令喊杀声更具气势。田齐府中奴仆闻声而惧,直惊的脸色苍白。旁边蔡琰闺楼中女婢更是吓的面无人色,瘫倒于地。 蔡琰也听得心惊,神色不安。身居京城的她还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蕴含杀气的鼓音。 田齐一曲鼓完,众护卫停了操练,但心中杀气未平,豪气满胸,脸上再无丝毫嬉笑之态。 田齐扔下鼓槌,轻声对护卫们说道:“天子任吾为横海中郎将,令吾组建水军,横行海上。你们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吗?是鲜血和死亡,还有财富和荣耀。大海之上,天威无常,风险重重,每次出征,与天海相斗,与外族相争,容不得吾等心中有半点软弱。但只要我等齐心,战而胜之,汉律不为约束,军法不为禁令,金钱随你等取用。有胆随我者,必富贵还乡,无胆随我者,便滚出我麾下。” 众护卫听得热血沸腾,齐声高呼:“愿随将军横行海上,与海天相斗,与外族相争,生死无悔。” 田齐含笑点头,轻声说道:“莫再让我看到你等丑态。” 众护卫含羞带愧,齐声应诺。 田齐不满的看了看蔡府紧临院墙的绣楼,吩咐童猛:“再闻琴声,便给我击鼓操练。” 童猛大声应诺,抬头看向两名鼓手:“刚才将军所击鼓点,你等可学会?”两名鼓手郑重点头。将军令的鼓点并不复杂,他们看田齐循环鼓了三遍,早已熟记于心。 田齐这才轻叹一声,返回屋中。他叫过田虎,询问太史慈去向。他刚才没有看到太史慈出操。 田虎说道:“他正午过后就与童千户请假,说有些私事要处理,出府而去了。” 田齐一直感觉太史慈有事相瞒,不由轻声一叹,没有再追问他的去向。 他又有些恼火的询问田虎:“曹性呢?还没有消息吗?” 田虎摇了摇头。田齐暗自奇怪,曹性的锦衣卫不应如此迟钝,早应该探知他的行踪,上门来接头才对。 第198章 美女与才女(三) 田齐担心军心被靡靡之音腐蚀,命令护卫们与蔡琰“对曲”,每当蔡琰弹琴,护卫们便击鼓奏将军令,喊打喊杀,开始操练。 刚开始蔡琰以为是巧合,但当她的琴声数次被喊杀声和鼓乐声打断,她便知道,对方是在故意与她作对了。 蔡琰怒火中烧,却不敢告与父兄去和田齐交涉。短短半天时间,田齐的大名已经在洛阳城中传开。蔡琰也从下人口中得知了田齐的详细来历。田齐是天子公车相召的人才,是匈奴当户,塞外野人,与天子坐谈竟然不守礼仪,天子也不责怪,还将数位中常侍赶出了德阳殿,独留田齐和曹节密谈。 天子留田齐谈至深夜,今天一早便下了召书,任田齐为横海中郎将,许其自建水军一万,独听天子号令而不从朝庭征调。这份召书立刻在朝堂之上引发群臣怒议,纷纷要求天子收回这份“无理”的召书,董太后和朝庭三公也劝天子不要“胡闹”,不可违背朝庭制度。其中反对最激烈的人当中就有蔡琰的父亲,议郎蔡邕。但非常奇怪的是,曹节和十常侍却十分支持天子的这份召令,天子的态度也十分强硬,不听众臣劝谏,接连责罚数位反对最激烈的大臣,强令三公认可这份召书。 蔡琰误会田齐是因从曹节口中得知父亲反对他的任命召书,这才故意与自己作对。所以蔡琰不敢再将事情激化,担心父兄进一步激怒田齐,招惹麻烦。 蔡琰只得忍下怒气,收起焦尾琴,暗自企盼田齐尽快消了怒气,不再令手下与自己“对曲”。 蔡琰身边几名侍女也被田齐恶名在外的来历吓住,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安慰蔡琰,暂忍一时,暂让一步。 蔡琰正在生着闷气,有前院仆人来通报,北部尉曹操和袁绍过府来拜访蔡琰,说是收了她的书信,应约而来。曹、蔡、袁等家世代为官,几家之间算为世交,蔡琰和袁绍、曹操两人相差近十岁,平日以兄视之。她年幼时,曹操、袁绍多来府中与蔡邕讨教学问,几人也经常见面。但自蔡琰将要及笄,为了避嫌,曹操、袁绍便很少过府来了。蔡琰连忙让仆人引曹操入府,至客厅相见。 蔡琰稍作打扮,便带了两名贴身侍女去了客厅,只见幼兄蔡和正坐在堂中,招待曹操、袁绍。曹操、袁绍久未与蔡琰相见,在他们印象中,蔡琰还是个身量未长开的小姑娘,但女大十八变,此时的蔡琰已让他们不敢相认,不觉有些发愣。 此时的蔡琰刚刚及笄,正是含苞待放之时,虽算不得绝色,却也清秀可人,娇俏可爱,而且隐隐带有一丝文雅之气。 蔡琰向曹操、袁绍行礼说道:“劳烦世兄过府,文姬失礼。” 曹操这才缓过神来,向蔡琰还礼:“与世妹两年未见,却不敢相认了。”袁绍也轻笑点头。蔡琰约曹操见面,曹操为避嫌疑,非要拉着他一起过来。他心中本有些不愿,但此时见了蔡琰美貌,气质文雅,却不由脸露笑容,心情愉悦了起来。 蔡琰羞涩一笑,询问曹操:“世兄过府,可是对那个问题有了答案?”她中午写信给曹操,向他请教田冀所问那个问题。 曹操笑道:“万物落地,便如日升月落,天道使然,若非问因由,吾想定是神力所为?” 古人信神,蔡琰闻言不由轻轻点头,同意了曹操所给答案,还暗笑自己竟然如孔子与小儿辩日一般,有些幼稚了,被小儿胡思乱想所迷惑。 蔡琰起身向曹操道谢:“多谢世兄为我解惑。” 曹操笑道:“世妹聪慧,吾之答案,世妹也定然早就想过,只是欲追根溯源,想求更加完美的答案罢了。” 蔡琰轻声一笑,她确实也想过这个答案。 蔡和看了看天色,对曹操和袁绍说道:“两位世兄难得有闲,我兄妹略备了些酒菜,想与两位兄长对饮欢聚。” 曹操本欲推辞,袁绍却抢先说道:“久未与蔡家兄妹相聚了,我和阿瞒也十分想念。文姬三岁识琴,如今必然琴艺大进,我们来时还想着听文姬弹上一曲仙乐,以解一身俗气呢。” 曹操看了一眼气质高雅,清秀可人的蔡琰,心中暗笑,这袁绍定是起了爱慕之心。他不愿坏袁绍好心情,便点头说道:“我也久未欣赏世妹的琴音了,不知可否为我们两个俗人弹上一曲?” 蔡琰想起曹操与曹节的关系,不由心中一动,想试探曹操是否认识田齐,是否能帮她与田齐和解,便叹息一声道:“只是怕要两位兄长失望了。隔壁院中来了恶邻,文姬只要琴音一起,他们必然以战鼓相合,喊杀声四起。” 袁绍有些奇怪的询问曹操:“隔壁不是曹常侍别院吗?好似一直闲置。” 曹操也不知曹节将这院子送与田齐之事,也疑惑的看向蔡琰问道:“隔壁是谁,竟然如此可恶?” 蔡和气恼的说道:“便是天子强行任命的横海中郎将田齐。他手下数十亲卫,这一下午就没有闲着,不断击鼓操练,惹人心烦,父亲令我去与其交涉,他们竟然将我拒之门外,见也不见。他们在两位兄长来之前,才刚刚消停。” 袁绍本就不想招麻烦上身,此时听是田齐,更加不愿得罪,便转身对曹操说道:“定是曹常侍将此院送与了田将军。阿瞒与曹常侍有亲,不若过府劝一劝,让他管束一下亲卫,不要扰人雅兴。” 曹操轻轻一笑,心中想道:听蔡琰和蔡和所言,田齐似乎是在故意与蔡琰为难,其中必有因由。 曹操与田齐见过面,对田齐的印象十分深刻。田齐能得天子看重,又得曹节以礼相待,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而且田齐身材羸弱,样貌普通,却沉稳有度,威严自生,他不应该是以勇武见长,而应是智计出众。如此智计出众之人,又岂会管束不住手下,任其胡作非为?亲卫以鼓声乱蔡琰琴音,必是田齐所令。 曹操自负智计,不由起了与田齐较量之心。他微笑着对蔡琰和袁绍说道:“吾有一计,或许可令其主动来与我等相商。” 蔡琰连忙问道:“计从何出?” 曹操自得的说道:“疲兵之计。阿琰可找府中会琴之人,每隔一个时辰便弹琴一曲,引对方以鼓相和,深夜也不要停,吾倒要看他们这群军士能出得几次操?而且子夜之后宵禁,若其依然击鼓扰民,喊打喊杀,我这北部尉正可打上门去,整治他们一番。” 蔡琰眼睛一亮,娇笑称赞道:“太好了。此计甚妙。” 第199章 美女与才女(四) 蔡琰依曹操之计,吩咐四名府中琴师每隔半个时辰,轮流弹琴一次,引田齐府中护卫以战鼓相和。 众护卫闻鼓出操,整整训练了一个下午,早已筋疲力尽,正准备去吃晚餐,却又听到琴音响起。众护卫不由齐声哀叹,请求童猛去与田齐相商,解除之前的命令。此时琴声再美妙,也无法吸引护卫们驻足倾听了,他们甚至感觉这琴音是世间最讨厌之声。 童猛正要去找田齐,却见太史慈引了一名身穿男装的美貌女子进到后院。众护卫见到这名女子,纷纷瞪大了眼睛,呆愣在原地,停止了报怨。童猛也被这女子的美貌吸引,不由愣了愣神。 任红昌羞涩的低下头,躲到太史慈身后。太史慈向童猛行礼说道:“主公可在,太史慈有事相求主公。” 童猛一笑,对太史慈问道:“你离府一日,便是去寻这位红颜知己吗?” 太史慈尴尬一笑,面带羞色,略点了一下头。 童猛却轻轻摇头,暗赞太史慈艳福不浅。如此美女,他平生所仅见,也难怪太史慈一直心事重重,挂念于心。但童猛从小受母亲传授儒家礼仪和处事之道,认为红颜多薄命,美女是灾非福,这才轻轻摇头,暗替太史慈担忧。 童猛转身看了看站在原地发呆的众护卫,更是对太史慈带任红昌入府之事有所不满,轻咳一声道:“主公命令未改,你等先击鼓出操,不可懈怠。等我去与主公相商,取消此令。” 众护卫却全无颓废之态,齐声应诺,精神和体力似乎已恢复如初。 童猛苦笑摇头,招呼太史慈说道:“你二人和我去见主公。” 太史慈回身与任红昌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放心,主公定会帮我们。” 任红昌装出一副十分紧张的样子,紧紧拉住太史慈右臂,跟随他向田齐屋中走去。她心中暗喜,自己费尽心机,终于可以接近田齐了。 众护卫再次排成阵列,将军令鼓声和喊杀声再起,将优扬舒缓的琴声压了下去。 太史慈和任红昌闻听鼓声和喊杀声不由心神一振,稍稍停步。太史慈内心的尴尬和忐忑一扫而空,内心豪气顿生,热血激荡,不由询问童猛:“不想边塞鼓音如此雄壮,直令人欲捐性命于疆场。” 童猛呵呵一笑,连走边说道:“隔壁蔡议郎女公子善于抚琴,令他们这些家伙沉迷忘形。主公见他们无心训练,亲击战鼓压制琴音,令众护卫闻鼓出操。隔壁不喜吵闹,又以琴音相斗,表示不满。主公为惩戒这群家伙,令其闻琴击鼓,与之较量。他们一下午就没得轻闲,早已怨声载道了。” 太史慈没想到田齐竟然还有此童心,竟然与文弱女子相争,不由莞尔。任红昌装作偷偷一笑,心中却有些凛然,暗呼这田齐果然阴险狡诈。田齐令护卫闻鼓出操与琴音相抗,绝不是出于一时之气。他此举是想让众护卫对琴音产生厌倦之心,对隔壁女子产生抱怨之意,以防众护卫沉迷世俗享乐,军心受挫,士气低迷。 童猛三人进入田齐房中,只见田齐正在摆弄茶具,若有所思。典韦和田冀、田虎、田贲四人正聚精会神的坐在田齐身后,抄写《兵技巧》。 童猛和太史慈向田齐行礼。田齐摘下耳中塞的绸布,对童猛说道:“隔壁院中又起了琴音,护卫们击鼓出操是何反应?” 童猛笑了笑,回复田齐:“怨声载道。” 田齐得意一笑:“让护卫们停了鼓声,免了出操。想来他们再不会去爬墙听琴了。” 童猛也不由莞尔,轻声应诺,转身出去传令。 田齐看向太史慈和任红昌,却不由一愣,摆弄茶具的手也停在了空中。任红昌虽然一身男装,但难掩天姿国色。田齐在后世阅女明星(图像)无数,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面容和完美的身材。 典韦等人也纷纷停笔,抬头看了任红昌一眼,均不由身形一顿。就连年纪最小的田冀也被任红昌美貌所震撼。他们不由在心中将任红昌与自己以前所见过的美女相比较,认为任红昌的姿色,高出绝不止一筹。 屋中众人的反应让任红昌暗自得意,脸上却装出一副羞怯模样,稍稍向太史慈身后移了移,避开众人的目光。 田齐自知失礼,连忙收回目光,坐直上身,对太史慈笑道:“你一日未归,便是去寻她吗?不知她是你何人?” 太史慈见了众人反应,幸福一笑,回禀田齐:“她名叫任红昌,家在冀州邺城,因遇旱灾,父母亡故,与兄长来京投奔舅父李乐。到了京城左近,他兄长重病不起,她只得独自入京寻亲,却为豪强所劫。我送公文入京,与之相逢道左,她跳车求救,我杀散贼人,将红昌救下。她助我完成使命,又恐我得罪刺史,无处安身,便求李乐收留下我。恰巧李乐为毛衣代理商,我这才与主公去信。前日其兄长欲求富贵,强令红昌入宫选秀,又激我离府。我心中担忧红昌,误闯公车门,幸遇主公相救。” 太史慈说道此处,拉着任红昌跪地相求:“我今日离府,是因担心红昌,想偷偷去宗正寺遴选秀女之地看一看。我到了宗正寺,路遇侍女红娟,称红昌不欲进宫,逃出李府,欲寻我相助。我这才带红昌入府,请主公搭救。” 田齐听到任红昌这个名字的时候,内心不由一惊,再联系任红昌的绝世美貌,立刻肯定了她的身份,她就是四大美女之一,貂蝉。此女也确实有闭月之貌。 田齐不由暗暗感叹,自己正在改变历史。在真实的历史当中,太史慈应该没有遇到过貂蝉。任红昌可能被别人所救,最终被兄长送入宫中,当了管理衣帽的女官,成为了历史记载中的貂蝉(汉代女官职务)。 田齐轻轻抬手,令太史慈两人起身。 太史慈和任红昌低头不语,紧张的等待田齐的决定。 田齐轻笑一声道:“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待我过府去与曹常侍说一声,免了任姑娘的秀女身份便是。但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不知任姑娘将来有何打算?” 太史慈也不由紧张的看向任红昌。 第200章 美女与才女(五) 任红昌肯逃离李府,让太史慈心中有了一些企盼。而且他如今得田齐看重,任以别部司马,俸禄五百石,对迎娶任红昌为妻,更是信心大增。但不得任红昌亲口允诺,太史慈如何能够安心,这才心中紧张。 任红昌羞涩一笑,轻轻靠向太史慈,抱住他的右臂,似乎稳了稳心神,下定了决心,抬头对田齐说道:“红昌愿随太史兄回东莱,还请将军成全。” 太史慈如闻仙乐,呆立傻笑。他心愿得偿,内心过于激动,欢喜的有些傻了。任红昌轻轻一拉太史慈,两人再次跪地相求。 田齐轻轻摇头,对任红昌说道:“我不喜欢人跪拜,若你两人再如此,我便不管你们之事了。” 太史慈急忙拉任红昌起身,尴尬的看向田齐。 田齐等人哈哈大笑。田齐询问任红昌说道:“你兄长那里可会同意?” 任红昌脸上喜色一收,面色有些苍白。她沉吟片刻,面色坚定的对田齐说道:“他虽然是我亲兄,但欲卖我求荣,恩义已绝,吾又不是货物,难道只能含屈受辱不成?” 太史慈心中怜意顿生,轻轻执起任红昌右手,向田齐说道:“太史慈也有寡母在堂,但娶红昌为妻之心已定,断无更改。若红昌肯随我赴东莱,想来母亲也不会责怪。若阿母不许,子义有死而矣。” 田齐点了点头,对太史慈和任红昌说道:“不必如此悲观。吾身为天子亲封横海中郎将,朝中两千石大夫,今日便替你们做主,择一吉日,立刻成婚。” 太史慈和任红昌大喜,躬身下拜,连连称谢。 田齐看了看天色,吩咐童猛:准备酒宴,一同为子义贺喜。 曹操等人此时也正欢聚一堂,饮酒谈笑。 蔡琰依曹操之计,令琴师弹琴,田齐果然上当,令护卫击鼓相抗。曹操等人被琴鼓相争之声扰的心烦,但见田齐中计,内心却有些欢喜和得意。 袁绍向蔡琰说道:“等到子时,要他好看。吾等定会替文姬妹妹出了这口恶气,让那良家子再不敢扰人清静。” 蔡琰执杯相敬,向袁绍和曹操道谢。三人含笑饮酒,却听鼓声突然一停,再无动静。琴师与鼓音相抗,早已乱了节奏,此刻突然失了对手,琴音突显刺耳,也连忙停了琴声。 蔡琰心知有异,不由看向曹操。曹操笑道:“看来这田齐也受不了这琴鼓争鸣之音了。” 蔡琰挥手令琴师再起琴音,一曲弹完,果然再不闻鼓声。 蔡琰见曹操的计策意外失效,心中懊恼。曹操双目灵动,看了看众人失望脸色,轻笑说道:“若文姬肯为我等献曲一首,阿瞒还有一计,可为文姬出气。” 袁绍问道:“你还有何计?” 曹操也不隐瞒,对众人说道:“吾与这位田将军之前见过一面,他还欠我一个人情。既然他已厌倦琴鼓争鸣之声,吾等不若过府前去拜访。文姬抱了琴去,当他面道歉。我想那田齐当着吾等颜面,必然退让。我等再提议,让文姬当堂献曲。田齐若知进退,此后必然不会再与文姬为难了。” 蔡琰轻声一笑:“那文姬便到隔壁去为诸位献曲。” 袁绍起身说道:“如此倒是便宜那良家子了。”众人轻笑,一起出了蔡府,来到田齐府上求见。 田齐等人刚刚摆下酒宴。田齐令太史慈和任红昌坐于一案,紧临自己左首而坐。众护卫听田齐要择日为两人完婚,心中嫉妒,纷纷欲向两人敬酒,打算灌醉得意洋洋的太史慈。 田齐阻止众人说道:“你等不必嫉妒。我准备每年拿出十万金为众军士聘礼,求娶良家女子为妻。你等近水楼台,先占个便宜。等我拿了天子虎符,东行莱城之时,谁没有娶亲,谁便滚回塞北去,顺便将此令传与苏督曹(苏双)。” 众人哈哈大笑,齐声道谢,共同举杯,敬谢田齐。 童猛有些担忧,便开玩笑的说道:“让他们娶了娇妻,只怕没了心思为主公效力。” 众护卫急忙否认,纷纷向田齐表示忠心。田齐笑道:“你等选妻之时,让媒人与对方言明,必须举家迁居塞外。等到了东莱,我军中可另设一营寨,安置家眷于营地旁边。” 众人大喜,再次向田齐敬酒,竟然将太史慈和任红昌冷落在了一边。 田冀等众人说完,起身反对田齐:“我年纪还小,不想娶妻。” 田齐故作恼怒,摆手说道:“那便滚回塞外去。”田冀又羞又恼,却不敢再言,憋得面色通红。众人哈哈大笑。 田齐这才敬太史慈两人,并对众护卫说道:“你们不可忘记感谢子义。若不是他有胆,自寻美女而归,吾也想不起为汝等成家之事。” 众人再次大笑,纷纷向太史慈两人敬酒。 田齐堂中热闹非凡,在外值勤的护卫进来通报,北部尉曹操带了几位友人前来拜访。 田齐看了看太史慈,轻笑着说道:“曹督尉可算与你有恩,你亲自去接。” 太史慈闻令,起身去接曹操等人。任红昌装出一副羞怯不安的样子,垂首于案后,不敢抬头。她在考虑如何寻得机会给田齐下毒,却能避过众人怀疑,逃得性命。不过她倒是不急,只要能够留在田齐身边,她有很多的时间和机会。 曹操等人在府外相侯不久,太史慈出来相迎,向曹操行礼道谢:“东莱太史慈谢过城尉宽容之情。主公正在设宴与诸护卫同欢,若曹城尉等贵客不介意,请入府宴相会。若不方便,请于客堂稍待,等吾家主公换了衣衫(古时会贵客需要换正装)再见贵客。” 曹操心中有些好笑,看来田齐并没有与蔡文姬较量之意,他令军士以鼓声争鸣,必然另有因由。 袁绍却不由轻轻皱眉。他出身高贵,袁家四世三公,门下官吏遍布朝堂,无人敢轻视慢待。他居于都城,四方名士前来拜访他的人络绎不绝,他无法逐一相见,便定下规矩,非州郡名士不见。而田齐区区一个杂号将军,还未正式就任,竟然派一信吏出迎,还大言不惭的请他们与护卫同饮,令他不喜。 曹操询问太史慈:“不知田将军因何事与护卫们宴饮欢聚?” 太史慈面色一红:“主公欲为我主婚,这才设宴相庆。” 曹操哈哈大笑,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相赠与太史慈道:“恭喜。我等冒昧前来,没有准备,容后再补上一份厚礼。” 蔡琰、蔡和、袁绍也只得忍着怨气,暗呼倒霉,各拿出钱财送与太史慈道喜。太史慈却只收下曹操玉佩,婉言推拒了其他人的礼物。 曹操对田齐能得天子信重之事颇为好奇,便对太史慈说道:“我等过府来拜访也无要事,只想与将军结识。如今恰巧府上有喜事,便讨杯喜酒来喝。” 第201章 美女与才女(六) 田齐打算试一试曹操来意,故意没有亲自出迎。但他没有想到曹操会带了袁绍和蔡琰兄妹过来,也没有想到他们愿意来正堂赴宴。 等众人来到堂上,田齐急忙起身相迎,让太史慈两人改坐右首,令曹操等人坐于左侧客位。 曹操等人按各自身份坐下,推袁绍坐于首位。曹操给田齐介绍了袁绍和蔡琰兄妹,对田齐笑道:“不知贵府设宴欢聚,冒昧打扰,我等失礼了。” 田齐在后世驻村扶贫,也经常需要调解百姓间的邻里纠纷。他只看了怀抱古琴的蔡琰一眼,便立刻知道了曹操的来意。他令护卫们击鼓出操,打扰了人家才女练琴,他们四人是来兴师问罪的。 田齐也不将自己手下勇士介绍给四人认识,微笑着向四人敬酒,以示欢迎。他故意装作不知曹操来意,故意装作不清楚蔡琰、蔡和就是隔壁邻居,想看一看曹操打算如何平息此事。 曹操见田齐对蔡琰兄妹毫无反应,果然误会田齐并不知蔡琰就是他的邻居。曹操对田齐行礼说道:“我等与蔡家兄妹自幼相识。今日袁兄和我有暇,过府拜访,正在隔壁听文姬弹琴。忽闻将军府中鼓音激荡,直令我等热血沸腾,不由暗赞,这才是我等男儿应听之乐。我等冒昧过府,还请将军请出鼓师,为我等献曲下酒。” 田齐听出曹操话外之音。人家本要听琴,却被扰了雅性,只能过来听军士们的战鼓了。 田齐哈哈大笑,起身向蔡文姬行礼道歉:“田齐手下军士粗鲁,久居边塞,不识中原礼仪。他们于闹市击鼓,扰了姑娘抚琴雅性,田齐之罪也。” 蔡琰抱琴起身,对田齐说道:“是文姬不知将军迁入新居,竟以靡靡之音扰了军士出操。将军宽容,文姬惭愧。” 曹操笑道:“将军还不知。文姬三岁识琴,才名闻于京都。能听她弹奏一曲,实在是万金难求呢。” 田齐故作惊讶,举杯相敬蔡琰:“不知田齐今日,可有此耳福?” 蔡琰轻声一笑,点了点头。 曹操也立刻大笑,举杯敬田齐道:“我等也算是沾了将军的光,可以一日听文姬弹奏两曲。” 田齐知道曹操这是谢过自己容让之情。他举杯回敬曹操:“那我岂不是更要多谢曹常侍,让我有机会每天偷听文姬抚琴?” 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哈哈大笑。田齐这样说,就表示以后不会再以鼓声打扰蔡府清静了。 蔡琰也明白田齐的意思,高兴的把琴放在桌案上摆好,平心静气,准备抚琴。 田齐这才得机会仔细打量袁绍,准备举杯相敬。却见袁绍两眼直盯着对面,呆呆出神。田齐轻笑摇头,放下酒杯。看来袁绍果然不如曹操有定力,竟然被貂蝉美貌所迷。曹操刚才进入堂内之时,也被貂蝉美貌所惊,愣了愣神,但却很快恢复如初。 直到蔡琰琴声响起,袁绍才回过神来。他不由面色轻轻一红,暗叹自己刚才确实有些失礼了。袁绍不再去看貂蝉,坐正身形,与田齐、曹操等人一起,静心听琴。 蔡琰一边抚琴,一边观察田齐和他的一众手下,想找出击打鼓曲之人。却见田齐等人目不斜视,挺身而坐,丝毫没有被她的琴音打动,似乎不懂音律的样子。她不由暗暗气恼的想到,击鼓之人不在堂上。 任红昌也在静心听琴,还偷偷打量蔡琰。蔡琰的琴声让她自叹不如,心中不快。不过她很快恢复了自信,这蔡琰姿色只能算得中上,远不能与自己相比。 任红昌悄然看向太史慈和田齐,见两人心态平和,丝毫没有沉迷于琴音当中,心中更喜。 蔡琰一曲弹罢,众人齐声喝彩。田齐举杯相敬,众人畅饮相陪。 蔡琰借换菜之机,询问田齐:“将军府中鼓师何在,其战鼓之声确实精彩,何不请来献鼓一曲。” 田齐摆手笑道:“有姑娘雅音在前,他如何敢于众人面前献丑。” 曹操和袁绍出声帮蔡琰相劝田齐,纷纷表示,也愿再听战鼓。 田齐无奈,只得请出鼓号手,让他们演奏将军令。 田齐对袁绍和曹操等人说道:“此曲名《将军令》,传自西域外邦军乐。田齐曾于塞外远游,偶然听得此曲。不过那时不只有鼓声,还有笛音、琴音相和,直教人听得战意昂扬,激情于胸。若单听鼓音,此曲失色不少。” 蔡琰笑道:“吾愿以琴音相和,以增此曲声色。”她听了一天战鼓,对这首《将军令》的鼓点早已熟识。 曹操等人齐声叫好。田齐也点头相谢,却面露遗憾之色。这首将军令,曾经激励自卑的田齐奋发图强。提起将军令合奏之事,不由让他想起了后世在孤儿院中那段美好的时光,想起了他们乐队中那些兄弟,想起了亲如父兄的院长老头。今生今世,他们再也无法合奏这首将军令,再也无法听那个慈祥而严厉的老人,用难听的破锣嗓音演唱粤剧了。 战鼓声和蔡琰的琴声共同响起,鼓声激昂,琴音委婉,两者相和,确实比单听鼓声更加柔和了一些。 见田齐脸上露出怀念和遗憾之色,任红昌心中一动,轻声与太史慈说道:“据主公所言,此曲独缺笛音相和,红昌会吹笛,只不会将军令之曲。” 太史慈闻言看向田齐,见田齐目光凝视远方,呆呆出神,似乎确有遗憾之意。他轻声与任红昌说道:“我可让鼓手教你曲谱。等客人散去,你我寻一机会,鼓笛同奏,为主公献曲。” 一曲将军令奏完,众人再次喝彩。蔡琰却也面露遗憾之色,向田齐说道:“将军所言不错,此曲如果再有笛音相和,必然更是动听。” 曹操不愿再谈这些曲乐之事。他举杯相敬田齐,询问他道:“将军得天子公车相召,任为横海中郎将,许自建水军一万,不知意欲何为?” 朝庭诸公拖延田齐就职,大多是担心田齐拥有自建水军之权。曹操也不明白天子为何如此信任田齐,擅改军制,许建私军。 曹操此问,是想打探田齐和天子之间到底有何隐秘。 袁绍和曹操与朝中诸公关系亲密,算是仕人集团的后起之秀。 特别是袁绍,一直与党锢之人暗有联络,蓄养门客,礼贤下士,欲与宦官为敌。赵忠曾质问袁绍叔父,司徒袁隗,“袁本初抬高身价,不应朝廷辟召,专养亡命徒,他到底想干什么!”。袁隗因此斥责袁绍为家族招祸,可袁绍依然如故,继续与张邈、何颙、许攸等党人暗中结盟。后来在何进与宦官争斗日益激烈之时,也是袁绍建议何进,召良家子入京。 田齐看了看袁绍和曹操,心中一动。或许自己想要尽快离京,还要借这两人传些话与朝庭诸公。 第202章 美女与才女(七) 田齐先反问曹操:“城尉觉得,如今这大汉天下可还安稳吗?” 曹操与田齐并不熟识,不敢胡言,含笑说道:“大汉圣天子在位,朝中诸公贤能,何来安稳之忧?不知将军何有此问?” 田齐轻声一笑,心道这曹操果然奸滑,丝毫口实不肯留。他对曹操等人说道:“是田齐失言了,天子和朝中诸公贤明,大汉天下确实安稳无忧。但我大汉疆域广阔,富有四海,略有些风浪,也是平常。羌人一年三反,西垂不安,凉州六郡良家子疲于征战,难以东顾。天子召令幽并九郡良家子和降附部落出征塞外,大败而还。幽并精骑十去其八,再无远征之力。京城南北两军,久不习战,各内郡郡兵,训练驰废。敢问城尉,此时大汉军队,正是最羸弱之时,君以为然否?” 袁绍轻哼一声,不以为然。他认为田齐所言,简直荒谬。京城南北两军和内郡郡兵,足有百万。即使数十年来,天子并没有征调京军和内郡兵马出征,训练有些荒废,但也无人敢如田齐这般,视百万大军如无物。 曹操也轻轻皱眉,不知田齐故意贬低京军和郡兵战力是何原因。他收起笑容,目视田齐说道:“即便汉军正处于羸弱之时,也如猛虎假寐,雄狮困顿,足以震慑群狼。” 田齐再问:“假寐?困顿?足以震慑群狼?吾不这样看。天子也不这样看。” 听田齐打出天子旗号,袁绍、曹操等人不敢反驳。 袁绍皱眉说道:“天子与将军密谈至深夜,想来已有重振军威之策。” 田齐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得意的说道:“欲让猛虎重振精神,让雄狮怒吼发威,办法十分简单,只需要一个字,那就是,钱。” 袁绍和曹操轻叹一声,立刻信了田齐所言。看来田齐取得天子信任的办法也是这个字,钱。 蔡琰心中不屑,不由皱眉说道:“钱有何用?若党禁——” 曹操立刻轻咳一声,打断蔡琰,对田齐说道:“将军和天子有办法得到足够的钱财来提振军心?这就是天子令将军自建水军的因由?” 任红昌也好奇的看向田齐,不知田齐有什么办法得到足够的钱财,竟然连天子都能买通。 田齐轻声一笑,扫视桌案,拿起一个瓷碗,询问曹操:“城尉可知这碗价值几何?” 曹操虽然不明白田齐为何询问一个瓷碗的价格,但依然认真的回答道:“此碗精美,京城中可值百钱。” 田齐又指了指烤肉上的香料,询问曹操:“这孜然、胡椒所值几何?” 曹操皱眉答道:“香料稀少,贫寒之家买用不起。一斤香料值十斤肉钱。” 田齐轻哼一声,对曹操说道:“我有办法将这瓷碗卖得百金。也有办法不费一文,得来满船香料。” 袁绍和蔡琰轻声一笑,以为田齐醉酒胡言。曹操却面色凝重,轻声问道:“船?水军?将军欲走海路,与海外诸国通商?” 田齐暗赞曹操精明,点头说道:“不错。海上虽然凶险,财富却垂手可得,只待勇者去捡拾。不知城尉可有胆?” 曹操哈哈大笑,对田齐说道:“吾之胆略不如将军豪壮,但愿出万金相助。” 田齐也哈哈大笑,对曹操说道:“城尉果然有胆。君今日助我万金,明年吾返你十倍。” 田齐明白,曹操以万金相助,并非真的想赚取钱财,只是向他表明一个态度,他愿意全力支持此事。田齐应诺,返曹操十倍之利,也不是财大气粗,而是千金买马骨,答谢曹操相助之情。 田齐看向袁绍,行礼说道:“本初兄家世显贵,名扬四海,不知可有求财之心?” 袁绍轻轻一笑,对田齐说道:“吾虽然不如阿瞒胆大,但也愿出万金相助将军。” 西域丝路被丁零、鲜卑、羌人截断,大汉对外贸易时断时续,日见穷困。所以对于田齐想打通海上通商道路之事,袁绍和各地豪强也是乐见其成的。而且在了解了天子许田齐自建水军的因由之后,袁绍知道,群臣再难阻止此事。天子对于钱,可谓望穿秋水,梦寐以求,连买官卖爵之事都敢乱为,何况出海行商劫掠。 任红昌眼睛一亮,内心有些欣赏田齐的眼光和能力。她又悄然扫视曹操和袁绍,看了看童猛和太史慈,不由在心中暗叹,张角小视天下英雄矣。她心中对于毒杀田齐之事,也再次有了一丝动摇。 天色昏暗,夜色已深,曹性带领百名锦衣亲卫潜伏在城南李乐的宅院之内,平静的等待子夜的到来。 今天清晨,城中锦衣卫暗探传回消息,城南一处宅院发生灭门惨案。京都首善之地,发生灭门命案,非比寻常,百户齐欢立刻调派锦衣卫详查此事。曹性也很敏锐的感觉此事有些奇怪,恐怕与太平道有关。他因此留在了锦衣卫百户所,没有急于去与田齐相见。 到傍晚时分,锦衣卫陆续将调查结果送至百户所。齐欢面色凝重的向曹性报告,死者中有太平道京城方帅赵安,化名李乐。这处宅院,应该是赵安的一处外宅。曹性心中一惊,立刻接过所有情报详细查看。他认真核对锦衣卫查访周边百姓得来的信息,渐渐察觉出一些不妥。 这些零散的消息中,提到有一个美貌如仙的女子曾经投亲至赵安(李乐)这处外宅当中。还有一名商行伙计寄宿在李乐家中。可在死者当中,却没有这名女子和伙计。而且这些信息当中,还隐约提到了一些黑衣死士的情况。 一封密报上写道:“有人深夜未眠,听得院中狗叫,悄然开门查看,见有黑衣人翻入李乐院中。” 曹性立刻断定,这些黑衣人就是曾经在幽州暗袭田齐的那些太平道死士。他们杀害李乐,可能是因为内讧,更可能是想掩盖一些秘密。曹性担心这些黑衣人要掩盖的秘密就是关于暗害田齐之事。曹性立刻命令齐欢,全力搜寻这些黑衣人。 锦衣卫掌控了洛阳城中几乎全部的城孤社鼠,全力发动之下,很快便查找出了黑衣人可能的藏身之地。 曹性亲自带领锦衣卫分批潜入城中,来到距离黑衣人藏身之地不远处,藏身在已被查封的李乐宅院,准备在子夜偷袭,将这些黑衣人全部拿下。 时至子夜,曹性听到院门外传来三声轻轻的敲门声。曹性打开院门。齐欢身着紫色锦衣,以黑巾蒙面,站在门外,对曹性说道:“他们在后院安排了两名暗哨,两名巡哨。前院也只有四名哨兵,另有一什人守在门房。其余人都住在后院,共有五十三人。另有仆妇十人,女婢四人,男仆十四人。这些仆人反而住在中院正堂各屋。请千户带二十人守住前院,我带人主攻后院。” 曹性轻轻点头,和齐欢一同率领锦衣卫,潜向黑衣人藏身之地。 第203章 貂蝉入宫(一) 曹性率领十名弓箭手先行,手执何丰匠营给锦衣卫特制的钢臂折叠弓,潜行到黑衣人住处前院。 片刻之后,几声猫叫打破寂静,清晰的传入曹性耳中。曹性收到齐欢暗号,轻轻挥手,令手下发动进攻。 弓箭手来到院墙下面,另一什锦衣卫上前,单膝跪地,给弓箭手作人梯。弓箭手踩着同伴肩膀攀上院墙,按照齐欢提供信息,很快找到了两名暗哨和两名巡哨位置。什长大手一挥,弓箭手两人瞄准一人,同时发箭,四名哨兵无声倒地。 除掉哨兵,曹性率两什锦衣卫快速翻墙而入。曹性向两名什长打出手势下达进攻命令,两名什长也用手语分配好各军士袭击目标。 曹性轻轻把手向两侧门房一指,两什锦衣卫手执横刀,踹开房门,突入房内。不等黑衣人起身,锦衣卫两人一组,迅速将这些黑衣人杀死在了房内。 黑衣人反应也不慢,听到踹门,大多惊醒,但他们并没有喊叫,甚至在被杀的时候也没有惨呼求救。两位什长有些奇怪,检查确认敌人全部死亡之后,回报曹性:“目标全部清除,但这些人连叫都没叫一声。” 曹性笑道:“他们自己也见不得人,如何敢叫。一什守住前院,另一什跟我去中院,防止敌人从中院外逃。” 曹性带人来到中院,命令每名锦衣卫守住一处房间,防止有奴仆听到动静,起身出门查看。 曹性来到中院与后院相连的院门处,一刀劈死酣睡在门厅内守夜的奴仆,透过门缝仔细倾听后院动静。 后院中传来几声刀剑相击之声,但很快就归于沉寂。仅过了一刻钟,齐欢将后院黑衣人全部消灭,来与曹性汇合。 曹性打开院门,齐欢向他禀报:“行动顺利,全部歼灭。只遇到零星抵抗。因为有几名刚换下岗的哨兵执刃而眠。” 曹性问道:“可有伤亡?可有那美女和商行伙计的踪迹?” 齐欢摇头:“没有伤亡,死士中有一名美貌女子,但不确定是不是貌美如仙那位。至于那名伙计,也不知在不在死者之内。” 曹性吩咐道:“安排人控制奴仆,逐一审问。你再亲自带队,逐一搜查院中房间。” “诺。”齐欢打出几个手势,命令各什长执行曹性命令。他自己带了一什锦衣卫,开始逐屋搜查,仔细寻找美女和商行伙计留下的线索和痕迹。 中院的奴仆被锦衣卫叫醒,几名不听话,打算乱喊乱叫的,被一刀劈死。其余人连忙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大气也不敢出,乖乖跟随锦衣卫来到中院正堂之内。 曹性令一什锦衣卫审讯奴仆,自己坐在正堂,紧皱眉头,暗自思考:“那名商行伙计到底是什么人,如今又在哪里呢?看来应该立刻提醒主公,小心提防,也是时候去面见主公了。” 过了一个时辰,齐欢结束搜查和审问,来向曹性禀报:“仆人们说,死者中那名漂亮女子,是这些黑衣死士的首领。有女婢说,此女名叫红娟。但那伙计确实不知在不在死者当中。” 曹性想了想说道:“明天令人去商行打探,务必找到那名伙计。你和我去见主公。” 齐欢心有不忍的问道:“这些奴仆如何处置?” 曹性冷冷问道:“你想放了他们?还是想收留他们?” 齐欢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向手下打了一个全部处死的手势。 田齐第二天一早刚刚醒来,田虎面带笑意的过来通报,曹性和齐欢过来求见。曹性两人化装成掏粪工过来,让他们这些护卫感觉十分惊奇和好笑。 田齐点了点头,带了童猛、典韦来到正堂,令田虎带曹性两人过来相见。 太史慈和任红昌端着一碗醒酒汤来到正堂拜见田齐。田齐从任红昌手中接过醒酒汤,含笑说道:“素手执羹汤,被看添香烛。子义将来可是有福了。” 太史慈幸福一笑,任红昌羞红了双脸。田齐微笑着准备喝下醒酒汤。曹性、齐欢随田虎进来,曹性一眼看到任红昌,被她美貌所震惊。但他此时对美女有些敏感,特别是任红昌刚好配得上美貌如仙四个字。曹性走上前对田齐说道:“一路行的口渴,主公这碗汤送与曹性如何?” 典韦和太史慈不认识曹性,见他身穿掏粪工衣服,出言无礼,不由怒目而视。田齐不疑有他,轻笑着将汤递与曹性说道:“你们怎么才来,还打扮成这般模样?” 曹性接过醒酒汤却不急着饮下,而是放到一旁桌案上,看向典韦、太史慈和任红昌,对田齐行礼说道:“恭喜主公得天子信重,升任横海中郎将。” 田齐呵呵一笑,帮典韦、太史慈和曹性、齐欢作了彼此介绍。 众人一通寒暄,田齐对任红昌说道:“我等谈些公事,暂借子义片刻。” 任红昌含羞一笑,告辞而出,内心却是轻轻一叹,决定尽快离开田齐府中。曹性和齐欢的出现,让任红昌立刻想到了袭击李乐手下的那群神秘人。曹性和齐欢在袭灭李乐手下之后踪迹全无,直到此时来见,其间必然另有行动。 曹性对她的漠视和无礼抢喝醒酒汤的举动,引起任红昌警觉。任红昌怀疑曹性和齐欢这几天是在追查赵安(李乐)。曹性等人必然查到了李乐那里,发现了赵安的尸体,察觉到了她和太史慈的痕迹,这才做出抢食羹汤的无礼举动。 曹性也没想到,他一个无意识的谨慎之举,却起到了打草惊蛇的效果。 任红昌决定,趁田齐和曹性没有确认她身份之前,离开这里。尽管任红昌并没有在那碗醒酒汤中下毒,但只要曹性对她与赵安(李乐)的关系产生怀疑,必然会提醒田齐。而田齐恰巧知道任红昌和李乐的关系。 任红昌头戴面纱,离开田齐府中,与当值护卫声称要外出买些女子所用的东西。护卫不疑有他,根本未做阻拦。 任红昌出了田齐府中,急忙奔向红娟等人藏身之地。她要知道红娟等人是否还安全。 任红昌来到红娟等人藏身的街面,只见前面被城尉兵马封锁,周边围观百姓纷纷议论,直说最近连发两起灭门惨案,这次死亡人数比上一次还多。 任红昌不由脸色苍白,立刻知道这必然是曹性等人所为。 第204章 貂蝉入宫(二) 对于红娟等人的死,任红昌没有任何伤感。她早就知道红娟是张角安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而那些黑衣死士更跟她没有半点交情。 任红昌放下面纱,内心有些茫然,也有些不舍。她再也不能留在太史慈身边了。接近太史慈,是她谋刺田齐最关键的步骤,可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反而是她最安心的一段时光。 太史慈对她全无怀疑和提防,全无相害之心,始终一副傻傻的样子,让她倍觉温暖和轻松。 任红昌轻声苦笑,田齐和曹性可能会因太史慈而放过自己,但也会因为自己而疏远太史慈。而且田齐绝不会放任自己这个太平道密探继续留在太史慈身边。 任红昌慢慢走向宗正寺。她现在只有入宫一条路可走了。她无法回到太史慈身边,也不愿回到张角那个“牢笼”之内。她不由暗自庆幸,田齐还没有得出空闲去与曹节会面,没有解除自己秀女的身份。 任红昌写下一封书信,托一名乞丐送去田齐府中。她想做最后的一次努力,她希望田齐心胸宽广,肚量如海,接受自己的投靠。 任红昌将信送出之后,昂首走进了宗正寺。凭借美貌,她顺利通过初选,进入皇宫。负责秀女选拔的宦官也被任红昌美貌所震惊,将她推荐与中常侍张让,准备将她献于天子身边。 任红昌见到张让,轻声对他说道:“吾是横海将军田齐手下太史慈未婚之妻任红昌。将军本打算相求曹常侍,免了我秀女身份,为我主婚。但因吾兄长爱慕富贵,以性命相逼,红昌无奈来到宫中。吾幼儿之时曾得东海散仙于吉批命,犯桃花煞,此生妨夫克子,不宜为富贵者妻妾。还求中常侍看在横海将军面上,多多照顾。” 张让负责组建商行,有求于田齐,闻听任红昌所言,略略点头,示意任红昌放心。张让请来太史令手下星官,请他为任红昌批命。那星官为张让亲信,得张让暗示,按照任红昌自己所言,批注其命,“犯桃花煞,不宜近天子身”。 张让轻声一笑,将任红昌划出秀女名册,令任红昌入掖庭(汉代皇宫杂役所居之处),为女官貂蝉,主管衣帽局。任红昌行礼相谢,取出随身玉佩送与张让,轻声说道:“常侍之恩,红昌无以为报。此玉佩为横海将军所赠,算是替太史慈长辈下的文定。执此玉佩,太史慈有求必应。” 张让含笑收下玉佩。他们这些中常侍正在发愁,如何派人贴近田齐身边以为监视,任红昌入宫,给了他一个机会。有任红昌在手,或许也可以将太史慈笼络在自己手中。 任红昌随张让手下来到掖庭,正式就任衣帽局主管女官貂蝉。 曹性在任红昌走后,目视太史慈和典韦,对于他们两个陌生人有些不太信任。田齐轻声一笑,对曹性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无事不可谈。” 曹性轻轻点头,将他来京城之后,锦衣卫的所有行动,详细向田齐作了禀报。 田齐和太史慈听闻李乐就是太平道京城方帅赵安的化名,不由一惊。太史慈心中惶急,轻声说道:“这不可能。不会的,红昌不会是太平道。” 曹性、齐欢对太史慈的反应感觉有些奇怪,不由看向田齐。田齐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说道:“子义就是你们寻找的那名商行伙计。我怀疑,红昌就是那些黑衣人的真正首领。” 曹性轻哼一声,将桌案上那碗醒酒汤端了起来,呼喊田虎进来,令他找只鸡狗来试毒。童猛和典韦也额冒虚汗,暗呼一声好险。童猛吩咐典韦道:“主公今后饮食,必须经护卫亲手递送,并当面先食试毒,再呈与主公。”典韦不顾田齐反对,接受童猛之令。 曹性吩咐齐欢:“去找田贲,让他们把任红昌拿下。” 太史慈羞愧满面,跪地向田齐请罪:“太史慈有负主公信重,无颜相留,请主公宽容,放太史慈离开。”他下跪求去,也有向田齐求情,饶任红昌一命的意思。 田齐轻笑摇头,扶太史慈起身,对他说道:“吾信你。不论任红昌是不是太平道刺客,你绝不会害我,也并不知情。至于任姑娘,她并未得手,田齐现在安然无恙,我也不会过分为难。” 太史慈含愧起身,默默向田齐点头称谢。尽管他已经相信了田齐等人的判断,认定了任红昌的杀手身份,但他还是不忍心置她于不顾。 田虎拎了只拼命挣扎的公鸡进来,对曹性和田齐说道:“这鸡灌了醒酒汤,豪无反应,但也不排除有暗毒的可能。” 曹性挥手令田虎退下。任红昌不可能经常向田齐供送饮食,如要下毒,不会选慢性毒药,只会选见血封喉的巨毒。既然这鸡未被当场毒死,说明汤内无毒。 过不多时,齐欢、田贲进来回报:“任红昌托言出去采买东西,早就跑了。” 曹性命令齐欢:“全力搜捕,务必将其拿下。” 田齐看了一眼神情紧张的太史慈,吩咐齐欢:“要活口,如无必要,不可伤害。” 齐欢应诺,转身告退。他相信凭借锦衣卫在洛阳城中布下的天罗地网,任红昌必然无路可逃,无地可藏。 田齐安慰太史慈说道:“放心。若她肯回头是岸,叛出太平道。我不会追究既往。” 太史慈感激的点了点头:“若能再见到红昌,我一定劝她离开太平道,转投于主公。不然我与她恩断义绝,绝不再留恋她半分。” 有护卫拿了封信进来交与田贲,“有一乞丐拿此信来,说是任姑娘交与主公和太史司马的。” 太史慈连忙接过信,打开来看。他脸上渐渐有了喜色,激动的对田齐说道:“我就知她不会沉迷邪路。她愿意投靠主公,自赎已罪。” 田齐接过太史慈递过的信,仔细看了看。任红昌在信中承认,她确实是张角弟子,被派来行刺田齐。她还将手中掌握的太平道秘密一一告知田齐,提醒田齐,张角手中有数千黄巾死士,分别掌握在褚燕、孙轻、王当等人手中,躲藏于太行山内十三处秘密营地之内。 任红昌恳求田齐原谅,并愿意藏身宫中,帮田齐打探宫中情报。任红昌也希望太史慈能原谅她,称自己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就是和太史慈在一起的这段日子。 太史慈焦急的看着田齐。田齐安慰太史慈说道:“我会相求曹常侍,尽快将任姑娘救出宫来。我不缺密探,子义却缺少一位夫人。等将任姑娘救出宫来,我亲自为你们主婚。” 第205章 黄巾密探(一) 田齐许诺太史慈,一定会救任红昌出宫,为他们主婚。他唯恐事情有变,不敢耽搁,即刻带了典韦和太史慈两人来到曹节府上拜访。 可惜,他们还是晚了张让一步。张让早已视任红昌为制约田齐的一张底牌。他建议曹节,把任红昌扣于宫中,严加保护,以此要挟太史慈,暗中替他们监视田齐。 曹节思虑再三,点头同意了张让的想法。他吩咐张让,继续留任红昌在掖庭衣帽局为貂蝉女官,但必须保证任红昌的安全,绝不可出现任何差错,更不能让其出宫。同时将任红昌从秀女名单中剔除,以防天子召见。 张让刚刚离开,田齐等人就来到了曹节府上。曹节亲自出府相迎,将田齐等人引入正堂招待。田齐与曹节略作寒暄,便直言来意,希望曹节帮忙将任红昌救出宫来。 曹节轻声一叹,遗憾的摇了摇头,对田齐说道:“晚了。秀女名册已通过宗正寺审核,报与天子,此时已在天子案前,我等已无能为力。” 田齐一愣,有些愕然的看向曹节问道:“宗正寺何时有了如此效率?”他以前听人谈起过选秀女之事,一般前期筛选便要数天时间。 曹节轻笑摇头:“你以为这次选秀女是小事不成?恒帝和当今天子,接连两任帝王皆以外藩承继大统。太后和天子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皇室后继无人。当今天子继位,本来子息繁盛,却不想数位皇子接连夭折,无一长成。如今天子膝下仅余两子,年纪还小,身体又弱。董太后担心两位皇子再步其兄长们的后尘,将大皇子辩寄养于宫外,将小皇子协养于自己身边。可这两位皇子竟然在不久前同时染病,至今未愈。董太后心忧情急,这才让天子下召,广选秀女。将军你说宗正寺可敢延误吗?” 太史慈听完,面如死灰,呆傻的看向田齐。这一天之内,他内心当中几起几落,忽然升入云端,忽然又摔入深渊,令他难以承受。 曹节也在暗中观察着田齐和太史慈,他要确认太史慈在田齐心中的位置,确认太史慈和任红昌的关系到底亲密到哪种程度。 田齐急忙再求曹节:“还请曹侯(曹节因助天子诛杀窦氏有功,被封育阳侯)再想想办法,若能救出红昌姑娘,田齐还有一计,可助曹侯等人的商行提前获利百万金。” 曹节故作沉思,心中却不由暗喜。看来田齐对于太史慈确实十分看重,竟然愿以百万金买自己一诺。如此一来,张让的计策更加容易成功了。 正堂之内鸦雀无声,田齐三人静静的等待曹节想出救任红昌的计策。直过了约一刻钟,曹节眉头一展,轻笑着说道:“吾倒有一策,却也不知成与不成。” 田齐急忙说道:“不管成与不成,田齐必定感激不尽。还请曹侯直言。” 曹节叫过田齐,贴于他耳边说道:“天子点选秀女名册还有两个步骤,一是请画师献秀女像供天子点选;一是请太史令手下星官为秀女批命。这其中,或许还有些操作的空间。” 田齐立刻想起另外一位四大美女,王昭君的故事,不由心中一定。他兑现承诺,轻声向曹节提出揽财的建议:“等田齐首航成功,满载而归。田齐准备将手中商船股份的三分之一外售,交由豪商竞买。曹侯也可依此策而行,数百万金,唾手可得。” 曹节微笑点头,赞许的说道:“田将军果真有桑弘羊之才。呵呵。老夫这就进宫,保证不让红昌姑娘与天子相见。等秀女点选完之后,再将她调入掖庭,任为女官。掖庭女官年满二十,若无差错,便可自请出宫。” 田齐躬身行礼,对曹节说道:“那就劳烦曹侯了。此番恩情,田齐铭记于心,必有厚报。” 曹节微微一笑,起身将田齐等人送出府外,直接去了皇宫。 田齐带太史慈等人回府,将曹节所说计策告知太史慈。太史慈掐指一算,自己需要再等三年,才能与任红昌团聚。虽然略有遗憾,但总算免去了心中的担忧。 等到傍晚时分,曹性化装成一名代理毛衣生意的豪商,带了几名随从,抬了不少礼物来到田齐府中。 他与田齐约定,若无重要事情,每隔十天,亲自过来与田齐通报锦衣卫探察到的消息。十日未到,曹性过府,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汇报。 田齐将曹性迎入书房,吩咐童猛和典韦:“以后我和曹性如在书房相见,任何人、任何事不得打扰。” 童猛和典韦应诺,走出书房,关好房门,亲自守在门外。 田齐请曹性对案而坐,询问他道:“出了什么事情?” 曹性说道:“根据任姑娘提供的线索,我们找到了隐藏在京城的黄巾密探总领何容踪迹,已暗中将其监视了起来。如何处置,请主公示下。” 田齐轻声问道:“他藏身于哪里?” 曹性表情凝重的说道:“中常侍徐奉家中。他现在是徐奉的家臣,还与中常侍封谞交往密集,经常留宿于封谞府中。任姑娘入选秀女名册,就是李乐走了徐奉的关系。” 田齐心中冷笑,太平道果然在朝中另有手段。看来边军出征之事,他们在背后多有动作。 田齐银牙紧咬,双拳紧握,轻声说道:“抓。撬开他的嘴,探明他们在边军出征鲜卑之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有何阴谋。” 曹性坚定的点了点头,起身告退。 田齐将曹性叫住,迟疑片刻,掏出任红昌那封信递与他说道:“想办法派人进宫,与红昌姑娘建立联系。另外,你的餐馆什么时候开张?我思来想去,同意你的观点,餐馆过于引人注目,不适合作为锦衣卫掩护身份和交流情报的场所。你将来有何打算?” 曹性对餐馆之事早有谋划,立刻回复田齐道:“我打算将餐馆经营之事交与吕承,让其与锦衣卫情报系统分离,只负责为锦衣卫赚取经费,不负责情报收集、传递。但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作为紧急联络之地。他是最早投入商行当护卫的那一批村寨子弟,早年还跟随马帮商队当过学徒。村中吕氏只他没有投靠吕布,留在了我们这里。他还将家人都迁到了封地。” 第206章 曹操的打算(一) 田齐对吕承也有些印象,对其能力也略知一二。但出于对吕布的防范,田齐一直没有重用吕承。在第一批投靠田齐的那群护卫当中,吕承是提拔最慢的一个。没想到吕承竟然得到了曹性的看重。 当然,曹性打算将吕承脱离锦衣卫核心情报系统,也有揣度田齐心思,对吕承略作防范之意。 田齐沉吟片刻,同意了曹性的举荐,升吕承为锦衣卫百户,专门负责锦衣卫理财之事。 等曹性离开,田齐找来太史慈,对他说道:“红昌姑娘还要在宫中留上三年。我打算任其为锦衣卫百户,帮我打探宫中消息。等我离京之后,曹性也要随我东行。我想将你留在洛阳,明面上任将军府参事,留驻京城,负责与朝庭联络;暗中任职锦衣卫副千户,统领京城锦衣卫。也可免了你与任姑娘分居两地,免了你们相思之苦。” 田齐来自后世,他以前的下属中就有异地恋的年轻人,因此深知两地分居之苦。他无法救任红昌出宫,所以打算将太史慈也留在京城。 太史慈对田齐的安排心怀感激,却摇头说道:“多谢主公体谅。但太史慈出身低微,在京中又别无亲朋,留在京城,作用有限。主公欲将水军建于东莱。我愿随主公回乡,为主公募军。” 田齐又劝了几次,但太史慈心意坚决,田齐只得同意,让太史慈跟随自己离京。 太史慈建议田齐:“东莱滩缓,人口密集,可为招募军士,营建商港之地。西莱滩险,多有石湾,北倚仙山(崂山为道教祖庭之一),山高林密,可造海船,建军港。而且西莱地属琅琊,自古就多有良港、盐池。始皇帝五巡天下,三登琅琊,还令徐福于琅琊建港造船,出海求仙。” 田齐令田虎取来地图,与太史慈查看琅琊(西莱)地形,心中暗喜,这大概就是后世青岛、威海等地所在。田齐立刻同意了太史慈意见,准备将商港建于东莱,将军港建于西莱。 田齐等人正在讨论营建水军之事,打算召魏风、童飞、江成等人南下,以水军千户府为基础,营建水军。护卫突然来报,曹操前来拜访。 田齐连忙出府相迎。他上次是想故意试探曹操心胸气量,这才怠慢了曹操和袁绍。这次曹操再来,他不想再次失礼。 田齐迎曹操进府,见曹操未穿官服,只一身儒衫,头戴儒冠,便执他右手,待之如友,热情招呼他于书房相见。 曹操与田齐寒暄几句,对田齐说道:“我有些私密事欲与田兄商议。” 田齐点头,令童猛、典韦、太史慈等人退下,只自己与曹操留于书房。 田齐对于曹操有私密事与他相商,颇为奇怪,询问道:“城尉今日为何如此清闲,不知有何事与田齐相商。” 曹操轻声一笑,对田齐说道:“城中两起灭门命案,便是将军所为?” 田齐心中一惊,面上却故意装出疑惑的样子。他询问曹操:“城中发生了灭门惨案?田齐才入京都,消息闭塞,竟然不知。这天子脚下,都城之内,何人敢如此肆意妄为?城尉又因何怀疑是我所为?” 曹操轻哼一声,摇了摇头。两起灭门惨案发生于城南,不归曹操管理。但曹操也早就对太平道假借传教,蓄谋结党营私之事有所警觉。 曹操任北部尉之后,在辖区内暗查太平道党羽,早已探知洛阳城中太平道方帅就是赵安(李乐)。 两起灭门惨案,发生在赵安外宅和其左近,赵安一家死于非命,曹操立刻知道此事非比寻常。 不知为何,曹操在第一时间,就下意识的想到了刚刚来到京城的田齐。 田齐有胆,敢与天子分利,敢与天子讨价;田齐有智,竟然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以一介白身,先后得匈奴单于、鲜卑大王、大汉天子重用,身居高职;田齐有势,手下童猛、典韦、太史慈等人皆壮勇非常,数十护卫令行禁止,装备精良。除了田齐,曹操想不出还有何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于京城闹市,灭杀太平道百余精锐。 曹操起身告辞,对田齐说道:“看来将军不欲以孟德为友,是孟德自作多情了。” 田齐急忙将曹操拉住,把他按回榻上,对他说道:“我与孟德兄一见如故,视同知己。不是田齐故意相瞒,只是此事,呵呵,不敢为人所知啊。” 曹操见田齐承认了此事,不再坚持离开,重新与田齐坐回榻上。 曹操接着问道:“将军与太平道有仇?” 田齐伤感的点了点头,把父兄出征而亡,高衡阴谋陷害边军之事详细告知曹操。 田齐又取出从良乡李永府中搜出那本太平道名册递与曹操说道:“太平道假借传教,暗中蓄势,其心不轨。张角兄弟,以弟子亲信为方帅,分领各州郡教众,分明是要谋反。这是我来京途中,无意中所得一卷名册。太平道竟然私许教众军职。一个小小的良乡县,竟然有了两曲太平道私军。太平道传教遍及东部八州,总计会有多少私军?如今冀州、豫州、青州等地连年大旱,数百万生民无以果腹,但有风吹草动,只怕便是滔天大祸。” 曹操看了看名册,将其还给田齐,叹息一声说道:“朝中诸公对太平道谋反之事也多有察觉,奈何宦官当道,扰乱天子视听。天子不以为然,丝毫没有警觉。东部大旱,各州郡上书请开郡仓赈济,也被宦官所阻拦。如今听将军所言,太平道还与鲜卑等外族私通,构陷边军,其谋反之心真是昭然若揭,蓄谋已久啊。” 田齐笑道:“城尉今天身着便装,想来也不是来向田齐问罪的,不知所为何事?” 曹操苦笑一声,对田齐说道:“我对太平道阴谋叛乱早有警觉,多次向天子上书,却如石沉大海。前些天听了将军所言,大汉军威不振,心有所动,不想安居洛阳,坐视奸人为乱。我昨夜巡街,路遇中常侍蹇硕的叔父蹇图,见他违禁夜行,车内还有民女绑缚,借故将其乱棍打死。在洛阳城中,蹇硕不敢拿我如何。他上书天子,将我明升暗降,调去外地为官,为顿丘令。呵呵。他是想等我出京之后,再寻机会整治我。不过倒是正合我意。顿丘离我家乡,豫州刺史部所在的谯县不远。等我到了顿丘,蹇硕必与我为难。我便借机辞官,联络乡邻郡县豪杰,准备应对太平道之乱。” 第207章 曹操的打算(二) 田齐听完曹操的打算,内心不由生出惺惺相惜之感。看来曹操对于太平道叛乱早有准备。历史中的曹操,在太平道叛乱之前,辞官在家。等叛乱一起,曹操迅速组建起一支强军,得天子重用,授予骑督尉之职,带兵平叛。他和董卓各自独领一支骑军,成为皇甫嵩、卢植等将军之外,平灭黄巾的主要机动力量。 田齐轻轻点头,对曹操说道:“孟德兄可有需要田齐相助之处?请直言。” 曹操于榻上深躬一揖,请求田齐:“将军与太平道有杀父之仇,亡兄之恨,又得天子信重,许建万军。若将军信我,请许曹某兵额三千,以备太平道之乱。” 田齐哈哈大笑,将曹操扶起,诚恳的说道:“好。我便许你兵额三千,以备兵乱。半年之内,我再送你精铁万斤,战马三千,粮食万石。田齐相信,有孟德在乡,太平道不足为患,豫州必安。” 曹操喜出往外,再次感谢田齐。田齐趁机问起自己就职之事。曹操笑道:“将军放心,最晚十天,将军便可离京。” 田齐哈哈大笑,与曹操执手相约,来日共赴国难,平定太平道之乱。曹操含笑承诺,若有幸先得张角兄弟,必送与田齐,让其亲手为父兄复仇。田齐大喜,令童猛设宴,与曹操把酒言欢。 曹操陪田齐畅饮,趁机问起田齐对待宦官的态度。 田齐知道,曹操这是替袁绍、替朝中三公九卿询问自己。田齐假作醉酒胡言:“宦官不过天子家仆,靠阿谀奉承媚上,狐假虎威罢了。待田齐出海而归,带回亿万钱财,早晚让天子厌了这群无鸟蠢货。” 曹操哈哈大笑,起身敬酒:“好一个无鸟蠢货。将军此言,大快人心。祝将军早日出海而归。饮盛。” 曹操满意而归,回到自己家中。 曹操衣服也不换,带着一身酒气来到书房。却见好友戏忠果然等在书房。戏忠静卧于榻上,左手把酒执壶,右手捧书细读。曹操鞋也不脱,上榻坐于他对面,含笑问道:“你猜田齐如何回复于我?” 戏志才放下手中书卷,轻声一笑:“只看孟德脸色便知,定是心想事成,还另有所得了。” 曹操哈哈大笑,得意的说道:“志才(戏忠字志才)兄所猜没错,那两起灭门惨案就是田齐所为。他也果然如志才兄所料,与太平道有大仇。他不仅许我兵额三千,还答应赠我战马三千,精铁万斤,粮食万石。呵呵,我与他只见过三面,不想他待我如此大方。” 戏志才笑道:“田齐此人,以一介白身,在匈奴、鲜卑和大汉之间纵横捭阖,得单于、檀石槐和天子看重,必有原因。其做人行事,必然八面玲珑,深懂人心。主公胸怀天下,又与他志向相同,他如何不喜。些许钱财,于他而言,不过九牛之一毛。可惜,他势力已成,不肯屈居于主公麾下。” 曹操也不由收起笑容,遗憾的说道:“吾观田齐麾下,皆为壮勇,多为其乡邻,必是良家子出身。这次边军远征鲜卑,几乎全军覆灭,边郡良家子宁愿依附外族,不肯再入军伍,显然已再无忠勇之心。” 戏志才也轻声一叹,安慰曹操说道:“良家子虽勇,但吾等内郡,也不乏猛士。有了田齐资助,主公定能建起强军。” 曹操信心百倍的点了点头:“孟德平生志向,当为天子鹰犬,扫灭不臣,平靖边疆。若得征西将军而葬,死而无怨。太平道叛乱正当其时,方便我锤炼强军。” 戏志才从怀中取出一名策,递与曹操:“这是我与文若(荀彧)所列州郡贤才,等主公将其招揽于麾下,万事无忧。” 曹操接过名册,踌躇满志,轻声自语:“希望我的任命也快些下来,与田齐一同出京。” 曹操离开之后,田齐召集童猛、典韦、太史慈等人,命令他们打点行装,准备离开京城。田齐还含笑询问童猛:“护卫娶妻之事,进展如何?” 童猛想起田齐曾说过,没有娶亲的护卫都要滚回边塞去,不由轻声一笑,与田齐打趣道:“时间太短,尽管找了官媒帮忙,但却没有姑娘愿意举家迁居边塞。看来主公要换一批护卫了。” 田齐呵呵轻笑,对童猛说道:“这群笨蛋,竟然寄希望于官媒?哼,应该学一学子义吗。” 众人羡慕的看向太史慈,询问他如何骗得任红昌喜欢?太史慈脸色一红,不敢接言。众护卫遗憾的叹息一声,暗怪自己没有英雄救美的机会。 田冀看了看典韦,见他也面露遗憾之色,便轻哼一声,拉着典韦的手说道:“娶妻何必如此麻烦。看上哪家姑娘,直接拿了金银上门,扔与她父母,抢了人就走便是。你若是不敢,我帮你去抢。” 田齐回手给了田冀后脑勺一巴掌,装作哭笑不得的样子问道:“谁教你这些的?想做欺男霸女的浪荡子吗?” 田冀心中苦笑,这些话正是田齐命他当众说与众人的。田齐见护卫们娶妻之事进展缓慢,心中着急,便打算与田冀演一出戏,帮护卫们开开窍。 田冀故意装作不服气的样子说道:“抢人不行吗?那就去人市上买。看哪个女奴漂亮,花钱买下来。反正他们收入丰厚,不缺这些银钱。” 田齐再给田冀脑袋一掌,笑骂道:“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龌蹉心思。你将来若敢买个奴隶为妻,我打不死你。” 众人想起赌斗裸奔之事,看田冀挨打,顿觉解气,纷纷大笑。 田冀担心田齐追打,慌忙躲于典韦身后,却再次与田齐争辩道:“反正就是这些家伙太笨了。兵法《三十六计》(该书成于明清,田齐金手指一点,拿来作为护卫学习兵法的教材)背得倒是熟练,却不知使用,真是愚蠢。” 这次田齐倒没有责骂田冀,反而深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指着护卫们骂道:“都把兵法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连个媳妇都搞不定,如何上得战场,与敌人性命相争?每人抄写《三十六计》一遍,若再想不出骗得妻子的办法,那就再抄一遍,直到想出办法,娶得佳妇为止。” 众人摇头苦笑,齐声应诺,心中却有些蠢蠢欲动。田齐和田冀的这一番话,确实提醒了他们,原来兵法还可以如此应用。 多年以后,这些护卫当中,出了一位奇人,不但被尊为一代名将,还娶娇妻三十六位,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子弟兴旺,后院无忧,令世人羡慕。他还亲自为《三十六计》兵法作了注解,被田齐定为军校教材。 第208章 离京(一) 在秦汉时代,丞相的权力极重,为百官之首,协助天子处理所有政务。丞相有时甚至可以批驳天子的召书,不让九卿执行天子的错误命令。 因此皇权与相权之争,由来已久。丞相这个职位看似风光无两,真正坐到那个位置上,却并不那么轻松。特别是遇到始皇帝和汉武帝那种雄才大略,性格刚硬的天子时,丞相的结局大多不太美妙。 而当今天子刘宏也是一位性格十分刚硬的天子。他任命田齐为横海将军的召书刚刚发去朝堂,立刻被三公九卿批驳,还请出董太后来施压,希望他收回成命。刘宏不为所动,严令司徒(东汉废除丞相称号,改称司徒)袁隗不得拖延,立刻执行。 袁隗见天子态度强硬,曹节等宦官也都表态支持,不敢强顶着召书不发,却暗示掌管文书的尚书令、掌管人事的千曹尚书、掌管兵符印信的长乐宫五官史等官员,拖延田齐就职的相关手续,意图再劝说董太后,逼天子修改召令,将田齐治下水军纳入朝庭管辖。 田齐为早日就职,尽快离京,绕开少府寺(管理山海泽驿等税收的部门),面见曹节,商议提前向天子交付毛衣统销税款。田齐借口数百万金资财运送不便,劝说曹节同意他以毛衣抵税。而且这批毛衣正好可以交由宦官新建的商行对外发售,测试各州郡采买体制和代理商制度相结合之后,是否运转正常。 曹节欣然同意,把这批毛衣交与赵忠、张让,令其发往各州郡销售。各州郡负责采买的宦官很快就确定了本地的代理商,将这批毛衣变现成钱,将所得利润的三分之二运往天子后宫内藏寺(负责管理天子私财)。 天子刘宏见短短十余天,近百万金入了内藏寺,还有两百万金在运来京城的路上,对田齐的理财之能再无怀疑。刘宏即刻催促司徒袁隗,三日内令田齐就职,离京赴任,谁再敢拖延,严惩不贷。 天子不断施压,十常侍、袁绍、曹操等人也不断向袁隗求情,袁隗无奈之下,再不敢拖延田齐就职。 没有了袁隗阻挠,各相关官吏立刻加快了田齐就职手续的办理。三日后,天子登坛拜将,授田齐紫金虎符,白玉印绶,精钢配剑,正式任命田齐为横海中郎将,开衙建府,假节钺,建万军,有代天征伐之权。 田齐表奏苏双为将军府长史(协助将军管理将军府所有内政事务)、高顺为将军府司马(协助将军管理军队,对外征战),俸千石。表奏曹性、魏风、何丰、刘英、齐盛、谷浩、谷琪等人为将军府从事,俸五百石。表奏赵云、童飞、江成、巴音、夫渠、田畴、童猛、典韦、太史慈等人为别部校尉,俸五百石。 天子不认识这些人,但对田齐所奏,无有不准。反正这些人的俸禄不用他花钱。 田齐正式就职,向天子奏请离京,赴东莱建军开府。天子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同意田齐离京,并下召给青州刺史,令其配合田齐选定军港两处,军港方圆十里,划归田齐管辖。 田齐等人心愿得偿,兴高采烈的准备离京。 张让见田齐即将离京,派人手执任红昌交与他的玉佩,买通田齐府上仆人,暗中联络太史慈。 张让却不知,田齐早已令齐欢与任红昌暗中建立了联系,并任命任红昌为锦衣卫百户,专门负责收集宫中情报。 任红昌自幼得张角按间谍来培养,行事谨慎,多有谋划,她当初将玉佩交与张让,便藏有暗手。 那块玉佩根本不是田齐所赠。 若张让拿玉佩去找太史慈,结局有两个。 如果张让只是单纯的想找太史慈顺手帮忙,太史慈看在任红昌面上,定然不会揭穿玉佩之事,反而会求张让照顾任红昌; 如果张让想借此玉佩威胁太史慈,太史慈必然会怀疑张让手中玉佩来历,必然会去找田齐核实。任红昌相信以田齐之智,必然能够利用此玉佩,反过来控制张让。 等齐欢派人入掖庭与任红昌建立联系之后,任红昌听闻曹节说谎,骗田齐和太史慈,声称无法救自己出宫,立刻明白了张让、曹节等人的打算。她将玉佩之事告知齐欢,让齐欢转告太史慈,假作被张让胁迫,替张让当田齐身边的卧底,以为反间。 太史慈收到任红昌托齐欢传回的口信,得知曹节、张让故意扣押任红昌在宫中为女官,意图胁迫自己背叛田齐,心中不由恼恨非常。他太史慈秉持忠义为人,又岂会因美色而叛主上。这些宦官未免把他看得太轻。 等张让派来的人悄然与他联络,他立刻与齐欢共同求见田齐,表示愿为反间。 田齐丝毫没有怀疑过太史慈的忠心。在历史上,太史慈因太守提拔之恩,孤身入京,私毁刺史公文;他也曾因为母亲一言,单枪匹马去救并不相识的北海孔融。其忠孝之心,清晰可见。 田齐也没有把曹节、张让等人放在眼中。如果历史没有改变,这些宦官也仅剩下不足四五年的风光。不过田齐没有反对任红昌这招反间计。他对太史慈说道:“你与张让虚以委蛇一番也好,至少能让他们更加用心的保护任姑娘安全。” 田齐转对齐欢说道:“我不管你采取什么办法,哪怕牺牲掉京城中的一切,也要保证在关键时刻,能救任姑娘出宫。” 齐欢坚定的点了点头,对田齐说道:“任姑娘若有闪失,齐欢无颜与主公和太史司马相见。” 田齐还不放心,亲笔写了一封信,交与太史慈说道:“你去见张让,同意做他密探,但务必让他答应,见任姑娘一面。你记得一定要将此信亲手交与任姑娘。” 太史慈接过信,只见上面只有两句话:“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失地存人,人地皆存。” 这是田齐担心任红昌贪功冒险,要求她务必以保全自身性命为先。太史慈不由心生感动,双目微红,向田齐深施一揖。 田齐微笑着将太史慈扶起,对他说道:“告诉任姑娘,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没有你的同意,她万万不可轻舍性命。不然田齐不认她这个锦衣百户官。” 太史慈坚定的点了点头:“多谢主公成全。太史慈无以为报,此生愿追随将军,征战四海,平灭不臣。” 田齐哈哈大笑,对太史慈和齐欢等人说道:“等四海平定,天下复安,田齐愿与诸君摆宴欢饮,共唱大风歌,携手富贵,衣锦还乡。” 太史慈、齐欢、典韦等人皆躬身行礼,齐声应诺:“愿随将军平定四海,复安天下,携手富贵,衣锦还乡。” 第209章 离京(二) 掖庭,古代营建皇室宫城时,都以一条南北向的中心线为主,再向东西两侧去延伸其余宫区,同时在中央的子午线上,除建有君王上朝议政的朝堂,还有帝后的寝宫,而在帝后寝宫的东西两侧,所营建的宫区和帝后寝宫相辅相成,又像两腋般护卫着帝后的寝宫,因此这两片宫区被统称为掖庭,且通常作为嫔妃所居。 掖庭宫大致分三个区域,中部为嫔妃、宫女居住区。南部,为内侍省中常寺所在地。中常寺是宦官最高权力机构,所谓“内侍奉,宣制令”,掌管宫中的一切大事小情。而北部则是皇宫造办处,有如大杂院,遍布各类工坊、库房。任红昌所负责的衣帽局就在掖庭北院,归造办处管理。 任红昌每天的工作十分简单,带领手下二十余名宫女、宦官,负责天子、嫔妃等贵人衣帽领用登记和贵重衣帽的存储管理。 衣帽局自有制度,任红昌也是带领过数百死士的女将,治下颇有手腕,只短短十余天就将这些手下宫女和宦官管理的服服帖帖,把衣帽局各项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了。 她每天除了查看帐目,没什么事情可做,就留在自己房中读书、刺绣,很少出门。她担心自己的美貌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即使出门也戴了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 这样无聊的日子没过多久,齐欢派来的锦衣卫密探就以工匠身份潜入了掖庭造办处,联系到任红昌,传达了田齐的命令,任她以锦衣卫百户官,负责宫中情报刺探。 任红昌欣然接受了田齐的任命。她想摆脱张角太平道的控制,仅留在宫中并不稳妥,还需要强大的势力来保护她。田齐身为两千石大夫,横海中郎将,又与天子近侍关系非同一般,正可为她提供保护。 任红昌与田齐手下锦衣卫有过两次暗中交锋,全部以完败告终。因此任红昌对于锦衣卫的人员架构和运转流程十分好奇。她向负责与自己联络的锦衣卫密探提出要求,希望与齐欢见一面,详细了解锦衣卫内情。她也想通过此举,试探田齐对她的信任程度。 齐欢在得到任红昌这一要求之后,立刻请示曹性。曹性转问田齐,田齐答复:任姑娘为锦衣卫百户,自有权限,无需多问。 曹性以此回复齐欢,齐欢以掏粪工身份为掩护,潜入宫中,暗与任红昌相见。齐欢将洛阳城中锦衣卫大概情况告知任红昌,并给了任红昌一本锦衣卫培训手册和密语本。任红昌拜托齐欢,暗中将她家人救出,送往塞外。齐欢应诺,又与任红昌要了一件信物,告辞出宫。 任红昌听完齐欢介绍,看完锦衣卫培训手册,心中惊喜交加。她没有想到锦衣卫的架构如此隐秘,实力如此强大。她见过锦衣卫千户曹性,对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但曹性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锦衣卫的触角延伸到了洛阳城每处阴暗角落,令她深为钦佩。 任红昌阅完锦衣卫培训手册,按照锦衣卫的规定,将手册放入香炉焚毁。望着渐渐熄灭的火光,任红昌微微一笑,轻声默背锦衣卫培训手册中的内容:“为黑暗之矛,做光明之盾,左右一国之兴亡。” 任红昌戴上面纱,走出房门,来到衣帽工坊,借巡视之机,悄然将一封信送与一名皮匠。这是负责与她联络的锦衣卫。 按照锦衣卫架构,任红昌身为百户,可主管一百正式密探和数百外围密探,单独成为一个间谍体系,平时只与京城锦衣卫百户齐欢和锦衣卫总千户曹性联系。 齐欢上次来见任红昌之时,给她带来了兵符印信和百两黄金的经费。归她统领的一百正式密探,也将陆续潜入掖庭各工坊和宫中卫队。她还有权在太监和宫女中发展外围密探。 曹性交给任红昌的命令只有一个,打探清楚幽并良家子出征内幕。 任红昌送给联络人那封信,是用密语写的,内容也只有一个,建议曹性招收年幼失孤的女孩子进行培训。将来她的百户所,要有一半女间。而且她在太平道内也有几名亲信,希望曹性将她们接往封地,作为女间进行培训,将来派入宫中,为她助手。 等任红昌送出密信,回到房中,有手下来报,中常侍张让传她到造办处相见。 任红昌点了点头,挥手让传信的宦官退下。她重新带好面纱,起身出门,向造办处走去。她一路思考张让召见她的用意,渐渐露出微笑。其实这并不难猜,田齐已经就职,不日离京。张让此时召她相见,一定是为了招揽太史慈。 想到太史慈,任红昌心中暗暗有些羞愧和紧张。她不清楚太史慈是否能够原谅自己,是否能够等自己三年,出宫相聚。 任红昌来到造办处,拜见总管王全。王全将她引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任红昌走进院中,来到正堂,只见张让和太史慈两人正对案而坐,轻声闲聊。 见任红昌进来,太史慈离案相迎上前,眼中充满了怜爱和思念。 任红昌停下脚步,内心一痛,竟然有种满腹委屈,想扑入他怀中痛哭一场的冲动。 张让轻声一笑,起身说道:“郎才女貌,果真一对璧人。你们安心在此相聚,我去院外等候。呵呵。安心为曹侯和我等办事,三年之后,我等定会许你们一个好前程。” 太史慈和任红昌躬身道谢。张让哈哈大笑着走出正堂,还顺手帮他们关上了房门。 任红昌扑向太史慈怀中,太史慈紧紧将她抱住。两人都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太史慈悄然将田齐手书那封信塞入任红昌手中,任红昌看也不看,直接塞入怀中。她读过锦衣卫培训手册,担心张让暗中派人监视着他们两人。 两人相拥良久,只觉这天地再无他物,只有彼此的心声于暗中共鸣。 过了一刻钟,太史慈才轻轻松开任红昌,轻声对她说道:“我等你。” 知道太史慈对她的出身毫无芥蒂,任红昌幸福一笑,轻声回应道:“我也等你。” 太史慈想起田齐对护卫们的教导,让他们采取兵法《三十六计》来骗得心爱女子欢心,不由一笑。他现在就想到了一计,名叫抛砖引玉。 第210章 离京(三) “你笑什么?”任红昌以为太史慈听到自己愿意等着嫁他,在暗自得意,不由有些羞恼。 太史慈从怀中掏出一支普通的竹笛送给任红昌说道:“我明日便要启程前往东莱。这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 任红昌莞尔一笑,收起竹笛,从头上摘下一枚玉簪子塞入太史慈怀中,含羞说道:“这是我阿母送我的及笄礼。” 太史慈计谋得逞,拿根竹笛换回一根玉簪。他郑重的把玉簪收好,告别任红昌,离开了掖庭。 张让与太史慈共乘一车,出了皇宫。张让叫过一名护卫,介绍给太史慈说道:“这是我一名远房侄儿,名叫张简。他别无所长,只有一身勇力。横海将军前往东莱招募壮勇,他闻听此讯,有意赴东莱从军。到时还请子义看顾一二。” 太史慈微笑着掏出一块铜牌递与张简,对他说道:“这是我为郡吏时的腰牌,你应募从军之时,可执此牌来军营找我。我自有安排。” 张让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张简说道:“还不谢过太史司马?” 张简连忙躬身道谢。 太史慈辞别张让,回了田齐府中。 田齐府中一片忙乱,所有人都在忙着整理行囊,准备明天一早离开京都洛阳。太史慈进到院中,恰巧遇到曹性从外面进来,急忙将他拉住,把张简准备到东莱应征从军之事详细告之,提醒曹性,提防其他势力也有这种打算。 曹性不以为然的说道:“主公所定军制与众不同,士兵两曲两屯为一府,家属必须迁居一处,设立千户府。士兵的招募由千户府各家互保,再经长林卫审核。那个张简,只能应征水手,想要从军是断然通不过长林卫审核的。” 太史慈一愣,连忙问道:“那我属于哪个千户府,归哪位千户管辖?” 曹性微微一笑,对太史慈说道:“水军初建,现在只有一个千户府,童飞任千户,江成任副千户。等到了东莱,主公肯定要扩建水军千户府,到时会重新任命各千户府千户。如无意外,你会是其中之一。” 太史慈对于府军制度很感兴趣,拉着曹性详细询问起来。曹性要在离开之前,安排好锦衣卫各项事务,哪有时间与太史慈闲聊,便叫过田虎、田贲,让他们来与太史慈解释。 曹性甩脱太史慈的纠缠,来到田齐书房。田齐正在整理书箱。他来到京城之后,令田虎、田贲收集了不少关于农业生产、纺织、冶铁、手工、星象、数算等实用技术方面的书籍,打算运回封地,送给学校图书馆收藏。 见曹性进来,田齐立刻吩咐田冀和典韦出去守门。田齐请曹性入榻而坐,轻声问道:“可将何容拿下了?徐奉、封谞没有察觉?” 曹性轻蔑一笑,对田齐说道:“这何容软蛋一个,极其怕死,我做了诸多准备,全没用上。我令他自己修书两封,留给徐奉和封谞,称大良贤师张角召他离京,商议教中事务。” 田齐冷冷说道:“他都交待了些什么?” 曹性将一份供词交与田齐,并选择其中较为重要的事情向田齐作了详细说明。 田齐一边听曹性汇报,一边认真查看供词。据何容交待,他本名唐周,是张角弟子,负责各州郡方帅之间的联络通信。田齐不由微微冷笑,没想到这何容竟然就是历史上告发太平道谋反之事的叛徒唐周。 知道了唐周的身份,田齐立刻发觉这份供词多有不实之处。他将供词扔给曹性说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根本没说实话。所有事情都没有佐证,全是他空口虚言。若他真是张角手下负责联系各方的信使,那各州郡方帅的名册呢?往来书信呢?他的顶头上司又是哪个?在哪里接头?徐奉、封谞因何被太平道收买?又替太平道做了哪些事情?这些情况全都一言略过。他这是避重就轻,敷衍你我。” 曹性尴尬的笑了笑,他确实被唐周怕死的假象给迷惑了,以为唐周不敢说谎,信了他的供词。 曹性躬身行礼,向田齐请罪,恶狠狠的说道:“我回去就对他用刑。” 田齐摆手说道:“不急,带他去东莱,慢慢整治。” 既然知道了唐周的身份,田齐希望将太平道起事的时间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等他水军建成,再让唐周向天子举报。 曹性告辞而去。他要带领部分锦衣卫先行奔赴东莱。 田齐叫了典韦、田冀进来,继续整理书箱。田冀板着一张小脸,不情不愿的来回搬运书籍,悄然向典韦打了一个眼色。 典韦对田齐行了一礼,准备说话。田齐却将手一抬,阻止他说道:“你也不必再为他求情了。童师来信,塞北封地内的学校已经建成,各科目的文武教师都已就职,打算马上开课。他必须回去上学。” 典韦无奈的冲田冀摇了摇头。田冀长叹一声,接受了返回塞北的命运。 有护卫进来通报,张世平过府拜访。田齐不由一愣,轻笑一声,让护卫请张世平进来。 田冀心情不好,皱眉对田齐说道:“此等小人,叔父见他做什么?” 田齐轻叹一声,对田冀说道:“无论如何,我起家之时,也曾得他相助。许他不仁,我不可无义。” 张世平跟随护卫进入后院,内心有些忐忑,也有些愤愤不平。他行商十余载,积累亿万家财,得何进举荐,入宫与天子相见,又进献羊毛纺织之术。本以自己会得爱财天子重用,一朝得任两千石。可天子只赏了他几锭金银,便将他打发出宫了。 因为天子的冷落,何进也渐渐疏远了张世平。等田齐被天子公车相召,拜为横海中郎将,何进更是恼火,直接将张世平赶出了府门。 天子确实将毛衣纳入了官营,却交由田齐统销,让张世平竹篮打水,白忙一场。张世平再也无权经营毛衣生意了,他手下代理商纷纷找他退款。他被逼无奈,只得厚颜登门,求田齐给他留一条生路,允许他作为州郡代理商,继续经销毛衣。 张世平来到田齐书房门外,内心百感交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曾经被自己视为草芥的田齐,已经一飞冲天,今非昔比。 张世平略整衣冠,跟随护卫进了书房。田齐不等张世平行礼问安,放下手中书箱,热情的招呼张世平入榻而坐,对他说道:“我明早就要离京,准备仓促,院中凌乱,招待不周,还望世平兄不要见怪。我来京之前,苏双还与我提及世平兄,感激你当初帮我们打开京城市场,帮我们赚得第一桶金呢。” 第211章 离京(四) 听田齐提起往事,张世平心中既羞愧又不甘,苦笑摇头,向田齐道歉。 张世平表面上服软,内心依然不平不忿,言行举止之间多有表现,即使道歉也显得十分勉强。 田齐也不以为意,直接询问张世平的来意。张世平请求田齐将京城和荆州、凉州的毛衣代理权交由他来负责。田齐想也未想,直接同意,还将张世平的代理权分成比例纳入最高等次,只需要向田齐和苏双上缴总利润的二十分之一。 张世平大喜,留下一份厚礼,告辞而去。田冀将张世平留下的金银登记装箱,对田齐笑道:“这人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直等叔父答应了他所求,才令手下将礼物抬入府中。” 田齐训斥田冀道:“哪学来这么多市井之言,怪话连篇。记住,不得背后议论别人长短,不得善为口舌之争。” 田冀不敢回言,心中却暗自腹诽:都是跟你学的。 田冀的表情哪里逃得过田齐的眼睛,他伸手给了田冀后脑勺一巴掌,笑骂道:“儒家精髓,唯在脸厚心黑。这脸皮厚是何意?就是巧言令色,学会装模作样。你啊,还差得远呢。” 田冀笑问:“那心黑是何意?” 田齐哈哈大笑,啪的一声又给了田冀后脑勺一掌,说道:“这就是心黑。” 典韦若有所思,轻声自语:“含笑杀人,刀出无形。原来那《刀论》中这句话,不是胡言。” 田齐一愣,对典韦说道:“那还真就是我胡乱写的。你可别信《刀论》里的那些胡言乱语啊,小心走火入魔。” 典韦呵呵一笑,对田齐说道:“主公这厚黑两字,也能用于武功。脸厚,喜怒不形于色,示弱于敌;心黑,下手狠辣,攻其不备。李寻欢的小李飞刀,就是如此刀出无形。呵呵,我略有所得,来日定要练成此技。” 田齐尴尬的笑了笑,脑海中浮现出身形高壮的典韦,在战场上乱发飞刀的场景。 田齐急忙劝说典韦:“你可别误入岐途啊。飞刀不适合你的。你双臂有千斤神力,千万不要浪费了啊。” 典韦陷入沉思,默默说道:“是有些轻了。” 田冀笑道:“修炼内功,闭气吐纳,飞花拈叶,无物不可为刀,无物不可杀人。” 田齐双目一瞪,左脚一抬,一脚将田冀踹出屋外,大声骂道:“敢胡言乱语,坏吾大将,我打不死你!” 田冀哈哈大笑着跑开,回身说道:“我才没胡言乱语呢,这些是叔父自己写在《刀论》上面的。” 田齐尴尬,急忙对典韦说道:“那《刀论》是我乱写出来糊弄人的,你可千万别照着它练刀啊。刀也不适合你的。” 典韦却不以为然,突然双目一亮,对田齐说道:“我突然想到一兵器正合我使用。呵呵,我这就找人去打造,路上好跟子义、子谦(童猛字子谦)比试比试。” 典韦说完,转身告退,又跟童猛请了假,飞奔出府,拉着田冀去寻城中铁匠。 田齐追在两人身后大喊一声:“别玩飞刀啊,那不适合你的。” 童猛和太史慈含笑进来,接替典韦、田冀,帮着田齐整理行囊。 几人一边说笑闲聊,一边整理书箱。过了半个时辰,又有护卫来报,蔡和、蔡琰兄妹过府来拜访。 童猛令太史慈和田虎、田贲帮田齐收拾书房,自己陪着田齐出府相迎。 田齐府外,蔡和陪着蔡琰在门厅等候。他略有不满的对蔡琰说道:“你拿了这些树叶子过来做践行礼,小心将军误会我等轻视于他,被赶出门去。” 蔡琰自信的笑了笑,对蔡和说道:“那田冀是将军亲侄,年纪虽小,却主管府中内务,行事沉稳有度。他多次过府求取这茶树叶,定非无因。想来必是将军喜欢食茶。” 蔡和不以为然道:“他若喜茶,何不让奴仆到集市上去买,直盯着你那两株茶树是何用意?” 蔡琰笑道:“大概是想尝试新鲜。” 蔡琰也曾误会田齐故意借此举想与她搭讪,不由又羞又恼。但田齐令护卫们偃旗息鼓,不再打扰她练琴,她也不好拒绝一个孩童来讨要几片树叶,只得避而不见,令田冀自己摘取。 但田冀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极为欢喜,果真拿了梯子,亲手采摘茶树树尖上面最嫩绿的叶芽。田冀每隔两日必然过来采摘一次,最终引起了蔡琰的好奇,询问他为何不摘成叶,反而采这叶芽。 田冀神秘的对蔡琰说道:“这是我田家不传之秘。拿回去炒菜来吃,可延年益寿”。 蔡琰知道田冀是在开玩笑,但涉及别人家隐秘,倒不好再问,只得听之任之,不再理会。 如今田齐已经就职,即将离开京城。她作为邻居,理应相送。坊间传闻,田齐豪富,她觉得些许钱财拿不出手,便令仆从摘了所有茶树嫩芽过来,作为践行礼。 兄妹两人没等多久,只见田齐亲自出府相迎,不由有些惊讶。他们还记得那日随曹操、袁绍过来,田齐却只派了太史慈出迎。 田齐将蔡琰兄妹引入院中,来到正堂招待。蔡琰将一包茶叶递与田齐说道:“将军不日远行,蔡琰兄妹无以相赠,知将军喜爱食茶,摘了些嫩芽过来送与将军。礼物轻薄,还望将军不要见笑。” 田齐大喜,对蔡琰行礼相谢道:“田齐别无爱好,只爱食嫩茶。这份礼对别人或显轻薄,对田齐而言,却是万金难得的重礼。多谢。” 见田齐果然喜欢这份礼物,蔡琰兄妹心中一松,脸露笑容。田齐年纪轻轻就得天子信重,高居两千石大夫,官拜中郎将,前途远大。他们不想讨好田齐,却也不愿得罪。 田齐从怀中取出一本曲谱,递与蔡和说道:“田齐出身边塞,行止粗鲁,入住此院,多有打扰贵府之处,算是恶邻。如今远行在即,贵兄妹以礼相送,直令田齐汗颜。蔡议郎和贵兄妹都是高雅之士,田齐无以回赠,请童兄将边塞粗陋之音整理成曲谱。还望贵兄妹不要嫌弃才是。” 蔡琰大喜,向田齐行礼道谢,抢过兄长手中曲谱,急忙翻看起来。 这本曲谱确实是田齐提前令童猛准备好,打算送与蔡琰,以表歉意的。田齐手下数十护卫,年轻好动,虽然不再击鼓操练,但整天也没个安静时候,确实打扰了蔡府清静。 第212章 易牙之名 第二天一早,田齐的车队离了京城,直向东而行。田冀也跟在田齐车队当中,一直到了京东十里亭,才与田齐告别,带了四名护卫,押了两辆马车的书籍,向北而去。田齐府中只剩下那群原来的奴仆留守,再次恢复了以前的宁静。 田齐送走田冀,在十里亭等候了半日。他与曹操相约,共同离京。曹操在京城交游广阔,朋友众多,一路行来,数批友人拦路相送,拖延了时间。直到正午将过,曹操一行十余人姗姗来迟。 曹操喝得有些醉意,摇晃着身体,打马上前,向田齐请罪。田齐微微一笑,不以为意,还让出自己车架,让曹操坐车休息。 曹操毫不客气,将战马交与手下护卫,与戏志才一同上了田齐的马车。田齐骑马而行,车队再次启程。 曹操和戏志才在车上酣睡半日,直到夜幕降临,车队停驻荒野,才被田齐派人叫醒。 曹操和戏志才下了马车,悄然打量田齐所选营地。戏志才轻轻点头,与曹操说道:“田齐颇知兵法,手下军士按照兵法扎营,行止之间,皆有成规,忙而不乱,十分精锐。” 曹操也十分赞赏的说道:“不仅如此。志才你看,各营帐之间的距离好似经过仔细计算,横竖成列,十分整齐。各护卫行走坐卧,动作划一,必是久经训练。” 戏志才询问过来叫醒他们前往田齐营帐用餐的田虎:“你跟随将军多久了?看你年岁不大,如何做了将军亲卫?” 田虎一边带路,一边回复戏志才:“将军是吾族兄。” 曹操赞道:“你这行走之间,身体挺直,步伐精准,颇有英气,将来必能成为疆场上一员虎将。” 田虎笑而不言,带曹操两人来到田齐帐前。田齐站于帐前的篝火旁边,亲自熏烤着一只野兔。见曹操和戏志才过来,田齐将手中插有野兔的木棒交与典韦继续熏烤,起身相迎,含笑招呼两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 曹操和戏志才也不嫌弃地上脏乱,直接盘地而坐。田齐令田贲将早就炖好的野鸡汤端上来。 曹操和戏志才接过餐盘,掀开陶碗,只觉香气扑鼻,胃口大开。碗中鸡汤雪白,汤中飘着几块鸡肉和几片蘑菇,上面点有几粒红色枸杞。 曹操酒后方醒,腹中正空,见此汤色香味俱全,心中大喜,一口气将鸡汤饮尽,脱口称赞:“好汤。” 戏志才却端汤慢饮,轻笑着称赞田齐:“将军豪富,在行军途中还带着如此手艺高超的厨娘。” 田齐得意的说道:“这山鸡和野兔都是阿韦和子义沿路顺手打来的。田齐别的不行,厨艺却是一流。我在塞外有个绰号,叫做赛易牙。” 曹操和太史慈等人均是第一次听闻此事,也是第一次见识田齐的厨艺,不由心中好奇。田齐得意洋洋的讲述起这鸡汤做法,吹嘘起自己的厨艺。 童猛、田虎等人却品着鸡汤,暗自摇头轻笑。这赛易牙的绰号是田齐自己起的。田齐出身良家子,并未取字。高顺等人觉得直呼田齐姓名和官职有些不便,也不合规矩,就劝田齐自己取字。田齐却不以为然,没有取字,反而起了这个赛易牙的绰号,让众人平时与他以此相称。 众人以为田齐在开玩笑,不以为意,也不敢如此称呼于他。田齐对此还十分不高兴,误会大家不满意他厨艺,发了几次脾气。 高卉得知此事,暗令田安去询问田齐,易牙是什么人,有何丰功伟绩而闻名天下。田齐顿觉尴尬,再不提让众人称他赛易牙之事了。 等典韦将野兔烤好,分与众人餐盘当中,田齐令田贲取来几壶马奶酒佐餐。 曹操和戏志才一边喝酒一边吃肉,再次恭维田齐厨艺。 田齐哈哈大笑,再次以赛易牙自称,向曹操和戏志才敬酒,直言两人为他知已。 曹操见田齐一直殷切的看着他,不断向他敬酒,心中发虚,却不明白田齐有何事相求。戏志才旁观者清,渐渐了解了田齐心意,便执酒相敬,称田齐名符其实,不愧赛易牙之称。田齐大喜,兴奋的自饮了半壶奶酒。曹操这才明白田齐如此期待的看着他为何意,心中不觉好笑,连忙学着戏志才,以赛易牙称呼田齐。 能得魏武帝对他厨艺一赞,让田齐大喜,心中更是得意非凡。 见田齐高兴,曹操立刻问起三千兵额之事。虽然相信田齐不会反悔,但一日不将事情落实,曹操一日不得心安。 田齐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十数张军侯、屯长的任命书和十几枚青铜虎符递与曹操。 曹操接过兵符,又看了看空白的任命书,立刻起身相谢。有了这些,他完全有信心应对州郡责问,建起一支私兵来了。 田齐又掏出一枚私人印信和手令交与曹操说道:“我和苏双的商行名正泰和,在豫州、兖州都设有分号和代理商。你拿我印信和手令前去,他们自会给你精铁、粮食和马匹。” 曹操心怀感激,提起一壶奶酒,一饮而尽。田齐喜爱曹操爽直豪迈,也喝光一壶奶酒相陪。 曹操宿醉未消,又再次痛饮,略带了一些醉意。田齐酒量不如曹操,连番陪饮也感觉有些头脑昏沉。两人不想耽搁明天行程,便停杯不饮,散了酒宴,回帐休息。 曹操告辞离开之前,悄声提醒田齐:“易牙名声不吉,配不得将军为人,这赛易牙的绰号,不要也罢。呵呵,老子有言,治大国如烹小鲜。以孟德来看,将军厨艺可与先贤伊尹相提并论。” 田齐哈哈大笑,谢过曹操提醒。 曹操和戏志才回了自己营帐休息。童猛和典韦扶田齐回帐。童猛也提醒田齐:“夫人不喜将军以易牙自称,将军何必纠结于此,非要将这赛易牙的不雅之号外传于人。” 田齐坐于榻上,轻声笑道:“王翦帅六十万秦军攻楚,未出国境,三次回书始皇帝,索要钱财田宅。童兄可知其中因由?” 童猛轻轻点头,若有所思,回复田齐:“主公是想学王翦自污名声?” 田齐苦笑一声:“天子虽然爱财,却并不昏庸。他许我自建水军一万,心中必然有所相疑。我与天子相见,故意装作粗鄙无礼,装出贪财爱钱的样子,就是为了让他安心。但这还不够。所以我又分了三千军士名额给曹孟德,又以易牙自居。天子必会以为我这个人不贪军权,又不在意朝堂中的名声,只独爱钱财。” 童猛这才恍然大悟,向田齐行礼道:“我等到了东莱,定会将主公赛易牙之号传于坊间。” 田齐呵呵轻笑,挥手令童猛等人退下,上榻而眠。 第213章 丹阳募兵(一) 田齐一路东行,曹操于半路告辞而去,北上谯郡,回返家乡。因为得到了田齐的支持,曹操干脆没有去顿丘上任,直接向天子上书请辞,声言已接受田齐征辟,得任别部校尉,回乡募兵三千,以备太平道叛乱。 向天子上书请辞,是戏忠戏志才给曹操出的主意。 在与田齐分别之后,戏忠便向曹操建议:“田齐故作粗鄙无礼,又以易牙自称,是欲向天子示弱,以解天子相疑之心。他分主公三千兵额,应该也是想主公为他分谤。主公募私兵三千,虽然打着田齐名号,却恐天子不喜。与其等天子下召相责,不若主动上书,言明主公心意。” 曹操闻言沉思,缓缓点头。 戏忠再次建议:“主公数次上书,向天子举报太平道谋反,天子被宦官蛊惑,不信主公忠心之言。如果这次主公以准备平叛为由,再次上书,自请私建军队之罪,即使天子依然不信主公之言,但等到太平道果真叛乱,天子必然会想起主公,重用主公。” 曹操不由大喜,即刻上书天子,请辞顿丘令,接受田齐征辟,回乡建军,准备平乱。 天子虽然再次将曹操对太平道的检举搁置不议,但却十分欣赏曹操忠勇之心。他下召书与曹操,同意他帮田齐招募义勇三千,并暗查太平道为乱实证。 曹操辞官不做,回乡募军,专与太平道为敌之事传开,许多有识之士和周边郡县豪杰纷纷投靠。文有戏志才、荀彧,荀攸等人,武有夏侯惇、夏侯渊、曹仁、乐进等人,令曹操手下人才济济。又有豪商卫兹,为曹操好友,闻曹操得天子和横海将军同意,回乡募军,立刻以百万金相助。 曹操有了钱,又有了田齐所赠送的物资,很快在家乡招募起三千丁壮,开始训练成军。 田齐在与曹操分别之后,没有直奔东莱,而是转头南下,直奔丹阳。 丹阳郡在东汉历史上以郡兵精勇而着称。刘备手下白耳军,曹操手下虎豹骑,袁绍手下大戟士,都是以丹阳兵为主。孙权手下精锐,干脆直接被称为丹阳兵。 丹阳郡兵为何如此骁勇善战呢?历史中并无详细记载,但有一点,李陵所率良家子,多半出身于丹阳。田齐在与曹操、戏志才的闲聊中,谈及如何募兵之时,曾询问曹操,丹阳兵马为何独冠于南国。 曹操倒没有向田齐隐瞒,反而建议田齐,绕道去丹阳募军。 田齐问他原因,曹操解释有三。其一,丹阳境内多山多河,地形险恶,郡民多以渔猎为生,好勇斗狠,民风彪悍。其二,武帝平南越,迁南越豪族北上丹阳,令其与汉民村寨混居。为压服南越豪族,武帝迁良家子三万户入丹阳,许以边郡之制,令乡民自治,可以战功征辟郎官,入卫京畿。其三,丹阳多矿,各地囚徒多发配丹阳各矿山为苦役。汉律,囚徒从军可立功免罪,所以每逢募军,囚徒中多有壮勇投军。他们为复自由,多不畏死。 田齐闻言大喜,这才改变行程,专门绕路丹阳。他们进入丹阳,一路连遇十余起山匪拦截,多者数百人,少者数十人,拿着长枪木棒一哄而上,果然民风悍勇,豪不畏死。 可惜这些山匪踢到了铁板。太史慈、典韦、童猛三人轮流出击,也不让护卫们帮忙,单枪匹马就将山匪杀散。等山匪一哄而散,田齐令护卫们上前招降,打起横海将军的募军大旗。这些山匪也是胆大,竟然全部兴高采烈的跑回来投军。 田齐询问山匪,可愿举家迁往东莱。山匪们哈哈大笑,纷纷摇头。他们都是矿工囚徒,哪有家眷可迁。田齐大惊,询问他们为何无人管制,落草为寇。山匪们黯然相答,矿山不拿他们当人,若不逃出为匪,性命早就丢在矿洞之中了。 田齐令童猛为千户,将他们编为一个千户府,赐号求生军。田齐答应众山匪,若通过考核,成为正军,每月俸禄一金,出海作战,可奉命劫掠,所得大半归千户府,小半归自己。等到了东莱,还可给他们出具将军府立功证明,准他们一月假期,接家眷赴东莱谋生。山匪们闻言大喜,皆愿从军,为田齐效死。 山匪们还纷纷向田齐献计,一路打起募军旗,沿路山匪必然不战而降。 田齐依计而行,一路上再无山匪拦截,反而又有数百山匪主动下山投军。 童猛择其中壮勇一千二百,编练成军,还剩余五百山匪。田齐将其编成一曲,交由太史慈统领,也任他为千户,赐号乞活军。 等田齐到了丹阳郡治宛陵,太史慈的乞活军也招满了一千二百人。 宛陵城中见两千山匪“袭来”,立刻关闭了城门,招集城中丁壮和郡兵一起上了城墙守卫。 田齐打起横海将军募兵旗,又令田虎持了天子所封玉印于城下亮明身份。郡守张驯这才安下心来,下令郡兵解除警备。但张驯不敢放山匪们进城,要求田齐于城外扎营。 田齐令童猛、太史慈于城外扎营,自己带典韦和数十亲卫入城与张驯相见。 张驯放田齐等人进城,却令郡兵再次关闭城门。他查验田齐兵符印信和天子召书,听闻田齐前来募兵,不由向田齐报怨:“将军前来丹阳募兵,也无不可。但郡中良家子数万,将军为何收容这些山匪从军?他们可都是矿山逃出来的囚徒,不可信任。” 田齐假作不知,向张驯道歉,出百两黄金行贿于张驯,又许他将来代理毛衣、奶酒等草原特产营销之权,求他帮自己募军。 张驯大喜,命令治下各县全力给田齐募军提供方便。田齐将募军条件发与各县,张榜公布,接受良家子投军。听闻每名军士每月可得一金薪俸,举家都可迁至东莱,分给良田、草场,家人还可入工坊务工赚钱,丹阳各县良家子闻风而至,很快就让田齐招满了四千兵额。 田齐所带千两黄金不足使用,急忙停止募军,又令苏双发动商行购买船只,运来钱粮,转运兵卒和其家眷。 田齐从投军的良家子中选出一千二百兵卒交由典韦统率,任其为千户,组建千户府,赐号先登。又将剩余五百良家子组成一曲近卫,由田虎、田贲统领。田齐将以前所有护卫任为军侯和屯长,打散分至童猛、太史慈、典韦麾下。 典韦担心田齐身边除了田虎和田贲再无亲信,不愿就任千户,依然留在田齐身边。 第214章 丹阳募兵(二) 田齐看了看典韦背后新打制的两柄大戟和十余小戟,笑道:“典兄勇武刚烈,来日必为一代名将,如何能屈居田齐身边为一执戟。吾不是项羽,不需韩信执戟。” 典韦不为所动,坚持留下。田齐恼怒,责骂典韦:“若不愿为吾领军,便滚回塞北,去随田冀就学。” 典韦无奈,只得答应就任千户。但典韦还是不放心田齐安全,就去找童猛商议,最好把田齐原来那些护卫调回田齐身边。 童猛笑道:“你不需要担心。主公身边亲卫必须在鹰扬卫按军士军衔高低挑选。我早已让曹性致书田岳千户,让他再选调一百鹰扬卫到东莱。这一路上有你我和子义率军护卫,田虎、田贲带壮勇相随,主公安全无忧。” 典韦还不放心,依然面带忧色。童猛想了想,令人叫来一名督伯。 这督伯大约二十岁年纪,面如重枣,大眼浓眉,身高近八尺,腰宽体壮,昴首挺胸,脸上略带些傲气。 童猛对这名督伯说道:“魏延,你与典千户徒手过上几招,若得典千户认可,我准备荐你为将军亲卫屯长。” 典韦打量了一番魏延,看向童猛问道:“他来自哪里,为何能得童兄信任?”典韦对魏延的第一感觉还不错,但不知他底细,不愿他靠近田齐身边。 童猛知道典韦的想法,向他解释道:“魏延字文长,义阳平氏人。他家乡大旱,举家南下,本打算前往荆州谋生,路经丹阳。看了将军募军令,举家来投军的。我已令户曹将他父母、兄妹编入千户府。他父亲还被选为了乡老。” 典韦听说魏延举家相投,父母兄妹都在童猛千户府内为民,立刻对魏延产生了一些信任。 典韦轻声询问魏延:“你可与童千户交过手?” 魏延自信的点了点头:“承蒙童千户相让,魏延百招未败。” 童猛笑道:“文长不必谦虚,若战场相争,我不是你十招之敌。” 童猛招录军士之时,按高顺所编写的操练手册,设立校场,考核力量、拳术、兵器,马术、箭术等多项内容,魏延各项成绩均名列第一。 童猛见魏延勇武,亲自下场相试。魏延力大,又自幼习武,遍访名师,招数精奇。童猛与魏延交手百招,知道魏延故意相让,便抽身而退,直接任命魏延为督伯。 典韦听童猛所言,收起轻视之心,解下背后大戟、小戟,活动了一下身体,招手令魏延上前相攻。 魏延从本屯屯长口中听闻过典韦的勇武。典韦天生神力,双臂可举千斤之鼎。本来典韦不通兵技巧,却敢当街杀人,与百余豪侠对战。被田齐任以千户之职,习练兵技巧,一个月后,童猛在其手下走不过十招。 魏延心中升起较量之心,双腿用力一蹬,直冲上前,一记冲拳直取典韦胸前。 典韦身形不动,一拳迎上魏延的拳头。魏延也不变招,以拳对拳,想试一试自己与典韦在力量上到底相差多少。 嘭的一声响,典韦身形未动,魏延却被震得后退三步。魏延试探出典韦神力,不敢再与典韦较力,脚下步伐一变,围着典韦绕身而转,不断以拳脚试探进攻。 典韦也不反击,任由魏延攻他,却总能后发先至,以拳对拳,以脚对脚,将魏延逼退。 田齐在《刀论》中略有提及李小龙的截拳道。田冀为人聪明,将截拳道的拳理化繁为简,仅用四句话概括给典韦,那就是力守中门,观敌来路,寸拳出击,截其中流。典韦练武天赋超绝,立刻闻言而知拳理,不由拳术大进,渐渐远超童猛。 典韦以逸待劳,魏延连攻百余招,气力不继。典韦立刻抓住时机,突然闪开中门,拼着受魏延一拳,一手将魏延衣领抓住,一记过肩摔,将魏延狠狠扔过头顶,砸在地上。 魏延被摔得眼冒金星,半天才缓过气来,起身向典韦行礼:“典千户神力无敌,武技精湛,文长甘拜下风。” 典韦揉了揉自己右肩,微笑着说道:“文长武技也是不凡,拳脚有力,步伐轻灵,不知师从何人?” 魏延笑道:“我家中并不富裕,请不得名师。魏延自幼爱武,十四岁周游郡县,以武会友,所学颇杂。” 典韦笑了笑,对魏延说道:“你很有天份。等到了主公身边,可以借阅《兵技巧》,武技必然大进。” 魏延闻言大喜,知道典韦这是同意自己去做田齐的亲卫屯长了。 童猛哈哈大笑,拉着魏延和典韦来见田齐。 田齐得知童猛和典韦向他推荐的亲卫屯长名叫魏延,心中颇为意外。他认真打量了一番魏延,对这个在历史上颇受争议的蜀汉名将十分好奇。 魏延也在悄然打量田齐,他也十分奇怪,为什么貌似常人的田齐竟然能得天子看重,公车相召,一见之下,立刻得任将军高职;为什么身材羸弱的田齐竟然能得童猛、典韦这等勇士忠心追随。 田齐对魏延说道:“你能得典韦、童猛两位千户推荐,必有过人之处。但你刚刚入伍从军,我也不好冒然提拔。你来我亲卫队中,暂时仍任督伯。我军中自有制度,战时以军功受爵,平时以军衔晋升。相信以你能力,不会屈居下僚太久的。” 田齐直接提拔典韦和太史慈为千户,已经在军中引起议论和不满。苏双托商行捎来密信,提醒田齐,不应该越过军中制度,骤然提拔。田齐深以为然,决定今后不再因个人喜好,干涉军中晋升制度。 魏延没有得到田齐提拔,但却毫无怨言。他与田齐初次相见,彼此互不了解。田齐能够任他为亲卫,已是看在典韦、童猛推荐的情面上,给予他极大信任了。 田齐叫来田虎,对他说道:“魏延应征之时,名列校场第一。典千户和童千户推荐他为我亲卫。以后他就入你曲中为督伯。你带他下去安置,教他军规。” 田虎应诺,带了魏延离开田齐营帐。典韦有些担忧田齐安全,继续向田齐举荐魏延道:“文长勇力不在典韦之下,还请主公将他带在身边,以防不测。” 田齐笑道:“我身居中军,有你等率数千勇士为我护卫,何来不测?阿韦不必忧心。” 典韦还要再劝,童猛上前告辞,拉他出了田齐营帐。 第215章 丹阳募兵(三) 因为要等待苏双派来船队接运士兵和家属,田齐不得不在宛陵停留数日。田齐数日留在军营,十分无聊,就带了田贲和魏延等护卫,穿了便装,来到城中闹市闲逛。 宛陵地属后世安徽南部,位于江淮之间,但地狭多山,物产不丰,民多穷困。田齐在城中逛了半日,没有看到什么新奇事物,只买了几匹丝绸和几只麻布老虎,打算托人送回北疆,给高卉和吕绣当礼物。 田齐拿着几只布老虎,心中暗笑,眼前浮现起哈邪拿着布老虎跳脚咆哮,指天大骂的样子。 魏延首次跟随田齐身边,一直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寸步不离田齐左右。他见田齐拿着布老虎发笑,询问田齐:“主公可是给小公子买的礼物?”他听护卫们说起,田齐已经成婚,夫人留在塞外,没有跟随田齐南下,但不知田齐有无子嗣。 田齐却不由想起那个被他亲手扼杀在母亲肚中的孩子,心中一痛。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对魏延说道:“我新婚不久就应了天子征召,没有孩子。我一个总角之交的兄弟,娶妻在我之后,却是有福先有子嗣。我这是买给他的,希望他一举得男。” 魏延自知失言,尴尬的笑了笑。田齐顺手将布老虎等物交与魏延,令他前往码头,找正泰和商行,托他们将礼物送至塞外,然后自行回营。魏延接过礼物,应诺而去。 田贲安慰田齐说道:“等主公到了东莱安顿下来,可将嫂嫂接来相聚。” 田齐微微摇头。等他到了东莱,建起军港,练好水军,便要出征海外,打通商路,根本无暇顾及高卉。 见田齐摇头,田贲也不好再谈这话题。他看了看天色,心中一动,想起昨日锦衣卫暗中传来的消息,便建议田齐道:“城中新开了一家餐馆,名叫悠然居,听说以铁锅炒菜,味道不错。” 得田贲提醒,田齐也想起锦衣卫传来消息,已将餐馆开到了丹阳。田齐心中一喜,不由对吕承的能力刮目相看。 田齐等人寻到悠然居,只见餐馆人满为患,外面还排起了等待的长队。田贲先入楼内,暗中联络餐馆掌柜。那餐馆掌柜下了楼,竟然就是吕承。故人相见,田贲不由惊喜,询问他为何亲自来了丹阳。 吕承笑道:“主公来丹阳募兵,锦衣卫在此并无分支,曹千户令我先将餐馆建来此处,以备主公调遣,负责信件传递。我六天前刚刚过来此处,打理好餐馆,正准备去见主公,不想主公却先来了此处,真是失礼。” 田贲笑道:“你这里倒是热闹,生意兴隆啊。” 吕承对田贲说道:“让主公于楼下等待,吕承有罪。我这就随你去迎主公上楼。” 两人来到楼外,请田齐等人上楼。排在田齐前面之人多有怨言。田虎亮出横海将军亲卫腰牌,众人这才不敢再言。汉代权贵享有特权,普通百姓不敢与贵族相争。 田齐等人上了三楼,到吕承房中用餐。楼外一名等在人群中排队的青年儒士暗中关注着田齐等人,面露微笑。他目光一转,计上心头,带了两名随从走出人群,叫来刚才给田齐等人引路的餐馆伙计,贴耳对他说道:“吾等是横海将军麾下文吏,因不喜饮酒,不敢上楼相陪。你帮我寻一清静所在,简单上些饭菜过来。” 那伙计一愣,上下打量三人,心中有些怀疑。儒士坦然一笑说道:“我等是主公到了丹阳之后才征辟到将军府中的。” 伙计见三人神色坦然,便没有再怀疑他们身份,引三人来到二楼一间放置备菜的房间,对他们说道:“你们就在此用餐。等将军下楼,我会来通知你们。” 那儒士笑道:“哪能让将军来等我们。你快些给我们上饭菜,我们吃完去楼下等候。” 伙计不疑有他,轻声应诺,出了房门。 儒士和两名随从坐到榻上,围榻案而坐,长松了一口气。一名随从擦了擦额头冷汗,小声向儒士报怨:“主公真是胆大,只为快些用餐,竟然冒充将军属吏。” 儒士轻声一笑:“无妨。即使被人识破,我沮授便递了名贴,正式去拜见一下这位横海中郎将就是。” 另一名随从有些恼火的说道:“这家酒馆真是势利。听闻其背后老板与郡守的关系非同一般,主公这等五百石县令,他们竟然丝毫面子也不给,让我等与黔首同伍等待。可这横海将军过来,掌柜立刻下楼,笑脸相迎。” 沮授不以为然道:“哪来这么多报怨。我等快些进餐,下午辞别郡守,明日北上冀州。听闻这酒馆的菜品为铁锅炒制,滋味与别家不同。前些时日,我京城中的朋友来信中提到这铁锅炒菜之技,直令我眼馋,不想今日便有了这等口福。” 田齐不清楚楼下有人打着他的名义吃“霸王餐”,和众护卫围坐一桌,一边饮酒闲聊,一边与吕承询问餐馆开办之事。 吕承不敢怠慢,仔细将他经营餐馆的思路向田齐做了详细的汇报。 他借鉴了田齐为销售毛衣,寻找各地代理商,构建销售网络的办法。 他令曹性培养的第一批厨娘将炒菜技术整理成册,印制成菜谱,然后寻找各地最有名的餐馆寻求合作。由他来提供炒菜的厨娘和装修、服务等规范,由各地合作方具体经营。他只收取总利润的百分之二十。 他的办法一经推出,立刻得到各地商家响应,悠然居迅速打开局面,短短一个月,已经延伸到了并州、冀州和京城三地各座郡城。 田齐听闻吕承竟然自创出了与后世加盟店差不多的经营体制,不由大为赞赏。他对吕承说道:“不想你竟然有些经商天赋。让你留在锦衣卫实在是浪费人才。等你把餐馆这一经营管理体制完善一些,就到户曹去帮苏双。将来我要单建一商曹,准备交与你主理。” 吕承大喜。田齐有开府建衙之权。将军府曹吏算是朝庭登记在册的正式官职,一般兼任从事,位比五百石。他若为商曹从事,便与齐盛、刘英等人地位相同了。 吕承心中激动,频频向田齐敬酒,以表忠心。田齐含笑相陪,与吕承说道:“阿绣怀上身孕已快六个月了?若你给家中去信,可顺便告诉哈邪和阿绣,我不管孩子是男是女,也不管他们取什么名字,我只要求孩子的小名叫阿虎。” 第216章 打草惊蛇(一) 吕承脸色有些尴尬。因为田齐与吕绣的婚事不成,田吕两家反目,已然少有来往了。在吕布就任骑督尉之后,吕氏一族的族人纷纷离开田齐的商行,投奔到吕布麾下。吕氏族人中,只有吕承一家留在了商行。因为他自幼喜欢经商,不喜欢刀剑,也没有胆量去战场拼功名。 吕承轻叹一声,对田齐说道:“吕承无勇,不敢上阵厮杀。我留在商行,不肯投靠族兄吕布,为族人不喜。我也很久没敢登阿绣之门了。” 田齐笑道:“我与阿绣已无隔阂,怎么田吕两族反生嫌隙?你放心去信给阿绣,转告她,我田吕两家世代交好,生死相扶,田齐愿与吕布延续这份情谊,共振南河声威。” 田齐早就发觉南河村寨十姓百家已然分裂成两派,分别投靠了吕布和田齐。但田齐考虑再三,不愿与吕布公开决裂,使家乡南河因此而衰落。吕布上一次让吕绣将家传兵技巧转赠给他,也有和好之意。曹性向田齐举荐吕承,也不无村中老一辈的意愿。 田齐今天与吕承相见,意外发觉吕承确实是一个经商天才,便顺势而为,提拔吕承,借机向吕氏家族释放善意。 田齐如此明显的和好暗示,让吕承心中大喜,答应替田齐向吕绣传话。 田齐等人吃的酒足饭饱,起身离开了悠然居。伙计询问吕承,田齐等人的酒菜钱如何下帐。吕承笑道:“记于我帐下,算是我请客。” 餐馆属于锦衣卫产业,各酒楼的帐房却是由苏双主管的户曹外派而来,锦衣卫钱款虽然在十年内可以自负盈亏,但所有帐目还需要经过户曹审核。田齐十分注重制度和规矩,而且吕承将来还要入户曹为吏,所以他不想破坏财务制度。 伙计将田齐等人帐单交给吕承签字。吕承心细,立刻发觉不妥,询问伙计:“怎么楼下还有三人用餐?” 伙计笑道:“是主公新招徕的三名文吏,酒量太浅,不敢上楼陪饮。” 吕承皱眉说道:“不对。主公便衣出行,能跟随左右的,都是亲信之人,如何会避席不见?他们人呢?我送主公下楼时怎么没有见过有文吏跟随?” 伙计一愣,也感觉有些不对,自责的说道:“我一时忙碌,没注意他们何时离开的。” 吕承责怪伙计道:“这酒楼之中,只两位帐房和你我是自己人。我本打算将来让你接管这酒楼,但你实在是不争气,竟然粗心如此。若他们有意谋害主公,你我万死难辞其疚。你怎么不上楼与我核实一下?若其身份是真的,你我给他们上些好酒赔罪就是。你立刻去查找这三个人,如果找不到,就滚回塞外牧羊。” 这伙计汉名叫做黄泽,出身匈奴部落普通牧民,也是最早投入田齐商队的护卫之一,归那时还是什长的吕承管辖。因他不愿举家迁入田齐封地,被调离护卫队,进了苏双商行,派往外地。吕承得田齐升为锦衣卫百户,负责管理锦衣卫资财,吕承手下缺少人手,便将黄泽调至麾下。 黄泽心中羞恼,低声应诺道:“百户放心,不将他们三人擒拿回来,黄泽自刎谢罪。” 吕承不忍因此小事让黄泽死于他乡,喝斥他道:“休要胡言,你命不值钱吗?算了。找不到他们,我也不会赶你回乡,依然留你在此掌管这酒楼。” 黄泽心中感激,行礼道谢,转身离了餐馆,一路打听沮授三人去向,追踪而去。 沮授三人出了酒馆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踪,直奔郡守府而去。他在丹阳县为官县令,一任期满,得御史中丞韩馥举荐,调任冀州清河县为县令。按照汉代官员调转制度,他需要先与郡守辞行,得郡守考评之后,才能转任外地为官。 黄泽一路追踪,渐渐临近了郡守府。在郡守府前一个路口,黄泽向路边店铺伙计打听沮授三人消息,有人看到三人被拉上一辆马车,反向城外行去。 黄泽问清那马车的模样特点,再次追踪马车而行,一直出了城外,沿路打听沮授三人行踪和马车去向,来到一处村庄附近。 黄泽离村约两三里就停住脚步,躲入路旁一片密林之中,悄然观察这个有些奇怪的村子。村庄外面建有土墙,寨门处有村丁守卫,这些都还算正常。但这些村丁竟然对本村外出耕种的村民也进行检查,这就有些奇怪了。而且那些村民好像很畏惧这些村丁,接受完检查,还要对着寨门外面一尊木像跪拜。 黄泽仔细观望那尊木像,但距离太远,看不太清,只看到这木像披着黄色的道袍。黄泽不由暗自怀疑,这村子可能跟太平道有些关系。 黄泽不敢再靠近村子打探,犹豫片刻,转身回了宛陵城中。 黄泽将他看到的情况和自己的猜测告诉吕承。吕承皱眉问道:“那三人的身份可曾打探清楚?到底是什么人?” 黄泽摇了摇头:“没人认识他们,我怀疑不是本地人。” 吕承不再迟疑,掏出一枚印信交给黄泽说道:“我身份醒目,不宜出面。你拿我印信去见田虎,把整件事情详细告诉他,让他报请主公决断。” 黄泽接过印信,直奔城外军营,求见田虎。 田虎认识黄泽,将他接入军营。听他说有人假冒田齐手下文吏到餐馆用餐,还去了一个可能是太平道教众藏身的神秘村子,不敢大意,急忙带着黄泽来见田齐。 田齐听完两人所说情况,不由轻轻冷笑道:“没想到太平道这些死士如此阴魂不散。” 田齐让黄泽暂时退下,令田虎招典韦、太史慈和童猛入帐,共同商议此事。 典韦向田齐请命,愿带一曲军士前去攻打这处村寨。 童猛建议田齐将此事报与郡守张驯,让他派郡兵前去围剿。 田齐担心攻打村庄会将事情闹大,甚至意外取得太平道谋反实证,所以不想派兵强袭。但这些太平道死士前仆后继的前来骚扰,也令田齐十分恼火,不想轻易放过他们。 见田齐皱眉沉思,显然不同意童猛和典韦的意见,太史慈轻声建议道:“主公。这几日又有数百山匪前来投军,但因兵额已招满,被我们拒之营外。他们中近半数人逗留营外不肯离去,宁愿给我们当杂役民夫,只求我们收留。不若由我化装成山匪,带他们去偷袭。不论偷袭成与不成,郡守和那些太平道死士,定会误以为是山匪作乱,不会怀疑是我等所为。郡守也一定会发郡兵前去查探、围剿。太平道死士被山匪惊扰,担心暴露,必会离开那个村子。主公可再派兵跟踪尾随,将其暗中拿下。” 第217章 打草惊蛇(二) 听了太史慈这一招打草惊蛇之计,田齐面露笑容,轻轻点头。他略作沉吟,又轻轻摇头,对太史慈说道:“子义为将军府从事,身份醒目。这些天来,又多次出面主持募军,与郡守和郡兵校尉们都见过面,你带山匪前去,不妥,不妥。” 童猛立刻想到一人正适合带山匪去攻寨,便向田齐建议道:“文长如何?” 田齐不由轻声一笑,令田虎传魏延来见。 魏延来到田齐帐内。田齐将黄泽打探来的消息告诉魏延,然后问他:“太平道死士欲暗害于我。他们藏身村寨,令我投鼠忌器。子义建议,选一勇将,于明天带营外山匪去攻寨,许败不许胜,四散而逃,以为打草惊蛇之计。你可愿往?” 魏延大喜,躬身应命:“魏延愿往。” 田齐又对田虎说道:“你带护卫一什,暗伏村外,盯住他们逃离去向。” 田虎点头应诺。 田齐又命令典韦说道:“你带一曲军兵,今夜子时出营,到村外山林潜伏。一但太平道死士离村,接应田虎等人,于其后尾随,寻机灭之。” 典韦兴奋的点了点头。 魏延、田虎、典韦领命而出,各自回去准备。 田虎叫过黄泽,让他给魏延带路。魏延与黄泽详细了解那村寨周边地形和守卫情况。但黄泽所知情况不多,让魏延不太满意。 这是魏延第一次领受田齐的命令。他文武兼资,十分自负,急欲表现立功,岂肯仅仅做些打草惊蛇之事。 魏延带着黄泽来到军营外面。只见营外有数百山匪有如逃难百姓,搭起简易帐篷,守在那里不肯离去。 魏延没有急于过去,而是站在营门处,仔细观察那“难民营”周边。只见不断有郡兵哨骑绕“难民营”而过。显然郡兵们也担心这些山匪滞留于此,会有隐患,不敢掉以轻心。 魏延担心自己直接过去招揽山匪会被郡兵哨骑探知消息,便对黄泽说道:“你去帮我弄两件山匪的衣服过来。” 黄泽并非魏延手下,又不认识魏延,不情不愿的说道:“我只负责带路。” “你想永远当个商铺伙计?”魏延想以前途为饵,引诱黄泽帮他。 黄泽轻哼一声说道:“我跟随将军之时,你还不知在哪里呢。少跟我摆上官架子。要山匪衣服,自己到军营中找人去借。我等在这里,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出发,再来叫我带路。” 魏延心中恼火,但却拿黄泽没有办法,只得自己回了军营,去找人借衣服。 过了不久,魏延穿了山匪衣服出营,趁郡兵哨骑离去之时,潜入到“难民营”内。 这数百山匪分作几伙,各有头领,也没有人在意营地中有谁进来,有谁离去。 魏延在营地中游走,暗中观察,很快确定了最大一伙人的首领是谁。 魏延轻声一笑,径直向那人走去。立刻有山匪过来阻拦,询问魏延是哪伙的人,为什么闯入他们这里。 魏延亮出自己亲卫腰牌,对山匪说道:“去与你们头领说,我有好事情找他。” 那山匪虽不识字,却知道这青铜腰牌是军中之物。他立刻兴奋的向那头领跑去。 那头领得手下禀报,立刻出来迎接,把魏延引入他帐中相见。 魏延再次亮出腰牌,对这头领说道:“我是将军亲卫。将军令我来询问你等,为何滞留在此,不肯离去。” 这头领却是个识字的。他一眼认出魏延腰牌上雕刻着“亲卫督伯魏延”六个小字。他双膝下跪,叩首为礼,对魏延请求道:“在下李清,见过魏延督伯。我等留在此处并无恶意,只想求将军收留,带我等离开丹阳。” 李清手下几名头领也跪地相求:“请将军收留,带我们离开丹阳。” 魏延轻声一笑:“将军来丹阳募兵,定额四千,现已招满。而且你们出身囚徒,逃入深山,落草为寇,既无忠勇之心,又无良善之德,将军要你等何用?” 几名山匪头领轻声一叹,颓然坐于地上。这些天来,他们每天都会前往军营门前请求收留,却屡被拒绝,早已心灰意冷。若不是李清坚持,他们早就离开了。 李清却眼睛一亮,叩首说道:“我等一无所有,只有一条烂命。若将军不弃,我等愿为将军效死。将军但有所命,哪怕是刀山火海,我等勇往直前。”李清知道魏延身为将军亲卫督伯,无故不会来这里见他们这些无用的山匪。 魏延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对李清说道:“你倒是个明白人。呵呵。你们的好运气来了。有些事情,将军不便出面。我向将军建言,给你们一个效力的机会。事成之后,生还者可招入军中。伤者给医治,残者收留于辅军营中,就是死者,也给一口薄棺,带离丹阳,送回家安葬。你们可愿意?” 李清等几位头领大喜,急忙叩首应诺:“我等愿意。多谢将军,多谢督伯。” 魏延挥手令李清等人起身,又询问李清道:“你们有多少人?这营地中其他人都归谁统领?” 李清恭敬的回答道:“我手下三百一十人,皆为壮勇,皆愿为将军效死。营地内另有二百三十三人,归王寒、丁末、肖正等人统领。督伯可要我通知他们前来相见?” 魏延很满意李清的回答,笑道:“你们停留在此,郡守多有怨言,已数次请将军处置你等。你们诚心来投,将军也不愿害你等性命,这才同意了我的建议,给你们一个效力的机会。我也不好厚此薄彼不是。你派人去通知他们,愿意给将军卖命的,就过来相见,不愿意的,尽快离开此地。” 李清应诺,立刻派人去通知其他山匪。过不多时,其他山匪头领全部走了过来。他们留在此处十余日,早就抱定了决心,哀求田齐收留。如今终于得到了机会,哪里肯放弃。 魏延令所有山匪头领坐下,轻声对他们说道:“将军前天入城吃酒,路遇一名女子,颇有几分姿色。我等暗中打探,此女是附近一村寨寨主爱女。将军派我等携重金求娶其为妾。不想这村寨不识抬举,下了将军脸面,还将我等羞辱了一番。你等说,我们应该如何?” 李清等人齐声怒吼:“破其村,灭其族,劫其女。” 魏延满意的一笑,冷冷说道:“不错。就这么办。但此事有碍将军名声,你们谁敢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别怪我魏延无情。” 李清等人齐声立誓,绝不敢与外人提及此事。 魏延这才对李清等人下令:“你等分批离开营地,假作投军无望,回山为匪的样子。城西二十里,大路旁边有一山谷,你们在那里等我。我会在明天辰时去找你们。” 第218章 打草惊蛇(三) 山匪们十数天的等待没有白废,终于等来一个被田齐接纳的机会。他们十分珍惜这个机会,这或许是他们逃离丹阳,平安返乡的唯一机会。 他们按照魏延的吩咐,由黄泽带李清先行,逐批离开了“难民营”,前往集合地点。 山匪们装作灰心丧气的模样,在离开田齐营地数里之后一哄而散。他们的离开让多日来提心吊胆的郡兵哨骑松了口气。他们跟随山匪前行,见山匪们确实四散入山林,这才安心返回城中,回报郡守。 魏延成功将山匪拢于麾下,回到军营,将明天的汇合地点和行动时间告之典韦、田虎。子夜时分,典韦、田虎按照计划,率军出营,提前到村外潜伏。 魏延也跟随典韦等人出发,他想提前到村中侦察一番。 田虎带一什护卫先行探路,典韦领军在后跟随。 典韦以前并没有学过兵法,但自从来到田齐身边,每天跟随田齐、童猛、太史慈等人谈论兵法,耳渲目染之下,对于如何领军作战也不算陌生。 不过这是他初次领军,所以他十分谨慎。为避免暴露,在离村庄还有十里的时候,典韦就让军士们停于路旁。他将手下军侯和屯长们叫到身边商议,决定每屯相隔五百丈,分批前进,潜入村前两里之外的树林隐藏。 为了尽量减少行军时的声响,典韦下令,所有军士卸甲轻装,口含筷子,敢有相互交谈,故作声响者,斩。 田虎带队先行查探,发觉村庄的防守并不严密,而且没有向村外派出哨骑,他立刻将情况回报典韦。典韦没有因此而大意,依然坚持之前命令,带领一曲人马悄无声息的来到村外密林。 魏延独自离开树林,慢慢向村寨西侧靠了过去。村寨西侧临山,有树木掩护,不易被村丁发觉。他穿过山林,来到西侧寨墙下面。寨墙上只有两名村丁打着灯笼,来回巡视。 魏延躲在暗中观察,计算好两名村丁巡查的间隔,趁两人交叉而过,背身而行的短暂瞬间,翻越寨墙,进入了村内。他身穿夜行衣,沿村内街道潜行,仔细观察村内民居,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这里与其他村寨并无不同。村内也没有村丁巡逻,街面上漆黑一片,十分的安静。 魏延继续向村内查探,只见村寨中央有一深宅大院,青砖院墙,高约两丈,门前亮着两盏灯笼,左右各有一只石狮。院门紧闭,院外门房中有几名护院坐在那里,围着火盆轻声闲聊。 魏延悄然绕着大院查看一圈,摸清了院落周边情况。在魏延看来,大院的防备并不严密。他不禁有些疑惑,太平道派来暗杀田齐的死士怎么会如此不济。他犹豫片刻,决定潜入院中,进一步打探。 魏延绕到护院们巡查的死角,翻过院墙,进入后院。他小心的藏身暗处观察,只发现两名护院精神萎靡的打着灯笼,坐在凉亭中。魏延不敢大意,担心院中另有暗哨,不由仔细的查找起来。 魏延足足观察了半个时辰,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他轻哼一声,悄然潜向凉亭。两名护卫倚靠在亭内石桌上,双眼迷离,即将睡着,丝毫没有察觉魏延靠近。魏延来到亭边,猛然一跃,进入亭内,啪啪两掌,击打在两名护卫后颈,将两人打昏了过去。 魏延紧张的看了看四周,轻松一口气。他的判断没有错。这处宅院的防卫十分松懈。魏延现在可以从容观察后院中的情况了。他先来到马厩,里面只有十余匹战马。他还看到了黄泽提到的那辆接走沮授三人的马车。 见到这辆马车,魏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可能是一个误会。冒充田齐手下文吏的这伙人,根本不是太平道派来暗杀田齐的精锐刺客。 坚定了这一判断,魏延胆气一壮,抽出横刀,大步向后院正房走去。 他来到正房卧室窗前,只见窗户开着,隐约见房内榻上睡着一对夫妇,还有一侍女睡在外间。魏延苦笑摇头,心中暗道:主公真是太高看了这群太平道贼人。自己带数百山匪来攻寨,行打草惊蛇之计;典韦带一曲军士暗伏于后,准备追踪偷袭,简直是牛刀杀鸡。自己一个人过来,就能擒下对方首领。 魏延右手反提横刀,纵身一跃,使出一记飞鸟投林,紧接一个前滚翻,从窗户翻入房内。他落地无声,房内三人沉睡未醒。 魏延走到侍女面前,一记手刀,将她打昏。然后转身来到卧室睡榻旁边,再将女主人击昏,最后拿横刀拍了拍熟睡中的男子。 男主人睡的很沉,被魏延接连拍打数下,这才睁开迷离的双眼。他看了看魏延,又伸手摸了摸贴在自己脖子上的横刀,这才相信不是做梦,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张嘴就要喊叫。 魏延把刀身一横,向上一提,用刀背猛磕男子下巴。男子突然受袭,嘴巴没能张开,一声救命被咽回了肚中。 “再敢叫,我一刀宰了你。”魏延轻声威胁道。 男子目露惊慌,连忙闭嘴,猛力点头,表示不敢再叫。 魏延满意的把刀稍稍从他咽喉上拿开,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冒充将军府文吏那三个人与你是何关系?” 魏延没有经过锦衣卫培训,以前也没有审问过犯人,这一问犯了许多错误,立刻让男子了解了很多的信息。 男子闻听魏延这两句问话,心头一松,脸上惊慌也消退了一些。魏延问他姓名,显然不是冲着杀他的目的而来。追问沮授三人与他的关系,明显是要追究有人冒充将军府文吏一事。 男子眼睛一转,谎话张嘴便来:“我是本村里正,乡亭亭长冯欢。我有身牌可证身份,绝不敢骗您。至于有人冒充将军府文吏之事,我确实不知情。不过,我白天驱车入城,采买了一些货物,有三人拦下我的马车,给了我一金,租我车出城。我将他们带出城外,他们下车走了。我也没多问。” 冯欢言多有失,如果不提沮授三人出城就离开了马车,或许魏延还真就被他骗过了。可惜冯欢不清楚黄泽一路追踪沮授,在城外多方打听消息,得知没有人见过沮授三人离车而行,这才一路追踪马车来到冯欢庄外。 魏延相信黄泽,相信他不会不问沮授三人行踪,只傻傻的追踪马车。 知道冯欢在说谎,魏延心中恼怒,扬起左手,啪的给了冯欢一个嘴巴,轻喝一声道:“想好了再说。那三人在哪里?” 第219章 打草惊蛇(四) 冯欢心存侥幸,依然咬牙坚持着说道:“我真的没有说谎,我在城外就和他们分开了,不知他们去向。我是大汉官吏,你不能如此辱我。” 魏延反手又是一个嘴巴,平静的问道:“那三人在哪里?” 魏延力大,敢与典韦对拳,冯欢如何受得了他的铁掌。这两巴掌下来,冯欢的脸肿涨如猪,牙齿掉了七八颗,满嘴是血。 冯欢不敢再坚持之前的回答,急忙改口:“我记错了,他们是在离城三里之后才下的车。” 魏延轻声一笑,手上加力,又是一个巴掌打过去,直将冯欢剩下的牙齿又打碎了几颗。魏延再次问道:“他们三人在哪里?” 冯欢被打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不敢再说谎,出言哀求,如实回答道:“别再打了,他们在我院中,就在后院柴房关押。” “你与他们什么关系?”魏延继续问道。 冯欢却再次说谎道:“真没关系。我看他们怀中藏金,便起了歹心,让两名护院将他们强行拉上车,带回家中。谁知他们竟然是穷鬼,身上只有十余金。” 魏延左手一握,直接一记虎拳,猛击冯欢腹部。冯欢被打的身体一弓,气血翻涌,半天说不出话,叫不出痛。 魏延笑道:“你和他们什么关系?想好了再说。就你这小身板,受不了我三拳。” 冯欢缓过气来,轻声哀求:“真没关系。我是大汉官吏,你不可辱我。” 魏延冷哼一声,对着冯欢软腹又是一拳。冯欢再次身体一弓,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魏延继续问道:“你和他们什么关系?你只剩下一次回答的机会。实话告诉你。我是山匪,本想下山投军。无奈横海将军只招兵额四千,我来晚了,没有福分被将军收容。我偶然听军士闲聊,说有人冒充将军府文吏吃了一顿霸王餐,让将军十分恼火。我一路追查这三人行踪,这才来到你府中。我不过是想拿你们作投名状,帮将军解气,求他收容罢了。骗顿饭吃而矣,将军也不会杀了你们泄愤。何况你还是大汉官吏。” 冯欢五脏六腑巨痛无比,心知再受一拳必死。但他也不敢说实话。 他不仅是大汉的乡亭亭长,暗中还是太平道一县方帅。他之前听郡中方帅周仓提及,大贤良师痛恨田齐暗害高衡之事,必要杀之以泄愤。田齐来丹阳募军,他就起了立功受赏的心思,一直派人盯住军营,探查田齐行踪。 他倒有些自知之明,不敢发动暗袭,只想多打听一些田齐的消息,报与周仓,求取封赏。田齐出营,他带手下暗中跟随,也去了悠然居。 也是沮授三人倒霉,冒充田齐手下文吏,骗得一餐的同时,也骗得冯欢相信了他们身份。 冯次见三个文弱书生单独离开,奔往郡守府,立刻抓住机会,将沮授三人擒拿回了家中。 他向沮授三人询问田齐离开丹阳之后的行程。沮授聪明无比,立刻知道冯欢与田齐有仇,立刻承认自己冒充文吏之事。冯欢见三人身份是假,心中恼火,起了杀人灭口之心。沮授急忙将错就错,骗冯欢说,自己与田齐是故交,这才骗他吃喝,开个玩笑。 冯欢信了沮授之言,息了杀害之心。沮授连忙又编了一套田齐离开丹阳之后的具体行程给冯欢。为求保命,沮授还编了许多田齐的私密之事提供给冯欢,还大言不惭的告诉冯欢,愿做冯欢卧底,取田齐性命,共分其财。 冯欢到现在也没有怀疑沮授的身份。他与沮授共谋暗害田齐之事,如果他不说此事,相信沮授也不会自暴其短给田齐。反之,如果他说了实话,一定会激怒沮授,沮授为求保命,必然反咬他欲暗害田齐性命。 不说实话是死,说了实话也是死。冯欢不由暗自后悔,不应该不自量力,招惹田齐。 魏延见冯欢低头不语,失了耐心,一掌将他击昏。魏延点了油灯拿在手上,走出房门,来到柴房。柴房从外上锁,魏延借着门缝向内查看,只见三人手脚被捆绑在一起,拴于房柱之上,口中还塞着麻布。魏延右手横刀一击,将铁锁削断,推开房门,走进屋中。 沮授三人被惊醒,望向魏延。魏延把油灯放到榻案上,打量沮授三人。沮授面露喜色,平静的回望魏延。魏延见沮授面色平静,伸手扯下他口中麻布,询问他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被绑在这里?” 沮授轻声一笑,对魏延说道:“我是田将军故人,本想和他开个玩笑,这才骗他一餐。没想到却替他挡了仇人报复这一劫,真是恶有恶报。你是将军手下?叫何名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魏延一愣,心中信了沮授三分。他如实回答沮授:“我是将军亲卫督伯魏延,在丹阳刚刚投军。敢问您姓名,如何与将军有旧?” 沮授呵呵一笑,心中暗暗为自己的急智而得意。魏延提刀劈锁,肯定不是冯欢手下。他深夜潜入冯欢府中,却不求财物,单单过来柴房,必然是来追查自己三人冒充将军府文吏之事。 沮授故作懊恼,开始讲起了故事:“我名马授,是五原白云堡良家子,我们寨堡和将军家乡南河只隔着一座山而矣。小时候各村寨同龄人在一起玩耍,就我和将军瘦小力弱,常受欺压。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说我如何与将军有旧? 他纺织毛衣起家,我替他开拓江淮各州郡市场。得知他来了丹阳,我一时兴起,跑过来跟他相见,恰巧遇到他去悠然居吃饭。他竟然和我错身而过,没有将我认出,让我气恼,这才跟他开了个玩笑。 我离开悠然居,本想先去拜访郡守,商议好毛衣代销之事,再去军营嘲笑他一番。不想也是倒霉,遇到太平道仇人,真信了我是将军府文吏,将我们绑来,询问他离丹阳之后的行程。 我哪能说真话害将军?就编了些假消息敷衍他们,也免受些皮肉之苦。你可不要听信他们胡言乱语啊?” 魏延听了沮授讲的故事,对他的身份又信了三分。他轻轻摇头,暗笑沮授倒霉,挥刀斩断了三人身上绳索。 沮授也随名家练过剑术,见魏延随意挥刀,精确的斩断绳索,不伤他们衣衫半分,不由赞道:“魏兄刀法精湛,智勇兼备,仅为一督伯,实在是大材小用。阿齐真是有眼无珠。等我见了他,定要好好羞辱他一番,替魏兄讨要个公道,以报此番相救之恩。” 第220章 屠村(一) 魏延连忙摆手说道:“万万不可。我投军不过十余日,将军任我以督伯,调我入亲卫,已是重用,哪有大材小用之意。马兄千万不要害我,令主公疑我心浮气躁,小视同僚。” 沮授笑道:“放心,我又不是让他马上给你升官。我只需让他知道,魏兄有将帅之才,他自然会给你展示才能的机会。” 魏延心中暗喜,连忙上前搀扶沮授,帮他活动被绑缚僵硬的腿脚。 沮授行礼道谢,询问魏延:“你带了多少人来?那太平道妖人如何处置?” 魏延轻蔑一笑,回答沮授:“主公怀疑此处为太平道死士营,派我带了数百山匪来行打草惊蛇之计,又令人潜伏于村外,寻机灭之。我今夜潜入村中哨探,只觉防备松懈,与别处村寨并无区别,于是冒险进入此院再探虚实。观院中情形,战马不过十余匹,护院不过数十,才知将军判断有误。我已将太平道首领冯欢拿下。等天明,杀散院中护卫,带马兄离开村寨,去与将军相见。” 沮授一愣,吃惊的问道:“只你一个人过来?” 魏延轻声一笑:“放心。区区数十散勇,魏某还不放在眼中。” 沮授心中一喜。他与田齐素不相识,本不打算见面。何况如今阴差阳错,他又是骗了田齐一餐,又是谎话连篇,骗得魏延信任,更是羞于去见田齐。 沮授眼睛一转,轻轻摇头,对魏延说道:“这冯欢追问将军行程,必有所图,万万不可大意。你带来的人马在何处?迅速令他们进村相助,这才稳妥。”他想借外出传信之机,私下逃离。 魏延皱眉说道:“我令他们藏身十余里外山谷,只身前来,无法传令。” 沮授连忙说道:“我等守在此处,你回去带兵过来。”沮授以退为进,担心主动要求去传令会引起魏延误会。 “还是我守在这里,你们替我去传令。”魏延看了看三人,摇头苦笑,哪敢放三个文弱书生留在此处狼窝。 魏延说完,带了沮授三人一同回到冯欢房中,把他唤醒过来,再次仔细审问。 冯欢清醒过来,看到沮授三人得复自由,身上一点伤都没有,魏延反而站于沮授身后,似有奉其为主的意思,不由大惊。 不等冯欢开口,沮授上前给了他一个嘴巴,厉声喝问:“说,谁给你的狗胆,欲谋害将军。你在太平道是何身份?有多少手下?询问将军行程,究竟有何阴谋?” 冯欢被打的一愣,看向魏延。魏延瞪了他一眼,握了握拳头,冷冷说道:“你只剩下一次回答的机会。不妨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山匪,而是将军麾下前锋密探。将军已然派大军围了村寨。你不要为一家老小招祸。想好了再说,如实回答马兄的问题。” 冯欢颓然一叹,不敢再心存侥幸,也无心理会沮授到底是何身份,为何魏延如此信任他。 冯欢将自己家中和村中情况如实相告,而且愿意反正,举报太平道欲谋反叛之事,帮助田齐和郡守抓捕郡中太平道各地首领,只求免其一死。 沮授心中大惊,脱口惊呼:“太平道果然欲为叛乱?!”他追问冯欢:“你可有实证?” 他在丹阳县为县令一任,早觉察太平道暗中传教,私结朋党之事不妥,多次上书州郡,请求查禁太平道。但州郡官长不想多事,对他的建言置之不理。 沮授管不得别人,但对本县百姓却不敢疏忽。他发布命令,严禁太平道在丹阳传教,严令百姓不得信奉太平道。沮授在百姓中颇有威望,太平道在丹阳难以发展,至少在明面上,无人敢公开传教。所以沮授反而对太平道实力有所轻视。 如今听冯欢供认太平道谋反实情,如何心中不惊。他甚至顾不得羞于与田齐见面之事了,打算查得实证,求见田齐共同向天子举报太平道谋反之事。 魏延也不知田齐对太平道谋反之事早有准备,听冯欢供认实情,也是心中大惊。 冯欢为求活命,不再隐瞒,如实说道:“一个月前,荆扬两州大方帅马元义下令,各地方帅暗制兵器,编练军曲,暗中向洛阳、邺城、广阳集结。我已备下军械千件,编练军卒两曲。武器就藏在村中祠堂,军士名册锁在我榻格之中。” 魏延立刻抽刀劈开榻格,取了名册交与沮授。沮授看了名册,再无怀疑,愤然说道:“朝中诸公真是混帐。太平道如此肆无忌惮,公然组建叛军,各地郡守多有举报,可他们就是不信,置之不理。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魏延也觉事态严重,急忙对沮授说道:“我守在这里,你带我身牌出村,将军麾下校尉典韦,带兵藏身村北密林,你请他带兵入村并报请将军来此。” 沮授同意,接过魏延身牌,对冯欢说道:“叫你亲信送我出村。放心,你举报有功,将军必会饶你一命。” 冯欢点头同意,带了魏延、沮授来到护院房中,叫醒亲信。这群护院见冯欢满身是血,心中大惊,欲上前相救。魏延三拳两脚将为首几人打倒在地,震慑住场面。 冯欢对护院们说道:“不要妄动,这是横海将军麾下校尉。我等随太平道谋反之事已泄,将军派兵将村围住。要保性命,只有反正,举报太平道谋反。将军答应饶我等一命。你们这就去打开寨门,放将军大军入村。” 护卫们迟疑不定,魏延怒喝一声:“以为我骗你们吗?不需要大军入村,我一人就能灭了你们。若不是要留你等为人证,我才不愿与你等浪费口舌呢。还不快去?” 沮授说道:“我乃将军挚友,愿立誓保你等性命,快带我出村。” 护院们这才点头。冯欢派为首两人带沮授出村。 沮授出了寨门,转身吩咐那两名护院首领:“寨门不可关闭。否则大军立刻攻村。” 护院连忙点头:“我等不敢。” 沮授手执火把向村前密林跑去。田虎见村寨寨门大开,有人执火把而来,立刻迎上前查看。 沮授见到田虎,拿出魏延身牌,递与他道:“快,快带我去见典校尉。太平道要反,我等已拿得实证。” 田虎对沮授所言不以为然。他久为田齐贴身亲卫,知道田齐不愿过早举报太平道谋反之事。 田虎将魏延身牌收起,询问沮授:“你是何人?魏延呢?” 沮授误会田虎只是普通巡哨,担心延误时间,说谎骗田虎道:“我是将军挚友,速带我去见典校尉。延误了时间,小心尔狗命。” 第221章 屠村(二) 田虎不认识沮授,但却知他在说谎。他是田齐族弟,从未听田齐提起过,在南国还有朋友。田虎双目一瞪,盯着沮授一身儒衫,冷冷说道:“你就是冒充主公手下文吏之人。” 沮授没想到田齐手下一小兵竟然如此警觉,不由一愣。田虎挥手令军卒上前将沮授拿下。 沮授连忙说道:“我真是将军挚友,冒充文吏之事,只是玩笑。快带我去见典校尉,让他速速带兵入村。” 田虎轻哼一声,令军卒押着沮授来见典韦。 典韦询问沮授,为何手执魏延身牌出村。沮授连忙将魏延潜入村中之后的事情详细告之,催促典韦带兵入村,派人去请田齐和郡守来此,查验太平道谋反证据。 田虎怒道:“魏延真是多事。竟敢违背主公军令。”他这是暗示典韦,不必回报田齐,应该继续执行之前的命令。 典韦得田齐信任,简直无话不谈,早知田齐心中打算,不想过早举报太平道谋反之事。他轻哼一声,询问沮授:“证据何在?” 沮授将名册递与典韦:“太平道编练私军,暗藏军械。其荆扬方帅马元义,暗令教众向洛阳、邺城、广阳集结。” 典韦将名册收入怀中,看也不看,转对田虎和手下各军侯、屯长说道:“主公军令已下,决无更改。太平道死士阴魂不散,屡次暗袭将军。此仇我等今日便替将军报之。” 田虎等人精神一振,齐声应诺:“请千户下令。” 典韦说道:“姜诚,带你军曲先行入村,穿村而过,封锁后寨。但有抵抗,杀无赫。” 姜诚高声应诺。他出身南河周边村寨良家子,久为田齐亲卫,这次募集新军,被派入典韦麾下为军侯。 典韦再次下令:“焦建,带你军曲封锁前寨。” “诺。”另一军侯焦建躬身接令。他和姜诚一样,出身南河左近匈奴部落,为田齐亲卫,这次被派至典韦手下为军侯。 典韦银牙一咬,轻声命令田虎:“你带我亲军一屯留在村外。有村民外逃,杀。有外人靠近村寨,杀。” 田虎点头应命。 典韦大手一挥:“行动。” “诺。”田虎等人依令而行,带领军兵将村庄团团围住。 沮授气恼的对典韦说道:“还请校尉火速派人去报将军和郡守,请他们来此查验证据。” 典韦理也不理,带了一屯亲卫,押着沮授进入村中。 大军入村,村民多有被惊醒者。但所有人都被军兵赶回家中,不许出门。村民躲在家中惶恐不安,却无人敢出门与军兵相抗。 典韦押着沮授来到冯欢院中。魏延见沮授被典韦绑缚起来,不由一愣。 典韦质问魏延:“主公给你的命令是什么?” 魏延心中一惊,急忙解释,称入村探查,发觉主公判断有误,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大队死士暗藏。 典韦不理魏延解释,继续责问他道:“主公注重军法,亲定三大不可违之军规,你给我背来。” 魏延额冒虚汗,挺身立正,高声回答:“其一,军士以服从为天职,一切行动听指挥;其二,军士以护民卫国为天职,战时勇猛无忌,归乡守法爱民;其三,军士以维护自身荣耀尊严为天职,非勇武不提军衔,非军功不赏官爵。” 典韦冷冷说道:“你不服军令,当受何责罚?” 魏延冷汗淋漓,轻声说道:“轻者棍责三十,重者斩首,举家贬为,贬为奴隶。” 典韦轻声一哼:“你还要继续违令吗?” 魏延急忙躬身行礼,大声说道:“魏延不敢。请千户宽容,再有所命,魏延无不遵从。” 典韦说道:“去带山匪过来,屠村,烧屋。然后带山匪离开丹阳。” 沮授和魏延大吃一惊,愣然看向典韦。 典韦瞪视魏延:“你还敢抗命?” 魏延躬身应诺,不敢再作迟疑。典韦继续说道:“屠了这村子,你带山匪先行离开丹阳,去往江陵等我们。告诉那些山匪,做成了这件事,将军愿收他们从军,以后就归你暂时统带。” 魏延领命而去。沮授心中一冷。看典韦的意思,是想掩盖此事,不想向朝庭举报太平道谋反。他顾不得思考典韦这样做是否有田齐授意,只担心自己被杀灭口,急忙对典韦说道:“我是将军挚友,速带我去见将军。” 典韦轻声冷笑,看向沮授说道:“还敢胡言?那我问你,将军最无奈之事是哪件,最无奈之人又是哪个啊?” 沮授脸色一变,颓然说道:“我和将军是慕名之交。我仰慕将军智勇,久欲投靠将军。” 典韦一笑:“所以冒充主公文吏,骗吃骗喝?” 沮授尴尬一笑,暗怪田齐手下都是如此细心,不肯信他。 典韦慢慢抽出随身所配横刀。沮授大惊,担心冤死典韦刀下,急忙说道:“你别杀我。我真有投靠将军的打算。我虽然无勇,但却有智,必能得将军信重。” 沮授不敢说自己是朝庭官员。典韦敢令魏延带山匪屠村,想来也不会介意多杀一个朝庭官吏。 典韦面色平静的把刀架在沮授脖颈之上。沮授面无惧色,平静的回望典韦。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全在典韦一念之间,再多解释和哀求也无意义。 典韦见沮授颇有胆气,不由轻声一笑,收回横刀,斩断他身上绳索,将手中横刀递了过去,指着被军兵押到院中的冯欢一家老小说道:“我也不问你是何人。你也不必继续哄骗于我。要想活命,想投靠将军?好。杀了这些人,我带你去见将军。” 冯欢一家顿时哭声一片,跪地哀求典韦饶命。冯欢疾声高呼:“我愿举报太平道谋反,我愿为将军效力,求校尉饶我一家老小。” 沮授望向冯欢一家,只见他老父母白发苍苍,妻妾怀中幼子不满三岁,不由心中不忍。 典韦冷笑道:“他们不死,你死。快做决定,我没耐心等你。” 沮授双目痛红,银牙紧咬,质问典韦:“你如此不仁,乱杀无辜,将军可知道吗?” 典韦平静的说道:“我如何行事,将军自有处置,不需你来操心。” 典韦做出屠村的决定并不是心狠不仁。冯欢以实证举报太平道谋反。田齐如果不将此事瞒下,那借太平道叛乱之机,组建私军、壮大实力的计划就会被打乱。如果将此事瞒下,那田齐很难处置这一村百姓,也难以保证消息不向外泄露。 典韦担心田齐两面为难,这才甘愿冒着领受田齐责罚和百姓唾骂的风险,作出屠村决定,替田齐除此隐患。 沮授见典韦不为所动,轻叹一声,执刀走向冯欢一家。 第222章 屠村(三) 沮授手提横刀,慢慢向冯欢一家走去。冯欢父母的哀求声,小儿的哭啼声,不断钻入他耳中,却已不能再干扰他的心志,不能压制他心中杀意。 沮授自幼就有安定天下的大志向。他仰慕冠军侯霍去病,十岁时便外出游学,与父母立誓,将来率万军,征异域,封狼居胥,留名青史。他学业有成,闻名郡县,十七岁就被郡守举为茂才,被天子征辟,任职丹阳县令。 丹阳地狭民贫,蛮汉杂居。汉民与山越诸族多有争斗,每次争斗,往往涉及数个乡亭、部落,上千民众互殴,死伤上百。 沮授为官四载,募集壮勇,编练军曲,震慑不臣;秉持公心,调解汉蛮冲突;劝民耕牧渔猎,安心谋生。短短四年,丹阳县内再无争斗,百姓富足,治安稳定,州郡考评,位列第一。按朝庭惯例,沮授转任外地富足大县为令。 沮授年少得志,仕途顺畅,但内心却并无欢喜,反而忧急如焚。 天子爱财,卖官贩爵,宦官小人当道,正人君子离朝。凉州一年三叛,幽并铁骑惨败而还,大汉朝堂和边疆全都不稳。 北方数州大旱,天子不许开郡仓放赈,百万生民衣食无着,民情汹涌,民怨滔滔。 如今太平道暗建私军,密向洛阳、邺城、广阳汇集。这大汉的天下已然势如危卵,但有风吹草动,只怕便有倾覆之忧。 沮授行至冯欢面前,把横刀轻放在他颈上,冷冷问道:“你为何要反?太平道给了你什么好处?” 冯欢连忙说道:“是我鬼迷心窍,信了太平道改天换地的胡言。我已然醒悟,愿意告发,愿意反正啊。请饶我一命,饶我家人一命。” 沮授冷冷说道:“你可知兵乱一起,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让我饶你一命?呵呵。那些冤死于兵乱之人,又向谁来讨饶?” 沮授这些话是说给典韦听的。他希望典韦能收回成命,留下冯欢,向天子告发太平道阴谋,阻止太平道发动兵乱。 典韦不为所动,只冷冷的提醒沮授:“再这么多废话,我先宰了你。” 沮授轻声一叹,银牙一咬,狠下心肠,横刀一抹,将冯欢斩首。冯欢家人齐声惊呼,哭声振天。冯欢的鲜血染红了沮授的儒袍。沮授却毫不在意这些,抡起横刀,一刀一命,迅速将冯欢全家,无论老幼,通通斩首。 冯欢家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冯欢那些手下护院惊恐的看着典韦和沮授,不敢出声求饶。 沮授心中燃起一团怒火,用力把横刀掷于地上,大声对典韦说道:“带我去见田齐。我要问一问他,真要坐看这大汉天下,烽烟四起吗?” 典韦轻笑一声,把手一挥。手下军士毫不犹豫,执枪挥刃,把冯欢家中仆人、护院全部杀死。 典韦这才转对沮授说道:“等魏延带了山匪回来,我带你去见主公。” 典韦命令军士把冯欢家中财物和私藏的军械装车,还大声提醒道:“管好自己的手脚,敢有私藏财物者,斩。等将这些财物登记入帐,军中自有制度,少不了你们那一份。” 众军士兴高采烈的齐声应诺。 过了一个时辰,典韦率领手下军士,拉了财物、军械,来到村寨前门。沮授三人一路跟随,暗中观察典韦手下军士,只见并没有人敢违军令,私藏金银,不觉有些感叹。这典韦虽然鲁莽无礼,胆大妄为,但治军却是有方,颇有周亚夫遗风。 又过了半个时辰,魏延带了数百山匪过来。典韦令姜诚、焦建与魏延换防,全部撤出村外,潜回密林隐藏。 魏延一声令下,对李清等山匪头领们说道:“屠村。鸡犬不留。村中财物任你等取用。一个时辰之后,烧毁村庄,立刻退走。敢有迟疑不撤者,斩。敢有私自逃离者,斩。敢有违令乱为者,斩。” 黄泽有些兴奋的对魏延说道:“我也去抢些钱财。” 魏延阻止他说道:“你也要跟随我南下江陵吗?” 黄泽闻言一愣,轻轻摇头。他舍不得那日进斗金的餐馆。 魏延心中烦闷,挥手骂道:“那就快滚。” 黄泽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魏延手握横刀,独自坐在寨门处,心中忧虑不安。他不明白典韦为什么要屠村。他担心自己依典韦之令而行,被田齐厌弃,再不能回田齐身边为亲卫。 山匪们逐家闯入村民家中,杀人掠财。也有山匪见色起意,肆意乱为。村庄内哭喊声一片,村民拼死相抗,山匪中也渐渐有了伤亡。 魏延不为所动,却暗自将那些违背他军令,肆意乱为的山匪记在心中。 有村民闯出家门,直奔前后寨门而逃。但很快被守在村中道路上的山匪砍杀,无一成功脱难。 村中的哭喊声渐渐沉寂了下来。过了约一个时辰,所有山匪“满载而归”,来到村口聚齐。 魏延将那些违令乱为的山匪一一指出,命令李清等人亲手处置。 李清毫不犹豫,抽出铁剑将手下违令军士刺死,大声说道:“我等投靠将军麾下,不再是山匪,敢有不听军令者,这就是下场。” 李清麾下山匪凛然一惊,齐声应诺:“我等愿听军令,决不敢叛。” 魏延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李清说道:“将你手下编成两屯。一屯归你指挥,一屯为我亲卫。” 李清躬身应诺,立刻把手下精锐编成一屯,交给魏延亲领。 有了李清带头,王寒、丁末、肖正等山匪头领不敢再迟疑,纷纷将手下违令军士处死。 魏延令他们把手下打散,编组成屯,由他们暂任屯长。 魏延将手下山匪编为一曲,自认军侯,下令焚毁村庄,迅速南下而逃。 典韦在确认魏延能够掌控山匪屠村之时,就带了手下军卒悄然离开了村庄,走山间小路,绕道回了军营。 村庄燃起的浓烟令四周村寨起疑,纷纷派了村丁过来查探。村丁们见了这村庄的惨状,纷纷以为这村寨招惹了山匪仇恨,被山匪屠了村。他们立刻回报本村亭长和本乡求盗。各乡村亭长立刻封锁村寨,加强防备。本乡求盗也立刻将情况上报县尉,并带了手下,追踪魏延等人而去。 县尉闻听有山匪屠村,心中大怒,立刻招集数百壮勇追击魏延。郡守张驯得知有山匪屠村,立刻想到昨天从田齐军营外面四散而去的那些山匪,不由气恼田齐给他招惹麻烦。 第223章 用人不当 田齐派出典韦、魏延两名大将,带了上千军士去袭击太平道黑衣死士,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一件小事,却没想到意外频发。 先是他自己判断有误,村寨中根本没有什么黑衣死士;然后魏延争功冒进,单枪匹马杀入村中,一个人就拿下了那处村寨;其后有人冒充自己朋友,骗魏延陪他查出太平道造反实证;最后典韦胆大妄为,竟然做出屠村灭族的狠辣之事。 得到田虎率先回来通报这些事情经过,田齐不由苦恼的拍打自己额头,直呼失策,直呼自己用人不当。 魏延在历史上就是一个不甘人后,抢功冒进的桀骜之士;典韦在历史上却是一个忠心待上,不考虑大是大非的鲁莽将军。他派这两人去攻打村寨,不出些意外的事情才怪。 田齐怒视田虎,责问他说道:“典韦屠村,你可有相劝?” 田虎尴尬一笑,摇了摇头。他觉得典韦这样做有功无过,免得留下隐患,令田齐左右为难。 见田虎也同典韦一样,视人命如草芥,田齐怒上心头,抬起右脚踹向田虎。田虎既是田齐亲卫,更是田齐族弟。在古代,长兄如父,兄长打骂弟弟那是代父教子,应当应分,弟弟打骂兄长,却是忤逆不孝。田虎不敢躲闪招架,硬受了田齐一脚。 却听田齐一声惨呼,抱住右脚,痛得冷汗和眼泪齐流。田齐一时情急,忘记右脚有暗伤,不得用力了。 田虎吓得一跳,急忙上前扶住田齐,询问他伤情。 田齐扶着田虎,坐倒于榻上,半天才缓过气来。他抚摸着脚伤,有气无力的继续骂道:“混帐子,不知躲吗?” 田虎无奈的道歉:“兄长脚法太快,没来得及。” “滚。”田齐被气得一笑。 田虎却没有听令,反坐下身来,掀开田齐裤腿查看。田齐右脚脚裸处已然肿胀,显然受伤不轻。 田虎急忙呼喊帐外护卫,令他们去城中请医士来看。 田贲得到消息,也急忙跑来田齐帐中探望。田齐脚上疼痛稍缓,有些伤感的对两人说道:“我与你们说过,我们田氏永远不做奴隶主,永远要与百姓站在一起,永远敬畏百姓的力量。你们当这些话如耳旁风,将来田氏一族如何能够长盛不衰?” 田贲不知原由,有些发愣。田虎羞愧的低下头,轻声说道:“田虎知错,请族兄责罚。” 田齐轻叹一声:“大错已成,责罚何用?是我用错了人。” 田虎急忙说道:“典千户忠心为主,还请族兄宽容,不要苛责。一切错,都在田虎身上,我甘愿受罚。”他担心田齐对典韦责罚过重,伤了典韦忠勇之心。 田齐轻轻摇头,询问田虎:“典韦他们到了何处?等他回来,立刻让他来见我。魏延呢?果真带了山匪去江陵?他们屠村灭寨,郡守必然大怒,定会派兵围剿,沿途各郡县也会派兵拦截。此去江陵,足有千里,危险重重。火速派人追上魏延,让他丢弃那群山匪,马上回来。” 田虎立刻命人去传令。田齐心下稍安。田贲从田虎口中了解了事情经过,建议田齐说道:“苏长史已派人安排好船只。我们不如现在就动身离开。” 田齐轻轻点头,询问田贲:“塞外选调军士到了哪里?童飞和江成他们又到了哪里?” 田贲回道:“据吕承传来消息,巴音和田岳、赵云从各府军中选调了五百中尉军衔以上的精锐,以贩马为名,分批南下,已接近东莱。童飞和江成率领船队和水军南下,已经到了东莱海外一座荒岛驻扎。” 田齐点头说道:“等典韦和魏延他们回来,立刻启程,乘船南下江陵,顺长江东下吴越,再走海路北上东莱。去传令给子义和童猛,让他们做好拔营离开的准备。” 田贲出帐,派人去传令。 田虎令人打来热水,帮田齐热敷伤脚。过得片刻,有护卫请来城中医士,帮田齐看伤。医士对田齐的脚伤也无太好的办法,只开了几剂镇痛之药,叮嘱田齐注意右腿不可再用力,以防老伤复发,腿骨再行断裂。 田齐脚伤经过热敷,又服用了一剂镇痛中药,终于不再疼痛难忍了。 田齐刚刚恢复行走,典韦带军回到营中,立刻带沮授来见田齐。 典韦进帐,跪地请罪,愿受军法。田齐上前将他扶起,微笑着说道:“太平道与我仇深似海,屠其一村,大畅人心。即使让我来处置,也是这个结果。你是替我担负骂名,何罪之有?不过屠城灭族,过于残忍,为之者不祥,祸及子孙。此类事,可一不可再,以后万不可再行此事。” 典韦见田齐并无责怪之意,内心担忧尽去,含笑起身,高声应诺。 站立一旁的沮授心中恼怒,轻哼一声,询问田齐:“将军以私仇害公事,意欲何为?” 田齐早已猜到沮授就是冒充自己手下文吏之人。他见沮授一表人才,沉稳有度,手下还有两名仆从跟随,倒不似坑蒙拐骗之徒。而且从田虎口中所言事情经过来看,此人智计非凡,脸厚心狠,谎话更是张嘴就来,绝对是一个人才。 田齐有心试探沮授一番,所以也不等典韦给他介绍,直接命令田虎说道:“把这家伙推出去砍了。免得他把典千户屠村之事外泄于人。传令下去,屠村之事,任何人不得再提,违令者,斩。” 沮授大怒,指着田齐大骂:“将军欲做掩耳盗铃的蠢人吗?屠灭一村而矣,将军与武安君白起相比,不值一提。我已斩杀了冯欢一家作投名状,将军何必相疑,又何必试探?” 田齐含笑制止田虎,轻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再敢以谎言欺瞒,定斩不饶。” 沮授挣脱开田虎,恼火的说道:“我进到将军帐中,将军一句话没问,我一句话没答,怎么就谎言欺瞒了?在下沮授,丹阳县令,任满考核,名列州郡第一。得朝庭委派,即日赴冀州清河县为令。”沮授说完,摘下儒冠,从发髻当中取出一枚紫铜官印扔与田齐。 田齐接住铜印一看,确认是沮授无误,不由心中大喜。这沮授可是三国时代一等一的人才。曹操曾说过,“孤早相得(沮授),天下不足虑。”《三国演义》的作者罗贯中也曾感叹:河北多名士,忠贞推沮君。凝眸知阵法,仰面识天文。至死心如铁,临危气似云。曹公钦义烈,特与建孤坟。 想此处,田齐忍不住哈哈大笑,心中暗自决定,绝不能放沮授再走历史中的老路。 第224章 天子的信任 沮授见田齐仰天大笑,不由气恼的追问田齐:“将军有何可笑之事?为何不肯举报太平道谋反?将军想让这天下烽烟四起,民不聊生吗?” 田齐轻哼一声,反问沮授:“朝中三公九卿,州郡刺史、郡守,举报太平道欲反之事,不下百次了?为何天子置之不理?” 沮授冷笑道:“都是宦官阻拦,谗言媚上,蛊惑天子。但这次不同。那冯欢家中私藏军械,编组教众成军。他还举报,荆扬方帅马元义暗令太平道私军向洛阳和邺城、广阳集结。有这些实证,宦官必然不敢再阻拦,天子也不会再置之不理。” 田齐轻轻摇头,长叹一声,对沮授说道:“你觉得天子是昏庸之君吗?他会听宦官蛊惑?” 沮授强压心中怒气,摇头说道:“天子即位,隐忍蓄势,一举袭灭窦氏,掌控朝野大权,一扫外戚干政之阴霾;西羌一年三叛,天子选将任贤,凉州三明,威振塞外,羌人之乱渐平,西疆安定。鲜卑兴于北疆,匈奴、乌恒不稳,天子派张焕为护匈奴中郎将、段颎为破鲜卑中郎将,数次出击塞外,令鲜卑北退千里,匈奴、乌恒再无反叛之心。如此天子,岂是昏庸之君?” 田齐点头说道:“天子贤能。可为何他唯独对太平道谋反之事,视而不见呢?” “为何?”沮授皱眉,也觉得这其中不仅是宦官阻拦和蛊惑的原因。 田齐再次叹息:“如果我说,太平道是在替天子办事,于民间敛财,你信吗?” “什么?”沮授、典韦等人大吃一惊,不由齐声惊呼。 田齐也不由心中苦笑。他也是在昨天夜里刚刚得到曹性通过吕承传来的消息。任红昌和齐欢合作,暗中监视中常侍徐奉,发现太平道荆扬方帅马元义亲自送了一车黄金给徐奉,徐奉当晚将黄金如数运入宫中。而且唐周也向曹性交待,马元义每半年会送一车黄金给徐奉。 田齐得到这两个消息,心中迷惑顿解。他终于想清楚了,天子为何对群臣举报视而不见了。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天子和曹节如此大度,许他自建万军,出海敛财了。原来太平道竟然走到了田齐的前面,早早与天子和宦官们达成了类似的合作。 沮授没有怀疑田齐故意胡言来哄骗他。他智慧非凡,按照田齐所说之事推理一番,许多心中疑惑迎刃而解。 沮授颓然叹道:“天子,天子竟然,竟然,哎。大乱将起,大乱将起啊。” 田齐对沮授说道:“我敢说在这大汉朝野,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太平道谋反之事,也没有人比我更仇恨太平道。太平道张角弟子高衡,现身鲜卑,助檀石槐结盟塞外诸族,围歼汉军于漠北。我父兄四人全部死于射雕手箭下。为迎回父兄尸骨,我亲赴漠北,直接见过高衡。他杀我不成,为求我不再干涉檀石槐南下攻汉之事,曾经与我当面承认谋害边军,愿以一死,换我一诺。呵呵,你说我会故意隐瞒太平道谋反之事吗?” 大汉君臣对于田齐曾经赴漠北,迎归父兄尸骨之事讳莫如深。田齐也对他漠北之行闭口不言。所以沮授、太史慈等人也都是第一次听闻此事。 沮授心中一动,轻声询问田齐:“那高衡何在?他为何愿以一死,换将军一诺?” 田齐心中有愧,不愿提及赫连芳,轻轻说道:“高衡已死于我手,我侥幸逃回,誓灭太平道,这才公车入召,求取天子封赏,南下丹阳募军。” 沮授不由暗赞田齐智勇,躬身行礼道歉:“公与(沮授字)误会将军,言语无状,请将军见谅。” 田齐一笑,将沮授扶起,反而向他行礼相求:“公与兄为官一任,州郡考核第一。敢请公与兄助我打理后方,帮我平定太平道之乱,上解天子之忧,下解黎民之苦。” 沮授苦笑一声,对田齐说道:“我还有的选择吗?你手下校尉逼我亲手砍杀冯欢一家,我怎么敢违背你的命令啊。” 田齐急忙立誓:“田齐真心相求,沮兄来去自由,绝无胁迫之意,如违此誓,今生不得还乡。” 沮授把田齐扶起,点头说道:“好。将军豪迈。沮授愿将身家性命托付给将军,助将军平灭乱世,还天下以安定。主公在上,请受公与一拜。”沮授说完,对着田齐深躬一揖。 田齐大喜,立刻将沮授扶起,郑重许诺:“田齐一定不负沮兄所托,为天子鹰犬,平灭乱世,将来与诸位衣锦还乡,共享太平。” 田齐得沮授相投,心中欢喜,吩咐典韦摆宴相待。酒宴之上,田齐当着太史慈、典韦等人说道:“我会上书天子,征辟公与为将军府从事。长史苏双代我管理封地,难以脱身。公与代行长史之职责。今后将军府中诸事,皆由公与决断,再报与我知。” 童猛、太史慈、典韦等人齐声应诺。田齐又与沮授详述其封地内各项制度与律法以及将军府各位从事所管事务。 沮授仔细聆听,认真记忆,心中对田齐所定军制、律法有了大致了解。沮授不由暗自赞许,田齐对于封地和手下校尉的管理,颇有法家之术,黄老治国思想之风。 沮授向田齐建议:“将军府中各曹吏身在塞北,诸事不便。但塞外封地是将军根基所在,不可无备。等将军建港于东莱,可令各位曹吏举荐副手留于封地,自己至东莱扶助主公。” 田齐立刻同意,致信苏双,令各曹吏举荐副手留守封地。 田齐又请沮授代笔,致信天子,征辟其为将军府从事。 沮授得知田齐打算尽快动身离开丹阳,立刻履行长史之责,揽过安排行军之事。酒宴一散,他召集军中各军侯以上校尉于自己帐内,把各项出发准备事宜分派下去。各军侯、校尉齐声应命,不敢有违。 田齐又命田贲选出一屯识字的护卫,作为沮授亲卫。沮授大喜,把这些识字的护卫当成了文吏来用,暂时搭建起了将军府各曹机构的人员框架。 有了沮授相助,田齐的将军府不再是光杆衙门,各项军中杂务迅速理顺,正常运转起来,也让田齐终于从诸多琐事当中解脱了出来。 第225章 船中对(一) 田齐大军离开丹阳,顺江河而下,直奔江陵。丹阳多水,士卒大多会游泳,也大多坐过船,所以少有晕船者。田齐对于这次募兵的结果十分满意。四千壮勇,一半出身良家子,一半出身山匪囚徒,都是敢死之士。而最令他高兴的,莫过于意外得到魏延和沮授两员大将相助。 想到此处,田齐连忙叫过田虎,询问他道:“我让你派人去寻魏延,结果如何?” 田虎答道:“暂无消息。” “沮从事在忙什么?” “沮从事在房中独自饮酒。”田虎答道。 田齐心中一动,轻声笑道:“冒充我文吏,插队吃霸王餐,倒也是一个嘴馋之人,与刘英有得一拼。我去给他弄几个下酒的小菜。” 田齐端了一盘清煮毛豆和一盘拍黄瓜,拎了一壶酒,来到沮授的房间。田齐敲了敲门,得沮授允许,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沮授半卧在榻案上,一手执酒壶,一手执书卷,榻案上只摆着半盘炒蚕豆。 见田齐端了餐盘进来,沮授坐起身,含笑说道:“久闻赛易牙厨艺,不知拿了什么佳肴来佐酒啊?” 秦汉时代,民风淳朴,愚忠愚孝思想并不严重。君可择臣,臣亦可择君。沮授故意装作潇洒不羁,以朋友的身份对待田齐,想以此试探田齐性格为人和对他的态度。 田齐来自后世,不在意世俗礼仪,也没有什么官本位思想,平时习惯和属下以朋友相交。两人相处下来,只感觉性情相投,相见恨晚。 “一盘豆,一盘胡瓜(黄瓜),佳肴算不上,倒正可拿来下酒。”田齐把餐盘放在桌案上,和沮授隔案对坐。 沮授举筷尝了尝毛豆和胡瓜,喝了口酒,伸出姆指称赞道:“化简为奇,返璞归真,不愧赛易牙之名。” 田齐笑道:“曹孟德曾提醒过我,易牙之名不吉。” 沮授轻声一笑:“主公若居身于朝堂,为天子近臣,此名号确实不吉。但主公建私军于海上,这名号反倒有助于主公行事。” “所以我没有理会孟德兄的好意。”田齐很满意沮授的回答,帮沮授添酒。 沮授知道田齐今天过来,并不仅是陪他喝酒的,而是来试探他的才能。他想了想措词,轻声对田齐说道:“主公对于当前时局如何看?” 田齐在后世参加过很多次面试,也主持过很多次面试,此时不免有些触景生情,暗自好笑。 田齐端起酒杯,润了润喉,毫不讳言的说道:“太平道不过癣疥之疾,不足为患。张角虽然颇有智计,谋划深远,但托言鬼神,愚弄百姓,自绝于士大夫,断然没有成事之可能。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大汉天下,危机四伏,久病缠身,只怕这癣疥之疾,最终引发心腹大患。” 沮授轻声一叹,接着田齐的话说道:“天子肆意妄为,卖官贩爵;朝堂之上,党争日益激烈,三公九卿满身铜臭,正人君子无地容身。郡县豪强林立,强取豪夺,百姓已无立锥之地。西北边陲,羌人、鲜卑、丁零等族不断南侵,边军遭逢大败,只得退守边塞,无力出击。北方数郡大旱,州郡不予赈济,百万生民无以为生,逃离家园。这大汉天下,确实危机四伏,久病缠身。敢问主公,可有医治之策?” 田齐黯然不语。他的灵魂来自于后世,对于大汉皇族,对于满朝权贵,没有丝毫的敬意,也没有丝毫的怜悯。田齐只想为父兄报仇,想退居自己封地,为亲友营建一处塞外桃园。他不想理会天子与贵族们的死活,不想参与到三国各方势力的相互倾轧之间。 沮授见田齐犹豫不决,没有急于提出自己的建议,而是继续替他分析当前的时局:“正如主公所言,太平道以鬼神之说愚弄百姓,不得人心,也不足为惧。但张角诸弟子传教四方十余载,教众近百万,一但为乱,必然声势非小。 虽然我没有实据,但我相信,天子不允许州郡赈济灾民,其背后必有太平道的阴谋。数百万生民,背井离乡,衣食无着,而且对朝庭充满了怨恨。太平道一但作乱,只怕这数百万灾民,悉数从贼矣。 朝庭南北两军精锐数万,各州郡郡兵百万,即使缺乏训练,但装备却是精良,平定太平道之乱,易如反掌。但战乱易平,人心难收。大汉天下,必然烽烟四起,内乱不休,只怕重现王莽篡汉之乱世。主公以为然否。” 田齐轻轻点头。他心中对沮授的才能充满了敬佩之情。沮授不愧为三国时代最顶尖的谋士。他不知后世的历史,仅仅凭借一些蛛丝马迹,就做出了和田齐一样的判断:乱世将临,群雄并起,大汉天下面临倾覆之忧。 沮授表情十分严肃的看着田齐问道:“主公有何打算?您觉得这大汉天下可还有救?” 沮授连连逼问田齐心中打算,是想知道田齐有无叛汉之心。因为沮授觉得,田齐目光长远,早知乱世将临。田齐买通天子,得任两千石将军,自建一军,独立于朝堂之外。一但乱世来临,田齐手握兵权,又有亿万家财,十数万属民,已然有了割据一方的实力。 田齐心中有些烦乱。他想置身事外,想远远逃离无止的纷争和战乱。但跟随在他身边这些勇士和属民却不会同意他这样做的。大家付出鲜血和生命,搏杀出来的利益和权力,绝不会轻易放弃。 田齐不由想起赵云、童猛等人跪求童渊出山时的情景。童渊想带家人避居世外,可结果如何?如果他依然坚持他的想法,最终只会落得妻离子散的可悲下场。 想到这里,田齐苦笑一声,对沮授说道:“我田齐不想当王莽(篡汉自立为天子,结果事败而死),也不想做霍光(扶立汉昭、宣二帝,结果身死族灭)。但世事弄人,我等凡人,哪能随心所欲?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身不由已。一百年太久,只争朝夕。走一步算一步。” 沮授大喜。从田齐的回答当中可以看出,田齐对天子,对大汉并无愚忠之心,对权利也无贪恋之意。田齐愿意随时局而定将来,隐忍求进,顺势而为,那是最好不过。因为在乱世当中,想要生存下来,想要笑到最后,隐忍和顺势就是最关键的两点。汉高祖正是凭借这两点,战胜了勇猛无敌,威望无两的楚霸王项羽。 田齐不愿意做王莽和霍光,他沮授也不想做项羽的亚父范增(项羽没有激流勇进,不进则退的气魄,没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的胸怀,不称帝而称王,逆时局而动,兵败身死。范增空有满腹智计,只恨项羽不予理会,最终愤而辞归,气死途中),他也不想做韩信的谋士李左车(韩信因刘邦对他有提拔之恩,信重之情,也逆时局而动,不采纳李左车的建议,既没有选择背叛刘邦,也没有韬光养晦,弃官爵以示忠心,最终死于妇人之手)。 第226章 船中对(二) 历史的巨大惯性,正在将大汉天下推入万丈深渊。田齐无力改变这个残酷的事实。他还有些自知之明,不敢螳臂当车,与大汉天下、各方势力成为死敌。他不想当王莽和霍光,他也没有实力和机会,成为王莽和霍光。 但历史正在悄然改变,至少田齐的存在就不在历史的记载当中,赵云、典韦、太史慈等人的命运也随着田齐的出现而悄然发生了改变。 从现在开始,田齐因为了解历史而具备的超前眼光,正在慢慢消失。田齐担心,历史中的那些记载,反过来会影响他对时局和形势的正确判断。还好现在有了沮授相助。田齐相信沮授的眼光,相信沮授的远见卓识。 田齐端起酒杯相敬,询问沮授:“乱世将临,我等何去何从?” 沮授端杯回敬田齐:“主公所言无错。乱世当中,唯有顺势而为,隐忍待机。主公建根基于塞外,组万军于滨海,正可置身世外,以观天下之变。沮授有两策献与主公,请主公谨慎采纳。” 田齐大喜,躬身行礼,对沮授说道:“沮兄之才胜田齐百倍。有何良策,还请直言,田齐自会择其善者而从之。” 沮授十分自信的建议道:“其一,立功求封,抢占先机。太平道若是果真谋反,请主公上书天子,积极请战。吾观主公所定府军之制,隐有军功受爵之遗风,颇能激励军心。主公麾下太史慈、典韦、童猛诸君,皆是勇武无敌,熟知兵法的猛将。若能一战破黄巾,擒张角,必能立下首功,求得天子封赏。主公可求职于并州,同时出任护匈奴中郎将,以固塞北基业。” 田齐本有打算袭灭太平道,擒杀张角兄弟,以报父兄之仇。闻听沮授的建议,拍案称好,立刻采纳。 沮授微笑点头,暗赞田齐决策果断,毫无犹豫惧怕之心。 田齐迫不及待的追问沮授:“敢问君之第二策如何?” 沮授以手沾酒,在榻案上大致画出大汉全域地图,指着辽东一带说道:“其二,掌控辽东,连接幽并。辽东本为苦寒之地,只有野人散居,以渔猎为生。但自箕子率商代亡国之民北迁,燕昭王遣胡开北击东胡,辽东四郡日益繁荣,物产丰饶,百姓富足。 天下若乱,幽州虽有公孙赞主政辽西,但中间有乌恒部落相隔,辽东四郡必然独悬于海外。辽东以北,扶余、高句丽等族必然南下侵汉。 公孙赞家族虽然身在辽东,颇有势力,但公孙赞身处辽西,有鲜卑、乌恒牵制,必然不敢全力出征辽东。而能够及时救援辽东的汉军,只有主公的水军。 到了那时,主公可上书天子,致信公孙赞,请令出击高句丽和夫余,以保辽东。主公借征伐高句丽、夫余,暗中掌控辽东四郡,迁中原战乱受难之民以充边疆,采取府兵之制,壮大实力。得并州、辽东两地为根基,又有东莱军港为眼线,主公就可以借口征伐外族,置身中原战乱之外,以待时局变化了。” 田齐再次大喜,对于自身势力未来的前进方向渐渐明晰,不由轻声自语:“高筑墙,广积粮。任他中原各方势力打生打死,我自置身于事外,暗蓄实力。好。有沮兄这两策,我等再无倾覆之忧。呵呵,沮兄外披儒衣,内崇法家,颇有商君(商鞅)、韩非子之遗风啊。” 沮授见自己所献两策均被田齐采纳,而且田齐闻一知十,立刻看出自己所献计策的用意,也是十分高兴。沮授少有大志,以安定天下为已任。能得一明主相投,以伸平生之志,自然欢喜。 沮授含笑向田齐行礼说道:“我这点才智如何与先贤并论。况且,我可不想被车裂或下牢狱自裁。” 田齐尴尬苦笑,连忙指天发誓:“苟富贵,勿相忘。如违此誓,田齐不得好死。” 沮授连忙阻止田齐乱发毒誓,自称并不介意能与商鞅和韩非相比,刚才不过是玩笑之言。 田齐却郑重说道:“我推崇法家,但并不完全赞同他们的一些做法。他们最大的失败之处,就是将权贵摒弃于法制之外。他们的法制,只是维护封君贵族特权的工具,是权贵手中打压百姓的刀剑。但我相信,保护不了乞丐的法制,也同样保护不了权贵。我要推行的法制,任何人都不可以居于管制之外,听清楚,是任何人。而且这个法,不是由你我来定的,是所有受其管制的百姓共同来定。如果你我将来违法,应受车裂之刑,那就是罪有应得。如果你我没有违法,任何人也不能越过法律,对你我妄加刑罚。” 沮授心中一动,想起田齐与他谈起过,封地中所设法曹有些特殊,不受田齐管制,也不受长史苏双管制,只依法令而行。他以前对此有些迷惑不解,现在却不由暗赞田齐心胸宽广。田齐主动放弃了约束手下的特权,这是一般人不敢做的事情。 沮授现在对田齐的封地充满了好奇和向往,对田齐这个主公更加认同,对田齐这个政治团体有了更强的归属感。 为了自己所认同的这个政治团体着想,他再次向田齐建议:“主公所言高筑墙,广积粮,此言大善。但沮授认为,还应再加两句,遍寻贤士,以充羽翼。主公欲顺长江东下,走海路北上,一路正可走访沿途贤能之士,求其相助。” 田齐却轻轻摇头,有些遗憾的对沮授说道:“我手中已掌握太平道谋反的诸多证据,还拿获了他们教中负责联系各州郡的方帅唐周。从种种迹象判断,太平道起事在即,不会超过明年此时。我必须尽快北上,打造战船,编练军伍。而且,田齐不过一塞外野人,靠着向天子和宦党献媚,才得了这个编外的杂牌将军。州郡贤才大多出身豪贵之家,如何看得起田某,肯为你我效力?而且田齐治下,首重律法,推行黄老,与儒家为死敌。如沮兄这般心胸广阔,心怀黎民的贤才,怕也不多。” 沮授黯然无语,轻轻点头。自汉武帝推行大一统思想,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百家之言,万马齐喑,只儒家思想独秀一枝。像沮授这般外披儒衫而内崇法家、黄老之术的名士,不是没有,只是少得可怜。 沮授轻声一叹,自言自语:“宣帝曾言,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儒家),用周政(周代的礼制)乎!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乱我家者,太子也。” 第227章 水镜先生(一) 田齐并不想招揽名士,也不想启用深受封建思想毒害的旧文人。他请童渊夫妇建起学堂,就是想复兴百家之言,开启民智。 他不希望愚民而治。因为他知道,那会将田氏家族置放于火山之巅,早晚会被百姓的怒火,焚烧的一干二净。所以田齐喜爱与忠勇的猛士相交,不愿意与旧时代的文人,枉费口舌。 征辟人才的方式很多,并不需要田齐每次都亲自出面。田齐以时间紧迫为由,拒绝拜访沿途名士,理由有些牵强,不想与名士相交之意十分的明显。 沮授见田齐崇尚法家之术和黄老治国思想,轻声默背汉宣帝之言,是在提醒田齐,不要犯汉元帝(宣帝太子)的错误。 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汉武帝虽然罢黜百家,推行儒家思想,但其实也并没有专用儒家。汉武帝手下名臣,法家酷吏和黄老隐士也不在少数,如张汤、宁成和汲黯、东方朔。沮授不反对田齐以法家思想来治国,但不希望田齐与儒家为敌,对儒家思想有所误解和偏废 田齐出身后世小公务员,最擅长听话听音,领会领导意图了。他立刻明白了沮授的暗中规劝。田齐沉默片刻,对沮授说道:“如果真有沮兄这等人才,田齐也不介意耽搁行程,登门拜访。” 沮授在江淮为官,对江南各郡国名士有所了解,便向田齐推荐了几名颇有实际才能的名士,如水镜先生司马徽、东吴名士张纮等。 田齐对于这几人的名字十分熟悉,都是后世历史中的名人,但对于能够招揽他们效力不抱任何希望。不过田齐还是同意了沮授的建议,沿途稍作停留,逐一拜访一番。 田齐和沮授商议完正事,便轻松闲聊了起来。两人隔案对坐,把酒言欢,相互了解彼此以往的经历,以增进相互之间信任和友谊。 田齐的船队顺江河而下,在第二天下午时分,来到了江陵。 田齐再次询问魏延的消息。田虎回报,已派人去周围寻找。田齐下令,在江陵停驻一日,补充船队给养,顺便等待魏延回营。 江陵即后世湖北荆州市所在,地处长江中游,江汉平原西部,南临长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粤,古称“七省通衢”。 这里也是楚国故都“郢”,至汉朝起,江陵城长期作为荆州的治所而存在,故常以“荆州”专称江陵。 沮授建议田齐多在江陵停驻几日,顺便拜访水镜先生司马徽。田齐同意了沮授的建议,将船队在江陵的停留时间延长到了三天。 按照汉代法律,行军途中要率军在一地停驻三天以上,必须经过当地郡守同意,否则将视为叛军。 田齐命令船队于城外驻扎,带了田虎、田贲等亲卫进了城内,前往荆州刺史府,拜见刺史王睿。 王睿知道田齐是天子面前红人,不敢故意为难,同意了田齐率军停驻江陵,允许田齐的军队在城外扎营。 得到王睿首肯,田齐派人回去传令童猛、太史慈、典韦,让他们负责安排军士扎营。田齐没有出城,而是跟随沮授前往官学学堂拜访司马徽。 司马徽并不是江陵人,他是颍川阳翟(今河南禹州)人。司马徽为人清高拔俗,学识广博,有知人论世、鉴别人才的能力,故被尊称为水镜先生,意思是他能如水镜一般照影人才。 王睿与司马徽是故交,他来荆州为刺史,恳请司马徽来江陵主持荆州官学,帮他培养人才。 司马徽见时局纷乱,担心家乡正处于四战之地,也有离乡避居之意,便接受了王睿的征辟,举家来了荆州。 田齐和沮授等人来到学堂,田虎拿了田齐的名贴上前,与守在门外的两名儒生说道:“横海将军田齐前来拜访荆州学官司马先生。” 两名儒生不敢怠慢,向田齐告罪一声,请他在门外稍等,立刻拿了名贴进院去通报司马徽。 司马徽正在给学生讲课,见了田齐的名贴不由一愣,连忙让学生们留在课堂自学,准备亲自去迎接田齐。 学生庞统拦住司马徽说道:“您与横海将军并不相识,他来拜访,必是有事相求于先生。两千石将军所求之事,必让您为难。您亲自去迎,只怕不好回绝将军所求。还请先生继续上课,庞统愿代先生迎将军进来,暂于客堂稍待,也可借机试探他的来意。若其所求之事让先生为难,也能留些回旋的余地。” 司马徽稍作犹豫,同意了庞统的建议。他正在上课,庞统代师出迎,也不算失礼。 庞统出门迎接田齐,沮授和田齐为他相貌所惊,有些发愣。 庞统个子不高,尖嘴猴腮,年纪不大,脸上多须,穿着一身儒衫,颇有些沐猴而冠的样子。 庞统自知相貌丑陋,对田齐和沮授两人的反应有些不喜。庞统自嘲一笑,对田齐和沮授说道:“家师正在上课,担心将军于门外久等,令我代他相迎并向将军致歉。请将军到客堂稍坐,家师这就散了课堂,与将军相见。” 田齐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行礼致歉:“田齐虽然出身边塞,但久慕水镜先生之名。吾奉天子令,募军于海上,途经江陵,时间仓促,这才冒昧登门,拜访先生。鲁莽之处,还请诸位贤者见谅。” 庞统知道田齐所说慕名前来拜访只是托词,但并未揭破,客气的把田齐等人带到客堂,陪他们等候司马徽。 田齐令田虎等人守在门外,田虎、田贲令诸护卫列队肃立,不得喧哗。诸护卫令行禁止,立刻排列整齐,鸦雀无声。 庞统不由赞道:“将军麾下纪律严明,堪称劲旅。” 田齐淡然一笑,转开话题,询问庞统名姓,虽然他已结合历史的记载,猜出了庞统的姓名。 庞统简单介绍自己道:“吾乃襄阳人庞统。水镜先生去年来荆州主持官学,我慕名前来相投,得尊师看重,收为入门弟子。” 印证了心中猜测,田齐陪庞统闲聊了几句,便闭口不言了。沮授担心冷场,令庞统不喜,便自我介绍身份,与庞统攀谈了起来。 田齐之所以对庞统表现的十分冷淡,是因他知道庞统为人十分骄傲,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不合群。这样的人才,只适合急需人才相助的小公司,适合刘备那样基业草创,求才若渴的老板。 田齐基业已成,手下文臣武将齐备,不适宜招揽庞统这等持才傲物,桀骜不训的人才,以免影响团队内部的稳定和谐。而且田齐虽然与庞统初次相见,却已敏感的察觉出,庞统对他心存蔑视,不想与他深入交往。 第228章 水镜先生(二) 庞统出身贫民,家无余财,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庞家上数几代,也没有出过什么天下知名的人物。但庞家先祖曾经发下宏愿,设立家族公田,奖励后代读书,以改换门庭。 庞家百年的坚持却始终没有得到回报,几代人耕读传家,但没有一人能够被朝庭征辟为茂才。 庞统因长相丑陋,其父不愿再花钱供他读书(汉代读书人只有被举茂才一条路进入仕途,但长相也是茂才的选拔标准之一)。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庞统相貌虽然丑陋,却智慧天授,观父兄和族人读书,过耳目而不忘,十岁时便将家族藏书全部倒背如流。 庞统的族叔庞德公外出游学,回来听族人说起庞统记忆能力超强,便劝说庞统父亲,让庞统就学。庞统父亲不愿,庞德公无奈,便收下庞统为弟子,亲自教庞统学问。 庞统也不负庞德公厚望,随庞德公读书十年,已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庞德公自觉已无知识教授庞统,又听说在外游学时结交的好友司马徽,来了荆州主持官学,便推荐庞统拜入司马徽门下。 司马徽考较庞统学问,大为惊喜,当场收下庞统为徒,并当着众弟子和家人的面夸赞庞统,称他身有奇才,可安天下。 庞统以才智自负,不以相貌为忧。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在东汉这个看脸的时代,他始终没能通过郡县举荐茂才的审核。这让庞统深受打击,渐渐变得有些侍才傲物,愤世骇俗。 庞统与田齐同龄,也曾经听闻田齐被天子公车相召,一举得任两千石大夫,官拜横海将军。田齐不过一个边郡良家子,相貌也十分普通,却能得天子公车相召,这让庞统内心有些嫉妒和不服。后来庞统听人说起,田齐之所以能得天子看重,全是因为以百万家财买通了宦官门路。这让庞统对田齐更加不耻。 今天田齐过府拜访司马徽,庞统借机与田齐相见,存了一些考较之心。他想用学问好好羞辱田齐一番。 可惜田齐对于庞统的提问毫不理会,不是摇头不答,就是转而言他,根本不接庞统的话题。 沮授也渐渐看出庞统对田齐心怀敌意,不由暗自气恼,也不再理会庞统,安静下来,闭目假寐,等待司马徽。 庞统见田齐和沮授对他置之不理,心中恼恨,重重冷哼一声,也不再理会田齐和沮授。三人静坐堂中,比试起了耐性。 司马徽不敢让田齐久等,给学生们布置好课业,便急匆匆来与田齐相见。 司马徽进入客堂,见三人静坐堂内,并无交谈,心道一声不好。他猜测一定是庞统在言语上冲撞了田齐。 司马徽连忙向田齐行礼道歉:“将军大驾光临,司马德操颇有怠慢,还望将军海涵。若将军不弃,德操愿设宴相待,与将军把酒言欢。” 田齐起身回礼:“塞外野人田齐,久慕水镜先生大名。路经江陵,知先生在此坐馆授徒,一时情急,冒昧登门。还望先生不要责怪田某唐突。” 见田齐没有答应留下来赴宴,司马徽心中一叹。看来田齐对庞统十分恼怒。 司马徽连忙请田齐和沮授入座,挥手对庞统说道:“去转告你师母,让她摆设家宴,我要留将军长谈。” 庞统虽然有些不愿,但师命不敢违,只得退出堂内,去后院报讯。 等庞统离开,司马徽起身行礼,再次向田齐致歉:“学生庞统侍才傲物,不容世俗,言行无状,恐有得罪之处,还望将军不要与他计较。” 田齐摆手一笑:“他相貌惊奇,能得水镜先生看重,必有过人之能。只恨田齐愚笨,难得天下英才相助。” 司马徽连忙否认道:“哪里,哪里。将军年少有为,又得天子看重,前途远大。若能追随将军建功业于海上,必能留名青史,不负此生所学。若非德操已过不惑之年,拖家带口,身不自由,定要亲自辅佐将军,成就一番伟业。若将军不弃,德操门下几名弟子,愿为将军效力。” 司马徽对于田齐突然来访的目的也早有猜测。田齐骤得高位,奉天子命,建军于海上,必定需要招揽人才相助。 田齐正得天子宠信,司马徽不敢得罪,原来想着举荐一些官学中的弟子给田齐,敷衍了事。但庞统无意中得罪了田齐而不自知,司马徽担心田齐心胸狭小,寻机报复,不得不改变初衷,准备将入门弟子推荐给田齐,以解田齐心中怨气。 但跟随田齐去营建水军,将来必须要出海行船。海上风险重重,司马徽不免替弟子们的安全担心。而且他对田齐的人品、才干一无所知,这让他一时有些犹豫。所以司马徽设家宴挽留田齐,打算好好观察田齐一番。 田齐要按照心中的梦想来革新政治,本来就不想招揽旧时代的这群文人,见到庞统对他冷言冷语,更是令他不喜,更加坚定了他心中的想法。 田齐知道自己的政治变革不会被旧时代文人所接受,早晚会成为死敌。司马徽已经拒绝随田齐出仕,只想拿几名弟子敷衍田齐。田齐不愿再与司马徽多废口舌,也不愿意征辟他门下弟子,就起身告辞,推拒了他的宴请,和沮授离开了官学。 司马徽面露遗憾,将田齐恭送出学堂。田齐含笑辞别,转身而去。庞统见田齐步伐之间,右腿有些残疾,轻蔑一笑,对司马徽报怨道:“天子真是爱财,有了百万家财,竟然任了一瘸子为将军。” 司马徽轻声一叹,对庞统说道:“你看走眼了。不想北地边塞竟然出了此等英雄。” 庞统对于司马徽的感叹有些不解,轻声问道:“何以见得?” 司马徽轻声一叹,对庞统说道:“你因相貌惊奇,屡受蹉跎,性格不免有所偏激。田齐腿有残疾,却能做到心如止水。仅此一点,他的心性修养就胜了你一筹。众人都说他花了百万家财,买通宦官,得见天子,奉献家财而受官职。可无人想过,他年纪轻轻,便白手起家,聚起百万家财,是何等才智?再观其手下护卫,听交谈口音,都是丹阳良家子。他赴丹阳募军,不过短短二十余日,这些军卒就已令行禁止,精锐异常,足见其擅长管军。最重要的一点,我听说过他身边这位沮县令,听你叔父庞德公所言,此人有安邦治国之才。能得他忠心辅佐,田齐必有过人之能。可惜,他拒绝了我对你等的举荐。” 第229章 锦帆贼(一) 田齐和沮授等人离开官学,慢慢向城外走去。 沮授担心田齐因受宠统慢待而气恼,进一步加深重武轻文的倾向,便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这司马徽还真是名不符实,算得什么水镜先生?竟然派了一个猴脸雷公一般的丑陋弟子来接待主公。这猴子也真是顽皮,不自量力,欲与主公比肩,竟然考校起主公的学问来了。” 田齐笑道:“沮兄放心,田齐并没有在意这些。那庞统有才,水镜先生更是慧眼如炬,不愧水镜之名。” 见田齐神态轻松,并无恼火之意,沮授放下心来,轻笑一声说道:“主公脸一沉,可把水镜先生吓得不轻。他最开始避而不见,故意让庞统出言试探,想来是不愿让弟子随主公出海冒险。但见主公暗作恼怒,却立刻改变了主意,真是擅于解读人心,老奸巨猾。主公不接受他推荐的弟子,不留下赴他家宴,也算给了他一个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自重身份,拿捏身价。” 田齐和众护卫不由一阵轻笑。 田齐知道沮授这是在问他为什么不接受司马徽的推荐。他沉吟片刻,回答沮授:“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以庞统观之,只怕司马徽门下弟子,自视才高,不愿屈居书吏小职。汲黯曾经向武皇帝报怨,说武帝用人,全凭喜好,有如农夫取用薪柴,自上而下,用新不用旧。汲黯之言,我深以为然。”田齐指了指众护卫,继续对沮授说道:“诸勇士陪田齐起于微末,忠心用事,死而忘生,如果最终不如读书人凭借几句狂傲之言而幸进,岂算得公平?” 沮授默默点头,没有再言。众护卫心中暗喜,不由挺直了胸膛。 田虎冷哼了一声,右手紧握横刀刀柄,大声说道:“毛脸儿竟然敢笑主公腿疾,真恨不得一刀斩了他那颗丑陋头颅。” 众护卫哈哈大笑,皆知田虎所言毛脸儿,是在戏称庞统。 可田虎和众护卫这番嘲笑,却被旁人误解。 对面十余壮汉,身穿锦衣,却敞露胸怀,身带刺青,腰挎护手刀,一路沿街面横行而来。为首一人,身高八尺,袒胸露乳,脸方面青,颌下满是短须,头插锦鸡尾羽,肩扛一柄三尺长刀,腰挂两串铜铃,威风凛凛。 这群壮汉也看到了对面行来的田齐等人。他们见众护卫也都和他们一样身穿锦衣,腰挂利刃,心中不喜。为首那人轻哼一声,正与手下轻声调侃田齐腿有暗疾。田虎这一声“毛脸儿敢笑主公腿疾”,立刻惹恼了这名壮汉。 壮汉指着田虎等护卫,大喝一声道:“无毛小儿,敢笑你家爷爷丑陋,给我打。” 他手下十余壮汉立刻手提带鞘刀剑,一拥而上。四周百姓一声惊呼,四散而逃。田虎、田贲等护卫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立刻被这群人和惊慌而逃的百姓冲散,来不及组成军阵迎敌,一时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田齐这段时间离开了高卉的监视,早就犯了懒病,不再坚持练武了。护卫们阵型一乱,他立刻被人群冲出到了路边,只有沮授挡在他面前。 两三名壮汉手拿带鞘刀剑冲到田齐和沮授身旁,劈头盖脸一阵痛打。沮授虽然会些武功,但此时突然受袭,全然无备,根本来不及抽剑自卫。他把心一横,扑到田齐身上,替他挨揍。 田齐很有自知之明,不敢和这些壮汉放对相搏,只双手护头,向人群中挤,想逃入路边的店铺之中。可惜路两边门店反应迅速,人群一乱,立刻招呼伙计关了店门。四周人群也纷纷逃避开田齐和沮授两人周围。 田虎、田贲见田齐、沮授身陷险境,连忙高呼一声“保护将军”,带了众护卫拼命向两人靠拢。 众护卫回过神来,立刻恢复建制,以什伍为单位,组成了军阵,渐渐占得上风。闻听田虎、田贲命令,众护卫立刻杀散敌人,靠向田齐,将两人救出,护在了军阵中间。 为首那壮汉站在一旁观战,并没有加入战团。他听田虎那声高呼,心中一凛,连忙吹了声口哨,命令手下撤退。这群壮汉闻令即撤,毫不恋战,跟随壮汉迅速散入了四周街巷,消失的无影无踪。 田贲见田齐和沮授被打得鼻青脸肿,心中大怒。又见这群壮汉逃走,抽出横刀高呼一声道:“给我追。不报此仇,我等誓不为人。” 田虎却连忙制止田贲:“先带将军回营。” 沮授也连忙向田虎下令:“你速去刺史府报案。有人当街行刺将军,请刺史派郡兵封城。我们护将军先回军营。” 田齐手捂脸上青肿,轻声笑道:“这人啊,最怕得意忘形,不然必被驴踢。我这顿打挨得值啊,再不敢小瞧天下英雄。” 沮授见田齐还笑的出来,不由心情一松,暗赞田齐肚量宽宏,心性隐忍。 众护卫见田齐没有责怪他们保护不力,不由暗松了一口气,急忙护着田齐出城。 田齐等人来到城外军营,沮授命田贲敲响了聚将鼓。 闻听聚将鼓响,典韦、太史慈和童猛三位千户立刻终止训练,带了所有军侯以上军官来到田齐帅帐。 众人进入帐内,只见田齐和沮授等人衣衫狼狈,鼻青脸肿,不由大吃一惊。 典韦双目圆睁,斥责田贲等护卫:“你等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人伤了主公?是谁如此大胆?”众军侯也怒视田贲,等待他的回答。 田贲羞愧的说道:“我等拜访司马徽回来,正在街市上行走,谁知突然闯出十余壮汉,也不问情由,上来就打。我等没有防备,一时疏忽,让他们伤了主公。这群人都身穿锦衣,为首之人,肩扛大刀,腰系铜铃,应该是城中豪强,不难寻找。田虎已奉沮从事之令,前往刺史府报案,让刺史派兵封城。” 沮授对田齐说道:“为防他们逃走,请主公派人封锁江岸码头。” 童猛、太史慈、典韦立刻向田齐请令出征。 田齐稍稍回忆当时情景,又听闻田贲描述那为首的壮汉,不由心中一动,暗自想到:这鲁莽壮汉,不会就是江东虎臣,锦帆贼甘宁。 想到此处,田齐心中好笑,连连摇头。 沮授误会田齐不想再追究此事,急忙劝说田齐:“这批贼人虽然没有刺杀将军的意图,但无缘无故,当街行凶,背后必有原因。事关主公威严,万不可轻纵。” 田齐笑道:“我不是要放过他们。只是突然想到了他们行凶的原因。定是阿虎那句‘毛脸儿’惹得他们误会。” 沮授等人回忆甘宁相貌,不由摇头苦笑,认为田齐分析的有理。 第230章 锦帆贼(二) 田虎向刺史王睿报案,有人当街谋刺朝庭两千石大夫,横海将军田齐未遂。王睿大吃一惊,立刻派兵封锁城门,许进不许出。 安排好封城,王睿这才详细询问田虎事情经过和刺客样貌,立刻知道了这群刺客身份。他让田虎回复田齐,这群凶徒必是巴郡临江人甘宁一伙。他们喜穿锦衣,横行街市,亡命江湖,纵行长江各郡,号锦帆贼,甚是有名。 田虎确认了刺客身份,出城回禀田齐。王睿立刻派出校尉带兵入城,缉拿甘宁。 田齐得到田虎带回的消息,立刻派典韦、太史慈分别带兵封锁沿江码头,务必生擒甘宁。 王睿和田齐的行动十分迅速,但依然扑了一空。城内城外都没有发现甘宁等人身影。 甘宁逃离案发现场之后,立刻带领手下出了城。他没敢和田齐一起出南门,前往江边,而是选择出北城门,钻入了深山密林。 甘宁一行人沿深山小路北逃,直到太阳落山,才停下休息。手下人不知甘宁为何选择逃跑,而且还南辕北辙,不敢回码头坐船,便纷纷向甘宁报怨。 甘宁这一路奔逃,没有发觉有人追击,此时终于安下心来。他含笑向手下们说道:“你们没听那群人叫喊着要保护将军吗?能称将军者,必是两千石大夫,朝庭中郎将。他娘的,真是倒霉,谁想那瘸子竟然是朝庭中郎将啊。不逃?等着被抓砍头吗?” 手下壮汉们大惊,连忙追问甘宁,为何不坐船逃离。甘宁没好气的说道:“我等平日招摇过市,身份已泄。坐船逃跑?逃去哪里?我们的船能快过战马吗?中郎将遇袭,刺史又知道我们身份,必然发布告,令水军和沿江各郡通缉我等。我等坐船沿江而逃,只怕会自投罗网,被水军所擒。” 众手下这才心服,连赞甘宁精明。但大家一路出逃,又累又饿,又没来得及准备干粮、营帐等物,不由连连叫苦。 甘宁安慰手下们说道:“先在此休息一晚,明天在山内寻找一处村寨,花费些金银,暂时安顿下来。等风声过去,再寻机会逃出荆州,去江面上逍遥。” 一众手下这才安下心来,疲惫的坐于荒野,准备就地休息一晚。 甘宁看了看四周,这里山高林密,渺无人烟,就没有派人去四周巡查,只安排了两人点起篝火值夜,防止猛兽侵袭。 今夜的天色阴沉,乌云笼罩星月,伸手不见五指。甘宁等人很快进入了梦乡,营地四周响起阵阵鼾声。 距离甘宁营地约三四百丈之外,几名黑衣人悄然观察了片刻,慢慢向远处潜行而去。 天色漆黑,几名黑衣人沿着山间小路摸索前进,行动十分缓慢。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来到一处山谷谷口,这才打起火把,进入谷内。 山谷内有一处营地,外面建有木质寨墙,营内搭建着几十顶营帐。几名黑衣人轻声呼喊哨兵,开了寨门,直接来到谷中一处大帐外面,行了军礼,报名而入。 营帐之内,魏延和李清等人正在等候消息。他们一路躲避郡兵追杀,钻入深山密林,迷失了道路,因此错过了田齐派出寻找他们的护卫,没有得到撤退的命令。 魏延担心不能及时到达江陵,错过与田齐会师,强行抓捕了几名猎人带路,昼夜不停向江陵赶路。 魏延派有哨兵在前探路,提前发现了甘宁等人踪迹。魏延担心自己一行人行踪暴露,便在这处山谷扎营,观察甘宁等人动静。 黑衣人上前行礼,对魏延禀报道:“那群人全然无备,只留两人守夜,已于野外露宿。” 李清建议道:“我带人去将他们拿下。” 魏延轻轻摇头,有些迟疑的说道:“他们身穿锦衣,手拿利刃和弓箭,也不沿途行猎,只顾低头赶路。显然是在逃避追杀。我等身份不容外泄,拿下他们容易,只怕再向前行,会与追杀他们的人相遇。” 李清皱眉问道:“那怎么办?等他们离开,只怕时间上来不及。” 王寒、丁末、肖正等人齐声叹息,苦笑摇头。甘宁等人正挡在前往江陵的必经之路上。计算时日,田齐此时已至江陵,他们不敢再耽搁时间。 魏延默默沉思,渐渐下定决心,对李清等人说道:“我等已经无路可退,也不能再耽误行程。一但不能回归大队,我等只怕没有能力万里远行,去东莱投军。连夜出发,先将这群人拿下,问明追杀他们的是何人,再行决断。” 李清等人齐声应诺。 魏延令李清率一屯人马先行,自己带一屯人马随后,王寒、丁末、肖正等人带其余人马殿后。所有人全部轻装,丢弃所有能发出声响的物品,后面的人手拉前面军卒腰带,排起一字长龙,摸黑前行。 魏延等人悄然潜至甘宁营地周边。魏延将手一挥,李清等人点起火把,带兵将甘宁等人包围起来。 负责放哨的壮汉见到火光,听到周围脚步声响,大声示警,甘宁等人翻身而起,执刃戒备。 魏延一声令下,众军士举弓搭箭对准甘宁等人,齐声高呼:“降者不杀。” 甘宁扫视周围,只见数百人将他们团团包围,无奈的长叹一声,命令手下抛下刀剑,高举双手,表示愿降。 魏延对甘宁等人喊道:“一个一个走过来接受绑缚,但有反抗,全部射杀。” 甘宁等人不敢反抗,一个接一个走上前,任由魏延手下绑缚。 李清把甘宁押到魏延面前。魏延见甘宁身材雄壮,感觉他不是普通人,便客气的询问他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闯入我的地盘?” 甘宁悄然打量周围,误会魏延等人确实是山匪,心中一松,对魏延说道:“都是道上的兄弟,大当家不要误会。我是巴郡甘宁,蒙江湖豪杰抬举,送绰号锦帆贼。我们在江陵城中犯了些事情,逃难来此,是无意中闯入贵方宝地的。不知大当家如何称呼,还请行个方便。” 李清等人靠近江边,听闻过锦帆贼大名,不由齐声惊呼,目露敬仰之色。 魏延眉头一皱,询问甘宁:“我的名号没你响亮,不说也罢。你们犯了何事?可有官兵追赶?” 甘宁误会魏延怕了自己,得意的说道:“也没犯什么大事,就是看一瘸子不顺眼,揍了他们一顿。谁知这瘸子竟然是名中郎将,也不知是我倒霉,还是他倒霉了。官兵想抓我没那么容易。大当家若是信我,可把我等放了,一同迎击追兵。不是甘宁夸口,千百号军卒,不在吾眼中。” 第231章 锦帆贼(三) 魏延听完甘宁所言,哈哈大笑,心道自己命好,竟然无意间立下大功,擒拿了殴打主公的凶徒。 李清等人也面露喜色,齐声轻笑了起来。他们奉命屠村,心中颇为忐忑,担心田齐将来会追加责罚,甚至杀他们灭口。虽然魏延指天明誓,以自己性命担保他们无事,但他们始终有些踹踹不安。 如今无意间擒下甘宁,帮田齐报了被打之仇,立下护主大功,李清等人心中终于安定了下来。 魏延等人齐声发笑,让甘宁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魏延等人欢笑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这才收住笑声。 魏延板起面孔,指着甘宁等人说道:“给我把他们拖下去揍,打得他们父母都不敢认。记得留他们一命,交由主公解恨。” 李清上前拎起甘宁衣领,对他笑道:“算你倒霉,竟然敢打我们主公。” 甘宁心知不好,突然抬腿一脚,将李清踹出一丈之外,拼命挣扎,打算崩断绳索。甘宁手下也开始拼命反抗起来。 李清被踹得吐血,心中大怒,命令手下军士道:“给我狠狠的打。” 众军士听令,倒执长枪,当作木棍,对着甘宁等人,也不管是头是腚,噼里啪啦一顿痛揍,很快将他们打翻在地。 甘宁性烈,也不呼痛,直叫喊着让众军士下手再重些,给他一个痛快,若不将他打死,早晚必报此仇。 甘宁手下见此,也不再呼痛,纷纷叫喊着有本事就杀了他们,不要如此折辱。 魏延心中敬甘宁性情刚烈,挥手止住众军士,上前将甘宁扶起。甘宁双目喷火,怒视魏延,突然一口血痰吐出,直袭魏延面颊。魏延早就心存戒备,把头一闪,从容躲开,正想开口说话,不防甘宁竟然还有后招,又是两口血痰吐出。魏延这次躲闪不及,一口血痰正中他面门。 甘宁计谋得逞,哈哈大笑。魏延恼怒,一个巴掌将甘宁打了一个趔趄,怒骂一声道:“不识抬举。给我把他们看好了,这就押他们去江陵,交与主公处置。” 众军士齐声应诺,上前将甘宁等人看押起来。 魏延擦了擦脸,挥手说道:“出发,去江陵。某定为你等请功,让主公允许你等从军。” 李清等人齐声欢呼,押了甘宁等人连夜出发,直奔江陵。 典韦等人扑了一空,没有抓到甘宁,回报田齐,甘宁等人已逃入深山。田齐虽然心有遗憾,但也并未在意,命令典韦等人率军回营,并没有再派兵追击。 第二天一早,王睿亲自带人前来慰问,向田齐表示,已发通缉令,让荆州水军和沿江各郡抓捕甘宁。田齐谢过王睿,并设宴款待。王睿见田齐脸上青肿未消,就没有留下来赴宴,客气的推拒了田齐的挽留,回了城中。 吕承也偷偷来到营中探望,还带来了曹性、苏双、高顺、高贲等人给他的信件。 田齐拆开信件一看,呆愣在当场,竟然流下泪来。吕承没有打开过这些信件,不知信中内容,连忙询问田齐出了何事。 田齐哈哈大笑,命田虎设宴,召集军侯以上军官,共同畅饮欢聚。田齐还语无伦次的吩咐田贲到城中采买各种吃食、玩具、绸缎等喜庆物品。 沮授等人得到田虎邀请来到田齐帅帐。大家不知田齐因何事设宴,纷纷询问。 田齐拿着苏双和曹性等人的信件递与众人,满脸欢笑,激动不已,只喃喃自语:“我要当父亲了。呵呵。我要当父亲了。” 高卉怀孕已近四个月,腹已显怀,再瞒不住人。等田齐得天子委任,就职中郎将的消息传回封地,高卉便修书一封,将自己怀孕的消息告知田齐。封地中各位从事、曹吏得知消息,也纷纷致信田齐,以示恭喜。 童猛、太史慈和典韦等人看过信件,也纷纷行礼道喜。众人欢聚一堂,摆宴欢庆。田齐心中激动,喜形于色,拼命陪众人喝酒,欲谋一醉。童猛等人安排好营中防务,也放开心怀,相互敬酒,陪田齐共醉。 这一场酒宴,直进行到深夜,所有人都醉倒在了帅帐之内。 时过子夜,魏延带领手下一众山匪,押着甘宁,悄然来到营地。得童猛吩咐,田虎并未饮酒,负责守营。他令军卒打开营门,放魏延等人入营并安排好他们扎营。 魏延请田虎通报,求见田齐。田虎笑道:“夫人来信,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主公大喜,设宴欢聚,营中校尉全部醉倒。不论有何事情,都要等到明天了。” 魏延连忙将抓获甘宁之事告知田虎,并询问田虎,田齐准备如何安置他手下那群山匪。 田虎得知甘宁被抓,心中大喜,安慰魏延说道:“典校尉曾向主公请罪,主公并没有责罚。主公还十分担心你的安全,在丹阳时就令我派护卫寻你回营。可惜护卫没有找到你们的行踪,这才错过。如今你等又立下大功,主公必会奖赏。你且安排好那群山匪安心住下,等明天主公酒醒,再见不迟。” 魏延这才放下心来,行礼告退。 第二天一早,田虎打了清水,端了醒酒汤来到帅帐,将田齐唤醒。 田齐用清水洗漱,饮了醒酒汤,神志渐渐清醒。田虎将魏延回营并意外抓获甘宁之事禀告给田齐。 田齐哈哈大笑,对田虎说道:“文长平安无事,又是一件喜事。让他押了甘宁过来。” 田虎向帐外传令,不多时,魏延亲自押了甘宁进帐。 魏延先向田齐道喜,田齐哈哈大笑,从榻案上拎起一袋奶酒扔给魏延说道:“文长错过昨夜宴饮,先补上这袋喜酒再说。” 魏延见田齐果然没有再提屠村之事,内心欢喜,将一袋奶酒一饮而尽。 田齐看向甘宁,轻声笑道:“你等身穿锦衣,招摇过市,可真是威风。” 甘宁轻哼一声,转过头去,也不理睬田齐。 魏延上前一脚,将甘宁踹倒在地,怒骂道:“市井小儿也敢与将军比威风吗?” 甘宁躺在地上怒视魏延,却一声不吭。 田齐挥手让魏延退下,平静的看着甘宁说道:“男儿大丈夫,当持三尺剑,纵横疆场,为天子鹰犬,立不世功业。功成名就,受封赏还乡,得万民景仰,那才是真威风。如你等这般,不过锦衣夜行,摆自家威风,又显与谁人来看?” 第232章 设立解怨擂台 甘宁呸的一声,吐了口痰,看向田齐右腿,目露鄙视之意。 魏延见甘宁还敢嘲笑田齐,心中恼怒,上前就是一阵拳脚,将甘宁打得吐血。 甘宁也不呼痛,倔强的看着田齐冷笑。 田齐再次抬手止住魏延,继续对甘宁说道:“你心中可是不服?认为我不配为两千石大夫,不配为将军?” 甘宁轻轻点头,开口说道:“你这瘸夫,有何本事?可敢与我放对?打的服我,我愿将性命送你。你可敢吗?” 魏延和田虎、田贲大怒,皆欲上前殴打甘宁。田齐含笑阻止众护卫,对甘宁说道:“纵横疆场,冲阵杀敌,我不如你。运筹帷幄,调派兵将,我也不敢言比你等擅长。你服我也罢,不服我也罢,我是两千石中郎将,你不过一市井游侠。知道为什么吗?” 甘宁脱口问道:“为何?” 田齐笑道:“机会。我出身良家子,白手起家,能得任中郎将,你以为全凭运气吗?还是凭借我的身世?万物存在必有其中道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可哪个人会是上天选定的这个斯人呢?其实上天是公平的,他会给每个人同样的机会和考验,不过很少有人能抓住机会,通过考验。很荣幸,我抓住了机会,通过了考验,成就了今日功名。” 甘宁这次没有再耻笑田齐,反而有些愣神,觉得田齐所言很有道理。 田齐继续说道:“你当街殴打中郎将,论罪当死。但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不知你愿不愿意抓住这个机会。” 甘宁愣然问道:“什么机会?” 田齐认真的看着甘宁说道:“为我护卫,将来上阵搏杀,立功赎罪的机会。” 甘宁苦笑道:“你敢将我留在你的身边为亲卫?你不怕我将来暗害了你,再逃出军营吗?” 田齐呵呵一笑:“杀了我对你有何好处?即使有人拿钱收买你来杀我,哼,你觉得多少钱能换得我给你的这个机会呢?” 甘宁笑道:“好。我愿意接受你给我的这个机会。我那些兄弟也愿意跟随将军上阵冲杀,求将军也给他们一个机会。” 田齐上前将甘宁从地上扶起,亲手为他松绑,含笑对他说道:“好。他们也可入我军中。但我军中自有制度,平时以军衔定职位,战时以功劳晋升赏。等到了东莱,你们可于校场通过测试,评定军衔。” 甘宁信心满满的问道:“什么测试?什么是军衔?” 田齐叫过田虎,对甘宁说道:“你等新入军中,暂时跟在田军侯麾下。他会告诉你军中制度。” 甘宁点头同意,向田虎行礼问安。 田齐得甘宁投军,心中欢快,脸露笑容。 甘宁看了看田齐脸上青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等害主公受伤,谢主公宽容,不予追究,但兴霸心中不安,敢请主公责罚。” 田齐笑道:“不打不相识。没有之前误会,你我也无今日相见之缘。再说魏督伯擒拿你时,也没少给你教训,那些就当作是我对你的责罚。你和魏督伯以后同在我手下为亲卫,不可因此而生嫌隙。” 田齐又转对魏延、田虎等人说道:“你们也一样,不可再因此事与甘宁为难。” 众人行礼应诺。甘宁却轻哼一声,对田齐说道:“我看魏督伯不顺眼,想跟他较量较量,还请主公准许。” 魏延大怒,也向田齐行礼说道:“吾愿与他放对,生死无怨。” 田齐笑道:“好。我许你们两人放对厮杀,但不得用兵器,不得要对方性命。我出身边塞。我们家乡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一战解恩怨,事后不得纠缠。你们今天一战,互解怨气,日后不得再与对方为难。” 甘宁和魏延齐声应诺,走出田齐帅帐,去往校场比武。田齐等人跟随两人来到校场。 正在校场上训练军士的太史慈和典韦、童猛等人也上前来围观。 田齐令田虎将甘宁手下放出,带来校场,让他们观战。 魏延手下那群山匪也赶来校场,为魏延助威。 田齐站上点将台,令全军停止操练,共同观战。田齐对众将士说道:“军士同袍情深,互为手足,不可相残。但彼此之间难免互有怨气,今后军中可设擂台一处,许军士徒手相搏,以武斗解怨。双方比武当由军侯以上军官主持,评判胜负。” 众将士齐声应诺。田齐令魏延和甘宁走上点将台,对两人说道:“比武当有规矩。不准击打对方要害,违者逐出军中。今天我亲自为你们两人主持比武。” 魏延和甘宁向田齐行礼道谢,然后相对肃立,也不互相见礼,直等田齐下令。 田齐轻笑一声,大声问道:“你们两人以武比斗,可有赌注?” 甘宁冷哼一声,摇了摇头,他现在只想着狠揍魏延一顿,以报沿途羞辱之仇。 魏延也冷哼一声,轻蔑的说道:“他若输了,以后不准再穿锦衣。” 甘宁大怒,对田齐说道:“他若输了,必须向我磕头行礼。” 田齐摇了摇头,对甘宁说道:“我手下勇士,不行跪礼。你换个条件。” 观战的众军士轻声欢笑,表达对魏延的支持,对甘宁的不屑。 甘宁尴尬的愣了片刻,换了赌注道:“他若输了,嗯,围校场裸奔三圈。” 田齐看向魏延问道:“你可愿接此赌约?” 魏延傲然点头。 田齐轻声一笑,高呼一声比武开始,便退出点将台,来到台下观战。他对两人的比武也十分的期待。他想看一看,历史上的江东虎臣和蜀汉上将到底谁更勇武。 闻听田齐下令,甘宁怒吼一声,抢先进攻。他心中对魏延充满了怨气,恨不能一拳将魏延打下高台。 魏延身形向旁边一闪,躲过甘宁正面,一拳回击,直奔甘宁右侧脸颊。 甘宁身体一转,一记鞭腿,直踢魏延后脑。 魏延把拳收回,封挡甘宁,两人拳腿相击,硬拼了一记,各自暗呼一声“好力气”,立刻顺势闪开彼此距离。 试探出甘宁力量,魏延收起轻视之心,运起全力,怒喝一声,一个直步,猛扑甘宁,想贴身近攻。 甘宁也不躲闪,迎击上前,右腿一抬,有如龙蛇出穴,直击魏延中门。 魏延身体一蹲,躲过甘宁右腿,顺势使出一记扫膛腿,直奔甘宁下盘。甘宁左脚一跳,右腿顺势下劈。 魏延双手向上一托,勉强挡住了甘宁这一记泰山压顶,然后向旁边一滚,狼狈闪开。 两人分开身形,甘宁再次扑击上前。魏延转身后撤,引甘宁上前追击,突然使出一记神龙摆尾,一脚踢向甘宁胸前,甘宁来不及躲闪,只得双臂横于胸前,硬接下魏延这一腿,身体被踢的后退三步。 第233章 落水 甘宁和魏延在台上交战近百回合,不分胜负。台下众将士齐声喝彩,对两人武技大为敬佩。 田齐轻声询问童猛:“你觉得谁能取胜?” 童猛摇头说道:“甘宁擅长腿攻,魏延强于近击,两人互有长短,胜负只能交由天定了。呵呵。恭喜主公再得一员猛将。” 田齐暗自得意,轻笑不语。沮授皱眉说道:“两人再比拼下去,只怕会有损伤,主公不若终止比武,让他两人握手言和。” 田齐微笑摇头,对沮授说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今天不让他们两人比出个高低,只怕彼此心中怨气难消。”田齐又对一众军官们说道:“擂台之上,只要不违反比武规矩,主持之人不得强行终止。” 众军官齐声应诺。 魏延和甘宁的比武进行了快一个时辰,两人比拼已近两百余招,早已筋疲力尽,但依然不分胜负。不过两人互相敬佩对方武技,心中怨气早消。 两人再次对击一拳,各自退开。魏延开口说道:“别打了,你我再打下去,也难分高下。” 甘宁叹息一声,点头同意,不再进攻。他没有想到,田齐麾下一名督伯就有如此勇力,心中那丝傲气不由渐渐收起。 田齐见两人不再比斗,含笑走上点将台,询问两人道:“算是打平吗?那你们约定的赌注就全部作废了。以后也不得再生怨气,相互敌视。” 两人点头同意。 田齐哈哈大笑,转对众将士们说道:“我军中平时以勇武定军衔,授军职。因将军府司马、兵曹吏高顺不在营中,军衔暂时难以评定。但魏延和甘宁两人之勇武,你等亲眼所见,我代高司马暂授两人上尉军衔。升甘宁为亲卫督伯,其手下勇士,皆归其统领,为我亲卫。 督伯魏延,有袭灭太平道死士之功。因将军府功曹吏曹性从事不在营中,我暂代其记功,升魏延为亲卫曲军侯。跟随魏延袭灭太平道的义士,编为一曲,归其统领。” 魏延和甘宁大喜,行礼相谢。甘宁手下和魏延手下也躬身行礼,高呼愿为田齐效死。 田齐派田贲前往城内,向刺史王睿消案,告知甘宁戴罪从军之事,请其撤消对甘宁等人的通缉。 田虎又将田齐军中制度详细告知甘宁等人,命甘宁派人回乡,接家眷赴东莱从军,加入千户府。甘宁等人欣然应命,派两名手下回乡,去接众人家眷。 三天过后,沮授派人采买物资齐备。田齐辞别王睿,率军沿长江一路东下,沿途不再停留,晓行夜宿,直到皖国潜山(后世安庆),这才停船扎营,略作休整。 沮授派人去潜山城中通报来意,请求大军停驻休整,又派人采买粮食、果蔬。太史慈、典韦等人率军上岸休整。 田齐闲来无事,多日行船又觉得嘴淡,想食鱼汤,便取了垂轮(古代钓杆),出了营地,想寻得近边一处僻静之地垂钓。田虎本想带护卫相陪,但田齐担心人多嘈杂,妨碍他钓鱼,只带甘宁一人跟随保护,还与田虎等人笑言:“有兴霸护我,再不会被人殴打。” 甘宁见田齐对他如此信任,十分感动,向田虎保证,绝不会让田齐出事。田虎见田齐态度坚决,又想着离营地并不远,便没有再反对。 田齐在后世就有钓鱼的爱好,来到汉代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垂钓。如今到了长江岸边,垂钓的瘾头上来,一发而不可收拾。他拉着甘宁,一头钻入江边草苇繁茂之地。田虎还是不放心田齐的安全,暗令田贲率领两什护卫,远远跟随。 田齐选好钓位,令甘宁用刀割开草苇,平整出一块空地,摆好竹榻,安装好垂轮。 田齐不急于作钓,先用泡好的酒米打窝,又取过早就准备好的白面、蜂蜜、奶酒、香油,开始和食。 一切准备就绪,田齐开始放杆垂钓。但静待了一个时辰,一条鱼也没有咬钩。田齐性子疏懒,稳坐“钓鱼台”,丝毫没有不耐之色。 甘宁性如烈火,哪里忍受得这等寂寞。他不断与田齐抱怨:“主公想要吃鱼,兴霸下水去给主公捉几尾来便是。这般等待,何时能吃到鱼汤?” 田齐笑道:“钓鱼之乐,不在于鱼获,而在于等待和期盼。不过这长江中的鱼可能不爱食素,你帮我去挖些地曲(蚯蚓)来,也免得你空坐无聊。” 甘宁苦笑摇头,不理解田齐这般枯坐等待有何乐趣可言。他答应一声,走向一旁,拿着百炼横刀,帮田齐挖地曲。甘宁对田齐赠他这横刀十分喜爱,见刀锋染泥,几条地曲被斩为了两段,不由轻声报怨:“你等地曲,能死于甘宁宝刀之下,也足以为傲,死得其所,死得其所啊。” 田齐换了地曲作饵,鱼杆果然有了动静,但都是些小鱼。甘宁见田齐终于有了收获,也很高兴,连忙去旁边再挖,想多给田齐准备些鱼饵。 田齐却不喜小鱼,又换回了面食,但鱼杆立刻又没了动静。田齐也不急,耐心等待,坚信自己能钓获大鱼。 天色渐暗,甘宁催促田齐回营。田齐好不容易得些空闲,钓鱼的瘾头未过,哪里肯回去。甘宁又劝他回船上垂钓。田齐这才有所意动,收了垂轮,返回营中。 田齐兴致勃勃的回到他的帅船上,坐在船头,打算挑灯夜战,连晚餐都是在船头吃的。众护卫也不想搅了他的兴致,便安排了护卫轮流陪他。 可能是田齐的渔运终于来了,入夜掌灯时分,大大小小的鱼儿开始不断咬钩,让田齐过足了瘾头。 田齐更加兴奋,直到明月高悬,依然不肯休息。此时轮到田贲陪他枯坐。田贲困顿不堪,又觉得营地之中,无人敢潜入进来危害田齐,便放松了警惕,躺倒在船板上渐渐睡了过去。 田齐继续垂钓,鱼儿却渐渐停了口,渔杆再次没了动静。田齐扶着渔杆,倚靠在船舷上,耐心的等待。船只随着江上风浪起伏,田齐也觉得有些困顿,渐渐眯起了双眼。 垂轮突然猛的一沉。田齐惊醒,下意识的起身,用力提杆,不防这次钓到的鱼很大,直接将他身体拉的一歪,恰巧一阵江风袭来,船头一摆,田齐一声惊呼,掉落江中。 田贲睡得很沉,根本没有被田齐落水的动静惊醒,全然不知田齐遇险。 好在田齐会游泳,入水并不慌乱,很快浮出水面,向岸上游去。但他右腿有伤,受江水一激,猛然一痛,竟然抽了筋,无力踩水。田齐立刻沉入江中,被江流冲向下游。田齐奋力挣扎,把头露出水面呼救,但很快再次沉入水中,直被江水冲出了营地。 第234章 得救 田齐被江流冲走,求生的本能驱使他拼命用双手划水,保持口鼻浮于江面之上。水流湍急,月黑风高,值夜军士隐约听到呼救声,点起灯笼察看江面,但没有发现有人落水,误以为听错了声响,没有发出警报。 田齐顺江而下,渐渐被江水冲离了军营。长时间划水,让田齐筋疲力尽,渐渐有些体力不支。田齐感觉到了死神的临近,在内心中不断报怨上天对他的不公,两世为人,竟然让他两次都死得十分憋屈。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也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报怨,给了他一线生机。田齐在拼命挣扎过程中,无意间抱住一根枯木,暂时脱离了危险。田齐暗赞自己命大,略松了一口气。 田齐抱着枯木略作休息,暗自企盼能够被水流冲回岸边。但天不遂人愿,水流不但没有把枯木冲向岸边,反而将他冲入江心,直奔下游而去。 受汉代技术水平限制,很少有船只敢于夜间航行。田齐随波逐流,没有遇到船只搭救。直到天色将明,他也不知被冲出多远,只见江面渐宽,水流速度减缓,田齐这才抱住枯木,慢慢向江岸游去。 天色已亮,江边停靠的船只开始纷纷启航。田齐奋力向过往船只呼救。 一艘货船的水手听到呼救声,将田齐救上了船。船主是两名帅气英俊的年轻人,他们身着官服,腰挂玉佩,竟然是朝庭新征辟的郎官。 一名郎官见田齐衣衫尽湿,喷嚏连连,挥手命仆从取来自己衣物与田齐更换。 另一名郎官询问田齐因何落水。田齐尴尬一笑,不好意思说出自己身份,对失足落水之事更是难以启齿。堂堂水军中郎将,竟然因夜间垂钓落水,险些丧命,恐惹朝臣同僚耻笑和非议,有伤自己官声和天子识人之能。 田齐随口编了一个理由说道:“我是北地中山行商,名叫高齐,来吴越采购丝绸,昨夜贪杯落水,险些丧命,多亏两位羽林郎仗义援手。敢问两位恩人名姓,高齐必有厚报。” 为首那青年悄然打量田齐换下来的那一身锦衣,见价值不菲,确非贫寒之人所能穿戴,便相信了他的胡言乱语,摆手说道:“我名叫孙策,寿春人,兵家孙武后裔。我身边这位是我挚友周瑜,家在庐江,先太尉周景从孙,洛阳令周异亲子。我两人受州郡举荐,入京为郎。救你一命,不过顺手为之,小事一件,不求回报。” 田齐听闻两人名姓,心中一惊,连忙再次称谢。孙策命船家靠岸,打算放田齐上岸,自行去寻商队同伴。周瑜轻声一笑,阻止孙策,对田齐行了一礼问道:“你真是北地行商,来吴越采购丝绸?那不知可曾采买完毕,可还有余钱?” 田齐一愣,连忙摇头,称要等到了吴越再行采买。他内心隐隐不安,担心历史上有名的智者看出自己身份的破绽。 周瑜行礼说道:“我等有事急需要用钱。若高兄弟相信我等,可暂借货款给我。我修书一封,令家人帮你采买货物,保证物超所值。如何?” 田齐一愣,心思电转,担心这是周瑜怀疑他身份,故意相试。他急忙回礼说道:“恩公若是急需用钱,高齐愿尽力筹措相帮,何需言借。不知恩公需要多少?” 孙策皱眉看向周瑜,不喜他向田齐借钱,怕田齐误会自己两人,有挟恩自重之嫌。 周瑜假装没有看到孙策的不满,继续对田齐说道:“我自幼与潜山乔氏定亲。此番入京,顺路前来探望。乔氏上有一姐,与同乡马家自幼定亲,尚未完婚,已下文定(订婚礼)。马家子浪荡无行,日前与人在妓馆争斗,被伤了一眼。乔家本就后悔与马家结亲,借机提出悔婚。马家提出条件,退婚可以,但悔婚的恶名必须由乔家来担。他们还提出,乔家长女必须半个月内出嫁,假作乔家强行悔婚,而且要十倍返还马家之前的文定之礼。” 田齐明白了周瑜向他开口借钱的原由,轻声笑道:“不知需要多少钱?” 周瑜向田齐行礼相求:“需要一万金。我想将乔氏长姐介绍与孙兄,孙兄也愿意拿出这笔钱作为聘礼,迎娶乔氏。我等今天一早出船,就是想回乡禀告孙家长辈,恳求他们同意此婚事,并拿出钱财求娶乔氏贵女。可惜一来一回,怕误了马家限定的半月之期,再生波折。而且我们入京为郎,行程也不敢耽搁过长。若高兄同意我刚才提议,不妨暂将货款提前支付于我。” 田齐暗道一声不好。一万金不是小数目,换成黄金也要百两。周瑜必然不敢大意,肯定要跟随自己去取。他故意隐瞒身份,不敢带两人回军营,却如何拿得出这百两黄金? 孙策见田齐面露难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若高兄觉得不便,就当我们没有提过此事。” 田齐连忙摇头,心思一转,对孙策和周瑜解释道:“我这次是跟随朋友初次来江南采购丝绸,门路不熟,不敢多带本金。百两黄金,确实拿不出来。” 孙策面露遗憾之色。田齐却轻声一笑,对两人说道:“吾有一计,可解两位恩人之忧。” 孙策急忙追问:“是何计策?请速速说来。” 孙策之所以答应周瑜娶乔家大姐,是因为他跟随周瑜到乔府拜访,曾经见过乔家大姐一面。乔大姐美貌,品行温淑,聪慧可人,令孙策一见终情。 田齐笑道:“文定之礼,很少用金银等物,大多是采买成玉器、古玩相赠。不知马家给的文定之礼,采购了一些什么?” 周瑜眼睛一亮,轻声说道:“是一枚春秋时代楚国贵族玉佩,外加金银首饰一盒。马兄弟是想以物代物,找一件价值万金的宝物返还给马家?” 孙策摇头说道:“我家虽然算得富裕,但我身上所有东西,加到一起也不值一千金。” 周瑜也没有怀揣万金宝物在外显摆的习惯。他不由有些疑惑的看向田齐。 田齐笑道:“黄金有价,玉无价。我们不若偷偷买回一块普通古玉,稍作修饰,牵强附会一些历史典故,以此诓骗马家。他们所提退婚条件本就无礼,两位恩公难道甘心被他们相欺不成?以德报怨,何若以直报怨。我们以骗对骗,也可借此教训他们一二,出得一口怨气。” 第235章 春深锁二乔(一) 孙策和周瑜认为田齐的计策很好,欣然采纳。周瑜借机请田齐暂留船上,帮忙谋划和操作此事。田齐虽然急于回营,但不好拒绝救命恩人的恳求,无奈答应下来。 孙策见田齐困顿,命仆人带田齐下去船舱暂作休息。田齐行礼告退,船楼之中只留下孙策和周瑜两人。 孙策关好门窗,有些不满的询问周瑜:“你为何挟恩自重,求高齐出钱帮忙,还强留他于船上?这可不是大丈夫当为之事。” 周瑜轻声一笑,对孙策问道:“你相信他是一介商贾吗?” 孙策摇头,轻哼一声道:“哪个商贾于行商途中如此逍遥惬意,疏忽无备,竟然在船中饮酒酣醉,失足落水?高齐所言不过托词而矣,似乎对你我颇怀戒心。” 周瑜点头说道:“他所穿衣服,宽服大袖,明显是居家休闲之衣,绝不是长途奔波之人。被救之后,思维清晰,言行守礼,哪有半点酣醉模样?他说与同乡一起南下采购,即使如他所说,那货物还没有采买,为节省开支,必然同乘一舟。他醉酒落水,同伴如何没有发觉,为何没有及时相救?他分明是在说谎。” “他与你我初次相识,可能有些隐秘之事不便相告,这才说谎。”孙策无所谓的说道。 周瑜呵呵一笑道:“他年纪轻轻,衣衫华贵,思维敏捷,隐带久居高位的贵气,出身必定不凡。正如你所言,他故意隐瞒身世来历,必有隐秘之事。我猜测,其身后必有人寻找或追赶。我们救下他,可能也招惹上了麻烦。若将他放走,等寻他、追他之人找上门来,你我恐怕不好脱身。” 得知周瑜强留田齐并非挟恩自重,孙策轻轻点头,不再生气。 周瑜再次笑道:“我提出借钱,不过想借机试探他身份,或者亲自送他回家。他明显不愿意让我们跟随他回家取钱,这才出歪主意敷衍你我。那我只好将他强留下来,等寻找他的人上门。” 周瑜继续说道:“他浑身被江水泡得发白,夜间落水,飘流半夜之事倒不似说谎。水流踹急,半夜时间,大概将他带出百里。其家必在潜山城中。若无人前来寻找,到时你我赴京,正可路过潜山,再放他上岸就是。” 孙策点头,放下此事不提,却询问周瑜,田齐所献鱼目混珠之计是否可行。他对大乔一见终情,急于将亲事定下,虽然也很恼火马家,但对田齐之计拿不准主意,担心事情另起波澜。 周瑜却同意采纳田齐的计策,他对孙策说道:“你我回乡,往来之间所需数天,只怕夜长梦多。不如依高齐所言,骗过马家,先将亲事定下,再回乡求你父母同意此婚事。” 孙策轻轻点头:“我是家中长子,父母爱我极深,对这婚事,必然不会极力阻拦。” 周瑜哈哈大笑,提前恭喜孙策迎娶心爱美人,同时立刻停船靠岸,派人去买古玉,准备聘礼,返回乔家。 等买回古玉,编好故事,孙策一行人敲锣打鼓,令仆人抬了聘礼,浩浩荡荡走向乔家村寨。田齐本想告辞而去,却被周瑜强行拉住,让他作为宾客和见礼人(证婚人),共同去乔家迎亲。田齐推辞不过,只得含笑答应,跟随前往。 孙策等人去而复返,回到乔家村寨,马家人得到消息,也带齐了村中丁壮,来到乔家“捣乱”。 乔家与马家是世交,乔公不想因儿女亲事令两家反目成仇。乔公将马家人请入正堂,共同等待孙策上堂求亲。 孙策和周瑜上前行礼。马家家主询问孙策为何去而复返,如此快准备好了聘礼。 田齐把准备好的聘礼礼单递与乔公。孙策指着田齐面露喜色的说道:“我们本想回乡去取钱财购买聘礼。但刚离江岸,恰好遇到朋友高齐。他有祖传宝玉一块,是霸王项羽,起兵于微末之时,赠与虞姬的定情之物。他愿以万金相让于我,作为聘礼送与乔家。” 孙策说完,周瑜托了一个锦盒上前,把古玉放在乔公面前。 乔公和马家家主打开锦盒,仔细观赏玉佩,只见确是一块古玉,只感觉玉质不是太好,不由面现犹疑之色。 田齐含笑说道:“我家祖上高欢,曾经跟随项王起兵,得任亲卫曲军侯,负责保卫项王家室。项王兵败,自刎乌江。之前曾暗令吾祖上诈降,保得性命,悄然返乡,安置虞姬家人。虞姬将此玉佩和一封书信送与我祖上,以为信物。可惜等我祖上从军队脱身,前往吴地之时,虞家人早已逃离家乡,失去了踪迹。” 田齐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块红绸,慢慢打开,里面包着一块古绢,年代颇为久远。田齐双手托着红绸,将绢信递与乔公查看。 乔公请马家家主一同上前,两人仔细观看绢信,见此信字迹斑驳,笔法娟秀,又用了楚国古字书写,立刻信了三分。田齐心中暗自得意,默默感谢后世鉴宝类节目关于文物造假知识和套路的普及。 乔公也心中暗喜,立刻断言此玉为真,将绢信和玉佩递与马家家主说道:“我愿将此宝玉回赠马家。还请马兄宽容,将婚书还我。” 马家家主收下玉佩。孙策等人面露喜色。 乔公伸手讨要婚书,马家家主却把玉佩扔回桌案,摇头说道:“你家大乔曾经得左慈老仙人批命,‘婚姻天授,贵不可言’。你我两家世交,你看我家孩儿灵动多智,将来富贵可期,便出口相求,自幼给儿女定下此亲事。如今你一意孤行,非要说我儿浪荡无行,又伤了眼目,断无富贵,不应左仙畿语,我这才同意你家悔婚。我让大乔半月之内外嫁,就是想看一看,她如何‘婚姻天授’。些许文定礼物的价值,反倒是小事。” 乔公一愣,无奈摇头。汉代人继承了先秦习俗,对于畿语十分迷信。 始皇帝因卢生所献仙书内有畿语“亡秦者胡”,便派蒙恬率军三十万,北击匈奴。汉高祖托言斩白蛇起义,各方豪杰景从。项羽高呼“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一日聚兵八千。武帝临终前心感不安,令望气者望气长安。望气者进言,“长安监狱有天子气”。武帝下令尽斩长安监狱所有囚徒,结果得知宣帝被丙吉藏于监牢,躲过了巫蛊之祸。武帝下令,将此畿语记入起居注,将宣帝录入皇室宗谱,收养于掖庭。后来宣帝果然得霍光等朝臣推举,继位为帝。汉代多位嫔妃托言有梦,身怀贵子,结果生下儿子,被立太子。 第236章 春深锁二乔(二) 后世农民起义,也大多要先发布畿语,以鼓动百姓为乱。如黄巾起义,发布畿语“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如隋炀帝东征高丽,大败而还,民间立刻有了“十八子,坐天下”的畿语,直接逼得李密出逃、李渊造反;如黄巢起义,也曾发布反诗《不第后赋菊》;元末汉民大起义之前,明教在民间广布畿语“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等等。 这些事情在现代人看来十分可笑,但在三国时代,人们对此却深信不疑。历史上许邵兄弟的“月旦评”天下知名,人们为得他们兄弟一句畿语,不惜万金相求。 马家以左慈畿语相要挟,乔公无法反对。他犹豫片刻,对众人说道:“明天午时,我会令大乔于闺楼抛绣球于街道选夫。既然她的姻缘天定,那不论是谁被绣球砸到,哪怕是一个女子,她也必须出嫁于此人,当晚就成亲。” 马家家主轻哼一声说道:“好。我会令吾子也来凑一凑热闹,看一看他们的姻缘是不是上天所定。如果他被绣球砸到,你将如何?” 乔公咬牙说道:“那你我两家婚事,不必更改。” “好。”马家家主拍案而起,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孙策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事情竟然起了这般变化。乔公指着桌案上的古绢和古玉对孙策说道:“这些你先拿回去。如果是你被绣球砸中,再来下聘不迟。” 周瑜叹息一声,向乔公行礼问道:“阿姐婚事怎可如此荒唐?绣球若是果真砸中那马家浪荡子,他还真能给阿姐带来贵气不成?” 乔公默默摇头,对周瑜轻声说道:“左神仙不会妄言。相信上天,会给大乔选定一位贵人为夫。你这位朋友孙策,出身高贵,或许就是上天给阿环(大乔)备下的夫婿也未可知。明天午时,请你们到院西街市上等候。” 周瑜无奈,只得拉着孙策等人告辞,返回船上。孙策等人敲锣打鼓而去,寂静无声而回,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孙策恐怕难以娶大乔而归。 田齐托言自己饮酒落水,时运不济,再次提出告辞。周瑜反而笑言道:“高兄大难不死,遇难呈祥,吉星高照,正应该陪我等前去,以助伯符(孙策字)气运。” 田齐无奈,只得再次留居船上。 孙策对自己的气运充满自信,但也略有忐忑。他找来周瑜商议,问他如何增加被绣球砸到的机会。 周瑜神秘一笑,让孙策安心等侯,他自己转身离船,悄悄回返乔家。 周瑜找到小乔,暗中叮嘱她道:“请告诉阿姐,她意中人就在西街梧桐树下南侧等侯,千万抛得准些。” 小乔与大乔也有所准备,反而叮嘱周瑜:“我们会让一名婢女先抛一个假绣球出去,阿姐在她之后一刻钟再抛绣球。前面那个绣球,你们千万别去抢啊。绣球上写有名字,抢了假绣球,只能娶我阿姐的婢女为妻了。呵呵。” 小乔一声娇笑,让周瑜看得如痴如醉。他心中情动,拉住小乔的柔嫩小手,连声夸赞她聪慧。小乔开始时并无察觉,还对周瑜的夸赞暗自窃喜。但等周瑜将手伸向她腰间,她立刻羞怯的面红如血,转身而逃。周瑜甜蜜一笑,转身溜出乔家,回了船中传讯。 孙策得了周瑜带回的消息,心中大定,一夜安睡。 田齐偶然听到孙策手下仆从交谈,言及周瑜曾偷偷回乔家传讯,明天孙策必然娶得美人归。田齐不由对周瑜一再挽留他的用意起了怀疑。 田齐一夜辗转难眠,不知周瑜到底如何看破了他的假身份,也不知周瑜为什么不肯放他离开。 第二天一早,田齐再次向孙策、周瑜提出告辞。田齐声称自己落水两天而不返,担心同来行商的友人误会他遇了难,不再等他同行。 周瑜再次提出要借他大难不死的“好运气”,帮孙策增加气运,还提出可派人去向田齐同乡传讯,以免他们着急。田齐无奈,只得留下,还随口说了几个胡编的姓名,让周瑜派人到潜山城中码头上去寻找。 时近正午,周瑜强拉着田齐,陪同孙策来到乔家西侧街市。 三人来到街市上一看,却不由有些傻眼。只见街面上人山人海,到处挤满了人。街面上所有人都是男性,最大的头发花白,最小的不满十岁。 原来马家恨乔家悔婚,昨天广派家仆向外传讯:乔家女儿要抛绣球选夫。不论身份,不论年纪,只要被绣球砸中,不仅能娶得美人归,还有万金嫁妆相送。听闻此讯,十里八乡的老头子、小伙子甚至是男孩子,全都跑来乔家西侧街市碰运气。 孙策心中大恨,握拳说道:“来日必灭马家,方解此恨。” 田齐见此场景心中有些好笑。他不知历史上孙策娶大乔之时,是不是也有如此壮观场面。田齐暗自奇怪,也暗自道歉。他怀疑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才令孙策和大乔的婚事起了波澜。 田齐看向周瑜,故作遗憾的说道:“这怎么办?我腿上有暗疾,可不敢挤入人群,怕是帮不了你们了。” 周瑜无暇顾及田齐了,他命仆从和田齐等在人群外面,自己和孙策拼命挤入人群,向乔家墙外的大梧桐树下奔去。 孙策神勇,双臂各有数百斤力气,直“杀”开一条“血”路,保护着周瑜前进,很快就挤到了梧桐树下南侧。 田齐在人群外“观战”,心中暗赞孙策神力无敌,果然不愧为江东小霸王。田齐情不自禁,拍手鼓掌,高声叫喊着为孙策加油,祝他心想事成,娶得美人归。 时间接近正午,人群更加拥挤,人们开始相互推搡,力求占据自认为有利的位置。 马家公子带了二十余名家丁,早早来到乔家西墙外。他们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孙策和周瑜。孙策和周瑜停留在梧桐树下,不断推搡周围人,不让有人靠近他们身边。马家公子见此,心中起疑,轻哼一声,暗令家丁护卫着他向两人靠去。 孙策见马家公子带人靠了过来,心中大怒。他走上前,一手一个,直接将他们拎起,接二连三的扔出数丈之外。 周边人群惊呼一声,向外散开,马家公子狼狈起身,却不敢再向孙策靠近。孙策心中得意,指着马家公子怒骂一声:“独眼儿,再敢靠过来,我一脚踢死你。” 第237章 春深锁二乔(三) 孙策霸气侧漏,震慑全场,街面上的嘈杂之声渐渐平息,但一个绣球突然飞出院墙,飞入街面之上,人群顿时再次沸腾起来。 孙策和周瑜知道内情,只大声呼喊,鼓动别人抢夺,他们自己却紧紧守在梧桐树下,双脚并未移动半步。 街面上的人群开始相互推搡和捶打,顿时乱作一团。慌乱拼抢中,占据有利位置的马家公子一把抱住了绣球。他哈哈大笑,命众家丁保护着他,开始拼命向人群外逃出。人群不甘心的追打马家公子,渐渐远离了乔家院墙。 田齐站在人群外看着热闹,感觉孙策和周瑜两人的反应有些奇怪。他认真观察孙策和周瑜两人所占位置,再次发现玄机,不由轻声一笑,喃喃自语:“周郎果然奸猾,抢个绣球也能造假。”看来孙策和周瑜早有准备,大乔和小乔也甘愿配合两人。 田齐认定孙策抢得绣球应该再无悬念,心中一松。他感激孙策出手相救,不想因自己的出现,改变他的幸福婚姻。 放下心来的田齐开始四下张望,打算找个安静之地暂作休息。长时间的站立,让他旧伤发作的右腿开始隐隐作痛。 突然,田齐在人群中看到一个雄壮而熟悉的身影,不由一愣。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难以置信的再次看向那个身影。“天啊”,他心中一声惊呼,他竟然看到了典韦。 田齐目瞪口呆,思维有些停滞。他暗自想象,雄壮如牛的典韦,抱了绣球,扛着娇美如花、拼命挣扎的大乔,在孙策的哭声中,在周瑜的叫骂声中,哈哈大笑着走向远方。 田齐连忙摇了摇头,不敢再想象这太过“优美”的画面。田齐拼命向典韦招手,大声呼喊道:“阿韦,我在这里。你快些过来。” 典韦看向田齐,轻笑着摇了摇头,竟然大步向梧桐树下走去。典韦身形一动,露出挡在他身后的沮授和魏延身影。 田齐不由再次瞪大了眼睛。沮授带了魏延挤过人群,慢慢向田齐走来。田齐连忙看向自己身后,担心沮授等人过来,喊破自己身份,被孙策和周瑜的仆从听到。 可田齐回头这一看,不由再次惊愣在了原地。他的身后哪里还有孙策、周瑜两人仆从的身影,只有田虎、田贲和甘宁等亲卫,暗中将他护在了中间。 田贲含泪上前,准备向田齐请罪。田齐连忙阻止田贲,又叮嘱田虎等亲卫说道:“不可暴露我的身份。” 沮授走上前来,十分不满的批评田齐:“主公想要美人,吩咐我等一声就是,何必等在此处,亲自下场相夺?” 田齐连忙说道:“你们不要误会。” 沮授冷笑一声,吩咐魏延:“文长再去帮一帮典千户,免得他出现纰漏,耽误主公纳妾,令主公不肯回营。” 魏延轻声应诺,微笑着向田齐行了一礼,转身向梧桐树下走去。 田齐急忙对沮授说道:“别胡来,那两人救了我性命,你们不要耽误了人家娶亲。” 沮授不满的瞪了田齐一眼,冷冷说道:“主公还要耽搁到几时才肯回营?为一美人而弃勇士,真真气煞吾等。我倒要看一看,这名闻江夏的乔氏二娇,到底是何模样。” 田齐一愣,连忙解释:“沮兄切莫误会。是周瑜和孙策拖着我来助他们气运,不肯放我离开。” 沮授闻言更怒,斥责田齐:“主公莫不是没有告诉他们身份?鱼服于街市,自陷险境,真是愚不可及!” 田齐尴尬一笑,轻声说道:“沮兄暂且为我留些颜面。我一水军横海中郎将,垂钓自误,竟然落江而下,险些丧命,如何好意思说出身份。” 沮授再次发怒,对田齐喊道:“颜面值几个大钱?主公一错再错,不考虑生死存亡之大事,却关注区区颜面何存?真是气死我也。” 田齐心中暗自感叹,这沮授果然如历史中记载一般,智慧如海,性烈如火,喜欢犯颜强谏。 田齐急忙道歉,向沮授发誓保证,再不敢独自活动,以免身陷险境。 沮授这才收住怒气,对田齐说道:“主公需知,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始皇帝攻无不胜,战无不取,威振六国,一统宇内。他深居王宫之内,尚有荆轲图穷匕现,高渐离投筑相击;率万众出巡,还挡不住一力士投锥。若不是天命所在,加之自身警觉戒备,谨慎小心,让力士误中副车,哪里还有命在?主公与太平道之仇,深如海,烈如火,又身负我等厚望而不知自警,若命丧匹夫之手,悔之晚矣。” 田齐心中一惊,暗暗回想自己这一年来屡遭暗袭的经历,不由吓出一身冷汗。确实如沮授所言,自己身背血仇,欲与天下英雄相争,将来恨自己不死的人必然车载斗量。如果自己再不加以小心,早晚会有后悔之日。 田齐默默点头,向沮授行礼相谢:“多谢公与提醒,田齐汗颜,再不敢轻舍自身性命。” 沮授面色稍缓,将田齐扶起,向田齐道歉,请田齐原谅他言行无状。 田齐毫不在意,反而对沮授更加敬重。孔子言: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来自后世的田齐深知,如果不是想亲近、爱护你的人,如果不是真正关心你的人,绝不会冒着得罪你的风险,开口责骂。 沮授也在暗中观察着田齐的反应。君择臣,臣亦择君。他故意借此机会,当着众人面前对田齐开口责骂,不给田齐留丝毫情面,就是想试探一下田齐的肚量和胸怀。田齐真心纳谏,丝毫不因他的无礼而生气,让沮授十分满意。 正在田齐和沮授君臣之间相互试探之时,街上人群齐声惊呼,又一绣球飞出院墙,落向梧桐树下南侧。 典韦和魏延此时已经悄然靠近梧桐树北侧,一直在凝视关注院墙上方,等待绣球抛出。 典韦等人其实早在昨天就寻到了此处,也亲眼看到了田齐跟随在孙策和周瑜身边。沮授派人与乡邻打听,得知孙策等人身份,也得知了乔家准备抛绣球选亲。 沮授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哈哈大笑,直高声惊呼:“这真是天意。这真是天意啊。” 沮授没有让众人立刻接回田齐,反而命令典韦等人在今天一早,提前来到街面上,占据有利地形,准备抢夺绣球。沮授也一直在关注着孙策和周瑜,发觉到了他们两人所占位置似乎有些猫腻。 沮授暗令典韦去往梧桐树下,盯住孙策两人,伺机抢夺绣球,帮田齐迎娶美人而归。 第238章 春深锁二乔(四) 乔家院中,乔氏姐妹相拥而泣。她们已经从仆人口中了解到了外面的情况。命运无常,意外频生,乔氏姐妹十分胆怯。这一绣球抛出去,就要将一生的幸福交由命运裁决。 小乔不断安慰着姐姐,让她相信左慈老仙人的畿语,她的婚姻已由天定,绝不会更改;她的将来贵不可言,定会幸福一生。 左慈是潜山人,自幼随名师入山修道,研习仙术,三十年而有大成,颇具神力。据说他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能凭空取物,点石成金;能奇门遁甲,缩土成寸。 想到左慈的畿语,大乔心下稍安,但依然忐忑。她对小乔说道:“我们与孙郎暗通消息,是否有违天意?不会弄巧成拙了?” 小乔连忙摇头:“天命也在人为,一定不会事得其反的。我相信孙郎就是姐姐的天命之人。” 大乔心中一暖。她虽然只见过孙策一面,但一见终情,芳心暗许。想到孙策正等在梧桐树下,她银牙一咬,下定了决心。 负责计时的婢女提醒大乔,大乔抱住绣球,轻轻一吻,奋力将绣球向着梧桐树下抛了出去。 绣球飞出院墙,直奔孙策头顶落下。孙策心神一振,喜形于色,不等绣球降落,飞身一跃,迎球而上。 孙策的右手已要触摸到了绣球,他和自己的终身幸福只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孙策哈哈大笑,正要接住绣球,不防一颗石子嗖的一声飞来,正中绣球。典韦修炼“小李飞刀”初见成效。 孙策脸上笑容一僵,眼看着即将入手的绣球,在自己的眼前横飞而去。 周瑜目视孙策飞身鱼跃,手接绣球,正要大声喝彩,突然见绣球横飞而出,也立刻大怒,急忙查看四周,寻找捣乱之人。 只见典韦看着周瑜呵呵轻笑,手中还握着三颗石子未发。孙策和周瑜来不及去找典韦麻烦,先追绣球要紧。 绣球横飞而出,直向魏延落去。魏延也不用手接球,直接飞身而起,凌空一脚,把绣球踢向田齐方向。 甘宁挺身而出,一把抓住绣球,将绣球塞入田齐怀中。孙策和周瑜追了上来,甘宁上前阻拦,和孙策拳脚相击,战作一团。两人噼里啪啦连过数招,势均力敌,棋逢对手,难分高下。 周围百姓也有要混水摸鱼的,悄悄向田齐靠拢,却被田虎等护卫拿着带鞘横刀一痛狠揍,哭爹喊娘,狼狈逃开。 田齐望着怀中绣球发愣。沮授高声对着站立在乔府门前的乔公大喊:“绣球已被接住。” 周瑜心中大急,对田齐喊道:“快将绣球抛过来。” 田齐连忙拿起绣球,就要抛给周瑜。田虎手疾眼快,一把将田齐挡住,把绣球按回田齐怀中。 田齐怒斥田虎:“你要做什么?小心回到草原,你嫂嫂饶不了你。” 沮授也拉住田齐,不让他把绣球抛出,轻声对他说道:“这是主公天定姻缘,不可让与旁人。” 田齐没好气的说道:“这绣球明明是你们强抢回来的,什么天定姻缘?可笑。” 周瑜见沮授等人阻拦田齐还绣球给他,心道一声不好。他怀疑这群人跟田齐有仇,要挟持田齐。他们把绣球强塞入田齐怀中,大概是要让田齐强行娶了妻子。周瑜甚至推测,田齐招惹了得罪不起的豪门秀女,这群人为防田齐再勾引自家女儿,这才强塞绣球,逼他娶妻。 周瑜奋力冲向田齐,田贲等护卫上前相拦,竟然不是周瑜对手,被打得步步后退,勉强相抗。 典韦和魏延回身向田齐走来,典韦从身后偷袭,一把抓住周瑜衣衫后领,就要使出一记背肩摔。魏延吃过这一招的苦头,不由暗替周瑜默哀。 田齐急忙阻止典韦,大呼不可。典韦改摔为抛,一把将周瑜扔出十丈之外,直砸向孙策和甘宁两人中间。 孙策担心周瑜受伤,急忙撤身,抱住周瑜,躲向一旁。甘宁也不追击,收住拳脚,慢慢走回田齐身边。 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向了田齐,看向了他怀中抱着的绣球。 “让一让,让一让。”马家公子衣衫狼狈,在众家丁护卫下,抱着一个绣球跑了回来。 马家公子跑到乔府门前,把绣球递与乔公说道:“阿环是我的。我与她是天定姻缘。” 乔公冷冷说道:“你看看绣球上写的什么再来找我。”马家故意向外散发大乔选夫的消息,乔公十分不满,暗生怨恨,不再给马家人好脸色。 马公子拿起绣球细看,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小字:“婢女柔儿” 乔马两家世交,马公子知道这个柔儿。名字虽然叫柔儿,但其本人膀大腰粗,有如山野黑熊。马公子愤怒的把绣球塞入身旁护卫手中,转身而去。那护卫听闻是婢女柔儿的绣球,也急忙扔了出去,转身而逃。 人群中一阵嘲笑,柔儿的绣球再无人抢夺。 乔公慢慢向田齐走去。他昨天见过田齐,知道他是孙策的朋友。虽然田齐与孙策相比,有如家雀之于鸿雁,但事实已成,乔公不愿反悔当初的诺言。 田齐心中一惊,急忙命令田虎和沮授道:“你们快放开我,把这绣球还给孙策。他救我一命,我怎么能抢他姻缘?” 孙策闻言一喜。田齐四周有甘宁、典韦等虎将守护,他自知再难抢回绣球。但田齐似乎并不愿意抢夺绣球,执意相让,这令孙策心中还保留了一丝希望。 沮授轻笑一声,对田齐说道:“主公失踪,我等心急如焚,一边沿江寻找,一边报与潜山县令,让他帮忙查找。县令建议我等询问仙道左慈。我等抱着侥幸一试的想法,去求左慈。那仙道对我们说,主公此次落水无灾无难,只因要成就一桩天定姻缘。他让我们沿江而下百里,如遇秀女选夫,便能找到主公。如今看来,这仙道还真有几分神力。既然这姻缘天定,主公不可违逆天命。” 田齐眼睛一转,立刻反驳:“他说让成就一桩天定姻缘,又不是非要让我来娶亲!而且我已成过亲了,高氏已有身孕,我如何再行娶妻,只能纳妾了。这不合畿语。” 乔公走到田齐面前,正好听到这句话,不由一愣,呆立当场。 沮授哈哈大笑:“主公贵为两千石中郎将,可娶三妻。” 第239章 抢亲罪猛虎(一) 沮授这一声“主公身为朝庭两千石中郎将,可娶三妻”惊呆了现场所有人。孙策和周瑜也不由心如死灰,脸色苍白。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随手救下的一个瘸子,竟然是朝庭中郎将。 田齐也傻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沮授。沮授一把将田齐怀中绣球抢过手中,递与乔公说道:“你家女儿有福,竟然能嫁与中郎将为平妻,果然如左仙所言,‘婚姻天定,贵不可言’。” 田虎取出田齐的将军印信递与乔公说道:“看清楚了。我家主公乃天子亲封横海中郎将,田齐。” 沮授转身回拜田齐:“恭喜主公娶亲之喜。” 典韦、甘宁、魏延等人率领众护卫齐声高呼:“恭喜主公娶亲之喜。” 乔公验过将军印信,又见典韦等军将威武雄壮,对田齐身份再无怀疑。他上前躬身行礼,请田齐入府。 孙策轻声一叹,转身就走。周瑜将孙策拉住,对田齐喊道:“横海中郎将就是如此回报救命之恩的吗?” 田齐羞愧满面,不知如何应答。 沮授上前说道:“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我家主公得蒙两位羽林郎相救,自会予以厚报。功名利禄,金银财宝,随两位开口,我家主公断然不会吝啬。但自古以来,还没听说用妻妾来报答恩情之事。你等要挟恩自重,抢夺别人妻子吗?” 孙策冷哼一声,对沮授说道:“休要胡言。我等救人并不图回报。今天你家主公如何娶得乔氏,在场众人自有公论。你不妨随便找人问一问,究竟是我要抢他妻子,还是他抢我姻缘?” 沮授还要再与孙策争辩,田齐却抬手将他拦住。田齐推开甘宁、魏延等人,走到孙策面前,对他深躬一揖,郑重说道:“孙郎、周郎救命之恩,田齐必会铭记于心。田齐也不是贪图美色之人。今天这事,都怪我手下诸校尉罔信畿语,强逼我娶乔氏。得罪之处,田齐惭愧。” 孙策面色稍缓,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想理睬田齐。 田齐转身对乔公说道:“田齐文不成,武不就,若无手下诸校尉相帮,如何能争抢到绣球?这哪里算是天定姻缘?事已至此,不若请出乔家大小姐,让她自己选夫。” 沮授连忙阻止道:“万万不可。左仙有言,主公落水,就是为了成就这桩天定姻缘。还说天命不可违,若是逆天而行,必有劫难。” 田齐来自后世,并非迷信之人。他还是一个无神论者,对于畿语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田齐阻止手下校尉再劝,坚定的说道:“天子封我为横海中郎将,我曾与天子说过,定要率领你们诸将士,横行海上,与天海相争,与外族相争,为大汉开商路,为朝庭聚财源。在田齐看来,天地不足畏,我命由我不由天。你们可有胆陪我与天海相争吗?可有胆陪我与天命相抗吗?” 典韦、魏延、甘宁等将士热血沸腾,捶胸高呼:“愿随将军与天海相争,与天命相抗,虽死无怨。” 田齐哈哈大笑,豪迈的对沮授问道:“公与兄,你可有胆?” 沮授轻蔑一笑,贴近田齐,轻声说道:“为了拒亲于乔氏,主公真是费尽心机。怕是主公无胆,畏惧家中悍妻。” 田齐呵呵一笑,点头承认:“高氏相从我于微末。若无高氏解我后顾之忧,田齐哪有今日。” 沮授苦笑摇头,没有再出言反对。 田齐对乔公说道:“还请乔家小姐出面,当众选夫。”又转身对孙策笑道:“田齐如此安排,恩公可还满意?” 孙策和周瑜行礼相谢。孙策有些惭愧的说道:“将军落水遭难,孙策颇有轻视之意。但将军方才那一番话,只听得孙策热血沸腾。今日方知将军神勇内敛,剑心虎胆。” 周瑜也行礼说道:“如将军不弃,我与孙兄愿受将军征辟,横行海上,为大汉通商路,为朝庭聚财源。” 田齐闻言,喜出往外,哈哈大笑,拉着孙策和周瑜两人的手说道:“能得两位羽林郎相助,田齐之幸,大汉之幸。” 见众人不反对田齐提议,乔公连忙命人去叫女儿出府,亲自选夫。 乔公也不愿意将女儿嫁与田齐为平妻。所谓平妻,虽然名义上与正妻不分高下,但实际上万难与正妻相争,不过是名声比妾室好听一些罢了。 乔家大小姐乔环,此时正躲在府门门房之内。她抛出的绣球没有被孙策接到,中间出现了意外。早有仆从婢女将消息报与她知道。乔环和妹妹乔佩心急如焚,急忙跑出后宅,来到府前打探消息。 田齐不惧畿语,放弃了与乔环的“天定姻缘”。乔佩心中欢喜,恭喜姐姐如愿以偿,能够嫁与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孙郎。 乔环却皱眉不语,默默跟随传信的仆从走出府门,来到田齐、孙策等人面前。 乔环、乔佩头带绢纱,但身材婀娜,丰满诱人;莲步轻移,有如春风抚柳,摇曳多姿。她们一出场,立刻吸引了众人目光。 田齐心中暗赞,乔氏二娇不愧为名垂千古的美女。爱美之心人人有之。每个男孩子对漂亮的女孩子都有强烈的占有欲,每个男孩子的心中,都有他们念念不忘的几位“女神”。田齐青春懵懂之时,也曾有过“铜雀春深锁二乔”的“美丽幻想”。 但人非百兽,欲望不能随心所欲,要受到社会秩序和规矩的约束。爱情可以毫无顾忌,婚姻却要处处受制。 田齐也十分欣赏乔氏的美貌,也愿意左拥右抱,美女相伴,但他不想为乔氏得罪孙策和周瑜。能得孙策和周瑜相助,田齐愿意把“绣球”相让。 乔公膝下只有两女,对两个女儿十分宠爱。他走上前,轻声对乔环问道:“将军所言,你方才都听到了?” 乔环点了点头,上前向田齐行礼道谢:“多谢将军体谅和爱护,许阿环自主择夫。” 田齐轻轻一笑,稍稍退后数步,把孙策让于身前。 孙策满面春光,静静凝视乔环,内心欢喜无限。他与乔环一见终情,按后世的说法,这是他的初恋。能娶到初恋女孩为妻,确实不易,实为人间乐事。 乔环也向孙策行了一礼,轻声说道:“孙郎爱慕,乔环之幸。但乔环‘姻缘天定’,抛绣球选夫并非儿戏。我父亲曾说过,不论接绣者何人,乔环必嫁,今晚成婚。绣球既然为将军所得,乔环愿为将军妻妾。” 乔环一语既出,四周再次一片惊呼。 第240章 抢亲罪猛虎(二) 乔环的选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田齐眉头紧皱,看向孙策。 意外得到美人倾心,田齐丝毫不喜,反而担心孙策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不再接受他的征辟。 孙策脸上的笑容僵硬,难以置信的看向乔环。 周瑜也莫名其妙的看向乔佩,却见乔佩也轻轻摇头。乔佩并不清楚姐姐为何做出如此选择。 孙策面红如血,双目圆睁,银牙紧咬,一步一步,慢慢走向乔环。 他走到乔环面前,牢牢抓住她的双手,凝视她的双眼,不甘心的追问道:“你答应过我的,会等我来求亲!” 乔环用力想抽回自己的双手,但孙策丝毫不放。乔环无奈的哀求孙策:“放开我。请孙郎自重,莫要逼我。” 孙策冷哼一声,继续抓着乔环的双手,冷冷逼问道:“他已经那般说了,如此明显的拒绝了你。可你,你为什么还是要嫁他?为什么?我哪里不如他?” 乔环轻声一叹,凝视孙策说道:“孙郎哪里都好,可惜天命难违。阿环不想逆天而为,给家人招祸。” “天命?”孙策呵呵冷笑,慢慢松开了乔环的双手。他转对田齐问道:“上天如此钟爱将军此等,面丑、腿残之人吗?” 典韦、魏延、甘宁等护卫怒喝一声“大胆”,立刻抽刀向前。田齐右手一抬,止住众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田齐的身上。孙策也面带嘲讽的看着田齐。他们都在等待田齐做出抉择。看他是尊天命而纳美人,还是真如方才所言,逆天命而行,推拒美人恩重,以收孙、周两位勇士之心。 乔环也紧张的看向田齐,目光中露出一丝哀怨,也露出了一丝坚决。 或许田齐果真不信畿语,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才当众说出了与天命相抗之言。但乔环一介女子,对畿语之事却是深信不疑的。如果田齐再次拒绝娶乔环为妻妾,她再无颜面强行嫁与田齐。她也不敢违逆天命,改嫁他人。她唯一的选择,只有死亡。 田齐慢慢看向乔环,又转头看了看孙策,心中燃起一丝怒火。田齐看出了乔环眼中透露出的那一丝死意。 田齐望着孙策和乔环黯然不语。 理智在提醒着田齐,他此时不应该出尔反尔,选乔环而拒孙策,这会影响他的名声,影响他在士人眼中的形象。但来自后世的田齐,不愿意拿乔环这个可怜的女人,作为自己礼贤下士之名的祭品。 田齐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心中渐渐有了决断。 沮授急忙轻哼一声,贴近田齐耳边说道:“不纳乔氏,有违逆天命,莽撞无智之嫌;纳乔氏,有重女色而轻贤士之嫌。将军慎之。不若将此事交由乔公自行决断。” 在汉代,儿女婚事向来由长辈决断。沮授这个建议可以立刻解除田齐的两面为难。 田齐轻轻摇头,不顾沮授的阻拦,对众人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刚才说过,许乔氏自已选婚。既然她已做出选择,那从此刻起,她就是我田齐的平妻。” 孙策面色铁青,向田齐行了一礼,咬牙说道:“那就恭喜将军了。” 田齐轻声一叹,将孙策扶起,诚恳的说道:“若孙郎愿意,田齐可上书天子,征辟你和周郎为我麾下从事兼领分部司马,独领一军。” 孙策轻轻摇头,转身即走。周瑜代孙策向田齐、乔公等人告了声罪,转身追向孙策而去。 乔公有些失望的看着周瑜远去,轻声一叹。但他随即摆出一副笑容,恭请田齐等人入府,又派人于府前分洒喜饼、喜钱,劝散了围观乡邻。 田齐在当夜与乔环行了婚礼,第二天一早便携手乔氏离了乔家,返回了军营。 乔公为乔环备了十分丰厚的嫁妆,金银、布匹、粮草、器物装满了三船,还分拨了家中数百仆从、婢女作为陪嫁。 田齐带乔环回营,即刻起程,沿江而下。 船只离岸,田齐安顿好乔环,转身来到帅船顶层的“雀室”。 沮授与田齐同在帅船,早早等在雀室之中。 田齐命甘宁、田虎、田贲等人守在雀室门外,吩咐他们说道:“我与沮从事有密事相商,任何人不得打扰,明白吗?” 甘宁等人点了点头,手握横刀,留于门外。 田齐走进雀室,亲手关了房门。沮授坐于室内并未起身相迎。他摆好了榻案和酒菜,挥手邀请田齐入榻,与他相对而坐。 田齐坐了下来,饮了一杯酒。沮授笑脸相陪,恭喜田齐:“主公抱得美人归,得享齐人之福,真是羡煞旁人啊。” 田齐冷哼一声说道:“我知道你暗中嘲笑我无智。” 沮授轻轻摇头,不满的说道:“将军有三错。其一,不应该轻乎自身性命,孤身垂钓,落入险境。其二,不应该对天命不敬,当众说出逆天命之言。其三,更不应该出尔反尔,最后又纳了乔氏为平妻。” 田齐连饮三杯,对沮授说道:“沮兄教训的是。此三错,田齐不敢反驳。” 沮授帮田齐添酒,有些气恼的问道:“将军为何明知故犯,一错再错?” 田齐叹息一声道:“孙策和周瑜,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可谓人杰。而且,他们还救过我的性命。” 沮授皱眉说道:“所以你不惧畿语,愿以美人相让?也好。虽然有枉顾天命之嫌,但将军一番豪言壮语,倒也能落下一个神勇无畏,礼贤重士之名。可为什么最后又出尔反尔呢?与其如此,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纳了乔氏。” 田齐叹道:“总不能眼看着乔氏去死。” “妇人之仁!”沮授恼喝一声,挺身而起。他气得面色通红,手指着田齐,却再说不出其他训斥之言。 田齐连忙将沮授扶回座位,安慰他说道:“沮兄消消气,且听我一言,可好?” “哼。”沮授忍气坐下,连饮三杯水酒,将怒火压下。 田齐看着沮授,凝重的说道:“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可在田齐看来,此三者,皆不足畏。” 沮授不由有些疑惑的看向田齐,冷冷问道:“你何时变得如此狂妄?” 田齐微微一笑:“天命虚幻,变化无常,故不足畏。大人已逝(德高望重的古代帝君),恩泽太远,故不足畏。圣人之言,时移事异,难以周全,故不足畏。而且田齐自认不是君子,仅一小人(普通人)矣。但田齐心中并非狂妄而无畏。我所畏者,父母之仇不得报,兄弟之情不得终,相随之人不得安。乔氏真心从我,我岂能坐看她去死?今日为一因由而舍乔氏,他日为另一因由而舍谁人?为成就大事,让相随之人去送命,不是田齐所愿。” 第241章 抢亲罪猛虎(三) 孙策含羞忍辱,一路飞奔,返回座船。周瑜追赶上来,命令手下开船,打算逆江而上,直奔京都。 孙策气恨难平,对周瑜喊道:“放我下船。我这般为边塞小儿所欺,为妇人女子所辱,无颜面见天子。” 周瑜呵呵一笑,吩咐手下继续开船,拉着孙策进了船仓雀楼。 孙策咬牙切齿,嘴角破裂出血。他几番挣扎着要下船,却被周瑜拦住,只得坐下来自生闷气,也不理睬周瑜。 孙策和周瑜两人的座船逆江而上,与田齐停靠在江边的船队错身而过。 孙策望着田齐的帅船双拳紧握,指甲刺破手掌,血流如注。 周瑜对孙策说道:“不过一女子而矣,兄长何必耿耿于怀?” 孙策冷哼一声说道:“忘记恭喜你了,竟然与横海将军作了连襟。” 周瑜也不生气,只轻轻说道:“我有一计,可替兄长报了此番受辱之仇。” 孙策大喜,急忙问道:“田家小儿有大军随护,想要杀之,只怕不易。你有何计?” 周瑜笑道:“他手下这群军士不过刚刚招募成军。丹阳军士虽然勇武,但不习水战。想要杀田齐,于陆地之上还有几分难度,但于这海上吗,不过翻掌般容易。” 孙策心中一动,喜上眉稍,轻声说道:“田齐要建军海上,通商于万国,闽浙海商必然不愿。” 周瑜点头一笑,轻声说道:“你我或可取而代之,抢了这横海中郎将的职位。” 孙策哈哈大笑,豪气顿生。两人坐于船中密议良久,定下诸般计策。 商定好诸多细节,孙策和周瑜偷偷下了船,命手下扮作两人模样,继续西行。 田齐安抚好沮授,返回自己船楼之中。乔环与贴身婢女起身相迎。 田齐挥手令婢女退下,拉着乔环坐于榻上,轻声对她说道:“我有一事与你相商。我曾发布军令,任何人不得蓄养奴仆。你这些陪嫁的婢女和仆人,还是都送回去。若要留下,也要放籍,恢复他们自由之身。” 乔环一愣,有些犹豫。她孤身离乡,嫁与田齐,心中原本就有些忐忑不安。若身边没有了熟悉的婢女、仆人服侍,会更加感觉孤单无肋。 田齐将乔环抱入怀中,安慰她说道:“你可留下几名贴心之人,放他们自由,再雇佣他们服侍即可。我家中不养奴仆,但也可以花钱雇佣。” 乔环羞涩的依偎在田齐怀中,轻声问道:“这又有什么不同?何必多此一举呢?” 田齐一笑,回答道:“奴隶和雇佣全然不同。雇佣来去自由,不签卖身契约。” 乔环虽然对田齐的说法有些不以为然,但不敢相抗,只得点头答应。 第二天,船队经过乔家村寨,田齐陪乔环回家探望。乔环将数百仆从、婢女送还乔家,只留下几名贴身婢女。 乔公设宴相待,席间询问田齐,为何将陪嫁奴仆送还。田齐借口军中自有制度,安抚了乔公一番。乔环也对乔公说了一些安慰之言。乔公见乔环面带笑容,心下稍安,点头答应了此事。 田齐着急赶路,只在乔家停歇一晚,第二天就与乔公辞行,继续东下。 田齐的船队一路不再停留,十数天之后来到了海边。田齐让船队靠岸,一边补充给养,略作休整;一边寻找向导,准备出海北上。 田齐军中并没有熟悉水军的将领,船队在江中航行,事故频发,险象环生。还好有甘宁等水贼投靠,这才渐渐理顺了船队,勉强东行到了海边。 甘宁得知田齐打算冒然出海,急忙阻止。他建议田齐多停留些时日,等各船熟练掌握号鼓联络之术,等多寻找几名向导,再行出海。 田齐接受了甘宁的建议,暂将船队交与甘宁统领,只命令他十日内必须启航。 甘宁屡屡苦劝田齐,海上不比江河,冒然行船,凶险万分。甘宁希望田齐再多给他半月时间,等一切安排妥当,再行北上。 田齐担心太平道起事在即,不肯耽误时间。十天之期刚过,田齐强令甘宁起航。甘宁无奈,只得听从田齐命令,率领船队仓促北上。甘宁担心途中出事,令船队贴近海岸五里之内而行,同时令向导带十船先行探路。 田齐来自后世,坐过邮轮,也坐过渔船出海,并不觉得大海如何可怕。但真正随船队出海之后,他才猛然发觉,自己犯了十分可怕的错误。汉代没有卫星定位,也没有天气预报,百余木船借风而行,其间凶险远出他预料。 好在田齐的运气不错,连行数天,海上无风无浪,一切都还顺利。十余天之后,船队渐渐接近目的地,田齐心中稍安。 天色渐暗,前方探路的向导选好停靠之地,燃起烟火报讯。甘宁令号鼓手击鼓传令,船队慢慢靠岸。 等船队停靠下来,甘宁上前禀报田齐:“主公。据向导所言,此地已近莱州,再有一二日就可抵达东莱。” 田齐望向甘宁,见他满面憔悴,心中感动。他向甘宁道歉道:“田齐鲁莽,悔不听从兴霸之言。此番侥幸,一路并无事故,全靠兴霸辛苦操持。” 甘宁心有怨气,对田齐说道:“主公确实鲁莽。海上行船,凶险万分,此行顺利,全凭主公运气。” 田齐面色尴尬,苦笑一声,对甘宁说道:“兴霸放心,田齐知错了,以后再不敢如此小视天威,胡乱出海。” 甘宁这才放过田齐,转身去安排扎营事宜。 田齐转身进了船仓,扶乔环出了房间。乔环这几天有些晕船,身体不适,此时船只靠岸,田齐连忙让她下船上岸。 乔环面色苍白,一路依靠在田齐怀中,慢慢走下战船。她向田齐道歉:“妾身给将军添麻烦了。” 田齐令田虎扎好营帐,扶乔环进帐休息,安慰她说道:“再有一二天就可到达东莱,你身体可还能坚持?如若不行,我可派人送你走陆路去东莱。” 乔环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妾身还能坚持,夫君不必担忧。” 田齐爱怜的将乔环抱于怀中,柔声说道:“你选择嫁与我,以后有的苦要吃了。” 乔环轻声一笑:“能得将军垂爱,阿环不苦。”她心中其实还是有些自苦的,但她信命,对于上天给她选定的姻缘,并无后悔。 第242章 风暴来袭(一) 田齐的船队休整一晚,第二天天色刚亮,就急忙启航,离开了陆地,继续向东莱方向前进。 船上的军卒和家属,经过一个多月的水上航行,身心疲惫,大多躲在船仓中休息。每艘船只甲板上,除了寥寥几名哨兵和负责船只联络的号鼓手,空空荡荡,一片寂静。 田齐的帅船中,甘宁站在雀楼之上,不断向远方了望。海上微风习习,平静无波,只有几只海鸥沿着一条不知名的河流,远远向陆地深处飞去。甘宁眉头暗皱,内心隐隐有了一丝不安。 甘宁感觉今天的海面有些过于平静了。他叫过一名年长的向导,忧心忡忡的问道:“我记得你曾与我说过,海上无风,百鸟远遁,潮向外涌,必有风暴。你看今天这洋面如何?” 向导同样深皱着眉头,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他没有急于回答甘宁,只默默伸出右手,双目紧闭,轻轻感受着海风中的湿度。 向导感觉海风比往常更加潮湿,心中顿时有些不安。他急忙对甘宁说道:“停船。速派水手下船,查探洋流方向,快。” 甘宁立刻知道情况可能不妙,他也不派水手查探,直接吩咐传令号鼓手说道:“传令:转向,靠岸。” 号鼓手迅速击鼓鸣号,命令各船转向、靠岸。各船船长摇响警铃,水手们纷纷涌上甲板,手忙脚乱的调整船帆。 各船大小不一,船帆样式千差万别,所有水手也没有经过统一训练,导致各船转向速度不一,船队一片慌乱。 海风渐渐加大,向导已经确定将有风暴袭来,急忙向甘宁示警:“有风暴来袭,周边没有避风之所!靠岸后要迅速弃船,上岸!” 不等甘宁下令,坐在望楼上的哨兵大声呼喊:“有船只靠近!在东面偏北方向!数量约有数十船,都是斗舰和艨艟,没有楼船。船头有拍杆和发石机,是海盗!备战!备战!”哨兵随即摇响警铃,向各船示警。 甘宁急忙向东北方向探望,隐隐见一片风帆从远处海平面升起。甘宁心中大急,急忙跑下雀楼向田齐报讯。 田齐、沮授已听到哨兵示警,带了魏延等护卫出了船仓。田齐见甘宁从雀楼飞奔而下,立刻迎上前问道:“兴霸可有把握击退来敌?” 甘宁怒道:“天气骤变,风暴来袭,士卒又不习水战,这些船也非战船,如何迎敌?请主公下令弃船,命各船放下舢板,能逃出几个算几个。” 田齐闻听此言,额头冒出一阵冷汗,但却不愿弃手下军卒和家属于不顾。他哀求甘宁:“兴霸快想想办法。若不战而逃,只怕死伤惨重。” 甘宁怒道:“主公再作迟疑,只恐全军覆没!” 田齐还要再与甘宁争执,沮授却断然命令甘宁道:“兴霸速带主公下船,务必护主公周全。号鼓手!速速传令:弃船!各自逃命!” 甘宁立刻命号鼓手传令,并让手下放下舢板。魏延、田虎等护卫抬起田齐,甘宁背了沮授,最先下船。田齐急忙命令还留在船上的田贲:“保护好乔氏!” 田贲点头应诺,冲进船仓扶出乔氏,迅速上了甲板。乔氏吓得面色惨白,脑中一片空白,只紧紧抱住田贲胳膊,不敢放手。田贲无奈,只得抱起乔氏一起跳入海中。 田齐等人将落水的田贲和乔氏救上舢板。甘宁、魏延两人不敢再耽搁,带领手下奋力划桨。舢板有如脱弦之箭,迅速向岸边飞去。 此时各船上面一片慌乱。由于舢板不足,许多士卒和家属挤不上舢板,纷纷跳海逃生,奋力向岸边游去。 田齐的舢板速度最快,已渐渐接近海岸。坐在前面的魏延突然一声大喊:“前方也有海盗!” 田齐等人抬头前望,只见不远处那河口中驶出数十舢板,每艘舢板上都站着十余海盗,持弓搭箭,直奔他们扑来。 甘宁一声怒喝:“举盾!冲过去。只要上了岸,海盗不足为惧!” 田齐转身回望,大声询问田虎:“子义、典韦、童猛等人可下了船?文长等人家属可下了船?” 田虎摇头说道:“船队已乱,无从查找。主公勿忧,他们身为主将,必有舢板可乘。” 田齐这才略略放下心来。但想到仍有不少士卒和家属无舢板可乘,心中十分不忍。他大声对甘宁喊道:“兴霸,速想办法传令各船,让没有舢板的士卒、家属不可弃船。留在船上坚守,或许还能保得一命。” 甘宁对田齐怒喝一声道:“主公切莫胡乱下令了。军心士气已泄,哪里会有人听你命令,继续留在船上?” 沮授也劝说道:“人皆怕死,哪个肯舍已为人,抵挡追兵。兵败如山倒,再难挽救。他们就是留在船上,也难逃一死。” 田齐心中一痛,悔恨交加,大声说道:“来日不复此仇,田齐誓不为人!文长、兴霸,给我杀过去,将阻挡我等登岸的海盗杀散。” “诺。破阵杀敌,有进无退!”魏延和甘宁等人齐声高呼。众人奋力划桨,直奔乘舢板前来拦截的海盗杀去。 负责拦截田齐水军登岸的海盗沿河口一字排开,迎击上前,箭如雨发,田齐水军一片惨呼,死伤无数。田虎等人举盾护住田齐、沮授和乔氏,甘宁抽刀拨打箭矢,掩护手下继续划船。魏延手持短弓站立船头,与海盗对射。他箭发连珠,箭箭不空,以一人之力竟然将对面数艘舢板的海盗压得抬不起头来。 田齐的舢板冲入海盗船阵当中,甘宁从船中一跃而起,跳至海盗船上。他怒喝一声,刀舞如轮,只一个照面就将这艘舢板上的海盗屠戮一空。 甘宁浑身染血,有如血人,继续跳向旁边另外一艘舢板。那舢板上的海盗只吓得纷纷跳船,无人敢挡其锋。 魏延箭发连珠,也将前方一艘舢板上的海盗射杀一空。他杀得兴起,却突然发觉箭囊一空,再无箭矢,不由大怒,向身后喊道:“拿箭来!” 船上军士都在与海盗对战,无暇理会魏延。田齐急忙解下身上箭囊,抛给魏延,大声喊道:“文长,左前方那艘斗舰上有鼓声传讯,其船上必有贼首,给我先射杀了他。” 魏延应诺,奋力一跃,跳到前方敌船,连珠箭发,将船上海盗杀散,又跳向另外一艘敌船,渐渐向斗舰杀去。 对方首领胆怯,急令手下操船后退。但他高声下令,立刻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被魏延一箭射中咽喉,翻身落水。 海盗首领被杀,立刻乱作一团。此时太史慈、典韦和童猛等将校也带领手下乘坐舢板杀入敌阵。短兵相接,海盗如何是他们这群名留青史的猛将对手,立刻被杀散一空,再难阻挡田齐等水军靠岸。 第243章 风暴来袭(二) 海风渐起,卷集着一团乌云慢慢袭来,海面也不再平静,朵朵浪花随风而起,犬牙交错,次弟起伏。大海逐渐露出了一丝狰狞。 拦路的海盗逐渐被杀散,远海追击而来的海盗鞭长莫及,田齐等人终于杀开了一条血路,赢得了一线生机。 前方再无阻碍,岸边近在咫尺,田齐却没有急于登岸。他大声呼喊着甘宁等将校回身救人。乘座舢板的水军也渐渐稳住军心,减慢划船速度,略略等待身后游过来的同伴。 两名身穿竹甲的水军游了过来,田齐伸手想将他们拉上舢板。这两名水军却乘机将田齐拉下了水。田虎、田贲立刻一声惊呼,抽弓搭箭,瞄向这两名水军。 两名水军手执匕首,挟持住田齐,逼迫田贲等人不敢放箭。沮授急忙呼喊甘宁、魏延等人架舟返回相救,却不防,船边突然又潜来两名蒙面海盗,将乔氏也拉下了水,挟持了起来。 乔氏大声呼救,两名蒙面海盗挥拳将她击晕,挟持乔氏游到田齐身前。甘宁、魏延、太史慈、典韦、童猛等人指挥水军将他们重重围困起来。 沮授大声对挟持田齐的海盗说道:“放开我家主公,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你们。” 两名蒙面海盗笑了笑,压着嗓子对沮授说道:“先给我们一艘舢板。” 沮授把手一挥,立刻有水军让出一艘舢板给了海盗。 海盗挟持田齐和乔环上了舢板。田齐哈哈大笑,故意大声说道:“伯符兄、公谨兄,勾结海盗,挟持田某,这是何意啊?”虽然刚才孙策两人刻意压低嗓音,但田齐还是听出了两人特有的吴地口音。 孙策被田齐揭破身份,心中气恼,用匕首刀柄狠狠打了田齐后脑一下,厉声说道:“来取你狗命。” 得知海盗身份,见孙策殴打田齐,甘宁等人齐声怒吼,却投鼠忌器,不敢上前相救。 田齐不以为意,十分冷静的对孙策说道:“你们要的人是我,何必再多造杀孽?命令海盗不要攻击落水军士,我跟你们走。” 孙策略作迟疑,周瑜却点头同意。周瑜对田齐说道:“令你手下把将军印信扔过来,再后退百丈,不得靠近。只要你听从吩咐,我们也不想多杀人命。” 田齐虽然不明白孙策两人要他印信何用,但还是依言传令沮授等人,送过印信,后退百丈。田齐还担心海盗杀过来之后不守信诺,命令沮授等人先行上岸。 沮授悄然询问箭术最好的魏延、太史慈:“海盗就快杀过来了,你们可有把握射杀孙策、周瑜,救出主公?” 魏延和太史慈摇了摇头。海浪起伏,孙策、周瑜又有武艺在身,反应迅捷,他们没有把握一箭射杀两人。 沮授长叹一声,挥手令军士们架舟后退,先行上岸,只令甘宁、魏延率领手下,乘坐几艘舢板,留在海面上与孙策等人对峙。 周瑜等人呼喊周边漏网逃生的海盗上船,慢慢向深海划去。甘宁、魏延操舟追赶,却被田齐阻止,强令他们返回岸边,不必跟随。甘宁、魏延无奈,只得听令返回。 海风渐渐减弱,海面下起了大雨,孙策等人与海盗汇合,将田齐和乔环挟持上了一艘斗舰。周瑜信守承诺,没有再命令海盗们攻击海面上的水军和家属。孙策传令海盗,凿沉水军抛下的船只。 田齐担心风暴来袭,提醒孙策道:“风暴来袭,我们还是靠岸避一避为好。” 众海盗哈哈大笑。孙策轻蔑的对田齐说道:“风暴?若真有风暴,我们何必前来拦截,任你葬身鱼腹就是了。” 周瑜也轻声一笑,吩咐号鼓手传令,带领海盗们架船驶向了外海。 田齐心中暗暗自责,他把营建水军之事想象的过于简单了。尽管太史慈等将领神勇无敌,尽管丹阳兵骁勇善战,但未经水战训练,遇到海盗袭击,竟然毫无反击之力。 田齐不由暗自同情起了历史中的曹操。曹操统一北方之后,率军二十万南征荆州,却因北军不习水战,在赤壁大败而还。 孙策见田齐垂头丧气、默默不语,心中有些得意。当日周瑜向他献计,联络海商、海盗,共袭田齐,他内心还是颇有些畏惧的。 在抢夺绣球之时,孙策曾经与典韦、魏延、甘宁等人交过手。田齐手下猛将如云,新征用的四千丹阳兵也十分精锐敢战。孙策担心海盗不是田齐水军对手。但周瑜列出了三条理由,最终说服孙策下定了决心。 周瑜认为,其一,田齐兵将虽勇,但军伍初建,不习水战,在海上与群盗交战,有失地利。其二,田齐欲建水军,垄断海外贸易,触及吴楚两地海商、海盗利益,在大海之上四处皆敌,孤立无援,有失人和。其三,海上气候无常,田齐不熟悉海况,冒然走海路北上,有违天时。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全失,田齐必败无疑。 孙策采纳了周瑜的计策,利用孙、周两家在南方的威望,暗中联络吴楚两地海商和海盗,歃血结盟,组建起了一支拥有百余艘战船的水军,推举孙策为盟主,周瑜为军师,准备拦截田齐。 孙策答应众海商和海盗,一但擒获田齐,会效仿曹田齐上书天子并签下军令,允许海商、海盗自建水军三千,同时将南方海路让与吴楚海商和海盗来经营。 孙策和周瑜带领海盗军一路追踪着田齐的水军北上,但并没有急于发起进攻,而是耐心的等待着天时。直到田齐渐渐接近东莱,孙策等人终于等来了最好的机会。 一场普通的风雨,被田齐等人误当作风暴,自乱了军心和船队。孙策和周瑜亲自带队潜伏于河口,拦截田齐等人登岸。 甘宁等人的勇武确实出乎孙策等人意料,险些让周瑜的计策功败垂成。但周瑜灵机一动,利用田齐对手下军士的爱护之心,令手下勇士扮作水军,暗中接近田齐,一举成擒。 周瑜的计谋得逞,内心也十分自得。他取出一纸书信递与田齐说道:“还请将军依此信内容上书天子,许吴楚海商自建水军三千,经营南方海上贸易诸事。” 田齐怀抱着昏迷不醒的乔氏,望了一眼拿在孙策手上的横海将军印,轻声笑道:“放了我和乔氏,我可以答应你们这一条件。” 第244章 授权开海(一) 听田齐提到乔氏,孙策胸中怒火再次燃起。孙策拿起桌案上的水壶,向乔氏泼去。田齐担心水壶中是热水,自然的将身体一转,将乔氏挡于身后。 孙策轻声一哼,十分嫉妒的说道:“没想到将军还是一个情种。放心,这壶中的水早就晾凉了的。” 田乔尴尬一笑,手掐乔氏仁中穴位,将她轻柔唤醒。乔氏慢慢睁开眼睛,茫然望向四周。船中尽是海盗,乔氏心中一惊,紧紧环抱住田齐,感觉十分不安。 田齐爱怜的安抚乔环:“放心。是孙郎、周郎两位故人,要与你我相见。” 乔环望向孙策和周瑜,心下略安。 众海盗闻听田齐并没有反对周瑜所提出的条件,心愿达成,十分高兴。他们望向孙策,希望他尽快与田齐达成协议。 田齐也转过身对孙策恳求道:“孙郎和诸位还有什么要求,不妨一同提出来。四海广博,足够容纳我们共同谋利,不必相互杀伐争斗,一切都可以商议。大海之上,凶险重重,合则力强,分则力弱。我们都是汉人,与其内斗争利,不若彼此合作,全力向外开拓。” 有海商立刻问道:“将军打算如何保证我们的利益不受损失?如何合作?” 田齐并不急于回答,而是扶乔环走向一旁。立刻有海盗让出桌案给两人,田齐扶乔环坐下,挥手对众海盗说道:“请入座。” 田齐气度坦然,威严自生,众海盗行礼甚恭,纷纷围坐于田齐下首,静待田齐提出合作方案。周瑜和孙策也坐了下来。 田齐端起桌案上的水杯,敬众位海盗:“田齐答应天子,每年献利千万,以解朝庭资财之困。蒙天子信任,许田齐自建水军一万,以保海上安全,商路通畅。田齐不懂海事,狂妄自大,于丹阳征兵四千,按骑军编组,便以为水军已经建成。此番还要多谢孙郎、周郎和诸位,假冒海盗相试水军战力,令田齐警醒。请饮盛。” 田齐一言就将众海盗围攻朝庭水军之罪免除,众人心中大喜,纷纷举杯回敬。周瑜也暗自佩服田齐的气度和胸襟,面含微笑,举杯同饮。 田齐再端水杯,敬孙策和周瑜说道:“两位于田齐有救命之恩。田齐无意间抢夺孙郎姻缘,心中有愧。若两位不弃,田齐愿上书天子,征辟两位为将军府从事,别部司马,许你两人自建水军三千,负责南海商路安全诸事。” 孙策嗤之一笑,轻声说道:“你敢不答应此事吗?” 田齐哈哈大笑,对众人说道:“可能诸位不知田齐来历。田齐出身边郡良家子。天子召令幽并两州良家子出击塞外,汉军惨败,田齐父兄四人命丧草原。田齐孤身北上,迎父兄尸骨而还。承蒙檀石槐看重,得任鲜卑护国督尉。诸位以为,田齐可怕死吗?哈哈哈。田齐数次于生死间游走,刀剑加身而色不变,临危受辱而志不改。诸位不信,不妨一试。” 田齐说完,突然从乔环头上拔下一金簪子,回手刺入左臂。众人齐声惊呼,田齐左臂血流如注,但却面色如常。田齐右手端水杯接了半杯自己鲜血,慢慢放于桌案之上。 乔环急忙撕下衣襟给田齐包扎。周瑜颇为动容,叹息一声,对田齐说道:“将军这是何必?我等并无相害将军之心。” 田齐平静的望向孙策,轻声说道:“孙郎,汝之怨气可解?” 孙策不敢违背众人意愿,但内心仍有些不甘,便对田齐说道:“你向天子保证,每年献利千万。说句实话,孙策并不信将军。我等常年于海上行商,数代积累,也无千万资财。将军以大言相欺天子,不怕被天子治罪吗?” 众海盗心中也对此充满怀疑,不由共同看向田齐。 田齐自信的一笑,对众人问道:“你们现在主要与哪些国家进行贸易?主要贩运哪些货物?获利几何?” 汉代的航海技术已十分发达,但缺少指南针和观星术、航海图,所以汉代的海上贸易并不繁荣。吴越闽楚等地海商大多都是近海航行,与南海周边、后世东南亚各国进行陶瓷贸易,并没有人敢远离海岸进入远洋。 众海商对各自商队开拓的航线视若珍宝,岂肯轻易示人。他们对田齐的问题避面不答,心存犹疑。 田齐也不等众海商回答,继续说道:“如果我了解的没错,你们大多与安南(越南南部)、勃泥(马来西亚)、麻逸(菲律宾)、三佛齐(后世新加坡一带)等海外诸国通商,贩运丝绸、瓷器过去,贩运些宝石、香料回来。期间获利不过十倍,但却风险重重,屡受各国水军和盗匪欺压、抢夺。不知可对?” 众人默默点头,承认了田齐所说这些事实。 田齐笑道:“你们知道那些丝绸、瓷器最终被销往哪里?价值多少?你们知道那些宝石、香料产自哪里?” 众人轻轻摇头,却不由心中一动。 田齐继续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从三佛齐向西,就是天竺,再向西就是巴比伦和大秦(罗马)。这些都是如同大汉一般富有而强大的国家。你们贩运过去的那些丝绸、瓷器最终都会被运到西方大秦帝国。在那里,一匹丝绸,一件普通瓷器可值千金。我还知道,在这条海上商路途中,岛屿遍地,有的岛屿遍地宝石,有的岛屿全是香料。而且这些岛屿渺无人烟,都是无主之地。” 众海商面露激动,窃窃私语起来。田齐挥手止住众人,继续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受天子信重,拜为横海中郎将,主掌海上通商诸事。我可以答应诸位,凡是无人岛屿,诸位只要献上海图,即可成为诸位世封领地,受大汉水军保护,取得该岛百年使用之权。岛屿上所有物产都归发现者所有,但要贩运回大汉,必须交由我来统一行销,价格也由我来定价。海外诸国敢有欺压你等的,只要你们付出军资路费,大汉水军可为你等倚仗。战争所得,你们可以和水军各得一半。” “什么?”“真的?”“太好了。”众海商群情激愤,纷纷向田齐详细询问如何取得岛屿领地,如何贩运岛屿物产,如何联络水军护航等事。 第245章 授权开海(二) 田齐望向孙策和周瑜,轻声说道:“我可以把收集到的海图交给你们,由你们负责组建一支水军,替我掌管南海通商事宜。如何?” 孙策轻声一笑,点头答应。周瑜取过笔墨递与田齐。田齐当场书写了一封奏表,交与孙策。孙策盖了田齐印信,将奏表和印信一同收入自己怀中。 田齐见孙策不还他印信,心中一惊,但依然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没有出口询问孙策,何时放自己和乔氏回去。 众海商纷纷询问孙策如何建立水军,如何办理海岛封地的手续。孙策摇头轻笑,对海商们说道:“天色已晚,船队马上就要抵达虾龙岛了。将军一路劳顿,我们还是请将军先到岛上暂作休息,其他事情待明天再议。” 众海商无奈,不敢与孙策相争,只能同意孙策所言。 船队冒雨航行,渐渐接近一座小岛。这海岛不大,只有数里方圆。海岛北高南低,北侧有一座小山,南侧地势平缓,森林密布。海岛中间位置有一处港湾,湾内建有一座简易码头。码头旁边建有一处营寨,寨内有数排木屋,寨墙四周还建有数座哨楼、箭楼。远远望去,隐见数艘斗舰在港内往来巡逻,数十海盗披着蓑衣站于寨墙和箭楼之上。 海面上的风雨已渐渐停息,船队接近海岛,排成一字长队,鱼贯而入。海岛营寨中立刻传出阵阵号角声,数百海盗出营列阵,前往码头迎接船队进港。 孙策的座船率先靠岸,田齐和乔环被海盗首领们簇拥着下了船。 田齐轻轻拉着乔环,步态从容的走下海船,跟随孙策等人进入海岛中的营寨。 孙策将田齐和乔氏带到最大的一座木屋当中安歇,又安排了数名亲信守在屋外。 周瑜命令众海商和海盗首领们安排好码头和营寨的防卫,安顿好各自手下,扎营休息。 孙策见周瑜将诸事安排妥当,便解散了众头领,拉着周瑜一起返回了帅帐。 周瑜和孙策两人略作洗漱,挥手令手下退出帅帐。周瑜询问孙策:“你打算就此放过田齐和乔氏吗?” 孙策苦笑摇头,对周瑜说道:“没想到田齐如此大方,丝毫没有反驳你我的要求。众海商和群盗已然被田齐的条件说动,想要杀他,只怕难了。” 周瑜笑道:“如此也好。我们身份已泄,田齐手下勇士不少,真要杀了田齐,将来也是麻烦。而且要说服天子和宦官,由你我接任横海将军一职,只怕也不是太过容易。” 孙策轻轻点头,黯然说道:“左慈老神仙曾经说过,乔氏贵不可言,其婚姻天授,其夫君更是会得上天眷顾。