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陛下的黑莲花重生了》 第1章 楔子 重生 溺水的感觉真不好受,蔡文善不识水性,喝了不少的水。 意识渐渐模糊。 过了一会,蔡文善睁开眼睛,她睡醒了。 原来又是那个梦,真实无比,以至于醒来之后,她依旧觉得痛彻心扉。 天微亮,外面有婢女打扫的声音。 蔡文善最近常做恶梦,一会是太子死了,一会是平王也被废了,那是她们国公府上想要依附的大树,爹娘都希望她做皇后,她也想。 后来,她爹出事了,爹娘被发配。 她成了罪臣之女,被卖为奴。 她一会变成舞姬,受人欺凌。一会是被静王藏在了宫里,无名无份,见不得光。 静王是皇上的儿子,排行五,叫李世焱。 再后来,她被人推下水,她是被淹死的。 梦里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让她很憋屈,很愤怒。 也很伤心。 这几天来,她惟一能够确定的是,在某一世,她是真的死了。 如果真的有前世今生的话,现在活着的她,可能是在某个机缘下借尸还魂了,并回到自己的过去。 在这一世里,她还活着,他爹娘也还活着。 大家都还活着,挺好。 第2章 赴宴 皇家设宴,风光。 各大臣携带女眷前来赴宴,穿金戴银,雍容华贵。 傲渊国的民风还算开放的,男女都在一处,百官在右,女眷在左,中间也不用拿什么屏风隔开。 就是这座位,到了蔡文善母女这有些尴尬。 女眷坐在哪个位置,并非因为自己男人在朝为官的等级,而是照着自己诰命的等级。 蔡文善的母亲庞北雁做了十几年的妾,好不容易熬到老国公死了,婆母也死了,夫君蔡守业继承了爵位,可以当家作主了,就把她抬为平妻了。虽然是平妻,她还没有诰命在身。 与她同侍一夫的死对头庞南熙,就是个六品安人的诰命。 庞南熙是她的姐姐,只是人家是嫡女出身。 一嫡一庶,就显得天壤之别了,蔡守业再爱她,家族还是挑选了她嫡出的姐姐为妻,是蔡守业以死相争,两家人才各退一步,答应可以纳她为妾。 没有诰命的母女被宫女引到最远的一位置上去了,甚不起眼,基本上是坐在了门口。 庞北雁暗暗想着找机会要让国公给自己请个诰命。 蔡文善安静如斯。 虽是坐在这偏远的位置,她的目光还是一眼就触及到了几位皇子。 再见太子世都,恍然隔世。 前一世,她与母亲一心想要登上太子妃的宝座,对这位太子也是恰到好处的讨好,没想到他却死了。 他死以后,她与父亲母亲又把目标盯在了二皇子平王的身上。 平王的母族是庞家。 结果,平王被废了,她家也没落了。 薄情寡义。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就是她。 太子世都朝她这边望了过来,她下意识的垂了眸,有一点心虚的不敢与他相视。 太子爱她,他们却只爱他的身份。 惭愧。 文善的父亲不仅是太子的亲舅舅,还做了他的太傅。 蔡家是极荣耀的。 皇上讲一些客套的话,让大家玩得尽兴。 傲渊国的明武帝,不怒自威。 任谁在天子面前也不能真的放开了吃,玩得尽兴。 ~ 这样的场合是少不了歌舞的。 舞姬伴随着美妙的音符翩翩起舞,蔡文善吃了口茶,口里莫名有些发涩。 她看见了太子殿下世都,看见了平王,自然也看见了静王。 这个时候的静王,也只有十八岁。 皇上赐他静王,赐他同胞弟弟安王,大概是希望他们兄弟一生都不争不抢,就安安静静的做个王爷。 静王李世焱,在众皇子中,他的模样是最好看的,往那一坐,仙风道骨,宛谪仙临世。 当真是,超凡脱俗。 许是过于完美,普通人直视他都需要勇气。 他就是有本事让你站在他面前,会产生自卑的人。 即使隔了一世,蔡文善远远的看他一眼,心脏还是起伏不定,还伴随着一些疼。 她当然恨他。 ~ 歌舞过后,接下来的环节,和前世一模一样,蔡皇后说:“元州连年干旱,有不少的难民都涌到帝都来了,皇上忧国忧民,为此几个夜都没睡好觉了,这些天来各宫也在减少开支,今天本宫捐赠一千两的银子,帮助灾民重建家园。” 傲渊国置十三州。 皇后都代头捐款了,旁的贵妃也都让自己的宫女拿了银子,有捐五百两的,有三百两的,自然是不能高于皇后娘娘,抢了她的风头就不好了。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不能太少,免得落下话柄,让人说不爱国不爱民。 各位皇子也捐了,太子也捐了一千两,别的皇子也是几百两的捐,同样不能抢了太子的风头。 最后,轮到各大臣和女眷了。 按着资历,这会也该轮到姬家的卢国公了,他官居右相。 这卢国公是静王的外祖父,他女儿是姬贵妃。 他并没有立刻响应,而是看了看旁边的韦国公,思考状。 韦国公是蔡文善的父亲。 两人相视一眼,韦国公貌似谦让,说:“卢国公,您请啊!” 看他作甚。 看他就是想让他先捐,他是国舅,就该当仁不让率先捐款。 卢国公笑了一下,心道国舅格局太小,比起他父亲老国公真差太远了。 这才说:给我记下个一万两。 大家本是冲着皇宫来玩乐的,估摸着皇上皇后是要为太子选个太子妃? 谁能想到帝后唱了这一出戏。 自然也不会有人带这么多的银子入宫。 让记下一万两的银子,这是回头可以去国公府上支取了。 太子殿下却说:“卢国公在朝为官几十年,未免小家子气了些。” 这是嫌弃他捐得少了。 卢国公听这话被气得一噎,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恭敬道:“请问殿下,老臣当捐多少为合适?” “十万也不为多。” 他可真是敢狮子大开口。 卢国公为官四十来年,他们姬家的产业不少,十万银子,他捐得起。 卢国公说:“启禀皇上,老臣有一提议。” 天子虽不怒自威,可今天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亲切。 皇上让他说。 卢国的提议是:“老臣以为,现在正是报效皇恩的时候,还请在座的都跟着捐个十万两白银,好为皇上分忧。” 他卢国公出得起十万两白银,旁人却不一定。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似他这般家大业大。 也不是每个人都如他这般在朝为官四十年了,刮了不少油水。 两袖清风的人,真的不多。 韦国公一方面觉得这风头也不能全让卢国公抢了去,一方面又觉得这十万两的银子确实多了点,让他捐,他心疼。 捐个二三万两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割谁肉,谁不疼。 现在的情况是,这卢国公自己捐也就罢了,非要拖着大家一起下水。 有点可恶了。 韦国公蔡守业说:“卢国公真是太看得起我等了,相信在座的许多人就是把家底都掏空了,也掏不出个十万两白银。” 其他臣子附和。 卢国公笑说:“韦国公还是掏得起的,您可是当今的国舅,更应当为皇上分忧,难不成这十万两白银,韦国公心疼了?” 蔡文善面色沉着,这卢国公是在给她爹下套。 她知道今天一定会发生捐款的事情,一切都和前世一样,她爹心里是不情愿的,心疼。 前世的时候,在他们的争执中,皇上说了一句话:帝都的八大世家,还是捐得起的。怎么?这么多年来朝廷白养你们了? 前世的时候,皇上发了好一通的脾气,软硬兼施,闹得很不愉快,但最终还是从八大世家身上割了肉,每家捐了十万两。 现在她爹与卢国公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显得心不甘情不愿,不忧国忧民了。 这是皇上最看不上眼的,也许从那个时候起,皇上就看不惯她爹了。 皇上的脸色已渐渐不如之前了 ~ 在家的时候,蔡文善不方便在这事上提醒父亲。 帝后都没朝外事先透露的内幕,旁的大臣都不知道的内幕,她一个深宅的姑娘怎么可能知道帝后今天是要唱这出戏。 解释不通。 不过,她早有准备,在皇上开口前先下手为强。 蔡文善站了起来,朝那边走了过去。 她这一走来,就过于引人注目了,大家都看她。 有认识她的,交头接耳几句。 蔡文善虽头一次入宫,平日里也是参与过其他世家的宴席,她也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 蔡守业赶紧上前,道:“善儿,你这是作甚?” 甚怕她第一次入宫,失了礼数。 蔡文善站住,行了礼,举手投足落落大方,并不胆怯,她说:“启禀皇上,臣女愿意把自己的私房钱全部拿出来,为蔡家多捐十万两白银。” 这是真的,父亲向来疼她,总觉得亏欠了她们母女,没少给她银子。 庶女的身份也让她明白,必须为自己谋算,才能有更好的出路,才能过得更舒坦。 她们母女日常就是拿着银子投入到一些布庄,茶园,扩大了产业,每年的赢利都不少。 母亲也是想可以为她这个女儿赚更多的嫁妆,将来带到夫家才不会被人小瞧了去。 ~ 群臣哗然。 她一个小姑娘就有十万两的白银?蔡家真有钱。 皇上龙颜大悦,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名叫蔡文善,上善若水的善。” 声音清脆,也甜美。 好一个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皇上又问她多大了。 蔡文善说自己十五岁了。其实十四周岁刚过了三个月。 皇上夸赞道:“韦国公你生了个好女儿,小小年纪,心怀苍生,若是男儿,定是我傲渊之福。” 皇上给予的赞美过高。 韦国公就很开心了,忙说:“应该的应该的。” 本来还挺心疼十万两,现在见女儿被夸,他就不心疼了。 有些姑娘见皇上和蔡文善说话和颜悦色,心生嫉妒,但也不是谁都有蔡文善这般的勇气,敢去说再捐个十万两白银的。 一来没那家底,二来即使是有那家底,也做不了那主。 蔡文真就要从位上起身,被她娘一把抓住,低问:“干什么?” 蔡文真小脸黑着,回道:“她若是能捐十万,我也能。” 她才是蔡家的嫡女,不能被蔡文善给比下去了。 蔡文善休想要与她平起平坐。 第3章 高下 蔡文真走了过去,殿那边的蔡皇后微皱了一下眉。 她几乎可以预见,这蠢货要说什么。 怕是想在此与蔡文善争宠来着。 拿二十万两白银去争宠,蔡家真是养出了两个好女儿。 果然,蔡文真走过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说:“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臣女也愿意跟随父亲再捐十万两白银。” 她觉得这银子反正不是她出,是她爹出。 蔡文善有的美名,她也要有。 韦国公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心里气得不行,但也只能压住。 皇上就更高兴了,笑得更和颜悦色了,夸赞说:“韦国公,你养了两个有福气的女儿,这样,今个朕就给你们姐妹两封个四品诰命,你们可愿意?” 哪有不愿意之理,蔡文真立刻跪下谢恩。 蔡文善不亢不卑的跪下,行了一礼,说:“捐银子给灾民,是尽为人臣女的本份,是为皇上分忧,我爹常教导我说,为人臣女,虽不如男儿那般能在朝堂为皇上排忧解难,也理当有忧国忧民之心,所以,臣女不敢贪功,还求皇上收回成命。” 跪在地上谢恩的蔡文真立刻气得说不出话来。 贪功?皇上的赏赐到她嘴里就成贪功了。 两姐妹站在一起,高下立竿见影。 其实,就算蔡文真不跳出来掺合一脚,她也准备这么说。 她需要让皇上记着,为人臣女,为国为民,她不求回报。 她要让皇上记着她爹的好,蔡家的忠心。 皇上看了她一会。 蔡文善长得是真好看,那张脸天生就是来祸害男人的。 单纯,无害,很容易让男人产生保护欲。 有时候,惊鸿一瞥,便是一世。 可分明就藏了满满的心机在里面。 眼前的一幕,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 蔡文善一脸真诚,人畜无害。 她不但夸了自己,还顺带把她爹夸一夸,都是她爹教导有方。 反倒是蔡文真,急切了些。 初听要封她四品诰命时难掩激动,到这会面色已是有几分的恼羞。 韦国公暂时忽略了为整整三十万银子心疼,见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说话那是一个滴水不漏,处处想着他这个当爹的,他很欣慰。 皇上也就允了,道:“如此,朕就依了善儿。” 这都改口叫善儿了,跟叫自家女儿一样亲切。 蔡文善谢了恩,起身,顺便伸手扶了头皮发麻,满心恼恨的蔡文真,柔声道:“姐姐。” 提醒她可以起来了。 她也不太想这种场合闹出什么姐妹不合的闲话来,让人看了笑话没关系,她就是不想给皇上留下一下坏印象。 蔡文真有点灰头土脸,拂开文善,自己站了起来。 什么话都让蔡文善说了,她在那里就很——尴尬,丢人。 等回府,一定要教训她。 ~ 捐款的事情继续,但凡有点家底,有点能力的女眷都不敢少捐了。 蔡家两女儿各出十万两,八大世家的其他女眷也只能硬了头皮,不凑个十万两,也得弄个一万两万。 各家女眷低声商议,捐多少合适。 暗暗把蔡文善恨得咬牙切齿,就她能,就她最爱出风头。 这个捐款环节搞得有声有色,皇上很满意。 蔡文善也很满意的回到她娘旁边。 她娘偷偷和她咬牙:“善儿,你在搞什么?” 她知道女儿不是这般没轻重的人,但十万两的银子啊!她也肉疼,心疼。 蔡文善低语:“都是为了咱家好,等回去再慢慢和娘解释。” 庞北雁做罢。 她也看出来了,皇上刚一直盯着她家女儿看,很满意。 大概是公公看儿妇,越看越满意。 现在她女儿也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家的嫡出小姐,庞北雁觉得,也是配得上太子的。 她从来都没觉得蔡文善配不上谁。 皇上没多久就离席了,皇后娘娘陪着一块去了。 大家继续看看歌舞,吃吃喝喝。 就是,很无聊的环节了。 许多大臣都坐得心不甘情不愿了,毕竟之前被按头掏了那么多的银子。 蔡文善就和她母亲说有点内急,带了个婢女就出去了。 她人就坐在最外,起身离席,也不显眼。 她倒也不急。 她就是到外面走一走,透透气。 又是到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季节。 御花园的那个荷花池,她还记得,是她落水的地方。 想她那一世,她活得卑贱至极,她就挺不痛快的。 “小姐,您怎么了?”婢女梨花问她,实在是她的模样有些古怪。 “走走。” 这里并没有多少的变化,还是和前尘一样。 “文善今天好大的风光呢。” 姬家的小姐,寻觅和寻歌迎面而来。 姬寻觅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柔,很难让人相信她有一副蛇蝎心肠。 姬寻觅、姬寻歌是卢国公的嫡孙女,寻觅是大房生,寻歌是二房,两人是堂姐妹。 卢国公的女儿是当朝姬贵妃,姬贵妃的儿子是静王。 皇上为了制衡八大世家,从几大世家挑选女儿为妃。 大家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是暗潮汹涌。 谁不想争那个太子之位,谁又不想成为那个太子妃。 静王赢了太子之位,登基为帝,姬氏一脉就荣上加荣了。 姬寻觅已亲热的挽了她的手,笑得虚伪。 蔡文善一直都清醒的知道,在这些贵女圈里,她是不招人喜欢的。 倒是姬寻觅,待她还是客气亲热的。 如果不是经历过前世那些事情,她也不会想到,姬寻觅会对她有那样大的恶意。 韦国公府被治了罪,她被发卖为奴,姬寻觅就买了她。 她以为会被善待,哪知姬寻觅一反常态,她过得连个婢女都不如。 平时里对她非打即骂,有一段时间她看见姬寻觅都会心生恐惧,有了阴影。 再后来,静王李世焱就向姬寻觅要了她。 那天,静王李世焱到了卢国公府上。 姬寻觅让她奉茶,她看见静王,那超凡脱俗的人,莫名就手一抖,把茶洒了,洒在了静王华贵的衣袍上。 姬寻觅喝斥:“连个茶都端不好,这双手留着还有什么用?” 她吓得面色苍白,就更抖了,以为姬寻觅要砍她的手。 静王姿态高高在上,普通人是高不可攀,身为罪臣之女,她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就听他厌恶的说了句:“确实,弄脏本王这衣裳,你赔得起吗?” 姬寻觅就很满意。 他话锋一转,说:“把这奴婢送到本王府上为奴,赎她今日之罪,直到本王满意。” 姬寻觅自然是不同意的,送走了还怎么折磨她,急忙说:“表哥若是生气,我回头责罚她便是了,这婢女若是送到你府上,怕是会污了你的府邸,她可是罪臣之女。” 静王话中有着不可忤逆的强势,说:“本王就要她到府上为奴,来人,把她给本王带下去。” 他的人就把她押下去了。 这分明就是出了虎穴又进狼窝。 姬寻觅想做的是羞辱她,让她心灵上受折磨。 李世焱是让她身体和心灵双重受折磨,他让她为奴,却又要了她的身。 他让她怀了孕,又不想让她生下他的孩子。 罪臣之女,被卖为奴,她没资格生。 第4章 证人 姬寻觅虚情假意,蔡文善也就配合着继续演戏,温温柔柔的笑说:“觅姐姐休要笑话我。” 姬寻觅压下眼底的嫉妒之色,说:“出手就是十万两,这还不风光吗?你可能都没看见,今天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你的身上呢。” 她今天搞这一出,可算是出尽风头。 蔡文善一笑,道:“你若愿意,也是可以的,你们国公府的家底,可比我们家丰厚多了。” 关键是,家底再丰厚,也不是她的,家人也不会由着她胡来的。 两人宛如一对好姐妹,站在荷花池边闲聊着。 姬寻觅言不由衷的说:“文善我真为你高兴,你可算是熬出头了,你娘被抬为平妻了,你便再不是从前那个庶女了,你现在也是国公爷的嫡女,以着你爹对你的宠爱,以后说亲,定然是要在世家的公子中间挑选的。” 文善依旧娇滴滴的笑问:“姐姐看上了哪家的世家公子了?” 两人边言边往前走,姬寻歌插不上话,就跟在两人身后。 听两人谈笑风声,她眼底暗暗的涌出嫉妒,甚至是带了一些的恶毒。 她朝身后摆了摆手,让婢女不必跟着了。 几人越走越远。 哎呀…… 一声娇呼传来。 姬寻觅她身子忽然就那么一歪,直往荷花池里跌落。 蔡文善一怔,有些不好的预感。 姬寻觅一定是故意跌下去的,她并没有推人。 重活一世,她多少有点被害妄想症,权当是这般。 她觉得跌下去的姬寻觅一定是想诬告她,她今天刚在皇上面前留下一点好印象。 文善很想下去救人,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她不识水性。 她之前就是被淹死的,被淹的那个痛苦,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她看这水,心里发怵。 一旁的寻歌已气愤愤的叫起来:“蔡文善,觅姐姐平日待你不薄,你怎会如此的蛇蝎心肠,把觅姐姐往水里推。” 果然,责任都推她身上了。 蔡文善回敬她:不是我,是她自己。 姬寻歌与她争辩:“我看见了,就是你,分明是你。” 蔡文善眸光眯了眯,忽然产生另一个想法,也许不是姬寻觅自己跌下去的,是姬寻歌推的也不一定。 可真是一石二鸟的好手段。 这会大家都在看歌舞,这一处又比较隐秘,行人稀少,除了自家人,并没有旁的目击证人,甚至连婢女都被支开了,站在远处自个玩耍,说话。 两人争执了几句,蔡文善想起来应该先救人,姬寻觅虽该死,也不能这个时候死,她忙大喊了几声。 后面的婢女都快步跑了过来,见寻觅在水里扑通,大家都吓得不轻。 姬寻歌这会也着急的叫起来,直喊:觅姐姐,觅姐姐。 蔡文善看了水里的人一眼,她咬咬牙,也朝还在水里扑腾的寻觅喊:觅姐姐,我救你。 她往水里一跳。 反正人都来了,一定不会让她就此淹死的。 她哪有救人的本事,人一跳入水里,身子就往下沉。 她就觉得自己的手脚都被什么缠住了,没办法扑腾,一下子就喝了好几口水,还呛水了。 片时,姬寻觅很快被拉了上来。 蔡文善的婢女梨花哭叫:“我家小姐还在水里,快救救我家小姐。” 根本看不见她家小姐的身影,大概是沉下去了。 沉下去的蔡文善心想,得救后,一定要好好学一下洑水。 不能再被水给淹死了。 有人朝她来,揽腰抱住了她,就很用力。 她喝了不少水,意识都有些涣散,呼吸困难。 忽然,她觉得空气好了一些,迷迷糊糊睁眼一看。 是静王来了。 他把气息渡给她,还嘴对嘴的。 文善清醒过来,用力挣扎了一下,要把人推开。 人没推开,她一急,就咬了静王。 大概是真咬痛了,静王松开她。 人一松开,她又呛水了,身子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模一样,完全不由自己控制,又往下沉。 静王又朝她游了过来,再次把她拉到他怀中,又堵上她的嘴,又给她渡气。 哪有这般救人的,还要嘴对嘴才行? 文善就不挣了,不能和自己的命过不去,就当是被一只叫李世焱的狗咬了。 在浮出水面的那一瞬间,静王就没再给她渡气了,换了个姿势,抱着她上岸。 这会功夫荷花池边围了不少的人,有男有女。 静王看了一眼,带着冷意,冲围着的闲杂人道:“都围这作什么?” 声音冷清,力度微重,令人一颤,忙往后退。 女子落水后,衣裳全贴在身上。 不是这些外男可以随便看的。 太子世都这会也过来了,看了看水里的人,就是看得很清楚,静王的唇破了,在流血。 李世都回过神来,厉声冲身边围着的人喊了一个字:“滚。” 闲杂人等也就散了。 文善的婢女赶紧过来由静王手中接过她。 她母亲又惊又怕,还哭了。 静王上了岸,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身湿淋淋的,倒也没损他半分气度。 虚惊一场,两位姑娘被及时救了上来了。 就落水这事,寻歌嚷着是文善推了姬寻觅,这事当然也惊动了帝后。 等两位姑娘换下干净的衣裳,梳洗过后,又来到了御花园。 帝后坐在那里看着他们,目光已不如最初那样温和了。 皇上说:“你们两个说一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姬寻歌已把那边发生落水的事情说了一遍,一口咬定是蔡文善推的。 姬寻觅跪了下来,行礼,说:“惊动圣驾,臣女有罪。” 她看了一眼蔡文善,低声哽咽,梨花带雨,说:“想必文善妹妹也不是有意的。” 言下之意:虽不是有意的,但就是文善使她落了水。 两大世家的姑娘闹出这等事情,许多人是非常乐意看这份热闹的。 蔡文善垂眸跪在一旁,面上的情绪也酝酿好了,她楚楚可怜的回道:“我若有害姐姐的心思,何必再跳下水去救觅姐姐了,为了救你,我险些搭了自己的性命。” 大家看出来了,两位都不是省油的灯,都很能装。 姬寻觅哭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副受惊后怕的模样,真让人同情呢。 寻歌这时一脸气不过,跪下道:“启禀皇上,臣女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蔡文善推了觅姐姐落水,一定是她今天因为捐款一事对我祖父有诸多的不满,便把气撒在了觅姐姐身上,大家都知道她家比旁人多捐了二十万两的银子,但捐款这是个人意愿,并未有人强迫她们,事后朝旁人撒气,真没意思。” 这话信息含量太大了。 一口咬定了就是蔡文善推人落水,原因,还不是因为之前捐款的时候,两位国公有几句争执,最后蔡文善姐妹一咬牙又捐了两个十万。 银子虽然捐了,心里到底是不甘心的,才有了姬家小姐被报复落水一事。 这姬家人倒打一耙的本事,文善开眼了,但也不震惊。 蔡文善回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觅姐姐,我再问你一次,你落水是谁推的?” 姬寻觅不语,只是不停的抹眼泪,抽泣。 就是默认了寻歌的话了。 姬寻歌气愤愤的道:“就是你推的,你少在这装腔作势。” 这两堂姐妹,一个娇弱可怜,一个愤愤不平。 一唱一和,演得那是一个投入。 蔡文善冷言:“姬寻歌,且不说你的证词不足采纳,你当我疯了还是在场的人都是蠢的,会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词。” 这话怎么听着这般的别扭? 他们哪个都不蠢。 蔡文善看着娇滴滴的,没什么攻击性,一开口,也是一个牙尖嘴利的。 “我为什么要推姬家小姐落水?是嫉妒她不如我貌美,还是嫉妒她家不如我家捐得多?我倒要说,姬家两位小姐在诬告我,你们嫉妒我家捐得多,嫉妒皇上与我说过几句话还要封我为四品诰命,是你们主动来寻我与我说话,你们自导自演想诬告我,大家若相信了你们的话,皇上就会厌弃我和我家,一切就如了你们的愿,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两个人除了自己家人,都没有旁的证人。 嘴就两张皮,各说各有理。 帝后面色各异。 皇后说:“文善说得有几分道理。” 蔡文善到底是她的侄女,蔡家的人,该帮的时候,也是要帮一下自己人的。 “就是小女孩家的一时打闹,过几天也就忘记了,皇上,不如就这样算了。” 说这话的是姬贵妃,俨然一副和事佬。 蔡家和姬家的人都出来说话了,皇上沉默。 他要平衡各大世家,在没有找到真相前,处理这种事情的态度就要中立。 蔡文善却掷地有声的说:“不能就这样算了。” 就这样算了,走出这个皇宫后,她蔡文善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以着这姬寻觅的恶毒,离开皇宫后不知道要在外面怎么造谣她。 大家都看她。 小小年纪,倒是倔得很,跪在那里腰板挺得直直的,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劲。 蔡文善说:“我还有一个人证。” 大家诧异,皇后道:“那就快让证人过来。” 不早说。 蔡文善暗暗咬了一下牙,硬了头皮道:“证人就是静王,还请传静王过来作个证。” 大家就很惊讶了。 第5章 赐婚 蔡文善说她的证人就是静王,这话是不假的。 她离开宴席往外走,站在那树荫下的时候就看见他了。 再后来,姬寻觅迎面过来,静王就退到一旁的花丛后了。 她知道他一直没有离开,在看着她。 那一瞬间她莫名觉得,李世焱他就像一个小偷,在一旁偷窥她。 有一瞬间觉得有点可笑,可笑后又觉得不可思议。 也正因为知道他没有离开,她跳水的时候就知道,静王会救她。 救了她后,再作个证不为难。 皇上让人去传静王。 他救过蔡文善后,去梳洗了一番。 身上已换了银白的衣裳,半干的墨发用一根丝带束起,一袭墨发垂下,简简单单的装扮,就是好看到不染尘埃。 仿若不染尘埃的谪仙,误入人间。 谁能把心有城府和静王联想在一起。 他应该就如他的外形,不食烟火,无求无欲,看淡一切名利的。 文善腹议他表里不一。 站在殿前,他尊贵,优雅集于一身,这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就是高不可攀。 他行了一礼:父皇。 声音平静,一如既往清凉,却如好听的琴弦,一开口便拨弄在人的心弦上。 姬寻觅姬寻歌都看着他,目光难掩热情。 皇上说:“文善说,你可以为她作证,现在你来告诉大家,寻觅究竟是如何落水的?” 有人暗暗嘲笑蔡文善是个蠢货。 静王母妃的母族是姬家,人家当然是为姬家人说话。 让静王出来作证,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起自己的脚吗? 静王没疯,也不傻。 蔡文善也不蠢。 记得一些前尘往事后,她还是能拿捏到静王一分弱点。 静王李世焱偏头看了过来,凤眼温和的看向跪在地上的蔡文善。 蔡文善也抬头看他,清澈的目光中,又带着期盼,说:“我知道请静王来作这个证,会让静王很为难。” 她咬咬唇,可怜。 既然知道会让他很为难,为什么还要为难他? 这样为难他,是要付出代价的。 “表哥。”姬寻觅带着哭腔唤他。 他的眼神一直盯在蔡文善身上,这更让她心中嫉妒之火疯狂的往外冒。 从蔡文善出现,姬寻觅就有留意到,她这位表哥的眼睛一直在看人家。 人家离席出去,他也跟着出去。 她本是追着静王出去的,出去后没见着他的人,倒是遇着了蔡文善。 ~ 静王似乎在考虑,又似乎在犹豫。 姬贵妃看着儿子,心里一沉。 她可没有忘记,这蔡文善落水后,是她儿子救上来的。 甚怕他被这女子的眼皮勾引了去,姬贵妃开口说:“世焱,你要想清楚了,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静王,这可关乎到你表妹的声誉。”卢国公也唤他,声音微重了些,明显是在给他施加压力。 这个节骨眼上,他在磨蹭什么? 照着常理,他应该毫不犹豫的就说看见蔡文善推了姬家小姐落水。 李世焱眼神寡淡,看了一眼姬寻觅说:“若是文善做的,她就不会舍命救你了。” 一锤定音。 姬家小姐就是自己落水的,与蔡文善无关。 姬寻觅瘫坐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弯腰,他把蔡文善给扶起来了。 蔡文善想挣开他的手,他握在她臂上的手,像铁手似的,竟挣不开。 他一定是故意的,他故意使力,令她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不稳,往他怀里去跌。 他当然是顺势就揽她在怀,语气温和如春风,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一瞬间的亲昵,便又把她扶正,站好。 看起来好有君子风度的模样。 蔡文善都来不及震惊他这一系列的表演,琢磨他想干什么? 他这是众目睽睽之下,抱了她。 姬家人震惊,吸气。 她维护了蔡文善的名声,姬寻觅的名声要怎么办?旁人要怎么看? 姬寻觅绝望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只要不瞎,大家都能看出来,静王心悦蔡文善。 这还不是结果。 静王又平静说:“本王看到的是,寻歌推了寻觅落水。” 姬寻歌身子一晃,全身发抖。 姬家人震惊到抽气,寻歌腿上一软,扑在地上。 卢国公气得立时请罪,他跪下道:“臣教导无方,请皇上治老臣的罪。” 谁家还没点恶心的事,皇上自然是不会治他的罪,只道:“卢国公不必自责,罪不在你,好在没闹出人命,人带下去,以后不必再入宫。” 卢国公谢恩,寻歌立刻被他的家人拖出去了。 在宫宴上闹出这等毒杀同门姐姐的罪,以后她的人生也算完了。 真相大白,姬寻觅可怜又愧疚的看向蔡文善,道:“是我误会妹妹了,还望妹妹不要生我的气,原谅我一次。” 蔡文善一脸遗憾的说:“能对我产生这样的误会,说明在你心里并不曾真的拿我当妹妹,以后还是叫我的名字。”顿了一下,大度的说:“我会原谅你的。” 姬寻觅被噎得失语,蔡文善面上也淡了几分。 静王宁愿当众打姬家人的脸,牺牲一个姬家的姑娘,也要帮她。 文善想他总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若说是想拉拢蔡家,他应该知道不可能拉拢得了,父亲母亲一心想攀附的是太子,一心想让她嫁的也是太子。 蔡文善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身边的人,静王也在看她,目光竟深情得要滴出水来。 任谁都能看出他在脉脉含情,送秋波。 蔡文善一惊,忙别过面,爱不起他这假得不能再假的深情,感觉又被狗咬了。 不过,近距离看静王,文善看见了他的唇上有伤,她意识到自己在水里咬了他一口后,就又有种自己又被狗咬的痛觉。 ~ 众人因为静王的作证面色各异后,忽然有人问:“静王这嘴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说这话的是蔡文真。 听说蔡文善落水后她就跑过来看了,也看到静王抱着她从水里出来。 当时,她一眼就看见静王唇上带了血。 她又不笨,很快就意识到两人在水里可能发生了什么。 蔡文真这一问,大家也就真就仔细的瞅了瞅静王的唇。 他的唇色唇形都极为好看,即使是被咬破一小块皮,也没损他半点形象。 在座的没几个傻子,看着看着,大家就看出门道了。 庞南熙也故意配合着女儿演出,说:“这还用问,当然是静王为了救人给渡了气,不小心被咬着了。” 静王就没有否认。 蔡文善有几分的羞耻。 被静王渡气是事实,但摆到台面上来说,就会让人很难看。 她猛然看向静王,希望他能解释一下,说这是他不小心咬破的,和她无关。 毕竟,他救过她,又为他作了证,解释一下并不为难。 静王也看她,他的眼神就很温柔的说了句:“本王会对你负责。” 这是直接承认了。 文善蹙眉,谁要你负责任了。 皇上忽然觉得有点意思,说:“朕瞧着两孩子般配得很,结一段金玉良缘不失为一段佳话,今天朕就做了这个主,为你们把婚赐下。” “儿臣谢父皇赐婚。”静王跪下谢恩,就很郑重。 太子世都脸色变了变,他欲上前阻止,被一旁的平王拉住,低语一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子三思。” 皇上已点了鸳鸯谱,静王也是满意的,蔡家也没人说话,太子若这个时候出面,会同时扫了皇上与静王的颜面。 他可以不在乎静王的颜面,皇上的面子还是要顾及的。 姬家人面色也很难看,姬贵妃表情复杂,但没再言语。 蔡守业心里是不满意的,他们看中的是太子,但这话他们不敢当皇上的面说,还要忍着心痛谢恩。 庞南熙母女就很开心,这样他们就与太子妃无缘了。 蔡文善没有说话,也不会有人在意她同意不同意。 儿女的婚事向来父母做主,轮不到她一个女子置喙。 这个结果也是她没有想到的。 ~ 蔡文善向来把男女情爱看得比较淡,赐婚一事并不让她纠结。 前一世,一心为权利而活,谁有权利她靠近谁。 这一世,她只想守护她在乎的人。 如果这一世静王还是那个赢家,就让她做他背后的那只箭。 她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母亲,因为皇上的赐婚,他们的表情都很精彩。 皇上是不喜欢蔡家与太子走得太近的,怕到时候朝堂被蔡氏一族操控了,所以他见缝插针,把她赐婚给他认为最安全最没有危险的人,从而慢慢瓦解蔡家在朝中的势力。 太子的眼神里有着愤怒,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让静王世焱捷足先登了。 第6章 不让 宫宴散,各回各家。 赐婚的圣旨当晚就传到了国公府上,这就说明了,蔡文善不会为后。 就算不为后,能嫁个皇子,那也是蔡家无上的荣耀了。 多少人想嫁皇子可是连个侧妃都捞不到呢。 蔡守业率领全家出来接完圣旨后,面色很难好看起来,他心心念念的是把女儿嫁给太子的,从女儿出生他就在为此事谋划了,现在竟是被半路杀出来的静王给打乱了他的计划。 回屋,气得他半天没言声。 庞南熙显然非常清楚他们的想法,她故意笑着过来说:“恭喜国公,贺喜国公,三姑娘日后就是静王妃了呢。” 蔡文真也说:“妹妹真是好大的风光呢。” 庞南熙觉得,蔡文善指婚给了静王,国公日后也只能为她女儿打算,想办法让她女儿成为太子妃。 庞南熙被堵了多天的恶气终于得到一丝的释放了。 庞北雁一个庶女,有什么资格和她平起平坐,同侍一夫,成为平妻。 ~ 蔡文善看不得庞南熙母女得意的嘴脸。 她娘在这国公府上为妾,步步谨慎,处处讨好,惟恐行差踏错,但总也不能讨得祖母的喜欢,平日里又被她这个正房处处打压,憋屈了一辈子,现在好不容易被扶正了,还没高兴两天,又要被她们冷嘲热讽。 她这个当女儿的重活一世,没道理再让她娘受人欺压。 对付这母女俩,她也早有了准备。 蔡文善对韦国公道:“爹,女儿在皇上面前说的十万两,银票都在这里了。” 蔡文善记得,前一世,她爹连十万的银票都拿不出,从帐房支取的时候,庞南熙这边拆东墙补西墙到处凑钱。 这一世,她倒要瞧瞧,二十万两的银票他们如何拿得出来。 蔡守业总算想起这事了。 婢女梨花递过一个匣子,打开,里面都是银票。 她爹狐疑的过目一遍,还真是十万两。 他本是想着为她一块把这银子付上的。 蔡文善笑问:“想必二姐这边也准备好了?” 蔡文真翻了个白眼,回敬她:“你少装模作样了,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的十万银票肯定是爹事先给你的,爹能给你垫上,自然不会偏心,也会给我一块垫上。” 蔡守业皱眉,这银票还真不是他给的。 蔡文善认真的道:“二姐姐,我说是我自己的银子,便不会从爹这里支一文的银子。这上面的银号都是新的,从宫里回府后我派人去银庄取的。” 这般大额的银票,如果是府里的,一定会经过层层审核把关的。 就算是他爹,身上都拿不出十万的私房钱。 蔡文真不信,赶紧去看银票。 蔡文善讽刺她说:“爹的银子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为了贪图一时的美名,一时的嫉妒,就想让爹平白的给你出十万?我劝你还是趁早去想想办法,赶紧借钱去,对了,你可以去你外祖母家借一借,兴许他们能借你几百两银子也不一定呢。” 她自己的爹,她最清楚了。 让她爹一下子出这么多的银子,心里窝着火呢,回府后肯定会算这笔帐。 何况,他最后会发现,他出不起。 蔡守业附和她,道:“文善说得没错,自己的银子,自己出,我是不会给你们多出一文银子的。” 扔下这话,他甩袖走了,也准备让帐房这边去支十万两的银子。 若是这次纵容着她们,帮她们把银子出了,下次指不定又给他捅了什么篓子,他家不是开金旷的,可以任由她们肆意挥霍。 蔡文善让婢女把银票收起来,由她爹这边的赵管家收着了。 蔡文真便有些傻眼了,叫:“娘,你看爹。” 她娘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庞北雁,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国公还真是偏心,居然偷偷的给他们母女塞过这么多的私房钱。 这事没完,她必须找国公讨个说法。 十万两的银票,她女儿去哪偷? 就算是她,也偷不到。 众人散,各回各院,蔡文善行在回去的路上。 蔡文真追上来,拦在她面前,逼近,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银票就是爹给你的,你们串通好了。”这就是在说她爹偏心呗。 蔡文善回敬:“你少自欺欺人了,这银票就是我和我娘的私房钱,与其在这怨恨旁人,不如自己想想办法,毕竟,路是自己选的,得走下去不是。” 蔡文真怒,道:“蔡文善,你以前从来不敢这样和我说话的,现在你娘被抬为平妻,你是不是觉得可以和我一样平起平坐了?” 蔡文善笑了笑。 是啊!她以前从来不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她说话。 虽然爹很疼她,但这份疼爱不足以让她肆意妄为,爹的上面有祖父有祖母压着。 百善孝为先嘛。 当年,她爹与她娘相爱,她爹是国公嫡长子,她娘庶女,嫡庶之别,她爹被迫娶了庞府的嫡小姐,他爹最后开了个条件,是要她的母亲也进府为妾。 许多年来,她爹因为不能给她娘正妻之位,一直觉得愧对她们母女,就多爱她们一些,有什么好东西也悄悄多给她们母女一些。她们母女深知自己的身份卑微,在他们面前伏低做小,让他们挑不出错,但爹的宠爱就是个错。 与人为妾,就是错。 生为庶女,就是错。 不论她们做什么,都是错。 她们母女在这府里步步为营,处处小心,说话从来都是柔声细语,她们所有的委屈,都自己咽了。 现在祖父祖母死了,她母亲被抬为平妻了,她们母女才有机会喘一口气,挺直腰杆,再不用卑躬屈膝了。 她母亲也才有机会进宫看一看。 再后来,国公府被抄了家,她们都被为奴,姬寻觅把蔡文真一块买了,这蔡文真可没少帮着出坏主意来欺负她。 她望着蔡文真嘲讽道:“二姐姐,让了你这么多年,你不觉得恶心吗?明明我比你漂亮,比你有才艺,在人前我却要隐藏自己,我恐怕光芒盖过了你,引起你的嫉妒便挖空了心思想害我,以后,我若没有错,便不会再让你。” 和前世的对话,一模一样,不用去想,这些话就脱口而出了。 说得那么的肆意,那么的痛快。 蔡文真被气得身上发抖,骂:“蔡文善你要点脸,你哪里比我漂亮了,你几时比我有才艺了。” 蔡文善转身走了。 蔡文真气得跺脚,大骂:不要脸,不要脸。 三小姐蔡文美走来,安慰她道:“二姐姐,她都走远了,你别气了,气坏了自己不值当的。” 蔡文美的母亲是府里的王姨娘,本是庞南熙的婢女,为了与庞北雁争宠,硬塞给了蔡守业为妾。 以为这样可以分一点他的爱,蔡守业又怎么可能会多爱一个婢女,新鲜两回便罢了。 ~ 蔡文真勉强压了压火气,道:“看见没有,她现在是嫡女了,以为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对我说话都不恭敬了。” 蔡文美安慰说:“二姐姐不必生气,她的福气也就这么大了,她最大也就是个静王妃,二姐姐将来却是有机会做太子妃的人,您现在与其和她置气,不如想办法讨好一下父亲,先把那十万两银子还上。” 话虽如此,但就是气啊! 蔡文善她现在翅膀硬了,得意了,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第7章 借钱 韦国公本以为自家蔡府家大业大,十万两的银子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十两银子,不料,帐房竟然告诉他,没有这么多的银子,最多也就能提出二万的银子,细问之下才知道,国公府这些年的帐本上,一直都在亏空,每个月的支出都是拆了南墙补西墙。 韦国公震惊,震怒,叫来庞南熙质问她是怎么一回事,让她立刻给自己筹出十万两。 庞南熙心里还在为他偏心闹别扭,认为他私下给了庞雁母女十万两,可能更多。 见他来问这事,也没好气,阴阳怪气道:“国公的私房钱都不下百万两,区区十万两,也值当国公兴师动众。” 帐房十万两都取不出来,这还能是小事? 韦国公再听她这般阴阳怪气,更怒,当即传下话来,让帐房本帐本全都给送过来。 这个家一直是她在当,她现在搞得十万两都取不出来,居然还敢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阴阳怪气他,还敢让她生的女儿去捐十万两,还敢欺瞒他这么久。 韦国公恨不能先打她一顿解了气。 但他是男人,不屑于打比自己弱的女人。 韦国公让她先滚了,立刻去筹钱。 韦国公又让人把庞北雁也传了过来,今个是非要把这帐本好好捋一捋了,他倒要看看他国公府上怎么就连两万的银子都取不出来了,这些年来银子都花到什么地方了。 ~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 蔡文善来的时候她爹和她娘正埋头捋帐本,面前的帐本堆积如山。 她娘说:“善儿你来得正好,快过来帮忙对一下帐本。” 文善就帮着一起对帐本。 文善虽小,对算帐这些事就是具有天赋,据说她小时候抓周,人家女孩都抓各种首饰,她却抓了算盘,抓元宝。 事实证明,她就是很喜欢钱,也喜欢钱生钱,她虽才刚过十四周岁,已能哄着她娘悄悄开了多处商铺,赚得那是一个盆满钵满,十万两银子,她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她爹坐在那里眉头紧皱,头都不曾抬一下,这帐本越整越心惊,忍不住怒道:“就这一年的帐本来看,咱们蔡家竟然是月月亏空?” 庞北雁轻声唤他说:“眼下还是先想办法补上这要捐的银子。” 蔡守业没说话,面色极差。 蔡文善沉默了一会。 今天发生了太多她无法掌控的事情。 不一样的选择,也带来了不一样的后果。 也好,是时候把这掌家的权夺回来,交给母亲掌家了。 “爹,银子的事情,我去想想办法。”怎么着也得把这个难关给过了,皇家这帐,不交不行,也拖不得。 帐本的事情,这是家里的帐,好算。 蔡守业看她,疑惑:“你有什么办法?” “我去问静王借些银子。” 她与母亲的私房钱肯定是不能动的,她也不太想私房财外泄太多。 那就向静王要了。 他既然救了她两次,要点银子这事,他应该是肯的,就是不知道能从静王这儿要到多少的银子。 提到静王,她父亲母亲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蔡守业问她:“善儿,你当真愿意嫁静王?” 蔡文善笑了一下,说:“愿意。” 庞北雁狐疑的看她一眼,从她的表情里没看出勉强。 她们是母女,她会不知道女儿的心思? 女儿喜欢的明明是皇太子,现在圣旨下,喜欢也没有办法。 “爹,娘,等我好消息。” 她行了一礼,退下。 庞北雁看了看她,她的婚事,日后再想办法,眼下要紧的是这要交的捐款。 ~ 幽暗的天空,被星光点缀得灿烂无比。 虽然时间不早了,为了那些银子,蔡文善还是套了马车,带了家仆,去了静王府。 皇上赐婚的圣旨今天下午刚宣,她大晚上的忽然亲自登门拜访…… 听到侍卫来传话,静王世焱深色的眸子动了动。 走出房门,行在游廊里,他难免要猜测着她这会过来,是要求他什么? 这个时间登门,自然是有求于他。 ~ 在他过来前蔡文善气定神闲的坐着等他,婢女送上茶水,她并不想喝。 直到静王出现,坐着的蔡文善站了起来。 刚沐浴过后的静王世焱一身闲适的黑色衣袍加身,墨发依旧用一根简单的丝带束着。 换了身颜色的衣裳,就犹如换了个人,在他的身上无端就被笼罩了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威严气势。 蔡文善看他,仿若看见黑夜里的狼。 她行了一礼,尽量让自己在他面前看起来比较镇定。 因为前世的阴影太重,导致她现在还是有点惧他。 她是高高在上的静王,她卑贱如狗,在他面前,也只能卑微的屈辱的活着。 他说:“文善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他唤她的名字极为自然,语气也温和,好像早唤过千百回。 伪装得再怎么温和,眼神再怎么情深,刻在骨子里的高贵是无法抹去的。 他就是能一眼让她看出他们之间的差距,不配。 不论前尘,还是今生,他就是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卑微,这是在太子面前都不会有的感受。 ~ 蔡文善努力压下心里的起伏,说:“忽然造访,实属冒昧,若非万不得已,文善也不敢打扰静王,还请静王莫怪。” 一口一个静王,说的话也是客气又疏离。 毕竟,他们也不熟。 静王看着她娇好的眉言,她说话都是垂了眉眼,似乎不太敢直视他。 她好像不是一个胆怯之人,站在皇上面前,她还能侃侃而谈。 静王说:“不打扰,不怪。” 他看起来就很好说话的样子,姿态放得很低,好像就是要拉近与她的距离。 蔡文善张了张口,借钱这事,不光需要勇气,也需要足够厚的脸皮。 刚赐婚,她这就张口借钱…… 还不是一笔小数目。 咬咬牙,硬着头皮,蔡文善还是直言了。 “今天父亲查了一下帐,实在无法提出所捐款的数目,文善想到静王日后即将成为我的夫君,那便是我的这世上最亲的人了,就想向静王借一些,先解决了这燃眉之急。” 静王心中了然。 她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来意。 她想她朝静王要再多钱,都该是问心无愧的。 ~ 静王走向蔡文善。 她虽然努力让自己镇定,他其实可以感觉出来她在紧张。 是怕他不给吗? 看他向自己走来,文善抬了眉眼,黑亮的眼睛有着不安,或期盼。 静王在她面前站住,如一道温暖的风,他说:“可以。” 真是春暖花开。 蔡文善心里那个紧绷的弦松了下来,钱借到了。 她当然是不会还的。 静王问:要多少? “十万。”她也就帮着还父亲的那一份,多要点,万一他有呢。 静王点头:就当是本王给你下的聘礼了,明个我就派人送过去。 不用她还了,但日后也不会再有聘礼,大概是这个意思? 狐狸,还真是不肯吃亏。 蔡文善心里暗暗骂他一句,面上恭敬,退一步,行礼。 她欲行礼,静王伸手接住她的双臂,道:“你是本王的静王妃,日后会是一家人,无须待我这般客气,以后见了本王,不必行礼。” 一家人,她觉得有些好笑,她想笑一下,没笑出来。 无视自己内心的尴尬,蔡文善不着痕迹的又退了一步,避免他碰着自己。 她说:“虽说无须客气,文善还是要说,谢谢静王在宫里的两次相救。” 提到这事,静王也不客气,说:“你记得就好。” 蔡文善也就道:“静王的恩情,文善永生难忘。” 她是不会感谢他的,转身就会忘记。 “叫本王名字。”他盯着她看,声音虽柔和,无端就让她头皮发麻。 好像她若不叫这个名字,就不行。 蔡文善微微垂眸,想着要如何叫他的名字比较合适。 李世焱?连名带姓的会不会有点陌生?或者不够亲切。 世焱,虽是亲切了些,少了份亲热。 “……焱哥哥。”她挺了一下腰杆,叫了个她认为更好的称呼,再配上一张假笑。 这个称呼,绝了。 她这是在恶心自己,可男人就吃这一套。 他嘴角忽然扯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伸手抚在她光洁的面上,手感特别的好,他应了一句:“嗯。” 焱哥哥,好听。 听起来,真假。 蔡文善下意识的忙后退一步。 这才赐婚,就急不可耐的要上手了。 从前尘之事,她也能窥探他一二。 静王并非误入凡尘的仙子,他没有清心寡欲。 凡人的七情六欲,他都有。 ~ 静王看着她不着痕迹的后退,权当她是女孩子家的矜持了。 她行了一礼,说:“文善告退。” “本王派个人护送你。” “我有带人来。” 她的人,他不放心。 静王说:“以后晚上不要单独出来,若有什么事,派个人过来说一声即可。” 就显得很周到,很关心、体贴。 蔡文善顺着他的话应,不想啰嗦。 他唤了个侍卫过来,吩咐下去:“把文善平平安安护送到府上。” 蔡文善就此别过。 随着文善离开,静王也没有闲着,传下去:“去把老八给本王请来。” 老八安王,这是他同胞的弟弟——李世宁。 第8章 生分 去了一趟静王府,蔡文善把好消息带回来了,静王答应给她十万,就当是对她的聘礼。 蔡守业这边勉强松了口气。 文善瞧两个人还在忙着对帐本,宽慰道:“爹,娘,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歇息,这帐本,等明个再对不迟。” 蔡守业哪睡得下,只道:“爹不累,你下去歇息。”又怕庞北雁跟着他受累,也让她先去歇息。 庞北雁笑说:“有业哥哥陪着,我一点都不累。” 她一声业哥哥唤出来,他再累也觉得可以再撑一会。 两人继续对帐,查帐,蔡文善也就回去歇着了。 回自己闺房坐在书案前,她发了一会呆。 她琢磨着男人这种东西有时候可不就是色令智昏,匪夷所思。 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静王是有多喜欢她,大概就是男人对美色的一种占有。 为了美色,不惜与他背后的母族对抗。 一如前尘,静王也不惜违背先帝的旨意,把罪臣之女藏于身边,明着为奴,暗着为满足他那点对美色的占有欲。 “殿下,殿下。” 传来婢女的声音,没拦住,就见太子世都沉着脸进来了。 蔡文善站了起来,摆摆手,示意婢女退下。 “殿下怎么来了?”她站起来,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仔细看了看她,本以为她可能会因为赐婚哭,但她看起来就很好,面上甚至找不出半点伤心的模样。 这就很离谱。 “我来你很失望?”太子世都的语气并不好。 蔡文善看他一眼,诧异他为何朝自己发脾气。 “我又没得罪你,你这是怎么了?” 在太子世都面前,她更自在,更轻松。 太子世都是她的表哥,她爹又是他的太傅,也是他的舅舅,因着这般亲近的关系,太子世都是常往她府上来的,也总是找机会来看她。 重活一世,有些事情她也想明白了。 她不想利用他的喜欢来谋什么太子妃,她只想他们都好好的活着。 太子世都也意识到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不该向她发脾气。 他就是心情不好嘛,示意她一块坐了下来。 李世都真挚的道:“文善,你和我一起进宫,去见皇上,告诉他,你不想嫁给静王。” 他开门见山的把来意说了。 这是他在宫里想了半天后的结果。 想完,他一刻也等不了,就寻来了。 文善凝神,道:“殿下,皇上圣旨已下,文武百官也都知道皇上赐婚一事,让皇上收回成命,且不要说君无戏言,皇上也总要顾及一下静王的脸面的。” 本以为她会愿意,忽然听她有推辞之意,太子不悦。 他有些恼火的盯着她,问:“静王的颜面重要还是你的幸福重要?” 虽然他也知道文善说的是对的,但他没有办法了。 看着慢慢长大的女孩就要嫁给静王,他光是想一下就受不了。 想到静王今天救过她,想过静王的嘴唇破了,他扶她的时候抱过她,看她的眼神温柔,他都浑身难受。 蔡文善就很冷静,说:“别闹了,惹得你父皇生气,不好。” 太子世都看着她,她冷静得非同寻常,面上找不出半点的难受。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不舒服,问她:“文善,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他一直以为,也这样觉得,文善是喜欢他的。 两人是心意相通的。 文善一定和他一样难受,食不下咽。 蔡文善一怔,她是该表现出来一些难过的,毕竟在太子世都的心里,他们应该是两情相悦的。 这些,都是前世的事情了。 现在,她确实不大难过。 就算不难过,她还是忙道:“难过,我当然难过,但圣旨已下,我们总得面对现实,难过也解决不了问题不是吗?殿下,你是太子,皇上对你的期望很高的,皇上可能希望给你选一个更贤慧的太子妃,你不要让他失望。” 太子世都看着她,发现她异常理智,这份理智还是让他不太舒服。 他宁愿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她红着眼睛在哭,或者和他哭诉她的不情愿,那会让他觉得她是在乎他的。 他想看到的反应,她都没有。 他知道文善一直都是个懂事的,但这也太懂事了。 太子世都站了起来,一把抓起她的手臂,道:“我带你见父皇。” 蔡文善看他眼里都是坚决,心里一吓,一把就甩开了他的手臂,起身,正色道:“太子,别闹。” 她不想因为儿女情长让皇上对蔡家对太子心生不满。 他是太子,如果不犯什么错是不会被轻易废掉的,日后若好好防备一下,没准这皇位就轮不到静王什么事了。 上一世,太子世都是出去元州赈灾的时候,染病死的。 她后面只要阻止太子去元州,这一劫就躲过了。 为了太子世都,为了国公府都好好的,她做静王妃,去监视一下静王的动静最好不过。 太子世都明显不能体谅她的良苦用心,面上受伤的情绪闪过,问她:“文善,你喜欢上了静王?你今天竟和我如此生分,一直唤我太子……” 以前她不这样的,私下里都是唤她表哥的。 这一连串的发现让他愤怒,又嫉妒。 静王是长得越发俊美了,几位皇子中,就他最好看,跟个清心寡欲的仙子似的,在世家小姐面前也都装得分外清高,一脸的无求无欲,谁也不爱。 太子世都觉得静王都是装出来的。 是个男人就会喜欢女人,这是本能,本性。 今天静王对文善就特别不同,这不就说明了他的狼子野心。 太子世都盯着眼前的姑娘,眼睛有些发红。 ~ 蔡文善咬咬唇,狠狠心,道:“不管我喜欢不喜欢,他都是我未婚夫了,为了你好我好蔡家好,太子日后还是少往我这边来。” 她果然与他生分了,都不让他来了。 太子世都受伤的神色更浓,道:“你这就移情别恋了?” 蔡文善不忍看他,沉了沉声,道:“皇上对你有更高的期望,殿下不该局限于儿女情长。” 太子世都看着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她下逐客令:“时间不早了,太子你快回去,让人看见你这么晚还在这儿,不好。” 太子世都脚下像生了根一样,挪不动,迈不开。 蔡文善侧身过去,不敢看他。 如果这样可以保护他,保护大家,那就这样。 皇上把她指给了静王,便是不许她染指太子世都。 皇上的态度已说明了一切。 过了一会,太子世都说:“文善,我不会妥协的。” 转身,他算是走了。 沿着夜色,他匆匆离去。 让他就此放弃他心所爱,他不能,也做不到。 文善过于理智,怕会连累到他,他懂。 既然如此,他只能找静王了。 天下的女子何其多,除了文善,静王他想要什么样的,他都弄给他。 第9章 伤心 本以为文善会愿意和他入宫一块见皇上,不料她拒绝了。 既然她这里不成,那就从静王下手了。 静王年过十八,十五岁封了王。 大晚上的,太子世都坐着马车夜访了静王府。 那时的静王正在听安王翻着白眼叫:“哥,你大晚上把我叫过来,就是要朝我借银子?我给你说,我没有。” 安王李世宁,十六岁了。 宫里有了太子,他们这些皇子满了十五就都被封了王,出宫另居,给太子让路。 静王坐在那里,眉眼如画,他说:“你去朝其他人借,能借多少是多少,天亮之前,至少要给我送六万过来。” 安王嚷嚷:“六万,才六万而已,你外面不是有许多银庄,田庄,布庄,茶楼,书社,你会连六万也没有?” 旁人不知这背后的主子是他,他这个亲弟弟还是知道的。 “周转不开。” 鬼才信,六万就周转不开了? 捐款几百两,下聘十万两,传出去不好听。 静王忽然就横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敢不去试试看。 安王非常不情愿,还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堂堂安王到处求人借银,你这不是让我难看吗。” “你到底去不去?”静王声音重了些,显明了他再废话,他就真火了。 “去去,你是我哥,你要给嫂子送聘礼我能不去吗?” 造孽。 他满心不乐意的去借钱了。 静王让他向其他人借,无非就是平日里与他们关系比较好的其他几王罢了。 ~ 把人打发走了,静王这边也没闲着,下面的人已把府里的银子一箱一箱的抬了出来,放在殿前。 他自己府里先准备了四万的白银。 明个,这些就当作聘礼送过去了。 正在这时,侍卫来报,说是太子殿下来了。 这边才通报完,那人就进来了。 一看这满屋子的箱子,疑惑,问他:“五弟这是作甚?” 他瞧了一眼来人,行了一礼,回他:“给静王妃的聘礼。” 这就让太子世都很不开心了,脸色沉了沉。 静王问:“太子深夜造访,有何指教?” 太子世都瞧他气定神闲,压着心里的嫉妒,坐下,问:“有酒吗?” 原来是来借酒浇愁的,静王吩咐人备酒菜。 两杯酒下去的时候,看着静王那张悠闲的脸,太子世都忍无可忍的说:“你把文善还给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静王面上微微怔了一下,道:“皇兄这是喝醉了。” 太子世都又猛喝了一口手里的酒,认真的道:“五弟,除了文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静王面上已冷下来,语气冷淡:“除了文善,太子想要什么,从我这里拿去便是。” 太子世都耐心的循循善诱,道:“文善与我青梅竹马,我一直都喜欢她,她也喜欢我,父皇不知旧情,才会给你们赐婚,你现在只要去和父皇说一声,我们一起去说,父皇一定愿意收回圣旨,你也不愿意你静王妃的心里一辈子喜欢的是我对?” 静王就被这话气笑了,他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保持风度,用最柔的声音说最诛心的话:“既然文善那么喜欢你,她遇着难处的时候,为什么第一时间找的不是你,而是我这个未婚夫?” 太子世都一怔,问:“她遇着什么难处了?” 他明明刚从那边过来,也没听舅舅说过,更没听蔡文善提过一字。 静王说:“家务事,就不好向太子透露了。” 家务事,蔡家的事情倒成了他的家务事了,他不过才被赐婚半天,就以家人自居了。 两人相视,静王神态闲适,看似对他这个太子尊敬,分明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为了女人,和他叫板。 太子世都有几分恼意的瞪着他。 明明该是他的人,现在倒变成他要求人放手,成全。 静王又道:“文善已是我的未婚妻,为了皇室的颜面,也为了你自己好,太子日后不要再去纠缠她了。” 他站了起来,对外吩咐,说太子喝多了,让人来扶他回宫。 这是下逐客令了。 太子世都不死心的站起来,逼近他道:“五弟,除了文善,你想要什么样的美女,我都找来送给你。” 他们又不熟,能有什么感情? 有什么好割舍不了的。 静王说:太子慢走,不送。 他吼:“世焱,算我求你。” 他一个太子,都这样卑微了。 静王脸色冷了下来,道句:“你去求皇上。” 他转身走了。 太子世都的人前来扶他,他挥手打开,他又没有醉。 求皇上,他就去求皇上又如何? 太子世都咬牙切齿。 他心里清楚,皇上那里是求不来的,只会被痛骂一顿,对他失望。 可是,真的很不甘。 他守护的姑娘,就这样成了静王妃了? 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不像是真的。 太子世都一脸失魂落魄的离了静王府,静王世焱让人备了马,也出去了。 夜深,路上已没了行人。 韦国公府,留下一盏长明灯。 蔡文善还坐在烛火下发呆,想起种种往事,惆怅后,她轻叹口气。 太子世都去而复返。 由于夜深了些,他没有从正门过,也没让人报。 他自己翻墙进来了。 耳房值夜的婢女睡得死死的,也压根没发现有人进来。 蔡文善人在屋里坐着,怔了怔,以为自己眼花了。 太子世都坐在她面前,直问:“府上出了什么事情了?” 有什么难处是他不能知道的? 他不相信,她与他真的生分到此。 蔡文善摇头,问他:“你怎么又来了?” “我听说府上出了事情,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你宁愿去求静王帮忙,也不肯告诉我?” 文善默。 听他这话,好像是去找过静王了,不然,这么一会功夫,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有事去求了静王。 感情用事了。 太子世都一脸受伤,问:“你告诉我,有什么难处是我不能为你解决的?” 文善有几分的不忍,回他:“已经解决了,太子殿下无须多想。” 太子世哀怨的看着她。 这一道赐婚,是把他们往日的情份都一起斩断了。 他不能忍。 “善儿,我们私奔。”这是他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疯了。 文善腾的就站了起来,有震惊,有抗拒。 私奔,她这辈子都别想回帝都了。 皇家不会放过她,拐走了太子,皇上会一怒之下牵连到她的父亲母亲。 至于静王,给他戴这么一顶大的绿帽子,他更不会放过他们。 左右就是死路一条。 这一世,她是想守护自己的家人,是想太子好好活着的,不是再走一回前世的老路。 她狠着心表明立场:“我现在已是静王妃,也请您自重,以后再不要说这话。” 太子世都看着他,目光有着些许的绝望。 文善居然让他自重。 她的心,不在他这儿了。 她看他的眼神,都不热切了。 她眼里更多的是冷静,都不像他所认识的那个文善了。 他心里一痛,脱口说出:“与你相比,这个太子之位,我根本不在乎。” 蔡文善看着他,有几分的恨铁不成钢。 儿女情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比那么多人的性命还重要? 总有一天他会明白,只有保住太子之位,他才能为所欲为。 她盯着他,手按在桌案上,靠近他一些,低声又有力的说:“如果失去了太子之位,你根本就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太子殿下,我盼望你尽快清醒过来,只有保住太子之位,你才能够为所欲为,去得你想得,要你想要,你莫要以为你这个太子之位坐得无比安稳,没人抢夺,身为男儿郎,谁人不想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另外,我提醒殿下一件事,元州赈灾,你不要去,太子殿下只需安心待在宫里,跟着皇上学习政事即可。” 她不想他前去元州是怕他重蹈覆辙,前尘那一世,他去后就没有再回来。 无法宣于出口的话,因着某种情绪,她终是说出口,只盼望太子世都不要辜负她的一片良苦用心。 他给的爱,她无法回应。 容她用别的方式来回报他的深情好吗? 太子世都怔了怔,看着她,仿若第一天才认识她。 眼前的蔡文善,忽然就变得陌生起来。 “太子殿下快走,我这里不便久留。” 她人已直了身,站得笔直,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 太子世都站了起来,看着她,恍惚了一下。 见他还站着不动,她抬步往外走,拉开了门。 太子世都几时被人这般对待过,他是一国的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忍无可忍的,他往外走,身后立刻传来她关门的声音,顺便把门拴给上了。 真让人伤心。 第10章 排面 夜漫长。 静王饮一盏茶,兀自的笑了一下。 ——如果失去了太子之位,你根本就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太子殿下,我盼望你尽快清醒过来,只有保住太子之位,你才能够为所欲为,去得你想得,要你想要,你莫要以为你这个太子之位坐得无比安稳,没人抢夺,身为男儿郎,谁人不想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另外,我提醒殿下一件事,元州赈灾,你不要去,太子殿下只需安心待在宫里,跟着皇上学习政事即可。 小姑娘的声音轻柔又不失力度。 真不像是这年纪能说的话,倒像是历尽了岁月洗礼后的感悟。 就在不久前,太子殿下前脚走后,他也独自出去了一下。 如他所想,太子殿下没回宫,去找了他的静王妃。 太子世都喜欢他的静王妃,他也并非不知道。 人家是青梅竹马,表兄妹,亲上加亲。 至于他,就像一个小偷。 ~ 文善的父亲是太子的太傅,在教导太子的同时,也会教导几位皇子,那时候他们还都是皇子,不曾封王,随同太子来蔡家给老国公祝寿时,静王在那时就遇见了她。 只有八九岁大的女孩,模样乖乖,粉嫩嫩的,笑起来眉眼弯在一起,生动又好看。 太子曾介绍说:这是我文善妹妹。 眼神里都是自豪,宠溺的唤她说:“文善,过来叫哥,叫了哥以后就全是你哥了。” 她乖乖的挨个叫哥,声音甜甜,有些害羞,却也不胆怯。 她也曾眉眼弯弯,红着脸唤过他一声五哥,都没敢直视他。 他有多少次站在远处看她,见她的眼里只有太子。 她看见太子会高兴的笑,叫表哥。 就很亲。 今天,她出现在宫里,惊然发现,不知不觉,她长大了。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烙印在人心里。 他看了她好久。 她或笑,或静。 他就觉得赏心悦目极了。 他本无意夺人所爱,是她主动投怀送抱。 她胆大包天的要他作证,证明她并没有推人落水。 他的母族姓姬,若非心悦于她,他岂会真的不顾母族的颜面为她作证去打姬家人的脸。 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听到她让他作证时,他就知道,自己是过不了她这一关了。 他为她作证,她也理当付出一点代价。 确实是施了些小小的心计,也是父皇看不得蔡家再与皇太子联姻,借着这个机会,给他们赐了婚。 他就像一个小偷,终于可以堂而皇之的入室抢劫了,抢得光明正大,人人都说好。 不管这人是如何得来的,现在文善名正言顺的是他的人了,太子便不能染指。 为了她,他准备了这十万黄金白银为聘礼,解她家燃眉之急。 ~ 安王为他这位兄长忙了一夜,在天亮时,终于把银子一箱一箱的金银都送来了,一块来的还有穆王李世封,兄弟中排行老四;晋王李世景,排行老六;仁王李世庄,排行老七。 老六老七的母妃早逝,老四的母妃为齐贵妃,还活跃于宫中。 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一个赛一个的俊美。 晋王世景调笑说:“五哥让老八借了一圈钱,这么一来,恐怕全帝都都要知道五哥穷了。” 老八安王最小,才十六岁。 安王李世宁嘴一噘,道:“我可是辛苦了一整夜,连个觉都没睡,五哥,我这份辛苦,我看你这辈子还不清了。” 晋王世庄笑说:“这份辛苦就不用还了,等五哥周转开了,都按利息给算上。” 静王说:好说。 排行老四的穆王世封打了个响指,道:“就等老五这话了。” 穆王与静王同岁,两人同月同天生,就是他早上生的,静王晚上生的。 静王说:“本王的爱妃,总是要给够排场,都一块去。” 几位王同去,够排面的。 安王世宁打着哈欠说:“虽然我很困,这个面子还是要给五哥的。” 晋王世景取笑说:“五哥几时对姑娘家这般上心了,可见五哥是动了真心了。” 仁王世庄认可这话,也道:“五哥喜欢的姑娘,排场一定要有。” 说说笑笑中,静王府这边的仆人都过来,把一箱一箱的金银珠宝抬了去。 前有护卫开路,后有侍卫保护。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韦国公府。 韦国公今天没有上朝,派人给皇上请了个假,说是正在筹备捐款的银子。 昨天晚上庞南熙也去借了一圈钱,加上自己手里的私房钱,也才弄到六万,还差四万。 把钱送到国公那边的时候,又被狠狠的训了,帐本甩在她身上,让她看。 韦国公让她把钥匙拿出来,不许她再碰府里的事情。 这是要夺她的掌家权了。 国公一夜没合眼,就在查这些年的帐,越查越心凉。 庞南熙她怎么敢隐瞒不报。 这般大的漏洞,她拆了东墙补西墙,填填补补,这么算下来,这些漏洞再给个十万两银子也填不满。 他们蔡家,竟然没钱了。 可笑,可怒。 韦国公现在就指望静王能把银子送来,送来了他好去皇上那交差。 ~ 静王当然是如期而至,抬了那么多箱子的金银来了,一起送聘的还有几位王爷。 敲锣打鼓的,就是很热闹。 韦国公听闻来报后赶紧让全家上下都迎了出来。 一箱又一箱的金银往府里抬,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几位跟着前来的王意气风发,安王世宁笑眯眯的,口无遮拦,道:“韦国公,这都是我哥下给我嫂嫂的聘礼,你可不要私吞了。” 韦国公老脸一红,忙道:“安王说笑了。” 谁和他说笑了。 安王径直走向未来的嫂嫂,行了一礼,道:“世宁见过嫂嫂。” 他哥这般珍视喜欢的姑娘,他作为弟弟,是应该正式拜见一下的。 不等人介绍,他哥也不可能主动给他介绍,索性他自己认识了。 蔡文善就很尴尬,正色道:“安王休要胡言。” 现在还不曾成亲,嫂嫂长短的叫,岂不让人笑话了去。 年少的安王偏偏不觉得自己有叫错,噘嘴,道:“本就是嫂嫂,本王叫错了吗?” 男人撒起娇来真没女人什么事。 静王走来,提了他到一旁,道:“身为小叔,也要与嫂子保持距离,免得落人口舌。” 又是小叔,又是嫂子,他们口无遮拦,文善脸红了。 安王就觉得很委屈,他和未来的嫂子打声招呼也不行。 第11章 邀请 几位王陪同静王前来送聘礼,不管喜不喜欢这个女婿,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 韦国公也不怠慢,忙招呼几位王进去喝杯茶。 大家自然是不客气,说说笑笑的进去,坐了一会,喝了茶,吃了点心。 且说今天宫中,散朝后,太子世都来到皇上面前。 人都来了,又不说话。 皇上看他一眼,说:“瞧你这么无精打采的,这是怎么了?” 太子世都打起精神,说:“儿臣想和父皇推心置腹的谈几句话。” 皇上让他坐下说。 太子世都坐下,问:“父皇这一生,有刻骨铭心的爱过一个女人吗?” 皇上冷笑了一下,或许是有几分的不屑,他说:“等再过些年你就明白了,女人不过是男人仕途路上的锦上添花,家族中的开枝散叶。” 他直言:“所以,父皇是没有爱过。没有爱过的人,根本不可能理解得了儿臣的心情。” 他还妄想能说服父皇,收回他的赐婚。 他可以把蔡家的任何女儿赐给五弟,唯独文善不行。 皇上不在意的说:“不就是失去了一件心爱的宝贝?世都,你有一百样甚至更多的宝贝,你若愿意,这天下都是你的,你失去一样并不可惜。” 原来父皇知道,知道他心所爱。 他不解,他愤怒。 他明知道,还要这样安排? 他忍着不甘,问:“父皇可以安排任何人,为什么一定要是她?” 皇上反问一句:“你又凭什么质疑朕的决定?” 太子世都默。 皇上面上已有了几分的不悦,道:“这个都看不明白,想不明白,将来这天下你要如何握在李姓手中。” 冷漠脸:“下去,没事别来烦朕。” 为了一个女子,不顾皇家的颜面,让他收回成命,他可知被赐婚的是谁? 是他皇弟,静王。 把女人看得比江山更重,他有点失望。 一个醉卧女人膝的男人,是没有办法治理好江山的,只会听信枕边风,把这大好江山给毁了。 ~ 国公府 韦国公本想留五王用午膳的,这事几人就推辞了。 吃了杯茶,说了几句场面话,也就向韦国公告辞了。 梨花奉了自家小姐的命守在此处,在见几位王走出来时,她匆忙过来唤了声:静王,请留步。 静王看她一眼,认得是文善身边的婢女。 梨花行了一礼,说:“我家小姐有请。” 韦国公皱皱眉,虽是皇上赐了婚,他打心里还是喜欢皇太子,潜意识里就不想自己姑娘与这静王太近。 静王让四王先走,他自个跟着梨花去了。 婢女引他到一处桃花树下,她家小姐等在桃花树下。 见他过来,蔡文善行了一礼,道:“文善见过静王。” 静王世焱看着她,猜测她这会又有何事要求他。 有花瓣从她头上落下,欲落在她墨发上,他伸手接住后。 桃花与美丽少女的脸庞交相辉映,正应了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蔡文善怔了怔,垂眸。 今天的静王,穿了红色衣袍,是为应景。 虽非大婚,打的也是下聘礼的旗号来的,该穿得喜庆一些。 这般的喜庆,到他的身上无端就给穿出妖娆来。 换个颜色就换个人,大概也只有静王了。 蔡文善说:“文善有个不情之请,不知……” 不知当讲不当讲,后面的话她没说,只作欲言又止状。 她也是惯会演戏的。 静王问:“你叫我什么?” “焱哥哥。”她改口,假装害臊。 任凭这个名字来恶心自己。 他点头,问她:“你刚说什么来着?” 他这个人说话的速度不快不慢,声音达入耳中总是好听得让人整颗心都是舒酥的。奈何他语气带着凉意,总让人感觉是隔了一层距离。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高高在上。 过于完美的人,是男是女面对他都会感觉到压力,他的身上时时刻刻都传达着一种信号,你能与他说话是你的高攀。 你本不配。 这样的人,任谁靠近他都需要勇气。 文善努力让自己镇定,说:“文善有个不情之请。” 她重复一遍原先的话,语气带着小心,甚怕他不答应似的。 静王让她说下去。 蔡文善准备好自己的说辞。 “元州灾荒最为严重,我想去看一看那里的百姓,看看能不能为他们做什么,家父不肯同意,如果静王肯去元州,再带上我,家父也就不太好反对了。” 静王目光寡淡的看着她。 元州,他怎么记得她曾和太子说,不让他去元州来着。 莫名就觉得,她对自己不安好心呢。 他很不想这样想。 静王问她:“待在帝都不好吗?去那地方找罪受?” 他看她的目光带了几分的审视,那眼神似乎已看透了她的内心。 蔡文善便越发镇定的直视他,真挚的说:“我既要做静王妃,就当为静王谋划,我盼望静王能多立些功,若要立功,前去元州,是最好不过的机会,听闻元州闹了三年饥荒,朝廷虽一再赈灾,粮食能到百姓手中的甚少,许多百姓依旧饿死,也有不少往外出逃,静王若能前去解决了此事,怎么说也是大功一件不是吗?” 她竟大胆的和他谈起政事,口口声声都是为他谋划。 静王颔首。 “原来都是为了本王着想,本王深感欣慰。”他似信了她的话,文善却因为心虚觉得他话中是有疑惑的,并不完全相信自己。 她忽然自嘲一笑,道:“我倒是想多为自己立些功,时机成熟便由静王去皇上面前念念我的好,给我封个公主的身份,与静王不是更配。” 诸侯的女儿被封为公主,在傲渊也是常事,但也并不是谁家的小姐都能被封为公主的。 静王没语,看着她,似乎在考虑她的话。 她垂眸,行了一礼,说:“是我唐突了,还请静王当我没说。” 眼见的沮丧,懊恼。 都是装的。 “时机成熟,本王就去父皇面前念念你的好,让他老人家封你个公主。”静王答应了。 她面上显而见的欢喜,又行了一礼,说:“谢谢静王。” 静王看着她,说:“既是一家人,处处言谢反显生分。” 一家人,这话很能膈应人。 蔡文善问他:“去元州,不知静王要几时去请示皇上?” 元州总要有人去的,她总担心太子没听进他的话,若是那样,不如由她这边先下手为强,让静王先一步请示皇上去元州的事情,静王去了,太子也就没有去的必要了。 “不急。” 她急。 静王说:“等赈灾的筹款拿到。” 那边正闹饥荒,总不能空手而去。 等筹款批下来,也要个几日的,再准备些粮食,吃的,总是要花上些时间。 她也就欢喜道:“文善就等静王好消息了。” 看起来还真的挺向往。 静王问她:“本王可听说那边不仅闹饥荒,还有瘟疫,你就不怕?” “有静王在,有什么好怕的。” 蔡文善怕他反悔,激他一句,问:“静王怕了?” 男人都喜欢逞英雄,静王也不会例外。 她这么一激,静王看她一眼,说:“我是怕你出问题,也罢。” 两人各怀心思。 第12章 声势 在去元州之前,韦国公府上这一堆烂帐还是要处理一下的。 蔡文善与父亲的二十万两的银子是有了,现在就差蔡文真这边的十万两银子了。 庞南熙到处借钱,凑了六万,最后还是短缺了四万。 母女俩红着眼睛又被韦国公一顿训话,那时,庞北雁捧了个匣子过来,蔡文善跟在其后。 庞北雁对黑着脸的韦国公道:“爷,这里四万的银票,是我刚让人从钱庄又提出来的,我先帮姐姐垫上。” 这都是她的个人财产。 庞南熙并不领她这情,含恨的看着她。 韦国公点头,这事弄得他甚是疲惫,只说:“雁儿,以后这个家,就多辛苦你一些了。” 庞北雁忙说:不辛苦,都是应该的,请国公放心,一定会把漏洞都补上,亏损的庄子也一定会想办法,把生意运作起来。 她在这府上做妾,平日里也不管事,大把的时间去处理自己手里的田庄铺子。 她手里的庄子做得风声水起,每年赢利不少。 她有信心,可以把国公府的漏洞都填上,年年亏本的店铺她都有信心让它活过来。 国公看她的眼神带了一些感激。 在国公爷为难的关头,她愿意拿出些银子帮一帮,并不是在帮庞南熙,她帮的是这个家,是国公爷,也是自己。 余生,国公会更信任她。 更爱她和她的女儿。 所以,这些银子拿出来给国公,值。 韦国公扫一眼那对母女,满眼失望,道:“南熙这几天闭门思过,哪里都不许再去,文真你也在院里好好待着,反省。” 吩咐完话,他黑着脸走了。 随着国公离去,庞南熙恨恨的看了庞北雁一眼,道:“一切都如你所愿了。” 庞北雁给她一个嘲讽的眼神,回敬:“是你把家捅一个大窟窿,若非为了国公,你当我会愿意接手你这个烂摊子?”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她还是不愿意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帮助国公过这个难关,她假装到处借银子,最终也就捧了六万过来。 这帐亏的是国公府上的家财,庞南熙当年嫁进这国公府也是带了不少嫁妆的,其中的商铺田庄有不少还是在营利的。 庞南熙也嘲讽她:“花了半辈子的时间,终于敢用趾高气昂的口气和我说话了,真可怜。” 庞北雁也不气,反讽回去:“可怜的是你,如果你的事情宣扬出去,你说外人会怎么看你的孩子?他们本可以因着国公府公子小姐的身份一生风光,因为有个你这样的娘,他们以后都会被人耻笑。” 庞南熙满眼恨意,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强撑着道:“你以为我会怕你宣扬出去吗?不要忘了你女儿也是国公府的小姐,唇亡齿寒的道理,需要我教你?” 庞北雁笑,道:“我女儿马上就是静王妃了,你没看见静王有多喜欢她?一早就抬了十万两的银子过来,为了文善,他姬家的颜面都是可以不顾的,你的事情,不会影响到我女儿的锦绣前程,被影响的只有你自己的孩子。” 面对庞南熙的垂死挣扎,她不屑一顾。 她现在就是有种快意。 看到与自己斗了半辈子的人被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下来,她痛快。 就算她背后有庞家撑腰,她也不会给庞南熙再起来的机会的。 她已经赢了,虽然来得迟了些,但也不晚。 庞北雁挺着腰板出去了。 再不用对她卑躬屈膝的感觉,很痛快。 被打压欺凌了半生,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母女俩一块往外走,文善跟着去了帐房,继续查没查完的帐。 关上门,坐下。 庞北雁唤她:“文善,你来和我说说,静王这事,你究竟怎么想的?” 从赐婚到现在,家里一团乱,一直帮着查帐,她都没机会和女儿谈心。 蔡文善知道她早晚要问,也早有准备。 她认真的说:“十万两银子,我问他要的时候,他眉头没皱一下就答应了,他虽不是太子,但能做静王妃,也不差。” 见她神色如常,好像真的没有丝毫的勉强,庞北雁再问:“你真的能把太子放下?” 文善点头。 庞北雁叹口气,说:“我女儿难道就没那个皇后命?” 她还是有点不甘心,嘱咐说:“成亲之前你和静王也不要走得太近,没准以后你们两个还有个什么变数呢。” 万一就不成了呢,这也说不准。 文善太了解她娘的心思了,她还想着兴许日后还有做太子妃的余地。 她娘膝下无子,据说在之前也是有怀过一个,那时候被祖母惩罚跪着,跪了两个时辰,后来那孩子就流了。流掉那个孩子后,她娘伤了身子,调养了好多年,才生下她。 生她的时候又伤了身子,又调养。后面就是不好再生了,何况她现在岁数也渐大了。 没有儿子,她娘总担心她日后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将来父亲的爵位还不是要落到庞南熙儿子的手里。那边一旦继承国公,父亲母亲百年后,她就真无依无靠了。因着这个,母亲也想她做那个最尊贵的女人,以为这样即使没有娘家,也不会被人欺凌了去。 文善现在要做的就是,打消她母亲一心要让她为皇后的念头。 现在正是时候。 她说:“娘,你有没有想过,皇上赐婚我为静王妃,而不是太子妃,其意就是不许蔡家的女儿为后。” 庞北雁怔了怔。 她显然没想过这个,她也没时间想,天天就忙帐本了。 文善又说:“蔡家已出了一个皇后了,够荣耀了,再出一个皇后,怕是要翻了天,皇上不允。” 庞北雁愣了一会,一时之间没说出话来。 被女儿一提,好像还就是这么一回事的。 文善知道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情,暂时也没说去元州的事,太多的事挤在一起,怕她受不了。 她帮着整理帐本。 花了几天的时间把近十年的帐本都整理出来,就是庞南熙在府上掌家的这段时间的帐本,结果竟还有二十七万多的漏洞要填。 这个节骨眼上掌这个家,分明就是接了个烫手的山芋。 蔡文善在一旁帮忙出谋划策,说:“这帐面上虽是亏损,但如果能把这些压箱底的珠宝首饰布匹衣裳都卖出去,还是稳赚的,不如做些宣传,搞一些活动。”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 蔡文善的想法是:“在做这些事情前,先制造一下声势,把国公府的名声打出去,让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在赈灾这件事情上,韦国公府出钱最多,最爱国爱民,事实上韦国公府家底已空,年年亏损,可他们不管这些,百姓有需要,就是自己不吃不喝也得帮助,从而激发老百姓的爱国情怀和对韦国公府的同情心。” 庞北雁笑说:“我看挺好,你这就吩咐下去,让人去做。” 这是想让自己的女儿亲自去做些事情,磨练她一下。 就算不能为太子妃,她也是要做静王妃的人,将来要掌管静王府,该懂的一定要懂,不能完全指望下面的人来干。 庞北雁同意,文善便领命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帝都的人就听到这样一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然后说书的在各茶楼直接拿这事说唱起来,那更是全帝都都知道了。 传唱的事情是这样的,韦国公撤了大房庞南熙的权,因为她掌家十几年来,令蔡家的帐面一直亏损,亏了整整五十万,蔡家现在是拆了南墙补东墙,帐面只出不进了,韦国公连两万都取不出来,韦国公家底已空了,许多婢女都被打发出去了,现在就剩外面风光了。就算如此,韦国公依旧心系天下,忧国忧民,在宫宴上他家直接捐了三十万给灾民重建家园,别人家都是几万几千。静王知道国公家的难处,又借着下聘的由头,给自己的未婚妻送了十万两,听说静王这十万也是东挪西借的。 韦国公胸怀天下。 静王也情深义重。 第13章 嫂嫂 接下来的几天,蔡文善全力宣传自己家的生意,以便让更多的人知道某地有个商铺正在搞活动。 如今街头的情形是这样子的,大街小巷,常有几个孩子手拿纸一边走一边大声吆喝宣传:古金坊活动倒计时。(买一送一,任选) 就连路边各个街道也都被挂了招牌,每天一换:古金坊活动倒计时(买一送一,任选) 弄些招牌也就是花些银子,打通关系的事情。 用这样的方式为自家生意造造声势,吸引更多的顾客前去光临,知道国公府上有这么个铺子的存在。 有了先前韦国公的忧国忧民,再有仗义的静王为帮自己的未婚妻也抛下脸面东挪西借的去筹钱,这就激发了许多人内心深处的爱国情怀和同情心。 韦国公家里的帐都被善嫉又不成气候的大房亏成这样了,韦国公不顾自己家这么大一个窟窿,忧国忧民,捐了这么多的钱,咱不能让韦国公的日子太难过了,能帮就帮一把,贵的买不起,便宜的还买不起吗? 活动还没开始,韦国公名下的许多店铺都被热情的国人买空了,完全超呼了蔡文善所想所求,只能连夜下达指令,加班加点的出货。 各铺管事的,小二、全都热情高涨。 小姐说了,生意好了,大家工钱都翻倍,业绩高的,能力突出的,以后都有机会升为管事的。 ~ 蔡文善本想先制造声势,把压箱底的那足有三十万两的珠宝盘出去,不曾想,其也各店铺的茶叶、丝绸、衣裳、酒庄、能卖的全都给顾客抢光了,各店铺的生意紧急需要补货。 到了古金坊正式搞活动那天,许多人在外面喊:不要买一送一,以往怎么卖现在还怎么卖,我们买得起。 还买一送一,看不起谁呢。 大家都这么说,这里是帝都,天子脚下,有钱的是真有钱。 这年头好官不多了,许多人为官后都是搜刮民财,韦国公在百姓有难时,宁肯自己的帐一直亏着,也要散尽自己的家财救国救民。 大家都说不能让韦国公家的生意亏了,不能让好官寒了心。 古金坊的生意红火,一个上午,所有的珠宝首饰都面临告急,急需补货。 很多人给了定金,说是一定要买古金坊的首饰,他们什么时候补上了货,他们什么时候来买,不急不急,让他们慢慢补货。 古金坊的对面也是一个茶楼,名半居闲。 在一包厢内,坐了穆王世封、静王世焱、晋王世景、仁王世庄和安王世宁。 吃茶,闲聊。 静王没坐,倚在窗棂前看着外面人来人往。 穆王世封站在他旁边与他勾肩搭背的,说:“老五,你这静王妃不是一般人呐,这声势一造,就把压箱底的货全卖光了,这一招走得高。” 安王世宁一脸骄傲的说:“本来以为只是嫂嫂长得貌美,现在才知道五哥不仅是娶了个美人,是娶了个才貌双全的贤内助。” 晋王调笑说:“难怪五哥被迷得不顾体面,连夜借钱。” “五哥,那不是你的静王妃吗?”挤过来的仁王也是眼尖,一过来就瞅见楼下的蔡文善了。 安王一听静王妃在楼下也挤了过来,把仁王挤到一边看,高兴的说:“五哥,嫂嫂一定是过来视察今天铺里的情况的,想必这个时候还没吃饭,把嫂嫂叫过来吃个饭。” 静王世焱没言声,又好像没听见他的话,只是盯着下面的人儿。 “五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弟弟我帮你去请人。” 安王世宁拔腿跑了。 ~ 今天古金坊搞活动,作为全程都在策划的蔡文善,她肯定要过来看一看。 她从偏门进去询问了一下今天的生意,管事的高兴的说:大家天没亮就过来排队了,现在都以能用到善字号家的货为荣,这会已卖光了,但许多没买到的人不甘心,留下定金,非要下次再来买。 善字号都是韦国公家的产业。 蔡文善心中有了数,嘱咐几句。 货是要补上的,但也需要尽快研发出新的款式,让人眼前一亮的款式。 以爱国情怀和同情心来引起人的共情,一时行,但不是长久之计。 最终还是要从产品下手。 款式不够新颖,不如人家的漂亮,时间久了还是会被淘汰。 人都是忘恩的,不会一直记着你的好。 出了古金坊,她本想再去别处看看的,不料有人急急的跑到她面前喊:嫂嫂,嫂嫂。 是安王世宁。 蔡文善皱眉,说:“安王,你不能仗着你未成年就假装不懂事,这话不许在人前再喊。” 明明她都比安王小两岁,偏就显得比他成熟懂事稳重。 安王记起这事,忙笑说:“记下了记下了,我是,我是奉了五哥之命,来请你过去一趟。” “静王在哪儿?”蔡文善有几分的心虚。 “在茶楼,请。” 蔡文善硬着头皮一块去了。 早晚要见。 她为了造就声势,不惜把静王也搬了出来。 本来她也不知道静王那十万两的银子是借来的,但这事私下传出来了,就让她知道了。她顺手借他的名字用一用,宣扬一下他的情深义重也不亏他。 蔡文善跟着一块来到包厢。 里面除了静王,并无旁人。 其他三王在文善来前就被静王赶出去了。 知道他们过来了,静王走到门口,把安王世宁挡在了外面,只是拽了文善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安王世宁怔了怔,在门外喊:“五哥,你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把他关在门外不让他进来一坐。 然后安王被出来的仁王拉到另一包厢了,和他说:“五哥的意思很明显,不想我们多看他才貌双全的小媳妇。” 五哥也太小家子气了,他有什么好宝贝都是第一时间分享给五哥。他有了媳妇,他这个亲弟弟还不能多看一眼多说句话了。 第14章 逗她 蔡文善没想到一进来就被按在门上了。 静王世焱双臂撑在门上,把她给控制在一个狭小的空间。 文善一下子就嗅到了那危险的味道,她睁大眼睛看着他,身子往门上贴,极力减少与他的距离,假装镇定:“静王,你这是干什么?” 静王气息全在她的耳边,他说:“本来借钱这事没几个人知道,被你这一宣扬,全天下都在笑话本王穷了,本王好心帮了你,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他嗓音一贯好听,这会倒也听不出喜怒。 但这话分明就找她算帐了。 文善本能的想撇开自己,甩锅:不是,不是我,我没说。 她只是让别人说了。 静王世焱盯着她,伸手就捏了她光滑的下巴,更方便他俯视她。 “不要对本王说谎。” 文善瞧出他眼中的危险,只好硬了头皮改口:“天下人只会说静王有情有义。” 这是承认消息是她放出去的了。 她下意识的想别开脸。 被他这般捏着下巴与他近距离的对视,想镇定不太容易,他好像随时都会亲上来一样。 静王说:“蔡文善,胆子不小啊?想本王不追究你的责任?除非你能取悦本王。” 她怔了怔。 话很温柔,可听起来就很危险。 取悦他,文善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三个字,她再熟悉不过。 前尘,他不只一次这样对她说过,她便笨拙的,颤颤抖抖取悦他。 好像也没令他太满意。 贱男人,不就是想让她亲他一下? 她就不亲,他能如何? 她被控制在他双臂之中,明明像待宰的羔羊,偏偏要倔强的与他僵持着,瞪着他。 在静王面前,她不能再输。 她倔强的瞪他,他却忽然就低首噙了她的唇瓣。 很软,很甜,静王浅尝了一下。 文善一惊。 这才认识多久,便急不可耐的要欺负她。 这也很静王。 她满心羞怒,说:“你轻薄我。” 静王不认,回她:“情不自禁。” 他一个情不自禁,就把一切都撇清了。 文善想抽他一个嘴巴。 没敢。 从来都是这样,明明是他无礼在先,还能理直气壮的,好像他真的没有错。 两世了,他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欺负她。 有委屈,有愤怒,也有着在他面前反抗不动的无力感。 有权有势真好。 她眼里一下子就蓄满了泪。 静王看着她,默了默,许是没想到自己会把她弄哭。 看她行事作风稳得不像个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他就想逗一逗她,没想到逗着逗着,就真的情不自禁了。 是他唐突了。 而且,他并没有真的生气。 宣扬穷,于他来说是正下其怀。 宣扬他情深似海,他也没觉得不对。 他只能说,他的静王妃确实是有手段的。 再有手段也是个小姑娘,小姑娘面皮薄,还觉得受到了轻薄,那他放了她,给她自由的空间,真挚的道谦说:“对不起。” 文善见鬼似的看他一眼,对不起这样的字从静王口里说出来,就很不可思议。 她立刻不忘记嘲讽他一句:“静王倒是能屈能伸。” 明明该是高高在上,偏就能在她面前放低了姿态。 对不起,他脑子里就没这三个字。 现在对她说这样的话,他似乎并没有觉得与他的身份不妥。 他是皇族静王,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须道谦。 文善的眼泪就憋了回去,就是面上不高兴,问:“静王叫我来此,除了兴师问罪,还有旁的事情吗?” 静王世焱也就坐了下来,神态自若,一派的仙风道骨,儒雅风流,一举一动。 就是很好看。 他说:“父皇已答应我去元州之事,再过几日,准备妥当,我们就可以去了。” 文善了然,行了一礼,准备告退,说:“等出发之时,静王派人告知我一声即可,我还要去旁的铺子看一看,文善先告辞了。” 静王由她去了。 待文善离开,他想了想,喝了口茶,那被赶走的四王已跑了过来。 穆王问:没留静王妃吃个饭? 静王嘲讽他:“四哥几时也变得跟个妇人一样了。” 八卦。 穆王叹气:我这不是近墨者黑吗? “四哥你这话说清楚,你说谁墨呢?”晋王世景不依的质问。 穆王懒洋洋的回他:“谁墨谁知道。” 安王世宁嚷:“四哥最墨了。” 谁墨谁朱,是争不出个高低的。 蔡文善各铺巡视一圈后,傍晚上打道回府。 晚上的时候母女俩把帐算一算,短短数十日,所有的库存都卖了出去,去了成本和要发的工钱,依旧营利十多万。 知道这些日子生意一直很好,韦国公前来询问前来询问今天的进帐,庞北雁把帐本拿给他看,说了一下这些天的营利,韦国公眼见的开心,说:“辛苦你了。” 