如今看来,这田齐果然得上天垂爱,仅凭借三言两语,凭借一些不值钱的海外荒岛,就收服了众海商和海盗。哼。那些荒岛本就是无主之地,可不是谁占了就是谁的?哪里还用他拿来封赏?也不知这些海商高兴个什么?” 周瑜摇头说道:“这不一样的。正如田齐所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己私占,只能算是海盗、山匪,随时可能被外人强占。如得朝庭中郎将许可,那可就是堂堂正正的家族资产了,可传之子孙后世。我相信田齐必然还有后招,有办法让天子认可他对海商们的封赏。如能得天子首肯,于海外封建蕃国,就是令这些海商贡献出所有财产,他们也会毫不吝啬的。” 孙策轻哼一声说道:“这田齐倒真不愧为当代桑弘羊之称,真会替天子揽财。” 周瑜劝说孙策道:“你我将田齐私掠过来,也算报了抢夺美人之怨。如今他肯让出三千私军名额,举荐你我为别部司马,不如就此放过他。” 孙策轻轻点头,对周瑜说道:“明天你安排酒宴,请田齐与众海商商议海岛封建藩国之事。我想单独与乔氏谈谈。” 周瑜皱眉说道:“乔氏已为人妇,你还不死心?” 孙策冷冷说道:“我倒要看一看,她是不是真的爱那个瘸子。” 第二天一早,周瑜请田齐单独赴宴。田齐没有多想,留下乔环,独自跟随周瑜而去。 田齐离开不久,孙策推门而入,独自与乔环相见。乔环心中即羞且愧,还有些忐忑不安。她请孙策入座,询问他的来意。 孙策掏出田齐的横海将军印放于桌案之上,对乔环说道:“如果田齐死在这里,我便能接掌此印。你信不信?” 乔环心中一惊,慌忙摇头。孙策和周瑜家世显贵,于朝中颇有人脉。对于孙策所言,乔环内心是有三分相信的。 孙策笑道:“天子设横海将军一职,不过是为了给他自己揽财罢了。只要能保证每年给天子的供奉,天子才不会管这将军印在谁手中。” 乔环脸色一白,心中对孙策所言更信了几分。 孙策身体前倾,一把将乔环拉到面前。乔环挺身相抗,无奈没有孙策力大,被迫倒入孙策怀中。孙策将乔环扑倒在榻上,将她压于身下,厉声说道:“田齐死定了,你还是跟了我,继续做你的横海将军夫人。” 乔环奋力相抗,把孙策推到一旁,想要起身逃开。孙策并没有勉强乔环,放任她从怀中逃离。 乔环逃到一边,拔下头上金簪放在自己咽喉之上,平静的对孙策说道:“你再如此相逼,乔环有死而矣。” 孙策坐起身,轻声笑道:“你在威胁我?你真肯为了那个瘸子去死?” 乔环冷冷说道:“我夫君是天子亲封横海中郎将,朝庭两千石大夫。你敢害他性命,想要谋反吗?你若真杀了我们,看天子饶不饶得了你。你以为抢了将军印信,就能取而代之,我呸。乱臣贼子,痴心妄想,真当天子和朝中诸公迂腐无能吗?” 孙策哈哈大笑,冷冷对乔环说道:“杀害你们的是海盗,而我和公谨,便是围剿海盗,替你们报仇的勇士。” 乔环反驳孙策说道:“我夫君手下诸将士已知你和周瑜身份,知道是你们把我们劫掠到此处来的。” 孙策再次哈哈大笑,对乔环说道:“田齐一死,他手下那些草民,能面见天子吗?他们若是识相,我还可容纳他们继续为官。他们若是不识相,我有的是办法灭了他们。你最好想清楚,是陪那瘸子去死,还是从了我,继续当你的将军夫人。” 第246章 平安而归(一) 面对孙策的威逼利诱,乔环心乱如麻。虽然她已经嫁与田齐为平妻,但彼此之间并没有太深的情感。相反,与田齐相比,乔环内心当中更加喜欢孙策一些。孙策年少英俊,文才武略远胜田齐。乔环少女情怀,曾经对孙策一见倾心。 但乔环虽为一介女流,却从小受乔公教育,熟习儒家典籍。在乔环心中,“士为知已者死,女为夫而忠”的思想,根深蒂固。田齐在娶她为平妻之后,对她恩宠有加。乔环早将对孙策的那一丝倾慕深藏于心底,对这桩“天定姻缘”没有了任何后悔和报怨。 孙策见乔环犹豫,心中暗喜。他能够感觉得到,乔环对他还存有几分好感和喜欢。他对乔环一见终情,但接触不多,感情不深,也没有达到生死相依、山盟海誓那种程度。他对田齐的怨恨,对乔环的不舍,更多出于内心的骄傲和不甘。 田齐有心相让绣球,令乔环自己选择姻缘。乔环舍孙策不选,偏偏选择了相貌平平、文武之才平庸的田齐。这才是让孙策怒恨难平的原因,是孙策最难以接受的结果。 乔环慢慢放下手中的金簪,渐渐下定了决心。她轻声对孙策说道:“或许在孙郎心中,才能胜我夫君百倍。或许孙郎果真能取我夫君而代之,得天子首肯,接任横海中郎将。但乔环不敢违天命畿语,也不愿另嫁他人。孙郎若害我夫君性命,乔环愿以死相陪。” 孙策一愣,心中对乔环更增几分钦佩。他遗憾的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他没有想到,乔环最终的选择,还是田齐。 孙策心有不甘的询问乔环:“如果没有左仙那句畿语,我和田齐,你更愿嫁与谁人?” 乔环黯然不语,心中却早已有了答案。孙策也猜到了乔环内心的选择,暗自欢喜。 乔环见孙策面现喜色,双膝跪地,开口相求:“姻缘天定,孙郎将来必能得美人倾慕,娶得如花美眷。孙郎文武双全,年少得志,前途远大,何必为了区区一个妇人,谋害朝庭两千石大夫,令自己身处险境呢。我夫君既然已经答应你等条件,还请孙郎放我夫妇离开。乔环愿指天立誓,决不让夫君再追究此事。” 孙策轻轻点头,挥手示意乔环起身,郑重对她说道:“你放心,我刚才所言,不过是想试探一番你心意而矣。周瑜正与将军商议具体合作事宜。等一切商议妥当,我们自会放你们离开。” 乔环闻言大喜,急忙行礼相谢。 孙策请乔环入座,对乔环行礼致歉道:“阿环,你的选择我已经了解。我对你十分倾慕和敬佩,可惜天意弄人,你我有缘无份,此生难做夫妻。刚才多有得罪,还望阿环不要怪罪,我孙策欠你一次道歉。若将来田齐弃你于不顾,孙策决不会坐视不理。” 乔环心中一安,对孙策行礼相谢:“承蒙孙郎爱重,乔环惭愧。” 孙策轻声一笑,将桌案上的将军印推到乔环面前,对她说道:“此印就当作我送给你的新婚贺礼。” 田齐与周瑜和众海商宴饮相聚,商谈确定了诸多合作细节。众海商答应田齐,愿意将所有货物交由田齐贩运回大汉,并向天子纳税。田齐答应众海商,愿向天子求得封赏,允许众海商以资财买爵位,并于海外岛屿封建藩国。 众人相谈甚欢,田齐却发觉孙策缺席,心中不安。他向周瑜行礼告辞,打算回自己房中歇息,周瑜却婉言相拒,强拉着田齐继续饮酒谈笑。 田齐心中更加惊疑,但却不好强行离席,只得举杯向众人敬酒,连饮十余杯,然后装作醉酒,伏案不起。 周瑜无奈,只得悄然令亲信去与孙策报讯,又亲自相扶田齐离席。 孙策得周瑜派人报讯,与乔环行礼告辞,转身出了房门。周瑜扶田齐回来,将装作醉酒沉睡的田齐交与乔环照顾。乔环将田齐扶至榻上休息,起身送周瑜离开。 田齐等乔环关了房门,回到榻前,便睁开了双目,慢慢坐起了身。 乔环急忙相扶,又取过水壶,递与田齐。田齐口渴,接过水壶一通狂饮。乔环轻笑着劝田齐慢饮,小心呛着。 田齐放下水壶,轻声询问乔环:“孙策可曾来找过你?” 乔环也不隐瞒,从怀中掏出将军印递与田齐道:“他过来跟我闲谈了片刻,把此印交给我,让我送还将军。他答应放我们离开。” 田齐接过将军印,收入怀中,轻声笑道:“我让你自己选夫,你舍孙郎而嫁我,他心中不甘,因此对我生怨。他过来与你闲谈,想来是要追问一个答案。” 乔环心中一慌,面色羞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田齐轻轻拉过乔环秀手握于掌中,安抚她道:“你的答案能让他交印而退,必也能令我满意。你放心,田齐并非心胸狭窄之辈,并不在意孙策对你的爱慕之情。” 乔环急忙否认:“夫君切莫说笑。乔环蒲柳之姿,能有缘侍奉将军,已是上天垂爱,哪敢怀有二心。” 田齐哈哈大笑,将乔环揽入怀中说道:“能得美人垂青,田齐之幸。” 周瑜送田齐回来,进了帅帐,只见孙策呆坐帐内,默然不语,独自饮着闷酒。周瑜坐到孙策对面,轻声问道:“乔氏还是不愿舍弃田齐吗?” 孙策苦笑摇头,对周瑜说道:“真是一名好妇人。可惜孙策福薄,与她再也无缘。” 周瑜安慰他道:“这天下间,如她一般好的女子,车载斗量,大丈夫何患无妻。田齐既然愿意答应你我执掌南海诸事,便饶过他一遭,放他回去。” 孙策轻轻点头:“我已经把将军印送与乔氏了。” 周瑜一愣,轻声笑道:“你还真是不怕田齐误会啊。唯恐他不知你对乔氏的爱慕之心。” 孙策叹息一声说道:“田齐势力已成,手下诸将多为乡邻亲朋,与其正妻有故交。乔氏嫁与田齐为平妻,却无权无势,也无亲友相助。我故意把将军印交与乔氏,希望田齐能因此对乔氏更加爱重一些。” 周瑜笑道:“我和乔氏有亲,便替她多谢你这番相助之情了。” 孙策坦然接受周瑜的谢礼,正打算与周瑜商议,安排人护送田齐回去。突然营地中响起阵阵警号,有海盗跑来报讯,有水军船队围堵住了港口。 周瑜淡然一笑,轻声说道:“看来你我不必派人相送了。” 第247章 平安而归(二) 田齐被孙策劫走之后,沮授急忙命令田虎骑快马直奔东莱,联系曹性、童飞和江成,率领水军千户府将士南下。 田虎带领魏延等百余护卫随行,打起横海将军旗号,一人三马,片刻不停,全力北上,只用半天,跑废百余匹战马,飞奔三百余里,来到东莱。 曹性接到田虎报讯,急忙召集童飞和江成,集结水军。童飞执掌水军千户府以来,一边打造战船,一边训练水军,已经颇见成效。只过得不足半个时辰,水军两千户府两千余将士全数集结,百余艘战船整装待发。曹性急于下令出征,童飞却沉稳有度,挥手阻止曹性,命令江成取来海图,打算先查找出海盗盘踞的海岛。 江成将海图打开,童飞叫过田虎,让他指认出事的地点。田虎看着图上密密麻麻的河流、海岛,手足无措,无法说清具体地点。 魏延心细,一路上记下了途经的城镇。他上前说道:“我们上岸之后,直接骑战马来报讯,经过的第一个城镇是牛头镇,然后向北骑行,经过柏乡县,最终来到此处。 童飞立刻按图查找,很快找到了沮授等人的登岸地点。他沿出事海域向外海搜寻,很快锁定了虾龙岛。 童飞右手握拳,狠狠砸在海图上说道:“半月之前,我们水军就查觉此岛有人聚集建港,派船过去查问,却是闽浙一带海商,声言欲建一海港,用于货物中转,便没有在意。不想他们如此大胆,竟然敢袭击将军。” 江成仔细观察海图,也同意了童飞的判断,对田虎问道:“袭击将军的海盗有多少人?多少船?船上配备了什么武器?” 田虎立刻回答到:“人数在两千左右,斗舰、艨艟各三十余艘,另有数十舢板、戈船,没有楼船。他们船上配有抛石机,另有一些床弩。所有海盗都披着竹甲,手执铁剑、木盾、短弓。” 魏延补充道:“他们船上有火油、火瓶等火器。” 曹性有些担忧的询问童飞、江成:“可有把握击溃海盗,救出将军。” 江成轻蔑的说道:“我们水军有楼船四艘,斗舰近百,还装备有弩炮。水上开战,他们就是些活靶子。” 童飞自信的一笑,对曹性说道:“田虎来此用了半日,计算路程,海盗们应该刚刚抵达虾龙岛。此时天色已暗,夜间在海上行船,难辨方向,我猜他们今夜必然在虾龙岛停驻。我们有将军所提供的司南(指南针),不惧夜间行船。今晚潜行过去,天一亮发动突袭,必能将海盗围于岛上。” 魏延向曹性说道:“劫持将军的是孙策和周瑜。他们两人是朝庭新征辟的羽林郎。将军在潜山落水,他们还救过将军性命。我等寻将军之时,曾得仙道左慈指点,言及将军落水是为成就天定姻缘。我等依左慈指点寻到将军,正逢乔氏抛绣球选夫,我们从孙策手中抢下绣球,逼将军强纳乔氏,因此与他们结怨。他们劫持将军之时,将军已喊破他们身份。我想他们必然不敢害将军性命。” 曹性闻言,回手给了田虎一个嘴巴,厉声喝问:“你们怎么保护的家主?竟然还曾让家主落水?等救回家主,你们都给我滚回塞外去,交给田岳好好训练一番。” 田虎羞愧难当,诺诺不敢回言。江成劝解曹性说道:“阿虎他们还是孩子,偶有疏漏在所难免,你何必如此苛责。他们的处置,自有将军决断,我们还是先救回将军再说。” 曹性这才忍下怒气,对童飞行礼说道:“一切都拜托童千户了。” 童飞郑重的点了点头,命令江成说道:“出发。你带斗舰、艨艟先行,我带楼船随后。天亮之前,务必赶到虾龙岛。天色一亮,我们强攻港内,俘获海盗战船,将他们围困起来。为避免将军受到伤害,不准水军上岸攻击。” 童飞说完,看向曹性说道:“曹千户以为如何?” 曹性同意童飞意见,对江成说道:“尽量生俘海盗,不要激怒了他们。等你们控制了港口,我带锦衣卫过去,与海盗谈判。” 江成应诺,转身出帐,登上自己的座船,命手下击鼓传令,率领数十斗舰先行出港。曹性等人随童飞登上帅船,带领数艘楼船、数十斗舰,紧随其后。 童飞和江成率领水军以灯火联络,趁夜航行,在天亮之前悄然接近了虾龙岛。 海盗们不知童飞的水军装备了司南,没有想到有人敢在夜晚行船。他们在晚上并没有派出哨船,只在岸上安排了观察哨,因此对水军的到来,全然无知。 天色刚亮,童飞击鼓为令,水军各船突然冲入港内。海盗们全无防备,所有船上只留有几名哨兵看船,全无抵抗之力。水军十分顺利而快速的将海盗船只控制了起来。 曹性、田虎、魏延带领百余锦衣卫铁骑登岸,将留守在港口的海盗全部抓捕起来,然后慢慢奔向海盗营寨门前。 孙策和周瑜等人得到消息,带领海盗,押着田齐、乔氏登上寨墙,正看到曹性等人慢慢靠近过来。 曹性命手下将俘虏的百余海盗押到阵前。锦衣卫骑马持刀,强令海盗俘虏跪成两排,面对寨门呼救。 孙策冷冷一笑,对田齐说道:“将军,我们此时可不敢放你回去了。”童飞等人拿下了港口,控制住了所有船只,孙策等人已是瓮中之鳖。孙策担心放了田齐之后,田齐不守承诺,命令水军将他们一网打尽。 众海商、海盗也紧张的望向田齐。他们同意跟随孙策、周瑜袭击田齐,是因为相信周瑜所言,认为田齐不懂水战,手下也无水军强兵,想趁田齐羽翼未成,与他签订城下之盟。他们并不知道,田齐手下还有童飞这支水军。 田齐微笑着冲远处的曹性招了招手。 曹性打马上前。田齐对曹性说道:“令童飞率领水军退出港口,把海商们的人都放了,把他们的船都留在港内。” 曹性抬头看了看田齐,见田齐再次向他轻轻点头,这才转身叫过魏延,让他回去传令,同时把手一挥,让锦衣卫放开被俘虏的海盗。 重获自由的海盗们不知所措,呆立在原地,不敢妄动。 第248章 齐聚(一) 田齐对孙策说道:“孙郎。田某并非无信之人,你我也无不解之仇。我奉天子令,通商于海上。但田某初涉海事,全无经验,将来还多有求助于各位海商之时。你们能替我打通南海商道,我感谢还来不及呢,何必反悔?” 孙策和周瑜等人彼此轻声商议片刻,最终相信了田齐的诚意,放田齐和乔氏出了营寨。 曹性率锦衣卫上前,将田齐夫妇接回。曹性将田齐拉上自己的战马,众锦衣卫迅速向曹性靠拢,将田齐重重围护起来,缓缓向码头方向退去。 田虎将自己战马让与乔氏,但乔氏不会骑马,呆立马下,不知所措。 田齐急忙命令田虎:“还不扶你嫂嫂上马,愣在那里做什么?” 田虎急忙抱起乔氏,将她抛于马上。乔氏一声惊呼,急忙抱紧马头,伏于马鞍之上。田虎安慰乔氏不必紧张,牵了马缰,慢慢跟随大队而退。 被释放的海盗也迅速跑向营寨。孙策和周瑜等人接了众海盗回营,忐忑不安的看着田齐等人渐渐远去。有海商询问周瑜:“若将军反悔,我们怎么办?” 周瑜笑道:“将军必非冲动易怒之人。而且我等亲友多在朝为官,杀了我们,只会坏了将军名声,对他有何好处?” 众海盗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田齐回到码头,童飞等人急忙将他们接上帅船。田齐面无羞色,坦然向众人行礼相谢。童飞击鼓传令,带领船队缓缓驶离了虾龙岛。 田虎、魏延等护卫跪地请罪,田齐急忙将他们扶起,微微笑道:“此番祸事,都因田齐贪图美色而起,与你等何关?何况我并未受任何羞辱,反而因祸得福,与闽浙海商达成了合作。” 田虎、魏延等护卫羞愧满面,起身退到一旁。田齐有些哀伤的询问田虎:“将士们伤亡如何?” 田虎答道:“海盗们并没有大举进攻,我们死伤不重,但也有数百水军和家属溺亡。” 曹性闻言一怒,向田齐行礼说道:“我锦衣卫可暗中盯住这些海盗,早晚报了此仇,保证人不知,鬼不觉。” 田齐轻轻摇头,对曹性等人说道:“将这些死难将士记入烈属名策,发放烈属铜牌,统一安葬于公墓。死难将士每人补偿百金,家属每家补偿五十金。至于报仇,不着急。锦衣卫可以将这些海商和海盗记入重点盯防名单,把他们的家底都摸清楚,暂时先不要行动。先让他们帮我们开拓海路,帮我们聚敛财富。等将来,另寻他们错处,一个一个暗中收拾。” 曹性欣然应诺。 童飞见田齐精神疲惫,带众人行礼告退,让田齐回船舱休息。 曹性叫过田虎和魏延,对他们说道:“将军屡次遇难,你等责无旁贷。我身为将军府功曹千户,要给你们所有护卫记过三次,抵战功三次,而且半年内不得升迁。你们可服吗?” 田虎、魏延齐声请罪,甘愿受罚。曹性继续叮嘱田虎说道:“关于护卫诸事,家主曾经交给魏风一本手册。你可向魏风讨要过来,好好看一看。如果你们再有疏漏,我会亲手砍了你和田贲的脑袋。” 田虎用力点了点头,对曹性说道:“如果我等再有错漏,不必你来砍,我等自裁谢罪。” 曹性这才放过田虎,令他们居于田齐舱室周围。 等田虎等人离开,童飞悄然走上前来,对曹性说道:“田虎等人忠心有余,但能力不足。将军身边还需要有一大将跟随。我建议将子龙调来,让他随护将军左右。” 曹性轻轻点头,对童飞说道:“我会向主公建议的。有子龙在旁,主公无忧,我等也可放心。” 田齐回到自己房中,见乔氏面色苍白,呆坐榻上。他默默上前,安慰她道:“事情已过去了,你我安全脱险,不必再多想。” 乔环默默流泪,向田齐请罪:“妾身不吉,害了将军。” 田齐哈哈大笑,将乔氏抱于怀中,安抚她说道:“你天生丽质,为人间绝色,集上天宠爱于一身,如何不吉?自古美人配英雄,非英雄不能做你夫君。田齐算不得英雄,强娶你为妻,这才遭上天惩罚。” 乔环急忙伸手掩住田齐嘴唇,责怪他道:“夫君不要胡言。夫君年少有为,受天子信重,得勇士忠心相随,如何称不得英雄?” 田齐轻轻摇了摇头,叹息说道:“我不过是因人成事,有些机缘罢了,算得什么英雄。真正的英雄,要为国为民,敢冒天下之大不讳,虽百死而不悔。田齐所为者,不过要报父母兄长之仇,算得什么英雄。” 见田齐黯然自责,乔环不知应该如何安慰,只得紧紧抱住田齐,陪他静坐沉思,一时间反倒忘记了自己心中那点哀怨和恐慌。 童飞的船队顺风而行,直奔沮授等人登岸之地。 沮授在田齐被劫持之后,安排众将士于岸上扎营,救治伤病,并令甘宁、太史慈带队,向外哨探,以防再受海盗袭击。 童飞的船队靠近,被带队巡哨的甘宁发现。甘宁见船队打着横海将军旗号,知道必是童飞、江成等人到了。他架着舢板靠向船队,同时命人返回岸上报讯。 童飞将甘宁接上帅船,甘宁不认识童飞,急忙询问他道:“田虎、魏延何在?可救得将军脱险?” 童飞也不认识甘宁,便令人叫过田虎。甘宁见了田虎,这才放下心来,询问田虎:“将军呢?海盗们可是被剿灭了?” 田虎为童飞和甘宁两人作了介绍,这才回答甘宁道:“将军就在船上休息。我带你过去。” 田齐安抚好乔氏,得知船队已要靠岸,便出了船舱。魏延寸步不离,护卫田齐上了甲板,直奔童飞所在雀楼。 甘宁等人在甲板上与田齐相遇。甘宁上前行礼,向田齐请罪。田齐将他扶起,命他上岸报讯给沮授,让沮授安排好营地,接水军入营。” 沮授得甘宁回报,得知田齐平安而还,心中大喜。等水军船队靠了岸,沮授率典韦、太史慈、童猛、甘宁等人列队相迎,将田齐等人接入帅帐。 两方人马齐聚,田齐给众人略作了介绍。沮授命人摆宴,给田齐接风洗尘,细问田齐被劫持之后的经历和脱险经过。 第249章 齐聚(二) 田齐与手下诸将校宴饮一夜,酣醉而归。乔氏陪田齐赴宴,与田齐旧部和手下见了面。曹性、童飞、江成等人对乔氏并无恭敬之意,而且隐隐带有一丝敌意。 古代人认为,美人不吉,堪称祸水。曹性等人把田齐被海盗劫持的原因归罪到了乔氏身上。 乔氏扶田齐回到房间,趁田齐酒意正浓,稍稍抱怨了几句。田齐出于后世的习惯,对酒精的麻醉程度有着精准的判断,他将自己酒量控制的很好,意识依然十分清醒。听到乔氏抱怨,田齐心生警惕。他板起面孔,警告乔环道:“曹性是吾家臣,江成是吾乡党,童飞是我挚友。他们相从我于微末,忠心不二,岂是你一个妇人可以置论的?” 乔环急忙跪地请罪。田齐冷哼一声,抛下乔环,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乔环颓然垂泪,后悔自己多嘴,暗怨田齐对她并不爱重。乔环贴身侍女乔薇,上前安慰乔环说道:“小姐初嫁,刚得主上欢心,万不可侍宠而骄。将军不喜欢小姐议论他的旧部,说明将军顾念旧情。阿薇觉得,这是好事。唯有将军重情重义,小姐方可终身有靠啊。” 乔环这才转忧为喜。 田齐出了房间,直奔沮授营帐。沮授得护卫相报,出帐相迎,将田齐让入帐内。 田齐与沮授对案相坐。沮授帮田齐沏了一杯热茶。受田齐影响,沮授现在也喜欢上了泡茶叶来喝。 田齐接过茶杯,对沮授说道:“深夜相扰,沮兄莫怪。” 沮授笑道:“主公可是有事要与我相商?直言无妨。” 田齐沉思片刻,对沮授说道:“此番被劫,足令田齐警觉。吾小看了海上的风险,实在是太大意了。将军府诸项事务粗定,颇不理顺。我想将苏双、高顺、赵云等将校召集东莱,完善将军府建制,共商军事,编组军伍。” 沮授点了点头,对田齐说道:“将军府各位从事分居两地,确实诸事不便。但匈奴内乱未平,塞北并不安稳,还需要妥善处置,以备不测。” 田齐摇头说道:“鲜卑北上,与丁零相争,短时间内不会南下。匈奴内乱虽然未平,但有吕布镇守,必然无忧。” 沮授见田齐心意已决,没有再劝,反而问道:“主公打算何时出海?打算训练多少水军?多少骑军?将军府各曹从事如何调配,谁人留守塞北,何人调往东莱?” 田齐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递与沮授说道:“还请沮兄帮我斟酌一番。” 这份名单,田齐早在丹阳募军之时就开始酝酿,直到出海北上东莱之时才初步成形。田齐打算将塞北、东莱以及未来辽东诸地的军政事务,统管于将军府建制之下。 田齐参照后世各强国的政府架构,打算在将军府之下设立军务、政务、科教、法制四部,将军事、司法和民政等事务分开。军务部下设军令、参谋、装备、训练四个分司,负责所有军事行动和部队训练;政务部下设吏、户、礼、兵、刑、工、农、商八个分司,负责所有民政事务;科教部下设典藏、教育、科研三个分司,负责领民的思想教育和各行业技术研发;法制部下设警务、司法、督查三个分司,负责维护治安和法治。 田齐打算让沮授负责军务部,让苏双负责政务部,让童渊负责科教部,让齐盛负责法制部。至于各部下属分司,由将军府各从事兼任。 沮授对田齐的旧部了解不多,但还是一眼就看出了田齐这份名单中有些不妥。他皱了皱眉头,迟疑片刻,轻声问道:“主公令我主掌军务部,让高司马兼任训练分司事务,是否不妥?” 田齐摆手说道:“高顺沉稳有余,机变不足,难以调和众将,统筹所有军务。” 沮授和高顺尚未谋面,不好反驳田齐所言,只得暂时接受田齐的安排。他将名单还给田齐说道:“其他人选,我无意见,但有几处不明,还望主公解惑。主公为何要把千户府的管理置于政务部下设的兵部分司?这兵部分司和军务部的职权多有重叠,如何区分?” 田齐笑道:“兵部分司负责兵员征调、军官升迁和部队的薪饷、后勤、补给等事。还要负责军属和退役士兵的安置。总之,军务部只负责军队训练和对外征战,其他管理事务都由兵部分司负责。” 沮授疑惑的问道:“那对外征战的决定是由军务部直接报请将军裁决吗?是否还需要征求兵部分司的意见?” 田齐点了点头,对沮授说道:“如军务部认为有启动战事的必要,可提出作战方案报与我裁决。我自会征求政务部的意见。” 沮授沉思片刻,继续问道:“军士薪饷不经各校尉之手,直接由兵部分司派至各千户府的后勤官员统管发放?军法也不经各位校尉裁定,而由法制部派至各千户府的执纪军士执行?战功奖赏和军士提拔也不由各校尉自主,而由兵部分司、吏部分司委派专人统管?这样一来,各千户既无法管钱,也无法管人,如何保证军士听令而行?” 田齐自信一笑,对沮授说道:“我希望通过这些举措,让军士只受军纪约束,而不受校尉喜怒所困。违令不行,各校尉可要求执纪军士依军法处罚。” 沮授轻声说道:“如此一来,各校尉只负责训练和作战。没有军令,连一兵一卒也无法调动。” 田齐默默点了点头。他在政务部下设兵部分司,就是要防范军将职权过大,避免将来形成军阀林立、尾大不掉的局面。 沮授对田齐设计的这一套分权制衡的管理体系很感兴趣,与田齐逐条探讨,连连发问。田齐耐心与沮授解释,同时认真征求沮授意见,对许多细节进行了调整和修改。 两人谈论一夜,直到天色破晓,金鸡打鸣,这才疲惫的结束了争论。 沮授一边命人准备早餐,一边取笑田齐道:“将军新纳美妾,又遇海盗相劫。你不回房中安慰美人,却拉着我彻夜长谈,让美人独守空帏,不担心美人生怨吗?” 田齐笑道:“这桩祸事都是你给我招惹来的。如果不是你强逼我娶了乔氏,孙策和周瑜哪会与我生怨?” 沮授歉意的笑了笑,神秘的对田齐说道:“主公还不知道。乔氏一族曾经是闽浙一带最大的海商呢。” 田齐十分意外的看向沮授,愣然问道:“此言可真?” “千真万确。主公还是回去和乔氏好好谈一谈。”沮授轻笑摇头。 第250章 齐聚(三) 天色大亮,海面上风平浪静,万里无波。童飞请出数名老者预测天气,反复确认没有风险,这才下令,准备起航。 田齐回到自己帐中,乔环已收拾好行装,端坐帐内,忐忑不安的等田齐归来。见田齐入帐,乔环笑脸相迎,亲自服伺田齐洗漱更衣,也不问田齐昨夜歇息在哪里,仿佛两人并没有发生过口角。 田齐有事要问乔环,不再摆脸色给乔环,面露笑容,轻松与乔环谈笑了几句。 营地中响起阵阵战鼓声响,军士们开始按各自军曲顺序,拔营登船。田齐与乔环也在亲卫簇拥下,登上帅船。 不足半个时辰,鼓响三遍,船队缓缓驶入大海。江成率斗舰在前,童飞率楼船在后,排成双列纵队,北上而行。 田齐陪乔氏留在船楼当中,问起乔家往年经历。乔氏轻声一笑,责怪田齐说道:“我们乔家世代经商,名动江南,你娶我之前,竟然对此毫无所知吗?我父亲送我的陪嫁可不少呢,夫君猜猜,都有些什么?” 田齐尴尬一笑,摇了摇头。他只知道乔家陪送了数百奴仆,都让他给打发了回去。 乔环从怀中掏出一张礼单,递与田齐说道:“父亲知我远行,不便携带金银,便将京城百间铺面和数处田庄送与我做了嫁妆。” 田齐看也不看,直接将陪嫁单子递还给乔环,轻声问道:“沮从事说,你们乔家曾是江南最大的海商,不知现在可还有船队?” 乔环遗憾的摇了摇头,对田齐说道:“我乔家先祖确实以海为生,曾经拥有数十楼船,数百货船。但到了我祖父和父亲这一辈,三代单传,子嗣不旺。海上凶险,祖父不敢让父亲再冒风险,便解散了船队,转做陆商了。若在以前,那些海盗是不敢得罪我们乔家的。” 田齐心中一动,询问乔环:“那你们家可还存有以前的海图?手下家臣当中,可还有懂海事之人?” 乔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吩咐乔薇取来一个梳妆木箱。乔环将木箱打开,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厚厚一叠丝布海图。乔环依偎在田齐怀中,撒娇般说道:“父亲知夫君要建水军,通海路,便悄然将这些海图给了我。他还叮嘱我说,夫君若是不问,便不必拿出来给夫君,以免有邀功请赏之嫌呢。” 田齐大喜,将木箱中的海图取出,仔细观看。田齐结合后世记忆,立刻确认这些海图上标注的岛屿和航线精确无误,涵盖了南海大部分岛屿。田齐激动的亲吻了乔环面颊一下,对她说道:“这些海图足抵百万金钱。你放心,我不会白拿你这陪嫁的。哈哈。以后家中海上收益,给你一成作为私房钱。” 乔环含羞一笑,对田齐说道:“父亲还把懂海事的数名家臣交给了我。” 田齐更是大喜,急忙要召见这几位家臣。乔环令乔薇带几名家臣入见。 田齐正襟危坐,以礼相迎,邀请几位家臣入座。乔环将为首一名老者介绍给田齐说道:“这位是冯振叔父,以前曾是祖父的亲随,多次率船队远行南海,去过麻逸、安南、三佛齐诸国。” 冯振向田齐行礼,口称家主,将其余几名家臣介绍详细介绍给田齐。他们随乔环嫁入田氏,如果得到田齐认可,便能转做田氏的家臣。 田齐详细询问冯振等人南海商路诸事,对冯振等人的才能十分认可。他欣然同意将冯振等人纳为田氏家臣,当场赐下封剑和家族玉佩。 田齐暂令冯振等人退下,答应将来会安排他们负责组建、经营商业船队。冯振等人得田齐首肯,心中也十分高兴,纷纷立誓,效忠田氏。 乔环见自己的家臣得到田齐重用,心中也十分高兴。她忍不住轻声询问田齐:“夫君令我的家臣主掌海上商队,答应给我一成收益作私房钱,夫人可会同意?我何时去拜见夫人?” 田齐一愣,心中暗道不好。他出身于后世,并不懂得如何处理妻妾之间的关系。他不经高卉同意,私纳乔环为平妻,已是不妥,如今还答应乔环主掌部分家中事务和财权,恐怕要更令高卉不喜。 乔环见田齐愣神不语,心中一紧,面现担忧之色。田齐连忙安慰乔环说道:“此事我会去信告知夫人,想来她不会反对。她已有了身孕,行动不便。等我在东莱安顿下来,再安排人送你去见她。” 乔环闻听田齐打算让自己单独去塞外面见高氏,心中不喜,也有些担心。她抱住田齐,撒娇说道:“没有夫君相陪,环儿害怕。若是夫人不喜欢我怎么办?” 田齐抱着乔环,安慰她道:“娶你之时,并没有征得夫人同意。这事是田齐做的不对。不过你放心,我会向夫人说明经过,向她道歉的。夫人性格爽朗,待人以诚,处事公正,不会为难你的。” 乔环只得压下心中不安,全力讨好田齐。对于如何与高氏相处,她心中对此早有打算。她希望推迟与高氏相见,多陪在田齐身边,希望在北上塞外之前,怀上身孕以固宠和自保。 田齐不知乔环心中打算,安心享受着乔环的温柔与体贴,沉醉于温柔乡中。论感情,乔环在田齐心中还无法与高卉相比。田齐不由想起后世心理学的一个精典理论,爱情源于渴望与冲动,但最终会回归于理性,脱离迷恋。 夕阳西下,傍晚时分,船队顺风而行,平安抵达东莱。童飞指挥船队入港,安排好军士扎营诸般事宜,这才来请田齐下船。 田齐随童飞来到帅帐,刚刚与乔氏安顿下来,只听田虎在帐外通报,曹性前来求见。 田齐命乔环回避于屏风之后,令曹性入帐。曹性进帐,递过一封书信给田齐。 田齐拆开信件一看,心中大喜。信是苏双写来的。信中言及,护匈奴中郎将张修终于到任,匈奴南北各部不敢再相互对峙,立刻平息了纷争。 边塞再无战乱之忧,田齐不必再安排重兵守护封地,可以从容调配兵马南下了。 田齐立刻亲书一封手令交与曹性送出,命令苏双带领高顺、赵云、田畴、刘英、齐盛、何丰等人南下东莱,共商将军府建制。边塞封地的防卫,暂时交由田岳总揽。 第251章 齐聚(四) 水军船队在东莱营地安顿下来之后,田齐令魏延、甘宁带领一曲亲卫随护,直奔青州刺史部所在地广县(今青州市附近),拜访青州刺史孔融。 孔融为孔子的二十世孙、太山都尉孔宙之子。孔融少有异才,勤奋好学,与平原陶丘洪、陈留边让并称。刘宏即位后,举为茂才,历任北军中侯、虎贲中郎将、北海相,时称孔北海。在任六年,修城邑,立学校,举贤才,表儒术,郡治考评第一,晋升紫衣大夫,兼领青州刺史。 田齐与孔融的见面并不愉快。两人彼此都瞧不起对方。田齐熟悉历史,认为孔融虽然略有文采,但毫无治世之才。孔融不耻田齐为人,误会田齐以钱财买官,粗鄙无礼。 两人见面,毫无客套。孔融招呼田齐入公堂相见,连一杯水也没有端上来招待田齐。田齐不以为意,却也不与孔融见礼,直接拿出天子旨意,要求孔融在东莱、西莱各划出方圆十里为军港,交由横海将军府管辖。 孔融虽然心中不喜田齐粗鲁无礼,但也没有为难,痛快的签发了文书,任由田齐在东莱、西莱选建军港两处,并允许田齐在青州招收水手和士兵。 田齐拿了刺史手令,片刻不停,转身告辞。孔融也不起身,只令两名书吏相送田齐出了刺史府。 见孔融如此慢待田齐,甘宁等人脸上都浮现出了明显的怒色。 出了刺史府,田虎强忍怒气,建议田齐:“主公,此地满是酸腐之气,令人生厌,我们不如这就动身返回?” 田齐也不愿意在耽搁时间,同意了田虎的建议,率领众护卫直接出了广县城,返回了东莱。 田齐回到东莱之后,拿着刺史手令,拜访东莱郡守,商定了军港位置。田齐接收了军港方圆十里之内的土地和百姓。按照府军制度,田齐将军港附近原有的百姓与丹阳军属混杂,划分出四个千户府,分别交由童飞、江成、典韦、太史慈统领。 典韦和太史慈对府军制度并不熟悉,因此没有异议。但童飞和江成却极力向田齐请辞,不肯就任千户府千户一职。沮授与田齐深入了解过府军制度,因此对童飞、江成的反应并不觉得奇怪,反而若有所思,帮着两人劝解了田齐几句。田齐大怒,当着沮授等人的面训斥童飞和江成,强令他们接受了任命。 太史慈心细,在离开军帐之后,拉着典韦设宴,相请童飞和江成两人,询问他们为何不愿意接受田齐的任命。 童飞和江成也不隐瞒,向太史慈和典韦两人详细介绍了一番府军制度。 童飞向众人报怨道:“主公仿照良家子制度,设立府军。但府军却与良家子有些不同。良家子战时为兵,平时为民,但府军军士只管作战、训练,不参与农耕。府军千户不仅要负责在战时统军出战,还要负责千户府军士训练和府中军属生计。我等粗人一个,如何懂得经营。每天计较银钱之事,烦也将人烦死了。而且一个不小心,帐面出了差错,还要受罚。” 江成补充说道:“千户府还要仿照将军府设立诸曹,各曹管事都由将军府各曹千户委派。还要选出十名乡老,负责监督千户府诸事务。千户府的千户就像是个大管家,平时里要处理诸曹事务,难得空闲,哪如只当个别部司马爽快?而且各千户府之间互有比较,如果府民收入比不过其他千户府,必招军士和军属怨恨和责骂。” 典韦听了两人报怨,吓得面色如土,急忙问道:“那可如何是好?我连百以内加减法都算不清楚的。” 太史慈也心有戚戚的说道:“我倒是懂些数算,但让我负责上万人的生计,还不如杀了我痛快啊。主公为何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这些?他只说千户要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没说让我们负责府民生计,负责带他们经营物产,增加收入啊。” 童飞摇头苦笑,轻声说道:“这府军初创,制度未定。我所说这些,都是我兄弟赵云来信告诉我的。主公令苏双完善府军制度。苏双拟定了这些制度,并在赵云的千户府试行。据赵云所言,主公对赵云试行这些制度的效果十分满意。等苏长史等人到了东莱,必会全面推行。” 典韦轻声问道:“若不当千户,可能继续领军?” 江成点头说道:“可以的。据我所知,巴音和夫渠就给主公来信,以不识数算,不懂经营为由,辞了千户之职,退位让贤,改任了副千户,专责府军训练和带府军出征作战。” 典韦急忙起身,准备离席。太史慈将他拉住,摇头说道:“你去做什么?也想退位让贤?主公刚才已经拒绝了童千户、江千户请辞,岂会单独答应你辞职?” 典韦尴尬一笑,重新坐回榻上,向众人抱怨:“我也不懂数算,不懂经营啊。” 太史慈笑道:“你我有无治民之才,主公岂会不知?我想主公必然另有谋算。我想巴音、夫渠的例子或许也可以反过来实施。将来任命一名懂得治理民事的文士为副千户,帮我们打理府军杂务。” 童飞和江成眼睛一亮,拍手称赞太史慈聪明,竟然想到这等好办法。即使将来田齐并无此意,他们身为千户,也可以从府民中寻找一名有治理民事才能的下属,举荐为副千户,负责管理府中资财。 童飞等人不知,就在他们商议如何摆脱府军琐事的时候,沮授和田齐也在商议此事。沮授也向田齐建议,专设一名管理民事的副千户,帮助千户管理民事。田齐也早有此打算。他亲自编写教材,令苏双和童渊商议,在塞北大学堂设立了农商管理专科,招收品学兼优的府军家属为学员,为各千户府培养懂得经济管理的人才。等第一批农商管理专科的学生毕业,就可以派至各千户府为副千户,专管千户府经济发展诸事。 沮授早就猜到田齐另有打算,此时听闻塞北学堂设立农商专科,不由心中一动,立刻发觉此等有目的建学的好处。他向田齐建议,可另设吏、礼、户、兵、刑、工、农、商等专科,为将军府诸曹培养吏员,还可建立军校,培养基层军官。田齐欣然接受建议,答应会与童渊、苏双商议此事。 第252章 齐聚(五) 数日之后,锦衣卫的飞鸽传书将田齐的命令传到了塞北。苏双击鼓聚将,召集所有管事齐聚议事大帐。 苏双宣读了田齐的手令,逐一询问每位管事的意见。何丰、魏风等田氏家臣毫无犹豫,表示只需要数天时间,安顿好千户府留守之事,就可带兵南下。 赵云向苏双和高顺提出建议,大军以围猎之名,沿草原东行,绕路幽州公孙赞的辖区,再南下东莱,以免暴露府军实力,引起单于和中郎将误会,招惹事端。 苏双和高顺同意赵云意见。高顺转而对田岳说道:“我等领军南下,田千户仅率鹰扬卫留守。塞北基业和我等家小,就拜托给田千户了。” 田岳郑重应诺,又对苏双和高顺说道:“中郎将张修刚刚上任就发布征令,让吕布等郡骑督尉重组并州边军铁骑。各郡良家子齐赴各郡郡城,边军三万骑军已齐装满员。有吕布等骑督尉率军震慑,南北匈奴各部暂时平息了冲突,边郡暂时恢复了平静。但张修误信谗言,对阿洛格自封单于的行为十分不满,怀疑阿济格与檀石槐私下勾结,这才保得近半南匈奴军士平安返回草原。中郎将与单于不和,边郡隐忧难解,只怕还有动乱。仅凭鹰扬卫的实力,只怕难以守护封地周全。” 苏双和高顺对田岳的担忧深以为然。赵云等人也皱眉沉思,对举军南下产生了动摇。 田岳继续说道:“天子封主公为中郎将,许建万军,有自征军士之权。我看各府军不必全部南下,可逢五抽一,留下两屯军士在塞北,负责训练后备军士。如遇战乱,有留守军士为骨干,可迅速征召扩军,应对危局。” 高顺和苏双等人商议片刻,同意了田岳的建议。何丰上前说道:“匠营千户府中工匠可全部留下,继续修建防御工事。我只带几名匠营百户军官和匠营护卫南下。” 童渊也表态说道:“学校初建,诸事繁杂,我夫妇不便同时南下。我留在塞北,夫人随诸位南下即可。” 田岳大喜,欣然说道:“有童师留守,我心安矣。”众人也齐声欢笑,相信有童渊守护,众人再无后顾之忧。 苏双和高顺商议好大军南下各项准备,定下离开的日期,散了会议。 高顺来到田齐的营寨,与姐姐高卉道别。高卉对田齐纳乔氏为平妻心怀怒意,屏退众人,单独与高顺相见,跟他报怨了一番。 高顺安慰姐姐说道:“好男儿三妻四妾实属寻常,姐姐有孕,身体要紧,切勿因此而气恼。” 高卉面露悲色,对弟弟报怨道:“他纳妾也好,娶平妻也罢,至少应该先知会我一声。” 高顺叹息一声,担心姐姐对乔氏生怨,更加不敢告诉她田齐因纳娶乔氏而遇海盗劫持之事。高顺想了想,轻声说道:“主公如此行事,确实有些不妥之处。但主公年少得志,前途远大,田氏兴旺可期,姐姐千万不要因此而与将军生怨,也不要与乔氏为难。” 高卉抚摸高高隆起的肚子,无奈的点了点头,对高顺说道:“你跟随将军好生带兵,将来我母子也可有所依靠。” 高顺微笑应诺,又询问高卉可有书信转递田齐。高卉心中怨气未消,轻轻摇了摇头。 高顺也不再劝,起身告辞。高卉将高顺叫住,取过一对鹿皮护膝递与高顺说道:“你转告将军,家中一切安好,让他不必忧心。让他注意自己腿疾,不要着凉。” 高顺接过护膝,转身而去。与此同时,各府军军士也都在与家人告别,准备远行。三天之后,各军准备就绪。苏双禀报单于阿济格和中郎将张修,欲按匈奴惯例,率军北上秋猎。阿济格虽然心知有异,但没有反对。张修也不愿多事,痛快的签发了文书,允许田齐手下军士出塞。 高顺派田畴为先锋,带军先行,并派人报讯与公孙赞。高顺自统中军,令苏双与赵云压后,一行三千余军士连夜出发,北上草原,再折返向东,直奔幽州。 公孙赞早得田齐传信,知道高顺率军借路幽州南下。他委派单经北上相迎,一路安排好高顺大军补给,悄然礼送他们过境。 高顺大军一路畅行无阻,只二十日就抵达了东莱,只田畴于途中染病,留于幽州田氏家中将养,没有再随军南下。田齐率沮授等人出营相迎,将高顺等人带入早就备好的营地安歇。 等各军安顿已毕,田齐在中军大帐前的空地设宴,召集所有军侯以上军士相聚。沮授、苏双两边人马初次相见,彼此有些生疏。田齐逐一点名,令所有人依次起身向众人敬酒,将自己介绍与众人认识。 众人同在田齐手下为官吏,有意相互结交,酒宴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田齐将高顺叫到身边,轻声询问他高卉身体情况,又问他可有信件转递。 高顺取出那对护膝递与田齐,如实转告高卉之言。田齐接过护膝,对高顺轻声叹道:“纳乔氏为平妻,事属偶然,阿卉心有所怨,在所难免。此事怪我。” 高顺急忙说道:“主公勿忧。纳乔氏为平妻,家姐并无反对之意。” 田齐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而问道:“安儿、冀儿、豫儿如何?” 高顺笑道:“他们都入了学,跟在童师、颜师身边习武学文。童师对他们三人很是喜爱,经常夸赞他们聪明好学。听说我们南下,他们还去求过姐姐,要随我等南下来看主公。”高顺说完,从怀中掏出几封书信递与田齐:“这是他们写给主公的信。” 田齐接过信件,仔细读了起来,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欢喜,心中涌起淡淡的思念。田齐默默将信收入怀中,起身向颜雨敬酒,感谢她亲自教授田安、田冀、田豫三人诗书礼仪。 颜雨欣然回敬田齐道:“主公三位子侄聪明好学,又肯吃苦,将来必定不凡。老身能得英才而教之,甘之如饴。” 田齐得意的大声欢笑,陪颜雨连干三杯。 颜雨趁田齐高兴,轻声询问他道:“主公准备设立科教部,与军务、民事、法制等部同列,此为何意?是想要学校独立于外,自负盈亏吗?” 田齐轻轻点头,对颜雨说道:“颜师放心,我会拨付专款,保证学校日常运转。但知识就是财富。学校不仅要培育人才,更应该研究百姓民生诸事,帮百姓创造更好的生产工具,提高工效,创造财富,助百姓摆脱贫困。各位学者也不应该清贫度日,所研究的各类知识,应该得到相应的补偿。” 第253章 整军备战(一) 论语有言,“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安贫乐道,向来是华夏学者所崇尚的生活理念。田齐将知识视为财富,欲将金钱与学问挂钩。这一观点在汉代确实有些惊世骇俗。 颜雨担心田齐此举会令塞北读书人被铜臭所污染,心中不喜,皱起了眉头。 沮授也收敛起笑容,准备向田齐行谏,让田齐打消此等念头。他担心金钱至上的观念会带坏世俗风气,影响吏治清廉,给团队的将来造成隐患。所有人也对此观念有些怀疑,渐渐安静下来,纷纷诧异的看向田齐。 苏双虽然出身商贾,对田齐这一观念略有认同,但却不敢与众人对峙,只能默然不语,在心中支持田齐。 酒宴之上鸦雀无声,田齐轻声一笑,询问所有军士:“有不喜欢钱的举下手。” 众人尴尬一笑,无人举手。颜雨见田齐问的如此直接,分明是想混淆视听,不由眼睛一瞪,起身行礼,准备反驳田齐。 田齐向颜雨轻轻摆手,阻止她发言,继续对众人说道:“论语里仁篇中有言,‘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但反而言之,只要是正道得来的钱财,无需讳言,人之所爱。正道得来的钱财,应引以为荣,得到尊重。那如何以正道搏取富贵呢?如何靠智慧与汗水让家人过上富贵的日子呢?” 颜雨皱眉沉思,没有再反驳田齐。 田齐指向典韦,询问他道:“你打算如何搏取富贵?” 典韦毫不犹豫的笑道:“跟随将军,奋力拼杀,以战功搏富贵。” 典韦所答也是众人所想,大家默默点头,表示支持。 田齐看向沮授,询问他道:“公与兄有何打算?” 沮授愣了愣,苦笑摇头:“我没想过如何富贵,只想仿效冠军侯,建立一番不世功业。为天子鹰犬,统军西向,纵横大漠草原,吾平生所愿。如能达成此愿,天子自会许我以富贵。” 田齐再次看向刘英、齐盛、曹性等乡邻,询问他们道:“你们呢?” 齐盛笑道:“自将军建立工坊,传授制酒、储草、织衣之术,我家中日进斗金,已得富足。我跟随将军,忠心做事,勤恳做人,得封千户,已得显贵。” 刘英、曹性、何丰、魏风等人纷纷点头,皆说与齐盛相同,已得富贵。 田齐哈哈大笑,起身说道:“上古先民,刀耕火种,丛林渔猎,食不果腹,衣衫褴褛,何尝想过我等此时这般富贵生活?上古先民,以石为器,一亩地产粮不过一担;有了铁器,一亩地产粮两三石不成问题。上古先民以陶土为器,以茅草为屋,靠天吃饭,难挡风雨;我们现在却以砖石为屋,以瓷器、铜铁为器,建立城池、营寨,修建沟渠、水利,足以应对风雨天灾。那为何有此差别?为何有如此进步呢?是知识。野兽的生存法则,弱肉强食。我们与野兽的相比,没有利爪,也没有锋利的牙齿,更没有强大的身体。但为什么能令百兽畏惧,原因就在于我们懂得利用工具的知识,可以化弱为强。” 田齐的观点新颖,众人心中好奇,听得津津有味。田齐看向颜雨继续说道:“知识就是财富。有了制酒、纺衣、储草等技术,南河之富,甲于塞外。这就是证明。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们的学校,应该复兴百家,专研富民之术。学以致用,知行合一。我们不仅要培养学生的德行操守,诗书礼仪,更要培养他们谋生之术。学校的学生毕业,我不会直接授其以官职,他们要自谋生计。颜师觉得如何?” 颜雨虽然不认同田齐将知识与财富相提并论,但却很赞同田齐复兴百家的办学理念。她沉吟再三,最终点头同意按田齐要求,试行开办农、工、商等专科。 田齐借机向颜雨建议,将学校拆分为小中高三级,小学,但只学习诗书礼仪,认字数算。中学开办吏、礼、户、兵、刑、工、农、商等专科,学习专业知识,但依照学生小学成绩,只招录百分之五十的学生入学,而且收取一定的学费、杂费。中学毕业,可以按照成绩,录取百分之五十的学生进入大学学习,进一步学习更加高深的专业知识。未被大学录取的学生,可以自主择业,也可以参军成为军中各曹书吏。 颜雨思迟疑了片刻,最终答应了田齐的要求。她向田齐建议,由将军府各曹从事编写教材,并且兼任学校的老师,负责教育中学以上的学生。田齐欣然同意,令苏双负责落实此事。 田齐借机向高顺说道:“科教部还要设立武学,招收尉官以上军衔或因功要提拔的军士入学,专门教授指挥作战。我想让你来负责此事,归于科教部之下,为童师、颜师副手。” 高顺点头应诺。 沮授担心高顺不甘心屈居于童渊夫妇之下,轻声提醒田齐道:“高司马贵为千石官吏,身兼数职,只怕难以照顾周全。” 田齐立刻明白了沮授的提醒,转对各千户说道:“高司马主持军校大局,你们也不得轻闲,都要兼任军校老师,归高司马统领。” 众校尉齐声应诺,并向高顺行礼,请示他如何开办军校。 高顺一直负责训练塞北诸千户军士,对于开办军校也早有谋划,此时侃侃而谈道:“军校可按各千户府要求进行分科,由各府千户任教官,专门给各千户府培养所需军官。” 田齐对高顺的提议十分赞赏。他对各千户府千户说道:“各千户有权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训练本千户府军士,并要求匠营打造相应军械。” 田齐又叮嘱各位千户说道:“各千户府要依据各自战术要求编写训练大纲,报高顺批准。” 赵云、太史慈、典韦等人齐声应诺。 第254章 整军备战(二) 田齐手下两方人马齐聚东莱,田齐连日召集沮授、苏双、颜雨、何丰、曹性、齐盛等四部主要官员,商议各部运作方式和彼此之间的联系机制,商讨各部、各司人员名单。将军府各部、各司、各曹主官各就其位,田齐制定的诸多政策终于顺利实施了起来。 沮授任军务部部长兼参谋司司长;高顺为训练司司长兼陷阵军府千户;魏风任军令司司长兼长林军府千户;何丰任装备司司长兼匠营千户。赵云、童飞、童猛、典韦、江成等府军千户皆兼任参谋司参谋,在战时负责协助沮授制定作战计划。 沮授征调各军府文职军官,迅速将军务部架构搭建了起来,并命魏风的长林军负责军务部护卫事宜。 高顺将四千丹阳兵打散分配至各千户府,组织各千户府进行军衔评定和作战训练。 何丰派手下各百户分赴莱州、青州各郡县,征集各地工匠,组建匠营千户府,开始建设军械工坊,生产兵器、甲胄,并组建府军护卫。 魏风将长林军一分为二,其中一部负责平时营地内卫,战时出征,另一部以队为单位派至各千户府,由督伯率领,负责维护各府军军纪、军法。 苏双任政务部部长兼户部分司司长;曹性任兵部分司司长、吏部分司司长兼锦衣卫千户;齐盛任礼部分司、刑部分司司长;谷琪任农部分司司长,负责管理各千户府农事;谷浩任畜牧分司司长,负责各千户府组建军马场;吕承任商务司司长;刘英任刑部分司副司长,组建警务千户府,负责案件侦破和治安维护;何丰兼任工部分司司长。 田齐还任命齐盛任法制部部长,同时兼任检察分司司长,组建法务学校,培训法官、检察官。任命童渊为科教部部长,颜雨、高顺为副部长,负责构建教育体系,管理教师,制定科研课题。 田齐在东莱发布征军令,征集水手并家眷两千户,补入童飞和江成的水军千户府。同时令童飞、江成自行组建造船厂,打造战船。 田齐依据后世经验,革新政治、军事体制,各部各司各曹主官无经验可循,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不断试错纠错。田齐每天忙于理顺各部、各司杂务,片刻不得轻闲。 直到一个月后,各部各司的运转才渐渐步入正轨,结束了纷乱局面。田齐终于脱身出来,有了时间关注各千户府的训练,有了精力来考虑出海行商事宜。 田齐首先来到他的亲卫千户府鹰扬卫查看训练备战情况。鹰扬卫大部老兵由田岳率领留守塞外,田齐令甘宁、魏延在丹阳兵中遴选军士两曲,组建了新的鹰扬卫,改田岳的老鹰扬卫为天狼军。 得知田齐到来,甘宁、魏延出寨门迎候。田齐在营寨前下马,甘宁、魏延上前行礼。在高顺组织的军衔评定中,他们两人在所有军士里并列第一,被田齐授予上校军衔,正式进入鹰扬卫,升任了千户校尉。田齐命魏延为首,负责训练和管理鹰扬卫。 甘宁和魏延陪同田齐入营,一路上简单向田齐介绍了鹰扬卫的训练情况。田齐一路听着甘宁、魏延汇报,慢慢走入中军大帐。田齐挥手令魏延、甘宁入座,轻声询问魏延:“你刚才说打算按吴起训练魏武卒的办法来训练鹰扬卫?武卒训练之法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魏延摇头笑道:“具体训练办法确实早已失传,但我和兴霸商议多日,依据主公提供的《兵技巧》残篇,重新拟定了一个训练方案,应该也能达到武卒的训练效果。” 田齐大感兴趣,连忙问道:“具体如何训练?” 魏延递上一本书册给田齐说道:“这是我和兴霸拟定的训练手册,大致分为四个部分:力量、速度、敏捷、耐力。” 田齐大致看了看训练手册,感觉里面的训练方法有些像培养特种兵,不由笑道:“府中军士多为新招来的丁壮,你们如此大运动量的训练,他们可吃得消,可有怨言?现在训练到了哪一步?效果如何?” 魏延和甘宁叹息一声,轻轻摇头。鹰扬卫新招的这些军士,都是两人精挑细选出来的,体能倒算不错,但就是太“笨”了一些。仅一个队列训练,就拖拖拉拉,练了一个月。按此进度,如果要完成他们制定的这本训练手册,非要三年不可。 魏延尴尬一笑,轻轻摇头,“目前只进行了队列训练和跑动拉练,进度颇慢。他虽然桀骜,但在田齐面前还能够保持谨慎恭敬的态度。 甘宁却是直爽,对田齐报怨道:“只因主公不许我等校尉责打军士,所以训练进度太慢。请主公许我责打之权,我保证三个月就令他们完成所有训练内容。” 田齐轻轻摇头,对甘宁说道:“你这火暴脾气要改一改,不要轻言责打。府中军士都是你们的乡邻手足,情同兄弟,岂能责打?” 甘宁反驳道:“我亲兄弟也没少受我责打。这些家伙太笨,不打不开窍,不打就偷懒。” 田齐也不与甘宁争辩,指着手册说道:“我看是你们的训练手册不够细致。一个队列训练计划,只寥寥数十字,照搬了高司马所定步兵操典,并未细化训练步骤,岂能不慢?” 魏延向田齐说道:“我们训练了一个月,队列训练还是不达标,高司马不准我们进行下一步的训练。我们鹰扬卫老兵太少,训练进度远远落后其他各府卫,请主公与高司马说说情,允许我们一边继续进行队列训练,一边开始其他训练内容。 甘宁不服气的说道:“队列训练不过是些花架子,都是些行走站立的口令,谁人不会?如何细化?” 田齐转身叫过田虎和田贲,命令道:“你们给甘校尉做个样子。” 田虎应诺,与田贲带一什亲卫并立,依次下达“立正、稍息、向前看,起步走,向左转、向右转等队列操练口令,并一丝不苟的做了动作示范。 田虎、田贲等人的队列动作有如行云流水,整齐划一,但甘宁、魏延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第255章 整军备战(三) 魏延、甘宁对于队列训练有些抵触,这让田齐有些恼火。他起身向魏延和甘宁下令:“魏延、甘宁入列。” 魏延、甘宁急忙站到田虎、田贲左侧,进入了队列。 田齐大声下令:“立正。” 魏延、甘宁没有接受过队列训练,反应比田虎等亲卫慢了一拍,动作也不规范。 田齐走上前,认真纠正两人的站姿,并轻声说道:“立正的动作要领是两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向外分开约60度;两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上体正直,微向前倾;两肩要平,稍向后张;两臂自然下垂,手指并拢自然微屈,拇指尖贴于食指的第二节,中指贴于裤缝;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下颌微收,两眼向前平视。要做到三正、三收、三正、一平、一顶、一睁、一闭。” 甘宁皱眉说道:“为何如此麻烦?” 田齐拍了拍甘宁的肩膀说道:“把一个立正规定的如此细致,不是为了美观和好看,而是要通过这种苛刻的训练要求,约束军士们的自由散漫,潜移默化,将纪律至上的观念灌输进军士们的头脑之中。而且这样也能训练军士的耐性,培养军士间的情谊。你们也要参与队列训练,和军士们一起吃苦,一起流汗,而且要比他们做的好。这样的经历,会让军士们更加认可你们的指挥。” 魏延和甘宁若有所思。田齐继续说道:“吴起练武卒,可以让军士们做到闻令则进,虽然前有江河、荆棘阻挡,无令而不停。你们以为靠的是什么?是责打吗?那为何自战国之后,其他军伍的军士做不到这一点呢?如果军士们对吴起没有敬爱之心,如果军士们对军法没有敬畏之心,再苛刻的军法,再严厉的惩罚,也不过只是一个摆设。” 魏延和甘宁默默点头,齐声向田齐保证,会认真研究队列动作标准,制定规范口诀,与军士共同操练。 田齐欣然一笑,带领田虎、田贲等亲卫转身离开了鹰扬军营寨,没有检阅军士们训练。 田齐继续前行,来到赵云的银甲卫。赵云让手下两名军侯率队进行正常操练,带了几名亲卫将田齐引入营中。 田齐与赵云登上点将台,望着列队整齐,演练枪阵的千余军士,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赵云说道:“独立扬新令,千营共一呼。子龙练的好兵。” 赵云摇头说道:“轻装操演还算整齐,但若穿了铁甲,骑上战马,各队之间很难保持战术阵型,与白马义从相去甚远。” 田齐笑道:“白马义从是公孙将军在历次征战中磨砺出来的老兵,你们仅训练不足半年,难与其相比才算正常,子龙对军士的要求过高了。” 赵云轻声一叹,对田齐说道:“何时出海,主公可曾确定?” 田齐立刻明白了赵云为何将手下军士操练的如此急迫。他收起笑容,对赵云说道:“数月之前,曹性已命锦衣卫收集北方海图,并派了暗探提前出海,去了新罗、百济、倭国。苏双、吕承正在筹备货物,大致需要十天时间。再有半个月时间,等锦衣暗探回来,我们就可动身出海了。” 赵云躬身行礼,向田齐请令:“赵云愿率银甲卫为大军前驱,以护商队安全。” 田齐轻声一笑,摇头说道:“这次只是去探探路,不需要大军跟随。我只带兴霸所领一曲鹰扬卫过去。有童飞率一府水军相护,足以保证商队安全,不惧海盗相扰。” 赵云求战心切,再次出言请战。田齐安抚赵云说道:“锦衣卫已有实证,太平道明年必反。银甲铁骑可继续操练三个月,到时有的是仗要打,子龙不必心急。” 赵云所率的银甲铁骑是重装骑兵,在航海技术并不发达的汉代,很难随水军出征。赵云知道这一点,但依然向田齐请令出征,其实是想带部分骑军跟随田齐出海,保护他的安全。田齐再三拒绝赵云的请求,明言要带甘宁为亲卫。赵云知道甘宁是这次军衔评定的第一名,武艺不凡,便放下心来。 赵云向田齐保证,三个月内将银甲卫训练成型,不会耽误出征平叛。 田齐询问赵云,想了解银甲卫的战术。赵云向田齐简单介绍道:“我与何丰商议过银甲卫军士的装备问题。何丰建议我们身披薄钢板甲和护肩、护膝,头戴钢盔,战马披皮甲,头颈处缝薄钢护板。人马皆有钢铁甲胄,但重量只有六十斤,既可以保证冲锋速度,也可以有效防备弓箭。军士统一装备丈二长枪和三尺横刀。战时以队为单位,横向展开,纵向切入敌阵。每队相隔百丈,依次冲阵。如遇阻碍,不与敌军纠缠,前队后撤,后队前插,循环冲击。” 田齐赞许的点了点头,对赵云说道:“重装骑军要以势压人,一但发起冲锋,有进无退。还要严格保持阵列和动作划一,以刀枪为波浪,一鼓作气,冲垮敌阵。” 赵云深以为然,轻声应诺,表示如遇两军相持,必不负田齐所托,银甲卫既出,必定一锤定音,破敌而还。 田齐欣然离开银甲卫,继续前行,来到巴音和夫渠两人的军营。巴音和夫渠虽然被单于任为万户,但在田齐将军府中却只掌管一府军士,巴音为千户,夫渠为副千户。他们这一府军士,小部分为边郡汉民,大部分为归附匈奴,都是马背上成长起来的边疆子弟。 巴音和夫渠两人早得消息,田齐今天正逐营巡查训练情况。他们令府军披甲持弓,于营内列队相侯。 田齐见巴音和夫渠骑马出迎,便没有下马,直接随两人骑马入营。 巴童与夫渠将田齐让于身前,稍稍落后一个马头,轻声说道:“我府军士已完成训练,随时可以出征,请主公检阅。” 田齐轻轻点头,骑马从十余个骑兵方阵中慢慢走过。只见所有军士身穿汉军战袍,外披黑色牛皮战甲(内藏钢环软甲),头戴红樱铁盔,手持骑军短钢弓,腰插三尺横刀,停马肃立,精神抖擞,目视田齐,面露敬畏之色。 第256章 整军备战(四) 田齐骑马检阅一圈,下马登上营中点将台。巴音和夫渠令府军各屯各队转向集结列阵,然后下马,跟在田齐身后,走上了点将台。 田齐询问巴音:“你们的训练纲要我看过,你们打算采用匈奴和鲜卑人的战法,以弓箭远距离相攻,不与敌军正面作战,既然你说已经训练达标,可现场演练与我看。” 巴音大喜,与夫渠行礼应诺,请田齐令田虎等亲卫用草人于校场中央摆放步兵方阵。 田齐点头同意。巴音以旗鼓传令,让府军以驰射战术进行攻击。府军两曲军侯闻令,各自打起帅旗,分别率领本曲军士,奔驰至校场两端,做好了进攻准备。 田虎带一屯亲卫依令行事,在校场中摆放了数百草人。 巴音亲自击鼓,令两曲府军分头对进,驰射进攻。 两曲军侯高呼传令:“以屯为单位,距敌百丈,绕行驰射。” 府军齐声高呼:“箭阵破敌。杀。” 两曲骑军分作十批,保持百丈距离,绕草人方阵往来奔驰,操弓射箭。只一刻钟长短,空中箭如雨下,方阵中的草人纷纷中箭数支,被射倒在地。 田齐满意的点了点头,高声称赞巴音:“巴音不愧为草原雄鹰,果然练的好兵。” 巴音和夫渠见田齐面露满意之色,口出称赞之言,连忙行礼恳求田齐:“请主公为府军赐名。” 田齐令高顺编练了五个千户府,一为高顺的陷阵军,一为赵云的银甲军,一为田岳的鹰扬军,一为魏风的长林军。只有巴音和夫渠所率领的这一府军士没有别称。巴音和夫渠常以此为憾,也担心田齐对匈奴军士为主的这一府军士有所偏见。 田齐哈哈大笑,对巴音说道:“你们自鲜卑相投于我,帮我复仇,救我性命。田齐早视你等为心腹手足,也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名字。本想等你们率军立下战功,再亲自上书天子,请天子为你等赐名。既然你们心急,那今日就由我来赐你们名号。你们都是草原上的勇士,是夏之后裔,是长生天眷顾的子民,就以长生为名。” 巴音和夫渠大喜,率领千余府卫齐声高呼“谢将军赐名,我等长生军士愿为将军效死。” 田齐哈哈大笑,对众军士们高声喊道:“军中自有制度,奖功赏爵,惩恶罚过。你等不是为我效死,是为家人谋富贵,为府民搏荣耀。希望你们永远不要负了长生之名,不要负了长生天的恩赐与眷顾。” “诺。”千余府卫齐声高呼,以拳捶胸,向田齐行军礼以示决心。 田齐下了点将台,翻身上马,带领田虎等亲卫离了长生军,奔向高顺的中军大营。 高顺远远迎接上来,请田齐检阅陷阵营府军。对于名垂史策的陌刀阵和陷阵营,田齐充满了期待和敬畏。他轻声询问高顺,他自创的陌刀阵训练之法是否有效,陷阵营府军可招满兵员,可完成了训练。 高顺面色平静,毫无骄矜之色,却满怀信心的回答田齐:“陷阵营一千两百军士齐装满员,训练半年,已见雏形,请主公检阅。” 田齐大喜,挥鞭打马,迫不及待的冲入营中。 高顺等人策马飞奔,也跟于田齐身后,进入了军营。 田齐在营门处勒住战马,有些震撼的看着面前列阵的两曲钢铁方阵。 只见营地之中,一千两百军士全身披着水车机床压制而成的薄钢板甲和四肢护板,手持一丈长刀,挺身肃立,杀气腾腾。他们以百人为一排,两两相隔十米,各排前后相隔二十米,排与排交错而立,整个军阵成梅花形状。 高顺打马上前,立于田齐身后,轻声说道:“请主公登上将台下令,允许陌刀阵开始操演。” 田齐轻声一笑,也不下马,直接打马跃上了点将台。高顺、田虎等人也加快马速,猛提马缰,跃上将台。 田齐向高顺下令:“开始。” 高顺提马上前,以马鞭猛抽战鼓,大声传令:“陷阵出击,不胜不还;陌刀军出,所向披靡。杀。” “破阵灭敌。杀。”站于第一排左首位置的屯长高呼一声,挥刀向前。整排军士整齐迈出一步,随他向前挥刀。屯长每挥一刀,向前一步,怒喝一声。整排军士闻声挥刀,整齐推进。刀锋如轮,扬起阵阵沙尘,滚滚向前。 第一排前出十丈,第二排屯长高呼一声“破阵灭敌,杀。”,带领整排军士跟于第一排身后,挥刀而进。 十二排刀阵依次而进,校场上刀光霍霍,杀气冲天。 田齐看得热血沸腾,询问高顺:“如遇阻碍,如何应对?” 高顺也不答话,挥鞭连抽战鼓三下。 第一排屯长闻听鼓声,高呼一声:“分进合击。”,带领左侧五十军士向左转向。位于第一排右首位置的督伯也回应一声:“分进合击”,带领另外一队军士向右转向,将中间位置让于第二排。 第二排、第三排依次分兵转向,绕过“阻碍”,继续向前推进。 高顺挥鞭,再击战鼓。第四排屯长高呼一声:“合。” 只见第四排军士闻声而退,第五排军士闻声而进,合成一排。 两排刀阵合成一排,军士之间的距缩短了一半,所舞动刀阵再无缝隙,密不透风。 田齐激动的击掌高呼:“好一个分进合击。哈哈哈。刀舞成轮,交错而进,当者披靡。好一个陌刀军,好一个陷阵营。有此一军,天下无人敢当我等之锋。” 高顺依然面色平静,毫无喜色。他向田齐说道:“以刀阵对敌,容不得丝毫差错。刀阵一乱,不必敌人进攻,陌刀军将不战而溃。所有军士都要抱定必死之心,不避弓矢,伤而不惊,死而不退,方可保持刀阵不乱。不经实战,陷阵之名,我等不敢当之。” 田齐哈哈大笑,意气风发,对高顺说道:“那就备好一面素旗,用敌人的鲜血去染红陷阵之名。” 高顺欣然应诺,竟然十分赞同田齐的提议。 田齐收起笑容,对高顺说道:“陌刀军士不同于其他府军。他们训练更加辛苦,战时又要直面生死。你可要选一个好帮手,让府民过上好日子,以解除众军士后顾之忧。” 高顺默默点头,向田齐说道:“我有一个人选,但还需主公同意。” 第257章 整军备战(五) 高顺是将陌刀军士作为杀人机器来培养的。但人毕竟不是机器。冰冷的钢铁冻结不了陌刀军士的七情六欲。为了解除陌刀军士的后顾之忧,为了让陌刀军士真正做到悍不畏死,勇往直前,高顺觉得,应该在金钱和荣誉上面,给予陌刀军士最好的待遇。 田齐也知道高顺的打算,所以才令高顺自己来选择帮手。田齐手下不缺勇士,但却极度缺少既能管理民事,又能带领府民发展生产,提高经济收益的人才。除了苏双和吕承,田齐自己也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闻听高顺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田齐心中十分诧异,也十分的好奇。 田齐含笑问道:“是谁?” “童师三子,童浩。”高顺面带笑容,轻声回答道。 田齐一愣,心中有些迟疑。童浩是童渊最小的儿子,自幼体弱多病,武艺不精,不能继承童渊衣钵,只能跟随母亲习文。但童浩才智平庸,读书虽然刻苦,但却成就有限。用他母亲颜雨开玩笑的话来讲,“根本就是投错了胎,不类其父,也不类其母。” 与童飞、童猛相比,弟弟童浩文不成、武不就,普普通通,并不引人注目。高顺知道田齐并没有认真了解过童浩,也没有关注过这个普通的年轻人。 高顺轻声一笑,对田齐说道:“阿浩陪童师、颜师来到封地,一直在学校任职,教授学生礼仪和数算。他与其他教师并无不同,一直默默无闻,毫不出众。但在离开封地南下之时,何丰曾找过我,向我举荐童浩,希望我能征辟童浩为文吏,带他南下。” 田齐心中一动,微笑说道:“何丰拜入我门下为家臣之后,一直谨小慎微,从不轻易开口。童浩能得他举荐,看来必有过人之处,而且必定与工匠营造之事有关。” “不错。据何丰所言,童浩心灵手巧,颇喜工匠营造之事。他曾经多次向何丰请教织机、纺机和水车的制造原理。何丰自己对这些也不甚明了,便将主公教与何丰的那本《物理之力学》拿与童浩抄写。童浩边抄连自学,也不询问何丰。一个月后,童浩不但搞懂了织机、纺机、水车传动等机械的运行原理,还提出了许多改进建议。我闻听此事,立刻征辟了童浩。南来路上,我与童浩数次交谈,询问他如何帮府民致富。他告诉我十二个字,让我茅塞顿开,再无后顾之忧。” 田齐好奇问道:“哪十二个字?” “军功受赏,以积资本;行商南北,以积财富。主公颁布了军功受爵制度,明确了军功奖励,其中分个人奖励和集体奖励。童浩建议我说,可以用集体奖励作为本金,组建商队,贩运草原之货至东莱,再贩运海货到草原。等商队有了收益,再拿出一半股份出售给府民,一来快速扩充商队本金,二来可以让府民从商队中分红得利。” 田齐闻言大喜,击掌高呼:“不想童浩有如此大才。童师、颜师后继有人矣。哈哈。我要将他留在将军府中任职,留在你府卫之中,太过屈才了。” 高顺轻笑摇头,没有反对田齐与他“抢人”。田齐提醒高顺找人帮他处理府卫民生事宜,高顺故意将征辟童浩之事详细告之,本就有变相举荐童浩之意。 田齐明白高顺的举荐意图,也接受了高顺的举荐。但高顺却顺势提出一个条件:请田齐出资一万金,帮助陌刀军府卫组建商队,进行塞北和东莱之间的货物贸易。 田齐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还令田虎持自己手令去向苏双要钱,马上将一万金交付给高顺。 高顺对田齐的爽快十分满意,同意童浩马上去将军府报道。 两人“交易”完成,相视一眼,齐声大笑。 田齐贴近高顺耳边,轻声说道:“我一直以为你这个人太实在,话语不多,也不与人交际应酬,活活一副君子模样,甚是无趣。不想你也懂得迂回进谏。呵呵,很好。我以前目光老盯着外面,反而对于手下各人的潜在能力有些忽视了。” 高顺淡然一笑,轻声回复田齐:“主公想多了。高顺并无进谏之意,只是就是论事,不想童浩的才能隐没于我府卫之中。” 田齐尴尬一笑,摇头说道:“你果然还是一本正经,象根木头,一点也不风趣。看来应该给你选择一门婚事了。” 高顺除了姐姐,再无亲人。田齐作为他的姐夫和主公,有权决定他的婚事。 高顺面色一红,尴尬不语。他一直忙于训练陌刀军,忙着将军府各项事政事务,确实没有考虑过娶妻之事。 田齐见高顺居然害羞的象个孩子般脸红了起来,不由哈哈大笑。他拍着高顺的肩膀问道:“你觉得乔氏的相貌如何?” 高顺闻言,眉头一皱,心中暗怒。他误会田齐喜欢乔氏美貌,有了喜新厌旧的苗头。 田齐立刻发觉了高顺的不满,连忙解释:“乔氏还有一妹妹待字闺中。她们姐妹,以美貌并称于吴越。而且乔家历代行商,家财巨万,却仅有两女,无子嗣继承家业。我想去信与你姐姐商议,为你聘小乔为妻,你意下如何?” 高顺闻言一愣,心中虽然觉得有些意外,但并没有急于反对。他性子沉稳,心知田齐此举,必定别有深意,早有谋算,不是随意之言。 高顺心思电转,觉得田齐此举,目的有三。其一,借自己与乔氏联姻,消除他妻妾之间的隔阂,可以慢慢消除姐姐对乔氏的敌意,安定后宅。其二,将大乔、小乔同时娶至横海将军府,将来可以把乔氏的商业力量掌握于手中。其三,借机报复孙策、周瑜。因为高顺已经知道,小乔与周瑜早有婚约在身。 田齐见高顺沉思不语,轻声笑道:“我问过乔氏,她妹妹针织女红,无一不精。而且,她还懂得使用算筹,掌控着家族中的商业运营。你娶了小乔,陌刀军府再无困顿之忧。将来陌刀军士府富甲一方,各府卫无人可与你们相比的。” 高顺轻声一叹:“只怕姐姐不太愿意。而且据我所知,小乔与周瑜早有婚约,主公向乔公提亲,恐要遭拒。” 第258章 整军备战(六) 正如高顺所料,田齐有意让高顺娶小乔为妻并非偶然起意。田齐为人,睚眦必报。在孙策和周瑜劫持他之时,他就已经在谋划着如何报此羞辱之仇了。 田齐手下虽然不缺勇将和猛士,但田齐复仇从来不想假手于人。他自身没有什么武力,但对自己的智慧却充满了自信和自负。他相信凭自己的智慧,能够达成自己所愿。 因为孙策、周瑜对田齐有救命之恩,所以田齐并不想害他们两人性命,但却要给他们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田齐知道历史上孙策的结局,知道他自持武功盖世,经常单独出行,抛下护卫,孤身犯险。田齐本有打算,在适当的时候提醒孙策,更改他的结局。但在孙策劫持他之后,田齐不会再出手相帮,会坐看他沿着历史的轨迹被刺身亡。 对于在历史上还有几十年风光的周瑜,田齐恼恨更甚,打算提前出手,让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一些变化。因为田齐知道,劫持他的事情,孙策只能算是同伙,周瑜才是真凶。 田齐觉得,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夺走他的生命,也是不夺走他的财富,而是夺走他最心爱的东西或人。 历史上的诸葛亮故意错误解读曹植诗句(原句: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二乔原意是指铜雀台旁的两座桥),以“铜雀春深锁二乔”激怒了周瑜,坚定了东吴联刘抗曹的决心。由此可见,周瑜与小乔,夫妻情深。小乔就是周瑜心中所爱之人,是周瑜不容他人触碰的底线。 周瑜设计劫持田齐,逼田齐签订城下之盟,让出南海商路和利益。田齐深以此事为恨,决定将小乔从周瑜身边夺走,以为报复。 田齐娶大乔为平妻,已经成为乔公女婿,在乔家有了一定的发言权。而周瑜先是对大乔婚事不满,与乔公产生了嫌隙,后又纠集海盗绑架田齐和大乔,更令乔公怒气暗生,恼恨周瑜不顾亲情,相帮外人。若没有人节外生枝,可能乔公对周瑜的怒火会渐渐平息。但来自后世,在官场中摸爬滚打十余年的田齐岂会坐失良机。 田齐在得救之后,立刻让大乔写信一封,交曹性迅速转递乔公。同时,田齐自己也写了一封书信,言词之间,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田齐因顾念与周瑜的连襟之情,不想令乔公两面为难,所以最终签订城下之盟,也放弃了打击报复周瑜的想法。但大乔心中委屈,希望乔公出面主持公道,让周瑜给大乔道歉。 田齐相信,乔公会答应田齐所求,写信责问周瑜并让周瑜给大乔道歉。而乔公在怒火影响下,信中言词必然会有些激烈和不中听。周瑜出身高贵,样貌出众,文韬武略甲于东南,性格不免有些自负和骄傲,最是忍不得气,受不得激。这才会有诸葛亮三气周瑜的故事。虽然这个故事纯属虚构,但绝对符合逻辑,这才被三国演义的读者所接受,认做事实。 田齐相信,周瑜绝不会听从乔公的要求,向大乔道歉。即使周瑜忍下一时之气,答应了乔公,果真向大乔道歉,也没关系。田齐会让大乔故意不接受道歉,进一步激怒周瑜,逐步增强乔公对周瑜的不满。 后世心理学有过统计研究,离婚概率与男女双方家族之间的矛盾有着非常直接的正比例关系。当乔公和周瑜的关系进入冰点,田齐再稍加引导,必能令周瑜和小乔的婚约解除。 田齐预计,等双方婚约解除,黄巾之乱也即将平定。届时高顺立下战功,田齐必定会上书天子,请天子为高顺赐婚乔氏。让高顺与小乔婚配,既可报得周瑜之仇,还能缓解自己两位妻子之间的关系,可谓一举两得。 田齐事先与高顺提及此事,是想跟高顺通一通气,询问他对此事的看法。高顺没有直言回绝,只是担心小乔有婚约在身,乔公不会同意此事。田齐立刻明白,高顺愿意配合自己对周瑜的报复行动。 田齐轻声安抚高顺:“你放心,我也不愿做逼人悔婚的恶人。呵呵。可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身在福中而不自知。” 高顺轻声一笑,对田齐行礼说道:“爱美之心,高顺也与众人相同。若小乔无婚约在身,高顺自然愿娶。” 田齐哈哈大笑,对高顺说道:“我这就给阿卉去信,你也可给她写信,说一说你的想法。” 高顺躬身应诺,田齐含笑而去。 出了陌刀军营地,已经时至正午。田虎询问田齐是否回帅府用餐。田齐轻轻摇头,轻提马缰,打马前行,对田虎等人说道:“我们去尝一尝长林军的伙食。” 田虎率亲卫打马跟上田齐,又令一名亲卫提前去与魏风通报消息。 魏风早已得知田齐巡视诸营,一直与手下各军侯、屯长列队于营外等侯。有屯长认为田齐不会来营中用餐,提议按时开餐,吃完饭再等田齐来营中巡视。魏风不为所动,坚持于营外等侯,延迟用餐。 魏风与田齐自幼相识,深知田齐为人。田齐心细,而且极讲规矩和礼仪。不论来不来营中用餐,田齐必会遣人报信。 果然,午时刚过,就有田齐亲卫来报,田齐要来长林军中用餐。 长林军各们屯长心中一惊,急忙建议魏风加菜。魏风不为所动,吩咐正常开餐,只在中军饭堂单设一桌案,置于众人上首即可。 有屯长担心饭菜简陋,怕田齐不喜,再次向魏风建议多加一个肉菜。 魏风对众屯长笑道:“主公厨艺堪比伊尹,你再加十个肉菜也难得主公一赞。你等放心,主公平时虽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绝不会挑剔我们军中饭食的。但有一点,对于主公所问,你等务必依实回答。” 众军侯和屯长齐声应诺,但在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他们大多出身边郡良家子和匈奴归附部落,并非南河子弟。对于田齐,他们少有接触,心存敬畏,但却缺少深入了解。在他们心中,田齐掌控着他们的一切,颇有些神秘,也颇具威严,令人心生畏惧。 得知田齐即将到来,众军侯和屯长们不由挺直上身,板起面孔,站出了最标准的军姿。 魏风轻轻一笑,安抚手下军官们说道:“你们不必紧张,主公宽于待人,不会为难你等。” 第259章 整军备战(七) 田齐对长林军的伙食十分满意。上一世,田齐吃了十余年学校食堂,对于“大锅饭”颇有感情,也有些怀念。长林军府因经营海产生意收获颇丰,对于本府子弟兵毫不吝啬,每顿在统一军费开支之外,另行补充部分伙食费,保证顿顿有肉,餐餐有菜。 但田齐对于长林军的训练却有些失望。他早就将内卫的训练手册交给了魏风,但魏风忠心有余,能力不足。将近一年的时间,长林军并没有被训练成为田齐心目中的警卫部队。虽然长林军士已经全部识字而且会背军法,但许多军士对军纪军法并不认同,对如何解读军法,如何掌握军法尺度并不熟悉,难以担负起内部反间谍职能和监督军纪之责。 魏风感觉出了田齐的失望,带领众屯长向田齐请罪。田齐令各军侯、屯长继续带队训练,单独将魏风叫到一边。魏风满面羞愧,也不作辩解,躬身行礼,请田齐降罪责罚。 田齐轻声一笑,抬手将魏风扶起,安抚他道:“你勤勉有余,灵活不足,但对我田家忠心耿耿,早早拜入我门下为家臣。这也正是我命你掌管内卫的原因。如果说锦衣卫是我的耳目,那长林卫就是保证我主掌军权的铠甲和护盾。” 魏风默默点头,轻声说道:“主公是想以军法掌军,避免兵随将走,防止军权旁边落。” 田齐叹息一声,对魏风说道:“不错。所以长林军军士必须以忠诚为首要条件。你要牢牢记住这一点。不识字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教,但不可因为识字,就将之招入长林军。你在挑选军士之时,正好与之相反,找了一群自命不凡,对军法颇有微词之辈,灵活有余,却忠心不足。” 魏风面色一红,急忙承认,确实犯了这个错误。 田齐继续叮嘱魏风说道:“除此之外,你性格偏软,缺乏自信,没有树立起在长林军中的威信。我今天已经走了数座军营,你这里是唯一有屯长敢上前与我插话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长林军执掌全军军纪,那首先要以身作则,比其他军士更加注重规矩,注重军法。我给你半个月时间,把长林军给我好好整治一番。所有奸滑之徒,必须找理由将他们全家开革出长林千户府。” 魏风有些担心的说道:“只恐开革太多,府卫不足,误了主公出征。” 田齐眉头一皱,斥责魏风说道:“你必须把心给我硬起来,狠起来。长林军士,宁缺勿滥。每位长林军士,必须铁面无私,公正廉明,令人望而生畏,凛然生敬。你也一样。要让所有千户惧你、怕你、敬你。只有如此,方能树立军法之威。” 魏风稍作犹豫,点头应诺。 田齐心下微叹,知道魏风性格偏软,一时难以转变。但他再难找到如魏风一般忠心之人,只得让他继续主掌长林卫。 田齐满怀失望的离开了长林军,来到童飞和江成的水军营地。 童飞和江成率领两府水军各屯长以上军官列队相迎。田齐认真打量这些屯长,只见个个皮肤黝黑,身材健壮,不由很是满意。看来这些船长、屯长整天风吹日晒,刻苦训练,没有懈怠。 田齐询问童飞和江成,新补充军士训练如何,半个月之后可否出海。 童飞自信的说道:“我和江千户将新兵交与老兵统带,手把手教他们如何操舟弄帆。新兵训练进度很快,半个月后出征没有丝毫问题。” 江成对田齐说道:“我和童千户打算进行一场对抗演练,请主公检阅我等训练成效。” 田齐欣然同意了童飞和江成的安排。他也想看一看,有了指南针、弩炮、三角帆等穿越时空的水战利器,他的水军能否在海面上肆意纵横。 童飞和江成请田齐带亲卫登上帅船,令手下击鼓吹号,开始操演。 童飞和江成留在船上陪田齐观看演习,令手下军侯暂掌舰队,缓缓离开军港,驶向演习水域。 军港之内顿时响起阵阵鼓号声,两个千户府百余艘战船排着整齐的两列纵队,秩序井然的离开了军港。 田齐对水军的训练十分满意,轻声询问童飞,今天都演练什么项目。 童飞向田齐介绍道:“我们千户府的船都悬挂着红旗,江千户手下的船挂着黄旗。江千户的舰队模拟我们水军护航商船前往百济,我们扮演海盗拦截。我的舰队已将指南针和弩炮暂时卸下,装备了一些后杆、抛石机等武器。” 田齐与童飞、江成登上楼船最顶层的雀楼,远望双方舰队,询问江成说道:“你觉得谁会取得胜利?” 江成笑道:“请主公放心,我的船队必胜。” 田齐又问童飞,童飞淡然一笑,摇头说道:“胜负犹未可知。” 田齐对于海战的了解,仅仅停留在名将俞大猷所言“海上之战无他术,大船胜小船,大铳胜小铳,多船胜寡船,多铳胜寡铳”的认识上面。但田齐同样是人民战争理论的崇拜者,并非唯武器论者。他对童飞所言充满期待,轻声一笑,命令演习开始。 江成和童飞令各自的鼓号手向自己的舰队下达了出击指令。 江成的舰队戈船、艨艟在前,楼船在后,排成一字形纵队,开始缓缓前行,模拟正常航行之态。 童飞的舰队也开始行动,按船只大小分成两队,小船向外海绕行,楼船排成横队,插向江成船队的航行方向正前方进行阻击。 为便于识别区分各自船队,童飞的舰队悬挂白旗,江成的舰队悬挂红旗。为尽量体现演习的真实性,双方船队都以石灰布包模拟石弹,进行模拟攻击。为避免伤亡,每名军士的箭矢去掉了箭头,包裹了石灰;刀枪也换作木刀、木枪,外包麻布,沾染石灰。按照演习要求,船只中了“石弹”或者军士中了“箭矢”、“刀枪”,都要依据实战情况,模拟伤亡,退出战列。 双方舰队渐渐靠近,纷纷模拟发现敌船的样子,发出警报,改换战斗队形。 江成的舰队行动迅捷,仅用一刻钟完成转各,变纵队为横队,做好的迎战准备。 童飞的舰队采取进攻态势,兵分两路,继续前进。 第260章 整军备战(八) 江成见童飞令舰队兵分两路,心中一喜,急令舰队挂满帆,向左前冲,抢占上风口,保持投石机射程之外,以弩炮攻击。 江成以前不懂水战,一直跟随童飞学习水战之术。但江成十分聪明,进步飞快,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江成的应对早在童飞意料之中。他故意分兵而进,示敌以弱,就是希望江成忽视对于戈船斗舰的防备。 童飞令三艘楼船突然降帆转向,逆风切入,冒着中弹的危险直趋敌阵,直接冲向红队的帅船。红队各舰弩炮齐发,白队楼船在前进途中屡被击中。但楼船厚实,难被炮石所伤,凭着船高体大的优势,强行冲入了红队船阵之中,将数艘红队船只挤开,冲到了红队楼船近前。 童飞令手下楼船不理斗舰、戈船的进攻,不顾自身伤亡,全力攻击红队帅船。白队楼船上的配重式发石机轰轰鸣响,将数块代表“巨石”的石灰包射向红队帅船。红队三艘楼船本是顺风而行,此时想转向躲避反而会成为逆风调头,造成速度大减。江成不敢令楼船闪避,只得强令楼船迎击而上,与白队接战。 但弩炮与抛石机相比,射程虽远,命中率虽高,威力却有些不足。近距离交战,白队大占上风,军士死伤虽重,却率先“击沉”红队一艘楼船。 在双方缠斗之时,白队的斗舰和戈船绕了一个圈子,抢占到了上风位,悄然兜转了回来。 江成本打算趁白队分兵,聚集力量先行拿下对方楼船。但他误算了舰队的攻击力和楼船的抗击力,没有在对方完成合围之前达到攻击目标。见自己一方先失一艘主力战舰,又即将陷入对方包围,江成心知不妙,急令斗舰、戈船向右转向,冲出包围,再抢回上风位回击。 童飞没有理会江成这一招金蝉脱壳之计,命令斗舰、戈船继续顺风加速,全力冲撞向红队楼船,贴靠船帮近战。 白队的斗舰、戈船冲入双方楼船之间,不顾炮石箭雨,强行抛出钢爪飞绳,开始登船进攻。 楼船高大,红队水军居高临下,白队军士身上灰迹满满,“死伤”惨重。但恶虎不敌群狼,白队船多,环绕攻击之下,红队防守很快出现了疏漏。白队军士源源不断登上红队楼船,演习胜负局面已定,再难挽回。江成面色微红,心有不甘,但只得承认失败,命令红队舰船息战认输。 田齐望着海上“两败俱伤”的双方舰队,皱了皱眉,有些担忧的对童飞说道:“弩炮威力不够,若如此与敌交战,我们并不占优势,即便惨胜,也难以全身而退啊。” 童飞微笑着摇了摇头,对田齐说道:“主公勿忧。若我们与敌人交战,必不会出现今日演习中的局面。这一战白队虽胜,但军士伤亡近半,远超红队。在真实海战中,很难有水军能够承受近半伤亡,死战不退的。” 田齐心中略安,轻声说道:“十损其一,军心必惰;十损其二,军士却步;十损其三,军阵动摇;十损其四,溃散而逃。能十损其五,坚持作战的军队,百年难见。” 江成不服气的对童飞报怨:“这也就是演习,若是实战,你们真能如此死战吗?” 童飞板起面孔,冷哼一声,对江成说道:“你还不服气是吗?你可知这次演习到底败在哪里?” 江成平时以师礼事童飞,见童飞发怒,急忙行礼,诚恳求教。 田齐也觉得江成的策略并无大错,对他失败的原因有些好奇,便询问童飞:“他到底错在哪里?” 童飞向田齐轻施一礼,平静的说道:“他的心不够硬。战场相争,容不得片刻心软。白队楼船闯进船阵当中,他应该当机立断,一面令楼船以弩炮击敌,一面令其他舰船近战登船,不顾伤亡,先行拿下白队三艘楼船。” 田齐和江成同时一愣。田齐喃喃说道:“那红队军士必然死伤惨重。” 江成也摇头说道:“若是实战,我们可以发射火油弹,引燃敌船。不用让军士冒死登船。” 田齐和江成曾经亲身经历边军大败而还,村寨哭声一片的悲惨场面,始终不愿手下军士用生命去血拼敌阵。 童飞无奈的对两人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遇到关键时刻,就是拼光了整支船队,也必须取胜。主公曾经与我们说起过边军惨败而还的经过。若您是田晏、夏育、公孙赞,将如何做?是抛下老弱和并州、辽东残军,还是全军死守待援?” 田齐曾经对夏育、田晏十分痛恨,认为他们不应该抛下老弱,只率精锐突围。但此时被童飞质问,田齐心中凛然一惊,轻轻摇头,不敢也不愿做此抉择。 江成面色有些惨白,他也在内心当中不断拷问自己,若真遇到那等绝望境地,将如何选择。虽然江成心中已有了正确的答案,但他自认,绝无魄力做出那个正确的决定。 童飞对田齐深行一礼,轻声说道:“主公建立府军,令军士家属聚族而居,相互关照,以解军士后顾之忧。又颁布军功受爵令,给予军士荣誉、地位、财富。如此厚赏,若军士还不敢舍生忘死,当逐出军府,贬为贱民。” 田齐轻声一叹,摇头说道:“我曾与你等说过。要视军士为手足兄弟。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众军士以性命相托你等,你等万不可轻忽,更不可视其性命如棋子。与敌交战,当计算得失,估算伤亡。如果势均力敌,万不可死战、硬战。战场瞬息万变,我不便为你等规定太细,也不会追究你们战后伤亡过重的责任。但每人心中都有一杆称,是非对错自有公论。你们自己把握其中尺度。” 江成追问田齐:“如果主公身处夏育、田晏等人位置,将如何决断?” 田齐苦笑一声:“既然降是死,战也是死;全军待援是死,分散突围也是死,那不论如何抉择,都没有错。如果是我,我也会同吕布一样,先顾我家人,再论其余。” 第261章 何丰的举荐(一) 田齐巡视完各府卫军营,最后来到何丰的匠营门前。何丰的匠营沿山间溪流而建,每隔百丈建一堤坝,立一水车,建一工坊,有如一字长蛇阵,绵延千余丈,扩有百丈,占地广扩。 何丰并没有请田齐巡视正在建设中的各个工坊,而是将田齐请入自己的营帐,向田齐口述匠营情况。 短短数月,何丰已招录铁、木、泥、瓦等各类工匠数千家,万余人,其中大部陆续迁到了东莱。 何丰本来只是一个单纯的工匠,不懂管理工坊和工匠。但自从经历了爱孙被绑架之事,受曹性点拨,何丰知耻而后勇。他努力向曹性、齐盛、魏风等人学习管理府卫,取长补短,以身作则,建章守制,谨慎务实,将匠营诸般事务管理的井井有条。 因为得到田齐传授的来自后世的工业生产经验,何丰的匠营已经实现了流水线生产和大规模使用水力机械,保证了各府卫的军械所需。 田齐对何丰的匠营十分满意,另外叮嘱他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匠营是我等于乱世求存的根本所在。板甲、横刀、雪锋刀、连弩、弩炮等兵器为我们所独有,万不可外泄。水车传动机械、炼钢高炉、水力冲锤、滑轮吊组等技术更是绝密。我将匠营列为府卫,就是要你们拥有一定的自卫之力。你不要只盯着军械生产,还要兼顾一下府军的组建和训练。” 何丰迟疑片刻,向田齐行礼说道:“按照府卫制度,我已经在工匠家属中招录军士一千二百人,组建起两曲府卫,随我南下东莱。但何丰并非武将,不懂如何训练军士,如何管理府军,更不懂领军作战。” 田齐轻轻颔首,觉得让何丰兼管匠营府军,确实有些强人所难。田齐皱眉沉思,考虑调夫渠来帮何丰管军。何丰却轻声一笑,向田齐说道:“知道主公巡视诸营,我已令府卫集结,请主公检阅。” 田齐见何丰面露得意之色,不由好奇问道:“看来你对匠营府卫的战力颇有信心啊?” 何丰轻声一笑,邀请田齐出帐:“请主公检阅。若能令主公满意,何丰愿向主公举荐一名大将。” 田齐哈哈笑道:“今日高顺向我举荐童浩,也说是你先举荐给他的。我正想问你,你为何不直接向我举荐童浩?” 何丰陪田齐出帐,边走边说:“童浩是颜师幼子。儒家向来不待见匠门子弟。由我向主公举荐童浩,只怕颜师不喜。” 田齐摇头笑道:“颜师可不是迂腐之人。你这般说,怕是对颜师有所误解。” 何丰苦笑说道:“本来颜师对我还算礼敬。但自从童浩跟我学习家主所传营造之术,颜师对我很是恼怒。我不想与她争执,这才将童浩举荐给了高顺,让他脱离开了匠营。不然,我才不会将‘财神爷’白白送与高顺呢。” 何丰是最早投靠田齐的家臣,与田齐的关系非同一般,两人在言语间颇为随意,有如家人一般。 田齐哈哈大笑:“好一个财神爷,这个比喻很恰当。那今天你要举荐给我的这员大将又是什么神?” 何丰郑重说道:“我方才与家主说过,我不懂军务,也不知他才能如何。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此人不凡。具体是不是神,还请家主亲自观察和判断。” 田齐默默点头,不再询问何丰。两人来到军营,只见千余军士身披板甲,手执木盾、横刀,于操场列阵。两曲军士列队齐整,鸦雀无声。对于田齐的到来,无人侧目,全都有如木桩一般,毫无反应。 田齐心中暗赞,带领何丰等人登上点将台。田齐向下扫视,目光不由停驻在站立于阵列之前的两员军侯小将身上。只见其中一人身材修长而略显单薄,面白如玉,秀气外露,有如女子一般俊美;另外一人恰恰相反,身材健硕,高大威武,面色略显黑红,一副络腮短须,有如钢针一般,根根挺立。 田齐轻声询问何丰:“你不会是要举荐一员女将给我。” 何丰轻声一笑:“何丰也曾有此怀疑,但亲自查验过,他确实是一个男人。” 田齐收起笑容,郑重说道:“开始。我倒要看一看,他除了‘美貌’,还有何特别之处。” 何丰闻言,挺身上前,走到传令鼓前,亲自击鼓传令,让军士开始操演战阵。 鼓声一响,两曲军士齐喝一声,开始变阵。两曲军士背向而驰,渐渐拉开距离。等两曲军士相距百丈,两位军侯一声令下,军阵倒转,彼此对峙静立。 何丰鼓声再响。两位军侯高声传令,向前进攻。 何丰借机向田齐介绍道:“左边那容貌秀美的军侯名叫李进,兖州乘氏人;右边那个魁梧军侯名叫金藤,是乌古部的勇士。他们都是匠营家属,应征入伍,评定军衔,名列府中榜首。我因此暂任他们为军侯,代我训练军伍。李进当我面提出比武,以定两人主次。经我允许,他们于校场当众比武较技。李进一招治敌,金藤自此甘拜下风,尊李进为首,对李进言听计从。全府军士也从此不敢再笑他容貌,皆服其勇武。” 何丰轻声介绍之间,两曲军士列阵相向,已经相距不足十丈。李进将手中刀鞘向前一指,大声疾呼:“有进无退,杀。”金藤也挥舞刀鞘指向前方,高呼应战。 两曲军士齐声应诺,以刀鞘为兵刃,列队冲杀向前。两曲军士接战到了一起,只见整排军士,挥“刀”举盾,动作划一,均左手持盾护住左侧同伴,右手挥“刀”向前,但只有上劈、横砍、下撩三招。 两曲军士刀盾相击,砰砰有声。所有军士动作整齐,有如一人。两队军士前后递进,一同扬刀,有如层层海浪,冲击堤岸。 田齐皱眉不语,暗自怀疑。他轻声询问田虎:“他们这刀阵,似曾相识,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田虎轻声提醒:“如果把横刀换成陌刀,把队列间距拉开,不就又是一个陷阵营吗?” 田齐恍然大悟,呵呵笑道:“不错。我说怎么如此眼熟呢。” 第262章 何丰的举荐(二) 田齐再次将目光转回操场。只见两曲军士密集列阵,人挨着人,刀挨着刀,盾挨着盾,密不透风。两曲军士战术相同,势均力敌。中“刀”军士,死也不退,后面的军士全力前推,想将对方推开。两方各不相让,最终也不挥刀互砍了,直接以盾为墙,集体较力。 何丰摇头苦笑,有些尴尬的说道:“这群莽汉,只知使用蛮力,全无战术,让家主失望了。”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何丰不懂军务,只觉得两曲军士列阵对砍,全无技巧,担心令田齐笑话。 田齐却轻轻点头,对何丰问道:“这以刀盾成阵之术,是李进想出来的?” 何丰点了点头,有些失望的说道:“我本以为李进能在短短半月之内将千余军士训练的整齐划一,有几分本事。没想到他不过是些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田齐哈哈大笑,让何丰传令,中止军演,让李进、金藤上前回话。 李进、金藤传令军士集结列阵。两曲军士转向后退,隐见位于交战最前端的百余军士鼻青脸肿,受伤不轻。但所有受伤军士无人呼痛,依然精神抖擞,保持阵列不乱。 安排好手下列阵等侯,李进和金藤并肩上了点将台,向田齐躬身行礼,报名参见。田齐认真打量两人,不扶两人起身,也不出声问话。李进、金藤只得保持躬身之礼,弯着腰,低着头,等待田齐回礼。 田齐故意不理不睬,不让两人起身,是想试探两人心性。直到两人保持躬身状态接近一刻钟,田齐才拱手回了一礼,含笑令两人起身。 田齐悄然打量两人面色。只见金藤面现犹疑,额头见汗,似乎内心有些踹踹不安。李进却面色如常,静身挺立,似乎丝毫不以田齐失礼为意。 田齐板起面孔,责问李进两人:“两军交战,本应以已之长,攻敌之短。既然陷入僵持,为何不知变阵?” 金藤诺诺不敢回言。李进平静的解释道:“兵法有言,夫战,以气胜。两军战术相同,狭路相逢,僵持争胜,先退者必败。” 田齐再问:“既然是演习,为何不事先制定方案,却令两曲军士以蛮力相抗?” 金藤羞愧,低头不语。李进不以为意,依然淡淡的回复田齐:“事先无人告知,不知将军检阅,所以并无准备。” 田齐故作恼怒的追问李进:“你们平时就是如此训练的吗?” 李进平静的点了点头,不再辩解。金藤却替他回复田齐道:“李军侯说,匠营府卫的职责,在于守护工坊营地,卫护工匠安全,所以无需野战。匠营身处后方腹心之地,若敌人攻入匠营,必是偷袭。我们必须结阵阻敌,寸步不退,以防出现混战局面,为敌所乘。只要守住一时三刻,援军应该就会赶到,敌军必然不战自退。所以我们平时就是训练结阵阻敌这一个战术,并无其他战术。” 田齐哈哈大笑,对何丰说道:“你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啊。不想在工匠家中,竟然藏了一个名将根苗。” 何丰大喜,连忙对李进说道:“我已向主公举荐了你,主公对你很是欣赏,称你是名将根苗,还不上前道谢,更待何时?” 李进上前行礼,对田齐再次报名:“标下曲军侯李进,参见将军。谢将军谬赞。李进惭愧,不敢妄称名将。” 田齐上前将李进扶起,对他笑道:“你现在没有战功在身,声名不显,当然称不得名将。但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你有勇有谋,胸怀全局,只要适逢其会,必能一战成名。” 李进羞涩一笑,连连摇头。何丰年纪比李进大了一倍有余,平时以子侄视之,此时不由替他着急。他连忙向田齐解释:“这孩子平时沉默寡言,很是腼腆。他这般摇头不是反对家主所言,而是有些害羞了。还望家主不要误会。” 田齐哈哈大笑,对李进说道:“孔子曾说过,不有祝鲩之佞(意指没有卫国大夫祝鲩那般能言善辩),而有宋朝之美(宋国公子朝与潘安都是古代美男子),难乎,免于今之世矣(难以在这个时代吃的开)。” 李进脸色更加红了起来,但不是象何丰所说那样因为羞涩,而是因为愤怒。他读过论语,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而且对这句话印象深刻。他讨厌自己拥有宋公子朝的“美貌”,这给他的生活带来了许多烦恼。从小到大,很多人都误会他是女孩子,无论他如何解释,也难消除别人的怀疑。他甚至遭遇过浪荡子的调戏,还绝不止一次。 田齐误会李进更加害羞,这才脸红,还要再劝。李进忍无可忍,向田齐行礼说道:“我不是女子,不会害羞。请主公不要再调笑我的容貌。孔子也说过,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何丰心中暗自责怪李进不会说话,也不懂得婉转,竟然当面顶撞田齐。他皱眉看向李进,打算出言提醒,让他向田齐道歉。 田齐却不以为意,阻止何丰开口相责,反而向李进深施一礼,向他道歉:“是田齐失礼了。我有一法,可免了你容貌之忧,不知你可愿接受?” 李进大喜,顾不得与田齐回礼,直接追问:“什么办法?” 田齐笑道:“打制一个青铜面具,轻易不以真面目示人。如何?” 李进稍作犹豫,立刻下定决心,坚定说道:“好,我这就请我弟弟帮我打制。” 田齐很喜爱李进的直爽,对他说道:“何丰向我举荐,你也确有名将之姿。而且据何丰所言,你还有一身不凡的武艺,不知师从何人?” 李进迟疑片刻,向田齐跪地请罪:“吾兄弟两人乃罪臣李陵之后。” 田齐和何丰等人一愣,没想到李进竟然出身名门。 田齐上前将李进扶起,向他深施一礼:“你们李氏一家,历代为国守边,何来罪臣之说。李陵率五千良家子纵横大漠,数挫单于,扬我良家子之威。其力竭被俘,又何罪之有?武帝不体谅李陵将军苦衷,不顾念李氏一门世代护边之功,直令英雄齿冷。” 李进得闻田齐所言,心中激动,双目含泪。他紧咬双唇,不知如何表达心中感激之情。 第263章 软语相求 《答苏武书》是田齐比较喜爱的一篇文章。爱屋及乌,田齐因此十分同情李陵的悲惨遭遇。后来他北上鲜卑,赫连芳以李陵的事迹劝他归附鲜卑,使他对李陵投降之事感同身受。 得知李进是李陵之后,田齐心中一痛,眼前不由浮现起赫连芳那满是泪痕的清秀面庞。 田齐询问李进:“我曾听闻,李陵之后已融入鲜卑拓跋氏,你们何时回到了大汉?” 李进从怀中取出一个丝绸锦囊,小心翼翼的将锦囊打开,露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青铜官印。李进将官印递与田齐查验。田齐接印一看,正是西汉时期的校尉之印,上面清晰的刻着“征西校尉李陵之印”。 李进轻声说道:“我们李家确实融入了匈奴,改以拓跋为姓。但自先祖李陵时起,三百余年来,李家习汉文,讲汉语,从来不曾忘记大汉。一百年前,窦宪将军北击匈奴,击破匈奴王庭,勒石燕然而还。李家因此而分裂,一部随拓跋氏北逃,成为鲜卑八姓之一;另一部随匈奴投降,回归大汉。我祖上回到汉地,一直隐姓埋名,不敢显露身份。” 何丰询问李进:“那你今日为何肯直言此事?” 李进躬身行礼,对田齐说道:“将军北上鲜卑迎父兄尸骨以归,得檀石槐封以护国督尉,后因檀石槐旧伤不治,这才挂印南归。我们李家虽然分为两支,但依然互通音讯,因此早知将军之名,这才敢以真实身份相告。李进愿为将军效死,敢请将军允许我等领兵,以战功为李氏正名。” 田齐轻轻点头,对李进说道:“好。我就给你们李氏一个机会。我会与沮授商议,提拔你为匠营副千户,暂代何丰执掌匠营府卫。等你将匠营府卫训练好了,我再将你调出匠营。” 李进得田齐许诺,心中大喜,高声应诺。 田齐出了匠营,田虎询问他再去哪里。 田齐略作沉思,轻声说道:“回去。” 对于典韦的先登军,童猛的求生军,太史慈的乞活军,田齐一路上也没少观察,对他们的训练情况十分熟悉。田齐因李进之事勾起对鲜卑之行的回忆,心情不佳,因此失去了继续巡视各营的兴趣。 田齐闷闷不乐的回到帅府。乔环见田齐心绪不佳,小心服侍。 乔环询问田齐晚餐想吃些什么,田齐摇头说道:“没什么胃口,随便。你看着安排就好。” 乔环轻声笑道:“将军连日操劳,片刻不得轻闲。今天回来的尚早,不若我给将军弹奏一曲,如何?” 田齐无所谓的轻轻点了点头。 乔环心中窃喜,取出古琴,轻轻弹奏。曲音舒缓,余音袅袅。田齐听着柔和的琴音,思绪不由越飘越远,回想起在鲜卑草原上那段经历。 乔环见田齐眉头渐展,知道自己的琴音起了效果。她继续弹奏,又轻声唱起了吴越民歌。 乔环的琴声比蔡文姬还略逊一筹,但乔环的歌喉清丽,歌声委婉,优美动听,渐渐把田齐的思绪从草原上拉了回来。 田齐卧于榻上,一边听着歌声,一边欣赏乔环的美貌,不由心中情动。 田齐起身上前,坐于乔环身边。乔环止住歌声,伏于田齐怀中,轻轻抱住他说道:“将军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软玉温香入怀,田齐烦恼尽消,不由笑道:“温柔乡便是英雄冢。古人诚不我欺。” 乔环笑道:“将军可愿醉死于温柔乡吗?” 田齐轻声一笑,点了点头。 乔环大喜,令侍女乔薇摆了酒菜,请田齐入座。乔环坐于田齐身边,亲自为田齐添酒布菜。田齐连饮三杯,心绪渐佳。乔环起身说道:“妾身愿为将军献舞助兴,请将军再饮。” 田齐对乔薇笑道:“取一古筝过来,我来为夫人伴奏。” 乔环一愣,“将军还会弹筝?”在乔环的印象中,田齐出身边疆蛮荒之地,必然只识弓马,不识情趣。她嫁与田齐之后,每天陪着小心,话都没敢和田齐说过几句。田齐竟然要为她伴奏,确实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田齐得意一笑,将乔薇递过来的古筝摆于榻案之上,拿起酒壶痛饮一番,豪气顿生,对乔环说道:“想要欢快一些的曲子,还是悲伤一些的曲子?” 乔环故作羞恼,嗔怪田齐:“当然是欢快一些的。谁要听悲伤的曲子?” 田齐呵呵一笑,挥手弹奏起了《梁祝》的前半部分。 琴音一起,乔环不由一声惊呼:“这是什么曲牌?如此动听?” 田齐边弹边说:“夫人还不起舞?” 乔环不理田齐,又静静听了一段琴声,感受琴音当中表现出来的欢快与甜蜜之情,这才翩翩起舞。她觉得这段琴音时而高亢,时而婉转,仿佛是在讲述两个年轻男女相识相恋,嬉笑游玩之事。 乔环舞姿一起,田齐也不由心中惊叹:“好个聪慧女子。” 乔环舞姿轻灵,神态俏皮,活色生香,将少女密会情郎,含羞带怯的心理活动,表现的淋漓尽致。 乔环貌美,舞姿更美,田齐看得心中火热,便停了琴声,挥手令乔薇、田虎等人退下。 乔环得意一笑,也停下身姿,俏目一眨,作出一副妩媚模样,慢慢走向田齐。 田齐等乔环近前,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将她抱起,便要向卧室走去。 乔环急忙抱住田齐脖子,阻止他道:“将军勿急。妾有一事相求。” 田齐暗恼,将乔环放下,不满的说道:“我说夫人今天如此温柔,主动为我敬献歌舞呢。” 乔环连忙安抚田齐:“若将军喜欢,妾身愿每天为将军弹琴献歌。” 田齐这才满意的笑了笑,询问乔环:“是什么事让夫人为难,直说无妨。” 乔环轻轻抱住田齐胳膊,恳求他道:“妹妹给我回信了。她说父亲已知周瑜、孙策勾结海商拦截将军之事,十分恼怒。父亲已经写信给周家,斥责周瑜不顾念亲情。妹妹担心父亲恼怒难消,令周瑜难做。周瑜虽然可恨,但最终没有伤害你我。所以,所以。请将军,嗯,跟父亲说说情,请他不要再追究此事了。” 乔环也知道她的要求有些无理,言语之间吞吞吐吐,颇为小心。 田齐轻声一叹,将乔环揽入怀中,安慰她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再追究此事。但你父亲那里,我不便表态。还是由你出面安抚他才好。” 第264章 扬帆在即 田齐中了乔环的“美人计”,答应乔环不再追究周瑜劫持他之事。乔环自以为计谋得逞,床弟之间更是极尽温柔,让田齐大享艳福。 第二天一早,田齐神清气爽,笑容满面,心情极佳。田齐吃过早餐,叫过田虎、田贲,打算去典韦、太史慈和童猛的军营中巡视一番。 田齐刚刚走出家门,却见苏双、沮授、曹性三人匆匆而来。田齐心中一惊,急忙询问:“出了何事?” 沮授顾不得行礼,直接回复田齐:“天子有书信送来。” 田齐知道必不是喜事,转身回了家中,请苏双等人于书房相见。 苏双将天子信函递与田齐。田齐查看蜡封和密押,确认没有错漏,这才打开信涵,取出书信来看。 不等田齐将信看完,曹性上前说道:“任百户也送了消息过来。主公上书天子,建议南方海商自组商队,由孙策、周瑜建水军三千以保证安全。天子接到主公上递的表章,本有迟疑,但洛阳令周异上奏天子,南方海商愿每年纳税五百万金,并且税金先付,再行出海。天子得了现钱,立刻准了主公的表章,还任命孙策和周瑜为水军督尉,俸千石。” 田齐放下书信,轻叹一声,询问苏双:“出海物资准备的如何?” “再有日,即可装船。”苏双信心满满的说道。 田齐将天子信件递与沮授说道:“想来你已猜到天子来信的内容。天子着急了,令我们尽快出海。” 沮授接过信,略略扫了一眼,还给田齐,轻声说道:“羌人反叛,丝路时断时续,货运不通。朝庭商税每况俞下,入不敷支。南方海路虽然凶险,但还算通畅。海商将丝绸、瓷器运到三佛齐,交易给肃霜人、大秦人(汉时称罗马为大秦),几世积累,富可敌国。主公答应他们可以拿钱买爵,海外建国,他们岂不动心。他们拿出五百万金向天子示好,相比之下,我们至今尚无动静,天子当然有所不满。” 苏双有些担忧的说道:“东海诸国穷困,只怕得利有限,比不得南海富庶。长此以往,天子必然对将军有所怨言。” 田齐笑道:“谁说东海诸国穷困?呵呵。东海诸国之所以穷困,那是抱着金饭碗讨食吃,有眼无珠。” 苏双知道田齐眼光长远,见识广博,有点石成金之术。他好奇的询问田齐:“东海诸国的金饭碗在哪里?” 田齐笑道:“你们知道金银产自哪里?如何寻找矿产吗?” 苏双、沮授一起摇头。曹性却插言说道:“这是风水师不传之秘。” 田齐没有反驳曹性之言,而是顺着曹性的话继续说道:“不错。但这个秘密我知道。说起来也十分的简单。” 沮授急忙追问:“如何寻找矿产?” 中国古代的探矿技术很落后,只能开采一些露天矿脉。而中国冶炼技术却十分发达,自夏商之时就开始冶炼青铜、铁器。千年以降,到了汉代,许多矿脉枯竭,银铜不足使用。如果田齐有探矿的良术,在海外找到富矿,那无异于找到一座金山。 田齐说道:“其实找矿的办法很简单。所有矿产都来自于山石之中。但不是有山就有矿。只有火山和断崖才会产生矿产。” “火山?这怎么可能?火山炎热,根本不得靠近。断崖?也无路可靠近。”沮授、苏双和曹性等人齐声惊呼。 “火山也分两种。你们说的是活火山,也就是正在喷发中的火山。另外一种是死火山,也就是不再喷发的火山。只要找到死火山,周围必有矿产。断崖无路,开条道路就是。”田齐说完,令田虎取来一张海图。 田齐指着后世朝鲜半岛和日本列岛的几处位置说道:“这些地方多山,其中必有死火山和断崖。而死火山也很好寻找。死火山的山顶是圆的,有如铁锅一般。另外,死火山周围,多见狗头金,狗头银,狗头铜,即裸露在外的天然金块、银块、铜块”。 沮授望着海图,皱眉说道:“可这些地方十分偏僻,渺无人烟,如何开采矿产,如何冶炼,如何运回国内?” 田齐早有谋算,此时侃侃而谈:“中原大旱,粮食紧缺,粮价飞腾。我们拿瓷器、丝绸运到高句丽、百济、新罗、倭国,不换金银,只收粮食。再将粮食运回东莱。一来,可以提高我等收益;二来,也可多救几个百姓。然后再拿第一次贸易的盈余,高价雇佣工匠,运到高句丽、百济、新罗、倭国,买通或者逼迫当地领主拿下矿脉周边土地,建立几处匠营千户府。有了匠营之后,再雇佣当地百姓采矿、冶炼和修路,再将金银铜铁运回东莱。” 苏双大喜,建议田齐:“不需要将金银运回来,就在当地铸钱。高句丽、百济等国不懂铸造之术,一直使用大汉五铢钱。我们铸了钱,再买他们手中金银,可以再获利数倍。呵呵,若真能找到一座金山,每年给天子的税赋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不过,要小心东海诸国觊觎,抢夺我们的矿脉。” 沮授恶狠狠的说道:“若他们老实听话便罢,若真敢出手抢夺。呵呵,那样更好。我们九府军士,近万大军,足可将其碾压成齑粉。东海诸国虽然穷困,但王室数百年积累,应该足以弥补出兵军费,还多有富余。” 田齐哈哈大笑,拍案而起,大声说道:“不错。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天子许我代天征伐之权,正可震慑宵小,讨灭不臣。” 苏双和沮授齐声应诺。田齐指着曹性说道:“大军未动,情报先行。船队启航在即,你等可将海路探明,可将海图绘齐?” 曹性含笑回应田齐:“一切就绪,明天就可以交给沮从事。”沮授虽然被田齐任为军务部长,但那只是将军府的内部设置,不为外人所知,所以平时众人还以从事之职相互称呼。 田齐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将天子的信件扔给曹性,吩咐他说道:“让任百户盯住周异的动向。你也不必陪我出海,帮我盯住孙策和周瑜。我答应过高顺,要将小乔嫁与他为妻。等我回来,我就要操办此事。明白吗?” 田齐曾与曹性说过,要挑拨乔公和周瑜的矛盾,解除乔佩与周瑜的婚约。曹性心领神会,轻笑一声,向田齐承诺:“等主公回来,曹性愿替高顺做媒,亲自去乔家提亲。” 第265章 云帆直挂 数天之后,所有物资齐备,水军船队一切就绪,只待田齐一声令下,即可扬帆出海。 田齐召集将军府所有从事齐聚帅帐,商议船队出航之事。田齐准备只带水军和鹰扬卫出征,为商队护航。商船则由苏双手下,南河魏家子弟魏凯带领。 田齐的提议立刻遭到众人反对。沮授说道:“主公任我为军务部长时曾与我说过,所有军务必须由军务部提出方案,经政务部会商同意,再报与主公决断。如今主公却为何绕开军务部,单独制定出征计划?” 田齐笑道:“你的军务部刚刚组建,一时怕是难以运转。况且这次出海,并非出征作战,主要是为商队护航,算不得军务?前些天我也和你商议过此事,当时你也必没有反对啊。” 沮授轻声一笑,取出一份计划书递与田齐说道:“主公前几日与我议定出航时间和需要调动的府军数量,当时我确实并没有反对。而且我立刻召集诸位府军千户,任命他们兼任参谋分部参谋,共同拟定了护航计划和应变计划。我以为,只要有府军调动,就属于军务,就应由军务部来负责拟定相关计划,并下达相关命令。主公以为呢?” 田齐微微一笑,将沮授递与他的计划书转递给了苏双:“沮部长所言无错,是田齐孟浪了。既然各部已经建立,诸项制度已经完备,那就一切都按流程来走。这份计划先请政务部商议。” 苏双含笑接过计划,对田齐说道:“还请主公容我等告退,到政务部议事厅商议,等有了结果再来报请主公决断。” 田齐点头,挥手散了会议。苏双带了政务部诸位从事率先离开,其他人满怀疑惑的陆续散去。 沮授没有离开。等帅帐内只剩下他和田齐,沮授起身上前,坐于田齐桌案对面,轻声报怨道:“主公为何非要演这么一出戏给众人来看?显得我沮授要故意与主公为难?” 田齐帮沮授倒了杯茶,轻声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在我看来,没了秩序,是一切动乱之源。规矩一但有人打破,秩序必然无存。所以我想让大家知道,规矩大于天,即便我田齐,也不得不遵守。” 沮授默默点了点头,对田齐的观点十分认同,对田齐的良苦用心,颇为敬佩。 人人皆有私心,人人都有欲望,没有人愿意受规矩、秩序的约束。刑不上大夫,在普通人的眼中,王侯将相,高官显爵,就可以不守规矩,也不守秩序。而在上位者眼中,地位权势,就是规矩,就是秩序。田齐贵为两千石大夫,横海将军,却能够自觉遵守他自己订立的规矩,实属难能可贵。 田齐向沮授行礼说道:“待我出海之后,将军府中一切就交与你和苏兄了。田齐虽无所求,只有一点请沮兄注意。不论任何时侯,任何事情,都要依制度规矩而行,万万不可破例。需知特例一开,规矩、秩序也就无从谈起了。” 沮授轻声一笑,对田齐说道:“主公可知,军务部拟定的计划中,这次出海,将由谁来带队吗?” 田齐一愣,看向沮授问道:“你们不会是把我排除在外了?” 沮授哈哈大笑,向田齐行礼致歉:“沮授等人狂妄,所拟计划正是如此。” 田齐苦笑摇头,无可奈何。田齐并没有责怪沮授。相反,田齐心中对此颇为高兴,也颇为欣慰。 来自后世的田齐曾经是历史系旁听生。他当时对教授所说的一句话印象十分深刻。教授说:若古代中国真正能够做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么中国封建社会完全有可能逃出每三百年一次王朝更迭的怪圈。 沮授见田齐沉默不语,询问他道:“主公可真愿意听从军务部的安排,放弃带队出征?” 田齐回过神来,轻声一笑:“如果政务部同意了军务部的计划。虽然我心中不愿,但我一定会遵从这个计划,服从这个安排。” “为什么?主公何必要将诸事决策之权拱手相让?”沮授皱眉问道。 沮授召集各位府军千户商议出海计划,故意误导众人,让大家以为这次出海,危险重重。所以各位千户出于安全考虑,一致同意,不让田齐随船队出海。沮授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要试探一下,田齐是不是真的肯屈从于制度,真不想用特权来打破规矩。 对于沮授的试探,田齐心知肚明。他郑重向沮授说道:“我曾与沮兄说过,保护不了乞丐的律法,同样保护不了皇帝。那什么样的律法才能保护乞丐呢?我觉得,只有律法的尊严和威慑,远远超出权势的时候,才能做到这一点。当一位君王,因为律法的约束,不敢强行闯入乞丐的窝棚的时候,才能做到这一点。沮兄以为呢?” 对于田齐所言,沮授完全赞同,但他不相信田齐真的肯放弃特权,自我约束。他认为田齐这些话说的虽然好听,但当律法真的侵犯到了他的权势和利益,田齐必然会反悔当初之言。但经过屡次试探,田齐的诚意真的打动了沮授。 沮授向田齐行了跪拜大礼,激动的说道:“若真能将律法威严树立如此,沮授死不足惜。” 田齐将沮授扶起,庄严起誓:“田齐以及田氏后人,永世愿受律法、规矩之约束。若违此誓,天下共逐,死无葬身之地。” 沮授也庄严起誓:“沮授一族愿随田氏之后,永世受律法和规矩约束,如违此誓,天下共逐,死无居所。” 田齐和沮授两人,彼此相得,君臣一心,自此志同道合,再无隔阂。两人躲在帅帐密议良久,探讨如何建立一种合理而长远的机制,保证律法的制定和执行,符合大多数百姓的利益。 而此时的政务部议事厅内,已经吵成了一团。按照军务部提出的计划,此次远航将以政务部为主,由魏凯率队。军务部派水军两府军士和太史慈的乞活军护航,并应对可能出现的战事冲突。 政务部对于护航府军人数并无异议,但对于由魏凯率队却颇有意见。魏凯是最早跟随田齐的护卫之一,还曾经做过苏双亲卫。他武力不弱,也跟随苏双系统学习过商队管理和商业动作,但毕竟没有独当一面的经历,难以取信于众。 第266章 送别 苏双见众人僵持不下,转而询问兵部分司主官曹性:“若以魏凯为首,府军方面可会服从他的调遣?我记得按照主公所订制度,政务部无权调派府军,即使是兵部分司也无权绕过军务部调派军士。” 曹性摇头说道:“若遇特殊情况,如取得主公授权,文臣也可领兵出征,但具体作战事宜,文官不得参与意见。这次出海,以商贸为主,所以军务部才决定将主事之权交由政务部的人来负责。如遇冲突和战争,魏凯有临机决断,是战是退之权,但无指挥作战之权。” 苏双沉吟所片刻,有了决定。他不再任由众人议论,直接宣布通过此方案,交由田齐决断。 得到苏双回报,田齐再次召集各部各司从事,齐聚帅帐。苏双将政务部通过此行动方案的决定文书交与田齐,向田齐和沮授说道:“政务部讨论之时,对于任魏凯为主事尚存异议。魏凯职务不高,资历不深,恐难服众。” 田齐笑道:“魏凯的职务、资历不成问题,但他没有独当一面的经验,此次行动以他为首,确实不太适合。我这里有一人选,你们可以考虑。” 苏双和沮授应诺。田齐说道:“乔氏久为海商,其家臣冯振多次主掌船队出海,经验丰富。我准备征辟他为商部分司副主管,带领船队出海。魏凯可为他副手,你们觉得如何?” 苏双、沮授等人并无意见。虽然他们并不了解冯振,但冯振与乔氏有亲,又有田齐亲自任命,众人不愿再反驳。 见众人没有意见,田齐立刻召见冯振,任他为将军府政务部商部分司副司长,带领船队前往新罗、百济进行贸易。冯振早得田齐事先通过消息,因此并无意外,欣然接受了任命。 田齐又签发了调军令交与沮授。沮授签属军令,调童飞、江成两府水军和太史慈乞活军出征,为商队护航。 田齐和沮授各将一半兵符交与童飞、江成、太史慈,这才完成调军手续。田齐将军务部行动计划交给童飞,叮嘱童飞、江成、太史慈道:“这次行动由冯振负责,是否需要发起军事行动,由他决断。但具体作战,水上由童飞指挥,陆上由太史慈指挥。” 冯振、童飞等人躬身领命,转身而退。 当天下午,田齐率领将军府各部各司从事齐聚码头,为船队送行。田齐再次叮嘱冯振:“这次打开海上商路,货物贸易还在其次,关键是那些山区矿产,务必要拿到我们手中。” 冯振多年于海上行商,常与海盗和各国君主打交道。他自信满满的回复田齐:“主公放心,他们乖乖与我们交易便罢,如若不然,哼哼,吾等必将其碾压成齑粉。” 田齐哈哈大笑,转对童飞、江成、太史慈说道:“草原一败,汉军威仪有损,海外诸族,必然蠢蠢欲动。若有战事,你等万万不可疏忽,堕了我们横海将军府的威名。” 童飞、江成、太史慈躬身抱拳,高声应诺:“战必胜,攻必取。为天子鹰犬,树主公威仪。” 田齐欣然一笑,挥手说道:“出发。祝诸君一路顺风,凯旋而归。” “登船,出发。”冯振一声令下,阵阵鼓号声次弟响起,众水手、军士开始登船。过得半个时辰,各船纷纷扬帆,缓缓驶离了码头。 曹性靠近田齐,轻声说道:“张让派来的奸细已随太史慈出海。宦官张浩已近东莱,准备在我们领地内建立商行。” 田齐轻声一笑,吩咐沮授和曹性:“把张浩安置在领地之外,让魏风派人密切监视,绝不允许他们随意进出我们的领地。” 沮授、曹性应诺。 苏双与颜雨走上前来。苏双向田齐禀报道:“颜师想将商学院和各府卫军校建于西莱。但此时西莱军港初建,防卫不严,难保安全。请主公和沮从事调派一卫府军前往西莱。” 颜雨对苏双、沮授和田齐说道:“还请苏从事、沮从事选派教官和主事,配合我们科教部筹建商学院和军学院。” 苏双对田齐说道:“我想调吕承入政务部,主管商务分司。由他负责此事。” 田齐询问曹性:“吕承留在锦衣卫确实有些屈才了。你可有备用之人?” 曹性笑道:“主公放心,对于吕承离开锦衣卫之事,我早有准备。” 田齐征求完曹性意见,同意了苏双的请求,签发手令,调吕承来东莱。 沮授叫过高顺,对田齐说道:“高从事负责军士训练,筹建军校也应由他负责。” 高顺立刻向田齐举荐童浩。颜雨大惊,急忙阻止,对田齐说道:“浩儿不通军务,如何能主持军校筹建事宜?” 田齐在高顺第一次向他举荐童浩之时就有了将童浩提拔为科教部副主官的打算。此时见高顺再次举荐童浩,哪里还肯放过这个机会。他微笑着对颜雨说道:“童浩虽然不善武艺,但熟读兵法,又通儒家礼仪,正可教导军士学武习文。” 见田齐、高顺如此重视童浩,颜雨心中既忧又喜。她之所以反对高顺的举荐,是担心童浩没有本事,被人耻笑。但田齐如此明显的要重用童浩,又让她内心有些欢喜。 颜雨一时迟疑,没有出言反对。田齐趁机说道:“我准备征辟童浩为将军府从事,专门负责军校筹建事宜。” 不等颜雨反应过来,田齐继续说道:“至于派哪府军士去西莱,请沮从事与军务部众人商议,拿出方案报政务部审核。” 沮授、苏双应诺。田齐转身告辞,回了帅府。 苏双目送田齐远去,轻声询问沮授:“你打算派谁到西莱领军?” 沮授笑道:“这其间,有何区别不成?” 苏双笑道:“那倒是没有。不过,西莱地属琅琊,民风尚武,却因土地贫瘠,百姓困苦,是以匪盗横行。” 沮授立刻明白了苏双话中的意思。琅琊有匪盗为患,非猛将不足以平乱,非智将不足以安民。沮授沉思片刻,将各府卫千户逐一品评一番,对苏双说道:“银甲卫如何?” 苏双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第267章 警备府卫 沮授召集军务部各分司商议,准备调银甲卫赵云前往西莱。其他人并没有反对,但高顺却有不同意见。他向沮授建议道:“银甲卫是重装骑军,而西莱多山。而且西莱盗匪,多为贫苦百姓,因生活困苦,迫于无奈而逃入山林。这些盗匪,杀之过于苛刻,纵之又难以平乱,降之也难以收容。” 沮授询问高顺有何人选。高顺向沮授举荐了童猛。赵云也向沮授建议道:“银甲卫于山林之间行军,甚为不便,速度也慢,难以追敌。云以为,高司马提议甚佳。童千户的求生军府,本就出身盗匪,正可边剿边抚,顺便扩军。” 童猛的求生军军士,全部来源于丹阳匪盗。这些匪盗有罪在身,善恶不齐,而且无家属随军。在来到东莱之后,童猛限期一个月,命众军士回乡接家属随军。但一个月期限已至,接家属回东莱消假的军士只余一半。 沮授接受了高顺和赵云的建议,改变计划,决定调童猛赴西莱镇守。 为了消除苏双误会,沮授亲自前往政务部,将更改计划的原由详细告知苏双。苏双没有反对这份计划,与沮授一同签字划押,上报给了田齐。 田齐接到计划书之后,也没有反对,下达了正式的调兵命令,让当值护卫转送给军务部和政务部。 在设立军务部和政务部之后,田方效仿汉武帝设立羽林郎的办法,令各府卫军侯以上军官到帅帐轮值,负责公文转递。 今天是甘宁当值。他接过军令,询问田齐:“为何军务部的计划都要政务部审核?为何还要将军令报与政务部一份?” 田齐令军官轮值帅帐,转递公文,也有亲自调教军官,与军官增进了解,进一步巩固军权的意思。因此他曾与众军官说过,如有疑问,可以随时向他请教。 田齐笑道:“你觉得军队是什么?” 甘宁摇头说道:“军队就是军队,还能是什么?” 田齐语重心长的说道:“军队是为政治服务的。什么是政治?政治就治理领地领民之法。简单来说,就是军人要为谁作战?军人必须为国为民而战。所有的军事行动都必须服从、服务于政治。明白了吗?” 甘宁苦笑摇头,轻声说道:“我只知主公所定三大军纪。军人以服从为天职。” 田齐呵呵笑道:“那你觉得军人要服从于谁呢?” “当然要服从将军的军令。”甘宁理所当然的说道。 田齐摇头说道:“不。军人除了要服从上级的军令之外,更要服从律法和规矩,维护稳定与秩序。” 甘宁摇了摇头,没有再向田齐询问这些高深的政治问题,转身出了帅帐,前往军务部、政务部传令。 田齐望着甘宁的背影,若有所思。看来儒家忠孝思想已经深入人心,要以法治代替人治,任重而道远。 田齐苦笑摇头,取过纸笔,打算亲自编写一本政治教材,将来在军校设立一门政治课程。 不等田齐落笔,田虎入帐来通报:“曹性、魏风、刘萧求见。” 田齐只得将纸笔收起,传曹性、魏风、刘萧三人入见,同时吩咐田虎:“紧守帅帐,无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情报、内卫、警务三位主官求见,必有机密之事,所以田齐准备与三人密谈。 曹性、魏风、刘萧入帐,一起向田齐行礼问安。田齐摆手说道:“不必多礼。你们一起来见我,所为何事?” 刘萧拿出一本名册递与田齐说:“主公令我组建警务千户府,负责民间治安和案件侦缉之事。我按朝庭庭尉职权,拟定了警务千户府职责、机构设置方案和百户官名单。这些都已经政务部审阅过了,特来请主公定夺。” 田齐本令刘英主掌警务分司,但刘英到东莱之后染病不起,只得推荐族叔刘萧代替自己履职。 田齐接过名册,暂先放到一边,询问曹性、魏风:“你们也是为了这事来的?” 曹性上前说道:“刘萧想从锦衣卫和长林卫调人,沮从事和苏从事不置可否,让他和我们一起来向主公请示。” 刘萧担心田齐不同意他的打算,急忙抢先说道:“主公。警务署连一个仵作都没有,我也是没有办法,这才向曹性和魏风求援啊。” 锦衣卫和长林卫组建时间也不长,人才也很紧缺,曹性和魏风心中并不愿意刘萧从他们这里挖人。两人相视一眼,一起摇头,准备向田齐进言,反对刘萧的方案。 田齐抬手止住两人,转对刘萧说道:“锦衣卫和长林卫的人不能调给你。而且他们的人也不擅长维护治安和破案。刑部分司和警务分司所需人才,你要自己去找,自己去训练。当然,我可以令曹性和魏风帮你在各州郡郡吏和各县乡求盗搜罗人才。” 曹性和魏风闻言大喜,急忙应诺:“没有问题。我们保证,在两三个月之内,帮你搜集、聘请一百个最好的郡吏和求盗过来。” 刘萧不愿耽搁如此长时间,心中犹豫,面露迟疑。田齐继续安抚他道:“警务分司和刑部分司的职责你很清楚。我也相信你的能力。你可以先组建千户府,先按普通军士进行训练。等军士完成初步训练,曹性和魏风怎么也能帮你找些人才过来,到时再请他们教授军士一些破案技能就是了。” 刘萧无奈,只得点头应诺,但依然面无喜色。 见刘萧有些恼怒,曹性急忙再次出言安慰:“反正我们的地盘就这么巴掌大。而且东莱现在就是一座大军营,也没有什么治安要维护,你不必心急。” 刘萧也是田齐的南河乡邻,而且论辈分,还高出田齐、曹性、魏风等人一辈。平时曹性等人都不敢在刘萧面前摆官架子,都以长辈之礼与刘萧相见。 田齐也笑道:“东莱不过十里方圆,弹丸之地。等你的警务府军建立起来,每日巡视一番,足以震慑宵小,无人敢犯案。我设立刑部分司和警务分司,不过是未雨绸缪,为以后做些准备罢了。” 刘萧这才舒展眉头,不再坚持从曹性、魏风手中挖人。 第268章 实证举报 刘萧满怀失望而去,曹性和魏风却留了下来,没有离开。曹性走上前,贴于田齐耳边说道:“唐周终于降了。” 田齐一愣,不由笑道:“你确定他这次不是诈降?” 唐周被暗中擒拿,始终装出一副贪生怕死的样子,其实却心怀侥幸,奸猾无比。他交待的事情,往往九真一假,在关键问题上含糊其辞。若不是田齐来自于后世,对于黄巾起义过程和太平道隐秘略知一二,险些被唐周欺瞒。 曹性自信的点了点头,对田齐说道:“长林卫这次立了大功。唐周失踪,太平道已有警觉。主公得任横海将军,于东莱开府建衙,他们派了不少暗探过来。但他们却不知,所有进入我们领地的人,长林卫都会暗中审核其身份。我和阿风将这些太平道暗探擒拿关押,再故意将唐周的供词交与他们看,询问他们证词真假。然后又将唐周关押在他们隔壁。我再次提审唐周,他便真的降了,交待了许多秘密之事,还提出要面见主公。” 田齐笑道:“他这是担心你将那些密探放走啊。如果太平道知道他落到了我们手里,而且供出了不少秘密之事。张角岂不起疑?他假降也就只能变成真降了。” 曹性含笑点头。他取出一份供词递与田齐。田齐接过供词翻看,心中一惊。据唐周供述:在他被抓之前,荆扬方帅马元义令他入京联络宦官封谞、徐奉,给两位皇子下毒,逼董太后下旨,遴选秀女。马元义手下数名女间已通过秀女初选,进入天子后宫。此外,马元义通过封谞、徐奉暗中收买北军校尉、禁军督尉以为内应。同时,马元义暗令荆扬教众和经过训练的黄巾力士数万人潜入京师,准备里应外合,一举毒杀天子,拿下京师。 曹性等田齐将供词看完,再次禀报道:“锦衣卫冀州分部来报,张角三兄弟已齐聚冀州邺城。各地教众十余万暗向邺城集结,藏于城外村寨秘密训练。” 田齐心中暗惊,看来他的出现已经更改了历史,太平道起事比历史中的记载可能提前了。 田齐对曹性说道:“把唐周带过来。我要亲自审问。” 曹性转身出帐,将唐周押了进来。他来面见田齐的时候,就将唐周藏在马车之中,一起带来。曹性担心东莱之内有太平道漏网的密探,所以借刘萧之事,来见田齐。 唐周被曹性推入帐中,立刻跪地磕头,大礼参见田齐。田齐冷冷看向唐周,只见此人一身肥肉,身材浑圆,活生生一副地主老财模样。 唐周声音颤抖着对田齐说道:“罪民唐周参见中郎将大人。小人误信匪人,误入歧途,犯下谋逆大罪。如今迷途知返,愿向朝庭出首举报,只望将军垂怜,饶过小民一家老小。” 田齐拿着手中的供词,询问唐周:“你说的这些,可有实证?” 唐周急忙说道:“有,有啊。那几名秀女出身来历,我全知道。她们头上戴有一支珍珠发簪,发簪中空,内藏剧毒鹤顶红。我还有马元义收买北军、禁军校尉、督尉的名单;有率部潜入京师各地方帅的名单。我还有徐奉写给马元义的一封书信底稿。” 田齐大喜,有了这些实证,天子再如何贪财,也不会再放过太平道谋反之罪了。他急忙追问:“名单和书信在哪里?” 唐周抬头看了田齐一眼,又磕头乞求道:“那些物证被我藏于京师一处秘宅之中,由我妾室保管。我愿将这些献与将军,只求将军饶我家人性命。” 田齐笑道:“若这些证据查实,你举报谋逆有功,天子自会免了你从逆之罪。” 唐周再次扣首相求:“我若举报,张角不会放过我的。还望将军收留,保我家人性命。” 田齐看向唐周,询问他道:“你失踪多日,只怕张角不会放过你的家人。” 唐周连忙说道:“唐周上无父母在堂,只妻儿留于张角处为质。我若出首举报,只怕她们难以幸免。但我于京师暗中纳有一妾,生育一子。只求将军收容我一家三口,以继先祖宗祀。” 田齐点头答应唐周:“好,我答应你。如你举报查实,天子彻查太平道,你们一家可以迁入东莱。我保你一家平安。” 唐周这才放心,将小妾住址告诉了曹性。田齐令曹性派人传信给齐欢,让他将物证取出,将唐周小妾和儿子暗中保护起来。 田齐又令人将唐周押了下去,传令召集各部各司从事,商议举报太平道谋反之事。 沮授、苏双等人看了唐周供述,纷纷大吃一惊。沮授怒道:“真是乱臣贼子,真是痴心妄想!” 苏双也恨恨的说道:“张角莫不是狂妄的疯了。他以为暗害了天子,掌控了京都,就能成为天下之主了吗?他以为天下士大夫都是傻子吗,会听凭他来摆布?” 高顺、赵云等人也纷纷耻笑太平道痴心妄想,断然不会成功。 众人之中,只沮授、曹性听田齐提过,太平道之所以肆意妄为,全是因为在替天子揽财。 沮授喟然长叹:“天子糊涂啊。如此养虎为患,终将酿成大祸。太平道一但举事,只怕天下大乱,生民涂炭。大汉天下危矣。” 田齐冷哼一声,拍案而起,对众人说道:“张角妖言惑众,阴谋作乱,此乃国贼。我已取得实证,愿上书举报太平道,向天子请令,平此祸患。” 众人齐声应诺,愿随田齐共同上书,随田齐出兵平乱。 田齐令沮授拟定平乱计划,令苏双筹集军资粮草,命各千户整军备战,做好出征准备。赵云等人躬身应命,转身告退。 田齐召苏双、沮授、高顺、曹性到书房密谈。 苏双对田齐等人说道:“主公此次上书举报,证据确凿,天子断然不会再置若罔闻。若天子下令擒拿马元义、徐奉等人,抓捕京师附近太平道教众,张角必反。张角筹谋十数载,教众百万,一但为乱,只怕声势不小。我等大军初建,准备不足,此时出兵,不免仓促。还请主公斟酌,暂缓两月,再上书举报。” 第269章 密议出征 田齐到东莱不过两月,各府军刚刚组建,训练不足。而且各府百姓刚刚安顿下来,百业待兴,粮草短缺。所以苏双希望晚些揭穿太平道阴谋,以便给大军出征多留出一些准备时间。 沮授连忙反对:“太平道与徐奉等内宦勾结,借采选秀女之机,将女间派至天子身边。一但她们得手,皇子年幼,诸臣犹疑,再有太平道教众和部分京军、禁军为乱,里应外合,只恐京师不保。京城若失,太后、皇子落于乱匪手中,天下无主,只怕真有倾覆之忧啊。” 苏双闻言,黯然不语,轻轻点头,没有再出言反对。田齐见苏双也同意了沮授的意见,便询问曹性:“飞鸽传书,消息几日可到京城?” 曹性回道:“两日一夜即可。” 田齐急忙取过纸笔,给曹节写了一封书信,信中只有十二个字:张角女间,冒充秀女,欲刺天子。 田齐签了名,画了押,又叫过田虎,取过横海将军印,加盖于信上。田齐将信递与曹性:“速用飞鸽将信传去京城,交与曹节。” 曹性对田齐说道:“为保证信件送达,请主公再依此信复写三封。” 东莱与京师相距数千里,受气候、天敌、人为等因素影响,飞鸽传书并不可靠。 田齐依言又复写了三封书信交与曹性。 曹性转身欲行,沮授将他拦住,向田齐建议道:“主公虽有密奏之权,但依然比不得宦官受天子宠信。主公何不示好曹节,将物证转由他来向天子递交?一则可结好宦官,以利将来。一则可避免天子迁怒,疑主公别有用心。” 田齐转念一想,立刻同意了沮授的建议。所谓伴君如伴虎。天子刘宏又是一个喜怒无常,疑心颇重的天子。他虽然身为横海将军,但在天子眼中,不过是一个揽财的工具罢了,远不及宦官得天子亲近和信重。而且他并无监察天下之权,无缘无故查证太平道谋反证据,冒然举报,显得过于主动和热心,容易令天子生疑。 田齐叮嘱曹性说道:“让齐欢迅速取出物证,连此信和唐周证言一同交与曹节。暗令任红昌,查明太平道女间,防其向天子下毒。” 曹性应诺,转身出帐,前去传令。 田齐询问苏双:“一个月内,能筹集多少辎重、兵器、粮草?可供多少大军出征?” 苏双刚刚奉命组建政务部,对自身家底了然于胸。他略作筹算,向田齐保证道:“一个月,可筹集粮草辎重十万石,弓矢百万支、战马万匹、兵甲万套。这些物资加上各府军现有兵甲物资,足够五府军士出征半年之用。不知主公打算驰援京师,还是兵进冀州。去往京师,自有荆扬等州提供粮草。若是兵进冀州,因冀州大旱,只怕各郡县难以为大军提供补给,但可向匈奴王庭和幽州公孙赞求助,购买粮草、战马以为补充。等船队返航,购得海外粮食,我等再无缺粮之忧。” 田齐暗自计算,除去已经远航海外的两府水军和乞活军,再留下两府军士守卫东莱、西莱,他能用于出征平叛的府军也不会超过五府。 田齐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沮授说道:“京师有朝庭诸公和南北两军镇守,只要天子无事,京师无忧。我与张角又有杀害父兄之仇,此仇不报,我誓不罢休。我举报太平道谋反有功,又有曹节等宦官相助,定可请得天子调令,出兵冀州平叛。军务部就按此制订出兵计划。” 沮授、苏双应诺,行礼而退。高顺留于帐内,向田齐建议道:“冀州连年大旱,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张角若是为乱,必裹挟百姓从贼。但这些百姓,不过为求一温饱,被迫从贼罢了。主公早有远谋,令冯振从海外购粮而回东莱。请主公下令,命各千户不要过于杀戮,能降则降,将这些百姓救到东莱。一则可充各千户府民力,一则可多建几府军士,为主公扩张领地于海外。” 田齐没想到高顺竟然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他立刻答应了高顺,高兴的对他说道:“我也早有此意。没想到你我英雄所见略同。” 高顺急忙否认:“高顺一介俗人,不敢妄称英雄。” 田齐哈哈大笑:“何谓英雄?苟利国家生死矣。敢为天下先,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只凭一颗赤子之心行事,就是英雄。” 高顺也不与田齐争辩,行礼告退。田齐将他拉住,请他留下,打算与他和乔氏吃一顿家宴,但高顺断然拒绝,丝毫没给田齐面子。 田齐怅然若失,面露苦笑。他不由叹息一声,轻声复述西方心理学家马斯洛的一句名言:“男人只有管住自己对女色的欲望,才有幸福的家庭和晚年。”他现在不过娶了两妻,还没有子嗣,但家族裂痕已现,矛盾暗生。 田齐回返家中,乔氏尽心服侍他洗漱、用餐,轻声询问他道:“将军没有随船队出海,却要远征冀州了吗?” 田齐眉头一皱,心中暗怒。他刚刚开完军议,只各位从事、千户知道要出征平定太平道叛乱之事,不想乔氏也竟然得到了消息。 见田齐怒视自己,乔环心中一惊,知道自己有些失言了。她急忙向田齐解释道:“我陪嫁的家臣和奴仆都被将军散入各军府。今天本是休沐之日,我打算请以前的侍女来府中叙旧,但乔薇与我说,各府军突然敲响集结鼓,各家男丁离营回家,妇孺开始准备出征衣甲、器物,无闲暇来府中见我。所以我才猜测,将军又要出征了。” 田齐心下稍安,却继续追问道:“那你为何知道我要去讨冀州?” 见田齐不依不饶,厉声喝问,明显对她生疑,乔环不由心中委屈,含泪说道:“将军是疑我打探军情吗?疑我是敌军探子吗?竟然如此逼问不休?我见将军每日盯着冀州地图观看,这才猜测将军要出兵冀州。如何?将军可还满意吗?” 乔环说完,掩面而出。田齐尴尬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今天心绪不佳,言语之间确实有些过分了。田齐默念一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起身追向乔氏,前去道歉并好生安慰她消气。 第270章 曹节入宫应变 田齐一声令下,沮授立刻召集各府军千户共同商议出征计划;苏双则迅速召集各位管事,筹备出征物资。 曹性令锦衣卫暗向邺城集中,打探军情,绘制周边地图。沮授等军将依据锦衣卫提供的信息,拟定了行军、作战方案。准备以巴音、夫渠的长生军轻骑兵为先锋,以典韦的先登军、赵云的银甲军为左右两冀,以鹰扬军为中军,以高顺的陷阵营和童猛的求生军殿后。西莱防卫交与匠营,东莱防务交与刘萧的警务部队。 田齐一边着手准备出征平叛,一边致信曹操,将唐周供词转知曹操,并请他监控汝南太平道动向,做好平乱准备。 曹操接到田齐密信,怒火中烧,拍案而起,怒喝一声:“乱臣贼子,安敢如此”。他没有想到,张角竟敢谋害天子,准备掌控京师。若张角阴谋得逞,只恐天下大乱。 戏志才和荀攸从曹操手中要过书信观看,心中也不由一惊,但很快恢复了冷静。 戏志才安抚曹操说道:“主公勿急。横海将军信中言及,已请曹节向朝庭举报此事。曹节侍奉过三任天子,久控宫闱,向来谨慎,绝不会让奸贼轻易得手。” 荀攸也劝解曹操说道:“秀女入宫侍寝,需要经过重重关卡检查,应该无法下手谋害天子。只有得到天子宠爱,升为嫔妃,她们才有机会与天子单独接触。如今秀女刚刚入宫,按惯例,半年内不得晋升。所以主公不必忧虑,天子应该平安无事。” 曹操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坐回榻上。曹操轻声叹道:“天子无事又如何?张角处心积虑,谋划深远,岂会束手就擒?天子养虎为患,这大汉天下,终将不稳了。田齐真乃奇人也。我第一次和他相见,他就曾问过我,这大汉天下可还安稳。我当时以为他是无心失言,如今看来,他在那时就已经预料到了现在这等危险局面。” 戏志才笑道:“田齐与太平道有杀父之仇,对太平道了解颇深。看他信中意思,是想出兵冀州,与张角正面交锋。他让主公关注汝南而非京师,应该是断定京师有惊无险。” 荀攸取过汝南地图平铺于榻案之上,对曹操说道:“冀州、豫州大旱,汝南灾情最重。太平道若为乱,数十万百姓必为其裹挟,只怕声势不小。而且汝南四周多山多河,地形复杂,道路纵横,交通便利。想击退乱军容易,想围剿乱军,不易。” 曹操默默点头,轻声说道:“冀州虽然是张角兄弟老巢,但汝南地近京师。于天子而言,平灭汝南之功,比擒杀张角兄弟更大。田齐倒是送了你我一场好富贵。也罢。我等就留在汝南,不北上去与他争功。” 荀攸笑道:“汝南地近京师,若天子下令平叛,南北两军必然先出汝南,我们可与南北两军里应外合,破贼不难。冀州是张角老巢,田齐兵不满万,孤身拒敌,只怕不易取胜。这擒拿张角之功,还说不准落于谁手呢。” 曹操笑道:“我曾答应田齐,若擒下张角,必交由他亲手处置,为其父兄报仇。擒拿贼首这个功劳就让与他罢。我们先好好谋划一番,力争早日平定汝南之乱。” 田齐的飞鸽传书在第二天晚上就递到了曹节手中。齐欢亲自带了田齐书信和唐周证言,骑马来到曹节府上。齐欢身披轻甲,衣衫不整,汗流满面,假作长途奔波之状。 曹节府前守卫见齐欢骑马直闯府前,立刻上前查问。齐欢掏出横海将军府亲卫腰牌,递与守卫说道:“吾乃横海将军亲卫屯长齐欢。将军有机密事报曹侯,速速通传。快,十万火急,耽误不得。” 府卫验过腰牌,不敢怠慢,一边扶齐欢入府,一边令人拿齐欢身牌跑入府内,向曹节报讯。 曹节平时习惯晚睡,此时正在书房读书自娱,闻听田齐派人骑快马回来传信,心中一惊,连忙召见。 齐欢来到曹节书房,单膝跪地,将田齐书信和唐周供词递与曹节道:“太平道女间混入宫闱,欲行刺天子。太平道勾结禁军、北军诸校尉,欲发动叛乱,掌控京师。” 曹节闻言,大惊失色,急忙抢过书信查看。得知田齐已经拿得实证,曹节不敢耽搁,急忙叫过亲信,让他持自己身牌火速入宫,密令当值中常侍赵忠将所有秀女暗中看管进来。 齐欢又取出从唐周小妾处得来的证据递与曹节道:“将军途中曾遇海盗拦截,怀疑是太平道寻仇,令亲卫暗中追查。我等追踪海盗,侥幸擒获太平道联络方帅唐周。据唐周交待,太平道一面派女间入宫行刺,一面由荆扬方帅马元义率领,暗向京师集结。马元义还与中常侍徐奉等人暗中勾结,欲里应外合,掌控京师。现有马元义收买北军、禁军校尉、督尉的名单;潜入京师各地方帅的名单;以及徐奉写给马元义的一封书信底稿为证。请曹侯查验。” 曹节接过书信和名单观看,心中再无怀疑。他起身取出兵符印信,叫过一名亲信吩咐他道:“速拿我兵符印信去北军大营,令校尉张坚秘密将名单中的人控制起来,同时集结北军,随时听令。” 那名亲信取过印信,迅速要过曹节手中名单看了看,将上面被收买之人记下,转身而去。 曹节又取出一枚兵符,令亲信密报张让,让他火速入宫,掌控禁卫,封锁宫门。 安排好各种应变准备,曹节才起身对齐欢说道:“你与我火速进宫面圣。” 齐欢略一迟疑,对曹节行礼说道:“将军吩咐我将唐周供证交与曹侯,请曹侯决断。我,我身份低微,不敢入宫出丑。” 曹节将齐欢扶起,轻声笑道:“你们将军欲把举报太平道首功相让于我,这份情谊,曹节心领了。但将军太小视曹某了。我不会让田将军这番功劳埋没的。你放心随我入宫就是。” 齐欢这才应诺,跟随曹节入宫面见天子。 第271章 下旨擒贼 曹节深夜入宫求见,天子刘宏心中暗惊,急忙从几名秀女身上爬起,穿好衣服,出了寝宫,来到书房与曹节相见。 当值中常侍赵忠传令,百余禁卫立刻入宫,将书房重重保护了起来。 曹节将唐周供状和相关名册、书信等物证递与天子。刘宏接过来匆匆一阅,心中大怒。他将供状和物证扔于案上,大喝一声:“查。” 曹节立刻传令赵忠,将所有由徐奉审核举荐的可疑秀女带来书房。 赵忠得令,立刻命禁卫将四名秀女五花大绑,押入书房。 曹节望向身边的齐欢。齐欢上前,贴于曹节耳边说道:“他们头上珍珠发簪,内部中空,藏有巨毒。” 曹节吩咐赵忠:“把她们头上珍珠发簪取下,当场查验,看其中是否藏有可疑之物。” 赵忠急忙上前,亲手将一名秀女头上珍珠发簪取下,双手用力一拧,将发簪上面的珍珠取下,只见些许红色粉末洒落。 不必找人验毒,赵忠已然认出,这些粉末正是巨毒鹤顶红。他心中大惊,头上不由冷汗淋漓。他在心中暗暗后怕,若非秀女不可单独侍寝,只怕太平道阴谋就要得逞了。天子若是有事,他们这些近侍,百死莫赎,定会被朝中大臣借机捕杀、除掉。 刘宏也吓得面无血色,惊得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这几名温柔可人的秀女,竟然真的要害他性命。他年少登基,以外藩继承大统,还是第一次受到暗杀,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 曹节冷冷一笑,吩咐禁卫:“带下去,严加审问。” “诺。”几名禁卫上前,将秀女们拖出书房。几名秀女并无慌乱,反而神色轻松,面现微笑。 齐欢心中一惊,急忙贴于曹节耳边说道:“小心她们自尽。” 曹节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事实具在,太平道阴谋已露,秀女们的口供已经无足轻重了。 曹节向刘宏深施一礼,轻声说道:“徐奉、封谞丧心病狂,与太平道狼狈为奸,请天子下令,将其下狱问罪。” 刘宏缓过神来,怒极而笑,颤抖着双唇,狠狠说道:“问罪?呵呵。好个贼子,枉我对其如此信任。杀,给我杀。张让何在?立刻传其进宫。” 张让兼任北营监军事,替天子掌控北军五校尉。刘宏对外臣并不信任,习惯派内侍监军。 曹节行礼回禀:“我已令张让入宫,掌控宫禁。” 天子欣慰的点了点头,目视赵忠。赵忠连忙令禁卫去传张让入见。 刘宏此时心中有些慌乱,不由询问曹节:“马元义收买南北两军校尉,暗令太平道教众聚于京师。一但抓捕不及,战乱一起,京师振动,天下不安。曹侯可有良策?” 曹节平静的回复道:“马元义收买将校的名单上只有寥寥数名司马,可见京师南北两军校尉,忠心王室,并无反叛之心。至于集于京师的数万太平道教众,无械无甲,不过乌和之众。天子一声令下,大军出动,贼人无备,必可一举成擒。我已派人传令北营越骑营校尉张坚,令其暗中戒备,集结待命。只等天子下令,颁发兵符,北军各营即可出动,抓捕叛党,平息祸乱。” 刘宏心下一安,略一沉吟,手书几封召书,召司徒袁槐、司空刘合、太尉杨彪连夜入宫。召中常侍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等人入见。又召北中郎将卢植、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入宫。 袁槐、卢植等人深夜奉召,心知有异,纷纷点起家兵亲卫,火速入宫。 刘宏将太平道反叛之事相告,袁槐、卢植等人立刻请刘宏下令平叛,抓捕太平道张角、马元义等人。 刘宏急忙叫过掌印宦官,手书军令,颁下兵符。刘宏将军令交与皇甫嵩、卢植两人,对他们说道:“你们即刻前往北营,连夜发兵,擒拿马元义、徐奉等人,抓捕太平教叛党。” 皇甫嵩、卢植应诺,领命而出。 刘宏又赐虎符给朱儁,令他掌管南军禁卫,即刻封锁京师,加强城防和皇宫守卫。 朱儁领命,转身告退。 袁槐向刘宏建议道:“张角等人不在京师,为防他得知消息逃匿抓捕,请天子派人骑快马赴冀州,密令刺史郭勋,擒拿张角兄弟。” 刘宏同意,命令赵忠派黄门宦官,八百里加急,火速传令冀州。 齐欢心中一动,急忙目视曹节。曹节微微一笑,向刘宏说道:“这次能发觉太平道阴谋,全因天子受上天眷顾,这才让横海将军田齐误打误撞,偶然查得实证。” 刘宏在看到唐周供词之时就已经知道是田齐抓捕了唐周。他刚才急于下令平叛,没有时间顾及心中疑惑,此时闻言,不由看向曹节,询问他道:“田齐还没有出海吗?如何查得太平道谋反之事?” 曹节指着齐欢说道:“这是田齐亲卫屯长齐欢。请天子准他回报横海将军府诸般详情。” 刘宏轻轻点头,望向齐欢。齐欢躬身及地,又起身行了军礼,回复刘宏说道:“主公北上东莱建军,路遇海盗拦截,得羽林郎孙策、周瑜率闽浙海商相救,方得脱身。主公怀疑海盗是受太平道蛊惑,暗令我等追查海盗。我等一路追踪海盗,并无所获,无奈返回东莱。途经济州,路遇太平道教众向邺城行进。我等杀散太平道私军,擒住唐周。严刑拷问之下,得悉妖道阴谋。主公得天子召令,本要亲自出海,但闻听此事,不敢大意,只得留在东莱,并令我火速入京,向曹侯禀报。” 曹节知道刘宏多疑,便轻声笑道:“不想横海将军还是一员福将。你等误中副车,倒是立下救驾大功。” 刘宏心中一想,也觉得田齐“狗拿耗子,纯属意外”,并无阴谋。他摇头笑道:“我授田齐横海将军,令他主管四海商事,不许他军士登岸。他违令让你等于陆上横行,本应治罪。但念在你等事出有因,又有功于朕,就免了你们擅自调兵之罪。” 齐欢急忙跪地谢恩。 曹节趁机建议刘宏:“张角传教多年,如果逃过抓捕,只恐于冀州为乱。横海将军驻地东莱,靠近冀州。他因查知太平道为乱,延误出海,也是好事。若张角果然叛乱,横海将军府数千军士,也可就近支援冀州,帮助郭勋平乱。” 第272章 慷慨赴死 天子最终同意了曹节的意见,下召书给田齐,令他留在东莱,不必再随船队出海,并做好应对太平道叛乱的准备。天子还奖赏了齐欢,征辟齐欢为羽林郎,任北军射声营曲军侯,俸两百石。 天色将明,刘宏身心疲惫,散了朝议,回了后宫。齐欢谢过天子,跟随曹节等朝臣退出皇宫。 齐欢跟随曹节回到他的府中。曹节询问齐欢,田齐所建水军情况。齐欢并不隐瞒,相反,还将田齐手中实力略微夸大了几分。 得知田齐水军中还建有数千骑兵,曹节大喜。他呵呵笑道:“看来你家主公早知太平道欲反,处心积虑为平叛做着准备。” 齐欢不敢回言,只低头不语。曹节也不难为齐欢,取出一块令牌,对他说道:“你出身低微,在京城也无人脉,到射声营任职,只恐不易服众。你千里奔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块令牌送与你。若有人以身份威压于你,就将此令牌亮与他看。想来,他们会因我,给你几分薄面。” 齐欢故作欣喜之态,接过令牌,跪地称谢,并表示愿为曹节效忠。 曹节哈哈大笑,拍着齐欢的肩膀说道:“好好跟着你家主公。他年轻有为,比跟着我这个行将就木之人有前途。” 齐欢再次扣首说道:“我家主公曾与我等说过,曹侯对我等良家子情深恩重。曹侯有命,我等良家子但无不从。” 曹节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齐欢挥手说道:“你家主公与我等合作,共同为天子揽财,本就是一家。去。如有事,可持令牌来府中见我。” 齐欢行礼而退,出了曹节府中。 天色大亮,齐欢骑马沿洛阳城中驰道缓行,前往北军营中赴任。一路之上,每隔不远,就遇到一队北军骑军沿街搜捕太平道。城尉兵马则击鼓敲锣,宣布城中戒严,缉拿太平道乱党,令各坊市百姓严守家宅,不得外出。 齐欢虽然身着汉军军服,但也被数次拦下,查验军牌。齐欢直接拿出曹节令牌,众北军军士急忙放行。 齐欢一路缓行,直到日上三竿,才来到北军营中。齐欢面见射声校尉陈泰,拿出天子召令,向他报到。陈泰笑道:“你竟然直接拿天子召令过来?为何不到太尉那里换了军牌过来?” 齐欢苦笑摇头,对陈泰行礼说道:“齐欢出身北地良家子,不知规矩,还请校尉宽容。” 陈泰点了点头,叫过一名亲卫,将天子手令交与他道:“你替齐军侯跑一趟太尉府,跟五官中郎将交涉,把齐军侯的入职手续办结。” 那亲卫转身而去。陈泰传令击鼓聚将,把齐欢介绍给各位留守大营的军侯、屯长,正式让齐欢就任了射声营左曲军侯。 不等齐欢熟悉他的部属,陈泰对齐欢下令:“卢中郎方才传令,让越骑营和我射声营各派一曲军士,跟随羽林中郎将段衡前往洛阳城东偃师县,拘捕马元义。营中其他各曲已派入城中拘捕乱匪,只左曲留守。只好辛苦齐军侯跑这一趟了。” 齐欢无奈,躬身应命,带领左曲各屯长回到左曲驻地,即刻集结,上马出营。 齐欢带领一曲军士来到北营帅帐前,与越骑营军士汇合。越骑营带队军侯不认识齐欢。齐欢自报身份,又取出曹节令牌暗递与他查验。那军侯这才含笑邀齐欢一同进了帅帐,向左中郎将卢植交令。卢植对齐欢两人说道:“徐奉交待,马元义昨夜出了城,去了偃师,竟然意外逃过了抓捕。羽林军还要警卫皇宫,兵力不足。你们配合段中郎前往偃师,一切听从段中郎调遣。” 齐欢两人躬身应命,并向段衡行礼,请他下令。段衡也不耽搁,直接命两人带兵跟在羽林军身后,马上出征。 段衡带领两千骑军不顾马力,全速奔驰,只用两个时辰便来到了偃师城外。哨骑回报,偃师城中一切正常,百姓并无慌乱,马元义应该还没有得到要抓捕他的消息。 段衡大喜,叫过齐欢和越骑营带队军侯王笙,令他们分守偃师县城四座城门。齐欢和王笙应命,带队冲向城门。守门军士远远见到北军旗号,不敢相拒,打开城门,迎汉军入城。齐欢和王笙出示兵符,令县兵封闭城门,将城中防务交与北军接管。 段衡带领羽林军直冲城内,来到县衙,令县尉带领县兵带路,直扑马元义藏身之地。因太平道替天子揽财,公开传教,马元义在京师活动并没有刻意躲藏。 但此时北军入城的消息早已惊动了马元义。众手下立刻猜到是谋反之事败露,纷纷劝马元义化装躲藏,马元义却不为所动,只轻叹一声,吩咐手下们说道:“我留在这里,你们立刻散入城中,自寻出路去。” 太平道众人不愿弃马元义而去,纷纷叫喊着与官兵拼命。本地方帅还高声呼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建议提前发动教众起事。 马元义面色平静,却心如死灰。他轻轻摇头,对众人说道:“天子无恙,朝臣未乱,北军精骑围城。我等此时举事,无异以卵击石,白送性命。我留在这里吸引北军注意,你等趁北军不知底细,迅速散入城中,或许还能逃过一劫。” 众人还要再劝,马元义拍岸而起,怒喝一声:“快滚。”转身不再理会众人。 众人无奈,只得叹息一声,逃出府去。 马元义默默转身,却见仍有十余人静静的立于堂内,坚定的握着手中护手刀,默默望着他。 这十余人都是马元义亲信,跟着他走南闯北,发展教众,立下汗马功劳,被委任为一地方帅。他们愿随马元义慷慨赴死,不愿逃命苟活。 马元义眼中含泪,对众人说道:“留之必死,你等何苦如此?” 众人黯然不语。为首一人对马元义说道:“方帅于我等有活命之恩,我等岂能弃方帅于不顾。愿随方帅同生共死。” “愿随方帅同生共死。”十余亲信振臂齐呼,无一人犹豫。 马元义缓缓抽出佩剑,轻声说道:“天子无道,民不聊生。百姓流离,肉食者鄙。我等豪杰,就去会一会这助纣为虐的北军精锐。” “诺。”众人齐声应命,抽刀持剑,立于马元义身后,静静守在府内正堂门前。 第273章 金蝉脱壳 羽林军攻入马元义府中,马元义率领十余死士奋力相抗。 “射足。”段衡一声令下,羽林军弓箭手一阵箭雨,将马元义等人射伤在地,生擒绑缚。 段衡追问马元义其他太平道方帅去向,马元义冷笑一声,银牙一咬,将自己舌头咬断。 段衡大怒,令军士将马元义手下死士拉下去严刑拷打。所有太平道死士面带笑容,默默背诵《太平经》,丝毫不理会肉体的疼痛。 段衡心中恼恨,却又无可奈何。他叫过医士给马元义等人治伤,关入囚车,严密看押了起来。 段衡对监军宦官,十常侍之一的高望说道:“太平道余孽散入城中,抓捕不易。我等不若先将马元义押回京师,令射声营、越骑营封锁城池,让县尉带领县兵慢慢甄别。” 高望冷哼一声说道:“太平道欲行刺天子,祸乱天下。据横海将军所言,马元义已密令数万太平教妖孽入京,欲举兵叛乱。若不将贼首全部擒拿,乱兵一起,只怕京师震动,天下不安。此等谋逆大罪,宁杀错,勿放过,片刻不能耽搁。查。挨家挨户的查。让县吏带队,乡老、里长互保,核对户籍名策,凡不在名策之上的,都给我抓。” 段衡暗自皱眉,担心牵连过重,百姓遭难。高望冷冷看向段衡,提醒他道:“将军心软了吗?此乃非常时期,万万不可心怀妇人之仁。” 段衡冷哼一声,叫过县尉和各曲军侯、屯长,高声传令:“搜。县吏带队,核对户籍,凡有可疑者,抓。但有反抗者,杀。” “诺。”各军侯、屯长和县尉、县吏躬身应命,领军而出,偃师城内顿时鸡飞狗跳,哭声四起,隐有刀兵相接之音。 齐欢站立城头,默默望着烽烟四起,哭声振天的偃师城,思绪万千。他出身边郡,以前从未见识过京师繁华。自从跟随田齐南下,来到京城,只觉满眼繁华,如花似锦。他从来不曾想到,这富裕繁华之地,转眼之间便也面临刀兵之灾。 一名县兵悄然靠近齐欢,齐欢惊觉,立刻手握刀柄,怒目而视。齐欢身边几名屯长也不由警觉,手握刀剑,看向这名县兵。 那县兵吓得一愣,急忙行礼后退。他在行礼之时,悄然将双手十指相扣,两姆指向外一翻。他的动作隐秘,瞬间即逝,其他人不觉有异,但齐欢却是一惊。这是锦衣卫联络暗语。 齐欢挥手令手下军士让开,轻声询问这名县兵:“你有何事?” 县兵将随身配剑解下,抛于脚下,轻声对齐欢说道:“我有机密事相告,请军侯移步。” 齐欢点了点头,将县兵拉到一边,轻声问道:“你认识我?” 县兵悄然将一块令牌递入齐欢手中。齐欢不必拿出来看,凭手感就断定,这是锦衣卫什长腰牌,青铜所制,白鸽形状。他把白鸽腰牌悄悄还给县兵,询问他道:“我为何不认识你?” 齐欢自己手下各位什长都是出身家乡南河附近的老相识,没有不熟悉之人。所以齐欢对这名县兵的身份来历有些疑惑。 那县兵贴近齐欢耳边说道:“我出身斯格特部,距离南河不远,以前在集市上见过齐百户。我名叫蒙克,现在是任百户手下什长。” 齐欢恍然大悟,又不觉有些惊奇的问道:“任百户手下都在宫中,你为何来了偃师?” 齐欢和任红昌两名锦衣百户都在京师,但分工不同,职能并无交叉。按道理来说,任红昌不应将手下派出皇宫。 蒙克轻声说道:“任百户负责探查宫中消息,无意间发觉马元义行踪,此事也曾向齐百户通报。任百户命人跟踪马元义,发现他经常往来偃师。她交给我一本太平道联络暗语,令我来到偃师,打入太平道内部,暗中盯住马元义。” 齐欢对任红昌抛开他单独行动有些不喜,但此时情况特殊,也不想追究。齐欢询问蒙克:“你今天冒然以暗语联系我,所为何事?” 蒙克看了看四周,贴于齐欢耳边小声说道:“马元义并不在偃师。他带了几名亲信方帅连夜逃离了偃师,去了河内山阳。” 齐欢心中大惊,急忙追问:“你确定?” 蒙克点头说道:“城中这个马元义,是他的族弟马元信,也是他的替身。两人容貌极其相象,但马元义左眉头有颗红痣,马元信没有。他们两人的秘密少有人知,这是任百户告诉我的。我昨夜轮值,守在北门,亲眼看着县尉带马元义出了城。城门处这些县兵,都是太平道教众。县尉也加入了太平道。” 齐欢心中大急,暗中惊出一身冷汗。若马元义逃脱抓捕,必然不甘心失败,必会发动京师之内太平道教众为乱。 齐欢立刻有了决断。他大声呼喊,令射声营军士集合。 几名屯长虽然不知原由,但不敢违令,迅速集齐军士,于城门墙上列阵听令。 齐欢指着周边数十县兵,命令几位屯长:“把所有县兵拿下,他们是太平道的人。敢有反抗,杀。” 几名屯长不敢迟疑,带了军士,列阵扑向县兵。县兵仓促间不及列阵,又不肯束手就擒,急忙各自为战,一边抵抗,一边高呼:“官兵要屠城,官兵屠城了。” 但这些县兵训练不足,装备更是简陋,哪是北军精锐对手,只片刻功夫就被射声营拿下,死的死,降的降。 齐欢令军士继续守城,叫过蒙克,带了一队亲兵,骑马奔下城门,直向城中驰去。他要抓紧将马元义金蝉脱壳之事告知段衡。 北城门上的骚乱和县兵的呼喊让城门周边百姓惊疑不定,让躲藏在附近的太平道教众蠢蠢欲动。不少太平道教众开始高声呼喊着鼓动百姓奋起抵抗官兵“屠城”,街面上渐渐乱了起来。许多太平道教众和不知真相的百姓手执棍棒、短刀,杀上街头。 齐欢此时顾不得伤及无辜,高声呼喊:“太平道为乱,官兵奉旨平叛。无关人等退避。敢有阻拦大军者,杀无赦。” 齐欢连呼三遍,但街上乱民并未让开道路。齐欢无奈,一声令下,射声营摆出冲锋阵型,箭雨开路,刀劈剑砍,直杀开一条血路,将乱民冲散。 第274章 突袭 段衡得到齐欢报讯,马元义已经在昨夜金蝉脱壳,逃离了偃师。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段衡一时难以接受。他命令军士将县尉拿下,拖下去拷问。又来到牢车面前,仔细观看马元义替身的眉角,只见果然无痣。 中常侍高望也不信任齐欢,亲自叫过蒙克,询问他道:“马元义为了安全逃离,必然小心谨慎。非亲信不可能得知他有替身存在。你如何知道此等隐秘,又为何肯出言举报。” 对于高望的盘问,蒙克和齐欢早有准备。蒙克含泪说道:“我与马元义有杀父之仇。为了报仇,我隐姓埋名,假意投贼,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探得马元义替身之密。朝庭大军兵围偃师,我终于有了复仇的机会。请上官垂怜,许我从军,亲手擒拿马元义。” 高望心中存疑,面露犹豫。 齐欢建议道:“马元义若逃,京师必乱。无论这县兵所言是真是假,我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高望轻轻点头,对段衡说道:“齐军侯所言不错。先把逃出城的那个‘马元义’抓回来再说。” 段衡也同意高望的意见,不再等县尉的审问结果,直接命令齐欢道:“你带一屯军士先行,我带羽林军随后,急袭山阳。” 齐欢应诺,令蒙克一同上马,返身冲向北门。 段衡请高望坐阵偃师平乱,自己点起羽林军一曲军士,一人双马,直奔北门,追赶齐欢。 齐欢来到北门,带上一屯射声营军士,一人双马,不顾战马死伤,全力奔驰,只半天就来到了山阳城外。 齐欢令屯长带兵留在城外等侯段衡大军,自己带了蒙克,换下甲胄,换上便装入城。 河内北接并州,南临京师,锦衣卫在此设有百户所,山阳也有锦衣卫暗探。齐欢和蒙克入城之后没有去往县衙,而是直接找到城内的悠然居酒楼。 齐欢以暗语联络到城中锦衣卫,询问马元义去向。城中锦衣卫虽然不认识马元义,但向齐欢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黎明时分,确实有十余人入城,住到了城南豪族吴家府中。 确认马元义没有离开山阳,齐欢心中一松。 蒙克建议齐欢去县衙面见县令,请他下令封城。齐欢却摇头说道:“马元义敢来山阳,只怕此地官员也早被其收买。” 蒙克默默点头,相信了齐欢的判断。 齐欢对蒙克说道:“高望已对你起疑,你不能再回去。而且你身份已露,必须返回塞外。等高望问起,我就说你父仇得报,担心朝庭追究以往罪过,暗自逃离。” 齐欢又命令本地锦衣卫暗中盯住城南吴府,然后独自了了县城,返回射声营军中。 齐欢回到军中,正遇段衡。段衡询问齐欢:“可见了县令?为何还未封城?” 齐欢回道:“我担心山阳县府衙之内也有太平道贼人潜伏,所以没去县衙。我化装成百姓,询问过守门军士。今天清晨,确有十余人骑马入城,暂住于城南吴府。” 段衡满意的点了点头,叫过手下军侯和屯长,分守四座城门,又令齐欢带射声营军士随他入城,不经县府官吏,直接兵围吴府,抓捕马元义。 羽林军是天子亲军,直接打起军旗,骑马登城,接管了城防。县中军兵见到羽林军旗,立刻让出城防,不敢阻拦,也不敢询问。 段衡、齐欢带领一屯射声营军士骑马入城,直扑吴府。吴府门前有几名家丁看守,见官兵骑马冲来,急忙齐声惊呼示警,关了府门。 段衡担心马元义从吴府后门逃走,急令齐欢:“冲进去,不得迟误。” 齐欢一言不发,一手撕下战袍,蒙住马头,一手狠狠抽打战马,直冲府门。射声营屯长稍一犹豫,也依样画葫芦,蒙了马头,直追齐欢。 齐欢将马速加至最快,瞬间驰到门前。在战马撞向府门的同时,齐欢双手一按马鞍,飞身而起,一脚踹向府门。 战马重有千斤,一头撞在门上,只听咔嚓一声,门栓断裂,府门向两侧打开了数尺。齐欢紧跟一脚踹在门板之上。半侧府门嘭的一声向后弹去,直将门后两名家兵击出数丈。不等家兵反应过来,屯长连人带马撞在另一侧门板上,又是嘭的一声,直将半扇府门撞入府内,把门后数名家丁压在门下。 段衡见状,一提马缰,高呼一声:“杀。不得放走一人。有擒拿匪首者,提爵三级,赏千金。” 闻听奖赏丰厚,官兵士气大振,跟随段衡骑马冲入府内。前院十余家丁挥剑上前,瞬间就被射成了刺猬,没有给官兵造成任何阻碍。 齐欢战马已成肉泥,担心落于阵后。他略一思量,飞身上了院墙,手执长弓,攀岩走壁,沿屋顶直奔后院。 段衡率兵杀过前院。战马于屋舍间不便骑乘,反而拖慢了速度。段衡一声令下,众军士弃了战马,徒步杀向后院。 马元义此时正藏于后院密室,得到官兵来攻的消息,来不及收拾细软,抽剑在手,迅速逃出密室。 不等马元义逃向后门,段衡领兵赶到,直接杀上前来。马元义无奈,只得指挥数十家丁回身应战,渐渐与官兵混战成一团。 射声营是京军北营五校之一,也是大汉为数不多的常备军,每天出操训练,战力不弱。加之甲胄坚固,刀剑锋利,渐渐将家丁压于下风。但马元义这群手下也是选自各地豪杰,武力不弱,虽处下风,但利用地势,勉强抵挡住了射声营的进攻。 段衡心急,担心马元义逃走,便亲自上前与马元义对阵。段衡出身名门,武艺不凡,他的叔祖父就是大汉名将,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段纪明。马元义也是荆楚豪侠,一身武功名振江左。 两人战作一团,段衡缺少实战经验,力气也略逊马元义一筹,竟被马元义逼得步步后退,险象环生。 段衡心中惶急,招法更加散乱,被马元义抓住机会,一剑将他护手刀挑开,跟上一脚踹中他左肩,将他踢出数丈。 马元义也不追杀段衡,转身逃向后门。齐欢刚刚跃上后院正房屋顶,见马元义要逃,飞身跃下房顶,抬手就是一箭。 马元义听得身后箭响,只得闪身回击。马元义躲过齐欢偷袭,但却耽搁了时间。立刻有几名射声营军士挥剑围杀上来,封死了后门。 第275章 黄巾乱起(一) 马元义见已无路可退,心生死志。他怒吼一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天子无道,百姓流离。奉节死义,只在今朝。诸君,请随我赴死。等推翻无道昏君,大贤良师策封诸神,我等必会位列仙班。杀啊。” 太平道众人本处于下风,士气低落,但闻听死后可被封神,立刻精神大振。他们悍不畏死,齐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向汉军发起了最后的冲击。 此时山阳县衙内,县令和县尉已经得到消息,朝庭派了羽林军围了县城,正在攻打吴府,抓捕马元义。县令大怒,将头上板冠摔于地下,从怀中掏出一抹黄巾戴于头上,对县尉和众县吏、县兵呼喊道:“天子无道,民不聊生。我等当奉大贤良师为帝,推翻暴政。到时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愿随我起义者,头戴黄巾,杀官兵,救马帅。” 县尉和众县吏、县兵齐声怒吼:“杀官兵,救马帅。杀,杀,杀。” 县令打开武库,分发武器,率领数百县兵,头戴黄巾,冲出县衙。他们一路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杀官兵,救马帅。”直接冲向城南吴府。沿途不断有头戴黄巾的百姓,手执枪棒、手刀和简易木弓冲出家门,汇合进县令队伍。 山阳锦衣卫密探见城中大乱,得知县令已经造反,带兵来救马元义,急忙冲入吴府后院,悄然向齐欢报讯。 齐欢大惊,急忙向段衡高呼:“山阳已反,县令从贼。将军,速战速决,迟恐生变。” 段衡也心中惶急,高声下令:“杀贼。不必再留活口。” 射声营将士也知情势危急,若不能及时击败马元义,被乱民围住,只怕有死无生。 官兵各队督伯振臂高呼:“风,大风。”各军士齐声回应:“杀贼,破阵。” 这齐声呼喊便是汉军发起冲锋的号令。各队官兵以什伍为单位,开始结阵冲杀,无人敢再退后一步。 马元义等太平道身上无甲,兵器也不及官兵坚利,只凭一股拼命的悍勇之气坚持。此时官兵发起决死冲锋,顿时抵挡不住,死伤惨重。 齐欢带领两什官兵退于阵后,守于后门门前。他令官兵列阵两排,张弓搭箭,不顾双方混战于一处,高声下令:“射。” 众官兵见双方混战一处,心生迟疑,无人放箭。齐欢抽剑在手,大声疾呼:“再敢违令,斩。给我射。” 官兵无奈,只得放箭。 一阵箭雨落下,官兵有甲在身,只十几人受了轻伤,马元义等太平道教众却惨呼连连,纷纷被箭射倒。 齐欢见马元义腿上中箭,立刻带领两什弓箭手围杀上前。 马元义手下死伤殆尽,心知必死。他呵呵冷笑,把手中长剑倒转,搭于颈上,准备自刎,却突然想起家中妻儿,心生不忍,有了迟疑。 段衡暗中取下背后长弓,一箭射出,正中马元义右肩。马元义心神恍惚,失了防备,右肩中箭,手中长剑当啷一声掉于地上。 齐欢率兵一拥而上,将马元义等人压于身下,绑缚起来。 马元义一声长叹,暗自后悔。他自刎不成,却要经受一番囚困之辱。 段衡见马元义就擒,不敢再行耽搁,立刻下令撤向南门。齐欢带领两什军士在前开路,杀散数批乱民,冲向南门。守在南门的羽林军屯长也命令手下一名督伯带队接应,将段衡等人接回南门城楼。 此时城内火光四起,数千太平道教众涌上街头,向南门杀来。 段衡令羽林军备战,打算剿灭山阳叛乱。齐欢上前建议道:“我等骑军善于野战,不利巷战。为免伤亡过重,不妨退出城外。他们要救马元义,必然出城追击。到了野外,我等以骑阵冲击,必可一战灭敌。” 段衡接受齐欢建议,下令鼓手鸣金,全军撤退出城。 县令带兵抢占了南城门,见段衡率军退走,下令出城追击。县尉急忙将他拦下,劝说他道:“羽林军精骑,天下无双。我等于城内乱战,还可与其僵持,到了野外对战,百死无生。” 县令也知太平道教众绝不是羽林军对手,蔚然长叹,询问县尉:“那就眼看着他们将马帅抓走不成?” 县尉默默点头,对县令说道:“马帅被擒,大贤良师必然不会坐视,必然起兵讨逆,攻打京师。我等应紧守城池,以待援军。” 县令沉思片刻,无奈下令,关闭城门。 段衡率军退出十里,见山阳城门紧闭,并无太平道乱军追击而出,不由气恼。他叫过齐欢,责问他道:“太平道乱军关了城门,并未追击。如今他们凭城据守,我等连云梯都未带,如何攻打?” 齐欢行礼说道:“我等奉命擒拿马元义,山阳匪乱自有郡守应对,与我等何干?” 段衡大怒,挥鞭抽打齐欢。齐欢怒不敢言,也不躲闪,生生受了段衡三鞭。 段衡心高气傲,早对齐欢起了嫉恨之心。齐欢下令,不分敌我放箭,更令他恼怒。他借故抽打齐欢三鞭,是罚他不敬上官。齐欢不敢反抗,段衡这才消了一些怒气。 段衡望了一眼城墙高厚的山阳县城,叹息一声:“太平道教众数十万,隐于民间。若都如山阳这般举事,战乱将起,战乱将起啊。” 齐欢心中不以为然。他出身边军,自幼学习战阵之事,哪会看得起太平道这些草民。以他看来,只需要边军一万,就可将数十万太平道乱民碾成齑粉。 段衡轻轻摇头,下令全军撤退,返回京师交令。 等段衡将真假马元义押回京城,只见洛阳城已经戒严,南北两军登城而守,并在城中往来巡视。城中百姓惶急不安,不敢上街,市面上颇为冷清。 段衡一路前行,时而遇到押解百姓的军士走向城外。 段衡拦住一队军士,询问带队的曲军侯:“这些百姓是什么人,犯了何事,押往何处?” 军侯见段衡头戴中郎将板冠,连忙行礼回禀:“这些都是太平道教民,暗藏京师为乱。我等要押他们到城外军营暂押,等有司查实,斩首示众。” 段衡黯然一叹,打马前行。他这一路已遇到数千百姓被押往城外,看来天子震怒,太平道谋反之事,迁连甚广。 第276章 黄巾乱起(二) 段衡押着马元义、马元信入城,来到庭尉府门前,却被一队羽林军骑兵拦住。 段衡身为羽林中郎将,竟然被自己手下拦住去路,不由心中大怒。他喝斥带队曲军侯道:“你瞎了眼吗?你想造反吗?” 带队的曲军侯急忙行礼,退让一旁。他身后闪出一名校尉,正是袁绍。 段衡认识袁绍,见他穿了羽林军校尉军服,不由一愣,询问他道:“袁公子终于接受朝庭征辟了吗?” 袁绍微微一笑,不理段衡的嘲讽,直接掏出一份军令,对段衡说道:“天子有召,命大将军何进主理太平道谋反事。将军要亲审马元义,你将他交给我就是。这是将军军令,请段将军查验。” 段衡接过军令,查验无误,便收起军令,挥手对手下军士说道:“将马元义、马元信交给袁校尉。” 袁绍命手下军士接管囚车,轻笑一声,对段衡说道:“段将军一路奔波,擒下匪首马元义,辛苦了。” 段衡冷哼一声,没有接言。 袁绍继续笑道:“忘记告诉段将军了。大将军何进奏请天子,将羽林军分为左右两军,任我为校尉,掌管右军,段将军掌管左军。以后你我共同于大将军帐下听令,还请段将军多多关照。” “好说。”段衡并不喜欢袁绍平时为人,以前与袁绍并无亲近,此时闻听袁绍刚得征辟,就与自己同列,心中不喜,不冷不热的回答一声,打转马头,带手下向军营返回。 齐欢向袁绍行了一礼,也带兵而退。 袁绍打马走近囚车,看了看马元义和马元信,轻声一笑,吩咐羽林军押了囚车,直奔大将军府。 到了将军府门前,袁绍命军士打开囚车,亲自押着马元义兄弟走入府中,来到何进书房。 何进斥退护卫,只留袁绍、许攸两人,准备秘审马元义。马元义见书房内只有何进三人,心中冷笑,竟然拉着马元信大大咧咧的坐到了客榻之上。 马元义以前往来京师,曾经与何进见过面,并通过徐奉,每年给何进行贿。何进在许多事情上帮太平道说过话,也与张角多有书信往来。马元义知道何进为何从庭尉府门前将他截下,带来将军府关押。 见马元义兄弟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袁绍心中冷笑,上前说道:“天子震怒,你等必死无疑,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们。” 马元义不理袁绍,只盯着何进说道:“将军私下审问我等,是担心马某胡乱攀咬。” 何进冷笑摇头,对马元义说道:“天子令我主理太平道谋反一事。谁有罪,谁没罪,由我一言而决。” 马元义哈哈大笑,轻蔑的看着何进说道:“那将军自己有没有罪呢?” “吾有何罪?”何进不以为然的说道。 马元义收起笑容说道:“朝臣数次举报太平道阴谋叛乱,是谁在天子面前给我们作保的呢?就是将军你。” 何进冷静的说道:“你们每年向天子纳贡五百万金,天子不想追究你等,暗令我出面作保,我有何罪?” 马元义继续说道:“不错。天子尚且收受我等贿赂,想来也不会在意将军从我们这里索要钱财之事了。但又是谁帮我们说动天子,强征羌人内迁,造成凉州叛乱呢?又是谁帮我们向天子进言,令幽并两州边军出塞远征呢?也是将军所为。没有将军于朝中相助,大汉兵精将勇,我等根本不足为患。” 袁绍暗怒,上前对着马元义脸上就是一拳。马元义一口鲜血喷出,牙齿也被打掉了两颗。 袁绍收起拳头,冷冷说道:“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张角手下一条狗,是我等阶下之囚。你以为天子会想听你狂吠吗?” 马元义轻蔑一笑,对袁绍说道:“你不妨试一试,赌一赌。看天子会不会信我之言。” 袁绍大怒,挥拳上前,打算继续教训马元义。何进轻哼一声,阻止袁绍说道:“本初不必与他这等将死之人计较。” 袁绍这才收直拳头,退到一旁。 何进起身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帮马元义擦了擦嘴上的血迹。 马元义心中得意,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何进拍了拍马元义的肩膀说道:“天子下召,令北军抓捕马兄,我得知消息,马上派人通知了你。没想到你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马兄一方豪杰,慷慨豪迈,向来得何进敬佩。你是天子点名索要的重犯,我也无法救你。既然你难逃一死,牵扯我等,又有何益呢?况且何某所为,都是在为天子考虑,并无私心。即便天子一时有所误解,久之必能明白我等的苦心。” 马元义轻笑一声说道:“何将军放心。马某不是怕死之人,也不会胡乱攀咬他人。马某愿求速死,只求将军仁慈,也不要大肆迁连太平道普通教众。” 何进知道马元义向来说话算话,便答应了他提出的条件,对他保证道:“马兄放心。想来天子也不愿京师生乱,我定会交待北军各校尉,只拿唐周名单上的人,决不迁连其余。” 何进见马元义仍有迟疑,便继续说道:“我这就上书天子,举荐钩盾令周斌将三府掾属,负责查验宫省直卫及百姓有事太平道者,如何?” 周斌是徐奉暗中安插在庭尉府中的心腹,马元义和何进对此事心知肚明,但外人却少有知情。 马元义轻轻点了点头,向何进保证道:“将军放心。马某知道什么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 何进一笑,转对许攸说道:“取笑墨来,请马兄自书供状。” 许攸拿笔墨上前,递与马元义。马元义接过纸笔,略一沉吟,飞笔急书。他痛快承认了准备毒杀天子、暗中聚集教众在京师发动叛乱之事。除此以外,对于其他事情只字不提。 马元义将供状交与何进,对他说道:“请将军把我送去庭尉府关押。再给我准备一壶好酒,送我上路。” 何进令人为两人松绑,又从怀中取出两个腊丸,对马元义、马元信说道:“天子恨马兄至极,庭尉府必会重判,不是车裂,就是凌迟。这腊丸内藏鹤顶红,服入肚中,可保一日不化,直到第二天才会毒发。或许可让马兄少受些苦楚。” 马元义轻声一笑,行礼道谢。何进叹息一声,命许攸取酒,亲自为马元义兄弟斟酒。马元义兄弟当面将毒丸服下。 第277章 黄巾乱起(三) 何进与马元义暗中达成协议,这才放下心来,亲自押了马元义兄弟来到庭尉府,交给庭尉府看押。 何进带了马元义的供状匆忙入宫,求见天子刘宏。 刘宏这两天寝食难安,不断召见朝臣,商议镇压太平道之事。 刘宏以前一直以为张角不过是一条自己圈养的猎狗,帮自己于外猎食,打压各地豪强。所以无论这条狗在外多么凶恶,无论各地豪强和朝臣如何愤怒,他都没有在意,还故意纵容太平道变本加厉,聚弱民以抗豪族。 但刘宏没有想到,张角竟然是一头养不熟的恶狼,他不但没有帮天子聚弱民以抗豪强,反而起了叛主之心,竟然要聚众造反。 刘宏心中不由暗自恼恨,也暗自恐惧。如果张角阴谋得逞,他自己被毒杀于宫内,马元义勾结南北两军校尉,祸乱京师,张角举反旗于外郡,那这大汉天下,只怕真有倾覆之忧。好在祖宗护佑,张角阴谋败露,马元义被擒,京师无恙。 但刘宏知道,张角在朝中多有眼线,此时定然已经得知马元义被擒的消息。张角拥众数十万,必然不肯束手就擒,必定要垂死挣扎,发动叛乱。所以他连日召集朝庭三公和各位将军,排兵布阵,以应变局。 今天刘宏正在与司徒袁槐等人商议,调哪处兵马去冀州抓捕张角,突闻何进入宫求见,不由心头一松,一边速传何进入见,一边对袁槐等人笑道:“定是抓捕马元义有了结果。” 何进进入朝堂大殿,向刘宏报喜:“羽林中郎将段衡,校尉袁绍,带兵追捕马元义,在山阳将其截下,生擒而回。” 刘宏和袁槐等朝臣大喜,急忙追问何进详细经过。 何进明里暗里将功劳推于袁绍身上,又将马元义供状递与天子刘宏查验。 刘宏看了供状,直惊得冷汗如雨。他将供状交与袁槐等朝臣传阅,焦急的说道:“不想张角暗中已聚拢如此势力,真是可恨,其心可诛。” 袁槐看了供状,见马元义在供词中直言不讳,声称太平道已练兵数十万,暗控八州,不由轻声一哼,对天子说道:“马元义不过是夸大其词,还请天子勿忧。” 刘宏闻言大喜,急忙追问袁槐有何对策。 袁槐这几天与朝臣商议,早有对策,此时侃侃而谈,向刘宏建议道:“太平道以妖言惑众,愚弄黔首,不足为虑。请天子下布告于各州郡,言明太平道造反叛乱之事,令各州郡查禁太平道,以正视听,以污其名。” 刘宏点头,立刻命有司草拟布告,发往各州郡刺史和太守。 袁槐再次进谏:“请天子下令,立刻处置马元义等匪首,追查与太平道私通的军将、朝臣。同时,通缉张角,令南北两军封锁关塞,以安京师。” 刘宏立刻下令何进加紧抓捕、审讯、处置太平道乱匪。何进举荐周斌。天子应允,并下令,即刻车裂马元义。何进应诺。 刘宏又询问太尉杨彪、左中郎将卢植、右中郎将朱儁等人意见,令他们加强京师防务,以防太平道乱军骚扰京畿。 杨彪建议:“请天子下令冀州刺史郭勋立刻召集郡兵、县兵,紧守城池,防备太平道举兵为乱。令大将军何进率左右羽林和北军五营军士屯于都亭,整点武器,镇守京师。令南军各校尉,出兵函谷、大谷、广城、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加强京都各关口守御,设置都尉驻防。同时下诏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各州刺史,集结郡兵,开始整点武器,加强训练,准备应变平叛。” 刘宏当即同意杨彪建议,令有司下召,并颁下兵符给何进。何进接过兵符,高声应诺。 卢植向天子建议:“请天子下令,速调边军骑兵入京。同时选调军将,准备出兵平乱。” 刘宏略一思索,询问杨彪:“太尉认为可调哪处军将入京?” 杨彪立刻向刘宏建议道:“皇甫嵩出使鲜卑回京,他久历边事,熟悉军务,天子可召他问询。” 刘宏闻言大喜,立刻传召皇甫嵩入宫。 皇甫嵩入宫晋见,向刘宏建议道:“鲜卑、丁零、扶余虽然上表称臣,但匈奴、乌恒不稳,并州、幽州边军又刚刚经历惨败,恐一时不得南下。凉州战乱刚平,若调大军东征,只怕羌人复叛,功败垂成。” 刘宏闻听无兵可调,心中气恼,但却知皇甫嵩所言不假,只得忍下怒气,哀声长叹。 袁槐等人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计可施。 皇甫嵩躬身行礼,向刘宏建议道:“京城南北两军,常年训练,郎官云集。若太平道果真为乱,请天子出内府钱财,开皇宫武库和西园马场,以扩南北两军,足以平叛。” 刘宏听说要他出钱扩军,心中一痛,不由望向少府令、中常侍宋典、太藏寺卿马融、大司农孟祥和治粟都尉吕疆。 马融、孟祥轻轻摇头,向刘宏表明朝中已无多余钱粮来扩军。宋典手中有钱,但不敢出言。 刘宏无奈,只得令宋典拿出内府钱财交马融掌管,用于扩军。 西园马场有战马数万,天子又肯出钱扩军,太尉杨彪心中一安,向刘宏表示,只需一月,南北两军可扩充至十万,足以应对太平道之乱,但军粮不足,不可久战。 治粟都尉吕疆立刻上前,脱下冠冕,哭跪于地,向刘宏行了死谏之礼(行此礼必怀决死之心。若天子不允,必自裁谢罪)。 刘宏大惊,急忙令吕疆起身,安抚他道:“北方数州大旱,军粮不足,与君无关。” 吕疆伏地不起,向刘宏说道:“党锢久积,若与黄巾合谋,悔之无救。(党锢之祸积怨日久,若党锢士人和其家属与黄巾合谋,恐怕后悔就晚了,战乱也更难平息。)” 袁槐、杨彪、卢植、皇甫嵩等文武重臣也急忙上前,躬身行礼,恳请刘宏解除党锢之禁。 “混帐。”刘宏心中大恨,一声怒骂,拍案而起。 他为了巩固皇权,废尽心机,好不容易将豪门士族逐出朝堂,如今满朝文武却借太平道为乱之事,一起逼他解除党禁,让他如何不恨。 第278章 黄巾乱起(四) 所谓党锢之祸,表面上看是士大夫集团抨击宦官集团而形成的朝庭党争,但实际上来讲,是地方豪族与皇室的权力之争。 党锢之祸,起自恒灵。 东汉自刘秀时起,就因子嗣单薄,皇子幼年继位,多由太后临朝,就此埋下了后宫干政的隐患。皇权衰弱,朝政掌控于外戚与士人集团手中。 到了东汉末年,皇室血脉更加单薄,接连出现天子无嗣而终的局面。外戚集团和士人集团为了争夺立储之权,展开了激烈的博弈,最终以外戚集团的胜利而告终。 永嘉元年(145年)正月,年幼的汉冲帝因病去世。外戚权臣梁冀拥立汉章帝孙、外藩渤海孝王刘鸿之子刘缵为帝。刘缵时年九岁,改元本初。刘缵因不满梁冀的飞扬跋扈,在一次朝会中,曾当着群臣的面叫粱冀“此跋扈将军也”,因此引起梁冀的忌恨。本初元年(146年)闰六月,便被梁冀毒死。 汉质帝被外戚毒死,士人集团群起而攻之,纷纷要求改立皇室成年子弟继位。外戚集团略作妥协,又压服朝庭众臣,推汉章帝刘炟曾孙,河间孝王刘开之孙,蠡吾侯刘翼之子刘质上位,即东汉第十位皇帝,汉恒帝。 恒帝年十五,未冠,依惯例,仍由梁太后临朝听政,外戚梁冀掌握大权。延熹二年(159年),刘质依靠宦官单超等诛大将军梁冀,并翦除其党羽。以功封中常侍单超、徐璜、左悺、唐衡、具瑗为列侯。自此,朝政转入宦官之手。 朝庭士大夫不甘心宦官掌控朝政,群起而攻,引发第一次党锢之祸,纷纷被驱离朝堂。 士人集团为报复宦官专政,转与外戚集团合作,强立外戚窦氏女为皇后,企图把持军权。 恒帝不近女色,无子。汉桓帝驾崩,皇后窦妙临朝问政,与其父窦武等商议,最终选择了刘宏继承大统。窦妙派侍御史、守光禄大夫刘儵、奉车都尉曹节等人前往河间国迎接十一岁的刘宏登基。大将军窦武因定策刘宏继位有功,其族人加官进爵,从此窦氏外戚权倾一时。 刘宏是汉章帝刘炟的玄孙、河间孝王刘开的曾孙,因父亲、解渎亭侯刘苌早逝,故刘宏世袭解渎亭侯的爵位,母亲为董氏(董太后)。 刘宏长于乡野,又年少丧父,自小当家,性格十分倔强而刚硬。他对外戚集团掌控皇权的举动十分不满。为与外戚集团相抗,刘宏一方面拉拢士人集团,以太傅陈蕃、司徒胡广为参录尚书事,参与朝政;另一方面,全力拉拢宦官曹节等人,掌控后宫,压制太后窦氏。 但刘宏不知,士人集团为求解除党锢之禁,早就转与外戚集团合作。窦武与太傅陈蕃主持朝政,大量启用在第一次党锢之祸时受处罚的士人,两人在不久后即达成一致意见,密谋彻底铲除宦官集团。 刘宏继位半年之后,窦武、陈蕃等人为进一步弹劾宦官罗列罪名,于当年八月,指使尚书令尹勋等弹劾并逮捕黄门令魏彪。九月七日,窦武返回家中休息,而尹勋秘密写给窦武的奏章被长乐五官史朱瑀获得,谋诛宦官的事情泄露。朱瑀将此事通知宦官王甫、曹节等,众宦官与天子刘宏歃血为盟,当晚发动政变。史称“九月辛亥政变”。至次日清晨,宦官取得政变全面胜利,窦武、陈蕃等人均被灭族,未被处死的族人则流放到交州。窦太后则被迁徙到南宫云台居住。 宦官集团大肆反攻,牵连甚众,形成第二次党锢之祸。至此,刘宏通过宦官掌控了京城南北两军军权,彻底巩固了皇权,消除了外戚干政之忧。 如今朝臣借太平道谋乱,企图解除党锢之禁,刘宏如何不怒。 刘宏拍案而起,杨彪、卢植等人却丝毫不作退让,依旧躬身死谏,逼刘宏作出决断。 见满朝文武以死相逼,刘宏怒极,却不敢强行驳回众人所请。 朝堂之上陷入僵持,一时寂静无声。 曹节悄然目视赵忠,赵忠轻轻点头,偷偷溜出朝堂,暗中召集宫卫,围了议政殿,等待天子下令。 赵忠回到殿上,向曹节和刘宏轻轻点了点头。杨彪、卢植等人早已将赵忠举动看在眼中,但却丝毫不惧。刘宏怒气上涌,面色赤红,但内心犹豫不决,迟迟不敢下令。 刘宏知道,太平道之乱将起,天下不安,朝堂之上再经不得风雨。刘宏压下怒气,缓缓坐下,平静的看着满朝文武。 议政殿上十分的安静,刘宏喘息之声有如雷鸣,清晰可闻。 见天子与朝臣对立僵持,宗正刘虞起身参奏。刘宏连忙借机下了台阶,允刘虞进奏。 刘虞行礼说道:“臣赞同治粟都尉吕疆之言。为防党锢士人之后与黄巾合谋,请天子稍解党禁,允许党锢之后戴罪立功,参与平灭战乱。” 众朝臣顺势躬身齐呼:“请天子稍解党禁,许其后人参与平乱。” 许其后人参与平乱和全面解除党锢之禁并无太大区别,但却更为缓和,其间多有缓冲、迂回之意。刘宏面色稍和,轻轻点头,无奈同意了刘虞的建议。 不等刘宏最终作出决断,有宦官黄门通报,幽州、冀州、豫州、青州、兖州等地有紧急军情上报。 刘宏急忙许红翎信使入殿。信使飞奔而入,将军报呈于议政殿当值宦官,递与刘宏面前。 刘宏打开一看,颓然一叹:“张角,果真反了。” 冀州、豫州等州刺史上报,张角得知马元义被捕,京师大肆抓捕太平道党羽,于邺城集结教众为乱。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张宝、张梁分别为“地公将军”、“人公将军”。 张角分封各地太平道渠帅为将军,令其各自统率本地教众为乱。各地太平道教众头绑黄巾,开始聚众攻击州县城池,烧毁官府、杀害吏士、四处劫掠。短短数日,黄巾贼势如破竹,已有数郡失守、吏士逃亡。 刘虞等人再次请命,请天子稍解党禁。 刘宏再无犹豫,轻声说道:“准。即日起大赦党人,发还各徙徒(流配之人),许其参与平乱。此外,请朝中各公卿捐出马、弩,推举众将领的子孙及民间有深明战略者,至公车署待召。” 第279章 黄巾乱起(五) 刘宏被群臣逼迫,无奈的对党禁之制松了口。天子允许党锢之后戴罪立功,参与平灭黄巾之乱的旨意,立刻被八百里加急传至四方。党锢后人纷纷出山,于各郡县投军。 田齐也在数天之后得到齐欢和任红昌飞鸽传书,知道了天子下旨解除党禁的详细经过。任红昌还在信中提及,天子因徐奉等内侍受马元义收买之事十分恼怒,对宦官集团掌控南北军权产生了警惕。刘宏本来打算彻底将军权交与卢植、皇甫嵩等将军,但因党禁之事改了主意,决定依然派出内侍为监军。 刘宏下旨,命北中郎将卢植为主将,护乌桓左校尉宗员为副将,率领北军五校(即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营)近半将士,招募京师左近义勇两万,前往冀州平定黄巾军主力,与张角对阵。同时,刘宏命近侍内宦左丰为监军,掌控卢植大军后勤补给。 田齐读完任红昌传来的密信,与沮授、苏双等人蔚然长叹:“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天子疑臣子之忠心,竟然派宦官为监军,可笑,可叹。” 沮授也不由心冷,轻声说道:“宦官身心俱残,贪财而无信,只知阿谀奉承,以巧言媚上。左丰其人,在潜邸时就是天子内侍,久在天子近前,却被曹节压制,不得封中常侍。如今骤得天子重用,必然急于求功。只怕卢中郎难得善终。” 苏双疑惑的问道:“卢中郎师从太尉陈球、大儒马融等名臣,先后担任九江、庐江太守,平定蛮族叛乱,功勋卓着,素为天子信重。如今统带北军五校,京师壮勇北征。以苏双看来,张角聚众为乱,不足为俱,不能当卢中郎一击。沮兄何言其不得善终?” 沮授苦笑摇头:“只怕天子也如苏兄这般想。” 沮授避而不答,苏双心中疑惑不解,皱眉看向田齐、曹性等人。 田齐轻声一笑,替沮授回答苏双:“天子小视张角矣。自天子登基为帝,只半年就平灭窦氏,又数击匈奴、鲜卑,数平凉州羌乱,对内对外,十战九胜。于天子而言,张角不过是他养大的一条恶犬,如今反咬噬主,只需挥棒一击,必能解除此患。” 沮授并不想冷落苏双,刚才未答,不过是心中担忧朝局和天下安危,略略走神而矣。此时沮授接着田齐的话解释道:“天子小视张角,必然心急求胜。但张角谋划深远,暗中准备十数年,并非仓促举事。他选在冀州举事,裹挟百万灾民,哪里是那般容易平定的?” 田齐叹息一声说道:“卢中郎统领北军精锐,奔袭乌合之众,必然十战十胜。但败黄巾容易,平冀州民乱却难。张角初时必败,但有百万灾民为补充,必然数败数起。一但闭城自守,陷入僵持,卢中郎危矣。” 苏双轻轻点头,渐渐认同了田齐、沮授两人的分析。 沮授继续说道:“张角任弟子心腹为三十六方渠帅,分扰八州。各渠帅分兵而战,为乱四方,短时间内还可打各郡县一个措手不及。但天子松解党禁,许士人子弟戴罪立功。士人子弟为求全面解除党禁,必然连结各地豪强,从军以助郡县,死力与黄巾为敌。黄巾乱匪多为黔首,不识兵技巧,也无兵法权谋,如何与士人豪强相抗?各地匪乱必然很快被压制下去。各方匪乱一平,若卢中郎依然没有安定冀州,再有小人蛊惑,天子必然降罪。” 苏双担忧的说道:“主公为报父兄之仇,必然要入冀州,以攻张角。卢中郎主事冀州,我等需听他调遣。若卢中郎出事,我等必受牵连,这可如何是好?” 高顺和曹性诸将也皱眉望向田齐。 沮授向田齐建议道:“所谓救人需救急不救缓。还请主公暂忍一时,等卢中郎被天子问罪,等张角势大难制,再出手不迟。” 田齐知道沮授的建议十分正确,可以将自己一方的利益最大化。但田齐知道历史,知道张角命不久矣。他恍惚记得,张角死于黄巾之乱未被平定之前,但不记得具体时间。 田齐担心自己待机而动会错过亲手消灭张角,心中不愿。 沮授见田齐犹豫不语,继续劝说道:“如果主公非要于此时入冀州,沮授也有一计,可解我等之忧。” 田齐急忙抬头询问:“何计?” 沮授笑道:“在外戚与士人眼中,主公与曹节等中常侍‘狼狈为奸’,也算阉党一员。” 曹性、赵云、高顺等人面色一红,心中羞愧。虽然他们知道田齐并非阉党,但阉党这顶帽子却已牢牢戴在了他们头上,这令他们有些不喜,也暗自羞恼。 田齐却听出了沮授话中含义,哈哈大笑,起身说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这阉党的帽子不好看,但现在却很实用,我们暂戴一段时日又如何。我们这就向天子请命,入冀州平叛。但不从卢中郎,却从左丰。左丰虽为监军,主管大军辎重,但手上无兵。我们上书相助,其必然欣喜,视我等为心腹。” 沮授也轻声笑道:“左丰为与卢植抢功,必然全力支持主公。背靠左丰,我军绝无断粮之患,兵甲战马也能先得补充。主公也可因此独立于大军之外,自寻战机,免去受人压制牵连之忧。” 田齐欣然说道:“沮兄此计甚妙。” 曹性等人得知大军即将出动,心中也暗自窃喜。以战功封爵,光耀门庭,是良家子各家百年宿愿,代代传承。良家子闻战则喜,不以生死为忧。 曹性率先向田齐请战:“曹性愿为大军先驱。” 赵云、巴音等千户也纷纷请战,愿为先锋。 田齐对曹性说道:“你率锦衣卫先行入冀。等我到了冀州,我要知道张角等人一举一动,知道他每餐都吃些什么。” 曹性欣然应诺,向田齐保证道:“若主公愿意,曹性愿将张角生擒于帐下。”他得田齐传以后世间谍组织和特种作战的各种信息,眼界开扩,思路广博,想试一试袭奇斩首之术。而且锦衣卫就有一曲军士专门按特种作战训练。 第280章 黄巾乱起(六) 见曹性同样轻视张角,轻视追随张角造反的黄巾乱匪,田齐心中不由一阵苦笑。看来大汉朝野上下,都没有反这次民乱放在眼中。没有人觉得这次民乱与以往有何不同,没有人认为这次民乱会给强盛的大汉造成致命伤害。 田齐一脸凝重的对曹性说道:“任百户曾带领两百黄巾力士暗袭于我。若不是有子龙、田畴相随,有子义碰巧相救,我命险矣。据任百户所言,张角十余年来暗养死士,秘密招揽各地豪杰,实力非同一般。锦衣密探训练不易,你万万不可轻易行动,挫我军威。” 曹性内心不以为然,但不愿反驳田齐,忍下心中不忿,躬身应命。 田齐与转沮授相商,谋划如何向天子请令,如何投靠左丰。 沮授轻声笑道:“左丰已随大军北上,他心高气傲,急于立功,必与卢中郎有所冲突。卢中郎在北军之中,威名素着,必会压服左丰,将军权牢牢抓在手中。左丰受卢中郎压制,必然急需亲信军将,替他撑腰。主公只需暗递书信一封,向左丰示好,左丰必会上书天子,征辟主公率军北上。” 田齐欣然同意,亲笔写下一封书信,交给曹性说道:“你先行入冀,顺便面见左丰,将此信递交与他。同时暗送百两黄金,以表我等诚意。” 曹性应诺,接了书信,行礼而退。 苏双向田齐建议道:“天子因徐奉等人之事对各位中常侍起疑,改令潜邸左丰掌管大军后勤。左丰初掌大权,骤得提拔,手下无人可用,必然诸事不顺。主公可致信中常侍张让、赵忠,以双方商行承揽物资转运之事。一来可解左丰之忧。二来可化解双方嫉恨之心。三来也可进一步示好曹节等中常侍,令其于天子面前替主公多多美言。” 田齐大喜,连忙又写书信一封交与苏双,让他派人入京,当面去与张让、赵忠商议以商行代运军粮之事,并商定具体合作条款。 苏双向田齐举荐吕承。田齐欣然同意,又叫过田贲,令他带一什亲卫护送吕承入京。 安排好这些事情,田齐起身,散了军议,令曹性、吕承、田贲等人即刻出发,分赴冀州和京师。 田贲带了一什护卫来见吕承。吕承已得苏双命令,正在准备行囊。田贲入帐相见,请示吕承,走何路线入京。 吕承出身锦衣卫。在得到苏双命令之后,立刻去见曹性,询问京师附近太平道势力分布情况。得知京师附近的豫州、兖州等地已有黄巾阻断道路,吕承心中不由隐隐担忧。 此时田贲询问他如何进京,吕承迟疑不决,也无万全之策。 田贲久随田齐,每天听田齐讲授三十六计等兵法和奇闻异事,思路灵活。他向吕承建议道:“因唐周举报,马元义被擒,打扰了太平道起事计划。各地渠帅提前起事,信息沟通不及,各自为战,必遣信使往来联络。你我不如化装成信使,前往京师。” 吕承闻言一喜,沉思片刻,有了更好的主意。他舒展眉头,对田贲说道:“据曹性所言,马元义被抓之前,曾密令各地渠帅派教众入京,妄想内外勾结,祸乱京师。马元义被抓,各地入京的教众群龙失首,张角岂会坐视?你我不若装作张角特使,声言入京主事,集结教众,继续在京城发动起义。” 田贲立刻同意,满脸献媚的称赞吕承这主意高妙。吕承一脚将田贲踢出营帐,吩咐他道:“还不快去准备。我还用不着你来拍马屁。” 田贲也不生气,拍去身上足印,含笑而去。 两人同出南河,田吕两家世代交好,吕承年纪比田贲大了十余岁。在吕承眼中,田贲等人还是孩子,有如子侄。田贲平时也以兄长视吕承,不敢与吕承作对。 田贲找到何丰,让他找人帮忙,准备一些太平道衣物、器具和兵刃。何丰欣然答应,同时赠送田贲十余套钢丝编织的软甲,让他们穿在衣服里面,以防刀剑;又赠十余精钢折叠弓和雪枫(锋)刀,以强田贲等人武备 何丰是田氏家臣,身下只有一孙,平时更是视田贲等族人为后辈,爱护有加,唯恐田贲等人装备不够精良。 田贲谢过何丰,来与田齐告别,将与吕承商议的办法告知田齐。 田齐也同意两人的办法,同时叮嘱田贲,一切小心行事,以保命要紧。田虎、田贲是田氏后起之秀,他不想两人蜗居于自己身边,所以借机派田贲随吕承外出历练。但两人年纪还小,田齐平时以子侄视之,临别之时,心中还是有些不舍。 乔环得知消息,也亲自来送田贲。她将一条丝绸腰带送与田贲说道:“我令人在这丝带中藏了一些金箔,你戴在身上,以应不时之需。” 田贲含笑接过,缠于腰上,躬身向乔环行礼道谢。虽然田贲与高卉更加亲近,但他知道田齐颇为喜爱乔环,因此他平时对乔环也执礼甚恭,以嫂视之。 两天之后,田贲等人准备就绪,离了东莱。此时东莱附近并无黄巾,他们先是扮作贩马商队,一路西行。 西行不过百里,天色渐晚,他们来到青州城内,打算住店歇息。经过严格查验身牌,他们入了城中,却见城内萧条,街上已无百姓。吕承、田贲立刻警觉,连忙询问守门郡兵,为何如此安静。 郡兵此时已然提前关闭了城门。一名老军叹息一声,对吕承等人说道:“西边北海郡已起了乱匪,刺史下令戒严,天色一暗,郡兵就要于城中巡查。你们还是快些去找店家投宿。迟了,怕是要有麻烦。” 吕承连忙谢过,带了田贲等人直奔城门附近的悠然居。黄巾之乱已近青州,他打算先找自己人询问一些情况。 田贲也有些担忧的询问吕承:“北海与此相距不过百十里,刺史为何不派兵去救?” 吕承叹息说道:“青州太平日久,郡兵训练松驰,兵额也不满一半。若黄巾乱起,自保尚还不足,哪敢出兵野战?想不到黄巾起事如此迅捷。只怕我们离了青州就要与黄巾贼直接见面了。” 第281章 黄巾乱起(七) 吕承和田贲来到城中悠然居酒楼,联络当地锦衣卫,询问青州附近太平道叛乱的具体情况。 锦衣卫提供的消息并不乐观。张角反旗一举,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的数十万太平道信众群起响应,由当地渠帅带领,强攻各郡县。 短短半个多月,黄巾军势如破竹。张角占领邺城,杀死冀州刺史郭勋、太守刘卫;汝南黄巾渠帅张曼成直下南阳,杀死郡守褚贡。冀州、徐州黄巾由渠帅张牛角率领攻打河内郡,已攻占十余县。青徐两州黄巾由渠帅张饶、管亥率领,一路攻占数十郡县,已攻至北海郡。 吕承和田贲等人在了解到黄巾匪乱的情况之后,忧心忡忡。出了青州城,距离京师还有两三千里,途中汝南、青州、徐州、颖川等地均有大队黄巾为乱,道路不通。 虽然吕承、田贲等人早有准备,打算化装成黄巾特使,骗过沿路黄巾,直赴京师。但目前各州郡郡兵和黄巾军犬牙交错,一片混战,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州郡兵当成乱匪攻杀。 田贲建议吕承:“我们不如回返东莱,走水路入京。” 吕承摇头说道:“荆州、扬州也有黄巾匪乱。而且如今正值早春,南风渐起。船只风向不对,又要逆长江而上,速度大减,只怕一个月也到不了京师。” 田贲叹息一声,摇头说道:“那就只有冒险走陆路了。只怕以后不能于城中借宿,以免被黄巾堵在城内。” 吕承默默点了点头,吩咐田贲:“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出城。等出城数里,再换上黄巾军装束,然后绕郡县城池而过,直赴京师。如遇官军,能逃就逃。如果逃不掉,再以真实身份相告。” 田贲应诺而出。吕承和衣而卧,倒榻而眠。 第二天一早,吕承早早起身,令悠然居伙计备了些干粮,叫醒田贲等人,早饭也不吃,直接牵马而奔西门。吕承担心黄巾乱匪来攻青州,刺史下令封门。 吕承等人来到西城门,只见门前挤满了人。城门内外人声鼎沸,纷纷叫喊着、乞求着守门郡兵速开城门。 田贲皱眉说道:“城外有百姓逃难而来,等候开城,这不奇怪。可为何城内有这么多人要出城?” 吕承望了望堵在城门内的诸多车马,轻声对田贲说道:“这些人是要出城去运粮、买粮的。” 田贲恍然大悟,轻声笑道:“怕是城中富户担心黄巾来围青州,粮价飞涨。” 吕承看了看天色,估算着已临近晨时,不由暗暗担忧。平时这个时间城门早就开了,可守门郡兵依然不见行动。他命令田贲道:“挤过去。” 田贲闻令,掏出将军府令牌,带领亲卫开路,掩护吕承挤到了城门近前。却见守门军士列队执刃,将人群隔离在城门洞外。 吕承上前,掏出将军府从事官印,对守门军侯说道:“我乃东莱横海将军府从事吕承,有紧急军务途经贵府,请速放我出城。” 守门军侯查验了吕承官印,十分客气的行礼说道:“刺史担心黄巾贼混入,已下令封城,不得进出。你要想出城,只能先去刺史府,请得刺史手令,我才能放行。” 吕承软语相求,希望守门军侯通融。守门军侯不为所动,只言没有刺史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城门。 吕承无奈,打算先去刺史府拜访孔融,请得手令,再行出城。 田贲却将吕承拦住,低声对他说道:“孔刺史与将军并无交情,你只怕很难得到手令。” 吕承皱眉说道:“那可如何是好?” 田贲轻声一笑,上前将守门军侯拉到一旁,掏出一锭黄金塞入他手中,轻声问道:“黄巾未至,刺史不可能完全锁城。请问哪个城门可以出城?” 军侯悄然摸了摸怀中金锭,喜笑颜开的贴于田贲耳边说道:“城中只东水门暂未封闭,但许出不许进。” 田贲轻声道谢,转身拉着吕承向后挤去。 等退出人群,吕承询问田贲:“你怎么知道会有城门不锁,允许外出?” 田贲笑道:“曾听沮从事闲聊时谈起,如郡守下令锁城,城中豪强往往买通本地军士,暗留一处小门进出,以为退路。” 吕承担心夜长梦多,事情有变,急忙催促田贲赶路。田贲一声令下,众护卫飞身上马,快速奔向东水门。 吕承等人沿城墙下方的马道飞驰,来到东水门下,只见门前也有不少人在那里等待,不断哀求郡兵放其出城。 吕承心中一惊,急忙下马,令田贲上前与守门军士询问。 田贲上前叫过一名督伯,出示将军府亲卫令牌,又悄然将一金锭藏于令牌下面,一起递与他说道:“吾等有紧急军务出城。” 督伯接过令牌,摸到金锭,立刻有了笑容。他转身对手下军士们大声说道:“有刺史手令,放他们一行出城。” 军士们连忙将门前百姓赶开,留出一条通道。 田贲、吕承等人骑马通过人群,来到城门洞前。 督伯上前叫过十数艘渡船,请田贲等人牵马上船。 等田贲等人上了船,水门门闸缓缓向上拉起,船夫们用竹篙把船撑离岸边,列队通过了水门,出了城外,进入护城河中。 等船靠了岸,吕承等人牵马下了船。吕承长松一口气,对田贲报怨道:“这孔融也太胆小了一些。黄巾军还远在百里之外,他竟然吓得闭门锁城,不允百姓进出。” 田贲笑道:“主公也很是看不起这孔北海。他带我等来此划分东莱军港领地,片刻也不肯多留。还耻笑他是百无一用的迂腐书生,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 吕承上马,一边招呼田贲等人抓紧赶路,一边笑道:“若天子令主公主政青州,些许黄巾乱匪,不足我等一击,哪用得着象他一般当个缩头乌龟。” 田贲等护卫哈哈大笑,快马加鞭,向西而行。一路上,不断遇到逃难的百姓,扶家带口,一脸悲戚的向着青州城匆匆而去。 吕承暗皱眉头,拉住战马,吩咐田贲道:“百姓步履急切,只怕有黄巾在后尾随追赶,我等还是先换了衣服为好。” 田贲应诺,寻找到一处路旁隐蔽沟渠,方便众人更衣。 第282章 豪杰四起(一) 吕承、田贲换上黄巾力士的装束重新上路,直将逃难百姓吓得鸡飞狗跳,哭爹喊娘,纷纷退避开道路,散入荒野。吕承和田贲趁机打马狂奔,快速前行。 过了一个时辰,吕承、田贲等人勒住战马,于路旁休息。他们不顾自己身体劳累,抓紧时间帮战马擦汗,喂战马粮草、清水。战马不是机械,全力冲刺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否则体温过高,体能消耗过巨,很容易生病,甚至跑残、跑死。 吕承估算了一下行程,应该已经进入北海郡境内。北海正被黄巾围攻,他们很快就会与黄巾正面相遇。他轻声提醒田贲等人说道:“等遇到黄巾,不要忘记我等假扮的身份,千万不可出错。” 田贲等人应诺,不再轻声谈笑,纷纷紧张了起来。 吕承令众人上马,继续前行,但不敢再拼力打马冲刺,只骑马慢慢缓行,以便让战马略作缓冲,恢复体力。 前行不过数里,只听前方传来阵阵惨呼之声,只见数千百姓,漫山遍野,四散而逃。百姓身后隐见数百黄巾乱匪,骑马追击,不断砍杀百姓。 吕承大怒,轻声自语:“太平道不是声称要上顺天意,下安黎民吗?这些百姓何辜,为何如此残害?” 逃跑的百姓远远见了吕承等人,哭声更加惨烈,纷纷绕路躲避。有些妇孺干脆跪地磕头,不断求饶。 吕承自幼心善,信奉道家,相信万物有灵,平时连只鸡都不忍亲手来杀。他见百姓呼号奔走的惨状,不由银牙紧咬,轻声吩咐田贲:“主公屡屡叮嘱我等爱护百姓。你快想想办法,救救这些人。” 田贲等护卫也对黄巾军乱杀百姓的行为十分愤慨,不由暗暗握住腰间雪枫刀,怒目前望。 田贲得到吕承命令,抽刀在手,轻声下令:“成冲锋之阵,准备作战。” “诺。破阵杀敌,有进无退。”众护卫立刻抽出背后精钢折叠弓,以伍为单位,分成两列,排于田贲身后。 田贲双脚一踩马镫,起身高呼:“前方教友听着,降者不杀。” 追击百姓的黄巾也早就发现了田贲等人。闻听田贲喊话,有首领立刻高呼回应:“前方教友,这些人都是城中官军和豪强家眷,都是欺压良善,为恶一方的劣民。请教友立刻将他们拦下。他们所携金银,可分你等一成。” 田贲闻言大怒,举刀高呼:“我等是大贤良师座下特使。前方教友是哪位渠帅手下?百姓何辜,降者不必再杀。” 田贲手下齐声高呼:“降者不杀。” 对方黄巾首领却不答话,只令手下继续追杀百姓,并且集中亲信,组成冲锋阵列,直奔田贲而来。 田贲眉头一皱,对吕承说道:“这些人只怕不是太平道。” 吕承也怀疑对方身份,于田贲身后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奉天地,顺五行。阴阳交合,善恶相从。天地何为道?太平何为根?” 这是太平经中经文,也是唐周供述的联络暗语。如对方是太平道教众,应该回复:“孝父母、护良人,不诬告、不劫掠,敬鬼神、厚葬仪。”然后再言明教中身份,彼此相见。 可对方黄巾首领对于吕承的问话漠视不答,只暗令手下加快马速,做出了冲锋之态。 田贲怒道:“这些人根本不是太平道。给我杀。” 田贲一声令下,带领护卫杀向对面。如今田齐这些亲卫,都是从各府卫中精锐出来的佼佼者,又由魏延、甘宁亲自训练了一个多月,刀枪剑戟无所不精,骑射奔袭、操舟水战无所不通,随便拿出一个都能当作普通府卫的督伯来用。 田贲加快马速,距离对方百丈之时,突然一声令下:“雨。急。” 护卫闻令,张弓急射,连发五箭,便将折叠弓收于背后,顺手取下马鞍旁边悬挂的丈二长枪,向两侧依次闪开,齐声怒喝:“急行冲阵,杀。” 对方黄巾骑军战马驳杂,速度不一,战阵松散,所配弓箭都是简易的竹弓,射程不及三十丈。 护卫于百丈放箭,令黄巾军措手不及,顿时死伤一片,纷纷落马。同伴的惨呼让其余黄巾骑士士气大跌,纷纷勒马躲闪,阵型更加散乱。 田贲等人马快,瞬间杀至他们面前。田贲直奔黄巾骑军首领,从他右侧冲过,手中雪枫刀顺势向后一挥。那首领急忙挥剑向后抵挡,只听当啷一声,手中铁剑被田贲一刀斩断。不等首领庆幸自己没有受伤,跟在田贲身后的护卫顺着战马冲势,一枪直刺其胸前。首领闪身躲避,但匆忙之间,只及让开心口要害,被护卫一枪刺中右胸,捅落马下。 田贲带领一什护卫冲阵而过,黄巾骑士又有二十余骑死伤,剩余十数骑急忙四散而逃,不敢再与田贲等人对阵。 田贲马速不减,不理被杀散的骑军,直接冲向黄巾军散乱追杀百姓的骑军。 黄巾军见其首领落马,田贲等人透阵而过,冲杀而来,只吓得面色苍白,不敢挡田贲一击,打马躲避,一哄而散。 田贲怒喝一声:“风。” 众护卫立刻抛弃短枪,抽出雪枫刀,向四周散开,追杀逃敌,同时齐声回应:“破阵杀敌,有进无退。” 骑兵与骑兵对阵,交锋只在一瞬间,必须正面冲杀,才能保命杀敌。如今黄巾骑军四散逃开,便成了骑军刀下活靶子,任由砍杀,毫无还手之力。只不过一刻钟时间,这数百黄巾近半被杀,其余生者,也如惊弓之鸟,头也不敢回,逃散入附近荒野。 四周百姓也吓得哭跪于路旁,不敢妄动。 田贲停住战马,众护卫也不再冲杀,慢慢向田贲聚拢过来。田贲认真扫视众手下,见无人落马,心下稍安,也暗自得意。田齐担心众将轻敌,总在军议之时强调黄巾乱匪不同以往民乱,让众千户与之对阵之时,不得大意轻敌。田贲本来也担心这次冲击,自己一方以寡敌众,难免死伤惨重。见手下无人死伤,心中不由涌起一股豪迈之气。 第283章 豪杰四起(二) 吕承对这一战的结果也有些惊愕。刚才田贲不经他号令,率众而出,让他不由心急如焚。 田贲是村寨田氏小一辈中的领头人物,也是田氏族中未来的接班人之一。他担心田贲在自己手中出事,无法向田齐、田岳等人交待。可是不等他叫住田贲不要冒险,对面数百黄巾已经被杀散一空了。 田贲转马而回,来到受伤落马的黄巾首领面前,轻蔑的询问他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冒充我教军士,肆意残害百姓?为何丧心病狂,竟然攻击我等?” 那名首领右胸被短枪刺透,已然重伤垂死。他望着田贲喘息几声,口吐鲜血,一句话没有说出便昏迷了过去。田贲恼怒,抬手提缰,战马将前腿一抬,将其狠狠踩死。 田贲又令手下搜寻来几名活口,询问其身份。几名活口早已胆怯,如实相告。原来他们是北海周边马贼,闻太平道举事,下山相投,被缺乏骑兵的渠帅管亥任为别部司马,负责哨探军情。 田贲大怒,挥手令手下将这几名活口处死。 吕承此时缓过神来,打马上前准备训斥田贲过于冲动和冒险。田贲却灵机一动,向吕承建议道:“承哥,我有一计,可以让我们一路畅行无阻,或许还能立些功劳回去。” “何计?” 在吕承记忆中,田贲不过是被田氏族长宠在怀中的一个孩子,每天调皮捣蛋,惹是生非。但今天田贲表现出来的勇气和决断,却让吕承刮目相看,不由忘记了责怪,虚心向他问计。 田贲将吕承拉到一边,轻声说道:“主公于军中设立长林府卫军,主掌军纪。我记得听沮从事提过,汉武帝也曾设立执金吾,由卫尉率领,平时管理京师治安,战时督管军纪。汉光武帝称帝后忧心军纪松驰,曾有意于军中设立监军,专管军纪,后因诸将反对,没有实行。如今太平道起事,攻州略郡,天下振动,百姓不安。各地豪强、山匪趁火打劫,身披黄巾,冒名为乱。黄巾各渠帅与张角消息不通,为壮大自己实力,也纷纷拉拢山匪、豪强入伙。你说张角为了统一军令,掌控地方渠帅,会不会也有派亲信散于各地,督管军纪的想法呢?” 吕承胆小,不敢行田贲之计,急忙摇头阻止他道:“黄巾各渠帅出身低贱,如今率众起事,掌控郡县,骤得富贵,如何愿受他人约束。此策太险。如遇贪图权贵之渠帅,怕要暗中拘禁你我,甚至出手相害。你我有军令在身,不敢耽搁,还是不要冒此风险为好。” 田贲提议被吕承婉拒,心中不快。他指着遍地黄巾尸首说道:“那这件事如何与当地渠帅解释?” 吕承怒道:“我让你设法相救百姓,谁让你带兵冲阵,砍杀黄巾了?如遇当地渠帅,还解释什么?跑。被人家抓住,哪里还有命在?” 田贲不以为然的说道:“跑则心虚,只会令当地渠帅更加相疑。不如依我计策,装作张角督纪特使,主动前去相责。” 吕承迟疑说道:“主动去责问渠帅?不好,不妥。万一激怒人家,我等只怕难逃一死。” 田贲还要相劝,却有护卫急忙提醒两人:“北海方向有烟尘扬起,只怕有大军来袭。” 吕承惊慌失措,连连叹道:“这可如何是好?” 田贲怒道:“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逃回东莱;一是听我计策,前迎相责。请兄长速速决断,迟则悔之晚矣。” 吕承第一次受田齐重用,不想退回东莱。他狠狠咬了咬牙,吩咐田贲:“就依你计策。主动前迎黄巾渠帅,以军纪相责。” 田贲呵呵一笑,立刻命令手下将四散于周围的战马聚拢过来,将“假冒”黄巾骑军的山匪尸首头颅砍下,挂于马鞍之上。 吕承心善,见不得如此血腥场面。他强忍呕吐之意,斥责田贲:“你要这些头颅做甚?恶不恶心?” 田齐于军中恢复军功受爵,但却修改了以人头记功的陋习,改为以完成作战任务、履行上官命令等来自后世的记功办法来评定战功,颁布奖赏。 田贲笑道:“既然要以军纪相责,当然要留些证据才好。” 吕承无奈,只得任由田贲“胡作非为”。 过得片刻,护卫将战马集齐,将数百头颅挂于马鞍之上。田贲一声令下,众护卫簇拥着吕承,迎向前方烟尘。 行得不过数里,只见一路黄巾军士远远奔来。他们数十骑兵在前,千余步卒在后,队列颇为整齐,装备也较为精良,明显受过训练。 田贲轻声提醒吕承:“你现在是张角亲信,督纪特使,千万不可在他们面前露怯。迎上前去,不理他们如何责问,只拿出上官威仪,好好责骂他们一顿。骂得越是难听,骂得越是严厉,他们越不敢怀疑我等身份。” 吕承深吸一口长气,对田贲冷笑道:“休要小瞧你兄长我。不就是吹牛吗?不就是装模作样吗?这点胆量和本事,我还是有的。” 田贲笑道:“你只拿出吕布兄长那般冷傲就好。他牛眼一瞪,我等村中小辈儿只吓得不敢抬头。” 吕承心情一松,笑骂田贲:“等我回去就将你这话告知吕布,看他如何揍你。” 两方人马渐行渐近。对方黄巾军为首一员军将止住手下,排兵布阵,严阵以待。 田贲收起笑容,提醒吕承:“不要减速,直接冲过去,开口就骂。” 吕承悄悄点头,挥鞭打马,带领田贲等人迎上前来。 不等对方黄巾将领发问,吕承勒住战马,右手一抬,用马鞭指着对方,轻蔑的说道:“吾乃大贤良师座下弟子张承,奉大贤良师之命,联络青、徐、豫等州同道,查访诸渠帅军纪。来者何人?你等归于哪位渠帅麾下?管亥何在?卞喜、黄龙、程远志何在?” 对方将领见吕承、田贲等人怒目而视,气势凌人,一时有些迟疑。他打马上前,执礼询问吕承:“吾就是管亥,不知张兄弟何时入教?何时拜入大贤良师门下?吾为何不认识你,也从未听说过你?” 第284章 豪杰四起(三) 假李逵遇上了真李逵。闻听对面这员黄巾将领正是青州渠帅管亥,吕承等人不由心中一惊。 田贲悄然目视手下众亲卫,暗暗将手摸向战刀,做好了强行突击的准备。 管亥见田贲等人手摸战刀,立刻警觉,停下战马,不敢再向前靠近,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僵硬了起来。 吕承心中一惊,急忙怒斥田贲:“混帐子。怎敢对管帅无礼?还不给我滚到一边去。” 田贲无奈,只得配合吕承继续“演戏”,装作畏惧害怕的样子,于马上躬身行礼,率领亲卫后退十数步。 吕承这才含笑与管亥行礼,对他说道:“大贤良师是吾族叔。吾父亲就是贤师座下大弟子张浩。吾一直与褚燕、任红昌等人负责管带山中秘营,未曾与管帅见过面。方才不知管帅驾到,多有得罪。” 太平道在太行山中建立秘营,训练教中精锐之事少为人知。闻听张承自称是秘营渠帅之一,管亥心中已信了三分。 管亥笑道:“如此说来,你当称我一声叔父。我已经和浩师兄数年未见了,不知他身体可还康健?” 吕承心中冷笑。据唐周供述,张浩早在三年前就因身体染病,一命呜呼了。管亥身为张角亲信弟子,三十六方渠帅之一,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管亥故意如此相问,是在继续试探、核实吕承的身份 吕承面现悲戚,轻声说道:“家父已于三年前正月,架鹤云游去了。”道家人物不言生死,只讲仙游。 管亥闻言,心中一松,对于张承的身份又信了两分。张浩死后,秘不发丧,许多教内亲信都还不知消息。 管亥渐渐认同了张承身份,脸上又有了笑容。他询问张承,为何攻击他的手下。 张承却脸色一变,斥责管亥道:“张承如何敢攻击渠师手下?我等奉贤师之令,被任为特使,负责联络各州渠帅,暗向汝南集中,攻击京师,迟滞汉军,以便留出时间,供贤师于冀州营建仙国。临行之时,贤师还专门叮嘱我。我教此番举事,上顺天命,下救黎民,非为一教一人之兴衰。如有残害百姓,胡作非为之辈,可先斩之,再追问渠帅之责。” 管亥脸上尴尬,苦笑摇头。他早知那群山匪并非善类。但军中缺少骑军,外出哨探、往来联络还缺不得他们。闻听山匪回报,有另一队黄巾不问情由,发动突袭,将数百山匪杀散一空,管亥心中发怒。他误以为是外地渠帅来抢地盘,急忙点起大军来与之问罪。却不想是张承奉了大贤良师之命,前来联络各军,督导军纪。 管亥向张承行礼说道:“管亥约束不严,有负贤师重托,心中惭愧。但这也是没有办法。军中缺马,没有骑军。他们携马来投,我这才收容了他们。” 吕承本来不想也不敢再斥责管亥,正想顺着管亥所言困难,说些婉转之言,却不料田贲在旁边说道:“什么骑军?只是些会骑马的废物。” 管亥闻言,暗皱眉头,询问吕承:“张特使,你这些亲卫甚是不凡啊。装备精良,骑术出众,十余人冲击数百马匪,不但战而胜之,而且无一伤亡。” 吕承只得为田贲等人圆谎,按照事先约定的说法,回答管亥:“他们曾随高衡北上鲜卑,得射雕手亲自训练,学得鲜卑骑射之术。他们手上这些兵器,都是高衡高渠帅花费重金,请鲜卑大匠师亲手打造的。” 管亥大吃一惊,脱口问道:“竟是高渠帅手下?不是说他们为田贼所害,全部葬身草原了吗?” 吕承尴尬一笑,心中有些慌乱。 田贲轻哼一声,装作恨意难平的样子,抢先回答管亥道:“我本是高渠帅亲卫督伯高贲。高帅令我护送丁零王子赤里海回返丁零王庭,暗中送密信给丁零大王,劝丁零人不要背叛盟约,退还侵占的鲜卑草场,因此躲过了田贼暗害。” 管亥得知田贲竟然是高衡亲卫,心中对吕承等人身份再无怀疑。管亥邀请吕承、田贲回营,设宴相待。 酒席之上,管亥向吕承、田贲行礼相求:“还请张特使和高兄弟暂留北海,帮我训练一支合格的骑军出来。” 不等吕承回绝管亥要求,田贲上前询问管亥:“管帅如今掌控数县,麾下军士数万,可还愿听从大贤良师将令?” 管亥急忙反问:“高兄弟何出此言?吾乃贤师弟子,也是贤师所任三十六方渠帅之一,如何敢不听贤师号令?” 田贲轻声一笑,对管亥说道:“张特使刚才说过了,贤师命我等集合各渠帅帐下精锐,援助汝南,骚扰京师。你既然愿听贤师号令,不立刻派兵相助我等南下,为何还要耽误我等行程?” 管亥一愣,心中迟疑,面现犹豫之色。他起兵不过半月,依靠教众里应外合,打下三座县城,裹挟了数万百姓。但他手下能战的军士,不过是十数年中暗自训练的三千教中亲信,其他士兵都以木棒为兵,手无尺铁,全是拿来充数的。 为防刺史和郡守反击,他不得不以攻代守,采取攻势,围攻郡城。如今张角派出特使,要从他这里调精锐南下,他心中自然不愿。 吕承见管亥犹豫不决,担心田贲把事情闹僵,连忙行礼说道:“管帅刚刚起兵,准备响应贤师号令,攻占青州数郡,正是用兵之时。吾也知管帅兵力不足,难以分派精锐随我等南下援助汝南。但古语有言,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大势者,不足谋一时。天子为平战乱,调南北两军分成两路东出京师,一路由北中郎将卢植统率,北上冀州,攻打大贤良师;一路由左中郎将皇甫嵩率领,兵出汝南。汝南若下,皇甫嵩必然东进青徐两州,最终与卢植合围冀州。贤师令我聚兵援助汝南,就是要将战场引向京师,以行围魏救赵之计。只有把皇甫嵩堵在汝南,把卢植拖在广宗,其他各路渠帅才能安心壮大地盘,积聚力量,最终合兵一处,反攻京师。” 不等吕承把话说完,管亥拍岸而起,对吕承说道:“特使无需再言。吾意已决,愿听贤师号令,派精锐随特使南下。” 第285章 豪杰四起(四) 管亥出身贫苦,一家十余口人,只靠租种乡邻田地糊口。和许多普通百姓一样,风调雨顺的年头还可勉强度日,一遇天灾、疾病,就面临家破人亡之危。 十年前,管亥父母先后染上气疾,不但不能下田劳作,还借了大笔金钱医治病患。管亥没有什么谋生手段,只有一身蛮力,被逼无奈,原本打算上山为匪。好在大贤良师云游至他家乡,治好了他的父母,还资助他买了数亩田地,解了他一家之困。管亥无以为报,自此投入太平道,成为张角三十六弟子之一。 管亥跟随张角习读《太平经》,对于书中所描述的太平社会、美丽仙国心生向往,对于朝庭的腐败、官员的欺压深恶痛绝。 张角谋反,他积极响应,全力奔走,希望能改变这个吃人的世道,还百姓一片青天。田贲以言语挤兑,吕承以大势相劝,他决心顿下,准备派一千精锐,随吕承南下应援。 吕承刚想称赞管亥忠勇,田贲举杯相敬,抢先对管亥说道:“来营中路上,我观察管帅军伍,见军士大多没有兵器、铠甲,行列混乱,明显未受训练。其中可称精锐的,不过两三千人。” 管亥点头说道:“高兄弟目光敏锐。我手下精锐确实只有三千人,都是我教中老兄弟,暗中训练了数年。我愿将其中一千人交与你们,带往汝南。” 田贲摇头说道:“不必了。管帅率军至此,应该是要攻打北海孔融。孔融虽然不习兵法,但官声不错,士民拥戴。他已知管帅带兵来攻,封锁了城门,扩充郡兵,上城守御。你们人数虽众,但缺少攻城器械,兵卒也无战力,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一但相持过久,只怕就会暴露实力,引起孔融怀疑,出城相攻。这三千精锐就留与管帅,只需要将裹挟流民给我三千,我等一边南下,一边训练。等到了汝南,应该也能勉强可用,以壮波帅(汝南渠帅波才)声势。” 管亥大喜,急忙答应,还愿意多给吕承、田贲七千流民,凑成一万整数,随其南下。管亥手中缺粮,如果打不下北海郡,手下十数万人就有断粮之忧。所以他才如此大方,愿将一万流民送与田贲。 田贲含笑答应,询问管亥能拿出多少粮食。管亥尴尬一笑,摇头说道:“我手中无粮,只能拿出一百石。” 一百石粮,不过万余斤,勉强够一万人饱食一天。吕承、田贲不由皱眉,轻轻摇头。 管亥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如果特使和高兄弟肯把俘获的战马还给我。我愿意再多给三百石粮。” 吕承连忙故作大方的说道:“那些战马本来就应该还给管帅。” 管亥大喜,连忙举杯相敬,为吕承等人践行,预祝吕承和田贲早日完成大贤良师使命。 这场酒宴直持续到深夜,双方宾主尽欢,宛若一家之兄弟。 第二天一早,田贲等人接收了一万流民,缓缓离开管亥军营,继续南下。 吕承终于有机会询问田贲:“你要这一万流民作甚?有他们拖累,我等何时能至京师?” 管亥所给这一万流民,并非都是青壮,每名青壮拖家带口,搭配数名老幼妇孺。青壮流民只有不足三千,而且衣衫残破,只拿木棒为兵器。而且这群流民并无建制,行走之间颇为混乱,速度迟缓。 田贲笑道:“主公要在海外开矿,正缺矿工。还请承哥捎信给主公,派水军到前方济水接收流民。我们将青壮留下,将其家人送回东莱。再按府军编组,稍加训练。有了这三千青壮相随,其他渠帅必不会再怀疑我等身份。我们可以依此计再收流民,再编军伍。等到了汝南,你我拥军数万,你说威不威风?” 吕承怒道:“威风个屁。小心被皇甫将军当成黄巾乱匪,一战尽灭之。到时你我性命不保,如何完成使命?” 田贲笑道:“主公曾给曹操兵额三千,让他备战太平道。如今黄巾乱起,曹操必然兵进汝南。等我们到了汝南,可暗中与曹操联系,让他派人护送承哥去往京师。我则留在黄巾军中,以为内应。等皇甫将军和曹操攻打黄巾,我阵前反戈,定可立下大功。” 吕承对田贲的计策还算认同,但见不得田贲“小人得志”的样子,挥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教训他道:“立个屁的功劳。主公知道你擅作主张,定会重重责罚于你。” 田吕两家世代为通家之好。吕承年长,田贲不敢回击,只急忙躲闪,反驳他道:“族兄说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等我立下战功,你与曹节等宦官谈判,底气也硬一些不是?” 吕承闻言,若有所思,面露微笑,终于同意了田贲的计策。 为加快南行速度,田贲向流民下令,每个时辰行进十里,歇息一刻。先一千名抵达者,赏米粥一碗,最后一千名抵达者,午餐减半。 流民一日两餐,饥不饱腹,闻听米粥之赏,纷纷加速前行。 有了田贲的办法,流民每日行进三十里,只用了两天就来到了济水岸边。 田齐通过锦衣卫飞鸽传书,早得知消息,安排了船只,由田虎、魏延率领,赶至济水等侯。 田贲、吕承与田虎、魏延相见。田虎对吕承说道:“主公赞同田贲之计。暂升魏延为千户,我和田贲为副千户,统领流民青壮。” 魏延这次带了一曲鹰扬军骑兵亲卫过来。他令亲卫将流民聚拢一处,对流民说道:“吾乃横海将军座下校尉魏延。将军体谅你等被迫从贼,愿意给你们一个赎罪活命的机会。” 魏延说完,百余亲卫执弓搭箭,警惕有人趁机做乱。 但流民闻言,只是有些惊愕,并无人敢呼喊反抗之言,更没有人敢随意乱动。流民中数名老者止住众人私下议论,询问魏延:“不知横海将军打算如何安置我等?” 魏延笑道:“青壮留下,戴罪从军,以为官军内应。老少妇孺为质,运往东莱安置。将军允诺,等平定黄巾,可授予田地,安置你等。” 流民虽然不愿与家人分离,但形势比人强,只得答应魏延所提条件。 魏延将流民老弱送上船运往东莱,将三千青壮分为三府,分别交由自己和田虎、田贲统领,又任命一百亲卫为军侯和督伯,散入军中,执掌军权。 第286章 豪杰四起(五) 魏延将流民青壮按府军编组,边行军,边训练,一日前行五十里,直奔汝南。沿途各黄巾渠帅也都将部分流民交与吕承,让这位假特使带往汝南,以壮声势。 魏延将流民中的老弱妇孺交苏双商行,寻船运回东莱,将青壮编成军曲,纳入自己麾下。他们一路前行,一路收编黄巾裹挟的流民。等十余日后到达汝南之时,魏延手下军曲已有三万,运回东莱的流民足有十万。 东莱并无多少存粮,十万流民的安置让苏双等人焦头烂额。田齐急忙给魏延下令,不得再收流民。 其实不用田齐下令,魏延、田虎、田贲也不敢再收流民了。他们统率三万大军,却只有千余石粮食,仅够三天补给,时刻面临断粮之危。 接近汝南,魏延立刻命田贲护送吕承暗中前往谯县,向曹操求援,并请曹操派人护送吕承入京。 田贲只带一什亲卫,化装成普通百姓,护送吕承潜入谯县,求见曹操。 曹操得田齐征辟,任为别部司马,自建私军三千。他一边招揽文武贤才,训练军伍,一边利用自身在京城的人脉,密切关注着京师太平道动向。 天子拘捕马元义,张角于冀州举旗造反,各地太平道渠帅纷纷响应,八州皆反,天下哗然。天子令北中郎将卢植、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统率三路大军,东出击贼,平灭黄巾。 曹操立刻上书天子,请求率军平乱。天子立刻想起曹操曾屡次上书举报太平道谋反,又分了田齐兵权,自建三千骑军,以备兵乱。天子欣然批准曹操所请,任曹操为骑督尉,助皇甫嵩平定汝南黄巾。 皇甫嵩与朱儁调发五校郎官(北军五校,为汉代主要常备军,即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校尉所将宿卫兵),三河(河东、河内、河南)骑兵,同时招募京师附近精壮之士,共计四万多人。二人各率一部,共同镇压颍川(郡治阳翟,今河南禹县)黄巾军。其中皇甫嵩兵出汝南,从南向北,迂回兜击波才;朱儁直接出颍川,袭击张曼成主力。 因等待三河骑士,训练编组京帅壮勇,皇甫嵩、朱儁目前还在京师停留,并未南下。为防止波才向京师进攻,皇甫嵩命令曹操率本部骑军,配合各郡郡守,以攻代守,牵制波才军主力。 曹操接到军令,立刻率兵进驻谯县,已与波才军交战数次,有胜无败。但波才人多势众,败与曹操的兵马,大多是流民附庸,真正的主力并未受损。 曹操兵少,不敢与波才大军正面交战,只能通过骚扰攻击等手段,迟滞波才大军进攻京师、汝南、颍川等地城池。 波才手中缺少骑兵,对于曹操的骚扰进攻也有些束手无策,防不胜防,只得将大军集结一处,欲寻曹操决战。 波才不再分兵攻掠郡县,云集一处,曹操担心陷入重围,无法脱身,也不敢再轻兵冒进。曹操率军暂时退守谯县,等待皇甫嵩、朱儁大军东来,再行进攻。 曹操得知田贲来访,甚感意外,急忙出迎。田贲是田齐族人和亲信,也是田齐亲卫统领之一,身份特殊。曹操名义上曾是田齐下属,不敢慢待。 田贲见曹操亲自来迎,急忙与吕承上前,躬身行礼。曹操哈哈大笑,将田贲扶起说道:“田军侯如何来了谯县?可是将军有军令下给曹某。” 田贲摇头说道:“曹督尉言重了。天子亲自任命您为骑督尉,将督尉调至左中郎皇甫将军麾下,族兄如何敢私下军令给督尉?” 曹操闻言,心中一松,呵呵笑道:“吾虽然被天子调出将军麾下,但将军有事,曹某必然鼎力相助,不敢相违。” 田贲将吕承介绍给曹操,对他说道:“我和吕从事奉将军之命入京,向天子请令出征。如今黄巾隔绝道路,确实需要督尉相助。” 曹操含笑应诺,将田贲、吕承请入帅帐相见。 进入帐中,曹操令护卫退下,只留下戏志才、荀攸两人。曹操询问田贲:“军侯可是想要曹某派兵送吕从事入京?” 田贲轻轻摇头,目视吕承。吕承向曹操行礼说道:“将军已向天子请令,打算入冀州围剿张角。冀州大旱,将军担心各郡军粮不足,无法满足大军征战和安抚流民,令我入京面见曹常侍,商议由民间商行负责军需供应之事。” 曹操轻轻点头。豫州同样受到旱灾影响,军粮不足。田齐和曹节为了帮天子于海外揽财,营建起了遍及数州的营销网络。由他们的商行负责供应军需,可以迅速从外地州郡调粮,确实可以缓解军粮紧缺之患。 吕承继续说道:“我们化装成黄巾南下,路上遇到黄巾骑兵追杀百姓,一时不忿,将其击散。黄巾青州渠帅管亥带兵来攻。我等无奈,只得冒充张角特使,以黄巾教义相责,同时声言,要联络、调集各地黄巾精锐,援助汝南波才,以攻京师。管亥多番试探,最终相信了我等身份,但不愿派精锐赴援,只将一万流民交与我们统带,还只给了不足三日的军粮。” 曹操闻言一惊,心中若有所思,轻声询问道:“这一万流民,吕从事如何安置?” 吕承摇头苦笑:“我等哪有能力安置这上万流民,只得向将军请罪,向将军问计。” 曹操目光一转,与戏志才、荀攸两人相视一笑,兴奋的说道:“将军可是让吕从事将计就计,顺便扮演张角特使,沿途向各地渠帅调‘兵’?” 吕承苦笑一声,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将军派魏延、田虎两位军侯南下,将流民中的老弱妇孺运至东莱为人质,编组流民青壮南下汝南。如今我等已收编青壮三万,归于波才麾下。” 曹操拍案而起,大声赞道:“好。有吕从事和魏、田诸位军侯为内应,等皇甫将军率军东来,破波才乱匪,易如翻掌矣。” 吕承说道:“我等正有此愿,所以冒险来见督尉,请督尉派人送我入京师,与皇甫将军共商破敌之计。” 第287章 豪杰四起(六) 吕承和田贲来见曹操,请他派人护送,共同入京,向皇甫嵩献计,里应外合,攻破波才。曹操欣喜之余,也有些迷惑不解。 吕承和田贲完全可以直接入京,没有必要让曹操相送。 不过曹操为人果断,没有因心中疑惑而延误战机,立刻叫来族弟曹洪,让他带一队亲卫,护送吕承入京。曹操还亲自给皇甫嵩写了一封书信,建议皇甫嵩采纳吕承的计策,抓紧南下,击败波才。 等曹洪将吕承送走,曹操又叫来族弟曹仁,令他带田贲到军营之中安置,以便等待皇甫嵩回信。 田贲跟随曹仁退出军帐,曹操这才询问戏志才:“田齐因何如此厚待与我,将此功劳,拱手相让?” 戏志才皱眉不语。他长于军略,短于谋算人心,此时也对田齐屡屡向曹操示好的举动疑惑不解,想不出原因。 荀攸见曹操和戏志才皱眉沉思,便轻声笑道:“横海将军令族弟前来,邀主公共同向皇甫嵩献计,必然有因。以吾观之,原因有三。其一,他出身不高,于朝中并无根基。而主公于朝堂人脉广博,性情豪迈,又与他有旧,他因此将主公引为知已,屡屡向主公示好。其二,他以财买爵,得天子重用,但天子对其并非完全信任。吾曾闻袁绍言及,天子暗中与田齐有约,不许他的水军登岸,否则视同叛乱。他令族弟暗中收拢流民从军以为内应,担心天子责问,所以想将首功相让于主公,以避嫌疑。其三,他与张角有仇,想率军北上,攻打冀州黄巾。为求得天子首肯,还需要宦党相助。主公与曹节有故交,他示好主公,也是想借机向宦党表明心迹而矣。” 曹操默默点头,又轻声自语:“他既然担心天子猜忌,本应低调行事,等得到天子旨意,再出兵北上。那又为何派族弟收拢流民,以作内应呢?难道真如吕承所言,是其误打误撞,自作主张不成?” 荀攸笑道:“只怕正是如此。以吾观之,田齐这族弟虽然年少,但心高气傲,颇为自负。田齐派他护送吕承进京,应该是想让他在京中受些挫折,本有敲打锤炼之意。他应该也没有想到,吕承、田贲误打误撞,冒充张角特使,竟然收拢了数万青壮,带来颍川。” 荀攸对田贲的评价,曹操和戏志才深信不疑。 荀攸出身于士族家庭,父亲荀彝,曾任州从事之职。荀攸从小失去父母,跟随祖父长大。他祖父荀昙是广陵太守。荀攸十三岁的时候,他的祖父荀昙去世,荀昙手下一个叫张权的官吏,主动来为荀昙守墓。荀攸对叔父荀衢说:“这个人脸上的神色反常,我猜他是做了什么奸猾的事情!”荀衢趁着晚上与张权同榻而眠的时候出言盘问,张权于半睡半醒之中说了实话。张权果然是因杀了人,逃亡在外,想以守墓隐藏自身。从此人们对荀攸另眼相待。 荀攸年少有为,但因党禁,失去了被举荐为官的机会。如果按照历史的发展,荀攸此时并没有投靠曹操。但田齐的出现,让历史出现了变化。曹操回乡建军,广揽人才,戏志才与荀彧有故交,向曹操举荐荀彧、荀攸。曹操亲赴颍川,请他们叔侄相助。荀彧、荀攸与曹操相谈甚欢,相见恨晚,比历史提前数年,投于曹操麾下。 荀攸善于观人,更是长于谋算人心,自来曹营,所言无一不准。他对于田贲的看法,对于整件事情的分析,让曹操和戏志才恍然大悟,忧心尽去。 戏志才向曹操建议道:“吕承入京,明面上是与曹节、赵忠商议,以商行承揽军资粮草,背后是想求得曹节、赵忠等人相助,求得天子征令,北上冀州。主公可向曹节上书,帮横海将军促成此事。” 曹操欣然应诺,立刻写下一封书信,派人递往京师。 吕承和曹洪来到京师,直奔皇甫嵩军营。曹洪以曹操名贴求见,皇甫嵩担心前方战事有变,立刻传见。 曹洪两人来到中军大帐,曹洪声言有机密军情上报,请皇甫嵩屏退闲杂。 皇甫嵩笑道:“吾帐内都是军中将校,何来闲杂,有事直言。” 曹洪将曹操书信递上,对皇甫嵩说道:“横海将军田齐,派人冒充张角特使,收拢黄巾裹挟流民青壮三万,已至颍川,愿为将军内应,共破波才。” 帐内各军侯、校尉闻言大喜,却因军纪约束,不敢议论,纷纷目视皇甫嵩。 皇甫嵩对曹洪所言无动于衷,一脸淡然,慢慢看完了曹操书信,抬起头望向吕承,询问他道:“你是横海将军田齐手下从事?” 吕承上前行礼,递上身牌,给皇甫嵩查验。曹洪行礼说道:“我家督尉与横海将军有旧,虽然不认识吕从事,但认识陪他同来的护卫田贲。田贲是横海将军族弟和亲卫统领之一,断然不会投贼。” 皇甫嵩轻轻点头,仔细看了看身牌,便还给了吕承。有曹操作保,皇甫嵩对吕承身份不再怀疑。他继续询问吕承:“天子并无旨意让田将军参与平乱。田将军因何派你冒充张角特使,南下收拢流民?” 吕承回道:“我家主公与张角有仇,已上书天子,请旨平乱。主公令我入京,本来另有事情,没有让我收拢流民。但从东莱入京,道路被黄巾乱匪断绝。我等只得化装成张角特使南下,误打误撞,收拢了数万流民来到颍川。吾等担心引起误会,这才联络曹督尉。” 皇甫嵩轻声一笑,继续问道:“为何你们收拢的流民都是青壮?他们的家人在谁人手中?” 吕承答道:“我一路收拢流民,手中却无粮草,只得回信向主公求援。主公令手下商行将流民中的老弱运回东莱,以为人质,只将青壮交我带来京师。主公曾言,若将军有意,我等可为内应,助将军平叛。若将军无意,我等可在将军出兵之前,将青壮带往冀州,作为辅军,转运军粮。” 皇甫嵩含笑不语,对吕承所言不置可否,脑海中却回忆起鲜卑草原上与田齐相见时的情景。 皇甫嵩突然询问吕承:“田齐是如何从檀石槐手中逃回来的?” 吕承摇头说道:“吾也不知。但听闻主公逃归边郡,鲜卑曾派出使臣至匈奴,归还主公家财,但途中被丁零人所劫。鲜卑因此与丁零开战。” 皇甫嵩轻声自语:“好一个田齐。好一个横海将军。看来他最终,还是凭借一已之力,搅动起了草原风云。” 第288章 豪杰四起(七) 皇甫嵩与田齐只在檀石槐接风酒宴上匆匆见了一面。但田齐给皇甫嵩留下了深深的印象。皇甫嵩难以相信,田齐竟然真的肯抛舍富贵,冒死谋刺檀石槐。 田齐下毒,被高衡当场揭破,功亏一篑,皇甫嵩也曾扼腕叹息。但当皇甫嵩回到京师后不久,竟然再次听到了田齐的消息。田齐竟然从鲜卑草原逃了回来,还被天子征辟,任为横海中郎将。 皇甫嵩对于田齐逃离鲜卑的经历很感兴趣,他想知道田齐有没有完成复仇,他想知道檀石槐的死与田齐有无关系。 吕承的回答依然无法印证皇甫嵩的猜测,也无法让皇甫嵩了解事情经过。但不论过程如何,田齐南归,檀石槐病故,草原纷争再起。这个结果足以让皇甫嵩惊叹不已。 皇甫嵩收起思绪,询问吕承:“这些流民如今由谁统领?战力如何?波才对你们可有怀疑?” 吕承答道:“我们已将三万流民分为三部,交由魏延、田虎、田贲三位军侯统带。一路南来,时间仓促,训练不足,军械缺乏,战力不高,但也与黄巾其他军卒相差仿佛。波才对我等身份略有怀疑,始终暗作提防,让我等于前营单独设营驻扎。我怀疑波才已派人前往冀州,向张角核实我等身份。如需要我等为内应,还请将军早下决断,迟恐生变。” 皇甫嵩轻轻点头,环视帐内,起身对众将说道:“张角发动叛乱,八州并起,攻掠郡县,京师振动,黎民困苦。天子下召解除党禁,鼓励各地豪杰从军平叛。天下危急,方显男儿本色。此番平叛,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时。众将听令。” 帐内各校尉、军侯齐声应诺,躬身听令。 皇甫嵩说道:“立刻中止训练,集结收营,兵发颍川。” “诺。”众校尉脸现喜色,躬身应诺,转身出帐。对于出兵颍川,军中早有准备,哪营探路,哪营先行也都早有安排,无需再议。皇甫嵩一声令下,数万大军集结,只两三个时辰,大军先锋已率先出了京师。 皇甫嵩又写了两封书信交与曹洪和吕承,对两人说道:“你们速回谯县,传我军令,让曹督尉和横海将军帐下各军侯按令而行,准备里应外合,袭灭波才。” 曹洪接令。吕承向皇甫嵩行礼致歉:“吕某另有要事,请将军将书信交曹洪带回谯县。田贲军侯正等在谯县,必不会延误军机。” 皇甫嵩点头,将书信交与曹洪,对他说道:“右中郎朱儁已率军出了京师,直奔颍川。他征辟孙坚、周瑜为别部司马,统领水军西来,准备两面夹击张曼成南路大军。你回去之后,令曹督尉即刻出兵,拖住波才,不得有误。三日后,我大军必入汝南,与波才主力对峙。你等做好准备,等两军交战,见我中军令旗一举,令曹督尉统领流民青壮反戈一击,冲击波才军阵,不得有误。” 曹洪和吕承应诺,辞行而出。 离开皇甫嵩大营,曹洪与吕承告别,独自返回谯县。吕承骑马入城,直奔曹节府上。 曹节已收到田齐书信,知道吕承来意。对于田齐的建议,曹节十分高兴。黄巾叛乱,南北两军出击关东,各州郡豪杰四起,宦官集团对于军权的掌控减弱。田齐准备投靠左丰,并建议曹节以宦官商行掌控军资后勤,正当其时。一来可借掌控后勤之机继续掌控军权,二来可立下军功,巩固宦党势力。 闻听吕承来到府上,曹节不由大喜,急忙召集赵忠、张让等人,与吕承相见。 吕承入见,拿出苏双所订计划,双方一拍即合,很快达成协议,划分好了两家商行的势力范围。曹节即刻入宫,向天子举荐田齐。 曹节向刘宏建议,由田齐和赵忠两人商行负责军资转运。刘宏欣然同意,并翻出田齐请求出击平叛的奏章,对曹节说道:“田齐与张角有仇,其击贼之心甚坚。他还向我建议,收流民负责物资转运,并迁流民于辽东建立军屯。一来可以安抚流民,以免其被黄巾裹挟;二来也可补充军粮,减少大军支出。你认为此策如何?” 曹节知道刘宏询问他意见的真正含义。刘宏对田齐的建议已然心动,却担心田齐借此扩军,势大难制。 曹节笑道:“横海将军此计甚好。辽东营建军屯之事,可交与公孙赞。负责转运物资的流民,可交与各地郡守统带,等平灭战乱,由各郡守负责安置。” 刘宏心中一安,很满意曹节的建议。他立刻批准了田齐的奏章,对曹节说道:“就允了田齐所请,让他北上冀州,于左丰帐下听令。许他独成一部,寻机灭敌。” 曹节大喜,转身而退,立刻将此消息告知吕承。吕承即刻向曹节告辞,动身返回东莱,同时将此消息暗中通报锦衣卫百户齐欢。 齐欢飞鸽传书,只三天时间,就将消息送到了田齐案前。 田齐接到此信,激动不已,立刻下令各营作好准备,即刻出发。 数天之后,天子旨意传至东莱。此时江成、童飞的水军已护送商行船队返回,运来了第一批军粮。田齐再无缺粮之忧,立刻带领数千骑军,押运数万石粮食直出军营,北上冀州。 卢植和左丰也接到了天子旨意,得知田齐即将运军粮北上。左丰手中无兵,这些天来颇受卢植欺压。得知田齐北上,并带来军粮,左丰大喜,立刻有了与卢植相争的本钱。 他建议卢植,即刻攻打张角,同时派兵接应田齐北上。田齐带军粮北上,卢植再无拖延理由,只得接受左丰建议,派兵出击张角大军驻地广宗,并派刘备带领一营军士,南下接应田齐。 刘备接了军令,高高兴兴的与结义兄弟关羽和张飞带军离营,南下德州。 刘备师从卢植,与公孙赞同窗。黄巾乱起,卢植北上平叛,刘备在涿州应募,与关羽、张飞在桃园结义,投奔卢植。卢植任刘备为别部司马,单独统带一营。公孙赞也资助刘备不少钱粮军械和战马。负责给刘备运送钱粮战马的正是苏双的商行。所以刘备知道田齐豪富,而且与公孙赞的关系非同一般。 第289章 兵进神速 刘备星夜兼程,绕过黄巾军主力驻扎的广宗、下曲阳、广平等地,沿黄河东进,直奔清河。关羽和张飞不明白刘备为何对于接应田齐北上如此热心,担心遭遇黄巾军埋伏,便向他报怨,希望能够减缓行军速度。 刘备轻声一叹,对关羽和张飞说道:“卢中郎见黄巾势大,不肯冒险出击,屯驻广宗,与张角对峙。左丰急于立功,屡次逼迫卢帅出兵野战。若战局僵持不下,只恐左丰向天子进谗言,对卢帅不利。田将军与公孙将军是知交好友,公孙将军于信中屡次夸赞田将军智勇无双。其率军押运粮草北上,定能助卢帅加速破敌。你我早一日接应田将军,卢帅压力就可早日减轻一分。” 刘备同乡兼同窗好友简雍担忧的说道:“田将军押运粮草数万,而且吾闻田将军右腿有疾,不善弓马,只恐其行军缓慢。我等昼夜奔驰也无意义。” 关羽和张飞也劝刘备:“天色已晚,前方已接近清河,有黄巾渠帅张饶屯住。张饶拥军数万,据守坚城,隔绝道路。我等不若暂作休整,明日绕城而过,引张饶出击,我等寻机斩之,一举破城。” 刘备略一沉吟,同意了关羽、张飞的意见,下令扎营,并派哨骑向四周查探。 夜色深沉,哨探纷纷回返,四周并无黄巾军踪迹。刘备放下心来,令关羽、张飞轮流值夜,安排好营地防务,以备黄巾偷袭。关羽、张飞应诺,劝刘备早些歇息。 刘备连日奔波,军士疲惫,等息灯号鼓一响,营中顿时鼾声一片。 月挂中天,时近子夜。关羽带了一队军卒,来替换张飞。张飞早已困倦,立刻带了手下军士,准备回帐休息。关羽却突然拉住张飞,又单膝跪地,贴近地面,仔细倾听。 张飞心知有异,也连忙挥手止住众军士回帐,静待关羽探查结果。 关羽祖籍河东,少年时曾从乡邻贩马,所以懂得听地闻声的探查方法。他贴地倾听片刻,皱眉起身,焦急的对张飞说道:“有大军来袭,已近十里之内,并无战马蹄声,应是步兵。但脚步声音急促而乱,似乎是在全力奔逃。立刻叫醒大哥,敲集结鼓,燃起火把,准备作战。” 张飞立刻冲向刘备军营,又令哨兵敲响战鼓示警。 刘备披甲而眠,被张飞叫醒,直接拎着铁剑走出营帐。他登上寨墙,令关羽率一曲兵卒执弓弩、长枪,登上寨墙守御。又令张飞率一曲军士伏于营门之内,准备出营冲杀。 关羽率众登墙,令军士每隔三十丈燃一火把照明,将其余火把抛于寨墙前二十丈外草垛(古代为防夜袭,于营前备有草垛,用于夜间观敌)。营寨前立刻燃起十数堆篝火,将寨墙隐于黑暗之中。 等刘备军做好防御准备,远处万军奔袭之声渐近,有如雷鸣,而且隐隐传来阵阵惨呼之声。 简雍提醒刘备:“似乎有大军败逃至此,只不知是友是敌?” 刘备皱眉自语:“前方清河城为张饶所占,哪来的败军?难道有官军夜袭清河?难道是田将军?” 简雍轻轻摇头:“田将军兵出东莱不过四天,此地距东莱却足有千里。即便是骑军,每日行军二百里甚是勉强,有伤马力。何况田将军还押运着粮草,绝不可能行军如此迅捷。” 关羽立于寨墙上远望观敌,只见数里之外,星星点点,燃起数片火把,快速向营寨奔来。关羽急忙提醒刘备:“来敌约有上万,队列松散,惨呼狂奔,应是败军无疑。” 刘备高声下令:“打起军旗,击长风鼓(汉代军乐)。” 鼓手立刻击鼓,演奏长风鼓乐。如来人是汉军,自会奔来营前投靠;如来人是黄巾乱匪,必然闻鼓而惊,绕路奔逃。 营中鼓声一响,只见远处数片火把顿时一乱,纷纷向远处逃开。 关羽大喜,向刘备请令:“是黄巾败军,必是张饶无疑。应该是有汉军攻破了清河。请主公许我等出击,逼降来敌。” 刘备提剑向前一指,向关羽、张飞下令:“我兄弟各率一曲出营,截断黄巾乱匪退路。降者不杀。多燃火把,免与友军误会冲突。” 关羽、张飞应命,率领本曲军士,每人燃起一根火把,鱼贯而出,杀向敌军。刘备令简雍守营,自己带领一曲军士,随后杀出。 刘备命军士拉开间距离,横成一列,齐声高呼:“降者不杀。” 四散而逃的黄巾军见到前方绵延近千丈的火把,疑为汉军主力,不敢相抗,大多认命一般跪伏于地,举械投降。只少数几十名悍勇匪首,骑马向前冲击,妄想杀破汉军军阵,夺路而逃。 关羽持弓而射,张飞、刘备打马而出,剑砍枪挑,很快将这数十匪首击落马下。其余黄巾逃兵见此,再无抵抗之心,纷纷投降。 刘备令手下军士上前接收降兵,自己带了关羽、张飞高举火把迎向前方。 追击而来的汉军正是田齐手下。他们远远听到长风鼓,便停马不前,没有再发动攻击,以免在黑暗之中误伤友军。 见刘备三人打马上前,长生军千户巴音也迎上前来与之相见。 刘备见巴音身着钢甲,腰佩玉带,头戴青铜板冠,一身校尉装束,不由心中一惊,急忙上前行礼报名:“卢中郎帐下司马刘备,见过校尉。不知校尉归于哪位将军帐下?” 巴音还了一礼,轻声说道:“吾乃横海将军帐下,巴音。” 刘备一愣,没想到田齐行军如此迅捷。 巴音对刘备问道:“卢中郎屯军广宗,刘司马因何游击至此?” 刘备含笑说道:“卢中郎令吾等前来接应田将军。没想到田将军行动如此迅捷,竟然日行两百里,前锋已至清河。” 巴音笑道:“主公如今就在清河城中。还请刘司马将俘获的黄巾乱匪交我带回交令。我愿每名俘虏给刘司马军粮一斗,以作交换。所获兵器、战马归刘司马自行处置。” 刘备军中缺粮,械甲不足,关羽、张飞闻言大喜,心中却不由有些看不起巴音。他们误以为巴音以粮换俘虏,是想抢冒军功。 刘备也对巴音的要求有些误解,心中不免有些迟疑。他既担心得罪巴音,又担心将来巴音冒领军功之事暴露,于自己声名有损。 第290章 英雄相惜(一) 巴音见刘备对他所提条件有些不情愿,误会刘备嫌弃他给的粮少,便向刘备解释道:“这些乱匪都是我府军士的战利品,因担心天黑误伤,我等没有继续追击,这才被刘司马俘获。主公所给奖赏,每名俘虏两斗粮食,我愿分司马一半,而且不要兵器、战马,已是最大的让步了,不然无法与众军士交待。” 刘备闻听巴音并非要冒领军功,而是要拿俘虏与田齐换粮,不由惊得目瞪口呆。 张飞询问巴音:“你们拿俘虏与横海将军换粮?难道你们不是将军直领军卒,而是客军不成?”汉代征战,多征辟归附部落牧民为客军从征,战后给付军粮、银钱,简单而言,就是最原始的雇佣兵。 巴音也不想与刘备细作解释,便顺势点了点头。刘备环视巴音手下,见他们装备精良,穿着统一,心中不免存疑,觉得巴音等人不象客军,但也顺势答应了巴音的条件,令张飞传令,将俘虏的黄巾军士交与巴音。 巴音军中自有负责后勤的计曹官吏带人点数,然后一斗不差的向刘备军打了欠条。他们出征在外,没有军粮给付,只能暂先欠下。巴音在欠条上用了印,交与刘备说道:“刘司马持此欠条去寻将军府计曹管事领取即可。” 刘备哭笑不得的接过欠条,装入怀中,询问巴音:“还请巴音校尉帮我等向将军引见。” 巴音点头应诺。刘备传令拔营,跟随巴音前往清河城。 刘备与巴音并骑于路,询问巴音攻打清河的经过。 巴音轻声一笑,没有回答刘备。清河城是锦衣卫潜伏于黄巾军内的密探偷开的城门。因事涉锦衣卫和府卫的秘密,巴音不能回答。 田齐不等天子旨意,提前出发北上。他们一路急行,每天行军两百里,遇到黄巾,必围而歼之,将俘虏后运东莱,转运辽东建立军屯。因有锦衣卫配合,一路上毫不费力,已连破数城,俘虏乱匪数万。 田齐令魏风率长林卫看押战俘,并甄选黄巾和流民,流民送往辽东,黄巾留于军中为苦役,负责运转军粮。 天子虽然将军屯交与公孙赞负责,但公孙赞哪有余粮安置十数万流民,只得在辽东划出数百里土地交与田齐、苏双,让他们派人负责管理军屯。 田齐令各府军派人管理流民,为屯田流民提供粮种。田齐许诺,屯田收益,各府军和将军府各占一半。各府军还要负责训练流民,作为本军后备军士。田齐也向流民许诺,十年之后,可复其自由,加入各府卫为民。 刘备见巴音避而不答,对他也十分冷淡,心中不喜,也不再与他攀谈,默默前行。 巴音等人携带俘虏,骑马缓行,直到天色渐亮,才返回清河。 巴音对刘备说道:“请刘司马于城外扎营,再随我入城面见将军。” 刘备传令简雍扎营,带了关羽、张飞随巴音入城。 众人进入清河城内,巴音令夫渠带兵回营,带了刘备等人来到县衙,求见田齐。 刘备一路观察,只见城内秩序井然,百业复兴,偶遇军士巡街,却并不骚扰百姓,不由暗暗点头,称赞田齐军纪森严。 田齐闻知刘备来见,心中不由一惊。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与“刘皇叔”见面。 田齐面现惊愕,沮授不由好奇,询问他道:“主公与这刘司马认识?” 田齐连忙摇头:“我只是没想到卢中郎会派人远行千里接应我等。” 沮授笑道:“看来卢中郎的日子不太好过啊。他与张角在广宗相持近月,百战无功。反观汝南、颍川,却是捷报频传啊。孙坚助朱儁连败张曼成帐下数将,收复十余县,逼张曼成退向宛城,意与波才会师。而皇甫将军与曹督尉、田贲里应外合,大破波才军,收复数郡,直逼长社。卢中郎如果再按兵不动,只怕天子便要下旨申斥了。” 田齐心知历史,对于波才、张曼成的接连战败有些担忧。他恍惚记得,朱儁、皇甫嵩自京师出征,都是先败而后胜,险些被波才、张曼成击败。最后靠皇甫嵩在长社趁夜发动火攻,才反败为胜。 想起这些,田齐心中不安,急忙询问沮授:“魏延、田虎、田贲手下青壮死伤如何?如今到了何处驻扎?” 沮授取出一封军报递与田齐道:“他们反戈一击,招来波才暗恨。波才率军反攻,他们死伤颇重,只余不足两万,现已退至谯县休整。” 得知魏延等人远离了长社,退至谯县,田齐心中一安,随即又不放心,与沮授、曹性商议:“魏延、田虎、田贲立下大功,当予厚赏,你等有何建议?” 曹性兼管吏部分司,负责军功评定。他向田齐建议道:“魏延、田虎、田贲立下破军之功,依军功授爵法,当升千户,独建一府。” 田齐点头一笑,望向沮授。沮授负责军政部,要新组建府卫,必须经过他的同意。 沮授说道:“主公迁流民于辽东,是为将来应对夫余、高句丽南下攻汉所做准备。魏延、田虎、田贲可调往辽东,于流民中选调精锐,暗中组建三府军卫。” 田齐欣然同意,对沮授说道:“辽东为我等未来根基重地,需要大将镇守。魏延有勇有谋,田虎稳重,田贲好战,有他们三府军卫守护,辽东可保无忧。” 沮授向田齐说道:“还请主公赐下府军名号。” 田齐略作沉吟,轻声说道:“田虎稳重如山,爱穿黑甲,长于骑射,就以黑虎为名。魏延喜用长刀,喜青色,部下多为当年山匪,他这一卫,就称为海东(海东青)军。田贲多智无畏,喜白色,长于突骑破阵,就以踏白为名。” 沮授应诺,提醒田齐:“主公还是先见见这刘司马,再与我等商议军务不迟。” 田齐含笑点头,传刘备帐。 刘备三人在田齐帐外等候多时,并无不奈神色。得到田齐召见,刘备略整衣冠,准备带关羽、张飞入帐。 守在帐外的甘宁却抬手将刘备拦下,对他说道:“主公只召你一人入见,你两名亲卫需留于帐外。”魏延调走之后,田齐以往日海上相救之功,升甘宁为千户,掌鹰扬卫,负责守护田齐中军大帐。 刘备无奈,只得示意关羽和张飞留在帐外。 第291章 英雄相惜(二) 刘备是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的后裔。他的父亲早亡,自少年时代起,便与母亲以织席贩履为业,生活非常艰苦。刘备家屋舍东南角篱上有一桑树高有五丈余,从远处看上去就好像车盖一样,来往的人都觉得这棵树长得不像凡间之物,认为此家必出贵人。刘备小时候与同宗小孩在树下玩乐,指着桑树说:“我将来一定会乘坐这样的羽葆盖车。”刘备叔父刘子敬说:“你不要乱说话,让我们一家遭灭门之罪。” 熹平四年(175年),刘备十五岁时,母亲让他外出行学。刘备与同宗刘德然、辽西人公孙瓒一起拜原九江太守、同郡人卢植为师学习。刘德然的父亲刘元起常常资助刘备,将他和刘德然同等对待。此举招致刘元起妻子的不满,刘元起说:“我们宗族中有这样一个孩子,不是个平常人。” 公孙瓒与刘备结交为好友,公孙瓒比刘备年长,刘备将公孙瓒视作兄长。刘备不怎么爱读书,喜欢狗马、音乐、美衣服。身长七尺五寸,两手下垂能到膝盖,耳大招风,不必转头就能看见自己的耳朵。不爱说话,能善待下人,喜怒不形于色,喜欢结交豪杰,当地豪侠都争着依附刘备。 黄巾乱起,刘备与关羽、张飞结义,曾经巧遇返乡途中的张世平。张世平觉得刘备为人豪迈,有英雄之志,便资助他五万金,用于购买战马、军粮。也是从张世平口中,刘备第一次听到了横海将军田齐的名字。 刘备想起这些往事,不由对田齐心生嫉妒。据张世平所说,田齐与他一样,出身贫苦,相貌平平,文才武略全无。但田齐却在短短两年间,靠着毫不起眼的羊毛白手起家,纵横草原大漠,得到匈奴单于和鲜卑檀石槐的赏识,裂土封侯。回到大汉,得天子公车相召,来到京师,与天子相见甚欢,一朝得封两千石。 刘备既羡慕、妒忌田齐命好,又感叹自己时运不济,至今一事无成。但当掀开帐帘,进入帐内,刘备轻吸一口长气,又缓缓吐出,将心中烦闷和失落之情全部抛之身外。 刘备面露微笑,不卑不亢的向田齐行礼报名:“涿州刘备,中山靖王之后,现为卢中郎帐下别部司马,见过将军。” 田齐躬身还礼,请刘备入座,询问他道:“卢中郎可有军令传达?” 刘备目视帐内,见只有曹性和沮授两人,显然是田齐心腹,便直接说道:“张角帐下精兵数万,骑兵数千,多为暗中训练多年的老卒,又裹挟流民数十万,攻州掠县,势不可挡。卢中郎率北军五校和冀、并、徐、豫各州郡兵北击张角。边军大败于鲜卑,天子调郎官北返边郡,北军五校郎官三去其二,实力大损。各州郡兵训练驰废,不堪一战。卢中郎数战失利,在广宗坚守不出,与张角对峙。闻将军上书天子,北上应援,卢中郎大喜,令吾前来接应,但并无军令传达。” 卢植派刘备前来接应,隐有令田齐北上广宗,与其合兵一处的暗示。刘备罗里啰嗦讲了半天冀州形势,也暗中请求田齐北上支援卢植,以打破与张角的对峙,解开广宗困局。 田齐不想去广宗受人约束,便轻声一笑,对刘备说道:“天子令我归于左丰帐下,独成一部,自寻战机。” 刘备心中暗叹,知道田齐不愿北上广宗,连忙对他说道:“吾有公孙将军信函一封,请将军一阅。” 田齐接信来看,公孙赞信中只请求他相助卢植,照顾刘备,并无其他要求。 田齐将信还给刘备,对他笑道:“原来刘司马竟然与伯圭兄为同窗,同师于卢中郎。哈哈,你我也不是外人。我与伯圭志趣相投,情比兄弟。我在幽州的生意,也全靠伯圭兄照顾。” 刘备连忙故作惊讶,对田齐说道:“伯圭于信中言及,与将军有故交,他有事相求,将军必不会推辞,吾还不敢深信呢。” 田齐心中暗笑。刘备此言,是想以情义相逼,迫自己北上援助卢植。田齐轻轻点头,也不接言,只转而吩咐沮授:“吾看刘司马部下衣甲不够精良,取三千件铁甲、三千把护手刀与刘司马。” 沮授应诺,请刘备出帐,去取兵甲。 刘备无奈,只得向田齐道了声谢,跟随沮授出了帅帐。 曹性对田齐说道:“锦衣卫广宗百户所传回情报,刘备与关羽、张飞三人结义为兄弟,召集乡勇从军。他们十分骁勇善战,每战必为先锋,数破黄巾军阵。他们手下有两千白耳军,都是骑军,是公孙将军给他提供的战马和兵甲。而且张世平还在涿州资助过他五万金,让他们打造兵器铠甲。” 田齐一愣,心中暗道:因为自己的出现,苏双与张世平早已分道扬镳,但没有想到,历史仍然重演,张世平还是资助了刘备。 曹性见田齐皱眉沉思,以为田齐怀疑张世平与刘备关系密切,便向田齐解释道:“我询问过涿州百户所,据他们调查,张世平以前并不认识刘备。他回中山为大将军何进采购战马,途经涿州,巧遇刘备三兄弟召集义勇,准备南下投军卢中郎。张世平与刘备相谈甚欢,认为刘备心怀远志,智勇兼备,沉稳有度,极似主公当年。他嫉妒苏双如今得主公重用,便效仿苏双,相助刘备于微末之时。” 田齐闻言,轻笑摇头,暗替张世平遗憾。刘备确实是一个英雄,但却时运不济,蹉跎半生,一事无成。张世平想得到刘备回报,只怕还要再等上二三十年。而且在真实的历史当中,张世平和苏双资助刘备之后再无记载,早被淹没于历史长河当中。 曹性见田齐摇头,疑惑的问道:“我观刘备此人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他家境贫困,以织席卖履为生。黄巾乱起,天子征党人后裔和乡间勇士从军,他与关羽、张飞结义,共同从征,仅一个月,就召集乡勇数千。南下冀州,一路冲破黄巾乱匪重重阻拦,击杀黄巾渠帅十余,智勇双全,锐不可挡。不知主公如何看待此人?” 田齐轻叹一声,对曹性说道:“你和张世平的眼光都很准。这刘备确实是一位英雄。” 第292章 英雄相惜(三) 田齐并没有向曹性解释,为什么称刘备为英雄。他只是命令曹性,暗中派锦衣卫精锐密探潜入刘备军中,最好接近刘备身边,以后要时刻关注他们三兄弟的动向。 曹性轻声一笑,贴近田齐耳边,对他说了一个名字。曹性在张角刚刚谋反之时,就给各州郡百户所下令,让他们派人加入各地豪杰、郡守所建平乱义军。 涿州百户所在刘备开始征集乡勇之时,就派了副百户夏侯兰加入了刘备义军。夏侯兰是赵云同乡,良家子出身,武艺不凡。他如今已在刘备军中崭露头角,被刘备提拔为亲卫督伯。 田齐对夏侯兰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真实历史中有些记载,好像也是刘备麾下一员战将。 曹性向田齐介绍道:“夏侯兰是赵云回乡接取家眷时,与数百同乡一起投于主公帐下的。他武艺不错,又略通文墨,被分至锦衣卫府军。在塞外集训三个月,训练成绩名列府中第一,军衔考核被评定为少校,分至涿州百户所任副百户。” 田齐轻轻点头,吩咐曹性:“提他任百户,让他于刘备军中单建一个百户所,并作好长期潜伏的准备。” 曹性应诺,对田齐说道:“我会再选派数十精锐给他。” 田齐又询问曹性,了解锦衣卫在张角、曹操、公孙赞那里的情况。曹性对此也早有安排,一一做了详细回答。田齐对曹性的安排十分满意,叮嘱他安置好各锦衣密探的家人。 刘备跟随沮授取回田齐所赠的铁甲、战刀,回到自己营中。简雍带人将铁甲、战刀入库,返回刘备帐中,轻笑着对刘备说道:“看来主公与横海将军相谈甚欢啊。有了这些铁甲、护手刀,我军战力至少增加三成。” 张飞冷哼一声说道:“我看这些铁甲都是旧的,应该取自州郡武库,本来就应该是运来给我们的。他们军中连站岗的小兵都穿着钢甲,真是豪富。” 刘备摆手制止张飞的报怨,对帐中各军侯们说道:“卢帅急等田将军前往广宗解围,你等万万不可与田将军部属发生冲突。” 关羽询问刘备:“田将军可曾答应前往广宗?何时动身?” 刘备遗憾的摇了摇头:“对于前往广宗,田将军始终避而不谈。” 简雍担忧的问道:“卢中郎军中缺粮,天子令田将军自青州转运大军粮草。田将军不前往广宗,那军粮如何运抵前线?” 刘备轻轻摇头。田齐始终避而不谈,他没有来得及询问田齐,何时把军粮运往广宗。 关羽怒道:“看来军中传言是真的。田齐与宦官一党,欲投左丰,与卢中郎争功。” 张飞也生气的说道:“那我们怎么办?接应不到援军和军粮,白跑一趟,再一路杀回广宗?” 简雍有些担忧的说道:“我担心田齐送我们铁甲、兵器也不安好心。他不会是想让我们把军粮押运回广宗?” 刘备抬手止住众人议论,对大家说道:“天子有明旨,令田将军自寻战机,并不归卢中郎调遣。去不去广宗与卢中郎汇合,田将军自有主张,我等不必议论。卢中郎令我等前来接应田将军,在卢中郎新的军令传来之前,我们便跟随田将军行动。” 众人无奈应诺,结束了军议,退出大帐,只关羽、张飞、简雍三人留了下来。 关羽询问刘备:“兄长真的打算留下来听从田齐调遣?” 刘备轻轻点头,对关羽说道:“卢师与左丰不和,大军进退维谷,只怕难与张角相峙,早晚必败。吾观田将军麾下,都是骑军,而且兵精将勇,战力不俗。若趁张角与卢师在广宗相峙,攻掠张角后路,或许能够一战而复广阳(今天北京附近)。我等跟随其立下战功,或许也可解卢师兵败之困。” 在刘备兄弟商议跟随田齐行动之时,田齐了召集了各府千户,由沮授主持参谋分司会议,商议大军下步战略。 与刘备、卢植等人猜测相同,田齐并没有押运大批粮草支援广宗的计划。田齐已与曹节等人商定,以商行代理商网络,采取郡与郡相互递补的方式,来转运军粮。 举例来说,如想把粮从甲城运至丁城,先由与丁城最近的丙城代理商就地收集粮食向丁城运粮,再由与丙城最近的乙城向丙城补粮,最后由甲城向乙城补粮。 如此城城传递,即可缩短运粮时间,减少运粮消耗,也可保证粮道安全。 田齐没有了押运粮草的拖累,大大提高了所部各军的机动性。田齐北上,中军假作运粮,用来迷惑张角。 对于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沮授建议田齐绕过广宗,直扑张角最先攻破的郡城广阳。 沮授指着沙盘说道:“张角率军在广宗抵挡卢帅和左丰大军,其军中家属和后勤补给都留在广阳。克复广阳,张角军心必乱。” 田齐走近少盘,询问曹性:“这沙盘可精确到哪一级?”沙盘的制作方法是田齐告诉曹性的。他让曹性下命令给各郡百户,分别制作本郡地图,绘制等高线,传至曹性千户府,汇总成全域地图,再依据等高线,制成沙盘。 曹性回答田齐:“因时间仓促,沙盘只能精确到里,误差在五里左右。 田齐暗暗皱眉,心中依据后世的地理知识,认真核对沙盘,发现数处道路都有较大误差。 曹性上前,指着渤海郡和涿州郡说道:“我们可以沿海边各郡县北上涿州,绕开黄巾主力,直袭广阳。 童猛同意曹性意见,上前说道:“可以巴音的长生军为先锋,轻骑直进,先援涿州,引黄巾出营来攻。再以赵云的银甲军重骑冲击敌阵,以典韦的先登军和我的求生军随后杀入,必能攻破黄巾的包围圈,救下涿州。再以涿州为基地,前攻广阳。这样即便打不下广阳,也能断了张角后路,隔断张角从广阳获得后勤补给。” 众人议论良久,纷纷同意童猛所言,先解涿州之围,再攻广阳。 沮授却轻轻摇头,向田齐建议道:“解了涿州之围,张角必然派兵回援。离涿州最近的黄巾军就是张宝所部。根据锦衣卫提供情报,张宝所部多为黄巾暗中于太行山营地训练多年的精锐,战力不容小视。” 第293章 死间 沮授建议由甘宁率鹰扬军,负责大军断后,防备张宝率军进攻。 得到田齐同意之后,沮授和各位千户商定了所有战术细节,形成最终的作战方案。田齐在作战方案上签了字,交由军令部用印,交政务部存档,并下发给相关千户府予以执行。 跟随大军出征的李进向沮授和田齐请战,沮授和田齐不许,将李进单独留下,散了参谋会议。 李进不甘心率领匠营留守东莱,在出征之时极力请战,假作押运粮草的辅军和民夫,跟随大军出征。 田齐也十分欣赏李进的军事才能,便同意了李进的请求,改由齐盛、刘英率领警队守卫东莱。但对于如何使用匠营,他和沮授受田贲假冒张角特使一事启发,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他们把李进单独留下,就是想询问李进自己的意见。 沮授对李进说道:“攻打广阳,目的是解广宗之困,引张角从广宗回军。我们兵少,不能与张角正面决战,必须在适当的时候退出广阳,以避其锋。” 李进轻轻点头,疑惑的望向沮授和田齐。他不明白沮授和田齐为什么单独留下他商议此事。 田齐笑道:“你可知田贲假扮特使,收拢流民之事?” 李进心有所动,默默点头,询问田齐:“主公想让我行此故计,收拢冀州流民?” 田齐欣然一笑,询问李进:“你可愿意?” 李进皱眉说道:“张角只信任他亲传弟子,我只怕很难在冀州冒充黄巾渠帅。” 沮授说道:“涿州、广阳黄巾,大多是被裹挟的流民。等我们攻破广阳,这些流民必然星散。你可率匠营假扮败军残部,打起黄巾旗号,收拢四散的流民。等张角回师广阳,我们假作战败退走,你可趁机攻占广阳。你立下此功,张角即便不信任你的来历,也必然要提拔你为渠帅,独成一部。接近张角,伺机行刺,或可成就惊天之功。” 田齐说道:“冀州大旱,流民百万。张角易败,饥民难安。即便你得不到张角信任,无法刺杀张角,也无妨。你与张角争夺流民,将老弱运至辽东安置,将青壮留于冀州,训练成军。此消彼长,黄巾匪乱必然难以为继,也可给冀州百姓一个活路,功莫大焉。等时机成熟,再假作投靠于我,脱离黄巾乱匪身份。” 李进略作沉吟,向田齐躬身应诺,接受了这一命令。 沮授取出一份作战计划,交给李进说道:“这是我和主公亲定的作战计划,代号‘仓鼠’。” 田齐也取出一份名单对李进说道:“我会让曹性安插在张角军中的锦衣卫配合你们。这是他们的名单,你将其记在心中,不得外泄。” 李进接过名单,认真记忆,将锦衣卫安插在张角军中的数名密探牢记于心。 田齐要回名单,吩咐李进:“你现在就带匠营悄然离开大军,沿太行山潜行北上。张角于太行山设有十三秘营,你也可寻机试探,看能否混入其中。” 李进向田齐告辞,同时请田齐为匠营赐名。田齐略作沉吟,对李进说道:“你们这一军,就以神机为名。” 李进于当夜率军离开,扮作黄巾败军,潜入太行山。 田齐于第二天击鼓聚将,准备离开清河。 刘备作为客军主帅,带关羽、张飞入帐。田齐对刘备说道:“我受天子之令,运军粮于冀州,率军为卢帅副师,相机而动。出发之前,我已与左丰监军暗中商定,由苏双商行和赵常侍商行负责军粮转运之事。我率数千骑军北上,准备偷袭广阳。刘司马是回广宗向卢帅报讯,还是随我北上广阳?” 刘备心中一喜,自己猜测果然没错,田齐准备围魏救赵,奔袭广阳。他向田齐请令,愿为大军前锋,为田齐引路,直奔涿州。 田齐轻声一笑,对刘备说道:“我准备走渤海郡入涿郡,绕开青州黄巾直袭涿州城下,攻打左髭丈八、张白骑、张白绕等部,先解涿郡之危。这条路我帐下司马巴音南下东莱之时曾经走过,就由他为先锋。刘司马可率军为我左翼,护卫我中军。” 刘备躬身接令。 田齐叫过巴音,叮嘱他道:“你打起旗号,先入渤海,不入郡城,轻骑突进,每日行军两百里,十日之内,抵达涿州城下,骚扰围城黄巾,不得有误。” 巴音高声应诺,接令而出。 田齐又叫过甘宁,下军令于他:“你为我中军。”甘宁欣然接令。 田齐又命令赵云为大军右翼,典韦与刘备同为左翼,童猛率军殿后。众将接令,次弟而出,按序拔营,离开了清河城。 按照田齐军令,各营每日行军两百里,彼此相距十里,每隔半日,派信使联络中军。 刘备率军一千五百,都是骑军,但每人只有一骑,无马替换。每日行军二百里,每天行军七个时辰,每个时辰行军三十里,颇费马力。 刘备找到典韦,向他请教如何保证战马体力。典韦之前曾经询问过田齐,田齐令他全力帮助刘备。刘备前来询问骑军行军隐秘,典韦便直言不讳,教以马蹄铁和双马镫之术。同时提醒刘备:“每隔一个时辰,令骑士下马步行,以省马力。你部没有驽马驼运物资,可率部随我军身后,将物资交我军携带。” 刘备大喜,急忙称谢。典韦令军中后勤将备用马蹄铁和马镫送与刘备。刘备骑军换装,顿觉方便,跟在典韦军身后,轻装而进。 骑兵冲击不可超过五十里,否则战马必伤。平时行军,骑兵速度与步兵相比,也快不到哪里去。每个时辰行军三十里,战马也需要小步慢跑。 典韦的先登军训练有素,各曲各队列队骑行,行列整齐,速度划一。刘备军战马驳杂,行列混乱,速度缓慢,跟随行军甚是勉强。 刘备和关羽在前,令张飞断后。关羽打马前行,对刘备说道:“不想横海将军麾下有如此精锐骑军。他们骑术精湛,应该来自幽并,不似内地郡兵。” 刘备感叹道:“我问过典韦,他们这一营军士都是丹阳良家子出身。丹阳精兵,名振南国,果不虚传。” 关羽轻声说道:“我昨夜巡营,见有一队骑军连夜出城,直入太行。田将军应该另有部署,并未告诉我们。他们那一队骑军,于夜间行军,不打火把,但行列也十分齐整,应该久经训练。” 刘备赞道:“观田将军治军,颇有细柳营之风。你我可向典校尉多多请教。” 第294章 刘备的坚忍(一) 刘备率军跟随典韦的先登军前行,初时两军差别不大,但一个时辰之后,先登军依然保持着整齐的队列和最初时的马速,而刘备军的队伍被拉长数里,已不战自溃。 刘备军中士兵大多出身内地,骑术不精,并非真正的骑兵。许多军士不习惯长途骑马行军,身体被颠簸的快散了架,不由怨声载道,齐声请求刘备减慢行军速度。 刘备无奈,只得打马追上典韦,请求暂作休整,收拢队伍。典韦心中不屑,轻哼一声,驳斥刘备:“主公军令,每日行军两百里,每个时辰仅三十里,骑马慢行而矣,何需休息?再前行一个时辰,休息一刻,下马步行。” 刘备一脸苦笑,向典韦恳求道:“我等军士多为农家子,初次应征,不习骑术,长途骑行,早已疲累不堪。还望典校尉宽容,许我等略作休整。” 典韦怒道:“我等为大军左翼,如果停止不前,如何卫护中军安全?如遇敌袭,岂非延误战机?这是要杀头的。你如果觉得每日行军两百里无法做到,军议之时为何不提?” 刘备被训斥的满脸羞红,无言以对。 跟随刘备前来的张飞闻言大怒,指着典韦叫骂:“竖子安敢欺吾兄长。你等一人双马,换乘前行,一日两百里,自是轻松。但我等战马多为驽马,如何与你等良驹相比?我等投于横海将军帐下听令,兵械粮饷自当由横海将军提供,而且与各部一视同仁。若让我等日行两百里也不难,先给我们更换战马。” 典韦冷哼一声,下令停止行军。典韦亲卫暗暗向前聚拢,将刘备、张飞两人围在当中。 张飞更怒,指着典韦说道:“你想怎样?” 典韦轻声一笑,对张飞说道:“是你们厚颜留下,欲为主公效力的,可没有人求你们留下。若不满意,滚回广宗就是,卢中郎定会为你等更换最好的战马。” 张飞气得满面通红,欲上前与典韦徒手相搏。典韦左手轻轻一抬,数十亲卫立刻将折叠铁弓执于手上,搭箭瞄准了张飞。 刘备急忙将张飞拉住,向典韦致歉:“三弟粗鲁,望典校尉宽容。是我考虑不周,高看了自己和部下的行军速度。我这就派人去向田将军请罪。” 典韦冷笑一声,对刘备说道:“随便。你们要歇便歇,我可不会等你们。” 典韦说完,大手一挥,率先登军继续前行而去。典韦心中早看刘备等人不顺眼了。 刘备是卢植学生,带了数百平民投军,得卢植提拔,独自立营。他来接应田齐,请田齐赴广宗支援。田齐不许,他本应立刻回返广宗,去为卢植效力。但刘备见田齐军中豪富,物资充裕,竟然厚颜留下,打算同赴广阳混水摸鱼,捡拾战功。典韦性直,有些愚忠。他觉得刘备等人贪得无厌,毫无气节,因此对刘备冷言冷语,甚是不喜。 刘备强拉着气愤难平的张飞回到自己军中,打算亲自追赶田齐,向他请罪。 张飞与刘备报怨:“即然人家看不起咱们,那我们何必再去看他们的冷脸。不若回返广宗。” 关羽也劝刘备:“典韦似乎看我等不顺,故意为难。他们这一个时辰所行路程,远超过三十里,足有四十里了。” 刘备也对典韦的敌意若有所觉,但不想当面承认,以免关羽、张飞两人或者手下军士去寻典韦麻烦。他故意当众驳斥关羽道:“不要胡乱猜测。典校尉与我等初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专与我等为难?” 张飞还要再言,刘备制止他道:“不要说了,我们不能回广宗,必须去广阳。田将军部下数千精骑,如能寻得战机,必能克复广阳,以还幽州刺史郭槐被杀之辱。广阳得复,天子必然大喜。而田将军归左丰统领,其功劳自然落于左丰身上。三路大军同出京师,皇甫将军、朱儁将军首战得胜,只卢师劳而无功。若左丰携广阳大胜之威,向天子进言,只怕卢师面上无光,定会受天子斥责。如我等能在广阳立下头功,也可稍解卢师之困。” 卢植于刘备有提拔之恩,师生之情。刘备要为卢植打算,前往广阳抢功,关羽、张飞、简雍等人不再相劝。 刘备让张飞、简雍停在原地,收拢队伍,让关羽陪同,骑快马直奔田齐中军。 田齐随甘宁的鹰扬军行军。甘宁的鹰扬军是田齐最早成立的五府军之一,又是田齐亲卫府军,军士训练更久,也更加精锐。田齐令每个时辰前行三十里,于鹰扬军而言十分轻松。 当刘备追赶上来,甘宁已令军士们下马,牵马步行,但速度丝毫不减。所有军士披甲执刃,将战马牵在手中,排成两列纵队,沿着道路默默前行,但神态悠然,步履轻快,不见任何疲惫之态。 刘备远望前方“钢铁洪流”,心中震撼,向关羽感叹道:“今日方知良家子之威。如此铁军,自能横行漠北,震慑外族。若边军未败于鲜卑,张角数十万乱匪又有何惧。” 关羽出身边郡,虽非良家子,但也见识过边军风采。他皱眉说道:“边军可无此等精良装备,也无此等精锐之军。也许只有公孙将军麾下白马义从和西羌铁骑可与之相比。” 刘备闻言一愣。他虽然与公孙赞是同窗,但还没有见识过公孙赞手下那群闻名天下的白马义从。他募集壮勇投军,到是见识过了京师南北两军五校军士。虽然京军五校十分精锐,但与田齐手下相比,相差甚远。 刘备和关羽在大军不远处观望,早已引起哨骑注意。一什巡哨立刻围拢上来,询问两人身份和来意。 刘备取出身份玉牌,递与巡哨什长,并请他通传,求见田齐。 巡哨什长带刘备两人靠近大军,向值哨军侯陈到汇报。 陈到是李彦记名弟子,勉强算得是吕布师弟。陈到是豫州汝南(今河南驻马店平舆县)人,平时以武师为业,在并州设馆授徒。 田齐建起工坊,在边郡招收护卫,曹性请吕绣把关,以保证所招护卫对田齐忠心。吕绣与陈到有过交往,知他武艺高强,便写信相求,请他来田齐护卫队中担任枪术教官。 第295章 刘备的坚忍(二) 田齐与吕绣分分合合,陈到身份尴尬,而且为人木讷,加入护卫一年,竟然与田齐素未谋面。田齐建立府军,陈到分至鹰扬军,在评定军衔时脱颖而出,得上校军衔,担任一曲军侯。 刘备上前与陈到见礼,说明来意。陈到正想派人去向田齐通报,田齐却早已在行进队伍中望见刘备,和甘宁打马过来,与刘备相见。 陈到向田齐、甘宁行了军礼,默默退至一旁,带巡哨继续前行哨探。 田齐下马,与刘备见礼,询问他的来意。刘备向田齐请罪,称自己估算有误,部下训练不足,战马马力不佳,难以跟上大军行进速度。 田齐微微一笑,对刘备说道:“我等沿黄河北上,攻占清河,是想迷惑张角,让其误会我们要支援广宗。如今突然转向渤海郡,绕路急袭广阳,张角必然有所察觉。兵贵神速,耽误不得。每日行军两百里,是经过沮从事精心计算的合适速度,不得更改。刘司马如果跟不上大军行进,不如为我等殿后,阻挡张角派兵追击。” 田齐对于刘备前来请罪的用意心知肚明。刘备是想让自己再提供一些战马,提高他们行进速度。但按照田齐所定府军制度,各府军战马都属于各府私产,田齐也不方便随意调拨,只能装傻,不理刘备暗中求援。 见田齐不理会自己婉言相求,反而要丢下自己,单独去攻打广阳,刘备心思电转,连忙向田齐保证,必想办法跟上大军行进。 见刘备始终面带微笑,不急不徐,坚决要继续跟随大军前行,田齐不由想起历史中对于刘备的评价。刘备最大的特点就是坚忍。只要认定目标,必然迎难而上,坚忍不拔,越挫越勇。 田齐不由心生感慨。难怪曹操与刘备青梅煮酒,纵论天下英雄,只言“唯使君与操尔。” 田齐心中好奇,询问刘备,有何办法可以跟上大军前进速度。 刘备正等田齐询问,闻言立刻向田齐行礼请求道:“我准备将手下三曲军士精选淘汰,只留一曲。所淘汰军士,还请将军暂借些金银,以作安置。” 田齐笑道:“刘司马打算借多少?将来以何归还?” 刘备含笑询问田齐:“此去涿州,必与左髭丈八、张白骑、张白绕等部交战。不知左髭丈八、张白骑、张白绕三人头颅值得几钱?” 田齐哈哈大笑,对刘备说道:“刘司马以敌酋头颅作抵,真是豪迈。如此田齐也不可小气了。他们三人,每个人头,我作价万金,如何?” 甘宁闻听此言,眼睛一亮。他初掌鹰扬卫,正为府民生计发愁,得知左髭丈八、张白骑、张白绕头颅如此值钱,急忙询问田齐:“那广阳渠帅裴元绍、李大目的脑袋值多少万金?” 田齐伸出两根手指,对甘宁说道:“算两万金如何?” 甘宁大喜,暗下决心,攻破广阳,斩杀裴元绍、李大目。 刘备向田齐讨得手令,从跟随田齐北上的后勤分司从事手上领取了三万金,返回自己军中。 甘宁等刘备离开,询问田齐:“主公为何将好事尽便宜外人。左髭丈八、张白骑、张白绕三人的头颅,兴霸也可帮您摘来。” 田齐呵呵一笑,对甘宁说道:“打仗是要死人的。能拿钱解决的事情,何必让自己人去送命呢?拿人头赚钱,不值。等打下广阳,你多多俘虏流民,运至辽东和塞外,开矿、办农场,那才是能让府民发家致富的大生意。” 甘宁皱眉问道:“开矿本钱太大,开农场?农场能赚几个大钱?” 田齐哈哈大笑,对甘宁说道:“你啊,还是抓紧去找苏双和童师,让他们多派给你几个商科、农科专业的学生。” 甘宁闻言,心中一动,急忙对田齐说道:“那我就当是主公亲口答应我的。主公有令,苏从事和童师应当能多给我几个学生。” 田齐含笑答应了下来。甘宁大喜,打马追上田齐,笨拙的说了几句感谢讨好之语。 田齐被甘宁这几句明显勉强为之的夸赞之言逗得哈哈大笑。甘宁自知嘴笨,也尴尬的笑了起来。 沮授打马过来,询问田齐和甘宁有何好笑之事。他对刘备的观感也不好,刚才借故离开,不欲与刘备相见。 田齐将刘备用左髭丈八、张白骑、张白绕三人人头作抵,借钱安置淘汰军士之事相告。又取笑甘宁竟然看得眼红,打算拿裴元绍、李大目人头换钱。 沮授也连连摇头,取笑甘宁道:“他们人头值几个钱?广阳城中存有张角十数年积蓄,那些才是横财。” 甘宁急忙询问沮授,哪些东西最值钱,一般存于城中何处? 沮授摇头说道:“各军按作战计划攻城,待城破之后,各军缴获全凭运气,我可帮不了你。” 