庞北雁笑说:“我倒也没辛苦什么,这些主意可都是善儿想出来的,也是她一人在做。” 这事韦国公倒也知道,看了看一旁的女儿,高兴之余,说:“善儿现在为爹争了个美名,该奖,你想要什么,告诉爹,爹都满足你。” 文善说:“爹已把最好的都给了女儿,女儿很幸福,什么都不缺少,只是有一句话送给爹,就是不知爹会不会嫌女儿啰嗦。” 韦国公笑着让她说,说他不嫌弃一点不嫌弃。 蔡文善也就直言:“这次能把积压的货全卖出去,全仗的是老百姓的爱国情怀,老百姓感恩父亲忧国忧民,家里有困难还捐了三十万,可老百姓有一天若发现都是假的,可能被欺骗了,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韦国公听女儿一席话,觉得有道理,点头,问:“那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从现在起,爹多为老百姓做些事,老百姓心里都有杆秤,会看在眼里的。” 韦国公认可这话,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样,以后咱铺里营利的钱,取出一些来,帮助那些吃不上饭的人。” 就是多做善事呗,他可以。 蔡文善再献计道:“生意好起来,店里就需要增人手,可以再从穷人中招一些有能力的伙计,不懂的可以培训他们,从而解决了他们长久的温饱问题,他们感激在心,就会更卖力干活,卖力宣扬国公府的美名。” 蔡国公惊诧女儿竟有这等长远的思想,感慨道:“你祖父当初非给你起名一个善,就是盼你将来人如其名,上善若水,你祖父泉下有知,定然欣慰至极。” 蔡文善莞尔,道:“善儿知道,名字都是长辈在孩子们身上赋予的美好期望,女儿不会辜负祖父的期望。正如父亲的名字这般,先祖定然也是期望父亲好好守着这份家业,守住蔡家的荣耀。” 他名守业,女儿解析得完全正确。 蔡守业认真的说:“从今以后,我们好好守住祖宗留给我们的家业。” 这么大一个家业,居然被掏空,生平头一次,韦国公深感想要把家业经营好,不易。 蔡文善说好。 她会尽自己所能,不惜一切代价,守着这份家业,祖业。 看父女俩说话,身为母亲的庞北雁深感欣慰。 忙碌了这么多天,这个难关总算过去了。 庭院深深,黑夜如水。 坐落在殿群中央的重明宫的灯火明亮。 太子世都坐在皇上面前说:“请父皇允我与静王一同前往元州。” 皇上说:“由静王去即可。” “儿臣想去外面看看民情。” “元州是静王先提出要去的,你若真想察看民情,就去别处察看。”没必要凡事都和静王凑一块。 他不想两兄弟间因为一个女人,闹出什么不愉快。 “下去。”皇上不想看见他了。 不分轻重,不顾大局。 他才不相信太子世都会想和静王同行。 太子世都咬咬牙,起身,告退。 元州,他非去不可。 今天下朝,他左右看静王不顺眼,没有忍住,主动对静王说了句阴阳怪气酸不溜秋的怪话。 他说:“五弟啊,别怪为兄没提醒你,元州那地难民可多了,这辈子估计都没见过你这样的,就你这细皮嫩肉的过去,说不定就被人生吃了。听说还有瘟疫,不小心染上了,就难活了。” 静王笑笑,字字诛心,对他说:“多谢皇兄的关心,有文善陪我一同前往,即使被吃了,也是甘之若饴。” 一听到文善这个名字,他就受不了,无法控制,质问:“你要带文善过去?” 静王一脸无可奈何说:“是啊,非吵着要和我一块去,太缠人了。” 分明又宠溺的不行,他当时就醋意大发,气气的道:“你要去便去,带着她一小姑娘家去做什么?你就不怕她在外面有个闪失,你是真心喜欢她吗?” 静王加重语气,怕他听不明白似的再说:“是善儿又哭又闹缠着我,非要一起去。” 他爱带不带,又关他屁事。 该说的说完了,静王朝他告辞,留下太子世都气得不行。 思来想去,打算和父皇请示下一块出行,还被他一口回绝了。 随着太子世都离开,皇上面色沉了沉,唤了声:小光子。 “哎,奴才在。” 小光子姓张,名光。 与皇上年纪相当,在他登基时就一直伺候在身边。 “给朕说说这外面的事情。” “好勒。” 人虽在深宫,对于外面的事情,皇上也是一清二楚的。 身为这天下之主,他的眼线当然是插遍各处,不然,如何了解臣子的动静。 张光把外面传来的消息像讲故事似的,说给皇上听。 讲的是文善为自家生意造势,短短几日卖光了所有的库存一事。 皇上听过,若有所思的,道:“小小年纪竟有这能耐,朕倒看走眼了。” 那日在宫宴上,文善一番话说得漂亮,也只当她有几分的小聪明,不料,竟是有大智慧。 第15章 荣耀 和风习习,阳光灿烂。 元州之行近在眼前,晚饭后,趁着父亲母亲都在,心情又不错的样子,蔡文善说了自己要跟静王前去元州的想法。 不出所料的,两人立刻反对。 父亲严肃的说:“善儿,这事开不得玩笑,家里好好待着,哪也不许去。” 母亲也极力劝她:“善儿,元州那是什么地方你可能还不太了解,那里闹了好几年的饥荒了,人都饿得人吃人了,看见个人都抢。” 她一妇道人家天天府里待着,当然没看见,都是道听途说,现在刚好拿来吓吓女儿,让她知难而退。 韦国公附和。 在两人轮番劝导后,文善缓声道:“爹,娘,我知道你们的担心和顾虑,你们所说的一切,我都有考虑过,也有打探过,在去之前,我已准备好了所有的防护,我一定会平安的回来。” “那也不行。”见说不动女儿,韦国公急眼了,声音重了。 蔡文善势在必行,不为所动,继续说:“这次元州之行,也是为了咱们国公府,我们打出为国为民的口号,就要把这件事情坐实了,让天下人都看见,韦国公确实忧国忧民,不仅为了百姓愿意散尽家财,也愿意为了百姓,派自己的女儿亲临元州,皇上看在眼里,也高兴,他一高兴,没准就封女儿个公主了呢。” 她说得头头是道,韦国公一个字听不进去,不给她发脾气,是管不住她了不成?佯怒:“你爹没这么伟大,也不要这么多的虚名,你闭嘴。” 她母亲一旁眼泪攻势,说:“善儿,你要是敢走出这帝都,你娘我,就死给你看。” 都拿死亡威胁了。 蔡文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一番话并不管用。 她只好咬咬唇,说:“知道了,女儿告退。” 她行了一礼,退下。 韦国公气恼,道:“一定是静王哄骗着非让善儿随他去。” 庞北雁不知是不是静王的意思,只道:“夫君,在这事上,咱们决不能松口。”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决不能放她去那么远那么危险的地方。 两人达成了一致,庞北雁说要去看看女儿,好好问问她,怎么就忽然想去元州了。 韦国公同意,让她去问,一定要把她的念头给打消了。 商量好这事,庞北雁追到女儿闺房来,沉着脸坐下。 母女向来贴心,有话好说。 庞北雁沉着脸问:“你给我说实话,去元州,是你的意思,还是静王的意思?” 蔡文善让婢女都退下后,跪坐在她面前如实回她:“是女儿的意思,是女儿让他请命去元州,并带上女儿前往。” “为什么?”庞北雁不解,难以理解。 文善还是那话:“为了国公府的荣耀。” “国公府已经够荣耀了,不需要你去送死。” 蔡文善思索着要说话的话,道:“娘,不过是去趟元州,不会死人,何况静王也去,人家不比我更尊贵?人家去得,我也去得。” 虽然说得有几分道理,但就是不舍得她去啊! 文善又说:“我需要这个荣耀,等从那边回来,就让静王为我去请封,还请娘回头劝一劝爹,他听您的。” 她脸色白了白,女儿从未这么忤逆过她。 庞北雁以退为进,说:“娘陪你一起去。” 蔡文善不允,格外冷静,道:“这府里离不开娘,娘要在这府里看着,防止那位出来作妖,这掌家的权好不容易到了娘手里,娘且莫给人可趁之机。” 庞北雁眼睛红了,声音微哽:“我女儿没都没了,我还要什么掌家权。” 见自己的话有了效果,蔡文善安慰她:“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让自己出事,倒是爹,女儿最不放心的便是他了,娘在家里,你多宽慰着点爹,没事也少往皇后娘娘那边去,天家既把我许给了静王,就是不想国公府上再有旁的动静,去多了怕天家不喜欢。” 庞北雁看着仿若瞬间长大的女孩,心酸。 她所想的这些事,是她这个当娘的活这么大年纪了,也没有意识到。 当局者迷,荣耀太盛,反而闪瞎人的眼。 蔡文善表示元州之行她非去不可,庞北雁知道是强留不住了,只能答应,只是国公那边,他们刚说好要一致反对女儿去,现在她又反悔便不合适。 庞北雁出了个主意,让她去找静王,请他亲自出面说服她爹,到时候她一旁再劝着点,兴许就放人了。 又要去见静王,虽不太情愿,权衡之下,别无它法,也只有这般了。 翌日,用过膳,家仆套上马车后,文善带了两个婢女就过去了。 本以为静王人在府上,不料,他不曾回来。 静王府的管家说静王还在朝中,尚归未来。 不急,她等一会便是。 知道是未来的静王妃,府里的婢女也不怠慢,忙上了茶水点心伺候。 闲来无事,蔡文善唤住一个婢女,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三姑娘,奴婢叫七俏。” 自然知道她叫七俏,她是一直跟在静王身边的婢女,一直跟到宫里,想必是静王比较信得过的婢女。 蔡文善夸赞:“名字真好听。” 七俏害羞又高兴,说:“是静王给取的。” 提到静王,她也状似关心自己未来的夫君般,打探:“你们静王平日里都有什么喜好?” 婢女忙道:“奴婢并非贴身伺候的婢女,奴婢不知。” 蔡文善便道:“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 “奴婢所知甚少,可能还不及三姑娘所知的多。” 蔡文善想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透露给她罢了。 蔡文善便打赏了她一锭的银子,七俏欢喜接过,谢了。 文善说:“以后就麻烦七俏多留意着点王爷的喜好,我好照着他的喜好去做。” 正说着这话,那边传来声音:“妹妹想知道表哥的喜好,为何不来问问我?” 姬寻觅来了。 文善看着她,没言语。 姬寻觅摆摆手,让婢女都退下。 待人去,她走到文善面前谦意的问:“妹妹还在生我的气?” “现在没人,姬姑娘不必虚情假意。” 文善懒得与她周旋下去,在静王面前装已够累,还要来应付她。 姬寻觅面色变了变,说:“表哥贵为皇族,喜好是不容人打听的,知道的晓得你是为了讨好表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投毒害他。我知道妹妹当然没有害他之心,就乐意透露给你,表哥在吃食上口味比较重。” 她怎么记的刚好相反。 见她不为所动,姬寻觅再道:“文善妹妹,那天在宫宴,是我误会你了,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寻歌。” 文善不想旧事重提,语气轻淡:“该说的话,那天已说完,不必再提。” 她脸色灰暗:“妹妹是不肯原谅我了。” 文善换了个话题,问她:“你来做什么?” 姬寻觅莞尔,说:“我来看自己的表哥还需要理由吗?” 就有一种优越感,骄傲。 她又说:“听说表哥就要去元州,家里人都不放心,我来劝劝他。” “不必劝了,我会陪他一块去。” 姬寻觅怔了怔,问:“你也去?” 文善点头,不语。 姬寻觅顿时就觉得气血逆流,说:“我可听说那地方饥荒严重,拦路抢劫到处都是,还有瘟疫呢。” “焱哥哥作陪,甘之若饴。” 姬寻觅被气到有点说不出话来。 文善又说:“姬姑娘,就算静王是你表哥,也是男女有别,惹来闲话对你的名声不好。” 蔡文善这是在说她以后不要来静王府? 谁给她的脸? 姬寻觅气得想抽她了。 ~ 静王人靠在门口站了一会。 他回来就听说两人都到府上了,就是没立刻进来。 一句甘之若饴,莫名让他心悦,但也知道这话半真半假,一如他对太子世都所言,不过是气气他罢了。 屋里尽是没有销烟的战争,姬寻觅被气到说不出话来。 静王世焱走了进来,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表哥。”姬寻觅唤他一声,眼巴巴的看着他说:“知道你要去元州,家人都很担心你,姑姑都愁得吃不下睡不好,如果表哥一定要去,就把我也一起带上。” 知道蔡文善要跟着一块去后,翻涌的嫉妒让她当即做了决定。 她所言的姑姑是静王的母妃,姬贵妃。 静王没理会她这话,询问的目光看向蔡文善,唤了她:“文善,你来了。” 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唤她的名字也格外温柔,文善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能让人叫得这样好听。 就是会让人觉得他们两个很亲近。 蔡文善也就说了:“知道我要跟着焱哥哥去元州后,父亲母亲极为不舍,还请焱哥哥去府上一趟,和父亲母亲保证,一定会护我平平安安的回来。” 她一口一个焱哥哥叫得亲热,姬寻觅听得浑身难受。 娇滴滴的悦耳声,静王听得心悦。 虽然,她这么叫的用意,可能是为了气人。 蔡文善忍着内心的厌恶,若不是为了气死姬寻觅,她才不会叫得这么恶心。 能诛姬寻觅的心,她恶心一下没关系。 第16章 领教 姬寻觅念了静王多年,现在被另一个女子捷足先登了,又听她口里唤得娇滴,气得眼睛都红了,表情裂开。 静王听了蔡文善一番话,同意:“走。” 朝服都没换。 蔡文善一个眼神也没给姬寻觅,跟着静王一块往外走,故意不高兴的小声说,带着撒娇:“上次宫宴,她分明想我死,我不喜欢她,你以后让她少往你这儿来,男女有别,传出去只会落人口舌。” 实际上这说话的声音大得很,一字不落的全贯进姬寻觅耳中了。 静王看她一眼,她倒是直接。 她小脸气鼓鼓的,就很生动。 他嗯了一个字。 蔡文善倒也没指望真的阻止得了姬寻觅不来,这等女子脸皮比墙还厚,得不到静王,她岂会罢休。 她就是要故意这么说,气死姬寻觅。 一路无话,两人来到静王府外,蔡文善上了自己的马车,不曾料想静王也跟着一块进来了。 她微微怔了怔,问:“静王你的马车呢?” 静王先让车夫走起。 蔡文善头皮发麻,她并不想和他在马车里独处。 静王问她说:“你刚刚说,让我如何和你爹娘讲?” “……静王知道怎么说的。”何必故意问她,她才不帮教他如何说。 静王讽刺她说:“用人的时候是焱哥哥,不用人的时候是静王,领教了。” 蔡文善极力掩饰面上的不自在。 她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该脸破厚的时候一定不能薄。 默了一会,文善看着他说:“焱哥哥刚答应了我不再让她到你府上来。” 静王点头。 文善再说:“她之前也你说要跟着一块去元州,她若偷偷跟着过来该当如何?” “她不会去的。” 不是哪个世家小姐都愿意跋山涉水去那种地方的。 文善显然不满意他那句话,看着他不语。 他就又补了一句:“把她绑回去。” 文善同意,面上笑了一下,说:“好。” 她默想:静王色令智昏。 她当然也会时刻提醒自己,静王对她美色的喜欢浅到一阵风就会吹乱。 她会努力,让自己在他心里扎根。 她正想得出神,静王的脸庞忽然就近了,几乎就要亲上来的架式,问她:“在想什么?” 文善回过神,下意识推他。 没推开,胸膛结实得像堵墙,她看见他眼里有着亮光,就好像一匹狼看见自己的猎物后,发出来的亮光。 她有点急眼,怕他行孟浪之事,甚想一巴掌抽过去。 不敢。 他就是仗着他的身份,一次次的欺负她。 想起那些事情,她有着面对强权的无力感,这让她愤怒,也让她委屈。 静王看着她面上明显的变化,怕她又哭,便挪开一些。 用得着这般委屈巴巴。 她抗拒他的靠近,让他不是很舒服。 ~ 文善瞧他拉开了距离,面上还有几分的憋屈,她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轻声和他言:“静王若心悦我,便不可碰我。姑娘家在婚前若失了身,一生都让人嘲笑戳脊梁骨的。” 他又没想在婚前让她失了身,想多了。 她说得他跟个色胚一样,气得他冷冷淡淡的回敬:“蔡文善,你想多了,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理直气壮倒打一耙的能耐,她又开眼了。 蔡文善瞪大眼睛看着他,她被整得失语了。 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通常情况下,男子见女子这般高洁,不该高兴?不该是好声哄着,答应了。 由于文善说了那样一番话,静王就很不愉快,一路上都没再搭理她,看都不看她了。 真是小气。 好在他也没因为这事闹太大脾气,继续跟着她去了国公府。 知道静王来了,韦国公与庞北雁一块迎了出来,行礼。 韦国公因为家里出了个皇后和太子,难免心高气傲,又因为一直看不上静王,行礼的时候就有几分敷衍了。 人家是皇族出身,再有权贵的人见了皇族都是要行礼的,不然,就成了蔑视皇族了。 蔡文善退到一旁,悄悄看着。 静王也不绕弯子,气势上有几分的凌人,说:“想必国公已知本王来意,本王要带着文善一块去元州,听闻国公不同意。” 他当然不同意了。 国公脸色不好的说:“元州非寻常之地,还请静王体谅我为人父的心肠。” 静王扫了一眼心情不畅的韦国公,缓声道:“国公的心肠本王自然是体谅的,本王向国公保证,本王在,文善在,本王即使是死了,也会让文善平平安安的回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韦国公若在拒绝,就真的是不给面子,也会彻底把人给得罪了。 他当然也不怕得罪静王,但他有点怕得罪狠了,日后文善真跟了他,会被他欺负。 庞北雁这时忙拽了他,小声说:“国公,就依了他们,文善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韦国公看她。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两人要态度坚决,一致反对。 庞北雁只好使劲向他眨眼,使眼色。 韦国公果然也是听她的话,只能闷闷的向静王道句:“行,多带些人,带些宫中御医一块前往。” 话完,韦国公也没有要留他之意。 静王也没想留,转身便去了,就很冷。 还是蔡文善比较会做人,知道应该送一送,忙跟了出来,说:“静王慢走。” 又吩咐下面的奴才:“送一送静王。” 静王径直离去。 蔡文善外面站了一会,直到那人身影消失。 再次回屋,她爹脸色不善的看着她质问:“是你把静王请来的?” 蔡文善乖乖回话:“还请爹息怒。” 韦国公没有息怒,恨道:“这静王究竟安的是什么心?自己要去便去,为何非要拽着我们善儿一块受罪?” 庞北雁只能说:“静王定然是对我们善儿一见如故,才想带她到外面见见世面,等他们归来,也可让静王借着这个由头,给我们善儿请个功,皇上若是一高兴,给封个公主什么的,我们善儿的身份岂不更尊贵了。” 韦国公还是气不顺。 如果嫁给太子,身份会更尊贵。 韦国公因为气不顺,第二天就把静王给告了,顺便把自己女儿夸了。 第17章 送走 下朝之后,韦国公去见了皇上。 皇上看他一眼,状若关心,问:“国公这是怎么了,朝上的时候便像谁欠了你几万两银子似的。” 韦国公扑通跪了下来,状若委屈巴巴,极度伤心,说:“皇上恕罪,臣只是想到文善就要去元州了,一时舍不得,才会在皇上面前失了态。” 皇上诧异,问:“文善也要去元州?” 韦国公回话说:“昨个静王来府上威胁臣放人跟他一块前去,臣知静王对小女一见钟情,只是这外面的世道太乱,老臣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才生出忧虑,皇上您是知道的,文善虽是姑娘家,却一心忧国忧民,心怀苍生,老臣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阻止她为百姓做事。” 皇上皱眉,说:“静王实在是胡闹了些。” 提到文善,便赞赏的说:“我傲渊有文善这样的女子,难能可贵,让她一个姑娘家去元州,若是有个好歹,朕也是心疼的,我们傲渊也不需要一位柔弱的姑娘来报国。她的这份忠心,朕记下了。”顿了顿,又说:“这事是国公的家务事,国公就看着办。” 那就是要不要文善去,全在他这个当父亲的。 皇上不管。 得了皇上这话的国公心里有了底,向皇上谢了恩,告退。 待人退下,皇上脸色沉了沉。 难怪太子世都闹着要跟静王一起去元州,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文善跟着去元州,到时几个人在路上相见,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 皇上想了一会,想得心情不畅,气得他直接把龙案前的奏折给摔了,张光忙上前把奏折拾起来,说:“皇上息怒。” 皇上不能不怒,道:“我看他是这个太子做的太顺了。” 为了点儿女情长,不顾大局。 张光只能再道:“皇上息怒。” 正在那时,外面侍立的小太监传话说:皇后娘娘求见。 皇上微微平了怒意,也就请了。 过了一会,蔡皇后来了。 行了礼,再看皇上时,见他脸色不善,状若关切,询问:“这是哪个惹皇上生气了?” 皇上冷言冷语:“你教养的好儿子。” 蔡皇后一怔,跪下:“皇上息怒,世都若有错,定然也是臣妾之错,只是不知世都哪里做错了?” 气过的皇上瞬间也又把自己哄好了,觉得世都最后可能就不去了。 他若不去,这事也就不必追究了。 “罢了,怪不着你,没什么事就下去,让朕好好想一想。” 皇后不敢二话,行了一礼,告退。 ~ 且说韦国公回府的路上已做了决定,那就不让文善去了。 没有哪个当父亲的愿意让女儿去冒险去那种地方,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静王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真出了事,他还能让静王赔人不成。 在韦国公回府前,府上今天也来人了。 来的是庞太师家的卫老夫人。 这人也是庞南熙的母亲,庞北雁在她眼里也就是没多大用处的庶女。 许是因为自幼就看着卫老夫人的脸色长大的,小时候便有些怕她,过了这么多年了,依旧有几分的惧她。 庞北雁行了一礼,唤了一声母亲。 卫老夫人冷冷的扫她一眼,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母亲?” 庞北雁说:“不敢有一刻忘记。” 卫老夫人还有一位女儿庞玉珠是在宫里做贵妃的,二皇子平王,是她的外孙。 前尘中,太子世都不在后,庞家觉得自家的机会来了,暗中也是帮着到处拉拢人心,妄想平王世宗可以被立为太子。 蔡文善站在一旁淡淡的看着这位花甲之年,威仪不减的老太太。 卫老夫人轻哼了那么一声,道:“本想着你们姐俩进了这国公府,会和和睦睦,相亲相爱,没想到你们倒是在这国公府闹出天大的笑话,你们不顾自己的体面,也该想一想孩子们的颜面。” 庞北雁垂眸,听她教训。 卫老夫人又说:“你姐姐被关的也有些日子了,孩子还需要她教养,不能一直关着闭门不出不是?都是自家姐妹,你也不要做得太绝了,退一步也是给自己多条路,让国公把她放出来。” 庞南熙在这国公府出的事情,卫老夫人自然也是早就弄得清清楚楚了,所以也就没有第一时间过来求情。 现在缓了些日子了,她再过来说个情,国公那边气消了,也就放人了。 庞北雁是庞家的姑娘,朝自己府的姑娘施压是比较容易的。 等她说完,庞北雁回话说:“母亲说得是,我会向国公求情的。” 她答应了,卫老夫人的面色才好了一些。 正在那时,韦国公回来了。 进府的时候就听下人说卫老夫人来了,也猜着可能是为了庞南熙的事情了,怕她会为难北雁和文善,他急忙就奔了过来。 和他想的不一样,没什么剑拔弩张。 ~ 奴婢上了点心伺候。 见庞北?还是和以往一样乖巧,卫老夫人也就放心了些,再看文善也稍微顺眼了几分,说:“文善真是好福气,以后嫁入静王府,那就是正儿八经的正妃之位,这都是托了你两位母亲的福了。” 还成了庞南熙的功劳了。 若非她母亲被抬了平妻,任凭她再美貌双全,皇上也不会把一庶女指给静王为正妃的。 庶女给正儿八经的皇族亲王为妃,那是对皇室权贵的蔑视、挑衅。 这世道最是讲究门道户对了。 文善暗暗翻白眼,默。 韦国公这时就进来了,向卫老夫人行了一礼,唤了声母亲。 卫老夫人看着自己女婿,一脸的越看越满意,面上露出欣慰之色,起身,语气也温和了不少,说:“国公回来得正好,我老太太今个厚着脸皮到门上来,就是想为南熙说个情,你骂也骂过了,罚也罚过了,这掌家的权也撤了,现在看在孩子们的份上,就原谅她一回,放了她。” 韦国公一时没言。 庞北雁便过来说:“娘说得极是,姐姐犯的错虽是罪不可赦,但孩子们还要继续生活的。” 放不放全在国公,她言尽于此。 庞北雁觉得,倒也不怕她放出来作妖。 没等国公表态,蔡文善已接口说:“爹若是心里对大娘不放心,怕她被放出来后又搅扰得爹不安生,就让大娘去来因院一段时间为咱们国公府祈福,这样的话传出去也好听,旁人只道大娘已知错,真心悔过,时间一久,定然也不会再说什么闲话了。” 卫老夫人面上可见的带着怒意。 没大没小,大人说话,谁许她插嘴了。 国公明显听进去了女儿的话,说:“就送去来因院一段时间,好好为国公府为儿女们祈福,母亲,您看可还行?” 来因院,那就是国公府上的一处宅院,地处的位置偏远,清静,也是个好地方,让她过去住,亏不了她。 卫老夫人不好说不行,就是再看文善时心里像吃了个苍蝇一样难受。 这闺女,小小年纪,比她娘狠。 这是想赶尽杀绝,让她女儿以后最好都不要回来了。 卫老夫人也没心思再留,只道一声:我去看看文真。 忍着怒意,她带着人去了。 在罚庞南熙闭门思过时,蔡文真一块被罚了。 被关了多天的蔡文真一看外祖母来了便如看到了救星,唤了声外祖母,扑了过去,哭诉。 “外祖母,你可来了,你可知道现在这个家已不是我们的家了,这家被蔡文善和她娘给霸占了,我和我娘被关到现在不能见人,外祖母你要为我们做主。” 看外孙哭得可怜,卫老夫人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好了好了,不哭了,你说的事,我都知道,这不是时机一到,我就过来了吗?只是你爹现在老糊涂了,被你二娘给迷得嫡庶不分,你和你娘以后的日子便不会和从前一样好过了,你也再不能和从前一样犯傻了,外祖母现在和你说的话,你都要仔细的听,存在心里。” 第18章 跑了 韦国公本以为只要自己态度坚决,就能阻止女儿去元州。 静王算个屁,只要还没成亲,这女婿他就不认。 怕女儿认死理,或者被静王那张脸给欺骗了,他还特意派人盯着女儿的动静。 几天来她一直安静的待在府上。 结果,去元州那天,她女儿留下一封信,跑了。 她居然不顾他这个亲爹的反对,非要跑去送死。 苍天可鉴,他国公府真不需要女儿去以生命去争这份荣耀。 且不说韦国公是如何的又心痛又生气又担忧,只说蔡文善是如何跑出去的。 为了瞒住他爹,便不能大张旗鼓。 她提前派人告诉了静王,让他知道她爹又反悔了,还是不准她去。 于是,静王在出发的那天,弄了个梯子竖在她家墙外。 他带人翻墙进了她家,又翻墙把她主仆三人带了出来。 成功翻墙后,静王把她带进了自己的马车里。 马车绝尘而去。 蔡文善四下看了看,怎么又和他单独在马车里了。 这样的空间让她觉得不自在,为了不让自己尴尬,或者有什么别的危险的事情发生,她尽量离他远一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想起还不曾因为她爹反悔的事情给他个解释,便说了句:“我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又反悔了,静王您别放在心上。” 忽然反悔,这不是不给静王面子吗? 无论如何,她不想自己的爹明面上得罪静王。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鹿死谁手。 在成为最后的那个赢家前,静王面前,还是要谨慎些。 静王语气凉凉的说:“他不仅反悔了,他反悔后,还去皇上面前把本王给告了。” 蔡文善一惊,道:“不能。” “他跟皇上哭诉,说是本贪恋女色,仗势欺人,到他府上威胁着让他放人。” 静王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蔡文善怔了怔。 她爹在皇上面前说静王坏话,还给他扣了一个为朝廷做点事还不忘记贪恋女色,且仗势欺人的帽子。 蔡文善觉得这帽子扣得有点大,没准静王心里早就恼了,只是这人惯会隐藏自己,便不动声色。 现在对她说出来,是想让她说点什么? 那她便不能不表态。 蔡文善忙说:“这事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和我爹说清楚,我第一次出门,他过于焦虑,静王若是心里有气,打骂我便是。” 静王轻哼一声,道:“你若真心对本王有愧,余生不要做对不起本王的事即可。” 蔡文善心里一惊,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她面上柔弱,扮乖,道:“静王说笑了,就是借文善十个脑袋,也是不敢的。” 静王目光淡淡的看着她,她扮乖的模样,像个可爱的小猫,就很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 他又知道,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乖。 文善被看得垂了眸,侧了身,不想让他这样一直盯着自己看。 她拘谨的坐到最里面。 在他的面前,无论她怎么保持镇定,都难掩面对静王时的紧张和害怕。 静王忽然问她:“文善,你在怕本王?” 文善一怔,忙回他:“静王神威,谁不心生敬畏。” 她敬他畏他,他还不满意?真是难伺候。 静王就不信呢,也没再多说什么。 文善拿了本书假装看书,静王闭目养神。 马车一路出了帝都。 静王的车队早在他之前先一步出了城,车里装的都是送往元州的粮食。 不知何时,不知何处,就传来了笛声,清脆,嘹亮。 假装看书的蔡文善忽然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了听。 这笛声,她并不陌生。 曾听太子世都吹过。 静王微微皱了眉,那笛声从响起就没停下来过,而且是一直吹那一首,吹到静王不耐烦,对外面的人吩咐:“去看看是谁在吹。” 外面的侍卫领命去了。 蔡文善合上手里的书,看他。 以往远远的看见静王,以为这个人没有喜怒哀乐,就跟个神仙一样。 一度就真觉得他可能就是神仙转世来着,毕竟是生了一张神颜。 现在近距离接触,她心里冷笑一声,神仙个屁。 听人吹个笛子,他也不耐烦,瞧这脾气多臭。 神仙没这么差的耐性。 文善故意与他唱个反调,柔声说:“这一路上也怪无聊的,有个笛声给解闷也是好的。” 静王淡淡的看她一眼,没言语。 过了一会,有侍卫策马过来回话说:“静王,是太子殿下的马车跟在后面,吹笛之人是太子殿下。” 蔡文善睁大了眼,有一些慌。 太子,不是特别告诉他,不要去元州的吗? 想到前尘的太子世都命丧元州,她心里就阵阵凉意。 静王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对外面应了句:随他。 蔡文善也转眸看他,忍着心里的寒意,问:“静王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太子要跟着一块去元州?” 静王说:“知道。” 文善勉强自己镇定,说:“静王您是知道的,太子是我表哥,既然他来了,我想与和他打声招呼。” 静王点头,对马车外面的侍卫吩咐下去:把太子请过来。 过了一会,太子世都上了他们的马车。 马车里多了个人,分明还很空,便莫名觉得地方太过狭小了。 太子看了一眼马车上的两个人,径直走来,往文善旁边坐了过去。 笑问:“静王不介意与我同行一程?” 介意他也去定了。 静王不答,明知故问:“太子这是要去哪里?” 太子阴阳怪气的嘲讽:“我若不去元州,岂不辜负了五弟的一番好意。” 静王再问他:“请问皇兄,此行去元州,是奉了谁的命?” 太子冷笑一声,回敬:“我奉自己的命不可以?” 静王道:“此行凶险,皇兄还是三思。” 客气背后藏着的是暗潮汹涌。 “我已经三百思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话里话外带着火药味。 蔡文善看了看两个人,太子忽然朝她挪了挪,靠她近一些,说:“表妹,你现在被赐婚与五弟,与我更是亲上加亲了,怎么反与我生分了?去元州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一声,若非五弟相告,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借着表兄妹的由头,公然做出亲昵举止。 静王目光带着凉意,看着两人。 蔡文善下意识的看了看眼前的静王,与他冰冷的目光相遇。 太子非要与她坐这么近,还当着静王的面,就挺不好。 她再挪,就要挪到静王那边了。 她暗暗叹口气,狠着心,挪了过去,靠着静王坐了。 太子世都面上可见的暗了下来,受伤了。 她现在连和他坐一块都不愿意了。 静王面上算是好看了些,伸手就把自己旁边的姑娘给揽在臂弯里了,语调算是柔和的说了句:“坐稳了。” 这可是她自己主动坐过来的,他没勉强。 蔡文善坐着没动,任由他揽着自己的肩膀。 太子世都用尽所有的忍耐才勉强自己没去把人从静王身边拉过来,只是面上的表情已不如之前快活,他沉沉的看着两人并排坐,心里难受。 第19章 喜欢 两人像一家人那般,并排而坐,反倒显得他像个外人。 文善也不与他说话,低首垂眸,谁也不看。 太子世都忍着无趣和心痛,到底是主动离开了静王的马车,回他马车里坐着了。 文善看他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可怜。 再看稳如泰山的静王,心里的寒意传遍周身。 从他们的谈话里她听明白了,太子世都跟着一块来,是从静王这边听说了她也要去元州的事情。 静王是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太子的? 静王对太子能安什么好心呢。 找个机会,杀了太子?一如前世那般,让太子感染瘟疫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收买个人,把染病的人带到太子身边待一待就好。 她闭了闭眼,莫名觉得呼吸有些沉重。 “在想什么?”静王的声音传来。 文善抬眼看他,放下姿态,恳求:“焱哥哥,不要与他计较可好?” 她有些害怕,无法阻止前尘的事再来一遍。 莫名就期望眼前的人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说完,她自己心里自嘲的笑了,眼睛红了起来,是命中注定的无力反抗。 这种无力像山一样压在她的心口,无法喘息。 她在瞎想什么。 静王怎么可能会放过这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引太子过来,不就是想他死在外面,一如前尘那般。 “你在说什么?本王计较什么又不计较什么?”静王仿若没有听懂她的话,问她。 她定睛看他儒雅的模样,人蓄无害,面上早没了先前的不悦,就显得很温柔。 甚至会让她觉得,他看她的眼神都是深情的。 马车晃了一下,使她的人往他身边倾了倾,静王揽在她肩膀上的手跟着紧了紧,扶住她,免得她坐不稳。 文善无视这种肢体的碰撞,看着他说:“我娘是庶女,虽与我爹相爱,却也不能成为我爹的正房,最终也只能沦为我爹的妾,我娘虽百般讨好,我祖父祖母也不喜欢她,总怕她越过了正房,便连带着也不喜欢我。这世道,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嫡庶有别。太子这个人却不一样,他虽贵为太子,从未轻视过我们,我幼时,他就待我极好,在我心里,除了我爹我娘外,他就是我最亲的家人。” 她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要告诉静王,她与太子就是亲人一般,并无男女之情。 难得听她说这么多的话,虽然说的都是太子的事情。 静王面上似乎有几分的动容,说:“这么说来,本王是要感谢一下他这么多年来对你的关照。” 文善当然不信他会有感谢之意,他无杀心就好。 静王又说:“以后,你的未来由本王关照。” 他把人轻轻揽在怀里,低首在她光洁的额上亲了一下。 他的话文善也就听听。 关照,不欺负她就谢天谢地了。 ~ 夜幕。 繁星点亮黑夜的天空。 赶了一天的路,到了晚上大家也都很疲惫,便在客栈落了脚。 文善洗漱过后倚榻而卧。 过了一会,她的婢女梨花走了进来,小声说:“小姐,奴婢刚瞧过了,外面没人,静王屋的灯已熄。” 文善起了身,往外走,开了门,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便悄悄走了出去。 静王和太子各住在她屋的左右,她几乎是屏了呼吸的走到太子房门口,那边已给她留了门,她蹑手蹑脚的进去,把门关上,她的婢女蹲在外面放风。 随着她走进太子的房间,太子世都盯着她不悦的说:“你需要这般偷偷摸摸的……” 好像他们两个见一面便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真像红杏出墙的女人。 不爽。 文善解释:“静王那个人是个醋坛子。” 她毕竟是静王的未婚妻。 她不解释也罢,这一解释,气得太子世都脸色变了变,难掩心痛,沉声道:“你就这么怕他?那你何必要来见我?” 文善道:“我来见你是想问你,那天我对你说的话,你为何不肯放在心上?” “我自然有放在心上。” “你若有放在心上,现在就返回帝都,你这般任性,你父皇知道会不对你失望?” 世都一脸心痛的回她:“你都跟人跑了,我还管谁失望不失望,我现在也很绝望。” 文善默默的倒吸口冷气,说:“太子殿下,在我心里,你是除了我爹娘最亲的家人,仅此而已。我现在是静王的未婚妻,为了大家好,还请太子殿下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不是第一次听她说这绝情的话了,每听一次,就刺痛他一次。 太子世都问她:“你喜欢静王吗?你喜欢他什么?” “我喜欢他,他哪里都好,我这样的人能嫁给静王,我就很知足了,更重要的是,我们两个的姻缘是皇上赐的,是名正言顺的,是天赐良缘。” 太子世都发现,自己在找虐。 自取其辱。 她说喜欢静王,哪里都喜欢。 他来不及掩饰自己的狼狈,点头说:“是是,你们是天作之合,是一家人,只有我是个外人。” 文善任凭自己狠着心肠,再对他道:“你回去,免得静王看见你,觉得尴尬。” 处处都是为了静王着想,果然静王才是她的家人,女大不中留大概就是这个理,他们这么多年的情义呢,连话都不能说,面也不能见。 他双眼泛红,咬牙切齿的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文善看他一眼,转身走了,头也不回。 她都这样对他了,她只盼望他知难而退。 太子殿下的身份尊贵,几时受过这等气,他会回去的! ~ 文善匆匆回屋,躺下。 辗转反侧。 睡着的时候她又进入一个梦,梦见太子世都一如前尘,染了瘟疫,几乎要死。 她哭得撕心裂肺,她去求静王,求他想办法救一救太子世都,他冷淡的看着她说:他也无能为力。 终于如他的愿了。 他又杀死了太子世都一次。 她恨,她真恨。 ~ 昏暗中,静王走来,在她床边坐下。 她显然在梦中遇着伤心的事了,哭声都从梦中传了来,也哭湿了衣袖的一角。 “静王……”求求你。 她梦呓出声,唤了他的名字。 梦中呼唤他的名字,静王便应了她:“我在,你要什么,本王都答应你。” 他俯下身,抱她在怀,轻轻拍了拍她。 过了一会,噩梦过去,她安稳入睡。 她睡着了,他便坐在一旁看着她,看了好一会。 文善再睁开眼来,屋里已是微亮。 忽然觉得身边有些异样,这才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很长的一条人。 静王? 文善惊吓之余坐起,面色微白。 刚做了一夜的恶梦,醒来就见他躺在自己旁边,有那么一会她以为自己又做了个梦中梦,伸手拍了自己一个巴掌。 疼。 原来不是梦中梦,这里是客栈,一切都是真的。 静王欺人太甚了。 她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好像没什么异样。 静王因她那一个巴掌睁了眼,看了看,若无其事坐起。 “你我尚未成亲,还请静王自重一些。” 她眼含怒意,就是很委屈,很不高兴。 她现在并非罪臣之女,她还是国公家的嫡出小姐,是他未过门的静王妃,他就不能尊重她一下。 第20章 哄他 瞧把她给急的,气的。 静王不是感觉不出来,他被嫌弃了。 “不愧是父女俩,都喜欢不分青红皂白,急不可耐的给人扣帽子,忘恩负义。” 静王拢了一下衣袍,即使是刚刚醒来,也丝毫不损他半分的气度,有着仙人之姿的他骨子里就散发着高不可攀的矜贵。 他站了起来,寡淡的扫了面色有些难堪的文善一眼,转身走了。 静王言下之意无非是在提醒她,她爹之前刚去皇上面前诬告了他,可这元州之行明明是她恳求他去的,他却得为她背这个锅。 现在她不问原由的讽刺他,和她爹没什么区别。 再出发的时候,静王就没和蔡文善同乘一马车了,仿若还在为她之前的话生气。 太子世都,不知道是不是返回帝都了,再出发的时候也没看见他。 后来,蔡文善很想问一问静王,既然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他为何会出现在她房里,直到晚上马车再停下来,去了客栈歇息的时候,她才逮着机会去问静王这事。 静王吃喝过回了自己房后,蔡文善让自己奴婢去请他过来一下,过了一会,奴婢前来回话说:静王说,让她自己过去。 蔡文善也就走了过去,来到他屋。 行了一天的路,静王大概也是累了,坐在榻上歇息。 目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她一脸无辜的走到他面前,能屈能伸,说:“今天早上是我不对,我应该先问一下原因的,现在我问一下静王,你为何会睡在我房里?” “晚了,本王现在不想告诉你了。” 就很冷漠。 蔡文善忍,道:“看来静王还在生我的气,不知静王要如何才能不气?”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呵,贱男人。 气就气,气死拉倒。 蔡文善行了一礼,说:“那就等静王气消了,文善再来。” 转身,她走了。 走到门口,她又停了下来。 不是和静王置气的时候,大局为重。 转身,她又走了回来,来到静王面前。 静王目光依旧淡淡,仿若也不惊讶她会回头。 蔡文善忽然就弯了腰,在他面前做了一个花猫的脸:“静王你喜欢猫吗?” 再配上喵喵的叫声。 天真无邪、过于可爱。 他轻哼一声,不满。 “小兔子呢?”她把手举到头上,假装自己是小白兔。 看来,她也是动了心思想哄他开心了。 罢了罢了。 他说:“本王原谅你了。” “王爷果然腹内有胸襟。”文善郑重的行了一礼,崇拜。 由于被哄好了,静王也就松了口,道:“看在你诚心诚意讨好本王的份上,就告诉你真相。” 文善洗耳恭听。 他说:“本王昨晚起夜巡视,听到你房间有动静,就进去看了看,发现你在作做噩梦,模样甚怕,口里一直喊着本王的名字,本王念你做梦还带上本王,好心安抚你,为你驱除噩梦,你却抱着本王不放,为防离开后你又噩梦不断,本王好意留下照顾你。” 做噩梦这事,文善自然是记得的。 她几乎每夜都会做梦,所以,她睡眠质量并不好。 蔡文善了然,行礼,说:“如此,我要多谢静王舍身相救了。” 她话里含着讽刺,很难感谢他。 静王说:“本王说过,你的未来由我关照,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文善就很想打他,没敢。 “时候不早了,静王早些歇息,文善告退。” 随她离去,静王眸色淡了淡。 翌日,继续赶路。 越往北去,越临近饥荒之地。 路上有成群结队的难民,一边走一边乞讨,有些年轻力壮的,忍无可忍,直接进村打劫,抢了就跑,闹得人心惶惶。 有些人实在是讨不到吃的,坐在路边歇息,气息奄奄。 有小孩子啼哭,说自己饿了。 唇干舌燥,脸色腊黄,骨瘦如柴是现在难民的现状。 太子世都沿途而来。 他这次出来本就是偷偷摸摸行径,除了一辆马车一位车夫,也没带旁的,这般也是轻省,车程快了不少。 文善让他走,不许他去元州,他偏不走,偏要去。 既然出来了,他也想到处看看,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 身为储君,看到傲渊的现状,他挺难受的,看这些人坐在路边极为可怜,便上前安抚说:“各位,听我说,大家再忍一忍,朝廷送的粮马上就到了,你们就有得吃了。” 大家看了看他,见他穿得光鲜亮丽,是套了马车赶路的,一看就是身份不俗之人。 有个八九岁的男孩子朝他走了过来,说:“公子,能给我点吃的吗?我快饿死了。” 当然可以。 太子世都招招手,吩咐车夫:“把干粮拿来。” 他本意也是想把自己的干粮分给他们吃一些,哪知他刚拿打开包袱分给这孩子一块饼,这小孩竟直接伸手抓了来,多抢了两个。 瞬间,其他几个大胆的,如狼似虎,围了上来,从他手里抢夺。 他储备的十块油饼,瞬间没了,再看他的马车,有几个壮汉趁机抢了他的马车,策马跑了。 车夫气得大叫。 好心没好报,这些人良心叫狗吃了。 太子就挺心酸的。 若非出来走一走,他从来不知道傲渊还有人的生活竟过得如此凄惨。 他在宫里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再看这些人,身上的衣裳,都是破了一个又一个洞的,不知道穿了多少年。 太子世都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呆,有个五六岁的男孩忽然就躺在地上翻白眼。 他的母亲哭着大叫,他爹说是噎着了,忙给他顺气。 太子世都过去查看,知道是被噎住了,给了自己的水喝。 有人趁机过来,一把抢他身上的一个荷包,拔腿就跑。 太子世都忽然来气,追。 抢他荷包的人不要命的跑,跑向了河那边,太子世都大叫:银子给你,荷包留下。 那人急忙扔了荷包,拿了银子后,怕他是诓哄自己的,纵身往里面一跳,隐河里了。 太子世都追过去,捡了荷包,看了看,还好没有损坏。 荷包,是文善送他的,绣工也是极好的,他一直带着。 马车被抢,现在荷包里仅有的银子也没有了,他还要不要赶路,还要不要住店,还要不要吃喝? 没把人追上来,他也不是很想追的,索性找了个树,靠树根坐下来。 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等文善来接济他一下了。 文善看他这么惨,会心疼吗? 他淡淡一笑,他堂堂一国储君,要什么没有?现在竟然乞求她的可怜。 先前那位八九岁的小子忽然靠近他,给了他一块饼,说:“公子,你别伤心,这饼给你吃。” 算他还有点人性。 太子世都看了看他脏兮兮的小手,不知道多久没洗手了。 他自然不会吃,只道:“留着自己吃。” 那他就不客气的咬了一口,吃得心满意足,又问他:“公子,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朝廷派粮来救我们了,现在已在路上了?” 太子世都点头,说是真的。 “公子,我看你衣着不俗,定然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你收留我,我给你做奴才,我什么都能干的,劈柴,挑水,跑腿,您只管吩咐。” 确实是个机灵的。 太子世都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二狗子。” “二狗子,你爹娘了。” 二狗子神色暗了暗,说:“我爹娘都病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我就跟着大家一路乞讨,他们说只要到了帝都,就饿不死,那里全是有钱人。” 真可怜。 “你跟着我。” 那边忽然又传来啼哭声,是有一个妇人死了,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哭着喊:娘,不要死,不要丢下我。 二狗子似乎见惯不怪了,看都没看一下,太子世都站起来,要去询问情况。 二狗子说:“公子,这一路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 所以,看也白看。 太子世都还是去看了一下,那孩子抱着他娘哭得不成声,旁人解释说:这妇人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娃已饿死了,家里的男人都生病死了。 这年头,病了就是等死,大家饭都吃不上,更不要说请大夫看病了。 小孩子哭得可怜,抱着他娘的尸体不放。 天气炎热,太子世都轻轻拍拍那孩子说:“天气炎热,人死了尸体容易腐烂,要不先把你娘入土为安?” 小孩子不从,哭得双眼痛红,喊着:“不要埋我娘,你们不要埋我娘。” 他还要多看看她娘,虽然她眼睛睁不开了,也不会与他说话了。 太子世都见他可怜,暂且作罢,由了他,又安抚大家说:“大家再忍一忍,在这里等一等,朝廷派的粮马上就到了,粮一到,大家就有得吃了。” 有人躺在那里有气无力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有人说:你可不要骗我们。 二狗子跑过来作证说:“公子说有就一定有,公子是好人,我们要相信他,我们就在这儿等着,朝廷的粮食马上就过来了,大家再不用挨饿了。” 太子世都本以为可以很快就吃上粮的,哪知,为了这粮,大家从白天等到黑夜。 过了一夜,大家饿得受不了,又没力气再往前赶路。 还有些力气的嚷嚷着问太子世都:到底有没有粮? 太子世都车没了,粮没了,水也没了,跟着这些人风餐露宿了一夜后,他精神就不太好了,好像水土不服,发了热。 见大家急燥,还是忍耐着安抚,说朝廷的粮马上就到,肯定会路过这里。 于是,又等到了晚上。 中间又有孩子死了,从昨天到现在,已经死了五个了。 远远的,有人听见有车队的声音赶了过来。 静王二十几辆的车马驮着粮,行起路来自然是比不得太子世都一个人策马狂奔快。 随着他们车队的临近,那边已有人往这边围了过来,堵在路上。 本来饿得要死,看见粮,双眼都放出光芒,好像有了这粮,就可以活命了。 路被堵住,车队无法前程,停下来。 静王人在马车里,询问外面的情况,有侍卫看过情况后来回话说:禀静王,是有些难民在此,把路给堵住了。 静王吩咐:“分他们一些饼和馒头,让他们避让。” 侍卫领命。 第21章 感染 路过的朝廷军队分了些粮给那些难民。 很多人都是有气无力,双眼空洞,只有些许余力的在挣扎。 文善挑开珠帘,朝外而望。 有人在哭,喊着有粮吃了,吃着吃着,有人忽然就又被噎住,噎得双眼翻白。 “二狗子,去,把那马车拦下来,就喊:文善姑娘,你表哥叫你。” 靠在树根上,太子世都也是有气无力吩咐。 好不容易吩咐完一句话,他剧烈的咳了起来。 他的车夫也跟着一块病了,躺在地上哼哼,挺痛苦的样子。 这风餐露宿的日子,还就真不是他这等在蜜罐长大的人能过的。 二狗子应下,迎着要走的车队扯着嗓子大叫:文善姑娘,你表哥叫你,文善姑娘,你表哥叫你。 蔡文善正挑着珠帘往外看,闻言怔了怔,太子世都怎么会在此? 忽然想起什么,她忙对外面的婢女吩咐:“让这孩子过来,我有话问他。” 她的婢女忙过去喊人,二狗子急忙跑过来。 蔡文善人坐在马车里,透过珠帘问二狗子:“表哥在哪儿?” 二狗子忙道:“表哥病了,一直发热,在树根那边躺着。” 文善心里就有着不详的预感。 这些人都是逃难过来的,一路走一路逃。 她放下珠帘,准备好自己的帷帽,又戴了自己特别制作的面罩,戴在面上后走出马车,只是对身边的婢女吩咐:“都在这儿等着,不要跟过来。” 若那是个危险之处,越少人去越好。 静王人也已下了马车,站在路上拦了她。 文善说:“太子在那边,染了热病,还请静王让太医去查看一下。” 静王了然,道:“等太医查看后,你再过去不迟。” 他传令下去,让太医过去查看。 二狗子忙带路。 文善看了一眼面前的人,静王行事果然谨慎。 过了一会,太医过来回话说:“启禀静王,太子是被感染了瘟疫,这里已经死了五个人,都是因瘟疫而死,还活着大多也是病了,恐怕也已感染上瘟疫,为防瘟疫扩散,还请静王下令,把这些人都暂时关押在一处。” 太子感染了?文善怔住。 她千防万防的人是静王,想静王兴许会在外面趁机害了太子也不一定,她一定要寸步不离的把静王看牢了,不给他加害太子的机会。 没想到,瘟疫在这儿等着。 百密一疏。 静王当机立断,传令下去:“把太子抬上马车好生照顾,其他难民全部送往附近的村里。夜英,带人速去借房,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夜英是他的属下。 待吩咐完,侍卫空出马车,把这些个人全都驱赶到车里,一时之间,大家就都很慌乱。 二狗子与太子世都分开,也被往马车里驱赶,他一着急,拔腿就跑。 他刚听得很真切,这里的人都感染了瘟疫,他认的公子,当今天太子,也感染了,现在要把他们集中起来,关起来。 一旦被关起来,多数是活不了的。 他不想死,本能的要跑。 官兵哪里肯让他跑,追去抓人,很轻易就把他控制了,他立时大叫:文善姐救我,文善姐救我。 文善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回过神来,看了看,走到正在下达命令的静王面前说:“静王,我看那孩子倒是好好的,并没有生病,不如……” “防患于未然,这些人必须集中起来。”静王的话不容置喙。 “就让他去照顾太子。” 太子被感染,的确需要有人近身照顾。 那孩子若无恙,倒是不错的人选。 静王允了。 二狗子被放了,只是带到太医面前,给他诊断,确保他无恙后,文善给了他防护的面罩,嘱咐他道:“好好照顾太子,太子若痊愈,必重赏你。” 二狗子忙应下。 防护的面罩就是把口鼻都遮住,只露一双眼睛在外头。 二狗子笨拙的不会用,毕竟是头一次用这玩意,文善就上前帮他给系好了。 待打发走了二狗子,就见静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文善下意识的问:“静王要戴吗?” “那就有劳文善也给本王戴上。” 她仰面看了看他,两人身高过于悬殊,静王在她面前半蹲了下来,就是非让她戴了。 好,戴个面罩而已。 文善又拿了自己做的面罩,拿了白色的,给他戴好。 距离一下拉近,只露一双凤眼的静王好像没那么可怕了,那眼里深得好像一汪洋,好似随时便把人卷进去。 文善赶紧给他戴好,不待他说什么,她转身走开了,把自己作的防护面罩拿出来,交给自己的婢女,让她们发下去。 静王看着这每人都有的防护面罩,忽然觉得自己的防护面罩不香了。 第22章 威胁 夜已落幕。 所有的人在当晚就被转移到前面五里外的村庄。 实际上,那村也没什么村民了。 有能力的就出去乞讨,连走都没能力的,只能在村上等死。 难民都被集中在一个大院子里,由太医进去给诊断,被感染的关在一处,尚未被感染的关在另一处。 太子世都被单独隔在另一户人家的屋里,内中有两个太医在为他看病,院外有几个侍卫把守。 蔡文善走来,本想进去看看,被守在门口的侍卫给拦住,说:“蔡小姐,您不能进去。” “为什么?” “静王吩咐,在太子未痊愈前,任何人不得靠近。” “我已做好安全防护,不会出问题。” 两人拦着她不语,也不动。 “让开。”蔡文善不能不拿出架子,语气严厉。 “你何必难为他们,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静王的声音传来。 披着月光,他走来,站在她面前,道:“回去。” 文善看了他一眼,也知自己是闯不进去的,那就走。 她行了一礼,说:“请静王允我等太医出来,问问太子的情况。” 静王未语。 她也不想再说什么,只要他不驱赶她,她就可以站在外面等着。 过了一会,两位太医一块出来了,见静王人在外面,行礼,禀报:“静王,太子身上的病来势凶猛,高热不退,偶尔清醒,恐怕凶多吉少,熬不过去。” 文善拔腿往里面奔去,侍卫冷不防,竟然让她跑进去,急忙要追,静王作了个制止的手势。 文善冲进屋里,来到床边。 二狗子守在一旁,不时拿冷水湿布给他往额上敷,去热。 文善让他退了下去,自己在旁边坐下。 “表哥,表哥,文善来了。” 她重新拿了布,湿了水,敷在他额上。 大概听见了他的声音,他忽然就睁了眼,见果然是她来了,他挣扎着坐起来,急促的说:“出去,快出去。” 文善看着他,说:“我不出去,我在这儿照顾你,你放心,我已做好了防护,一定不会被感染,你也一定不要放弃,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京。” 她声音轻柔,却是坚定。 太子不听,极力唤:“二狗子快把她赶出去。” 二狗子忙走过来说:“小姐,你先出去,太子这边我来照顾。” 她坐着未动。 二狗子又懂又会说:“小姐您放心,太子一定不会有事的,反倒是您在这儿,会让太子更不放心。” 文善这才站了起来,看了看气色一点不好的太子世都,说:“表哥,我会一直在这儿陪着你,直到你痊愈,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叫他表哥了。 一如既往的温柔,好像与他没那么生分了。 文善见他没再言语,默默退了下去。 转身,见静王在门口等她,目光淡淡的看着她。 文善垂眸,说:“时候不早了,静王也早点歇息。” 静王转身走了。 文善跟在其后,两人住一个院子 各自回了各屋后,文善让婢女把其中一位太医请了过来。 能被静王要过来的太医,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文善对进来的太医行了一礼,客气的说:“华太医可否能再把表哥的情况和我说一说?” 刻意提到表哥,也是要提醒华太医,当今太子是她的表哥,关系不一般。 华太医说:“太子这病来得凶猛,一时之间,难以寻到对症之药。” 他忽然话语一转,说:“蔡小姐,傲渊十几年前也有过瘟疫,当时也是死了许多人,至今没有对症之药。” 那就是太子的病,也没有对症之药了。 “华太医应该知道,表哥是傲渊的储君,皇上极为重视他,如果因为你的医治不力而令太子回不了京,皇上怪罪下来,轻者处你一人,重者,恐怕华太医的家族都要受牵连。华太医莫想着或许有人可为你求情,为你开脱,太子若在你手里有任何的闪失,退一步讲,蔡氏一族都不会放过你和你的族人。” 华太医眉宇间有汗冒出,并非因为炎热。 蔡家三姑娘的事情他并非没有听过,是颇有些手段的。 此时,她说的话字字透着威胁,无非是在警告他,务必把太子救过来,否则,蔡氏一族第一个就要他的命。 华太医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说:“即使三姑娘不说,这也是我身为医者的本分。” 文善点头,嘱咐:“若有人问我找你说了些什么,你只可回,询问太子的病情,为了你和你全家的安全,其它一概不说,明白。” “明白。” 蔡文善语气变得温和一些,说:“我相信华太医还是能想出解救之法的,它日太子若是回京,一切顺利,将来少了不重赏你和你全家。下去!” 华太医退下。 翌日。 华太医来到静王面前禀报太子禀报太子的情况后,静王问他说:“太医今天瞧起来精神不大好,是也病了吗?” 华太医说:“瘟疫的病源尚未找到,岂敢病倒。” 静王状若关切,说:“华太医为了这瘟疫劳心劳力,彻夜不眠,本王都看在眼里,待回京之日,你这份功劳,本王自当向皇上禀明。” 华太医面带羞愧之色,说:“老臣不敢领功……” 欲言又止。 静王知他有话要说,道:“华太医要说什么,说便是,吞吞吐吐的,可是有难言之隐?” 华太医忽然就屈身下跪,说:“还请静王救我和我族人一命。” 静王诧异:“华太医这话是从何说起?” 华太医委屈巴巴,说:“蔡姑娘说若是太子救不回来,我和我族人都得没命。” 静王点头,说:“蔡家是只手遮天呢,连父皇都忌惮三分,华太医就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把人救回来。” 华太医磕头,说:“求静王救我和我族人一命,我和我族人一生愿为静王所用。” 静王说:“你只管尽你的本分做事,你和你的族人,必没事。” 华太医得了这话,如吃了颗定心丸,稍微安心。 第23章 失去 被染上瘟疫的人,岂只是简单的发热,呼吸困难,全身关节都是痛的,肺几乎要被咳出。 一夜过去,又死了几个人。 那些难民本就又饿了许久,身体素质极差,一旦染上这病,基本上是救不回来的。 太子世都的情况也并没有好转,水土不服,又感染瘟疫,便是雪上加霜。 静王这边本是要去元州赈灾,太子染了瘟疫,要走的他不得不暂时停下来,只是派人压着粮食继续前行,务必把粮食送到难民的手里。 送走了车队,待他再回来,听闻蔡文善又去了太子那边,静王也就找过去了。 文善拿了些清淡的粥过来。 昏睡的太子世都听见她的声音,睁了睁眼,有气无力,说:“你现在,给我出去。” “把粥喝完,我就出去。”她反而坐了下来,一副他不喝,她就是不肯走的姿态。 二狗子忙帮着来把太子世都扶了起来。 文善拿了粥勺,喂他。 太子勉强吃了一口,也感觉不出任何味道,又因为是她喂的,勉强咽下。 他眯着眼看她,精神恹恹。 文善心疼不已,再喂他,说:“多吃些才有力气,才恢复得快。” 他便又喝些。 文善轻声说:“你一定要活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只有随你去了。” 他猛然看着她,本来毫无生机的他这会眼睛里就闪过光芒,拼了力气也要问她一句:“要为我殉情吗?” 文善看着他模样上挺期待的,点了头,说:对。 如果这样的答案可以让他更有精神的话,她可以违心的这样说。 太子世都高兴了一会,说:“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不过,他勉强自己打起精神,嘱咐她:“我若真是救不回来,你也别做傻事,想想你爹娘,他们该多伤心。余生就跟静王好好过日子,心里别念着我,把我的好全忘掉,免得他知道了,不高兴了,就不会待你好了。” 文善极力把眼泪憋了回去,喂他吃粥。 太子看着她,也不再说什么。 实在是说了一番话后,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待喂过饭,文善站了起来,对他说:“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转身离去的时候,眼泪汪汪的。 不远处,静王看着她。 她刚刚话,他自然是听见了,面上也并不好看。 等她离去,静王也走了过来。 太子世都几乎没了说话的力气,躺着喘了会气,直到听见他唤:“皇兄。” 他闭着眼回了一声,说:“你来得正好,我刚好也有话和你说。” 静王瞧了他一会,说:“有什么话就都留到你好了再说。” 太子世都惨淡一笑。 他怕自己不说,以后会没说的机会了。 他喘了口气,和他说:“对文善,都是我一厢情愿,她一直把我当亲哥哥,倒是对你一见钟情,我之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 这事必须解释清楚,他怕自己撑不过去了,到时候静王又为这事耿耿于怀,反而不能全心对待文善。 静王平静的回他:“皇兄不必刻意解释,我知道她只是为了安慰你,才说那样的傻话。” 太子没言语。 他和文善之前的谈话,他是听见了。 “我皇兄精神不大好,就不打扰了,好好歇息。” 静王离去后,太子世都喘了好一会。 后来,听二狗子告诉他,这院里的人少了很多,当初跟他一块逃难出来的,差不多都死了。 太医根本拿不出医治的法子。 就那些难民的身体素质,一旦被感染,就是病来如山倒,很快就没命了。 倒是二狗子,别看人瘦小,身体素质不错,一直照顾他,也一直没有被感染。 又由于他是当朝太子,太医对他也是尽心尽力的想办法了,虽然感染了,这命还一直吊着,一直吊了五天,用过各样的药后,他退热了。 这热一退,文善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端了太医煎的药,她又亲自过来喂他喝下,说:“表哥吉人自有天相,来,把药喝了。” 二狗子说:“太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太子世都精神也好了不少,精神好心情就好。 “这药怎么没味?”他一边喝了她喂的药,一边诧异。 各种药材混合在一起,以往都是苦得能要人命。 文善诧异,道:“苦的啊……” 闻着就苦,怎么要能会没味道。 二狗子一旁说:“太子,你不会是失去嗅觉了?” 文善赶紧让他去把太医叫过来。 二狗子门外吩咐一声,有侍卫前去叫人。 过了一会,华太医过来,给太子做了检查,最后确定,他失去了嗅觉。 文善问他:“华太医,这嗅觉几时能回复?” 华太医叹口气,说:“往年也有过几个别因感染瘟疫而被救回来的先例,据记载,人虽是被救回来了,身体上却会出现各种的后遗症,有的人器官失灵,有的人出现失魂症,肌肉萎缩,无力,失眠,活着的人会继续承受后遗症留下的折磨。” 文善眼神染上几分凌厉,质问:“华太医,不能彻底根治吗?” 华太医微微一抖,回她:“还需要回太医院,深入研究。” 第24章 心悦 又过了两天,太子世都的情况恢复良好,稳定下来。 静王过来看他。 蔡文善这几天基本上都在陪他,见他精神好了不少,亲自下厨,变着花样做些吃的给他,改善一下胃口。 吃了几口,太子世都说:“对于一个失去味觉的人来说,不论吃什么都是一样食之无味,你以后不要再浪费这精力了。” 文善对这事还是抱着期望,安慰他:“说不定哪天就好了,你再吃点,就算没有味道,你的身体也需要补充不是?” 太子世都又吃了两口。 静王这时走了进来,径直来到太子世都面前,说:“皇兄情况既然已稳定下来,明日就回京,免得父皇担忧。” 太子问他:“你把我的情况告诉父皇了?” “太子的事自是要禀报父皇,你若在外在个闪失。” 太子颔首,问:“五弟是要亲自护送我回京吗?” “因为太子的事情,我已在此耽搁多日,明天,我会前去元州。”当然不会亲自护送他回京,他也没这义务,他来此本是为了救济灾民。 太子了然,道:“这些日子,确实是让五弟费心了,元州那边,怕也有发生瘟疫,五弟珍重。” 静王行了一礼,告退。 一旁的文善怔了怔,莫名觉得,静王好像没看见她。 她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她会没看见? 是无视她的存在? “太子,您好好歇息,我也先告退了。” 文善忙招呼一声,要走,太子却唤住了她,说:“文善,这外头不比帝都,前去元州凶险,你明天随我回京。” “不行。”她断然拒绝,转身跑了出去。 元州之行本是她提出来的,她自当是要与静王一起走到底,断没有不跟静王而随太子回京的道理。 再则,太子这一次虽是保住了命,在她看来,只要静王在,未来也并不一定就能顺利登基。 ~ 蔡文善快步跑了出去,跟着拐进另一农院,就是他们平日居住的地方。 她追上静王,唤他:“静王。” 看都没看她,就很冷淡。 “静王这是怎么了,哪个惹你不高兴了?” 静王跨进门槛,在简陋的屋里坐下。 “蔡小姐这些天对太子无微不至的照顾,几乎要为他殉情而去,本王都看在眼底,既然蔡小姐的心不在本王这儿,本王也就不夺人所爱了,等回京之日,自当向皇上禀明,请皇上解除婚约,还蔡小姐一个自由身。” 说话从未有过的生疏,冷漠,这一口一个蔡小姐的,还要和她退婚。 她大热天的都冒冷汗了。 文善小声问他:“静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蔡小姐,本王不瞎也不聋,出去。” 他有一些不耐烦,仿若再多看她都嫌烦。 蔡文善没出去,往他面前移了移,解释说:“太子就如同我的哥哥,忽然感染瘟疫,我确实很害怕他会死,那天说的那些话,也是想要安慰他,给他活下去的信念,我怕我若拒绝得太狠了,他反而……” 反而没有活下去的信念了。 没想到那些话,被静王听见了。 难怪这些天,他都不和她说话了,也不找她了。 她一直忙着照顾太子,为他忧为他烦,便没有留意静王的异常。 静王冷淡的看着她,不为所动,说:“出去。” 蔡文善又往他面前移了一步,情真意切的几乎把自己也骗了。 “从我在水里被静王所救,到静王亲自出面,不顾母族的颜面,证明我的清白,我心里对静王的感激便无以回报,皇上赐婚,文善心里只有欢喜,在我心里,静王的位置无可取代。” 她睁着水汪汪的黑眸看着他不为所动的面容,深情的说:“我心悦的只有静王而已,静王若是不喜欢我与太子走太近,我不再见他就是了。” 静王看着她,似乎在分辨她话中的真假。 她微微垂眸,看起来有些害臊,不安。 忽然,他长臂一伸,把她揽到了自己的怀中,捏了她的下巴,让她抬起脸来注视着他。 他说:“看着本王,再说一遍,你心悦本王。” 距离近得好似随时都能亲上她。 蔡文善看着他,心悦他,要这般看着他再说一遍,知道她需要多厚的脸皮吗? 她张了张口,本着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原则,她低低的说:“焱哥哥,文善心悦你。” 唔…… 他居然亲了她。 她本能的想挣扎,他有力的手掌抚在她的后脑勺。 文善闭了眼。 如果这样,会让他打消退亲的念头。 那就这样。 到底不是前尘的李世焱,在这种事情上他动作还是比较生涩的。 他浅尝了一下又一下,很温柔,好像很珍视她的样子。 文善睁了眼,看他。 他抚着她似乎一戳就会破的脸庞,说:“要说到做到,再不许去见太子,明天,也不许为他送行,待在屋里,本王不叫你,不许出来。” 男人的占有欲,是真可怕。 文善只能点头。 第25章 威风 翌日。 静王派了一队人马,一位太医,护送太子回京。 太子四下张望了望,没见文善过来。 静王过来送他说:“皇兄,请。” 左右都是人,太子也不好多说什么,但还是可以打着表兄妹的名誉询问:“表妹呢?” “善儿啊,她让我转告你,就不送你了,皇兄一路保重。” 太子没再多说什么,这是看他病好转了,又想要刻意想要避开他,他明白。 他上了马车,带着二狗子一块回京。 静王这边也没闲着,待太子离开,他也带了人马一块前往元州了。 有了文善昨天的表白后,静王今天的心情明显好很多。 他心情好了,自然就有了好脸色,便与文善同乘一马车了。 文善见他不请自来的坐到自己马车里了,警惕的往最里面挪了挪,睁大眼睛看着他,如临大敌。 静王看她一眼,坐下,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她勉强给他一个笑,她是很开心的表情行吗? 静王问她:“你在怕我?” “静王威风堂堂,谁人不敬谁人不怕。” 她面上带了几分讨巧,静王看着她,直看到她头皮发麻,垂眸。 马车继续朝元州的方向去,路上再无它事,到了元州境界。 傲渊置十三州。 每州设州牧一人,本是朝廷派出的监察官,巡查各州情况,日积月累,职权一步步扩大,由监察官变为了地方的最高长官。州牧有权率军进攻其他异族。 静王所带的赈灾粮食早八九天前便先他一步出发,抵达元州,发放到州府手中。 静王这次带了少量的人单独前来,便没有传达下去,也没让人前来迎他。 州牧也不知道他会来,估计大概以为他不来了。 人马进入州城。 白天,城门守卫松懈,行人往来,生意依旧,只是价比往年要高出数倍。 饥荒这样的事情,饿的向来是老百姓。 身在高位的官员永远不可能没饭吃。 酒楼依旧开着,有衣着华丽的大爷公子朝里来往。 醉红楼这样的地方也依旧歌舞升平,好一个太平盛世,哪里有闹饥荒的样子。 静王下马车徒步而行,四处看了看。 蔡文善依旧戴着帷帽,跟着看了看。 路边还有个奄奄一息的人,腿上生了疮,有野狗过来嗅了嗅,似乎在等他死,可以食他肉。 旁边也不泛饿得面黄肌瘦的,躺在地上讨饭,有气无力又可怜巴巴的看着来往的人说:给口吃的。 这年头米面金贵,没人给他。 “这两个老头快要死了,把他们抬了扔到乱葬岗,免得他们感染瘟疫人传人。” 有几个官兵过来吩咐一声,便有几个小兵过来抬人。 其中一个明显挣扎了一下,又惊又怕。 文善看了看一旁的静王,他面无波澜的看了一眼,似乎并不为所动。 这些人的心,都是刀子做的。 他不管,她管。 文善快步冲过去,喝斥:“你们干什么?没看他还活着吗?给我把他放下来。” 这年头还没有普通老百姓敢与官兵这般说话,又是个女子。 看衣着,不俗。 其中一个说:“没看他们就要死了?这地方正闹瘟疫,出了事情你负责?” “闹瘟疫和他们有关系?你确定他们两个感染瘟疫了?” “大人吩咐了,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人。” “哪个大人如此丧尽天良,视百姓的命如同蝼蚁,我看他这官运是到了。” 几人听这话便知,此女并非本地人,否则,怎会不知谁下的令。 “走开,别妨碍我们办公。” 其中一个官员粗鲁的就推了文善一把,推得她身子朝后蹬蹬而退了好步后,被静王伸手接住。 文善看他一眼,有点怒。 你就这样看着?不帮忙? 静王扶她站稳,这才走去,对那几个官兵道:“是州牧下的令吗?” 又一个找事的。 “是又如何?你有意见?” 静王拿了腰牌,道:“不管是谁下的令,现在都给本王传令下去,严查城内所有发热咳嗽之人,生病的全部集中到民房里,由大夫前去诊断,若有谁胆敢任意处死一个,一律问罪。” 声音并不严厉,但就是掷地有声,吓得人一愣一愣的。 年轻的带刀护卫白珏厉声道:“静王到此,尔等还敢草菅人命,速通报下去?让州牧迎见静王。” 竟是静王驾到。 早知静王已派人把粮运到,十多天过去了,本以为静王本人不会到,哪知他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了,还无一人发现。 下面的官兵不敢怠慢,立刻跑去通报的通报,带路的带路。 静王吩咐下去:“这两个人,给本王好生安置,若是在你们手里死了,拿你们问罪。” 下面的小兵不敢置喙,立刻小心的让人抬上板车,往外送。 静王又吩咐下去:“白珏,留下监督全城,统计人数,不漏掉一人。” 白珏领命。 蔡文善默默的跟在其后,给他个白眼,有点气。 他一开始就该开口说话亮自己的身份,偏等她说话没人理后,才显摆他能,就他厉害。 静王一路走又一路询问了各种的粮价,比帝都的粮价都高出数倍。 静王说:“给本王记下,趁机哄抬粮价的,发国难财的,一律严查,不放过一店一铺,罚一千两到一万两白银不等。” 下官记下。 不多时,那边州牧已带着人马迎来,行礼,道:“静王驾到,为何没提前通知一声,也好让下官城门外迎接。” 州牧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本是威风八面的一个人,见着了帝都来的静王后也立刻变得卑微起来。 静王冷淡的扫了他一眼,说:“黎州牧好大的官威,是想这满州的百姓都死掉,只剩你一人吗?” 轻凉的声音总是过于诛心。 这不就是在骂他抗灾不力吗? 州牧心里惊,忙道:“元州干旱三年,此乃天灾,下官无力抗天,还请静王定夺。” 这是要甩锅了,甩给天。 既然静王来了,就收拾这个烂摊子。 这事若做得好,是大功一件。 若做不好,就会被唾弃。 第26章 震慑 静王来了,住进了州府。 传了夜英过来,询问他放粮情况。 夜英回话说:“所有的粮都还扣押在黎州牧手里。” 把粮食运到后,就交给了州牧,他们假意出城,实际是隐藏起来了,只等静王的指令。 ~ 州牧一旁额头冒汗,是真出了冷汗。 本以为这静王不会过来,想他是听说这边有瘟疫,怕感染上瘟疫,便不肯前来。 粮食送到了,静王大概也就回帝都了。 既然静王不会来,运来的粮,他当然是押在自己库里,据为己有。 至于那帮还留在城里的老百姓,他也会意思一下的,毕竟,将来也需要这些老百姓为他们做牛做马。 州牧没想到静王半路又杀了出来。 好在他早有准备,忙道:“禀静王,下官这些天已经陆续发放粮食,托静王的福,灾民都能吃上饭了。” “既然灾民都能吃上饭了,为何本王还能瞧见路边到处都是沿街乞讨之人?” 州牧忙解释:“回静王,一定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下官这就派人查办。” “查办是必要查办的,当务之急,是发放粮食,州牧就把粮仓打开,本王要亲自监督,这些粮食务必到每一个灾民手里。即刻把消息放出去,集中全城的人,有秩序的排队领粮,不允许一家一户有漏领的情况发生,家有体弱不便出行的,官府派人送上门,从现在起,若再有一人饿死在这城中,上报朝廷,问你们的罪,罢你们的官。” 蔡文善全程跟着,看他说话。 静王明明面上并不严厉,就很能震慑人心。 也许,这就是身份的不同。 不需要疾声厉色,只是一个眼神,就够下面的人抖一抖。 再说一句轻淡的狠话,州牧也要吓得脸色大变。 ~ 夜英这时挥手道:“都跟我来。” 来到这城的些日子,他暗中潜伏,早把这里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粮仓在哪里,他都是知道的。 无须旁人带路,他带着人马就去开粮仓了。 他拿个铁丝捅了几下,就把人家的锁给撬开了。 他们当初运来的粮,都被整齐的藏在粮仓里,只是发放了一些给那些闹事大的老百姓,一家一户发五斤米面,让他们省着点吃。 百姓领到米面,如捡到宝,这是救命的东西,也不敢多吃。 现在静王来了,有官兵全城贴了通告,写着说:静王已到元州,全都百姓集中到州府,发放米面,达官贵人避让。 百姓奔走相告。 静王往州府门口一站,官兵下去维持一下秩序,让大家都排好队,不许插队。 又可以领米面了,百姓两眼放光。 照着之前统计的人数,每家每户按人口计算,每人可先领二十斤米面,二十个鸡蛋,还有一些别样的菜。 有一些衣着不俗的人也想去领,被静王这边的人一把揪了出来,质问他是哪家哪户人。 这些粮食,只发放给没饭吃的灾民。 那些权贵,富商,是不能拿一粒米的。 一直忙碌到天发黑。 能来领的都领到了,不能来的,派人送过去。 黎州牧就挺气的,不能中饱私囊了。 晚上还要设宴招待静王,又把元州有资格的十大官员都请了过来。 静王自己要求的,还让那些人全都带上了家眷,他也带了自己的家眷,蔡文善坐在身旁。 ~ 州牧没敢设宴太好,只让人炒了些清淡的小菜,肉都没敢放一下,说明他过得也挺惨的。 静王看了面前淡清寡水的菜,动都没动一下,只道:“想必不用本王多说,各位大人也看见这城里的光景了,本王运来的这些粮食,是远远不足解百姓于危难的,朝廷养你们多年,现在也是你们为朝廷分忧解难的时候了,每家捐赠十万两白银,不多?” 多,当然多了。 每家捐十万两,这不是捐,这是直接抢劫好不好。 一旁的蔡文善看了看各大人精彩的表情,有敢怒不敢言的,有惊吓的,有面如死灰的,有隐忍的。 蔡文善便抿唇一笑,道:“自然是不会多的,想当初皇上发话,我爹可是二话不说,就捐了三十万两,如今让各位大人拿出这区区十万两的白银,不过是各位大人牙缝里掉下来的一块肉罢了,未免太寒碜各位大人了,要我说,不如各位大人也都捐三十万两银子,这样禀报给皇上,各位大人脸上也有面不是?皇上见各位大人为国为民,龙颜大悦,官升三级,还不是指日可待之事?” 寂静无声。 静王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又看了一眼文善,说:“文善说得极是,倒是本王考虑不周了,那就三十万两,待回京之后,本王在皇上面前为各位大人好好美言,请功。” 大家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州牧也尴尬扯了扯嘴,想笑都笑不出来。 这两人唱起了双簧。 没人说话,文善又说了:“我们这一路走来,路上遇着不少难民,有些难民感染了瘟疫,随着他们的出走,这些瘟疫就被带出了城,太子本是一同前往,恰巧遇着这些难民,就一块被感染了。刚进城时,我又看到这城里有些不曾被感染的难民,还有口气的,被您的人吆喝着要拖出乱葬岗,视百姓的生命如同蝼蚁,爱民如子的皇上若是知道此事的话,不知道会不会震怒,一怒之下,罢几个官,砍几个人的脑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州牧身上出了不少汗。 本以为静王说话诛心,没想到这蔡姑娘,是要命。 她又呵呵一笑,道:“各位大人放心,有了三十万的赈灾银子,相信皇上即使有一天知道了此事,也会功过相抵了,毕竟,朝廷还是需要各位大人效力不是。” 州牧是有些怕了,他先站了起来,说:“蔡姑娘所言极是。” 州牧这样说了,其他官员也纷纷附和。 “来人。”州牧唤了自己的人,吩咐下去,让去取三十万两的银票。 他是一州之牧,一旦这些事情被静王带回去,捅到上面去,罢官事小,要命是大。 再则,他也不愿意被罢官。 ~ 静王本意就是想要十万的,也觉得这十万要的不会太容易,到时候免不了要动用一些手段。 静王就没想到,这三十万两的银子,文善动动嘴皮子就真给要下来。 静王当晚收到捐款的银票有三百万两,还不包括各种哄抬物价的罚款。 第27章 拽她 夜深。 静王歇在了州府,尚无困意,把白珏唤来,询问了元州的情况。 白珏禀报说:已挨家挨户排查,有病的人都被集中隔离开了。 已确保每家每户都领到了米粮,不会饿着一人。 了解完元州的情况,静王起身走了出来。 元州的天空,即使到了晚上,也干燥闷热得让人烦燥。 沐浴过的蔡文善走来。 一根丝带束发,纯粹得只剩下干净。 干净得一尘不染。 “静王。” 文善行来,行礼。 静王看着她,说:“三十万两的银子,你倒是敢要。” 帝都那些世家,也不过是给了十万两,即使这般,那些世家的内心也是百般不情愿的。 蔡文善不以为然,道:“这些官员常年搜刮民财,府里藏的银子再拿个三十万,也是拿得出的,不要白不要。” “你倒是胸有成竹。”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就是说用兵的原则,从心理上瓦解敌人,使对手投降是上策,强攻城池是下策;以攻心战为目标才是上策,以武力取胜却是下策。 打蛇打七寸,她一语击中这些官员内心最脆弱最惧怕的一面,他们心里的防线一旦松动,要他们拿出三十万便不是什么难事了。 静王诧异,问她:“平时都看些什么书?” 这本是三国志的话,很难想象她一个小姑娘竟喜欢看。 文善莞尔,说:“只要看得懂,什么书都看看。” 她出身本不如人家尊贵,但她娘又是个心气高的,在她身上注入了太多的期望,自幼时起就请各种夫子教导她学习。 所以,但凡人家会的,她也会。 人家不会的,她也是会一些的。 静王说:“等回京,本王向父皇为你请功。” 文善笑说:“你千万不要让皇上觉得我在贪功。” 本王横她一眼:“你当我傻?” “静王当然不傻,静王聪明绝顶,智慧过人,实乃人中龙风,无人能及。” 她拍马溜须,他没被逗乐,模样反而凝重起来。 “静王,三百万的捐款也拿到了,您怎么看起来还心事重重的。” 静王说:“不知道元州的老百姓究竟做错了什么,旱三年,民不聊生,受难的永远是最低层的百姓。” 高官依旧享受着厚?,醉生梦死,天灾对他们并没有多少的影响。 原来静王是忧国忧民了,文善想了想。 前尘,静王登基为帝后,确实也算得上一个好皇帝。 听说他减少了老百姓的税收,大行改革,撼动了各大世家的根本,人人自危。 “久旱逢甘露,静王放心,这雨一定会下的,再过不久,元州的百姓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借你吉言,你来说说,这雨还要多久才会下?” 文善看了看天,说:“半月之内,元州必有大雨。” 这话倒也不假。 她隐隐记得,前尘大概也就是那个时间,元州结束了三年干旱。 可是,贪官污史不除,老百姓永远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静王颔首:“那就等个半个月,本王倒要瞧一瞧,这雨会不会下。” 言下之意,半月之内,他是不会离开元州了。 “那静王就安心在这儿等着,时间不早了,静王也早点歇息,文善告退。” 她行一礼,欲退,一缕头发忽然就被静王给拽在手里,拽得她头皮一疼,回头:“你干嘛。” 静王看了看手里的一缕头发,看她委屈又无辜的眼神,松手。 他转身走了。 文善腹议:这人是什么毛病? 冷不防被他拽了头发,头皮好疼。 两人的房间不过是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各自回屋,文善关上门,闭了闭眼。 她根本不想和他说话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取得他更深的信任。 毕竟是静王,心机深沉,毫不外露,难于窥测。 她当然得步步谨慎,不能被他给退了亲。 第28章 甘苦 接下来的几天,静王都在元州视察灾情,因为瘟疫扩散,死了不少人。 静王下令封锁各城,禁一切活动,禁人出城,入城。 除了官府出城采购运水,各城人不得外出,不得做买卖,不得行走,抗命者一律问罪。 静王一系列的操作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城门口有许多人要出,出不去。 要进,进不来。 全都挤在城门口,嚷嚷着,官兵在城门口震压。 震压之下,难免有肢体冲突 蔡文善随静王站在城楼上朝下观看,看群众的反应。 那反应是一个激烈。 能有这么激烈反应的,多半都要做生意的。 这城一封,会直接影响经济效益。 州牧趁机说:“封锁城门,难免造成人心惶惶,静王您看……” 还直接影响他元州的经济下滑。 静王淡淡的扫他一眼。 只一个眼神,州牧就闭嘴了。 蔡文善忽然就冲下面大声喊:“各位,各们,请听我说。” 有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就城楼上传来,响亮,悦耳。 城楼下忽然就安静如斯,纷纷抬头向城楼上看。 蔡文善扬声喊:“为了解决元州的旱灾,为了让大家都不再挨饿,为了阻断元州的瘟疫蔓延,为了各位的生命安全,为了恢复元州昔日的繁华,为了全州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静王下令封城,是权宜之计,请大家稍安勿躁,再给静王一月的时间,最多一个月,瘟疫必被阻断,瘟疫阻断之时,就是天降甘露之日……” “……”谁给她的胆,打着他的名号胡说八道? 两人私下说说也就罢了,那是全城美好的向往,怎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知的未来,还是借他之名。 静王瞧向身边的文善,不知道她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一月的时间阻断瘟疫,元州全面封锁,不放一人出入,也许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州牧听这话都捏一把汗,忙道:“蔡姑娘,瘟疫断,大雨来,您是这个意思吗?” 蔡文善掷地有声:“就是这个意思。” “大家再耐心等候些日子,我们静王乃当天子之子,有吉星高照之相,福泽万民,元州的未来,一定会被上天年年眷顾。” 她小小女子把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激昂、澎湃。 城楼下有信的,有不信的,一个说这个,一个说那个,闹得沸沸扬扬。 州牧在一旁提醒说:“蔡姑娘,你虽是一番好意,但此话即出,若是一月后瘟疫还在,雨也不来,静王恐怕会很难向百姓交代。” 蔡文善道:“瘟疫若断,雨若来,还请州牧敲锣打鼓,在这元州为我们静王多建立几个神庙。” “若蔡姑娘之言全部应验,静王就是我们元州的吉祥神,百个神庙也是要得的。” 州牧觉得降雨,难。 看这每天的天气,热死人。 他觉得蔡文善那番话,不过是暂时的稳定人心罢了。 傍晚,回州府后。 州牧来到静王面前说:“静王,封锁全城,旁人会以为元州是瘟疫之州,恐怕会影响日后的经济发展,再不敢到元州来,您看,能不能尽早解封了?” 静王冷言:“经济萧条只是暂时的,但人若都死绝了,你这个州牧的官运也到头了,黎州牧,管好你的手下,让他们严格执行命令,若因为你们的疏忽,造成大面积的瘟疫蔓延,本王拿你问罪。” 黎州牧说不动他,为了保住自己仕途,道:“静王之命,下官定会全力配合,等到静王返京之时,还望静王在圣上面前为下官美言几句。” 这坏东西还想被美言。 文善内心深深鄙视他,等回京之时,一定在皇上面前告他,罢了他的官。 文善这几天除了休息都是寸步不离的跟着静王左右,他去哪儿,她去哪儿。 静王曾说:“外面热,你留下。” 大可不必随他到处走。 文善却说:“静王为了元州的百姓不辞辛苦,文善但求同甘共苦,长伴静王左右。” 她倒是越来越会说话,越来越讨喜了。 下官又来汇报今天的死亡人数。 每天都有因瘟疫死亡的人数报上来,少则六七个,多则十来个,能活下来的,几乎没有。 静王唤来华太医询问:“太子感染瘟疫都能抢救过来,为什么这些人抢救不过来?” 华太医回话道:“启禀静王,这些人岂能与太子相比,太子金贵,这些人家境贫寒,早就百病缠身,一旦被感染瘟疫,回天乏术。” 静王脸色沉沉。 华太医说:“静王可怜这些百姓,不想他们死,但老臣以为,死亡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就算他们勉强被救回来,他们的身子也承受不住瘟疫所带来的后遗症,以他们的家势,是绝无可能有条件继续医治的,后半生也是生不如死。” 所以,倒不如给他们一个解脱,痛快。 静王摆摆手,让他退下。 文善忽然开口,说:“即使生不如死,也是他们的选择,蝼蚁尚且偷生,都说医者仁心,救他们是你当尽的本分,要不要活下去是他们的选择,华太医不妨和他们说清楚,让他自己选择。” 华太医说:好。 待人都退下,静王这才唤了声:“文善,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借本王之名,预言未来,若预言不成,你该如何收场?” 文善面上微微一慌,行了一礼,道:“文善看城楼下将要生乱,情急之下借了静王之名,请静王降罪,但文善还是要说,静王乃百姓之福,一定会给元州的百姓带来希望,这雨一定会来。” 把他捧得高高的。 有种赞美叫捧杀。 吉星高照之相,福泽万民。 那州牧为讨好静王再为以静王之名建立些神庙,这样的好事传到皇上耳中,皇上会不会对静王心生猜疑?觉得他有心为自己树立美名,起了觊觎储君之位心,从而对静王起了一些防备之心。 她一个小女子冒着危险把静王骗到元州来,可不是为了让他立功的。 她会把坑挖得又深又大,他若掉下去,便是万劫不复。 静王看着她,没再追究她,颔首,道:“借你吉言,累一天了,你也下去歇息。” 文善行礼,道:“静王也早点歇息,文善告退。” 处处周到。 滴水不漏。 第29章 祈福 夜,闷热,天空仿佛一点就会爆。 在这元州,沐浴都是奢侈的,只敢用极少的水擦洗一下。 这水都是静王来元州时,一路带来的。 蔡文善睡不着,拿着团扇不停的扇着风。 华太医总说即使被救回来,也会有后遗症,说什么会让人生不如死,她就忽然想到了太子世都的事情。 难免担心。 不知道太子现在如何了,一切是否安好? 皇城,帝都。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太子世都出去一趟差点死掉,本来一肚子气,气得几乎想废了他的皇上也就不气了。 再则,太子世都认错态度良好,来到他面前请罪,请他责罚。 人好好的活着回来就好,皇上也就算了,只是让太医院那边的人再好好给他看一看。 等再给太子诊断过,孙太医前来回禀结果,也是皇上极为信任的老人,常年给皇上看病的。 孙太医说:“启禀皇上,太子的病虽是得到了控制,但却留下了一些后遗症,太子失去了味觉。” 皇上心里又气又无奈,让他不要去,非要去,结果,惹上瘟疫。 “想尽一切办法,给朕治好了。” 为父的心肠,总是希望孩子都好好的。 孙太医应下,又欲言又止。 什么事这般难以启齿,皇上道:“孙太医,还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孙太医忽然跪下,说:“皇上,老臣无能啊!” 几乎要痛哭出声,孙太医表情甚是不好受。 皇上皱眉,听他说:“太子不仅失去了味觉,其它症状也逐渐显露出来,后面会面临肌肉畏缩,重者会造成瘫痪,不育。” 皇上放在龙案上的手微微颤抖,再道:“孙太医,你再说一遍。” 他不相信这是真的。 孙太医哭:“这就是瘟疫的霸道之处,人虽从它的手里抢了回来,也会让人的余生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老臣翻遍了所有的医书,也找不到对症之药,老臣无能,求皇上治老臣的罪。” 皇上没有说话,好一会,再开口时,声音里透着疲惫,说:“这件事情,你知朕知,回去,再想想办法,尽你所能。” 孙太医领命,摸了一把眼泪,告退。 皇上重重的叹了口气,眼睛红了红。 若非他任性妄为,怎会遭此祸事。 难道,这都是命中注定。 兄弟中他为长子,便立他为储君。 给他最好的,他却没这命。 …… 元州。 全城的百姓每天都在翘首以盼,数算天数。 一两天,天,七八天过去…… 大家都在等待那个预言,瘟疫断,大雨来。 把全城的人封锁在城中,果然是很好的控制了瘟疫的扩散,每天被感染的人数减少,但死的人数一直没少。 一旦被感染,多则天,少则一两天,就会在痛苦中死去。 华太医束手无策。 十天过去后,城里基本上已没有人在感染。 半月过后,被隔离在民房的人,尸体被抬出城外,焚烧。 等待的日子里,大家觉得离光明的那一天不远了,天一定会降雨的,全城都在为这场雨祈福。 旱三年,又逢瘟疫,对于百姓来说,是最黑暗的日子。 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天,文善随静王来到神坛祈福。 那日,文善说:“静王若能为百姓前去神坛祈福,相信一定能感动上天,也会更让这里的百姓相信,静王确有吉星高照之相,福泽万民。” 静王语气淡淡:不去。 文善说:“神坛已筑好,就等静王前去了,百姓都在那儿等着,静王若不去,恐怕百姓会很失望。” 