甘宁叹息一声说道:“我等要护卫主公,肯定最后入城,只怕只能吃些别人的残羹剩饭了。” 沮授闻言,眉头一皱,向田齐建议道:“主公把田虎、田贲、魏延外派,兴霸还要统军,主公身前贴身护卫武力不强,难保万全。不若从军中再选勇士,专责护卫之事。” 田齐刚想拒绝,甘宁立刻向沮授和田齐推荐陈到。甘宁对两人说道:“陈军侯是主公最早那一批护卫之一,忠心可靠。他武艺不凡,与兴霸相比不差,而且为人谨慎,周到细致,比兴霸更适合卫护主公身前。” 沮授闻言大喜,急忙令甘宁招陈到过来相见。田齐听闻陈到的名字不由一愣。他清楚的记得,陈到是刘备麾下亲卫白耳军主将,是刘备亲卫大将。他竟然不知,陈到何时投于他的麾下。 甘宁带陈到过来,田齐询问他道:“你是哪里人士,何时入我军中?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陈到面色平静的回答田齐:“我是彦师记名弟子,曾数次前往南河向吕布师兄讨教射艺,因此与吕绣相识。主公初建工坊,吕绣写信邀我北上南河,担任护卫队枪术教官。但后来,后来,主公与吕绣,嗯,有些误会,我也无颜赴任。我见南河产业兴旺,民风淳朴,便将家眷接来,住在了南河附近。主公北上塞外,护卫队扩招,我便报名从了军,加入了鹰扬府。” 第296章 刘备的坚忍(三) 田齐因为知道后世的历史,所以对陈到的才干十分满意。他任命陈到为亲卫副千户,统领一曲鹰扬卫,专门负责将军府警卫和田齐自身安全。 但有一个人只见了陈到一面,就认为陈到是一个难得的人才。这个人就是刘备。 刘备回到自己军中,命令关羽、张飞按照武艺和体能来挑选军士,三选其一留下,三选其二就地遣散。 张飞大吃一惊,向刘备求情:“这些军士从涿州投靠于我们,跟随我们南下三千里,辗转数郡,忠心耿耿,为何要遣散他们?” 刘备轻声一叹,伤感的说道:“今日入田将军中军,方知何为精锐。除了田将军、甘校尉和巡哨,其他军士全部牵马步行,速度竟然比骑军不慢。其巡营军侯陈到外出骑马巡营,回到行列即自觉牵马步行,穿梭于行列之间。所有校尉、军侯比普通军士多行近半路途,却丝毫不见愁苦之态。我等与之相比,相差甚远矣。我意已决,淘汰羸弱,只留一营精锐,一人三马,轮换骑乘,确保如期到达广阳,争为大军先锋,阵斩左髭丈八、张白骑、张白绕。我已用他们三人头颅作抵押,向田将军借来三万金,赠与遣散军士。” 关羽、张飞无奈,只得尊令而行。被选中留下的士兵纷纷长松了一口气。而被淘汰的士兵,都纷纷叫屈,恳求刘备不要抛下他们。 黄巾乱起,大汉东部八州烽烟遍地。匪过如梳,兵过如蓖,官过如剃,普通百姓想于兵乱之中保命身家性命,只能选强者投靠,要么从军,要么从匪。 大汉四百余年江山,历经风雨飘摇而不倒,遗威犹存。百姓相信天子和朝庭能够很快平息匪乱,不想从匪。所以当刘备于涿州打起卢植旗号征兵,百姓青壮纷纷景从。 听闻要打广阳,救家乡涿州,刘备军中士兵士气高昂。虽然快速行军,体力不支,但大多咬牙坚持,不肯掉队。如今刘备要淘汰军士,将他们抛弃于路,如何不让人心寒和胆怯。 刘备登上路边一处土台,召集被淘汰的军士,对他们说道:“我已得情报,黄巾渠帅张白骑、张白饶等渠帅围城十日,昼夜强攻,涿州已危在旦夕。兵贵神速,为救家乡父老,我等必须跟上大军行进速度,日行两百里,甚至更远。你等从军不久,训练不足,难以跟上行军速度,吾之过矣。为今之计,只有一人三马,轮流骑乘,以歇马力。” 刘备说完,面露悲痛,向众军士深躬一揖,行礼道歉。众军士得知刘备裁军是为了援救涿州,心中虽然不愿,但不再出言反对,纷纷认命一般,垂下了头颅,黯然不语。 刘备令简雍取来三万金,当众亮于众淘汰军士身前。 刘备哀伤的对军士们说道:“这些钱是我用匪首左髭丈八、张白骑、张白绕的头颅作抵押,向田齐将军借来的。每名淘汰军士三十金,足够你们当作盘缠,前往东莱安家了。东莱未遭匪乱,又有横海将军水军镇守。横海将军麾下将士是何等精锐,你们也见识过了。有他们镇守,东莱应该无恙。你们也算跟随田将军一场,只要言明身份,东莱守军应该不会为难你们的。我向你们保证,必为大军先锋,阵斩左髭丈八、张白骑、张白绕,以解涿州之围。我还会向田将军请求,以军功作保,请他传令东莱,妥善安置你等。” 得知刘备并没有弃他们于不顾,而是委曲求全,以战功为回报,求田齐妥善安置他们,所有淘汰军士心中一安,不由对刘备暗生感激之心。 简雍开始分发路费,众军士领了钱,纷纷向刘备行礼道谢,按照军中以前的编伍,成群结队的离开了军中,向着东莱而去。 刘备又召集留下来的精锐军士们说道:“我现在没有金钱给你们。但我向你们保证,等打下广阳,每名军士赏金五十,伤者加倍,死者再倍之。我等一人三马,日行两百里,绝不可再落于人后。等到了涿州,我必向田将军请令,争取为大军先锋。” 刘备话暗未落,简雍振臂高呼:“打黄巾,救涿州。” 关羽、张飞带领所有军士跟随简雍振臂高呼:“打黄巾、救涿州。” 随着声声呐喊,军心士气大振。刘备跃下土台,飞身上马,右臂向前一指,高呼道:“出发。再敢有迟误落后者,斩。” 众军士齐声应诺,纷纷上马,跟随各自督伯队官,打马前行。 刘备三营并作一营,有了多余马匹轮换,速度大增,再没有落后典韦一步。 田齐收到夏侯兰传来的密报,对刘备遣散军士的过程知之甚详。 沮授也看到了秘报,心中对刘备有所误解,不由轻轻冷笑,提醒田齐:“刘备此人,假仁假义,口惠无实,收买人心,不是善类。” 刘备令遣散军士投奔东莱,是慷田齐之慨。无论田齐收不收这些军士,他们必然对刘备心怀感激。 曹性也对刘备的做法不满,向田齐建议道:“这些人决不能加入府军,也不能让他们留于东莱。不若征他们从军,交与刺史和郡守,以充郡兵。” 田齐对刘备的做法却有些不以为然。他来自于后世,对于如何安抚百姓怨气,很有经验。简单来说,就是三给一陪,即给出路,给补偿,给希望,陪其痛骂政策不合理、不实际之处,将矛盾转向无奈现实中的客观因素。 与后世相比,刘备的做法并不高明。刘备只是暂时安抚了遣散军士的情绪,给了一些现金补偿,转移了矛盾,并没有给出路、给希望,没有最终解决问题。 遣散军士们并不傻,百姓也不愚笨。他们早晚会看清刘备此举背后隐含的恶意。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也是无穷的。愚弄百姓,可得利于一时,却必将被百姓的力量反噬。 想到这些,田齐微笑摇头,没有接受曹性的建议,反而亲写一封书信,令曹性转递苏双,命政务部妥善安置前往东莱的这些军士,允许其加入府卫,成为府兵或者府民。 沮授还要再劝,田齐摆手阻止他道:“我们对于投靠的百姓,自有制度,不必因某些人、某些事情做了改变。” 第297章 一发动全身 田齐率军绕开黄巾军主力,沿海边急进,奔袭广阳。他的这一举动出乎了张角、卢植两人预料。 田齐崛起甚速,真可谓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所有人对田齐的出身来历都缺少了解,知之不详。嫉妒者有之,蔑视者有之,耻笑者有之,痛骂者也有之。但整个大汉朝野,却少有人真正了解田齐的才能,少有人重视田齐的实力。 天子刘宏虽然也算是重用了田齐,任其为中郎将,许其自建水军,但也不过是欣赏田齐理财之能,远不如檀石槐识人、用人,亲之、信之的慧眼和魄力。 张角和卢植也不例外。在他们眼中,田齐不过是一个以财买爵的幸进小人。虽然张角知道一些田齐在鲜卑的经历,对田齐谋害高衡之事恨之入骨。但张角误以为田齐是靠向檀石槐献媚邀宠,进谗诬陷,才害死了高衡。至于后来任红昌、诸燕行刺失败,张角也误以为是因任红昌叛变所致。 卢植也曾听皇甫嵩介绍过田齐,可惜皇甫嵩对田齐经历也知之甚少,只向卢植夸赞田齐智勇无双,并无实证。后来田齐向天子上书请战,自请归于左丰帐下,更令卢植误会其与宦官一党,心生厌弃。 田齐率军北上应援,张角派出数名渠帅,带军数万集结于广宗以南,布下埋伏,只等田齐闯入。卢植对于张角军中变化略有察觉,担心田齐无能,一头扎进包围圈中。田齐战败事小,但大汉中郎将被杀事大。自东汉以来,大汉内外征战,少有败绩,更不用说中郎将失陷被阵斩的情况了。 所以卢植派了门下弟子刘备带兵绕过黄巾大营,南下接应田齐。刘备敏锐、沉稳、睿智,关羽、张飞皆万人敌猛将,有他们三人统军带路,卢植相信,即便田齐愚笨无能,被张角击败,应该也无性命之忧。 卢植甚至暗中希望田齐败上一阵,挫一挫锐气。田齐若败,左丰在军中再无支持,也再难干扰卢植以稳求胜,步步为营,聚歼黄巾主力的战略。 但张角和卢植都误算了田齐的勇气,误算了田齐的实力。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刚刚成军不足数月的田齐水军,竟然能够派出数千精锐铁骑。他们更加没有想到,田齐敢率领数千骑军奔袭十数万黄巾据城而守的广阳。 得知田齐攻占清河,突然转向渤海郡之时,张角和卢植再次发生误判。他们以为田齐是在初次交战之后,伤亡颇重,对黄巾战力心生胆怯,避入渤海休整。 等黄巾密探将田齐北上涿郡的消息传回,张角这才心中一惊,却又不由一阵冷笑。涿郡有数万黄巾与郡兵对峙,广阳有十余万黄巾镇守,田齐五千余骑兵想解涿州之围,想攻克广阳,简直是痴人说梦。 田齐在决定北上广阳之时曾给左丰去信,向他通报了自己北上广阳的计划。卢植此时也终于从左丰口中得知了田齐的战略意图。他也不由大惊,急忙命左丰传信田齐,令他迅速回军,来广宗汇合。 左丰误会卢植是不想让田齐立功,对卢植的命令置之不理,反而去信要求田齐,务必攻克广阳。 卢植见左丰不愿下令田齐回军,心中暗怒,也有些无可奈何。他只得向天子上书,将田齐北上广阳的冒险举动告知刘宏。卢植提醒天子,一但田齐兵败被杀,必然引起举国哗然。到时汉军士气沮丧,黄巾气势更胜,只怕匪乱加剧。 天子并没有收到田齐自己的奏报,不知田齐北攻广阳。等接到卢植来信,刘宏也担心田齐命丧广阳,不由心中焦急。但刘宏虽然贪财好色,色厉胆薄,却非专横武断之君,也非愚笨无能之人。 刘宏没有立刻作出决定,而是召来袁逢、曹节等内外朝堂的重臣商议。 袁逢建议天子道:“三路大军齐出京师,初战告捷,士气正盛。此时应该步步为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保住胜势。再令各地郡守、刺史征募郡兵,配合讨贼的各位中郎将平靖地方。田齐求战心切,冒险出击,胜不足以平灭匪乱,败则恐有打破汉军胜势之忧,请天子立刻召回田齐,不可孤军深入敌后。” 刘宏不置可否,又询问其他朝臣和中常侍。其他朝中重臣也纷纷劝天子戒急用忍,不可求速胜。还有朝臣建议,全面解除党禁,令在乡党人募乡勇助战。 刘宏听闻全面解除党禁,心中不喜,暗自皱眉。他怀疑朝臣故意夸大黄巾实力,意图借战乱之机,扩张地方军权。 刘宏看向曹节,询问他道:“你如何看?田齐北上,真有性命之忧?吾观田齐不似莽撞之人,也非勇武之辈,如无把握,为何赴死地冒险?” 曹节轻声一笑,对天子行礼说道:“我观田将军也非无智无勇之人。其白手起家,短短两三载,家资已有千万。其以利益结好匈奴,得封大当户;北上鲜卑,得檀石槐看重,封为护国督尉。观其行事,看似冒险,哪一次又不是全胜而还?当然,兵凶战危,无人可保必胜。但即便田齐奔袭广阳不下,也必可全身而还,因为田齐虽然缺乏勇武,但他帐下却有两员虎将,足为万人敌,可比吕布与公孙赞。” 天子闻言一喜。他对田齐奔袭广阳其实是心怀赞同的。不论胜败,他可以凭借田齐此举,试探出黄巾乱匪的战力到底如何。 刘宏询问曹节:“田齐帐下哪两位校尉可比五原飞将(吕布)和辽东猛虎(公孙赞)呢?吾怎么不知。” 曹节笑道:“田齐来京,因无居所,暂住于我名下别苑之中。时任北部尉的曹操曾与田齐结友论交。据他所言,田齐帐下别部司马典韦、太史慈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曹操还听田齐亲口所说,要重编《兵技巧》,以振良家子兵威。曹操与其纵论兵法,回来之后曾与吾言:大汉北疆,东有公孙将军之勇,中有田齐之智,西有皇甫嵩之威,再也无忧。” 第298章 曹节之死 刘宏闻言大喜,决定不下旨干涉田齐行动。他还对田齐欲重修《兵技巧》一事十分赞赏,命令曹节道:“我记得光武帝曾收集良家子所藏《兵技巧》残篇,汇总成册,你从皇家书库中将其找出,交与田齐。再令其将已编成的《兵技巧》抄录一份给朝堂,分发与三位中郎将和北军五校,助各位将军和校尉练兵。” 曹节、袁槐等人行礼告退。 等出了议政大殿,袁槐将曹节拦下,轻声报怨:“天子急于平叛,不等三位将军准备妥当,便催促其离京。张角阴蓄力量十余载,岂是普通乱匪可比。如果各位将军急于求战,恐有战败之忧。田齐冒险袭广阳,只怕更令天子小视张角,于平乱不利,曹侯为何不劝阻一二,反而推波助澜?” 曹节年迈,不想在阳光下久站,将袁槐拉到议政殿屋檐下,贴于他耳边说道:“三位将军与张角乱匪交战,皇甫嵩在骑督尉曹操等人协助下大破颍川波才;朱儁征孙坚为前部,破张曼成于汝南;只卢植首战而无功,在广宗与张角僵持。天子对卢中郎已有不满之意。田齐偷袭广阳,不论成败,都可稍解卢中郎之忧,你等又为何强力反对呢?” 曹节对袁槐等人反对田齐北上广阳的真正原因心知肚明,唯党同伐异而已。皇甫嵩、卢植都同情党人,屡次上书天子,称张角势大难制,请解党禁,令党锢士人辅助各地郡守掌军。田齐直接上书天子,请附左丰,明显是宦官一党。他偷袭广阳,一但成功,只怕天子再也不肯全面解除党禁了。 袁槐心中一叹,不敢再言。天子已对皇甫嵩、卢植等人起疑,误会他们借平乱之机掌控地方军权。他如果再反对田齐北上,只怕天子会撤换卢植。 曹节行礼而退,袁槐也默默回返家中。他给卢植写了一封书信,告知天子同意田齐奔袭广阳之事,提醒卢植最好尽快打破广宗僵局,以解天子之疑,避免换将之忧。 曹节回到家中,张让、赵忠等人登门拜访。 曹节前几天感染风寒,虽然治愈,但年纪老迈,体力虚弱,上朝半日早已疲惫不堪。他换下朝服,内衣已被汗水湿透。服侍曹节的亲信担忧曹节身体,请曹节先召医者诊治,再与赵忠等人相见。 曹节轻轻摇头,对亲信说道:“赵忠等人刚刚下朝就来求见,必有紧急之事。先见过他们再说。” 亲信无奈,帮曹节换上常服,请赵忠、张让等人进府,但依然请了医者,在书房外备召,以防不测。 张让、赵忠等人进入书房,面带惶急之色。 曹节心中凛然一惊,急忙询问:“出了何事。” 张让上前,取出两封军报,递与曹节说道:“今日我在中常寺当值,朝议结束,有前方红翎信使传来军报。波才诈败,主力早已不在汝南。他率十万颍川黄巾精锐潜入汝南,与张曼成前后合击,大败朱儁。朱儁伤亡过半,率残军退至荆州。波才、张曼成合兵一处,回攻皇甫嵩,皇甫嵩兵力不足,难以抵挡,数战失利,已退守长社以北。如今张曼成、波才率二十万大军合围,皇甫嵩情势危急,上书请援。” 曹节闻言一惊,暗道不好。皇甫嵩和朱儁战败,黄巾气势大盛,只怕天子惶急,党禁再难维持。党禁一解,士族豪强必借平灭黄巾之机,染指地方军权,再难辖制。宦党独掌朝中大权的局面也将一去不返。 曹节心忧情急,准备立刻起身入宫,劝天子不必心慌,万万不可全面解除党禁,不可放纵兵权给地方刺史和郡守。 但曹节起身过猛,顿觉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摔倒于榻上。赵忠、张让大急,一边上前搀扶,一边急呼医者入内。 曹节亲随急忙带了医者进入书房,却为时已晚。医者上前查看,叹息摇头,对张让等人说道:“曹侯年迈,病体初愈,又气疾昏迷,只怕,唉。” 张让大急,怒斥医者:“你胡说什么?曹侯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就。”古人迷信,不敢于病者面前说出不吉之语,所以张让一时不知如何措词,急得面红耳赤。 赵忠上前威胁医者:“医不好曹侯,某家决不饶你。” 他们这些中常侍都是曹节小辈,深受曹节恩惠。而且曹节历经三代天子,两次助天子平灭外戚之乱,深得天子信重,于军中、朝中也是威望无两,远非他们这些靠阿谀奉承上位的中常侍可比。他们这些中常侍平时虽然对曹节偶有嫉妒,但黄巾乱起,朝野上下,风起云涌,变乱频仍,他们此时绝不愿曹节出事。 医者被吓得脸色苍白,急忙下跪请罪:“曹侯已油尽灯枯,病入膏肓,吾医术不精,实难起手回春。” 张让和赵忠等人不由呆愣当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医者建议道:“吾可施针将曹侯救醒,再以参汤吊命,或许,可延曹侯性命片刻。” 赵忠忙道:“那还等什么,速速医治。” 张让也吩咐曹节近侍:“速取一支老参熬汤。” 过了片刻,参汤熬好,医者上前施针,将曹节唤醒。曹节气息微弱,口不能言。医者强行喂曹节饮了几口参汤,但依然无效。 屋中近侍知道曹节死期将近,皆跪地痛哭。张让大怒,将所有近侍赶出书房,只和赵忠留于房内。赵忠见曹节张口欲言,急忙将耳朵贴于曹节嘴边。 曹节奋起余力,艰难的说道:“党禁,不可解,切记。” 赵忠闻言点头,再问其还有何未尽之心愿,却见曹节缓缓闭目,溘然而逝。 赵忠轻叹一声,与张让跪地行礼,召近侍入内,为曹节操办丧事。 张让询问赵忠:“曹侯有何遗言?我等如何向天子报丧?” 曹节因他们私截军报前来商议对策而死,张让担心天子责罚,故有此问。 赵忠想了想说道:“如实回报陛下。我等遇军政大事向曹侯问计,天子早已默许,也非不可言之事。曹侯临终前只有一言欲转告陛下,称‘党禁不可解,切记。’” 张让默默点头,邀赵忠一同入宫,向天子报丧。 刘宏接到丧报,呆立无语,泪流满面。 第299章 党锢渐解 刘宏以外藩承继大统,入主皇宫,其间多得曹节相助。 刘宏继位之初,心怀忐忑,担心自己步汉质帝刘缵(冲帝无子,外藩刘缵继位,因不满梁冀的飞扬跋扈,当众称粱冀“此跋扈将军也”,而被害死)后尘,为外戚所害。 曹节向刘宏建议,请窦太后窦妙临朝听政,以安外戚窦氏之心,再暗令中常寺各宦官截流朝庭奏章,凡军政大事,朝臣任免等奏报不向窦妙转递。 刘宏与曹节等中常侍暗中结盟,渐渐架空窦妙,掌控了皇宫宫禁和南北两军五校军权。等外戚集团发觉情势不妙,为时已晚。 窦太后的父亲大将军窦武欲重夺军权,与太傅陈蕃商议诛杀宦官,另立天子。建宁元年九月初七日,曹节提前探知消息,召集长乐五官史朱瑀、从官史共普、张亮、中黄门王尊、长乐谒者腾等十七人,向汉灵帝请得诏令,以长乐食监王甫为黄门令,带兵诛杀陈蕃和窦武以及尚书令尹勋、侍中刘瑜、屯骑校尉冯述,并将他们全部灭族。 经此一役,外戚在朝中势力被基本清除,刘宏亲政,再无被废立之忧。曹节历经冲帝、质帝、恒帝三代天子,两除外戚,安定皇室,功勋无两。 刘宏亲政,曹节将南北两军兵符交还,以年纪老迈为由,退居家中,无召令不再入宫。后来西羌叛乱,鲜卑扰边,朝局不稳,刘宏恭请曹节再次出山。曹节向刘宏举荐皇甫规、张奂与段颎为将,率兵平乱。皇甫规三人皆贤能勇武,号为“凉州三明”,战必胜,攻必取,渐渐平复西北边疆,安定了朝局。 如今张角叛乱,八州皆反,举国不安。朝臣举荐公孙赞、吕布,请刘宏下旨,召幽并边军南下平乱。又是曹节力排众议,支持刘宏,扩建南北两军,以战代训,强壮京军,以固皇权。 曹节对刘宏可谓恩重如山,如兄如父。有曹节在,刘宏后顾无忧,如今曹节身故,刘宏如失考妣。 张让、赵忠见刘宏呆立不语,脸色惨白,担心刘宏伤心过度,有伤龙体,急忙劝慰。 刘宏颓然坐于榻上,长叹一声:“曹侯身故,国有疑难,吾能问谁?” 张让、赵忠唯唯诺诺,不敢接言。 刘宏轻轻擦拭眼角垂泪,渐渐平静下来,脸上也略有了一些血色。他轻声询问赵忠:“皇甫嵩兵败被围,曹侯有何良策?” 赵忠摇了摇头,回复刘宏:“曹侯本欲入宫见驾,但积劳成疾,骤闻惊讯,起身过猛,猝然而亡,只来得及留下一句遗言,对皇甫嵩被围一事并无交待。” “曹侯有何遗言?”刘宏轻轻一叹,想知道曹节临终之前有何未尽心愿。 赵忠跪地回复:“曹侯说,党禁不可解。只此一句,并无其他。” 中常侍属于天子家臣,在汉代,家臣对家主无需跪拜。赵忠跪地,是想向刘宏表明,自己并无虚言。 刘宏一愣,轻轻点头,伸手令赵忠起身。他沉吟片刻,渐渐明白了曹节的担忧。 党禁一解,肯定要与士人豪族一同参与平乱,战后有功,必然重返朝堂。朝堂势力必将重新洗牌,纷乱不安。党锢士人因党禁一事,与天子和宦党有怨。如今朝堂之上,外戚力弱,宦党在曹节死后,后继无人,一但党锢士人权力高涨,必然会伺机反扑和报复。 刘宏也不想让与他有怨的党锢士人重返朝堂。但皇甫嵩和朱儁兵败被围,卢植与张角勉强相持,无力回援。京城之内,早已精锐尽出,再无援军可派。当此之时,正需要士人和地方豪族起兵相助。 刘宏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赵忠和张让两人说道:“曹侯遗言,不许与任何人提及。曹侯身后事,就由你们两人来操办,追赠其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公,予以厚葬。” 赵忠和张让行礼应诺,告辞而去。 刘宏手拿军报,蔚然长叹,吩咐近侍:“召司徒袁槐,大将军何进入见。” 袁槐和何进已知曹节身死消息,正要起身前往其家中吊唁。闻天子相召,只得转至皇宫入见,另派家人携带重礼去吊唁曹节。 袁槐和何进入了议政殿,刘宏将军报交两人观看,询问他们如何应对。 何进无能,惊慌失措,汗流满面,口不能言。他担心天子派他带京城守军前往长社解围。 刘宏见何进蠢笨如猪,心中哀叹:“大汉四百余年江山,如此无用外戚,只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刘宏为防日后重蹈外戚干政之覆辙,故意选择了出身屠户,蠢笨无能的何氏为皇后。如今危急关头,外戚果然无用,他也只能自食苦果。 袁槐悄然打量何进,也不由微微摇头。这何进蠢笨而不自知,偏偏又胆小如鼠,豪无担当,难怪天子久不立皇后嫡子刘辩为太子。 袁槐向刘宏建议道:“天子无需担忧。皇甫将军误中波才李代桃僵之计,又因朱儁兵败,敌军士气大涨,这才退守长社。长社易守难攻,波才、张曼成必然久攻难下。待朱儁略作休整,恢复士气,集结各郡郡兵应援,必能与皇甫将军里应外合,一战歼灭波才、张曼成。” 刘宏询问何进:“京师防务准备如何?若波才、张曼成分兵来攻,可有对策?” 何进虽然蠢笨无能,但却颇有几分礼贤下士的姿态。他常以平原君赵胜和信陵君魏无忌自诩,招揽门客数千,其中不乏智谋勇武之士。他被委以重任,负责京师防务,事关自已身家性命,不敢轻忽大意,早与门客商议好的严防死守之策。 如今刘宏发问,何进心中有备,将门客所定各项应敌策略详细转述,倒也中规中矩,颇令刘宏、袁槐侧目。 见何进早有准备,刘宏心中略安,询问袁槐:“前些时日,朝庭征召党锢之后和民间智勇之士入京,他们之中,可有智勇敢战之人?” 袁槐闻言大喜,知道天子因为情势危急,要向党锢士人妥协了。袁槐连忙向刘宏举荐了数十名年轻有为的党锢家族之后。 刘宏轻轻点头,同意任命他们为羽林郎,于京师招募义勇一万,补充入朱儁军中。刘宏又令袁槐与朝臣商议,拟召给各地刺史、郡守,许各州郡扩建郡兵,配合朝庭平叛大军,共剿黄巾。党锢士人家族不再受禁,其子侄家属可以入州郡为吏,入郡兵为将。 第300章 放风筝战术(一) 渤海郡始建于汉文帝前元十四年。因河间哀王薨,无后,国除,分为河间、渤海、广川三郡。渤海郡治浮阳(今河北沧州沧县旧州镇),下辖浮阳,中邑,章武,文安,安次等十余县,位于今河北省沧州市、山东省德州市一带。 田齐绕路渤海郡,一路上过县城而不入,置零散黄巾乱匪于不顾,只用了五天时间,先锋巴音就已率军进入了涿州境内。 围攻涿州的黄巾军主帅左髭丈八得到哨骑回报,有千余轻骑出渤海郡,直奔涿州而来。左髭丈八不以为然,传令部将阿拉和善率本部三千骑南下迎战。 左髭丈八和阿拉和善都是乌恒塔山部贵族。左髭丈八曾经奉天子召令,出击鲜卑,有功,得破鲜卑中郎将田宴举荐,入京为郎,任越骑营军侯。 后来左髭丈八因与校尉争执,被人暗算,除了军籍,打成重伤,幸得张角救治,才保得性命。左髭丈八自此跟随张角,为其亲传弟子,三十六方渠帅之一。 张角为起事反汉谋划多年,早在十年前就暗令左髭丈八返回乌恒,暗中在乌恒族中传教,招募训练了数营骑兵。 因田齐举报,马元义被擒,车裂于市,张角不得不提前举事。左髭丈八率暗中训练的五千乌恒骑兵绕路燕山,避开公孙赞,奇袭广阳,一举破城,杀害幽州刺史郭槐,一时名动天下。 公孙赞上书请战,欲率兵克复广阳,天子刘宏担心公孙赞南下,草原局势不稳,夫余、鲜卑南侵,便没有准许。 为稳定幽州局势,刘宏任命皇族宗正刘虞接任幽州刺史,招募郡兵,克复广阳。 刘虞到任之后,下达征令,欲招揽良家子和归附乌恒部落勇士从军。公孙赞以防备鲜卑、夫余南下为由,也发布了相同的征令。公孙赞于幽州威望无两,良家子和乌恒勇士皆北上应征,加入公孙赞军中。 刘虞征不到强兵,只得招募平民成军。因平民战力不强,不敢南下攻打广阳。刘备、关羽、张飞即在此时于涿州应募,招集乡勇从军。因得知公孙赞与刘虞政见不合,刘备私自带兵离开幽州,转投到了卢植麾下。 卢植北上来攻,张角南下应战,涿州恰好位于双方往来道路之侧。张角围攻涿州不克,无奈绕过涿州,直扑广宗(后世邢台市附近),与卢植沿黄河、漳河对峙。为防涿州郡兵出城骚扰粮道,张角令左髭丈八、张白骑、张白绕率四万步骑继续围困涿州。 等田齐北上偷袭幽州黄巾,涿州被围已一月有余。城中兵尽粮绝,危在旦夕。左髭丈八打算于近日发起总攻,一举攻克涿州,拔除张角身后这颗如芒在背的钉子。 决战在即,左髭丈八不想横生枝节。得知渤海郡派来一千骑兵援军,立刻下令所部精锐骑兵应战,准备将其击退。 阿拉和善率三千乌恒精骑奔袭巴音,在距离巴音大军三十里处遇到巴音军中哨骑。 巴音军中骑兵大多出身匈奴归附部落,自幼熟知骑兵作战的方式和诀窍。哨骑远远一望扬起烟尘,便估算清楚了来袭骑军数目,立刻转身狂奔,向巴音示警。 巴音得知黄巾三千骑兵来袭,心中战意昂然,不仅毫无畏惧,反而暗自欢喜。他召集各军侯商议片刻,决定率军北上,正面迎击。 两军相对而进,只过得半个时辰,便于旷野遭遇。 阿拉和善按照乌恒骑兵的编组架构和作战方式,令三个千人队梯次拉开,组成前中后三个骑兵冲击方阵。 巴音轻声冷笑,将手中钢刀一举,对众军士问道:“你们可识得对方此阵?” 长生军骑士纷纷大笑,齐声回复巴音:“吾等三岁便知此阵。” 匈奴人是第一个在漠南草原兴起的马背民族。他们自先秦时代就与中原各郡国交战,彼此取长补短,渐渐形成了一整套的骑兵攻防战术。 阿拉和善所采用的这种分梯次冲击战术,名为三叠阵,是匈奴人早就淘汰了的落后战术。乌恒曾经是匈奴附属小部,受匈奴人征调,作为“炮灰部队”参战。匈奴人便将这一战术教给了乌恒人。 在汉匈战争初期,每次与汉军交战,匈奴人便命令乌恒、鲜卑等附属民族以三叠阵冲击汉军军阵,用以消耗汉军体力和箭矢。 巴音也哈哈大笑,高声下令:“‘放风筝’。让他们看一看,我们匈奴人如何以骑兵冲锋。” 众军士立刻张弓搭箭,按百人一队散开,在各队督伯带领下,向着黄巾骑军方阵冲击而去。长生军军士一边接近敌阵,一边用匈奴语齐声欢呼:“满古歹(风筝)”。 所谓“放风筝”战术,十分简单。就是把自己当作风筝,把敌人当作放风筝的主人。骑兵保持与敌人距离,以弓矢游击,就如“风筝”绕“主人”环绕而飞,直到将敌人歼灭于弓箭射程之内。这种战术也正是后世助成吉思汗征战天下的“满古歹战术”。几百年后,蒙古骑兵靠它打遍亚欧无敌手。 阿拉和善见对方骑兵四散,叫喊着匈奴语,呼啸而来,立刻暗道一声“不好。” 阿拉和善知道匈奴人的放风筝战术,但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战术。心急之下,阿拉和善高声下令:“前军跟我冲,直击对方帅旗之下,斩其校尉。中军原地防守,以弓箭与敌对射。后军以百人为一队散开,各寻敌军交战。敢有不从吾令者,斩。敢有退避不前者,斩。” 阿拉和善自持兵多,觉得如此应对,足以抗击匈奴人的放风筝战术。但他却不知,放风筝战术之所以被列为古代骑兵第一冲击战术,远非表面看来这般简单。 所谓知易行难。放风筝战术说来十分简单,但真正操作起来十分的复杂。 这种战法,以百人为一队,往往需要军士往来穿梭于敌阵之中,时刻有深陷重围之险。要采取此种战法,对于军士的骑术,对于队官督伯的威望和勇猛决断,对于军心士气,对于各队之间的攻防配合,都有着极高的要求。 同样,要打破放风筝战术,也不能采取应对骑军冲击的常规战术,不能集阵相抗,必须将部队分散成百人一队,兵对兵,将对将,相互配合,捉对厮杀。 第301章 放风筝战术(二) 长生军以百人一队,分成左右两路,以折叠钢弓、铁箭攻敌,绕黄巾骑军方阵而过。他们的弓箭射程将近一百三十丈(约二百米),比普通弓箭射程远了一倍有余。黄巾军对长生军弓箭射程判断有误,一时不防,纷纷中箭,死伤惨重。 阿拉和善冲锋在前,带领一个千人队直扑巴音,此时也身中两箭。好在他身披铁甲,又躲闪及时,两箭未中要害,而且入肉不深,暂时不影响其作战。 巴音见阿拉和善率一个千人队直扑自己而来,轻蔑一笑。他将马头一转,带领两队亲卫轻松转向,划出一个半圆,向后而退。 阿拉和善不理四周其他长生军各队骚扰攻击,认准巴音,全力追击。 为了更加灵活躲避追击,巴音高声疾呼:“散。” 他的两队亲卫立刻齐声回应:“杀敌。破阵。”开始以什为单位,向左右两侧散开。 阿拉和善认准巴音,也不分兵追击其他人,只一心要阵斩巴音,以求扭转被动挨打的局面。 巴音边逃边回身射箭,阿拉和善也令手下骑军以弓箭回击。可惜他们弓箭射程不如巴音,根本无法对巴音构成威胁。巴音一路回逃,引得阿拉和善远离了他的中军和后军。 长生军其他各队不理阿拉和善,以队为单位,相互配合,全力攻杀分散追击他们的黄巾骑兵后军各队。 双方往来奔驰,相互追逐,以弓箭互射。长生军身披水力车床压打而成的精钢板甲,手执精钢折叠弓,在武器装备上面胜出不止一筹。 黄巾军的弓箭射在长生军身上,只叮当一阵乱响,向外弹开。偶尔有箭射中无甲防护的地方,也无法给长生军造成致命伤害。 长生军的箭,长一尺五,铁杆钢簇,却能箭箭入肉。双方交战半个时辰,以百人为一队,分散追击长生军的黄巾骑军便伤亡过半,开始退却,向中军骑兵方阵靠拢而去。 长生军也不追击,开始如蜜蜂一般围着黄巾军骑兵方阵进行环绕攻击。 阿拉和善率军追击巴音,黄巾军后方阵缺乏指挥,只知举盾防守,以箭还击,偶尔派出一队骑兵,冲击过于靠近的长生军骑队。但长生军始终保持在他们有效射程之外放箭,根本不与他们接战。 黄巾军全面被动,伤亡越来越重,士气迅速下降,方阵开始出现动摇,逐渐有军士向后逃开。 长生军副千户夫渠见敌军已有败逃迹象,心中大喜。他高声下令,不理逃走的敌军,全力进攻仍然抵抗的敌人。 黄巾军见长生军放任他们逃走,再无战心,立刻四散而逃。夫渠哈哈大笑,收起弓箭,抽出战刀,向逃军一指,高声下令:“疾(追击)。” 长生军纷纷撤弓抽刀,齐声回应:“破阵。杀敌。” 夫渠再次高呼:“风(冲杀)。” “杀。”长生军各队立刻向着逃军追杀而去。 此时巴音率百人队与阿拉和善缠斗不休,已渐渐远离双方主力数里之外。 阿拉和善兵多,但有如黑熊打蜜蜂,无从着力,却被叮咬的遍体鳞伤。 有黄巾哨骑提醒阿拉和善:“将军,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他们兵少,我们不如以百人队散开,先攻两侧骚扰的敌军,一什一什的围杀他们。” 阿拉和善摇头苦笑,没有理会手下的建议。如果不能围杀巴音,只围杀他的亲卫又有何用。 巴音暗自计算时间,估算着双方的马力,心中渐渐有些担忧。他们已全力交战近一个时辰,马力已到极限,再缠斗下去,怕是再难甩脱敌军。 巴音下定决心,突然打马回身,撤弓抽刀,高呼一声:“疾。” 他手下一什亲卫立刻抽刀回应:“杀敌,破阵。” 巴音再呼一声:“风。”带领一什亲卫回身杀向阿拉和善。 环绕攻击阿拉和善的其他各什也纷纷抽刀,一往无前的开始正面冲击敌阵。 双方距离不过百丈,骑兵全力冲击,这个距离不过瞬间即至。阿拉和善等人只来得及放出一箭,根本来不及换刀剑迎敌。 巴音早已认准阿拉和善,一个冲锋到了他的面前。他双脚一踩双马镫,双手握住所佩陌刀,人借马力,使出一招力劈华山,直向阿拉和善头上劈去。 阿拉和善不及抽剑,只得将手中铁弓向上一横,同时身体向战马右侧滑下,希望躲过这一刀。 双方错身而过,阿拉和善一声惨呼,摔落马下。他虽然躲过了要害,但执弓抵挡的右臂被一刀斩断。 巴音不理阿拉和善,把陌刀左右挥砍,冲阵而过,四周黄巾骑兵纷纷闪避,不敢当其一击。跟于巴音身后的一什亲卫手执横刀,以巴音为箭矢,排成锋矢阵,从黄巾骑兵中冲杀而过,留下一路惨呼和尸首。 巴音率领百人队往来冲杀。黄巾骑兵见阿拉和善落马,生死不知,军心已乱,向后逃去。巴音令手下追击,自己带一什亲卫打马而回,来到阿拉和善落马之处。 阿拉和善左手握剑,勉强坐起,桀骜的看向巴音问道:“你是匈奴人?是哪位万夫长麾下,何时到了渤海?” 巴音轻声一笑,对阿拉和善说道:“吾乃大当户座下万夫长巴音,王庭拔都儿(匈奴人对英雄的称号,皆为勇猛敢死之士)。” 阿拉和善面上一惊,轻声自语:“田齐?” 巴音奇怪的问道:“你认识当户?” 阿拉和善默默点头。田齐与公孙赞合作,教乌恒各部落建立羊毛工坊,他的部落也因此受益,日渐富足。田齐之名在乌恒各部广为传扬,牧民视之有如神明。 巴音轻声说道:“投降。” 阿拉和善看了看血流不止的右臂,轻轻摇头,左手举剑,欲自行了断。 巴间陌刀一挥,将阿拉和善手中铁剑击落,吩咐手下上前为他止血包扎。 阿拉和善面露悲伤,苦笑说道:“我已成废人,你救我何益?” 巴音询问阿拉和善:“你们这些骑军可都是乌恒人?为何跟了张角造反?不怕公孙将军灭了你们整个部落吗?” 阿拉和善轻声说道:“大贤良师于我等有恩。我等南下,只为报恩,与部落中人无关。” 巴音轻轻摇头,令阿拉和善上马,去招降他的部下。 战局已定,阿拉和善也不愿手下再作无谓抵抗,便依令而行,命手下骑军下马,降了巴音。 第302章 刘备首秀(一) 巴音命人清点伤亡。长生军战死数十,伤者上百,却全歼了阿拉和善三千精骑,算是大胜。 巴音令夫渠率军扎营,打扫战场,处理善后。自己带了一队骑军,护送负伤军士,押解两千战俘,前往田齐中军大营。 田齐所率中军,与前锋长生军仅相隔半日路程。巴音与阿拉和善交战之时就已派出哨骑,将遭遇三千黄巾骑军的消息回报给了田齐。 田齐担忧巴音兵少,立刻派典韦、刘备所率左军上前接应。但不等典韦、刘备抵达战场,巴音已生擒阿拉和善,全歼了这一部三千骑军。 巴音回返中军,路上与典韦、刘备相遇。典韦得知敌军已被全部歼灭,不由气恼的向巴音报怨:“你们长生军也太贪婪了,竟然连口汤都不肯留与我们,让我们白跑一趟。” 巴音笑道:“我也不想以少战多,致使军士死伤。本想着与其缠斗些时刻,等典兄弟带军来援。可这些乌恒人听说是当户来讨伐他们,立刻下马投了降,我也没有办法,只得捡了个便宜。” 典韦心中一动,询问巴音:“以你之见,左髭丈八可愿降吗?” 巴音看向阿拉和善,征询他的意见。阿拉和善轻轻摇头,对巴音说道:“大贤良师对左帅有救命之恩,他不会背叛大贤良师的。” 刘备拿左髭丈八的脑袋作抵押,欠着田齐三万金巨款。得知左髭丈八不会投降,心中暗喜。他向典韦和巴音行礼说道:“刘备麾下,皆涿州乡勇。涿州危在旦夕,我等心急如焚。既然左髭丈八不愿投降,吾有一计,可解涿州之围。不知两位可愿再立奇功?” 巴音刚刚经历大战,士卒疲惫,马力未复,心中不由有些迟疑。典韦却看着长生军的巨大收获十分眼红,急忙询问刘备:“刘司马有何计策?不妨先说来听听。” 刘备询问巴音和阿拉和善:“三千黄巾骑军可有漏网之鱼?” 巴音轻轻摇头,对刘备说道:“战场纷乱,我可不敢保证没有人逃脱追击。不过即便有,也不会多。” 刘备轻声一笑,对巴音和典韦说道:“那也无妨。即便有人逃脱,其心中惶急,一心奔逃,也应该不知战场后来发生的情况。” 典韦跟随田齐身边学习兵法有些时日,闻言不由心中一动,询问刘备:“刘司马欲假扮败军前去诈营?” 刘备信心满满的点了点头,对巴音、典韦说道:“不错。但欲行此计,还需借此人一用。”刘备说完,伸手指向阿拉和善。 阿拉和善轻蔑一笑,对巴音说道:“吾虽然不是拔都儿(勇士),但也不畏死。让我背叛兄弟,去帮你们诈营,绝无可能。” 刘备拔出背后铁剑,指向被俘虏的两千黄巾骑士,威胁阿拉和善道:“你若不配合我们,我就将他们全部处死。” 巴音虽然知道刘备是在虚言威胁阿拉和善,但依然忍不住提醒刘备:“这些俘虏是我们长生军的财产,任何人不得私下处置。” 刘备尴尬的皱了皱眉,不明白巴音为何如此不留情面,当面驳斥自己。 典韦曾因下令屠村受到田齐训斥,也急忙提醒刘备:“将军最忌杀俘灭族之事,还请刘司马慎言。” 刘备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此人配合,诈营之计恐怕难有胜算。” 典韦也心有不甘的接连询问阿拉和善关于左髭丈八帅营和防守情况。阿拉和善默然不语,没有回答一句。 典韦大怒,对巴音说道:“你来问他。若他不答,再逐一询问那些俘虏。我就不信没有肯说之人。” 巴音望向阿拉和善,对他行了一个草原上的抚胸礼,轻声叹道:“我敬你是勇士,本不想相逼。但也请你不要将我的宽容,当作软弱可欺。” 阿拉和善摇头说道:“我本欲自尽,是你阻止了我。我绝不会出卖兄弟的。请按我们草原上的规矩,赐我三尺白绫,许我不流血而死。” 巴音不理阿拉和善以死威胁,看了一眼刘备,改用匈奴语对他和俘虏们说道:“你们现在是我们长生军的俘虏,也是我们长生军的财富。你们会被运往辽东,帮我们长生军放牧五年。不要以为这是惩罚,其实这是你们难得的一次机会。你们可以在这五年中学会最新的种牛种马培育技术,学会用牛奶、马奶来制酒、制糖。五年之后,如果你们表现良好,甚至可以加入我们长生军府,将全家人接到当户领地之内,成为我们的府民和府军。” 俘虏们还不明白成为长生军府民有何待遇,心中仍然有些迟疑。巴音继续用匈奴语说道:“知道我们长生府军民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我只需要告诉你们,军府中收入最少的牧民,每年也可赚取三十金。我绝不骗你们。因为你们很快就知道,我没有说谎。” 听说每年最少可以赚取三十金,俘虏中立刻议论纷纷,哄乱了起来。 巴音轻声一笑,抬手止住俘虏们议论,继续说道:“现在我会安排人来逐一审问你们。你们最好说实话。如果有人跟别人说的不一样,那就是说谎。我会取消他将来加入我们长生府军的机会。机会只有一次,你们自己来选择。” 俘虏们群情激动,纷纷表示绝不说谎,还有人催促巴音,立刻开始审问。 巴音令手下军士将俘虏们带往一旁,分开讯问,很快就把左髭丈八营中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还有许多黄巾军俘虏表示,愿作内应,前往左髭丈八驻地诈开营门。 典韦、巴音和刘备对俘虏们的表现十分满意。刘备此时再次对阿拉和善说道:“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你亲自配合我们去诈营,我可以向你保证,留左髭丈八一命。” 阿拉和善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即便他不配合,他手下这些黄巾军骑士也能帮巴音等人诈开营门。 阿拉和善追问刘备和巴音等人:“你们保证不杀左髭丈八?保证将来让我们加入你们?保证我们将来也能每年赚取三十金?” 巴音轻声一笑:“我们草原男儿,从不轻易许诺。我今天就以长生天的名义,向你保证。”刘备和典韦也指天立誓,不杀左髭丈八。 阿拉和善轻声一叹,对巴音等人说道:“好。我就帮你们去诈开营门。” 第303章 刘备的首秀(二) 天色渐暗,左髭丈八刚刚与张白骑、张白饶兄弟商议完攻克涿州的作战方案。他送走张白骑兄弟,返回帐内,却感觉有些心绪不宁,坐立难安。 左髭丈八十四岁应天子征召,从军出征,身经百战,几历生死,对战争有些敏锐的直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坐立难安的感觉了。每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都是大战将起,胜负将分的时候。 左髭丈八仔细回想攻打涿州的作战方案,感觉并无遗漏。他心中稍安,却猛然想起,阿拉和善率三千骑兵迎击渤海援军,到现在还没有回营,也无消息传回。 左髭丈八心中一惊,急忙呼喊亲卫,令其派哨骑前去联络阿拉和善。 亲卫应诺而出,左髭丈八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他不愿在帐中枯坐等待,奔出帐外,叫过一队亲卫,亲自前往营寨门前,等待阿拉和善的消息。 左髭丈八刚刚行至营寨门前,就有哨骑回报,有数百名伤兵返回,称阿拉和善被渤海骑军击败,生死不知。 左髭丈八大吃一惊,急忙询问哨骑:“那些败兵何在,身份可曾确定?” 哨骑点头说道:“确是阿拉和善部下,其中不少人,与我同在一个部落。” 左髭丈八连忙说道:“将其带过来问话。” 哨骑应诺,将十几名败兵带到左髭丈八面前。左髭丈八询问双方交战详情。败兵如实相告:“渤海援军装备精良,极擅骑射,会使用满古歹战术,肯定是匈奴王庭精锐无疑。渠帅(阿拉和善)令我等分成三个千人队。他率前队围杀对方将领;中队列阵迎敌,与其对射;后队分成十个百人队,与敌军捉对厮杀。不是我等无能,实在是对方全部身披钢甲,所配钢弓射程又远,我等只能被动挨打,很难对其造成伤害。将军追击对方将领,远离了战场,我们中队、后队先后被敌军冲散。中队、后队两个千人队被其追杀十余里,死伤殆尽,只我等不足三百人侥幸逃脱。” 左髭丈八急忙追问:“阿拉和善呢?他怎么样了?” “我等不知。”十几名败兵惭愧垂头,不敢正视左髭丈八。 左髭丈八担忧阿拉和善安危,急忙传令集合骑军,准备出营,前去接应阿拉和善。他和阿拉和善同属一部,又一同从征入伍,一同入京为郎,几经患难,情同兄弟。阿拉和善战败,生死不知,他岂肯坐视。 营中敲起集结鼓,一刻钟时间刚过,鼓声一停,两千骑军已整装待发。左髭丈八提起长矛,飞身上马,令军士打开营门,率军奔驰而出。 天色已经渐暗,左髭丈八命令各军曲排成纵列,全速奔驰,力求尽早赶到战场。他在心中默默向长生天乞求,希望保佑阿拉和善能够坚持到他抵达战场的那一刻。 左髭丈八率军前出十余里,有哨骑回报,阿拉和善率领数百残兵回营而来,其身后还有上千骑兵追赶,形势危急。 左髭丈八立刻下令:“以曲为单位,横向展开进攻队列,全力冲击追兵,与之近战、混战,千万不要让对方拉开射距。”左髭丈八担心自己重蹈阿拉和善兵败殆尽的覆辙,决定冒着对方箭雨,冒着遭受沉重伤亡,也要将敌人粘住、缠住。 左髭丈八一马当先,冲杀在最前面。他前行约有两里,正遇阿拉和善率残兵逃命而来。 左髭丈八见阿拉和善安然无恙,哈哈大笑,对他说道:“兄弟休慌,吾来救你了。” 阿拉和善心中羞愧,但看了一眼跟随在他左右的关羽、张飞,为了族人未来的幸福生活,他也只得狠下心肠,欺骗左髭丈八。他大声提醒左髭丈八:“对方是匈奴精锐,又甲器精良,我等不是对手。兄长小心。” 左髭丈八自侍勇武,不理阿拉和善的提醒,持矛向前冲杀而去。 跟在阿拉和善身后假扮追兵的正是典韦。他所率这一军,不擅弓弩,却喜近战,被田齐赐番号先登,意指事事争先,不落人后。 典韦将手中长戟向前一挥,高声下令:“风,大风。” 先登军各军士立刻挥鞭打马,抽出战刀,向前迎击,同时齐声回应:“冲阵,杀敌。” 借着夕阳的余光,两军迎面对冲。先登军身披精钢板甲,手握雪锋长刀,所过之处,有如沸汤泼雪,黄巾军骑兵惨呼连连,大多被连人带剑斩成两断,纷纷落马。 双方阵列错身而过,先登军冲击力受阻,马速见慢,短时间内也有了数十人伤亡。 典韦执戟直奔左髭丈八,两人错马互刺,戟矛相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左髭丈八被振的虎口撕裂,手中长矛被击飞上了天。典韦战马也被振得前肢跃起,后肢急退数步。 典韦勒住战马,对着左髭丈八哈哈大笑:“一力降十会。你小子力气不错,可敢再接我一戟。” 左髭丈八双臂发麻,如何还敢再战。他悄然打量四周,只见自己一方被先登军一个冲击就已隐现溃败之势,更加不敢恋战。他拨转马头,急忙下令撤军。 先登军从后追击,肆意砍杀,黄巾骑兵再无还手之力,只能全速向营寨奔逃。 典韦见天色已暗,刘备等人又已送入左髭丈八军中,便下令停止了追击。 黄巾军骑兵不顾马力,全力奔逃,黑暗之中不辩道路,沿途又有百余人因战马失蹄,摔落马下。左髭丈八所率两千骑军逃脱追击,返回营寨,点数伤亡,竟然死伤近半。 左髭丈八不由心有余悸,向阿拉和善说道:“不想对方近战也如此凶悍。” 阿拉和善忍不住提醒他道:“渤海援军恐怕不止一营,这些人(不是与我交战那一营人马)” 不等阿拉和善说完,关羽手握青龙偃月刀,悄然提马上前。阿拉和善担心关羽突袭左髭丈八,急忙止住提醒,提马上前一横,挡在了关羽身前。 左髭丈八并未起疑,只一眼看到阿拉和善右臂已断,不由惊呼询问:“你的手?” 阿拉和善苦笑摇头:“已废了。” 左髭丈八黯然无语,只拉着阿拉和善下马,向他的帅帐走去。他与典韦交过手,不是其数招之敌。阿拉和善能在这等勇将手下逃得一命已是万幸。 第304章 刘备的首秀(三) 天色已晚,营寨中的灯火次弟燃起。阿拉和善跟随左髭丈八进入帅帐。刘备给关羽、张飞悄然打了一个眼色,令他们两人率军回营,自己跟随阿拉和善进了帅帐。 左髭丈八本想与阿拉和善单独叙话,见刘备跟随而入,心中不满,张口欲言,准备斥责刘备不懂规矩。 阿拉和善急忙将刘备拉到身前,向左髭丈八解释道:“这是吾亲卫赫拉图。我受伤落马,全靠他伸手搭救,才保得一命。吾已成废人,无法再为兄长效力。以后我这一营,准备交与他来统带。” 左髭丈八连忙向刘备道谢,又出言安慰阿拉和善,希望他重新振作,不要就此消沉。刘备也跟着劝慰了阿拉和善几句。阿拉和善故意装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向左髭丈八辞行,声言要返回部落,养羊牧马,渡此余生。左髭丈八自是不许,但阿拉和善去意已定,坚决辞行。 阿拉和善还当着刘备的面,出言试探左髭丈八道:“公孙将军与横海将军合作,帮各部落建了工坊,收购羊毛,生产毛衣。各部落因此而日渐富足。兄长可知渤海这支援军是何人统带?” 左髭丈八心中一惊,急忙询问:“难道是横海将军麾下?” “正是。”阿拉和善继续说道:“兄长。我意已决,不想再为大贤良师卖命了。临别之际,只劝兄长一言。汉军装备精良,各路将军勇武睿智,大贤良师欲叛汉自立,无异于以卵击石。兄长为报救命之恩,跟随大贤良师起事,确是侠义之举。但也请兄长为族人考虑一二,切勿一条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 左髭丈八默然无语,轻轻摇头。阿拉和善心中一叹,起身告告辞。 左髭丈八送阿拉和善出帐,让他回营好生休息一晚,返回部落之事,明天再议。 阿拉和善与刘备出了帅帐,返回自己营地。途中阿拉和善再三恳求刘备,务必保证左髭丈八生命安全。刘备点头应诺,让阿拉和善放心。 夜深人静,田齐统率各军不打火把,不骑战马,趁着月色,悄然潜行至涿州城外,来到左髭丈八营寨附近。 刘备率军前往左髭丈八营寨内以为接应,巴音、典韦请示田齐,希望趁夜偷营。 田齐得知消息,心中不由感叹,刘备果然善于把握良机,处事果断,非普通人可比。他担心典韦、巴音与刘备心有隔阂,不能全力配合刘备,便亲自率各军追赶上来,一同行动。 时至子夜,刘备令关羽率两百精锐随阿拉和善潜出营地,去偷开寨门,放典韦等人入营。他和张飞带了三百手下潜入左髭丈八营地旁边,准备生擒左髭丈八。 关羽带兵来到营寨门前,阿拉和善现身出来,叫过守门军校。守门军校询问阿拉和善来意。阿拉和善说道:“我身体已废,不想再留于军中招人羞辱,欲回部落谋生。将军再三挽留,不肯弃我于不顾,我也只得偷偷离营,不告而别了。” 守门军校面露迟疑,担心左髭丈八责罚,不肯开门放阿拉和善离开。 阿拉和善掏出一封书信递与守门军校道:“你也不必为难。我留此书信辞别,将军必不会责罚于你的。” 守门军校接过书信,略作犹豫,最终还是下令开了寨门。阿拉和善叫过关羽等人,准备出寨门。关羽带兵来到门前,趁守门军校不备,右手一伸,将其擒拿于马上。关羽手下也纷纷抽出兵刃,砍杀门前守军。 关羽将守门军校高高举过头顶,大声疾呼:“吾等乃是大汉北中郎将卢植麾下军侯,奉命前来解涿州之围。想活命的即刻弃械投降,否则,杀无赦。” 守门军校为保自己性命,急忙令手下投降。守门军士纷纷弃械跪地,不敢再行抵抗。 关羽点燃寨门,给典韦、巴音等人报讯。 田齐早已率军埋伏于寨门外一里之地,见寨门起火,立刻传令各军点起火把,冲向营门。 典韦率先登军先行,赵云率银甲军、巴音率长生军紧随其后,田齐率甘宁带鹰扬军殿后。各军冲入营门,立刻四散而入,按照预定计划杀入营中。各军一路点燃军帐,一路砍杀,又一路高呼“降者不杀”。 黄巾军丝毫无备,于睡梦中惊醒,全都徒手逃出帐外。田齐麾下各军沿路杀来,胡乱奔逃者立刻被砍杀在地,聪明者纷纷投降,不敢相抗。 田齐带甘宁来到门内,询问关羽、阿拉和善:“刘司马何在?” 关羽上前禀报:“已前往左髭丈八营帐。” 田齐立刻命令关羽、阿拉和善带路,奔袭左髭丈八帅帐,接应刘备。 田齐令甘宁、关羽在前开路,沿途黄巾乱兵哪能抵挡这两名杀神,纷纷向外逃开。田齐一路畅通无阻,杀到左髭丈八帐前。 刘备此时已攻占了帅帐,控制了帅营。得知田齐到来,急忙出迎,躬身行礼,请田齐等人入内。 田齐上前扶起刘备,对他笑道:“刘司马行此妙计,立下首功。吾必上书天子,为你请功。” 刘备连忙说道:“若非有将军率军接应,刘备如何敢行此险计。首功之说,刘备万不敢当。” 田齐哈哈大笑,执刘备之手,走向营中。阿拉和善未见左髭丈八,心中忧急,抢上前拉住刘备、田齐,询问刘备:“吾兄长何在?” 刘备脸上笑容一僵,苦笑说道:“吾等攻入帅帐,本欲生擒左髭丈八,奈何其为人刚烈。哎,他败于吾三弟张飞手下,不愿受绑缚之辱,提刀自尽了。” 阿拉和善失声痛哭,冲上前,用仅存的左手,拼命捶打刘备,不断高呼:“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还我兄长命来,还我兄长命来。” 刘备面带羞愧,不敢还手。张飞大怒,上前一脚,将阿拉和善踢飞出一丈之外。 刘备急忙阻止张飞,上前搀扶阿拉和善。阿拉和善口吐鲜血,重伤难起,却不愿刘备搀扶,将他推开。他慢慢爬向帅帐,口中不断轻声自语:“吾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性命。他们答应过我的,他们答应过我的。” 田齐闻言,暗自敬佩和同情阿拉和善。他默默走上前,打算扶阿拉和善起身。甘宁却急忙将他挡在身后,轻声提醒:“将军小心。此人心怀怨恨,已生死志。” 第305章 刘备的首秀(四) 甘宁冒然阻止田齐上前搀扶阿拉和善,田齐不由心中一愣。甘宁悄然目视刘备,轻轻摇头。田齐默然一叹,不再上前。 阿拉和善是刘备劝降的。他之所以愿带刘备偷营,是因畏惧田齐实力,相信左髭丈八必败无疑,见事无挽回,想保住左髭丈八一条性命。但刘备失信,田齐却不便处置,最好置身事外,以免得罪刘备。 田齐、刘备等人默默跟在阿拉和善身后,进入帅帐。帅帐之内,左髭丈八仰面躺倒在地,右手握刀,脖颈上一道深深的刀痕,血流满地,早无生息。 阿拉和善慢慢爬到左髭丈八身边,泪如泉涌。他伸出左手,轻轻帮左髭丈八合上双眼,嘴中轻声自语:“是我害了你。我不应该轻信于人。我早应该想到,你不会束手就擒的。我对不起你。” 刘备上前,竟然跪地向阿拉和善行礼道歉:“刘备失信,不敢求你原谅。吾对不起你。” 阿拉和善不理刘备,左手夺过左髭丈八手中护手刀,猛然刺入自己左胸。 田齐、刘备等人齐声惊呼,皆欲上前阻止,但为时已晚。 阿拉和善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身望向田齐,对他轻声说道:“当户。我信你。请,请你,送,我们,回,回家。看在我们,投降的份上。不要,不要累及我等族人。” 田齐默默点头,对阿拉和善承诺道:“你放心。我会派人送你们回部落,并致信公孙将军,妥善安置你们的族人。” 阿拉和善轻声一笑,躺倒在了左髭丈八尸体身上。 刘备轻声哭泣,向两人尸体行了跪拜大礼,轻声自语:“刘备惭愧,失信于你们。” 田齐上前将刘备拉起,劝慰他道:“是左髭丈八自己求死,与司马何关。” 刘备见田齐并没有误会和怀疑他的人品,心中一松,慢慢起身。 田齐吩咐甘宁:“用最好的棺椁,将他们好生收敛,派人送往幽州,交与公孙将军。我会写信给公孙将军,请他妥善安置他们的族人。另外,请苏双派人去他们部落,照顾他们些生意。” 甘宁应诺,令护卫将两人尸体抬出帅帐。 此时左髭丈八大营内渐渐安静了下来。赵云、典韦、巴音等人来到帅帐,向田齐禀报,已取得全胜。左髭丈八营中两万黄巾精锐,非死即降。 田齐询问甘宁:“沮从事和童校尉负责拦截张白骑、张白饶增援,情况如何?可有消息?” 甘宁行礼禀报:“童校尉哨骑来报,张白骑、张白饶只集结了军士自守营寨,派了哨骑前来打探,并没有派援军出营。” 典韦上前建议田齐乘胜追击,连夜进攻张白骑、张白饶营寨。 刘备急忙反对,向田齐建议道:“张白骑、张白饶已然有备,强攻无益。不如暂作休整,处置俘虏,固守营寨。等明天张白骑、张白饶得知左髭丈八已死,营寨已破,必然不敢再与将军对峙,定会不战而退。” 田齐同意刘备意见,令甘宁派人召回沮授、童猛;令各军扎营安歇;令巴音负责巡哨并看押俘虏。 众将领命而出,刘备也带了关羽、张飞回了自己军中。 田齐连夜赶路,连夜率军攻寨,早已疲惫,便想在左髭丈八帅帐中稍作休息,等待沮授回营。 陈到令护卫清洗帐内血迹,更换床榻榻席,又取来田齐行李,帮田齐铺好被褥。 等田齐躺于榻上休息,陈到出帐,安排亲卫营加强帅营防务,自己披甲执枪,亲自守于田齐帐外。 田齐于帐中并未睡着,只是躺在榻上假寐。阿拉和善临死前那绝望的样子始终在他眼前浮现。 过了近半个时辰,陈到入帐叫醒田齐,向他禀告,沮授、童猛已经回营,各军看守备用物资的留守部队也已入营。 田齐起身,迎出帐外,将沮授接入帅帐。 初战告捷,阵斩左髭丈八,沮授心中欢喜,向田齐道贺。田齐情绪不佳,微笑摇头,请沮授入座。 沮授见田齐毫无欣喜之态,不由一愣,以为这次大胜出了什么意外,连忙询问。 田齐将左髭丈八自尽,阿拉和善痛不欲生,慷慨赴义的经过告诉了沮授,并自责的说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左髭丈八自尽是为了报张角相救之恩,阿拉和善赴死是为了兄弟之义。他们两人可称豪杰,死的可惜了。” 沮授轻哼一声说道:“刘备为了抢功,提前去攻左髭丈八。他根本没有在意过对阿拉和善的承诺。他麾下关羽、张飞皆万人敌,武功不在赵云、典韦之下,若要相救,左髭丈八想死,怕是不那么容易。刘备此人心怀远志,坚忍无情,还望主公加以小心。” 田齐熟知三国历史,对刘备的人品也有些嗤之以鼻。刘备为了复兴汉室,行事为人颇为偏激。他先投卢植、公孙赞,后投袁绍,再投吕布、曹操,最后投奔刘表、刘璋。但他每一次投靠别人,都是想着借鸡生蛋,壮大其自己的力量,豪无忠义之心,甚至恩将仇报,反手一击。 他救孔融是为了向袁绍借兵;他救徐州是了为取而代之;他与关羽、张飞结义,兵败之时弃之不顾,自逃性命;他在荆州抗曹,一战即溃,丢下妻子儿女于不顾。他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复兴汉室,以汉光武帝自居,为此不惜抛弃一切,无情无义。他骂吕布是三性家奴,却不想想他自己又算得什么。 田齐觉得,他与金庸先生《天龙八部》中那个一心复国的慕容复极为相像。为了一个复国美梦,他们抛弃了所有人性道德的底线。但刘备比慕容复幸运,他最后取得了成功,建立了蜀汉。 沮授见田齐沉思不语,误会他对刘备还心存好感,便继续劝说田齐:“刘备不归广宗,偏要随我们来攻广阳。主公如何看?” 田齐回过神来,轻声一笑:“为了战功,为了他自己的前途。” 沮授点头,继续说道:“主公归左丰帐下,与卢植分属两派,水火难容。他身为卢植弟子,得卢植提拔之恩,却没有片言责难主公,反而以公孙赞的名义,与主公攀交。为得战功,抛弃相从他于微末之时的千余军卒,如弃敝屣。其心坚忍无情,可见一斑。” 第306章 驱狼逐虎(一) 听沮授说完,田齐笑道:“正如你所言,他以公孙将军名义与我攀交,我能如何?赶走他吗?呵呵。” 沮授也不由气恼的说道:“他厚颜留下,我等确实不好过分慢待,否则恐引公孙将军误会。主公不如顺势就势,令其为大军先锋,许他多立一些功劳,帮我们开路,减少一些我们士卒的伤亡。” 田齐轻轻点头,接受了沮授的建议。 沮授又建议田齐连夜派兵,带足粮草,援助涿州。沮授说道:“大军趁夜攻击左髭丈八,涿州城内却毫无反应,看来城中汉军已油尽灯枯,再无出击之力。将军此时前去援助,有如雪中送炭,必得郡守感激。等涿州城恢复元气,内外夹击,必能一战而退张白骑兄弟。涿州一下,广阳孤悬,张角必引军回救。无论我们攻不攻得下广阳,也可扭转冀州当前两相僵持的战局了。” 田齐轻轻点头,询问沮授对于攻打广阳有何良策。沮授笑道:“广阳城坚兵厚,我等又都是骑军,不利攻城,而利野战。吾有一计,或许可破广阳黄巾于城外。” “何计?”田齐急忙追问。 沮授指了指张白骑兄弟军营方向说道:“将张白骑兄弟逼向广阳,追而不击,击而不灭,引其向广阳求救。” 田齐连呼妙计,立刻召赵云入见,命令他率银甲军押运数千石粮草和部分缴获的兵器铠甲,连夜送入涿州城内,交与郡守。等明天天一亮,与郡兵一同出城列阵,共击张白骑。田齐还叮嘱赵云:“涿州被围一月,郡兵羸弱,你的任务是保护郡兵安全,防止他们被张白骑冲阵溃败。等张白骑率军退避,你辞别郡守,率军归队,随我等追击。” 田齐又请沮授代笔,写了一封信给涿州郡守,讲述袭灭左髭丈八经过,邀他明天带兵出城,共击张白骑、张白饶兄弟。 赵云拿了田齐信件和兵符令牌,从后勤军官手中提了粮草,率军出营,直奔涿州城下。 涿州城门灯火通明,所有守城军民均翘首以盼,遥望左髭丈八军营。涿州城被围一月,城中军民粮尽兵穷,虽勉力支撑,但早已危在旦夕。 深夜时分,左髭丈八营中骚乱,城内军民士气大振,皆盼望是朝庭派来解围的大军在攻敌营,纷纷要求郡守派兵接应。但郡守齐周心知,卢植被张角阻击于广宗,幽州刺史被杀,公孙赞率军巡边,州内民乱四起,朝庭此时哪有援军可派,来救涿州。 齐周以情况不明为由,严令军民不得出城,亲自守于南门,静观其变。 赵云率军前来,自己打马来到城门之下,求见郡守。齐周得知是横海将军田齐部下,心中一喜。他立刻下令开城门,准备亲自迎赵云入城。身边将校连忙提醒齐周,最好先查验赵云身牌,以免误中黄巾偷营之计。 齐周哈哈大笑,不以为然的说道:“来军上千,皆身披钢甲,骑乘良马。黄巾乱匪若有如此装备,涿州城早被攻破矣。不必相疑,定是横海将军麾下无疑,速开城门。” 城门打开,齐周亲自出迎。赵云见齐周身着紫袍官服,面容憔悴,步行而出,知是郡守无疑,不敢托大,立刻下马行礼,参见齐周。 齐周见赵云面无骄矜,执礼甚恭,心中大喜。他急忙上前还礼,感谢赵云:“涿州危急,幸得校尉来救,齐周和涿州上下感激莫名,请受齐周一拜。” 赵云连称不敢,将田齐书信和自己身牌奉上,对齐周说道:“吾乃横海将军麾下校尉赵云,奉命押运五千石粮草和两万军械前来送与郡守,以解郡兵困顿。” 齐周连声道谢,急忙拆信来看。得知左髭丈八已死,齐周哈哈大笑。他命令手下军士接收粮草、军械,热情的拉着赵云入城,直入郡守府中安歇。 赵云令副将率军于城内扎营,自己带了十余亲卫跟随齐周来到郡守府。 齐周于书房接待赵云,令夫人亲自为赵云奉茶。赵云不及客套,出言催促齐周做好出城接应田齐,共击张白骑兄弟的准备。 齐周笑道:“左髭丈八营中骚乱,张白骑兄弟竟然闭营不救,其间必有隐情。左髭丈八已死,张白骑军心已丧,更不敢与横海将军对阵。吾料他不会等明天我们内外夹攻,今晚必会偷偷撤军。” 赵云大惊,急忙起身,欲派人回营,提醒田齐防备张白骑等人连夜奔逃。 齐周连忙将赵云叫住,将田齐书信交与他看,对他说道:“将军对此早有定计,你不必心忧。” 赵云看了田齐写给齐周的信件,得知沮授计策,这才心安。他将信还给齐周,暗皱眉头,不明白田齐为何多此一举,非要令自己来邀郡兵残军共同出城追击张白骑、张白饶。 齐周含笑向赵云解释道:“田将军邀我共击黄巾,一者可分功与我,以解被围之羞。二者可强郡兵士气,以利再战。三者,欲行内外夹击之势,惊走张白骑兄弟,以防其见将军兵少,不肯退军。” 赵云这才最终放心,在郡守府安歇下来。 齐周安置好赵云休息,叫过郡兵校尉鞠义,令他今夜杀猪宰羊,叫士卒饱餐一顿,明天天一亮,随赵云一同出城列阵,惊走张白骑。 鞠义应诺而退,连夜给士卒加餐。郡兵见援军已至,粮草军械得到补充,士气复振。 等到天亮,齐周令赵云、鞠义击鼓传令,集结大军,出城列阵,直逼张白骑营寨。 张白骑令张白饶率一万黄巾出寨迎击郡兵,自己带四万黄巾坚守营寨,防备田齐攻寨。 张白骑、张白饶商议一夜,并没有如田齐、齐周所想那般连夜率军奔逃。他们的士卒多为冀州流民,营养不良,夜间不能视物,所以没有出兵支援左髭丈八。但据哨骑回报,攻打左髭丈八的汉军并不太多,超不过一万。他们策反了阿拉和善,趁夜偷营,这才击溃了左髭丈八。 张白骑也料到了郡守齐周见援军到来,必然会率军出击,以作内外夹击。他决定亲守营寨,挡住援军,再令兄弟张白饶率军出营,趁郡兵出城,将其歼灭。等顺势打下涿州城,再回击田齐援军。 第307章 银甲之威(一) 齐周见张白饶率军来攻,急忙提醒赵云:“张白饶善使飞叉,曾于两军阵前,暗甩飞叉伤我郡中校尉鞠义。其手下军士也颇为精锐敢战,还请赵校尉稍加在意,切勿轻敌。” 鞠义将手中三尺长刀一摆,冷哼一声说道:“我已知他善使暗器,如再交战,必能将其斩于刀下。” 赵云对齐周和鞠义说道:“请郡守和鞠校尉带郡兵前出迎敌。我率骑军隐于阵后,等两军交战正酣,我率骑军从两旁冲阵,必能战而胜之。” 齐周和鞠义应诺,引三千郡兵上前,以曲为单位,成鱼鳞状列阵。 鞠义亲自击鼓传令,让各曲前排士兵执刀盾于前,后排士兵执戈矛于后,以刀枪成墙,掩护其他军士执弓搭箭,准备迎击黄巾军的冲击。 张白饶见赵云率一千铁骑隐于郡兵之后,不敢肆意冲阵,令大军以曲为横队,以五曲为纵队,排成四个步兵方阵,缓缓压向郡兵战阵。 张白饶曾与左髭丈八演练过步兵对抗骑军冲击的战术,所以对赵云的一千铁骑并无畏惧。但黄巾军缺少铁器,多以竹木为甲,长枪为刃,最惧弓矢。 张白饶围攻涿州一月,渐渐积累了一些防范弓箭袭击的经验,找到了一些对付弓弩的办法。他令军士以圆木为盾,密集成阵。迎敌时,军士人挨人,人挤人,一同举盾,遮天蔽日,密不透风,可以有效防御弓箭自上而下,远程攻击。 双方步兵方阵渐渐接近,战场之上,鼓号齐鸣,喊杀声振天。 张白饶令前面两个步兵方阵从左右攻击郡兵方阵,中间一个方阵直冲齐周中军,他自己率一个步兵方阵殿后,防范赵云率骑兵冲阵。 鞠义兵少,但与张白饶交手多次,对其战术极为了解,心中并无畏惧。他击鼓传令,让各曲前面刀盾兵和戈矛兵单膝跪地,弓箭兵以平射袭敌,专射黄巾军无木盾防护的腿脚。 郡兵得到赵云送来的军械物资,不再吝啬箭矢,纷纷将弓平拉,连珠而射。汉军箭雨横飞而来,黄巾军中立刻惨呼一片,数百军士腿脚受伤,倒伏于地。 张白饶对汉军的各种变化早有预计和防备,立刻传令伤者退出方阵,前排士兵将圆木盾平举向前,遮挡箭支。 张白饶的应变奇快,也十分见效。汉军箭矢全部木盾挡住,再无作用。 双方越来越近,鞠义只得令各曲前排士兵起身,以身为墙,阻挡黄巾军攻入阵内;又令弓弩兵撤向方阵两旁,于侧面放箭攻敌。 张白饶军中鼓声再变,数百支十余丈的长枪从步兵方阵中探出,直接捅向郡兵人墙。这是张白饶自己独创的步兵冲阵战术,起名为“蛟龙探海”。这十余丈的长枪藏于步兵密集阵列当中,接敌时,各纵队军士右臂插腰,挎起枪杆,最后排的军士手执枪尾,奋力向前捅杀,并将长枪传递向前,由前面的军士接力,继续前捅。 数百支长枪有如蛟龙出海,势不可挡。鞠义正当面迎敌的一个军曲(五百人)的方阵被迅速捅散。但败下阵来的郡兵并没有四散而逃,而是立刻重新组阵,继续抵挡黄巾军靠近。 涿州这些郡兵,经过一个月的苦战、鏖战,早已悍不畏死。但刚刚交战,郡兵一个方阵被冲散,损失了近半个曲的兵马。鞠义于阵后观敌,见些情形,不由心中一痛, 黄巾军得势不饶人,继续以“蛟龙出海”战术冲击鞠义步兵方阵。汉军排在前面的三个军曲方阵都被先后冲散,虽然很快重新列阵,但死伤惨重,又对黄巾军的战术毫无办法,渐渐已现颓势。 鞠义见自己步兵方阵难以阻敌,弓箭兵受圆木盾阵所阻,作用有限,不由心中焦急,却又无计可施。 齐周见郡兵情势危急,连忙抢过鞠义手中鼓槌,准备击鼓令赵云立刻出击。鞠义立刻喝止齐周:“张白饶亲自殿后,敌军阵型齐整,还不到赵将军出击的时候。” 齐周心痛郡兵伤亡,质问鞠义:“你要等到何时?等到全军覆没不成?” 鞠义无言以对,在齐周催促责问之下,心境难平,更加无法冷静寻找敌军破绽。他气恼的抢过齐周手中鼓槌,对齐周喊道:“汝为郡将,吾为校尉。郡将统军,校尉迎敌,此乃大汉军律。请郡守回中军坐阵,前方指挥由吾来定。” 齐周大怒,还要再与鞠义争执。鞠义令亲卫将齐周架起,送往阵后帅旗之下。鞠义不理齐周责骂,执起鼓槌,敲响战鼓,令郡兵各方阵以队为单位散开,并于黄巾军步兵方阵四周以弓箭攻敌。 黄巾军方阵密集,转向不便。郡兵四散,蛟龙探海失去了主攻目标,再难发挥作用。 汉军不与黄巾近距离交战,只围着方阵游走,以弓箭袭击位于方阵外围的军士腿脚。黄巾方阵外围士兵急忙将护盾平伸以防箭,却令方阵上方的密集盾阵出现了缝隙。 鞠义见状大喜,立刻击鼓令弓箭手高举长弓,采取吊射。汉军以队为单位,四面放箭,黄巾方阵上方盾阵左支右挡,一片混乱。后方汉军的弓箭从盾阵上方缝隙钻入,黄巾军立刻死伤惨重,盾阵也再难维持。 张白饶见前方进攻受阻,不由心中焦急。他将鼓点一变,传令前军散开密集方阵,以曲为单位,与郡兵混战。 鞠义见黄巾军密集方阵散开,面露冷笑,立刻击鼓令全军四散后撤,让开道路,供赵云骑军冲锋。 赵云骑于马上,密切关注着前方战局。见黄巾军密集方阵散开,鞠义率郡兵后撤,立刻将手中丈二长枪向前一指,高声疾呼:“风,大风。叠浪而进,破阵杀敌。” 银甲军千余将士齐声回应:“银甲出击,不胜不还。” 赵云双腿一夹战马,率领亲卫一什,横向展开,最先开始向前冲击。各军侯、督伯也各自下令,命各什成波浪状散开,层层交叉,每什之间前后左右相隔十丈,次弟而出,展开冲锋。 张白饶出身幽州边军曲军侯,曾经跟随公孙赞白马义从巡边,见赵云银甲军采取叠浪冲锋之术,不由心中一惊。他急忙击鼓,传令前军重新结阵,但为时已晚。 第308章 银甲之威(二) 赵云打马提枪直接杀入黄巾军步兵方阵,他手中长枪有如一条巨龙,左右穿梭,翻江捣海,所遇黄巾军士难挡其一个回合,纷纷被刺死当场。 银甲军每什士兵一排,借马力前冲,用手中长枪直刺挡在马前的敌军。黄巾军一寸厚的圆木盾再无作用,有如薄纸,立刻被银甲军长枪刺穿。 银甲军成排而进,如遇阻力,马速减低,立刻回马而退,将冲锋道路让于后排军士。后排军士保持马速前插,给予黄巾军步兵方阵更大冲击。 只一个冲锋,黄巾军死伤近半,四散而逃。鞠义抓住战机,令郡兵以弓箭追杀逃散黄巾。 张白饶叹息一声,命令全军撤退,自己带一个步兵方阵断后,阻挡赵云和鞠义追击。 赵云兵少,在冲散黄巾前军两个步兵方阵之后,已经失去了冲击的速度,再难继续冲阵。赵云勒住战马,命令银甲军重新集结,缓缓压向张白饶。 鞠义所率郡兵各携带两匣箭矢,鏖战半日,早已所剩无几,便也停止追击,于银甲军两侧重新列阵,与张白饶对峙。 黄巾军前方两个方阵数千军士终于得到喘息之机,但死伤惨重,能逃回张白饶阵后重新集结的士兵,仅十余二三。 张白饶重新摆好“乌龟壳”,刀枪成林,木盾成阵。赵云见无机可趁,不愿银甲军强冲敌阵,造成无谓伤亡,便在其阵前数十丈的地方停下战马,目视敌军缓缓退回了黄巾军大营。 齐周见赵云、鞠义取得大胜,郡兵士气稍复,而且伤亡不重,心中一安。他打马上前,询问赵云:“校尉为何放任张白饶从容回营?” 赵云轻声一笑,一边下令让银甲军打扫战场,一边回复齐周:“张白饶所率这一部黄巾,训练有素,悍不畏死,我等兵少,难以撼动其军阵,强行冲击,死伤必重。” 鞠义也赞同赵云的分析,向齐周解释道:“以寡敌众,有如猛虎与群狼相斗,只可等待时机,分而灭之,万万不可强攻。” 齐周恼恨鞠义刚才不听命令,轻声一哼,斥责鞠义:“你方才以下犯上,竟敢将我赶出军中,回去再与你算帐。” 鞠义心中一叹,面露尴尬,急忙请罪。 赵云身为客将,不便相劝,只得轻打战马,悄然离开,向军中各曹文吏询问自己军中伤亡和缴获情况。 银甲军是铁甲重骑,防护严密,冲击松散步兵方阵,只轻伤十余人,无一阵亡。但黄巾军装备低劣,身无余财,银甲军此战收获有近于无,只得到两千竹甲和千余长枪。 后勤军官向赵云报怨:“千户,这些黄巾也太穷了一些,战后所得,不足万金,每级战功只均得一金,太便宜了。” 按照府军制度,军士战功奖赏分为两级,重大军功由将军府直接按军功受爵制度奖励;但普通军功只能由各千户府自行奖励。 赵云一愣,对后勤军官问道:“府中还有多少余财?” 赵云的银甲卫是田齐最早建立的府军,也是苏双试行府军财务制度的“实验田”。银甲卫府民在苏双帮助之下,建立了诸多工坊,收入颇丰,千户府税收盈余十分可观。 后勤军官含笑将帐册递与赵云,赵云接过帐册查看,心中一喜,吩咐后勤军官:“从府中积蓄中再拿出三万金,奖励此次战功。” 银甲军士闻听赵云此令,立刻欢声四起,更加起劲的打扫起了战场。 有郡兵向鞠义报怨:“这些铁甲军士莫不是穷疯了。他们把战场上所有能拿走的东西全都捡走了。就连敌军尸体上所中的箭矢都给拔出来拿走了。除了尸体,他们什么也没有给我们留。” 鞠义一愣,望向战场。只见银甲军将郡兵赶至一边,不允许郡兵捡拾黄巾军身上财物。郡兵敢怒不敢言,只得散在主战场周围,捡拾些“残羹剩饭”。 郡兵可没有军功受爵奖赏,平时薪饷微薄,身无余财。战时也无军功奖赏,只能靠战后缴获发些小财。鞠义为平息部下不满,打马上前,与赵云商议,希望能分些缴获给郡兵。 赵云叫过后勤军官,吩咐他道:“把竹甲、长枪都送与郡兵。” 鞠义大喜,连忙道谢。后勤军官询问鞠义:“你们俘虏的数百黄巾,可愿卖与我们?” 鞠义一愣,没想到俘虏还能换钱。赵云含笑向他解释:“将军在辽东建了数十农庄,正缺劳力。” 鞠义不好意思向赵云要钱,便提议将数百俘虏送与赵云。赵云不应,命令后勤军官按军中最高价格给付银钱。 打扫完战场,赵云、鞠义率军扎营,派出军士联络田齐,汇报此战经过,并询问下一步的作战方略。 田齐此时也率军在张白骑大营南面扎下营寨。田齐派了刘备至张白骑营前叫阵,张白骑闭营不出,高挂“免战牌”。 田齐得到赵云军报,含笑对沮授说道:“子龙大破张白饶,斩杀、俘虏黄巾数千。张白骑已探明我军实力,应该要撤退了。” 沮授摇头说道:“张白骑自持兵多,怕是不愿就此认输。我想他还会派兵来战。” 田齐无所谓的轻声笑道:“那就让子龙与其再战一场。” 沮授继续摇头,对田齐说道:“张白骑已知银甲之威,必会出前营来与我们交战,不会再派兵去攻子龙。” 田齐立刻认同沮授意见,派人传令赵云于张白骑后营叫阵骚扰,传令刘备小心张白骑派兵突袭。 刘备率本部人马步行出营,于张白骑营前叫阵,张白骑闭营不出。刘备军士于黄巾大营门外列阵半日,渐显疲态。刘备正想率军回营,却得到田齐派人通报,赵云于涿州城外大胜张白饶。田齐命刘备小心张白骑派兵出营交战,再行试探援军各部实力。 刘备心思电转,又生一计。他叫过关羽、张飞,对两人说道:“令军士收阵回营,引张白骑出营来攻。你两人各率一队亲卫骑军,准备回击。我们来他一记回马枪,争取再胜一阵。” 关羽、张飞应诺,下去召集勇士,作好突击准备。刘备令简雍打起帅旗,假扮主将,结束叫阵,引军回营。 第309章 关张骁勇(一) 张白骑得到张白饶战败回营的消息,果然心有不甘,不肯就此撤军。他和张白饶亲自来到营前观察刘备军阵,打算出击再战,进一步试探田齐各军实力。他不相信田齐麾下各军都如银甲军一般,装备精良,骁勇善战。 张白饶观察刘备军卒之后也轻轻摇头,对张白骑说道:“他们这一部兵马与营后那一部兵马相差甚远。我怀疑营后那一部人马是公孙赞手下白马义从。他们皆骑白马,着白甲,以枪矛为兵刃,如波浪而进,直冲我军阵。这一战法,也是白马义从所常用的叠浪阵。” 张白骑轻声一笑,对张白饶说道:“田齐与公孙赞相交莫逆。营后那一支白马义从,必是公孙赞借与他的精锐。不然田齐自鲜卑而还,执掌匈奴当户府不过一年,得任横海将军也仅数月,其麾下哪来的强军?” 张白饶略有迟疑,指着刘备这一部军士说道:“他们这一部是田齐手下先锋,曾经设伏招降阿拉和善,诈营偷袭左髭丈八。其主将多智狡猾,部下战力也是不俗。” 张白骑不以为然的说道:“吾等又非左髭丈八那般蠢货,何须惧其主将智计。你率军士守营,我亲自带兵去攻,试一试他们到底是何成色。” 张白饶应诺。张白骑叫过手下数名勇士,集结起五千精锐,准备出营与刘备对阵。 不等张白骑率军出营,刘备已令简雍率军假作撤退。张白骑得到哨兵通报,心中更喜,信心大增。他骑马挥剑,对手下军士们说道:“敌军于营外叫阵,枯等半日,身心已疲。此时出击,必能大胜而还。给我杀。” 黄巾军闻言,气势大涨,齐声高呼,跟随张白骑冲出营门,直扑刘备军。 刘备见张白骑中计,心中大喜。他担心张白骑出营不远,想再引张白骑向前追击,便命令简雍率军继续后撤,假作士气低落,全力奔逃模样。 张白骑见刘备军果然不敢再回身迎战,哈哈大笑,亲率大军全速追击,希望在田齐营中派出援军接应之前,先击溃刘备。 田齐率众将于营内观敌了阵,见刘备军诈败而回,引出张白骑率军来攻,不由心中大喜。田齐询问沮授,派谁出营接应。 沮授摇头,阻止田齐派出援军,对他说道:“我等是要逼退张白骑,而非歼灭张白骑。刘备诈败,必有后手,不必主公派兵去援。若刘备独自击败张白骑,那张白骑心中必惧,定不敢再与我军于涿州相峙。” 田齐深以为然,命令各部坚守营寨,不得出营。又令典韦和巴音于营内列阵,做好接应刘备战败回营的准备。 张白骑率军追击,渐渐追上刘备。刘备心中默算距离,突然停马,回身挥剑,对军士高喊一声:“回身列阵,敢有再退者,斩。二弟、三弟,率军急袭张白骑,给我把他人头取来,与将军还帐。” 众军士齐声应诺,转身布置枪阵拒敌。关羽、张飞哈哈大笑,打马转身,各率一队亲卫,冲向张白骑。 张白骑见刘备列阵相迎,丝毫不惧,命各曲以枪阵在前,直冲刘备中军。他也注意到了关羽和张飞各率近百骑军回击,立刻停马不前,令亲卫军曲结阵保护自己和帅旗。 刘备仓促转身列阵,不等他将战阵排布整齐,黄巾先锋已至阵前。轰的一声,两军以枪对枪,以矛对矛撞击在了一起。刘备兵少,阵列不齐,军士顿时死伤惨重,被杀得步步后退。 简雍急令阵后一曲弓箭兵仰天急射,压住阵角,阻断黄巾军后续冲击,减缓刘备压力。 关羽、张飞见刘备难挡黄巾军冲击,心中焦急,瞪起双眼,银牙一咬,拼命打马,绕过黄巾前军,直冲张白骑中军。 刘备军中虽然有马,但军士大多不懂骑兵战术,又无双马镫相助,只能算作骑马的步兵。能够跟随关羽、张飞骑马作战的士兵不多,仅有亲卫百余,其余皆未骑马,步行来张白骑营前叫阵。 但这能骑马作战的百余亲卫多为乡间豪侠,武艺不凡。他们手拿五花八门的各种兵器,沿着张白骑中军方阵边沿切入,杀进黄巾枪阵。 关羽、张飞冲杀在前。两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人能当其一击。两人各率一队亲卫于军阵中势如破竹,渐渐接近了张白骑。 张白骑这一营亲卫出身太行山中的黄巾密营,训练多年,又有家人在山中为人质,大多英勇无畏,不敢退逃。他们虽然抵挡不住关羽、张飞冲营,但死战不退,前扑后继,渐渐将两队汉军围困起来。 关羽、张飞刀砍、枪挑,杀得满身染血,但黄巾兵多,杀不胜杀,两人马速渐慢,失去了冲击速度。 关羽、张飞被困于枪阵,距离张白骑不足百丈,却寸步难进。刘备率军被数倍于已的黄巾围攻,渐渐不支,危急万分,随时都有溃败之忧。 田齐等人于营寨观阵,见刘备渐露败势,心中大惊。这是田齐等人第一次与黄巾军正面作战,众将被黄巾军士的悍勇所震惊,纷纷收起轻视之心。 田齐也暗暗感叹,张白骑这部黄巾训练有素,悍不畏死,如果装备田齐军中铁甲钢刀,只怕内地各郡汉军难挡其锋。 典韦、巴音、童猛、甘宁等人跃跃欲试,纷纷目视田齐,等他下令,让各军出战,接应刘备。 田齐平静的望向沮授。沮授轻轻摇头,对田齐和众将说道:“刘司马还能坚持,关羽、张飞还有余力。再等片刻。” 田齐轻轻点头,令典韦、巴音作好出击准备。甘宁没有得到军令,心中不满,向田齐报怨:“我鹰扬军何时能与敌接战?” 田齐笑道:“急得什么。等到了广阳城下,有的是仗打。来人,取战鼓过来,我亲自击鼓,为刘校尉助威。” 此时刘备也心中慌急,知道再有耽搁,恐有战败之忧。他遥望身后军寨,见田齐于寨墙上亲自击鼓,心中豪气顿生,于马上举剑高呼:“黄巾侵我家园,杀我父母乡亲,我等涿州子弟与其不共戴天。众军士听令,给我向前冲杀。横海将军已率骑军前去偷袭敌军大营,我等再坚持片刻,敌军必败。” 刘备手下军士闻言,士气复振,再不后退,拼命向前冲杀。 闻听刘备诈言,说田齐派兵偷袭大营,黄巾将士军心一乱,士气有所降低,攻击略见迟疑。 关羽、张飞也抓住战机,齐声怒喝,再次向前突进。张白骑见刘备奸诈,怒喝一声:“休听敌军胡言。有张白饶镇守,大营无危。给我杀。” 为鼓士气,张白骑也抢过鼓锤,亲击战鼓,令各军全力进攻刘备。 第310章 关张骁勇(二) 关羽、张飞奋起余勇,率众突击,杀至张白骑面前。张白骑自持勇武,不肯退却,抛下鼓锤,飞身上马,挥舞长剑,直奔关羽。 黄巾军见主将亲自与敌拼杀,士气大振,再次围拢上来,一同攻击关羽、张飞这近百骑军。 关羽见张白骑主动来袭,不惊反喜。他挥舞青龙偃月刀,杀退身边黄巾士卒,打马迎战张白骑。 两人骑马交战,错身而过。张白骑长剑轻灵,一挽剑花,直刺关羽左胸。关羽拖刀飞奔,在战马相错之时,长刀突然迎着来剑,从下上撩。 关羽刀重八十二斤,借马势挥舞,力可劈山,金石不可挡。张白骑收回长剑向下一挡,却瞬间被斩断。张白骑手中一轻,顿觉不妙,急忙身体向左一倾,伏身倒向马下。 关羽面露冷笑,双手一错,长刀猛然下劈,同时大喝一声:“某家河东关羽,你死于我手,足可为耀。” 张白骑手中长剑已断,无可封挡关羽变招一击。他不甘心就此死于关羽刀下,急忙双手一推马身,横飞而出,但躲开了上身,却未躲开双腿。关羽这一刀,直将战马一劈两断,顺带着将张白骑双脚齐膝斩下。 关羽随战马前冲而过,张白骑亲卫急忙借机上前,将张白骑救下,护于军阵当中。 关羽见张白骑落马未死,心中羞恼。他一勒马缰,转身再次冲向张白骑。 不等关羽再次杀向张白骑,张飞已率十余亲卫冲破阻拦,杀到张白骑身前。他打马前冲,顺势将丈八长矛挥舞成轮。护在张白骑身前的数十黄巾挥刃阻挡,却力有不及。他们手中兵刃全被张飞击出数丈之外,急忙后退闪避。 张飞杀至张白骑身前,左手一勒,将战马停住,右手将长矛向下一指,抵住张白骑咽喉,对他笑道:“吾乃燕人张飞,张益德。你可愿降?” 张白骑轻声一笑:“无名小将,何必通名。要杀便杀,吾决不投降。” 张飞大怒,长矛向下一捅,将张白骑咽喉捅穿,再无生机。 张飞把长矛向上一挥,将张白骑尸体高高挑起,对众黄巾军士大声呼喊道:“张白骑已死,你等不降,更待何时?” 黄巾军见主将已死,军心大乱。关羽、张飞趁机率军于阵中往来冲杀,黄巾军士再无战心,纷纷躲避。 关羽、张飞不理被杀散的黄巾逃回营寨,挑着张白骑尸身,率军回击围攻刘备的黄巾。 围攻刘备的黄巾已杀至刘备身前,但闻听张白骑已死,又亲眼见到张飞以长矛挑着他的尸体杀来,士气全泄,再无战心,立刻转身奔逃。 刘备奋起余勇,率领残军出击,与关羽、张飞一同向前追杀。 张白饶在营门观阵,见兄长身死,全军溃败,心中悲痛万分。他点起军马,欲杀出营外,给张白骑报仇。黄巾军中各校尉急忙将他拦下,劝他冷静。 田齐此时也已命典韦和巴音率先登、长生两军杀出营门,接应刘备。 张白饶见田齐派出援军,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咬牙下令各军校打开营门,于营外列阵,接应败兵回营。 刘备一军死伤惨重,所余不足一曲,不敢再冲击黄巾军大营,只得停止了追击,随典韦、巴音退兵回营。 田齐亲自出营迎接刘备。刘备三兄弟浑身染血,下马行礼,参见田齐。 刘备指着张白骑尸体对田齐说道:“刘备幸不辱命,大胜敌军而还。三弟张飞,阵斩张白骑,特来向将军交令。” 田齐哈哈大笑,连赞刘关张三人英勇,吩咐沮授安顿军士回营,叫陈到备下酒宴,与刘关张庆功。田齐还不顾刘备手上染血,上前执起刘备右手,亲热的拉他入营,直奔帅帐。 进入帅帐,陈到已安排下酒宴餐食。田齐麾下各千户齐聚一堂,却将田齐左首榻案让与刘备三兄弟坐下。 刘备三人身上鲜血半干,粘在身上十分难受,也有碍观瞻。刘备请田齐稍待,自己三兄弟准备先行退下更衣。 田齐哈哈大笑,执酒上前,为三人满杯,敬他们说道:“壮志饥餐敌虏肉,笑谈渴饮黄巾血。三位勇猛无敌,这满身血迹便是满身荣耀,何须更衣。田齐敬三位勇士一杯。” 刘备、关羽、张飞心中一暖,执酒畅饮,安心坐下,不再提议更衣。 田齐回到榻案,转对沮授说道:“刘司马阵斩黄巾渠帅左髭丈八和张白骑,黄巾闭营不出,不敢再战。涿州之围立等可解。此乃大军首战奇功,请沮从事代吾拟写战报,转递天子,为刘司马请功。” 沮授含笑应诺,命人拿来纸笔,一封报捷文书挥笔而就,交与田齐用印签名。 田齐却先将文书递与刘备,询问他道:“刘司马先看一看,可有遗漏?” 刘备接报捷文书一阅,心中大喜。沮授所写战报,全依事实,将所有战功归于刘备独领之军。刘备心中略有惭愧,急忙将文书还与田齐,对他说道:“我等立下战功,全因将军运筹帷幄,各位校尉率军相助,刘备不敢独领此功。” 田齐哈哈大笑,也不辩解,直接签名用印,交与沮授说道:“立刻派人送往京师,并抄报左帅(左丰)。” 沮授含笑应诺,叫过曹性,令他以锦衣卫的消息渠道马上转递。 田齐再次举杯,敬刘备说道:“你部连番血战,士卒伤亡过重。你可于俘虏营中挑选青壮,以为补充。” 刘备正担忧军士伤亡过重,兵力大减,闻听此言,连忙起身道谢。 田齐又命随军后勤军官吕承道:“刘司马所缺兵械铠甲和战马,你从速给予补充,不可延误。” 吕承应诺。刘备起身向吕承敬酒,以示感谢。 田齐起身,执杯对关羽、张飞两人说道:“云长、益德勇武,田齐敬佩,请饮盛。” 田齐起身敬酒,关羽、张飞不敢托大,急忙避席而出,躬身行礼,将满杯水酒一饮而尽,亮杯底于众人。 田齐同样饮尽美酒,亮杯底于关羽、张飞。 关羽、张飞再次行礼称谢,返身回榻。田齐令陈到取来两副精钢铠甲和两柄雪锋长刀,赠与关羽、张飞说道:“宝甲、宝刀,相赠英雄。两位勿要嫌弃。” 关羽、张飞早对田齐麾下将校身上宝甲、宝刀眼馋,得田齐相赠,心中大喜,急忙再次离席道谢。 第311章 诈降计(一) 刘备率军追至营前而退,张白饶被手下军将劝阻,没有出兵再战。他强忍恨意,收拢败军回营,召集手下商议如何打败田齐,攻克涿州,不兄长报仇。 军侯以上军官齐集张白饶帅帐,但士气低落,皆垂头不语。张白饶为兄长带孝,扎了白色头巾,穿了一身素白汉袍。他双目含泪,起身对众军将深躬一揖,轻声说道:“田贼与我黄巾有世仇,屡坏我教大事。高衡、左髭丈八和吾兄长,三位渠帅先后死于田贼之手。我张白饶与田贼势不两立,还望诸位兄弟相助于我。” 张白骑麾下诸位军侯皆起身回礼,向张白饶保证,必听张白饶号令,与田齐不死不休。张白饶麾下也纷纷起身表态,愿为其效死,舍命出击,誓杀田齐。 张白饶见众将没有异议,全部表态效忠,心中大定。他起身说道:“兵法有云,哀兵必胜。明天我等全军而出,与田贼决战。不破田贼,誓不回营。有斩田齐者,吾愿奉之如父兄。有斩刘备、关羽、张飞者,吾愿以万金为赏。” 众将齐声应诺,士气稍复。 张白饶正想继续与众将商议明日如何排兵布阵,却见一美貌妇人全身带孝,手牵一名十四五岁男童闯入帅帐。 张白饶连忙起身行礼,口称嫂嫂。众将也躬身行礼,称呼夫人。张白饶退出帅位,请妇人和男童入了主榻安坐,自己肃立一旁,静待这貌美妇人吩咐。 这妇人名叫何惠文,是张白骑结发妻子。张白骑父母早亡,张白饶年幼之时全靠何氏抚养长大,平时视之如母,敬爱有加,不敢相违。 何氏安坐帅位,环视众将。众将急忙低头行礼,不敢平视何氏。张白骑奉张角之命,于太行山主持一处密营,训练数千孤儿为黄巾死士。他们这些孤儿平时生活起居都由何氏带人照料,于他们有养育之恩。他们这些人也视何氏如母,不敢与何氏相抗。 何氏冷哼一声,对众将说道:“夫君失陷敌阵,尸骨无存。你们竟然安坐帐内,连一孝带都不肯扎吗?” 众将惭愧,连忙解释。他们刚刚回营,还没来得及为张白骑带孝。 张白饶也连忙上前,将方才军议结果,准备明天与田齐决战之事相告。 何氏轻声冷笑,询问张白饶:“你比你兄长睿智?还是比左髭丈八勇武?” 张白饶一愣,连忙摇头否认。 何氏怒道:“那你凭什么与田贼决战?再去送功勋给田贼吗?” 张白饶面红耳赤,向何氏发誓说道:“兄长之仇,吾必报之。白饶虽不如兄长睿智,不如左髭丈八勇武,但有决死之心,宁可一死,也要与田贼同归于尽。” 众将也齐声请命,表示愿与敌拼命,以报张白骑之仇。 何氏轻声一叹,对张白饶问道:“田贼不去广宗与大贤良师对阵,反而北上涿州,意欲何为?” 张白饶回答道:“兄长判断,田贼是想解涿州之围,进而威逼广阳,行围魏救赵之计。” 何氏又道:“田贼出渤海,一战降了阿拉和善,二战灭了左髭丈八,三战败了你张白饶,四战斩了你兄长张白骑。此四战,皆为其麾下校尉统率一部出战,从未尽全力。如今我部连战连败,士气已丧,虽然兵多,难与其相争。你等就算拼了性命,果真能报得了仇吗?” 众将黯然无语,轻轻摇头。 张白饶见众将士气已泄,全无战心,不由气恼的询问何氏:“嫂嫂有何良策?” 何氏起身,为试探众将心意,故意说道:“为今之计,只有撤军,暂避其锋。” 张白饶等人连忙阻止何氏道:“万万不可。田贼所部多为骑军,我等却多为步兵,若是撤退,难逃他们追击袭扰,恐有溃败之忧。” 何氏对众将的回答十分满意,轻声一笑,对张白饶等人说道:“大渠帅张曼成、波才击败左右中郎将皇甫嵩、朱儁;大贤良师与北中郎卢植相持于广宗。朝庭三路大军,两路大败,一路无功。田贼北上,欲击大贤良师后路,以解卢植之困。他兵将虽然精勇,可惜兵少,必然心急求胜,不肯耽搁时间与我等相持于涿州。我有一计,可灭田贼。” 张白饶等人连忙齐声追问何氏,有什么计策可灭田齐。 何氏轻声说道:“诈降计。” 张白饶连连摇头,提醒何氏:“吾等与田齐有杀兄之仇,他如何肯信我等愿降?” 何氏坚定的说道:“我这就亲赴田营请降,并令人假扮纯儿,一同留于其军中为质。你等做好准备,等田贼派人前来受降,随其进入田齐营中。等到夜晚时分,趁田贼不备,奋起一击,定可一战袭灭田贼。” 张白饶大惊,连忙阻止何氏以自身性命行此诈降之计。 何氏决心已定,不顾张白饶阻拦,反而躬身行礼恳求众将:“田贼多智,也必然多疑。必要时,你们也要甘心赴死,入田营为质,令各曲副将掌军,由纯儿指挥,奇袭田营。” 众将见何氏态度坚决,不再反对。又因多受张白骑和何氏大恩,皆愿赴死,躬身应命。 何氏叫过儿子张纯,叮嘱他道:“不论此计成败,千万保住自己性命。” 张纯目中含泪,狠狠点头。 何氏疼爱的抚摸儿子,忍不住流下几滴清泪,又将他抱入怀中,贴于他耳边说道:“若阿母此计失败,你掌控残军骑兵先逃。但不可逃往广阳。回幽州渔阳,去投靠丘力居叔父。切记。” 张纯轻轻点头,向母亲承诺:“阿纯不复父仇,决不敢死。” 何氏欣慰一笑,擦去脸上泪痕,起身对众将躬身行礼,一一辞别。众将承诺何氏,必保护好张纯。 何氏叫过亲卫,飞身上马。另外一名与张纯略有几分相像的十四五岁的男童骑马上前,陪于何氏身旁。 他是一名孤儿,自幼被张白骑收为义子,随张纯一同长大。他知道此行必死,但心无怨言。他望向张纯,向他轻轻点首,含笑说道:“阿纯,好好活着。记得给我报仇。” 张纯狠狠咬牙,忍住眼泪,重重的点了点头。 何氏长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平复内心复杂情绪,打马前行。假张纯率百余亲卫跟随何氏出营而去。 第312章 诈降计(二) 夜灯初上,田齐设宴为刘备庆功,所有将校欢聚一堂,畅饮谈笑。刘备三兄弟身上血迹未干,征衣未解,却被田齐拉住,令其当作功勋之证,在众人面前炫耀。刘备三人被田齐麾下将校夸赞、敬酒,心中得意,醉意渐深。 田齐见众人渐显醉态,便欲散了酒宴。正在此时,负责大营值哨的长林卫千户魏风进帐通报:“张白骑妻子何文惠携子张纯,披麻带孝,孤身前来,求见田齐。” 田齐听闻张纯的名字,心中一凛,有些发愣。他记得黄巾之乱被平定之后数年,在幽州勾结乌丸人首领丘力居发动叛乱的黄巾余匪,正是张纯。 营中将校也都停下交谈,放下酒杯,愕然望着魏风。他们实在难以想象,张白骑夫人孤身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沮授皱眉询问魏风:“她们母子果真孤身前来?” 魏风点头说道:“仅带百余护卫。我派一曲长林卫将其包围于营门之外,她们并未反抗,束手就擒,只言有事求见主公。” 田齐对张纯很感兴趣,令魏风带她们母子入帐相见。 何氏与义子张杰被魏风带入帐内。田齐望向母子二人,特别是在张杰身上多看了几眼。何氏年约四十,满面风尘之色,却风韵犹存。张杰年少英武,相貌堂堂,身高臂长,入帐之后不见怒色,面容平静。他还微笑着望向刘备三兄弟,对他们身上血迹视如不见。 何氏、张杰也在悄然打量田齐和帐内诸将校。他们对田齐充满了好奇,但见面不如闻名,初次相见,对田齐观感不佳,只觉得田齐有些名不符实,空负盛名。 何氏、张杰一同向田齐躬身行礼,何氏轻声说道:“未亡人何氏见过横海将军,问将军安。” 田齐右手轻抬,面容平静的说道:“免礼。不知夫人来吾营中所为何事?” 何氏拉张杰双膝跪地,出言恳求道:“亡夫张白骑冒犯将军虎威,死于阵前。吾母子不敢再与将军为敌,愿率军相投,只求将军发还亡夫尸骨,许我母子带回乡安葬。” 帐内军校皆感意外,没想到何氏竟然是来投降的。田齐与沮授也感觉有些哭笑不得,相视苦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何氏投降,他们驱赶败兵引广阳黄巾出城决战的计划算是失败了。 刘备于一旁边冷哼一声,出言说道:“谁知你是真降,还是假降?你丈夫尸骨未寒,你母子便入我营中投降,实难让人相信。” 何氏面容平静,向刘备躬身一礼,回复他道:“张角叛汉,令天下振动,士民困苦,冀州凋敝。我夫君与我母子本不欲从其叛乱,奈何妾身曾得张角相救,有恩不报,心怀不忍。夫君亡于战阵,张角恩情已报,妾身不敢有怨。只求得夫君尸首,护送回乡,自此隐居乡野,保得独子性命,承继祖宗香火。” 田齐闻听此言,不由想起自身经历,想起与檀石槐初见时的情景。他轻声一叹,对何氏说道:“张白骑尸体我已着人妥善收敛,并无折辱。夫人不惧生死,孤身入我帅营,诚意相求,田齐感佩。他的尸身你可带回安葬。但正如刘司马所言,你的降意,我等不敢轻信。” 何氏跪于地上不肯起身,只扣首相求:“夫君麾下数万青壮皆为冀州流民,战乱一起,无以为生,无奈从贼。将军虎威,我等不敢再犯,只求将军给一条活路。无论任何条件,我等皆可答应。” 田齐无奈,望向沮授,询问他的意见。 沮授也不禁有些苦恼。他根本不信何氏会真心投降,但却无法拒绝何氏。若田齐不肯纳降,只怕以后再与黄巾交战,黄巾各部担心田齐拒降,只得以死相拼。 沮授沉吟再三,询问何氏:“如何证明你等诚意?” 何氏银牙一咬,对沮授说道:“吾母子愿留军中为质。若将军不肯信,可令所有军侯以上军官入营为质。若将军还不相信,可令所有军士弃兵卸甲。我等真心投降,只求保得一命,一日两餐能得饱食。” 何氏说完,再次磕头相求,伏地不起。 田齐心中为难,面现迟疑。何氏将投降诚意说的如此彻底,如真能令所有黄巾军士放下武器,确实可以让田齐放心接受他们投降。但田齐知道,他不可能按何氏所言,收缴所有降兵的武器。 何氏是主动投降的,田齐如果真的收缴士兵武器,那就显得太过小气,太没有心胸肚量了,也显得太没有诚意授降,太不信任降兵降将了。 何氏见田齐始终不肯开口接受她的投降,心中冷笑,决定再用一苦肉计,向田齐进一步施压。她抬头起身,冷冷看向田齐说道:“若将军执意不肯接受我们投降,那妾身愿以一死,以证心意。只求将军看在老身诚心相求的面上,给我幼子和数万青壮一条活路。” 何氏说完,猛然冲向旁边刘备的榻案,打算撞死在田齐帅帐之中。 田齐大惊,起身高呼:“拦住她。” 满帐文武也大吃一惊,不想何氏如此刚烈。 刘备反应迅速,抬腿一脚,将面前榻案踢飞。何氏撞得一空,直扑向刘备怀中。旁边关羽伸出一脚,轻轻将何氏踢向一旁。 何氏摔向甘宁榻前,甘宁伸手一扶,将她扶稳,安慰她道:“夫人莫急。主公并没有说不接受你们投降。” 田齐也急忙出声答应何氏:“夫人勿急,田某愿意受降。请入座,容我等慢慢商议不迟。” 得到田齐许诺,何氏痛哭失声,张杰上前搀扶,转身对田齐说道:“吾母子并非贪生怕死之人。父亲麾下各将校也非怕死之人。叔父张白饶本欲统率大军,誓与将军拼死一战。但我母亲不愿父亲忠勇手下再为张角的痴人说梦卖命,这才放下心中怨恨,忍辱相求。将军若还不信,张纯也愿一死,以解将军心中之疑。” 田齐闻言,轻轻摇头。他离案上前,向何氏深躬一揖,轻声说道:“夫人大义,田齐感佩。请夫人入座,田齐愿敬酒三杯,以表歉意。” 何氏轻轻摇头,悲伤的说道:“吾夫君亡于将军麾下,吾强压众将,诚意相投,实无颜面再见夫君于地下,更无颜面于堂上高坐。” 第313章 诈降计(三) 何氏以死明志,田齐只得无奈接受了黄巾军的投降。但田齐不敢疏忽大意,派出魏风率长林军前往黄巾大营进行受降。同时派人传令赵云,带郡守齐周前来帅营汇合。 何氏心中暗喜,立刻表示愿将儿子“张纯”留于田齐帐内为质,自己跟随魏风前往黄巾军大营受降。 田齐点头同意,令陈到将张杰妥善安置于帅营。魏风率长林军与何氏共同出营。 等魏风与何氏离营,田齐立刻命令各军暗中警戒,随时准备应对各种变局,接应魏风。 第二天清晨,魏风与何氏来到黄巾营外。何氏令人打开营门,放长林军入内。魏风却勒住战马,吩咐何氏:“令所有军侯以上将领出营。” 何氏知道魏风心怀警惕,不以为然,立刻尊令而行。 张白饶率所有军侯出营,排成一列,向魏风行礼,并交出各自武器,扔于魏风面前,表示愿真心投降。 张白饶命人将全军各曲名册和钱粮帐目抬来,交与魏风,询问他道:“全军四万五千将士已于营中集结,敢问将军欲如何安置我等?” 魏风对何氏和张白饶说道:“将军已令人为张白骑筹备葬礼,请各位随我入帅营吊唁。等葬礼结束,将军对你等自有安排。营中军士,出营列阵,接受我点卯,带至帅营外侧重新扎营安置。” 张白饶等人齐声应诺。传令各军曲出营列阵。 等各曲列阵集结完毕,魏风令长林军于军阵之前搭起高台,自己引何氏、张白饶等黄巾将领登上高台。 魏风按照张白饶所提供的名册开始逐曲点卯。 每点数完一曲军士,魏风便派一什长林卫进入该曲,由什长暂任曲军侯,率领该曲离开黄巾营地,前往田齐帅营旁边安置扎营。 张白饶故作不满,询问魏风:“将军打算解除我等军职,放我等回乡吗?” 所有黄巾军侯也都怒目而视魏风,等待他的回答。 魏风轻声一笑,对张白饶等人说道:“我的人只是暂时替代各位掌军,以方便扎营安寨,方便整训各军。等张白骑葬礼结束,将军对你等自有安置,应该会让你们恢复原职,统领以前所部的。请你等放心,将军不会亏待你等的。” 张白饶故意装作不满,还要与魏风争辩,何氏却出言训斥张白饶,让所有军侯稍安勿燥,服从魏风的安排。 四万五千黄巾大军,共九十曲。等每曲被带离黄巾大营,天色已暗。长林卫被魏风分散于各曲掌军,身边也仅剩下百余亲卫。 何氏见大营已空,询问魏风营中钱粮如何处置。魏风身边仅余百人,何氏不明白他将如何转运大营中数万石粮草。 魏风呵呵一笑,对何氏等人说道:“大营中的一切,自有后勤军官派人接收。现在你们可以回营将自己私人财物取出,随我回帅营。” 何氏和张白饶等人面现迟疑。一般而言,接受敌军投降是个肥差,但魏风却不理营中财物,让他们不禁有些奇怪。 魏风命亲卫两什守住大营前后两门,等待吕承派人前来接收。 过得片刻,等何氏等人取回自己财物,正遇吕承带了两三千民夫青壮来到大营前门。魏风将钱粮帐册和大营防务交与吕承,自己率亲卫与何氏、张白饶等人一同回返帅营。 田齐在帅营摆设灵堂,为张白骑准备了隆重的葬礼。田齐亲自为张白骑主持葬礼,何氏带张杰主祭,黄巾军各军侯披麻带孝,参与陪祭。刘备等军中将校也为张白骑行了礼,鞠了躬,略表心意。 赵云和齐周、鞠义也来到了田齐的帅营。田齐与齐周商议,黄巾营中财物、粮草全部送与郡中,并从黄巾降卒中,挑选五千家在涿州的青壮,补足郡兵缺额。其余黄巾将被带往东莱,乘船送往辽东屯田。 齐周得了一笔意外之财,又白得五千青壮,心中大喜,向田齐表示,不再记恨张白饶等人对涿州造成的伤害,不会再追究其责。 为表明诚意,齐周、鞠义一同参加了张白骑葬礼,向张白骑行了躬身礼,送上了一份帛金。 葬礼结束,何氏向田齐请求,将张白骑棺椁带回自己营中停放。等七天丧期结束,运回家乡安葬。何氏还询问田齐,打算如何安置黄巾降卒。 田齐将与齐周商议的结果转告何氏。田齐还提出,黄巾军侯以上军官皆保留原职,统领以前的部下,前往郡兵营中或前往辽东屯田。至于张纯和张白饶,田齐诚恳征求何氏的意见,并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于黄巾降兵中挑选一千两百精锐独建一营,交于他们叔侄统率,留于田齐营中,暂作别部司马。一是任将军府中从事,负责带领黄巾降卒赴辽东主持屯田事宜。 何氏担心田齐提出这两个方案是有意试探张白饶、张纯对军权的态度,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二个方案,让他们叔侄赴辽东主持屯田。 田齐欣然同意,放何氏、张白饶等黄巾军官回营,却以安全为由,将张杰留于身边,扣作人质。 张白饶询问田齐,魏风派往黄巾军各曲暂任曲长的军士何时返回,如不返回,各曲军士听谁号令。田齐并未起疑,回复张白饶,这就令魏风将长林军各军士调回,黄巾军各曲依然由原来的军官掌管。 张白饶心中暗喜,便欲行礼道谢。何氏却出言阻止,对田齐说道:“各部初降,人心不稳。魏校尉派入各曲的军士可继续留于黄巾各营以作监视,以防有人借机生事,引起误会。” 田齐对何氏的反应十分满意,立刻同意了何氏的意见。 等何氏等人返回黄巾降军营地,魏风悄然而至,求见田齐,称有机密事上报。 田齐心知有异,立刻召见魏风。魏风不及行礼,神态紧张的走上前,贴于田齐耳边说道:“何氏是诈降。他带入营中那个张纯是假的,那是她的义子张杰。” 田齐信任魏风,也不询问他消息来源,立刻召集军中各校尉于帅帐,准备应变。 第314章 长林之威(一) 众将校齐聚帅营,田齐令魏风将怀疑何氏诈降之事告之众人,询问众将校如何应对。 刘备和齐周、鞠义建议田齐,假作有事商议,召黄巾降将入帐,全部扣押,再派兵围其营地,将降兵全部缴械,敢有抵抗,全部消灭。 田齐担忧何氏、张白饶起疑,提前举事,令数万黄巾精壮无辜丧命,便迟疑不语,没有就刘备、齐周等人建议表态。 沮授询问魏风:“消息可确实?” 魏风坚定的点了点头,对沮授说道:“吾令长林卫各什入黄巾军各曲中宣讲军令和辽东屯田政策,并与黄巾军中各督伯、什长逐一座谈,逐一甄别身份。许多黄巾军中督伯、什长听了屯田待遇颇为心动,真心愿降,便悄然向我们举报,各曲军侯在离开之前,委任了副手掌军,并令各队、各什暗中警戒,随时准备作战。” 魏风话音方落,帐内众人不由齐声惊呼:“他们果然是诈降,竟然暗中准备,打算突袭我军。” 魏风继续说道:“我得到消息之后,立刻暗中与其中几位黄巾督伯密谈,并询问张纯有何特征。据他们所言,张纯右脸上有颗黑痣,曾有仙道为他算命,此痣是富贵痣,其将来贵不可言。此事在张白骑军中广为传播,路人皆知。可我细看何氏所带那个张纯,脸上并无此痣。吾带数名黄巾督伯前来指认,他们都认出此人是张白骑义子张杰,并不是张纯。” 沮授确定了何氏诈降,便轻声一笑,询问魏风说道:“你们可有把握掌控住降军吗?” 长林卫是军中最早所建府卫,负责内部安保警卫、军纪督查和反间谍侦察。沮授还听田齐提过,所有长林军士,都按照内卫训练手册经过特殊训练,个个文武双全,军衔、待遇高出其他府卫一筹,足与锦衣卫相提并论。沮授相信,长林卫能够提前察觉黄巾军诈降之事,也一定早已有了平叛的准备。 魏风闻言大喜,向田齐躬身请命:“长林卫有信心,有决心,也有能力平息此乱。请家主再给魏风一次机会,也请主公再给长林卫一次机会。” 按照田齐最初的建军规划,担负田齐亲卫之责的应该是长林卫,而非鹰扬军。但田齐在巡视诸营之时,对长林卫训练效果十分不满,并对魏风的能力有了质疑。在之后的军事行动之中,长林卫一直被田齐雪藏,不肯让魏风和长林卫担负重任。 田齐是想以此警告魏风,逼迫其下定决心,拿出管军、治军的魄力,下狠手整治长林卫军纪,剔除所有不合格军士。 魏风性格偏于柔弱,但却心思细腻,谨小慎微。田齐的故意冷落,让魏风深为恐惧。他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不顾众人议论和军中人脉关系,严格按照内卫手册,将所有不合格军士开除出长林卫,并于各军府中重新甄选长林军士。经过数月整顿,如今的长林卫早已焕然一新,不同往日。 魏风一直没有请田齐重新检阅长林卫,甚至一直在刻意的躲避田齐。魏风万事不肯出头,事事不与人争,只一心训练长林卫。因为他对长林卫的实力还缺乏足够信心,担心田齐对他和长林卫再次失望。所以这段时间以来,长林卫渐渐淡出了众人视野,渐渐被众人所遗忘。但魏风并没有丝毫怨言,他一直在耐心的等待机会,以便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长林卫的实力。田齐令魏风和长林卫前往黄巾大营受降,终于给了魏风机会。 魏风抓住了这次机会,提前发觉了何氏的诈降计,并恳求田齐,让他率长林卫独自解决此事。 田齐欣慰的看了看魏风,起身出了榻案,上前扶起魏风,替他整理了一下铠甲,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吗?我还以为你自暴自弃,不敢见我了呢。” 魏风眼眶一红,躬身请罪:“魏风有负家主重托,心中惭愧,无颜与家主相见。” 田齐微微一笑,右手握拳,重重击打魏风右胸三下。魏风挺身受了三拳,目光渐渐露出一丝坚决。以拳捶打属下右胸,是匈奴贵族向下属表达信任和托负的常用礼节。 田齐轻声对魏风说道:“你大胆去做,我会令各军做好接应准备。” 魏风应诺,向田齐立誓:“魏风不平此乱,愿受军法处置。” 田齐轻轻摇头,对魏风说道:“我的军法还要靠你来维护。记住,不论成败,给我活着回来,继续执掌我的长林卫。” 魏风重重点头,行礼退出大帐。 田齐对沮授说道:“立刻制定应对黄巾降而复叛之策,暗令各军备战,接应魏风。” 沮授应诺,令曹性现场制作营地周边地形沙盘。曹性于锦衣卫中单建一队,任命一名百户,专门负责地图绘制和沙盘制作。得到沮授命令,他立刻召来这名百户,令他带人制作沙盘。 这名百户也是南河子弟,是村中小户王家子弟,名叫王简。王家人丁不旺,仅有两户七名男丁。但与南河其他姓氏家族不同,他们这两户七名男丁全部投靠了田齐,无人投靠吕布。 王简略通文墨,稍会一些武艺,但都不值一提。不过他心灵手巧,对于绘制地图、制作沙盘很有天赋。他心思也很细腻,每到一地,不及扎营,便要带领手下绘制周边地图,从无遗漏。 得到曹性命令,王简仅用一刻钟便制作好了营地周边的沙盘。 沮授上前观看,心中略作核对,不由面露微笑,十分满意。他叫过各军校尉,指着沙盘,开始布置各军任务。 沮授认定黄巾发动突袭的时间应该就在今晚。他命令赵云率银甲卫于帅营埋伏,保护田齐和全军粮草物资。命令巴音率长生军暗伏于后营,一但黄军营中乱起,立刻率军上前接应魏风,骚扰迟滞黄巾军向帅营进攻。命令刘备、鞠义率各自部曲暗作准备,守卫帅营前寨。命令典韦、童猛率军于帅营左右待命,准备反击乱军。命令甘宁率鹰扬军为预备队,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之事。 田齐同意沮授的布置,众将齐声应命,退出帐外,各回营中准备。 第315章 长林之威(二) 何氏与张白饶等人来到魏风为黄巾降军新建的营地。入营之前,张白饶以暗语下令,今夜子时,各曲杀死长林卫军士,诈作营啸,突袭田齐中军大营。各曲军侯齐声应诺,迫不及待的返回各自营中,打算尽快重掌军权。 张白饶带何氏回到自己亲军曲中,立刻叫来军中副将和张纯,询问曲中备战情况。 副军侯直言并无问题,张纯略有迟疑,但也没有出言反对副渠帅的判断。 张白饶询问曲中长林军士情况和校尉魏风的动向。副渠帅不屑的说道:“魏风并不在营中,那一什长林军士都聚在一帐,守在本曲营地营门之外。” 张白饶大喜,命令亲卫军侯开始逐帐叫醒本曲军士,全副武装,等在帐内,子时一到,先解决守在营门外的长林军士,再集合全军,攻打田齐中军大营。 何氏见张纯皱眉不语,便询问他道:“你可是感觉有些不妥?” 张纯虽然是家中独子,但自幼随张白骑于太行山秘营中训练,每天学习兵法,锤炼武技,非一般纨绔子弟可比。 他沉吟片刻,对何氏和张白饶说道:“魏风此人虽不在我们营中,但其对我等并非没有防范之心。他为我等重置营地,把我军分成四部,分散在田齐中军大营四周。四部营地又与田齐各部营地交叉设置,令我们各部之间无法通讯联络。此其一。四部之中,又令各曲单独建寨,由长林军士把守寨门,此其二。长林军士借我等筹办父亲葬礼之机,已代掌各曲军权数日,我们现在对营内各曲情况并不了解。此其三。” 何氏和张白饶心中一惊,也隐隐感觉有些不妥。张白饶叹息一声,对何氏说道:“我等回营之时,已下令各军侯今夜子时行动,如今各部联络中断,军令再难更改。” 何氏虽是女子,但却比张白饶更有决断。他听了儿子所说营中情况,心中已经断定,诈降袭营之事万难成功了。各部联络不便,各曲有营寨相隔,又有长林军士守在各曲寨前。各曲同时发难,但消灭守门长林军士的时间必有差异。大军运转不便,时间必有拖延,难以起到突袭效果。田齐各部与黄巾降军交叉设营,阻断了黄巾各部之间的联系,又令黄巾各部不敢全力攻打田齐中军大营,到时必然是一场混战局面。 夜间混战,对军士训练程度和军心士气要求甚高,人数占优的黄巾军并无胜算。 何氏急忙询问张纯:“我们现在的位置是靠近田齐中军营寨还是靠近外围边缘。” 张纯回答道:“在大营最边缘。” 何氏怒道:“将主帅营地设于大营外围,看来魏风确实对我等早有防范。魏风的营地在什么位置?他离我们多远?” 张纯心中一惊,再次回答道:“他将长林卫主营设在我们与田齐中军大营的中间,在我们攻打田齐中军大营的必经之路上。” 何氏叹息一声说道:“他早就断定我们是诈降了。只不知是田贼授意,还是他擅自行事。” 张白饶心中冰冷,急忙询问何氏:“不论是田贼授意,还是魏风自作主张。我等突袭田齐中军大营已无成功之可能了。怎么办?” 何氏冷冷说道:“我等与田贼仇深似海,早晚要决一死战。如今各营与田贼各部混在一起,那就拼死混战一场好了。” 张纯建议道:“名不正,言不顺。为提振军心,不妨诈称田齐要将降军引至东莱,卖与外邦为奴。军士本就不愿离乡,闻听此言,必然甘心追随我等与田贼厮杀。” 何氏与张白饶立刻同意。何氏见时近子夜,便令亲卫军侯出帐,准备行动。军侯躬身应命,走出大帐。帐内只剩下他们叔侄、母子三人。 何氏立刻将张纯拉到近前,轻声吩咐他道:“子夜时分,乱战一起,你立刻前往死士营,带他们杀出重围,逃离大营,西入太行山,再沿山中小路,潜行回幽州,投奔丘力居。” 张纯双膝跪地,向母亲恳求道:“母亲和叔父甘冒生死,为父亲报仇,为人子者,岂能独自逃生。张纯愿留军中,与田贼决一死战。求母亲成全。” 何氏挥手给了张纯一记耳光,斥责他道:“何为孝?继承族人血脉,令先祖祭祀不绝,方为大孝。你是要做公子期生,还是做公子重耳?是做一夜白头,忍辱偷生的吴子胥,还是做他那几名甘心陪父亲一死的吴家兄长?你是我张家独子,只怕没得选。” 张白饶也从旁劝道:“报仇之事自有为叔和你母亲来做,你好好活着,如果我和你母亲不幸遇难,你也不必急着报仇。先给张家留个血脉,再言报仇之事。我可不想死后连个牌位都没有,切记。” 何氏上前将张纯拉起,轻声说道:“你只要活着,就是田贼心中一根刺。记住,千万不要轻易赴死,让田齐安枕。” 张纯含泪应诺,跪地向何氏和张白饶磕了三个响头,奋然起身,冲出帐外。 张角令张白骑等弟子主持建立太行秘营,除了训练普通军士之外,还令每个秘密建了一曲死士,号为黄巾力士。张白骑一直令儿子张纯与死士营一同训练,并将这一营黄巾力士交与张纯统带。 黄巾力士都是自幼由张白骑和何氏抚养长大的孤儿,对张家忠心不二,而且擅长夜间刺杀暗袭之事。张纯有把握带领黄巾力士趁乱杀出田齐大营,逃入太行山。 等张纯出了大帐,何氏向张白饶躬身行礼,与他道别:“吾一介妇人,不通武艺,无法为你助力。此一战,吾已怀决死之心,这就于亡夫灵前自尽,以免你心中担忧。” 张白饶知道此战必败,决无生还之机,何氏是想以死激励自己。他双膝跪地,向何氏磕了三个响头,对她说道:“嫂嫂先行,请与兄长在黄泉路上稍待,白饶这就赶来。” 何氏跪地磕头,向张白饶还礼,站起身,轻声说道:“去。” 张白饶起身出帐。何氏慢慢走向张白骑灵前,从怀中掏出一柄镶金匕首,对着张白骑灵位轻声说道:“你抢我上太行山,强娶我为妻。但文惠无悔,亦无怨。此生能与君结为夫妇,文惠之幸。” 何氏说完,缓缓将匕首插入自己心房,慢慢躺倒在张白骑灵柩旁边。 第316章 长林之威(三) 黄巾降兵被魏风分作东南西北四营,分别安置在田齐中军大营周围。通过长林卫暗中甄别和了解,两万普通太平道教众和被裹挟的流民青壮被分别安置在东西北三营。何氏、张白饶、张白骑等人亲信和出身黄巾秘营的精锐军士被统一集中在了南营。 利用筹办张白骑葬礼的机会,长林卫军士得到了七天掌控黄巾降兵各曲军权的时间。他们不断向东西北三营降兵宣传到辽东屯田的待遇和将来参加田齐府军的政策,争取到了大部分普通降兵的信任和支持。 魏风离开田齐帅帐,回到黄巾降兵大营。他立刻传令分派至东西北三营的长林卫各曲军侯,各队督伯和各什长,以阴谋叛乱的罪名,立刻抓捕黄巾各曲军侯,掌管好各自负责的黄巾降兵,向南营集结。 魏风自己率两百亲卫紧守黄巾降兵南营大门,并敲响了集结鼓,召回被分派至降兵南营的长林卫军士。 张白饶暗令南营各曲军侯重新掌控军权,偷袭负责看守各曲的长林军士,却晚了魏风一步,全部扑了一空。 张白饶立刻知道,诈降阴谋已经败露。他急忙登上点将台,观察和倾听而东西北三营动静。只见三处营地燃起数处烟火,又乱哄哄暴发了一阵骚乱,但很快就归于了平静。 张白饶心中一叹,知道东西北三营的军权应该已被长林卫军士掌控,再不会跟随他们发动叛乱了。 张白饶立刻率领上万黄巾精锐老兵点起火把,攻打魏风镇守的营门。 魏风带一队骑兵亲卫立于营门之外,命军侯王浩率领一曲长林卫于门外列阵,等待东西北三营长林军士带降兵来援。 张白饶见魏风兵少,命令两曲亲卫主攻魏风,其他各曲拆除荆木所制营墙,从旁边包抄魏风后路。 魏风临危不惧,命令王浩率长林军阵开始反冲营门,直攻张白饶。 长林军士平时负责督查各府军军纪,为抽打军棍方便,全部装备丈二长枪。战时各曲身披钢甲,头戴圆帽钢盔,列成方阵,以枪林攻敌。 张白饶手下两曲亲卫也列成两个方阵,前排军士手持长枪拒敌,后排军士以弓弩射杀敌军。 双方列阵接近,黄巾军箭如雨发,但都射在长林军士钢甲、钢盔之上,叮叮当当,只闻阵阵脆响,却无法对长林军士造成伤害。 王浩口含铜哨,一边吹哨较正本曲军士前进步伐,保持方阵齐整,一边暗自计算双方距离。在双方相距仅数丈之时,王浩突然急吹几声铜哨,令前两排军士将手中长枪向前放平,后几排军士改横队为纵队,从前两排军士两侧向前突击。 长林卫军士的长枪比普通长枪长出近一半,双方接战,黄巾军一个不防,立刻惨呼一片,纷纷被刺倒在地。 长林军前后两排军士交替前冲突刺,黄巾军身上无甲,手中长枪也远远不及长林军枪杆长,不敢正当其锋,纷纷向外闪避。但长林军后排军士成纵列前插,立刻形成半包围之势,将向两侧躲闪的黄巾军又挡了回去。 张白饶在阵后观察,心中焦急,不愿在长林卫和魏风身上耽误时间,他心生一计,高声下令:“以地趟刀,攻其下盘。其他各曲以弓箭射其脚下。” 黄巾军闻令,立刻变阵。长林军一时不备,外围数十军士防护不及,被射倒、砍倒在地,长林枪阵也有些动摇,再难保持齐整的枪林战阵。黄巾军士见机,立刻杀入枪阵,以护手刀与长林军展开近战、混战。 魏风于阵后见战局危急,心中大怒。他立刻下令长林军弃了枪阵,改以伍为单位,成梅花阵,用随身横刀对敌,与敌军近战。 长林军训练有素,迅速变阵。他们护甲坚硬,横刀犀利,配合精妙,立刻稳住了防线,并再次占据主动,继续向前冲杀,直扑张白饶中军。 见王浩重新占据上风,魏风心下稍安。但此时黄军巾其他各曲已经拆毁营墙,开始包围上来。 魏风心中一惊,急忙令亲卫吹号,召东西北三营长林军士带降兵来援。 但张白饶不等子夜之时,提前发动进攻,打了魏风一个措手不及。北营与魏风之间有田齐中军大营相隔,东西两营长林军士刚刚平定营内叛乱,正在集结整军,一时之间都无法来援。 四周黄巾围攻上来,魏风深陷包围。魏风率百余亲卫拼命冲杀,无奈敌军太多,难以脱身。他们战马无法提速冲击,战力大减,伤亡迅速增加,形势十分危急。 张白饶见魏风身边仅余数十亲卫,心中大喜,立刻率一曲亲卫绕过王浩军阵,冲向魏风,打算先将魏风擒下。 危急时刻,只见一营骑军杀入重围,两员猛将有如天神下凡,横冲直撞,手下无一合之将,直杀到魏风身边,将其护住。 来救魏风的正是巴音所部骑军,由巴音和夫渠两人统带。张白饶提前发动叛乱,魏风及时收回北营长林军士,列阵阻敌,早就惊动了田齐和各军校尉。 田齐、沮授担心长林军回援不及,魏风兵少难敌张白饶围攻,便立刻按照沮授的应变方案,命巴音出兵支援。又令与南营相临的童猛、典韦率军接应巴音、魏风。 张白饶见巴音、夫渠箭无虚发,勇猛无敌,恐自己难以抵挡,便抽身返回中军,不再向前冲杀。 巴音与魏风合兵一处,战力大增,立刻将黄巾军压回南营之中。童猛率求生军也随后杀至,立刻以骑兵突击黄巾侧翼。典韦也率先登军从另一侧杀到。黄巾军以步兵对阵骑兵,渐渐不支,纷纷后撤。 张白饶心中叫苦,知道凭自己的实力,抵挡住魏风等人反攻已是困难,再无法冲击田齐中军大营。他悄然询问亲卫:“阿纯他们可安全撤离了?” 亲卫立刻回复他道:“我们来攻魏风之时,纯公子已经率死士营离开了南营,趁乱逃开了。” 黄巾南营处于田齐大军外侧,张纯向南而逃并无田齐部下阻击。张白饶心中稍安,立刻命令各军向中军靠拢,以曲为单位,层层结阵,与魏风等军相抗。魏风、巴音见黄巾军后退,立刻追击,渐渐杀入营中。 第317章 长林之威(四) 张白饶已报定了必死之心,但他并没有冒死出击。他想在临死前,狠狠重创田齐各部。他暗令中军向后稍退,令左右各军强顶童猛、典韦半个时辰,打算引魏风、巴音进入南营,再令左右各军分兵一半,合围巴音、魏风。 张白饶还给巴音和魏风备下了一道杀手锏,打算一举取了两人性命。 张白饶曾经随张角前往西羌,暗中扶持羌人叛乱,消耗大汉边军实力。他自西羌人那里学来一种制作简单,威力无穷的武器,追风炮。 所谓追风炮,就是简易的抛石机。以竹木为架,把丈长青竹中间穿孔,横置于木架之上,作为抛石臂。抛石臂一端系有长绳,由十人同时拉拽,将另一端石兜中的碎石向外抛出。 张白饶见魏风、巴音没有发觉他的意图,渐渐深入黄巾重围之中,面现冷笑。他悄然令亲卫将提前制好的十余架追风炮取出,藏于中军方阵之后。 却在此时,只听田齐中军大营响起阵阵锣响。巴音、魏风、典韦、童猛等将闻听锣响均是一愣,但随即下令全军撤退。 张白饶暗呼一声不好,急忙令亲卫发射追风炮。亲卫一愣,提醒张白饶:“敌人尚在射程之外,此时发射,无法伤敌,却恐伤及自己人。” 张白饶悄作犹豫,巴音、魏风等人又迅速撤出数十丈,远远逃离了追风炮的威胁。 张白饶无奈放弃了发射追风炮的想法,传令各军重新集结,以应对田齐军接下来的进攻。 田齐鸣金收兵,是不想于黑夜中让各军与张白饶乱战,徒增伤亡。而且黄巾东西北三营两万余降军已被长林卫掌控,并没有参与叛乱。张白饶身边仅余亲信万余人,已不足为患。 田齐带甘宁所率鹰扬军出了中军大营,于张白饶营前列阵。田齐击鼓传令各军汇集于张白饶营前,列阵以待,却并不急于进攻。 魏风面见田齐,请求率长林卫和黄巾降兵围邀张白饶。 田齐轻笑摇头,对魏风说道:“张白饶已如困兽,便再留他活一夜。你率长林卫和黄巾降兵于其营地左右列阵,防其逃窜。” 田齐又令赵云率银甲军和鞠义所率郡兵一同绕至张白饶身后;令童猛率求生军守护中军大营和兵营粮草;令其他各军就地休息,等待天明再与张白饶决战。 张白饶集结手下各军曲,查点伤亡,以备再战。方才一阵乱战,黄巾军伤亡并不算重,还有近万兵力可堪一战。但魏风率其他各营降兵左右围营,不断呼喊:“张白饶降而复叛。横海将军有令,有不愿从贼者,免罪;有倒戈相向者,赏百金;有擒拿张白饶者,封别部司马。” 虽然张白饶营中黄巾都出身太行山秘营,对张白饶忠心耿耿,并无反叛之心,但其他降兵的喊话,让张白饶军中将士知道自己已孤立无援,不由士气大降。 张白饶见士无战心,也不敢再率军强行突围,便命军士原地坐下休息,静待天明。 张白饶将各曲军侯叫至自己面前,对他们说道:“诈降计被魏风看破,我等被围困于此,再无胜机。明天天一亮,田贼必然令各部围攻我等。各位是愿与吾同死,还是愿再降田贼,便自行选择。” 数名军侯齐声高呼:“愿与将军同死。”但更多军侯却面现迟疑,沉默不语。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在生死抉择面前同样如此。或许刚开始之时,这些黄巾秘营出身的老卒皆怀必死之心,但经过半夜厮杀,得知胜利无望,许多人心中的选择,已然有了动摇。 数名对张白饶忠心不二,仍愿随其慷慨赴死的军侯怒视沉默的同伴,希望他们出声表态。可那些沉默的军只悄然低头,不敢与他们对视。 张白饶轻轻一笑,对手下们说道:“人各有志,不必强求。天一亮,愿随我同死者,请跟在我身后,一同向田齐中军冲锋,有进无退。不愿随我赴死者,请留于此地,在我等死后,向田齐投降。你等回去也将我的意思告知部下,让他们自行选择。都退下。” 众军侯齐声应命,转身回了各自军曲,向部下轻声传达张白饶的决定。 张白饶带了十余亲卫返回帅帐。他走进帐中,只见何氏早已气绝,不由心中一痛。他亲手将何氏尸体托起,安放入兄长张白骑棺椁当中,然后跪于地上,默默向两人棺椁磕了三个响头。 张白饶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轻声自语:“兄长和嫂嫂慢行,白饶这就前来与你们相聚。” 有亲卫烤了只羊带入帐内,上前扶张白饶起身,提醒他道:“将军,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我等当饱食一顿,抓紧休息,才有勇力,率军冲阵。” 张白饶轻轻点头,又询问亲卫道:“其他军士可有餐食?” 亲卫轻轻摇头:“我们每餐由后勤营提供,再由长林卫军士转递入营中。魏风对我等早有防备,并未将军粮发至营中。这只羊,是我等在诈降之时,悄悄藏于包裹之中,以备不时之需的。” 张白饶面露苦笑,招呼亲卫与自己同食。十余人大口吃肉,大碗饮酒,饱餐一顿,又于帐中假寐休息了一个时辰。 天色见亮,有亲卫叫醒张白饶。张白饶起身出帐,飞身上马,带亲卫于营内奔走呼喊:“愿赴死者,请起身随我身后。” 近万黄巾皆从地上坐起,但起身追随张白饶出阵者不足三千,其余人皆静静坐在原地,默默注视张白饶等人前行。 张白饶军中动静早被田齐各军哨骑侦知,回报给了田齐和诸校尉。田齐起身上马,命各军备战。 田齐暗敬张白饶勇烈,愿出阵与其相见一面。沮授等人急忙阻止,但田齐决心已定,令甘宁、刘备、关羽、张飞四人随行,打马出阵,于阵前等待张白饶。 张白饶率三千死士列阵前行,来到田齐中军大营之前。他远远望见田齐站于阵前,心中不由暗自感激田齐对他的尊重。 在距离田齐百丈之时,张白饶令军士结阵以待,自己打马上前,欲与田齐于阵前相见。 田齐骑马立于原地,刘备、甘宁、关羽、张飞四人暗自握紧手中武器,高度戒备,死死盯住张白饶。 第318章 长林之威(五) 张白饶骑马来到田齐面前,于马上躬身行礼,对田齐说道:“将军肯出阵相见,白饶感激莫名。吾自知必死,但兄嫂之仇不得不报。人死债消。吾死之后,请将军把我和兄嫂葬于一起,白饶来世必有厚报。” 田齐轻轻点头,对张白饶说道:“将军勇烈,田齐钦佩。等你死后,我定会将你们兄弟与何氏厚葬。” 张白饶叹息一声,向田齐行礼道谢,打马回转自己军阵。田齐也调转马头,回到军阵之中,帅旗之下。 众将向田齐请命,欲与张白饶最后一战,送张白饶去与兄嫂团聚。 田齐望向魏风,对他说道:“一事不烦二主。你是受降使,张白饶降而复叛,就由你了结此事。” 魏风闻言一愣,没想到最后与张白饶对阵的机会落到了他的头上。长林卫此时正分散于黄巾降军之中,所以魏风并没有上前向田齐请令出征。 田齐笑道:“怎么,你没有信心?” 魏风立刻躬身应命,回复田齐:“魏风这就集结长林军,与张白饶对阵。” 田齐令各军列阵静侯,又派一名亲卫出阵与张白饶喊话,请他等待魏风集结长林卫与其交战。 张白饶竟然同意率军等候魏风,没有急于发起进攻。他一心求死,并不在意与自己对阵的是田齐麾下哪位校尉。 魏风击鼓传令,让黄巾降兵原地待命,长林卫向战场集结。 千余长林军士纷纷上马披甲,全副武装,离开黄巾降兵方阵,从四面八方进入战场,于魏风帅旗前集结列阵。 沮授担心黄巾降兵在长林卫离开之后再生变故,提醒田齐预作准备。 田齐摇头说道:“不必。”他相信每个人都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不会轻易更改。黄巾降兵能够被长林卫说服,随长林卫消灭欲发动叛乱的本曲军官,又来到此地反攻张白饶,必然不会再叛。 也有人提醒张白饶,趁长林卫没有完成集结之机发动突袭。张白饶摇头不许。他对手下们说道:“横海将军仅派魏风与我等对阵,是对我等的尊重。我们此时突袭,岂非枉作小人?我们等他结阵,堂堂正正与之一战,死也要死的有尊严。” 魏风的长林卫是按重装骑军训练的。但昨夜与张白饶混战,他们来不及上马列阵,只好以步兵方阵迎敌。如今全军集结,与张白饶最后一战,长林卫披挂整齐,将以骑兵方阵迎敌。 仅过了半个时辰,一千余长林军士集结完毕。他们全身披着钢片制作的鱼鳞甲,头戴圆帽钢盔,手执丈二长枪,以曲为单位,排成两个骑兵方阵,站于魏风亲卫曲两侧。他们的战马也披了皮甲,要害部位缀着钢板,马头上也带有钢盔。整齐列阵,寂静无声,有如钢铁丛林。 等长林卫集结完毕,张白饶心中一叹,知道自己这不足三千步骑绝对抵挡不住魏风铁甲重骑的一次冲锋。但张白饶心无恐惧,抽刀在手,对甘愿随他赴死的手下们喊道:“天子不仁,官吏无道;豪强欺压,百姓无助。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杀。” 三千壮勇不由想起自家惨痛往事,眼含热泪,勇气满怀。他们手握兵器,举于头顶,齐声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杀。杀。杀。” 魏风将头盔面甲抬起,举刀高呼:“黄巾邪教,蛊惑民心,祸乱天下。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诛灭乱匪,还天下太平。长林出击,有进无退。” 长林军士将手中长枪抬起,齐声回应:“破阵杀贼,有进无退。杀,杀,杀。” 魏风将面甲放下,手中长刀向前一指,高声下令:“风。大风。” “破阵杀敌。”长林卫两曲军士齐呼一声,立刻以队为横列,每列相距十丈,人挨人,马挨马,长枪平举,枪阵成林,缓缓向前压去。 张白饶见长林卫军阵密集,枪阵风雨不透,心中一凛。面对铁甲重骑的集阵冲锋,他感觉有些束手无策。但他不敢稍有迟疑,以免军心动摇,士气沮丧。他将手中长刀向前一指,亲自带队冲在最前面,向着长林军阵,发起决死冲锋。三千黄巾死士也不结阵,只跟随在张白饶身后,拼命向前冲杀。 双方快速接近,距离已不足百丈,魏风高呼一声:“疾。”长林卫最前排军士齐声回应:“破阵,杀敌。”立刻稍稍分开马距,开始加快马速前冲。 双方军阵瞬间撞在一起,长林卫军士凭借马力将手中长枪平伸,向前直刺。当面的黄巾以兵器拨打枪尖,但无奈枪阵密集,马力前冲力量也远非人力可抗,纷纷惨呼一声,被长枪捅穿。许多人甚至被长枪穿成一串,挂于枪杆之上。 但黄巾军已抱必死之心,根本不在意自己生死,前仆后继,迎着枪尖,以身体作墙,阻挡长林卫前进。 第一排长林卫冲势已竭,立刻抛弃长枪,抽出横刀,打马杀向两侧,再绕回自己军阵后方,重新取枪,准备第二次冲锋。第二排长林军士从第一排军士让开的道路杀进,继续以枪阵冲刺敌军。长林卫十余排军士轮番冲阵,黄巾军死伤惨重,只片刻之间,已然伤亡过半。但他们的决死反击也给长林卫造成了伤害,近百长林军士被拽落马下,围打至死。 张白饶冲在最前面,拼命与长林卫厮杀。但面对钢铁包裹的长林军士,他的勇武失去了作用,能保证自己不被刺死已是万幸。他拼尽全力,只斩杀了数名普通军士,距离魏风还有数十丈距离。 魏风见自己军士伤亡近百,心中一痛,立刻带亲卫绕向黄巾军侧翼。黄巾军侧翼丝毫无备,立刻被魏风带兵冲散。黄巾军方阵一乱,再难正面阻挡长林军冲击。长林卫正面压力顿减,马速加快,冲击力更强,很快就将三千黄巾军消灭殆尽。 魏风带亲卫将张白饶和仅余的十几名黄巾围在当中。张白饶怒对魏风说道:“可敢与我一战?” 魏风轻蔑一笑,令手下后撤,让开空间,自己打马上前,与张白饶单挑。 张白饶令仅存的十余手下向其他长林军士挑战,自己打马冲向魏风。 不等张白饶与魏风接战,长林军士很快就将仅余的十余黄巾围杀干净。 第319章 长林之威(终) 魏风出身以勇武闻名北疆的南河,自幼立志重振家声,每日苦练武功,盼望能于沙场立功受赏,征辟为郎。在南河同龄一代人当中,他的武艺排在前十之内,即便在田齐手下,他的武艺也不弱于人。 张白饶曾经随军出征西羌,又随张白骑于太行山秘营练兵十年,武艺也是不凡。但因缺少家学传承,又无名师指点,与魏风相比,他还差着不止一筹。而且他手中武器更是无法与魏风相比。魏风全身披着鱼鳞钢甲,手中长刀也是经何丰亲手打制的精钢横刀。 张白饶一心求死,全然放弃防守,一心只想着进攻。魏风自持铠甲坚固,长刀锋利,也全然不顾自身防守,与张白饶以刀对刀,互拼互砍。 张白饶的刀劈中魏风,不过是在他铠甲上留下一道划痕;魏风的刀劈中张白饶,却是刀刀见血。 片刻之间,两人骑马交战数十回合,张白饶浑身染血,有如血人;魏风虽然也被劈中数十刀,但有铠甲相护,连一滴血都没见。 两人再次错身而过,互砍一刀,张白饶左胸中刀,却再无鲜血喷溅。他身体内的血液已经快流尽了,只觉两眼发黑,浑身无力。他长吸一口气,含于胸中,鼓起最后一丝力气,打马转身,重新向魏风冲去。 魏风敬张白饶骁勇,竟然不愿再举刀与他互斩,静静停在原地,等张白饶使出最后一击。 张白饶大怒,勒住战马,停于魏风身前,冲他大喊一声:“来啊!你可是怕了吗?” 魏风轻声说道:“你是一个英雄。我不忍相害。你自做了断。” 张白饶摇头苦笑,强挺着精神,对魏风说道:“英雄?吾算得什么英雄,不过是乱世当中一可怜人罢了。胜者王侯,败者贼。吾已败了,什么都不是。我已无力提刀自尽,求你给我一个痛快,让我死得有尊严一些。” 魏风稍作犹豫,轻声一叹,打马前冲,提刀直刺张白饶咽喉。张白饶双目一闭,丝毫未做封挡。 两人战马交错,魏风轻轻勒停战马,收刀入鞘。张白饶咽喉被洞穿,气息全无,缓缓倒落马下。 魏风调转马头,望着张白饶尸体行了一个匈奴人的捶胸军礼,吩咐手下道:“将他好生收敛,与张白骑、何氏同葬。” 数名亲卫应诺,上前为张白饶收尸。 魏风令长林卫重新集结,缓缓压向坐于原地等待投降的数千黄巾叛军。 这些叛军没有跟随张白饶发起决死冲锋。他们眼中含泪,默默放下了武器,坐于原地,等待魏风再次前来受降。 魏风打马来到他们面前,抬手止住长林军前行。所有叛军都不敢妄动,只静静的看着魏风,等他作出裁决。 魏风对这些愿意再次投降的叛军说道:“你们当初随何氏主动相投,主公大度宽容,给了你们赴辽东屯田的机会。可惜你们没有珍惜,竟然跟随张白饶诈降叛乱。如今你们再降,待遇只怕没有当初那般优厚了。” 数千叛军垂头不语,却无人敢表现出不满。 魏风轻声一哼,对叛军们说道:“既然你们愿意再降,我也不会赶尽杀绝。愿留我军中者,可为苦役,负责拔营建寨,砍柴打水。苦役每天管三餐,给十文大钱。如不愿为苦役,便自行离营,各谋生路去。你们也可去再投张角,再执刀兵。” 叛军乱哄哄商议片刻,皆表示愿留军中为苦役。他们贪生怕死,没有跟随张白饶赴死,愧疚于心,无颜再投张角。而现如今冀州大乱,不投张角,他们将寸步难行,哪敢脱离田齐大军,独自谋生。 魏风令人叫来吕承,让他率后勤辅军接收叛军降兵。吕承白得数千青壮,心中大喜,立刻令后勤辅军为叛军准备餐食,还特意交待多加肉菜,让这些人饱食一顿。 等叛军被吕承接走,魏风令长林军开始打扫战场,自己率亲卫前往中军,向田齐交令。 在张白饶被刺死之时,田齐就命令各军回营,率众将返回了帅帐。大家因张白饶叛乱,彻夜未眠,早餐未食。田齐不等入帐,便令陈到备宴,等魏风返营,一同开餐。 魏风回营交令,面带喜色,进入帅帐,向田齐行礼说道:“长林卫已平定张白饶之乱,特来向主公交令。” 田齐令魏风入座,吩咐陈到上酒菜开宴。沮授询问魏风:“何氏带义子张杰冒充亲子张纯留于营中为质。如今张白饶叛乱已平,真张纯可曾拿获?” 魏风脸上笑容一僵,惭愧回复沮授和田齐:“我等与张白饶交战,并未见张纯行踪。据投降叛军举报,张纯已于昨夜率数百死士离营,去向不明。” 沮授询问昨夜负责大营防卫的童猛可有发现张纯踪迹。童猛起身向沮授请罪:“昨夜全军暗中集结,以防张白饶叛乱,并没有安排哨骑巡察,不知张纯去向。此乃童某疏漏,请沮部长责罚。” 沮授轻轻摇头,令童猛回座,并没有出言斥责。 田齐对张纯逃离之事豪不在意,甚至心中暗怀欢喜。张纯将来会与乌丸南部大王丘力居发动叛乱,正好可以牵制公孙赞,助力田齐掌控辽东。 陈到此时已将酒菜备齐,示意田齐可以开宴了。田齐举杯对齐周说道:“涿州之围已解,我等明日就拔营北上,攻打广阳。广阳被攻,张角必然回军相救,还请郡守早做准备。如有需要田齐相助之处,请郡守直言。” 齐周早就对此有过谋划和准备,此时举杯回敬田齐,向他恳求道:“将军仁厚,以五千降卒补足郡兵缺额,又留下大批粮草器械,齐周和涿州上下,感激莫名。张角若北上回援,齐周必会率全郡上下紧守涿州,以保将军后顾无忧。只军中缺箭,求将军再多给些箭矢和守城器械。” 田齐点头应诺,命吕承送十万只箭给鞠义。 田齐又举杯敬魏风说道:“以一千孤军,挫败何氏、张白饶诈降之计,又稳住数万降兵不曾从乱,阵斩张白饶。长林之威,名振冀州,此乃君之功也。战功奖赏,军中自有制度,吾不多言,只敬你水酒一杯,饮盛。” 魏风得田齐一赞,心中激动。他端杯痛饮,亮杯底于众人。 田齐见魏风意气风发,不再心事重重,自怨自艾,心中也暗中欢喜。他仰头痛饮,亮杯底于魏风。 第320章 一战扬威 张角阴谋叛乱,大汉八州撼动,民乱迭起。三路平叛大军接连战败,天子最信任和重用的内侍曹节病故,京师洛阳一日三惊,天子与群臣惶恐不安。正在此时,田齐的军报通过锦衣飞鸽传书急递入京。 天子刘宏最近对接踵而来的坏消息已感麻木,连信也不拆,只询问前来送军报的当值中常侍赵忠:“田齐败于张角,军粮可曾保住?” 赵忠一愣,连忙展露笑颜,向天子报喜:“左丰催促卢植出兵攻打张角,卢植与张角交锋数阵,屡败而归,便推托军粮不足,不敢再出营交战。左丰情急之下,想得一计,令横海将军田齐绕开广宗,走渤海郡北上,急袭涿州、广阳,以求围魏救赵,引张角回援。田齐不负重望,奇兵突袭涿州城下,大破黄巾,阵斩张白骑、张白饶和左髭丈八,消灭黄巾精锐三万,俘虏四万。涿州之围已解,田齐不日即将率军北上广阳。陛下,这是喜报啊。” 刘宏闻言大喜,急忙从榻上坐起,追问赵忠:“消息可靠吗?田齐不会是虚报战功。他兵不满万,成军不过半载,如何能以寡击众,大破张白骑兄弟和左髭丈八?” 刘宏在张角叛乱之初十分轻视黄巾军实力,认为只等京军出击,各郡郡兵配合围剿,叛乱可一举平定。但皇甫嵩、朱儁、卢植接连战败,令刘宏的乐观判断一扫而空,转而对黄巾军的实力有了相反的误算。所以得知田齐大胜的消息,刘宏大吃一惊,难以置信。 赵忠将田齐、齐周两人战报一起递与刘宏,含笑说道:“涿州太守齐周与田齐一同奏报,消息应该不假。田齐虽然兵微将寡,但手下却有几员万夫不敌之猛将,又千里奔袭,突出奇兵,打了黄巾一个措手不及,这才侥幸取胜。据田齐所言,其部伤亡惨重,恐难再战。他恳请天子允许他于并州良家子和降附匈奴各部募集骑兵三千以作补充。” 刘宏闻言大喜,急忙抢过战报来看。田齐自知文采不足,书法低劣,便令沮授代笔起草战报。沮授文采风流,将战斗经过描述的天花乱坠,令刘宏读来有如亲临战阵一般。刘宏看得心情激荡,连声赞叹。 沮授除了在战报中夸耀各校尉战功之外,又将历次大战描述的惨烈无比、惊险万分,还将各部损失夸大了十倍有余。刘宏看完战报,转喜为忧,担心田齐兵少,无力再战,立刻同意了田齐的要求,对赵忠说道:“立刻下召给张修和阿济格,让他们于边郡良家子和匈奴各部中招募三千义勇,火速增援田齐。” 赵忠急忙应诺,令黄门侍郎起草召书,传至外庭请司徒袁隗记档用印。 刘宏又让赵忠传信给朝中重臣,立刻商议对左丰、田齐等人的封赏事宜。 赵忠含笑应诺,转身而退。 刘宏连日担惊受怕,此时终于稍稍松了口气,不由对田齐暗生感激。他拿起战报,津津有味的重读起来。 此时刘宏心情渐渐平复,再读战报,顿时皱起眉头,发觉了一些不妥之处。 刘宏起身于宫殿内来回度步,轻声自语:“据田齐所言,卢植麾下假校尉(临时委任,未经朝庭认可)刘备跟随其出战,立下首功,斩了左髭丈八和张白骑。田齐本应是左丰的人,可为何与卢植麾下如此亲近?他奇袭涿州、广阳,是出自左丰的谋划,还是得了卢植的军令?或者是他自己下的决定?” 刘宏在大殿之内思考再三,最终觉得,这一切行动都应该是田齐自己所为。刘备带兵去接应田齐,但被田齐说服,这才跟他一起北上,立下此功。 刘宏心中凛然一惊,对田齐的智计不由生出一丝恐惧。他脑海中不由回想起曹节曾经对他说的一些话。 当初田齐公车入召,将毛衣生意纳入官营,变相给刘宏送上百万金钱财。刘宏心喜之下,与田齐达成密约,任田齐为横海中郎将,许他自建水军一万,敛财于海上。曹节曾经于事后提醒刘宏,一定要提防田齐,限制田齐登岸,不能让他于陆地上发展势力。 曹节曾与刘宏评价田齐,说他智勇无双,坚忍不拔。妥善用之,足可兴盛一国;使用不当,也足以毁灭一国。 刘宏当时对曹节所言,颇有些不以为然。但现在看来,曹节果然不愧历经三代的老臣,看人的眼光,精准无比。 刘宏不过是让田齐负责运粮,稍稍给了他一些自择战机的特权。田齐立刻抓住机会,立下奇功,一举扭转了冀州危局。其人果然智勇无双,难怪能先后得檀石槐和阿济格重用。 刘宏不由轻声一叹,把手中战报扔于榻案,再无心观看。 此时赵忠拿着袁槐用过印的召书返回,请刘宏用印,便可发往张修和阿济格两人帐前,命其招募义勇三千,速援田齐。 刘宏接过召书,扔于榻案之上,对赵忠问道:“田齐军中可有你们的人?” 赵忠点头说道:“其麾下校尉太史慈与曹常侍有旧。曹常侍令我派人与其暗中联络,以作监视。但太史慈和我派去联络的亲信都被田齐派出海外,并没有跟随他北上征战。” 刘宏微微摇头,对赵忠说道:“等朝臣商议好对齐周、左丰、田齐等人的封赏,你亲自去田齐营中宣旨,顺便看一看他军中情况。” 赵忠一愣,轻声询问刘宏:“陛下怀疑田齐身怀二心?” 刘宏指着榻案上的召书,摇头说道:“我怀疑他谎报损失,暗中扩军。他与张角有仇,只怕是想扩充军力,以便绕开卢植、左丰,独占消灭张角之功。你可明白?” 赵忠轻轻点头,回复刘宏:“若其真敢虚报战损,阴谋扩军,我定将他擒拿回京,交天子处置。” 赵忠误会刘宏担心田齐势大难制,功高不赏,将来入朝为官,会打破朝庭各方势力的平衡。 刘宏轻轻摇头,对赵忠说道:“如果田齐真的虚报战损,阴蓄势力,你不必擒拿,也不必干涉,只让他上书自辩即可。” 赵忠皱眉问道:“这是为何?陛下担心他有反叛之心?担心如果相逼过急,会令他转投张角?” 刘宏轻哼一声,对赵忠说道:“田齐有如一把钢刀,用的好可以伤敌,用不好就会伤已。我令其上书自辩,就是想试探一番,他到底是忠于大汉,还是一心复仇。” 第321章 广阳之战(一) 因为曹节的提醒,刘宏始终对田齐公车入召的目的持有怀疑,打算令赵忠亲自前往前线打探。但他不知道,田齐在战报最后,请求扩军,也是对刘宏的试探。 田齐早就察觉到刘宏对自己心怀戒备。因为刘宏对田齐主动分兵权给曹操以及被迫让出南方海上利益给孙策的行为,喜闻乐见。而且在黄巾之乱暴发之初,刘宏也没有打算让田齐参与平乱。 田齐、沮授在战报最后夸大各部损失,请求再增三千骑兵为援,就是想知道天子对他们这支“私军”的容忍底线。 沮授不知道刘宏寿命仅剩不足四年,一直担心刘宏会因田齐蓄养私军之事而心生忌惮,设计相害。他希望试探出天子心中底线,从而早做防备。 田齐虽然知道刘宏命不久矣,但也不敢掉以轻心,打算在刘宏死去之前尽量低调藏拙,以免招惹刘宏猜忌,影响他在三国乱世开始前,暗中控制辽东、幽并的整体战略。 但张角之仇不可不报,而且他也需要在平灭黄巾之乱的过程中立下战功,以提升自己地位和实力。所以田齐必须在隐藏实力和消灭张角之间,寻求一个令刘宏可以接受的平衡点。 刘宏与田齐君臣之间,暗中提防,相互试探,但都谨慎小心,不敢为外人所知。张角也不清楚他们两人之间这种特殊的关系。 在得知田齐消灭张白骑、张白饶和左髭丈八,解了涿州之围,又北上威胁广阳的消息之后,张角心中大惊。他担心田齐是天子刘宏秘密安排的第四路平叛大军,甚至是专门为他而准备下的杀手锏。 张角也不清楚田齐手中实力如何,担心田齐攻克广阳,断了自己后路补给,急于回师相救。但左丰和卢植也收到了田齐通报,知道了张角后路已断。卢植立刻命大军出营,主动与张角各部交战,以拖住张角。 张角无法脱身北上,心中忧急,召集部下商讨对策。人公将军张梁献计,诈退设伏,先败卢植,再回师北上。 张角大喜,令张梁率裴元绍、张牛角先行后撤,暗于广宗后方百里之地一处丘陵、山泽之间埋伏。张角率其他各营交替掩护,边打边撤,慢慢撤离广宗,引卢植北进。 卢植各部连战连捷,士气大涨,纷纷向卢植请令,想加速追击张角,趁其撤军北上,军无战心,一举击溃黄巾主力。 左丰也催促卢植,希望抓住战机,尽快与张角决战。但卢植性格沉稳,熟知兵法,始终对张角心怀警惕。他对左丰和手下众将说道:“兵法有云: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趋利者军半至。吾观张角撤军,每日只退二十里,各军交替掩护,显然退而不乱,早有定计。全速追击,与敌决战,只怕中其埋伏,不胜反败。” 左丰不以为然,仍然坚持速与张角决战。他提醒卢植,军中粮草只够维持三月,如不早做决战,只怕有断粮之忧。 卢植不为所动,命令众将保持警惕,每天只追击二十里,而且各营之间,彼此距离不能超过五里,随时准备相互接应,应对黄巾反扑。同时将哨骑远派数十里,寻查四周地形,提防敌人埋伏。 张角见卢植缓缓跟于大军身后,并没有急于追击,心中一叹,知道张梁所献埋伏之计已经失败。他立刻命令各军停止撤退,再次扎营,准备与卢植正面决战。 黄巾众将担心广阳被破,物资断绝,纷纷提醒张角,应该先回广阳击退田齐,在广阳城下与卢植决战。 但张角此时已冷静下来,不再惊慌。他认真分析战局,已有了新的判断,面对众将所请,不为所动。不过他也担心军心不稳,便对众将说道:“曼成、波才围皇甫嵩、朱儁于长社,张宝率军屯驻下曲阳已无必要,就令张宝率军北上,增援广阳,击溃田齐,攻克涿州。” 皇甫嵩、朱儁率军出击汝南、颍川,初战告捷,连败张曼成、波才两军。为防备皇甫嵩、朱儁北上,与卢植合围冀州,张角命张宝率十万黄巾屯驻下曲阳阻敌。如今皇甫嵩、朱儁被围长社,自保尚且困难,再难北上冀州,张宝屯驻下曲阳确实没有了必要。 黄巾众将这才安下心来,同意留在广宗,继续与卢植僵持鏖战。 张宝得到张角命令,立刻点起大军,全速北上。但他们多为步兵,行动不快,每日只前进五十里。下曲阳与涿州相距足有千里,半月之内,他们难以对田齐形成威胁。 部将高升建议张宝,命周仓率五千精骑先行北上,骚扰涿州,拖住田齐。 张宝却态度坚决,不肯分兵。他对高升、周仓等人说道:“田齐出身北疆,得匈奴单于看重,委以当户之职。其部下多有匈奴蛮骑,擅长骑战。我等虽有骑兵,却不懂骑兵战术,孤军北上,只怕是以已之短,击敌之长,有败无胜。广阳有大军驻守,田齐兵少,无法破城。而且大贤良师所带军粮充足,暂无断粮之忧,我等何必心急?” 高升、周仓等人点头应诺,不再心急求战。 张宝不急不徐,慢慢北上,田齐早得各地锦衣卫回报,对他的行进速度和路线了如指掌。 刘备向田齐建议,利用张宝援军未至之机,强袭广阳,逼张宝加快行军,再派骑兵于半路突袭,一举击退张宝。 沮授却反对刘备意见,建议田齐上书天子,令新任幽州牧刘虞尽快统军南下,与田齐合围广阳。 广阳是幽州刺史部治所,张角令程志远、左髭丈八等人突袭广阳,杀了刺史郭槐。天子刘宏担心张角与幽州乌丸勾结为乱,致边疆不稳,夫余、高句丽各族南下侵掠,立刻命公孙赞征调良家子和乌丸人从军,加强边塞防卫。又令宗正刘虞火速北上,接任幽州牧,组织郡兵,克复广阳。 刘虞率数十亲卫绕路并州,出燕门关,直入幽州,先拜访公孙赞,希望他派些兵将,助他召集、训练幽州各郡郡兵,以尽快南下广阳。 公孙赞以天子令他防备夫余、高句丽南下为由,一个兵也没派给刘虞。刘虞心中暗怒,只得自行募兵,自行训练,但刘虞担心郡兵初建,训练不足,一直没敢南下攻打广阳。 刘备就是在此时应征,与关羽、张飞结义,组织义勇从军的。因知刘虞与公孙赞有怨,他们从军之初就离开了涿州,沿途击败程志远,南下广宗投靠了卢植。在他们离开涿州之后,张角也率军南下,围了涿州,至广宗与卢植对战。 第322章 广阳之战(二) 田齐最终采纳了沮授的建议,上书天子,请幽州牧刘虞率军南下,合围广阳,逼张角回师相救,以解冀州僵局。 在等待天子旨意的同时,田齐令魏风、吕承从黄巾降卒中选出五千无家室拖累的降卒,交与鞠义,补充涿州郡兵所缺兵额。又令刘备自黄巾降兵中挑选二千骑兵,补充所部缺额。 剩余三万黄巾降兵交由吕承负责,尽快转运辽东,交与田虎、田贲、魏延等人,负责屯田。 魏延、田虎、田贲统带黄巾青壮,帮助皇甫嵩取得首战胜利之后,立刻按照田齐命令,撤回了东莱。他们三人从黄巾青壮中挑选有家室的士卒,组建军府,转至辽东屯田。 辽东天气寒冷,地广人稀,遍地沼泽、荒野,有广阔的空间供魏延等人开拓。他们选择在金州湾(后世大连一带)建立军府,开垦屯田,正缺人手。得知田齐准备将三万黄巾降卒运往辽东,魏延三人欣喜若狂,主动联络吕承,愿派船来渤海郡接运降兵。 吕承立刻同意了魏延等人的请求,不再送降兵回东莱转运,直接把降兵送至渤海郡海边,交三人派来的船只,运往辽东。 降兵大部被转运辽东,田齐大营渐渐恢复了平静。 天子旨意未到,田齐闲来无事,与沮授一同巡视伤兵营地。负责大军后勤事宜的吕承亲自相陪,向田齐、沮授介绍伤兵营情况。 田齐军中伤兵营与其他汉军各营伤兵营完全不同。 田齐早在建立府军之初,就十分重视对负伤军士的救治问题。他令苏双高薪聘请名医,组建医护营,培养医护兵,专门负责救治伤兵。 田齐出征,苏双令吕承随军,负责大军后勤补给诸事。吕承任何要求未提,只恳求苏双将尚未完成训练的医护营交他带往战场。 苏双虽然同意了吕承的请求,但一再叮嘱吕承,千万保护好医护营,不论情况如何紧急,绝不能让医护营上战场。 汉代医士紧缺。苏双多方邀请,重金礼聘,一年时间,也仅仅请到十几名医士,其中会治外科的医士仅有三人。为尽快令医护营发挥作用,苏双只得从各军府召集十四岁以下,会文字、数算的少年从军,补入医护营,一边向聘请的医士学医,一边按田齐提供的急护训练手册进行训练。 来自后世的田齐虽然不懂医术,但毕竟见多识广,也曾经历“非典”、“非州猪瘟”等流行病防治的考验,懂得一些战场包扎急救和消毒防疫的常识。 受制于汉代贫乏的物资条件,医护营仅仅能够提供酒精消毒,伤口缝合,纱布包扎等简单的医疗救治。除此之外,仅仅能够为伤兵提供一个干净的休息场所,提供一些营养餐食。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救治,也令伤兵死亡率降低了数倍,令伤兵治愈率提高到了百分之七十左右。 这个数字在田齐眼中简直是犯罪,但在沮授、吕承,以及各府军千户眼中,简直就是奇迹。 田齐和沮授于伤兵营中巡视,不断询问伤兵有何要求。伤兵们都连声称赞医护营军士,感谢他们尽心治疗他们的伤患,并无任何其他要求。 时近正午,吕承得意的向田齐介绍伤兵营中的伙食,请田齐、沮授留伤兵营中用餐。 田齐和沮授欣然同意,留在伤兵营,与医护营各位医士一同用餐。餐后,田齐留各位医士座谈,询问他们对伤兵营有何建议,如何能提高伤兵治愈率。 众医士皆称赞伤兵营各项制度已近完美,并无意见。只一位三十余岁的瘦小医士面现犹豫,欲言又止。 田齐连忙询问他的姓名,问他有何建议要说。医士向田齐行礼说道:“吾名樊阿,师从华陀。主公医护手册中所列的包扎、止血、酒精消毒等术确实能减少伤口热毒(细菌感染)发作的机率,但对于已经感染热毒的伤者却是无效。吾师华陀曾沿神农足迹,至南蛮苗寨寻访良药,得数种传说中的药材,可迅速止血,治热毒。如三七。巴蜀志中所载,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三七蜜,皆纳贡之。如神农本草经所载,可去热毒的金银花、连翘和黄芩。如能自南疆采买这些药材过来,我想绝大部分伤兵都可保住性命。” 田齐大喜,立刻命吕承向曹性、刘英申请,为攀阿报功,赏赐民爵一等。同时当场聘任攀阿为将军府从事,兼科教部医药分司司长,医护营副千户。又令吕承迅速采买三七、金银花、连翘和黄芩等药材。 其他医士见攀阿因一言而受赏,心生嫉妒,纷纷向田齐提出建议,或改进医护营各项制度,或改善某种伤势医治方案。田齐全部采纳,不吝厚赏。 吕承也向田齐建议,允许后勤营组建护卫军曲,以保证伤兵营安全。 按照各府军分工,后勤诸营守卫由长林卫负责。但长林卫还要负责各府军军纪督查和田齐中军大营的暗中防卫,实在无力分身。 田齐接受了吕承的建议,干脆令吕承组建一卫军府,专门负责后勤诸营防护。 吕承大喜,立刻向田齐和沮授表示,将迅速拿出建府方案,报军政部和民政部审批,同时请田齐派一员大将为千户,负责府卫具体组建事宜。 田齐沉思片刻,询问沮授:“田畴日前来信,称病体已愈,正要赶来涿州。你觉得他如何?” 沮授得任军政部长,对田齐手下诸将都有过认真的了解。他虽未与田畴相见,但并不陌生。田畴是田齐族中亲信,出身公孙赞白马义从,曾助赵云组建银甲卫,并任银甲卫副千户。无论资历和能力,都足以胜任后勤府卫千户。而且田畴身为田齐族兄,忠诚可靠,无可怀疑,正是后勤府卫千户最佳人选。 沮授微笑点头,同意田畴升任后勤府军千户。吕承对田畴也不陌生,知道他是南河田氏在幽州无终的分支族人。等田齐询问他的意见,他也立刻点头同意。 田齐心中暗喜,命陈到立刻派人去接应田畴来涿州。田畴是田氏族人中的翘楚,他也早想提拔田畴为千户了,只因他在来东莱路上染病不起,这才耽搁至今。 第323章 广阳之战(三) 田齐离开伤兵营,吕承请他继续巡视后勤其他各营。田齐正想答应,却见曹性骑马飞奔而来,不等近前就在马上对田齐呼喊道:“主公请速回营,有紧急军情。” 田齐和沮授立刻感觉情况非同寻常,连忙随曹性返回帅帐。曹性于路上闭口不言,直到进了帅帐,曹性命陈到亲自守于帐外,取出数封军报递与田齐和沮授,轻声禀报:“塞外有变,田岳、童师送来急信。” 田齐心中一惊,急忙接信来看。沮授询问曹性:“到底出了何事?” 曹性轻声回复沮授:“张修得到消息,鲜卑与丁零鏖战数月,大败而还,欲派吕布率骑兵突袭鲜卑败军。阿济格却极力反对,严令匈奴各部不接受张修征召。张修大怒,摆下‘鸿门宴’,扣押阿济格,上书天子,欲重换单于。北匈奴各部立刻响应张修征召,南下五原;南匈奴各部则集结王庭军和部落军准备围了五原城。双方形势如同水火,大战一触即发。” 田齐看完信件,拍案而起,厉声疾呼:“混帐子。张修想做什么?中原内乱,他竟然敢扣押阿济格,擅启边衅?!他这是恨大汉不死,恨北疆安定吗?他脑子是什么做的?全他娘的是屎做的吗?” 张修扣押阿济格,让田齐突然回忆起历史中一段记载,只觉心中冰凉,头脑发麻。 他恍惚记得,历史上,张修曾经擅自诛杀匈奴单于,引发了匈奴叛乱。虽然叛乱最终被平息下去,但匈奴自此与大汉离心。 后来董卓入京,引得天下诸侯共讨。董卓挟持天子,召匈奴军南下相助。董卓见关东诸侯势大,北逃长安,最终死于吕布之手,令长安大乱。匈奴兵借机大肆劫掠长安而还,自此不再受天子征召。 沮授拿起榻案上的信件细看,皱眉说道:“哈邪一方面令吕秀劝说吕布,保护好阿济格,一方面恳求主公上书天子,请天子下召给张修,释放阿济格。看来南匈奴各部并不想北疆生乱。北匈奴各部虽然想重掌王庭,接受了张修的征召,但也不想阿济格出事,纷纷劝张修释放阿济格。他们应该是担心主公与呼厨泉氏有怨,又与呼厨图氏有旧,不支持更换单于,中断双方在毛衣生意方面的合作。” 田齐渐渐冷静下来,但依然不理解张修所作所为目的何在。他皱眉自语:“张修想要什么?他为何与北匈奴亲近,反与南匈奴疏远呢?” 曹性轻轻摇头。锦衣卫虽然在张修军中有些暗线,但短时间内无法贴近张修身边,没有探知此事。 沮授却冷冷一笑,将信件扔至榻案上,对田齐说道:“我曾听闻,张修与党锢士人亲近,和三君、八俊(三君指窦武、刘淑、陈蕃三人;八俊指李膺、荀昱、杜密、王畅、刘佑、魏朗、赵典、朱寓八人)的后人交往密切。” 田齐一愣,不明白沮授为何提及此事。 沮授叹息一声,提醒田齐:“黄巾乱起,卢植、皇甫嵩等人请天子全面解除党禁,但天子只部分解除了对党锢士人的约束,同意党锢之后入京应召,择优为官,但党锢仍在,党禁未解。” 田齐恍然大悟,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们这是恨天下不乱,恨黄巾给天子的威胁不足啊。张修到任,一直与北匈奴眉来眼去,看来他们早有合作。边军大败,只怕这些党锢士人也难逃干系。” 曹性担忧的询问田齐:“我们怎么办?边郡战乱若起,田岳和童师只怕会有危险。” 田齐轻轻摇头,一时难下决断。他不想放过张角,回师北疆,却又担心北匈奴各部重掌王庭,收回他的当户之职,领地之封。 沮授建议道:“看来广阳之战必须提前了。我们不能再等刘虞南下。” 田齐轻轻点头,询问曹性:“张宝到了哪里?” 曹性回复道:“距离我们还有四百余里。” 田齐轻声冷笑:“既然朝中众臣和党锢士人嫌弃天下还不够乱,那我们何必螳臂当车,逆势而为。张宝就交给齐周去应付,我们即刻北上,攻打广阳。等刘虞南下,我们诈败一阵,悄然北撤,突袭五原,先斩了张修再说。” 沮授建议田齐说道:“主公有密奏之权。可暗中上书天子,揭露张修和党锢士人阴谋。即便天子不信,也可预作提醒。等攻克五原,可将张修交与阿济格处置。另外,主公最好与哈邪和吕布联络,争取他们两人支持。” 田齐对沮授说道:“等到了五原城下再联络哈邪和吕布。你替我给天子上书。” 沮授应诺,询问曹性:“京师方面可有消息?” 曹性立刻回复:“任百户飞鸽传书。天子闻主公大胜,一扫连日忧虑,大喜过望,急令群臣商议对主公等人的封赏。但对于允许我们征召扩军的旨意,却一直扣押不发。” 沮授轻声一叹:“看来天子对我们也并不信任。” 曹性继续说道:“任百户还说,曹节死前曾留遗言,请天子万万不可解除党禁。” 田齐心中一动,询问曹性:“曹节遗言,任百户如何探知?” 曹性说道:“是从赵忠贴身宦官口中得知的。那宦官已被任百户收买,成了外围密探。” 田齐冷冷说道:“赵忠等人与曹节相比,远远不如啊。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啊。曹节的遗言,如今只怕是世人皆知了。难怪张修突然有此怪异举动。” 沮授也同意田齐的判断,感叹道:“朝中党争不休,天子与群臣因党锢而生怨。这大汉天下,危矣。” 田齐决心已下,行事果断,立刻打断沮授的感慨,命令他道:“立刻传令各军集结,明天拔营,直扑广阳。你今晚前做好行军计划和作战方案。” 沮授应诺,转身离帐。 田齐叫过曹性,贴于他耳边说道:“令齐欢、任红昌立刻调查张修与朝中重臣的关系。或许可以从他身上找到边军战败根源的一些蛛丝马迹。” 曹性应诺,离帐而去。 田齐独留帐内,提笔给吕秀写了一封书信。他命陈到传召吕承入帐,将信交与他说道:“等田畴来营,你将后勤诸事交与田畴,立刻动身返回边郡,将此信当面交与吕绣。另外通知南河各家各姓,紧守村寨,以备战乱,不得应张修征召。” 吕承大惊,急忙询问田齐:“边郡有战乱发生?” 田齐将田岳和童渊的书信交与吕承观看,对他说道:“此事不可对外宣扬。” 第324章 广阳之战(四) 一天后,田畴病愈来归,被田齐委以重任,提为千户,负责组建后勤护卫府军。田畴心中既十分欢喜,又有些发愁。后勤府卫完全属于新建,没有任何根基,甚至连一个士兵都没有,仅他光杆一个。好在他此次归来,从家乡带了百余乡邻青壮,都是良家子出身,略通文墨,也有些武功底子。 公孙赞与刘虞不合,无终等郡县良家子分别接到两份征召入伍的军令,一时不知如何选择,既不敢得罪公孙赞,也不敢违背刘虞的征令。许多乡邻向归乡养病的田畴问计。田畴病体已愈,正准备返回田齐军中,干脆以田齐族弟和横海将军府从事的名义,递书刘虞,将这些乡邻都征辟到了自己的麾下。 田畴被提为千户,立刻请求田齐将这些乡邻留于自己军府当中,依军中规矩,评定军衔,作为后勤府军基层军官和自己亲卫。 田齐欣然同意,询问田畴准备从何处征集府卫士兵。田畴知道各军出征在即,不便抽调军士,便请求田齐允许他从流民出身的黄巾降兵当中选择军士,并让军士家属于辽东建府。 田齐也一一照准,命沮授和苏双协调各部、各司派人协助田畴组建后勤府卫。同时限令田畴在一天内完成军士选调,以免延误全军北上广阳的行程和计划。 时间紧迫,田畴来不及仔细挑选军士,便想了一个极简单的主意。 他跑到降兵营,找到魏风,请他陪自己向流民出身且有家室随军的降兵发布召集令。他也不提挑选府卫军士,只说大军出征,后勤部门需要一千余丁壮随军运送粮草。每名被选中的军士,可以在辽东分得十亩土地,供家人开荒耕种。 流民大多是普通农民,闻听卖些力气就能白得十亩土地,立刻踊跃应征。 田畴令报名的三千降兵围营地跑操,无令不得停止,跟不上队伍者,淘汰。降兵一直跑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淘汰掉了两千人,仅剩下一千一百余人。 田畴对挑选结果十分满意,这才宣布,剩下一千一百余人全部被征辟从军,家人统一至辽东,建立军府,划分土地,耕种放牧。 田畴还利用负责守卫后勤物资的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从吕承手中得到了部分军用物资的生产供应许可。有了这些生意作保证,足以让新成为府民的降兵家属三餐无忧,手有余钱,不比其他军府府民差得太多。 新加入田畴府军的降兵闻听家人有此福利,军心大振,欢呼雀跃。田畴又从吕承那里讨要兵器、铠甲和战马,让降兵装备焕然一新。 得知田齐令田畴挑选降兵,新建一营,专门负责守护后勤物资,其他各府千户均派人送钱、送物,以作贺礼。 刘备兄弟也得知了消息。他们从军中挑选了十匹上好战马送至田畴营中。田畴却犹豫再三,不肯收刘备厚礼。田齐各军府之间多有生意往来,相互随礼也有帐目可查,早晚要有所回报。刘备却是客军,与各府军没有交际,难以做到礼上往来,田畴当然不肯白占刘备便宜。 刘备推让再三,田畴坚决不受。无奈之下,刘备兄弟三人将战马带回了自己营中。 回到自己营帐,刘备暗觉气闷,默默不语。田畴不肯收他的礼物,明显是没有把他们当作自己人。 拒收别人礼物在汉代是很失礼的行为。关羽、张飞也暗觉羞恼。关羽本就面红,此时更是脸赤。他向刘备报怨道:“田畴小儿,不过是靠着将军族兄的关系,当上了一营校尉,竟然敢如此轻视我等,真真可恼。” 张飞面色也气得更黑暗了一些。他也向刘备报怨道:“观他营中降兵,皆着钢甲,配精钢横刀和钢臂神弩,又一人双马,真是让人眼馋。他们寸功未立,却装备精良;我等死战杀敌,军士们却身无片甲。这岂算公平?” 刘备安慰关羽、张飞两人说道:“横海将军麾下与普通军士不同。他们的装备和薪饷都是由将军府自行担负的,我等又非将军麾下,自然不会白给我们械甲。” 关羽、张飞也知道这一因由,但心中依然感觉不忿。他们认为自己这一营为田齐立下诸多战功,但田齐的奖赏却过于小气了一些。 简雍却在一旁暗自皱眉,出声询问刘备:“主公可得横海将军军令?” 刘备稍微一愣,摇头说道:“将军不曾有军令传达。宪和为何有此问?” 简雍轻声一叹,对刘备说道:“主公没有发觉其他各营有何异常吗?今天他们没有于晨时出操,也没有于午时操演军阵,似乎都在暗中准备出征。” 刘备心中一惊,暗皱眉头。田齐麾下各营,军纪森严。每天早中晚三操,风雨不误。此时各营突然中断出操,确实可疑。 关羽和张飞也感觉有些不妥,急忙询问简雍道:“主公不是曾经说过,将军已上书天子,请州牧刘虞南下合攻广阳吗?还说要先破张宝,再攻广阳。现在张宝尚在三百里之外,此时出征,要攻哪里?为何不通知我们?” 简雍冷哼一声,对刘备说道:“那田畴是田齐族弟,刚刚病愈而归,就被委以重职。他不肯收主公贺礼,只怕是因田齐对主公的态度有变啊。” 刘备心中大惊,皱眉沉思,自言自语道:“吾等听令行事,从无违背,又多立战功,将军为何突然冷落我等?” 简雍轻轻摇头,也不知原因。关羽、张飞却心中忧急,建议刘备当面去向田齐求证,询问大军有何新的动向。 刘备却轻轻摇头,对关羽等人说道:“将军另有渠道,消息总是快其他人一步,只怕是战局形势有变。看来将军不想再与我等同行。我等再留此地,已经无益。而且我等奉命接应田将军,却违背卢帅军令,私自北上,此时也应该回广宗交令,向卢帅请罪了。” 简雍疑惑的问道:“我们不攻张宝,也不去攻广阳了吗?” 刘备轻声一哼,叹息说道:“只怕形势有变,田将军已生退意,不会再攻广阳了。” 刘备出身贫苦,幼怀大志,屡经蹉跎,洞悉人心。他总是会在关键时刻有极为准确和敏锐的直觉。 第325章 广阳之战(五) 田齐麾下各营于当晚作好了出征准备。第二天一早,田齐召集齐周、鞠义、刘备等人入营,以广阳黄巾竟然大肆屠杀毛衣代理商,没收毛衣钱款为由,不等天子旨意,也不顾齐周的再三挽留,决定立刻出兵广阳。 齐周见田齐决心已下,再难更改,只得行礼告退,与鞠义返回涿州,准备独自抵挡张宝大军。 田齐对刘备说道:“刘虞与公孙将军有些嫌隙。刘虞乃皇室宗正,位高爵尊,我也不得不妥协容让一二。此去广阳,玄德还是不去为好。” 刘备心中暗叹,田齐果然不愿自己再跟去广阳。他含笑向田齐告辞,声称自己要返回广宗,向卢植请罪。 田齐叫住刘备,对他说道:“此番解涿州之围,多得玄德相助,田齐无以为报。临别之机,就送你两千战马,以为酬谢。” 刘备大喜,躬身行礼,以示感谢,同时向田齐请求道:“刘备不懂骑战,仅有战马,不过是代步而矣。刘备斗胆,请将军派人帮我训练士卒骑射、冲锋之技。” 田齐笑道:“我的骑战之术学自公孙将军,但学得仓促,所得不过十之一二。玄德何必舍近而求远呢。你应该向公孙将军求助才是啊。” 见田齐推托不肯相帮,刘备只得无奈告退,向田齐辞别。 等让备离帐,沮授冷笑一声,对田齐说道:“他只字未提欠将军三万金未还之事。” 田齐哈哈大笑,对沮授说道:“他欠着也好。此人心性坚忍,胸怀大志,又多智擅言,有猛士追随,早晚必名动公卿。能让他欠一人情,也算得一桩美事。” 沮授轻轻点头,询问田齐:“您调高顺乘船北上,东莱防卫空虚,当防张角令管亥偷袭。” 边塞有变,田齐担心封地守护力量不足,急令高顺率陷阵营乘船北上,绕路幽州公孙赞防区,潜返封地。 田齐对高顺离开之后,东莱的防守问题早有考虑,决定交由匠营千户李进负责驻守东莱。他与沮授商议过此事,但沮授再次出言提醒田齐,显然是不放心让李进孤军守卫东莱。 田齐含笑说道:“沮兄放心。李进身为匠营千户,背靠何丰这棵大树,方便乘凉。若管亥敢攻东莱,只怕他有的去,没得回。再说太史子义的乞活军和童飞、江成两人的水军,马上可从倭国返回了。东莱有他们驻守,固若金汤。” 沮授见田齐胸有成竹,这才放下心中担忧。田齐见沮授已无意见,便立刻召集各府军千户和各部、各司随营官吏,命令即刻拔营,全力奔袭广阳。 沮授拿出商议好的行军方案和作战计划进行宣读,各府军千户欣然接令。 巴音率长生军继续担任全军前锋。沮授令其日行一百五十里,两日内到达广阳,将黄巾军派于广阳城外的哨骑全部消灭。如能引广阳渠帅裴元绍、李大目派兵出城攻击,算得一功。 赵云、典韦分别率各自府军为大军左右翼,每日行军一百里,暗伏巴音身后,以为接应。甘宁守护田齐中军随后,童猛、田畴率军殿后。若裴元绍、李大目派兵出城,巴音负责将其引至赵云、典韦军前,三府将士合击,务求一战破敌。 田齐起身说道:“广阳之战,吾等需先声夺人,将数万黄巾堵在广阳城中不敢出击。待刘虞南下,我等诈败退走,暗中潜回五原,解救阿济格。” 众将齐声应诺,即刻接令出发,迅速离开了涿州。齐周和鞠义出城相送,田齐提醒齐周道:“若张宝来攻,你等只需坚守半月,待刘虞率军南下,张宝必然北上救援广阳,涿州之围自会不战而解。” 齐周躬身道谢,田齐挥手而别。 齐周又盛情挽留刘备兄弟,希望他们留在涿州。刘备婉言拒绝齐周道:“有郡守、鞠督尉守护,有刘州牧、田将军遥相接应,涿州必然无忧。刘备违令随田将军北上,已有一月,再不回返,只恐卢帅降罪。吾等实不敢在耽搁于此。” 齐周无奈,只得又将刘备等人送走。 刘备担心南下与张宝大军相遇,出城十余里,立刻转而向西,绕路太行山回广宗。 齐周等刘备等人出城,立刻命鞠义紧闭城门,不许百姓进出,全力备战张宝率军来攻。 田齐离了涿州,日行百里,快速向广阳挺进。先锋巴音,沿途不与各城黄巾交战,绕城而走,保持每天一百五十里的行军速度。 途中各城黄巾见巴音兵少,皆派兵出城拦截,但却都追不上巴音行军速度,白白吃些尘土,无奈回城。有回城较慢的,更是倒霉,被紧随巴音身后的银甲军和先登军以骑兵冲击,死伤惨重。各城见田齐所部皆是骑军,均闭城自守,不敢再出城野战。 田齐也不攻打沿途各城黄巾,只一心赶路。 曹性、吕承于途中悄然离营,率亲卫百人,西入太行山,经太行八关飞孤径入晋,再折返向北,沿黄河九曲,深入草原。他们要在田齐偷袭五原之前,全面了解边塞各方形势,争取得到吕布、哈邪支持。 田齐心忧边塞危机,不断催促各军加快行程,争取早日赶至广阳城下。要令张修减轻对他田齐的提防,广阳之战就是最好的烟雾弹。 田齐担心张修提前下手铲除阿济格,致使数百万南北匈奴牧民分裂,影响边塞安稳,他甚至暗令曹性动用锦衣卫死士营,做好突袭刺杀张修的准备。 沮授担心田齐此举会引发天子对他们的警惕和猜疑,建议田齐提前上书,向天子举报张修私自扣押阿济格,有擅启边衅之嫌。 田齐犹豫再三,终于接受了这一建议,令沮授代笔,上书刘宏,详细分析匈奴内部各方势力和草原各方力量的平衡态势,建议天子下召张修,立刻释放阿济格,稳定边疆局势。 田齐认定张修与党禁士人关系密切,必然与朝中重臣有私下联络。田齐之所以不愿提前向刘宏报信,是担心刘宏行事不密,引起张修警惕。但沮授所言没错,刘宏本就对田齐实力产生了一丝忌惮之心,如果不经请示,擅自处置甚至刺杀张修,必会引发刘宏的猜忌,出手打压田齐。 第326章 广阳之战(六) 田齐各部行动迅速,一日百余里,两天一夜就来到了广阳附近。先锋巴音率长生军逐一消灭城外哨骑,封锁广阳城门,并于城门叫骂,希望引守城黄巾军出城来攻。 但沿途黄巾早有消息报至广阳,驻守广阳的黄巾渠帅裴元绍和李大目对田齐北上来攻早有准备。他们并没有派兵出城攻打巴音,反而紧闭城门,高挂免战牌,严令手下各军不得出城与巴音交战。 巴音仅率千余骑军,堵着城门叫骂,让黄巾军中诸校尉心中暗怒。他们纷纷向裴元绍、李大目请战,希望趁田齐大军未至,先灭了他们这一部先锋骑军再说。 裴元绍劝阻众校尉们说道:“张纯来信,详述左髭丈八、张白骑等部战败经过。田齐部下虽不满万,但兵精将勇,难与相争。他们三战而解涿州之围,阵斩左髭丈八、张白骑,又识破何氏诈降之计,全歼张白骑、张白饶所部数万精锐。与此等强敌于城外野战,殊为不智。他们都是骑军,兵力又少,难以攻城。我等只需坚守半月,待张宝将军率军来援,内外夹击,必能破田贼于城下。” 众校尉虽然不再出声请战,但面色有些不忿,留于帅帐,久久不肯离去。 李大目心中怒火,斥责众校尉们说道:“你们与左髭丈八帐下猛将阿拉和善相比如何?阿拉和善与田齐部下校尉巴音交战,以三千骑对一千骑,结果全军溃败,自己重伤被俘,巴音所部,伤亡不满一百。如今于城门叫阵的先锋校尉正是巴音。你们要带多少骑军出阵才能将其击溃?巴音已至城门,田齐其他校尉所率各军离此又能有多远?到时你们战败不敌,我们是救还是不救?不救,你们战败身死不打紧,却令全军士气沮丧,再无战心。若救,就会于城外与田齐决战。弃坚城而与强敌浪战,是为不智。再敢有请战出城者,斩。” 见李大目发火,下了死命令,众校尉这才躬身应诺,怏怏而退。 等众人离开帅帐,裴元绍劝解李大目说道:“众人战意昂扬,勇于出击,这是好事,你何必发怒?” 李大目怒道:“我是恨他们无能,只有匹夫之勇,却无破敌之策。任巴音小儿于城外骂战,我等数万大军竟然闭门不出,如何不令人气愤。” 裴元绍也有些气恼的说道:“这田贼也真是有钱,竟然给小兵都披钢甲,配钢刀。我们砍他一刀,人家屁事儿没有。人家砍我们一刀,却是一刀两断。这仗怎么打?” 李大目对此也无办法,不由怒气一泄,沮丧的说道:“对付钢甲也非没有办法。若以铁棍、狼牙棒砸之,足可取其性命。可恨他们人人有马,骑射功夫了得,不容我等近身。” 裴元绍也叹息说道:“张纯信中提及,田齐麾下还有一支白马义从相助。白马义从士卒和战马皆披重甲,以长枪冲阵,无人可挡。他们纵横塞外,鲜卑、夫余等族骑兵也只有望风而逃的份。即便他们让我们近身以战,我们怕也难敌白马义从一击。” 李大目忍气吞声,起身出帐。裴元绍疑惑的询问他道:“你去哪里?” 李大目脚步不停,大声回复裴元绍:“睡觉。只要田齐不派兵攻城,不要叫醒我。” 裴元绍摇头苦笑,无奈起身,前往城门,独自去听巴音叫骂。虽然骑兵不擅攻城,但裴元绍不敢大意,决定亲自于城门坐阵,以便及时应对战局变化。 裴元绍登上城门雀楼,环视四周黄巾守军,只见守城军士脸色沮丧,精神不振,不由暗呼一声不好。 张角借传教之名,暗中谋反,自然不敢公开训练士卒。他们虽然在太行山密林深处建了十几处密营,但培养的军士十分有限,不过数万。为扩充军伍,营造声势,各黄巾渠帅不得不裹挟大量流民青壮从军。 冀州大旱,天子听信张角通过中常侍封谞、徐奉所进谗言,拒绝开郡仓赈济。百万灾民无以谋生,纷纷逃离家园,成为流民。这为张角起事提供了大量廉价兵员。但流民并不想造反,只想重建家园,生活重归安稳。所以大部分黄巾士兵缺少战心,士气不高。 巴音于城外骂阵,裴元绍和李大目高挂免战牌,令普通黄巾军士误以为裴元绍、李大目对朝庭平叛大军心怀畏惧。主将都不敢与汉军相抗,军卒士气不由更加低落。 裴元绍见士气低落,不由心中焦急。他知道不能再任由巴音叫骂下去了,否则不必田齐率军来攻,自己麾下守军就要一哄而散,逃兵四起了。 裴元绍俯视城外叫阵的巴音和夫渠,暗自估算距离,吩咐手下亲卫道:“敌将有如乌鸦一般于门前乱人清静,甚是可恼。取我宝弓来。看我一箭将其惊走。” 裴元绍天生神力,眼力也极佳。张角见他天赋异禀,寻访名师,教其射技。裴元绍随名师练箭十年,对自己一手箭术充满自信。 亲卫将宝弓取来,交与裴元绍。此弓是张角请南越名师专门为裴元绍所制的竹木复合弓。弓长三尺,弓身为百年桑木所制,弓弦为蛟筋所制,非十石之力,无法挽动此弓。 此弓射程两百丈,裴元绍居高临下,又可将射程增大数十丈,将将可以威胁到远远躲在弓箭射程之外轮流上前骂阵的夫渠和巴音。 裴元绍悄然登上雀楼楼顶,以屋檐为掩护,悄然张弓,瞄向正在骂阵的夫渠。他担心距离过远,箭矢受风力影响而射偏,便没有瞄准夫渠要害,而是瞄向了他座下的战马。 夫渠立于城门外两百余丈处骂阵。此处即使十石强弓也难企及,所以夫渠全无防备之心,只来回重复着几句简单的,诸如什么裴元绍没娘,李大目少爹之类的辱骂之言,试图激怒守军出城来攻。 裴元绍见夫渠全无防备,轻声冷笑。他屏住呼吸,持弓的前臂感受风力方向来回摇动,左眼微闭,右眼沿箭羽与箭尖的连接线,慢慢找寻夫渠身影。 裴元绍瞄准了十数息时间,直到含于口中的那口清气将尽,这才把箭一松,嗖的一声,射向夫渠战马。他不得不耐心寻找最佳的射击角度,因为他只有一箭的机会。 第327章 广阳之战(七) 夫渠全然没有想到有人能于两百丈以外用弓箭偷袭。这个距离,即便是草原上的射雕手也没有射中的把握。历史上,吕布辕门射戟,也是在两百丈之内。如果让吕布来射这一箭,能不能射准辕门小戟,也只能全凭运气了。 裴元绍今天的运气不错,他这一箭有如流星赶月,直奔夫渠座下战马而来。夫渠骂的正欢,勿听风响,急忙上身一晃,打马转身,下意识躲闪,但为时已晚。只听噗的一声,长箭正中他座下战马屁股之上。战马吃痛狂奔,夫渠一个不防,被战马带得身体一歪,甚是狼狈。 裴元绍从雀楼顶层站起,对着城下大声呼喊道:“看尔等无名小儿还敢猖狂?!” 黄巾军见裴元绍射术高超,于如此远距离一箭将夫渠射退,士气大振。他们纷纷附和裴元绍,向城下叫喊回骂,哄然耻笑夫渠狼狈而退。 裴元绍走下雀楼,借机与周边军士轻声说道:“人公将军张宝已率十万大军北上,令我等坚守城池,合围田贼于城下。田贼都是骑军,往来如风,甚是难缠。张宝将军恐田贼惊退,再难围捉,严令我等不得出击。我等暂忍一时之气,由他叫骂,等张宝将军完成合围,再出城取了他们首级。张宝将军必有厚赏。” 黄巾军士闻言大喜,士气复振,军心稍安。 夫渠稳住战马,羞愧而退。巴音打马上前,亲自牵马与他更换,故意对周边军士们大声笑道:“不想敌将竟然如此喜爱夫渠,被夫渠叫骂半日,依然不忍相害,只射伤夫渠座骑,不肯射伤夫渠一根汗毛。广阳城中守将该不会是一女子,见夫渠英勇,想着委身相嫁呢。” 夫渠闻言,心中一动,也哈哈笑道:“只可惜吾家有贤妻,广阳女将若是有意,也只能为妾了。” 长生军士皆哈哈大笑,因裴元绍惊天一箭而稍稍减低的军心士气重新高涨起来。 巴音见裴元绍并无意出城攻击,长生军枯等半日,身体已疲,便引军而退,回营休息。 裴元绍等巴音退走,心中不由一安,吩咐军士们严守城门,不得出击,也返回了帅帐安歇。 巴音接连两日堵着城门骂战,裴元绍和李大目闭城不出,丝毫不予理会。田齐大军齐集广阳城下,于城外十里处扎下大营。 巴音前来帅帐向田齐交令,对田齐禀告道:“广阳周边哨骑已被清扫一空。裴元绍闭门不战,周边郡县黄巾也都撤入城内,不敢出城。” 田齐询问锦衣卫当值百户官刘夏:“刘虞可有消息?京城可有回信?” 刘夏是南河村寨最大家族刘氏的子弟,但投靠田齐的时间并不算长。他是在田齐从鲜卑返回边塞之后才投靠田齐的。但刘夏为人忠厚,以前经常照顾曹性,与曹性相交莫逆。曹性在组建锦衣卫之时,向田齐举荐刘夏。田齐任刘夏为百户,负责锦衣卫情报的收集整理和存档。曹性离开大营,将飞鸽传书交与刘夏负责。 刘夏第一次到田齐帅帐参加军议,心中略有些紧张。为避免帐前失仪,他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慢慢说道:“天子同意了主公所请,令红翎信使八百里加急,传令刘虞南下围攻广阳。另据幽州锦衣百户谷瑞(谷浩从弟)飞鸽传书,刘虞已率新征郡兵三万南下,三日后可抵达广阳。” 沮授轻声一笑,对田齐说道:“那我们就于三日后攻城,让刘虞亲眼看我们大败而退。刘虞肯定以为我等是要与他争功,这才抢在他到来之前攻城。他肯定会以此责问主公。主公佯装大怒,率军后退十里扎营,拒不与刘虞相见。我们封锁营门,只留一府军士守营,其他各府军于夜晚出营,潜行西向,突袭五原。等救回阿济格,稳定边塞局势之后,再悄然返回广阳。” 这是沮授与田齐早就商议好的金蝉脱壳之计。田齐轻轻点头,同意了沮授的意见,同时询问诸校尉,何人愿意诈败攻城,何人愿意留守大营。 众将沉默,都不肯承揽这两个倒霉差事。田齐巡视帐内,目光停留在典韦身上。典韦急忙说道:“不如抓阄。手气臭,怨不得旁人。” 田齐轻声一笑,询问诸校尉:“你们可同意典韦的办法?” 众校尉纷纷点头,表示愿意抓阄。 田齐令沮授主持抓阄。典韦抢上前,先抓一个。打开一看,不由咧嘴苦笑,狠狠抽打自己抓阄的右手。 赵云询问典韦:“你抓了什么?” 典韦自认倒霉,叹息说道:“诈败。” 田齐和众校尉齐声哄笑。但大家见典韦先抓,运气太差,纷纷后退,打算等别人先抓。 沮授不想耽搁时间,按各校尉资历排序,逐一点名,上前抓阄。 赵云在帐内各校尉中资历最老,他继典韦之后上前抓阄。打开一看,不由心中一松。他抓的阄上无字。童猛紧接着上前,毫不犹豫的从沮授手中抢过一阄,打开一看,无字。童猛心中欢喜,不由哈哈大笑,向众人炫耀自己手气超好。 众将紧接着上前,依次抓阄,最后只剩下甘宁和田畴,但留守大营的阄却没有被别人抓出。甘宁长叹一声,紧张上前。 田畴却出声阻止甘宁抓阄道:“甘校尉需要守护中军大营,这留守营寨的任务就交与我。 甘宁闻言大喜,急忙行礼道谢。他自出东莱,一仗未打,可不想再留守大营,代替田齐,装模作样的与刘虞周旋。 抓阄结束,倒霉人选确定,田齐令典韦和田畴留下,其他人各自回营准备,三日后攻打广阳。 等帐中内剩下沮授、田畴、典韦三人,田齐逐一向他们叮嘱,一定要演好这出戏,要演的精彩,更要演得投入。 典韦出言报怨道:“胜仗我倒是会打,这败仗如何打却是实在没有经验。请主公和沮部长教一教俺。” 沮授笑道:“胜不易为,败却不难。你们又无登城器械,只需打马攻绕城门与敌对射即可。让军士们准备好鸡血,一但钢甲有箭弹飞之声,立刻把鸡血涂于身上,假装中箭,摔落战马,假装负伤。等所有人都觉得你们伤亡过重之时,再行退回大营。” 第328章 广阳之战(八) 典韦回到自己府军营地,召集各军侯和各曹文吏议事。众人听说三天后由本府军担任先锋攻打广阳,皆欢呼雀跃,纷纷建议抓紧准备各种攻城器械。 典韦也不提诈败之事,任由众人商议。等将攻城各项准备讨论的差不多了,他才轻声告诉众手下:“这一战,许败不许胜。就按你们刚才讨论的结果,各司其责,马上准备。另外每名军士用水囊准备鸡狗鲜血数两备用。三天后,攻打广阳南城门。” 众人惊愣在原地,纷纷质问典韦:“许败不许胜?”“要鸡狗鲜血何用?” 典韦怒道:“服从命令,哪那么多废话。将军要行诈败之计。只要演好兵败退军,伤亡惨重,也算军功,少不了你等赏赐。速去准备。” 众人无奈而退,典韦留在帐中闷闷不乐。他开始有些想念田冀了。如果有田冀在,必定有办法帮他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即可诈败,又能让全军战个酣畅淋漓,不至于缩手缩脚。 典韦想到田冀,不由心中一动,想起田冀写给他的那封信,信中提及,如遇难事,可询问军中计曹吏曾广贤。 这曾广贤原本是苏双手下一名伙计,自幼被父母送至苏双商行中当学徒。其为人聪明勤奋,很快得到苏双赏识,被提为牙人。田齐到五原寻找商行,想卖马蹄铁换钱给父兄买兵器铠甲,就是曾广贤把他拉到正泰和,最终与苏双相见。 田齐与苏双合作生产毛衣,曾广贤跟随苏双来到南河,跟田齐大嫂肖氏负责羊毛收购,因此与田冀多有接触。田冀的数算还是跟曾广贤学习启蒙的。 田齐从鲜卑返回,请苏双帮忙,主持封地财政。曾广贤脱离商行,进入计曹为吏。典韦组建先登军,曾广贤被分至军中主持先登府军计曹。 典韦常写信与田冀报怨,说自己读书不多,管理府军诸多杂务,常感吃力。田冀便向典韦推荐了曾广贤,让他有事可与曾广贤商议。 典韦想到曾广贤,立刻命亲卫传见。曾广贤入帐,典韦执朋友之礼,请他入座,询问他如何演好这诈败之战。 曾广贤询问典韦:“将军为何要行诈败之计?主公负责诈败,将军可有具体交待?” 典韦连忙将军议过程详细告之,但隐瞒了偷袭五原之事,只说刘虞与公孙赞有怨,田齐不想帮刘虞立功,所以要诈败藏拙,让刘虞自己去攻广阳坚城。 曾广贤虽然感觉田齐欲行诈败之计的理由有些牵强,但没有深问。他思考片刻,对典韦说道:“将军想要刘虞亲眼目睹我军惨败,是想让刘虞相信,我等自持军力强盛,要抢破城之功。若我们不出些力气,只怕难以令将军满意。” 典韦轻轻点头。田齐确实叮嘱过他,千万不要一战即退,要演得真实,演得精彩。他急忙询问曾广贤有何办法既不约束军士手脚,又保证全军“伤亡惨重”、“战败”而退。 曾广贤笑道:“我等以骑兵攻城本就不易。主公可全力率军攻城,若能攻上城门,杀入城内,再假作兵少难敌黄巾反攻,诈败退出城门。如此一来,外人不知城中交战情况,那诈败的效果就足够真实,足够令将军满意了。” 典韦大喜,急忙又问:“我们兵少,又缺少攻城器械,你可有办法攻破城门?” 曾广贤笑道:“我只是一名计吏,将军问我攻城之事,可是问道于盲了。府中工曹吏谢楠是何丰弟子,擅长打制器械,他或许有些办法,也未可知。” 典韦立刻传谢楠入见,向他问计。谢楠想了想,对典韦说道:“张白饶兵败身死,我等打扫战场,曾见十余门追风炮。这炮制作简单,十分轻便,又威力不小,稍加改进,或许可以帮我们拿下城门。” 典韦大喜,急忙追问:“什么是追风炮?威力如何?三天之内能制多少?可够攻城之用?” 谢楠从容一笑,自信的说道:“我这就令人加以改制,不用一个时辰,就可让主公见到追风炮实物。三天之中,只要材料齐备,新制上数十门也没有问题。具体威力如何,能否攻下城门,请主公亲自操作、查验。” 典韦立刻同意,让谢楠抓紧带人制作追风炮。 谢楠令府中随军工匠找来竹木、钢铁等材料,将追风炮炮臂下端加上数十斤铁块为配重,将炮臂中间连接点向下移,利用杠杆原理,减轻发射所需人力并增加射程。又用泥土、石灰制作成十来斤的圆弹,作为炮石。 一个时辰,追风炮和泥土炮弹制作完成。典韦亲自操作,不由大喜过望。他天生神力,这追风炮又属于配重发石机,仅他一个人就可以操作施放,普通军士人也完全可以轻易操作。该炮发射迅速,射点精准,射程也足有三百丈,若数十门追风炮排成三排,轮流齐发,足以压制城头守军,帮助先登军攻上城门。 典韦大喜,给谢楠记下一功,令其三天之内生产六十门追风炮,给每个队配上三门。按照府军编制,每队军士六十,分出十五人负责发射炮石,压制城头,其余人攀梯攻城。典韦还要求谢楠为每门追风炮配齐炮弹一百。 谢楠急忙摇头,对典韦说道:“府中工匠不足,三天只能生产二十门炮、千发炮弹。” 曾广贤也提醒典韦:“追风炮成本可不小,六十门足要上万金。” 典韦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对两人说道:“你们叫各府军计曹吏和工曹吏来营中观看追风炮。如他们想要此炮,拿钱来换,派工匠来帮忙,顺便学习制法。” 曾广贤大喜,向典韦保证道:“如此一来,我们这追风炮不仅不用花费本府钱财,还可大赚一笔。” 典韦笑道:“赚了钱,分谢曹吏一半,以为奖赏。就是赚不到钱,也给谢曹吏一千金作奖赏。” 谢楠行礼称谢。 各府军工曹吏和计曹吏见了追风炮实物,果然心动,皆愿派工匠来学制作技术并给予两千金当学费。 有了各府军工匠相助,谢楠保证,三天内生产六十门追风炮和万枚炮弹。 田齐得知消息,也来到先登营中观看,对典韦等人打算攻破城门,再行诈败的计划大加赞赏,对追风炮喜爱非常,又奖赏谢楠、曾广贤每人五百金,计功一次。 第329章 广阳之战(终) 三天后,刘虞率三万郡兵南下广阳,于城东扎营,召田齐相见。田齐派人回复刘虞,正在率军攻城,等打下广阳,请刘虞于城中相见。 田齐不与刘虞相商,独自攻城,令刘虞心中大怒。他果然误会田齐是想急得破城之功,这才反客为主,率先攻城,逼自己率军配合。 此时城南已战鼓声声,喊杀振天,刘虞无奈,只得停止扎营,率军赴城南给田齐压阵。 广阳南门,赵云、巴音率银甲军和长生军绕城骑射,压制城头守军。典韦率先登军下马步战,抬着云梯,推着追风炮慢慢接近城门。 典韦见刘虞率军前来,心中一笑,立刻击鼓传令,发起强攻。 先登军各曲各队将追风炮一字排开,分成三列,轮流发射。泥土炮弹遮天蔽日,连绵不绝,只将守在南门城墙上的黄巾守军打得血肉横飞,不敢抬头。 典韦提了双戟,率先爬上云梯,直奔城墙。各曲军侯、各队督伯紧随其后,率众登城。 负责发射追风炮的军士立刻将追风炮射角加大,让炮弹飞越城墙,攻向城内,以免误伤自己同袍。赵云、巴音率军于先登军身后列阵,封堵城门,并以箭矢压制城头。 裴元绍、李大目早知田齐来攻南门,亲自守于城楼。城楼被追风炮炮弹打得地动山摇,支离破碎。他们不敢在留于楼内,快速下楼,躲于楼后。 先登军第一轮炮石攻击就已令守城黄巾死伤惨重。黄巾军士见炮石如雨,片刻不停,一时不敢上城墙阻敌。典韦等人未遇阻拦,轻松登城。黄巾守军见典韦率军登城,追风炮攻向城内,这才敢列阵上前。 典韦等人身披钢甲,防护严密,奋勇杀入敌阵。黄巾军装备简陋,难以抵挡,军心士气低落,步步后退。 李大目担忧的对裴元绍说道:“敌军炮石厉害,弓箭精准,又以重甲步兵攀城来攻,城头守不住。” 裴元绍冷静的观察战局,同意李大目所言,果断命令全军后撤,退守内翁城,避开追风炮射程,再与敌交战。 典韦见敌军后撤,心中大喜,一边命人打开南翁城城门,一边率军追击。 刘虞率军来到田齐中军方阵后面列阵,率亲卫和军中校尉来到田齐军中相会。 不等双方寒暄客套,只听城头一阵欢呼,典韦已杀退黄巾,攻入城中。南翁城城门大开。 田齐立刻下令童猛率军前出,入翁城接应典韦。刘虞见田齐一次冲锋就攻下城头,打开了城门,也不由心中大喜,急忙令手下各校尉率军前出,准备攻入城内。 典韦率军沿城墙杀至翁城城楼之下,裴元绍、李大目令军士结成枪阵、盾阵阻敌。城墙狭窄,难以迂回。典韦等人虽然勇武,但被军阵挡住,再难寸进。 裴元绍又令后面各军以弓箭攻敌,先登军虽然有钢甲相护,但箭雨密集,难护全身周全,伤亡渐众。 典韦估算时间,感觉诈败时机已至,发一声喊,开始率军后撤。先登军各曲各队交替掩护,慢慢向南撤退。黄巾军见典韦后撤,士气大振,结阵向前追杀。 先登军一边后撤,一边取出鸡狗鲜血喷洒全身。等退到南城墙下,先登军士个个浑身染血,惨不可言。 见典韦被压制回了城头,追风炮立刻重新发射,黄巾军不备,被砸了个正着,死伤无数,纷纷后退。 典韦借机率军下城。先登军士假作伤亡惨重,相互搀扶下城。攀阿立刻率医护营前出接应,把先登军抬下战场。 裴元绍率军重夺城门,将童猛赶出城外,重新关闭了城门。 田齐见城门关闭,故意长叹一声,命令鸣金退兵。 刘虞身为刺史,位高爵尊,天子明旨让他为主帅,田齐为副帅。田齐无令攻城,此时又不征求刘虞意见,擅自鸣金收兵,显然没有把刘虞这主帅放在眼中。 刘虞不由大怒,斥责田齐说道:“城门已开,将军为何不率大军攻入城内,致使错失战机?此时先锋虽被击退,但敌军士气已丧,何不乘势再攻,因何要鸣金而退?” 田齐理也不理,命令各军回营。刘虞大怒,取出天子旨意,令田齐接旨。田齐冷冷一笑,也取出当初天子令他北上,自寻战机的旨意,对刘虞说道:“你那旨意,是天子给你的,不是给我的。你竟敢假冒天子使臣,胡乱宣旨不成?” 刘虞崇尚儒家礼仪,修养不凡,常以君子讷于言这一孔子格言来自警和自省。他平时不善言辩,也很少生气。但田齐颠倒黑白,不听王命,令他十分气愤。他一时气结,指着田齐,却不知如何反驳。 田齐却嫌刘虞的愤怒还不够,继续对他说道:“吾是客军(外地军队),今天替你们主军(本州郡军队)来打广阳,死伤惨重。你们不予慰问不说,还嫌弃我等不够出力。好。明天我们封营不战,看你们来攻城,看你们是否比我们出力更多。” 田齐说完,也不理刘虞是何反应,转身带领大军回了中军大营。 刘虞气的满面通红,指着田齐背影,重复高呼:“吾要向天子上书,告你狂妄无礼,不听吾军令。” 将帅不和,向来为兵家大忌。刘虞手下各校尉急忙劝说刘虞暂忍一时之气,不要与田齐这等无礼野人计较。骑督尉鲜于银上前请战,对刘虞说道:“广阳城门被破,军心已丧,请刺史许我率军再攻城门,一举克服广阳。” 从事孙瑾急忙反对道:“田齐退兵,黄巾复夺城门,气势正盛,不宜攻城,不如暂时退兵,于城北扎营。明日请刺史下书令于田齐,命他攻打南门,我们攻打北门。若他再不遵令,刺史便可上书天子问责于他了。” 刘虞气恨难平,没有接受孙瑾意见,反而下令鲜于银率军攻城,其他各军于城下接应。 鲜于银大喜,立刻率本部骑军突袭城下,掩护步兵精锐竖起云梯登城而战。 黄巾守军刚刚击退田齐,关闭城门,士气高涨,战意昂扬。裴元绍因之前张纯提醒和刚才一战,对田齐各部校尉心有惧意,但对刘虞却全无敬畏之心。他立刻命令各部守军上城而战,全力阻止敌军登城。同时,令李大目暗自集结一万骑军,准备出城突袭鲜于银。 第330章 闭营不纳 黄巾大破广阳,杀刺史刘勋和幽州各郡督尉、校尉数人,各郡郡兵四散而逃。幽州南部数郡,除涿州城外,全部为黄巾攻占。 刘虞孤身上任幽州刺史,立刻下达征兵令,命各边郡良家子和降附乌恒部落从征。但因公孙赞阻挠,应征入伍的良家子和降附乌恒寥寥无几。刘虞无奈,只得在内地各郡募集乡勇从军。 乡勇与世代从军的良家子无法相比。他们大多没有经过军事训练,也没有上过战场。刘虞本来想让郡兵集训半年,再南下克复广阳。但田齐上书天子,要求幽州兵马即刻南下,先克广阳,以调动张角回援,帮卢植打破广宗僵局。 刘虞无奈,只得率领郡兵仓促南下。鲜于银是少数响应刘虞征令,入伍从军的降附乌恒贵族。他的部落曾经暗中与鲜卑和未归附乌恒人结盟,阴谋叛乱,陷害边军被围杀于草原之上。 公孙赞平安而归,全面追查和打压曾经暗与鲜卑结盟的降附乌恒部落。鲜于家族为平息公孙赞之怒,被迫交出族长等百余贵族抵罪,并逢五抽一,入公孙赞军中为奴,当作人质,誓不再叛汉。 刘虞来到幽州,发布征令,让鲜于家族看到了重新崛起的希望。他们不顾公孙赞威胁,毅然投靠了刘虞。公孙赞得知消息,将鲜于部落交与他军中为奴为质的族人全部斩首,并打算追究他们以前的罪行,灭掉他们的部落。刘虞急忙以刺史身份下令给公孙赞,阻止他攻击鲜于部落。 刘虞身怀天子旌节,代天巡狄,有先斩后奏之权。而且有消息称,天子准备改刺史为州牧,令刘虞全面掌握幽州军政大权。公孙赞不敢于明面上抗命,只得忍下怒气,暂时放过了鲜于部。 鲜于银感激刘虞相救,举族相投,率部落中所有勇士应征入伍。刘虞任鲜于银为骑督尉,独掌一部骑军。又任命鲜于银从弟鲜于辅为州府从事,主管军资后勤。 刘虞被田齐当面羞辱,鲜于银急于报恩,这才请命出战。他打算攻下广阳,为刘虞争得头功,让刘虞更得天子信重。 但边军出身的鲜于银显然有些轻敌,误算了黄巾军的战力。他见典韦率千余步卒,一次冲锋就攻破了广阳城门,误认为黄巾军都是乌合之众,难挡他上万大军一击。 郡兵登梯而上,城上守军擂石齐发,夹杂着火油、火箭,当头浇下。郡兵死伤惨重,强攻半个时辰,没有一人可以登上城墙。 鲜于银立刻令骑军以曲为单位散开,全面压制城上守军,掩护步兵继续攻城。 裴元绍见鲜于银将骑军分散,沿南城墙数里一字排开,心中冷笑。他轻声自语道:“塞外野人,不识兵法,竟敢不留余地,全力攻城。真是找死。” 裴元绍立刻令城下预留的援军登城,与城下骑兵对射,继续吸引鲜于银注意力。 鲜于银果然上当,命令骑军往来奔驰,以骑射之术躲闪城头箭矢,减少自己一方的伤亡。同时继续保持对城头守军的压制,掩护步兵继续登城。 裴元绍见时机已到,立刻击鼓传令,打开城门,放李大目率骑军突击城外敌军。鲜于银所部大军阵型散乱,对黄巾出城来攻又无防备,立刻被李大目逐一击溃。 鲜于银想令骑军反击,但所部骑军分散于攻城步兵之间,一时难以结阵。 李大目早就盯住了鲜于银,率领大军直扑鲜卑银帅旗之下,打算阵斩汉军大将,趁势击溃刘虞大军。 刘虞率各校尉在后观阵。当鲜于银分散骑军压制城头之时,孙瑾立刻发觉不妥,急忙提醒刘虞当心城内黄巾出城突袭。 刘虞急忙下令常山郡骑督尉张逸,渔阳郡骑督尉赵该率军前出,接应鲜于银。 等李大目打开城门,击溃城下汉军。刘虞急忙命人击鼓,令张逸、赵该出击相救。张逸、赵该不敢怠慢,立刻各率数千骑军冲杀上来,抵挡住李大目骑军。鲜于银趁机后撤,收拢残军,重组战阵。 裴元绍站在城头,见鲜于银已重新稳住阵角,刘虞麾下各军纷纷前出,准备围困住李大目,连忙鸣金,令李大目撤军回城。 李大目立刻率军转身,向城内飞驰。张逸打算率军追击,赵该赶紧阻止,提醒他道:“穷寇莫追,小心城中另有骑军接应。” 张逸深以为然,无奈下令,放弃追击。 刘虞此时也已冷静下来,下令鸣金收兵。 鲜于银在张逸、赵该骑军掩护下缓缓而退。李大目也率军入城,重新关闭了城门。 黄巾军打败汉军进攻,取得大胜,气势高涨,于城头齐声欢呼。 鲜于银回到刘虞帅旗之下,下马请罪。刘虞含笑与他说道:“兵法有云,将不可因怒而兴兵。我受田齐所激,含怒令汝出击,实不应该。此战,错在我身,与你等无干。” 见刘虞并无责备,反而揽错在身,鲜于银羞愧而退,内心暗自感激。 孙瑾再次建议刘虞休战,返回城北扎营,下军令给田齐,召他入帅帐相见,共商围攻广阳之策。 刘虞点头同意,下令全军撤退。 刘虞率军回返城北,扎下营寨。 李大目建议裴元绍派兵追击,裴元绍担心田齐率军接应,不敢出城野战,否决了李大目的建议。 刘虞各部扎好营寨,天色已经渐暗。刘虞书写军令一封,派刺史府长史尾敦送至田齐大营,以刺史名义召田齐来营中商讨军机。 尾敦带亲卫绕城而过,来到田齐营中传信。却见田齐大营紧闭,军士于寨墙上燃起火把,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尾敦出示自己腰牌,求见田齐。当值校尉童猛于寨墙上回复尾敦:“我军攻城受挫,伤亡惨重,无力再出击,只能闭营自守。将军有令,为防黄巾趁夜袭营,不管谁人前来,都不得开门。” 尾敦强忍怒气,继续恳求道:“我来营中送信,有刺史军令传达。你不开营门也可,放吊篮下来,我独自入营去见将军。” 童猛冷冷一笑,回复尾敦:“将军偶感风寒,已经歇息了。你明天再来。” 尾敦大怒,高举刘虞军令,高声叫骂:“混帐子。你等敢不接军令?速开营门。” 童猛理也不理,只高声吩咐手下,任何人来都不得开门,然后自己悠然转身,下了寨墙。 第331章 北上五原 第二天清晨,田齐依然闭营称病,不见尾敦,不接刘虞命令。尾敦无奈,只得返回城北大营,向刘虞如实禀报。 刘虞此时已冷静下来,丝毫没有因田齐抗命而气恼。他默然不语,暗自猜测田齐如此明显与他作对的用意。 刘虞暗自想到:“田齐孤军北上,兵力不足,因此向天子上书,邀请自己一起来合攻广阳。按道理来讲,田齐应该全力配合自己,一举拿下广阳才对。可他为何一反常态,称病不见,闭营不出呢?” 尾敦也是出身于投靠刘虞的乌恒部落,熟知幽州风土人情。他见刘虞皱眉沉思,突然想起一事,急忙提醒刘虞:“公孙赞与田齐有生意往来,关系非同一般。昨日田齐各部攻城,吾见城下有一队白马银甲骑士,手执长枪,背负骑弓,颇似公孙赞手下白马义从。” 刘虞心中一动,轻叹一声,对尾敦说道:“天下纷争,皆因私心权欲。公孙赞、田齐,身为两千石大夫,竟然结党营私,党同伐异。唉,乱世将至,乱世将至啊。” 刘虞不由想起天子在他上任之前叮嘱他的一些话语。 黄巾叛乱一起,朝中士大夫借机逼迫刘宏解除党禁。刘宏因曹节遗言,心生警惕。他怀疑朝中士大夫故意夸大黄巾威胁,趁平叛之机掌握地方军权,势大难制,形成武装割据的隐患。 为了巩固皇权,刘宏命宗正刘虞等皇室成员出京,担任各州刺史,并准备改刺史为州牧,负责辖制各郡郡守剿灭各州乱匪,全面掌握地方军政大权。刘宏叮嘱刘虞等人,务必警惕各郡豪强借平叛之机,结党营私,掌握州郡军权。 田齐先恭而后据,令刘虞误会田齐是因公孙赞所求,不想让刘虞立下破城之功,这才抢先攻城,与刘虞争功。争功失败之后又不肯再出兵相助。 尾敦建议刘虞说道:“主公不如借探病之机前往田齐营中,逼他接令。” 刘虞摇头说道:“他因公孙赞所求,不想助我破城立功,强求也是无用。就是勉强接了我的命令,派兵攻城,也定会敷衍塞责,无功而返。” 尾敦苦笑一声,向刘虞报怨:“若非他上书天子,我等何必急于南下?我部军士新征入伍,训练不足,又缺乏攻城器械,只怕难以攻克广阳。一但张宝率军攻下涿州,北上合围,我军危矣。” 刘虞不由一阵苦笑。他孤身入幽州,威望不足,又有公孙赞牵制,勉强汇集各郡郡兵于麾下。他本想准备充分之后一举克复刺史部所在地广阳,以立威信。但田齐上书天子,一下子就打乱了他的计划。如今提前来攻广阳,若不战而退,必然军心受挫,威信大降,再难与公孙赞相抗。 若继续攻打广阳,一但陷入僵持,等张宝率军北上来援,只怕就有倾覆之忧。若想解此危局,他必须向田齐和公孙赞妥协,请公孙赞致信田齐,求田齐全力相助,尽快拿下广阳。但如此一来,必然欠下公孙赞一个人情,令他以后在幽州处处受制,举步为艰。刘虞骑虎难下,一时难下决断。 但刘虞不知,田齐此时早已率领大军趁夜偷偷离开了广阳,潜入了太行山。山路难行,田齐令各军将战马留于城南大营之中,全部轻装简行,步行入山。 赵云、童猛曾随童渊隐居于太行山中,对于山间道路十分熟悉。有他们两人率军为前驱,田齐大军没了迷路之忧,行军十分迅速。他们每日强行军五十里,只用十天就来到了太行八关之一的飞孤径。 巍巍太行,南北走向,纵贯中原,铁壁陡峭,苍遒千里有余。而在太行山脉中有八径,也就是狭长绵延数十到百余里的山沟深壑通路,是古代晋冀豫三省穿越太行相互往来的咽喉孔道,也是交错山岭之间重要军事关隘所在之地。谁能控制太行山中的狭长通道,谁就有可能控制华北地区局势。 西汉之时,定帝都于关中,为防东方郡国叛乱,于太行山八径之间设立八关,派校尉率重兵守卫。 飞孤径位于八径最北边,径内两壁陡峭,一线微通,逶遣蜿蜒,形势险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也是南通华北平原,北去千里大漠距离最短,最便捷的通道。 东汉定都洛阳,太行八关渐渐被废弃,交由各郡国管理和守护。各郡国太平日久,对于太行八关的守卫并不上心,仅派数十老兵于关上守卫、屯田,设立税卡,收取过往商队一些路费。 赵云率银甲军先行,化装成商队,丝毫不费力气,一举拿下飞狐关,将守关老卒和过往商队扣于关内,防止田齐大军北上的消息泄露。 田齐率大军通过飞狐关,留童猛率求生军守护飞狐关。田齐下令,在大军攻克五原,救出阿济格,返回广阳之前,所有进出关口的百姓和商队,全部扣押。 出了飞狐关,距离五原已不足三百里。田齐令大军于太行山内扎营,派魏风率亲卫先行出山,联络曹性和高顺前来接应。高顺和曹性绕路幽州,潜返草原,此时应该也已到了五原附近。 魏风带十余亲卫,化装成商队,进入五原城内。他们一行人来到城内“悠然居”酒楼住下,联络城中锦卫衣,询问曹性等人消息。 城中锦衣卫百户赵安告诉魏风,曹性就在城中,住于吕布家中。 魏风大吃一惊,询问赵安:“他疯了?怎么敢如此信任吕布?”张修到任,对吕布颇为倚重。田齐和吕布有怨,魏风因此对吕布怀有戒心。 赵安笑道:“你别忘了,哈邪可是吕布的内弟。张修扣押阿济格,吕布岂能坐视不管。何况吕布身为边郡骑督尉,深知匈奴内情,早就对张修所作所为有些不满了。” 魏风依然有些担忧,急忙令赵安传信给曹性,让他来悠然居见面。 曹性接到赵安传信,立刻知道田齐已到了五原附近。他并没有独自来见魏风,而是带了吕布一同来到悠然居用餐。 第332章 一笑泯恩仇(一) 曹性和吕布来到悠然居。赵安将他们引至后院,来到魏风客房。 魏风见曹性带了吕布过来,感觉十分意外,不由愣了愣神。吕布含笑与魏风打招呼道:“魏家子,不认得吕某了吗?” 魏风连忙行礼,连称不敢,并向吕布问安,恭敬的请他入内。他以前跟随田鲁身后,经常与吕布见面,还向吕布讨教过枪术,一直称呼吕布为兄。 曹性令赵安守在门外,跟随魏风、吕布进了房间。魏风将吕布让于上座,自己和曹性陪坐在吕布两旁。吕布也不客气,直接坐于主位,开门见山的询问魏风:“田齐到了哪里?他打算如何救出阿济格?” 魏风迟疑的看向曹性。曹性对魏风说道:“吕兄想和家主见上一面,共商解救阿济格之事。” 魏风见曹性并不反对吕布与田齐见面,这才回答吕布:“主公经飞孤关出太行山,沿黄河北行,现已潜至五原城南五十里一处山谷中扎营。吕兄想要见家主,我可带路。” 吕布轻轻点头,对魏风说道:“张修命我率骑军驻守城东。今夜子时,我悄然出城,你在城东十里亭等我。我们连夜去见田齐,天明之前,必须返回五原。” 魏风应诺,又询问曹性:“哈邪和高顺到了哪里?他们准备的如何?南北匈奴各部如今是何态度?” 曹性回答魏风道:“高顺已率军回到封地。哈邪也带了部落军到封地借驻。张修借宴饮之机,无故扣押阿济格单于,逼单于下令集结匈奴军队,北上攻击鲜卑败军,彻底激怒了南匈奴各部。目前王庭军和南匈奴各部落军已经于王庭集结。北匈奴各部也征召部落军近十万骑,集结于王庭附近,但并未表态支持张修。南匈奴各军担忧北匈奴军与张修勾结,一时不敢南下。双方正在谈判,但至今没有结果。” 吕布起身说道:“我不能在此久留。所有事情等见了田齐,再行商议。” 曹性、魏风应诺,恭送吕布出门。赵安将准备好的食盒递与吕布,送吕布离开了悠然居。 回到房间,魏风询问曹性:“吕布可以信任吗?” 曹性笑道:“家主说过,吕布自私自利,不可信任。” 魏风急忙说道:“那你怎么自作主张,将家主行踪告知吕布?”田齐令曹性联络吕布,是让曹性探明吕布态度,争取吕布置身事外,并没有想和吕布合作,一起攻打五原的打算。 曹性说道:“我和高顺一同北上,先到了王庭,见了哈邪和吕绣。是吕绣作保,让我来见吕布的。她当我的面,给吕布写了一封信,让他帮助家主,救出阿济格。” 听说有吕绣作保,魏风心中稍安,但依然责怪曹性道:“吕绣已经嫁人,她与家主的关系,早已有了变化,也不可完全相信她。” 曹性说道:“吕绣还当我面给家主写了一封信,让我亲自转交家主。她对解救阿济格之事另有一番谋划,对家主和吕布皆有帮助。我和高顺、哈邪、田岳等人都觉得她的计策很好,若能实行,完全可解匈奴叛乱之忧,甚至能一举安定北疆。我们也相信吕布会赞同她的计策,全力与家主合作。” 魏风好奇的询问道:“什么计策?” 曹性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顺水推舟,借刀杀人。虚与委蛇,请君入翁。” 魏风不明曹性所言是何含义,皱眉追问具体细节。曹性笑而不言,只回答魏风道:“等见了家主,一切便知。” 魏风也不再问,令赵安送他和曹性安全出城,先至城东十里亭等侯吕布。 张修扣押阿济格之后,加强了五原城的戒备,轻易不准百姓进出五原。但这难不倒赵安。赵安掌控着五原城内所有的城狐社鼠,还暗中经营着粪便行业,送几个人进出五原,毫不费力。 魏风、曹性在城东十里亭等到子时,吕布孤身一人骑马而来。 魏风、曹性带十余亲卫上马先行,给吕布带路,直奔田齐大营。 田齐得到哨卫禀报,曹性、魏风带了吕布前来拜访,心中一愣。沮授也深感意外,询问田齐:“吕布深夜来访,难道是想与主公合作,一同救出阿济格?他要背叛张修?” 田齐无从猜测吕布来意,只得摇头说道:“曹性肯带吕布前来,定有原因。你我不妨先见一见他,看他因何而来。” 沮授起身,准备跟随田齐出迎吕布。田齐却安坐帐内,只令陈到去接吕布入营来见。 沮授一愣,这才想起,田齐与吕布有些恩怨。他坐回榻上,劝解田齐:“冤家宜解不宜结。吕布弃主公父兄于不顾,只是道义有缺,实无相害之仇。如今吕布贵为骑督尉,主公何必再因之前恩怨,耿耿于怀。” 田齐冷冷说道:“若无我父兄相助,只怕他也难安然逃出草原。只有他欠我的,没有我欠他的。若他没有足够的理由让我满意,我不会再与他合作,更不必笑脸相迎。” 两人谈话之间,只听帐外脚步声传来,陈到在帐外禀报:“五原骑督尉吕布求见主公。” 田齐立刻正身而座,冷冷说道:“让他进来。” 田齐没有出营来接,吕布早就心中不喜,认为田齐故意冷落于他。此时田齐呼他入帐,有如呼喊奴仆,连一个请字都不肯说,直令吕布怒火填胸。但想到有事相求于田齐,吕布只得忍下怒气,掀开帐帘,走入帐内,立于田齐面前,也不行礼,只冷哼一声道:“田将军好大的官威啊,不认得吕某人了吗?你这条小命,还是吕某人救下的呢(田齐早年牧羊误入狼群,曾得吕绣、吕布兄妹杀散狼群相救)。” 田齐以前身无一官半职,没有资格与吕布相争。但此时他的身份早已不同,帐下又有数员猛将相助,对吕布再无畏惧之心。他冷冷盯着吕布,轻声说道:“你的救命之恩,田某早就如数奉还了。没有我提供的诸多准备,没有我父兄以命相代,不知你有没有命来此喝问于我?” 闻听田齐提起草原之战,吕布大怒,上前指着田齐骂道:“混帐子。你果然怪我害了你父兄性命!杀你父兄的是鲜卑射雕手,与我何干?” 吕布上前责骂田齐,陈到担心他威胁到田齐安全,急忙闪身挡在吕布面前,高声怒喝:“退后。你身为骑督尉,俸仅千石,怎可对中郎将无礼!” 第333章 一笑泯恩仇(二) 田齐现在的身份确实高于吕布。但两人同在南河村寨长大,田吕两家又是通家之好,吕布年长,田齐年幼;吕布英俊勇武,为村中同辈中的佼佼者,田齐相貌普通,武艺又差,只能跟在兄长和吕布身后,寻求保护。在所有乡邻眼中,田齐自幼便矮了吕布一头。 两人因田家父子死于草原之战而生怨,田吕两家也因此而绝裂。吕布得升骑督尉之时,田齐还只是一介白身,无法与吕布相比,只能仰望其项背。 田齐当时忍辱受屈,不敢与吕布正面相抗,被迫与吕绣退婚。但他孤身北上,功成而还,又公车入召,买得天子信任,得任横海中郎将,在地位和势力上面,一举超越了吕布。 吕布审时度势,又是献上家传兵技巧,又是通过吕绣、吕承向田齐转达想重归于好的意愿。但田齐心中怨气依然未解,只与吕布敷衍塞责,不肯与吕布见面。 吕布因赞同吕绣的计策,有求于田齐配合,这才低声下气,主动来田齐营中相见。田齐傲然无礼,冷语相对,吕布如何不怒。他以乡邻兄长的身份斥责田齐,田齐尚且不敢回言,陈到一个外人却拦在中间,出言斥责。吕布一时怒上心头,直接一脚踹向陈到,指桑骂槐的厉声喝问:“你算得什么东西,也敢与我如此说话。” 陈到长吸一口气,憋于胸中,双臂挡在身前,打算硬接吕布一脚。吕布身体一转,改直踹为侧踢,陈到急忙变招应对,却不妨吕布把脚收回,双脚一错,另一只脚再次直踹而出。 陈到再想变招已然来不及了,只得侧身让过胸口要害,用肩膀硬受了吕布一脚。吕布这一脚势大力沉,直将陈到踹出一丈之外。陈到一声闷哼,飞身而出,又再次挺身而起,挡在田齐身前相护,但受伤的左臂却疼痛难忍,无法抬起。 吕布突然发难,曹性、魏风不及阻拦,沮授自知不是吕布对手,也不敢上前阻挡,只得高声呼喊护卫入内,打算将吕布拿下治罪。 吕布双目瞪向田齐,田齐轻叹一声,左手把陈到拉于身后,右手一抬,止住沮授等人,又出声阻止护卫入帐。 吕布冷哼一声,对田齐说道:“你要趁机拿下我,替你父兄出气吗?你们田家人,何时变得如此蛮不讲理了?” 田齐心中数年积怨被吕布这一句话点燃。他毫无畏惧的挺身向前,来到吕布对面。他眼中含泪,高声责问吕布:“从你贪生怕死、不顾亲情、乡情,丢下我父兄,独自逃回之时。我就是如此不讲理了,你敢把我怎样?像小时候一样,揍我一顿吗?你敢吗?你还有这个资格吗?若我真要杀你,有如杀鸡宰狗一般容易,你信吗?” 听到田齐直接斥责他丢弃田家父子,吕布不由心中有愧,不敢回言。他默默转开目光,不敢与田齐对视。他心中回想起草原之战的一幕一幕,回想起田崇、田鲁父子音容笑貌和临死前的悲愤之情, 草原之战也一直是吕布心中之痛。自从回到边郡,被提为骑督尉,他始终不忘此仇。他全力训练士卒,不断出击周边鲜卑部落,但心中仇恨依然难解,一日不灭鲜卑,他心中不忿,寝食不安。 吕绣也知吕布心中所想。等张修扣押阿济格,匈奴南北各部各自征集部落军相互对峙,终于让吕绣看到了机会,想到一条计策,如果操作得当,可以因势利导,一举重创鲜卑,平定北疆。吕布见复仇有望,这才压下对田齐的怨气,放下身段,孤身来见。 但吕布没有想到,田齐心中的怨气比他还大,竟然一直将父兄之死,怪在了他的头上。 吕布神情黯然,背转过身,悄然滴落几滴眼泪。他轻声对田齐说道:“你父兄因掩护我射伤檀石槐,被鲜卑射雕手盯住。大军兵败,四散而逃。有射雕手如影相随,你那些为我们逃亡所做的诸多准备毫无意义。与其共死一处,不如各自逃命,各寻上天佑护。” 吕布转过身,认真的看着田齐,第一次说出战败当时的情形:“你父亲在大军四散之前曾找过我,主动提出以身相代,只求我同意将阿绣嫁入田家。你腿上有疾,身份低微,加之我心中也没有生还的把握,我担心你不能照顾阿绣、保护阿绣,断然拒绝了田叔的提议。我对他说,要不然与我同死,要不然各自逃命。田叔选了后者。他还为你与高家定了亲,以此为条件,让高顺冒充我的样子,引走了射雕手。” 田齐闻言,心中悲痛,泪如雨落。他冷冷对吕布说道:“你心安理得,坐享其成,白捡了一条性命。可怜我父兄四人,却都抛尸荒野。射伤檀石槐的人是你,他们是替你挡祸才死的。他们不应该死的。不应该死的。” 田齐越说越是激动,心中怒气盈胸,举步上前,抓着吕布的衣领,厉声责问:“为什么你不死?为什么独独他们会死?为什么?凭什么?” 吕布右手一挥,一个巴掌将田齐扇了出去。田齐摔倒在地,吕布追上前,用脚踩住田齐,居高临下,向他大声说道:“我为何要死?我不能死。我还要复兴吕家,要照顾阿绣,我不能死。我早就安排好了人选替我去死,是你父亲自作主张,非要让高顺冒充我的样子引开射雕手的。他也是没有把握逃离草原,这才想让我欠他一个人情,让我照顾于你。你懂了吗?是他主动求死的,与我无关,你懂了吗?” 沮授见吕布殴打田齐,心中大怒,立刻呼喊陈到、曹性和魏风道:“你们是死人吗?还不给我把他拿下。” 吕布和田齐一同喊道:“滚出去。” 沮授一愣,魏风和曹性却走上前,将沮授、陈到拉出帐外。曹性安慰沮授道:“放心。吕布不会真的打伤主公的。他们两人心中有怨,彼此误会。就让他们自己谈一谈。” 沮授怒道:“就让他踩在主公身上谈么?” 魏风冷哼一声说道:“吕布会因为这一脚吃个大亏的。家主为人,睚眦必报,从小到大,没见他吃过亏。” 陈到担忧的望向帐内,曹性拉着他远离营帐,同时命令暗自集结于帐前的护卫们后退。 第334章 一笑泯恩仇(三) 吕布心中有愧,不愿与人谈及草原之战的细节。他受田齐所逼,说出当日田崇替死真相,心中愧意更增。见帐内再无旁人,吕布涓然泪下,抬脚放开田齐,自言自语道:“我也不想田叔替我去死,但我不能死,我还要振兴吕家,我还要亲眼看阿绣出嫁。这是我答应过祖父的。” 田齐心中对父兄替吕布引开射雕手的用意早有猜测,此时得吕布亲口承认,心中怨气稍解。他坐起身对吕布说道:“你应该阻止他的。你应该说出已有替死之人。但你没有。你知道我父兄是替你引开射雕手的最佳人选。父亲令高顺相代,你心中必定欢喜,便没有出言阻止,而是乐观其成。你敢说你心中不是如此想的吗?” 吕布稍作迟疑,轻轻点头,默默承认了田齐所言。他上前扶起田齐,对他说道:“等我振兴了吕家,你想怎样报复我都可以,我无怨言。但现在,我们共同的仇人是鲜卑。你北上鲜卑王庭,杀了三位射雕手,给田叔、鲁兄他们报了仇。但十万边军之仇未报,大军败亡之辱未雪,我们此时应一致对外。” 田齐拍去身上尘土,冷冷说道:“我要想报复你,你活不到今天。” 吕布对田齐的倔强毫无办法,只得无奈的说道:“是你宽宏大量,放了我一马,我吕布万分感谢,行了吗!” 田齐冷哼一声,坐回榻案,对吕布说道:“你来见我,又肯忍气吞声,服低做小,定是有求于我。说,想让我如何帮你?” 吕布从怀中掏出吕绣写给他的那封信交与田齐说道:“阿绣也给你写了信,在曹性手中。信中内容应该大致差不多。她想借解救阿齐格之机,裹挟匈奴南北两部大军,设计歼灭和连,以报边军大败之仇。” 田齐心中一动,急忙看信。吕布坐下身来,平静的等待田齐看信。他相信田齐也会被信中计策所打动,全力与他合作。因为与鲜卑之仇相比,他们两人之间的那些误会和恩怨不值一提。 田齐仔细将信看了三遍,轻声一叹,对吕布说道:“阿绣计策虽好,但却难以实施。她这计策都是建立在猜测之上,一但她的猜测有误,不但报不了仇,还很可能葬送边郡平衡局势,引发匈奴动乱、鲜卑南下。” 吕布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胆小,做什么事情都要力求稳妥。” 田齐反唇相讥:“你也和小时候一样利欲熏心,做什么事情都不顾后果,只图一时之快。” 吕布不想再与田齐争吵,不甘心的询问他道:“你觉得阿绣的判断有几分把握?阿绣的计策有几成胜算?” 田齐神情凝重的思考片刻,轻声说道:“五成。机会和风险各占一半。” 吕布轻声一笑,对田齐说道:“我随李彦学戟之时,他曾与我说过一句话。两人性命相争,只在顷刻之间,但有一分胜机,也要勇往直前。” 田齐默默点头,却依然迟疑不决。吕布继续询问他道:“若不依阿绣之计,你救出阿济格之后,打算如何善后?” 田齐冷冷一笑,自言自语般说道:“事情是张修惹出来的,我凭什么替他善后?我想天子此时也是恨极了张修,正在发愁如何安抚匈奴,维持边郡安稳。如果天子得知阿济格被部下救出,张修被杀,你说天子会做何反应呢?” 吕布一愣,吃惊的看着田齐问道:“你竟然想杀了张修?” 田齐咬牙切齿的说道:“阿绣前面猜的没错,张修确实与党锢士人关系密切。他们为求解除党禁,全然不顾国家安危,不理百姓生死。如此丧心病狂之徒,死之何惜?我怀疑边军大败于鲜卑,就是他们的阴谋。我甚至怀疑,张角起事,三路平叛大军同时战败,背后也有他们的黑手操纵。” 吕布闻言大怒,双目一瞪,狠狠盯住田齐问道:“你可有证据?” 田齐微微摇头。齐欢、任红昌多方打探,始终无法查出边军出征背后的隐密。 吕布双拳紧握,牙关紧咬,目露凶光,有如恶狼。他语气平静的对田齐说道:“我信你。等你查出是谁在幕后操纵,让边军送死出征,别忘记告诉我一声。” 田齐心中默默回想历史,轻声说道:“你不必心急。不出五年,这个仇,我们定会报个痛快。” 吕布欣然点头,回答田齐:“好。我记住了。五年,我等得起。” 田齐再次拿起吕绣给吕布的信观看,对于放弃吕绣的计策有些不舍。 吕布趁机劝道:“有没有办法核实阿绣后面的猜测?她给你专门写了一封信,你不妨先看一看再做决定。” 田齐轻轻点头,向帐外呼喊,令曹性、沮授、魏风等人入帐。 此时众将早得吕布来营中与田齐发生争吵甚至打斗的消息,齐集田齐帐外,静等田齐召唤。对于田齐受吕布羞辱之事,众将怒火于胸,决定等吕布出来,给他一个好看。 闻听田齐呼喊,众将涌入帐中,对吕布怒目而视,皆欲上前与他比斗。吕布丝毫不惧,冷冷扫视田齐麾下众将,轻声一笑,对田齐说道:“你手下倒真有几个勇夫,或许能挡我一击。” 众将大怒,立刻向田齐请令,要与吕布单独放对。典韦、甘宁更是破口大骂吕布,称其为细眼儿,目中无人。 吕布冷笑起身,打算跟典韦、甘宁等人过过招。 田齐哈哈大笑,起身对众将说道:“你等是我麾下校尉。统带一府军卫,战场争锋,扫阵破敌,方是你等职责,缘何要显露匹夫之勇,单独与人放对厮杀?都给我闭嘴,安坐一旁。” 田齐于军中威望无两,众将闻令即行,返身入座,挺身待命,再不敢与吕布争执。 吕布听田齐指桑骂槐,称他是匹夫之勇,不由暗怒,但此时有事要与田齐协商,不便发作,只得重重一哼,尴尬一笑,坐回榻上。 田齐将吕绣给吕布的信交与沮授观看,自己要过曹性手中吕绣写给他的信件,仔细观看。 田齐和沮授看信,众将鸦雀无声,帐内异常安静,让吕布悄然心惊。他没有想到,田齐建军不过一年,竟然于军中有如此威望,令麾下颇多猛将如此真心敬服,丝毫不敢违令。吕布暗自思量,他自己于军中尚无法做到这一点。 第335章 一笑泯恩仇(四) 沮授看完吕绣写给吕布的信,同田齐一样,轻叹一声,惋惜的说道:“吕绣的计策,完全建立于猜测之上,只怕难以实施。张修扣押阿济格,是想彻底掌控南匈奴各部,甚至消灭匈奴王庭?他与和连暗中勾结,谎称鲜卑大败,其实是欲行借刀杀人之计,一举铲除北匈奴各部?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只为加重大汉危机,逼天子全面解除党禁?和连又为何要配合张修消灭北匈奴?张修给了和连什么好处?他不担心和连欲壑难填,顺势攻打五原,占领边郡?他不担心阿济格与南匈奴各部叛汉投敌?他不担心天子问责?这说不通的。” 田齐看完吕绣写给他的信件却于心中苦笑,对吕绣的计策信心大增。但他心中有些迟疑,没有把信马上交与沮授和吕布。 吕绣在信中询问田齐,鲜卑与丁零之战,谁的胜率更高。吕绣还询问田齐,檀石槐的死因是否与田齐有关,是否有其他人知道檀石槐之死与田齐有关。 吕绣虽然是在发问,但字里行间已明显表露出她的判断,鲜卑未败反而大胜;檀石槐死于田齐之手。吕绣据此判断,张修故意说谎,称鲜卑大败,逼阿济格集合匈奴大军截击和连,这是在逼匈奴人送死。而他之所以能说动和连与他配合,就是因他知道檀石槐真正的死因,并以此为条件,换取和连支持。 田齐依据吕绣的判断推演张修所作所为,一切都顺理成章,许多令人费解之事,也完全解释得通了。 张修以出卖田齐为条件,换得和连与鲜卑大军配合,再扣押阿济格,迫降南匈奴,再以单于之位引诱北匈奴共同出兵。在两军交战之时,他会让汉军和南匈奴各部一同围攻北匈奴。然后引鲜卑南下,消灭田齐、阿济格、哈邪等南匈奴主要势力,最后解散王庭,将南匈奴彻底纳入大汉朝庭管辖。 消灭了南北匈奴,将边郡骑军全部掌握于他手中。边郡形势危急,他手中又有了军权,天子为安抚张修,只能同意全面解除党禁。 他无令扣押阿济格,擅启边衅,也不惧怕天子的阻拦和降罪。因为他知道,黄巾乱起,三路平叛大军同时战败,天子此时不想也不敢让边郡生乱。天子既不敢逼张修释放阿济格,也不敢顺势同意张修扣押阿济格,重立单于。天子只能装作糊涂,任由张修和阿济格自行解决此事。 吕绣基于这些判断,想出一计,要顺水推舟,引君入翁,消灭和连。她希望田齐在救出阿济格的同时,反过来扣押张修。逼张修供出他的阴谋,从而联合匈奴南北各部,假戏真唱,引鲜卑大军南下五原,将其围歼于城下。 吕绣相信,只要田齐承认了谋害檀石槐之事,和连必然会中计,必然率军南下五原。 可这一点却令田齐左右为难。有机会消灭鲜卑大军,替十万汉军冤魂复仇,田齐确实心动。但要他承认谋害檀石槐,却又让他心中不忍。 如果他说出真相,可怜的赫连芳必然悔恨交加,再无颜面存活于世了。他也没有勇气去面对赫连芳的质问和斥责。他狠不下心来,再伤害那个可怜的女人,伤害那个救过他性命,全心全意对他,将一切都给了他的女人。 田齐内心天人交战,面色瞬间数变,冷汗淋漓,直令帐内所有人都发觉到了他的异常。 沮授轻声询问田齐:“主公,吕绣信中所言何事?” 田齐回过神来,轻声一叹,悄然将吕绣的信撕碎,收入怀中。 吕布大惊,急忙出声询问田齐:“阿绣到底在信中说了什么?” 田齐心思电转,回复吕布和沮授等人道:“阿绣让我逼张修作假供述,骗北匈奴人真心与我们合作。” 吕布大喜,面目狰狞的说道:“若他配合,就让那狗官多活些时日也好。” 沮授却知道田齐在说谎。如果信中只是提及此事,田齐不会如此迟疑,如此为难,更不会撕毁信件,密不示人。所以沮授并没有附和吕布,劝田齐依此计行事。 沮授身为军政部长兼参谋司长,是田齐麾下武将之首。他不出言,其他各将虽然蠢蠢欲言,但不敢轻易发声。帐内一片安静,只闻吕布自己的笑声。 吕布见田齐麾下各将并不赞同此计,十分诧异。他询问田齐:“此计有何不妥吗?” 田齐略作沉思,想好了安抚吕布的理由。他轻轻摇头,对吕布和麾下众将说道:“此计太险。就算张修怕死,从了我等威胁,按我等所言,做了假供述,可北匈奴人是否相信,也只在两可之间。和连与张修到底有何密约?和连是否会中计,南下五原?这些都无从判断。即便所有事情都如你我所愿,但鲜卑大胜丁零,军心士气正盛,我等各部之间存有戒心,各军之间相互提防,只怕最终决战,谁胜谁败,难以预料。中原内乱,我等若战败,朝庭已无援军可派。鲜卑若再胜汉军,丁零、夫余对汉军将再无畏惧之心,也不敢再与鲜卑相抗,定会结盟南下,袭扰边郡。果真如此,大汉内忧外患,形势危矣。” 沮授心中一笑,更加肯定田齐在说谎。鲜卑若真的大胜丁零又再胜汉军,夫余、高句丽等族绝不会与鲜卑结盟,反而会担心被鲜卑吞并,全力支持大汉,共讨鲜卑。 但沮授知道田齐如此欺瞒吕布,必有用意。他顺着田齐的话继续说道:“若令鲜卑入侵中原,重现当初匈奴独霸草原,欺凌大汉的局面,我等将成历史罪人矣。此计确实太险,不可采纳。” 众将纷纷点头,都不希望陷边郡于险境。吕布也不由轻叹一声,不再反驳田齐。 田齐看了看满怀失望的吕布,安抚他说道:“吕家哥哥放心。鲜卑之仇,我们早晚报之。如今国家形势危急,不容我们再冒风险。为今之计,还是按我的计划,先救出阿济格,杀了张修再说。张修一死,北匈奴人必然不敢再与汉军和南匈奴相抗,只得继续臣服王庭。只要匈奴南北各部不再分裂,边郡安稳无忧。若鲜卑还敢南下来攻,我等再设计袭灭和连便是。” 吕布无奈长叹,回复田齐:“明晚子时,我可帮你攻占东门,放你们入城。只要拿住张修,我可担保其他各军不会与你们为难。但你们不能于城中驻扎。天亮前,必须撤出城外。” 田齐欣然应诺,与吕布约定好联络方式,安排好各军入城任务,便散了军议,起身恭送吕布出了大营。 第336章 擒拿张修(一) 第二天子夜,吕布率骑军一千,全副武装,来到东门。守门军侯急忙出迎上来,询问他的来意。吕布轻声一笑,对他说道:“开门。” 张修扣押阿济格,担心南匈奴围攻五原城,以每年例行巡边为名,征调四周边郡郡兵四万余人来援。这军侯虽然不是五原郡兵,但曾经随大军出征草原,汉军大败,得吕布相救,逃回家乡。 吕布毫无废话,直接令他开门,他毫不犹豫,问也不问原因,立刻接令,亲自带手下去开城门。有手下军士小心提醒这位军侯,让他提防吕布反叛,放匈奴军入城。这军侯微微冷笑,轻声斥责手下道:“那又如何?你敢与飞将为敌?” 四周军士纷纷摇头,再无迟疑,快速将城门打开,唯恐手慢,惹吕布不高兴。 草原之战,吕布率并州军杀破重围,飞逃而归,威望在边军中一时无两。之后得任骑督尉,开始率五原郡兵四处出击鲜卑部落,以为报复。鲜卑大军北征丁零,留守军将难挡吕布袭击,命令各部落北撤一百里,以避吕布征伐。 但吕布率军一日行军百里,依然屡屡偷袭。鲜卑守将无奈,只得令各部落再退一百里,留出空间,广布哨骑,以防吕布。吕布却如影随形,令部下一人三马,其中有一母马,不带补给,只以马奶为食,每日强行军二百里,偷袭得手如故。 鲜卑留守军将无奈,只得令各部落再退三百里,这才令哨骑能提前发现吕布的袭扰,减少各部落受到吕布偷袭的损失。但吕布改偷袭为强攻,依然令鲜卑各边疆部落苦不堪言。 鲜卑留守军将只得征集大军欲与吕布决战。但吕布并不与鲜卑大军正面冲突,率军在鲜卑境内以战养战,与留守军将周旋。鲜卑部落对吕布军的袭击防不胜防,鲜卑大军却难以追上吕布进攻节奏,难以抓住战机与吕布决战。 留守军将无可奈何,只得率各部落再退三百里,退回到了鲜卑腹地。吕布兵少,不敢再次深入,这才退军。鲜卑各边疆部落被吕布打怕了,皆称吕布为飞将,把他与前汉飞将军李广相提并论,不敢再返回原来驻地,也不敢再靠近汉地放牧。吕布飞将之名就此传开,名振北疆,无人不知。 守门军侯提及吕布飞将之名,守门军士心中既敬且畏,不敢再违备吕布的命令,快速将城门打开。 吕布令手下于城门外燃起三堆篝火,通知田齐入城。田齐各部早已在入夜时分就潜入到了五原城五里之外。此时见到约定信号,立刻令典韦、曹性率先登军先行,其余各军紧随其后,直扑五原城东门。典韦令先登军打起火把,骑马狂奔,只一刻钟就来到了城门之外。 吕布率军于城外列阵相迎。典韦率军上前,与吕布打了声招呼,就打算入城。 吕布冷哼一声,把手一扬,城上守军和所部骑军立刻做好了战斗准备。 典韦大惊,急忙令军士结阵应战。他对吕布大声疾呼:“你欲言尔无信乎?”曹性也吃惊的看向吕布,打算出言相责。但他见城门洞开,再次确信吕布不会出尔反尔,立刻欲言又止,退到一边。 吕布轻蔑一笑,回答典韦:“我答应田齐,放他入城,我认识你是哪个?他不来,谁也别进。” 典韦心中恼怒,但田齐之前有过吩咐,不得与吕布起冲突,他只得压下怒火,等在城外。 田齐率大军仅落后典韦片刻。等他来到城下,见典韦与吕布率军对峙,并未入城,心中暗笑。他默默想到,吕布为人果然骄傲而好脸面。他虽然答应放自己率军入城,却故意当着守城军士演了这出戏,证明自己放“敌人”入城并非因为畏惧。 田齐打马上前,向吕布拱手为礼,大声说道:“吾乃朝中两千石大夫,横海中郎将田齐。张修强扣单于阿济格,令匈奴生怨,边郡不安。天子闻讯振怒。吾率军前来,是要安定边郡,责问张修的。多谢吕飞将深明大义,为吾开城。” 吕布面露笑容,对田齐所找的这个理由十分满意。他于马上回礼,对田齐大声说道:“张修无天子令,扣押匈奴单于,强征各郡军士,其罪当诛。请田将军入城,吕布已与各郡督尉商议妥当,绝不干涉将军行动。也请将军不要惊扰城中百姓。” 田齐高声应诺,当着守城军士立誓:“吾等入城,只为擒拿张修问罪,明天一早必会出城。” 吕布满意的点了点头,把手一挥,令手下骑军和城上守军让开道路,放田齐入城。 田齐令曹性率城中锦衣卫带路,典韦率先登军负责擒拿张修,又令赵云留于城门,守好退路,自己率其他各军冲入城内,接应典韦。 夜深人静,大军骑马于城内青石路面狂奔,有如雷鸣,早已惊醒城中百姓和各处守军。 百姓心中不安,皆穿衣起身,紧守自家门户。各郡兵督尉早得吕布消息,也早被吕布说服,不想干涉田齐行动,立刻传令部下,闭营自守。 曹性令五原锦衣卫接应军士带路,引典韦先登军骑兵,一路畅通无阻,直扑张修帅衙。 张修手下亲军也被如雷鸣一般的马蹄声惊醒。亲军校尉立刻下令集结,加强帅府守卫,叫醒张修,同时派军士外出哨探。 五原锦衣百户张安引锦衣卫死士营校尉田仇早已潜入帅府后院,换上了张修亲卫衣甲,隐伏于马厩之中。帅府护卫集结,院中一时纷乱,张安和田仇立刻带百名死士出了马厩。两人各带五十死士,兵分两路,张安去救阿济格,田仇直扑张修后宅。 夜色昏暗,张修亲卫各队仓促集结,往来调动,一时无人发觉两队死士的异常。 张修被亲卫叫醒,起身披甲,心知大势不妙。他来不及摸清城中情况,急忙取出帅印,书写军令,派出亲卫传令各郡骑督尉,率兵坚守城中要地。他还取出自己私印,交亲卫去找吕布,请他立刻带兵来守卫帅府。 五原郡守张满是张修亲侄,吕布又是张满亲手提拔的骑督尉。张修对吕布的忠诚信任有加,对吕布的勇武更是充满信心。只要吕布来到帅府,不论城中有何变故,都可保他无忧。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打开城门的正是吕布。 第337章 擒拿张修(二) 张修没有等到吕布,却等来田仇率领的五十锦衣死士。等张修亲卫发觉这队护卫行为有异,悄然靠近到了张修身边,再想阻止,为时已晚。 田仇等人聚然发难,迅速将张修身边数十亲卫放倒在地,将张修擒拿绑缚了起来。张修大怒,质问田仇:“吾乃大汉中郎将,你等何人,竟敢潜入我府中,行刺于我?” 田仇回手给了张修一个嘴巴,冷冷说道:“你私自扣押阿济格,令边郡不安,天子振怒。我等奉命擒拿于你,再敢反抗,立杀无赦。” 此时张修帅府门前传来阵阵兵戈相击之声,典韦已率军攻破府门,正向后院杀来。数百张修护卫退至后院,却见张修已被人擒拿,不由军心动摇,士气大跌。但汉代军律森严,他们不敢抛下张修于不顾,只得将田仇等人围困起来,喝令田仇放开张修。 田仇举剑放在张修脖颈之上,威胁众护卫放弃抵抗,弃械投降。张修拼命挣扎,张口欲言。田仇一个膝顶,撞在张修胸腹之间,张修吃痛,躬起身体,喘气困难,一个字也未来得及说出。张修只得拼命摇头,希望护卫们不要理会田仇的威胁,全力相攻,将他救下。 众护卫心中迟疑,蠢蠢欲动。田仇冷哼一声,挥手令众死士向护卫进攻。 锦衣死士都是按照田齐依据后世特种兵来进行训练的。他们的搏斗训练,是由田齐麾下各千户轮流负责的。按照高顺的军衔评定标准,他们每一个人都达到了上尉标准。如果放到普通军府之中,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任职督伯。 他们单独一个人便可与数十普通军士放对,结阵攻杀,足可于万军之中冲阵。张修这些护卫虽然精锐,但张修被扣押,心中有些顾忌,军心士气不足。等锦衣死士结阵相攻,一时难以抵挡,被杀得四散而逃。 不等张修亲卫们庆幸逃过一劫,典韦和曹性也率军杀入府中,来到张修后宅之内。数百先登军披甲执刃涌入院内,立刻将张修残余亲卫屠杀干净。 曹性知道田齐最终要杀张修,便看都不看张修一眼,急声询问田仇:“阿济格呢?” 田仇回复道:“在后面地牢。赵安已带人去救。”曹性知道阿济格的性命关系匈奴南北各部的安稳,立刻带人冲向地牢。不亲眼见到活的阿济格,他心中不安。 典韦挥手下令一名军侯:“你带人过去支援。”军侯应命,带一队先登军士,追向曹性等人。 典韦走上前,伸手抬起张修头颅,询问田仇:“他就是张修?” 田仇肯定的点了点头。 典韦说道:“你带他随我去见主公。”田仇应诺。 不等田仇等人押解张修去迎田齐,曹性等人搀扶一名魁梧大汉,赵安等人跟随于后,慢慢走来。等曹性他们过去,赵安早已将阿济格救出大牢。 典韦稍作迟疑,上前向阿济格行礼说道:“当户麾下千夫长典韦见过单于。” 阿济格面色苍白,显然受过毒打虐待,此时勉强抬手扶起典韦,询问他和曹性道:“田齐何在?速令他来见我。快。” 典韦令亲卫去请田齐,又令人搬来榻案,请阿济格坐下休息。 阿济格这才看向被扣押绑缚起来的张修,不由咬牙切齿,狠狠说道:“不想你也有今日?还要多谢你多日来的盛情款待。如今你我形势互换,我必会好好回报于你。” 张修冷哼一声,强作镇定,目光却不由有些躲闪。典韦等人身穿汉军军服,让他误会是天子派兵来捉他回京。大汉自刘邦斩白马为盟,除谋反叛乱,罪大恶极,不杀士大夫。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会丧命,反而有信心说服天子,准许和支持他完成并吞匈奴的壮举。 但听典韦方才与阿济格所言,这些人竟然是阿济格手下军士。这让张修心中大惊,第一次产生了恐惧。他向阿济格呼喊道:“我是大汉中郎将,两千石大夫,你辱我杀我,就是谋反。” 阿济格冷冷说道:“我是大汉列侯,天子亲封匈奴单于。你辱我在先,若是谋反,你也在我之前。” 曹性向阿济格行礼说道:“单于何必与死人废话。来时家主已经说过,请单于亲手斩了这狗官,以解胸中闷气。” 阿济格闻言大喜,哈哈大笑,连赞田齐忠心,声称回王庭之后,必有封赏。他之前还正担心田齐身兼大汉中郎将,不肯不经天子旨意,私自处置张修呢。没想到田齐如此爽快,竟然肯将张修交给自己处置。 张修闻言大惊,急忙挣扎着喊叫道:“是田齐?横海中郎将?他不是在广阳吗?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呱噪。”典韦怒斥一声,抬手一个嘴巴,将张修扇晕了过去。 阿济格看得心中解气,连声称赞典韦勇武,当场封典韦为王庭拔都儿(勇士),提万夫长。 典韦也不谢恩,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他根本未将阿济格的封赏放在眼里。什么拔都儿、万夫长,在他心中,比不过田齐一赞。 阿济格不由面露尴尬,收起了笑容。 此时田齐带甘宁等人走入帅府后宅,他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向阿济格行礼说道:“当户乌齐图救架来迟,请单于降罪。” 阿济格微笑回礼,抬手说道:“起来。若你再迟几日,怕是再也见不到我了。如今王庭形势如何?北匈奴各部和呼征有何反应?” 田齐起身说道:“单于放心。有王庭军和南匈奴各部联军镇守,王庭无忧。呼征统领十万大军威逼王庭,但不敢公然支持张修。” 阿济格这才放下心来,指着张修对田齐说道:“你真要将他交我处置?不怕天子降罪?” 田齐轻声一笑,回复阿济格:“张修是单于自行擒拿,与我何干?不过还请单于将他借我片刻,容我问他几句话。” 阿济格大喜,对田齐说道:“好。等你问完话,再将他还我,速送我回王庭。” 田齐应诺。令典韦拎起张修,找了旁边一间清静房屋,打算先与张修印证几件事情。 见田齐避开自己,私下审问张修,阿济格不放心的高声叮嘱田齐道:“千万别把他弄死了。” 第338章 毒杀张修 田齐将张修带到一间书房之内,令典韦守于门外。张修看向田齐,哀求他道:“送我去见天子。张家必有厚报。” 田齐轻声一笑,冷冷说道:“每个人都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在你扣押阿济格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想到后果。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那些党锢士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张修内心恐惧,不断哀求田齐:“放了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田齐轻轻摇头,慢慢起身,淡淡的说道:“说与不说,对我并无意义。我叫你过来,本想着给你留一个体面,看来你根本没有死的勇气。你兄长张焕,世之名将,有恩于边郡。他如见了你这个样子,不知作何感想。你的所作所为,他知道吗?” 张修一愣,脸上惊慌尽去,只留满面惭愧。田齐丢下一颗药丸到张修面前,轻声说道:“这糖丸中包裹着鹤顶红。服下之后,糖衣会在一个时辰后溶化。” 张修听闻鹤顶红,摇头苦笑:“看来他们说的没错,果然是你害死了檀石槐。” “他们?”田齐脚步稍顿,疑惑的询问道。 张修急忙再求田齐:“送我回京城。我告诉你他们是谁。” 田齐轻轻点头,停身于门内。 张修大喜,急忙说道:“是张角派人告诉我,你毒杀了檀石槐。” “然后呢?”田齐头也不回的问道。 “你先送我回京城,面见天子。我再告诉你其他的事情。”张修乞求说道。他真的害怕田齐将他交给阿济格,想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田齐轻声说道:“帮张角送信的,是那些党锢之后。你们早在张角身边安排了人,帮他谋划,帮他造反。三路平叛大军齐败,独我异军突起,令冀州形势突变。你们担心广阳被我和刘虞攻克,所以想出了这招围魏救赵之计。你们为了权势,真是丧心病狂,无所不用其极。” 张修大怒,斥责田齐:“你懂什么?党禁不解,大汉暗无天日。你甘心受那些阉人欺压,眼看大汉朝堂,满屋腥臊和铜臭吗?” 田齐轻轻摇头,走出房外,吩咐典韦:“你带先登军送他和单于回王庭。” 典韦应诺,走入房中,一手提起张修。张修急忙说道:“等一等。” 典韦脚步一顿,轻声问道:“何事?” 张修望向榻桌上那糖丸,对典韦说道:“帮我服下那药丸,替我谢谢田齐。” 典韦拿起药丸塞入张修口中,提起他走出房门,交与手下军士看管。 田齐叫人备好马车,请阿济格登车,派典韦率先登军护送,连夜出城,回返王庭。 典韦离开之后,田齐下令,将帅府亲卫全部斩首,将张修帅府付之一炬。 熊熊火光于城中燃起,田齐率军回返东门,退出了五原城。 吕布询问田齐:“张满如何了?” 张满于吕布虽有提拔之恩,但吕布心中并无任何感激。在吕布看来,这骑督尉一职,是他拿性命换来的,是他应得的,张满只是顺水推舟,没有阻挠罢了。 田齐看向魏风。按照沮授的作战计划,由魏风的长林卫负责攻打张满的郡守府。田齐急于出城,只知行动一切顺利,并没有来得及询问魏风具体战果。 魏风一笑,向田齐和吕布轻轻作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吕布暗喜。张修被阿济格带走,张满被杀,田齐退走,五原城已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田齐将张修的兵符帅印抛给吕布,提醒吕布:“如何向天子报讯,你可与阿绣仔细斟酌。未得天子旨意之前,这护匈奴中郎将之印,就由你代掌。小心和连。他得知张修身死,匈奴南北两部对峙,或许会派兵南下的。” 吕布轻蔑一笑,对田齐说道:“只怕他不来。你要离开边郡,不想与和连一战吗?” 田齐轻轻摇头,恳求吕布:“有你这草原飞将镇守,哪用我来添乱。如遇和连、赫连芳,请看在我的面上,留他们一命。” 吕布冷哼一声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多愁善感,犹犹豫豫,不类豪杰。” 田齐苦笑,没有反驳,调转马头,率军而去。 吕布望着田齐远去的身影,轻声一叹。他现在确实有些后悔,觉得不应该让吕绣与田齐退婚。 但吕布心性坚定,心中悔意只是一瞬。他迅速振奋起精神,率军回城,直奔郡守府。他击鼓聚将,代行起了护匈奴中郎将和五原郡守的职责。 他要尽快巩固军权,整顿各军,将五原城牢牢掌握于手中,以应对接下来的大战。 田齐已经承诺会率军离开,也暗示他可与和连一战。吕布打算按照吕绣的计策,说服阿济格,引和连南下,一举歼灭鲜卑王庭军。 田齐率军退至太行山营地之内,等待典韦率军返回。沮授等人齐聚帅帐,准备向他交令。田齐却令陈到传信,只言身体不适,令沮授代他主持军议。 田齐近乡情怯,思绪万千,无心理事。他独自一个人留在帐内,令亲卫取来数袋美酒,喝得酩酊大醉。 本来田齐是要亲自护送阿济格回王庭,顺便探望高卉的。高卉已怀孕九月有余,即将临盆。 但张修的那些话语让田齐知道,他谋杀檀石槐之事,已被和连、赫连芳所知。田齐判断,和连、赫连芳一定会率军南来,逼匈奴交出自己的。 大战将起,田齐却无颜与赫连芳对阵。他选择了逃避。他将这一战交与了吕布,自己准备远远逃开。他心中充满了愧疚,充满了自责。赫连芳悲怆的身影不断在他脑海浮现,檀石槐爽朗的笑声不断在他耳边回响,令田齐痛不欲生。 沮授代田齐主持军议,商定好了返回广阳的行军计划,布置好了营地防务,独自来到田齐帐前。他也已从田齐反常举动之中,猜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 沮授询问陈到:“主公睡下了吗?” 陈到轻轻点头,回复沮授:“主公连饮三坛,沉醉而睡。” 沮授轻叹一声,没有入帐。他派人叫来田畴,吩咐他道:“你亲自去王庭,代主公送去一些首饰衣服和孩童所用物品,并向高氏解释,就说主公偷袭五原,不敢为人所知,这才过家门而不入。另外,就说主公念家心切,身染风寒,请高氏派人过来,照顾主公起居。” 第339章 初为人父的哈邪 田畴奉沮授之令,携带礼物,前往田齐在匈奴王庭的封地。半路之上,正好遇到率军返回的典韦。典韦率军护送阿济格回返王庭,顺便前往田齐封地,看望了自己的叔父、兄长。 高卉询问典韦,田齐是否要回返封地。典韦欣然答复高卉,田齐已备下礼物,应该会回家来探望。高卉大喜,开始准备迎接田齐归家。 典韦在半路遇到田畴,询问他因何事前往封地。田畴如实回答,典韦大惊,对田畴说道:“来五原途中,主公曾与我说过,要带礼物来探望夫人。我也已经与夫人提过,主公要回家省亲。” 田畴叹息一声,对典韦说道:“主公出了五原城,心绪不佳,独自醉酒,诸事不理。沮部长令我代主公省亲。” 典韦尴尬一笑,转身而逃,远远对田畴说道:“你自求多福。” 田畴望着典韦远远逃离的背影,皱着眉头说道:“我还是把礼物交给高顺,让他替主公转交给夫人。” 田畴来到封地,先找到高顺,转述了沮授之言,又将礼物交与他,请他代为转交高卉。 高顺听完田畴所言,心中一惊。田齐并不好酒,平时也最烦酒宴。即便无奈赴宴,一般也很少喝醉。如今田齐自饮而醉,必有原故。他同意帮田畴转交礼物,但详细询问起田齐在五原城中经历。 田畴如实相告,还特意提醒高顺,田齐曾求吕布看在他面上饶和连、赫连芳一命。 高顺若有所思,立刻明白了田齐灌醉自己的原因。高顺轻声自语:“大战将起,边郡难安矣。” 田畴不知高顺为何有此感叹,只行礼告退,打算尽快逃离这一尴尬之地。高顺急忙将他拦下,询问他道:“主公和沮部可有将令给吾?” 田畴摇头,匆忙而去。 高顺带了礼物来到田齐帅府,刚一进门,就见哈邪焦急的等在客院门前,不停的原地打转,医护营几名医士和草原数位萨满端了水盆进进出出。客院之内,还隐隐传来吕绣的惨呼之声。高顺心中一惊,询问哈邪:“可是阿绣要生了?” 哈邪见了高顺,如见亲人,上前拉住他的手,急声问道:“张医士真的懂接生?” 即便在后世,女人生产依然十分危险,更何况是医疗条件十分落后的汉代。自从得知吕绣和高卉怀孕,田齐就开始四处寻找可靠的接生医士。他奉召入京,有机会接触到曹节等中常侍,便借机向曹节等人求助,让他们帮忙引见负责皇室接生的医士。 曹节嘲笑田齐异想天开,汉代根本没有医士负责接生,只有接生婆和女巫。 田齐并不死心,追问曹节有谁擅长医治内伤和针灸之术。曹节被逼无奈,向田齐推荐了医圣张仲景之孙张维信。 田齐将他所了解的,后世一些医护知识总结成策,交与张维信,同时重金邀请张维信北上草原,担任学校祭酒,主持开设医学专科。张维信被田齐的执着打动,也被学校复兴百家的初衷所吸引,毅然北上。田齐拜托他照看吕绣和高卉,他也点头应诺。 张维信来到草原,结合田齐所给的后世医护知识,每旬帮吕绣、高卉检查一次身体,并传授了一些他所总结的顺产经验。 吕绣即将临盆,哈邪心中忧急,有如热锅蚂蚁,不知所措,多亏高卉帮忙,备好了产房,安排好了接生各项准备。高卉还令人请来张维信守在产房外面,指导接生婆和萨满采取田齐所提供的卫生消毒方法,改进接生之术,同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哈邪本来守在产房外等候,但高卉嫌弃他跟着产房内的吕绣大呼小叫,大秀恩爱,惹人心烦,便赶了他出来。 哈邪在院外听着吕绣声声惨呼,六神无主,心急如焚,见了高顺,如见亲人,急忙将他拉住,没话找话,寻求安慰。 高顺见平时性格沉稳、处事果断的哈邪如此焦急失态,感觉有些好笑,却又暗自嫉妒他对吕绣的爱护之情。他安慰哈邪:“张医士医术神奇,医德高尚,有他守在一旁,你大可放心。” 哈邪得高顺安慰,心下稍安。他暂时压制心中慌乱,询问高顺:“阿齐何时回来?” 高顺脸上笑容一僵,轻轻摇头。高卉的预产期只比吕绣晚上半月。田齐此时回返广阳,根本来不及在高卉生产之时回返边塞。 哈邪急忙询问:“可是五原那里出了什么意外?” 高顺环顾左右,贴于哈邪耳边说道:“张满被杀,张修服毒自尽,吕布已掌控五原。我家主公准备即刻率军返回广阳。” 哈邪大惊,皱眉问道:“他准备抛下此事不理?准备让吕布主导此战?” 高顺轻轻点头。他和哈邪的判断一样。认为田齐急于撤回广阳,是有意逃避与鲜卑一战。 哈邪叹息一声,安慰高顺:“阿齐对高卉也很关心的。他早早请来张医士,唯恐阿绣和高卉出事。他对赫连芳有愧于心,不敢与之相见于阵前,也可理解。他也不愿再对和连和赫连芳出手。他能置身事外,任由吕布设计袭灭和连,已是难得了。” 高顺默默点头,心中对田齐的那一丝不满消散而去。 两人在院外小声密谈,哈邪心绪渐平,暂时忘记了对吕绣的担忧。却在此时,只听一声孩啼隐隐传来。哈邪心中大喜,愣在原地。高顺急忙行礼,向哈邪道喜,并提醒他快回院中,去看一看吕绣和孩子。 哈邪已欢喜的傻了,木然回应高顺,梦游一般走向院中。张维信含笑出迎,向他道喜:“恭喜大督尉喜得贵子。” 哈邪却追问张维信:“阿绣怎样了?我可能进去看一看她?” 张维信笑道:“母子平安无事。但产房脏乱,你还是等上片刻再进去。” 哈邪哪顾的这些,急忙冲入产房之中,去看他的妻子和孩子。张维信轻笑摇头,暗笑哈邪初为人父,甚是急迫。 高顺跟入院中,送上一份贺仪,代哈邪向张维信道谢,同时请求张维信在半月之后,看顾好高卉。 张维信安慰高顺:“你放心。主母身体康健,定能平安顺产。而且据我经验,主母所怀,也是一男。” 第340章 飞燕传书(一) 高卉与高顺回到自己营帐,高顺转述田畴之言,告诉高卉,田齐身染寒疾,已回返广阳。高卉闻言不喜,与高顺报怨:“他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母子放在心中。” 高顺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姐姐,只替田齐辩解道:“他如何不重视姐姐了?他不是早就安排了张医士负责照看你么。姐姐切莫多想。” 高卉苦笑摇头,轻声自语:“他请张医士过来,也不知是照看我还是照看吕绣。”吕绣是在阿济格被张修扣押之后才来到封地避难的。之前张维信每旬必前往王庭,为吕绣检查身体,说是田齐早有叮嘱,风雨不误。 高顺无言以对,只得安慰高卉不要多想,安心保胎。高卉轻轻抚摸高高隆起的肚子,默默点了点头。高顺又想起田畴让她派人照顾田齐起居之事,请示高卉派谁前去。高卉冷哼一声,吩咐高顺道:“派人去东莱送信,让乔氏前往军前照顾。” 高顺本觉得高卉如此行事略有不妥,但见姐姐面色阴沉,只得叹息一声,没有再言。 等高顺离开,高卉越想越是伤心,越想越是委屈,不由暗自坐在帐中落泪。她也知道让乔氏去军前照顾田齐有些不妥,会让田齐误会她故意为难乔氏。但她也是没有办法。田家和高家都是普通良家子,并无亲近家臣和奴仆,她自己怀有九个月的身孕,身边尚缺可信之人照顾,哪有忠诚贴心之人能派至军前去照看田齐。 高卉正在暗自垂泪,却听田安、田冀、田豫于帐外笑闹,正欲闯入帐来。她急忙擦掉泪痕,含笑起身相迎。 田安三人来到帐中,请高卉带他们去探望吕绣。田冀、田豫还吵闹着要高卉帮忙备好礼物,一起去看小侄子。 高卉叫过侍女,令她按照边郡的礼仪规矩,准备礼物,又令田冀等人先去,她携带礼物随后就过去。 田冀、田豫自幼于吕绣身前长大,视吕绣为婶母。虽然吕绣最终没有能够嫁入田家,但在田冀、田豫的心中,吕绣依然是与他们最亲近的长辈。得到高卉允许,两人欢笑着跑出大帐,直奔哈邪营地而去。 田安却留在了帐中,望着高卉,欲言又止。通过近一年的相处,田安早已视高卉为亲母。尽管高卉故意装出一副笑脸相迎,但他一入帐中,就发觉到了高卉的情绪有些低落和伤心。 高卉见田安关切的望着自己,心中一暖,微笑着冲他挥手说道:“你随两位弟弟去,我没事。” “义父不回来了是吗?”田安自幼历经苦难,智慧早熟,一下子就猜到了何事令高卉如此伤心。 高卉不想当着田安报怨田齐,摇头说道:“你义父甘冒风险,攻打五原,救出阿济格单于,不便于抛头露面。” 田安犹豫再三,轻声对高卉说道:“义父是不想与和连、赫连芳见面。还请义母不必多想。” 高卉大惊失色,厉声询问田安:“你如何知道的?谁告诉你和连、赫连芳兄妹要南下的?” 吕绣的计策十分机密,目前仅少数几人知道,甚至连阿济格单于都不清楚。高卉不知田安从哪里得来消息,担心吕绣计策已泄,如何不惊。 田安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与高卉说道:“义父以前的亲卫万夫长巴图托人给我捎来一封信。赫连芳想与义父私下见上一面。” 高卉心中更惊,询问田安:“巴图是如何绕开长林卫、锦衣卫层层防护,把信交到你手中的?” 田安轻声说道:“巴图的信使是跟随哈邪的随从进入封地的。” “他人呢?”高卉急声追问。 “已经离开了。我亲自送他出去的。”田安低头说道。 “为什么?”高卉不明白巴图为什么要把赫连芳的信交与田安,也不明白田安为什么要帮巴图的信使逃出封地。 田安默默不语,只从怀中悄然掏出一部萨满经递与高卉道:“巴图的信使带给我一本萨满经,是赫连芳亲手书写的。” 高卉一愣,接过经文,迷惑不解。她并不清楚田安名字的由来,也不清楚田安与赫连芳因“田安”这个名字而隐隐生出的母子情感。 田安双膝跪地,向高卉磕了三个响头。高卉急忙抬手令田安起身,斥责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田安跪地不起,抬头恳求高卉:“是义父害死了檀石槐,对吗?” 高卉默默点了点头,叹息一声道:“你义父也不想如此的。” “我知道。义父因此心怀愧疚,从鲜卑回来之后,对在鲜卑的经历只字不提。因此我知道,义父不肯回来探望义母,是担心与赫连芳相见。” 田安的判断让高卉心中对田齐的怨气一扫而空。联想到田齐感染风寒,需人照顾,更是不安。田齐哪里是感染风寒,只怕是因得知赫连芳南下,忧思成疾,病的不轻。 高卉暗自想到,田齐应该是担心赫连芳知道了檀石槐之死的真相,无颜与赫连芳相见,这才急欲逃离边塞,返回广阳。 田安跪在地上恳求高卉:“请义母将此信转交义父,也请母亲同意,让我去送这封信。” 高卉看了看手中的信,只见信口并无封印,信封上只写着“田齐收”三个秀美小字,信封内白纸一张,只有一个地址,显然确实是赫连芳写给田齐的亲笔信。 高卉本来不想田齐冒险去见赫连芳,但想到田齐病重,心结难解,心中一动,暗自思量,或许田齐知道赫连芳消息,有利于病体康复。 田安见高卉望着信犹豫不决,急忙再次磕头,求高卉同意他去田齐营中送信。 高卉轻声一叹,将信交给田安。田安接过信,脸露笑容,起身欲走。 高卉将他叫住,斥责他道:“急什么?等我安排人送你过去。” 田安连忙点头。他没有敢告诉高卉,巴图就等在封地外面,打算保护他一起去见田齐。 高卉派人叫来府中亲卫统领田岳,称自己有信要送,令他派一什护卫保护田安去见田齐。 田岳皱眉询问高卉,为何要派年幼的田安去送信。田安已被田齐录入田氏宗谱,是田氏下一代最尊贵之人。田岳担心田安年幼,经不得长途奔波。 高卉解释道:“阿齐感染风寒,我身子沉重,无法前去照顾,便想着‘有事弟子服其劳’,这才决定派安儿过去送信,顺便照料阿齐起居。安儿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曾随阿齐从鲜卑独自骑马而回,这点路途,于他算不得什么。” 田岳这才答应此事,从天狼军中选出一什出身南河的亲卫,派他们护送田安前往田齐大营。他还派自己小儿子田燕带队,叮嘱他务必保护好田安。 第341章 飞燕传书(二) 田燕带了一什亲卫护送田安出了封地南下。刚出匈奴王庭,只见数十匈奴王庭骑军挡在前方,拦住去路。田燕立刻令护卫做好战斗准备,自己亮出身牌,表明身份,责问对方是哪方人马,为何拦住他们去路。 田安却对田燕说道:“他们是等我一同去见义父的。他们的家人都在鲜卑为奴,曾经帮助过义父南归。” 田燕皱眉,对田安节外生枝,打算带陌生人去见田齐有些不满。 田安急忙解释道:“等到了义父营地,我自会向义父请罪。见与不见,我也会提前请示义父。” 田燕无奈答应,令这些人跟在他们身后,一同前往田齐大营。 田齐将自己灌醉,沉睡一夜。第二天醒来,得知沮授派了田畴回边塞,代他向高卉道歉,连忙感谢。他因有愧于赫连芳,心中忧急,打算尽快离开边郡,回返广阳,确实没有顾及到高卉的感受。 等典韦和田畴先后返回大营,沮授建议立刻拔营,返回广阳。田齐迟疑再三,命令沮授暂缓传令。 沮授暗自焦急,提醒田齐:“张修、张满已死,吕绣的诸多猜测得到证实,吕布掌控了集结于五原城的各郡骑军。他一定会采纳吕绣的建议,引鲜卑南下,设计铲除和连的。大战将起,和连急欲复仇,主公确实不宜停留于此地。” 田齐蔚然一叹,对沮授说道:“你已经猜到了?” 沮授苦笑说道:“这并不难猜。我已让曹性查过了。张修在一个月前确实见过一个陌生人,那个陌生人是前太傅陈蕃入门弟子,也在党锢之禁范围。他应该就是张修所说的那个张角信使。张修在接见过他之后,令人暗中收买了苏双商行药铺掌柜,拿到了主公曾经从那里取得鹤顶红和红信石的证据。” 田齐叹息一声,对沮授说道:“有没有办法救赫连芳一命?”虽然吕布对他有过承诺,会饶和连、赫连芳一命,但田齐担心,赫连芳早有寻死之心,不会忍辱偷生。 沮授轻轻摇头,劝解田齐道:“主公留在这里救不了赫连芳。与其坐视赫连芳含怨而死,不如早走为妙。” 田齐沉默不语,良久之后,轻声自语道:“我想见她一面。” “万万不可。”沮授急忙阻止田齐这荒诞可笑的想法。 田齐不想听沮授的进谏,恳求他道:“这可能是我和她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了。有些事情,逃避不是办法。不见她一面,我这一生,心中难安。” 望着面色惨白的田齐,沮授颇为同情的说道:“你见了她又能如何呢?” 田齐垂头不语。他确实没有想好如何与赫连芳见面。他确实也不知道自己与赫连芳见面时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沮授见田齐迷茫的仰望着营帐上方,急忙转移话题,对他说道:“锦衣卫飞鸽传书,吕绣于前夜产下一子,母子平安。夫人高卉派了田安来营中照顾主公起居。推算时日,夫人也快生产了,离预产期只余半月。” 田齐果然从懊悔和自责中解脱出来,询问沮授:“真的?” 沮授笑道:“我不敢欺骗主公。而且安公子也快到达大营了。” 田齐急忙呼喊陈到,令他派人出营接应田安。陈到接令,立刻派了一队人马出营而去。 过不多时,陈到进来禀报,田安已至营外,由田燕护送而来。 田齐急忙传见,但陈到略作迟疑,向田齐说道:“安公子还带了数十陌生人前来,说是他们家人曾于鲜卑助主公南归。” 田齐一愣,立刻知道田安在说慌。沮授见田齐迟疑,猜到田安带来这些人的身份有假。他吩咐陈到:“加强帅帐戒备,你亲自守在帐内。”陈到应诺,立刻命手下将帅营重重保护了起来。 田齐轻叹一声,吩咐陈到,传田安和他所带之人进见。 沮授询问田齐:“是和连还是赫连芳?” 田齐苦笑一声,回答道:“应该是赫连芳。也只有她能让安儿甘心帮忙。” 沮授心中一急,立刻叫住陈到,劝阻田齐道:“请主公三思。” “见一见也好。我也想知道她派人前来所为何事。”田齐摆手令陈到继续去传令。 陈到不敢再迟疑,转身出了帅帐。他来到营外,冷冷看向田安和巴图等人,对当值守营的长林卫军士下令:“全部拿下。” 田燕心中叫苦。他早就怀疑巴图等人身份不妥,如今果然出事。田安和巴图等人也不反抗,任由长林卫军士绑缚。 见巴图等人并未反抗,陈到心中稍安,对田安和巴图说道:“你们两个跟我进去,其他人全部关入大牢。” 长林卫军士应诺,将田燕和巴图手下全部带入营中关押。陈到带了田安、巴图来到帐帅,也不解除两人身上绑缚,还亲自给两人搜身。 巴图十分配合,却轻蔑的对陈到说:“我曾是督尉的亲卫万夫长。” 陈到一愣,停止搜身,带了两人入帐。 田安入帐,首先跪地请罪。田齐理也不理,只愣愣的看向巴图。他万万没有想到,赫连芳派了巴图来与他相见。 巴图单膝跪地,向田齐请安:“亲卫巴图,叩见督尉。” 田齐上前,打算扶巴图起身,并解开他身上绳索。陈到急忙挡在田齐身前,阻止他靠近巴图。沮授也轻轻拉住田齐,把他拖回榻案,按在坐位上。 田齐无奈,只得抬手令巴图自己起身。巴图挺身而起,对田齐说道:“居次令我来传信。信在田安身上。” 田安跪在地上并未起身,此时再次磕头请罪。田齐叹息一声,对田安说道:“起来。”又令陈到解了田安身上绳索。 田安从怀中掏出赫连芳的书信,上前递与田齐。 田齐接过信,先对田安说道:“你可知道,为了今天这件事,你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田安用力点了点头,回答田齐:“安儿无悔。”他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会让他失去田齐手下将校的信任和爱护,甚至他田齐义子的身份都会被取消。但田安无悔。自从赫连芳轻轻抱住他,承诺保他一生平安的时候起,他就把赫连芳视为了母亲。 田齐亲切的摸了摸田安的头,对他说道:“好。象我田家男儿。你先下去。” 第342章 飞燕传书(三) 田齐拿着赫连芳的信,望着信封上那三个秀美小字,心中隐痛,感慨万千。他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白纸,写着一个地址,正是五原与丁零的交通咽喉天外天峡谷。 田齐抬头询问巴图:“她已到了那里?” 巴图点了点头,对田齐说道:“居次让我转告督尉,她此番南来,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田齐苦笑一声,答应巴图,他会去与赫连芳见上一面。田齐令陈到将巴图带下去,以礼相待,妥善安置。 等巴图退下,沮授要过赫连芳的信件,看了一眼,对田齐说道:“看来他们与北匈奴人早有联系。他们南下天外天,果然是冲着主公你来的。吕绣的计划,很可能成功。张修扣押阿济格,也是想引主公北返。只是不知,他们答应了张修和呼征什么条件?” 田齐坚定的说道:“张修是张焕族弟。张家世代忠良,断然不会做出引狼入室的蠢事。我相信张修所言,他是想以我为饵,引和连南下,设计歼灭和连,顺便借北匈奴叛乱为由,彻底铲除匈奴王庭,将匈奴人完全纳入大汉治下。” 沮授迟疑的问道:“主公认为,张修和吕绣想到了一处?” 田齐点了点头,轻声自语:“马邑之谋。这其中或许也有张世平的身影。能想到从苏双商行这里寻找证据,能轻松收买药铺掌柜的人,应该就是张世平。” “主公同意去天外天与赫连芳相见,想与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主公孤身犯险,意义何在?” 田齐轻轻摇头,对沮授说道:“我也不知与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我必须去见她一面,不然,我心难安。” 沮授叹息一声,与田齐商议道:“主公若执意北上天外天,可带巴音、赵云、典韦、甘宁四军府同去。天外天地势崎岖,难伏大队骑军,有他们护卫左右,可保无虞。同时暗中知会阿济格,令他率军看住呼征、乌邪。” 田齐轻轻摇头,对沮授说道:“若带大军前去,只恐令各方惊动,不利于吕布引和连南下。我相信赫连芳要见我,也只是她自己悄然行事,并没有告知和连。我只带甘宁率两队鹰扬卫前去,偷偷与她见上一面。若一切顺利,我还可顺便潜回封地,探望高卉。” 沮授知道田齐心意已决,没有再出言反对,只是劝田齐带上赵云和典韦两人。沮授相信,有甘宁、赵云、典韦、陈到四员虎将相随,即便遇到万军埋伏,也足可救田齐杀出重围。 田齐这次没有拒绝,暗令沮授通知几人,准备明天一早,偷偷出营。 沮授应诺而退,叫过赵云、典韦、甘宁三人,暗中传达田齐将令。沮授还是不放心田齐孤身犯险,又暗令巴音率长生军潜入草原,至天外天以南接应。又与曹性商议,令锦衣卫备好传信飞鸽,随时准备从封地调兵接应。 田齐在沮授离开之后,独坐帐内,心绪难安。他只有一夜的时间来思考,如何劝赫连芳离开天外天。 巴图得到田齐承诺,完成了赫连芳的嘱托,由陈到带领,来到一处营帐安歇。他请求陈到,想与田安见上一面。 陈到请示沮授,同意了巴图的要求。沮授叮嘱田安,让他询问巴图关于天外天情况。田安得知田齐要赴天外天与赫连芳相见,也担心田齐安危,立刻接受了沮授的命令。 田安入帐,巴图向他行礼道谢。田安开门见山,直接对巴图说道:“你向我保证过,会保护义父安全。”田安已经知道田齐毒杀檀石槐之事,他担心田齐安危,但也希望田齐和赫连芳能当面说清事实真相,重归于好。 巴图再次与田安立誓,保证赫连芳并无相害之心。田安询问天外天情况,巴图如实相告,对他说道:“大军北征丁零,已获全胜。回师途中,和连收到前匈奴单于呼征信函,请他南下,助其重夺单于之位。和连率鲜卑大军南下,就驻扎在天外天以北。居次担心边郡战事一起,督尉两面为难,这才欲与督尉一见。” 田安心知巴图在说谎,但心中期盼着赫连芳能体谅田齐难处,原谅他的无心之失,重归于好。巴图又对田安说道:“居次也很想念你,想见你一面。” 田安也很想念赫连芳,但却摇头说道:“义父不会带上我的。” 巴图笑道:“督尉不想惊动旁人,必会化装成商队北上。你若愿意去见居次,明天可悄悄混入运送货物的马车之内。” 田安欣然应诺。巴图伸出左手,与田安击掌盟誓。田安含笑而退。沮授询问田安,田安并没有如实相告,只说和连大军驻于天外天北侧,欲助呼征重夺单于之位。 沮授见巴图并没有隐瞒和连大军情况,心中稍安,相信了田齐的判断,赫连芳并没有告知和连,她只是要与田齐私下相见。 巴图在田安离开之后,轻叹一声,忐忑难安,无心睡眠。他此次南下,赫连芳交给他两项任务,一是约见田齐,一是拐带田安。如今这两个任务全部完成,但他心中全无欢喜,反而隐隐有些愧疚。他不由想起与田齐初次相见之时,想起北上助田齐迎归父兄尸骨那段时光。他在心中默默报怨道:“这该死的世道,这该死的战争。” 第二天一早,田齐穿了匈奴贵族的装束,准备假扮商队,绕过王庭,奔赴天外天与赫连芳见面。甘宁、陈到带了百余鹰扬卫化装成伙计,赵云、典韦假扮成护卫,跟随田齐北上。众人全部轻装,但将各自的兵器、铠甲都藏入了商队马车之中携带。 巴图的手下也被放出,一同北上。他们都扮作商队护卫,在前引路。田安一夜未眠,一直守在田齐帐外,终于寻得机会,偷偷溜上了藏着货物的马车。 田齐一行人向东而行,绕开王庭,直入草原,再折返向西,前往天外天。 赵云、典韦、甘宁和陈到已得沮授吩咐,知道了田齐此行的凶险。但他们全然无惧,向沮授保证,必会带田齐平安返回。几人悄然商议,若遇鲜卑埋伏,由典韦、甘宁率亲卫杀开血路,由赵云、陈到贴身保护田齐。 时值初夏,草原郁郁葱葱,偶见一些匈奴人的小部落于草原放牧。 第343章 夫妻情断(一) 草原上的部落见到商队,都十分的热情。他们大多会杀羊备酒,拦路招待,想与商队交换一些食盐、铁器等物。田齐等人只得停留下来,令巴图带人与他们交易。 为了掩人耳目,田齐的车队中有三辆马车专门存放着一些商队常带的货物。甘宁所带军士不懂匈奴、鲜卑语言,不懂商旅之事,只能让巴图的人来与牧民打交道。 巴图借机将存放货物的马车要到手中,单独停放。躲在车中的田安听到巴图声音,溜下马车。巴图将一个包裹递与他说道:“你自己小心,若被督尉发现,必会送你回去。” 田安已在车中藏了一天一夜,只吃了一些干粮,饮了一些清水。他接过巴图的包裹,匆忙打开,取出里面一些肉干塞入嘴中,轻声询问巴图:“到天外天还有多远?” 巴图笑道:“这样走走停停,十天也到不了天外天。我会每隔三天给你送一回饮食,平时你尽量不要下车。” 田安偷偷望向不远处的田齐等人,对巴图笑道:“放心,我会一直躲到天外天,再现身与义父、义母相见。” 巴图含笑点头,将田安抱上车继续躲藏,转身离开了马车。 陈到身为田齐亲卫大将,一直谨慎小心,不敢大意。他这一路上始终没有放松警惕,悄悄观察着巴图的一举一动。他见巴图亲自查验货物,心觉有异,便慢慢走了过来,打算查看这几辆存放货物的马车。 巴图心中一惊,急忙迎上前与陈到说道:“牧民想多换些食盐,我去车上看了,只有不足千斤,这一路西行,只怕不够与牧民交易的。草原商队不带食盐,恐惹人怀疑,必须尽快想些办法。” 陈到这才放下心中怀疑,不屑的说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商队管事了?再遇部落,不必停留交易,只说要赴鲜卑、丁零王庭送货便是。” 陈到说完转身而去,巴图悄然一笑。他立刻吩咐手下停止与牧民交易,装车起行。 田齐等人沿途不再停留,加快行程,只用了七天,来到天外天峡谷南侧入口。 天外天峡谷是丁零与匈奴商贸往来必经之地,平时常有商队进出,但此时鲜卑大军截断商道,峡谷外面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商队和行人经过。 田齐令众人扎营,叫过巴图,让他去联络赫连芳,出谷相见。巴图带了手下入谷而去。赵云上前提醒田齐:“和连大军停驻天外天北侧,本应派哨骑巡视南口,但此时一个鲜卑哨骑也未见,只怕有些不妥。” 甘宁上前说道:“我带人跟巴图入谷,查探虚实。” 田齐摇了摇头,对众人说道:“不必。我们在此等候至天黑,若赫连芳不来,我们连夜退走。” 众将应诺。赵云令甘宁派人查控四周,并于谷外一处土丘上安扎营寨。这土丘正对山谷,可方便监视谷中动静,土丘背后一马平川,也便于撤退。 甘宁派了哨骑出去,又下令让众护卫取出藏于车队中的兵器铠甲,全副武装,扎好营寨,作好应变准备。 陈到、赵云亲自帮田齐披甲,寸步不离田齐左右。典韦全身披挂整齐,也来到田齐身边。三人同所有护卫一样,神情紧张,心怀忐忑。他们对田齐孤身犯险甚是不满,但却无法阻止田齐,只得尽量加强戒备,以保田齐平安。 陈到为田齐穿好钢环内甲,又为他套上精钢板甲。两甲沉重,足有四十余斤。田齐立刻感觉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含笑阻止陈到:“这板甲就不必套了。真要有事,我想逃都跑不动了。” 陈到目视赵云,见赵云轻轻点头,只得帮田齐将板甲卸下。赵云对田齐说道:“主公执意要北上犯险,沮部交待我等,全力卫护主公安全。待与赫连芳相见,请允许我们寸步不离。” 田齐轻轻点头,答应全听赵云吩咐。他来见赫连芳,是想给她一个交待,劝她北归,不是执意求死。他并不想送命,他相信有赵云等猛将相随,自己可以平安而回。 过了数个时辰,只听营中一阵警号吹响,甘宁入帐来报,巴图带了一支千余人的骑军出谷而来。 田齐令甘宁、典韦率军出营列阵,自己在赵云、陈到左右随护之下,骑马立于军阵之前。百余鹰扬亲卫全部出营列阵,营中空无一人。田安从货车中出来,骑上拉车的驽马,悄悄跟随出营,穿过鹰扬卫骑军方阵,来到田齐身边。 田齐见了田安,心中一惊,厉声喝斥他道:“你怎么跟了过来?胡闹!” 田安于马上行礼认罪,只求田齐许他见赫连芳一面,回去后任由田齐处罚。 田齐无奈摇头,对田安说道:“若是有事,我们顾不得你。你自己小心,保命要紧。” 田安一愣,惊问田齐:“巴图要害义父吗?他怎么敢?” 此时巴图已率军停于田齐营前一里之处。巴图令骑军列阵以待,陪同赫连芳慢慢行至两军中间,停马等待。 田齐令田安留下,只与赵云、陈到两人打马上前。田安不顾甘宁、典韦阻拦,执意跟上田齐,一起去见赫连芳。 田齐无奈,只得带上田安,来到两军阵前,与赫连芳会面。田齐和赫连芳于战马之上对面而立,沉默以对。田安心中不安,向赫连芳行礼,轻轻询问她道:“居次答应过我的,不会伤害义父。” 赫连芳轻轻点头,冷冷看向田齐,询问他道:“那红信石确实是你交与高衡的?” 田齐轻叹一声,默默点了点头。 赫连芳双目一红,厉声询问道:“那调料中的鹤顶红呢?也是你做的手脚?” 田齐黯然不语,长叹一声。 赫连芳的眼泪夺眶而出,抽出长剑,直刺田齐。赵云早有戒备,长枪一挑,枪尖点中赫连芳手中长剑。赫连芳的力气哪能与赵云相比,手中长剑脱手而飞,远远掉落一旁。 巴图心中一惊,右手轻抬,身后千余亲卫举手抬弓,缓缓前压。陈到和赵云悄然将田齐挡在身后,甘宁和典韦率军向前,准备接应田齐回来。 田齐冲身后轻轻摆手,阻止甘宁和典韦率军上前,又喝止巴图说道:“让你的人给我滚回去。” 巴图沉吟片刻,默默抬手,让手下停止行动。 赫连芳不理会旁人,只于马上掩面痛哭,喃喃说道:“我好恨。我好恨啊。我为何要嫁与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为何要送那碗羹汤给父王。是我害死了父王。是我眼瞎,信了你这无情无义之人。” 第344章 夫妻情断(二) 田齐等赫连芳痛哭一阵,情绪稍稍缓和,出言说道:“还记得那本菜谱是什么时候交给你的吗?” 赫连芳一愣,轻声回复道:“是在你迎回父兄尸骨之后,皇甫嵩来王庭之前。” 田齐轻声说道:“准确的说,是在我向大王献上定牧之法,府军之制的时候。自夏商周以降,直至大汉建国,草原蛮族一直是中原各朝各代心腹之患。草原贫瘠,百姓困苦,一但有王者兴起,必然兴师南犯中原。 父王一代人杰,如果他不死,鲜卑一统草原,指日可待。对不起,田齐身为大汉边疆子民,不能助纣为虐,愧对先祖。我故意在调料中下毒,又故意引你关注到那本菜谱,是我早就计划好的。等你厨艺大进,我会诱导你向大王献菜。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即便你没有主动向大王献汤,我出狱之后也有办法让你向大王进献毒菜。 我送给高衡一块红信石,让他于酒宴上诬陷我下毒,激怒大王将我押入大牢。最终高衡阴谋败露,被大王斩首,大王误食毒汤,死于非命。我还故意打断萨满制药,害你流产,以便我脱身南归。我回归边郡之前,还设计杀了玉带儿、慕容升、赫别三人。呵呵。从我进入鲜卑王庭,之后所有的一切事情,都是我计划好的。” 赫连芳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越是悔恨。她呵呵冷笑,内心死意尽消,一股要复仇的悲愤之气油然而生。她狠狠盯着田齐,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好狠!你竟然,竟然,竟然还害死了,害死了我腹中胎儿?!!” 田齐泪流满面,轻轻点头。他向赫连芳深揖一礼,对她说道:“是我有负于你。该死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赫连芳泪如泉涌,从怀中掏出那本田氏菜谱,奋力撕得粉碎,扬于空中。她仰天大笑,指天盟誓,此生必杀田齐。 田齐轻叹一声,从怀中掏出檀石槐赠与他的订亲信物,一块彩云玉佩。 他将玉佩抛给巴图,对赫连芳说道:“我会等你来杀我。但你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回去,和连不会成功的。他若敢南下,只怕连命都会送掉。现在坐镇五原城中的,已非张修,而是吕布。” 赫连芳冷笑一声,对田齐说道:“你也好自为之。把田安留下,你滚。” 赵云和陈到闻言,悄然握住中手长枪,打算先擒下赫连芳。巴图从怀中掏出牛角号,用力吹了起来。低沉的号音于旷野中回荡,隆隆的马蹄声隐隐自山谷中传来。 田安目瞪口呆的看着田齐与赫连芳决裂,心中悲痛,泪流满面。此时见鲜卑人果然埋伏于山谷,急忙冲着赫连芳大声疾呼:“你不守信用。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义父的。” 赫连芳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缺的玉佩扔给田安说道:“我曾见你脖颈之上有同样一块残缺玉佩。” 田安一愣,接过玉佩,只一眼就认定,这块玉佩与他脖颈上的玉佩正是一对。他从脖子上扯下玉佩,将两块玉佩对在一起,果然严丝合逢。 赫连芳对田安说道:“这玉佩是贺楼氏家传玉佩。十年前,丁零人突袭贺楼氏,先族长全家遇难,只一幼子被汉人奴仆救走,从此消失。” 田安惊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的看向赫连芳和田齐。 田齐对田安说道:“你随赫连芳回去。也好先查明自己的身世。” 田安坚决的摇了摇头。 在众人因田安耽搁的片刻时间之内,数千鲜卑精骑涌出山谷,向田齐和赫连芳奔袭而来。 赵云立刻提醒田齐:“谷内有埋伏,请主公速退。” 田齐心绪复杂的凝望着赫连芳,没有理会赵云的提醒。 赫连芳豪无畏惧的看着田齐,轻声说道:“你可以先杀了我。否则,我今生与你不死不休。” 陈到也焦急的提醒田齐:“请主公速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田齐长叹一声,挥手一掌将田安打晕,又伸手将他扶住,放他趴于马背之上。 田齐大喊一声“照顾好安儿”,然后调转马头,随赵云、陈到奔驰而回。 甘宁、典韦率军迎上前来,接应田齐进入军阵,然后全力向南奔逃,鲜卑骑军追之不及。赫连芳抱过田安,阻止了鲜卑骑军,没有再追击田齐。 鲜卑骑军汇拢到赫连芳身后,一员骑将打马上前,向她深躬一揖,看向她怀中的田安问道:“他就是我贺楼氏幼主?” 赫连芳从田安手中取过两块玉佩扔与那骑将说道:“应该是他。” 骑将接过玉佩查验,大喜于色,向赫连芳道谢,请求她将田安送还贺楼氏。 赫连芳说道:“柯最无令东归,弥加违令滞留于丁零,鲜卑三部裂痕已现。希望你贺楼氏遵守承诺,臣服王庭。田安是我义子,他就先留在我身边几年。” 骑将迟疑片刻,轻轻点头。赫连芳抱着田安,下令回营。数千鲜卑精骑涌回天外天峡谷内。 鲜卑骑军退回天外天,并未追击,但甘宁、赵云等人不放心田齐身处险地,簇拥田齐一路急驰,一日一夜,南逃数百里,遇到巴音率长生军接应,这才停歇下来扎营。 赵云、陈到见田齐心神恍惚,担心他出事,与他同宿一帐,寸步不离。田齐内心隐痛,难以入眠,便拉着赵云、陈到饮酒。 陈到担心鲜卑人另有阴谋,不敢大意,劝田齐不要饮酒,以免误事。赵云却令护卫取来数坛美酒,拉陈到入席,欲陪田齐一醉。 田齐有心求醉,酒到杯干,很快就被赵云灌倒于榻上。赵云扶田齐睡下,长叹一声,拉着陈到退出帐外。 陈到埋怨赵云:“我等距五原尚有千里,身处险境。主公饮酒,你不劝解,还故意将他灌醉,真是,真是,唉。” 甘宁、巴音和典韦安排好营中防务,一同来到田齐帐前。甘宁和典韦得知田齐已醉,睡倒于榻,也不由面露忧色。 巴音却轻声一笑,安慰众人说道:“主公醉酒,才好入眠。有长生军守护,你等大可放心。就是鲜卑大军全力来攻,吾也可保主公无忧。” 甘宁皱眉说道:“哪个怕敌军来攻了。我等是担心主公含悲醉酒,伤了身子。” 赵云说道:“此地距离匈奴王庭不远,等主公明日醒来,我等可劝主公暂回封地安歇。” 第345章 再过家门 田齐沉醉不醒,于榻上悄然入梦。睡梦之中,他与赫连芳在一起的那段时光,不断在脑海中浮现。直到后来,他设计令赫连芳毒杀了檀石槐,导致赫连芳流了产。赫连芳抱着一个满是鲜血的肉团,充满仇恨的质问田齐,问他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田齐捂着自己心口,冲赫连芳不断摇头。赫连芳掏出匕首,刺向田齐,声称要将他的心挖出来看一看。田齐大声呼痛,惊醒过来。 守在帐外的陈到听田齐惨呼,急忙入内查看,却见田齐坐在榻上,泪如雨下。 陈到见田齐哭得伤心,不知如何安慰,尴尬的站在帐门内,进退两难。 田齐泪也不擦,轻声询问陈到:“我为何变成这样一个人?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度过这一生。可这贼老天为什么就是不让我安生?” 陈到无言以对,沉默良久,愣愣的回答道:“我听主公说过,要斩灭黄巾,还天下以太平。” 田齐呵呵冷笑道:“还天下以太平?呵呵。难了。只怕大汉在此后数十年内都难得太平。娘的,打来打去的很好玩吗?为何不能好好坐下来谈一谈。什么都可以谈的。世间万物皆有重心,都能求得平衡。什么都可以谈的。” 陈到不知如何回答,只好默默站在一边,静看田齐发疯一般自言自语,满腹牢骚。 田齐对着陈到胡言乱语,发泄了一通,只觉心中苦闷稍减,渐渐归于平静。 陈到见田齐安静下来,端了杯水递与他解渴。田齐接过水杯,一饮而尽,询问陈到:“现在几时了?” 陈到回答道:“大概快到四更天了。离天亮还早,主公可以再睡片刻。” 田齐摇了摇头,擦干眼泪,自嘲的笑道:“一个大男人却也这么多眼泪,让叔至(陈到字叔至)见笑了。” 陈到为人木讷,更是嘴笨,不会巧言安慰田齐。他不知应该如何接田齐自嘲的话语,只满面尴尬,摇头苦笑。 田齐与陈到这个闷嘴葫芦聊不下去了,只得挥手令陈到退下。陈到行礼而退。他出了营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长松了一口气。他自知嘴拙,唯恐出言不慎,惹田齐不快。因此每次与田齐对话,他都感觉十分累心。 陈到回头看了看,见田齐并没有熄灭灯火,端坐榻上的身影映照在帐幕上,一动不动,似乎正在看书。陈到轻声一叹,默默立于帐外,等待天明。 草原上毫无遮挡,太阳刚一露头,数缕阳光就驱散了黑暗,将天地点亮。 一声声鼓号响起,军营内顿时喧闹起来。各什长、伍长叫起本帐军士,开始打理行装,准备用餐。 赵云端了醒酒汤过来,交与陈到,让他送与田齐。甘宁也带了一名火夫,端了餐盘过来,转交给陈到,让他送入田齐帐内。 陈到令人端水进帐,让田齐洗漱、用餐,自己出帐去与亲卫们一同用餐。田齐经过一夜发泄,悲伤尽去,重振精神。他风卷残云般吃过早餐,饮了醒酒汤,叫陈到入帐,帮他披甲。 陈到帮田齐穿好钢环内甲,田齐自己披上外衣,戴好板冠,系好铜鞘横刀,走出帐外。此时全军已用过早餐,正在收拾营帐,准备拔营出发。 陈到随田齐出帐,命令几名亲卫开始收拾帅帐。有亲卫牵来田齐、陈到两人战马。陈到扶田齐上马,自己也飞身一跃,跳上战马。 田齐打马出营,赵云率十余亲卫跟出营外,甘宁、典韦急忙令军士加快收拾营地。过得片刻,众军士将营帐收拾完毕,装入辎车,迅速列阵,等待田齐下令出发。 赵云建议田齐顺路回封地,探望高卉。田齐原本也有这个打算,但此时却摇头说道:“鲜卑大军已至天外天,停留十数日,去向不明。和连迟疑不去,恐怕另有所谋。我若回到王庭,阿济格必然挽留,只怕难以再脱身。” 赵云提醒田齐:“主公两过家门而不入,只恐夫人误解。安公子被主公留给赫连芳,也需向夫人交待一声才好。” 田齐轻声一叹,取出一封信交与陈到,命令他道:“派人送与夫人。” 陈到应命,派两名亲卫先行回封地送信。田齐马鞭一挥,命令甘宁、赵云等人:“日夜急驰,去与沮部(沮授任军政部长,以沮部简称)汇合。” 甘宁等人齐声应诺,跟随田齐,打马向东南方向飞奔,准备绕过匈奴王庭,直接返回五原城外。 田齐的信使回到封地,正遇高卉临盆。高顺、哈邪、童渊、田岳等人正焦急的守在产房外面。信使心中一惊,将信交与高顺,并向他禀报了田齐与赫连芳相见经过。 高顺打开信查看。田齐在信中满怀歉意讲明了不能回来探望高卉的原因。高顺轻叹一声,将信收入怀中,令信使稍等,待高卉生下孩子,再回去与田齐报讯。 有张维信于产房外坐阵,有帮吕绣接生的产婆相助,高卉有惊无险,很快产下一子。一声孩啼传出,产房外众人心中一安,纷纷向高顺道喜。高顺一边向众人回礼,一边焦急的看着产房。他要亲耳听到产婆报声母子平安,才能放心。 产婆满面含笑,抱了一个紧紧包裹于襁褓中的婴儿出来,向众人说道:“夫人喜得一子,重五斤八两,母子平安。” 高顺这才心神一松,忧心尽去。他欢喜的打赏产婆,又遍撒礼钱,答谢仆从。 产婆欢喜的接了喜钱,抱孩子给众人看了一面,便将孩子抱回了产房。 童渊含笑询问高顺:“田齐不能归家,可有替孩子起名?” 高顺答道:“主公早有准备,生男就叫田秦,生女就叫田绢。” 童渊想到田冀、田豫,会心一笑,对高顺说道:“田家竟以州郡简称为下代命名,其志非小啊。” 高顺笑道:“主公曾说过,之所以如此给孩子起名,是想让孩子记住其母亲籍贯而矣。还望童师切莫误会,也不要见笑。” 童渊呵呵一笑,轻声说道:“原来是这个缘故。” 众人也轻声一笑,纷纷要求高顺设宴相庆。 高顺连忙答应,并吩咐田齐信使速去给田齐传讯。锦衣卫留守副千户刘萧提醒高顺:“不必让信使来回急奔了,我这就飞鸽传书,尽快告知主公喜讯。” 第346章 致书吕布(一) 田齐刚刚与沮授等人汇合,就收到了飞鸽传书。得知高卉顺利产下一子,田齐心中悲喜交加。他不由想起了赫连芳,想起了她胎死腹中的那个孩子。 沮授、赵云等人纷纷向田齐道喜,并劝田齐改变主意,化装成普通士兵,悄然返回封地,去见高卉和田秦一面。沮授还向田齐自荐,称能够帮他化装,保证无人可以认出。 田齐虽然对沮授的提议有些心动,但依然选择了拒绝。他对沮授说道:“巴图能潜入王庭,把信送与田安,说明了什么?说明鲜卑人在王庭中有内线。而且这个内线就在我们封地之中。我准备派魏风率长林卫回援封地,借机暗查此事。在没有找出这个内线之前,我绝不能返回封地。” 魏风的长林卫负责内卫之事。闻听封地山谷之中出现了鲜卑间谍内应,不由羞愧于心,满面通红。他狠狠点了点头,向田齐承诺,一定会尽快把这个害群之马找出。 沮授等人心中一惊,巴音更是有些恼火。他认为这个内应很可能就在长生军,就在跟随田齐从鲜卑草原返回王庭的那三百匈奴亲卫中间。 巴音向田齐和魏风说道:“我这就在府军中自查,若查出是谁家里人吃里扒外,我亲手宰了他。” 田齐阻止巴音说道:“你千万别打草惊蛇。而且我怀疑这个内应并不在府卫当中。”所有府卫都经过齐盛、刘英仔细审核,又实行十户互保,聚居于一地,很难私自行动。所以田齐相信这个内应不是府卫家属。 沮授皱眉沉思片刻,对魏风和田齐说道:“这个内应能够将巴图等人带入山谷,应该有权经常进出山谷,而且不经长林卫审查。” 魏风摇头说道:“谷中与王庭往来密切,门禁不严。有权不经长林卫审查就可进出山谷的人成百上千。” 田齐和沮授等人无奈摇头,一筹莫展。 魏风自信满满的说道:“主公在当初给我的《守卫手册》中曾提过,有时候最笨的办法就是最有效的办法。长林卫虽然不禁止百姓进出封地,也不查有身牌、令牌之人车架,但所有人进出都要记录在册。我回去之后,逐一排查田安收到信件之前三天所有进出封地之人,一定可以找到这个内应的一些蛛丝马迹。” 田齐欣慰的点了点头,对魏风说道:“我给你十天时间,务必查出此人。你可找高顺派人配合你行动。” 魏风应诺,带领长林卫离开大营,返回封地山谷。田齐和沮授带其他各军返回飞狐关,准备重返广阳。 田齐率军离开大营不久,有吕布信使追赶上来,交与田齐一封吕布的亲笔信。田齐打开一看,却是吕布请求田齐帮忙的求助信。吕布希望田齐说服阿济格和呼征,令匈奴南北各部全力配合他行事,骗得和连南下五原,再一举歼灭之。 田齐将信交与沮授,吩咐陈到带信使下休息,等他回信。信使行礼而退,随陈到出了营帐。 沮授看完信,皱眉说道:“吕布不顾主公反对,一意孤行,只怕要冒很大的风险。主公与赫连芳相见,承认了谋刺檀石槐的真相,还告诉她吕布掌控了五原,让她尽快离开天外天。和连得知这些消息,必然心惊,应该不会再中吕布之计。” 田齐轻轻摇头,对沮授说道:“我也不想让吕布冒险行此计。我去见赫连芳,除了告诉她真相,激起她复仇之心,还想借机暗中提醒他五原城中真实情况,打消和连南下攻汉之心。可惜和连无能,常见小利而忘大义。他停留天外天已有半月,看来张修许诺给他的利益不小,让他颇为心动。” 沮授点头同意田齐的判断,继续分析道:“赫连芳早就应该发现了田安的身份。她早不与田安联系,晚不与田安联系,偏偏等主公救出阿济格之后,才与田安联系,其中很是可疑。贺楼氏?主公曾任鲜卑督尉,可知贺楼氏情况?” 田齐默默点头,一边回忆,一边轻声说道:“贺楼氏是鲜卑八姓之一,封地位于西凉以北,祁连山北麓,与丁零相接,归属西部大王弥加管理。” 沮授继续说道:“赫连芳应该早就派了巴图南来,却专等主公救出阿济格之后才与田安联系。明面上看是想与主公私下相会,但背地里肯定另有缘故。田安!她们的目的是田安。赫连芳与主公相见只是一个借口,她应该早有知道了檀石槐死于主公之手。她约主公相见,只是想接田安出封地。因为没有主公和夫人的命令,他们不可能接走田安。” 田齐闻言一愣,略略回忆与赫连芳相见时的情形,不由轻轻点头。他对沮授说道:“不错。她安排下伏兵将我惊退,却突然要求留下田安,并拿出能证明田安身份的玉佩,让我知道田安是贺楼氏遗孤。我兵少不能与鲜卑数千大军对战,一时心急,担心带田安逃回并不稳妥,这才将田安留给了赫连芳。呵呵。我中了她的声东击西,李代桃僵之计。” 沮授心中一喜,神情激动的对田齐说道:“赫连芳急于接回田安,应该是想讨好贺楼氏。鲜卑三部应该有了争执,和连需要贺楼氏支持。” 田齐深知鲜卑三部内情,立刻接着说道:“弥加与柯最在征伐丁零还是夫余上面早有分歧。鲜卑大胜丁零,弥加扩地千里,收益巨大,但柯最却所得有限。呵呵,加之和连贪利短视,又与弥加有亲,只怕在大胜之后有些得意忘形,贪占财货、俘虏,更令柯最不满。鲜卑三部裂痕显现,和连、弥加、柯最必然要积极争取鲜卑八姓支持。” 沮授激动的说道:“和连为压服弥加、柯最,这才率军至天外天。他不是想攻打五原,而是想借张修扣押阿济格,匈奴南北两部对峙,趁机攻破匈奴王庭,以增自己威望,扩充鲜卑王庭实力。请主公回信提醒吕布,按此更改布置,引和连南下。再请主公致信阿济格与呼征,将此判断详细告之。匈奴南北两部面临生死之危,必然全力配合吕布。呵呵,和连若真来攻打王庭,只怕是有来无回矣。” 第347章 致信吕布(二) 一天后,吕布接到田齐回信,心中大定。他叫来各郡骑督尉,依据田齐信中所言之事,结合他自己的一些想法,详细分析了鲜卑南下的动机,重新制定了引和连南下,与匈奴南北两部配合,将其聚歼于匈奴王庭周围的计划。 各郡骑督尉商讨半日,纷纷认同了吕布的计划,同意听从吕布调派,共同依计行事。 吕布心中大喜,不由想起田齐以前曾经写给吕绣的一首长诗。他轻声与众骑督尉说道:“少年从猎出长杨,禁中新拜羽林郎。独对辇前射双虎,君王手赐黄金珰。日日斗鸡都市里,赢得宝刀重刻字。百里报仇夜出城,平明还在娼楼醉。遥闻虏到平陵下,不待诏书行上马。斩得名王献桂宫,封侯起第一日中。不为北疆良家子,百战始取边城功。我等良家子,世代戍边,一生所求者,唯冲阵杀敌,立功受赏,封侯拜将,光耀门楣。此战若胜,北疆安定,功在社稷,定能让诸位如愿以尝,名重朝野。望诸君努力,不负良家子之勇。” 众人齐声应诺,振臂高呼:“斩得名王献桂宫,封侯起第一日中。” 吕布大喜,对燕门郡骑督尉张辽说道:“欲行此计,必得阿济格与呼征配合。我这就北上王庭,与两人相商。五原城中诸事,请文远替我料理。” 张辽应诺,询问吕布:“张满被杀,张修自尽,天子闻讯必有召令北来。若天子不同意我等与鲜卑开战,如何?” 吕布自信的说道:“张修擅自扣押阿济格,天子震怒,却因中原内乱,不敢下书相责。横海将军致书天子,北上五原,平定北疆局势,天子默许,也并未有一言相责。我等设计引鲜卑南下,歼灭鲜卑王庭军主力。天子应该乐见其成,岂会干预我等行动?文远放心,天子必然不会于此时下召的。便是有召,你等推脱于我身上,拒不与信使见面即可。” 张辽等人躬身应诺,预祝吕布北行顺利。吕布也不耽搁,带了百余亲卫悄然离开五原,北上王庭。 田齐信中建议,让吕布先找高顺、哈邪商议,以庆祝吕绣、高卉产子的名义,邀请阿济格和呼征至山谷封地,暗中与他们达成盟约。 田齐另有两封书信请吕布转交阿济格和呼征。两封书信没有密封,吕布打开看过。田齐信中,对阿济格、呼征各有承诺,足以令两人心动。吕布大喜,对于说服阿济格和呼征信心大增。 吕布化装成普通军士,诈称“吕布亲卫”,悄然进入田齐的封地,经吕承引介,暗中约高顺、哈邪在吕承家中相会。 吕布将田齐给他的书信递与高顺和哈邪,请两人帮忙邀请阿济格、呼征秘密见面。 高顺得锦衣卫飞鸽传书,早知此事。他略略翻看田齐书信,转递给哈邪,对吕布说道:“主公也给我来了信,令我全力相助。战事若起,我们会紧守山谷,作为王庭屏障,拖住和连数日。” 吕布担心吕绣母子安危,询问高顺:“田齐带大军于外,谷中防备虚弱,可能抵挡和连大军?” 高顺自信一笑,对吕布说道:“进攻乏力,自保无虞。但等到你们反击之时,我们出不上力。” 吕布进谷之时暗中查看过谷中防务。田齐此处山谷封地三面环山,仅有数处谷口可以进出,还算险要,若高顺兵力充足,抵挡十数日应该不成问题。 哈邪看了田齐书信,对吕布说道:“阿济格单于回来之后,呼征等人担心单于报复,不敢撤军,南北两部依然于王庭对峙。阿济格约谈呼征数次,双方谈判激烈,彼此互不信任,尚无结果。不过鲜卑大军北悬于外,双方都不愿意于此时开启内战。我若下书相约,他们应该会来谷中密谈。但如何说服两人放弃对立,重归于好,我无把握。” 吕布将田齐写给阿济格和呼征的信件取出,对哈邪说道:“阿齐另有谋划,对两人各有承诺,应该可以助两人重建互信,与我合作。” 哈邪看了信件,心中一定,对吕布说道:“阿虎(哈邪儿子小名)的满月酒可提前数日。我这就致信阿济格、呼征等人,下发喜帖,约他们亲自前来赴宴。” 高顺提醒道:“田安被巴图拐走,主公认为谷中有鲜卑暗间。阿济格和呼征最好化装前来,以免引起鲜卑人警觉。” 吕布心中一惊,皱眉说道:“事关战事成败,不可不慎。不如约其于谷外相见。” 高顺摇头说道:“阿济格与呼征彼此互相提防,不敢于没有安全保障的野外孤身相见的。” 哈邪建议道:“我可让信使暗中传信给两人,让他们藏于侍从之中入谷,以避间谍耳目。谷中可有安全之地,让我们暗中相会?” 高顺想了想说道:“阿济格和呼征非谷中之人,来回于谷中奔走,惹人关注,不妥。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不如就在吕绣房中相会。” 吕布点头同意,令哈邪妥善安排此事。哈邪应诺,立刻依计行事,派了信使,四出发放喜贴,一天后为儿子办满月酒,邀请匈奴各部头人、贵族来田齐山谷封地赴宴。 高顺送走吕布和哈邪,叫来魏风,叮嘱他道:“吕布来了谷中,约阿济格和呼征于吕绣房中会面,你带长林卫暗中守护哈邪府中,千万不可让鲜卑密探得知此事。 魏风点头应诺,向高顺保证道:“只怕那密探不行动,只要他敢去哈邪府中打探消息,我定将他当场拿下。” 高顺问道:“你暗查两日,可有眉目?” 魏风摇头说道:“需要排查的人太多,暂无可疑发现。” 高顺建议道:“田安居于帅府,平时除了去学校进学,很少出门。巴图通过谁与田安见的面,应该不难查。” 魏风摇头说道:“主公不许蓄养奴仆,田安身边无人跟随,他的行踪不好调查。” 高顺皱眉想了想,向魏风建议道:“田安平时多与田冀、田豫在一起,你可以多问问他们两人。” 魏风早就问过两人,但依然接受了高顺的建议,打算回头再与两人详细了解一番。 第348章 飞将立威(一) 魏风受田齐命令,十天内找出接应巴图的内奸。他按照长林卫的进出山谷登记,逐一排查,暂无头绪。得到高顺提醒之后,魏风再次找到田冀和田豫,详细了解田安在与巴图见面之前的情况。 田豫向魏风提供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线索,田安十岁生日将至,高卉要送他一匹战马,让他亲自去军马场挑选。田安在接到巴图信件之前几天经常独自去军马场。 在进出山谷人员中,军马场副管事格日乐正是魏风有所怀疑的对象之一。听到田豫提及军马场,魏风心中冷笑,立刻锁定了嫌疑人。 魏风对军马场管事,田齐家臣谷琪,也有些怀疑。他找到哈邪,了解谷琪、谷浩和格日乐以前的一些情况。 哈邪向魏风保证,谷琪、谷浩两家,世代都是他们呼厨图家族的家臣,忠诚可靠,肯定没有问题。格日乐是鲜卑战俘,以前被哈邪买来,成为山谷中的奴隶,分配给了谷琪。哈邪对格日乐并不认识,也不了解。 有哈邪给谷琪作保,魏风心中稍安。他已经锁定了鲜卑内应就是格日乐,但并没有急于行动。他要借吕布与阿济格、呼征密谈一事,试探格日乐还有没有其他同党。 留守封地的长林卫负责谷中内卫,平时四处寻查,身份已在明处。魏风担心由长林卫负责守卫哈邪府弟,会过于引人关注。他找到警务府留守千户刘萧,请他帮忙,派正在培训的警探暗中增强哈邪府中防护,确保吕布与阿济格和呼征密谈的安全。 刘萧应诺,答应帮忙。魏风又提醒他注意格日乐。刘萧知道魏风正在清查内奸,立刻心生警觉。他点了点头,向魏风保证,绝不会让人破坏吕布与阿济格、呼征的谈判,也绝不会让这一消息外泄。 两天后,哈邪在田齐山谷封地内为儿子办庆生酒宴。匈奴各部头人、贵族都收了哈邪的喜帖。但因南北各部对峙,形势紧张,所有头人、贵族大多只派了使臣携带贺礼前来山谷赴宴。 单于阿济格和北匈奴首领呼征也派了使臣前来。哈邪招呼使臣到前院赴宴,令管事将阿济格、呼征的礼物送去后院,交吕绣查验入库。 阿济格和呼征化装成护卫,携带礼物来到后院。高顺亲自守在后院,带两人进入吕绣房中与吕布、吕绣相见。 魏风带长林卫负责外围防护,后院所有护卫、仆从都已换成锦衣、长林密探,悄然将后院严密监控了起来。 格日乐也来赴宴。他听哈邪吩咐,唯独将阿济格、呼征的礼物送至后院交给吕绣,心中起疑。他悄悄离席,来到后院,求见吕绣。化装成哈邪亲卫的警探询问他有何事。格日乐回复,吕绣交军马场代为照料的战马出了一些问题。 吕绣接见了格日乐,格日乐东拉西扯,陪着吕绣闲聊,久久不肯离去。 格日乐故意拖延时间,是想确定心中猜测,证明阿济格和呼征来后院送礼物的护卫另有秘密。 吕绣接见了格日乐,格日乐发现那些送礼物来的护卫这么长时间没有离开后院,十分可疑。 格日乐证明了心中猜测,起身告辞。他离开之后,出了山谷,打算与接头人联系,暗中传信给和连,告诉他呼征、阿济格可能派了使者,来了吕绣府中密谈。 格日乐却不知自己已经暴露,所有行动都在长林卫监控之下。当他来到王庭,与接头人联系的时候,他们这些潜伏在王庭的鲜卑密探,被魏风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魏风将格日乐和所有鲜卑暗探悄然押回山谷,交与吕布、阿济格和呼征,打算一同审讯。 此时吕布已经与阿济格、呼征达成协议,设计引鲜卑南下,共诛和连。阿济格承诺,只要呼征配合吕布消灭鲜卑王庭军,他和田齐将不再追究北匈奴阴谋叛乱,陷汉军于重围的事情。北匈奴各部可以和南匈奴一样,获得田齐授权,开设制酒、纺织、草料工坊。呼征同意了这一条件,承诺北匈奴各部服从阿济格单于调遣。吕布也向阿济格和呼征承诺,在战胜鲜卑王庭军之后,将所有功劳和缴获送与匈奴人。 三方击掌盟誓,达成合作。得知魏风拿下鲜卑密探,吕布哈哈大笑,对阿济格和呼征说道:“天助我等,此事成矣。”他正担忧如何让和连相信匈奴内乱,边郡不稳,引和连南下攻打王庭,此时得知魏风抓获鲜卑密探,立刻想到反间之计,如何不喜。 阿济格和呼征也不由心生感慨,认为他们与吕布的合作得到了长生天的庇佑。三人与高顺同审格日乐,格日乐性格坚忍,拒不合作。吕布威逼利诱全然失效,不由大怒,令魏风将格日乐带下去严刑拷打,逼他合作。 魏风早有定计,带格日乐出帐,施以酷刑,却让接头人桑若洛于旁观看。格日乐含笑受刑,威武不能屈,桑若洛却看得胆战心惊,汗如雨下。 魏风含笑拍了拍桑若洛的肩膀,对他说道:“识实务者为俊杰,与其受刑不住被迫投降,不如主动配合我等行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桑若洛内心恐惧,但依然犹豫,轻声对魏风哀求道:“我们的家人全在鲜卑,我若,若是背叛,只恐全家,都会没命了。” 魏风呵呵一笑,指着格日乐说道:“你只是负责传递情报而矣。大可将责任推到他的身上。事成之后,我会杀了格日乐,放你回去。如何与和连解释,还不是全在你自己一张嘴么。” 桑若洛面色惨白,微微点了点头,请求魏风:“最好有格日乐亲笔所书情报为证据,我才好与上面交待,保住家人性命。” 魏风笑道:“你可有他以往所写的情报?我令人模仿其笔迹,再按上他的手印就是了。” 桑若洛终于放下心来,狠狠点了点头,对魏风说道:“我愿配合你们,只求你信守承诺,放我北归。” 魏风哈哈大笑,拍着桑若洛的肩膀说道:“不但放你北归,我还会助你立些功劳也说不定呢。只求你日后不要忘记我这番相助之情。” 桑若洛听出魏风话中含义,是想让他以后反做内奸,不由心中哀叹,面露苦笑。 第349章 飞将立威(二) 桑若洛在魏风威胁之下,背叛鲜卑,传书和连,称田齐偷袭五原,救出阿济格,毒杀了张修,五原城中各郡骑兵一哄而散,乱成一片。阿济格得救之后恼恨北匈奴与张修勾结,欲召呼征问罪。呼征率北匈奴离开王庭西行,打算另立王庭。匈奴南北两部虽然没有开战,但已经公开决裂。 和连收到消息,心中大喜,拍案而起,急欲率军南下天外天,攻破匈奴王庭。 赫连芳急忙阻止,劝说他道:“弥加贪利,滞留丁零,强收牧场、俘虏,壮大自己势力,违背诺言,不肯出兵助柯最攻打夫余。柯最恼怒,率军东行而去。鲜卑三部裂痕已现,此时不宜与外征战,损耗我们自己实力。你应该逼迫弥加东征,以解柯最之怒。贺楼氏已答应为我内应,弥加若再不服王命,我们联合柯最一同西行,将其拿下治罪。” 和连恼怒,斥责赫连芳:“弥加是我们亲舅,你为何老是帮着外人与他作对?我西征丁零,取得大胜,再待我南下攻破匈奴王庭,威望自立,势力大涨,弥加、柯最必然不敢再违我令。” 赫连芳大怒,反驳和连:“弥加肆意妄为,违背承诺,令鲜卑三部生怨。你身为大王,如不能秉持公心处置弥加,只怕柯最自此与王庭离心,鲜卑三部就此分裂!” 和连怒喝一声:“他敢?” 赫连芳不由心中哀叹,和连在大胜丁零之后,左右阿谀奉承之辈环绕,令其自信心膨胀,有些狂妄。而且柯最性格爽直,屡屡直言犯上,甚至出言斥责,早令和连不满了。 赫连芳只得语众心长的继续劝说和连道:“一统草原是父王生前遗愿。如今中原内乱,一但时局有变,我们统率草原各部南下,一定能逼迫天子交出田齐,以报杀父之仇。” 和连大怒,对赫连芳说道:“你还有脸提父王?他孤身北上与你相会,你为何不趁机将他拿下?你为何不将此事告诉我?为何私自放走田齐?” 赫连芳心中一痛,热泪盈眶,羞怒于胸,久久不能出声。 和连也知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分,降低语气,对赫连芳说道:“匈奴王庭数百年积蓄,足可壮大我们鲜卑实力。而且匈奴王庭一破,还可顺势拿下田齐全家,为父王报仇。行军作战男儿事,你就不必再胡乱参与了。你这就随母亲派来接你的人回去。” 张修传信鲜卑,檀石槐之死另有原因。赫连芳闻言情急,私自南下,来和连军中打探消息。尉迟氏担心赫连芳再受打击,急忙派人来接她回去。但赫连芳却一直拖延不归,还私下联络田齐,当面向他求证事实真相。 赫连芳想起田齐的提醒,还要再劝,和连转身不听,挥手说道:“这是王命,不得违背。速去。” 赫连芳无奈,只得躬身应命。但她在出帐之前,还是提醒和连道:“田齐与我见面,曾经提醒过我,五原城已被吕布掌控,桑若洛却说各郡骑军四散。五原城中到底如何,请王兄再行查探。匈奴王庭数百年积累确实令人心动,但匈奴人数百年经营,只怕其王庭的守护也十分严密,不会轻易而下。一但战事不顺,请兄长派人守好天外天,保护好后路,向西撤退,寻求弥加接应,切勿强攻,以免遭受挫折。” 和连决心已下,赫连芳却屡屡说出不吉之言,令他十分恼火。他皱眉应诺,挥手催促赫连芳速随母亲使臣返回鲜卑王庭。 等赫连芳离开大营北返鲜卑王庭,和连立刻召集众将商议南下攻打匈奴王庭之事。 曹性在组建锦衣卫之初,就派了亲信以商队身份北上鲜卑王庭,暗中联络王庭中的汉臣和奴隶,发展下线,组建起了情报网络。等和连议定南下军略,率军出了天外天,立刻有锦衣卫暗探放出飞鸽,传出了警讯。 锦衣卫留守副千户刘萧一直负责鲜卑方面的密探。他接到飞鸽传书,立刻禀告高顺。高顺立刻下令谷中戒严,开始准备应战,并将情报转与阿济格、呼征、吕布。 田齐不在,高卉在坐月子,封地所有事务由高顺主管。他召集谷中众将,商议防守策略。 田齐为防备北疆之乱,先后派高顺、魏风回援,谷中有高顺的陷阵军、田岳的天狼军、魏风的长林卫等府军守护。但高顺依然不敢大意,在议定好防守策略之后,立刻下令各府军在谷内家属中征召预备军士从军。 谷中除了陷阵军、天狼军等正军之外,还有军卫五府。五府预备军士从军,令高顺手下立刻有了近万人的防卫实力。加之山谷数年营建的防卫工事,高顺心中稍定。他有信心挡住和连十余万骑军的进攻。 阿济格和呼征接到高顺传来的情报,也开始征召各部落勇士从军。北匈奴各军于王庭以西三百里,黄河岸边集结,南匈奴各军齐集王庭,准备应战。匈奴内附三百年,王庭早学汉人一般,建起城池,城高数丈,扩有数里,与内地郡城丝毫不差。 按照吕布所定计策,等和连南下,呼征率北匈奴于外围袭扰,南匈奴紧守王庭,吕布率汉军北上应援。等消耗掉和连进攻的锐气,呼征负责切断和连退路,三方合围,与和连会战于王庭城下。 田齐此时已返回到了广阳城下,但依然称病不出,不接刘虞将令。他接到锦衣卫飞鸽传书,得知内应已经找出,吕布借机施展反间计,引和连南下。而且吕布已布置好了埋伏,准备围歼和连于匈奴王庭城下,不由心中暗叹。 他急忙询问赫连芳消息,曹性知道田齐放不下赫连芳,一直令锦衣卫关注其去向。他向田齐禀报,赫连芳已被和连赶回鲜卑王庭。田齐这才心中一松。 曹性担忧封地安全,建议田齐再派援军北上。 沮授反对曹性的建议,对田齐说道:“谷内领民数万,各府后备军士数千,加之工事坚固,又有高顺、魏风、田岳等人统领,还有童师坐阵,应该无忧。广阳被围,刘虞久攻不下,张宝必然北上来援。我们接下来要与张宝交战,不可再分兵北上了。” 田齐轻声一叹,接受沮授建议,命令各军抓紧休整,准备迎击张宝。 第350章 飞将立威(三) 田齐抛开北疆战事不管不顾,开始全心全意投入迎战张宝的准备当中。他首先致书刘虞,称病体已愈,约其于营中相见。 田齐要在自己营中与刘虞见面,就是想逼迫刘虞将广阳战事的主导权让与自己。 刘虞对田齐的打算心知肚明,但他围攻广阳半月,损兵折将,毫无进展,甚至还一次都没有攻上城墙。他多次派人来田齐营中,命令田齐配合攻城,但田齐始终称病不出,拒不接令。 两天前,刘虞已经接到齐周线报,张宝数攻涿州不克,留下渠帅韩忠率两万大军围堵涿州。张宝自己率大军绕过涿州,北上广阳。 涿州距广阳不过数百里,张宝大军十日内必能赶到广阳城下。刘虞必须在十天内攻克广阳,不然只能无奈撤退,否则城内城外十余万黄巾里应外合,刘虞恐有全军覆没之忧。 形势紧急,刘虞顾不得自己身份尊贵,只得委曲求全,带了数百亲卫来到田齐营中与田齐相见,同时将广阳战事主导权拱手相让。 田齐亲自出营迎接,将刘虞等人引入自己帅帐。双方分宾主落座,田齐首先向刘虞请罪,称自己的病,生的不是时候,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无法接刘虞将令。 刘虞忍下怒气,连称无妨,并称自己无能,围攻十余日,始终未能登上广阳城头。刘虞表示,愿由田齐主持攻城,自己率军全力配合。 田齐故作为难,婉言推拒,并表示愿听刘虞调遣,配合攻城。 刘虞心中暗骂田齐,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面上却无奈装出一副笑容,配合着田齐,三推三请,终于让田齐答应主持攻城之事。 田齐心愿得偿,也知形势紧急,便与刘虞约定,明天一起攻城。 刘虞依然担心田齐不尽全力,悄然将田齐叫到一旁,轻声对他说道:“我前两天刚刚接到天子密信。天子于信中说,张修私自扣押阿济格,欲引鲜卑南下,令匈奴与鲜卑两虎相争,坐收渔翁之利。黄巾未平,三路主将全败,张修又擅启边衅,天子十分震怒。天子希望我们在广阳打破僵局,务必取得一场胜利。只要我们得胜,天子就可下旨责问三路平叛主帅,令其全力反攻,否则拿下问罪。” 田齐心中一动,询问刘虞:“天子准备如何处置张修?如何平复北疆局势?” 刘虞环视左右,贴于田齐耳边轻声说道:“天子已密令太尉杨彪西行,暗调董卓率凉州军东来。打算先至五原拿下张修问罪,释放阿济格,安抚匈奴,抵挡鲜卑南下。等北疆安定,再令董卓带西凉骑兵和匈奴精骑东进,协助你我会攻广阳。” 田齐心中冷笑,嘲讽党锢士人小视天子。天子这一招假道伐虢、驱虎吞狼玩得十分高妙。 刘虞见田齐发笑,疑惑不解,询问他道:“你觉得此计不可行?” 田齐连忙摇头,对刘虞解释道:“我是笑卢植、皇甫嵩、朱儁无能,令天子失望。更笑张修利令智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刘虞不放心的叮嘱田齐:“我等受天子重托,万万不可大意。明天一战,许胜不许败。” 田齐摇头说道:“广阳城池坚固,裴元绍、李大目兵精粮足,短期怕是难以攻破广阳。我打算围城打援,先破张宝。我们从明天开始攻城,连续攻城五日,而且必须每天都攻上城头,逼迫裴元绍催促张宝来援。等张宝急速北上,请州牧派军入我营中,假扮我部下骑军。我率本部军马偷偷南下,设伏于路,击败张宝。” 刘虞大喜,立刻应诺,同意了田齐围城打援的计策。 等刘虞离开,田齐立刻命曹性飞鸽传书给吕布,告知其刘虞方才所言之事。 吕布接到田齐飞鸽传书,心中一惊。他暗算时间,杨彪、董卓最早十日内可到五原。留给他施展计谋,围歼和连的时间不多了。好在哨骑传回情报,和连已经出了天外天峡谷南下,三日内可到匈奴王庭。 吕布立刻命令各郡骑兵集结,趁夜潜行出城,至王庭城外五十里一处山谷埋伏。吕布将五原城防交与南河亲信魏绩,令他在大军离开之后立刻封城,不许任何人进出。 等吕布率军到了王庭左近,鲜卑大军前锋也到了王庭以北,出现在了田齐封地山谷外面。 阿济格为减少匈奴各部损失,早已下令各部落南撤,坚壁清野。王庭以北只剩下田齐驻守封地的这一支孤军,除此之外,千里草原,空无一人。 鲜卑军早已探知此处山谷正是田齐在匈奴的封地。前锋大将宴荔游见田齐的军队和领民并未南撤,依然留于山谷之中,心中既惊且喜。 和连已通报全军,田齐才是毒杀檀石槐真凶。檀石槐于鲜卑军中威望素着,得知田齐才是真凶,鲜卑军将对田齐恨之入骨。但和连的通报也令田齐多智的名声传于军中,宴荔游心生惊惧,唯恐中计。 宴荔游不敢全力进攻,只派千余精骑上前试探。 高顺率陷阵军守卫山谷北口,正面抵挡鲜卑大军。陷阵军各军侯见鲜卑前锋只派了千余骑兵冲寨,请示高顺出寨迎敌,给敌人一个下马威,以涨已方士气。 高顺轻轻摇头,不但没有允许陷阵军出战,反而令陷阵军撤下城寨,改由长生军后备军士上寨守卫。长生军留守军侯达兰台有些担忧的对高顺说道:“后备军士刚刚召集,训练不足,而且多为老幼,力气弱,使不得强弓,只怕守不住。 高顺笑道:“让大家拿好木盾,注意防箭。若敌人弃马登城,你们不可与之交战,速速退下城寨,保住自己性命即可。” 达兰台大惊,愕然望着高顺说道:“让我们弃城而逃?” 高顺微笑着说道:“就是要放他们入谷,好方便我陷阵军立威。若是敌将鲁莽,我们或许可先斩了他这个鲜卑前锋大将。” 达兰台皱眉说道:“若我们不战而逃,只怕敌将不会中计,不敢率大军入谷。若他依然只派这千余骑兵入谷试探,如何?” 高顺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那就再退。我们退至第二道防线,将山谷入口让给他们。若他们依然不敢进攻,我们就再退,到第三道防线等着他们。” 达兰台摇头说道:“敌将若不傻,必然不会中计。只怕他们依然不会全力进攻。” 高顺冷哼一声说道:“那就再退。留出充足空间,引他全军进入谷中,再令田岳率天狼军,哈邪率其亲军,一同出南口绕袭北口,给他来一个关门打狗,翁中捉鳖。” 第351章 飞将立威(四) 千余鲜卑精骑转瞬即至,于寨门前往来奔驰,以弓箭压制寨墙。达兰台依计行事,严令手下执盾缩于寨墙垛口之下,不准冒头,不准还击。 达兰台的反应果真让鲜卑精骑误以为守寨军士都是新丁,立刻士气大振。带队千夫长下令一曲军士继续放箭压制寨上守军,另一曲军士下马,徒手攀爬寨墙。 千夫长并没有打算攻下寨墙,只是想引守军于墙后起身,阻拦鲜卑骑军登城,再让寨墙下骑军放箭,以便给守军以更大杀伤。他想引出谷中老兵上墙,试探出守军战力。 但达兰台依然严令手下不得反击,全力防箭。鲜卑军士胆战心惊的徒手攀爬,慢慢接近了墙头。他们心生迟疑,紧张的望向墙头,随时准备跳下寨墙,躲避守军居高临下的攻击。千夫长也紧张的令其余骑军向前靠近,准备接应墙上同伴撤回。 达兰台见敌军已至墙头,鲜卑人的弓箭担心误伤自己人,变得稀疏起来,立刻下令全军撤退,不得反击。长生军后备军士闻令大怒,心中不愿,纷纷咒骂达兰台胆小,但不敢违背将令,只得依令而行,愤然下了寨墙。 长生军行动迅速,墙上立刻空无一人。鲜卑军士迷茫的登上寨墙,望着墙内排着整齐方阵迅速后撤的长生军,心生警惕。 达兰台率军退至高顺身后,向高顺交令。高顺批评他道:“我让你假败而逃,你们后撤时队列整齐,士气轩昂,哪象败逃的样子?” 达兰台向高顺报怨:“我就说此计不行。我百般解释,但军中那帮老家伙依然怀疑我胆小怯战,差点没提刀砍了我,军中那帮小崽子眼睛都红了,差点发动兵变废了我。” 田齐采取府军之制,府军家人老小全在谷中,怎肯放敌人入谷。长生军后备军士求战心切,对高顺、达兰台假败诱敌的计策十分不满。 高顺自信的笑了笑,命令全军撤退,到第二道防线等待敌人。长生军和陷阵军一片哗然,但不敢违令,只得含怒而退。 鲜卑千夫长见高顺退走,心中迟疑,担心中敌埋伏,不敢率军入谷追击。他令手下严守寨墙,打开寨门,又派哨骑回报宴荔游。 宴荔游也怀疑这是谷中守将诱敌之计,觉得谷中另有埋伏,不敢追击。但山谷寨门已下,他也不舍得放弃,干脆率军进了山谷,紧守寨门扎营。 高顺任由宴荔游扎营,未派一兵前来骚扰,全无反应。宴荔游背靠寨门扎好营寨,再令一千精骑前出试探。 虽然宴荔游知道谷中守将是在行诱敌深入之计,但他距离和连大军不过两日路程,他必须在和连大军到来之前拿下此山谷,扫清王庭外围。 鲜卑千夫长率军再进,高顺率军再退。宴荔游前锋军共一个万人队,他留下两千军士把守寨门,率军至第二道防线,再次扎营固守,派一千军士前探。 高顺再退,宴荔游再进,继续分兵固守,随时准备依营寨抵挡高顺反攻,打算逐步退至寨门处,引高顺主力出谷决战。 高顺见宴荔游分兵,心中大喜,下令再退。陷阵军和长生军再次哗然。山谷北侧一共四道防线,再退就进了谷中腹地了。 高顺大声对众军士喊道:“知道我为什么令你们撤退吗?我是担心你们一次出击就把敌人吓走。再退,让敌人看到谷中村寨,引他们来攻。我们这次将不再撤退了,就在家乡父老面前将敌人击溃。等到两军交战之时,再有敢退后者,斩。” 高顺不战而退,又一退再退,让陷阵军和长生军心中早鳖了一肚子闷气。众军士闻听不会再退,士气大涨,齐声应诺。 宴荔游小心翼翼的带了两千军士出了第四道防线,前进至谷中宽阔之地。却见高顺率陷阵军、长生军于前方列阵以待。 宴荔游抬头远望,已然看清谷内各处村寨情况,只见村寨中都是砖石瓦房,村落各家院中鸡狗成群,牛羊连片,富得流油。各村百姓有不少人都穿着锦衣,全都立于房顶,准备静心观战。 鲜卑军士看得眼红,又见高顺兵力也仅两千,纷纷向宴荔游请战。 宴荔游见谷中百姓安静异常,毫无惊慌之态,心中暗惊,怀疑附近另有伏兵,不敢前出交战。他迟疑再三,下令撤退。 这次轮到鲜卑军士一片哗然,责问宴荔游为何不战而退。宴荔游也不解释,只言此乃军令,有不服从者,斩。 高顺见宴荔游小心退走,心中一笑,率陷阵军和长生军跟随而进,至第四道防线下与其对峙。 鲜卑军见高顺追随而来,再次请战。宴荔游回到自己扎好的营寨,心中稍安,也想试探出高顺军队战力,便同意了手下所请,令两个千人队出战,自己率两个千人队守寨,随时准备接应。 高顺见宴荔游并没有继续后撤,而是派兵来战,心中大喜。宴荔游贪功不退,不知田岳、哈邪绕路奔袭其身后,已然中计。 高顺令达兰台率长生军出战,许败不许胜,准备再次退回谷中。他要让宴荔游在谷中多停留一段时间,方便田岳、哈邪攻占北寨,完成包围。 达兰台暗传军令,与敌接战之后,各屯各队交替掩护,逐步撤退。 鲜卑骑军前出,两个千人队左右包抄,先以弓箭与长生军对射。达兰台令长生军以弓箭迎敌,交替掩护,逐步向陷阵军后方撤退。 宴荔游于营寨高台上观战,见长生军中都是老幼,极少青壮,但装备精良,全披钢甲,自己一方的箭矢很难给对方杀伤。又见高顺陷阵军全是青壮大汉,隐伏于后,不由暗自皱眉,下令鲜卑骑军不得追击,退回营寨。 高顺担心宴荔游退走,立刻命令达兰台率长生军追击,准备攻打鲜卑营寨。 宴荔游率军守寨,与长生军对射。鲜卑众千夫长请求出击,合围达兰台,宴荔游不许,下令各千人队交替掩护,准备弃营再退。他信心坚定,要将高顺军引至寨门处决战。他觉得谷中不可能仅一千老军镇守,他要把谷中的伏兵也引出来。 高顺见宴荔游稍一接战便再次后退,心生警惕。他皱眉沉思,感觉自己肯定疏忽了一些什么,以至宴荔游戒心未去。 第352章 飞将立威(五) 高顺追击至第三道防线前,见宴荔游退走速度加快,心中大急。达兰台也感觉情况不对,提醒高顺:“我们两个千人队追击,敌将兵力占优,又有营寨相护,却不与我们交战,这不正常啊。” 高顺闻言一喜,拍着额头说道:“亏得你提醒,我知道敌将为何一退再退了。他怀疑谷中另有伏兵,想引伏兵出来,再行交战。” 达兰台询问道:“哪里来的伏兵?”山谷内仅四府正规军士,分守山谷四方。田岳、哈邪将南侧防务交与童渊所率两千余学校师生,这才抽身奔袭北口。 高顺下令魏风将防务交与后备府军,率长林军提前北上,准备围歼敌军。 宴荔游退至第二道防线,见追击的守军兵力增加,而且都是青壮,心中一定。他下令不再撤退,据营而守,迎击敌军反攻。 高顺依然令长生军攻城,暗令陷阵军、长林军准备。只等田岳、哈邪传来信号,全力攻寨。 长生军敷衍的以弓箭骚扰守寨鲜卑军,令鲜卑军士大怒。他们纷纷请战,要出寨攻打长生军。 宴荔游思考再三,终于同意了各千夫长所求,令两个千人队出击。鲜卑军刚刚打开寨门,宴荔游却听到后方山谷寨门处响起阵阵喊杀声,转头一望,只见一片狼烟升起。紧接着有鲜卑哨骑来报,有数千骑军突袭山谷寨门,守军全力抵挡,形势危急。 宴荔游心中大惊,急忙令全军退守山谷寨门,先击退身后敌军。 高顺见远处狼烟升起,哈哈大笑,命令各军全力追击,拖住宴荔游。 陷阵、长生、长林三军骑士装备精良,作战勇猛,鲜卑骑军需要两三倍的兵力才能抵挡住他们的进攻。 宴荔游被高顺拖住难以抽身,只得率军返身迎战。双方在第二道防线与山谷寨门间的空地上展开混战。此处山谷都是土山,虽地势崎岖,但还算得宽阔,容纳得下数千骑军交战。 双方仓促接战,难以摆开阵型,只得一片混战、乱战。鲜卑军后方有警,军心不安,又装备落后,渐渐处于下风。宴荔游心中焦急,却无法脱身,命令各千人队边战边退。他希望谷口守军守住片刻,等到自己率军撤回,再凭寨坚守,等待和连大军来援。 可惜宴荔游的愿望很快成空。田岳的天狼军也是重甲骑兵,下马攻城,立刻成了重甲步兵,又加之有哈邪所率三千亲卫助战,兵力占优,很快攻上寨墙,把守军杀散一空。田岳令哈邪率军守寨,自己带天狼军重上战马,突袭宴荔游身后。 天狼军列阵突袭,鲜卑军军心大乱,再难抵挡。田岳率数十亲卫穿阵而过,一枪将宴荔游挑落马下。鲜卑军主将被擒,又知谷口已失,难逃包围,立刻士气全无,下马投降。 高顺令田岳处置降兵,押送入谷内,发卖与各府军为奴。又令各军检点伤亡,打扫战场。这一战全歼鲜卑前锋万人队,各府军缴获颇丰,各军士喜笑颜开,军心大振。 高顺重回谷口,令各军回防,准备迎击和连大军。高顺又亲书战报三封,分送阿济格、呼征、吕布。 吕布得知高顺首战大胜,全歼鲜卑前锋万人队,俘虏鲜卑名将宴荔游,心中大喜,立刻通报全军,以增各军决胜之心。阿济格和呼征也将此战情况通报全军,匈奴南北各部军士得知已方大胜,士气大振,战意高昂。 和连两天没有接到宴荔游战报,心知有异,急忙率大军加快行军,前来接应。等他来到山谷入口处,只见高顺立于寨墙之上,旁边立一木桩,绑着一员鲜卑大将,正是宴荔游。 和连大怒,派军中勇士出阵,向高顺挑战。他希望高顺派战将出寨单挑,擒拿几人,交换宴荔游。 古代军士执冷兵器作战,直面敌军刀枪,军心士气对于作战胜负十分关键。两军对阵,派勇士单挑,能够激励军心,激发军士悍勇之气,是交战前十分常见的战术。 高顺高挂免战牌,任由鲜卑勇士于寨前辱骂叫阵,耀武扬威,严令手下军士不得出寨应战。 和连无奈,只得叫回上前挑战的勇士。鲜卑众万夫长担心和连下令强攻,逼高顺于阵前斩了宴荔游,纷纷请命,愿上前与高顺交涉,用银钱换回宴荔游。 和连恼恨宴荔游失陷被擒,令他颜面无存,心中迟疑,久久不愿下令。 高顺冷笑一声,将手中横刀放于宴荔游脖颈之上,向城下喊道:“请鲜卑大王上前,我有话要说。” 和连皱眉,不想上前冒险。众万夫长躬身请和连出阵与高顺答话,并愿意跟随和连上前,卫护和连安全。 和连无奈,在众万夫长随护之下,来到寨前一箭之地以外停步。和连询问高顺有何话说。 高顺大声说道:“大王南下,所为何事?” 和连略一迟疑,回答高顺:“匈奴当户田齐毒杀吾父王,我率军南来,欲擒拿其问罪。而且匈奴背叛盟约,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高顺回答和连:“田齐已受天子征召,不在此地。大王欲征讨匈奴,我等不敢相抗,只求守谷自保。若大王答应不攻打山谷,我等愿置身事外,放宴荔游回去。” 和连仰天大笑,指着高顺说道:“我鲜卑勇士宁死不受威胁,宁死不受折辱。宴荔游被俘之后竟然含羞偷生,本就该死。想以他性命威胁我不攻此谷,痴心妄想。” 和连说完,拍马而回,命令手下全力攻寨。 高顺冷冷一笑,令人将被堵住了口,无法说话的宴荔游带下去关押。他故意引和连于阵前说话,让他放弃解救宴荔游,就是想借机打击鲜卑将领对和连的忠心。如今目的已达,并不想当众斩杀宴荔游,激怒鲜卑众将。 宴荔泪流满面,拼命挣扎,但手足被绑,无力反抗,被陷阵军士抬下了寨墙。 高顺传令陷阵军做好交战准备,全力守护寨墙,不准后退一步。又命令达兰台率长生军于墙后列阵,操纵追风炮阵,准备给鲜卑人一记狠击。 陷阵军全身重甲,每一寨墙垛口,以伍为单位,列一纵队守护。伍长站于前列执用于守城的铁臂强弩射击,其后四人,两人执盾替伍长和队友挡箭,两人手执陌刀,准备斩杀冲上寨墙的鲜卑军士。 第353章 飞将立威(六) 和连命令万夫长置鞬率军攻寨。置鞬令三个千人队于寨前骑射压制城头,令三个千人队操纵抛石机上前攻寨,令三个千人队抬云梯登墙,自己率一个亲卫千人队于阵后督战。 陷阵军虽有重甲护身,但鲜卑军箭如雨下,石如冰雹,立刻出现较大伤亡。陷阵军都是数万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精壮勇士,此时用来守城,出现大批死伤,直令高顺心痛。但高顺面冷如冰,始终不令长生军后备军士以追风炮回击。 达兰台建议高顺故计重施,放弃寨门,引和连入谷。毕竟谷中地势不如谷外宽敞,可以缩小鲜卑军进攻横面,减轻守军压力。 高顺稍有迟疑,轻轻摇头,对达兰台说道:“练兵需练胆气、勇气,便如铁匠打制钢剑,不经捶打,不经淬火,难得锋刃。陷阵军训练两载,从未一战,如今稍受挫折便令其撤退,不利于锤炼军心。” 鲜卑军靠近寨墙,开始攀梯而上。达兰台提醒高顺,是时候反击了。高顺抢过旁边鼓手手中鼓槌,用力敲击,鼓点铮铮,正是田齐那首《将军令》。 鼓声即是军令。陷阵军、长生军各军侯、屯长、督伯、什长、伍长同时大声下令,所有军士挺身而起,齐声呐喊:“奋勇,杀敌!”,开始在各级军官带领下反击鲜卑军的进攻。 达兰台大声下令,长生军操纵百余架追风炮分成三个梯次,按照早就测定好的射击诸元,轮流发射。陷阵军前排军士在身旁队友掩护下于各个垛口露头施放强弩。 一时之间,炮石、弩箭齐飞,直袭寨墙下鲜卑军士。鲜卑军虽有防备,但依然死伤惨重,攻势也不由一缓。 置鞬也令鼓手击鼓,激励鲜卑军士继续攻寨。 山谷的寨墙仅高两丈,鲜卑军士将数百云梯横排而放,很快攀上墙头。陷阵军各伍前排军士后撤,留出空间让与鲜卑军登上寨墙。不等鲜卑军士面露喜色,陷阵军各伍后排两名军士手执陌刀,转身狠狠向前一劈,同时高喝一声“奋勇,杀敌!”。 登上寨墙的鲜卑军士急忙挥舞兵刃抵挡,但陌刀沉重,陷阵军士人高马大,力气超出常人一倍。他们一刀劈出,连典韦、赵云这等猛将也不敢轻易正当其锋,这些普通的鲜卑军士哪里能挡住陌刀全力一击,纷纷连人带兵刃被一斩两断。 寨墙上血肉横飞,数百鲜卑军同时惨死墙头。同伴残破的尸体当头落下,正在攀登云梯的鲜卑军士胆气一丧,纷纷退后,下了云梯,不敢再上墙与陷阵军对战。 处于阵后督战的置鞬等人也被寨墙上的惨状惊呆,鼓手也不由停下了手中鼓槌。置鞬知道士气已泄,不由轻叹一声,下令全军撤退。 和连也被寨墙上的腥风血雨吓得一惊。置鞬率军后撤,他犹豫片刻,没有出言阻止。置鞬回到和连帅旗之下,向和连请罪。和连摆手令置鞬退下,没有追究他战败之责。 王庭督尉落罗上前建议和连道:“谷中守军装备精良,所持钢刀势大力沉,难以抵挡。如今士气已泄,不宜再攻,可于谷外扎营,暂作休整。” 和连出师不利,心中恼火,不想就此退军。日律、推演等将也上前相劝,和连见众将齐声反对继续攻寨,无奈点头,同意暂时撤退,于谷外扎营。 高顺击退和连进攻,但面无喜色,急令手下点数陷阵军伤亡情况,又令医护营迅速将受伤军士抬回谷中救治。 陷阵军吏曹、功曹书吏查清伤亡,回到主顺身边。两人面带忧色望向高顺,不敢出声。高顺长叹一声道:“说。” 吏曹书吏轻声回复道:“战死一百一十,重伤二百三十,轻伤近四百。我陷阵军经此一战,伤亡过半。” 功曹吏苦笑说道:“鲜卑军伤亡数倍于我,此战可算大胜。” 高顺轻轻点头,吩咐功曹吏、吏曹吏仔细记录军士战功,依田齐所定《军功受爵令》,从优发放奖赏和伤亡将士抚恤。 两名书吏应诺而退。高顺望着谷外皱眉沉思,最终下定决心,命令全军放弃谷口寨门,退守至第二道防线。 高顺的退却令和连误会谷中防卫力量不足,立刻信心大增。他不顾众将反对,坚持先拿下山谷,杀田齐家属泄愤,再顺势立威,南下攻打匈奴王庭。 和连率军进入山谷。谷内地势崎岖,而且不如谷外宽阔,仅能容两个千人队一起攻寨。 高顺担心陷阵军伤亡过重,恢复缓慢,便令达兰台率长生军后备军士上墙防守。为降低长生军伤亡,高顺同意提前启用绞力弩炮、追风炮、床弓连弩等秘密武器迎敌。 长生军后备军士训练虽然不能与正规军相比,但初生牛犊不畏虎,士气旺盛,求战心切。他们身披重甲,手持秘密武器之利,接连杀退鲜卑军数次进攻,给予鲜卑军重大杀伤。但交战一日,长生军后备军士也伤亡过半,士气也渐渐低落。 高顺下令再退,让出第二道防线给和连,同时令陷阵军、长生后备军与银甲军、鹰扬后备军换防,让银甲军和鹰扬后备军守护第三道防线。 第三道防线前面的地势更加狭窄,仅容一个千人队来攻。银甲卫和鹰扬后备军防守起来更加轻松,坚守了三天,先后击退鲜卑军数十次进攻,杀敌上千,伤敌近三千,但自己一方也伤亡近半。 高顺下令再退。又令银甲后备军与田岳换防,让天狼军和锦衣后备军防守第四道防线。 这是山谷北口最后一道防线,高顺严令田岳不得再退,务必坚守三天。 田岳应诺,将天狼军与锦衣后备军打散混编,分作三批,令每批军士守寨一天。 第四道防线前地势较为宽阔,能容三个千人队同时进攻,但第四道防线的寨墙高有三丈,而且成菱形之状,更加易守难攻。 和连已能远远看到谷中情况,心中大喜,不顾伤亡,命令鲜卑军全力进攻。为激励士气,和连下令,攻破山谷,三日不封刀,任由军士劫掠。 鲜卑军和草原各族军队一样没有军饷。听闻攻破山谷可以大掠三日,不由士气复振。他们拼命发起进攻,一天数次攻上寨墙,给田岳的防守造成很大压力。 第354章 飞将立威(七) 鲜卑大军围攻山谷七天,接攻破北口三道防线,与胜利近在咫尺,却始终遥不可及。置鞬、落罗、日律、推演等鲜卑大将感觉军心士气已堕,担心周边形势有变,情况不妙,纷纷劝和连放弃攻打山谷,迅速撤退,返回天外天。 和连损兵折将,全军伤亡已近两万,不甘心就此放弃,迟迟不愿退走。落罗建议和连仅留一个万人队看守山谷,率大军突袭北匈奴部落,逼降呼征,再驱虎吞狼,以北匈奴人为前锋,攻占王庭。 和连见山谷一时难下,最终同意了落罗的意见,留落罗率一个万人队围堵山谷,自己亲率八万大军奔袭北匈奴呼征驻地。 锦衣卫在和连大军出动之后立刻把消息传回。吕布得到飞鸽传书,立刻更改战略,传令呼征务必拖住和连两天,然后连夜召集众将进入王庭。吕布令阿济格率三万王庭军北上,突袭落罗。自己率四万边军直袭天外天。 吕布令张辽率雁门骑军为先锋,自己率其他各军于其身后五十里跟随前进。各军轻装简行,日夜不停,两天两夜奔行近一千三百里,赶至天外天南口。 张辽带十余亲卫化装成和连信使,骗开鲜卑守军寨门,一举攻破鲜卑守军大寨。鲜卑军留守大将宇文泰率军反扑,同时派哨骑火速南下向和连示警、求援。吕布率军跟随而至,率五原骑军突入鲜卑中军,阵斩宇文泰,杀散鲜卑守军,抢占了天外天南口,封死了和连西撤的大门。 吕布令侯成率云中骑军留守天外天,自己率军南下,不顾三军疲惫,再次奔袭和连身后。 阿济格率军北上,暗与高顺联络,包围全歼了落罗的万人队,落罗只率数十亲卫逃出山谷,不敢回和连军中,独自向东北方向逃窜。 阿济格令高顺率军一同向西,准备合围和连大军。高顺以损失惨重,无力西征为由,婉言拒绝。 阿济格无奈,只得率王庭军独自西行,奔袭和连。呼征拖住和连大军两天,北匈奴各部损失惨重,伤亡过半。北匈奴各部贵族建议呼征西逃,到祁连山下另立王庭。 呼征坚决不撤,命令北匈奴全力抵挡鲜卑大军,再守一夜,等吕布、阿济格来援。他对众部落贵族说道:“匈奴自四百年前与大汉相争,一败再败,一退再退,屡次分裂,至今衰弱至此,任由以前麾下小种部落鲜卑人猖狂围攻,何也?皆因各部落只顾私利,人心不齐。如今鲜卑人已入包围,和连若败,北方草原一空,我等可趁势北上,恢复祖先荣光,岂可再退?再有敢言西逃者,斩。” 北匈奴诸部见呼征战意坚决,不敢再言撤退,凭借营寨,拼命抵挡和连围攻,宁死不降。 和连久攻不下,众将心中焦急,苦劝和连北撤天外天,放弃攻打匈奴王庭。日律对和连说道:“北匈奴宁死不降,说明我方以前的判断有误。南匈奴和吕布动向不明,一但北上来援,我军恐有被围之忧,不如暂时撤至天外天,再召弥加南下,另寻机会攻打边郡。” 和连恼羞成怒,怒斥日律胆小畏战,再有言退者,斩。众将不敢再劝,但心中隐忧难解,军心已乱。他们都是久经战阵厮杀的宿将,对战场上的危险十分敏感。虽然并无吕布、阿济格率军来援的消息,但直觉告诉他们,鲜卑人很可能已落入匈奴人和吕布设下的陷阱。 和连亲率大军攻打呼征大寨,交战正酣,有落罗信使来报,阿济格率军北出王庭,合围落罗。落罗兵少,已然战败,全军覆没,只身北逃。落罗提醒和连,此次南下很可能是吕布和匈奴人设下的陷阱,建议和连速退,撤向天外天,再出天外天向西,与弥加汇合。 鲜卑众将得知此讯,心中大惊,急忙劝和连北撤。和连犹豫再三,无奈下令撤退。但不等鲜卑大军拔营,有哨骑回报,北方、西方数十里外各发现一路骑军,正向鲜卑大军奔袭而来。 日律等将大惊,急忙劝和连立刻向西撤退,绕过呼征,直赴祁连山,同时派信使向弥加求救。 和连不愿向弥加低头求救,怒斥众将:“我等南下,本就要与匈奴人决战。如今呼征已无力再战,阿济格率军出了王庭,想与我等会战于野,此正是攻占匈奴王庭的好机会,因何要撤?” 日律提醒和连,北方有骑军南下,很可能天外天已失。而有能力千里奔袭天外天的,肯定是吕布所率汉军精骑。 和连冷笑说道:“吕布,无名小儿,他不通兵法,率军往来奔袭两千余里,将堕兵疲,又有何惧?” 众将劝阻无效,和连下令全军于旷野列阵,准备迎击来敌。 鲜卑人突然撤围于野外列阵,呼征心知援兵已至,不由大喜,急令各部整军,准备出营合围,共伐和连。 不过两三个时辰,吕布和阿济格率军来到和连军阵西北一里之外。阿济格令匈奴骑军列阵,准备稳住阵角,稍作休整。吕布却片刻不停,直接率军杀向鲜卑大军左翼。 吕布率五原骑兵为先锋,自己冲杀在前,大声疾呼:“草原战败之羞,亲友身死之仇,报于今日矣。有进无退,杀。” 五原骑军闻言,眼睛一红,士气大振,皆挥戈怒吼:“杀敌,复仇。” 张辽、臧霸、赫萌、成廉、宋宪等边郡骑督尉率军跟进,皆振臂高呼:“报仇雪耻,只在今朝,杀。” 阿济格见吕布片刻不停,直接率军冲阵,无奈一叹,下令王庭军出阵,攻打鲜卑右翼。 呼征也振臂而呼道:“鲜卑小种,背盟弃主,屡伤我匈奴部民。如今中计被围,是长生天护佑匈奴,给我杀,一个不留。” 北匈奴被围攻两天,如今援军已至,士气大振,他们齐声怒吼,跟随呼征、乌邪杀向和连中军。 和连见呼征来攻中军,不由冷笑,与众将说道:“吕布、阿济格率大军攻打两翼,却派呼征率残兵败将来打中军,真是无智。给我先杀散呼征,再援两翼。” 和连中军向前移动,主动攻击呼征,渐渐与左右两翼拉开了距离。吕布见和连中计,哈哈大笑,命令张辽率各郡骑军继续冲击鲜卑左翼,自己率五原骑军突然转向,从鲜卑左翼与中军的缝隙钻入,直袭和连大军身后。 第355章 飞将立威(终) 吕布骁勇,方天画戟左右挥舞,所向披靡;五原骑军含恨而战,死命跟随,直接从身后杀透鲜卑中军,来到和连帅旗下不远。 日律急忙令亲卫上前阻挡,同时劝和连退避。和连担心帅旗一动,军心不稳,不肯躲避。吕布瞧得机会,心中冷笑,他暗自想到:“当日射杀檀石槐无果,致令边军功败垂成,今日便射杀了和连,以树自己‘飞将’之威。” 吕布悄然打马转向,暗令魏续率自己亲卫继续冲阵。魏续率十余南河子弟奋力向前拼杀,但前进速度稍减,不如方才吕布带队时迅捷。和连见吕布军攻势一缓,心中一松。吕布悄然退至魏续身后,抽弓搭箭,暗瞄和连。他不断计算距离、风速,窥得机会,突然双脚一踩马镫,从马上立身而起,三箭连珠而射,直奔和连额头、咽喉、心口。 吕布偷放冷箭,事发突然,和连无备,身边亲卫也来不及施救,只听和连惨呼三声,被吕布这三箭射个正着,一命呜呼。吕布的箭势未去,直接将和连带飞而出,摔下战马。 吕布执弓再射,直将鲜卑帅旗射落在地。他挂弓执戟,立于马上大声疾呼:“和连已死,鲜卑已败,降者不杀。” 五原大军齐声疾呼:“和连已死,鲜卑已败,降,降,降。” 鲜卑各将闻言回望中军,见帅旗已落,和连无踪,中军惊慌失措,乱了军阵,立刻知道大势已去,不敢再战,纷纷下令西逃。 阿济格、呼征和吕布率军追杀,鲜卑大败,能逃出重围者不及十之二三。 吕布直追击到深夜,这才下令退军。他回到射杀和连之地,打算摘下和连首级,向天子报功。但和连尸体早被日律带走,吕布仅捡拾得鲜卑帅旗一面。吕布失望的叹息一声,把帅旗扔于地上。 阿济格、呼征率军前来汇合。阿济格安慰吕布:“我等大胜鲜卑,将军阵斩和连,立下大功。有我等作证,天子必不会相疑将军冒功。” 吕布摇头说道:“张修私自扣押单于,擅启边衅,已令天子振怒,暗派太尉杨彪和护羌中郎将董卓率军东来,准备拿下张修问罪。我放单于手下潜入五原,逼张修自尽,设计围杀和连,却也是无令而行。天子见北疆各军失控,必然心忧,不追问我等罪责已是宽宏大量了,还提什么大功。我本打算拿和连脑袋向天子献礼,威慑不臣,也可让此战惊动天下,逼天子忍气封赏我等。如今和连尸体无存,我等口说无凭,只怕天子会隐瞒此战,能让我等功过相抵就不错了。” 阿济格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对吕布说道:“督尉一战立威,歼灭鲜卑数万精锐。和连一死,鲜卑三部必乱,北疆安稳无忧,功在社稷,天子必然不会再追究我等无令而行之过。” 吕布令张辽率军打扫战场,情绪低落的说道:“等面见杨彪、董卓再说。” 阿济格和呼征一同向吕布保证,将立刻上书天子,详述此战经过,为吕布请功。 吕布心中一喜,含笑称谢,同阿济格、呼征一同率军东返王庭。他于王庭休整一日,即刻率军南下,回到了五原城中。 此时杨彪、董卓率军占了五原城,已知张修、张满身死,吕布私自率军北上,去围攻和连。杨彪大惊,立刻派信使召回吕布,并向天子上报北疆形势。 天子刘宏得杨彪、董卓密报,得知吕布继张修之后,再次无令出征,心中大怒。但刘宏并没有急于下令责罚吕布。并州各边郡骑军无天子召令,暗从吕布调遣,让天子惊疑难安。而且匈奴各部也甘心配合吕布出战,这让刘宏更加担心。他怕一个处置不当,会逼反吕布,激怒匈奴,令北疆叛乱。 刘宏忍下怒气,传令杨彪、董卓,若吕布战败,将其拿下治罪,押回京城处置;若吕布战胜,不奖不罚,暗调其他各郡骑督尉南下参与平灭黄巾之乱。刘宏想将并州各边郡骑督尉调离吕布身边,再派京军郎将替换他们。同时,刘宏开始思考并州刺史人选,以统带各边郡骑军,压制吕布。 吕布率军回到五原,杨彪得知边军大胜,阵斩和连,歼灭鲜卑精锐数万,俘获战马军资无数,心中一惊。他设宴与吕布等边将庆功,表面上装出一副要向天子上书,替诸将求功的姿态,暗中密报天子,吕布于边郡威望已立,势大难制。 刘宏得杨彪密报,心中一叹:吕布果然骁勇,可惜对朝庭和天子毫无敬畏之心。 张让和赵忠见天子忧惧难决,建议刘宏调吕布入京为将,明升暗降,慢慢解除吕布军权。 刘宏苦笑摇头:“吕布立下大功,朝庭若如此行事,只令人齿冷,恐边将们自此与朝庭离心。而且田齐与吕布同出身南河,如今三路平叛大军苦战无功,只田齐一路偏师取得大胜。我还要以他来逼迫三路平叛将帅尽快破敌,若如此处置吕布,只怕田齐惊惧,不肯再出死力。” 赵忠、张让等人也无良计可施,纷纷沉默不语。刘宏思考再三,忍下心中怒气,亲书密信一封给吕布,只言内地战乱未平,不愿边疆再起战事,需隐瞒此战,以免激怒鲜卑南下报复。刘宏婉言劝说吕布不要因此生怨,此次虽然不能奖赏其功,但等平灭黄巾,必任其为护匈奴中郎将,独掌北疆。 刘宏又密令杨彪,调臧霸、成廉、赫萌、魏续、宋宪率军南下,共同参与广阳之战。刘宏又致书田齐,令他服从杨彪调遣,一同攻破广阳。 刘宏与田齐有约,田齐不受朝庭调派,只服从天子命令。如今令田齐服从杨彪指挥,刘宏担心田齐不愿听令,为安抚田齐,刘宏忍痛免了他今年应缴纳的各项赋税。 杨彪得到天子密信,立刻征调成廉等人随军南下,离开了五原。因担心鲜卑人南下报复,天子并没有调张辽、侯成南下。杨彪离开五原之前,令张辽、侯成率军回郡,五原城中只留下了吕布自己。 吕布收到天子密信,摇头苦笑。天子空言许诺,明显对自己十分不满,而且对自己心存顾忌和猜疑。护匈奴中郎将一职,只怕如镜花水月,将来肯定不会交与他手上。 第356章 诈败而归(一) 田齐在第一时间接到了锦衣卫飞鸽传书,知道了吕布大胜鲜卑,阵斩和连的消息。 此时田齐正在率军攻打广阳,他令各军轮战,一日间数次攻上城头,但都因兵少,无力向城内深入,被黄巾军反击而回。刘虞于城北辅攻,牵制李大目各部,但依然久战无功,难登城头。 田齐将吕布斩杀和连的消息悄然通报给手下各军侯。各军将士闻听鲜卑已被击败,山谷封地安稳无忧,军心大定,士气大振。田畴、巴音、童猛、赵云等将立刻建议田齐召高顺、魏风率军南下,准备全力迎击张宝。 田齐轻轻摇头,沮授也沉默不语。众将见两人神情有异,不由疑惑不解。 此时典韦率军攻城而回,向田齐交令,并向田齐请战道:“我军数次攻入城中,南城门已然残破,只余内翁城可守,黄巾军士气低落,军心涣散,反击越来越弱。请主公许我率军全力攻城,拿下翁城,突入城内。” 田齐苦笑一声,对典韦说道:“吕布无天子召令,私启边衅。虽然大胜鲜卑,阵斩和连,只怕引得天子猜忌。我不从刘虞将令,又与吕布同出南河,受其牵连,恐天子已然相疑。若我拿下广阳,不但无功,只怕从此不可领军矣。” 沮授沉思片刻,对田齐说道:“杨彪、董卓此时正在五原。若天子下定决心,擒拿吕布问罪,只怕边郡再起波澜。若天子隐忍,必调边军东来,以削弱吕布对边军、边将的影响。” 田齐点头说道:“边军与鲜卑两战,虽然一胜一负,还阵斩了和连,但力量大损。若无良将镇守,只怕难以震慑不臣,也难挡草原蛮族南下。天子必然不会于此时降罪于吕布。我想他会调其他各郡边将率军随董卓东来,参与平定黄巾,会攻广阳。杨彪于军中威望素着,天子会令他暂代刺史,再调京军校尉与各郡骑督尉互调,以压制吕布。” 巴音、典韦等人一愣,不明白为何吕布大胜之后反而会被天子猜忌。 田畴皱眉说道:“董卓若率西凉、并州边军东来,除了攻打广阳之外,只怕也另有目的,会对我军不利。” 童猛摇头说道:“他还敢打压我等不成?” 沮授却同意田畴所言,对众人说道:“董卓率骑军数万东来,归于刘虞帐下。刘虞恼恨主公违令,逼他屈尊降贵,让出主导作战之权。刘虞如得董卓相助,势力大涨,再不必违心相求于主公,必然借机报复。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等受董卓、刘虞压制,再有不服调遣之事,恐怕天子会借机降罪。” 田齐皱眉点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沮授建议道:“我们不能再滞留广阳。为今之计,不如趁天子召令未下,火速南下迎击张宝,然后诈败东逃,回返东莱。” 田齐回想历史,知道张角命不久矣。他不想返回东莱,错失亲手斩杀张角的机会,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沮授再次劝道:“若天子召令主公听命于刘虞或董卓,主公必然处处受制,有力难施。与其被动提防刘虞、董卓暗中相害,不如脱身事外,再觅良机。” 田齐轻叹一声,下定决心,接受了沮授的建议。他询问曹性:“张宝大军到了哪里?” 曹性回报田齐:“我军一日数登城墙,广阳危急,裴元绍一日三惊,屡派信使,催促张宝尽快北上。但张宝担心中伏,一日行军五十里,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谨慎异常。如今他们距离广阳还有两百余里。” 田齐挺身而起,下令道:“通知刘虞派兵来接管我军营寨。我等今晚启程,连夜南下,与张宝会战。此战许败不许胜,接战即走,回返东莱。” 众将接令。沮授立刻召集各千户商议具体行军作战方案。陈到提醒田齐:“乔夫人已离东莱北上,如今应到了渤海。” 田齐一愣,这才想起高卉曾传书东莱,令乔环北上来照顾田齐。田齐苦笑一声,命令曹性即刻通过锦衣卫传书乔环,令她南返东莱。 刘虞接到田齐传信,得知田齐终于依照既定计策,准备南下设伏,攻击张宝,不由大喜。他命令鲜于银率军南下,接管田齐大营,又令尾敦率军两万跟随田齐南下,以作支援。 但等鲜于银和尾敦率军来到田齐营中,田齐早已率军南下,只留下夫渠率领一曲人马与两人交接营中防务。 尾敦出示刘虞手令,欲率军跟随夫渠追赶田齐。夫渠笑道:“将军军令,今夜行军百里,明天上午行军五十里,于正午时分急袭张宝大营。你们若能跟得上,只管跟来。” 尾敦大惊,询问夫渠:“一夜急驰,片刻不休?将军为何这般急迫?” 夫渠冷笑回答:“兵贵神速。” 夫渠说完,不再理会尾敦,率军出营,狂奔而去。 尾敦无奈摇头,与鲜于银说道:“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我可不敢率军连夜狂奔一百五十里,急袭敌营。到时不必交战,累也累死了。” 鲜于银皱眉说道:“田齐如此急迫,必有因由,只怕周边形势有变。你速回营去报主公,请他速与京师联络,询问各处情势有何变化。” 尾敦应诺,连夜率军北返,回刘虞营中交令。刘虞得知田齐欲急袭张宝,也暗自皱眉,疑惑不解。他询问尾敦:“可曾派人去追田齐,核实消息? 尾敦点头说道:“我派了哨骑全速向南追出五十里,不见田齐踪迹。” 刘虞也相信了鲜于银的判断,认为周连形势必然有变,田齐这才突然南下,全速去攻张宝。他立刻致信天子、卢植,询问周边战场有何变化。与此同时,刘虞下令各军加强戒备,暂缓攻城,等待消息。 田齐连夜奔袭,于第二天正午与张宝前锋骑军接战。田齐令巴音从右翼袭扰,令典韦率先登军正面主攻,又令童猛率军侧击敌军左翼。 张宝前锋四千骑军仅仅抵挡不足半个时辰就被典韦突入中军,斩杀了主将,砍倒了帅旗。四千黄巾骑军伤亡过半,立刻四散而逃。 田齐下令各军缓缓追击,正面迎击张宝大军。张宝接应先锋败军而回,立刻扎营,凭寨自守。 第357章 诈败而归(二) 田齐所率骑军不过五千有余,围堵着张宝十万大军寨前嚣张叫阵,直令黄巾各渠帅心中不忿,纷纷向张宝请战。张宝却不为所动,严令各将不得出营与田齐野战。 黄巾众将疑惑不解,不明白张宝拥军十万,却为何畏惧田齐数千骑兵。张宝冷哼一声,对众渠帅说道:“田贼多智而豪富,麾下军将均装备钢甲,器械精良,又都是骑军。你砍人家一刀,人家没事,人家砍你一刀,立刻要命。就算你人多又悍不畏死,占得上风,人家马快,转身即走,你等敢追?而且自田齐北上广阳,屡战屡胜,从无一败,士气正盛,此时与之交战,伤亡必重,不合算的。我等北上目的何在?是要解广阳之危。只要拖住田贼,广阳城坚,兵精粮足,刘虞那些新军如何能打下广阳?” 黄巾众渠帅这才心服,纷纷尊令而行,严守营寨不出,任由田齐手下各军堵在寨前叫骂。 田齐见张宝闭营不出,不由暗自苦笑,率军撤退,距离张宝大营不足数里扎营。 安扎好营寨,田齐召沮授相商,向沮授报怨道:“不想张宝如此胆小。早知如此,我们与其先锋遭遇之时,立刻诈败而逃就好了。如今张宝不肯出营来攻,我们想诈败而逃也没机会了啊。” 沮授为了将诈败之计表演的真实可信,建议先胜后败。此时听田齐报怨,沮授也不由脸色一红,向田齐诉苦道:“我怎知张宝谨慎如此?” 田齐见沮授羞恼,不由轻声一笑,询问沮授:“现在怎么办?” 沮授傲然一笑,对田齐说道:“晚上再去叫阵,若张宝再不应战,放火烧了他大寨,转身即逃。令各军每隔十里,暗伏于路。张宝若带兵来追,我们边逃边战,给他个连环计。” “放火烧寨?怎么放火?”田齐一愣,时值盛夏,空气湿润,草木郁郁葱葱,难以放火。 “酒精。”沮授曾见田齐在行军途中以酒精为燃料,烧火炒菜,此时突发灵感,准备以酒精为燃料,烧了张宝营寨。 田齐皱眉说道:“军中只有百斤酒精,是用来给伤员治伤的。而且酒精价值不菲,你这火可跟烧钱没有区别啊。” 沮授不屑的一笑,对田齐说道:“休要瞒我。你令田畴还存了数百坛美酒,准备送与左丰行贿。如我猜测正确,那酒精不过是将酒提纯而矣。我们要逃归东莱,你留那些美酒何用?” 田齐尴尬一笑,对沮授说道:“诈败而矣,用得着下这么大本钱吗?” 沮授笑道:“主公何时变得如此小气?做戏就做全套。我们自北上广阳,屡战屡胜,若不给张宝军以重大杀伤,激其全军追击,谁人信我们大败而逃?” 田齐无奈,击鼓聚将,下令田畴将美酒取出,交与匠营,迅速蒸馏提纯,制成酒精交沮授备用。 沮授吩咐各军千户,自天黑时起轮流去骚扰敌营,麻痹敌军。今夜子时,全军出营,强袭张宝前寨,将酒精装坛,以追风炮射入敌军营寨,放火烧营。 如果张宝继续闭营不战,那就继续烧他后营,激他率军决战。敌军若出,各军交替后撤,巴音率长生军殿后,迟滞张宝大军追击速度。田畴率后勤军潜伏于十里之后接应,攻敌一阵,与巴音同撤。典韦率先登军再隔十里设伏接应,攻敌一阵,再撤。童猛率求生军和甘宁鹰扬军再隔十里设伏,赵云留守中军。若敌人再攻,各军不再撤退,全力出击,杀退敌军,然后从容东归。 田齐同意沮授所定布置,众将齐声应命。田畴借机请田齐为后勤军赐名。田齐稍作沉思,想起历史上岳家军背嵬之名,将之赐与后勤军,希望后勤军为全军之盾。 田畴大喜,躬身应诺,表示必不负背嵬之名。 田畴组建后勤军府时就有过思考,认为后勤军应主要以防护军资、军粮安全为首要任务。因此他与手下众军侯商讨半月,决定以车兵、步兵战术为主,制定全军训练方案。他还请匠营研制改进春秋时代的步兵战车。 跟随田齐出征的匠营副千户童浩依据田齐以前提过的齿轮、轴承、弹簧等新式工具,全面改进战车,又以薄钢板、钢管代替木板、原木制车,使车辆更轻、更牢固。 新式战车轻灵坚固,减震性能大增,以双马拉乘,速度不弱骑军。田齐又提议改双轮为四轮,又以牛皮、牛筋包裹车轮,以精钢辐条支撑车轮,增强战车稳固性。提议以手柄连接车梁,操纵前轮转向,增强战车机动性。 童浩闻言大喜,依田齐提议,迅速改进战车。新式战车试制成功,田畴亲自操纵检验,大喜过望,立刻定制战车百辆,每车载军士一伍,单独建立了一曲车兵。 背嵬军组建数月,训练不懈,成效斐然,但始终未曾一战。如今得沮授、田齐军令,终于被委以重任,与敌交战,又得赐背嵬之名,全军士气大增,战意昂然。 酉时刚过,全军用餐已毕,各军轮流出营,奔至张宝前寨挑战、骚扰。驻守前营的几位黄巾渠帅不敢大意,频频示警,令军士集结于寨墙、寨门之后,防田齐骑军攻寨。 田齐各军绕营奔袭,乱射一通,然后偃旗息鼓,退军而回。如此数次,黄巾各渠帅心中警惕稍解,误会田齐欲行疲军之计。他们也将各军分作几批,轮流应对田齐各军骚扰。 也有渠帅向张宝提议,派骑军设伏,打开前寨,诱田齐军入营,围歼其一部。张宝迟疑再三,否决了这一提议,严令各军坚守营寨,不与田齐交战。他担心黄巾军士不擅长夜战,战力不强,包围伏击不成,反受其辱。 田齐各军骚扰半夜,黄巾军习以为常,警惕性减弱,每次均敷衍其事,与田齐各军胡乱对射一阵,将其“击退”。 沮授见黄巾军军心已疲,防范已懈,心中大喜,令童猛率求生军准备好追风炮,只等子时一到,放火烧营。 童猛应诺,令匠营将所制“酒弹”运至军中,只等子时出征。 亥时(夜里十点到二十点)一到,沮授传令各军停止袭扰,又令营中熄灭灯火,假作闭营歇息。 黄巾军前营各渠帅果然中计,暗令全军解除戒备,回营休息,只留下两曲军士巡营布哨,以防偷袭。 第358章 诈败而归(三) 时至子夜,月黑风高,寂静无声。童猛率军以战马拖带追风炮突袭至张宝前营寨门。其他各军高举火把,紧随其后。 黄巾哨骑感觉敌军这次突袭人数较多,不同寻常,急忙敲响战鼓示警。黄军各军却对田齐军袭扰有些懈怠,懒懒起身,动作迟缓。 童猛率军全速奔驰,几里之地瞬间即至,追风炮轻便灵活,操纵简单,数百发“酒弹”迅极如雷,百余斤酒精遍洒敌营。童猛执弓,一支火箭恍若流星从天而落,淡蓝色火苗迅速蔓延,直将整个前营内的营帐迅速点燃。 黄巾军出帐列阵,扑救不及,大火乘风而起,席卷全营。黄巾军躲避烈火,无心交战,立刻乱成一片。 田齐和沮授一声令下,各军趁乱突袭,攻破寨门,杀入敌营,一阵冲杀,将前营两万余敌军杀得鬼哭狼嚎,四处奔逃。 张宝被手下叫醒,见前营火起,大败而归,田齐不依不饶率军杀至中军大寨,不由心中大怒,急忙敲响聚将鼓,点起大军出寨接应。 田齐见张宝率军出击,立刻下令撤退。张宝见田齐退走,心生迟疑,但手下各渠帅难忍田齐这般肆无忌惮的骚扰攻击,皆躬身请战。张宝担心军心士气受挫,不敢再闭营不战,下定决心,命令全军追击,与田齐决一死战。 田齐率各军回营,抵挡一阵,假作兵少难敌,弃寨而逃,向东全力急驰而去,只留巴音率长生军殿后。 黄巾军攻破田齐大营,士气复振,战意昂扬,请求张宝继续追击。张宝心中虽然有所担心,但自己兵力占优,士气正旺,便同意了诸将所请,将十万大军分作三批,梯次而进,谨慎追击。 巴音所率长生军全力骚扰迟滞,但兵力太少,担心被围,不敢于原地久战,只得边战边逃。 黑夜之中,黄巾军不知自己一方伤亡多少,只知敌人在逃。各渠帅误以为已方大胜,继续全力追击。 巴音兵退十里,得田畴接应。田畴令车兵在前,沿路摆开车阵,布数十架绞力弩炮于战车之上,以炮石攻敌。黄巾军无备,立刻被如雨点般的炮石击退,死伤惨重,攻势也不由一顿。 田畴、巴音乘机下令全军反扑,直将黄巾军杀退数百丈。黑夜之中,黄巾军不知敌军多少,心生恐惧,急忙列阵阻敌。 田畴、巴音攻杀一阵,立刻下令撤退。黄巾军各渠帅看清敌人兵少,再次脱逃,军心复振,胸中更加羞恼,急令继续追击。 田畴、巴音再退十里,又得典韦率先登军接应。田畴再布车阵阻敌,巴音、典韦率军绕开道路,于左右两侧奔袭敌军侧翼。长生军以弓箭攻敌,往来奔驰,不与敌人近战。典韦所率的先登军皆手执横刀,身披胸甲,于典韦带领下从侧翼狠狠杀入敌阵。 先登军以屯为横列,每屯相隔三十丈,如波涛般向前冲击。每屯军士右手紧握横刀,左手握着短枪,只双腿夹马前冲。在与敌接战前抛放短枪,然后双手握刀,趁敌军挡枪之机,杀破敌阵,直冲而过。如遇敌军重新列阵相挡,立刻打马转身,让开正面,让后队同伴冲击,再绕回自己军阵后面,重提马速,继续向前冲杀。 典韦近战、巴音袭扰、田畴放炮,直将数千黄巾杀得溃败而逃。 第359章 诈败而逃(四) 天色渐亮,典韦、田畴、巴音率军将追击而来的黄巾军击溃,继续撤退。黄巾军在追击过程中屡遭埋伏和反击,心生退意。张宝此时也渐渐冷静了下来,立刻下令停止追击,检点战果和伤亡。 黄巾军追击一夜,伤亡近万,战果却十分有限,连一具敌人的尸首都没有得到。田齐各军总共伤亡数百,但尸体和伤员都被战友带回,没有丢弃于战场。 有渠帅建议张宝继续追击,张宝却轻轻摇头,对众人说道:“敌人连一具尸首都未丢弃,显然是有序撤退。田齐多智,恐另有埋伏,不可再追。” 各黄巾渠帅追击一夜,身心已疲,点数伤亡,惊觉自己一方损失颇为惨重,也不敢再追,纷纷同意撤军。张宝亲自率军殿后,下令回营。 甘宁、童猛、赵云埋伏在后,接应到典韦等人,却久等黄巾追兵不至。甘宁大怒,他得知张宝已退,立刻向田齐请战,欲率鹰扬军追击。田齐不准,命令全军东撤,诈败回返东莱。 甘宁错失交战机会,心中不喜。田齐为安抚甘宁,令鹰扬军为前锋,在前开路。 甘宁虽然当了前锋,但依然恼火,一路与手下军士报怨:“张宝恁地胆小,不敢与吾一战,白白浪费我一番准备。” 有手下劝解他道:“青州也有黄巾。这回咱们鹰扬军终于当了前锋,还怕没仗可打吗?” 甘宁心中一动,立刻命令哨骑远探两百里,寻找青州黄巾渠帅管亥踪迹。 田齐和沮授率领其他各军从容跟在鹰扬军身后。沮授将行军计划做了调整,规定每日行军不超过五十里。突然减低行军速度,让各军颇不习惯。 各军按照习惯节奏行军,只用了半日就前行了五十里。无奈之下,田齐只得下令扎营安歇。 沮授趁机派出信使,将田齐各军与张宝大战的经过上报天子和刘虞,慌称夜袭中伏,被张宝十万大军围追堵截,伤亡殆尽,只得逃归东莱,以作休整和补充。 田齐闲来无事,集合各军军侯以上军官,命医护营现场教授他们假扮伤兵的经验。各军侯无心学习,相互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令田齐恼火。 田齐冷哼一声,站到台前,各军侯见田齐要讲话,这才禁声端坐。田齐冷眼扫视一圈,众人急忙低头,不敢与田齐对视。 田齐冷冷说道:“我等诈败东归,有欺瞒天子之嫌。若天子得知真相,必然降罪于我。到了东莱,谁敢让旁人看出破绽,令我受责,我必叫他好看。”众军侯心中一凛,急忙挺身行礼,连称不敢。 田齐这才走下讲台,令医护营军士继续上课。各军侯此时再不敢大意,纷纷认真听讲,作起了记录。 第二天拔营起程,田齐令医护营巡视各军曲,检查装扮伤兵情况。医护营巡视一圈,回报田齐,基本能瞒过外人了。田齐满意的点了点头。沮授却于一旁建议道:“主公和我也要装扮一番才好。” 田齐同意,让医护官亲自给两人“化装”。 经过医护官一番装扮,田齐、沮授立刻变成了鼻青脸肿,衣甲残破,满身染血的“悲惨”模样。 田齐与沮授相互打量,哈哈大笑,对彼此装扮效果十分满意。 经过化装,田齐手下五千军士个个“带伤”,血染战袍,远远望去,确如大败而归的样子。 甘宁的鹰扬军也不例外,他还令军士们故意将队列打乱,装出垂头丧气的样子。有手下军侯询问甘宁何必如此。甘宁轻声奸笑,对手下军士们说道:“你们懂个屁,这叫扮猪吃虎。老子闯荡江湖,纵横江淮的时候,你们还只是一群乘娃娃呢。我等装扮越是凄惨,越是会令人轻视。若有黄巾见了我们这般落水狗模样,主动上前来攻那才叫精彩呢。” 众军士闻言,齐声大笑,更加认真的扮起惨败模样来。 甘宁前行约四十里,正打算寻一稳妥之地帮大军扎营,却见哨骑奔驰而回,向他禀报:“有数千黄巾占据百里外一处山谷扎营,挡住了大军去路。” 甘宁不惊反喜,询问哨骑:“可查明是谁人为帅?其装备如何?有无战马?披不披甲?可发觉我军接近?” 哨骑答道:“其渠帅名叫孙轻,手下军士颇为精锐,人人披着皮甲,刀剑、枪弓齐备,有骑兵千余。我等暗中靠近,抓了几个他们的哨骑得来这些消息。他们应该还不知我军行踪。” “孙轻?”甘宁皱眉自语,轻轻摇头。他从未听说过孙轻,以为是无名小卒,心中不喜。 不过终于有仗可打,甘宁还是认真询问起孙轻军队扎营、布防情况。哨骑回报:“孙轻于路旁边高地扎营,以泥土为墙,似乎守在那里有些时日了。” 甘宁略作沉思,回望“伤兵满营”的众手下,不由轻声一笑,自言自语道:“这示敌以弱,引蛇出洞之计,就先用在孙轻身上。”他打算假作没有发现孙轻挡住去路,率军大摇大摆走上前去,引孙轻出营来攻。 甘宁一边派信使回报田齐、沮授,一边安排布置连夜行军之事。 田齐和沮授接到甘宁回报,相互商议片刻,否决了甘宁的作战计划。他们担心甘宁全力击溃孙轻,不似新败之军,恐令刘虞和天子生疑。 田齐令信使传讯甘宁,至孙轻营寨前十里立寨,等侯田齐大军齐至,再与孙轻交战。若孙轻率军来攻,甘宁必须紧守营寨,假作勉强抵挡,不得出营反击。 甘宁接到信使回报,无奈摇头,向手下报怨道:“我就知这个先锋不好当。如今想杀个痛快,主公果然不许。” 鹰扬军各军侯、屯长也齐声哀叹,不愿作诈败之事。 但军令难为,甘宁等人只得放弃引蛇出洞计划,就地休息,等明天再继续前行五十里,等到后天再行五十里,直至孙轻营前十里外扎营。 甘宁却不知他的行踪已被孙轻探知。孙轻所部是张角于太行山所设十三秘营其一,训练有素,熟知兵法,哨骑每日探查四周,范围远超百里。 他们一个月前奉命驻守此地,负责接应张曼成和波才。在田齐围攻广阳这一个多月时间里,汝南和豫州两地战局已然有了变化。皇甫嵩和朱儁受天子责问,不敢再行拖延,立刻全力出击,杀出重围,数败张曼成和波才。张曼成、波才不敌,兵分两路向北撤退,皇甫嵩和朱儁也分路追击,渐渐将张曼成和波才赶向冀州与豫州交界。 第360章 回返东莱 孙轻的哨骑发现了甘宁的鹰扬军,果然上当,误会他们是一支州郡败军。他们心生轻视,没有继续向甘宁身后哨探,立刻回报孙轻,有千余败军正在向东而来,建议孙轻守株待兔,沿路设伏,一举灭之。 孙轻年纪不大,刚刚年过三十。但他却是黄巾军中少数几位出身士族豪门的将领之一。孙家世代在冀州为官吏,因有子弟师从陈番,参与党争,被列入党锢。孙轻原为州府文吏,颇得刺史赏识,前途似锦,却也因此贬落凡尘,回家务农。 张角早年与孙轻打过交道,很赞赏他的才华,亲赴其家进行招揽。孙轻不甘寂寞,投入张角麾下,并帮张角培训弟子,教授为官治民之术,成为太行山十三秘营渠帅之一。 孙轻当过州府吏员,对大汉军制十分了解。他听哨骑回报,有千余骑军“战败”逃来,立刻心生警觉。因大汉击败匈奴,掌控草原,所以汉军并不缺马,但骑兵训练不易,颇费钱财,内陆各州郡少有成建制骑兵。甘宁所率千余“败军”,竟然全是骑兵,这本身就不同寻常,绝非普通郡县士兵。 孙轻立刻下令全军警戒,并派出哨骑再探。哨骑依令而行,向甘宁周边五十里再行哨探,立刻发现了田齐大军。田齐率四五千骑“败军”跟随在甘宁身后数十里之内,也立刻引起了哨骑的怀疑。五千骑兵,即便是“败军”,也非他们数千步兵可以小视的。 哨骑见田齐都是骑军,不敢靠近哨探,立刻回报孙轻。孙轻得知这股“败军”全是骑兵,人数五千有余,心中大惊,立刻猜到了田齐的身份。 他立刻下令全军放弃营寨,后撤三十里,让开大路,背倚山谷重新立寨。他对手下说道:“于冀州内陆,能拥有五千骑兵的,除了卢植、皇甫嵩、朱儁三路朝庭大军,只有出身匈奴的横海中郎将田齐。他出东莱北上,所部也仅七千有余,如今还余五千,哪里算得败军?他出现在此,必有所图,但非我等所能抵挡。” 第二天清晨,甘宁故作不知前方情况,大摇大摆率军缓缓前行,却得哨骑回报,孙轻已经率军而逃,让开道路。甘宁轻声一叹,知道这一仗怕是打不起来了。他一边继续依以前计划率军前行,一边回报田齐,请求主动出击,击退孙轻,以防他尾随骚扰大军。 田齐和沮授立刻严令甘宁不得主动出击,继续前行,只派哨骑盯住孙轻所部动静。 沮授还因此警觉,对田齐说道:“孙轻不战而逃,必是发现了我们跟在甘宁身后。他兵力不足,不敢与我大部骑军相抗。看来我们诈败而归还有破绽。” 田齐皱眉,不知哪里露出破绽。沮授望了望四周,轻声提醒道:“人数。” 田齐心中恍然。他们虽然人人带伤,但总数五千余骑,只比出发时少了两千余骑,哪有大败而归的样子。 沮授建议分兵回归。田齐立刻下令扎营,击鼓聚将。沮授提出分兵计划,令曹性联络童飞水军于渤海接应田畴、典韦、童猛、赵云四军北上辽东,与魏延、田虎、田贲三军换防,调辽东三府军南下东莱。 田齐任童猛为主帅,带领求生军、先登军、背嵬军和银甲军绕过渤海郡城,化装成流民乱匪,悄然至海边登船北上。田齐北上广阳,屡屡大胜,多次派人运送流民和黄巾青壮至海边登船。渤海沿途郡县虽然发现了童猛等人行踪,但习以为常,并没有起疑。 田齐仅率巴音、甘宁两部“残军”继续东行,沿途青州黄巾惧于田齐威名,不曾出兵阻拦。十数日后,田齐一路顺风顺水,抵达东莱。 田齐率军回营,却见中常侍赵忠站在迎接他归来的人群当中。田齐急忙下马,上前与赵忠见礼。赵忠含笑回礼,对田齐说道:“天子令我北上宣旨给将军,因路上道路不通,我只得顺江而下,走海路先至东莱,正打算入渤海郡而至广阳,却闻将军已率军而归。” 天子刘宏已对田齐、吕布两人产生忌惮之心,猜疑之意。他准备调并州边军各骑督尉随董卓南下,调田齐至杨彪麾下,以为节制。同时秘令赵忠以宣旨为名至东莱,查探田齐所部虚实。 赵忠早已于十日前就到了东莱,却没有立刻北上广阳。他停留东莱,暗中查看田齐留于此地的军港和守军,因苏双谨慎应对,刻意隐瞒,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又闻田齐兵败而归,亲眼见了田齐手下“悲惨”之态,心中暗喜。 闻赵忠奉旨前来,田齐急忙上前请罪:“田齐不自量力,以寡击众,惨败而逃,有负刺史重托,天子信重,罪无可恕。” 赵忠故作同情,长叹一声,询问田齐:“所部伤亡如何,可能继续出征?” 田齐掩面,眼泪涓然而下,哽咽答道:“田齐无能,八千子弟,只余两千而还,而且人人带伤。东莱营中,家家带孝,户户有哀,田齐实在无颜面对营中父老,这就上书天子,自请其罪。” 来迎接田齐的各府军家属闻听田齐此言,又遍寻家中子弟不见,立刻惨哭声一片。 赵忠连忙安慰田齐:“三路平叛大军皆败,唯将军屡胜,天子大喜,早欲颁旨嘉奖。将军以寡击众,与张宝十万大军苦战而退,何罪之有?还请将军宽心,稍作休整,再接天子旨意不迟。” 田齐含泪道谢,下令回营,并请赵忠至府中作客。 苏双立刻派人接引“败军”入营,令人安抚各府百姓暂回家中,又派人采买各种祭祀之物,帮助各府操办阵亡将士丧事。 没有见到家人的各府军家属不明真相,家家裹素,哭声震天,但却无人报怨田齐,反而各送子弟从军,要重建本府军卫。 苏双已得沮授通报消息,对真正伤亡情况心知肚明,急忙暗中传信各府卫文吏,告知府民不必急于操办子弟丧事。府民惊愕,询问原因。文吏悄然告之,所有轻伤军士都送至辽东治伤,安然无事。各府民家眷这才心安。 赵忠陪田齐回府,将天子旨意交与田齐。田齐看了旨意,心中冷笑,刘宏果然要调他听命于杨彪,意图压制自己。田齐故作愁态,向赵忠请罪道:“田齐大败而归,手下无兵无将,只怕一时难以再从征调。请常侍向天子美言,容我调回水军,补充士兵,稍作休整,再接令北行。” 赵忠应诺,答应帮田齐上书解释,也请田齐自行上书,详报与张宝交战经过。 第361章 水军之威(一) 田齐向天子刘宏上了请罪折,称自己求胜心切,中了张宝诱敌深入之计,被十万大军围堵在营内。虽然自己拼命杀出重围,但八千精骑损失殆尽。 对于天子令他配合杨彪、刘虞袭占广阳之事,田齐并没有一口回绝,而是建议天子将广阳战役稍稍错后一月,等他调回水军,补充实力。 刘宏拿着田齐的请罪折,心中暗恨。他冷哼一声,与当值中常侍张让说道:“一派胡言。” 张让见天子并不相信田齐所言战败之事,心中暗喜,立刻将赵忠的密信呈上,对刘宏说道:“赵忠奉命传旨,顺便打探田齐虚实,据他所言,曾亲眼见田齐败军惨状,东莱家家带孝,户户有哀,应该不假。” 刘宏接过赵忠密信匆匆一观,丢于案上,皱眉骂道:“糊涂!” 见刘宏恼火,张让心中更喜。曹节死后,张让与赵忠争宠,虽然张让暂时稍占上风,但依然对赵忠颇为忌惮。他将赵忠赶出京师,还不忘随时向刘宏进言,诋毁赵忠。 张让故作不解,拾起赵忠密信来看,询问天子:“难道田齐是诈败?赵忠竟然帮田齐做了假证?他们竟然敢欺君罔上?” 刘宏对张让与赵忠两人相互诋毁的小动作心知肚明,瞪了张让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赵忠还不敢如此。田齐战败也或许是真,但绝没有他所言那般悲惨。不然张宝早就布告天下,以提振黄巾士气了。如今张宝那边毫无消息,定是被田齐重创,算是两败惧伤的一场惨胜。赵忠被田齐给骗了。这田齐肯定是得到吕布传信,不想受制于杨彪,这才故意败上一阵,退身事外。” 张让建议道:“如今皇甫嵩、朱儁已杀出重围,张曼成、波才步步北撤,卢中郎与张角相持于广宗。等杨太尉率军东来,拿下广阳,顺势南下,击败张宝,合围广宗张角,大事定矣,战乱将平,不缺田齐手下那几千骑军。不如强令田齐运粮至广宗,归于田丰帐下,以助卢中郎打破僵局。田齐与张角有死仇,必会尽力。” 刘宏轻叹一声,默默点头,询问张让:“你们与田齐合作,经营海上,可有暗间派至田齐军中?” 张让得意一笑,回复刘宏:“其麾下校尉太史慈正是曹侯生前安排下的内应。”他有意推功于曹节,是想让刘宏误会,曹节死后将手下机密事相托于张让。 刘宏闻言一喜,感叹道:“你等如有曹车骑(曹节死后封车骑将军)之能,吾无忧矣。立刻令太史慈查明田齐战败真相上报。我要知道田齐到底有无再战之力。” 张让应诺而退,立刻派亲信张虎前往东莱,联络太史慈和内侄张简,令他们速将田齐军中情况打探清楚,如实回报。 等张虎到了东莱,正赶上水军被田齐“调回”。田齐商船也跟随而回,运回十万石军粮和十数万斤金银铜块。 赵忠代表宦官商行前往码头接收物资,被田齐船队的收获震惊,直追问田齐:“你们从哪里抢来这么多金银?” 田齐轻声一笑,贴于赵忠耳边说道:“天子许我出海之后不受法纪约束。我令人于高句丽、新罗、百济、倭国等地开设铸造厂,收其国内金铜铸币,发了一笔横财。赵常侍若是相信田某,不如入上一股,如何?” 赵忠大喜,但故作惋惜的说道:“吾倒是愿意跟随将军发财,奈何平时花费颇巨,手无余钱啊。” 田齐心中大骂,但立刻装出笑容,表示愿送赵忠一成干股,不用他掏本钱。 赵忠这才满意,令手下不再详查田齐运回物资,全依田齐船队自行填报。 田齐心中一松,暗道这一成干股没有白送。他船队之中暗藏着魏延、田虎、田贲三府军士的战马和械甲,如被查出,很是麻烦。田齐急忙借机拉着赵忠离开码头,回营宴饮。 赵忠离开,负责查验船队运回物资的主事宦官也被船队管事冯振拉到一边喝酒。留在码头上的小宦官和商行管事也得了贿赂,对船上卸下的物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看也不看。 无人查验,船队装卸速度加快,天黑前将全部物资运回田齐库房。随船而来的护航军士也返回了军营。 张虎假扮水手亲眷,来到码头迎接张简,将赵忠手下受贿,放松货物查验之事看在眼中,不由轻声冷笑。他此次到东莱,查探田齐军中虚实是假,打探赵忠与田齐狼狈为奸的把柄才是真。 张虎接到张简,跟随他回了水手营中。张简得太史慈“照顾”,在最大的一艘楼船商船上担任水手长,在水手营中有自己单独一间两进小院。 张简带着张虎回营,因田虎面生,一路上不断有人询问,张简不断与人介绍张虎,称是他亲兄,来此探望。 张简和张虎回到自己院中。张简向张虎报怨:“谁让你直接来营中见面的?田齐营中实行户籍制度,邻里互保,你一个陌生人来此,很是引人注目。” 张虎不以为然,取了张让密信交与张简,令他查清田齐军中情况。 张简看了张让密信,对张虎说道:“有太史校尉帮忙,此事不难。但你不可久留于此,明天就走,去青州城中住下。等我得了消息,去城中寻你。” 张虎不满的说道:“你当我愿意来你这穷乡僻壤遭罪不成?不妨告诉你,这是天子亲自下的命令。你不可耽搁,这就去找太史慈询问,等得了消息,我马上就走。另外,想办法查清赵忠受了田齐什么好处,为何让手下放松对船上货物的点数和清查?” 张简无奈,只得离了家门,去军营找太史慈。 张简只是水手,按照规矩,不可进入军营。他请守营军士通报太史慈,约其出营喝酒。 太史慈随船队出航半载,刚刚回营,诸事繁杂,正忙得头昏脑涨,闻张简来约他喝酒,不由心中暗恼。但他知道不能得罪张简,以免令张让起疑。他将手中诸事交待给副千户,一个亲卫也不带,独自出了营门,来见张简。 张简迎上太史慈,以答谢途中相救之情为借口,约他回自己家中喝酒。太史慈皱眉,贴于张简耳边轻声说道:“你为何如此急迫?我明天还要与主公回报,今夜丢下手中营务,去你家中喝酒?岂不令人相疑?” 张简也知此事不妥,连忙道歉,称改日再来请他。离去之时,悄然于太史慈耳边低语,令他查清田齐军中实情,火速回报。 第362章 水军之威(二) 太史慈将张简打发走了之后,立刻提前求见田齐。水军负责典韦等军和魏延等军换防,所以他也了解田齐诈败之事。他担心张让令张简有所行动,是因天子已然有了怀疑。 田齐得太史慈深夜入见的消息,立刻知道他必有密事相商,便令陈到亲守门外,于书房召见了太史慈。 太史慈询问田齐将如何答复张让,同时提醒田齐,很可能是天子对田齐战败之事起了怀疑,这才令张简这一枚暗子有所行动,打探虚实。 田齐轻声一笑,对太史慈说道:“天子睿智而多疑,他令赵忠、张让明里暗里来到东莱打探消息,应该是因我与吕布同出南河,从而起了猜疑。既然瞒不过,那就不要瞒。你可以将我军诈败的消息如实告知张简,就说典韦等军确实伤亡惨重,但战力未丧,仍可一战。同时让张简转报张让,我于广阳之时,私自带兵北上,奔袭五原,救出了阿济格。我担心此事泄露,被天子追责,这才诈败而回,不敢于杨彪帐下听令。若张简问起典韦等军去向,就说我为将战败之事演得真实可信,已令他们借道幽州返回了塞外。” 太史慈一愣,担忧的问道:“这是为何?” 田齐轻声一笑,向太史慈解释道:“当别人已对你的话产生了怀疑,那也就是谎言即将被揭穿的时候。这个时候,无论你如何解释和掩盖,都没有意义。我们不如让张简把部分实情传回去,一来可以保护你反间的身份不会暴露,二来将我军纳于天子监视之下,也会让天子稍稍放心。相信天子此时不会追究我私自处置五原危机的责任,还会令我独领一军,继续参与平灭黄巾的战事。毕竟我与张角有仇,天子不会怀疑我参与平叛的决心,也可借张角之手,削减我的实力。” 太史慈依然有些疑虑,对田齐说道:“主公北上五原,假扮哈邪所部匈奴精锐,救出阿济格之事,只有吕布、阿济格两人知道。若主公不提,天子未必能查出此事。” 田齐轻叹一声,微微摇头,对太史慈说道:“杨彪和董卓到了五原,必与各郡骑督尉详细询问阿济格如何被救走之事。我们攻打张修、张满,各郡骑督尉虽然因吕布作保,并没有派兵阻拦,但必会派遣哨骑监视,以作防备。我军中多为边疆子弟,难免会被人认出。而且吕布和各郡骑督尉私放“敌军”入城,坐视张修、张满被攻而不救,杨彪必会追责。吕布和各骑督尉为了自保,难免要将我供出,诈称我假传天子令,擒拿张修、张满治罪,所以没有派兵相攻,以此来推卸责任。” 太史慈大惊,冷汗如雨而落,提醒田齐:“假传天子令,可是叛乱灭族之罪啊。” 田齐轻笑一声,安抚太史慈说道:“天子睿智而多疑,不会轻信吕布和众骑督尉之言的。再说吕布等人并无实证,我也不会承认此事。” 太史慈轻声一叹,提醒田齐:“主公装病,闭营不纳刘虞信使。等杨彪到了广阳,与刘虞两相印证,主公北上五原之事确实再难隐瞒。须防杨彪、刘虞采信吕布等人之言,诬陷主公假传天子令。” 田齐长叹一声,对太史慈说道:“那就要赌一赌我在天子心中的份量了。所以我才令你提前向天子举报我北上五原之事。天子先入为主,定会误以为我与吕布有密约,共同谋划了引鲜卑南下,与匈奴各部合而围之的计策。我诈败而归,也是心虚胆怯,害怕天子追责的缘故。” 太史慈这才心中稍安,告别田齐,返回了自己营地。第二天下午,太史慈假称应张简之约,来到水手营中。张简将太史慈接入家中,对外声称,自己于海上作战之时,受伤落水,全靠太史慈派人相救,要设宴感谢太史慈救命之恩。 太史慈将“打探”来的消息详细告之张简,张简喜出往外。 酒宴之后,他将太史慈送走,请出藏于暗室中的张虎,将太史慈提供的消息写成密信,交与他道:“这消息太过骇人听闻,你马上将他送与主上。” 张虎打开密信查看,心中也是一惊,但他并未着急离开,反而询问张简:“太史慈可靠吗?你随他出海,对水军于海外所行之事知之甚详,可有发现不妥之处?田齐为何亲自于码头向赵忠行贿,逃避其对货物的点数、清查?船上到底有何见不得人的东西?” 张简有些自豪和骄傲的说道:“太史慈对于军中之事从不瞒我,又救我性命,绝对可靠。至于田齐水军在外所为之事,并不紧急。过些天,我会将这一路所见所闻另行报与主上。” 张虎恼怒的斥责张简:“糊涂。曹侯身故,其所留之位空悬,主上正在全力相争,赵忠正是主上劲敌。权位相争,事关两方进退生死,如何不急?” 张简愕然,连忙与张虎详细谈起此行所见所闻。 水军出东莱北上,先至新罗都城金城,诈称倭国水军,为两国通商而来。新罗水军不准战船入港停靠,仅允许商船靠岸。主事冯振直接下令各战船挂起倭国水军旗,袭占港口,抢夺码头上所有货物。 新罗派骑兵出城来攻,太史慈率骑军反击,一个冲锋就打垮了新罗骑兵。他又假扮败兵诈开城门,杀入金城,直趋王城之下,阵斩新罗将校十余人,逼得新罗王紧闭王城,不敢再派兵相攻。太史慈兵少,难以破城,各新罗贵族又率军来援,这才出城而还。 冯振派人入城送信,要求新罗割让一处海港给水军管理,方便双方贸易。新罗王不从,冯振派水军沿海而下,连破新罗数处海港,击沉新罗水军全部战船。新罗王这才无奈接受冯振条件,划出一处海港给水军管理,允许水军自由通商。冯振以瓷器、丝绸换取粮食,又开设铸造厂,广收金银铜铸币。新罗人不会制钱,多使用汉币,闻听此讯,纷纷拿金银铜块来求冯振铸钱。 冯振以铁锡参入金银铸钱,又十取其一,收取铸钱费用,所获颇丰。他还暗中询问金银铜产地,秘密派方士探矿,准备买下数处矿山。他在新罗停留一月,所得金银价值何止千万?随后他又率水军依法炮制,与百济、倭国、琉球通商,所得金银如数运回东莱。我想他向赵忠行贿,就是为了瞒下这批金银。 赵虎这才满意而笑,告辞而去。 第363章 主动坦白 在张虎将情报传回京师之后两天,田齐请沮授代笔,将水军远赴新罗、百济、倭国、琉球等地行商劫掠之事,有选择的编成故事,汇集成策,连同应缴税款的完税凭证一同递送入京。 沮授还建议田齐,除了让太史慈主动向天子传递的情报之外,再坦诚交待一些不法之事,包括与赫连芳见面之事,以及毒杀檀石槐之事,包括吕布、高顺、阿济格、呼征等人与鲜卑大战的详细经过。 田齐迟疑再三,同意了沮授的建议。天子刘宏对于吕布、田齐私调军队,肆意妄为的事情暗恨于心,猜忌已生。而黄巾之乱一年可平,刘宏还有数年才一命呜呼。 历史中的刘宏为了防止军权旁落,威胁皇室安全,在平定黄巾之乱后大肆提拔宗室,代替平定黄巾的有功将帅掌控地方军权,又将卢植下狱问罪,皇甫嵩、朱儁远调西凉,董卓、曹操调回京师。所有参与平定黄巾的将帅都与旧部脱离,“失了军权”,小心翼翼的讨好天子,不敢有任何妄动。 沮授让田齐主动向天子坦白一些“罪行”,也是担心天子因猜忌之心,在平定战乱之后,将田齐明升暗降,调入京师为官,慢慢整治。 刘宏得到张让“打探”来的情报,心中略安。他早就怀疑吕布与鲜卑之战背后有田齐的影子,怀疑吕布与田齐同出南河,必有勾结。如今田齐承认了此事,声称“惧怕”此事暴露,“畏罪而逃”,诈败而归,他心中猜测得到证实,不由暗自得意。 刘宏冷笑一声,与张让说道:“知道怕就好。传令田齐,休整半月,补充器械、兵员,立刻再次出征。既然他不敢留在广阳,那就让他去广宗,归于左丰帐下。暗令左丰,以田齐为先锋,主动出击,逼卢植速与张角决战。” 张让应诺,又向天子禀报:“内应太史慈举报,赵忠私受贿赂,帮田齐隐瞒出海所得。” 张让认为天子最是爱财,听闻此事,必定嫉恨赵忠。 刘宏冷哼一声,没有言语,直接挥手令张让退下。张让心中惊疑,却不敢再问,连忙行礼而退。张让不知,赵忠也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回书信,详细禀报了他“逼”田齐行贿之事。 赵忠认为天子之前所定征税方案略有疏漏,以船只大小纳税虽然保证税额,方便了统计征收,但没有顾及田齐所得货物价值,有些“吃了暗亏”。他建议天子,改征税为合股,让宦官商行与田齐商行合作,共同出海经营,所有收益按比例分成。 刘宏虽然对赵忠这个建议有所心动,但此时还需要田齐卖命,不想过分逼迫田齐,便否决了此事。而且他刚刚下令免了田齐今年税款,不好意思出尔反尔,再次暗令赵忠将所收税款还给田齐。 田齐的信函比张让、赵忠晚上三天,送到刘宏案前。刘宏打开一看,对田齐、沮授所编的“海盗故事”大感兴趣,详细品读,拍案叫绝。 刘宏不由轻声自语:“原来当‘海盗’竟然这般赚钱,这般‘痛快’。”他开始对赵忠那个建议更加心动了起来。他拿起田齐提供的完税凭证,暗自计算与田齐所得利益的比例,不由更加懊恼,直呼“上当了,上当了。” 等看到田齐关于草原之战的详细经过,刘宏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情种,竟然与檀石槐之女,有这样一段孽缘。以一已之身,祸乱一国,倒真是一个人才。如此人才,如何能游离于朝庭之外呢。让你先逍遥段时日,等平定了张角,再调你回京,乖乖帮我赚钱。” 刘宏打定主意,亲笔给田齐回信,斥责田齐肆意妄为之行,免去田齐横海中郎将之职,但许他戴罪立功,继续统军,以观后效。 刘宏以私信免去田齐军职,并没有发明旨通报天下,这是一种试探和警告。田齐接到天子回信,心中一安,对沮授说道:“天子此时果然不想拿我治罪,给了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沮授担忧的说道:“但天子心中恼恨未消,只怕将来会行兔死狗烹之事。我们必须尽早做些应对。” 田齐稍作沉思,轻声与沮授说道:“太史慈?!” 沮授微笑点头,与田齐说道:“典韦、赵云被调至辽东,军中少了两员猛将,也应该让子义立些功劳了。” 田齐轻轻点头。他和沮授已经做好了将来被夺去军权,入京为官的打算。他手下这些校尉与黄巾作战有功,天子必然会加以封赏,趁机将他们调离田齐麾下。太史慈是天子“内应”,更得天子信任,如果立下战功,肯定会被委以重用,以代田齐掌军。 沮授冷笑一声说道:“天子不知主公麾下府军与其他汉军不同之处,以为兵随将走,只要拿下主公,另外派人相代,就可以夺去主公军权。” 田齐想到数年之后那场京师大乱,不由轻叹一声,暗生感慨。如果刘宏晚死几年,这三国乱世,或许就能避免了。 沮授误会田齐担心被调入京之后被天子责难,安慰他道:“天子并非刻薄寡恩之君。边军大败于鲜卑,只田晏入狱问责,判以死罪。但也许了田晏以钱赎命。如今天子虽然对主公心生猜忌,但也不会过分逼迫有功之臣,必会另有重用,只不过不能再掌军出征罢了。” 田齐微微一笑,轻轻点头。沮授继续说道:“即便平定了黄巾,但幽冀青徐等数州几百万灾民难以安置,必然民乱频频。天下不安,主公早晚有机会挣脱“牢笼”,率军出征平叛。到时便有如蛟龙入海,猛虎归林,再不会受制于人了。” 想到刘宏死后,天下大乱,群雄奋起的纷乱局面,田齐心中一叹,却豪气顿生。他对沮授说道:“好。下令各军休整半月,半月之后,全军西进,去与张角决一死战。等平定黄巾之后,我便蛰伏几年,好好享受一番京师繁华。” 沮授应诺,行礼而退,去与众将商议行军方案。众将听闻半月之后再次出征,纷纷大喜,立刻通令全军,抓紧准备出征物资。 赵忠得知田齐接了天子旨意,即将再次出征,便将税款还给田齐充作军资。田齐坚持不受,请赵忠转告天子,田齐恪守契约,应交税款,绝不拖欠。 第364章 一路慢行(一) 数天之后,乔环回返东莱。她一名文弱女子,来回奔波数百里,不由向田齐报怨,称高卉故意为难她,叫她白跑一趟,累得半死。 田齐知道乔环是在向自己撒娇争宠,只得帮高卉解释,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出言安慰。为讨好乔环,田齐借机提拔冯振为千户,许其自建一府卫,号固山军,负责于海外争抢和守护矿山。 乔环见自己家臣终于有了建军府卫之权,可与高卉、高顺姐弟抗衡,心中稍安。她嫉妒高卉生下嫡长子,不由报怨自己肚子不争气,便天天晚上缠住田齐,希望早怀子嗣。 田齐被乔环缠住,每天晚上沉醉于温柔乡中,延误了许多军务,将出征时间一拖再拖,令赵忠十分不满。 赵忠宣完天子旨意,接收了田齐船队运回的商品,本应回返京城。但张让暗中向天子诋毁他的消息被赵忠手下来信告知,他立刻改了主意,上书天子,自请留于田齐军中为监军。他想借田齐之手,捞些军功再回京城。 他屡次催促田齐尽快出征,田齐皆以各军准备尚有不足为由,婉言推拒。田齐拖延近一个月还不出征,让赵忠心中焦急,却束手无策。他情急之下找到乔环,向她行贿赂,给了她一剂宫中嫔妃所用的求子汤秘方。赵忠还哄骗乔环,称她如想怀上男胎,应该先调养一段身体,等到春冬之时再怀孕最佳。 乔环信以为真,立刻郑重向田齐进谏,称大军拖延不发,恐将士误解她以美色惑上,催促田齐早日出征。田齐被赶出温柔乡,终于下了军令,三天后大军西征,直趋广宗。 赵忠闻讯大喜,自以为是乔氏之功,却不知,田齐之所以拖延出征,并非贪恋床弟之欢,而是在等广阳之战和长社之战的消息。 田齐本打算在半个月前就动身,率军至广宗参战。但曹性锦衣卫传回情报,皇甫嵩令朱儁率军北上,与波才决战,也使了一招诈败之计,步步后退,引波才率军回返到了长社。皇甫嵩提前于长社以北的沼泽之地布下埋伏,等波才追击到长社,他率军反攻,将波才逼入沼泽边缘立营扎寨。 与此同时,杨彪于奔赴广阳途中染病不起,返回京师。天子无奈,只得升骑督尉董卓为荡寇中郎将,统率西凉和并州铁骑六万,归于刘虞帐下,攻打广阳。董卓与刘虞商议,继续实施田齐以前所定的围城打援计划,请刘虞率军攻城,他率西凉铁骑三万于途中丘陵之地设伏,令并州骑军三万攻打张宝,诈败引张宝追击,进入埋伏之地。 田齐得到这两则消息,立刻下令暂缓出征。他希望等这两战结束之后,视战场形势变化,重新拟定出征作战的计划。 在赵忠请得乔环进谏之时,这两战已有结果,田齐也得到了锦衣卫传回的战报。 皇甫嵩静等北风天气,于风起之日深夜,派兵点燃沼泽边的芦苇荡。虽然时值盛夏,草木葱绿,但沼泽四周空无人烟,历年枯草堆积,又被皇甫嵩提前浸了火油,风助火势,直接将波才大营吞没。 黄巾军营寨被烧,波才十余万大军惊慌失措,又值黑夜,号令不畅,士无战心,纷纷逃窜。皇甫嵩令北军五校和三河骑士追击百里,歼灭、俘虏波才主力数万,阵斩波才、罗市、吴霸、平汉等数名三十六方渠帅,取得大胜,平定豫州指日可待。 皇甫嵩留曹操率三千铁骑负责追击何仪、黄邵、刘辟、龚都等波才残军,自己率主力迅速北上,直逼下曲阳,意图与卢植合围冀州张角三兄弟。 董卓令并州骑军诈败引张宝入伏,却不防张宝谨慎,并未追击,反而率军南撤,舍涿州城而去,入驻下曲阳。波才军兵败长社的消息传回,张角急令张宝率军南撤下曲阳,准备拦截皇甫嵩大军北上合围广宗。 董卓见围城打援之计失败,张宝南逃,立刻率军回返广阳,与刘虞一起强攻城池。围攻数日,刘虞所部鲜于银率先攻破北门,董卓立刻亲率骑军冲入城内,阵斩李大目、裴元绍。黄巾军见主将身死,守城无望,立刻四散而逃。董卓、刘虞率军追击,斩杀数万,攻占了广阳。董卓将广阳城交与刘豫镇守,自己率军南下涿州,准备从北面夹击张角。 张角得知广阳被破,董卓南下,立刻令张梁率军出邺城,令张牛角出太行,共同阻挡董卓,同时率军进攻卢植,意图先击败卢植,以解被三路汉军围攻之颓势。 田齐与沮授商议,认为皇甫嵩没有南下汝南,先助朱儁破张曼成,然后再北上合围冀州张角兄弟,是急于求成,恐难如愿。 而且皇甫嵩和董卓接连大胜,必令天子盲目乐观,求胜之心更加急切。加之董卓轻松拿下广阳,更令天子对黄巾军战力起了蔑视之心。他一定会下旨申斥卢植,逼卢植击败张角,将张角三兄弟和冀州黄巾赶至邺城,聚而歼之。 沮授担心卢植被逼无奈,仓促与张角决战,不胜反败。而且皇甫嵩兵少,董卓骤得提拔,威望不显,难以压服并州各郡骑督尉,两路援军很可能被张宝、张梁所阻,无法赶至广宗战场。 为避免陷入被动,沮授建议田齐不必急于出征,即便出征,也可缓慢行军,沿途慢慢攻打黄巾所占郡县,等南北两路援军齐至,再行奔赴广宗参战。 田齐回忆历史,恍惚记得,广宗之战的经过大概正如沮授所料一般。卢植担心急攻中伏,不敢全力出击,又得左丰诬陷其“不尽心力”,最终被天子拿下问罪。而汝南黄巾在波才死后推举彭脱为主帅,南下投靠张曼成副帅赵弘。此时张曼成已被南阳太守秦颉斩杀,赵弘引数万败军袭占宛城。赵弘得彭脱率军来投,实力大增,反攻颍川、汝南。 皇甫嵩担心豫州黄巾死灰复燃,威逼京师,只得率军撤离下曲阳,返回豫州,征讨赵弘、彭脱。张宝十万大军解脱出来,卢植、董卓未得皇甫嵩撤军消息,一时无备,先后战败。 田齐不想参与左丰与卢植的权力争夺,也不想与卢植、董卓一起强攻广宗,便同意了沮授的意见,拖延出征,而且下令每日行军三十里,扫荡沿途黄巾,以防中伏。 第365章 一路慢行(二) 田齐再次点兵出征,令太史慈率乞活军为前锋,甘宁率鹰扬军、曹性率锦衣卫为中军,魏延率黑虎军为左翼,田虎率海东军为右翼,田贲率踏白军殿后。童猛率求生军,留守东莱休整;巴音率长生军替换太史慈出海为水军护航,都没有跟随大军出征。 田齐大军每天前进三十里,一步也不多行。各军每天只行军一个时辰,然后四处出击,攻城掠寨,抓捕黄巾俘虏和被裹挟的流民。 赵忠求战心切,屡屡催促,田齐却依然如故,丝毫不肯动摇。田齐向赵忠解释道:“田齐狂妄,上次出征,日行两百里,置小股乱匪于不顾,最终深陷重围,大败而回。如今痛定思痛,只有稳扎稳打,方可自保无虞。” 赵忠不以为然,再次建议田齐道:“每天行军两百里过速,确实不妥,但日行百里、五十里应该无妨,何必矫枉过正,每天只行三十里呢?” 沮授从旁边含笑替田齐回答道:“我等前往广宗,前有张宝率大军阻挡于下曲阳,后有管亥、管承、徐和、司马俱等人率军环绕于身后,前行过速,只怕再次中了敌人埋伏和包围。如今每天行军三十里,各军四处出击,是想引管亥等人提前来攻,先解除后顾之忧。常侍放心,我等皆是骑军,只要没有了青州黄巾从旁牵制,日行两百里平常事尔,定能及时抵达下曲阳,与皇甫将军会合,击败张宝,再同赴广宗。” 赵忠不通军略,被沮授胡言乱语所惑,不再催促田齐急行,含怒而退。 沮授和田齐轻轻松了口气,相视苦笑。赵忠向天子上书,自请留于田齐军中,以为监军,让他们一举一动都纳入天子眼下。田齐和沮授感觉十分不便,只得处处加以谨慎和小心。 田齐、沮授叫过曹性,询问青州黄巾各渠帅对于田齐各军的行动有何反应。曹性回报:“管亥已令部下集结,又令各郡县黄巾退出部分城池,让开我军西行道路。管承、徐和、司马俱等人却无畏惧,暗中结盟,准备率军来攻,防止我们继续分兵攻掠黄巾所占郡县,逼我们快速离开青州。” 田齐冷冷一笑,轻声骂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倒正好为我所用,助我等减缓行军。” 沮授立刻建议大军停止前进,准备击溃管承等人联军。田齐欣然应诺,下令扎营,敲响聚将鼓,召开军议。 沮授制定作战方案,令各军严阵以待,等管承等人率军来攻。甘宁、魏延、田虎、田贲都出身于田齐亲卫,知道田齐对沮授无比信重,虽然感觉沮授的作战方案过于保守,但并没有出言反对。 太史慈已得田齐、沮授吩咐,暗中扮演好自己“间谍”身份,平时要多与田齐、沮授有所“争执”,以示与众将不同,让赵忠有所察觉。 太史慈向前请战:“青州黄巾多为流民、乱匪,战力不强,子义愿率部主动出击,三日内必取管承、徐和等人头颅而归。” 田齐故作恼怒,斥责太史慈:“休得胡言。青州黄巾战力不强?孔北海一代名臣,青州十万郡兵,苦战一年,损兵折将,丢失郡县数十。你从哪里得知青州黄巾战力不强?我看你是在海外与那些野人交战日久,有些骄横狂妄了。退下。” 太史慈故作心中忿忿不平之态,含怒而退,不敢再言。赵忠本来就不愿田齐于原地停留等待,延误行程,此时心中一动,向田齐建议道:“子义校尉所言虽然有些莽撞,但也不妨让他去试一试。如能尽早击溃青州黄巾,岂非更好。即便不能击溃管承各部,也可顺势诈败,引敌人于营寨之前,提早决战。我愿与子义校尉同往,请将军准许。” 田齐似乎不想当着众人驳了赵忠颜面,故作犹豫。太史慈再次请战,并表示愿立军令状,保证赵忠安全。田齐无奈点头,同意了赵忠所请,令太史慈率军出征,主动去攻管承等人。 沮授又下令甘宁率军巡查营地四周,暗中跟随于太史慈身后五十里,以为接应。 太史慈、甘宁应令而出,赵忠也含笑向田齐告辞,随太史慈去了军中。田齐叫过陈到,吩咐他派十名亲卫前往太史慈军中,贴身保护赵忠。 赵忠身边带有十余随从,其中师从一代剑术宗师王越的亲传弟子就有数位,足以卫护他安全,便婉言谢绝了田齐的好意,没有接受陈到派来的护卫。其实赵忠是想避开田齐,想与太史慈私下相处一段时日。他虽然不知太史慈是张让、曹节安排于田齐军中的暗间,但也看出太史慈与田齐麾下其他将校略有不同,似乎对田齐少了一份“愚忠”。 太史慈率军出营,直扑百里之外,渠帅管承的营地。赵忠骑术不错,带了亲卫骑马跟随太史慈,询问他道:“管承营中有兵多少?将军打算如何攻破管承营寨?” 太史慈故意装出一副傲气凌人,勇猛无畏的样子回答赵忠:“不过万余乱匪,不足挡我全力一击,何须谋算,直接破其军寨,杀了管承便是。” 赵忠闻言,心中略有不安,劝阻太史慈说道:“太史校尉勇气可嘉,令人敬佩。但狮子搏免,亦用全力。我等请得军令,首次与黄巾交战,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太史慈故作气恼的说道:“监军也和将军一样,太过小心了些。太史慈愿与监军立下军令状,若不能一战攻破管承大寨,愿受军法。” 赵忠还要再劝,太史慈故作羞恼,不顾赵忠劝阻,急令全军再次加速,每半个时辰休整一刻,歇息马力,再换战马继续急驰,务必于两个时辰内赶至管承寨前。 赵忠不想得罪一心求战的太史慈,只得放弃阻拦,全力跟随全军前进。半个时辰后,全军换马歇息一刻。赵忠皱眉观察四周军士,见所有军士虽无怨言,但颇显疲惫。赵忠虽然不懂军事,但也感觉太史慈为人孤傲,太过托大,行军过速。他询问身边亲卫,王越亲传弟子蒋孝:“太史校尉令全军两个时辰奔袭近百余里,可有不妥?” 蒋孝轻声回复赵忠:“观太史校尉麾下军士,闻令而行,打马狂奔,未闻一声报怨。很显然,太史校尉于军中威望素着,军士皆怀效死之心。半日行军百里,只要军心不怠,也无不可。”赵忠这才稍稍放心,没有强行下令太史慈减慢行军速度。他下定决心,赌一赌自己的眼光。他认为太史慈能得田齐重用,独领一部,护船队劫掠外邦,应该不是无知狂妄之辈。 第366章 一路慢行(三) 太史慈率军全力奔袭,等管承得到哨骑回报的消息,太史慈已距营外不足十里。管承急忙传令紧守营寨,全力备战。 黄巾军刚刚集结,做好了守营准备,大史慈已率军来到营前。太史慈将手中长枪向黄巾营寨一指,大声说道:“我等于海外屡破坚城,如此土木之寨岂能挡我军去路。一刻钟之内,给我突入营内,阵斩管承。杀。” 太史慈的乞活军虽然都是骑兵,但出身山匪,擅长步战。他们只是将战马当作骑乘行军的工具,战时皆下马步战。因跟随水军作战,他们军中装备有数十门追风炮,平时拆开分与各军士于备用战马上携带,战时可迅速组装,用以攻城掠寨。 一曲五百乞活军下马列阵,以队为单位一字散开,组成十数个方阵,以精钢折叠弓攻敌,压制寨墙上守军。 另一曲五百乞活军以屯为单位列阵,开始组装追风炮。太史慈率亲卫两屯真正骑兵于炮阵旁边压阵。 追风炮被匠营改良,以钢管、钢筋制作配件,以弹簧蓄势,增加动能,可拆可装,方便快捷,威力大增。 乞活军只一轮炮石打过去,就砸开了寨门,砸倒了数处寨墙。太史慈立刻率亲卫骑军打马冲锋,同时长枪向前一指,高声下令:“风(全力突击)。” 乞活军各曲各屯军士立刻齐声回应:“置死地而乞活。杀。” 追风炮抬高射角,连放三轮炮石,攻击营寨后面列阵的黄巾步骑方阵,黄巾军畏惧炮石之威,立刻一哄而散,放弃寨墙,向后奔逃。太史慈率两屯骑军追杀着黄巾逃兵,直入营寨,杀向管承中军帅旗之下。 乞活军两曲骑马步兵大多身着牛皮轻甲,只胸前镶嵌一块精钢制作的圆形护心镜。甲具轻便,让乞活军步战时的行动更加迅捷。他们跟在骑兵身后,从左右两翼快速跟进,速度比骑兵丝毫不慢。 管承见前营守军刚一接战便溃败逃回,心中大怒,立刻下令督战队阻止败兵冲击中军。管承骑马提刀,高呼一声道:“敌军兵少,只炮石厉害。各军并力向前,与敌近战,以避炮石。再有退后者,斩。” 黄巾败兵畏惧军法,停止奔逃,退于中军方阵两翼,重新布阵。管承为提振军心,鼓舞士气,亲率中军反击,迎向太史慈。 太史慈心中冷笑,立刻率骑军冲向管承。两人骑马对冲,瞬间相遇。 管承手握长柄大刀,拼尽全力,迎面直劈太史慈头顶。太史慈马速不减,仅与管承错开一个马位,手中长枪横向一甩,枪尖点中管承长刀正中间,稍一转力,引得管承长刀一偏,又顺势回挑,枪尖沼着刀柄,直刺管承胸前。 管承长刀被引得一偏,立知不好,急忙变招,撤刀一横,向上一举,打算把太史慈刺来这一枪挡开。太史慈长枪向回一撤,等战马与管承错身而过,双腿一夹战马,令战马起身急停。战马一声长鸣,前腿一抬,后腿狠踩地面,顿时在原地稍一停顿。太史慈随战马起身,双脚一踩双马镫,转身回刺,一招“回马枪”正中管承后心。 管承挡开太史慈一招,两人错身而过,心中一松,额冒冷汗,对太史慈这一招“回马枪”毫无防备,立刻被刺死于马下。 太史慈单手勒住战马,立于马上,长枪一挑,将管承尸体高高挑起,哈哈大笑道:“无名小儿,也敢与我对阵,真是可笑。” 黄巾军见太史慈一枪刺死管承,军心已懈,再无战心,纷纷转身奔逃。太史慈长枪向前一指,大声下令:“追。” 乞活军齐呼一声“降者不杀”,全力向前追砍黄巾败军。黄巾军各渠帅不敢与太史慈对阵,只一心带亲信后撤,想趁乱逃离大营,逃入周边群山,普通黄巾军士被抛弃于后,一路遭乞活军砍杀,死伤惨重,纷纷弃械跪地,投降求饶。 太史慈率军追杀十余里,这才停下战马,率军而回。乞活军各曹军吏开始统计战功,登记缴获物资。各曲军侯、各屯屯长开始点数伤亡,接管营寨防务。 赵忠刚才带亲卫也参与了对败兵的追击,他还亲自砍杀了几名黄巾小头目,把死者的头颅挂在马上,大笑而还。 太史慈迎上赵忠,向他行礼交令。赵忠抬手将太史慈扶起,夸赞他道:“没有想到太史校尉英勇如斯。以千人攻万人,只片刻之间破开敌营,斩杀敌将。吾定向天子上书,为校尉请功。” 太史慈立刻装出感恩戴德的模样,向赵忠行礼说道:“多谢监军夸赞,太史慈愧不敢当。此战多亏监军亲临战阵,又甘冒锋镝,带队冲杀,阵斩黄巾数名勇将,激励我等士气,这才以少胜多,立下此次破军之功。” 赵忠见太史慈如此模样,误会他确实心怀野望,不甘人下,唯利是图,不由心中大喜,哈哈大笑。他走上前,亲热的拍着太史慈肩膀,贴于他耳边轻声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校尉之勇,吾已深知,定向天子举荐。呵呵。拜将封侯,只在早晚矣。” 太史慈假作惊喜过望,呆呆傻笑,只不断向赵忠行礼道谢,声称愿为赵忠效死力。 赵忠得太史慈表态效忠,心中更喜,令蒋孝备宴,取出所藏贡酒,请太史慈畅饮欢聚。 太史慈孤身赴宴,席间对赵忠极尽奉承讨好之言,指天盟誓,争取早日扫除青州黄巾乱匪,再立新功。 乞活军中吏曹、督曹书吏都是出身锦衣卫和长林卫密探。他们不知太史慈“反间”身份,认为太史慈行为颇为可疑,立刻将太史慈私自赴宴,与赵忠关系亲密之事上报锦衣卫千户曹性和长林卫千户府留守副千户。 田齐得曹性和长林卫通报消息,含笑点头,吩咐曹性说道:“子义身份不可暴露,锦衣卫和长林卫对各军的暗中监视之事也不可暴露。你可传令乞活军中锦衣卫和长林卫密探,暂时停止对子义的监视。” 曹性应诺,稍作迟疑,提醒田齐道:“人心不足,以蛇吞象。请家主允许我加派密探关注太史慈平时言行,以免他贪图私利,假戏真做,投靠赵忠。” 田齐急忙摇头,对曹性说道:“你要牢牢记住,锦衣密探只是以防万一之举,决不可长怀疑人之心,主动监视同僚。” 第367章 一路慢行(四) 管承被斩,一万大军转瞬覆灭,只千余溃兵逃脱追杀。得到这一消息,徐和、司马俱心中惊惧,立刻撤军回了所占郡城,高挂免战牌,以示不敢再阻挠田齐大军前进。 太史慈休整一夜,弃了管承营寨,率军急袭徐和所占的临城。徐和闭城不出,太史慈下令攻城。乞活军不急于登城,只不断以追风炮攻敌。一时间炮石如雨,城头守军伤亡惨重,不敢靠近城墙垛口。 赵忠见黄巾军已无战心,建议太史慈派兵登城,趁势拿下临城。 太史慈傲然一笑,对赵忠说道:“再过片刻,徐和必降。” 赵忠一愣,询问太史慈:“为何?” 太史慈说道:“监军不知,徐和以前曾与我同为青州郡县小吏,彼此相识。此人自负才智,却最是胆小。” 太史慈说完,挥手下令停止炮击,打起招降旗。城上军士见此,立刻报与躲在城下的徐和。徐和胆战心惊的登上城头,望向城下,请汉军主将出阵相见。 太史慈打马出阵,直趋城门前,摘下头盔,对城上徐和喊道:“徐兄可还认得我吗?” 徐和目瞪口呆的看着城下,惊呼道:“太史子义?秦郡守已被调离青州,吾与太史兄一年未见,你何时从了军?” 太史慈哈哈笑道:“徐兄不也从了‘军’?徐兄统率万军,将来定可拜将封侯,光耀徐氏门楣啊。” 徐和听闻太史慈冷嘲热讽,只面色通红,羞愧不已,于城上连连摆手,不敢回言。 太史慈收起笑容,怒喝一声道:“徐兄自负多智,难道看不清形势,欲陪妖道张角同归于尽吗?” 徐和长叹一声,下令打开城门投降。他让手下将自己捆绑,率先出城,跪于太史慈马前。 太史慈下马将徐和扶起,询问他道:“张角兄弟以妖言惑众,鼓动黔首为乱,与天下士大夫为敌,徐兄以智计闻于青州,奈何从贼?” 徐和摇头苦笑,再次跪地对太史慈说道:“吾独子病重,幸得张角救治。张角挟恩逼迫,我一时糊涂,又想保得本县父老免遭乱军屠戮,这才从贼。你我相交于微末,情同兄弟,如今只求子义兄饶我一家老小性命,宽恕城中军卒被迫从贼之罪。” 太史慈再次将徐和扶起,轻声说道:“中常侍赵忠就在我身后。他自请于我主公军中为监军。你求我,不如求他。他孤身东来,身边正缺人手。” 徐和心中大喜,轻轻向太史慈点头说道:“子义兄大恩,徐某永世不忘。” 太史慈轻声一笑,带徐和来到赵忠面前。 徐和跪地磕头,痛哭流涕,对赵忠说道:“临城小吏徐和,跪见中常侍大人。黄巾乱起,临城之外,四面皆敌。为保家乡父老免遭兵乱,徐和为乡邻推举,假意从贼,固城自守。如今汉军已至,徐某愿意为大人牵马执镫,以赎已罪。” 赵忠含笑不语,冷眼打量徐和良久,直将徐和看得冷汗淋漓。赵忠心中不屑,暗自想道:“果然胆小,毫无气节。不过,倒算得一条伶俐听话的好狗。” 赵忠抬手令徐和起身,又令手下亲卫蒋孝解去徐和身上绳索。徐和这才心安,悄然擦了擦额头冷汗。 赵忠看向太史慈。太史慈上前,轻声与赵忠说道:“监军来得仓促,手下缺人服侍,不如招降此人,给他一个鞍前马后效力的机会。” 赵忠听出太史慈话中含义,是想把招降临城之功相让。他满意的对太史慈点了点头,转对徐和说道:“令你手下出城,于城外列阵。” 徐和心中暗喜,立刻应命。他手下有军士上万,都是临城普通百姓子弟,而且全是青壮,无一老弱,于城外徒手列阵,倒也行列整齐,略有几分气势。 赵忠一见,心中大喜。他手下无兵,这监军当得不够硬气。如今有了徐和手下这一万青壮,足以和田齐相抗了。 赵忠骑马上前,对城外列阵的万余降兵说道:“你等从贼为乱,虽非本愿,但罪在不赦,本应处死。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又主动投降,本常侍就免了你们的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吾奉天子令,入横海将军府为监军,手中正缺军士。你们可入我军中,戴罪立功。” 徐和连忙跪地,高呼一声道:“愿为常侍大人效死。” 万余黄巾降兵皆跪地高呼:“愿为常侍大人效死。” 赵忠哈哈大笑,令手下十余亲卫上前挑兵,各建一屯军士,组建起汉军一营,为自己亲军。又将挑选剩下的军士交由徐和统带,另立一营,留守临城,暂代县尉。 徐和大急,上前请求道:“徐某罪孽深重,愿随常侍大人左右,戴罪立功。” 赵忠刚才故意相试,想看一看徐和是否有功利之心,是否真心投靠。如今徐和果然急于向自己效忠,不由哈哈大笑,对徐和说道:“那你也自选一曲,留于我军中。这县尉也可由你选一亲信代之。” 徐和大喜,再次跪地磕头,以示感恩。 太史慈见徐和毫无气节,有如磕头虫一般,不由眉头暗皱,心中厌恶,深感后悔。 田齐与天子有约,水军所建军港由天子亲军守卫。赵忠自请为监军,同时也是内侍商行负责人之一,有建军之权。太史慈得田齐暗中吩咐,为向赵忠示好,可选降兵与之。他与徐和有旧,顺势将他推荐给了赵忠,想着将来或许可得徐和回报。如今看来,只怕此人根本靠不住。 赵忠得了数千精卒,又以亲信统带,心中底气十足,对太史慈十分感激。他将太史慈叫到身边,掏出一枚私印递与他道:“将军于海外所建铸造工坊,送了我一成干股,凭此印信,可取分红。我想与太史校尉买些军械、粮草,不知可否。” 徐和投降,军中器械、粮草都被乞活军当作缴获收了起来。赵忠本可向太史慈讨要,但他却宁愿花钱来买,是想给太史慈一些好处和回报。 太史慈将印信还给赵忠,轻声笑道:“监军亲自招降近万黄巾,城中军械、粮草本就应归监军处置,何需与太史慈来买。” 赵忠呵呵一笑,将印信塞入太史慈怀中,贴于他耳边说道:“太史校尉不可与我见外。你我有缘,我愿与太史校尉交个朋友。” 太史慈故作欣喜之态,悄然将印信收入怀中,对赵忠说道:“太史慈一介勇夫,不敢与常侍攀交,但愿为常侍效死。” 赵忠呵呵一笑,拍了拍太史慈肩膀,对他说道:“十天之后,子义之名,必在天子案头。” 第368章 一路慢行(五) 短短两天之内,管承被杀,徐和投降,青州黄巾各渠帅吓得纷纷弃了所占郡县城池,逃入深山。太史慈拔剑四顾,再无可战之敌,只得率军回返,向田齐交令。 赵忠自己手下有了数千大军,底气顿足,立刻催促田齐启程。田齐含笑应诺,命令全军拔营,不再理会身后那些被太史慈吓破了胆的青州黄巾。 大军启程,赵忠还不放心,一再向田齐报怨,每日行军三十里过于迟缓。田齐再次含笑应诺,干脆让赵忠来定行军速度。赵忠当仁不让,下令每天行军百里。 田齐也不反对,令各军按赵忠要求,加快行军速度。赵忠这才满意的告别田齐,回了自己军中。 等赵忠离开,沮授轻笑摇头,对田齐说道:“你如此戏耍赵忠,小心他将来报复。” 田齐故作惊讶的说道:“是你出的主意,让太史慈找机会给赵忠几千降卒,一来可得其欢心,二来可拖延行军,三来可甩脱他的监视。如今为何又怪起我来了?我不管,如果赵忠发觉上当,心怀怨恨,意图报复,全由你来想办法解决。” 沮授含笑说道:“逐步与宦官交恶,不正是主公所愿吗?” 田齐哈哈大笑,打马前行。沮授与陈到等人急忙加快马速,追向田齐。 每天行军百里对于田齐麾下各骑军来说轻松无比,但却苦了赵忠手下新得的数千降卒。他们绝大部分无马骑行,又没有经过野营拉练,只全力跟随田齐各军,前行十里就怨声载道,叫苦连天了。 蒋孝急忙找到赵忠,向他报怨道:“田齐为何突然加快行军?这是要故意为难我等,想让我等出丑吗?” 赵忠愕然。他曾跟随太史慈全力奔袭管承,当初还担心过太史慈行军过速的问题。但太史慈一个多时辰行军一百五十里,片刻不停,迅速攻寨,大胜而归,让赵忠误以为日行百里寻常事尔。而且他还记得田齐曾说过,上次出征,全军日行两百里。 蒋孝误会赵忠不信自己所言,指着四周疲惫不堪,呼呼喘气的手下军卒说道:“田齐都是骑军,我们可都是步军。他们加快速度还有马可换,我等如何追得上?主公请看,只奔行一个时辰,前进十余里,军卒已然力尽。如果再如此奔行,不等到了下曲阳,我等数千军卒,能余数百就不错了。” 赵忠脸色一红,他确实忘记自己军中都是步兵,没有战马代步之事了。他询问蒋孝:“你觉得每天行进多少合适?” 蒋孝坚定的说道:“三十里就是极限,不可再快了。” 赵忠瞪起双眼,询问蒋孝:“步军行进,都是这个速度?” 蒋孝再次坚定的点了点头。 赵忠立刻知道自己被田齐戏耍了。他恼羞成怒,自言自语的说道:“田齐带兵日久,早知此事,却故意让我自己来定行军速度,看我笑话。可恨。” 蒋孝一愣,轻声询问赵忠:“加快行军,是主公下的令?” 赵忠默默点头,轻叹一声,阴沉着面孔说道:“我这就去向田齐认错,恢复每日行军三十里。” 徐和心中一动,连忙上前,满脸讨好的对赵忠说道:“不必如此。吾有一计,可解主公心中怨气。” 赵忠大喜,急忙询问:“何计?速速讲来。” 徐和打马贴近赵忠,轻声说道:“主公可以用防备青州黄巾于背后偷袭为借口,率我等殿后,让田齐率军先行。还可以下令田齐再加快速度,每天行军两百里,先至下曲阳,配合皇甫将军击败张宝,再等我军到达之后,同赴广宗,合围张角。” 赵忠满意的点了点头,采纳了徐和的意见,传令田齐,两人分兵合击,由田齐率骑军先赴下曲阳。同时令手下降卒恢复日行三十里的速度,缓缓跟于田齐大军身后。 田齐接到赵忠传来的军令,不屑一笑,与沮授说道:“赵常侍怨气已生,不愿再与我等同行了。他让我们日行两百里,五天内赶到下曲阳,配合皇甫嵩攻城,怎么办?” 沮授取出行军地图,指着图中密密麻麻的道路标记说道:“出了青州,进入冀州之后,一马平川,道路纵横,偶尔迷了道路,也算正堂。” 田齐呵呵一笑,询问沮授:“你迷失方向之后,去向哪里?” 沮授含笑点了点地图上的涿州城,对田齐说道:“只这里有些眼熟。” 田齐哈哈大笑,同样指向地图上靠近太行山的一座县城说道:“顺便去这里转一转,如何?” 沮授竖起姆指,对田齐说道:“主公真是奸诈。等赵忠发现中了我们金蝉脱壳之计,必然更怒。只怕自此与主公成为死敌了。” 田齐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传令暂停行军,召各军千户至面前,商议军务。魏延、甘宁、田虎、田贲、太史慈、曹性等人齐集田齐大帐,田齐将沮授手中地图挂于帐内,指着涿州附近的安平县说道:“各军即日起分散行军,北行涿州,一路攻掠郡县,将各地黄巾乱匪赶向这里。” 魏延、甘宁等人有些疑惑的询问田齐和沮授道:“只怕黄巾乱匪不会乖乖听话。” 沮授冷笑道:“不听话的就杀了,听话的就放了。” “放了?”田虎诧异的问道。 田齐没理会田虎,叫过曹性,对他说道:“你尽快传令李进,让他到这个地方接收乱匪。” 曹性躬身应诺。 甘宁若有所思,询问曹性:“李进如今在哪里?” 曹性望向田齐,田齐轻轻点头。曹性这才回答甘宁道:“李进已潜至涿州周围群山之间。他假冒郡兵,接连攻克数座太行山秘营,收拢黄巾乱匪,编组军伍,准备北上广阳,寻机打入黄巾内部。但他只收拢了万余青壮,实力不足,这才向主公求援。我等将乱匪赶至安平,就是要助李进一臂之力。” 田齐令陈到亲自守在门外,这才对众人轻声说道:“李进孤军深入敌后,是为了取得张角信任,接近其身边,以伺机配合锦衣卫偷袭、行刺张角。而能不能取得张角信任,关键就在于克复广阳。各军在驱逐乱匪至安平的时候,要尽量选择流民出身的乱匪,方便李进掌控。此乃军中绝密,明白吗?” 众将这才了解此番行动的意义所在,心中大喜,齐声应命,行礼而退。 第369章 纵横太行(一) 田齐在出征黄巾之前,令李进率领一千两百匠营子弟兵最早出发,直入太行山,沿山间小路北上,直赴广阳。李进为了防止迷路,请示田齐和曹性,征召唐周为匠营府军功曹文吏,让他负责带路。 唐周举报太平道谋反有功,虽被天子免了罪责,却担心张角报复,便带了小妾和儿子离了京城,投奔东莱,躲入田齐军中避难。曹性将唐周纳入锦衣千户府为府民,唐周还改名换姓,叫做周安。 周安以前负责黄巾各渠帅之间的联络,对于太平道内部机密知之甚详,也曾经到过太行山十三秘营,因此对太行山内道路十分熟悉。有他带路,李进一路畅行无阻。 周安进入东莱之后,隐姓埋名,过了半个多月的安稳生活。东莱的一切都让他感觉新奇和喜爱。他被征调从军,急于立功,希望尽快融入东莱的府军体系。 他不知道李进率军进入太行山的最终目的,但在进入太行山之后,立刻向李进建议,一路扫除黄巾军设于太行山中的十三秘营。 李进正在思考自己以何身份率军至广阳,闻听周安的建议,立刻心中一动。他询问周安:“张角设于太行山的十三秘营没有全部出征?他们还有人留在山中?” 周安信心满满的说道:“张角设立十三秘营,一是为了培养黄巾死士,二是为了留下一条退身之路,三是为了辖制三十六方渠帅。所有渠帅都有子弟留于十三秘营以为人质。张角兄弟的家眷也在十三秘营。如果起义失败,张角会退守山中,以十三秘营为根基,图谋再起。” 李进大喜,立刻心生一计。他询问周安:“你可有十三秘营地图?张角家属在哪处秘营?” 周安微微一笑,自怀中取出一份手绘地图,递与李进说道:“十三秘营的地图,我早已为千户备下了。” 李进接过地图,详细查看。周安指着其中一处秘营说道:“张角兄弟的家眷就在此处。张角有一女,名叫张宁,今年芳龄十八,貌美如花,尚未婚嫁。张梁和张宝的数名妻妾、女儿也在此营中。” 李进沉吟片刻,询问周安:“你举报张角谋乱,身份已泄,张角必有防备,这些秘营会不会另迁他处?” 周安皱眉思考良久,轻轻摇头,对李进说道:“十三秘营经营多年,所费颇巨,不是那般容易舍弃的。” 李进轻轻点头,再次问道:“你在十三秘营中可有亲信?” 周安面色一黯,略带悲伤的说道:“我妻子儿女都在营中为质,如今只怕——” 李进安慰他道:“在哪处秘营?如果距离不远,我们先到那里去看一看。” 周安大喜,他建议李进扫荡黄巾太行山秘营,也存着侥幸之心,想就便去营中找寻妻子儿女。周安立刻指着地图说道:“就在这里,距我们不远,中间仅隔着两处营地。” 李进看了看地图,十三秘营处营地一组,成品字形排列,每组相距数百里,由南至北贯穿太行山脉。周安所指的,正是最南侧这一组。张角兄弟的家眷却在数百里之外,中间那一组。 李进沉思良久,渐渐理清自己心中计划,立刻召集军中屯长以上军官至帅帐商议攻打十三秘营之事。 李进对众将说道:“主公令我等孤军北上太行,身负秘密使命,责任重大,危险重重。但只要拿得张角,便是惊天之功。” 金藤见周安也在帐中,急忙轻哼一声,频频目视周安,提醒李进有“外人”存在,不要讲出军中机密。 李进轻声一笑,对金藤说道:“周安已被纳入锦衣千户府为民,又征调从军,到我军中任职,足见主公和曹千户对其信任。我等最终要争取张角信任,还需要周安相助。他有权力,也有资格知道我们此行的任务。” 周安心中一凛,立刻上前,指天明誓:“周安愿为将军效死,决不敢叛。如违此誓,愿受灭族之祸。” 李进轻轻点头,继续说道:“张角于太行山设有十三秘营。据周安所言,这些秘营应该还有人留守,而且张角兄弟家眷就在其中。” 轰的一声,众屯长、军侯皆面露喜色,议论纷纷。田齐军中制度,在行动之前的军议上,不禁言论,可以随意交谈和讨论。 金藤与手下商议片刻,建议李进:“我等应该设法争取打入秘营内部,先得张角家属信任。” 也有屯长建议,干脆拿下张角家属,逼他们写信给张角,证明我等出身秘营。 李进等众人商议完毕,重新安静下来,然后指着地图说道:“我打算先假冒郡兵入山追击黄巾败兵,攻占此处秘营(周安家人所在那一营);再让假扮黄巾败兵的军士同秘营逃亡军士向这里撤退,争取进入张角家属所在的秘营之中。如能取得其信任最好,如身份暴露,便里应外合,拿下此营,抓捕张角家眷。” 金藤起身说道:“我愿率部假扮败兵。” 李进摇头说道:“金兄勇武,李某不及。但要论随机应变,你不如我。我带两屯亲卫假作败兵,你带其余一千军士假扮郡兵。” 金藤与李进争执法半天,最终被李进说服,躬身应诺。但金藤还是不放心李进安全,对李进说道:“你们假扮黄巾,不能着钢甲,趁手兵器也要留下,战力大减,还请小心。我率军紧随在你们身后数里之地,如果你们身份暴露,请立刻后撤。” 李进应诺,但没有立刻下令全军依计行动,而是叫过哨骑队长,令他带周安一同前出哨探,查明秘营周围军情。 周安带了一队哨骑前出,直奔他家人所在那一营而去。 等周安等人离开半日,李进这才下令自己两屯亲卫假扮成黄巾败军,跟随周安身后而去。金藤则率其余军士跟在李进身后五里之内,假作追击之态。 周安熟知道路和黄巾军内情,有他带队,哨骑很快探明了那处秘营周围情况,还抓了秘营一名哨探返回。 李进在距离那处营地五十里外停驻,小心隐藏。金藤率大军追赶上来,与李进合兵一处。周安等人返回十余里,正与李进相遇。 李进急忙询问周安:“情况如何?” 周安内心激动的说道:“我儿子还活着,营地并没有迁移。” 哨骑队长也回报李进:“营中有守卫千人,守营渠帅名叫王河。营地依山而建,于千丈高峰山顶扎寨,入营山路仅能双人并行,难以攻打。” 李进和金藤皱眉沉思,一起摇头。黄巾秘营守卫严密,他们原来的计划恐怕难以成功。 周安连忙上前行礼说道:“我有办法。” 第370章 纵横太行(二) 周安带领哨骑前往秘营查探消息,从被抓获的俘虏口中得知:自己告发张角谋反,导致马元义被捕,黄巾提前起事,令张角大怒。张角下令处死他所有族人以泄愤。 秘营留守渠帅王河,与周安有怨,得到张角军令,立刻将周安族人全部抓捕起来,推赴刑场斩首。却在此时,张角再次传来军令,暂停行刑,准备留下周安族人,威胁他再次作为黄巾暗间,留于田齐军中。 可惜此时周安父母、妻子、叔父全家都已被处死,只剩下周安一双小儿女于刀下逃生。 周安得知仅自己一双儿女侥幸未死,其余数十族人全部被王河斩首,心中愧疚至极,欲食其肉,饮其血方能解恨。他向李进建议道:“秘营虽险,但一般都建有逃生秘道。我熟知太平道联络暗语,只要找到秘道,就能骗过守卫,潜入秘营。” 李进立刻询问周安:“此营秘道何在?” 周安指向被俘虏的秘营哨骑说道:“他负责营地周边警戒,肯定知道秘道所在。” 那哨骑也有家人留在秘营,被俘虏之后,本存侥幸之心,只供述了一些无关痛痒的秘营外围情报,还故意夸大秘营工事险峻程度,希望这些敌人知难而退。此时被周安揭穿秘道之事,心中大急。他担心自己受刑不过,立刻奋起余勇,一头撞向旁边山石,以求解脱。 立于旁边的金藤早有防备,一脚将俘虏踹飞了出去。立刻有军士将俘虏按住,防止他再寻短见。俘虏把心一横,张嘴就要咬断自己的舌头,却被按住他的军士一拳击晕了过去。 李进冷哼一声,对周安说道:“你来审他,务必找出那个逃生秘道。既然假扮黄巾难以诈开寨门,干脆从秘道强攻。等占了这处秘营,再想其他办法混入其中。” 周安狠狠点了点头,拎起俘虏走向一边。他用冷水将俘虏泼醒,也不问话,先噼里啪啦的狠揍了一顿,直将这俘虏打的有进气没出气,奄奄一息。 周安这才歇了手,俯下身,凝视着俘虏眼睛。俘虏全身疼痛,濒危临死,意识已有些模糊。周安轻声说道:“我就是联络总渠帅唐周。死之前把秘道所在告诉我,等攻破秘营,我可饶你家人一命。” 那俘虏轻声喘息着说道:“后山,三棵黑松之下,人形巨石之旁。” 周安又问:“暗语?” 那俘虏眼神已开始涣散,渐渐停止了呼吸,只下意识的说出了“苍天”两字,就脑袋一歪,安静死去。 周安却已从这两个字推算出了相关暗语。他冷笑着站起身,走向李进,跪地相求道:“请千户许我带队进入秘道,再给我一队军士,先救我一双儿女。” 李进将周安扶起,点头说道:“放心。我让金校尉亲自带人跟你去救人,我带其他军士擒拿王河。” 周安起身称谢。李进对各位军侯和屯长说道:“左右两曲各留下两屯,封死秘营前寨,防止敌人从前寨逃出。其余人跟随周安进入秘道。金校尉带右曲一屯随金安救人。其他人跟我杀入敌人身后,擒拿王河。” 众人应诺,返身回了各自军曲,带队出发,直扑秘营。大军于秘营前十里分开,一路奔向前寨,一路奔向秘营后山。 周安和金藤带队走在前面。到了后山入口,周安停止前行,攀上一棵高树,仔细寻找,很快找到了三棵黑松和那块人形巨石。 周安和金藤换上黄巾渠帅衣服,来到秘道入口。只见秘道悬于人形巨石旁边崖壁之间,离地十余丈,洞口只能容两人并行,四周有紫藤掩映,不仔细观看,很难发觉。 一名黄巾小头目守在秘道入口,看到周安、金藤两人身穿渠帅衣饰,虽有迟疑,但不敢怠慢,立刻现身洞口,以暗语发问:“苍天不仁,大道不公。” 周安心中一笑,暗道张角无智,虽然换了暗语,但仍是太平经中内容。他含笑答道:“天地人本同一元气,何分贵贱高低。” 小头目闻暗语无错,心中略安,行礼询问道:“不知两位渠帅来自哪里,来此何事?” 周安还礼答道:“我是旁边七号营地留守副渠帅冯阿大。我旁边这位是五号营地留守副帅马长安。我们哨骑发现有千余渔阳郡兵来攻你们营地,特此过来打探消息,并与王帅商议,三营合作,共同灭了这股官军,以防他们逃走,暴露我们秘营位置。” 小头目虽没有见过他们两人,却知道冯阿大和马长安姓名,所以并未生疑。他向周安说道:“我这就去向王渠帅通报,让他派人来接两位渠帅入营。” 周安怒喝一声道:“糊涂。我们来时路上,见官军已派了四屯人马至营前试探,一但王帅率军出击打退官军,只怕他们其余大部转身而逃。速放下绳梯,拉我们上去,误了军机,先斩了你狗头。” 小头目被周安恐吓,心中一慌,不敢赌上身家性命与周安对质,急忙放下绳梯,拉了两人上去。 周安和金藤进得洞口,松开绳梯,立刻扫视洞内。只见一半尺厚的门木虚掩,门前两名执刀小卒,门后隐约可见数名护卫坐于门房之内,果然如周安所料,只有一什士兵守门。 金藤猛然抽出横刀,唰唰两刀将门前两名小卒砍死,一脚踹开木门,杀入洞内。周安也一脚将小头目踹下山崖,抽刀在手,追着金藤冲进洞中。 两人有如下山猛虎,一什黄巾守卫来不及呼喊救命,就被两人砍杀一空。金藤立刻命令周安回洞口发信号,引李进等人入洞,自己执刀向前,准备出了洞口这间石室,慢慢向前摸索而行。 周安连忙阻止他道:“秘道每前行百丈,应有一间石室,平时用来屯兵、储物,战时用来营造防护工事。校尉不可莽撞,孤身赴险。还是等李校尉带兵上来,由我再向前去与守卒周旋。” 金藤闻言,立刻停止前进,令周安速引李进等人上来。 周安跑回洞口,从怀中掏出一面军旗,向着谷口猛挥三下。李进得到信号,立刻率军急奔,来到洞口下面。李进见只有一条绳梯垂下,立刻下令:“搭人梯,快速进入秘道,迟恐有变。” 匠营军士立刻搭起三排人梯,踩着同伴肩膀,攀岩而上。 第371章 纵横太行(四) 李进率先进了洞口,等手下十余亲卫跟了上来,立刻下令周安和金藤继续化装前行。 周安和金藤稍稍擦了擦身上血迹,点了灯火,并排走进秘道深处。两人前行百丈,只见前方有灯光透过,有守卫以暗语相问:“帝王何以能安天下?” 周安一边继续前进,一边回答:“各因天下之心而安之,故得天下之心矣。” 守卫闻听暗语无错,随口询问道:“何人来此?” 周安此时已来到守卫身前,抬手一个嘴巴,将守卫扇倒在地,大骂一声道:“瞎了你的狗眼,我都不认识了吗?” 周安把守卫扇倒在地,顺势走进了石室。石室内十余守卫愣然望着一身渠帅衣装的周安,暗自回忆他到底是谁,唯恐步前面那护卫的后尘,也挨上一巴掌。 金藤紧跟周安进入石室,双手一抬,每支胳膊上各有一盒袖箭,迅速连发而出。十余护卫立刻心口中箭,口吞黑血,倒地而亡。 匠营给本府子弟的装备,唯恐不精良,深怕不犀利。每名匠营府军官兵,内穿钢环软甲,外披薄钢板甲,头戴钢盔,腰配长短横刀各一把,背后一把钢臂连驽。两臂衣袖内各藏一盒浸毒袖箭,抬臂即可连环发射。胡裤双膝上逢有带着突刺的薄钢护膝,军靴上都暗藏机关,双脚一跺,靴子前面即可露出所藏暗剑。就连腰腹两侧军装里面,也各藏一把三棱短刺。 李进奉田齐之命,意图假扮黄巾,争取得到张角信任,伺机配合锦衣死士营行刺。他率匠营钻入太行山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军士身上各种精良装备卸下,悄然存放于隐秘之地。 匠营军士依依不舍的脱下板甲、钢盔,丢掉精钢连驽,抛下长短横刀、三棱军刺和钢制护膝,只留下了靴剑和袖箭。 金藤担心守卫大声呼救,惊动后面守军,这才用了两匣用来保命的巨毒袖箭。 两人刚刚放倒石室中的守卫,李进率了十余亲卫也冲进了石室。 李进担忧的询问周安:“这秘道多长?后面都是这般狭窄吗?还有多少这样的石室?有多少守卫?” 周安微笑说道:“秘道一般依山中原有洞穴、暗河修建,只在入口、出口设立石室和狭道,出口、入口,一般各有两什亲卫守护。” 李进心中一松,急令周安、金藤继续前行,抢占对面秘道入口。 周安两人转身钻入狭道,前行十余丈,豁然开朗,进入一处十余丈宽的山洞之内。洞内两侧堆满了粮食和军械,中间有一条石板路,延伸向上。 李进率军进入山洞,周安和金藤已经拿下入口,将两什黄巾守军消灭一空。 金藤隔着秘道入口向外观瞧,只见入口外面不远就是峰顶,入口四周一片松柏树林环绕,似乎再无守卫。 周安却贴于金藤耳边说道:“外面应该有明暗哨位,有一什亲卫常年镇守。 金藤暗中寻找,却没有任何可疑的发现。他迟疑的询问周安:“怎么办?“ 这时李进也来到两人身边,闻言立刻笑道:“既然已到了山顶,那还担心什么,全力杀出去。有敢阻拦者,杀。” 金藤一拍脑门,一边冲出秘道,一边哈哈笑道:“我真是傻瓜。都杀到了这里,还小心个屁啊。杀。” 李进闪出秘道,将手一挥,带领手下杀向山顶。负责守护秘道的明哨、暗哨立刻敲响警钟,但随即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立刻被砍杀在地。 周安追上金藤,对他说道:“求校尉先救我儿女。” 金藤甩脱周安,大步追上一名黄巾哨兵,一把将他肩膀抓住,用力抛给周安说道:“先问清你儿女关在何处。” 周安连忙将俘虏接住,逼问他大牢所在,可这黄巾哨兵甚是钢烈,竟然一口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周安大怒,双手一抛,将他尸体远远扔了出去,发疯一般冲着金藤喊道:“再帮我抓个俘虏,找个怕死一些的。” 此时匠营数百军士已冲出秘道,跟随李进杀向峰顶,四周十余名黄巾哨兵早被斩杀一空,金藤举目四望,哪里去找怕死的俘虏给周安。 金藤大怒,对周安说道:“干脆杀向山下,边杀边找。” 周安无奈,只得同意。 金藤立刻带了一屯百余亲卫杀向山下。周安冲杀在前,每将一名黄巾士兵砍倒,都要追问大牢位置。但黄巾秘营中的士兵大多自幼受到太平教的宗教洗脑,又全家于营中为质,纷纷宁死不降,一句话也不肯回答周安。 周安怒急,双目赤红,有如疯癫,全然不顾自身危险,只往人多处冲杀,希望能找到一个逃跑怕死的敌人。 金藤担心周安出事,急忙率军追上周安,掩护在他身边。等将周围黄巾杀戮一空,金藤拉住周安,对他大声喊道:“先占了营地再说,不要单找大牢了。小心对方知道了你的身份,拿你儿女来威胁你我。一个不小心,反而会害了他们性命。” 周安闻言一惊,渐渐冷静了下来,流着泪点了点头。金藤立刻下令,趁黄巾军士受到突袭,反应不及,迅速冲至前寨,接应守在前寨的匠营军士入寨。 但此时黄巾士兵已经从慌乱中解脱了出来,开始集结在各自校尉、军侯周围,有组织的开始反击。 黄巾秘营中的士兵颇为精锐,也悍不畏死。金藤兵少,而且没有了精钢器甲,战力大减,不但没有能够攻入前寨,反而被上千黄巾军围困起来,形势异常危急。 黄巾军一名校尉正在指挥围攻金藤。他不断遥望杀声振天的峰顶,心中焦急。他犹豫片刻,终于狠下心来,挥手叫过一曲弓兵于双方交战之地后面列阵,下令无差别放箭。 黄巾弓手见前方自己同伴与敌军混战在一起,心生犹豫,没有立刻遵令。校尉挥剑砍倒身边几名弓手,再次下令放箭。弓手无奈,只得闭上双眼,胡乱放箭。 黑夜之中,双方交战军士毫无防备,立刻惨呼一片。但匠营军士身披钢环内甲,普通箭矢根本无法穿透,所以死伤不多。反而黄巾军于夜晚遇袭,仓促起身迎战,多未披甲,被自己人的箭雨射倒一片。 金藤哈哈大笑,趁势率军突击,杀散黄巾步阵,冲向弓手方阵。 第372章 纵横太行(五) 山下的黄巾军急于回援峰顶,带军校尉下令无差别攻击,反而帮了金藤大忙。金藤顺势杀入弓手方阵,直奔那校尉杀去。 弓手方阵本应有刀盾兵在前列阵防护,但此时黄巾军夜间受袭,仓促应战,哪顾得及这些。校尉急于打通上山去路,令所有刀盾兵上前与金藤交战,弓手全然没了保护,被匠营杀至身前,成为金藤等人刀下鱼肉,毫无反击之力。 校尉急忙下令弓手向后撤退,自己带了十余亲卫迎上金藤,打算拼死阻拦金藤片刻。金藤来到校尉面前,飞身而起,一记力劈华山,当头一击。校尉手中铁枪一举,只听当的一声,两人硬拼了一记。校尉被动迎击,但气力却比金藤大上一筹,两人势均力敌,都被对手震得双手一麻,身体向后仰去。 金藤身在空中,就势向后一翻,左脚一踩右脚,靴剑唰的一声弹出,顺势刺向校尉胸前。校尉全没想到金藤靴中藏剑,来不及反应,被一剑刺入左胸,惨呼一声,倒地而亡。 黄巾军弓手见主将被杀,战意全无,四散而逃。金藤率百余亲卫有如下山猛虎,直接攻入前寨。 负责封堵前寨的四屯匠营军士闻听前寨内部传来喊杀声,立刻向前进攻。金藤全力杀到寨门之前,一刀劈断门栓,打开了寨门。四屯匠营军士一拥而入,杀散守寨军士,放火点了前寨营帐和木质寨墙。 金藤留一屯军士守在前寨后面的山路尽头,带了其他士兵再次攻向山顶。 周安此时终于从一名弓手口中探知大牢所在,急忙向金藤禀报,请他派兵相助。金藤对周安说道:“千户率兵攻打峰顶,却迟迟未下,此时正是胜败关键时刻。打不下秘营,我们全军都有覆没之忧,救出你儿女又有何用?先杀上峰顶,援助千户。” 周安虽然不愿,但也知此时情况紧急,容不得迟疑,只得听令跟随金藤向峰顶杀去。 不断有黄巾败兵在军侯、屯长指挥下冲上来围堵金藤,金藤等人杀得力尽,被堵在半山,寸步难进。却在此时,只见峰顶有大火燃起,并有整齐的欢呼声传来。 金藤心中大喜,立刻高呼道:“黄巾已败,峰顶已下,你等家眷尽被擒拿,立刻投降,否则杀无赦。” 周安等人也齐声高呼:“降者不杀。” 围攻金藤等人的千余黄巾士兵心生迟疑,攻势顿缓。此时峰顶也传来齐呼:“王河已死,降者不杀。” 几名黄巾军侯长叹一声,丢了手中兵器。所有黄巾士兵也停止了攻击,纷纷弃械投降。金藤立刻令各屯长带兵上前,接收俘虏。周安焦急的对金藤说道:“大牢在后山,就在秘道旁边。” 金藤心怀歉意,立刻带了亲卫跟随周安向山顶狂奔。他们来到秘道入口,李进派了两屯士兵下山接应。金藤带兵围了大牢,却见守卫大牢的四名黄巾牢卒押了一男一女孩两名孩童等在牢门之内。 周安双目一红,快步上前。两名孩童见了周安,痛哭流涕,直呼“父亲”。 金藤一把拉住欲上前相救的周安,对牢卒们说道:“放了孩子,什么条件我都可答应你们。” 一名牢卒平静的说道:“我等也有家人在你们手中。我们别无所求,一命换一命。” 金藤立刻询问他们姓名,派了手下上峰顶提来他们的家眷。等将他们数十家眷带过来,牢卒押着周安的儿女出了牢门,对周安和金藤说道:“让我们家人先入秘道。等我们家人离开,自会放了他们。” 金藤稍作犹豫,点了点头,让守在秘道入口处的军士让开道路。 李进安排好峰顶防务,安置好黄巾战俘,掌控了整座秘营,也带了亲卫下来。 四名牢卒慢慢押着周安儿女退到秘道入口,向秘道内退去。周安大急,高声喊道:“放了我孩子。” 牢卒却只将那女孩放开,带了男孩进入秘道。为首一人以刀横在田孩脖子上喊道:“不得跟来,否则我马上杀了他。” 周安上前抱住女儿,流着泪安慰她道:“没事了,没事了。”他担心李进等人派兵追击,抱着女儿亲自堵在秘道门口。 李进和金藤相视一笑,没有派兵追击。他们没有告诉周安,大牢早被攻下,守卫大牢的一什牢卒早被斩杀干净。那四名牢卒和一半家眷是匠营军士假扮的,为首那人正是李进嫡亲兄弟李冲。剩下那些老弱妇孺的家眷都是王河的家人,王河并没有死,而是被李进擒拿,已经选择了投降。 周安在秘道入口等待了小半个时辰,一男童跑出秘道,大声呼喊着周安,扑入周安怀中。周安紧紧抱住一双儿女,痛哭失声。 李进派了一什士兵象征性的追入秘道,招呼周安、金藤上了峰顶。 李进击鼓聚将,召开军议,点数各屯各队伤亡。这一战虽是偷袭,但黄巾秘营军士战力不俗,匠营军士伤亡不轻。各曹书吏汇总各屯各队战功和死伤,报与李进道:“一战阵亡近百,重伤数十,轻伤三百。” 李进心中一痛,各军侯、屯长、督伯也收起了胜利后的喜悦,黯然不语。 李进令随军医护队妥善医治伤者,然后对各军侯、屯长、督伯们说道:“我们攻下这秘营,俘虏王河以下黄巾精锐两千有余。他们都有家眷在我们手中,不敢背叛。除受伤军士之外,所有军士提为伍长,于俘虏中选兵四人。我等休整一日,然后再攻其他秘营,受伤军士暂留营中。 众人齐声应诺,行礼而退,散了军议。李进将周安叫住,将他单独留于帐内。 周安轻声询问李进:“方才千户说王河降了?” 李进微笑点头,轻声与周安说道:“那些牢卒和家眷都是我们的人。” 周安苦笑一声说道:“我早就注意到了。那些家眷都是王河家人。” 李进向周安道歉:“让你一双儿女受了惊吓,李进之过。” 周安皱眉询问李进:“千户为何要如此?” 李进轻声说道:“我擒下王河,本打算留给你来报仇。王河已知你带我来攻寨,为求保命,向我献上一计,说能帮我诈开其他秘营的寨门。他有一名同父异母兄弟,名叫王江,今年十六。王河母亲早故,王江母亲是他父亲继室。王江出生之后,这个继母数次暗害王河,险些令他早夭。六年前,王河加入秘营,接家属来营中的路上,暗中杀掉了继母。回营之后,又将十岁的王江扔进大牢。秘营中只极少数人知道王江的存在,但也大多没有见过他本人。” 第373章 纵横太行(六) 周安以前是黄巾联络渠帅,如今又投身锦衣卫为督伯,一直从事暗探之事,可谓满腹的阴谋诡计。他立刻闻言而知雅意,对李进说道:“千户已派人假扮成了王江?就是那几名牢卒?” 李进轻轻点头。 他率军攻打秘营,伤亡惨重,心生悔意,觉得不应该将匠营的精良装备卸下。他听了王河的建议之后,心生一计,决定改变原来的计划。 他扣押了王江,又令李冲假扮王江逃走,以后由他来接受黄巾乱匪,再寻机会收复广阳,率军去投张角。他和匠营则取回埋藏的武器,恢复官兵身份,不断将太行山秘营的黄巾败兵“送去”给李冲收容。 周安与王河有仇,犹豫片刻,依然忍不住心中恨意,直接跪地向李进恳求道:“王河杀光了我的族人,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请校尉成全。” 李进伸手将周安拉了起来,微笑着说道:“主公不喜人跪拜的。你如今加入了锦衣卫,还是派驻我军中的功曹督伯,不可再以降将身份为忧,自外于人。你放心,王河早晚会留给你的。” 周安心中感动,含泪道谢,对李进说道:“李冲军侯带了王河家人作为人证前往敌营,还是留王河再多活几日。” 李进摇头笑道:“王河已供出旁边两处秘营的暗道所在,李冲也应该进了敌营。过几天,等我军取回埋藏器甲,逼迫降兵攻营,拿下这两处营寨,王河的家人也没必要再留了。” 周安闻言大喜,再次向李进行礼称谢。 李进派了一屯亲卫取回埋藏的器甲,于秘营中整训降兵一日,便率军直奔旁边七号秘营。 七号秘营留守渠帅名叫吴顺德,副帅冯阿大。李冲带了王河家人逃入他们营地,对两人说道:“叛徒唐周带了官兵来救他族人。唐周熟悉我等联络暗语,诈开逃生秘道,带兵直趋山顶大营,我等无备,全军覆没,渠帅王河力战而亡。我乃守牢督伯王江,也是王河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我拿唐周所留儿女为质,换回家人,从秘道逃出,前来投奔吴帅、冯帅。” 吴顺德和冯阿大认识王河的家人,对王河囚禁王江之事也略有耳闻,立刻相信了王江的身份,急忙询问他们唐周所率官兵来自哪里,战力如何。 王河家人为保王河性命,全力配合李冲,依照李冲所教说法,对吴顺德说道:“唐周带了田贼手下一营精骑入太行山。他们手执精钢长刀,内穿连环甲,却擅长步战,以刀阵攻敌,极为难挡。我们一千军士驻守山顶,依寨而守,却只半个时辰就被屠戮一空。” 吴顺德和冯阿大心中暗惊。秘营中的正规军士早被张角抽调出山,去与官兵交战。此时营中所留,都是黄巾渠帅和秘营军士的家眷,以及正在训练的少年军士,防护力量正是最羸弱之时。 李冲上前建议道:“田贼豪富,麾下将士皆披钢甲,配备钢刀,万不可与之野战。请吴帅暂忍一时之气,凭寨固守,联络其他秘营渠帅来援,合围其于山下,擒拿唐周,与王帅报仇。” 吴顺德和冯阿大同意了李冲的意见,令手下先带李冲和王河家眷入营安置。等送走李冲等人,吴顺德询问冯阿大:“你觉得李冲此人如何?” 冯阿大摇头说道:“我只听说过他。他十岁时就被王河囚于牢内,少有人知他的存在,我也没见过此人。但有王河家人作保,应该不假。” 吴顺德略作迟疑,也摇头说道:“唐周奸猾,诡计多端。你派人暗中盯住他们,不可大意。” 冯阿大点了点头,叫过亲卫屯长,令他安排人手看住李冲等人。 冯阿大询问吴顺德:“唐周带兵来攻,我等如何应对?” 吴顺德对冯阿大说道:“李冲所言也有些道理。你亲自去一趟五号营地,请杨宵和马长安带兵来援,暗中潜伏于后山山林之间,等唐周所领官兵攻营不下,将士疲惫,士气低落,准备撤退之时,再里应外合,一同围攻,灭此奸贼。” 冯阿大应诺,提醒吴顺德:“逃生秘道要加强守备。” 吴顺德说道:“你放心,我会加派一屯亲卫守住出入口,除了你我,任何人无令不得进出。” 冯阿大这才放心而去。他从秘道出营,潜行至五号营地,面会留守渠帅杨宵和副帅马长安,告之吴顺德所定之计,请他们率兵赴援。 五号营地在七号营地和六号营地以北,位于王河和吴顺德身后五十里之地。他们此时也已经得到哨骑回报,知道了有官兵来攻秘营的消息。等冯阿大来到他们营地,详细了解了这股官兵的实力和来意,立刻安下心来。 杨宵身高体壮,为人勇武,早不耐烦于山间隐居,得知唐周仅带千余骑兵入山来救他族人,心中暗喜。他立刻同意了吴顺德和冯阿大的请求,对冯阿大说道:“唐周叛变,害马帅被捕,车裂于市,罪大恶极。他不藏在田贼军中保命,却敢带兵入山来攻打秘营,真是不知死活。你这就回报吴帅,我等明天就率营中留守军士三千南下,暗伏于你们旁边山林之内,只等唐周撤军,一起围杀此僚。” 冯阿大行礼相谢,约定好联络暗语,片刻不再耽搁,连夜返回七号营地,去向吴顺德报讯。 杨宵立刻击鼓聚将,令马长安率一千军士留守秘营,自己率三千精勇,于天明时出发,驰援七号营地。 杨宵派一曲军士在前探路,沿山林溪流间的小路前进,速度不快,一日仅能行得二十里,需两天才能到达七号营地后山。 他们行进一日,于夜晚时分,于一处山谷扎营。杨宵安排好巡哨和营中防务,安心回帐休息。他们前方有七号营地阻挡,没有人能绕过后山来攻。 可杨宵却忘记了一件事情,唐周身为联络渠帅,经常往来秘营,对各秘营之间的道路了如指掌。 李进率军攻打七号营寨,并没有急于发信号让李冲打开秘道接应大军入内,而是令匠营军士整装披甲,逼迫降兵猛攻前寨,并派金藤带一曲精锐,由唐周带路,从山林之间绕过七号营地,前往后山设伏。 李进打算强攻七号营地,引五号营地来授,再于林间设伏,先来一记围城打援。田齐虽然没系统学习过军事,但也是根红苗正,看着战争电影长大的八零后。他经常在军议之时,给手下各千户讲一些后世的战争经验,其中他经常强调的几则战例、战法中,就有围城打援,在运动战中歼灭敌人有生力量这一条。 李进是李陵之后,先祖也曾于匈奴为将,本就擅长骑兵作战。他听了田齐所言的游击战和运动战理论和战例,立刻心有所悟,奉为圣典。 第374章 纵横太行(七) 金藤带了一曲匠营军士随周安潜入后山,沿溪谷前行三十里,于一处较为宽阔的山谷埋伏,派出哨探严密监控五号营地。 杨宵率军刚刚出营就被匠营哨探查知,他们立刻回报金藤并一路尾随监视。 金藤得到消息,立刻与周安商议,选定设伏地点。周安却向金藤建议道:“此处山高林密,道路崎岖,难以摆开战场,也不易于包围设伏。不如等他们夜晚扎营,率军偷袭。” 金藤接受了周安的建议,令哨探紧跟杨宵大军,查明他们于何地扎营。哨探不负重望,于入夜时分传回消息。金藤立刻率军出了山谷,趁着月色,跟随哨探潜行而前。 等到夜深人静,金藤率军来到杨宵所驻扎的山谷外面。唐周见杨宵于此山谷扎营,轻声冷笑,再次建议道:“杨宵勇猛,却不知兵法,这山谷只此一个出口,是一处死地。谷内谷外都是油松,常年落下的针叶堆积,正适合火攻。” 金藤却摇头说道:“这些黄巾军士是要送与李冲为兵的,你一把火都给烧死了哪行?” 周安尴尬一笑,连呼自己考虑不周。 金藤一笑,高声下令:“列阵。点起火把,强攻入营。” 匠营军士已取回器甲,全副武装,此时士气大涨,齐声回应:“破阵,杀敌。” 金藤挥刀前指,匠营军士以什为横列,排成密集刀阵,每什相隔十步,如海浪一般,涌入山谷。 杨宵所部全然无备,所有军士惊慌失措,仓促迎战,难以组阵迎敌,纷纷四散而逃。 许多黄巾军士来不及披衣束甲,甚至连兵器都来不及取用,就被匠营军士成排而进的长刀劈倒在地。 李进依据高顺陷阵营陌刀阵稍加改变,练成刀盾阵,作为匠营府军主要作战方式。匠营军士每人右肩都抗着铁制小盾,为左侧同伴挡住敌人进攻,相互配合,无畏弓矢刀枪。他们并排冲锋,以双手握刀,成排劈砍,刀光如电,当者披靡。 黄巾军逃无可逃,战不敢战,想要活命,只得投降。杨宵自许勇武,带领数十亲卫直扑金藤,想与金藤单挑。金藤欣然应战,却不妨旁边周安大声下令放箭。周安身为功曹吏,有权指挥下令。金藤亲卫立刻抽弓在手,施放连驽。 杨宵见金藤应战,甩下亲卫,匹马单枪直冲金藤,没想到金藤违反武将间的承诺,令手下偷放准箭,立刻被射成了一个刺猬。 周安趁机高呼:“降者不杀。”黄巾军主将已死,士气全无,纷纷投降。 周安的行为让金藤暗怒,但战机不敢延误,他也只得压下怒气,令手下开始招降黄巾军士。 等手下将俘虏统一安置妥当,金藤一脚将周安踹倒,喝问他道:“你为何偷放冷箭,坏我名声?” 周安被踹得口吐鲜血,却平静起身,向金藤行礼说道:“杨宵颇有勇力,若校尉稍有闪失,我等无法与李校尉交待,何况战局已定,何需与其斗将,置我等全军于险地?” 金藤怀疑周安看不起自己的武力,心中暗恼,冷哼一声,不理周安,下令全军立刻押了俘虏,带上杨宵尸体,连夜返回。 李进等金藤获胜而归,立刻带了杨宵尸体前往七号营寨前骂阵,并令手下军士开始制作简易追风炮,准备强攻前寨。 吴顺德和冯阿大见了杨宵尸体,心中大惊。守营的黄巾也军心受挫,士气大降。吴顺德下令闭营不战,与冯阿大回了帅帐,令人叫来李冲商议军务。 吴顺德询问李冲:“杨帅三千精卒,一夜而败。田贼军士精锐,果然不能与之野战。依你估算,凭我等实力,能击败田贼这千余精卒吗?” 李冲坚决摇头,断然说道:“绝无可能。我等训练不如对手,装备不如对手,与之野战,必败无疑。 冯阿大有些担忧的询问李冲:“你与田贼手下交过手,依你估算,我们能守住大营几日?” 李冲坚定的说道:“山寨地势险峻,军士有家属在营,定然会出死力,坚守月余不成问题。” 吴顺德却忧心忡忡的说道:“山寨缺水。敌人堵住山口,看住水塘,我们无法下山取水,只怕守不了一月。” 李冲建议道:“敌人没有去寻秘道来攻,定是知道我们加强了秘道的守卫。不如趁敌人全力攻打前寨,组织家属沿逃生秘道撤退,去往五号营寨。等家属离开,我等再坚守几日,麻痹敌军,然后找机会于夜间走秘道撤退,也去五号营地。” 吴顺德摇头说道:“唐周熟悉各营之间道路,定会派人盯住后山,一但我们离营,必会遇到埋伏和阻击。没了山寨保护,我等只恐会步杨宵后尘。” 李冲再次建议道:“干脆不走已有道路,直接钻入深山,沿峰谷走向,寻路北上。” 冯阿大苦笑说道:“拖家带口,前无道路,后有追兵,能逃出多远?” 吴顺德也轻轻摇头,叹息说道:“能守一时,便守一时,实在不行,引敌人入寨,决一死战。” 冯阿大和李冲没有反对。李冲沉思片刻,对吴顺德说道:“我有一计,或许可反败为胜,但却要冒些风险。” 吴顺德和冯阿大急忙询问:“如今我等已无计可施,但有一线生机都要紧紧抓住,哪里还怕什么风险。你有何计,速速说来。” 李冲说道:“田贼手下以家属为质,逼我们六号营降卒攻打你们山寨。我知道六号营秘道所在,如吴帅、冯帅信我,请交我一曲军士,随我冒险出击,从秘道潜入,攻下六号营寨。” 吴顺德轻轻皱眉,没有立刻回答。李冲误会吴顺德胆小,急忙安抚他道:“我可以确定,敌军不过两曲两屯,一千二百人矣。如今寨前披钢甲军士近千,可见其留守六号寨的军士必然不多,超不过三百。他们在攻打我们六号营地之时并没有披外面的钢甲,死伤数百。可如今营前披甲军士个个无伤,岂不怪哉?我怀疑他们留守六号营寨的人都是伤兵。” 吴顺德闻言一喜,急忙说道:“我同意你的计策。刚才犹豫,是担心敌将派兵押送五号营两千余俘虏回六号营地。” 李冲笑道:“那样更好。有两千精壮俘虏在六号营,一但我们从秘道潜入,解救出他们,定能将数百伤兵斩杀一空,重夺六号营寨。六号营寨失而复得,被迫降贼的六号营军士必然哗变,你们再趁机攻下山去,定能大败田贼,杀了唐周。” 第375章 纵横太行(八) 李冲的分析最终说服了吴顺德,让他下定决心,采纳了李冲之计。他令冯阿大带了数百精卒与李冲同去。李冲和冯阿大接令,率军出了秘道,绕过后山,直奔第六营寨。 李进早就派了暗哨盯着七号营地秘道。暗哨亲眼看着冯阿大和李冲带人离开,立刻将消息传给了李进。 李进得到消息,暗松了一口气,对金藤、周安说道:“阿冲的计策成功了。” 金藤大喜,立刻说道:“我们这就强攻七号营寨,逼吴顺德从秘道逃走。” 周安担忧的说道:“请校尉派人潜伏于秘道旁边,若王河家人跟随吴顺德逃走,立刻将其截下。” 李进吩咐亲卫将王河带了过来,交与周安说道:“周督伯的仇,可以报了。” 周安大喜,抽出横刀,指着王河说道:“王河,你可想到,能有今天?” 王河大惊,跪地哀求李进:“王某已降,王某已降啊。请不要杀我,我还有用,我能帮校尉诈开其他秘营。只求校尉饶我一家老小性命。” 金藤一脚将王河踢到周安身前,轻蔑的说道:“你们全家都死了,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周安挥刀猛斩,将王河脖颈一刀两断。王河来不及惨呼一声,头颅已滚出数丈之外。 李进叫过亲卫督伯,令他随周安去守住秘道出口,防止王河家人跟随吴顺德逃走。亲卫督伯有些担心的对李进说道:“只怕黄巾败兵太多,我等阻拦不及。若被王河家人趁乱逃出,恐危及李冲军侯的安全。” 李进笑道:“跟随阿冲的一什亲卫不会让他们有机会逃走的。派你们过去只是以防万一罢了。而且你们埋伏在那里拦截,也可免了吴顺德的怀疑。” 亲卫督伯这才接令,跟随周安去了后山秘道出口外埋伏。 李进安排好这些,立刻传令全军发起总攻,务必于天黑之前打破前寨,攻入七号秘营。 匠营军士都是匠门子弟,手上都有些祖传手艺,铁匠、木匠都是不缺。半日之间,他们已制作了数十架简易追风炮。得到总攻命令,数十追风炮齐发,泥丸、石弹如雨点般砸向前寨寨墙。黄巾守军被打得躲在木墙后面不敢抬头。 匠营军士还嫌简易追风炮威力不够,请示李进,希望动用匠营千户何丰在出发前交给匠营军士的两箱“霹雳弹”。 在田齐率军北上广阳之前,何丰按照田齐给的配方制作出了颗粒黑火药,装入瓷坛,制作成了“霹雳弹”。不过因为时间仓促,并没有完成实战检验,也没有大规模生产。 李进奉命出征,何丰和匠营几名大匠担心自家子弟安全,干脆将所有“霹雳弹”送给了李进,让他找机会进行实战检验。 李进也很想知道这些倍受何丰和营中大匠重视的“霹雳弹”到底威力如何,便同意了手下军士的请求。 匠营军士立刻取出装在粮草包中的“霹雳弹”,放入追风炮。金藤手执火把,亲自点燃“霹雳弹”,令军士用追风炮射向寨门。 数个瓷坛冒着火星飞向寨门,只听轰轰轰几声巨响,寨门顷刻间被炸得粉碎,几名守在门后的黄巾士兵被炸得血肉模糊,飞上天空。 巨大的爆炸声和飞向天空的惨烈尸体让战场上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许多黄巾军士抛下武器,喃喃自语:“雷神发怒了,他们请了雷神来攻打我们。” 李进也被“霹雳弹”的威力震惊,但看到前寨大门已经洞开,黄巾军士气全无,立刻下令冲锋。 匠营军士士气大振,挥舞横刀,成排而进,涌入前寨。黄巾军战意全无,逃得逃,降得降,无人敢抵抗“天威”。 金藤带队在前冲杀,沿山路而上,顺势冲向峰顶主寨。 吴顺德率军向下反冲,拦住了金藤,接引败军回了山顶主寨。金藤准备率军强攻,却被李进阻止。他令军士抬了几门追风炮上来,下令再装“霹雳弹”攻寨。 几颗瓷坛再次飞向寨门,却因距离稍远,火线提前燃尽,凌空爆炸。寨门没被炸开,但飞溅的瓷片横扫寨墙上的守军,数十黄巾军卒被射中,惨呼一片。 “雷神又来了。”黄巾军中惊呼声四起,再无战心,纷纷转身而逃。 李进令金藤率军攀爬寨墙,夺了寨门。自己率军冲入主寨,大肆砍杀。 吴顺德见主寨已破,急忙令手下打开秘道,让一曲军士掩护本营家属先撤。 兵败如山倒,吴顺德撤退令一下,寨内顿时乱成一片,军士再无战心,只想着寻找自己家人,一同逃向秘道。 王河家人没有向外奔逃,反而询问跟随他们逃来此处的匠营军士:“校尉答应过我等,只要打下七号营寨,就饶我们一家性命的。” 带队监视王河家眷的匠营什长扫视周围,见人人只顾逃命,无人理会他们这里,立刻抽刀在手,一刀将王河父亲砍死。其他匠营军士见此,二话不说,也挥刀斩向王河其他家眷,瞬间将他们屠戮一空。 带队什长轻呼一声道:“走。”十余人立刻追上黄巾败兵,涌向秘道。等他们进入秘道,带队什长随手推倒了洞口用来照明的油灯,点燃了秘道旁边的落叶。 什长故意引起的“火灾”,很快被人群踩灭,但秘道洞口燃起的烟火早被李进看在眼中。他心中一松,立刻下令全力进攻,不再放任黄巾败兵逃走。 匠营又放了一轮“霹雳弹”射入败兵之中。黄巾败兵被“天威”震慑,不敢再逃。金藤趁机令手下齐声高呼“降者不杀”。留在山顶营寨内的千余军士和家属不敢再抵抗,立刻弃械投降。金藤迅速率军穿过败军,堵住了秘道入口。 李进令各曹书吏带兵接收俘虏,又令金藤率军杀入秘道,驱赶黄巾败兵快速从出口逃离。千余败兵和家属逃至后山,又遭周安等人截杀一阵,死伤近半。 周安与金藤会合,追杀出数里,这才收兵而回。吴顺德带了数百残兵败将钻入深山密林,逃得一命。他见金藤收兵回营,没有再追,立刻收拢败兵和家眷。 第376章 卧底成功(一) 等败兵和家属惊魂稍定,吴顺德下令全军向六号营寨反杀而去。他现在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王江(李冲)身上。如果王江的计策能够成功,如果打下六号营寨,掌控住六号营寨中的军士家属,逼六号营地黄巾降军再次哗变,或许能反败为胜,夺回自己的七号营地。 等吴顺德率军来到六号秘营后山,正遇到冯阿大派来的信使。信使满脸激动,没有注意到吴顺德等人身上的狼狈,只兴奋的向他禀报:“冯帅和王督伯(李冲)已拿下六号秘营。” 吴顺德心中大喜,急忙令信使带路,走秘道前往六号营地之中。信使应诺,但心情稍稍平复,立刻察觉到了吴顺德等人身上的烟火色和狼狈相,不由心中大惊,询问吴顺德为何弃守山寨,率军来此。 吴顺德叹息一声,对信使说道:“先去营中再说。” 信使有家人在七号营寨,心中焦急不安,但不敢违令,只得带路前行。 吴顺德于路上询问李冲、冯阿大攻打六号营寨经过。信使禀报道:“王江(李冲)建议冯帅扮作官兵,假作护送伤兵而回,诈开秘道,冲入营内。营内只留有十余伤兵带了两百降兵守卫。李冲诈言官兵已被吴帅击败,令降兵反正。降兵立刻响应,反戈相向,将十余伤兵擒住,投至李冲麾下。李冲又令降兵打开大牢,救出五号营地杨帅麾下两千降卒。冯帅升李冲为校尉,代掌六号营地,率降兵重新布防,派我回营向吴帅报信。” 吴顺德皱眉,对官兵只留十余伤兵守营略有怀疑。不过想到冯阿大率一曲亲卫和五号营两千降兵也在营内,心中略安,急忙令信使加快速度,来到秘道入口。 冯阿大和李冲得到秘道守卫通报,一起出迎,接了吴顺德等人入营。冯阿大见吴顺德战袍染血,所带军士和家属都面露悲戚之色,心中大惊,急忙问道:“渠帅为何率军来此?我们营中如何了?可是败了?” 吴顺德苦笑点头,与冯阿大简略说了战败经过。冯阿大急忙询问自己家人情况。吴顺德叫过冯阿大的父母和兄妹,安抚他道:“你我家人和军侯以上家属都先一步撤走,全都安全来此。” 李冲也假作惊慌,询问自己“家属”情况。吴顺德向后一指,安慰李冲:“你手下亲卫都跟了过来,但你家人却被唐周盯住,截杀于营内了。” 李冲假作悲伤,双目含泪,直言父仇不共戴天,向吴顺德请战,要带兵反攻七号营地。 吴顺德安抚李冲,打算先暂作休整,再议反攻之事。李冲大急,向吴顺德建议道:“官兵刚刚攻占七号营地,立足未稳。如果得知六号营地被我们攻占,必然大怒,应该会连夜来攻我。如今六号营家属在我们手中,我们不如于途中设伏,到时策反六号营降兵,反戈一击,拼死一战,击败官军。” 冯阿大与李冲一同出征,对李冲的智勇深为钦佩,不由赞同李冲所言,建议吴顺德乘胜出击。 吴顺德心中迟疑,询问冯阿大:“官兵为何对六号营地的守护如此松懈?他们的伤兵只有十余人?其他伤兵去了哪里?” 冯阿大笑道:“我们问过六号营反正的降兵,原本营内有两百官军伤兵。他们以家属为质,控制六号营数百降兵守护山寨,看押五号营两千俘虏。我们攻打山寨之时,那两百官兵刚刚押运着战马和粮草,去了七号营支援。他们应该是一心想着攻下七号营地,没想到我们敢分兵来此。” 李冲也向吴顺德解释道:“他们拿家属为质逼我们营的军士攻打七号营,又拿我们营士兵为质,反过来逼家属守营,这才敢只留十余伤兵留守在此。” 吴顺德这才稍稍放下心中疑虑,询问冯阿大五号营降兵情况。 冯阿大怒道:“官兵将所有督伯以上军官斩首,打算将五号营降兵打散分入六号营降兵当中。但五号营降兵有家属在五号营为质,不敢跟随官兵攻打我们。他们这才将降兵关押起来。” 李冲说道:“五号营降兵足可信任。而且他们为免除战败投降之责,为确保家属不被牵连,必会全力助我们与官兵交战。请吴帅早下决心,设伏于路,与官兵决战。” 冯阿大也躬身请令:“我等家属虽然无忧,但普通军士的家眷被官兵擒拿。如果他们押家属来攻,只恐军中哗变。不如以解救家眷之名反攻,与官兵决一死战。” 吴顺德迟疑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他询问李冲:“你觉得于哪里设伏于我等有利?” 李冲说道:“秘道以西十里有一处河谷,是我们两营之间必经之路。那里地势广扩,便于交战。” 冯阿大和吴顺德疑惑的说道:“那里视野开阔,不易设伏啊。” 李冲笑道:“正因如此,反而不易引起官兵警觉。夜色深沉,官兵打着火把,目光所及,不过数丈。我等就于河边列阵以待,不必刻意隐藏。” 吴顺德和冯阿大不由惊叹李冲胆壮。不过他们可不敢就在官兵眼皮底下列阵设伏,不由迟疑难决。 李冲装作恼怒,大声说道:“兵贵神速,再作迟疑,悔之晚矣。即便设伏失败,不过与敌列阵相攻,决一死战而矣,有何可惧?” 吴顺德和冯阿大闻言点头,扫视手下各军侯。各军侯纷纷点头,显然被李冲说服,同意他的策略。 吴顺德下定决心,大声对李冲说道:“李校尉好胆。我等就陪你赌这一遭。你带六号营军士和家属为前军,我和阿大率七号营和五号营军士为中军,就于河谷列阵设伏。如官兵全力来攻,由你策反六号营降军,反戈一击,与官兵决战。” 李冲应诺,带六号营数百军士和几十名主要军官的家属出秘道先行。吴顺德和冯阿大率五号营和七号营数千军士紧随于后。冯阿大本想留下一曲军士守护六号营地,但吴顺德不许,对他说道:“胜败在此一举,若败,六号营地也守不住,若胜,官兵必退,六号营也不必守。” 冯阿大虽然同意吴顺德所言,但还是留下一队军士,令其组织六号营家属守寨。 第377章 卧底成功(二) 吴顺德令李冲率六号营地黄巾士兵于河谷列阵,自己率五号营和七号营黄巾士兵紧随其后,于河谷外埋伏。 夜空寂静,吴顺德的内心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不再为这一战的结果担忧。他转过头,悄然吩咐冯阿大,让他在交战时率七号营军士留在最后面,一但前面与官兵交战失败,迅速逃回六号营地,接了营中家属,向太行山深处撤退。 冯阿大轻轻点头,询问吴顺德:“你呢?如果再次战败,敌军只怕不会再接纳我等投降了。” 吴顺德轻声一叹:“那就把命送给他们。我们三座秘营互为犄角,留守军士一万三千,却被唐周带着田贼一千骑军打得溃不成军。就算我侥幸逃生,也无颜面见大贤良师。你我兄弟一场,只求你看在往日情面之上,照顾好我的女儿。” 冯阿大轻轻点头,安慰吴顺德道:“我相信王江。此人有胆有识,真是一个人才。王河有弟如此,却不珍惜,死不足惜。” 吴顺德苦笑一声说道:“此战若胜,吾甘愿奉他为主,并向大贤良师举荐,让他统管我们太行山十三秘营。” 冯阿大正要出声赞同吴顺德此言,却见吴顺德突然摆手阻止他说话,然后伏于地上侧耳倾听。冯阿大心中一动,轻声询问:“来了?” 吴顺德面露喜色,点头说道:“来了。人数两千左右,没有马蹄声,都是步兵。” 冯阿大立刻下令全军戒备,准备出击。 率军于河谷内列阵的李冲也已经察觉到了“敌人”的靠近,轻声吩咐手下军士,准备作战。 李进得知六号营被冯阿大和李冲“攻占”,心中大喜,立刻带了两千多名六号营的降兵前来,打算“送”与李冲。 李进令降兵在前行进,自己率匠营士兵在后面五里跟随。李进还故意派人透漏消息给降兵,让他们知道吴德顺、冯阿大和王江已率军重夺六号营寨。 六号营降兵得知自己营地已经失而复得,自己家属都已被解救,心中大喜,相互之间暗自联络,准备于阵前倒戈一击,重回黄巾秘营。 等接近山谷之时,李进下令降兵军中的匠营军士撤回,让降兵中以前的军官带队,继续前进。 没有了匠营军士的监视,降兵更加肆无忌惮。他们唯恐吴顺德、冯阿大等人不知官兵来攻,纷纷打起火把,呼呼喝喝,乱喊乱叫。 等他们进了山谷,李冲令手下点燃事先埋下的柴堆,率领数百军士列阵而出。几名六号营寨中校尉、军侯的家属立于阵前,不断呼喊这几名校尉、军侯的名字,告知他们六号营寨已被收复,让他们率军反正,反戈一击。 六号营降兵中,几名校尉、军侯立刻高声回应道:“我等家园已复,亲友已安,岂能再从官军?”所有降兵立刻齐声回应,表示愿意回归黄巾,继续与官军为敌。 李冲故意下令降兵立刻杀死留于军中监视的官兵。众降兵大笑,齐声回复李冲,军中并无官兵监视和看守。 李冲故作一惊,连忙来到阵前,请几名校尉和军侯上前答话。 几名校尉和军侯上前,行礼询问李冲姓名。 李冲笑道:“我是王江,正是王河囚于牢中的亲兄弟。是我带七号营冯帅一同收复了六号营寨。你们可愿听我号令吗?” 几名军侯和校尉面现迟疑。他们家人在李冲手中,本不敢抗令,但李冲年龄不大,虽与王河亲为兄弟,却有如仇敌。这让他们对李冲的能力和威信有些怀疑。 李冲冷笑一声,对他们说道:“你们死到临头还不自知。若非需要你们出力打败官军,以为我愿意当你们头领不成?” 几名校尉和军侯被李冲之言吓住,询问他为何说“死到临头”。 李冲冷哼一声说道:“人家把军士撤回,任由你们官复原职,自行管理,这分明是纵容你们反叛。我估计敌人必有后招,要将你我一网打尽而矣。” 几名校尉和军侯大惊,立刻向李冲行礼问计,表示愿听他号令。 李冲高声说道:“我等一退再退,一降再降,致令家人受难,亲属蒙羞。如今山寨得复,家人得安,我等可要再退?我们还能退往何处?” 几名校尉和军侯羞愧得满面通红,纷纷摇头,表示不愿再退。 李冲继续问道:“可要再降?” 所有降军齐声回应:“决不再降。” 李冲大声说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敌人不过千余,我等合兵一处,足有三千。吴帅、冯帅带领五号营、七号营残军四千就在身后。以七敌一,舍命一战。胜则安,败则死。有胆赌上性命者,请随我袒露左臂,跟在我身后。此战有进无退,不死不休。无胆者,让开道路,滚回山寨去苟活性命。” 众人齐呼有胆,皆随李冲袒露左臂。 李冲拔剑前冲,高呼一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杀官兵,求太平。冲啊。” 所有军士跟随李冲身后,冲向黑暗之中,一边冲锋,一边齐声高呼:“杀官兵,求太平。杀,杀,杀。” 河谷中的动静立刻传向四方。吴顺德与冯阿大相视一笑,激动的说道:“听声音足有数千人齐声高呼,王江策反成功了!” 冯阿大也激动的点了点头,建议吴顺德立刻率军跟进,与官兵决战。 吴顺德坚定的点了点头,带领五号营两千军士冲入河谷。冯阿大率七号营数百军士殿后,也冲入了河谷之中。 李进同样于数里之外就听到了河谷中的喊杀声,不由轻声一笑,对金藤说道:“令七号营中降兵前出迎战。我们列阵于后督战,随时准备撤退。” 金藤应诺,率军列阵,逼七号营降兵前出河谷入口迎敌。 七号营降兵有家属被扣于七号营中为质,不敢违令,只得于河谷前列阵。但因军中没有匠营士兵监视,他们暗自串联,打算等交战之时一哄而散,向后“败退”,反冲官兵军阵。 黑暗之中视野受限,他们却不知身后的官兵在他们前进河谷之时,早已悄然而退了。 李冲率军杀出河谷,七号营降兵高呼一声:“败了。”立刻向后奔逃。 李冲故作不知面前的敌人是七号营降兵,率军一路追杀而进。七号营千余降兵死伤惨重,急忙高呼误会。 第378章 卧底成功(三) 李冲故意带六号营黄巾追杀七号营黄巾,是想让两营黄巾产生嫌隙。他假扮的王江,身份特殊,常年被王河关于地牢,在六号营黄巾中并无人脉,也无威望。虽然他已经被冯阿大和吴顺德提为校尉,但并不能服众。等官兵退走,危机解除,他这个校尉能不能继续当下去,全看吴顺德、冯阿大的脸色。 如今六号营与七号营的黄巾军相互砍杀,仇怨已结。六号营黄巾为求自保,再不敢投入吴顺德、冯阿大的麾下,也只能继续听令于他了。 李冲率军直冲杀到了七号营寨山下,千余七号营降兵死的死,降的降。吴顺德率军跟随而来,见了“俘虏”,心中大惊,急忙向李冲传令,停止追杀。 李冲向吴顺德请罪。吴顺德虽然心中有怨气,却无法责怪李冲。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李冲说道:“官兵不战而退,只怕另有阴谋。如今他们依寨而守,我等一夜奔袭,师老兵疲,再难强攻山寨,不如退走。” 李冲点头同意,请吴顺德先退,他愿意率军殿后。 却在此时,山寨寨门大开,李进率军出寨,于寨前列阵。官兵将七号营中家属俘虏押至阵前,也不与黄巾答话,假作对黄巾降而复叛十分恼恨,立刻将千余老弱妇孺全部斩杀。 七号营典巾见家人父老身死阵前,立刻痛哭一片,请求吴顺德攻打官兵,报仇雪恨。 吴顺德不敢阻拦,同意手下进攻。李冲大急,劝阻吴顺德道:“官兵此举就是要激我等留下交战。只恐六号营中有变,请速退。” 吴顺德苦笑一声说道:“官兵阵斩家属,当面羞辱,众将士如就此退走,有何脸面苟活?军心求战,不可阻拦。” 七号营千余军士不等吴顺德、冯阿大下令,引弓执箭,挥刀拿枪,直冲官军步兵方阵。双方箭雨交错,互有死伤,瞬间就要杀作一团。 李冲还要再劝,却见对面官兵步兵方阵突然向两侧闪开,数百骑兵冲出山寨,直扑黄巾步卒。 黄巾阵形散乱,以步对骑,立刻被冲散阵型,乱了阵角。官军骑兵居高临下,往来冲杀,黄巾军士死伤惨重。 吴顺德率五号营两千黄巾列阵前冲,接应七号营黄巾。李冲却下令撤退,带了六号营两千余黄巾军士不战而逃。 冯阿大怒极,立刻率十余亲卫追上李冲,责问他为何无令而退。 李冲也恼怒的质问冯阿大:“兵法有云,将不可因怒而兴兵,你不懂吗?官兵不凭寨自守,反而出营交战,必有因由。何况凭你我实力,与官兵野战,只是求死而矣。要死你们去死,不要拖着我们六号营兄弟一起死。” 冯阿大无言驳斥李冲,只得向六号营校尉、军侯恳求,请他们不要退兵,留下来与官兵决一死战。他还大声质问李冲:“要与官兵决一死战的是你,如今你却率先逃走,毫无信义。你的校尉是我任命的,我现在就撤了你。你仅为一督伯,无权号令六号营军士。” 李冲冷笑道:“两军交战,风云变幻,水无常形。昨夜在河谷之内,我等占据地利,拥有天时,享得人和,与官兵决战,正当其时。如今地利在敌,天时在敌,人和在敌,你等还要继续与官兵决战,找死而矣。要死的随你去,想活命的跟我走。” 李冲说完,绕过冯阿大,全速向后奔去。冯阿大阻拦不及,只得再拦其他校尉、军侯。 六号营校尉、军侯此时却皆愿听李冲命令。他们不顾冯阿大阻拦,绕过冯阿大,全部跟随李冲率军而退。 冯阿大无可奈何,只得眼看着六号营黄巾渐行渐远。他下定决心,对手下亲卫们说道:“官兵杀我父母妻儿,此仇不得不报。他们能退,我们不能退。给我杀,今天有死无生,与官兵决一死战。” 冯阿大率领亲卫转身奔向战场。 七号营黄巾军含怒而战,不顾生死,勉强抵挡住了官兵骑军的冲锋。但五号营的黄巾军见李冲提前撤走,早已军心动摇。 李进在后面观察,发现五号营黄巾阵形不整,立刻下令步兵方阵全力攻击五号营黄巾。匠营步兵方阵排成刀阵,立刻杀向黄巾军两翼。 匠营刀阵密集,成排而进,如波涛拍岸。五号营黄巾军抵挡不住,死伤数百,军心士气全无,一哄而散,绕过吴顺德、冯阿大所率七号营黄巾,向后奔逃。 李进见五号营黄巾退走,冷冷一笑,令军击鼓传令步兵方阵不得追击,转身向后,合围吴顺德、冯阿大。 吴顺德和冯阿大率七号营黄巾孤军奋战,全凭一股悲愤之气支撑。但在全副武装的匠营军士面前,他们抵抗,有如以卵击石,难以为继。 匠营步兵布刀阵于外,匠营骑军纵横于内,只半个时辰,千余七号营黄巾死伤殆尽。 李进挥手令军士停止进攻,向后退开,自己打马上前,询问吴顺德和冯阿大两人是否愿意投降。 吴顺德和冯阿大满身是伤,身边也仅余数名亲卫。他们扫视四周,不由涓然泪下。短短半个时辰,七号秘营仅剩下了他们这不足十人。 吴顺德望向李进,询问他道:“唐周呢?你和他谁是主将?你姓甚名谁?” 李进微笑着说道:“我名李进,先祖乃大汉骑督尉李陵。至于我和唐周,我是校尉,他是督伯,你说谁是主将?” 吴顺德呵呵一笑,不断摇头,自言自语道:“到今天才知对手是谁,吾等如何不败。” 冯阿大询问李进:“你们入太行山不是为了解救唐周家人的,你们是来消灭我们秘营的?” 李进微微点头,轻声问道:“降或者死。” 据周安所言,吴顺德是张角亲传弟子,三十六方大渠帅之一,也是太行山十三秘营留守渠帅中资格最老的首领之一。李进这才出面招降吴顺德,打算进一步了解十三秘营的情报。 吴顺德轻声一笑,对李进说道:“宁死不降。” 冯阿大等人也齐声高呼:“有死尔矣。决不愿降。” 李进轻轻摇头,挥了挥手。匠营军士万箭齐发,将吴顺德、冯阿大等人当场射杀。 金藤上前查验,确认吴顺德等人已死,下令手下将他们尸体收敛,妥善安葬,埋于七号营寨后山。 第379章 驱虎吞狼 李冲率军返回六号营寨山前,却见营寨已换了汉军旗帜,寨墙上面挂满了人头,足有千余,男女老少皆有,全是六号营、七号营军官家属。 李冲心中冷笑,知道是暗伏于寨中的两百匠营军士伤兵在他们离开之后重夺了营寨。 六号营黄巾官兵见寨墙上挂满头颅,心中悲愤,伏地痛哭,欲率军攻寨,为家人报仇。 李冲阻止众人说道:“五号营军士大败而归,吴帅、冯帅全军覆没,官军大队正沿路追杀而来。前有敌军凭寨坚守,后有追兵乘胜而攻,留于此处,有死无生。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与其同家人共死一处,不如含悲忍痛,保得性命,以图将来。” 六号营各校尉、军侯面现迟疑,询问李冲打算退向何处。李冲坚定的说道:“退向五号营地。若官兵再追,就退向一号营地,请张牛角大帅集合各秘营精锐,围歼孤军深入太行山的这一路官军。” 各校尉、军侯默默点头,共推李冲为渠帅,请他统率五号营、六号营数千军士躲避官兵追杀,一同撤退。 李冲当仁不让,下令轻装简行,只带武器,不走山间道路,立刻钻入四周群山。 李冲从各校尉、军侯手下中逢五抽一,组建两曲亲军,任自己十余亲信(匠营士兵)为军侯、屯长。令众校尉先行,由他率军殿后,阻挡追兵。 李进率军追来,李冲打马上前,与李进叫阵对将。李进担心有人看清他和李冲面容相近,便戴了面具,上前与李冲交战,假作不敌,率军而退。李冲阵前击败李进,提振黄巾士气,也树立了自己的威望。他率军从容后撤,追上其他校尉、军侯,让五号营军士在前,寻路前往五号秘营。 李进没有率军再追击李冲,而是放火烧了秘营山寨,押解第六、七号秘营所余降兵、家属,沿路直扑五号秘营。 五号秘营中的军士大半被杨宵带走,只有千人守卫。李进架起追风炮,施放霹雳弹,逼降兵攻寨。交战一日,五号营被李进攻占。 李冲率两千余军士于山间穿行,缺粮少水,不知道路,行进缓慢。李冲令军士沿途狩猎,采摘野果充饥,勉强维持大军走出群山,来到五号秘营。黄巾军兴奋欢呼,直奔寨门而来,抬头却见寨墙上挂着汉军战旗,不由既惊且惧,停步不前,沉默不语。 李冲却早知李进此时不在营中。按照当初两兄弟商定的计划,他应该已带了五号营降兵前行攻击三号秘营而去, 李冲于阵前高呼:“我等粮草已断,若不能攻占五号营地,不必官军来攻,饿也饿死在这里了。要想活命,唯有破釜沉舟,打下此营,杀啊。” 李冲率军直扑寨门,其余校尉、军侯也知此时再无退路,皆振臂高呼,鼓舞士气,率军跟进。 李进此时确如李冲所料,早已不在营中。他仅留下数十降兵看守五号营地,自己于两天前就率领匠营,押解降兵去攻打三号秘营了。 守营的降兵见李冲来攻寨,立刻降下汉军战旗,打开寨门投降。李冲兵不血刃,重占五号秘营。 李冲令人点数营中钱粮,得知存粮并没有被官军全部带走,还存留数万石,足够维持大军一月所需。李冲立刻命令大军带上粮草,补充军械,放弃五号秘营,绕路前往一号秘营。 有校尉建议李冲奔袭官兵身后,与三号秘营前后夹击官军。李冲坚决反对,对校尉、军侯们说道:“官军气势正盛,器甲精良,训练有素,非我等疲军能敌。况且我等与三号秘营相隔百里,情况不明,难以相互配合。稍有错漏,必为官军所败,不可冒险。” 众校尉被李冲说服,这才听从李冲命令,绕开道路,远奔一号营地而去。 等他们来到一号营地,却再次一惊,遥见营寨上高挂汉军战旗。此时李冲军中粮草已尽,再次陷入绝境。李冲再次挺身而出,对众人说道:“官军兵少,驱虎吞狼,以降兵为前驱,逐寨攻打十三秘营。其身后所占秘营必然不会留大军镇守。我等拼死一击,定能再克此营,补充给养。” 李冲屡次料敌于先,威信已立。众军校、军侯甘心听令,立刻率军攻寨。 一号营寨中果然如五号营寨一般,没有官军监视,只有降兵守寨。他们迅速投降,打开了寨门,放了李冲等人入营。 李冲派人找来一号营渠帅家属,询问官军动向。据家属所言,冀州战事吃紧,幽州广阳黄巾大营被破,颍川、汝南黄巾也先后战败。张牛角率秘营军士三万出太行山增援,各秘营守卫力量大减,难挡官军攻打。李进驱虎吞狼,以降兵攻寨,数日之间,先后拿下三号、二号、一号、四号秘营,正率军前出,攻打八号秘营。 有校尉责问一号营渠帅家属,为何甘心听从官军命令,帮其镇守山寨。家属苦笑相答:“我等子弟都被押于军中为质,不敢相抗。” 李冲询问张角女儿张宁下落。家属答道:“官军来攻,我等担心小姐出事,早派人送她去了十三号秘营,应该暂无危险。” 李冲说道:“各营空虚,只怕难挡官兵,我们必须找到小姐,请她下令让没被攻下的秘营向十三秘营集中,以防官兵逐一击破。” 众军侯校尉纷纷同意,请李冲下令。李冲立刻命各军补充给养,弃了一号秘营,全速向十三秘营前进。 为避免李进误将张宁擒拿,李冲暗中施放锦衣卫信鸽,请李进暂缓攻打秘营,以便留出时间和机会,让他取信于张宁。 李进此时已拿下第八号秘营,接到李冲密信,立刻下令全军修整,并收拢其他各营家属,开始整训降兵,将其正式纳入自己麾下。 有匠营军士为军侯、督伯、什长,又有家属为质,黄巾降兵不敢违令,甘心接受李进整编。李进令匠营军士宣讲府军待遇,黄巾军士听闻每月有钱可拿,家属有土地可租,还能入工坊赚钱,立刻安下心来,真心留于军中,不想再叛。 李进令军中执纪督伯(长林卫派于各军的内卫)详细审核降兵,淘汰黄巾屯长以上军官和身份可疑之人,得精卒五千,实力大涨。李进以信鸽传书田齐,请求派人来接收降兵,另组府卫。 田齐回信李进,升李冲、金藤为千户,以匠营为骨干,另组三府军卫,赐李进府卫以神机为名,赐李冲府卫以太行为名,赐金藤府卫以无当为名。所余军士另组一府,接替李进作为匠营护卫,即刻护送太行山三府新军家属回返东莱。 第380章 封号校尉 田齐升李冲、金藤为校尉的同时,也提升了李进的军衔。李进以前是上校,如今提升一级,成为大校。同时,田齐还提升了李进的军职,封其为振威校尉,负责统率新建的三府军士。 按照大汉军律,封号校尉高于杂号校尉,俸两千石,位比中郎将。例如京城北军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校尉,就属于封号校尉。 田齐自己并不在朝庭管治之下,属于杂号中郎将,并无权任命封号校尉。他给李进的封号并不敢对外张扬,只给军中众校尉通报了一声。 李进收到田齐回信,心中暗喜。不过他很清楚田齐的难处,所以并没有对外以封号校尉自称,只说田齐在信中令他暂时统领新建的三府军士。 李进留下最后三处秘营没有攻占,开始甄别降兵,组建府军。匠营军士连克黄巾十座秘营,各自都积攒有不少战功。如今田齐准许他们重组三府军卫,每名军士的军衔和职务都最少提升了一级。 李进把匠营以前的兵器铠甲全部留在自己的神机营,用以保持神机营战力。金藤的无当府卫和李冲的太行府卫,全部使用缴获自黄巾军中的兵器铠甲。金藤舍不得自己用习惯了的装备,向李进报怨,认为他的决定有失公平。 李进向金藤解释道:“依新组府军的惯例,所需军械应由各府千户自己向匠营申报。打制军械的费用也应该由新府军在以后收益中扣除。以前匠营的军械是我们自己府中花钱买来的,不能白送给你们。你想要好的军械,就自己向匠营去‘买’。不过我提醒你啊,你们府军初建,府民又都是黄巾出身,没有余财,最好不要大手大脚。欠下匠营的债,过期不还,要加利息的。” 金藤气恼的说道:“我们打破十处黄巾秘营,所获金银足有百万金。怎么说我以前也是匠营副千户,你多少应该分我一些。三七如何?我三你七。” 李进冷冷笑道:“府卫自有制度,所获金银,你个人应该得多少,你心中有数。你放心,应该分与你的,一金都不会少。” 金藤恼火的说道:“那是我自己的,我也不能拿自己的钱给手下买兵器。那可是违法的,你别害我。” 李进笑道:“你让我把匠营府卫集体资财分你三成就不违法了?是你想害我。” 金藤无奈的摇了摇头,赌气说道:“不给就不给。我去向匠营赊买。怎么说我也是匠营出身,何千户应该给我些薄面,打个折扣。” 李进笑道:“你想从何貔貅手里扣钱出来?只怕是难啊。” 金藤无奈,只得再次哀求李进给出个主意。 李进贴于金藤耳边说道:“你府卫初建,将军府各部司所派文吏过几天就会到任。府民经营之事,你可与计曹文吏相商。他们大多出自将军府商务司,有的是门路,只要你出得本钱,肯定保你发财。” 金藤心中一动,询问李进:“我哪来的本钱?” 李进轻声说道:“抢啊。北面还有三座秘营,出太行山,黄巾所占郡县足有上百座城,你还发愁本钱不成?” 金藤大喜,询问李进:“我们何时攻打最后三座秘营,何时出太行山?” 李进笑道:“等你将府兵训练好了,等阿冲传回消息,我们即刻出征。” 金藤大喜,立刻返身回营,召集手下军侯、屯长、督伯,商议无当军府训练计划。 金藤等人都出身匠营,跟随李进身边学得刀阵训练、作战之法。他们商议半日,决定将匠营作战之法稍加改变,作为无当军训练、作战大纲。 作战之时,无当军两曲军士,一曲以长枪为阵,密集冲锋;一曲以连弩为阵,在后掩杀;金藤两屯亲卫骑马作战,作为突击力量。 在金藤议定训练作战大纲,向匠营赊买相关兵器的时候,李进也没闲着。他兄弟李冲不在,太行府卫初建,群龙无首。李进代替李冲,召集太行府卫一众军官,也开始商议如何训练和作战。 李进对太行府卫的军官们说道:“你们将来都要慢慢潜入黄巾军中,归于李冲麾下。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你们只能拿着与其他黄巾军士相同的武器,使用与其他黄巾类似的战法。主公赐你们府以太行为名,你们所扮演的身份也是出身太行秘营的黄巾死士。你们应该以山地作战为主要训练方向。” 被调至太行府为军官的原匠营军士询问李进:“什么是山地作战?我们应该如何训练?” 李进早有准备,对众军官侃侃而谈道:“山地作战,首先要适应山地行军。要攀山越岭有如平地,要渡江过河有如飞燕。其次,山地作战受地形限制,长兵器不如短兵器,弓弩不如袖箭。最后,山地作战,道路不通,补给困难,你们必须能就食于敌,就食于荒野。你等制定军士训练大纲和作战方式,都必须依据这三点。” 众军官各抒已见,激烈讨论,最后汇总出一部训练纲要,交给李进审定。 李进粗略一看,十分满意,只提了一些修改意见,便替李冲签了名,以备日后上报将军府军政部和民政部相关各司。 太行府两曲军士,一曲以护手刀和袖箭为兵器,战时与敌人短兵相接;一曲以弹弓和吹箭为兵器,负责暗袭、偷袭;两屯亲卫则以短斧、短戟为兵器,负责突击敌阵。 李进要求太行府军平时除了队列和结阵攻敌的训练之外,每天早晚必须攀越山岭十里,再渡溪流两次。 就在李进完成三府军士组建,开始训练府军之时,李冲也收到了锦衣卫飞鸽传书,得到了田齐的密信。田齐在信中言及提升李进为封号校尉,提升他为千户,组建太行府卫等事。同时,田齐还希望李冲尽快取信张宁,收复广阳,潜入张角身边。为支援李冲,帮他完成刺杀张角的任务,田齐令曹性派出锦衣卫死士营两百死士听从李冲指挥。 田齐在信中令李冲尽快帮张宁击败李进,然后出太行山,攻打涿州。田齐将率军驱赶周边黄巾乱匪聚拢至涿州以南的安平县境内。完成训练的太行府卫和支援给他的锦衣死士,也将送至那里,由他接收。 第381章 取信张宁 李冲接到田齐密信,立刻感觉到时间有些紧迫。田齐已经在赶往安平的路上,他必须在半个月之内掌控所有太行山秘营,击败李进,东出安平接收被田齐驱赶到那里的黄巾军。要掌控太行山秘营,必须掌控住张宁。他对张宁的情况一无所知,要想在如此短时间内争取到她的信任,难度不小。 李冲下令加快行军速度,每日行军五十里,务必四天内到达十三号秘营。秘营军士常年训练,日行五十里并不成问题,但跟随大军行动的各营家属却无法跟上大军行进速度。李冲干脆下令抛下家属,让他们跟在自己大军身后,单独行进。 李冲的命令受到军中各校尉、军侯反对。李冲召开军议,对众校尉、军侯们说道:“田贼派一千官兵入太行,连下我教十座秘营,所向披靡,势无可挡,为何?皆因有家属拖累,军无战心,甚至为田贼所用,甘心为其前驱。李进和唐周连日作战,其锋已堕,其势已竭,正是我等报仇雪恨之时。兵贵神速,如果再耽误时间,一但李进、唐周缓过气来,整训降兵,挥师再进,我等有败无胜矣。” 一名校尉冷哼一声道:“反正你无家人在军中。” 其他校尉、军侯也纷纷叫喊起来,不愿弃家人于不顾。一些军侯还鼓动众人另选首领,不再听李冲号令。 李冲气得满面通红,冷冷说道:“一盘散沙,难怪十座秘营,一败再败。不愿听命于我者,自行留下,随家属慢行。愿随我者,即刻出发,日行五十里,至十三秘营。” 李冲说完,含怒而退,点起三千亲军,独自北上,将其余数千军士、家属抛于身后。 李冲前行一日一夜,却得哨骑来报,前方有大军南来,领军者正是张角独女张宁和十三号秘营留守渠帅褚燕。李冲立刻下令扎营,自己率军中数名校尉前行迎接张宁。 张宁和褚燕也早已发现了李冲所率的三千黄巾。大行以南十座秘营沦陷敌手,李冲军中也无家属跟随,让张宁和褚燕心生怀疑,误会李冲已降官兵。 褚燕下令扎营,准备作战,却得哨骑回报,李冲带了两三校尉和十余亲卫来到营前,求见张宁。褚燕下令将李冲等人先拿下审问,张宁却出言阻止褚燕,要先见一见李冲等人。 褚燕对张宁说道:“太行以南秘营皆被田贼攻破,何来我教三千精锐战兵?王江虽是王河亲弟,但势同仇敌,如何能统率王河残军?这定是李进、唐周趋虎吞狼之计。” 张宁笑道:“英雄不问出身。见一见又有何妨?若王江身份无疑,倒是难得一员虎将。若其身份有假,再拿下不迟。” 褚燕无奈,只得令人传李冲等人入帐相见,自己守于张宁身侧,不敢有丝毫大意。李冲带三名校尉入帐,向张宁行礼报名。他悄然打量张宁,见此女娇美如花,却面带忧色,面容苍白,笑带愁苦,似乎心事重重。 不等张宁回礼,褚燕立于她身后喝问李冲:“大胆奸细,竟然敢来此处诈营,真是找死。你到底姓甚名谁,从实招来。” 李冲身后三名校尉既惊且怒,立刻抬头挺身,打算出言辩解。李冲却微微一笑,抬手阻止住三人,平静的反问褚燕道:“你是何人?这太行山十三秘营何时归了你来统领?” 褚燕怒道:“还敢狡辩?王江十岁就被王河囚于牢中,你若真是王江,岂能长得如此雄壮?” 李冲笑而不答,看向张宁,对她说道:“若小姐不信我,不妨将我再关入牢中就是了。说句实话,我很喜欢在牢里生活。每天衣食无忧,读书自误,倒也悠闲。” 李冲身后三名校尉中,有两人出身六号秘营,此时再忍不住心中悲愤,上前替李冲证明,对张宁说道:“王江劫持唐周儿女,救出王帅家人,投奔吴帅、冯帅,此事无假。七号营被围攻,王江献策,反攻六号秘营,又于河谷设伏,策反六号营降兵,反攻官兵,决一死战。若非五号营军士无令先撤,官兵必败。” 李冲再次抬手阻止手下辩解,看向张宁说道:“官兵不过一千,装备虽然精良,士卒虽然悍勇,不足为惧。他们趋虎吞狼,以家属为质,令降兵为前驱,连破我十座秘营。如今以一千精卒,控数千降兵、万余家属,其势已竭,其锋已堕。我等若集结数千死士反攻,降兵心中有怨,必不会与我等死战,只需稍挫官军兵锋,降兵和家属必然哗变,反戈一击。若再耽搁些时日,等官兵整训好降兵,收拢好人心,再想破敌,难矣。” 张宁皱眉不语,心中迟疑,褚燕却面色稍缓,不再质问李冲。褚燕觉得李冲对战局的分析明显站在黄巾军立场之上,心中稍稍解除了一些对他的怀疑。 李冲继续对张宁说道:“张帅(张牛角)率军北上广阳,阻击西凉、并州铁骑,太行山十三秘营群龙无首,这才被李进、唐周逐个击败。小姐身份尊贵,正可统领群雄。所余三处秘营军士集结一处,全力反攻,与敌决战,正当其时。请小姐早下决断。王江自知身份存疑,愿交出兵权,自请下狱。只求小姐赏口饭吃,别让我冻饿至死。王江命运不详,此生并无其他非分之想,只求于牢中安度时日,足矣。” 李冲身后三名校尉大惊,急忙劝阻李冲说道:“王帅智勇双全,岂能弃我等于不顾?自请入狱之说,切勿再提。” 三人又向张宁和褚燕跪地相求:“我等愿以性命替王帅作保,愿率军为前锋,与官兵死战。” 褚燕倒是听说过三名校尉姓名,也认识其中一人。见他们三人愿以性命为王江作保,心中稍安。 张宁望向李冲,见李冲始终保持面容平静,不忧不喜,心中暗自敬佩。她性格沉静,平时以弹琴、读书自误,养性修身,深知权势动人心的道理,很少有人能在进退、荣辱之间保持如此平静。 张宁对褚燕轻声说道:“张宁一介女流,不敢妄言军政。张帅(张牛角)收你为义子,让你留守秘营。张帅不在,这十三秘营就以你为首。是否与敌决战,由你决断。” 褚燕急忙推辞,张宁摆手阻止他道:“就这么办。” 张宁又望向李冲,含笑对他说道:“你真愿自囚于牢中,平静度过余生?” 李冲心中暗骂,鬼才愿意在牢中度过余生。但他此时也只得点头承认。 张宁一笑,对李冲说道:“我倒可满足你这点要求。你就留于我身边,回十三号秘营,陪我读书隐居。” 第382章 声名鹊起(一) 张宁令李冲随她回十三号秘营,等于变相解除李冲的兵权。她心中对李冲的身份也有所怀疑,顺便想看一看李冲是不是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只想自囚于牢中,平平淡淡度过一生。 李冲微微一笑,对张宁说道:“固所愿,不敢请尔。” 李冲手下三名校尉却心中大惊,急忙出言反对,希望张宁给李冲一个自证能力的机会,让他继续领军,为大军前驱,与官兵接战。 李冲阻止手下校尉,令他们听从褚燕吩咐,一同去攻打李进和唐周。李冲还提醒褚燕说道:“我与李进交过手,此人不但有智,而且有勇。他一手枪术,变化无常,攻如雷霆,守如江海,必经名师指点。还请褚帅小心,如非必要,勿与其斗将。” 褚燕冷冷问道:“你与他交手,胜负如何?” 李冲笑道:“侥幸胜了他半招。” 褚燕轻哼一声道:“你十岁被囚,竟然学得一身本事,真是奇哉,怪哉。” 李冲苦笑一声,对褚燕解释道:“再怎么说,我也是王河的弟弟。他能阻止别人见我,却阻止不了我父亲到牢中看我。” 褚燕追问道:“我记得你父亲并不会武功。” 李冲对此早有准备,轻声答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王河将我囚禁,父亲无力阻止。他担心护不得我一世,担心我早晚被王河害死,就强逼着我学武习文,自强已身。他不懂兵技巧,却四处寻找名师,搜寻《兵技巧》残篇,让我自行参悟。” 张宁见李冲面现悲痛,询问他道:“王河已死,你父亲不必再为你担忧了。” 李冲故作苦笑,摇头说道:“是啊,王河死了,父亲也死了。现在全家只剩下我一个人。早知如此,不如留在官军为俘虏,或许父亲也不会死。” 张宁虽然更加相信了李冲几分,但依然坚持带他回十三号秘营,解除他的兵权。 李冲应诺,将手下军卒全部交与褚燕统带,自己只留下几名亲卫,跟随张宁,回返十三号秘营。 褚燕集合了剩下三座秘营数千军士,又得李冲部下三千精卒,信心大增,率军直扑李进、金藤。他南下不远,正遇李冲丢下的各营家属和部分军卒。 褚燕再次向这些人核实李冲身份。这些人恼恨李冲将他们抛下,纷纷举报李冲身份可疑。褚燕心中却因此更加相信发李冲。他暗自想到,若李冲身份是假,绝不会一心考虑打败官军,丢弃这些人于身后,惹他们怨恨。 褚燕令家属撤向十三号秘营,继续率军南下,日行六十余里,用时两天两夜,来到李进率军休整的十号秘营寨前。 李进早得李冲飞鸽传书,知道李冲被解军权,留在了十三号秘营。李冲建议李进击溃褚燕,乘胜而进,兵围十三号秘营。然后他会向张宁请战,率军夜袭大营。李进再诈败而归,丢下那两三千因身份存疑而被淘汰出府军的黄巾降兵,退出太行山。 李进依计行事,令被淘汰的降兵守寨,引褚燕来攻。褚燕连攻两日,攻下前寨。褚燕大喜,亲率精锐攻打山顶主寨。李进以追风炮发射霹雳弹将褚燕炸伤。黄巾军士气大丧,退守前寨,李进率神机军反击,又令金藤率无当军出秘道,绕于褚燕身后攻击褚燕大营。 李进、金藤内外夹击,褚燕大败,率军北逃。李进令李冲的太行府军和被府军淘汰的黄巾降兵追击。 太行府军初立,训练不足,但府军待遇优厚,又有军功受爵体制激励,军心士气高昂。他们一路追杀,英勇异常,直逼得褚燕不敢停留,更不敢回身交战。 等褚燕率领残兵败将逃回十三号秘营,点数伤亡,不由羞愧满面。他率近万精锐攻打李进,如今有命逃回秘营的却不足三千。 太行军乘势攻打十三秘营,一战登上寨墙,守军仓皇失措,即将败退。褚燕见情势危急,不顾伤痛,亲自率军支援,这才勉强打退太行军进攻。 天色渐晚,太行军后撤五里,于山下扎营。褚燕略松了口气,安排好前寨守御,回了山顶帅帐,向张宁请罪。 张宁没有责怪褚燕,只问他可有办法守住山寨。褚燕摇头苦笑,对张宁说道:“我军精锐已失,屡战屡败,士气全无,要守住山寨,难如登天。请小姐速退,出太行山投奔张帅(牛角)。褚燕率军留下,与敌死战,争取帮小姐挡住官军三天。” 张宁皱眉,不由看向身边的李冲,询问他道:“你觉得呢?” 李冲这几日留于十三号秘营,每天躲在自己房中弹琴唱曲,摆弄棋谱,怡然自得,不理外事,渐渐取得了张宁的信任。褚燕大败而归,张宁便传了李冲一同参加军议。 李冲询问褚燕:“我手下那三名校尉何在?” 褚燕面带歉意的说道:“两人战死,一人重伤。你亲卫三千,只逃回三百。” 李冲平静的摇了摇头,询问褚燕:“他们可还英勇?可有降敌之人?” 褚燕用力摇了摇头,回答李冲:“他们拼命阻敌,死战不退,伤亡最重,无人投降。” 李冲轻叹一声,再次问道:“褚帅可还怀疑我吗?” 褚燕向李冲行礼道歉,表示再无怀疑。 李冲平静的对褚燕和张宁说道:“我有一计,可败官军。若小姐和褚帅信我,请令各军听我号令。” 张宁和褚燕立刻应诺,询问李冲有何计破敌。 李冲说道:“褚帅败退,官军连战连捷,其心已现骄狂。据褚帅所言,李进、唐周并没有带兵追击,山下敌军不过是官军前部,距李进中军足有五十里之遥。他们不等李进到来,强行攻寨,还敢于山下五里扎营,简直狂傲至极,蔑视我等如无物。而且他们以前都是我们秘营的降兵,刚刚完成整训,军心必然不稳。” 褚燕皱眉问道:“你想夜袭敌营?” 李冲笑道:“不错。如今战机已现,何须再逃。我愿率军夜袭敌营,策反山下这一营军士,再连夜奔袭,击溃李进、唐周。” 张宁望向褚燕,询问他道:“你觉得王江此计如何?” 褚燕躬身说道:“我愿随王江同赴敌营,决一死战。” 张宁下定决心,召集各渠帅、校尉,任王江为秘营总渠帅,集中全力,夜袭敌营。 第383章 声名鹊起(二) 李进连破太行山十座秘营,剩余三座秘营的军士也因褚燕战败,损失殆尽,仅余不足三千可用战兵。形势紧急,各营渠帅、校尉群龙无首,茫然无计。张宁是张角独女,在黄巾营中身份特殊,她于此时提拔李冲为太行山十三秘营总渠帅,自然无人反对。 褚燕带头向李冲行礼,愿听他号令。其他各营渠帅、校尉立刻响应,一起躬身行礼,表示服从调遣。 李冲当仁不让,登上帅位,请张宁坐于身侧,对各位渠帅、校尉们说道:“今夜一战,有死无生。所有军侯以上军官,带队紧跟我身后冲锋,我死,各营渠帅按顺序接替指挥;各位渠帅皆死,由各营校尉按顺序接替指挥;所有校尉阵亡,由各营军侯按顺序接替指挥。请褚帅率十三号秘营军士殿后督战。有转身侧目者,斩。有行进缓慢者,斩。子时一到,全军随我杀出,听明白了吗?” 褚燕带头应诺,其他各渠帅、军侯也齐声回应。李冲挥手令所有军官回去传达军令,准备出征。 张宁感激李冲挺身而出,欲挽狂澜于即倒,便留于帅帐,打算亲自为李冲披甲,以激励其效死之心。李冲略感尴尬,急忙退后,连连推辞。 张宁也不勉强,看着李冲自己换装披甲。等李冲换好衣甲,戴了铁盔,张宁轻声笑道:“难怪你一直披头散发,遮挡着面容;衣衫龌蹉,不修边幅。呵呵,原来却有如此俊美的一副面容。你换了这身铠甲,有如明珠去了蒙尘,当真一个美男子呢。” 李冲苦笑摇头,没有在意张宁的调侃。 当初田齐也因相貌调侃过他的兄长李进,还与何丰开玩笑,说他推荐了一员女将领军。田齐还建议李进打制一副青铜面具,以免将来有人笑他容貌。 李进对田齐的提议十分心动,立刻找到还在匠营当铁匠的李冲,让他帮忙打制。李冲当时深感恼火,斥责兄长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何不敢显露于人前,此大不孝。”李进羞愧,再不提此事。 但等李冲也加入了匠营,立刻感觉到了这副美相貌带来的麻烦。无奈之下,他也只得学着李进的样子,不梳理发髻,将头发披散于面前,还故意不浆洗衣衫,以汗味拒人,防止别人靠近。 张宁见李冲不喜自己谈论他的相貌,心生感慨。她因此想起了她最好的一个朋友,一个与她一同长大的好姐妹。 张宁有些悲伤的询问李冲:“你觉得我美吗?” “什,什么?”李冲对于张宁的提问毫无准备,不由一愣。他也不明白张宁为何突然如此问他。 张宁认真的询问李冲:“我问你我美不美?” 李冲心中暗骂张宁不自重,但只得如实回答道:“小姐容貌秀美,身材婀娜,自然是美的。” 张宁轻轻摇头,有些怀念的自言自语道:“我以前总是喜欢和红姐姐比容貌,比才学,比武艺。她总是让着我,说我比她美,比她聪明,比她武艺厉害。呵呵,她和你一样,都在骗我。” 李冲无言以对,只得坚持说道:“小姐确实很美,我没有说谎。” 张宁苦笑一声,对李冲说道:“那是你没有见过红姐。与她站在一起,我就是一个乡下的丑丫头罢了。她求我向父亲说情,出了太行山,去刺杀田贼,却一去不返。有人说她死了,被田贼杀了。也有人说,他降了田贼,做了他的侍妾。” 李冲不知道任红昌的存在,也没有见过任红昌。他对张宁所说的这些话,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只得尴尬苦笑,不知如何接言。 张宁长叹一声,对李冲说道:“父亲与我说,红颜多薄命,美是一种罪,是上天降下的惩罚。他还说,美是一种毒,是上天赋予恶毒的伪装。他让我一定小心,离美丽的东西远一些才能安全。” 李冲心中一惊,误会张宁依然不信自己,不由有些尴尬。 张宁认真的看着李冲说道:“你若换上女装,虽不如红姐美丽,却比我还要漂亮。” 李冲微微皱眉,不明白张宁这奇怪的言语到底有何用意。 张宁也不解释,只轻声对李冲说道:“子时快要到了,祝王渠帅大胜而归。” 李冲被张宁奇奇怪怪的话语搞得有些坐立不安,思维迟钝,不由轻呼一声道:“啊?是的,请小姐放心,王江必尽全力。” 李冲说完,立刻叫过亲卫备马,然后“逃”出帅帐,准备出营。 张宁凝望着李冲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希望父亲的话是骗我的。希望你不是红姐,不是另一种披着美丽伪装的毒花。” 虽然李冲的表现十分完美,几乎打消了所有人对他身份的怀疑,但却无法骗过女人的直觉。张宁心中对他始终有些“惧怕”,这才说出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来试探。而李冲的反应更加令张宁心中不安。李冲目光躲闪,反应迟疑,明显是心虚,不敢与自己辩驳。 子时已至,李冲下令打开寨门,打马而出,带领数百亲卫直奔官军大营。其他各营渠帅、校尉也带领各自“残兵败将”,紧随李冲而去。 张宁走出帐外,遥望着前寨灯火,心中默默乞求这一战能够打退官军,让太行山秘营重归平静。她自幼于太行山生活,已经习惯了山中的宁静。她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去山外的世界。 李冲出了秘营前寨,立刻令手下打起火把,全速前进。五里之地,片刻而至,不需要隐藏行迹。 暂代李冲统率太行府卫的军侯名叫钱通,是匠营三大匠之一钱融的子侄。他在入夜之时,悄然下令太行府卫军士集结于营后,只等李冲来攻。 李冲率军直冲营寨,杀散毫无防备的黄巾降兵,冲入营内,令手下齐声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大贤良师有令,击败官军,既往不咎。愿降大贤良师的秘营弟子,请袒露左臂。” 钱通得到事先约定好的信号,立刻下令太行府卫军士袒露左臂,齐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杀官兵,求太平。” 营中一千被府卫淘汰的黄巾降兵立刻被钱通、李冲前后夹击,死伤殆尽。 李冲杀至钱通面前,钱通立刻命令府军跪地请罪。李冲令钱通起身,为大军前驱,连夜奔袭五十里外李进、唐周中军大营。 褚燕等渠帅没想到李冲的夜袭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不由军心大振,士气高涨,呼喊着黄巾军的口号,紧随李冲,乘胜奔袭而去。 第384章 声名鹊起(三) 李冲接受了太行府卫的“投降”,将之纳于麾下,作为亲军,又连夜奔袭李进、金藤。李进、金藤假作不敌,迅速撤退。 黄巾军追击百里,收复三座秘营,取得大胜,士气高涨,褚燕建议暂作休整。李冲反对,对众渠帅说道:“据反正的降兵交待,官兵之所以战力大减,反胜为败,是因打散军伍,吸收俘虏,扩充军队。此时正是官军最羸弱之时,若等官军缓过气来,收拢了降兵军心,我等恐怕不是对手。我们累,敌人更累。追。一刻不能停。” 褚燕等人无奈,只得跟随李冲继续追击。李进、金藤配合李冲,一败再败,一退再退,最后干脆“逃”离太行山,出了井陉口,直奔涿州,去与田齐汇合。 李冲收复太行山十三秘营,威望无两。张宁、褚燕等人对其再无怀疑。李冲向张宁、褚燕等人建议道:“官军败而不溃,实力仍在。我等虽然收复了十三秘营,但营寨虽在,兵员、物资全部被官军掠夺而去,实力大损。若官军休整些时日,养精蓄锐,再入山来攻,我等再难抵挡。” 张宁、褚燕等人深以为然,向李冲问计。李冲向张宁建议道:“张帅(张牛角)率军占据莱水,凭大泽而守(后世白阳淀)抵挡董卓。其身后却有涿州城官兵盘踞,形势危急。攻打秘营这一路田贼手下官军东出井陉口,奔赴涿州,一但于涿州城中休整补充,恢复实力,恐怕会从后袭击张帅。我们应该出太行山,继续追击官军,收拢涿州附近各路黄巾、山匪、流民,壮大实力,拖住涿州官军,以免张帅后顾之忧。” 张宁、褚燕等人不舍太行山秘营基业,又觉得李冲所言有理,一时迟疑不决。李冲故作恼怒,对张宁、褚燕等人说道:“张帅若败,董卓必率数万西凉、并州精骑南下广宗。广宗地势开阔,适宜骑军纵横,恐怕大贤良师难以抵挡。皮之不存,毛之焉附。大贤良师若败,官军云集山外,我等何存?” 张宁、褚燕这才下定决心,抛弃十三秘营,只留一千军士保护家属转移入太行山深处,其余各军全部跟随李冲出太行山,进攻涿州。 李冲率军出井陉口,直奔涿州以南的安平县,却得哨骑回报,有近十万黄巾云集安平。 张宁、褚燕大喜,李冲也心中一安,暗自想到:总算没有迟误,如期到达了安平。 李冲建议张宁打出旗帜,表明身份,再令安平城各路黄巾渠帅前来拜见。 张宁依计而行,打起自己旗帜,于安平城外扎下帅营,派信使传令各路渠帅来营中会面。 安平城内十万黄巾都是被田齐一路驱赶而来,拖家带口,缺粮少食,若非田齐不接受投降,又以骑兵远远包围,早就一哄而散了。 他们打下安平城,暂得数天给养,正困坐囚城,发愁将来退往何方,见张宁旗帜,得张宁召见,立刻大喜,急忙涌至张宁帅帐,求她收纳。 张宁以前隐居山中,秘营事务全由张牛角、褚燕等人管理,面对近百位渠帅的苦苦哀求,不由有些惊慌失措。她连忙向褚燕和李冲问计。 褚燕皱眉,一时无以为计。他对张宁说道:“秘营被破,物资全失,我等自己尚缺粮草,如何接纳这近十万败军。而且田贼大军就在百里之外,随时可至。安平城小,又无险可守,不能久留。” 众渠帅闻言大惊,急忙跪地相求,希望张宁不要抛下他们。 张宁心软,同时暗自责怪褚燕,不应该当众说出不能久留之言。他转向李冲,询问他有何办法。 李冲微微一笑,询问各路渠帅:“我们追击官军而来,你们可曾见过从太行山逃回的官军?” 众渠帅七嘴八舌的向李冲禀告,两天之前,确实有一路两千余人的官军,押解着数万俘虏和物资经过安平。他们见官军兵少,又带有大量粮食、物资,立刻蜂拥而上,群起攻之。却不想这路官军正是田贼麾下精锐,为首两员大将,都面带青铜面具,只一个集阵冲锋就将他们杀得鸡飞狗跳,大败而回。但这路官军并没有乘胜追击他们,而是迅速北上,去了涿州。 张宁等人听闻官军将领带了青铜面具,不由一愣,立刻确定这路官军正是他们追击的李进、唐周。 李冲却是心中一笑。他知道李进、金藤为何以面具遮面。他们出了太行山,难免要在战场上与官军、黄巾将领见面。他们担心李进与李冲同样俊美的面容会引人怀疑,这才都以面具遮挡。 李冲微笑着对张宁、褚燕说道:“唐周是我教叛徒,无颜于人前露面。而且田贼任他为将,恐天子不喜,故令他改头换面,带了铜面具罢了。安平紧临井陉口,官军欲赴涿州无其他路可走,定是李进、唐周无疑。” 褚燕有些气恼的说道:“我等与李进交战近一个月,连人家长何模样都不知,甚至还一直以为唐周是主将,入太行山只为解救他儿女而来。真是可笑。” 张宁也苦笑摇头。田齐首战涿州,再战广阳,屡破黄巾,其麾下典韦、赵云、巴音、童猛、甘宁等将声名鹊起。谁知还有李进这等智勇之将被其雪藏。 李冲转对各路渠帅说道:“官军连破太行山十座秘营,我等拼死一战,将其逐出太行山。如今山中也无物资安置你等。” 各路渠帅心中一惊,面露绝望之色。有渠帅叹息说道:“田贼率数千精骑将我等驱赶至此,也不派兵来攻打,不知是何意思。他是想将我们活活饿死在这里不成?” 也有渠帅继续哀求张宁,请她向大贤良师求救,或者带他们前往广宗。 张宁对田齐驱赶黄巾来安平城的举动迷惑不解,便询问褚燕和李冲。 褚燕摇头说道:“田贼多智,我可猜不透他的用意。” 李冲轻笑一声说道:“我猜田齐是受了李进的启发,也想来一招驱虎吞狼。他将各郡县黄巾驱赶至此,是想让他们绕过涿州,投奔张帅(牛角)。张帅如果接纳这十万乱军,军粮物资将迅速耗尽,再难与董卓僵持。张帅如果不接纳这十万乱军,田贼稍加驱赶和挑拨,十万乱军必然会冲击张帅大营。若田贼、董卓借机夹攻,张帅必败。” 第385章 声名鹊起(四) 张宁恼怒的看着李冲和褚燕。她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当着数十位渠帅的面讨论他们的前途和命运。 李冲没有理会张宁的怒火,平静的对数十位渠帅说道:“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被田齐所利用,被驱赶至大泽,冲乱张帅(牛角)的军营。一是跟随我们,攻克涿州。打下涿州,获得补给,挡住田贼。等张帅击退董卓,再合围田贼。” 所有数渠帅沉默不语,没有回应李冲。他们对李冲给出的选择并不认同。李冲所给的两条路,其实只是一条路,是一条死路。 有渠帅不屑的笑了笑,提醒李冲说道:“涿州城坚,一时难下,张白骑、张宝等人围攻半年,都没能攻克这座坚城。靠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几时能打下涿州?而且田齐率数千精骑,于百里之外监视,岂会任由我等攻城而不救? 李冲微微笑道:“如果我有办法打开涿州城门呢?” “什么?这怎么可能?你想怎么做?”张宁、褚燕和诸位渠帅大喜,七嘴八舌,急忙追问。 李冲叫过自己亲卫,让他们取来几根铁棍,做成水门铁闸模样,埋立于帐内。李冲取过一条绳索,从水门铁闸两侧的铁棍中间穿过,以一根铁棍将绳索拧牢,再不断用力拧紧。在绳索绞力作用下,支撑铁闸的铁棍被慢慢拧的扭曲起来,露出可供一人进出的缝隙。 张宁等人眼睛一亮,立刻知道了李冲的打算。他要派人破坏水门,从护城河水面下钻进涿州城。 褚燕惊喜的询问李冲:“你怎么做到的?一根绳子竟然就能把碗口粗的铁棍拧弯?” 李冲当然不会告诉褚燕,这是他在匠营中学到的力学知识。他故作神秘的对褚燕说道:“我十岁被关入大牢,闲着无聊,就思考如何能破开牢门。这个办法是我十三岁时想出来的。我现在有十余种办法能破开牢门,要不要逐一给你演示一遍?” 褚燕摇头笑道:“有这一种办法就够用了。呵呵。只要潜入城中,出其不意,夺下城门,必能攻克涿州。” 张宁也激动的站起身来,对近百渠帅说道:“王江渠帅说的没错。你们只有两条路可走。是要叛出我教,帮田贼去冲击张帅营地,还是要听我号令,一同拿下涿州?” 众渠帅立刻躬身齐呼:“愿听小姐号令,打下涿州,与田贼决一死战。” 张宁大喜,立刻任命李冲为总渠帅,褚燕为副渠帅,开始整编十万乱军,准备攻打涿州。 李冲、褚燕应诺,立刻以太行山秘营军士为骨干,于十万乱军中挑选青壮,编制成军。十万黄巾乱军,只挑得精兵两万。李冲将其余老弱统一交由张宁和数十位各郡县渠帅统领,先赴涿州城外扎营,以吸引郡守齐周、郡督尉鞠义。李冲和褚燕暗率太行山秘营精锐和两万青壮跟随在后,于营内埋伏。 李冲如此安排,又是一招引蛇出洞之计。他对张宁等人说道:“小姐率老弱去攻城,若齐周、鞠义出城来战,你们向两翼散开,我和褚燕率军直冲其中军,或许可直接击败齐周、鞠义,直接冲入城中。若齐周、鞠义不敢出城来战,也可将其目光吸引于南城门外。等夜黑人静,我率千余会水军士去破开水门,杀入城内,褚帅带领三万精兵与我里应外合,拿下西城门。” 张宁等人依李冲之计行事,来到涿州城下。齐周见了张宁军旗,见她所率数万黄巾皆是老弱妇孺,果然大喜,急令鞠义出城,擒拿张角独女张宁。 鞠义看了一眼身边戴着青铜面具的李进和金藤,出言反对,提醒齐周:“据李校尉、金校尉所说,田将军攻破黄巾太行山秘营,又一路驱赶十万黄巾北上涿州,是想迫其逃向大泽,扰乱张牛角大营,与董将军南北合击,歼灭张牛角。我等只需谨守涿州,不给黄巾乱军可乘之机即可。而且张宁率老弱来攻城,必然有诈,还望郡守明鉴。” 李进、金藤也劝说齐周不可出城与张宁交战,以防敌军有诈,暗布埋伏。 齐周犹豫再三,最终接受了鞠义和李进等人意见,没有再坚持派兵攻击张宁。 张宁于城外骂阵一日,涿州城闭门不战,只得后退十里,扎下营寨。 此时李进和金藤却向齐周建议,派精兵于深夜出城,偷袭张宁大营。李进对齐周说道:“吾观张宁手下数万老弱,训练不足,号令不一。如夜间遇袭,他们必然惊乱。我和金藤率两千精骑直突营内,或许可将张宁擒下。” 齐周怒道:“我要出城交战,擒拿张宁,你们说怕有埋伏,不肯听我将令。如今率军夜袭,就不怕人家的埋伏了?” 鞠义也赞同夜袭,便向齐周解释道:“数万老弱受袭而惊,其营必乱,总算是有埋伏,也被他们自己人给冲散了。” 齐周更怒,对鞠义骂道:“混帐子。你受吾提拔,却屡屡与我作对,真是无情无义之辈。还不给我退下。” 鞠义被骂得面红如血,怒上心头,挺身欲与齐周抗辩。他以前是军中曲军侯,虽得齐周提拔为督尉,统领郡兵,但那是因他做战勇猛,深得军士们信任。齐周当初再三阻拦,并不愿提他为将。直到张白骑率军攻城,他为保涿州,这才不得不把军权让与他指挥。 李进和金藤急忙将鞠义拉住,冲他轻轻摇头,示意他暂忍一时之气,不可与齐周闹翻。 齐周冷哼一声,挥手令三人退下,没有准许他们出城去攻打张宁营寨。 李进、金藤拉着鞠义退出帐外。鞠义气愤难平,对李进两人说道:“他刚愎自用,蠢笨如猪,若无我率郡兵死战,涿州城早沦于黄巾之手矣。需要我卖命时,他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丑态,对吾软语相求。如今得田将军率军相救,受了天子嘉奖,便骄狂至此,恢复本来面目了。真道吾愿在他手下为督尉不成?若非不敢有负全城父老信重,吾早挂印而去了。天下之大,不信没有我容身之处。” 李进和金藤一路相劝,强拉着鞠义去了他们两人营中饮酒。鞠义心中烦闷,没有回绝两人邀请。 第386章 涿州失陷(一) 李进和金藤轮番敬酒,将鞠义灌至半酣。鞠义虽然因与郡守齐周有些积怨,但为人忠义,恪尽职守。他感觉自己头脑已有些昏沉,便立刻停杯不饮,欲起身告辞,返回军营。 李进和金藤要配合李冲攻占涿州,如何肯放鞠义离开,便强行将他拉住,劝他继续喝酒。鞠义心生警觉,询问李进和金藤说道:“田将军允许你们于战时饮酒吗?” 李进笑道:“自然是不许的。” 鞠义恼火的说道:“我已有醉意,不想再饮。为何你们还非要拉着我不放呢?你们是想故意灌醉我!到底有何图谋?”他以前并没有见过李进和金藤。虽然李进和金藤拿着田齐手令和印信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但鞠义心中对他们两人还是持有一些戒心的。 李进心中暗自估算时间,感觉距离子时已经不远,便把脸一板,冷冷笑道:“将军有令,请督尉出城一聚。” 鞠义大惊,心知不好,欲挺身而起,抽剑自保。不防旁边金藤早有准备,立刻扑身而上,将鞠义扑倒在地。李进上前,与金藤合力压住鞠义,从怀中掏出绳索,将他紧紧捆绑了起来。 鞠义大怒,斥责李进、金藤两人说道:“我乃大汉下大夫,郡督尉,俸千石。你们要做什么,想要谋反吗?” 李进也不答话,从鞠义怀中掏出兵符印信,叫亲卫入内,令其拿兵符印信去往郡兵大营,调郡兵从东门出城,偷袭敌营。 鞠义心中惊慌,急忙呼喊自己的护卫。金藤于一旁笑道:“别喊了,你的护卫早被灌醉,被我等拿下了。” 鞠义冷静下来,询问李进:“真是横海将军田齐令你们拿我?” 李进点头说道:“我这就带你去见主公。” 鞠义担忧的说道:“你我都离开涿州,城防交于何人?” 李进笑而不答,与金藤押了鞠义出帐,集合神机军和无当军,迅速离开军营,直奔东门。 此时李进的亲卫已假传军令,称鞠义、李进要出城偷袭黄巾大营,带了郡兵一同来到东城门。 本来郡兵调动不会只看兵符印信,还需要郡将身边专门的信使来传令。但田齐曾率军救下涿州,于涿州郡兵中威望已立,郡兵这才忍下心中怀疑,听令而行。 等到了东城门,几名郡兵司马和军侯看到李进率军围了城门守军,打开了城门,不由大惊,急忙命令全军戒备,厉声责问前来传令的李进亲卫:“我们督尉何在?你们为何要围住城门守军?” 李进押了鞠义出来,对郡兵们说道:“想要你们督尉活命,就听我军令。” 鞠义身体被捆绑,嘴中也塞了麻布,无法出声。他只得瞪大双眼,狠狠摇头,希望郡兵几名别部司马和曲军侯不要听从李进吩咐。 但鞠义低估了手下军士对他的敬重和忠心。几名别部司马和曲军侯为保鞠义性命,不敢反抗,乖乖听从李进军令,率军跟随无当军和神机军出了城门。 出城之后,李进叫来郡兵司马和军侯们说道:“横海将军得知张角之女张宁就在城外军营,令我等深夜出击,务必将其生擒。郡守齐周胆怯,威逼鞠督尉封城,严禁我们出兵。迫不得已,我们只好行此下策。” 郡兵司马和军侯们立刻要求李进释放鞠义。李进说道:“等擒拿住张宁,我们自会放鞠督尉自由。否则,我等受将军责罚之前,必先结果了他的性命。” 郡兵司马和军侯们无奈,只得同意先去攻打黄巾大营,擒拿张宁。 李进立刻令金藤率无当军、神机军和郡兵一起南下,绕向黄巾大营身后,偷袭其营地。他自己却率两屯亲卫骑军,押着鞠义一路向东而行,直奔田齐大营。 田齐在将十万黄巾乱军驱赶至安平之后,已经悄然北上,来到了涿州城外。此时正在大帐之中等待着李进和鞠义。 在李冲初步赢得张宁信任,率军出太行山,前往安平接收黄巾乱军之时,沮授向田齐建议,帮李冲拿下涿州,以解张牛角腹背受敌之困。同时擒拿张宁,再让李冲以涿州城来换张宁,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彻底让李冲得到张宁信任。而且涿州城一失,必然牵一而动全身,逼迫董卓、卢植与黄巾决战。 田齐一直在担心历史重演,张角会病死军中,令他无法手刃仇敌。为让李冲尽快接近到张角身边,他立刻同意了沮授的建议,令锦衣卫传书李进、李冲,依计而行。 田齐帅帐,灯火通明,沮授陪田齐下着围棋,安静的等候各方消息。子时将至,李进押了鞠义进帐。田齐和沮授相视一笑,齐声说道:“诸事定矣。” 沮授计划中的最大变数就是鞠义。鞠义勇猛睿智,率数千郡兵先后抵挡住了张白骑、张宝两人围攻。有鞠义在,涿州城固若金汤,李冲那三万杂牌军怕是要劳而无功。 鞠义被李进推入帅帐,见田齐果然等在帐中,不由心中一安。看来李进的身份不假,确实是田齐手下校尉。虽然他不清楚田齐为何要让李进擒拿自己,但他相信田齐肯定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解释。他只与田齐见过一面,却对田齐的本领和为人十分信任。 田齐见鞠义被李进推入帐中,连忙起身相迎,亲手为鞠义松绑。陈到没有阻止田齐靠近鞠义,却右手握刀,紧跟在田齐身后。李进也担心鞠义对田齐动手,悄然上前,挡在田齐身前。 田齐轻笑着对陈到和李进说道:“你们不必如此紧张。我想鞠督尉必非莽撞之人,他会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鞠义轻轻点头,对田齐说道:“若涿州百姓因将军而受难,鞠义必不相饶。” 田齐含笑请鞠义入榻而坐,招呼亲卫上茶相待。 鞠义冷脸相对,催促田齐说道:“将军意欲何为?” 田齐语出惊人,对鞠义轻声说道:“我欲杀张角,派出死间入黄巾军中,只缺一个功劳,以得张角信任。” 鞠义心中一动,却有些恼火的说道:“荆珂虽勇,樊於期何辜(秦国叛将,逃入燕国避难,人头被荆珂借走,作为取信秦始皇的见面礼)?将军为安插一死间,便将我涿州城十万百姓交于贼手吗?我真是看错了将军,没想到你是如此心狠之人。” 第387章 涿州失陷(二) 面对鞠义的责问,田齐侃侃而谈,向他发誓作保,必会让涿州百姓危而无险,免遭兵难。鞠义相信了田齐的承诺,询问田齐,如果拿张宁换回涿州城,将城防交与何人,又询问郡守齐周可知道此事。 田齐轻声一笑,询问鞠义道:“你想齐周是生是死?” 鞠义坚定的说道:“请田将军设法保全齐周性命。” 田齐轻声赞道:“鞠督尉果然忠义无双。你放心,如果齐周没有‘临危一死报君王’之心,他必会无事。” 鞠义依然有些担忧的询问田齐:“若张宁性情刚烈,不肯被擒,选择自尽,如何是好?” 田齐呵呵笑道:“你放心。张宁幼时同伴曾向我作保,说她极度自爱,不会轻舍性命的。” 田齐确实有过与鞠义同样的担忧,便飞鸽传书任红昌,询问张宁性情如何。任红昌回信田齐,称张宁常与任红昌比美,对自己的容貌极度自负,最是爱惜,也有些自私自爱,断然不会轻舍性命的。 鞠义这才放下心来,陪田齐、沮授安坐帐中,等候各处消息传回。 时过子夜,有哨骑回报,黄巾军从水门潜入城内,攻占西城门,放数万精锐入城,攻打郡守府。齐周击鼓聚将,发现郡兵精锐和鞠义没有回应,不敢与黄巾交战,率军弃城而逃,出了北城门,再折返向南,欲求我军相助。 鞠义大怒,痛骂齐周胆小,竟然抛下城中十万百姓,弃城而走。鞠义焦急的看向田齐,对他说道:“黄巾轻易得城,并不知张宁被擒消息,必会于城内大肆劫掠。请将军放我出营,借我一千精骑回攻涿州,以保城内百姓不受兵乱之苦。” 田齐轻轻摇头。他为了确保擒获张宁,已将手下五府军士全部派出,协助李进攻打张宁大营。如今他的帅营之内,只剩下陈到所率领一曲亲卫,哪有精兵借与鞠义。 鞠义心急如焚,跳脚指着田齐大骂:“将军算无遗策,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如今局面吗?我看你根本没有将涿州百姓安危放于心上。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独夫。” 田齐面色羞红,无言以对。沮授急令曹性传书李冲,让他约束部众,不得于城内劫掠。 鞠义眼中含泪,摇头苦笑,轻声说道:“城内黄巾来源复杂,仓促成军,军纪松驰,岂是一纸将令能够约束得住的。” 田齐拍案而起,拿起榻案上的铁盔戴于头上,下令陈到集合亲卫,准备亲自随鞠义去攻涿州,以解百姓之危。 沮授等人大惊,劝阻田齐说道:“正如鞠督尉所言,李冲并不能掌控黄巾数万乱军。黄巾轻易攻占涿州,气势正盛,主公率五百亲卫去城下叫阵,李冲也不敢阻止黄巾乱军出城围攻主公,实在危险,万万不可。” 田齐来自后世,心中不忍坐看百姓遭难。他心意已决,不顾沮授阻拦,对众人说道:“百姓因我疏忽,身处险地,不亲身赴难,我心不安,也无颜与鞠督尉相见。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沮授无奈,只得命令陈到务必紧跟田齐,确保他的安全。鞠义心中感动,也向沮授保证道:“将军威名远振,率军至城下,只需亮出旗号,虚张声势,必可吓住黄巾。吾等可于城下叫阵,与黄巾对将。黄巾不知黑暗中我军兵力多少,必会应战,派将校出城斗将,以观我军虚实。将军可派人冒充军中知名校尉与敌军斗将,阵斩敌将,吓阻敌军。黄巾见我军气盛,必然会相信将军率领了大军来攻。如此一来,他们只能加强城防,不敢分兵劫掠城中,以防备将军趁乱攻城。” 田齐心中一喜,暗赞鞠义这招“空城计”高明,立刻同意按鞠义所言行事。沮授也暗自点头,这才下令曹性率领数十锦衣卫守卫大营,令陈到集结亲卫,奔袭涿州。 田齐令亲卫营少打火把,多树军旗,拉开间隔,率军急驰,只用了半个时辰,赶到涿州城下。 此时黄巾军刚刚占领郡守府,接收了四门城防,还没来得及点数城中库藏,更没来得及于城中劫掠。李冲见齐周不战而逃,也担心乱军毫无军纪,令涿州城百姓遭难。他知道自己于乱军之中威望不足,没有下令阻止各军劫掠,反而召集各路渠帅齐聚郡守府商议划分防区,下令分片区劫掠,以防各军为争抢利益,自乱阵角。 各路渠帅轻易攻下郡城,心花怒放,但也觉得李冲之言有理,便约束部下先占了城中军事要地,自己带亲卫齐聚郡守府。他们也想尽快商定各自防区,守护本军利益,避免与其他各军争抢冲突。 李冲故意让各军先自行商讨防区划分,以拖延各军劫掠百姓的时间。等张宁被擒拿的消息传回,他就可以借机压服各军渠帅放弃大肆劫掠城中的打算了。 各军渠帅为了扩大自己军士劫掠范围,拼命争抢防区,一时争吵不下,难以达成共识。李冲端坐帅位,一言不发,只微笑着看众渠帅争吵的面红耳赤。 褚燕见众人争吵激烈,向李冲行礼说道:“请李帅按照各军实力和功劳划分防区,我等愿听李帅军令,决不敢出言反对。” 众渠帅也知如此吵下去,难以吵出结果,均同意褚燕所言,恭请李冲依各军实力和功劳划分防区。 李冲倒也没有推辞,只令各渠帅自行回报各军实力和功劳,交众人评判。 众渠帅为多得防区,尽量夸大自己实力和功劳,又引发新一轮争吵。 正在各渠帅争吵之时,西门守门派了哨骑急忙来报,称横海将军田齐率大军前来攻城。 众渠帅闻田齐之名而心惊,纷纷停止争吵,焦急的望向李冲。帐内寂静无声,李冲心中一定,起身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涿州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只要我等齐心,田齐也不足为惧。请各渠帅率军至西城门,登城而守,共挡田贼。” 众渠帅躬身应诺,依令而行。李冲和褚燕也带领太行山秘营精锐先行来到西城门。褚燕于路上提醒李冲道:“你曾说田贼不会这般快追至涿州,可田贼却出现在了城下。小姐率老弱扎营于城南,因担心夜间行军混乱,还没有入城。请立刻派人接小姐进城。” 第388章 涿州失陷(三) 李冲也假作焦急,连呼自己对田齐军的行军速度估算有误,急令褚燕亲自率军去接张宁。 褚燕带了数百亲军直奔城南。李冲心中冷笑,继续率军来到城西,登上西城门。各路渠帅也纷纷带兵登城,齐聚李冲身前。 李冲和众渠帅一道登上西城楼,遥望城下田齐大军,只见城下只点有数十火把横列成排。田齐率麾下各军主将骑马立于阵前,遥对城门,指指点点,似乎在下达军令,安排各军如何攻城。 李冲故意装出迷惑的样子,轻声说道:“田贼各军为何不打火把。黑暗中也看不出他们来了多少人攻城,哪位渠帅愿带兵出城,试探田贼虚实?” 众渠帅于黑暗中同样看不清田齐所带大军多少,但他们一路被田齐各军驱赶,对于田齐麾下各校尉的将旗熟悉无比。他们见各校尉将旗皆在,不由齐声惊呼,提醒李冲说道:“田贼手下五校尉皆在,数千精骑全军来攻,万不可出城与其交战。” 田齐遥望城上,见李冲带了一众渠帅立于城楼之上,心下一安,对鞠义说道:“黄巾军各渠帅被引来西城,城中百姓暂时无忧了。” 鞠义也抬头遥望城楼,见城楼上数十身着锦衣帅服的黄巾渠帅簇拥着一名年轻将领,不由询问田齐:“那年轻人是谁?”他怀疑那名年轻人就是田齐派入黄巾军中的卧底。 田齐看了看左右,轻声与鞠义说道:“他是李进的兄弟李冲,也是我军中一名校尉。” 鞠义没想到田齐将如此机密事直言相告,不由一愣。 田齐也不叮嘱鞠义保密,直接回身命令陈到:“你去城下挑战。” 这段时间以来,田齐对陈到的本领和人品颇为赞赏。他有意提拔陈到为校尉,想令陈到单组一府亲军。为帮陈到立功,这一路与黄巾交战,他多次派陈到率亲卫曲出击,让他立下了不少功勋,也在黄巾乱军中大大知名。 陈到打马前出,来到护城河前,抬枪遥指城楼,高声喝道:“楼上的手下败将听着。横海将军为免涿州百姓遭难,愿给你们一个机会,准许你们投降,饶你们一条狗命。速速打开城门,放下武器,出城来降。机会只有一次,万不可自误。” 城楼上众渠帅中有不少人认识陈到,闻听陈到代田齐传令,许他们投降,不由心中意动。他们早被田齐给打怕了,不敢与田齐对阵,早有投降之心。 李冲却哈哈大笑,指着城下喊道:“来者何人,敢于城下叫阵。” 陈到微微一笑,将长枪一摆,威风凛凛的回答道:“吾乃汝南陈到,横海将军帐下亲卫军侯。你是何人?” 李冲笑道:“我是太行山秘营总渠帅王江。要我等投降也可,先打败我再说。你可敢与我斗将?” 陈到哈哈大笑,将长枪一抬,指向城头喊道:“无名小儿,下来受死。” 李冲冷哼一声,便欲下城与陈到交战。众渠帅大惊,急忙阻止他道:“王帅切勿鲁莽。这陈到武艺高强,一杆长枪变幻多端,杀我军将无数。” 李冲冷哼一声道:“你等对田贼惧怕至此,如何能守得此城不失。若不敢战,不如开城投降。” 众渠帅刚刚攻下涿州郡城,还没来得及享受城中花花世界,如何肯轻易投降。他们被李冲所激,鼓起余勇,表示愿为李冲站脚助威。 李冲令各渠帅于城上观战,并暗中集结数千精锐,守于城门之内接应,自己带了十余亲卫开了城门,打马而出,直奔陈到。 陈到稍稍退后,让出交战场地,等李冲近前来战。李冲令十余亲卫放下护城河吊桥,留守于桥上,自己打马上前,与陈到对面而立。 陈到高声与李冲叫骂几句,中间却轻声询问他道:“城中百姓可还安好?” 李冲也高声回骂,暗中轻声回复道:“请将军放心。” 陈到含笑点头,纵马提枪与李冲交战。李冲以长矛为兵,与陈到战作一团。两人以前没有交过手,不知对方底细,都不敢全力进攻,担心伤到对方。 但经过几个回合交战,两人心中一安,都探明了对方实力,渐渐放开手脚,全力施为,真刀真枪的“表演”起来。 城上众黄巾渠帅见李冲与陈到交战数十合不露败相,不由军心稍安,士气略振,齐声为李冲呼喊助阵。 陈到微微一笑,轻声对李冲说道:“差不多了啊,你该败退而归了。将军孤身来此,你万万不可派兵出城来攻。” 李冲闻言一惊,连忙故露破绽。陈到抓住李冲露出的破绽,突然变招,挺枪一刺,直奔李冲面门。李冲假作应变不及,将头一低,头盔被陈到挑落。 李冲回马而退,陈到停马不追,只哈哈大笑道:“无名小儿,千万记得你家爷爷名姓。下次再敢来战,必取你小命。” 李冲打马退过护城河,令亲卫吊起河桥,仓皇退回城内。黄巾各渠帅见李冲败退而归,士气大跌,不敢再出城应战,纷纷建议李冲高挂免战牌,谨守城池,凭借城坚墙厚,抵挡田齐攻城。 李冲故作羞恼,同意了众人提议,严令各军不得再出城与田齐交战,安排众人轮流值夜,率军守城。 田齐令两屯亲卫随陈到至城下挑衅骂阵,以弓箭骚扰城上守军。黄巾军对田齐畏惧如虎,均忍气吞声,不敢应战。 田齐率军于城下停留一个时辰,有快马来报,李进、甘宁等人已攻破黄巾城南大营,生擒张宁、褚燕等人而归。田齐和沮授相视一笑,下令陈到退军回营。 黄巾军见陈到退走,田齐各军也偃旗息鼓,交替而退,没有攻城,不由心中一松。他们也不敢出城追击,更不敢放松警惕,依然轮流值夜,谨守城防,担心田齐去而复返,突然攻城。 过得片刻,也有黄巾哨骑来向李冲等人禀报,城南大营被破,张宁、褚燕被田齐大军擒拿。众人齐声惊呼:“田齐大军刚离西城,如何破了城南大营?” 李冲故作恼怒,懊悔的击掌说道:“上当了。田齐虚张声势,孤身而来,吸引我等于西城,却暗令手下奔袭城南,拿了小姐和褚帅为质。” 众将惶恐不安,急忙向李冲问计。李冲故作无奈的说道:“小姐被擒,我等如何向大贤良师交待。” 第389章 涿州失陷(四) 田齐回返大营,金藤、甘宁、魏延、田虎、田贲等将校也率军而归,将张宁、褚燕押至帅帐之外,向田齐交令。 跟随金藤出战黄巾的郡兵校尉、军侯们也率军来投。他们已知涿州城被黄巾攻占之事,不由对田齐、李进等人心生怨恨,纷纷求见田齐,要求释放鞠义,反攻涿州,解救家人。 田齐令鞠义出帐,安抚住郡兵,答应会尽快夺回涿州。郡兵见鞠义得复自由,心中一安。鞠义又告知他们,黄巾军并没有于城中劫掠,城中百姓并未遭难。郡兵信任鞠义,终于忍下心中怨气,安心等待田齐率军收复涿州。 鞠义安抚好郡兵,回到田齐帅帐,田齐令李进带张宁、褚燕入帐相见。张宁、褚燕两人被绳索绑缚,推入帐中,却不肯向田齐行礼。张宁挺身站立,傲然盯着田齐说道:“你就是田齐?准备如何处置我等?” 田齐冷冷一笑,对张宁说道:“本打算取了你的狗命,做成羹汤,送与大贤良师品尝品尝。” 张宁心中一惊,色厉内荏田的喝斥田齐:“你敢?” 田齐呵呵一笑,厉声说道:“我有何不敢?张角阴谋叛乱,构陷边军,害我父兄身死异域。我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先从你身上得些利息,有何不敢?” 张宁吓得面色惨白,不敢再言,唯恐激怒田齐,果真拿她作了羹汤。 褚燕却听出田齐刚才所言留有余地,急忙向田齐行礼,询问他道:“战场厮杀男儿事。将军之仇不涉妇孺,何必如此决绝,只令天下人笑将军量小。有何要求,将军尽管说来。” 田齐知道褚燕就是历史上黑山军的首领张燕,也知道他和任红昌一道曾经率领死士偷袭过他。他凝视褚燕,仔细打量。褚燕平静与田齐对视,毫无畏惧之色。田齐不由暗道此人果然样貌不俗,智勇双全。 田齐轻声一叹,对褚燕皱眉说道:“没想到你们竟然敢拼命一击,一夜之间攻破涿州,倒还有几分本事。郡兵奉我之命出城攻打你们大营,这才给了你们可乘之机。他们家人因我而受困,我也不能无动于衷,坐视不理。哼,你说的不错,战场厮杀男儿事,不应伤及家人和无辜百姓。要我放了张宁也可以,拿涿州城来换。” 褚燕心中一喜。张宁被擒,他们无法与张角交待,即便田齐饶他们一命,他们也无颜回见张角。如今田齐肯给他们机会,愿以张宁换涿州百姓,他立刻躬身回应,表示同意。 田齐故意装作不情愿的样子,挥手对褚燕说道:“让张宁写封手令,由你带回城去,令城中渠帅交出城池,我自会放张宁自由。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一到,你们不肯让出城池,我立刻斩了张宁,攻打涿州。城中百姓但有一人受难,我破城之后,必将杀你们百名降兵陪命。” 张宁闻听田齐肯有条件的放她自由,哪顾得其他,连忙点头同意,愿写手令给褚燕,由他送入城中,令李冲让出涿州城,换得自己自由。 褚燕却知田齐此举应该是受郡兵逼迫的无奈之举,立刻出言与田齐讨价还价道:“我们愿相信将军的承诺,相信将军会在得到涿州城后放小姐回营。但我们让出涿州,将军若率军相攻,我等与将军交战于野,只怕还是有死无生。” 鞠义为配合田齐,假作情急,装作不顾田齐恼怒,抢先询问褚燕:“你欲如何?” 褚燕说道:“敢请将军和鞠校尉率军后退三百里。” 张宁此时也得褚燕提醒,担心田齐违诺,急忙补充说道:“先放了我,留褚燕在此为质。我回到城中,必会下令王江让出城池。” 田齐故作恼怒,挺身而起,拍案喝斥两人说道:“要我退兵三百里?痴心妄想!” 张宁心中胆怯,不敢回言。褚燕却平静的回复田齐:“我等让城是死,不让城也是死。却为何不在城中逍遥些时日再死。” 褚燕话中隐含威胁,他们要在城中逍遥,满城百姓却要遭殃了。田齐怒道:“你们敢?” 褚燕立刻高声回应:“既然必死,有何不敢?” 田齐轻声冷笑,指着褚燕说道:“好,好,好。既然如此,我先宰了你们,再将张宁做成肉汤送与张角。我倒要看一看,城中黄巾是否有胆当着我的面残害城中百姓。” 张宁吓得面色惨白,哭求田齐:“不要。我愿意下令王江让出城池,求你不要杀我。” 褚燕却面色不改,对田齐说道:“将军不妨试试看。就拿涿州满城百姓来赌一赌。” 田齐故意装作大怒,伸手去拿帅案上的令牌,就要下令将褚燕、张宁处死。 鞠义连忙假作情急,上前扑倒在令牌之上,含泪阻止田齐道:“请将军息怒。可怜可怜我等郡兵。我们与张白骑、张宝血战半载,死伤殆尽,半步不退,就是要保我等一家老小平安啊。” 沮授、甘宁、魏延、李进、田虎等人也一起上前,行礼相求:“请将军暂息雷霆之怒。” 田齐怒视褚燕,沉默不言。褚燕连忙再次恳请田齐:“若将军放了小姐自由,后撤三百里,给我等一个撤退逃命的机会,我等必然不敢违诺。褚燕愿留于军中为质。” 田齐见褚燕再次诚恳相求,怒气稍解,缓缓坐下,挥手令鞠义、沮授等人起身,冷冷对褚燕说道:“你算得什么东西?留我军中为质有何用处?” 褚燕得田齐蔑视,也不气恼,轻声一笑,对田齐说道:“我褚燕只是一个小人物,自然不被将军看在眼中。但我是张牛角义子。我义父没有亲子,一直视我如同亲生,想让我继他血脉。我义父如今与东中郎将董卓相持于大泽,阻其南下支援广宗。我留于将军帐下为质,若小姐不顾我性命,背约不让涿州城给将军,我义父岂会无怨?” 张宁也连忙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向田齐保证,只要放她自由,她必然会信守承诺,让出涿州城。 鞠义也于一旁说道:“若黄巾敢违背承诺,我等郡兵不敢再于将军有怨,必死命攻城,尽斩城内黄巾,为我等家人复仇。” 田齐这才忍下怒气,对张宁说道:“我就先放你回去,再率军东撤三百里。记得你我约定。三天之后,我必率军而归。” 第390章 北上与南下 天色一亮,田齐率领大军来到涿州城下。李冲得到消息,带领众渠帅再次登上东城楼守御。 田齐令李进上前与李冲答话。李进自出太行山就戴了面具,黄巾军中无人知道他的真实相貌,皆以铁面校尉称呼李进。李进押解着张宁打马上前,要求李冲出面答话。 众渠帅见张宁被押解城前,皆心中不安。他们担心田齐拿张宁威胁李冲开城,纷纷提前向李冲表态,希望李冲不要接受田齐威胁,千万不可开城投降。他们提醒李冲,即便开城投降,也要得到田齐当面承诺,保证他们性命安全。 城南大营被破,李进、甘宁等人为抓捕张宁、褚燕,放过了普通军士的家眷。数万普通军士的家人借机逃入了涿州城。黄巾军有家人在城内,不敢轻易弃城。 李冲默默点头,下了城楼,步行至城门上方的女墙,趴在垛口上与李进答话。 李进对李冲说道:“我家将军不愿城中百姓遭难,欲以张宁换回城池。”李进说完,拿刀鞘轻轻捅了捅张宁。张宁立刻对李冲喊道:“王江,田将军已答应放我回城,并且后撤三百里。” 李冲不敢迟疑,立刻回复李进,愿拿城池换回张宁。黄巾众渠帅虽然不舍城中繁华,但不敢阻拦李冲。他们都是太平道教众,多年受张角宗教洗脑,对张角奉若神明,不敢得罪。 李进对李冲说道:“将军愿后撤三百里,给你们留出三天时间逃命。三天后,若你们还在城中,将军有令,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李冲连忙指天明誓,决不敢欺骗田齐,定会让出城池。 李进得到李冲承诺,将张宁留于城下,打马而回。 田齐挥手下令,全军后撤三百里。 李冲率众渠帅出城迎回张宁。李冲亲自为张宁松绑,安慰张宁道:“小姐以身为饵,吸引田贼主力于城外,助我等打下涿州坚城,给我等败军寻得一条生路。我等感激不尽。” 张宁与众渠帅相见,正觉尴尬,闻李冲如此劝解,心中暗赞,连忙再次装出以前那种高傲模样,对李冲等人说道:“不想田贼手下如此精锐,我等数万人坚守大营,却挡不住他们全力一击。我与褚帅失手被擒,令你等功亏一篑,惭愧。” 李冲再次行礼说道:“小姐与褚帅亲自断后,掩护数万家属回城,这才被田贼拿住。我等家人幸免于难,心中只有感激。好在田贼不敢相害小姐,否则我等无颜与大贤良师相见矣。” 众渠帅连忙附和李冲,向张宁道谢,感谢她以万金之身,亲自断后。 李冲这一番言语,把张宁被擒之事美化,令张宁羞愧尽去。她心中感激,对李冲再无怀疑,反而信重有加,视同心腹。她回到帅帐,召集军议,询问李冲下步打算。她对李冲和众渠帅说道:“为得田贼信任,褚帅甘愿以身为质。我等切勿违诺,以免害了褚帅性命。” 众渠帅连称不敢,纷纷表示,愿遵守与田齐的约定,让出涿州。但众渠帅对出城之后的去向言论纷纷,一时难有定论。有人建议回返太行山,凭山势险峻抵挡田齐骑军追击。有人建议全军南下广宗,去与大贤良师张角会合。有人建议北上大泽,寻张牛角庇护。也有人提议,将鞠义和郡兵家属留下为质,尽带城中军粮、军械,退守安平城。 张宁被擒,心中对田齐恐惧非常,有心南下广宗去与父亲会和。她对李冲问道:“你觉得应退向何处?” 众渠帅也停下言论,等待李冲抉择。李冲带领他们打下涿州,取得与田齐交战以来首场大胜,威信已立。 李冲面容坚定,轻声说道:“北上大泽,足有两百里,地势平坦,怕是难逃田贼骑兵追击。而且田贼将我等驱赶至此,本来就是想让我等败军冲乱张帅防区,接引董卓南下,不可。西退安平也不可行。安平城小,城池残破,不可守。退守太行,也不可行。秘营残破,粮草决绝,养不活十万大军。为今之计,只有南下广宗,寻求大贤良师庇护。” 张宁见李冲也同意南下,心中暗喜,询问众渠帅:“你们觉得呢?” 众渠帅立刻齐声应诺,赞同南下。张宁面露微笑,请李冲为帅,即刻安排各军撤离涿州,南下广宗。 李冲对张宁说道:“敢请小姐率秘营精锐五千为大军前驱,先赴广宗,联络大贤良师接应我等。” 张宁本来就想先行逃走,立刻接受李冲安排,表示肯定会说服父亲,派兵接应各军安全撤入广宗。 李冲又对众渠帅说道:“请各位渠帅立刻将城中仓库内的各类物资搬运装车,逐一出城,跟随小姐前军身后,日行三十里,南撤广宗。我率亲军一千,留下断后,三日后与田贼交接城防,接回褚帅。” 张宁心中有些不舍李冲留下冒险,但也知此时无人敢替李冲断后,犹豫再三,没有反对。 有渠帅再次建议拿下鞠义等人家属为质。李冲摇头说道:“万万不可。田贼为保郡兵家属安全,无奈后撤,怒气正盛,此时千万不可再激怒他了。各军务必严格军纪,千万不可劫掠城中百姓。一但给田贼留下借口,只恐田贼提前来攻。” 张宁闻言大惊,立刻命令各渠帅,不得再惹事端,令换城之事再起波澜。她还威胁众人,敢有违背李冲将令者,到了广宗,必请张角下令处置。 众渠帅躬身应诺,离帐而去,各自准备撤离之事。张宁留下来对李冲说道:“城中缴获军马全部留给你们。等你接了褚燕回营,务必小心。若田贼追击,千万保得自身性命。等回到广宗,我必向父亲举荐,任你为方帅。” 李冲微微一笑,对张宁说道:“请小姐即刻启程,一路保重。” 张宁点头,出帐而去。李冲凝视张宁离开的背影,轻声一笑。历经诸多波折,他终于得到了张宁的信任,即将与张角相见了。 三天之后,田齐再次率军而来。李冲带太行府军于城外列阵,上前与田齐答话。田齐令鞠义率郡兵入城接收城防,亲自押了褚燕上前,面见李冲。 李冲向田齐行礼说道:“我等依诺让出了涿州城,各位郡兵家属和城中百姓安然无恙。” 田齐令陈到放开褚燕,对两人说道:“放心。我田齐一诺千金,不会因你们两人自坏名声。你们滚。” 第391章 请罪书(一) 李冲接褚燕回营,立刻率军南行。褚燕得知全军已经南下广宗,急忙提醒李冲,应该西入太行,将田齐追兵引走,以便保护张宁平安抵达广宗。 李冲笑道:“兵不厌诈。田齐多智,我想田齐也会认为我们不会与小姐走同一条路的。” 褚燕更加担忧的说道:“田齐北上涿州,目的应在大泽。他驱赶乱军来此,也是想让十万败军北上,冲乱我义父的防区。他一但北上大泽,我义父腹背受敌,恐怕再难抵挡董卓南下广宗了。” 李冲轻轻摇头说道:“我若是张帅,会立刻弃守大泽,西撤太行,再南下井陉口,绕过安平,直奔下曲阳。” 褚燕一惊,急忙问道:“为何?”他跟随李冲数次“击败”田齐,对李冲的能力已然有些盲目的信任。 李冲轻声一笑,拿出地图,指着下曲阳以北一条河流说道:“广宗和下曲阳仅相距四百里。无论是皇甫嵩北上广宗,还是董卓、田齐南下广宗,都必须先攻取下曲阳。否则就会陷入大贤良师与地公将军张宝两支黄巾主力大军的东西夹击之中。董卓和田齐南下,要攻下曲阳,必渡滱水(唐河)。滱水河道狭窄,水流湍急,水深难度,只有一座木桥沟通南北。若说服张宝将军烧毁木桥沿滱水布防,再联络张帅西出井陉,从后截断他们与涿州城之间的补给道路。董卓和田齐必败。” 褚燕疑惑的问道:“你是想让我去说服我义父?” 李冲轻轻摇头,对褚燕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义父不一定会死守大泽。所以你不必担心他会受到田齐、董卓夹击。” 褚燕心下略安,不再出言反对南下。 等李冲率军离开,鞠义向田齐建议道:“用不用我率军送他一程?假败一阵?” 田齐摇头一笑,对鞠义说道:“不必了。监军赵忠催促我回军下曲阳,协助皇甫嵩击败张宝。我这就率军返回。齐周弃城而走,必受天子重责,涿州城就交给你了。” 田齐准备上书天子,举荐鞠义为郡守。田齐为朝庭两千石上大夫,又率军屡立战功,天子定然不会驳了他的情面。鞠义升任郡守之事,断然不会更改。鞠义感激的点了点头,谢过田齐举荐之恩,请田齐入城,暂作休整。 田齐送李冲入广宗的计划已经完成,不愿再耽搁,谢绝了鞠义的邀请,率军南下,去与赵忠会合。 三天之后,田齐来到下曲阳,令各军于赵忠大营旁边扎下营寨,仅带了陈到、沮授和十余亲卫来见赵忠。 赵忠恼恨田齐甩下他独自行动,没有出帐相迎,仅派了徐和、蒋孝接田齐入营。 田齐没有理会赵忠的故意慢待,含笑入帐,向赵忠行礼请罪道:“田齐糊涂,行错了道路,竟然偏离方向,到了涿州,累监军久等,真是有罪。” 赵忠冷哼一声说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校尉探路?误导大军失期,论罪当斩。” 田齐不等赵忠让座,自行坐于赵忠左首,轻笑着说道:“负责探路的一曲斥候早被我斩杀了。我也已向天子上书请罪。” 赵忠明知田齐说谎,但却无可奈何。他继续冷哼一声,对田齐说道:“我与皇甫将军数攻城池,张宝兵精粮足,凭城而守,一时难下。将军迟来数日,——” 田齐不等赵忠说完,立刻抢先说道:“明天请皇甫将军和监军替我压阵,我亲自率军攻城。” 赵忠见田齐含笑陪罪,主动请缨,怒气稍歇,冷笑一声道:“好。将军若亲自上阵,诸将勇武,军心大振,必能一举攻破城池,擒拿张宝。” 田齐苦笑一声说道:“监军太看得起田某了。我这右腿有暗疾,只怕攀不上城墙啊。” 见田齐丝毫不在意自己嘲讽,自揭其短,态度始终恭敬,赵忠终于解了怨气,设宴款待田齐,为他接风洗尘。 田齐于酒宴自行罚酒一壶,又陪赵忠畅饮,喝得酩酊大醉。赵忠借机以言语挤兑田齐:“将军与张角兄弟有杀父之仇,自出兵讨伐黄巾,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今张宝被围城内,将军不欲手刃仇敌乎?” 田齐故作醉意,起身立誓:“监军放心。田齐愿立军令状,明日攻城,必阵斩张宝而还。” 沮授急忙阻止,田齐假作醉酒,一把将沮授推开,还怒斥沮授:“汝等看不起我腿有暗疾,认为我攻不下此城乎?” 赵忠立刻拍案而起,对田齐说道:“将军勇武。明天定能攻入城池。谁敢看不起将军,赵忠绝不相饶。” 田齐哈哈大笑,呕吐当场,醉倒于榻。 赵忠酒量并不大,却暗中令徐和在酒中掺假,以水代酒,将田齐灌倒,令田齐醉酒妄言,当场出丑,不由心中得意。他故作歉意不安模样,连连向沮授道歉:“不想将军连日奔波,受不得酒气,是赵忠鲁莽了。” 沮授连说无妨,还夸赞赵忠酒量如海。沮授向赵忠告罪一声,令陈到搀扶田齐,行礼而退。 沮授和陈到扶田齐回到自己营中。田齐轻声一笑,推开陈到,自己走入帐内。陈到令人取来热水帮田齐洗漱更衣。田齐换了衣衫,沮授端了碗醒酒汤入帐,放于田齐榻案。田齐饮了醒酒汤,对沮授笑道:“如何?我这装醉的本事还行。” 沮授一笑,竖起姆指说道:“将军演技不俗,沮授万分难及。” 田齐得意大笑,对沮授说道:“我虽然行错了道路,误了军期,但也误打误撞,解了涿州之危,你猜天子会如何处置?” 沮授轻哼一声说道:“将军以戴罪之身出战,却再误军期。若天子下书斥责,反倒是好了。说明天子对将军并无提防,全无猜忌。” 田齐收住笑声,轻轻摇头,与沮授打赌说道:“我愿出万金为注,与兄赌一赌天子的反应。我猜天子不但不会斥责于我,还会接受我对鞠义的举荐,明令奖赏我收复涿州之功。” 沮授羞恼的说道:“我可没钱跟将军豪赌。” 田齐苦笑一声,对沮授说道:“明天让各军下些力气,争取登上城头。这或许是我们与黄巾的最后一战了。” 沮授默默点头,对田齐说道:“观赵忠刚才对将军的态度,天子对将军猜忌已深。明天攻城不下,将军可借机上书请罪,退去军权,回乡隐居了。” 第392章 请罪书(二) 沮授不知道历史的进程,不清楚汉灵帝刘宏仅余三四年寿命,因此劝田齐自解兵权,以解刘宏猜忌。田齐在后世官场摸爬滚打十余年,也深知激流勇退的道理。 在举荐制度之下,要想得到提拔,能力还在其次,关键是要跟对人,得到领导的信任。所谓知人善任,如果领导都不知道有你这样一个人,又如何委以重任呢?所谓伴君如伴虎,如果领导对你成见已深,不论你立下多大功劳,都会被误解和猜忌。 当领导对你有所成见,有所误会和猜忌的时候,最好的办法不是去解释,不是去向领导证明你的清白,而是应该藏拙,应该退出领导视线,让时间去消磨前途上的阻碍,等待时局变化,等待机会再次来临。 但田齐知道历史,知道历史上每位强者的最终结局。距离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仅余不足四年,他没有时间韬光养晦,没有时间以退为进,他必须牢牢抓住手中军权,才能在未来乱世当中占得一丝先机,占得一席之地。 但田齐也不敢继续与黄巾征战,不敢再立战功,再增实力。功高不赏,何况汉灵帝刘宏对田齐猜忌已深。如果田齐不自量力,继续高歌猛进,争抢功劳,那等待田齐的不是封赏,而是杀身之祸。 他或许会成为韩信,被汉帝刘邦忍气封赏,衣锦还乡,之后却不断被寻错处责罚,一贬再贬,直至死于妇人之手。他或许会成为窦缨,协助汉景帝平定七国之乱,却因与田汾一场酒宴争执,被穷追到底,最终被绑赴刑场,含冤被斩。 田齐思虑再三,决定半隐半退,让出部分军权,也不再与黄巾征战,退守东莱,专心为天子理财。 田齐对沮授说道:“若我抛下一切,退居塞外,只怕天子疑我心怀怨气,也不放心任我于塞外逍遥。” 沮授一愣,沉思片刻,略略点头。田齐一身本领,势力已成,若真舍弃中原一切,孤身返回边郡,确实会令天子惊疑。他再次向田齐建议道:“不若回返东莱,将手下骑军交出,专练水军,专营海上。” 田齐苦涩一笑,点头说道:“希望子义能得天子信任,继续独立统带各军。”他担心天子将他手下诸校尉打散分入其他将帅麾下。 沮授安慰田齐说道:“自出东莱,征讨黄巾,我等随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军威早立。如今卢植、皇甫嵩、朱儁等位将军与黄巾相持难下。战局一时僵持,天子正需我等出力,必然不会将我们打散,交与其他将军统带。” 田齐对沮授行礼一揖,请求他道:“明天攻不下城池,田齐上书天子请罪,军中各校尉就交与沮兄关照一二了。” 沮授轻叹一声,点头应诺,又向田齐建议道:“主公退守东莱,可令叔至(陈到字叔至)新组一府亲卫,以护将军安全。” 田齐早有此意,欣然下令,提陈到为千户,单组一府亲卫。他想起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唐太宗亲军,便以神策为陈到这府亲卫赐名。 田齐与沮授商议至很晚,议定诸多事项,这才休息。 第二天清晨,田齐早早醒来,令陈到与他披甲,敲响聚将鼓,召集各军千户于帅帐议事。 赵忠昨夜灌醉田齐,以言语挤兑田齐,逼他亲自率军攻城。他担心田齐今早醒来反悔昨夜之诺,也早早邀了皇甫嵩一同来到田齐营中。 田齐起身相迎,请赵忠、皇甫嵩入帐。赵忠见田齐击鼓聚将,心中稍安,询问田齐:“将军可记得昨夜之言?” 田齐冷哼一声说道:“监军放心。田齐失期未至,延误军机,罪无可恕。今天我亲自率军攻城,若拿不下张宝头颅,自会向天子请罪。” 赵忠微笑点头,深行一揖,预祝田齐旗开得胜。 皇甫嵩却皱眉说道:“下曲阳城坚墙厚,张宝率十万大军驻守,恐一时难下,将军切勿急迫,容我等慢慢商议,再寻取胜之法。” 田齐轻声一笑,望向皇甫嵩说道:“将军击败波才、张曼成,北上冀州,功勋卓着。我等劳将军远征来援,心中惭愧。请将军率诸校尉为我押阵,今天田齐攻不下城池,无颜与君等再见。” 皇甫嵩还要再劝,田齐摆手阻止,高呼一声道:“诸将听令!” 曹性、太史慈、甘宁、魏延、田虎、田贲、李进等千户躬身行礼,齐声应诺。 田齐起身把剑,对众将说道:“各军轮番上阵,齐攻东门,我亲自为诸位殿后。日落之时,我要登上城楼,攻入城中,擒拿张宝。” “诺。”诸将应命,领了军令出帐。他们早得沮授暗中吩咐,要好好演一场戏给赵忠、皇甫嵩观看。 田齐请赵忠、皇甫嵩率军掩护他左右两翼,助他攻城。赵忠含笑应诺,转身出帐。皇甫嵩心怀忧虑,轻声询问田齐:“将军多智,并非鲁莽之人。如今却为何不识赵忠激将之计,作此轻率之诺?” 田齐摇头一笑,对皇甫嵩说道:“田齐与张角兄弟有血仇未报,岂肯任其于眼前嚣张。将军不必多虑。区区张宝,难挡我大军全力一击。” 皇甫嵩见田齐不肯听他劝解,却以谎言辩解,知道田齐必然另有打算,只得无奈而退。 田齐披挂整齐,由沮授、曹性、陈到等人随护左右,率五百亲卫骑马出营。 此时各军千户已集结各自府军,于营外列阵。田齐拔出天子所赐的将军配剑,远远向着下曲阳东城门一指,高声呼喊道:“不破此城,不休刀兵,出发。” 田齐亲自率军攻城,各府军士气大振,列阵整齐,缓缓压向城门,一路齐声呼喊:“破城,杀敌。” 张宝早得哨骑回报,横海将军田齐率军出营,欲强攻东门。他不敢大意,立刻点起军中精锐数万,来援东城。他登上城楼,遥望城下,寻找田齐身影。 此时他已得消息,田齐派出一千精骑突入太行山,攻破了十三秘营。田齐还悄然北上涿州,驱赶各郡黄巾败兵十万欲冲击张牛角大营,接引董卓精骑南下。若不是太行秘营中出了一员智将王江,收拢十万败兵,拿下涿州,破坏了田齐阴谋,张牛角很可能会被田齐这招驱虎吞狼击败。 张宝对田齐并不陌生,却始终未见过田齐真容。他很想看一看这个令黄巾屡遭惨败的良家子是何等勇武,竟然能在短短一年之内,练出数支强军。 田齐大军接近城墙一箭之地,纷纷停止前进,开始整队,准备发起进攻。田齐立于帅旗之下,遥与张宝对视。两人不由彼此冷笑,心中暗道:“见面不如闻名。” 第393章 请罪书(三) 田齐样貌普通,身材瘦弱,令张宝失望。张宝满面风尘,头发花白,毫无强者身姿,也令田齐心生蔑视。 田齐没有兴趣与张宝阵前答话,只长剑向前一指,下令开始攻城。 沮授早已制定好作战计划,发与各军千户。他见田齐挥剑,示意攻城开始,立刻教鼓号手击鼓传令,通知太史慈和甘宁率军先行出战。 太史慈令乞活军弃马步行,抬了数十架追风炮,列阵前冲数十步,于护城河外列阵。 甘宁带鹰扬军骑马而出,后发先至,绕过乞活军,直扑护城河吊桥。 田齐出征黄巾,甘宁一直率鹰扬军为中军,甚少出战,声威不显。太史慈护航水军,出征海外,也是初次在张宝部下面前露面。 张宝与田齐交过手,但对田齐手下诸校尉知之甚少,甚至不了解田齐麾下到底有多少兵力。他见过甘宁的军旗,知道他一直是田齐中军大将,但对太史慈、魏延、田虎、田贲等校尉的旗号却十分陌生。 张宝不知太史慈能力如何,但却认得追风炮,因此不敢大意,急令各渠帅率军躲于女墙之后防炮石攻击,不得轻易冒头。 乞活军架好追风炮,太史慈一声令下,炮石如雨,直袭城头。下曲阳是郡城,地处冀中平原,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却是冀州与青州、豫州、幽州的交通要道,因此城高墙厚,以砖石垒砌,甚是坚固。黄巾军得张宝吩咐,早有防备,以城墙为盾,防过了太史慈炮石攻击,少有死伤。 黄巾军为防乞活军炮石攻击,不敢露头还击。甘宁立刻抓住时机,下令两屯骑军靠近护城河吊桥,抛出绳索,套住吊桥桥头,打马回抻,将提升吊桥的绳索拉断。 吊桥轰然一声落下。甘宁率军冲过吊桥,直冲城下。鹰扬军冲过护城河,围城而走,以骑射压制城头。守城黄巾打算从垛口射箭还击,但刚一露头,立刻被鹰扬军骑士射落城下。 鹰扬军是田齐亲卫中军,军士大多挑选自各军精锐,射术非凡。黄巾军欲与鹰扬军对射,简直是找死。 太史慈见守军被甘宁率军压制,命令一曲军士继续操作追风炮攻敌,自己率两屯亲卫和另外一曲军士冲过吊桥,抬了百架云梯搭于墙头。 太史慈用嘴咬住长枪,双手并用,率先登上云梯,冲杀在前。乞活军在海外屡破坚城,对于攀梯上城,经验丰富。他们都学着太史慈的样子,用嘴叼住兵器,双手抓住梯子,尽快爬向城头。每架云梯下有一伍军士等待攀城,每次却只令一人上梯,其余四人紧紧用身体扶压住云梯,以防守军将云梯推倒。 黄巾守军见太史慈率军攀云梯而上,不敢再躲于墙后,纷纷闪身出来攻击云梯上的汉军。他们以为,只要两军混战一起,汉军炮石和弓箭必然不敢再行攻击,以防误伤自己军士。 乞活军的追风炮确实不敢再攻城头,纷纷调高射角,射向城墙之后。但鹰扬军的弓箭手却艺高胆大,纷纷下马,立于云梯之下,继续以弓箭掩护乞活军登城。 甘宁也下了战马,将长刀背于身后,挤上一架云梯,攀梯而上。甘宁两屯亲卫立刻跟随甘宁,挤占乞活军云梯,攻向城头。被抢占云梯的乞活军军士纷纷大骂,却不敢与甘宁相争,只得忍气守护云梯,让鹰扬军先上。 太史慈率先爬上城头,左手攀住城墙,右手从嘴中取下长枪,对着守在垛口的黄巾军士一枪捅出。那军士挥刀横挑长枪,却哪里能与太史慈神力相抗,有如蚂蚁撼树,没有挑开太史慈这一枪。 太史慈一枪挑死守垛军士,登上城头。守于垛口后面的一什黄巾军士立刻围杀上来。太史慈冷笑一声,飞身跃下城头女墙,将手中长枪向前一扫,数名黄巾以手中兵器抵挡,却彭彭数响,皆被太史慈这一枪挑飞,为保性命,只得后退。 太史慈入了城中,有如下山猛虎,势无可挡,立刻扫清面前阻拦,杀出一片空地,帮自己手下军士翻入城内。 甘宁落后太史慈片刻,也杀上城头,将面前黄巾守军杀散一空。 数十亲卫紧随两人身后登城,立刻结阵向前冲杀。黄巾守军人数虽多,但一时难挡两员虎将攻杀,步步后撤。 张宝站于城楼,见太史慈、甘宁一次冲锋就登上城头,心中火起,立刻下令:“令守军后撤,于挡墙出口列阵,泼洒热油,以弓箭、投枪攻敌。” 古代城墙防御体系已十分完善,墙上每隔百步设一处挡墙,与女墙同高,仅留可容两人通过的过道。敌军攻上城头,守军可暂作退让,依挡墙组建类似翁城的防御陷井,攻杀来敌。 甘宁出身水匪,不曾从过军,首次攻打城池,不知城墙上这些防御陷井。他见守军让出城头,自己亲卫多已翻入城内,心中大喜,立刻怒吼一声,继续向前冲杀。 太史慈却于海外多次攻打城池,知道登上城头不难,但攻战城楼,打开城门却是不易。他见甘宁莽撞前冲,急忙大声提醒:“兴霸小心,速退。” 甘宁知道太史慈不会相害自己,虽然不明为何要退,但闻言一惊,立刻停身戒备。 甘宁刚刚停止前冲,却听一声鼓响,正在撤退的黄巾军立刻趴伏于地,一阵箭雨直冲他射来。 甘宁挥刀拨打,无奈箭雨密集,难顾周全,立刻身中数箭。好在他身披钢甲,护住了要害,伤势不重。跟在他身后的数十亲卫立刻结阵上前,一面与黄巾对射,一面接应甘宁退回了城头。 黄巾军趁势冲出挡墙,攻杀回来。 甘宁等人被黄巾杀退而回,直退至城头,才重新稳住阵角。甘宁拔下身上箭矢,不由怒火中烧,下令亲卫结阵,准备再冲杀向前。 后方的黄巾军抬了数十铁锅上来,太史慈一见,立刻高呼一声:“不好,速退,下城。” 甘宁不敢迟疑,立刻下令撤退。乞活军有攻城经验,见敌军抬来铁锅,早早返身下了云梯。鹰扬军运作稍缓,有十数名军士没有及时下城,被黄巾军泼洒出的热油泼个正着,立刻被烫得惨呼一片。黄巾再以火箭射出,将十余人点成了火人。 甘宁下得城墙,听闻手下惨呼,心中一痛,含怒大吼:“放箭,给我射。”太史慈也令鼓号手传令追风炮再次压制城头。 鹰扬军箭雨和乞活军炮石再次覆盖城墙,来不及躲避的黄巾守军也惨呼成片,死伤颇重。 第394章 请罪书(四) 太史慈和甘宁两人率本府军士相互配合,数次攻上城头,却均被张宝派兵击退。黄巾守军为击退他们两府军士,死伤惨重,又先后动用了礌石、热油、狼牙拍、投石机,将隐藏的守城器械和守城战术全部暴露。 一个时辰之后,乞活军和鹰扬军士气已堕,将士已疲,被沮授召回休整。田虎、田贲率军出击,继续攻城。 虽然知道田齐并不想真正拼命拿下城池,但甘宁、太史慈杀得兴起,尽了全力,令军士死伤颇重。两人撤回休整,冷静下来,均面带羞愧,向田齐交令。田齐苦笑摇头,没有责怪,反而出言安慰两人,让他们总结攻城经验,发与其他各军,以资借鉴。 田虎的黑虎军和田贲的踏白军组建不过数月,府军军士都是黄巾裹挟的流民降卒,战力不强。但有府军之制度约束,有军功受爵之制度激励,有精良铠甲护身,所有军士皆悍不畏死,勇猛异常。 田虎的黑虎军负责垒土筑城并镇守辽东大营,因此军中多有远程军械,军士也熟悉各种守城战术。田虎令一曲军士操纵扭力弩炮,发射霹雳弹和火油弹攻城。 霹雳弹经李进于太行山中试射,攻击效果良好,已由匠营批量生产,供应各军。田虎虽然年纪不大,但久随田齐身边,耳喧目染,见识广博,对于新式武器和新式战法最是敏锐。他是李进之外,第一个向匠营订购霹雳弹的千户。 而火油弹,则是田虎从军报中得知沮授以酒精火烧张宝大营,心生启发,独创的新式武器。他记起田齐提过的西域石油,致书匠营千户何丰和副千户童浩,建议他们寻找石油,依酒精提纯之法,稍加提炼,设计制造火油弹。 何丰对田虎所提石油毫无头绪,无从寻找。童浩家学渊源,学识广博,却记起《易经革卦》中的记载:“象日,泽中有火”,以及《汉书地理志》中的记载:“高奴(延长一代),有洧水可燃”。 何丰是田氏家臣,与田虎、田贲关系非同寻常,得童浩提醒,立刻请锦衣卫飞鸽传书塞北,请高顺派人至高奴寻找。高顺委托哈邪联络高奴附近北匈奴浩山部,以万金为赏,找寻洧水,并愿以每桶一金的价格收购。北匈奴浩山部立刻全力搜寻,很快就将洧水找到,以木桶装运,送了数百桶至塞北。再由高顺派人送至辽东,由水军转运至东莱。 何丰以酒精提炼之法,对洧水加以蒸馏,得到石油,以瓷坛密封,制成了火油弹,以成本价卖与了田虎。但石油往来运送,耗费颇巨,即便是成本价,也足令田虎心痛。 田虎担心自己府军新建,军士战力不强,强攻坚城,伤亡惨重,便忍痛拿出了压箱底的火油弹。 百余发霹雳弹、火油弹被弩炮准确射上城墙。火油飞溅被霹雳弹爆炸点燃,立刻将城头近千守军烧成一片火人。 黄巾军被同伴惨状吓退,士气大跌,险些一哄而散。张宝令督战队连斩数十逃卒,这才勉强稳住军心。 守军被霹雳弹、火油弹击退,城头一空。但石油一时难灭,城墙上烈火熊熊,难以靠近,田虎、田贲也只得遗憾的放弃了派兵登城的机会。 田贲的踏白军负责辽东领地的日常巡逻,是按骑兵训练的。但他府中军士出身内地,骑术不精,骑射更是勉强。田贲为增强军士战力,舍弃弓箭,花费巨资,向匠营订购连弩。 连弩一发三矢,一匣装箭三十,可连射十发。因有箭匣自动压箭,军士只需要拉弦释放,极是迅捷。他们一次冲锋,十步一发,等杀到敌人近前,可射光一匣箭。全军一千两百军士列阵冲锋,瞬间将三万六千箭射向敌军,当真是箭如雨落,当者披靡。他们在辽东草原,数次与高句丽、夫余部落交战,从无一败。 田贲见城上火烈,无法登城,又见黄巾士气已泄,军阵已乱,立刻下令全军靠近城墙,向上抛射放箭。 踏白军列阵齐射,三万余箭射向城墙。黄巾乱军,纷纷后撤,被督战队阻于下城坡道,人流密集,又无防备,立刻惨呼一片,死伤千余。 张宝于城楼上挥剑高呼:“杀敌一人,赏百金。敢有再退者,斩。” 黄巾军不敢再退,只得回返城墙,躲于挡墙和垛口之下。 等城头火油燃尽,田虎、田贲令军士搭起云梯,登城而战。黄巾军被各自军侯、屯长逼迫,起身迎敌。一时之间,礌石、滚木四下,正在登城的黑虎军、踏白军也开始有了死伤。 田虎、田贲为鼓士气,带队攻城,也被礌石、滚木砸落城下。好在两人勤于练武,反应迅捷,下落之时单手抓住云梯,减缓下落之势,才保得一命,仅受了一些轻伤。 沮授担心田虎、田贲再出意外,请示田齐,打算提前召回两军休整。田齐心硬如铁,轻轻摇头。 沮授无奈,只得任由两军攻足一个时辰,这才下令李进、魏延率军接替两田虎、田贲,继续攻城。 田虎、田贲两人年轻气盛,渐渐打出了火气,不由假戏真作,全力攻城,军士死伤比甘宁、太史慈两军还要重上一分。两人满身伤痕而退,面带悔意,向田齐交令。 田齐恼恨两人于阵前暴露火油弹、霹雳弹、连弩等秘密武器,轻哼一声,斥责两人道:“一对糊涂蛋,滚下去。” 田虎、田贲也觉察到了一些不妥,含羞而退。 魏延的海东军是辽东主力,军士中有一半丹阳山匪,一半黄巾精锐降卒,战力不凡。魏延不喜研究军阵,不喜以军法约束部众。他常以飞将军李广自许,以兄弟之情宽容待下,令军士依据各自喜好,挑选兵器。战时冲锋,全凭个人勇武,带队冲杀。他们海东军的战法就是没有战法,只以气势压敌,随机应变,猛冲猛打,先斩杀敌人中军大将,再趁势追杀逃敌。 魏延率海东军和田贲的踏白军纵横辽东,杀得夫余、高句丽后撤数百里,不敢靠近汉国边疆,但却从未攻过坚城。 魏延初次于中原上阵亮相,立功心切,请求李进,动用他神机军中的追风炮,发射霹雳弹,吓退城头守军,由他率军登城。 第395章 请罪书(五) 李进虽然不知田齐斥骂田虎、田贲显露了军中秘密武器,但他生性谨慎,提醒魏延道:“将军并不想我等施展全力,我们还是留些手段,让军士们以保存性命为先。” 魏延虽然心中不喜,但却也深恐田齐对他有所成见,便忍下求胜之心,同意了李进的建议。 李进与魏延相商,由海东军登城而战,他率神机军于城下掩护。 魏延同意,请李进率军以追风炮和弓箭压制城头,自己亲率海东军抬了云梯登城。 李进于太行山连破十座秘营,军士对于仰攻敌城经验丰富。他们不急于以炮石、箭阵压制城头,却以什伍为单位,各自划分防区,紧盯数个城墙垛口,护住海东军一部云梯。 黄巾守军见炮石、弓箭不似方才那般密集,心中稍定,有勇敢者,闪身垛口,准备与敌军对射。却立刻被紧盯垛口的神机军以追风炮和弓箭精准射杀。 有神机军精准射杀掩护,城上礌石、滚木稀疏,魏延带领海东军轻松登城。上了城墙,魏延和海东军的勇猛立刻有了用武之地。他们不结军阵,凭借个人勇武,直杀入黄巾军阵之中,黄巾军士不敌,想故技重施,退至挡墙,围杀海东军。却不防海东军各什伍各自为战,与守军败兵交杂一处,混战而进。守于挡墙后面的黄巾军一时无法施放火油、礌石,竟然被魏延攻过挡墙,直向城楼冲杀而来。 张宝见情势危急,强令城楼守军不顾误伤自己军士,全力施放礌石、火油,这才将魏延击退。 魏延没想到张宝如此心狠,一时无备,被火油烫伤,败退下了城头。他心头火起,欲率军再次猛攻,却被李进劝阻。他也不愿自己军中兄弟再有死伤,只得忍气吞声,配合李进的神机军于城下杀敌,不再强攻城头。 田齐令各军轮战,直至夜色降临,依然无法攻破城门,只得无奈下令,退军回营。 皇甫嵩于城下观战,对田齐麾下各军战力惊叹不已。以他估算,等田齐休整一晚,明天再次攻城,或许有可能攻下城楼。他暗自谋划,打算请田齐明天继续攻打东城,由他暗率军中主力,偷袭西城,争取攻入城内,一战而胜。 皇甫嵩亲自迎上田齐,正打算与他商议明天攻城之事,却见赵忠带了数十亲卫打马过来,拦下田齐,责问他道:“将军令各校尉轮番攻城,数破城防,为何不肯全军登城,一举拿下城门?” 田齐故作心绪不佳,闻言大怒,斥骂赵忠:“监军懂得军法吗?城墙就那般宽窄,我大军齐上,被阻城头,密集一处,等着黄巾宰杀吗?乱弹琴。” 赵忠恼羞成怒,责问田齐:“将军与我当面立誓,今天必破城池,必擒张宝。如今败退而归,如何交待?” 田齐也故作气恼的说道:“我自向天子请罪,何须与你交待。” 赵忠见田齐一反平日和善,丝毫不给他脸面,气得面色通红,手指田齐,却说不出话来。 田齐不理赵忠,也没与皇甫嵩见礼,打马前冲,迅速回了自己军营。 皇甫嵩轻叹一声,迎向赵忠,劝解他道:“田将军功败垂成,心中窝火,言语失当,还请常侍宽容,不要与他计较。” 赵忠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看他不是言语失当,而是心中骄狂。哼。”赵忠冷哼一声,与皇甫嵩行了一礼,打马而去。 皇甫嵩轻声哀叹:“将帅不和,军中大忌,下曲阳是打不下来了。” 皇甫嵩手下军校也纷纷摇头。 皇甫嵩沉思片刻,吩咐手下说道:“下曲阳难下,我等停留在此,已无意义。各军回去做好准备,我等明天拔营,即刻南下,先助朱儁剿灭波才、张曼成余部,平定汝南、颍川。” 赵忠不知皇甫嵩心生退意,含怒回营,立刻写密信与天子,告田齐不听军令,失道误期,又狂妄自大,不与皇甫嵩配合,孤军攻城,虽数次登上城头,却因后继无力,兵败而退。他建议天子将田齐拿下问罪,将田齐诸部交与皇甫嵩指挥,全力攻克下曲阳。 田齐回到营中,也立刻致信天子,自行请罪。他于信中替自己辩解,他失道误期,急于立功赎罪,强行攻城,这才致使全军伤亡惨重,兵败被辱。他无颜再领军于中原,愿将手下骑军交与天子处置,自己孤身回返东莱,以后专为天子经营海上。 皇甫嵩回到营中,也致信于天子,声称下曲阳城坚墙厚,张宝军力强盛,粮草充足,一时难下,希望率军先回击汝南,扫清后方。 田齐故意没有通过锦衣卫飞鸽传书,而是派了信使入京。天子同时接到三人来信,打开一看,心中冷笑。他对三人来信的用意洞若观火。赵忠告田齐一状,是猜测自己对田齐有了提防心思,故意为难田齐,以表忠心。皇甫嵩是见田齐与赵忠不和,担心两人争执不下,想退身事外。田齐自请交出所部骑兵军权,返回东莱,专营海上,是想试探自己对他的态度。 他先拿起赵忠的信来批复,批评赵忠不应该与田齐擅启争执,令赵忠速返京城。刘宏自登基以来,历经多次内外战争,胜多败少,他深知前方战事应交由将军们决断。 对于皇甫嵩,刘宏提笔回信,同意他回师汝南,配合朱儁、曹操,先平定波才、张曼成余部,彻底安定京城周边局势。 刘宏最后回复田齐,没有同意他交出兵权,回返东莱。刘宏还告诉田齐,已将赵忠召回,调皇甫嵩南下,下曲阳战事全权交与他来指挥。 刘宏将三封回信写完,交与旁边一名唇红齿白的六七岁男童,询问他道:“这些信你看一看,可会读吗?” 这男童正是小皇子刘协。他生性活泼好动,聪明伶俐,一直在刘宏身边转来转去,一会儿翻看奏章,一会儿摆弄榻案上的笔墨、摆件,刘宏却也不恼,任由他胡闹。 刘宏膝下仅余两子,长子刘辩寄养于宫外,只刘协跟在母后董氏身边照看。董太后十分喜爱刘协,希望将来立刘协为太子,便每天派刘协来刘宏这里送些汤食,顺便跟在刘宏身边玩闹片刻。 第396章 请罪书(六) 刘宏不喜欢孩童,刚开始时,对每天来他这里送餐和玩闹的刘协一直冷脸相对。但刘协自幼聪慧,机灵可爱,对刘宏毫无畏惧,被刘宏的训斥也不在意,始终嬉皮笑脸,还敢与刘宏辩解几句。 渐渐的,刘宏也开始接受了刘协,心情好时教他些学问,心情不好时拿他撒气,罚他给自己揉肩捶背。 刘协读书认字过目不忘,刘宏所教的学问,他也是一学就会。刘宏心情不佳,他也不等刘宏来罚,主动上前为他按摩捶背,还讲些自己的糗事逗刘宏开心。渐渐的,父子两人关系极其亲密了起来。 他将三封回信交与刘协来读,是想考校一下他的学问,看他近期有没有偷懒,学认了多少汉字。 刘协接过信看了看,也不读与刘宏,却拿着给田齐那封信对刘宏说道:“这信不妥啊。父皇是要逼这横海将军去送死吗?” 刘宏大惊,心中起疑,冷冷盯着刘协问道:“谁让你说这些话的?” 刘协面色不变,反问刘宏:“父皇觉得我身边哪个人会为田齐进言?” 刘宏轻哼一声,收起了心中怀疑。刘协大病初愈,刚刚离开母后董氏身边,恢复了每天来给自己请安的习惯,绝不可能与田齐有所接触。 刘协将给田齐的信还给刘宏说道:“田齐戴罪出征,攻城不下,向父皇请罪,自领责罚。这明显是要试探父皇态度。父皇召回赵忠,调开皇甫嵩,却对田齐请罪之事不发一言,又留田齐率本部五千骑军继续攻打张宝。这明显是对其不满,欲以黄巾消耗其军力。我一个七岁幼童都看出了父皇心意,田齐如何不知?” 见刘协聪慧异常,刘宏心中暗喜。他亲昵的摸了摸刘协的头,对他说道:“我这是故意为之的。田齐是个极其聪明之人。我越是遮掩自己心意,他越是会猜疑我的心思。他自请其罪,愿自解兵权,专营海上,确实是想试探我对他的态度。我令他独自攻打下曲阳,就是要让他知道,我对他手上的军权产生了忌惮之心。这也是我对他的试探。他如果真有忠心,必然不顾伤亡,拼命攻城。” 刘协默默点头,有些苦恼的说道:“真不愿与你们这些聪明人打交道,太费心思了。” 刘宏哈哈大笑,亲昵的将刘协抱入怀中。 数天之后,田齐等人接到了天子的回信。 赵忠得天子训斥,被召回京城,心中惊惧,面色惨白。徐和劝慰他道:“主公勿忧。天子虽然来信相责,召主公回京,但却并没有解除您监军职务。天子并未发明召,而是来了密信,外人不知内中详情。主公可对外声言,欲回京述职。如此一来,若田齐攻克下曲阳,拿下张宝,主公身为监军,也有军功可分;若田齐兵败,主公身在京城,可免其责。” 赵让轻声一叹,对徐和说道:“我等内臣,荣辱贫贱,全在天子。我是担心失了天子欢心,些许军功,于我何益?” 徐和笑道:“天子虽然有些斥责之言,但肯召主公回京,显然并无疏远之意。” 张让这才放下心中担忧,冷冷望着田齐大营方向,轻声自语道:“走着瞧。” 