静王有几分的咬牙切齿:“蔡文善,你又自作主张。” 他是不是太惯着她了,回回不经他的许可,擅自作主。 他若去,不降雨,才会令百姓失望。 文善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静王是元州百姓的希望,吉时就到,还请静王先去祈福,等静王回来,要打要骂,文善听凭静王处置。” 静王睨了她一眼,道:“若是还不降雨,本王就拿你去祭天。” 文善说:好。 静王到底是在她的好言相劝下去了。 神坛筑在城楼最高之处,全城的百姓都集中在那里,跪着祈祷上苍,求降雨。 炎炎烈日。 烈日当空,全都素面朝天,文善也取了帷帽,以示虔诚。 静王走向神坛,文善跟着,站在楼城上。 抬头,她望向天空那一片云彩。 天象,她也懂那么一丢丢。 这几日,她一直在观天,发现这天有要下雨的迹象。 直到昨天,这痕迹越来越重了。 她断定今天大雨回来,便合计着让静王亲自出面前来求雨。 他求雨,雨就来,他在这元州百姓中的声势就会上升一个高度,那个高度,一定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 时机一到,她会煽动百姓,奉他为神只。 把他捧上高高的神坛。 文善看着他,这个人长了一张无懈可击的脸庞,气势非凡,宛如降落人间的神只,令人很容易就生出崇拜的心理。 他一步步走向神坛,每一步都走得优雅如斯。 他向来有着超凡脱俗之姿,当他站在神坛上筑香的那一刻,有一瞬间让人以为他神明附体。 城楼下的百姓都虔诚得举了手,拜了又拜。 文善望天,看着那一抹云彩。 那正是天上灰布悬,雨丝定连绵。 一阵风来,带来了一些凉意。 风渐渐变大,人几乎要站立不住。 城楼下的百姓就很高兴,这是要下雨的预兆。 百姓望着天空啊啊叫,手舞足蹈,有哭有笑。 文善站在城楼之上,趁着雨来之际,大声说:“静王真乃神明降世,瘟疫断,大雨来,静王祈福,天就下雨,静王福泽万民,静王千岁。” 静王福泽万民!静王千岁! 她大声喊了两声这个口号,城楼下的百姓立刻跟着喊起了这样的口号。 静王福泽万民!静王千岁! 静王福泽万民!静王千岁! 伴随着电闪雷鸣,雨哗哗的下。 这场雨下得极大,从未有过的大,被旱了三年的元州之地,尽情的吸收着雨水的滋养。 全城百姓狂欢,拜了又拜。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神明降临元州,解救了灾难中的百姓。 静王人已从神坛下走来。 都没有备雨具,他也被雨淋得全身湿透。 文善看着他,迎向他。 被淋成这般,也丝毫不损他半点气势。 依旧是,一派的仙风道骨,文善有一瞬间几乎要怀疑,莫非静王的前身是神明转世? 明明被雨淋得这般狼狈,眼都要睁不开了,他也仅仅是眯了眯眼,在雨中不紧不慢的走来。 城楼的士兵都在欢呼大喊,见他行来,齐刷刷的就跪了下来。 是真心的感谢,敬畏这位解救了元州百姓的静王。 ~ 文善的脚步慢了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在静王面前,又被雨浇灌成这般,很难让人自信起来。 静王走到她面前,停下。 他面上欣慰,道:“文善,天下雨了。” 文善回他说:“是静王感动了上天,静王一定是神明转世,上天才会垂听了静王的心声。” “就你嘴巴甜。” 静王果然被她哄得心情不错。 他来到城楼处往下看了看,许多百姓还不肯离去,哭过笑过,许多妇人跳起了舞,有人齐声喊着说:“静王福泽万民,神明眷顾了元州的百姓,静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静王看了看,心情不错的下了城楼。 雨太大,他让士兵传下话,让百姓早点回家,打雷下雨的时候,不要站在大树底下。 士兵一边跑一边去传话,大声喊着说:“静王传话,大家早点回家,打雷下雨,不要站在大树底下被雷劈。” 百姓就很欢乐,这才慢慢散去。 第30章 离开 这大雨下了整整七天,下下停停,停停下下。 大雨仿若要冲去这元州城所有的悲伤,让一切焕然一新,重新开始。 伤痕累累的元州也就仿若换了个天,换了个地,慢慢被医治了。 万物仿若就此复苏,如同春回大地。 百废待兴。 州府殿内,州牧正在和静王说话。 听闻静王明天就要回京,州牧要摆设宴席,为静王送行。 静王说:“摆设宴席就不必了,州牧若从今天起做到不铺张浪费,爱民如子,本王保你仕途顺遂,若是它日再从元州传出搜刮民财的风声来,本王定不轻饶。” 州牧行礼,应他:“静王所言下官铭记在心,一定不负静王所望。” 经过这一场雨后,州牧觉得,静王一定是神明转世。 即使不神明转世,他也一定深得神明特别的垂爱。 这天马上也放晴了,回头他必在这城中为静王修建神庙,供奉静王为吉祥神。 虽然静王说不必送行了,到了翌日,元州的街头还是挤满了人。 知道静王要离开元州回京了,全城的百姓都跑出来相送,大声喊着说:静王福泽万民,静王千千岁!静王福泽万民,静王千千岁! 神明实在因为静王而眷顾了元州的百姓。 文善是跟着静王乘坐车辇的。 听着街头的欢呼声,文善挑开珠帘,看了看,高兴的道:“静王您看,这是全城的百姓都出来为您送行了。” 静王不为所动。 “静王,您不要干坐着,百姓都期望再见您一面呢。”文善起身,上手就去拽他。 静王瞧她非外热情,也就一块出去了。 站在车辇上,文善朝路两旁的百姓挥了挥手,含了笑。 这般声势浩大,不负她所望。 临走的之前,她特意找了州牧,和他说:“静王就要回京了,你把这事告诉全城的百姓,好让他们出来相送。” 静王出城,要有排面。 州牧懂,立刻着人去办这事。 只要把消息放出去,全城的百姓就出来相送了。 在百姓的心中,静王就是他们的神明,带给他们恩泽雨露。 这些天来,全城都在谈论静王这个人。 静王,就是天上有,地上无。 许多姑娘红着脸挥着手大胆的喊:静王,静王。 恋恋不舍,脉脉含情。 整条街都是人,实在也无法越过旁人往前多挪一步。 官兵维护着秩序,免得生乱。 州牧骑着马跟在后面,一路相送,眼见就要出了城,他忽然大声喊着说:“静王一路平安,元州欢迎你。” 静王一路平安,元州欢迎你。 合城的人都这么喊,一句传一句,喊声震天。 诶,终于把神明送走了。 州牧也松了口气。 静王在的每一天,他实际上每天都提心吊胆,脑袋别腰带上的。 第31章 挤兑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早朝,皇上姿态威仪的坐在大殿上听百官汇报各处情况。 伯大人臣启奏,道:“启禀皇上,元州瘟疫被控,天已降下甘露,百废待兴,现在元州流行一句话说,静王福泽万民,神明转世也,神明眷顾了元州的百姓,元州的百姓为感谢神明,在元州各城为静王建立神庙,静王真乃我傲渊之福。” 有大臣质疑道:“静王福泽万民?伯大人未免夸大其辞,依本官之见,这世上福泽万民的只有真命天子。” 沉着脸的卢国公道:“庞大人这不是抬杠吗?” 拿静王比真命天子,皇上喜欢还好,不喜欢就是在杀静王。 现成的储君世都就站在这朝堂上呢。 静王是他的亲外孙,不管之前怎样打姬家的脸,该帮忙还是要帮的,卢国公道:“静王一心为皇上分忧,天地可鉴,庞大人以小人之心离间父子兄弟感情,其心可诛。” “庞大人说的也不无道理,静王虽有些功劳,但怎么能与皇上相提并论,福泽万民,还真是敢吹。” 说这话的是韦国公,蔡文善她爹。 韦国公到现在也没看上过静王。 想着女儿偷偷摸摸的留下一封信就跑了,气得好几天没睡着觉,担惊受怕的。 后来太子世都回来了,听说路上染了瘟疫,他又是日夜担心。 在各种的担心下,他就更看不上静王了。 明知外面有危险,还非要拉上他女儿一块去冒险。 算什么男人。 名誉上静王是他未来的女婿,但在韦国公的心里,就没把他当女婿。 眼看朝堂上就吵开了,皇上沉声道:“都闭嘴。” 众臣不敢再议。 皇上又说:“静王何止是元州之福,也是朕的福气,一趟元州,他让每个官员捐了三十万两的银子。” 他冷冷的扫了一眼百官。 想想他们自己,才捐十万两,还有脸在这吵吵闹闹。 想着想着,皇上心里也挺不舒服的。 是他自己无能,震慑不了这些人吗?还是他智慧有限,想不出让他们愿意掏腰包的办法? 让他们捐十万的银子,都别别扭扭的。 众臣听着,再不说话。 安王李世宁这时哼了一声,讥讽道:“听见没有,人家都是捐三十万两的银子,到了你们这儿,你们这些整天跟在父皇后面拍马溜须的,居然才捐那么一点点,关键时候都往后退,做缩头乌龟,你们怎么好意思在这儿嫉妒眼红我五哥呢。” 这一番话骂得解气,卢国公的脸色好看了一些,立刻道:“安王教训得极是,老臣回去再让人筹款捐给元州的灾民,重建家园。” 韦国公讽刺道:“现在才想起来再筹款,是不是晚了。” 早干嘛去了。 “还有你,韦国公,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五哥是你的女婿,你居然帮着别人一起挤兑我五哥,你是对我五哥这个女婿不满意吗?” 安王向来维护自己的五哥,容不得旁人这般编排他。 韦国公不维护他哥,那他就不会对韦国公客气,又冲他教训道:“捐款给难民,永远不嫌晚,韦国公要是想挣个美名,也可以再捐个三十万。” 这安王冲他发起了疯,韦国公气得面上一阵青白,竟是一句话接不上。 他确实不满意静王,但他不敢直言。 再捐三十万,他更不敢。 上次三十万,家底都掏空了,还到处借了不少。 不欢而散。 大家都往外走,太子一直沉默。 他现在的位置,其实,有点尴尬的。 人家静王去元州,他也去,结果半路就被感染了,一事无成。 和静王一对比,就显得挺无能的。 百官明面上不说什么,恐怕心里也已做了对比。 “大皇兄,你脚怎么一瘸一瘸的,你脚受伤啦?” 退朝之时,随着大家往外走,安王惊讶的喊了他。 声音还挺大,大家都看了过来。 太子世都疑惑,问了句:有吗? “你再走走看。” 他就又走了两步,面上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还没完全退朝的百官面色各异,太子世都面上也有了几分的难看,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头也不回的走了。 安王睁大眼睛看着他,百官都看着他。 太子的腿,走起路来真的是一高一低,一瘸一瘸的。 没人知道怎么一回事。 太子世都心里有数,他回去后就把常为他看病的孙太医传了过来。 孙太医之前对他说过,他的身体可能还会出现一些别的后遗症,比如肌肉发疼这一类的,若是有这样的情况,就要特别注意了。 随着孙太医来为他看病,皇上那时也回重明宫。 张光来到他跟前询问:“皇上,元州之事也已解决,还有什么难处吗?” 皇上瞧起来闷闷不乐的。 皇上问他说:“若非这次的元州之行,朕还真没发现,静王竟有这等谋略,一个小小的元州,他就能不动一兵一刀的让人家出三百万两。”还不算那些罚款的银子。 张光回他说:“皇上的儿子,自然是遗传了皇上的智慧谋略。” 皇上便被逗笑了,说:“也是,朕的儿子,没有蠢的,你看那老八,朕以为他只会吃喝玩乐,今天一提到他五哥,立刻张牙舞爪,怼得韦国公脸红脖子粗,硬是憋着没回嘴。” 张光也笑说:“可不是吗,几位王爷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可惜,这皇位只有一个。 闲谈了一会,皇上吃了茶,看了会奏折。 孙太医过来见他。 皇上之前嘱咐过他,太子的身世若有什么异常,随时禀报他。 孙太医过来把太子的身体异常如实禀报后,皇上默了默,说:“孙太医,他是朕的儿子,想想办法,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 看着他的身体出现各种异常,他身为一国之君,他的父皇,竟哀莫能助。 这也让他很心痛。 孙太医叩首,道:“老臣无能,有负皇上重托。” 第32章 体面 虽早知会有这样那样的异常,知道是一回事,真发生到自己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站在殿里,太子世都对着镜子反复练习,不论他怎么走,都是一高一低。 这就是他们所言的后遗症。 他忽然嘶吼一声,推倒面前的铜镜。 外面侍立的二狗子听见声音,慌忙跑进来询问,太子世都让他滚了。 好长一段时间,他脑子有些空白,无法思想。 ~ 走起来一高一低的那个人,真难看。 文善若是看见这样的他,是嫌弃,是同情,还是…… 父皇不会立一个瘸子为储君的,孙太医会把这一切都告诉他,这会,他恐怕已经知道了。 众皇弟之中,现在来看,最无能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最有谋略和智慧的那个人,竟是静王。 他忽然觉得浑身无力,双腿更无力。 瘫坐在地上,生凭第一次有想哭的冲动,没有哭出来,反而是痴痴的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 文善曾百般阻止他前去元州的。 她是对的,他却没听。 如果他不再是之前的李世都,也再不能拥有现在的蔡文善。 二狗子又悄悄的走了进来,看了看他,见他表情木然,或悲或凄,他担心的唤:“太子,太子,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二狗现在不叫二狗了,太子世都为他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展放。 太子世都回过神来,看着他木然的说:“展放,我现在就是个笑话,废人,这太子之位会被废了,与其被废了,不如我自己去请父皇另立储君。” 展放哭了,道:“太子,你永远是我的太子。” “扶我起来。” 展放忙扶他起来。 太子世都拍了拍自己的衣裳,展放忙帮他把衣裳拉整齐,听他说:“备轿,去重明宫。” 既然父皇已知道这一切,他便没必要等着父皇来找他。 他坐上轿,被抬去了重明宫。 皇上正独坐在宫里神伤,知道他来了,勉强打起精神,看着太子一高一低的瘸了腿走进来。 他行了一礼。 皇上的眼睛盯在他的腿上。 听孙太医说是一回事,现在亲眼看见,又是一回事。 皇上脸色难掩心痛,道:“你的腿……” 太子世都说:“正如孙太医所言,我的腿废了,儿臣思过,傲渊的储君绝不可能是一个瘸子,残废,儿臣自知现在已不配,请父皇再另立储君。” 皇上怔了一会,问他:“你说什么?” “还请父皇对外说,儿臣身染恶疾,离宫养病。” 这也是他最后的体面了。 “离宫养病……”皇上眼眸红了红。 太子世都说:“父皇珍重,恕儿臣不能为皇上分忧。” 皇上站了起来,身体晃了晃,站稳了,他朝太子世都走来,伸手拍拍他的胳膊,又抱住了他,开口,微微哽住,道:“父皇就是寻遍天下名医,也要医治我儿。” 最好的名医已经在宫里了。 太子世都缓缓抱住他的父亲,做为儿子对父亲的拥抱。 抱过,他朝后退了退,叩首,开口,语气也哽住,说:“儿臣不孝,父皇保重。” 皇上把他扶了起来。 做了这么多年的皇上,他的身上担了太多的责任,几乎已经不知道何为眼泪,因为必须撑着。 这一刻,他忽然就抱着儿子哭了起来。 脆弱得像个孩子。 其实,就是为父的柔肠。 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一步步从那颗最亮的星星殒落,是遗憾,是心痛,是悲伤。 他立的太子,他的儿子,在发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后,能很快振作起来,清醒的来面对这残酷的现实,主动让储,也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他本还纠结着,要如何做这个决定才会更体面。 现在,对这个孩子,他有着更多的怜惜。 第33章 离宫 太子后来就没再上朝,对外称身体抱恙。 蔡皇后听闻这事后赶紧过来看他,就见他醉倒在屋里。 展放劝不住他,哭道:“殿下,酒多伤身,您要保重身体啊!” 他小时候是有见过有些酿酒的人,直接喝死了。 太子世都疾痴的笑。 保重身体,他还要如何保重? 皇后看了看这殿里的情形,沉声道:“展放,太子这是在作甚?你就是这么照顾太子的?” 太子世都见是母后来了,坐起身,道:“母后何必怪他,我若想如何,他又岂能拦得住?” 皇后质问:“那你究竟想如何?” 太子世都眯眼看着她,他虽醉,心下还是明白的。 他说:“我已和父皇说,请他另立储君。” “你说什么?”皇后震惊。 太子世都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在她面前一高一低的走过,行了一礼,说:“儿子不孝。” “您看,我是一个残废,将来或许会更废,傲渊的储君不可能由一个残废来做。” 皇后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失声:“你为什么会这样?” 他为什么会这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他又痴痴的笑了起来。 “展放,你给本宫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为何,她这个做母后的会是最后一个知道。 展放便把太子的身体状况告诉了她。 皇后听得面色惨白,身体也跟着摇摇晃晃,道:“不,不可能,一定还有它法,一定会好的。” 她一把抓住儿子的双臂,怒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告诉我。” “你给我等着,这事一定还有转机,我去找皇上,我去和皇上说。” 皇后又急又气又慌,转身就要走。 太子世都反手拽住她的手臂,道:“我是父皇的儿子,他自然会让最好的太医来为我医治,父皇那边,母后若不多说什么,父皇还会因此怜我一场,它日我身体若能恢复,焉知这储君之位父皇不会为我保留。” 若再多说,只会让皇上觉得,都这般了,还想贪恋这储君之位。 原本的怜惜反而会化成失望。 蔡皇后也是关心则乱,觉得这储君之位无论如何也不能相让。 太子世都一番话,倒是提醒了她。 她渐渐缓过神来,平静下来。 再看儿子,满眼的惊或怒都化悲或疼。 蔡皇后说:“母后就是寻遍这天下名医,也要为你把病治好。” 太子世都说:“这段时间,我会搬离出宫。” 这宫里已经不适合他继续待着了。 他更不愿意文善回京后,看到这般的他。 蔡皇后又惊又不舍,就算不做储君,她去和皇上求个请,也是可以住在宫里养病的。 宫外再好,又岂会好过宫中。 她问:“出宫?你要去哪里?” 哪里,普天之大,哪有他安身之处。 ~ 过了两天,太子搬离出宫。 皇上一直没宣布废太子一事,但宫里也暗暗流传着关于太子的事情。 太子瘸了,可能是瘟疫留下的后遗症,有可能还会更严重。 有人私下里悄悄传说:从瘟魔中逃离出来的人,要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富大贵一生;要么被瘟魔纠结一生,不死不休。 太子的情况,明显就是被瘟魔纠场上了。 现在出宫,多半是皇上已有了废储之意。 一个瘸子是不可能成为太子的。 向来顶风光的蔡皇后这些天也低调起来,只是在皇上面前哭了一场,说这宫里的太医若是没用,求皇上寻天下名医为世都医治。 寻天下名医,又不能太明目张胆,不然,这岂不是告诉全天下,太子身染顽疾。 皇上答应暗寻。 第34章 扶持 太子世都出了这等意外,蔡氏一族目前除了扼碗叹息,别无它法。 私下里韦国公也只能安慰妹妹说:“太子的事已成定局,皇后还是要继续往前看。” “为了太子的体面,皇上不会立刻废储,但这是早晚之事,废储后,皇上在众皇子中立谁为储君,不仅关系到娘娘在宫中的地位,也关系到蔡氏一族将来的命脉,还请娘娘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要扶持谁为太子。” “你让我现在扶持别人的儿子为太子?” 蔡皇后质问,不悦。 韦国公叹口气,说:“我知道你为太子的事情伤心难过,我又岂会不难过,但眼下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明面上皇上还没有废储,私下里大家都在传了,废储不过是早晚之事,一旦废储后,谁又会成为下一储君,不仅关系到娘娘在宫中的地位,也关系到蔡氏一族的命脉。” 扶持旁人的儿子为太子,蔡皇后当然不情愿,可眼下她儿希望渺茫。 她也曾找来孙太医,仔细的询问,知道她儿的局面甚难扭转。 为了大局,她也必须振作起来,从众诸王中再另选一位皇子来扶寺。 皇后忍下心痛,道:“静王是万不能成为下一任储君,你莫要以为他将来是你的女婿,就一定会好好恩待蔡氏一族的人。他若成了储君,姬贵妃岂能真的容得下我,姬氏一族又会甘心屈居在蔡氏一族之下,必定会对我蔡氏一族极力打压。” 他们统统会成为姬氏一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蔡守业说:“娘娘深谋远虑,所言极是。” 蔡皇后问:“大哥以为,扶持谁为合适?” 蔡守业沉思,说:“除了衡王,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衡王排行老三,他的母族是姜氏一族,姜氏一族也是蔡守业的母亲的母族,他母亲姓姜名凰。 衡王的生母是宫里的姜贵妃。 姜氏位列八大世家,曾风光一时,到了近代,姜氏族人的权力已渐渐从朝堂退下,转成地方官员。 实在也是皇上有意要削弱姜氏一族的实力。 皇后不赞同扶持衡王,说:“衡王背后除了姜贵妃,也没什么人支持了,姜贵妃向来胆小,难成事。倒是平王背后还有庞氏一族支持,蔡庞两族联合,还能与姬家争一争。” 平王的母妃是庞贵妃。 庞氏一族,势力虽都不如蔡氏一族,但比起姜氏一族,却要好得多,至少在朝堂上还有庞太师活跃着,说明皇上目前对庞氏一族并没有削弱打压之势。 蔡守业打心里是不太喜欢庞氏一族的,这都是因为庞南熙的缘故。 皇后可以为了大局选择平王,蔡守业也就支持她的决定了,说:“娘娘定夺便是。” 蔡皇后沉思,道:“老四穆王、老六晋王、老七仁王,他们母族都弱,不足以与姬氏一族抗衡。现在外面都在传静王福泽万民,把他吹得一个天上有地上无的,这还不是姬氏一族宣扬出去的吗?既然他们这么喜欢为静王吹捧这个美名,哥哥便再给他们加把火,就说静王福泽万民,有紫微之相,本宫就不信皇上听了,心里会不膈应,看他还会不会觉得他这个儿子的谋略深远,智慧过人。” 紫微就是北极星,命宫主星的人就是帝王之相。 第35章 回京 静王人还未归京,帝都内部已是暗潮汹涌。 在这期间,静王的美名也被人炒得沸沸扬扬,等到他回京那天,帝都那条街道上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远的,就听有官兵策马而行,一边行一边大喊:“静王回京,闲杂人避让。” 就是皇上出行也没这般热烈的阵仗。 车辇之内,文善掀了珠帘朝外看了一眼,笑说:“没想到静王美名已传遍天下,这么多人在外面欢迎静王回京呢。” 静王瞧了她一眼,面上看不出喜怒,但文善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外面传来百姓的欢呼声:静王福泽万民,静王福泽万民,静王千千岁,静王千千岁。 文善笑意深深,酒窝都笑了出来。 就是李世焱这个人,明明心里应该很高兴的,面上非装得不在意的样子,仿若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文善觉得他必定是装出来的。 她看了看静王,这人也在看她。 这人总是盯着她看,眼睛就跟长在她身上似的,有时候冷漠,有时候又好似情深万种。 文善提醒他说:“静王,你听,百姓都在欢呼呢,我们出去看一看。” 静王说:“不去。” “静王还害羞了不成,快出去看看,别让百姓们失望了。” 她和上次一样,笑笑的把他给拽了起来。 这一趟的元州之行,两人感情看起来是增进了不少。 事情朝自己期望的一步步走,文善就很开心。 静王看她开心,看她撒娇,露出小女儿的娇态,也就依了她。 两人站在车辇之外,看了看外面的百姓,那热情比起元州的百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文善笑笑的朝百姓挥挥手。 有认得她的,知道是韦国公家的女儿。 有不认得她的,向身边的人打听。 有许多的姑娘小媳妇,发出热情又大胆的叫声,大喊:静王,静王。 有暗送秋波的,有脉脉含情的,有崇拜敬畏的。 静王本就出自皇族,于百姓来说是神一般的地位,高不可攀。现在他解救了元州的百姓,帝都的百姓听说了都为之动容。老百姓还是拥护愿意帮助他们,解救他们的人。加上有人刻意渲染静王的美名,直把他描绘得如神明转世。 如今见了真人,还真就宛如神明转世。 他这样的人,不论出现在哪种场合,都是瞩目的。 即使他身边站了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大多数人的目光还是盯在他的身上。 如此男子,完全满足了女子对另一半的幻想。 随着车辇离百姓越来越远,两人这才又进去坐了下来,文善说:“你去宫中复命,我也回府去见我爹我娘,便在前面路口停下,文善就此别过。” 静王也就依了她。 如此,文善主仆一行回了国公府。 国公府的奴才乍见她回来了,急忙进去一路跑一路通报:三小姐回来了,三小姐回来了。 正在府上的韦国公匆匆走了出来,远远一看,果然是他闺女回来了。 本来对她是又气又怒,时间一久,对她的气就化成了挂念了。 如今见她终于平平安安的回来,再听她一声脆响,唤他:爹,女儿回来了。 国公连假装气一下也装不下去的,赶紧迎了去。 “爹,这才几天不见,怎么瘦了一圈,是因为想念女儿吗?” 她惯会讨巧,韦国公气哼哼的道:“知道爹会想念,你还敢偷偷摸摸的跑出去?” “爹,女儿答应您,再不出去了。” 人都回来了,她又乖巧,韦国公哪能再责备她半句。 这边正说着,她母亲也过来了。 庞北雁远远看见她,眼睛一酸,立刻快步跑了过来,唤了声:“善儿。” 听见唤声,文善望去,拔腿迎了过去。 “娘,女儿可想您了。” 她把母亲抱住,说:“女儿不孝,让娘担心了,任凭娘责骂。” 说得好听,她人平安回来了,她又哪真舍得责骂她,拉着文善说:“确实让爹娘操碎了心,你得和你爹好好保证,下不为例。” 文善乖乖的应:是。 韦国公吩咐下去:小姐回来了,摆膳宴席,接风洗尘。 好好庆祝一下。 待一家三口进屋坐下,说了会话,文善询问府里的情况,知道府里一切安好,庞南熙还老老实实的待在来因院祈福。 闲谈之间,文善也问了句:“爹,太子回宫后,可还好?” 知道他失了嗅觉,只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可否有恢复。 韦国公直言:“他从元州感染瘟疫,虽是保住了性命,却是把身体摧毁了,现在已离宫。” 文善有些震惊,问:“爹,您把话说清楚点,什么叫摧毁了身体?太子的身体怎么了?” “瘸了。” 这是许多人都看见的事实。 文善脸色白了白,不敢相信。 这个消息于她来说,非常的震惊和难受。 完全无法接受。 庞北雁看着女儿,知道她难受,和她说:“太子自请让储,现在已出了宫,寻求高人医治,善儿,你别太担心,他会没事的。” 文善鼻子有了酸意,问:“知道他去哪了?” 韦国公脸色沉了沉,说:“他去哪,你就不必过问了。” 文善坐不住了,想哭。 她站起来说:“女儿坐了一路的马车,累了,女儿先告退。” 想她也是真的累了,韦国公由她去了。 回到自己院中,坐下,她眼睛已红了一圈。 婢女来询问她是否要沐浴,她点了头。 一个人在浴房里呆了好一会,整个人仿若失了魂,脑子有些空白。 她以为,只要自己阻止了太子去元州,他就不会死,结果他还是去了。 她又以为,只要太子的命被救回来,前尘的命数就会被改变。 他的命救回来了,却也带来远远无法预测和想象的改变。 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太子让储,这个结果仿若都在残酷的告诉她,前尘的那一切,避无可避。 不论她怎么努力去改变,也无法摆脱前尘的命运。 蔡家会倒,她也会继续重演前尘的悲惨。 她不甘。 因为不甘,文善神情上的挫败感慢慢散去。 就算看起来无法改变,她也不能就此认输。 就算前面困难重重,她也要逆风翻盘。 心里的意念坚定下来,她又重拾心情。 待她沐浴过,她的母亲庞北雁来了,在等她。 第36章 心疼 静王在回宫复命前,先回自己王府沐浴,洗去一身的风尘仆仆。 知道他人回来了,穆王世封、晋王世景、仁王世庄、安王世宁第一时间跑来找他。 实际上,在街上就看见他了。 也看见全城的百姓为之激动兴奋的大喊大叫。 他的同胞弟弟安王说:“五哥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在外面的这些日子,我为你担惊受怕的,头发都要掉光了。” 静王说:那我谢谢你的牵挂了。 晋王世景笑说:“五哥你还真要好好谢谢老八,前些天韦国公在朝堂上还公然挤兑你来着,老八可是为你挺身而出的。” 静王讥讽道:“韦国公那老糊涂挤兑我什么?” 安王世宁就把那天朝堂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给他听,静王沉默。 穆王世封说道:“我还听说民间不少人在私下议论老五有紫微之相呢,就是不知道这些话传到了父皇耳中,他会怎么想。” 仁王世庄也道:“这个我也听过。” 有时候出去吃个饭,都会听人在议论朝事,就是诸王中谁最有紫微之相,说的都是静王。 诸王把关于他的议论说了一下。 晋王世景说道:“福泽万民,静王千岁,紫微之相,听起来是对五哥的赞美,看起来是百姓自发的组织,细心极恐,其心可诛。” 静王颔首,道:“分明是有人要害本王呢。” 又问:“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宫里都发生过什么事情?” 说到这个,穆王世封回他道:“太子又出宫了,听说出宫前向皇上自请让储了。” 他把太子的事情说了一下。 静王嘲讽道:“太子自请让储,储君之位空着,有人想要这储君之位,就要逐个击碎最有可能成为对手的人。” 仁王世庄神色凝重的说:“元州之行,五哥本是立了功,不仅筹捐到三百万的银子,还控制了瘟疫,五哥祈福,天就下了雨,结束了三年的旱灾,这本是应该歌颂的大功一件,皇上也定是要赏。” 本该歌颂的大功,在有心人的渲染之下,就变了一些味道了。 静王说:“散了,我进宫复命。” ~ 重明宫。 在静王来前,皇上与张光有一番的对话。 张光已把外面的情报都禀报了皇上,就是静王回来的时候,街道上那些喊声,那个排场。 皇上听在耳中,面无波澜。 张光说:“静王这趟元州之行后,声势浩大,看起来很是受百姓的欢迎。” 皇上颔首,说:“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 张光看了看皇上的脸色,小心的道:“静王确实充满了智慧。” 皇上轻呵一声,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看不出来的高兴,那大概就是不高兴了。 皇上没再提静王,询问:“世都这些天可还好?” 李世都虽出了宫,他这个当父皇的还是派人看着的。 若非这场意外,世都就是一国之君。 也正因为出了这场意外,他更爱惜这个儿子。 知道自己身体抱恙,无法继承皇位,他主动让储,多么的懂事啊! 丝毫不让他这个当父亲的为难。 主动离开的举动让他这个老父亲一边觉得欣慰,一边为他更悲伤。 为他的身体悲伤,对他的爱也就更多了一些。 世都虽是让了储,这事他并没有对外宣布,总想再等一等,可有些人好像就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暗中有了小动作,这就让皇上心里很不高兴了。 因为对有些人的不高兴,他甚至期盼着有那么一天,太子身体恢复了,平平安安的回宫了。 这储君之位,依旧给他留着。 第37章 局定 文善沐浴过后,出来的时候她母亲已等在她的闺阁了。 走来,她行了一礼,唤声:母亲。 庞北雁看了她一会,见她神色已没有了先前听说太子之事的异常,她松了口气。 她不难过就好。 “善儿,坐娘这来,让娘看看你。” 文善走了过去,在她面前跪坐下来。 庞北雁拉了她的手,说:“善儿一天一个样,这才二个来月不见,变得娘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文善依在她的怀中,低喃道:“娘,我想你了。” 庞北雁笑,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娘也想你,恨不得派人去绑了你。” 文善低声说句:是女儿不孝,对不起。 庞北雁颔首,说:“知道错就好,娘也不责备你了。” 她正色道:“善儿,你和娘说说,你现在对静王是个什么心思?” 文善不知该从何说起。 庞北雁叹了口气,说:“太子有让储之意,现在离宫,众王之中,你父亲和皇后都有意想要扶持平王。” 文善内心本已建立的坚固城墙给慢慢瓦解。 是躲不过吗?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庞北雁说:“本来你父亲是想扶持静王的,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若是扶持了静王,一旦姬贵妃的儿子登基,岂还有娘娘的日子,姬氏一族又岂会容得下蔡氏一族。现在姬氏一族那边也有了要扶静王之意,最近帝都闹得沸沸扬扬,静王人还未归,便被捧上了天,可你爹说了,他们越是这般,皇上越心里不悦。” 文善静静的听着,面上没有波澜。 她母亲又说:“善儿,你随静王去了元州这一趟,娘担心你与他日久生情,到时候反而舍不得他,但大局已定,娘不能不把这一切告诉你,好让你心里也有个准备,从现在起,你再不要去见他,你们的婚事,只需时机成熟,就可废了。” 文善问她:“我与他的婚事废了之后我还能嫁谁?” “我的女儿,当然是要母仪天下,善儿,你再忍耐些日子,你爹一定办成这事。” 母仪天下。 前尘,一模一样的话,母亲也是这般对她说的。 文善在眼睛忽然就又酸了起来,想哭。 庞北雁看女儿隐忍的悲伤,心疼的握住她的手说:“我就知道,你这一趟元州行,八成要与他生了情,但事已至此,你一定要忘了他。” 文善摇头。 她不是与他生了情,她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家又一步步走向那条必死之路。 她一点点收拾内心被瓦解掉的坚恩堡垒,道:“娘,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天家为我赐婚静王,而不是太子世都,就是不想蔡氏一族的小姐再入宫为后,现在的储君之争,咱们家若是站了队,扶持了谁,天家岂会没有一些眼线,若是被天家知道咱家的活动,天家会不生恨吗?该谁为帝,天家心里有数,我们何必干预。” 庞北雁怔了怔,女儿总是清醒的,这一趟元州之行,又成长了不少。 女儿的话固然是有一些道的,但她也没有办法了。 她说:“已定的局势无人可以扭转,你爹身在局中,他无法后退,不可能再去扶持静王。即使他能退一步保持中立,谁也不扶持,你以为这样子就可以明哲保身吗?将来新帝登基的时候,蔡氏一族会得安生吗?姬贵妃不会放过皇后,卢国公也不会放过蔡氏一族,蔡氏一脉的势力还是会被他们给瓦解。若左右都是一死的话,何不放手一博,兴许平王就被立为储君了。” 看着母亲的坚持,文善斩钉截铁的说:“平王不会被立,就我对静王的了解,这人极有谋略。” 这些政事本不该她们妇道人家妄议,但因身在局中,不得不议。 庞北雁叹了口气,说:“未来的事谁知道呢,若你认定了静王被立,那就继续与静王保持联络。纵然到了最后,我们输了,他也许能因着与你的情分,善待你。” 文善垂眸,这是说不动她娘了吗? 她娘又说:“善儿,今天这话,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静王那边你小心着点,万不可在他面前露出任何马脚,否则,只怕他待你的情分也就此没了。” 第38章 请功 静王来到宫里复命。 皇上目光沉沉的盯了他一会,他好像也才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 他十五岁封了王,出了宫,已有三年,平日若不诏,他也从不主动往他这个父皇跟前来聊一聊。 身为帝王,亦是日理万机。 因为太忙,儿女又多,他这个当父皇的也无暇顾及到每一个孩子。 他们是父子亦是君臣,关系亲,也淡。 如今仔细看这老五,在他的身上还就真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姿态。 那是王者之风,帝王风范。 不急不躁。 举手投足之间,优雅,尊贵。 皇上看了他一会,忽然就笑了,说:“平日里倒是朕疏忽了你,竟不知我儿有这等谋略和智慧。一趟元州之行,三百万的银子,就是朕过去,都是不可能拿到的,瞧这帝都的世家就知道了,朕要他们捐点钱,跟要他们的命似的。” 静王看着面前的人,垂了垂眸,没立刻接话。 他想,皇上应该会有不少话要说的。 他不接话,皇上果然也就又继续说下去了,他说:“瘟疫被控,又结束了三年的旱灾,听说是我儿子亲自去了神坛祈福,天就降了雨。三年了,老百姓日夜哭喊,神明也没有感动过,我儿子果然是神明特别庇护的人。朕可听说你现在外面大有威望,深得民心,元州的百姓都在各处为你建立了神庙呢,朕甚欣慰。” 皇上谈笑风生,精神看起来不错,心情看起来也不错。 “世焱,怎么不说话了?” 皇上发现是自己一个人在说,诧异,询问。 他这个时候多半应该说: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本分,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静王却行一礼,跪下说:“儿臣惭愧,不敢欺瞒父皇,那三百万两的银子并非儿臣要来的。” 皇上诧异,问:“不是你?” 那还能是谁?难不成这些人自愿的…… 静王说:“是文善。” 韦国公的女儿。 皇上就更诧异了,忙道:“你给朕好好说一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静王说:“儿臣惭愧,就连去元州,也是文善的提议。” 皇上惊讶得嘴巴都没合上。 静王说:“文善说,儿臣若去了元州,她便可以跟着一起去了,她虽是女儿家,也想为元州的百姓做些事情,儿臣见她确心怀天下,就允了她,才和父皇请命元州。去了元州后,儿臣本意是想让搜刮民财的官员也捐个十万两的白银……” 他详细的把过程说了。 皇上一边听一边嘴角上扬。 他还真没想到这蔡文善有此本事,是该赏她了。 静王又说:“祈福之事,也是文善所议,儿臣不敢贪功。” 他把文善告诉他天会下雨一事说了,总之,所有的功劳都是文善的,与他无关。 他不过是一个陪跑的。 等把功劳都归到文善身上后,他又说:“神明真正庇护的人是文善,这些事情儿臣无法向元州的百姓解释,等处理完元州的事情后就立刻回京复命,却不知元州的百姓竟为此建了神庙,更不知回京之后,合城的百姓都出来了,领了自己不该领的荣耀,儿臣羞愧,在此向父皇请罪,任凭父皇责罚后,儿臣回去就派人去元州传话,禁止建立神庙。” 整个事件竟有这样的转变,皇上看了好一会静王。 这样的功劳他若认领了,又何妨。 他不说,蔡文善不说,也就无人知晓。 偏他全都不认,毫不贪功,还把功劳都推给了文善,连去元州之行,都是文善的想法。 皇上忽然就有些看不懂他了。 静王又说:“儿臣有个请求,还请父皇封赏文善,她确实有谋略有智慧,她也担得起父皇的封赏。” 默了一会,皇上说:“文善该赏,你也不不能赏,若非你及时下令封城,后果不堪设想,我儿自是有功之臣,神庙建都建了,拆它作甚?不论如何,这其中也是有你的功劳,这个功,你领得起。” 静王只道:“比起文善,儿臣做的这点事不值一提。” “你大可不必妄自菲,朕的儿子自然也不是笨的。说,你希望父皇赏些什么给文善?” 静王说:“文善不缺金不缺银,她现在最缺的大概便是诰命了。” 皇上颔首,说:“行,朕就封他做个公主。” 静王说:“儿臣谢父皇赏赐。” “你呢?你想父皇再赏赐你些什么?” “身为父皇儿子,已是最大的荣耀,无须再赏。” 就处处周全,滴水不漏。 第39章 病了 静王回京的第二天没上朝,派人去宫里请了个假。 他病了。 皇上派人送了各种贵重的补品过去。 就在这天,圣旨也到了韦国公府上。 蔡文善被封为福容公主。 待宫里宣旨的人离开后,庞北雁让人放了喜炮。 庞北雁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女儿竟有被封为公主的一天。 她只做过女儿的皇后梦。 庞北雁笑得合不拢嘴,招呼府里的人说:“快来见过公主。” 府里的下人就行了跪礼,见过公主。 庞北雁心里高兴,吩咐下去,府里的下人都打赏了个遍。 等热闹过后,当即又下了一个决定,要在府里办一场宴席,名誉就是感谢皇恩。 韦国公也同意了。 庞北雁去琢磨这事,看看要请些什么人。 韦国公唤住文善到屋里,问她说:“静王在元州时身体可有不适?” 文善诧异他忽然问这话的原因,定然不可能是因为关爱静王。 她如实回话:“静王在元州时身体没有不适,爹,静王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韦国公颔首,说:“他今天没去上朝,派人传话给皇上,说是生病了。皇上赏赐了他不少名贵的药材,我猜他定然是装的,好博皇上同情。” 文善回话说:“待女儿前去探望一下,便知真假。” 韦国公想了想,说:“现在局势紧张,想必你娘已和你细说,你往后也少见他。” 文善怔了怔,忽然问了句:“静王在帝都名声大震,是爹在私下活动的?” 韦国公面说:“这些事你少问少听。” 文善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爹已在暗中活动了。 掩下心里的一些不安,坚持说:“女儿这就去看一看静王,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不是。” 她这话好像是有些道理的,韦国公有些心动,说:“你看看库房里还有什么,也带些药材过去。” 文善应下,去库房拿了人参,让下人套了马车,直奔静王府了。 不巧得很,在文善过去的时候,卢国公府上来人了。 卢国公带了孙女姬寻觅一块来的。 姬贵妃也来了,在屋里与儿子说了些话。 正在那时,下面的人来通报说:福容公主来了。 姬贵妃问了句:“福容公主是谁?” 皇上早上才下的圣旨,姬贵妃还不知道。 卢国公脸色沉沉的道:“是蔡文善。” 早朝的时候皇上就说蔡文善元州赈灾有功,要封她为公主。 百官们其实也不知道这蔡文善有啥功,若真说有功,这功不全是静王的吗? 姬贵妃看了一眼卧榻的儿子,说:“世焱身体抱恙,不宜打扰,本宫去瞧瞧。” 蔡文善那时已在客堂等着了。 进了这府就听说姬家的人来了,来就来,她身为静王妃也万没有道理一听说姬家的人在,就转身离开。 在客堂等了一会,姬贵妃带着姬寻觅一块来了。 “臣女见过贵妃娘娘。” 她先行了礼。 姬贵妃目光淡淡的扫在她身上,坐了下来,说:“皇上封你为公主了?” 姬寻觅眼中有一些嫉妒。 她回话说:“是借静王的福气,臣女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姬贵妃冷呵了一声说:“的确是个有福气的人,在这傲渊,能被封为公主的庶女,还从来不曾有过。” 姬贵妃眼神里却充满了鄙夷。 她就算被封为公主,在她们的眼里,她依旧是上不了台面的庶女,身份低贱,哪有资格与她们这等与生俱来的尊贵的嫡出世家小姐相比。 文善的娘是庶女,她亲外祖母的身份更是卑贱,就是庞府的一个婢女罢了,大房为了争宠,就给了夫君庞太师。 文善知道姬贵妃向来不喜欢自己,前尘是这般,今生看起来亦是这般。 “听父亲说静王病了,臣女前来探望,就不打扰贵妃了。” 她行一礼,准备走人。 姬贵妃说:“世焱抱恙,不宜见客。” “正因为静王身体抱恙,臣女才更要在静王身边服侍,还请贵妃娘娘允我。” 她不亢不卑,再行一礼,执意要去。 姬贵妃眉眼微冷,她竟是不听。 虽是给两人赐下婚约,毕竟还不曾成亲。 这就想要贴身服侍,脸皮可真厚的了。 姬寻觅察言观色,见姑姑面上不悦,她开口唤道:“文善妹妹,姑母说得不够清楚吗?表哥抱恙,不宜见客。” “我不是客人,我静王的未婚妻。” 不管最后她会不会成为静王妃,只要她占着这个位置一天,地位就要稳住。 扔下最后一句话,转身走了。 反正有些人无论如何讨好也是不会有结果,索性也就不讨好。 落个自在。 姬贵妃气得不轻,脸色沉了沉。 目中无人。 姬寻觅看了看姬贵妃,试探性的唤了声:姑母。 姬贵妃看了她一眼,有点恨其不争,说:“你表哥那里,你要多上点心。” 姬寻觅委屈的说:是。 “还愣在这作甚?” 姬寻觅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让她多在表哥跟前伺候着点。 她忙退了下去。 ~ 蔡文善那会径直去找静王了。 有人非要拦着不让她去,她只好自己去了。 她过去的时候又被拦住了,是静王的贴身护卫白珏。 白珏说:静王正在与卢国公说话,蔡姑娘还请稍等片刻,可到偏厅坐会。 文善没去坐。 白珏待她还是客气的,毕竟有过元州之行的经历,论起来也是熟悉的了。 跟着文善一块过来的梨花在后面笑出声,说:“我家小姐现在已是福容公主了。” 文善院子里的婢女现在个个都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 主子被封了公主,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身份也跟着抬一抬。 白珏一怔,忙见了礼:“见过公主。” 文善问他:“卢国公在里面多久了?” 白珏回话说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文善了然于心,道:“看来静王身体也无大碍。” 还有精力聊这么久。 白珏说:“太医说王爷过于劳心劳力,现在回了京,人放松下来,就病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病,歇息几天就好了。” 文善颔首:“是啊,王爷为国鞠躬尽瘁,令人敬佩,文善特意送上人参来给静王补补身体,白珏你就代我转交给王爷。” 白珏忙收了下来。 这边正说着话,卢国公从里面走出来了。 远远看见文善来到这边了,他脸色也沉了沉。 文善见了礼。 卢国公看她一眼,那眼神那表情,文善也看不出来是善是恶,理都没理她。 那就是不喜她了。 待他离去,文善径直去了静王那边,白珏赶紧跑过去,人还未到门口便朝里面喊了声:“启禀静王,福容公主来看您了。” 静王的声音传来:请。 文善走了进去,婢女都留在门外。 静王依旧卧榻。 看起来气色还真有几分的不大好,唇色有些许的白。 竟丝毫不损他的美。 病态美。 第40章 试探 文善见礼,说:“听父亲说静王病了。” 