徐和知道赵让已经因天子来信斥责之事恼恨上了田齐,便上前再献一计道:“吾观太史慈有意投靠主公。主公回京之后,不妨向天子建言,提拔太史慈,将太史慈调离田齐身边。太史慈得主公提拔,必然感激。主公将来于军中,也算有了一个可靠的助力。” 赵忠呵呵一笑,对徐和、蒋孝等人说道:“你等率军随我回京。我会将你们调入京军,司职校尉。” 徐和、蒋孝等人大喜,皆躬身相谢。 皇甫嵩得了天子回信,与赵忠、田齐辞行,迅速率军南下,离开了下曲阳。赵忠也向田齐告辞,声称得天子相召,回京述职。 田齐含笑相送。赵忠带了徐和、蒋孝等人,率领一万亲军,跟在皇甫嵩身后,回了京城。 送走皇甫嵩和赵忠,沮授忧心忡忡的对田齐说道:“天子令主公独自攻打下曲阳,借机消耗我军实力之意甚是明显。这是天子一招明棋,就是要试探我们的忠心。” 田齐冷哼一声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仇寇。你觉得需要证明的忠心,在天子心中价值几何?又值不值得我们流尽将士的鲜血呢?” 沮授叹息一声道:“可不如此,只怕主公将来再难于海上逍遥了。一但黄巾平定,我想天子必会召主公入京。天子如今还相信子义,必通过他来监视主公。我们不妨演一出戏,令军士假作死伤,以证忠心。” 田齐却轻轻摇头,对沮授说道:“不必。我说过,需要证明的忠心,并不会被天子采信。不管我们如何应对,他都会将我调回京城的。” 沮授苦笑道:“主公不应该将南海通商之事交与孙策和周瑜的。他们的出现,让天子多了一个选择。任姑娘来信,他们今年向天子纳贡了三千万金,比我们多出一倍。” 田齐笑道:“暂让他们逍遥一时。” 田齐自信满满的走进了军营。他并不担心去京城蛰伏三年。 第二天清晨,田齐下令各军轮流前往下曲阳城门骂阵,引张宝派兵出城。张宝高挂免战牌,闭门不出。各军请求攻城,田齐不许。 太史慈收到张让密信,令他上报田齐接到天子回信之后的态度和攻城情况。太史慈向田齐建议,杀死张让留在他身边的联络人张简,回书天子,诈称各部拼死攻城,伤亡惨重。 田齐不许,令太史慈如实回报。天子得知田齐没有全力攻城,心中暗恨,但并没有下召斥责。刘宏命令董卓尽快击败张牛角和张梁,南下广宗,与卢植合力击败张角。 董卓下令并州骑军强攻张牛角大营,自己率西凉骑军悄然转入太行山,潜行至张牛角身后突袭。张牛角两面受敌,再难凭大泽抵挡骑军冲锋,一战而败,死伤数万,无奈撤回太行山。董卓乘胜击退张梁,围攻邺城。张梁死守坚城,拖住董卓。董卓连攻半月,难以破城。 董卓、田齐皆被坚城挡住,无力与卢植会师广宗。冀州战局陷入僵持,天子无奈,只得下令卢植尽快击败张角。 第397章 天子的打算(一) 前段时间,波才、张曼成被皇甫崇在长社放火烧死;广阳被董卓、刘虞收复;汝南也被朱儁、孙坚平靖。遍及八州的黄巾乱匪只余冀州张角兄弟未被击破。天子刘宏下令董卓南下,皇甫嵩北上,希望毕其功于一役,尽快擒杀张角,平息民乱。这场战争已经耗尽了太平道曾经送给他的那些钱财,再打下去,他就要“亏本”了。 眼见胜利在望,但战局的发展却急转直下。董卓击败张牛角,但被张梁拖在了邺城;黄邵、何曼,刘辟、龚都等豫州黄巾死灰复燃,朱儁、孙坚、曹操疲于征战,却日见颓势,皇甫嵩不得不从下曲阳折返宛城;田齐与朝庭心生隔阂,保存自身实力,不肯再卖命强攻下曲阳。 冀州难定,其他各州黄巾也一挽颓势,愈演愈烈。刘宏自己的“钱包”越来越瘪,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他将参与平乱的各路将帅逐一审视一遍,将怨气发泄到了卢植身上。卢植率京城南北两军精锐、三河骑士北上与张角对阵,是三路大军中实力最强的一路,却久战无功,空费钱粮。 刘宏立刻下旨,令监军左丰督促卢植尽快与张角决战。左丰回信,卢植对天子之令虚与应付,不肯出死力攻打张角,而且对党禁未解,屡有怨言。 刘宏大怒,下令召卢植回京问罪,又令董卓放弃攻打邺城张梁,立刻南下广宗,取代卢植,限期十天,击败张角。 卢植含冤下狱,被索拿回京。军中将校心怀怨言,却敢怒而不敢言,士气大跌。张角抓住机会,率军反击,董卓初到广宗,威望未立,京城南北两军不服军令,行动迟缓,被张角击退。 董卓上书请罪,刘宏下旨斥责,免去董卓东中郎将之职,令其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刘宏以董卓取代卢植,不但没有取胜,反而被张角击败,心中恼怒。但董卓战败,也让他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后悔急于求成,不再督促各军进攻张角兄弟。 正在此时,孙策、周瑜上书,闽浙海商愿纳赋两千万金,求封于海外荒岛。 刘宏见钱眼开,心怀大畅,忧心尽去。他立刻下旨,同意了孙策、周瑜所请。 与此同时,赵忠也押解着田齐出海所纳赋税一千万金回到了京城。 赵忠将一千万金交与内藏寺,入见刘宏,伏地请罪。赵忠携带钱财而归,刘宏心情极佳,与他开玩笑道:“你与张让,便如我衣食父母,何须行此大礼。快快起来。” 赵忠吓得脸色发白,急忙扣头说道:“天子慎言。”刘宏微笑摇头,对记录起居注的黄门侍郎说道:“我与他开玩笑的,你不要记录此事。”黄门侍郎微微点头,却暗自将此事记入了起居注。 刘宏询问赵忠:“田齐到底有多少私军?”他已经从张让、太史慈那里探听到了一些“实情”,不敢相信,这才与赵忠核实。 赵忠也与太史慈询问过此事,又停留于东莱作过暗中观察,此时自信的向刘宏禀报道:“骑军近万,水军三千,水手四千,属民数万。” 刘宏闻言一惊。赵忠所说,竟然比张让和太史慈提供的数字还要多上三成。 刘宏立刻吩咐左右退下,留赵忠密谈。他询问赵忠:“你此言可真?” 赵忠再次跪地,指天明誓,绝无虚言。他向刘宏解释道:“田齐第一次北上涿州,带兵五校尉,兵力近六千。他诈败而归,只带了两千士兵返回东莱。随他出征的校尉典韦、童猛并没有回返东莱。他第二次出征,依然带兵五校尉,兵力近六千,随他出征的校尉除了甘宁、太史慈,都是新面孔。以此估算,他手下骑军足有八千,只少不多。” 刘宏眉头暗皱,轻声自语道:“据董卓密报,田齐在塞外还留有高顺、田岳等数名校尉,有军近五千。和连南下攻打匈奴王庭,高顺、田岳据守山谷三天,斩杀鲜卑精锐上万。以此算来,他手上骑军已经过万了。加上水军和水手,哼,只怕足有两万。他想做什么?” 赵忠再进谗言道:“他不听天子召令,甩开我北上,去打涿州,此事极为可疑。涿州郡兵屡受他恩惠,郡将鞠义也得他举荐。涿州已然暗入他掌控之下。他与公孙赞合作生财,关系莫逆,公孙赞在北,涿州在南,两相牵制,只怕州刺史刘虞难以掌控幽州。” 刘宏默默点头,心生警惕。他沉吟片刻,询问赵忠:“以你观之,田齐麾下各校尉可愿为他效死?” 赵忠急忙举荐太史慈,称他心怀忠君之心,不肯盲从田齐之令。 刘宏苦笑一声,对赵忠说道:“太史慈是曹节、张让安插于田齐身边的暗子。如今还需要他监视田齐,不可暴露。其他校尉呢?” 赵忠脸色一僵,心中暗恼。他没想到太史慈竟然是张让的人。他压下心中恼火,对刘宏说道:“田齐军中校尉,多是他族人和乡邻,只沮授、甘宁、魏延是在丹阳募军时加入其麾下的‘外人’。沮授本为丹阳县令,州郡考核第一,外调冀州,却不知为何被田齐胁迫,入了他将军府,任了从事。” 刘宏若有所思,没有再言,挥手令赵忠退下。现在黄巾之乱未平,还不是处置田齐的时候。 刘宏独坐宫殿,沉思一夜,第二天称病不朝。为防宫中出现意外,天子称病不朝,朝庭三公必须入宫探视。司徒袁隗急忙入宫见架,探望刘宏。刘宏召袁隗于养心殿密谈,直言对田齐手下私军实力的担忧。袁隗心中暗骂,这还不都是天子自己胡闹留下的祸端吗?但他不敢向刘宏报怨,只建议刘宏:“待黄巾平定,论功行赏,可调田齐回京任职,再将其麾下诸校尉提为郡兵督尉,远调西凉、荆楚。” 刘宏假作称病不朝,引袁隗入宫密议,早有打算,正与袁隗不谋而合。他含笑点头,询问袁隗:“若让田齐甘心入京,何职可任?” 袁隗心思电转,建议刘宏道:“可任后将军,并任其为太傅,教太子读书。” 刘宏暗自皱眉,对袁隗变相提议立太子之事不满。而且他不希望田齐与自己的儿子有所关联,担心会影响将来的皇位继承。 第398章 天子的打算(二) 刘宏没有同意袁隗的建议,吩咐袁隗,暗中准备,一但平灭黄巾,立刻调董卓赴并州,调皇甫嵩、田齐回京,调朱儁去西凉,其他平定黄巾有功的校尉、司马,全部调往各地边远郡县为郡将、县尉。 袁隗应诺,向天子保证,必将仔细谋划,将各中郎将麾下校尉交叉调开。他还向刘宏建议,不只调将,还要调兵。征各中郎将麾下有功军士为郎,扩充南北两军。刘宏暗喜,默默点头,许了袁隗所请。 等袁隗退下,刘宏又暗召赵忠、张让入见,吩咐他们两人说道:“从现在起,内藏寺出钱千万金,交由你们两人,暗中加强皇宫禁卫兵马的训练和武装。除此之外,一年之内,在西园马场编练骑军一万。禁卫兵马不足,可从西凉、幽并、三辅、三河良家子中征调。” 赵忠、张让大喜,躬身应诺。赵忠举荐自己手下蒋孝、徐和等人为校尉。张让也举荐了自己亲信,十常侍之一的蹇硕负责组建骑军,又推荐了冯芳、淳于琼为校尉。 刘宏想了想说道:“这一万骑军,每一千人为一营,设校尉一人。校尉可另外自征亲兵一百。十营骑军共设八校尉,以蹇硕为上军校尉,掌兵三营。征辟袁隗之侄袁绍为虎贲中郎将,任中军校尉;调屯骑校尉鲍洪为下军校尉;调豫州骑督尉曹操回京,任典军校尉;任蒋孝为助军左校尉;任徐和为助军右校尉;任冯芳为左校尉;淳于琼为右校尉。” 赵忠、张让应诺而退,立刻开始选调军士,暗组西园八校。 刘宏暗中扩大京军实力,心中稍安。但考虑到平定黄巾之后,党禁松解,各州郡豪族实力大涨,他又开始频频召见宗室,密议三日,决定改刺史为州牧,主管一州军政。又打算广派宗室大臣为各州州牧。其中,宗正刘虞为幽州牧;太常刘焉为益州牧;皇室近宗分支刘表为荆州牧;宗亲刘繇为扬州牧。 刘宏希望由四位宗室分领边疆四州,远远呼应京都,统领各州郡守,压制各州豪族,平定各州民乱。 刘宏的召书还没有明发天下,从宫中探得消息的任红昌立刻飞鸽传书田齐,同时提醒田齐,刘宏装病不朝,与袁隗、赵忠、张让和诸位宗室密议数天,似有意扩充京军。赵忠、张让暗调皇城禁军至西园马场,似乎有意编练骑军。 田齐得到任红昌密报,立刻召沮授商议。沮授看完任红昌密信,轻叹一声道:“天子这一招甚是高明。以京城为中心,由宗室坐镇四疆,隐隐将东部八州包围于内。天子统率大军,居中而守,四方宗室勤王于外,谁人敢叛乱,瞬息可平。哼,可惜。天子少算了一件事情,只怕这招妙棋,转眼即成臭棋。” 田齐知道历史的结局,知道刘宏这诸多谋划终将成空。在他死后,天下大乱,四方宗室却无一人勤王。但他并不清楚内中因由,闻听沮授说刘宏少算了一件事情,不由十分好奇,连忙询问:“天子少算了哪件事情?” 沮授苦笑摇头,对田齐说道:“天子误算了四位宗室大臣的心胸和为人。自光武以来,皇室子息艰难,宗亲势力皆出自皇室之外的数个分支,彼此之间血脉亲情单薄。而且自恒帝到如今天子,连续两任帝王出身宗室外藩,皇位继承秩序出现混乱,其他旁支宗亲岂无觊觎之心?而且刘虞迂腐,刘焉懦弱,刘表志大才疏,刘繇蠢笨。若中原乱起,天子稍有闪失,只怕他们四人不会起兵勤王,反而闭关自守。” 田齐恍然大悟,难怪刘宏死后,董卓率万余西凉铁骑强占了京师,四方宗室却不出一兵。他们是在等,等董卓灭杀皇室,自己再乘势而起,行光武复兴之举,争抢皇位。 田齐冷笑摇头,暗叹历史总是爱捉弄世人。 沮授见田齐摇头,气恼的说道:“主公可是不信?我愿与君打赌。” 田齐连忙说道:“沮兄高见,我岂会不信?我是笑天子不懂得识人。他对我等外臣多存猜疑,却对宗室少了防范之心。我是笑宗室缺少人才,却一个个胸怀大志,冷眼旁观天下之乱。” 沮授长叹一声:“天下将乱,天下危矣。” 田齐对沮授说道:“据任姑娘密报,天子称病不朝,暗与袁隗相见,密议良久。你说天子与司徒在商议何事呢?为何要故意称病,避开群臣呢?” 沮授笑道:“这有何难猜。他们必定是在商议,等平灭了黄巾,如何平衡朝中势力,如何安置我等这些有功之臣。” 田齐有些忧心的叹息了一声。刘宏在黄巾之乱平定之后,还有两三年寿命。这两三年对田齐而言,充满凶险。 沮授知道田齐在担忧什么,向田齐建议道:“等平定了黄巾,天子必会召主公入京。天子在位三十年,威望已立,无人敢与之相抗。主公入京之后,务必要韬光养晦,万不可再引天子不满。一时不慎,很可能万劫不复。我会辞官归隐,暗中随主公入京。除了带陈到、曹性明暗两支力量入京相护,还要争取让子义入京为官,掌控军权。” 田齐轻轻点头,补充说道:“从现在开始,暗中将东莱各府军家属调至辽东。再令各军于今后作战中,暗中招降黄巾一千以为辅军、杂役。若天子真要调有功军士赴外地为兵,就从降兵中选调。” 沮授同意,表示会与苏双、齐盛、曹性等人商议,尽快落实此事。同时又提醒田齐说道:“天子召主公入京,必会要求主公带家眷同行。高夫人刚刚产下一子,此事已为赵忠所知。还请主公早想对策。” 田齐心中一惊,急忙向沮授问计。沮授说道:“高夫人深居塞外,朝中无人相识。主公可选人代之,万不可让夫人和公子入京冒险。至于乔夫人,她身份已泄,也只能随将军入京了。” 田齐默默点头,心中对乔环有些愧疚。他此行入京,凶险不下于孤身北上鲜卑复仇。 沮授见天色已暗,起身告退。田齐心绪不佳,起身将沮授送走,便打算入榻休息。却见曹性行色匆匆,奔至帐外求见。 第399章 刺虎(一) 曹性面露惶急之色,直闯入田齐帐内。田齐心中暗惊,连忙询问出了何事。曹性请陈到封锁大帐,贴近田齐耳边说道:“广宗来报,左丰诬陷卢植不尽全力,枉费军资。天子暗令董卓南下,将卢植索拿入京问罪。张角见汉军仓促易帅,军心不稳,大举反攻。董卓与张角决战于广宗城外,误中张角埋伏,大败而归,后撤数十里,死伤惨重。” 田齐熟知历史,对卢植下狱之事早有心理准备。他轻哼一声道:“该来的终究要来。” 田齐记得,按照历史进程,张角在战胜卢植后不久便病故于军中。他急忙询问曹性:“李冲如今可得张角信任?张角身体如何?” 曹性轻声说道:“正是李冲建议张角抓住战机,出城反攻,并诈败回城,于城前设伏,大败董卓。李冲已得张角信任,随时可以行动。张角身体无恙,不知主公为何有此问?” 田齐心中疑惑,但随即下定决心,吩咐曹性:“夜长梦多,令李冲抓紧行动。” 曹性答道:“李冲于来信中提及,他准备借张角摆宴庆功之时行刺。” 田齐轻轻点头,吩咐曹性:“立刻暗召沮授、李进、金藤和甘宁过来,我们要暗中接应李冲,救他平安归来。” 对于派兵接应李冲,田齐和沮授早有预案。曹性轻轻点头,出帐而去。 沮授等人被曹性叫来田齐帐内。田齐将李冲即将行刺张角之事相告,命令李进、金藤、甘宁率军趁夜离开下曲阳,急赴广宗,接应李冲回营。李进等人应诺,出帐而去。 沮授留于帐内,询问曹性:“李冲打算如何行刺?可有把握?” 曹性说道:“张角十分谨慎,饮食起居从不让生人触碰,身边又有数百死士护卫。要行刺张角,只能派死士潜入其帐中。李冲在以涿州换回张宁,暗派锦衣死士营三百死士护送张宁先回广宗。李冲打算趁庆功宴上设法灌醉张角、张宁,再盗取张宁身份玉牌,暗调太行军至张宁营中。再派锦衣死士潜入张角营中行刺,若被发觉,便率太行军强攻。” 沮授、田齐沉默无语。他们认为,李冲的行刺计划很可能变成强袭。一但改暗杀为强袭,李冲只怕很难全身而退。 今夜此时,李冲很可能已经开始了行动。下曲阳与广宗相距三百里,飞鸽传书也来不及阻止李冲的行动。 沮授叹息一声说道:“只盼上天护佑。” 田齐吩咐沮授:“明天安排各军攻城,做好与张宝决战准备。如果张宝得知张角被袭身亡,可能会率军出城来攻。” 沮授应诺,转身而退,暗中召集各军千户,商议明天作战方案。曹性也欲随沮授出帐,却被田齐叫住。他询问曹性:“三百锦衣死士,可能无人能生还。你要妥善安抚其家人,从优抚恤。” 曹性安慰田齐:“主公放心。锦衣死士多出身奴隶之家。他们得主公厚恩,皆愿为主公效死。” 田齐痛苦的摇了摇头,对曹性说道:“我放奴隶自由,不是要买他们性命。他们为我而死,我心愧疚难安。” 曹性摇头一笑,安慰田齐说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生死有命,不应有怨。我等良家子,从出生那天开始,就与征战与死亡相伴,村中能活到花甲(六十)之年的,又有几人?” 田齐也苦笑一声,点了点头。他吩咐曹性说道:“我打算让陈到单组一府亲卫,以神策为名。所缺军士,你传令给齐盛,让他从阵亡将军家属中为陈到选派。我会视他们如弟子,亲自教导他们成才。” 田齐打算借鉴汉武帝抚养烈士遗孤,组建羽林军的办法,把神策军打造成为一座流动军校。 张角手下数余渠帅齐聚大帐庆功。他们一战击退董卓,士气大振,一扫颓废之势,皆开怀畅饮,欲求一醉。 李冲因献策有功,被张角封为征南大渠帅,坐于张角左首次席,与张宁同案。李冲故作惊喜之态,频频起身向张角敬酒。张角却仅仅陪他尽饮了一杯,便借口酒量浅薄,停杯不饮。其他渠帅似乎知道张角不爱饮酒,无人向张角劝酒。李冲见张角醉意不深,神智清醒,心中暗急,但却无可奈何。 庆功酒宴直进行到深夜,百余渠帅近半醉倒于地。虽然无人向张角单独敬酒,但张角酒量确实不大,陪众将饮至深夜,似乎也有了醉意。他摇晃起身,散了酒宴,下令众将回营休息。 张宁起身上前,打算扶张角回帐,张角却含笑摇头,拒绝了张宁搀扶。 张宁面露不喜,转身与李冲一同出了中军大营,各回营地休息。 李冲回到营中,暗中召集太行军各军侯、屯长至帐中,静坐等侯锦衣死士消息。 夜深人静,广宗城内一片死寂。城中百姓早已死的死,逃的逃,城中仅余二十万黄巾军士和家眷,俨然一座大军营。李冲的军营紧临张宁大营,张宁大营又紧临张角帅营。李冲要做好强袭张角帅营的准备,必须先控制住张宁。 时近寅时(凌晨三四点钟),李冲终于等到了锦衣死士传来的消息。他们已控制住了张宁大营。李冲精神一振,立刻下令,全军暗入张宁所辖城区。 太行军人衔枚、马裹蹄,借着月光悄然而进,来到张宁与张角防区临界之地。 负责统率锦衣死士的军侯名叫赵孟,出身南河十姓之一的赵氏。赵氏和江氏一样,子弟数十年无人入仕,于南河村内地位较低。他们赵氏比江氏人多,但大部分投靠了吕布,入了郡中为兵。赵孟是少数几名投靠田齐的赵氏子弟。他投靠较晚,军职不高。为得田齐重用,他找到曹性,入了锦衣卫死士营。 赵孟迎上李冲,轻声向他禀告:“张宁手下军将都被我们灌醉,张宁也已被拿下。” 李冲急忙追问:“张角帅营可有异动?” 赵孟摇头,回复李冲:“与平时并无不同。我等暗中观察数日,已摸清帅营防卫。请李兄放心,我亲自带人进去,必悄然摘了张角头颅而回。” 李冲点了点头,却对赵孟说道:“我与你等同去。”赵孟担忧的询问李冲:“校尉不留下统军,如有变故,如何应对?” 李冲笑道:“若行刺失败,我亲发暗号,各曲各屯自会按照既定方案强攻帅帐。” 第400章 刺虎(二) 赵孟虽然比李冲职务低上一级,但并不在一个千户府中,没有上下从属的关系。而且他出身南河,比李冲与田齐的关系更近一层。他并不想李冲跟随他进入张角帅营行刺。他不是担心李冲抢他功劳,而是担心李冲不懂田齐所传授的“特战”理论,拖累到他们的整体行动。 李冲见赵孟犹豫,向他保证道:“我跟你进去是想能够及时应对突发情况,下令太行府卫配合你们的行动。我会跟在你们身后,绝不影响你的指挥。” 赵孟终于点了点头,对李冲说道:“跟在我身后,不可发声。无我命令,不可动手。”李冲连忙应诺,再三保证会服从赵孟命令。 赵孟不再理会李冲,打出一连串简捷的手语。三百锦衣死士立刻以十人为一队,在三名屯长带领下做好了出击准备。 一名屯长带队先行。他打出手语,一什军士身执长枪,排成一列,走出张宁营区后门,直向张角大营一座偏门方向走去。守在偏门的几名黄巾军只抬头望了这什军士一眼,便懒懒的低下了头,继续倚在门前的围墙后面假寐休息。 张角的大营以前是县衙所在,张宁的营地是县令私宅,两营中间隔着一条街巷。张宁来到广宗之后,每天固定会派人于夜晚上街巷巡逻,每隔一个时辰,绕行营地一周。 这一什锦衣死士继续向前,路过张角营地偏门。什长突然把手一抬,两枚袖箭直射入一名哨兵咽喉。其他锦衣死士也以袖箭将其他哨兵射倒,直扑而上,将尸体和兵器接住,以免发出声响。 什长打出手势,令一伍军士留下,换上哨兵身牌,守于偏门门前。另一伍军士将尸体抱起,扔入旁边阴暗角落。 先锋屯长带其他锦衣死士快速潜行至偏门。屯长把手向墙上一指。数名死士闪身于街巷,抽出弓箭,射向院外树顶。箭尖钉入树干,箭后拴有细绳。数十名弓箭手立刻攀绳而上,隐入树冠之中,并把绳索拉回树上隐藏。 屯长见弓箭手已经就位,再打出手势,令数十死士躲于门厅之外,又令一什长上前叫门。什长上前扣门。守在门内的黄巾哨兵出声询问:“何事?” 什长笑道:“是我。小姐令我给贤师送来醒酒汤。” 这什长这些天经常受张宁所命来张角府上送东西,与守门督伯早就相识。 守门督伯打开偏门,向什长报怨:“都这么晚了,贤师早已歇息,还送什么醒酒汤?” 什长也不答话,直接一手捂住督伯口鼻,一手执三棱军刺直插入他左胸。先锋屯长把手一挥,数名军士直冲入门内。守在门后厅房中的数名黄巾哨兵无备,立刻被锦衣死士用袖箭射死。守在门后的数名黄巾暗哨听闻动静,立刻打算敲响锣鼓示警。早就埋伏在院外树顶上的锦衣射手一阵箭雨,数名暗哨手捂咽喉,躺倒于地,立刻没了声息。 先锋屯长带数十死士冲入张角府中,留下一伍军士假扮哨兵,其他人迅速埋伏于门后道路两侧。他们攻下这处偏门正在张角后花园,临近张角后院,守备严密。除了门厅内外数十哨兵值守,还有一什流动哨来回巡逻。 锦衣死士只等了一刻,一什巡哨沿路走来。屯长提弓便射,埋伏于两侧的死士也紧跟着放箭。一什黄巾巡哨,一声未发,全部被箭射中咽喉而死。 锦衣死士迅速上前接住尸体和兵器,将他们拖入阴暗处隐藏。 屯长再次下令,数十死士扑向门厅两侧客房,将里面熟睡的数十黄巾守卒杀死。一什死士换上巡哨的武器和腰牌,继续向前巡逻。 屯长稍等片刻,见四周并无异动,这才出了偏门,燃起火把,向着张宁府后门晃动三下。 赵孟收到暗号,立刻率后续两屯死士冲向张角府中。他们进入偏门,却不急于向张角后院进攻。赵孟询问先锋屯长:“没被发觉?” 屯长自信的摇了摇头,对赵孟说道:“从这里向前,要去往张角后宅,必须经过花园大门。那里有一屯军士驻守,有一什明暗哨岗。明哨一伍,分守大门内外。暗哨一伍分散于大门四周,哨位每天一换,由守门屯长临时安排,无法探知。” 赵孟叫过三名屯长,吩咐他们说道:“一屯守住偏门退路,一屯盯住花园大门,一屯随我潜入花园内的水塘,从水塘那边翻墙进入张角后宅。” 赵孟这些天借张宁亲卫身份掩护,常来张角府中,早就把张角府中地形和守卫情况摸清了。 各屯长闻令应诺,分头行事。赵孟率一百死士换上黑衣,以黑巾遮面,悄然从水塘潜行而至张角后宅院墙之下。 赵孟第一个潜出水面,爬上堤岸,贴于院墙之下。李冲和百名死士次弟而出,跟于赵孟身后,紧贴院墙,借树木隐藏身形。 赵孟打出手势。一什死士从背后抽出工兵铲,开始轻轻挖土。这里虽然是张角护卫防守的死角,但院墙后面的阁楼上安排有一队军士驻守、放哨,不能从院墙上面翻过。 院墙紧临水塘,墙下土壤温润,一什锦衣死士很快就悄然挖出一个可供一人钻入的土洞。 赵孟再次打出手势,留下一什死士守住洞口。然后自己率先钻入土洞,李冲和其他死士跟随赵孟潜入张角后宅院中。他们从土洞钻出,悄然爬向阁楼后墙,隐于阴暗之中。 赵孟打了几个手势,一什死士立刻搭起人梯,直接通向二楼后窗。赵孟口衔匕首,踩着人梯而上。 后窗昼夜都开着,窗后有一明哨,监视着后花园动静。赵孟爬到窗下,猛然起身,左手一把捏住哨兵咽喉,右手从嘴中取下匕首,狠狠插入哨兵太阳穴中。 赵孟杀了哨兵,翻入阁楼,迅速扑向睡在屋内的另一哨兵,一匕首将他刺死在床上。然后轻轻来到门口,耳朵紧贴门缝,倾听门外动静。门外寂静无声,一切正常,赵孟心中一松,轻轻返回窗口,向着下面招了招手。 数十死士从人梯爬入阁楼,那搭建人梯的一什死士则守在土洞出口附近,没有上楼。 赵孟轻轻打开房门,向外看去。二楼有四个房间,两大两小。他们所占的这个房间是一小间,专门用于哨兵值夜,盯防后花园。其他三个房间是护卫营房,两个大间住各住有二十护卫,另一个小间睡有一伍护卫。另有一伍护卫负责值哨,分别守在楼道、窗口和楼梯处。 第401章 刺虎(三) 赵孟轻轻把头缩回,招手叫过一什长,向他打了一串手势。什长轻轻点头,叫过手下,又是一串战术手势。这一什死士脱下鞋子,整齐的点了点头,表示已明白各自的任务。 赵孟把右手握拳抬起,五根手指依次张开。当他手指全开,什长猛然拉开房门,两名死士闪身门外一步,抬手用袖箭将守在窗口的两名哨兵射死。又有两名死士紧随其后,对着前面两名死士相反方向施放袖箭,将守在楼道和楼梯处的两名哨兵射死。 四名哨兵咽喉中箭,无声倒下,四名死士小碎步上前,将尸体接住,轻轻放于楼板上。 什长率其他几名死士冲出房间。几名死士持弓箭守住楼梯口。什长上前将黄巾哨兵的尸体扶起,面朝楼下。 楼梯下面也有哨兵值守,他坐在楼梯上,听得楼上轻微响动,转身望向楼上,轻声问道:“什么声音?” 什长压低嗓音,回了一声“老鼠”,然后把尸体转过,放于楼梯栏杆上“坐下”,装作继续值哨。楼下哨兵不疑有他,轻轻转过头去,继续闭目养神。 什长轻笑一声,向着身后打了个手势,然后悄然向楼下走去。他潜行到哨兵身后,右手猛然从身后捂住哨兵口鼻,左手按住他后脑,两手用力一掰,只咔一声轻响,哨兵立刻失了意识,无声而亡。什长将哨兵尸体轻轻放在楼梯栏杆之上。几名死士也下得楼外,停于什长身后。 什长再次打出手势,分派好每名死士的任务。楼下也有四名哨兵守卫,他们必须尽快将哨兵清除。几外死士潜行而出,以袖箭迅速击杀了另外三名哨兵。 什长带两名死士守住楼门,伸手向后打出手势,通报一声安全。 赵孟见楼内哨兵已全部被清除,立刻下令其他各什分别攻入楼内房间,将还在睡梦中的一屯护卫全部杀死。 攻占了这座阁楼,赵孟心情一松,长呼一口气,对李冲说道:“接下来就看你我了。我本打算一个人潜入张角寝室的,但既然校尉跟了过来,不如与我同去。” 李冲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对赵孟说道:“潜行刺杀,我不在行。我留在楼内接应。一但你被发现,我们便改刺杀为强攻,直接攻入张角卧房,拼得一死,也要将他杀掉。” 赵孟轻轻点头,叫过几名屯长、督伯和什长,令他们听从李冲调遣。 李冲询问赵孟:“你打算如何潜过去?” 赵孟笑了笑说道:“我早就算好了,这阁楼与张角寝室相临不过十数丈,我从二楼抛放绳索,过到院中大树上面,再从树阴处潜上张角寝室房顶,杀了那里的暗哨,翻入后窗。” 李冲笑了笑,指着门外问道:“张角后宅院内有多少守卫?” 赵孟回答道:“连这里算在内,共有一曲。张角亲卫渠帅名叫黄龙,善使双锏,有万夫不当之勇。请校尉小心。” 李冲轻轻点头,拍了拍赵孟肩膀说道:“你也小心。” 赵孟微微一笑,离开李冲,上了二楼。他来到对着张角寝室的一扇窗口,有死士送上一根带有钢钩,用墨染黑的绳索。 赵孟撕下旁边一名死士的面巾,用面巾将钢钩缠裹,以防钢钩与树木相击发出声响。 赵孟看准对面大树一根树杈将绳索抛出,钢钩准确飞过树杈,赵孟轻轻向回一带,将树杈勾住。他静静等待了片刻,确定无人发觉,这才将绳索固定于窗口,沿绳索爬过大树,慢慢沿大树支干,向张角寝室房顶靠近。 李冲守在楼下,没有去关注赵孟,而是用手指捅开一扇窗纸,悄然盯着院内。院中有百盏大红灯笼照明,明亮如白昼,一队巡哨于院内来回走动,也隐约可见几名哨兵守在院中假山、凉亭等处。李冲叫过屯长和两名督伯,悄然与他们分派任务,做好了强攻的准备。 赵孟上了张角寝室房顶,摸到暗哨身后,右手向前猛然一伸,向回一扣,捏住暗哨咽喉,姆指、食指狠狠一合。暗哨脑袋一歪,身体软倒,尸体被赵孟轻轻放于屋顶瓦片之上。 赵孟看了看四周,确认再无哨兵盯防,便轻轻揭开房瓦,向屋内查看。身下房间正是张角卧室的外间,有两名侍女倚靠在榻案上闭目歇息,应该是负责值夜的贴身女奴或通房女婢。 赵孟心中一安,俯视屋下,见有四名护卫立于屋檐下守卫,房间的木窗也紧紧关闭着。赵孟不敢翻下屋顶,沉思片刻,开始继续揭开房瓦,打开了一个可容他钻入的洞口。 赵孟轻轻一跃,飞身入屋,顺势向前一滚,卸去下坠冲力,无声落地。他挺身而起,来到两名侍女身后,一人一掌,打在他们后颈,将她们送上了黄泉路。 赵孟抽出背后横刀,挑开张角卧室房门,直入房内,却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张角满头鲜血,死在睡榻之上。一名美貌女子,赤身裸体,手拿染血金钗,呆呆坐在一旁。 女子见赵孟入内,目光茫然,无悲无喜,也不言语,只悄然将金钗放在自己咽喉之上,就要用力刺入。 赵孟急忙上前,一把握住女子执钗右手,轻声说道:“我是来杀张角的,不是你的敌人。” 女子泪流满面,轻声对赵孟说道:“他死了,我杀的。” 赵孟上前摸了摸张角脉搏,又探了探他鼻口,确认他真的死了,而且尸体早冷,显然已死去多时。 女子冷冷的笑了笑,轻声说道:“他杀了我的父亲,杀了我的母亲,杀了我的哥哥,杀了我的丈夫和儿子。呵呵,他还要了我的身子,想让我给他生个儿子。呵呵,我装作无情无义,装作爱慕虚荣,尽心的伺候他,讨好他,让他对我没了提防之心。呵呵,这根金钗也是他送与我的。壮士放心,他真的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赵孟轻声一叹,从床榻边的衣物上取下张角随身玉佩和印章,转对这女子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无法救你出去。你有何未了心愿,我或许可帮一帮你。” 女子默默取过榻上染血的衣裙,仔细披在身上穿好,然后双膝跪地,对赵孟扣首说道:“我是广宗郡吏东方旭之女,广宗郡兵督伯谭浩之妻,东方乐儿。广宗城破,我家男丁尽没,女眷尽发与黄巾渠帅为女婢。我别无所求,只求侠士捎信给我妹妹东方欢儿,让她好好保住性命,将来多生几个儿子,选一个过继给我兄长,以继我东方一家血脉。” 第402章 东归 赵孟轻轻点头,答应了东方欢儿的恳求。东方欢儿咬破手指,取过张角道袍,撕下一角,写了封血书递与赵孟,又告知妹妹夫家名姓和地址,再次扣首相谢。 赵孟收下血书,向东方欢儿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张角卧室,回到外间,轻身一跃,脚踩榻案,手攀房梁,飞上屋顶,沿原路返回了阁楼。 李冲接应上来,急忙询问赵孟:“如何?” 赵孟取出张角玉佩和印信递与李冲说道:“幸不辱命。” 李冲大喜,急忙下令撤退。众死士也脸现微笑,心中直呼运气。他们本已做好了与张角同归于尽的打算,没想到行动如此顺利,无一人伤亡。 三百死士原路返回张宁府中。赵孟向李冲详述张角死亡经过,并取出东方欢儿血书为证。众锦衣死士和太行府军肃然起敬,李冲也叹息一声,对赵孟说道:“不想世间还真有如此刚烈的女子。我们马上离城,迟恐生变。” 李冲令人押来张宁,带领太行府军直奔西城门。张宁不知张角已死,也不知李冲为何逼她离城,厉声责问李冲。李冲威胁张宁道:“想活命就乖乖听话。” 张宁上次被擒,早被吓破了肝胆,此时不敢相抗,带着满心疑问,跟随李冲来到西城门。李冲带张宁上前,取出张角印信亮与守城渠帅道:“奉大贤良师之令,秘密护送小姐出城,返回太行秘营。还不开门?” 守城渠帅验过印信又亲眼见了张宁安坐于马上,不疑有他,下令打开城门。李冲等人心头一松,立刻带了张宁出城,打马狂奔,直向西而去。 离城三十里,李冲勒住战马,叫过赵孟,对他说道:“你速速回信主公,告知张角身死的消息,请主公派兵南下接应我等。” 赵孟立刻写了密信,放出飞鸽。李冲也写了一封信,却只四个字“张角已死”,交与赵孟说道:“派人送去董卓军中。” 赵孟叫过一名什长,把信交与他说道:“你带人跑一趟。” 什长应诺,带了一什死士打马向西而去。李冲却率领太行府军和赵孟等人转向南方,继续狂奔。 黄巾军沿广宗城布置防线,四周广布营寨,绵延数十里。李冲有张宁带路,又有张角印信,一路无人敢拦,顺利的离开了广宗战场。 天色已亮,李冲不敢停下休息,令军士下马步行,稍稍歇息马力,继续南下。他们昼夜不歇,连续行军四百里,于第二天傍晚,离开了黄巾军控制范围,这才稍作休整,打算折返向东,去与田齐汇合。 太行府军人闲马乏,得令休息,欢呼一片。他们扎好营寨,安排好值夜军士,广派哨骑探查四周,饭也不吃,马也不喂,立刻入帐酣睡。 李冲、赵孟两人也松了口气,各自回到帐中休息。李冲、赵孟两人刚刚睡下,却被值夜军侯叫醒。值夜军侯禀报,哨骑探知,有一队官军,人数三千左右,在西边十里外旷野扎营。 李冲不敢大意,取出横海将军府校尉身牌,交与值夜军侯说道:“加强戒备。立刻派人去与官军联络,以免误会。” 军侯躬身应诺,接过李冲身牌,转身而去。李冲重披战甲,侧靠榻案,闭目养神,不敢再上榻熟睡。 军侯派了一什哨骑西行,去与官军联络。此时这路官军也得哨骑回报,得知了李冲等人消息。 官军主将听闻有一千黄巾于自己旁边扎下营寨,不由大怒,立刻派出一千骑兵出营,打算歼灭这股不长眼的乱匪。 官兵刚刚出营,却见一什黄巾骑兵手执火把而来。带队校尉率领亲卫上前,将这十余黄巾骑兵围住,询问他们道:“你们来此何事?可是要降么?” 什长将李冲身牌递上,行礼而言道:“校尉莫要误会。我等不是黄巾,乃是横海将军部下,奉将军之令,前来广宗查探军情。敢问校尉名姓,归属哪位督尉和中郎将?” 官军带兵校尉接过身牌查验,脸露笑容,却略带疑惑,转对什长说道:“吾名关羽,归于卢中郎麾下。我曾跟随横海将军攻打左髭丈八、张白骑,解了涿州之围。你家校尉李冲是何人?为何我不曾听闻。” 什长取下自己的身牌递上,回答关羽道:“将军奉天子令出东莱讨伐黄巾,我们这一营乃是辅兵,并没有跟随大军行动,而是留于东莱,看守大营。将军战败而归,各营死伤惨重,这才被调出大营,跟随将军二次出征。” 关羽接过什长身牌查验,见与李冲的身牌相同,正面都雕刻着一座山峰,背面有太行两个大字,另以小字雕刻名姓,只是身牌材质略有不同。他曾跟随田齐征战,对田齐麾下各部身牌样式十分熟悉,感觉这身牌应该不假。 关羽吩咐手下回营,又对什长说道:“你随我去见我家主公。” 什长见官军返回了营中,心中一松,连忙点头应诺。 关羽带了什长来到帅帐。刘备、张飞、简雍三人全身披挂整齐,正准备率军出发接应关羽。关羽入帐,刘备略微一惊,询问他道:“二弟为何还未离营?” 关羽将两块身牌递与刘备说道:“前面这一营黄巾可能是横海将军部下假扮的。他们派了人过来联络。” 刘备大惊,连忙接过身牌查验。他也感觉这两块身牌应该不是假造。田齐所部身牌多为青铜所制,由水力机床压制而成,样式美观,做工精细,很难仿造。 刘备走上前,将两块身牌还给什长,对他笑道:“吾乃卢中郎麾下刘备刘玄德,中山靖王之后。我等兄弟曾随将军共击黄巾,多得将军关照。如今卢中郎含冤获罪,我等正要去投靠将军,不想与李校尉相逢道左。你先回去与李校尉通报一声,明天我们兄弟亲往营中拜访。” 什长不认识刘备兄弟,也没听说过他们兄弟的事情,但不敢多问,只收回身牌,应诺而退。 等什长离开,简雍提醒刘备,要他提防李冲身份有假。 刘备微微一笑,对简雍说道:“李冲若真是将军麾下校尉,应该知道我们兄弟身份,天亮之时应该会主动来营中相见。若他身份有假,必然不敢继续留于我们身边扎营,必然逃走。” 第403章 厚赏(一) 李冲也不清楚刘备三兄弟跟随田齐征战涿州的事情,但赵孟身为锦衣卫百户,却是知道此事的。赵孟将自己所了解的情况详细告知李冲,含笑对李冲说道:“刘备三兄弟勇武非凡,多受将军恩惠,也替将军立下不少战功,足可信任。他们欲投靠将军,正可护我等平安东归。” 李冲安下心来,解除全军戒备,并令赵孟飞鸽传书田齐,告知与刘备相遇之事。 第二天一早,李冲和赵孟率数十亲军来到刘备营前求见。刘备率关羽、张飞、简雍出迎,请李冲、赵孟入帅帐相会。 双方初次相见,刘备兄弟见李冲貌美无须,心中更增惊疑,直怀疑李冲是员女将,心生轻视。李冲心中苦笑,也不解释,跟随刘备兄弟入了帅帐。 刘备与李冲闲聊几句,暗中询问田齐军中情况,李冲对答如流,无一错漏。刘备等人这才疑心尽去,相信了李冲的身份。李冲也借机提出查验刘备身牌,核实了三人身份。 刘备含笑将身牌递与李冲查验,对他说道:“校尉不必相疑。我等愿随校尉同回下曲阳,投于将军麾下。路途上如遇黄巾阻拦,全由我等击之。” 李冲微笑点头,将身牌还与刘备,对他行礼致歉。 刘备还礼,连称无妨。他询问李冲:“不知将军派李校尉来广宗周边打探军情所为何事?可是将军有意绕开下曲阳,偷袭张角?” 李冲摇了摇头,对刘备说道:“张宝十万大军驻守下曲阳,将军如何敢弃身后于不顾,深入险地,来攻广宗?将军得知董中郎已击败张牛角,南下广宗,担心广宗形势有变,这才令我率军来此,打探军情。” 刘备连忙将董卓南下,卢植含冤下狱,张角乘势出击,大败董卓等情况详细告之。 张角南退董卓,正是出自李冲谋划,刘备所言这些情况,李冲早就了然于胸,但依然装作初次听闻的样子,向刘备行礼称谢道:“多谢刘校尉直言相告。有了刘校尉提供这些情况,我等终于可以安心回返下曲阳,向主公交令了。” 刘备借战败撤退之机,私自脱离大军,担心董卓追他回营,想尽快离开,便询问李冲何时动身。李冲也担心张角死后董卓趁势反击,广宗将有大战,便邀刘备即刻动身东行。 两人立刻下令拔营,合兵一处,离开了广宗。李冲率军在前,刘备率军在后,每日行军百里,一路畅通无阻,只两天时间就来到了下曲阳附近,遇到了前来接应的甘宁、李进、金藤等军。 李冲与刘备止住军队行进,共同立于队前,等待与甘宁等人相见。 甘宁、金藤也令大军停止前进,带了十余亲卫迎上前来。李进抛下大军,迫不及待的来到李冲面前。两兄弟久别重逢,下马相拥,含泪而笑。李进虽然已知张角身死的消息,但依然不放心的轻声询问李冲道:“真成了?” 李冲用力点头,轻声回答李进:“只可惜没敢将张角头颅取回,亲手交与将军查验。” 古人十分迷信,视死如视生。李冲担心取走张角头颅会激怒黄巾各路渠帅,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李进轻声一笑,对李冲说道:“将军得到你传回的消息,欣喜若狂,让我转告你,必有厚赏。” 李冲豪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李进两兄弟相拥而谈,有意无意之间,冷落了旁边的刘备。关羽和张飞暗怒,打马上前,想质问李冲为何如此失礼。 刘备急忙将两人挡住。他见到甘宁也骑马走了过来,含笑与他见礼。在这些田齐麾下校尉中,他也只识得甘宁。 甘宁知道田齐和沮授并不喜欢刘备,便客气的与刘备打了声招呼,敷衍的与他闲聊了几句。刘备询问甘宁:“我等冒然来投,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安置我等?” 甘宁笑道:“将军得知校尉举军来投,内心欢喜,急令我等来迎。请校尉随我等回大营,将军已备下酒宴,为校尉接风洗尘。” 李冲擦了擦眼泪,上前与刘备介绍李进、金藤两人,又把刘备兄弟介绍与李进、金藤。几人略作寒暄,起军东行,来到田齐大营。 李冲、刘备兄弟安排好军士扎营,跟随甘宁、李进等人来到帅帐。田齐出帐相迎,将李冲、刘备兄弟迎入帐内。 田齐与沮授于正中榻案落座,请刘备兄弟三人坐于左首,又令李冲坐于自己右首,甘宁等将依次坐于两人身后。沮授含笑起身,吩咐陈到开宴,摆上酒菜。 田齐当着刘备的面不愿谈及刺杀张角之事,只端杯先敬刘备,为他接风。 刘备连称惭愧,举杯回敬田齐说道:“卢师含冤下狱,董卓初掌大军,为张角所败。刘备一介白身,全靠卢师看重,暂任校尉,却不被朝庭认可,也不被董中郎信任,粮饷断绝。刘备无奈,只得厚颜来投将军。” 田齐笑道:“田齐兵微将弱,被张宝阻于下曲阳。玄德智勇双全,云长、益德猛冠三军,皆为世之良将。你们率军来投,我无忧矣。哈哈。等打破坚城,生擒张宝,我必向天子上书,举荐你等。” 刘备、关羽、张飞大喜,向田齐敬酒相谢。田齐含笑相陪,又介绍手下诸校尉与刘备三人认识。众校尉也纷纷举杯,敬刘备兄弟。刘备酒量不大,很快便有了些醉意。他不敢逐一回敬诸校尉,只得向田齐请罪道:“诸校尉海量,刘备不善饮酒,不敢相陪,请主公允许,令云长和益德代我敬酒。” 听闻刘德以主公称呼田齐,打算归于田齐麾下,不再以客军身份留于军中,诸校尉纷纷皱眉,暗中望向沮授。依田齐军中规矩,设立府军需要先得沮授同意,再报政务部苏双批准。 沮授知道田齐心中并不想收容刘备兄弟,便轻轻向诸校尉摇了摇头。 田齐也装作没有听出刘备话语中真心相投的含义,含笑对刘备说道:“云长、益德才是海量呢。我手下这些校尉哪是对手。呵呵。玄德还不知,在你们离开广宗之时,董卓误信张角已死的传言,率军反攻广宗城,中了张角埋伏,再次大败,连退两百里。冀州战局有变,张宝只怕会有异动。今天酒宴就先到这里,等击败张宝,我等再畅饮欢庆不迟。” 第404章 厚赏(二) 刘备闻言大惊,李冲也暗自皱眉,但不敢追问田齐,只得与众校尉一起躬身告退。 田齐却将李冲叫住,让他与赵孟一同到自己帐中密谈。进到帐中,不等田齐、沮授两人出言相询,李冲急忙掏出张角印信和身牌递与田齐说道:“主公,张角真的死了。我们也再次把张宁抓了回来。” 赵孟也取出东方欢儿血书递与田齐,面红耳赤的向田齐保证道:“虽不是我亲手斩杀,但我亲自查验过,张角真的死了。他被一名叫东方欢儿的美貌女子给杀了。那女子求我传信给她妹妹,有以张角道袍所写血书为证。” 田齐含笑抬手,止住两人话语,对他们说道:“我相信你们,张角确实死了。击败董卓的是张梁。广宗和邺城的锦衣卫密报:董卓击败张牛角,又使了一招金蝉脱壳,率主力南下广宗,仅留下数千并州骑军与张梁在邺城周旋。张梁没有中计,他率十万大军出城,击退并州骑军,暗中南下广宗。你们刺杀张角的第二天一早,张梁就率军入了广宗城。得知董卓反攻,张梁压下张角死讯,暗设埋伏,再次击败了董卓。” 李冲苦笑说道:“早知如此,我便不派人去向董卓传信了。”李冲心中对董卓满怀歉意。董卓第一次战败,是因他向张角献计;第二次战败,也是因他传信董卓,告知他张角死讯。 沮授安慰李冲说道:“董卓中了埋伏,是他自己不小心,与你何关?” 田齐也摇头一笑,对李冲等人说道:“董卓一直在西凉与羌人作战,百战百胜,心生骄狂,轻敌冒进,却又没有攻打坚城的经验。他连败于张角、张梁兄弟,实属正常。” 赵孟冷笑一声说道:“我看这董卓也是够笨的。我手下什长只把李校尉那封信射入他营中,信中只‘张角已死’四个字,没有落款,也无来由。他不认真核实消息真假,直接派兵反攻,真是无智。” 沮授和田齐却轻声一笑,一起摇头。沮授向赵孟解释道:“董卓并非无智。天子因卢植拖延与张角决战,含怒易将。他虽然初掌广宗军权,但不敢再与张角僵持,只得全力进攻。他久居塞外,不熟悉攻城之战,被张角击退,威信大失,诸军犹疑。他必须尽快取胜一阵,以挽回天子爱重,赢得诸将信任。你们那封信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他欺骗诸将,声称自己派了死士刺杀张角,现已传回了消息。诸军虽然对张角已死有些怀疑,但也信了三分。董卓借此提振军心,再攻广宗。可惜他时运不济,恰巧晚了张梁一步,再次中伏而败。” 田齐向李冲和赵孟深行一礼,郑重说道:“多谢两位甘冒凶险,深入虎穴,杀了张角,替田齐报了父兄之仇。” 李冲、赵孟连忙摆手,对田齐说道:“张角死于东方欢儿之手,我等不敢冒领此功。” 田齐不为所动,依然向两人再行了三个揖礼。他起身对两人说道:“相信没有东方欢儿,你们也能杀了张角。这功劳,你们可得一半。” 李冲、赵孟无奈,只得受了田齐揖礼。田齐再次起身,向两人致歉道:“张梁隐瞒了张角死讯,我们也不便承认刺杀了张角。你们两人的功劳只怕不能传扬于天下了。” 李冲、赵孟连称无妨。 沮授却在一旁笑道:“虽然你们的功劳不能宣之于众,也不能得天子封赏,但我们军中自有制度,你们的功劳理应受赏。” 田齐也点头说道:“李冲率军扫荡太行,深入敌营,掩护锦衣死士行动;赵孟率锦衣死士成功潜入张角卧室行刺,皆应论功受赏。军士功劳自有吏部分司评定,李校尉和赵军侯的功劳,就由我来亲自封赏。晋李冲为宣威校尉,赏万金,赐一等紫金勋章一枚。晋赵孟为锦衣府卫副千户,赏万金,赐二等紫金勋章一枚。” 李冲、赵孟大喜,行礼相谢。沮授递过大小两枚紫金勋章,田齐亲手戴于两人胸前。勋章由纯金打造,由水力机床冲压而成,正面雕刻着一头雄鹰,背面写有一等、二等字样。 李冲和赵孟很喜欢这两枚漂亮的勋章,欢喜的用手不断抚摸。 沮授向两人说道:“这勋章可不只是好看而矣。有此勋章,你们家人和后代可免税五成和四成。而且府弟和车马上可刻画勋章标记,享受诸多优待。” 田齐因身份限制无法提拔手下官爵,只得借鉴后世制度,设立了军功章制度来增加奖赏。李冲和赵孟是第一批得到勋章的军官,其他校尉、军官也将依据各自战功,陆续补发相关勋章。 李冲、赵孟大喜,戴着勋章,行礼而退。沮授含笑对田齐说道:“看来主公这勋章制度确实很得将士欢心。” 田齐得意一笑,对沮授说道:“我说过,荣耀比金钱更能激励人心。” 沮授轻笑点头,同意了田齐的观点。他收起笑容,询问田齐:“刘备率军来投,以主公相称,主公打算如何安置他们?可要让他们单设一府?” 田齐轻轻摇头,对沮授说道:“曹性得刘备军中锦衣密探回报。卢植下狱,被押送京城,正遇率军哨探而回的刘备。刘备见卢植被锁于囚车,心中大惊,拦下车队,询问卢植因何获罪。卢植与刘备哀叹,他围张角数月,眼看张角困守孤城,旦夕可破。左丰却屡屡催促与张角决战,又向天子进谗言,说卢植高垒不战,惰慢军心,还拒不付买官钱。天子震怒,取卢植回京问罪。张飞大怒,要斩护送军人,以救卢植。刘备却阻止张飞,声称朝廷自有公论,岂可造次?哼,仁义礼智信,天地君亲师,世之五维也。卢植对刘备有教导之恩,提携之情,刘备却笑看卢植入京受难,转身来投于我麾下。沮兄觉得,我应如何对待刘备呢?” 沮授轻笑一声道:“我还担心主公爱才,真允许刘备自建一府军呢。刘备此人心怀远志,不肯甘于人下的。黄巾之乱若是平定,主公入京受难,他必然与对待卢植一样,舍主公而去的。主公还是将其当作客军对待就好。” 第405章 接纳(一) 刘备三兄弟回到自己营中,简雍迎上前来,颇为诧异的询问道:“主公前去赴宴,为何这般早回来?” 张飞怒道:“酒菜只上了一停,肚子都没吃饱,酒也只饮得三杯。” 关羽也轻声报怨道:“将军似乎并不欢迎我们,也无意接纳我等。” 刘备抬手止住三人议论,快步走入帅帐。关羽、张飞跟随而入,简雍吩咐护卫弄些酒食与三人充饥。 刘备三人默默添饱肚子,皆面带忧色。简雍挥手令护卫们退出大帐,向刘备建议道:“不如继续北上,去投公孙将军。” 关羽、张飞皆点头同意,但刘备却苦笑摇头,没有答应。他应征从军,跟随卢植讨伐黄巾,好不容易立下了一些功劳,得了一个假(暂代)校尉之职,岂肯轻易放弃。公孙赞身处北疆,没有参与平灭黄巾之战。此时去投公孙赞,等张角兄弟被灭,战乱平息,必会错过天子封赏。 张飞有些气恼的说道:“那李冲貌如女子,也得任校尉,还被单独留于帐内密谈。我等奋勇拼杀,屡立战功,为何将军视而不见?” 关羽也轻叹一声道:“将军二次出征,麾下校尉多是些新面孔,田虎、田贲两个稚子也当了校尉。看来将军用人,任亲不任贤。我等留于此处,也无机会。” 刘备轻轻一笑,对关羽说道:“云长误会将军了。田虎、田贲确实是将军族弟,以舞象之年(15-20岁)得任假校尉,确实有些不妥。但将军父兄皆死于漠北,亲族之中缺少助力,无奈提拔两个族中少年,也无可厚非。李冲容貌虽然俊美,但观其麾下,行进之间颇有气势,隐带杀气,应该是屡经杀伐之军。李冲能得百死余生的军士拥戴,必非常人。他孤军西行,出现于广宗城外,也不会仅仅是打探军情这般简单。否则仅派哨骑前往即可,何需校尉亲往?” 张飞怒道:“可将军似乎不愿接纳我等,奈何?” 刘备笑道:“我等真心相投,时日一长,必得信任,何必心急?你等日后切勿再发怨言,务必听从将军调派。” 关羽、张飞、简雍三人无奈应诺,转身离帐而退。 刘备独留帐内,却无心睡眠。刘备也察觉田齐对他隐怀戒心,不肯收之为手足,任之以腹心。刘备暗自将田齐营中各校尉的出身逐一比对,不由心中一叹。 田齐麾下诸校尉都是相从田齐于出征黄巾之前的旧人,没有一人是新投之将。而且除了太史慈、典韦、甘宁三人,其他校尉都出自北疆,多为田齐乡邻故旧。 想得田齐信重,十分不易。但除了投靠田齐,刘备也确实无处可去。历史上的刘备,因卢植入狱,又不被皇甫嵩重用,在黄巾之乱平定后,仅被天子任为安喜县尉,类比普通军侯。张飞不堪其辱,鞭打督邮,三兄弟担心被天子追责,辞官不做,北上投了公孙赞。如今刘备与田齐颇有渊源,岂肯再错失良机。他下定决心,尽力讨好田齐,争取早日成为田齐心腹,广立战功,以得田齐举荐。 第二天清晨,彻夜未眠的刘备早早起身,令关羽、张飞同营中其他校尉一样,带所部军士出操。刘备还特意叮嘱关羽和张飞,暗中观察和学习其他校尉营中军士如何操练。 关羽、张飞应诺,却提醒刘备:“各营军士的操练似乎并不相同,有练习军阵队列的,有练习兵技巧的,有练习徒步行进的,有练习实战对打的,还有练习静立坐卧的,不知先学哪个?” 刘备不由皱眉,无奈说道:“先学静立坐卧。” 关羽、张飞应诺,带军士出操,令各队曲列队静立。他们以为这十分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却立刻发觉其中颇有微妙,很难做到田齐手下军士那般整齐、威武。 刘备暗中观察对比,也不由暗自心惊。他隐隐觉得,田齐手下军士练习静立坐卧必有深意。简雍也心中起疑,询问刘备:“观李冲营中军士,似乎也是刚刚开始训练静立坐卧。他们以什伍为单位训练,要求列阵整齐,每个运作都整齐划一,务求一致。我暗中计算了一下,仅一个立正的姿势,就练习了半个时辰,可监督出操的各位督伯、军侯似乎还不满意。” 关羽、张飞也走过来向刘备说道:“这站立、行走、坐卧看似简单,其间却多有微妙之处,实难做到整齐划一。我等暗中观察李冲营中训练,似乎每个运作都有既定的标准和训练方法。” 刘备心中一动,微笑着说道:“你们继续训练,我去李冲校尉营中拜访一番,问他可有什么诀窍。”他与李冲一路同行,也算认识,想借此试探田齐手下各校尉对自己是何态度。 刘备说完,带了简雍来到李冲营门前求见。李冲得哨骑回报,皱眉不喜。他早得兄长李进提醒,不可与刘备过多亲近。李冲也因昨夜宴饮之事,感觉到田齐对刘备隐有戒备。 李冲犹豫片刻,吩咐哨骑道:“请刘校尉稍待,就说军规有要求,训练期间,校尉不得离营。” 哨骑一愣,轻轻摇头,应诺而去。田齐军中并无此军规,校尉可以亲自监察军士出操,也可由各军侯轮流代替校尉监督军士出操。李冲让他如此回复刘备,明显是不想让刘备来营中。 刘备得哨骑传信,心中不喜,询问哨骑:“出操之时,各校尉都不得出营?我怎么不知军律还有这等要求?” 哨骑客气的回禀道:“这是将军所下军令,我等不敢违背。而且各营军士皆闭营出操,相互间并无走动。” 刘备暗自环视四周,见各校尉营门前都一片寂静,确实无其他营军士身影。 刘备无奈,只得等在营外,请哨骑回报李冲,他有事相询,愿在营外等他出操结束。 李冲得到消息,十分无奈。他总不能撕破脸面,闭门不见。李冲叫过军中功曹书吏,对他说道:“刘备来营中求见,你陪我见他。” 军中吏曹或功曹大多是锦衣密探派于各军中的联络人。李冲不想田齐误会自己与刘备有私交,便想请锦衣卫的人在旁作证。 吏曹轻声一笑,对李冲说道:“校尉勿忧,就当作是亲友来营中探视即可。” 田齐军中自有保密条例,对亲友入营探视有明确规定。李冲闻言一喜,立刻知道如何与刘备见面了。 第406章 接纳(二) 等军士们出完了早操,分什伍去到食堂就餐,李冲才慢悠悠的将刘备接入营中。刘备感觉到了李冲的疏远之意,也不客套,直接询问他如何训练军士们行走坐卧。李冲没有立刻回答刘备,而是望向营中的功曹吏。 功曹吏对刘备行了一礼说道:“将军与高司马共同制定了一部训练操典,对军士如何训练,应达到什么标准都有明文规定。刘校尉想了解如何训练军士,不如直接去与将军讨要。” 李冲也建议刘备道:“操典中对行走坐卧的标准定的极其严苛,每个运作都有详细的训练规范,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刘校尉想和我们一样训练军士,还是去向主公索要一本操典。” 刘备无奈,只得起身告退。李冲将刘备送出营门,刘备头也不回,直接去求见田齐。 田齐正与沮授商议如何安置刘备兄弟,闻听刘备求见,不由对沮授轻声笑道:“公与猜一猜,刘玄德所来何意?” 沮授轻蔑一笑,对田齐说道:“无非是想求将军收他为手足,视他为心腹,想与其他校尉一视同仁罢了。” 田齐一边令人传刘备入帐,一边吩咐身边亲卫:“取田畴所写那本《白马义从训练纲要》过来。” 沮授不由轻声一笑,悄然向田齐竖了竖姆指,表示赞许。 刘备来到田齐帐内,向沮授、田齐躬身行了一礼,直言来意:“卢师受宦官诬陷,被天子索拿回京问罪。玄德愿将手下军士交与将军,自己带关羽、张飞、简雍三人入京,入京侍奉师长。” 田齐故作惊讶,起身离案,上前扶起刘备,对他说道:“玄德这是何必?” 刘备含泪说道:“我率军路遇卢师囚车之时便有此意,只担心牵连麾下三千忠勇之士,这才没有急于入京。望将军看在玄德往日功劳面上,收留这三千壮勇,我兄弟再无拖累,也可安然入京,陪卢师受刑领罚了。” 田齐心中冷笑,知道刘备是在以退为进,逼自己表态接纳他们兄弟。但田齐故意装作不知刘备心中真实打算,表现出一副深为感动的样子,紧握刘备双手说道:“玄德真忠义之士也,但大可不必如此。玄德放心,我已联络皇甫将军、公孙将军,愿共同上书天子,替卢中郎鸣冤。如今董卓连败两阵,相信天子也能明白卢中郎难处,不会再逼迫前线将士与敌决战了。玄德赴京陪卢中郎入狱,反有逼迫天子之嫌,恐令天子振怒,反而不利于卢中郎脱罪。” 刘备见田齐果然顾忌名声,不敢吞并自己部曲,也不敢放任自己兄弟入京,不由心中一安。他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犹豫片刻,再次向田齐行礼说道:“将军高义,愿上书天子替家师鸣冤,玄德感激不尽。但我深受卢师大恩,无以为报,不入京侍奉,心下难安。请将军放心,我只以弟子身份入京,每日入监牢探视,绝不会做出令天子为难之事。” 田齐心中暗骂刘备奸诈,他明知自己不愿担负吞并客军的恶名,却一再表示愿交出部属,孤身入京。 沮授也在旁边出言相劝道:“玄德万万不可入京。你抛下部属军伍,自行入京侍奉师长,恐有结党之嫌。左丰等宦官正发愁寻找不到卢中郎错处,你不可再给卢中郎招祸。” 刘备眉头深皱,茫然望向田齐。田齐轻声一叹,对刘备说道:“玄德还是安心留在我这里。相信卢中郎也不愿见你因私情而废公事,弃军伍于不顾,孤身入京侍奉师长衣食。而且你去京中对卢中郎毫无益处,不如留下来继续统兵。等平定了黄巾之乱,立下大功,再向天子上书求情,或许可替卢中郎免了罪责。” 刘备轻轻点头,却又有些担忧的说道:“将军所言,令玄德茅塞顿开。玄德愿为将军前驱,平定黄巾,击杀匪首,以替卢师免罪。只可惜我手下军士缺乏训练,装备简陋,恐怕依然如上次一样,跟不上其他校尉行军。” 田齐哈哈大笑,对刘备说道:“玄德放心,你入我军中,我自会一视同仁,少不了你们的粮草、军械和战马。” 刘备大喜,急忙躬身相谢,对田齐口称主公。田齐哈哈大笑,对刘备说道:“我得玄德,如虎添翼,张宝、张梁兄弟,有如跳梁小丑,挥手可擒矣。” 刘备再次行礼,恳求田齐:“闻主公亲定操典一部,供各军训练士卒。玄德既然归于主公麾下,不敢与各军有别,请主公赐下操典,令我等依操典训练。” 田齐呵呵笑道:“定是李冲等人诓骗于你。他们虽然骑马行军,但作战时却是步兵,这才依步兵操典训练。你们是骑军,哪里用得着练习步兵阵列?” 刘备闻言一愣,面现尴尬之色。田齐挥手示意亲卫将田畴编写的《白马义从训练纲要》递与刘备。刘备接过一看,心中大喜。公孙赞训练的白马义从,威振北疆,名闻海内,他们的训练方法确实难得。 田齐对刘备说道:“我一介良家子,不通兵技巧也不懂兵法,为编练骑军,只得厚颜请伯圭(公孙赞)相助。我麾下骑军都是按此纲要来训练的。” 刘备连忙行礼说道:“主公放心,刘备也必定让军士按此训练,再有征战,绝不弱于白马义从。” 田齐欣然点头,对刘备说道:“你部所需长枪、骑弓,报个数字给我。我会让匠营尽快为你们制作。你们以后的粮饷也与其他各军相同,我会派人于每月初五送入你营中。” 刘备大喜,躬身应诺,起身告辞。田齐又将刘备叫住,令亲卫取来一长一短两把钢剑递与他道:“这两把剑是我军中匠师何丰亲手为我打制的,精钢百炼,可称宝刃。宝剑配英雄,我右腿有疾,无法骑马冲锋,留之无益,就送与玄德。” 刘备接过宝剑,爱不释手,连连称谢。田齐又让亲卫抬上来一把青龙偃月刀和一根丈八蛇矛对刘备说道:“上次你们兄弟随我征战,我观云长爱使大刀,翼德惯使长矛,便令何丰打制了此刀和蛇矛,准备送与他们。可惜你们走的匆忙,刀、矛没有造好。如今交你带回去送给他们。” 刘备大喜,替关羽、张飞行礼相谢。 第407章 天子之怒 刘备带了田齐所赠兵器回营,关羽、张飞对青龙偃月刀和丈八蛇矛爱不释手,欢喜非常。刘备又得意的拿出《白马义从训练纲要》,转述田齐之言,令关羽、张飞抓紧依据此法训练军士,所需战马、兵械报匠营打制,军士待遇也将与其他各军相同。 关羽闻言大喜,询问刘备:“我们的军士也能身披钢甲,手执利刃了吗?” 张飞也含笑问道:“我们这一营也有军饷可拿了吗?” 刘备欣然点头。关羽、张飞脸上笑容更盛。 简雍却翻了翻那本训练纲要,摇头叹息,对刘备说道:“观此纲要,无论装备还是训练、作战,确实规定的无比详尽,但要练成纲要所定战术,需要大批熟悉此战术的督伯、屯长来训练士兵。将军可曾提及,何时派出文吏来我军中管理军务?可曾提及,派何人带队来我军中训练士卒?” 刘备脸上笑容一僵,摇头说道:“我一时高兴,忘记向将军询问这些细节之事了。” 简雍摇头一叹,对刘备说道:“只怕将军是故意不提这些事情。昨夜曾听将军言及,董卓再次中伏,兵败广宗,后撤百里扎营。董卓连战连败,冀州战局急转直下,天子岂不恼怒,岂会坐视不理?我想天子定会斥责董卓,另派良将主持冀州战局。天子之怒,血流千里,冀州大战将起,哪容我等从容训练士卒?” 刘备兄弟渐渐收起笑容,不由摇头叹息。刘备摇头苦笑,轻声说道:“文和所言不错,只怕我们没有时间来更换装备,也没有时间来整训士卒。” 简雍向刘备建议道:“既然将军答应为我等更换装备,补充粮饷,主公千万不可耽搁,应抓紧向将军索要。” 刘备点头,急忙起身,走出帐外,又转身回帐,对关羽、张飞说道:“你们随我去见将军,谢过将军赠送兵器之情。”他担心自己去而复返,索要军械、粮饷,显得过于急迫,令田齐不喜,便拿关羽、张飞两人做挡箭牌。 关羽、张飞应诺,跟随刘备去见田齐。兄弟三人刚刚出营,却听军中一阵鼓响,各营校尉皆打马出营,带领亲卫直奔帅帐而去。 聚将鼓响三通,校尉必须入帅帐听令,否则必受责罚。刘备不敢迟误,也只得带了关羽、张飞来到田齐帅帐,与众校尉一同入见。 守帐军侯拦下刘备三人,对他们说道:“聚将鼓响,除各军校尉,其他人不得入帐。” 刘备只得令关羽、张飞于帐外相侯,自己独自入帐。 刘备进到帐中,只见田齐、沮授一脸严肃的端坐正中主位,各营校尉依次立于两旁。刘备以前是客军校尉,所立位置应该在众校尉身前,但如今已投入田齐麾下,自然不敢再越过其他校尉,只得默默站于队尾。 三通鼓响结束,沮授逐一点名,各校尉高声应诺,无人迟误。田齐扫视帐内,轻声说道:“我刚刚收到八百里加急军报,天子得知董卓接连战败,勃然大怒。董卓已被召回京中,撤职问罪,冀州战事将交由皇甫将军指挥。皇甫将军也派人传来军令,要求我等于下曲阳西侧扎营,封堵下曲阳,截断张宝西援广宗去路。” 刘备闻言大惊,急忙抬头,想询问田齐,天子打算如何处置卢植。但他刚想开口,却见沮授冷冷瞪了他一眼,急忙忍下心中疑惑,不敢再言。 田齐继续说道:“各军立刻拔营,改于城西扎营。每天派两营巡视下曲阳四周,再派两营强攻城门,以防张宝派兵溜出城池,暗助广宗。” 众校尉齐声应诺,皆挺身请战,愿先攻城门。刘备也随众人上前请战。田齐望向沮授,请他安排众将攻城、巡逻次序。 沮授轻咳一声,众校尉立刻鸦雀无声,静等军令。沮授扫视众校尉,轻声说道:“今日由李冲、田贲率军巡逻;由刘备、田虎攻打城门。其他各军至城西扎营。明日由甘宁、太史慈率军巡逻,由李进、魏延攻城。陈到留守中军大营。” 众将齐声应命,转身出帐,各自回营准备。刘备留于最后,上前向田齐行礼说道:“关羽、张飞等在帐外,要谢将军赠送兵器之情。” 田齐含笑点头,令关羽、张飞入帐。关羽、张飞入帐,躬身行礼,齐声称谢。田齐抬手令两人起身,微笑着说道:“上次攻打涿州、广阳,云长、翼德多立功勋,理应奖赏,无需道谢。” 刘备三人一起行礼,表示愿再立功勋。刘备顺势请求田齐,希望尽快更换装备,发放军饷,以提振军心。 田齐苦笑摇头,对刘备说道:“我上次贪功冒进,惨败而归,各营新建,军械多有不足,并无储备。本想着让匠营先给你营中打制兵器,但谁料天子震怒,战局风云突变,不容我等片刻休整。现在营中只有些缴获自黄巾的皮甲、长枪、短弓。不过粮饷倒还充足。” 刘备心中一叹,只得行礼相谢道:“有皮甲、长枪和短弓足矣。” 田齐点头,叫过户曹随军军需官,令他将营中所有缴获军械送与刘备,再拨付一月军饷。 刘备三人行礼告退,出了营帐。 沮授上前对田齐说道:“只怕刘备已然心中起疑,恼恨将军。” 田齐无所谓的笑了笑,对沮授说道:“等平定了战乱,我自会向天子举荐刘备兄弟。等他得任高职,自会心生感激。” 沮授轻轻点头,对田齐说道:“天子令张让、赵忠暗组西园铁骑,曹孟德也为八校尉之一。等平定了战乱,天子必召主公入京,主公可举荐刘备入西园为校尉。有曹孟德和刘玄德掌握两营骑军,或许将来能帮到主公一二。” 田齐轻声一笑。沮授这个提议可是暗藏杀机。天子本就对田齐心生猜忌,不想再让田齐掌军。刘备得田齐举荐,还想谋求西园校尉之职,必令天子起疑,从而对刘备心生警惕。 田齐指着沮授胸口笑道:“你这心肠可真黑透了。” 沮授也不羞恼,反而饥笑田齐:“与主公相比,还红上三分。而且我这脸皮也比主公薄了一分。” 田齐哈哈大笑,颇为自得的说道:“能得公与兄一赞,田齐之幸也。” 沮授也轻声一笑,行礼而退。 第408章 关张之勇(一) 刘备领了军械和军饷返回自己营中,立刻召集各军侯入中军大帐,将军械和军饷分发与军中各曲,同时传达田齐军令,立刻拔营,准备攻打下曲阳西城门。 刘备手下军士都是各地投军的义勇,算不得朝庭正规军士,平时并无军饷可拿。如今刚刚随刘备投入田齐麾下,便拿到了军饷,更换了军械铠甲,各曲军士不由士气大振。 刘备率军出营,却见田虎早就率黑虎军等在了营前。刘备急忙上前与田虎见礼,询问田虎如何攻城。依刘备心中打算,是想由自己率军主攻,让田虎率军配合。 田虎上次以火油弹、霹雳弹攻城,受到田齐训斥,心中窝火。如今有机会再次攻城,他年轻气盛,岂肯让刘备主攻。他对刘备说道:“我率军主攻,请刘校尉率骑军压制城头,掩护我等登城。不过我军兵少,等我们攻上城墙,还请刘校尉上城相助。” 刘备一愣,却不想与田虎相争,只得苦笑应诺,答应由田虎主攻。 田虎抢得主攻,心中大喜,大呼一声道:“今日再攻城池,有进无退,不胜不归。” 黑虎军千余军士齐声应诺,立刻拉着装有追风炮组件的车马向城西挺进。刘备率军跟随于黑虎军身后,也悄然吩咐关羽、张飞和简雍,务必倾尽全力配合田虎,争取攻破城门。 简雍提醒刘备道:“田虎是将军亲族,年未及冠,主公怎可让他主攻?万一田虎出了事情,我等不好与将军交待。” 刘备苦笑道:“田虎年轻气盛,我若与他争抢攻城次序,只怕引起误会,让他嫉恨我等。等他攻城受挫之时,我会令云长、翼德上前相助,护他周全。” 关羽、张飞轻声应诺,表示一定会保护好田虎,不让他出事。简雍这才心下略安,不再报怨。 此时李进、田贲也已率骑军出营。他们不需要携带攻城器械,轻装出击,行动迅捷,后发而先至。等田虎、刘备率军来到西城门,他们已率军绕城一周,开始骚扰、佯攻其他城门。 张宝听闻手下禀报,得知田齐离开东城,全军来攻西城,并派了两部骑军骚扰南城和北城,心中不由一惊。他对手下各渠帅说道:“田齐与我等僵持数日,相安无事,突然全军来攻,必有变故。各军紧守城门,周仓率所部骑军出北城门与敌军野战,趁乱派人前往广宗哨探。” 众渠帅和周仓应诺,转身出帐。张宝带了一营亲卫直奔城西,准备阻挡田齐主力攻城。 田虎请刘备率骑军绕城而走,与城上守军对射,掩护黑虎军组装追风炮。 刘备应诺,令关羽和张飞各率一千骑军率先攻城。关羽、张飞攻下护城河吊桥,全军渡过护城河,绕城骑射,压制城头守军。守城黄巾畏惧田齐各军野战实力,不敢出击,只得紧守城头,凭借女墙与关羽、张飞两营汉军对射。 张宝带领十余名守城渠帅登上西城楼,遥望攻城汉军旗帜。张宝见了黑虎军旗不由大惊,急忙传令守城军士停止与汉军对射,仅留数千军士留守女墙,其余各军立刻后撤挡墙,以防黑虎军再发霹雳弹和火油弹。 刘备率军给关羽、张飞殿后,一直关注着城上守军变化。他见守军后撤,疑惑不解,询问简雍道:“黄巾军与我们对射不落下风,却为何突然后撤?” 简雍也迷惑不解,只皱眉说道:“我等初次与张宝各部交战,不知虚实,难作判断。不过守军无故后撤,必然有诈,应提醒田虎、云长、翼德小心。” 此时黑虎军已组装好了几十门追风炮,推到护城河边列阵,准备发射炮石攻城。刘备打马上前,提醒田虎:“城上守军无故后撤,恐有不妥,请田校尉小心。” 田虎心中知道黄巾军是怕了自己军中的霹雳弹和火油弹这才下令后撤,不敢留大军守城。他也不与刘备解释,只冷笑一声道:“他们敢将主力后撤,真是找死。我这就亲率军士登城,请刘校尉随时准备支援我等。” 刘备还要再劝,田虎转头不理,只抽剑指向城墙,大声下令道:“炮阵发射泥石弹,给我使劲砸他娘的。” 传令军士击鼓为号,数十追风炮排成三排,轮流发射,一时间石弹如雨,砸得城头噼啪乱响,泥石横飞。黄巾守军紧紧贴于女墙之后,不敢冒头。 田虎见战机已现,立刻下令步军登城。他带领两屯亲卫抬着云梯冲杀在前,第一个把云梯搭上城头。 数百黑虎军搭起数十架云梯,迅速登城。追风炮却片刻不停,继续压制城头。等田虎接近城头,追风炮才略抬射角,避免误伤自己军士。 张宝立刻传令守军重回城墙,施放礌石、滚木,阻止敌军登城。在城楼上观点的众渠帅提醒张宝:“小心他们故意引我们上城,再突然发射火油弹和霹雳弹。” 张宝迟疑片刻,点头说道:“令城头守军也向后撤,退守挡墙,放敌军上城,再全力反攻,与敌人纠缠在一起,以避火油弹、霹雳弹。” 守在女墙后面的黄巾守军听得鼓令,立刻后撤,让开了城头。田虎心中暗笑,轻松登城。他听田齐讲过风声鹤唳的故事,也知道十面楚歌的典故,早就猜到了张宝见黑虎军攻城之后的反应。 刘备看到田虎轻松攻占城头,心中不喜反忧,担心田虎中伏,立刻命令关羽、张飞率亲卫登城,接应、保护田虎。 关羽、张飞闻令,立刻下马,带了百余亲卫登城,追赶田虎。等他们翻上城头,却见田虎并没有率军攻打挡墙后的黄巾守军,而是于城头列阵,守在女墙前面,掩护后续军士继续登城。 田虎见关羽、张飞上了城头,立刻高呼一声道:“早闻主公赞刘关张兄弟英勇,请云长兄、翼德兄率军攻打挡墙,掩护我军把追风炮搬上城头。” 关羽、张飞见田虎并没有莽撞前冲,心中稍安。他们听闻田虎所求,虽有不愿,却也不敢拒绝,只得率亲卫前出,去攻挡墙。 田虎下令已登上城墙的黑虎军列阵放箭,掩护关羽、张飞前冲。 负责施放追风炮的黑虎军曲军侯见城头已被守住,立刻下令拆解追风炮,搬上城墙再行组装。 第409章 关张之勇(二) 刘备见黑虎军想将追风炮运上城头,立刻知道田虎打算一鼓作风拿下城头。他担心城上兵少,关羽、张飞、田虎深陷险境,急忙带所部一千骑军下马,帮黑虎军搬运追风炮登城。 有刘备带人相助,黑虎军运送追风炮上城的速度大增。与此同时,又有数百关羽、张飞部卒下马登城。 在城楼上观战的张宝大惊,急忙下令全军反击,将汉军打下城头。 一阵战鼓敲响,黄巾守军立刻喊杀声四起,纷纷冲出挡墙,杀向城头。田虎对关羽和张飞怒吼一声道:“胜败在此一举,务必挡住,杀。” 面对百倍于己的敌军反扑,关羽、张飞丝毫不惧。他们不退反进,孤身杀入敌军当中。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刀砍矛刺,所向披靡,无人可当其一击,直杀得敌军血肉横飞,惨呼后撤。 张宝既惊且怒,与众渠帅说道:“不想田贼军中还有此等勇士,谁敢去与之一战?” 张宝麾下猛将高升、严政挺身而出,齐声请战。张宝大喜,令两人带兵反冲,务必将关羽、张飞击退。 高升、严政应命,奔下城楼。高升持枪来战张飞,严政挥一铁棒直奔关羽。 张飞与高升枪矛相击,严政与关羽也各执兵刃硬拼一记。高升、严政如何是张飞、关羽对手,只一招就被扫退数步,口喷鲜血。但他们勉强挡住张飞、关羽一击,让两人冲杀之势一缓。周围黄巾借机绕开张飞、关羽,冲过挡墙,杀向两人身后汉军。 张宝见手下两员猛将不是关羽、张飞一合之敌,立刻下令:“放火油、滚木!弓箭手,列阵齐射。抛石机,也给我狠狠的砸。” 众渠帅闻令而行,一时间挡墙内外箭石横飞,关羽、张飞手下数百军士死伤惨重,连连后退。关羽、张飞也被箭雨所阻,不敢再进,缓缓向后退却。 田虎令黑虎军列阵与敌对射,这才勉强阻止住了敌军的反扑。 田虎高呼一声,请关羽、张飞再挡敌军一柱香时间。关羽、张飞所部死伤殆尽,但毫无怯意,怒吼一声,孤身反冲,再次杀入敌军当中。黄巾守军不敢挡在两人身前,惊呼一声,四散而逃。 高升、严政也知自己不是关张对手,不敢再上前与之对战。他们怒吼一声:“再有返身后退者,斩。放火油,给我烧死他们。” 守军不敢再退,结成密集枪阵阻挡关羽、张飞。数百黄巾也纷纷抬了滚烫的油锅上来。田虎在后率军掩护关羽、张飞冲杀,见敌军抬油锅上前,急忙高呼提醒关羽、张飞:“小心火油,速退。” 关羽、张飞不敢迟疑,急忙后撤。两人让开挡墙出口,黄巾守军蜂拥而出,直杀向田虎阵前。田虎急忙下令:“放箭,不可让油锅靠近。” 此时刘备也率军上了城头,黑虎军也将追风炮全部搬上城墙,开始组装。 刘备见关羽、张飞、田虎无恙,心中一安。他立于田虎阵后,观察片刻,高呼下令:“放火箭,给我把他们的油锅点了。” 刘备手下军士闻令而行,数百火箭吊射黄巾军阵后方。尽半油锅立刻被火箭点燃,抬锅军士惊呼一声,撒手抛下油锅,却将周边自己同伴烫得鬼哭狼嚎,左右躲闪,一片大乱。刘备大笑,命令继续施放火箭。片刻之间,黄巾军中数百油锅悉数被点燃,自乱阵角,冲杀之势顿缓。 黑虎军的追风炮也终于在城头上组装完毕。田虎不等手下摆放炮阵,怒吼一声:“放炮,给我砸开挡墙,砸烂城楼。” 操纵追风炮的各伍军士各自为战,自选目标放炮,一时间泥石横飞,将挡墙后面列阵的黄巾守军砸得哭爹喊娘,哄然而散。高升、严政担心黑虎军再放火油弹和霹雳弹,不敢强令军士结阵阻拦,只得退出挡墙,退向城楼下方翁城城墙。 田虎抽出长刀,下令黑虎军列阵冲锋。关羽、张飞也再次集合百余亲卫,从黑虎军左右两翼杀出。 田虎、关羽、张飞率军杀至城楼下方,被黄巾军阻挡在翁城墙下。张宝冷哼一声,下令打开城楼雀窗,施放礌石、强弩。黄巾军居高临下,箭石如雨。强弩足有百石之力,可透钢甲,田虎等人无备,手下死伤惨重。 田虎急令后撤,亲自带一屯亲卫断后,立刻暴露了自己主将身份,数支弩箭迅速奔他射来。田虎尚未及冠,身材还没长成,力气不足,手中长刀只挡得三箭便被射飞,中门大露。两支弩箭再次射向他胸口,田虎无力阻挡,眼看要被射杀在当场。关羽、张飞得刘备吩咐,一直暗中保护着田虎。田虎下令后撤,他们两人急忙向田虎身边靠拢,此时正好来到田虎身前,立刻挥矛横刀,帮田虎挡开了这两箭。 田虎死里逃生,连忙道谢。关羽、张飞掩护田虎,退守挡墙,躲避城楼强弩。汉军败退,黄巾军士气复振,结阵冲杀上来。张宝令城墙下的抛石机施放重石,砸向城头摆放的追风炮。追风炮虽然轻灵,但黄巾军炮石如雨,难以躲避,尽半被炮石砸中,碎成木片,另有百余军士被炮石砸中,非死即伤。 田虎心痛府军伤亡,双目赤红,怒上心头,返身欲战。刘备急忙阻拦,建议全军撤退。关羽、张飞、简雍也劝阻田虎道:“我军士气已竭,再战无益,徒增伤亡,请校尉速退。” 田虎无奈,只得同意后撤。 此时在城外扎好营地,率军前来观战的田齐也担心田虎、刘备孤军深入城内遭遇埋伏,下令鸣金收兵。 刘备兄弟掩护田虎退下城墙,直退过护城河。黄巾守军重夺城头女墙,将汉军击退,又摧毁了百余追风炮,取得大胜,不由欢呼雀跃。 田虎败军而还,面带愧色,来见田齐。他也不出言辩解,直接含泪跪地,向田齐请罪。刘备三兄弟无奈,也只得陪田虎跪下,一同向田齐请罪。 田齐急忙将刘备三人扶起,又转头喝斥田虎:“把你那点马尿给我收起来。你等全力攻城,不敌而退,何罪之有。张宝率大军十万守城,皇甫将军围攻十日不克,你难道还妄想着一战破城吗?下去整军,安抚受伤军士,以备再战。” 田虎急忙起身,行礼应诺。 第410章 铜面校尉(一) 田虎全力攻城,刘备担心田虎出事,只得拼死相助,麾下三千壮勇伤亡近千。田齐斥责田虎,又好生安慰和感谢刘备,传令军需官和医护营军吏,优先救治刘备部属,并奖励刘备所部军士铜钱三百万、美酒千斤。 刘备得田齐当众夸赞和感谢,心中大喜,行礼告退,率军回营休整。 田齐见天色已暗,也收军回营。田齐刚刚回到营帐,陈到进来通报,李冲奉命骚扰、监视北门,擒得张宝手下骑将周仓回营。 田齐听到周仓之名不由一愣,轻笑摇头,暗自想到: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乱了,周仓被李冲擒拿,估计再无法跟随在关羽身边了。 得田齐准许,李冲押了周仓入帐。田齐望向周仓,只见此人果如历史记载一般,身材高大、黑面虬髯,貌相威猛。 周仓也在暗自打量田齐。田齐自出兵讨伐黄巾以来,百战百胜,威名素着,已与皇甫嵩、卢植、朱儁等老将齐名。而且他从张宝口中得知,田齐与太平道有杀父灭兄之仇,也因此在作战时比皇甫嵩等将更加卖力。 但见面不如闻名,田齐相貌普通,身材瘦弱,毫无名将身姿。周仓不由心生轻视,暗叹田齐命好,得了天子信重,必有高人相助,又有勇士相随,这才因人成事,空负名将之威。 李冲见周仓对田齐冷笑,一脚猛然踢在他膝弯处。周仓无备,单膝跪地,急忙挣扎起身。李冲上前,一手将他按住。 田齐笑了笑,挥手令李冲退下,询问周仓道:“你是哪里人?为何要随张角造反?” 李冲闻令而退,周仓挺身而起,冷冷回答田齐道:“我是关西人,也是良家子出身。我父亲、兄长皆从军征讨西羌,立下战功,本应得天子封赏。但我们交不起买官钱,无法赴京,上司为抢父兄战功,暗中相害,令我父兄命丧荒原。朝庭无道,天子无德,害我家破人亡,孑然一身,我如何不反?” 田齐轻声一叹,对周仓说道:“你可知因为你们造反,多少勇士命丧疆场,多少无辜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又有多少妇孺失了丈夫、父亲、兄长?” 周仓怒道:“这都是因为你们助纣为虐!” 田齐微微摇头,轻声说道:“王朝更迭,哪来道理可言。不过是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罢了。朝庭再无道,天子再,呵呵。但只要有天子和朝庭在,这世道就有秩序和规矩可言,你的冤仇终有昭雪之日。可战乱一起,秩序无存,人命卑贱如猪狗。你们杀了官吏,占据郡县,百姓生活又比往日如何?” 周仓一愣,面现愧色。黄巾占据郡县,只知劫掠,哪顾得百姓死活。 田齐见周仓面带愧色,良心未泯,对他说道:“降了。张角托言鬼神,愚弄你等与朝庭相抗,只为他一家一族之兴旺罢了。你为这等人效忠,为这等人枉送性命,不值得。” 周仓犹豫片刻,主动跪地行礼:“周仓愿降。” 田齐抬手令周仓起身,对他说道:“我军中不行跪礼,请你切记。你是黄巾渠帅,但既然降我,自要从我军中规矩,能不能继续当校尉领军,全看自己的选择和本事了。” 周仓一愣,询问田齐:“不知将军有何规矩?我如何能当校尉领军?”在古代,两军交战,将军战败投降,一般会保留军职,以示宽容。 田齐笑道:“我军中平时以勇武定军衔,授军职,战时以功勋论升赏。你若投降,有两条路可选。一是继续统带你手下降兵,为我客军。一是真心投于我麾下,选择一营府军,当一小兵。然后参与军衔评定,授与相应军职。但初次评军衔受军职,不会高于屯长。” 周仓毫不犹豫的说道:“闻听将军也是良家子出身。我等良家子,向来以忠孝传家,我既然愿降,绝无二心。” 田齐欣然一笑,询问周仓:“你打算入哪位校尉麾下?” 周仓转头看了看李冲,对田齐说道:“我与这戴了青铜面具的校尉交战百合,不敌被擒,愿入他麾下,听他差遣。” 田齐望向李冲,询问他道:“你可愿收他入营?” 李冲费劲巴拉擒下周仓,就是喜他勇武,欲收服他为自己助手,如何不愿。他向田齐行礼说道:“我愿收他入府,马上安排他接受军衔评定,授予相应军职。” 周仓向田齐和李冲行了一礼,出言乞求道:“我手下数十亲卫都是随我多年的弟兄,请将军和校尉宽容,一并收他们从军。” 田齐指了指李冲,对周仓说道:“这些去与你校尉商议即可。” 李冲询问周仓:“你们可有家人留在城内?” 周仓摇头说道:“我手下这些亲卫都是四海流浪的游侠,哪来的家人在城中?” 李冲点了点头说道:“那没问题,让他们和你一起入我营中。但将来要接家眷去辽东安置。”周仓以为是要拿家人当人质,稍作犹豫,但最终点头同意了李冲的要求。 按照田齐所定府军制度,各军战后伤亡所缺兵员本来要从本府后备军士中补充。但李冲的太行军府初建,后备军还没有来得及训练和组建。而且太行军一路征战,伤亡二三百人,兵员缺额较多,急需补充,这才同意接收周仓降兵。 时近酉时,军中一通鼓响,传令各营开始准备餐食。李冲行礼告退,田齐含笑将他拦住,对他说道:“相请不如偶遇。我今天教了伙夫一道新菜,名叫‘龙虎斗’,算你们有口福,一起留在我帐中用餐。” 周仓一愣,李冲却闻言大喜,呵呵笑道:“早闻主公有易牙神技,伊尹秘术,我一直听得嘴馋,今天总算得偿所愿了。” 田齐得意一笑,请沮授、陈到、李冲、周仓入席,下令上菜开餐。 李冲不等坐稳,抬手摘下青铜面具扔于身旁,准备享用美食。他化名王江,得任黄巾渠帅,潜入广宗,行刺张角而还。回到田齐军中,为避免暴露自己身份,也学哥哥李进,打制了一副青铜面具遮面。 坐于李冲身边的周仓见了李冲真容,不由起身惊呼:“你竟然是员女将?” 李冲大怒,抬腿一脚将周仓踹出榻案,厉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我哪里象女人了?” 田齐、沮授和陈到不由相视莞尔,心中暗道:“你哪里不象女人?”但他们担心惹李冲恼怒,急忙强忍笑容,发誓向周仓作保,李冲绝对是十分正常的男人,不是女将。 第411章 铜面校尉(二) 周仓望着貌美如花的李冲将信将疑,但有田齐等人作保,只得向李冲行礼道歉,承认自己眼瞎。 李冲再次遭人误会,心中郁闷,面露不喜。此时帅营伙夫端了众人餐盘入帐,田齐急忙借机岔开话题,向众人吹嘘起了他的厨艺。 他们来城西扎营,有军士在清理营帐周边杂草时捉到一只狸猫和数条青蛇。田齐见之大喜,叫过伙夫,详细告知他后世粤菜经典“龙虎斗”的做法,让他依法炮制。 李冲被菜得吸引,苦闷尽消。他掀开汤碗,只见碗中汤水清亮,里面装满一红一白,两色肉块。他也是嘴叼之人,不急着吃肉,先拿汤勺品汤。一勺清汤入口,只觉满嘴清香。李冲立刻眉开眼笑,称赞此汤鲜美。 田齐得意一笑,对众人说道:“要论当将军,我不称职。若论这厨艺,我敢言当世无双。” 李冲和陈到一起摇头。沮授也轻声苦笑,低头喝汤,不理田齐自己贬低自己。李冲向田齐行了一礼,郑重说道:“谁敢言将军不称职,吾定亲手斩了他狗头。” 田齐呵呵一笑,挥手对李冲说道:“吃菜。你尝尝这肉,可知是什么肉吗?” 李冲先夹了块白肉品尝,又夹了块红肉入口,只觉肉嫩香滑、异常鲜美,却不知是何肉。汉代之时,中原人很少吃蛇,也不喜食狸猫。 周仓见田齐平易近人,以真情待下,而李冲这等勇士也对田齐忠心耿耿,渐渐收起了对田齐的轻视之心。他也好奇的品尝了两色肉块,摇头苦笑,分不清是什么肉。 李冲询问田齐是何肉。田齐也不回答,只哈哈笑道:“吃菜,吃菜。美食难得,先趁热吃完再说。” 沮授心生警觉,猛然想起安扎帅营之时,曾有军士捉到狸猫和青蛇之事。他不由暗自皱眉,食欲大减。 李冲、周仓却未觉有异,欣然应诺,不再出声交谈,低头享受美食。一餐吃完,周仓向田齐建议道:“我虽兵败被俘,但交战之时,曾暗派十余亲卫趁乱离开战场,去往广宗。张宝得知主公突然全力攻城,猜测广宗战局有变,令我想办法联络广宗张角。我可派人追回那些亲卫,令他们明晚返回下曲阳,去诈开城门。” 李冲心中一动,望向田齐和沮授,轻轻点头。沮授轻轻摇头,对李冲和周仓说道:“张宝为人谨慎,不会中计。他会令人用绳索将哨骑吊上城头,不会打开城门的。” 田齐也轻轻摇头,对周仓说道:“你于城下被擒,张宝岂能无备。此计不可。” 周仓尴尬一笑,不敢再言。李冲起身告退,带了周仓出帐。 等李冲、周仓离开,沮授恼火的质问田齐:“你真把那狸猫和蛇做成了菜来吃?” 田齐呵呵一笑,询问沮授:“美味否?” 沮授无奈,苦笑一声说道:“你可知道,我最讨厌蛇了。” 田齐哈哈大笑,对沮授说道:“那我以后就多做些蛇肉来吃,免得你来我帐中抢食。” 沮授双目一瞪,对田齐说道:“早知蛇肉如此美味,我绝不会讨厌它们的。” 两人于帐内高声谈笑,声音传出帐外。刚刚走出营帐的李冲和周仓闻言大惊。周仓倒还没什么,只是感觉有些意外而矣,李冲却觉得胃中反酸,连连作呕。周仓暗笑,心道:“还好校尉带了面具,不然真象极了妇人妊娠反应的模样。” 李冲见周仓面带微笑,心中气恼,踢了他一脚,迅速离开了田齐帅帐。周仓连忙强忍笑意,追上李冲。 李冲和周仓回到自己营中,却见李进正坐于李冲帐内等侯。周仓见有人与李冲戴了样式相同的面具不由一愣。李冲对周仓说道:“这是神机军校尉李进,也是我嫡亲兄长。” 周仓连忙向李进行礼。李进也向周仓还了一礼。李冲与李进介绍道:“这是张宝麾下骑军渠帅周仓。他被我擒下,已降了主公,愿入我军中为一小兵。” 李进坐回榻上,对李冲说道:“我明天要率军攻城,想过来问一问他,西城守军的一些情况。” 李冲望向周仓,周仓立刻上前,与李进、李冲详细介绍道:“张宝占据下曲阳之后,立刻修筑加固城防。每处城门外侧设有翁城,翁城女墙安排一营守卫,有三千弓箭手、两千枪矛手和一千刀盾手。女墙之后是挡墙,也有一营守卫,有两千弓手、一千长枪手,一千刀盾兵,另外有一千军士负责施放礌石、火油。挡墙后三百丈是主城墙,有两营军士,一营长枪手、刀盾手,另一营为弓箭手。两营兵力在一万左右。另外有一千骑兵守在城下,可随时从马道登城。城门之内,张宝还修了内翁城,城高两丈,城内有抛石机百部,军士两营,总数一万。另有三千车兵守在内翁城门外。共有战车十辆,皆以重木打制,外包生铁,以铁链相连。关键时能以战车封挡城门。” 李进掐指默算,轻轻摇头。张宝在每处城门安排了三万五千守军,又有内外翁城守护城门,还可从城内调兵增援,他们两府军士绝不可能攻下城门。 李冲皱眉说道:“张宝所部不过十万人,依你所言,仅守城军士就有十多万人了。他在城中也应该留有一营精锐。他哪来这么多兵?” 周仓苦笑道:“张宝将城中百姓划分成十余片区,派兵看押,逐家登记,令每家各出一丁从军,敢有不服军令者,全家处死。” 李冲大怒,对李进说道:“他这是用了控制太行山秘营的故计,拿百姓家小为人质,逼百姓与我等死战,真是可恶。” 李进轻轻点头,心眉目一动,询问周仓:“看守百姓的军兵有多少?” 周仓摇头说道:“张宝令百姓于城内筑墙,将各片区百姓隔开,形成坊街,仅留一门进出。每处坊门有一千军士守卫。” 李进长叹一声,轻轻摇头。城中百姓被严密看管,他们攻打太行山秘营的经验用不上了。 李冲急忙询问周仓:“城中可留有秘道与城外相通?” 周仓笑道:“校尉听说哪处城池还留有暗道直通城外?” 李冲羞恼的说道:“你们在太行山秘营不都留有逃生秘道吗?” 周仓笑道:“这下曲阳可不是黄巾军筑建的。” 第412章 铜面校尉(三) 李冲和周仓之间的几句报怨,却令李进心中一动。他询问周仓:“下曲阳护城河水深多少?城中哪里地势最高?哪里土壤密实?” 周仓如实相告,李进微笑点头。李冲若有所思,询问李进:“你想自己造一条秘道出来不成?” 李进起身说道:“掘地攻城,本就是兵家常用之术。呵呵,我等出身匠营,挖洞筑墙,更是擅长。” 李冲闻言大喜,随李进起身说道:“我随你去见主公。若主公同意此计,愿助兄长一臂之力。” 两兄弟一同来到田齐帅帐。田齐与沮授也正于帐内商议军务,闻听李进计策,田齐和沮授相视而笑,齐声高呼:“妙计。” 田齐立刻令李进负责挖地道入城,又令李冲、金藤两人相助。三人所率府军皆出自匠营,伍长以上军官全是匠营子弟,掘地攻城对他们而言,不过小事而矣,毫无难度。 李进兄弟含笑而去,沮授对田齐说道:“依李进估算,地道十日可成。我等趁夜直入城南,先救下城中百姓,黄巾军中裹挟青壮必乱,下曲阳一夜可下。但主公再次立下克城之功,只恐天子心中猜忌更深。” 田齐轻声一叹,对沮授说道:“军心可鼓不可泄。干他娘的,反正我必会被调入京师软禁,先亲手宰了张宝,痛快痛快再说。” 沮授建议道:“主公可致信皇甫将军,将张宁送至他营中,言明张角被刺身亡之事。再稍稍提醒皇甫将军,广宗、下曲阳地势平坦,土壤密实。” 田齐轻声一笑,点头说道:“皇甫嵩一代名将,必会想到掘地攻城这一招。” 沮授笑道:“他必然回信主公,请我等也采用掘地攻城之计。到时广宗、下曲阳接连破城,主公也可依皇甫嵩回信,推功于皇甫嵩,稍解天子提防之心。” 田齐大笑,立刻请沮授代笔,致书皇甫嵩,并将刘备叫至帐内,请他派人押送张宁去皇甫嵩营中送信。 刘备得知张角已死,其女张宁被暗中押在营内,心中惊喜,连忙追问田齐:“张角如何死的?谁人将张宁擒拿回来?可是李冲校尉?”他与李冲于广宗城外相遇,同来下曲阳,早怀疑李冲暗负使命,并非打探军情那般简单。 李进笑道:“李冲化名王江,取得张宁信任,潜至张角身边。他潜入张角居室,本欲行刺,却意外发现,张角已被侍女刺死。他身份已露,只得裹挟张宁趁乱逃出城门,路遇玄德,一同回了下曲阳。” 刘备心中暗叹,田齐麾下诸校尉皆智勇兼备之士。他见过李冲真容,也曾误会李冲是员女将,也曾心生轻视。如今得知李冲剑心虎胆,深入敌穴,掳张宁而还,不由心生感慨。 田齐取出张角兵符印信递与刘备,让他送与皇甫嵩为旁证。 沮授提醒刘备:“张角之死,颇为离奇,李冲也不愿冒领侍女之功,请玄德不要与他人言及此事。” 刘备应诺,转身出帐。他回到自己营中,立刻叫来关羽,告知李冲潜入广宗所立功劳,吩咐他带兵押送张宁前往广宗送信。 关羽惊呼一声:“不想那娘娘腔竟有如此胆魄。” 刘备摇头苦笑,对关羽说道:“将军和沮从事特意叮嘱我,不要与他人谈及此事。你到广宗,务必与皇甫将军单独密谈,并提醒他保密。” 关羽应诺,连夜出发。 第二天清晨,田齐令甘宁、太史慈率军巡逻,命令他们盯死下曲阳各处城门,严防黄巾哨骑出城。田齐令李进留下,主持挖掘地道,令魏延单独去攻西城。 李进上前,向田齐建议道:“我准备从城南开挖地道,不如率军在城南发起佯攻,掩护李冲、金藤行动。” 沮授也同意李进计策,建议田齐:“西城攻势不可减弱,不如令刘备率军巡逻,令甘宁、太史慈和魏延同时攻打西城。” 田齐同意,各校尉欣然领命,各自率军出营。 张宝得知田齐大军一分为二,数千军士转攻南城,不由轻笑。他对众渠帅说道:“只盯住田齐帅旗,他在哪里,哪里就是主攻。” 田齐和陈到也出营列阵,为甘宁、太史慈、魏延压阵。甘宁、魏延都缺少攻城经验,手下军士也不会使用追风炮。田齐令陈到率军操作追风炮,掩护甘宁等人攻过护城河,攻至城墙之下。 太史慈请甘宁、魏延率骑军与守军对射,自己率军搭起云梯登城。 为了吸引张宝注意,增强西城守军压力,田齐同意陈到使用少许火油弹。 陈到所率田齐亲军皆选自各府军精锐,上马精于骑射,下马善于步战。他们操纵追风炮,把几枚火油弹精准吊射入女墙之后,烧得守军惨呼一片。 张宝担心田齐继续施放火攻,立刻令守军退守挡墙,让出城头。 太史慈率军登城,猛攻挡墙。黄巾军依挡墙列阵,又人多势众,勉强挡住了太史慈的进攻。 张宝见西城战事稍缓,抽身询问南城战事如何。有哨骑回报张宝,南城也只千余汉军攻城,正是昨日擒拿周仓那位铜面校尉领军。哨骑不知李进兄弟皆带相同样式面具,误会是李冲率军攻城。 张宝闻听汉军仅派了一营军士在城南发起佯攻,轻声笑道:“田贼手下虽勇,可惜兵力太少。他分一千骑兵去打南城,以分我注意,真真可笑。” 张宝话音方落,又有南城哨骑来报:“城南汉军攻势凶猛,守军被迫退出外翁城,退守城楼。” 张宝大怒,责问南城哨骑:“你们干什么吃的?几万人挡不住一千汉军攻城?给我打回去,再敢有后退者,斩。” 哨骑胆战心惊的回复张宝:“汉军新制一种攻城云梯,置雀楼于冲车之上,楼高数丈,上置强弩,有一伍军操控,射术精准,我等不敢与之对射,只得后退。” 张宝皱眉说道:“用抛石机砸他娘的,令梁仲宁亲自率军反击,给我把汉军赶下城去。再让汉军登城,我亲手斩了他狗头。” 哨骑急忙领命,奔驰而回。张宝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田齐手下校尉为何戴了面具?他英勇如斯,又有何见不得人之处?” 知己知彼,方可百胜不殆。他与田齐交战多日,却对田齐麾下诸校尉知之甚少,不由心中暗恼。 第413章 铜面校尉(四)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匠营出身的李进营中,拥有许多还没有量产的新式军械,攻城巢车就是其中一种。巢车沉重,李进并未携带出征,但却暗中记下了巢车的造法记了一个大概。他军中多有木匠、铁匠子弟,依法打制,一夜建好粗陋巢车数十部,一举助李进攻上了南城城头。 黄巾南城守军得到张宝传来军令,立刻不顾伤亡,拼死反击。李进兵少,担心被数倍黄巾围在城头,急忙下令后撤,退下了城墙。 不等黄巾军欢庆胜利,李进一声令下,十余发火油弹抛上了城头。李进一支火箭射出,城头立刻化作一片火海,黄巾守军死伤惨重,全线溃退。 渠帅梁仲宁对防着汉军火油弹攻击,急忙令军士抬水灭火,却令火势更盛,直吓得黄巾守军一片惊呼,误会李进施放的是“妖火”,非人力所能扑灭。 张角以宗教神灵约束军心,黄巾军士对鬼神更加迷信。李进头戴狰狞面具,又会施放“妖火妖术”,令黄巾守军士气大跌,不敢与之相抗。 李进趁势再攻城头,黄巾守军畏之如虎,四散而逃。梁仲宁亲手斩杀数十逃兵,这才稍稍稳住溃败之势。为了提振军心,梁仲宁拎起长刀来战李进,打算与李进对将,打破他的“妖术”,以重振军心士气。 李进见梁仲宁出战,丝毫不惧,不惊反喜,手执横刀冲杀向前。 梁仲宁大喝一声:“吾乃河间梁仲宁,来将何人?” 李进轻哼一声道:“吾乃陇西李进。” 梁仲宁自持力大,在贴近李进身前之时,猛然跃起,双手握刀,使出一记力劈华山直劈李进。李进也不挥刀横挡,反而将身一挺,双手持刀向上一撩,与梁仲宁以攻对攻。李进兵少,全靠守军士气低落这才趁势攻过挡墙,他想尽快战败梁仲宁,继续保持黄巾军士对自己的畏惧之心。 李进也读过田齐的《刀论》,对书中那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深为认同。他认为自己手中横刀轻灵,刀身平直,速度会比梁仲宁更快。 而且李进出身鲜卑,是在草原出生、长大的勇士。鲜卑人不通兵技巧,但同样有着自己民族的武技。他们的武技十分原始,但绝对高效,他们讲究以力破敌,眼疾手快,彼此对战,生死往往只在一招之间。 梁仲宁的刀距离李进的脖子只差半尺,突觉腹间一痛,力气全失。李进这一刀有如电闪雷鸣,直从梁仲宁腹间划过,将他雄壮的身躯一刀两断。 黄巾守军见梁仲宁被李进一招斩杀,心中更惧,哄然后退,直向城下奔去。 李进大喜,率军追杀而进,乘势攻下城楼。 黄巾军南城副帅于度根守在城下内翁城,见城上万余败兵溃散而逃,直冲下城来,心中大怒。他下令放箭射杀逃兵,又令亲卫齐呼:“下城者死。” 数百城上逃兵被射杀当场,终于阻止住了溃退。于度根又下令抛石机抛射巨石,砸向城楼。城楼接连被数枚巨石砸中,轰然倒塌一角。李进见黄巾军止住败势,城下又有数万守军严阵以待,知道难以攻克城门,只得下令后撤,再次退于城外。 于度根强令城上守军各校尉、军侯带队反击,重新夺回了城头阵地。 李进见天色已暗,军士已疲,便鸣金收兵,回了营中。黄巾守军见李进退兵,惊魂稍定,呼出一口长气,纷纷颓然坐于地上。 于度根率亲军登城,阻止各校尉、军侯挥鞭抽打军士起身,又令人抬来酒菜慰劳各军。黄巾守军添饱肚子,饮了些烈酒,士气稍复。于度根令城上守军与城下守军互换阵地,以备明日再战。 李进率军回营,满身疲惫。他将梁仲宁人头交与亲卫说道:“将其高挂于营门之外,派军士暗伏门内。” 李冲、金藤迎接上前,正听得李进此令。李冲阻止他道:“黄巾士气已丧,无人敢来偷营。兄长这激将之计无用,还是拿他头颅去与将军报功。” 李进无奈一笑,同意了李冲的意见,令亲卫将梁仲宁送去田齐营中报功。 李进请李冲、金藤入帐,询问他们地道挖掘情况。李冲和金藤向李进保证,用不了十天,就可将地道挖入城中。 李进对李冲说道:“明天你我两军互换,由你去攻城,以便继续保持对南城守军的压迫。” 李冲应诺,摘下面具与李进互换。金藤笑道:“校尉威风已立,黄巾畏之如虎。今夜不如多打制一些相同样式的面具交与督伯以上军官戴于面上,明天攻城,必令黄巾守军惊惧,或许还会吓得一哄而散。” 李冲闻言大喜,连称妙计,急忙传令手下连夜打制面具。李进轻笑摇头,故作恼怒的说道:“如此一来,我等岂不是真成了妖兵妖将了?” 李冲、金藤不由哈哈大笑,甚是得意和期待。他们真希望明天攻城,黄巾守军被数十头戴面具的“妖兵妖将”吓退。 田齐得知李进阵斩南城守将梁仲宁,也十分欢喜,令陈到派人将梁仲宁头颅传与各府军观看,以激励军心。陈到询问田齐:“可包含刘校尉营中?” 田齐轻轻点头,陈到出帐而去。沮授询问李进派来的亲卫:“地道开挖可还顺利?取出的泥土存于何处?” 李进亲卫回复道:“李冲、金藤校尉亲自选定开挖地点,一日掘进五百米,进展顺利。地道深一丈,高两丈,宽一丈,足可供四人并行。地道中取出的泥土皆运至营寨后方,铺洒于田野、沟渠。” 沮授对田齐说道:“地道之事绝不能被敌军发觉,务必严防敌军哨骑。” 田齐轻轻点头,询问沮授:“可否令太史慈专门巡查南城。” 沮授含笑说道:“还可令太史慈与张简稍透消息,称主公得皇甫将军提醒,欲挖掘地道攻城。” 田齐令太史慈专巡南城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想到借机让张简向天子报讯之事,不由大喜,称赞沮授道:“妙计。如此一来,天子必然以为皇甫嵩才是平定张角的首功之臣。” 沮授得田齐称赞,微微一笑,立刻书写军令,交与田齐用印。田齐签发军令,对李进的亲卫说道:“你回去通知李进校尉,不必急于挖通地道,务必保证地道的质量。如果可以,就把地道再挖高挖宽一些,最好可容四马并行。” 第414章 最终一战 田齐每天派各府军轮战,强攻城西、城南,张宝兵多粮足,凭借城防工事勉强抵挡,但屡战屡败,军心士气不断跌落。 张宝为提振军心,每天亲自登城守御。每次击退汉军,都会分发钱财美酒,犒赏军士。 张宝无法分身,也无心他顾,李进、李冲、金藤三府军士轮流挖掘地道,每天前进三百米,已悄然挖入城内。 与此同时,攻打广宗的皇甫嵩也采取了同样的策略。他得到关羽送来的田齐密信和物证,大喜过望,而且如田齐、沮授所料,依据田齐信中的提示,很快想到了掘地进攻的办法。 皇甫嵩回信田齐,,交与关羽带回,建议他挖掘地道攻城。等关羽离开,皇甫嵩召集众将,提审张宁,宣布张角死讯。各军校尉得知张角已死,士气大振。 皇甫嵩全军出击,押张宁于城下喊话,告知黄巾守军,张角已死。黄巾守军军心大乱。张梁急忙宣布,张角前往天庭面见天帝,请求救兵去了,这才稍稍稳住军心。 汉军轮番攻城,张梁把十余万守军分为三部,轮番上城守御。三部之间相互督战,有后退者,立刻处死。 皇甫嵩不想军士伤亡,令各军校尉稍稍不可攻过翁城挡墙,暗中派兵挖掘地道入城。 汉军数日强攻,均被阻挡在翁城挡墙之下,令张梁稍得喘息,稳住了军心。他于夜晚召集众校尉,通报了张角“病死”的消息。 黄巾众渠帅纷纷为张角戴孝,秘密将张角安葬于城内,同时建议张梁继任大贤良师,以提振军心士气。张梁当仁不让,立刻继位,同时下令,趁夜出城,强袭汉军军营。 皇甫嵩觉得黄巾守军因张角之死必然军心动摇,不敢出城相攻,因此全无防备。张梁亲自率军押阵,各渠帅为表示对新任大贤良师的忠心,全力出击,一时间连破汉军数座营寨。 皇甫嵩担心挖掘地道偷袭城内之计败露,强令汉军全面反击。汉军各校尉也知这一战事关广宗战局成败,拼命出击,终于将黄巾击退。 张梁发动夜袭,大胜皇甫嵩,威望大涨,军心士气恢复如初。皇甫嵩装作恼怒,亲自率军攻城,吸引张梁注意,掩护军士挖掘地道。 张梁一心守城,对来自地下的凶险全无所觉。十日之后,皇甫嵩地道挖成。皇甫嵩趁夜发动总攻,令精锐从地道潜入城中打开了西城门。城池一破,黄巾军再无战心,纷纷外逃和投降。张梁率万余亲军迎击皇甫嵩,被汉军击败,死于乱军之中。 收复广宗,皇甫嵩只于城中休整半日,留下一万伤兵守城,立刻率领大军直扑下曲阳。 此时李进等人也挖好了秘道,只等田齐一声令下,就可潜入城南,攻克下曲阳。但田齐却迟迟不愿下令。直到皇甫嵩率军来到城下,田齐面见皇甫嵩和左丰,请他们下达总攻命令。皇甫嵩令田齐率军从地道入城,其他各军从外攻打城池。 皇甫嵩担心张宝得知自己到来会弃城而逃,所以没有等到夜间发动突袭,直接令田齐于正午时分率军入城。田齐领命,率军入城,令各府军士四散而出,掌控城南,护下百姓,又与皇甫嵩内外夹击,打开了南城门。 黄巾军见城池已破,军心大丧。被裹挟的城中青壮反戈一击,更令黄巾守军溃不成军。 皇甫嵩与田齐麾下各校尉四面出击,争抢物资和战功。刘备早有谋算,入城之后直扑张宝帅营。夏侯兰得锦衣卫密报,知道张宝驻地,带领刘备于乱军中准确追上张宝。关羽、张飞骑马上前,直接击散张宝身边亲卫,将他擒于马下。 刘备立下擒拿贼酋之功,心中大喜,奖赏夏侯兰,提拔他为自己亲卫曲军侯。关羽、张飞等人也皆出言恭喜夏侯兰。简雍却有疑惑,询问夏侯兰如何知道张宝驻地,如何对下曲阳城内道路如此熟悉。夏侯兰解释道:“我本就是冀州常山人,离此不远。年少时曾游学至此,拜师学艺三年,与城中豪侠多有结交。入城之后,我寻得故友,得他指点,这才知道张宝消息。” 刘备等人疑惑顿解,纷纷感谢夏侯兰。 刘备等人押了张宝来见田齐,路上见有皇甫嵩麾下汉军于城内劫掠,又与田齐手下军士发生冲突和对峙。刘备急忙令关羽、张飞带兵上前相助。简雍提醒刘备:“皇甫嵩身为主将,权力比田将军大出一筹,爵位也比田将军高出一级,请主公不要带头与皇甫将军部下争斗,以防皇甫将军嫉恨。” 刘备轻哼一声道:“皇甫嵩权势再高,又认得我刘备是何人?” 简雍不敢再劝。关羽、张飞率军上前将皇甫嵩麾下汉军赶走,救下被围的东莱军士。张飞询问被救军士从属哪位校尉,因何与皇甫嵩部下争执。几名军士答道:“我等是医护营医士,奉命前往典校尉军中救治重伤军士。我等见有汉军劫掠百姓,上前阻止,这才与他们争执。” 关羽、张飞轻声一叹,派人护送他们前往典韦军中。刘备也暗自皱眉,下令加快速度,押了张宝来见田齐。皇甫嵩得知张宝被擒,心中大喜,打算押张宝入京,交与天子处置。田齐却抽出配刀上前,一刀将张宝劈死当场。 皇甫嵩大惊,责问田齐为何如此莽撞。田齐将手中配刀一扔,对皇甫嵩说道:“杀父之仇,田齐不想假手于人。我一刀宰了他,心中痛快。皇甫将军若觉得田齐有罪,可索拿我入京,交天子治罪。” 皇甫嵩苦笑摇头,对田齐说道:“田将军莫要说笑。一个跳梁小丑罢了,杀就杀了,何罪之有?” 刘备上前,请田齐约束军纪,以防骚扰城中百姓。田齐望向皇甫嵩,请他下令各军收纳降俘,收军回营。皇甫嵩轻轻摇头,对田齐说道:“广宗、下曲阳,百姓从贼久矣,理应付出代价。” 田齐再劝,皇甫嵩置之不理,反而令田齐让出城南,交与各军,分区清缴漏网黄巾。 皇甫嵩这一命令无异于明令军士打劫百姓。汉军各校尉闻言大喜,皆请田齐立刻让出城南。田齐无奈,下令本部各府军士退出城外。皇甫嵩也划分了一片区域交与田齐来“清缴”,田齐苦笑一声,把“清缴”任务交与了刘备。 第415章 上书辞官 下曲阳城中的哭声响彻天地,田齐心中不忍,却又无可奈何。田齐麾下各府千户也对田齐暗生埋怨,对皇甫嵩令汉军劫掠的命令更是不满。在他们看来,下曲阳秘道已成,旦夕可破,根本不必等皇甫嵩率军前来帮忙。城中所有的俘虏和物资都应该是他们各府军的缴获和财富。 沮授感觉到了各府军士心中的怨气和不满,建议田齐按军功受爵制度,论功行赏,提振军心。 田齐深以为然,暗封各府军千户为奋武校尉,赏万金,又令曹性、沮授评定各军战功,按照军功受爵令,犒赏军士、抚恤伤亡。田齐还令匠营打造纯金勋章二十枚,纯银勋章千枚、纯铜勋章万枚赐与有功军士。 田齐麾下军士得到暗中封赏,心中再无抱怨。 沮授却再次提醒田齐,应该早做被调入京城的准备。 田齐深以为然,连夜召集各军千户,安排善后之事。 田齐令巴音、夫渠立刻悄然离营,返回东莱,运送各府家眷至辽东建府。同时提拔夫渠为千户,单建一府,头戴锦貂帽,号锦貂军。令曹性先行离营,至京城坐阵,掌控锦衣卫,务必建立一条秘密的逃生渠道。令陈到从各府军抽调精锐,组建神策军,为田齐亲卫,准备护卫田齐入京。令李进、李冲、金藤押送俘虏和物资,扮作辅军,天亮离营,跟随于巴音长生军身后,同返东莱,同去辽东。其他各府军留在下曲阳,等待天子旨意。 众校尉见田齐面露忧愁,心知有异,急忙追问田齐、沮授有何事发生。 沮授将田齐受天子猜忌,可能被调入京城,名为升官晋爵,实为软禁之事告知各校尉。 魏延、甘宁、田虎、田贲大怒,皆呼天子苛待功臣,处置不公。太史慈早知此事,面无惊色,向田齐行礼说道:“太史慈愿为主公效死。” 魏延、甘宁也反应过来,上前一步,齐声立誓:“吾等愿为主公效死。” 田虎、田贲身为田齐族人,无需表态,只紧握双拳,愤愤不平的望着田齐。 田齐安抚众人说道:“黄巾之乱已平,天子必然封赏诸位将军和校尉。你们可能被分散调往外地为将,继续统兵。子义假作张让奸细,得到天子信任,应该会被调入京军为西园校尉。你们放心,我此次入京,暗中有子义、叔至、曹性相护,应无性命之忧。如果真遇危险,也可从容而退,逃离京师。” 众人这才稍稍平复心中惊怒,默默不语。 沮授笑道:“天子的封赏你们不可拒绝,调往何处统军也不可抗命。但在暗中,你们依然是将军麾下府军千户,依然要受将军府各部司管辖。” 甘宁、魏延等人齐声应命。田齐苦笑一声,轻轻挥了挥手,散了军议。 众人退出帐外,沮授向田齐建议道:“主公可上书天子,举荐刘备入京为将。同时提出辞官回乡,再举荐苏双负责东莱开海诸事。” 田齐轻轻点头,请沮授代笔,写好给天子的奏章,签押用印,准备派人送往京师。正在此时,闻听刘备于帐外求见。 沮授冷笑一声道:“将军令他独留城中,令他心感不安了。” 田齐轻笑一声道:“好聚好散,不可令其生怨。” 沮授含笑点头,令陈到迎刘备入帐。 刘备带了关羽和张飞入帐,向田齐交令:“将军令我等清缴城中黄巾余党,经我等逐家搜查并无发现任何漏网黄巾。而且城中百姓受张宝裹挟,户无存粮,我等特来向将军请令,开郡仓赈济。” 田齐请刘备三人入座,对他们说道:“下曲阳已由皇甫将军掌控,不必你我再费心了。” 刘备也知田齐不愿与皇甫嵩争功,更不愿与皇甫嵩结怨,便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言。 田齐将举荐刘备的奏章递与刘备说道:“张角三兄弟皆死,冀州黄巾主力全灭,汝南、颍川黄巾四散。太平教之乱,终于被我等平定了。我准备向天子举荐玄德为北军校尉,举荐云长、翼德为北军军侯。” 刘备闻言大喜,急忙接过奏章观看,又还给田齐道:“多谢将军举荐。将军之恩,玄德兄弟三人铭记于心,必有厚报。” 关羽、张飞心中暗喜,也同刘备一起行礼相谢。他们独自被田齐留在城中,心中不安,怀疑田齐始终没把他们当作心腹,打算将他们甩下,留给皇甫嵩统带。简雍建议刘备找个理由迅速出城,试探田齐心意。 他们出城回到田齐大营,见各营军士欢呼雀跃,似乎有准备远行之意,更加惊惧。此时亲眼见到田齐举荐奏章,才稍稍安下心来。 刘备见田齐只举荐了自己,疑惑的询问田齐:“主公为何没有举荐甘校尉等人?” 田齐轻笑一声道:“我奉天子之命,建军于海上。甘宁、魏延等人也早在官籍,是朝庭登记在册的将军府从事。玄德与我等不同,如今虽为统军校尉,但并未得朝庭承认,还是一介白身。” 正如田齐所言,甘宁等人已入仕途,是在册官员,他们的升调不必再由田齐举荐,自有天子和朝庭诸公议定封赏。刘备尴尬一笑,轻轻摇头,恭喜田齐道:“将军战功卓着,得封列侯,指日可待。” 田齐微微一笑,令陈到派人将信送出,又对刘备说道:“我奉召入京,只为报父兄惨死之仇。如今黄巾已灭,张角兄弟已死,我心愿已了,愿回塞外牧羊,逍遥度日。” 刘备以为田齐是在故作姿态,不以为意,含笑说道:“黄巾虽定,民乱未平,天子定然不会让将军回塞外躲轻闲的。” 田齐与沮授相视一笑,没有再言。沮授对刘备说道:“黄巾之乱已平,天子对我等的封赏自然丰厚。将军感激各军士奋勇灭贼,帮他报了父兄之仇,特令匠营打制了万枚纯铜奖章送与所有参战军士,以为纪念。你部军士也不例外。” 刘备再次行礼相谢,心中却不以为然,暗笑田齐小气,拿一块铜牌来敷衍军士,也不知能值得几钱。 田齐见天色已晚,挥手令沮授和刘备三人退下休息,自己也准备上榻安歇。 他大仇得报,心中一松,对于被天子召回京中软禁,豪不在意。 他躺在床榻之上,轻声自语道:“我曾经说过,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我父兄之人。鲜卑檀石槐已死、黄巾张角已灭,接下来,哼,本也应该入京城耍闹一番了。”他想到再有两三年,京师大乱,朝庭诸公、十常侍等人纷纷身死族灭,不由心中畅快。 第416章 天子的封赏(一) 皇甫嵩令汉军在下曲阳大索三日,又杀降兵数万,劫掠金银三万斤,又令将十万黄巾尸骨筑成京观,这才传令收兵,召集众将入帅营,设宴欢庆。 田齐这几日闭营不出,也没有劝阻皇甫嵩杀戮城中百姓和黄巾降兵。乱世当用重典,皇甫嵩大举屠杀黄巾降兵,也是想震慑各地乱民,尽快恢复社会秩序。 庆功宴上,皇甫嵩用抢掠来的金银犒赏三军将士,当众写下露布(写有文字并用以通报四方的帛制旗子,多用来传递军事捷报),详列各校尉、军侯战功于布上,令人送往京师报捷。 张角兄弟已死,黄巾之乱已平,只等天子下令班师,众校尉畅饮欢醉,满意而归。 皇甫嵩将田齐留于帐内,屏退众人,对他说道:“卢植、董卓,午后被天子问罪,索拿回京问罪。召集战乱已平,改请将军与我共同上书,为他们两人脱罪。” 田齐轻声应诺,行礼告辞。皇甫嵩起身相送直出帅营营门。田齐再次行礼道别,皇甫嵩令亲卫取来三个锦盒,递与田齐说道:“我攻克广宗,杀了张梁,又开棺查验,取了张角头颅。将军与张角兄弟有杀父之仇,亡兄之恨,就由将军负责将其传首京师。” 田齐令陈到接过锦盒,行礼道谢,轻声提醒皇甫嵩道:“董卓刚刚升任中郎将,却因兵败广宗,被天子索拿问罪。可他前脚刚走,将军就连克广宗、下曲阳,令天子疑他无能。还请将军对他提防一二。” 田齐说完,转身而去。皇甫嵩面露苦笑,轻轻摇头,返身回了帅帐。对于田齐的提醒,皇甫嵩有些不以为然。他叔父皇甫规率军平定凉州,对董卓有提拔之恩,他自己任北地太守多年,与董卓有同袍之情。他不相信董卓会因些许误会,心生嫉恨。 田齐回到营中,屏退众人,于帅帐摆下灵堂,将装有张角三兄弟头颅的锦盒打开,摆放于父兄灵位前面。 田齐双目通红,泪流满面,跪地向父兄灵位行礼祭祀。历时三年,他终于报了太平道暗害之仇。 田齐枯坐帅帐,祭祀父兄三日,一餐未食。军中各校尉担心田齐出事,齐聚帐外,恭请田齐节哀。 田齐这才收起灵牌,传令诸校尉入帐议事。见田齐面容憔悴,形如枯槁,沮授急忙令陈到取来一碗以人参熬煮的素粥,让田齐进补。 田齐将素粥一饮而尽,惨白的面容上,终于泛起一丝血色。田齐将三个锦盒交与陈到,对他说道:“你派人火速递送进京,不得有误。” 陈到应诺,立刻捧了锦盒,出了帅帐。 田齐询问曹性:“京师有何动静?” 曹性看了看站于队尾的刘备,轻轻摇了摇头,装作没有听到。田齐枯坐三日,祭祀父兄,精神不济,这才疏忽。他得曹性提醒,不再出言询问曹性。 沮授轻笑一声,对众校尉说道:“也不知天子会如何封赏我等,直教人等得心急。” 众校尉齐声欢笑,也纷纷叫喊着想早日得到京师消息。刘备也装作急不可奈的样子,陪众人叫喊了几声,心中却暗自一惊,悄然打量曹性。 与田齐麾下其他校尉相比,曹性声威不显。平日之间,曹性也常常沉默寡言,被人忽视。但从帐内座位排序来看,曹性却紧临沮授而坐,位于诸校尉之首。 田齐三日三夜未眠,精神萎靡,令沮授安排好营中守卫,静等天子旨意,便散了军议。 众校尉本来也无事相商,便行礼而退,让田齐尽快安歇休息。 刘备站于校尉队尾,最先出帐,却故意放慢脚步,暗中观察。等所有校尉都出了帅营营门,却始终未见曹性和沮授身影。刘备慢慢骑上战马,心中暗道:曹性和沮授应该是单独留在了田齐帐内,必有隐秘之事相商。田齐询问曹性京中动静,应该不是随口之言。看来这曹性十分不简单。 陈到端了水盆进来,服侍田齐洗漱。田齐请沮授、曹性坐下,稍等片刻。他迅速用麻布沾了凉水,擦了擦脸,精神略振,困意稍减。 陈到等田齐洗漱完毕,转身出帐,高声下令,让护卫警戒,任何人不得靠近帅帐。 田齐坐回榻上,询问曹性:“京中可有消息?” 曹性答道:“任百户飞鸽传讯:天子得知皇甫嵩和主公联手,掘地攻城,三日内连下广宗和下曲阳,阵斩张梁、张宝,心中大喜,召集三公和朝中重臣,设宴欢庆。司徒袁隗于酒宴上建议天子召回平叛大军,暂作休整。将各州郡零星乱匪交与郡兵剿灭,借机整训郡兵,提升地方战力。天子同意了袁隗的建议,令袁隗等重臣抓紧商议对有功将校的封赏。” 沮授急忙追问:“袁隗可有了方案?” 曹性轻轻摇头,接着说道:“据齐欢传讯回报,对于各将校的封赏,袁隗已有定案,并于第二天就送入了宫中,但任百户和齐百户都没有打探到具体内容。” 沮授暗自皱眉,田齐却轻声笑道:“对于天子的封赏,我等早有预计,也不急在这两三天。” 沮授也没有再纠结于此,转问曹性:“塞北那边可准备妥当了?由何人假扮夫人、公子入京?” 曹性点头说道:“已安排妥当了。任百户的家眷和亲信被齐欢暗中救回塞外,其中有一名侍女,识文字,会武功,样貌与夫人也有三分相似。假扮公子的孩子,我们也找到了。是流民中一名孤儿,刚刚出生,父母病故,也再无家人。” 沮授和田齐微微点头,对曹性的安排十分满意。 曹性继续说道:“等家主入京,高顺会封锁山谷,不让夫人和公子公开露面。” 田齐轻轻点头。有高顺、赵云等人守护,他对家人的安全十分放心。 田齐得知入京诸事安排妥当,后顾无忧,不由困意上涌,哈欠连连。沮授微微一笑,拉着曹性起身告退。曹性却吞吞吐吐的对田齐说道:“夫人,嗯,有一句口信,让,让我转告主公。” 田齐询问是何口信。曹性面露微笑,轻声说道:“夫人询问高顺的婚事何时办?” 田齐一笑,询问曹性:“小乔与周瑜的婚约如何了?” 曹性得意一笑,轻声说道:“已被我搅黄了。” 第417章 天子的封赏(二) 在黄巾起事之前,田齐挑拨乔公致信周家,责问周瑜相助外人劫持乔环和田齐。周瑜心生警觉,立刻回书致歉,并请父亲周异出面,向乔家催婚,希望早日娶乔佩过门。 乔公虽然对周瑜有所不满,但依然同意了周家的请求,议定了两人的婚期。可婚期未到,黄巾之乱已起。朱儁征调吴郡兵马督尉孙坚为左司马,兵出颍川,征讨黄巾。孙策、周瑜也因孙坚举荐,被朱儁征辟,率领三千水军负责押运军资。周瑜奉调从征,他与乔佩的婚期只能延后。 周异与乔公写信道歉,解释因由。曹性派锦衣密探暗中截下信件,篡改信中内容,声称请了东海散仙于吉为两人合看生辰八字,不宜婚配,言辞间隐约流露悔婚之意。 乔公大怒,回信同意解除婚约。曹性再次暗中截下信件进行篡改,说是乔家请了左慈合算小乔与周瑜婚事,不吉。而且周瑜有短命之嫌。周异接到乔家书信,大怒。立刻回书退婚。 田齐听完曹性叙说相关经过,呵呵一笑,让曹性传信给高卉,准备让高顺护送假高卉入京,顺便迎娶小乔回塞外。 田齐和皇甫嵩在下曲阳休整十天,终于等到天子的封赏。中常侍张让亲自带了赏金和美酒来到下曲阳颁布旨意,犒赏三军。 皇甫嵩和田齐率军中校尉远出十里相迎,热热闹闹将张让一行人接入城中。张让片刻也不耽搁,于皇甫嵩帅帐之中,当众宣旨。 左中郎将皇甫嵩剿灭汝南、冀州黄巾,斩杀波才、张角兄弟,功勋卓着,升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并晋封为槐里侯,食邑八千户。横海中郎将田齐出兵冀州,连克坚城,数败黄巾,功在社稷,升后将军,晋封为乐平侯,食邑三千户。 皇甫嵩和田齐上前领旨,躬身谢恩。 张让呵呵轻笑,代天子受两人谢礼,又躬身回礼。 皇甫嵩面带喜色,退回原位。田齐无悲无喜,返身回座,却不由心中暗怒。按照大汉官制,车骑将军和后将军等封号虽然尊贵,但却无实权,也不能直接统军。皇甫嵩兼领冀州牧,不必回京。他却没有了其他职位,必须入京就职。 虽然对天子召他回京,解除他军权的情况早有预计,但田齐没有想到,除了一个左将军的虚名,天子连一点儿实权都不肯给他。而且天子对于他上书辞官,打算回返塞外的请求,只字不提。 皇甫嵩麾下校尉喜笑颜开的等待着张让继续颁布旨意。田齐麾下校尉们却不由暗暗皱眉,心生恼怒。他们早得田齐暗示,知道田齐受天子猜忌,必然会被明升暗降,调入京中为官。但他们同样没有想到,天子对田齐刻薄至此,连一个议郎的实职都没给。 张让暗中看了看田齐的反应,心中冷笑。他没有理睬田齐麾下校尉的愤怒,继续宣读对各校尉的封赏。 所有校尉都得到了升赏,大多分派至内地各郡为督尉。只刘备、太史慈等少数几人升为北军封号校尉,入京任职。 长史苏双接替田齐任职横海中郎将;沮授接替苏双任职将军府长史。但高顺、赵云等校尉全部被调往外地为郡兵督尉,东莱军港改由朝庭派军接管。横海将军府只留下童飞、江成两支水军,兵额三千。 沮授心中不屑,暗笑天子贪财。他没有将田齐手下水军收编,让苏双、沮授继续掌控横海将军府,应该是担心逼迫田齐过甚,断了海上财路。天子希望田齐以后乖乖留在京城为人质,让苏双和自己给他出海揽财。 皇甫嵩手下校尉皆上前领旨,行礼谢恩。田齐麾下校尉却冷冷看着张让,不肯起身离座。 张让望向田齐,田齐若无所觉,只低头不语。 沮授轻哼一声,率先起身上前。甘宁、魏延、太史慈、刘备、田虎、田贲等人这才跟随沮授领旨谢恩。 张让心中一松,含笑令皇甫嵩设宴相庆。 皇甫嵩早有准备,立刻请张让坐于主榻,与自己和田齐同坐一案。 等酒菜上案,众人向张让敬酒,感谢天子封赏。张让含笑相陪,代天子回敬众人。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各校尉开始相互敬酒,席宴上开始热闹起来。张让趁机与田齐低声说道:“将军上书辞官,陛下大怒。天子让我转告将军,大汉还没有将功臣赶回家中闲置的先例。而且四海初定,朝野不安,将军大才,陛下还需将军继续为朝庭打开海外商路,筹集钱粮,安置百姓。陛下与我等笑言,将军想躲轻闲,等年老体衰,头发花白,走不动路时再说。” 田齐面露苦笑,轻声一叹:“田齐一个右腿已残的废人,算得什么大才。天子公车相召,骤然提拔,委以重任,令朝野沸腾,置疑声四起。田齐为报私仇,这才厚颜留居朝中。如今张角兄弟已死,父兄之仇已报,田齐哪敢再留于朝中丢人现眼。” 张让摇头说道:“将军何须妄自菲薄。将军此征,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威名素着。有将军留守京师,足以震慑宵小。” 田齐望了望帐内,只见皇甫嵩麾下亲信校尉阎忠并不在帐内,曹性也用端杯的右手打出几个手势,暗中向他示警,告知他帐外有兵马埋伏。 田齐立刻知道,皇甫嵩应该得到了天子的密旨,他如果敢拒绝入京任职,必会被当场拿下问罪。 田齐本来也不想拒领旨意,便端起酒杯,询问张让:“我入京任职,天子可另有交待?” 张让轻声笑道:“将军公车入召,开海通商,又自请出征,平定冀州、幽州匪乱,一年多的时间,片刻未得轻闲。陛下体谅将军三过家门而不入的辛劳,这才没有安排将军兼领其他职务。陛下希望将军与两位夫人团聚一处,过几天安稳日子,再多生几名子嗣。” 田齐心中暗骂。刘宏让张让如此说,分明是要他把全家迁入京师为人质。好在田齐和沮授对此早有预料,事先做了准备。 田齐轻声一笑,端杯遥敬天子,表示这就派人接家眷入京。 张让笑道:“天子知道将军公子年幼,担心夫人和孩子受不得路上颠簸之苦,提前派了内侍带着皇室车架前去迎接,并令吕布派骑军一曲,沿途护送。将军不必再折返塞北,可顺路回东莱接了乔氏,与我一同回京。” 第418章 天子的封赏(三) 庆功酒宴结束,田齐带了军中各校尉出城回营。甘宁等人一路沉默,面无喜色。刘备得授北军射声校尉,内心喜出往外,但此时也只得陪着众人强作愁苦之色。 刘备不知道田齐和众校尉为何不喜。在他看来,田齐高升后将军,又封了县侯,各校尉都升了郡督尉,掌控一郡兵权,应该高兴才对。 虽然后将军是个虚衔,平时不必上朝理政,但如遇到黄巾之乱这等事关皇朝兴亡之战,也有机会担任一方主帅,统军出征。 刘备暗自思量其中因由,感觉田齐有些贪恋军权,不想把手中私军交与朝庭管治。想到此处,刘备心中一凛,暗呼一声不好。天子强行将田齐调入京师,又把他麾下各校尉调往南方,分明是对田齐起了猜忌之心。刘备悄然决定,回京之后要逐步远离田齐。 众校尉回到营中,并未散去,皆跟随田齐前往帅帐。刘备稍作犹豫,也跟随着众人一起走向帐中,却被陈到拦下。 刘备眉头一皱,质问陈到:“陈校尉这是何意?” 陈到微微一笑,贴近刘备耳边说道:“将军召集众校尉,是想商议解散各营军士,安排普通军士回乡之事。将军说,刘校尉要与将军一同入京为官,手下军士也非将军招募,还是稍避嫌疑为好。” 天子论功行赏,却只惠及军侯以上军官。对于屯长以下军士,按惯例,除了少数因战功卓着,被将军举荐,征辟为郎之外,大多会解除应征,拿了银钱奖赏返乡。 刘备不疑有他,向陈到行了一礼,转身而退。 帐中没有了刘备这个外人,田齐神情一松,收起愁容,对众校尉说道:“你们赴外地为官,可带两屯府军为亲军,一同上任。其他军士由水军运往辽东,暂交副千户统带。你们到了地方,要重整郡兵,安定地方,保护百姓,不可懈怠。” 魏延起身询问田齐:“我等出力整训郡兵,可否将郡兵纳入本府军卫?他们的家属是否与府民同等待遇?是否要迁往辽东,与其他府民一同安置?” 田齐和沮授一起摇头。田齐郑重说道:“你等到了外地为官,府军之制不可与任何人提起。” 魏延颓然坐下,恼火的轻声自语:“那我知道怎么整训郡兵了。” 甘宁随后起身,询问田齐道:“主公,我可不可以也和塞外诸位千户一样,找理由辞官或者拖延赴任?” 田齐同样摇了摇头,对甘宁说道:“这是我的军令,你等必须执行。” 按照田齐和沮授商定的计策。高顺、赵云、典韦、童猛四人也要接受天子旨意,远赴外地为官,但可以装病留居塞外,或者以其他理由拖延赴任。巴音和夫渠干脆以接受单于征调为理由,拒绝天子封赏。而曹性、魏风、李进、李冲、金藤、田豫等人所建府卫根本不为天子所知,也没在田齐报功名册之内。 为了让天子安心,甘宁、魏延、太史慈、田虎、田贲五人必须赴任,没得商量。 太史慈也起身问道:“为保主公安全,我可不可以把乞活军都带入京中?” 田齐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可能。张让和赵忠也不会同意。你能带两屯亲卫,已是极限。” 太史慈不甘心的询问曹性:“如果我们一府军士入京,锦衣卫通否帮忙匿藏?” 曹性摇了摇头:“黄巾之乱虽平,但各地民乱迭起,京师戒备并未解除。各关隘皆有北军镇守,严查身牌,你们一府军士不可能潜入京师。” 太史慈怒道:“若主公有事,你们如何将主公送出京师?” 曹性声平气和的说道:“我等自有办法,但这条逃生通道不能先行暴露,无法送你们入京。” 见太史慈依然面露忧色,曹性继续说道:“你放心,有我们锦衣卫守护,主公必然无忧。” 田齐提醒太史慈说道:“你的身份也绝不能暴露。入京之后,你不可再与我有任何联系,反而要处处与我为敌。明白吗?” 太史慈默默点头,对田齐说道:“主公放心,子义必会全力争取张让和天子信任。” 沮授转身吩咐陈到:“神策军组建要抓紧。” 陈到颔首应诺,对沮授说道:“神策军原有亲卫一曲,现已从下曲阳各府军中挑选补充军士七百。若准许他们携带原来府军中的武器、战马,两日即可成军。” 沮授对甘宁等各位千户说道:“两日内,你们各府被挑中的军士,自带军械战马转至神策府报到。因此造成的所有损失,报与户部分司,按折损处理。” 甘宁等人齐声应诺。 诸事议定,田齐想起高卉催他给高顺娶妻之事,便含笑看向太史慈说道:“子义虽然可以入京,但张让为控制要挟于你,不会放任姑娘出宫。你们的喜酒,我怕是还要等上两年。” 太史慈面色一红,连忙摆手说道:“此事不急。我母亲已同意我娶红昌为妻,只等她出宫,就为我们操办婚事。” 田齐哈哈一笑,对沮授说道:“冀州先遇旱灾,又逢战乱,数百万流民居无定所,衣食无着。你接任横海将军府长史,可令童飞、江成多运些粮食到冀州,与皇甫嵩换人。只要愿将女儿嫁与我们府军为妻,全家都可迁往辽东,成为府民。每换回一家,可给皇甫嵩军粮十石。” 沮授呵呵笑道:“十石粮?这聘礼可不轻了。太平时日,也足以娶一娇妻。” 田齐大方的挥了挥手说道:“我们各军府都男多女少,近半军士难以成家。让皇甫嵩把有意出嫁的流民女子及家属带来下曲阳,让各府未婚军士前往挑选。如皇甫嵩不愿,我们还可以加价。” 沮授轻笑摇头,对田齐说道:“将军此举,既可补充皇甫嵩军粮,又可帮他安置流民,安定地方,他如何会不愿?将军心善,是想多给皇甫嵩些粮食,也好让他有余力赈济流民?” 田齐轻声一笑,没有否认。沮授转对各千户说道:“你们回营之后,即刻令营中吏曹、户曹统计有意娶流民女子为妻的军士数量,明天报与我知晓。我好去与皇甫嵩商议,以粮食换人。” 甘宁等人齐声应诺,面现笑容。魏延虽已娶妻,但连生两女,没有儿子,此时忍耐不住,出言询问沮授道:“纳妾可否?” 沮授含笑望向田齐。田齐轻笑摇头,对魏延说道:“只要你家中妻子同意,我无意见,但纳妾所需粮食,由你等自行负担,将军府不给报帐。” 第419章 大隐于朝(一) 张角三兄弟传首京师,数十万黄巾主力尽灭,其他侥幸偷生的黄巾渠帅偃旗息鼓,不敢再与汉军相抗,纷纷逃离郡县,散入深山密林为匪为盗。 张让亲赴下曲阳,代天子犒赏三军。北军五校班师回朝,各地义勇遣散回乡。皇甫嵩仅留下两万三河骑士,前往邺城,就任冀州牧,开始整训郡兵,清缴残匪,安定地方。田齐手下数千骑士也就地遣散,诸校尉纷纷领旨南下,去往外地为官。 张让带北军五校两万大军陪同田齐回返东莱。田齐将东莱、西莱军港的防务交与孔融,将横海将军印信交与苏双,仅带了陈到等千余亲卫,跟随张让一同入京赴任。 等田齐和张让离开东莱去往京师,沮授立刻带领十余亲卫奔赴邺城,面见皇甫嵩。 皇甫嵩新官上任,刚刚接管邺城,闻听沮授来访,亲自出迎,设宴相待,询问沮授来意。 沮授请皇甫嵩屏退众人,私下与他商议以粮食替“遣散”回乡的军士换娶流民女子为妻妾之事。 皇甫嵩闻言一喜,微笑着对沮授说道:“久闻横海将军豪富,不想竟然大方如斯,愿以粮食十石,为军士换妻。” 沮授知道皇甫嵩心中仍存疑虑,担心田齐此举是想暗中笼络军心。他微笑着对皇甫嵩说道:“边军大败于鲜卑,幽并良家子户户带孝,家家有哀。边郡女子皆不愿再嫁与良家子为妻。田将军初建横海将军府,为尽快招募军士从军,曾经许诺,拿出银钱百万,为军士聘礼,求娶内地女子为妻。但因出征黄巾,没有来得及履行诺言。如今天子下旨,田将军升任要职,横海将军府缩减编制,数千有功军士拿了天子封赏回乡。众军士没能娶得妻子,心中埋怨,滞留东莱而不去。田将军担心天子和孔刺史误会,这才特意在临行前叮嘱我来与将军商议,愿以百万金于海外购粮,与将军换取流民女子,安抚遣散军士尽快返乡。” 皇甫嵩闻听沮授解释,心中稍安,追问沮授:“此言可真?横海将军府遣散军士得了流民女子为妻便愿意返乡了吗?” 沮授连忙抬手起誓,对皇甫嵩说道:“请将军挑选愿嫁去边地的流民女子之家,集结于邺城,我这就安排遣散军士押运粮食前来,当面选妻,立刻北返边地。” 皇甫嵩大喜,对沮授说道:“冀州黄巾虽灭,民乱未平,数百万流民衣食无着,隐患频生。我已奏请天子,免除冀州一年田租,用来赡养饥民。但冀州连年大旱,本就缺粮,数百万流民的安置着实令我头痛。你们拿多少粮食来换人?如果太少,我可无暇顾及此事。” 沮授哈哈大笑,对皇甫嵩说道:“将军屠戮黄巾降兵十数万,不想对饥民却有如此慈悲心肠。将军放心,我们已有统计,要换妻妾一万,每人十石粮,总数十万石粮,足够将军赈济灾民了。而且这一万妻妾的家属都可跟随我等遣散军士回乡。” 皇甫嵩大喜,与沮授承诺道:“我这就下令各郡县,征集愿远嫁他乡之家至邺城。你这就安排军士带粮前来。” 沮授大喜,拒绝皇甫嵩盛情挽留,饭也不吃,即刻回返东莱安排此事。 皇甫嵩也不耽搁,一声令下,数百哨骑快马加鞭,奔走各郡,传讯各地郡守,征集愿嫁往边地为妻的流民之家,赴邺城集结。 各地郡守正为如何安置流民发愁,闻知消息,急忙连哄带骗,威逼利诱流民携家带口去往邺城。 短短十数天,被送至邺城的流民已近十万。 田齐麾下数千光棍汉以及数百想纳妾的花心军官早已齐至邺城,精心挑选自己心仪的女孩,带了她们家人,东行渤海郡,乘船前往辽东安置。 皇甫嵩见前来挑妻妾的遣散军士太少,愿嫁去边郡的流民女子太多,心中情急,找到沮授商议,希望他联系边郡良家子,来冀州换妻买妾。 沮授含笑应诺,对皇甫嵩说道:“将军放心。我已致信公孙将军和哈济格单于、吕布督尉,他们对此‘生意’也十分眼红,马上会派人来与将军洽商。” 皇甫嵩大喜,呵呵笑道:“多谢公与相助,吾心安矣。” 短短数月,十万流民女子和百万灾民家属被沮授换走,皇甫嵩换得粮食百万石,也有了余力安置其他灾民,冀州大定。 冀州百姓作歌感谢皇甫嵩:“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 沮授与皇甫嵩以粮食换妻妾的“生意”进行的如火如荼,田齐和张让已来到京师。 在进城之前,张让停下战马,令北军五校各回军营,又对田齐说道:“按照汉律,后将军可建亲卫一营,但不得在城内驻扎。请将军派人将亲卫带去北营安歇。” 田齐早得沮授提醒,知道这些汉军的规矩,立刻下令神策军去往北营驻扎,只带陈到和两屯亲卫入城。 进入城中,田齐令陈到带两屯亲卫护送乔环前往曹节送给他的府弟安歇,自己跟随张让入宫面见刘宏。 刘宏令张让和赵忠等内侍退下,在德阳殿书房单独接见了田齐。书房中只剩下君臣两人,刘宏随意的坐于榻案,请田齐与他隔案对坐,微笑着对田齐说道:“我召你入京,收了你的私军,你可有怨?” 田齐十分随意的坐靠在榻案上,微笑着说道:“我父兄之仇已报,早就有意辞官回乡,于塞外牧羊,逍遥度日。天子肯接纳我手下勇士,给予他们官职富贵,免了他们对我心生怨恨,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何来怨气?” 刘宏哈哈大笑,对田齐说道:“少来诓骗于我。猛虎就是猛虎,吃肉不吃草的。你去牧羊?只怕最后一只羊也剩不下的。你若返回草原,鲜卑、丁零、匈奴惊惧,边郡必然再生波澜,你也无法逍遥度日。还是留在京中。你与我安心做些生意,岂不自在?” 田齐一声苦笑,与刘宏讨价还价道:“天子与田齐有信重之情,提拔之恩,陛下有命,田齐哪敢不从?但我一介野人,不通礼仪。我愿留在京中专心替陛下揽财,其他诸事,我不理睬。无天子相召,我不上朝。”既然刘宏没有给田齐任何实职,田齐干脆也不上朝,当了甩手掌柜。 刘宏轻声一笑,点头答应了田齐所求。 第420章 大隐于朝(二) 田齐与天子刘宏相谈至深夜,把东莱通海行商诸事交待清楚,这才被放出宫门,回返家中。 田齐下马,乔环亲自出府相迎。田齐见府外车水马龙,灯火通明,心中不喜,询问乔环:“为何这般热闹?” 乔环轻笑着回复田齐:“将军回京任职,京师百官皆派了家人过来,送上贺仪和门贴,欲与将军结识。刘备、太史慈两位校尉也来了府中拜见。周边邻里也送了贺礼过来。” 田齐轻哼一声,吩咐陈到:“去将所有宾客赶走,自今日起,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陈到应命,等田齐、乔环进入府中,令军士闭门落锁,驱散宾客。 陈到无礼驱逐,令前来送贺仪和门贴的各府管事大怒,纷纷甩袖而去。 太史慈和刘备三兄弟等在书房,也被陈到赶出府外。 太史慈故作羞恼,冷哼一声,上马离开。刘备却留在门外,苦求陈到收下他的贺仪。 陈到对刘备三兄弟说道:“将军有令,自今日起,闭门落锁,谁也不见。刘校尉不要难为我了,还是回去,将军不会见你们的,也不会收你们的贺仪。” 刘备叹息一声,怏怏而退,却令关羽、张飞把三人贺仪摆放于门外。陈到无奈,只得把三人贺仪收入府中,交与田齐。 乔环并不知道太史慈和刘备与田齐的关系,提醒田齐:“将军如此做,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如今太史慈含怨而去,刘校尉怏怏而退,只怕于夫君声名有损。” 田齐也不与乔环解释,扶她回屋中安歇。乔环担心田齐如此苛待下属会招致朝臣议论,天子责问,还要再劝。 田齐理也不理,直抬手将她抱入屋中,扔于榻上,扑身而上。乔环羞恼,狠狠掐了田齐腰间几下。 田齐也不呼痛,贴于乔环耳边轻声说道:“天子令我回京,命我多生子嗣,不理外事。我这是奉旨行事。” 乔环羞得面色通红,用力推开田齐道:“你总是这般哄骗我。” 乔环欲拒还迎,令田齐更加兴奋,呵呵一笑,起身吹熄灯火,重新扑回榻上。 田齐闭门谢客,称病不出,每日宅在家中与乔环过起了二人世界。张让、赵忠、曹操、袁绍、刘备等人单独上门拜访和探望,也都被田齐以染病不起为由,拒之于门外。 乔环不清楚田齐被天子强召入京中软禁的真相,还苦劝了田齐几次,但都被田齐以甜言蜜语敷衍了过去。乔环担心田齐颓废下去,暗生闷气。田齐无奈,只得装作生气的样子,对小乔说道:“我年未而立,已经爵升列侯,官至后将军,此生再无所求,只愿多生子嗣,以兴旺田氏香火。” 乔环只得将心中担忧压下,不再劝田齐上朝。田齐见乔环闷闷不乐,便写了一封密奏,让陈到递至公车门。天子刘宏得知田齐上了密折,眉头暗皱,急忙打开来看,却见密信中别无他事,只是为妻子讨要封赏。 刘宏令内侍退下,把密折扔给刘协,询问他道:“你觉得应该如何回复田齐?” 刘协接过密信仔细观看,认真的回复刘宏:“后将军是想采用王翦故计,为妻子讨赏,以解陛下猜疑。不如许之。” 见只有不到六岁的刘协少年老成,如此聪慧,刘宏心中暗喜。他想出言称赞,却因心情激动,不由接连咳嗽了几声。刘协连忙扔下田齐密信,上前替刘宏捶背。 刘宏直咳嗽半晌,这才止住,但依然面色惨白,嘴唇通红,口不能言。刘宏颤抖着双手,指向坐榻暗格。刘协连忙打开暗格,取出一个药瓶递与他手上。 刘宏匆忙拔下瓶塞,倒出三粒药丸在左手,又小心的用右手捏起一粒放入口中,把剩下两粒倒回瓶中,塞好瓶塞。 服过药之后约一柱香时间,刘宏面色才恢复正常。他把药瓶放回坐榻暗格,欣慰的摸了摸刘协头顶,微笑着安慰焦急不安的刘协说道:“我没事。记住,我的病不可告知他人,就是太后也不行。这是你我两人的秘密,知道吗?” 刘协轻轻点头,对刘宏说道:“父皇,还请您保重身体。那裸游之馆,就不要再去了。” 中平三年,张角谋反,黄巾之乱遍及东部八州,朝野不安。刘宏却在西园修建了一千间房屋,让人采来绿色的苔藓覆盖在台阶上面,引来渠水绕着各个门槛,到处环流。渠水中种植着南方进献的荷花,花大如盖,高一丈有余,荷叶夜舒昼卷,一茎有四莲丛生,名叫“夜舒荷”。又因为这种莲荷在月亮出来后叶子才舒展开,月神名望舒,就又叫它“望舒荷”。在这个恍如仙境的花园里,刘宏命令秀女、嫔妃们都脱光了衣服,赤身裸体地嬉戏追逐。他自己也脱了衣服和她们打成一片。所以,他就给这处花园赐名为“裸游馆”。 刘宏轻声一笑,没有理睬刘协的谏言,却拿起田齐的密信,对刘协说道:“你说的不对。田齐不是王剪,不曾掌控举国兵权出征敌国,没有必要为妻子讨赏,自污品行。而且他出身低微,靠奉献家财得官,又与曹节、张让、赵忠等中常侍一同负责为我揽财,为朝中士大夫所不耻,哪来的品行可污?我召他回京,散了他手下私军义勇,他已成笼中困兽,也没必要自污品行,解我猜疑。” 刘协默默点头,但毕竟年纪还小,无法猜透刘宏和田齐两人心意,不觉暗暗皱眉。 刘宏继续为刘协分析道:“他入京半月,闭门不出,是在向我表明态度,愿意以京师为囚牢,大隐于朝,不理外事。但他也担心外人误解,认为他对封赏不满。所以他上密折为妻子讨封。他是想我下旨封赏他的妻子,也好让众人明白,我依然对他信重有加。” 刘协轻轻摇头,不解的问道:“父皇为何如此苛待田齐?平灭冀州黄巾,他与皇甫嵩功劳各半。皇甫嵩可以继续统兵,为一州刺史。田齐却只任了后将军,供养于朝堂,失了军权,也没了实职。” 刘宏轻声一叹,对刘协说道:“皇甫嵩,守家犬尔。田齐却是一头雄狮。他以一介白身,先得单于信重,换得百里封疆;又以特使身份,孤身出塞,一手搅动起草原风云;奉召入京,骗得我一纸召书,建起私军近万;率军北上,破涿州,下广阳,克张宝,连败黄巾名将无数。期间还悄然北上,勾结吕布和南北匈奴单于,阵斩和连。你要牢牢记住,绝不可放田齐出京。” 第421章 大隐于朝(三) 就在京师百官认为田齐心怀怨望,称病不朝,必会受天子冷落,甚至下旨问罪之时,天子却连下两道旨意。一道旨意,封田齐正妻高氏为齐国夫人,封田齐平妻乔氏为一品良淑夫人,封田齐长子田秦为羽林郎,长乐宫尉。另外一道旨意,赐婚高顺,聘吴郡乔氏次女乔佩为正妻,迁高顺为雁门郡骑督尉。 田齐两妻一子全受封赏,就连内弟高顺都得了天子宠爱和重用,立刻平息了朝臣议论。他们心中明白,田齐称病不朝,必然已得天子默许。 田齐带乔环领旨谢恩,却不摆宴相庆,依然闭门谢客,寸步不出大门。 乔环被封为一品良淑夫人,心中喜悦。虽然她的爵位低了高氏一等,但有了天子册封,她不必再担忧高氏欺压。 乔环见田齐不肯邀请朝臣,设宴相庆,便摆了家宴,打算与田齐品酒赏月。她穿了一品夫人的朝服,又逼田齐装了后将军甲胄,于后院花园摆下酒食,相对而坐,等待赏月。乔环还拿出千余枚马蹄金,遍赏神策军诸亲卫和侍女。她还拿了古琴出来,请田齐伴奏,准备对月而舞。 田齐知道乔环得封一品夫人,却因自己闭门谢客,只得“锦衣夜行”,无法于人前炫耀,心生愧疚,只得笑脸相陪,任由乔环摆布。 时至深夜,正逢十五,月挂高空。田齐抚琴一叹,不由想念起了高卉、吕绣等人。他弹奏古琴,轻轻呤唱起了苏轼那首流传千古的名词《水调歌头》。 汉代没有诗词,却有汉赋和汉乐府,也讲究词仗工整。田齐这一首宋词唱出,乔环不由大喜过望。她没有想到,出身边塞的田齐,胸中竟有如此文采。她遥望明月,踏歌而舞,只觉得夫唱妇随,圆满幸福。 田齐一曲唱罢,乔环意犹未尽,扑入田齐怀中,面带娇羞,执酒相敬,请他再弹一曲。美人在怀,田齐忧思尽去,含笑应诺,手抚古琴,欲再演奏一曲。 乔环闻田齐琴声再起,从他怀中起身,端杯欲饮,却觉胃中反酸,抚胸欲呕。 田齐心中一惊,急忙上前搀扶。乔环不忧反喜,掐指暗算时日,不由惊呼一声道:“我有了。赵常侍果然没有骗我。” 田齐不由一愣,爱怜的将乔环揽入怀中,取笑她道:“你何时信了那无胆之阉人?” 乔环连忙向田齐请罪,把当初赵忠送他宫中秘药,求她劝田齐早日出征之事实言相告。 田齐哈哈大笑,对乔环说道:“我那是故意拖延时日,只等皇甫将军击败波才,与你相劝毫无关系的。” 乔环羞恼,给了田齐几记粉拳。田齐担心乔环身体,不敢相拒,任由她捶打,出言陪罪,哄她回返屋中休息。 乔环幸福一笑,令侍女撤了宴席,依偎在田齐怀中,慢慢走向卧室。却隐隐听到隔院绣楼上响起阵阵琴音,正是方才田齐所奏《水调歌头》的曲牌。 乔环皱眉向田齐报怨:“什么人如此无耻,竟然偷学夫君琴曲?” 田齐随口答道:“隔院蔡议郎女公子文姬,三岁识琴,名动京城。我初次入京,曾无意间与她结识,听他演奏过一曲。据曹孟德所言,能听文姬抚琴,万金不换呢。呵呵。以后我们有耳福了。” 乔环醋意顿生,心生警觉,瞪视田齐道:“计算时日,夫人就要到了京城了。你要再纳一妻,需夫人和我同意。” 田齐哈哈大笑,扶乔环回房,贴于她耳边说道:“你可不要乱点鸳鸯谱啊,那蔡文姬可是曹阿瞒的红颜知己。” 乔环这才稍稍放心,轻笑着放过了田齐。 田齐扶乔环上榻,帮她盖好被子,坐于她身边,将她轻轻抱于怀中说道:“我本来不想你担忧,有一事相瞒。如今你有孕在身,我更加不敢告诉你实情了。” 乔环闻言一笑,粉拳捶了田齐胸口一下说道:“你这般说,分明是要告诉我实情。说,有什么事情瞒我?” 田齐轻声一叹,把这次入京的实情直言相告,又把令人假扮高卉和田秦之事也和盘托出。 乔环闻言,心中暗惊,却很快平静下来。她早就发觉田齐入京之后的言行十分奇怪,暗自猜测其中原由,对天子召田齐入京的真实用意,也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乔环将头埋入田齐怀中,轻轻回抱着田齐说道:“朝中党争不休,京师风谲云诡,危机四伏,姐姐和秦儿不来京中也好。” 田齐安慰乔环说道:“你大可放心,我留有后手,定会保你母子平安。如遇动乱,我们都能抽身事外,平安离京。” 乔环幸福一笑,轻声说道:“我信夫君。” 得爱妻信任,田齐豪气顿生。他对乔环说道:“高顺护送假夫人来京,应该就要到了。他得天子赐婚,迎娶阿佩,我会亲自于京中为他们主持婚礼,你们姐妹也可顺便于京中团聚几日。” 乔环对高顺与乔佩的婚事喜忧参半,所以在得知天子赐婚旨意之后,并没有与田齐商讨此事。虽然她没有证据,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乔佩与周瑜的婚事就是田齐搅黄的,乔佩与高顺的婚事也是田齐一手促成的。 乔环默然不语,田齐心中苦笑。他促成高顺迎娶乔佩,主要目的不是报复周瑜,而是安定自己内宅。但从高卉、乔环两人的反应来看,自己的这一番苦心,只怕作用有限。 田齐有些失落的对乔环说道:“高顺为人忠义,勇武无双,是个可托付终身之人。” 乔环面色平静,轻声叹道:“天子赐婚,我等弱女子如何敢抗旨?”乔环在内心感叹,她和妹妹的婚事竟然都如此多波折,如此多无奈。她因左慈一句畿语,抛绣球选夫,当天还曾见过田齐一面。可妹妹却因天子旨意,嫁与素未谋面的高顺为妻。 田齐连忙起誓说道:“高顺身高八尺,雄壮英武,风流俊朗,力可拔山,可比田齐强出百倍不止,相比周瑜也丝毫不差。他与阿佩,郎才女貌,堪称良配。我若有一句虚言,不得好死。” 乔环急忙抬手掩住田齐嘴唇,嗔怪他道:“将军对上天从无恭敬之心,切勿胡乱发誓。” 田齐尴尬一笑,无奈摇头,不敢反驳。 第422章 大隐于朝(四) 寒风乍起,秋叶枯黄,往日人流如织的驰道上一片萧瑟,行人寥寥。 时至正午,京师北门,数百禁卫骑兵奔驰而出,沿驰道北上,来到城外十里亭。 赵忠停下战马,举目远望。太史慈跟上前来,对赵忠说道:“哨骑回报,田齐家眷离此还有数里,我们来得早了。” 赵忠含笑下马,邀太史慈入凉亭等待。太史慈令军士于路边下马歇息,跟随赵忠进了十里亭。 古代城市会在夜晚关闭城门,为方便来不及入城的百姓休息,多在东南西北四方道路上,每隔五里、十里设一驿站或者凉亭。时至今日,各地仍然多有诸如十里铺、八里堡、五里营等地名。 有小宦官取来炭火入亭,又支起围帐,遮挡寒风,取来榻案,请赵忠、太史慈入座。 赵忠挥手令手下取来两个相同的食盒,含笑对太史慈说道:“太史校尉选一个,或许有些惊喜也说不定呢。” 太史慈一愣,不由面现喜色,连忙望向赵忠问道:“这,这是?”他入京为官,曾经向张让和赵忠请求,希望与任红昌相见一面。张让和赵忠答应尽快安排,但十余天来始终没有音信。 赵忠哈哈大笑,轻轻点头。 太史慈心中忐忑,认真观察两个食盒,却无法找出差异,不由心急。 赵忠轻笑摇头,抬了抬手,令手下把一个食盒交给太史慈,把另一个摆放于自己案前。 太史慈急不可待的打开食盒,只见盒内有两碟素菜,两碟糕点,一壶清酒。太史慈一眼认出,这两碟糕点,正是任红昌亲手所制。他当初寄居在李乐家中,任红昌曾经多次做糕点给他品尝。 太史慈轻轻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只觉美味无比,全身温暖如春。 赵忠也打开了食盒,但里面并无糕点。他倒了杯酒,敬太史慈说道:“兵乱未平,宫禁森严,天子迁居西园。太史校尉初掌禁卫,诸事繁杂,我等也不好以私事相扰。” 太史慈轻轻点头,回敬赵忠:“多谢常侍。”两人相照不宣,相视而笑,举杯畅饮。 赵忠放下酒杯,询问太史慈:“你可见过田夫人?” 太史慈轻轻摇头,对赵忠说道:“我只见过高顺,没有见过田夫人。” 赵忠轻轻点头,没有再言。他派人前往五原,传旨吕布,接了高卉、田秦入京。赵忠带太史慈过来,是想让他帮忙引介高顺、高卉等人,并非怀疑田齐偷梁换柱,派了假夫人过来。太史慈虽然未见过高卉,但识得高顺,也就足够了。 赵忠和太史慈在十里亭饮酒谈笑,安心等待。过了一个时辰,有哨骑回报,高卉一行车架已接近十里亭。 赵忠和太史慈起身出了凉亭,举目北望,只见三百骑军簇拥着十余车马,沿着驰道缓缓而来。 两人上马,太史慈挥手令禁军列队相迎。对面一员武将抬手止住队伍行进,骑行上前,向太史慈抱拳说道:“有劳太史校尉出城相迎,高顺感激莫名。” 太史慈回了一礼,将赵忠介绍与高顺。高顺急忙下马,躬身行礼。赵忠轻笑一声,于马上回了一礼,询问高顺:“高督尉一路奔波,辛苦了。不知路上可还顺利,夫人和公子可还安好?” 高顺行礼回复:“一切安好。”说完回身走向最前面一辆华车,掀起车帘,请了高卉下来。 见高卉身穿礼服,赵忠急忙上前,给高卉行礼问安。高卉被封为鲁国夫人,爵高位显,他赵忠也不敢怠慢。 高卉含笑回礼,感谢赵忠出城相迎。 众人一通寒暄,于十里亭稍歇,饮了接风酒,这才各回车马,继续南行,直入京城。 一行人行至北门,却见清水洒街,数百城卫兵马沿路警戒,隔绝路人,数名官员于城门下等候。 高顺不懂这些繁琐的礼仪规矩,提前向赵忠请罪。 赵忠含笑说道:“田将军入京,称病不朝,闭门谢客。我等老相识上门探望,也被拒之门外。如今高督尉接了夫人入京,他总不会再紧闭大门了。呵呵。高督尉放心,前面那几人,都是将军故旧,算不得迎客,不必拘礼。” 众人来到城门,赵忠与高顺介绍等在门外的几人,正是曹操、刘备、袁绍、关羽、张飞等人。 高顺不认识众人,只面带微笑,与众人执礼问候,没有请高卉下车。 高顺这番举动是十分失礼的,但赵忠不以为意,招呼众人上马,前往田齐府中。 田齐早得通报,大开中门,扶乔环立于门内,等候高顺姐弟一行。 田齐轻声叮嘱乔环:“小心行事,别露了高卉身份。” 乔环一笑,倚靠在田齐身边,贴于他耳边说道:“夫君放心。乔环又不傻。” 田齐宠溺的握住乔环小手,对她说道:“等众人相互见礼完毕,你带夫人前往后院安歇。记得要与夫人演一出好戏给众人观看。” 不等乔环应诺,陈到出言提醒田齐:“夫人车架到了。” 田齐拉着乔环走出门外,正遇高顺、赵忠等人于门前下马。 不等田齐走下门前台阶,赵忠等人上前行礼,恭喜田齐阖家团聚。 赵忠还呵呵轻笑着对田齐报怨道:“将军病体已愈,我等一路护送夫人入城,总不至于再被赶出府去了?” 田齐连忙向众人行礼道歉:“田齐身体羸弱,受不得京师富贵气,惭愧,惭愧。今日田齐已设下家宴,请赵常侍和诸位入府,田齐愿罚酒三杯,与众位陪罪。” 赵忠等人呵呵轻笑,放过田齐,随陈到进了府门,去往正堂内等侯。 田齐和乔环步下台阶,来到华车旁边。高顺掀开车帘,请了高卉下车。 高卉向田齐行了一礼,便冷冷望向乔环。乔环今天也穿了一品良淑夫人的朝服出来。 乔环面带高傲,对高卉微微行礼,起身便抱住田齐左臂,倚靠在田齐身上。 高卉双目一瞪,喝斥乔环:“贱婢!好不要脸!怎敢当众与夫君拉拉扯扯?” 乔环也不怕这假高卉,紧紧抱着田齐,眼中含泪,与田齐撒娇说道:“夫君,夫人骂我。” 田齐心中好笑,却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轻轻挣脱乔环缠抱,对高卉说道:“她怀了身孕,身子又差,不是故意缠着我的。此处还有贵客在,你收一收那火爆脾气。你随她去后院安顿下来,再到客厅赴宴。” 第423章 大隐于朝(五) 乔环带着假高卉母子去了府中后院。两位当朝一品夫人相互冷嘲热讽,语带玄机,直看得一众仆从目瞪口呆。京师百官,三妻四妾实属寻常,从未见过妻妾当着家主之面,明刀明枪作对的。 田齐装出一别苦笑,请高顺同去中堂赴宴。高顺却拦下田齐,挥手叫过一名曲军侯,介绍给田齐道:“这是吕督尉亲卫军侯魏续。” 田齐轻声一笑,对高顺说道:“我和魏家大哥自小相识,还用不着你来介绍。” 魏续上前行礼,田齐急忙将他拦住,微笑着说道:“有劳魏大哥送我家眷来京,田齐感激莫名。” 魏续摇头一笑,回复田齐:“将军言重了。我等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田齐哈哈大笑,左手拉着高顺,右手拉着魏续一同进入府中。 田齐紧紧握着魏续右手,贴在他耳边,再次说了声“谢谢”。 吕布和魏续是见过高卉的。天子暗派使臣出塞,令吕布押高卉母子进京。吕布带兵到了匈奴王庭,见高顺送了假高卉出来,却轻声一笑,心照不宣。魏续亲自押送假高卉入京,也装作不知真假,没有揭发田齐欺君之罪。 魏续见田齐领了吕布和他的相护之情,轻声对田齐说道:“吕督尉让我转告将军,有他在,后顾无忧。” 田齐心生感激,提醒魏续道:“转告吕布,韬光养晦,固守五原。” 魏续轻轻点头,跟随田齐来到正堂,众人一通寒暄,彼此落座。 张让笑道:“将军府上喜事连连,我等今天可要多叨扰一番了。” 田齐轻笑点头,吩咐陈到开席,对张让和曹操等人说道:“多谢诸位赏光前来,田齐敢不尽心招待?” 陈到令仆从端了酒菜上案,田齐举杯相敬,众人一阵轻笑,端杯畅饮。 张让放下酒杯,询问田齐:“将军病体已愈,明日可要上朝了?” 田齐摇头一笑,拍了拍右腿,对张让说道:“征战一年,我这腿疾复发,在府中行走都十分勉强。等安顿好家小,腿疾稍愈,我再上朝为天子效力。” 张让闻听此言,心中稍安,知道田齐不想参与朝堂争斗。 曹操和袁绍相视而笑,也听出了田齐的话外之音。 田齐也不想再与张让虚与委蛇,彼此试探。他转开话题,不断向曹操、刘备、袁绍等人敬酒,询问一些家中锁事,坊间趣闻。 众人不谈朝政,只谈风月,畅饮欢醉,直至深夜。田齐将众人送出府外,吩咐陈到:“明天继续闭门谢客,谁来也不见。此外,前院仆人交与高氏主管,后院交与乔氏主管,仆人无乔氏之令,不得入后院。” 陈到应诺,随田齐回了后院。乔环迎上前来,将田齐引入侧堂。为掩人耳目,她将正堂让与了假高氏和假田秦居住。 田齐和乔环进入侧堂,假高卉带了两名奶娘,抱了一个不满周岁的孩童起身相迎。 假高卉向田齐夫妇行礼说道:“锦衣副百户叶香拜见将军,拜见乔夫人。” 田齐扶乔环坐于榻上,向叶香回了一礼,请她落座。田齐见假田秦并不认生,也不哭闹,只睁大双眼来回打量屋内众人,心中怜意顿生。 他令奶娘将孩子抱上前来,接入怀中,询问叶香道:“他原来叫什么名字?” 叶香回答道:“他父母在去辽东路上得了急症,死得仓促,只知姓褚,没有名字。” 乔环对这个长相漂亮,不喜哭闹的孩子也十分喜欢。她从田齐手中把孩子接了过去,抱在怀中,伸出手指在他嘴边耍逗。那孩子竟然伸手抓住乔环手指塞入嘴中,还咿呀咿呀的笑出声来。 乔环怜爱的亲了亲孩子额头,对田齐说道:“夫君说过要收他为义子的,就给他起个名字。” 田齐心中一痛,不由想起了田安。他轻叹一声道:“就叫做田平。希望他这一生,平平安安。” 乔环知道田安,但不知道田安这个名字的来历。他若无所觉的抱着田平,轻笑着对他说道:“呵呵,你有名字了。叫做田平。平儿,寓意平平安安。喜欢吗?” 叶香身为锦衣卫留守百户官,却是知道田安这个名字来历的。田齐给孩子取名田平,就是许了他这一生的平安。她一路南来,假戏真做,与这个孩子隐隐产生了一些母子情份,心中不由暗暗替田平欢喜。 田齐对叶香说道:“天子因和连之死,对我和吕布心生忌惮。他召我入京,名为重用,实为软禁。今后数年,我都要称病不出,闭门读书。乔氏有了身孕,也不便出外应酬。你身为一品夫人,多与宫中贵妇和各家官眷走动走动。顺便与任百户、齐百户和曹千户暗中联络,明白吗?” 叶香应诺,对田齐说道:“我明天就带田平入宫,去向董太后谢恩。” 田齐轻轻点头,对乔环说道:“你也同去。” 乔环询问田齐:“夫君还要装病,不肯入宫?” 刘宏准了田齐奏请,封了高卉、乔环为夫人,还赏了田秦和高顺。依礼制,田齐需要带家眷入宫,向天子、太后谢恩。 田齐呵呵一笑:“你们放心入宫。我称病不朝,天子才能心安。他不会怪罪我的。” 乔环这才放下心来,轻声应诺。叶香见天色已晚,从乔环手中接过田平,行礼告退,带了两名奶娘出了房门。 乔环令侍女乔薇打来清水,服侍自己和田齐洗漱。田齐洗漱完毕,挥手令乔薇退下,扶了乔环上榻。乔环有些不安的抱住田齐问道:“高顺和佩儿必须要在京城完婚吗?他们会不会也被天子扣留在京城?” 田齐安慰乔环说道:“放心。天子调高顺到雁门,调张辽到太原,是为了安抚我和吕布。等高顺成了亲,天子会让他们离开京城的。你和乔佩都远嫁他乡,你父亲身边无人照顾,不如请他老人家到塞外安居。” 乔环闻言一喜,却又轻轻摇头,向田齐报怨道:“族中各位远房叔伯一直劝父亲过继一名侄儿继承乔家家业,岂会放父亲北上?我出嫁之后,各位远房叔伯都派了自家子弟到父亲府中伺候起居。父亲赌气之下,接连纳了四名小妾,应该是想再生个儿子出来。” 第424章 大隐于朝(六) 叶香和乔环抱着田平入宫谢恩。董太后设宴招待,令何太后和一众嫔妃相陪。酒宴结束,董太后依然不肯放两人出宫,留两人于自己寝宫,单独叙话。 董太后看着身体健康,活泼好动的田安,两眼放光,含笑对叶香说道:“天子召你们入京,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孩子受不得颠簸,令接引黄门带了太医同去,叮嘱他们小心慢行。没想到你们每日行进三十里,只一个多月就到了京城。” 叶香连忙行礼道谢:“有劳太后挂念。我等出身边塞,吃惯了苦的。头天生下孩子,第二天背出去劳作,寻常事尔。这一路上,太后派太医同行,又有华车相送,些许颠簸,与塞外苦寒相比,实算不得什么。” 董太后是河间人,出身中等之家,也识得人间疾苦。她默默点头,叹息说道:“这孩子啊,还是要贱养才好。我听闻后将军有兄弟三人,子侄两人,无一夭折,真是令人羡慕。” 叶香笑道:“也不尽然。边塞人家,生育十子,能长大成人的,不过三四。田家孩儿如此康健,是因吾家有一秘方。” 董太后惊喜追问:“有何秘方?” 叶香回复道:“每日早晚喂牛奶一杯,平时多食骨汤。这牛奶也要煮熟了的。” 董太后皱眉说道:“这算得什么秘方?” 叶香笑道:“听田家老人讲,他们这一族,少有孩童夭折,全因这牛奶和骨汤。将军出生时不足月,身体羸弱,却也平安长大,现在还每天饮牛奶、骨汤而未停呢。” 乔环悄然一笑,上前说道:“这牛奶和骨汤不只对孩童有用。夫君说,对我等妇人,也是最好的进补之物呢。臣妾不喜牛奶腥膻,但自从有了身孕,将军每日都强逼我喝奶饮汤呢。” 董太后大喜,急忙令侍女去备牛奶和骨汤,又召刘协前来。 刘协每天晚间以送餐之名,去德阳殿陪刘宏读书理政,此时刚刚回返太后寝宫。得知董太后相召,衣服也来不及换,急忙跑来请安。 董太后将刘协揽入怀中,含笑与他介绍道:“这是后将军家眷,鲁国夫人高氏和良淑夫人乔氏。” 叶香和乔环连忙向刘协行礼。刘协回了一礼,静静坐于董太后身边。他跟随刘宏身边一年,性子愈发沉稳了一些。 董太后对刘协说道:“高夫人进献了一个进补良方,每天早晚饮牛奶,午间饮骨汤。你我不妨试一试。” 董太后觉得,叶香所献的进补方子,都是寻常饮食,即便无用,倒也无害。 侍女端了牛奶和骨汤上来,递送到董太后等人案前。牛奶腥膻,骨汤寡淡,难以下咽。董太后和刘协不由皱眉,望向叶香和乔氏。 叶香毫不在意,端起碗来,将牛奶和骨汤一饮而尽。乔环却皱眉不喜,对太后说道:“这宫里的厨子也太不尽心了,不知在这牛奶中加些蜜糖,在这骨汤中加些香料吗?” 叶香眼睛一瞪,斥责乔环道:“休要胡言。宫中饮食自有制度,岂容你随意评说。” 乔环掩口一笑,反驳叶香:“加些蜜糖和香料而矣,就犯了规矩了?” 董太后早得张让回报,田齐两妻不和。她见两人争执,连忙阻止,笑言不可浪费饮食,只等下次再加蜜糖和香料。她端起碗来,将牛奶和骨汤强行饮下。刘协无奈,也只得捏着鼻子喝奶饮汤。 乔环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奶糖放入奶中搅拌。奶糖溶化,奶香四溢。董太后不由询问乔环:“你放了什么?” 乔环将加了糖的牛奶饮下,掏出几块递与侍女,让她转送至太后和刘协案前,这才说道:“这是奶糖。香甜不腻,软糯易化。太后和皇子如不喜牛奶腥膻,每日早晚吃上两颗也可。不过不能多食。将军说,这奶糖最是伤牙。” 董太后和刘协取了奶糖放入口中,顿觉甜香软糯,比牛奶味道好多了。 董太后大喜,对乔环笑道:“这奶糖不错。” 乔环大喜,行礼说道:“太后若是喜欢,我令人每天送些入宫。” 刘协心中一动,对董太后说道:“孩儿常闻父皇夸赞后将军勇武睿智,早盼着见其一面,与将军结识。不如让我每天去将军府中取糖入宫。” 董太后也灵机一动,对叶香和乔环说道:“后将军入京,依礼制,当由朝庭敕建将军府弟一座。只因后将军腿疾复发,不能上朝,这才耽搁下来。但让将军屈居一小小别院,实在不妥。我在西园旁边建了一处广扩宅院,本想着将来送与协儿居住。协儿还小,暂用不上,就先送与将军。那别院距离后宫和西园不远,你我也可常常走动。” 叶香和乔环连忙谢恩。几人各取所得,又谈笑片刻,叶香和乔环便行礼告退,出了皇宫。 等将叶香和乔环送走,董太后将刘协拉到怀中,轻声询问他道:“你父皇可同意你与田齐亲近?” 刘协轻轻点头,对董太后说道:“父皇听说高氏和乔氏入宫谢恩,便令我回返太后宫中与她们见上一面。他还对我说,找机会去田齐府中拜访,多与田齐接触,如能得他喜欢,教导一二,必将终身受益。” 董太后轻轻点头,对刘协说道:“后将军有大才啊。他能得单于、檀石槐和你父皇看重,并非无因,你切不可以皇子身份与之相见,要执弟子礼,谦恭受教。” 刘协有些疑惑的问道:“父皇有意让我拜后将军为师,为何不下明旨?为何不召后将军入宫,与之明言,也好让我行拜师之礼?” 董太后轻轻摇头,含笑说道:“后将年纪尚青,虽然已二十有三,但还未行冠礼呢,拜他来当皇子之师,只恐朝臣议论。而且,你还有一位兄长呢。单独令你拜师,只怕引起朝臣误会。再说,田齐入京,装病不朝,分明是猜到了你父皇的打算,要暂作蛰伏。他也不会接受你父皇明旨,收你为弟子的。” 刘协面色一黯,对董太后说道:“父皇为何不立兄长为太子?” 董太后轻声一叹,抱住刘协说道:“你不必考虑这些。到了后将军府上,务必想办法讨得他喜欢。明白吗?” 刘协轻轻点头,应诺而退。 第425章 别样师徒(一) 叶香和乔环回到府中,把入宫面见董太后的经过详细禀报给了田齐。 乔环还得意的向田齐炫耀:“太后收下了秘方,奶糖很快就可以名动京城了。不仅如此,太后还赏了我们一座宅子。” 田齐十分不满的轻哼一声,对乔环说道:“这是替小皇子协交的束修。你给我招来了一个大麻烦,得意个什么?” 乔环一愣,询问田齐:“什么束修?小皇子要拜谁为师?” 田齐没好气的指了指自己。 乔环疑惑的说道:“小皇子不是来取糖的吗?” 田齐叹息一声说道:“取个糖而矣,用得着皇子亲来吗?皇子来了府中,想要做些什么,你我敢不允许吗?” 乔环一愣,转而笑道:“那又如何?皇子拜师那有那般随意。至少应该由宗正登门相请,再由天子召告三公九卿,于太庙行拜师之礼。夫君若不愿,天子还能强逼着夫君收徒不成?” 田齐苦笑摇头,也不再与乔环解释,只吩咐陈到把高顺叫来屋中。 乔环眉头轻皱,起身欲避入寝室。高顺来到府中之后,按理应该拜见乔环,称她为夫人或者阿姐。但高顺对乔环视而不见,连声招呼都不打。乔环因此对高顺不满,对田齐生怨。 田齐急忙把乔环拉住,含笑问道:“你嫁给我可有悔意吗?” 乔环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田齐额头一下,娇嗔说道:“你可是上天给我安排的最佳夫婿,我哪敢后悔?” 田齐笑道:“高顺的样貌比我帅气,身材比我英武,一身本领更是胜我多矣。乔佩嫁与高顺,也必然无悔的。” 乔环内心一叹,嗔怪田齐道:“他的嘴可没你这般油滑。妹妹嫁与他,只怕有的罪受了。” 田齐连忙说道:“我会教训他的。” 乔环无奈,只得留在房中,准备与高顺相见。 高顺进到屋中,向田齐行了一礼,话也不说,直接坐到田齐下首的榻案上。虽然知道田齐入京有些被天子软禁之意,但田齐将高卉母子抛舍于塞外,独与乔环入京,还是让高顺姐弟有些误会,也有些恼火。 高顺性直,喜怒直接表露于面上,不会作假。自从来到京师,没有给过田齐笑脸,对乔环更是冷若冰霜,避而不见。 田齐无奈,不敢强令高顺与乔环见礼,只轻笑着对他说道:“你与乔佩大婚,我准备了一份厚礼给你。” 高顺轻轻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田齐行了一礼。 田齐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我打算将奶糖生意交给你家,让乔佩帮你来管理。叶香和阿环今天入宫向太后谢恩,顺便把奶糖进献给了太后。太后令小皇子协定期来我府中取糖。相信有太后宣扬,奶糖必然于京师热销。” 高顺眉头一皱,询问田齐:“太后为何派皇子协亲自来府中取糖?” 田齐苦笑一声说道:“是想让我与皇子协多多接触。” 高顺急忙提醒田齐:“天子仅有两子,皇后嫡长子辩养于宫外,庶皇子协养于太后身边。朝臣担心皇位继承,嫡庶不分,长幼失序,多次上书,请立嫡皇子辩为太子,但天子始终置之不理。皇位继承不定,朝臣不安,主公切勿轻易插手其中,以免为朝臣嫉恨。” 田齐苦笑摇头,对高顺报怨道:“大汉皇位继承,首重立嫡立长,其次立贤。但自质帝亡故,接连三任天子无嗣而终,外戚拥立宗藩入京,承继大统,皇位继承秩序已乱。天子有意不立嫡长,只怕朝臣不会轻易同意。天子不敢立皇子协为太子,又不愿立皇子辩为太子,也只得拖延,干脆不立太子。我闭门不朝,本想躲几年轻闲,奈何天子不许啊。” 高顺略一沉吟,建议田齐道:“既然避无可避,干脆直接赌一赌,全力支持皇子协。若皇子协被立太子,继承大统,主公也可重获天子信任,得复自由。” 乔环眼睛一亮,不由认真打量高顺。她没想到,高顺果然如田齐所说,英俊勇武,胸有谋略。 田齐轻轻摇头,对高顺说道:“明天皇子协就会来府中。你陪我见他一面。至于帮他谋求太子之位,看看再说。” 高顺应诺,行礼而退,始终未看乔环一眼。田齐心中一叹,挥手令叶香等人退下,扶乔环回了寝室。 乔环伺候田齐洗漱,眼睛一红,含泪向田齐报怨道:“高顺不与我见礼,看都不看我一眼。他对这门婚事,必然心怀怨言,只苦了我的佩儿妹妹。” 田齐连忙安慰乔环:“你放心。这门婚事,是阿卉和高顺同意了的。等乔佩过门,若高顺真敢冷落于她,我必会责罚。” 乔环把手中麻巾向盆中一甩,流泪说道:“责罚有何用?人家心中不喜,你还能强逼他不成?” 田齐心中窝火,无处发泄,也不由埋怨高顺倔强,不懂得委婉行事。他不敢与乔环发火,只得扶乔环上榻,不断出言讨好和安慰。 好不容易将乔环的眼泪劝住,哄她入眠,田齐自己却没了睡意。他不由连连苦笑,心中自语:牛不喝水强按头,强扭的瓜不甜。这或许是强行拆散周瑜与小乔婚事而得上天报应。 田齐一夜未眠,思考如何劝服高顺心甘情愿接受这门婚事,却苦无良策。 第二天一早,田齐很晚醒来,举目四望,屋中已无乔环身影。 田齐苦笑摇头,只得自己起身穿衣,呼喊陈到入内,打水洗漱,准备用餐。 田齐询问陈到:“夫人去了哪里?高顺在做什么,可吃过早餐了?” 陈到令护卫取来餐盘,递与田齐,面无表情的回复道:“夫人和叶香母子出府去了,说是要选几处铺面,准备贩卖糖果。高督尉早吃过了饭,练了一个时辰武艺,回房沐浴去了。” 得知乔环离了府中,自己终于有机会与高顺单独相谈,田齐心中怒火上涌,与陈到报怨道:“这头倔驴!我帮他娶了名动江南的美女为妻,他却以为我要害他一般。把他叫来,我要好好骂一骂他。” 陈到不肯接言,只转身出门,亲自去请高顺过来。 田齐睡眠不足,为攒足骂人的气力,端起餐盘,狼吞虎咽,快速把早餐食用一空。 第426章 别样师徒(二) 田齐把餐盘扔到一边,安坐榻上,板起面孔,准备痛骂高顺。 可没等陈到带高顺过来,却有护卫通传,皇子协奉了太后旨意,来府中拜访。 高顺和陈到此时走入屋中。高顺以为田齐唤他前来,是想一同与皇子协相见,便大大咧咧的向田齐行了一礼,对田齐说道:“用不用我代主公去府前迎一迎?” 田齐挥手令护卫去请皇子协入府,没好气的摆了摆手,吩咐陈到:“把他当作邻家孩子来招待。我还盼着他恼怒之下,转身而去呢。” 高顺建议道:“不如让陈到送些糖果出去,直接打发他离开。” 田齐怒火上涌,责骂高顺:“你原来会说话的啊。应该说的时候不说,不应该说的时候乱说。你真当皇子协是来取糖果的不成?” 高顺望了望田齐,见他面红耳赤,满脸怒容,不由一愣。他还从未见过田齐的情绪如此失控。 田齐继续指着高顺骂道:“你个混帐子。我求天子赐婚,帮你娶得美人而归。你称呼乔氏一声夫人,有那么难吗?板着一张臭脸给谁看?是不满意这桩婚事,还是不满意天子赐婚?你他娘的还想娶个什么样的女子为妻啊?” 高顺被田齐责骂,心中不忿,又不敢当众顶撞田齐,只得忍下怒气,垂头不语。 田齐恨不得上前踹高顺两脚,却听书房外脚步声响,护卫高声通报:“皇子协求见后将军。” 田齐只得放过高顺,怒喝一声道:“让他进来。” 刘协在房门外听闻田齐怒喝,不由一愣。他身为皇子,身份尊贵,又因身体虚弱,被董太后小心护在身边,半步不肯远离,还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呼呼喝喝。 皇子协这是首次出宫,董太后不放心他的安全,派了百余皇宫禁卫和贴身内侍、十常侍之一的韩悝随他过来。田齐没有出迎,仅派护卫通传,令韩悝恼怒,劝皇子协取了糖就走,不必入府与田齐相见。 刘协有求于田齐,又跟随刘宏日久,姓子沉稳。他没有在意田齐的失礼,令护卫留在府外,只让韩悝相陪,进了府中。 韩悝恼怒田齐言行无礼,挺身上前,欲出言质问。刘协连忙抬手制止,脱下鞋子,推门进了书房。韩悝只得忍下怒气,跟随刘协入内。 刘协向田齐行礼说道:“久闻父皇赞后将军智勇无双,刘协心中仰慕,特来拜见。” 田齐目视刘协,双手轻抬,回了一揖,对刘协说道:“不敢当天子称赞。田齐一介野人,右腿已残,怕是要让协皇子失望了。” 韩悝也上前行礼,怒视田齐,质问他道:“后将军好大的官威啊。” 田齐也不回礼,蔑视韩悝说道:“你是哪个?” 韩悝与田齐见过数面,彼此认识,此时闻田齐蔑视之言,勃然大怒,指着田齐说道:“我是中常侍韩悝,负责服侍太后。你敢说不认得我吗?” 田齐轻哼一声,挥手吩咐陈到:“我身体染病,闭门谢客。闻皇子协来访,无奈起身,勉强相陪。中常侍过府,为何无人通传?给我把中常侍请去客房稍待,容我见过协皇子,再与他相见。” 陈到应诺,令护卫入内将韩悝赶出书房。韩悝拼命挣扎,但两名护卫左右夹持,强行将他拖出了房门。 刘协目瞪口呆的看着韩悝被拖走,心中惊惧。他还没见过如此激烈的冲突场面。 田齐借韩悝来了一计杀鸡骇猴,将刘协吓住,微笑着询问刘协:“皇子来我府中还有何事?” 刘协诺诺答道:“取糖。” 田齐抬手吩咐陈到:“帮协皇子装上一盒奶糖送去宫中。” 田齐又问刘协:“可还有其他事情?” 刘协摇了摇头。田齐起身说道:“我身体不适,就不送协皇子了。” 刘协连称无妨,行礼恭送田齐出了房门。 高顺起身,令陈到带刘协去取糖果,也转身跟了田齐而去。他追上田齐,悄声询问:“主公令我一同见协皇子,我话都没用说一句,为何?” 田齐冷冷说道:“算你运气。有人替你当了被杀来骇猴的那只鸡。”高顺一愣,摇头苦笑。 刘协迷迷糊糊跟随陈到取了糖果,被送出府门。韩悝也随后被赶了出来。韩悝气得混身颤抖,面色铁青,劝刘协回宫,向太后讨旨,降罪田齐。 刘协望了望怀中那盒糖果,长叹一声,下令回宫。他回到宫中,直接来见刘宏。 刘宏见刘协满脸迷茫,眉头深皱,轻笑着问道:“被人家吓回来了?” 刘协轻轻点头,又轻轻摇头,回复刘宏道:“后将军直接将韩悝赶出府门。我被他虎威吓住,没敢多留片刻,也没敢与他交谈几句。” 刘宏微微一笑,对刘协说道:“回去好好想一想如何克服心中畏惧,明天再去。” 刘协应诺,行礼而退,抱了糖果去见董太后。 董太后早得韩悝回报,知道了事情经过。她接过刘协手中糖果,将刘协抱于怀中,安慰他道:“可怕了吗?” 刘协点了点头,羞涩的说道:“在后将军面前,我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只想着尽快逃开。” 董太后微笑摇头,对刘协说道:“后将军率军征伐,平定战乱,斩杀黄巾数万,满身杀气。你才六岁,一直养在宫中,周边尽是讨好献媚之人,能不被他吓哭,就很勇敢了。你父皇如何说?” 刘协苦笑道:“他让我克服心中畏惧,明天再去。” 董太后抱着刘协安慰道:“我明天给你一封旨意。你穿好皇子朝服,只带护卫过去。如果田齐还要吓你,你就拿出旨意来宣旨即可。” 刘协好奇的询问道:“是什么旨意。” 董太后轻笑摇头,没有言语,只将手中糖盒递入刘协怀中,叮嘱他道:“记得早晚喝一杯牛奶。” 刘协满心疑惑的行礼告退,回了自己的寝宫。他躺倒在榻上,仔细回忆今天与田齐相见的细节,不由依然胆战心惊。田齐微笑着挥了挥手,平时在宫女太监面前威风凛凛的韩悝就被护卫如死狗一般拖出了书房。 刘协心中一动,跑向书案,拿起一本《孙子兵法》,翻看起来。他翻到其中一段:“夫战,以气胜。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碫投卵者……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刘协欢喜的放下书策,喃喃自语道:“我明白了。我就输在了气势上面。” 第427章 别样师徒(三) 第二天一早,刘协匆匆吃了早饭,就带了数十护卫再次来到田齐府上。他这次没有走前门,而是走了后门;没有穿朝服,而是穿了便装。 刘协以后辈子侄之礼前来拜访,田齐令乔环出门迎接。乔环含笑而出,把刘协接引至田齐书房。 刘协孤身一人跟随乔环入府,见了田齐,执礼甚恭,口称叔父。 田齐也不回礼,只冷冷盯着刘协。刘协在田齐威压之下,强忍内心惶恐,保持躬身行礼姿势,平静与田齐对视。乔环噗嗤一笑,上前将刘协扶起,拉他到客榻坐下,指着田齐,轻声与刘协说道:“别理这混人。他病卧床榻久了,心中苦闷,见谁都一副冷脸。” 田齐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刘协,拿起桌案上的书本来看。 刘协与乔环和叶香客套寒暄几句,突然掏出一卷丝帛,随意递入乔环手中说道:“太后有封密旨让我顺便带了过来。” 叶香和乔环一惊,连忙起身,手拿密旨,不知如何处理。刘协学着田齐的样子,随意靠在榻案上,斜视乔环说道:“两位夫人不必多礼,打开看看就是。” 乔环望向田齐,却见田齐专心看书,理也不理。太后的密旨一般只能下给朝臣家眷,有品贵妇,不能直接下给朝中大臣。而且负责宣旨的刘协没有穿朝服,也没有行宣旨礼仪,田齐当然不必起身接旨。 刘协暗中观察田齐反应,心中暗自感叹:“我今日方知什么叫做不动如山。” 乔环见田齐置若罔闻,无奈之下,只得打开密旨来看。刘协好奇的询问道:“太后旨意中说了什么?” 乔环愕然说道:“只让我们安排午宴,做骨汤与皇子品尝。” 刘协行礼笑道:“那就麻烦两位夫人了。” 叶香和乔环回了一礼,叶香说道:“我们这就去厨房安排。不知皇子口味,怠慢之处,还请宽容。” 刘协笑道:“夫人随意安排便好。”叶香和乔环微微一笑,转身出了书房。 书房中只剩下田齐、陈到、刘协三人。田齐枯坐读书,看都不看刘协一眼,陈到有如死人,站在田齐身后,一动也不动。刘协感觉书房中一片死寂,仿佛室内温度也骤然下降了不少。 刘协不由想起自己刚刚去给刘宏送餐时,倍受刘宏冷落的那段经历。他内心中的惶恐不安顿时一扫而空,不由含笑起身,走向田齐案前。 陈到扶刀静立,闭目假寐,见刘协上前,突然睁开双目,瞪视刘协。刘协只感觉身体一寒,脚步一顿。 刘协强忍心中胆怯,避开陈到目光,再次上前几步。他见田齐并没有理会自己的靠近,便拿起田齐桌案上的水壶,帮田齐杯中添了些水,又将桌案上摆放杂乱的书策竹简码放整齐,然后绕到田齐身后,轻轻替他捶背。 田齐内心轻声一叹:“不想这刘协如此乘巧,如此坚忍,如此聪慧。汉室天下,最终亡于他手,可惜了。” 田齐略作思量,放下书本,抬手止住刘协为他捶背。刘协轻声一笑,对田齐说道:“将军枯坐半日,可是乏了?我帮您捏一捏肩可好?我常常替父皇捏肩,手艺不错的。” 田齐微微一笑,对刘协说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皇子屈尊降贵,甘心为我揉肩捶背,所为何事?” 刘协双膝跪地,扣首为礼,出言恳求道:“刘协愿随将军左右侍奉,只求将军教我军略和带兵之术。” 田齐将刘协扶起,对他说道:“我不懂带兵,也不通军略。” 刘协摇头说道:“将军百战百胜,如何不懂带兵,不通军略?” 田齐摇头一笑,轻声说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刘协一愣,再次行了一揖,恳求田齐:“求将军教我读书明智。” 田齐再次摇头说道:“我只认字,不会读书。” 刘协愕然抬头,询问田齐:“将军认得书中字句,懂得其中含义,如何不会读书?” 田齐一笑,扔下手中手本,轻声说道:“都是些狗屁之言,读来何用?” 刘协心中一动,望向田齐抛下那本书策,只见是一本汉律。他皱了皱眉,拿起那本汉律,坐到一边,慢慢翻看。 田齐默默点头,起身而去。陈到也跟随田齐走出了书房。刘协起身相送,略作犹豫,依然留在了书房,捧起那本汉律,认真读了起来。他看得无比认真,只想找出书中错漏之处,想知道田齐为何如此贬低这本汉律。 田齐走出书房,低声吩咐陈到:“派人守在门外,保护好协皇子。” 陈到应诺,挥手叫过几名护卫,低声吩咐了几句。 田齐站在院中,稍作迟疑,轻叹一声,向高顺所居住的客院走去。 高顺正在院中练武,见田齐过来,停下身形,将手中长刀扔给亲卫,上前与田齐见礼。 田齐也不理睬高顺,直接走进了他的书房。 高顺轻叹一声,擦干身上汗水,穿好衣服,挥手令亲卫退下。他看向陈到,轻声问道:“听说皇子协又来府中拜访,为何主公到了我这里?” 陈到微微一笑,也不言语,直接带几名亲卫走向院中凉亭休息。 高顺苦笑摇头,想从陈到这个闷嘴葫芦中打听消息,说明自己心中有些慌乱了。 他来到京城之后,故意摆冷脸给田齐和乔氏,表达自己心中不满,确实有些失礼。 高顺苦笑摇头,慢慢走进书房。 田齐见高顺进来,吩咐一声道:“关门。” 高顺一愣,回身关了房门。 田齐坐于榻上,冷冷说道:“跪下。” 高顺再次愣了愣神,但不敢相抗,面对田齐,双膝跪地。他心中暗自惊慌,不敢抬头。田齐不喜欢人跪拜,从来没有要求过谁跪下。 田齐扫视屋内,顺手拿起桌案上一把黄竹镇纸,走上前对高顺说道:“我是你姐夫,今天要代你姐姐好好教训一下你。你可知错?” 高顺冷哼一声道:“不知。” 田齐怒火上涌,挥起镇纸,狠狠抽打高顺后背三下,再次问道:“可知错?” 高顺咬牙说道:“不知。” 田齐也不再问,只挥舞镇纸,噼里啪啦一阵猛抽,直到累得气喘嘘嘘,这才抛下镇纸,坐回榻上。 高顺皮糙肉厚,但此时也被打得满身青肿,血透衣衫。但他一声不吭,静静跪在地上,死不认错。 第428章 别样师徒(四) 田齐揉了揉自己手腕,对高顺说道:“你如果不想娶乔佩,便明说。我帮你去向天子请罪,退掉这门婚事。” 高顺闻言一惊,看向田齐说道:“天子赐婚,能,能退吗?” 田齐心中怒火更盛,瞪视高顺说道:“混帐子,你真想退婚?行,拿我和你姐姐人头去面见天子,必能退了这桩婚事。” 高顺沮丧的垂下了头,默默不语。 田齐也长叹一声,对高顺说道:“你姐姐也反对这门婚事吗?为何不早与我说?” 高顺轻轻摇头:“姐姐虽然心中不喜,但并没有反对。” 田齐只气得一笑,对高顺说道:“你哪只狗眼看出阿卉对这门婚事不喜?她为人刚硬,不善作伪,如果真不喜欢这门亲事,绝不会给我写信同意向乔家提亲,更不会同意我向天子请旨赐婚。” 高顺低头不语,沉默以对。 田齐怒喝一声道:“说,到底因为何事不满,让你一直摆着副臭脸。” 高顺心中憋屈,也不是能忍气吞声之人。他抬头说道:“你为何抛下家姐,独带乔氏入京?” 田齐一愣,懊恼的狠狠拍打自己额头。高顺不知历史进程,不知道天子病重将死,不知道京师危机四伏,会在几年之后毁于战火,他误会自己抛下高卉的用意了。 田齐呵呵苦笑,直摇头问道:“就因为这个?” 高顺重重点头,向田齐报怨道:“你说要家姐守护塞北基业,又说担心秦儿年幼经不得颠簸,让人假扮她们母子入京。哼,我看你是喜新厌旧,不想姐姐来京,影响你与乔氏恩爱。乔氏有了身孕,她就不怕颠簸了?” 田齐怒火再燃,顺手抄起桌案上的竹简,狠狠砸向高顺,大声骂道:“你个混帐子。” 高顺避也不避,挺身闭目,硬受了竹简一击。竹简沉重,正砸在高顺额角,顿时血流如注。 田齐一惊,连忙上前,掏出丝巾替高顺包扎,埋怨他道:“大杖走,小杖受,不知躲吗?” 高顺含泪恳求田齐:“请主公看在高顺誓死追随,忠心耿耿面上,不要冷落了家姐。” 田齐长叹一声,扶高顺起身,坐回榻上,轻声与他说道:“你误会我了。知道我为何把阿卉和秦儿抛舍在草原上吗?” 高顺问道:“到底所为何事?” 田齐苦笑道:“天子任我为后将军,封我为县侯,入京就职,名为封赏,实为软禁。” 高顺无所谓的说道:“主公本无谋反之心,自家基业也无外人抢夺。只需要在京蛰伏几年,等天子猜疑尽去,必然再得重用。” 田齐摇头苦笑,对高顺轻声说道:“你啊,真是无知者无畏,不知仕途凶险。” 高顺暗间皱眉,不信田齐在京城能有何凶险。 田齐犹豫片刻,贴于高顺耳边说道:“任百户密报,天子染有暗疾,恐命不久矣。天子若突然病故,皇子年幼,宦官和朝臣争权,京师必有动荡。加之民乱未平,边塞不安,这大汉天下,随时都有倾覆之危。我让叶香假扮阿卉,是想让她们母子躲过京师动荡,是想保她们母子性命,没你想的那般龌蹉心思。” 高顺心中大惊,追问田齐:“天子?天子有暗疾?” 田齐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只怕活不过后年。” 高顺面色惨白,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天子年纪不过三旬,正值壮年啊。” 田齐长叹一声道:“你仔细算一算,自光武帝之后,历代天子有几人长寿?” 高顺掐指默算,黯然无语。在东汉皇帝中,生卒可考的有十三人。刘秀终年63岁,年龄最高,其次是刘庄47岁排名第二,4人在30到39岁之间,2人在20到29岁之间,却有4人在20岁以下。与西汉王朝相比,东汉王朝各代帝君,普遍短寿。 田齐将高顺扶起,郑重说道:“京师如果真有动荡,我虽暗有准备,但不敢保证万全。乔氏与赵忠见过面,身份已露,我只得带她入京。但阿卉一直隐居塞外,朝中无人相识。我这才想出这招李代桃僵之计,保她母子平安。此事万不可为人所知,切记。” 高顺尴尬的点了点头,向田齐认错:“高顺糊涂。请主公宽容。” 田齐用力拍了拍高顺肩膀,叮嘱他道:“乔佩这几日就到京城,你们尽快完婚,速返边塞。如我和乔氏有何不测,阿卉和秦儿,就交托给你了。” 高顺用力点了点头,担忧的问道:“还请主公千万保重,早想脱身之计。” 田齐轻笑一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避无可避,就赌一赌天命所归。你婚后对乔佩好一些,不要总摆着一副臭脸。这门婚事,是我和阿卉都同意了的,不要令我们难做。乔氏那里,也委屈你几天,尽一尽应该的礼节。都是一家人,千万别反目成仇,心中有些隔阂,也给我忍着。” 高顺得知事情真相,怨气早消,连忙轻轻点头。 田齐欣慰的笑了笑,对高顺说道:“太后有旨,让叶香和阿环做骨汤招待协皇子。你陪我们一起用餐。” 高顺羞愧的取出一张礼单,交与田齐说道:“姐姐临行之时,准备了聘礼,请主公交与乔,乔夫人。” 田齐接过礼单看了看,满意的递还给高顺道:“用餐之时,你自己交与阿环。乔家豪富,乔公膝下仅此两女,你娶了乔佩,一生不必为银钱之事发愁了。要知道惜福,好好善待人家。如果乔佩受了委屈,我饶不了你。” 高顺连忙保证,善待乔佩,不敢欺侮。 田齐终于劝服高顺,心情欢畅,哈哈大笑,拉着高顺来到正堂用餐。 叶香和乔环已备好家宴,正打算派人请刘协和田齐过来用餐。乔环见高顺也跟随田齐过来,不由一愣,连忙令乔薇再摆一张桌案,请高顺入座。 田齐悄然推了高顺一把。高顺急忙躬身上前与乔环见礼,并将聘礼礼单递上。 乔环见高顺面带青肿,态度突然转变,心生迟疑,不由望向田齐。田齐呵呵一笑,抢过高顺手上礼单,塞入乔环手中说道:“高家与我田家一样,出身低微,却心怀傲骨。乔家豪富,乔佩貌美,又得天子赐婚,他只担心将来会受妻族鄙视,这才心有惧意,只求我向天子退婚。我已骂过他了,他也知道错了,你当姐姐的就宽容一二,不要与他置气了。这份礼单我看过,阿卉给她弟弟备的这份聘礼可不轻啊。” 第429章 别样师徒(五) 田齐家的骨汤用猪腿骨长时间熬煮,添加了海带和香料,汤色奶白,滋味鲜香。但刘协读了半天汉律,丝毫错漏也没有找到,心中疑惑,再好的美食,也味同嚼蜡。 乔环误会刘协不喜欢她安排的菜品,急忙向乔薇打了手势,让她换菜。田齐含笑阻止,吩咐刘协道:“人生大事,吃喝二字。吃饭要专心。不要辜负了美食,亏待了自己的嘴。” 刘协从沉思中惊醒,却不由一愣,疑惑的询问田齐:“君子不应该远庖厨吗,如何要沉迷美食?” 田齐一笑,回答刘协:“食、色,人之大欲存焉。我可不是什么君子。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称君子?” 见田齐肯回答自己的提问,刘协心中大喜,追问一声道:“汉律历经数次修改,少有错漏,为何将军却称其为狗屁之言呢?” 田齐答道:“知易行难。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汉律虽好,但真正叛案之时,大有漏洞可钻。京师监狱,罪有应得者几人?含冤受屈者又有几人?这汉律,既然保不了百姓,护不了公正,不是狗屁之言,又是什么呢?” 田齐说完,起身而退。刘协连忙行礼恭送田齐。高顺也起身向叶香、乔环、刘协行礼,称罪告退。刘协随即起身告辞,离开了田齐府中。 乔环见自己精心准备的餐食,客人没吃几口,心中暗恼。她令叶香留下来陪她品汤,吃得九分饱,这才下令撤宴,同时吩咐乔薇说道:“将军闭门不出,食欲不振。晚上做些清淡的菜食。” 乔薇一笑,点头应诺。田齐和高顺出身草原,每餐无肉不欢。乔环故意让她准备清淡菜食,应该是恼了田齐和高顺半途离席。 刘协回到宫中,直接求见刘宏。刘宏屏退众人,单独接见刘协,询问他道:“今天没被赶出来吗?” 刘协点了点头,对刘宏说道:“太后给了我一封密旨,让乔氏备宴,请我品汤。” 刘宏笑问一声:“滋味如何?” “味同嚼蜡。” 刘宏疑惑的说道:“不应该啊。赵忠曾与我说,田家精于餐食,府上厨娘比皇家御厨还技高一筹呢。” 刘协把自己向田齐拜师被拒的经过详细告知,然后恳求刘宏道:“我想调阅庭尉署半年来审结的所有案卷和判词。” 刘宏哈哈大笑,抚摸刘协头顶说道:“你又上了他的当了。知道仅京师半年来审结的案卷和判词有多少吗?足有十余车书简。每宗案卷和判词都有郡县文吏和庭尉署官员层层审核把关,仅看卷宗和判词,找不出错漏的。你要证明他所言真假,没个年,办不到的。” 刘协面色一红,沮丧的低下了头。 刘宏呵呵一笑,安慰刘协:“你也不必想着正式拜他为师了。就象今天这样就好。每天厚着脸皮去他府上混顿吃喝,跟在他身边,有问题就问。” 刘协闻言一喜,轻轻点头,又忍不住心中好奇,询问刘宏:“父皇觉得后将军所言是真是假?汉津保不了百姓,护不了公正吗?京师监牢中又有多少人含冤受屈呢?” 刘宏摇头说道:“水至清则无鱼,十件案子,含冤受屈者近半。但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人利益相争,本来也难分谁对谁错。若件件案子都详查到底,庭尉署官员再扩充一倍也审不过来,累也累死了。所以我大汉建立之初,便以黄老之术来治国,省刑罚,简律法。你要记住,什么事情都不要较真,得过且过。真有冤情上达,责罚庭尉,令其重审就是了。” 刘协点了点头,对刘宏说道:“我明天再去。” 刘宏笑了笑,取过榻案上一封书信递与刘协说道:“只怕他明天不肯再见你了。我也给你一封密旨。如果他闭门不纳,你拿出来给他。” 刘协大喜,接过密信,装入怀中,行礼告退。 刘宏欣慰的目送刘协离开房间,突然胸口一痛,连忙打开榻柜,取出药瓶,倒出两粒红色药丸,毫不犹豫的塞入口中。 第二天清晨,刘协带了护卫再次来到田齐府院后门,却见大门紧闭,“铁将军”把门,空无一人。刘协暗道:“还好有父皇密旨,不然真就见不到田齐了。” 他带护卫转到前门,却见并无护卫守门,只一老仆坐于门亭。刘协令护卫上前通报,守门老仆回复道:“将军昨天午后已举家迁往西园,住进了太后所赐的将军府。” 刘协暗道:“将军喜迁新居,我不可空手去拜访。”他下了马车,来到府门前,行礼询问老仆:“不知后将军有何喜好?” 老仆不认识刘协,但见刘协车架华美,衣衫尊贵,不敢得罪,连忙回复刘协:“我仅是一守门人,哪知将军喜好?不过,我曾见将军于后院池塘垂钓。” 刘协大喜,谢过老仆,带领护卫回了皇宫。 刘协找来韩悝,请他去皇宫造办处,定制一套精美垂轮,再取用两套华美皮裘。 韩悝应诺,转知吩咐手下去办此事。刘协见韩悝敷衍应付,心中不喜,对韩悝说道:“后将军乔迁新居,太后令我前去道贺。我和你一同去挑选礼物。” 听闻是董太后亲自吩咐的事情,韩悝不敢再怠慢,急忙在前引路,带刘协来到造办处。 造办处管事太监见韩悝和刘协亲自过来,也不敢怠慢,令最好的工匠取用最好的材料打制垂轮,又领了刘协和韩悝来到衣帽局,亲自挑选皮裘。 任红昌头戴面纱,迎出门外。韩悝恼怒的指着任红昌质问管事太监:“一个小小的貂蝉女官,竟然遮面来见皇子,真是大胆。” 管事太监大惊,连忙上前,贴耳对韩悝说道:“这是曹常侍亲自安排的女官。张常侍也有吩咐,不可让她以真面目示人。” 韩悝无奈,只得放过任红昌,不再理会她的失礼。 任红昌微微一笑,对韩悝和刘协行礼说道:“红昌曾得东海散仙于吉批命,命犯冲煞,不宜以真面容惊扰贵人。” 刘协好奇的询问任红昌:“那你为何入宫?还被选中当了女官?” 任红昌轻声回复:“只因家人命丧天灾,孤苦无依,无处存身,只得入京来投亲。我与曹常侍有些远亲,得他老人家关照,这才入宫安身。” 第430章 别样师徒(六) 刘协跟随任红昌进入库房,询问她送什么皮裘给田齐两位夫人最好。 任红昌随手挑选了一件火红色的狐狸皮大衣递与刘协说道:“听闻鲁国夫人出身北国,身材高挑,肤色康健,善于骑射。这件皮衣颜色亮丽,质地轻柔,送与她用来骑马时挡风,最合适不过。” 刘协略略点头,吩咐韩悝将皮衣收下。任红昌又前行几步,取下一件白色兔皮披肩递与刘协说道:“良淑夫人为南国名媛,善音律,好歌舞,身材娇柔,肤色白嫩,配上这件雪兔披肩,更增美艳,她必定喜欢的。” 刘协同样没有反对任红昌的建议,令韩悝将两件皮裘打包装好,转身准备离开。 任红昌受命留在宫中打探边军出征鲜卑内幕。但她居于掖庭,无法接触天子、太后和宫中嫔妃,一年来始终无法得到有价值的信息。此时终于有机会接触到刘协,任红昌岂肯坐失良机。 任红昌轻笑一声,又取过一套虎皮制作的幼儿衣帽,递与刘协说道:“皇子给后将军两位夫人送礼,可是有求于后将军?” 韩悝怒喝一声道:“大胆。皇子身份尊贵,岂会有求于外臣?” 刘协却摆手示意韩悝退下,接过那幼儿衣帽,询问任红昌道:“我想拜后将军为师,但屡被拒绝。姑娘说的没错,我确实有求于后将军。你想让我将这衣帽送与后将军独子田秦吗?” 任红昌点了点头说道:“后将军膝下只此一子,必然爱重非常。若皇子想多见后将军几次,不如以探望田秦为因由。” 刘协大喜,向任红昌行礼道谢:“多谢貂蝉提醒。” 任红昌躬身回礼,对刘协说道:“日后若有所需,请协皇子尽管吩咐。” 刘协含笑应诺,离开了掖庭,再次出宫,直奔田齐新迁入的将军府。 田齐喜迁新居,却依然闭门谢客。刘协求见田齐,田齐托言病重,将刘协拒之门外。刘协无奈,只得声称再次来取奶糖,这才进入将军府中,见到了叶香和乔环。 刘协令手下取来三个包裹,将三件皮裘送给叶香、田平和乔环。任红昌挑选的皮裘果然倍受叶香和乔环喜爱。叶香还将那套虎皮衣帽直接给田平穿在身上。虎头虎脑的田平换了一身虎皮,果然如小老虎一般活泼可爱,引得屋中一众妇人齐声欢笑。 刘协借机留在屋中,陪着叶香和乔氏逗弄田平,直夸赞田平为将门虎子,将来必为朝庭栋梁。 刘协送礼相贺,叶香和乔环不好向外赶人,只得再次留刘协用餐。田齐装病不出,没有到正堂与众人一起用餐。刘协不以为意,安心品尝田府美食。 吃饱喝足,刘协起身对叶香和乔环说道:“父皇知我过来道贺将军乔迁之喜,令我捎了一封密信过来。将军病重不能起身,就请两位夫人代为转交。” 叶香闻言一愣,接过密信,看向乔环。乔环急忙令乔薇将信送去田齐寝室,并请刘协稍等。 刘协含笑应诺,留在正堂。过得片刻,田齐披衣挂甲,头戴板冠,由高顺、陈到两人搀扶,走进屋中。 刘协知道刘宏那封密信内容,起身说道:“父皇令我点教(检阅)将军亲卫。将军病重,不必相陪。我也可代将军向父皇禀明因由,想来父皇也不会怪罪将军。” 田齐摇头苦笑,对刘协说道:“我这腿疾是老病了,时常反复,疼痛难忍,不良于行。但皇子代天子来点教我府中亲卫,田齐不敢怠慢。” 刘协心中暗笑,表面却装作担忧的样子,对田齐说道:“将军腿疾复发,疼痛难忍,却坚持陪我点教军士,刘协心中不安。” 田齐推开高顺和陈到搀扶,呵呵笑道:“这点疼痛,田齐还忍受得住。皇子请。我已令府中亲卫集结于后院校场,请皇子点教。” 刘协向叶香和乔环行了一礼,告辞而出,随田齐来到后院校场。 只见两百亲卫披甲执刀,牵马肃立,行列整齐,有如石人石马一般鸦雀无声。 这两百亲卫都是田齐各府军中选出的精锐,历经与黄巾轮番血战,身上杀气腾腾。刘协身边几名近侍宦官只看得心中不安,面带惧色。 刘协也看得心中一惊,询问田齐:“他们为何如此安静?” 田齐轻声一笑,对刘协说道:“汉军律,遇上官点卯,敢有喧哗妄动者,鞭三十。” 刘协读过《孙子兵法》,此时不由赞叹一声道:“令行禁止,畏法如炉,将军亲卫,果然精锐。” 田齐轻声一笑,令高顺牵来一匹战马,对刘协说道:“请皇子上马,点教。” 刘协心中一喜,对田齐说道:“我不会骑马,还请后将军教我。” 田齐摇头说道:“我腿上有疾,也骑不得马了。”田齐说完,拉过高顺,向刘协介绍道:“这是雁门骑督尉高顺,他是我妻弟,护送我妻子入京,又得天子赐婚,暂留我府中。就请他教皇子骑马。” 刘协点了点头,对高顺行礼道谢,轻声说道:“那就有劳高督尉了。” 高顺向刘协道了声得罪,将刘协抱起,抛上战马,自己挺身一跃,也上了战马,将刘协抱于自己怀中。 陈到也扶了田齐上马,自己与田齐共乘一骑,立于高顺、刘协战马身后。 刘协轻声吩咐田齐:“开始。” 田齐应诺,大吼一声:“皇子协代天子点教我府亲卫。击鼓,操演。” 两百军士飞身上马,齐声高呼:“诺。破阵杀敌,有进无退。” 高顺抬手令鼓手演奏《将军令》,两百亲卫分成两队,开始演练军阵冲杀。 一时间,将军府后院校场上鼓声激昂,烟尘弥漫,刀光剑影,喊杀声振天。 刘协初次观看军士操演,只觉杀气迎面而来,鼓声于心头震响,不由心生胆怯。高顺轻轻抱紧刘协,贴于他耳边说道:“我等边塞勇士皆为天子鹰犬,愿为汉家效死。” 刘协心中一振,豪气顿生,兴奋的询问高顺:“鲜卑铁骑可有你等这般精锐?黄巾乱匪可有你等这般气势?” 高顺轻蔑一笑,高声回答刘协:“鲜卑野人,我等可以一当十,驱之如猪狗。黄巾乱匪,更是土鸡瓦狗,在我等面前,不敢正面一战。” 刘协再次兴奋的问道:“如此等勇士,与冠军侯麾下羽林军相比如何?” 高顺轻轻摇头,贴于刘协耳边说道:“封狼居胥,勒石燕然,为我等武将宿愿。” 刘协大喜,转身对高顺说道:“我想随督尉学骑射之术,学兵略,学带兵之术。” 高顺笑了笑回答道:“我成婚之后便要离京,皇子还是另请名师。” 第431章 别样师徒(七) 直到夜色已深,刘协才结束了对田齐府上亲卫的检阅。一个养在深宫的六岁孩童,竟然能够有如此胆量和韧性,令田齐和高顺心生喜爱。 送走刘协,回到书房,高顺对田齐说道:“本以为皇子养于深宫妇人之手,必定羸弱娇柔,不想协皇子年纪虽小,却如此优秀。大汉后继有人,吾心安矣。” 田齐轻声一叹,喃喃说道:“只可惜年纪太小。” 高顺这才想起田齐所言,刘宏身染暗疾,寿命不久,也不由收起了笑容。他向田齐恳求道:“主公身为后将军,朝庭柱石,不应坐视京师之乱。大汉四百余年江山,贤君倍出,遗泽深远。如今又有宣帝、明帝、章帝般的皇子出现,大汉中兴有望,天下纷扰将定,百姓困苦可解,正需主公率我等武人挺身相护。” 田齐苦笑摇头,对高顺说道:“走一步算一步。天子对我猜忌颇深,不肯让我掌控兵权。我有力难伸,先保家人性命为先。” 高顺还要再劝,却被田齐抬手阻止。田齐想了想说道:“若协皇子再来府上,我不会再拒之不见。你离京之前,也可多教他一些保命之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等尽力相助,能不能助他继承皇位,安定天下,就看天意如何。” 高顺默默点头,行礼而退。 田齐独自坐在书房,呆呆失神。短短几天接触,让田齐对刘协心生怜爱。他也暗暗自问,能否扶持刘协继承皇位,平定董卓之乱,安定汉家天下。 直到月挂中天,田齐依然于书房枯坐,乔环心中担忧,亲自来书房探望,请田齐回房休息。 田齐轻声一笑,扶乔环回房,安慰她道:“放心,没有事情。我只是感觉有些无聊,想向天子讨些差事罢了。” 乔环故作娇嗔,安慰田齐说道:“将军这几年屡屡出入塞外苦寒之地,又率军奔走冀幽青豫四州,扫荡不臣,片刻不得安歇。如今好不容易卸下肩上重担,才安稳几天,就想着再寻差事去做,可是厌了我和高家姐姐,不肯与我等长相厮守吗?” 田齐呵呵一笑,抱住乔环,轻声安慰道:“不要乱想,这两年,我不会离开京城,天子也不会准许我离京的。有夫人相伴左右,琴瑟和谐,夫唱妇随,我还盼着多享受几年轻闲呢,如何会生怨?只是看皇子协聪明坚毅,想帮一帮他罢了。” 乔环这几天相处,也很喜欢皇子协,不由轻声笑道:“若协皇子得立太子,那还真是天下之福。” 田齐点了点头,扶乔环回到房中京寝。 第二天一早,刘协先来拜见刘宏,打算再去田齐府上。刘宏询问刘协:“昨天检阅田齐亲卫,有何感触?” 刘协兴奋的答道:“若有此等勇士数万,足可扫荡不臣,安定天下。” 刘宏轻轻摇头,对刘协说道:“钢刀虽利,却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才安全。好好随田齐读书习武,将来自己打造一把钢刀。明白吗?” 刘协愣了愣神,收起笑容,询问刘宏:“父皇还是不放心后将军?” 刘宏笑了笑,对刘协说道:“记住。天子称孤道寡,不可轻信于人。去。” 刘协点了点头,离开德阳殿,再次前往田齐府上。昨天刘宏给了田齐一封密信,其中有一句“长痛不如短痛,若腿疾难愈,不如断之。”刘协相信,有刘宏这番威胁,田齐不会再以伤病为由将自己拒之门外了。 刘协来到田齐府门前面,再次求见田齐,果然顺利进入府中,被陈到迎入田齐书房。 田齐也不与刘协废话,只轻声说道:“每日晨时来我这里,陪我读书一个时辰,再去院中随陈到练武一个时辰。” 刘协大喜,含笑应诺,欲跪地扣首,行拜师之礼。田齐转身躲开,对刘协说道:“我这点学问还不敢为皇子师。” 刘协不再强求拜师,却坚持对田齐背影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 田齐扔了一本《道德经》给刘协,轻声说道:“先把这本书看一遍,有问题就问。” 刘协接过《道德经》,有些得意的回复田齐:“这本书我早就读过,可全篇背与将军。” 田齐轻轻摇头,转身对刘协说道:“书不是用来背的。我可背不下来这么长的文章。什么时候,你觉得这本书都是狗屁之言,再来找我提问。” 刘协一愣,询问田齐:“将军不喜黄老之术?” 田齐轻轻摇头,坐回榻上,指了指身后书架上的数千策书卷竹简,轻蔑说道:“都是狗屁。”田齐说完,不再理会刘协,安心坐下读书。 刘协强忍心中疑惑,坐于田齐下首,仔细翻看起了《道德经》。他天生聪慧,一岁时便由董太后亲自教以文字,读书过目不忘,三岁时已将儒家、道家、法家诸多名篇默记于心。这本道德经他也会背,觉得书中文字,惜字如金,高深难懂,却蕴含世间真理。他实在想不通,为何田齐视之如狗屁,口出轻蔑之言。 刘协逐字逐句重读《道德经》,越发觉得书中文字意义深远,没有找到任何错漏可疑之处。他读得入迷,渐渐忘记了时辰,也没有发觉,田齐早已离开了书房。 直到时至正午,乔薇端了餐盒进来,放于刘协桌案,才令他惊醒过来。刘协急忙询问乔薇:“陈校尉何在?将军令我每天随他习武一个时辰。” 乔薇轻声一笑,指了指后院说道:“陈校尉在校场等候。他吩咐我转告皇子,午餐多吃一些。” 刘协大喜,急忙用餐,直将餐盒内的食物全部强行吞咽进腹中。 乔薇含笑收起餐盒,带刘协来到后院,当面将他交与陈到。 陈到冷冷挥手,令乔薇退下。刘协跪地,向陈到施以拜师之礼。陈到右手轻抬,将刘协拉了起来,冷冷说道:“我一介塞外野人,不敢当皇子如此重礼。” 刘协轻声一笑,改作揖礼相谢。 陈到令刘协站直,教他立正姿势。刘协初次练武,不由好奇,出言询问陈到:“这站立姿势有何作用,为何规定的如此繁琐和细致。” 陈到也不回答,只吩咐刘协:“保持这个姿势一刻钟,累了就去边上饮水休息。等你能于烈日之下站立一个时辰,我再教你其他动作。” 第432章 别样师徒(八) 看似很简单的一个站立动作,真正做起来却无比的艰难。刘协拼尽全力,也只坚持了一柱香时间,便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陈到急忙上前将刘协扶住,令他去树荫下休息片刻,多饮些水。跟随刘协的两名贴身小太监急忙跑上前帮刘协捏腿揉肩,又递过加了蜜汁的热水,让刘协饮用。 陈到阻止刘协道:“不要喝蜜汁,喝我给你备下的凉开水。” 刘协没有迟疑,放下蜜汁,拿起陈到放在一旁的水壶,仰头便饮。水一入口,刘协顿觉有异,连忙将水壶拿开,询问陈到:“怎么是咸的?” 陈到面无表情的回答:“加了盐。”又询问刘协:“还能再站一柱香吗?” 刘协虽然不知陈到为何在他水中加盐,但毫无迟疑的饮下了半壶水,坚定回答陈到:“再来。” 陈到轻声一笑,再次令刘协站于烈日之下,还走上前,纠正了一下他的站立姿势。 刘协再次咬牙坚持了一柱香时间,感觉又累又晒,汗透衣衫,摇晃欲倒。 陈到再次令他休息,补水。刘协端起水壶,将剩下的盐水饮尽,却依然感觉口渴。他放下水壶,询问陈到:“加了盐的水不解渴。而且我听说,海水不能饮的。” 陈到走到刘协身边,郑重的对他说道:“加了盐的凉开水,不是海水。海水不能喝,但盐水能喝。而且这盐水有固定的比例。除了我给你的盐水,你自己万万不可胡乱配比盐水,更不可胡乱饮用。” 刘协点了点头,又好奇的问道:“这盐水有何用处?是陈校尉家传秘术吗?” 陈到轻笑摇头:“这是将军定下的规矩,我也不太清楚有何奥妙。但将军说过,人是水做的,而且人体内的水是含盐的。不信的话,可以尝一尝自己的眼泪。” 刘协奇怪的问道:“将军说人是水做的?这有何依据?有何出处?” 陈到摇了摇头,再次询问刘协:“可还能再站?” 刘协点了点头,起身走向烈日之下站立。这次陈到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有再纠正他的站姿。 一个时辰的站立训练,刘协总共歇了六次,累得腰背酸痛,腿脚发麻。两名随身小太监抬来一张桌案,扶他躺倒在案上,想帮他按摩解乏。刘协询问陈到,得他允许,这才接受两名小太监的按摩。 刘协追问陈到:“听闻后将军有位子侄,名叫田冀,年岁与我相近,曾经随后将军入京。他可曾接受站立训练?他能站多久?” 陈到点头一笑,回答刘协:“田冀身体较弱,刚开始时也和你一样,站不过一柱香。练了半个月,勉强能站一个时辰。” 刘协大喜,对陈到保证道:“半个月后,我也能站一个时辰的。” 陈到点了点头,对刘协说道:“明天此时,我依然在这里等你,过期不侯。” 刘协急忙应诺:“我不会误了时间的。”陈到没有再言,等刘协按摩结束,将他送出了府外。 刘协疲惫不堪,被护卫抱上战马,带回了宫中。他顾不得休息,兴奋的求见刘宏。刘宏挥手令所有宦官退下,在书房单独接见刘协。 刘协上前行礼,满脸笑容的对刘宏说道:“后将军虽然不肯收我为徒,但终于肯教我学问了。” 刘宏看了一眼被晒得满面通红的刘协,皱眉问道:“都教你了一些什么?” 刘协一愣,尴尬的说道:“他让我读《道德经》,说是等我认为书中尽是狗屁之言的时候,准许我向他提问。他还让亲卫校尉陈到教我站立。” 刘宏闻言大怒,拍案而起,指着田齐将军府方向大骂:“混帐子。大胆。竟然污蔑圣人,其心可诛。还拿站立行走等简单训练来敷衍皇子,真是气煞我也。来人,给我召他入宫。我要好好问一问他,意欲何为?” 刘协连忙双膝跪地,诚恳劝阻刘宏:“请父皇息怒。后将军好不容易才肯教我的。您召他责骂,只怕真惹恼了他,再不肯真心教我了。” 刘宏见刘协面带哀求之色,不由心中一软,忍下怒气,斥退闻令入内的传令宦官,重新坐于榻案。 刘宏心中怒气难消,对刘协报怨道:“他敢不教你。真当我拿他没有办法不成?我一声令下,先斩了他那条瘸腿再说。” 刘协轻声一笑,走到刘宏身后,帮他捶背顺气,询问他道:“朝中文臣武将多矣,父皇为何想方设法要让我接近后将军,听他教诲?” 刘宏轻哼一声道:“朝中那些老家伙成帮结派,争权夺利,各怀私心,哪个肯真心教你本事?只怕当你是奇货可居,利用你来掀起太子之争。只有这个田齐,出身良家子,超然于各派之外,又被我闲置打压,欲学东文朔,大隐于朝。” 刘协闻言点头,轻声劝解刘宏说道:“他欲学东方朔,这才不敢明收我为徒。他也不愿与我亲近,这才设下诸多考验,希望我知难而退。” 刘宏轻声一叹,默默点头,又皱眉说道:“只怕他对我心怀怨气,不肯用心教你。” 刘协笑道:“他不是已经肯教我了吗?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我诚心待他为师,他总不能故意教我些无用的东西。您常夸赞他智勇无双,是世间猛虎。他把我教成胆怯无能的小老鼠,岂不堕了他自己威风?真教坏了我,父皇也不能饶了他?” 刘宏轻蔑一笑,含怒说道:“他敢?我不活剥了他?” 刘协心中一暖,更加卖力的帮刘宏捶背,对他说道:“如果他真如父皇夸赞那般智勇,必然不会胡乱教我的。他现在教我这些,应该是先难后易,想我知难而退。我不会让他如愿的。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看一看他到底要教会我一些什么。” 刘宏心中一动,将刘协拉到身前,询问他道:“他真说《道德经》全是狗屁之言?真令陈到在一个时辰内仅教你一个站立姿势?” 刘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疑惑不解的对刘宏说道:“他不仅说《道德经》全是狗屁之言,还指着书房内数千策书籍说,全都是狗屁。陈到教我站立,仅动作细节就有十余处,我只站得一柱香,便坚持不住,汗如雨下。他还令我只喝他配好的盐水,说是后将军独家之秘。” 第433章 另类夫妻(一) 东汉都城洛阳,西周初年曾在这里建筑成周城。因在雒水之北,战国时称“雒阳”,两汉时代也以此称之。西汉末年,王莽篡位,天下大乱,长安残破,光武帝刘秀将都城迁到了洛阳。 洛阳地势西高东低,境内山川丘陵交错,地形复杂,周围有郁山、邙山、青要山、荆紫山、周山、樱山、龙门山、香山、万安山、首阳山、嵩山等多座山脉,又有黄河、洛水、雒水等数条大河环绕,水陆交通十分便利。 城东水门直通洛水,又有沟渠与淮水相接,水门前的码头上船影重重,商旅云集,热闹非凡。 一队百余人的骑军护着两辆华车沿城中驰道直奔水门而来。守卫水门的汉军见这支骑军打了写有大汉后将军田的旌旗,不敢阻拦,急忙驱散人群,给骑军让路。骑军穿门而过,直入码头。 高顺勒住战马,轻声下令,百余亲卫立刻分成两队,把人群挤开,在码头上隔出一片空地。 高顺打马来到田齐车前,请他和乔环下车。田齐扶乔环下车,询问高顺:“可见到乔氏船队?” 高顺指向河道中间,回复田齐:“即将靠岸。” 乔环得知父亲和妹妹已到了码头,心中激动,不由眼眶泛红。田齐轻声一笑,拉着乔环向泊位走去。 乔家的船队慢慢靠岸,乔公站在其中一艘斗舰船头上,也早已看到田齐和乔环。乔环看到父亲,泪如雨下,拼命向着乔公挥手。 斗舰靠岸,乔公强拉着乔佩走下船来。乔环挣脱田齐的拉拽,娇呼一声“父亲”,扑入乔公怀中。 乔公满脸欢笑,嗔怪乔环:“已是快当母亲的人了,还如此莽撞,成何体统。” 乔环这才收住眼泪,破涕为笑,离开乔公怀中,转身拉住乔佩谈笑。两姐妹一年未见,彼此想念,手拉着手,又哭又笑,互诉离肠,旁若无人。 乔公摇头苦笑,迎向田齐。田齐和高顺躬身行礼,恭请乔公上车。乔公看了看头戴板冠,身披铠甲的田齐和高顺,满意的点了点头,招呼乔环两姐妹上了华车。 车队由骑军护卫,直入城中,一路畅行无阻,来到田齐将军府。田齐和高顺下马,接乔公和乔家姐妹下了华车。叶香与乔公见礼,令仆从大开中门,将乔家一行人接入府中安置。 乔环、叶香接乔佩等女眷至后院客房,田齐和高顺请乔公到中院正堂歇息。 乔公来到正堂坐下,对田齐说道:“天子赐婚,我等不敢耽搁,仓促北上,准备不足,好些婚礼所用物品都没来得及置办,阿佩的嫁妆也有一半没带来京城。” 田齐呵呵笑道:“不必劳岳丈费心,田齐和阿环都已准备妥当。天子赐我新府,我原来那处府院就送与高顺,当作他与乔佩的新居。三媒六聘都已备齐,只等吉时一到,就可摆宴待客,风光迎娶乔佩过门。” 乔公心中一安,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田齐说道:“有劳你和阿环了。” 田齐含笑摇头,目视高顺。高顺急忙起身上前,将聘礼礼单递与田齐。田齐接过礼单,转递给乔公说道:“高家出身微寒,些许聘礼有些轻薄,还望岳丈宽容。” 乔公接过礼单,认真查看,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田齐说道:“这聘礼可不轻啊。呵呵,有心了。” 田齐行了一礼,对乔公说道:“高家人丁不旺,也没有什么直系长辈在世。高顺的事情,我可作主。以后他敢欺侮乔佩,岳丈直接与我说,看我饶不饶他。” 乔公欣慰一笑,对田齐说道:“环儿、佩儿自幼丧母,她们姐妹情深,非同寻常。佩儿嫁入高家,你我亲上加亲,你和阿环就多费些心。” 田齐应诺,又转身向高顺点了点头,暗示他上前与乔公答话。高顺起身离席,向乔公跪地扣首,恳求他道:“岳丈膝下仅有两女,却远嫁北疆。敢请岳丈与我一同北上,侍奉起居。” 乔公一愣,心中一暖。按照汉代婚俗,只有赘婿才会和岳父、岳母同居一处,侍奉起居。 乔公担心高顺心中不愿,勉强为之,连忙摆手拒绝道:“我虽然无官无爵,但薄有家财,自有仆妾照顾,不必麻烦你等。” 高顺再次扣首相求:“高家没有长辈在世,高顺愿待岳父如亲生父母。” 对于田齐要求他将乔公接至塞北安置的要求,高顺心中还是有些芥蒂的。田齐以忠孝相责,高顺这才勉强答应。田齐又暗中写信给高卉,详说接乔公北上的因由和好处。高卉思考再三,也答应了此事,并回信给高顺,让他听从田齐安排。 乔公见高顺再次扣首相求,言语诚恳,心中温暖如春,急忙上前扶高顺起身,却犹豫再三,不敢答应此事。 对于天子赐婚之事,乔公心中略有不满。他膝下仅有两女,本来不想将女儿远嫁他乡。可命运弄人,乔环和乔佩纷纷远嫁千里之外。他孤身一人留在吴越,族人觊觎他的财产,不断提出以远房族人过继于他名下。他气愤难平,连纳数妾,想再生一个儿子出来,但一年有余,数名美妾毫无怀孕迹象,而且几名妾室数次险被族人毒害。 族人逼迫日甚,乔公不由心寒。他送乔佩入京完婚,原有打算迁居京城,远离族人纠缠。如今高顺诚心邀他北上,愿侍奉他终老,他内心感动,却担忧影响高顺名声和仕途,不敢轻易应诺。 田齐在一旁劝说道:“高家无直系长辈在堂,岳父北上,正可让高顺和乔佩略尽孝心。世人听闻此事,只会赞高顺至孝,不会轻视于他的。” 高顺也连忙再次出言恳求。乔公终于下定决心,点头说道:“阿佩孤身远嫁北国,我确实有些不舍。呵呵。等你们离京,我就跟过去看一看。等你们安顿下来,我再考虑是否迁居塞外之事。” 田齐和高顺大喜,连忙应诺。田齐借机吩咐陈到摆宴,为乔公接风洗尘。 第434章 另类夫妻(二) 高顺请乔公同归北疆,愿意奉养乔公终老,令乔公大喜。乔公畅饮欢醉,越看高顺越是喜欢,直言会视高顺如亲子,视乔佩为儿媳。田齐和高顺皆以为乔公是醉酒胡言,不以为意,扶他入后院客房歇息,各回房间安睡。 高顺新婚在即,为了避嫌,已搬去田齐原来那处府院居住。他陪田齐一起送乔公进了客房,便起身告辞,出了田齐府中。 田齐也有了一些醉意,由护卫搀扶,欲回房休息,却被乔薇拦下,轻声对他说道:“夫人姐妹,久别重逢,欲同榻叙话,请将军到高夫人(叶香)房中安歇。” 田齐一愣,皱了皱眉。此高夫人非彼高夫人,他担心与叶香同居一室,坏了叶香名节。 乔薇急忙目视田齐,悄然指了指四周。田齐向四周打量,心中一惊。院中多了不少乔家带来的奴仆。 有外人进入府中后院,田齐不敢再与叶香分屋别居,以防暴露叶香身份。他轻叹一声,强令陈到搀扶,走向叶香屋中。 叶香冒充高卉,居于正堂。这将军府原本是为皇子协准备的府弟,房屋皆按皇室规格所建。正堂有屋三间,最外一间是客堂,中间是婢女、通房居室,最后才是主人寝室。 田齐后宅不蓄奴仆,叶香自知身份,不敢真以女主人自居,便带着两位奶娘和田平居于中间卧室,没有睡在最里面的寝室。 田齐和陈到进到最外间客堂,叶香出迎,令奶娘关了房门,轻声询问田齐所来何事。 田齐尴尬一笑,对叶香说道:“夫人两姐妹久别重逢,同榻而眠,我成了孤家寡人,无处容身,只得借你这里睡上一晚。呵呵,你放心,我和陈到有些事情要谈,今夜共睡一榻。” 陈到闻言一愣,面色通红,急忙出声反对。田齐不顾陈到推拒,强拉着陈到进了里间寝室,顺手关上了房门。叶香轻声一笑,吩咐奶娘道:“熄灯,哄平儿早些睡。” 陈到被田齐拉入内室,摇头苦笑,自己从榻上抱了床被子铺在睡榻外面。 田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轻声说道:“人家叶香还是未婚的大姑娘,我不好坏了人家名节,只得委屈你陪我一晚了。” 田齐出身二千年后的二十一世纪,按照他的思维逻辑,男女同事夜间加班,只要有旁人证明,哪怕睡在一室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田齐记错了时空,这里是二千年前的汉代。陈到轻轻摇头,犹豫再三,挤出一句话:“叶香不可能再嫁旁人了。” 田齐随口问道:“为什么?” 陈到躺倒在榻外的被子上,轻声回答了一句“没人敢娶”,便闭目装睡,不再理会田齐。 田齐沉默片刻,叹息一声,躺倒榻上,睡意全无。他在内心暗骂汉代的封建体制。 乔环的寝室内,乔佩抱着姐姐,咬着被子,无声而泣,泪落如雨。她和周瑜早有婚约,两人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却不想情海生波,横生枝节,两纸退婚书,一道圣旨,棒打鸳鸯,从此天各一方,再无姻缘。 乔环叹息一声,轻轻抱住乔佩,安慰她道:“今天你也见到了高督尉。他虽然性子有些冷,不善言谈,但无论样貌身材还是才学本领都无可挑剔,不比周郎差的。高家只有他姐弟两人,上无父母高堂,你嫁入高家,无人能给你气受的。周家却不同,你嫁了过去,上有姑婆兄嫂,下有满屋子侄,何时才能熬出头啊?” 乔佩双手捂住耳朵,拼命摇头,泪流不止。乔环心中一痛,双目一红,泪如丝雨,不再出声相劝,只紧紧将妹妹抱在怀中,叹息说道:“这就是命啊,得认。” 乔佩心中更加悲痛,从姐姐怀中抬起头来,轻声说道:“你认了命,嫁入田家为平妻,可过得幸福吗?你认命,我不认,就是不认。” 乔环轻声一笑,帮乔佩擦了擦眼泪,对她说道:“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玩水,父亲担心你出事,将你禁足于屋中,不许你再靠近水边。你绝食相抗,还与父亲说,将来要继承祖父遗愿,率船队出海,与海外诸国通商,赚取亿万家财。结果如何?” 乔佩一愣,回想起幼时往事,不由含羞带愧,破涕为笑,投入姐姐怀中,轻声报怨道:“多年前的糗事,姐姐偏偏记得,还再次拿来笑话我。” 乔环宠溺的轻轻抚摸妹妹后背,自言自语般说道:“我还记得父亲勃然大怒,将你好生一顿痛打,又亲手掰开你的嘴,强塞了一碗白饭。他还威胁你说,再玩水,就照这般打你,再绝食,他就每餐都这样强喂你吃。后来如何?” 乔佩若有所思,轻声回复道:“从那时起,我再不敢独自下水,再不敢与父亲作对了。” 乔环笑道:“那这些年来,你过得就不幸福了吗?你还记恨父亲吗?” 乔佩苦笑摇头:“这些事情姐姐不提,我早就忘记了。父亲虽然严厉,但对我们姐妹爱护有加,我又岂会记恨他。” 乔环见乔佩不再默默流泪,趁机劝慰她道:“我与将军的姻缘也是如此。与孙策相比,将军无论是家世、才学还是身材、相貌,都相差一筹。初与将军相见,我只叹命运弄人,所嫁非人。误会他是出身边塞的野人,不识情趣,只识刀弓,又投身宦党,靠佞言媚上,机巧得官,非君子大丈夫,算不得良配。” 乔佩好奇的询问乔环:“他当众许你自己择夫,姐姐为何弃了孙策而选将军?是担心他不守信诺,报复我家吗?” 乔环轻轻摇头,对妹妹说道:“将军慷慨陈词,不畏天命,但我一介弱女子,却是信命的。而且我记得母亲在世的时候曾告诉过我的一个道理。你可还记得,有一次母亲拿出两个柑橘让我们挑选吗?” 乔佩轻轻摇头。她们母亲去世的时候,她只有四岁,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就连对母亲的记忆都有些模糊。 乔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是姐姐,便让你先选。你挑了又大又好看的那个,迅速跑开,把那个又小又丑的留给了我。我也不喜欢剩下那个柑橘,不肯上前去拿,还委屈的流了眼泪。” 第435章 另类夫妻(三) 乔佩羞涩一笑,向姐姐道歉:“我那时还小,不懂事吗。” 乔环轻笑摇头,继续说道:“母亲把那个柑橘掰开,强塞入我口中,含笑问我,可甜吗?我虽心中依然不喜,但没有说谎,回答她说‘甜’。你从一旁自己掰开了那个又大又漂亮的柑橘,掰下一瓣放入口中,却立刻吐掉,直说酸的掉牙。母亲将我们搂在怀中,对我们说,是甜是酸,只有尝过才知道,不能只看外表,也不能全凭自己的感觉来判断。” 乔佩心中一动,听出了姐姐的言外之意,但却不甘心的询问乔环:“谁能保证高顺就是那个又丑又小,没被我挑中的柑橘呢?” 乔环轻哼一声说道:“谁又保证他不是呢?人生就是一场赌局,最后是输是赢,就看你能拿出多少赌本来下注罢了。有人先赢后输,有人先输后赢,无论如何,都要给自己留下最后一枚筹码,用来翻本。” 乔佩已渐渐被姐姐说服,不由轻声问道:“最后一枚筹码?” 乔环点了点头,轻轻抚摸自己略略鼓起的小腹,对乔佩说道:“只要活着,人生的赌局就不会结束,总有翻本的一天。” 乔佩默默点头,心情渐渐平复,不再悲伤流泪。乔环欣慰的将妹妹揽入怀中,轻声说道:“睡。十天之后,吉时一到,乖乖嫁入高家,去赌一赌这柑橘是酸是甜?” 乔佩点了点头,依偎在姐姐怀中,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低声问道:“姐姐赌赢了吗?” 乔环幸福一笑:“先赢不是赢,先输不是输。呵呵,不过,这一局我赢了,我的赌注又多了几枚。有将军作媒,天子赐婚,你这一局有赢无输,千万别自己胡乱押注,吓跑了其他赌客,最后落得一场空。” 乔佩轻声一笑,奇怪的问道:“姐姐何时对赌术如此精通?” 乔环有些伤感的说道:“左神仙为我批命,说我姻缘天定,贵不可言。父亲担心我因此畿语被有野心的贵族强行纳娶,便自幼给我与马家兄长订了亲。马家兄长因此受人吹捧,都说他将来贵不可言。马家叔父担心他将来受此畿语所累,为朝庭所猜忌,便故意放纵他出入声色场所,吃喝嫖赌无所不通,自污名声,以解郡守猜疑之心。我也因此误会马家兄长,反对这门婚事。我曾经偷偷溜出家门,去娼楼找过他。” 乔佩不由惊呼一声:“你去过娼楼?” 乔环苦笑一声道:“我还假扮娼妓与马家兄长见了面。我责问他为何如此放荡无行,并且当面与他提出退婚。” “他同意了?” 乔环轻轻摇头:“没有。他告诉我,眼睛看到的,不一定为真。我跪地哭求他放过我,退了与我的婚约。他受不过我的哀求,又不想退婚,便提出一个条件。他说,既然我的姻缘天定,就与他用色子赌一局,如果我赢了,他就答应退婚。” “你赌赢了?” 乔环轻轻点头,对乔佩说道:“我没同意和他赌色子,因为我根本不会掷色子。我提出用其他办法来赌。他同意了,让我自己来选赌具,赌什么都行。” 乔佩知道最后马家同意了退婚,不由好奇的追问乔环:“你选了什么赌具?如何赢了他?” 乔环十分伤感的说道:“我与他赌了命。我对他说,就赌我能不能活过十二个时辰。如果我活着,就依了婚约,嫁入马家。” 乔佩虽然知道姐姐必然无事,但依然不由心惊,紧紧抱住姐姐,责怪她道:“你怎么这么傻,竟然拿命来赌。你这是宁死也不愿嫁入马家吗?” 乔环得意一笑,安慰乔佩说道:“我才没那般傻,要因一纸婚约而轻舍性命呢。这一赌,我不会输的。如果他真的不想我死,会主动退婚;如果他答应赌这一局,忍心看我去死,我也可因此说服父亲与马家退婚。” 乔佩不由娇笑一声,称赞姐姐聪慧。乔环却面无得色,喃喃说道:“马家兄长没有跟我赌,他答应了退婚。他让我放心回家等待,还说三天之内必有结果。我将信将疑回了家中,第二天就听说他在妓馆与人争执,被伤了一目。我心中愧疚难安,暗中写信给他,责怪他不应如此不爱惜身体,表示愿意履行婚约,嫁与他为妻。” “什么?这怎么可以?”乔佩惊呼一声,又突然放下心来,责怪乔环说道:“还好最终退了马家的婚事,没嫁给马家那浪荡子。” 乔环苦笑一声说道:“马家兄长肯为我做如此牺牲,算得什么浪荡子。他出入妓馆应该是在演戏。能嫁与一个如此爱重我的男子,就算不得富贵,也值了。但他回了我一封信,告诉我说,这是他设计的一场戏,用来骗人的,他的眼睛没事,让我不必因此而愧疚。” 乔佩若有所思,对乔环感叹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不想马家兄长如此有情有义。姐姐如果真嫁入马家,也算不得输。” 乔环一笑,对乔佩说道:“我嫁与将军之后,曾经暗中让乔薇和冯叔父打探将军家眷亲族的详细情况,对高家姐弟与将军以往的事情略知一二。高顺与田家父子共同北征,大军惨败,高顺假扮吕布引开射雕手。他以为必死,便将姐姐嫁与将军,托付终身。他命大,活着回到了边郡。将军北上鲜卑迎归父亲尸骨,将家中产业和子侄交托与高顺。高顺掌控商行,组建军旅,守护封地,不负所托。等将军南归,高顺拱手让出军权,毫无怨言。他是一个有情有义,忠孝无双,才干非凡的豪杰之士。不然,即便有天子赐婚,我与父亲也是不会同意将你嫁与高顺的。大不了泛舟海外,远避他乡罢了。将军主掌海上军权,有我在,他还真要将你抓回来,强逼你嫁与高顺不成?” 乔佩忧心尽去,故意难为姐姐道:“我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乔环笑道:“你什么时候逃,姐姐都会帮你的。你确定要逃吗?周郎可会再敢娶你?可会陪你漂泊四海,浪荡江湖?” 乔佩苦涩一笑:“他?他不会的。他父亲先提的悔婚,他什么也没做。” 乔环笑道:“他那一场赌局已经结束,你已经输了。好好嫁入高家,乖乖讨好高顺,准备赢了他这一局。” 第436章 另类夫妻(四) 因筹备高顺和乔佩的婚事,田齐府中渐渐热闹了起来。田齐和乔公本来不想大操大办,但因是天子赐婚,也不敢过于简单。两人商议良久,决定迎亲、送亲要办的热闹,但婚礼晚宴,只请亲朋故旧。 曹操、刘备等人得到喜贴,立刻登门来访,也总算是见到了田齐一面。但田齐拉着乔公与众人相见,除了闲聊客套几句,对于朝中政务却闭口不谈。曹操、刘备等人无奈,只得放下贺礼,告辞而去。 太史慈随赵忠、张让等中常侍送了贺礼到田齐、高顺府上,但却没有亲自登门道贺。太史慈和刘备同出田齐门下,同入北军为校尉,但两人入京之后的言行却迥然有异。太史慈入了西园,对田齐渐渐疏远,对赵忠、张让言听计从,显然已是宦党一员。刘备当了北军校尉,依然对田齐礼敬有加,不肯受宦党拉拢,反与曹操、袁绍等士人交往密集,因而倍受朝臣称赞。 刘协也得了田齐亲手发给他的喜帖,兴奋的跑到刘宏身边,询问他应该送什么贺礼过去。刘宏哪懂得这些,让刘协去找韩悝操办此事。 刘协得了刘宏吩咐,却没有去找韩悝。他隐约觉得田齐并不喜欢与韩悝等中常侍接触。他想起送皮裘给高氏、乔氏的事情,便直接来到掖庭,找到了任红昌,让她帮忙操办送与高顺夫妇的贺礼。 任红昌见刘协这次没有带韩悝过来,而是直接向她问计,不由大喜。她拿出糕点招待刘协,对他说道:“送礼不在贵重,而在于心意。” 刘协心中一动,询问任红昌:“那如何知道对方心意,又如何表达我的心意呢?” 任红昌轻声一笑,对刘协说道:“关键就在于投其所好。” 刘协眉头一皱,轻轻摇头道:“我与高顺仅见过两面,与那乔氏素未谋面,如何知道他们喜欢什么?” 刘红昌再次呵呵一笑,询问刘协:“你这份礼物是想让高顺满意还是想让后将军满意呢?” “有什么不同吗?我当然是想让后将军满意。”刘协好奇的问道。他没想过送件礼物还有诸多学问和讲究。 任红昌耐心帮刘协分析道:“我听闻高顺是后将军内弟,乔佩则是后将军妻妹。后将军请天子赐婚两人,应该是想亲上加亲,安稳后宅,缓和两位夫人间的矛盾。而且高家和乔家必然对这门亲事并不情愿。” 刘协默默点头,轻声自语:“是的。不然后将军不必请父皇下旨赐婚。” 任红昌继续说道:“我还听闻,乔佩曾经与雒阳令周异周大夫家的小公子周瑜定有婚约。后来不知因为何事,周家与乔家退了婚。” 刘协听得有些糊涂,询问任红昌:“这与我要送的贺礼有关系吗?” 任红昌得意的说道:“那当然。你如果想让后将军对你送的贺礼满意,就要猜度后将军的心思,考虑这两件事情。” 刘协皱眉沉思,摇头苦笑,实在想不出送什么贺礼能与这两件事情有关。 任红昌担心真惹恼了刘协,不再继续打哑迷,直接建议道:“皇子不如去求天子写幅字,就写诸如百年好合啊,秦晋之缘啊什么的。天子下旨赐婚,再加上赠书赐福,那高顺与乔佩两人对彼此婚事再有不满,也只得忍住,不敢为外人所知。他们两人家宅安稳了,后将军的家宅也就安稳了。然后皇子再去求周异周大夫也写一幅字送过去。后将军见周家也表态同意了这门婚事,不会再找高顺麻烦,必然更是欢喜。” 刘协闻言大喜,起身称赞:“妙计。呵呵。这两份贺礼后将军必然欢喜,我这就去办。” 任红昌含笑送刘协出门,又提醒他道:“听闻周大夫与张常侍关系亲密,他得任雒阳令,便是受了张常侍的举荐。” 刘协连忙再次道谢,辞别任红昌,出了掖庭,跑向德阳殿,去找刘宏和张让求助。 当天晚上,刘协顺利拿到了刘宏和周异两人的贺语赠书,心中兴奋,恨不得连夜送去田齐府上。董太后含笑将他拦住,夸赞他道:“你这两份贺礼选得好。但要送新婚贺礼,必须选在白天,没有晚上去送贺礼的道理。” “这是为何?” 董太后笑道:“这是礼制之规,约定之俗。结亲六礼,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前面五礼,必须在白天进行,只有亲迎之礼要在黄昏日落之前,由新郎亲自将新婚迎回家中。宾客送贺礼属于纳吉之礼,必须选在白天。” 刘协这才忍住夜访将军府的冲动,安心留在了董太后的寝宫。 第二天一早,刘协急忙吃了早餐,准备带了两幅字去田齐府上送贺仪。董太后再次将他拦下,令人取来一个锦盒,交与刘协说道:“将这些首饰送与乔家,当作添妆。” 刘协应诺,接了锦盒,跑出了皇宫,直奔田齐府上。 刘协每天必定一早来到田齐府中取糖,守门的护卫也不拦他。跟随刘协的护卫也同往常一样,留在门厅歇息,等待刘协出府。 刘协怀抱字卷和锦盒跑进府中,来到田齐书房。田齐和每天一样,在早餐之后,会到书房与刘协见上一面。 刘协将贺礼送给田齐,又把锦盒放到田齐书案上说道:“这是太后给乔氏的添妆,让我捎了过来。” 田齐打开两幅书卷,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破天荒一般冲刘协笑了笑,道了声谢。 刘协大喜,急忙趁机询问田齐:“我读《道德经》数日,只感觉书中文字寓义深远,皆为至理名言,也不知还要读到什么时候,才,才会觉得,觉得书中都是狗屁之言。” 田齐笑了笑,轻声说道:“想一想你为何要读书?你想从书中得到些什么?” 刘协毫不犹豫的说道:“读书以明智。我读书是为了更聪明,更懂得世间道理。” 田齐笑了笑,起身说道:“那你觉得这几天来变聪明了吗?要想通过读书变得聪明,就把这本书的作者当成敌人,想办法驳倒书中之言,驳倒作者所认为的世间至理。” 刘协皱眉说道:“可我觉得书中道理都很正确啊。” 田齐摇了摇头,拿了字卷和锦盒离开了书房,又在门口停下脚步,丢下一句“那就继续读,还可以读一读儒家、兵家、法家的书,去找出各家观点的不同。” 第437章 另类夫妻(五) 田齐故意另辟蹊径,让刘协以批判的眼光来看待先贤之言,是想让刘协明白,世间万物,都具有两面性,都符合辩证法。 距离刘宏病故,天下大乱,仅余两三年的时间。田齐没有时间教刘协系统的学习这些传统知识,他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刘协看清事物的本质,学会隐忍,学会辩证的看待苦难和挫折。 田齐还没有想清楚如何应对两三年后那场灾难,还没有最终决定是否要冒天下之大不讳,力挽狂澜,安定汉室天下。如果一切如历史的轨迹发展,刘协将面临数十年软禁。学会辩证法,也许能让刘协内心的痛苦减轻一些。 田齐在后世大学毕业的时候,班主任老师送给他们每人两本书,一本《道德经》,一本《论语》。他曾经告诉田齐这批踌躇满志的年轻人,一定要明白不争是争,一定要记得中庸之道。仕途上的竞争,归结到最后,就是生命之争。谁活得更久,谁才算最终的胜利者。 田齐等年轻人不明白班主任的苦心,对他的话嗤之以鼻,笑他“老土”。班主任老师没有反驳,却语重心长的举了两个例子。一个是名闻天下的“少帅”张学良。一个是默默无闻的一名老红军战士。 张少帅被软禁一生,熬过了蒋家父子,熬过了同一时代所有的政治人物,最终得复自由。那名老红军在解放之后选择了隐姓埋名,下乡务农。几十年后,记者千方百计找到了他,请老人参加国庆大典。他和仅存在世的数十名老红军站上阅兵式礼宾台,举目四望,当年那些班长、排长、连长、营长、团长、师长、军长、将军、元帅,都已不在世上了。 班主任讲完这两个故事,转身而去。田齐等数十名年轻人干事创业的豪情壮志一扫而空,鸦雀无声。他们默默背起行囊,离开了校园。十余年后,他们这批毕业生是历界学生中发展较慢的一批,但却是最快乐、最健康的一批。其他届的毕业生风光无限,甚至有人已成为省市一把手,但都有病故或者犯了错误,锒铛入狱的同学,而他们这一批却没有。 刘协终于得到田齐几句指点,但内心依然迷惑不解。年纪还小的他还无法理解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道理。但刘协确实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孩子,他的记忆力和智商远超同辈。 刘协呆坐在书房,仔细回忆兵家、儒家、法家典籍,再与《道德经》进行对比,很快找到了各家观念上根本的不同。他第一次找到了一个需要田齐来帮助解答的问题:人之初,是善是恶。儒家讲人之初,性本善;道家讲天生万物如刍狗;法家讲人性本恶。 刘协面露笑容,喃喃自语:“观一家之言,果然精妙;采百家之言,却是矛盾迭出。” 刘协兴奋的起身,却见天色已暗,他面前的榻案上摆着两个餐盘。刘协一愣,苦笑摇头,他竟然在书房枯坐了整整一天。他端起餐盘,胡乱填饱了肚子,走向田齐后院,准备告辞回宫。 守在后院的陈到将刘协拦下,对他说道:“将军已传信给董太后,说要请协皇子留居府中一日。太后已答应了。” 刘协兴奋的说道:“太好了。我今天读书入迷,误了时辰,没有赴校尉之约,去校场练武,请校尉宽容,给刘协一个机会,此时补上。” 陈到点了点头,微笑着对刘协说道:“这十余天来,你已勉强能静立一个时辰了。可以学习下一个动作了。” 刘协大喜,询问陈到何时开始训练。 陈到将刘协拉到一旁,弓步下蹲,双手前伸,不断向刘协讲解各个动作的要领和诀窍。 刘协依样画葫芦,摆好与陈到相同的姿势蹲下。陈到起身,帮刘协纠正错误。只短短数十息时间,刘协感觉破烂不堪,双腿痛疼,全凭一口气硬挺,直憋的面色通红。 陈到纠正好刘协的马步,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刘协说道:“等你能扎马步一个时辰,就可以练习拳脚了。” 刘协心中一喜,胸中那口气再忍不住,一个趔趄,挺身而起。刘协羞愧的低下了头,询问陈到:“田冀的马步扎了多久?” 陈到微微一笑,安慰刘协:“他刚开始时和你一样,还没你坚持的时间长呢。一个月后,他的马步还挺不过一个时辰。” 刘协信心大涨,展颜一笑,继续扎起了马步。陈到也不留下监督刘协训练,回到后宅院门,继续守在那里。这几天因为要操办乔佩的嫁妆,前院奴仆和乔家家臣、婢女频繁进出后宅,陈到不得不加以小心,以防外人混入。 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有人买通乔佩身边婢女,将一封书信送到了乔佩面前。 乔佩看了看信封上的字迹,轻哼一声,对送信的侍女说道:“你收了多少钱?” 那侍女急忙跪地认错,对乔佩说道:“我岂敢收钱,只是受不过周公子苦苦哀求,这才顺手帮忙。” 乔佩冷哼一声,对贴身侍女乔荷说道:“这般一心为主的好奴婢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乔荷心中一惊,急忙向乔佩认错:“是我管教不严,没想到她如此大胆,敢替外人传信。” 乔佩挥了挥手,乔荷带人将这名侍女拉了出去。 乔环眉头一皱,对乔佩说道:“周异亲手写了贺词过来,周瑜竟然还要与妹妹纠缠,真是可恶。妹妹千万不要再与他有任何牵连,这封信不看也罢。” 乔佩苦笑摇头,对乔环说道:“只怕高家已经知道我接了此信。” 乔佩不顾姐姐反对,轻轻打开信封,抽出书信来看。却见周瑜信中只有几句祝福之语,并无任何埋怨之言。 乔佩与周瑜幼年定亲,经常通信,也时常见面,早已情根深种。乔佩虽然被姐姐说服,不再抗拒与高顺的婚事,但看到周瑜信中祝福的话语,不由心中一痛,泪流满面。 乔环急忙令乔薇带婢女退下,自己扶着乔佩进到内间寝室。乔佩扑入姐姐怀中,悲伤的说道:“我忘不了他。我的心好难受,好疼。姐姐,我不想嫁!” 乔环轻声一叹,紧紧抱住妹妹,对她说道:“那就不要忘。把他悄悄藏在心里。” 第438章 另类夫妻(六) 乔佩侍女帮周瑜送信的事情并没有逃过陈到的眼睛。他请示田齐,是否要拦下这封信。田齐犹豫再三,没有令陈到阻拦,但叮嘱陈到,不要将此事告诉高顺。 田齐想知道乔佩对周瑜的情感是否超出理智的约束。虽然他一力促成高顺与乔佩的婚事,但他并不想因此而与高顺生怨。如果乔佩选择逃婚,他不会阻止。 田齐叫过陈到,将他拉到清静处,轻声吩咐道:“联系曹性,让他盯住周家。如果周瑜拐带乔佩逃婚,不必阻拦,令曹性在半路将两人截下,悄然带回京城,但不可伤害。” 陈到轻声应诺,转身而去。 田齐望了望乔佩父女所暂居的客院,望了望挂了满院的红绸喜带和贴了满院的红纸喜字,轻声一叹,慢慢走向了乔环的寝室。 夜色已深,院中渐渐安静了下来。乔环服侍田齐歇下,轻声对他说道:“周瑜给阿佩送了信,道了祝福。” 田齐轻轻点头,没有表态。乔环把那封信递与田齐说道:“阿佩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请你转与高顺。” 田齐接过信,悄然扫了一眼,慢慢放入怀中,询问乔环道:“阿佩对这门婚事可有悔意?如果她真的不愿嫁与高顺,提早告诉我,还来得及。” 乔环急忙摇头,对田齐说道:“阿佩不会做蠢事,陷将军和父亲失信于天子的。” 田齐苦笑一声道:“你呢?觉得我这般安排可有错?你怨我吗?” 乔环一愣,连忙摇头,却不肯说出违心之言。 田齐轻声说道:“周家退婚,是我让曹性从中动了手脚。” “我早就猜到了。父亲和阿佩也隐约有些怀疑。”乔环背过身去,轻声自语。她知道在田齐麾下诸校尉当中,曹性是最得田齐信任之人,暗中掌握着一支神秘的力量。周家突然悔婚,乔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曹性,想到了他掌握的那股神秘力量。但如果田齐自己不提此事,她是不敢问,也不敢说的。 田齐心中暗叹,能在历史上留下姓名之人,果然都非比寻常。乔氏姐妹不是花瓶,都有着极高的政治天赋。两人在历史上同时嫁与孙策和周瑜,看似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但实际上两人的婚姻并不幸福。 孙策和周瑜命都不长,大乔二十守寡,小乔三十丧夫。她们姐妹审时度势,没有与孙策母亲吴太夫人相抗衡,忍辱负重,让权力于孙权,隐居幕后,安心抚养子女,终得善终。 想到历史上乔环的悲惨人生,田齐爱怜的从身后抱住乔环,轻声解释道:“不是我量小,非要报复周瑜。我与你说过,我此次入京,是受天子猜忌,名为提爵受赏,实为软禁。我欲保家人性命,必须韬光养晦,不可理会朝堂风雨。周瑜祖父周异,得张让举荐,得为洛阳令,明显是宦党一派。阿佩若与周家结亲,天子会如何想?我与曹节、赵忠、张让、左丰等中常侍关系复杂,利益交织,若再与周家结为姻亲,只怕天子睡不安枕。” 乔环心中一惊,转过身询问田齐:“夫君已卸下兵权,天子还不放心?” 田齐骄傲一笑,对乔环说道:“只要我活着,天子就不会安心。他对我,是又恨又怕。依他心意,最好找个因由将我处死,但他不敢。一来,民乱未平,还需要军中诸将卖命厮杀。如果杀了我,会让诸将心寒,只怕民乱再起。二来,地方军权旁落,党锢之后借平灭民乱纷纷投军,掌控地方军权,需要我等平乱有功的将军震慑地方郡将不臣之心。三来,我与吕布同出南河,又共同私调边军和匈奴军,设计歼灭和连。我一死,吕布心中惊惧,必会联络匈奴,一同叛汉。” 乔环听得心惊,紧紧抱住田齐,哀求他道:“求将军不要再说了。阿环害怕。” 田齐安慰乔环说道:“不必怕。对于天子,我早有防备,不会束手就擒的。他想杀我,怕是不那么容易。他不敢赌的。我拆散周瑜和阿佩的婚事,请旨赐婚高顺,就是在向天子示好,同时也是在试探天子心意,保护阿佩和岳父。如果逼急了我,我会逃离京师,联合吕布叛逃匈奴。天下民乱难平,朝局不稳,天子也不敢再逼反匈奴的。他拿我和吕布没有办法,只怕会为难岳父和阿佩,拿他们作人质,要挟于我。” 乔环沉默片刻,有些伤感的说道:“周家如此痛快的退了亲事,怕是也猜到了将军的用意和天子的心思。” 田齐不屑一笑,点头说道:“天子肯下旨赐婚高顺,赐书祝福,又调高顺至雁门郡为骑督尉,是在向我表明态度。只要我安心留居京城,他不会再与我为难,不会动我的下属和家人。周瑜年纪不大,却心思深沉,智谋无双。他如果不是早看清了天子赐婚背后的用意,岂肯受此夺妻之辱,还寄书祝福?” 乔环有些担心的询问田齐:“高夫人和高顺可知其中内情,对这门婚事可有芥蒂?” 田齐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阿卉性格爽直,不善作伪。她既然肯答应这门亲事,必然不会难为阿佩的。至于高顺,虽有些怨气,但为人忠孝,足以令阿佩托付终身。” 乔环心中一安,向田齐保证:“将军放心,我会劝阿佩安心出嫁,劝父亲北上塞外。” 田齐欣慰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岳父和阿佩北上,我再无牵挂,可以从容隐居于京都,笑看云起云落了。” 乔环轻轻抚摸自己隆起的小腹,担忧的询问田齐:“如此危急关头,我却怀了身孕,恐怕要拖累夫君了。” 田齐呵呵一笑,将头贴于乔环小腹,轻声对还没有出世的孩子说道:“我田家世代为良家子,田氏儿女,世代于生死间游走,不可胆怯。你安心在母亲怀中成长,有父亲在,保你母子平安无事。” 乔环得田齐保证,心中一安,幸福一笑。她了解了田齐苦衷,对这门婚事再无芥蒂,开始拉着田齐详细商议起了高顺和乔佩婚事的筹备和家中杂事。 田齐哪懂这些古代婚俗礼仪,只得随口敷衍着乔环,连声称赞她和叶香安排的十分妥当,不肯提任何异议。 第439章 另类夫妻(七) 八月初八,吉,宜纳娶。 时至黄昏,洛阳城内,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喜庆热闹。数十支迎亲队伍穿梭城内,数十新郎身披彩衣,骑着高头大马,喜笑颜开的一路抛洒喜糖、喜钱,带着长长的迎亲队伍,抬着数十抬聘礼去往新娘家中,接回自己的新娘。 其中最显眼的一支迎亲队伍就是高家。高家并无亲眷在京,为了表示隆重,营造气势,田齐下令陈到,派了两百神策军军士骑着高头大马,给高顺运送聘礼。 两百精锐骑军虽然身穿锦衣,没有着铠甲,也没有手执武器,但队列齐整,昂首挺胸,杀气腾腾,直吓得前来捡拾喜糖、喜钱的百余孩童不敢近前。 高顺面无喜色,一脸茫然,被十余神策军将士簇拥着,骑马前行,渐渐接近了田齐的将军府。 田齐、叶香、乔环陪着乔公立于府前相迎。高顺下马,向田齐、乔公行礼。有媒婆上前,递过聘礼礼单,又有充作伴郎的神策军军士上前,大声宣读催妆诗。 乔公接过礼单,令田齐大开中门,将迎亲队伍接入府中。田齐终于得到机会,悄然接近高顺,低声下令:“他娘的给老子笑一个。别摆着一副臭脸。” 高顺强挤出一丝笑容,低声回复田齐:“主公知道,我平时也不会笑的。” 田齐无奈,只得拉着一脸严肃的高顺走向后宅。乔家在京城也无亲朋,田齐无奈,只得强抓着刘协当了迎亲门童。 刘协欣然应命,穿了皇子朝服,头戴绸花,得意洋洋的堵在乔环门口。 刘协本想着难为一下高顺,却被高顺双止一瞪,吓得腿软,磕磕巴巴的讨要了一些喜钱,便想转身逃开,不敢再挡这杀神娶亲。 田齐暗恼,伸手将刘协拉住,命令他坚守岗位。 刘协无奈,只得继续挡在高顺身前,按照田齐事先吩咐,大声说道:“此院是我家,此门是我开,要想从此过,唱支迎亲歌,跳舞哄我笑。” 高顺脸色一红,高声答道:“不会。” 刘协没想到高顺拒绝的如此直接,不由尴尬的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接言了。众人哈哈大笑,呼喊起哄。 田齐冲着刘协轻轻皱眉,又瞪了瞪眼。刘协心中一惊,勇气顿生,挺身指着高顺说道:“不能让我满意,休想娶走娇妻。” 高顺早有准备,拿出数串喜钱,递与刘协道:“愿花钱买路。” 刘协轻轻摇头,对高顺说道:“太少,太少。愿看歌舞,不收零钱。” 高顺被气得一笑,抻手将刘协提起,扛在肩上,冲入了喜房。刘协急声高呼:“你不守规矩,不可如此,快放我下来。”院内众人齐声轻笑,放过了高顺,不再起哄。 高顺也不理刘协挣扎,直接把他抱入喜房,悄然将两枚马蹄金塞入他怀中,又许诺给他一匹好马。刘协这才满意,不再呼喊,说了几句祝福之语。 叶香陪高顺进到屋中,乔公和乔环守在寝室门前。叶香、高顺不敢失礼,连忙上前问侯,请两人准许高顺入内,背乔佩出府。 乔环笑道:“姐姐勿急,待我问一问阿顺,可是真心要娶我家阿佩。” 叶香含笑应诺,向乔公施了一个揖礼说道:“高家诚心与乔家结亲,不敢有假。” 乔环望向高顺,开口询问道:“你呢?” 高顺急忙抬手发誓,愿真心迎娶乔佩,家中诸事全交由乔佩主掌。高顺发完了誓,取出一枚金钥匙递与乔环。乔环接过象征着家庭财政大权的金钥匙,满意的点了点头,让开了房门。 高顺松了口气,进入喜房,向乔佩行礼,请她上轿。乔佩头戴红巾遮挡面容,端坐喜床,由侍女搀扶,躬身回礼,轻声承诺:“乔佩愿嫁入高家,恪守妇道,辅助夫君兴旺家业,繁盛家族,不足之处,望夫君宽容。” 高顺点了点头,走到床前,转身蹲下。侍女扶乔佩起身,伏于高顺后背。高顺背起乔佩,出了房门,走入院中,把乔佩背上花轿。 田齐和乔公送迎亲队伍出府。田齐与陈到上马,带了送亲队伍,演奏鼓乐,跟随着高顺的迎亲队伍,去往高顺府上。 到了高家,田齐下马,与乔公告了声罪,提前进入高府。高家并无长辈在世,田齐还要为高顺主婚。 田齐进到府中,令人大开中门,迎新娘和送亲队伍入内。曹操、刘备兄弟、太史慈等人受邀前来赴宴,作为男方宾客,堵在府前,要求新娘掀开盖头,让男方家属确认真伪。 乔公扶乔佩下轿,亲手掀开乔佩头上红盖头。乔佩娇美如花,引得众宾朋齐声喝彩。乔公重新帮乔佩盖好盖头,高顺上前,将乔佩背入府中,送去洞房。 田齐招呼乔公、曹操、刘备等人前往客堂,准备举行婚礼。 曹操悄悄拉住田齐,轻声对他说道:“深秋已至,正是围猎之时。本初兄想与将军会于邙山猎场。” 田齐轻笑摇头,婉言拒绝道:“我这腿伤已骑不得马,还请孟德和本初兄见谅。” 田齐说完,急忙快走几步,离开曹操,追上乔公,扶他前行。 刘备悄然靠近曹操,轻声说道:“我早说过,将军不会再与你我单独相见。” 曹操轻声一叹,对刘备说道:“如无将军相助,只怕事难成矣。” 刘备苦笑一声道:“皇子协每天去往将军府上,将军岂会同意我等立皇子辩为储君?” 曹操轻声一叹,没有再言,跟随人群进了正堂。宾客入座,田齐令陈到去请高顺和乔佩过来,准备行婚礼。陈到应诺,令手下去传令,自己寸步不离田齐。 田齐请乔公上座,自己代表高家,与乔公并座主位。过不多时,高顺手牵红绸,引乔佩入内。 曹操得田齐相求,担任执宾。他上前引高顺、乔佩到田齐和乔公身前,高呼三声,让两人参拜天地、父母、夫妻对拜。 婚礼结束,乔佩被仆妇引去洞房,高顺被留在堂上,陪宾客饮酒。 刘备三兄弟执杯上前,向田齐和高顺敬酒。田齐拉着乔公陪酒,不肯单独与众人对饮。直到酒宴结束,刘备、曹操等人始终没有寻到机会与田齐私谈,只得无奈放弃,告辞而去。 田齐送走曹操等人,心中一松,吩咐高顺关闭府门,自己和陈到一行护送乔公回返将军府。 第440章 特殊教学(一) 田齐回到府中的时候,夜色已深。乔环一直没有入睡,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田齐回来。田齐回到房中,安慰乔环说道:“放心,一切顺利。我亲眼看着两人进了洞房才回来的。” 乔环这才放了心,露出笑容,帮着田齐洗漱,扶他上榻休息。田齐刚刚躺下,乔环突然想起一事,急忙对田齐说道:“皇子协今晚没有回宫,一直在书房读书,似乎是在等你回来。” 田齐一愣,面露惊讶之色。他坐起身,重新装好衣服,让乔环先睡,不必等他。 田齐来到书房,见刘协一个人静静坐在榻上,手捧着一策论语,专心致致的轻声诵读。田齐轻咳一声,刘协抬头一看,急忙放下手中书卷,起身行礼。 田齐走到书案前坐下,刘协连忙帮他倒茶,恭敬的立于他身侧。田齐轻声一笑,询问刘协:“你留宿我府中,可得太后准许?” 刘协躬身答道:“太后准了的。” 田齐轻轻点头,指着书案上的几本书,继续询问道:“为何不回宫休息?皇宫之中,不缺这些典籍。” 刘协连忙说道:“我已找出疑问,急于得到答案,还请将军解惑。” 田齐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那你觉得我有没有蔑视先贤呢?” 刘协皱了皱眉,迟疑再三,轻轻点头。虽然他对相互矛盾的百家之言产生了怀疑和困惑,但还不敢赞同田齐那句“狗屁之言”的评价。 见刘协没有说出违心之言,田齐一笑,询问刘协:“你有何问题要问?” 刘协面露笑容,询问田齐:“人之初,性善?性恶?” 田齐反问刘协:“你呢?性善还是性恶?” 刘协轻轻摇头,叹息说道:“我也不确定自己性善还是性恶。” 田齐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刘协说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是善是恶,因时,因事,因人而异。一个人日行一善,却一时情急,杀了人,他本性是善还是恶?一个人横行乡里,欺压良善,被发配边塞从军,却奋勇杀敌,屡立战功,他本性是善还是恶?猛虎搏杀百兽,喂养幼虎,它本性是善还是恶?一只母鸡不能产蛋,主人杀之吃肉,这只鸡的主人本性是善还是恶?” 刘协被田齐接连追问,疑惑不解,连连摇头,不知如何作答。 田齐也不再作解释,取下随身玉佩,扔于桌案,对刘协说道:“仔细观察这玉佩,找出它身上十处瑕疵,再来问我其他问题。” 刘协应诺。田齐起身出了房门,回了后院休息。 刘协拿起玉佩,只见是一块昆山美玉,温润无暇。他把玉佩拿到灯下,仔细观察,慢慢寻找,很快找出了十余处瑕疵。 刘协放下玉佩,自言自语道:“不会这般简单?”他又一次拿起玉佩,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把相同类型的瑕疵归类,想找出十种不同类别的瑕疵。直到鸡鸣三遍,红日升空,刘协才不甘心的放下玉佩。 经过一夜的观察,刘协找出了十处不同类别的瑕疵,信心满满的前往正堂,等待田齐。 田齐习惯早起,天不亮就已起身,在后院花园散了散步,来到正堂用餐。刘协帮田齐端来餐盘,静静立于他身后。田齐细嚼慢咽的吃了早餐,询问刘协:“一夜没睡?” 刘协帮田齐收拾好餐盘,掏出玉佩递还给田齐,点头说道:“我已找出十处瑕疵,而且不同类别,有颜色上的,有形状上的,有雕工方面的,也有图案摆布方面的,还有——” 田齐收起玉佩,摆了摆手,打断刘协,轻声笑道:“不管这玉佩有多少瑕疵,我如果作价万金,你肯买吗?” 刘协苦笑摇头,心中暗道:果然没有这般简单。 田齐笑道:“怎么?不想买?” 刘协连忙说道:“想买,但要动用上万金,需要太后批准。我手中没有现钱。” 田齐再次问道:“如果你有现钱,但这玉佩根本不是我的,而是陈到借与我的,你可愿买?” 刘协默默沉思,摇了摇头。 田齐笑了笑,招手令护卫取来刘协的餐盘,特意吩咐给刘协加一枚鸡蛋。田齐起身对刘协说道:“以后每天早餐加食一个鸡蛋。吃之前,把鸡蛋画下来。十天后把十幅画交给我看。” 刘协应诺,见田齐打算离开,急忙询问:“将军答应过我,如果找出玉佩十处瑕疵,可以再问一个问题的。” 田齐停下脚步,轻声说道:“问?” 刘协急忙问道:“将军本性是善是恶?” 田齐一笑,轻声答道:“善以善报,恶以恶报。善是我,恶也是我。见我善者,会以善待我;见我恶者,会以恶待我。” 刘协再问:“何时为善?何时为恶?将军本心是善是恶?” 田齐没有回答,转身而去。刘协无奈,躬身行礼,目送田齐走远,这才坐下用餐。他拿起那一枚鸡蛋,自言自语道:“让我画十幅鸡蛋?肯定又有陷阱,不会这般简单。” 刘协犹豫片刻,没有把鸡蛋吃掉,而是悄然装入怀中,带回了书房。他取出笔墨,掏出鸡蛋,努力勾画,希望把这一枚鸡蛋画的逼真一些。他怀疑田齐是想让他找出十枚鸡蛋的不同之处。可惜刘协没有学过画画技法,接连画了十幅鸡蛋,都黑压压一团,极其难看。刘协看着自己画得不圆不扁的鸡蛋,哀叹一声:“谁能看出这画的是鸡蛋?” 刘协放下毛笔,望着鸡蛋叹气。但刘协并没有打算放弃。他灵机一动,将鸡蛋拿起,跑出了书房,找到叶香,行礼告辞,然后离开了将军府,返回了皇宫。 刘协找到韩悝,询问他宫中画师谁擅长画蛋。韩悝被问得一愣,随即笑道:“没听说谁画鸡蛋来着。皇子这是何意?” 刘协干脆下令,让韩悝将宫中画师全部召来他书房。韩悝含笑应诺,很快给刘协召来十余位画师。刘协掏出怀中那一枚鸡蛋放在桌案上,令所有画师照着作画,还拿出十锭马蹄金,对众画师说道:“谁画得最像,这些金就赏了给他。” 对于刘协的特殊要求,众画师本来有些不愿,认为画鸡蛋太过于简单,有辱他们画技。但刘协拿出的奖赏十分丰厚,众画师不由心动,认真照着鸡蛋描画了起来。 第441章 特殊教学(二) 十天时间,弹指而过。刘协拿着十张鸡蛋图,自信满满的来到田齐书房。 高顺和乔佩夫妇已经离京,乔公也跟随了两人一同北上,田家现在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田齐接过刘协手中那十幅鸡蛋图看了看,轻声笑道:“不错,还知道找人帮忙,没有自己应付了事。” 刘协尴尬的笑了笑,望着田齐,等他揭开画十幅鸡蛋的谜底。 田齐抽出其中一张画询问刘协:“这是第几天吃的鸡蛋?” 刘协心中得意,暗自想到:果然并不简单,还好我早有准备。他毫不犹豫的答道:“这是第三天吃的。” 田齐一愣,拿起十张图稍加对比,立刻知道刘协在画中动了手脚。十幅鸡蛋,画的角度很有规律,能够作为区别暗记。 田齐将图扔在桌案上,对刘协说道:“投机取巧。不过,也算是勉强过关,许你再提问一次。” 刘协大喜,急忙问道:“将军让我画鸡蛋图,目的何在?” 田齐微微一笑,心道一声:孺子可教。他挥手令护卫取来一枚鸡蛋放在桌案上,询问刘协:“你能不能看出这一枚鸡蛋与你吃过的鸡蛋有何不同?” 刘协上前拿起鸡蛋,掂了掂重量,举于眼前,对着窗外阳光看了看,又拿在耳边摇了摇,面露微笑,对田齐说道:“这一枚鸡蛋是生的。” 田齐笑道:“我希望你能在半个月内,分辨出哪些鸡蛋是同一只母鸡生的。” “啊?这是为何?”刘协目瞪口呆的看着田齐,不知他怎么提了这样一个强人所难的要求。 田齐起身笑道:“你不是想通过学习,变得聪明吗?聪明,耳聪目明。我这是在考你的眼力。认真观察。你会发现,鸡蛋和人一样,很好分别。” 刘协将信将疑,恭送田齐出了书房。他回身坐下,拿起书案上的鸡蛋,对着太阳认真观察起来。过了片刻,又令书房外的护卫帮忙再取了十枚鸡蛋过来,逐一对比,逐一观察。 刘协拿着鸡蛋当宝贝,爱不释手,看的入迷,再次错过了午餐时间。护卫将餐盘轻轻放在他桌案前,转身离开,也不出言提醒和打扰。刘协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放下鸡蛋,迅速吃了午餐,跑出书房,跑向后院校场,去随陈到练武。 十余天来,刘协咬牙坚持,还偷偷于宫中加练,终于能够稳扎马步一个时辰了。他期待着今天能够真正开始练习兵技巧,学得高深武技。 陈到拿着两张铁臂弓等在校场,见刘协过来,将其中一张弓扔与他道:“仔细看着。”说完,陈到弓步向前,左手执弓,右手夹了四支箭的箭羽,轻搭弓弦。其中只有一支箭平放于左手扳指之上,另三支箭夹于右手备用。 刘协接过铁臂弓,感觉十分沉重,单手根本不能将弓抬起。他灵机一动,悄然将弓的下端放于地上,学着陈到的样子,右手夹了四箭,但铁箭也很沉重,他根本夹不动四支箭。刘协见陈到保持执弓待射的姿势不动,理也不理自己,不敢出声询问,只得将箭拆开,把箭杆和箭尖卸下,只夹箭羽。但他的手还很小,夹四支箭羽,整个手掌都被撑开,无法勾住弓弦。 陈到却满意的一笑,收起弓箭,上前纠正刘协的射姿,对他说道:“以后扎马步半个时辰,再练弓步和执弓半个时辰。” 刘协点头应诺,询问陈到:“如何瞄准?” 陈到摇头笑道:“等你能左手执弓半个时辰的时候,我自会教你。” 刘协叹息一声道:“那怕是要等上几年了。” 陈到安慰刘协说道:“我五岁练弓,练了半年才过关。将军七岁练弓,练了十余年,现在还做不到单手执弓半个时辰不晃不摇。” 刘协惊讶的说道:“那我岂不是也要练上十余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不可能与高顺相比,应该与田齐相近。 高顺轻声一笑,贴于刘协耳边说道:“将军是良家子中最懒的一个。希望你不要打破他的这个失败纪录。” 刘协噗嗤一笑,对陈到承诺道:“校尉放心,我争取打破您的纪录,半年内单手执弓半个时辰,不晃不摇。但我个子小,这弓的下端只能放在地上了。” 陈到呵呵一笑,指着刘协说道:“你与将军一样,喜欢偷机取巧。明天我令人为你制作一把小弓。” 刘协大喜,急忙道谢。陈到手把手,再次把刘协的执弓姿势纠正一遍,转身而去。刘协一个人留在校场,执弓摆弓步半个时辰,又扎马步半个时辰,这才略作休息,去寻叶香和乔氏告辞,离了将军府,返回皇宫。 刘协没有直接回太后宫中,而是拐了个弯,来到掖庭,来见任红昌。 他十天前找好了画师,依然心中忐忑,猜不透田齐让他画鸡蛋的用意,路过掖庭之时,不自觉的来到了衣帽局,找任红昌商议。通过两次送礼之事,他对任红昌产生了一丝信任,愿和她亲近。正是任红昌提醒他,让画师按一定规律来画十张鸡蛋图,以作区别。 刘协再次来到掖庭,是想向任红昌道一声谢。任红昌将刘协让于屋中,摆了茶点招待。 协刘从怀中掏出一罐茶叶递与任红昌道:“这是我从后将军书房顺手拿来的,赏了你。这茶不要烹煮,只用热水浸泡一刻钟便能饮用,但味道苦涩,怕是你不喜欢喝。但这可是后将军家中不传之秘,送与你尝尝鲜。” 任红昌含笑接过茶叶,道了声谢,放在一旁,询问刘协道:“结果如何?可过关了吗?” 刘协兴奋的点了点头,对任红昌说道:“将军果然抽出一张图,问我是第几天食用的。我依照画师留下的暗记,给出答案,将军含笑说了一句偷机取巧,算我勉强过关。” 任红昌得意一笑,对刘协说道:“那就恭喜皇子了。其实你胡乱说一个答案,后将军也会让你过关的。他又没见过你吃的鸡蛋,如何知道你答案正确与否呢?” 刘协摇头苦笑,对任红昌报怨道:“他必然有办法的。他只看了十张图一眼,就发现了其中暗记。他还又加了难度,让我在半个月内能找出同一母鸡所生鸡蛋。还说,聪明聪明,耳聪目明。真难为死我了。” 第442章 特殊教学(三) 刘协年纪虽小,但自幼养在董太后身边,又常常聆听刘宏教导,内心很有城府,轻易不肯与人交谈,猜疑心也很重,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但任红昌是一个例外。任红昌身为掖庭女官,又与曹节有亲,得张让、赵忠相护,刘协觉得她应该无事相求于自己。她肯真心帮忙挑选贺礼,又屡次献策帮刘协讨好田齐,应该出自真心,值得信任。 刘协自幼丧母,被太后养在深宫,没有兄弟姐妹相伴,感觉十分孤单。任红昌热情相待,真心相护,让刘协不自觉之间,将她当成了朋友,当作了姐姐。他在田齐府中受了不少委屈,无法与刘宏和董太后报怨,一直憋在心中,无处发泄。 他来找任红昌,并非要与她商议解决办法,而是单纯的想道一声谢,闲聊片刻,放松一下心情。对于如何找出同一只母鸡下的蛋,刘协其实早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任红昌听刘协报怨田齐所提要求过于为难,不由隔着面纱掩嘴一笑,轻声说道:“后将军真是有趣。” 刘协学着田齐平时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轻蔑的说道:“你觉得后将军有趣?哼,他是被父皇所逼,闲居家中,无所事事,便拿我出气,拿我寻开心罢了。每次必须解了他设下的难题,才准我提问,还不一定会有答案。” 任红昌故作好奇,询问刘协这些天都学了些什么,问了哪些问题。刘协被问及心中痛处,不由打开心结,大倒苦水,把到田齐府中拜师前后的诸多经历详细叙述了一遍,其间还出言痛骂了田齐一顿。 任红昌知道刘协并没有真的怨恨田齐,只是心中有些委屈,想找人倾诉罢了。她帮刘协沏了杯热茶,递与他解渴,劝慰他道:“我曾听闻,道不轻传,奇人必有奇行。皇子可知道汉初三杰之一的张良,是如何得仙翁授书,学得《太公兵法》的吗?” 刘协心中一动,轻轻点头,自言自语道:“张良刺杀始皇帝失败,流落他乡,路遇老翁,呼喝路人如奴仆,三番五次羞辱。” 任红昌轻声一笑,接着刘协的话问道:“皇子可知张良为何能忍下这份屈辱,甘心为老翁所驱使?” “为何?”刘协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而且对张良拜师的经历有些感同身受,急忙轻声追问。 任红昌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正如我方才所说,道不轻传,奇人必有奇行。老翁无故责难,路人纷纷避让,无人肯躬身去拾那老翁抛于桥下的破旧布履。张良对老翁的奇怪行为产生了好奇,认为老翁不是疯子,就是奇人。他愿意赌一赌自己的眼光,所以甘心去拾那桥下破旧布履,又再三接受老翁的羞辱和为难,终于通过了老翁的考验,得到了《太公兵法》。” 刘协心中一动,怨气顿消,兴奋的对任红昌说道:“后将军不是疯子,肯定是老翁一般的奇人。” 任红昌点了点头,对刘协说道:“皇子比张良幸运,这一赌有赢无输,只要通过后将军考验,必能得到真传。” 刘协大喜,得意的对任红昌说道:“呵呵,对于如何找出同一只母鸡所产的鸡蛋,我已有了些头绪,这就去验证一番。” 任红昌连声称赞刘协聪慧,起身恭送刘协出门。 刘协回到董太后宫中,令贴身近侍找来同一母鸡所产的数枚鸡蛋,认真端详,不由心中一定,展露笑容。他所猜测的没有错,同一母鸡所产的鸡蛋在颜色、大小、纹理、蛋壳硬度等方面确实极为相似。 刘协兴奋跑出寝宫,与董太后打了一声招呼,带了十余护卫,急匆匆奔向田齐府上。 田齐依然在书房接见了刘协。刘协向田齐躬身行礼,信心满满的称自己找到了区分鸡蛋的办法,能够找出同一母鸡所产的鸡蛋了。他请田齐令人取来鸡蛋,可以当场验证。 田齐轻轻摇头,对刘协说道:“我相信你,不必验证了。你这次有何问题要问?” 刘协心中早有准备,立刻躬身相求:“我想学将军聚财之术。不知应从何入手,先读哪本先贤典籍?” 田齐轻声一笑,对刘协说道:“尽信书不如无书。若从书本中能找到聚财之术,天下再无贫者,皆为豪富矣。” 刘协皱眉说道:“那我应从何入手?还请将军不吝赐教。” 田齐摇头说道:“我这点敛财的本事远不及当今天子。你何必舍近而求远,来向我学聚财之术?” 刘协一愣,连忙再次躬身相求:“黄巾之乱虽已平定,但各地残匪未清,民乱未平;巴蜀五斗米教张衡聚众传教,也有反叛之心,令西疆再次不稳。父皇忙于朝政,怕是无暇顾及教我,只得求学于后将军。” 田齐点了点头,询问刘协:“你可有本钱?” 刘协连忙点头说道:“我手中积攒了一万金。” 田齐再问:“打算做何生意?” 刘协摇了摇头。他哪会做生意,只是这几天陪刘宏处理朝政的时候听他报怨到处缺钱,认识到钱财对稳定朝堂的重要性,这才有了想随田齐学些理财之术的想法。 田齐起身离席,对刘协说道:“那就等你想好做何生意再来问我。” 刘协大喜,高声应诺,起身恭送田齐出门。田齐走到书房门口,停下脚步,想了想说道:“你如果想不出做何生意,不妨到市井上去转一转。但鱼服出行,不可无备,最好找个厉害些的保镖。” 刘协连忙说道:“能否请陈校尉与我同行?” 田齐摆手说道:“陈校尉还要负责我府中防卫,没时间顾及你的安全。你还是去与董太后和天子商议,另请高明。” 刘协心中不喜,但不敢再出言相求,只得躬身应命。他等田齐离开,去到后院,随陈到练了一个时辰的弓步和马步,便急匆匆的返回了皇宫。 他不敢与董太后商议做生意的事情,直接找到刘宏,说是田齐令他找些生意来做,请刘宏派几名忠心可靠的高手护卫给他。他准备到集市上转一转,寻找一些商机。 刘宏得知田齐要教刘协做生意,心中大喜。他得意的对刘协说道:“何必要去集市寻找商机,父皇来教你几招,保准你能赚钱。” 第443章 特殊教学(四) 每位父亲都想成为自己孩子心中的英雄,都希望孩子能够继承自己的梦想与事业,刘宏也不例外。 刘宏平生最得意的成就,不是平定外戚干政之祸,不是扫灭不臣,中兴汉室天下之功,而是聚敛了大笔钱财;他最在意的也不是江山社稷,而是内藏寺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刘协要学着做生意,让刘宏欣喜不已,立刻想到了好些个赚钱的生意,打算教与刘协。 刘协连忙说道:“后将军也说我是舍近求远,要学理财之术,不应该找他,而应该求教于父皇。但父皇日理万机,政务繁杂,我不便以此小事令父皇分心。” 刘宏摇了摇头,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将刘协抱于怀中,轻声叹道:“你父皇我空怀管仲之术,范蠡之才,却被江山社稷所累,受朝臣拘束,无从施展。你若随我学着理财,确实不妥,恐怕令朝臣误会,影响你的将来。你悄悄跟随后将军学着做些生意也好,但千万小心,不可暴露身份。” 刘协点了点头,答应刘宏,会小心谨慎,尽量不给刘宏添麻烦。 刘宏欣慰的笑了笑,安慰刘协说道:“有了麻烦也不怕。父皇自有办法为你解决。但田齐说的没错,你鱼服出游,确实应该有勇士相随。” 刘协心中一喜,急忙向刘宏行礼道谢。刘宏想了想,令近侍召王越入见。 刘协好奇的询问刘宏:“父皇打算让越师跟随保护我吗?越师名重京师,无人不识,怕是不妥。” 刘宏哈哈大笑,对刘协说道:“你倒是敢想。越师乃一代剑术宗师,父皇百般相求,才勉强拜入他门下习剑,请他入宫为执金吾,虎贲中郎将,哪敢吩咐他做你亲卫?越师门下弟子众多,让他安排一名弟子跟随,足以护你于京中横行了。” 刘协心中一安,连忙上前为刘宏捶背,以示感谢。刘宏见刘协乖巧孝顺,十分欣慰,面露笑容。 过不多时,王越被内侍引入德阳殿。王越是与童渊、李彦齐名的一代兵技巧宗师,擅长剑术、技击。他年近四旬,身材不高不壮,相貌普通,头发乌黑发亮,两道细眉长近三寸,与须发相连,将面容遮挡一半,只露出一双亮目。 刘协悄然打量王越,感觉他身上气势不输于田齐和刘宏,令人望而生畏。 刘宏起身还礼,恭请王越入座,略作寒暄,便出言恳请他派一名亲传弟子贴身保护刘协。 王越扫了刘协一眼,询问他道:“听闻皇子协每日出宫,前往后将军府上取用奶糖?” 王越身为天子剑师,执金吾,虎贲中郎将,居于宫内,负责培养禁卫,护卫刘宏寝宫安全,对刘协的行踪也有察觉。 刘协轻轻点头,行礼答道:“后将军愿教我理财,令我出宫,游历街市。” 刘宏连忙说道:“皇子行商,恐招惹非议。我想让他假扮身份,鱼服出行,又担心他年纪太小,为人欺辱,这才恳求越师帮忙。” 王越略作迟疑,询问刘宏:“后将军不能保证皇子安全吗?”王越与李彦、童渊齐名,三人有过交往,切磋过武技,惺惺相惜,引为知已。他知道田齐出身南河,又请得童渊出山相助。他担心自己冒然派弟子跟随刘协,会引起田齐误会。 刘宏笑道:“后将军腿疾难愈,深居府中,不理外事。” 刘宏这样说,是暗中向王越保证,田齐不会在意此事。王越心中一安,点头应诺,对刘宏说道:“我门下有一最小弟子史阿,今年十三岁。他年纪虽小,却随我身边习武已有八年,剑术初成,足为百人敌。有他相随左右,可保皇子安全。” 刘宏大喜,立刻同意,召史阿入内,封史阿为校尉,令他随身保护刘协。史阿是王越关门弟子,跟随王越留居宫内,常与刘宏见面。刘宏深知史阿才干,这才放心将刘协交与他保护。 史阿年仅十三,却已身高七尺,有如成年。不过他面白无须,脸如圆月,两颊有酒窝,仍是一幅孩童模样。他领受刘宏旨意,与刘协见礼。 刘协起身回礼,对史阿说道:“有劳史校尉相护,刘协感激不尽,必有厚报。” 史阿留居宫内,知道刘协深得董太后和刘宏宠爱,但与刘协并无接触。他本来有些担心刘协持宠而骄,不好相处,此时见刘协行礼甚恭,心中一安,连忙回礼。 刘宏挥手笑道:“你们两人下去,我与越师有些事情要谈。” 刘协和史阿连忙应诺,躬身而退。 出了德阳殿,刘协喜笑颜开的拉着史阿回到自己宫中。史阿见刘协平易近人,并没有皇子的架子,也不由面露笑容。 刘协令近侍取来两套麻布汉服,对史阿说道:“我们这就出宫。可知道京师最热闹的地方在哪里?” 史阿含笑答道:“东城庙街。那里有座白马寺,每日诵经理佛,施粥布善,宣扬佛道。城中富户多有信其教者,常去寺中拜佛。周边车马云集,商业繁荣,人流如织,最是热闹。若逢初一、十五,还有庙会,有高僧演示佛法,那就更加欢闹了,必定接踵摩肩,人潮如海。” 刘协首次得到刘宏批准,能够出宫游玩,心中激动,立刻说道:“就去那里。”说完急忙更换麻衣,又催促史阿换下身上武士服。 史阿含笑将刘协拦住,对他说道:“那里衣冠云集,非富即贵,你穿了麻衣过去,反而显眼,不如换了锦衣,扮作富家公子。” 刘协立刻同意,命令近侍找来锦衣更换。史阿也换了锦衣,扮作刘协兄长,陪刘协悄悄出了太后的坤和宫,又绕路掖庭,走杂役和工匠进出的小门,出了皇城。 史阿牵了战马代步。他抱着刘协上马,缓缓向东城庙街行去。刘协骑在马上,不断的扫视四周,掐指暗暗计算,嘴中念念有词。史阿好奇,询问他道:“皇子再算什么?” 刘协笑道:“我在算这条街面上共有多少商家,都在经营些什么?” 史阿有些奇怪的问道:“算这些做什么?” 刘协兴奋的说道:“我要开一间店铺,赚些钱财。呵呵,等我赚了钱,分你一份。” 史阿摇头苦笑,心中哀叹:“大汉天子贪财,贩官卖爵,弄得朝堂满是铜臭,不想皇子如此年纪竟然也要学做生意。这大汉天下,难有清静之地矣。” 第444章 特殊教学(五) 史阿减慢马速,方便刘协观察沿途商铺,直到日上三竿,时近正午才来到了白马寺门前。 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但白马寺前的庙街依然人潮涌动,热闹非凡。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围观卖艺杂耍的人群不时暴发喝彩,响如惊雷。各种小吃,各色商品,琳琅满目,直看得刘协目不暇接。 史阿不敢放刘协下马,将刘协紧紧抱在怀中,警惕的观察四周,提防有窃贼上前。 两人骑马从街市中穿行而过,刘协初见街市繁华而激动不已的心情渐渐平复,不由皱眉,暗自发愁。他走马观花,更加拿不定主意要做些什么生意。 他挣脱史阿怀抱,想要下马。史阿哪里敢让刘协下马,急忙阻止,询问他道:“皇,黄公子要做生意,有多少本金?” 刘协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轻声说道:“一万金。” 史阿心中一动,对刘协说道:“这么多本钱,应做些大生意,租处店面,不必于闹市摆摊。” 刘协不懂得这些,见史阿说的肯定,便同意了他的意见,对他说道:“那我们快些去找店面。” 史阿坐在马上四处观望,摇了摇头,对刘协说道:“这周边没有空余的店面。所有店面都挤满了人,生意应该很红火,要租买店面,怕是难了。” 刘协失望的摇了摇头,询问史阿:“那怎么办?我们到前面再找找?” 史阿点了点头,继续打马前行,寻找闲置的店面。走出约有两里,人流渐渐稀疏起来,四周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刘协突然指着前方说道:“那酒楼人少,我们过去看看。” 史阿顺着刘协所指方向观望,轻声说道:“悠然居?应该是酒楼,怎么没有什么人进出?” 刘协笑道:“怕是生意不好。我们去问问,也许能租买下他们的店面。” 史阿点了点头,双腿轻轻一夹骑马,加快马速,来到酒楼门前。有伙计热情上前,扶两人下马,询问他们道:“客官可有预约?” 史阿皱眉说道:“叫你们掌柜出来,我家公子有事找他。” 伙计含笑回答:“我家掌柜不在。今天城尉下贴相邀,他去城尉府中赴宴了。不知公子找我家掌柜何事? 刘协摇头一笑,询问伙计:“你家掌柜与城尉有亲?” 伙计含笑摇头,反问刘协:“公子可要用餐?真是不巧,今天预约已满,怕是没有空位了。” 史阿大怒,指着空无一人的酒楼说道:“混帐子,欺我们没钱吗?” 伙计也不恼,依然面带笑容,急忙解释:“这些位置都有客人早早定下了,只等逛过庙会,听了高僧讲完佛法,回来用餐。” 史阿一愣,轻声问道:“这般说来,你家的生意很红火,很赚钱?” 伙计呵呵一笑,自豪的说道:“客官莫非不是京城人士?我们悠然居酒楼可是京师最有名的字号。我们酒楼的炒菜,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 史阿尴尬的笑了笑,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抛给伙计,询问他道:“你知道附近哪里有闲置的店面要出售?” 伙计收了铜钱,贴近史阿耳边,轻声说道:“沿此街东行三百丈,有一家酒楼,因经营不善,连年亏本,正打算关门歇业。你们不妨过去问问。” 史阿大喜,抱刘协上马,向伙计所说的酒楼驰去。两人前行不远,果然见一酒楼,房屋破旧,门前冷落。两人大喜,下了马,直接跑入楼内。 一名老者含笑出迎,对两人说道:“对不住两位客官,我们酒楼已经关门歇业,无法招待贵客,请往别处去。” 刘协急忙询问老者:“这酒楼价值几何?我买了。” 老者双目一亮,但看了看年幼的刘协和没有戴冠巾的史阿,苦笑摇头,轻声说道:“两位公子莫与我开玩笑了。” 刘协从怀中掏出两锭内镶琉璃的马蹄金,放于桌案上说道:“这些够吗?” 老者大喜,急忙说道:“太多了,用不了这些。”马蹄金是皇宫工匠用纯金和五彩琉璃所制,价值不匪,一枚足抵千金。老者这酒楼位置偏僻,房屋破落,能以五百金卖出就心满意足了。 刘协一愣,急忙收回一枚马蹄金,然后躬身行礼,把另一枚马蹄金塞入老者手中,恳求道:“把酒楼卖与我。” 老者望了一眼手中马蹄金,颇为心动,但迟疑再三,还是拒绝了刘协。他把马蹄金还给刘协,轻声叹道:“还是让你家中长辈来与我商谈。”老者知道马蹄金多为贵族所有,不敢贪占刘协便宜,担心刘协家中找他麻烦。 刘协和史阿再三恳求,老者坚决不许。刘协无奈,对老者说道:“请掌柜将此酒楼给我留着,不可卖与旁人,我明天带姐姐过来与你交易。” 老者含笑应诺,恭送刘协和史阿出门。刘协坚持与老者击掌立约,然后催促史阿上马,前往田齐府中。 离开酒楼不远,史阿询问刘协:“皇子哪来的姐姐?” 刘协笑道:“明天你就知道了。对了,不要再以皇子相称,小心暴露我的身份。” 史阿含笑应诺,打马前行。时过正午,两人急于赶回将军府用餐,不由加快了马速。突然,路边闪出一名身穿破烂麻衣的孩童,直接扑倒在两人马前。史阿急忙猛勒马缰,吊转马头,将将躲过孩童,没将他踩于马下。 史阿停住战马,警惕的扫视四周,见无异常,这才心安。他转头望向马前,大声喝骂倒伏于地的孩童:“不要命了吗?为何阻拦我们去路?” 那孩童伏地不起,扣首相求:“公子恕罪。我愿卖身为奴,求公子收留,赏口饭吃。” 史阿眉头一皱,询问孩童:“你要卖身为奴,可去人市插标卖首,拦我等何用?我们可不敢收留你这来历不明的家伙。” 孩童伏地不起,再次扣首相求:“你们要买下达叔酒楼,必缺奴仆。我虽年幼,但肯吃苦,只请公子赏口饭吃。” 史阿怒道:“你跟踪我们?” 孩童不敢回言,只不断嗑头,咚咚之声,有如击鼓。 刘协养在深宫,从来没有接触过人间惨事,见这孩童与自己年纪相近,不由心生同情和怜悯,开口说道:“起来。再磕,头就破了。” 孩童闻言大喜,再次扣首,高声说道:“多谢公子收留。” 第445章 特殊教学(六) 刘协不顾史阿反对,收下了这名孩童为家仆,把他带到了田齐的将军府。 守门卫士将刘协拦下,不准他带史阿和孩童入府。刘协连忙解释两人来历,请卫士通传,打算带两人面见田齐。 卫士将消息报与陈到,陈到立刻询问田齐,得到准许,亲自出府接了三人进去。 陈到引领刘协三人来到正堂,先传了餐食,让三人填饱肚子,又叫过前院奴仆,带孩童下去洗漱更衣。 史阿和刘协用过餐,随陈到坐于堂内等待田齐召见。史阿第一次品尝到炒菜,不由轻声称赞道:“不想将军府中餐食如此美味。这菜的制法好象有些特殊。” 陈到笑而不答。刘协却心中一动,急忙询问陈到:“我听说炒菜是京师悠然居酒楼不传之秘,也不知真假。” 陈到一愣,沉默片刻,轻声说道:“这炒菜之法,传自西域。” 刘协心中立刻有了一些猜测,没有再继续追问。过不多时,有仆妇将换了衣衫,沐浴干净的那名孩童送回正堂。陈到、史阿和刘协不由一愣。这孩童打扮一新,竟然与刘协有三分相像。 刘协轻声一笑,感觉自己与这孩童果然有些缘分。不等刘协询问孩童姓名,田齐轻咳一声进入堂中。刘协等人连忙起身行礼。田齐还了一礼,走到主位坐下。刘协急忙上前,为田齐奉茶。 田齐含笑问道:“你的生意准备如何了?” 刘协将自己这两天所做准备和前后经过简略叙说一遍,又将史阿介绍与田齐,这才躬身答道:“已选中一处店面,收了一名学徒。” 田齐心中暗笑,不想曹操的剑术师父竟然成了刘协的贴身近卫。他好奇的打量了史阿一番,又转向堂下那孩童,不由笑容一敛。他也感觉这孩童与刘协有几分想象,带有几分贵气,出身并定不凡。 田齐询问孩童:“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因何流落街头?” 孩童见了田齐,被他身上威压震慑,心生胆怯,连忙跪地扣首,轻声答道:“我是冀州陈留人士,复姓令孤,单名一个荣字,先祖父令孤信曾得庐江太守朱寓征辟为郡吏,后因党锢,被流放巴蜀蛮荒之地。天子下旨,发还各地流放徙徒,准党锢之后入京待召,选贤用官。我家人带我入京,却身染瘟疫,死于途中,只剩下我一人。我乞讨来京,无以谋生,全靠达叔施舍,勉强度日。达叔的酒楼经营不善,我也没了生计,得知公子想买下酒楼,这才冒死相求,愿卖身为奴。” 令狐荣行为守礼,言语清晰,不卑不亢,明显受过良好的教育。田齐心中一动,抬手令他起身,询问他道:“可识字?” 令狐荣急忙点头,还补充说道:“我还会数算。我以前常常帮达叔叔理帐的。” 田齐轻声一笑,询问令狐荣:“是你那个达叔让你拦路相求的。他为何不直接与我们商议,留你在酒楼为学徒呢?” 令狐荣面色一僵,迟疑再三,颓然坐于地上,没有回答。 田齐再次轻蔑一笑,询问令狐荣:“那酒楼不是他的?” 令狐荣沉默不答。田齐吩咐陈到:“派人去查一查?” 陈到应诺,令狐荣连忙阻止,跪地扣首,恳求田齐:“那酒楼确实不是达叔的。他只是酒楼的帐房,做不得主的。那酒楼是朝庭议郎张超家的。达叔没有收公子银钱。” 田齐冷笑一声说道:“是见史阿和阿协衣衫华贵,这才最终不敢再骗他们钱财。” 令狐荣不敢辩驳,只不停扣首,希望田齐不再追究此事。 刘协得知自己被老者欺骗,不由气恼,但见令狐荣以头抢地,苦苦哀求,心中不忍,对田齐行礼说道:“他确实没有收我钱财定金。” 田齐点了点头,吩咐陈到:“让夫人派人去与张议郎家交涉,把那酒楼买下来。” 陈到应诺,叫过一名护卫,低声吩咐了几句。 田齐对令狐荣说道:“我家中正缺一书僮,便宜你了。” 令狐荣大喜,急忙扣首相谢。田齐挥了挥手,让护卫带令狐荣退下。 刘协垂头丧气的对田齐说道:“我对赚钱之事一窍不通。不知如何着手,还险些被骗。” 田齐呵呵一笑,安慰刘协说道:“十赌九骗。做生意也和赌博一样。卖东西的想嫌钱,买东西的想省钱,各出奇计,骗对方相信自己买的便宜,卖得合适。所以做生意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算计。算计的好,就能成为管仲和吕不韦,以江山社稷为生意,以王侯将相为货物。算计的不好吗,赔些本钱,得些经验,也不亏。” 刘协和史阿被田齐这番谬论惊得目瞪口呆。刘协喃喃说道:“按将军所,所言,管仲和吕布韦都是,是骗子?做人,不应以诚信为本的吗?” 田齐哈哈大笑,对刘协说道:“何为诚?何为信?罚你将《论语》为政篇抄写十遍。抄完再来问我。” 见田齐起身欲退出正堂,刘协急忙追问田齐:“那我还要继续做生意吗?那酒楼怎么办?” 田齐再次哈哈大笑,对刘协说道:“你如果愿意继续行商,就去找夫人商议,从她手中买下那酒楼。” 刘协应诺,恭送田齐和陈到离开。 史阿有些茫然的询问刘协:“后将军这是何意?”他有些看不明白田齐和刘协的关系。 刘协长叹一声道:“我想拜后将军为师,学习治军之术,他不肯收徒,却教我理钱之法。” 史阿闻言,略作迟疑,出言试探刘协道:“皇子要学军略,最好另外找人拜师。” 刘协学着田齐刚才的样子,哈哈大笑,对史阿说道:“道不轻传,奇人必有奇行。如今你我能随意进出将军府,何必去另外寻师,傻了吗?” 史阿心中一安,轻轻点头。刘协也不再解释,拉着史阿跑向后院校场,低声说道:“随我去练弓。” 史阿大喜,询问刘协:“后将军派何人教你弓术?能准许我跟随学习吗?”他曾听师父王越提起,童渊弟子都在田齐军中为校尉。王越擅长近身技击,不习弓马,如今能有机会随刘协学得童渊箭术,让史阿兴奋不已。 刘协笑道:“是陈到校尉。他可是天下第一戟李彦的弟子。能不能教你,我也不知。” 第446章 特殊教学(七) 刘协拉着史阿来到校场,只见陈到早已等在那里。刘协和史阿上前行礼。陈到轻轻点头,回了一礼,看了一眼史阿,没有言语。 刘协大喜,取过兵器架上自己那张特制的小弓,摆开弓步,练习执弓姿势。史阿稍作犹豫,也去兵器架上挑了一把竹木复合弓,学着刘协的姿势,摆好弓步。陈到稍稍纠正了一下刘协的站姿,却对史阿视如不见。 史阿并无不满,反而心中暗喜。陈到没有将他赶走,就是同意了他当刘协的陪练。 陈到检查完刘协的站姿,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对史阿说道:“你拿的这张弓太轻了。” 史阿连忙去兵器架上更换,选了最重的一张钢臂弓,重新站到刘协身旁,摆开了弓步。陈到没有再说什么,吩咐两人站足半个时辰,再换马步站立半个时辰,便离开了校场。 等陈到走远,史阿轻松了一口气,对刘协道了声谢。刘协苦笑一声,对史阿报怨道:“每天就是苦站一个时辰,也不知何时能学到箭术。” 史阿连忙安慰刘协道:“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气通经络,神功自成。皇子莫小看这执弓姿势和马步、弓步,当初我随师父学习剑术,也是先练了三年站桩,第四年才开始练习剑法的。” 刘协轻轻点头,有些失望的喃喃自语:“原以为再过些时候就可练习射技了,看来还要等上三年。” 史阿笑道:“也不一定的。听我师父说,李彦和童渊练的是道家功夫,讲求顺其自然,随心所欲。他们不会苛求弟子按部就班的习练武技,可以先难后易,也可先易后难。” “什么意思?”刘协有些好奇的问道。 史阿笑道:“等我们站完一个时辰,可以自行练习射术,想来陈校尉是不会反对的。如果他觉得我们练的有误,还会出言提醒。” “真的?”刘协闻言大喜。