静王看着她,文善也正打量他,想看看他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 与他目光交错,文善移开目光,垂了些眸。 静王说:“文善是听说我病了,特来关心,本王欣慰。” 话虽这么说,他面上可真没看出有什么欣慰之情。 文善说:“也特别感谢静王在皇上面前为我美言,文善今天的福分,都是因静王而来。” 静王看着她,那目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文善瞧他一眼,又垂了眸。 他说:“过来。” 文善有点不大情愿离他太近,也不太敢。 她不过去,静王就一直看着她。 她又想自己不是前尘的文善了,怕他作甚。 做了个心理建设后,她走了过去。 静王也跟着坐了起来,看着她说:“文善也不必自谦,你所得的一切荣耀都是凭你自己的本事,若真要说感谢,本王还要感谢你才是,是本王沾了你的福气,只是可惜了大皇兄,落得这般。” 提到太子世都,文善面上微微紧绷起来。 是啊!最惨的就是太子世都了。 静王说:“有件事情一直不曾和你说,皇上为我们赐下婚事的当晚,大皇兄便来找我了,他说你们两个才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这事她一点不知道,文善心里震惊不已。 静王又说:“本王心里确实是有些气的,后来在宫里遇着了,他问了本王前去元州之事,难免说些阴阳怪气的酸话。” 太子说:五弟啊,别怪为兄没提醒你,元州那地难民可多了,这辈子估计都没见过你这样的,就你这细皮嫩肉的过去,说不定就被人生吃了。听说还有瘟疫,不小心染上了,就难活了。 他自然也要气一气他,笑了一下,字字诛心,对他说:“多谢皇兄的关心,有文善陪我一同前往,即使被吃了,也是甘之若饴。” 文善静静的听着,没有反应。 静王说得极为认真。 从他认真的话里文善觉得他心情不畅。 等他差不多说完了,文善猜测他忽然又提这事作甚? 他既然提了,文善也就表态,说:“我心如何,静王还不明白吗?何况,他现在已离宫,不知去向,过往的事情,静王还在耿耿于怀吗?” 静王说:“本王这个人极度自私,付出了就想求回报,比不得文善这般,上善若水。” 付出就想求回报。 文善怔了怔,她如做贼心虚的人,总感觉静王在警告她什么。 静王一直盯着她看,莫名就给她带来巨大的压力。 明明眼神并不凌厉,瞧起来好像还有几分的温柔。 文善说:“静王莫要取笑文善,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不过是祖上对子女的期望,我有愧祖上的期望,文善就是做了好事想留名,活着就想争高低。” 他意味深长,道:“如此说来,你我确实是天生一对了。” 天生一对。 文善一笑,不答,面上羞涩。 她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便说了件开心的事,转移了话题。 她说:“皇上恩待于我,我娘心里高兴,便想要在府上办个宴会,过两日文善就派人把帖子送到府上来,还盼静王身体早日康复。” 静王说:好。 “表哥,表哥。”外面传来了姬寻觅的唤声。 她是来给静王送吃的了。 就算她是静王的表妹,他的房间也不是顺便出入的,白珏拦着不放她进来,说什么福容公主在里面,请她稍等片刻。 她才不要等,索性就叫了两声,好干扰里面的人。 免得他们避着人做出什么不合礼数的事情来。 她这边喊了两声,她的婢女又机灵的推了白珏一把,免得他妨碍自家小姐。 寻觅就跑进来了。 白珏没有办法,只能朝里面禀报说:“王爷,属下拦不住姬小姐。” 姬寻觅这时就快步走了进来,喊着说:“表哥,知道你这会没什么胃口,但总是要吃些的,这是厨房特意为你准备的燕窝粥。” 她人走了过来,端到静王面前。 静王让她放一旁。 姬寻觅也就放下燕窝粥,对文善说:“文善妹妹,表哥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你就不要在这儿打扰表哥了。” 文善看她就分外不爽,冷笑,说:“焱哥哥生病了,我自然是要在这儿照顾着点。” 她拿了寻觅送来的燕窝,来到静王旁边坐下,试了一下燕窝,轻轻吹了吹,温柔,可爱,说:“焱哥哥,吃。” 姬寻觅睁大眼睛看着她。 她送来的燕窝,居然让她趁机借花献佛了。 她也想喂表哥吃的,只是碍于身份,没敢这样做。 静王也就配合着,乖乖吃了。 她又挖了一勺,轻轻吹了一下,小嘴嘟嘟,粉嫩可爱的好像在邀请他来品尝。 姬寻觅恼火,说教:“文善妹妹,你这样很不干净的,你口水都吹到粥里面了,表哥本就病着,再吃不干净的东西万一病得更重了呢。” “……没有,我没口水。” 文善当然不承认,被说得有几分的面红耳赤。 她也真没把口水吹进去。 姬寻觅的话倒也是提醒了她,也就不吹了,只是把粥轻轻搅了搅。 静王眉眼淡淡的看了着认真搅粥的文善,因为寻觅那话,她面上就红了,还有些恼羞。 静王对姬寻觅说了句:“我这无碍,你回去。” 姬寻觅心里气得不行,回他说:“姑母让我留下来,多多照顾你,我不走。” 静王回她说:“不劳你照顾了,这里有善儿足够。” 姬寻觅犹如被人打了一个巴掌,面皮再厚也是待不住的,便气呼呼的转身跑了出去。 文善手中的粥便搅不动了,问了句:“她要在你这儿住着不走的吗?” “不会。” “她定会借着你生病的原由,日日来看你。” 她说得笃定,心里不爽。 静王问她:“文善,你这是在吃醋吗?” 她气闷,不高兴的说:“有个表妹天天虎视眈眈着你,我能高兴得了吗?” 她就是这么直接,毫不隐瞒她对姬寻觅的不喜欢。 静王忽然就无声的笑了一下。 他把她给抱在了怀里,亲吻一下她的额头,有着她看不见的满满的宠溺。 他所有的坏心情坏情绪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散了去。 他并非对她没有一丝猜疑,元州对他的欢呼拥护又在帝都又重来一回。 水到渠成的事现在看起来倒像蓄谋已久的精心安排。 第41章 喵喵 被拥抱在怀的文善怔了怔,说:“我手里还拿着粥勺。” 静王把她松开。 文善慌忙站起来,怕他再抱自己,把粥勺都递给他说:“你快吃。” “我不饿,先放着。” 文善也就放下了手里的粥,心里也不是很想让他吃姬寻觅拿来的粥,便道:“我从府里拿了人参过来,那是一支千年的人参,平时我都舍不得吃的,你记得吃。” 静王了然,吩咐侍立在外的人说:“白珏,把文善拿来的人参送厨房,做成参汤。” 他起了身,文善觉得他好像真的挺虚弱,不由伸手扶了他一下,听他说:“午膳我们食用人参这道菜。” 这是要让她留下午膳,文善总觉得不太合适。 她忙婉拒道:“我得回去的,娘亲迟迟见我不回,又该担心我了。” 她行了一礼,转身就要走,却被静王给拽了回来。 他又把人环抱于怀,下颔低在了她的小脑袋上,说:“看来善儿是真没口福了,那我只能让表妹陪我一块食用你送的人参了。” 文善怔了怔,故意拿姬寻觅气她? 她一个小拳拳就锤在他心口上,小拳拳却又被静王握在手掌中。 他一手握她小拳拳,慢慢扣在自己的五指中,一手扶住她腰身。 亲密无间。 文善面上就臊红了。 他低首,噙住了她微微张着,似等他品尝的唇瓣。 如樱桃的嘴,甜如蜜。 他轻轻品尝,浅尝,一下又一下。 他很温柔,温柔得会让她误以为他是深爱她的。 文善闭了闭眼,不知该作何反映才能恰到好处。 他触碰她脸庞,如月的眉。 千红百媚,他心悦的只有她而已。 文善心里有些慌有些乱,睁了睁眼。 两人目光交错在一起,他的眼中好像满了情,也满了欲。 文善心下有些慌,说:“我,我要回去了。” 她忽然把人一推,转身跑了出去。 匆匆离去的文善本以为姬寻觅已走,哪料她人还在,只是模样上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坐在游廊里。 见人终于出来了,姬寻觅眼神沉了沉,迎着文善过来。 文善也就站住了,道声:“姬小姐尚未婚配,长久留在府上怕有不妥。” 她还未成亲呢,就想以静王妃的身份来管她,让她走了? 姬寻觅冷声说:“姑母要我留下来陪陪她,你有什么资格有意见?” 文善一怔,问:“姬贵妃不走了?” 姬寻觅言语讽刺,道:“表哥生病,姑母留在府上照顾一下自己的儿子,也要经过你的同意?” 蔡文善没言语,走了。 姬贵妃要留在这府上不走,她自然是管不着的。 姬寻觅以陪伴姬贵妃的名誉被留下来,她一样管不着。 她就是觉得心口有些堵,她讨厌这些人。 她不开心,姬寻觅就很开心了。 看到蔡文善如菜的脸色,终于有种报复的愉悦。 ~ 姬贵妃本来是要回宫的,就在刚刚又临时决定不走了。 姬贵妃就是听说了自己外甥女在蔡文善面前吃了亏,也知道这蔡文善不是省油的灯,她若不在一旁帮着点,怕姬寻觅不是她的对手。 在皇上赐婚之前,姬贵妃心里看中的本就是姬寻觅。 一道赐婚,硬生生的把这桩她看好的婚事给拆散了。 现在的局势又有了变化,太子离宫了,储君待选。 皇上身体不太行了,看样子也熬不多久,很多人心里都期盼着皇上熬不过去,但在这之前,储君最好立下来,不然,皇城必乱。 究竟要立谁为储君,无人知道。 姬贵妃的情况就是,她需要有娘家人的支持。 她娘家当然是愿意支持她的,可这也是有条件的。 总不能静王有天做了皇上,却由着别人家的女儿做了皇后。 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情,姬家那边也不干。 现在姬贵妃还面临一个头疼的问题,就是她儿子看上了蔡家的女儿,对姬寻觅并不热情。 ~ 说起来,姬贵妃是看不顺眼蔡文善的,身份低贱也就罢了,女子长得过于娇媚,不是好事。 可男人就好这一口,看女人就喜欢看外貌。 她依旧记得儿子为了蔡文善,在宫宴上打了姬家人的脸面。 当真是小小年纪,就生出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来。 能让他儿子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不仅仅是单纯的喜欢上了,简直喜欢到了是轻重不分。 色令智昏。 基于种种原因,姬贵妃是容不下蔡文善的。 姬贵妃就想着,她儿子心里若有姬寻觅一分的位置,便不会被蔡文善那张脸迷惑得太过厉害。 她得借这个机会留在这儿子的府上,帮一把姬寻觅,多给她与儿子制造一些相处的机会,两人常在一起,感情可能就有了。 ~ 且说在下午的时候,庞家那边就来人了。 卫老夫人带着大姑娘小媳妇好几个人一块过来了。 听说蔡文善被封了公主,她便带着礼品过来道贺了。 一屋的人,好不热闹。 卫老夫人一个劲的夸文善真是越长越好看了,才貌双全。 庞北雁在一旁听得有几分的受宠若惊,这人可从没这般待她们母女亲热过,好过。 她也知道卫老夫人的虚情假意,庞北雁的生母亲就是这位老夫人身边的一位婢女,因为生得美貌,为了争宠就送给过庞太师为妾。 庞北雁的生母早逝。 婢女梨花这时进来和文善耳语几句,她只好说有事先告退。 是静王派人把她的那份人参汤给送来了,还带了一封信给她。 文善回了自己的闺房,展开信。 上面画了个可可爱爱的白猫,旁边写着好看的小字:喵喵趁热吃,多吃些。 文善把人参汤打开,浅尝一口。 热度正好,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一会后惊觉: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他送来东西,她就必须吃? 但这人参本就是她送过去的啊!她吃又怎么了? 她不吃,难道要浪费了不成。 这世道,浪费是可耻的。 何况,这味道还真的挺好。 她一边纠结,一边吃完了。 那时,就是在文善离开后,卫老夫人话题一转,问:“北雁,文善现在被封公主,这是天大的喜事,好事,我们文善也是扬眉吐气了,这府里什么时候给办个宴席庆祝庆祝,把亲朋好友全都邀请过来,以谢皇恩,到时候我也为我的外孙女好再备一份大礼。” 庞北雁正有此意,也就回了她说:“母亲说得极是,这事是要好好办一办,以谢皇恩,我已让人准备下帖子了。” 卫老夫人眯眼笑笑,道:“这么大的喜事,也是该把你姐姐接回来一块庆祝庆祝了,文善能有今天的荣耀,也少不了南熙在佛前天天吃斋念佛,佛祖保佑,列祖庇护。国公,有些事情也过去这么久了,人还是要多往前看的,把人接回来,家和万事兴,也免得外人看了笑话不是。” 庞北雁面上有几分的难看。 说了半天,在这儿等着她了。 她却不好说不行。 话说到这份上,国公也为难,一口回拒,显得他过于绝情。 孩子们都在旁边看着呢,他再不喜欢那人,孩子是他的血脉。 文真这时跑了过来,在他面前一跪,红了眼睛说:“爹,你就让娘回来跟着热闹热闹。” 蔡文实也过来求情。 这是韦国公的嫡长子,弱冠之年,模样生得俊俏,但瞧起来却是懦弱了些。 少年亲事还未定下,庞南熙一直是眼高于顶,总觉得旁人家的姑娘都配不上她儿子。 她心里想为她儿求娶公主,那是真正的皇族。 宫里还有两位待嫁的公主,年幼。 人家可看不上她儿子。 韦国公想了想,对两个孩子道:“起来,回头便派人把你们的母亲接回来。” 他想当然的觉得,接回来后,不让她管事,也不怕她能折腾出什么事。 第42章 死路 文善从接了静王送来的人参汤后,便没再去前院了。 一下午的时间她都在闺房待着,左右看了看静王画的那只白猫。 她记得,自己好像对着静王做过猫脸的。 静王这是把她当作一只猫了? 狗男人。 文善就画了一只狗,并给它取了个名叫:火山。 火山就是反过来的三火之意,三火就是焱。 这狗,当然就是静王了。 在火山的面前,她又画了静王所画的那只猫,这只猫对火山行感谢礼,是认了这只猫是她了。 然后,她派人把这画送到静王府了。 做完这些事情,她把静王那画给收了起来。 庞北雁这时就过来找她了。 告诉她庞南熙要回府的事情,把卫老夫人之前说的话和她讲了。 文善怕母亲因为这事反而忧虑起来,安抚她道:“既然那边费尽心思的想要回来,就如了她们的愿,再说了,这也是早晚之事,也不可能真的把她在那边关一辈子。她回来之后,娘这掌家的权是一点都不可再让她碰了,就让她闲着。” 庞北雁叹口气。 好像也没有办法可以阻止她回来,便只能接受了。 说了这庞南熙要回来的事情后,她母亲又询问:“听你爹说,你去过静王府了,静王现在如何?” “静王生得娇贵,第一次出远门,经历那么多的事情,他大概是过于劳累,回来后就病倒了,无大碍,休息几日会好的。” 庞北雁便笑说:“我女儿不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吗?” 文善笑说:“我可没人家静王娇贵,人家静王府吃饭用的都是金饭碗,沐浴都要加几十种香料。” 简直比女子还要娇嫩。 也不知道一个男人非要把自己弄那么香干什么。 那香,就是好闻,想一想那香味,莫名觉得自己身上也被沾上了。 庞北雁捕捉到她话语中的疑点,问:“你怎么知道他沐浴要加几十种香料?” “去元州的路上住过客栈,听他身边的人说的。” 她娘究竟在想什么呢。 其实,她也是从前尘之事中知道的。 庞北雁一脸担忧,语重心长:“文善,你不要忘记娘提醒你的话,现在局势紧张,储君待定。” 文善便绷了脸,点头。 她娘又问她说:“刚你怎么忽然走了,有什么要紧事吗?” 文善说:“没事。” “我刚问了你院的奴婢,说是静王府来人了,给你送了吃的,文善,你现在学会对为娘说谎了?” 文善就说不出话了。 庞北雁叹了口气,问她说:“文善,你给娘一句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静王了?” “没有。” 庞北雁说:“等府中设宴,你爹会把平王请过来,你可与他多接触接触。” 多接触接触,前尘也是这般。 文善不想接触这人,直言道:“平王这条路走不通,这是一条死路。” 庞北雁不悦,说:“大局未定,你少说这话,再则,就算如你所言是条死路,我也得陪着你爹往这条路上走。” 回不了头的。 况且,她一点都不相信这路不通。 多半是文善喜欢上人家静王了,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也是,静王那模样,小姑娘家看了谁不心动呢。 平王也不差呀! 第43章 小名 静王也没想会收到文善的回信。 展开信,看了看她所画的图,那用意再明显不过,小东西说他是狗。 还是一条黑毛狼狗。 既然他是狗…… 静王来到书案前,执笔,又作了一副画。 这一次,是那只黑毛狗扑向了白猫,把白猫扑倒后,用爪子调戏了猫脸。 若他是狗,也是一只会吃猫的狗。 静王又让人把这信送过去了。 当晚就收到回信的文善再不理他了,吓得她赶紧把这封信给烧了。 不要脸的坏东西。 若是单纯一点的人,可能以为静王只是作了一张狗咬猫的图。 奈何她不单纯。 她看这图分明就看出来了另一种含义。 分明就是狗在调戏猫。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白猫,静王变成了她所画的黑毛狼狗,一直在后面追她,并且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给追上了,然后按着她啃,还要与她亲热。 狗猫亲热,这也太可怕了。 她这么小,那只狼狗那么大,弱小的白猫根本就承受不了。 她当时就给吓醒了。 再无睡意,满脸羞愤,都是李世焱这个变态害的。 ~ 白天的时间,文善被她娘叫过去帮忙处理府里一些帐务上的事情。 既然她回府了,还是要帮她娘打理一下这个家的。 母女搭配,倒也不累。 等闲下来,她忽然想起静王府还有个姬寻觅。 自己不在的时候,这姬寻觅不定要找机会去亲近静王。 由于姬贵妃的人就在静王府上,想赶人都无从下手,除非静王愿意身体痊愈,姬贵妃也就回宫了。 下午的时间,文善以要去各店铺巡视一番为由,在外面逛了一圈。 看了几家商铺的生意,超常的好。 她跟着静王去了一趟元州,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她的名声大震,加上现在又被皇上封了公主,在民间难免被人追捧,膜拜。 追捧她,自然就会去她家的生意场所去消费。 前景一片光明。 看时间差不多了,文善就又买了些补品,打算去一趟静王府,视察一下那边的情况。 ~ 静王特别吩咐过了,文善再来时无须通报了。 这般,她可以畅通无阻的往静王那边的院里去。 白珏看见她,恭恭敬敬的唤一声:公主。 她问声:静王在里面吗? 白珏回她说:静王在,静王说了,静王府公主可随便出入。 待遇被改变了,多少是会让她心里欢悦一些。 文善也就走了静王的寝屋。 姬寻觅不在这儿服侍,她稍微放心一些。 静王人还卧在榻上,单手支着脑袋,眼睛闭着,也不知道是在想心事,还是睡着了。 文善见他未动,把带来的东西放下,悄悄走了过来,看了看他,然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试试他究竟是睡着还是醒着。 纤纤素手才晃过去便被他反手一抓,整个人就被带入怀了。 “喵喵。” 他唤了这个名字,满满的宠溺。 文善面上滚烫,这名字会让她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他昨天作的画。 他就是在调戏她。 “你放我起来。”她挣扎了一下。 行,起来。 他坐了起来,只是连她一块拥着,坐起。 他唤她:“喵喵,本王正想你,你就来了。” “不许这么叫我。”她不悦,生气给他看,让他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个名字。 “本王就喜欢这么叫,以后就当作你的小名。” 也是两人私下的小情趣。 第44章 体面 静王是真的想了许久,觉得这喵喵的名字太适合文善了。 文善一脸不乐意,急了:“你不要太狗了。” 狗就狗。 静王取笑她:“气起来,和白猫一模一样。” 他伸手去捏她气鼓的脸蛋,哪料这只小猫反口就把他手给咬住了他的食指。 狗男人。 她是不是太给他脸了,他们还没成亲呢,他便越发的得寸进尺了。 文善咬了他的手指不放,其实也没敢真用力。 而且,硌牙。 静王看着被她咬住的手,她大概不知道这个行为会让男人血液沸腾。 他歪了脑袋吻在她的唇边,吓得她立刻松了口,他却是趁虚而入,好一番亲吻。 文善满脸羞臊,几次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怀抱都没成功,感觉自己这是主动送上门给人食了。 她气呼呼的说:“我看静王这病好像也好得差不多了,再休息一两天便可以上朝了,我以后便不用日日过来看望你了。” 静王若是上朝,姬贵妃就无须留下照顾了,就得回宫了。 姬贵妃回宫,姬寻觅也就跟着滚蛋。 静王颔首,同意她的话,说:“喵喵说得是,本王此时已觉精神焕发,大概是病已痊愈。” “不许叫喵喵。” “喵喵。” “不许叫……” 他作势要亲她。 她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不给亲。 小东西在他面前倒是越来越大胆了,元州之行对他还有些惧意,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现在却是敢和他大呼小叫,肆无忌惮。 他却是分外喜悦的把人抱在怀中和她亲热。 文善面上臊红,她与静王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亲密了。 她只好说:“我带了些好吃的糕点,我去给你拿来。” 静王也就松了手,由她去了。 文善急忙离开,去桌案上把自己带的糕点拿来。 她买了些如意糕和玫瑰酥。 她也知道静王是乐意吃这些的。 “白珏,进来。”静王忽然就唤了人来,吩咐说:“把这些糕点装盘。” 白珏应下,忙拿了好看的银盘过来,把糕点都摆进去,显得好看。 文善暗暗撇了一下嘴,腹议他:讲究。 他讲究的起身坐到案几上,这才拿了她买来的糕点尝了尝,又喂到文善嘴边让她一块跟着吃。 文善哪敢有劳他喂自己吃,忙接了过来,小小咬上一口。 等她吃完一份糕点,又喝了杯茶后,眼见天色要晚,这才说:“静王,时间不早了,文善告退。” 静王颔首,手掌抚过她的面上,说:“等本王身体恢复,便去府上多去看你。” 别来了,她爹娘看见一定会不高兴的。 这人的眼睛就跟长在你身上似的,文善垂了垂眸,没看他。 她站起来,还是规矩的行了礼,告退。 走出静王这边的院子,文善就被姬贵妃请了过去。 实际上她一进府姬贵妃这边就知道她来了,她不好当着儿子的面说她什么,就等着她离开再找她谈了。 文善到她跟前行了一礼,说:臣女给贵妃娘娘问安。 站在姬贵妃旁边的寻觅目中带着嫉妒之火,盯着她。 姬贵妃冷淡的说:“文善,你与世焱虽定下亲事,毕竟还不曾成亲,你往来静王府过于频繁,恐怕会惹来闲话,笑话你的父母教导无方。” 这是把她爹娘一块责骂上了。 文善回她说:“贵妃娘娘教训得是,文善日后不来便是。” 姬贵妃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还以为她会说一堆废话。 文善想的是,静王身体会马上痊愈,那时她们也都要滚出这静王府了。 当然,该来的时候她这个静王妃依旧会来。 只要她还是静王的未婚妻,她们管不着。 顿了一下,又说:“静王刚对我说了,他身体已差不多恢复如初,明天再歇一天,后天就上朝了。” 所以,姬寻觅还有什么资格继续留在这府上? 她淡淡的扫了一眼姬寻觅的表情,果然是有些精彩的。 姬贵妃微微皱眉。 再歇一天,她怎么不曾听说过他就要上朝之事。 她本意是想让静王多病些日子的,他们也就好在这府上多留些日子。 文善与她们也无话可说,行礼,告退。 姬寻觅追着她一块过来了,在外面唤住她说:“文善,是你鼓动着表哥,让他去上朝的?” 文善笑笑,说:“对啊!” 气不气?气就对了。 如今想来,这姬寻觅怕是一直没得着过静王的心。 静王若真心爱慕她,在前尘的时候又岂会把她一个罪臣之女从姬寻觅那边要过来,藏在身边,侍寝。 ~ 眼看着姬寻觅气得表情都裂了,她笑着离开。 笑过,她忽然就有点心酸。 世焱不爱姬寻觅,难道爱的是她这个罪臣之女? 他不顾她罪臣之女的身份,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把她藏在身边做枕上人,图的究竟是什么? 若说爱她,却也并没有给过她多少好脸色和温柔。 当然,她也不会刻意讨好了。 世都死了,二皇子也被废了,蔡家没落,亲人全都离她而去。 在历经过这么多的大风大浪后,她的心也差不多死了。 她独自一人,再没有多余的能力去谋划,去讨好,她早一败涂地。 她卑微的活着。 卑微如她,惟一能做的就是在静王面前保留最后的尊严。 不讨好,对当时的她来说,是最后的体面。 ~ 如她所愿。 姬贵妃翌日就回宫了,姬寻觅也不得不跟着回府。 静王可以上朝了。 庞南熙这天也被接回来了,事隔百天,她终于又回到这个家了。 经一事,长一智。 庞南熙回来后也就安分多了。 庞北雁掌家,就忙了起来。 她忙着在府里举个宴会,宴请全帝都的权贵。 她女儿现在是福容公主了,这份荣耀,她多少也是有点想炫耀的。 文善闲来无事,跟着母亲一块策划说:“娘,在那日,咱们铺子里所有的东西连续三天,给打个折扣,以谢皇恩。” 庞北雁同意,说:“这事要好好筹谋一下,又感谢了皇恩又进一步提升了生意上的效益。” 蔡文善就去筹谋这事了。 她让人用鲜红的布拉了横符,上面写着:全民折扣倒计时。 又介绍说:福容公主为谢皇恩,所有商品面向全民打八折。 总之,她既谢了皇恩,又借着皇恩把自家生意的影响力给打了出去。 街头上现在到处可见,被她拉的红红火火的横符。 格外醒目。 第45章 荣耀 随着韦国公家设宴的日子临进,国公府上也被搞得红红火火,喜气洋洋。 那日客人陆续而来。 隔壁家的二叔也携带一家老小全都来了。 蔡文善他爹还有一个弟弟,蔡守祖,两人不仅是同母生的,还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 蔡守业就比他早出生那么一丢丢,就成了嫡长子,继承了国公的爵位。 身为老二,多少是有点不服气的。 不服气也得憋着。 长幼有序,这是到哪都拨不倒的理。 为了避免兄弟失和,妯娌吵闹,在成亲后不久就给分了家。 倒也没住远,相隔不过一条街。 蔡守祖一个大老爷们在人前还好,再不高兴也不吭声,他那媳妇姜氏就不肯把话闷在心里。 瞧这府里的热闹劲,她扯着嗓门讽刺说:“哟,不就是设个宴吗?怎么还搞得像嫁闺女似的,人呐,还真是没什么就炫耀什么。” 提到这姜氏,就不能不提一下韦国公他娘。 韦国公他娘也姓姜,叫姜凰。 都说手伸出来五个指头还不一样长,姜凰面对这对双生子,也很难一碗水端平了。 姜氏心里本是偏爱次子的。 次子能说会道,又听她的话,甚会讨她欢喜。 就是这爵位不是看谁听话就能继承给谁的,她再喜欢也不能颠倒了长幼的秩序。最后一合计,就从自己娘家那边挑了个性子泼辣的给了次子,意思是将来有个内助帮忙他,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这姜氏果然泼辣,甚得她心。 谁都敢怼。 只不过,现在的姜氏一族不比从前。 能排到八大世家中,那也是仗了先祖过去的荣耀,现在是否真有那个实力,还就真不好说。 ~ 庞北雁果然就被怼得面上一辣。 这姜氏就是在拿话戳她的心窝,偏偏还一戳就中。 她太清楚庞北雁是什么人了。 一个庶女,熬到老国公老夫人都死了,终于被抬为平妻,扬眉吐气了。 现在掌家的权也要了过来,女儿又被封了公主,可真是人生赢家。 她高兴,放喜炮庆祝,也没什么。 姜氏就是看不惯他们国公府的人,看见就想怼。 蔡文善这时走了过来,模样冷淡,说:“我们家的荣耀无须炫耀,有眼睛的都能看得见的。” 看见这二婶,她记起一件事了。 前尘,韦国公府被发配后,她后来倒是听说了一件事情,就是皇上封了她二叔为国公了。 她一时半会也没想明白二叔是凭什么本事能让皇上封他为国公。 姜氏一瞧她过来说话了,就更来劲了,讽刺她,说:“瞧把你得意的,你们现在真是好大的荣耀啊!” 现在荣耀有多大,将来跌下来的时候就有多羞耻。 “二婶你们请便,我和我娘去那边招呼一下。” 文善懒得与她费嘴皮子,她娘也就借机一块走了。 姜氏也不在意,到处走一走,逢人便拉着自己的女儿打招呼。 她女儿也十五岁了,到了出嫁的年纪,就是婚事一直没有定下来。 姜氏也是眼高于顶,一直想女儿嫁得更好,左右挑选,总是挑不着合适的。 ~ 庞南熙带着女儿坐着招呼自己的娘家人,并不像庞北雁那般跟着招呼客人。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人虽回府了,这掌家的权是在庞北雁手里了。 第46章 打探 摆个宴席,能让帝后和风头正盛的静王都大驾光临,也就韦国公府有这排面了。 蔡皇后出现,是因着这是娘家人。 皇上出现,也可以说是给皇后面子了。 至于静王,韦国公是他未来老丈人,这面子得给。 静王到,他八弟李世宁也一块来了。 帝后都来了,其他世家能到的,无一缺席。 就算姬氏一族那边的卢国公死活瞧不上蔡氏一族这边的人,该来的时候还是要来的。 人到,礼也到。 韦国公府上今天光是礼担子就排满了一个院。 随着帝后出现,皇上被韦国公带去了一偏厅了,一来是避免被打扰。 二来,他身为一国之君若是和臣子们一起吃喝,大家又该吃不好了,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偏厅里就安静多了,闲杂人都退了下去,门外留了一些侍卫。 皇上对韦国公说:“你忙你的,不用管朕。” 茶水什么的他身边的人自会奉上,不劳这国公府的下人。 韦国公应:是。 把他给打发走了,皇上忽然就对身边人吩咐:“去,把文善给朕唤来。” 这么有能耐的姑娘,是该见一见了。 张光应声,出去找人。 片时,文善就匆匆过来了。 见皇上果然在偏厅这边坐着,她忙跪下行礼。 皇上打量着她,让她起来,问:“文善,知道朕今天为何要单独见你吗?” 皇上看起来应该是心情不错的。 少了些威严,多了些慈爱。 文善也就莞尔,说:“定然是在众公主中,皇上最喜悦文善了,文善谢皇上隆恩。” 她又大大行了一礼,皇上便笑了,说:“对对,众公主中,朕最喜欢你了,你多能啊!朕在这帝都也难朝人要到十万两的银子,你都能在那种地方要到三十万两。” 原来静王把这事也告诉皇上了。 文善忙认真的说:“臣女不敢贪功,能要到这么多的银子,也是因为他们惧怕龙威,若非皇上威名在外,别说三十万,就是三两银子,人家也不会给我的。” 说来说去,人家就是看在皇上的面,才给捐的银子。 她又把这一切的功劳归给皇上了。 这小嘴就是会说,很难不招人喜欢。 皇上让她起来说话,问她:“那去元州,也是你提议的?” 皇上今天问她这些话,是不大信任静王? 皇上在怀疑…… 她现在只要说,去元州非她所议,就会在皇上的心里种下一疑惑的种子。 文善就又跪下,说:“请皇上恕罪,臣女只是想为百姓做点什么,才会缠着静王去元州。” 皇上忽然就叹口气,说:“你何罪之有啊!起来。” 文善没有起来,又说:“臣女有一事相求,皇上答应,臣女才敢起来。” “说,只要符合情理,朕便准了你。” “表哥的情况在回京后,臣女也略听闻一些,知他现在已不在宫中,求皇上把表哥的去向告诉臣女。” 她刻意唤了表哥,表明她与太子之间就是表兄妹的关系,是亲人。 皇上眯了眯眼,说:“告诉你又能如何?你是静王妃。” 文善睁着一双单纯的大眼睛,疑惑的问:“臣女是静王妃,和臣女去关心表哥有什么矛盾之处吗?” 皇上竟没能回答上来这个问题。 文善趁机再恳求:“表哥人在外面,无人宽慰,心情一定极差,他向来最愿意听臣女说话了,求皇上相告,容臣女去见他。” 第47章 退婚 傲渊的民风虽算得上开放,但在这种大宴席上男女也是不能同席的。 男女中间用屏风隔开,仅能看到对面一些人影。 文善从皇上那边出来后,忽然就听闻那边传来杂吵的声音,有人在大声喊:五哥,五哥你怎么了。 是安王的声音。 他怒吼:“蔡守业,你下毒,是想毒死我五哥吗?” 文善就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响,她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冲了过去。 静王这一桌都是贵人,卢国公、庞太师也都在。 静王现在貌似中了毒,一桌人都吓得不轻,面色各异。 安王李世宁嚷着是蔡守业下的毒,他也吓得不轻,立刻辩解:“不是,不是我。” 他有这么蠢吗?会在自己家的宴席上下毒给静王。 “静王。” 在杂乱声中,文善已跑了过来。 因为中毒,静王气色并不好,脸色苍白,嘴角带了些血,显然是他刚才吐血了。 文善到他跟前,顾不得左右有多少人,伸手握了他的手,她被吓得不轻。 静王抬了抬眼,看着她。 她看起来有些慌,问:“静王,你哪里不会舒服,大夫传了没有。” 安王李世宁没好气的说:“已传了,这些大夫都死哪了,这么的慢。” “都让开,快扶五哥去那边歇息。” 他大声下着命令,白珏和夜英迅速过来了,要扶静王离开。 文善就让了让,被挤到一旁了。 卢国公这边已黑着脸喝道:“韦国公,谋杀静王,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韦国公有点百口莫辩。 因着这边的嚷嚷声不小,引来了好多人观看,女眷那边也有人跑了过来。 静王在韦国公府中毒了,这下可摊上大事了,因为嫉妒眼红,幸灾乐祸是大有人在的。 文善见父亲急得面红耳赤,有口难言,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卢国公您先别急,这事发生在我们府上,我们肯定会给一个交代的。” 卢国公沉着脸道:“交代什么?静王在你们府上遇害,你们还想如何栽赃嫁祸?” 文善据理力争:“卢国公您不要急糊涂了,静王是我们国公府上的女婿,我们国公府设宴,为什么要害自家的女婿。” 卢国公被这话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 “我老糊涂了?我比你爹都清醒着呢。” 争执中,被惊动了的皇上也过来了,他沉着脸过来说:“吵什么呢,谁下的毒,给朕查就是了,查出来,朕族他全族。” 谋害皇族,这不是小事。 皇上这话也恰恰说明,他很生气。 皇上又说:“传宫中太医,把这些酒啊菜的,给朕验仔细了。” 为了要弄清楚究竟是谁下的毒,皇上索性不走了,亲自审了起来。 皇上坐审,闲杂人等都被驱散开了。 大家再无心情吃喝,国公府大乱,旁人只想看热闹,幸灾乐祸。 孙太医过来把酒桌上的东西验了验,最后发现只有静王用的琉璃杯是有问题的。 也就是说这些酒和菜本身都没有问题,是有人提前给静王的琉璃杯上抹了无色无味的毒,一旦他用这杯饮酒,就会中毒。 静王这一桌的酒杯是哪个摆放的,一路查下去后,有个婢女颤颤抖抖的跪了过来说:“这桌所有的酒杯确实是奴婢所放,但奴婢没有下毒,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毒害静王。” 她忽然记起一件事情,颤抖着说:“静王的杯不知何故掉了下来,奴婢有瞧见静王的琉璃杯让人换过。” 皇上问她是谁换的。 她说了一个奴才的名字后,韦国公立刻让人去把这奴才找过来,结果找了一圈后,有人在国公府的假山处发现,他死在那儿了。 是被人的掐了喉咙,活活掐死的。 人被抬到皇上面前,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 孙太医检查了一下,说这人死的时间不足半个时辰。 皇上问:“韦国公,你怎么看?” 人到这儿线索断了。 死人便问不出什么话来了。 韦国公吓得脸色大变,扑通跪下,还未开口,就听卢国公气得指着他骂:“蔡守业,老夫知道你向来心比天高,一心就想你女儿攀龙附凤,入宫为后,你若不满意静王做你女婿,大可明说,皇家岂是不讲理之人。” 这分明是在说韦国公不满意静王这个女婿,所以才想谋害他。 这罪名,韦国公担不起。 文善扑通跪了下来,说:“皇上明察,我爹对静王并没有半分不满,我与静王两情相悦,静王今天所中之毒,必另有原因,还请皇上继续查下去。” 皇上问她:“如何查下去?” 文善回话说:“这奴才虽是我们国公府上的,但他平日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又有哪些家人,还请皇上从他的家人查起。” 皇上同意,吩咐下去:“他的家人在何处,把他的家人都带过来审。” 韦国公立刻传下去,让人去查明这奴才都还有什么家人。 查明的结果是,这奴才一年前就在国公府上了,是府里招长工的时候,进来的。 家里并无一人。 线索又断了。 皇上面色冷了下来,说:“韦国公,你可还有话说?” 韦国公当然有话说,他跪到皇上面前吓得脸色大变,道:“求皇上明察,臣真没有给静王下毒,臣再蠢也万不会在自己的府上下毒。” 卢国公冷冷的说:“这正是韦国公你的聪明之处。” 皇上忽然就说:“这样,世焱和文善的婚事,暂时作罢,若想朕再给他们赐婚,就等你府上查出真相,为你国公府洗刷清白后。” 文善面色白了白。 皇上站起来走了。 真相找不到,线索断了,没治他韦国公的罪,只是退了婚,这也是皇家对他国公府的宽容了。 蔡皇后全程一旁看着,面上淡了淡,没说一句话,只是见皇上出来后快步迎了过来,伸手抚他说:“皇上息怒,龙体要紧。” 他没有治国公府的罪,说明皇上心里也并没有真的认定这主谋是韦国公,不过是顺着这个理由废了静王与文善的婚事罢了。 第48章 护她 人散。 热闹的韦国公府,冷冷清清。 文善被皇家退婚了。 静王在皇上断案时,就被送回静王府了。 华太医过来给他把毒逼出,医治及时,所幸没事。 现在满城都在传静王在国公府被下毒一事,其实,许多人内心是清楚的,这事肯定不是韦国公府干的。 静王与文善元州之行,两人同行,足以说明,两人是两情相悦。 这个时候被退亲,众说纷纭。 文善把自己关在屋里,半天没出来了。 她以为自己必是静王妃,就等着坐实的那一天了。 没想到,这静王妃才当了不过百天,就被皇上亲口宣布退婚了。 被退婚,她多少是有些慌的。 有种无论自己怎么做也无力扭转乾坤的挫败。 她有些伤感。 皇上甚至都没有问一下静王的意见。 在皇上的心里,难道会认为这毒真是他爹指示人干的。 过了一会,她也开始疑惑起来。 她爹一心想扶持的是平王,他难道真的胆大到在自己的府上对静王下毒?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她一刻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跑。 文善跑到她爹面前,蔡守业正在书房气闷。 他看不上静王是一回事,现在他背了祸,又被皇上退了亲,这便不是好事。 文善匆匆进来找他,唤他:“爹,我问你个事。” 他爹有气无力:问。 “静王的毒,真不是你吗?” 蔡守业有点火,质问:“你也觉得你爹这么的蠢吗?” 文善忙说:“我就是问问,不是便好,我去静王那边看一看,和他解释一下。” “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毒和咱们国公府无关,有什么好解释的,婚都退了,不用去了。” 韦国公虽觉得这婚退得不光彩,可退了也好。 文善说:“人家毕竟是在咱们府上中了毒,不管和咱们有没有关系,都该关心一下,女儿告退。” 虽然时候不早了,她还是吩咐下去,备了马车,匆匆往静王府那边去了。 文善再到静王府这边时,姬贵妃也来了。 卢国公、姬寻觅也都在。 姬贵妃对寻觅道:“好好照顾你表哥。” 静王开口说:我没事,无须照顾。 姬贵妃没理他这话,她就是想找个理由让姬寻觅待在他身边罢了。 因为时候不早了,姬贵妃也准备离开,就唤了李世宁说:“世宁你可以回你府上歇着了,不要在此打扰你哥哥。” 他们兄弟向来情深,小时候李世宁那是整天要钻到哥哥榻上与他挤一块的,现在看他中毒,脸苍白,精神气其实挺不好的,他便不肯走,说:“母妃你歇着,我要留下来看着点五哥。” 姬贵妃暂时随他。 她和卢国公一块来到外面的偏厅说话。 正在那时,文善就径直过来了。 白珏人在外面候着,看她进来,动了动嘴,终究没说什么。 文善入了屋,看了看屋里的人。 乍见她来,姬寻觅顿时带了怒意,出言讽刺:“蔡文善,皇上已给你们退了婚,你还来这里作甚么?还嫌害表哥命太长吗?” 静王面上变了变。 事发突然,也没有人告诉他皇上为了他退了亲事。 这话忽然从姬寻觅嘴里说出来,他愣了一下。 文善也没理会那话,径直走到静王面前,看着他。 毒虽逼出,气色依旧没有太好转,唇色也有些发白。 这样的静王,莫名就让人怜惜。 她行了礼,问他:“静王可有解毒?” “解了。” 文善放心一些,和他说:“静王,不是我爹下的毒,我爹没那蠢也没那么大胆做谋害静王之事,还请静王信我一次。” 静王看着她说:“我知道。” 瞧她特意跑过来解释,他心里是受用一些的。 文善又说:“可是皇上很不高兴,把我们的婚给退了,让我爹先查明真相,才决定要不要赐婚。皇上在那里审了好久,该查的人都查了,人都死了,没有线索。” 她莫名就有了些酸,鼻音莫名就重了些。 没有线索,也就说明了,他们无法再让皇上重新赐婚。 静王坐了起来,对旁人说:“都出去。” 李世宁就转身出去了。 “你也出去。”这话是对姬寻觅说的。 寻觅虽不甘,还是出去了。 她本想在门口偷听一下,白珏过来唤她:“姬小姐,您请。” 静王说话,岂是旁人能偷听的。 姬家小姐这行径,让人不悦。 待把人请走,白珏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他觉得静王留下了福容公主,说明还是信她的。 静王那时说:“等我明日入宫,就向父皇说明,本王不会和你退婚的。” “要是皇上执意要拆散我们呢。” 静王看着她,觉得她这会有些可怜,好像就要哭了。 他伸手,说:“过来。” 文善走近他,静王便把她抱在怀中了,环住了她的腰。 她身段窈窕,不盈一握,好似稍微用力就能捏断了似的。 他说:“他同不同意不重要,只要喵喵的心一直在本王这里,本王就是死,也不会离开你。” 文善说:“你肯定死不了,你一定会长命百岁,我和我家人就不一定了。” 她不想这样的人生重来一次,不想再经历那样的悲惨。 静王把她抱紧了一些,以致她整个人就娇软的依在了他怀里,温柔又乖巧的,就让他特别的喜欢。 他脸颊蹭在她白皙光洁的面颊上,知道她心里有慌,他是想要安慰她,给她一些安全感的。 他说:“只要本王活着,你和你家都不会有事。” 话说多了,他忽然有些咳嗽,文善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她也不知该如何照顾他。 她想他会不会是呛着了?要喝些水压一压?便忙拿了水给他。 静王也就喝了一些。 文善把他的靠枕摆放了一下,说:“你还是躺一会。” 他也就靠了下来,只是示意她也坐过来。 她今天就特别的乖,就坐他旁边了。 静王问她:“府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仔细和我说一说。” 文善和他说府里的情况,他静静的听着,姬贵妃就一脸不悦的进来了,一块来的还有姬寻觅,李世宁。 也是听姬寻觅前去禀报才知道文善竟来了。 见她果然在此,姬贵妃声音冷厉,道:“蔡小姐,你与世焱的婚已退,以后,就不要再来静王府了,免得招人非议。” 文善不语,看了一眼静王。 静王坐了起来,把文善的手扣在自己的五指中,就很亲密,文善看他,他也看她,与她目光交错,便再没错过,他说:“我与文善的婚事这辈子都不会退,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这话是对姬贵妃说的,也是对文善说的。 他连用了两个这辈子,语气虽轻,却坚定无比。 文善眸中莫名一热。 姬贵妃气他色迷心窍,道:“娶她回府继续害你?” “真相尚未水落石出。” “你还想要什么样的真相?” 姬贵妃想抽他,为什么男人一碰着女人就会犯糊涂? 再看文善,越发的看不顺眼。 女人长成这样只会让男人乱了心志,明明不是个善岔,偏在她儿面前就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引得她儿心生怜惜,便越发的护着她了。 第49章 打击 姬贵妃剑拔弩张。 当着文善的面说这些话,李世焱怕她把人吓着,握她的手稍微用力一些,文善安静的看着他,没再多言一句。 李世焱对她说:“善儿,你先回去。” 文善颔首,回他说:“静王保重。” 姬贵妃虽讨厌,当着静王的面她还是行了一礼,告退了。 静王又唤了白珏来,说:“你护送文善回府。” 时候不早,天已黑,李世焱不放心她一个女子回府。 静王府到韦国公府也是有段路程的。 自己都这般了,还不放心人家。 姬贵妃恼怒,说:“世焱你听着,这婚退就退了,正好。文善她虽然长得好,但她不适合你,母妃不许你到皇上面前求亲,你若敢不顾大局,你就当没我这个母妃好了。” 静王问她:“大局是什么?” 姬贵妃被噎了一下。 他这是明知故问。 静王说:“你们可以找世宁,别拉本王陪你们一起疯。” 一旁的李世宁皱眉,道:“扯我干嘛。” “出去,本王累了。” 懒得与他们费嘴皮子,不然这帮人会一直没完没了。 下了逐客令。 他躺卧下来,闭目歇息。 姬贵妃怒其不争。 旁人争都争不到,他居然为了个女人就要放弃。 姬贵妃冷笑,让安王和寻觅先退下。 待无人后,她语重心长的说:“世焱,不是我打击你,你若什么都不是,你觉得蔡文善会跟着你?若那个位置归了旁人,我敢说,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会成为她家族用来巩固权势的工具,被送给那个人。你不想退亲,你以为韦国公会想要你这个女婿?他若想要你就不会扶平王了,他现在恐怕也正高兴这婚退得好。” 虽然字字诛心,静王面无波澜,似乎也没有被打击到。 姬贵妃讽刺道:“若平王被扶上位,到那时候,你还能把她护在身旁?你莫要以为你是静王就有多了不起,看看太子世都,他曾经也是太子,现在他又去哪了?若不站在那个位置上,你凭什么能护她一生?这天下的男人,有几个不想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想让蔡文善这样的世家女子一直在你身旁,你也只有在那个位置上,她才能跟在你旁边,否则,她只会被家族作为礼物送人。” 姬贵妃说了许多,静王面无表情,什么也没说。 姬贵妃说完就走了。 姬贵妃相信,她说这么多话,他多少会听进去一句。 静王躺在榻上,面上无波。 他忽然就想起一些文善说过的话。 那晚,文善也是这样教训太子世都,一如一个成年人在教训一个小辈,说得头头是道。 其中有一些话,和姬贵妃说的意思差不多。 ——如果失去了太子之位,你根本就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太子殿下,我盼望你尽快清醒过来,只有保住太子之位,你才能够为所欲为,去得你想得,要你想要,你莫要以为你这个太子之位坐得无比安稳,没人抢夺,身为男儿郎,谁人不想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另外,我提醒殿下一件事,元州赈灾,你不要去,太子殿下只需安心待在宫里,跟着皇上学习政事即可。 太子当然是一句没听进去,不然,便没有后来的元州之行了。 他当时若听进一句,不去元州,大概也不会这般了。 他会依旧是太子世都。 他闭了闭眼,想到她之前匆匆来到他面前,说皇上给他们退婚了。 当时她快要哭的样子。 姬贵妃的话自然也是有道理的,一如文善曾对太子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 ~ 前尘又梦几回,噩梦一路相随。 文善惊坐起,睡意全无。 清晨有了凉意,她倒一盏茶,茶也凉。 开门,唤了婢女进来伺候,梳洗。 经过皇上退亲一事后,有些事情,她渐渐也想明白了些。 皇上是知道太子对她有意的。 世都为太子的时候,皇上明知太子对她有意,还是把她许配给静王为妃,因为她没资格为太子妃。 那时候,皇上大概以为静王只是静王。 现在储君之位空了下来,静王就有可能不是静王。 聪明如皇上,岂会真的不明白,韦国公府上只是被人摆了一刀。 这一刀摆在暗处,既然一时半会查不出来了,皇上便借着这个理由,借题发挥,把她与静王的婚退了。 皇上只是不允许蔡家的人再为后,不允许蔡家的权势再扩大,在第一次赐她为静王妃时,就表明了他的态度了。 蔡家出了一个蔡皇后,够了。 若这样的推测成立,那么在皇上的心里,确实有了要立静王为储君的想法。 ~ 梳洗过后,文善去给母亲请了安。 庞北雁气色不太好,因为府里的事情,昨晚她也没休息好。 为了看庞北雁笑话,庞南熙一早就带着女儿过来了,一块来的还有王姨娘王凌和她的所生的女儿蔡文美。 王姨娘做小姑娘的时候便在伺候庞南熙,对她也是忠心耿耿的。 成亲没多久,为了和庞北雁争宠,她硬是把自己的婢女塞给了蔡守业。 奈何蔡守业心里最爱的始终是庞北雁,即使塞给她一个王姨娘,也是不得宠的。 ~ 蔡文善这边的婚被皇上亲自退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庞南熙了。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说:“瞧妹妹这黑眼圈都出来了,这是愁得一夜没睡好觉吗?” 庞北雁面无波澜。 她早就习惯了在而对这位嫡姐肆无忌惮的挑衅时,把所有一切不悦的情绪都压在心底深处。 蔡文真这时跟她母亲配合着,一唱一和,冷嘲热讽,说:“二娘你也别发愁,皇上把婚退了,说不定是想文善将来做皇后娘娘呢。” 庞南熙面上一冷,言语刻薄,道:“静王妃都不许她做了,皇后娘娘,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偏偏有些人看不清局势,可能到现在还在做皇后梦呢。” 庞北雁面上到底是白了几分,这话像把刀戳在了她的心窝。 庞南熙这个人虽讨厌,可这话就是说到点子上了,一语就点醒了她。 如醍醐灌顶。 她被打击得竟无话可说。 静王妃做不了,太子妃做不了,她女儿将来要怎么办? ~ 第50章 荣损 “蔡家的小姐做不了王妃,也做不了皇后,大娘是不是觉得很高兴?” 悦耳又带着讽刺的声音传来,就见文善快步走了进来。 她冷笑,说:“二姐姐也是蔡家的小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与其在这挖苦我娘,不如好好为二姐姐谋条后路。” 蔡文真怒:“你还有脸说。” 伸手就要往文善脸上打。 文善反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惊得文真直叫:“你敢打我?” 文善在还是庶女之前,一直对她言听计从的,话都不敢大声,更不要说打人了。 现在被文善打了一个耳光,她一时之间就觉得不敢置信。 文善嘲讽:“我为什么不敢打你?蔡文真,就算我做不了静王妃,我还是福容公主,你就算是我二姐姐,也该对我恭敬,否则,就不是打你一个耳光了。” 一大早上就跑过来给她娘添堵,不能伸手庞南熙,打她这个当女儿的还是可以的。 蔡文真几时受过这等气,冲上去就要与她撕打,文善这边的奴婢梨花和海棠眼疾手快,忙上前就拉住了她。 蔡文真气得哇哇大叫:“你们这些贱婢,敢碰本小姐……” 文善厉声说:“目无尊卑,我娘这里岂容你放肆,把她给我请出去。” 两个婢女拉着她就给请出去了。 她们家主子现在是公主,才不怕她呢。 庞南熙面色铁青的看着这蔡文善,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她有几分咬牙切齿,说:“你可真是好得很,你现在是不是连我这个大娘都想打一顿?” 文善便莞尔一笑,说:“大娘若是犯错,自有家法处置,何劳我一个晚辈动手。” 她又笑笑,说:“大娘才刚从来因院出来,若再进去,可就不一定有机会出来了。” 庞南熙看着她,就觉得她笑得非常邪门。 许是见惯了温顺的蔡文善,她突然叛逆起来,就让人非常不舒服,觉得这简直是恶鬼上身,变了个人似的。 庞南熙一个长辈当然是不愿意在她一个晚辈面前露怯,更不愿意输给她,便冷着脸道:“你放心,不会再有第二次。” 转身,她气呼呼的走了。 本想过来奚落庞北雁,给她添添堵,不曾想最后又弄了自己一身骚。 她自己心里堵得难受。 昨个到现在,她只顾幸灾乐祸了,忽略了在蔡家小姐的亲事上,确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之前说给庞北雁的话,本来也是故意要刺激一下她而已。 文善过来又一顿反讽,她忽然就被刺激到了。 ——静王妃都不许她做了,皇后娘娘,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偏偏有些人看不清局势,可能到现在还在做皇后梦呢。 ——二姐姐也是蔡家的小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与其在这挖苦我娘,不如好好为二姐姐谋条后路。 ~ 人散。 庞北雁却仿若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坐了下来。 文善摆摆手,让婢女都退下。 她宽慰母亲:“娘,别气,为她们生气,不值当的,你要是气坏了自己,反而如她们的意了。” 庞北雁叹了口气,问她说:“你说这是谁要害咱们家?” 这个要害她家之人,她昨晚也想了好久。 想害她家的人太多了,一时之间也没想出个头绪。 文善怕母亲为这事过于忧虑,也就不多说什么,只道:“回头这府上的人,再重新审一遍,不放过一个可疑人,总能找些蛛丝马迹。” 庞北雁颔首,面上不见舒展,说:“你大娘刚说的话,也并非不无道理,如果皇上容不下你做静王妃,又岂会容得下你做……” 岂会容得她做皇后。 文善也同意那边的说法,她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回她道:“昨天的事情,我仔细想了想,且不管这背后究竟是谁要害我们,就说皇上昨天的反应,他借静王中毒就把他自己赐的婚给退了,好像是怕咱家日后害静王似的,这也恰恰说明皇上心里是极为看重静王的。静王如今风头正盛,美名在外,在皇上的心里,恐怕已有了立静王为储之意。” 本想皇上听了静王外面的那些风声,什么静王千岁,造福万民,还为他建立神庙,那么多人拥护他,皇上会不多想,会不认为是静王故意张扬,为自己博美名争储君做准备。 现在看来有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些美名,都是这是在为静王铺路,皇上可能会觉得他非党睿智,有治国之才。 或者,昨晚皇上问她话时,她不承认那些主意是自己出的,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她与静王的亲就不会被退了? 庞北雁现在也全明白过来了。 文善再继续做她的思想工作,说:“皇上心里若起了立静王为储君的想法,却退了我们的亲,这不就说明在皇上的心里,皇后的人选不可以出自蔡氏一脉。” 总之,蔡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后,为了削弱蔡氏一族的势力,皇上也不允许蔡氏一脉再出皇后。 庞北雁怔怔的听着女儿一番话。 文善瞧母亲面上有几分的动容,这回应该是听进她的话了。 文善趁机再说:“娘,为了爹,为了女儿,为了您自己,求您劝劝爹,咱不参与立储之争,明哲保身。” 庞北雁面色白了白,问:“你觉得咱们还能全身而退?” “昨天静王中毒,皇上并没有借着这个机会怪罪下来,只是把我们的亲事退了,这就说明皇上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对我们家起杀心,爹从今以后若能不参与储君之争,咱们家以后广施善行,多积功德,将来不论谁登基,咱家都不会有事的。” 庞北雁却没这般乐观,道:“一旦静王登基,你觉得姬氏一族容得了你爹?” 恐怕也再无他立足之地。 文善宽慰她道:“娘,什么权啊势的,都是身外之物,你和爹好好的活着不好吗?” 庞北雁不语。 她这个女儿,倒是拿得起放得下,洒脱。 皇上把她赐婚给静王,她以为她因不能嫁给太子而伤。 结果她没伤心。 皇上昨个又把她的婚退了,本以为她喜欢静王,会很难过。 现在看她,好像也一点不难过。 她总以为这次元州之行,她喜欢上人家静王了。 庞北雁问:“你不喜欢静王了吗?” “随缘。” 她答得随意,面上是真的没有显露半点不开心。 庞北雁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她执念了半辈子,就想女儿将来能做人上人,哪怕做不成太子妃,退一步说,静王妃也好。 现在是静王的婚都给退了,让她的执念如何说放下就放下。 她有些矛盾,有些乱,说:“善儿,娘现在心里一团乱,你让娘好好冷静一下,想一想。” 文善说好,她起身,行礼,又说:“娘,我去商铺转一转,可能会晚点回来。” 去商铺是假,她是想借着这个理由出去,去见一见表哥世都。 第51章 护他 燕山距离帝都需要二个时辰的车程。 到了山脚下,马车便进不去了。 文善带了家仆,七拐八拐,漫山遍野的找,走了好一段路,一个人没看见。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在一片林中看见了一座房屋,四周用篱笆圈着,周围都是花草。 文善猜想大概便是这里了,径直走了进去。 她让家仆在院子里站着,自个一边寻来一边唤他:“表哥,表哥。” 李世都确在此处,屋里的人就怔了怔。 闲来无事,他常坐在此处,面前放着书,还有笔墨。 他有时看看书,有时写写字,有时发发呆。 一呆,就是大半天。 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怔过,他本能的站起来,想要找个地方藏身。 并不想让她看见现在的自己。 他已经不是太子,也没有什么能给她的了。 随着喊叫声,文善走了进来四下看了看,没看见人,便先看到桌前的笔墨。 她走过来拿起上面写的字看了看,就见上面写满了她的名字。 一笔一画,寄相思。 文善把纸放下,说:“我知道你在这儿,你若不出来见我,我就坐在这儿不走了。” 藏在一旁的人就默默的走了出来。 看见这样的自己,她还想留下来吗? ~ 他一步步走过来,脚上有着明显的一高一低。 文善怔怔的看着他。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 非要这么悲惨才能活下来吗? 这就是逆天改命的结果吗?苍天就是不肯放过他们吗? 她心里难过得不行,但面上不显,世都已经够难受,她要坚强。 她要帮他找回自信,回去重新生活。 他气色瞧起来也不是很好,有着一些苍白。 “你怎么来了。” 世都问她,语气淡淡。 看得出来,她面上的不可置信化作淡淡的悲伤,一瞬即逝。 “我听皇上说,你在这儿。” 皇上也仅告诉她人在燕山,说了个路线,具体在哪个位置并没有告诉她。 皇上的想法就是,能不能找得到人,一要看他与她的缘分,二要看一看她有没有那个真心。 缺一不可。 燕山不小,想找一个人并不容易,她却找到了。 世都面色淡淡,说:“你现在看到我了,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了,天色不早了。” 文善望着他疏离的脸,鼻子忽然就有些酸,问:“你为什么要住在这住地方,这里都看不见一个人,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如果你不想看见别人,我帮你安排一个隐秘处。” 可他最不想看见的人是她。 世都说:“我住在这里挺好,难得的清静,以后没事你不要再过来,你以后就是静王妃了,让人看见对你影响不好。” 文善忽然一笑,笑得竟有几分的开心,说:“我现在不是静王妃,皇上给我们把亲退了,我来看你,没什么影响的。” 世都疑惑:“皇上为什么要为你们退亲?” 文善没答,说:“我走了好远的路,找了好久,才找到你,我现在口渴了。” 她有些委屈,嘴唇也是有些干了。 世都看她一眼,去给她倒水。 文善目光落在他腿上,忍着心里的难受,跟着走了过去,接了他倒的水,慢慢喝了。 等喝过茶水,问他:“你的腿,疼吗?” “还好,不要紧。” 他别过脸,躲闪着她的视线。 意气风发的人,忽然失去了所有一切的荣耀,连身上都留下缺陷,换作谁内心会不难受。 她能体会到他的难过,一如前尘的她,失去一切后,痛不欲生。 她怎么能够忍心,让他在此孤独余生。 伸手,文善握了他的手臂,唤他:“你跟我回去好吗?我一定把你藏好不让人发现,我会找最好的大夫医治你。” 世都微微颤了一下,他低首看了看被她抓着的手臂,忽然看向她,直说:“文善,你以为我在这里是怕旁人发现吗?我只是不想让你找到我而已。” 所以,快点离开他。 文善诧异,不解:“为什么?你为什么躲我?” 世都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后,说:“文善,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是别人的王妃,那时候,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我找你,你不要我,我找静王,静王不肯退亲,我求皇上,皇上也不肯答应我。现在,你虽是自由身了,我却再没有资格喜欢你,你想要的,我一样不能给你,也许,这就是命,你我缘分已尽。以后,不要再过来看我了。” 他难掩痛苦,极力压抑。 他的痛仿若漫过她身,她感同身受。 他用力去抽出自己的手臂,她却紧紧抓住不肯放开,执着的说:“只要你我还活着,这缘分就不会断。我现在什么都不要,静王妃我不做,太子妃我也不做,我就和你一样,简简单单做个平凡人,我就要你跟我回去,好好活着,你身上的病,我来想办法,太医院的人治不了你,那是因为他们无能,这天下还有许多的神医,一定能医治你,你跟我走。” 她小小的人儿,身体却发出巨大的力量,拽着他就要往外走。 把他拽得跄踉一下。 “公子,我回来了。”展放的声音传来。 他倒是常出去,购买米粮蔬菜。 由于距离较远,他一走就得一天。 见家里来了人,展放有些意外,忙道:“是公主来看公子了,我这就去给你们准备晚膳。” 别看他小,却是样样都能干。 世都唤住他:“展放,公主一会就回府,不用准备了。” 文善说:“天已晚,山路不大好走,我今晚就不回去了,等天亮,你们收拾收拾,跟我一块回去。” 世都不悦,质问:“你一个姑娘家一夜不归,你家里人知道吗?传出去旁人会怎么想你?” “这个你不用担心。” 文善叫了梨花进来,吩咐她道:“派个人立刻赶回府上,悄悄告诉我娘,我去看表哥了,明个一早就回去。” 梨花应下,去吩咐这事。 她来时带了不少家仆,这不就是派个人回府传个话的事吗? 有什么难的? “海棠,把人都叫过来帮忙把饭做上。” 她交代下去,这些事她的人就全给做了,哪需要展放一个小孩子去做这些。 瞧她那架式,世都就知道劝不住她了。 他语气冷冷的说:“我现在不是太子了,你是公主了,我便使不动你了。” 文善回他说:“那是当然。” “……” “你以后得听我的,我来照顾你。” 前尘,在短暂的那些年日里,他护过她。 今生,也该由她护着他了。 第52章 亲审 琉璃瓦,朱漆门,重明宫。 静王在未时来到宫中,面见皇上。 皇上皱着眉看他,说:“这么急着来宫里,身体好了?” 其实已猜到他的来意。 静王说:毒已逼出,无碍。 明明气色看起来并没恢复。 皇上不语,等他说话。 静王行礼,跪下,说:“儿臣身上的毒,并非韦国公所为,请父皇收回退婚的旨意。” 皇上摆出深明大义的姿态,说:“世焱,你这是在为国公府求情吗?你不要忘记了,你是在国公府中的毒,韦国公府上至少有一半的嫌疑,朕已格外开恩没追究他们的罪,也给了韦国公府期限,只要他把真凶找到,证明自己国公府的清白,朕可以收回旨意再赐婚。” 静王问他:“若这是一桩无头案,父皇就永不再赐婚吗?” 皇上冷冷一笑,说:“无头案?若不是韦国公办事不力,就是你们有缘无分了。即是如此,便不可强求,违背天意。” 静王抬眼看他。 本以为昨天的退婚可能是皇上一时的气愤,现在看他这样,倒并非气愤,而是意已决。 静王说:“既然儿臣是受害人,那这件案子就交给儿臣来查办。” 皇上不甚在意的说:“随你。” “儿臣告退。” “对了,昨个文善求问了我世都的去向,我告诉她了。” 静王面上平静,说:“大皇兄是她表哥,对她多有拂照,他们情谊深厚,理当探望。请问父皇,大皇兄现在何处?也容儿臣前去探访。” 瞧他好似胸怀大度,毫不介意。 “算了,他不想被打扰,你下去。” 皇上不说了,摆摆手,让他走。 静王也就不多问了,退下。 从宫里离开后,他没有回自己的府上,而是先去了国公府。 知道静来了,韦国公不敢怠慢,出来见他,行礼,待他分外恭敬,与平日很是不同,说:“静王无恙,老臣也就放心了。” “昨日是老臣看护不周,还请静王恕罪。” 静王语气淡淡,说:“传父皇口谕,本王中毒一案,交给本王亲自查办。” 韦国公忙道:“需要什么,老臣定全力配合。” 莫名有几分的巴结讨好之态。 “把文善传来见本王。” “这,这文善去铺子里,还不曾回来。” 静王不悦,道:“韦国公,现在已经是酉时了,人还不曾回来,你就不派人去找一找?你可真是够放心的了。” 韦国公忙回他:“找,这就派人去找。” 他忙唤了个人过来,让他们去铺子里把小姐找回来。 这闺女,都是被他给惯出来的,现在也是整天到处跑,府里都坐不住了。 等他吩咐完,静王说:“把你府里的人,上到主子下到奴才全都叫过来,一个不许漏,本王要逐个审问。” 韦国配合,让下人去各院传话,全都到这边来。 片刻功夫,府里所有的人都集中在此了。 下人约有一百来人。 像庞南熙庞北雁这样的正经主子以及他们所生的孩子,每个人的院子里便有七八个或十来人伺候,有贴身的婢女,有打扫院子的粗使丫头。 庶出的或妾,身边伺候的相对来说就少了许多。 静王瞧了一圈,也不说话。 韦国公上前回话说:“静王,人都在这儿了。” 静王颔首,道:“本王饿了。” 韦国公忙传下话:“快去给静王准备晚膳。” “你们府上的东西本王吃着不放心,怕有毒,白珏,派个人盯着去做。” 这话说的,好像他昨天被下毒真的是他们韦国公所为。 韦国公面色难看,尴尬,还是忙吩咐个人去膳房,由静王这边的人盯着。 他折腾了一番,又喝了口茶后,才慢悠悠的说:“昨天,被杀的那个人叫什么?” 韦国公回他:叫李丁。 静王继续问话:“说是进你们国公府一年了,是谁把他招进来的。” 韦国公立刻把管家唤来,道:“赵年,你和静王好好说一说,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昨天皇上都没这般详细的问话,草草结案。 被叫赵年的管家忙上前过来回话道:“回禀静王,这李丁确实是小人招进来的,去年的时候,府里换了一批老人和不中用的,急需再招一批人,这李丁就是那个时候招进来的。” “李丁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平日里什么都做,他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他人勤快得很,什么都会做,会养花,会烧饭,还劈菜。” “尸体在哪儿。” 韦国公忙说:“昨天已经埋了。” “把尸体挖出来,本王要验尸。” “这,这不妥。”韦国公犹豫,人都入土了,还要再挖。 “还不快去?” 韦国公只好吩咐人去把尸体挖出来。 趁着天还未黑,赶紧的做。 不然,这也太吓人了。 ~ 人去挖尸,静王也就暂时歇着了,只是不许旁人退下。 过了一会,隔壁那边的蔡守祖带着他夫人姜氏来了。 刚听说静王在审这案,还让人去把尸体挖出来验尸,他们不能不来看一下。 静王果然坐在这里。 贵人虽带着病气,依旧高不可攀,又生得跟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似的,就是特别的好看。 姜氏跟着自家夫君行了一礼后,说:“这凶手还没找到呀?让我说呀,在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不严刑拷打拷打是撬不开他们的嘴。” 严刑拷打,这话国公府的人都不爱听,尤其是下人,吓出一身汗。 真打,也是打他们下人不是。 庞北雁回她道:“静王睿智,自有断案的法子。” 由得着她一个妇道人家在此胡说八道,多嘴。 姜氏不以为然,说:“如果昨天晚上封锁现场,没准这凶手就真给找到了,现在过了一夜,凶手恐怕早就跑了,就算还藏在这府里,作案的痕迹也早就抹得一干二净了。” 昨天一团乱,静王中了毒,被带回府上。 皇上审过,没审出什么,就回宫了。 隔了一天一夜,现在又要重审,连死人都埋了,想再审出个结果,没那么容易。 静王正在喝茶,听言,他问:“夫人是特意到此来泼本王冷水的?” 蔡守祖忙说:“静王息怒,贱内万没这胆。” 静王说道:“若是在场的人都有嫌疑,两位也脱不了嫌疑。” 昨个他们也在场。 蔡守祖忙跪下,面有惊慌,说:“静王明察。” 姜氏吓一跳,也忙跟着跪了下来,附议。 静王忽然就淡淡的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必这么害怕。” 两人都有些后悔过来了,正要起身告退,静王说:“来都来了,就不必走了,今晚本王若查不清这案子,谁都也别想离开这一步。” 闲着也是闲着,他倒要看看,文善今天究竟是去了商铺,还是去找了世都。 第53章 劝他 月光如水。 山里的月光,又隔外美好,不染纤尘,把这一方照得格外明亮。 点上红烛,倚窗而坐,一边赏月,一边饮茶,倒也惬意。 用过晚膳的文善正摆弄着手中的茶,眉眼弯弯,说:“这里倒是清静,但也太清静了,住在这里,好像住在月宫的仙子。” 她就觉得可怜。 她这个人还是喜欢烟火气重一些,人多一点,热闹一点。 身边有家人陪,有家人爱。 世都生在皇族,又岂会真的喜欢这里,所以,她不能由着他住在这儿,自生自灭。 在她看来,就是自生自灭。 再见世都,从他的面上再看不见一丝的笑容。 世都忽然问她:“你非要如此吗?” 文善点头,认真脸:“我非要把你带回去,你若不从,我就让人把你五花大绑的捆起来。” 放肆。 她虽放肆,他却连一句斥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他问:“回去之后呢?你还能嫁给这样的我?” 若非想要嫁他,又何必苦苦逼他回去。 文善摇头,直言:“我才不嫁你呢,在我心里,你就和我爹娘一样重要一样亲,你就是我亲哥哥。” 所以,亲妹妹怎么可能会对亲哥哥产生男女之情。 前尘,她爱他的身份。 今世,她想好好爱他这个人,那也仅是家人之间的爱。 无关男女之情。 世都面上并不好受,声音沉沉,道:“我都这样了,你还狠心这样伤我?” 亲哥哥,亏她说得出口。 他才不稀罕什么妹妹,他又不缺少妹妹,他有自己的亲妹妹。 文善看看他。 昔日潇洒风流又骄傲的世都在他的身上荡然无存,他虽想勉强维持自己的体面,尊严,却因为她的话被击碎,内心狼狈。 一句‘我都这样了’令他看起来有些可怜。 文善透过他,仿若看到前尘中的自己。 家族没落,她孤身一个,在那人面前,也是这般倔强又可怜,勉强维持着最后的尊严。 即使一无所有,即使卑贱如斯,她也想在他面前体面一些。 尊严越是被撕碎,越发想守护最后的体面。 至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尊严,体面,有那么重要吗? 她回答不上来,有些时候,也许就是很重要的。 ~ 文善忽然笑了一下,说:“你少在我面前装可怜,即使你不是太子,你还是李世都,你若不想被人伤,谁能伤得了你。” 李世都难掩心痛,问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是什么时候变了心?” 文善心里有些难受。 她从来都没有变过心,她只是没有真的爱过他。 前尘,他是太子,这个身份的光芒足够让人忽视他这个人。 太多的女人可以为了这个荣耀身份,不计较究竟是谁为太子。 今天张三是太子,会喜欢张三。 明天李四做了太子,也会去爱李四。 她曾是这样卑劣,辜负了他的真心。 她以为阻止了他不死,就是赎罪了。 哪知,不死的最后,会给他带来这么多的痛苦。 赎罪,但不能用爱情来赎。 不爱他,是真的。 她看他,就跟看自家亲人一样,并不会心动。 若用爱情来赎,只怕会伤他更深。 “表哥,我们来个十年之约如何?” 他不语。 文善说:“十年后,要是我还没有嫁出去,你也没有遇着喜欢的人,也没成亲,我们两个人就凑合着过一辈子。” 若那时候他还有今天这样的执着,就当还了他的痴情。 “和我就成了凑合,蔡文善,你不要仗着我宠你,就肆无忌惮的伤害我……” 李世都气得想赶她走,走得远远的。 看着她如月的脸庞,又有了不舍。 文善哼,回敬他:“你明白就好,你以后不要太宠我,换我来宠你,我宠你,你就得听我的安排。” 李世都瞪着她不说话,她现在是无法无天了。 “喝茶,再不喝就凉了。”文善端起茶,抿了一口。 她比任何时候都要随意。 往日里看见他,她都是恭恭敬敬的,可不敢这般。 不过,好像也不讨厌。 她说她宠他。 他想了想,本来心里难受,又莫名被治愈了一些。 他也知道,他与她缘分已尽。 即使她愿意嫁他,他也不会以这样的身份娶她。 他不想害了她,她值得更好的。 文善又给他添了一些茶,亲自送到他嘴边说:“哥,喝茶。” 哥,她真叫得出口。 世都咽下心里的苦涩,说:“以后,你要保护好你哥,不要被人欺负了去,毕竟,他现在除了你,一无所有。” “不要和我装可怜,你是李世都。” “你不是说要保护我?”气得人肝疼。 “我保护你是一回事,你装可怜又是一回事。” 李世都气气的看着她。 文善说:“就算你不是太子,就算现在生了病,你也不是可怜人,你见过正真的可怜人吗?躺在路边上,身上生了疮,腐烂的腿上生了蛆,有狗在他旁边等着他死,准备咬他的尸体,死后,还无人收尸。” 那才是真正的可怜人,无人疼,无人问。 世都忽然不想和她说话了。 他都这样了,她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哄哄他?让他心里得点安慰。 文善却说:“哥,我要你和从前一样,骄傲的活着,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依旧不会输给任何人,你依然可以追求你所喜欢的一切,你不用觉得自卑,你只要不自卑,没人能打垮你。” 自卑,仿若被戳到痛楚。 世都心里疼了疼,说:“滚,不想看见你了。” 文善站了起来,笑说:“我滚一圈就回来。” 她扬长而去了。 气得肝疼,可瞧她那意气风发的样,他莫名就又不气了,忽然叫住她,问了一句非常要紧,他却一直忘记问了的话:“文善,你不伤心吗?” “伤心什么?”她回身,诧异。 “父皇退了你和五弟的婚。” 从她的面上,好像一直没看到她为这事伤心。 文善莞尔,说:“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得不到,顺其自然人活着才会更快活。” 说不定这会静王更伤心呢,没准已经在想办法了。 她转身走了,那是一个潇洒。 世都忽然就悟了。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得不到。 第54章 寻来 文善在外面站了一会。 月光冷清,她抬首而望,想要伸手触摸,却摸不着。 那天的尽头是否就住着万古神明,神明是否会默默的注视着苍生。 若逆天改命要遭天谴,她祈求上苍对他们多一些怜悯,不要这样对世都,这对他太残忍了。 月的光辉普照大地,也照亮国公府上。 大家在这儿站了二个时辰了,饭都没吃,又累又饿。 静王吃过茶,也用过晚膳了。 他继续审案。 尸体很快被人挖了过来,抬到他面前。 许多人是有点怕的,但见静王手执着灯走近尸体,半点惧色都没有,人多,也就互相撞胆了。 昨天晚上,人草草入土。 由于天凉,尸体倒也没有这么快腐烂。 静王亲自检查了一下,仔细到连他手都不放过。 姜氏大着胆子说:“静王,这尸体皇上已派人查看过,并没有什么异样。” 确实无任何异样,这人死于窒息,被人生生的掐着脖子憋死的。 能把一个壮年男子掐死,凶手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 “夫人。” 一位家仆匆匆进来,欲言又止。 他是被文善派回来报信的人。 一入府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更不对劲了。 满院的人站着,主子们全在,静王也在,检查尸体。 要说的话,堵在喉中。 庞北雁看出是常跟女儿出行的家仆,赶车的。 点了头,就准备外走,到外面说话。 庞南熙忽然就唤住她道:“妹妹,有什么话是静王不能听的?” 到现在都不见蔡文善回府,她早就猜测着这奴才带回来的恐怕是文善的消息。 人回来,蔡文善却回不来,指不定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不然,这奴才也不会欲言又止。 静王也就接话道:“有话快说。” 声音并不严厉,但足以让这奴才感受到来自他的压迫感。 蔡守业不知旧情,只附和道:“快说。” 他也不觉得这会府上还能有什么坏事是静王不可以听的。 那奴才也就说了:“三小姐让奴才捎个话回来,她今天晚上回不来了,明个一早回来。” 蔡守业震惊:“她不回来,她在哪儿?” “三小姐在燕山。” “她去燕山作什么?”他这个当爹的是一点不知道她的去向。 庞北雁想拦都拦不住,奴才如实相告:“小姐是去看望太子了。” 姜氏阴阳怪气的笑了,说:“哟,一夜不归,孤男寡女在一块的,啧啧,庞二娘可真是好的教养哟,好在皇上有先见之明,已为静王退了亲,不然,这顶绿帽子可真是摘不掉了。” 她很高兴这边发生这等事情,等天亮,非得把这事传扬得全城皆知。 静王面上已明显的降了温,冷淡的看了一眼蔡守业,对那奴才说:“带路,本王要去燕山了。” 姜氏问:“不知静王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去燕山?” 静王只道:“姜夫人,今天这事若外传一字,本王就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姜夫人一吓,不由自主的捂了一下自己的嘴后忙道:“不传不传,臣妇自当守口如瓶,就是这里人众多,就怕管不住旁人的嘴,静王可不要赖到我头上。” 静王冷冷的警告:“本是同根生,一损俱损,坏了文善的名声,对你们蔡家的小姐,没什么好处。” “带路。” 静王要走,韦国公忙问:“静王,这尸体还要留着吗?” “埋了。” 庞北雁心里又急又慌,忙道:“国公,容妾身跟过去看看。” “我去。” 哪能让她一妇道人家去。 韦国公匆匆跟着走了。 女儿去了燕山,见了太子,一夜不归,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传出去,还有哪家的公子愿意再要她。 韦国公立刻让人备了马车,也没敢多带人马,只跟着静王悄悄的走了。 好在大晚上的人,路上没什么人看见,他与静王这等身份,从城门口出去,也不会有人特别盘问。 一行人,连夜就去了燕山,在那奴才的带领下,很轻易就找到了地方。 到了晚上,这里寂静无声。 韦国公快步走到院中,唤:“女儿,文善,爹来了。” 文善就被吵醒了,屋里的人都被吵醒了。 “文善,爹来接你回府了。” 她爹的声音在外面喊,合衣而卧的文善赶紧起来,开门。 “爹,你怎么来了?” 韦国公一个箭步到她跟前,压低声音:“回去再说,静王也来了。” 文善望去。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拉长他的身影,就美好得如月中的神仙。 他站在院中,静静的看着她。 文善忙稳了一下心神,朝静王那边走了去,问他:“你身体好些了吗?” 他语气清凉,含着不悦:“你还记得本王的身体?” “我当然记得。” 静王没语,看向她身后。 是世都出来了。 他站在门口说:“我道是谁,这般兴师动众。” 他对文善说:“既然接你的人来了,你就随他们去。” 文善对自己的人吩咐:“梨花海棠,快点把这里收拾一下,带我哥一起回府。” “展放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扶我哥离开这里。” “文善,你说什么?”韦国公有些诧异。 文善一把拽过她爹。 她拉着他爹到一旁压低声音悄悄说话:“爹,殿下已答应了,愿意跟我一起回京,等回京后就让他暂住到我们府上,我去跟皇上请命,请皇上把殿下交在我们手里,我们去寻天下名医,来医治他,若是医治好了,龙颜大悦,少不了咱家的好处,就算不好,皇上也只会感激咱们家为他照顾儿子。” 她闺女这主意果然好,韦国公二话不说的同意了。 再则,这世都就是他亲外甥,即使是做不了太子,也是自家亲人。 韦国公再转身回来时,走到世都面前说:“殿下,请。” 世都看他一眼,走了。 走到静王旁边时,他停了一下。 静王本就生得英俊,与他站在一块,都是自取羞辱。 现在,身有缺陷的他站在他面前,更该自形惭秽。 以往是太子的时候,还可与他争一争。 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他还能拿什么与争。 “哥。”文善过来唤他,声音清脆,莫名就给了他力量。 他想起之前文善和他说:“哥,我要你和从前一样,骄傲的活着,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依旧不会输给任何人,你依然可以追求你所喜欢的一切,你不用觉得自卑,你只要不自卑,没人能打垮你。” 第55章 冷漠 只要自己不自卑,就没有人能打垮你。 文善的话,莫名就把他治愈了。 世都忽然一笑,说:“没想到五弟亲自来接我了,开心。” 然后,他走了。 倒也没真开心。 他当然知道,静王是为了文善而来。 文善嘴角扬了扬。 挺好。 只要殿下不自卑,依旧和从前一样骄傲的,开心的活着,她就安心了。 再看静王,他面上冷淡的看着她。 “干嘛这样看着我。” 她一脸无辜。 静王忽然就在她面前栽倒了。 文善一惊,一把扶住,他身子好沉,差点没把她给压倒。 “静王你怎么了?” 她又急又慌,这么长一条人,怎么说倒就倒。 “头昏。” 他说得有气无力。 白珏这边忙来扶他,解释说:“公主,静王身体尚未恢复,下午就去了宫里见皇上,从宫里回来后就又去了你们国公府上审案,审过案后听说你在这儿,那姜夫人嚷嚷着要把你的事传扬出去,静王便过来接你了,走了这么远的山路,连口水都没喝上。” 反正就是静王为了她,劳心劳力。 很辛苦,很可怜。 都晕倒了。 世都这时转身过来说:“展放,把辇轿拿出来,给五弟坐。” 出燕山还要走一段的路,他都虚弱成这样了,怕是走不成了。 展放便带人去拿轿辇。 文善又忙让人拿水,喂给静王喝下。 他喝了一些水,勉强缓了口气,说:“轿辇还是留给大皇兄坐,有文善陪着,我撑得住。” 他反手握了文善的手,说:“走。” 韦国公看不下去,唤住:“文善你过来。” 文善只好走到他爹身边。 韦国公板着脸,把她拽到一旁,低声教训道:“你们的婚事,皇上已退,在没有恢复你们的婚事前,还是要顾及一下男女之防的,静王这边,有的人是照顾,不劳你一小女子,明白?” 尤其在这么多人前,一定要保持距离。 文善明白,只好对白珏说:“白珏,你们把静王照顾好了。” 垂着脑袋,她走了,看也不敢看静王。 一行人连夜离开。 由于静王坚持不肯坐轿辇,世都就坐了。 毕竟山路难行,他脚上本就不便。 静王由白珏扶着,半死不活的下了山,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文善本行在前头,慢慢掉队,最后掉到他爹身后,趁她爹不注意,后面也无人,挪到静王身边,悄声问他:“静王,你怎么样了?” “死不了。”他语气虽是无力,还是含着满满的不悦。 “歇一下。”文善拿块帕子出来,垫在一旁的石头上。 白珏扶静王过来坐下。 他闭了闭眼,显得很没劲。 文善看了看他,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倒是没发热,就是这额上都是汗。 文善又拿了帕子,给他擦汗。 她都没走热,静王反而走出了一身汗,看来是真的很虚。 文善小声说道:“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干嘛要逞强过来,若实在不放心,我爹过来便是了。” “你在怪本王?”他眯着眼,睨了她一眼。 “人家这是在关心你。” 不识好歹。 静王忽然问她说:“你要把他接到你府上住。” 声音有着满满的无力,或不喜。 文善轻声和他解释:“代皇上照顾好他放心不下的儿子,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得皇上喜悦的吗?没准皇上一高兴,就不拆散我们了。” 如此说来,倒是为了他们的婚事着想了。 他一个字都不信。 见他不语,她小心翼翼的问:“你不会因此不高兴了。” 他问:“本王若不高兴,你就会把人送回去吗?” 当然不会。 文善哄他:“静王最是深明大义了。” “本王小肚鸡肠。” “焱哥哥。”她轻轻扯了他衣袍,摇了摇。 撒娇,恳求。 其实就是美人计。 他淡淡的说:“你我本退婚,你有你的自由,本王不该强求。” 站起来,他走了。 白珏忙扶着他一块离去。 文善怔了一会。 不该强求…… 不该强求,就那样无声的刻在她心版上。 若不强求,她的结局会如何? 她偏要强求。 她一路跟着他,静王不再言语,也不歇息。 脚下走得吃力,他一直坚持。 文善几次想去扶他一下,都被他给拂开了。 他拒绝她碰他,就很嫌弃。 文善鼻子有些酸,又有几分的灰头土脸,很难堪。 因为要把世都接回府上,静王这是不想理她了吗? 他们的婚已被皇上退了,不能作数。 可是,世都必须接回府上。 为了国公府不再遭遇前尘的悲惨,她必须努力的为国公府铺路,打算。 预备好一条退路。 只盼有一天父亲若真做了什么令皇上不悦的事情,皇上也会念在国公府的种种好处,网开一面。 一路无话。 等回到府,天已亮。 庞北雁也等到了天亮,听说人回来了,她急忙迎了出来。 文善吩咐人带太子世都到听风阁歇着。 听风阁是府里修饰得极为漂亮的院宇,韦国公本想着要是庞北雁再给他生个儿子,就让儿子住进去。 儿子一直没生出来,这地方便一直空着。 等李世都离开,庞北雁忙把女儿唤过来,不悦,问她:“怎么回事?” 说好的去商铺,她倒好,居然偷偷摸摸的去找李世都,现在还把人请回府了。 文善挽了她,悄声说话:“娘,回屋,我和您解释。” 关上门,一家三口进了屋,文善把自己的想法解释了。 庞北雁听完便不责备她了,只说:“你既然有这样的打算,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害我担心许久。” 文善愧疚,说:“对不起娘亲,我是见了殿下才生出的想法。” 当时没见着他人,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情况,哪知会这般严重。 何况,要是一开始明说见世都,她娘才不会让她去。 不管怎么样,不虚此行,庞北雁也放心下来,对蔡守业说:“国公,您也累了一夜了,去歇会。” 韦国公说不歇息了,还要进宫一趟,去把这事禀报给皇上。 文善忙说:“爹,女儿陪您进宫一起面圣。” 韦国公同意,换了件衣裳,父女俩一块去面圣了。 第56章 照顾 重明宫内外,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文善父女来到皇上面前,韦国公把世都接回来的事情说了。 皇上面上喜怒不显。 文善说:“臣女不忍殿下孤身在外,求皇上准文善把殿下接到府上养病,以后,国公府就是殿下的另一个家,皇上若是想念殿下了,也方便随时来看,国公府上一定寻找天下名医,好好为殿下医病,让殿下身在国公府和身在宫里一样自在。” 她不在称其为太子,而是殿下,这个称呼也足以让皇上明白,他们知道世都现在的处境。 他会失去太子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 就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国公府上也愿意尽心尽力的照顾他。 过了一会,皇上说:“世都若愿意住在你们国公府上,就让他先住着,代朕好生照顾着。” 文善说:“谢皇上恩准,国公府一定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 皇上忽然就笑了,说:“应该是朕谢你才是,朕都劝不回来的人,你去了一趟就给劝回来了,世都果然还是比较听你的。” 否则,他可能就失去了一个儿子了。 文善说:“为皇上分忧,是为人臣女的本分。” 她话回得滴水不漏,好似和世都之间没有半点旁的感情,全都是为了皇上。 韦国公也说:“把殿下接到臣的家中来住,于臣来说,是无上的荣耀,再则,殿下是臣的外甥,我这个当舅舅的也理当照顾好外甥。” 皇上却忽然说:“若世都在你们府上有个闪失,朕就要问你们的罪,你们可想好了。” 父女俩互望一眼。 这就有点烫手了,他要这样子,谁还敢照顾他儿子。 皇上便笑一下,和颜悦色,说:“尽心照顾着就是。” 文善这才说:“臣女还请皇上派个可靠的太医给殿下。” “准了,就把孙太医派过去。” 说完了殿下这事,皇上让韦国公先退下了,他说要和文善聊一聊。 也不知道皇上有啥话要和他闺女聊,而不是和他这个大臣聊。 韦国公只能先退下,一方面又觉得殿下这事得先皇后禀报一声,便去了自家妹妹那边坐一坐,把事情说了。 且说皇上留下文善后,和她说:“文善,朕把你和静王的婚退了,你心里就没怨朕?就没想求朕的?” “静王在国公府被人下毒,凶手尚未找出,皇上生气也在情理之中,皇上没有追究国公府的责任亦是网开一面,臣女一家都感激不尽。” 皇上看着她。 她小小年纪说话滴水不漏,总是能让他觉得喜欢。 “文善向来聪明,识大体,比你爹要通透多了,好好照顾世都,朕会常去看他。” “是。” 文善从皇上面前退下后,婢女告诉她,她爹去了皇后那边,也请她过去一趟,文善便去了。 去那边的时候,遇着了平王李世宗。 平王是庞贵妃的儿子,他能出现在这边,多半也是去见他母妃了。 忽然在这儿相遇,有几分的猝不及防,文善依礼而停。 行礼。 平王有一瞬间的诧异后,唤句:“文善妹妹。” 声音温柔,看她的眼神也满了温和,但那一双凤眼又格外深邃,凝重,不可逼视。 算起来两人确实是亲戚关系,他们的母亲都是庞家的小姐。 文善心情复杂,应声:平王。 “文善妹妹,这是要去见哪位?” 想来也是皇后娘娘了,虽说是明知故问,也是没话找话。 文善如实回话:“去见皇后娘娘,文善告退。” 她行一礼,匆忙离去。 李世宗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直到消失。 文善过去的时候她爹已和皇后说了一会话,该了解的都知道了。 看走进来的女子,皇后面上柔和一些。 往日也是小瞧这庞北雁和她所生的孩子了。 她现在的风头,何止是压过了国公府上的正经小姐,是把整个帝都小姐的风头都盖过了。 文善行了礼。 皇后说:“文善,世都既然被接到国公府上了,以后你就多多开导着他点,别让他胡思乱想。” 换作谁的人生忽然这样,也是不能不乱想的。 文善应是。 皇后又问她说:“皇上留你下来,都和你说了什么?” 文善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后,皇后说:“有话直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文善这才低声说:“皇上夸文善是个通透的女子,识大体。让文善尽心照顾殿下,日后会再给文善另择一门亲事。” 皇后问她:“那你觉得皇上是何意?” “文善不敢妄揣圣意。” “让你说,你便说。” 文善便说:“皇上不允许蔡氏一脉再出皇后。” “你的意思是,皇上有意要立静王为太子?” 文善跪下,道:“启禀皇后,文善不敢妄揣圣意,现在殿下在国公府上养病,心情极差,还请娘娘有空常去看看殿下。” 皇后说:“本宫自会看他。” 她目光沉了沉,问韦国公:“哥哥,退婚这事,你真以为皇上是一时之气,气你国公府上防护不严,害静王被下毒?” 韦国公之前确实这么以为,但昨天庞北雁和他说了一番话,他内心也是有些动摇的。 庞北雁就是把庞南熙早上来找她,骂她们的话说了。 庞南熙那天尖酸刻薄的讽刺她说:静王妃都不许她做了,皇后娘娘,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偏偏有些人看不清局势,可能到现在还在做皇后梦呢。 后来,文善又和庞北雁说了许多话,又做了一次思想工作。 庞北雁有技巧性的和韦国公说了许多。 先说了皇上当初把文善赐婚给静王,却不是太子,就说明皇上不想蔡家小姐做皇后。 现在又被退婚,庞北雁说:昨天的事情,我仔细想了想,且不管这背后究竟是谁要害我们,就说皇上昨天的反应,他借静王中毒就把他自己赐的婚给退了,好像是怕咱家日后害静王似的,这也恰恰说明皇上心里是极为看重静王的。 庞北雁就是技巧性的把文善的话说了一遍。 韦国公听着听着,就觉得分外有理。 第57章 有意 皇上这边小动作一个又一个,韦国公又气又惧。 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他再不高兴,也得压着。 转而一想,又有几分的欣慰,静王看起来还是挺喜欢他闺女的,欣慰过后,又觉得有力使不上。皇上这是和他们国公府过不去了。 当着文善的面,他们也没有避着,韦国公就和皇后直言了。 文善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听。 她爹能说出这些话来,看来是被她娘成功的做了思想工作,让他想通了,明白过来了。 只要他明白,就不会再敢有过多的小动作。 她爹老老实实的没有小动作,她觉得将来不管谁登基,国公府都可以保住了。 皇后听得脸色沉了沉,很不高兴,说:“哥哥现在的意思是?” “妹妹,听哥一劝,咱们现在按兵不动,看看皇上究竟要怎么做。” 皇后讽刺他:“你可以按兵不动,我还有得选择吗?” 