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更改陈到的训练计划。 史阿十分自信的点了点头,对刘协说道:“我师父告诉我的。他说李彦和童渊两人所收入门弟子足有百人,但每名弟子出师的时间各自不同,最慢的有十余年,最快的只有数月。” 刘协信心大增,激动的问道:“练习数月就可出师?那也太快了。但与练习十余年才出师的相比,谁更厉害?” 史阿想了想说道:“不好说。我只知道飞将吕布随李彦习武三年便出师了。” 刘协激动的问道:“真的吗?” 史阿笑道:“我骗你做什么?”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站足了一个时辰。刘协和史阿稍作休息,没有离开校场,开始对着箭靶练习射术。 刘协按照史阿所教的执弓姿势,将右手所夹四箭连珠射出,却一箭也未着靶。史阿有些箭术底子,四箭中靶,但射的最准的一箭也只有七环。 两人叹息一声,抽出四箭,准备再射,却见陈到不知何时回到校场,冷冷对两人说道:“没会走便想跑,胡闹。” 刘协两人急忙收了弓箭,躬身行礼,低头认错。 陈到走上前,抢过史阿手中弓箭,突然蹲身摆出弓步,连珠四箭瞬间射出,正中靶心。 刘协和史阿齐声赞叹,对陈到的箭术佩服不已。 陈到把弓箭放回兵器架,转身对两人说道:“要想射得靶心,必须身、心、意合一,意到眼到,眼到心到,心到手到,手到箭到。先站弓步,练好射姿,稳住心,稳住身,稳住手。你们差的还远着呢,再练三个月弓步再说。” 刘协和史阿急忙应诺。刘协把弓箭放回兵器架,有些好奇的询问陈到:“校尉随彦师练了几年?” 陈到叹息一声,摇头苦笑,伸出五根手指。 “五年?”刘协和史阿齐声问道。 “五个月。”陈到冷哼一声,转身即走。 刘协急忙追问:“校尉可出师——”史阿连忙伸手捂住刘协的嘴,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陈到身形一顿,羞恼的说道:“彦师不准我行拜师之礼。” 陈到说完,快步离开了校场。 刘协把史阿的手从嘴上拿开,望向史阿,有些担忧的问道:“校尉不会恼了我们,不再教我们了。” 史阿轻轻摇头,叹息一声说道:“希望陈校尉是一位心胸宽广的淳淳君子。” 刘协犹豫片刻,心有戚戚的说道:“陈校尉能得后将军信任,选为亲军校尉,心胸气量应该足够宽广。” 史阿小心看了看四周,贴于刘协耳边说道:“陈校尉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师父曾警告过我,万万不可得罪后将军。他说后将军气量狭小,睚眦必报。” 刘协一愣,暗暗回忆与田齐交往的经历,轻轻摇头,对史阿说道:“后将军一身正气,不苟言笑,威势压人,但待人以诚,与世无争,没你师父说的这般不堪。” 史阿贴于刘协耳边提醒道:“知道他为何替高顺请旨赐婚吗?我师父说,定是为了报复周瑜。周瑜说是从海盗手中救下了后将军,哼,骗人的。我师父说,周家就是南方最大的海商,那些拦截后将军的海盗必定与周家有关。” 刘协轻笑摇头,不以为然的对史阿说道:“是周家先与乔家退婚的。而且高顺大婚,周异大夫还送了贺词呢。” 史阿轻声一叹,对刘协说道:“我可听说周瑜为了此事郁郁寡欢,辞官归乡,意志消沉,颓废不出。” 刘协面带迟疑,依然不信。他与田齐相处一月有余,感觉田齐对他如师如父,不肯相信田齐是个气量狭小、睚眦必报的小人。 史阿只得再次举了一个例子,证明自己师父所言非虚。他将刘协拉到一边,轻声说道:“我师父说,有些事情不必了解过程,只需看结果。凡是与后将军有仇的,你看看他们下场如何?” 刘协一愣,喃喃自语,掐指细算:“檀石槐,死了。张角,死了。太平道,灭了。张修,死了。和连,死了。” 史阿听的心惊,连忙捂住刘协的嘴,小声说道:“凡是与后将有仇的,没一个有好下场。周瑜虽然没死,但却生不如死。你我万万小心,千万不可得罪后将军。” 刘协笑道:“当然不会。我也算得后将军记名弟子呢。” 史阿迟疑再三,贴于刘协耳边,轻声说道:“可后将军称病隐居,不理朝政,心中岂非有怨?” 第447章 生意经(一) 王越擅长近身技击,有空手入白刃之术,曾经游历天下,与各州郡兵技巧名家切磋,十年之间,从无一败,被尊为天下第一剑客。 天子刘宏继位,重用曹节等宦官,架空太后窦妙,掀起第二次党锢之祸,彻底扫除了自东汉建立之初所形成的六姓外戚,即邓禹家族、耿弇家族、梁统家族、窦融家族、马援家族和阴氏家族。 自此之后,大汉皇室与大汉功勋集团形如仇寇。刘宏担心党锢士人和亲贵豪族反扑,如坐针毡,便请曹节广寻民间勇士和猛将,牢牢掌控京师南北两军。 王越得曹节征辟举荐,刘宏大喜,立刻拜其为师学剑,并任以虎贲中郎将,负责统领皇宫禁卫。王越漂泊半生,一介白身,骤然得到天子信重,位高爵尊,不由心生感激,对刘宏忠心不二。 他常年守卫德阳殿,深知刘宏内心对刘协的喜爱,也早知刘宏有立刘协为太子之心。刘宏令刘协前往田齐的将军府拜师,王越心生猜测,怀疑是天子是在为立刘协为太子铺路。 王越犹豫再三,暗令史阿负责统带禁卫跟随刘协,严加守护。他还提醒史阿,约束禁卫,千万不可得罪田齐,不可与田齐护卫发生冲突。 史阿自幼随王越习武,对王越言听计从。他一直约束禁卫听从将军府护卫吩咐,从未踏入田齐府中一步。 刘协一心拜师,也没有在意过负责护送他出宫的禁卫,更没有注意过刻意低调行事的护卫统领史阿。 在天子请王越派弟子贴身护卫刘协安全的时候,王越立刻顺势举荐了史阿,这才让史阿从暗处走到明处,得到与刘协结识的机会。 史阿始终记得王越吩咐,让他找机会提醒刘协,千万不可得罪田齐。王越认为,刘宏要改立刘协为太子,关键在于田齐。 田齐出身良家子,不容于朝堂各党各派,却与北疆边军主帅公孙赞、吕布等人关系密切,与匈奴单于和部落权贵亲如一家,又与曹操、刘备、太史慈等北军校尉有提拔之恩,还有不少麾下校尉分散各地为郡将。 如令平定黄巾之乱的各路主帅,卢植、董卓下狱,皇甫嵩留于冀州,朱儁调往西凉,只田齐留于京中。一但刘宏不顾朝臣反对,废长立幼,强行立刘协为太子,能够掌控军权,稳定京师的人,也只有田齐。 如果田齐真心支持刘协,那朝臣再如何反对,因顾忌军方态度,也不敢反叛,不敢强行阻拦。但如果田齐不肯出力掌控京城局面,那北军各校尉被朝臣分化拉拢,加之大将军何进为刘辩亲舅,难免会令刘宏心生忌惮。 田齐准许刘协出入将军府,而且暗中教授刘协学武习文,已悄然表明了支持刘协为太子的态度。也正因如此,朝中众臣没有再逼天子速立太子。他们担心事得其反,逼得天子痛下决心,废长而立幼。 本来王越对于立太子之事并无态度,一直置身事外。但天子令他派弟子为刘协亲卫,实际上就是在逼他表态,令他站在刘协这一边。王越无法拒绝,也无从选择,只得全力相助,举荐了关门弟子史阿。 史阿身为刘协亲卫校尉,前途命运已与刘协绑在一起。他见刘协似乎并不清楚天子令他入将军府拜师的意图,对田齐和陈到有所报怨,心中焦急,不得不暗作提醒。 刘协闻听史阿所言,也猛然惊觉,暗自想到:父皇对田齐十分忌惮,不肯再令田齐掌军,将其调入京中“软禁”。田齐入京,立刻称病不朝,闭门谢客,表面上是韬光养晦,以解父皇猜忌,但实际上也是表明一种置身事外,诸事不理的态度,确实是心怀怨气的。 刘协面色渐渐凝重,轻轻点了点头,对史阿说道:“后将军虽然不肯收我为徒,但我愿终身事之如师如父。” 史阿轻声一笑,再次提醒道:“有后将军相助,皇子未来必定能心想事成,复兴汉室。” 刘协心中一动,豪气顿生,用力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对史阿说道:“随我去见高夫人,买下那酒楼。”他决定克服一切困难,完成田齐给他布置的课题,做好万金本钱的生意,学得理财之术。 史阿建议道:“听闻高夫人出身寒微,不懂经营,也不得将军欢心。而乔夫人出身豪富,善于理财,极得将军宠爱。将军令皇子与夫人商议,可没说是与高夫人商议。我看皇子不如去找乔夫人,顺便也可向她请教些做生意的诀窍。” 刘协心中一动,但却有些迟疑,不由轻声询问史阿:“这样做好吗?” 史阿笑道:“乔夫人也是夫人。” 刘协点了点头,带着史阿去往乔环所居侧院。 田齐正坐在客堂陪乔环下棋解闷,护卫前来通报:“皇子协和史阿前来拜见乔环。” 乔环大喜,伸手抚乱棋局,对田齐说道:“你输了,记得送我一件首饰。” 田齐轻笑应诺,转身进了寝室,留乔环独自接见刘协两人。 他刚才故意留下那句模棱两可的话语,就是想试探刘协的“听力”。聪明,聪明,耳聪目明。所谓聪,就是听话听音,能抓住别人话语背后的真实心意。他还与乔环打赌,如果刘协能想到来求见乔环而不是叶香,他愿意送一件独一无二的首饰给乔环。 刘协和史阿进入堂内,向乔环行礼问安。乔环满脸含笑,请两人入座,询问两人来意。刘协帮她赢得与田齐的赌局,令她欢喜无比。 刘协见乔环热情相待,心中一松,连忙又讨好乔环几句,逗得乔环呵呵轻笑,心情更佳。刘协趁机问道:“将军方才可曾令夫人派人买下了张议郎家一处酒楼?” 乔环轻轻点头,向刘协抱怨道:“也不知将军发得什么疯,非要买下那破烂酒楼。” 刘协面色一红,坦言说道:“将军令我学做生意,我得知庙街繁华,便想在那里租处店面。那酒楼是我想买下,却差点被人骗了。夫人可愿将那酒楼转卖给我吗?” 乔环掩嘴一笑,询问刘协:“那里离庙街足有三里远,你买来何用?” 刘协尴尬的笑了笑,回答乔环:“可庙街附近店面生意红火,没有闲置的了。” 第448章 生意经(二) 见刘协和史阿年纪还小,对做生意一窍不通,乔环心中暗笑,也暗自责怪田齐有些故意为难刘协。 乔环令乔薇取来一盘茶叶交与刘协,含笑说道:“做生意关键在于赚钱。第一步,你需要计算货物的成本,计算每件货物的最低价格。” 刘协接过茶叶,若有所思,轻声问道:“夫人想让我来销售茶叶?” 乔环点了点头,对刘协说道:“货物分为三种,自己生产的东西,别人卖的东西,自己采买来的东西。商人也分为三种,一是坐商,就是租买店铺,低买高卖,贩卖货物赢利;二是行商,不必租买店铺,只往来各地,赚取各地货物差价赢利;三是场商,自产自销,加工货物赢利。你们年纪还小,身份尊贵,不便抛头露面,所以这场商和行商做不得,只能当坐商。” 见刘协和史阿听得津津有味,乔环好为人师,心中得意,继续说道:“这炒茶是我们府中不传之秘,因缺少新鲜茶叶,产量不多,没有于市面销售。我已令人前往巴蜀、岭南开办工场,采购新鲜茶叶,制作炒茶。第一批炒茶刚刚运来府中。我本来打算在城中开办一座茶楼,试卖炒茶。你如果愿意,可以与我合股,帮我打理茶馆,顺便学着如何经营店铺。” 刘协连忙点头,对乔环说道:“我愿与夫人合股,愿帮夫人打理茶馆,一切全听夫人吩咐。” 乔环微微一笑,令乔薇取来一本帐册,递与刘协说道:“这是巴蜀、岭南开办工场,制作、运送茶叶来京等项花费的帐册,你拿回去计算成本,明天给我答案。你那一万金也当作本金,明天带来给我,我再与你商讨分红诸事,签下契约。” 刘协大喜,躬身应诺,接过帐册,行礼告退。乔环叮嘱他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这帐册不许带出府中,不许给外人查看。” 刘协一愣,点头应诺。他心思一动,询问乔环:“这茶馆准备开在我选中那处酒楼?” 乔环点了点头,不等刘协询问原因,对他说道:“当坐商,关键就是选择店铺。其中大有学问,不是一时能说得清的。你日后慢慢体会。” 刘协只得将疑惑压在心中,抱了帐册离开了乔环所居院落,去往田齐书房。 乔环目视乔薇,轻轻点头。乔薇轻声一笑,行礼告退,悄然跟随刘协而去。 田齐回到正堂,乔环娇嗔说道:“你收的弟子,却让我一名妇人来教,真是懒惰。” 田齐哈哈大笑,上前坐于乔环对面,出言感谢:“夫人自幼帮岳父打理生意,田齐却自幼随父兄习练弓马。论做生意,我哪敢班门弄斧。能者多劳,多谢夫人援手。” 乔环得田齐称赞,骄傲一笑,心中暗喜。她伸手到田刘面前说道:“让我帮你教授弟子也无不可,将你弟子的束修交来。” 田齐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块鸡蛋大小的红色宝石交于乔环手中。 乔环眼睛一亮,兴奋的将宝石拿到眼前,对着透入堂中的阳光仔细观赏,喃喃说道:“真漂亮。” 田齐得意的问道:“喜欢吗?这份束修如何?” 乔环连连点头,对这份礼物十分满意。 刘协和史阿抱着帐册来到田齐书房。史阿有些苦恼的询问刘协:“我不会数算,帮不上皇子。这么多帐册,只怕明天之前算不清楚。” 刘协把数本帐册放在榻案上,翻看几眼,也不由有些发愁。他虽然会数算,但没有整理帐册的经验,凭自己一个人算清茶叶的成本,确实有些发怵。 但乔环肯带他一同做生意,机会难得,刘协不肯轻言放弃。他下定决心,吩咐史阿:“你回宫帮我跟太后和父皇说一声,我今晚留居将军府上。再找韩悝,把我那一万本金取来。” 史阿应诺,又出言建议道:“我再找师父帮忙,请几位帐房先生过来,帮皇子理帐。” 刘协轻轻摇头:“夫人特意提醒,这些帐册不可交与外人查看。” 史阿无奈,起身告退,离开了将军府。 刘协取过桌案上的纸笔,长吸一口气,打起精神,翻看起了帐册。刘协认真翻看,却不由皱起眉头。这些帐册采用了复式记帐法,他以前没有见过,不知从何入手。而且他也不懂得如何核算成本。 却在此时,乔薇端了茶点进来,放在刘协案前。刘协见过乔薇,知道她是乔环贴身女婢,不敢怠慢,起身道谢。 乔薇取了一册薄薄的书策交与刘协,对他说道:“这是成本核算公式和复式记帐法说明。” 刘协大喜,询问乔薇:“是夫人派你来帮我的?” 乔薇点了点头,对刘协说道:“今晚我住在书房外间,皇子若有疑问,随时可唤我进来。” 刘协连忙再次起身道了声谢。乔薇含笑而退。 史阿回到皇宫,面见太后。太后得知刘协再次留在田齐府中,心中暗喜,吩咐韩悝取了一万金交与史阿,令他即刻送去田齐府上,交与乔氏。 史阿拿了百两黄金,准备离开太后寝宫,却在宫门处被一贵妇拦住。史阿抬头一看,连忙行礼:“问皇后安。” 皇后何氏出身微寒,但颇有姿色。她身材妖娆,肤色白皙,面容娇好,隐带贵气。她扫了一眼史阿背后的包裹,轻声问道:“你拿这么多钱去做什么?” 她每天来太后宫中请安,已经知道刘协每天偷偷出宫去往田齐府中取糖的事情,不由心生警觉。她暗中观察多日,渐渐摸准了刘协出宫、回宫的时间,特意更改了来太后宫中问安的时间。 史阿不敢如实相告,眼睛一转,行礼说道:“太后信佛,得知白马寺有高僧举办祈福道场,派我去添些香油。” 何皇后轻声一哼,冷冷问道:“是吗?听闻陛下任你为亲卫统领,贴身保护协儿。太后要添香油,为何不派韩常侍过去,却派你过去?” 史阿嘴笨,一时被何皇后问住,迟疑不答。却在此时,韩悝迎出宫门,含笑上前,对何皇后行礼请安道:“太后说,礼佛需要诚心,敬添香油,不可大张旗鼓。协皇子已陪太后用过晚宴,回自己寝宫歇息了。史校尉不可留宿后宫,正要出宫回家,这才让他顺带着送过去。” 何皇后无奈,只得放过史阿,跟随韩悝走进宫门,去向太后请安。史阿趁机告退,急忙离去。 第449章 生意经(三) 史阿回到田齐的将军府中,把百两黄金交给了刘协,同时把遇到何皇后拦截的事情也告知了刘协。 刘协内心一叹,默默想到:“看来何皇后已经误会自己要与兄长争抢皇位了。” 史阿提醒刘协:“皇子可将此事告知后将军。” 刘协轻轻摇头,挥手令史阿退下休息。 刘协再一次彻夜未眠,按照乔薇交给他的成本计算公式,认真计算每斤茶叶的销售成本。直到天色大亮,刘协才终于松了口气,得到了一个经过反复验算,真实可靠的数据。 刘协看着最终的数据,长叹一声,喃喃自语:“普通茶叶不过十钱一斤,这炒茶成本却要一斤千钱,再算上运输花费、店铺资产折旧,最便宜也要卖两金一斤才有盈利。第一批茶叶不过三百斤,最多只嫌二百金,不合算啊。” 田齐走进书房,正听到刘协自言自语,不由莞尔一笑,出声说道:“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 刘协闻言一惊,急忙起身行礼,面露尴尬,准备解释。田齐含笑坐于主榻,抬手止住刘协,又挥手令他坐于自己对面。 刘协不敢迟疑,急忙坐下,又顺手抄起水壶,帮田齐倒茶。 田齐欣慰一笑,轻声询问刘协:“知道管子为商家鼻祖吗?知道范蠡辞官,改名换姓,一夜巨富吗?知道吕不韦以王子异人为货,赢得千倍、万倍之利吗?” 刘协坚定的点了点头。他拜师学习军略被田齐所拒,无奈改变主意,打算随田齐学习理财之能,因此曾详细了解过管仲、范蠡和吕不韦等行商巨贾的事迹和着作。 田齐微笑着说道:“管仲早年曾与鲍叔牙合作经商,每次都赔钱,就没有成功过。但等他任了齐国宰相,经营盐铁,齐国骤富。范蠡与之相反。他早年辅佐勾践成就霸业,自己家无余财。功成身退,改名换姓,养殖牛马,一夜暴富。吕不韦更了不得,他随父亲行商,积攒万贯家财,以王子异人为货,赚得大秦相印,百里之封。知道他们成功的秘诀是什么吗?” 刘协疑惑的问道:“什么秘诀?” 田齐语重心长的说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你的心胸有多大,你的志向有多远,你的收益就有多大,你的前程就有多远。” 刘协若有所思,轻轻皱眉,喃喃自语:“心胸?志向?” 田齐提点他道:“你学做生意是想嫌钱吗?那比经营茶叶更赚钱的生意有的是,比经营茶叶来钱快的生意更是车载斗量。可这些,是你想要的吗?” 刘协坚定的摇了摇头,勇敢的目视田齐,轻声说道:“刘协平生所愿,欲效仿宣帝和明章两帝,中兴汉室。” 田齐轻声一笑,对刘协说道:“商场如战场。一理通,百理明。好好跟着阿环做茶叶生意。” 刘协躬身应诺,又轻声询问田齐:“为何是茶?我感觉奶糖也应该很赚钱的。”刘协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与田齐道:“我测算过了,奶糖比茶叶成本低,盈利丰厚。” 田齐接过奶糖的成本测算结果,看也不看,直接撕碎,意味深长的说道:“因为奶糖不能帮你成为管仲、范蠡和吕不韦,更加不能让你中兴汉室。” 刘协不明白田齐为何下此结论,但不敢再言,急忙忍下心中诸多疑惑,再次躬身应诺。 田齐不再解释,沉默片刻,犹豫再三,轻声问道:“史阿昨夜与陈到说,他从太后那里取钱时曾经遇到何皇后阻拦?” 刘协脸上一僵,默默点头。他不想令父亲为难,不想与兄长刘辩争抢太子,因此令史阿隐瞒此事。他没有想到史阿最后还是通过这种方式将此事告诉了田齐。 田齐轻声一笑,对刘协说道:“争是不争,不争是争。世事就是如此奇妙,不论你想或者不想,结果都一样,该来的终归要来。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当前时局,如何面对太子之争吗?” 刘协苦涩的摇了摇头。他知道父亲刘宏有意立他为太子,他也知道刘宏在顾忌什么。最近几年,大汉朝堂屡经波折,政局不稳,朝野不安,万不可再生波澜。 田齐望着还十分单纯的刘协,心生怜悯。他暗自回忆历史,心中一叹:看来刘协并不知道自己生母真正死因。 刘协的生母名叫王荣,是五官中郎将王苞孙女。初以良家子选入掖庭,封为美人,服侍刘宏,十分得宠。 不久之后,王荣怀了身孕,生下刘协,却因此受到皇后何氏嫉恨,惨遭毒杀。刘宏大怒,追查王荣死因,但没有结果。 董太后虽无证据,但认定是何皇后所为。为惩罚何皇后,董太后令星官为何皇后亲子刘辩批命:不宜居宫中。董太后借此机会,将刘辩迁居于皇宫之外,寄养于民间,又将刘协抱养于身边,以保他性命。 但刘宏子嗣艰难,接连有数位皇子夭折,仅余刘辩、刘协两子。董太后顾忌刘辩安危,最终忍下怒火,没有降罪何皇后,还严令宫中不得谈论王荣死因。 田齐沉默良久,最终决定瞒下历史真相,但依然出言提醒了刘协一句:“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权力令人迷失本性,你自己多加注意,小心何皇后。” 刘协心中一惊,疑惑的望向田齐。他觉得有董太后对自己的保护,田齐的担忧有些多虑。 田齐微微一笑,向屋外喊道:“传令孤荣进来。” 门外护卫高声应诺。过不多时,换了书童装束的令孤荣进到书房,跪地向田齐和刘协请安道谢。 田齐抬手让令孤荣起身,对他说道:“以后记得,我府中不行跪礼。” 令孤荣连忙起身应诺。 田齐招手让令孤荣近前,让他站于刘协身边。田齐仔细打量,轻轻点头,喃喃自语:“果真有几分相像。” 刘协也欣然打量令孤荣,轻声笑道:“若他再胖一些,高一些,就更像我了。” 田齐指着刘协,一脸严肃的对令孤荣说道:“知道他是谁吗?” 令孤荣轻轻摇头,但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只知是肯收留我的恩人。” 田齐点头说道:“他是小皇子刘协。以后你就跟随他当个陪读。” 第450章 生意经(四) 六岁的令孤荣却早早经历了人生的苦辣酸甜。父母于城外染病而亡,他独自乞讨入京,无依无靠,饥寒交迫。冬天将至,他若无人收留,必定会冻死街头。 万般无奈之下,他拦路相求,打算卖身为奴。能被将军府收留已让令孤荣满意,得知刘协身份,更让他惊喜交加。他也是书香门第、士族出身,哪会甘心为奴隶,令先祖蒙羞。 如今有机会与贵人当陪读,令孤荣心怀感激,急忙应诺。 刘协也很高兴有个同龄人陪在自己身边,立刻接受了田齐的安排。 田齐叮嘱令孤荣说道:“给皇子当陪读之事,不可为外人所知。除了屋内我们几人之外,再有其他人知道此事,你就给我去当马奴。” 刘协、史阿和令孤荣脸上一僵,愣在当场。田齐也不解释,直接扔下一个锦囊给刘协,起身而去。 刘协打开锦囊,里面有一个信封和一些奇怪的东西。刘协拿起信封,上面只有三个字:易容术。刘协一愣,拆开信封来看,里面有数张信纸,写有易容化妆的诸多注意事项和详细技巧。 刘协将信递与史阿,询问他道:“将军这是何意?” 史阿接信细读,来回打量刘协和令孤荣,心中若有所思,隐约有些明白了田齐的用意,却也轻轻摇头,不敢直言,直接把信转递给了令孤荣。 令孤荣读完了信,交还给刘协,轻声说道:“将军是想让我给皇子做替身。” 刘协皱眉摇头,对令孤荣说道:“再怎么化妆,也骗不过太后和父皇的。他们若知道你的存在,你就要去当马奴了。” 史阿心中一动,对刘协说道:“我听师父说过一位江湖奇人。他名叫方膑,生于豪富之家,为家中独子,因误交匪人,吃喝嫖赌无所不精,声名狼藉,无人肯嫁与他为妻。他父亲屡劝无果,一气之下,中风而瘁,临死前只希望他痛改前非,成家立业,延续祖先血脉。” 令孤荣也听说过方膑,立刻明白了史阿的提醒,接着史阿的话说道:“他安葬父亲,离家而去,找了一名恶徒杀死,用易容术将其装扮成自己的模样,诈死街头。又用易容术改头换面,扮作一名读书人,依然叫做方膑,回到家乡另立门户,从此修桥铺路,日行一善,重新做人。乡邻皆被他骗过,认为此方膑非彼方膑。” 史阿笑道:“不错。他还被郡守征辟为吏,举了茂才。因担心朝庭调查其家世背景,这才把实情告知郡守,不敢应郡守举荐。” 刘协听两人讲述方膑经历,立刻明白了两人的用意,含笑说道:“身份互换?有意思。” 史阿笑道:“把令孤荣改头换面,不以真面目、真身份示人。再取个其他名字,找个其他身份。如此一来,就算与外人相见,也无人知道他令孤荣真实身份了,也不算违背将军命令。关键时候,他还可与皇子相互易容,互换身份。” 令孤荣也建议道:“最好把我化妆的有特点一些,让人一见难忘,而且不知我容貌与皇子相近。” 刘协童心顿起,急忙说道:“只要不在太后、父皇面前互换身份,其他人应该分辨不出真伪。” 史阿、令孤荣点头一笑,拿起田齐所留易容术,开始给令孤荣化起妆来。 令孤荣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与刘协面貌全然不同的孩童。刘协满意的笑了笑,对令孤荣说道:“以后你跟随在我身边,就说是后将军家生奴仆,送与我当书童。今天我就带你入宫,把你纳入宦官名册。” 令孤荣一愣,急忙跪地相求:“请皇子开恩,令孤荣不想受宫刑。” 刘协哈哈大笑,将令孤荣扶起,轻声说道:“放心,你年纪还小。我会令韩悝安排,暂缓行宫刑的。等你我长大,你恢复本来样貌和身份,我再放你出宫去当羽林郎。” 令孤荣大喜,急忙道谢。 三人齐声欢笑,离开田齐书房,去找乔环商议合作经商之事。 乔环对刘协的成本核算结果十分满意,令乔薇取过两张契约拿在手中,对刘协说道:“你既然算过成本,应该知道自己那百两黄金占几成股本。” 刘协早有计算,立刻回复道:“应占三成。” 乔环轻声一笑,将契约递与刘协道:“以后店铺的经营全由你来操持,再多加你一成股本。你觉得没问题就签字。” 刘协拿起契约看了看,欣然提笔画押,签了自己的名字,将其中一份交与乔环,把另外一份小心收入怀中。 乔环叫过乔薇,对刘协说道:“以后在经营上有何疑问就找她询问。” 刘协应诺,起身告退。乔薇送刘协出门,递过一张图纸,对刘协说道:“这是夫人亲自设计的装潢草图,还有营销方案,你拿回去仔细参考。夫人还说,一个月后茶楼开张,两个月后,茶楼必须盈利。” 刘协接过来粗略一看,心中一凛,急忙说道:“现有库存茶叶全部白送?还要拿出万金搞什么开业大典?那装潢怎么办?要花钱的,我可没钱了。” 乔薇笑道:“开业前我去验收付帐。” 刘协这才放心,匆忙离开了田齐的将军府,带了史阿和令孤荣返回了皇宫。 史阿急忙提醒刘协:“我们应该先去东城找泥瓦工匠。” 刘协带领两人直奔掖庭造办处,边走边对史阿笑道:“我突然想到,造办处就有工匠,还不用花钱。” 史阿也不由轻声一笑,提醒刘协:“茶具和家具也不必花钱去买了。” 刘协心中一动,突然停下脚步,询问史阿:“我们是不是可以找夫人商议,拿装潢和家具入股,再多得一成股本?” 史阿大喜,连忙点头。令孤荣也兴奋的提醒刘协:“皇宫也需要采买些茶叶?” 刘协大喜,称赞令孤荣:“哈哈,不错。下个月有千余斤茶叶送来京城,我正担心卖不出去呢。” 三人说说笑笑进入掖庭,刘协突然想起任红昌,停下脚步,兴奋的说道:“我们先去衣帽局。” 刘协心中得意,想与任红昌炫耀一番,得她几句夸奖。 三人来到衣帽局,任红昌迎上前来,故意取笑刘协:“皇子又要给谁人送礼?” 第451章 生意经(五) 刘协从怀中取出一罐茶叶递与任红昌:“上次听你说很喜欢后将军府中所产的这种茶叶,又随手顺了一罐来给你。” 任红昌隔着面纱掩口而笑,向刘协道了声谢,请三人入堂中稍坐,摆上糕点招待。又亲手帮刘协三人沏泡了茶叶,代替蜜汁作为饮品。 刘协饮了任红昌泡的茶,皱眉问道:“味道略有些苦,不知你为何喜欢喝它?” 任红昌轻声一笑,对刘协说道:“苦后回甘,清雅香淡。” 刘协闻言,兴趣大增,询问任红昌:“你觉得拿这茶出去售卖,可有人愿买吗?” 任红昌轻轻摇头,对刘协说道:“只怕初时饮不习惯,无人愿买。” 刘协失望而又不甘心的说道:“总比那药汤一般的煮茶好喝些。” 史阿和令孤荣也品了口茶,轻轻点头,同意刘协所言。 任红昌身形一顿,吃惊的问道:“你不会是真要拿它出去卖?你偷了多少茶出来?” 刘协骄傲的掏出契约扔给任红昌道:“我与乔夫人合股,打算开间茶楼。” 任红昌接过契约细看,轻笑摇头,询问刘协:“良淑夫人竟然让你负责经营茶楼?你懂做生意吗?这茶本钱多少?售价几何?如何打开销路?” 刘协有些羞恼的抢回契约,对任红昌说道:“我算过了。这茶由夫人派人至巴蜀和岭南建立工坊生产,下个月有一千五百斤茶叶运来京师售卖,每斤茶叶的本钱约在一金左右,以两金售卖应该有的赚。” 他又取出装潢图和销售方案递与任红昌,皱眉报怨道:“不过夫人财大气粗,准备花费一万金修整茶楼,还打算拿出千余金来筹办开业典礼。把这些钱摊入成本,哎,每斤茶叶至少要卖到二十金才有得赚。现在府中库存百余斤,也要赠送出去。” 任红昌心中暗惊,急忙抢过装潢图和销售方案查看。她暗暗责怪乔环,不应该在如此高调行事。 黄巾之乱刚刚平定,京师朝堂依然风起云涌,危机暗伏。天子在封赏平定战乱有功之臣的同时,大肆追索买官钱,引起军中不满;党禁全面开解,大批党锢之后于郡县参政,暗中与宦党官员清算恩仇,全面抵制买官钱。卢植、董卓两人的处置,成为两派官员暗中较量的焦点。 依天子刘宏的打算,卢植、董卓虽然克敌无功,但无功劳也有苦劳,罪不至死,可花钱赎罪。但卢植性格刚硬,不肯出赎罪钱;董卓虽然不敢如卢植一般强硬拒绝,但也沉默不语,不肯出钱赎罪。 天子大怒,下令夺去卢植、董卓爵位军职,贬为庶人,交付有司,严查丧师辱国之罪。朝庭三公九卿立刻群起反对,纷纷上书请求刘宏宽恕卢植、董卓两人。十数位议郎还一起上书天子,举报左丰等宦官监军索贿,打压功臣,要求严惩。 田齐自请归于左丰帐下为将,让朝臣误会其与左丰一党,也被朝臣攻击,弹劾他谎报军功,任人为亲,私掠良民,贩卖人口等诸多罪名。 任红昌探得消息,天子准备借机免去田虎、田贲、甘宁、高顺等人军职,下旨斥责田齐,令他上书自辩。乔环在此时大张旗鼓的开办茶楼,恐怕有些不妥。 刘协见任红昌眉头深皱,疑惑的问道:“可是有何不妥吗?” 任红昌轻轻点头,询问道:“皇子是打算让造办处派工匠去装修茶楼?” 刘协得意的点了点头,还补充了一句:“还要造办处帮忙打制家具,采购茶叶。” 任红昌叹息一声,轻轻说道:“皇子是担心外人不知道您与后将军的关系吗?” 刘协一愣,连忙摇头。 任红昌微笑着将装潢图和销售方案递还给刘协,轻声说道:“那就去东城花钱雇工。” 刘协轻轻点头,立刻带了史阿和令孤荣离开掖庭,准备出宫。 三人来到宫门,被禁卫拦下,韩悝迎上前来,轻声对刘协说道:“太后宣皇子回宫。” 刘协心中不愿,但不敢违太后旨意,只得怏怏而还。他回到太后的长春宫,却见何皇后跪于宫门前,堵住了去路。韩悝急忙拉住刘协,悄然走向旁边的侧门。 刘协询问韩悝:“皇后因何事行此大礼相求于太后?” 韩悝小心的环视左右,轻声回复刘协:“皇后三十整寿将至,想请太后开恩,准皇子辩入宫相聚。” 刘协疑惑的问道:“太后不准么?” “星官早有批命,皇子辩不宜居宫中。”韩悝回复一句,加快脚步,率先进了长春殿。 刘协令史阿带令孤荣去偏殿休息,自己跟随韩悝去向太后请安。 董太后见了刘协,展露笑容,将他召至身边,挥手令殿内宫娥、宦官退下。刘协询问董太后召他前来所为何事。董太后长叹一声,对他说道:“何进、袁隗等人上书你父皇,请立太子,何皇后欲召刘辩入宫。你这些天就不要再出宫了。” 刘协心中一惊,连忙说道:“后将军令我随良淑夫人经商,欲筹建茶楼,推销炒茶。我——” 董太后摇了摇头,出言打断刘协:“你父皇和我都有意立你为太子。” 刘协闻言一愣,心中即惊且喜。 董太后将刘协抱在怀中,有些担忧的说道:“何进与司陡袁隗相交莫逆。袁隗一族,四世三公,朝中大臣多出于他门下。何进与袁隗上书请立太子,朝中三公九卿多半会支持刘辩。何氏知道我和你父皇对你的宠爱,已对你起了嫉恨之心。” 刘协默然不语,暗叹天家无亲情。 董太后继续说道:“你和后将军的关系已为朝臣所知,他们上书弹劾后将军任人为亲,结党营私,是抱了试探你父皇立谁为太子的心思。这个时候,你不可再随意出宫,以免被朝臣抓住把柄。” 刘协点了点头,恳求董太后说道:“我想派史阿去通报后将军一声。” 董太后犹豫片刻,点头同意,提醒刘协:“你父皇故意将弹劾后将军的奏章压下,是在等后将军表态。你可令史阿稍稍透露些口风与他。若后将军肯出力相助,太子之位,非你莫属。” 刘协有些疑惑的问道:“后将军有实力与群臣相抗吗?” 董太后轻轻摇头,却坚定的说道:“他虽然无力与群臣相抗,但如果有你父皇旨意,却能立刻稳控京军。” 刘协轻轻点头,行礼告退,去寻史阿。 第452章 太子之争(一) 刘协暗自庆幸带了令孤荣入宫。他找到韩悝,将令孤荣纳入宦官名册,并暂缓宫刑。令孤荣换了宦官衣衫,跟随刘协回了寝宫。 第二天一早,暗中与令孤荣相互易容,互换了身份。刘协有些担心的叮嘱令孤荣:“尽量拖延与太后和父皇见面。我申时必定回来。” 令孤荣点头应诺,带刘协出了寝室。他叫过韩悝,尽力模仿刘协的声调和语气,吩咐他道:“太后不准我再出宫,但后将军布置的课业,我不能丢下。你去禀告太后一声,我去书阁读书,申时再去向他请安。” 韩悝不疑有他,点头应诺。 令孤荣成功骗过韩悝,信心大增,挥手吩咐刘协:“你去后将军府上通报一声,并将每日的课业帮我取来。” 刘协也学着令孤荣的语气,躬身应命,出了长春宫。 刘协来到掖庭与史阿汇合。史阿仔细端详刘协,轻声说道:“毫无破绽。” 刘协还不放心,带史阿来见任红昌,对任红昌说道:“协皇子令我们来取一件狼皮护膝送与后将军御寒。”任红昌打量了刘协一眼,没有看出破绽,误以为是令孤荣。她吩咐手下取来一件护膝递与刘协,随口询问了一声:“协皇子为何不亲自来取?” 刘协成功骗过任红昌,心中得意,微笑说道:“何皇后三十整寿将至,跪于长春宫外,恳求太后准许皇子辩入宫相见。太后不准,又担心协皇子进出皇宫引发冲突,令协皇子不可再随意出宫了。” 任红昌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刘协和史阿离开掖庭,走向宫门,准备出宫,却见何皇后亲随宦官宋典守在门前。 宋典拦下刘协和史阿,询问他们为何事出宫。刘协拿出令孤荣新办的长春宫宦官腰牌亮与宋典,对他说道:“太后命我去后将军府上取糖。” 宋典验过腰牌,仔细打量了刘协和史阿一番,最终放了两人出宫。他守在这里是奉何皇后命令,核实刘协经常从掖庭门出宫的流言,却不敢阻拦长春宫宦官和侍卫出宫。 刘协和史阿出了皇宫,轻松了口气。刘协轻声笑道:“好在带了令孤荣入宫,不然再难出皇宫去见后将军了。” 史阿提醒刘协:“宋典定会派人在暗中跟随我们。皇子最好不要在将军府上停留太久,以免引他怀疑。” 刘协点了点头,快步走向田齐的将军府。 两人来到府中面见田齐。田齐看了一眼刘协,轻声笑道:“你易容前来,所为何事?” 刘协有些担忧的问道:“将军如何看出我易了容?” 田齐微微一笑,对刘协说道:“何进和袁隗联合数十位大夫上书,请立太子。董太后在这个时候应该会谨慎小心,不会令你随意出宫,此其一。至于其二吗,你易容上虽然没有破绽,但身带贵气,行事说话与令孤荣全然不同。” 刘协这才安心,向田齐保证道:“我下次注意。” 田齐询问刘协:“你是为太子之事来见我的?” 刘协轻轻点头,躬身相求:“望后将军助我。” 田齐轻轻摇头,叹息说道:“黄巾虽灭,民乱未平。天子春秋鼎盛,何必急着立太子呢?一但朝中因太子之位再掀波澜,必令朝堂不安,京师动荡。我愿支持你当太子,但不是现在。” 田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与刘协,对他说道:“把此信转交天子。” 刘协失望的点了点头。田齐起身欲退,刘协急忙出言相求:“何氏已经起疑,我不能在将军府上久留。请将军布置课业,许我于宫中进修。” 田齐身形一顿,犹豫片刻,点了点头。他转身对刘协说道:“你虽然不可如以前一般自由出宫,但可以令史阿和令孤荣代你经营茶馆。等你赚了钱,再读史记《货殖列传》,写篇心得给我。” 刘协应诺,田齐转身而去。刘协和史阿摇头苦笑,前往校场。 陈到得田齐吩咐,没有留两人在校场站桩练箭,取出一策竹简递与两人说道:“按此竹简自行练习,如有疑问,再来府中问我。” 刘协应诺,轻声询问陈到:“若京师动荡,后将军可能力挽狂澜?” 陈到微微一笑,回复刘协:“后将军让我转告你,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只此一句。” 刘协不明白这是何意,行礼告辞,默默离开了将军府。 陈到暗中跟随两人回宫,亲眼看两人进了掖庭门,这才返回。他面见田齐,向他禀告:“果然有人跟踪协皇子进了皇宫。” 田齐想了想,吩咐陈到:“联系曹性,让他打探曹操、袁绍、刘备三人动向。我要知道他们在立太子之事上是何态度。” 陈到应诺。田齐接着说道:“联系任红昌和太史慈,让他们理清十常侍中哪些人支持何皇后,哪些人支持董太后。” 陈到再次应诺,犹豫再三,轻声提醒田齐:“主公欲支持刘协?” 田齐轻轻摇头,对陈到笑道:“如能顺水推舟,我不介意帮这孩子一把。如果要逆流而上,我却无能为力。” 陈到沉默片刻,第一次出言恳求田齐:“主公。协皇子虽然年幼,但勤奋好学,性格坚毅,聪慧守礼。如果他能被立为太子,汉家天下中兴有望矣。” 田齐默默点头,轻声叹道:“可惜。他年纪还是太小了。” 陈到不甘心的询问田齐:“天子的暗疾真不可治吗?不如请樊阿的师父华陀来帮天子诊治。” 田齐苦笑摇头,严厉的警告陈到:“这句话不可再对任何人提。提了,我们都要掉脑袋的。明白吗?” 陈到一愣。他不明白田齐为何这样说。 田齐也不解释,叮嘱陈到:“记住。这是命令。” 陈到急忙躬身应诺。 田齐摆了摆手,令陈到退下。他走到榻案之前,犹豫再三,提笔用暗语给曹性写了一封密信,从榻案后面的鸽笼中取出一只信鸽,把密信亲手装入鸽腿上的信筒。 田齐轻轻亲吻信鸽,对它说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一切都交与上天来安排。” 田齐打开窗户,双手轻轻一抖,把信鸽放了出去。信鸽展翅飞入月光笼罩的天空,消失在黑暗当中。 第453章 太子之争(二) 刘协和史阿返回皇宫,快速前往长春宫书房与令孤荣汇合。令孤荣急忙与刘协易容,换回各自身份。 刘协询问令孤荣:“没出纰漏。” 令孤荣拍了拍胸口,轻声报怨:“太后亲自送了茶点过来,吓得我腿脚发软。我尽力模仿你的语气与太后交谈了几句,也不知她有没有起疑。” 刘协笑道:“放心。太后最宠爱我了,即便是发现有些不妥,也不会说破的,更不会追究。我这就去给她和父皇请安。” 令孤荣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向刘协保证道:“我会慢慢模仿你,争取假扮的更像一些。” 刘协点了点头,带两人出了书房,去向董太后请安。董太后屏退侍女,令刘协单独入见,轻声询问他道:“你易了容,扮作令孤荣出了宫?又让令孤荣假扮成你来掩人耳目?” 刘协没有否认,躬身请罪:“我想亲自见后将军一面,向他问计。” 董太后点了点头,询问刘协:“他如何说?” 刘协摇头苦笑,回禀道:“他说,黄巾虽灭,民乱未平。父皇春秋鼎盛,何必急着立太子呢?一但因太子之位的争夺再掀波澜,必令朝堂不安,京师动荡。他愿支持我当太子,但不是现在。” 董太后长叹一声,沉默不语。她在心中暗自思量,认为田齐此言明显是敷衍刘协,不肯出面支持刘协争当太子。 “对了,他还给父皇写了一封书信,让我代为转交。”刘协说完,掏出密信递给了董太后。 董太后看了看封印,把信还给刘协说道:“送去给你父皇。你没有先拆开来看,很好。” 刘协轻声应诺,行礼而退。 刘协来到刘宏书房请安。刘宏放下手中奏章,令张让退下,守于门外。 刘协将田齐的密信递与刘宏,向他请罪:“我假扮贴身宦官出宫,密会后将军。他不肯现在支持我来争太子,还令我把此信交与父皇。” 刘宏心中恼怒,皱眉问道:“他如何说的?” 刘协把与田齐见面前后事情详细禀告。刘宏冷哼一声道:“想置身事外,明哲保身?哼。真是豪无忠君之心,可恶。” 刘协不敢替田齐辩解,低头不语。刘宏撕开信封,取出密信观看,眉头深皱,半晌无语。 刘协好奇的询问道:“后将军信中说了什么?” 刘宏轻声一叹,把信递与刘协:“自己看。” 刘协接过信观看,轻声念道:“欲立太子,党争必起,朝野难安。请先废何氏,杀何进。释放卢植,令其前往幽州为州牧,主掌幽并边军和归附匈奴、乌恒,防备鲜卑南侵;释放董卓,调其于闽越为太守,执掌南海通商事。升吕布为平羌中郎将,执掌西凉军权。令各地郡守限期剿灭乱匪;暗中打压党禁后人,明升暗降,调其为文吏,不可再掌地方军权。令我检阅西园禁军和北军,多与曹操、刘备、太史慈、孙坚接触。调皇甫嵩、朱儁回京,执掌南北禁军。待我成年,再立太子。” 刘协看着信上的字迹,吃惊的问道:“这根本不是后将军字迹。” “如此大逆之言,他哪里敢留下把柄。”刘宏苦笑一声,从刘协手中拿回密信,于蜡烛上点燃烧掉。 刘协皱眉问道:“后将军这是何意?” 刘宏摇头说道:“他是想让我彻底灭掉外戚勋贵势力,收拢军权。没有了何氏和何进,辩儿就失了嫡长身份,也没了实力与你相争太子。” 刘协暗暗心惊,轻声询问刘宏:“黄巾之乱刚刚平定,如此大动干戈,只怕令朝野不安。” 刘宏苦笑一声,面色有些苍白。他也希望能够帮刘协铲除威胁,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无故废后,诛杀何氏、何进,收拢军权,必然会令外戚集团那些勋贵家族不安。 何进不过是块遮羞布和挡箭牌,真正想立刘辩为太子的人是袁隗。袁家四世三公,门人弟子遍天下。袁家才是勋贵集团真正的幕后代表。 正因何进蠢笨无能,这些外戚集团的勋贵家族才甘心蛰伏,以待将来。如果灭了何家,就是逼他们从幕后走到台前。这些勋贵家族在军中根深蒂固,如何肯轻易让出兵权。 杀了何进,废了何氏,必然会激怒勋贵集团。皇甫嵩、朱儁、卢植与勋贵集团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曹操、孙坚也一样。而吕布、董卓、刘备等人出身微寒,也难与勋贵集团相抗。 最关键的一点,刘宏已经没有了时间。张角派女间假扮秀女入宫,想毒杀刘宏。虽然得田齐密报,曹节连夜入宫,揭露了张角的阴谋,但为时已晚。已有秀女借侍寝之机下了暗毒。她们除了鹤顶红之外,还准备了鸩毒。 鸩是一种传说中的毒鸟。形象为黑身赤目,身披紫绿色羽毛,喜以蛇为食。它的羽毛有剧毒,放入酒中能置人于死地。《汉书》中记载,汉惠帝二年时期,齐王刘肥入朝,惠帝对其礼遇有加,结果遭到吕后的不满,便令人赠鸩酒意图谋害。秀女以鸩酒涂抹嘴唇,刘宏无备,中了暗毒。 刘宏毒发,不敢声张,暗令太医诊治。太医令配了解药,但对刘宏明言,此药只能暂时压制此毒晚发两年,无法彻底解毒。刘宏得了药,赐死太医令,保住了自己中毒的秘密。 刘宏心知命不久矣,这才派皇室子弟外出为州牧,收拢地方军权,欲为皇室屏藩。他确实想立刘协为太子,却不忍杀害仅余的另一个儿子刘辩,又担心勋贵集团掌控南北禁区为乱,这才设立西园八校尉,增强皇宫禁卫力量。 为了防范勋贵集团,他在平定黄巾之乱后,将卢植、董卓下狱,解除军权;将皇甫嵩、朱儁调出京师;将与勋贵集团全无瓜葛的田齐、太史慈、刘备调入京城为将校。 刘宏故意让刘协接近田齐,希望感受到自己猜忌打压的田齐能够把身家性命和未来前途押在刘协身上。可惜田齐似乎并不想在刘协身上押注。他写来这封密信,不过是一招拖刀计,用来敷衍自己和刘协罢了。 刘协见刘宏沉默不语,心中一叹。他知道刘宏似乎染上了暗疾,全靠服药压制,但似乎并无痊愈希望,反而服药的间隔越来越短。刘宏身体越来越差,根本无力再与勋贵集团激烈相抗。 第454章 太子之争(三) 刘宏烧了田齐的密信,犹豫再三,没有全部采纳田齐的建议。他决定暂时对勋贵集团进行妥协,借口皇后何氏三十整寿,大赦天下,释放卢植和董卓,恢复两人爵位,升了两人官职。 卢植升任尚书令。董卓改任左中郎将,留居京城,执掌南军羽林、虎卉等禁卫。 尚书令,始于秦,西汉沿置,本为少府的属官,掌文书及群臣章奏。汉武帝时以宦官担任(又称中书令),汉成帝改用士人。东汉政务归尚书,尚书令对君主负责总揽一切政令,事实上为司陡之下副丞相。魏晋以后,不再实任司陡,尚书令即为宰相。唐初秦王李世民曾任其职,后不复置,故唐代尚书高官官仅为左右仆射。宋代为使相兼官,班次在太师上,非实职。到明代,此官职废除。 卢植同情党锢士人,又是士族,刘宏提升卢植为尚书令,进一步向士族集团释放出善意。 董卓出身边郡良家子,入京为羽林郎,随张奂出征鲜卑、西羌有功,升中郎将。后出任并州雁门郡广武令、益州蜀郡北部都尉、西域戊己校尉,因为无令劫掠降附部落而被免职。 约在熹平年间,董卓入京拜求袁隗,被征为掾吏,后出任并州刺史、河东郡太守等职。 刘宏任董卓为东中郎将,执掌南宫禁卫,也能够暂时安抚勋贵集团。 与此同时,刘宏再次将袁隗、何进等人请立太子的奏章搁置不议,下明召,许刘辩入宫为母贺寿。又令刘协每旬到北营和西园,代替天子检阅军士。 袁隗、何进等朝庭大臣立刻猜到了刘宏的用意,是想立刘协为太子。 何进急忙召见袁绍,对他说道:“事急矣。若让刘协与北营、西园诸校尉接触,只怕太子之位再与辩儿无缘。刘协养在深宫,受董太后和诸位中常侍庇护,如继天子位,必然更加重用宦党。” 袁绍早得袁隗吩咐,出言安抚何进:“将军放心。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叔父袁隗已入宫面见天子,定会劝天子取消此令。” 何进大喜,行礼道谢,再次恳求:“还请司陡想办法劝天子早定太子。” 袁绍笑道:“你放心,我等自有安排。” 太子之位一日不定,何进哪肯放心。他轻声提醒袁绍:“你们让我做的事情,我一件都没有迟疑过。” 袁绍皱眉说道:“将军放心。我们要铲除宦官,恢复朝堂清净,只能寄希望于皇子辩。将军不必心急,再等几日,必有结果。” 何进面色稍缓,再次提醒袁绍:“太后令皇子协频繁出入田齐府中,此事必有蹊跷。” 袁绍微微一笑,向何进保证道:“田齐和吕布暗通款曲,私调匈奴军袭灭和连,受天子猜忌,被调入京,实为软禁。天子想令田齐为刘协撑腰,哼哼,只怕是事得其反。” 何进忧心忡忡的说道:“田齐与宦党关系密切,他麾下校尉散布四方,背后又有匈奴、公孙赞、吕布为助,还需小心为妙。” 袁绍自信的笑道:“田齐入鲜卑、出匈奴、进中原,只为报父兄之仇。他是商人,可不是什么忠贞之士。他与宦党也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亲近。他闭门隐居,不理朝堂事。皇子协得太后旨意出入田齐府上,但田齐将韩悝拒之门外,只准皇子协孤身入见,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何进默默点头,依然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可这次请立太子之事,他并没有表态。” 袁绍暗骂何进蠢笨,轻声说道:“天子让皇子协出入他府上所为何事?不就是要逼他表态支持皇子协吗?你想让他如何表态?” 何进面色一红,不再出言反驳。袁绍起身告退,离开了何进府上,骑马直奔北军大营。 曹操闻袁绍于营外求见,轻笑一声,对戏志才说道:“你猜他来见我所为何事?” 戏志才笑道:“这有何难猜。他是想行商山四皓之故计罢了。天子被朝臣、勋贵逼迫,无奈准许皇子辩入宫。如果朝中大臣和军中将校沿途护送其入宫,天子再不喜立他为太子,也不敢与满朝文武相抗。而且如此行事,也可逼迫朝臣和我等军将表态站队。谁不去送皇子辩一程,只怕自己的前程就要难保喽。” 曹操轻轻点头,起身出帐,将袁绍接入营中。袁绍与曹操总角相交,无需客套,不等入座,直接对他说道:“皇后过寿,天子许皇子辩入宫相贺。明日,你与我前去拜访皇子,送份贺仪过去。” 曹操含笑应诺,请袁绍入座,打算设酒宴相待。袁绍要与人联络护送皇子辩入宫之事,哪肯耽搁,立刻告辞。曹操将袁绍送走,返身回帐,询问戏志才、荀攸:“也不知袁绍此举是否得了袁隗吩咐。” 戏志才笑道:“他如此明目张胆的为皇子辩撑腰,袁隗岂会不知?” 曹操掐指计算半晌,叹息一声说道:“北军五校尉、南军五校尉,西园八校尉,禁军三校尉,宦党占据大半。我等表态支持皇子辩,不知是福是祸。” 荀攸轻声一笑,向曹操保证道:“天子想立皇子协为太子的意图如此明显,却迟迟不敢下旨,为何?” “为何?”曹操和戏志才齐声发问。 荀攸坐直上身,郑重说道:“天子不敢再掀起朝争、党争。田齐闭门谢客,天子不敢下书相责;何皇后逼宫太后,请准皇子辩入宫相见,天子不敢拒绝;袁隗、何进上书请立太子,天子又不敢当堂斥责,只是搁置不议。天子性情刚硬,如今却屡生迟疑,必有缘故。” 戏志才皱眉沉思,询问曹操道:“主公入京,可有联系曹节亲信,打探宫中消息?” 曹操猛然一惊,低声说道:“得你等提醒,我想起一事。我得到消息,黄巾乱起,天子迁居西园,置裸游之馆,但起居注上却没有一次宠幸秀女的纪录。” 荀攸大惊,面色急变,轻呼一声:“不好。只怕天子有疾。裸游之馆不过是掩人耳目。” 曹操和戏志才也惊的面色苍白,默默点头。如果刘宏的身体出现问题,那他性情大变,一改往日果断的行事,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戏志才长叹一声道:“汉室天子,寿短。好在当今天子有了子嗣。” 荀攸郑重的对曹操说道:“太子必须早立。” 第455章 太子之争(四) 袁绍在南北两军四处串联,大部分校尉都表态度支持,愿拜访大皇子刘辩,护送其入宫。 刘备得到消息,内心焦急,不知应该如何选择。但他在营中枯等一日,袁绍却并没有来联系他。 关羽含恨说道:“袁家四世三公,门弟太高,看不起我等。” 刘备默然不语,心中不喜。他因功受赏,入京为校尉,原以为自此仕途顺畅,早晚能够名列公卿。但入京半年,却处处碰壁,屡屡遭受打压。 卢植下狱,田齐闭门不纳,让他在京城失了依靠。他几次求见袁绍,想投靠袁隗,但袁绍对他始终心怀戒备,不肯替他引荐。 简雍见刘备心生恼怒,出言劝道:“主公得后将军田齐举荐,这才受赏得官。我听说,皇子协经常受董太后之命,前往将军府中拜访。” 刘备苦笑摇头。在袁绍等人眼中,早已认定刘备是田齐一党。他轻声叹道:“可后将军不肯再见我等,奈何?” 简雍说道:“此一时,彼一时。我想将军如果有意支持刘协,自然会接见我等。如果将军依然称病不见,我们主动去拜访大皇子,跟随众人沿途相送一程就是了。” 刘备大喜,急忙令简雍准备些礼物,再去拜访田齐。 礼物备齐,刘备令简雍留守军营,带了关羽、张飞两人来到田齐将军府前。 守门军士认得刘备兄弟,客气的迎上前来,询问三人来意。 刘备含笑问道:“将军身体可好?” 守门军士摇头笑道:“将军身体同以前一样,依然不见外客。” 刘备心中一叹,放下礼物,请守门军士转交,同时请求面见陈到。 过不多时,陈到出府来见刘备。 刘备躬身行礼,轻声询问陈到:“袁绍召集北军校尉拜访大皇子刘辩,相约明日一同送其入宫。不知将军可得到消息?” 陈到微微一笑,轻声回复刘备道:“将军腿疾难愈,闭门谢客,不理外事。” 刘备摇头一叹,告辞而去。 陈到回到田齐书房,田齐询问他道:“刘校尉送来的礼物呢?” 陈到一愣,回答田齐:“已交与乔薇收录入库。” “取过来。” 陈到应诺,亲自去将礼物取了过来,交与田齐道:“只有一个锦盒,乔薇还没来得及打开。” 田齐接过锦盒仔细查看。盒中装着一套精美瓷器茶具,并无其他。田齐将茶具取出,又敲了敲盒底,不由轻声一笑,用力将盒底拆开,里面露出一张字条,上面鬼划符一般用密语写了一段话。 田齐轻声念道:“刘备得袁绍相助,曾独自入天牢探访卢植,密谈至深夜。” 田齐冷冷一笑,将纸条烧掉,询问陈到:“曹性还没有消息传来?” 陈到摇了摇头。 田齐想了想说道:“夏侯兰直接向我传讯,看来是曹性派去接头的人遇到了麻烦。你立刻派人去联络齐欢、曹性,让他们立刻切断与夏侯兰的一切联系。” 陈到有些担忧的询问田齐:“夏侯兰可有危险?” 田齐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按照规矩。夏侯兰冒险与我直接联系之后,应该中止一切行动。而且曹性派去联络夏侯兰的人并不知道夏侯兰真实身份。他应该无事。” 陈到应诺而退。田齐独坐房中,暗暗感叹刘备的警觉和谨慎。这还是曹性的锦衣卫第一次遇到麻烦。 陈到派人前往城中的掏粪行会联络齐欢,传达田齐命令,询问曹性为何没有及时向田齐报送消息。 驻守掏粪行会的锦衣卫立刻带护卫出城,到洛阳锦衣百户所求见齐欢。齐欢得到消息,心中大惊,急忙找到曹性通报此事。 曹性也心中一惊,急忙询问齐欢:“信鸽不是早就放了出去吗?为何主公没有收到传讯?陈到派来的人呢?” 齐欢心知有异,急忙召护卫进来,同时提醒曹性:“主公让我们中断与夏侯兰的一切联系。看来已经有人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 曹性冷冷说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这该死的刘备。他跟随主公征战一年,早就注意到了我们。” 齐欢皱眉问道:“联络夏侯兰的人用飞鸽传回了消息。看来他已经叛变。夏侯兰危险了,我建议将他撤回来。” 曹性却猛然一惊,立刻吩咐齐欢:“应该撤退的不是夏侯兰,而是你。联络人虽然不知道我们真实身份,也不知百户所位置,但信鸽知道。从现在起,洛阳百户所全部隐伏,立刻中断与其他百户所相互之间的联系。命令所有锦衣卫立刻撤出掏粪行会。” 曹性起身,继续说道:“这里也不安全了,立刻转移。” 齐欢不敢迟疑,立刻派人传令,同时派出锦衣卫打探四周。 曹性一边收拾物品准备撤退,一边命令前来传讯的护卫道:“你立刻回城禀告将军,传书飞鸽被刘备拦截,我和齐欢转入第二基地。以后联络,除特别紧急事情之外,不会再用飞鸽,改由齐欢亲自送去府中。” 护卫应诺,迅速离开,返回城中。曹性和齐欢也很快收拾好物品,撤出了百户所。 就在曹性和齐欢离开不久,袁绍带了数百羽林军冲进了百户所。百户所中空无一人,满地狼藉。袁绍心中恼怒,转身询问简雍:“人呢?” 简雍摇头苦笑:“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刘备早对曹性身份起了怀疑,也注意到了田齐军中所养的飞鸽。他入京之后,田齐拒不见客,刘备怀疑田齐另有打算,暗令简雍派人监视田齐府上,拦截飞鸽。 简雍心细,他在派人监视田齐的同时,也派人于营中、城中四处巡视,寻找飞鸽踪迹。 田齐入京半年,很少与曹性联系,简雍苦等半年,没有收获,但丝毫没有放弃。。 直到数天前,田齐传令曹性探查曹操、刘备等人对立太子之事的态度。因事情紧急,曹性不得不启用飞鸽与夏侯兰等人联络。飞鸽一现身,立刻被简雍发觉和拦截。他顺藤摸瓜,擒获了负责与夏侯兰联络的锦衣密探。 严刑拷打之下,密探受刑不过,交待自己出身锦衣卫,负责用飞鸽与刘备军中潜伏密探联络。简雍搜索军中,抓捕了负责对外联络的夏侯兰属下。那名锦衣卫服毒自尽,暂时保住了夏侯兰等人。 推荐:巫医觉醒手机阅读。 第456章 太子之争(五) 刘备贴着田齐亲信的标签,却屡屡被田齐拒之门外,在仕途之上举步为艰,屡受打压。无奈之下,刘备只得求助于曹操和袁绍,入狱探望卢植。 卢植原本不肯原谅刘备的“背叛”,刘备为了表明心迹,将田齐设立锦衣卫和飞鸽传书之事相告。卢植这才原谅刘备,与他密谈半夜,令刘备安心带兵,忠于皇室,不可再与宦党亲近。但刘备不肯背负叛主之名,没有答应与田齐决裂。 袁隗和何进上书,掀起立太子之争。刘备依然被当作田齐一党,被袁绍等人排斥在外。 刘备再次拜访田齐,仍被拒之门外。刘备这才下定决心,与田齐划清界线。他离开田齐府上,立刻拜访卢植,表明态度,愿全力支持立皇子辩为太子。 刘备向卢植建议,搜捕田齐布置在京师的锦衣密探,以便查明田齐对刘协的真实态度。卢植召见袁绍,令刘备配合袁绍行事,抓捕曹性。 刘备含泪恳求卢植和袁绍,称自己为了汉室安危,不得已出卖田齐,但绝不愿与田齐为敌,愿以一死劝田齐脱离宦党。卢植和袁绍感叹刘备忠义,答应刘备,会留曹性等人一命,会给田齐一次弃暗投明的机会。 刘备令简雍在放飞回来的信鸽身上涂抹暗香,用猎狗追寻香气寻到锦衣卫百护所,但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最终扑了一空。 袁绍令手下追查,很快怀疑到了粪业行会。但曹性早已令锦衣卫全面撤退,袁绍再次慢了一步,一无所得。 简雍建议刘备和袁绍:“虽然没有抓到曹性,但打草惊蛇,破坏了田齐布置于京师的密探网络。此时校尉再去求见,相信他不会再闭门不见。” 袁绍和刘备立刻前往田齐府上拜访。田齐叹息一声,令陈到迎两人入府。 袁绍询问田齐:“皇后过寿,天子召皇子辩入宫。不知将军有何打算?” 田齐笑道:“我腿伤不愈,不良于行,就不入宫去与皇后贺寿了。但我已令陈到备下了一份贺仪,明日会派陈到护送皇子辩一同送入宫中。” 袁绍见田齐表态支持刘辩,面露微笑,掏出一份奏章递与田齐说道:“黄巾初定,天下未安。我等欲上书天子早立太子,以稳定士民之心。皇子辩为嫡长子,又养于宫外,识得民间疾苦,不受宦官蒙蔽,性情沉稳,学识广博,正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不知将军可愿一同署名,向天子上书。” 田齐哈哈笑道:“我腿疾难愈,闭门谢客,没有见过皇子辩,但因夫人乔氏经常入宫,太后曾派皇子协来家中取糖,与其见过一面。呵呵。养于深宫的孩子,甚是娇嫩,难当风雨啊。大皇子辩养于宫外,能得朝中众臣拥戴,大汉之幸。” 袁绍明白了田齐的态度,轻笑一声,行礼告退。 陈到将袁绍送出府外,返身回来,向田齐报怨:“将军何必因一个区区校尉而出违心之言?” 田齐轻声一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袁绍虽然只是一个没有名号的校尉,但他背后却有我等不可得罪的势力在支撑。” 陈到默然不语,转身告退。他与皇子协接触虽短,但十分喜爱这个聪明、坚忍、好学的孩子。陈到相信,如果刘协能当上太子,如果田齐肯全力扶助,大汉天下必然安稳无忧。田齐的选择,让陈到有些失望。 田齐默默看着陈到离开,心中一叹,轻声自语:“独坐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田齐板着一副冷脸回到寝室,乔环迎上前来,含笑说道:“皇子协果真派了人手过来,帮我们装修好了店面。再有数日,茶楼就可正式营业了。” 田齐叹息一声,取出一封书信递与乔环说道:“明天你见了史阿或者令孤荣,把这封信亲自交与他们。” 乔环不喜政治,一心只想着茶楼,并没有发觉田齐语气中的伤感。她笑呵呵的接过信,随手揣入怀中,扶田齐上榻休息。 田齐心中烦闷,沾席即眠。乔环兴致勃勃的跟田齐念叨了半天生意经,见田齐全无反应,娇嗔一声“木头”,也闭目安歇。 第二天一早,乔环早早离开了将军府,前往茶楼。刘协扮作令孤荣,早早等在茶楼。他已经得到董太后亲侄,骠骑将军,条侯董重的传讯,知道刘辩今天入宫会有百官相送。 刘宏和董太后得到这一消息,纷纷长叹一声,颇为遗憾的安抚了刘协一番。刘辩得百官相护,根基已成。如强行立刘协为太子,朝堂必起纷争。 刘协担心刘宏受不住朝臣逼迫,会立刘辩为太子,急忙化装成令孤荣,跑出皇宫,来向田齐问计。 乔环今天过来茶楼,只是想巡视装修进展。她见了令孤荣,想起田齐吩咐,从怀中掏出那封书信递与令孤荣道:“这是后将军写与小皇子的书信。你代我转交于他。” 刘协心中一喜,急忙接过信件,行礼道谢。乔环不以为意,挥手令他退下,自行上楼,去看雅室布置。化装成令孤荣的刘协急忙避到角落,拆信来看。信中只有两句话:“凉州叛乱重起,北宫伯玉、李文侯、韩遂、边章等人以清君侧,讨宦官为名,进犯三辅耳(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战乱一起,太子之争缓矣。” 刘协见信一笑,却突然收起笑容,询问史阿:“你每天陪你师父负责父皇禁卫,可知凉州消息?” 史阿摇头说道:“没听闻有何特别的消息,怎么了?” 刘协一笑,对史阿说道:“没事。我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后将军会知道凉州有叛乱发生。” 史阿一惊,脱口说道:“后将军还会阴阳五形,周易八卦?改日应该请他帮我们算上一卦。” 刘协点了点头,将书信收入怀中,带史阿上楼,与乔环辞行。 乔环看过装修进度,心中满意,面露微笑,向两人道了声辛苦。。 刘协和史阿匆匆回宫。刘协直奔刘宏书房,挥手令张让退下,欲与刘宏密谈。刘宏却微笑着将一本红翎奏章递与刘协道:“你的事稍后再说,先看看这个。” 刘协打开一看,高声惊呼:“后将军真会算卦?” 第457章 太子之争(六) 刘协一声惊呼,取出田齐的信函,和奏章一起递与刘宏。刘宏打开一看,面色苍白,双拳紧握,怒喝一声:“好大胆的田齐,好猖狂的田齐。什么闭门隐居,他竟然还在与属下校尉暗通消息!” 刘协连忙扶住刘宏,帮他捶背顺气,出言劝道:“君待臣如手足,臣视君为腹心。君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父皇,镇之以威,不如示之以恩啊。” 刘宏平复情绪,冷静下来,长叹一声,摇头说道:“没有用的。皇室子嗣艰难,皇权衰弱已久,群臣各自结党,把持朝政。恩也好,威也罢,你年纪还是太小了,镇不住他们,也笼络不住他们。” 刘协急忙说道:“还请父皇保重身体。” 刘宏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歉意的看了看刘协,轻声说道:“为了汉室安稳,只得委屈你了。” 刘协心中一痛,微笑着说道:“不委屈。皇兄既然能够得到众位朝臣和将军拥戴,刘协愿奉他为君。还请父皇早立太子。” 刘宏摇了摇头,指着桌案上田齐的那封信函说道:“知道他给你这封信的用意吗?” 刘协摇了摇头。 刘宏若有所思,轻声说道:“信中暗含重耳两字。” 刘协一愣,取过信函认真再读,轻轻点头。 刘宏犹豫再三,摇了摇头。刘协疑惑问道:“后将军想让我离京平乱?” 刘宏轻蔑一笑,冷冷说道:“他是想借机离京。若派你去西凉平乱,我只能赌一赌他的忠心,派他去西凉掌军。他想当蒙恬,可惜你不是扶苏。” 刘宏疲惫的挥了挥手,刘协默然不语,起身告退。 刘协回到太后的长春宫,与令孤荣换回身份,急忙来向董太后请安。 董太后屏退左右,对刘协说道:“数百位朝臣和将军、校尉护送刘辩入宫,留于长秋宫中赴宴,为何氏庆生。何进、袁隗再次当众劝说你父皇早立太子。你父皇以皇子年幼,边疆生乱为由,再次搁置此事,却也取消了令你代他检阅三军的旨意。” 刘协跪地行礼,哭求董太后:“三公九卿,百位大夫,南北两军校尉都支持皇兄,协儿不愿再与之相争。请太后劝父皇早立皇兄为太子,以安朝野臣民之心。” 董太后起身怒喝:“休想!这大汉江山,还轮不到那屠户之女来作主。” 刘协还要再劝,董太后一把将他拉起,轻声对他说道:“你可知你母亲王美人如何死的?” 刘协大惊,愕然望向董太后。 董太后回忆当年往事,娓娓道来。 王美人有孕,招来何氏嫉恨,暗中收买宫女,给王美人下了堕胎药。好在祖宗保佑,堕胎药没有奏效,平安生下了刘协。 刘宏大喜,欲废何氏,改立王美人为皇后。何氏悄悄指使人将毒药偷偷地放在王美人产后服用的汤药里,王美人饮后当即身亡。 刘宏闻讯,亲往后宫验视,见王美人四肢青黑,知是中毒而亡,急令追查凶手,很快查出是何皇后所为。刘宏勃然大怒,欲立即将何皇后废黜。 可惜何皇后事先已用巨金买通十常侍,宦官们一齐跪下,为何皇后求情。曹节也劝说刘宏,应戒急用忍,安稳朝局为先。 刘宏无奈,封锁王美人死因,赦免了何皇后。他担心刘协留在后宫再遭到暗害,亲手将刘协抱到长春宫永乐殿,交董太后抚养。又令星官为刘辩批命,称刘辩‘不宜居皇宫’,将他送出宫外,以为惩戒。 刘协得知母亲真正死因,泪流满面。董太后轻轻将他抱入怀中,安抚他道:“你放心。这太子之位早晚都是你的。等你长大成人,接掌皇位,自然能为你母亲复仇。” 刘协默默点头,不再提相让太子之言。他冷冷望向长秋宫方向,暗下决心,早晚铲除何氏。 董太后语重心长的对刘协说道:“后将军智计高远,麾下猛将如云,非常人可比。你既然能拜入他门下,当尊之重之,事之如父。有他在京坐镇,有我董氏一族相护,你安稳无忧,无需惧怕。” 刘协轻轻点头,又将刚才面见刘宏之事相告,询问董太后:“父皇不肯相信后将军,对他猜忌日深,我如何自处?后将军希望我远离京师,又是何意?” 董太后长叹一声,对刘协说道:“后将军性情刚毅,却是重情之人。他为父兄报仇,孤身北上,忠孝之心,感动天地。他和吕布私调边军、匈奴军歼灭和连,是为寻仇,而非叛乱。可惜你父皇,误会他了。” 刘协知道董太后多次劝说刘宏,希望他重用田齐,但均无结果。刘协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董太后说道:“你父皇虽然被逼无奈,取消了让你检阅京军的旨意,但按朝庭规制,南北军轮流宿卫宫禁,你可暗中与军中校尉多多接触。” 刘协应诺,见董太后神情疲惫,起身告退。 刘协回到永乐殿,史阿和令孤荣见他面色惨白,神情惨淡,不由大惊,询问他道:“出了什么事?” 刘协泪如泉涌,跪地相求:“请两位兄长助我。” 史阿和令孤荣急忙跪地还礼,轻声应诺。 刘协将母亲王美人被何皇后毒害之事相告,咬牙切齿的说道:“母仇不报,刘协誓不为人。” 史阿和令孤荣扣首明誓,愿助刘协铲除何氏。 刘协恳求史阿:“太后叮嘱我多与南北两军校尉接触,争取他们支持。但我不知他们根底,不敢冒然与之相见。请史兄帮我。” 史阿应诺,向刘协保证道:“我会去求师父,摸清诸校尉根底。” 令孤荣建议刘协道:“后将军属下刘备、太史慈也在军中为校尉。皇子可先与他们接触。” 刘协却轻轻摇头,喃喃自语:“还是等我问过后将军再说。”刘协隐约感觉,刘备和太史慈并不得田齐信任。田齐真正可信任的属下,只有陈到。 史阿建议道:“求人不如求已。皇子与乔夫人合建茶楼,如有赢利,可暗中收买孤儿交我训练。” 刘协大喜,对史阿说道:“你有没有发觉,陈到教我们的兵技巧,正是练兵秘术?” 史阿含笑点头,对刘协说道:“我师父说,陈到所教,确实是练兵而非练将。” 第458章 乱世将临(一) 黄巾之乱初平,西凉羌乱又起。大汉边疆不稳,刘宏只得忍下怒气,接受朝臣逼迫,允许皇子辩回宫居住。但刘宏坚决不肯立刘辩为太子,以自己春秋正盛为由,暂停太子之议。 袁隗等朝中大臣也不愿逼迫过甚,纷纷闭口,不再谏言刘宏早立太子。何进孤掌难鸣,担心刘宏报复,也不敢再有异议。 刘宏下召,令左车骑将军皇甫嵩领军,左中郎将董卓为副帅,率北军五校出征西凉。 三个月后,粮草齐备。皇甫嵩也自冀州返回京师。皇甫嵩和董卓汇合,征调北军五校郎官三千,精锐两万,离开京城,誓师出征。 刘宏令何进率京中百官出城相送。等何进回宫交令,刘宏以誓师之礼有缺,何进举止失当为由,收了何进兵符,令其闭门思过。 何进不敢抗命,自此闭门不出。 七月,皇甫嵩和董卓率军至西凉。但羌人势大难制,皇甫嵩数战不利。刘宏下旨斥责,罢免皇甫嵩左车骑将军职务,召其回京。 刘宏召田齐入宫,询问他能否率军出征。田齐心知刘宏此举是在试探他有无离京之心,便坚决推辞,称自己腿伤未愈,不能出征。刘宏大怒,下旨免去田齐县侯爵位和后将军职务,贬为下大夫,守陵校尉,监督修建皇陵,无召不得离京。 八月,朝廷拜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接管三辅军区事务,执金吾袁滂为副。董卓为破虏将军、周慎为荡寇将军。 汉军与羌人叛军在美阳县对峙,张温、董卓初战不利。 张温召见董卓,董卓姗姗来迟,张温怪罪董卓,董卓还以言语冒犯。张温参军孙坚见状,劝张温趁机杀掉董卓,以此立威,张温不许。 十一月某夜,有流星划过天空,光芒照进叛军军营中,驴马都嘶鸣起来,叛军认为这是不祥的征兆,准备退兵。董卓得知情况后大喜,次日,董卓与右扶风鲍鸿一同出击,大破叛军,斩首数千级。 叛军败回凉州金城郡榆中县。张温派遣周慎率三万人追击,董卓向张温提出领兵接应周慎,张温不许,让董卓率三万人讨伐先零羌。 董卓派遣别部司马刘靖率四千人屯兵于安定郡,然后进军,董卓军在望垣县北被羌人、北匈奴人包围,军粮不足,形势危急。董卓让士兵在渭水中假装拦水修堤,对外宣称是捕鱼,实际上让军队快速从堤下通过。等叛军发现后,已经追之不及。 张温派出六路人马,其中五路人马,包括周慎都以失败告终,唯独董卓的军队全员班师,屯兵于右扶风。朝廷因功封董卓为斄乡侯,封邑一千户。 张温兵败,刘宏犹豫再三,只得封皇甫嵩为左将军,再次挂帅,抽调京城南北两军精锐三万,往援西凉。晋升董卓为前将军,凉州牧,统率各郡汉军。征调吕布为平羌中郎将,征调公孙赞为讨虏中郎将,率幽并边骑往援西凉。 在此期间,田齐全家迁出将军府,搬至城东南数十里外的皇家陵园,负责为刘宏修建陵墓。 乔环将茶馆生意全部交给刘协,随田齐隐居皇陵,不再露面。 刘协接管茶楼,日进斗金,暗中收养十岁左右孤儿数百,交由史阿训练,号孤儿营。他虽然不能再如以前那般出入田齐将军府,但每隔一个月会化装成令孤荣前往皇陵,借口探查陵寝修建情况,暗与田齐、陈到请教学问。 田齐令刘协结交曹操。刘协应诺,每当曹操轮值皇宫禁卫,必前往探望,自此与曹操结识。 中平五年,原中山相张纯与原泰山太守张举、乌桓大王丘力居联盟,趁公孙赞远征西凉之机,起兵攻掠蓟中。张纯领军劫略蓟中,杀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人,聚众至十余万人屯兵肥如(今河北迁安东北)。张举称天子,张纯称弥天大将军、安定王,寇略幽州,杀略吏民。 西凉未平,幽州又乱,刘宏气恨交加,急调公孙赞回防幽州。 沉寂一年的田齐突然上书刘宏,举荐越骑校尉刘备率军北上,援助刘虞、公孙赞平定乌恒之乱。 刘宏早就怀疑刘备是田齐亲信死党,是田齐留于京中的暗子,如今田齐上书举荐,让刘宏误会他要再掌军权,不由大怒。 刘宏顺势接受田齐举荐,令刘备率军北上援助幽州。刘备率军刚刚离开京城,刘宏又以刘备行动迟缓为由,免去刘备所有爵位和职位,贬为庶人。 刘备无辜被免职,张飞大怒,鞭打传令宦官。刘备担心兄弟几人被天子问罪,匆忙丢下大军,连夜奔逃,前往幽州投奔公孙赞。 曹性得到锦衣卫密报,知道刘备弃军而逃,立刻大喜,急忙化装工匠来陵园求见田齐。 京城锦衣卫因刘备出卖,实力大损。虽然经过一年调整,实力恢复如初,但曹性早就对刘备怀恨在心。如今刘备弃军私逃,曹性恨不得立刻将刘备抓来,大卸八块泄愤。 田齐接见曹性,安抚他道:“我无中生有,上书天子,举荐刘备,令天子疑他为我同党,撤了他爵位、官职,报了锦衣卫之仇,你何必要痛打落水狗,非将他抓来杀死泄愤呢?” 曹性恨恨不平的说道:“因刘备出卖,我们飞鸽传书之事广为人知,我等不敢再放飞鸽,令联络不畅。而且曹操、袁绍等人知道了我们锦衣卫的存在,纷纷在自己军中展开身份甄别,让我们各百户所损失惨重。不杀他,我气难消。” 田齐摇头一笑,轻声说道:“留他兄弟性命,我还有用。” 曹性无奈,只得应诺。 田齐询问曹性:“我让你办的那件事情准备如何了?” 曹性一愣,轻声问道:“家主所问,是帮皇子协另找一个替身之事吗?” 田齐轻轻点头。曹性立刻说道:“家主放心,早已准备妥当了。但不知家主这般准备是为了那般?” 田齐摇头一笑,对曹性说道:“怎么说,他也算得我弟子。如有可能,顺手救他一命。” 曹性心中一动,询问田齐:“红昌百户来报,天子的病,更重了。主公觉得,京师要乱?” 田齐冷哼一声道:“西凉羌人之乱两年未平,幽州乌恒之乱又起。京师南北两军抽调一空,西园八校为宦官把持,训练驰废,不堪一击。天子若有事,主少国疑,又无强军镇守京师,但有风吹草动,天下危矣。” 第459章 乱世将临(二) 大汉边疆战乱四起,京师空虚。这对田齐而言,却是天赐良机。此时的朝庭再也没有力量来约束田齐。有陈到所率神策军和太史慈所率乞活军,足以护卫田齐逃离战乱,横行京师。 曹性对田齐保证道:“只需家主一声令下,我等定能保护家主安全离开,多捎带一名皇子也不是问题,何必找寻替身?若家主愿意,掌控京师,扶立皇子协继位,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田齐闻言一笑,斥责曹性道:“不自量力!汉家天下四百年,如霍光、窦宪之辈,哪个能得善终?扶立皇子之事,不可再提。乱世将临,我等退居北疆,守境安民,岂不自在?” 曹性尴尬一笑,对田齐说道:“只可惜了我数年的布置。” 田齐笑骂道:“我看是可惜了你等所获官职富贵,不肯再回塞外苦寒之地。” 曹性急忙摇头,矢口否认。田齐摆手一笑,有些担忧的询问曹性:“令边军出征鲜卑之事查得如何?我总感觉并非表面看来这般简单。” 曹性皱眉沉思,摇头说道:“任百户于宫中多方打探,确实是田晏提议,又行贿于何进、曹节、袁隗,朝中众位大臣异口同声,共同说服天子下召,征调幽并两州边军北征。皇子协还把当时各位大臣的奏章拿给任百户观看过,并无可疑之处。” 田齐却皱眉说道:“可田晏为什么要下如此力气促成北征?他哪来的本事,能同时得到何进、袁隗、曹节三方势力的共同支持?大军北征,行事如此仓促,又不设主帅,如此明显的送死之举,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反对,这背后又有着什么样的阴谋?区区一个张角,还无法一手遮天。” 曹性连忙认错:“属下无能。这就全力追查此事。” 田齐自信的笑了笑,对曹性说道:“不急。黄巾平灭,本应重归太平。可内患刚平,外祸又起。我怀疑如今这番局面,也是有人故意为之。早晚他们会露出尾巴。我倒要看一看,是谁在幕后兴风作浪,看一看他想要得到什么?” 曹性向田齐建议:“既然宫中查不出什么,我想把力量转至宫外,重点盯住何进、袁隗等人。” “田晏!他被贬为庶人,离京回乡,却半路失踪,音信全无。找到他,所有疑问,必能迎刃而解。” 田齐轻声自语,曹性应诺,行礼说道:“我亲自去冀州,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挖出来。” 田齐点了点头,吩咐曹性:“你留在京城确实没有必要了。在去冀州之前,先到东莱,传我口信,命沮授转赴辽东。乌恒丘力居叛乱,公孙赞自西凉回军平叛,辽东四郡守备空虚,要他提防扶余、高句丽人趁机南下。另外,启用飞鸽,传令田虎、田贲、甘宁等人,立刻返回东莱。” 田虎、田贲、甘宁等人早被刘宏免职,但羌人叛乱,黄巾余党借机死灰复燃,各地民乱迭起,他们依然被郡守留下统军。田齐暗算时日,知道刘宏命不久矣,三国乱世正式开启,提早命他们撤退,以避开接下来的连番战乱。 曹性应诺而退。田齐召来陈到,命令他道:“你派人传信给太史慈,令他做好应变准备。再调三百神策军来此,加强府中守卫。令齐欢、任红昌启用所有锦衣密探,盯住京城,任何风吹草动,不可放过。” 陈到应诺,即刻派人传令。田齐轻叹一声,离开书房,回了寝室。室内,乔环抱着一名两三岁的男童,正与叶香等人谈笑。两年多前,乔环生下一子,取名田越。乔环一举得男,当了母亲,便隐居家中全心全意抚育田越,将生意抛给刘协,再不理会外事。 见田齐进来,乔环抱着田越迎上前来。田越嘻笑着伸出双手要田齐抱他。田齐心中一暖,将田越抱入怀中,嗔怪他道:“快三岁了,都是大孩子了,可不能总让人抱着。” 田越立刻喜笑颜开的挣脱田齐怀抱,双脚一落地,立刻跑向田平,拉着他跑出屋去。 乔环气得面色通红,嗔怪田齐:“这野小子,在外面跑了一天了,我才把他从外面喊回来,正要劝他随我启蒙,学字练琴。你一句话,又把他放了出去。” 田齐连忙道歉,对乔环说道:“让他再野上些时日,等回了边塞,我亲自逼他学文习武。” 乔环一惊,急忙问道:“我们要离开京城了?” 田齐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天子身体越来越差了,经常数日不朝,躲在裸游馆中。你们要早做准备,一但天子驾崩,我等立刻离京。” 乔环有些担忧的询问田齐:“京城真要有一场大乱吗?接连三任天子以外番继位,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皇室子嗣,朝臣为何不谏言早立太子?” 田齐摇头苦笑,叹息说道:“汉室传承,立嫡立长。朝臣欲立刘辩为太子,但天子和董太后却想立刘协为太子。两方僵持不下,太子之位只得空悬。” 乔环叹息一声道:“若不立太子,一但天子驾崩,京师必乱。若如此,还不如立刘辩为太子了。” 田齐安抚乔环说道:“管他们立谁为太子。我们回返塞外,赛马牧羊,天高地远,岂不自在。” 乔环有些不舍京师繁华,皱眉说道:“只怕我母子受不得北地风寒。” 田齐哈哈大笑,对乔环说道:“塞外风光,草原大漠,方是男儿天地,哪有你说的那般凄凉。放心,等到了塞外,我给你建一暖房,四季如春,保你不受风寒。” 乔环一笑,提醒田齐:“只怕高家姐姐吃醋。” 田齐尴尬一笑,将乔环抱在怀中,安抚他说道:“都是一家人。我把心分作三份,你们一人一份,再给秦儿、越儿一份。” 乔环取笑田齐:“那你对我等岂不是三心二意吗?” 田齐苦恼的说道:“这哪里是齐人之福,分明是受苦啊。” “你一个人在此吃苦。”乔环含笑起身,带了叶香出门去寻田越、田平,留田齐一人独坐房中。 第460章 乱世将临(三) 西园裸游馆,刘宏悄然令张让将自己的寝宫改为了养身殿。 大汉天下,战乱四起,刘宏也和田齐一样,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些事情背后,有人在故意兴风作浪。 可惜刘宏身染巨毒,身体每况愈下,没有了时间和精力来查清事实,找出真相。太医令配给刘宏压制鸩毒的解药已经所剩无几,刘宏默默计算时日,自己的生命仅余不足三月。 刘宏服了药,召张让、赵忠入殿,询问两人道:“我的陵墓修建如何了?” 张让轻声答道:“已经完工,尚未核收。” 刘宏微笑一声道:“令皇子协代我前往墓地,验收陵寝。” 张让和赵忠心中一动,一起向刘宏请奏:“天下不安,京师也不平静。我等愿带太史校尉率军护送协皇子出城。” 张让和赵忠是少数几名知道刘宏身体情况的亲信宦官之一。两人也感觉到了刘宏的身体越来越差,心中焦急不安。他们这些宦官的命运与天子息息相关。刘宏若是病故,由谁来继承皇位,直接关系到他们的未来。 张让和赵忠等亲信知道,刘宏早有立刘协为太子之意,只因群臣阻挠,这才一拖再拖。如今刘宏令刘协代他前往皇室墓地验收陵寝,其中意味非凡。 对于张让和赵忠两的的提议,刘宏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照准。 张让和赵忠躬身而退,前去传令。刘宏手击天子榻案旁边的铜鼓三声,一员武将悄然而入。 此人装着精光铜甲,腰配三尺长剑,身高臂长,脸形方正,须发浓黑,约四十左右年纪,正是朝庭虎贲中郎将王越。 王越上前行礼,轻声询问刘宏:“陛下有何吩咐?” 刘宏微微一笑,挥手招王越坐于自己身前。王越心知有异,没有拒绝,行了一礼,虚坐于天子榻案前的榻登上。 刘宏轻声问道:“如果我令你刺杀田齐,你可敢吗?” 王越大惊,急忙起身,行礼劝阻刘宏:“田齐虽然已无爵位、军职在身,但他手下一千私军亲卫还在。若论武艺,千百个田齐也非我对手。但若论行军布战,千百个王越也不够他杀的。还请天子慎言。” 刘宏长叹一声,有气无力的说道:“我百般相求,希望他能扶立阿协继太子之位,可他却置若罔闻,宁愿出城去修陵寝,也不肯出力相助。若我身故,阿协年幼,袁隗、何进等老臣又另有心思,这大汉天下,可交托于谁人?但有风吹草动,只怕田齐借机生事,挣脱束缚,离开京师,再难有人相制矣。” 王越沉默不语,不肯接言。他虽一介武夫,但却有自知之明,不敢与袁隗、何进、田齐这等卿相大夫和朝庭重臣相抗。 刘宏苦笑一声,挥手令王越退下。王越早就吓得汗透衣背,急忙躬身而退。 刘宏望着空无一人的养身殿,喃喃自语:“天欲亡大汉乎?天欲亡大汉矣。” 刘宏十一岁以外番侯爵继承大汉皇位。他孤身入京,在短短一年内,架空太后窦妙,诛杀外戚勋贵,掀起党锢,贬斥豪族士大夫,重振皇权。他一生于阴谋中成长,对于袁隗、何进等人请立刘辩为太子的用心洞若观火。 刘辩若继皇位,何进和何皇后这对蠢兄妹必然会成为豪族士大夫的傀儡。到时党禁必然全面开解,豪族士大夫重返朝堂,也必然会展开疯狂报复,全面清除宦党。 天子年幼,难得勋贵、士大夫效忠,又无宦官势力制衡,必然失去权柄,重现霍光、王莽等权臣掌控朝堂的局面。袁隗老奸巨滑,绝不会做霍光,很可能会成为王莽。 刘宏暗自有些后悔,他不应该过于打压出身勋贵集团的六姓外戚,不应该选蠢笨无能的何氏为皇后。 刘宏暗自下定了决心,双拳紧握,喃喃说道:“刘辩绝不可立。” 张让、赵忠来到董太后的长春宫,请董太后屏退左右,当面向刘协传了刘宏的口令。刘协垂首不语,伤感的询问张让和赵忠:“父皇身体如何了?” 张让和赵忠不敢胡乱说话,只轻轻摇头。 刘协脸色苍白,眼目通红。董太后也哀伤的滴落几滴眼泪,默默将九岁的刘协揽入怀中,安慰他道:“你可知你父皇令你去验收陵寝的用意? 刘协轻轻点头,对董太后说道:“父皇是想向群臣表明态度,欲立我为太子。” 张让点头赞道:“协皇子聪慧。代天子巡视陵寝,确实是太子特权。” 董太后却轻轻摇头,郑重说道:“这只是其一。你父皇真正的用意,是想让你求得田齐的帮助。只要田齐肯承诺帮你,不管谁人反对,京师再无动荡之忧。你父皇也就能够安心下旨,立你为太子了。” 张让面色一沉,若有所思。赵忠欲言又止,心中不以为然。在他看来,田齐已经是一只没有了爪牙的老虎,不足为惧,也没有威望和实力来担当托孤之臣。 刘协却默默点头,完全赞同董太后之言。他随田齐习文练武三年,越发感觉田齐深不可测。面对袁隗,面对何进,刘协都全无畏惧之心。但面对田齐,他却感觉力不从心,斗志全无。无论刘协如何努力,始终无法看透田齐真正的实力。而刘协自己的一举一动,却似乎完全逃不出田齐的掌控。 董太后叮嘱刘协说道:“记住。田齐此人,智勇兼备,坚忍无双。你只可软言相求,万万不可用强。” 刘协应诺,向董太后辞行,随张让、赵忠出了长春宫。张让早已令掖庭准备好了天子车架,亲自扶刘协上了天子撵车。赵忠亲自为刘协架车,张让骑马,率南宫禁卫三百,沿途护送车架出了皇宫西园。 西园门前,太史慈早得军令,率一营禁卫骑马肃立,静静等候。张让出了宫门,打马上前,与太史慈并列于刘协车架左侧。太史慈令禁卫开道,沿官道直出南门,前往皇室墓地。 张让于马上轻声询问太史慈:“太史校尉根本不曾背叛过后将军?” 太史慈一惊,急忙否认:“常侍何出此言?” 张让轻声一笑,没有再言。他也是刚刚受董太后的话语启发,仔细回想田齐的才智和为人,这才对太史慈产生了怀疑。但这一切,已经晚了,也不重要了。 第461章 乱世将临(四) 刘协来到皇室墓地巡视刘宏陵寝。田齐屏退众人,孤身陪刘协进入墓室。 刘协跪地行礼,苦苦相求:“父皇身有暗疾,病重难愈,有意立我为太子,愿将军助我。” 田齐长叹一声,将刘协扶起,轻声说道:“我不是霍光,也不想做霍光。” 刘协再次跪地,扣首相求:“刘协愿在此立誓,决不负将军恩情。如能重振汉室江山,愿以王位封将军。” 田齐轻蔑一笑,冷冷说道:“高祖斩白马为盟,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逐之。” 刘协急忙立誓:“我此生决不与先生为敌。” 田齐再次把刘协拉了起来,递过一个锦囊,轻声说道:“你我相识一场,也是有缘。这个锦囊送你,如遇危险,或许可以救你一命。至于太子之争,请恕我无能为力。” 刘协默默接过锦囊,收入怀中,询问田齐:“若父皇仙逝,群臣拥立刘辩,将军准备如何自处?” “离开京城,返回塞外,替大汉固守北疆。”田齐轻声自语,毫无迟疑。 “若是刘辩不许呢?”刘协厉声追问。 “哼。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春。将来的事情,等到将来去想。” 刘协知道田齐心意已定,自己苦求无用,只得叹息一声,随田齐出了陵寝,返回了皇宫。 刘协代天子验收陵寝,距离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何皇后带着刘辩闯入西园养身殿,哭求刘宏立嫡长为太子。 刘宏大怒,令王越将何氏母子赶出养身殿。何皇后从怀中掏出匕首,刺破脖颈,要挟刘宏:“若天子舍嫡长而不立,我母子唯有一死。” 十常侍中,除了张让、赵忠之外,其他诸如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等人闻讯而至,也跪求天子,请立刘辩为太子。 袁隗、何进率文武百官和京军诸校尉扣宫求见,劝天子遵守汉家礼法,立嫡长为太子。 刘宏无奈,退回寝宫,避而不见。他要等,等刘协带回田齐的消息。他已经写好了召书。如果田齐肯随刘协一同回宫,他会立刻罢免何进,废掉皇后何氏,软禁刘辩,同时强行立刘协为太子,改任田齐为大将军,掌控京师军权。本来他想让王越监视田齐,如果田齐有谋反之心,便行刺杀之举。但王越无胆,不敢担此重任。刘宏只能放弃制约田齐的后手。 刘宏想赌一赌田齐的忠心。与其立刘辩为太子,将来为袁隗等勋贵士族欺凌,重现王莽篡汉之危,他宁愿相信田齐,宁愿将一切权力交托于这个出身边塞良家子的虎狼之臣。 张让、赵忠护送刘协回宫。刘协在宫门外下车,只见数百朝中大臣和军中校尉跪在宫门之外。他默默从人群中走过,心中冰冷,怒气暗生。 刘协年纪虽小,但从三岁起就得到刘宏亲自教导,从六岁起就跟随田齐、陈到习文练武,聪慧早达,熟知人心。他明白这些朝臣和校尉为什么非要支持刘辩为太子。 刘辩不过比刘协年长三岁而矣,但自幼养在宫外,养在道人史子眇的家里,平时不敢以刘辩的本名自称,朝臣皆称呼他为“史侯”。 论才能、论学识,刘协自信,能比刘辩强出百倍。但屡遭刘宏打压,苦受党锢之禁、宦官之辱的勋贵和士族,不希望大汉再出现一位性格刚硬的天子。 刘协回到宫中,来到西园,又见何氏和刘辩率一众宦官跪于养身殿内。何氏满怀仇恨的盯着刘协,不知不觉间已经咬破了嘴唇。 刘协也冷冷的凝望着何氏,心中恨意难平。 张让和赵忠也扫视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暗骂一声“愚蠢”。他们也没有想到,平时蠢笨如猪的何氏,竟然如此善于收买人心,悄然得到了宫中诸位中常侍支持。 赵忠上前,轻声提醒刘协:“天子正在等您。” 刘协轻轻点头,走过养身殿,来到刘宏寝宫。刘宏挥手令赵忠、张让等人退下。 寝宫只剩下刘宏、刘协父子。刘宏紧张的询问刘协:“田齐如何说?他没有随你前来吗?” 刘协轻轻摇头,回复刘宏:“他不愿为霍光。” “呵呵。可恶。真以为我不敢杀他吗?”刘宏心中暗恨,不由双拳紧握,冷冷说道。 “您杀不了他的。”刘协慢慢走上前,为刘宏捶背,担心他怒火上涌,病毒发作。 刘宏黯然无语,轻轻摇头。刘协说的不错。如今满朝文武都已经猜到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雄狮将死,再难震慑群狼。他的召令,再也无人畏惧了。田齐也一样,他不会束手就擒,甘心领死的。田齐也许早就做好了离开京城的准备。 刘宏把废掉何氏的旨意和策立刘协为太子的旨意递给刘协,苦笑说道:“没有田齐支持,这两道旨意,只怕如同废纸。你自己留着,也许将来,能救你一命。” 刘协接过旨意,随手扔入旁边的火炉,对刘宏说道:“胜者王侯,败者贼。若刘辩继位,这两道旨意,不但保护不了我,还会成为我的催命符。” 刘宏默默不语,叹息一声,对刘协说道:“汉家天子,接连无嗣,致使后宫妇人干政,外戚横行,皇权衰微,军权旁落。我以外藩继位,得宦官相助,铲除外戚,实行党锢,勉强压服勋贵和士族。我这一死,只怕党禁全解,士族疯狂报复,皇室危矣。你自己小心,千万保得性命。汉家遗泽四百年,终会有忠勇之士挺身而出,安定社稷。我把刘虞、刘璋、刘表等人外放边疆为州牧。如果王莽篡汉之事重演,希望你能设法离开京师,联络四方皇族,再行光武中兴之举。” 刘协默默点头。刘宏将刘协拉到身前,含泪说道:“你比我强,如果能继位天子,必能中兴汉室。可惜,可恨。” 刘协安慰刘宏说道:“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刘宏呵呵苦笑,轻声说道:“你随田齐三年,能学到这份洒脱,就很值得了。” 刘协劝慰刘宏说道:“如今边疆之乱未平,父皇若强立我为太子,只怕群臣不肯罢休,朝局难安。还请父皇下旨,斥责我验收陵寝不力,软禁于太后长春宫内,以安群臣之心。” 刘宏默默点头,轻声说道:“苦了你了。我这身体,只怕挺不过两月了。你自己小心,早做准备。” 刘协泪流满面,跪地扣首。刘宏心中悲戚,涓然泪下,轻轻挥手,令刘协退下。 第462章 乱世将临(五) 在宫内宫外重重阻力之下,刘宏再次收回了立刘协为太子的心意。 刘宏下旨申斥刘协骄狂无礼,令他闭门思过。何氏母子这才离开西园养身殿。 袁隗趁势追击,率群臣向刘宏请罪,再次恳请刘宏早定刘辩为太子。刘宏被逼无奈,同意了袁隗所请,令司天监和宗正寺准备策封太子的各项准备。 司天监选了几个吉日递交刘宏。刘宏与袁隗、何进等朝臣商议,将策封刘辩为太子的时间定在半年之后。 安抚好何氏和朝中大臣,刘宏的养身殿终于恢复了清静。心怀不甘的刘宏也开始抓紧时间,暗中做着在临终前改立刘协为太子的准备。他将天子印信、调兵虎符交与张让、赵忠,叮嘱两人掌控好西园八校尉和皇宫宫禁。 紧接着,刘宏秘密召见董太后亲侄董重、董承,封董承为卫将军,封董重为骠骑将军,分掌羽林、期门两军。 最后,刘宏下召董卓,令其为凉州牧,统带各边郡骑军平定羌人之乱,同时抽调精锐骑军三万,交与皇甫嵩,带回京师。 董卓接到召书,密而不发,没有抽调军队交与皇甫嵩,反而上书刘宏,称羌人势大,边郡良家子不肯在这个时候入京宿卫,恳请刘宏宽容一些时日。 刘宏下旨申斥,严令董卓立刻将三万骑军精锐交与皇甫嵩。皇甫嵩也接到刘宏密旨,令他立刻与董卓交接兵权,把三万骑军带回京师。 皇甫嵩率军与董卓汇合,要求董卓按照天子旨意行事,董卓不敢抗命,但暗令手下拖延。皇甫嵩停留数日,见董卓所部骑军行动迟缓,豪无出发之意,不由暗怒,当众斥责董卓,令董卓嫉恨。 皇甫嵩族侄皇甫郦劝说皇甫嵩趁机除掉董卓,皇甫嵩不从,只是将董卓不肯交出兵权的事上奏朝廷。刘宏再下密诏责备董卓,董卓不敢再行拖延,却与皇甫嵩商议,愿陪皇甫嵩一起统军南下河东,在那里交接军权。皇甫嵩同意了董卓的要求,西凉骑军终于开始向京城方向移动。 两个月后,董卓率军来到河东,却称病不出,再次拖延向皇甫嵩交付军权。皇甫嵩无奈,只得暂留河东等待,没有急于回京。 刘宏见皇甫嵩、董卓行动迟缓,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他的抗毒之药已经用尽,时日无多,等不及皇甫嵩率军回京了。 外臣不可信任,刘宏只得再次召见蹇硕。蹇硕壮健而有武略,深得刘宏信任。刘宏建立西园八校尉,任他为元帅,督率司隶校尉以下,京城南北各军,虽大将军何进也归他领导。 刘宏恳求蹇硕,希望他在自己死后牢牢掌控京师军权,扶立刘协为太子。 蹇硕心中大惊,不敢应诺。他深知数次太子之争内幕,没有胆量与群臣相抗。 见蹇硕迟疑,刘宏心中不由一声长叹,恨自己选错了人。他心灰意冷的挥了挥手,蹇硕如蒙大赦,匆忙离宫。 刘宏召张让、赵忠密议,准备撤换蹇硕。赵忠苦笑摇头,询问刘宏以谁人相代。刘宏也没有可用之人,只得暂停此议。张让建议刘宏行调虎离山之计,将何进调离京师,西击边章、韩遂。 刘宏立刻同意了张让的计策,赏赐何进兵车百辆,虎贲斧钺,令其即刻出征西凉。 何进却得蹇硕密报,天子依然有意改立刘协为太子。他得到天子召令,与幕僚相商,立刻知道这是天子阴谋。 袁绍对何进说道:“天子接连数日不上朝,躲在西园养身殿,却又频频召见近臣,暗发召令,只怕——。” 袁绍话未说明,但何进等人均知,天子只怕命不久矣。 许攸立刻建议道:“天子欲调虎离山,我等不可明争。不如上奏天子,就称京师无兵可调,只能派袁绍东行,调徐、兖二州兵援助西凉。大将军需要等袁绍回来,才能出兵,借此拖延时间。” 何进大喜,立刻依计而行。刘宏接何进上书,再次长叹一声,知道自己的计策被人识破。但刘宏此时已经病入膏肓,再也无力管束何进、袁隗了。 刘宏躲在养身殿闭门不出,只张让、赵忠可出入养身殿。宫中诸位中常侍和管事太监立刻知道刘宏病重难愈,悄然做好了改换门庭的准备。 大皇子辩是嫡长子,又得大将军何进、司陡袁隗支持,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短短数日之间,除了张让、赵忠等少数几人,宫中太监全部转投于何皇后,向何皇后表了忠心。 貂蝉任红昌却没有去拜见何皇后,而是暗中求见张让,希望出宫与太史慈完婚。她当初与张让有约,入宫三年。如今时限已过,天子刘宏将死,宫中纷乱不安,她不想再留于是非之地。 张让接见任红昌,叮嘱她道:“任姑娘放心,张某记得三年之约。但此一时,彼一时。我等还需太史校尉出力,请任姑娘再等些时日,可否。一但宫中安稳下来,我当奏请天子,封太史子义为中郎将,并下旨给你们两人赐婚。” 任红昌心中冷笑,但没有反对,行礼欲退。她早得田齐、曹性、太史慈通报的消息,只等刘宏病故,京师乱起,就离开皇宫、离开京城。 张让见任红昌豪无怒意,心叫一声不好,立刻拦下任红昌。任红昌冷冷问道:“中常侍这是何意?” 张让行礼相求道:“我已知太史校尉并没有背叛后将军。我愿安排姑娘与太史校尉相见一面,只求与后将军做一次交易。只要后将军肯令太史校尉保护好西园,掌控好宫中禁卫,任何条件,我等都可答应。” 任红昌心中冷笑,但并没有出言反对。 张让大喜,立刻安排任红昌出宫,一同去见太史慈。 太史慈在军帐中与张让相见,不再与张让虚以委蛇,直接将任红昌拉到身前,深情凝望,轻声说道:“苦了你了。”任红昌幸福一笑,转对张让说道:“我不会再回皇宫去了。” 太史慈也冷冷望向张让,等他回答。他此时已得曹性吩咐,做好了保护田齐、任红昌等人强行撤出京城的准备,没有必要再敷衍张让等人。 张让苦笑一声,点头答应,只恳求太史慈向田齐传信,愿与他做一次交易。任红昌笑道:“如果常侍肯说出边军出征鲜卑的隐密,或许将军肯见你等一面。” 第463章 乱世将临(六) 洛阳三月,草长莺飞,生机盎然。但春寒乍暖,田齐披了羊皮大衣,在屋中点了火盆,却依然感觉有一丝冰冷滞留于心,难以消除。 天子即将毒发身亡,太子之位却始终悬而未决。历史的车轮正将大汉天下带入万丈悬崖。 田齐暗自责怪自己胆小,不敢与天下士人相抗,不敢当挽救大汉的英雄。他默默望着窗外,轻声自语:“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而不为,无勇也。” 乔环领着三岁的田越进到房中。田越听到了田齐的感叹,骄傲的上前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是论语为政篇结尾之语,是说君子当敬先贤圣祖,当以天下为己任,要有革新进取之勇。” 田齐微微一笑,抱起田越,夸赞他道:“越儿聪慧,刚刚启蒙,竟然就懂得解读先贤之语了。” 田越得田齐夸赞,兴奋的满面通红,骄傲的回过头,望向乔环。 乔环取出一块奶糖剥开,塞入田越口中,称赞他道:“越儿过目不忘,比协皇子还要聪慧几分呢。” 乔环故意提及刘协,是希望田齐能出手帮一帮这个记名弟子。 田齐心中苦笑,轻轻摇头,询问乔环:“准备的如何了?” 见田齐不肯接言,表明不愿出手相助刘协,乔环不由轻声一叹,回复田齐说道:“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需要带走的东西都已装车,随时可以离开。” 田齐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乔环说道:“曹性已经安排好了战船和商船,我们扮作闽越海商,走水路南下荆州,沿江东下,出海北上辽东。红昌传来消息,赵忠率南营禁军封锁宫门,宫中太医皆不许出宫,天子只怕挺不了几日了。” 乔环沉默片刻,终究忍不住心中疑惑,询问田齐:“京师真有战乱发生吗?天子为何不下召定立太子?” 田齐冷笑一声说道:“天子想立刘协,但朝中大臣一致反对。天子无人可以托付,所以不敢立刘协,但又不愿屈从于群臣,这才不立太子。” 乔环皱眉说道:“天子如果留下遗召,群臣还敢抗旨不成?” 田齐轻轻摇头,冷冷说道:“若没有朝庭三公九卿认可,天子的旨意,等同废纸。或许朝中诸公还企盼着陛下留下传位召书,立刘协为太子呢。那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借机诬陷宦官假传圣旨,一举扫清政敌了。” 乔环心中一惊,不敢再劝田齐出手相助刘协了。 陈到报名而入,对田齐说道:“任姑娘带了张让过来,说是有事相与主公相商。” 田齐皱眉问道:“他们如何过来的?可有人跟踪?” “任姑娘扮作采买宫女出宫,与张让同乘一车而来。沿途有齐欢率锦衣卫暗中护送,捉到了数批跟踪之人。”陈到行礼,如实回报。 田齐轻叹一声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只怕所有人都知道宫中派了人来与我联络了。” 乔环有些紧张的问道:“那怎么办?会不会影响我们离开京城?” 田齐冷哼一声,哈哈笑到:“先见一见张让再说。你立刻命神策军加强戒备,随时准备离开。传令太史慈,做好接应准备。如果有人敢派兵来阻止我们离京,就强杀出一条血路,北上涿州,走陆路去东莱。 陈到应诺而出。田齐将田越交与乔环,令她们暂先退下。 过不多时,陈到引张让和任红昌来到田齐屋中。张让向田齐行了一礼,恳求他道:“天子已写好遗召,立皇子协为太子,承继大统。我愿与将军做一交易。只要将军肯出面稳控京师,我愿将边军出征鲜卑内幕如实告之。” 田齐冷冷一笑,摇头说道:“你掌握的秘密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 张让心中一惊,急忙问道:“将军不欲报父兄之仇了吗?” 田齐脸色一变,冷冷盯着张让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定是朝中三公九卿、勋贵豪族和党锢之后、张角之辈相互勾结,欲从你们这些宦官手中夺回军权,这才故意让幽并边军仓促出征,故意让大汉边军出塞送死。我只是不清楚,为什么你们也支持边军出征?你们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张让长叹一声,苦笑摇头。他再次行礼相求道:“只要将军肯扶助协皇子登上皇位,张让必定知无不言。” 田齐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不过是一闲人罢了,如何当得托孤之臣。” 张让还要再劝。田齐摆了摆手,阻止张让再言。他拿起桌案上一封信递与张让道:“田齐腿疾难愈,已上书公车门,辞官回乡。我奉召入京,多得曹常侍相助,又与诸常侍共同为天子揽财于海上,多有合作。临别之际,有一言相劝,都在信中。张常侍拿回去看一看。” 张让大吃一惊,起身问道:“将军何时向公车门递书请辞?我怎么不知?” 田齐起身送客,轻声说道:“天子病重,数日不朝。些许不重要的公文,想来没有递进宫中。” 张让黯然一叹,行礼告退。他已经听出了田齐话语中的提醒。天子病重,群臣早有应对,已然封锁了宫内宫外的联系,做好了改立新君,消灭宦党,全面解除党禁的准备。而且田齐上书辞官,也向群臣表明了态度,不愿介入太子之争,不会出手相助刘协和宦党。 陈到送张让出了田齐府院,张让犹豫再三,在上车离开之前,回身与陈到说了几个朝中大臣的名字。 陈到明白这些人应该与边军出征之事有关,急忙道谢。张让苦笑一声,上车而去。 陈到急忙返回田齐屋中,把张让提到的几个大臣转告田齐。 田齐心中冷笑,提起笔,将这几个人的名字写了下来,递与任红昌道:“查。” 任红昌应诺,接过名单,提醒田齐道:“天子病重不朝,袁隗、王充、卢植、何进这四人府上戒备森严,潜伏在他们府中的锦衣卫不敢行动,消息断绝。” 田齐一愣,冷哼一声道:“看来他们已经做好了束甲相攻的准备。只等天子一死,京师必然大乱。北军、南军、西园各校尉如今有何反应?子义那里有没有危险?” 任红昌说道:“所有军中校尉都已悄然集结各自部曲,严守军营。子义也加强了戒备,只等将军下令,立刻出城来与将军汇合。” 第464章 乱起萧蔷(一) 田齐上书公车门,欲辞官归乡。公车尚书立刻将田齐的奏章转交给了袁隗。袁隗见到奏章心中大定,派人转告何进,大事定矣,朝中众位大臣愿拥立刘辩为太子。 何进却不以为然,对左右手下说道:“袁隗老矣。区区一个田齐,令他畏惧如虎。” 许攸笑道:“田齐率军征战冀州黄巾,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在军中也广有人脉。他肯置身事外,刘协再无朝中重臣相帮,也是好事。” 何进冷哼一声道:“算他识相。你传令给袁绍,让他率羽林军押送田齐离京。” 许攸应诺,转身而退。 何进叫来兄弟何苗,叮嘱他道:“天子病重,只怕时日无多。虽然宫内宫外都愿支持辩儿继位,但无天子传位召书,你我不可大意。你这就率淳于琼带兵围住董重、董承府弟,无我命令不得放其出府。” 何苗应诺,对何进说道:“兄长放心,北军、南军诸校尉都已表态支持辩儿,就算放董重、董承离府,他们也无兵可调。” 何进怒道:“不可大意。天子置西园八校,令蹇硕执掌宫禁。若天子立下遗召,再有董太后支持,只怕北军、南军诸校尉态度有变。” 何苗急忙道歉:“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兄长放心,我一定看好董重和董承,绝不让他们出府门一步。” 何进这才放心,挥手催何苗前去传令。 安排好这些事情,何进松了口气,默默望向皇宫方向,轻声自语道:“这都是你逼我的。若你早早同意立辩儿为太子,我也不必与张角这等妖人合作。或许你还可多活上几年。” 张让悄然回到宫中,立刻找来赵忠和蹇硕。他在回来的路上读了田齐给他的信件。田齐提醒张让,欲保性命,需争取蹇硕支持,掌控西园骑军,立刻封锁宫禁,抓捕何进,控制何皇后和皇子辩。 蹇硕和赵忠一起来见张让,听闻张让欲令他抓捕何进,控制何皇后和皇子辩,吓得面色苍白,连连摆手道:“没有天子旨意,私捕大将军,软禁皇后和皇子,你这是造反。西园诸校尉也不会听我命令行事的。” 赵忠怒道:“天子早将兵符印信交与我等,想要旨意还不容易吗?我这就写给你。” 蹇硕急忙阻止道:“没有用的。没有朝庭三公九卿认可,没有大将军调兵令符,各军校尉一定会怀疑旨意真假。若被朝臣知道我们伪造天子旨意,只怕性命不保。” 张让怒道:“若皇子辩继位,何进蠢笨,必为袁隗、王允等人左右,大解党禁。皇子辩养于宫外,对我等毫无亲近之情。党禁开解,勋贵、豪族重返朝堂,必然报复我等。那时我等无兵无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性命才真的要休矣了。” 蹇硕闻言一惊,吓得冷汗淋漓,喃喃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赵忠怒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今只能赌一赌。押大还是押小,只能孤注一掷了。” 张让安抚蹇硕道:“只要控制好宫禁,软禁何皇后和皇子辩,再假传天子旨意,称天子病体已愈,召袁隗、何进等朝中重臣入宫,大事可定矣。” 蹇硕渐渐心动,轻轻点了点头。 张让和赵忠大喜,急忙带蹇硕至养身殿,拟好调兵旨意,加盖天子印信,催促蹇硕尽早行动。 蹇硕询问当值太医:“天子何时能醒?” 太医摇了摇头,回复蹇硕、张让等人道:“天子中毒已深,只怕,只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张让大惊,急忙追问:“天子还能,能再活几日?” 太医摇头说道:“只在这天。若我施针,或许能令天子清醒片刻。还请张常侍立刻召皇后、皇子和朝中诸位大臣入宫,与天子见上一面。” 张让点了点头,命令蹇硕:“立刻带兵入宫,封锁宫禁,再传召太后、皇后、诸皇子和诸大臣入宫。” 蹇硕犹豫片刻,望了望昏迷不醒的刘宏,想起当初刘宏欲让他辅助刘协登基为帝的话语,渐渐下定了决心,轻轻点了点头。 蹇硕离开养身殿,来到西园校场,立刻击鼓聚将。 西园八校尉,蹇硕为上军校尉,自己掌兵三营,麾下三位司马最先进入帅帐。 三通鼓响方落,下军校尉鲍洪;典军校尉曹操;助军左校尉蒋孝;助军右校尉徐和;左校尉冯芳等人依次入帐,向蹇硕行礼,静立两旁,等候军令。 中军校尉袁绍得何进将令,调兵出城,监视田齐;右校尉淳于琼得何苗将令,率军入城,都没有前来应卯。 蹇硕闻知袁绍、淳于琼无天子旨意,私自听从何进、何苗调派,心中一惊。他不敢再作迟疑,立刻掏出天子旨意,令各校尉带兵护送刘宏入宫,掌控宫禁。 蒋孝、徐和是赵忠亲信,立刻应命,愿听蹇硕调遣。鲍洪、冯芳面露迟疑,垂头不语,没有急于应诺,而是望向曹操,目露探询之意。 曹操上前行礼,询问蹇硕:“这旨意上为何没有朝中三公九卿印信?你只有天子令符,却没有将军调兵虎符,也不合规矩。” 蹇硕怒道:“孟德怀疑我假传旨意不成?天子病重,好不容易苏醒,令我调兵护送其入宫,欲召群臣交待后事。你等若是迟疑,耽搁皇权交接,罪无可恕。” 曹操等人闻言大惊,不敢再抗拒蹇硕军令,急忙躬身应诺。 蹇硕见诸校尉同意带兵护送刘宏入宫,心中一安,起身说道:“诸校尉即刻集结所部军士,一个时辰后出发。” 诸校尉应诺,鱼贯而出。 蹇硕手下三位司马也出帐而去。其中一人名叫潘隐,早被袁绍收买。他回到军中,立刻写了一封书信,派亲信送出军营,去向袁绍报讯。 曹操回到营中,也感觉事件有异,立刻召戏志才、荀攸相商。戏志才怒道:“这定是宦官假传天子旨意,欲威逼朝臣废长立幼,拥立刘协。请主公立刻传信给何进、袁隗,千万不可轻易入宫。” 荀攸也提醒曹操:“请主公立刻传信给段珪、侯览、程旷、夏恽、郭胜等位常侍,令他们保护好何皇后和皇子辩。再暗与鲍洪、冯芳相商,争得他们支持。” 曹操应诺,依计而行,派出数名亲信,去向何进、袁隗等人示警。 第465章 乱起萧蔷(二) 蹇硕带兵护送刘宏车架离开西园,返回勤政殿。张让和赵忠前往长春宫恭请董太后执掌后宫,蹇硕安排好各校尉分守各处宫门,便亲自率领一曲亲卫,奔向长秋宫,准备将何皇后和刘辩软禁,迁入掖庭冷宫。 蹇硕来到长秋宫外,却见宫门紧闭,数百执金吾披甲执弓,守在宫墙之上。又有侯览、程旷、夏恽、郭胜等位中常侍率领数百宫中管事太监拦在门外。 侯览高呼蹇硕上前答话,蹇硕急忙下马,上前问安。他自幼入宫便拜在侯览门下为黄门,多受侯览提携,事之如师如父。 侯览取出一封旨意,高呼一声:“皇后有旨,蹇硕上前听封。” 蹇硕一愣,面现迟疑。侯览怒喝一声道:“混帐子,直想造反不成吗?” 蹇硕长叹一声,躬身行礼,轻声说道:“愿奉皇后令旨,不敢有违。” 侯览轻哼一声,令蹇硕将禁军留在宫外,随他入长秋宫面见何皇后。一路上,侯览轻声提醒蹇硕道:“大将军已派兵恭送田齐离开了京城,又派兵围了董重、董承府弟。北军、南军各校尉也纷纷立誓效忠何大将军,愿拥立嫡长子辩为太子。识实务者为俊杰,你千万不要自误。” 蹇硕苦笑一声,向侯览行礼道谢。两人来到长秋宫,何皇后正紧紧抱着刘辩坐于凤榻之上,焦急的望着宫外。 侯览拉着蹇硕上前,跪地行礼,山呼万岁。何皇后见蹇硕跪地扣首,心中一安,急忙问道:“天子身体如何?西园禁军为何突然封锁了宫禁?” 蹇硕跪地行礼,已经臣服于何氏。他再无迟疑,急忙提醒何氏:“天子命在顷刻,请皇后即刻通知朝中大臣入宫,一同护卫皇子辩入勤政殿请安。” 何氏立刻询问蹇硕:“西园诸校尉可愿与你一同效忠我们母子?” 蹇硕点头应诺,向何氏保证道:“吾等愿听皇后令旨。” 何皇后大喜,急忙令侯览派人出宫,通知何进、袁隗等人入宫。 蹇硕亲自率军护卫何皇后和刘辩来到天子所居勤政殿外,途中又有曹操、鲍洪、冯芳三人率亲卫过来相护。 张让和赵忠得知消息,心中大惊。张让怒道:“混帐子。定是蹇硕反了水。董太后和协皇子为何还没有过来?” 赵忠也感觉事情不妙,急忙询问守在殿外的蒋孝、王越。蒋孝回复赵忠:“徐和亲自带兵去接董太后、协皇子,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张让咬牙说道:“为何如此迟缓?哎。若是被何氏和刘辩先进了勤政殿,万事休矣。” 赵忠急忙令蒋孝关闭宫门,率军挡住蹇硕等人。蒋孝略有迟疑,目视赵忠和张让,轻声说道:“西园校尉中除了我和徐和之外,似乎都站在了何皇后一边。徐和行动如此迟缓,只怕也不可靠了。” 张让脸色一变,喃喃自语:“反了,都他娘的反了。赵忠更是吓得汗如雨落,直跺脚轻呼:“这可如何是好?” 蒋孝望了一眼冷冷站在旁边的王越,轻声说道:“吾有两计,请两位常侍定夺。” “快说。”张让和赵忠急忙催促。 蒋孝平静的说道:“其一,召何氏和皇子辩入殿,趁机杀之,以绝朝臣非分之心。” 张让和赵忠一起望向王越。王越一代剑术宗师,正是刺杀何皇后和刘辩的最佳人选。王越却冷冷一笑,轻轻摇头,自言自语道:“我与天子有约,只保他一人安全。只要没有人想谋害天子,我不会出手。” 张让和赵忠长叹一声,询问蒋孝:“第二计如何?” 蒋孝也轻声一叹,缓缓说道:“事已至此,我等何必螳臂当车,作无谓之牺牲呢?” 张让和赵忠相视一眼,彼此轻轻点了点头。赵忠对王越说道:“请王将军敲响登闻鼓,传令京中百官入宫,见天子最后一面。” 王越没有反对,转身而去。张让吩咐蒋孝:“打开宫门,我们一同去迎皇后和皇子辩入宫。” 此时宫门外,何皇后抱着刘辩下了华车,正欲吩咐蹇硕等人强闯宫禁,却见宫门大开,张让、赵忠、蒋孝等人鱼贯而出,恭请何皇后入宫。 蹇硕令曹操、鲍洪率军入内,接掌勤政宫防卫。自已率军护送何皇后母子进了勤政殿。 何皇后和刘辩来到刘宏榻前,却见刘宏面白如纸,气息微弱,昏迷未醒。何皇后心中一松,与刘辩一同坐于刘宏身前,静等朝中大臣和何进入宫。 侯览询问张让、赵忠:“董太后和皇子协何在?” 赵忠回复侯览:“校尉徐和率军前往迎接,应该快到了。” 侯览看向蹇硕,语重心长的说道:“蹇校尉带人去接一接。” 蹇硕脸色一白,不敢接令。虽然他被逼无奈转投何氏,但不敢亲自谋害董太后和皇子协。 侯览又望向曹操、鲍洪、冯芳等人,众人全都垂头不语,装作视而未见。 侯览心中焦急,却无法强令诸校尉出手谋害董太后和刘协,只得目视何皇后,暗示她早下决断。 何皇后此时却满心欢喜的等待着刘宏咽气,等待着儿子刘辩继位为帝,对侯览的暗示若无所觉。在她看来,宫中诸常侍全部转投于她,宫外又有兄长何进执掌军权,有袁隗等朝中大臣全力支持,刘辩继位为帝已成定局,刘协和董太后再无威胁。 登闻鼓响三通,袁隗率朝中百官来到勤政殿,何进也带了数千羽林军接掌了皇城禁卫,率袁绍等北军、南军诸校尉来到勤政殿。 袁隗询问过太医,得知刘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心中一安,转问张让、赵忠:“董太后和协皇子何在?还不派人去催一催?” 张让和赵忠应诺,请蹇硕去迎董太后和皇子协。 蹇硕带兵出了勤政宫,前行不远,正遇徐和带兵护送董太后车架缓缓而来。 蹇硕上前询问徐和:“为何行动如此迟缓?” 徐和苦笑一声道:“协皇子又是要敬献祈福,又是沐浴更衣,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这才随我出了长春宫。” 蹇硕心中一叹,暗自责怪刘协道:天予不取,反受其疚。协皇子自己耽搁了时间,错过了机会,怨不得旁人。 蹇硕上前恭请董太后下车。董太后答应一声,望向对面的令孤荣,叹息一声,拉着他下了华车,走进了勤政殿。 第466章 乱起萧蔷(三) 数个时辰之前。刘宏突然回到皇宫,派西园禁卫来接董太后和刘协去勤政殿。董太后得知消息,心中又悲又喜。她所悲者,是因知道儿子刘宏恐怕命不久矣了;她所喜者,是因刘宏欲传位给刘协。刘协年幼,而且一直由董太后抚养,由他来继续皇位,董太后中年丧子之痛稍减。 可就在董太后催促刘协起行之时,刘协却屏退左右,单独与董太后密商,准备假扮令孤荣,伺机逃出皇宫。 董太后大吃一惊,急忙反对,同时安慰刘协说道:“我董氏一族拼得一死也要护你周全。” 刘协却轻轻摇头,取出当初田齐交与他的救命锦囊递与董太后道:“后将军在拒绝参与太子之争的时候送了我这个,让我在危急之时打开,说是能救我一命。我打开看了。他让我金蝉脱壳,逃离皇宫,还给我准备好了一个新的身份,让我去琅琊。” 董太后怒道:“为什么要逃?有你父皇旨意在,有董重、董承两位将军在,有西园数万禁军在,何人敢害你我?” 刘协轻轻摇头,却十分坚定的说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我逃,但我相信他。他的智慧如海,他的勇气如山,他的手下如狼似虎,可即便是他,也不敢留居京城,只能远远逃开。太后和我,孤儿寡母,内无亲信相助,外无重臣相帮,更加斗不过他们的。” 董太后还要再劝,刘协却跪地扣首,伏地不起,苦苦哀求道:“协儿不孝,请太后恩准我离京。也请太后保重身体,切勿与何氏相争。协儿欲效仿重耳和宣帝,周游四海,结交天下豪杰。若天不亡汉室,吾定能回返宫中,再与太后相见。” 董太后早就暗中派人去传董重、董承率兵入宫来护卫了,但此时数个时辰已过,音信全无,让她心生疑虑。此时刘协苦苦相求,她犹豫再三,终于点了点头。她暗恨自己无能,暗恨自己家族中无英才涌现,不能相助刘协与朝臣相抗,登上皇位。 刘协得董太后允许,立刻易容,与令孤荣互换了身份。刘协向令孤荣行大礼参拜,含泪说道:“令孤兄以身相代,于刘协恩同再造。刘协无以为报,若他日能重兴汉室,必裂土封侯,酬谢兄长之功。” 令孤荣笑道:“我本一孤儿,无依无靠,险些饿死街头。如今能当皇子,衣食无忧,幸之何哉。我还要感谢你呢。” 刘协知道令孤荣这般说是不想居功。刘协重重扣首三次,没有再言。大恩不言谢,自己前途未卜,一切承诺都是空言,多说无益。 刘协起身,转对史阿说道:“你我同学数载,情同兄弟,此番情义,永生难忘。如今分别在即,刘协无以为赠,只愿兄长保重,他日江湖再见。” 史阿眼中含泪,轻声说道:“我求助过师父。但他不敢出手相助。他只对我说了两个字,不争。你放弃皇子身份,逃离京师是非之地,我也不知对错。但你放心,等京师安稳下来,我定去寻你。” 刘协含笑点头,轻声说道:“我等你。” “保重。”史阿轻声说道。 董太后领着令孤荣进入勤政殿。何皇后、袁隗、何进等朝臣行礼问安。董太后拉着令孤荣走向刘宏榻前,望着昏迷不醒的刘宏,泪如雨下。 袁隗上前提醒董太后道:“太医说,可以行针令天子恢复些许清醒。” 董太后轻轻点头,令医者上前。太医上前行针,又请何皇后扶刘宏起身,灌入几口参汤。 刘宏睁开双目,环视左右,心中一叹,没有开口。他只拉住董太后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便长呼一口浊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何皇后见刘宏没了气息,心中暗喜,脸上却装出悲伤神态,惊呼一声道:“天子,天子醒来。” 董太后拉着刘宏的手,感觉刘宏体温渐渐冰凉,不由心中一痛,泪如泉涌。 太医急忙上前诊断,片刻之后,轻叹一声,跪地高呼:“天子薨了。” 董太后拉着令孤荣,何皇后拉着刘辩,一同跪地,痛哭失声。袁隗、何进也率君臣跪地行礼,勤政殿顿时哭声一片。 勤政殿外,所有禁军、宦官、宫女也跪地行礼,哀嚎三声。刘协泪流满面,跟随众人跪地扣首,久久不愿起身。史阿担心刘协露了身份,急忙拉他起来。 刘协悄然擦去眼泪,默默退至一众小宦官和宫女身后。 勤政殿内,袁隗和何进上前扶起董太后和何皇后。袁隗行礼说道:“天子故去,却无旨意留下,按汉家规制,请太后、皇后下旨,立嫡长子辩为帝,承继大统。” 何进率诸校尉和群臣一同跪地,高呼说道:“请太后、皇后下旨,立嫡长子辩为帝。” 何皇后大喜,连忙应诺,扶皇子辩起身。董太后望向殿中数百朝臣、将军,知道多争无益,只得默不作声,没有出言反对。 袁隗、何进见大事已定,心中暗喜,急忙率群臣向刘辩行礼,山呼万岁。 刘辩年仅十二岁,一直养在宫外,哪见过如此场面,不由心中慌乱,手足无措。何皇后急忙上前,代刘辩下令,请诸臣起身。 董太后冷哼一声,心中暗叹:此子不如刘协多矣。子弱母壮,只怕汉室江山再入外戚干政之危矣。 等群臣参拜刘辩完毕,何皇后代刘辩宣旨,晋董太后为太皇太后,晋自己为太后,又令袁隗、何进操办刘宏丧葬事宜。 袁隗身为四朝老臣,对于如何操办天子丧事轻车熟路,一番安排布置下去,井井有条,诸事不乱。 董太皇太后知道事无更改,只上前将令孤荣扶起,抱在怀中,询问袁隗:“为何董重、董承没有上殿?” 何进上前答道:“骠骑将军董重和车骑将军董承有疾,闭门养病,无法上殿。” 董太皇太后冷哼一声道:“前几日还活蹦乱跳的,能有什么重病。让他们爬也给我爬进宫来,给先帝守灵。” 何进还要反对,袁隗却轻咳一声,提醒他不要再与董太皇太后争执。 何进犹豫片刻,轻轻点头,派人前去传令,召董重、董承入宫。如今刘辩已得群臣拥戴,继位为帝,相信董家也不会再起波澜。 董太皇太后见何进同意董重、董承入宫,终于松了口气。 第467章 远走他乡 通过史阿和王越安排,扮作小宦官令孤荣的刘协,跟随采买丧葬用品的宫中管事太监离开了勤政殿,来到掖庭,准备出宫。 刘协有些不安的望向衣帽局那边。他与衣帽局主官貂蝉任红昌交往数载,情同姐弟。他假扮令孤荣能够瞒过何皇后和张让、赵忠等中常侍,但绝瞒不过任红昌。 临别在即,刘协即想与任红昌道别,又有些担心被人看出破绽。他相信任红昌不会出卖自己,但他不敢有任何闪失。而且他要甩脱管事宦官监视,还需要任红昌相助。 刘协的目光从衣帽局诸位管事宦官和宫女身上扫过,心头一紧,眉头暗皱。任红昌并不在准备出宫采买的人群当中,这不正常。 但刘协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也无法更换脱身方案。他只能选择相信史阿和任红昌会安排妥当,派人掩护他安全离开皇宫。 经过守门禁军重重查验,刘协跟随着人群走出了掖庭门,离开了他生活九年的皇宫。 刘协走出宫门,转身回望,眼中含泪。他在心中暗暗立誓:此生必重返京城,重兴汉室。 几名衣帽局的管事太监和宫女悄然将刘协拉到他们中间。一名宫女学着任红昌的样子,头戴面纱,头插绢花,向造办处管事太监禀报一声,带着衣帽局的太监和宫女离开大队,前往西市,采买纱绢、素布。 刘协跟随衣帽局太监、宫女来到西市,那名头戴面纱的宫女悄然靠近刘协,暗中将一块玉佩塞入刘协手中。刘协悄然察看,正是自己曾经送与任红昌的礼物。刘协放慢脚步,悄然落在队伍最后。 头戴面纱的宫女贴近他身边,把一个包裹递与他,悄声说道:“前面两百丈就是悠然居。保重。” 刘协轻声道谢,心中却猛然起疑。田齐交给他一个救命锦囊,里面有逃离京城之法和今后的身份。其中离开皇宫之后的最关键一步就是悠然居。他并没有告诉过史阿、任红昌自己离开皇宫之后会去哪里,可这宫女却直接将他带到了悠然居。 那名宫女见刘协脚步一顿,立刻知道自己刚才言语中不小心露出了破绽。她只得轻声一叹,贴近刘协耳边说道:“我是任姑娘贴身侍女红莺。任姑娘是后将军麾下校尉太史慈妻子,已经跟随后将军、太史校尉离开了京城。” 刘协这才放心,苦笑一声说道:“太史校尉果然没有背叛后将军。” 红莺轻声一笑,没有接言。过得片刻,众人走过悠然居门前,红莺悄然一推刘协,刘协快速闪身,趁无人关注,跑进了悠然居酒楼。 一名伙计迎上前来,询问刘协:“小中官(汉代对小宦官的敬称)可是要用餐吗?” 刘协轻轻摇头,取出一副玉镯,悄然递与伙计说道:“掌柜的可在?宫中有事,要定些素斋,管事太监令我来与之相商。” 伙计悄然接过玉镯,见这玉镯上刻着后将军府字样,心中一惊,连忙含笑应诺,引刘协上了楼,来见酒楼掌柜。 掌柜检验玉镯,立刻将刘协让入房中,令伙计退下,轻声对刘协说道:“塞外莺飞雁南来。” 刘协轻声一笑,按照田齐救命锦囊所留暗语,回应掌柜道:“春风吹落行人泪。” 掌柜的轻轻点头,对刘协说道:“请立刻更衣,随我出城。” 刘协应诺,打开红莺所赠那个包裹,取出一身锦衣换上,又卸下脸上化妆,恢复本来面目。 掌柜带刘协来到悠然居酒楼后院,上了一辆马车,出了后门,直奔城东一间武馆。 这间武馆是锦衣卫所建,现在是百户齐欢驻地。田齐、曹性、任红昌一同离京,洛阳锦衣卫现在归齐欢指挥。 田齐离开京师之前,曾经暗令齐欢接应和护送一名小宦官离京。齐欢并不知道刘协身份,只知道这名小宦官是任红昌在宫中发展的一名锦衣密探,曾经立下大功,而且身份已露,为了安全起见,必须尽快送离京师。 齐欢面见刘协,叫来几名手下,对刘协说道:“他们会扮作你的家丁,护送你前往徐州。你所假扮的身份,曹千户已经安排妥当。到了徐州,会有人接应你,护送你前往荆州。” 刘协轻声道谢,询问齐欢:“后将军现在到了哪里?他为何不肯接我去塞外?” 齐欢对刘协的“狂傲”有些不喜,轻轻摇了摇头,冷冷答道:“主公如何安排,岂是你我能够质疑的?” 刘协长叹一声,没有再言。他真心希望田齐能够全力帮助他安定汉室江山,但很显然,田齐并不愿意把自己这个“麻烦”留在身边。 刘协向齐欢告辞,准备跟随几名护卫离开武馆。 齐欢叫住刘协,取出一封密信递与他道:“这是曹千户让我转交给你的。” 刘协撕开信封,取出密信来看,只见上面字迹丑陋,正是田齐亲笔。刘协心中一暖,仔细看信。信中只寥寥数语,叮嘱刘协暂时隐居荆州,半耕半读,清闲度日,二十岁前不可出山入仕。 刘协默默将信撕的粉碎,装入怀中。他犹豫片刻,对齐欢说道:“请转告后将军,边军出征鲜卑之事,背后多有侍御史王充出谋划策。” 齐欢心中一惊,轻轻点头。刘协不再多言,转身告辞,离开武馆,出了京城,乘座马车,由数名锦衣卫护送,直奔徐州。 等刘协离开,齐欢立刻放出飞鸽,将刘协所提供的线索转告给了田齐。 田齐此时已经率领太史慈和陈到两军乘船南下,进入长江。他接到齐欢密信,心中一凛。熟悉历史的田齐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在心中默默想道:“王充?董卓乱政,最后不正是他利用貂蝉施展美人计而杀之吗?董卓不死,朝庭威严勉强维系,大汉天下还不至于陷入四分五裂的混战局面。他处心积虑消磨大汉元气,唯恐天下不乱,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曹性见田齐沉思不语,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个王充是什么人?皇子协为何因一个小小的侍御史而提醒家主?” 田齐轻轻摇头,迟疑再三,询问曹性:“任百户随我等南下,宫中锦衣卫交与谁人?” 曹性答道:“任百户举荐了她的贴身侍女红莺。此女美貌不下于任姑娘,堪称人间绝色。她有一手易容术,平时不以真面目示人,知道她容貌绝美的人少之又少。” 第468章 京城乱起(一) 田齐并不认识红莺,但他相信任红昌的举荐。他悄然吩咐曹性,提红莺为锦衣百户,负责接掌宫中锦衣卫并盯住王允这条线。 曹性应诺,欲转身而退。田齐随口询问他道:“刘协离开京城了吗?你给他安排的假身份靠不靠谱?” 曹性笑道:“齐欢信中不是说过了吗,他已经派人护送刘协去了徐州。至于他的假身份,我早就安排妥当了,保证他能安全抵达荆州,不会引人怀疑。” 田齐这才安心,轻叹一声道:“毕竟师徒一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他回想历史,认为帮刘协离开京师,可以改变他一生傀儡的命运。 曹性有些好奇的询问田齐:“他会是下一位宣帝吗?” 田齐一脸苦笑,轻轻摇头道:“时移世异,谁又能说的清楚呢?但就算他是下一位宣帝又如何?你我,敢以身家性命陪他一赌吗?” 曹性摇了摇头,告辞而去。他已经成家立业,心满意足,可没有当吕不韦的魄力,更不敢押上一切,去进行一场生死赌局。 田齐凝望江边景色,暗自祝福刘协道:“今后十数年间,荆州也算是一块安稳之地,可保你一时平安。最后是龙是虫,就全看你自己了。祝你好运。” 刘宏的棺椁被运入陵寝安葬,但丧期未过。何太后却急不可待的派人召袁隗、何进入宫,商议刘辩登基大典和更改年号等事。董太皇太后闻讯大怒,秘召张让和赵忠入长春宫,先把天子印信要到手中。 何太后与袁隗、何进商定好时间和年号,准备拟召,大赦天下,公之于众,却突然得知,天子印信全被董太皇太后收入长春宫,不由大吃一惊,拍案而起,怒骂一声:“这个老虔婆(中国古代传统的女性职业“三姑六婆”中一种,指开设秦楼楚院、媒介色情交易的妇人,亦即是“淫媒”)。” 何进也暗自吃惊,提醒何太后道:“若无天子印信,新帝如何顺利登基?定是张让、赵忠这帮宦官坏事,不如让我带兵入宫,尽灭之。除掉宫中宦官,董太皇太后再无倚仗,必会归还印信。” 袁隗也不想再受宦党节制,立刻同意何进所言。 何太后却迟疑良久,没有同意何进、袁隗的建议。她的母亲舞阳君经常入宫,多次提醒她小心外臣势大难制,导致皇权衰落,建议她保留宦官势力,求得内外平衡,以便掌控朝局。何太后深以为然,对何进、袁隗欲根除宦官之事心生警觉,否决了他们两人的提议。 何进和袁隗失望的摇了摇头,没有再劝。何太后起身,对袁隗和何进说道:“请与我一起求见太皇太后,要回天子印信。” 何进和袁隗应诺,跟随何氏前往长春宫。 董太皇太后召见何太后和何进、袁隗等人,商议数个时辰,以董重、董承两人掌控北军军权和皇宫禁卫为条件,交出了天子印信。 何太后本不愿答应,但何进和袁隗两人一再相劝,这才勉强同意。 何太皇取回印信回到长秋宫,与何进、袁隗两人报怨道:“她令侄儿董承掌管宫禁,置我母子安全于何地?” 何进笑道:“董重、董承,两只蠢狗罢了。北军五校尉全在我掌控之中,他们两人哪里使用得动。有了天子印信,保得辩儿顺利登基要紧。先让她得意几天又有何妨?” 袁隗提醒何进说道:“先皇执金吾王越执掌宫禁,蹇硕掌控西园,宫中军权近半握于外人手中,应该尽快予以解除。” 何进深以为然,立刻拟召,请何太后用天子印。只等刘辩登基大典之后,调王越为护羌中郎将,离开皇宫;再以何太皇亲信侯览替换蹇硕为西园上军校尉。 跟在何太皇身边的小宫女是张让安插的亲信。她将立刻将此事传信给了张让。 张让暗中转告蹇硕,提醒他早做准备。 蹇硕闻听此讯大惊,担心失去兵权,会受制于人,性命难保。他犹豫再三,下定决心,暗中投靠董太皇太后,愿听她调遣。 董太皇太后大喜,安抚蹇硕道:“有吾在,何氏不敢难为你等。” 十余天后,刘宏三期已过,依据朝庭惯例,群臣上书何太后,请嫡皇子刘辩加冕冠,登基为帝,上朝听政。 因刘辩年幼,何太皇垂帘,代掌天子印信。大将军何进上书天子,调王越为护羌中郎将,调侯览为西园禁军上军校尉。骠骑将军董重和车骑将军董承齐声反对,同时取出董太皇太后旨意,欲令大将军何进交出北军军权,调换北军五校尉。 大汉以孝立国,董重、董承以太皇太皇旨意相逼,何太皇和朝庭三公虽然不肯接受这份旨意,但也无可奈何,不敢直接驳斥。众臣争吵半日,最终无果,只得散了朝议,将所有旨意暂缓用印,等明天再议。 何太后回到后宫,立刻召见侯览,令他想办法除掉蹇硕,掌控西园军权。侯览应诺,保证三天之内办好此事。 不等何太后详细询问侯览有何办法除掉蹇硕,却有长春宫宫女来传召,令何太后去与董太皇太后请安。 何太皇忍下怒气,摆起太皇仪仗,来到长春宫。 董太皇太后令何太皇孤身入见,何太后嗤之以鼻,不肯接令,反而召侯览、程旷、夏恽、郭胜、张让、赵忠等位中常侍前来,强行闯入长春宫,当着董太后的面,大批更换长春太监和宫女。 董太皇太后气得面色发青,拍案而起,忿恨地责骂何太后:“你现在这么强横跋扈,不就是依仗你哥哥的权势吗?欺吾董家无人吗?逼急了我,一封敕令,让骠骑将军董重斩了何进的头拿进宫来。” 何太后冷冷一笑,不以为然,转身而退。 回到长秋宫,侯览提醒何太后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除去董重,董太皇太后再无倚仗。” 何太后深以为然,立刻传信何进,想办法诛杀董重,以灭董太皇太后之威。 何进不敢大意,马上召集亲信商议。王充提出一计,何进闻言大喜,称赞王允有安邦定国之才。 第469章 京城乱起(二) 第二天朝议,何进与三公以及其弟左将军何苗等上奏:董太后指使董重勾结前中常侍夏恽、永乐太仆封谞等人,交结州郡,垄断各地的珍宝财货,全部送进永乐宫,贪没天子内藏寺资财,论罪当死。而且根据过去的惯例,藩王之后不得留住京城,舆车服饰有一定的规章可循,饮食有一定的品级可依。请把董太后的宫室迁回她本来的封国去。 何氏大喜,立刻以皇帝刘辩名义同意。 何进即刻接令,派兵包围骠骑将军董重的府第,拘捕董重。董重胆怯无能,见官兵闯入府中,直吓得投井自杀。 王越接受朝庭旨意,交出兵权,辞职出宫。何进令亲信袁术为执金吾、虎贲中郎将,掌控宫禁。何太后亲自带人前往长春宫宣旨,逼董太后出宫离京,返回河间解渎侯府居住。 董太皇太后知道大势已去,无力抗争,只冷笑三声,离开了长春宫。何进派何苗带兵送董太皇太后归乡。离开京城不久,董太皇太后忧怒成疾,病死于途中。消息传回京城,满朝文武和民间百姓都将此事归罪于何氏,责怪何氏不孝,这也成为后来董卓废掉刘辩皇位的理由之一。 何皇后逼死董太皇太后,独掌皇宫大权,志得意满。她气量狭小,暗恨当初蹇硕带兵围堵长秋宫之仇,欲拿下蹇硕治罪。 侯览、张让、赵忠等人急忙劝阻,愿替蹇硕作保。何皇后这才饶过蹇硕一命,只除了他的军权,没有再将他下牢狱治罪。 蹇硕逃过一劫,但心生怨恨。他暗中找到赵忠和张让,劝他们发动兵变,假托先帝遗愿,废刘辩,立刘协为帝。张让和赵忠不敢与满朝文武为敌,劝蹇硕隐忍,再说服侯览,团结诸位中常侍,暗结力量,以图远谋。 蹇硕接受了张让和赵忠建议,四下串连,说服侯览等人插手北军、南军人事任免,以分何进兵权。 侯览等人也不想被外戚压制,开始拉拢北军、南军和西园诸校尉,欲与何进抗衡。 何进久知宦官为天下所共疾,又痛恨蹇硕在刘宏葬礼之时曾经想要阴谋害他和何皇后,如今宦官暗中分他兵权,更令他恼怒,暗中有了诛灭宦官的打算。 袁绍也久有谋划,使何进亲客张津劝何进说:“黄门常侍权重已很久了,又与后宫勾结谋取私利,将军应当选拔贤良的人才,整顿天下,为国家除害。” 何进认为张津说得对,入宫求何皇后诛杀所有中常侍,还政于外臣。 何皇后再次想起母亲舞阳君曾提醒她的话,担心外臣势大难制,皇权衰落,没有同意何进的要求。她对何进说道:“宦官统领禁省,自古到今,汉家老规矩,不可废。况且先帝刚逝世,我怎么堂而皇之与士人共事呢?所有政令还需要内臣传于外臣。” 何进不甘心,再三劝说,何皇后坚决不准,还斥责何进欲欺她孤儿寡母,有王莽之志。何进大怒,摘下头上板冠,摔于地上,指天立誓,绝无叛汉之心。何皇后依然不肯诛灭宦官,何进无奈而退,两兄妹不欢而散。 何进与何皇后这番争吵,被守于门外的小黄门宦官隐约听到。他担心何进最终说服何皇后,急忙将消息传与张让、赵忠、侯览等人示警。 张让暗中召集诸位中常侍,提议先下手为强,诛杀何进。面对生死之危,诸位中常侍放下彼此隔阂,一致同意了张让的提议,请侯览、蹇硕、赵忠三人集结亲信军士,暗伏宫中,寻机刺杀何进。 蹇硕回到家中,暗召西园禁军旧部司马郭胜等人商议,请他们带亲信入宫,执掌长乐宫禁卫之事。 郭胜,何进同郡人,暗中亲信何氏。他离开蹇硕府上,立刻求见何进,提醒他道:“蹇硕暗结禁军,欲带兵入宫,必有阴谋,望将军小心。” 何进大怒,使黄门令逮捕蹇硕,将其斩杀,又将蹇硕、侯览所领西园禁军调入北军,归自己统率。 袁绍又劝说何进乘机带兵入宫诛杀宦官。他对何进说道:“从前窦武想诛杀内宠而反为所害,是因为他行事不秘,谋划泄露于外,五营百官服从宦官,害怕宦官。现在将军位高权重,兄弟两人统率京中南北两军劲兵,部下将吏又都是英俊名士,乐于尽力报命,事情在于掌握,正是天助良机。将军应当为天下除害,名垂后世。” 何进深以为然,与袁绍定计,准备由袁绍带兵先擒拿侯览,掌控西园各营,再遍诛宦官。 袁绍善于养士,他的从弟虎贲中郎将袁术也尚气侠,豪杰之士愿为他们所用,手下又有逢纪、何颙等智谋之士。何进相信由袁绍、袁术两人带兵擒拿侯览,必会万无一失。 不等袁绍回去召集军士,有何皇后身边黄门宦官前来求见何进,称有太后旨意传达。 何进召黄门宦官入见,袁绍起身欲退,却被何进拦下,让他一起听旨。黄门宦官入内,见袁绍在座,不由一愣。何进询问道:“太后有何旨意?” 黄门宦官递过一封密信,对何进说道:“太后派我送信,并有口谕转达。请将军明日早朝结束,入宫相见。” 何进接过密信,打开查看,面露喜色,吩咐黄门宦官传信太后,明天午时,必入宫相见。 黄门宦官告辞而去,袁绍询问何进:“太后信中说了些什么?” 何进笑道:“太后得知蹇硕欲带兵入宫,心中恐惧。得知我们捕杀蹇硕,不但没有责怪,反而来信安慰,同时召我入宫,商议整顿宫禁之事。” 袁绍怒道:“蹇硕暗中勾结禁军入宫,图谋不轨,必有同党。太后还不醒悟,只言未提诛杀侯览、张让、赵忠等人之事吗?” 何进轻声一叹,向袁绍报怨道:“太后疑我有王莽之志,担心天子年幼,为外臣所欺。奈何?” 袁绍提醒何进道:“张让、赵忠执掌宫禁多年,手下必有死士,将军捕杀蹇硕,恐怕已令张让、赵忠等人警觉,此时不可大意,不能轻易入宫。” 何进面露迟疑,对袁绍说道:“太后对我已有相疑之心,我若不奉召,只怕太后误会更深。” 袁绍说道:“请将军称病,暂不入朝。等我先擒拿侯览,掌控西园禁军,再观张让、赵忠有何反应,另行商议。” 第470章 京城乱起(三) 张让和赵忠假传何太后旨意,宣何进入长秋宫相见,打算暗伏军士,刺杀何进。何进听从袁绍建议,称病不朝,躲过了这次阴谋。 袁绍带兵围侯览府弟,打算抓捕侯览,控制由宦官掌握的三营西园骑军,却也扑了一空。在何进捕杀蹇硕的时候,侯览就已经得到消息,躲入了西园军营之中。 袁绍不敢发兵攻打西园,急忙来找何进商议,希望何进请得太后和天子的旨意,尽诛宦官,扫清宦党势力。 何进令弟弟何苗统领羽林军入宫,派三署郎官带北营军士围住中常寺,将所有有品级的宦官堵在各自房中看押。何进再次进见何太后,请她下旨,尽诛宦官。 何太后大怒,斥责何进:“无天子令,带兵入宫,拘押内臣,汝欲谋反乎?欲取吾母子而代之乎?” 何进跪地明誓,他并无废汉之心,只为清君侧,净朝堂。 何太后抱着刘辩怒斥何进:“先帝葬礼未毕,新皇登基大典未行,你等就要急不可奈的诛灭内臣,置我母子于何地?速退,否则我母子便撞死在你面前,看朝中文武能不能饶得过你,看你能不能再当大将军,能不能做得王莽篡汉之事?” 何进见妹妹误会自己已深,无可奈何,只得下令何苗、袁绍等人撤军。何太后这才心安,立刻下旨,令张让、赵忠带徐和、蒋孝两营西园禁卫入宫,接掌宫禁。 何进与何苗、袁绍退回府中商议。何进因何太后以死相逼,对于诛灭宦官之事有些迟疑。 袁绍急忙向何进建议,多召集四方猛将及大批豪杰,使他们都引兵向京城汇集,打起清君侧旗号,威胁何太后同意诛杀宦官。 何进犹豫,担心诸将引军入京,会引发兵乱。袁绍再次建议道:“不如给各地军将去信,诈称宦官欲阻挠太后和天子大赦天下、奖赏诸军勇士。诸军将士闻讯必怒。大将军再下令他们率军回京,顺路擒拿有品级宦官家属,逼太后下定决心,安抚兵乱。” 何进依然迟疑,何苗提醒何进道:“兄长诛杀蹇硕,又派兵围了侯览府弟,早与宦官一党结仇。如今当断不断,将来必受宦官报复。” 何进心生胆怯,最终同意了袁绍的建议。 主簿陈琳劝谏说何进:“将军总揽皇威,掌握兵权,龙骧虎步,或高或下,全凭心意。诛杀内臣,有如举火烧皮,又有何难?合于道,违于经,为天人所顺。如今却反抛弃利器,寻找外援。大军云集京师,只恐强者为雄,干戈倒执,授人以柄。”何进不听。 何进假传军令,召前将军董卓入京,驻关中上林苑,又使府掾王匡发动郡兵强弩手入京;召东郡太守桥瑁驻城皋,使武猛都尉丁原带并州骑军南下。 董卓兵进神速,最先入京。何进见董卓兵强马壮,心生忧惧,急令董卓停兵于上林苑,不得再进。 丁原南下,火烧孟津,捕杀宦官家属数百,火光照得城里通红,满城皆呼,都说要诛杀宦官。 何进上书何太后,称各路军将不满宦官当政,欲入京讨赏,清君侧、净朝堂。 何太后大惊,心生恐惧,但还是不同意下旨尽诛宦官。 何进的意思更加狐疑,心生悔意。袁绍担心何进改变主意,于是威胁他说:“两军交锋,以气胜。如今形势已明,只余最后一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将军还等待什么,为什么不早决定呢?” 何进终于下定决心,任命袁绍为司隶校尉,持符节,负责调派南北禁军,做好诛灭宦官准备;又命从事中郎王允为河南尹。 袁绍派洛阳方略武吏带兵监视宦官府弟,使董卓等将率军驰驱驿上,准备进兵平乐宫。 何太后终于害怕起来,不敢再阻拦何进、袁绍等人。她罢退全体小黄门,使还里舍,只留何进平素亲近的人,守卫省中。 诸中常侍、小黄门见大势已去,都去何进那里请罪,听凭何进处置。 何进对他们说:“天下纷纷扰扰,正是诸君为害啊!如今董卓很快就要到了,诸君为什么不早日退出朝堂,返回家乡,做一富家翁呢?” 袁绍大吃一惊,急忙劝何进不可放纵宦官归乡,应该立刻处决他们。何进担心自己在史书上留下专权好杀的恶名,坚决不准。袁绍一而再,再而三相劝,何进心意已决,始终不许。 袁绍又写信告各州郡,假传何进的意旨,令各地郡守逮捕宦官亲属。 此事被宦官得知,所有宦官心中愤恨,皆欲以死相拼。 张让暗与赵忠商议,想得一计。他向子妇(儿媳妇,是何太后的妹妹)叩首相求说:“老臣得罪。大将军宽容,许我等平安返乡。我本应该立刻与你等早日离京。唯思世受皇恩,现在要离京远行,恋恋难舍,请再一次进宫,能够向先皇灵位告一声罪,然后回去,死也无憾了。” 子妇同意了张让的请求,寻母亲舞阳君去向何进、何太皇求情。舞阳君得何进准许,又亲自入宫求得何太后旨意,诏命各中常侍进宫。 何进担心张让等人入宫,会求得何太后同情,令事情生变,亲率禁军一万,押送张让、赵忠等入进宫。张让、赵忠等人没有去见何太后,而是去了刘宏以前所居的宫殿。 何进心中一松,入长乐宫,再次请求何太后同意,尽诛杀无品级小宦官。何太后心中不忍,没有同意,只答应何进,宫中不再用宦官内臣,改用女官。 张让等人来到刘宏旧居宫殿,押送他们的军士不敢进入殿内,留于殿外看守。 张让大喜,率众人来到刘宏书房,打开一处暗门,带领常侍段珪,毕岚等几十人进入秘道。 刘宏继位之初,因担心外戚逼迫相害,暗令曹节修了逃生秘道,直通长乐宫。秘道中备有武器、干粮,张让等人取了兵器悄悄潜入长乐宫,埋伏于长乐宫殿外。 何进从何太后寝宫出来,张让等人一拥而上,将何进制服,捆绑起来。 张让责问何进:“天下大乱,非我等之过。先帝曾经与何太后不和,几乎把何太后废了,是我们哭泣相求,各人拿出家财千万作为礼物,才求得先帝回心转意。现在大将军恩将仇报,居然要诛杀我们,太过分了?您说宫中污秽肮脏,公卿以下忠诚廉洁的又是谁呢?” 何进被囚,心中又怕又怒,闭口不言。 尚方监渠穆拔剑,大喝一声道:“如今仇怨已结,非死即生,常侍何必与他废话。”说完长剑一挥,斩何进于殿前。 张让阻止不及,大呼一声:“你怎么如此鲁莽?真真害死我等矣。” 第471章 京城乱起(四) 渠穆一剑斩杀何进,将张让、赵忠等人逼入绝境。众人别无选择,只得冲入长乐宫,拿住何太后和小天子刘辩,抢得天子印信,准备捕杀袁隗、袁绍等朝中大臣,重掌大权。 赵忠召来蒋孝、徐和,令两人率军封闭皇宫,同时发布矫诏,用故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令两人入南北大营,掌控京师兵权。 召书发至公车门,公车尚书怀疑有假,不肯用印,要求请大将军出宫,共同商议。” 中黄门段硅把何进的脑袋掷给公车尚书说道:“何进谋反,欲拘禁太后和天子,行王莽篡汉之事。我等奉太后旨意,已经将他杀掉了。” 公车尚书大惊,喝斥段硅:“一派胡言!定是你等暗害大将军,囚禁太后和天子!” 段硅见事情败露,急令徐和带兵攻打公车门。公车尚书令手下敲响登闻鼓示警,召城尉率军来援助。 公车门是各位朝中大臣平时处理政务之地,防备严密,有公车校尉率一军禁卫守护,并设登闻鼓,鼓声一响,南北禁军必须各派一营骑军来援。 段硅、徐和里应外合,攻入公车门,逼公车尚书在召令上用印,诸尚书不从,抱着印信四散而逃。段硅欲率军追赶,徐和将他拦下,焦急的说道:“登闻鼓响,南北禁军瞬间即至,如不早退,必为朝臣所擒。” 段硅无奈,只得随徐和退守皇宫。张让、赵忠下令敲响钟鼓,召京中百官上朝。但此时京中文武皆知大将军已死,宫中生乱,哪肯入宫,纷纷闭府自保,派人联络司徒袁隗。 袁隗召集群臣入公车门,派何苗、袁绍、袁术统带南北禁军入宫,解救何太后和天子刘辩。 张让令赵忠率蒋孝、徐和等军抵挡追兵,一边派人前往西园,召西园禁军来援。 袁绍、何苗令军士高呼:“宦官乱政,欲害太后和天子,司徒和朝中诸公有令,诛宦官、救天子,敢有抗拒者,以谋反论处。” 西园禁军皆为京师子弟,家人都在城中,不肯从宦官为乱,立刻放弃抵抗,打开了宫门。徐和、蒋孝只带数百亲信掩护张让、赵忠退守长乐宫。 何苗、袁绍等人借此机会带兵入宫,将长乐宫外所有宦官全部杀光,攻打长乐宫。 张让、赵忠、段硅等人见败局已定,欲放弃抵抗,出宫投降。张让请袁绍暂停攻势,欲面见袁隗,只要保得性命,愿退出皇宫,交出太后和天子。袁绍不许,令军士放箭。 张让大怒,留下赵忠率徐和、蒋孝等人抵挡袁绍、何苗,令段硅劫持少帝刘辩和陈留王刘协,趁夜逃出南宫。 袁绍、何苗攻入长乐宫,救得何太后,却为时已晚。张让劫持天子和刘协出宫,一路上召集亲信旧部,放火为乱,攻打朝臣府弟,分散袁绍、何苗注意。他们胁迫刘辩、刘协趁乱逃离京师,欲走水路,去投靠荆州刘表,召集各方州牧勤王。 袁绍不理京中动乱,率军出城追击,但天黑路远,匆忙之间迷失方向,错失目标。 张让等人逃至黄河渡口小平津(今河南省巩县西南),正遇董卓。 原来董卓得大将军何进军令,驻于城外上林苑,但一直关注着京师局势。夜晚时分,董卓得哨骑回报,京师火起。军师李儒笑道:“何进果然蠢笨,统带十数万禁军,却斗不过手无兵权,身体残缺的宦官。如今京师有乱,还请将军立刻入城平乱,护得天子平安,成就拥立之功。” 董卓大喜,广派哨骑前出打探消息,自己亲率大军,直奔京师。 董卓出上林苑不远,有哨骑来报,有一队人马就在不远处小平津,收集渡船,准备连夜过河。李儒建议董卓道:“夜间过河,风险重重,这些人十分可疑,定是自京师逃出。不如先将他们拦下,打探京师情形。” 董卓下令全军转向,直扑小平津,将等在码头上的张让等人围住。 张让胁迫刘辩、刘协迎上前来,令董卓前来拜见。董卓识得张让和赵忠,不疑有他,令军士放下弓箭,欲上前拜见天子。李儒劝阻他道:“京城火起,必有动乱。中常侍深夜挟持天子、皇子出宫,岂非可疑?请主公救天子、皇子脱险。” 董卓轻轻点头,令李儒暗作准备,自己孤身上前,走向张让、赵忠,向刘辩和刘协行礼。 张让等人见董卓解下佩剑,孤身上前,放松了警惕。 董卓向刘辩、刘协躬身行礼。刘辩惊慌失措,口不能言。假扮刘协的令孤荣却高呼一声:“宦官谋乱,将军救我。” 董卓闻言,心中大定,立刻挺身而起,三拳两脚将赵忠、张让、段硅等人擒下,将刘辩、刘协护于身后。李儒早有准备,立刻下令诸校尉带兵上前,将张让所带军士杀散一空。 刘辩得救,悲喜交加,泪流满面。令孤荣却面色平静,上前行礼,向董卓道谢。董卓救得天子和刘协,心中得意,满面欢笑,连忙扶起刘协,躬身还礼,询问事情经过。 少帝刘辩见董卓威武,心生胆怯,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直听得董卓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站在一旁的令孤荣再次主动上前,向董卓等人讲述了整个事变的经过,叙述毫不含糊,条理清楚。 董卓见刘协只有9岁,比少帝还小整整3岁,却聪明伶俐,胆气豪壮,不由暗赞:不愧天家子弟,又由董太后亲自抚养,果然气质不凡。 李儒将张让、赵忠等人押到董卓面前。董卓轻蔑的望着他们说道:“你等世受皇恩,却做出劫持天子、皇子之事,还有何面目存活于世?” 张让说道:“董将军带兵离京,不知其中内情。天子欲立皇子协为帝,却因病重,被朝中大臣与何氏阻拦。天子仙逝,令蹇硕和我等拥立皇子协继位,但何进势大,私自囚禁骠骑将军董重,威逼董太后,又捕杀蹇硕,强立皇子辩继位。我等不敢相抗,有愧于先帝。但何进得寸进尺,逼死董太后和骠骑将军,还要入宫尽杀我等。我等只得救皇子协出宫,欲护其南下荆州,求得诸皇室大臣勤王相助。” 董卓闻言,心生迟疑。李儒急忙上前劝说他道:“宦官为士大夫所恶,主公切勿与满朝文武相抗。” 第472章 京城乱起(五) 董卓此次得大将军何进相召,率军入京,原因有三。其一,汉灵帝刘宏曾经下召,欲解除他兵权,令他十分恐惧,所以想投靠何进,得新帝宠信,以巩固自身权势。其二,想脱离皇甫嵩掌控,将西凉精兵带入京师,替换皇甫嵩安排进军中的校尉、军侯,以自己亲信掌军。其三,他收到朝中一位大夫暗中传来的一封信,信中只言,欲知西羌之乱起因,只问京中勋贵。 张让告知董卓,京师大乱,何进已死,宦官已除,而且刘宏欲立刘协为帝,令董卓大喜。他暗令手下将张让、刘辩、刘协等人看押软禁,召李儒、郭祀、李榷、华雄、牛辅等亲信校尉商议,打算处死刘辩,拥立刘协,借机掌控朝庭大权。 董卓对众人说道:“先帝欲立刘协继位,外戚与士大夫不允,强立刘辩,又逼死董太后,尽斩宦官。朝堂大权尽掌于大将军何进之手。如今何进身死,宦官尽没,京师大乱,我等武人,当顺应先帝遗命,改立刘协为帝。” 郭祀、李榷、华雄等人毫无迟疑,齐声应命,叫喊着要杀入京师,护送刘协入宫称帝。 李儒却提醒董卓道:“大将军虽被宦官谋害,但车骑将军何苗还在,京城十数万南北禁军还在,满朝文武皆已向刘辩跪拜称帝。主公欲行废立,恐难如愿。” 牛辅也摇头反对,提醒董卓道:“丁原率并州骑军三万南下,已近京师。丁原不足惧,但其麾下,有五原骑督尉,飞将吕布。此人在并州边军中威望素着,勇猛无匹,曾联合边军、匈奴军大败鲜卑精骑,阵斩和连。我等仓促入京,只带来骑军两万。天子有意传位刘协,只张让一人之言,口说无凭,若朝庭诸公不同意更换天子,诬陷我等谋反,南北禁军和并州骑军数倍于我,奈何?” 董卓心中扶立新帝,掌控朝堂的权欲尽消。他长叹一声,不甘心的说道:“我得先帝信重,久居京师,早知先帝有立刘协为太子之意。黄巾乱起,我等不习城战,急于求胜,反受战败之辱。先帝免了我的责罚,令我戴罪立功,出兵西凉。离京之时,也曾询问我立皇子协为太子的看法。我因受何进举荐,不敢表态,有愧先帝。” 李儒轻声一笑,对董卓说道:“主公不必担忧,京城乱起,宦官挟持小天子和陈留王出逃,却被我等所救,不论结果如何,我等已经立下护主之功。若主公欲遵从先帝遗命,改立陈留王刘协为帝,也非没有办法。我有一计,虽无万全之把握,倒也没有性命之危。” 董卓等人大喜,急忙询问李儒有何计策。李儒稍作沉吟,侃侃而谈:“京师南北两军十余校尉,或投身于何进,或归附于宦官,或随皇甫嵩远征西凉。如今何进已死,宦官已灭,各中郎将皆出征于外,各校尉心生狐疑,不知依附谁人。主公曾率南北禁军征讨黄巾,又久历边疆战事,威望素着,不如向小天子刘辩讨得旨意,再派人暗中联络诸校尉,平息京师战乱,稳控局势。诸校尉见了天子旨意,必然愿听将军调遣。” 董卓大喜,却皱眉问道:“那岂不是还要奉刘辩为帝吗?” 李儒轻声一笑,摇头说道:“主公勿急,听我说完。京城常备兵力,除去南北两军,还有西园八校尉。八校尉之中,除袁绍、曹操等少数几人之外,大部兵力掌控于宦官手中。张让被我等擒下,赵忠留于城内,正率领西园禁军与袁绍、何苗所率军队厮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牛辅心中一动,接着李儒的话说道:“我等慢些入京,让他们多厮杀些时候。” 郭祀、李榷、华雄等人拍手叫好,纷纷说道:“最好都死得一干二净。” 董卓哈哈大笑,又收起笑容,冷冷说道:“绝不能让那些个士族豪门子弟掌控朝堂。大不了,掀了桌子,散了这桌宴席。” 郭祀、李榷、华雄、李儒等人也纷纷收了笑容。西羌一年三反,凉州六郡良家子年年征战,死伤惨重,加之与西域商路断绝,家园破败,令六郡边民,苦不聊生。他们想不明白,为何羌人屡败屡战,总不肯消停;他们想不明白,为何羌人突然间变得如此悍不畏死,又从哪里得来的武器和钱财,让他们总是能苟延残喘,死灰复燃。 田齐信中那句话,让他们猛然惊醒,汗流浃背。他们大胆假设,西凉羌人之乱,就是京中勋贵为夺军权而故意为之,所有疑惑顿然开解。 李儒轻声建议道:“吕布、田齐与我等同为边郡良家子。我等在西凉苦战,他们也没得轻闲。十万幽并良家子,一战尽丧。他们心中的恨,不比我们轻些。” 董卓轻轻点头,对李儒说道:“你带人去寻吕布,传我口信。若他肯助我掌控京师,我愿封他为县侯,并州牧,护匈中郎将。若他不愿助我,也请他看在同为边郡良家子面上,不要入京,不与我等相争。” 李儒应诺,临行之前,再次提醒董卓:“后将军田齐率军离京,却留下一营骑军停于荆州城外。他族弟田虎、田贲,被派至西凉边地为郡将,数月前突然辞官,各带一营骑军东来,停驻于京师西南的虎牢关。” 董卓也早知道这些消息,皱眉询问李儒道:“他想做什么?” 李儒冷笑道:“我曾听主公提及,先帝曾有意让皇子协拜其为师,任他为顾命大臣,执掌京师南北禁军。他却推脱腿疾难愈,闭门谢客,不肯听命。他这人,出身商贾,惯会见风使舵,避重就轻。他是想让我们做恶人,他却置身事外,坐收渔利。” 董卓冷哼一声说道:“想一起吃肉,就得出些力气。派人去联络田虎、田贲,让他们来我帐下听令。哼哼。让他们转告田齐,大家同出良家子一脉,同坐一条船,想要乘风破浪,就得出把子力气。” 李儒应诺,转身而去。董卓下令就地扎营,广派哨骑,打探京城消息。 牛辅建议董卓将张让等宦官和刘辩、刘协分别看押,再亲自侍奉刘辩、刘协起居,哄一哄两个小孩子。 董卓欣然应诺,呵呵笑道:“你去亲自审问张让,让他交出天子所用兵符印信。” 第473章 京城乱起(六) 董卓令牛辅向张让索要天子印信,张让心知大势已去,不敢相抗,只恳求牛辅饶自己一家性命。 牛辅抢过张让交过的兵符印信,不置可否,转身而去。张让面色惨白,心知必死。认真算起来,董卓出身边郡良家子,是大将军何进和司徒袁隗的人,与张让等宦官向来是死敌。 张让叫住牛辅,对他说道:“挟持天子外逃,令京师震动,罪无可恕。我愿一死谢罪,只求校尉转告董将军,请念及先帝信重之恩,扶立陈留王为帝。”张让临死之前心有不甘失败,打算给袁隗留下一点隐患。 牛辅轻轻点头,对张让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袁绍与叔父袁隗佯称奉诏,杀死投靠宦官的朝庭九卿许相、樊陵,列兵朱雀阙下,关闭宫门,搜索宫中的宦官,不论老幼皆斩尽杀绝,死者有二千多人。赵忠、侯览、郭胜等中常侍满门皆斩,京师之内,南北禁军和西园禁军混战一夜,血流漂橹,死伤数万。我等护送天子回京,常侍觉得还能有命在吗?与其到时受辱,不如早做决断。” 张让呵呵冷笑,向牛辅道了声谢,拔剑自刎。牛辅令手下将张让尸体收敛,转身去向董卓报讯。 董卓拿到印信,丝毫没有理会张让之死,也没有在意张让临死前所说的那些废话。他给南北禁军诸校尉写了召令,用了天子印信,派亲信悄然送入城中。 南北禁军诸校尉得到董卓送来的召令,得知天子行踪,立刻遵令而行,率军直出京师,来迎接天子回城。 袁绍得到曹操传讯,天子已被董卓所救,急忙率军迎向董卓。刚刚从泰山募兵回到洛阳的鲍信忧心忡忡地对袁绍说道:“董卓拥有强兵,又假传天子旨意,召南北禁军出城相迎,居心叵测,如果不能及早采取措施,就要陷入被动。不如趁他长途行军,士马劳顿,发起突然袭击,将他擒拿问罪。” 袁绍笑道:“董卓因罪免职,全靠叔父袁隗向先帝求情,这才东山再起。此番入京,也是奉了何大将军和叔父的命令,忠心可靠,算不得外人。如今宦官已灭,叔父得掌大权,救回小天子,各位自有封赏,何必兵戈相见。” 鲍信不觉非常失望,趁夜脱离袁绍,带兵回转泰山去了。 袁绍此时距离董卓只不足百里。他心急接回天子,丢下步军大队,只统带两千精骑连夜去见董卓。 不等袁绍到来,吕布和田虎、田贲的使者先行来见董卓。董卓与之相见,询问吕布、田齐是否愿意与他结盟。 吕布麾下,出身南河的亲卫校尉魏续亲手向董卓递交盟盟书,对董卓说道:“我家主公已经察明,挑动西羌兵乱,鼓动幽并骑军出征的人正是袁隗这群士族勋贵。若将军答应查明幽并边军枉死之冤,我等愿听将军军令,率军入京,平定骚乱。” 董卓大喜,接过吕布亲笔所写盟书,安抚魏续道:“请你回复吕飞将,等护送天子回京,我愿向天子给他请功,封他为列侯,执金吾,左中郎将。等京师平定,必会查明当日边军出征内情,给冤死草原的良家子弟一个交待。” 魏续大喜,扣首行礼,询问董卓有何军令下达。 董卓轻声说道:“请吕飞将掌控并州骑军攻占京师北门,看住北军大营。若有人不遵我军令,请他全力击之。” 魏续应诺,行礼而退。 董卓又召见田虎、田贲两人派来的使臣,责问他们停军于虎牢关,有何目的。 使臣同样递上一封书信,对董卓说道:“我们驻军虎牢,是奉后将军之令。后将军离开京城之时,留下此信,令我们转交与将军。和吕飞将一样,后将军只想要一个真相和答案。我们是去是留,全凭将军决断。” 董卓接信来看,只见田齐在信中颇有称赞之语,愿奉他为主,不由心中暗喜,默默点头,对使臣说道:“后将军之心意,董某已知道了。我仓促东来,兵力不足,正需你等相助。请回复你家校尉,令他们火速带兵来援,与我等一同护送天子回京。” 使臣应诺而去,董卓收起笑容,对牛辅说道:“哼,都是胆小奸诈之人。什么愿听我令?愿奉我为主?他们两人不过是想趁火打劫,捞些好处罢了。鼓动我们查明士族谋乱之实,成则坐上渔利,败则抽身而退。” 牛辅笑道:“主公何必心忧。只需借吕布、田齐两人之军,收拢南北禁军,稳住京师数日,等西凉数万大军东来,谁人可与我等相抗?” 董卓呵呵一笑,点头说道:“不错。只要掌控了京师军权和皇宫禁卫、天子印信,谁敢与我等相抗?吩咐下去,把小天子和陈留王给我伺候好了,千万不可出一丝纰漏。” 牛辅请董卓放心,他已令亲信将刘辩、刘协重重保护了起来。 董卓忙碌半夜,身心俱疲,正打算回帐休息,却听哨骑来报,有一支骑军正在奔行而来。董卓冷笑一声,拎枪上马,下令全军戒备,准备迎敌。 来人正是袁绍所率两千骑军。他们全力奔行百里,军士和战马疲惫不堪,队伍早已散乱,全无作战准备。等袁绍带着亲卫一曲来到董卓营前,却听一通鼓响,四周火把齐举,两千西凉铁骑猛然出营,将他们围困在了中间。 袁绍大吃一惊,急忙阻止手下抵抗,向着对面的西凉铁骑高呼:“吾乃朝庭虎贲中郎将袁绍。此番带兵前来,只为接天子回京,切莫误会。董中郎何在?让他来见我。” 董卓并不理会,令人高举天子旌旗,齐声高呼:“天子行架在此,不得冲撞,速速下马行礼。敢有执兵相向者,以谋反论,杀无赦。” 汉家四百年,余威犹在,袁绍所带两千骑军闻听天子在此,皆下马行礼,不敢以刀兵相向。 袁绍身边亲卫也面现狐疑,纷纷将手中兵器放低,有些担忧的望向袁绍。袁绍长叹一声,下令亲卫下马,垂首躬身,向天子旌旗行礼。 第474章 换天子(一) 董卓令牛辅唤醒刘辩和刘协,亲自接了两位少年皇子,打马来到袁绍面前。 袁绍迎上前来,向刘辩扣首请罪:“臣,虎贲中郎将袁绍救架来迟,请天子恕罪。” 袁绍常跟随何进入宫向何皇后请安,也曾教过刘辩阅读史书,与刘辩十分熟识。刘辩终于见到自己熟悉的人,心中稍安,委屈的红了眼睛。他语带哽咽的对袁绍说道:“将军救我。我要回宫,我想母后。” 见天子对自己心怀依赖,袁绍大喜,急忙起身上马,呼喊自己所带骑军道:“天子有令,即刻回宫。” 袁绍所带两千骑军见天子无恙,心中大定,也纷纷上马,准备护送刘辩返回京师。有了天子口谕,他们对董卓等西凉铁骑再无畏惧。 董卓却心中冷笑,把刘辩护在自己身后,向袁绍高呼一声:“且慢。” “董中郎有何事?”袁绍不以为然的调转马头,询问董卓。 董卓把手一挥,令手下骑军暗中将袁绍等人围困起来,这才慢慢说道:“先帝虽然没有立过太子,但皇子协自幼养在董太后宫中,为人聪慧守礼,深得先帝赞许。先帝病故,京师动乱,我等奉大将军之命入京,有幸截杀张让等贼,却听闻先帝欲立皇子协继位。袁中郎,你久在京师,不知张让此言,可真?” 袁绍大怒,指着董卓骂道:“混帐子。先帝临终遗命,令嫡皇子辩继位。此事自有群臣百官为证,只待先帝葬礼一过,便行登基大典,召告天下。宦官杀害大将军何进,又挟持天子为乱,为保性命,胡言乱语,岂可轻信?你等要做什么?想造反不成?” 董卓皱眉冷笑,怒视袁绍问道:“可有传位诏书?可有董太后懿旨?” 袁绍一愣,急忙争辩道:“群臣当着先帝灵柩,恭请皇子辩继位,董太后和陈留王当时也在。” 董卓呵呵一笑,招手令牛辅将刘协带到面前。董卓询问刘协(令孤荣):“先帝可有明令,传皇位于皇子辩?” 令孤荣恨袁绍等人违备先帝刘宏心愿,强立皇子辩为帝,逼走刘协,便轻笑一声答道:“父皇曾派我巡视陵寝,欲立我为太子。可惜后将军不肯出面统领京城禁军。大将军何进、司徒袁隗等人结党营私,暗中操控京师南北大营,令父皇投鼠忌器,不敢下旨立嗣。但父皇临终之时,也从未说过要传位于刘辩这句话。” 袁绍大惊,急忙阻止刘协:“陈留王请慎言。当日,你也曾随我等参拜新君,并无反对的。” 令孤荣想起何氏谋害刘协亲母之事,不由呵呵一笑,冷冷说道:“刘辩是袁隗和何进两人强行拥立的,我和群臣一样,不过是不敢言罢了。父皇尸骨未寒,何进无令发兵,逼死骠骑将军董重,何贱(人),何皇后逼走董太后,致令太后惊怒交加,一病不起。何氏不忠不孝,如何为后?刘辩久居宫外,懦弱无能,如何当得大任?” 董卓闻言大喜,急忙接着令孤荣的话说道:“不错。天下,天下人之天下,有德者居之。皇子协深得先帝爱重,聪慧守礼,必为仁义之君。” 袁绍见董卓竟然有了更换天子之意,不由心中大惊。京师动荡,南北两军诸校尉心怀狐疑,董卓率领西凉强军东来,若再让董卓拥立新帝,朝庭大权必然落入他这个西凉武夫之手。 董卓冷冷盯住袁绍,右手微抬,暗令郭祀、李榷、华雄等人做好进攻准备。如今京师大乱,若袁绍敢直言反对令立新君,他不介意趁乱杀了袁绍,再杀入京师,强立刘协为帝。 袁绍大怒,还要再骂董卓,却被门下许攸悄然拉住。许攸目视四周,小声提醒袁绍:“好汉不吃眼前亏。” 袁绍环视四周,见西凉铁骑阵容整齐,装备精良,军马雄壮,不由心生惧意。他暗中计算双方实力,若与之交战,毫无胜算。 袁绍只得忍下怒气,行礼相求董卓:“董中郎所言也有些道理。但废立新君,关乎江山社稷,岂可鲁莽行事。请将军护送天子和陈留王回京,召集群臣,再行商议。” 董卓见袁绍心生退意,心中得意,摇头说道:“你等强立皇子辩为帝,有违先帝遗命,这才惹得天怨人怒,造成京师动荡,社稷不安。择日不如撞日。请袁中郎随我等一道护送皇子协回宫登基。” 袁绍如何肯受董卓胁迫,指着董卓骂道:“董中郎欲当王莽,祸乱朝纲吗?” 董卓大怒,回骂袁绍:“一派胡言。我若当王莽,何必救下皇子辩和陈留王?” 却在此时,西园诸校尉鲍洪、冯芳、淳于琼等人率军接应袁绍而来。 阵阵马蹄声响,自黑夜深处传来。几名哨骑打马奔来,向董卓禀报消息。 董卓闻听京城禁军来援,面色大变,心生迟疑。袁绍抽剑在手,欲挥军攻打董卓,抢回天子和陈留王。袁绍门下何充急忙劝阻袁绍道:“天子和陈留王在他手中,我等不可相逼过甚。” 许攸也劝说袁绍:“京师大乱,形势不明,不可再生兵乱。趁西园骑军来援,董卓心生忌惮,速退。” 袁绍忍下怒气,打马转身,率军而退。董卓担心乱战一起,形势生变,没有下令追击。他现在只需牢牢掌控刘辩、刘协两位皇子,无人敢与他为难。 袁绍带兵退走不远,正遇冯芳、鲍洪等人。袁绍询问两人京城中的情况,冯芳忧心忡忡的说道:“大将军何进被张让伏杀后,他的部曲将领吴匡恨何苗私放张让等宦官入宫,怀疑他与宦官勾结,欲取兄长何进之位而代之。吴匡念何进平日对他有恩,发誓要杀死何苗,替何进报仇。他发动手下士兵,打开京师北门,放并州骑督尉吕布入京,共同攻杀何苗。何苗一死,南北禁军诸校尉皆闭营不出,不肯再听我等调遣。” 鲍洪补充说道:“何止如此。他们似乎已经被董卓收买,派兵守住京师四门,还要逼我等放下武器。我等无奈,只得先行撤离皇宫,逃出京师,来寻将军示警。京师回不得了。” 袁绍心生慌乱,连连自语:“这可如何是好?” 许攸建议他道:“申生死于内,重耳生于外。不如去冀州暂避。” 第475章 换天子(二) 袁绍听从许攸建议,逃离京师,直奔冀州。董卓率军入京,平定兵乱,护送刘辩、刘协回到皇宫,敲响登闻鼓,召百官入宫。 袁隗等朝中老臣心生疑惧,纷纷称病,闭门不朝,只南北两军校尉前往皇宫,参拜新君,以表忠心。 昨夜混战,丁原身死,并州骑军归于吕布麾下。吕布率并州各郡骑督尉入宫相见,董卓履行诺言,封吕布为左中郎将,统管并州骑军。 董卓令李儒带兵掌控宫禁,强令刘辩、刘协同时上朝,同坐一榻,接受百官朝拜。 董卓自封为司空,站于刘辩、刘协两人身前。他眼望勤政殿内,只见肯入宫朝拜的大臣稀稀拉拉,寥寥无几,心中不喜,欲派兵强行逼迫各位大夫入宫。李儒急忙阻止,暗示董卓不要急于求成。 董卓忍下怒气,安排好京师防务,散了朝议。 董卓留居宫中,召集亲信商议。李儒对董卓说道:“我们大军未到,不足以震慑群雄和京师百官,请主公暂作隐忍,先笼络吕布、田虎、田贲等人,稳定军心为上。此外,令郭祀、李榷、华雄带兵守南门,每天白日里带兵入宫,晚间悄悄带兵返回,以为孙膑增灶之计,迷惑京中百官,以增威慑。等侯选、程银、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杨秋等人率军入京,再行废立之事。” 董卓听从李儒建议,依计行事。京中百官果然中计,以为西凉骑兵源源不断的进入京师,不敢有丝毫妄动。董卓每天主持朝议,威逼利诱,拉拢分化南北禁军校尉,很快将京师军权牢牢掌握于手中。 京师秩序恢复,天子回到宫中,朝中三公九卿也渐渐安下心来,在袁隗等人带领下,一同入宫,参加朝议。大汉天下,暂时恢复了平静。 数天之后,京师大乱,何进身死,宦官被灭,董卓掌控朝堂的消息传至四方。各地州牧、郡守纷纷上表,有的谴责董卓专权;有的向董卓效忠;有的询问天子、太后安危;有的索要钱粮封赏。 董卓也广派信使出京,向各地州牧、郡守讲述京中情况,传令各地派郡吏入京上计(地方官派人入京述职,接受朝庭评议)。 董卓的信使来到东莱横海将军府,求见田齐。 沮授派人暂带信使前往客馆安歇,拿了董卓书信来见田齐。 沮授走进田齐府中,却见田齐躺在竹椅上,怀抱田越晒着太阳,哼着小曲。 田齐看了一眼沮授,示意沮授稍等,自己依然轻晃摇椅,轻声哼着小曲:“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敌人发来的兵。——” 田齐的歌声很催眠,卧在他怀中的田越已然熟睡,不再哭闹。田齐终于松了口气,招手让乔薇将田秦抱回房间。 沮授这才上前,取笑田齐道:“天下纷乱,主公却真是安闲。” 田齐请沮授入座,自嘲说道:“夫人感染风寒,犬子哭闹,只在我怀中才肯安静,奈何?” 沮授轻笑摇头,不再相劝,取出董卓的信递与田齐,轻声说道:“董司空派人送信,令我等派人入京上计。” 田齐打开信件来看,轻笑一声道:“董司空想当霍光,可惜无人捧场,只得求助于四方。” 沮授皱眉一叹:“董司空这是玩火自焚,一不小心,只怕天下大乱,汉室危矣。” 春寒乍暖,田齐身边燃着两个火炉。田齐随手把董卓的信扔进炉中,借着火光,烤了烤手,对沮授笑道:“如今这番局面,同这炭炉一般,我是不敢去凑热闹的,真佩服董司空,胆气如此豪壮。” 沮授出身士族,对大汉深怀情感,心有不甘的说道:“若董卓肯继续奉皇子辩为帝,勋贵士族和京中百官,必然心安。京师安定,四方诸侯不敢为乱,大汉天下,终将安稳无忧。怕只怕董司空不肯屈居袁隗等勋贵之下,欲独霸朝堂,另立新君。天子得位不正,皇权衰微,勋贵士族必然群起反对,四方诸侯定然会结党自保,不肯再听天子调遣。” 田齐默默点头,对沮授说道:“不管局势如何,我等早有定计。派人北上京城,敷衍一番就是。我等即日北上,安定辽东。” 沮授建议田齐道:“此番入京上计不同以往,需派一名文武兼资,巧言善辩之人。” 田齐一愣,把手下诸将逐个想了一遍,不由轻轻摇头。他手下文武,皆务实口拙之人,却无巧言善辩之徒。 沮授一笑,向田齐举荐一人。田齐欣然应诺,立刻召见周安(唐周)。 周安因随李进等人攻打太行十三秘营有功,已升为锦衣百户官,调离李进的神机军,负责东莱锦衣卫百户所。他以一名降将身份投靠田齐,却得如此信重,心生感激,再无反叛之心。 得闻田齐召见,周安大喜,暗自想道:“董卓刚刚派了信使过来,主公就召我入见,必是要派我入京上计。京师暗流汹涌,正是立功之时矣。” 田齐和沮授一同接见周安,田齐直言不讳,征求周安意见,问他愿不愿入京上计。 周安行礼应诺,对田齐说道:“周安愿为主公效死。如今京师兵乱初定,四方犹疑,不知主公可有定计?” 沮授轻声一笑,叮嘱周安道:“京师事宜,由你全权处置。但有一点,我等即将北上辽东,不论京师发生什么,主公不会参与其中。” 周安心中了然,轻声说道:“混水摸鱼,置身事外?” 田齐和沮授一头轻笑,确认没有选错人。 周安行礼告退,准备随董卓信使入京。田齐再次叮嘱他道:“到了京城,即刻命田虎、田贲投身于吕布。如遇兵乱,不得参与其中,即刻回返塞外。” 周安应诺,转身而去。 沮授叹息一声,对田齐说道:“兵乱若起,主公终究要表态的。” 田齐笑道:“我回返中原,曾亲赴辽西,面见公孙将军。黄巾之乱将起,我曾问过公孙将军如何行止。公孙将军答我,做好守家犬,不管家中纷乱如何。” 沮授苦笑一声,摇头说道:“也好。只要拒外敌于门外,家中再乱,终不会便宜了外人。” 第476章 换天子(三) 唐周被田齐任命为将军府计曹文吏,带了收支帐册,乘座马车来到京师。他把马车停在东门旁边,下车察看,只见门前冷落,了无行人,只十余名与他一样装束的计曹文吏等待查验身牌,然后入城,前往公车门。 一名先到片刻的文吏凑上前来询问唐周来自哪里,唐周含笑相答:“吾乃横海将军座下计曹吏。” 那文吏一愣,急忙行礼,把唐周拉到一旁,轻声询问他道:“我得到消息,董卓欲另立新帝,不知后将军做何打算?” 唐周连忙摇头,轻声说道:“先生慎言。” 那文吏苦笑一声道:“这并非隐秘,我也不敢胡言乱语。这是董司空护架回京之时,当着虎贲中郎将袁绍之面亲口所言。因反对另立新帝,袁中郎兄弟挂印离京,袁司徒称病不朝。董司空召集各地郡守上计京师,只怕非同以往,定会征询各地郡守、将军对新帝的态度。” 唐周不敢接言,只推说不知消息真假,也不曾得田齐吩咐,此次入京,只为上计,不理旁事。 周边文吏见唐周不肯表态,纷纷失望而退,各自查验身牌,进了城门,四散而去。 唐周进城之后不敢耽搁,直接与城尉打听田虎、田贲军营所在,快速离开了城门。 田虎、田贲率军来到京城之后,被董卓安排在北军营地,于吕布相邻扎营。 吕布杀死丁原,掌控了并州骑军,投靠董卓,终于得偿所愿,被封列侯、左中郎将。 他志得意满,不肯锦衣夜行,见田虎、田贲两名乡邻到来,十分热情,立刻召两人入营,设宴款待。 田虎、田贲自幼畏惧吕布,在宴席之上极力讨好吕布,并当场表态,愿听他调遣。吕布大喜,向董卓进言,替田虎、田贲讨赏。董卓正想争取各地方势力的支持,立刻接受了吕布的举荐,封田虎、田贲为北军校尉,暂归吕布统领。 唐周来到北军大营,田虎、田贲得到消息,亲自迎出门外,接唐周入营。三人来到帅帐,田贲迫不及待的询问唐周:“主公可有军令给我们?” 唐周笑道:“主公吩咐,让你们暂留京城,听令于吕布。若京师再有兵乱,寻找机会,速归塞外。” 田虎、田贲心中一安,询问唐周来京有何使命。 唐周轻声说道:“主公欲效仿公孙将军,替大汉镇守边疆,不理朝中纷乱。他令我来京,只为敷衍朝庭和天子罢了,并无特殊使命。” 唐周想起城门前与外地计曹吏那番闲聊,询问田虎和田贲两人道:“董司空真打算另立天子?他疯了不成?” 田虎笑容一敛,叹息说道:“董将军救下天子和陈留王,立下护主之功,又掌控了京师军权,自封司空,欲独霸朝堂。” 田贲冷笑一声道:“朝中勋贵好不容易铲除了宦官,却被董卓捡了便宜,哪肯罢休?他们暗中联络何太后和天子,不肯让董司空独霸朝纲。天子和何太后也不甘心当傀儡,希望拉拢勋贵士族与董司空相抗。董司空在朝堂之上处处受制,怒气暗生,这才想要另立新帝。” 唐周默默点头,苦笑一声道:“董司空召各地州牧、郡守上计,应该是想争取外臣支持。可惜,他这是一招臭棋,十分的不智。” 田虎、田贲齐声问道:“为何?” 唐周十分严肃的说道:“先帝突然病故,天子年幼,得位不正,外臣犹疑,天下不安。加之何进无能,引发京师兵乱,外戚与宦官两虎相争,一同覆灭。如果再行废立之事,只怕会令皇室威严扫地,皇权衰微。” 田虎和田贲摇头说道:“董司空带了数万西凉铁骑入京,吞并京师南北两军,又得吕布率并州骑军相助,谁敢造反?” 唐周摇了摇头,皱眉说道:“我也不知将来会如何,只感觉十分不安。” 田虎心中一动,对唐周和田贲说道:“我在西凉之时,得任武威校尉,麾下有一名督尉,名叫贾诩。他是西汉名臣贾谊之后,曾助我平定郡中羌乱,颇有智计。我率军东来,停驻于虎牢,他对我说,京师纷乱不安,最好立刻远离,回返东莱或者塞外。我觉得他是一名人才,想推荐给主公。你我还要在京城停留一段时日,不如请他为军师,以试其才。” 田贲和唐周点头同意,请田虎召贾诩来见。 贾诩来到帐中,唐周和田贲请他入座,详细打量。只见他年方而立之年,身材挺拔,容貌俊美,气质文雅,又身披铠甲,平添三分英武,果然一表人材。 田虎将方才三人商议之事简略告之,询问他道:“文和兄觉得,董司空另立天子之事如何?” 贾诩轻笑摇头,却没有直言反对,只淡淡的说道:“天子病故,后将军即刻离京,想来是想置身事外,不理会朝庭党争。” 唐周、田虎和田贲一愣,轻轻点头。 贾诩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三位校尉何必心忧?不管董司空换不换天子,也不管结果如何,我等只需置身事外即可。有后将军统军在外,董司空不敢将你我如何的。” 唐周有些担忧的说道:“只怕各地郡守不肯臣服新帝,兵乱四起。我等留于京中,恐会引人误会,令主公难做。” 贾诩笑道:“您是担心被扣为人质,无法离京吗?呵呵,不会的。先帝将宗室大臣派于四野为州牧,就是担心他亡故之后,权臣当道,皇室衰微。董司空欲废嫡立贤,是想威压勋贵和士族,独霸朝政。如果关东诸侯起兵相抗,他哪里还敢再得罪后将军?必然不会为难我们的。相反,他还会大力提拔你我,极力讨好后将军。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一定会召见唐校尉。” 唐周心中大定,连赞贾诩智慧过人。贾诩接连摆手,不敢当唐周之赞。田虎见贾诩得唐周、田贲夸赞,心中大喜,摆宴相庆。 酒菜上案,田虎举杯相敬贾诩道:“先生有大才,屈居田某帐下,实在委屈了。等离开京师,我必上书族兄,举荐文和。” 贾诩大喜,举杯回敬田虎,道了声谢。他身居边地,家室贫寒,怀才不遇,但早对当下时局有了清晰的判断:天下大乱已现端倪,群雄并起,正是英雄用武之时。后将军田齐,手握强军,雄居塞外,又粮丰财足,正是他最佳的选择。 第477章 换天子(四) 司空是中国古代官名。西周始置,位次三公,与六卿相当,与司马、司寇、司士、司徒并称五官,掌水利、营建之事,金文皆作司工。 在汉代,西汉成帝绥和元年(前8年)改御史大夫为大司空,性质已与前司空不同。哀帝恢复御史大夫之名,不久又复为大司空。东汉光武帝置大司空,旋去“大”字称司空,掌百官监察事,位列三公。 董卓送天子回京,立刻自任司空,令各地州牧、郡守上计,是想以监察之名,威逼各地郡守向他投诚。 但董卓将上计的日子一延再延,前来京师上计的州郡却始终未过一半。董卓有些心灰意冷,对于另立天子,独掌朝堂之事有了一些动摇。他召集手下亲信商议,打算派人回返西凉,守好后路,以备将来退身之地。 牛辅却劝阻董卓道:“前来京师上计的州郡虽然没有过半,但四位皇室州牧和几乎所有边疆州郡却全都派人来了京都。黄巾之乱初定,大汉军队近半握于主公手中,加之边疆郡守支持,足以稳定时局。” 李儒也建议董卓道:“人生在世,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机缘巧合,我等轻易救下天子,掌控京师,这是天意,不可相违。” 郭祀、李榷、华雄、徐荣、胡珍等人也不肯舍弃京师繁华,重回西疆苦寒之地,纷纷建议董卓下定决心,更换天子,以树权威,独霸朝堂。 董卓迟疑再三,渐渐下定决心,拍案而起,大声呼喊道:“好。既然都不想退,那就赌一赌。” 李儒建议道:“主公决心既下,吾有三策,可保主公无忧。” “快快讲来。”董卓等人都知李儒智计非凡,催促他替众人谋划。 李儒早有准备,上前行礼,缓缓说道:“其一,借上计之名,奖罚并重,以立威信。凡是派人入京上计者,升赏官职;凡是未派人入京上计者,下旨申斥。同时选派亲信,替换西北各郡郡守,以固后方。再从关东诸州郡中挑选其中三分之一的郡守,选调入京为官或撤职查办。” 董卓缓缓点头,对李儒说道:“此事就交与你来操办。别人我不管,唯袁隗之侄袁绍、袁术,务必索拿入京。” 李儒摇头说道:“袁隗称病不朝,袁绍、袁术挂印东逃,确实可恨。但袁家四世三公,门徒数万。主公欲行废立之事,不宜得罪袁氏此等老臣。袁绍发兵攻打皇城,灭杀宦官,拢乱京师,最终却被我等救下天子,落得白忙一场,惊怒交加,又担心主公追责,这才逃跑。如果追之过急,势必激起事变。袁氏四世三公,广布恩德,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如果袁绍招集豪杰,拉起队伍,关东群雄都会乘势而起,天下必定纷乱不安。不如暂忍怒气,赦免于他,给他一个郡守当当。那么,袁绍知道主公宽容,庆幸免罪,也就不会招惹事端了。” 董卓忍气应诺,对李儒说道:“也罢,就先让他逍遥一时。等明日早朝,我奏明天子,任袁绍为勃海太守,赐爵位邟乡侯。” 李儒微微点头,继续说道:“其二,拉拢后将军田齐和护乌恒中郎将公孙瓒,委以征伐之权,令其出兵攻打乌恒、夫余,以去强敌。海内三军,除去我等西凉铁骑和京师禁军,可称强军者,唯公孙瓒、田齐两位将军。只要他们不起兵反对主公,即便关东诸侯起兵为乱,全不足惧。” 董卓深以为然,点头说道:“公孙瓒率军西行,参与平定羌乱,辽西乌恒勾结黄巾余孽发动叛乱,扰乱边疆,高句丽、夫余也趁火打劫,出兵骚扰辽东,着实可恨。明日早朝,我会向天子进言,升公孙瓒为前将军,征调边军,平定辽西。再升后将军田齐为车骑将军,令他率水军北上辽东,攻打高句丽和夫余。” 李儒轻声一笑,继续说道:“其三,整训南北禁军,将京师兵权和防务全部握于手中,派大将出镇虎牢,震慑不臣。同时假天子令印,召回卢植、皇甫嵩等朝庭中郎将回京,委以高职,解除他们兵权。” 董卓点头,对华雄说道:“你即刻带兵出京,入虎牢关驻守。”又对郭祀、李榷、徐荣、胡珍等人说道:“你等即刻带兵围了南北禁军大营,整训禁军。我会亲自上书天子,召卢植、皇甫嵩等将军回京任职。” 郭祀、李榷、徐荣、胡珍应诺。牛辅提醒董卓道:“吕布麾下两万并州骑军如何处置?” 董卓皱眉沉思,犹豫不决,询问李儒道:“你如何看?” 李儒笑道:“吕布私调边军攻打鲜卑,阵斩和连,却为先帝所猜忌,屡遭打压。主公入京,提拔其为左中郎将,封其为乡侯,只需再加笼络,必能收其忠心,甘心为我等效力。” 董卓点了点头,对郭祀、李榷说道:“你们先围了北军大营,再传我军令,召吕布入京相见。如果他不肯听令,立刻发兵攻打,解除他的军权;如果他肯听令入京,那就暂先放过并州军,让他们依归吕布统领。” 郭祀、李榷应诺。李儒继续建议道:“若吕布肯投靠主公,我等也不可无备,不如调他入京,将他与麾下诸校尉分开。” 董卓应诺,对李儒笑道:“我准备收其为义子,任其为虎贲中郎将、执金吾,负责守卫宫城。如何?” 李儒点头微笑,继续建议道:“还可向其许诺,将来封其为县侯,出掌州郡。” 董卓应诺,即刻派人召吕布入京相见。 吕布得到董卓召见,又得知郭祀、李榷率军围了北军大营,心生迟疑,召田虎、田贲、张辽、魏续、宋宪等人商议。 魏续、宋宪担心董卓欲夺吕布兵权,建议吕布称病,留在营中坐阵。田虎、张辽等人齐声反对。张辽对吕布说道:“董司空派兵围了北营,确实是要整训北军。召主公入见,是担心我等不肯臣服。主公若称病不出,必然引发董司空猜忌。” 田虎也劝阻吕布道:“董司空手握强军十余万,又执掌朝堂,欲行废立之事,天下无人敢抗。还请兄长切勿鲁莽。” 魏续、宋宪还要反对,吕布挥手阻止,起身笑道:“司空于我有恩,我岂能背信弃义,与司空为敌?你等不必再言,我这就入京去见司空。若郭祀、李榷要夺你等兵权,暂作容让,切勿与之相抗。” 第478章 换天子(五) 吕布来见董卓,表面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内心却深感羞辱,恨意暗生。他一直在嫉妒田齐,觉得自己不应该比田齐矮上一头。这次入京平定兵乱,是他超越田齐,重振吕家声望的最好机会。 可惜时运不济,他没有能够救下天子,只能委屈自己,投靠于董卓麾下,捡拾一些残羹剩饭来食。董卓要换天子,要独霸朝堂,吕布并不反对,反而十分支持。他也希望借此机会,再进一步,在权势和威望上面超越田齐。但董卓强令他入京来见,要收他为义子,任他为执金吾,当“执戟郎”,让他知道了自己与田齐的差距。在董卓眼中,他只有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丑罢了。 吕布没有反对董卓的安排,甚至还连声道谢。董卓哈哈大笑,当晚将吕布留于家中,待之如亲子,实则将吕布软禁于京师,不让他回返军营。 吕布接连数日没有返回,并州各郡骑军被董卓打散,分别调往虎牢关和京师外围防线。田虎和田贲也被调出北军大营,负责镇守都城以北的孟津关和小津关。 董卓又召见唐周,询问他道:“曾闻皇子协就学于后将军,也不知真假?” 唐周哪里肯承认,连忙摇头,推说不知。董卓收敛笑容,语破天惊的说道:“先帝曾经暗示后将军,希望他出面辅政,立协皇子为太子。我与后将军同破黄巾,深得先帝信重,不曾回报先帝恩德。我欲从先帝遗命,立皇子协为天子。你回去转告后将军,希望他念及先帝之恩,不要与新帝为难。如果后将军肯回京为官,我愿以他为尊,奉他为大将军。” 唐周默默不语,不敢接言。董卓令他退下,即刻出京,带消息给田齐。 唐周应诺,当晚离京,却北上小津关,向田虎和田贲示警。 田虎和田贲得知董卓另立新帝的心意已决,立刻感觉到了危险。他们召来贾诩,通知他准备撤退,前往塞外。 贾诩皱眉说道:“董司空心意已决,只怕另立天子之事就在眼前,我等豪无准备,缺少粮饷,不利于远行。而且军士家人多在西凉,一时间只怕不肯跟随我等北上并州。” 田虎笑道:“我等军制与内地不同,等你到了塞外就知。如今这些军士,只小半是我等亲信,需要带回塞外。其余军士,就留在此地。” 贾诩得知田齐擅改军制,暗自心惊,却又深感钦佩。他向田虎建议道:“晚走不如早走。趁董司空还没有下旨另立天子,我等即刻北上,迟恐生变。” 唐周也同意贾诩意见,对田虎、田贲说道:“董司空强行废立天子,京师百官担心他位高权重,独霸朝堂,必然反对。京师兵乱初平,人心不稳,只要有人挑动,只怕战乱再起。主公来时曾叮嘱我们,千万不可参与其中。贾校尉所言不错,还是早走为妙。” 田贲点头同意。田虎却迟疑说道:“难道要学袁绍、袁术,来他一个挂印而逃?需想个办法,避免董司空误会我们反对另立新君。” 贾诩笑道:“这有何难?过小平津以北不足百里即入燕山。黄巾张牛角残部隐匿其间。我等可上书董司空,假称黄巾来偷袭小平津,被我等击退。为防止黄巾再来骚扰,我们率所部骑军入山剿匪。” 田虎大喜,立刻留书一封,派人送往京师。同时召集旧部,离营北上,直奔燕山,对外声称要入山剿匪。 董卓收到田虎、田贲送来的书信,得知他们大部兵力留在孟津和小平津,只带了数百精骑入山,果然没有追究其责。 田虎等人入了燕山,立刻转向,西出飞孤径,直奔五原城。 在田虎、田贲逃离京师后不久,董卓得刘虞、刘表、刘璋、刘焉等汉室宗亲回信。一众宗亲大臣在信中遮遮掩掩,虽然没有表态支持,但也没有直言反对另立新帝。 董卓得信大喜,立刻于朝堂之上骤然发难,废少帝刘辩为弘农王,立陈留王刘协为天子。 吕布率亲卫三百立于朝堂之外,自己执方天画戟进入朝堂,立于董卓身侧。朝庭百官畏惧吕布英勇,不敢出言反对,但却拒绝向刘协行拜见之礼。 李儒早有定计,急忙暗示董卓。董卓冷笑一声,吩咐吕布将何太后押解上殿,当着群臣之面,斥责何太后不孝,逼死了董太后,宣布将何太后打入冷宫,将何太后身边宫女当庭杖毙。 吕布一声令下,三百虎卫冲入勤政殿,当着群臣之面,噼里啪啦一痛乱棍,把十余宫女打得血肉模糊。群臣知道董卓已起杀心,不敢再强行抵抗。袁隗等人率先离席,向刘协行跪拜之礼。 董卓冷冷望向令孤荣所扮的刘协。令孤荣心中冷笑,当场封董卓为相国,又称其为“贵无上”,许董卓剑履上殿,总掌朝政大权,又令群臣百官向董卓行礼。 袁隗等人无奈,躬身及地,参拜董卓,口称相国。董卓志得意满,哈哈大笑,令众人免礼,随即宣读旨意,封赏百官。 董卓为了平息士族愤怒,收纳个人名望和平息反对声音,大力提拔和任用党人,荀爽、陈纪、韩融等名士都被委以朝庭要职,又以袁绍为渤海太守、韩馥为冀州牧、刘岱为兖州刺史、孔伷为豫州刺史、张邈为陈留太守、张咨为南阳太守等。 董卓大肆提拔党人,却因要掌控军权,没有封赏自己手下诸校尉。 等散了朝议,李儒、牛辅等人立刻提醒董卓,担心西凉诸将和京师各校尉心生不满。 董卓为难的说道:“袁绍带兵入宫,杀尽宦官,京师大乱。皇宫内藏寺被乱兵劫掠一空,无钱封赏,奈何?” 牛辅冷笑一声,建议董卓道:“京师贵戚室第相望,金帛财产,家家殷积,却不肯臣服主公,也没有听从朝庭命令,向天子上计,主公正可以此为由,将他们拿下治罪,没收家产,封赏手下军士。” 董卓大喜,立刻下令追问勋贵罪责。董卓麾下诸校尉闻令大喜,放纵士兵拷问朝中勋贵,大肆劫掠。一时间,京师大乱,到处都是成队的士兵突入豪门庐舍,淫略妇女,剽虏资物,谓之“搜牢”。 董卓擅行废立和种种暴行,引起了官僚士大夫的愤恨,他所任命的关东牧守也都反对他。各地讨伐董卓的呼声日益高涨。 第479章 讨董卓(一) 董卓强立刘协为天子,自封相国,独霸朝堂,引发群臣不满。第二日早朝,百官称病,无人应卯。 董卓望着空荡荡的朝堂,心生恨意。假刘协令孤荣故意激怒董卓道:“董相国威武,吓得满朝大夫病重不起。” 董卓瞪了刘协一眼,吩咐吕布说道:“奉先带着御医给我逐家去诊治诊治。” 吕布应诺,转身而出。过不多时,陆续有大臣满脸怒容的走上朝堂,向董卓、刘协告了声罪,坐于堂内,闭口不言,装起了活死人。 董卓无奈,匆匆散了朝议。回到自己府中,董卓连摔数个茶杯,含恨说道:“这群富家子,欺吾太甚。” 牛辅感同身受,咬牙切齿的说道:“相国遍赏朝中大夫,却换来如此羞辱,确实可恨。既然他们不吃软的,那就来些硬的。谁再故意装病,我等打杀上门,抢了他娘的。” 董卓立刻同意,吩咐牛辅监察百官,再有不朝者,以叛逆论处。牛辅大喜,转身而去。李儒担忧的说道:“强压百官,只怕事得其反。” 董卓怒道:“那你可有办法让他们真心服我?”李儒轻轻摇头,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董卓以兵威相逼,朝庭百官不敢强抗,只得日日上朝,默认了董卓新立的天子刘协。刘焉、刘虞、刘表、刘鹞等汉室宗亲上表称贺,关东八州郡守却沉默不言,暗中联络,打算起兵征讨董卓。京城之中,曹操、鲍信等掌军校尉也暗对董卓不满。曹操持剑上朝,欲行刺董卓,因畏惧吕布勇武,没有行动。 因担心董卓发觉自己曾经准备行刺,曹操、鲍信等人暗中相约,偷偷逃出京师,回归故里,打起招兵旗,招揽私军。 东部八州暗流涌动,各地太守纷纷屯兵屯粮,开始积极备战。其中最有号召力的人物,就是袁绍。这不仅因为他的家世地位,还因为他有诛灭宦官之功和挂印而去,不与董卓合作的举动。 冀州牧韩馥得董卓提拔,不肯为乱,而且深恐袁绍起兵,故派遣几个部郡从事驻勃海郡监视,限制袁绍的行动。 东郡太守桥瑁冒充三公写信给各州郡,历数董卓罪状,称“受董卓逼迫,无以自救,亟盼义兵,拯救国家危难”云云。东部各州郡太守纷纷响应,以书信往来,暗中勾结。 韩馥接到信件,召集部属商议,他问大家:“如今应当助袁氏呢,还是助董氏呢?”治中从事刘子惠正色说:“兴兵是为国家,如何说什么袁氏、董氏!”韩馥语塞,脸有愧色。迫于形势,韩馥不敢再阻拦袁绍,他写信给袁绍,表示支持他起兵讨董。 初平元年正月,关东州郡起兵讨董,推举袁绍为盟主。袁绍自号车骑将军,与河内太守王匡屯河内,韩馥留邺,供给军粮。豫州刺史孔伷屯颍川,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与曹操屯酸枣,前将军袁术屯鲁阳,各有军队数万。 董卓得知袁绍在山东起兵,心中大怒,立刻下令,派兵抓捕袁隗,随即以谋反罪,把袁绍的叔父袁隗以及在京师的袁氏宗族全部斩首示众。 董卓接着派大鸿胪韩融、少府阴循、执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匠吴循、越骑校尉王镶出京,分别东行,晓谕劝解关东各路诸侯。 袁绍指派王匡杀掉了胡母班、王镶、吴循等人,袁术也捕杀了阴循,只有韩融因为德高望重免于一死。此时,豪杰大多归附袁绍,而且因他一家遭难,人人想着为他报仇,所以州郡蜂拥而起的部队,没有不打袁氏旗号的。 为了与董卓相抗,袁绍等人广派信使,积极争取出身宗室的州牧支持。袁绍甚至给刘虞去信,愿拥立他为天子。刘虞回信大骂袁绍不忠,断然拒绝。其他宗室也无人响应袁绍起兵,纷纷闭关自守,静待双方兵戎相见,分出胜负。 曹操也派了荀攸到东莱,求见田齐,希望他支持袁绍,出兵讨伐董卓。荀攸到了东莱,却见码头周边营地空无一人,只留下太史慈率乞活军守卫军港。 太史慈热情接待荀攸,告知他道:“夫余、高句丽趁朝中纷乱,起兵南下,侵扰辽东。主公大怒,率军北上,欲为朝庭平息边患。” 荀攸请求太史慈派船护送他北上辽东,去与田齐见面。太史慈摇头说道:“春风乍起,海流和风向不对,无法出船入海。” 荀攸无奈,只得恳求太史慈道:“董卓无故废立天子,独霸朝堂,欺凌大汉宗亲,祸乱朝纲,大逆不道,已有王莽之志。天下群雄义愤,皆挥兵西向,欲重整朝纲,安定社稷。后将军深受皇恩,岂能置身事外?” 太史慈平静的回复荀攸:‘天子病故,京师纷乱不安,董卓自封相国,祸乱朝纲,我家主公也十分愤慨。但乌恒、夫余、高句丽等外族心生觊觎,挥师南下,扰我边疆。主公已上书天子,率军北上,守御国门,无暇内顾。“ 荀攸大怒,斥责太史慈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后将军的决定?“ 太史慈摇了摇头,对荀攸说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海路断绝,我短时间内无法联络到主公。” 荀攸无奈,只得留下曹操写给田齐的书信,离开东莱,返回豫州。 此时关东诸侯纷纷起兵,打出讨董的旗号,袁绍与王匡屯兵河内,张杨亦率数千人投靠袁绍;张邈、刘岱、桥瑁、袁遗与鲍信屯兵酸枣,曹操则属于张邈麾下;袁术屯兵鲁阳,孙坚从长沙赶往鲁阳,与袁术会合;孔伷屯兵颍川;韩馥则留在邺城,给与联军军粮。 各群雄都推举袁绍为盟主,袁绍自号车骑将军,其他人都有被假授官职,曹操被授予奋武将军。 但与关东诸侯不同,皇室宗亲和边疆郡守都沉默不言,既不肯出兵讨伐董卓,也没有接受董卓为相国。 袁绍召集关东诸侯率军西行,会师于京都,但各路诸侯纷纷推脱粮饷不足,迟疑不进。 第480章 讨董卓(二) 太史慈在荀攸离开之后,立刻飞鸽传书田齐,通报群雄讨董的消息。 田齐接到太史慈传书,召沮授、曹性商议。 沮授建议田齐道:“关东诸侯起兵讨董,却无宗室支持,岂不怪哉?刘虞为宗正大臣,宗室之首。主公可派信使联络公孙将军,一同求见幽州牧刘虞,请他出面安抚各方,联络京师,会商国事,以免地方诸侯与朝庭兵戎相见。” 田齐冷哼一声道:“一群鼠目寸光的东西。身为皇室宗亲,手握边疆军权,却冷眼旁观诸侯之乱,真不知意欲何为?“ 沮授笑道:”他们是希望京师之乱再起,天子为乱军所害,再坐等朝臣请他们入主朝堂罢了。如今董卓与关东诸侯纷争再起,势均力敌,难分胜负,四方宗室州牧的态度十分关键。请主公与公孙将军一同相求,逼他们表态。“ 田齐叹息一声道:“董卓不自量力,欲与天下群雄相抗,早晚必败。我们要想从中得利,也不能全然置身事外。“ 沮授点了点头,皱眉说道:“我们云集辽东,正准备联络高句丽,一战灭亡夫余,再灭亡高句丽。要在此时派兵参与讨董,只能从塞外调兵。” 田齐点头说道:“令李冲带黑虎、踏白、太行三军西行塞外为援,令田岳、李冲留守封地。令高顺和田虎、田贲准备出征南下,征讨董卓。以高顺为振威校尉,全权负责南下事宜。田虎日前来信,举荐贾诩,称其为国之谋士,就任他为军师祭酒,军务部参谋分司副千户,随高顺一同出征。先令贾诩为我特使,去见公孙赞和刘虞。” 沮授点头应诺,提醒田齐说道:“大军出征,情报为先。主公滞留辽东,指挥不便,请京师锦衣卫暂归高顺节制。” 田齐望向曹性,询问他道:“京城锦衣卫现在情况如何?” 曹性上前说道:“在我们离开京城之时,我已下令齐欢暂停行动,以免受兵乱波及。他们藏身民间,没有受到什么损失。任姑娘离开京师,嫁与太史慈为妻,侍女红莺继任貂蝉,主掌皇宫锦衣百户所。袁绍攻破皇城,尽杀宦官,红莺担心兵乱受难,率手下宫女、暗探撤出皇宫,分别投靠西凉将校和朝庭大夫之家为婢。她得主公吩咐,投靠王充,深得王充宠爱,被其收为义女。“ 田齐点了点头,对曹性说道:”让齐欢和红莺暂归高顺节制。“ 曹性应诺,转身而去。沮授继续留在帐中,与田齐商议征伐夫余之事。 曹性离开帅帐,放出飞鸽,将田齐的命令传与齐欢、红莺和高顺。 高顺接到飞鸽传书,立刻召集田岳、田虎、田贲、贾诩等人商议。 贾诩自从来到塞外,被纳入黑虎军千户府为计曹吏。田虎的黑虎军大半被撤回辽东,身边仅两屯亲卫。他们回到塞外,本想立刻前往辽东,但被田齐阻止,令他们暂留塞外休整。 贾诩对田齐所建府军管理体系十分钦佩,决定将家人接来塞外。田虎见贾诩真心投靠,因此向田齐举荐,称赞贾诩为不世之才。 贾诩跟随田虎等人来到高顺帅帐。高顺将曹性飞鸽传书递与众人轮流观看,轻声说道:“主公军令已下,令我等一月之内做好出征准备。黑虎军、踏白军、太行军由李冲校尉率领,正在前来塞外的路上。等李冲校尉一到,我们即刻出征。” 贾诩看完密信,向高顺行礼说道:“主公令我出使公孙将军和州牧刘虞,争取宗室支持讨董。公孙将军正在讨伐丘力居和张纯,刘虞身处涿州,两人相隔千里,我往来游说,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传回消息。” 高顺摆手说道:”主公虽未明言,但不论刘虞态度如何,我等出兵讨董已成必然。我们先做好准备,带兵南下五原,过飞孤径,穿太行山东进,先入冀州,再等你消息不迟。你见过刘虞,从涿州南下,再与我等会合。“ 贾诩应诺,询问高顺:“不知高千户派谁护我东行?我与主公如何互通消息?“ 高顺想了想,转对田岳问道:“田燕如何?“ 田岳轻声一笑,点了点头。田燕是他亲子,却投身于曹性麾下,入了锦衣千户府为百户官,执掌锦衣千户府警卫骑军一曲。 高顺对贾诩说道:“就由田燕率一曲锦衣骑军护你出使。你与主公的联络也可交由田燕负责。“ 贾诩应诺,起身说道:“时不我待,我这就起身东行,先去拜访公孙将军。“ 高顺请军政部塞外分司主官书写军令,颁下虎符和调兵印信,交与贾诩。贾诩拿了军令和印信虎符出帐,去往锦衣千户府,会合田燕,轻装简行,驰离封地,直奔东方而行。 贾诩骑马与田燕并行,对他说道:“听闻公孙将军正与丘力居会战于野,行踪不定,我等可先去平冈城将军府,问得将军行止,再行北上。” 田燕轻声一笑,对贾诩说道:“公孙将军麾下也有我锦衣卫暗探,要知将军行踪,其实不难。” 贾诩暗自责怪田燕不智,提醒他道:”如此一来,只怕公孙将军起疑,对锦衣暗探不利。“ 田燕猛然一惊,向贾诩道谢:“幸得千户提醒,吾险些又犯大错。呵呵,就依千户之言,我们先去平冈城。“ 他曾经奉命护送田安,却一时心软,被田安瞒过,私带巴图入营,被田齐斥责。田岳仅他一子,从小宠爱,寄予厚望,但田燕确实头脑简单,难堪大任。 在田家后辈当中,田燕是最没有心机的一个,也是最“废物”的一个。但田燕也有优点,很有自知之明,为人也十分随和,肯虚心接受批评,也愿意听取别人意见。 贾诩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转开话题,一边骑马慢行,一边与田燕闲聊打趣。他虽然刚刚加入府军,正式投入田齐麾下,但对田燕身份早有听闻。他本来担心田燕自持田齐族弟身份不好相处,但只从刚才这件事来看,田燕性格随和,很好商量。 第481章 讨董卓(三) 董卓倒行逆施,另立天子的消息早已传至边疆。袁绍逃离京师,打起清君侧名义,号令关东诸侯,自称盟主,挥师西向。袁家虽然四世三公,门徒广众,但袁绍资历尚浅,威望不足,皇家宗室大臣和边疆军帅大多没有表态。为争取这些手握军权的地方诸侯支持,董卓、袁绍各派使臣,往来于路,又各自封官许愿,派发官职。 贾诩来到公孙赞将军府驻地平冈城的时候,公孙赞正率军北上与丘力居、张纯主力决战。公孙赞夫人接见贾诩,得知贾诩来意,遗憾的对他说道:“天子亡故,京师动乱,董卓专权,夫君十分震怒,本想与后将军联络宗室大臣,发兵南下,解救天子,奈何丘力居、张纯造反,无法脱身。” 贾诩在来时路上已详细分析过幽州兵乱的经过,此时早有定计,立刻提醒公孙夫人道:“张纯已经战败,只身逃亡,但公孙将军孤军深入乌恒,穷追不舍,与丘力居鏖战数月,师老兵疲,只怕不妥。请夫人去信给公孙将军,请他暂缓追击,回师休整,一同联络刘虞,先平内乱,再解外忧。” 公孙夫人稍作迟疑,轻声一叹,对贾诩说道:“董卓和袁绍也曾派来使臣,希望得到我家夫君支持。夫君回信,内政由朝庭诸公决断,他愿为守门犬,盯咬乌恒、鲜卑,保辽西平安。” 贾诩无奈,行礼告退。他回到驻地,与田燕商议道:“公孙赞率军在外,迟迟不归,只怕打定了主意,欲置身事外,不肯参与中原纷争。可惜他自大骄狂,忽视了身后的威胁。刘虞早对他独揽边疆军权十分不满了。我担心刘虞会借机联络、拉拢乌恒,陷公孙将军于险境。你即刻北上,与李冲校尉会合,请他绕路乌恒,暗助公孙将军围杀丘力居。我这就以飞鸽联络主公,先南下涿州,探听刘虞态度。” 田燕豪无迟疑,点头应诺。他在护送贾诩东行之时,曾得父亲田岳叮嘱,一切听从贾诩吩咐。 贾诩见田燕果决,心中一安,也不在平冈城留宿,直接与田燕分头行动,不辞而别。公孙夫人得到城尉回报,轻声一叹,也派了信使北上,将田齐派人前来联络之事,详细告知公孙赞。 有锦衣卫飞鸽传书,田齐最先得到消息。他看完贾诩来信,心中一惊,大呼一声:“不好。”他全力经营辽东,盯着夫余和高句丽,忽略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在历史上,关东诸侯讨伐董卓之时,公孙赞曾经中了丘力居埋伏,被困管子城半年有余,险些丧命。 田齐稳重,少有如此失态之时。沮授闻听田齐惊呼,心中一紧,急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田齐将贾诩的信转与沮授,对他说道:“公孙将军只怕有难,我不可坐视不理。辽东战事请沮兄筹谋,我欲即刻西行,先灭了丘力居再说。” 沮授接过书信,对贾诩的分析也很认同,不由叹息道:“刘虞任职州牧,公孙将军屡屡与他作对,仇怨早结。如今中原动荡,公孙将军置身后于不顾,全力北上,与草原诸族争雄,确实不当。” “何止不当,简直是狂妄。乌丸内附,遍布幽州北部诸郡。公孙赞示之以威,刘虞示之以恩。若刘虞暗中拉拢乌丸诸部,只怕公孙将军后路断绝,深陷重围。”田齐内心焦急,对刘虞恨意暗生。历史上,刘虞暗中令鲜于银兄弟北上,拉拢内附乌丸诸部,发兵北上,与丘力居勾结,围杀公孙赞。公孙赞被困管子城半年有余,虽然最终杀出重围,但三千白马义从,数万边军精锐,几乎全军覆没。 沮授查看地图,对田齐说道:“李冲率太行、黑虎、踏白三军西行,距离公孙赞只千余里,若全力奔驰,十日即可与公孙将军会合。主公可令李冲先行北上,在管子城停驻。管子城西距公孙将军三百里,东距辽东一千五百里。主公可率子龙、叔至两军到管子城与李冲汇合,再联络公孙将军回师管子城。” 田齐点了点头,对沮授说道:“联络夫余人,只要他们肯内附大汉,我可以答应他们的条件,不再派兵袭扰他们,允许他们南下辽东放牧,允许他们以属国自治。” 沮授轻声一笑,向田齐保证道:“主公安心西行,一个月之内,我定会袭灭高句丽,斩高朱蒙头颅以归。” 田齐点头应诺,与沮授说道:“发布动员令,各千户府十五以上男丁即刻从军,编组成伍,闭寨自守,以护后方。令田畴统率各千户府后备军士,负责大军后方守卫和后勤补给。” 沮授应诺,书写军令,又请田齐签押,颁下兵符印信。 田齐担心公孙赞被围,一刻不肯再耽搁,立刻召集赵云和陈到,集结军士,准备出发。 田齐回到府中与妻儿告别,高卉、乔环按照边疆习惯,披了布甲,换上戎衣,牵来战马,取来武器,带领田平、田秦、田越帮田齐披挂整齐,列队恭送他出征。 田齐回返辽东,接了高卉母子过来,一家团聚。乔环事高卉如姐,家事大权全部让与高卉,又肯伏低做小,万事不与高卉争抢。高卉见乔环乖巧,放开心结,也没有故意与乔环为难。田齐左右安抚,享了几天齐人之福。如今家中稳固,他后顾无忧,再次出征,不由豪气干云。 田齐全身披挂,飞身上马,回想起当年父亲出征时的场景,大声对高卉、乔环说道:“吾等男儿出塞远征,汝等当紧守门户,操持家务,待吾等满载而归。” 乔环一愣,不知如何回答。高卉轻声一笑,躬身行礼:“恭送家主出征。家中诸事,吾等担之,前方战事,汝等当之。恭祝家主平安无事,获胜而归。” 田齐哈哈大笑,打马扬鞭,高呼一声:“走了。”率领陈到等府中亲卫,直奔校场,去与赵云汇合。 田齐离府,只见路途之上,要随他出征的神策军、银甲军军士,正骑马提枪,行出家门,慢慢向校场集合,各家家眷立于门外,躬身行礼,恭送家人出征。许多头戴绢花的新婚少妇,强忍眼泪,假作欢笑,挥手与出征的家人告别。 第482章 救公孙(一) 田齐心生感慨,对陈到轻声说道:“男儿事长征,少小幽燕客。赌胜马蹄下,由来轻七尺。杀人莫敢前,须如猬毛磔。黄云陇底白云飞,未得报恩不得归。辽东小妇年十五,惯弹琵琶解歌舞。今为羌笛出塞声,使我三军泪如雨。” 陈到呵呵笑道:“主公多虑了。我只见手下军士面带喜色,不曾见三军泪如雨落。” 田齐也不由轻声一笑,点头说道:“不错。身为边塞男儿,生死早应该置之度外。脱鞍暂入酒家垆,送君万里西击胡。功名祗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陈到和手下军士闻听此诗,豪气顿生,齐声高呼:“功名祗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路旁军士家眷也跟随军士齐声高呼:“功名祗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田齐打马扬鞭,哈哈笑道:“走了。” 众军士打马相随,挥刀齐呼:“杀!杀!杀!” 听闻军士齐声高呼,战意昴扬,送行的各家妇孺不由心中大定,忧色稍减。 不过一个时辰,银甲军、神策军集合完毕,整装而出,有如两条巨龙,穿越草原,一路西行。 田齐担忧公孙赞安危,片刻不敢耽搁,不顾马力,日行两百里,只十天时间来到管子城下。 管子城位于今天辽宁赤峰附近,东依燕山,西临大凌河,北面是辽阔的科尔沁草原,是汉代辽东长城最为重要的隘口之一。 离城五里,李冲、田燕等人接到哨骑回报,立刻率亲卫出迎而来。 田齐不等众人行礼寒暄,于马上询问李冲:“公孙将军到了何处,可收到我率军来援的消息?” 李冲面带青铜面具,看不出有何表情,只轻声回复田齐:“我等收到主公飞鸽传书,于五日前来到管子城,将主公率军西来的消息告知了管子城留守校尉韩起。公孙将军闻知主公来援,于昨日派了信使回来。” 田齐急忙追问:“信使何在?” 却见一儒生打马上前,微笑着向田齐行礼言道:“后学小子孙乾,见过将军。” 田齐闻言一愣,心中暗想:公孙赞果然如历史记载那般,收留了挂印而逃的刘备。 孙乾继续说道:“丘力居、张纯叛乱,掠杀边民数千,公孙将军大恨,下了绝杀令,不接受叛军投降。张纯兵败,北逃鲜卑。贼首丘力居与张纯分路而逃,欲投夫余。因丘力居曾暗中参与草原同盟,围攻边军。公孙将军舍张纯而穷追丘力居,已将其围于石门城内,不日即可破城灭敌。闻将军来信示警而且率军来援,公孙将军大喜,令我来此迎候将军。将军可入城稍作休整,明日再行北上,与公孙将军汇合,共报边军惨败之仇。” 孙乾说完,有些不以为然的望着田齐,躬身行礼,邀请田齐率军入管子城暂歇。 对于田齐传信示警,公孙赞等人都感到疑惑不解,商议再三,均认为田齐因为远距千里,消息不明,所以判断有误。张纯兵败北逃,丘力居所率残兵孤立无援,被围数月,旦夕可下。田齐所言小心兵败被困,显然是有些危言耸听。 田齐心中一叹。只看孙乾态度,可知公孙赞极为自负,不肯相信自己正身处险境,也不相信丘力居会反败为胜。 田齐也不与孙乾争辩,只挥手请他带路,率军入城。田齐相信,不管将来形势如何,有自己率赵云、陈到、李冲等强军为援,公孙赞再无被围之忧。 有孙乾等人提前准备,大军入城安顿极为顺利。等各军安置完毕,天色已经渐暗。孙乾在城主府摆酒设宴,为田齐、赵云、陈到、李冲等人洗尘。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田齐举杯相敬孙乾,轻笑一声问道:“京城一别,半年有余,没想到有机会能与孙主事于北国草原相会。敢问孙主事,刘校尉可好?关羽、张飞两位勇士可好?” 孙乾心中苦笑,暗自责怪田齐明知故问,他们几兄弟被迫辞官而逃,可不正是田齐的“举荐之功”吗。但孙乾不敢当真责怪田齐,只得装出一副感激不已的样子,行礼道谢:“多谢将军过问。刘校尉和关羽、张飞等人均好。我等受命出征,却行军迟缓,得天子责问,无颜在京为官,也无颜回乡,只得投于公孙将军麾下,以戴罪之身,谋取军功雪耻。半年来,西征羌乱,东平乌恒,侥幸立得些许寸功。公孙将军已上书朝庭,再次举荐我等。” 田齐微笑含首,举杯饮酒,又将空杯亮与孙乾。孙乾急忙举杯相陪,扬首连饮三杯。汉代沿袭秦制,极重身份等级。按照汉代礼仪规矩,贵人或长辈敬酒,下属和晚辈要加倍陪饮。 田齐满意的点了点头,放下酒杯,抬头仰望,也不看孙乾,只轻声自语道:“董卓强立新帝,扰乱京师,关东诸侯皆欲起兵讨伐,却不知公孙将军于此时上书举荐你等,是何用意?刘校尉和你等也愿意于此时,再次入京为官吗?” 孙乾一愣,面色一红,急忙解释道:“董卓是董卓,天子是天子。他董卓还不敢独霸朝堂,代天子行令。闻听关东诸侯欲起兵讨董,公孙将军和刘校尉都十分赞同。只等灭了丘力居,公孙将军必会挥兵南下,与诸位两千石大夫一同清君侧,振朝纲。” 田齐微微点头,不置可否。他心中暗自回忆,历史上的刘备此时正在公孙赞麾下为别部司马,其实并没有参与关东诸侯讨伐董卓的战役,所谓温酒斩华雄,三英战吕布,都是《三国演义》中虚构的情节罢了。 想到此处,田齐轻声一笑,连连摇头。孙乾疑惑不解,尴尬的陪着田齐苦笑连连。 赵云、陈到跟随在田齐身边日久,了解田齐的一些行为习惯,知道田齐此时已经走神,并非在嘲笑孙乾。 李冲与田齐接触不多,不知道田齐经常有走神的情况。而且他与刘备有过短暂共事经历,内心对刘备的为人颇为不喜,此时误以为田齐是在嘲笑刘备等人言行不一,装腔作势。 李冲把酒杯重重往桌案上一摔,冷笑一声道:“好一个清君侧,好一个振朝纲。刘校尉果真是大汉忠臣。” 第483章 救公孙(二) 李冲话音方落,孙乾不由怒由心生,面红耳赤。他拔剑而起,刺向李冲,同时大喝一声:“绣花儿敢辱我主公”。 李冲武艺高强,岂会在意孙乾这个文臣的攻击。但他貌美如同女子,连睡觉之时都不愿将青铜面具摘下,最忌别人嘲讽他相貌,闻听孙乾称他为绣花儿,立刻大怒。他目透寒光,抬手将手中酒杯砸向孙乾面门,同时拍案而起,欲拔刀回劈,将孙乾斩于堂前。 田齐回过神来,皱眉轻呼:“不可伤人。” 李冲闻言,停住身形,收回了军刀。坐于孙乾旁边的赵云身形一闪,左手接住李冲投掷酒杯,右手顺势按在孙乾左肩,将孙乾按回桌案,轻笑一声道:“孙主事莫急,李校尉绝无嘲讽之意。” 孙乾怒意未消,执剑质问田齐:“将军也误解我等,认为我等欲委身事奉董贼,谋求官职富贵乎?” 田齐轻轻摆手,令众人坐下,对孙乾说道:“我如何看此事并不重要。大汉四百年江山,天子恩威深重,也非董卓一介莽夫所能更改。我与公孙将军受先帝所命,镇守边疆,职责所在,不敢轻动。我们无法抽身南下,不能参与讨伐董卓,当今天子和朝庭诸公,应该也不会怪罪。” 孙乾忍下怒气,冷哼一声道:“我等受公孙将军收留,自当以公孙将军马首是瞻。公孙将军不愿参与朝堂党争,我等也只得置身事外,眼不见为净。” 田齐等人接连试探,终于从孙乾口中确认了公孙赞的打算。田齐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突然感觉心神疲惫,全身乏力。历史的强大惯性正沿着它本来的轨迹前行,欲将大汉民族拖入无底深渊。田齐知道历史的结局,却没有螳臂挡车的勇气,无法更改三国乱世。想到之后百余年,五胡乱华,神洲沉沦,田齐心情沉重,他慢慢起身,淡淡的说了声“天色已晚,明天还要行军,都早些歇息。” 孙乾连忙起身告退,赵云、陈到、李冲、田燕等人护送田齐返回城主府后宅。 田齐回到房间,挥手令赵云等人退下,只留下田燕问话。赵云、李冲返回军营,陈到安排好府中护卫,亲自守在田齐屋外。 田燕一边伺候田齐洗漱,一边汇报他护送贾诩出访经过以及贾诩的打算和安排。 田齐轻声自语道:“应该来的,始终要来。” 田燕似乎没有听清田齐在说些什么,疑惑的问道:“什么?” 田齐放下心结,重新振作精神,坚定的说道:“公孙将军不想率军南下,打算养贼自重,围丘力居而不攻,却不知正中丘力居下怀。丘力居示敌以弱,引公孙将军北上千里,孤军深入。丘力居依城据守,暗中联络鲜卑和夫余人,打算一举消灭白马义从。而且据暗探密报,刘虞频频向乌恒诸部首领示恩,封官许愿,暗中勾结丘力居,准备切断公孙将军后路,配合丘力居,共同围杀公孙将军于石门城内。” 田燕大惊,急忙追问:“主公,此消息可真?刘州牧为何要勾结外人,陷公孙将军于死地?” 田齐来自后世,最恨汉奸。他咬牙切齿,紧握双拳,冷冷说道:“刘虞想掌控幽州兵权,坐观京师动向,期盼关东诸侯诛杀董卓,废少帝,迎他入主皇宫。但有公孙将军在,边郡良家子和乌恒诸部哪里会听他征调?公孙将军孤军深入草原,与丘力居僵持半年,师老兵疲,给了这老匹夫机会。半个月前,他已派遣鲜于银率五千精骑北上,行踪不明。我猜测,鲜于银就在管子城附近埋伏。一但丘力居汇合鲜卑、夫余联军开始反击,鲜于银便会攻占管子城,切断公孙将军后路。” 田燕不惊反喜,兴奋的询问田齐:“兄长率军西来,想必已经有了准备。如果我们活捉鲜于银,揭露刘虞险恶用心,定可将这老匹夫驱逐出幽州。” 田齐轻声冷笑,摇头说道:“对付刘虞此等伪善之人,最好的办法不是费尽心机去揭露他的伪善,而是直接一棒子打死,让他戴着伪善的面具,风光大葬。呵呵,只怕他没脸去见先帝。” 田燕似懂非懂,疑惑的摇了摇头,没有再追问田齐如何杀死刘虞。田齐也没有耐心与田燕解释,挥手令田燕退下,走入卧室休息。 田燕退出屋外,本打算回房休息,却见陈到立于门前。他不由一愣,向陈到行礼问安,询问陈到:“城主府有神策军层层守护,校尉何必亲自守门?” 陈到轻声说道:“将军身负重任,不容有失。我本就是将军亲卫,理应如此。” 田燕面露愧色,也不言语,悄然立于陈到身旁,打算陪陈到一同为田齐守门。陈到没有反对,只微微闭目,倚靠在门前立柱之上,休养体力。 春夏之交,草原孤城之内,夜色清冷,寒气入骨。田燕陪陈到守了一夜,困顿不堪,却难以入眠。他暗自观察陈到,见陈到神色自如,有如老僧入定,不由甚为钦佩。他咬牙坚持,直到鸡鸣三遍,东方泛白,听到田齐屋内传来起身动静,这才轻松了一口气,急忙入内服伺田齐起身。 田齐见田燕来的这般迅速,颇感奇怪,不由问道:“你在外守了一夜?难得如此用心,所为何来?你我兄弟,有事就说,大可不必如此。” 田燕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一边帮田齐倒水洗漱,一边讨好田齐:“兄长可别再取笑我了。当年因我疏忽,私放巴图入营,致使田安兄弟被拐带回鲜卑。我深以为恨,哪敢再不用心做事。” 田齐闻言,渐渐收起笑容,遥望北方,轻声自语:“一恍数年过去,相隔千里,不通消息,也不知安儿如今怎样了。” 田燕也有些伤感的说道:“希望他平平安安的长大,将来终有再相聚的一天。” 田齐轻轻点头:“会有那么一天的。” 天色大亮,阵阵号鼓声从城内军营远远传来。田齐与陈到、田燕等人吃过早餐,穿好铠甲,挂好配剑,走出屋外。一众亲卫也早已披挂整齐,做好了出征准备。 田燕牵过战马,田齐飞身而上,率领亲卫出了城主府,直奔城门。 第484章 救公孙(三) 卯时三刻,田齐、赵云、陈到、李冲等人率军出了管子城,只见孙乾率军已于城外等侯。 田齐打马上前,吩咐他道:“此地距石门不过两百里,我等皆是骑军,一日可到。有劳孙主事前面带路。” 孙乾是在京城投靠刘备的,早就曾经听刘备说过,田齐手下骑兵各军皆为青壮精锐,一人三马,全力奔驰,足可日行两百里。所以闻听田齐军令,要一日内到达石门,并没有感觉到奇怪。 他拱手为礼,高声呼诺,率亲卫在前,加快马速,头前带路。赵云率银甲军先行,田齐、陈到率神策军紧随其后,李冲率太行军、黑虎、踏白三军殿后。 大军全力奔驰,孙乾一介书生,体力稍弱,哪受得了如此急行颠簸。但孙乾知道田齐军令森严,不敢报怨,只得咬牙坚持。 时过正午,田齐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埋锅造饭,暂作休息。孙乾闻令大喜,长松了口气,爬下战马,躺倒在地。 田齐坐于马上,远望孙乾等人疲惫不堪,躺倒一片,无暇顾及身后大军行止,不由轻声一笑。 他翻身下马,悄然叫过李冲、田燕,吩咐两人道:“吃过午饭,大军继续前进,你们率太行、黑虎、踏白三军稍作停留,只等天色一暗,立刻返回管子城城外山谷埋伏。多带些军粮、水袋,确保三军将士半月所需。如果管子城受到攻击,你等不必相救,只等敌人破城,你们立刻突袭,将敌人堵在城内,务必不可放走一人。” 李冲不知刘虞暗派鲜于银率军北上来断公孙赞退路,对田齐军令有些疑问,稍作迟疑,询问田齐道:“主公要我等坐看敌军破城?这,这,万一引得公孙将军责问,主公岂不为难?” 对于李冲的小心谨慎,田齐十分满意。他小声回复李冲:“据锦衣卫密报,刘虞暗遣鲜于银率军北上,欲攻占管子城,截断公孙将军退路。此等手足相残之事,不宜为外族所知,你们务必将其拿下,封锁消息。” 李冲闻言一惊,皱眉说道:“刘虞身为皇亲,大汉一州牧守官,怎可如此糊涂。他这岂不是要自毁长城吗?没有公孙将军震慑,幽州数郡,有如肉在砧板,任由外族窥视。” 田齐点了点头,目视李冲,再次叮嘱他道:“切记,不可放走一人。” 李冲连忙应诺,接了军令。 田齐又将目光转向田燕,吩咐他道:“一但拿下敌军,确认鲜于银身份,你即刻押解鲜于银南下,与贾诩汇合,让他以鲜于银身份为要挟,逼迫刘虞亲自带兵南下,参与讨伐董卓。” 田燕躬身应诺,又突然感觉有些不妥,连忙询问田齐:“若是我们没有捉到鲜于银,又或者刘虞不肯受威胁,不肯南下勤王,怎么办?” 田齐微微一笑,回答道:“你只管前去传令即可。李校尉和贾诩必会完成任务,不会出现你所说的情况。” 田燕再无迟疑,连忙应诺。 吃过午饭,大军继续前行,到傍晚时分,渐渐接近石门城。 此城全用青石堆砌而成,位于现代东三省与内蒙古交界之处,座落于小兴安岭群山之间,有如一扇石门,将东北三省原始森林和内蒙草原完全隔断,也是汉代长城最北端的一处关隘。 在现代人的印象当中,大汉疆域仅限于长城以内,草原是匈奴、突厥等少数民族的领地。事实并非如此。 早在上古三皇五帝时期,北方各少数民族就参与了中原各部落会盟,一同抗击洪水。发源于长城关外的红山文化,是中华文明重要的起源地之一。史记记载,匈奴为夏之后裔。周王灭商,商人后代北迁,最远至阿拉斯加、朝鲜(箕子封地)等地。战国时期,燕国北伐,将东胡纳入治下。直到秦始皇一统六国,废除封建,实行郡县管理制度。他认为北方蛮族管理不便,这才修建长城,将草原诸部落隔绝于外,人为阻断了中原与草原各族的交融,但也并非以长城为国之边界。 到了汉代,武帝开疆拓土,收纳匈奴、乌恒、鲜卑等少数民族降服部落守护边疆,沿长城内外,由东到西广设护羌、护乌恒、护匈奴等校尉、中郎将进行管理,建立了华夏独特的纳贡体制,将北方草原纳入了帝国管治之下。 夜幕低垂,田齐率军停于城外三里之地扎营,远远看到山间石城打开城门,一路骑军打起火把,奔驰而来。 孙乾前来禀告,公孙瓒率手下诸校尉出城来迎,请田齐、赵云、陈到等人入城相聚。 田齐应诺,令大军于城外安置,率赵云、陈到以及亲卫一曲出了营门,迎上公孙瓒。两位大汉边帅自当年平冈城一别数年,终于在草原再会。 公孙瓒满面风尘,面色发红,鬓角已见白发;田齐还不及而立之年,却身材羸弱,远不如公孙瓒雄壮。 两人打马上前相见,公孙瓒望着田齐哈哈大笑,揖手行礼,高声说道:“一别近十年,当户已为大汉后将军,公孙瓒敢为将军贺。” 田齐揖手还礼,微笑着回答道:“若无将军举荐,田齐不过一塞外野人罢了。劳兄长出城远迎,惭愧,惭愧。” 公孙瓒哈哈大笑,掉转马头,与田齐并行,请田齐随他入城。刘备、关羽、张飞、公孙越、严纲、单经等人也打马上前,与赵云、陈到简短寒暄,并排跟随两人回到城中。 来到城中府衙,公孙瓒设宴为田齐洗尘,询问田齐来意。田齐挥手令侍者退下,令赵云取过一幅地图,交与公孙瓒。 单经、田楷上前将地图展开,挂于帐内。公孙瓒上前仔细观察地图,有些惊疑的询问田齐:“贤弟这行军图为何人所制,竟然如此精妙?” 田齐所用地图都是锦衣卫在近十年来依据各地暗探实际踏查所制,山川、河流少有误差,而且都用等高线标出地形,与大汉粗制地图不可同日而语。 田齐也不答话,直接上前,在地图上石门城、管子城附近几处点了点,说出几个地名和人名。公孙瓒闻言,稍作思考,不由面色大变。他右手紧握,一拳击碎身旁桌案,怒吼一声道:“老匹夫身为大汉亲贵,竟敢勾结外族,陷我于死地!” 第485章 救公孙(四) 对于刘虞的暗算,公孙瓒感到十分愤怒。这让他想起了十年前,大汉边军远征鲜卑,因匈奴、乌恒暗中反叛,在背后捅刀,致使大汉边军几乎全军覆没的那段惨痛记忆。 公孙瓒面如赤血,双目喷火,凝视田齐,咬牙说道:“我要回师幽州,亲手砍了这老匹夫的狗头,你助不助我?” 田齐轻轻点头。 公孙瓒立刻大喜,大呼一声:“擂鼓聚将,一个时辰之内给我攻进石门城,先斩了丘力居,再回师南下,去砍刘虞这伪君子的脑袋。” 单经、公孙越、田楷、严纲、邹丹等校尉齐声应诺,阵阵战鼓声次弟响起,各处军营中隐隐传来士兵集合的脚步声和战马嘶鸣声。 公孙瓒请田齐与他同坐主案,开始点将出兵,全力攻打石门城。 刘备上前行礼,请为先锋。公孙瓒大喜,从桌案上拿取令箭递与刘备,高声对他说道:“玄德多智,关张英勇,你等即刻主攻南门,我令单经和严纲从东西两面辅攻,牵扰敌军,助你等一举拿下城门。城门一开,我亲率大军入城。此战有进无退,不胜不还。” 刘备接令,却没有立刻出帐。他迈步上前,仔细观看地图片刻,向田齐行礼,询问他道:“按地图上所示,东部鲜卑头人柯最,派遣其子柯比能率三万骑军南下,暗助丘力居。不知将军于何时得知此消息?” 田齐轻声回复:“三天之前。据可靠消息,柯比能是在半个月前率军南下的。按照鲜卑精锐骑军日行两百里的行军速度,现在应该已经接近了石门城。” 公孙瓒对刘备当面询问田齐鲜卑援军的事情有些不满。公孙瓒与塞外蛮族征战二十余年,彼此间十分熟悉和了解。其实无需田齐提醒,他早在追击丘力居之时,就对鲜卑人南下,有过估算,做了准备,只是没有对刘备提过此事罢了。 不等刘备再次发问,公孙瓒向他挥手说道:“鲜卑人南下来援,我早有应对,无需玄德担心。” 刘备见公孙瓒眉头紧皱,心生不满,连忙应诺,不再询问此事。但他依然没有急于出帐,而是再次行礼,请求田齐:“石门以石为墙,易守难攻,敢请将军派军操追风炮为我后援,助我攻城。” 刘备曾随田齐围剿黄巾,见识过田齐军中追风炮的厉害。为了减少自己所部军士伤亡,便厚颜向田齐求助。同时,刘备也想借此试探田齐对他的态度。他得田齐举荐,入京为越骑校尉。期间,曾参与立太子之争,将田齐所部锦衣卫的秘密泄露给了何进、袁绍、卢植等人,给锦衣卫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刘备也因此得罪了田齐。后来先帝刘宏临死之前,田齐再次举荐刘备率军出征西羌,刘宏因此怀疑刘备为田齐死党,便以行军迟缓为由,免了刘备官职。 刘备投靠袁绍不成,反而受田齐报复,早就后悔不已。但他深知,田齐此人睚眦必报,从不宽容待人。他担心田齐余恨未消,不肯轻易放过自己,便借攻城之机,向田齐借兵,以为试探。 公孙瓒一直身在北疆,没有参与平灭黄巾之战,也没有见识过田齐所部如何作战,因此并不知晓追风炮之威。他听刘备要向田齐借兵攻城,也不由好奇,询问田齐:“追风炮是何军械?竟然令玄德厚颜相借?” 田齐得意一笑,对陈到下令:“你派一曲军士,操炮助刘校尉攻城。” 陈到应诺,随刘备一同出帐,去召集军士,做攻城准备。单经、严纲等人也应诺而出,准备出兵助战。 “公孙兄。追风炮威力如何,你我不妨亲眼去看一看。”田齐起身,邀请公孙瓒一同出营观战。 公孙瓒哈哈大笑,起身说道:“早听闻贤弟麾下英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惜无缘一见。如今你我相聚北疆,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田齐出身边地,对于镇守边疆的公孙瓒十分敬佩,始终以兄长视之,不愿在他面前显摆,连忙谦逊的说道:“田齐没有勇将之姿,手下军士也不如白马义从雄壮,只得以奇淫巧技弥补一二,不值兄长称赞。” 公孙瓒哈哈大笑,也不与田齐争辩,拉着田齐右手,一同出了营帐。 军营之中,战鼓声声,号角阵阵,各营军士鱼贯而出,于石门城外一里之处列阵。公孙瓒和田齐也各自率领亲卫,骑行而出,于军阵之后观战。 石门城上,丘力居所部也早已做好了守城准备,安静的等待汉军来攻。 刘备率军在前,手中双股剑向前一指,高呼一声:“攻城。此战有进无退,不破城池,誓不生还。” “诺。”刘备手下关羽、张飞等军校齐呼一声,开始指挥士兵一字排开,慢慢前压。 陈到手下曲军侯赵蒙也下令攻城,命军士迅速组装追风炮,开始填装泥石。 公孙瓒见到追风炮实物,立刻知道了它的用途,不由击掌欢呼:“早有此物,丘力居岂能活至今日?今日必定打破城池。” 田齐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没有言语。公孙瓒身经百战,手下白马义精锐无敌,若真想早日破敌,丘力居决对不可能逃脱追杀,也不可能逃到石门城。 关羽、张飞率军行至城下,下令骑军散开,以弓箭与城上守军对射,掩护步军架起云梯,准备登城。 城上守军急忙应战,布满城墙垛门,向下放箭,施放擂木、石块。 赵蒙见敌军无备,将手中令旗一挥,高呼一声:“泥石弹,三发连射,放。” 神策军闻令,将手中击锤狠狠砸向追风炮扳机。数十泥丸、石弹腾空而起,直奔城头。 丘力居正于城楼观战,见泥石扑面而来,连呼不好,急令军士后撤躲避,但为时已晚。只听城上一片惨呼,数百乌恒勇士死伤一片,其他军士也吓得连忙退后,整个南门城头为之一空。 关羽、张飞见状,高声疾呼:“冲上去,给我杀。” “杀。”刘备军士气大振,攀梯而上。 关羽、张飞冲杀在前,直扑城头。乌恒军士不敢再退,返身回杀,与刘备军混战在一起。 后方赵蒙见双方混战,担心误伤自己军士,忙令手下调高射角,向城墙后面发射泥石弹。 第486章 战乌恒(一) 关羽、张飞皆为万人敌,有他们两人带队冲锋,汉军只用一刻钟就攻下了城头。丘力居见城上守军大有溃败之势,不敢与关羽、张飞对阵,连忙下了城楼,带领亲卫撤入城内。 关羽见丘力居逃走,大喝一声,挥刀向前,直杀下城墙,欲夺占城门。 乌恒军见丘力居不战而逃,士气低落,纷纷下城而逃。张飞哈哈大笑,命令手下军士沿城墙向两侧追击,接引更多汉军登城。 没过多久,关羽率军杀散城门守军,打开了城门。刘备立刻命令军士击鼓,号令全军杀入城中。 公孙瓒哈哈大笑,打马提枪,欲率大军入城,支援刘备。田齐微微皱眉,上前拦住公孙瓒,提醒他道:“丘力居不战而退,恐有阴谋,请兄长令刘备暂缓入城,紧守城门,不要轻易杀入城中。 公孙瓒急于追杀丘力居,不肯耽搁时间。他打马绕过田齐,高声呼战,直奔城门。田楷、邹丹、关靖、公孙越等校尉急忙率军跟随,片刻之间全都冲入城内。 田齐没有拦住公孙瓒,心中不安。他转身询问陈到:“鲜卑军队到了哪里?可有锦衣卫消息?” 陈到摇了摇头,回复田齐:“这几日没有接到飞鸽传书。而且锦衣卫在鲜卑的实力不强,怕是难以探明柯比能行踪。” 赵云也感觉刘备攻下城门太过容易,恐怕有些不妥。他提醒田齐:“若丘力居诈败,故意引公孙将军入城,只怕柯比能大军已在城内。” 田齐面色大变,惊呼一声:“不好。速速鸣金退兵。” 陈到略有迟疑,提醒田齐:“公孙将军战意正浓,我等仅凭猜测鸣金收兵,只怕公孙将军不会听主公号令,反而责怪主公扰他军心士气。” 赵云也劝阻田齐道:“若真有埋伏,此时退军,为时已晚。我等不如登上城墙,紧守城门,帮公孙将军守好退路。” 田齐连忙同意,立刻下令陈到率军登城,令赵云率骑军于城外列阵,以备不测。 陈到应命而出,田齐也想随陈到登城,却被赵云拦住,建议他留于城外,不可冒险。田齐无奈,只得率亲卫留于银甲卫身后观战。 陈到率骑军登城,见城上仅有数十汉军守卫,关羽、张飞两人早已率军杀入城中。陈到令军士下马,接管城防,同时组装追风炮,准备迎敌。 陈到登上城楼,遥望城中,只见城内乌恒军四散而逃,丝毫不见反击迹象,公孙瓒手下各军分散追击,已渐渐杀至城区中心。陈到不由暗自皱眉,怀疑田齐和赵云的判断有误。 刘备、关羽、张飞等人冲杀在前,渐渐杀至城主府。关羽一刀砍碎府门,一提战马,准备杀入府中。刘备见府中空无一人,面无喜色,心神不安,他急忙大喝一声,叫住关羽,拉住张飞,命令全军迅速后撤。 关羽、张飞战意正浓,闻听刘备下令撤退,疑惑不解,询问原因。刘备来不及解释,只强令全军打马向后撤退。关羽、张飞无奈,只得回撤。 刘备对战场上的危险有种天生的直觉。这种直觉曾经无数次助他脱险,但这一次,因为有公孙瓒、田齐两位百胜名将在场,刘备放松了警惕,忽视了心中的不安。等刘备见城主府空无一人,立刻感觉不妙,但为时已晚。 刘备刚刚开始回撤,却听城中阵阵鼓响,城内道路周边门店燃起熊熊烈火,无数身着铁甲的士兵从各处民居内杀出,阻断各条街卷道路,将杀入城中的汉军分割包围于各条街巷之内。 正在撤退中的乌恒士兵闻听鼓响,也停止撤退,返身迎击汉军。 道路周边门店内遍布柴草,而且都被喷洒了蜡油,大火冲天,热浪滚滚,浓烟四起,汉军骤然中伏,军心慌乱,连忙回撤。 但城中伏兵岂容汉军逃脱,他们守住各街口,站上路旁房屋屋顶,以弓箭、擂木狙杀汉军。汉军一时无备,死伤惨重。 公孙瓒见城内果然有埋伏,不由后悔不听田齐劝阻。好在数千白马义从精锐敢战,遇伏不乱,他们以曲为单位,结成军阵,以弓箭与敌军对射,丝毫不落下风。 公孙瓒心下稍安,亲自率数百义从向后冲杀,欲打开道路,撤回南门。公孙瓒骁勇,义从威猛,城中伏兵全力阻击,却难挡汉军攻杀,渐有不敌之势。 却在此时,又是一阵鼓响,数百火球从道路周边院内腾空而起,砸向公孙瓒所率前军勇士。公孙瓒等人无备,立刻惨呼一片,死伤无数,攻势也为之一缓。 公孙瓒自己也被一火球砸中,好在火球仅为藤草浸油所制,被公孙瓒一枪挑散,仅烫伤左臂。 公孙瓒奋起余勇,打马向前,高呼一声:“杀敌,破阵。” 白马义从见主帅亲自冲阵,士气复振,高呼应诺,并力向前拼杀,直杀退层层伏兵,渐渐接近南城门。 眼见公孙瓒就要杀出重围,却听又一阵鼓响,一名全身穿着铁甲的鲜卑大将率数百骑军从旁边街卷杀出,直将白马义从拦腰截断。为首这名鲜卑大将,正是鲜卑东部主帅柯最的小儿子柯比能。他所率这一曲亲卫,人马皆披重甲,手提数十斤熟铁狼牙棒。上阵冲杀,人借马力,挥棒猛砸,当真无人能挡。 白马义从侧面受到攻击,一时无备,被柯比能杀的人仰马翻,乱成一团,再无前进之力。 公孙瓒见进攻受阻,四面皆敌,暗呼不好。他瞧准柯比能为敌军主将,立刻回马迎击上前,欲斩柯比能,挽回败势。 柯比能是鲜卑后起之秀,凭借自身勇力,刚刚被封为射雕手,万夫长。他见公孙瓒向他杀来,全然不惧,打马前冲,提起狼牙棒,迎着公孙瓒的铁枪,一棒砸下。 两人迎头相撞,枪棒相击,只闻一声雷鸣,各自战马一声嘶鸣,向后退开数步,却是势均力敌,无人受伤。 柯比能大呼一声痛快,再次挥棒冲杀上来。公孙瓒试出柯比能勇力,不敢大意,挺枪迎战。两人骑马对冲,电光火石之间,连拼十余回合,不分胜负。 但有柯比能拖住公孙瓒,白马义从冲杀之势大减,被鲜卑军士四面围攻,死伤渐重。 第487章 战乌恒(二) 城内烟火升腾,伏兵四起,陈到立刻命令全军备战,箭上弦,刀出鞘,追风炮装好炮弹,做好接应友军突围的准备。城外银甲军也披挂整齐,全军上马,贴近城门,准备突入城中接应友军突围。 赵云令副将马保义统军,自己率亲卫强行护送田齐返回城外军营。田齐也知道自己武力不行,强行入城,反而会成为全军的累赘,便没有出言反对,乖乖听从了赵云的安排。 留守大营的公孙瓒部将柳远急忙上前向田齐求援,恳请田齐全力营救公孙瓒。 田齐令赵云接管营防,同时安慰柳远:“我已令陈到率军接应,况且公孙将军勇猛无敌,白马义从百战百胜,柳校尉不必忧心。” 柳远得知田齐派手下亲卫大将率铁甲骑军入城接应,心中稍安,将中军大营和手下军士交与田齐和赵云指挥。 陈到在城楼上居高远望,眼见汉军即将杀出重围却被柯比能拦住,心中焦急。他安排好城上防务,率亲卫骑兵下城,与马保义所率银甲军汇合。 依据田齐军制,各军联合作战之时,依据军衔高低来划分指挥权,军衔低的军官要服从军衔高的军官。 马保义向陈到建议,由自己率银甲卫突入城中,与白马义从两面夹击,击退柯比能。 陈到轻轻摇头,指着城门周边民居说道:“丘力居与柯比能诈败设伏,必然有万全准备。公孙将军全力突围,距离南门已不足两里,但城门四周如此安静,岂非反常?” 马保义皱眉说道:“那我率一曲军士先行入城,试探一番?” 陈到再次摇头:“分兵添油,兵家大忌。” “那如何是好?只在城门处坐看公孙将军苦战吗?”马保义有些不满的说道。 陈到银牙暗咬,下定决心,命令亲卫传令,城上神策军以追风炮发射霹雳炮弹,清空城门四周民居。 神策军所部长林卫司马张威提醒陈到:“按军法,不得无故攻击平民。” 陈到点头说道:“事情紧急,所有罪责,有我承担。” 张威不再反对,放亲卫上城传令。 陈到将手中长枪一挥,对马保义说道:“霹雳弹虽然威力有限,无法清空民居,但足已惊动伏兵。若无伏兵便罢,若真有伏兵,你我趁其惊乱,一战破敌,接回公孙将军。” 马保义应诺,传令全军做好突击准备。 城头一阵鼓响,数十追风炮齐射,城门四周立刻传出阵阵爆炸之声,十余处民居院落被轰塌,人马惨叫嘶鸣之声四起。民居之中果然还有伏兵。马保义和张威等人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暗道一声好险。 追风炮连发三轮霹雳弹,伏兵没有见识过火药的声威,以为雷神发怒,不由惊慌失措,再难隐藏,纷纷冲出民居躲避。 陈到高呼一声:“冲阵,破敌”,率先杀入城内。马保义等校尉、军侯也齐声应诺,率军紧随。 街面狭窄,银甲卫以什伍为横排,每排相隔十余丈,向仓促杀出的伏兵展开急行冲锋。 银甲卫装备精良,士卒敢战,伏兵匆忙应战,难以抵挡,很快就被击溃,四散而逃。 陈到冲势不减,率亲卫直接杀入柯比能后军。马保义指挥银甲卫改横列为竖列,以钢弩与屋顶伏军对射,掩护陈到率军冲锋。 公孙瓒与柯比能僵持不下,白马义从四面受敌,死伤惨重,渐渐不支。丘力居消灭数支汉军,杀至公孙瓒身后,柯比能心中暗喜,正准备与丘力居前后突击,一举消灭公孙瓒,却听身后一阵轰响,喊杀声四起。 公孙瓒见田齐派兵入城接应,心头一松,大喜欢呼:“后将军率军来援,我等无忧矣。给我杀。” 白马义从军心一振,并力向南突击,陈到从柯比能军队身后突击,两面夹击之下,柯比能军队难以抵挡,无奈让开道路,撤向两旁街巷。 公孙瓒混身染血,杀出重围,与陈到汇合。陈到接应出公孙瓒,立刻下令后撤。公孙瓒大急,对陈到呼喊道:“刘备、严纲、单经等人还被围于城内,请陈校尉再向前冲杀一阵,接应他们回来。” 陈到一边指挥军士迎击柯比能、丘力居率军反杀,一边驳斥公孙瓒:“丘力居已率军杀至面前,刘备、严纲、单经等人必然没有沿主街突围,速退。” 公孙瓒无奈,只得跟随陈到边战边退,先行脱险。 丘力居与柯比能汇合,眼见公孙瓒即将脱险,不由大急,建议柯比能全力攻打南门。柯比能却下令全军后撤,从北门退出石门城,即刻沿山口向鲜卑领地内撤退。 丘力居大惊,急忙阻止柯比能退军。柯比能冷哼一声,对丘力居说道:“公孙瓒麾下勇猛,你我若正面与之对战,有败无胜。前来接应公孙瓒的这支银甲骑军,分明是田齐所部精锐。你我再不撤走,只怕会丧命于此。你退与不退自己决定,我肯定是要逃的。” 柯比能说完,不再理会丘力居,率领鲜卑军士全速退向北门。他这次出兵来助丘力居,是因为丘力居给足了钱粮。如今钱粮到手,再无必要与公孙瓒和田齐死战。而且他也没有信心击败公孙瓒和田齐。 丘力居冷眼望着柯比能率军撤走,冷哼一声道:“塞外野人,贪利而忘义,早晚有你后悔之时。” 丘力居手下有些心慌的询问丘力居:“大王,我们怎么办?” 丘力居不甘心的咬了咬牙,无奈下令“撤。” 公孙瓒随陈到杀回南城门,转身回望,见手下五千义从不余两千,折损过半,不由悲痛不已。他下令义从登上城墙,沿城墙向东西两处城门进攻,接应四散而逃的刘备、严纲、单经等人。 陈到上前安慰公孙瓒:“将军不必心忧,刘备、严纲、单经等人身经百战,必能脱险。只等城中烟火熄灭,我等再突入城中,一举灭贼。” 公孙瓒默默点头,询问陈到:“田齐何在?悔不听他劝阻,我无颜与之相见矣。”没有见到田齐亲自来救,公孙瓒心中略有不满。 陈到解释道:“主公不擅征战,我等不敢令他冒险。子龙强押他去了城外军营等候消息,还请公孙将军恕主公失礼之罪。” 第488章 战乌恒(三) 田齐得知公孙瓒被救回南城门,终于放下心来,立刻率领赵云等人入城。 公孙瓒与田齐相见,面带愧色,上前行了一礼,谢过田齐相救之恩。 田齐连忙将公孙瓒扶起,微笑说道:“田齐身无勇力,心怀胆怯,因此不敢率军入城,反而躲过一劫。还好侥幸救出兄长,以补临战脱逃之罪,可不敢当兄长道谢。” 公孙瓒见田齐面无得色,言语谦恭,心中略安。他起身道歉:“悔不听兄弟劝阻,受此战败之辱。” 田齐连连摆手,急忙岔开话题道:“不想柯比能来得如此迅捷,早入城中埋伏。但他们伏兵已现,城门已失,再无后手。只等城中烈火熄灭,我们重整旗鼓,正可将之一网成擒。” 公孙瓒恢复冷静,欣然应诺,对田齐说道:“不灭丘力居、柯比能,我恨难消。等我集结部属,再杀入城中,必报此仇。还请贤弟率骑军绕过城池,封堵北门,以防两贼趁乱逃脱。” 田齐令赵云率银甲军撤出南城,立刻攻打北门,封堵敌军后路。 公孙瓒亲自于城头击鼓,集合白马义从,准备再次攻入城内。 白马义从沿城墙攻打东西两座城门,欲接应刘备、严纲、单经等人突围。丘力居顺势下令撤退,乌恒军放弃围攻城内中伏汉军,悄然北撤。刘备、严纲等军死伤惨重,终于逃出生天,不由喜出往外,立刻登上城墙,与白马义从汇合。 闻听城南传来鼓令,刘备等人立刻重新整军,沿城墙返回城南集结。 田齐闻听城中喊杀声渐熄,提醒公孙瓒:“只怕敌人早有弃城准备,伏击不成,立刻远遁。” 公孙瓒默默点头,叹息一声道:“若他们逃往鲜卑,兄弟可愿助我深入大漠,斩柯比能、丘力居而还?” 田齐轻轻摇头,劝说公孙瓒道:“董卓倒行逆施,威逼天子,祸乱朝纲。关东诸侯结盟西向,皆欲解天子之困,你我身为大汉将军,真能装聋作哑,置身事外吗?” 公孙瓒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看来,你早已猜到我围丘力居而不攻的用意了?” 田齐沉默片刻,回答道:“不只我看出公孙将军欲养贼自重。刘虞敢勾结外族,陷将军于险境,怕是正要以此为理由,诬陷将军暗怀不忠之心。” 公孙瓒心中迷茫,轻声询问田齐:“不只贤弟曾派人来劝我南下,刘虞、袁绍,以及朝中诸公都曾派人来联络,希望我起兵讨董。依贤弟看,我要如何?” 田齐贴近公孙瓒耳边,轻声建议道:“出工不出力,做足姿态即可。” “这就是你的真心打算?鼠首两端,只怕最后一无所得,反而为天下人笑。”公孙瓒有些疑惑的望着田齐。他不愿相信如田齐这般智者,会想出如此拙劣的计谋。 田齐无所谓的摇了摇头,轻声一笑,对公孙瓒说道:“当年我与将军初次见面,曾经问过将军,若是中原内乱,你我将如何应对。你曾说过,内乱自有朝中诸公平定,你我当为守家犬。我深以为然。不管京城如何动荡,我准备效仿兄长,一战平定辽东,震慑外族。至于天下人如何笑我,呵呵,我这人脸皮厚的很。” 公孙瓒心中一振,凝视田齐。两人相视良久,忽然一同哈哈大笑。 过得片刻,两人收住笑声。田齐轻声自语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公孙瓒也回应田齐道:“大丈夫全凭心意用事,成败自有公论。” 田齐笑道:“刘虞,丘力居,柯比能,所有威胁边地安危之人,望兄长早日除之。” 公孙瓒坚定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此时刘备、严纲等军已齐集城南列阵。公孙瓒居高临下,巡视全军,只觉心中一痛。他手下三万精锐,经此一战,折损过半,能再战者,已不足两万。 公孙瓒双目充血,抽刀在手,指向城下,高呼一声道:“给我杀入城中,但有反抗,无论老少男女,杀无赦。” 公孙瓒手下军士经此惨败,心中怀恨,闻听公孙瓒军令,立刻齐声应诺,振臂高呼“复仇”,重新杀入城中。 城中守军早已逃走,只余老弱残兵和满城百姓,哪里敢反抗汉军攻击,纷纷跪地求饶,举手投降。但汉军心中怀恨,不肯受降,见人即斩,直杀得城内血流成河。 田齐和陈到率军驻守南门,没有派兵入城。陈到闻听城内哭喊声、惨叫声接连响起,心中不忍,请求田齐道:“城内只有哭喊惨叫之声,没有刀兵撕杀之音,想来敌军早遁,只余百姓老弱。请主公向公孙将军谏言,放过城中妇孺。” 田齐虽然也心怀不忍,但依然摇头,拒绝了陈到的请求。他轻声解释道:“这就是战争。刀兵一起,哪来无辜?军士和百姓,胜则同享其利,败则同受其辱。这就是战争。没有对错,只有胜败。你等当谨记此城、此时,方知军人之责任。” 陈到默默点头,轻声背诵孙子兵法开篇之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知兵之将,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 田齐称赞道:“不错。军民本是一体,将士以性命护卫百姓,应该受百姓尊敬,享受应有的荣耀和待遇。” 不过一个时辰,汉军已占领全城。公孙瓒率军来到北门,只见城门洞开,并无军兵守卫。他叹息一声,知道丘力居和柯比能早已逃走。 刘备上前建议道:“自城中烈火熄灭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敌人应该逃不远,请将军许我率部追击。” 公孙瓒摇头说道:“柯比能和丘力居早有准备,追之无益。我们暂作休整,养精蓄锐,明日再追不迟。” 此时赵云也率军来到北门,他们一路急行,并没有发现敌军踪迹。赵云远望北方群山,担心丘力居、柯比能在撤退途中布有埋伏,没有入山追击。 赵云入城,拜见公孙瓒,向他请罪:“赵云来迟,未能截住敌军,请将军恕罪。” 公孙瓒将赵云扶起,并未责怪。 第489章 战乌恒(四) 公孙瓒下令全军休整一日,将城中划分成若干区域,清空民居,安置各军驻扎。 田齐所率各部被安置在城南。赵云率军清理民居,将百姓尸体抬出城外安葬。田齐宿于城楼,望着城外一千余座新坟,黯然神伤。来自于后世的田齐,对生命充满敬畏,无法漠视普通百姓的悲惨遭遇。但他身为客军,无法阻止公孙瓒部下对百姓的屠戮。他能做的,仅仅是给这些百姓准备一口薄棺,让他们入土为安。 公孙瓒手下各校尉却不愿如此费事,他们将百姓尸体抛于城外,洒上蜡油,放上一把火,将之付之一炬。 夜色低垂,城中渐渐安静下来。关羽、张飞、孙乾等人安置好本部军士,齐聚刘备所住院落。 这次攻城,刘备军冲杀在前,伤亡最重,一万马步精锐,十不存一。能逃得性命的,也几乎人人带伤。 刘备端坐在正堂屋内。关羽、张飞、夏侯兰、简雍、孙乾等人逐一入内禀告各部伤亡。刘备望着堂下众兄弟皆浑身染血,不由泪流满面。自他起兵围剿黄巾,历尽万险,好不容易积攒下的家底,几乎一朝尽丧。 关羽、张飞、夏侯兰、简雍等人沉默不语,独孙乾上前,向刘备报怨:“后将军来信示警,亲率精锐来援。主公在攻城之前,也曾当面询问柯比能动向。可惜公孙将军依然如此大意,无视柯比能所部威胁,全然无备,致使全军中伏,遇此惨败。” 孙乾一番报怨立刻引起众人共鸣,纷纷指责公孙瓒鲁莽。 刘备坐在上首,一直沉默不语。等众人牢骚渐歇,才轻声询问孙乾:“后将军麾下骑军精锐两万,为何只率银甲、神策两军来援?” 孙乾一拍脑门,懊悔的说道:“一时忙乱,有一事忘记禀告主公。我在管子城迎回后将军,当时援军不只两千,还有铁面校尉李冲所部骑军三千。可在来石门途中,李冲所部骑军消失不见,不知去向。” 刘备面露喜色,微微笑道:“李冲所部应该是返回了管子城。公孙将军必然知道此事,这才没有理会身后乌恒各部落有可能叛乱的威胁,安心攻打丘力居和柯比能。” 孙乾皱眉说道:“李冲若返回管子城,何必悄然行事?又何必不直接留在管子城,增强城防?” 简雍眉头一展,若有所悟,击掌说道:“李冲所部应该没有返回管子城,而是潜伏在城外。” 刘备等人立刻同意了简雍的判断。刘备挥手说道:“不论李冲所部是返回管子城还是潜伏于城外,我等再无后顾之忧矣。我军伤亡惨重,明天追击丘力居、柯比能,我会向将军请令,让出先锋之位,担任全军后卫。” 第二天一早,公孙瓒击鼓聚将。不等公孙瓒提议追击之事,田齐建议公孙瓒立刻回师管子城,休整几日,再行南下,返回幽州平冈城。 公孙瓒心有不甘,询问田齐:“贤弟昨日已答应助我深入鲜卑,追击丘力居和柯比能,为何一夜之间,改了主意?” 田齐行礼道歉,解释说道:“我昨日一夜未眠,深感不安。我们如今孤悬于塞外,刘虞又勾结外族,威胁我军后路,一但有意外发生,只怕再陷重围。兄长不如暂作退让,先行回返平冈,解除刘虞的威胁。” 刘备也连忙上前相劝,希望公孙瓒听从田齐的建议,先脱离险境,再图以后。 严纲、田楷、单经等人也纷纷表态,支持撤兵。 公孙瓒无奈,叹息一声,接受了田齐的建议,命令全军回撤管子城。 大军开拔,诸事繁杂,耗时良久。直到日上三竿,时近正午,三军吃过午饭,才陆续离开石门,缓缓南行。 刘备以伤亡惨重,战力受损为由,辞去前锋将领之职。田齐主动请令,让赵云率银甲军为先锋,替大军开路。 赵云广派哨骑,探查来路,没有发现异常。时至傍晚,大军距管子城已不足百里。公孙瓒所部不擅夜间行军,下令于荒野空地安营扎寨,等明天再行前进。 等全军扎好营寨,吃过晚饭,渐渐安静下来,田齐心中不安的感觉再次涌现。他令人召赵云入帐,询问他道:“可派人联络到李冲?” 赵云轻轻摇头,回答田齐:“此地距离管子城不足百里,明天正午之前,我军先锋就可到达城外。李冲没有派人来联络,也没有用飞鸽传回音讯,管子城应该无事。” 田齐默默点头,不明白自己心中不安源自哪里。赵云见田齐眉头深皱,询问他道:“主公是担心鲜于银?” 田齐轻轻点头,自言自语道:“按理说,鲜于银要想截断公孙瓒归路,必然要攻占管子城。为何到现在,他还没有出现?” 赵云深思片刻,接着田齐的话说道:“他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们率军来援,所以不敢轻动。” 田齐再次摇头说道:“刘虞勾结外族,欲一举消灭公孙瓒,肯定不是一朝一夕间的决定。他好不容易抓到战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除了管子城,此去平冈城一马平川,全是草原,再无险阻,他能在哪里设伏?” 赵云也想不出鲜于银到底要如何行动,索性向田齐建议道:“主公不必担忧。所谓一力降十会。鲜于银五千骑兵,难挡我银甲军一击,不足为惧。” 田齐轻声说道:“不可大意。你今晚务必加强警戒,广派哨骑探察四周,以防鲜于银绕开管子城,率军前来突袭。” 赵云应诺而退,田齐放下心中不安,入帐休息。 这一夜,赵云因田齐命令,一夜未眠。但直到天色放亮,营地四周平安无事。赵云稍稍松了口气,命令军士击鼓传令,收拾营帐,埋锅作饭,准备继续向管子城行军。同时,赵云令副将马保义率一屯骑军先行,尽快与李冲取得联系。 公孙瓒各军也开始收起营帐,整装待发。刘备却没有让手下埋锅造饭,反而下令关羽、张飞早早开始整军,全军只吃些干粮,饮些清水。刘备军已经不再是大军前锋,没有必要先行出发。刘备的命令让关羽等人十分不解,悄然询问刘备原因。 刘备回复关羽、张飞等人道:“这一夜太过安静了一些,我心中不安。就跟先前攻打石门城之前一样。” 关羽、张飞等人不以为然,纷纷劝刘备不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刘备态度坚决,只言“有备无患”,强令众人早做准备,随时应变。 第490章 战乌恒(五) 大军拔营启程,田齐心中不安越来越强烈。他叫过赵云,令他广派哨骑,打探四周军情。赵云应诺,再次增强巡哨兵力,并将侦察范围扩展至方圆三十里。 田齐仍然不能放心,又命令陈到和赵云减慢行军速度,做好应战准备。 公孙瓒发觉行军速度下降,派刘备来到前军,询问原因。刘备终于得到机会与田齐单独会面。他下马行礼,跪地向田齐请罪道:“玄德获罪,挂印而逃,有负将军举荐之恩,请将军看在玄德追随将军剿灭黄巾的往日情面上,从轻责罚。” 刘备对危险异常敏感。他和田齐一样,早早感觉心中不安。他思前想后,将这种不安归结于田齐身上,认为是田齐要对他有所报复。如今他与田齐单独相见,主动跪地求饶,希望田齐看在往日情分上,放过自己。 田齐冷冷凝神刘备,半晌无语。刘备恩将仇报,故意向袁绍、何进泄露锦衣卫飞鸽传书之密,使锦衣卫损失惨重。如今刘备还敢厚颜提及他曾经追随过自己的情分,令田齐十分恼火。 刘备跪于地上,一动不动。田齐顾及公孙瓒情面,不好让刘备久跪,只得轻哼一声,令刘备起身,极不情愿的敷衍道:“玄德于国有功,早晚必重获天子信重。如今你在公孙将军帐下,颇受倚重,我又如何敢代公孙将军责罚于你。公孙将军派你前来所为何事?” 刘备挺身而起,再次躬身行了一个揖手礼,向田齐解释来意:“公孙将军令我来询问将军,为何减缓行军速度,可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田齐轻轻摇头,只推说距离管子城不远,没必要消耗军士体力,这才减慢了行军速度。 刘备得田齐答复,虽然心中不信,但不敢再深问,行礼告退,返回中军,去向公孙瓒复命。 陈到见刘备走远,轻哼一声道:“刘备此人真是厚颜而无耻。他得主公举荐,得任西园校尉,后又迁任越骑校尉,爵升二千石大夫。他获罪天子,本应入京,当面向天子和主公请罪,却挂印而逃,是为不忠。出任高官,不接双亲入京奉养,年过三旬,不娶正妻,是为不孝。先舍卢植而听令于主公,又舍主公,转投于公孙瓒,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人,竟然还想再次入朝为官,实在是不知羞耻。主公应向公孙将军建言,赶他离开。” 田齐听陈到如此评价刘备,不由想起三国历史中,煮酒论英雄的典故。他微笑摇头,对陈到说道:“刘备心性坚忍,文武兼备,礼贤下士,又屡以皇室身份为重,有仿效光武帝,重兴汉室之心。他们兄弟三人,勇猛敢战,为公孙将军屡立功勋,将来也必能重得朝庭启复为将,我又何必枉作恶人,去离间他们两人的同学之情呢?” 陈到轻轻点头,不再提及此事。田齐心中却感觉有些好笑。三国演义中,作者以刘备为大汉正统,让刘备抢了曹操、孙策等人功劳,让他参与了讨伐董卓之战,还编写了三英战吕布的精彩故事,让张飞大骂吕布为三性家奴。呵呵,要论起转投主公的数量,论起坑害主公的事迹,吕布可比不过刘备。刘备才真正是慕容复一般人物,为了光复大汉,不甘人下,毫无忠孝之心。 提到忠心,田齐心中一凛,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猛然拉住战马,惊呼一声“不好”。 陈到连忙停马,率亲卫护于田齐身旁,询问他道:“怎么了?” 田齐急忙下令全军停止前进,这才询问陈到:“管子城守军校尉韩起为人如何?” 陈到皱眉回复:“我只知他是公孙将军手下后军校尉,和主公一样,仅仅见过他一面。” 田齐大呼一声道:“下令全军戒备,令人追回刘备,就说我有事与他商量。” 陈到应诺,即刻派人传令。 刘备离开时间不久,被田齐哨骑追上。得知田齐召他回去,虽然心中疑惑,但不敢怠慢。 刘备随哨骑来到田齐军中,只见全军已停止前进,人皆披甲,成战斗队形列阵,不由大吃一惊。他急忙上前,不及行礼,询问田齐有何敌情。 田齐也没时间废话,直接询问刘备:“韩起可信吗?” 刘备一愣,心情渐渐凝重。他略作思量,认真回复田齐道:“韩校尉出身白马义从,在公孙将军手下为官多年,应该可信,不知将军为什么这么问?可是有什么证据,怀疑韩校尉?” 田齐皱眉,怀疑自己的判断有误。但连日来的心中不安,在对韩起产生怀疑之后立刻烟消云散,让他最终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田齐轻声对刘备说道:“我怀疑韩起暗与鲜于银勾结,管子城如今可能布满埋伏,只等我军入网。” 刘备与韩起熟识,有些不敢相信田齐所言,不由追问田齐:“将军可有证据?” 田齐轻轻摇头:“这只是我的猜测,但小心无大错。我建议全军在此扎营,请公孙将军下令,召韩起前来。若他心中无鬼,不过耽搁一些时间罢了。” 刘备这些天也一直心神不安,怀疑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认为田齐的担忧很有道理,点头同意了田齐的方案,立刻返回中军,去向公孙瓒请令。 等刘备再次离开,田齐再次下令,让赵云派人寻找李冲所问部踪迹,令他率军前来汇合。 赵云立刻派人前去传令,同时率亲卫来至田齐身边,询问田齐为何如此急于召李冲这支伏兵回来。 得知田齐怀疑韩起叛变,赵云也不由面色大变。他提醒田齐道:“若韩起真起叛乱之心,只怕李冲校尉危矣。我担心他与鲜于银设计引李冲校尉入城。” 陈到摇头说道:“李冲所部暗中返回埋伏,韩起应该不知道此事。” 赵云却坚定的说道:“李冲不知韩起可疑,定然无备。他率大军在城外隐伏,可瞒过鲜于银,但若韩起有心查探,必然瞒不过韩起。若韩起责问李冲校尉,只怕李冲校尉不好交待。” 田齐轻轻点头,认同了赵云的担忧。他默默自语道:“若韩起将李冲等人行踪报与鲜于银,设计引李冲入城,有心算无心,李冲危矣。” 第491章 陷重围(一) 不等田齐派人向李冲示警,只闻听后军一阵鼓响,四周喊杀声四起。赵云和陈到急忙下令列阵备战,同时将田齐护于中间,派哨探前往公孙瓒中军大营询问消息。 半个时辰,哨骑带回公孙瓒后军消息,丘力居率骑军四万从后掩杀而来,公孙瓒仓促迎战,拼命撕杀,但依然处于劣势,被围于荒野。公孙瓒请求田齐派重甲骑军助他击退敌军,突出包围。 田齐急忙令赵云率银甲军前去接应,赵云却不肯听令。他向田齐建议道:“公孙将军麾下骑军尚有两万,足以抵挡丘力居四万叛军围攻。丘力居不退反进,围杀过来,必有阴谋。我担心李冲校尉已经中计,鲜于银所率骑军正在向我们杀来。” 陈到也劝阻田齐道:“公孙将军突然受袭,必与丘力居混战于一处,银甲军仓促往援,难以发挥其重甲冲击之力。” 田齐冷静下来,不再催促赵云出兵。赵云继续建议道:“我们不如继续前行,直接前往管子城。如果李冲校尉没有中计,我们合兵一处,拿下管子城,再接应公孙将军。如果李冲校尉中计,被围于管子城,我们也可里应外合,替他们解围,拿下管子城,消除鲜于银的威胁。” 田齐默默计算他离开管子城的时间,轻轻摇头。他担心李冲所部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是因为已经中计被伏,全军覆没。 陈到见田齐沉默不语,犹豫不决,催促他道:“丘力居敢返身来战,必有所持。可能鲜于银所部就在我们附近埋伏,还请主公早作决断。” 赵云令人取来地图,指着管子城对田齐说道:“此处距离管子城不足五十里,四周无山,全是草原,没有树木,难以埋伏。鲜于银仅率骑军五千北上,加上韩起近万步卒守军,就算设计击败李冲,伤亡必重,还要留守管子城,能派出城的骑军超不过三千。主公威名远振,估计他这点兵力,也不敢率军来攻。” 陈到傲然一笑,与田齐分析道:“我们离开管子城不过五天时间。太行、黑虎、踏白三府精锐,即便被鲜于银诓入城中,中伏被围,短短五天时间,也决不会束手就擒,全军覆没。鲜于银此时能不能派出兵来还在两可之间。” 田齐渐渐放下心来。正如陈到所言,府军战力值得信任,短短五天时间,决不可能全军覆没。府军与普通军队不同。府军士兵利益同享,身负全家兴盛之责,决不会背叛,也决不会轻易投降。 赵云再次安慰田齐说道:“李冲能行反间之计,骗得张角信任,足见其果敢心细。想来即便入城中伏,也不会全然无备。还请主公早做决断,救得李冲脱困。只要拿下管子城,公孙将军后路无忧,军心不乱,也必然能突出重围。” 田齐终于下定决心,命令赵云、陈到率军直扑管子城。赵云得令,立刻命令哨骑前出,全军轻装前进。陈到率军押送辎重、粮草,护卫田齐,紧随其后。 赵云全军急行突击,只用半天来到管子城外,只见城门紧闭,城上守军手执刀弓,做好战斗准备,城内隐隐传来阵阵喊杀声。 副千户马保义上前报告:“哨骑回报,未发现李冲所部踪迹,估计已被韩进骗入城中。城内喊杀声振天,持续至今。” 赵云立刻下令:“全军下马休息,半个时辰后,披甲攻城。” 见银甲军下马休整,城上守军有些躁动不安。韩进现身城墙上面,远远向赵云喊话:“赵校尉。鲜于银率军来攻,已被困于城内,李冲校尉率部入城为援,正在与之交战,请赵校尉立刻率军入城,助我等缴灭此贼。” 马保义见韩进以谎言相欺,还想骗银甲军入城,立刻大怒,打马上前,想回骂韩进无耻。赵云却轻声唤住他道:“休要与之废话。” 赵云说完,飞身上马,直驱城下,距离城门百丈,停下战马,与韩进喊道:“李冲何在?让他上前答话。” 韩进见赵云上当,孤身来到城下,心中大喜,一面令射手暗中准备强弩,一面现身,继续答话,敷衍赵云。 赵云见韩进在城上露头,迅速摘下铁弓,三箭齐发,直射韩进面门。韩进早有准备,大喝一声,立刻有军士上前,执铁盾将他护住,同时数十强弩手一同现身,回射赵云。 赵云所配铁弓,为精钢所制,装有组合滑轮,弓力强劲,足有十石之力,射程可达一百五十丈。韩进手下以铁盾抵挡,只听当当当三响,被铁箭砸出数丈,向后倒飞,压倒了韩进,将韩进吓出一身冷汗。 赵云也早有防备,射完三箭,打马绕城狂奔,一边躲避强弩,一边执弓回射,片刻之间,只听十数声惨呼,十余名弩手面门中箭,死于城上。其余弩手不敢再现身露头,皆伏于城墙垛口下躲避。 赵云一人一马一弓,直压得城上守军不敢抬头,令银甲军士气大振,皆起身振臂,随马保义高呼:“校尉威武。” 赵云见城上已经无人可射,停下战马,哈哈大笑,收起铁弓,指着城头喊叫道:“韩进小儿,竟然敢背叛公孙将军,早晚取了你全家人头。” 韩进躲在垛口下不敢回言,城上守军士气大跌,人人胆寒,战意全无。 赵云打马而回,只等全军恢复体力,全力攻城。 韩进畏惧赵云勇武,担心抵挡不住赵云进攻,急令手下将李冲带上城头。 李冲面具已失,披头散发,五花大绑,被军士推到韩进面前。不等韩进说话,李冲得到机会,一口浓痰吐向韩进面门,开口骂道:“韩进小儿,敢害你家爷爷,看你能活到几时。” 韩进一时不防,被李冲一口浓痰吐在脸上,不由大怒,上前一拳,猛击李冲腹部。李冲被数名军士按住,无法躲闪,勉强将身体一转,抬腿抵挡。韩进一拳受阻,紧跟着抬腿一脚,踢中李冲胸口。李冲一口鲜血喷出,又吐在韩进面门。 韩进被喷得满脸鲜血,心中更怒,令军士将李冲按倒在地,自己再次挥拳上前,一阵拳脚,狠狠殴打李冲。李冲忍痛微笑,也不言语,只狠狠盯着韩进。 第492章 陷重围(二) 银甲军休整半个时辰,开始披甲列队,准备攻城。赵云骑马提枪于战阵之前奔行,检阅各曲各屯,以枪击打各曲军侯、各屯屯长头盔,高声询问可敢死战。各军侯、屯长皆帅本曲本屯士卒挺身高呼:“银甲冲锋,有进无退。破敌攻城,不灭不休!” 赵云见部下各曲各屯士气旺盛,战意盎然,十分满意。他于阵前站定,长枪向前一指,高声呼喊道:“攻城!” “杀!杀!杀!”银甲军士放下面甲,在各屯长、督伯率领,展开横列,打马向前,缓缓压向城门。 银甲军是田齐最早组建的军府之一,所有军士都身经百战,敢于死战,恶战。他们曾经跟随田齐北上草原助吕布围杀和连,也曾经跟随田齐纵横幽冀,荡平黄巾。虽然银甲军是铁甲重骑,主要任务是与敌人骑军于战场野战,但也专门演练过攻打城池。 各屯骑军进入弓箭射程之后,立刻开始转向,沿城墙往来奔驰,用弓箭压制城头守军。银甲军身着重甲,不惧城上弓矢,手握精钢铁弓,铁箭射程远、精度高,直射得城上守军惨呼连连,不敢靠近垛口。 赵云见城上守军不敢再与银甲军对射,立刻挥手对马保义下令:“派人炸开城门,我带亲卫屯冲锋,你组织其他各屯随我身后,攻入城内。” 马保义应诺,将令旗一举,命一屯骑军携带轰天雷冲向城门。这屯骑军快速冲至城门洞内,将数十个南瓜大小的轰天雷垒放在城门洞内。屯长点燃火把,高呼一声“都闪开了”。 城门附近银甲骑军连忙后退,让出五十丈开外。屯长见自己人都已闪开,连忙点燃导火索,拼命打马回奔。他可不想被自己安置的轰天雷炸伤。 屯长跑出数十丈外,只听一声惊天巨响,一股黑烟冲天而起,将城门炸的粉碎,也将城门后面百余守军炸得血肉模糊,尸体横飞。 见城门洞开,银甲军一声欢呼,冒着不断飞落的碎石砖瓦,打马冲向城门。赵云一马当先,率领百余亲卫,直接冲入城门洞内。 黑火药威力有限,没有炸塌城墙,但这一声惊天巨响,伴随着血肉横飞,直将没有见识过火药威力的守军士兵吓得目瞪口呆,震得身体麻木。 不等他们回过神来,赵云已经率军杀到他们面前。银甲重骑冲锋,有如排山倒海,无人能敌。只一个冲锋,城门内数百呆立不动的守军就被砍杀一空。 赵云提马沿城墙坡道杀上城墙。城上守军这才反应过来,在各级军官呼喝下,仓促转向列阵,抵挡赵云登城。 赵云大喝一声,命令身后亲卫放箭,自己不减马速,挺枪杀入敌人阵中。 城上守军仓促列阵,一时无备,立刻被银甲军射倒一片。赵云身披重甲,背后也是一阵叮当乱响,被自己人射中了好几箭。好在他这身钢甲结实,护得他周全,没让他受伤。赵云大喝一声,长枪一扫,把数名守军扫下城墙,将已经被射散的守军军阵打开了一个缺口,直接冲上城头。 银甲军亲卫屯紧随赵云登城,骑马冲杀,转眼间就杀散四周守军,攻至城楼门前。 韩进用刀横在李冲脖子上,将他挡在自己身前,冲着杀到面前的赵云喊道:“给我退回去!不然我先宰了他。” 赵云见李冲被韩进当作人质,急忙一提马缰,停止前冲。 韩进面露喜色,对赵云喊道:“令你的人退出城外!” 不等赵云应声,李冲拼命挣扎,用尽全力将脖子在韩进的剑锋上一抹,打算自尽而亡,以免自己受辱,连累赵云攻城。 韩进大惊,急忙把手一甩,将剑拿开,但为时已晚,只见鲜血从李冲脖子下面喷涌而出,显然已是无救。 赵云见李冲自尽,一声怒喝,将手中长枪掷出,正中韩进面门。韩进尸体被长枪带飞,直横飞出数丈,钉在城楼内挡墙之上。赵云身后银甲卫也纷纷执弓放箭,将城楼内外守军射杀一空。 其余守军见韩进被杀,均吓得肝胆俱裂,不敢再与银甲军交战,纷纷沿城墙狂奔而逃。 赵云挥手令马保义率军追击逃散守军,自己翻身下马,快速来到李冲身前。他迅速将李冲抱起,右手撕下战袍,紧紧围住李冲脖子上的刀口。 李冲努力睁开双目,微笑着向赵云摇了摇头。他自知伤重必死,用染血的双手紧紧抓住赵云,挺身贴近赵云耳边,拼尽最后力气,断断续续的说道:“身为李家男儿,能为大汉拼杀,死于战阵,吾之幸矣。恨不能再随将军征战沙场,光宗耀祖,重现祖宗荣光。请云兄代我求主公一事。” 赵云急忙点头,对李冲说道:“你说。赵云必向主公如实转报。” 李冲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请主公于我墓碑上亲书汉征西校尉李陵之后,切记,切记。” 李冲说完,含笑而逝。 赵云双目含泪,将李冲平放于地上,自己长跪于地,默默磕了三个响头。赵云心中向李冲立誓,必会求田齐,按李冲要求,亲书墓碑。 赵云磕完了头,猛然起身,吩咐手下亲卫道:“留一什人马在此,好生看护李校尉尸身,不得有误。其余人等随我下城,杀尽城中逆贼,为李校尉报仇。此战,不留俘虏。” 周边银甲军士齐声应诺,留下一什人马守住城楼,其余人马跟随赵云打马奔下城墙,向城中杀去。 此时韩进身亡的消息已经传入城内,城中守军得知城门洞开,主将已死,早无战心,纷纷夺路而逃,无人敢与银甲军死战。 银甲军仇恨盈胸,手下毫不留情,不管前方敌人是跪地求饶,还是全力奔逃,只一枪刺死,或是一箭射死,或是一刀砍死。沿城门到城中心鼓楼,数百丈街巷,尸横遍地,鲜血横流,有如河溪。 鲜于银正在指挥近万兵马围攻太行、黑虎、踏白三军残部,得知赵云杀入城中,不由轻声一叹,急令全军撤围,从另外一侧城门,退出城外。 第493章 陷重围(三) 鲜于银没有丝毫犹豫,不等赵云杀至面前,立即率自己所部骑军退出城外,远遁而去。韩进部下军卒则被鲜于银抛下,留给银甲军泄愤。 赵云救出太行、黑虎、踏白三军残部,也没有再出城追击鲜于银,而是下令救治伤兵,封锁城门,肃清城内残敌,迎侯田齐入城。 几乎在鲜于银逃出管子城的同时,田齐、陈到率神策军来到管子城下。 守在城门处的银甲军立刻迎上前来,请田齐、陈到入城。田齐见城门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心中忧急,询问接他入城的屯长:“城中战事如何了?赵校尉何在?李冲校尉何在?” 屯长出身南河刘家,面对田齐发问并不紧张,他抱拳行礼,迅速回复田齐:“我等攻城之时,城中尚有撕杀之声,想来太行、黑虎、踏白三军还在抵抗。赵千户令人炸开城门,杀入城中,韩进以李冲校尉性命要挟,令我等退出城外。李冲校尉奋力挣脱束缚,伏剑自刎。赵千户大怒,令全军不留俘虏,尽灭城内敌军。现在城中喊杀声渐息,想来敌军已败,再无抵抗。” 田齐闻听李冲自刎,心中大惊,不甘心的追问屯长:“李冲校尉可被救下?” 屯长轻轻摇头,回复田齐:“李校尉尸身停放在城楼内,有一什军兵守护。” 田齐闻言,心中一痛,双目含泪,喃喃自语:“区区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韩进,竟然害我折损一员大将。我怎么与李进校尉交待?呜呼,痛煞我也。” 陈到也不由一惊,心中哀痛。李进、李冲兄弟两人初入军中之时,因容貌秀美,没少遭人耻笑。他们不愿与人争辩,平时以面具遮盖,少与人相互交往。直到太行山一战,一路袭灭黄巾十三密营,行反间之计,斩杀张角。铜面两校尉之名传遍军中,再无人敢笑他们兄弟容貌。 陈到心知,田齐对李冲、李进兄弟十分敬爱,倚为心腹。为消除两兄弟因容貌俊美而自卑之心,每逢宴饮欢聚,田齐必召他们兄弟两人坐陪。因陈到身为田齐亲卫大将,也时常与两兄弟见面,渐渐熟识,相交甚欢。如今天人两相隔,陈到也感觉十分心痛。 见田齐哀痛,驻马不前,沉默不语,陈到强忍热泪,上前相劝:“主公节哀。我陪主公登城,去送李校尉一程。” 田齐轻轻点头,目光寒冷如冰,吩咐陈到:“城中敌军,一个不留,全与李校尉陪葬。令神策军即刻入城,逐家清剿,凡与守军有关系的百姓,全部处死。其余城中百姓,披麻带孝,为李校尉守陵三日,敢有不从者,斩。” 陈到应诺,令手下副将刘达率军入城,清剿残敌,自己率一屯亲卫先行登城,将城墙上的尸体清空,这才请田齐登城。 田齐下马,沿鲜血浸染的坡道,缓缓登上城墙,来到城楼门前。 银甲军留于此处的什长连忙上前,躬身行礼。田齐挥手让什长退下,目光望向浑身染血的李冲尸身,不由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田齐自从得任将军以来,征战已近十年,手下校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少有败绩。如今领军校尉李冲身死,三府军士被围城中,苦战数天,死伤无数。田齐第一次体会到战败的滋味,只觉心中悲痛,怒火难熄。 田齐上前,跪于地上,对着李冲尸体,磕了三个响头。陈到和周边军士连忙陪他跪地磕头。田齐军中不行跪礼,但田齐并没有明令废除跪礼。面对李冲的尸体,田齐甘心跪拜,心中毫无芥蒂。 田齐对着李冲的尸体轻声自语:“刘虞老匹夫,此仇不报,田齐心中恨意难消。只等我护送公孙瓒脱困返回平冈,必亲率大军灭你全家。” 此时赵云率亲卫来到城上向田齐复命。他见田齐跪于李冲身前,也轻叹一声,走上前来,陪跪在田齐身后。 田齐轻声询问赵云:“太行、黑虎、踏白三军将士伤亡如何?韩进、鲜于银如何将李冲骗入城中?李冲武艺高强,如何被擒?” 赵云救出李冲残部,早已将李冲中伏经过询问清楚。他再次向李冲行了一个揖礼,回复田齐道:“李冲率军埋伏于城外山林三天,并未暴露。但林中鸟兽不敢靠前,纷纷循入深山,城中猎户发觉异常,报与韩进。韩进亲率数百骑军入山探查,李冲无奈,只得与之相见。” 田齐闻言,目露凶光,询问赵云:“那多事的猎户何在?” 赵云向身后招了招手,立刻有银甲军士押着一名身材魁梧的百性上前。田齐慢慢起身,赵云、陈到和周边军士也一同跟随起身。 押送百姓的军士一脚将这猎户踹倒在地,不等他起身,又上前将他头颅压倒在地,逼他向田齐跪拜行礼。那猎户惶恐不安,连连磕头求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误,只知道自己一家性命恐怕是要不保。 田齐抽出配剑,指着猎户说道:“抬起头来,让我看一看,是谁这么有本事,竟然能从鸟兽行迹上发觉我埋伏于山林的大军。” 猎户吓得浑身颤抖,不敢抬头,只哆哆嗦嗦的为自己辩解:“守城校尉曾经吩咐我等猎户,发现城外山林有何异常必须上报。如果有事不报,被校尉知晓,必定全家处死。我和几名同伴出城打猎,接连三天没有任何收获,也没有发现任何鸟兽踪迹,这是以往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因此发觉有异,只得报与守城军士。我真不知此举妨害贵人行事。贵人要我性命,我不敢有怨,只求贵人饶过我一家老小。” 猎户说完,拼命磕头,直磕得额头鲜血喷溅,将城砖染红。 田齐见猎户说的恳切,并无虚假,不再怀疑他是韩进手下哨骑假扮。他轻叹一声,收回长剑,对猎户说道:“起来。虽然因你举报,害我损兵折将。但你只是一普通百姓,听令而行,并无过错。” 猎户逃得一死,不由痛哭流涕,再次磕头道谢。 田齐令军士将他扶起,走上前询问他道:“四周山林,你可熟悉?” 猎户拼命点头,回复田齐:“我一家三代都是猎户,周边山林内道路都了然于胸。贵人但有所命,彭景愿为之奔走效力。” 田齐轻轻点头,令军士将彭景带下去安置。 第494章 陷重围(四) 等彭景被带离城楼,赵云继续说道:“韩进带人搜山,李冲校尉无奈与之相见。韩进询问李冲为何在山林埋伏。李冲只得以实言相告。韩进得知鲜于银要攻占管子城,恳请李冲率军助他守城。李冲担心引起友军误会,只得放弃原来的计划,答应进城,与他合兵一处。” 田齐皱眉问道:“发生如此大的变故,李冲没有派人回来与我们联络?” 赵云回复道:“据太行军副将周仓禀告,李冲校尉先后派出了三批哨骑前来联络,但都没有等到将军回复,应该是被鲜于银截杀了。韩进催促又急,甚至威胁李冲,要向公孙将军禀告,质疑李冲藏于山林是心怀不轨。李冲无奈只得率军入城。韩进将我军安置于城北大营,设宴请军中校尉、军侯饮酒。李冲校尉心中起疑,孤身赴宴,暗令周仓统领各军,加强戒备。” 田齐心头一紧,追问道:“李冲既然心中起疑,为何孤身赴宴?他带了多少护卫前去?” 田齐知道李冲的武艺,若带两屯亲卫,敢于万军丛中冲阵,没道理会被韩进生擒。 赵云叹息一声,回答田齐:“李冲率两屯亲卫前往韩进大营。酒宴之上,韩进并无行动。李冲没有发觉韩进有何异常,便放松了警惕。等李冲安然回营,疑虑尽消。次日清晨,韩进率亲卫来到我军大营,邀请李冲与他一同巡视城防。李冲无备,仅带一屯亲卫出营。韩进和李冲巡视完全城,已至傍晚时分。韩进再次邀李冲赴宴。李冲本要推拒,无奈韩进盛情挽留,只得答应。” 赵云说到此处,陈到神色一紧,情不自禁,轻呼一声“不好”。 赵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陈校尉猜得不错。韩进这次设宴没安好心,在酒中下了迷药。李冲一时不防,被韩进所擒。韩进暗中放鲜于银骑军精锐入城,一同围住我军大营。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拿着李冲校尉虎符令印,令人假扮李冲校尉,诈开了营门。鲜于银率军杀入营中,我军没有防备,死伤惨重。好在周仓见李冲深夜未归,心生警惕,暗令太行军枕戈而眠。太行军迅速集结,拼死挡住鲜于银所问骑军,救得近半军士逃出大营。周仓见各军士仓促迎战,多未着甲,又担心城门守军有备,怕攻打城门不下,再次受困,只得率军攻占了城主府,固守待援。” 田齐听完赵云陈述事情经过,轻声哀叹:“李冲性格过于方正,担心我军行动被公孙将军误解,这才中计。他不应该顾忌这些。在没有接到新的军令之前,应该坚决执行之前的军令。你等要谨记这一教训。” 赵云、陈到连忙躬身应诺。 田齐挥手令两人免礼,再次询问赵云:“太行、黑虎、踏白三军伤亡如何?副将周仓、田渭、刘杰为何不前来拜见?还有田燕呢?是因为遭逢惨败,无颜来见吗?” 赵云连忙摇头,回复田齐道:“田燕、周仓伤重不能起身,田渭、刘杰死于战阵,无法前来。太行军战死七百三十人,其余轻伤能战者不满百人,督伯以上军官全部战死;黑虎军战死九百四十人,其余能起身者不足五十,什长以上军官尽没;踏白军稍好,战死五百七十人,重伤不起者二百一十人,督伯以上军官仅余三人。田燕所部锦衣骑军,生还者不足十人。” 田齐面色一变,心痛不已。他没有想到,三府军士竟然伤亡殆尽。 他沉默良久,询问赵云:“伤兵安置在何处?” “在城北军营。”赵云轻声回答。 田齐令人抬起李冲尸体,率军直奔城北军营。一路上,街道两旁不时隐隐传来惨呼之声。田齐停下战马。赵云上前说道:“银甲军正在逐家搜寻逃敌。” 田齐默默点头,继续前行。他来自后世,本来十分反对手下军士欺压百姓,更是没有下过屠城命令。但李冲、田渭、刘杰等数千军士惨死城内,让他对管子城军民心生痛恨。他知道自己含怒所下的军令无异于屠城,虽然心有不忍,但没有再行更改军令。 田齐来到城北军营,只见营内整齐摆放着两千余具尸体。数十名分别身着将军府、银甲军、神策军战袍的军中文吏正在逐一查验身牌,登记整理尸体姓名和个人财物。百余普通军士正用素布将登记完的尸体包裹,等待火化。 田齐再次停下战马,在营门前驻立良久。赵云上前,对田齐说道:“田渭、刘杰和各军侯的遗体放在中军大营帐内。” 田齐点了点头,打马跟随赵云,绕过成片尸体,来到中军大帐。 田齐下马,慢慢走进帐内。大帐宽敞明亮,足够容纳数十将校军侯议事。但庄严肃穆的中军帐内,此时一片死寂,十余具年轻的尸体整齐陈列于内。 田齐看着眼前这些十分年轻而且熟悉的身影,不由再次落泪。太行、黑虎、踏白三军成立较晚,军中士兵多出自太行山黄巾军密营降卒,但督伯以上军官多是从塞北和东莱军校刚刚毕业的学生。这些学生大多出自南河和塞外草原,都是田齐后辈乡亲。其中,田渭是南河田氏族长最小的儿子,算是田齐族弟。刘杰是田齐舅父刘景的三儿子,是田齐的嫡亲表弟。 田齐走到摆放在最前面的两具尸体旁边,伸手抚摸田渭的稚嫩面庞,轻声自语:“田渭,年二十二岁,十四岁入我军中,先入银甲军为军士。因军功定爵,评为上士,后来入塞北军校学习三年,毕业考核,名列第七,分配于黑虎军为督伯。参与平灭黄巾之战,后随军至辽东,与夫余、高句丽作战,积功升爵为少校,为黑虎军副将。他是族长的小儿子,是我们田家千里驹,不想如此年轻,丧命于此。族长对他寄予厚望,多次来信叮嘱我,让我替他寻一门好亲事。我问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他告诉我,愿学冠军侯,打算不灭匈奴不成家。笑话。匈奴早就降了大汉,他要灭谁?他是喜欢吕绣的贴身婢女蓉儿,担心族长和我反对,这才胡言乱语。傻瓜。你不知道,我已经替你向吕绣提了亲,吕绣也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她还认了蓉儿为义妹,只等你这次回到塞外,族长就会给你们两人完婚。” 田齐说完,将盖在田渭尸身上的素绢向上拉了拉,将田渭面庞遮住。 第495章 陷重围(五) 田齐脚步轻移,再次伸手,抚摸刘杰面颊,声调略有抬高,继续说道:“刘杰,年二十三,十四岁入我军中,是天狼军最早一批军士,也是我最早一批亲卫。因军功定爵为下尉,后调入鹰扬军为督伯,出征海外,屡立功勋,升爵上尉曲军侯。后入东莱军校军官训练班学习一年,毕业成绩名列第五,升军衔为少校,分配至踏白军为副将。随军转战幽冀,平灭黄巾,战功卓着。后调至辽东,屡次率军出击夫余、高句丽,战无不胜。他是我表弟,是我舅父刘景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他成亲较早,妻贤子慧,却好女色。黄巾之乱平定,他用尽家财,一口气从冀州纳了十三房妾室。我因此将他叫到京城,亲手打了他三十军棍。他含笑受罚,却死不认错,直言大丈夫当如是,气得我恨不能将他双腿打断。此番战死塞外,我如何与舅父交待。” 田齐说完,伏尸痛哭。 赵云、陈到上前扶田齐起身,赵云劝慰他道:“征战沙场,死于战阵,此乃良家子之幸。” 田齐默默点头,巡视帐内,轻声说道:“他们中有一多半是我南河子弟,小时候都曾追在我身后玩耍,也曾取笑过我羸弱,笑我连他们都打不过。边军出征鲜卑,大败而还,南河十姓人家,家家戴孝。他们的父亲、兄长都葬身草原。如今,他们也死在了塞外,南河村寨元气大伤,何幸之有?何幸之有啊?” 赵云、陈到等人黯然无语,陪田齐默默垂泪。 田齐从盖在刘杰尸体上的素布撕下一尺长的布条,缠绕于额头。赵云见田齐为死难军士戴上孝布,心中感动,也学着田齐的样子,从盖尸布上撕下布条戴于额头。陈到悄然传令,全军戴孝。田齐下令,将所有军士尸体火化,装入瓷坛,运回塞北草原。 田齐走出中军大帐,继续前行,来到伤兵营,探望周仓、田燕等受伤军士。 伤兵营内,十余名医护营医官带着数十名学徒紧张忙碌,处理着轻重伤员身上各类刀箭伤口。不时有重伤不治的军士被盖上素布,抬去前营,统一登记、火化。 田齐见医护营医士太少,许多轻伤军士得不到医治,心中不喜。赵云急忙上前解释道:“各府军医护营初建,医士短缺,一时难以扩充。” 田齐知道医士培养不易,吩咐赵云:“传令给童渊,受伤军士中有残疾之人无法再上战场,生计堪忧,可不经考试,入医学院学习。” 赵云应诺,引田齐来到周仓、田燕所在营帐。周仓、田燕得知田齐前来探望,急欲起身,却力不从心,伤口崩裂,胸口绷带再次被鲜血染红。田齐连忙上前将两人按住,责怪他们道:“都这个样子了还讲什么虚礼,安心躺着。” 周仓含泪向田齐请罪道:“李校尉一再叮嘱我小心防备,我却疏忽大意,被鲜于银突袭,致使全军惨败,伤亡殆尽。周仓辜负主公和李校尉重托,罪该万死。” 周仓这样说,是想将战败之责揽在自己身上,减轻李冲的过失。 田齐轻轻摇头,安抚周仓:“李校尉没有错,你也没有错。错在我不应该轻敌,不应该分兵。若是我不率军北上,全军留于管子城外,你们不会被韩进这个小人算计,不会被诓入城中,也不会遭此惨败。” 周仓见田齐没有责怪李冲之意,心中一松,流泪道谢,又有些担忧的询问田齐:“太行军只剩下不足一屯军士。而且后备兵员不足,加之千户身亡,只怕短时间内难复元气。敢问主公,如何处置我等?” 田齐伸手帮周仓擦掉眼泪,激励他道:“府军自有制度,你无需担忧。而且李冲率太行军纵横幽冀两州,功勋卓着。太行军府只要还有一人在,我就不会将其解散。你安心养伤,等你伤愈,就由你接任太行府军千户,负责重建太行军。你们军府初建,兵员不足,我许你放宽良家子评定条件,从辽东屯垦的黄巾降卒中挑选军士,并将其家属纳入军府之中。” 周仓含泪应诺,向田齐保证道:“我定不负主公所托,一年之内,重建太行军。” 田齐转头望向田燕,对他说道:“等你伤好了,还敢不敢再上战阵?” 田燕轻声一笑,回答田齐:“田氏男儿,世代为良家子,没有胆怯懦弱之人。” 田齐含笑点头,拍了拍田燕肩膀,起身告辞,离开周仓军帐。 陈到正准备请田齐前往后营歇息,却见一名银甲卫哨骑手执三面彩旗,奔驰入营。按照田齐军中制度,哨骑获得情报之后,依据情报紧急程度,手持不同数量彩旗回营禀报。三面彩旗是最紧急军情,可以直驱入营,直接向府军千户以上军官报讯,守营军士不得阻拦询问。 哨骑一路无人阻拦,来到距田齐、赵云等人一箭之外的地方才勒住战马,亮明腰牌交田齐亲卫查验。 不等亲卫查验结果,赵云认得自己军中哨骑,连忙喊他上前,询问他到底有何紧急军情。 哨骑回复赵云:“鲜于银率军离开管子城,一路北上,与丘力居夹击公孙瓒。公孙瓒大败,伤亡过半,突出重围,正退向管子城。丘力居、鲜于银在后追杀。” 赵云急忙追问:“公孙瓒离管子城还有多远?他手下军士还有多少能骑马作战?丘力居、鲜于银的追兵有多少人马?” 田齐也追问哨骑道:“公孙瓒手下颇多猛将,为何抵挡不住丘力居和鲜于银的攻击?” 哨骑逐一回答道:“公孙瓒此时已至城外十里之地,手上残军已不满万人。丘力居、鲜于银率数万精骑紧随其后。除了鲜于银和丘力居,还有一股不明身份的骑军参与围攻公孙瓒。这股骑军不足一万,但人人身披铁甲,手执钢刀,战马也颇为雄壮。公孙瓒没想到敌军有重甲骑军,疏于防备,被这股骑军冲散了军阵,这才落败。” 赵云惊呼一声道:“近万的重甲骑军?这不可能!谁人如此豪阔?” 赵云身为银甲军主帅,深知重甲骑军装备和训练不易。仅千余人的银甲军,所费银钱超过十万金,足以单建十府精锐轻骑军。而且没有高马鞍、双马镫和马蹄铁,根本无法组建重甲骑军。 田齐心中一动,轻声自语道:“必是鲜卑王庭军。只有他们才可能装备得起近万的重甲骑军。” 第496章 陷重围(六) 公孙瓒一路奔逃,已然望见管子城的城门,望见城门上高挂的汉军军旗。他心神一松,暗自感谢田齐。若没有田齐千里来援,管子城必将落入敌人手中,那他将面临绝境,很可能会全军覆没于此。 好在有田齐来援,管子城还在,他们这支残军还有一线生机。公孙瓒勒住战马,望着身后丢盔弃甲的白马义从,不由一声长叹。他没有想到丘力居真敢反身再战,没有想到韩进会背叛自己,也没有想到鲜于银在管子城虚晃一枪,诈败出城,奔袭自己后路,更没有想到,鲜卑王庭派出一万重甲骑军来围杀自己。 田齐得到哨骑回报,带赵云、陈到来到北城,远远望见公孙瓒败军向城门处涌来。 赵云提醒田齐道:“三里之外有大片烟尘扬起,追兵距离太近,不能打开城门,否则敌人借败军冲城,难保城门不失。” 田齐轻轻点头,命令陈到准备火油弹和霹雳弹,一但追兵进入射程,立刻用追风炮进行阻击。 此时公孙瓒已经来到城下,却见城门紧闭,不由抬头望向城上,请田齐答话。 田齐向城下喊道:“敌军追得太近,此时开城,只怕城下军士再无战心,一涌而入,引发混乱,给敌人可趁之机。还请将军奋起余勇,重组军阵。” 公孙瓒点了点头,同意暂不率败兵入城。他提枪奔行于败军之中,大声呼喊道:“管子城还在,田齐将军就在城中。我等背倚坚城,后顾无忧,可敢再战?” 白马义从得知后路无忧,心神安定,士气稍复,纷纷回应公孙瓒,愿意列阵再战。 城外三里,鲜于银、丘力居遥望公孙瓒并未入城,而是于城下列阵,不由轻叹一声,下令骑军减缓马速,整队列阵。他们身后,一队队铁甲重骑也停止行军,纷纷下马休息。 丘力居和鲜于银率亲卫来到铁甲重骑阵前,一员小将打马上前,询问他们两人道:“管子城守将何人?怎么敢紧闭城门,阻拦公孙瓒进城。” 鲜于银上前行了一礼,恭敬的回答道:“还未来得及通报贺楼小王子。率军夺回管子城,将我赶出城外的,正是大汉后将军田齐。” 那员小将惊呼一声道:“你说是谁?” 鲜于银误会贺楼小王子并不认识田齐,补充说道:“是大汉后将军田齐,曾经的匈奴大当户。” 贺楼小王子不由心神激动,心中默默喊了一声“义父”。 丘力居见贺楼小王子呆立不语,询问他道:“贺楼小王子可见过此人?据说他曾经以匈奴特使的身份去过鲜卑,讨回了汉军阵亡将士尸骨,还被檀石槐大王招为驸马督尉。” 贺楼小王子心中冷哼一声,暗自想到:“我如何不认识义父。早知义父在此,我才不会与你们合作呢。这下倒霉了,没想到义父与公孙瓒是一伙的。等与义父相见,我如何解释?看来要想个办法,灭了丘力居和鲜于银,再去向义父请罪。” 若是田齐看到这贺楼小王子,也必然会大吃一惊。这贺楼小王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义子田安。 田安身世离奇,被赫连芳带回草原,重归贺楼氏。短短数年的时间,田安已经成为贺楼氏之主,还在赫连芳支持下当上了鲜卑王庭军大督尉,万夫长。 他这次南下攻打公孙瓒的原因和柯比能一样,都是为了钱和粮。刘虞派人联络鲜卑王庭,只要消灭公孙瓒,愿意付给鲜卑万两黄金和百万石粮食,还同意与鲜卑互市,允许鲜卑从幽州采买盐铁、弓弩和铠甲。 见田安没有回答丘力居,鲜于银继续说道:“小王子不必担忧。田齐仓促来援,所率骑军不过五千。而且他留在管子城外埋伏的三千骑军被我骗入城中,消灭殆尽,如今只余骑军两千,不足为惧。就算公孙瓒近万败军退入城内,也没关系。呵呵,城中粮草都已被我烧毁,所有水井都被我投放了马粪和羊马尸体。他们万余精骑没有了粮食和饮水,坚持不了三天,就要出城突围。到时请王子殿下率重甲铁骑一个冲锋,必能将他们擒于马下。” 鲜于银说完,得意的哈哈大笑。丘力居也十分解恨的说道:“消灭了公孙瓒,燕山以北草原,都将是我们的天下。我们再不必受雪灾之苦了。” 田安心中一惊,连忙询问鲜于银:“不知田齐留在管子城的骑军由何人统率,是被你俘虏了还是斩杀了?” 鲜于银轻蔑的说道:“是一名戴着铜面具,貌若美女,名叫李冲的校尉。初一见面,我真以为是员女将,直看得我心痒难耐,把他裤子都扒下来了,却是个男人。哈哈哈,可惜我不好男风,不然真可好好快活一番。” 丘力居闻言,心中好奇,询问鲜于银:“男子真能有此美貌?他在哪里,我倒想亲眼看一看。” 鲜于银哈哈大笑道:“只怕你是看不到了。他被韩进带上城头为人质,逼田齐退军。其人倒是勇烈,竟然趁韩进不备,伏剑自尽了。可惜啊可惜,他若生为女子该有多好。我这一生,还真没见过比他还漂亮的女人呢。” 田安平静的看着他们两人肆意调笑,心头一松。李冲并不是他所熟悉之人,应该是他离开之后投靠田齐的。但田安了解田齐所定府军制度,知道能统带三府精锐的李冲,应该能力非凡,深得田齐信任。 田安心中哀叹:义父折损一员大将,只怕不会轻易饶了我。 他凝神盯着丘力居和鲜于银的头颅,默默想到:“有他们两颗人头,应该能稍解义父胸中怒火了。” 丘力居和鲜于银见田安面色平静,似乎不喜欢他们谈论的话题,慢慢收起了笑容。 田安这才轻声对两人说道:“公孙瓒背靠坚城列阵,我等攻之无益。连日追杀,诸军将士早已经疲惫不堪,不如先扎营休整一晚再说。” 鲜于银和丘力居应诺,立刻吩咐全军转向城南五里处扎营。 田安率铁甲重骑在后压阵。 他遥望管子城,于心中自语道:“只等今晚取了丘力居和鲜于银的人头,就能与义父相见了。可不能拖延太长时间,万一义父心急,派人来偷袭,我可就倒霉了。义父手中能工巧匠太多,各种新武器层出不穷,黑暗慌乱之中,伤了谁都不太好。” 第497章 脱离险境(一) 田安令丘力居、鲜于银率军至城南扎营,没有再追击公孙瓒。田齐心中暗赞鲜卑主将沉稳,暗自猜测敌军主帅是鲜卑王庭中哪位故人,但因线索太少,一时毫无头绪。 公孙瓒见追兵退走,心中一松,急忙呼喊田齐打开城门。 田齐应诺,下了城楼,令军士打开城门,亲自出城迎接公孙瓒。公孙瓒见田齐出迎,想到自己两次大败而归,不由面色一红,尴尬不已。 田齐打马上前,热情拉住公孙瓒手臂,邀请他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兄长久为边将,如何还如此看不开呢?我已在营中摆下酒宴,只等兄长回来,给兄长压惊。” 公孙瓒长叹一声,对田齐说道:“我从军二十载,参与大小征战百余次,除了远征鲜卑那一战,还从没有象今天这般狼狈过。” 田齐安慰他道:“若没有刘虞勾结外贼,设下埋伏,区区一个丘力居如何敢与兄长对阵。如今刘虞老贼的阴险招术都已用尽,城外敌军再不是你我对手。兄长今晚只管饮酒,明天一早,我与兄长一同出城破敌。” 公孙瓒这才面色稍和,令各校尉率军入城,寻营房安置,自己叫过刘备、严纲、公孙越等人,跟随田齐赴宴。 刘备心细,在上前拜见田齐时,见田齐头戴孝带,不由一惊,询问田齐:“将军这是为谁戴孝?” 公孙瓒等人这才发觉,也纷纷出声询问。 田齐神色一黯,回复道:“我离开管子城北上接应兄长时,曾安排李冲校尉率所部三千骑军伏于城外,打算突袭鲜于银。不曾想韩进背叛兄长,骗李冲入城驻防。李冲无备,反遭鲜于银突袭。所部三千精骑,折损殆尽。他们中多有我南河乡邻,后辈子侄。” 公孙瓒尴尬一笑,躬身向田齐道歉:“都怪我有眼无珠,误信韩进这个小人。” 田齐连忙将公孙瓒扶起,苦笑一声说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人心隔肚皮,谁又能预知韩进会背叛?李冲兵败,纯属意外,兄长千万不要自责,否则田齐心中难安。” 刘备第二次投靠田齐,曾与李冲从广宗至下曲阳同行一路,也知道李冲行反间计,暗杀张角之事。听闻李冲身死,心中不忍,上前行礼,请求田齐:“将军,我与李冲有旧,敢请将军同意我入营中吊唁。” 田齐摆了摆手,轻声拒绝道:“战事未平,无暇顾及这些虚礼。我已令人将李冲等人尸体火化,没有摆设灵堂。玄德能有此心,李冲泉下有知,必会感激。” 不等刘备再次请求,田齐哈哈一笑,继续说道:“我等良家子,能死于战阵,而非老死田园,也算是死得其所,得偿所愿矣。玄德若是有心,明天出城作战,可率军冲阵,斩下鲜于银头颅,以慰李冲在天之灵。今晚不谈这些,只管饮酒。” 赵云、陈到、严纲、公孙越等人忽然想起当初田齐第一次来幽州求见公孙瓒之时,双方护卫比武斗酒之事,不由心头一振,齐声高呼:“今晚以酒拼胜负,明天杀敌论英雄。” 田齐心中一动,高声下令:“今晚全军加餐,每人肉一斤,酒一壶。明天出城作战,每斩敌人首级一级,除军功奖赏外,另赏美酒一壶。” 城中军士闻听田齐军令和众校尉豪迈之言,一扫颓废之态,士气大振,皆高呼应诺。 公孙瓒见田齐三言两语,重振各军士气,不由心中暗赞:“田齐能先后得檀石槐、阿济格和天子刘宏看重,并非无因。” 认真说起来,公孙瓒虽然视田齐为兄弟,但对田齐火箭一般的升职速度还是有些嫉妒的。 他第一次见到田齐的时候,田齐在大汉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原郡吏。但自从田齐被天子公车相召,不过短短数载,已官至后将军,爵至县侯,远远超过了公孙瓒。 想到此处,公孙瓒悄然自醒,再不敢小视田齐。 众人来到田齐中军大帐,田齐令人摆上酒宴,请公孙瓒坐于主位。 若是之前,公孙瓒以兄长自居,不会推脱。但这一次,他不敢再居傲,连番谦让,直说依官职,当以田齐为首。 公孙瓒突然变得谦恭起来,让田齐十分不适。他也连番推让,无论如何不肯坐于公孙瓒上首。 刘备上前相劝,请两人同坐主位。公孙瓒急忙赞同,强拉田齐与他同坐一案。田齐无奈,只得坐于桌案右侧,强行将左首位置让与公孙瓒。 一番客套下来,酒菜已经摆上桌案。田齐和公孙瓒连番敬酒,各校尉因战败而沉重僵硬的面孔渐渐松驰,帐内气氛也渐渐活跃热闹了起来。 公孙瓒见此,心中一松,悄然对田齐说道:“战败归来,贤弟却摆酒设宴,我本来还有些不愿。如今看来,贤弟这酒宴摆得好,竟然一扫军中压抑沉闷之气。” 田齐微微一笑,轻声说道:“田齐不如兄长勇武,无法身先士卒,激励军心,只得剑走偏锋,行此下策,兄长不要笑我才好。” 公孙瓒连连摇头,指着田齐笑道:“你可不要再提什么不如我勇武这等话了。若论勇武,我可不敢孤身赴险,独入草原,迎归父兄尸骨。” 田齐担心公孙瓒是在怀疑那近万重甲骑军来自鲜卑王庭,这才旧事重提,引出他北上草原之事。不等公孙瓒发问,田齐急忙举杯相敬,不肯继续谈论此事。 公孙瓒含笑陪田齐尽饮一杯,继续贴近田齐耳边说道:“那突袭我的近万铁甲重骑都装备了双马镫和雪锋刀。” 田齐装作吃惊的样子望着公孙瓒。公孙瓒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并没有说谎。但公孙瓒并没有急于追问,而是端起酒杯把玩,耐心的等待田齐回答。 田齐故作沉思,心思电转,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田安。他压下心中这个有些荒唐的念头,思索着如何回答公孙瓒的疑问。 赵云见公孙瓒与田齐耳语片刻,令田齐面露惊容,皱眉深思,担心田齐遇到为难之事。他急忙起身离席,走向严纲、公孙越等人,想借机引开公孙瓒注意力。 严纲、单经、公孙越等人见赵云举杯离案,走上前来,心中疑惑,也急忙起身端杯。 第498章 脱离险境(二) 赵云在大帐中间站定,哈哈大笑,举着酒杯大声问道:“严校尉、单校尉、公孙校尉,可还记得我等当初比武定约之事?” 公孙越代几人回复赵云:“如何不记得。当日你我比武,输的一方请酒。之后相约,来日北征大漠,再以军功定胜负,输的一方再次请酒。” 赵云呵呵笑道:“如今你我已经身在草原,明天出城破敌,正应当日赌约。我先敬诸位一杯,也请你等备好美酒,只等明天宴请我等。” 公孙越大怒,喝斥赵云:“赵校尉太过自大了。我等被敌军偷袭,暂输一阵。明天出城破敌,与之正面交锋,绝不会再败。到底谁请谁饮酒,还说不定呢。” 赵云揖手为礼,向公孙越致歉道:“赵某失言。愿罚一杯。”说完,将手中美酒饮尽,亮杯底于公孙越。 公孙越这才面色稍和,举杯陪饮。 赵云手提酒壶,再次满酒相敬:“只等明天,你我再分胜负。” 公孙越等人战意盎然,举杯回敬,齐声高呼:“明天破阵灭敌,再以军功为赌。” 众人饮酒摔杯,齐声大笑。 公孙瓒见帐内诸将士气高涨,心中大喜,暂时放过田齐,起身端杯,大声喝彩,敬众人说道:“吾等边塞男儿,当手执三尺剑,为天子鹰犬,封狼居胥,勒石燕然,立不世功业。你等愿以军功为赌,正合男儿本色,我愿敬你等一杯,以壮声色。” 早有侍者与众人换了新酒杯上来。众人满酒回敬公孙瓒,齐声应诺。 公孙瓒尽饮美酒,放下酒杯,哈哈大笑。 田齐陪众人饮了一杯,心中也想好了如何回答公孙瓒。等公孙瓒敬完了酒,重新落座,他也举起酒杯,对公孙瓒说道:“明天一战,请兄长让我率军先行出击。” 公孙瓒停杯不饮,目视田齐,询问他道:“贤弟率军来援,本为客军。哪有主军未动,客军先行的道理?” 田齐举着酒杯,转身面向帐中诸将,继续说道:“兄长和各位校尉、军侯应该心中存疑,为何那支重甲骑军拥有高马鞍、马蹄铁、雪锋刀和双马镫。这些技术确实是田齐所创,也确实是田齐外泄给鲜卑人的。田齐有错,愿罚酒一杯,与众位赔罪。” 田齐说完,将头一扬,把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公孙瓒和帐内诸将沉默以对,没有人敢饮下田齐这杯罚酒。 田齐放下酒杯,继续说道:“田齐曾经北上大漠,前往鲜卑王庭。为迎回父兄尸骨,委身事贼,为鲜卑护国督尉。那些铁甲重骑应该就是鲜卑人在我离开之后,依据我亲卫骑军模样组建和训练的。我也不知道这支骑军现在由哪位鲜卑大将统帅。我愿先行出战,会一会这位故人。” 田齐当着众将直接承认错误,让公孙瓒哑口无言。虽然他这一战,败于铁甲重骑,但也不愿归罪于田齐。他只是想确认,那些铁甲重骑是不是鲜卑王庭军,只想向田齐求教,如何应对重甲骑军冲锋。 公孙瓒拉田齐坐下,慢慢举起酒杯,回敬田齐道:“贤弟不要多心,我等没有责问之意。你深入虎穴,不付出些代价,如何能全身而退?只是我等以前没有与重甲骑军对战的经验,想向你请教如何应对而矣。还请贤弟不吝赐教。” 公孙瓒手下一众校尉和军侯也连忙举杯,齐声说道:“我等不敢责问将军,敢请将军赐教。” 田齐举杯陪饮,缓缓说道:“我军中也建有重骑,银甲军就是其中之一。铁甲重骑冲锋,如泰山压顶,不可正面相抗,除非以铁甲重骑,以硬碰硬。但军无常形,事无绝对。世间万物,相生相克,铁甲重骑,也不是没有弱点。马力不足长途奔驰,是其一;行动迟缓,转向不便,是其二;彼此默契,不乱军阵,难以训练,是其三;不适应复杂地形,只能于平地冲阵,是其四;装备奢靡,维护不易,是其五。有此五点,铁甲重骑不难应对,也不足为惧。明天出战,鲜卑重骑由我抵挡,各位无需顾忌。” 公孙瓒闻听此言,心中忧虑尽去,拍案高呼:“好。只要贤弟拖住鲜卑重骑,丘力居和鲜于银不足挡我一击。明天出战,不胜不归,斩下丘力居和鲜于银狗头,为李冲校尉献祭。” 众校尉、军侯也起身高呼:“明日出战,不胜不归。” 田齐、赵云、陈到也随声附和,举杯相敬。 却在此时,有亲卫入帐,向田齐禀告:“城外敌营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不知有何变故。” 公孙瓒和田齐对视,心生疑惑。公孙瓒起身邀田齐出帐,一边令各校尉回营,集结军士警戒备战,一边率领亲卫前往城南查看。 两人登上城楼,向南遥望,只见五里之外,火光冲天,隐隐传来阵阵喊杀之声。 田齐轻声询问公孙瓒:“这是哪里来的援军?” 公孙瓒也疑惑不解,轻轻摇头。 刘备上前说道:“我率部出城去打探一番。” 公孙瓒轻轻点头,征求田齐意见。田齐叫过赵云,让他率军于城内列阵,随时准备接应刘备回城。 刘备三兄弟各带一百亲卫出了城门,不打火把,借着月色,悄然向南哨探。 三人率军渐渐接近敌军营地,却见寨门紧闭,空无一人,营内喊杀声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关羽提刀请令,打算率亲卫入营,试探有无埋伏。刘备阻止他道:“营门无人防守,营中喊杀声渐歇,情况不明,事情反常,不可轻入。” 张飞打马上前,请示刘备:“不如放火烧了他们营门。不管营中有何变故,得知我们来攻营,总不会不予理会?” 刘备点头同意,令亲卫点起火把,引燃了寨墙。 火势一起,刘备立刻下令全军后退列阵,紧紧盯住营门。 过得片刻,数百铁甲骑军驰出营门,一员小将打马上前,询问刘备:“哪位校尉领军前来哨探?” 刘备上前答话:“吾乃护乌恒中郎将公孙瓒帐下先锋刘备,刘玄德。你是何人?” 这员小将也不答话,从马鞍上摘下两颗头颅,抛于刘备马前,这才笑道:“我是鲜卑护国督尉,王庭军万夫长贺楼平安。丘力居、鲜于银已被我砍了。请刘校尉将他们两人头颅带回去,帮忙通报大汉后将军田齐,请他来我营中一聚。” 第499章 重逢(一) 刘备回到管子城,向公孙瓒和田齐禀报,贺楼平安斩杀丘力居和鲜于银,邀请田齐出城一聚。公孙瓒看着刘备拿回来的两颗人头,大吃一惊,不知道敌人为什么突然内讧,也不知道贺楼平安邀请田齐出城,是否有什么阴谋。他询问田齐是否认识贺楼平安。 田齐一听贺楼平安这个名字,立刻想到了田安。他哈哈大笑,对公孙瓒说道:“兄长不必担心,此人是我在鲜卑时认识的一名故人,他绝不会害我。” 田齐说完,飞身上马,只带赵云、陈到等数名亲卫出城,直奔敌营而去。赵云和陈到也从贺楼平安这个名字联想到了田安。敌军不是内讧,而是田安得知田齐在管子城,担心田齐责罚,这才杀了丘力居和鲜于银。 田齐仅带数人出城,公孙瓒如何安心,他急忙令刘备率军出城接应。 刘备再次率关羽、张飞所部骑军出城,远远跟在田齐等人身后。 田齐来到敌营门前,只见田安早早等在营外。时隔数年,父子团聚,两人百感交集,双目含泪。 田安飞身下马,跪地磕头。田齐欣慰一笑,脱口骂道:“给我滚起来。数年不见,长本事了啊。我还道是谁,竟然追着公孙瓒一路狂奔,却原来是你小子。你难道不知道公孙瓒和我的关系吗?” 田安听到田齐这熟悉的笑骂声,心中一暖,挺身而起,对田齐说道:“我只知道他掌握乌恒人帮我们制造毛衣。刘虞出百万金加百万石粮食买他人头,我觉得价格合适,便接了这单生意。反正没有公孙瓒,乌恒人也还是会帮我们制造毛衣,影响不了父亲的生意。” 田齐哈哈大笑,指着田安骂道:“少跟我打马虎眼,说,刘虞还给了鲜卑什么好处?” 田安上前替田齐牵马,请他入营,边走边回答道:“刘虞答应与鲜卑互市,允许我们从幽州采购盐铁和武器。阿母和众大臣这才派我南下,突袭公孙瓒。” 田齐默默点头,不再追问此事。两人说说笑笑,来到中军大帐。 一员身材高大的中年猛将带领鲜卑众位千夫长于帐外列阵相迎。见田齐来到帐前,这员猛将躬身行礼,大声说道:“亲卫巴图拜见督尉。” 田齐见到故人,心中欢喜,下马上前,用拳头捶打巴图右胸,轻声说道:“我早已不是鲜卑督尉了。我现在是大汉后将军。” 巴图起身,凝视田齐,无比真诚的说道:“在巴图心中,督尉永远是督尉,巴图永远是督尉的亲卫万夫长。” 田齐轻轻点头,扫视巴图身后诸位千夫长,只觉十分眼熟,应该都是他在鲜卑时的亲卫。 田安上前说道:“我回到鲜卑,阿母让我接掌了护国督尉府。您留在鲜卑的亲卫和领地、属民都归我统带。” 听到田安再次提及赫连芳,并且称呼赫连芳为阿母,田齐心中隐隐作痛。他沉默片刻,轻声询问田安:“她还好吗?” 田安轻叹一声,没有回答,请田齐入帐。 田齐和赵云等人来到帐内,田安请田齐于中间主位入座,吩咐巴图上酒布菜。赵云和陈到却坚持与田齐同坐一案。 酒菜上来,田安率手下诸将举杯相敬。田齐端杯欲饮,却被陈到拦住。陈到从怀中取出一个银质酒壶和一个银质酒杯,倒了一杯美酒,换下田齐手中酒杯。 田安等人面露尴尬,田齐也皱眉不喜,暗怪陈到过于小心。赵云拿起田齐换下那杯酒,回敬田安:“你义父这杯酒,云叔替他喝了。陈校尉不是提防你、怀疑你,而是职责所在,不敢有失。” 田安连忙陪赵云饮酒三杯,连称不敢责怪陈到,还称赞陈到身为田齐亲卫大将,本当如此。 田齐端了陈到给他的银酒杯,敬巴图等人道:“田齐愧对檀石槐大王爱重,有负赫连芳居次深情,又与和连之死有些关联。说起来,鲜卑上下,皆恨田齐不死。” 巴图率众千夫长离案跪地,举手明誓:“我等出身督尉府,绝无相害之心,更不敢对督尉有恨。” 田齐尽饮一杯美酒,轻轻挥手,令众人起身。田安知道田齐面对鲜卑诸将心中有愧,便挥手令巴图等人退出了帐外。 帐中只剩下田齐、田安和赵云、陈到,田齐这才面色一松。 田安走上前来,与田齐等人同坐一案,拿起田齐桌上银酒壶,帮田齐倒酒,轻声赔罪道:“我接掌督尉府,还需笼络巴图等人,这才令他们与义父相见一面。他们在您离开鲜卑之后,受您牵连,颇受鲜卑贵族欺压,对您是有怨而无恨。” 田齐轻轻点头,欣慰的拍了拍田安肩膀,感慨说道:“一晃数年,你真的长大了。你做的对。巴图等人身上早已打上了我的印记,就算我离开,就算我将他们抛在了鲜卑,也没有人敢信任他们,重用他们。他们只能投靠你。” 田安得田齐称赞,心中骄傲,喜上眉稍。他举杯敬田齐、赵云和陈到一杯,与田齐诉苦道:“我被阿母接回鲜卑,每天被阿母逼着练武习文,被贺楼氏各位长老逼着学习处理族中事务,一刻也不得轻闲,几次想逃,却又恐阿母伤心,只得忍耐。如今终于熬到独自掌军,总算是脱离苦海了。” 见田安一直称呼赫连芳为阿母,田齐不由心中一叹。他知道田安这是在提醒自己,想让自己承认他和赫连芳之间的母子关系。 田齐沉默片刻,拍了拍田安肩膀,对他说道:“我收你为义子的时候,居次是我妻子,她确实是你的阿母。而且田安这个名字,本来就是给居次怀中的孩子准备下的。居次和阏氏也将你记入了王族名册,认下了你这个孩子。更没想到你竟然是贺楼氏遗孤。有了这些身份,你将来在鲜卑,大有可为。” 田安轻轻点头。田齐终于亲口承认赫连芳就是田安的阿母,那就是默认他继续留在草原,不会再接他回汉地了。 田安心中担忧尽去,举杯敬田齐道:“还请义父替我向高夫人赔罪。田安无法回去她身边尽孝了。” 田安认了赫连芳为母,就不会再称高卉为母亲,也不会再回汉地相见。两人母子情分已断,相见总是尴尬,不如不见。 第500章 重逢(二) 田齐被田安接入军营,父子数年未见,有许多话要说,打算当晚留宿于营内。为了避免误会,派了赵云亲自回管子城向公孙瓒通报。 赵云离开田安大营不远,却见刘备率军在此戒备。刘备见赵云独自返回,心中起疑。赵云上前与刘备相见,向他解释道:“刘校尉不必担忧。贺楼平安是将军在鲜卑当护国督尉时的亲卫万夫长,这一万重甲铁骑,就是当年将军的亲卫队。将军有事询问贺楼平安,今晚就留在他营内休息。” 赵云是田齐亲信大将,他放心将田齐留于鲜卑军营,刘备自然不再担心。刘备率军随赵云回到管子城,回报公孙瓒。 公孙瓒询问赵云道:“虽然贺楼平安曾是田将军亲卫大将,重甲骑军也都是田将军以前护卫,但田将军已经离开鲜卑数年,期间岂无变化,你等如何放心将他留于鲜卑军营?有什么话不能等到明天,将贺楼平安请到城中再讲?” 赵云含笑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我家主公当年在鲜卑,身为驸马督尉,有封地千里,亲卫近万,其中大多是降附鲜卑的匈奴人和汉人。贺楼平安本为府中马奴,得将军提拔,与将军有如师徒,情同父子。有他在,万万不会让将军有失。” 公孙瓒这才放心,令赵云退下。 刘备等赵云离开,上前与公孙瓒说道:“我紧紧跟在田将军身后,亲眼见贺楼平安下马跪地,磕头行礼。所有鲜卑千夫长也列队相迎,请了将军入营。” 公孙瓒轻轻点头,与刘备感慨道:“当年他以匈奴当户的身份来与我相见,我也曾问过他出使鲜卑的经历。他避而不谈,不肯多言。没有想到,他在鲜卑不过一年,竟然有如此势力。” 刘备却十分羡慕田齐的运气和际遇。他略带嫉妒的与公孙瓒说道:“听闻檀石槐膝下仅有一女,名叫赫连芳。此女貌美如花,文武双全,极得檀石槐宠爱,经常将她带在身边参与鲜卑政务。田将军其貌不扬,腿有残疾,代表匈奴出使鲜卑,却被檀石槐一眼看中,招为驸马督尉,真是平步青云,出人意料。但他自鲜卑回来,却将赫连芳丢弃在草原,另娶妻妾,必然有不为人知之事发生。他留在贺楼平安营中,估计是要私下询问赫连芳近况。” 公孙瓒闻言,皱眉不喜,若有所思,觉得刘备对田齐心怀怨气。他抬头看了刘备一眼,劝解他道:“你剿灭黄巾有功,因田齐举荐入仕,得任两千石大夫。田齐于你有举荐之恩,不管别人如何看待田齐,你却不可妄议田将军私德。田齐智勇双全,能先后得阿济格、檀石槐和先帝看重,委以重任,岂凭运气?你在他麾下为将数载,如今却与他形同陌路,在外人看来,实在是礼数有缺。你一直视我为兄,我也一直视你为亲弟,这才提醒你几句。千万不要得罪田齐。如今大家都知道,田齐之智非常人所及,田齐之勇为世所罕见。但少有人知,田齐性格阴狠,睚眦必报。我怀疑你这次莫名其妙的获罪免职,就是因为不知何处得罪了他。” 刘备轻声一叹,向公孙瓒行礼道谢:“多谢兄长提醒。兄长猜得没错,我去职免官,确实是因为田齐。先帝曾经让当今天子暗中求学于田齐,希望当今天子能得田齐辅佐,继位太子。但田齐不知为何,宁愿被贬去修陵,也不愿参与太子之争。先帝因此而生猜忌。而恰巧在这个时候,田齐上书天子,再次举荐我率军出征。先帝疑我为田齐暗中掌军,这才找了个理由,罢免了我的官职,还要拿我问罪。” 公孙瓒心中暗道一声果然如此,继续追问刘备因为什么得罪了田齐。刘备迟疑再三,如实相告,他曾无意中向袁绍、何进提及,田齐军中广养信鸽,用之与各处密探联络。 公孙瓒闻言,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心中起疑。这次出征途中,他因心忧京城局势,精神不振,胃口不佳,公孙越等亲卫为了改善他的饮食,曾经多次进献鸽汤。他食欲大振,笑言鸽子不常见,询问公孙越如何如此凑巧,数次捕获鸽子。公孙越却说这一路常见鸽子,捕之不难,叫他不必担心以后喝不到鸽汤。他当时不以为意,没有细想为何能于草原常见鸽子踪迹。如今想来,这些鸽子并不是野生的,他们常于军营出现,很可能是另有用途。 刘备见公孙瓒在得知田齐军中常用信鸽与密探联络之后,沉默不语,不由心中暗喜。他得罪田齐,不得不挂印而逃,远遁边塞,投靠公孙瓒,却不知公孙瓒与田齐关系如此紧密。公孙瓒提醒他不要得罪田齐,还暗自责怪他不应该对田齐心怀怨气,让他心生警惕。他担心公孙瓒因此怀疑他的忠心和德行,所以借着解释因何与田齐结怨之事,暗中离间公孙瓒和田齐。 公孙瓒沉思良久,认定田齐在他军中派有暗探,不由心生警觉,暗生不快。但现在,他还身处险境,有求于田齐,不能追查此事。想到此处,他默默挥了挥手,令刘备退下。 田齐此时还不知道,因为刘备三言两语,他与公孙瓒之间裂痕已现。他与田安数年未见,有许多事情要谈,又不想公孙瓒知道两人的真实关系,便留在了田安营内安歇。 夜色深沉,父子两人屏退众人,打算同榻而眠。田安亲自为田齐打水洗漱,就如同当年初回匈奴时一般。 田齐含笑接受田安服侍,凝视田安已经略显魁梧的身形,目露慈祥,又隐现担忧。他轻声询问田安道:“你回到鲜卑之后可还习惯?你的身份没有暴露。” 当年赫连芳因一块玉佩把田安认做贺楼遗孤,田齐虽然心知田安身世,但没有揭穿此事,还将田安打晕,将他留在天外天,留给了赫连芳。 田安身形一顿,苦笑摇头,轻声对田齐说道:“贺楼氏少主确实是我义父程盛带走的。但义父不是为了救他,而是为了杀他。” 第501章 重逢(三) 田安扶田齐入榻而坐,自己陪坐在他身旁,继续说道:“义父程盛兵败被俘,被卖入贺楼氏为奴,多受欺辱。我亲生父母就是在那时与义父结识的。也是在那时,我亲生父母因为得罪贺楼氏族长而被乱棍打死。义父将尚在襁褓中的我寄养于朋友家中,一直在寻找机会为我父母报仇。丁零突袭贺楼氏,程盛趁乱将贺楼氏族长唯一逃过一死的小儿子抱出,杀之泄愤,抛尸于荒野。我那时还小,不知此事。为了证明已经帮我报了仇,他就留下了那块玉佩,让我戴着。” 田安说完,用手抚摸胸前挂着的那两半玉佩,继续说道:“我一直也不知这玉佩真正含义,直到他准备替您顶罪之前,才告诉我这些。他还叮嘱我,让我把亲生父母的骨灰,带回大汉安葬。当年阿母拿着另外半块玉佩过来,误认我是贺楼遗孤,我担心激怒阿母,陷义父您于险境,便没有出言反驳,默认了此事。” 田齐轻轻点头,询问田安:“和连兵败身死,鲜卑王位由和连之子继承。但主少国疑,鲜卑三部分裂之势已成。居次和阏氏急需争取鲜卑八姓贵族的支持,你的身份和作用十分重要,不能有任何闪失。你的身世不要再与任何人谈及,你以后就是贺楼氏遗孤,贺楼平安。你回到鲜卑之后,贺楼氏可曾对你产生过怀疑?贺楼遗孤的母族可曾接纳了你?” 田安轻轻摇头,回复田齐:“贺楼遗孤被程盛抱走杀掉的时候只有三岁。那些贺楼氏族中见过遗孤的人都无法确定我不是贺楼遗孤。也曾有人怀疑我相貌不似贺楼氏族人,但恰巧贺楼遗孤的生母是汉人,他们认为我长相随母,倒也不敢否认我的身份。至于贺楼遗孤的母族,都已经死于丁零人那次突袭中了,省去了我许多麻烦。” 田齐这才放心,面露微笑。 田安犹豫片刻,对田齐说道:“但我不敢欺骗阿母。回到鲜卑之后,就把事实真相告诉了她。她没说什么,只是让我继续假扮贺楼遗孤。没有她帮我遮掩,也许贺楼氏并不会那么快打消对我身份的怀疑。” 得知田安并没有欺骗赫连芳,田齐心中一暖。赫连芳因误信田齐,遭遇凄惨,再受不得欺骗打击了。 田安一直在偷偷观察田齐,他想知道田齐对赫连芳到底是什么态度。他始终相信田齐和赫连芳两人之间还有情义,只因造化弄人,无法团聚。 田安希望田齐能够亲口承认对赫连芳存有夫妻之情。田安希望田齐口中的答案能够稍稍化解赫连芳心中的悔恨。田安甚至期待某一天,田齐和赫连芳能够放下心中的悔与恨,即便不能破镜重圆,至少不要束甲相攻,伤害对方性命,让田安自己在中间为难。 田安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田齐和赫连芳于战场相见,他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田安有些后悔,他不应该受巴图所骗前往天外天。如果他没有去天外天,就不会被赫连芳当作贺楼氏遗孤接回鲜卑。他当初直接向赫连芳坦言自己身世,一方面是不愿意欺骗赫连芳,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够离开鲜卑,重回大汉,重回田齐和高卉身边。 但时光如箭,一去无回。得知真相的赫连芳没有将他送回大汉,而是将他养在身边,视如已出。尉迟阏氏也将田安视作王族子弟,让他接掌田齐督尉府。 曾经有人嘲讽田安是田齐从马奴中选来的杂种,根本不是贺楼氏遗孤,也不配享受贵族待遇。不等田安自己辩解,平日里沉默寡言,不愿与人相见的赫连芳却勃然大怒,直接将嘲讽田安的贵族子弟打成了残废。数年时间,田安在鲜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感受到了赫连芳对他的母爱关怀。 田齐和田安各想心事,帐中一片沉寂。直过了约半个时辰,田齐一声长叹,终于开口询问田安:“居次现在可好?她还每天坐在经堂,抄写萨满经文吗?” 田安终于等到田齐询问赫连芳的近况,心中大喜,急忙将早就准备好的答案告诉田齐道:“自从义父离开鲜卑,居次郁郁寡欢,终日研读萨满经文,与诸神相伴。直到张修写信给和连,诬陷义父早有预谋,故意接近居次,借居次之手,暗害檀石槐。居次由悔转恨,举火烧了所抄萨满经文,立刻南下,想要查明真相。后来居次约了义父到天外天相见,义父亲口承认张修所言。从那时起,居次立誓,要杀义父,为檀石槐报仇。” 田齐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轻声自语道:“这样也好。她要杀我,可不容易,需要积攒足够的实力。她每天有了事情可想,有了事情可做,活着才有动力。” 田安不甘心的追问田齐:“义父求娶居次,就是为了杀檀石槐吗?” 田齐沉默不语,根本不想回答田安。 他最初确实没想过借赫连芳之手来毒杀檀石槐。他和赫连芳的婚约,也是赫连芳主动下嫁,强迫他答应的。但最终,田齐发现,要想最快、最隐秘杀死檀石槐,只有通过赫连芳。而且这也是能够保证他自己置身事外,逃离鲜卑的最好办法。 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田齐心中只有仇恨,全无顾忌。但等他亲眼看到檀石槐的尸体,又亲手导致赫连芳流产,听到赫连芳悲痛欲绝的哭声,他后悔了。他低估了赫连芳在他心中的地位,低估了自己对赫连芳的感情。 自从逃离鲜卑,田齐一直饱受心中愧疚和懊悔的折磨,常常梦到赫连芳那苍白的面庞和那个浑身是血的流产婴儿。直到现在,田齐依然经常从睡梦中哭醒。 理智上,田齐不认为自己与赫连芳之间存在爱情。但人是感性动物,理智无法左右自己的情绪和欲望。 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田齐和赫连芳同居半载,热情奔放的赫连芳早已悄然拨动了田齐的心弦,将她的身影深深印刻在了田齐的脑海里,将她的泪水滴洒在了田齐的心头。 第502章 裂痕 田安绞尽脑汁,一再追问,希望田齐对赫连芳的感情给出一个答案。田齐先是沉默不答,最后恼羞成怒,大骂一声“子不言父过”,一脚将田安踹下床榻。 第二天清晨,父子两人早早起身,吃了早餐。田齐不打算让公孙瓒见到田安,命令田安立刻率军返回鲜卑。 田安听令而行,开始集结部属,押送数万降兵,带上金银细软和辎重粮草,离营北上。 田齐骑马立于营门,目送田安出发。田安再次恳求田齐道:“义父没有话让我转达给阿母吗?” 田齐苦笑一声,对田安说道:“你告诉她,我在中原等她,等她来杀我。” 田安最终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无奈摇头,打马而去。 田安率军北上,绕管子城而过。公孙瓒得到消息,率军登城戒备。 赵云率军出城,接田齐、陈到等人回到城中。 公孙瓒将田齐迎入城内,询问他道:“贺楼平安杀了丘力居和鲜于银,背叛与刘虞的盟约,回去后如何与鲜卑王庭交待?” 对于田齐与贺楼平安的真实关系,对于贺楼平安的真实身份,公孙瓒心中早已起疑。如果真如赵云所言,贺楼平安仅仅是田齐在鲜卑提拔的一名奴隶,那贺楼平安绝对不敢私自做主,背叛盟约,斩了丘力居、鲜于银,然后跟没有事情发生一般,率军返回鲜卑。 田齐无所谓的笑了笑,回复公孙瓒道:“我答应平安,一年内,将刘虞狗头送去鲜卑王庭。至于刘虞答应鲜卑人的那些约定,由我继续履行。除此之外,我还会从辽东率军北上,与鲜卑共灭夫余、高句丽。” 公孙瓒见田齐单独与鲜卑定约,没有提到自己,心中不喜。他勉强笑了笑,询问田齐:“贺楼平安多大年纪?是何身份?竟然能代鲜卑王庭与贤弟定约?” 田齐哈哈大笑,得意的说道:“或许是我这人受上天眷顾,有些运气。当年无意中提拔府中一名马奴,谁想到竟然是失踪多年的鲜卑八部贵族之一,贺楼氏少主。” 公孙瓒当然不信世间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心中认定田齐有意隐瞒,不再询问此事。 两人转开话题,说说笑笑,回到城主府。公孙瓒询问田齐,接下来是率军返回辽东,还是跟随他一起前往平冈城。 田齐轻轻摇头,反问公孙瓒道:“董卓挟持天子,倒行逆施,惹得天怨人怒。关东诸侯结盟西向,起兵讨董。兄长平安脱险,返回幽州,打算如何行动?” 公孙瓒早知道田齐必有此问,也早已想好答案。他轻叹一声,向田齐报怨道:“我本想先安定后方,剿灭张纯、丘力居,再行出兵南下,支持关东诸侯讨伐董卓,解救天子。没想到刘虞老贼背后捅刀,勾结外族,断我归路,让我身陷重围。若不是贤弟率军来救,只怕我们数万边军难逃一死。贺楼平安撤兵北上,我总算脱离了险境,但此番兵败受辱,手下军士,十去其六,战力大损。我如今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我能如何?只能返回平冈城,一边提防刘虞来攻,一边休养生息,以待将来。贤弟你呢?你要如何?可会派兵南下?” 田齐也早就想好如何应对,此时轻轻一笑,回答他道:“我答应与鲜卑共同出兵,北伐夫余、高句丽,安定辽东。大战将起,不敢轻离。我打算派高顺率军沿太行山南下,与关东诸侯汇合,一同讨董。” 公孙瓒没有想到田齐真的打算参与讨伐董卓,而且派出妻弟高顺领军南下。他一时想不出田齐到底有什么打算,但却信服田齐的智慧,打算跟随田齐行事。他沉思片刻,对田齐说道:“身为大汉将军,见天子受难,也不好置身于事外。你看我派玄德率一营骑军南下参与诸侯会盟,如何?” 对于公孙瓒打算派刘备率军南下,田齐心生无奈,暗叹历史的车轮,惯性强大,非人力可以阻拦。真实的历史中,公孙瓒也是对刘备信任有加,视若兄弟,让刘备独领一军。后来公孙瓒南下与袁绍争雄,刘备见公孙瓒情势不妙,便自请南下救援孔融,率军脱离了公孙瓒掌控,自此一飞冲天,成就一番霸业。 田齐自己觉得与公孙瓒交情深厚,不忍见他误信小人,便出言提醒他道:“玄德出身皇族,志向高远,性情坚忍。他手下关羽、张飞,世之猛将,皆为万人敌。有他率军南下讨董,必能立下大功,扬兄长之名于天下。等救得天子脱困,论功行赏,兄长必得天子重谢。” 公孙瓒听出田齐话外之音,是在提醒自己小心提防刘备。刘备志向高远,必然不肯久居人下;性情坚忍,与人交往,必然忍辱含怨,情虚意假。一但刘备立下大功,必然会揽功劳于自己身上,不会推功于公孙瓒。公孙瓒出兵、出饷,最后只怕为刘备作了嫁衣裳,落得空忙一场。 公孙瓒沉思片刻,认真回想刘备言行,只觉得两人兄弟情深,没有田齐所言那般虚情假义。他又突然想起营中常见飞鸽之事,不由对田齐起疑,不肯再信田齐之言。 公孙瓒呵呵一笑,不再与田齐讨论派何人统兵南下,只举杯相敬田齐,谢他率军来援之情。 田齐见公孙瓒不再提派刘备率军南下之事,误以为公孙瓒接受了自己的好意提醒,便也不再谈此事,只与公孙瓒饮酒谈笑,闲聊一些家长里短之事。 公孙瓒和田齐在管子城休整两日,起军南下,返回了平冈城。田齐向公孙瓒辞行,打算率军前往匈奴王庭。李冲所率三府军士几乎全军覆没,他要亲赴草原,征调并州良家子和匈奴部落军士,重建太行、黑虎、踏白三军。 公孙瓒热情挽留,但田齐去意已决,只得送田齐离开。 送走田齐,公孙瓒召见刘备,令他率军南下,打起讨董旗号,代表自己去与关东诸侯会盟。临行之前,公孙瓒还提醒刘备,说田齐对刘备颇有成见,让他注意提防高顺,千万不要与他发生争执。 第503章 葬英雄(一) 田齐率军西行十余日,一路急驰,渐渐进入匈奴领地。沿途匈奴部落牧民远远望见田齐军旗,纷纷注足行礼。草原牧民对于带给他们财富的王庭大当户和大汉后将军田齐充满敬畏和感激。 天色渐暗,田齐下令扎营休息。附近部落得知消息,立刻杀牛宰羊,携带奶酒前来营中拜见田齐。 田齐令赵云大开营门,自己亲自出迎,将各部落首领带入营内,设酒宴款待。 此地距离乌恒各部落封地不远,赵云担心有乌恒人混进来暗害田齐,暗令全军将士戒备。田齐责怪赵云太过谨慎,当着各部落首领的面,令全军将士卸甲,与牧民饮酒联欢。 各部落牧民见田齐如此信任他们,心生感激,载歌载舞,向田齐手下军士敬酒。 田齐见军民同乐,哈哈大笑,强拉着赵云、陈到入帐,与诸部落首领和长老饮酒。 赵云、陈到无奈,只得陪田齐同坐一案,右手轻扶腰间配刀,小心戒备。 田齐轻轻摇头,举杯对赵云和陈到说道:“我等出身边塞,部下匈奴军士数千,遍及诸部落。这些都是你我自家人,何必心怀戒备?来,罚你们三杯,饮盛!” 帐中各部落首领和长老感激田齐信任,皆举杯高呼:“将军教我等织毛、储草、酿酒,又开市许我等与汉地百姓自由交易,部落而此而富,部民终得温饱,谁敢与将军为敌?若有人来袭,不必各校尉和军士出营,我等率部民先去砍了他们脑袋。” 赵云和陈到无奈,只得罚酒三杯。田齐和帐中各部落首领、长老哈哈大笑,举杯陪饮。 田齐放下酒杯,询问各首领、长老,如今匈奴各部落与乌恒各部落有何差别,彼此关系如何。 众人争相回答,皆言匈奴部落因田齐而强盛富足,足令乌恒部落眼红。 田齐虽然早知必然是这个答案,但心中疑惑不解,询问众人道:“我还听说,幽州牧刘虞招揽青冀流民不下百万,安置于渔阳,开采盐铁,又下令沿边各郡开辟市场,许汉民村寨与乌恒部落自由互市,还屡屡赏赐乌恒部落财物、粮食。公孙将军也建了工坊,广收部民羊毛,为何乌恒部落依然如此穷困?” 因刘虞勾结外族围困公孙瓒,田齐首次遭遇兵败,损兵折将,恨怒于胸,打算向刘虞寻仇。但一路西行,田齐渐渐冷静下来。他暗中回想历史中关于刘虞的记载和评价,对刘虞到底是忠还是奸有了一些迟疑,这才设宴款待各部落首领和长老,以求证真相。 帐中诸部落首领和长老也大多不知其中原因,一时沉默不语。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冷哼一声,起身行礼,回答田齐:“将军在上,我是赫春部长老阿古达木。我部落草原与乌恒接壤,近些年来接收乌恒逃民没有一万也有数千,知道一些幽州穷困的真相。据逃民所言,公孙瓒虽然也建了工坊,收购羊毛,但价格极低,每斤只一文钱。部民不能从织坊中获利,不愿将羊毛卖与公孙瓒,偷偷运来匈奴,以十文一斤的价格卖给我们。公孙瓒见织坊产量大降,十分愤怒,强令各部落依据部民数量,每年上贡羊毛数千斤至数万斤不等。” 等阿古达木说完,又有人站起,对田齐行礼说道:“我们部落也接纳了数千乌恒逃民。据他们所说,公孙瓒恨他们部落听从刘虞命令,绕过平冈城,前往渔阳互市,便下达征令,强征他们部落中一半青壮从军,但不减税负不说,还要没收从渔阳交易来的货物并交纳罚金。他们部落因此穷困潦倒,牧民无以谋生,只得逃来匈奴。后来公孙瓒被天子调往西羌平叛,张纯、丘力居造反,各乌恒部落纷纷响应。” 田齐听众人只言公孙瓒对乌恒部落压迫过甚,心中不喜,打断众人,继续询问道:“公孙瓒的过失我早就知晓,不必再言。我听说刘州牧广施仁政于乌恒,此事可真?” 有长老冷笑连连,起身对田齐说道:“将军千万不要误信传言。刘虞比公孙瓒更加可恶。他所谓的仁政,不过是想拉拢各部落与公孙瓒作对罢了。可刘虞有心无胆,只管花些财物,空头许诺,一但有部落接了他的财物,刘虞便暗中派人将此事告知公孙瓒。公孙瓒必然大怒,一般会发兵屠灭该部。刘虞却始终见死不救,只发一份公文谴责公孙瓒。他如此做,是想让各部落与公孙瓒结仇,以便袭杀公孙瓒。果然,张纯、丘力居造反,所有乌恒部落全部参与其中。公孙瓒虽然兵精将勇,苦战一年,才将叛乱勉强压下。但所有乌恒部落纷纷投靠刘虞,借此脱离公孙瓒掌控,再不肯听他征调了。” 又有首领起身说道:“我曾经也去过渔阳,亲眼见过刘虞。他一身布装,身上还挂着补丁,城中百姓皆说刘虞简朴。可在我看来,他这人真是装模作样,让人恶心。他在渔阳开市,又招收流民开发盐铁,每年获利数千万金。他自己身穿补丁布衣,可他家奴仆却个个锦衣玉食。我部落留在渔阳做生意的人告诉我,刘虞家每天采购的鸡鸭就有数百,鲜鱼、牛羊也是整车整车往府中采买。哼,他可真是简朴。” 田齐静静的听着众人议论,渐渐收敛笑容,心中恨意再次涌现,也渐渐坚定了铲除刘虞的决心。他本就怀疑刘虞是一个伪君子,是一个阴险小人,如今确定了心中猜想,再无迟疑。 等夜色已深,诸部落首领、长老告辞而去。田齐令赵云封闭营门,回帐休息。 第二天一早,田齐拔营西进,在路上飞鸽传书贾诩,详述自己救援公孙瓒经过,令他诱导刘虞出兵北上,讨伐公孙瓒。又飞鸽传令曹性,让他派锦衣密探告知公孙瓒,小心刘虞率军北上偷袭,另派锦衣刺客前往平冈城潜伏,务必寻机刺杀刘虞。 等陈到放出传信飞鸽,田齐在心中默默自语:“历史上的刘虞曾经趁公孙瓒兵败管子城,孤身返回平冈之时率军偷袭,最终被公孙瓒反击得手,身死族灭。不过这一次,刘虞必须死在锦衣卫手中,以报李冲之仇。” 第504章 葬英雄(二) 春季的草原,遍地花海,各种颜色的野花将嫩绿色的草原装点的分外妖娆。天气渐暖,一群牧民少年脱下厚重的毛裘,换上样式新颖,色彩缤纷的毛衣,一边放牧牛羊,一边相互追逐打闹,享受着春天的生机和喜悦。 田齐率军来到匈奴王庭,回到封地。遥望草原上这幅宁静温馨的画卷,只觉近乡情却。 田齐停下战马,回望身后车队中摆放的数千个骨灰瓷坛,想到封地内再次家家戴孝的凄惨景象,不由心情沉重。 离封地数里,只见苏双、高顺、童渊、颜雨、田岳、田虎、田贲、刘英、齐盛、刘萧、谷琪、谷浩、达兰台等留守塞外封地的将校列队相迎。 田齐再次挥手,命令全军停止前进。他叫过赵云和陈到,低声吩咐:“打起素旗,全军戴孝。” 赵云和陈到躬身应诺,令全军将士换装,披上白色披风,头戴孝带,打起素白军旗。 苏双、高顺等人心中一惊,连忙迎上前来。田虎和田贲望着田齐军中打起的素白军旗,见有太行、黑虎、踏白旗帜,却不见府中军士,暗呼不妙。 双方见面,众人看到田齐身后车队上码放整齐的骨灰瓷坛,心中一沉。田虎、田贲在队伍中来回寻找,却不见自己府中将士身影,不由热泪盈眶,呆立无言。 苏双、高顺等人也心有预感,默默望着田齐,等他说出真相。 田齐指着身后数千骨灰,轻声说道:“李冲率太行、黑虎、踏白三军随我往援公孙瓒,不幸中了鲜于银、韩进埋伏,全军伤亡殆尽。李冲被俘自尽,周仓、田燕重伤不起,田渭、刘杰死于战阵。” 从田齐口中得到确认消息,田虎、田贲泪如雨落。田齐实行府军之制,各千户府中军士、家属利益相连,情同兄弟。其余众人得知太行、黑虎、踏白三军几乎全军覆灭,也面露惊容,心生悲戚。 田齐对田虎和田贲说道:“如何安置伤亡将士,军中自有制度。你们身为府军千户,除了处理伤亡将士抚恤事宜之外,还有重建府军之责。” 田虎、田贲躬身应诺,振作精神,向田齐表态:“我等必会尽快重建府军,提振士气,恢复战力。” 田齐轻轻点头,对苏双等人说道:“太行府军千户由周仓继任。太行、黑虎、踏白三军所缺军士,先从本府后备军士补充,不足部分,可从周边部落、村寨或者屯田的黄巾降兵中招录。各部、各司务必全力支持,尽快帮助三府重建。” 苏双等政务部官员齐声应诺。 田齐继续说道:“晋升宣威校尉李冲军衔为中将,晋升田渭、刘杰军衔为少将,其余伤亡将士军衔皆升一级。太行、黑虎、踏白三军府府民皆免税一年。扩建英烈堂,安放阵亡将士灵牌。明天于英烈堂公祭阵亡将士,由苏双主持。中止封地内一切聚会活动,各府府民、各军军士,为阵亡将士戴孝七日。” 苏双应诺。田齐安排好阵亡将士丧葬事宜,只觉身心疲惫,率军进入封地山谷,回到府中休息。 第二天公祭,田齐没有参加,独自留于府中,身穿素白衣衫,默默为阵亡将士守孝。 公祭结束,苏双率民政部留守官吏来府中拜见田齐。田齐闭门不见,令众人按照以往分工各忙各事。 苏双等人告辞而去,高顺留了下来,独自求见。田齐单独在书房召见高顺。高顺见田齐桌案上摆着餐盘,盘中食物一口未动,不由轻叹一声,行礼相劝:“还请主公节哀,保重身体。” 田齐苦笑摇头,把餐盘推到一边,请高顺坐于对案,询问他道:“族长得知田渭死讯,有何要求?” 高顺轻轻摇头,低声回答道:“族长同意将田渭葬于英烈堂,又不肯听众人相劝,执意亲自参加公祭,在英烈堂前哭晕过去三次。受此打击,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他并没有什么要求,只有一事请主公成全。” “何事?”田齐连忙询问。 高顺轻声答道:“主公作媒,为田渭求娶吕绣义妹吕蓉,已定下婚期,只等田渭回来。如今田渭不幸死于战阵,族长不想耽误吕蓉青春,请主公与吕氏退婚。” 田齐惨然一笑,轻声自语道:“吕蓉比田渭大了五岁。他们两人也不知什么时候私下定情。吕绣视吕蓉为妹,从她及笄开始,便为其寻觅良人,催她出嫁。吕蓉为等阿渭,拖延至今,年过双十。退掉这门婚事,她又能嫁与谁人?” 高顺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此事,沉默不言。 田齐摇头苦笑,从桌案上拿起毛笔,亲书一份退婚书递与高顺道:“我是无脸去见吕蓉。听说弟妹这几年与吕绣合作经营奶糖生意,私交不错,情同姐妹,麻烦她帮我当一回说客。” 高顺接过退婚书,替乔佩答应下此事。 田齐继续问道:“我舅父刘景如何?在哪里安歇?” 高顺回答道:“刘舅父得主公飞鸽传信,在公祭前晚来到封地,在刘杰府中安歇。对于刘杰之死,刘叔父也是伤心不已,直言悔不该让他从军。公祭结束,刘叔父将刘杰妻妾遣散,只带孙子、孙女返回了雁门。” 田齐听闻刘景不告而别,知道舅父对刘杰之死心生怨气。 田齐苦恼的叹息一声,提笔写下一封书信,再次递与高顺道:“当初本打算让李冲接替你守护封地,让你和田虎、田贲率军南下,参与讨董。如今太行、黑虎、踏白三军尽没,需要留在封地重建,只得让你率陷阵军孤军南下了。守护封地之责就交与田岳的天狼军。你准备准备,七天后南下。等你路过雁门,代我送封信给舅父,代我向他磕头赔罪。” 高顺应诺,再次接过书信,行礼告退。 高顺回到家中,妻子乔佩知道高顺刚刚参加完公祭,心情郁闷,便穿了素服,抱了女儿迎出屋外,教导女儿向高顺行礼,请高顺抱她用餐。 见到女儿活泼可爱,高顺心中一暖,接过女儿抱在怀中,微笑着走进屋内。 第505章 退婚书(一) 高顺与小乔的婚事纯属田齐乱点鸳鸯谱,期间颇多波折,但两人成婚之后,夫妻十分恩爱,对田齐再无怨言。两人结婚数年,只育有一女,取名高菡,不足三岁,平时宝贝非常,视若明珠。 高顺怀抱爱女,忧愁尽去,面露微笑。乔佩见高顺心情转好,便将已经被高顺喂饱了的高菡抱了过来,一边替高顺倒酒布菜,一边开口询问高顺:“听说姐夫没有参加公祭,你可知是何原因?” 高卉和乔环都跟随田齐去了辽东,乔佩担心田齐一个人返回边塞,手下一众武将,照料不周。 高顺掏出田齐写给吕绣的信交给乔佩,安慰她道:“主公身体无恙,你不必担心。之所以没有参加公祭,是因为心中悲痛,不敢面对族人。这是主公按照族长的意思,写给吕蓉的退婚书,请你帮他转交。” 乔佩接过书信,担心高菡争抢撕扯,不敢打开查看,迅速塞入怀中。高菡以为乔佩藏了好东西不肯给她,心生不满,向乔佩讨要。乔佩不敢将信交给高菡,高菡不喜,将手伸向乔佩怀中,打算抢夺,乔佩急忙将高菡双手按住,斥责她不应该如此不听话。高菡得不到东西,还被母亲训斥,心生委屈,大声哭闹起来。 高顺见高菡哭得可怜,连忙推开食盘,伸手抱过高菡,耐心与高菡解释,母亲藏入怀中的只是一封书信,几张纸而已。 高菡停下哭声,双手抱住高顺脖颈,贴在高顺耳边,小声告状:“阿母刚才抓的我手好痛。阿父没回来的时候,还不让我吃饭,非要等阿父回来。” 高顺呵呵轻笑,安慰高菡:“是你母亲不对,怎么能抓痛菡儿呢。还不让我们菡儿吃饭呢,菡儿真是可怜。” 高菡得高顺安慰,不再哭闹,悄悄看向乔佩,挑衅般的轻哼一声。 乔佩气得一笑,向高顺报怨道:“你就惯着她。这小丫头现在简直无法无天了。前几天父亲带了振儿过来玩耍,她竟然与振儿争抢玩具,还动手打哭了振儿呢。上个月去哈邪府中,竟然敢偷偷溜进呼和巴日的书房,玩耍宝刀,乱砍一气。” 高顺在京城与乔佩完婚,乔公接受高顺邀请,举家北迁,跟随乔佩来到边塞养老。高顺返回边塞,到雁门就职骑督尉。他在城中买下两座左右相连的五进宅院,打算与乔公一家相邻而居。乔公却不想每日让高顺、乔佩过府请安,打搅高顺夫妻生活,不肯与高顺住得太近。 高顺和乔佩再三规劝,乔公不听,反而心生去意。乔佩知道乔公不肯与高顺相邻而居是担心有人说高顺闲话,便建议高顺听从乔公意愿。高顺无奈,只得同意为乔公另寻住处。 乔佩担心乔公初到北国,缺亲朋陪伴,生活无聊,便建议高顺将乔公一家安置在田齐老家南河村寨。南河村寨都是田齐族人和亲信,又有田齐亲自设计的防护工事,无人敢招惹,最是安全。而且南河距离雁门不过数天路程,可以方便乔佩在年节之时回乡探望。 乔公入住南河,每天与南河各族老欢聚一堂,无聊时还可前往雁门关与女儿一家相聚,不由心怀大畅,乐不思蜀,再不提南下回乡之事。 或许是来到塞外之后再无俗事打扰,心情顺畅的原故,在乔公迁居南河一年之后,他身边数名小妾竟然先后有了身孕,最终为他生下一儿两女。 乔公年近五旬,喜得一子,欢喜非常,将儿子取名乔振,希望他能振兴乔氏家业。 乔振是乔公老来子,平时也是娇惯异常,要星星不给月亮。他比高菡大了一岁有余,却常受高菡欺负,最怕高菡。 听乔佩告状,高菡又打哭了乔振,还砸了哈邪儿子呼和巴日的书房,高顺不仅不生气,反而抱着高菡夸奖道:“菡儿真是厉害,像极了你姑母小的时候。” 高卉是高顺长姐,亲手将高顺带大。在高顺小的时候,如果他受了欺负,高卉必会为他出头,将欺负高顺的男孩子打得满地找牙,因此而得凶悍之名,年近双十而未出嫁。 高顺父母双亡,没有亲近长辈,但长姐如母,常常插手高顺家中事务。乔佩结婚两年,却没有身孕,直令高卉着急,常送助孕药物给乔佩,催她早为高家繁衍血脉。 等到高菡出生,本想要个儿子的乔佩,见生了一个女儿,担心高卉不喜,心情郁闷。高卉却没有因乔佩生了女儿而冷脸,反而对高菡这个侄女宠爱非常。高菡也最喜欢去探望姑姑,因为在姑姑那里可以为所欲为,无人管束。另外还有处处让着她的表兄田秦,哄她玩耍。 高菡得父亲夸赞,更加得意,呵呵轻笑,放过乔佩,只缠着高顺玩闹。乔佩趁机起身,悄然离开,坐上马车,前往王庭,探望吕绣。 吕绣将乔佩引入自己书房,见她没有带高菡过来,噗嗤一笑,故意拍打自己心房,装作大松一口气的样子说道:“听说你过来,正缠着我哀求,不肯去学校就学的呼和巴日(青虎)吓得背上书包,骑了战马,牵了爱犬,窜出了后门,恨不得立刻逃到学堂里去。” 乔佩见吕绣取笑自己女儿霸道,心中不喜,嗔怪吕绣道:“休要胡说,你家呼和巴日可是草原上青色的小老虎哎,还会害怕?再说了,我家菡儿可乖巧了,最喜欢他青虎哥哥。青虎不是怕了菡儿,而是担心逃学的事情被我家那位校长知道。” 吕绣呵呵一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拉乔佩坐下,询问她道:“高顺马上要出征了,我家哈邪也马上要南下,你在此时甩下你家那小魔星独自过来,肯定有事。说,好事还是坏事?” 乔佩闻言一愣,询问吕绣:“哈邪王子也要南下?我家高顺马上要出征?这消息可真?太行、黑虎、踏白三军惨败,他带哪路兵马出征?” 吕绣一愣,暗怪自己多嘴。看来高顺还没有来得及与乔佩提及此事。她收起笑容,想了想措词,对乔佩说道:“高顺即将出征之事,哈邪也没有跟我明说,这些是我自己的猜测,也不知准是不准。” 第506章 退婚书(二) 吕绣智勇双全,又跟田齐手下出身南河的各位千户关系非凡,消息最是灵通,乔佩自然相信她的判断。 乔佩催促吕绣:“休卖关子,快说。” 吕绣无奈,只得继续说道:“阿齐惨败而回,在英烈堂公祭阵亡将士。哈邪代表王庭前往英烈堂吊唁,回来与我提及,曾见陷阵军士正在打理行装,准备出征。前些时日,我兄长吕布来信,一并捎来天子征令,征调匈奴骑军五千,南下京城宿卫。单于接受天子征令,派哈邪率军南下,也在这几天就要出发。你来的时候,我正帮他整理行装,又担心京城局势纷乱,令他去向阿齐问计,希望他与高顺一同南下。” 吕绣心中清楚,田齐派高顺南下与吕布征调匈奴军南下目的不同。她相信田齐的智慧,担心吕布和哈邪身陷京城危局,这才强行拖延哈邪南下的时间。一直等到田齐返回边塞,吕绣这才同意哈邪南下,令哈邪去向田齐问计。 乔佩得知陷阵军士正在打理行装,立刻相信了吕绣的判断,高顺出征的时间就在数日之内。虽然早就知道田齐令高顺率军南下,但乔佩心中依然存有侥幸。她觉得田齐惨败而回,无军调派给高顺,需要等从辽东再调派几府军士过来,才会令高顺出发。却没有想到,田齐根本没有再调援军的打算,很可能令高顺仅率陷阵军出征。 乔佩担心高顺孤军南下,心中慌急,不肯再耽搁时间与吕绣闲聊。她取出田齐所写退婚书递与吕绣,也不等吕绣回信,起身告辞。 吕绣送乔佩出府,回到书房,急忙拆信来看。田齐在信中除了替田渭向吕蓉退婚之外,还请求吕绣代他向吕蓉道歉,同时许诺,虽然吕蓉与田渭退了婚,但吕蓉依然可以享受军属待遇,而且无论将来吕蓉嫁与谁人,田家都要陪送一份丰厚的嫁妆。 吕绣看完信轻轻摇头,叹息一声,起身走向后院,来到吕蓉房间。 吕绣见吕蓉房门紧闭,询问吕蓉侍女:“蓉儿可用过午餐了吗?” 侍女小心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小声回复:“只喝了杯奶茶。” 吕绣无奈摇头,轻轻推开房门,走进屋内,却见吕蓉若无所觉,身穿大红嫁衣,呆坐在梳妆台前,以泪洗面。 吕绣双目一红,走到吕蓉身后,双手轻轻按住吕蓉双肩,小声劝解她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如此折磨自己,阿渭在天有灵,岂会安心。” 吕蓉闻言,双目微闭,眼泪再次如注而下。她轻轻摇头,不肯开口回答,内心依然无法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吕绣将田齐的信递与吕蓉,继续说道:“阿齐来了信,田氏不愿耽搁你的青春,退了婚约。他们还愿意视你如自家女儿,替你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 吕蓉接过信,也不细看,只流着眼泪,紧咬双唇,拼命摇头。 吕绣从身后,轻轻将吕蓉抱入怀中,劝说她道:“阿齐曾经与我说过,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做人当常思一二,不思八九。当初阿齐退婚,我也如你这般,痛心不已,闭门独处,不愿见人。阿齐从鲜卑返回,要与高氏完婚。他来我府中报喜,故意以言语相激,在我面前炫耀,自此左拥右抱,得享齐人之福。他还嘲笑般问我,要替他守活寡不成。我心如刀绞,恨不能将他这个负心人踢出府去。但我心中明白,他是担心我自此消沉,为他耽搁一生。我放下心中隐痛,接过他为我画的嫁衣图样,立刻与哈邪完婚。我和他没有夫妻缘分,但情同兄妹,各自牵挂。如今你再看我和阿齐,各自成家,各有儿女,不也很是幸福吗?你也一样。你的人生还长,阿渭不会愿意你因他而消沉下去的。他和阿齐一样,会微笑着看你出嫁。” 吕绣说完,吕蓉返身抱住吕绣,将头埋在她怀中,嚎啕大哭。 吕绣轻轻拍打吕蓉肩头,陪她落泪。直过了半个时辰,吕蓉才止住哭声。 吕绣轻轻将吕蓉从怀中推开,双手扶着她双肩,凝视他红肿的双目,轻声念起了田齐曾经教给她的一首长诗:“男儿事长征,少小幽燕客。赌胜马蹄下,由来轻七尺。杀人莫敢前,须如猬毛磔。黄云陇底白云飞,未得报恩不得归。辽东小妇年十五,惯弹琵琶解歌舞。今为羌笛出塞声,使我三军泪如雨。身为边郡女子,哪个不是活得提心吊胆?聚少离多,又有几个能与夫君到白头?这是我们的命,得认。” 吕蓉轻轻点头,渐渐收起心中悲痛,目光坚定,轻声回复吕绣:“我不会退婚。就算要嫁人,也要作田氏再嫁妇。要作我夫君,必须同意将我生下的第一个儿子过继给田家,继阿渭香火。” 吕绣轻声一笑,夸赞吕蓉:“我就知道蓉儿不是柔弱之辈。这才是我们边塞女儿家应该有的样子。你放心,我这就给阿齐去信,将你风光嫁入田家。我会让阿齐和哈邪为你选夫,非英雄不嫁。” 吕蓉强作笑容,点头同意了吕绣的安排。 田齐和田氏族老很快就收到吕绣派人传来的消息。田齐回信答应此事,承诺将来会替吕蓉找一门好婚事。田氏族老也对吕蓉的打算心生感激,回信吕绣,婚约照旧,田家会按约定的婚期,送上十里红妆,迎娶吕蓉过门。 田齐上书洛阳天子,举荐吕蓉节烈言行,请天子封赏吕蓉。田齐还不顾自己书法拙劣,亲书对联“山盟海誓三生愿,纲常明义中节妇”,横批“光争日月”,送与吕蓉。吕蓉将田齐这副对联装裱,妥善收藏。 南河各家族族长得到消息,吕蓉不肯退婚,依约而嫁,并且定下再嫁选夫的条件,也十分赞赏,纷纷送上贺礼。同时,南河各族族长不愿如此好女子外嫁,纷纷将家中年龄合适的男丁名单报与田齐和哈邪,求娶吕蓉。 田齐和哈邪、吕绣从各族男丁名单里优中选优,又征求田氏族老和吕蓉意见,最终选中田虎为吕蓉再嫁夫婿。 第507章 议出征(一) 田齐一直奉行精兵策略,不算曹性的锦衣卫和童飞、江成两人的水军,田齐手上军力只有二十府卫,两万军士有余。按照军务部沮授等人拟定的计划,准备留太行军、天狼军两府军士守卫塞外封地,派高顺率自己本部陷阵军、田虎的黑虎军、田贲的踏白军三府军士南下,参与关东诸侯会盟。其余十余卫府军和两府水军,齐集辽东,准备兵分两路,一战而定辽东。其中一路按约定,配合高句丽进攻夫余,一路走水路,从身后偷袭高句丽。 如今辽东各府军已经准备就绪,即将出征,不可能再抽调力量南下。田齐思考再三,最终决定只派高顺率陷阵军参与讨伐董卓。为保证高顺安全,特意叮嘱高顺,南下之后务必保持低调,不可万事争先,如遇凶险,可依附曹操,寻求庇护。相比于刘备,田齐更加相信曹操的人品操守和气度胸襟。 正在田齐一愁莫展,为高顺此行安危担心之时,陈到来报,称哈邪前来田齐府中拜访。 田齐心中一动,立刻出府相迎,将哈邪接到书房密谈。 两人总角相交,情同兄弟,无需客套。刚一落座,田齐直接询问哈邪来意。 哈邪将吕布的信,天子的征令和单于的调兵虎符交与田齐查看,询问他道:“吕布得天子同意,征调我们匈奴军五千精骑南下,宿卫京畿。阿绣提醒我说,董卓独霸朝堂,威逼天子,关东诸侯正在组建联盟,打起清君侧名号,合兵西进,已至虎牢关前。双方大战一触即发,她让我来问一问你,我率军南下京都之后,应该如何行动。” 田齐轻声一笑,暗道一声“果然如此”。他默默将吕布的信细看一遍,连同征令和虎符一同还给哈邪,这才缓缓说道:“依吕布信中所言,他并非心甘情愿的依附董卓。只是与关东诸侯不熟,无人与他联络,又不愿放弃护卫天子之功,不想率军离开京城,这才无奈与董卓结盟。他建议董卓取得天子首肯,征调匈奴军南下,最终目的是想壮大自身实力,对抗董卓,以便在朝庭上争得更大的话语权。单于派你南下,应该也考虑到了京城的局势。董卓若胜,你们听令而动,可以立下宿卫之功;董卓要败,则希望你和吕布在京师混乱中,立下护卫天子之功。可对?” 哈邪轻轻点头,称赞田齐:“我来见你,单于是知道的。他与我打赌,你必然能猜到他派我南下的最终打算。果不其然,我一句话没说,你就猜对了答案。单于让我问一问大当户,关东诸侯结盟讨董,西进虎牢关,最终胜负如何?” 田齐轻声一笑,反问哈邪:“谁胜谁负与我们有关系吗?” 哈邪紧皱眉头,疑惑不解,轻声反问:“怎么没有关系?我们是被董卓和吕布调入京都的,他让我们与关东诸侯作战,我们怎么办?如果最终董卓战败,我们犯下附逆之罪,如何自处?” 田齐呵呵一笑,继续说道:“看来你和单于都不看好董卓,认为关东联盟最终会取胜。那何必派兵南下呢?” 哈邪自幼与田齐交好,情同兄弟,出征之前来向田齐问计,自然肯说实话。他叹息一声,把单于和王庭贵族的两面为难如实相告:“有霍光、王莽、窦宪等人的先例在前,单于和诸部首领都不看好独霸朝纲的权臣,认为董卓必败,却不敢不听征调。如果关东诸侯击败了董卓,如何处置当今天子呢?如果继续尊奉当今天子,天子如何看待关东诸侯?如何看待不听征调的匈奴?如果关东诸侯再行废立天子之举,他们又能尊奉谁来继任天子,而保证皇权继承呢?不论他们尊奉谁来当天子,皇权威严扫地,掌控朝政的关东诸侯们又如何重树皇权之威?怕是要拿不听天子征调的匈奴来开刀。所以单于和诸部贵族商议,派我率军南下,看京城风向而动。” 田齐听哈邪说完,心中感叹。匈奴归附大汉三百年,早已经摸透了中原王朝更迭的历史规律,也学会了如何融入大汉统治阶层,学会了如何处理政治危机。真实的历史当中,单于也曾接受天子征令,派骑军南下,宿卫京畿。但在诸侯讨伐董卓的历史记载当中,却丝毫不见匈奴骑军的身影。最后只是在董卓身死,长安大乱的时候,稍稍露了一面。他们没有救护天子,而是参与兵乱,放火烧城,劫掠而还,从此再不听天子征调。 哈邪说完,充满期待的望着田齐,希望田齐能给予他更好的建议。 田齐沉思良久,默默不语。哈邪知道形势复杂,难有两全的结果,所以并不着急,只陪着田齐静坐,耐心等待。 田齐心中确实难以决择,难以给予哈邪更好的建议。他心中明白,这一次讨伐董卓之战,不论谁胜谁败,都会将大汉天子的威严砸得粉碎,也会将大汉王朝的统治秩序彻底打乱。皇权衰落,必然导致军阀兴起,诸侯混战。所以他刚才反问哈邪,谁胜谁败与匈奴和田齐有何关系。 但来到大汉王朝已近十年的田齐,对大汉王朝渐渐有了感情,不愿冷眼看它慢慢滑入深渊。想到之后百余年,五族乱华的悲惨历史,想到华夏民族之后数百年的沉沦,田齐心有不甘,希望能为阻止这些惨事的发生,贡献一些微薄之力。 但田齐思考再三,还是轻轻摇头,无计可施。他自己没有实力,也没有能力来改变历史的结局。 哈邪见田齐长声叹气,连连摇头,心中一紧,询问他道:“你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田齐再次摇头。 哈邪不甘心的追问田齐:“我那到京城之后,如何行动?是紧跟吕布对抗董卓,还是两不相帮?” 田齐苦笑一声,反问哈邪:“吕布若遇危险,你将如何?两不相帮?” 哈邪痛苦的摇了摇头,与田齐抱怨道:“我总算知道你为何不敢娶阿绣了。” 见哈邪竟然拿他们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开玩笑,田齐大怒,双目一瞪,开口骂道:“再敢胡说,就给我滚出府去。” 哈邪也知自己失言,向田齐轻施一个揖礼道歉,再不言语。 第508章 议出征(二) 吕布的性格,早已决定了吕布的命运。吕布如何行事不会因为田齐的意见而改变,田齐也没有任何信心可以左右吕布的决定。 对于吕布急功近利,想要借京城乱局火中取栗的心思,哈邪与田齐一样心知肚明。而且哈邪觉得自己在吕布心中的份量还比不上田齐。他到京城之后,更加不可能阻止吕布的冒险。 如果没有吕绣的这层亲属关系,哈邪很想置身事外,不愿参与到京城各方政治势力的相互倾轧之中。因为哈邪知道,那样做十分的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但田齐说的没有错,哈邪不可能坐视吕布遇难,两不相帮。 明知前方是悬崖峭壁,但却只能闭眼去跳,这让哈邪十分苦恼。 他无精打采的垂下头,心生绝望,磕磕巴巴的对田齐说道:“不知道这一次有没有命回来。如果,我真的死在南边,阿绣和呼和巴日,就拜托你照顾了。” 田齐见哈邪如此没有志气,嘲讽他道:“早知你这般软弱,当初就不应该让阿绣嫁给你。我想呼和巴日也不想要你这么一个没有出息的父亲。” 哈邪无所谓的苦笑一声,向田齐抱怨道:“我没有你孤身前往鲜卑复仇的勇气,也没有你凭借一已之力搅动草原风云的智慧。吕布一心求死,我能如何?只能陪他去死罢了。” 哈邪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死意,这让田齐心生不忍。他迟疑再三,决定透露一些天机。他轻声提醒哈邪道:“你也读过《孙子兵法》,不知道什么是反间计吗?” “反间计?”哈邪只知道自己给田齐来了一出苦肉计,却不明白田齐所谓的反间计如何实施,只能目露期盼,反问田齐。 田齐轻声一笑,询问哈邪:“董卓不过一介勇夫,与吕布和我一样,出身边塞良家子。他因战功被征辟为羽林郎,又经袁槐举荐,得先帝重用,爵升两千石中郎将。但他为将十余年,屡次因作战不力而被免职。他这样一个既无资历,又无过人之能的武将,凭什么能够力压朝中诸位老臣,独霸朝纲?” 哈邪自信的回答道:“因为他统带数万西凉铁骑入京救下天子,还掌控了南北大营军权。” 田齐轻轻点头,继续说道:“不错,关键是军权。何进自己作死,引发京师内乱,又召外兵入京。一场混战,朝中勋贵和宦官两派势力同归于尽,这才让董卓捡了便宜。但这只是表面。南北两军军士大多为京都和三辅附近勇士,他们是因天子授权才听从董卓指挥的。朝中诸位大夫,因为手上失了兵权,这才忍辱负重,暂时屈从于董卓。但其实董卓真正能够掌控的兵马,不过数万西凉铁骑罢了。” 哈邪疑惑的询问田齐:“这又如何?跟反间计有什么关系?就算我向天子和董卓投诚,他们还能真心信我,把兵权交给我不成?” 田齐自信一笑,直接回复哈邪道:“呵呵。朝中勋贵替天子掌管南北两军三百年。南北两军中的校尉、军侯和郎官都与勋贵家族有故交。你到了京城,可以向吕布建议,暗中联络朝中诸位大夫以及关东诸侯,愿为他们内应,帮助他们联络南北两军军官,帮他们暗中抢回军权。同时,你们可向董卓请命,驻守黄河以北,躲开关东联军正面。如此一来,等两军交战之时,你们就可置身事外了。” 哈邪轻轻摇头,反问田齐:“我等频繁交往朝中大夫,往来联络南北两军军官,董卓岂能无所察觉?再说关东诸侯如何肯信任我们?” 田齐招手让哈邪靠近身前,贴于他耳边说道:“你南下的之时,可令副将率军缓缓而行,自己随高顺前往关东联军大营。有高顺引荐,又由你亲身前往,袁绍、曹操等人应该可以相信你三分。等你与关东诸侯达成密约,拿到关东诸侯印信,请关东诸侯派专人负责联络事宜,随你返回军中,前往京师。到达京城之后,按照以往征调匈奴军护卫京城的惯例,你们应该会被安排在北军大营,平时负责于京城城外巡视警戒。你可以让吕布向董卓请令,准许你们军士在闲暇之时入城饮酒作乐。董卓应该不会反对。而城中酒楼、妓馆、赌坊、客栈多为朝中大夫家人经营。这些人脉关系不是秘密,吕布这么长时间,也应该能够知晓各家底细。你可令亲信军士携带关东诸侯印信,联络这些管事,传话给他们背后的主人。董卓会提防你和吕布,甚至提防你们手下校尉军侯,却绝不会提防普通军士,也不会关注那些商铺管事。至于之后,他们双方如何联络,自有你带进京城中的人负责,你们不必再插手。” 哈邪心中一动,缓缓点头,赞许说道:“这样一来,我只负责帮朝中大夫和关东诸侯传个话,接个头,不负责具体联络。董卓即使发觉朝中大夫暗与军中将校联络,也不会怀疑到我们匈奴军身上。” 田齐欣然一笑,继续说道:“不错。等你帮朝中诸位大夫和关东诸侯建立了联系,再向董卓请令,北上黄河驻防,躲开双方主战场,伺机观察战局动向。一但董卓兵败,京城缺兵,董卓必会将你们调回城中防守。你们可再与联军配合,寻机救下天子。” 哈邪觉得田齐的计策十分可行,忧心渐去,但依然有些不太放心的问道:“若是救不出天子怎么办?若是董卓不肯放吕布和我们去防守北面又应该怎么办?若是双方陷入战局僵持,或者董卓裹挟天子逃离京城,我们又应该怎么办?” 来自后世的田齐了解历史,他知道哈邪所猜测和担心的事情一定会发生。他建议哈邪把吕布引出城外,就是想给吕布一次选择的机会,一次脱离董卓的机会。如果吕布和哈邪救不下天子,那最终结局将会如历史中那般。 真实历史上,董卓正如哈邪所料,与关东诸侯陷入僵持,董卓和吕布烧了洛阳,裹挟天子去了长安。 第509章 议出征(三) 平时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哈邪能够想到董卓有可能裹挟天子逃向西凉,这不由让田齐感到十分惊讶。 田齐向哈邪伸出大姆指,夸赞他道:“你真的很聪明。你担心的事情很可能发生。” 哈邪尴尬一笑,面色微红。他自己可没有能力来预测这些可能的变化和结局。他问的这些问题,都是吕绣教给他的。 田齐继续说道:“若果真如此,我希望你能够劝说吕布不要跟随董卓同行。你们最好率军撤回边塞。” “为什么?”哈邪追问原因,是想找出劝说吕布的理由。 田齐叹息一声说道:“京城被毁,天子西迁,那天子威严将荡然无存。你只要告诉吕布两句话: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平王东迁,群雄并起。如果吕布依然执迷不悟,你就自己回来。” 哈邪也学过中原历史,知道田齐所说的两个典故,闻言不由心中一惊,同时还有一些窃喜。田齐认为大汉天下即将四分五裂,重现东周列国和楚汉相争的混战局面。他暗暗思考,觉得中原内乱,或许是匈奴重新崛起的最佳契机。 田齐见哈邪面露喜色,冷哼一声,警告他道:“你最好不要起一些歪心思。” 哈邪一愣,连忙摇头,矢口否认道:“我能起什么歪心思。我是在想,若能救回天子,匈奴会因此而得什么样的封赏。” 田齐面色一沉,不肯再与哈邪交谈,挥手送客。 哈邪起身告辞,返回家中,与吕绣详细复述田齐之言。吕绣从田齐那里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心中更加忧虑。她担心吕布不肯听哈邪劝阻,不肯返回边塞。她急忙叮嘱哈邪:“如果兄长不肯随你撤回边塞,你就告诉他,我会亲自去接他回来。” 哈邪连忙向吕绣保证,一定会把吕布劝回来,同时安抚吕绣千万不要着急,小心身体。吕绣又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哈邪可不敢让吕绣怀着身孕往来奔波。 田齐在哈邪离开之后紧急召见田岳,询问他各千户府后备军士训练情况。 田岳见田齐面带忧色,误会田齐打算征用后备军士随高顺南下,连忙说道:“封地狭小,不足以供养大量人口。这几年来,各千户府陆续东迁,如今封地内只剩下天狼军、长生军和锦貂军三府部民。而且府民多以务工和行商为业,后备军士训练不足,只怕难当大任。” 田齐眉头深皱,询问田岳:“如遇战乱,封地可临时征召多少军士?” 田岳心中一惊,掐指算道:“天狼军加上三府后备军,可用军力约有五千。各部司分部留守军士加在一起约有五百人。大概就是这些了。” 田齐追问道:“谷琪、谷浩的军马场和屯田司能抽出多少人来?” 田岳摇头说道:“谷中土地太少,谷琪、谷浩也在组织迁移,手下大部已迁往辽东,他们两个,还有苏双等人,这几天也要离开了。” 田齐沉思片刻,对田岳说道:“阿济格对我们是否有所防备?王庭军这几年可有什么变化?” 田岳轻轻摇头,疑惑的询问田齐:“这几年大家都在忙着赚钱,没有什么变化。阿济格还曾经向我抱怨,因为工坊扩建,年轻人不愿征召从军,王庭军兵员不满三分之二。你担心匈奴人要对我们下手?这怎么可能?” 田齐轻轻点头,低声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得不防。” 田岳大吃一惊,询问田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田齐摇头不语,沉思片刻,叮嘱田岳:“我准备升天狼军为万户府,兵员五千。所缺兵额在五原、雁门等地良家子中征召。若良家子不足,可适当放宽良家子评定条件,两年时间,必须齐装满员。” 田岳有些担心的问道:“大幅扩充军队,只怕会令阿济格不安。而且封地太小,不足以安置府民。” 田齐对此早有打算,吩咐田岳:“把天狼军府民迁往南河安置。把南河周边部落、村寨的土地都买下来,把周边部民、村民都纳入军府管辖,所需银钱由将军府解决。天狼军新招军士也留在南河隐藏、训练。” 田岳心知事关重大,连忙应诺,告辞而去。 田齐将田岳送走,回到书房,依然感觉有些心神不宁。他认真回想历史,思考如何处理自己与匈奴王庭之间的关系,思考如何保证华夏文明有序传承,避免五胡乱华惨局的发生。 时至正午,高顺过来邀请田齐前往他家中用餐。田齐这几天思虑过重,胃口不佳,本想拒绝,但想到高顺即将南下,两人可能分离数月甚至数年,便勉强答应了下来。 高顺的府弟不大,紧临田齐将军府,占地约一亩,仅有三间正房,六间厢房,砖石为墙,松木为梁,十分简陋。这院子还是田齐北上鲜卑,高顺第一次来到田齐封地的时候兴建的。后来高顺随田齐征讨黄巾有功,升任雁门郡骑督尉,又迎娶了小乔为妻,便将家安在了雁门,这处院落就荒废了下来。先帝刘宏临死之前,恨田齐不肯出力扶持刘协继位,将田齐贬去修陵,将高顺、田虎等人免职,贬为庶民。 高顺没了职位,带了小乔和高菡离开雁门,回到封地。高卉另外选了地方为高顺兴建院落,让他们一家在田齐将军府中暂住。但高顺坚决不肯,在新居建成之前,宁愿暂居此院。 田齐和高顺、陈到刚一进门,高菡便欢快的跑上前来,高呼一声姑父,扑入田齐怀中。南河田家男儿多,女儿少,田齐下一辈中至今还没有女孩出生,因此对高菡十分宠爱。田齐脸上忧虑尽去,哈哈大笑,抱着高菡,旁若无人的询问她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又干了什么坏事?” 高菡生气的拍打田齐胸膛,撒娇说道:“才没有呢。我可乖巧了,没干坏事。” 乔佩跟在高菡后面迎了出来,闻言气得一笑,向田齐告状:“还说没干坏事?是谁把桌案上的酒换成了水的?” 高菡不服气的回答道:“姑母与我说过,喝酒不是好孩子。” 田齐知道乔环曾经与高菡说过这句话。田齐离开京城,曾经带着乔环、田越来边塞接高卉、田秦前往辽东团聚。返回辽东之前,一家人在边塞短暂住了一段时间。有一天,田越、田秦、呼合巴日等几个男孩子偷偷喝酒被高菡发现,却不肯给她酒喝。她就去找乔环讨酒喝,乔环与她说了这句话。 田齐哈哈大笑,抱着高菡夸赞她道:“菡儿没错。喝酒的都不是好孩子。哈哈。可姑父和你父亲、陈叔叔都不是孩子了啊。所以我们可以喝酒,你们却是不行。下次可不能把我们的酒换成水了啊。” 第510章 议出征(四) 田齐被淘气的高菡逗得心情愉悦,胃口大开。坐在下首的乔佩见田齐面露笑容,连忙举杯相敬,询问田齐能否另外调派些援兵给高顺。 乔佩从吕绣那里回到家中,与高顺证实了出征的时间,也知道了高顺仅带陷阵军南下。她担心高顺兵少,会出危险,因此恳求田齐多派兵马随高顺出征。 高顺见乔佩不顾自己反对,在家宴上向田齐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十分恼怒。他直接拍案而起,斥责她道:“妇人之见。军旅之事,岂容你胡言乱语,快与我闭嘴。” 乔佩受高顺斥责,也知自己的要求有些无理,不敢回言,只将碗筷一摔,掩面痛哭。 高菡还从来没有见过父母这般激烈争吵,一时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将嘴一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敢哭出声来。 田齐连忙将高菡从高顺身旁抱了过来,轻轻安抚她不必害怕。 高顺见自己吓到女儿,也慢慢收起怒气,颓然坐回桌案。 乔佩也心生惭愧,不敢再与田齐、高顺哭闹。她止住哭声,擦了擦眼泪,沉默不语。 田齐安抚好高菡,轻声对乔佩说道:“高顺与我不只是有亲。父兄遇难,我抱着决死之心,孤身北上鲜卑,将身后事交托于高顺。若没有高顺为我看守基业,我决不会有今天这番成就。你放心,没有十分的把握,我不会让他南下冒险。我可以向你保证,高顺决不会有任何闪失。” 乔佩轻轻点头,虽然内心依然有些不安,但不敢再提增兵之事。她勉强微笑,伸手接过高菡。高菡变得十分乖巧,默默扑入母亲怀中,不再顽皮。 田齐暗暗沉思,不明白乔佩为什么会对高顺这次南下如此悲观。高顺和陈到本来就性格沉闷,不善言谈,此时更是内心慌乱,不知如何化解这尴尬气氛。众人一时无话可说,屋中一片沉寂。 田齐轻叹一声,起身告辞。高顺、乔佩也连忙起身相送。陈到松了一口气,先行“逃”出屋去。 田齐在门口稍稍停步,考虑是否下令,更换南下主帅。高顺却急忙先向田齐保证,必会按期出征,决不负田齐重托。乔佩也轻轻点头,没有再出言反对。高菡依然面露惊容,不敢开口说话,只轻轻挥手,与田齐告别。 田齐也担心此时换帅,会令高顺难堪,造成他们夫妻矛盾更加激化。他无奈的轻叹一声,与乔佩解释道:“董卓威逼天子,独霸朝纲,惹得天怒人怨,群雄共讨。身为大汉将军,不好置身事外。高顺这次南下,只是代我表达一种姿态罢了,没有必要冒险争功,兵多兵少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高顺连忙表态:“主公放心。高顺知道南下之后如何行事,决不会争功冒进。今天这件事情怪我。阿佩怀了身孕,我不放心阿佩和菡儿独自留在府中,交待她去往南河,投奔乔公。这可能让她有些误会,这才口出无状之言。” 乔佩此时也反醒自己刚才的话有些无理,连忙躬身致歉:“我一时心急,妄言干政,请主公责罚。” 田齐轻轻摆手,令乔佩不必道歉。同时恭喜高顺和乔佩道:“这可是一件大喜事。你们为何瞒着?呵呵。阿卉和阿环知道这个消息,也必定欢喜。” 乔佩面色一红,解释说道:“这还不足两个月,有些不太确定,所以没敢告诉两位姐姐。” 田齐呵呵一笑,对乔佩说道:“难怪你如此担心高顺,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啊。” 乔佩见田齐如此说,心中一松,不安的望向高顺。她一时情急,犯了妇人干政的大忌,担心高顺记恨,现在也有些后悔。 高顺瞪了乔佩一眼,再次向田齐请罪:“阿佩不知道主公现在已无兵可派,这才口出妄言,还请主公恕她无知之罪。” 乔佩见高顺替她请罪,分明表示不会再追究此事,不由心中一甜。 田齐见他们夫妇已愿意和解,只轻轻摆手,表示自己不会介意,转身而去。 高顺送田齐、陈到出门,立刻关了院门,沉下脸来。他令乔佩贴身侍女乔荷抱高菡下去午睡,自己拉着乔佩去了书房。 乔佩知道高顺怒气未消,不敢抗拒,乖乖跟在高顺身后。 高顺拉乔佩进了书房,关了房门,轻声斥责她道:“我早与你说过,李冲兵败,太行、黑虎、踏白三军尽没,主公无奈,只得令我率陷阵军独自南下。而且也与你保证过,这次出征并无危险,你为何还要不顾我反对,向主公提出为我增兵?” 乔佩喃喃说道:“阿绣说哈邪王子要率五千匈奴精骑南下,还说希望与你合兵一处,我,我这才,提,提议为你增兵。我想,主公无援兵可派,我若提议你与哈邪一同出征,他必会同意。” 高顺气极而笑,指着乔佩骂道:“蠢妇。你,你,哎。还好你没有来得及说出要我与哈邪同行之事。” 乔佩听高顺骂她愚蠢,心中不服,却不敢再与高顺争吵,只轻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再与高顺交谈。在她与高顺成婚之后,高顺一反成亲之前那般冷漠,对她百依百顺,宠爱非常。这也让乔佩渐渐放下了对周瑜的那份不舍,全心全意的当起了高家主妇。而且高顺的娇惯也让她深深藏起的小姐脾气渐渐显露。 高顺没有和以往那般跟乔佩妥协。他继续板着脸说道:“哈邪南下是去帮吕布和董卓的。我南下是去讨伐吕布和董卓的。我们如何能合兵一处?哼。吕绣有着七巧玲珑心,其智慧与主公相比也不逊色,她的话,你最好一分也不要信。” 乔佩得知哈邪与田齐竟然分属两方阵营,大吃一惊,回过身来,与高顺确认:“你说的是真的?那,那为何阿绣如此说?” 高顺冷哼一声,继续为乔佩分析道:“吕绣大概是想以此来试探主公对讨伐董卓的态度,以及对双方战局结果的判断。若主公同意我与哈邪合兵或者另外增加援兵,那说明主公对讨董并无信心,希望拉拢哈邪这股势力为关东诸侯内应。若主公拒绝我与哈邪合兵,依然令我孤军南下,说明主公坚定支持讨伐董卓,而且坚信董卓必败。所以,你今天向主公提议增兵,正中吕绣疑兵之计,不论主公如何回答,都会让吕绣有所收获。至少,她现在清楚,主公确实已经无兵可派,那说明我们在辽东另有行动。现在你明白了吗?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些蠢?知道如何回复吕绣吗?” 第511章 明灭夫余(一) 七天之后,哈邪率五千骑军离开匈奴王庭,一路南下。匈奴单于阿济格率各部贵族一起为哈邪送行。在哈邪离开半天之后,高顺也悄然率陷阵军南下,直奔虎牢关而去。 田齐于当夜拜访阿济格,密谈至深夜,第二天一早,带了陈到的神策军、赵云的银甲军离开了封地,出征夫余。 田岳、周仓、田虎、田贲留在封地,扩充天狼军,重建太行、黑虎、踏白三府军。匈奴王庭千里草原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田齐令赵云和陈到在夜晚行军,于白天隐蔽潜伏,沿匈奴和鲜卑、夫余三方分界线一路东进,悄然接近夫余王城(今天长春市附近)。 夫余国的起源地位于今吉林、辽宁北部、黑龙江南部,大体以夫余王城(吉林高官春市)为中心,包括吉林高官春市、松原市、四平市、白城市,辽宁省昌图县、黑龙江省嫩江流域。夫余最强盛之时,疆域向南达到万里长城,东接高句丽、挹娄(满族先祖)、西接鲜卑,方圆约二千里(三国时期的一里约有今日450米,方圆二千里即约900公里的范围)。 远古时代,中国东北共有四个古族系:一个是东北南部的古商族(汉族)系;二是东北西部的东胡族系;三是东北东部的肃慎族系;四是东北中部的濊貊族系。从血缘关系上来讲,夫余人与汉民族关系密切。在春秋战国时代,生活在东北南部的貊族开始大迁移。一部分南迁与华夏族融合,一部分北移与东胡接近。 夫余国最早在史书出现的地方是《史记》,在卫满朝鲜于公元前108年被灭国时就已存在。后来在解夫娄为夫余王的时代,宰相阿兰弗假借大汉天子名义而篡位,解夫娄东迁。为分辨这两个夫余,史书一般称前者为“北夫余”,称东迁后的解夫娄为“东夫余”。汉武帝末年,东夫余开始向汉朝进贡。至东汉时期,东夫余国被划入大汉疆土,属玄菟郡。汉顺帝永和元年(136年),东夫余王曾亲自来到洛阳朝贡。之后到了三国时代,辽东半岛被公孙氏统治,东夫余与北夫余再次合并。后来夫余受到鲜卑的攻击,慢慢步向衰亡。至晋太康时,为慕容廆所破,旋即复国。最后在北魏被同是肃慎族系的勿吉(一说高句丽考瑞亚)所灭亡。唐代薛仁贵征高句丽,曾攻灭其国。金朝置蒲与路,明朝置福余卫,皆夫余之谐音。 天色渐暗,赵云和陈到请示田齐,准备从藏身的山林出发,继续向夫余王城挺进。 田齐询问赵云距离夫余王城还有多远距离,有没有锦衣卫的消息。 赵云回复田齐道:“据锦衣卫飞鸽传信,高句丽在一个月前,派了五万骑军来攻打夫余,现在已攻至夫余王城之下。曹性千户已与柯最达成盟约,鲜卑人不会干涉汉军讨伐夫余之战。沮部(沮授)率领夫渠、巴音、魏延、金藤、童猛、魏风共六府骑军晚高句丽半个月出征,也到了夫余王城南边,辽河南岸附近。此地距离夫余王城还有三百里。我们夜间行军,行动不便,速度不快,大概一晚能前行一百里。再有两晚,我们能够到达夫余王城西南边要塞喜都岭和岔河口。” 田齐令陈到打起火把,取来地图查看,赵云上前,指着地图继续给田齐解说哨骑打探到的军情:“虽然鲜卑东部头人柯最、柯比能没有派兵配合我们攻打夫余,但夫余人也不敢放松对鲜卑人的警惕。他们下令,将靠近鲜卑的所有部落东迁,全部驻守在喜都岭和岔河口。两处要塞各有青壮数万,依山岭、河流而守,不易攻打。我想绕过这两处要塞,日夜兼程,沿辽河南下,联络沮部,合兵一处,寻找缓滩渡河,北上夫余王城,引两处要塞守军出兵拦截,于野外歼敌。” 这里已经接近夫余王城,进入夫余哨骑探查区域,再难掩盖行踪,也无须再躲躲藏藏。田齐轻轻点头,询问赵云:“可派人与沮部建立了联络?” 赵云摇头说道:“只从飞鸽传信中得知,沮部已经抵达辽河南岸。但夫余坚壁清野,千里草原,了无人烟。哨骑不熟悉道路,沿辽河南下百里,还没有找到沮部踪迹。” 田齐抬头望了望周围,见月色昏暗,夜幕已沉,便令陈到收起地图,全军启程。此时正值月末,下弦月的光亮昏暗,无法看清道路,赵云、陈到下令,每屯只打一个火把,沿哨骑所留标记,默默前行。 田齐率军奔行一夜,前进一百余里。等到天色渐亮,田齐下令就地扎营,埋锅造饭,短暂休整。 赵云从队伍前方返回,向田齐禀报:“哨骑已与敌接战,我们行踪已露。” 田齐啃着肉干,喝着马奶,询问赵云:“可抓到活口?” 赵云从陈到手中接过马奶和肉干,边吃边回答田齐道:“所遇敌军哨骑颇为敢战,应该是夫余王庭军精锐。他们宁死不降,没有抓到活口。” 田齐轻轻点头,吩咐赵云:“今天全速前进,夜晚前至岔河口扎营。再广派哨骑,沿河寻找沮授等人踪迹。” 陈到提醒田齐:“夫余人在岔河口要塞安排了数万青壮守御,我们兵少,只怕敌军主将不会放任我们在要塞外安稳扎营。” 草原民族以肉食无主,没有夜盲症。他们南下与中原交战,经常发动夜袭。 田齐出身边塞,对于草原民族的战略战术也十分熟悉。他目视赵云,轻声一笑,询问他道:“日以继夜,不眠不休,连续行军三百余里,人困马乏。到了岔河口,银甲军可还敢与敌夜战?” 长途奔袭,夜间作战都是银甲军日常训练内容之一。赵云信心满满,坚定的点了点头,回复田齐:“只怕敌将胆小,不敢于夜晚出兵。” 田齐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夫余助鲜卑围攻大汉边军,令数万良家子葬身草原大漠。这个仇,我已经忍了近十年,足够久了。” 赵云和陈到率周边军士齐声高呼:“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此战,不胜不归,不灭不休。” 田齐闻言哈哈大笑。他忽然想起,夫余王城正是北宋时期金国都城黄龙府所在,不由向周边军士高声呼喊:“架长车,踏破鲜卑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夫余血。此战,攻破夫余王城,所得财物人口,将军府分文不取,各千户府减半纳征。” 按照田齐府军制度,各军作战所得,将军府、千户府和各府军士各得三分之一。田齐减免了将军府和千户府应得分成,可令军士所得成倍增加。周边军士不由齐声欢呼,士气大振。 第512章 明灭夫余(二) 这几个月来,夫余王简未居的心情可谓是经历大喜大悲。自古以来,夫余国一直在草原民族与中原王朝的夹逢中生存。到了他继位为王,夫余国的形势更加危险,只能在鲜卑、大汉、高句丽三个大国之间来回摇摆,苦苦支撑。 直到十年前,夫余、丁零与鲜卑结盟,共同歼灭大汉幽并两州沿边九郡近十万精锐骑军,夫余国的安全形势才彻底改观。大汉边军惨败,太平道祸乱中原,西羌一年三叛,大汉天子又突然病逝,京师动乱,大汉朝庭已经无力管束草原各属国。 与此同时,鲜卑向西收缩,与丁零陷入苦战;高句丽趁乌恒叛乱,挥师南下,与公孙家族争夺辽东玄逸郡。夫余四周再无强敌。简未居抓住机会,在大汉、鲜卑、高句丽三国之间来回“跳舞”,趁机向西向东向南扩张势力,实力大增。可天有不测风云,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夫余周边形势突变。 大汉后将军田齐率师北上辽东,乌恒叛乱被公孙瓒渐渐平息,高句丽王延优与后将军田齐议和,双方结盟,返身来攻夫余。夫余没有防备,突然受袭,屡战屡败,一退再退,眼见王城即将被围,灭国之祸就在眼前。 黎明时分,鸡鸣三遍,接连数日仅睡一两个时辰的简未居早早起身,饭也来不及吃,再次召集重臣,商议与高句丽作战事宜。 简未居一边吩咐侍者将早餐端到议事大帐,一边询问手下大将高云支:“高句丽军可有动静?” 高云支回复道:“高句丽强攻二龙湖三天,我军伤亡惨重,只得后撤农安城。高句丽军紧随而至,昨夜在城外七里处扎营。” 简未居叹息一声,叮嘱高云支:“农安城距离王城已不足百里,必须守住,决不能再退。” 高云支轻轻点头,向简未居承诺,一定会令手下死守农安城。 简未居心中稍安,转头看向王庭督尉索离,想询问汉军动向。索离不等简未居开口询问,急忙上前禀告道:“汉军精骑五千已至辽河南岸,距离王城不足二百里。阿木术率军三万于辽河北岸扎营防备。阿木术下令烧毁了所有渡船,汉军无船渡河,暂于南岸扎营。不过驻守岔河口的尉求台王子连夜派人来报,三千汉军精骑突然从鲜卑山口窜出,已到岔河口附近。” 简未居心中一惊,急忙询问索离:“汉军竟然到了鲜卑山口?鲜卑人也要来攻打我们了吗?可知是何人领军?是公孙瓒手下还是田齐手下?” 索离摇头说道:“巡防哨骑遥见火光,上前察探,遇敌前锋围杀,拼命逃回,不知敌军详细消息,也不知敌军由何人统率。” 简未居心中慌乱,担心鲜卑东部头人柯最、柯比能暗与汉军结盟,一同来攻夫余,急忙令索离带一万王庭精锐前去支援,探明军情。 索离率军出城,哨骑回报,岔河口对面汉军突然沿河南下。索离判断这股汉军是想与北上而来的汉军汇合,急忙率军转向,前往辽河北岸,支援阿木术。 在田齐寻找沮授所部踪迹的同时,沮授也广派哨骑,沿河北上,寻找田齐。沮授并没有急于攻打辽河对岸的阿木术。按照沮授拟定的安定辽东的计划,汉军这次北上攻打夫余只是一记虚招,成与不成,全看天意,汉军真正想袭击的目标是高句丽。 高句丽趁大汉内乱之机,不断出兵南下,袭扰辽东四郡,劫掠大汉子民,侵占大汉疆土。因为乌恒叛乱,公孙瓒主力被牵制在辽西平叛,辽东公孙度无力抵抗高句丽的袭扰,只能下令辽东各郡向南收缩,弃守真番郡和带方郡,同时向田齐求救。 田齐与公孙氏达成协议,双方共管辽东,公孙氏西撤,占据玄逸郡西部,田齐东进,接管乐浪郡和玄逸郡东部。田齐令手下各府军轮流出击,重创高句丽。高句丽不敢再与田齐作战,北撤千里。田齐基本收复了真番郡国土。 沮授亲自出使高句丽,与高句丽议和,割让真番郡北部百里土地给高句丽,同时相约共同出击夫余,共分其领土和财物人口。 高句丽依附大汉近两百年,还没有遇到过大汉使臣失信于人的情况,欣然与沮授签订盟约,派出国中精锐,西征夫余。 沮授率军五千北上,一路故意减缓行军速度,放任沿途各夫余部落北撤,避免与夫余各部发生激战。阿木术率军三万,隔河列阵,阻拦汉军。沮授下令扎营,砍伐树木,打造渡船,却不肯派兵渡河试探。 阿木术见沮授兵少,派手下苏察台率兵一万,过河试探汉军战力。魏延建议沮授诈败南逃,引阿木术全军过河来攻,再返身歼敌于辽河以南。沮授坚决不许,派夫渠、巴音两军出战迎敌。夫渠、巴音采用放风筝战术与苏察台所部骑军作战,将苏察台部骑军压制在河岸周边。 两军交战一个上午,沮授见苏察台部将士已疲,派出魏延、童猛两军,直击苏察台中军。 魏延所部海东军,大多出身丹阳山匪,心狠手辣,敢于舍命,又被魏延按照魏武卒训练之法操练数年,精锐非常。魏延平时训练,不习练军阵,只凭手下军士勇猛,横冲直撞。 海东军军士没有统一装备,任凭军士各人喜好,采买军械。魏延率队冲锋再前,手执七尺陌刀,一路劈斩,所向披靡,当面夫余骑军竟然没有一人能挡他一击。海东军有的拿着长枪骑马冲刺;有的拿着横刀结队斜插敌阵,收割人头;有的拿着弓弩,跟随前队战友,射杀当面敌军。奉命抵挡海东军的两个夫余千人队被海东军一击而溃。 童猛所部求生军,也多由丹阳山匪构成,但与魏延不同,童猛性格稳重,平时严格按照训练操典训练军士。求生军出击,以屯为单位,横列成排,每排相隔百丈,前排骑马执枪,后排手执弓弩,缓缓前压。 求生军距离敌阵三百丈,童猛于阵后吹响牛角,下令冲锋。求生军最前面一排骑军大喝一声“破阵杀敌,置死地而后生”,打马横枪,排着整齐的横列,直冲敌军骑阵。 后一排求生军士也不呼喊,打马跟随前排而进,列阵齐射,把手中弓弩抬高,向敌军后阵抛射箭矢。求生军刚刚与敌军接战,海东军已经冲散对面之敌,攻向苏察台中军。 第513章 明灭夫余(三) 苏察台是夫余国有名的一员猛将。他虽然不会汉人的兵技巧,但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每天与同族伙伴打斗嬉闹,骑术卓绝,动作灵活。他天生神力,单手可将一匹战马扔出数丈。 平时作战,苏察台手执一柄两百余斤重的熟铁狼牙棒,冲锋在前,无人可挡其一击。这次阿木术令他渡河试探汉军战力,曾经叮嘱过他,小心汉人弓弩狙杀,万万不可抛下大军,独自冲锋。 巴音、夫渠采用匈奴人常用的“满古歹(放风筝)”战术,视夫余骑军为猎物,保持一箭之地,不断在周围机动,远远射杀夫余骑军。 夫余骑军的弓箭远不如汉军装备的精钢铁臂弓射程远,夫余骑军穿戴的皮甲也远不如汉军精钢板甲坚固,刚一交战,立即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苏察台见战局不利,内心焦急,却苦无良策。他很想率亲卫冲锋,斩杀汉军主将巴音和夫渠,但却不敢违背阿木术的命令,只得紧守中军。他强令手下各千夫长不顾伤亡,冒死冲锋,争取与敌军近战。但巴音和夫渠却立刻下令全军分散,以屯为单位,交替后撤,机动应敌,不与敌军正面接战。 夫余骑军往来奔驰,追击半日,毫无战果,自身伤亡却越来越重。时至正午,夫余军人马疲惫,军心已堕。苏察台已经试探出汉军战力,不敢再鏖战下去,下令亲卫,鸣金收兵。他准备沿河北上,慢慢甩脱汉军,等待阿木术派兵接应他们渡河。 沮授见夫余军鸣金收兵,立刻下令魏延和童猛率军冲锋,直击苏察台中军。 魏延一马当先,率军冲锋,杀散阻击在海东军面前的两个千人队,直接杀到苏察台面前。苏察台不惊反喜,哈哈大笑,拖着狼牙棒,大喝一声,打马迎向魏延。 两人迎头相遇,苏察台脚下虽然没有双马镫登踩,但倚仗自身骑术,挺身扬臂,将拖在身后的狼牙棒抡起,狠狠扫向魏延腰腹。 魏延见苏察台胯下战马神骏非常,却速度不快,立刻知道他手中那柄狼牙棒必然沉重。他担心自己不如苏察台力大,也担心自己手中陌刀与狼牙棒硬拼受损,便将身体向左一倾,右脚勾住马镫,把整个身体藏于战马左侧,躲开了苏察台这一记横扫。 两人错身而过,苏察台手中兵器沉重,转向不便,只得放弃回马与魏延拼杀,顺势冲入魏延亲卫屯骑军当中。苏察台借着战马冲力,抡起狼牙棒左右横扫,十余名魏延亲卫各执兵器抵挡,却有如螳臂挡车,难敌苏察台千钧一击,纷纷惨呼一声,被砸成肉饼,扫落马下。 魏延打马回身,见只一个照面,自己亲卫死伤十余人,不由心中一痛。他大喝一声,令亲卫散开,自己举刀冲向苏察台。 魏延亲卫应诺,打马绕过苏察台,冲散跟在苏察台身后的夫余骑军,腾出场地,让苏察台与魏延两人对决。苏察台见身边近卫和敌军都四散一空,也冷哼一声,慢慢转过马头,再次冲向魏延。 两人再次错马而过。苏察台这次没有选择横扫,而是抡起狼牙棒,从上而下,砸向魏延头顶,口中还用夫余话大喝一声:“我看你还怎么躲。” 魏延听不懂苏察台在说什么,双手托刀横举,顺势向后一带,借力打力,硬挡苏察台这一击。 两人刀棒相击,有如雷鸣。苏察台的狠牙棒被魏延引得一偏,贴着魏延身上铁甲落下,砸中魏延身下战马。战马一声哀鸣,扑倒于地。 魏延对这一结果早有预料,他双脚一踩马镫,身体一个后空翻,腾空而起,跃向苏察台头顶,同时双手握刀,全力向下一挥,斩向苏察台右肩。 苏察台不知道双马镫的存在,没有想到魏延能够双脚借力,从马上跃起。苏察台来不及举棒抵挡陌刀,只拼命向后一仰,想躲开魏延这一刀。 魏延一声冷笑,在空中将身一挺,短暂停顿,顺势双手下压,将刀刺向苏察台左胸。苏察台躺在马上无力躲闪,只勉强侧身,让开要害,同时双手抛下狼牙棒,拼着手指被割断,紧紧握住陌刀刀锋。 两人这一击,都使出了全力,拼了一个两败俱伤。电光火石之间,魏延、苏察台抛下兵刃,双双落马。 苏察台和魏延双双落马,两人亲卫皆一声惊呼,急忙打马冲上来,一边准备抢救自己主帅,一边准备擒拿对方主将。双方亲卫一冲而上,战作一团,海东军兵甲犀利,夫余军悍不畏死,一时僵持不下,无法靠近苏察台和魏延两人身旁。 魏延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鲜血,却哈哈大笑,挺身而起。他抽出腰间三棱配剑,再次扑向苏察台。苏察台虽然双手握住了魏延陌刀,躲过必杀一击,但依然腹部中刀,双手十指也被割断了四指。他也跌落下战马,重重摔在地上。 不等苏察台起身,魏延已经横扑过来,压到他身上。魏延左手一把抓住苏察台铠甲领口,右手握着军刺,大喝一声,刺向苏察台咽喉。 苏察台力大,又常年练习摔跤,根本不惧与魏延贴身肉搏。他双手压住魏延左手,身体一转,用肩膀压向魏延左臂关节。魏延左臂一痛,身体被带得一偏,一刀刺空。 苏察台一个翻身,将魏延压到身下,右手一拳把魏延手中军刺打飞,紧跟一拳砸向魏延面门。 魏延脑袋向旁边一闪,躲开苏察台这一记重拳,同时身体一团,将双脚收到苏察台身下,一记兔子蹬鹰,将苏察台踢出数丈。 苏察台被魏延踢飞,收起轻视之心,挺身而起,准备再与魏延对战。魏延却从身后背甲挂袋中抽出一把手弩,快速上箭拉弦,瞄准了苏察台。 苏察台见魏延手执钢弩,心知不妙,愣了愣神。魏延轻笑一声,对苏察台说道:“投降。” 苏察台不懂汉语,但猜到魏延的意思,不由轻轻摇头。他大喝一声,扑向魏延。魏延一扣扳机,一支钢箭飞射而出,正中苏察台咽喉。 第514章 明灭夫余(四) 巴音、夫渠率军在外围射杀袭扰,童猛率军在正面压制,魏延凭借个人勇武,突入敌阵,斩杀苏察台。夫余军失去首领,士气全无,四散而逃。沮授与魏风、金藤紧守大营,令其他各府军追击围杀夫余溃军。 直到夜幕降临,各府军才停止追杀,押解俘虏返回大营。近万夫余骑军伤亡殆尽,能逃回辽河北岸者,不足一千。 阿木述得知苏察台被斩,心中又惊又怒。其他夫余军将纷纷建议阿木述趁汉军疲惫,全军渡河,连夜进攻,为苏察台报仇。 阿木述已探明汉军战力,自知不敌,不敢再冒然出击,下令各军紧守河岸,严防汉军渡河。 沮授并不急于渡河。他率军休整三天,等待田齐南下。 几天之前,田齐率军日夜奔行三百余里至岔河口要塞南岸扎营。岔河口夫余军守将尉求台果然派兵于夜间袭营,却正中赵云埋伏,惨败而回。 尉求台见田齐兵少,不肯善罢甘休,派手下各军轮流出击,希望进一步疲惫汉军。田齐于营中暗埋地雷,诈败出营,假作逃跑。夫余军中计,追击入汉军营内,踏响地雷。 夫余军没有接触过黑火药制作的新式火器,误以为天降神罚,士气大跌,全军溃败。田齐率军返身追击,斩杀夫余军数千而还。尉求台不敢再与田齐野战,封闭营门,紧守岔河口要塞。 岔河口要塞依山而建,倚河而守,不易强攻。田齐休整一天,等哨骑探知沮授大军位置,便下令拔营,从容南下。 田齐与沮授汇合,闭营不出,没有渡河攻击阿木述。阿木述也等来了索离的援军,士气稍复。 沮授见对岸夫余军增兵,自己一方的目的达到,心中一笑。他向田齐建议,派人与对方联络,化敌为友,暗中结盟,先围歼高句丽军于夫余王城。 田齐轻轻摇头,认为时机未到。他打算继续佯攻阿木述,牵制夫余军,放任高句丽攻打夫余王城。他想等到高句丽和夫余两败俱伤的时候,等到夫余人支撑不住的时候,再派人过河,与夫余暗中结盟。 沮授提醒田齐:“只怕夫余人抵挡不住高句丽的进攻。一但夫余王城被高句丽攻破,夫余王很有可能会投降。而且李进率领大军沿鸭绿江北上,应该已到达高句丽王城附近,随时可能暴露行踪,与敌军开战。高句丽军和夫余王得到消息,很有可能会罢战言和,转身南下,合力攻打我们。我们兵少,难以抵挡夫余举国之兵。” 田齐面露忧色,询问沮授:“若李进行踪暴露,消息传至夫余,夫余王简未居会如何选择?唇亡齿寒,我想他一定会选高句丽,而非与我们结盟。既然如此,我们早一步与夫余联系,晚一步与夫余联系又有什么关系呢?不如让他们继续撕杀一段时间。” 沮授坚决反对,据理力争:“我们必须抢在李进行踪暴露前与夫余结盟。然后全军潜行至夫余王城,突袭高句丽大军。” 田齐皱眉说道:“只怕简未居不肯信我。不到生死关头,他应该不会轻易放我们北渡辽河,靠近夫余王城。” 沮授早有考虑,轻声建议田齐道:“不如透露一些鲜卑人的消息给简未居,以为疑兵之计。” 田齐援救公孙瓒的时候,曾经让田安捎信给珂最,又派曹性前往鲜卑,与珂最商定盟约,约他派兵西进夫余。虽然珂最并没有答应派兵助战,但答应两不相帮。而且珂最肯定会派兵西进鲜卑山,负责监视和警戒。 沮授继续说道:“简未居得知鲜卑派兵西进,必然心生误会和恐惧。而我军兵少,又全是骑军,他不会担心我们背叛盟约,突袭夫余王城。面临生死之危,他只能放手一搏,将赌注押在我们身上。” 田齐被沮授说服,轻轻点头,询问沮授准备派谁前往敌营联络。 沮授微微一笑,反问田齐:“主公可知辽东三杰?” 田齐点头笑道:“管宁、王烈和邴原,可对?他们三人于辽东避世隐居,公孙氏数次征召皆推辞不应。如今沮兄请动了他们中的哪一位出山,为何不早告知于我?” 沮授揖手致歉,向田齐告罪道:“管宁一家世居北海,与太史子义勉强算得同乡。我令太史慈数次前往襄平,请管宁出山,投效于主公,但均无结果。直到我率军出征之前,管宁突然举家来投。我本想早些向主公举荐,但管宁不肯。他愿依据府军制度,举家纳入军籍,自己先为将军府一文书小吏。我担心管宁此举有试探主公之意,不敢违逆他的意思,没有早向主公禀报此事,请主公恕罪。” 田齐哈哈大笑,扶沮授起身,令人传管宁入帐来见。沮授连忙阻拦,希望田齐礼贤下士,亲自去拜访管宁。田齐摇头,依然令亲卫去传管宁入帐。 田齐轻声与沮授解释道:“奇人必有奇行。正如沮兄所言,管宁不愿受人举荐,甘心为一文吏,必然有其用意。我若亲自去拜访他,只怕惹他不快,不如当他为手下一员普通小吏,传唤来见。” 沮授无奈苦笑,没有再出言相劝。 过不多时,管宁报名而入,躬身行礼,拜见田齐和沮授。沮授起身还礼,请管宁入座。管宁不应,目视田齐。田齐呵呵一笑,挥手与管宁说道:“我有一事让你去办,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明,请入座细谈。” 管宁这才向沮授还了一礼,转身坐于沮授下首。 田齐令人摆酒设宴,举杯相敬,对管宁说道:“早闻辽东三杰大名,今日能与管兄同坐,快慰平生。” 管宁含笑举杯,回敬田齐:“我也早闻后将军大名。将军来辽东一年有余,管宁没有早来拜见,惭愧,惭愧。” 田齐含笑饮酒,放下酒杯,收起笑容,轻蔑的询问管宁:“管兄大才,却甘心屈居下僚,可是要效仿毛遂,将自己置于布袋,以露锋芒吗?” 管宁轻轻摇头,与田齐说道:“先祖管仲,得鲍叔牙举荐,投效于齐恒,骤得高位,任之为相国,虽然成就了一番春秋伟业,却险些令家族灭族。自此之后,我们管氏秉承法家之学,订立家规,愿守秩序规矩,循序而渐进。” 第515章 明灭夫余(五) 管宁最出名的事迹就是与华歆割席断交。两人曾经和邴原一同就学于大儒卢植,三人关系亲密,有如兄弟。某一天,三人奉卢植之命到后花园锄草。管宁一锄头下去,刨出一块黄金。管宁猜测这必是卢植事先埋在此处,用以试探几人心性,所以看也不看,随手扔到一边。邴原愣了愣神,也当作无事发生,继续锄地。华歆却走上前拾起黄金细看,直到管宁和邴原回头看他,才依依不舍的抛下黄金,继续锄地。 又过了几天,三人同在书房读书,院外有高官家眷乘坐贵族华车路过,街上行人见华车精美,纷纷出言赞叹。管宁和邴原置若罔闻,继续读书,华歆却跑出屋外,出了院门去看热闹。 回来之后,华歆满怀羡慕的与管宁和邴原讲述华车的精美。邴原摇头不语,继续读书。管宁却抽出君子配剑,割断坐席,发誓与华歆断交,声称华歆不配做他的朋友。 田齐以前并没有见过管宁,但却通过这些历史中的记载,了解管宁的为人。田齐觉得管宁应该是一个性格刚正,宁折不弯,是非分明,不苟言笑的正人君子。 田齐来到辽东之后,沮授和太史慈都曾经向田齐举荐过因黄巾之乱,来辽东避世隐居的管宁和邴原。但田齐担心管宁为人过于方正,不会答应他的征辟,便没有接受他们的举荐,也没有派人去征召管宁和邴原。 如今管宁自己投身将军府,果然不接受沮授举荐,甘心担任府中一名小小文吏。 田齐接受沮授建议,准备派人前往夫余王城,说服简未居,配合汉军围歼高句丽骑军。沮授借此机会,再次向田齐举荐管宁。 田齐顺势召见管宁,两人初次相见,彼此都有些失望。田齐觉得管宁相貌普通,有如农夫,担心管宁有德无才,难当大任。管宁觉得田齐身材羸弱,毫无人主身姿,只怕田齐是因人成事,空负常胜之名。 三人落座闲谈,沮授几次想提及出使夫余之事,都被田齐岔开话题。沮授感觉田齐无意重用管宁,不由心中一叹,默默放下酒杯,再不言语。 田齐察觉到沮授的不满,不敢再以闲聊来拖延时间,打算直接出言试探管宁的才干。他再次举杯相敬,询问管宁:“我听说你与邴原、华歆一同就学于卢植,被世人并称为‘一龙’,华歆为龙首,应当是以智见长;邴原是龙腹,应该是说他满怀心计;你被称为龙尾,是何因由?我又听说,你们兄弟反目,再无往来,到底因何原故?” 管宁也察觉出田齐对自己的冷淡,但心中并不在意,依然决定继续留在田齐将军府中效力。 他来辽东数年,一直在关注着田齐手下各校尉如何行事。 对于田齐所推行的府军制度,管宁十分赞赏,觉得这是稳定大汉边疆之良策。 对于田齐采取军事打压和经济拉拢的策略来处理匈奴、高句丽、夫余、乌恒、鲜卑等外族事务,管宁十分认同,觉得这是长治久安之举。 辽东各郡因田齐所部进驻日渐繁荣富足,管宁认定田齐是乱世中一位明主,这才举家来投,准备积累资历,一展心中抱负。 管宁并没有打算依靠察举制度而得高官,所以并不在意田齐对自己的看法。面对田齐明显的激将法,他含笑摇头,只推说自己无才无德,不敢与华歆、邴原并列。 田齐见管宁对自己的询问避而不答,不由面露尴尬,望向沮授,向他求助。 沮授暗自责怪田齐又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又暗笑田齐失策,激将不成,只得再行请将之举。 沮授轻哼一声,代管宁回答田齐方才所问的两个问题:“世人称管兄为龙尾,是因他意志坚定,能谋而善断,可以把控前进方向。他与华歆割席断交,是因为华歆没有通过卢植所设考验,见财而心动,见富贵而忘德。管兄来辽东三年,名为避世隐居,却不肯安居辽南,反而安家于大汉北疆,与蛮夷杂居。三年之间,周边蛮夷敬重管兄德行和才干,不敢袭扰,反而各自派遣族中子弟随管兄学习诗文经史。辽东北疆因管兄一人而安定,还不足以证明管兄之才干吗?主公觉得管兄能否胜任出使夫余这一重任呢?” 田齐被沮授逼问,面色一红,连忙起身鞠躬,行了一个揖礼,向管宁道歉:“管兄果然德才出众,田齐没有识人之能,冒然以言语相试,失礼了。” 管宁连忙回礼,回复田齐:“自将军北上辽东,大汉边陲四郡日见富足,越发安稳,管宁一家也得将军庇护,方能安享太平。如今将军北征,欲一战而定辽东,管宁不才,举家投军,愿为将军效力。将军有事,但请吩咐,管宁必全力以赴。” 沮授上前扶管宁起身,替田齐解释道:“我们这次北上,名义上是与高句丽一起攻打夫余,实际上是想引蛇出洞,一举歼灭高句丽主力骑军。为了防备高句丽察觉我军真实意图,我们事先并没有与夫余联络。如今高句丽王延优已经中计,派出主力骑军深入夫余境内。我们需要派一名智勇兼备的使者前往夫余王城,说服简未居与我们结盟,一同围歼高句丽骑军。” 管宁听完沮授所言,眼睛一亮。他投军随沮授北上,发觉汉军行动迟缓,战意不浓,心生困扰和不解。如今得沮授说明真相,心中忧虑尽去。 管宁轻笑一声,询问沮授:“你们是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声东而击西,一举灭亡高句丽?想来还有一路伏兵已经快到高句丽王城城下了?” 沮授得意一笑,反问管宁:“管兄觉得此计如何?” 管宁轻轻摇头,叹息说道:“可惜了大汉四百年的信誉和将军的声望。” 田齐见管宁果然性格方正,拘泥于道德声誉,不屑于使用阴谋诡计,面露不喜。 沮授也不认同管宁的遗憾感叹。他哈哈笑道:“兵者,诡道也。胜者为王。若没有大汉边军以往的功绩震慑,高句丽肯因为大汉的信誉和将军的声望,放弃袭扰大汉子民吗?管兄所言,未免有些迂腐了。” 第516章 明灭夫余(六) 管宁十分看重大汉的信誉,由衷感叹,认为田齐和沮授所定计策有些得不偿失。 沮授出言讥讽管宁迂腐,管宁并没有反驳,只轻声询问田齐:“我有多少时间来说服简未居?” 田齐一愣,不由脱口问道:“你不是反对我们出尔反尔,违背盟约,反攻高句丽吗?” 管宁呵呵一笑,冷冷说道:“我只是觉得,你们把大汉四百年的信誉卖得太便宜了一些罢了。大汉每次与匈奴交战,天子仅需派一使臣,轻许一诺,西域乌孙、大宛,漠北鲜卑、乌恒、丁零,辽东高句丽、夫余等族必然信任无疑,派兵相助。你们利用草原各族对大汉天威的信任,能骗他们一时,却骗不了他们一世。自此而后,谁还肯相信大汉的承诺和盟约?” 田齐和沮授不由面露尴尬,相视苦笑。 沮授有些懊恼的说道:“敌强我弱,不得已而为之。若有武帝、宣帝之威,北疆诸族哪敢南下而牧马,也用不着我们来当这无信无义的小人。” 管宁默默点头,也不再出言讥讽田齐和沮授,继续询问田齐,他有多少时间来说服简未居。 田齐见管宁愿意听从命令,出使夫余,心中一喜。他认真思考片刻,与沮授商议道:“高句丽王城距离此地足有千里,即使李进等人行踪暴露,消息传到这里也至少需要五天。” 沮授轻轻点头,对管宁说道:“按照计划,李进等人应该于数天前进入鸭绿江,沿江北上,偷袭高句丽王城。若他们行踪提前暴露,那留给你的时间应该就更少了。” 管宁点了点头,继续询问沮授和田齐:“鲜卑人那边有何动静?夫余会不会向鲜卑求援?公孙度与将军可有暗中约定?” 田齐和沮授令陈到取来地图,详细与管宁介绍周边各方势力情况。三人密谈数个时辰,商定诸多细节。管宁信心十足,准备明天清晨渡河去见阿木术,保证三天之内与简未居达成盟约,放汉军过河,偷袭高句丽骑军。 田齐叫来陈到,令他选派一屯亲卫,护送管宁出使。沮授突然想起一人,连忙向田齐举荐道:“童师弟子张任于前些时日来到辽东投军。我将他安排在童猛麾下求生军中,按军中规矩,评定军衔为上尉。张任文武兼资,正可护卫管兄出使夫余。” 田齐知道神枪张任的大名,得知他投军于麾下,心中暗喜,连忙召张任入帐来见,调他入陈到神策军中,任他为别部司马,率一屯亲卫护送管宁出使。同时委任管宁为将军府民政部吏部分司和礼部分司副千户,代表田齐前去与简未居暗结盟约。 管宁和张任略作准备,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便悄然离开军营,打起汉军使者旌节,乘坐木筏,渡过辽河。 索离和阿木术得到哨骑回报,知道对岸汉军派来使者,心中惊疑,不敢声张,连忙派人用马车把管宁和张任等人悄悄接入营中。 管宁见夫余守将秘密接自己入营,心中冷笑,暗自想道:“夫余人胆怯,说明军心已乱,只怕高句丽大军已攻至夫余王城之下。” 索离和阿木术亲自接管宁入帐,询问管宁来意。 管宁先出示田齐所赐身份文牒,证明了自己身份,然后对索离和阿木术说道:“高句丽袭扰辽东,被我家主公,大汉后将军田齐所败,遣使求和,相约共同征讨夫余。我们依约而行,全军北上,却没想到高句丽王延优心怀险恶,暗中背叛盟约,私下与辽东太守公孙度定盟,截断我军归路。我军粮草断绝,进退无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强渡辽河,与你们拼个两败俱伤,然后寄希望于高句丽和公孙度遵守盟约,提供给我们粮草。一是返身袭杀公孙度,退兵回辽东。我家主公不愿屈从于人,打算退军去找公孙度算帐。他派我来你们这里,是希望与你们达成谅解,各自退兵。只要你们保证不渡河追击我军,我们愿意放回所俘虏的夫余军士,另外赔偿你们黄金三千两。” 阿木术闻言大喜,急忙想答应此事。索离却抬手阻止阿木术,冷眼望着管宁,询问他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管宁傲然一笑,轻声说道:“我们有必要骗你们吗?前日一战,我军大胜,歼敌一万。你们觉得,凭借一条辽河,能够阻挡我军几时?” 阿木术和索离面露怒容,却不敢发作。他们不得不承认,对面这支大汉骑军,战力出众,非他们可以阻挡。 管宁冷笑一声,继续威胁阿木术和索离:“说句真心话,与公孙度相比,你们的实力更差一筹。我们主公是不想让高句丽白捡便宜,这才打算回师辽东。若非如此,我敢保证,只需要三天时间,我们就能够强渡辽河,攻占岔河口,抢你们部民的牛羊马匹,以解军粮之困。” 索离大怒,不服气的说道:“你们不妨试试看。” 管宁呵呵一笑,提醒索离道:“三天时间,就算你们把我们挡在辽河以南,只怕高句丽军早就攻下夫余王城了。我听说你们王城是以树木为墙,好心提醒你们一句。高句丽从公孙度手中购买了数百桶火油。知道什么是火油吗?那东西见火即燃,水泼不灭,最适合火攻了。” 阿木术闻言一惊,急忙目视索离,希望他能够答应汉军使者所求之事,抓紧与大汉言和。 索离确实没有听说过火油,闻知火油水泼不灭,心生迟疑。但索离始终不愿相信大汉使者会如此好心,既肯无条件退兵,又肯出言提醒,说明高句丽有秘密武器,此外还要出钱补偿夫余的损失。 管宁继续说道:“为了让你们相信火油之威,我这次过来还令手下亲卫专门带了一些。你们要不要试试看?” 阿木术和索离点头同意,准许管宁派人展示火油之威。管宁请索离和阿木术出帐,来到河边,请他们提供一艘靶船。索离选择一艘数丈长的小船放入河中,抛锚停泊。管宁令张任上前,以油布缠绕箭头,拴上火油瓶,用沾了油的布绳引燃箭头,然后一箭射出。 张任箭出如同流星,正中小船桅杆。火油瓶为陶器所制,与桅杆相击而碎,火油沿桅杆而下,片刻之间将整艘船引燃,热浪升腾,浓烟滚滚。 第517章 明灭夫余(七) 索离和阿木术被火油之威吓得目瞪口呆,望着河中央的火船沉默无语。 夫余王城,从内到外,所有建筑全由巨木所建,若高句丽军队施放火油,整座城池将成为人间炼狱。 管宁安慰索离和阿木术道:“据我所知,火油炼制不易,价格昂贵,公孙度只卖给高句丽不足三百桶。而且火油虽然不怕水,但却可以用土掩埋熄灭。” 得知火油数量有限,而且有办法应对,索离心中稍安,连忙向管宁行礼道谢。 管宁再次提议,希望双方罢战言和,各自撤兵。 阿木术欣然应诺,索离却若有所思,不肯放管宁离开,希望能够随管宁渡江,与田齐会面。 管宁哪里肯答应,连连拒绝。索离心中起疑,询问田齐是否不在营中。 管宁故作犹豫,面露为难之色。 索离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测,对管宁说道:“我得到消息,后将军田齐兵分两路来攻夫余。一路出玄逸,经公孙度领地北上,而另外一路,于数天前从鲜卑山口出现,兵进岔河口。如今公孙度暗中与高句丽结盟,截断你们退路,你们要想退回辽东,只怕并不容易。难道后将军田齐已经离开大营,要沿鲜卑山口西撤?你们打算绕路辽西,再返辽东?” 管宁故意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连连摆手。 索离见管宁行止慌乱,心中一定,对管宁所说的事情又相信了三分,但依然有些怀疑。夫余国小兵弱,形势危急,索离没有时间探明汉军真实动向。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判断,赌一赌运气。他决定开门见山,直接向管宁求证心中疑问。 “我听闻辽西公孙瓒与辽东公孙度同属一族,而公孙瓒与后将军田齐交情莫逆。公孙度为什么要与高句丽勾结,截断你们退路呢?” 管宁故意叹息一声,回复索离道:“你说的没错,我家将军与公孙瓒交情深厚。但公孙瓒与辽东公孙度并非一家。他们虽然同属一族,但分属两支,相互提防。高句丽侵扰辽东四郡,辽东公孙度屡战屡败,却坚决不准公孙瓒东进,反而向朝庭求援。先帝令我家将军北上辽东屯田驻守,协助公孙度抵挡高句丽南侵。但等我们击退高句丽,公孙度担心我们与他争抢地盘,强令我们离开玄逸,只准在乐浪屯田。我们与高句丽苦战数年,虽然屡战屡胜,但缺少人口、物资补充,日益困顿,只得与高句丽言和。高句丽提出条件,令我们绕路从玄逸北上,合围夫余。我家将军虽然答应了这一条件,但对于公孙度并不放心,早早准备下了一条退路。” 索离冷哼一声,继续追问管宁:“我知道后将军田齐与鲜卑渊源颇深,曾经得檀石槐看重,任之为驸马督尉。但后来田将军暗害檀石槐,又与吕布定计,围杀和连,被鲜卑贵族通缉,列为仇敌。鲜卑人恨田将军不死,却为何会放开道路,允许田将军借路来攻打夫余呢?” 管宁想也不想,迅速回答道:“和连西征丁零,取得大胜,但却将所获财物收归已有。柯最含怒而退,鲜卑三部自此分裂。真要说起来,东部头人柯最和柯比能与我家将军并无仇怨。前些时日,我家主公出征辽西,歼灭丘力居,救回公孙瓒,然后亲自北上鲜卑,面见柯最,许以万两黄金,买得一条安全通道。” 索离看着管宁满脸憨厚的老农模样,心中再无怀疑。他将管宁请回中军大帐,令阿木术守在帐外,自己独自与管宁密谈。 两人同坐一席,索离贴近管宁,轻声说道:“敢问田将军离开大营多久了?他到底在哪里?我有一计,或许对我们双方最为有利,愿与将军会面详谈。” 管宁轻轻点头,悄声说道:“你猜的没错,我家主公已经暗中西进,准备绕路辽西,借兵公孙瓒,合围公孙度,一举拿下辽东。他昨晚率亲卫出营先行,如今应该已进入鲜卑山口。你有什么计策只管说与我听。我若觉得可行,自会派人向主公禀报,时间上应该还来得及。” 索离连忙说道:“绕过鲜卑山,南下辽西,道路不近,足有千里,往来之间,非十余日不可。而且公孙瓒苦战一年,勉强平灭乌恒之乱,又能派出多少兵马来援助你们?依我之见,你们不必舍近而求远。我们愿与田将军结盟,先击退高句丽,再一同南下,消灭公孙度,你觉得如何?” 管宁使用一招抛砖引玉,引得索离自行提出结盟,心中一喜。他故作沉思,轻轻点头,却反问索离:“说句实话,我们彼此之间毫无信任。你如何证明你们的诚意?” 索离早有准备,此时十分坚定的对管宁说道:“我家大王仅有一子,名叫尉求台,正在岔河口驻防。如果我能说服大王,派尉求台为质,你觉得我们诚意可够?” 管宁点了点头。他在辽东隐居数年,门人弟子遍布周边部落,了解草原各族情况,知道索离并没有说谎。 索离反问管宁:“你们呢?有何诚意?” 管宁轻轻摇头,反问索离:“大汉中郎将一诺千金,不足以为信吗?我家主公年轻,孩子都未成年,也没有亲属跟随大军出征,派不出质子。” 索离想了片刻,对管宁说道:“敢请先生回复田将军,若能求得亲笔盟书一封,足以为信。” 管宁轻声应诺,与索离击掌定约。商定明天午时三刻,夫余王子尉求台入汉军为质,田齐手书盟约为誓,双方结盟,共同出兵攻打高句丽军,再南下围杀公孙度。 定好盟约,索离亲自送管宁和张任等人渡河南归,然后带上亲卫,快马加鞭奔回夫余王城,去向简未居禀报此事。 管宁渡河出使夫余,前后不足两个时辰,便宜安然回营。田齐得知消息,连忙亲自出迎,将管宁接入中军大帐,询问他为何这么快回来。 管宁将与索离商议盟约的经过详细告之。田齐呵呵轻笑,低呼一声:“大事定矣。” 沮授也面露喜色,但却出言讥讽管宁道:“管兄把主公的信誉卖得也很便宜啊。” 管宁面容严肃,反唇相讥道:“那是因为你们已经卖过一次了。第二手的货物,总要比第一次便宜一些。” 第518章 暗袭高句丽(一) 管宁这次出使,充分证明了他的能力。田齐打算提升管宁为吏部分司千户,让他接替曹性,主管将军府人事升迁事宜。 管宁却一口拒绝,坚决不肯接受这一任命。田齐不好强人所难,询问管宁自己愿意担任什么职务。管宁毫不犹豫,请求田齐派他到科教部任职。 管宁出身贫苦,一直以颜回为偶像,过着安贫乐道的生活。从他与华歆割席断交一事可以看出,他对道德操守有着近乎严苛的态度。 这一次接受田齐命令,出使夫余,管宁被逼无奈,与索离、阿木术等人斗智斗勇,假意周旋,说了许多违心之言,也做了一些违背良心道德之事。 这在别人眼中,或许是彰显智慧才能的得意之事,但对管宁而言,内心当中,却视之为平生之耻。田齐军中,强调因功授爵,务必要提升他的官职。管宁不想再涉足政治,借机提出到学院教书。 田齐思考再三,决定尊重管宁的个人意愿,任管宁为科教部文教司千户,令他担任童渊、颜雨副手,负责主持筹建辽东文学院。 管宁欣然领命,告辞而退。田齐轻轻摇头,与沮授感叹道:“管兄贤良方正,德行高洁,又机变多智,人才难得。若由他接任吏部分司主事千户,必能澄清吏治,阻断小人幸进之路。” 沮授劝慰田齐说道:“曲高必然和寡,行洁必然却众。若幼安兄(管宁字)肯和光同尘,常怀容人之量,那就如同钢刀折了锋锐,泯然于众了。” 田齐轻轻点头,同意了沮授对管宁的评价。 第二天中午,索离依照约定,带了百余亲卫,陪同夫余王子尉求台渡过辽河,准时来到田齐军营。田齐亲自将尉求台和索离接入军营,来到中军大帐。 尉求台年仅十九岁,生的虎背熊腰,高大威猛。田齐请他入座,赞他不愧为草原勇士。尉求台躬身回礼,赞田齐儒雅多智,威振北国。 田齐见尉求台来到营中之后,始终对自己保持恭敬之态,心生警惕,觉得尉求台绝非表面看来那般粗野,反而颇有心计,沉稳多智。 双方分宾主而坐,尉求台掏出简未居亲笔信递与田齐。田齐接信细看,面露微笑。 简未居在信中恳请田齐尽快过河,由夫余军提供粮草,暗中潜伏于城外夫余军营。等高句丽攻城,双方混战之时,再由汉军出其不意,发动突袭,一举歼灭高句丽骑军主力。 田齐将信转与沮授观看,轻声询问尉求台:“高句丽军现在到了哪里,距离王城多远?” 尉求台毫无迟疑的回复田齐:“高句丽军已经于昨天攻至王城城下,于城东五里处扎营。我军伤亡惨众,王庭军不足三万,部落军还有七万。其余各处要塞守军数万。若凭城而守,勉强可以支撑一段时日。但管特使曾经提醒我们,高句丽从公孙度那里购买了三百桶新制火油。我们王城全是木制建筑,最怕火攻。若高句丽施放火油,只怕我们坚持不了多少时间,还请田将军早日渡河,帮助我们击退高句丽。我们夫余愿献表内附,依乌恒、匈奴之例内附大汉,永为中原属国,服从天子征调。” 田齐点了点头,回复尉求台:“我本打算率军西撤,绕过鲜卑山,南下辽西,会同公孙瓒,突袭公孙度。管主事派人骑快马传讯,我得知你肯入营为质,连夜返回,足以说明我们结盟的诚意。兵贵神速,我这就起兵拔营。你们准备好渡船和粮草,于今日晚间,接应我军渡河。明天一早,我们一同出发,奔袭高句丽。” 田齐说完,从沮授手中要回简未居书信,提笔在他信上签了名字,用了将军印,交还给索离,请他拿回去交与简未居,作为双方结盟的凭证。 沮授又与索离商定渡河、扎营、行军、所需物资粮草如何交付等等细节。 诸事议定,田齐散了军议,令各府千户下去传令,做好连夜出征的各项准备。 索离将亲卫留给尉求台,自己仅率两三护卫返回对岸夫余军大营,抓紧准备渡船、粮草等物资,以便接应汉军过河。 田齐令陈到带尉求台下去休息,召张任入帐。 张任护送管宁出使夫余,原以为会前往夫余王城,必然历经磨难,入虎穴取虎子而还。张任甚至作好了牺牲自己,维护汉军威严,保护管宁的准备,却没想到只是渡过辽河,闲谈片刻,加上自己射了一箭,点了一艘小船,就平安而返。 出使回来,张任留在神策军中,等待田齐召见。陈到提醒他作好准备,田齐很可能会选他作为贴身护卫。 张任知道,田齐军中各府千户,大多曾经有过贴身护卫田齐的经历。这似乎已经成为军中一个惯例,也是田齐考察人才的一种方式。 张任很高兴能够有机会被田齐选为贴身亲卫。但这次护送任务完成的过于轻松,让他有一种白捡便宜,难以服众的感觉。 怀着复杂的心情,张任独自走进中军大帐,向田齐躬身行了一个军礼,默默站在一旁。 田齐见张任面无笑容,颇感奇怪。他微笑着请张任入座,先与他闲聊几句家常,询问他来到辽东之后的一些情况。 张任据实回答,毫无隐瞒。 田齐告诉张任,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担任贴身近卫。 张任稍作犹豫,轻轻点了点头,行礼道谢,表示决不负田齐信任。 田齐见张任脸上并无喜色,询问他道:“你好象有些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张任苦笑一声,向田齐抱怨道:“主公提我军衔、官职,令我护送管千户出使夫余。管千户往来辽河两岸,不足半日而还,我既未出力,也未立功,不应受赏。” 田齐哈哈大笑,指着张任问道:“你竟然觉得管千户这次出使,过于容易了是吗?” 张任疑惑的点了点头,反问田齐:“难道不是如此吗?” 田齐轻叹一声,摇头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你们出使之前,我提升你们军衔和官职,沮部和众位千户并无一人反对。因为他们知道,从你们渡过辽河那时起,半条性命就已经交付给了别人。夫余国小而力弱,于夹缝中生存,有如草立墙头,哪边风强,倒向哪边,变化无常,毫无信誉。若不是管千户先示敌以弱,只求退兵而还,令其放松戒备;再无中生有,编造出公孙度截断我军归路,陷我军于绝境;最后抛砖引玉,诈称我们与鲜卑化敌为友,又提醒他们防范高句丽人火攻,让他们知道将面临灭族之危。夫余人不会主动提出与我们结盟的。” 第519章 暗袭高句丽(二) 经过田齐仔细讲述管宁出使经过,张任不由渐渐收起了对管宁的轻视,但依然觉得自己并没有立下什么功劳。 田齐笑道:“管千户回来之后曾经对我说过,你一箭点燃靶船,震慑住了夫余人,让他省去许多口舌。虽然你们这些护卫并没有做什么事情,但只要你们往夫余人面前一站,就代表着我们汉军威仪。加之苏察台全军覆灭,足以令夫余人知道我们汉军的真正实力。没有这些,夫余人哪里会在意我们这区区数千兵马,哪里会恳求我们出兵相助?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你们的功劳,不在明处。安心留在神策军中,早晚有你们立功的机会。” 张任这才欣然应诺,留在了田齐身边。 安排好张任,田齐走出大帐,巡视各军府出征准备。汉军大营忙而不乱,行动迅捷,士气高昂。田齐十分满意,对陪在他身边的陈到和张任说道:“这一战,我们要以寡击众,全员上阵,我和沮部也不能例外。我腿有暗疾,武力低下;沮部比我强些,但也有限。我们随军冲锋,怕是会成为敌军攻击的目标。到时候全靠你们来护卫我们的安全了。” 陈到和张任齐声应诺,发誓会保护好田齐和沮授等人安全。 天色渐暗,田齐手下各府军准备就绪,整装待发。索离带数百渡船停靠于辽河南岸。索离求见田齐,请汉军出发,准备渡河。 田齐一声令下,各府军按照计划,分批出营。巴音率长生军为先锋,先期渡河。 索离和尉求台留于田齐中军,紧随其后。其他各府军依次渡河,沮授与童猛率求生军殿后。汉军近万大军渡河,竟然鸦雀无声,秩序井然。 索离悄然与尉求台说道:“鲜卑之战,大汉边军精锐尽没。没想到短短十年,汉军悍勇依旧,更胜往夕。” 尉求台皱眉不语,低头沉思。他现在有些担心,怀疑夫余人与汉军合作,到底是对是错。 索离也对汉军心生畏惧,叹息一声,用夫余话轻声自语:“希望大汉那位少年天子没有汉武、光武之雄心,也没有宣帝、章帝之壮志。不然北疆大漠草原,再无我等弱小种族立锥之地。” 尉求台冷笑一声,用夫余话对索离说道:“你回去之后转告父王,与高句丽作战之时,多留几分余力。我会尽力催促汉军提前出击。” 索离轻轻点头,提醒尉求台:“汉军田齐部与公孙度部内讧的事情,我们并没有查证过。你留在田齐军中,尽力想办法求证一二。” 尉求台也提醒索离:“鲜卑人那边也不能放松警惕。岔河口守军,一兵一卒也不能动。等汉军全部过河前往王城之后,你立刻派人向南哨探,看公孙度到底有没有派兵截断田齐归路。” 索离轻声应诺,离开尉求台身边,告别田齐,返回夫余军大营,安排渡过辽河的汉军入营休整。 田齐各军渡过辽河之后,悄然进入夫余军营安歇。等汉军全部安置下来,已至深夜。因时间仓促,夫余人安排的帐篷不足,田齐只能与沮授、陈到、张任同住一帐。 临睡之前,田齐担心夫余人会派哨骑避开汉军,向南探查公孙度踪迹,询问沮授可有安排。 沮授轻声一笑,回复田齐:“我已飞鸽传书,令曹性派锦衣卫封锁玄逸北部边境,夫余人的哨骑必然有去无回。等我们奔袭高句丽军的时候,尽量多招降一些高句丽士兵,然后给他们来一记驱虎吞狼,一把火烧了王城,灭了夫余。” 田齐知道沮授不会出现疏漏,只是大战将起,心中隐隐有些紧张,这才不断询问沮授各项准备是否落到了实处。 沮授看出田齐心境有些不稳,轻声安慰他道:“主公不必担心,这次与夫余人合作,我们始终心怀戒备,决不会出现李冲校尉那种情况。” 田齐轻声一叹,叮嘱沮授:“夫余人不可信,高句丽人也不可信,暗令各军千户,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夫余人、高句丽人都是我们的敌人,不要受盟约约束,我们随时可能掉转枪头,想打谁,就打谁。一但有军令下达,不可犹豫,务必倾尽全力。” 沮授轻声应诺,令陈到派人暗中传达田齐军令。田齐这才心中稍安,强迫自己尽量不要再想李冲兵败惨事,尽快入眠。 但人的心神、情绪很难受自己意志的控制。李冲惨败,塞外府军驻地,家家戴孝的场景不断在田齐脑海中浮现,男女老少各种哀号痛哭之声不断在田齐耳边回响。田齐在心中默默责怪自己,心肠太软,没有身为大军主帅的狠心。 受田齐睡不安枕的影响,与他同帐的沮授、陈到、张任也是辗转反侧,时睡时醒。 第二天清晨,田齐等人早早起身。用过早餐,沮授令陈到敲响聚将鼓。 索离也对汉军心怀戒备,一夜难眠。闻听汉军营中鼓响,连忙前来营中求见。负责汉军大营守卫的长林军副将曹成将索离拦在营外,不准他入营。 索离大怒,斥责曹成不守盟约,还质疑汉军结盟的诚意。 曹成昨夜已经得到魏风通传田齐军令,“不受任何盟约约束,想打谁就打谁,随时准备作战。”因此,他并没有在意索离的质问,反而轻抬右手,下令营门处守军戒备。 汉军执弓搭箭,瞄向索离等人。索离心中一惊,不敢再大声叫骂,忍下怒气,请曹成向田齐通报,请求一见。 曹成冷哼一声,对索离说道:“聚将鼓响,非紧急军情,任何人不得靠近中军大帐。你想求见将军,在此安心等着。” 曹成说完,下令关闭营门,又令守军戒备,任何人敢闯营门,杀无赦。 索离无奈,只得返回夫余军营等待。曹成的反应让他明白,汉军对夫余人并不信任。 田齐中军大帐之内,田齐面南坐北,居于主位,沮授与他同坐一案,居于下首。陈到、张任站于两人身后。各军校尉披盔挂甲,鱼贯而入,分列两旁,垂手而立。 尉求台也来到军帐门前,却被田齐亲卫挡在门外。尉求台故意大声与亲卫争吵,想入帐参加军议。 田齐听到帐外喧闹,回头对张任说道:“去让他回自己帐中等待。让他明白,如何当一名质子。” 张任轻声一笑,应诺而出。 第520章 暗袭高句丽(三) 张任出了中军大帐,也不与尉求台废话,召手叫过守帐亲卫军侯,令他拘押尉求台回他自己军帐。尉求台故意高声呼喊:“我乃夫余王子,两军结盟,有权参与军议。我要见将军,你们不可如此无礼。” 张任冷笑一声,挥手说道:“给我把他绑了,再堵上他的嘴,押下去。无军令,不得再让他随意行动。” 守帐军侯高声应诺,依令而行。尉求台率亲卫反抗,不肯束手就缚,汉军倒执长枪,噼里啪啦一阵痛打,将他们打倒在地,捆绑起来,押了出去。 张任回帐交令,田齐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笑道:“始皇帝父子当初为质邯郸,也不敢如他这般嚣张。” 帐内诸千户齐声轻笑,心中一安。同田齐一样,他们也因李冲兵败之事,对与外人结盟产生了顾虑,担心受盟约束缚,展不开手脚。如今尉求台被囚禁,让他们心中忧虑尽去。 田齐抬手止住众人笑声,轻声说道:“临时决定与夫余结盟,并非是当初军略有变。这次全军出征,目标就是同时消灭高句丽和夫余,一战而定辽东。锦衣卫飞鸽传书,李进校尉已经于昨夜潜行而至高句丽王城,连夜突袭,一战而下外城。但高句丽王城被高句丽人经营百余年,防御完备。外城建在山外,内城建于山谷之内,易守而难攻。两军陷入僵持,一时难下。此地距离高句丽王城仅有千里,快马报讯,三个昼夜就能抵达。我们必须在三天内歼灭高句丽远征军,同时攻破夫余王城,灭亡夫余。具体如何行事,军务部已有方案,你等依令行事,不得有误。” 众千户齐声应诺。沮授开始下发军令,布置各千户如何行动。他先点名赵云,赵云上前接令。 沮授吩咐他道:“令你部为先锋,即刻出发,今晚至夫余王城西门外扎营并与夫余王简未居建立联系。沿途广派哨骑,务必保持隐密,不得为高句丽人探知消息。等大军到达,休整两个时辰,于半夜子时发动对高句丽突袭,到时依然由你部担任先锋。” 赵云应诺而出,沮授又先后派巴音、夫渠、童猛、魏风率军紧跟赵云身后出发。各军根本不理夫余人询问,次弟拔营而去。索离见田齐中军大营未动,心中稍安,下令夫余军不得阻拦,但立刻全军披甲,收拾行装,准备出征。 沮授又叫过魏延,对他下令:“听闻主公提及,你最是忠于职守,肯听军令,不知真假。” 魏延面色一红,不由想到当初屠村灭族之事,连忙轻声回复:“军人当以服从军令为天职。但有所命,魏延不敢有误,必遵令而行。” 沮授轻轻一笑,冷冷的对魏延说道:“你部负责大军殿后,到达夫余王城时,留守营内。等夫余军和我军突袭高句丽大营之时,放火焚城,突袭夫余王宫,捉拿简未居。到时会有锦衣卫帮你们带路,配合你们行事。可有问题?” 魏延一愣,望向田齐,想确认命令真假。沮授令他放火焚城,夫余百姓伤亡必重,有违田齐平时爱护百姓的要求。 田齐轻声一叹,对魏延说道:“夫余人背叛大汉,围杀大汉边军,又屡屡兴兵南下,袭扰大汉边疆,着实可恨。当初我受命建军于海上,替朝庭敛财。我曾对你们说过,要与天海相争,与外族相争,汉律不为约束,军法不为禁令。明犯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我们的仁慈,只会留给自己的百姓。” 魏延重重点了点头,向田齐和沮授应诺,接了军令。魏延本想出帐,又想起一事,返身询问沮授:“锦衣卫派何人与我联络?” 沮授回复魏延:“曹性千户已经亲自潜入夫余。到时他自会与你联络。”魏延心中一安,行礼告退。 沮授最后叫过陈到和金藤,对两人说道:“你们两人负责守护中军,保证主公安全,不得有误。” 陈到和金藤应诺,出帐而去。田齐起身,吩咐张任准备战马,即刻出发。 张任出帐去牵战马,田齐与沮授立于帐门处等待。沮授轻声询问田齐:“尉求台等人如何处置?” 田齐轻声答道:“把他们交给魏延,严密看守,不得再让他与索离联系。” 索离率军等在汉军大营门前,等待与田齐见面,他准备责问田齐,汉军为什么不打招呼,抛下友军,擅自行动。 田齐率军出营,对索离视若未见,打马而过。索离大惊失色,高声呼喊。张任打马上前,传达田齐军令:“我家将军准备连夜奔袭高句丽大营。请索离将军回复夫余王简未居做好准备,一同出击。” 索离急忙以夫余军准备不足为由反对,要求与田齐相见,另行商定出击时间。张任冷笑一声,回复索离:“我家将军说了,若夫余人敢在一旁观战,不出全力,我们立刻撤走,西进鲜卑山,攻下岔河口,绕路南下辽西。” 张任说完也不等索离答话,打马追上田齐,扬长而去。 索离本想追上去阻拦田齐,却被最后出营的魏延拦住。魏延押着尉求台上前与索离相见,威胁他道:“夫余人如果敢背叛盟约,阻拦汉军行动,我先斩了他。” 索离见尉求台被绑在马上,口中还塞了麻布,不能出声,心中大怒,斥责魏延为何如此对待夫余王子。 魏延冷笑一声道:“尉求台擅闯中军大帐,阻拦汉军行动,依汉军军律当斩。他若不是夫余王子,脑袋早被砍了。如今只是被禁了自由,以示惩戒,已是将军亲自开口求情,法外开恩了。” 魏延说完,抽刀搭在尉求台脖颈上,大喝一声,令索离率军退后,让开道路,不然后果自负。 尉求台向索离轻轻摇头,索离无奈,只得下令全军后退,让开汉军营门,放魏延等人离开。 魏延收回长刀,押着尉求台,率军出营,全力追赶田齐中军而去。 索离长叹一声,下令夫余军跟在汉军身后,北上夫余王城。同时,索离派出哨骑,绕开大路,去向简未居报信,让他早做准备,迎接田齐,尽量拖延汉军出击高句丽的时间。他现在十分担心汉军如此急迫与高句丽开战,另有隐情和阴谋。 第521章 暗袭高句丽(四) 赵云的银甲重骑每人配备三匹战马,其中一匹母马专门负责驼运盔甲,另外两匹雄马,一匹用于平时骑行,一匹专门负责作战骑乘。所以银甲军的行军速度比田齐其他军府的普通骑军丝毫不慢。 从辽河到夫余王城,不足两百里路程,银甲军全速前进,到傍晚时分,来到王城西门外不足五里处,开始下马扎营。一路上,前后有数批夫余哨骑前来联络,赵云皆以军情紧急为由,仅派亲卫上前与哨骑答话,自己则帅全军继续前进。 简未居早得索离通报,知道汉军计划连夜发动突袭,心中有喜有忧。 夫余城仅仅是一座木城,城墙不够高,也不够紧固,高句丽骑军连云梯都不用,凭借徒手攀登城墙,到处都可以发动突袭,让夫余军疲于应对。高句丽从前天晚上开始攻城,日夜不停,夫余军勉强抵挡,死伤惨重,苦苦支撑,危在旦夕。 简未居见情势危急,又担心高句丽用火油发动火攻,这才一口答应索离的建议,派尉求台为质,请汉军过河来援。但简未居了解田齐过往经历,对于与田齐结盟,心存忧惧。 他知道田齐父兄四人死于征讨鲜卑之战,与夫余人有仇。他也知道田齐仅凭一已之力,北上鲜卑,毒杀檀石槐,设计连杀鲜卑三名射雕手;又南下平灭黄巾,斩杀张角三兄弟;其间配合吕布,引和连南下,大破鲜卑,阵斩和连。这些年来,所有参与鲜卑之战的仇人,都没有能够逃过田齐的追杀。 即使后来田齐被大汉天子软禁于京城,田齐依然没有放弃报仇。他手下各军北上辽东,年年出征夫余和高句丽,战必胜,攻必取,压迫高句丽和夫余不断北撤。 这次高句丽与汉军握手言和,组成联盟,一同征讨夫余,让简未居感觉有些诡异,怀疑汉军和高句丽都各怀心思,另有阴谋。 汉军渡过辽河之后迅速北上来援,准备连夜突袭高句丽,让简未居心中一松。但汉军行动如此迅急,又让简未居隐隐感觉有些不妥。他得到哨骑通报,知道田齐先锋赵云所部已至城下,连忙率亲卫出城,与赵云相见。 赵云令副将马保义率军继续扎营,准备迎接田齐大军进驻,自己率亲卫出营,与简未居会面。 简未居对汉军心怀警惕,不敢大意,令数百亲卫守在自己周围,请赵云下马卸甲,孤身入营相见。 赵云冷笑一声,依简未居要求,卸下盔甲,下马步行,走至简未居面前。 简未居见赵云并无敌意,心中一安。赵云向简未居行了一个揖礼,对他说道:“大汉后将军麾下校尉赵云见过夫余王。” 简未居连忙回了一礼,又请赵云平身,含笑对他说道:“赵校尉依约来援,片刻不歇,一日奔行两百里,着实辛苦,简未居在此谢过。” 赵云知道简未居话中的背后含义。因他们行动过于急迫,引起了简未居等夫余将帅的怀疑。 赵云回复简未居道:“天子许我家将军建军海上,自负粮饷,但不得超过万人。我家将军麾下兵少,辽东又如此广阔富足,只得实行精兵之策。我们全军上下都是百里挑一的青壮精锐,一人三马,日行二百里,平常事尔。” 简未居见赵云直言部下精锐,日行两百里并非故意为之,显然已经知道自己对汉军起了忧惧之心,不由尴尬一笑,称赞汉军战力超绝。 赵云也不与简未居客套,直接传达田齐对夫余人的要求:“兵贵神速,为防走漏消息,我家将军准备连夜发动突袭,一举击溃敌军。我家将军随后就到,休整两个时辰,今夜子时,准时发动突袭。请大王即刻回城准备,准时出城助战。天亮之前,若不能击溃高句丽军,我们立刻退出战场,西撤鲜卑。希望大王督促夫余各军,务必拼尽全力。” 简未居听闻田齐设下时限,逼迫夫余全力进攻高句丽,不由心中恼恨。但形势紧迫,不容他拒绝,只得请求赵云,希望他安排自己与田齐会面,具体商谈围攻高句丽的作战细节。 赵云摆手一笑,回复简未居:“我家主公会亲自率军攻打高句丽大营,哪有时间与你会商细节。我们从南向北进攻,你们从北向南进攻,各尽全力即可,无需联络配合。” 简未居坚持要与田齐会面,赵云也不再出言拒绝,只转身告退。 夫余诸将见赵云傲慢无礼,心中恼怒,纷纷出口大骂,围拢上前,欲拿下赵云治罪。赵云抽刀在手,遥指简未居,大喝一声道:“夫余人要背叛盟约不成?敢动我一根指头,小心你们尉求台王子脑袋。” 简未居连忙挥手令众人退下,起身对赵云说道:“夫余人命悬一线,如何敢背盟。请赵校尉放心,我们一定会准时出城攻打高句丽大营北门。我就在这里等侯,还请赵校尉向田将军转达我的请求,请他抽出时间,见我一面。” 赵云冷哼一声,回复简未居:“你愿等就等,将军见不见你,我不敢保证。” 简未居隐下怒气,点了点头,抬手令众人退避,放赵云回营。 赵云收刀入鞘,转身即走,视四周夫余军如无物。夫余众将气恨难平,却不敢再挡赵云去路。 简未居长叹一声,令众将回城备战,子时一到,全军奔袭高句丽大营。赵云行动如此坚决,表明田齐无意与自己相见,反而让简未居心中稍安。 大汉奉行大复仇主义,有恩必报,有仇必还。田齐因形势所需,暂与夫余结盟,但绝对不会放弃心中对夫余人的仇恨。若赵云对他客气,田齐也对他笑脸相迎,简未居反而会心生警惕,担心田齐另有阴谋了。 赵云安全回到军营,马保义不由擦了擦额头冷汗。他迎上前,低声对赵云问道:“夫余人没有怀疑我们。他们今晚会派兵出城,全力配合我们进攻高句丽吗?” 赵云瞪了马保义一眼,冷冷说道:“少操些闲心,不应该问的话,不要再问。命令全军抓紧休息,子时一到,我们要一马当先,攻破高句丽中军大营,擒杀敌军主将。” 马保义尴尬一笑,连忙应诺,转身告退。 第522章 暗袭高句丽(五) 赵云不理会夫余人的监视,安心扎营。巴音、夫渠、童猛、魏风等府军陆续到来,抓紧埋锅造饭,略作休整。 等军中餐食做熟,田齐率领陈到、金藤两军进驻大营。赵云迎田齐、沮授等人入营,低声禀报与简未居会面经过。田齐满意的拍了拍赵云肩膀,微笑说道:“不用管他,我们态度越是强硬,他们越摸不准我们的真实意图。你们银甲军抓紧休整,子时一到,为大军先锋,给我全力突击,争取一战破敌。” 赵云应诺,向田齐保证,必会突入敌军帅营,擒拿敌军主帅乙支苏渊。 田齐哈哈大笑,对赵云说道:“你若是生擒乙支苏渊,我许你一个承诺,什么要求都可以。” 赵云微笑摇头,对田齐说道:“军功升赏自有制度,主公一诺太过贵重,乙支苏渊的脑袋还没有那么值钱,子龙不敢接受。” 田齐呵呵一笑,没有再言。说话之间,魏延率军而至,田齐所部全军到齐。 索离和阿木术两部夫余骑军却被汉军远远抛在身后,距离夫余王城足有五十里。 简未居没有再出城求见田齐,只派人依照盟约送来粮草借汉军使用,同时留下数支哨探骑军,在汉军营地周边监视汉军动静。 田齐担心夫余人暗作手脚,命令各军食用自己军中所带炒面、肉干和马奶,不得食用夫余人提供的粮食补给。 吃完晚餐,各军也不搭营帐,席地而眠,只留魏延所部骑军在营内警戒。 深夜亥时,田齐一声令下,各军依次出营,人衔枚,马裹蹄,悄然潜行,直至高句丽营地。 田齐询问沮授,距离子时还有多长时间。沮授仰望星空,见明月高悬,略加估算,回复田齐:“时间差不多了。” 田齐点了点头,轻声下令:“击鼓,进攻。” 战鼓一响,赵云一声令下,银甲军点起火把,以屯为单位,横向展开,各屯相距百丈,依次而进,开始打马冲锋。高句丽巡夜哨骑和守营军士发觉有人突袭,立刻吹响警号。只听营中号鼓次弟响起,高句丽各军营地一片人喊马叫,开始起身备战。 赵云率亲卫一屯带头冲锋,距离营门百丈,大喝一声:“点火,放箭。”各亲卫稍减马速,用火把引燃挂在箭头上的火油瓶,抛掉火把,一箭射向营寨木墙。 百余火油瓶准确射入木墙,一道火墙立刻将黑暗的夜幕照亮。赵云打马转向,率亲卫屯让开正面,稍减马速,沿木墙奔射,掩护后一排军士上前冲击营门。 寨墙上高句丽守军被火光照亮,看不清远处黑暗中情况,反而成为银甲军箭下活靶。赵云等人连珠发箭,墙上守军惨呼一片。 马保义率另一屯亲卫紧随百至,他们每人手拿一颗霹雳弹,到墙下点燃,扔向营门,然后迅速转向,沿火墙拼命打马飞奔。 只听一片响雷轰鸣,高句丽大营寨门被炸开,数十守军被炸飞上天。银甲军战马也被这成片雷响所惊,连连嘶鸣,步步后退。银甲军各屯军士连忙勒马,但还有十余人被战马甩下,摔的不轻。 赵云见全军冲锋阵形已乱,进攻速度大减,不由大骂马保义:“你他娘的扔了多少轰天雷?不要钱吗?” 马保义面露尴尬,不敢回话,只远远躲开赵云,避免再挨痛骂。 赵云无奈,只得下令各屯打马回撤,重整进攻队形。 高句丽守营校尉被炸死,所余数百营门守军被轰天雷威力所惊,又无人指挥,乱成一团,四散而逃。 赵云重新整队,冲入营门,不理逃散守军,一边向前施放火箭,引燃周边军帐照明,一边绕开挡在前面的各种障碍,快速前插。 马保义和其他各军侯、屯长,率领各屯,紧跟赵云身后,清理被赵云抛在身后的敌军,确保赵云后顾无忧,保持进攻速度。 高句丽大营共分五座,每营军士近万,分为十个千人队。每晚闭营休息期间,会留两个千人队轮流值夜守营。赵云破开南营营门,杀散轮值千人队守军,直入营内。南营其他各千人队军士见四周火起,来不及披甲上马,慌乱逃出军帐,被银甲重骑踩踏劈砍,死伤惨重,根本无法阻挡,只能向四周逃散。 赵云根本不去追击溃逃之敌,直接穿营而过,冲向中军大营。 童猛率求生军,魏风率长林军,一左一右,紧跟在银甲军身后冲锋。 巴音率长生军,夫渠率锦貂军跟在求生军、长林军身后入营,一左一右,列队展开,清理南营残敌。 田齐、沮授等人随陈到的神策军、金藤的无当军殿后,最后入营,紧追赵云,冲向高句丽中军大营。 此时高句丽中军大营已得充分时间备战。乙支苏渊下令各千人队集结于营门,准备全军反击,救援南营。 不等乙支苏渊打开营门,只听身后北营方向喊杀声四起,火光冲天。夫余大将高云支依约而至,率夫余军数万,攻打北营。 乙支苏渊见前后受敌,心中起疑,高呼一声:“把汉军使者叫来,我要问一问他,攻打南营的到底是什么人。” 乙支苏渊话音方落,赵云已再次施放轰天雷,把高句丽中军大营炸开,冲入营内。 乙支苏渊没有时间去找汉军使者麻烦,只得全力指挥各千人队迎击赵云。 赵云率队射出一轮火箭,引燃前方军帐,然后摘下马鞍上挂着的亮银钢枪,大呼一声:“银甲破敌,有进无退。”众亲卫随声应诺,列队冲入对面来敌军阵。 高句丽骑军没有马蹄铁、高马鞍和双马蹬,无法着重甲,也无法执重兵器作战,平时多以弓箭迎敌。 对上银甲重骑,他们只来得及放出三轮箭矢,箭射在铁甲之上,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却毫无战果。 带队千夫长大呼一声:“射马”,可不等他们再放箭,赵云率银甲重骑杀至面前。 银甲军士双脚踩着双马蹬,怀抱丈二(约为后世三米)长枪,挺身而起,借着战马冲击之力,将对面之敌捅落马下。紧接着又抛下长枪,抽出横刀,利用战马交错之机,左劈右砍,冲阵而过。只一个回合,高句丽骑军一个千人队被银甲军斩杀近半,溃散而逃。 第523章 暗袭高句丽(六) 银甲军势如破竹,接连冲散高句丽数支千人队的阻拦,直接杀到乙支苏渊中军大帐帐前。 乙支苏渊见赵云勇武,不敢上前与赵云撕杀,严令手下各千夫长不得后退,率军阻拦银甲军冲锋,自己却率亲卫队慢慢后退。 高句丽骑军精勇敢战,悍不畏死,银甲军冲击受阻,速度大减,慢慢陷入高句丽骑军包围。 赵云拼尽全力,枪舞成轮,杀敌如同割草,连挑高句丽数名千夫长,但无奈面前敌军越来越多,周围死尸狼藉,无处腾挪,无力再靠近乙支苏渊半步。 赵云大怒,一抢刺出,挽起近百枪影,将面前十余名敌军刺杀一空,同时对百丈之外的乙支苏渊怒喝一声:“常山赵云赵子龙在此,乙支苏渊可敢上前一战。” 双方接战近一个时辰,乙支苏渊已经知道攻破南营的敌军是田齐所部汉军。他这几年没少南下与田齐各府军作战,早知赵云勇武之名。 赵云怒喝一声,邀他斗将。他自知不敌,也不答话,冷眼望着赵云,慢慢退后。 却在此时,童猛、魏风率军从左右两边冲杀而至,田齐也随陈到、金藤追至银甲军身后。田齐见银甲军进攻受阻,下令陈到组装追风炮,发射霹雳弹。同时令张任率一曲神策军亲卫上前,支援赵云。 不等神策军发射霹雳弹,银甲军得到求生军、无当军左右支援,压力顿减,赵云得张任相助,冲击力大增,两人率亲卫并力前冲,再次杀散挡在面前的两个千人队,提起冲锋速度,直奔乙支苏渊亲卫队杀去。 乙支苏渊毫无迟疑,点燃四周营帐,丢下中军大营,仅率数十亲卫逃去东侧大营。赵云、童猛、魏风不想放乙支苏渊逃走,下令手下各军侯、屯长全力向前追击。高句丽各千夫长也抱着必死决心,指挥部下分散迎敌,双方立刻混战到了一起,难分敌我。 陈到见双方犬牙交错混战成一团,下令收起追风炮,同时提醒田齐:“敌军退而不乱,战力未损,不可再盲目前冲,小心深陷重围。” 沮授也提醒田齐,汉军驱虎吞狼,逼高句丽与夫余死战目的已经达成,没有必要再冒风险。 田齐心中一叹,放下没有擒拿乙支苏渊的遗憾,命鼓手击鼓传令,各军停止追击,先歼灭南营和中军大营溃散之敌。 赵云、张任闻听鼓令,遥望数百丈外,火光掩映之下,时隐时现的乙支苏渊背影,各自长叹一声,收住战马。赵云下令银甲军各屯向左右转向,回击负隅顽抗的中军大营残敌。张任率军向回冲杀,返回田齐身边,护卫田齐、沮授等人安全。 其他各府军也不再全力向前,开始返身围杀身旁溃散之敌。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巴音、夫渠也肃清了南营之敌,冲入中军大营。长生军、锦貂军善射,配合其他府军,攻杀结阵之敌。高句丽军本就仓促迎战,乱作一团,如今遭遇各府军结队围杀,立刻溃不成军,死伤惨重。 田齐下令招降,各军齐声呼喊,高句丽军再无战心,纷纷下马投降。 乙支苏渊逃至东侧大营,叫开营门,逃入营内。东侧大营万夫长明临武藏已令各千夫长集结队伍,正准备支援中军大营。他见乙支苏渊仅率数十亲卫逃来东营,心中一惊,急忙迎上前询问前方战况。 乙支苏渊回复明临武藏:“田齐所部汉军背叛盟约,暗与夫余人结盟,反攻我军。汉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作战勇猛,士气高昂。我们仓促应战,难以抵挡。为今之计,只有向北,冲破夫余军阻拦,逃回高句丽。” 明临武藏闻听汉军背叛盟约,心中大吃一惊,他也数次与田齐所部各府军交战,深知汉军战力,立刻同意乙支苏渊的策略。 乙支苏渊稳住心神,询问明临武藏:“北营和西营战况如何?” 明临武藏早已探明周围动向,迅速回复道:“北营营门已被夫余人攻破,但北营正面夫余王城,早有防备敌军偷袭的准备,营中陷马坑、箭楼、哨楼、拌马索等防御工事齐全,各千人队枕戈而眠,反击迅捷,勉强抵挡住了夫余人的进攻。西营在得知敌军偷袭南北两营消息后也已完成集结,随时可以反击作战。关键是南营和中军大营还能抵挡汉军多久?如果汉军从背后攻来,我们两面受敌,只怕难以突围。而且我们根本来不及携带粮草辎重,就算突出重围,也难以平安撤回高句丽。” 乙支苏渊性格果决,毫不犹豫的说道:“中军大营和南营还有万余残军,汉军一个时辰内难以抽身再攻。我们全力向北突围,同时纵火烧了东营、西营、北营,用火势阻挡汉军,应该还能争取一两个时辰。天亮之前,必须击破夫余军,不然只有死路一条。至于逃出之后如何获得补给,到时再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杀马而食。” 明临武藏点头应诺,下令全军点起火把,把营中一切可燃之物点燃,全军背“火”一战,全力向北突击。西营也随后接到乙支苏渊军令,依令而行,点燃大营,冲入北营。 数万高句丽军以大火阻挡汉军,舍命攻击夫余军,夫余军装备、训练远不及高句丽军,凭城而守尚难挡高句丽军进攻,如今双方于城外野战,加之高句丽军背“火”一战,拼死突围,立刻显露败象,战线摇摇欲坠,溃败只在弹指之间。 夫余军主帅高云支见夫余军死伤惨重,面临溃败,心中大怒。他觉得汉军故意减慢进攻速度,驱虎吞狼,压迫高句丽军与夫余军死战,想令双方两败俱伤,以收渔翁之利。 高云支大声咒骂汉军无义,下令各军撤出高句丽北营,回城戒备。 夫余军早已支撑不住,得到高云支军令,一哄而散,向着王城全力奔逃。高句丽军一时反应不及,向前追杀数里,直至夫余王城城下。城上守军不敢放败军回城,紧闭城门。数万夫余败军哭号一片,被高句丽军斩杀近半。 第524章 纵火焚城(一) 若再给高句丽军一个时辰,乙支苏渊有信心一举攻入王城,灭亡夫余。但此时天色渐亮,身后高句丽大营燃起的烈火也渐渐熄灭,汉军随时可能从身后攻来。 乙支苏渊长叹一声,下令鸣金收兵,迅速东撤。 城上夫余守军见高句丽军突然撤退,又惊又喜。城下四处奔逃的夫余败军更是坐地痛哭,庆幸逃过一死。 高云支却面无喜色,急令城上守军打开城门,放败军回城。 昨夜一战,夫余军伤亡过半,高云支担心汉军心怀歹意,趁火打劫。 他担心夫余人将面临才脱虎口又入狼窝的危险窘境。 城门慢慢打开,高云支长松了一口长气,督促各督尉、万夫长、千夫长收拢败军,回城休整,巩固城防。 但一夜激战,夫余军死伤足有四万,余者不足两万,而且人人带伤,士气低落,行动缓慢。 天色渐亮,东方泛白,在高云支不断催促之下,两万残兵败将大半撤入城内,却听城内突然响起阵阵雷鸣和鼓号示警之声,城上守军齐声惊呼:“西门起火,王宫起火,城内四处起火。” 高云支大吃一惊,急忙下令关闭城门。 听到城上守军呼喊,大火从西门燃起,这让高云支立刻想到了留守汉军大营,看守汉军辎重的那支千余人的骑军。 他立刻断定汉军背叛盟约,赶走高句丽后要独自攻占夫余。他现在无暇支援城内,他现在最担心的是田齐所率其余汉军即将来攻打东城门。 还没有撤入城内的数千败军早被高句丽人杀得吓破了胆,闻听要关闭城门,立刻涌向城内,唯恐再被关在城外。 数千人蜂拥而入,挤作一团,让守军根本无法关闭城门。高云支见场面失控,心中大怒,喝令城上守军放箭,射杀败军。城上守军不愿与同族相残,心生迟疑,动作迟缓。高云支抽剑在手,指挥亲卫督战,连砍十余名观望不前,不肯执行命令的守军。 守军无奈,只得向城下射箭驱散城下败军。城下败军挤成一团,无处躲避,纷纷中箭,齐声惨呼。 城外败军被箭矢驱散,但城门内尸体遍布,堵塞了城门,一时难以关闭。 高云支内心焦急,站在城头,向东遥望,却见高句丽大营内的火焰已经熄灭,数千汉军精骑押着近万高句丽战俘缓缓出营,向城门处压了过来。 汉军押着高句丽战俘来到城门前。田齐一声令下,各府军开始给战俘分发武器,威逼他们去攻打夫余城门。 有汉军军侯、屯长骑马在战俘中往来呼喊:“斩敌一人,免除战俘身份,可获自由;斩敌两人,赏十金;斩敌十人,可入辽东军籍,分给军田草场。敢有畏缩不前者,斩。敢有以平民冒领军功者,斩。敢有不听汉军军令者,斩。” 近万高句丽战俘闻言大喜,齐声应诺。 驱赶俘虏上阵冲杀是草原民族惯用的战术,高句丽人接受起来并无抵触。而且他们身在敌国,没有战马,无法逃离,只能听令于汉军,替汉军冲杀。 高句丽战俘各自组队,挥舞刀枪,杀向城门。田齐率领各府军骑马执弓,缓缓跟在高句丽战俘身后督战。 高句丽战俘冲入城门,夫余军拼死阻拦,双方在狭窄的城门内以刀对刀,以枪对枪,僵持不下。但夫余人军心士气不足,只勉强支撑,溃败只是早晚之事。 高云支心中悲凉至极,哀叹一声:“夫余国完了。悔不该与虎谋皮,引汉军北渡。” 高云支默默抽出配剑,搭在自己脖颈之上。他没有信心,也没有能力挽救夫余。他能做的,只有自刎,免受战败之辱。 高云支身边亲卫也都心怀绝望,黯然不语,没有出声阻止他抽剑自刎的举动。他们也纷纷抽出配剑,准备随高云支自尽,为夫余国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高云支依依不舍的望向城内。此时城中火势渐起,浓烟滚滚。城内撕杀声、惨呼声、霹雳弹爆炸的雷鸣声此起彼伏,不断传来。 城内起火,王宫受袭,城下夫余军士气已泄,军心已乱。在城门洞内以命换命的搏杀中,夫余军渐渐支撑不住,不断后退。 高句丽战俘见夫余军渐渐退入城内,不由士气大振,更加疯狂的涌向城门。 随着时间推移,高句丽战俘不断涌入城门,夫余军终于崩溃,或四散百逃,或拼死一战,或跪地求饶。 高句丽战俘为得汉军奖赏,为求多拿一个头颅,全然不理夫余人的哭喊哀求,也不理夫余人是否投降,见人就砍。 高句丽战俘渐渐杀上城墙,夫余军不断向高云支所在城楼退却。高云支泪流满面,手中长剑在自己脖颈上用力一拉。鲜血从脖颈喷洒而出。高云支慢慢闭合双眼,颓然倒地。他身边数十亲卫也纷纷伏剑自刎,倒在高云支身边。 夫余军见高云支自刎,更无战心,纷纷抛下兵刃,逃入城内,躲入百姓家中。他们希望汉军仁慈,不会屠城灭族,最终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高句丽战俘哪肯放过到手的军功,纷纷追着败兵杀入城内。 田齐率军跟随高句丽战俘进入城内。他令赵云、童猛、金藤、魏风率军沿城墙前往西门,支援魏延。又令巴音、夫渠率军入城督战,监督高句丽战俘不得滥杀无辜百姓。只留陈到神策军守在原地,等待各军消息。 城中大火蔓延,不少百姓无法在家中藏身,只得逃出家门,向城门处涌来,正遇杀入城中的高句丽战俘。 百姓心生绝望,纷纷跪地哭号,引颈受戮。 大多数高句丽战俘谨记汉军命令,不敢拿百姓头颅冒领军功,放过百姓,只追杀败兵。 但也有少数高句丽战俘杀得兴起,不管是败兵还是百姓,一律砍杀。 巴音和夫渠见到有战俘攻击百姓,立刻下令汉军放箭射杀,同时割下首级,挂于枪头,以为警示。 巴音和夫渠率军斩杀数百战俘,这才止住他们攻击百姓的举动。 死里逃生的夫余百姓,对汉军又敬又畏,纷纷跪地磕头,以示臣服之意。 第525章 纵火焚城(二) 时过正午,城中大火渐熄,喊杀声、惨呼声也渐渐低落。整座夫余王城烧成一片废墟,落入汉军掌控。 沮授陪田齐坐在高云支等人尸体旁边,等待魏延和曹性攻破王宫,擒拿简未居的消息。 张任本要指挥军士把高云支等人尸体挪走,但被田齐阻止。田齐敬重勇士,不愿亵渎高云支等人遗体。他向高云支等人郑重行了军礼,坐于高云支身旁,又令张任找来军中医士帮高云支等人清洗伤口,整理战袍,准备装入棺椁,葬于城外。 沮授也跟随田齐向高云支行了一个揖手礼,坐到田齐身边,与他商议追击高句丽逃军事宜。 乙支苏渊行事果决,断尾求生,拼死杀出重围,带领近万残兵逃向高句丽。如果任由这股残军平安返回高句丽,可能会影响整个辽东战局。 沮授向田齐建议,以疲兵之计对敌,派巴音、夫渠两支轻骑军追击。高句丽残军没有携带辎重粮草,若被巴音、夫渠袭扰纠缠,没有时间寻找补给,必然崩溃。 田齐同意沮授意见,派人传令给巴音和夫渠,令长生军和锦貂军从城内撤回,抓紧休整,准备出击。 张任进来通报,曹性、魏延押了简未居前来。 田齐和沮授得知生擒了夫余王简未居,心中一安,喜形于色。 夫余王城虽被攻破,但在岔河口、喜都岭还有数十万部民和数万部落军。沮授担心简未居逃出王城,召集夫余各部落青壮和各地守军反攻王城,汉军将深陷重围,难以实现安定辽东的战略目标。但田齐却是担心简未居逃走,再难擒拿,让他无法手刃仇敌。 田齐和沮授起身相迎,传令曹性、魏延和简未居入内相见。 简未居身穿普通牧民服装,身材魁梧,头发花白,结着长辫,满脸都是烟火熏过的痕迹,十分狼狈。 他嘴中被塞了麻布,身上绑着指头粗细的绳索,被曹性和魏延押入城楼。 曹性和魏延上前行礼,田齐哈哈大笑,扶两人起身,一手拉着魏延,一手拉着曹性,大声说道:“你们两人,一位甘冒奇险,深入虎穴;一位以寡击众,攻破王城。真可谓一身是胆,勇冠三军。辽东因此而得安,此功足与先贤比肩。待返回辽东,我定会上书天子,给你们请功。” 曹性和魏延得田齐夸赞,心中欢喜,连忙行礼称谢。 田齐轻轻点头,转向简未居,询问曹性:“他如此打扮,可是要弃城而逃?” 曹性轻蔑一笑,回复田齐:“我率锦衣卫死士营化装成鲜卑特使进入王城,被安置在王宫旁边的行人馆。夫余军全力出击,攻打城外高句丽大营,城中防卫松懈。天亮之前,我令死士营偷袭西城门,引魏延千户入城,一路施放火油,攻入王宫。简未居化装成百姓来到行人馆,请我护他出城。他还与我说,愿意率夫余全族归附鲜卑,请鲜卑派军助他击退汉军。哈哈哈,他到城破之时,还不知道我真实身份,着实可笑。” 简未居面色羞红,怒目而视曹性,恨不得咬死这个冒充鲜卑特使的卑鄙小人。 简未居始终对田齐心怀警惕。高云支率大军出城攻打高句丽军营之时,也曾经提醒简未居小心提防留在城西汉军营地看守辎重的魏延。简未居不敢大意,派亲卫万夫长赫尔虎亲自守卫西城,监视魏延。若不是曹性派人偷袭,魏延所部一千余骑军绝不可能攻破城门,杀入城内。 城中起火,王宫被焚,简未居依然有机会逃离魏延的追击。但与中原王朝那种家族统治不同,在强者为王的漠北草原,王城被毁,夫余国已名存实亡。即便他逃出王城,手上没有了军队,也难以再掌控各个部落。 简未居不甘心失去权势,这才急病乱投医,去求曹性支持。如果能够得到鲜卑人的承诺和支持,他有把握压服各部落首领,继续尊他为王,派兵反攻王城,赶走汉军。 简未居万万没有想到,曹性根本不是什么鲜卑特使,而是田齐手下汉军校尉。他不但没有保住权势,反而自投罗网,失去自由,遭受此番被俘之辱。 曹性心中得意,取出怀中几枚鲜卑官印扔到地上,对着因恼怒而拼命挣扎的简未居呵呵笑道:“你不知道我家主公曾经贵为鲜卑护国督尉吗?象这种鲜卑官印,我这里还有不少。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没有骗你。鲜卑人不会出兵来援助夫余。只要割让喜都岭以西草原给鲜卑,珂最愿意袖手旁观。你这些年来,趁鲜卑内乱,不断发兵侵扰鲜卑,珂最早就恨透了你们夫余,恨透了你们的反复无常。” 田齐轻轻点头,面容一冷。正如曹性所言,田齐也和珂最一样,恨透了夫余人的反复无常。他走到简未居面前,抬手狠狠给了简未居一个巴掌。 简未居身怀武艺,岂肯受田齐一掌之辱,他向后一闪,抬脚狠狠踢向田齐胯下。他这一脚直奔田齐要害,若是踢实,田齐不死也要残废。 田齐不通兵技巧,根本不知躲闪。陈到和张任站在田齐桌案后面,不由齐声惊呼,拼力一跃,扑向简未居。但他们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救下田齐。 好在魏延和曹性就站在田齐和简未居身旁。曹性抬手抓住田齐,向自己怀中一拉。魏延反应迅速,直接抬腿截击,后发先至,一脚踢在简未居支撑腿膝盖关节处。简未居一声惨呼被麻布闷在嘴里,支撑腿被从膝盖处踢断,身体向旁边摔出数丈。 田齐虽然被救,但也惊出一身冷汗。他年纪还轻,家中娇妻美妾,可不想当了太监。 不等田齐发怒,陈到和张任已经飞扑而至,一拥而上,对着简未居拳打脚踢。简未居紧咬麻布,怒目而视田齐。他身为一国之主,就算兵败被俘,到了大汉王庭,到了大汉天子面前,也应享有尊严,得到礼遇。 田齐可没有大汉君臣那般以德服人,以德报怨的毛病。他怒上心头,推开张任,抬起没有暗伤的左腿,一脚狠狠踩到简未居裆下。简未居痛的身体一挺,冷汗直流,不断翻滚。 陈到和张任没想到田齐如此狠辣,竟然亲自动手废了简未居,不由一愣,停手不再殴打简未居。 田齐自信这一脚让简未居当了宦官,心中怒气稍解,冷哼一声道:“我边塞男儿,向来以直报怨,有仇报仇。” 第526章 设立卫所(一) 这番变化太过突然,沮授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半天才缓过神来。他看了看躬着身体在地上打滚的简未居,皱眉说道:“主公把他废了,如何收拢夫余民心。” 对于如何安置夫余百姓,田齐早有预案,此时不屑的看了看简未居,对沮授说道:“公与兄(沮授字公与),你出身内地,不知草原规矩。在大漠草原诸族,向来以胜者为王。正所谓成王败寇。草原的王位继承,凭实力为先,血统反在其次。夫余王城已毁,王庭军全军覆灭,各部落绝不会再认这个废物为王,只会各寻强者投靠。” 沮授若有所思,轻声自语:“匈奴历史上,除了兄终弟及,子承父业之外,确实有其他外姓王继位单于之事。” 田齐点了点头,承认沮授所言无错。他退回桌案,令曹性扶简未居起身,摘去塞在他嘴中的麻布,上前答话。 曹性上前拎起简未居,摘下麻布团,将他扔到田齐脚下。简未居大口喘息,怒视田齐,冷冷说道:“你身为大汉将军,竟然敢毁约叛盟,擅灭大汉属国,羞辱贵族,不怕天子责问吗?” 田齐不耐烦与简未居作口舌之争,直接了当的问道:“想生,还是想死?” 简未居一愣,心生迟疑。他身为夫余国王,被俘受辱,早怀死志。而且他知道田齐对夫余心怀仇恨,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田齐如此问,显然是想给他留一条生路,这让他的求死之心有了一丝动摇。 田齐不等简未居回答,继续说道:“想活命,就献上降表,内附大汉。同时召集各部落头领来此地与汉军盟誓。” 简未居见田齐所提条件与以往大汉征伐草原的时候并无不同,不由心中冷笑。他抬头望向田齐,提出条件:“能活着,谁想去死。我可以答应你们的条件,但请先放我儿尉求台去岔河口和喜都岭传我命令。” 田齐轻轻摇头,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非留你性命不可吗?没有了夫余王,各部落首领大多也会来我这里投降,只不过耽搁些时间,废些口舌罢了。” 简未居见田齐不肯放尉求台自由,黯然不语。他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派儿子到田齐军中为质子。尉求台勇武刚毅,又能谋多智,比他更适合担任一国之主。如果尉求台留在喜都岭,他必然能有办法掌控军权,也有办法逃过田齐追杀,最终一定能够光复夫余国土。 裆下疼痛阵阵袭来,打断了简未居的沉思。简未居羞怒交加,求死之心再次坚定起来。他抬起头冷冷一笑,傲然说道:“我已然残废,活与不活又有何区别。不放我儿自由,我宁死不降。” 田齐冷哼一声,吩咐曹性:“既然他一心求死,麻烦你成全了他。将他首级送回南河,祭奠战死在鲜卑的南河乡邻。” 曹性应诺,上前拎起简未居出了城楼。只听外面一声惨呼,曹性再返回来时,手上已多了一个人头。 沮授不满的望了望田齐,与他抱怨道:“你根本就没想过留简未居一命,又何必惺惺作态,与他废话。” 作为田齐心腹谋士,沮授十分清楚田齐对夫余人的恨意,也知道田齐早就打算杀夫余王,灭夫余国,以报父兄战死鲜卑之仇。 田齐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回答沮授。他与简未居废话闲聊,只是效仿猫抓老鼠,在简未居临死之前,多耍弄一下而矣。可惜简未居并没有上当,让田齐少了许多调侃仇人的快感。 沮授也不等田齐回答,皱眉看向曹性,责怪他道:“你把他的脑袋拿进来作什么?我们还会怀疑你私自放了他不成?” 曹性也面露尴尬,连忙拎了简未居脑袋出去,交给亲卫拿回去做些防腐处置,再派人送回南河,祭祀鲜卑之战阵亡将士。 沮授又转头询问魏延:“你们这一把火放得真是痛快,不知粮仓、金库和马厩烧剩下多少?你们伤亡多少?城中百姓伤亡多少?” 魏延没有想过这些事情,被沮授问得面红耳赤,只勉强回答道:“我们兵少,急于引火焚城,进攻王宫,擒拿简未居,没有顾及粮仓、金库和马厩。夫余军留守城内的军士不多,被火攻影响,军无战心。我们直驱王宫,没有遇到强硬阻击,伤亡不重,战死一百零三人,重伤十九人,轻伤三百二十七人。至于城中百姓伤亡多少,我也不知。” 曹性在楼门外听到沮授责问魏延,不由停下脚步,站于门外,不肯再进去挨骂。沮授所问那些事情,他也没有考虑过。 沮授冷哼一声,也不再询问魏延。 田齐替魏延解围,吩咐他道:“其他各府军弹压高句丽降兵入城追击夫余败军,一时难以集结。文长再辛苦一些,与曹性一同率军前去查探粮仓、金库和马厩情况,尽快回报。” 魏延连忙应诺,转身跑出了城楼。 沮授又望向田齐身后的陈到和张任,出言斥责道:“身为主公亲卫大将,险些让主公当着你们的面被袭受伤,真是失职。” 陈到和张任也被沮授问得惭愧不已,面露羞红。 田齐见沮授见人就骂,显然心怀怨气,无处发泄,连忙挥手令陈到和张任退下。 陈到和张任心头一松,连忙跑出城楼,守在门外。 城门楼内只剩下沮授和田齐两个活人。田齐轻声一笑,对沮授说道:“公与兄把人都骂跑了,想来有什么机密事与我相商。” 沮授冷笑一声,指着田齐鼻子骂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简未居兵败被俘,何需主公亲手教训?太有失身份了,太有失风度了。” 田齐连忙认错,只言父兄之仇,十年得报,一时得意忘形,恳请沮授原谅。 沮授不为已堪,拿出一策书卷递与田齐道:“这是我与管幼安在出征夫余路途中,结合府军制度订立的治民之策,请主公查看,是否能在夫余试行。” 田齐对于如何治理夫余降附部落早有预案,但听闻沮授和管宁也拿出了方案,也不敢轻视,连忙接了过来,仔细阅读。 第527章 设立卫所(二) 管宁和沮授参照田齐府军制度,结合大汉良家子村落管理体系,准备将新攻占的塞外草原,平均划分成若干领地。 领地内的外族百姓每千帐为一府,设千户一人,长老五人,百户十人,平时自行治理府民和领地,战时服从汉军征调,每帐派一壮丁从军,由汉军派军官统领,辅助汉军各千户府作战。 田齐细心读完沮授和管宁的安民策,心中赞叹。他们两人提出的治理边疆少数民族策略,与千年之后,明代卫所制度和清代满蒙八旗制度十分接近,甚至更为完善。 田齐放下书策,对沮授说道:“公与兄和幼安兄这一策略,足可安定大汉边疆数百年。” 沮授见田齐脸上并无多少喜色,知道田齐对这一策略并不十分满意。他认真询问田齐:“主公不必客气。我和幼安商讨一路,因时间仓促,一些政策还没有完善。主公有何疑问,不妨直言相告,我们共同商讨。” 田齐轻轻点头,对沮授说道:“我觉得此策还有三点可以更加完善的地方。其一,仿照始皇帝一统中原之策,书同文,法同规,度同量。为行此策,可令各军府府民北迁,与民府混居。为区别内地军府,可称之为卫所。卫所内广设学堂,不论民族,不论出身,凡年满六岁男女儿童必须入学三年,学习汉语。毕业合格者,可为府民,学不会汉话者,贬为奴隶。” 沮授眼睛一亮,大为赞同,击掌赞道:“主公这一策确实精妙。幼安也曾提及,治民首在治心,若心属大汉,则为大汉子民,若心不属大汉,则为大汉仇敌。主公令汉蛮杂居,书同文,言同语,过得百十年,草原大漠,再无汉蛮之分。在此之上,主公还可下令夫余各族改汉姓,取汉名,广设家族祠堂,推行儒家礼仪和忠孝道德,教化民风。” 田齐也兴奋的拍了拍脑门,大声称赞道:“这个建议好。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还要奖励各族之间通婚,如此更加融合,不分你我了。” 沮授连忙将这些记录下来,补充入治民策略当中。 田齐接着说道:“其二,不可任由卫所自治。将军府民政部各司要在卫所设立分司,推行将军府政令。卫所中的一切权力都必须纳入将军府治下。卫所内所有土地划归公有,卫所内百姓都有权力申领承租,相互之间不得买卖。取消原有贵族一切特权,推行将军府军功受爵制度。由司法部派人,在各卫所设立法庭,推行将军府各项法律。另外最关键一条,要打散原有部落,重新划分各百户所府民。而且卫所平时不可设立部落军。卫所安全和治安,可交由司法部警备司,或者交由各军府后备军。” 沮授记下田齐各项建议,又再次补充道:“卫所中原有的奴隶可以由将军府出钱赎买,放其自由。同时卫所千户不可由府军千户兼任,应由民政部派官吏担任。府军千户只管作战,不再管理民事。” 田齐连连称善,全盘接受沮授所提建议。 沮授颇为兴奋,追问田齐第三点改进建议。田齐沉吟片刻,决心拿出一些超越时空的见解。他十分严肃的对沮授说道:“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何得民心?依我看来,就是一个钱字。” 沮授闻言,皱眉不喜,但没有急于反驳田齐,而是耐心听田齐说完。 田齐继续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往。遍观东周列国历史,凡是财力强者,国力必强,民心必齐。凡是财力弱者,国力必弱,民心思乱。要想安定边疆,必先安定民心。若人人安居乐业,大汉再无叛乱之忧。为此,我打算在各卫所设立匠营千户,设立工匠学府,专门负责推广新式工具,培养各类工匠,促进卫所经济,富裕卫所百姓。塞外苦寒,我打算先推广火坑、铁炉,用煤炭取暖。同时推广暖棚,发展农业养殖。还可以试验养殖貂孤,取皮毛谋利。而且,凡是靠勤劳致富者,凡是带领府民共同致富者,奖官授爵,减免税赋。凡是因私害公,偷逃税赋者,重重处罚,驱逐出府。” 田齐这一观点,过于注重实利,强调以利益引导民心,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有违封建体制,有违贵族特权,让沮授一时有些迟疑。 田齐坚定的对沮授说道:“百姓如水,官府如舟。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治民也如逆水行舟,只能顺势而为,不可逆潮流而上。民心思利,只能以利导之。教化德行,有如舟舵,只能顺着水势操控方向,以防撞到堤岸,不可强行改变方向,以致舟船侧翻。公与兄以为然否?” 沮授深思不语,不肯接言。他当过县令,知道百姓所思所想。他知道田齐这些想法十分符合百姓愿望。但他也知道,民心思利的后果是什么。古语有言,十倍之利,可驱人生死;百倍之利,可颠覆民风,覆灭一国。 沮授轻叹一声,劝阻田齐道:“边疆之外,四处皆是蛮夷。他们见边疆富庶,岂不觊觎,必然兴兵来犯。若民皆思利,必然私而忘公,只恐百姓皆怕死而偷生,再无死战之心。我们废力开拓,怕是会为他人做了嫁衣。” 田齐心中一惊,暗自想到后世富足繁荣的大宋王朝。大宋立国,开海行商,财源广进,富甲天下。但士民再无战心,一直为外族所欺,最终十万臣民崖山蹈海,自此中原沉沦,再无中国。田齐又想到他原来的那个时空,经济繁荣,达到顶峰,百姓沉溺于纸醉金迷,只知歌星影星,不知英雄名姓,全然忘记了数十年前,神州险些亡国灭种的危机。 沮授见田齐面色发白,心生不忍。他犹豫片刻,建议田齐:“这些问题,我和幼安兄也曾探讨过。他建议可以效仿东周大秦,衣食住行皆与爵位挂钩。没有爵位,有钱也不可享有华衣美食,出无华车,住无彩屋。是以,民皆思战,不敢落于人后。” 田齐连连称善,令沮授与管宁询问大秦律法,择其善者而用之。 第528章 设立卫所(三) 田齐和沮授忙里偷闲,在城楼密谈良久,商议治理夫余国土和百姓之策,决定全面推行卫所制度。 此时夫余王城内的大火已完全熄灭,逃入城内的败军也全部投降,城中再无抵抗。 各路汉军开始分兵占领粮仓、金库、王宫和军营等处要地,同时押解战俘出城,返回东城门外集结。 城中百姓见汉军军纪严明,并无滥杀无辜举动,也渐渐安下心来。他们安静的留在家中,在大火过后的残垣断壁中抢救牲畜和贵重财产,准备接受汉军的统治,重建家园。 巴音和夫渠完成集结,请示田齐和沮授,准备出兵追击高句丽残军。 田齐担心两人兵少,难挡高句丽人拼死一击。又担心高句丽残军会孤注一掷,舍弃战马,钻入深山,绕山间小路返回高句丽国内。 他与沮授商议,决定再派金藤率无当军为后援,一同追击。同时提升巴音为振武校尉,作为主帅,统领三府军士共同作战。 巴音、夫渠、金藤三人领命,率军向东急行追击而去。 田齐召集其余府军千户,召开军议,布置王城防务。 田齐与沮授商议之后,决定提升童猛为威远校尉,整训高句丽战俘,以求生军军士为千夫长、百夫长,组建八支千人队,作为王城守军,担负王城守卫。 决定提升赵云为宣威校尉,开始整训夫余军战俘,以银甲军军士为千夫长、百夫长,组建十个千人队,准备开赴高句丽,支援李进作战。同时令其负责筹建夫余卫所。 决定提升曹性为抚远校尉,负责前往喜都岭和岔河口招降夫余各部落。同时联络珂最和珂比能,履行曹性之前答应他们的承诺,割让喜都岭以西草原给鲜卑。 决定提升魏延为奋武校尉,率军北上,招降夫余王城以北各部落。同时以海东军军士为千夫长、百夫长,在北方各部落中征召十个千人队,南下喜都岭和岔河口驻防,负责防备鲜卑珂最、珂比能诸部。 安排好军务,田齐散了军议,召集沮授、管宁、魏风、赵云以及各府军文吏,商讨卫所制度细则。准备将夫余国土划分为十处卫所,将夫余百万牧民纳入卫所管治之下。同时任命赵云为夫余卫所万户官,统管夫余所有卫所事务。 巴音率长生军为先锋,一路急驰,向东奔行百里,于天黑之前,发现高句丽残军踪迹。长生军各军侯和屯长建议巴音发动夜袭,进一步疲惫敌军。 巴音遥望高句丽大营,见营内秩序井然,并无慌乱,心生警惕,吩咐手下各曲各屯下马扎营,等待夫渠和金藤两军,不得贸然出击。 高句丽也同时发现了汉军。明临武藏建议乙支苏渊趁汉军兵少发动突袭,乙支苏渊没有同意,只下令紧守营寨,封闭营门,防备汉军攻营。他担心野外夜战难敌汉军精锐。一但战败,会影响士气。 高句丽另一位将军西平隆乡建议乙支苏渊杀光战马,抓紧制作军粮,准备明天打退汉军追击,然后徒步登山,绕山间小路,返回高句丽。 乙支苏渊不置可否,只神态轻松的下令各军抓紧休息,不必担心给养,明天必有粮草送至军营。 他十分肯定的对两人说道:“等有了粮草,军心安定,我们以众击寡,必能击退追兵,平安返回高句丽。” 西平隆乡和明临武藏心中疑惑,但不敢置疑,只得依令而行。 天黑之前,夫渠和金藤也先后抵达巴音营地,开始扎营休整,与高句丽军遥遥对峙。 夫渠查看周围地形,担心高句丽弃马登山,建议巴音于明天黎明时分发动火攻,突袭敌军大营,逼高句丽军决战。 金藤却向巴音建议暂缓进攻。等明天一早,由长生军和锦貂军发动袭扰,粘住高句丽大军。他率无当军先敌一步弃马钻山,于山间设伏。高句丽军没有携带粮草辎重,仅靠杀马维持大军补给,无法与汉军长久对峙。等他们断尾求生,再次逃入深山,无当军于半路截杀,长生军和锦貂军在山外封堵,争取把高句丽围困在山内。 巴音没有急于对夫渠和金藤的建议发表意见。他凝视地图,皱眉沉思,轻轻摇头。 巴音出身匈奴王庭军,后来投降鲜卑,又随田齐南归,加入府军,南征北战半生,可谓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他虽然没有证据,但却敢肯定,乙支苏渊敢于在此滞留,必有依仗。 巴音甚至怀疑乙支苏渊早在出征夫余的时候,就在这里留有后手。 巴音盯着地图看了足足半个时辰,突然眼睛一亮,兴奋的高呼一声:“我知道了。” 夫渠和金藤连忙询问,巴音坚定的回答两人道:“乙支苏渊留在这里是在等人,等粮食。高句丽人根本不缺粮草,所以才敢缩在营中与我们僵持。敌众我寡,敌人军心未乱,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夫渠追问巴音:“敌人哪来的粮草?” 巴音指着地图上一条山脉对夫渠说道:“乙支苏渊没有连夜东逃,而是选择在这里扎营,应该是有意为之。这里距离夫余北方重镇黄龙塞只隔着长白山其中一条山脉,直线距离不过百里。而从这里再往南就是辽河大泽。辽河大泽沼泽遍布,泥淖不堪,不通车马。但北面这条山脉,却不一定没有路通往黄龙塞。乙支苏渊东征夫余,绝不可能放任黄龙塞威胁自己后路,必然早有防范。我若是他,一定会派一支兵马,在山中埋伏。有兵马埋伏,必然有粮草储备。他肯定是在等这支伏兵运粮草出山。” 夫渠和金藤看着地图默默点头,同意了巴音的判断。巴音得到两人支持,更加坚定的说道:“我们要击溃乙支苏渊,必须截获这批粮草。” 巴音说完,转头看着金藤,询问他道:“你有没有信心于夜间潜入深山,找到这支伏兵,烧了他们的粮草?” 金藤的无当军源自黄巾军太行山秘营力士,常年生活在山林。在成立无当军府的时候,金藤仿照李进神机军战术,制定训练大纲。一曲士兵执长枪结阵,一曲士兵以弓弩对敌,两屯亲卫骑军作为突击力量。 但田齐结合无当军士兵出身太行山秘营的优势,希望金藤按照山地作战要求来训练士兵,并给金藤提出了许多建议。 金藤自知勇武和智谋不及其他府军千户,要想让无当军府在田齐军中立足,必须有所特长。他欣然接受田齐建议,虚心向各府千户求教,全力训练山地作战。 而且金藤属下军官都出身匠营,近水楼台先得月,设计定制了许多适合山地作战的武器装备。 第529章 无当军(一) 锦衣卫这些年着力在北方各族之间发展势力,哨探地形。他们提供给各军府的地图十分详细,而且可靠。 但长白山了无人烟,锦衣哨探没有进过长白山,所以地图上没有任何道路标识。无当军之前也没有来过长白山,想要在完全陌生的群山之间找到敌人,如同大海捞针。 金藤毫无迟疑,轻声回复巴音:“我尽力而为。如果拦不下粮草,我建议不与敌军正面作战,只要缠住、拖住他们,不让他们轻松返回高句丽即可。” 巴音不满意金藤的回答,再次逼问金藤:“我问你有没有信心,有没有把握把山里的敌人拦下。” 金藤也不满巴音的逼问,反问巴音:“这全是你的猜测,山里有没有伏兵还不一定呢。如果你能告诉我敌人在什么位置,我有信心把他们挡在山内,也有把握烧了他们的粮草。” 巴音大怒,误会金藤不服他指挥,训斥金藤:“我若知道伏兵位置,哪用与你废话。主公派你来助我,是因为无当军出身山匪。山地作战,那是你们无当军的任务。” 金藤也十分气愤,误会巴音以势压人,强人所难。他出言顶撞巴音:“我没有信心,也没有把握找到敌军,截下粮草。如何?你尽管去向主公告状,处罚我好了。” 夫渠见两人起了争执,连忙劝阻,对巴音说道:“山深林密,了无人烟,我们又都没有来过此地,确实难以查找敌人踪迹。” 巴音与夫渠关系深厚,见夫渠替金藤辩解,虽然恼怒,但不再出言斥责。 夫渠又转对金藤说道:“敌众我寡,若高句丽人得到粮草补充,军心安定,士气复振,我们难以取胜。若让乙支苏渊逃回高句丽,只怕影响李进校尉作战。能不能完成主公重托,就看金校尉你了。” 金藤怒火稍歇,冷哼一声,对两人保证道:“我这就率军入山,拼尽全力搜寻敌军。” 夫渠连忙向金藤行礼道谢。 巴音也收起怒气,叮嘱金藤:“不论敌军埋伏在山中什么位置,必然有路与乙支苏渊营地相通。” 金藤心中一动,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巴音望着金藤远去的背影,轻哼一声道:“废物。” 田齐手下二十府骑军千户,论武功,论智谋,论功绩,论资历,金藤都要排在最后。巴音看不起金藤,由来已久。 夫渠同样看不起金藤,也轻声嘲笑道:“主公赐他们府军名号为无当,可不是没有担当的意思吗?呵呵,无当无裆,说白了就是没用吗。” 巴音闻听夫渠如此曲解无当军名号,怒气一泄,哈哈大笑。 金藤隐隐听到身后传来巴音的笑声,怒气暗生。他知道巴音和夫渠看不起自己。虽然他们都出身于匈奴,但巴音和夫渠出身大部落贵族,而自己却出身于仅有千余人口的乌古部。在巴音、夫渠担任匈奴王庭军千夫长的时候,自己不过是一名普通的牧民。 金藤含怒回到无当军营地,召集军侯和屯长齐聚中军大帐,商议连夜入山事宜。 无当军各军侯、屯长大多出身匠营,没有系统学习过军事。他们听金藤下令,要连夜入山搜寻敌军,也纷纷抱怨,认为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 金藤本就因巴音看轻自己而满怀怒气,此时更是大怒。他大喝一声,拍案而起,对众人说道:“我不想听这些废话。主公亲自为我等拟定训练大纲,赐军号无当。是希望我们成为山林虎豹,勇猛无当。乙支苏渊没有派兵在山中埋伏便罢,若真有伏兵在山中,我们必须把他们找出来,消灭掉。现在就给我想办法。” 各军侯、屯长被金藤一阵痛骂,都停止了抱怨,却一时之间找不出办法来,纷纷沉思不语。 金藤焦躁的在大帐内来回走动,却也无计可施。 过了足有一刻钟,军中计曹吏,何丰亲孙何欢想出一计,出言说道:“我有一计,却不知可不可行。” 金藤连忙催促他道:“只管说来。都是自家兄弟,就是不行,也无人笑你。” 其他人也纷纷鼓励何欢大胆说出心中想法。他们都出身于匠营,家人都归何丰管束,没有人敢轻视取笑何欢。 何欢年纪不大,今年刚满十六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他得众人鼓励,信心满满的说道:“我听闻祖父提过,当初主公前往燕山喜峰岭拜访童渊,也是在深山老林中无处找寻其踪迹。后来他们于深夜登上主峰,凭高远望,查找烟火踪迹,最终找到了童渊隐居之地。” 金藤等人闻言大喜,皆言此计可行。 何欢得到众人肯定,信心更足,再次提议道:“这次我到无当军担任计吏,祖父送我一件礼物,名叫千里镜,最适合远望查探军情。” 何欢说完,从怀中掏出千里镜给众人查看。 众人轮流试用千里镜,立刻喜形于色,连连称奇。 金藤试过千里镜之后,也是信心大增,立刻下令全军整装出发,不打火把,凭借月光,悄然进入长白山,直奔附近最高处山峰而去。 时至深夜,无当军登上附近最高山峰,令何欢拿千里镜搜寻四周。 何欢拿着千里镜四处远望,不见任何烟火踪迹。 众人十分失望,纷纷抱怨,认为巴音判断有误,高句丽在山中根本没有伏兵。 金藤虽然对巴音不满,但却坚信巴音的判断。他提醒何欢,高句丽人担心暴露行踪,恐怕也不敢打火把行军。 何欢却轻轻摇头,对金藤说道:“若他们想把军粮运出山来,必然有车马。山间路险,不打火把,只怕难保安全。” 金藤认为何欢说的有理,沉思片刻,吩咐何欢道:“可能他们离这里还远,又有群山遮挡,这才没被发现。我留一什亲卫给你,你继续在此了望。我率军下山,前往高句丽大营方向哨探和埋伏。他们运粮出山,必然有路,而路口很可能就在高句丽大营附近。” 何欢应诺,又与金藤商议,用火堆来传递消息。如果发现敌军踪迹,何欢点起不同数量火堆,来表明敌人方位和距离。 第530章 无当军(二) 初夏的长白山,山高林密,绿木荫荫,溪水淙淙。高大的松树、桦树遮星蔽月,树林之间,荆棘密布,无路可行。 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挡无当军前行。 十余名斥候身上套着绳索,沿着没有树木的山脊和悬崖峭壁慢慢向下滑行,每过数丈,打下一枚铆钉,固定住绳索。 只半个时辰,斥候下到山底,确定四周安全,学了几声狼吼,通知山顶的军士沿着他们留下的绳索下山。 无当军常年驻守于山林,每天训练如何利用绳索,攀登险峰,寻路下山。 所有军士由各屯长率队,沿绳索而下。他们速度敏捷,动作熟练,有惊无险,很快就来到了山底。 金藤令斥候打起火把,沿溪流向山外哨探,寻找人烟踪迹和可能存在的道路。 无当军沿着溪流默默前行,一无所获。他们没有发现任何有人经过的痕迹,也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容纳车马通行的道路。 所有军侯、屯长都对巴音的判断产生了怀疑,金藤自己也对是否有高句丽伏兵产生了一丝动摇。 无当军不自觉的放慢了行进的速度。金藤也不催促,只是时不时回望主峰峰顶,希望何欢能有所发现。 明月慢慢落下,时近黎明,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无当军已经潜行到了高句丽军营方向的群山周边,依然一无所获。 金藤叹息一声,下令全军停止前进,暂作休息。士兵们苦寻一夜,身心疲惫,情绪低落,纷纷就近寻找可供躺卧的岩石,或闭目养神,或小声交谈。 金藤习惯性的再次回望主峰,却见峰顶亮起了火光。金藤愣了愣神,然后欣喜若狂。他兴奋的命令亲卫召集各军侯和屯长过来。 亲卫的传令声惊动了所有军士,他们打起精神,纷纷向主峰探望,然后面露喜色,士气大振,身心疲惫一扫而空。 无当军自从来到辽东,数年隐于深山训练,未曾一战。眼看着其他军府的军士因功受赏,大发战争财,他们却只能躲在深山,为人耻笑,不由心怀怨气。如今终于轮到他们上阵,不由有些兴奋,战意盎然,恨不能立刻与敌人交战,以便斩获军功,赢得土地、钱财的封赏,为家人赢得无尚荣耀。 金藤细数主峰火堆,吩咐各曲军侯和各屯屯长:“何欢在东南方向发现敌军,距离主峰五十里。以此估算,我们距离敌军已不足十里。我率亲卫屯先行向东北方向哨探,你们率军紧跟在我身后,随时准备作战。” 各军侯和屯长齐声应诺。 金藤打起火把,率亲卫屯先行而出,不过数里,果然发现一条可供车马通行的山间土路。 金藤大喜,派出哨探沿道路向南北两个方向寻找有利地形和敌人踪迹。 无当军不仅要伏击山内这支高句丽军,烧掉他们的粮草,还要小心防备山外高句丽大营派兵入山接应。 过不多时,东方泛白,天色渐亮。各曲各屯全部完成集结,两个方向上的斥候也传回情报。 据初步探查,山内高句丽军约有三千人马,他们每人都拿着火把,很方便站于远方高地的斥候统计数量。他们正沿着这条道路向南而来,距离无当军已不足十里。金藤自己贴地倾听,也隐隐能听到车马行进的声音。 而向南查探的哨骑也传回消息,果然有一支千余人的骑军入山接应。 金藤来不及选择更好的伏击地形,立刻下令一名军侯带左曲士兵向南迎击入山接应的高句丽骑军,自己则率亲卫两屯和右曲士兵沿路北上,阻击山内那支高句丽伏兵。 对于如何在山间与敌交战,无当军早有预案,也经过无数次演练。金藤令一屯亲卫执长枪于道路中间结阵,正面阻敌。又令一屯亲卫爬上路旁高大林木,执连弩攻敌,支授正面防守的亲卫。 其他各屯军士则由各自军侯和屯长率领,攀越路旁山崖,向敌军身后挺进。他们必须找到敌人粮草,施放火箭,将之烧毁。 天光见亮,林间雾气蒙蒙,视线不佳,能见度不及数丈。但车马行进的轰鸣声如在耳边,敌军转眼就至身前。 高句丽的斥候终于发现了汉军的埋伏,急忙吹牛角号示警。 高句丽山中伏兵的主将纳仁闻听示警号角,心中一惊。他这次入山埋伏,十分隐秘,除了乙支苏渊,高句丽军中其他将校也不知道他的行踪。他甚至怀疑军中斥候误把前来接应的友军当成了敌人。 但前方不断传的惨呼声立刻打消了纳仁对斥候的怀疑。 无当军一屯亲卫结成密集枪阵,向前挺进。无当军的长枪由三截短棍组成,既可拆卸成短枪,又能组装成长枪。每截长三尺,约为后世一米长短。三截短棍以卡扣相接,可达一丈有余,比普通长枪长出近一倍。 山间道路狭窄,无当军长枪阵密不透风,而道路两旁,一边是山崖,一边是深渊,让高句丽士兵无处躲避,只能与汉军在道路中间以硬碰硬,亡命撕杀。 高句丽士兵的武器以刀剑为主,也有配备少量长枪。但他们的武器与无当军的长枪相比,都显得太短,他们根本无法靠近汉军枪阵,也无法对无当军士兵造成任何伤害。 一名高句丽军千夫长率一队弓箭手上前,以箭射击枪阵汉军。无当军出身匠营,身上盔甲皆为精钢压制的板甲,防箭效果极佳。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汉军枪阵依然如故,无人受伤。 此时爬到树上的无当军也以连弩对敌还击,他们手中弓弩也都是精钢打制,带有滑轮减力,威力大、射程远,又快捷省力。他们居高临下,很快将高句丽弓箭手射杀一空。 高句丽军刚一接战,便被杀得步步后退,伤亡惨重。金藤指挥两屯亲卫不断向前,逼迫高句丽军从后方调兵来前方支援。 而沿悬崖潜行至高句丽军身后的右曲无当军士悄然来到了粮车上方。军侯一声令下,无当军士兵点燃挂了火油瓶的火箭,向车粮车射下一阵箭雨。数十辆粮车立刻被大火吞噬,车夫和旁边高句丽士兵也有不少被烧成了火人,高声惨呼,四处乱窜。 金藤见敌军后方火起,哈哈大笑。不管能不能歼灭这股高句丽伏军,他们无当军的任务算是已经完成了。 第531章 定夫余(一) 天色见亮,巴音和夫渠率军出营,到高句丽营门前挑战。乙支苏渊下令紧闭营门,高挂免战牌,不许各军校尉和军侯出营。 巴音令长生军于营门前列阵备战,令夫渠率锦貂军分兵而进,绕高句丽军营施放火油,烧了高句丽营寨,逼高句丽大军出营野战。 高句丽军两天前才突出重围。他们仓皇出逃,不说粮草辎重,就连行军帐篷都没有几顶。他们逃到长白山脚下,伐木为营,只简单用原木围成营墙,人马在营地内幕天席地,与露宿野外并无不同。 夫渠率部绕着高句丽军营施放火箭、火油,只过得片刻就将营墙全部引燃。但高句丽营中没有帐篷等引火之物,反倒是形成了天然的隔火带,让营地中的高句丽士兵逃过一场劫难,没有多少损伤。 但高句丽军本来就因粮草断绝而士气低落,如今失去营墙的遮蔽,立刻有些军心不稳,险些炸营,一哄而散。 明临武藏和西平隆乡等人强令各校尉、军侯率亲卫弹压,才勉强安抚住惊慌失措的士兵。两人见汉军兵少却如此嚣张,觉得必须与汉军打一仗,来提振军心、士气。 明临武藏和西平隆乡率领众校尉向乙支苏渊请战。乙支苏渊气定神闲,对手下各校尉、军侯说道:“东征夫余之初,我便暗令纳仁率军三千于长白山内埋伏,以防黄龙塞的守军绕经山间小路前来偷袭我军背后。纳仁军中带有军粮辎重,足够我们逃归高句丽之用。我令你们在此扎营,就是要等纳仁带粮草出山。今天天没亮,我就派人入山去接应纳仁了。相信用不了多久,纳仁就能出山与我们汇合。有了粮草,军心自然安定。区区两千余汉军,不足挡我军一击。再让汉军嚣张一两个时辰,又有何妨。令各军结阵自守,不得擅自出击,与汉军野战。” 众校尉、军侯得知纳仁即将带了军粮出山,虽然将信将疑,但不由心中一安。 巴音和夫渠见高句丽军中险些发生营啸,心中大喜,准备全军发动突袭,一举击溃高句军。 可惜高句丽营中慌乱瞬息即平,机会悄然而过。高句丽军开始以千人为一队,集结自守,严阵以待。 巴音令夫渠率锦貂军后撤歇息,自己率长生军上前,贴着最外围的高句丽千人队骑军阵发动袭扰。 汉军弓箭射程比高句丽人远出近一半,长生军始终保持在高句丽人弓箭射程之外骑马奔行,施放冷箭。高句丽军受军令约束,不敢上前近战,一时间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防箭,伤亡越来越重,士气越来越低,只得不断向后退避。 西平隆乡是高句丽有名的勇士,他暗中观察汉军,渐渐锁定了巴音,认为他应该是汉军主帅。他再次上前向乙支苏渊请战,愿率亲卫突击,阵斩巴音而还。 乙支苏渊也被巴音完全不将高句丽大军放在眼中的嚣张举动激怒。他稍作犹豫,最终同意西平隆乡出战。 西平隆乡大喜,立刻点起一屯亲卫,打马冲出军阵,直奔巴音杀去。 巴音见高句丽派兵将出阵来战,心中一喜,呼喊一声,立刻率军退避,引高句丽兵追击。 汉军不战而逃,外围高句丽千人队逃过一劫,再次稳住军阵,不由齐声欢呼,士气稍振。 西平隆乡出身高句丽贵族世家,家学渊源,深知匈奴人的阿古歹战术。他见巴音不战而逃,立刻惊觉,连忙勒住战马,不再追击。他遥望巴音,高声呼喊,请与巴音斗将。 巴音哈哈大笑,高声回复西平隆乡:“无名小儿,不配为我对手。要想交战,只带兵来追好了。” 巴音说完率长生军后撤,休息马力,再令夫渠轮换上前发动袭扰。 夫渠躲开西平隆乡正面,向另外一侧的千人队发动进攻。西平隆乡率军去截击夫渠。夫渠趁西平隆乡未到之时,率军沿高句丽千人队扫射一轮,伤了百余名高句丽骑军。 等西平隆乡进入汉军射程之内,夫渠呼喊一声,立刻率军后撤。巴音见西平隆乡去截击夫渠,立刻率军再进,袭扰西平隆乡身后千人队。 巴音、夫渠与西平隆乡在战场上玩起了捉迷藏,象个狗皮膏药一样粘住高句丽军。虽然没有给高句丽军造成什么损伤,但长此以往,必将进一步打压高句丽军士气,动摇高句丽军心。 明临武藏再次建议乙支苏渊派兵围攻巴音和夫渠。 乙支苏渊也知道不能再任由汉军肆意攻击袭扰各千人队军阵。他犹豫片刻,决定不再等纳仁出山,不再等粮草运至大营。他下令明临武藏,率四个千人队出战,围击夫渠;又下令给西平隆乡增兵四个千人队,让他围击巴音。 巴音见高句丽军终于派兵来追,心中大喜,呼喊一声,率军加速撤退,向南远遁。夫渠紧随巴音下令,率军向西远撤。 西平隆乡和明临武藏率军追出数里,但高句丽粮草已断,人马都已饿了一天一夜,体力不如汉军,始终追不上汉军。 西平隆乡和明临武藏不敢追击过远,只得无奈下令停止追击。 巴音和夫渠见高句丽军停马回撤,立刻率军反身来追,粘住西平隆乡和明临武藏,不断以弓箭杀伤他们手下军士。 巴音和夫渠的府军都成立较早,经过十余年的征战和训练,让长生军和锦貂军把阿古歹战术运用得无比娴熟。 高句丽军既追不上汉军,又甩不脱汉军,只能被动挨揍。西平隆乡和明临武藏对汉军的无赖战术十分恼怒,却无计可施。 乙支苏渊见战局被动,内心也十分着急。他不断询问斥候校尉纳仁还有多久才能运粮草出山。斥候校尉急忙派人入山,去催促纳仁。 可不等斥候校尉派去的人入山,却有山中派来的哨骑带来紧急军情。 乙支苏渊急忙召见哨骑,得知汉军于昨夜悄然入山,截断了纳仁归路,不由眼前一黑,险些摔下战马。 数万高句丽残兵因无粮草已近崩溃,全指望纳仁军中所余那些粮食。如今这唯一的希望破灭,乙支苏渊不由心生绝望,战意全无。 第532章 定夫余(二) 无当军截断纳仁出山的道路,烧了粮草,同时也击退了乙支苏渊派进山里接应纳仁的那个千人队。 无当军接连数年默默训练山地作战,如今一战立威,将数倍于已的高句丽军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金藤见战局已定,令军士呼喊招降。 纳仁回望四周,见所有军士惊慌失措,早无战心,而且见粮草已失,再打下去,徒增伤亡,再无意义。他无奈叹息一声,抛下手中长剑,下令全军放弃抵抗,向汉军投降。 金藤一边令左曲军侯率领军士收容战俘,一边召见纳仁,请他出山,去劝降乙支苏渊。 纳仁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金藤的要求,只提出一个条件,请汉军承诺,保证降兵生命安全,而且不把他们贬为奴隶。 按照草原上的规矩,战败一方的士兵很可能被卖为奴隶。而按照大汉的规矩和惯例,一般会优待主动投降的草原部落,允许他们部落南迁内附,允许他们继续以自由之身,为大汉边军效力。 金藤轻轻点头,对纳仁说道:“我可以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也可以将你们的要求向主公转达。但主公具体要如何安置你们,我不敢保证。” 纳仁闻言略有失望,但也知道金藤可能在汉军中地位不高,无法代田齐作出决定,便没有再出言恳求。 金藤快速打扫完战场,押了纳仁和高句丽战俘,沿道路南下,汇合击退高句丽接应骑军的右曲军士,出了长白山口,来到高句丽大营北侧列阵。 退出山口的高句丽骑军见纳仁被俘,没有向汉军进攻,只远远监视,作好了冲锋准备。 金藤替纳仁松绑,给他一匹战马,令他入高句丽营中,劝降乙支苏渊。 金藤率军出山,乙支苏渊和巴音心知战局有变,纷纷鸣金收兵,不再交战。 纳仁面见乙支苏渊,满脸惭愧,只跪地请罪,不敢言语。 明临武藏和西平隆乡怒视纳仁,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刮,以解心中恼恨。 乙支苏渊心如死灰,轻声责问纳仁:“汉军深夜入山,不熟悉山间道路,数量肯定有限。你手握精兵三千,我又派了一千精骑入山口接应。狭路相逢,勇者为胜。你就是拿人命堆,也应该能冲破汉军阻拦。可你竟然降了。我真看错了你,没想到你如此无胆。你怎么还有脸来我面前?” 纳仁痛哭失声,泪如泉涌,拼命磕头,以表达自己内心中的愧意。乙支苏渊对纳仁的丑态视而不见,只冷冷看着纳仁,等他说明来意。 纳仁咚咚咚咚磕了十余个头,直到额头冒血,这才抬起头,望着乙支苏渊,哽咽着说道:“汉军施放火攻,烧了粮草。我就是杀出重围,全歼汉军,也没有了意义。何况这支汉军似乎十分熟悉山林,翻山越岭有如平地,非我等可以硬敌。短短半个时辰交战,我军伤亡过半,敌军毫发未伤。将军,纳仁不是怕死。如果舍我一命能换回粮草,纳仁绝无迟疑。如今粮草尽失,我们没有补给,退路已断,再打下去,只怕有死无生。国中精锐,多半在此。如果全军覆没,高句丽危矣。汉军答应不会伤我们性命,也肯定会依据以往惯例,放我们自由,许我们内附。请将军三思,忍辱负重,以图将来。” 明临武藏、西平隆乡和一众校尉纷纷黯然无语,渐渐收起对纳仁的恼恨。他们不得不正视现实,内心当中已经同意了纳仁的建议。 乙支苏渊眼含热泪,叹息一声:“汉军敢于两军阵前背叛盟约,必然早有谋算。只怕汉军这次主动与我们结盟,相约一同出击夫余,本身就是一场阴谋。田齐手下二十余校尉,精兵数万,如今在夫余现身者,不足一半。只怕高句丽已然面临灭国之危矣。” 明临武藏、西平隆乡和纳仁大吃一惊,面色煞白。高句丽倾国而出,攻打夫余,国内防卫空虚。如果乙支苏渊判断正确,那田齐很可能另外派有一支奇兵,突袭高句丽王城。 巴音率军与高句丽军对峙,人马在原地歇息了一个时辰,养精蓄锐。他见高句丽军士气低落,却毫无投降之意,不愿再等,吩咐军士击鼓,准备再次发动袭扰,进一步疲惫敌军,督促乙支苏渊早做决定。 战鼓一响,长生军、锦貂军开始慢慢前压。金藤闻听远远传来的鼓声,也下令全军戒备,准备作战。 高句丽军见金藤率军出山,纳仁投降,知道粮草已断,最后的希望已灭,不由士气大泄,战意全无。他们在汉军压迫之下,缓缓后退,隐有崩溃之势。 乙支苏渊无计可施,叹息一声,下令全军投降。 巴音令高句丽军抛下武器,自缚双手,分批出营。 乙支苏渊令各千人队依汉军命令行事,不得妄动。他率明临武藏、西平隆乡、纳仁等校尉先行出营,求见巴音。 巴音扎下营帐,令乙支苏渊等人报名而入。 乙支苏渊忍羞含辱,低头躬身,报名求见。巴音与夫渠同坐帐内,哈哈大笑,准乙支苏渊等人入内拜见。 乙支苏渊进到帐内,请巴音准他面见田齐。同时希望汉军能依以前惯例,准高句丽内附大汉,永为大汉属国,听从大汉天子和边军中郎将征调。 巴音轻轻摇头,对乙支苏渊说道:“我来追击你们的时候,主公曾经与我说过,要在夫余推行卫所制度。你们留在夫余王城的俘虏都被编组成军,正在整训。如何安置你们,我不敢作主,请你与主公面谈。” 乙支苏渊点头同意,请求巴音,尽快安排他与田齐见面。巴音应诺,令亲卫将乙支苏渊等人软禁起来,等打扫完战场,即刻押解战俘返回夫余王城。 汉军对于如何打扫战场和处置俘虏都有详细规定,各军依规而行,行动十分迅速。不足一个时辰,整个战场都已打扫完毕,所有缴获登记造册,被收入辎重车队统一存放。 一个时辰之后,汉军开始启程返回夫余王城。 第533章 定夫余(三) 田齐先一步得到巴音传回来的战报,心中大喜。乙支苏渊率军投降,高句丽骑军精锐尽丧,辽东之战大局已定,再无变数。 两天之后,等巴音、夫渠、金藤等人押解高句丽战俘返回王城,田齐立刻于中军大帐设宴,款待乙支苏渊、明临武藏、西平隆乡和纳仁等高句丽降将。 田齐与沮授坐于主位,赵云、巴音、童猛、魏风、夫渠、金藤等府军主将坐于两人下首,陈到、张任立于两人身后。 等众人坐定,田齐一声令下,乙支苏渊、明临武藏、西平隆乡和纳仁被请入中军大帐。 乙支苏渊率众人向田齐跪地行礼,以示臣服。田齐抬手令四人起身,并请他们入席就坐。 乙支苏渊、明临武藏、西平隆乡和纳仁再次行揖手礼道谢,坐于田齐和沮授对面的客席。 田齐含笑举杯,对乙支苏渊等人说道:“我奉大汉天子之命,镇守辽东。高句丽与夫余,身为大汉属国,久不纳贡,又不服天子征调,频频发兵南下,袭掠辽东。为安定辽东,我只得发兵北上,代天子问罪。简未居不肯臣服,人头已落。不知你们可是真降,可愿服我军令?” 乙支苏渊、明临武藏、西平隆乡和纳仁心中一惊,急忙离席跪地,向田齐请罪。 乙支苏渊扣首说道:“我等真心投降,不敢违将军军令。愿将军向天子代言,高句丽愿献表内附,永为大汉属国,服从天子和将军征调。” 田齐呵呵冷笑,摇头说道:“高句丽和夫余,时降时叛,令天子震怒。我已上书天子,除去夫余和高句丽国号,两国领地和属民纳入大汉直属,划分卫所,与大汉边疆村落一样,书同文,法同规,度同量。每个卫所,设管民千户和管军千户各一人,管民事百户若干;设吏、户、兵、刑、工、教化、营商、农林等诸曹主事若干;设议事族老、村老十一人。每个卫所,设预备府军若干。每户出一丁,平时为民,战时为兵,归卫所管军千户统领。” 乙支苏渊闻言,汗如雨下。按照田齐所言,高句丽和夫余如同灭国,再无任何反抗的机会和实力。 田齐冷哼一声,盯着乙支苏渊说道:“你们也想和简未居一样,宁死不从我军令吗?” 乙支苏渊与明临武藏、西平隆乡、纳仁三人对视,均面无血色,默不敢言。 童猛坐在席榻上对乙支苏渊说道:“你断尾逃生,丢下数万残军阻挡汉军追击。我们与残军激战一夜,俘虏近万。我奉将军之命,整训高句丽战俘,分设千人队八队。我将你们军中督伯以上军官全部免职,另外委任汉军军士为军官。如今八支千人队整训完毕,随时可以听从汉军命令作战。你们降与不降,服不服将军军令,自己考虑,只是机会只有一次,千万不要后悔。” 乙支苏渊叹息一声,向田齐扣首行礼,请求他道:“我等愿服将军军令,敢问将军如何处置我等?” 田齐呵呵一笑,轻声说道:“卫所初建,正需人才。你们督伯以上军官可保留原职,但要调入夫余府军中为官。你们原来的部众交由汉军整训,另外委派军官。” 乙支苏渊心中稍安,询问田齐:“不知将军要派我等前往何处作战?” 田齐举杯相敬,回复乙支苏渊:“你等放心。你们既肯降我,便是大汉军吏。我田齐绝不会让自己手下为难。你们和以前的部下都留在夫余各卫所,按照大汉府军制度重新训练,驻防喜都岭和岔河口要塞,防备鲜卑东进。你们的家人,我会派人接来此地,成为卫所府民。卫所设有管民千户,也有营商、农林主事。他们会教导府民发展农商,富裕百姓。你们府军外出作战,也有军功受爵制度奖赏。行军作战,我田齐不敢与诸君相比,但强国富民,我田齐自认不下于人。三年时间,若各卫所府民食不饱、穿不暖、住无居、身无余财,田齐必上书天子,辞官去职,退位让贤。” 众人闻言大惊,皆起身劝田齐收回承诺。 田齐哈哈大笑,起身举杯,对众人说道:“你等追随田齐,所为何来?若不能让你们家人同享富贵,若不能让你们家人安享太平,田齐,上,愧对天子重托,下,有负诸君信任,有何资格居此高位。我已与沮授、管宁商定,分夫余国土为二十座卫所,统归夫余万户府管治。任宣威校尉赵云为万夫长,升银甲军为万户府,任威远校尉童猛为万夫长,升求生军为万户府。两府所缺兵员从银甲军、求生军后备府军和黄巾屯田降兵,以及夫余、高句丽降兵中择优补充。各卫所管军千户,从塞北、辽东军校、银甲军、求生军军官、高句丽降将、夫余降将中选任。调科教部教化司千户管宁为夫余卫管民万户官,调谷琪、谷浩为夫余卫副万户,负责夫余卫府民生、教化、营商、农林诸事。各卫所管民千户、各司主事,由苏双从民政部调派。” 众人见田齐信心十足,又委派心腹北上,不再出言相劝,皆躬身应诺,出言相谢。 田齐举杯相敬,赵云、童猛、管宁指天为誓,必不负田齐所托,尽快营建卫所,发展生产,训练府军,三年之内,让塞北苦寒之地,变为富裕繁华之城。 闻听赵云、童猛和管宁豪迈之言,田齐哈哈大笑,与众人举杯同饮。 乙支苏渊、明临武藏、西平隆乡和纳仁等高句丽降将也不由暗自佩服田齐胸襟宽广,视他们这些塞外蛮夷与大汉子民相同。 第二天一早,乙支苏渊向高句丽战俘传达田齐军令,接受汉军整编。 同时,曹性也说服了喜都岭、岔河口各夫余部落族长头人,一同来到王城,向田齐投降。魏延也收服了王城以北各部落,带了各部落首领南下王城请降。 田齐令管宁和赵云、童猛走马上任,负责与各部落首领商谈划分卫所,组建府卫事宜。 赵云、童猛、管宁日夜不休,舌战群雄,仅用三天时间,将十座卫所的地域和领民划分完毕,同时将夫余部落军解散,将夫余、高句丽战俘精选淘汰,只保留十府军士,将乙支苏渊等高句丽降将和索离等夫余军降将调换任职,又选派银甲军、求生军军士到夫余各府军中为军侯和督伯。 第534章 灭高句丽(一) 夫余万户府的组建千头万绪,军务繁忙,但田齐于此时收到锦衣卫飞鸽传书,李进率军偷袭高句丽王城失败,遇高句丽军民拼死阻击,苦战七天,寸步难进。 高句丽立国两百年,国力强盛,政治清明,甚得民心。得知汉军攻打王城,高句丽各部落纷纷组织青壮从军,开赴王城,勤王救架。 李进兵少,担心被高句丽军民里应外合,围困于坚城之下,传书请示田齐,准备暂时退兵,沿江劫掠而归,另寻战机消灭高句丽政权。 田齐与沮授等人商议,觉得此时是消灭高句丽政权最好的机会,不能轻言放弃。但李进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为防止李进深陷重围,田齐令曹性飞鸽传书李进,许李进退兵至鸭绿江边,背靠水军扎营,等待田齐率军前去支援。 田齐留赵云、管宁于夫余王城坐镇,继续组建夫余卫所和万户府;留童猛率求生军和高句丽降军前往喜都岭和岔河口驻防;留曹性出使鲜卑,与珂最议和。其他各府军立刻东进,前往高句丽,支援李进作战。 田齐担心汉军兵少,又令索离征调夫余部落军两万轻骑,跟随汉军东征。索离依令而行,但请求田齐留尉求台一命。 索离觉得尉求台是因他建议与汉军结盟而入汉军为人质的,他有义务救尉求台性命,不然良心难安。 田齐考虑再三,决定同意索离要求,释放尉求台。他在行军途中召见索离,然后令陈到将尉求台押入帐中,与索离相见。 尉求台被五花大绑押入帐中,宁死不跪,只冷眼望着田齐。 尉求台已经知道父亲简未居被田齐斩首。他与田齐有杀父亡国之仇,早不报生还希望。他不相信田齐肯放他自由,所以不愿忍辱负重,再向田齐低头。 田齐对尉求台满怀恨意的眼神视而不见,只轻声对尉求台说道:“索离于我汉军有功,本应重赏。但索离愿以军功换你一条性命。我只得答应他这一请求。但你与我有杀父之仇,我也不能随意留你在此地谋生。今日召你相见,是想问一问你,有无可去之处?” 索离面色一红,羞愧的低下了头,不敢与尉求台对视。田齐故意说他于汉军有功,并愿以军功换尉求台一命,是想让尉求台误会自己早与汉军有所勾结,充当了夫余人的叛徒。他不敢与田齐争辩,也无脸面再与尉求台相见。 尉求台冷冷扫了索离一眼,轻哼一声,毫不在意的询问田齐:“你敢放我自由?你不怕我报仇吗?” 田齐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对尉求台说道:“我杀了你的父亲给我父亲兄长报了仇。你要找我寻仇,理所当然。索离用军功换你一命,我这人向来有功必赏,不好驳回。你放心,我田齐一诺,还没有那么不值钱。我既然答应放你自由,就不会反悔。即便将来你有能力杀我,我也不会后悔。说,你想去哪里?” 尉求台傲然一笑,对田齐说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你放心,如果你肯放我自由,我可以答应你,十年之内不会踏入夫余领土半步。” 田齐看了看尉求台,吩咐陈到:“把他和他的亲卫都放了,把武器、战马也还给他们。同时再给他们一个月的粮草辎重。” 陈到面露迟疑,担心夫余卫所新立,民心未附,尉求台暗中鼓动各部落为乱。 田齐催促陈到:“听从命令。放他自由。” 陈到无奈,只得应诺。 田齐又对尉求台说道:“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逃跑。一个月后,我会发布通缉令,悬赏万金,买你人头。如果有部落敢暗中收留你,或者暗中投靠你,灭族。” 尉求台冷笑一声,回复田齐:“我说过,十年之内不会再踏入夫余半步。因为我知道,没有十年隐忍,我没有力量复仇。你放心,我尉求台会留着这条性命报仇,不会做以卵击石的愚蠢举动。” 田齐轻轻点头,挥手令陈到带尉求台退下。 尉求台随陈到出帐,临出帐门之前,稍稍停步,对索离说了一声谢谢。 索离羞得面红如血,又担心田齐误会,不敢接言。 田齐等尉求台离帐,请索离入座,含笑问道:“我在夫余推行卫所之制,你们部落的贵族和牧民有何反响?” 索离连忙行礼回复田齐:“牧民被打散分入各千户府、百户所,颇有怨言。不过听说能够申领田地、草场,三年不必纳税,又心生欢喜。贵族失去土地和奴隶,但也得到钱财补偿,虽有怨气,但不敢发作。赵校尉、童校尉允许贵族子弟加入府军,准许他们同汉军一样,以军功搏取富贵,给了他们出路,也让他们安下心来。” 田齐十分高兴索离能够对他直言不讳,称赞他道:“你为人忠义,名重北国,又久经战阵,智勇双全。此次东征高句丽,如果你能立下战功,我定会上书天子,赐你汉姓,升你为大汉校尉,并且许你依汉军军制,独建一军府,就以夫余为名。” 索离投降汉军,田齐胸怀宽广,对他信任有加,令他配合赵云、童猛整编府军,他因此对田齐府军制度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如今田齐答应他可有机会单建一军府,让他有机会与田齐麾下亲信等同,让他感激莫名,激动不已。 索离跪地扣首,发誓向大汉和田齐效忠。田齐哈哈大笑,离席上前,亲手将他扶起,对他说道:“夫余与大汉同出一源,本就一家。我军中不行跪礼。因为我觉得跪礼有损勇士尊严。孟子有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我愿视你等为手足,也愿你等视我为腹心。将来安定大汉北疆,我定会向天子请封,与诸君同富贵。” 索离心中一暖,请求田齐从各府军中抽调军士到夫余部落军为官,沿途整训夫余军,增加夫余军战力。 田齐大喜,同意索离所请,令各府军抽调军士至夫余军为军官。同时将夫余军分为十府,配备给各府军为后备军,配合各府军作战。夫余军多为各部落青壮,常年与周边部落争抢草场、农田,无日不战,经汉军稍加整训,立刻战力大增。 第535章 灭高句丽(二) 田齐率军沿松花江向东南行进,一路整训夫余军,速度不快,每天只行进百里。十天之后,田齐大军才进入高句丽领地。 田齐在松花江南岸扎下营寨,派人招降高句丽西北各部落,却毫无结果。各部落或者逃入深山,或者向东撤退,无人向汉军投降,也无人敢袭击汉军。 田齐休整一日,派巴音、夫渠、金藤三军为前锋,沿松花江支流一路东行,直插高句丽王城,辽东重镇集安。 河谷两侧多山,道路狭窄,巴音、夫渠所率骑军勉强于河谷行进,速度不快。巴音担心中高句丽军埋伏,下令金藤率无当军担任前哨,沿山而进。 金藤也不推辞,广派哨探,探查敌人踪迹,一路发现数次埋伏,击退数支高句丽伏兵。 数天之后,金藤所部无当军哨探钻出深山,来到鸭绿江上游平原,与李进所部哨骑相遇。 李进得知田齐率军而至,心中大喜,令各军扩建营地,准备迎田齐所部各府军进驻。两天后,田齐大军与李进会师。 李进迎田齐等人进入中军大帐,向田齐请罪。 田齐扶起李进,见他戴着青铜面具,不由想到李冲身死。他眼含热泪,满怀歉意,详细讲述李冲兵败身死经过,又事无巨细的说明了李冲身后事处置情况。 李进因李冲之死,心怀隐痛,如今从田齐口中得知详细经过,不由悲从中来,泪如雨落。 李进向田齐行礼致谢:“主公亲书墓碑,为李氏正名,将李冲风光厚葬,李冲泉下有知,必感激涕零。我兄弟有负主公所托,惭愧惭愧。” 田齐安慰李进说道:“高句丽立国百年,效仿中原,筑城而居,推行农桑,国力强盛,与其他草原诸族全然不同。而且高句丽王城依山谷而建,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你等以寡击众,能与强敌相持至今,已属不易,何罪之有?” 李进、太史慈、典韦、甘宁、童飞、江成等人这才放下心中郁闷,与田齐详述攻打王城经过。 这几年来,田齐各部不断出兵北伐高句丽,高句丽水军早被童飞、江成所灭。李进等军由水军运载,沿江而上,一路急行,十分顺利,仅用三天,攻至高句丽王城,集安城下。 李进率军连夜攻城,一举拿下外城。但高句丽王延优对汉军早有防备,屯重兵于内山城,居高临下,抵挡住了汉军进攻。 汉军连攻数日,霹雳弹、火油弹,挖掘地道,翻越山领,无所不用其极,但内山城城高墙厚,地势险要,城内军民齐心抵抗,难以攻克,两军于城内城外陷入僵持。 与此同时,高句丽各地城守、部落首领开始发兵勤王,围攻汉军。李进担心深陷重围,这才请示田齐,后撤至江边,背靠水军扎营。 高句丽王延优见李进退到江边扎营,判断汉军应该是在等待援军,他率军收复外城后开始下令各路勤王军反击,希望在汉军援军到来之前,歼灭李进。 李进背江列阵,在水军弩炮支援下,打退高句丽军数次围攻。甘宁、典韦、太史慈皆勇猛无敌,他们所部骑军也身经百战,战力超强。他们数次追击败军攻入外城,但都因兵少,难以为继,只得退回江边。 延优见汉军装备精良,战力远超高句丽军,担心高句丽军士气受挫,伤亡太重,也不再派兵出城来攻,开始收拢军队,巩固城防,准备背倚坚城,消磨汉军锐气,再与汉军决一死战。 田齐、沮授与李进等人了解清楚当前敌情,一时也无办法击败延优,攻克坚城。田齐安排好大营防务,散了军议,令各军休整一夜。 田齐一夜无眠,努力回想历史中关于攻克坚城的办法,再与集安城局势相比较,却没有任何可以借鉴的计策,可以说是毫无收获。 沮授也是对着地图枯坐一夜,将三十六计逐一思考一遍,也是无计可施。 第二天清晨,两人会面,看着对方憔悴模样,不由相视苦笑。 两人对案而坐,张任亲自为两人端来早餐。两人一边吃饭,一边商讨下步行动。 田齐苦思一夜,心生退意,他犹犹豫豫的对沮授说道:“公孙度对我们早起防范之心,私下拉拢各郡太守,各县县令,限制府军扩展领地,招募府民。此次北征夫余、高句丽,我军战果辉煌,公孙度必然心生忧惧。我等全军在此与高句丽决战,一但僵持不下,旷日持久,只怕辽东形势有变。如果无法速胜,不如采纳李进建议,趁高句丽集举国之兵于王城,各地防卫空虚之机,沿江劫掠而还。” 沮授却轻轻摇头,劝阻田齐道:“高句丽领地千里,国民百万,依山建城,劝导农桑,国力日见富强。这次好不容易引蛇出洞,将他们国中主力骑军骗至夫余歼灭,正是他们实力最弱之时,也是消灭他们的最佳时机。一但撤走,给了他们喘息之机,他们必会广建城垒,防备我军进攻。到时再想沿江北上,攻打王城,只怕更难。至于公孙度,他与主公同为边疆重臣,受天子和朝庭约束,如何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发兵攻我后路?如果他真敢如此,我们正可借平叛之名,一举铲除公孙氏势力,一统辽东。” 田齐见沮授坚持已见,不同意撤军,再次心生犹豫。他轻叹一声,与沮授报怨道:“集安城依山而建,以山为墙,城内广阔,不缺水源、粮草,城外仅南面不足千丈城墙可供攀登。延优又在城内屯集重兵数万,非短时间可下。高句丽各城各部落都未受损失,一但久持不下,我军师老兵疲,敌军内外呼应,只怕形势逆转,进退不能,有败亡之危矣。” 沮授昨夜苦思一夜,想出一计,此时向田齐建议道:“延优集举国之兵于王城,其他各城和各部落防卫空虚。主公可派各府军轮流攻城,将延优压制于城内,同时派各府军率夫余军轮流出击,攻占高句丽外围城池,收服高句丽各部落,组建卫所,安定百姓,以孤立集安。等到高句丽全境平定,集安一城孤悬,士气必泄,转机必现。” 田齐闻听此计,击掌称善。他心中暗自佩服,觉得沮授此计与后世红军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有异曲同工之妙,必然能获得成功。 第536章 灭高句丽(三) 高句丽王延优见数万汉军沿松花江来援,心如死灰,悔恨不已。他确信,乙支苏渊所率领的那一支高句丽最精锐的兵马已经全军覆没。 如今数万汉军兵临城下,高句丽势如危卵,随时都有倾覆之忧。 延优将当初建议他与汉军结盟,共同征讨夫余的一些大臣全部下狱问罪,同时还下令囚禁了乙支苏渊、明临武藏、西平隆乡等人家眷。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乙支苏渊、明临武藏、西平隆乡等人投降汉军,但延优对属下的忠心向来没有什么信心,他决定先将他们家人扣押,以作防备。 但延优的举动让诸位大臣和各部落首领惶恐不安,也令军中各将领人人自危。 延优也很快察觉到了军心不稳,急忙大肆封官许愿,笼络人心,还下令打开王宫府库,拿出钱财,重赏所有军士。同时延优还向臣民许诺,只要齐心协力击退汉军,所有百姓免交赋税一年。 延优的这些承诺让军民士气稍稍恢复,稳住了军心民心。 与此同时,田齐召集各府军校尉,依沮授计策,将手下各军分为两部。一部由李进统领,含太史慈、典韦、甘宁、魏延,共五府府军,每府汉军配备夫余军两府,四面出击,攻掠周边城池和部落。一部由田齐和沮授指挥,含巴音、夫渠、金藤、陈到、魏风,共五府军士,每府汉军也配备两府夫余军,轮流攻打集安外城。又令江成、童飞各自率领本府水军,轮流南下,攻打沿江城池和部落。 田齐对李进、江成、童飞等人说道:“打破一座城池,攻破一个部落,不得残害百姓,可大开府库,分钱粮给百姓。同时,推行卫所制度,组建府军。但要把所有官吏和贵族押解至集安,放其入城。如果有百姓不愿成为卫所府民,也可将其带至集安。” 李进、江成、童飞等人齐声应诺,率军出营,各自出征而去。 田齐和沮授令巴音、夫渠首先出战,率军攻打集安外城。令陈到率神策军组装追风炮掩护巴音、夫渠登城。 巴音请陈到在他们攻城时暂不发射追风炮,等他们退下城池的时候再发射追风炮。陈到应诺,吩咐手下军士依此令而行。 巴音和夫渠率汉军先出,围着城池奔射,掩护夫余军攻城。 长生军和锦貂军大多出自边塞良家子和匈奴,作战时以弓弩为主,常年训练射术。他们军中每位士兵,骑马奔射,百丈之内都能达到十中其五。两军往来奔射,城上高句丽守军惨呼连连,不敢露头。 夫余军见汉军威武,不由士气大振。夫余府军各曲军侯、各屯屯长和各队督伯皆由汉军军士担任,他们见手下士气昂扬,纷纷借机大声呼战,指挥夫余军士搭云梯登城。 高句丽军见云梯搭上城头,不敢再避战不前,冒着汉军弓弩狙杀的危险,纷纷闪出垛口,以弓箭、礌石、滚木阻挡攻击夫余军。 双方皆拼死作战,惨呼声、喊杀声沸反盈天。夫余军进攻受阻,伤亡渐重,士气低落,隐有败退之势。 带队的汉军军侯、屯长、督伯连忙大声呼喊:“汉军军律,敢有贪生怕死,迟疑不进者,斩。屯长、督伯不退,军士退者,全屯全队处斩;军侯不退,而军士退者,全曲皆斩。杀。攻上城头,以军功受爵,得田地家宅金银之赏。杀。” 夫余军士畏惧汉军军法,又受军功受爵封赏激励,纷纷高呼酣战,鼓起勇气,再次杀向城头。 高句丽守军同样被汉军弓箭杀得胆寒,渐渐支撑不住,被夫余军攻上了城头。 巴音立刻令夫渠率锦貂军下马登城,自己率长生军于城下压阵、督战。 夫渠率军登城,却见高句丽军已然退下城墙,向内城撤退。夫余军两位千户原是索离手下校尉,作战经验丰富。他们见高句丽军退而不乱,担心有诈,严令夫余军停止追击,占领城门。 夫渠站在城楼远望,见外城之中寂静无声,仿佛无人居住的一座空城,也心生疑虑,不敢轻易入城。 夫渠令手下打开城门,放巴音入城。巴音率军入城,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和夫渠及夫余军两位千户商议,决定暂缓入城,只占领城门,然后向田齐通报情况,请示是否入城。 田齐得到巴音通报战况,心中不由想到历史中十分着名的空城计。他呵呵一笑,令陈到派兵将追风炮架上城墙,以霹雳弹和火油弹摧毁外城。 陈到担心如此一来,住于外城的高句丽百姓会死伤过重,影响汉军将来对高句丽的统治,建议田齐只发射石弹予以试探城中是否有伏兵。 田齐犹豫片刻,同意了陈到的建议。等陈到下去指挥神策军抬追风炮登城,沮授轻声一笑,询问田齐:“主公因何确信外城乃是一座空城?” 田齐语气坚定的说道:“外城百姓大多都是高句丽守军家属。延优只要不傻,就不会让他们留在外城。就算准许他们留在外城,也不会任由汉军如此轻易攻入外城。” 沮授轻轻点头,对田齐说道:“我也是如此想。延优敢弃守外城,必有隐藏的后招,不如毁之。主公又因何准许叔至(陈到字)只发射石弹?” 田齐微微一笑,得意的说道:“留着外城也好。只要我们不入外城,只占领三面城墙,那就应该轮到延优难受了。我们围而不攻。他要反攻外城城墙,必然派兵进入外城,我们可以居高临下,以追风炮和弓弩杀敌。他要紧守内城,却正合我意,还能减少我们的伤亡。等拿下高句丽,外城这些房屋正可用来安置归附我们的百姓。何乐而不为呢?而且叔至所言不错,不论城中有无百姓,我们都应该有所顾忌,以防手下军士习惯成自然,真杀红了眼的时候,不顾百姓死活,无所不用其极。” 沮授心中凛然,向田齐行礼道歉:“我到是没有想到此点。可见心中比主公和叔至少了一份仁心。惭愧惭愧。” 田齐也不禁面色一红,与沮授说道:“若非叔至提醒,我也没有想到此点。说起来,也是少了一份宽仁之心。” 第537章 灭高句丽(四) 沮授点头一笑,趁机询问田齐:“管幼安,正人君子,仁德服众。有他镇守夫余,百姓必安。主公令李进、江成、童飞等人率军攻打高句丽各城,收服高句丽各部落,杀伐必重。要想平定高句丽,还需要再寻找一名管宁那样的道德君子,主持高句丽卫所民事。” 田齐心中一动,面露微笑,询问沮授:“想来公与兄心中已有人选,不妨让我猜一猜,如何?公与兄先提管幼安,我猜你要举荐之人,必是邴原!” 沮授微笑点头:“主公多智,一猜即中。我想举荐之人,正是管幼安好友邴原。邴原出身贫寒,年少多智,立志于学,性情坚毅。他与管宁一样,安贫而乐道,不肯攀附权贵。黄巾乱起,他与管宁一同避世辽东,管宁居乐浪,邴原居玄逸。邴原一家遁入荒野,依山而居,前往归附居住的人有几百家,前往荒野游学的士人络绎不绝。” 田齐手上不缺勇士,但确实没有什么管理民政的人才。沮授举荐邴原,田齐欣然同意,只担心邴原不肯奉他征召。 沮授信心满满的对田齐说道:“邴原隐居之地距离田畴背嵬军属地不远。主公可传书田畴,请他代主公前往邴原家中拜访,与之详细介绍府卫制度。再请管幼安写信给邴原,请他出山。我想邴原一定会接受主公征召。” 田齐依沮授所请,致信田畴和管宁,让他们一同请邴原出山。 田齐与沮授未雨绸缪,提前商议如何接管治理高句丽百姓之时,高句丽王延优也在与诸位大臣谋划着如何击退汉军。 面对汉军的凌厉攻势,高句丽君臣除了拼死一战之外,苦无良策。最终有人提议,让延优亲自拜访已经致仕退隐的大对卢(权利相当于汉朝丞相)盖苏文,向他问计。 盖苏文是高句丽三朝老臣,权重朝野。延优十四岁继位,主少国疑,依据父王临死前交待,继续委任已经年近六旬的盖苏文为大对卢,迅速稳定了朝局。 等到延优成年,担心盖苏文势大难制,便出台了一部法令,要求所有年过七十的大臣致仕荣休。 盖苏文依令而行,带头致仕,让出权力,准备回自己部落中养老。但延优担心盖苏文脱离掌控,强行赐与他一座大宅,将他留在了集安内城,形同软禁。 如今国势危急,众大臣异口同声,请延优向盖苏文问计,让延优羞恼不已。但他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众大臣的建议,硬着头皮,亲赴盖苏文府上探望这位四世老臣。 盖苏文没有为难延优,令仆从大开中门,亲迎延优入府。延优与盖苏文相见,面露愧色,躬身行礼,请求他道:“汉军背盟,联合夫余,歼灭乙支苏渊所率王庭军精锐,又突袭王城,准备灭亡高句丽。国势危急,只得再来劳烦老将军。” 盖苏文抬手将延优扶起,轻叹一声,对他说道:“我盖苏一族,世受王族重恩,但有所命,如何敢不从命。年近八旬,却能再次为国效力,老夫之幸矣。” 两人一番客套,各自表态,再无芥蒂,愿共赴国难。延优心生感动,亲自扶盖苏文入府,至书房密谈。 两人来到书房,盖苏文知道时间紧迫,不再客套寒暄,直接询问当前形势。延优知无不言,事无巨细,向盖苏文详细说明与汉军结盟经过,以及汉军背叛盟约,攻打高句丽始末。 盖苏文虽然深居府中,但也并非心无旁骛,不理外事。对于汉军攻打王城之事,他也并非一无所知,对于如何击退汉军,他也早有谋划。 听完延优详细讲述战争经过,盖苏文信心十足,微笑着对延优说道:“主公不必心忧。依老臣之见,汉军虽然来势汹汹,但最终必败。” 延优闻言大喜,急忙追问盖苏文有何计策退敌。 盖苏文点头说道:“以吾观之,汉军必败,原因有三。以寡击众,以蛇吞象,急于速胜,却遇坚城所阻,此其一。持强凌弱,以势压人,毫无信义,反复无常,四面树敌,后方不稳,此其二。挥师远征,欲连灭两国,将士往来征战,千里奔波,军心疲惫,补给困难,此其三。” 盖苏文对汉军的分析,一针见血,直指要害。延优不禁默默点头,面露喜色。 盖苏文继续说道:“要想击退汉军,我也有三策,请大王斟酌。其一,积小胜,为大胜,不急于与汉军决战。可以抛弃外城,将百姓全部迁入内城。凭借坚城固守,以减伤亡。利用外城暗道,寻机派兵袭扰,以消磨汉军锐气。其二,广派使者,联络夫余、公孙度、鲜卑、挹娄(肃慎,满族祖先)、三韩等各方势力,许以重利,求取支援。即便无人支援,只要允许我们的军队偷偷过境,袭扰汉军后方即可。其三,发动各地城守和部落首领,袭扰汉军后路,劫掠汉军辎重。有此三策,只要我们能在王城坚守一年,汉军必退。” 延优闻言大喜,躬身及地,谢过盖苏文,告辞而去。 延优采纳大对卢盖苏文建议,令所有军民让出外城,撤回内城;广派使者,潜出王城,奔赴四方,联络周边各族势力,争取支援;发布命令,让各地城守、各部落首领各自为战,袭扰汉军后方。 延优刚刚把军民撤回内城,巴音、夫渠就攻克了外城。面对空城,汉军不敢轻入。田齐令陈到以追风炮试探城内虚实。陈到把城门周围百丈之内的房屋砸倒一片,不见一个人影。 田齐得知外城已空无一人,立刻明白高句丽人的打算。他们想依靠坚城,消磨汉军锐气,想与汉军打持久战。这正好符合沮授所制定的围而不打,先占外围的战略。田齐不担心高句丽军拖延时间,将计就计,也下令放弃外城,全军退回江边大营。 汉军虽然撤退,但外城一小半已被追风炮砸成废墟,令高句丽军民士气低落。 为了提升士气,延优决定重金召集军中勇士,趁汉军援军初至,立足不稳,发动夜袭。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集安城中近十万守军,很快选出千余死士。延优令王庭亲卫大将高贤臣率死士出城,偷袭汉军大营。 第538章 灭高句丽(五) 高贤臣将千余死士分为十个百人队,任命亲卫为百夫长,又令死士换上黑色麻衣,每人只拿一把钢刀,一个猪尿泡,利用夜色掩护,悄然潜入外城。 为了躲避汉军哨探,高贤臣下令,每人嘴含铜钱,不许出声,沿小街小巷,摸黑前进,直奔外城西城门。 田齐令汉军退守江边大营,只下令摧毁了外城的城门,并没有留下一兵一卒看守城墙。高句丽死士没有遇到任何阻拦,顺利出了外城。 高贤臣本来针对遭遇汉军阻击做了万全准备,如今一路畅通无阻,反而让他心生迟疑,感觉有种一拳打空的郁闷。 所有高句丽死士也怀疑汉军在城外另有埋伏,停留在西城门内,小心翼翼的向城外张望。 高贤臣令众人于城门内休整片刻,先派一伍人马出城,向江边哨探。半个时辰,哨探回报,一路上没有发现有汉军暗哨潜伏。 高贤臣心中暗喜,觉得老天帮忙,汉军对上游江面疏于防范。 高贤臣率死士营出城,不打火把,只借着微弱的月光,一路潜行,来到鸭绿江边。 汉军在集安城南扎营,此处江面距离汉军大营还有十数里之遥。有死士质疑高贤臣舍近求远,南辕北辙,问他为何率军来此荒野。 高贤臣一刀结果那出言质问他的死士,转对众人说道:“再敢有不服军令者,斩。再敢有取出嘴中铜钱,出声交谈者,斩。” 千余死士立刻紧闭双唇,咬紧铜钱,不敢再发声响。 高贤臣召集各百夫长到身边议事。他望着平静无波,缓缓南流的江面,轻声下令:“我们沿江漂流而下,直入汉军大营。到了汉军水军码头,由每队自行选择攻击目标。此战有死无生,有进无退。如能重创大汉水军,诸君之名,必光耀千古,载入史册。” 众百夫长紧咬双唇,轻轻点头。高贤臣率自己亲卫队先行,怀抱吹成球的猪尿泡慢慢走入江中。各百人队有序出发,紧紧跟在高贤臣身后,沿江而下。 时值初夏,但集安地处北国,气候较南方晚了足有一个多月,鸭绿江水解冻不久,温度不高,冰凉刺骨。 所有死士仅穿一身黑布麻衣,沿江漂流十余里,直冻得手脚麻木,嘴唇发紫。 高贤臣游在最前面,此时已隐隐看到江边不远处,一艘艘汉军战船整整齐齐的排列在码头营地内。 汉军水军营地,只沿江扎寨,于码头沿岸两侧设立寨墙、哨楼,但沿江一面并无寨垒,也无哨楼,确实如高贤臣所想一般,是汉军防卫最松懈的地方。 大汉水军装备远超时代,在水面上无人可敌。江成、童飞率水军北上辽东数年,早将高句丽水军歼灭一空,根本没想过会有人从江面发动袭击。 高贤臣见自己判断准确,计划有效,心中大喜,奋力向汉军码头游了过去。跟在高贤臣身后的千余死士也军心大振,内心激动,跟随高贤臣,奋力游向江边的汉军舰船。 深夜子时,天空明月高悬,江面一片银白,雾气蒙蒙,视线不佳。 其实汉军水军营地内,并非没有任何防备,有数条值夜的戈船、斗舰来回巡逻,巡视江面。 但田齐将水军一分为二,令江成、童飞轮流率水军攻打沿江各城,巡哨船只比之平时减了一半有余。 巡哨船只减半,往来巡逻间隙增大,加之江面视野不佳,直到高句丽死士游进水军营地,距离江岸停靠战船不足百丈之时,才有哨船发现敌情,敲响示警战鼓。 水军夜间都会下船休息,每艘战船,按船只在大小,仅留五至十名水手看守船只。 巡哨战船示警鼓声一响,水军营地内立刻号角齐鸣,战鼓声声。 所有水军军士都受过严格的夜间集结训练,此时惊而不乱,迅速披挂整齐,跑出营帐,按什伍集结,快速跑向江边,奔向自己的战舰。 巡哨船上军士,升起船上灯笼,迅速驶向潜入营地的高句丽死士,以弓弩射杀阻击,防止他们靠近江边战船。 高贤臣见行踪已露,大喝一声,令各百夫长各自率队,分散进攻。 高句丽死士早怀必死之心,此时无惧汉军箭矢,只拼命划水,游向江边。又有数支百人队干脆就近游向汉军哨船。 汉军巡哨船只都是体量较小、吃水较浅的戈船和斗舰,每船承载军士一什或一队,战力不强。 高句丽死士冒死靠近哨船,手攀船沿,一跃而上,抽刀与汉军肉搏。汉军水军大多出身东莱附近渔民,虽然精勇敢战,久经训练,但身手武艺不敌数万高句丽军中选出的千余死士,刚一接战便落下风。 不过一刻钟时间,数艘体量较小的戈船便被高句丽死士夺占,船上汉军被屠戮一空。 负责巡哨的水军军侯不敢再让高句丽死士靠近,连忙下令巡哨战船后撤。但他这个错误的决定,给大汉水军造成了灭顶之灾。 没有了巡哨战船以弓弩阻击,高句丽死士快速游至岸边,先汉军一步,抢先登上停靠在岸边的战船。 营地内的汉军虽然反应迅速,但还是慢了高句丽死士一步。 高贤臣上岸之后,选准身边最大一艘楼船,一跃而上。此时守船军士也刚刚起身,但大多奔向战船前方,以弓箭射杀江面上的敌军,仅有两名军士奔向船尾,准备解开缆绳,让战船随水流离岸,防止敌军登船。 高贤臣是高句丽国有名的勇士,可徒手与虎豹相搏。他跃上战船,同时抽出背后护手刀,劈向两名汉军。两名汉军军士挥刀阻挡,但动作慢了高贤臣一线,只同时惨呼一声,中刀倒地。 高贤臣上前在两名汉军身上补了两刀。转瞬之间,又有十余名高句丽死士紧随而至,登上这艘楼船。高贤臣回手劈出数刀,斩断所有缆绳。 楼船失去束缚,缓缓离岸。高贤臣吩咐没有来得及登船的死士:“汉军转眼即至,各什伍自行选择战船。抢下战船,斩断缆绳,快速离岸,防止汉军夺船。另外,速找引火之物,给我把汉军船只全烧了。” 众死士应诺,一哄而散,各寻战船抢夺。高贤臣哈哈大笑,挥刀杀向船内。他觉得这艘战船高大华丽,必是汉军将领座船。尽管希望渺茫,但他还是希望汉军将领今晚宿在船上,能让他立下擒杀敌将之功。 第539章 灭高句丽(六) 高贤臣夺下的这艘楼船,正是童飞帅船。但童飞此时并不在船上,而是在岸上营地内休息。他与江成约定,轮流出战,每半个月轮换一次。 水军出征数月,没有参与攻城之战,一直负责大军补给。如今已休整一月有余,各船各舰水手、士兵体力充沛,战意昂然。他们闻听战鼓示警,惊而不乱,反应迅速。 营中水兵陆续奔至码头,与来不及登船的高句丽死士混战在一起。汉军水兵身穿竹甲,手握横刀,列阵而进。高句丽死士虽勇,但手中护手刀不及横刀锋利,又不敌汉军相互配合默契,立刻处于下峰,死伤惨重。 童飞跟在大军身后观察敌情,指挥水兵分成两路,一路围杀岸上敌军,一路迅速登船,准备击沉被高句丽死士夺取的战船。 汉军受过遇袭训练,此时各负其责,快速登船,高句丽死士不习惯在船上作战,很快被汉军杀散,只夺取了少量汉军船只离岸。 高贤臣没有机会与童飞交手,心生遗憾,但能夺占帅船,也足以令他满意。他杀光船上水手,见汉军蜂拥而至,高句丽军战机已失,处于下峰,形势危急,立刻指挥手下军士操控船上弩炮,对准岸上汉军,发射石弹。 高句丽军早怀必死之心,不顾岸上两军混战在一起,只看着人多处施放弩炮石弹。帅船上弩炮弹力强劲,足有百石之力,石弹出膛,可飞射数百丈。岸上汉军水兵和高句丽死士成串被石弹砸飞,惨呼一片。 高贤臣依然不满意石弹威力,吩咐手下寻找霹雳弹。他参与守城之战,知道汉军弩炮有这种威力巨大的弹丸。 但汉军对这种威力巨大的弹药管控极严,平时存于专门的库房,不得在船上存放,只出征作战时才可配发装船。高贤臣搜遍船仓,一无所获,船上只有少量石弹。 童飞见高句丽人用自己帅船上的弩炮攻击汉军,心中大怒,吩咐手下去取霹雳弹,送至其他楼船,打算炸掉帅船上的弩炮。 童飞亲卫领命,迅速跑向存放火药的仓库。 童飞又令亲卫击鼓传令,所有楼船即刻离岸,攻打高句丽军夺占的船只。 水军各船舰依令而行,斩断缆绳,升起船帆,划动船桨,将战舰驶入江中,掉转船头,操炮瞄准帅船。 高贤臣指挥手下拼命向岸上汉军发射石弹,没有关注汉军战船动向。也有其他高句丽士兵看到汉军战船离岸,只误会汉军要将船驶离岸边,防止高句丽军抢船,没有向高贤臣示警。 汉军战船行驶到上风口,将船打横,操控所有弩炮瞄准了帅船和其他被高句丽人夺取的战舰。童飞击鼓传令,汉军各战舰弩炮齐射,转瞬之间,接连发射十余轮。 高贤臣等人没有防备,被汉军弹雨扫中,死伤殆尽。此时有军士取来了霹雳弹送至船上,汉军再一轮齐射,敌船上一阵炸响,大部分弩炮被炸成了碎片。 高句丽夺取的战舰立刻哑了火,再无石弹射出。童飞忧心尽去,下令水军楼船靠向敌船,登舰夺船。 岸上高句丽死士失去船上弩炮支持,立刻陷入被动,步步后退,被汉军围赶至江边。 此时田齐中军大营已经得知高句丽派死士偷袭水军的消息,派了张任率一曲骑军增援而至。 童飞立刻下令水兵后撤,留出空间给骑军冲锋。张任一声令下,神策军骑马挺枪,列阵前压。高句丽死士都是一身轻装,如何敢与汉军铁骑对阵,纷纷跳入水中,打算借水逃遁。 童飞早有准备,击鼓令各斗舰上前围杀。汉军箭如雨下,高句丽死士有如活靶,毫无反抗之力。童飞又下令沿江施放火油,点燃江面,以防高句丽死士有漏网之鱼。 张任上前询问童飞战况,提醒童飞小心有死士趁乱离开码头,潜入水军岸上营地。 童飞虽然对此早有防备,但依然接受了张任的建议,请张任率骑军打起火把,沿着江岸仔细搜寻残敌,以防有死士潜入营中。 此时所有船只都已被夺回,所有码头上的高句丽死士都已被消灭,营中喊杀声慢慢停歇下来。 等张任离开,童飞率亲卫登上被重新夺回的帅船。他心中也有预感,敌军首领应该就在这艘船上。 童飞登上帅船,立刻询问船上军侯:“可有活口?” 军侯点了点头,向后招了招手,立刻有军士将数名重伤的高句丽士兵抬了过来。 童飞走上前去,在高贤臣身旁站定,低头询问他道:“你就是敌军主将,叫什么名字?” 高贤臣虽然与其他死士穿着一致,但身上并无石弹砸伤痕迹,反而身中数刀,刀刀见骨,可见是员勇将,曾与汉军对面撕杀。而且他久居上位,虽然重伤将死,但一身气度凛然,被童飞一眼认出。旁边军侯也向童飞禀告,此人宁死不降,连杀他手下十余水军。 高贤臣轻轻一笑,对童飞傲然说道:“如果我没有受伤,此时就能徒手杀了你。” 童飞呵呵一笑,不在意高贤臣的挑衅,再次询问他姓名。高贤臣能想到顺江而下,偷袭水军营地,给汉军以重创,让童飞心生敬佩。 高贤臣却依然摇头,只回复童飞:“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周围水兵大怒,齐声呼喝:“大胆,敢对千户无礼。” 童飞轻轻摆手,阻止手下上前,吩咐亲卫:“找军医过来,给我治好他们。” 亲卫应诺,令水兵上前,将他们抬入船仓等待医士过来诊治。 童飞看了看被石弹、霹雳弹砸得有些千疮百孔的帅船,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营地防备松懈,吾之过矣。” 周边各军侯皆惭愧的低下了头。虽然童飞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但他们心知,自己也有疏忽。 童飞询问各船各舰伤亡情况。各船舰军侯逐一报告,全军伤亡过千,战舰沉没十余艘,烧毁二十余艘。 童飞叹息一声,令各船军侯率队连夜整修营地和战船,打扫战场。他自己带了亲卫前往中军大营,去向田齐请罪。 童飞在半路与张任汇合,见张任所部骑军抓获了十余名高句丽战俘,不由心中一惊。他没有想到,真有高句丽死士偷偷溜出战场,打算潜入营寨。 张任安慰童飞道:“千户安排人紧守营门,他们无机可寻,只得隐藏在营门外沙滩。就算没有我们搜查,等天一亮,他们也无处可藏。” 第540章 灭高句丽(七) 汉军大营受袭,田齐连夜召开军议。营中各府军千户齐集中军大帐,等待水军消息。 童飞入帐,禀报所部水军被高贤臣偷袭经过。因水军伤亡惨重,损失过半,童飞向田齐跪地请罪,愿受军法处置。 汉军律法森严,校尉和中郎将作战失利,轻则免职,重则下狱问斩。大汉飞将军李广就是因为迷路,错过漠北之战,担心被锁拿入京问罪而含恨自刎。 田齐给府军所定的军规,除了三大铁律之外,其余军法大多沿习汉军军法,只是把处罚程度稍稍减轻而矣。 田齐对水军的损失十分痛心,但不愿重重处罚童飞。田齐上前把童飞扶起,轻声说道:“是我下令放弃外城,又没有派哨骑监视城门,这才导致高句丽死士可以自由出入城池。此战失利,首罪在我。但敌人悄然潜入码头,直到靠近战舰才被发现,水军营地的防务确实有些松懈。” 田齐说完,转身望向沮授,询问他应该如何处罚。沮授见田齐为童飞说情,也打算从轻处罚童飞,建议降童飞军衔,并罚俸禄一年,但保留其千户职务,许他戴罪立功。同时,所有水军士兵和水手,记过一次,一年内不得提升军衔。 田齐轻轻点头,同意沮授的处罚决定。 童飞却羞愧不已,觉得处罚太轻,请求田齐从重处罚,免去他千户之职,退位让贤。 田齐不允,坚持从轻处罚,许童飞戴罪立功。、 童飞再次跪地请罪,对田齐说道:“主公亲定三大军规,第三条规定,军士以维护自身荣耀尊严为天职,非勇武不提军衔,非军功不赏官爵。童飞作战失利,致使府军战损过半,依军法当免职问责。请主公重重责罚,以彰显军法威严。如果从轻处罚,童飞身为主将,有贪恋权位之嫌,无颜面对部属。” 童飞说完,伏地不起,以示意志坚决。田齐无奈,只得依童飞所请,免去童飞千户之职。 童飞这才起身,又请求田齐,另派千户到水军任职。田齐却轻轻摇头,直言手上并无水军千户人选,恳请童飞以副千户身份,主持军务。沮授和其他府军千户也纷纷劝说童飞不可固执已见,当甩手掌柜,以免影响士气,耽误军机。 童飞无奈,不再坚持让田齐另外委任水军千户。 田齐亲自扶童飞起身归位,自己返回帅位,继续召开军议。 田齐对众将说道:“高句丽经此一胜,必然士气高涨。今夜各军务必加强防备,小心高句丽人再次派军前来偷袭。明天轮到金藤、魏风率军攻城。务必重创敌军,重振汉军之威。” 金藤和魏风连忙出列接令,高声应诺。 索离出列向田齐请战,愿亲率夫余府军,攻打内城。 田齐欣然同意,令魏风为主将,与金藤、索离共同商议攻城方案。 沮授叮嘱三人说道:“高句丽将军民撤离外城,必有阴谋。明天一战,若高句丽不肯派兵进攻,依然紧守内城,你们进入外城之时,一定要小心防备敌军偷袭。” 魏风点了点头,询问童飞和张任:“听你们方才所言,刚才一战,捉了不少活口。可否把他们交与我来审问。” 童飞和张任毫无迟疑,立刻同意将高贤臣等人交由魏风处置。 田齐见诸事议定,散了军议。众将鱼贯而出,准备明天出征。田齐叫住魏风,叮嘱他道:“留敌军主将一命,或许另有用处。” 魏风应诺,出了军帐,回了长林军营地。童飞和张任亲自押送战俘送至魏风营中。 魏风立刻突审战俘,想从他们口中探听集安城虚实。魏风在接掌内卫的时候,田齐曾经给过他一本训练手册,里面有一些来自后世的审问技巧和酷刑刑具。魏风这些年来把那本手册研究的十分深入,自信能够撬开这些高句丽战俘的嘴,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魏风并没有先审问高贤臣,而是先审其他死士。 魏风令亲卫把十余名战俘押到帐外,令他们跪成一排。又令人抬来床榻,让高贤臣躺在榻上。 高贤臣虽然被军医救活,但伤势很重,无法起身,也无法说话。他并不想受汉将羞辱,被俘之后数次想求死,但因伤势过重,连咬断舌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汉军摆布。 魏风走到高贤臣身边,转对那一排跪在地上的战俘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勇士,敢来我们营中偷袭,早就报了必死之心。我这人最敬重勇士了。我也不想难为你们,我只想知道你们这位主将的名字。谁能告诉我答案,我就给他一个痛快。如何?” 那一排战俘沉默不语,无人回答魏风。他们受伤被俘,也都有过自尽的举动,但都被汉军阻止。 魏风见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也不气恼。他向亲卫招了招手,指着排在第一位的战俘轻声说道:“请他吃一顿笋加肉。” 亲卫高声应诺,取来一串用绳子绑着的竹棍,上前解了战俘身上绑绳,抓起战俘双手,强行塞入竹棍之中。两名亲卫拉住竹棍两端绳子,用力一拉。十指连心,战俘一声惨呼,有如狼嚎。 魏风微笑着摆了摆手,让亲卫暂时松开竹棍,询问那名战俘:“现在能告诉我你们主将的姓名了吗?” 那名战俘十分刚硬,紧咬双唇,拼命摇头。 魏风呵呵一笑,挥了挥手,令亲卫继续施刑。 那名战俘受刑不过,想咬舌自尽,但十指疼痛过于剧烈,无法发力,本能的张开嘴,拼命哀嚎。过了片刻,那战俘头颅一垂,疼晕了过去。 魏风毫不在意,又指向第二名战俘,询问同样的问题。 那名战俘也很坚强,趁汉军没有对他施刑,用力张嘴,狠狠咬断了舌头。但他显然低估了断舌之痛,也没有想到,咬舌头自尽,不会立刻就死。 这名战俘身上绑缚未解,直疼得倒在地上,来回翻滚,涕泪横流。他本能的想高声呼喊,以减轻疼痛,却因舌头已断,只发出低沉的啊啊声。 魏风微笑击掌,称赞他道:“果然英勇。不愧为死士。可惜,你可能不知道,咬舌自尽,就是一个笑话。一般咬断舌头,不会立刻就死,最短也要半个时辰,直到全身血液流尽。你不妨慢慢享受。” 第541章 灭高句丽(八) 魏风任由前面两名战俘惨呼,转问第三名战俘相同的问题。第三名战俘被前面两人惨状吓得面色有些发白,又因魏风的问题并非什么不可说之事,不禁有些犹豫。 魏风呵呵一笑,指着身边的高贤臣,继续对他说道:“告诉我他的名字,我给你一个痛快,让你没有痛苦的成为英雄,可好?” 那名战俘内心挣扎,犹豫不决。躺在榻上的高贤臣虽然伤重不起,但还清醒,拼尽全力,轻声吐出两个字:“不可。” 高贤臣身为延优亲卫大将,不仅有勇,而且有智。他知道魏风为什么只问战俘如此简单的问题。 人皆怕死,所谓死士,只凭借心中一种信念的坚持和胸中那一点傲然之气罢了。一但回答了魏风的问题,胸中傲气必泄,最终死志动摇,再无求死之心。 魏风冷笑一声,对那名战俘说道:“我这里还有一种刑罚,名叫步步高升,就是用绳索套住你的脖子挂于高处,令你脚尖勉强触地。你要想不被勒死,就必须不断向上跳跃。我还会令人在你脚下放上钉板。你每次跳跃都会被钉板扎破脚掌,痛不欲生。是生是死,全由你自己选择。如何,要不要试试。” 那名战俘闻言,吓得脸色更加苍白。其他战俘也都心生胆怯,紧张的大口吞咽唾沫。 魏风再次向亲卫挥了挥手,立刻有亲卫在那名战俘身边立起了高杆,准备好了绳索和钉板。 那名战俘的意志终于崩溃,对着魏风大声呼喊道:“我们首领名叫高贤臣,是大王亲卫万夫长。” 魏风面露微笑,轻轻鼓掌,对那名战俘说道:“不错。你的回答我很满意。你的选择也十分明智。人生如同棋局,每个人都是棋子。活着的棋子,都有他的作用,也有他存在的意义。而死去的棋子,呵呵,谁会在意。既然你肯回答我的问题,我愿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生或者死。” 那名战俘内心纠结,生与死的意念在心中激烈交战,一时汗如雨下,不知如何回答。 魏风起身走了过去,来到这名战俘面前,轻声说道:“你报着必死之心,潜入汉军大营,立下惊天之功。不论你出发之时得到过什么奖赏,你都已经付出了足够的努力。你对得起高句丽国王延优了。你也应该替自己想一想了。放心,不会有人把你背叛之事传回高句丽的。我甚至可以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让你到大汉内地去生活。在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拿着我给你的钱财,娶妻生子,落地生根,快乐逍遥,如何?” 魏风的话把这名战俘内心中最后一丝坚持击得粉碎。他颓然的点了点头,泪流满面,对魏风说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在高句丽有何官职,可知延优为何弃守外城?”魏风贴在他耳边轻声询问。 那名战俘不再迟疑,迅速回答魏风:“我是高贤臣亲卫百夫长多贺达山。汉军攻势凌厉,群臣苦无良策,请大王向大对卢盖苏文问计,决定不与汉军速战,让出外城,凭借内城与汉军僵持,以消磨汉军锐气。而且王城修建之初,在内外城之间修建了数条密道相通。一但汉军进占外城,攻打内城,在适当时机,我们可以通过密道潜入汉军身后,发动突袭。” 其他战俘见他把高句丽最后的保命手段全盘告知魏风,不由大怒,纷纷出声痛骂。高贤臣更是面色大变,气得挺身而起,伤口崩裂,口吐鲜血,一口气堵塞于胸,晕倒过去。而其他战俘的这些反应从侧面证实了多贺达山所言非虚。 魏风满意的拍了拍多贺达山肩膀,指着其他战俘吩咐亲卫:“把他们都带下去。” 亲卫依令而行,把高贤臣和其他战俘全部押往牢中。 魏风掏出一块青铜令牌,递与多贺达山,对他说道:“这是我身份令牌,送与你作为凭证。只要你说出密道位置,我除了刚才的承诺之外,还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多贺达山接过令牌,再无迟疑,贴近魏风耳边轻声说出了几条密道的出口所在位置。 魏风心中大喜,亲自带了多贺达山前往中军大帐,求见田齐。 集安城的内城建于山谷之内,四周以山为墙,仅余正面不足千丈的城门可以出入,易守难攻。如今偶然得知内外城之间竟然有密道相通,魏风觉得这是攻破坚城的最好机会。 田齐刚刚睡下,得知魏风带了一名战俘过来,连忙起身相见。魏风激动的把多贺达山所说密道位置告知田齐,请求连夜进入外城,通过密道,发动突袭。 田齐得知有密道与内城相通,也不由大喜,连忙令张任传令沮授和各府军千户入帐,商议突袭之事。 众人刚回各自营中,又得召唤,心知有异,不敢迟疑,匆忙返回中军大帐。沮授亲自询问多贺达山:“你如何知道密道所在?” 多贺达山回答沮授:“我是高贤臣亲卫百夫长,不久前曾经跟随高贤臣检查过密道。” 田齐大喜,追问多贺达山:“密道之中有无机关?宽窄多少?对面出口在何位置,有多少人守卫?” 多贺达山依实回复道:“所有密道宽高都约一丈,都与地下暗河相通,中间必须经过一处溶洞。溶洞入口处设有铁门,常年有一屯军士守卫。密道出口在内城骑军营地,也建有铁门,设一曲军士看守。” 得知密道守卫禁严,魏风、田齐等人不由有些气馁。 沮授心有不甘的询问多贺达山:“进出密道需要什么条件和资格?可有通行令牌或者口令?” 多贺达山轻轻摇头。他身份低微,没有资格知道这些事情。 田齐心中一动,询问多贺达山:“那你随高贤臣进入密道的时候,他如何令守卫放行?” 多贺达山连忙回复道:“高贤臣是大王亲卫万夫长,负责密道防务的日常巡查。看守密道的守军受他监管,并无阻拦,一路畅行无阻。” 田齐哈哈大笑,询问多贺达山:“若是抬了高贤臣进入密道,守卫能否放行?” 多贺达山摇了摇头,回复田齐:“我不清楚守卫会不会放高贤臣进去。” 沮授却觉得可行,建议田齐不妨一试。即使守卫发觉有异常,不敢放行,也必然会禀告延优。延优得知高贤臣没死,想通过密道返回内城,必须会派人去接。只要铁门打开,汉军就有机会夺占密道。 第542章 灭高句丽(九) 田齐同意沮授的建议,准备利用密道攻打集安内城。沮授立刻与各府军千户商议作战方案。 数天前,李进、太史慈、典韦、甘宁、魏延和江成率军沿江而下,攻打周边城池和部落,并不在营中。如今汉军大营只剩下巴音、夫渠、金藤、陈到、魏风,共五府汉军和一万夫余军。 索离得知有密道直通内城,建议田齐延迟进攻时间,等召回李进、太史慈、江成等府军将士,再与高句丽决战。 田齐也担心自己手上兵力太少,即使通过地道攻入王城,也很可能被十万高句丽守军击退。他询问沮授,是否采纳索离意见。 沮授也因兵少,心生迟疑。但夜长梦多,他对于延迟进攻也有些犹豫。 魏风上前对田齐说道:“密道守卫森严,我们只能寄希望于高贤臣。我们可派出十余勇士,假扮高句丽死士,装作逃过汉军追杀的样子,抬着高贤臣前往密道,骗守卫开门。如果错过今晚,延迟进攻,那高句丽人以为高贤臣已死,肯定会有所怀疑和防备,只怕再难骗过密道内的守军。” 众人纷纷点头,同意魏风的判断。要想占据密道攻打内城,今晚确实是最佳时机。 田齐和沮授却没有马上表态。他们觉得兵力太少,担心进入内城后,遭遇城内军民全力反击,无法扩大战果,最后必然胜而无功,被赶出城外。 巴音也反对今晚袭城,他上前说道:“水军战船大半被毁,江面火光冲天。高句丽君臣必然已经知道高贤臣偷袭得手,取得大胜。高句丽经此一战,士气必然高涨。只怕此时集安城内,延优君臣也正在商议,准备乘胜出击,再袭汉军大营。我们此时进攻,有可能与集结于城内准备进攻的高句丽军迎头相撞。而且集安内外城之间密道事关高句丽国生死,肯定不会疏于防备。我们利用重伤的高贤臣,假扮高句丽死士,诈开密道铁门,胜算不大。而且就算诈开铁门,要消灭密道内的守军和密道出口处的守军,也不会悄无声息。一但暴露行踪,高句丽派重军合围密道出口,我们困于地下,又不清楚密道有何机关,只怕身处险境而不自知了。” 夫渠和金藤也出言支持巴音,认为不可冒险,更不能孤注一掷,全军进入密道。 沮授和田齐也渐渐被索离、巴音等人说服,打消了通过密道,全军攻入城内,与高句丽决战的念头。但集安城过于险要,十分难以攻打,如今知道有密道存在,知道有取胜之机,两人依然心有不甘,不想放弃这唯一的破城良机。 见田齐和沮授沉默不语,陈到心中一动,上前询问田齐:“锦衣卫在集安城也设有百户所,不知百户为何人,所部密探的实力如何。” 田齐一愣,不明白陈到为什么转开话题,询问锦衣卫在高句丽的实力。但陈到平时沉默寡言,如今好不容易开口,必有原因。他看向随军出征的锦衣卫副千户赵孟,点头示意他回复陈到。 这次汉军准备一战平定辽东,全军出征,锦衣卫也是全力以赴,派出所有精兵强将,齐集辽东。 曹性受田齐所命,专门负责与鲜卑谈判,期间又假扮鲜卑特使,配合魏延火烧夫余王城,生擒简未居。曹性亲自上阵,无暇分身,便令副千户赵孟跟随沮授出征,负责指挥辽东各百户所配合大军作战。 赵孟出身南河,小田齐五岁,与田虎、田贲同龄。他也是南河小一辈中升职最快的人之一,仅低田虎、田贲半级。 赵孟年龄小,投军晚,能得任副千户,是因曾经带锦衣卫死士营行刺张角,立下大功。 开战以来,赵孟率锦衣卫提供和传递各方消息,打探敌军情报,帮助各军带路,甚至派死士偷开城门,刺杀敌将,又立下战功无数。但他年纪小,资历浅薄,担心言语失当,平时与陈到一样沉默寡言,甘当中军大帐中的闷嘴葫芦。 但赵孟身为南河赵氏精心培养的下一代当家人,其实很有智谋,也很有口才。此时见田齐令他回答陈到所问,立刻挺身出列,并无慌乱。 赵孟回答陈到:“高句丽以汉法治理百姓,集安城中户籍森严,锦衣卫在此发展缓慢,实力不足。此地百户李义,出身南河李氏,智勇双全,本领还在我之上。他于一年前假扮夫余牧民,故意被高句丽俘虏,卖为奴隶,又连施巧计,转卖于大对卢盖苏文家中藏身。这次沮部长北上集安,顺利与高句丽结盟,骗延优派出主力攻打夫余,多靠他提供的一些情报。” 沮授轻轻点头,称赞李义:“李百户任职一年,将高句丽朝中各个派系和各部之间关系摸得一清二楚,这对我与高句丽谈判意义非凡。他还给大军提供了十分详细的高句丽地图和主要军力分布图。” 陈到闻言,面露喜色,信心十足的说道:“既然李义百户有此能力,我有一计,请主公和沮部长斟酌。” 田齐和沮授连忙追问陈到有何计策。 陈到轻声说道:“集安难攻,是因其三面环山,只南面数百丈城墙可供大军通行。但集安作为王城,在建造之初,必然考虑遇敌攻打围困等诸多防卫事宜,绝不可能没有退路与外界相通。” 众人缓缓点头,觉得陈到分析有理。集安城内军民十余万,若被敌军攻下外城,围困于内城,必定需要一条退路来获得外界补给。 陈到继续说道:“我前几日参与军议,听赵孟千户提及,因高句丽退守内城,与集安城中锦衣卫断了联系。” 赵孟点头承认,又补充说道:“高句丽人喜欢养鹰捕猎,少见鸽子踪迹,而李义又卖身为奴,无法畜养飞鸽。因此高句丽百户所不通信鸽。如今高句丽退守内城,所有军民不得出城,我们也无法与李义取得联系。” 陈到接着说道:“主公与沮部长议定先克外围,再攻坚城之策,分兵攻打各处城池,收降各个部落。此时我军兵少,利用密道进攻内城,确实凶险,也无把握。不过利用这条密道,送几个人和鸽子进去,应该不难。只要联系上李义,找到高句丽与外界相连的补给通道,切断敌军补给,集安城将不攻自破。” 赵孟皱眉说道:“送鸽子进去也没用。我们建立高句丽百户所的时候也派人带了鸽子过去,但城中鹰隼云集,放回的飞鸽,十不存一。以信鸽与李义联系,无法保证信息传递。” 第543章 灭高句丽(十) 金藤却对陈到的提议很感兴趣。无当军是按照山地步兵来组建和训练的。在金藤眼中,无论山有多高,峰有多险,必有道路,足以让无当军于山间纵横驰骋。 只要让无当军斥侯进入集安内城,靠近城内山脉,就一定有办法找到可供无当军出入的道路。 金藤出列,向田齐请求道:“我愿亲自率两三护卫抬高贤臣进入密道。只要能混入城中,再联系李义所部锦衣密探配合,必能找到高句丽人的补给通道,而且还可以另外找出一条从周边山脉潜入内城的通道。等我军攻下周边城池,降伏了周边部落,合围集安之时,无当军可秘密潜入周边群山之中,切断高句丽军补给通道,围困城池。也可以潜入城中,协助大军占领密道出口,里应外合,一举破城。” 田齐和沮授闻言大喜,相视一笑,同意了金藤的建议。其他各军千户也纷纷出言赞同,各出奇计,完善陈到、金藤两人提议。 此时天还没亮,夜色正深,距离高贤臣发动突袭仅过去不足两个时辰。 田齐和沮授决定连夜发动反击,掩护金藤行动。 首先派陈到率军占领外城南城门,护好全军退路。其次派巴音、夫渠率军进入外城,沿主街道向内城方向试探进攻。最后派魏风、索离率军攻打集安内城。派张任率一曲神策军亲卫监视外城几处密道出口,防止高句丽军利用密道发动突袭。汉军大营则由童飞率水军和无当军守卫。 在汉军出发攻打集安内城之前,由金藤、赵孟各带一名亲卫,化装成高句丽死士,抬着高贤臣潜入密道,争取骗过守军,进入集安内城。 金藤和赵孟等人抬着高贤臣,又令多贺达山领路,来到外城内一处密道入口。这处入口位于城西一户富商家中后花园内的池塘旁边。金藤按照多贺达山提供的位置和标记,找到一棵形如伞盖的一株核桃树。 金藤抽出护手刀,在其树下四周泥土上轻轻刺探。过了片刻,听到当啷一声轻响,找到了密道入口。金藤大喜,准备扒开泥土,打开入口铁门。 赵孟轻轻拉住金藤,轻声说道:“入口内可能有高句丽士兵守卫。” 金藤也怀疑高句丽人不会忽视对入口处的防卫,猜测有军士守在密道内的入口附近。 他不明白赵孟为什么此时提醒他此事,不由疑惑的望向赵孟,询问他道:“你打算做什么?” 赵孟看了一眼昏迷之中的高贤臣,贴近金藤耳边轻声说道:“万一高贤臣突然醒来,你我危矣。” 金藤心中一惊,望向赵孟。赵孟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尽管军医判断高贤臣伤重复发,气闷于胸,已不可能再清醒过来,但赵孟还是觉得,只有死人才能让他放心。 金藤点了点头,但犹豫片刻,对金藤说道:“只有高贤臣活着,高句丽人急于救他性命,才会放松对我们的盘查,放我等入城。就是想灭口,也要等出了密道再说。” 赵孟觉得金藤所言有理,这才勉强压下心中杀意,向金藤点了点头,让他打开入口。 金藤掀开泥土草皮,露出入口处一道铁门。铁门不大,可容一人进出。金藤敲了敲铁门,见无反应,伸手将门拉开,铁门下面,露出密道。密道宽约半丈,高约一丈,有台阶倾斜向下延伸。 金藤刚要走入密道,却听下面有人轻声询问口令。金藤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赵孟急忙令多贺达山上前答话。多贺达山对着密道洞口说道:“我是王庭万夫长高贤臣亲卫百夫长多贺达山。我曾随万夫长来过此处,检查密道防卫。我们随万夫长偷袭汉军大营,功成而退。万夫长伤重被围,我等拼死救得万夫长性命逃回。万夫长昏迷不醒,急需救治,速放我等进去。” 就在此时,远远传来阵阵战鼓声和喊杀声。汉军开始依照计划,反攻城池。洞口内的高句丽守军百夫长面色一惊,急忙询问多贺达山:“有汉军追在你们身后,你竟然还敢过来这里?暴露的密道位置,你等死不足惜。” 多贺达山连忙保证道:“我们趁两军混战之时,潜水逃出汉军营地,从西门返回外城,并无汉军追击。” 守军百夫长并不放心,带了十余名军士出了密道查看。 多贺达山对他说道:“城中百姓全部弃城而退,府中无人,府门挂锁。我们是抬着万夫长,不敢走府门,而是从院墙爬进来的,绝不会暴露行踪。” 守军百夫长令手下一名什长率队前往府前查探,回身来到高贤臣身边,俯身伸手,摸了摸高贤臣脉搏,又探了探他鼻下。见高贤臣还有一口气,心中虽然有些迟疑,但对多贺达山等人身份有了三分信任。 多贺达山催促他道:“汉军水军大营被毁,战舰大半被烧,水军伤亡惨重。城外喊杀声,必是汉军含怒报复,发兵来攻内城。此处随时都可能有汉军出现,不可久留,速放我等进去。耽误了万夫长救治,只怕大王饶不了你。我们只有五个人,你怕什么?如果你怀疑我们身份,可将我们扣押起来,另外派人送万夫长返回内城。” 赵孟也在一旁说道:“我们本是死士,没有想活着回来。但万夫长智勇双全,偷袭汉军大营成功,是我们高句丽的英雄。还请你火速派人送万夫长回城,救他一条性命。我等愿以一死来证清白。” 赵孟说完,抽出护手刀,欲横刀自尽。金藤等人也纷纷抽刀,准备自尽。 那名百夫长心生感动,连忙将赵孟执刀右手拉住,又出言阻止金藤等人说道:“你们都是勇士,既然逃回,不必枉送性命。” 金藤催促守军百夫长道:“有话不妨进去再说,再耽搁下去,万夫长性命不保,密道出口也可能随时会暴露。” 前去府前查探的守军返回,向百夫长禀报,多贺达山等人所说没错,府门外的锁并没有损坏,也并没有汉军跟踪过来。 守军百夫长再无迟疑,允许多贺达山等人抬高贤臣进入密道,又吩咐一什守军留在入口之外,恢复入口模样,守在府中监视,以防意外。 多贺达山等人抬着高贤臣顺着石头阶梯进入密道。守军百夫长吩咐一名督伯将多贺达山等人绑缚起来,押送他们返回内城。 第544章 灭高句丽(十一) 金藤、赵孟等人被高句丽军押送到内城密道出口。这一路上,赵孟仔细记忆沿途所有哨卡和守军兵力配置,在内心当中勾画出了一副军事地图。 金藤则不断与押送他们的军士交谈,打探密道中高句丽士兵生活条件和如何补充给养等细节,用以估算守军总数和轮换频次。 金藤、赵孟等人虽然被百夫长下令拘押,但因为有活着的高贤臣为证,守军士兵大多没有怀疑他们的身份,对他们没有任何防备。 出了密道,一名王庭军千夫长早得守军通报消息,等在那里。这名千夫长不认识赵孟和金藤,但却认识高贤臣和多贺达山。他以为金藤等人是来自其他军营的死士,并没有怀疑他们身份,令军士解除了赵孟等人身上绑缚。 千夫长对多贺达山说道:“大王听说万夫长未死,欢喜不已,本要亲自来迎,但汉军连夜发动反击,攻势凌厉,这才无法脱身。不过大王令我带了最好的医士过来。” 多贺达山连忙说道:“医士在哪里,请他速速过来。万夫长伤重,不能再耽搁片刻。” 千夫长点了点头,令人将高贤臣抬到旁边守军千夫长的帐篷中诊治。 医士检查高贤臣伤口,皱眉问道:“谁给高万夫长处理过伤口?” 多贺达山心中一惊,面现慌乱之色。赵孟对此早有准备,连忙上前,对医士行礼说道:“我名叫玉带,出身赤山部,与大汉玄逸郡相邻。我族中多山,常年有汉人入山采药。我跟随采药人学习过一些医术。万夫长伤重,血流不止,我逼不得已,从汉军战船上找了针线,胡乱把伤口缝合了起来。” 那医士大声骂道:“这不胡闹吗?人不是衣服,岂能用针线缝合?” 赵孟心中暗骂一声“庸医”,脸上却不敢表露不满,只连忙躬身致歉。 高贤臣身中数刀,刀刀见骨,血流殆尽,气息微弱,昏迷不醒。医士本来就对高贤臣的伤束手无策,如今找到借口,便气乎乎的对众人说道:“如此重伤本就难医,如今伤口被以针线缝合,无法施药,怕是神仙也难治了。准备后事。” 医士说完,遗憾的摇了摇头,收起医箱,转身就走。 众人愣神之间,医士早已没了身影。 千夫长恼怒的看向赵孟。赵孟连忙装作懊悔不已的样子,一头撞向旁边桌案边角,打算自尽赎罪。金藤等人岂会无视赵孟有所损伤,连忙一涌而上,将他拉住。 多贺达山出言安抚赵孟:“你也是救人心切,无心之失,不必如此。而且若没有你缝合伤口,万夫长伤口流血不止,只怕活不到现在。” 赵孟颓然跪于地上,痛哭流涕,向着昏迷不醒的高贤臣不断磕头请罪。 千夫长叹息一声,上前将赵孟扶起,对他们说道:“你们随我回王宫。大王击败汉军之后,必会召见你等,询问你们战果如何。不过看汉军疯狂进攻的样子,你们这一战,战果必定不小。” 赵孟等人轻轻点头,上前抬起被医士认定必死的高贤臣,跟随千夫长向王宫走去。 一路上,不断有军士列队南行,前往城门处支援。南面城门处不断传来霹雳弹的爆炸声和阵阵喊杀声。 金藤故意面露忧色,提醒千夫长:“汉军还有一种火油弹,一弹打出,火烧数丈,水泼不灭。我们潜水出逃,险些被火烧死。” 千夫长看了一眼金藤等人身上,确实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不禁大吃一惊,询问他道:“你们在水中还能被火烧伤?” 赵孟点了点头,对千夫长说道:“千真万确。不过万夫长那时还清醒着,是他提醒我们,油浮于水,必顺流而下,可潜入水中,逆水流而逃。我们得万夫长提醒,这才逃过江中火带,得以生还。我想汉军以为我们必被火烧死,这才没有继续追击我们。” 千夫长对赵孟等人再无怀疑,连忙派人将此事报与延优,提醒他小心汉军发动火攻。 金藤和赵孟一路上与千夫长介绍自己出身来历,又暗中记录沿途街巷,计算路程长短。 过了半个时辰,赵孟等人随千夫长来到王宫。千夫长将他们安置在高贤臣自己在王宫的营房之中,等待延优召见,并令人送上酒食,让众人暂作休息。 高贤臣并没有被送回他自己府中。千夫长希望高贤臣能够在临死前清醒片刻,与延优见上最后一面。 千夫长对赵孟等人没有怀疑,任他们在房中自由活动,没有安排人看守他们。他自己也出了房门,去往议政殿,等待延优从城门返回王宫。 赵孟见房中没有留下看守,只他们几人在内,轻声对多贺达山说道:“此处没有外人,就由你亲送高贤臣一程。” 多贺达山闻言一愣,面色苍白。他虽然降了大汉,但对高贤臣又敬又畏,不敢亲下杀手。 赵孟冷冷看着多贺达山说道:“后悔了?晚了。想要荣华富贵,总要付出一些代价。快些。如果他醒了,我们全都完蛋。” 为了让多贺达山配合金藤、赵孟等人行动,田齐亲自许诺,将来会封多贺达山为大汉子爵,并在高句丽领地内,任由多贺达山选择百里之地为世封领地。 多贺达山贪图封赏,甘愿冒险,随赵孟等人潜回集安内城。不过赵孟出身锦衣卫,对任何人都抱有怀疑,对任何事情也都不敢完全放心。他逼多贺达山杀死高贤臣,交上一份投名状,就是想进一步考验多贺达山。 金藤也在一旁轻声劝道:“高贤臣曾亲眼见你投降汉军。如今他命悬一线,延优必会来此探望,见他最后一面。高句丽国中医士不少,总有办法让他清醒片刻的。你若不杀他,等他被救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举报你叛变之事。你若不信,不妨与我赌一赌。” 多贺达山不敢拿性命来赌,叹息一声,咬了咬牙,悄然走到高贤臣身边坐下,右手掀起身上战袍衣襟,轻轻捂住了高贤臣口鼻。过得片刻,高贤臣身体一软,脑袋一歪,再无呼吸和脉搏。赵孟过去亲自验证高贤臣已死,轻轻一笑,拍了拍多贺达山肩膀,调侃般的对他说道:“荣华富贵垂手而得已。” 多贺达山颓然不语,面色苍白,并无喜色。他现在隐隐有些后悔,觉得荣华富贵难抵内心良知煎熬。 第545章 灭高句丽(十二) 汉军的进攻从黎明持续到正午。索离将一万夫余军分作十队,抬着云梯,轮流登城进攻,保持对城上守军的压力。魏风率长林军利用弓箭和追风炮在城下与守军对射,掩护夫余军登城。 长林军军士平时兼管各府军纪,战时负责督战,所有军士都文武双全,精通各种军规和操典。他们或许没有其他府军士兵强壮,但却比所有府军都精于计算。他们严格按照各种步兵操典进行训练和作战,有如一部高速而精准的机械。 他们以伍为单位,各自负责一个垛口。所有伍长都先射三箭,以校准连弩标尺,然后指挥本伍军士按照固定标尺,轮流射击。高句丽守军只要在垛口露头,十有八九会被早就瞄准垛口等待的汉军一箭射死。 而长林军的数十门追风炮也如法炮制,试好标尺,各自负责一个垛口,用霹雳弹给高句丽守军造成了很大的杀伤。 长林军将城上守军压制的不能露头,夫余军士气高涨,屡屡攻上城头。高句丽军人数占优,往往一拥而上,用枪阵、箭阵击退夫余军。 夫余军早得索离吩咐,不与高句丽守军正面硬抗,也不与守军纠缠,遇到阻击,立刻退下城头,引高句丽守军追击至垛口,再让汉军以霹雳弹杀敌。 双方围绕着城墙垛口你来我往,撕杀半日。高句丽军死伤近万,士气再次低落了下去。 而夫余军也伤亡近千,锐气尽失。 索离认为掩护赵孟、金藤入城的任务已经完成,建议魏风退兵休整。 魏风的长林军也死伤百余,渐显疲惫,便同意了索离的建议,鸣金收兵,向城外退去。 见汉军退走,有高句丽大臣建议延优派军追击,同时利用密道,围堵汉军归路。 延优摇头反对,认为时机未到。他一直在城楼上观察,发觉攻城的是夫余军,而田齐手下数支精锐汉军并没有参与攻城,也没有出现在战场上。汉军对高句丽军的反攻,应该早有防备。 延优下令各军回城中休整,不得出城追击汉军。 延优返回王宫,直接来到高贤臣营房。在延优身后,跟随着数位大臣以及十余名医士。 延优知道高贤臣伤重,只怕性命难保,但他希望与高贤臣见上最后一面。 还没有走到营房门口,却听房内传出阵阵哭声。延优一愣,心道不好,急忙加快脚步。 一群人涌入房中,只见赵孟、金藤等人排成了一排,对着高贤臣尸体跪地痛哭。 延优面色一沉,望着高贤臣的尸体,呆立无语。 高贤臣从他少年登基之时,就是他的亲卫万夫长,也是他最信任的一名手下。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君王和臣子的关系,如兄似弟。若非军情紧急,高句丽面临亡国之危,延优决不会派他去城外冒险。 高贤臣怀着必死之心出征,不负重望,偷袭汉军大营得手,令高句丽守军士气大振,稳定了军心。高句丽所有贵族和大臣都击掌相庆,唯独延优却伤心高贤臣必死,神情黯然。 等到下属禀报,高贤臣被人救回密道之中,还有一线生机,延优立刻转悲为喜,激动不已。 延优本想亲自带医士去密道救治高贤臣,但正遇汉军连夜反攻内城。众大臣齐声反对,强行逼迫延优率军守城,以进一步鼓舞士气。延优无奈,只得听从众大臣建议,亲自率军登城,抵挡汉军。 延优没有想到,仅仅耽搁半日,他却错过了与高贤臣见最后一面。 延优心有不甘,急令医士上前诊治。数位医士上前探查,皆轻轻摇头。延优确知高贤臣死讯,泪如雨下。 跟随延优过来的几位大臣连忙出言相劝,让延优节哀。那名接赵孟等人进入王宫的千夫长也面露惊容,询问多贺达山:“高万夫长伤情加重,为何不报?” 多贺达山心中慌乱,不知如何回答。赵孟上前行礼,含泪说道:“万夫长昏迷不醒,我们一直守在他身边,等待大王召见。半个时辰之前,城门处喊杀声渐歇,我等皆欢呼‘必是大王击退了汉军’。万夫长听到我们欢呼,突然睁开双目,呵呵轻笑,连说了三声好,便又闭上了双眼,再没有了呼吸。” 延优得知自己与高贤臣只差半个时辰没有能相见最后一面,不由大为懊悔,轻声自语:“为何不等我,你知道我马上就要回来见你了。” 众人也纷纷叹息,陪延优落泪。 过了片刻,延优收住眼泪,令人收敛高贤臣尸体,准备摆设灵堂。他要以国士之礼,厚葬高贤臣。自有礼部官员应诺,立刻派人操持高贤臣葬礼。 延优含泪返回王宫,立刻召见多贺达山、赵孟、金藤等人,详细询问高贤臣率军偷袭汉军经过。 多贺达山依据实情,把前后经过详细讲述一遍,只最后加上他们救高贤臣回来这一段编造的谎言。 延优从多贺达山口中得知具体战果,更加痛心高贤臣之死。 延优打算重奖多贺达山。虽然高贤臣最后没有被救活过来,但多贺达山能将高贤臣尸体带回,能让高贤臣入土为安,已是立下大功。 多贺达山连忙推辞,称自己等人没有保护好高贤臣,论罪该死,无颜受赏。 延优觉得多贺达山重情重义,不贪图富贵,人品出众,便直接提升多贺达山为王庭军亲卫千夫长,又将赵孟、金藤等人提拔为多贺达山手下的百夫长。 多贺达山和赵孟等人心中暗喜,略作推辞,便接受了延优的任命。 延优感觉自己身心疲惫,挥手令多贺达山、赵孟等人退下。 多贺达山本来就是高贤臣亲卫百夫长,对于王庭军官员调动流程那是轻车熟路。有他帮忙,赵孟、金藤等人的假身份也没有被人发觉,顺利在王庭军中安置下来。 几人办理完履职手续,跟随多贺达山来到他的营房。多贺达山出身北方白领部,家人并不在城中。他职位不高,无钱在城内置办房屋,一直住在王宫守军营房。 多贺达山关上房门,轻声提醒赵孟、金藤:“按照规矩,你们的调转需要以前的长官复核。你们也应回原来的军中探望长官,并与亲友相见。我以军情紧急为由,不等手续办完,先将你们安置于军中。时间短些还可,超过十天,必有亲友前来探望,你们若避而不见,难免引人生疑。” 赵孟和金藤点了点头,回复多贺达山:“你放心。我们争取在五天内完成任务。到时候,我们潜逃至城外山脉,寻路返回汉军大营。” 第546章 灭高句丽(十三) 知道不会在内城久留,多贺达山稍稍心安,轻声询问金藤和赵孟,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办理。 赵孟、金藤提出,让多贺达山尽快帮他们办理身牌,再找个理由,派他们离开王宫。又令多贺达山借留在王庭军中任职千夫长的机会,多方打探城内兵力分布、粮草数量等军事机密。 多贺达山应诺,亲自找以前在王庭军中结识的朋友,帮赵孟等人尽快办好了身牌,又帮他们与接替高贤臣的万夫长崔加贺请了假,说是让他们回去探望军中故旧,告个平安。 赵孟、金藤等人换下军服,换上便装,顺利离开王宫,来到城内最繁华的街市当中。四人并不熟悉城内道路,停留在王宫门前不远的一个三岔路口,有些不知所措。 赵孟苦笑一声,对金藤说道:“赌一赌运气。你选左边,还是右边。” 金藤轻声一笑,对赵孟说道:“我无所谓,反正往哪边走都能进山。” 两人在离开王宫之前商定,赵孟要去往大对卢盖苏文府上,联系李义。金藤则带领亲卫探查入山道路。 赵孟平时喜欢占卜,此时从怀中掏出三枚铜钱,抛向空中,然后用手接住,记下三枚铜钱正反面数量,得到一个爻,又如此重复六次,前后六个爻形成了一个总卦象。他轻声自语道:“竟然是一个坤卦。卦曰:先迷而后得,主利吉。西南得朋,东北丧朋。我选西南。” 赵孟说完,带了亲卫楚原直接选了西南那条路,扬长而去。金藤不懂八卦,也听不懂卦词,有些不满的自言自语道:“西南得朋,东北丧朋。他娘的,这不是咒咱们要死人吗。” 金藤亲卫哲布也是匈奴牧民出身,他对八卦易经也是一窍不通。但他比金藤还要迷信,听金藤误解卦词,说要死人,连忙劝说金藤不要走东北方向那条路。 金藤也觉得东北方向的路有些晦气,轻哼一声,带着亲卫也转向西南,追随赵孟两人身后而去。 赵孟身为锦衣卫副千户,无论平时还是战时,都习惯性的保持着对周围环境的警觉。他没走出多远就发觉金藤跟他选了同一条路。他皱了皱眉,没有理会金藤为什么没有走相反方向的那条路。 等走到下一个岔路口,赵孟再次掏出那三枚铜钱,占卜吉凶。这次他得了一个乾卦。 赵孟轻声一笑,自言自语道:“此卦大吉。看来这条路选对了。乾为天,日出东方。从这里向东转就对了。不过,金千户怎么也走这条路。他跟着我们做什么?” 亲卫楚原也发现了跟在身后的金藤和哲布,微笑着提醒赵孟:“定是你那一句‘西南得朋,东北丧朋’,把他们吓住,这才跟我们一起选了这条路。” 赵孟一愣,气恼的说道:“在卦词中,朋是钱的意思。我要找人,当然要奔着钱多的方向走。他要找路,却正好要向钱少的方向走。他跟我们做什么?真是一对笨蛋。” 楚原笑道:“反正此城三面环山,他们走哪条路都一样。能不能找到可以通行的山道,全看运气罢了。” 赵孟冷哼一声道:“三面环山不假,可别忘了,南面是城墙。” 赵孟说完,不再理会跟在身后不远处的金藤、哲布两人,直接选了转向东边的一条路。东边这条路较宽,路上门店较为繁荣,路上行人穿金戴银,贵气逼人,应该是贵族聚居之地。 赵孟和楚原沿街而行,悄然寻找着盖苏文的府弟。 金藤和哲布在第二个路口稍做停顿,没有再跟随赵孟向东而行,而是选择了向西的那条路。 西面这条路较窄,地面铺着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有两道深深的车辙,显然经常有车马往来,而且都拉着重物,天长日久,把道路压成这等模样。 金藤怀疑这条路就是集安内城与山外连接的补给通道,这才决定沿着此路而行。 赵孟走出数里,没有找到盖苏文府弟。楚原建议与路人询问,赵孟却急忙摇头,轻声对他说道:“盖苏文是高句丽四朝老臣,为官五十载。城中百姓哪有不知他住所的道理。我们冒然与人询问,只怕引人怀疑。” 楚原轻轻点头,只得陪着赵孟继续前行。又走了数百丈,眼看就要到了城东面的山墙,赵孟和楚原两人停下脚步,相视一笑。他们终于找到了挂着盖苏字样的匾额。这是一座十分宽广的府邸,四周以青砖为墙,墙高两丈,与周边低矮的民居区别明显。 赵孟和楚原找到一处角落隐藏,远远看着府门,思考着如何与李义建立联系。 楚原建议到后门处等待,找机会俘虏两名外出的仆人,问清李义住处,再冒名顶替两名仆人潜入府中,与李义联络。 赵孟轻轻摇头,对楚原说道:“负责采买的仆人经常进出,必然与守卫相识,此计不成。” 楚原望着府门前那十余名守卫,向赵孟报怨道:“盖苏文不是早就致仕在家了吗?怎么他府中守备如此森严?” 赵孟也认真观察着府前的守卫,却不由眉头渐展,喜上眉梢。他轻声对楚原说道:“府前虽然有十余名守卫,但你看他们这散漫模样,象是守卫森严的样子吗?” 府前那些守卫,松松垮垮的倚靠着门墙,三两成群,互相谈笑,就连武器也大多随意放在身边。 楚原轻声一笑,对赵孟说道:“我们在这里看了有半个时辰了,没有一个人进出过府门。这些护卫闲来无事,自然散漫。” 赵孟自信的说道:“你说的没错,盖苏文致仕多年,早无权势,门庭冷落,可以罗雀。连府门前的守卫都如此松懈,可见府中防卫更是疏忽。我们不如围着府墙转一转,找个僻静地方,翻墙进去。” 楚原轻轻摇头,提醒赵孟:“府中广阔,我们不知李义居于府中哪处院落,如何与他联系?” 赵孟笑道:“到府中找个仆人问一问就是了。” 赵孟不再迟疑,直接起身,沿着院墙而行。楚原无奈,只得追上前去。 两人绕墙而走,来到一条偏僻小巷。赵孟见四周无人,退开两步,再快速前冲,右脚在墙上一蹬,身体腾空而起,右手一把攀住院墙,手脚一齐用力,挺身爬到了墙上。 第547章 灭高句丽(十四) 赵孟和楚原两人翻入盖苏文府中后院,果然守备松懈,无人发现。两人潜入一间奴仆房中,换上奴仆衣饰,直奔厨房。 正值午餐时间,厨房一般会派人给各位主人、管事送餐。赵孟知道,李义潜入盖苏文府中一年,因聪明伶俐,办事稳妥,颇受盖苏文赏识,已升为外院管事,也有被送餐而食的资格。 赵孟和楚原各自拿了一把扫帚,装作打扫庭院的样子,悄然靠近厨房门口。此时厨房内一片忙碌,几名厨娘一边分发食物装盘,一边高声呼唤送餐的小仆,端了分装好的餐盘,送往各处。 等听到厨娘吩咐给李义送餐,赵孟和楚原立刻盯住那名送餐小仆,跟随而去,出了后院。 李义一个人坐在自己房中,正在核算帐目。他入府中一年,由最低等的奴隶,渐渐升至府中三大外府管事之一,负责掌管各处生意往来。 汉军攻城,高句丽收缩至内城防守,阻断了李义与外界的所有联系。李义一直在想办法与锦衣卫千户府建立联系。他也曾想过以查帐的理由,从北城的秘密山道离开集安,但被盖苏文阻止,告诉他说,王庭已经下令,没有延优批准,任何人不得离开集安。 李义坐困囚城,无计可施,只能耐心潜伏,等待转机。送餐的小仆将餐盘交给李义贴身近卫,转身离开。赵孟和楚原悄然来到门前,赵孟伸手在门上轻敲将军令鼓点。 李义和送餐进来的亲卫听到联络暗号,心中惊喜交加。李义连忙起身出门查看,接了赵孟和楚原入内,关了房门,又吩咐亲卫守在外面。 李义激动的捶打赵孟胸口三拳,询问他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赵孟上前抱住李义,用力拍打他的后背,轻声回复:“想看你死了没有,就从天上飞了进来。” 两人同是出身南河,又是村寨中同龄伙伴,从小玩到大的情谊,胜似兄弟。两人于险地重逢,自然无限欢喜。 赵孟不能在盖苏文府中久留,压下故友重逢的激动,长话短说,直接询问李义:“集安可另有道路与外界相通?周边群山防卫如何?城中兵力如何分布?你百户所中实力如何?” 李义也积攒了许多情报没有送出,此时快速回复赵孟说道:“集安城北有一条秘密山道,直通山外,可与东沃沮诸城相连。东沃沮这些年来明为大汉属国,但实际上已渐渐归附高句丽,皆听延优调遣。集安城三面环山,峰险林深,无路通行,没有驻扎重兵防守,但在各处峰顶高点都设有烽火台,在三面山墙附近,各屯驻一营五千骑军。要想从山间潜入,机会不大。据我们探察和统计,集安内城共有骑军三万,步军五万,部落援军四万有余。延优将城中各军分为五部,每部两万有余,一部守卫王宫,其余交由四位万夫长统领,轮流守卫城南,与汉军对峙。” 李义说完,掀开榻席,打开暗格,取出一幅地图交与赵孟说道:“城中军营、粮仓、军械仓库、马厩以及各处府衙位置都标在图中。我锦衣百户所现有密探百人,外围密探四百有余,但分散在城中,一时难以召集。你想让我们做些什么?” 赵孟接过地图藏入怀中,调侃李义道:“我想让你烧了城内粮草,你做得到吗?老实在府中藏着,不要轻举妄动,主公已有计策破城,你安心等待,留好性命,等破城后相见。到时少不了你的奖赏。” 李义闻听赵孟调侃,倒是心中一动,郑重与赵孟说道:“城中粮草主要囤积在四处粮仓,如果有追风炮和火油弹,我有三成把握烧了城中粮草。” 赵孟笑道:“如能把追风炮和火油弹运进城中,还烧什么粮草,直接烧了王宫,擒了延优就是了。到时城中粮草都是我军缴获,你烧它做什么?嫌弃钱多吗?” 李义尴尬一笑,轻轻摇头。 赵孟不敢久留,告诉李义他假冒的身份,让他有事可去王宫禁卫军中找他。 李义也送了赵孟一个身牌,让他下次再来府中不必翻墙,可凭此牌自由出入府中后门。 赵孟从府中后门离开,原路返回了军营。 多贺达山将赵孟接入自己房间,询问他可打探到什么军情。 赵孟笑道:“一天时间能打探什么军情,只在城中闲逛,熟悉一下城内道路。这次入城,关键还在你这里。你现在成了王庭禁军千夫长,想来可以接触更多机密。” 多贺达山轻轻点头,小声回复赵孟:“我今天被万夫长崔加贺叫了过去,领了任务,负责守卫王宫西门。明天我要召集军议,分派军务,到时也可让你们正式接任百夫长。你们要抓紧熟悉军中同僚和部属,小心言行,千万不可让人起疑。” 赵孟轻轻点头,自信的说道:“高句丽话源自春秋时代的燕国古语,与汉话差别不大。我们自来辽东,练习数年,旁人绝听不出破绽。” 其实不只是古代,就是在民国时期,我们前往朝鲜、韩国也可与当地人简单对话,没有什么交流障碍。朝鲜国内曾经有句民间谚语,大意是学不好汉话,当不了贵族的意思。 直到二战之后,中国周边国家才渐渐兴起去中国化运动,汉语也渐渐成为了历史,不再使用。但我们到东亚、东南亚周边国家旅游,所有古迹全是汉文汉字,不用导游翻译,也能把景点历史了解一个大概。 赵孟和多贺达山闲聊片刻,金藤和哲布也返回了营房。 他们两人沿着那条布满车辙的道路前行,最终到了西城山墙内侧的一座军营。 在军营旁边是一座粮仓,有许多粮车进出。两人担心引人盘查,不敢在军营和粮仓附近停留,绕山墙而走,一路探查山墙守卫情况。 集安内城三面临山,沿山建有一道丈许高的窄墙,防止山中野兽出没城中。墙宽仅一尺,墙上无法站人,没有士兵守卫。但每隔一里,建有一处哨楼,哨楼上有一伍士兵负责了望。 第548章 灭高句丽(十五) 金藤和哲布绕山墙而走,发现山墙中间有几处木门与外面的群山相通,也看到有猎户拿着弓箭刀枪,背着猎物进出木门。 每处木门都设在哨楼左近,由哨楼军士看管。但守卫哨楼的军士却很少盘查猎户,只看到有好的猎物的时候,才上前拦下猎户,讨要一些好处。 金藤和哲布悄然记下木门位置,也在天黑之前,返回了王宫。 第二天一早,多贺达山将手下各百夫长召集到房间,布置防务,介绍赵孟、金藤等人给大家认识。 赵孟、金藤、哲布、楚原正式接任百夫长,各有一百余名手下。他们与其他各百夫长一样,被划分为数组,轮流负责王宫西门守卫。 他们在不轮值的时候,就花钱请手下军士聚餐饮酒,旁敲侧击,打听一些军中趣事,坊间趣闻。 赵孟、楚原大多是询问与粮食、战马、各万夫长、千夫长出身经历。而金藤和哲布的话题则多涉及上山打猎之事。 四天之后,赵孟、金藤各有收获,心满意足的与多贺达山商议,准备撤出内城。 多贺达山面露迟疑,提醒赵孟:“我们不告而别,延优必然起疑。一但下令追查,只怕暴露我们身份和来意。” 金藤笑道:“这还不好办吗?你我冒然得到提拔,早为各千夫长、百夫长所妒忌。你找个机会顶撞崔加贺,或者故意冒犯军法,必会受罚。到时假作愤怒,辞官而去不就行了?” 多贺达山苦笑一声说道:“只怕崔加贺一怒之下把我等囚禁起来。” 赵孟含笑建议多贺达山:“不如我等与其他百夫长故意发生争执,最好打上一架。你出面制止,再袒护我等,故意打压其他百夫长。如此一来,必有人向崔加贺告状。崔加贺刚刚接替高贤臣担任禁卫万夫长,必要杀鸡骇猴,树立威信。而你这个高贤臣的老部下,就是最好的那只鸡。然后你假作不堪受辱,摔了官帽,就说身体有恙,需要休养,辞了官职。崔加贺受你顶撞,必然恼怒,又有了正当的理由,必会放你我离开,以树立他在禁卫军中的权威。” 多贺达山这才点头同意,让赵孟依计而行。 赵孟含笑应诺。当天中午,他在营中设宴,请手下各十夫长喝酒。 按照轮值班次,下午应该由赵孟率队驻守宫门。赵孟故意将手下各十夫长灌醉,误了换班的时辰。 负责上午守城的百人队没有等来赵孟换班,立刻向多贺达山报告。多贺达山故意袒护赵孟,令其他百人队替班轮值。 替班的百人队和下值的百人队对多贺达山的处置都十分不满。但多贺达山以势压人,他们只得含怒执行命令。 下值的百人队回到营房,喝醉酒的赵孟还带人到他们面前挑衅,称他们是一群废物,只配在宫门站岗。 赵孟的话激怒了那支百人队的军官,双方争吵推搡了起来。赵孟一拳击中那名百夫长腹部,打得他口吐鲜血,楚原跟上一脚将那百夫长踹倒在地,又一只脚踩在他脸上,大骂废物。 那百夫长羞怒交加,喝令手下上前助拳。赵孟也一声令下,强令手下军士加入混战。 两个百人队打成一团,立刻惊动了多贺达山。多贺达山带亲卫过来,阻止了双方的内斗。 赵孟恶人先告状,指责那名百夫长不满多贺达山命令,故意找他挑衅,挑衅失败,又心怀不忿,下令让士兵参与斗殴。 多贺达山大怒,令亲卫将那百夫长打了三十军棍,却没有处罚赵孟。那百夫长如何忍受此等羞辱,立刻带伤去向崔加贺告状。 崔加贺召多贺达山、赵孟问罪。多贺达山拒不认错,反而大骂那名告状的百夫长是无耻小人,只会找上官以势压人。 赵孟也指桑骂槐的高声叫喊,称那百夫长只敢与自己人耍威风,不敢出城与汉军死战,不配当百夫长。 崔加贺大怒,斥责多贺达山和赵孟不敬上官,令亲卫上前,要打两人军棍。 多贺达山一愣,担心崔加贺将两人囚禁,不敢再出言辱骂。 赵孟却推开崔加贺亲卫,撕开上衣衣襟,露出身上满满的伤痕,冲着崔加贺大声呼喊道:“来啊,汉军杀不死我,看你们的军棍能不能杀了我。” 高句丽人敬重勇士,崔加贺亲卫面露迟疑,不敢再上前打赵孟军棍。 此时金藤、楚原、哲布也走上前,袒胸露乳,展示伤痕,又跪在赵孟身边,请崔加贺施以军棍之刑。 崔加贺见几人身上新旧伤痕密布,心生敬佩,怒气稍歇。他望向多贺达山,希望多贺达山开口求情,他好顺势收回成命,大事化小,饶过几人。 多贺达山见崔加贺不敢当众施刑,侮辱勇士,心中大喜。他也脱去上衣,拍打满是伤痕的胸膛,怒视崔加贺,大声喊道:“我等随高贤臣大人冒死袭击汉军大营,本来就没有想过能活着回来。我们会怕你的军棍?笑话。你一个靠献媚得官的懦夫,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们?” 崔加贺气得面红耳赤,他抬手指着多贺达山等人,命令亲卫:“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 亲卫见崔加贺含怒下令,不敢迟疑,立刻一拥而上。多贺达山和赵孟等人起身相抗。多贺达山把亲卫推开,脱下官帽,摔于地上,抽刀在手,大喝一声道:“想打老子?老子不伺候了。大不了辞官不做。来,今天你们不打死我,算你们没有卵子。” 见多贺达山等人要以死抗命,崔加贺一愣,心中有些慌乱。他担心把事情闹大,会被延优责罚。 赵孟和金藤上前将多贺达山拉住,转对崔加贺说道:“既然万夫长容不下我等,我等也无颜留在此处。我们身上有伤,无法再为大王效力。请万夫长准我们离开,寻一处宅院养伤。”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崔加贺也不想再留多贺达山等人在军中,以免损伤他的威信。见赵孟等人给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便点了点头,令亲卫送上十余金锭给多贺达山,让他们去城中买一宅院安身,等养好身体,再回军中效力。 第549章 定辽东(一) 多贺达山等人顺利脱离军营,拿着崔加贺给的金子,到城中靠近西南方向山墙位置,找了一处宅院买下。 几人在宅院中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换上猎人行装,跟随其他猎人,排队出了山墙木门。木门边上的值哨军士果然守卫松懈,根本没有上前盘查。 多贺达山几人跟随其他猎人一同进山,到了山间深处,几批猎人各自散开。他们几个也选了一个无人的方向,继续前进。 金藤在前探路,来到一处山谷。几人见四周再无人烟踪迹,松了口气,随意躺倒在林间,暂作休息。 赵孟抬头仰望,只见高大入云的松木枝干遮天蔽日,不由叹息一声,与金藤报怨:“我现在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山深林密,不辨方向,如何寻路返回大营?你我不会饿死在林中。” 金藤自信一笑,回复赵孟:“冲阵攻城,我们无当军或许不敢与其他府军相比。但到了山里,呵呵,不是我夸口,没有哪府军士能与我无当军对阵。你在此处辩不清方向,我们却可以。你认为没有路可寻,我们却觉得无处不可通行。安心休息,等养好力气,打些猎物,让我饱食一顿,必找条路带你们返回大营。” 赵孟见金藤信心十足,也安下心来,承诺打只豹子给金藤等人解解馋。 众人歇息一个时辰,养足了体力。金藤令赵孟、楚原和多贺达山负责打猎,令哲布生火,准备烤制猎物。 多贺达山提醒金藤:“我曾听高贤臣说过,集安城外群山之中广布哨探。我们生火烤制猎物,必有烟火升起,只恐被哨探发觉。” 金藤呵呵一笑,没有理会多贺达山的提醒。赵孟也微笑上前,拉着多贺达山离开,去周边找寻猎物。 金藤故意生火,就是想找到高句丽在山中设立的烽火台位置。他们此时还在城中猎户正常寻猎的范围之内。烽火台见了炊烟,必然以为是猎户所为。守卫烽火台的军士生活枯燥乏味,见了猎人炊烟,必会下山来盘问,借机讨要一些酒食,与猎人谈笑解闷。 过不多时,赵孟、楚原和多贺达山打了数只兔子、山鸡和几只鸟雀回来。楚原开始给猎物扒皮,并用木棍穿好,交给哲布。哲布把猎物逐一放到篝火上烤制。他左右手并用,不断翻转炭火上的猎物,以防被火烤焦。哲布出身草原,烤制猎物的本事在众人中首屈一指。 过了不足一刻钟,猎物被烤至七八成熟,肉香四溢。哲布掏出备好的食盐和香料,均匀的撒到了猎物上,只令香气更盛。 赵孟听得远处有踩断木枝声音传来,轻声提醒金藤:“有人来了。应该不少于三人。” 金藤轻声一笑,低声对赵孟说道:“那等会就看你的了。” 赵孟自信一笑,对金藤点了点头。 等猎物全部烤熟,果然有四名军士进入山谷,询问金藤等人身份。但他们闻着香气,眼睛直盯着篝火上的猎物,对金藤等人全无防备。此处距离集安不过十余里,经常有猎人来此处行猎,也偶尔有猎人在此休息。 赵孟含笑起身,也不回答军士的询问,直接请四名军士过来坐下,一同喝酒吃肉。 四名军士闻言大喜,一拥而上,坐到篝火旁边,伸手就要抢夺烤好的猎物。 赵孟、楚原、哲布和多贺达山一人解决一个,三拳两脚把四名军士放倒,并用绳索绑缚了起来。四名军士吓得面无人色,知道赵孟等人绝非猎人,很有可能是汉军。 金藤见四名军士并没有高声呼救,击掌笑道:“算你们聪明。要想活命,最好别乱喊乱叫。” 四名军士急忙点头。守山放哨最是辛苦,也是最没有前途的任务。山中守军都是高句丽军中最不得意的一帮人,其中许多都是犯了军法或者得罪权贵,被罚到此处受苦的,自然不会为了城中贵族舍命。 金藤等人见四名军士十分听话和配合,也不急着审问他们,只先拿起烤好的猎物来吃。 金藤还与赵孟报怨:“你答应我的豹子呢?” 赵孟笑道:“你急什么。这里距离城中太近,常有猎人出没,豹子哪敢来此。等进了深山,必给你打一只解馋。” 金藤点了点头,对着手中的兔子猛啃。 哲布的手艺不错,烤制的猎物十分美味。几人风卷残云,很快把猎物啃了个干净。 吃饱喝足,金藤令赵孟审问俘虏,问清烽火台位置。 赵孟抽刀在手,还没想好用什么酷刑来逼问消息,那四名战俘却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部交待了一遍,只求赵孟饶他们一命,他们愿意当奴仆,伺候起居。 赵孟感觉自己才能没有机会展示,十分不满,轻声骂了一句“软骨头”,收起了护手刀。 金藤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取出李义送来的那张地图,在图上标注好附近几处烽火台的位置。 多贺达山询问金藤如何处置这四名战俘。 金藤轻哼一声道:“他们三个月才会被轮换下山。都杀了,也不会有人发觉。” 四名战俘面色大变,急忙跪地磕头,请求饶命。 哲布心生不忍,建议带他们四人回去,路上也好有人帮忙探路。 赵孟见金藤发话要处死战俘,立刻抽刀上前,一刀一个,砍了四人脑袋。赵孟收起护手刀,轻声对哲布和多贺达山说道:“不是什么人都有投降活命资格的。” 多贺达山面色一红,转过头去,不敢与赵孟对视。他内心中对赵孟十分忌惮,觉得赵孟的眼睛比虎豹还要凶狠,所有人在他眼中都如猎物一般。 哲布被赵孟训斥,也不由尴尬一笑,不敢接言。 金藤却收起地图,皱眉与赵孟报怨:“谁让你在这里杀他们的?这四具尸体处理起来十分麻烦,浪费我等体力。你不会等到了烽火台再杀?” 赵孟面色一红,急忙道歉。 金藤无奈摇头,思考片刻,吩咐众人:“背上他们尸体,掩埋地上血迹。等前往他们烽火台路上,找处偏僻无人的山崖,再把尸体抛下去。” 第550章 定辽东(二) 金藤、赵孟等人按照俘虏提供的路线和方位,找到了附近的两个烽火台,杀光了在烽火台内负责守卫和了望的高句丽士兵。 几个人在烽火台内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清晨,金藤和哲布依据树冠疏密程度,找准方向,带领赵孟等人下了山,沿山脊攀越群山,直奔西南而行。 几个人分工合作,赵孟、楚原和多贺达山负责打猎,保证几人饮食,金藤和哲布负责探路并记录和绘制地图。 十天之后,几个人终于顺利钻出群山,来到鸭绿江边。 赵孟、楚原和多贺达山早已疲惫不堪,但出了深山密林,一见江水,立刻欢呼一声,跑向江边。 赵孟口干舌燥,激动的直接跃入江中,将头埋入水中,大口喝着江水。 楚原和多贺达山到了江边,却连纵身一跃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趴在岸边,如同牛马一般,一阵狂饮。 金藤和哲布稍好一些,还能保持镇静的样子。两人拿了水壶,灌满江水,一口一口的慢慢补充水分。 几个人喝饱了水,稍稍恢复了体力。哲布拿弓箭射了几条大鱼,点起篝火,烤制食物。 鱼还没有烤熟,赵孟等人却忍受不住饥饿,直接抢到手上,狼吞虎咽的,连鱼刺都嚼了一个干净。 金藤嘲笑赵孟道:“你答应我的豹子呢?” 赵孟尴尬一笑,对金藤许诺道:“等我恢复了力气,早晚打给你。” 金藤和哲布哈哈大笑,轻轻摇头。十天的野外求生,早令赵孟、楚原、多贺达山三人耗尽了力气,别说答应金藤的豹子了,他们连林间的兔子都追不上了。最后几天,全靠金藤、哲布掏了几个松鼠窝,从松鼠口中抢了一些松子、板栗等干果充饥。 几人吃完了鱼,体力稍稍恢复。金藤下令伐木为舟,准备顺流而下,返回水军大营。 眼见胜利在望,赵孟等人感觉充满力量,很快就用护手刀砍伐了几棵松木,扎好了木排。 几人顺江飘游而下,却不想这一路上水流湍急,两岸全是悬崖峭壁。还没行出几里,木排直接撞在暗礁上,立刻散了架。几人掉落水中,好在都会游水,又各自抱住了一根松木,才暂时保住了性命。 几人紧紧抱着松木,沿江而下,漂流一天一夜,最终有惊无险,平安到达水军大营江面。 水军巡哨船只将几人救上了船,送回营中。田齐得到消息,与沮授等人带领军中医士,亲至江边迎侯。 金藤等人在江中泡了一天一夜,全身浮肿,体力消耗殆尽,勉强保持着清醒。 田齐急令医士施救。医士早令人熬煮了野参鸡汤,让金藤等人趁热喝下半碗,又令人取来浴桶,以温水泡了草药,将几人全身泡在里面,慢慢恢复体温。 田齐关切的询问医士:“他们情况如何?有无危险?” 医士信心十足的回复田齐:“主公放心。他们性命无忧,只需要好好调养一个月,肯定能恢复如初,生龙活虎。” 田齐这才放心,下令重赏医士。 金藤被药水一泡,体温稍复,手脚麻木稍减,立刻把手伸入怀中,勉强掏出一个油布包,递与田齐道:“我等幸不辱命,找到入山道路。李义也将城中机密打探清楚,全标在图中。” 田齐接过油布包,转递与沮授,安慰金藤等人说道:“一切等你们调养好身体再说。” 等金藤等人把水泡凉,体温恢复正常,立刻被田齐接回中军大营安置。各府军千户得知金藤、赵孟平安返回,也纷纷入营探望。 半个月来,各军轮流出击攻打集安内城,各军死伤渐重,却劳而无功,士气低落。各府军千户都盼望着金藤等人的计划能够成功。 得知山中果然有路可通集安,众千户心中大喜,催促田齐早做决定,以防夜长梦多。 田齐和沮授却不着急,令各军依旧轮流攻城,保持对高句丽军的压力。 田齐和沮授认为集安城中军心士气未泄,兵力充足,最终决战的时机还没有到。田齐令各千户耐心等待。等李进等人消灭周边部落,同时慢慢将高句丽军的锐气和实力消耗殆尽。 众千户无奈,只得依令而行,继续与高句丽军鏖战消磨。 汉军不慌不忙,每天象征性的派兵攻城,再退兵回返江边大营。 汉军的这种反常举动令高句丽君臣疑惑不解。延优再次前往盖苏文府中,向这名四朝老臣问计。盖苏文听完延优讲述,轻呼一声不好。 盖苏文猜测,汉军的意图必定是要先克外围,再合攻集安。集安城中大半军士来自于城外各路援军,如果周边各城和各部落被汉军逐一占领,军心必乱。 盖苏文认为汉军主力必定已离开集安,分路攻打周边各城、各部落,建议延优在适当时机,利用内外城密道,发动反击,即使不能击败汉军,也要逼迫汉军将主力调回集安。 延优深以为然,立刻采纳盖苏文建议,令众臣商议,准备全力反击汉军。 延优却不知道汉军早已知道了内外城密道位置。沮授对于高句丽军可能利用密道发动反击早有了万全的准备。半个月来,他令各军在途经外城,攻打内城的时候,悄然带了装满火油的木桶入城,藏到城中各处路口和街市旁边的民宅之中。又令陈到派一曲神策军在南门城楼架设好了百余门追风炮,设定好了射击标尺,正对各处埋藏好的火油木桶。 延优从盖苏文府中返回的第三天,高句丽军完成了反击汉军的兵力部署和各项准备。 一万高句丽王庭军精锐悄然潜入密道,由王庭军主帅布仁率领,做好了出击准备。延优亲自登城指挥,令大将吉达率一万骑军在内城城门后面列阵以待。只等汉军依照以前惯例,在黄昏时分,撤退回营。 今天轮到夫渠和索离率军攻城。索离所率夫余军连日攻城,军心有些疲惰。攻城一天,夫余军一次也没有攻上城头。 时近黄昏,索离建议夫渠撤兵回营。夫渠令索离率夫余军先退,自己率锦貂军殿后。 延优在城楼上观战,见汉军开始撤兵,立刻亲击战鼓,令城内骑军出击。 鼓声一响,内城城门洞开,一万骑军杀声振天,涌出城门。 夫渠见高句丽军出城来攻,不惊反喜,立刻下令全军加速撤退。对于如何应对高句丽反击,沮授早有预计,令各军制定好了作战方案。 第551章 定辽东(三) 夫渠率军殿后,掩护夫余军快速撤出外城。高句丽骑军追击出城,却被锦貂军箭阵所阻,不敢追得太近。 锦貂军的弓箭射程和威力远强于高句丽军,而锦貂军的铠甲也远比高句丽军坚固。两军在狭窄的街巷对射,高句丽军如同送死。 率高句丽骑军出城追击的大将吉达连忙约束前锋千人队放慢追击速度,同时令各千夫长率军躲开主街大路,从旁边小街小巷绕行至前方阻击汉军。 眼见高句丽军出师不利,站在城楼上观战的延优等人并不着急。他们把希望寄托在了从密道潜入城中的布仁身上。 眼见汉军撤至城南,即将撤出外城,延优下令击鼓,传令布仁率军杀出密道,阻断汉军归路,将汉军包围在城内。 战鼓次弟响起,布仁得到出击命令,立刻令各千夫长率军杀出密道。 各千夫长令人推开密道暗门,率军而出。却不知陈到早早率领神策军在城楼上摆下追风炮阵,正等着他们出来。 陈到在城楼用千里镜了望,却迟迟不肯下令发射炮弹。张任见高句丽已杀出密道,杀进城南主街,拦住了索离所率夫余军撤退道路,内心焦急,连声提醒陈到尽早开炮。 陈到不慌不忙,轻轻摇头,对张任说道:“此时发动炮阵攻敌,只怕延优立刻就会猜到,我们知道他们有密道与外城相通。” 张任一愣,心中暗自责怪自己太过急躁,没有想到此点。 索离见布仁率军拦住撤退去路,心中并无慌乱。他亲自打马提枪冲到前面,指挥夫余军全力突围。 因密道狭窄,从密道杀出的高句丽军全是步兵,只布仁等将领把战马运出密道。索离远远看到布仁高居马上,知道他绝不是普通士卒,便高喝一声“来将通名,可敢与我索离交战?”,冲杀了过去。 布仁见索离所穿钢甲和铁盔有别于夫余军士,认定他是汉军主将,也提马拎刀,回复一声“吾乃王庭万夫长布仁”,直奔索离而来。 两人战马交错,刀枪相击,势均力敌。战马错身而过,索离双脚一踩马蹬,使出一记回马枪直击布仁后心。布仁没想到索离可于马上转身发力,一时没有防备,吓得肝胆俱裂。眼见枪尖直奔自己后心而来,布仁急中生智,身体向前一倾,右手一挽刀花,把手中大刀横放于后背,挡住了索离枪尖。 只听当啷一声脆响,布仁手中长刀被索离一枪击了个粉碎。布仁逃过一死,却被这一枪砸的吐血。布仁不敢再与索离交战,急忙打马逃入旁边一条小巷。立刻有高句丽士兵上前将布仁接应回军阵之中。 索离一击得手,哈哈大笑。 自他投降汉军之后,得田齐亲赠衣甲和钢枪,又更换了高桥马鞍、双马镫和马蹄铁,实力大涨。若在以前,他觉得自己可能还打不过布仁。如今一枪将强敌击退,令他心情激动,欢喜不已。 正在此时,陈到觉得时机已到,下令追风炮发射石弹,击散高句丽军,接应索离撤退出城。 神策军百余门追风炮早就调好了射击诸元,听到军令,立刻对准高句丽军身后展开三轮齐射。 高句丽军被石弹砸得死伤一片,立刻崩溃。他们散了军阵,转身逃入附近街巷躲避石弹,让开了城南主街大路。 索离见道路已通,急令夫余军分批撤出。 等夫余军撤走,夫渠也率军而至。布仁一时间难以聚拢被石弹砸散的各千人队,只能眼望着夫渠所部骑军急驰而过。 等夫渠和索离撤出城外,布仁这才将残军收拢到了一起,却担心追风炮射杀,不敢再前往主路中间列阵。 布仁正在犹豫是否率军撤回密道,却听阵阵马蹄声响,却是吉达率骑军追至南城。 布仁暗呼一声不好,急令亲卫去提醒吉达,小心防备汉军追风炮石弹攻击。 可惜陈到根本不给布仁和吉达任何喘息之机。夫渠率锦貂军刚刚撤至城下,陈到轻笑一声,下令以石弹再连射三轮,逼迫高句丽军躲入四周小巷。 神策军各炮手依令而行,急射三轮石弹,将吉达所率骑军砸得人仰马翻。 布仁见汉军已撤出城外,追击无益,急令亲卫鸣金收兵,撤回密道。吉达也知此次反击失败,命令各部速撤。 陈到见高句丽军撤入四周小巷,高声下令:“发射霹雳弹,引燃城中火油,给我烧死他们。” 各炮手欣然应诺,换上霹雳弹,调整射击诸元,快速齐射三轮。 轰轰轰,霹雳弹一阵阵轰鸣,将高句丽军炸得鬼哭狼嚎。黑火药爆炸的火光又引燃了藏在街巷中的火油桶,又是轰轰一阵巨响,数十个火球冲天而起,有如天女散花,向四周落下。两万高句丽士兵,大半被火油波及,烧成一个火人。 万余高句丽兵马身上着火,四处狂奔哀号。他们用手扑打身上火苗,却毫无效果,反而令油火更旺。也有同伴上前帮忙扑火,却反被着火的同伴抱住,一起被火油烧死。 吉达也被火油砸中,全身起火。他心知必死,不愿再受烈火焚身之苦,抽刀自刎。 布仁有些庆幸自己撤退及时,躲过了汉军的霹雳弹和火油弹袭击。他急忙组织残军涌向附近的密道入口。 有亲卫提醒布仁小心暴露密道位置。布仁怒骂一声道:“汉军在城中暗藏火油,显然早就防备着我们来此偷袭。看来他们早就知道有密道存在。别管这些,速撤。” 陈到在城楼了望,见城中火起,敌军大半被火烧死,心中畅快,对着城下的夫渠高声呼喊:“夫渠千户可愿随我入城追歼残敌?所有缴获,你我两军各占一半,如何?” 夫渠欣然应诺,高呼一声,率先杀回城中。陈到令张任率一曲骑军跟随夫渠入城。 张任大笑一声,打马冲下城墙。一曲神策军骑士也高举雪锋刀,欢呼雀跃的杀下了城墙。 夫渠觉得战马最是值钱,便认准高句丽骑军追杀。 张任却认准布仁残部所在方位,率军冲杀了过去。他在城上早就观察好了,认定布仁就是高句丽军主帅。而且他希望能追着布仁杀入密道。他认为密道中必然有军械粮草储备,那可都是值钱的东西。 第552章 定辽东(四) 布仁抛下所有伤兵,行动迅捷,及时逃入了密道。张任所部骑军被街巷中的大火阻挡,又被高句丽伤兵拼死阻拦,最终晚了一步,没能追上布仁,也没敢追入密道。 等张任回过头来,杀尽伤兵,夫渠早已消灭了所有高句丽骑军,开始令锦貂军打扫战场了。 看着锦貂军将千余战俘和数千匹战马运出城外,张任等人眼红不已。 夫渠率军出城,对城上的陈到喊道:“城内敌军和战马的尸体,我们没动,全留给你们。” 陈到见夫渠得了便宜卖乖,不由冷哼一声,催促夫渠赶紧滚蛋。 夫渠哈哈大笑,轻扬马鞭,得意洋洋的纵马而去。 张任令手下军士把高句丽军士兵的尸体搜刮一遍,又挑拣了一些伤势不重的战马,作为缴获,运出城外。然后在战场四周又泼洒一遍火油,点了把火,将所有尸体烧光了事。 神策军计曹书吏在城门处拦下张任等人,点算所有缴获。他拿着算盘,粗略一算,所有缴获折算成钱,还不及火油弹和霹雳弹成本,不由大为气恼,埋怨张任做了赔本生意。 张任心中憋屈,羞得满面通红。 陈到下令全军撤退回营,张任依令而行,却无精打采,垂头不语,有如打了败仗一般。 陈到上前安慰张任道:“计算得失,增加战争所得,那是管民政事务副千户和计曹吏的事情。你我率军作战,如先行考虑这些,只怕延误军机。你选择追击布仁,并没有错误。布仁智勇双全,在高句丽军中颇有威望。如将之擒下,必能重挫敌军士气。” 张任得陈到指点,心中稍安,但依然耿耿于怀的询问陈到:“但军士们缴获不足,收入大减,必会心生埋怨。” 陈到哈哈大笑,对张任说道:“你应该好好看一看主公所定《军功受爵令》。府军士兵出征,武器铠甲,战马粮草虽由各军府自行负责,但等到战争结束,将军府会依据各府所立战功,给予一定奖赏,足以弥补战争消耗。而且军士所得,除了府中缴获,最重要的是以军功受爵,得土地、家宅以及各种特权的奖赏。府军衣食住行,都与军爵等级相应,没有军功,钱再多也没用。只要能立下战功,些许缴获所得,小事矣,军士岂会因此而生怨?” 张任这才心安,忧虑尽去。 夫渠、索离、陈到等军陆续回营,田齐设下酒宴,与他们几人庆功。 而站在城楼上观战的高句丽君臣,却望着外城燃起的熊熊烈火,黯然无语。延优等人同样猜到,汉军早知内外城之间有密道相通。 高句丽两万精锐步骑出城反击,活着回到内城的不足三千,还折损一员大将。而汉军从容撤退,死伤不及一千。 高句丽军经此惨败,士气更加低落。延优不敢再派兵出城反击,严令各军紧守城池,继续与汉军比拼消耗,以待时局变化。 延优现在把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周边各族的援助上面,寄托在高句丽各部族袭扰汉军后路上面。 但田齐和沮授对此早有应对。 曹性传来消息,他与珂最、珂比能等鲜卑东部首领相谈甚欢,达成盟约。珂最接收了夫余国喜都岭、岔河口以西的千里草原,同时承诺只驻军五千,绝不再袭扰汉军。 田畴也传回情报,公孙度所部并无集结调动,没有异常举动。 留守水军千户冯振率船队出海,在三韩沿岸武装巡逻,逼迫三韩首领写下盟书,不得援助高句丽。三韩首领畏惧大汉水军,为表示诚意,纷纷将高句丽派去联络的使臣绑缚起来交与了冯振。 李进、江成、太史慈、典韦、甘宁、魏延等军沿江南下,势如破竹,短短一个半月,接连攻克高句丽数十城池,降服高句丽部落一百有余。 汉军攻势凌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令肃慎、挹娄君臣惊惧。他们主动派使臣前来会见田齐,还带来了粮草、美酒慰劳汉军。 田齐亲自接见肃慎、挹娄使臣,说明汉军攻打高句丽和夫余的原因,安抚他们,只要继续履行大汉属国义务,就不必担心汉军攻伐。 肃慎、挹娄使臣急忙应诺,愿听从田齐征调。田齐令两国各自出兵五千前来集安,协助汉军作战。使臣得田齐承诺,欣然应命,保证半个月内派兵前来应征。 两个月时间,高句丽大半城池陷落,多半部落投降了汉军。李进、江成、太史慈、典韦、甘宁、魏延等军扫清了汉军后路威胁,陆续返回汉军集安大营。他们返回之前,还将一万夫余军打散,负责守卫攻占的高句丽城池。同时将十余万高句丽各城守军和各部落青壮带回集安。 肃慎、挹娄两国也各派了五千精骑前来助战。 汉军大营一再扩充,人满为患。田齐令索离以夫余军为骨干,吸收整训高句丽各部降军,组成十个万人队,轮流攻打集安内城。 高句丽降兵的部族和家人都被汉军控制,不敢违抗汉军军令。但他们也不愿与族人交战,每次攻城都是一触即溃,一哄而散。 田齐大怒,令肃慎、挹娄援军上前督战,有无令撤退者,斩。 高句丽降兵不敢再退,但依然士气低落,不肯冒死攻城,只在城下与城上守军对射,消极应战。 魏延建议由汉军上前督战,强令高句丽军士兵以千人为一队,轮流登城,如果攻不下城头,尽斩。 田齐担心逼迫过甚,会引发兵变,不许。沮授含笑安抚魏延:“两军交战,必有死伤。时间一长,自然会激发仇怨。你我安心等待,不出一月,高句丽降兵必然肯出力气攻城了。” 沮授的预计十分准确。高句丽降军不愿与同族相残,被迫攻城,不肯出力,但城上守军却暗恨他们投降汉军,杀的性起,毫不留情。高句丽降兵死伤惨重,渐渐激发出火气,开始与城上守军拼命。 田齐和沮授见高句丽降兵开始发力攻城,觉得破城时机已到,立刻召集各府军校尉,商议总攻集安策略。 一个月来,田齐令肃慎、挹娄监督高句丽降兵攻城,汉军各府军被撤换下来,得到了充分的休整。 各府军千户听得聚将鼓响,预计田齐要发动总攻,皆兴奋的击掌欢呼,令手下提前集结,准备出征。 第553章 定辽东(五) 田齐击鼓聚将,沮授按照参谋部议定作战方案,指着地图,详细讲述整个作战方略。各府军千户围绕作战方案激烈讨论,不断对方案进行补充完善,同时争抢作战任务。 田齐等众人发表完各自意见,用手指轻敲桌案。各府军千户立刻停止争吵,分列两旁,静等田齐发布军令。 田齐拿起桌案上一枚军令虎符,轻声询问金藤:“集安内城地形险要,兵精粮足,正面攻打,难以破城。按参谋部所定战略,需要派一支精兵深入群山,寻路绕至敌后,切断集安城与外界的补给通道。同时寻机攻入城内,占领内外城之间密道出口,接引大军入城。你部无当军,可敢接此军令?” 金藤高声应诺,上前接令,向田齐保证,半个月之内,必定完成任务。 田齐轻轻点头,又拿起一枚虎符,转对赵孟说道:“高句丽派军出密道反击,被陈到和夫渠击溃。延优必然起疑,加强密道出口守卫。锦衣卫务必配合无当军,不惜一切代价,摸清城内虚实,拿下密道入口。” 赵孟上前接令,躬身行礼,向田齐承诺,必尽全力。 田齐又点名太史慈、典韦、甘宁、魏延四人。 四人出列,躬身抱拳,高声应诺。 田齐轻声说道:“半个月后,你们率军至外城,各自选定一处密道入口,潜伏等待。金藤、赵孟攻占内城密道出口之后,会点燃三发烟花,以为信号。你等见了烟花,立刻攻入密道,突入内城,支援无当军,一同攻下南城门,接引大军入城,不得有误。等大军入城,你等负责攻打城楼,务必擒杀延优等高句丽君臣,不得漏过一人。” 四人齐声应诺,接过田齐手中虎符军令。 田齐又令巴音、夫渠、魏风三人上前,吩咐他们道:“你们于半个月后前往内城南门外等待,只等金藤等军打开城门,你等立刻率骑军突入城中,直袭王宫,擒拿高句丽王室,不得漏过一人。” 三人上前接令,高声应诺。 田齐又令索离上前,叮嘱他道:“之后半个月,由你负责统领肃慎、挹娄援军,监督高句丽降兵轮流攻城。半个月后,等城门打开,你负责统率肃慎、挹娄和高句丽军攻入内城,消灭城内各处残军,占领各处府库。” 索离心生迟疑,提醒田齐:“只怕肃慎、挹娄和高句丽军见利忘义,私吞府库财物。” 田齐轻声一笑:“要的就是让他们贪占财物。你只需要暗中记下哪些人敢私分府库钱财即可。” 索离心中一凛,躬身接令,不敢再出言询问田齐为何如此行事。 田齐最后点名陈到,对他说道:“半个月后,神策军参与督战,并架设追风炮,协助索离攻城。务必逼迫高句丽军死战,吸引城内守军支援城防。” 陈到上前接令,但提出要求,请田齐准许张任率两屯亲卫留守中军,保护田齐、沮授等人安全。 田齐点头答应,又令江成、童飞于半个月后率水军登岸,负责守卫汉军大营。同时作为战役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城内。 田齐分派完任务,拍案而起,高声说道:“此战务求全胜,一战而定辽东。” 众将齐声应诺,一同随田齐高呼:“务求必胜,克复辽东。” 田齐见众将信心十足,战意昂然,不由哈哈大笑,散了军议。 各千户回营,暗自动员,抓紧制定本军作战方案,并展开针对性训练。 索离召集肃慎、挹娄援军两位万夫长,令他们与往常一样,督促高句丽军轮流攻城,但要将攻城兵力增加一倍,昼夜不休,不断加大攻城力度。 金藤从内城返回大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潜入山中,并且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 田齐聚将鼓一响,金藤暗令无当军提前收拾行装,准备出征。等金藤从中军大帐返回本府营地,一声令下,全军即刻出营,前往水军营地。 为了保证不被高句丽军发觉汉军入山,他们要在水军营内休整半天,等到天黑开始登船,渡过鸭绿江,从江对岸入山。 赵孟率领一屯锦衣卫死士营士兵跟随无当军行动。他们要在山中与无当军分道扬镳,无当军会先绕至集安内城北面,切断集安内城的山中补给通道;而赵孟的锦衣卫要提前潜入集安内城,联络李义,集结锦衣卫百户所全部力量,摸清城内情报,配合、接引无当军入城并攻占密道出口。 赵孟虽然陪金藤一同走出群山,但依然担心迷路。他请金藤派哲布帮他带路。金藤也担心赵孟等人在山间不辩方向,耽搁时间,延误军机,立刻同意由哲布率一队无当军配合赵孟行动。 童飞和江成将无当军接入营地,下令安排最好的营帐给无当军休息,安排最好的饮食给无当军补充体力。 江成担心无当军兵少,还建议支援金藤一曲水军士兵。金藤拒绝了江成的好意,对江成说道:“水军没有进行过山间行军训练,跟不上无当军行军速度。而且无当军不带给养入山,全靠打猎维持饮食。水军没有进行过野外生存训练,只怕帮不上忙,反而成为累赘。” 江成觉得金藤的话有些危言耸听,笑问赵孟:“锦衣卫何时训练过山地行军和野外生存?” 赵孟傲然一笑,对江成说道:“锦衣卫死士营的训练纲要由主公和曹千户亲定,可上山擒虎,可入海捉鳖。” 江成轻轻摇头,不相信锦衣卫死士如此全能。 童飞曾经派手下帮锦衣卫死士营训练游泳和操船,知道赵孟所言不虚。他心中一动,轻轻拉了拉江成衣袖,对他说道:“我觉得水军也应向锦衣卫学习,将各船水手编组成一府军士,训练陆上作战。如此一来,我等水军可自行出征,不必再为各府军附庸。” 江成心中一动,立刻赞同童飞提议。他不再提派兵支援金藤之事,拉着童飞就走,立刻去向田齐请令,单组水军陆战千户府。 童飞受高贤臣偷袭,损失惨重,皆因水军不习陆战,在岸边抵挡不住高句丽死士进攻。他痛定思痛,自此有了增强水军陆战实力的想法。他还暗中收集各府军战术,思考适合水军的陆战之法。 第554章 定辽东(六) 童飞和江成向田齐申请成立陆战队。古人的智慧已不只一次让田齐感到惊奇,田齐也早已见怪不怪了。 田齐欣然同意了两人的申请,令他们在辽东之战结束后,率水军返回东莱军港,并将水军千户府迁回东莱,进行扩充。 新组建的两府陆战队,归属于他们两人舰队管辖之下,配合水军进行登陆作战。 田齐手下共有童飞、江成、冯振三支水军,以后冯振所部水军专门负责为商船护航,童飞和江成负责围剿海盗,攻打敌方港口。 童飞和江成请田齐为陆战队赐名。田齐立刻想到海军历史上最着名的两艘战舰,脱口而出道:“就以镇远和定远为名。” 童飞和江成欣然应诺,保证到达东莱之后,尽快编组成军,形成战力。 田齐暗自回想后世的海战战例,与童飞、江成商谈一晚,大致确定了海军陆战队的训练重点和作战战术。 金藤和赵孟没有时间等待童飞和江成返回水军大营。天色一暗,他们立刻率军登船,横渡鸭绿江,悄然钻入了岸边的群山之间。 山间没有道路,无当军入山之后,不急于连夜探路,攀爬险峰。金藤令哨探选定一处山谷,供大军扎营,休整一晚。 夜间于山谷露营是无当军经常训练的课目,各曲各屯忙而不乱,很快就扎好了营地。辰时刚过,金藤一声令下,除了留下一屯军士守营,其他军士全部回帐安眠,抓紧时间休养体力。 赵孟独处一帐,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担心李义的锦衣卫百户所实力有限,没有把握完成田齐交待的任务。 赵孟忧心忡忡,越想越睡不着。他躺在榻上有些烦躁,干脆起身走出营帐,围着自己的营帐转圈,来回散步。赵孟一边漫步,一边想着心事,暗自思考着回到集安内城之后的行动方案。不知不觉间,赵孟渐渐远离了自己营帐,被哨兵发现。 无当军哨兵不认识赵孟,见他违反军令,擅自在营内走动,立刻禀报轮值军官,准备请功曹吏处罚赵孟。 功曹吏得哨兵通报,立刻带了值纪的长林军士过来。 执纪军士执棍上前将他拦下,喝问他为何不守军令,夜间出行。 赵孟心中一惊,急忙表明自己身份。 无当军中功曹吏属锦衣卫、长林卫管辖,功曹吏不敢打赵孟的军棍,只得劝说赵孟返回营帐休息。赵孟却对功曹吏如此徇私十分不满。他皱眉询问功曹吏:“军士不守禁令,夜间扰营,当判何罪?” 功曹吏急忙回答:“当杖三十。” 赵孟点了点头,对功曹吏说道:“我还有任务在身,可否申请延后执刑?” 功曹吏一愣,轻轻点了点头。 赵孟指着功曹吏说道:“等攻克集安,你亲自来找我行刑,补足三十军棍的惩罚。如若不然,就是你徇私枉法。依军律,敢有徇私枉法者,免除军职,赶出府卫,贬为平民。” 功曹吏心中一凛,急忙应诺。他知道赵孟这是在对他提出警告。刚才他违禁不罚,打算放过赵孟,却不想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面。 赵孟返回营帐,重新躺下。他出身南河,自幼跟随田齐,又入锦衣卫统领死士营,得曹性亲自教导,最重律法规矩。刚才这件事情让他心生恼怒,暗叹权势之威远超律法之约。但按中医理论,怒可化忧。他这满怀担忧被怒气一冲,烟消云散,立刻困意上涌,很快打起了鼾声。 第二天清晨,金藤早早起来,派出哨骑前出探路,又令其他军士抓紧用餐,准备出发。为防烟火暴露行踪,所有军士不敢起火,只吃了些肉干、炒面,饮了些清水。 卯时一过,金藤下令拔营出发。 各曲各屯沿着哨骑留下标记鱼贯而行,时而翻越山脊,时而用索道越过山涧、溪流。所有军士紧闭双唇,默默赶路。 赵孟率死士营殿后,暗自计算行军速度,不由悄然心惊。按照现在这个速度,他们每天可行进五十里,只需五天就能到达集安内城。这远远超过他自己的预计。赵孟心中的担忧稍稍减轻,暗自佩服无当军哨探能力非凡。 无当军哨探除了负责寻找最快路径之外,还要负责披荆斩棘,扫清路障,在悬崖峭壁之间搭建绳梯和滑索,以确保大军通行。 半天时间,无当军接连翻越三座高山,跨过四五条山涧,北行十余里,进入了群山深处。 正午时分,全军来到一处峰谷,金藤下令停止行进,休息一个时辰。 所有军士并没有分散休息,也没有叫苦报怨。他们以伍为单位,就近寻找阴凉,坐于树下休息。每伍伍长还派出一名士兵向四周搜寻,采集野果、野菜、蘑菇,捕捉昆虫、蛇鼠等小动物。 赵孟悄然打量自己手下死士,再与无当军士兵暗作比较,不由轻轻摇头。虽然锦衣卫死士也进行过野外生存、山地行军等科目的训练,但与无当军相比,他们还差得很远。 赵孟提醒手下的锦衣死士,他们携带的干粮仅够食用三天,如果不及时补充一些猎物和野果,根本到不了集安。 锦衣卫死士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学着无当军的做法,每伍士兵轮流外出寻找食物。 因为不能起火,所有找到的食物只能生食。无当军在山中训练数年,对此早已习惯,个个生冷不忌,拿着昆虫蛇鼠,生吞活剥,吃得津津有味。 锦衣卫死士的生存训练可没有无当军那般严酷。虽然他们也能不带干粮在山中生存十天左右,但都是以火烤食猎物,没有生吃过蛇鼠昆虫这般恶心的食物。 锦衣卫死士在四周搜寻一圈,只拿回一些野果和菌菇,没有人捕捉昆虫蛇鼠。 赵孟心生恼怒,起身走向旁边山林,亲手捉了条半青半红的花蛇回来。他抽出横刀,划开蛇腹,取出蛇胆吞下,又扒了蛇皮,将蛇肉分成数段,沾了精盐,一口一口丢入嘴中,吃进肚子。 赵孟边吃边赞美味,冷冷望向手下锦衣死士,轻声说道:“死不可怕,也不难做到。活着却是不易。要想活命,有什么就吃什么。” 第555章 定辽东(七) 有田齐提供的现代登山装备,无当军在山中穿行如履平地,每天行进五十余里,只用了十天时间就到达了集安内城北面不足十里处的一座山峰。 赵孟率锦衣卫死士与无当军分离。无当军一路向北,准备截断集安城补给通道。锦衣卫向西,准备化装成猎户,分批潜入集安城中。 这些天来,索离率肃慎、挹娄援军督战,逼迫高句丽降兵轮流攻城,日夜不休。集安城虽然险峻,但也招架不住汉军霹雳弹和火油弹的连番轰炸,抵挡不住十万高句丽降兵的连绵进攻。 集安守军伤亡过半,士气低落,随时都有崩溃可能。延优为激励士气,亲自登上城楼坐阵,又令所有两千石大夫上城督战,这才勉强挽回败势,重新守稳了城墙。 赵孟等人化装成猎户来到西侧山墙,发现山道入口处的守军被抽调走了一半,防卫更回松懈。进入山道入口的猎户也比以前增加了许多。 赵孟等人拿着伪造的身牌,交了一半猎物给哨楼守卒,顺利进入城内。 天色渐暗,按照计划,百余锦衣卫死士分成十批,沿西侧山墙北行。他们准备趁夜幕降临,猎人全部回城之机,逐一攻占西北山墙的哨楼。 因兵力吃紧,山墙哨楼守军被抽调走了一半,每处哨楼只余两三名军士。锦衣卫死士已训练多年,偷袭敌营、暗杀行刺有如家常便饭。守卫松懈的哨楼,没有给锦衣死士造成任何麻烦。他们把守卒尸体搬到山墙外面掩埋,自己换上守卒衣甲,控制了进出山墙的通道。 第二天清晨,赵孟手执李义送给他的令牌,顺利进入盖苏文府中,与李义再次碰面。 赵孟简单讲述汉军攻城战略,又传达田齐军令,要求李义集结百户所全部力量,不惜一切代价,协助无当军攻占密道出口。李义知道任务艰巨,但依然默默接受了军令,没有提出任何条件。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李义等人在选择进入锦衣卫的那一天起,就做好了牺牲性命的准备。 李义只轻声询问赵孟:“无当军准备何时行动。” 赵孟轻叹一声,回复李义:“主公约定,以十五日为期限。如今已过去十天。” 李义轻轻点头,向赵孟保证:“五天后,我们百户所可集结五百人,听从你和金千户调遣。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必须提醒你。” 赵孟表情严肃的对李义说道:“我率一百死士占领了西北山墙所有哨楼。五天后,深夜子时,会接应无当军入城,直扑密道出口。你们负责打探消息,确保城中没有埋伏,同时沿路接应,给无当军带路。” 李义与赵孟商定诸多细节,亲自将赵孟送出府外。李义在分别前提醒赵孟:延优下令全城搜捕多贺达山,盖苏文开始上朝听政,陪在延优身边,多日不曾回府。 这些消息让赵孟隐隐有些担心,但因时间紧迫,无暇思考其中关联,并没有放在心上。 回到府中,李义暗中召集安插在盖苏文府中的锦衣密探,令其即刻联系城中各处据点的负责人,开始集结全部力量,等待行动命令。 为了防止无当军准备潜入城中的消息外泄,李义没有告知手下行动时间和行动目标。他准备在行动当晚,再传达具体指令。 赵孟返回山墙哨楼,率领锦衣死士,忠实履行起了哨楼守卒的职责。 负责管理山墙守军的城尉也曾多次率队巡查,但大多是走马观花,只看哨楼守卒有没有偷懒空岗,并没有下马与守卒交谈,因此没有察觉守卒已全部换上了陌生的面孔。 五天时间,守卒本应轮换一次,而且要回大营领取一次给养。 赵孟令死士白天与前来换岗的守军正堂交接,然后拖延回营,等到天黑,再次夺占哨楼。 城尉也曾发觉异常,询问军中文吏,为何本应被换下的守军没有回营,为何守军没有按期领取给养。 文吏提醒城尉:“轮换下来的军士有一天假期,可以入城寻欢,也可以回家探亲。每次轮换,少有军士直接回营。至于给养,呵呵,那些守卒每天从猎人手中抢夺的食物足够,自然不在意军中提供的粗粮,也经常出现迟领甚至不领的现象。” 城尉疑虑尽去,没有再追查此事。这一疏忽,让赵孟等人躲过了一劫,也让高句丽人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五天后,天还未暗,金藤率无当军来到西北面山墙外面。为防走漏消息,金藤下令杀光了所有返城的猎户。 赵孟觉得金藤的行为有些鲁莽。猎户深夜不归,其家人必会寻找,反而有可能引起高句丽人警觉。 金藤脸色一红,询问赵孟能否提前发动进攻。 赵孟轻轻摇头,对金藤说道:“李义已经查明,自从布仁出城偷袭失败,延优就已经怀疑密道位置暴露。延优下令追查多贺达山。他们在城中没有搜到多贺达山,立刻加强了密道的守卫力量。召集密道出口处的守军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成倍增加,足有五千步骑。此时袭营,我等胜算不大。” 金藤懊恼的拍打脑门,暗自后悔下令斩杀猎户。 赵孟也对此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与金藤报怨道:“事已至此,听天由命。希望高句丽君臣不会这么快想到我们已进入城内。” 金藤叹息一声说道:“我率无当军截断城北给养运送通道,全歼运粮军三千。敌军败得太快,我们只得提前来到这里。” 哲布皱眉说道:“我们截了本应运入城中的粮草。高句丽人见粮草没有按时送到,必然也会起疑。” 赵孟和金藤心中忧虑更胜,不由暗自叹息,感觉这次行动意外频出,不会太过顺利。 楚原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出言安慰众人说道:“主公令索离昼夜攻城,高句丽君臣全部留在南城督战。城中没有重臣留守,即便有人起疑,也无权处置此事。等他们印证心中怀疑,再报与延优,只怕早过了子时。我觉得,我们无需担心,仍按原定时间和计划发动突袭即可。” 赵孟和金藤闻言大喜。楚原的分析很有道理,他们担心的事情可能根本不会发生。 金藤忧心尽去,下令全军提前开饭,吃饱肚子,再睡上数个时辰,以恢复体力。深夜子时,按照原定计划,入城发动突袭。 第556章 定辽东(八) 月挂中天,本应宁静而安详的夜晚,却充斥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喊杀声。火药和汽油混合,燃起冲天大火,五颜六色,飘散出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 延优望着城墙内外层层尸体,心生绝望。汉军将高句丽各地俘虏和青壮押运至王城,逼迫他们轮流攻城。半个月来,集安城的战斗从未停歇,城内城外死伤狼藉。数万尸体几乎将城墙淹没,但交战双方都是高句丽人,死的也都是高句丽人。 集安城形势危急,四朝老臣盖苏文也被延优请上城墙,希望他的智慧能够帮助高句丽人挽回亡国灭种之危。 时近深夜子时,距离汉军总攻的时间所剩无几,但城中依然没有发出约定好的烟火信号。 田齐焦急的仰望着天空,内心隐隐有些浮躁和不安。 沮授安慰田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半个月来,城内守军死伤惨重,士气全无。我们休整半月,各府军士气昂扬,体力充沛,即使金藤、赵孟无法按计划打开城门,我们也能一战攻破集安。” 田齐轻轻摇头,感叹一声说道:“集安城内守军还有五六万,他们粮草丰足,轮流守城,军心未惰,尚可一战。若要强攻城头,我们死伤必重。” 田齐话语沉重,心生退意。 沮授急忙劝阻道:“这一战,我们逼迫战俘攻城,死伤数万,只怕高句丽百姓对汉军心生怨恨。若不能攻克集安,擒拿延优等高句丽君臣,一但汉军南撤,所有高句丽降附部落必会叛乱。只怕我们之前的所有努力将前功尽弃,辽东也将永无宁日矣。” 田齐轻叹一声,没有与沮授争辩,也没有接受沮授的建议。集安易守难攻,眼前尸横遍野的惨状,让田齐心生犹豫。一将功成万骨枯。田齐不愿意拿部下尸骨换下一座对汉军充满仇恨的城池。 沮授也没有再强行劝谏田齐。他看了看天空中的明月,估算时间,子时已至。 城墙上,高句丽战俘的又一次进攻被打退回来,喊杀声、爆炸声渐渐停歇,城墙内外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沮授建议加强攻势,再攻城墙,以防高句丽守军撤入城内,给金藤、赵孟的行动增加困难。 田齐也对金藤和赵孟的行动残存一丝希望,稍作犹豫,最终点头同意了沮授的建议。 沮授立刻传令索离,将伤亡惨重、士气全无的高句丽战俘撤下,派肃慎、挹娄所部骑军下马攻城。同时令夫渠、巴音、魏风率军督战,随时准备登城强攻。 索离等人高声应诺,城外汉军再次擂响战鼓。肃慎、挹娄所部骑军连日督战,已被此战的惨烈吓得胆寒。他们行动迟缓,士气不高,令索离十分不满。他击鼓传令,让巴音、夫渠、魏风率汉军前压督战。 汉军弓箭上弦,刀枪并举,缓缓前压。魏风打马上前,一箭将肃慎军最后面一名军士射杀,高声传令:“一刻钟内,留于城墙之下,不敢登城而战者,斩。” 汉军齐声重复魏风军令,逼迫肃慎、挹娄军加快攻城速度。肃慎、挹娄各部不敢再消极殆战,开始在汉军追风炮掩护下,全力攻城。 肃慎、挹娄军士以逸待劳,体力充沛,全力进攻之下,战力远非高句丽战俘可比。他们攻上城头,高句丽守军立刻形势吃紧,延优不得不加派援军,登城助战,这才勉强将肃慎、挹娄军队挡住。 延优似乎对汉军的进攻毫不担心,面带喜色,轻声询问盖苏文:“汉军突然派肃慎、挹娄军队攻城,只怕大对卢猜测的没错,他们定于今晚发动总攻。但真有汉军能翻越群山潜入城内攻打密道出口吗?我们把大部兵力撤回城内埋伏,若汉军没有突袭城内的计划,全力攻打城门,只怕城门有失。” 盖苏文轻轻一笑,自信的说道:“汉军既然知道城内城外有密道相通,必然要攻占密道,突袭城内。我已令布仁率军埋伏在密道出口,只等汉军前去偷袭。等消灭了那支潜入城中的汉军。我们再故意打开城门,引汉军入城。只要汉军敢进入城内,我们伏兵四起,再施以火攻,定能大败汉军。” 延优再无迟疑,暗令各万夫长准备开城门放汉军入城。他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盖苏文的判断上面,决定拿家国命运陪盖苏文赌一把。 盖苏文不愧为高句丽有名的智者。当布仁率军出密道偷袭汉军,反而遇汉军埋伏,大败而回的时候,他立刻断定,汉军已知道密道所在。盖苏文面见延优,请他立刻抓捕多贺达山。 在布仁率军出密道偷袭汉军之前,高句丽国君臣中,知道密道所在的人屈指可数。盖苏文直接断定,必是多贺达山叛变。 延优立刻下令抓捕多贺达山,但搜遍全城,却没有发现多贺达山踪迹。 延优急忙下令加强王宫戒备。他怀疑多贺达山在投降之后还敢潜回城中,是要行刺自己。 盖苏文却提醒延优:“多贺达山武力不强。与他一同回城的,也仅有四人。凭他们几个人就想行刺大王,那是痴心妄想。汉军不会如此不智,多贺达山也没这个胆子。” 延优反问盖苏文,多贺达山潜回城中目的何在。盖苏文早有判断,对延优说道:“集安三面环山,南面谷口宽仅数百丈,敌军攻打城墙,可同时登城者不足三千。只要城内粮草充足,军士敢战,敌人想正面攻克集安,千难万难。我想汉军派多贺达山通过密道进入城中,是想查探四周群山,寻找道路翻山来攻城中。若能在山中找到一条道路绕进城中,就可突袭密道出口。占据密道出口,汉军经密道进入城中,集安城必破。” 盖苏文历经四朝,当了数十年大对卢,于高句丽朝堂中威望无两。对于他的判断,延优等人深信不疑,纷纷向盖苏文问计。盖苏文建议延优派兵埋伏在密道出口处,只等汉军派兵来攻。 若真有汉军绕过群山,进入城内攻打密道出口。那汉军必然会在同一天发动总攻。高句丽军可将计就计,骗汉军入城,伏杀汉军。 第557章 定辽东(九) 盖苏文的计策十分阴毒。他猜测汉军派兵偷袭密道出口,必会引援军入城打开城门。 虽然不清楚汉军如何联络,但高句丽军只要伏击消灭潜入城中的汉军,再打开城门。城外汉军因消息传递有时间差别,很可能会中计,误以为城内汉军行动成功。 一但汉军中计入城,高句丽军于城内埋伏,泼洒热油、柴草,引燃街巷,阻断汉军归路,再施放强弩,必能重创汉军。 可惜锦衣卫负责高句丽情报的百户李义早就潜伏在了盖苏文的身边。 李义虽然身为外府管事,但并非盖苏文亲信。他并不清楚盖苏文已经猜到了汉军的战术,并将计就计,设下了埋伏。但盖苏文突然离府,面见延优,引起了李义的警觉。 李义立刻命锦衣卫查探城中动向,得知高句丽军在全城搜查多贺达山。赵孟入府与李义会面,李义把这些消息转告给了赵孟。但赵孟显然没有在意此事。 赵孟离开之后,李义并没有放下心中担忧。他苦思数日,毫无头绪。直到与赵孟约定行动当日,赵孟无意间将多贺达山身份暴露与盖苏文的突然上朝联系到了一起,立刻惊出一身冷汗。 盖苏文隐居避世,久不上朝。就是汉军围城,延优亲自来府中请他出山,盖苏文也不为所动。李义认为,多贺达山的叛变还不足以惊动盖苏文。 盖苏文上朝,必然另有原因,但绝对与多贺达山有关。李义设身处地,从盖苏文的角度来思考多贺达山潜回城中的目的,不由心生警惕。他怀疑盖苏文猜测到了汉军派多贺达山回城的目的。 李义入盖苏文府中一年,对盖苏文的智慧才学深为钦佩。以盖苏文的智慧,一但猜到汉军想寻山路潜入城中,必然有办法防范汉军突袭,甚至设下圈套,故意引汉军入城。 “只有击退汉军,挽回高句丽国家危局的大事,才能令盖苏文出山。”李义轻声自语,渐渐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李义立刻亲自前往密道出口附近查探,终于发现了一些增加兵力的蛛丝马迹。 此时距离与赵孟约定的进攻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夜色深沉,城南战火连天,城中实施宵禁,街面上空无一人。城中锦衣卫暗中向密道出口处集结。赵孟和金藤也率军离开了山墙,正一路向密道出口位置奔袭而来。 李义不顾身份暴露的危险,带领十余亲卫于街面骑马奔驰,迎上金藤、赵孟。 金藤、赵孟率军一路急行,未遇任何阻拦,甚至一个行人也没有遇见。行动过于顺利,让金藤和赵孟暗自心惊。等李义打马奔驰而来,赵孟心知有异,轻呼一声“不好”。 金藤和赵孟下令全军停止前进。李义打马来到两人身前,不及下马,直接高呼:“盖苏文只怕猜到我们要攻打密道出口。我亲自前往出口处查探,发现兵马调动痕迹。我们此去,恐怕正中埋伏。” 金藤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难怪这一路如此顺利。难怪我们在山墙潜伏数日无人察觉。” 哲布并不了解盖苏文,心无畏惧,自信满满的建议道:“出口位于集安府衙后院,面积狭小,能有多少伏兵?不如改偷袭为强攻。我们无当军兵甲犀利,士卒敢战,即使正面列阵相攻,十倍敌军也挡不住我们。” 李义急忙反对,提醒金藤、赵孟等人说道:“盖苏文老成持重,从不打无把握之战。我们与高句丽接战数场,他对汉军战力有准确估计,绝不会犯轻敌之误。他敢设下伏兵,必有围杀我们的万全之策。” 赵孟与李义自幼相识,深知李义才智,相信李义的判断。他也建议金藤放弃强攻的打算。 金藤深知自己才智勇武在各府千户中垫底,因此并无傲气,也没有固执之念,还经常提醒自己要常怀谨慎之心,遇事多与部属相商。 金藤见李义和赵孟齐声反对强攻,立刻阻止哲布与赵孟、李义争辩,反问李义、赵孟有何建议。 赵孟仓促之间来不及思考,只轻轻摇头,无计可施。 李义对此早有打算,轻声对金藤等人说道:“正如哲布校尉所言,秘道出口位于府衙后院,面积不大。若有足够的霹雳弹和火油弹,施以火攻,足以重创伏兵。火势一起,高句丽人不知火油不能以水浇灭,伏兵难以存身。我等发射信号,引援军攻打密道,内外夹击,夺取密道出口应该不难。” 金藤轻轻摇头,遗憾的对李义说道:“我们轻装简从,翻越群山,没有携带霹雳弹和火油弹。” 李义一愣,知道自己计策已不可行。他苦笑摇头,也再无计策可献。 赵孟苦思一计,轻声建议道:“不如趁敌不备,攻打粮仓,放火烧毁城中粮草,再返回山间,截断山中补给通道。只要我们在山中坚守半月,城中军民知道粮草短缺,补给已短,必然生乱。到时全军强攻南城,也能一战破敌。” 金藤轻轻摇头,对赵孟说道:“若盖苏文猜到我们潜入城中,岂会轻易再放我们返回群山。只怕现在已有伏兵在我们身后,只等我们自投落网。” 楚原轻轻点头,对众人说道:“我们一路行军,连一个人影都未见,显然不正常。巡城哨骑隐伏不出,说明敌军早知我们行踪。只怕我们占领山墙哨楼的时候,盖苏文就已经知道我们到了城中。” 赵孟、李义等人轻轻点头,同意楚原的判断。 哲布再次提议:“既然退路已断,那只有背水一战了。两军狭路相逢,勇者胜。” 赵孟也转而支持哲布,对众人说道:“我们来时,主公曾说过,要不惜一切代价,占领密道出口,接应其他府军入城。” 金藤轻轻点头,坚定的望向李义、哲布、赵孟、楚原等人。众人也纷纷坚定的点了点头,回应金藤的无声询问。 金藤见众人一致支持强攻,再无迟疑,咬牙说道:“我曾听闻主公说过,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此战,有进无退,有死无生,不胜不归。请诸君紧随我身后,拼死一战。我若死,由哲布率军。哲布若死,由赵孟继之。赵孟死,楚原继之。以此类推,战至一兵一卒,也务必拿下密道。” 众人齐声应诺,皆怀必死之心。 第558章 定辽东(十) 金藤令赵孟、李义率数百锦衣卫砸开府衙后墙,先行进攻,引出高句丽伏后,再诈败而逃,引敌军追击。无当军埋伏在周边街巷之中,准备强攻。 赵孟、李义接令,率锦衣卫突袭府衙后院。院中喊杀声四起,数千伏兵从密道内杀出,将数百锦衣卫团团围住,乱箭齐发。 赵孟和李义等人根本不必诈败,片刻之间死伤近半。赵孟和李义见无法撤退,怒喝一声,率队向密道出口处全力冲杀。 金藤见赵孟和李义身陷重围,诈败之计已经无法实施,连忙下令无当军列阵冲锋,接应赵孟、李义。 李义所率锦衣密探大多都是城中汉人奴隶,他们手中武器简陋,身无寸甲,无法抵挡弩箭。而且他们并未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不习兵技巧,全凭一股勇气冲杀。若非赵孟带了一屯死士冲杀在前,突入高句丽弓箭手之中,数百锦衣密探可能连抵近拼命的机会都没有,早被弩箭射杀一空了。 而无当军作为正规府军,手中武器锋锐,身上铁甲坚固。他们久习战阵,列队而攻,相互配合默契,远非高句丽军可以阻挡。 无当军一个冲锋将挡在锦衣卫身后的高句丽千人队箭手冲散,解除了赵孟、李义等人后顾之忧。 金藤高呼一声,令赵孟和李义率军退后,让开道路。赵孟和李义知道自己手下战力太弱,难以击溃敌军,连忙向两旁退开,让无当军杀到前方。 府衙后院窄小,高句丽军无法绕袭汉军身后,只能正面与汉军拼杀。无当军前排以长枪列阵,后排以强弩掩护,杀得高句丽军步步后退。 布仁得盖苏文和延优军令,亲自守在后院。他见数倍高句丽军抵挡不住汉军冲锋,心生恼怒,下令亲卫上前督战,再有后退半步者,斩。同时,亲自擂鼓,令院外伏兵出击,突袭汉军后路。 四周街巷之中喊杀声再起,数千伏兵从后杀至,将无当军围于府衙后院之中。 金藤等人得李义提醒,早知高句丽在此埋伏下了重兵。无当军心里有所准备,怀着必死之心,甘愿杀入伏兵之中,因此对于后路被断,全然无惧。 金藤令哲布率一屯枪兵和一屯弩手挡住锦衣卫打开的院墙豁口,阻击身后敌军。 赵孟见锦衣卫正面冲杀难与高句丽军对阵,向金藤请令,率锦衣卫登墙,以弓箭支援哲布阻击院外敌军。 金藤同意赵孟所请,将后路全权交与赵孟、李义和哲布,自己率无当军全力前冲,希望尽快杀入密道,打开出口。 高句丽军不及汉军装备精良,也不及汉军训练有素。虽然布仁全力督战,连斩数十后退军士,但依然无法阻挡无当军前进。 无当军背水一战,自投重围,军士皆怀必死之心,一鼓作气,渐渐杀至密道出口附近。金藤心中大喜,下令发射烟花,通知城外汉军杀出密道。 三颗烟花彩弹腾空而起,于空中炸响,火花四散,于夜空之中,绚烂夺目,美丽迷人。 田齐和沮授终于看到烟花从城内升起,不由哈哈大笑,立刻下令甘宁、魏延、太史慈、典韦四认率军杀入密道。 火药绽放出的美丽花朵照亮了整个天空。城楼上的延优和盖苏文也同样放声大笑。汉军的行动全被盖苏文料中,胜败在此一举,而主动权掌握在高句丽军手中。 盖苏文增派万余精锐进入密道,设下重重阻碍,防止汉军攻占密道,支援城中。甘宁、魏延、太史慈、典韦率军进入密道之后,立刻陷入苦战,每前进一步,都无比艰难。 但甘宁、魏延、太史慈、典韦四人都是难得的猛将。他们冲杀在前,无人能挡。高句丽军只得结成密集军阵来阻拦汉军。但汉军有霹雳弹相助,只炸得高句丽军魂飞魄散,鬼哭狼嚎。 盖苏文把一切变化都计算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遗漏,但他没有想到,田齐手下有如此多力可拔山,能与虎豹相搏的猛将,他也没有想到,汉军装备的黑火药武器有如此大的威力。 无当军死伤近半,终于杀到密道出口。高句丽军死伤更重,比无当军高出数倍。高句丽军被战场的惨状吓退,不敢再上前与汉军拼命。 布仁为提振士气,提刀而上,要与金藤斗将。金藤对自己的武力并无信心,不肯单独与布仁交战。他与亲卫结成军阵,准备围杀布仁。 布仁见金藤率亲卫围拢上来,不敢再孤身前冲,高声呼喊手下亲卫上前相护。 金藤率部下杀到布仁前方二十余丈处,率亲卫突然向两边转向,让开中间,下令后排军士放箭。无当军箭手排成三排,以强弩轮流齐射前方。 守在密道出口处的高句丽军一时不防,被汉军射杀一空,死伤数百。布仁也被强弩射中,腹部中了三箭,倒在了血泊和尸体之中。 金藤哈哈大笑,高声呼喊:“布仁已死,降者不杀。” 两军以命相拼,高句丽军本来就处于劣势。如今见主将生死不知,再无死战之心,立刻溃散。 金藤上前活捉布仁,又率部杀入密道,准备接应甘宁等人入城。 密道狭窄,汉军以霹雳弹开路,高句丽守军难以抵挡,只得步步后撤。甘宁等人一路追杀,已杀至内城出口附近。金藤突然率军从后方杀来,密道内的高句丽军被前后夹击,更加慌乱。 金藤令手下把受了重伤的布仁高高举起,喝令高句丽军投降。 魏延、甘宁等人也齐声高呼:“降者不杀。” 密道内数千高句丽残军稍有迟疑,典韦、太史慈下令向人群密集处抛射霹雳弹。一阵阵雷鸣轰响,数百高句丽军被炸死炸伤。尸体碎片和血肉横飞,高句丽残军再无胆量与汉军对战,纷纷弃械投降。 甘宁等人顾不得收押战俘,只销毁缴获的武器,令战俘自行留在密道之中。 金藤带甘宁等军出了密道,府衙后院的高句丽军见汉军援军已至,也知大势已去,纷纷跪地投降。 第559章 定辽东(十一) 汉军杀出密道,赵孟、李义、哲布所部军士已死伤殆尽。金藤率先赶来支援,将赵孟等人救下。甘宁、魏延率军紧随而至,将府衙外面的高句丽伏兵击退。 金藤见赵孟等人重伤垂死,含泪请求甘宁、魏延将各府军医护营医士留下,救治锦衣卫和无当军重伤军士。甘宁、魏延急忙答应,令本府医士留在府衙,救治伤兵。 金藤令手下各军侯、屯长统计伤亡,无当军中计曹吏含泪禀报金藤,无当军伤亡千余,还能提刀上阵者不足两百。赵孟、李义所部锦衣卫已伤亡殆尽。 金藤忍下心中悲痛,与甘宁、魏延、典韦、太史慈商议,立刻攻打城门。 几人之中,太史慈军衔最高,资历最老。按照田齐所定军规,由他主持军议,负责统筹指挥各府军攻城。 太史慈令典韦率先登军为先锋,自己率乞活军为中军,魏延和甘宁为左右两翼。无当军负责留守府衙,看护战俘,救治伤兵。 金藤提醒太史慈,盖苏文对汉军抢占密道攻城早有预计,城门处可能另有埋伏。 太史慈轻声一笑,对众人说道:“军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高句丽军正面作战,无法与我军相抗,只想靠出奇制胜岂非可笑。先登军、乞活军只管正面猛攻城门,敌军伏兵交由海东军和鹰扬军抵挡。” 典韦、甘宁、魏延齐声应诺。 典韦率军先出。为提振士兵,典韦扬臂高呼:“先登出击,攻无不克。破城杀敌,升爵得赏。杀。” 先登军士齐声应诺,每什为横列,沿主街杀向南门。 典韦所部先登军,是田齐各府军中唯数不多的重甲步兵。按照田齐府军编制,每府分左右两曲,每曲五屯,有军士五百。另设左右两屯亲卫,由千户和副千户直接统领。 典韦亲自教两屯亲卫兵技巧,习练双短戟。又令左曲执长戟列阵冲锋,右曲执横刀成排而进。 典韦率亲卫两屯冲杀在前,令副千户典丰在后指挥左右两曲,掩护亲卫冲锋。 盖苏文和延优站在城楼观战,遥见汉军杀出散伏兵,冲出密道,皆大吃一惊。延优面如死灰,怒骂布仁无能。盖苏文感叹汉军战力太强,远超他的估计。他甚至暗自庆幸汉军攻占密道太快,让他没有来得及打开城门引汉军入城。 盖苏文没有时间再调整兵力布置,连忙取消引汉军入城,设伏围杀的战略,下令城内伏兵立刻杀出,围攻城内汉军。 数万伏兵从城门附近街巷杀出,迎击典韦所部先登军。典韦下令不管两旁,只以霹雳弹开路,向前冲杀。 太史慈见城门处伏兵四起,立刻令乞活军以强弩向前抛射,掩护先登军前进。 太史慈所部乞活军,是田齐各府军中最早参与出海作战的府军,攻城经验最为丰富。乞活军左右两曲,左曲配备长枪和数支标枪,右曲配备横刀、强弩。作战时,左曲在前列阵拒敌,右曲在后抛射杀敌。 而太史慈两屯亲卫都是按重甲骑军训练和装备的,战时负责从两翼突袭敌军。可惜今晚杀入密道,战马无法带入城中,令太史慈亲卫重骑威力大减。 魏延的海东军和甘宁的鹰扬军都是骑军,但此时也没了战马,只能当作步兵使用。 魏延和甘宁见高句丽伏兵尽出,立刻下令全军沿街道两侧,向前突击,封堵各个巷口,护住先登军和乞活军两翼。 但海东军和鹰扬军骑兵多以雪锋刀和连弩为武器。雪锋刀专为骑兵打制,刀身轻灵,长度比横刀短了三分之一。连弩射速虽快,但威力和精准度比长弓和普通弓弩弱了不少。 高句丽士兵多以长枪、长刀为武器,列阵冲出街巷。海东军和鹰扬军虽然训练过步兵军阵,但并未经历过实战,此时与敌交锋,阵形有些散乱。 高句丽数千弓箭手登上沿街民居屋顶,居高临下,乱箭齐发。高句丽长枪手成排而进,打得海东军、鹰扬军步步后撤。甘宁和魏延勇武无敌,率亲卫冲入高句丽军阵,斩杀数名千夫长,这才勉强将高句丽伏兵挡住,保证了先登军和乞活军后顾无忧,加速前冲。 李义受伤不重,只是有些脱力。他被医士救醒,见海东军、鹰扬军因为无马而陷入被动,立刻向金藤建议道:“府衙后院旁边就有一处马厩,里面有战马数百。请金千户率军推倒左侧院墙,夺取战马,支援海东军和鹰扬军。” 金藤大喜,率无当军用霹雳弹炸开院墙,冲入马厩。马厩中只有百余守军,被无当军一个冲锋,杀了一个干净。 金藤攻占马厩,得到六百余区战马,快速送至海东军和鹰扬军军中。 甘宁和魏延得到战马,心中大喜。两人率亲卫屯上马,沿街一阵冲杀,直接击溃高句丽数支千人队。 典韦手执两柄短戟,已杀到城门附近,对面高句丽士兵上前阻挡,典韦双戟挥舞成轮,碰着就伤,砸着就死,无人敢靠近他身前。 守门校尉见典韦勇猛无敌,杀得守军步步后退,下令弓箭手放箭。此时城下两军交错,火光昏暗,难分彼此。但高句丽弓箭手不敢违背军令,只得闭眼盲射,暗自祈祷不要伤到自己人。 先登军身披重甲,弓箭难伤。高句丽守军这一阵乱箭,没有伤到几个汉军,却将高句丽自己人射倒一片,惨呼连连。 守军被自己弓箭手射得胆寒,急忙向后退避。先登军得到喘息之机,立刻向守军抛投霹雳弹和短戟。 阵阵爆炸声响起,城门周边守军被杀散一空。典韦哈哈大笑,亲自杀入门洞,双戟一挥,斩断门栓,打开了城门。 城门一开,早列阵等在城外的巴音、夫渠、魏风立刻率所部骑军涌入城内。 城上高句丽守军见城门被攻破,士气全无,军心涣散。肃慎、挹娄军趁势攻上城头。 索离也急令夫余军和高句丽战俘军登城,支援肃慎、挹娄军。 魏风、巴音、夫渠率军从内侧攻上城墙。内外夹击之下,城上高句丽军终于崩溃,逃的逃,降的降,无人敢挡汉军兵锋。 第560章 定辽东(十二) 汉军冲破包围,打开城门,攻上城头,高句丽守军再无抵抗之心,四散奔逃。但数万守军拥挤在狭窄的城门附近,汉军一时之间难以向前推进,只得先安抚、收拢战俘。 城墙上只剩下一万王庭军精锐还在抵抗。但面对城内城外双面夹击,全军覆没只在早晚之间。延优含泪跪拜盖苏文,后悔没有早请盖苏文出山,没有早听盖苏文劝谏之言。 当初与汉军结盟,发兵攻打夫余,盖苏文得知消息,曾经极力反对。而且早在田齐派兵北上辽东屯田之时,盖苏文就曾经断言,大汉北疆各族再无宁日。 他还恳请延优退还侵占的大汉领土,归还掳掠的大汉子民,向天子纳贡。同时,还要严格履行大汉属国义务,完全服从田齐征调。 可惜延优没有接受盖苏文的意见,还嘲讽盖苏文年纪老迈,胆小怕事。 盖苏文长叹一声,将延优扶起,轻声说道:“集安城破,高句丽全族再无立锥之地。何去何从,还请大王早做打算。” 延优诚恳跪地扣首,询问盖苏文意见:“高句丽全族,危在旦夕,命悬一线,敢请老大人指条明路。” 盖苏文凝视延优,反问他道:“大王肯再听老臣一言吗?” 延优连忙指天明誓,表示必定按盖苏文建议行事。 盖苏文拉起延优,坚定的说道:“请大王效仿越王勾践,含屈忍辱,速降。” 延优稍作迟疑,依然点头同意了盖苏文的建议,下令全体军民放弃抵抗,弃械投降。 数万高句丽守军早无战心,得延优军令,立刻放弃了抵抗。 延优和盖苏文率领朝中重臣鱼贯而出,脱帽披发,下了城墙。 高句丽人降的痛快,让甘宁、魏延、巴音、夫渠等汉军校尉措手不及。 索离也急忙下令约束肃慎、挹娄、夫余军不要再砍杀高句丽降兵。 城门附近渐渐安静下来。巴音等汉军校尉齐聚城门,商议片刻,决定暂停进攻,收拢府军,占领城门,等待田齐军令。 索离令肃慎、挹娄军负责将数万战俘押送出城,设营安置。 巴音率亲卫两百将延优等人押送出城,面见田齐。 田齐和沮授正在城外坐阵指挥各府军攻城,对于高句丽人如此痛快投降也感到十分意外。 田齐在中军大帐接见延优、盖苏文等人。田齐令延优交出印玺、虎符,并派人带汉军入城,接收各处府衙、仓库、军营和王宫。 延优态度恭敬,毫无迟疑,立刻依田齐军令而行。田齐接过印玺、虎符,又令延优写下数张军令,交与巴音说道:“令各府军拿着延优军令和虎符,接收城中府衙、仓库、军营和王宫。令肃慎、挹娄、夫余各军即刻出城,负责看押降兵。传令各军,不得骚扰城中百姓。敢有私闯民宅,劫掠百姓者,斩,全家贬为奴隶。” 巴音接令。延优等高句丽君臣齐声感谢田齐爱护百姓之举。延优令亲卫万夫长崔加贺随巴音入城,配合汉军接管城池、府库。 田齐见延优等人十分配合,真心投降,放下心来,令陈到搬来榻案,请延优等人入坐,商议具体纳降事宜。 众人落座,田齐心情愉悦,对延优等人说道:“高句丽身为大汉属国,数年不向朝庭纳贡,不服天子征调,又屡次兴兵扰边,劫掠边民。我身为大汉后将军,受先帝所命,平定北疆,本要拿你等人头,送往京师,摆放于太庙,向天子献捷。但你等能真心降汉,避免百姓遭难,减轻军士伤亡,算是将功补过。我定会上书天子,为你等求情,免了你们死罪。” 延优、盖苏文等人急忙跪地扣首,感谢田齐不杀之恩。 田齐呵呵一笑,抬手令众人起身回座。 田齐询问盖苏文:“我来辽东一年有余,久闻盖苏氏智者之名。高句丽肯放弃抵抗,真心投降,必是你的建议。不知你如此行事,想求得什么结果?” 盖苏文连忙行礼说道:“愿依南匈奴之例,纳贡称臣,永为大汉属国,听从天子和将军征调,替天子镇守北疆。” 田齐轻轻摇头,对延优和盖苏文等人说道:“我已上书天子,消除了夫余和高句丽国号,改为夫余郡和高丽郡。” 延优等人大吃一惊,面色突变。他们从未想过,田齐竟然敢取消高句丽国号,将高句丽臣民纳入大汉郡县管治。改国为县,他们这些贵族再无治民管军的特权。 盖苏文却早知田齐与公孙赞、公孙度等大汉边帅不同。以前的大汉边帅,只需要边疆各族听话即可,从来不干涉各族内部事务。但田齐自从来了辽东,却对领土和百姓十分看重,不断发兵攻打夫余、高句丽等国,要求退还大汉领土,交还被掳掠的大汉边民。 田齐冷冷望着延优等君臣,心中杀意暗生。田齐来自于后世,崇尚秩序、公正和平等。对于这些草原奴隶主,田齐心中没有任何怜悯。如果他们不珍惜用投降换来的活命机会,他不介意斩了他们来树立汉军之威。 盖苏文察觉到了田齐的不满,连忙行礼询问田齐,打算如何安置高句丽降兵,如何管理郡县百姓,如何选拔郡县官员。他其实是代延优等人询问,田齐准备如何安置他们这些降臣。 田齐将卫所制度简略述说一遍,然后对盖苏文说道:“所有降兵都纳入卫所,归卫所管军万户指挥。郡县官员也归入卫所体制,由管民万户选派。至于你们这些部落贵族,我有两条路给你们选。其一,入籍辽东,为一富家翁。其二,带领肯跟随你们的部落臣民,北上冰原,另寻领地。我可以将你们选定的领地纳为大汉属国,受大汉边军保护。只要你们称臣纳贡,服从征调,不袭扰边郡,我不会派兵攻伐。” 延优等人闻听可以继续保留以前的贵族身份,但要率领全族北迁,心生犹豫,不知如何选择。他们纷纷望向盖苏文,想得到这位智者的指引。 盖苏文向田齐行了一礼,询问他道:“我若入籍辽东,可否纳入府军之内?”田齐手下各府军北迁辽东数年,府军制度也渐渐被北疆各族探知一二。 田齐略作沉吟,轻轻点了点头:“只要符合良家子条件,有府军千户愿意接收你即可。” 延优等人纷纷摇头,决定选择北迁。 只盖苏文选择留下,愿意参与良家子的评定,申请加入府军。 第561章 定辽东(十三) 和田齐、沮授两人的估计一样,高句丽贵族大多不愿放弃手中的特权,选择率族人北迁,远离大汉边军,重新开拓蛮荒。 他们希望大汉天子将来会把田齐召回都城,重新恢复以前那种封贡体系,重新让高句丽复国。 他们相信,天子不会放心把如此广阔的辽东和如此强悍的大汉边军长期交由田齐统领。只要天子对田齐起了猜忌之心,必会把田齐调离北疆,必会把田齐手下这群如狼似虎的大汉校尉拆散,南调中原。 他们同样相信,没有田齐掌管的辽东,早晚会回到他们手中。夫余、高句丽等各族百姓也不会甘心接受大汉官吏统治,早晚会赶走大汉官吏,迎接他们重新回来。 田齐同样希望高句丽贵族把不愿接受大汉统治的贵族和百姓带离辽东。他要在辽东推行汉蛮一家,要全面汉化北疆蛮夷,带领各族百姓放弃内斗,共同发展生产,建立一个梦想中的世外桃园。 但三国乱世将临,田齐没有时间来感化这些北疆的权力阶层,他也不想在辽东大开杀戒,不想让辽东这片肥沃的黑土地,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田齐愉快的答应延优等贵族,允许他们带走随身武器、战马和个人全部财产。田齐还担心他们难以在蛮荒立足,决定在边境地区设立多处口岸,让双方百姓互市,还允许他们向汉军采购粮草、毛衣、食盐、铁器、刀枪、弓箭等物资。 为了帮助他们带领更多的族人迁移,田齐还放宽了他们离开的时限。承诺半年之内,汉军不会强行驱赶他们北迁。 田齐的大度和宽容让延优等人欣喜异常,纷纷指天为誓,只要田齐身在辽东一天,他们绝不会南下袭扰边郡。 田齐也承诺,只要他们不南下黑水(黑龙江),他可上书天子,允许他们重新在蛮荒立国,享受大汉属国待遇。 田齐和延优等人商议到天亮,议定北迁立国的诸多细节。而此时大汉各府军也全面接管了城中各处府衙仓库,接管了王宫和城防。各府军千户带领亲兵返回汉军大营,恭请田齐、沮授等人入城。 田齐令索离帅肃慎、挹娄、夫余各军留在外城扎营,看管高句丽降兵。又令延优等人带路,陪他一同进入内城,进驻王宫。 盖苏文选择留下,算是彻底投降了田齐。在田齐率军入城的时候,他悄然提醒田齐,小心入住王宫之事传至中原,会被天子猜忌。 田齐轻轻一笑,接受了盖苏文的建议,表示不会在王宫留宿。 田齐轻声询问盖苏文,他准备加入哪位千户府军之中。盖苏文反问田齐归属于哪一府。田齐回答,归于神策府,校尉陈到为掌军千户。 盖苏文轻轻一笑,请陈到许他加入神策府。 陈到询问田齐意见,田齐笑道:“俗话说,家有一老,好比一宝。盖苏先生要加入神策府,那是你的荣幸。有盖苏先生坐阵,相信将来,神策府府民的生活,必会引人嫉妒。” 陈到常年负责将军府宿卫,无暇顾及府民生计,也无暇处理府民间的矛盾锁事。闻听田齐暗示,可将府中民事交由盖苏处理,心中大喜,连忙点头,答应接收盖苏一家为府民。 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王宫门前。甘宁于宫门相迎,请田齐入内。 田齐轻轻摇头,询问甘宁:“延优家人如何?” 甘宁回复田齐:“崔加贺带了延优手令和虎符过来,王宫禁卫并没有抵抗,打开了宫门。宫中无人死伤。延优儿女、妻妾都被我们请至后宫暂居,无人欺侮。” 田齐点了点头,吩咐甘宁:“宫中府库的财物算是你们的缴获,其余个人财物归还原主。你们即刻撤离王宫。” 甘宁误以为田齐让他将王宫宿卫之权让与陈到的神策军,连忙应诺,走上前拉陈到前去交接。 陈到却知道田齐打算把王宫还给延优居住,轻轻摇头,冲延优撇了撇嘴,暗示甘宁不要误会。 甘宁一愣,心生疑惑,轻声询问陈到:“主公不居王宫,要在哪里安歇?” 陈到轻轻摇头,也不知田齐打算。 田齐此时请延优上前,对他说道:“你要率臣民北迁,只怕短期内不能成行。北迁之前,你就继续住在王宫之中。” 延优心中暗喜,但不知田齐是否真心将王宫还给他居住,连忙摆手拒绝,请田齐入宫居住。他们一家愿以臣属身份,伺候田齐起居。 田齐轻轻摆手,对众人说道:“常年征战在外,我已习惯在军营酣睡。” 各府军千户也觉得城中刚刚平定,降臣降将云集城中,还是军营安全,便不再出言反对。 田齐令陈到放延优、盖苏文等人自由,任其各回各家,然后带了汉军各府千户,前往城中军营安歇。 集安城内共有四处军营,城南军营规模最大,收典韦率军负责接收。 典韦拿了延优军令和虎符,顺利按管军营,又令一曲军士把数千营中降兵押赴外城,集中看押。 田齐率各府千户要来城南军营安歇,典韦急忙出营门等侯,把田齐等人接入营中安置。 田齐来到营内中军大帐,召集各府千户,商议集安城防务和组建高句丽万户府事宜。 众千户虽然激战一夜,片刻未歇,却因轻松大胜,皆面带喜色,神采奕奕。就连满身是伤的赵孟、李义、哲布等人也精神抖擞,得意洋洋的与众人吹嘘着昨晚的惊险和功绩。 等所有千户到齐,沮授轻击桌案,开始点卯。田齐安坐中位,各府千户应名点卯,分列两旁。 点卯结束,田齐轻轻一笑,令金藤、哲布、赵孟、李义、楚原几人上前。 五人个个身上带伤,但皆昴首挺胸,出列行礼,等待田齐军令。 田齐从沮授手中接过军务部的战报总结,轻声说道:“你们五人,率锦衣死士、密探和无当军深入虎穴,遇伏不乱,强攻府衙,杀散伏兵,生擒敌军主将布仁,接应各军杀出密道。此战大破高句丽王城,逼降延优君臣,你们当为首功。” 金藤等人低头应诺,面露喜色。 田齐继续说道:“依军功受爵令,你等战功卓着,当升赏官职、军衔。我令,升金藤军衔为少将,封平东校尉。调赵孟、李义出锦衣卫,升上校,任职水军步战府军千户。赵孟掌镇远军,李义掌定远军。升楚原为锦衣卫副千户,接替赵孟,掌死士营。升哲布为上校,调出无当军,任职高句丽卫所千户。” 第562章 定辽东(十四) 辽东平定,田齐大赏三军,提升有功将士军衔、职级。同时,为了巩固对新占领地的统治,在高句丽和夫余划分出大片土地,奖赏给了各千户府。 汉军将士收获颇丰,除了钱财、奴隶,还分到了许多草场、田地。各军将士欢呼雀跃,开始打理行装,准备凯旋而归。 许多士兵还提前与府中计曹吏询问,如何从府中承包田地,如何派家人前来高句丽和夫余经营新的产业。 田齐与沮授商议之后,决定升李进为安东校尉,担任高句丽卫所掌军万户。同时调神机军府北迁,扩充兵员,负责留守高句丽。 任命索离为镇东校尉,高句丽卫所副万户,在夫余军、高句丽军降兵中挑选符合良家子身份军士,组建一府大汉骑军。因夫余人和高句丽人喜戴五色花帽,田齐将索离这府骑军命名为花帽军。 与此同时,沮授接到锦衣卫飞鸽传书,田畴和高卉亲自前往邴原家中探望,终于请得邴原出山,正乘船赶来集安。 田齐大喜,令童飞、江成派水军战船南下相迎。 数日之后,邴原被水军接回集安。田齐立刻召见邴原,与他商议组建高句丽卫所事宜。 邴原在接受田齐征令之前,早得管宁信件,知道田齐欲请他主管高句丽卫所民政事务,也大概了解了田齐所定的卫所制度。 等高卉和田畴亲自到他家中送达田齐征令,邴原立刻接受田齐征辟,举家北上,赶赴集安。 邴原在路上一直思考着如何推行田齐所定卫所制度。等到与田齐见面,他立刻向田齐提出数条建议。 邴原对田齐和沮授说道:“汉军攻打高句丽,历时半年,大战数场。高句丽军民死伤十余万,心怀怨恨。主公允许延优等高句丽降臣举族北迁,可顺便将有家人被汉军杀死的高句丽人交与延优,带去蛮荒。如有不愿北迁者,可贬为奴隶,分与府军军士。” 田齐轻轻点头,接受了邴原的建议。沮授也向邴原解释道:“高句丽有民数百万,又与大汉风俗有异,语言不通。要想安定地方,推行卫所制度,必须施之以威,示之以恩。主公允许延优等人举族北迁,就是担心高句丽贵族阶层反对卫所制度,鼓动臣民为乱。我们只担心延优带走的族人太少,却不怕他们带走的人多。根矩兄(邴原字)的建议甚好,正可将所有对大汉怀有敌意的高句丽人赶去北方谋生。” 田齐哈哈大笑,对沮授和邴原说道:“北方蛮荒之地宽广无垠,不知有几千、几万里远。世人皆以为那里荒芜贫瘠,无法安置百姓。其实不然。我曾只身前往鲜卑,从鲜卑人口中得知,在极北之地,也有人烟。据说北行万里,虽然天气极寒,但有半年时间,太阳终日不落。那时万里冰原将冰雪融化,牧草茂密,马、鹿成群。我允许延优率族人北迁,就是想让他们替大汉去开辟疆土。我要把他们的目光引向北方。只要他们不再南下袭扰大汉,我可以倾尽全力,帮助他们在北方立足。毕竟他们与我们血脉相同。” 邴原见田齐和沮授两人目光长远,真心为大汉北疆的长治久安考虑,不由疑虑尽去,继续建议道:“主公划分土地草场给各军府,引导府民北上经营家产,可以促进汉民北迁,有助高句丽百姓汉化。但府民富裕,北迁意愿不强,只怕人数不足。如今幽、冀、豫、青等州受天灾人祸荼毒,有流民数百万。主公可发布授田令,引流民北迁。一来可扩充各军府实力,二来可促进夫余、高句丽等族百姓与汉民融合。另外,还可于辽东发布放奴令,解放奴隶,北迁安置。” 田齐和沮授也有意招抚流民,立刻接受了邴原的建议。 田齐对邴原承诺道:“各府军即将北撤。我会令童飞、江成两府水军南下东莱,专门负责招抚流民。流民北迁安置所需财物、粮草由将军府负责。我会令冯振千户所部船队东行倭国、三韩,采购粮草。再令苏双派商队南下吴越和交州,采购粮食。” 邴原见田齐早有准备,欣然承诺,务必将北迁流民安置好。为了减少流民伤病,帮助流民适应北地气候,邴原请求田齐调派各府军中的医护营前来集安。此外,邴原还恳请田齐,依照夫余卫所的先例,在高句丽各千户所设立匠营学校,向百姓传授以煤取暖、营造火炕、养殖貂孤、搭建暖棚等技术。 田齐答应会派匠营千户何丰亲自来高句丽主持设立匠营学校,同时派匠营副千户童浩前往夫余。 邴原又询问田齐,他与李进同为卫所万户,如遇争执,以谁人为主。 田齐令沮授把将军府架构和府军制度详细述说一遍,然后对邴原说道:“遇战事,你部民政官员需全力配合李进行事。无战事,府军不得干涉政务。” 邴原这才放心,又询问他手下官吏如何调派。田齐笑道:“按将军府各部职责,此事由苏双负责。你和管宁也归苏双的政务部管理。卫所和府军官吏由政务部吏部分司负责,归曹性千户代管。在吏部分司没有下派官吏之前,你有权向吏部分司举荐人选。但你举荐之人需要吏部分司审核同意,方可上任。而且将军府各部司会指派官吏到卫所任职,建立各部司分支机构,归卫所和将军府双重管理。” 邴原点了点头,表示愿意接受将军府指派官吏,服从将军府各部司政令。他办学多年,手下弟子数十,皆跟随他北上集安。他原本想要把这些弟子,一一向田齐举荐,入高句丽各千户所任职。但现在来看,将军府官员任免自有制度,与大汉内地郡县不同,他根本无权任命手下官吏。但邴原也不会放任自己弟子不管,他暗自打算,准备让这些弟子从文书小吏做起,归入卫所各部司分支。 半个月后,各府军休整结束,高句丽卫所也组建成形,走上正轨。田齐下令各府军南撤。 魏延率海东军西行夫余,负责驻守岔河口和喜都岭。李进率神机军留守高句丽。其他各府军士开始沿江南下,返回各府军领地。 金藤的无当军在此战中损失最重,战死三分之一,重伤残疾百余,轻伤者数百。为帮助无当军快速南撤,田齐允许金藤率无当军搭乘水军船只。 第563章 恢复特权(一) 田齐率军沿鸭绿江一路南下,直至凤城(后世丹东附近)。丹东这地方最早有行政区划和政府建制可追述至战国时代。而真正有文字记载的丹东最早的行政建制是西汉时期,那个时候丹东有两座县城,一座位于今天凤城附近,一个是位于九连城。 田齐各府军北上辽东屯田的时候,就是以凤城作为中心,沿海边向东西两边延伸,每隔百里建立一城,作为府军驻地。等田齐逃离京师,北上辽东,也把横海将军府建在了凤城。 大军凯旋而归,府军家属夹道相迎,一片欢腾。 汉军接连破灭两国,缴获金银、珠宝、皮裘、战马、粮草无数,换算成铜钱足有两三千万贯。 每名府军士兵最少都有几百金的红利收入。除此之外,每人最少分得十余名男女奴隶和千亩良田、草场。所有府军家庭的财富都因这一战而成倍增长,如何不令府民兴奋和欢呼。 田齐骑在马上接受着百姓的敬意,心中却不由苦笑,暗自感叹:不想当贵族的百姓不是好百姓,不想当奴隶主的奴隶不是好奴隶。 田齐本来十分反对奴隶制度,也反对特权阶层。他曾经数次发布放奴令,数次废除各种官员特权。但他这些来自后世的平等思想并不为手下将士接受。 在大汉百姓心中,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府军军士拼命作战,就是想立功受赏,封官提爵,以便提升自家门楣,传之子孙。(门楣,就是正门上方门框上部的横梁,一般都是粗重实木制就。古代按照建制,只有朝廷官吏和有爵位在身的人,才能在所居府邸正门之上标示门楣,一般平民百姓是不准有门楣的,哪怕你是大户人家,富甲一方,没有官面上的身份,也一样不能在宅门上标示门楣。古代封建制度下,等级森严,衣食住行,都有严格的等级规定。) 田齐的放奴令和取消官员特权的政令受到了所有人的抵制。就连最早被田齐放归自由的那群奴隶,同样不赞同放奴令。他们在成为自由民之后,同样希望继续提升门弟。 苏双、曹性、沮授等人多次当面向田齐谏言,让他取消放奴令,同时不再消减贵族特权。田齐坚持已见,不肯妥协。 赵云、田畴、田岳、田虎、田贲、巴音、夫渠、太史慈、典韦、魏延等各位府军千户也纷纷致信田齐,声称因士兵们集体抵制,放奴令和消减特权的政令难以推行。田齐不为所动,回信大骂各府军千户,要求强力推行这些政令。 众人见田齐固执已见,又开始走迂回路线,令妻子向高卉和乔环谏言。高卉和乔环也感觉田齐这些政令有些莫名其妙,天天向他吹枕边风,要求恢复贵族特权。田齐大怒,数日不肯回府居住,独自留宿军营。 高卉担心田齐再坚持消减贵族特权,会陷入四面楚歌,孤家寡人的危险境地,坚决不肯退让。 高卉下令,所有人不得为田齐提供衣食,所有人严格按田齐政令要求,不得让田齐享有任何特殊权利。 田齐依然不为所动,开始与高卉和乔环冷战。与此同时,田齐开始一府一府视察,督促各府军千户推行消权令和放奴令。 田齐凭借个人威望强推放奴令和消权令,各府军士兵和家属不敢报怨,但开始消极怠工。 许多人把家中奴隶悄悄赶出府军领地,任其自生自灭,就是不肯给奴隶写下放奴书。还有人把《军功受爵令》和大汉律法扔到田齐将军府门前,暗讽田齐不尊汉律,暗喻田齐的军功受爵令有如废纸。 最后连童渊、颜雨都因此看田齐不顺眼,带了书院中的许多老家伙一起向田齐请辞,只说年老体衰,无奴隶照顾起居,无法再为田齐效力。 田齐见因放奴令和消权令闹得天怨人怒,众叛亲离,只得妥协,取消了这些政令。 沮授和苏双连忙趁热打铁,建议田齐发布良家子评定标准,提升加入府军的门槛条件。 府军待遇太厚,周边百姓、北迁流民、黄巾降兵都极力争取加入府军。这让已经加入府军的百姓感受到了危机,纷纷要求按照良家子条件来挑选府军士兵。 大汉良家子评定条件较为宽泛。所谓良家子,需由郡县乡逐级举荐,世代耕牧为生,家兴业旺,慈孝传家,五代以内亲属族人,没有作奸犯科之人,没有软弱可欺之人,没有奸滑懒惰之人,没有忤逆不孝之人,没有欺压良善之人。 这些评定条件只有大致原则,没有具体标准,具体执行中有很大的人为操作空间,可以说全凭府军千户、府民长老、各曹文吏个人说了算。 苏双和沮授担心良家子评选不公正会影响府军兵源质量,降低府军战力,因此与各府千户商议,制定了具体的评定标准。 按照这一标准,良家子评定难度大幅上升。为了不影响府民参评良家子积极性,苏双和沮授还详细规定了一系列良家子可享有的特权。 如今在田齐领地之内,民分四等,即良家子、富民、贫民和奴隶。而只有良家子可以加入府军,可以军功受爵,可以建高宅、畜奴仆,可以见官不拜,可以旁听刑案,可以参选府中长老,可以不经考核受举得官。等等。 田齐觉得这些政令会逐渐令阶层固化,断了贫寒之家上进之路。他与苏双、沮授等人辩论十余天,独战群儒,为富民、贫民、奴隶争得了一些权利。简单来说,就是让低阶层的人可以通过战功、技术创新、学业考试等途径升入良家子阶层。田齐还规定,良家子三年一评,可进可出。还规定每次评选,要将原来良家子中最差的百分之一贬为富民。 苏双和沮授最终同意了田齐的意见,但还是给良家子和贵族增加了一条特权:可以用爵位抵罪。被贬出良家子阶层的人,可以用一级爵位抵消评选结果一次。 田齐这次没有坚持,同意以爵抵罪的方案。他引入后世的末位淘汰制度,是想引导民风,让良家子永远保持警醒之心,上进之心。以爵抵罪,也可以起到一定的震慑效果,同时会激励良家子争功升爵之心。 这番争论直到田齐率军救援公孙瓒之时才尘埃落定。也正因田齐要率军出征,高卉和乔环才结束了与田齐的冷战。 第564章 恢复特权(二) 在田齐取消了放奴令和消权令之后,领地内奴隶需求激增。不少北迁流民迫于生计,卖儿女为奴。为了防止逼良为奴的事情发生,田齐又紧急发布了畜奴令。 田齐规定,除了原有奴隶可以相互买卖之外,新增奴隶必须从战俘、罪犯家属之中产生。如果有买良民为奴者,逐出军府。 这次灭亡夫余和高句丽,府军最高兴的不是得到多少金钱,多少土地,而是得到了不少青壮奴隶。有了奴隶,可以耕种更多土地,放牧更多牛羊,繁盛家族产业。 田齐回到将军府中,本打算设庆功宴,与众千户、军侯畅饮寻欢。但各千户、军侯皆摇头不喜,请求田齐把庆功宴延后几天。 田齐不解,询问因由。众千户皆哈哈大笑,回复田齐,府军士兵都在等他们回去主持统计缴获,分发奖赏。 田齐摇头苦笑,只得挥手散了军议,笑骂各千户,赶紧滚蛋。 众人哈哈大笑,一哄而散。 田齐回到将军府后宅,高卉和乔环没有出门来迎,只令叶香和乔薇来接田齐回家,伺候田齐沐浴。 田齐十分不满,与叶香和乔薇报怨道:“我已取消了放奴令和消权令,夫人还不肯原谅我吗?” 叶香和乔薇轻声一笑,回复田齐:“两位夫人忙着与苏双、沮授点算此战收获,无暇理会将军,请将军见谅。” 田齐无奈摇了摇头,暗叹一声:结婚后的女人眼中,只有孩子和钱。 叶香和乔薇指挥侍女准备好浴桶,请田齐入浴室沐浴更衣。 田齐吩咐叶香,也给陈到和张任准备浴桶和居家衣袍。 叶香冲乔薇点了点头,乔薇请陈到和张任随她去往旁边浴室。陈到和张任行礼而退。 陈到家人就在凤城,他打算在将军府沐浴一番,与张任交接好将军府防务,就返回自己家中。 张任也将家眷接来了辽东,但安置在求生军领地之内,不在凤城。他身为田齐贴身亲卫,平时应居于将军府中。他的起居自然应有将军府管事安排。 张任行礼退下,先请示陈到,接管府中防务,然后与陈到一同跟随乔微前往旁边浴室沐浴更衣。 田齐进到浴室,准备脱衣,却见叶香留于屋内,并无退下之意。田齐尴尬一笑,准备张口令叶香退下。叶香却主动上前,帮田齐解衣。 田齐连忙推拒,却被叶香一把抱住。叶香扑在田齐怀中,轻声说道:“两位夫人身体不便,令我今晚伺候将军。” 田齐轻叹一声,没有再将叶香推开。陈到曾经与田齐说过,叶香假扮高卉,陪田齐在京中隐居数年,没有人再敢娶叶香为妻。 叶香见田齐不再抗拒自己,心中一喜,羞涩一笑,帮田齐解了衣甲,扶田齐一同走进浴桶。 浴桶中铺了鲜花,旁边点了檀香,水温不凉不热。田齐躺在桶中,将头倚靠在叶香怀中,轻轻闭目,任由叶香帮自己洗浴。 叶香将田齐的头抱在怀中,轻轻撩水,帮他洗头按摩。田齐疲累尽消,尽享温柔。 田齐和叶香的鸳鸯浴直洗了一个下午。 田齐神采奕奕走出浴室,叶香却感觉身体发软,下身隐隐作痛。 田齐扶着叶香来到后院正堂。 高卉和乔环已令奴仆摆好家宴,含笑看着田齐和叶香两人进入正堂。 田齐尴尬一笑,放开叶香,走到主案,独自坐下。 高卉向叶香轻轻招手,令她坐到自己身边。乔环吩咐乔薇上菜开宴。 高卉、乔环带着田秦和田越一同举杯向田齐敬酒。田齐举杯对高卉和乔环说道:“我这一次出征,历尽艰险,回到家中,却不及金银财宝得两位夫人欢喜,可悲可叹。” 高卉和乔环一起轻哼一声,不理睬田齐。田秦和田越假装什么也没听到,只埋头吃菜。叶香尴尬的垂下了头,也不敢出声。 高卉轻轻推了推叶香,叶香连忙起身,垂首而立,等待高卉吩咐。 高卉对她说道:“以后你就是将军的贴身丫鬟。堂堂大汉后将军,身边却无一名侍女和奴仆,每日任由一群军汉出入后宅,伺候起居,成何体统。” 田齐眉头轻皱,高举双手向高卉讨饶道:“自此以后,家中诸事皆由夫人一言而决,我决不再胡乱干涉,可否?” 田齐知道,高卉和乔环故意让叶香伺候自己起居,当自己的贴身丫鬟,就是在向他示威。如今他也有了通房丫鬟,享受到了贵族的特权,将来就不好再出台什么放奴令、消权令之类的政令。 高卉乘胜追击,对田齐说道:“以后陈到、张任等神策军士不得再出入内宅。” 田齐点头,不敢反驳。 高卉见田齐果然不再干涉她安排府中事务,心中大喜,摆起一品夫人的架子,高傲的与田齐说道:“家中并非无钱,将军府过于简陋,我准备按朝庭规制,择地重建将军府。” 田齐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高卉信心更足,再次发布家令:“如今放奴令已经取消,我要按照将军府规制,选用奴仆、侍女。” 田齐再次点头,满脸苦笑。他心中暗自想到:“怎么有些地主老财反攻倒算的感觉呢。” 高卉不依不饶,继续说道:“田秦和田越也应该配备贴身婢女和僮仆了。” 田齐眉头一皱,急忙反对:“这不行。身为良家子。” 不等田齐说完,高卉抬手制止田齐继续说话,抬高音调对田齐说道:“夫君得天子公车相召,得爵两千石,职升中郎将,又平定黄巾,封列侯,升后将军。先帝下旨,赐封我为超品齐国夫人,阿环得封一品良淑夫人,田秦也得先帝亲封羽林郎、长乐宫尉。田家门楣早已高高立起,何谈什么身为良家子。夫君是对先帝封赏不满吗?” 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田齐不肯退让。他反驳高卉说道:“人不可忘本。田家世代为良家子,世代耕牧为生,家兴业旺,慈孝传家,五代以内亲属族人,没有作奸犯科之人,没有软弱可欺之人,没有奸滑懒惰之人,没有忤逆不孝之人,没有欺压良善之人。此为家训,不得更改。田秦和田越,必须依照家训,自六岁起,练武习文,不能由奴仆伺候起居。” 田齐满脸严肃,双眼瞪得溜圆,平静直视高卉,不肯退让。高卉还要再辩,但乔环与田齐共处时间较长,深知田齐脾气,急忙出言打断高卉,赞同田齐意见。 高卉见乔环退缩,心中不满,怒目而视。乔环轻声一笑,举杯相敬高卉:“姐姐也不想秦儿、越儿将来成为坐享祖宗富贵,毫无进取之主的膏粱子弟。田安、田豫、田冀、田虎、田贲、田燕、田渭,田家这些后人允文允武,都可算是可造之才,田家家训功不可没。让秦儿和越儿也如他们兄长、叔伯一般练武习文,我看甚好。” 高卉这才勉强同意不再给田秦和田越指派奴婢。 第565章 历史周期律(一) 高卉打算给田秦、田越选派奴仆,引起了田齐的警惕。他召集苏双和沮授,商议将军府军政高层后代的教育管理问题。 田齐担心众千户的后代在拥有了贵族特权之后,会逐渐丧失良家子本色,变成骄奢淫逸、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 沮授和苏双对于田齐的担忧不以为然。 田齐手下众千户平均年龄不满三十,这些年忙于征战,不少人还没有娶亲。就算娶了亲,生了子,年纪也都还小。少数成年的亲眷,也大多被安置在府军当中,表现还都尚可,甚至如田虎、田贲等个别优秀者,还升任了千户,独挡一面。 苏双和沮授甚至觉得田齐的担忧毫无道理。 田齐在将军府中单独设立科教部,在领地内广建学堂。所有贵族子弟和平民子弟从六岁起就要入学受教,这在其他地方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苏双和沮授大力赞扬科教部的成绩,认为领地内的贵族子弟,因为从小入学受教,不会出现田齐担心的那种情况。 沮授还向田齐报怨,他的几个儿子每天在学校读书习武,无暇休息,但成绩不佳。孩子们常与他哭诉,不如其他孩子聪明,担心将来不能子承父业,壮大家族。 苏双也提醒田齐,各位千户常年在外征战,没有时间亲自教导子弟,导致贵族子弟在学校中的成绩和表现不如贫民子弟。 而按照田齐的要求,爵位不可继承。将来到府军任职要以学校成绩为依据,这很可能造成贵族子弟竞争不过贫寒子弟,失去做官的机会。这种情况将来会影响军心士气,影响领地内的稳定和发展。 田齐对于古人这种子承父业的封建思想有些无可奈何。但苏双提出的问题确实存在。各位千户忙于征战,忽视对孩子的教育,确实有可能影响贵族子弟的发展。这种结果对于有功将士确实有失公允。 因为放奴令和消权令的事情,让田齐不敢再按照后世的思想和标准来要求手下。但他同样不愿意轻易与苏双和沮授等人妥协。 因为熟知历史的田齐,对于黄炎培先生提出的“历史周期律”问题知之甚详。如果不做出改变,不逃出“历史周期律”,那他们这些人今天做出的一切努力,都将是水中捞月,空忙一场。而他们的后代很可能重演五胡乱华、神州沉沦的悲剧。 “历史周期律”,是着名教育家黄炎培总结中国几千年历史得出的一个沉重结论。 1945年7月,在国家即将赶走外国列强,取得抗战胜利的前夕,黄炎培到延安考察。考察的结果让黄炎培十分惊喜,认为中国的希望就在陕北。 但在领袖与他谈话的时候,黄炎培却提出了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黄炎培先生谈到了“历史周期律”,认为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政权都会经历兴衰治乱,往复循环呈现出的周期性现象。极端的不公导致社会的崩溃,从而达到新的相对公平,周而复始。而中国因土地兼并问题,这个历史周期律现象更为明显,王朝更迭,从兴盛到衰落以百年为极限。 他自认没有办法解决跳出“历史周期律”的问题。他认为: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一国,不少单位都没有能跳出这周期律的支配力,大凡初时聚精会神,没有一事不用心,没有一人不卖力,也许那时艰难困苦,只有从万死中觅取一生。 既而环境渐渐好转了,精神也就渐渐放下了。有的因为历时长久,自然地惰性发作,由少数演为多数,到风气养成,虽有大力,无法扭转,并且无法补救。 也有为了某一区域进步,致使其他区域停步。区域差距一步步扩大了,内部矛盾也一步步扩大了。它的扩大,有的出于自然发展,有的为功业名利所驱使,强求发展,到干部人才渐见竭蹶,艰于应付的时候,环境倒越加复杂起来了。控制力不免趋于薄弱了。 一部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总之没有能跳出这周期律。他希望延安找出一条新路,来跳出这周期律的支配。 领袖对于这个问题十分重视,也十分的自信。他相信自己一手打造的干部队伍,相信理想和信念能够支撑他的队伍逃离“历史周期律”。但他同样有所警惕,所以提出了“两个务必”这个着名的作风建设总要求。但现实的残酷远超理想的预计。 田齐同样没有办法来终结“历史周期律”的问题。但他希望能延长这个盛衰周期,给后人解决这个问题,留出足够的时间。 田齐把黄炎培提出的“历史周期律”概念和问题,原原本本、仔仔细细的转告给了苏双和沮授。然后感叹一声:“创业容易,守业难。共艰苦易,同富贵难。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苏双和沮授也被这一问题所震惊,对田齐的远见叹服不已。但他们两人对于这个问题更加没有办法。 沮授和苏双终于明白田齐出台放奴令和消权令的初衷。两人询问田齐有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田齐思考再三,对两人说道:“要跳出历史周期律,只有永远保持前进之心,谦虚、谨慎、不骄、不躁。只有目标长远,始终为之艰苦奋斗,才能不惰其志,不惰其心。一但没有了目标,没有了追求,每天枕于安乐,我们离衰落的时间也就不远了。或许几百年,或许数十年,甚至可能只有年。” 苏双和沮授心中一凛,不再反对田齐加强对贵族子弟的管束和教育。他们询问田齐,如何能保证贵族子弟心怀远志,不惰其心。 田齐再次拿出放奴令和消权令,递与两人说道:“这两份政令过于激进,已经废除,但我希望能分步实施,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对于苏双所提,贵族子弟因无长辈指导,学业不佳的事情,我也会想办法予以解决。” 苏双和沮授接过两份已废除的政令,轻轻点头,向田齐保证,会认真研究,逐步实施。 第566章 历史周期律(二) 苏双建议田齐,单独设立贵族中小学,由科教部派最好的教师执教。中学毕业,十五岁年纪,可分派至将军府各主事和各府千户身边为贴身亲卫,由各主事、各千户因材施教。等到他们成年,由将军府因才授官。如果确实没有才干,也可转入各部司为书吏,或转入军中为下级军官。 田齐心中暗赞:这不就是后世为高级干部配备秘书制度的翻版吗? 田齐立刻同意了苏双的建议,还在此基础上,参考后世君主立宪制的理念,提出了“留爵不留权”的爵位继承制度。贵族子弟可以保留父祖爵位尊号、荣誉和部分政治特权,但不享受父祖爵位的实权。 沮授得此启发,提出参考西汉“推恩令”的办法,对于贵族子弟继承父祖家业提出严苛条件。 田齐大喜,令沮授按此制定继承法,详细规定遗产继承条款。 田齐瞒着高卉和乔环,与沮授、苏双两人闭门磋商数日,制定了一系列影响深远的民政法案。这些法案将由政务部慢慢完善,逐步推行。 与此同时,各府军计曹完成了战争缴获和战功统计,按照《军功受爵令》规定,把每名军士应得的奖赏分发了下去。 府军家属忙着收纳奴隶,领取金银财物,凤城街巷内笑语欢声不绝于耳。 田齐自己的奖赏也分发了下来。他个人名下多了百万金私财,千余奴隶,还有数万亩良田、草场。 高卉和乔环把这些财产一分为二,每人各拿一半。 乔环出身江南豪族,她的嫁妆里,就有家臣数十,奴仆成百上千。当初因田齐反对,乔环不得已将所有奴隶退回了乔家。后来田齐取消了放奴令,乔环立刻致书乔公,索要嫁妆中的奴隶。乔公当然不会贪占女儿的嫁妆,很快就把那些奴隶送至辽东。 将军府狭小,无处安放这些奴隶。乔环令冯振在凤城附近置办了万亩田庄、马场,交由数名家臣管理奴隶进行经营。 有家臣帮忙,乔环根本不需要亲自管理财物和奴隶,只令乔薇定期查看相关帐目,再报知给她即可。 高卉出身贫寒,手中没有亲信家臣,也没有亲信婢女,更没有乔环那般十里红妆。家中锁事都需要高卉亲力亲为。 等到田齐和乔环北上辽东,将军府中事务繁杂,高卉整日忙碌,无暇休息。 也因如此,反对放奴令最为激烈的人就是高卉。高卉身为超品夫人,统管将军府后宅,各府军千户家中婚丧嫁娶等锁事都由她来主理。高卉令各千户家属大放“枕边风”,田齐手下府军千户立刻齐声反对“放奴令”和“消权令”。 在成功逼迫田齐取消这两项“乱令”之后,高卉便开始物色管家、帐房和贴身婢女的人选。而替她前往京城受难的叶香很快纳入到了她的视线。 叶香本来是任红昌的贴身女婢,后来因田齐的放奴令恢复自由之身,又因被选作高卉替身之功,升任锦衣百户。但叶香以假夫人之名陪田齐在京“同居”四年,回到辽东之后,恢复叶香身份,处境十分尴尬。 高卉征询叶香意见,打算替田齐纳她为妾,算是高家陪嫁的通房丫鬟。叶香自知因为京城的经历,无人敢娶自己为正妻,毫不犹豫,立刻答应了高卉。 田齐本人并不好女色。与之相反,田齐不愿因一时之欢,令自己后宅不稳。所以一直拒绝高卉提议,不愿纳叶香为妾。 直到这次出征回来,高卉、乔环对田齐避而不见,又令叶香伺候田齐沐浴。叶香以高卉婢女身份自居,不顾少女羞涩,自荐枕席。如果田齐再行拒绝,叶香将无颜再于将军府中容身。 田齐不想令叶香难堪,也不想再与高卉、乔环生怨,只得顺水推舟,纳了叶香为妾。 高卉计谋得逞,逼田齐和叶香将生米煮成了熟饭,终于有了可以放心使用的“贴心人”。她也学着乔环的样子,把自己名下财产和府中锁事交由叶香统管。 叶香能得任红昌看中,选为贴身婢女,自然聪慧可人,多才多艺。她感恩高卉帮她解除身份的尴尬,对高卉忠心不二,倾力相帮。 有了叶香帮忙,高卉不用事必躬亲,终于享得片刻清闲。 女人有了闲暇,自然把所有精力转移到自己儿女成长上面。于是,田秦的好日子到头了。 田秦自出生之日起,直到田齐北上辽东,一直与田齐两地相隔,没有严父管教。而高卉独自支撑将军府在匈奴草原上的产业,家中府中,诸事繁杂,也无暇管束田秦。 当年,吕绣在山谷中生子,住得舒服,不愿再搬回王庭。高卉便将田秦寄放在吕绣家中,整日与呼合巴日为伴。 吕绣出身名门,自幼有家臣和侍女为伴,嫁与哈邪时,吕布也给出了丰厚的嫁妆,陪嫁了大批奴仆。有吕蓉等侍女帮忙,吕绣同时照看两个孩子并不费力。 而在吕绣和哈邪府中,也同样继承了匈奴贵族培养孩子的一些传统。 在田秦、呼合巴日三岁之前,有婢女、奴仆贴身照顾。但到了三岁,哈邪不再让婢女和奴仆接近两人,而是从本部落平民子弟中挑选了数十名七八岁的少年,作为两人的贴身侍卫。 田秦和呼和巴日每天带着数十名同龄少年,在山谷中自由玩耍,称王称霸。匈奴贵族的孩子最喜欢的游戏就是摔跤打架。田秦和呼和巴日无师自通,每天带着手下侍卫挑战各府军千户、军侯子弟,甚至“杀”向王庭,与匈奴贵族子弟“交战”。 如果打赢了对方,田秦和呼和巴日就依照匈奴人的传统,趾高气昂的抢走对方的配饰、衣物作为战利品,拿回家炫耀。哈邪还会极力夸赞两人,大方赏赐两人。 如果打输了,田秦和呼和巴日就去向田豫、田冀等亲近兄长求援。向他们学习兵技巧,再返回去挑战,直到再打赢对方为止。 如此长到六七岁,等田齐返回封地,见到长子田秦,感觉儿子不象自己,反而活脱脱一个哈邪的翻版。 哈邪还故意夸赞田秦象极了自己小时候那般勇武无畏,不象田齐小时候那般羸弱无能。田秦闻言,还骄傲的冲田齐昴首撇嘴,直气得田齐火冒三丈,恨不得一顿胖揍,叫他知道什么叫做“过庭语”,什么叫做父为子之天。 第567章 过庭语(一) 等田齐一家返回辽东,田秦虽然离开了呼合巴日,但却把那些贴身侍卫带了过来。他们依照以前的传统,每天在凤城之中找同龄人摔跤打架,抢夺战利品,招摇过市,直闹得城中孩子不断向父辈哭诉他们的暴行。可惜他们的父辈不敢带着他们去将军府中找田齐理论,只得吩咐他们躲避田秦,不与他们碰面。 田齐和高卉两人对田秦的“恶行”倒也有些耳闻。但田齐因为要率军出征,无暇理会田秦。高卉也因诸事缠身,没有时间管束儿子。 如今田齐出征归来,容得空闲。高卉也因叶香帮忙,有了时间。田秦无拘无束,称王称霸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高卉下令封闭府门,不再允许田秦外出闲逛。又亲自拘着田秦开始读书识字,准备就学。还规定田秦,每天背诵论语、大学、道德经等文章。如果背不下来,就动用家法,拿戒尺打他手心。 田秦哪里受过此等约束,便故意与高卉作对,开始装病、逃跑、作弊。母子两人把狭小的将军府闹得鸡犬不宁。 高卉找田齐哭诉,令他管束儿子。田齐却大手一挥,回复高卉:“府中事务全由夫人作主。” 高卉大怒,反问田齐:“那好,既然府中事务全由我作主,那你在府中之时,可要听我命令?” 田齐尴尬一笑,不敢摇头否认。高卉立刻下令:“让秦儿如同以前豫儿、冀儿就学之前那般,随你读书习武。” 田齐只得同意,令田秦、田越每天辰时随他读书一个时辰,再随陈到扎马步一个时辰。不过他也跟高卉提出条件:“跟我读书可以。我管孩子的时候,你不得参与意见。” 高卉也只能同意。 田秦对田齐也无畏惧,拿出对待高卉的办法来对待田齐。田齐早想收拾田秦了,没能狠狠把田秦打怕,只因高卉溺爱,常常将田秦护在身后,不肯让田齐下重手处罚田秦。 如今征得高卉同意,不再干涉他管束儿子,田齐终于可以放手施为了。他决心把田秦跟哈邪那里学来的粗野性子好好的给他扳过来。 于是田秦悲剧了。 他装病,田齐亲手给他灌苦莲药汤,田秦的病立刻康复。 他逃学,如果是跳墙逃出后宅,田齐就将他扔到屋顶上吹吹风。如果藏于某个房屋,田齐就把门窗一锁,关他一天禁闭。如果他拿些歪理与田齐出言顶撞、争辩,田齐也不与他废话,就拿出戒尺,噼里啪啦一顿胖揍。 如果他令护卫作弊,应付田齐布置的课业,田齐就罚他的护卫,用戒尺教会他们做人要诚实。 田秦无计可施,只得乖乖听话,不敢再跟田齐作对。 与田秦相反,田越自出生之日起就生活在田齐身边。每天耳渲目染,让田越的性格象极了田齐。 他比田秦小了两岁,但沉稳守礼,不喜玩闹,反倒是象比田秦还大两岁的样子。 他初离京城,来到辽东的时候,田秦带着侍卫向他挑战,田越被这阵势吓住,但并没有退缩,也没有向母亲求助。他知道府中安全由陈到和叶香负责,因此哄骗田秦,先打败陈到和叶香再来向他挑战。 田秦当然不会傻傻的去挑战陈到,他立刻反驳田越,不许找大人帮忙。 田越马上反驳田秦,称自己比田秦小了两岁,年龄不对等,等自己再长大两岁,再与田秦比武。 田秦耻笑田越无知,对他说道:“你再长大二十岁还是比我小两岁。” 田越把两手一摊,反驳田秦:“那没办法了,你不敢去找年纪比你大的人比武,却专门找年纪比你小的人比武,算不得勇士。” 田秦没有遇到过田越这般赖皮的孩子,有些生气,霸道的对田越说道:“年纪相差两岁而矣,算不得以大欺小。” 田越见田秦不上当,立刻认输,举手投降。田秦依照匈奴人的规矩,上前摘走了田越的玉佩。 田越当时没有反对,转身却去向田齐举报,说田秦抢他东西。 田齐十分反感田越这种当面服软,背后捅刀的毛病。他没有帮田越主持公道,相反,还狠狠罚田越抄了一遍论语学而篇,让他好好理解一下,什么叫做兄友弟恭。 乔环觉得田齐偏心长子,找田齐哭闹,责怪他对田越不公。 田齐不想闹得家宅不宁,又觉得田越年龄还小,便答应乔环,不再过问田越的教育问题。 田齐故意冷淡乔环母子,每天居于高卉主院,还令高卉把餐食端到卧室来吃,避免与乔环见面。 乔环知道田齐想通过此举逼迫自己同意把儿子交给他教导。乔环担心自己的让步会助涨田齐气焰,更令田齐偏心长子,所以不肯服软,开始与田齐冷战。 乔环甚至怀疑是高卉在背后恶语中伤自己母子,这才令田齐产生了误会。乔环因此更加恼恨田齐无情,更加不愿退让。 直到田齐发布放奴令和消权令,激怒了高卉,被高卉赶出主院,乔环才因此解除了对高卉的怀疑。 高卉也察觉到了乔环对自己的误会。她故意找理由赶田齐出门,而且同乔环一样,开始与田齐冷战,就是想向乔环释放善意。毕竟乔环是弟媳的亲姐姐。高卉担心她与乔环的误会影响高顺与乔佩的关系。 高卉主动约乔环与自己结成同盟,逼迫田齐取消放奴令和消权令。乔环心中对高卉的误会消解,立刻同意了高卉的请求,与她达成盟约,共同抵制田齐。 田齐出征高句丽归来,高卉约乔环一同解除与田齐的冷战,并且与她相商,打算替田齐纳叶香为妾。 乔环对纳叶香为妾没有意见。田齐位高爵尊,又常年在外征战,身边缺人照顾。她和高卉都是有品级的夫人,按照大汉律法,不能跟随丈夫出征,也不能自甘堕落,替代奴仆,照顾丈夫起居。 而且在汉代的封建体系中,妾室不过是生育工具罢了,她们给主人生下的孩子必须记在正妻名下,认正妻为母,不然没有继承家业的权力。 但乔环并没有同意向田齐服软,不肯解除与田齐的冷战。为了儿子的未来,她必须有所坚持,必须等田齐认错。 第568章 过庭语(二) 田齐担心自己的儿子受古代封建思想荼毒,也不肯与乔环退让。 他出征归来,依然同以前一样,每天住在高卉房中,只偶尔去叶香那里“串串门”,但就是不肯踏足乔环闺房。他还故意冷淡田越,话都不与他说一句。 乔环发觉直接与田齐硬碰硬有些失策,反令田齐更加“讨厌”田越,有些暗暗着急。 她犹豫再三,去找高卉哭诉。高卉笑骂她道:“你以已之短,攻敌之长,落得如此局面,真是自找别扭。” 乔环一愣,不明白高卉为何笑她无智。 高卉也不想田齐与乔环因此而生怨,闹得家宅不安。她指点乔环说道:“你出身南国,姿容出众,温柔婉约。若论讨夫君喜欢,吾所不及。你有事情,不主动讨好夫君,软语相求,却学我这北地蛮夷,直接与夫君正面相抗,可不是傻了吗。有什么事情不会婉转一些来办吗?夫君久居上位,在军营之中说一不二,早成习惯。而且夫君为人坚毅,性格偏执,认准的事情,绝不会轻易罢休。你别看我们抱团抵制,逼夫君取消了放奴令和消权令。我与你打赌,过得几年再看,夫君必会想办法让放奴令和消权令悄然施行。你要等他主动向你服软,有的等了。真等到夫君厌弃了你,悔之晚矣。” 乔环心中一惊,更加暗恼自己不智,后悔自己失策。她决定立刻改变策略。 但田齐的无情让她怒火未消,不由与高卉大吐委屈:“夫君偏爱秦儿,不喜越儿。自越儿出生,他抱过的次数都有限。每次见了越儿,都板着一张脸,没有夸赞过越儿一次。” 高卉噗嗤一笑,对乔环说道:“那秦儿不是更不受他待见?孩子都六岁多了,他一次没有抱过。第一次见面,就想打秦儿一顿。” 乔环尴尬一笑,与高卉诉苦道:“总好过他对越儿不理不睬。” 高卉哈哈大笑,对乔环说道:“那是因你不知良家子父子之间的相处方式。边郡男儿,世代都在军籍,早晚上战场搏杀,溺子如杀子。所以只要是家中男孩子,从三岁开始,就要被父亲和兄长们逼着练武,学习兵技巧和兵法,每晚还要枕着刀剑入眠。别说能得父兄一个笑脸了,就是某天不挨一顿揍,那就是苍天有眼,格外开恩了。据我所知,夫君因为懒惰,武艺不佳,每天都要被父兄狠狠打上几棍的。吕绣曾与我笑言,别人从小练武,皆练臂力、腰力、腿力,夫君却与旁人不同,只屁股练得结实。” 高卉说完,掩嘴而笑。乔环闻知田齐童年趣事,也不由捂嘴大笑。 两人痛快的大笑一场,良久方收住笑声。 乔环有些疑惑的询问高卉:“那为何姐姐不让夫君责打秦儿?每次都护着秦儿,不让夫君揍他?” 高卉故作恼怒,瞪眼说道:“那可是我亲生的。夫君骂越儿几句你都舍不得,却怪我不让夫君责打秦儿,过分了啊。” 乔环连忙含笑道歉。 高卉也没有真的生气,轻轻放过乔环,不再计较她的失言。她暗自感谢田齐给高顺选的这门亲事。有了这层亲上加亲的关系,让她与乔环敌意尽去,相处愉快,情如姐妹,言语无忌。 高卉收起笑容,与乔环解释道:“夫君应天子公车相召,南下征战。秦儿自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父亲。他自幼在草原长大,跟在哈邪身边,与呼和巴日为伴,自然受他们影响。哈邪按照匈奴贵族的方式来培养秦儿,我不觉得有何差错。单于和王庭贵族都夸赞秦儿,称他将来必是草原上最勇猛的雄鹰。但夫君不喜欢秦儿现在的样子,想按照良家子的方式来改造秦儿。我担心他用力过猛,伤了秦儿内心傲气,这才处处袒护。不过秦儿即将入学,却不喜诗书。如今看来,还是夫君目光长远。秦儿将来要在汉地生活,一味重武轻文,好勇斗狠,确实有些不妥。” 乔环听出高卉话语中暗含劝导,不由心中一动。她按照南方富家子弟培养孩子的方式来教导田越,过于偏重儒家,远离兵家、法家,也有些偏差。 高卉见乔环面容严肃,皱眉沉思,知道她听懂了自己话语中的隐含规劝。 高卉借机提出,将田秦、田越全权交给田齐来教导。 乔环询问高卉:“夫君不会真如良家子那般,对着秦儿和越儿,棍棒相加。” 高卉掩口一笑,反问乔环:“你觉得他舍得吗?听闻当今天子曾跟随夫君身边学习数年。你在京城,应该亲眼见过他如何教导弟子。他可曾拿着棍棒责打当今天子?” 乔环想起田齐难为皇子协的种种经历,不由掩口一笑,放下心来。 高卉继续说道:“田安、田豫、田冀都曾跟随夫君身边学习,哪个不是允文允武,未来可期?前几天我接到吕绣来信。她说呼和巴日想念秦儿,打算送他来辽东,与秦儿作伴。” 乔环来到辽东之后,从高卉口中了解了田齐和吕绣的关系,不由轻笑一声,与高卉报怨道:“她这是想让儿子拜夫君为师,偷学田家秘术。” 高卉轻轻点头,与乔环严肃说道:“夫君教导田安的时候我曾亲眼见过,确实有一套不同别家的学问。那些鬼画符一般的东西我是看不懂的。据夫君所说,那些学问来自西域,是他从一名匈奴老人处偷学来的。其中包括纺织毛衣、草料青储、马奶制酒、水力车床等等,诸多秘术。而且这些秘术都只是那些学问的皮毛而矣。” 乔环没有见过田齐教授皇子协这些学问,但却知道田齐就是靠着纺织毛衣等秘术起家的。闻知田家有此等秘术之学,立刻同意让田越同田秦一起跟随田齐学习,受他教导。 乔环暗自想到:“就算每天挨上几棍,也要让田越把家学秘术学到手中。” 乔环辞别高卉,亲手置办酒宴,派乔薇请田齐到她院中相聚。 田齐得知乔环请他赴席,暗示服软,不由松了口气。他也不想与乔环再冷战下去。 田齐欣然赴约,乔环使出妩媚手段,极力讨好田齐,软语相求,让他尽心教导田越。田齐享尽温柔,含笑答应。 第569章 独霸辽东(一) 田齐出征归来,安心宅在家中,教妻育子。其他出征军士也大多和田齐一样,留在家中,尽情享受与家人团聚的温馨和宁静。 所有军士换下甲胄,穿上锦衣常服,拿着军功奖赏,带着家中妇孺,在街市上挥金如土,疯狂采购。 出征的男人平安归来,妇人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孩子们也一改往日乖巧模样,拿着木刀、木枪,在街市上尽情打闹。 田齐手下各府军营地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欢乐与祥和。 但一石击起千重浪。辽东大胜的消息随着田齐的报捷露布迅速传遍九州,震惊了大汉朝野。 谁都不曾想到,在京城韬光养晦,闭门不出的大汉后将军田齐,在北返辽东之后,又立刻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半年时间,田齐率骑军两万,先后灭亡了夫余和高句丽。 田齐这一战的功绩,虽然不能与封狼居胥的先贤比肩,但也足以傲视群雄,独占鳌头了。田齐手下两万精锐骑军的惊人战力,也令朝庭和关东各路诸侯胆战心惊。 公孙瓒最先派来使者,向田齐道贺。使者向田齐转达了公孙瓒的“不满”。报怨田齐“看不起公孙瓒”,不肯约他出兵助战,让他错失了“惊天战功”,也有违当初两人相约北伐,以报边军惨败之仇的君子协定。 田齐连忙给公孙瓒回信,请使者带回。他在信中向公孙瓒致歉,委婉提醒他抓紧恢复实力,专心对付刘虞。 刚刚把公孙瓒的使者打发走,公孙度的使者紧随而至。 田齐一战平定辽东,让盘踞辽东多年的公孙家族惶恐不安。 自从田齐得先帝刘宏准许,北上辽东屯田,数年之间,辽东四郡都慢慢落入田齐掌控。 田齐咄咄逼人,放任手下各校尉圈占领地和百姓,各郡县太守、县令敢怒而不敢言,纷纷向公孙度求助。公孙度也不敢与田齐相争,只得处处隐忍,步步退让。 但一山难容两虎。如今夫余和高句丽两大强敌尽灭,辽东再无外患。公孙度担心田齐想独霸辽东,转身对付公孙家族。 公孙度进退两难,决定派长子公孙康亲自前往凤城,试探田齐对公孙氏的态度。 田齐和沮授、苏双亲自出凤城数里迎接公孙康。 公孙康今年只有十五岁,但一直跟在公孙度身边参与政务,沉稳有度,知节守礼。 他曾经随公孙度拜访田齐,也与沮授、苏双见过面。此时见田齐和沮授、苏双亲自出城来迎,急忙下马,上前躬身行礼,对田齐说道:“后学小子公孙康,拜见后将军。不敢劳贵人出迎,甚是惶恐。” 田齐在马上轻轻抬手,令公孙康起身,又轻笑一声道:“我奉先帝之命,北上辽东,屯田戍边,多得你父子相助。我与你父亲同守辽东,算是同僚。你虽然是一介白身,但代表你父亲出使,我等岂敢怠慢。” 公孙康这才起身,令手下捧来礼单,递与田齐。 “家父闻知将军出征,大破夫余、高句丽而还,欣喜若狂。特令我前来凤城,代他恭贺将军。” 田齐令陈到收下礼单,请公孙康上马,随他入城。 公孙康不敢与田齐和沮授、苏双并骑,始终谦恭的落后三人一个马身。 田齐和沮授、苏双不方便回头与公孙康交谈,只得默默前行。 田齐暗自回忆历史中关于公孙康的记载,对于身后这个英气勃发,眉目俊朗的少年,不敢轻视。 这是一个在三国乱世当中,子承父业,吊打夫余、高句丽和韩濊等外族,斩杀袁尚、袁熙,并敢与曹操父子分庭抗礼的猛人。 如果没有田齐出现,公孙康一样会攻破夫余和高句丽王城,灭亡他们两国。 田齐等人回到将军府,摆酒设宴,与公孙康接风洗尘。 酒过三旬,闲谈结束,公孙康询问田齐,“将军连灭两国,安定辽东,可派遣使臣,向天子报捷?” 早在田齐返回凤城的时候,就派出使臣骑着快马,高举露布(一种写有文字并用以通报四方的帛制旗子,在古代专门用于向天子报捷的礼仪),途经公孙度太守府所在地襄平(今天辽阳),一路向洛阳报捷。 公孙康明知故问,是想试探田齐打算向天子讨要什么奖赏。田齐立下灭国之功,依照大汉惯例,如果入朝堂为官,当升任车骑将军或大将军,实封万户侯。如果牧守地方,必定升州牧或太守,掌管数郡军政大权。 如今董卓乱政,关东诸侯起兵讨伐,朝堂一片纷乱。公孙度父子猜测,田齐决不会在这个时候入朝为官,定会向天子上表,请求牧守辽东,以巩固新占领的夫余、高句丽领地。 董卓虽然独霸朝政,掌控天子,但绝不敢于此时得罪田齐。公孙度父子猜测,朝庭一定会同意田齐所请,让田齐出任辽东太守一职。 如果田齐接任辽东太守,那现任辽东太守公孙度将何去何从?依照董卓的为人,决不会再给公孙度出镇一方的机会,很可能会下旨将公孙度调入朝堂,任一虚职了事。 田齐对公孙康的试探心知肚明,也清楚公孙度父子的担忧所在。 田齐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天子如何封赏,我等岂敢私下揣度。不过,我在京城数年,腿伤屡屡发作,苦不堪言。如果可能,田齐真不愿再去京城受罪了。” 沮授也轻笑一声,反问公孙康,“你们父子希望将军入朝,还是希望将军留在辽东?” 公孙康在出使凤城之前就与父亲公孙度商议好了公孙氏将来的出路。如果田齐出任辽东太守,他们父子绝不会与田齐相抗。 公孙度会痛痛快快的交出印信,退出辽东太守驻地襄平城。 如果田齐肯出言挽留,他们父子会带领公孙氏投靠田齐,继续留在辽东为官。 如果田齐没有表态挽留,他们父子会带领公孙氏回到家乡,耕读隐居。 面对沮授的询问,公孙康毫无迟疑,直接表明态度,“我父亲镇守辽东十数年,无力驱赶外族,令边民常受袭扰之苦。如今辽东因将军而安,我父亲愿退位让贤,返乡为一富家翁。” 田齐哈哈大笑,“升济兄(公孙度字升济)正当壮年,却要隐居避世,不肯再为朝庭效力,可是对田齐有所不满吗?” 第570章 独霸辽东(二) 公孙康见田齐话语中果然有挽留之意,不由心中暗喜,连忙行了一礼,“我父子对将军只有敬佩之心,哪有不满之意。只担心才能不足,不堪重任。” 田齐呵呵一笑,安抚公孙康,“升济兄主掌辽东十数年,各地郡守、县令选能用贤,四郡之地日益繁荣,百姓得安。相信天子和朝庭不会让令尊的才能荒废的。” 朝庭旨意未下,田齐还不敢以辽东太守自居,只能委婉表态,称赞公孙度之才。 公孙康见田齐对公孙度赞誉有加,心中稍安。田齐肯夸赞公孙度才能,显然有挽留之意。 公孙康为表明投靠诚意,开始与田齐和沮授详细讲述各郡守、县令出身来历,能力高低,并仔细说明各郡县人口、土地等资源禀赋和风土人情。 沮授、苏双和田齐也不断开口询问各郡县情况,暗自思考,如何将各郡县纳入将军府治下,并在辽东全面推行卫所制度。 公孙康对田齐的府军制度有所了解,心中积压着很多疑惑,也借此机会不断向田齐、沮授、苏双等人求教。田齐邀请公孙康到各府军营地考察,并赐给他一枚亲卫曲军侯的腰牌,方便他进出各府军营地。 公孙康接过腰牌,心中一喜。田齐此举,暗示将来准备接纳公孙家族,并准备任用公孙康为亲卫军侯。 酒宴结束,田齐将公孙康视作后辈子侄,安置在将军府后院客房安歇。 第二天一早,田齐设家宴请公孙康用餐,令公孙康拜见高卉、乔环,又令田平、田秦、田越向公孙康行礼问安。 此举暗示田家愿与公孙家结为通家之好,令公孙康惊喜交加。他们父子想过投靠田齐之后的各种局面,也做好了倍受冷落的准备,但没有想到,田齐竟然给予他们父子如此高的礼遇和信任。 等公孙康离开凤城,前往其他军府营地考察,田齐却意外迎来了一位故人。 此人正是原来的涿州郡兵督尉鞠义。他率领家人和部属两千余人,渡海前来辽东,投奔田齐。 田齐得知鞠义率众来投,既惊又喜,连忙亲自前往码头迎接。 当年田齐率军北上涿州,斩杀张白骑等人解了涿州之围。其后,为帮助李冲获得张角信任,故意拘押鞠义,让李冲占领涿州,又用张角之女张宁换回涿州满城百姓。李冲因此而得张宁信任,南下广宗,两败董卓,继而被张角重用,又配合锦衣卫刺杀张角。 待黄巾之乱平定,田齐军功卓着,声望无两,被刘宏调入京中,任职后将军、封乐平侯。鞠义也因田齐举荐,顺利接任涿州郡守。 这些年来,田齐与鞠义再没有联系,突然听说他率部属渡海前来投奔,颇感诧异。 田齐率沮授、苏双等人来到码头。遥见码头外面有数十艘各色商船被水军围在中间。 田齐麾下三支水军。童飞和江成出征高句丽,回到辽东之后,休整数天,便渡海南下,前往东莱,组建陆战队。如今凤城码头,只留下冯振一支水军留守。 鞠义率众来投,冯振不敢大意,命令水军戒备,责令鞠义船队停靠于港外,并向田齐报讯。 鞠义令船队停于外海,自己乘坐小船登岸,等侯田齐召见。 见田齐和沮授等人来到码头迎接,冯振这才放心,令亲卫放开鞠义,自己先行迎上前禀报。 田齐并没有责怪冯振拘押鞠义,反而对他的谨慎十分赞赏。 田齐含笑走向鞠义,替冯振道歉,“水师大营曾遭高句丽兵将偷袭,损失惨重。冯千户与鞠郡守素未谋面,因此加强了戒备,如有得罪之处,还望鞠郡守包含。” 鞠义见田齐以郡守相称,连忙行礼解释来意,“不敢当将军以郡守相称。天子新立,董卓专权,派韩馥主政冀州。袁绍谋刺董相国失败,东逃渤海,召集各路诸侯讨伐董卓。韩馥本为袁氏门生,却不愿起兵与董卓相抗。袁绍密谋驱逐韩馥,掌控冀州,令我出兵相助。韩馥提前得知消息,上书董卓,免了我的职位,贬为庶民,又派亲信率军来攻涿州。涿州屡经大战,百姓久乱思安,我不忍满城百姓再受战乱之苦,挂印而逃。还望将军看在往日情分上,收留我等。鞠义愿牵马执蹬,为将军前驱。” 历史上的鞠义并没有因剿灭黄巾而受到贵人举荐,因此没有得到提拔,反而被嫉贤妒能的涿州郡守齐周赶出了涿州。 鞠义被皇甫嵩任为别部督尉,居无定所。后来袁绍东逃渤海,招揽鞠义。鞠义因此率部投靠了袁绍,助袁绍赶走了韩馥,主政冀州。后来鞠义为袁绍南征北战,立下功勋无数,还数次以寡击众,打败公孙瓒。 如今鞠义的命运因田齐而发生了改变。他在袁绍和田齐之间,选择了田齐,而拒绝了袁绍。 田齐闻言,哈哈大笑,扶鞠义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用右手握拳,捶打他的左胸,“袁绍和韩馥都是有眼无珠之辈。与君相比,涿州算得什么。安心在辽东住下。我刚刚占得万里草原,正缺勇将镇守。” 鞠义得田齐收留,心中大喜,连忙跪地行礼,称田齐为主公。 田齐一把将鞠义拉起,责怪他道:“男儿膝下有黄金,非天地神灵,祖宗牌位不跪。” 鞠义向田齐行跪礼,只为表明真心臣服之意,见田齐不喜跪拜,也不用强,连忙起身,行礼称诺。 田齐令冯振放鞠义船队靠岸,又令苏双派人安置鞠义部属、家人,然后拉着鞠义登上华车,与他同座,一起前往将军府,设宴为鞠义接风洗尘。 田齐召集陈到、太史慈、典韦等凤城周边的府军千户相陪,直将鞠义灌醉,安置在将军府客房睡下。 鞠义盛情难却,又见田齐对他信任如初,心中安定,直喝得酩酊大醉,酣睡不醒。 第二天日上三竿,田齐又早早摆好家宴,请出家人与鞠义在后堂相见。 鞠义心生感动,谢过田齐信任,指天明誓,必忠心相随,共建功业。 田齐令鞠义单组一府军卫。 鞠义出身武威郡姑臧良家子,其部属也大多都是跟随鞠义征战多年的乡邻亲眷。他们出身边地,熟悉羌人战法,注重个人勇武,擅长游击、伏击之法。田齐因此赐鞠义所部军号为跳荡。 第571章 南下抢人(一) 按照田齐所定立的制度,每设立一府军卫,需要划分领地、营地和府民,评定良家子,设立各部司分部,选派各部司分部官员,选定战法、兵器,制定训练大纲,等等诸多事宜。 这些事情,除了选定战法、兵器,制定训练大纲等事务需要鞠义亲自参与之外,其他事务都由将军府各部司派人打理。 鞠义早知田齐所部军制与别处不同,如今亲身参与府军设立的全部过程,感触颇深。 鞠义所率部属八百有余,家属约一千五百人。他们的营地被安置在凤城北方三十里外,领地则安置在高句丽王城以南,方圆足有百里。领地内的高句丽百姓都被划入他们府中为民。 按照府军制度,军士平时驻于营地训练,家属安置在领地内谋生。这让鞠义的部属略有不满,希望鞠义恳请田齐,许他们与家人住在一起。 鞠义早与沮授、苏双等人争论过此事。但辽东一战,田齐扩地万里,各府军领地都要北迁。跳荡军新立,“论资排辈”,所分领地只能最差,也最靠近北方。 鞠义劝阻手下军士,“我等新投之军,哪有资格与他人争抢地盘,挑捡待遇。想与家人团聚,想为家人争取最好的领地,就好好训练。等将来立下战功,再提此事不晚。而且如无战事,军士每年可休假两月,足够你等与家人团聚。” 跳荡军士这些天从新来的各曹主事口中,已熟悉了府军的各项待遇和规定,对军功奖赏和府军待遇十分满意,虽然稍有怨言,但不敢真的反对营地、领地划分。 他们听从鞠义要求,安心迁入营地,开始接收新制武器,按照鞠义所定训练纲要进行训练。他们希望尽快得到机会出征,立下战功,提高家人爵位和待遇。 为了加快新占领地区卫所制度的推行,保证新占领地区的局势稳定,各府军领地、营地都要陆续北迁。田齐、沮授、苏双等人以及各府军千户,这些天也结束了休整,开始忙碌了起来。 直到半个月之后,各府军领地、营地重新划分完毕,各府军军士、家属开始陆续北迁,田齐、沮授、苏双等将军府主事才终于松了口气,有了空闲。 但新占领的地域太过广阔,田齐手中人才不足,只得将各学校、军校那些十五岁以上的学员提前毕业,分派下去,才勉强满足了二十余府军因领地扩张而产生的人才需求。 但各府军领地内还要推行汉化政策,组建小学、中学和匠学,造成师资力量和成熟工匠极其短缺。 童渊和何丰分身乏术,向田齐报怨,请田齐加快从中原移民,以便加快挑选和培养人才的速度。 田齐急忙给童飞和江成去信,让他们抓紧招纳流民,北迁辽东。 但田齐因辽东初定,无暇分身南顾,忽视了关东诸侯联军西征董卓的战事,也忽视了刘虞准备征讨公孙瓒的战事。 直到鞠义北上投靠田齐,才引起田齐、沮授、苏双等人警觉,知道中原形势突变,大战一触即发。 等安排好各府军北迁之事,田齐立刻飞鸽传信,召曹性南下,返回凤城。 曹性在假扮鲜卑特使,助魏延攻下夫余王城,生擒简未居之后,受命前往鲜卑,与珂最、珂比能父子商谈合约。 曹性按照约定,让出喜都岭、岔河口以西千里草原给了鲜卑,还同意让不愿接受汉军统治的夫余部落西投鲜卑。 但田齐一战连灭两国,让珂最、珂比能父子惊惧不已。他们十分后悔,认为不应该在田齐北伐夫余的时候选择袖手旁观。 他们已经从西逃的夫余人口中得知了田齐北伐的经过。田齐接连撕毁盟约,翻脸无情,让他们不敢再相信曹性的承诺。 他们借口商议合约细节,强留曹性,打算暗中扣押曹性为人质,同时积极备战,以应对田齐势力的扩张。 曹性知道珂最父子欲扣押自己为人质的阴谋,但不敢传信给田齐求救。 汉军出征半年有余,接连攻灭两国,军心疲惫,后方不稳,极需休整,不宜再与鲜卑开战。 曹性安心滞留鲜卑,与珂最父子耐心周旋。 田齐也曾怀疑曹性一月未归,是因与鲜卑的和谈出现了变故。他数次飞鸽传信曹性,询问原因。 曹性担心田齐因自己被软禁而冲动发兵,回信说谎,称自己与珂最父子相聚甚欢,还说自己在鲜卑遇到了一位心仪的姑娘,打算求娶回去为妻,因此要耽搁一些时间。 田齐见曹性在信中说的有鼻子有眼,并未起疑,还回信笑骂曹性因私废公,见色忘义,令他必须把那姑娘带回凤城再完婚,千万不可“入赘”鲜卑。 等田齐打算令锦衣卫探查中原形势,传信召曹性务必返回凤城,曹性知道再瞒不下去了。他如果再不回去,田齐必会起疑。如果得知自己被软禁,只怕田齐不会与珂最父子善罢甘休。 曹性求见珂最,质问他道:“要战要和,一言而决,何必拖延。” 珂最呵呵一笑,“你暗放飞鸽与田齐联系,我并未阻拦。如今田齐已经下定决心,打算再次撕毁盟约了吗?看来他并不在意你的死活。” 曹性将田齐数次来信递与珂最,“我并没有说自己被你软禁之事,主公只催我尽快与你们完成领地和人口交割,履行完盟约,返回凤城。有这几封书信为证,你可以相信我们的诚意了。” 珂最接信细看,心中一动,询问曹性:“你看中了我族中一位姑娘?呵呵。真是巧了,不会是我的女儿步度松。” 曹性曾在酒宴上见过步度松,对那个美丽婀娜,跳着舞蹈向他敬酒的少女颇有印象。 曹性已年近三十,家中族长早催他成亲,田齐、高卉等人也为他作媒,介绍过几位姑娘,但他因醉心公事,无暇他顾,而婉言推拒了。 如今听珂最的意思,有意与他联姻,便顺水推舟,向珂最行了一礼,恳求他道:“如果我愿意与步度松联姻,能让你相信我们结盟的诚意,那再好不过。我可以对天发誓,善待步度松。” 第571章 南下抢人(一) 按照田齐所定立的制度,每设立一府军卫,需要划分领地、营地和府民,评定良家子,设立各部司分部,选派各部司分部官员,选定战法、兵器,制定训练大纲,等等诸多事宜。 这些事情,除了选定战法、兵器,制定训练大纲等事务需要鞠义亲自参与之外,其他事务都由将军府各部司派人打理。 鞠义早知田齐所部军制与别处不同,如今亲身参与府军设立的全部过程,感触颇深。 鞠义所率部属八百有余,家属约一千五百人。他们的营地被安置在凤城北方三十里外,领地则安置在高句丽王城以南,方圆足有百里。领地内的高句丽百姓都被划入他们府中为民。 按照府军制度,军士平时驻于营地训练,家属安置在领地内谋生。这让鞠义的部属略有不满,希望鞠义恳请田齐,许他们与家人住在一起。 鞠义早与沮授、苏双等人争论过此事。但辽东一战,田齐扩地万里,各府军领地都要北迁。跳荡军新立,“论资排辈”,所分领地只能最差,也最靠近北方。 鞠义劝阻手下军士,“我等新投之军,哪有资格与他人争抢地盘,挑捡待遇。想与家人团聚,想为家人争取最好的领地,就好好训练。等将来立下战功,再提此事不晚。而且如无战事,军士每年可休假两月,足够你等与家人团聚。” 跳荡军士这些天从新来的各曹主事口中,已熟悉了府军的各项待遇和规定,对军功奖赏和府军待遇十分满意,虽然稍有怨言,但不敢真的反对营地、领地划分。 他们听从鞠义要求,安心迁入营地,开始接收新制武器,按照鞠义所定训练纲要进行训练。他们希望尽快得到机会出征,立下战功,提高家人爵位和待遇。 为了加快新占领地区卫所制度的推行,保证新占领地区的局势稳定,各府军领地、营地都要陆续北迁。田齐、沮授、苏双等人以及各府军千户,这些天也结束了休整,开始忙碌了起来。 直到半个月之后,各府军领地、营地重新划分完毕,各府军军士、家属开始陆续北迁,田齐、沮授、苏双等将军府主事才终于松了口气,有了空闲。 但新占领的地域太过广阔,田齐手中人才不足,只得将各学校、军校那些十五岁以上的学员提前毕业,分派下去,才勉强满足了二十余府军因领地扩张而产生的人才需求。 但各府军领地内还要推行汉化政策,组建小学、中学和匠学,造成师资力量和成熟工匠极其短缺。 童渊和何丰分身乏术,向田齐报怨,请田齐加快从中原移民,以便加快挑选和培养人才的速度。 田齐急忙给童飞和江成去信,让他们抓紧招纳流民,北迁辽东。 但田齐因辽东初定,无暇分身南顾,忽视了关东诸侯联军西征董卓的战事,也忽视了刘虞准备征讨公孙瓒的战事。 直到鞠义北上投靠田齐,才引起田齐、沮授、苏双等人警觉,知道中原形势突变,大战一触即发。 等安排好各府军北迁之事,田齐立刻飞鸽传信,召曹性南下,返回凤城。 曹性在假扮鲜卑特使,助魏延攻下夫余王城,生擒简未居之后,受命前往鲜卑,与珂最、珂比能父子商谈合约。 曹性按照约定,让出喜都岭、岔河口以西千里草原给了鲜卑,还同意让不愿接受汉军统治的夫余部落西投鲜卑。 但田齐一战连灭两国,让珂最、珂比能父子惊惧不已。他们十分后悔,认为不应该在田齐北伐夫余的时候选择袖手旁观。 他们已经从西逃的夫余人口中得知了田齐北伐的经过。田齐接连撕毁盟约,翻脸无情,让他们不敢再相信曹性的承诺。 他们借口商议合约细节,强留曹性,打算暗中扣押曹性为人质,同时积极备战,以应对田齐势力的扩张。 曹性知道珂最父子欲扣押自己为人质的阴谋,但不敢传信给田齐求救。 汉军出征半年有余,接连攻灭两国,军心疲惫,后方不稳,极需休整,不宜再与鲜卑开战。 曹性安心滞留鲜卑,与珂最父子耐心周旋。 田齐也曾怀疑曹性一月未归,是因与鲜卑的和谈出现了变故。他数次飞鸽传信曹性,询问原因。 曹性担心田齐因自己被软禁而冲动发兵,回信说谎,称自己与珂最父子相聚甚欢,还说自己在鲜卑遇到了一位心仪的姑娘,打算求娶回去为妻,因此要耽搁一些时间。 田齐见曹性在信中说的有鼻子有眼,并未起疑,还回信笑骂曹性因私废公,见色忘义,令他必须把那姑娘带回凤城再完婚,千万不可“入赘”鲜卑。 等田齐打算令锦衣卫探查中原形势,传信召曹性务必返回凤城,曹性知道再瞒不下去了。他如果再不回去,田齐必会起疑。如果得知自己被软禁,只怕田齐不会与珂最父子善罢甘休。 曹性求见珂最,质问他道:“要战要和,一言而决,何必拖延。” 珂最呵呵一笑,“你暗放飞鸽与田齐联系,我并未阻拦。如今田齐已经下定决心,打算再次撕毁盟约了吗?看来他并不在意你的死活。” 曹性将田齐数次来信递与珂最,“我并没有说自己被你软禁之事,主公只催我尽快与你们完成领地和人口交割,履行完盟约,返回凤城。有这几封书信为证,你可以相信我们的诚意了。” 珂最接信细看,心中一动,询问曹性:“你看中了我族中一位姑娘?呵呵。真是巧了,不会是我的女儿步度松。” 曹性曾在酒宴上见过步度松,对那个美丽婀娜,跳着舞蹈向他敬酒的少女颇有印象。 曹性已年近三十,家中族长早催他成亲,田齐、高卉等人也为他作媒,介绍过几位姑娘,但他因醉心公事,无暇他顾,而婉言推拒了。 如今听珂最的意思,有意与他联姻,便顺水推舟,向珂最行了一礼,恳求他道:“如果我愿意与步度松联姻,能让你相信我们结盟的诚意,那再好不过。我可以对天发誓,善待步度松。” 第572章 南下抢人(二) 因为田齐和赫连芳之间的恩怨纠葛,珂最并不愿意再与汉臣联姻。但他的女儿步度松却主动在酒宴上献舞,并且一眼看中了曹性。 珂最极力反对,不想让女儿嫁给汉人,因此并没有跟曹性提过此事。但看了田齐给曹性的回信,了解到曹性和田齐之间的亲密关系,珂最终于有些心动。 田齐接连撕毁与夫余、高句丽两国的盟约,一战灭亡两国,令鲜卑贵族惊惧不已。他们不敢解除之前与曹性达成的协议,无胆进攻田齐新占的领地,又不愿相信田齐结盟的承诺,可谓是进退两难。 珂最无奈之下,只得软禁曹性,希望逼迫田齐稍作退让,以证明结盟的诚意。但他没有想到,曹性根本没有向田齐提及被鲜卑软禁之事。 曹性敢于对田齐隐瞒事实真相,说明汉军在连破两国之后,兵困马乏,极需休整,已无力再战。同时也从侧面证明,他与田齐之间关系非同一般,绝不是普通的从属关系。 珂最相信,既然短时间内汉军已无力再战,田齐必然真心愿与鲜卑保持和平,没有必要再骗鲜卑人结盟。从田齐给曹性的回信当中,也流露出愿意与鲜卑人联姻的意思。 曹性发誓善待步度松,珂最顺水推舟,同意了两人的婚事。曹性提出带步度松返回凤城结亲,珂最没有反对。 珂最设酒宴为两人定亲,又令珂比能率骑军三千,携带数万牛羊,数百奴仆,以及价值十数万金的嫁妆,南下送亲。 曹性成功完成结盟使命,又娶得如花美眷而回,极为得意。他这一路上陪着送亲的珂比能顿顿饮酒,笑声不断。 珂比能望了一眼身后绵延数里的丰厚嫁妆,含笑询问曹性拿什么做聘礼来娶她妹妹。 曹性轻声一笑,“我可以保证,你们以后与中原可以自由贸易,无论铁器、食盐,还是粮食、布匹,都不会受到任何限制。我家中就有商行,以后会全部交由步度松打理。除此之外,我还有一种货物能帮你们解除因常食奶肉制品带来的肠胃问题。” 珂比能大喜,追问曹性是什么货物,价值几何?曹性拿出随身的银制水壶递与珂比能,“这东西叫茶叶,你尝尝味道如何?这是用开水冲泡的茶叶,有些苦涩。也可将茶叶用糖炒制,再以牛羊奶水炖煮,味道更佳。” 珂比能这一路上连日陪曹性醉酒,本就口渴。他接过水壶,放心的大口痛饮了一番。 “味道如何?” 珂比能揉了揉肚子,眉头一皱,“确实有些苦涩,也不觉有何效果。” 曹性哈哈一笑,也不解释,只从马鞍下取出一袋茶叶送与珂比能,让他回去每天泡水饮用。 数天之后,两人率众来到岔河口。管宁、魏延、童猛、赵云、乙支苏渊等人设宴接待曹性、珂比能。 曹性牵手步度松一同出席酒宴,让她向管宁、赵云等人敬酒。管宁、赵云、童猛、魏延等人借机送上新婚贺礼,向曹性和步度松道贺。 珂比能见岔河口戒备森严,兵强马壮,市面繁荣,几位汉军校尉勇武不凡,又见乙支苏渊等高句丽降将笑容满面,与汉军诸校尉谈笑无忌,亲密无间,不由暗自心惊。 珂比能是鲜卑东部贵族中的主战派。早在田齐出征夫余的时候就向珂最提出,派兵助夫余抵抗汉军和高句丽军的进攻。 在曹性前往鲜卑商谈合约,准备让出千里草原和数万夫余百姓给鲜卑的时候,也是珂比能提出质疑,担心汉军再次故意示好,让鲜卑放松警惕,然后撕毁盟约,发动突袭。 珂比能甚至想趁汉军初占夫余领地,人心不稳,军力疲惫的时机,率本部骑军突袭岔河口,抢占两国之间这一险要关隘。 如今看来,汉军显然早有防范,派了重兵镇守岔河口。 曹性在酒宴上暗自观察珂比能,故意与管宁、赵云询问卫所制度推行情况。 管宁误会曹性失言,不肯当珂比能等人面前谈论汉军机密,闭口不言。赵云却知曹性素来谨慎,当面询问卫所机密事务必有原因,便向曹性诉苦,“夫余地广人稀,物产丰足,但卫所初建,只是缺人。” 曹性哈哈大笑,对赵云承诺道:“高顺率军南下,参与讨伐董卓,已至虎牢关前。中原天灾不断,又战乱频繁,百姓流离失所,无以谋生。你只说缺多少人,我这就去信给高顺,让他招纳流民到东莱集结,再请童飞、江成两位千户派水军护送,北上辽东。” 管宁见曹性竟然当着珂比能等外族权贵谈论起朝政机密,心中不喜,连忙出言打断,只与曹性和步度松谈论婚事筹备等事宜。 曹性含笑回答管宁询问,很快又转回之前的话题,追问赵云需要多少人口,准备何时完成扩军,又询问夫余卫所常备军训练如何。 赵云依实回答曹性询问,直言夫余田地肥沃,足以安置流民百万。又夸大卫所常备军实力,只言已扩军数万,其中精骑两万。又指着乙支苏渊等人向曹性夸赞,“高句丽精锐数万,真心降附。主公前些天来信,令各校尉结束休整,率军北迁。我如今掌军数万,实力更胜从前,夫余百姓无人敢叛。” 珂比能凝神听曹性与赵云闲谈,心中惊惧不已,再无攻打汉军之心。 离开岔河口,珂比能暗中观察沿路民情,果然见夫余百姓皆服从汉军管理,在汉军指挥下修整家田,放牧牛羊。广阔的田野、草原上,歌声与欢笑声交织,一片繁忙景象。又不时有大汉骑军,衣明甲亮,列队北上。 珂比能内心长叹一声,暗自为鲜卑一族前途担忧。田齐与以往的大汉将军不同。以往汉军征伐草原,只求草原各族臣服,听从天子征调即可。但田齐却不设属国,必立卫所,并打算陆续迁流民百万北上,抢占领地,发展耕牧,安家落户。数十年后,漠北草原,皆为汉民,再无北方蛮夷立足之地。 第572章 南下抢人(二) 因为田齐和赫连芳之间的恩怨纠葛,珂最并不愿意再与汉臣联姻。但他的女儿步度松却主动在酒宴上献舞,并且一眼看中了曹性。 珂最极力反对,不想让女儿嫁给汉人,因此并没有跟曹性提过此事。但看了田齐给曹性的回信,了解到曹性和田齐之间的亲密关系,珂最终于有些心动。 田齐接连撕毁与夫余、高句丽两国的盟约,一战灭亡两国,令鲜卑贵族惊惧不已。他们不敢解除之前与曹性达成的协议,无胆进攻田齐新占的领地,又不愿相信田齐结盟的承诺,可谓是进退两难。 珂最无奈之下,只得软禁曹性,希望逼迫田齐稍作退让,以证明结盟的诚意。但他没有想到,曹性根本没有向田齐提及被鲜卑软禁之事。 曹性敢于对田齐隐瞒事实真相,说明汉军在连破两国之后,兵困马乏,极需休整,已无力再战。同时也从侧面证明,他与田齐之间关系非同一般,绝不是普通的从属关系。 珂最相信,既然短时间内汉军已无力再战,田齐必然真心愿与鲜卑保持和平,没有必要再骗鲜卑人结盟。从田齐给曹性的回信当中,也流露出愿意与鲜卑人联姻的意思。 曹性发誓善待步度松,珂最顺水推舟,同意了两人的婚事。曹性提出带步度松返回凤城结亲,珂最没有反对。 珂最设酒宴为两人定亲,又令珂比能率骑军三千,携带数万牛羊,数百奴仆,以及价值十数万金的嫁妆,南下送亲。 曹性成功完成结盟使命,又娶得如花美眷而回,极为得意。他这一路上陪着送亲的珂比能顿顿饮酒,笑声不断。 珂比能望了一眼身后绵延数里的丰厚嫁妆,含笑询问曹性拿什么做聘礼来娶她妹妹。 曹性轻声一笑,“我可以保证,你们以后与中原可以自由贸易,无论铁器、食盐,还是粮食、布匹,都不会受到任何限制。我家中就有商行,以后会全部交由步度松打理。除此之外,我还有一种货物能帮你们解除因常食奶肉制品带来的肠胃问题。” 珂比能大喜,追问曹性是什么货物,价值几何?曹性拿出随身的银制水壶递与珂比能,“这东西叫茶叶,你尝尝味道如何?这是用开水冲泡的茶叶,有些苦涩。也可将茶叶用糖炒制,再以牛羊奶水炖煮,味道更佳。” 珂比能这一路上连日陪曹性醉酒,本就口渴。他接过水壶,放心的大口痛饮了一番。 “味道如何?” 珂比能揉了揉肚子,眉头一皱,“确实有些苦涩,也不觉有何效果。” 曹性哈哈一笑,也不解释,只从马鞍下取出一袋茶叶送与珂比能,让他回去每天泡水饮用。 数天之后,两人率众来到岔河口。管宁、魏延、童猛、赵云、乙支苏渊等人设宴接待曹性、珂比能。 曹性牵手步度松一同出席酒宴,让她向管宁、赵云等人敬酒。管宁、赵云、童猛、魏延等人借机送上新婚贺礼,向曹性和步度松道贺。 珂比能见岔河口戒备森严,兵强马壮,市面繁荣,几位汉军校尉勇武不凡,又见乙支苏渊等高句丽降将笑容满面,与汉军诸校尉谈笑无忌,亲密无间,不由暗自心惊。 珂比能是鲜卑东部贵族中的主战派。早在田齐出征夫余的时候就向珂最提出,派兵助夫余抵抗汉军和高句丽军的进攻。 在曹性前往鲜卑商谈合约,准备让出千里草原和数万夫余百姓给鲜卑的时候,也是珂比能提出质疑,担心汉军再次故意示好,让鲜卑放松警惕,然后撕毁盟约,发动突袭。 珂比能甚至想趁汉军初占夫余领地,人心不稳,军力疲惫的时机,率本部骑军突袭岔河口,抢占两国之间这一险要关隘。 如今看来,汉军显然早有防范,派了重兵镇守岔河口。 曹性在酒宴上暗自观察珂比能,故意与管宁、赵云询问卫所制度推行情况。 管宁误会曹性失言,不肯当珂比能等人面前谈论汉军机密,闭口不言。赵云却知曹性素来谨慎,当面询问卫所机密事务必有原因,便向曹性诉苦,“夫余地广人稀,物产丰足,但卫所初建,只是缺人。” 曹性哈哈大笑,对赵云承诺道:“高顺率军南下,参与讨伐董卓,已至虎牢关前。中原天灾不断,又战乱频繁,百姓流离失所,无以谋生。你只说缺多少人,我这就去信给高顺,让他招纳流民到东莱集结,再请童飞、江成两位千户派水军护送,北上辽东。” 管宁见曹性竟然当着珂比能等外族权贵谈论起朝政机密,心中不喜,连忙出言打断,只与曹性和步度松谈论婚事筹备等事宜。 曹性含笑回答管宁询问,很快又转回之前的话题,追问赵云需要多少人口,准备何时完成扩军,又询问夫余卫所常备军训练如何。 赵云依实回答曹性询问,直言夫余田地肥沃,足以安置流民百万。又夸大卫所常备军实力,只言已扩军数万,其中精骑两万。又指着乙支苏渊等人向曹性夸赞,“高句丽精锐数万,真心降附。主公前些天来信,令各校尉结束休整,率军北迁。我如今掌军数万,实力更胜从前,夫余百姓无人敢叛。” 珂比能凝神听曹性与赵云闲谈,心中惊惧不已,再无攻打汉军之心。 离开岔河口,珂比能暗中观察沿路民情,果然见夫余百姓皆服从汉军管理,在汉军指挥下修整家田,放牧牛羊。广阔的田野、草原上,歌声与欢笑声交织,一片繁忙景象。又不时有大汉骑军,衣明甲亮,列队北上。 珂比能内心长叹一声,暗自为鲜卑一族前途担忧。田齐与以往的大汉将军不同。以往汉军征伐草原,只求草原各族臣服,听从天子征调即可。但田齐却不设属国,必立卫所,并打算陆续迁流民百万北上,抢占领地,发展耕牧,安家落户。数十年后,漠北草原,皆为汉民,再无北方蛮夷立足之地。 第573章 南下抢人(三) 珂比能亲自送妹妹前往辽东和亲,目的就是亲眼看一看田齐领地内的真实情况。 从鲜卑到凤城,一路远行三四千里,珂比能越看越是心惊。等到了凤城,只见方圆数里的边郡小城之中,高楼林立,人流如织,街市上的商品琳琅满目,街面上的行人皆穿着锦衣,道路上骏马华车云集,行进缓慢,却无人报怨、谩骂,井然有序。 步度松的嫁妆车队被堵于城外,曹性掏出身份腰牌,向守城的神策军士兵报备珂比能等人身份和来意。 守城督伯含笑致歉,“各府军家属将陆续北迁。大家担心北地荒凉,商品不丰,因此在临行之前,都先赶至凤城,大肆采买货物。这几天城中人流如织,接踵摩肩,寸步难行,经常堵车。” 曹性心中恍然,“难怪如此热闹”,转身向珂比能解释,请他担待,暂缓入城。 守城督伯连忙上前,对曹性说道:“将军和沮部长、苏部长等人早早便来城门处迎侯曹千户,但刚才有红翎信使带来紧急军情,将军等人只得返回将军府中处理。将军临行之前交待,请曹千户先将步度松和珂比能带往城东水军大营安歇,再入城参与军议。待明天一早,将军亲自前往水军大营,替曹千户迎亲。” 曹性心中一惊,知道军情紧急,不敢迟误。他吩咐手下亲卫将珂比能兄妹带往水军营地,自己打马登城,沿城墙向将军府飞奔而去。 珂比能兄妹来到江边水军大营,守营军侯早得冯振军令和吩咐,将他们迎入营中安置。因童飞、江成率军南下东莱,水军大营空置,正可作为珂比能、步度松等人临时驻地。 有现成的营房可供居住,珂比能的送亲队伍很快安顿下来。珂比能来到妹妹房间,挥手令侍女退下。 水军将珂比能等人安排在一处,并未派人监视,正可方便他们兄妹谈论一些隐私之事。 不等珂比能开口,步度松轻声一笑,反问珂比能,“兄长这一路收获如何?” 珂比能叹息一声,“大开眼界,胆战心惊。不想辽东繁荣如斯,汉军强悍如斯。” 步度松傲然一笑,“我早对你说过,大汉非鲜卑可敌。在中原没有内乱之前,我们只能隐忍待机,万不可与汉军为敌。” 珂比能望了望窗外江面上高高耸立的成排楼船,默默点头。他郑重向步度松行礼,出言恳求,“父王看过田齐给曹性的回信,知道他们两人情同兄弟,言语无忌,这才同意你外嫁汉臣。田齐多智,手下精骑数万,猛将如云,等安定了辽东,再行挥师北上,鲜卑只怕难有立锥之地。鲜卑生死,只在田齐一念之间。妹妹虽然身在汉地,但请多为族人考虑一二。” 步度松轻轻点头,却没有言语。她主动要求嫁与曹性,不是什么一见终情,也不是什么和亲,只是简单的想前往汉地生活而矣。 步度松的出身与珂比能等人不同。她的母亲是汉人,而且出身仕族。她母亲一族,因党锢之禁,无法在中原立足,这才无奈前往鲜卑谋生。 步度松的母亲从小在中原长大,来到鲜卑,嫁与珂最之后,终日郁郁寡欢,思念故乡。 等生下步度松,她母亲这才有了一些笑容。她母亲常常抱着步度松,给他讲中原的繁华,讲汉地的壮丽河山和风土人情。 步度松从小伴随着母亲的“童话故事”长大,对大汉满心憧憬,无限向往。而且她母亲临死之前,曾经秘密送她一根铜笛,拜托她找机会送往东吴,交与一位故人。 步度松在鲜卑生活的并不幸福。因为她母亲不愿讨好、侍奉珂最,她们母子渐渐被人遗忘。她母亲去世的时候,步度松已经十四岁,但却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珂最,也没有见过珂比能等兄长、姐妹。 如果不是步度松带着刻有名字、象征身份的玉佩前去向珂最报丧,珂最都已经想不起还有她这个女儿。 但步度松毕竟在鲜卑长大,在母亲去世之后,珂最、珂比能对她也十分关爱,给了她一个居次的身份,让她衣食无忧,待遇丰足。 面对珂比能诚恳相求,事关父族生死存亡,步度松自然不愿置之不理。但她没有把握左右曹性的决定,更无把握影响田齐的决策。 她只能尽力而为,无法给予珂比能任何承诺。 珂比能见步度松点头,心中一喜,贴近她耳边说道:“曹性和田齐连灭两国,扩张过速,短时期内不会再与鲜卑发生冲突。曹性在来时路上答应我们可以自由与汉地进行贸易,还答应以家族商行为聘礼,交由你来掌管。我会令手下借商贸往来之机与你建立联系。” 步度松轻轻摇头。她嫁与曹性为妻,只为领略中原风光,并不想背叛夫君,暗作鲜卑女间。 珂最也不强求,向步度松解释,“不需要你做些为难之事。只求你关注田齐、曹性等人动向。如果他们有意北征鲜卑,求你送些消息给我,也好让我们早做准备,多些时间应对。” 步度松长叹一声,默默点头,没有再拒绝。 珂比能却不知曹性掌管锦衣卫,正是田齐手下的间谍头目。他娶步度松为妻,只为给珂最一个借口,让他说服鲜卑贵族,尽快与田齐达成和平协议,放他南归。 曹性对步度松早有防备,岂会真让她与鲜卑传递不利于汉军的消息。 曹性来到将军府,参与军议。他向田齐仔细报告了在鲜卑的凶险遭遇。 田齐得知曹性竟然被鲜卑暗中软禁,勃然大怒,大骂珂最不知死活,如果曹性少了一根毫毛,他必会屠灭珂最全族以为报复。 曹性心中感动,劝田齐暂息怒火,此时并非与鲜卑开战的最好时机。他还向田齐提出,只将步度松当作摆设,另外再娶贤妻。 但田齐不由想起他与赫连芳的恩怨情仇,不愿曹性再步他的后尘,出言劝阻曹性,“大丈夫一诺千金,既然答应娶了人家,就不要辜负了人家。而且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也没有必要让你牺牲色相。你如果不愿娶她,就放她回去,任她再嫁良人。” 众人闻言一愣,纷纷摇头。 第573章 南下抢人(三) 珂比能亲自送妹妹前往辽东和亲,目的就是亲眼看一看田齐领地内的真实情况。 从鲜卑到凤城,一路远行三四千里,珂比能越看越是心惊。等到了凤城,只见方圆数里的边郡小城之中,高楼林立,人流如织,街市上的商品琳琅满目,街面上的行人皆穿着锦衣,道路上骏马华车云集,行进缓慢,却无人报怨、谩骂,井然有序。 步度松的嫁妆车队被堵于城外,曹性掏出身份腰牌,向守城的神策军士兵报备珂比能等人身份和来意。 守城督伯含笑致歉,“各府军家属将陆续北迁。大家担心北地荒凉,商品不丰,因此在临行之前,都先赶至凤城,大肆采买货物。这几天城中人流如织,接踵摩肩,寸步难行,经常堵车。” 曹性心中恍然,“难怪如此热闹”,转身向珂比能解释,请他担待,暂缓入城。 守城督伯连忙上前,对曹性说道:“将军和沮部长、苏部长等人早早便来城门处迎侯曹千户,但刚才有红翎信使带来紧急军情,将军等人只得返回将军府中处理。将军临行之前交待,请曹千户先将步度松和珂比能带往城东水军大营安歇,再入城参与军议。待明天一早,将军亲自前往水军大营,替曹千户迎亲。” 曹性心中一惊,知道军情紧急,不敢迟误。他吩咐手下亲卫将珂比能兄妹带往水军营地,自己打马登城,沿城墙向将军府飞奔而去。 珂比能兄妹来到江边水军大营,守营军侯早得冯振军令和吩咐,将他们迎入营中安置。因童飞、江成率军南下东莱,水军大营空置,正可作为珂比能、步度松等人临时驻地。 有现成的营房可供居住,珂比能的送亲队伍很快安顿下来。珂比能来到妹妹房间,挥手令侍女退下。 水军将珂比能等人安排在一处,并未派人监视,正可方便他们兄妹谈论一些隐私之事。 不等珂比能开口,步度松轻声一笑,反问珂比能,“兄长这一路收获如何?” 珂比能叹息一声,“大开眼界,胆战心惊。不想辽东繁荣如斯,汉军强悍如斯。” 步度松傲然一笑,“我早对你说过,大汉非鲜卑可敌。在中原没有内乱之前,我们只能隐忍待机,万不可与汉军为敌。” 珂比能望了望窗外江面上高高耸立的成排楼船,默默点头。他郑重向步度松行礼,出言恳求,“父王看过田齐给曹性的回信,知道他们两人情同兄弟,言语无忌,这才同意你外嫁汉臣。田齐多智,手下精骑数万,猛将如云,等安定了辽东,再行挥师北上,鲜卑只怕难有立锥之地。鲜卑生死,只在田齐一念之间。妹妹虽然身在汉地,但请多为族人考虑一二。” 步度松轻轻点头,却没有言语。她主动要求嫁与曹性,不是什么一见终情,也不是什么和亲,只是简单的想前往汉地生活而矣。 步度松的出身与珂比能等人不同。她的母亲是汉人,而且出身仕族。她母亲一族,因党锢之禁,无法在中原立足,这才无奈前往鲜卑谋生。 步度松的母亲从小在中原长大,来到鲜卑,嫁与珂最之后,终日郁郁寡欢,思念故乡。 等生下步度松,她母亲这才有了一些笑容。她母亲常常抱着步度松,给他讲中原的繁华,讲汉地的壮丽河山和风土人情。 步度松从小伴随着母亲的“童话故事”长大,对大汉满心憧憬,无限向往。而且她母亲临死之前,曾经秘密送她一根铜笛,拜托她找机会送往东吴,交与一位故人。 步度松在鲜卑生活的并不幸福。因为她母亲不愿讨好、侍奉珂最,她们母子渐渐被人遗忘。她母亲去世的时候,步度松已经十四岁,但却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珂最,也没有见过珂比能等兄长、姐妹。 如果不是步度松带着刻有名字、象征身份的玉佩前去向珂最报丧,珂最都已经想不起还有她这个女儿。 但步度松毕竟在鲜卑长大,在母亲去世之后,珂最、珂比能对她也十分关爱,给了她一个居次的身份,让她衣食无忧,待遇丰足。 面对珂比能诚恳相求,事关父族生死存亡,步度松自然不愿置之不理。但她没有把握左右曹性的决定,更无把握影响田齐的决策。 她只能尽力而为,无法给予珂比能任何承诺。 珂比能见步度松点头,心中一喜,贴近她耳边说道:“曹性和田齐连灭两国,扩张过速,短时期内不会再与鲜卑发生冲突。曹性在来时路上答应我们可以自由与汉地进行贸易,还答应以家族商行为聘礼,交由你来掌管。我会令手下借商贸往来之机与你建立联系。” 步度松轻轻摇头。她嫁与曹性为妻,只为领略中原风光,并不想背叛夫君,暗作鲜卑女间。 珂最也不强求,向步度松解释,“不需要你做些为难之事。只求你关注田齐、曹性等人动向。如果他们有意北征鲜卑,求你送些消息给我,也好让我们早做准备,多些时间应对。” 步度松长叹一声,默默点头,没有再拒绝。 珂比能却不知曹性掌管锦衣卫,正是田齐手下的间谍头目。他娶步度松为妻,只为给珂最一个借口,让他说服鲜卑贵族,尽快与田齐达成和平协议,放他南归。 曹性对步度松早有防备,岂会真让她与鲜卑传递不利于汉军的消息。 曹性来到将军府,参与军议。他向田齐仔细报告了在鲜卑的凶险遭遇。 田齐得知曹性竟然被鲜卑暗中软禁,勃然大怒,大骂珂最不知死活,如果曹性少了一根毫毛,他必会屠灭珂最全族以为报复。 曹性心中感动,劝田齐暂息怒火,此时并非与鲜卑开战的最好时机。他还向田齐提出,只将步度松当作摆设,另外再娶贤妻。 但田齐不由想起他与赫连芳的恩怨情仇,不愿曹性再步他的后尘,出言劝阻曹性,“大丈夫一诺千金,既然答应娶了人家,就不要辜负了人家。而且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也没有必要让你牺牲色相。你如果不愿娶她,就放她回去,任她再嫁良人。” 众人闻言一愣,纷纷摇头。 第574章 南下抢人(四) 如果曹性不愿真心娶步度松为妻,田齐希望他放步度松回去另嫁良人。众人对他这一想法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这是田齐来自后世的思想和灵魂在作怪。虽然汉代女子不必守寡,也可以和离另嫁,但还是很讲究名节的。 无故被夫家退婚,或者被休回家,都会被视为名节有亏。 曹性深思片刻,眼前浮现步度松楚楚可怜的眼神,心中一软,答应继续履行婚约。 曹性不想众人再谈论他的婚事,轻咳一声,“红翎信使来自何方,带来什么紧急军情?” 田齐令沮授把红翎信使带来的贾诩来信递与曹性。 借曹性看信之机,田齐与将军府各主事以及在座各位府军千户简要述说贾诩信中内容,“贾诩骗得刘虞信任,谎称公孙瓒与鲜于银决战之时,被鲜卑铁骑突袭,全军覆没,只身逃回。经此一败,公孙瓒声威大损,再也无法约束乌恒各部,也无法再与刘虞争权。贾诩建议刘虞代表皇室参与讨伐董卓,借机征调幽州良家子和乌恒降附部落骑军南下。一来,可以进一步瓦解公孙瓒势力;二来,可以防止皇权衰落。贾诩还主动请缨,愿前往虎牢劝说讨伐董卓的关东各路诸侯奉刘虞为主。刘虞迟疑不应,贾诩不等刘虞决断,辞别而去,南下虎牢,与高顺汇合。虎牢大战一触即发。与此同时,谷瑞(幽州锦衣百户,谷浩从弟)来信,刘虞蠢蠢欲动,悄然派兵北上,有意攻打平冈。” 等田齐说完,曹性已经将信仔细观看一遍。 曹性将信递还给田齐,叫过负责锦衣卫情况传递的百户刘夏,“谷瑞信中可有提及,刘虞为何相信贾诩所言,认为公孙瓒大败,只身而还?” 因为得到田齐救援,公孙瓒没有如历史中那般被围管子城,也没有全军覆没。 数月之前,鲜于银兵败身死,公孙瓒率数千白马义从和万余骑军精锐平安返回平冈城,刘虞不可能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刘夏把谷瑞之前传回的情报交与曹性,“贾诩谎称公孙瓒全军覆没之后,与主公和公孙度各自借兵一万,这才击退鲜卑铁骑,平安返回了平冈。” 曹性暗自皱眉,“谷瑞在信中提及,刘虞派至平冈的密探王昆已被锦衣卫收买,这才传回假消息给刘虞,让刘虞相信了贾诩之言?公孙瓒返回平冈半年,他何时见得贾诩?在他配合贾诩,让王昆传回假消息之前,王昆没有向刘虞传递过军情?” 刘夏被问得面色通红,摇了摇头,不知如何回答。 因副千户刘萧在数年前调任警卫府千户,曹性、赵孟两人在半年前随田齐出征夫余,锦衣卫再无千户、副千户镇守,各地百户传回的情报积压,无人处理,延误不少军情。 刘夏仅负责锦衣千户府与各地百户之间信鸽联络,并不负责军情处理,因此无法回答曹性的疑问。 曹性十分不满的斥责刘夏:“你干什么吃的?我离开之前,不是交待过你,有紧急军情可征询任百户意见吗?贾诩设计引刘虞与公孙瓒相争,如此重大军情为何等到贾诩通过军中红翎信使传回消息之后才来禀报?” 刘夏面红如血,唯唯诺诺,不敢抗辩。他不是没有找过任红昌,但任红昌怀了身孕,又坐胎不稳,被高卉接到将军府中养胎。高卉不准刘夏以军中事务打扰任红昌,他如何敢反对? 刘夏倒也没有敢耽搁如此重要军情,他当面征询高卉意见。高卉令刘夏回信谷瑞,令他全力配合贾诩行事,不必再耗费时间,向锦衣千户府和将军府禀报问计。 刘夏见曹性振怒,田齐、沮授等人也皱眉不喜,担心说出真相会令众人误会高卉无智,延误军情,所以不敢抗辩。 曹性怒骂一声,“真给刘家子丢脸”,令刘夏滚出帅帐,立刻传信谷瑞,令他回信,详述事情经过。 刘夏连忙应诺,含羞而退。 沮授也对锦衣卫留守人员的表现不满,但不愿再落井下石,向田齐、曹性等人报怨此事。 沮授左手姆指和食指轻轻捻动胡须,“不管贾诩和谷瑞如何配合,但最终误导刘虞相信了公孙瓒孤身而还的谎话。他率军北上平冈,欲擒拿公孙瓒。不论他们之间胜负如何,幽州必有动乱。动乱一起,民心不安,正方便我们招揽人才,吸引流民北上。” 沮授并没有接触过贾诩,对贾诩的能力无从判断。但此时刘虞很可能已经接近了平冈城,再追究事情经过已无意义。 他只能选择相信贾诩,按照贾诩提供的消息来分析当前形势,做出积极应对。但他只提招揽人才和吸纳流民,显然不确信贾诩真能骗得刘虞鲁莽行事。 但来自后世的田齐却深信贾诩之能。 贾诩可是三国历史中最阴狠的一条毒蛇,也是最聪明的一名谋士,更是最厉害的一名“江湖骗子”。 贾诩出身名门,其祖上乃是西汉长沙王太傅贾谊。贾诩年少时,名士阎忠认为他与众不同,说他有张良、陈平那样的智慧。 而贾诩不仅有智慧,更是能言善辩,谎话张嘴就来,骗死人不尝命。 他早年被察孝廉为郎,因病辞官,向西返回家乡到达汧地,路上遇见叛乱的氐人,和同行的数十人一起被氐人抓获。 贾诩说:“我是段公(段颎)的外孙,你们别伤害我,我家一定用重金来赎。”当时太尉段颎,因为久为边将,威震西凉,所以贾诩便假称是段颎的外孙来吓唬氐人,叛军果然不敢害他,还与他盟誓后送他回去,而其余的人却都遇害了。像这样的事情有很多,历史中多有记载。 贾诩后来又被武威郡守、名将张焕征辟,任职武威郡吏,继而成为张焕军司马董卓的部将。 董卓乱政,贾诩不发一言,不出一计。董卓死后,李傕、郭汜本欲裹挟贾诩逃归西凉,贾诩为了脱身活命,骗两人回攻长安,重掌朝政,又一把火烧了长安,引发众怒。 等贾诩设计引发长安大乱,李傕、郭汜被杀,他又投靠张绣,期间两次献计打败曹操,又两次献计归降曹操。张绣因曹昴之死不得曹操信任,又被曹丕报复,短命身死。贾诩却得曹操父子重用,与曹氏政权善始善终。 官渡之战时,他力主决战。赤壁之战前,他主张安抚百姓,反对劳师动众讨伐江东,没有得到采纳。曹操与关中联军相持渭南时,献上离间计瓦解马超、韩遂,一举平定关中。在曹操继承人的确定上,以袁绍、刘表为例,暗示曹操不可废长立幼,支持曹丕成为世子。 黄初元年(220年),曹丕称帝后,拜贾诩为太尉,册封寿乡侯。反对曹丕征吴,没有得到采纳,无功而返。黄初四年(223年),贾诩去世,享年七十七岁,谥号为肃,配享魏文帝庙庭。 观贾诩一生,计谋深远,阴狠毒辣,算无遗策,“害人无数”,却能全身而退,安享晚年,富贵一生。 第574章 南下抢人(四) 如果曹性不愿真心娶步度松为妻,田齐希望他放步度松回去另嫁良人。众人对他这一想法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这是田齐来自后世的思想和灵魂在作怪。虽然汉代女子不必守寡,也可以和离另嫁,但还是很讲究名节的。 无故被夫家退婚,或者被休回家,都会被视为名节有亏。 曹性深思片刻,眼前浮现步度松楚楚可怜的眼神,心中一软,答应继续履行婚约。 曹性不想众人再谈论他的婚事,轻咳一声,“红翎信使来自何方,带来什么紧急军情?” 田齐令沮授把红翎信使带来的贾诩来信递与曹性。 借曹性看信之机,田齐与将军府各主事以及在座各位府军千户简要述说贾诩信中内容,“贾诩骗得刘虞信任,谎称公孙瓒与鲜于银决战之时,被鲜卑铁骑突袭,全军覆没,只身逃回。经此一败,公孙瓒声威大损,再也无法约束乌恒各部,也无法再与刘虞争权。贾诩建议刘虞代表皇室参与讨伐董卓,借机征调幽州良家子和乌恒降附部落骑军南下。一来,可以进一步瓦解公孙瓒势力;二来,可以防止皇权衰落。贾诩还主动请缨,愿前往虎牢劝说讨伐董卓的关东各路诸侯奉刘虞为主。刘虞迟疑不应,贾诩不等刘虞决断,辞别而去,南下虎牢,与高顺汇合。虎牢大战一触即发。与此同时,谷瑞(幽州锦衣百户,谷浩从弟)来信,刘虞蠢蠢欲动,悄然派兵北上,有意攻打平冈。” 等田齐说完,曹性已经将信仔细观看一遍。 曹性将信递还给田齐,叫过负责锦衣卫情况传递的百户刘夏,“谷瑞信中可有提及,刘虞为何相信贾诩所言,认为公孙瓒大败,只身而还?” 因为得到田齐救援,公孙瓒没有如历史中那般被围管子城,也没有全军覆没。 数月之前,鲜于银兵败身死,公孙瓒率数千白马义从和万余骑军精锐平安返回平冈城,刘虞不可能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刘夏把谷瑞之前传回的情报交与曹性,“贾诩谎称公孙瓒全军覆没之后,与主公和公孙度各自借兵一万,这才击退鲜卑铁骑,平安返回了平冈。” 曹性暗自皱眉,“谷瑞在信中提及,刘虞派至平冈的密探王昆已被锦衣卫收买,这才传回假消息给刘虞,让刘虞相信了贾诩之言?公孙瓒返回平冈半年,他何时见得贾诩?在他配合贾诩,让王昆传回假消息之前,王昆没有向刘虞传递过军情?” 刘夏被问得面色通红,摇了摇头,不知如何回答。 因副千户刘萧在数年前调任警卫府千户,曹性、赵孟两人在半年前随田齐出征夫余,锦衣卫再无千户、副千户镇守,各地百户传回的情报积压,无人处理,延误不少军情。 刘夏仅负责锦衣千户府与各地百户之间信鸽联络,并不负责军情处理,因此无法回答曹性的疑问。 曹性十分不满的斥责刘夏:“你干什么吃的?我离开之前,不是交待过你,有紧急军情可征询任百户意见吗?贾诩设计引刘虞与公孙瓒相争,如此重大军情为何等到贾诩通过军中红翎信使传回消息之后才来禀报?” 刘夏面红如血,唯唯诺诺,不敢抗辩。他不是没有找过任红昌,但任红昌怀了身孕,又坐胎不稳,被高卉接到将军府中养胎。高卉不准刘夏以军中事务打扰任红昌,他如何敢反对? 刘夏倒也没有敢耽搁如此重要军情,他当面征询高卉意见。高卉令刘夏回信谷瑞,令他全力配合贾诩行事,不必再耗费时间,向锦衣千户府和将军府禀报问计。 刘夏见曹性振怒,田齐、沮授等人也皱眉不喜,担心说出真相会令众人误会高卉无智,延误军情,所以不敢抗辩。 曹性怒骂一声,“真给刘家子丢脸”,令刘夏滚出帅帐,立刻传信谷瑞,令他回信,详述事情经过。 刘夏连忙应诺,含羞而退。 沮授也对锦衣卫留守人员的表现不满,但不愿再落井下石,向田齐、曹性等人报怨此事。 沮授左手姆指和食指轻轻捻动胡须,“不管贾诩和谷瑞如何配合,但最终误导刘虞相信了公孙瓒孤身而还的谎话。他率军北上平冈,欲擒拿公孙瓒。不论他们之间胜负如何,幽州必有动乱。动乱一起,民心不安,正方便我们招揽人才,吸引流民北上。” 沮授并没有接触过贾诩,对贾诩的能力无从判断。但此时刘虞很可能已经接近了平冈城,再追究事情经过已无意义。 他只能选择相信贾诩,按照贾诩提供的消息来分析当前形势,做出积极应对。但他只提招揽人才和吸纳流民,显然不确信贾诩真能骗得刘虞鲁莽行事。 但来自后世的田齐却深信贾诩之能。 贾诩可是三国历史中最阴狠的一条毒蛇,也是最聪明的一名谋士,更是最厉害的一名“江湖骗子”。 贾诩出身名门,其祖上乃是西汉长沙王太傅贾谊。贾诩年少时,名士阎忠认为他与众不同,说他有张良、陈平那样的智慧。 而贾诩不仅有智慧,更是能言善辩,谎话张嘴就来,骗死人不尝命。 他早年被察孝廉为郎,因病辞官,向西返回家乡到达汧地,路上遇见叛乱的氐人,和同行的数十人一起被氐人抓获。 贾诩说:“我是段公(段颎)的外孙,你们别伤害我,我家一定用重金来赎。”当时太尉段颎,因为久为边将,威震西凉,所以贾诩便假称是段颎的外孙来吓唬氐人,叛军果然不敢害他,还与他盟誓后送他回去,而其余的人却都遇害了。像这样的事情有很多,历史中多有记载。 贾诩后来又被武威郡守、名将张焕征辟,任职武威郡吏,继而成为张焕军司马董卓的部将。 董卓乱政,贾诩不发一言,不出一计。董卓死后,李傕、郭汜本欲裹挟贾诩逃归西凉,贾诩为了脱身活命,骗两人回攻长安,重掌朝政,又一把火烧了长安,引发众怒。 等贾诩设计引发长安大乱,李傕、郭汜被杀,他又投靠张绣,期间两次献计打败曹操,又两次献计归降曹操。张绣因曹昴之死不得曹操信任,又被曹丕报复,短命身死。贾诩却得曹操父子重用,与曹氏政权善始善终。 官渡之战时,他力主决战。赤壁之战前,他主张安抚百姓,反对劳师动众讨伐江东,没有得到采纳。曹操与关中联军相持渭南时,献上离间计瓦解马超、韩遂,一举平定关中。在曹操继承人的确定上,以袁绍、刘表为例,暗示曹操不可废长立幼,支持曹丕成为世子。 黄初元年(220年),曹丕称帝后,拜贾诩为太尉,册封寿乡侯。反对曹丕征吴,没有得到采纳,无功而返。黄初四年(223年),贾诩去世,享年七十七岁,谥号为肃,配享魏文帝庙庭。 观贾诩一生,计谋深远,阴狠毒辣,算无遗策,“害人无数”,却能全身而退,安享晚年,富贵一生。 第575章 南下抢人(五) 幽州南面,冀州、兖州、徐州、豫州、青州等地,因袁绍组织联军西进睢阳(洛阳)讨伐董卓,使各郡县兵力空虚。加之连年大旱,百姓无以谋生,黄巾余孽借机招揽流民,声势复振。 根据锦衣卫估算,仅青州一地,就有黄巾乱匪百万,主要归附于白绕、于毒、管亥等位渠帅。 真实的历史中,这百万黄巾乱匪打算北上燕山,与张燕的黑山军汇合,却被刘虞所阻。后来又被公孙瓒、曹操等人击溃,最终被曹操全部吞并,成为闻名天下的“青州兵”,帮助曹操完成了中国北部的统一。 如今由于贾诩的介入,令刘虞和公孙瓒两人之间的决战比真实历史有所提前。 刘虞为了全面掌控幽州,与公孙瓒结怨颇深。幽州两虎相争,非短时期内可分胜负,无暇南顾。青州黄巾北上燕山,再无阻碍。 田齐连灭两国,扩地万里,极度缺人,早就盯上了青州黄巾这块“肥肉”,绝不会再将他们留给曹操。 田齐下令各军府结束休整,组建南下军团,出征青州,追击截获准备北上燕山的百万黄巾。 闻知战事将起,各府军千户纷纷请战,在田齐面前吵成一团。 手心手背都是肉,田齐左右为难。最后他被各千户吵的心烦,干脆决定每军各抽调一曲骑军,由副千户率领,至凤城集结。各千户抽签决定,一半南下,一半留守辽东。 巴音、魏延、甘宁、典韦、索离运气不错,抽到南下签。其余千户手气欠佳,抽到了留守签。 抽签结束,田齐大手一挥,下令南下军团于半个月内完成集结,由他亲自率军南下。 田齐下令散了军议,又相约各千户于三天后至将军府赴宴,为曹性和步度松举行婚礼。 众人行礼应诺,离开了将军府。出身南河左近的巴音、夫渠等人喜笑颜开,簇拥着曹性前往水军大营,要帮他与珂比能一同商议婚礼细节。 鞠义悄然放慢脚步,等各千户离开,单独上前,向田齐长揖一礼,“我出身冀州,熟悉周边地理人情,又与各地郡守相识,请主公允许我以幕僚身份陪同南下。” 田齐轻轻摆手,“跳荡军初建,离不得你。况且此番南下,主要是招抚黄巾、流民,少有大战,却颇耗时日。等跳荡军初具雏形,你等再南下不迟。” 田齐态度坚决,鞠义无奈,只得怏怏而退。 田齐回到内院,请高卉、乔环替曹性操持婚礼事宜,“一切从简,三天后令两人完婚。曹性是我家臣,又无直系长辈在堂,我打算亲自为其主婚,就在将军府摆宴。你等把后宅客院收拾出来,送给两人当新房。” 高卉、乔环一愣,“为何如此仓促?” 田齐尴尬一笑,“半个月后,我准备南下青州,征讨黄巾余孽。” “秦儿和越儿怎么办?你离开之后,由谁来管束和教导他们。”乔环面露忧色,向田齐报怨。 高卉对田齐的决定也十分不满,提醒田齐,“方才张医士(张维信)来为我和阿环把脉,我和阿环都怀了身孕。你这次南下,打算几时回来?” 田齐闻言一喜,连忙扶高卉和乔环坐下,向她们保证:“一年内必返。而且会接应高顺,一同回来。秦儿、越儿,我会安排好他们的课业,不会耽误什么。” 高卉本来就担心高顺孤身南下会遇危险,得知田齐南下接应高顺,不由转怒为喜,追问田齐:“你打算让阿顺迁至辽东,不再回返草原了吗?” 乔环也希望接乔公和乔佩前来辽东,急忙上前抱住田齐胳膊摇晃,“我想派人接父亲和妹妹过来。” 田齐轻轻点头,“我确实打算将塞北和南河交与田岳、田虎、田贲等人守护,调高顺等人至辽东。” 珂比能得知田齐将曹性的婚礼定在三天之后,心中一惊。如此仓促成婚,田齐必有紧急军务安排曹性去做。 他故意面露怒容,斥责田齐和曹性对双方联姻毫无诚意,提出带步度松回返鲜卑草原。 曹性轻声一笑,安抚珂比能:“主公将亲自为我们主婚。凤城周边所有千户都将到场相贺。如何就没有诚意联姻了?实不相瞒,中原大战将起,我等即将南下征战,这才将婚期定在了三日之后。” 珂比能知道因董卓乱政,中原大战一触即发。闻知曹性要随田齐南下征战,心中暗喜。他故意装作余怒未消的样子,与曹性等人报怨:“三天后就成亲?这是把三媒六礼都省了?我们刚刚安顿下来,什么都没准备呢!” 曹性哈哈大笑,“草原上何时流行起了汉地婚俗?我怎不知?”此时鲜卑人汉化未深,没有中原这般繁琐的礼仪规矩。 鲜卑人成亲,男女双方族长见面商定好婚期,到时直接把新娘和作为嫁妆的牛羊、奴隶领回男方家里。当天晚上烤几只羊,男女双方宾客大醉一场,然后把新郎、新娘扔到一个帐篷里就完事了。 珂比能面色一红,“我妹妹有一半汉人血统。她母亲可是南方有名的士族大家,最讲礼仪规矩。” 曹性见珂比能不依不饶,不肯让步,渐渐收敛了脸上笑容,怒气暗生。 巴音熟知曹性性情和动作习惯。他一见曹性做出要发火的样子,心道不好,连忙上前与珂比能打圆场,“我等良家子,世在军籍,身不由已,一向不讲士族规矩的。我家主公贵为大汉后将军,爵封列侯,可与单于比肩。有他亲自为两人主婚,何等荣耀,何需三媒六聘那些虚礼?” 珂比能这才顺势收起怒容,轻轻点头,答应了婚期。 巴音等人连忙将事行备好的聘礼礼单塞给珂比能,又高声欢笑起哄,令珂比能设宴,招待他们这些男方宾相。 珂比能接过聘礼单子,见与曹性事先答应的条件并无不同,终于放下心来,含笑令奴婢设宴。 酒过三旬,众人都有了一些醉意。珂比能借机提出,希望随曹性一同南下,见识一番中原风光。 曹性心生警觉,冷冷望向珂比能,“你想熟悉熟悉南下中原的路径?” 珂比能呵呵一笑,“我等也是大汉属国臣民,受天子征调。中原动荡,天子受困,我等也应该出些力气,尽一尽臣子本分。” 曹性与田齐自幼相识,深知田齐对草原蛮族的忌惮和防范。他不理珂比能的请求,冷哼一声,起身说道:“三天后我来迎亲。婚礼之后,你等即刻北返。” 第575章 南下抢人(五) 幽州南面,冀州、兖州、徐州、豫州、青州等地,因袁绍组织联军西进睢阳(洛阳)讨伐董卓,使各郡县兵力空虚。加之连年大旱,百姓无以谋生,黄巾余孽借机招揽流民,声势复振。 根据锦衣卫估算,仅青州一地,就有黄巾乱匪百万,主要归附于白绕、于毒、管亥等位渠帅。 真实的历史中,这百万黄巾乱匪打算北上燕山,与张燕的黑山军汇合,却被刘虞所阻。后来又被公孙瓒、曹操等人击溃,最终被曹操全部吞并,成为闻名天下的“青州兵”,帮助曹操完成了中国北部的统一。 如今由于贾诩的介入,令刘虞和公孙瓒两人之间的决战比真实历史有所提前。 刘虞为了全面掌控幽州,与公孙瓒结怨颇深。幽州两虎相争,非短时期内可分胜负,无暇南顾。青州黄巾北上燕山,再无阻碍。 田齐连灭两国,扩地万里,极度缺人,早就盯上了青州黄巾这块“肥肉”,绝不会再将他们留给曹操。 田齐下令各军府结束休整,组建南下军团,出征青州,追击截获准备北上燕山的百万黄巾。 闻知战事将起,各府军千户纷纷请战,在田齐面前吵成一团。 手心手背都是肉,田齐左右为难。最后他被各千户吵的心烦,干脆决定每军各抽调一曲骑军,由副千户率领,至凤城集结。各千户抽签决定,一半南下,一半留守辽东。 巴音、魏延、甘宁、典韦、索离运气不错,抽到南下签。其余千户手气欠佳,抽到了留守签。 抽签结束,田齐大手一挥,下令南下军团于半个月内完成集结,由他亲自率军南下。 田齐下令散了军议,又相约各千户于三天后至将军府赴宴,为曹性和步度松举行婚礼。 众人行礼应诺,离开了将军府。出身南河左近的巴音、夫渠等人喜笑颜开,簇拥着曹性前往水军大营,要帮他与珂比能一同商议婚礼细节。 鞠义悄然放慢脚步,等各千户离开,单独上前,向田齐长揖一礼,“我出身冀州,熟悉周边地理人情,又与各地郡守相识,请主公允许我以幕僚身份陪同南下。” 田齐轻轻摆手,“跳荡军初建,离不得你。况且此番南下,主要是招抚黄巾、流民,少有大战,却颇耗时日。等跳荡军初具雏形,你等再南下不迟。” 田齐态度坚决,鞠义无奈,只得怏怏而退。 田齐回到内院,请高卉、乔环替曹性操持婚礼事宜,“一切从简,三天后令两人完婚。曹性是我家臣,又无直系长辈在堂,我打算亲自为其主婚,就在将军府摆宴。你等把后宅客院收拾出来,送给两人当新房。” 高卉、乔环一愣,“为何如此仓促?” 田齐尴尬一笑,“半个月后,我准备南下青州,征讨黄巾余孽。” “秦儿和越儿怎么办?你离开之后,由谁来管束和教导他们。”乔环面露忧色,向田齐报怨。 高卉对田齐的决定也十分不满,提醒田齐,“方才张医士(张维信)来为我和阿环把脉,我和阿环都怀了身孕。你这次南下,打算几时回来?” 田齐闻言一喜,连忙扶高卉和乔环坐下,向她们保证:“一年内必返。而且会接应高顺,一同回来。秦儿、越儿,我会安排好他们的课业,不会耽误什么。” 高卉本来就担心高顺孤身南下会遇危险,得知田齐南下接应高顺,不由转怒为喜,追问田齐:“你打算让阿顺迁至辽东,不再回返草原了吗?” 乔环也希望接乔公和乔佩前来辽东,急忙上前抱住田齐胳膊摇晃,“我想派人接父亲和妹妹过来。” 田齐轻轻点头,“我确实打算将塞北和南河交与田岳、田虎、田贲等人守护,调高顺等人至辽东。” 珂比能得知田齐将曹性的婚礼定在三天之后,心中一惊。如此仓促成婚,田齐必有紧急军务安排曹性去做。 他故意面露怒容,斥责田齐和曹性对双方联姻毫无诚意,提出带步度松回返鲜卑草原。 曹性轻声一笑,安抚珂比能:“主公将亲自为我们主婚。凤城周边所有千户都将到场相贺。如何就没有诚意联姻了?实不相瞒,中原大战将起,我等即将南下征战,这才将婚期定在了三日之后。” 珂比能知道因董卓乱政,中原大战一触即发。闻知曹性要随田齐南下征战,心中暗喜。他故意装作余怒未消的样子,与曹性等人报怨:“三天后就成亲?这是把三媒六礼都省了?我们刚刚安顿下来,什么都没准备呢!” 曹性哈哈大笑,“草原上何时流行起了汉地婚俗?我怎不知?”此时鲜卑人汉化未深,没有中原这般繁琐的礼仪规矩。 鲜卑人成亲,男女双方族长见面商定好婚期,到时直接把新娘和作为嫁妆的牛羊、奴隶领回男方家里。当天晚上烤几只羊,男女双方宾客大醉一场,然后把新郎、新娘扔到一个帐篷里就完事了。 珂比能面色一红,“我妹妹有一半汉人血统。她母亲可是南方有名的士族大家,最讲礼仪规矩。” 曹性见珂比能不依不饶,不肯让步,渐渐收敛了脸上笑容,怒气暗生。 巴音熟知曹性性情和动作习惯。他一见曹性做出要发火的样子,心道不好,连忙上前与珂比能打圆场,“我等良家子,世在军籍,身不由已,一向不讲士族规矩的。我家主公贵为大汉后将军,爵封列侯,可与单于比肩。有他亲自为两人主婚,何等荣耀,何需三媒六聘那些虚礼?” 珂比能这才顺势收起怒容,轻轻点头,答应了婚期。 巴音等人连忙将事行备好的聘礼礼单塞给珂比能,又高声欢笑起哄,令珂比能设宴,招待他们这些男方宾相。 珂比能接过聘礼单子,见与曹性事先答应的条件并无不同,终于放下心来,含笑令奴婢设宴。 酒过三旬,众人都有了一些醉意。珂比能借机提出,希望随曹性一同南下,见识一番中原风光。 曹性心生警觉,冷冷望向珂比能,“你想熟悉熟悉南下中原的路径?” 珂比能呵呵一笑,“我等也是大汉属国臣民,受天子征调。中原动荡,天子受困,我等也应该出些力气,尽一尽臣子本分。” 曹性与田齐自幼相识,深知田齐对草原蛮族的忌惮和防范。他不理珂比能的请求,冷哼一声,起身说道:“三天后我来迎亲。婚礼之后,你等即刻北返。” 第576章 南下抢人(六) 曹性的婚礼虽然仓促,但却十分隆重而热闹。田齐南下在即,凤城周边数十府军千户、副千户借此机会,齐集将军府饮酒欢聚,大醉而归。 曹性身为田齐家臣,并没有兴建自己的府邸,婚后居于将军府后宅。 洞房花烛夜,一众没有成婚的千户、百户本打算好好为难曹性一番,却被曹性骂退,“夫人有孕,谁敢惊扰?都给我滚蛋。” 第二天一早,曹性携手步度根向田齐夫妇敬茶。 曹性意气风发,红光满面,拉着含羞带怯的步度根给田齐跪地磕头。 田齐急忙起身避让,“你我兄弟,何须行如此重礼?” 高卉和乔环也急忙起身,上前扶起步度松。 曹性呵呵一笑,“按照规矩,新婚第二天,需拜见父母长辈,领用喜钱。我家族人长辈都在南河,只得请家主暂代。” 田齐无奈一笑,挥手示意叶香端出一盘马蹄金和一套金玉头面送与曹性夫妇。 几人谈笑片刻,高卉和乔环拉着步度松去往后堂叙话,留曹性和田齐商议公事。 曹性提起珂比能欲随军南下之事,提醒田齐小心珂比能有觊觎中原的野心:“因公孙瓒对乌恒人实施高压政策,加之张纯、张举叛乱,三郡乌恒各部落人心不稳。锦衣卫乌恒百户所密报,珂比能部使者频繁往来乌恒诸部,有暗结同盟之势。若刘虞与公孙瓒拼得两败俱伤,只恐幽州战乱再起。” 田齐轻蔑一笑,“乱起来也好。辽东广阔,正缺人口。令锦衣卫各百户所,极力宣传移民政策,吸引幽州百姓东迁。” 曹性应诺,又提醒田齐尽快安排珂比能北返。田齐沉思片刻,迟疑说道:“若将珂比能扣下,珂最可敢因此而兴兵南下?” 曹性急忙反对,“珂比能在东部鲜卑素有威望。珂最年迈,族中事务大部交与珂比能裁夺。珂比能曾力主出兵助夫余作战,最终被珂最阻拦。他对我等早怀戒备,此番送亲南下,岂能无备?我军连番大战,马上又要抽兵南下,各府军极为疲惫。夫余、高句丽新占之地,民心未附。此时确实不是与鲜卑交战的最好时机。” 田齐忍下心中战意,轻轻点头,“既然如此,让他尽快起程北归。” 请客容易送客难。珂比能十分珍惜深入大汉腹地的机会,借口依据双方联姻条件,大肆采购物资,拖延北归。 直到半个月后,田齐南下军团集结完毕,即将乘船南下之时,珂比能才不得不起程,离开了凤城。 田齐率军两万,横渡渤海,回到横海将军府故地西莱军港。 船队靠岸,江成、童飞、李义、赵孟等人早已等在码头。田齐下了帅船,急忙吩咐迎上前来的江成、童飞:“这次渡海,多是新军,不少人晕船,接连吐了一天。速派医士营过来,多备止吐药物,安排厨房多煮些清粥过来。” 田齐为巩固新占之地,令各府军北迁。这次组建南下军团,征调了不少后备军士。新军没有进行过水上训练,横渡渤海,近半士兵出现晕船反应。 江成、童飞对此早有准备,立刻吩咐手下接应船上士兵登岸,送往水军大营安置。 等所有军士下船,服用了药物,田齐这才放心,率众千户前往将军府安歇,江成、童飞早已摆下酒宴为田齐等人接风。 南下众将齐集一堂,饮酒谈笑,全无大战之前的紧张气氛。这次渡海只为与黄巾乱匪争抢流民,只要黄巾军不主动来攻,田齐并没有打算帮助各地郡守剿灭黄巾军。 田齐率部平定黄巾,战无不胜,威名素着。相信各地黄巾渠帅不敢掳田齐的虎须。 酒过三旬,众人停杯不饮。田齐摆手,令人撤下酒席。 田齐询问江成、童飞周边军情。 江成、童飞早有准备,令人取来地图,详细指明青州、徐州、冀州各郡县黄巾乱匪兵力分布和各地流民聚集情况。 田齐见周边军情并无较大变化,心中一安,吩咐巴音、魏延、甘宁、典韦、索离在东莱休整三天,然后按照军政部拟定计划,兵分五路,前往各地接引流民东渡辽东。 结束军议,天色已晚,各千户起身离席。田齐将江成、童飞、李义、赵孟留下,询问镇远、定远两军组建情况。 童飞自信一笑,“组建镇远、定远两军,是要帮水军延伸陆上攻击距离,将来作战,多要强攻敌方城池。我等商议,两军以重甲步兵为主,辅以追风炮兵五队、轻重骑军各一曲。两府军士从水军中选调,目前已齐编满员。训练纲要已经军政部审核通过,目前正由各军副千户率领,在东莱集训。” 短短一个多月时间,两军已具雏形,田齐十分满意。他轻轻点头,望向李义、赵孟,“两军何时能够形成战力,随水军出征?” 李义、赵孟心中一惊,知道田齐此问必有原因,应该有任务交与两人执行。两人没有急于回答,认真思考片刻,这才郑重回复田齐,“军士多为水军老兵,步战能力无忧,但各部协同,攻城野战等诸多科目还需要一定时日训练。要想完成训练纲要,形成战力,最少还要三个月。” 田齐面色凝重,略有失望。 童飞心中一动,询问田齐,“主公要派水军出征?” 田齐轻叹一声,点了点头,“我等要吸纳百万流民北迁,所需粮草多要从荆州、东吴、交州等地采购。此事由锦衣卫、商务部各商号船队负责。日前商务部副千户吕承来信,南方各海商扣押粮草不予交付,要求大幅提价。” 童飞、江成大怒,“他们怎敢如此?主公放心,不需要镇远、定远两军,我等只需率水军过去,看他们还敢不敢刁难商队。” 田齐轻轻摇头,“武力威压不是办法。你有他有,不如我有。” 田齐手指点向地图上两处,“我打算让定远、镇远两军占领这里和这里,开办农场、牧场。” 童飞、江成、赵孟、李义望着地图有些发呆。他们没有想到,田齐随手一指,便要水军南征万里。 田齐一笑,拍了拍李义和赵孟的肩膀,“陆上交战用不到你们。天子公车相召,任我为横海中郎将。那时我就说过,要带领你们与天海相斗,与万族相争,为大汉广开商路,为朝庭广聚财源。四海无涯,皆为皇土。万里海疆,等着你们去占领、开拓。三个月后,我亲自送你们出征。” 第576章 南下抢人(六) 曹性的婚礼虽然仓促,但却十分隆重而热闹。田齐南下在即,凤城周边数十府军千户、副千户借此机会,齐集将军府饮酒欢聚,大醉而归。 曹性身为田齐家臣,并没有兴建自己的府邸,婚后居于将军府后宅。 洞房花烛夜,一众没有成婚的千户、百户本打算好好为难曹性一番,却被曹性骂退,“夫人有孕,谁敢惊扰?都给我滚蛋。” 第二天一早,曹性携手步度根向田齐夫妇敬茶。 曹性意气风发,红光满面,拉着含羞带怯的步度根给田齐跪地磕头。 田齐急忙起身避让,“你我兄弟,何须行如此重礼?” 高卉和乔环也急忙起身,上前扶起步度松。 曹性呵呵一笑,“按照规矩,新婚第二天,需拜见父母长辈,领用喜钱。我家族人长辈都在南河,只得请家主暂代。” 田齐无奈一笑,挥手示意叶香端出一盘马蹄金和一套金玉头面送与曹性夫妇。 几人谈笑片刻,高卉和乔环拉着步度松去往后堂叙话,留曹性和田齐商议公事。 曹性提起珂比能欲随军南下之事,提醒田齐小心珂比能有觊觎中原的野心:“因公孙瓒对乌恒人实施高压政策,加之张纯、张举叛乱,三郡乌恒各部落人心不稳。锦衣卫乌恒百户所密报,珂比能部使者频繁往来乌恒诸部,有暗结同盟之势。若刘虞与公孙瓒拼得两败俱伤,只恐幽州战乱再起。” 田齐轻蔑一笑,“乱起来也好。辽东广阔,正缺人口。令锦衣卫各百户所,极力宣传移民政策,吸引幽州百姓东迁。” 曹性应诺,又提醒田齐尽快安排珂比能北返。田齐沉思片刻,迟疑说道:“若将珂比能扣下,珂最可敢因此而兴兵南下?” 曹性急忙反对,“珂比能在东部鲜卑素有威望。珂最年迈,族中事务大部交与珂比能裁夺。珂比能曾力主出兵助夫余作战,最终被珂最阻拦。他对我等早怀戒备,此番送亲南下,岂能无备?我军连番大战,马上又要抽兵南下,各府军极为疲惫。夫余、高句丽新占之地,民心未附。此时确实不是与鲜卑交战的最好时机。” 田齐忍下心中战意,轻轻点头,“既然如此,让他尽快起程北归。” 请客容易送客难。珂比能十分珍惜深入大汉腹地的机会,借口依据双方联姻条件,大肆采购物资,拖延北归。 直到半个月后,田齐南下军团集结完毕,即将乘船南下之时,珂比能才不得不起程,离开了凤城。 田齐率军两万,横渡渤海,回到横海将军府故地西莱军港。 船队靠岸,江成、童飞、李义、赵孟等人早已等在码头。田齐下了帅船,急忙吩咐迎上前来的江成、童飞:“这次渡海,多是新军,不少人晕船,接连吐了一天。速派医士营过来,多备止吐药物,安排厨房多煮些清粥过来。” 田齐为巩固新占之地,令各府军北迁。这次组建南下军团,征调了不少后备军士。新军没有进行过水上训练,横渡渤海,近半士兵出现晕船反应。 江成、童飞对此早有准备,立刻吩咐手下接应船上士兵登岸,送往水军大营安置。 等所有军士下船,服用了药物,田齐这才放心,率众千户前往将军府安歇,江成、童飞早已摆下酒宴为田齐等人接风。 南下众将齐集一堂,饮酒谈笑,全无大战之前的紧张气氛。这次渡海只为与黄巾乱匪争抢流民,只要黄巾军不主动来攻,田齐并没有打算帮助各地郡守剿灭黄巾军。 田齐率部平定黄巾,战无不胜,威名素着。相信各地黄巾渠帅不敢掳田齐的虎须。 酒过三旬,众人停杯不饮。田齐摆手,令人撤下酒席。 田齐询问江成、童飞周边军情。 江成、童飞早有准备,令人取来地图,详细指明青州、徐州、冀州各郡县黄巾乱匪兵力分布和各地流民聚集情况。 田齐见周边军情并无较大变化,心中一安,吩咐巴音、魏延、甘宁、典韦、索离在东莱休整三天,然后按照军政部拟定计划,兵分五路,前往各地接引流民东渡辽东。 结束军议,天色已晚,各千户起身离席。田齐将江成、童飞、李义、赵孟留下,询问镇远、定远两军组建情况。 童飞自信一笑,“组建镇远、定远两军,是要帮水军延伸陆上攻击距离,将来作战,多要强攻敌方城池。我等商议,两军以重甲步兵为主,辅以追风炮兵五队、轻重骑军各一曲。两府军士从水军中选调,目前已齐编满员。训练纲要已经军政部审核通过,目前正由各军副千户率领,在东莱集训。” 短短一个多月时间,两军已具雏形,田齐十分满意。他轻轻点头,望向李义、赵孟,“两军何时能够形成战力,随水军出征?” 李义、赵孟心中一惊,知道田齐此问必有原因,应该有任务交与两人执行。两人没有急于回答,认真思考片刻,这才郑重回复田齐,“军士多为水军老兵,步战能力无忧,但各部协同,攻城野战等诸多科目还需要一定时日训练。要想完成训练纲要,形成战力,最少还要三个月。” 田齐面色凝重,略有失望。 童飞心中一动,询问田齐,“主公要派水军出征?” 田齐轻叹一声,点了点头,“我等要吸纳百万流民北迁,所需粮草多要从荆州、东吴、交州等地采购。此事由锦衣卫、商务部各商号船队负责。日前商务部副千户吕承来信,南方各海商扣押粮草不予交付,要求大幅提价。” 童飞、江成大怒,“他们怎敢如此?主公放心,不需要镇远、定远两军,我等只需率水军过去,看他们还敢不敢刁难商队。” 田齐轻轻摇头,“武力威压不是办法。你有他有,不如我有。” 田齐手指点向地图上两处,“我打算让定远、镇远两军占领这里和这里,开办农场、牧场。” 童飞、江成、赵孟、李义望着地图有些发呆。他们没有想到,田齐随手一指,便要水军南征万里。 田齐一笑,拍了拍李义和赵孟的肩膀,“陆上交战用不到你们。天子公车相召,任我为横海中郎将。那时我就说过,要带领你们与天海相斗,与万族相争,为大汉广开商路,为朝庭广聚财源。四海无涯,皆为皇土。万里海疆,等着你们去占领、开拓。三个月后,我亲自送你们出征。” 第577章 南下抢人(七) 田齐身为穿越人士,目光从未局限于神州内陆。田齐计划让李义、赵孟率兵抢占琉球和夷州(台湾),占据华夏大陆第一岛链,为后代子孙开拓大洋提供前进基地。 但在汉末这个动乱年代,身处辽东四战之地,田齐也是分身乏术。李义、赵孟两军初成,战力不强,无力出击青州。他此时派李义、赵孟两军南下,也是两手闲棋,成败并未在意。即使无法占据两地,败退而回,也可借此练军,提升两军战力。 安排完公事,田齐返回后宅。叶香迎上前来,伺候完田齐洗漱,递上一封书信,“锦衣卫青州百户所转来高千户消息。” 田齐南下,高卉派叶香贴身照顾他起居,顺便负责锦衣卫消息传递。 田齐接信细看,不由轻叹一声,“曹阿满、袁本初等人真是枉称英雄,可惜大汉数百年积聚竟被董卓付之一炬。” 据高顺所言,十八路诸侯联军汇聚洛阳虎牢关以东,与董卓僵持一年,迟疑不进,空费粮草。但关东联军围困虎牢关,阻断了各州郡向朝庭进贡和上计的通道,各方州牧、太守借此机会纷纷自立,屯积兵马粮草,声援袁绍,讨伐董卓。朝庭失去各地粮草、税银补给,日渐穷困,洛阳城内怨声载道,暗流涌动。 吕布得到高顺、哈邪暗中相助,牢牢掌控住了并州各路骑军;袁绍、曹操等人通过哈邪手下匈奴军士暗中联络南北两军校尉军侯,使董卓对朝庭南北禁军的控制力大幅削弱。 与原来的历史相比,董卓所掌握的军力更加薄弱,对朝庭的把控也不太严密。董卓察觉到朝庭诸位大臣、南北禁军校尉与关东诸侯暗通款曲,隐有内外夹击之势,深感不安。 而且董卓率军东进,西北兵力空虚,刚刚被镇压下去的羌人叛乱大有死灰复燃之势。前院不稳,后院起火,数万西凉铁骑军心繁乱,董卓早已心生退意。 与此同时,袁术手下部将孙坚与吕布暗中联络,利用吕布和胡珍之间的矛盾,取得吕布暗中支持,大败胡珍,直逼洛阳。 诸多因素之下,董卓接受军师李儒建议,纵兵劫掠洛阳,又放火焚城,逼迫朝庭各位大臣和百姓与他一同西撤长安。 洛阳火起,袁绍下令各军追击董卓。各军担心董卓安排强军埋伏,迟疑不进,只曹操、孙坚率军出击,却遇董卓埋伏,大败而回。 高顺在信中还提及,哈邪率匈奴军劫掠城北,获取大批金银,掠走数万工匠、美女,独自北撤草原;吕布率并州军抢占北军府库,抢夺大批军械、战马,拒绝哈邪北撤请求,追随董卓,“护送”天子西进长安。高顺在信中请求田齐,准备跟随曹操,再次追击董卓。 田齐暗自回忆历史上吕布的结局,不由轻轻摇头,叹息吕布利令智昏,痛失了一手好牌。 田齐沉吟良久,轻声令叶香回信高顺:“叫阿顺回来。若遇袁绍等人阻拦,就告诉他们,我已率军回返青州,欲扫平黄巾余孽,令他回东莱接应。” 叶香应诺,写了回信递与田齐用印,放出飞鸽传信。 高顺收到田齐飞鸽传信,令他回返东莱,不由有些失望。他亲眼目睹千年帝都毁于一旦,心中暗自责怪田齐有负先帝信任,手握重兵,肩负天下人重望,却置身事外,放任董卓这个逆贼为所欲为。 高顺不明白田齐为何变得如此胆小和谨慎。他觉得如果田齐能够站出来领导群雄,董卓的数万西凉铁骑根本不值一提,必然能够解救少帝,还天下以太平。 高顺拿着田齐的回信沉默许久,最终长叹一声,下令全军收拾行囊,准备东撤。 高顺帐中军侯下去传令,贾诩要过田齐回信细看,眉头轻皱。贾诩察觉高顺不甘心东撤,犹豫再三,出言献计,“主公率大军渡海西来,却令我等东撤接应,应该是顾忌幽州之乱。我来虎牢之前,曾暗中传递虚假军情给刘虞,误导其率军北上偷袭公孙瓒。计算时间,双方大战应该已经开始了。吾私下揣度,主公欲借两虎相争之机,抢夺幽冀青徐四州的人口城池。主公无暇西顾,又担心千户兵少,难以在京师乱局当中自保,这才令千户撤军东归。” 贾诩的判断与高顺自己对时局的分析基本相同。高顺轻轻点头,略有期待的看着贾诩,希望他能够给出一些对朝庭有所帮助的建议。他与贾诩共事不过三个月,但贾诩每次对时局的判断精准无误,给出的建议实用有效,令他对其才能深信不疑,对其智慧赞赏有加。 贾诩见高顺沉默不语,耐心等待他的建议,对自己的计策信心更足,放低声音,稍稍靠近高顺耳边,“主公那里不过是顺手牵羊,多我们这一军兵力,于事无益。我们留在虎牢,或许却能立一奇功。” 高顺心中一动,面露微笑,“不知文和欲立何功,有何妙计?” 贾诩再次压低声音,“董卓西撤长安,气势已衰,败象已露。曹孟德和孙文台追击遇伏,大败而归,令关东群雄心生恐惧,各怀心思,不肯全力进攻,追而不击,这才让董卓稍得喘息。两军相持,相互忌惮,各自谨慎,大战难起。但此时如有一军再次奋力向前,不论胜败,双方军心必然有所波动。军心一动,相持之势难守,形势必生变化。形势一变,董卓心虚气短,担心夜长梦多,必然加速西撤。撤退加速,被大军裹挟的朝中大臣和百姓必被抛在最后。我军全是骑兵,先行追击过去,必有所获。救得百姓,令其装作被俘的西凉军兵,到时假传消息给身后的关东诸侯,只言大败董卓殿后之军。各路诸侯闻听董卓兵败,恐惧之心尽去,必然争先追击。大军协力齐出,董卓必然大败。到时兵败如山倒,各军四散奔逃。我出身西凉,与董卓军中诸校尉有旧,或许可说服其中一二归降我军,趁乱救出少帝,立下奇功。” 高顺大喜,鼓掌欢呼,“妙计。我这就回信主公,依此计而行。成则文和之功,败则由我一人担之。” 贾诩闻言一喜,暗赞高顺胸怀广阔,庆幸自己对高顺的了解没有偏差。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但没有主帅喜欢自作主张的部下。若非对高顺的人品信任有加,贾诩决不会献上此计。高顺相随田齐于微末,又是田齐至亲,有他承担违令之责,无论事情成败,贾诩再无被田齐“厌弃”之忧。 高顺亲自出帐,唤回传令军侯,更改军令,全军收拾行装,却不再东撤,而是准备西进,追击董卓。 第577章 南下抢人(七) 田齐身为穿越人士,目光从未局限于神州内陆。田齐计划让李义、赵孟率兵抢占琉球和夷州(台湾),占据华夏大陆第一岛链,为后代子孙开拓大洋提供前进基地。 但在汉末这个动乱年代,身处辽东四战之地,田齐也是分身乏术。李义、赵孟两军初成,战力不强,无力出击青州。他此时派李义、赵孟两军南下,也是两手闲棋,成败并未在意。即使无法占据两地,败退而回,也可借此练军,提升两军战力。 安排完公事,田齐返回后宅。叶香迎上前来,伺候完田齐洗漱,递上一封书信,“锦衣卫青州百户所转来高千户消息。” 田齐南下,高卉派叶香贴身照顾他起居,顺便负责锦衣卫消息传递。 田齐接信细看,不由轻叹一声,“曹阿满、袁本初等人真是枉称英雄,可惜大汉数百年积聚竟被董卓付之一炬。” 据高顺所言,十八路诸侯联军汇聚洛阳虎牢关以东,与董卓僵持一年,迟疑不进,空费粮草。但关东联军围困虎牢关,阻断了各州郡向朝庭进贡和上计的通道,各方州牧、太守借此机会纷纷自立,屯积兵马粮草,声援袁绍,讨伐董卓。朝庭失去各地粮草、税银补给,日渐穷困,洛阳城内怨声载道,暗流涌动。 吕布得到高顺、哈邪暗中相助,牢牢掌控住了并州各路骑军;袁绍、曹操等人通过哈邪手下匈奴军士暗中联络南北两军校尉军侯,使董卓对朝庭南北禁军的控制力大幅削弱。 与原来的历史相比,董卓所掌握的军力更加薄弱,对朝庭的把控也不太严密。董卓察觉到朝庭诸位大臣、南北禁军校尉与关东诸侯暗通款曲,隐有内外夹击之势,深感不安。 而且董卓率军东进,西北兵力空虚,刚刚被镇压下去的羌人叛乱大有死灰复燃之势。前院不稳,后院起火,数万西凉铁骑军心繁乱,董卓早已心生退意。 与此同时,袁术手下部将孙坚与吕布暗中联络,利用吕布和胡珍之间的矛盾,取得吕布暗中支持,大败胡珍,直逼洛阳。 诸多因素之下,董卓接受军师李儒建议,纵兵劫掠洛阳,又放火焚城,逼迫朝庭各位大臣和百姓与他一同西撤长安。 洛阳火起,袁绍下令各军追击董卓。各军担心董卓安排强军埋伏,迟疑不进,只曹操、孙坚率军出击,却遇董卓埋伏,大败而回。 高顺在信中还提及,哈邪率匈奴军劫掠城北,获取大批金银,掠走数万工匠、美女,独自北撤草原;吕布率并州军抢占北军府库,抢夺大批军械、战马,拒绝哈邪北撤请求,追随董卓,“护送”天子西进长安。高顺在信中请求田齐,准备跟随曹操,再次追击董卓。 田齐暗自回忆历史上吕布的结局,不由轻轻摇头,叹息吕布利令智昏,痛失了一手好牌。 田齐沉吟良久,轻声令叶香回信高顺:“叫阿顺回来。若遇袁绍等人阻拦,就告诉他们,我已率军回返青州,欲扫平黄巾余孽,令他回东莱接应。” 叶香应诺,写了回信递与田齐用印,放出飞鸽传信。 高顺收到田齐飞鸽传信,令他回返东莱,不由有些失望。他亲眼目睹千年帝都毁于一旦,心中暗自责怪田齐有负先帝信任,手握重兵,肩负天下人重望,却置身事外,放任董卓这个逆贼为所欲为。 高顺不明白田齐为何变得如此胆小和谨慎。他觉得如果田齐能够站出来领导群雄,董卓的数万西凉铁骑根本不值一提,必然能够解救少帝,还天下以太平。 高顺拿着田齐的回信沉默许久,最终长叹一声,下令全军收拾行囊,准备东撤。 高顺帐中军侯下去传令,贾诩要过田齐回信细看,眉头轻皱。贾诩察觉高顺不甘心东撤,犹豫再三,出言献计,“主公率大军渡海西来,却令我等东撤接应,应该是顾忌幽州之乱。我来虎牢之前,曾暗中传递虚假军情给刘虞,误导其率军北上偷袭公孙瓒。计算时间,双方大战应该已经开始了。吾私下揣度,主公欲借两虎相争之机,抢夺幽冀青徐四州的人口城池。主公无暇西顾,又担心千户兵少,难以在京师乱局当中自保,这才令千户撤军东归。” 贾诩的判断与高顺自己对时局的分析基本相同。高顺轻轻点头,略有期待的看着贾诩,希望他能够给出一些对朝庭有所帮助的建议。他与贾诩共事不过三个月,但贾诩每次对时局的判断精准无误,给出的建议实用有效,令他对其才能深信不疑,对其智慧赞赏有加。 贾诩见高顺沉默不语,耐心等待他的建议,对自己的计策信心更足,放低声音,稍稍靠近高顺耳边,“主公那里不过是顺手牵羊,多我们这一军兵力,于事无益。我们留在虎牢,或许却能立一奇功。” 高顺心中一动,面露微笑,“不知文和欲立何功,有何妙计?” 贾诩再次压低声音,“董卓西撤长安,气势已衰,败象已露。曹孟德和孙文台追击遇伏,大败而归,令关东群雄心生恐惧,各怀心思,不肯全力进攻,追而不击,这才让董卓稍得喘息。两军相持,相互忌惮,各自谨慎,大战难起。但此时如有一军再次奋力向前,不论胜败,双方军心必然有所波动。军心一动,相持之势难守,形势必生变化。形势一变,董卓心虚气短,担心夜长梦多,必然加速西撤。撤退加速,被大军裹挟的朝中大臣和百姓必被抛在最后。我军全是骑兵,先行追击过去,必有所获。救得百姓,令其装作被俘的西凉军兵,到时假传消息给身后的关东诸侯,只言大败董卓殿后之军。各路诸侯闻听董卓兵败,恐惧之心尽去,必然争先追击。大军协力齐出,董卓必然大败。到时兵败如山倒,各军四散奔逃。我出身西凉,与董卓军中诸校尉有旧,或许可说服其中一二归降我军,趁乱救出少帝,立下奇功。” 高顺大喜,鼓掌欢呼,“妙计。我这就回信主公,依此计而行。成则文和之功,败则由我一人担之。” 贾诩闻言一喜,暗赞高顺胸怀广阔,庆幸自己对高顺的了解没有偏差。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但没有主帅喜欢自作主张的部下。若非对高顺的人品信任有加,贾诩决不会献上此计。高顺相随田齐于微末,又是田齐至亲,有他承担违令之责,无论事情成败,贾诩再无被田齐“厌弃”之忧。 高顺亲自出帐,唤回传令军侯,更改军令,全军收拾行装,却不再东撤,而是准备西进,追击董卓。 第578章 西击长安(一) 高顺违抗田齐军令,决定率军西出,追击董卓。兵马刚刚完成集结,曹操与刘备相约而至。 曹操追击董卓中了伏兵,败退而归,心有不甘,曾经联络高顺,请他与自己一同出兵,再次出击董卓,但被高顺拒绝。如今得知高顺全营集结,立刻前来询问因由。 刘备三兄弟率兵来到虎牢关,始终跟随曹操行动。与历史相比,刘备因得田齐举荐,曾任二千石北军校尉,又因此与曹操共事四年有余,关系密切。刘备官职被免,代表公孙瓒来虎牢会盟,自知无论出身还是实力,都与其他各路诸侯无法相提并论。为了不被人当成“炮灰”,刘备主动依附于曹操。 高顺亲自出营,面见曹操、刘备等人。曹操见高顺面带战意,心中一喜,呵呵一笑,“高校尉可是要率军西出,追击逆贼董卓?曹阿瞒愿率屡败之军,追随左右,可否?” 刘备也打马上前,执鞭行了一个揖礼,“玄德兄弟三人愿率军为高校尉前驱。” 高顺到虎牢之后,袁绍多次与之为难,曾经多次得曹操出言相助,心中感激。他于马上向曹操躬身行礼,“我家主公于数日前率骑军两万渡海东来,以壮关东联军声威。我欲率军出击,杀董卓,救天子,向主公报捷。曹将军愿率军相助,高顺感激莫名,如何不可?”说完,转头望向刘备,轻声一笑,“久闻主公提及,刘关张兄弟骁勇无敌,无人敢挡其锋。不过哪有让客军当先锋的道理。” 高顺也参与过讨伐黄巾之战,与刘备兄弟也见过面,但并没有亲眼见过三兄弟作战,不知他们兄弟如何勇猛。不过田齐曾经提醒过高顺,若与刘关张接战,千万不可与之斗将。 曹操也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备一眼,“玄德不必心急。董卓势大,兵精将勇,又有飞将吕布从旁相助。各路诸侯犹豫不进,我等孤军出征,必陷苦战,你等早晚有展露勇武之时。” 刘备心中一惊,听出曹操言语中包含不满,立刻警醒过来,连忙退于曹操身后,“玄德心忧少帝,一时情急,未等吩咐,冒然请战,还请曹将军恕罪。” 曹操含笑摇了摇头,“玄德言重了,少帝受困,被董卓挟持西迁,我等身为汉臣,如何不急,又何罪之有。” 不等刘备再言,曹操笑容一敛,询问高顺,“高校尉整军待发,不知可有定计,欲从哪里追击逃敌。” 高顺早得贾诩建议,心有定计,却故意询问曹操,“不知将军有何建议?” 曹操呵呵一笑,“若校尉信我,请北出洛阳,沿我之前路线,再行追击。” 闻听曹操建议与贾诩的计划不谋而合,高顺大喜,击掌高呼,“董逆侥幸胜了曹将军一阵,军心必骄,绝不会想到我等再去追击。攻敌不备,此战必胜。” 高顺说完,立刻下令全军拔营,出虎牢,入洛阳,再行北上,沿两京直道追击。曹操、刘备也早有准备,随即率军出营,紧随高顺身后。 高顺的陷阵军皆为精锐老军,一人三马,行军甚速,从早晨至黄昏,片刻不歇,行军两百三十里,直进洛阳。 此时洛阳城内大火已经烧了三天三夜,渐渐熄灭。城中到处都残垣断壁,地上的火灰厚达半寸,火把照映下,黑乎乎一片,分不清道路。 高顺传令军士多打火把,绕过皇城,直出北门。途经曹节赠与田齐的宅院,高顺停住战马。故地重游,物是人非,望着眼前一片废墟,高顺心中唏嘘不已,再次抱怨田齐不肯力挽狂澜,解救大汉天下。 贾诩打马上前,询问高顺,“这是哪里?” 高顺轻哼一声,抬鞭指向废墟,“这里就是主公旧居。当年先帝公车相召,力排重异,委任主公为两千石大夫,横海中郎将,曹节于当晚赠此宅院给主公暂居。直到主公讨灭黄巾,爵升列侯,官至后将军,太后另赐将军府,主公又将此宅院转赠于我,作为我与乔氏的婚房。” 贾诩轻声取笑高顺,“主公基业全在辽东和漠北,此处家宅多年空置。如今董卓乱政,我等来京城的机会不多,此处房产,无甚用处,毁则毁矣,不想校尉却如此念旧。” 高顺心中满怀怒火,皱眉抱怨,“我与少帝曾相识于此院。少帝年少多智,沉稳守礼,主公曾与我言,若少帝继位,大汉中兴有望。少帝随主公身边求教四载,师徒名分已立。如今少帝蒙难,主公却置身事外,不闻不问,直教人心寒。若主公肯挺身而出,率我等引军西向,董卓小儿何敢猖狂至此。先帝临终,还曾令少帝上门求救,可主公只言不敢螳臂挡车,畏缩不前。我曾多次上书力谏主公,请他扶少主,除奸佞,以正朝纲,复兴汉室。可主公依然托言势不可为,不肯引军西向。他为报父仇,敢以孤身北上,杀檀石槐而还。如今为何如此胆怯!” 贾诩闻言大惊,急令左右护卫后撤,上前提醒高顺,“还请校尉慎言。” 高顺冷哼一声,不愿再于众人前失言责怪田齐。他心中郁气难平,怒火中烧,抬头于火光中隐见废墟中一块残匾挂于断壁之上,立刻反手摘下背后钢弓铁箭,连发三矢。残匾应声而碎,高顺心中怒气稍平。 贾诩呵呵轻笑,鼓掌而呼,“好箭法。” 高顺长呼一口气,没有理会贾诩,收起弓箭,欲打马前行。 贾诩提拦下高顺,“我自幼喜读兵书,曾于书中看到,将不可因怒而兴兵。如今校尉心中怒火未消,敢请暂停行军。” 高顺十分不满的挥了挥手,“兵书中也有言,军令一下,泰山崩于前而不改。” 贾诩不肯退让,阻拦高顺道:“兵书还有言,不吉不征,事不顺,不征。校尉对主公军略心怀不满,又路经故居残垣,大发牢骚之言。这正是不吉之兆,也是事不顺之象。请校尉冷静,令大军暂歇,明早再行追击。” 高顺本就不是固执之人,见贾诩说辞越发犀利,态度越发坚决,心生迟疑。贾诩再次上前,“我愿与校尉夜谈,妄自揣摩主公因何对扶立少帝心怀忧惧,或许可解校尉心中疑惑。” 高顺闻言,轻轻点头,顺势接受贾诩建议,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休息。 第578章 西击长安(一) 高顺违抗田齐军令,决定率军西出,追击董卓。兵马刚刚完成集结,曹操与刘备相约而至。 曹操追击董卓中了伏兵,败退而归,心有不甘,曾经联络高顺,请他与自己一同出兵,再次出击董卓,但被高顺拒绝。如今得知高顺全营集结,立刻前来询问因由。 刘备三兄弟率兵来到虎牢关,始终跟随曹操行动。与历史相比,刘备因得田齐举荐,曾任二千石北军校尉,又因此与曹操共事四年有余,关系密切。刘备官职被免,代表公孙瓒来虎牢会盟,自知无论出身还是实力,都与其他各路诸侯无法相提并论。为了不被人当成“炮灰”,刘备主动依附于曹操。 高顺亲自出营,面见曹操、刘备等人。曹操见高顺面带战意,心中一喜,呵呵一笑,“高校尉可是要率军西出,追击逆贼董卓?曹阿瞒愿率屡败之军,追随左右,可否?” 刘备也打马上前,执鞭行了一个揖礼,“玄德兄弟三人愿率军为高校尉前驱。” 高顺到虎牢之后,袁绍多次与之为难,曾经多次得曹操出言相助,心中感激。他于马上向曹操躬身行礼,“我家主公于数日前率骑军两万渡海东来,以壮关东联军声威。我欲率军出击,杀董卓,救天子,向主公报捷。曹将军愿率军相助,高顺感激莫名,如何不可?”说完,转头望向刘备,轻声一笑,“久闻主公提及,刘关张兄弟骁勇无敌,无人敢挡其锋。不过哪有让客军当先锋的道理。” 高顺也参与过讨伐黄巾之战,与刘备兄弟也见过面,但并没有亲眼见过三兄弟作战,不知他们兄弟如何勇猛。不过田齐曾经提醒过高顺,若与刘关张接战,千万不可与之斗将。 曹操也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备一眼,“玄德不必心急。董卓势大,兵精将勇,又有飞将吕布从旁相助。各路诸侯犹豫不进,我等孤军出征,必陷苦战,你等早晚有展露勇武之时。” 刘备心中一惊,听出曹操言语中包含不满,立刻警醒过来,连忙退于曹操身后,“玄德心忧少帝,一时情急,未等吩咐,冒然请战,还请曹将军恕罪。” 曹操含笑摇了摇头,“玄德言重了,少帝受困,被董卓挟持西迁,我等身为汉臣,如何不急,又何罪之有。” 不等刘备再言,曹操笑容一敛,询问高顺,“高校尉整军待发,不知可有定计,欲从哪里追击逃敌。” 高顺早得贾诩建议,心有定计,却故意询问曹操,“不知将军有何建议?” 曹操呵呵一笑,“若校尉信我,请北出洛阳,沿我之前路线,再行追击。” 闻听曹操建议与贾诩的计划不谋而合,高顺大喜,击掌高呼,“董逆侥幸胜了曹将军一阵,军心必骄,绝不会想到我等再去追击。攻敌不备,此战必胜。” 高顺说完,立刻下令全军拔营,出虎牢,入洛阳,再行北上,沿两京直道追击。曹操、刘备也早有准备,随即率军出营,紧随高顺身后。 高顺的陷阵军皆为精锐老军,一人三马,行军甚速,从早晨至黄昏,片刻不歇,行军两百三十里,直进洛阳。 此时洛阳城内大火已经烧了三天三夜,渐渐熄灭。城中到处都残垣断壁,地上的火灰厚达半寸,火把照映下,黑乎乎一片,分不清道路。 高顺传令军士多打火把,绕过皇城,直出北门。途经曹节赠与田齐的宅院,高顺停住战马。故地重游,物是人非,望着眼前一片废墟,高顺心中唏嘘不已,再次抱怨田齐不肯力挽狂澜,解救大汉天下。 贾诩打马上前,询问高顺,“这是哪里?” 高顺轻哼一声,抬鞭指向废墟,“这里就是主公旧居。当年先帝公车相召,力排重异,委任主公为两千石大夫,横海中郎将,曹节于当晚赠此宅院给主公暂居。直到主公讨灭黄巾,爵升列侯,官至后将军,太后另赐将军府,主公又将此宅院转赠于我,作为我与乔氏的婚房。” 贾诩轻声取笑高顺,“主公基业全在辽东和漠北,此处家宅多年空置。如今董卓乱政,我等来京城的机会不多,此处房产,无甚用处,毁则毁矣,不想校尉却如此念旧。” 高顺心中满怀怒火,皱眉抱怨,“我与少帝曾相识于此院。少帝年少多智,沉稳守礼,主公曾与我言,若少帝继位,大汉中兴有望。少帝随主公身边求教四载,师徒名分已立。如今少帝蒙难,主公却置身事外,不闻不问,直教人心寒。若主公肯挺身而出,率我等引军西向,董卓小儿何敢猖狂至此。先帝临终,还曾令少帝上门求救,可主公只言不敢螳臂挡车,畏缩不前。我曾多次上书力谏主公,请他扶少主,除奸佞,以正朝纲,复兴汉室。可主公依然托言势不可为,不肯引军西向。他为报父仇,敢以孤身北上,杀檀石槐而还。如今为何如此胆怯!” 贾诩闻言大惊,急令左右护卫后撤,上前提醒高顺,“还请校尉慎言。” 高顺冷哼一声,不愿再于众人前失言责怪田齐。他心中郁气难平,怒火中烧,抬头于火光中隐见废墟中一块残匾挂于断壁之上,立刻反手摘下背后钢弓铁箭,连发三矢。残匾应声而碎,高顺心中怒气稍平。 贾诩呵呵轻笑,鼓掌而呼,“好箭法。” 高顺长呼一口气,没有理会贾诩,收起弓箭,欲打马前行。 贾诩提拦下高顺,“我自幼喜读兵书,曾于书中看到,将不可因怒而兴兵。如今校尉心中怒火未消,敢请暂停行军。” 高顺十分不满的挥了挥手,“兵书中也有言,军令一下,泰山崩于前而不改。” 贾诩不肯退让,阻拦高顺道:“兵书还有言,不吉不征,事不顺,不征。校尉对主公军略心怀不满,又路经故居残垣,大发牢骚之言。这正是不吉之兆,也是事不顺之象。请校尉冷静,令大军暂歇,明早再行追击。” 高顺本就不是固执之人,见贾诩说辞越发犀利,态度越发坚决,心生迟疑。贾诩再次上前,“我愿与校尉夜谈,妄自揣摩主公因何对扶立少帝心怀忧惧,或许可解校尉心中疑惑。” 高顺闻言,轻轻点头,顺势接受贾诩建议,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休息。 第579章 西击长安(二) 高顺下令全军就地扎营,贾诩令亲卫清理将军府老宅,于废墟上搭好帐篷,请高顺入帐,两人把酒夜谈。 城中余火未熄,四周满是焦糊气味。高顺无心饮酒,把酒杯推到一边,面无表情的自言自语,“田冀曾与我言,此院与蔡议郎宅院相邻。蔡氏女昭姬每日弹琴,扰乱军心,主公亲自击鼓,演奏将军令以抗之。护卫闻战鼓而出操,血脉激荡,舍温柔而忘死,杀气冲天。主公抛鼓槌而言,愿率诸君横行海上,与天威相抗,与外族相争,为大汉开财源,为百世创太平。那时候的主公,不惧天威,无惧艰险,何等豪迈慷慨。可现在”高顺连连摇头,满脸失望。 贾诩端杯自饮,双目一亮,轻声一笑,“主公智勇之名,天下无双。但敢问校尉,主公与战国四大名将相比如何?与汉初三杰、卫霍双璧相比又如何?” 高顺闻言一愣,犹豫片刻,轻轻摇头,“论才干,论智谋应该有的一比,但论功业,论勇力,只怕与先贤相差仿佛,略有不如。” 贾诩微微一笑,轻轻点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以我看来,时世造英雄,而非英雄造时世。战国四大名将,秦赵各半。秦强而赵弱,两国相持百年,各有胜负,论智谋,论勇力,四人之中,应该是赵国的廉颇和李牧更胜一筹。可最终的结果如何?秦王施以反间计,赵开一言,廉颇退避他乡,李牧死于阵前。汉初三杰,卫霍双壁,其结果又如何?死的死,亡的亡,有谁得了善终?周勃驱吕,迎文帝而归,周亚夫平定八王之乱,复安汉室,两父子功高盖世,最后如何?只因买了五百甲具准备赔葬,身死族灭。霍光扶立宣帝又如何?还是身死族灭。天子无情,刘氏寡恩,读一读史书,校尉不清楚主公在怕什么吗?” 高顺面色铁青,沉默不语。在他看来,权势醉人心,历史上那些先贤的悲惨结局,都是因为贪恋权势,不肯功成身退而矣。 贾诩重新为高顺添酒,“校尉或许在想,可让主公效仿范蠡,功成而退,泛舟东去,归隐江湖。” 高顺接过酒杯,慢慢饮下,轻轻点头,“少帝与主公关系亲厚,而且少帝并非刻薄寡恩之人。等汉室安定,天下太平,我等可以北上草原,放马牧羊,安度一生。” 贾诩轻声一笑,摇了摇头,“我与河西诸将有故交,与董卓亲信李儒偶有通信。李儒曾在信中提及一件事情。平定黄巾之后,羌人屡叛,西疆不稳。少帝曾经向先帝建议,派主公挂帅西征,平定河西。知道先帝是如何回答的?” 高顺轻轻摇头。贾诩轻蔑一笑,继续说道:“先帝叮嘱少帝,万不可放主公离京。此事千真万确,有先帝起居注为证。李儒故意写信与我提及此事,意在向主公示好,担心主公率军西来,声援关东诸侯联军。” 高顺闻言,心中一冷。他不禁回想起自己护送叶香、田平来京城,顺便与乔佩完婚的往事。那时他就曾经当面问过田齐,为何单独携带乔氏回京,而将高卉母子抛弃在草原上。那时田齐大怒,将高顺狠狠责打一顿,回复他说,先帝召他入京,实为软禁,生死难料。乔氏身份显赫,暴露于人前,只能随他入京,高卉母子出身微寒,与朝庭中人素未谋面,正可李代桃僵,躲过一劫。田齐还拜托高顺,若田齐遇难,好好照顾高卉和田秦。 贾诩见高顺沉默不语,面色难看,继续说道:“狡兔死,走狗烹。这只是主公畏惧不前,不敢扶立少帝的原因之一。自党锢之祸一起,三代天子无嗣而终,皇权继承无序,威严受损,军权旁落,只得扶立宦官与群臣相抗。群臣和权贵暂时蛰伏,但怨气积累,恨意渐生。董卓为乱,废立少帝,天下诸侯是何反应?皆坐看京城之乱,不肯发兵勤王。直到如今,袁绍举义,关东十八路诸侯起兵讨董。可虎牢关前,诸侯陈兵十万,畏缩不前,每天争吵着迎皇室哪位年长宗亲来继帝位。真心想扶立汉室少帝,安定大汉天下的,有谁?主公若举义旗讨董,只怕会被人污蔑,欲挟持天子,继董卓之权矣。与天下人为敌,主公再勇,也需踌躇。时机不到,如何敢轻举妄动。” 高顺面色更加难看,心有不甘的反问贾诩,“以你看来,时机何时可到?” 贾诩轻声一笑,“我等此时追击董卓,就是在为主公创造时机。” 高顺闻言大喜,“你是说我等救回少帝,主公就肯率兵西进了吗?” 贾诩轻笑摇头,“就算救回少帝,主公也不可立即西进。虽然说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但木秀于林,必先摧之。少帝所在,必引众人眼目,动则得疚,束手束脚。我们最好置身于后,伺机而动。” 高顺怒目圆睁,拍案而起,将酒杯狠狠砸于地上,“混账子,你是要主公代汉而立,当个奸臣吗?” 贾诩无奈的摇了摇头,“请校尉息怒。文和并无叛汉之心,但也无捐躯尽忠,义无反顾之勇。校尉乃主公至亲,实为一体,千万慎重,不可冲动。” 高顺含泪摇头,喃喃自语,“天下大乱就在眼前。呵呵。主公早在十余年前就曾说过,天下大乱就在眼前啊。” 贾诩上前行了一个揖礼,“战乱一起,群雄逐鹿,谁能复安天下,唯在军权。军权在手,我等可进可退,方能伺机而动。汉室能否复安,全在天意,非人力可为。请校尉暂压怒火。” 高顺出身良家子,父兄皆死于战阵之上,深知战乱之苦。他仰望大帐穹顶,眼前浮现出京城的往日繁荣和如今的断壁残垣,悲从中来。 贾诩也是良家子出身,见高顺泪流满面,心有戚戚,安慰他道:“袁家四世三公,门徒遍布天下。若能真心扶立少帝,再得主公、曹操、孙坚、公孙瓒等将校相助,压服刘氏诸王和州牧,臣服少帝,或许大汉天下还有复安之日。” 高顺轻叹一声,认为贾诩的提议没有丝毫希望。一年的相处,高顺对袁绍失望之极。在高顺心中,能救汉室的只有田齐,再无第二人选。 贾诩对于时局的分析虽然让高顺深感绝望,但也减轻了他对田齐的误解。沉默良久,高顺平复了心中积怨,渐渐恢复了冷静。 高顺不再幻想着一战安定汉室,只希望他这次追击能够取得战果,消除各路诸侯对于董卓河西铁骑的忌惮,唤起各路诸侯的争功之心。 第579章 西击长安(二) 高顺下令全军就地扎营,贾诩令亲卫清理将军府老宅,于废墟上搭好帐篷,请高顺入帐,两人把酒夜谈。 城中余火未熄,四周满是焦糊气味。高顺无心饮酒,把酒杯推到一边,面无表情的自言自语,“田冀曾与我言,此院与蔡议郎宅院相邻。蔡氏女昭姬每日弹琴,扰乱军心,主公亲自击鼓,演奏将军令以抗之。护卫闻战鼓而出操,血脉激荡,舍温柔而忘死,杀气冲天。主公抛鼓槌而言,愿率诸君横行海上,与天威相抗,与外族相争,为大汉开财源,为百世创太平。那时候的主公,不惧天威,无惧艰险,何等豪迈慷慨。可现在”高顺连连摇头,满脸失望。 贾诩端杯自饮,双目一亮,轻声一笑,“主公智勇之名,天下无双。但敢问校尉,主公与战国四大名将相比如何?与汉初三杰、卫霍双璧相比又如何?” 高顺闻言一愣,犹豫片刻,轻轻摇头,“论才干,论智谋应该有的一比,但论功业,论勇力,只怕与先贤相差仿佛,略有不如。” 贾诩微微一笑,轻轻点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以我看来,时世造英雄,而非英雄造时世。战国四大名将,秦赵各半。秦强而赵弱,两国相持百年,各有胜负,论智谋,论勇力,四人之中,应该是赵国的廉颇和李牧更胜一筹。可最终的结果如何?秦王施以反间计,赵开一言,廉颇退避他乡,李牧死于阵前。汉初三杰,卫霍双壁,其结果又如何?死的死,亡的亡,有谁得了善终?周勃驱吕,迎文帝而归,周亚夫平定八王之乱,复安汉室,两父子功高盖世,最后如何?只因买了五百甲具准备赔葬,身死族灭。霍光扶立宣帝又如何?还是身死族灭。天子无情,刘氏寡恩,读一读史书,校尉不清楚主公在怕什么吗?” 高顺面色铁青,沉默不语。在他看来,权势醉人心,历史上那些先贤的悲惨结局,都是因为贪恋权势,不肯功成身退而矣。 贾诩重新为高顺添酒,“校尉或许在想,可让主公效仿范蠡,功成而退,泛舟东去,归隐江湖。” 高顺接过酒杯,慢慢饮下,轻轻点头,“少帝与主公关系亲厚,而且少帝并非刻薄寡恩之人。等汉室安定,天下太平,我等可以北上草原,放马牧羊,安度一生。” 贾诩轻声一笑,摇了摇头,“我与河西诸将有故交,与董卓亲信李儒偶有通信。李儒曾在信中提及一件事情。平定黄巾之后,羌人屡叛,西疆不稳。少帝曾经向先帝建议,派主公挂帅西征,平定河西。知道先帝是如何回答的?” 高顺轻轻摇头。贾诩轻蔑一笑,继续说道:“先帝叮嘱少帝,万不可放主公离京。此事千真万确,有先帝起居注为证。李儒故意写信与我提及此事,意在向主公示好,担心主公率军西来,声援关东诸侯联军。” 高顺闻言,心中一冷。他不禁回想起自己护送叶香、田平来京城,顺便与乔佩完婚的往事。那时他就曾经当面问过田齐,为何单独携带乔氏回京,而将高卉母子抛弃在草原上。那时田齐大怒,将高顺狠狠责打一顿,回复他说,先帝召他入京,实为软禁,生死难料。乔氏身份显赫,暴露于人前,只能随他入京,高卉母子出身微寒,与朝庭中人素未谋面,正可李代桃僵,躲过一劫。田齐还拜托高顺,若田齐遇难,好好照顾高卉和田秦。 贾诩见高顺沉默不语,面色难看,继续说道:“狡兔死,走狗烹。这只是主公畏惧不前,不敢扶立少帝的原因之一。自党锢之祸一起,三代天子无嗣而终,皇权继承无序,威严受损,军权旁落,只得扶立宦官与群臣相抗。群臣和权贵暂时蛰伏,但怨气积累,恨意渐生。董卓为乱,废立少帝,天下诸侯是何反应?皆坐看京城之乱,不肯发兵勤王。直到如今,袁绍举义,关东十八路诸侯起兵讨董。可虎牢关前,诸侯陈兵十万,畏缩不前,每天争吵着迎皇室哪位年长宗亲来继帝位。真心想扶立汉室少帝,安定大汉天下的,有谁?主公若举义旗讨董,只怕会被人污蔑,欲挟持天子,继董卓之权矣。与天下人为敌,主公再勇,也需踌躇。时机不到,如何敢轻举妄动。” 高顺面色更加难看,心有不甘的反问贾诩,“以你看来,时机何时可到?” 贾诩轻声一笑,“我等此时追击董卓,就是在为主公创造时机。” 高顺闻言大喜,“你是说我等救回少帝,主公就肯率兵西进了吗?” 贾诩轻笑摇头,“就算救回少帝,主公也不可立即西进。虽然说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但木秀于林,必先摧之。少帝所在,必引众人眼目,动则得疚,束手束脚。我们最好置身于后,伺机而动。” 高顺怒目圆睁,拍案而起,将酒杯狠狠砸于地上,“混账子,你是要主公代汉而立,当个奸臣吗?” 贾诩无奈的摇了摇头,“请校尉息怒。文和并无叛汉之心,但也无捐躯尽忠,义无反顾之勇。校尉乃主公至亲,实为一体,千万慎重,不可冲动。” 高顺含泪摇头,喃喃自语,“天下大乱就在眼前。呵呵。主公早在十余年前就曾说过,天下大乱就在眼前啊。” 贾诩上前行了一个揖礼,“战乱一起,群雄逐鹿,谁能复安天下,唯在军权。军权在手,我等可进可退,方能伺机而动。汉室能否复安,全在天意,非人力可为。请校尉暂压怒火。” 高顺出身良家子,父兄皆死于战阵之上,深知战乱之苦。他仰望大帐穹顶,眼前浮现出京城的往日繁荣和如今的断壁残垣,悲从中来。 贾诩也是良家子出身,见高顺泪流满面,心有戚戚,安慰他道:“袁家四世三公,门徒遍布天下。若能真心扶立少帝,再得主公、曹操、孙坚、公孙瓒等将校相助,压服刘氏诸王和州牧,臣服少帝,或许大汉天下还有复安之日。” 高顺轻叹一声,认为贾诩的提议没有丝毫希望。一年的相处,高顺对袁绍失望之极。在高顺心中,能救汉室的只有田齐,再无第二人选。 贾诩对于时局的分析虽然让高顺深感绝望,但也减轻了他对田齐的误解。沉默良久,高顺平复了心中积怨,渐渐恢复了冷静。 高顺不再幻想着一战安定汉室,只希望他这次追击能够取得战果,消除各路诸侯对于董卓河西铁骑的忌惮,唤起各路诸侯的争功之心。 第580章 西击长安(三) 高顺率军在洛阳城的废墟休整一晚,等曹操、刘备率军进了洛阳,才再次出发。 高顺不知道,他减慢了行军速度,却正好躲过了西凉军的埋伏。 在曹操被徐晃击败之后,董卓以为关东联军不敢再行追击,下令全军快速西撤。军师李儒不同意董卓的判断,数次建议董卓派吕布率并州骑军殿后。一来可以检验吕布的忠心,二来可以消耗并州军,三来可以借吕布的威名和勇力阻拦关东联军追击。 董卓接受了李儒的建议,派吕布率并州军再次布下埋伏。吕布没有听从吕绣和哈邪的建议,留在中原,跟随董卓护送少帝西行,正是要建立功业,提升官爵。 得到董卓将令,吕布依令而行,并派出哨探,关注洛阳动向。哨骑回报,有精锐铁甲骑军奔袭而来。闻知前来追击的是铁甲重骑,吕布立刻猜到是高顺所部兵马。他早想会一会田齐手下这群乡亲战力如何,欣然下令备战,坐等高顺进入他的埋伏圈。 吕布苦等一夜,哨探回报,高顺于洛阳废墟休整一夜,曹操、刘备率军数千,跟随而至。 吕布手下也大多出自并州边疆,许多官兵与田齐手下兵马同乡同源,甚至有亲属关系。他们本来就不愿与高顺所部作战,此时曹操、刘备率军来援,他们纷纷建议吕布撤退。 魏续提醒吕布,“董卓派我们断后,未安好心。我们何必为他与关东诸侯结怨呢?何况哈邪曾替关东诸侯与主公联络,许主公以厚利,只求护好天子,两不相帮。” 吕布接受了魏续的建议,下令撤军,并写下一封书信派人送与高顺。 高顺和曹操、刘备率军北上,出城数十里,遇吕布信使。高顺接信观看,心情激动,将信转交贾诩,“吕布将董卓各军撤退路线详报与我,还愿意接应我等。我们速速追击,定能救回少帝。” 贾诩连忙阻止高顺,“吕布不可信任。我等冒然出击,必中埋伏。” 高顺摇头轻笑,反驳贾诩,“文和,你与吕布未曾谋面,也不知他与主公之间关系,不可妄下断语。他与主公同出南河,曾经共谋鲜卑,击杀和连。吕布亲妹吕绣,嫁与匈奴王子哈邪。他们夫妻与主公自幼相识,交情深厚。吕布不可能骗我。” 贾诩依然坚决阻止高顺,提醒他道:“哈邪曾代关东各路诸侯联系吕布,求他里应外和,驱逐董卓,攻下洛阳。可结果如何?吕布虚应其事,拖延不决。洛阳被焚,吕布劫掠北军武库,却不曾派兵解救天子,也没有派人于事前通知我等。他若真要反叛董卓,救出天子,早就有所行动了,何须等到现在?他定是被董卓派来断后的。他昨夜必定埋伏在前面,却没想到我们停驻洛阳,躲过一劫。他于此时写信过来,必是要撤退了,担心我们去追击他,想引我们去攻打董卓而矣。” 高顺心有不甘,贾诩继续建议道:“天子跟随在董卓身边,四周全是关西铁骑,我们这几千骑兵追击上去,若吕布依约而行,胜负难料,若吕布稍有迟疑,我等有死无生。救天子太险,还是依前计而行,只夺回被大军裹挟的洛阳百姓。请校尉三思。” 高顺本就性格谨慎,只是救天子心切,这才对吕布提议心动。等贾诩分析完救回天子的可能性太小,也终于冷静了下来。他下令哨骑按照吕布信中所说百姓撤退路线,继续向北哨探。 过了一个时辰,哨骑传回消息,正北数十里外,发现百姓踪迹,只有三千步骑押送。 高顺征询贾诩意见后,下令全军转向,突袭这路兵马。 负责押送百姓的是董卓到京城后收拢的杂牌军,大多是洛阳周边郡兵。得知关东联军追击而来,他们自知不敌,一哄而散,逃入荒野。等高顺率铁甲重骑冲锋过来,只余数万百姓哭跪于路,却无一个反抗之兵。 高顺停下战马,望着眼前的百姓,束手无策。贾诩向他建议,“可交与曹操、刘备,派兵护送百姓返回洛阳。再向袁绍报捷,只言击退吕布、徐晃,阵斩董卓殿后骑兵三千。” 高顺依计而行,将百姓留与曹操、刘备善后,自己率陷阵军继续向前追击。 等曹操、刘备派兵护送百姓返回洛阳,袁绍等诸侯也带兵来到洛阳城外。得知高顺、曹操、刘备大胜吕布,阵斩骑军三千,救回百姓数万,截获金银、粮草无算,立刻眼红。各路诸侯在虎牢关前与董卓相持一年,早已困顿不堪,粮饷断绝。 袁绍立刻令高顺、曹操、刘备将缴获的金银、粮草运回洛阳,供各路大军使用。 高顺和曹操商议之后,将各自缴获的一半运回洛阳。袁绍见了真金白银,再无犹豫,立刻下令各路大军向北追击。 吕布率军西撤,让开了联军追击的正面,将董卓后路暴露给关东诸侯,任其肆意追击。高顺、曹操等人每次出击必有斩获,董卓裹挟的杂牌军和数十万百姓悉数被联军截获。 董卓派人斥责吕布,吕布只言联军势大,自己独木难支,一败再败,已无再战之力,请董卓速派援军。 闻知联军全力追击而来,各军再无战心,董卓也不敢再追究吕布不战而退的责任,也不敢回身与联军决战,只得下令全军抛下辎重,加快撤退速度。 高顺一直追击到涵谷关前,这才停下休整,等待袁绍等军前来汇合。连日追击,陷阵军冲杀在前,虽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却缴获金银数十万,战马数千匹,俘虏上万,每名士兵都“发了家”,不由军心振奋,战意昂扬。 此时董卓也终于率军进入长安,稳定了军心。他立刻派大将郭汜、华雄镇守涵谷关,阻挡关东联军。 袁绍和各路诸侯也慢慢聚集到了涵谷关前。袁绍令高顺、曹操、刘备为前锋,试探攻打涵谷关。高顺、曹操、刘备等人借口手下全是骑兵,且连日追击,兵困马乏,不肯接令。袁绍无奈,只得又令其他诸侯轮流攻打涵谷关。 各路诸侯皆知涵谷关天险难下,不肯损耗自家兵力,出工不出力,每次攻关,一触即退。 接连十余日,各路诸侯联军轮流攻打涵谷关,竟然只死伤了数十人,其中多数还是在撤退途中被自己人磕碰而伤的,简直堪称“奇迹”。 第580章 西击长安(三) 高顺率军在洛阳城的废墟休整一晚,等曹操、刘备率军进了洛阳,才再次出发。 高顺不知道,他减慢了行军速度,却正好躲过了西凉军的埋伏。 在曹操被徐晃击败之后,董卓以为关东联军不敢再行追击,下令全军快速西撤。军师李儒不同意董卓的判断,数次建议董卓派吕布率并州骑军殿后。一来可以检验吕布的忠心,二来可以消耗并州军,三来可以借吕布的威名和勇力阻拦关东联军追击。 董卓接受了李儒的建议,派吕布率并州军再次布下埋伏。吕布没有听从吕绣和哈邪的建议,留在中原,跟随董卓护送少帝西行,正是要建立功业,提升官爵。 得到董卓将令,吕布依令而行,并派出哨探,关注洛阳动向。哨骑回报,有精锐铁甲骑军奔袭而来。闻知前来追击的是铁甲重骑,吕布立刻猜到是高顺所部兵马。他早想会一会田齐手下这群乡亲战力如何,欣然下令备战,坐等高顺进入他的埋伏圈。 吕布苦等一夜,哨探回报,高顺于洛阳废墟休整一夜,曹操、刘备率军数千,跟随而至。 吕布手下也大多出自并州边疆,许多官兵与田齐手下兵马同乡同源,甚至有亲属关系。他们本来就不愿与高顺所部作战,此时曹操、刘备率军来援,他们纷纷建议吕布撤退。 魏续提醒吕布,“董卓派我们断后,未安好心。我们何必为他与关东诸侯结怨呢?何况哈邪曾替关东诸侯与主公联络,许主公以厚利,只求护好天子,两不相帮。” 吕布接受了魏续的建议,下令撤军,并写下一封书信派人送与高顺。 高顺和曹操、刘备率军北上,出城数十里,遇吕布信使。高顺接信观看,心情激动,将信转交贾诩,“吕布将董卓各军撤退路线详报与我,还愿意接应我等。我们速速追击,定能救回少帝。” 贾诩连忙阻止高顺,“吕布不可信任。我等冒然出击,必中埋伏。” 高顺摇头轻笑,反驳贾诩,“文和,你与吕布未曾谋面,也不知他与主公之间关系,不可妄下断语。他与主公同出南河,曾经共谋鲜卑,击杀和连。吕布亲妹吕绣,嫁与匈奴王子哈邪。他们夫妻与主公自幼相识,交情深厚。吕布不可能骗我。” 贾诩依然坚决阻止高顺,提醒他道:“哈邪曾代关东各路诸侯联系吕布,求他里应外和,驱逐董卓,攻下洛阳。可结果如何?吕布虚应其事,拖延不决。洛阳被焚,吕布劫掠北军武库,却不曾派兵解救天子,也没有派人于事前通知我等。他若真要反叛董卓,救出天子,早就有所行动了,何须等到现在?他定是被董卓派来断后的。他昨夜必定埋伏在前面,却没想到我们停驻洛阳,躲过一劫。他于此时写信过来,必是要撤退了,担心我们去追击他,想引我们去攻打董卓而矣。” 高顺心有不甘,贾诩继续建议道:“天子跟随在董卓身边,四周全是关西铁骑,我们这几千骑兵追击上去,若吕布依约而行,胜负难料,若吕布稍有迟疑,我等有死无生。救天子太险,还是依前计而行,只夺回被大军裹挟的洛阳百姓。请校尉三思。” 高顺本就性格谨慎,只是救天子心切,这才对吕布提议心动。等贾诩分析完救回天子的可能性太小,也终于冷静了下来。他下令哨骑按照吕布信中所说百姓撤退路线,继续向北哨探。 过了一个时辰,哨骑传回消息,正北数十里外,发现百姓踪迹,只有三千步骑押送。 高顺征询贾诩意见后,下令全军转向,突袭这路兵马。 负责押送百姓的是董卓到京城后收拢的杂牌军,大多是洛阳周边郡兵。得知关东联军追击而来,他们自知不敌,一哄而散,逃入荒野。等高顺率铁甲重骑冲锋过来,只余数万百姓哭跪于路,却无一个反抗之兵。 高顺停下战马,望着眼前的百姓,束手无策。贾诩向他建议,“可交与曹操、刘备,派兵护送百姓返回洛阳。再向袁绍报捷,只言击退吕布、徐晃,阵斩董卓殿后骑兵三千。” 高顺依计而行,将百姓留与曹操、刘备善后,自己率陷阵军继续向前追击。 等曹操、刘备派兵护送百姓返回洛阳,袁绍等诸侯也带兵来到洛阳城外。得知高顺、曹操、刘备大胜吕布,阵斩骑军三千,救回百姓数万,截获金银、粮草无算,立刻眼红。各路诸侯在虎牢关前与董卓相持一年,早已困顿不堪,粮饷断绝。 袁绍立刻令高顺、曹操、刘备将缴获的金银、粮草运回洛阳,供各路大军使用。 高顺和曹操商议之后,将各自缴获的一半运回洛阳。袁绍见了真金白银,再无犹豫,立刻下令各路大军向北追击。 吕布率军西撤,让开了联军追击的正面,将董卓后路暴露给关东诸侯,任其肆意追击。高顺、曹操等人每次出击必有斩获,董卓裹挟的杂牌军和数十万百姓悉数被联军截获。 董卓派人斥责吕布,吕布只言联军势大,自己独木难支,一败再败,已无再战之力,请董卓速派援军。 闻知联军全力追击而来,各军再无战心,董卓也不敢再追究吕布不战而退的责任,也不敢回身与联军决战,只得下令全军抛下辎重,加快撤退速度。 高顺一直追击到涵谷关前,这才停下休整,等待袁绍等军前来汇合。连日追击,陷阵军冲杀在前,虽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却缴获金银数十万,战马数千匹,俘虏上万,每名士兵都“发了家”,不由军心振奋,战意昂扬。 此时董卓也终于率军进入长安,稳定了军心。他立刻派大将郭汜、华雄镇守涵谷关,阻挡关东联军。 袁绍和各路诸侯也慢慢聚集到了涵谷关前。袁绍令高顺、曹操、刘备为前锋,试探攻打涵谷关。高顺、曹操、刘备等人借口手下全是骑兵,且连日追击,兵困马乏,不肯接令。袁绍无奈,只得又令其他诸侯轮流攻打涵谷关。 各路诸侯皆知涵谷关天险难下,不肯损耗自家兵力,出工不出力,每次攻关,一触即退。 接连十余日,各路诸侯联军轮流攻打涵谷关,竟然只死伤了数十人,其中多数还是在撤退途中被自己人磕碰而伤的,简直堪称“奇迹”。 第581章 东击青州(一) 关东联军再次驻足不前,董卓赢得喘息之机。董卓发现关东联军锐气已失,而且并没有驻扎在一起。大致可共分为三处。酸枣联军为兖州、豫州两路人马,河内联军为冀州人马,鲁阳联军为荆州人马。其中,以袁绍、袁术两兄弟的势力最为强大。 李儒建议董卓“擒贼先擒王”,击退袁绍、袁术,关东联军必散。到时分化拉笼,封官许愿,必定能够平息关东诸侯之乱。 董卓大喜,立刻接受李儒建议,派大将徐荣奔袭袁绍。同时派使臣前往袁术大营,使出离间计,让袁术断了“功高盖主”的孙坚粮草。又广派使者,拿着天子用印的召书,四处“封官许愿”。 徐荣主动前出平阴津,吸引袁绍派兵相持于前,又派手下绕过袁绍大军,奔袭负责看守粮草的王匡。徐荣这一招暗度陈仓取得大胜,王匡全军覆没,联军粮草被烧。 与此同时,孙坚被袁术猜忌,断了粮草,一怒之下率军离营,回了江东。曹操也对联军不抱希望,向高顺辞行,准备退军兖州。十八路诸侯各怀心思,也均有了退兵的打算和迹象。 高顺见联军星散,自己一支孤军,再无西击长安,营救少帝的可能,也只得扼腕叹息,有了退意。贾诩急忙提醒高顺请示田齐,是北撤草原,还是前往东莱会合。 高顺飞鸽传书,很快收到田齐回复,令高顺、贾诩跟随曹操东撤兖州,再前往东莱会合。 高顺征得曹操同意,与曹操合兵一处,准备东撤。贾诩却不甘心就此退走,暗中以书信联系李儒,帮着田齐、曹操、高顺等人讨要官职、爵位。 李儒为尽快瓦解关东联军,向董卓建议,犒赏田齐平定辽东之功,并且让高顺回雁门郡任职,让曹操回东郡任职。董卓对田齐心怀戒惧,早有示好之心,立刻接受李儒建议,禀报天子,授高顺雁门郡守之职,享爵两千石。同时嘉奖田齐安定边疆之功,晋田齐为左车骑将军,增食邑三千户,又赐天子旌旗,授辽东太守之职,有代天征伐之权。 高顺随曹操撤往兖州途中,接到天子召书,这才得知自己莫名其妙当了郡守。曹操意外得任东郡郡守,高兴之余,也不知原由。只刘备心生不满,误会曹操、田齐故意不向天子表奏自己,不让自己官复原职。 高顺随曹操回到东郡,休整一晚,提出告辞。曹操得荀攸建议,请高顺代他向田齐求援,愿联手共灭青州黄巾,并派荀攸随高顺一同前往东莱,恭贺田齐升职之喜。刘备也联系高顺,希望派简雍携贺礼面见田齐。 高顺应诺,带上荀攸、简雍一同东行。贾诩建议高顺厚待荀攸而冷落简雍。 高顺不解,询问贾诩因何要区别对待两人。贾诩与高顺分析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过程,认为十八路诸侯当中,唯孙坚、曹操可称英雄。 贾诩提醒高顺,“曹操出身宦党,但也算是世代簪缨,兖州豪强。如今他手下文武云集,兵精粮足,又有刘关张三员智勇之将相助,早晚能够独霸兖州。辽东缺人口,兖州缺田地。他邀请主公同灭青州黄巾,必定打着主公得人口,他得土地的主意。天子势弱,群雄并起,他与主公皆为天下人杰,早晚有冲突之日。为日后计,不如于现在离间他与刘备兄弟的关系,断其一臂。” 高顺为人刚正,本来不愿意行此阴暗之策,但又不想驳回贾诩情面,便将此事交与贾诩自己来办,让他负责招待荀攸和简雍。 荀攸见高顺突然对自己避而不见,改令贾诩招待自己与简雍两人,心生警惕。他很快察觉出贾诩对待自己与简雍有所区别,立刻约简雍私会,提醒他提防贾诩。 简雍这些天受贾诩冷落,正胸怀怒火,责怪田齐手下势利,看不起他们。得荀攸提醒,也心生警觉,怒火暗消。 贾诩见离间效果不显,再生一计。暗令陷阵军各曲军侯、各屯屯长热情联络简雍手下军卒,重续曾经共讨黄巾之情,而冷落荀攸手下。 简雍的营地每天热闹了起来,而荀攸的营地却是门可罗雀,很快激起了荀攸手下军士的不满。在他们眼中,刘备就是寄人篱下的一支客军,哪有客军受笼络而主军受冷落的道理。有了怨气,立刻就有了怨言。但相骂无好口,双方营地临近,双方军士火药味渐浓,冲突逐渐增加。 等荀攸察觉端倪,双方下层军士早就势成水火,为时已晚。荀攸再次联络简雍,再次提醒他不要中了贾诩离间之计。简雍再次应诺,但心中却有了怀疑。他担心荀攸故意引导他将矛盾和不满指向田齐,耽误他此行目的。 刘备派他前来贺田齐升职之喜,是想缓和与田齐的关系,寻求田齐再次举荐。汉代实行察举制,举荐与被举荐之间的关系有如师徒父子。就算刘备想叛离田齐,但外人也不敢轻易相信刘备的投靠之心,也不敢冒着得罪田齐的风险,去举荐刘备。 刘备被先帝免职,在外游荡数年,先后投靠公孙瓒、袁绍和曹操,但依然是一介白身。董卓为瓦解关东诸侯联军,遍赏关东诸侯官职,却唯独遗漏了刘备。这让刘备警觉,不能再让其他人察觉,他与田齐貌合神离。 刘备冒着得罪曹操的风险,当面派简雍出使东莱,就是想向天下诸侯表态,他一直铭记田齐举荐之恩。 想到此行目的,简雍瞬间惊觉,他可能反而中了荀攸的离间之计。 简雍立刻改变态度,开始主动向贾诩示好,丝毫不在意贾诩对他的冷落。 荀攸很快察觉出简雍态度的转变,心中哀叹,离间计是成本最低廉,却屡试不爽,效果奇佳的一条妙计。 荀攸不再提醒简雍,反而放开了手脚,与简雍一起向贾诩示好。 眼看离间计策即将有所收获,贾诩心中一喜,再行一计。他故意安排士兵在简雍营地周边大声谈论,只言田齐与曹操是英雄惜英雄,早在田齐赴京城应天子公车相召之时就相交莫逆。还故意谈论当初在京城,田齐礼让曹操,向曹操红颜知己做出退让,又分横海将军府兵额三千,连同战马、兵甲、粮草一同交给曹操,助他剿灭黄巾。 第581章 东击青州(一) 关东联军再次驻足不前,董卓赢得喘息之机。董卓发现关东联军锐气已失,而且并没有驻扎在一起。大致可共分为三处。酸枣联军为兖州、豫州两路人马,河内联军为冀州人马,鲁阳联军为荆州人马。其中,以袁绍、袁术两兄弟的势力最为强大。 李儒建议董卓“擒贼先擒王”,击退袁绍、袁术,关东联军必散。到时分化拉笼,封官许愿,必定能够平息关东诸侯之乱。 董卓大喜,立刻接受李儒建议,派大将徐荣奔袭袁绍。同时派使臣前往袁术大营,使出离间计,让袁术断了“功高盖主”的孙坚粮草。又广派使者,拿着天子用印的召书,四处“封官许愿”。 徐荣主动前出平阴津,吸引袁绍派兵相持于前,又派手下绕过袁绍大军,奔袭负责看守粮草的王匡。徐荣这一招暗度陈仓取得大胜,王匡全军覆没,联军粮草被烧。 与此同时,孙坚被袁术猜忌,断了粮草,一怒之下率军离营,回了江东。曹操也对联军不抱希望,向高顺辞行,准备退军兖州。十八路诸侯各怀心思,也均有了退兵的打算和迹象。 高顺见联军星散,自己一支孤军,再无西击长安,营救少帝的可能,也只得扼腕叹息,有了退意。贾诩急忙提醒高顺请示田齐,是北撤草原,还是前往东莱会合。 高顺飞鸽传书,很快收到田齐回复,令高顺、贾诩跟随曹操东撤兖州,再前往东莱会合。 高顺征得曹操同意,与曹操合兵一处,准备东撤。贾诩却不甘心就此退走,暗中以书信联系李儒,帮着田齐、曹操、高顺等人讨要官职、爵位。 李儒为尽快瓦解关东联军,向董卓建议,犒赏田齐平定辽东之功,并且让高顺回雁门郡任职,让曹操回东郡任职。董卓对田齐心怀戒惧,早有示好之心,立刻接受李儒建议,禀报天子,授高顺雁门郡守之职,享爵两千石。同时嘉奖田齐安定边疆之功,晋田齐为左车骑将军,增食邑三千户,又赐天子旌旗,授辽东太守之职,有代天征伐之权。 高顺随曹操撤往兖州途中,接到天子召书,这才得知自己莫名其妙当了郡守。曹操意外得任东郡郡守,高兴之余,也不知原由。只刘备心生不满,误会曹操、田齐故意不向天子表奏自己,不让自己官复原职。 高顺随曹操回到东郡,休整一晚,提出告辞。曹操得荀攸建议,请高顺代他向田齐求援,愿联手共灭青州黄巾,并派荀攸随高顺一同前往东莱,恭贺田齐升职之喜。刘备也联系高顺,希望派简雍携贺礼面见田齐。 高顺应诺,带上荀攸、简雍一同东行。贾诩建议高顺厚待荀攸而冷落简雍。 高顺不解,询问贾诩因何要区别对待两人。贾诩与高顺分析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过程,认为十八路诸侯当中,唯孙坚、曹操可称英雄。 贾诩提醒高顺,“曹操出身宦党,但也算是世代簪缨,兖州豪强。如今他手下文武云集,兵精粮足,又有刘关张三员智勇之将相助,早晚能够独霸兖州。辽东缺人口,兖州缺田地。他邀请主公同灭青州黄巾,必定打着主公得人口,他得土地的主意。天子势弱,群雄并起,他与主公皆为天下人杰,早晚有冲突之日。为日后计,不如于现在离间他与刘备兄弟的关系,断其一臂。” 高顺为人刚正,本来不愿意行此阴暗之策,但又不想驳回贾诩情面,便将此事交与贾诩自己来办,让他负责招待荀攸和简雍。 荀攸见高顺突然对自己避而不见,改令贾诩招待自己与简雍两人,心生警惕。他很快察觉出贾诩对待自己与简雍有所区别,立刻约简雍私会,提醒他提防贾诩。 简雍这些天受贾诩冷落,正胸怀怒火,责怪田齐手下势利,看不起他们。得荀攸提醒,也心生警觉,怒火暗消。 贾诩见离间效果不显,再生一计。暗令陷阵军各曲军侯、各屯屯长热情联络简雍手下军卒,重续曾经共讨黄巾之情,而冷落荀攸手下。 简雍的营地每天热闹了起来,而荀攸的营地却是门可罗雀,很快激起了荀攸手下军士的不满。在他们眼中,刘备就是寄人篱下的一支客军,哪有客军受笼络而主军受冷落的道理。有了怨气,立刻就有了怨言。但相骂无好口,双方营地临近,双方军士火药味渐浓,冲突逐渐增加。 等荀攸察觉端倪,双方下层军士早就势成水火,为时已晚。荀攸再次联络简雍,再次提醒他不要中了贾诩离间之计。简雍再次应诺,但心中却有了怀疑。他担心荀攸故意引导他将矛盾和不满指向田齐,耽误他此行目的。 刘备派他前来贺田齐升职之喜,是想缓和与田齐的关系,寻求田齐再次举荐。汉代实行察举制,举荐与被举荐之间的关系有如师徒父子。就算刘备想叛离田齐,但外人也不敢轻易相信刘备的投靠之心,也不敢冒着得罪田齐的风险,去举荐刘备。 刘备被先帝免职,在外游荡数年,先后投靠公孙瓒、袁绍和曹操,但依然是一介白身。董卓为瓦解关东诸侯联军,遍赏关东诸侯官职,却唯独遗漏了刘备。这让刘备警觉,不能再让其他人察觉,他与田齐貌合神离。 刘备冒着得罪曹操的风险,当面派简雍出使东莱,就是想向天下诸侯表态,他一直铭记田齐举荐之恩。 想到此行目的,简雍瞬间惊觉,他可能反而中了荀攸的离间之计。 简雍立刻改变态度,开始主动向贾诩示好,丝毫不在意贾诩对他的冷落。 荀攸很快察觉出简雍态度的转变,心中哀叹,离间计是成本最低廉,却屡试不爽,效果奇佳的一条妙计。 荀攸不再提醒简雍,反而放开了手脚,与简雍一起向贾诩示好。 眼看离间计策即将有所收获,贾诩心中一喜,再行一计。他故意安排士兵在简雍营地周边大声谈论,只言田齐与曹操是英雄惜英雄,早在田齐赴京城应天子公车相召之时就相交莫逆。还故意谈论当初在京城,田齐礼让曹操,向曹操红颜知己做出退让,又分横海将军府兵额三千,连同战马、兵甲、粮草一同交给曹操,助他剿灭黄巾。 第582章 江山永固 高顺领军东行,来到青州大营,却见营门紧闭,遍插孝旗,心中大惊,连忙命令陷阵军戒备,派军侯前往大营询问情况。 不等军侯前出哨探,营门大开,曹性率锦衣卫迎接出来。高顺见曹性一身孝服,锦有卫身披白袍,头扎孝带,心中一沉,急忙上前询问。 曹性上前,低声与高顺说道:“主公于营中遇刺身亡,临终之前,密令你我、苏双、沮授、巴音、甘宁、典韦、赵云、田贲、田虎、童猛、魏风、田岳为辅政大臣,扶立世子田秦继位,于辽东称王,向献帝称臣。 高顺闻知田齐身亡,一时难以接受,也难以相信,不由大怒,责问曹性:“陈到何在?张任何在?有他们两员虎将护卫,主公因何遇害?” 曹性叹息一声,回答高顺:“主公鱼龙白服,仅带张任等数名护卫外出游猎,却遇黄巾力士张燕率黑山军精锐伏击,张任等人拼命抢回主公尸首,回营之后自尽而亡。高兄,主公尸首就在营中,还请节哀,入营参拜,然后率军回返辽东,扶立世子继位。” 高顺不再怀疑,嚎啕痛哭,入营拜祭。 田齐营中一片缟素,荀攸、简雍等人也前往灵堂吊唁。荀攸心下暗喜,私下联络田齐手下诸将校,欲替曹操拉拢几员虎将,被曹性驱逐出营。简雍也受了荀攸牵连,被赶出营门。 田齐临死前留下遗命,升高顺为辽东王庭太尉,主掌辽东全军。高顺临危受命,下令大军弃守青州大营,悉数返回辽东。 大军返回辽东,苏双、赵云等人早已得知消息,按照田齐遗命,扶立田秦继位,请高卉监国,并上书董卓、献帝,以田秦名义自请为辽东王。 高卉上书献帝,愿率军南下,平灭黑山黄巾。 高顺命赵云率军镇守北疆,防范鲜卑,命鞠义、魏风留守辽东大营,命童猛率水军协防大营。其余辽东各军全部西征,誓灭张燕。 辽东大军西进之时,公孙瓒正与刘虞火并。刘虞受贾诩误导,以为公孙瓒全军没于鲜卑,率军偷袭襄平,却正中埋伏,全军溃败,自己也丢了性命。 公孙瓒与刘虞大战,两败俱伤,闻知两万余辽东骑军西来,大惊失色,不敢阻拦。 高顺派人通告公孙瓒,借得幽州道路,往攻黑山军大营。张燕杀了田齐得手,不敢独自面对田齐手下报复,向曹操投降。 曹操接纳张燕,设宴相待,任张燕为奉军侯。张燕无备,孤身赴宴,被曹操拿下斩首,将头颅送往高顺军中。高顺哪里肯依,严令曹操将黑山军所有军士交出,不然辽东军将南下兖州,继续攻杀黑山军。 曹操不肯交出黑山军,率军与高顺相抗。双方战于兖州,辽东文有贾诩、沮授,武有甘宁、魏延、典韦、太史慈等不世虎将,曹操连战连败,无奈签下城下之盟,交出黑山军所有军士和家属。 高顺于兖州城下纳降,下令将黑山军所有军士和家属斩首,筑为京观,并为田齐设祭。 灭了黑山军,高顺令各军东进青州,沿途攻打黄巾,俘虏黄巾、流民百余万,迁往辽东。 贾诩献计,以青州换辽幽州,将辽东、辽西、并州、匈奴连为一片,以为辽东基业。 高卉接受贾诩建议,令高顺率军北上,逼迫公孙瓒。 公孙瓒迫于高顺兵威,不敢不从,退出幽州,南下青州。高顺率军接管幽州。 贾诩再次献计,高卉致书公孙度,令公孙度和其子公孙康入卫辽东为官。公孙度父子放弃军权,改任文官,辽东、辽西各郡县落入高卉掌控。 高卉建国辽东,令各军全力向北、向西扩张。鲜卑北却千里,匈奴称臣,西域各国纳土为臣。 高卉不理中原内战,独掌北国,在幽州、并州设关卡十三处,吸纳躲避内乱的中原移民。 吕绣和哈邪入辽东为官,独掌匈奴精锐一军。 吕布不愿降高卉,率军击杀董卓,逐鹿中原,最后兵败。吕绣求救于高卉,高卉致书曹操,以兵威相逼,救回吕布。吕布降辽东,任校尉,建军飞骑军,往征西域,连灭十三国,最后封冠军侯,享龟兹城万户赋税。 曹操在官渡大胜袁绍,统一北方,与高卉结盟,共尊献帝。孙权占了东南,刘备南下荆州,求诸葛亮出山,联合东吴,共抗曹操南征,最后打赢赤壁之战,占了荆州、益州,建立蜀汉。 孙权于东吴称王,曹操称魏王。 中原内战,辽东各将纷纷请令出征,欲统一中原。高卉不许。反而大发战争财,不断吸纳人口、财富,大力发展水军,南下占领沿海诸岛,疆土扩张于南洋,裂土分封诸将,于各海岛建立藩国。 田秦及冠礼之后,高卉退居幕后。田秦一反高卉避战之策,率军南下。曹操率军相抗,连番血战,在黄河挡住了辽东兵锋。 田秦令吕布率七军攻益州,诸葛亮杀刘备以降,致书高卉,自称为田齐弟子刘协。高卉询问曹性,曹性答复高卉,当年田齐让令孤荣为替身,救出刘协,他安排给刘协一个新身份,正是琅琊诸葛家二子,名亮。 刘协入辽东,被田秦封为海平侯,许刘协于海外建国,史称南汉国。 田秦令田越率军南下,灭亡东吴。封弟田越为越王,许其于南洋建国就藩。 曹操见田秦统一之势已成,自己请降,被封魏王,许其于西域之外建国就蕃。 中原一统,田秦称帝,封田齐为太上皇。封母高卉为太后,封乔环为太妃。 田秦大封功臣,赵云、甘宁、吕布、典韦、高顺封王,许于海外建国。 沮授、苏双、贾诩、曹性、魏风封公,许于西域之外建立藩国,为大汉屏藩。 其他各军校尉晋将军,封列侯,各于海外择岛就藩。 鲜卑纳表称臣,田秦封田安为鲜卑王,令其兵锋西向,凡故汉之外领地,许其任意占领,只需要每年纳赋战马万匹,黄金千两。 田秦按田齐所授家学,以法建国,约束皇权。设内阁,总理政务。设贵族议会,监督内阁,定立宪法。皇室只管军事,不理民政。 收归田地为国有,推行耕者有其田,降田税,增商税。又广建学堂,推行教育,中原大兴,国富民强。 581、江山永固 高顺领军东行,来到青州大营,却见营门紧闭,遍插孝旗,心中大惊,连忙命令陷阵军戒备,派军侯前往大营询问情况。 不等军侯前出哨探,营门大开,曹性率锦衣卫迎接出来。高顺见曹性一身孝服,锦有卫身披白袍,头扎孝带,心中一沉,急忙上前询问。 曹性上前,低声与高顺说道:“主公于营中遇刺身亡,临终之前,密令你我、苏双、沮授、巴音、甘宁、典韦、赵云、田贲、田虎、童猛、魏风、田岳为辅政大臣,扶立世子田秦继位,于辽东称王,向献帝称臣。 高顺闻知田齐身亡,一时难以接受,也难以相信,不由大怒,责问曹性:“陈到何在?张任何在?有他们两员虎将护卫,主公因何遇害?” 曹性叹息一声,回答高顺:“主公鱼龙白服,仅带张任等数名护卫外出游猎,却遇黄巾力士张燕率黑山军精锐伏击,张任等人拼命抢回主公尸首,回营之后自尽而亡。高兄,主公尸首就在营中,还请节哀,入营参拜,然后率军回返辽东,扶立世子继位。” 高顺不再怀疑,嚎啕痛哭,入营拜祭。 田齐营中一片缟素,荀攸、简雍等人也前往灵堂吊唁。荀攸心下暗喜,私下联络田齐手下诸将校,欲替曹操拉拢几员虎将,被曹性驱逐出营。简雍也受了荀攸牵连,被赶出营门。 田齐临死前留下遗命,升高顺为辽东王庭太尉,主掌辽东全军。高顺临危受命,下令大军弃守青州大营,悉数返回辽东。 大军返回辽东,苏双、赵云等人早已得知消息,按照田齐遗命,扶立田秦继位,请高卉监国,并上书董卓、献帝,以田秦名义自请为辽东王。 高卉上书献帝,愿率军南下,平灭黑山黄巾。 高顺命赵云率军镇守北疆,防范鲜卑,命鞠义、魏风留守辽东大营,命童猛率水军协防大营。其余辽东各军全部西征,誓灭张燕。 辽东大军西进之时,公孙瓒正与刘虞火并。刘虞受贾诩误导,以为公孙瓒全军没于鲜卑,率军偷袭襄平,却正中埋伏,全军溃败,自己也丢了性命。 公孙瓒与刘虞大战,两败俱伤,闻知两万余辽东骑军西来,大惊失色,不敢阻拦。 高顺派人通告公孙瓒,借得幽州道路,往攻黑山军大营。张燕杀了田齐得手,不敢独自面对田齐手下报复,向曹操投降。 曹操接纳张燕,设宴相待,任张燕为奉军侯。张燕无备,孤身赴宴,被曹操拿下斩首,将头颅送往高顺军中。高顺哪里肯依,严令曹操将黑山军所有军士交出,不然辽东军将南下兖州,继续攻杀黑山军。 曹操不肯交出黑山军,率军与高顺相抗。双方战于兖州,辽东文有贾诩、沮授,武有甘宁、魏延、典韦、太史慈等不世虎将,曹操连战连败,无奈签下城下之盟,交出黑山军所有军士和家属。 高顺于兖州城下纳降,下令将黑山军所有军士和家属斩首,筑为京观,并为田齐设祭。 灭了黑山军,高顺令各军东进青州,沿途攻打黄巾,俘虏黄巾、流民百余万,迁往辽东。 贾诩献计,以青州换辽幽州,将辽东、辽西、并州、匈奴连为一片,以为辽东基业。 高卉接受贾诩建议,令高顺率军北上,逼迫公孙瓒。 公孙瓒迫于高顺兵威,不敢不从,退出幽州,南下青州。高顺率军接管幽州。 贾诩再次献计,高卉致书公孙度,令公孙度和其子公孙康入卫辽东为官。公孙度父子放弃军权,改任文官,辽东、辽西各郡县落入高卉掌控。 高卉建国辽东,令各军全力向北、向西扩张。鲜卑北却千里,匈奴称臣,西域各国纳土为臣。 第582章 江山永固 高顺领军东行,来到青州大营,却见营门紧闭,遍插孝旗,心中大惊,连忙命令陷阵军戒备,派军侯前往大营询问情况。 不等军侯前出哨探,营门大开,曹性率锦衣卫迎接出来。高顺见曹性一身孝服,锦有卫身披白袍,头扎孝带,心中一沉,急忙上前询问。 曹性上前,低声与高顺说道:“主公于营中遇刺身亡,临终之前,密令你我、苏双、沮授、巴音、甘宁、典韦、赵云、田贲、田虎、童猛、魏风、田岳为辅政大臣,扶立世子田秦继位,于辽东称王,向献帝称臣。 高顺闻知田齐身亡,一时难以接受,也难以相信,不由大怒,责问曹性:“陈到何在?张任何在?有他们两员虎将护卫,主公因何遇害?” 曹性叹息一声,回答高顺:“主公鱼龙白服,仅带张任等数名护卫外出游猎,却遇黄巾力士张燕率黑山军精锐伏击,张任等人拼命抢回主公尸首,回营之后自尽而亡。高兄,主公尸首就在营中,还请节哀,入营参拜,然后率军回返辽东,扶立世子继位。” 高顺不再怀疑,嚎啕痛哭,入营拜祭。 田齐营中一片缟素,荀攸、简雍等人也前往灵堂吊唁。荀攸心下暗喜,私下联络田齐手下诸将校,欲替曹操拉拢几员虎将,被曹性驱逐出营。简雍也受了荀攸牵连,被赶出营门。 田齐临死前留下遗命,升高顺为辽东王庭太尉,主掌辽东全军。高顺临危受命,下令大军弃守青州大营,悉数返回辽东。 大军返回辽东,苏双、赵云等人早已得知消息,按照田齐遗命,扶立田秦继位,请高卉监国,并上书董卓、献帝,以田秦名义自请为辽东王。 高卉上书献帝,愿率军南下,平灭黑山黄巾。 高顺命赵云率军镇守北疆,防范鲜卑,命鞠义、魏风留守辽东大营,命童猛率水军协防大营。其余辽东各军全部西征,誓灭张燕。 辽东大军西进之时,公孙瓒正与刘虞火并。刘虞受贾诩误导,以为公孙瓒全军没于鲜卑,率军偷袭襄平,却正中埋伏,全军溃败,自己也丢了性命。 公孙瓒与刘虞大战,两败俱伤,闻知两万余辽东骑军西来,大惊失色,不敢阻拦。 高顺派人通告公孙瓒,借得幽州道路,往攻黑山军大营。张燕杀了田齐得手,不敢独自面对田齐手下报复,向曹操投降。 曹操接纳张燕,设宴相待,任张燕为奉军侯。张燕无备,孤身赴宴,被曹操拿下斩首,将头颅送往高顺军中。高顺哪里肯依,严令曹操将黑山军所有军士交出,不然辽东军将南下兖州,继续攻杀黑山军。 曹操不肯交出黑山军,率军与高顺相抗。双方战于兖州,辽东文有贾诩、沮授,武有甘宁、魏延、典韦、太史慈等不世虎将,曹操连战连败,无奈签下城下之盟,交出黑山军所有军士和家属。 高顺于兖州城下纳降,下令将黑山军所有军士和家属斩首,筑为京观,并为田齐设祭。 灭了黑山军,高顺令各军东进青州,沿途攻打黄巾,俘虏黄巾、流民百余万,迁往辽东。 贾诩献计,以青州换辽幽州,将辽东、辽西、并州、匈奴连为一片,以为辽东基业。 高卉接受贾诩建议,令高顺率军北上,逼迫公孙瓒。 公孙瓒迫于高顺兵威,不敢不从,退出幽州,南下青州。高顺率军接管幽州。 贾诩再次献计,高卉致书公孙度,令公孙度和其子公孙康入卫辽东为官。公孙度父子放弃军权,改任文官,辽东、辽西各郡县落入高卉掌控。 高卉建国辽东,令各军全力向北、向西扩张。鲜卑北却千里,匈奴称臣,西域各国纳土为臣。 高卉不理中原内战,独掌北国,在幽州、并州设关卡十三处,吸纳躲避内乱的中原移民。 吕绣和哈邪入辽东为官,独掌匈奴精锐一军。 吕布不愿降高卉,率军击杀董卓,逐鹿中原,最后兵败。吕绣求救于高卉,高卉致书曹操,以兵威相逼,救回吕布。吕布降辽东,任校尉,建军飞骑军,往征西域,连灭十三国,最后封冠军侯,享龟兹城万户赋税。 曹操在官渡大胜袁绍,统一北方,与高卉结盟,共尊献帝。孙权占了东南,刘备南下荆州,求诸葛亮出山,联合东吴,共抗曹操南征,最后打赢赤壁之战,占了荆州、益州,建立蜀汉。 孙权于东吴称王,曹操称魏王。 中原内战,辽东各将纷纷请令出征,欲统一中原。高卉不许。反而大发战争财,不断吸纳人口、财富,大力发展水军,南下占领沿海诸岛,疆土扩张于南洋,裂土分封诸将,于各海岛建立藩国。 田秦及冠礼之后,高卉退居幕后。田秦一反高卉避战之策,率军南下。曹操率军相抗,连番血战,在黄河挡住了辽东兵锋。 田秦令吕布率七军攻益州,诸葛亮杀刘备以降,致书高卉,自称为田齐弟子刘协。高卉询问曹性,曹性答复高卉,当年田齐让令孤荣为替身,救出刘协,他安排给刘协一个新身份,正是琅琊诸葛家二子,名亮。 刘协入辽东,被田秦封为海平侯,许刘协于海外建国,史称南汉国。 田秦令田越率军南下,灭亡东吴。封弟田越为越王,许其于南洋建国就藩。 曹操见田秦统一之势已成,自己请降,被封魏王,许其于西域之外建国就蕃。 中原一统,田秦称帝,封田齐为太上皇。封母高卉为太后,封乔环为太妃。 田秦大封功臣,赵云、甘宁、吕布、典韦、高顺封王,许于海外建国。 沮授、苏双、贾诩、曹性、魏风封公,许于西域之外建立藩国,为大汉屏藩。 其他各军校尉晋将军,封列侯,各于海外择岛就藩。 鲜卑纳表称臣,田秦封田安为鲜卑王,令其兵锋西向,凡故汉之外领地,许其任意占领,只需要每年纳赋战马万匹,黄金千两。 田秦按田齐所授家学,以法建国,约束皇权。设内阁,总理政务。设贵族议会,监督内阁,定立宪法。皇室只管军事,不理民政。 收归田地为国有,推行耕者有其田,降田税,增商税。又广建学堂,推行教育,中原大兴,国富民强。 581、江山永固 高顺领军东行,来到青州大营,却见营门紧闭,遍插孝旗,心中大惊,连忙命令陷阵军戒备,派军侯前往大营询问情况。 不等军侯前出哨探,营门大开,曹性率锦衣卫迎接出来。高顺见曹性一身孝服,锦有卫身披白袍,头扎孝带,心中一沉,急忙上前询问。 曹性上前,低声与高顺说道:“主公于营中遇刺身亡,临终之前,密令你我、苏双、沮授、巴音、甘宁、典韦、赵云、田贲、田虎、童猛、魏风、田岳为辅政大臣,扶立世子田秦继位,于辽东称王,向献帝称臣。 高顺闻知田齐身亡,一时难以接受,也难以相信,不由大怒,责问曹性:“陈到何在?张任何在?有他们两员虎将护卫,主公因何遇害?” 曹性叹息一声,回答高顺:“主公鱼龙白服,仅带张任等数名护卫外出游猎,却遇黄巾力士张燕率黑山军精锐伏击,张任等人拼命抢回主公尸首,回营之后自尽而亡。高兄,主公尸首就在营中,还请节哀,入营参拜,然后率军回返辽东,扶立世子继位。” 高顺不再怀疑,嚎啕痛哭,入营拜祭。 田齐营中一片缟素,荀攸、简雍等人也前往灵堂吊唁。荀攸心下暗喜,私下联络田齐手下诸将校,欲替曹操拉拢几员虎将,被曹性驱逐出营。简雍也受了荀攸牵连,被赶出营门。 田齐临死前留下遗命,升高顺为辽东王庭太尉,主掌辽东全军。高顺临危受命,下令大军弃守青州大营,悉数返回辽东。 大军返回辽东,苏双、赵云等人早已得知消息,按照田齐遗命,扶立田秦继位,请高卉监国,并上书董卓、献帝,以田秦名义自请为辽东王。 高卉上书献帝,愿率军南下,平灭黑山黄巾。 高顺命赵云率军镇守北疆,防范鲜卑,命鞠义、魏风留守辽东大营,命童猛率水军协防大营。其余辽东各军全部西征,誓灭张燕。 辽东大军西进之时,公孙瓒正与刘虞火并。刘虞受贾诩误导,以为公孙瓒全军没于鲜卑,率军偷袭襄平,却正中埋伏,全军溃败,自己也丢了性命。 公孙瓒与刘虞大战,两败俱伤,闻知两万余辽东骑军西来,大惊失色,不敢阻拦。 高顺派人通告公孙瓒,借得幽州道路,往攻黑山军大营。张燕杀了田齐得手,不敢独自面对田齐手下报复,向曹操投降。 曹操接纳张燕,设宴相待,任张燕为奉军侯。张燕无备,孤身赴宴,被曹操拿下斩首,将头颅送往高顺军中。高顺哪里肯依,严令曹操将黑山军所有军士交出,不然辽东军将南下兖州,继续攻杀黑山军。 曹操不肯交出黑山军,率军与高顺相抗。双方战于兖州,辽东文有贾诩、沮授,武有甘宁、魏延、典韦、太史慈等不世虎将,曹操连战连败,无奈签下城下之盟,交出黑山军所有军士和家属。 高顺于兖州城下纳降,下令将黑山军所有军士和家属斩首,筑为京观,并为田齐设祭。 灭了黑山军,高顺令各军东进青州,沿途攻打黄巾,俘虏黄巾、流民百余万,迁往辽东。 贾诩献计,以青州换辽幽州,将辽东、辽西、并州、匈奴连为一片,以为辽东基业。 高卉接受贾诩建议,令高顺率军北上,逼迫公孙瓒。 公孙瓒迫于高顺兵威,不敢不从,退出幽州,南下青州。高顺率军接管幽州。 贾诩再次献计,高卉致书公孙度,令公孙度和其子公孙康入卫辽东为官。公孙度父子放弃军权,改任文官,辽东、辽西各郡县落入高卉掌控。 高卉建国辽东,令各军全力向北、向西扩张。鲜卑北却千里,匈奴称臣,西域各国纳土为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