一旦太子被定下来,登基后,皇上又不在了,将来她这个皇太后在宫里就是个摆设,会被架空。 文善小声插话说:“启禀娘娘,这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如娘娘出来散散心,到府上看看殿下。” 她会找机会游说殿下,让殿下再游说皇后娘娘,让她放弃夺谪之争。 不管皇后将来扶持谁,都没有她的位置。 权势太过诱人,在这个位置上久了的人,总是不甘心下来的。 皇后有些心烦,颔首,道:“告诉世都,本宫明个就去看他。” 文善应下。 从皇后娘娘面前退下后,文善忽然就有着无事一身轻的痛快。 她爹娘都想通了,便不会那么卖力的去参与夺谪之争。 远离夺谪之争,一生平安幸福。 这让她生出一种幸福安全感,回去的路上不由拉着他爹说:“爹,你为女儿奔波了一夜,很累了。” “你现在也长大了,少和爹拉拉扯扯。” 虽是父女俩,韦国公还想避嫌。 他生出女儿真的长大的欣慰,高兴。 为了这个家,女儿一直在努力。 文善笑说:“我就要和爹拉拉扯扯一辈子。” 韦国公瞧女儿笑得开心,他却鼻子有了酸意,问她:“你就不难过吗?” 她这个婚事,一波三折的,他女儿以后还能嫁得更好吗? 他这个当爹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文善摇头说:“我有爹有娘在我身边,没什么比这个更让我高兴了。” 他爹瞧瞧四下,身边也没啥人,他小声说:“爹瞧得出来,静王对你还是有意思的,将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 “爹。”她娇嗔。 她太清楚她爹了,一定是觉得静王有希望做太子,又有旁的想法了。 韦国公只好笑着说:“行了行了,不说了不说了。” 天家不喜欢,他说什么都没用啊! 知道了天家的想法,虽然让人心痛,但也是好事一桩,避免了他自作聪明的站错队,惹得天家不高兴。 暂时把一切的阴霾抛去,父女俩一块出了宫。 文善回去后就给自己补了个觉,又累又困。 据说,静王从燕山回去后,就病倒了。 第58章 不见 从宫里回来的那日,文善睡到午后才醒。 洗漱后,文善用了些膳,忽然想起静王,不知他现在的情况可还好些,便让婢女去做了燕窝,以她之名送到静王府。 至于她,她挺忙的,就不过去了。 世都人在她府上,她要过去关心一下。 等她这边吃好喝好,吩咐好后面的事情后,便去找了世都。 她去的时候世都人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午后的阳光正好,暖洋洋。 展放蹲在他面前,给他捏腿,一边问他:“殿下,这样可好一些。” 他说:“行了,你一会边歇着去。” “殿下,我一点都不累。” 抬头发现蔡文善来了,他又高兴的说:“殿下你看,公主来看你了。” 世都坐着未动。 文善一脸笑意的问她:“哥,你在这听风阁住得可还习惯,吃喝可还习惯,昨夜睡得可还习惯?这里哪有不适之处,你说出来,不要客气。”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你一个一个的回答。” “从前也没见你这么话多。”他一脸嫌弃。 “你这是在嫌弃我吗?” 他没好气:“知道就好,没事少来。” “我偏偏要来,还要日日来。” 两人第一次毫无顾及的斗嘴,仿若普通人家的兄妹。 展放看了看两人,忽然笑了,说:“我去沏茶。” 他跑开了。 文善也就坐了下来,说:“我进宫见了皇上,见了皇后,他们很高兴你能回来。” “皇后说明天会来府上看你。” 提到他的母后,世都颔首,道:“辛苦你了。” “不苦,这算什么苦。” 想起一些宫里的往事,世都面上到底是有几分不忍,问:“他们都还好?” 文善点头:“挺好,就是想你,挂念你。” 他垂了垂眸。 身为人子,他已经不能像正常人家的孩子那般,在父母跟前尽孝。 文善忽然皱了眉,说:“昨天听皇后和我爹说了一些话,言下之意,皇后……” 她欲言又止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 世都说:“和我说话,要这么为难吗?” 文善小心翼翼的说:“皇后娘娘有扶持平王之意。” 世都忽然就冷笑了一下。 明面上他虽还没有被废,实际上在这些人心里,他已被废了。 他自己的生母,都在迫不及待的另铺一条路。 “哥,夺谪之争若是失败,怕皇后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你若见了她,找机会劝劝她。” 世都颔首,说:我会劝她的。 忽然问她:“文善,你说,皇上会立谁为太子?” “文善可不敢妄议朝政。” 给她一个白眼:“你已经在议了。” 文善反问他:“哥,你会不会不开心?” “开心如何,不开心又如何。”他的人生已是这般了,再无转机。 “哥,你别不开心,以后文善会多陪着你。” 她一口一个哥叫得跟亲哥似的,他听得耳里,一边觉得不适,一边又默默叹口气。 过了一会,世都说:“父皇心里恐怕有了合意之人。” “谁?” 世都淡淡的看她一眼,说:“静王。” 文善问:“何以见得?” “就静王在你们国公府被下毒一事来看,皇上把你们的婚事给退了,不就是在借题发挥吗?这恰恰也说明,在皇上的心里是看重静王的。” 文善诧异于世都竟看得这般透彻,再问他:“那为什么要退我的亲?” 世都难得笑了一下,说:“傻了,蔡氏一脉已出了一个皇后,为削弱蔡氏一脉的势力,皇上是不会允许蔡氏一脉出两个皇后的。”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皇上想削弱蔡氏一脉势力的?” “从皇上退了你和静王婚事的时候。” 文善轻哼:“你和一个女子议政,合适吗?” “反正你无缘静王妃,挺合适。” “我无缘静王妃,你至于这般开心?” “开心。” 文善又轻哼一声,起身:“我也无缘你,开心,告辞。” “你明明说不在乎静王不伤心的。” 他一脸受伤。 文善不忍,笑说:“逗你玩的,哥,我要去商铺看看,多赚些银子回来养你,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她行礼,笑着告退。 她的确是要去商铺看看的,在这之前,她又去给母亲请了安,两人聊了一会。 家里的生意不能只停留在帝都,她要趁着国公府的大好名声,把生意往外扩大。 她说的话都是在理的,庞北雁也乐意听她,让她放手去做。 文善下午去各商铺了解一下,又搁下话,让各铺管事的明个一早都到府上来见她。 交待完要说的话后,文善这边就回府了。 不料,回去的时候梨花匆匆过来和她小声禀报说:“小姐,奴婢亲自把您的燕窝送到静王府,静王没收,又让奴婢带回来了。” 文善诧异,问她:“是静王没收,还是被旁的人给拦下来了?” 她怀疑是遇着了姬贵妃或者姬寻觅,一定是这样的。 梨花小声说:“是静王亲自吩咐的。” 文善怔了怔,问她:“他都说了什么?” “静王说,说……怕有毒……” 文善气得心口发闷,挥挥手,让她下去。 怕有毒,毒不死他。 李世焱,他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他不是说,不会离开她的吗? 这就迫不及待的与她划清界线? 文善气得一晚没休息好,又连着做了好几个噩梦。 翌日,文善心绪不宁的洗漱后,勉强让自己稳了稳神。 她约了十多个管事的到府上来。 她必须打起精神,把静王的事暂时摒弃在她心思意念外。 文善和各商铺的管事谈了一些创新,尤其是小姐贵妃们追捧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以及茶叶等等,从包装到内里,都要创新。这样的人才也要多多揽收,不惜重金。 再一个就是谈了商铺扩大到各州的事,要是各位管事的愿意,都可以投资一些银子到里面,到时候赚的银子,都有分成,多投资的多分成,少投资的少分成。 文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给大家听:“投资从二百两起,分一成。四百两二成,以此类推。投资的越多,所持的资产越多,将来赚了银子,分成的也就越多。” 第59章 戏言 有了投资就不一样了,各位管事不仅是管事,还是老板。 自己做了老板,就会更卖力的管理生意上的事。 各管事的见证过蔡家三小姐在生意场上的手腕,当真是有勇有谋,才貌双全的一位小姑娘。 也知道韦国公家的生意现在风头正盛,帝都没有人能比得上。 大家都乐意听她的,投资。 最低投资都在四百两,银子不够的也打算回去想想办法再借点,多投资一些。 文善又说了,生意扩到各州时,商铺要定期去做一些慈善活动,多多帮助当地的穷人,和各州官府打好关系,要让各州的人都知道韦国公府是何等的为国为民,乐善好施。 其实,主要是打出她的名号。 她所有商铺都打上福字,就是取了福容公主里面的一个字。 福的寓意也是很好的,有福到福来之意,也是有意和国公府的一些产业区别开来,将来福字号的产业都属于她个人的名下,和韦国公府就没有关系了。 她并不想为他人作嫁衣,赚取了金山银山,最后自己出嫁的时候什么也带不走,全留给府里的长子和庞南熙那一房了。 吃过为国为民所带来的红利后,文善现在是深谙此道,趁热打铁,把自己的路铺得远一些,彻底把福容公主的名号打出去。 各铺管事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再没她会做生意的人了。 她说的话大家都同意,无一反对。 文善又说:各州若有什么灾情,要第一时间让我知道,国公府上要第一时间把所需要的捐款发放过去,帮助老百姓。 议事结束后,大家就很高兴的走了。 文善在议事厅坐了一会后,唤了婢女说:“梨花,备上马车,带上燕窝,去一趟静王府。” 她就不信了,她亲自去,静王还会不见她。 明明为了她接了府里的案子,自己亲自审了半天,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去燕山接她回府。 他做的这许多的事,哪一点像是要与她一刀两断的? 明明为了她,在宫中两次救她,不惜打他母族的脸面。 文善给自己做了一番的心理建设,内心充满一些自信。 静王不过是气她把世都接回府上住罢了,说到底就是吃醋了,耍起了脾气。 男人嘛,哄一哄就好了。 出了国公府,外面天气有些阴沉,阴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了。 果然,在路上的时候,雨就哗哗的下了。 文善乘着马车来到静王府。 婢女为她撑着伞。 和往常一样,她畅通无阻的进了静王府,知道静王人这会在屋里歇息,就去了他院中。 没和往常一样径直进去,被匆匆跑过来的白珏拦了下来,说:“公主,静王在歇息,不便见客。” 文善心里微微有点不爽,以往被特别对待,现在忽然连面都不给见,还说不便见客…… 她倒成了客人了,就很没面子的。 文善温柔笑笑,说:“这是燕窝,还热着,你端进去送给静王。” 白珏没接,不亢不卑的说:“静王说了,除了王府的食物,外面的一概不吃,还请公主拿回。” 文善有点恼羞,难堪,忍着,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静王的意思?” “是静王的意思。”他一个下属岂敢为静王做这个主。 文善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不气不气,问:“难道静王觉得我会在食物里下毒?” “卑职不知。” “我进去问问。”文善拔腿就要往里去,白珏长臂一挡。 “还请公主不要为难卑职,卑职再去请示请示。” 文善颔首,让他去请示。 她面色再不如从前,冷了下来,为她撑伞的梨花担忧的看着她。 片刻,白珏出来了,行礼,说:“外面雨大,静王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请公主回去。” 与期望的完全不一样,文善心里是恼羞成怒的,这就很尴尬,很难看,但她站着没动。 白珏传过话,赶紧退了。 梨花一旁悄悄说:“小姐,要不咱们先回去。” “小姐,您看雨飘到您身上了。” 虽是撑着伞,但架不住这雨大。 文善没说话,她就是不甘心。 她带着燕窝来看他,面都没见着,就被扫地出门? 这要传出去,旁人指不定要怎么笑话她,她也颜面扫地。 在外人眼里,他们也是退了亲的。 她站在那里,想了很多,脑子也有点乱。 这都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屋里,白珏过来回禀:“王爷,公主还没走。” 静王人卧在榻上,神色恹恹。 听白珏传话,他勉强起身,走到窗棂前往外看了看,说:“去请她离开。” 白珏领命,又一次来到文善跟前,说:“公主,您看雨这么大,您还是先回去。 文善没言语,就看着他。 白珏被看得垂了头,说了句:“公主,天凉,您小心风寒。” 传过话,他忙又退了。 文善没有要走的意思。 梨花一旁也忙跟着劝:“小姐,静王可能真的是不方便见客呢,咱们还是先回去。” 文善忽然就拔腿跑了,不是回家,是朝那屋里跑了。 白珏想拦她,又硬着头皮没拦,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他也闹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忽然闹起了矛盾。 确切的说是自家主子耍起了脾气。 文善跑进了静王的屋里,挑了帘子就走进去,见静王人站在窗棂旁。 他也压根没有要躲的意思。 见她人进来了,他掩嘴轻咳一声。 文善走到他面前,看了看他,知道他确实是病了,问他:“你为什么不见我?” “不想见,便不见。” 他语气淡淡,有点冷。 文善压着心里的恼羞,说:“你前几日才对我说,不会离开我,这就连见都不想见我了?” 他语气依旧冷淡,说:“婚都已退,蔡小姐何必执着一句戏言。” 文善因这话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心里发凉,面色白了白,问他:“你往日说的种种都是戏言?待我的种种都是假的?” 他目光凉凉的看着她一眼,移开目光,说:是。 是!他居然承认了。 文善忽然就有些受不了这个,内心坚恩的城垒忽然就塌了下来,她被打击得有点溃不成军。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袍骂他:“李世焱你是不是有病,你当我是只小猫小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他沉默,沉默好像就是最好的答案。 文善便慢慢松开他,她又输了,输得一败涂地,李世焱根本不喜欢她,自以为抓住了这个男人的一点心,原来都是她的自以为是,她说:“李世焱,你可真有本事,我上辈子恨你,这辈子恨你,我下辈子也恨你,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你。” 他不言,目光淡淡的看着她。 不似往日,看她都满是温柔,好像很爱她。 文善转身跑了出去,她内心如兵荒马乱,慌不择路。 第60章 赐婚 文善直奔了出去,婢女追她不上。 她竟是连雨伞也忘记要撑一撑了,一路跑出去,淋了一身的雨。 游廊里遇着了站在那里等着她的姬寻觅。 她截了文善的路,打量着她说:“哟,这不是文善妹妹吗?怎么淋成这般?我表哥没请你进去坐坐?” 文善不想理她,夺路欲走。 姬寻觅一把拽住她,说:“蔡文善,你和我表哥婚已退,我表哥现在好像也不想见你的,你要是还要点脸,就该拿根绳子吊死,不要再来缠着他了。” 文善反手就给她一个耳刮子,打得姬寻觅眼冒金星,怒:“蔡文善,你是不是有病,你敢打我。” 她堂堂福容公主,为啥不能打她。 文善本就窝着火,她居然还敢让她去吊死,这简直是火上烧油,忍着怒意,说:“姬寻觅,本公主想打你很久了,你最好不要招惹我,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姬寻觅眼睁睁的看着她走掉,哭哭啼啼的去找静王告状。 静王看着她面上的巴掌印,淡淡的说了句:“她是公主,你不要惹她便是。” 身为公主的文善一身湿淋淋的回府了。 当晚,她就病了。 她母亲整晚照顾她,眼不能合,天亮才离开。 她晚上发起了热,喝了一碗药,出了一会汗,但热没退下去,第二天白天又继续发热。 韦国公忙请了几个大夫过来给她看病。 她从小身子骨都是比较硬实的,极少生病。 再后来,世都过来看她。 她躺卧在榻,悒悒不乐。 世都问她说:“听说你昨天去了静王府,湿淋淋的回来了。” 文善解释说:“伞太小遮不住雨。” “静王给你气受了?” “没有。” “他若给你气受,你告诉我,我去找他为你出气。” 文善看着他勉强笑,说:“真没有。” 世都点头,又说:“你之前对我说,你只要不自卑,没人能打垮你,现在我也对你说,只要你自己不生气,没人能气住你。” 文善怔了怔,说:哥,谢谢你。 听着这一声哥,他叹口气,说:“傻瓜,别想太多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想也得不到。” 她送给他的话,他今天全送给她了。 若说以往他还不太能接受,不太能相信文善喜欢的人是静王,经此一次,他是有些信了。 她喜欢的定然是静王了。 婚都被父皇退了,她听说人家病着,还眼巴巴的端着燕窝送上门。 听说,送了两次,人家都没有收。 他坐了一会,说了会话。 文善精神不佳,他也没待太久,坐一会就走了。 文善想了想,把梨花叫了过来,问她说:“殿下找你问我的事了?” 梨花小心翼翼的说:奴婢再也不敢了。 想小姐定然是不高兴自己把这事告诉殿下了。 文善作罢,只道:“我睡会,别让人来打扰我。” 夜里没睡好,现在她又困了。 她本以为病一下很快就能好,结果竟是没好,这身上的热反反复复,一会退,一会热又起来了。 烧得她昏昏沉沉,浑身无力。 她这边病倒了,静王那边人精神起来了。 他进了宫,上了朝。 下朝的时候皇上把他唤了过去,和他说话。 皇上让他坐下,面上和颜悦色,说:“国公府那个案子查得如何了?” 静王说还没结果。 皇上说:“毒害皇子,是要好好查一查。” 又对他说:“伯尚书家个女儿,年方十五,才貌双全,待字闺中,朕把她赐婚于你。” 这不但是彻底断了蔡家的念想,连同姬家的念想一块断了。 静王说:“父皇作主便是。” 皇上看着他,见他面上毫无波澜,似乎并不为难,又问:“蔡家的小姑娘,舍得了?” 静王语气淡淡,说:“人家心不在儿臣身上,儿臣何必自取羞辱。” 皇上自然是知道燕山一事。 静王去燕山接人,连同世都一块接回了国公府。 皇族之子,都是心高气傲的,搁谁都不会高兴。 既然闹了别扭,那不如趁着这个别扭劲,再推波助澜一把,彻底把他们的念想都断了。 皇上很满意这样的结果,说:“回头朕就把圣旨下了。” 静王说是。 ~ 伯大人曾在朝上夸赞静王说:“元州瘟疫被控,天已降下甘露,百废待兴,现在元州流行一句话说,静王福泽万民,神明转世也,神明眷顾了元州的百姓,元州的百姓为感谢神明,在元州各城为静王建立神庙,静王真乃我傲渊之福。” 只是他那一番话在朝堂上引起好一番阴阳怪气的争执。 伯家虽位列在八大世家,但这些年来伯氏一脉在朝中势力薄弱。 伯家老爷子过世后,势力就更弱了,主要是男丁少。 伯尚书膝下无子,娶了几房都难开枝散叶,只有一位嫡女伯雅和几个庶女。 因为是唯一的嫡女,就格外的宝贝,也是疼在手心里的。 这世道,女儿能为家族带来什么荣耀呢,只能享受荣耀。 ~ 静王没有异议了,这说明他是真的对蔡家的姑娘死心了。 他死心了,皇上这婚也就赐得理所当然了。 他是静王,并非太子,赐婚这样的事无须特别找谁商议,他甚至都没有去问过姬贵妃,自己作主把婚赐了。 等姬贵妃知道这事后,气得好久没有言声。 姬家人都生气,但没有办法。 韦国公听说后,也只能叹口气,和庞北雁说:“这伯家的姑娘半点都不如咱们家善儿。” 他就是觉得自己的女儿最优秀了,谁都配得上。 庞北雁只有安慰他说:“是咱善儿没那命,算了,别想这些了,咱们家够荣耀了,余生一家人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 不算了又能如何。 知道女儿还病着,韦国公就提议去看看女儿。 两人一块去了。 他们过去的时候蔡文真领着蔡文美一块去探望文善。 她病恹恹的躺卧着,都懒得说话。 蔡文真进来后装模作样的说:“文善妹妹怎么说病就病了呢,瞧这人都瘦了一圈,姐姐可真是心疼极了。” 文善语气淡淡的说:“没什么事,你就回去。” 不想听她说话,聒噪。 蔡文真在她边上坐下来,笑眯眯的说:“妹妹,我有事呢,我特意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她的好消息定然对她蔡文善不利。 她难掩自己笑意,说:“就在不久前,皇上给静王赐婚了,是伯家的女儿,就是那个伯雅,你是知道她的。” 文善怔了怔,有些意外。 她当然知道,这帝都的姑娘,还没几个是她不知道的。 蔡文真又一脸为她不平的模样,说:“可惜了妹妹的一片真心付诸东流,妹妹为他憔悴成这般,他却转眼要娶旁人,果真郎心似铁。” 第61章 夜探 文真当然不会为她不平,她就是来看笑话的,来刺激她的。 文善没语。 不同的选择,不同的结果。 前世,都没这些闹心的事,明明在前尘中伯雅是嫁给晋王为妃的呢。 蔡文真又说了一些阴阳怪气的话,连她去静王府送燕窝,被赶出来都知道。 蔡文真说这事在帝都传得沸沸扬扬了。 气得蔡文善更没话说了。 能传这事的,她觉得肯定是姬寻觅。 她一心想嫁静王,现在静王又和伯家结了亲,姬寻觅这会也指不定在哪哭呢。 想想姬寻觅也躲在某处哭,勉强解了一点气。 蔡文真这边正说着话,她爹和庞北雁一块来了,她也就忙闭了嘴,站起来行了一礼,说:“爹,您来得正好,妹妹病得厉害,正想你们呢,真真就先告退了。” 庞北雁过来探她额头,依旧热得烫手。 她忙又唤奴婢拿水进来,用布湿了水,给敷着。 文善没什么力气说话,也不太想说话,勉强宽慰面色焦虑的母亲道:“兴许明天就好了,不要担心。” 结果,她熬了一夜过去,非但没好,好像病得又重一些。 之前是单纯的发热,现在还伴随了咳嗽。 咳嗽得小脸都白了。 世都来看她,见她卧在榻上,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没有了。 他又心疼又难受,道:“文善,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还在想着静王,现在又听伯家的小姐赐婚给他,心里更气不顺了。” 文善没力气与他争辩,只说:“要我把心剥给你看吗?” “既然不喜欢人家,婚都退了,为什么还要去给人家送吃的?”是谁告诉他说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得不到?顺其自然人活着才快活。 她说的那些话全是鬼话,连她自己都做不到。 当初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何等的意气风发。 文善面上微微有些难堪,说:“那天我有病。” 头脑发热,纯属糊涂。 她有病,李世焱更是神经病,八王蛋,他这脸变得比天还快。 现在弄得这么多人知道她给人送吃的,还被人拒之门外,她不要面子的么。 气得她牙痒痒的。 世都一脸心疼的看着她,说:“文善,你值得更好的,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当的。” “我没生气,你再这样说我就真要生气了。”她皱眉,实在不想在这件事上和他争辩,又不能不解释,甚怕世都以为她爱那人死去活来。 她可不愿意成为旁人眼中的笑话。 世都也就不说了,让她好好歇息。 从文善这边离开后,他就让人备了马车,出门了。 他去了静王府。 文善虽不承认,可他清楚她这病就是和静王有关。 从静王那边回来后,她就病倒了。 宫里的太医都来了,也没把她这点伤风给看好。 一夜过去,一听人家静王又赐婚了,她病得更重了。 说是巧合,他也想这是巧合。 ~ 再次踏进这静王府,虽然他是一百万个不愿意过来。 静王人在书房,听说他来了,便出来到厅堂见他。 李世都坐着没动,目光落在他身上,审视着他。 静王面上没有半点的颓废,他还是和以往一样,神采奕奕,超凡脱俗,撩袍落座,举手投足间还是那么优雅,说:“不知今天又是哪阵风,把皇兄吹过来。” 李世都说:“听说父皇给你赐婚了伯家的小姐,特来道贺。” “多谢。” 李世都从他面上看不出异样,又说:“那天文善从你这里离开后,淋了雨,回去后就发了热,一直到今天,热不退还增,昨夜更严重了,咳了起来,我看她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太医都请过去了,服了许多药,丝毫不见好转。” 静王一脸淡漠的看着他,说:“这些事情,皇兄无需朝我禀报。” 谁要朝他禀报了,以为他愿意的么? “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去看看她。” 天知道他说出这样的话,需要多大的力气。 他已没有办法给文善幸福了,这也是他仅能为文善做的。 他倒要看看这人待文善可还有一些真心。 郎心似铁,静王说:“我与她已无关系,前去探望,不过是给她惹来更多闲话,往后,她就真嫁不出去了。” 李世都忍着恼意,道:“谁要你光明正大的前去探望了。” 静王一身正气,说:“偷偷摸摸的事情,本王可做不来。” 李世都气得想打他,道:“你若是介意我住在国公府上,你何不直接告诉我,我走便是。” “你如何和我没有关系,皇兄也且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世都说不下去,好像他求着人家一样。 若非他身有残疾,若非文善病了多天不见好转,他岂会找上这个薄情寡义之人。 气得他站起来要走,这简直是在自取羞辱。 静王忽然说:“我记得当初皇兄来找我说,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既然你们两情相悦,如今机会正好,皇兄去让父皇赐婚,父皇一定会允。” 世都面上沉了沉。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无一刻不想求娶她,我把她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伤不得给她半点委屈。 这些话,他说不出口,他觉得自己没资格了。 出口的话却卑微到尘埃:“文善喜欢的不是我,在她心里,我只是哥哥。” 他忽然就自嘲一笑,他真想打死眼前这个人算了。 凭什么李世焱可以轻易就得着文善的心,得着后又不珍惜。 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给他送吃送喝,他居然狠心拒绝,不肯相见。 现在,他竟然盼望这个人内心其实也是有几分喜欢他的姑娘,因着一点的喜欢,便心软一点,待她不要太过无情。 ~ 缕缕秋风,深情的卷着枫叶,一片片的落。 到了夜晚,凉意更深。 明明已盖了层厚厚的衾被,依旧挡不住阵阵寒意。 因为生病,就格外怕冷。 到了深夜,奴婢因为困倦,忍不住打起了盹,趴在榻边上就睡着了。 不知几时,门窗开了又合,有人悄悄走了进来,来到榻边,看了看趴在榻边的婢女海棠,他把人提了起来,没待她说话,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人被提到耳房那边趴着了。 片时,那人又走了过来,在榻边坐下,伸手去触碰睡着了的文善。 额上,脸蛋,都是烫的。 她显然也睡得不踏实,感觉到有人触碰便不安的挥手把人往外推。 那人忽然就把她抱住,在她耳边呢喃一句:喵喵。 第62章 邀请 她真恨这个人,一再的闯入她的梦中,纠缠不清。 连她生病,也不放过。 她想挣扎,身上无力。 她不悦的驱赶他:“走,走开。” 她皱眉,她生气。 他抱着她让她喘不过气,她拼尽力气去推,都没把人推开,他柔声唤她:喵喵。 喵喵,她才不是猫,不是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阿狗阿猫。 “狗男人,不许亲我。” 她生气,就真跟个猫似的咬他。 她病得厉害,不在是真是梦,糊里糊涂。 他吃痛,任她咬着。 咬了一会,他没挣扎,她也就不咬了,感觉这样咬他也挺奇怪的。 黑暗中睁大眼睛去看他,他也看着她。 两人就那样眼对眼的看着,她稀里糊涂,他目光炙热。 文善被他整个人包围着,就觉得身上像起了一团火,本来觉得挺冷的,这会功夫就觉得身上热了起来,都要出汗了。 昏暗中,可见静王着了一身黑衣,一张脸庞格外的白净,眉眼一如既往的好看,好像是神明特意精雕细琢出来的一个人,误入了人间。 文善想起自己被他拒绝,想起他说都是戏言,心里还是又疼又怒,说:“李世焱,前世今生,你都是这样欺我,负我,无名无分,还非要与我亲热,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就此作个了断,桥归桥,路归路,我的梦,不许你打扰。” 文善一口气说了许要与他了断的话,因为头昏,说出来的话毫无气势,显得她很力不从心。 李世焱伸手摸她嫩滑柔软的脸庞,人美,即使是在病中也美得我见犹怜。 他仿若没有听见文善的话似的,也没给个回应,气得她忍不住咳嗽了好几下。 这人便拿水过来,她却不肯喝,生气的把脸偏过去不理他。 李世焱这才和她说:“喵喵,我会给你名分,不会让你无名无分。” 他已有未婚妻,给了名分也不过是妾。 文善被气到心口发疼,说:“谁稀罕,本小姐,本公主,这辈子是不会与人为妾的。” “那就不为妾,本王也不忍委屈了你。” “骗子,你走开,走开。” 她捂了眼,一刻也不想看见他,就是很嫌弃他。 他以为她是谁,她蔡文善不是非他不可。 李世焱看她一脸抗拒,只好说:“那本王就先走了。” 她捂着双眸,不理他,也不想听见他的声音,他却忽然就又倾身过来,亲在她唇上。 他轻轻浅尝,恋恋不舍,好像有多爱她。 她甚想抽他一个大耳刮子,他却把她十指扣在自己的手里了,好似这样就能心贴着心。 他也不怕病气过给了自己,直亲到尽兴,抱着她柔声说:“喵喵乖,生病就要多喝点热水,按时服药,快点痊愈了。你病着不好,本王很担心。” 和她嘱咐一番,他就真的走了。 来到耳房又把外面的婢女给拍醒了。 海棠摸摸发沉的的后脑勺,醒了过来。 她迷迷糊糊的来到榻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到耳房那边了。 看了看,文善正睁着眼。 “小姐是醒了吗?喝些水。” 她忙去拿水过来,文善喝了一些水,没说什么,又睡了过去。 翌日。 文善再睁眼时已是天亮。 婢女进来伺候她洗漱,又服了药。 父亲母亲又都来看她,世都也来了。 下午的时候,她的情况明显好转许多,热退了,咳嗽也明显减轻。 闲来无事,躺在榻上的文善想了一些事情。 这些梦她本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她是一个爱做梦的人,梦里什么都有过,可梦见静王唤她喵喵,还是头一回。。 只有今世的李世焱才会唤她喵喵。 好像拿甜言蜜语哄她,说不让她为妾,也怕委屈了她。 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想想也是,白天闲来无事的时候确实想过他好几回。 有前尘的,有今生的,不论是哪一世,想起来总归是不会让她太好受。 这人就是个神经病王八蛋,她再不想理他了。 在这个人面前,她面子里子全丢了,丢得全帝都的名门贵族都知道了。 又过了一天,她身上的热退了下去,没再反复,人也神采奕奕起来。 闲来无事,午后,她就去看望了世都。 世都今天这里来了客人,是平王世宗来了。 皇族出身的平王模样上也是丰神俊朗的,气质上都是高不可攀的尊贵。 平王与世都年纪相仿,同年生。 两人正坐在堂中对弈。 蔡文真也在,一旁忙着给两人沏茶。 论起来,平王就是她表哥,彼此的母亲都是庞家的嫡出小姐,平王往日里也会来往国公府,多半是与世都结伴同行。 平王一边陪着世都下棋,一边不经意的打探说:“听说文善妹妹病了,都惊动了宫里的太医,病可好一些?” 世都说差不多痊愈了。 蔡文真笑说:“她哪是什么病,她那是心病。” 平王疑惑,问:“文善妹妹小小年纪还有什么心病?” 蔡文真准备胡说八道一番:“表哥你有所不知,文善妹妹那日去静王府,静王连面都没见……” “我说今天外面怎么有这么多的乌鸦飞过,原来是二姐姐在这儿。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逮着一点捕风捉影的事,恨不得宣扬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蔡文真话还没说完,蔡文善就过来了,好一顿冷嘲热讽,听起来中气十足。 蔡文真气得脸上一黑,你才是乌鸦。 平王便笑着站起来说:“瞧文善妹妹精神饱满,定然是痊愈了。” 文善便行了礼,说:“多谢平王关心。” 她病期间,平王是来瞧过她一次的。 平王说:“既然文善妹妹痊愈了,就由我在潇湘苑设个宴,请大家出来玩一玩,文善妹妹你觉得如何?” 说什么请大家出来玩一玩,却单问了她的意见,明明就是要请她。 文善因为种种顾及不想与平王走太近,准备婉言拒绝说:“恐怕要拂了平王的一番好意了。” 蔡文真觉得她特别的不识好歹,立刻道:“文善妹妹你既然知道是表哥的一番好意,就不许推辞,不然,就是不给平王面子。” 她不想去,她还想去呢。 潇湘苑那是什么地方,是皇家苑,里面什么好玩好吃的都有,就是用来消遣,玩乐的。 一般人根本没有资格进去。 文善只好说:我哥若去,我便去。 把难题丢给了世都。 她觉得世都可能不太想出门,并不想见谁,不料,他竟说:“我去。” 他想文善应该出去走走,去交交朋友,时间久了,她就把静王忘记了。 文善便有些惊讶的看了看他,平王笑说:“行,那我就派人去准备这事了,三天后潇湘苑见。” 文善只能硬了头皮说:“文善恭敬不如从命。” 平王看着她,目光柔和,说:“回头潇湘苑见。” 他要走了,蔡文真忙跟上:“表哥,我送送你。” 她有些不甘的,出去的时候小心翼翼的问:“表哥,你真的要请蔡文善去潇湘苑玩吗?但带上她真的很丢脸呢,她被静王府赶出来的事情,整个帝都无人不知,我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平王微微皱眉,说:“你若不说,我还真不知,为了你自己好,这事以后不要再说。” 蔡文真就有种被人打了一个巴掌的感觉,这仿若就在骂她大嘴巴一般。 他脚上快了几步,文真便追不上他了,气得她小脸黑了黑,跺了一下脚,咬牙切齿的把蔡文善又给恨上了。 也不知道蔡文善究竟哪里好,每个人的眼里都只有她。 ~ 随着平王离开,蔡文善也在世都这边坐了下来,说:“哥,你真愿意去潇湘苑啊?你可千万不要为了我委屈求全。” 世都问她说:“你觉得我不该出门,就该一辈子藏在你这国公府不见天日?” 她顿时气得小脸气鼓鼓的,分辨:“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世都白了她一眼。 看她又恢复往日的神采,还有力气和他嚷,他也就放心了。 世都说:“你病的这几日,你爹,你娘,都很担心你,你娘都哭了好回。” 而他,也很担心她,脸都不要的去求那人。 文善不好意思,说:“我知道我病的这几天,一定把你们都吓坏了,听说皇上皇后都来看过我,我病得昏昏沉沉的,都不记得的,等改天进宫我一定好好谢谢他们对我的关心。” 哪里是专门看她,人家是为了看自己的儿子,听说她病了,顺便看她而已。 世都斜了她一眼,轻哼一声。 她又解释说:“我从小到大几乎都不生病的,一定是那日淋了雨的缘故,哥你以后千万不要淋了雨。” 说到淋雨,她闭了闭嘴。 这会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这事好像闹得满城都知道了。 哪个大嘴巴传的,别让逮着机会,不然,她真想撕了她的嘴。 世都便有些闷闷的教训她,说:“知道淋雨会生病,以后就不要犯傻了,你真病出个三长两短,除了你爹娘,谁心疼你,谁管你。” 说教她还来劲了,文善就不乐意了,又想为自己的生病找回点场子,与他分辨道:“你当我想生病啊,我又不是神仙,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生老病死不很正常。” 世都回敬她:“正常,正常,是我不正常行了。” “无缘无故的,干嘛又生气,我哪又得罪你了?” 她一脸无辜,他更气。 “你哪哪都得罪我了,再病一次,我便不原谅你。”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太心疼她。 文善悟过来,便笑了,认认真真的给他行了礼,说:“遵命,我以后一定会把自己照顾得刀枪不入,妖魔鬼怪见我都退。” 世都便被她给整笑了,想了想,也就不气了。 不该怪她把心丢给了旁人的。 他会帮她一块找回来的。 两人说了会话,文善说把文双文权也带上。 文双文权是他二叔的儿女。 世都随她。 平王请大家去潇湘苑,当然也不是前去白吃白喝的,她回头会让人送个五百两的银子过去。 傻子才会空手去的好。 文善又说去潇湘苑要玩个几天,嘱咐他把衣裳都带好了,天冷了,多带几件,又唤来展放说:把轿辇也准备上,再带个大夫跟着。 怕他走多了腿疼。 她自个也准备了不少衣裳。 把自己打扮得比任何时候都精致,漂亮,还特意让婢女给她描了眉,涂了口脂。以至于那天出发的时候,世都看见她模样时说:“文善,你这般盛装出席,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她还穿了公主特制的衣裳,雍容华贵,就特别的正式。 特别的美。 这人现在越来越不会说话了,文善不与他计较,只横了他一眼,扶着婢女款款上了马车。 蔡文真在一旁默默的眼含嫉妒。 为了衬托她自己,不被蔡文善给比下去了,她也特意把蔡文美带上了。 好在二叔那边的文双小姐也去了,在这些人的对比下,她心里又找到一些满足。 潇湘苑设在帝都的繁华中心,山水环绕,红顶房屋一个连着一个,富丽堂皇,又如人间仙境。 由于是平王邀请,前来潇湘苑的贵人不少。 他把极少出门的两位公主都邀请过来了。 一位是蔡皇后所生的安平公主,12岁了,叫李青嫣。 一位是他自己同胞的妹妹,康平公主,也12岁了,叫李揽月。 除了两位公主外,他也邀请了衡王世玄,皇子中排行老三。 穆王李世封也被邀请过来了,排行老四。 未免厚此薄彼,静王、晋王、仁王、安王也派人递了帖子。 他并不想给静王递帖子,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只能心里巴着某人千万不要来的,避免尴尬,但静王不显尴尬,如期而至。 前来的还有一些其他世家的公子和小姐们。 文善这边的马车驶进了潇湘苑后,有婢女过来引大家各入各苑。 每位小主都有自己单独的院子,文善就被安排住在梨香院。 再后来,皇后娘娘和庞贵妃、姬贵妃也来了,并且又带来了几位小姐。 待人都到后,仆人去通知各苑的小主都去前院。 潇湘苑的活动是由平王主持。 由于多了几位不请自来的贵人,大家到了前院后,就得先参见贵人。 文善过去一瞧,热闹得很。 诸王俱在。 静王也在,她假装没看见,也压根不看他。 蔡皇后说:“本宫就是过来瞧一瞧,看个热闹,你们不会觉得本宫在,便不自在了。” 平王说:“皇后驾到,这里蓬荜生辉。” 庞贵妃也笑说:“听说你们年轻人都在这儿玩,我就送两个人过来和你们一起玩玩。” 第63章 彩衣 这都是庞氏一族的小姐,大些的叫庞丹雪,小些的叫庞丹青,堂姐妹的关系。 说什么送不送的,不过是场面话。 她是平王的母妃,庞贵妃亲自送人过来,就是要为两位小姐撑腰,显得两位小姐很被庞家器重。 两位小姐走过来见过各位贵人。 模样娇俏,打扮上艳丽过人。 蔡文真上前亲热的挽了两位贵小姐,与她们说话,论起来她们都是表姐妹,就是亲。 姬贵妃也是来送人的,她附和说:“本宫也正有此意,也送两个人过来和你们一起热闹热闹。” 都不带姬家的姑娘过来一起玩,帖子都没下给姬家,分明是想要把她姬家的姑娘排挤在外,若非她消息灵通,机会都错过了。 姬寻觅出来见礼,和她一块来的还有一位小姐,是姬家的庶出小姐,比起姬寻觅,模样也不逊色,又因为是庶女,衣着上与嫡小姐就相差甚远了。 除此外,姬贵妃还特别带了另一位小姐,赐婚给静王的那位——伯雅。 她笑着说:“伯雅,你也快来和大家打个招呼。” 在众多小姐中,伯雅的姿容都是出众的,丝毫不输旁人。 她衣着淡雅,毫不张扬,却不失华贵,在一群百媚千娇中,独树一帜,风姿绰约。 即使和艳压群芳的文善相比,她也并不失色。 淡雅一笑,翩若惊鸿,柔美。 她走到众人中行礼,虽是有些害羞,也尽显略略大方。 ~ 几位贵人是来送人的,都见过礼后,平王这边的人就报了一下今天的节目。 今天第一个节目环节是做菜,这游戏是专门为各位小姐们设置的。 一个半时辰的时间,每人都必须做出一道自己最拿手的菜供大家品尝,不得由人帮助,一旦发现取消所有的参与资格,最后会由大家投票决定,获奖第一名有特别的奖励。 奖励,平王让人拿出来展示。 是一件金色彩衣,彩衣上镶了一片片的金叶子,就是闪闪发光,灿烂夺目。 一件奢侈品。 平王介绍说整个帝都只此一件,特别制作。 得到这件彩衣的人,也要献舞一曲。 就特别的华丽,别具一格。 就特别适合穿上彩衣出席各样的宴席,走在贵小姐们中间,引起无数的嫉妒。 女子都爱美,谁不想拥有一件这样闪闪发光的金色彩衣穿在身上。 彩衣展示过,就收了起来,平王让大家去准备自己的菜,时间是一个时辰。 地点,就在外面专门设置的棚子里。 围绕着棚子的一侧是评审团的位置,大家可以坐在那里观看。 棚里想要的材料应有尽有,为了这个环节,平王也是费了不少银子了,相当的尽心。 小姐们平日里虽说十指不沾阳春水,做一道菜,还是可以的,毕竟日后要嫁人,为夫君亲自煲个汤,也是增添情趣,大家私下里都会学一学。 各人前去挑选自己要的菜,评审团也都前去观看。 评审团出自皇族的诸王之中,就是太子世都、平王世宗、衡王世玄、穆王世封、静王世焱、晋王世景、仁王世庄、安王世宁。 ~ 小姐们忙着去挑菜,评审团坐着喝喝茶,或者远远的看着千娇百媚的小姐们,也是有点意思的。 皇后和两位贵妃就离开了,这场子是给年轻人玩的,她们不适合。 在评之前,安王世宁更想去近距离的看一看这些小姐们如何拎刀切菜的,他拽了仁王世庄跟他一块去了。 仁王不知他要干什么,问他想去哪儿。 李世宁问他:你就不想看看这些小姐是怎么拎刀的? “……不想。” “七哥,我想。”少年撒娇耍赖的硬是拽了他一块去了。 安平公主李青嫣这会正用手拿一条鱼,结果那鱼太活泼了,从她手里溜了出去,还溅了她一脸水,世宁瞅见,指了她直笑,道:“七哥你看她,连鱼都抓不住,还想做鱼。” 他声音不小,安平公主不悦的看了他一眼说。 被他这样当众取笑,很没面子的。 再看康平公主李揽月,她做了看起来比较简单的麻辣豆腐。 文善这边还在盯着菜看。 她还挺想要那衣裳的,到时候拿出去拍卖,一定能拍个好价钱。 为了这件彩衣,她在选菜上就特别认真。 安王过来瞅了她一眼,心里莫名有点尴尬。 之前差点就成嫂子,这说散就散了。 文善眼角的余光扫到他,只当没看见。 这人脸皮比静王还要厚,所有的公子都知道避着点,在人前全都端着,偏他要往胭脂堆里钻。 只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材料上不能太复杂,不然时间不够。 文善最后选了鸡。 她打算做个爆炒田鸡。 鸡都是鲜活,是老是嫩就得看选鸡人的眼光了。 文善抓了只嫩些的太老了肉就不好吃了。 这得需要人有专门的人帮着杀鸡,文善本想让人帮自己杀的,文真那边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冲她喊:“文善,你得自己动手,找人帮忙杀鸡是犯规,取消你后面的参与资格。” 那边姬寻觅也这么附和,还有旁的小姐也这样说。 公主青嫣都是自己宰鱼的,她当然得自己杀鸡了。 大家都在一个棚里,对方干点啥,都瞧得一清二楚。 文善作罢,自己杀就自己杀。 她也没杀过鸡。 她把鸡按在地上,一脚踩着防止鸡乱跑,一手抓着鸡头。 这鸡一个劲的挣扎,咕咕直叫。 就很不乖。 为了速战速决,手起刀落,鸡头鸡身分家,她被溅了一身的血。 脸上也有血,就很狼狈。 就有人很不厚道的哈哈笑了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安王一点不客气的笑得直拍大腿,文善头都没抬,也没看他。 她的婢女赶紧拿了帕子给她擦脸,越擦血越多。 文善让她们退一边去,让人烧水。 烧火这事是可以由人代劳的,旁家小姐都是这样做的。 趁着水还没烧开的功夫,她取了水,洗了把脸。 精致的妆容,就都没了。 看了一圈的安王跑了回去,把他看到的情况和大家八卦了一圈。 说了安平公主连条鱼都抓不住。 自然也就说了文善杀鸡的情形,手起刀落,鸡头鸡身分家,那个场面就很血腥,他自个笑得很欢,大家就看他一眼,没人笑。 第64章 唾弃 距离又不是很远,那边的情形多少也是能看见一二的。 安王世宁说了半天没人笑,就觉得很没意思,问:“你们不觉得很好笑吗?” 大家继续喝茶,好像压根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少年安王就很郁闷。 他也不看看这里坐的都是什么人。 太子世都在。 不管他现在的状态如何,皇上没提废太子一事,那他就还是太子。 太子现在就住在国公府上,可见他与国公家的关系匪浅。 他沉着脸往那一坐,冷淡的看了一眼安王世宁,旁人又不是傻子,能跟着起哄大笑? 平王世宗也在,平王也没搭理他,私下里大家都知道平王与蔡家的关系,韦国公府上现在有意扶持平王呢。 静王也在,那蔡文善是他的前未婚妻,静王都没言声,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诸王中至少有三位与蔡文善有着一些说清楚道不明的关系,谁会明着在诸王面前笑话她。 大家都是看脸色说话,行事的,也就李世宁不需要看人脸色,为欲所为。 评审团后面坐的世家公子都不是傻子,他们也都假装在忙着喝自己的茶,没听见没看见。 ~ 小姐们那边依旧忙碌。 本以为一个半的时间会比较难捱,不曾想这才刚过半个时辰,第一道菜就来了。 是康平公主李揽月的麻辣豆腐。 主持登场,请评审团品尝今天的第一道菜。 婢女端了上来,评审面前每人都分一块豆腐。 主要是由皇族家的八位皇兄皇弟品尝,他们负责打分。 最高分是十分,最低分0分。 依次由太子世都开始品尝,到最后的老八安王结束。 公主李揽月走过来行了一礼,娇滴滴的说:“还请各位皇兄不吝分数,举十分牌,小妹在此谢过。” 本想着都是自家哥哥,应该会给打高分。 是她太过天真了,太子世都直接给了六分,说:及格。 李揽月气得小脸一黑,哼了一声,噘着小嘴,不开心了。 因着是自家亲妹妹,平王说:“给七分,亲情分。” 太过分了,她自己的亲哥哥也才给七分,还说是亲情分,若不是亲情,是不是要给她个0分? 李揽月噘着粉嘟嘟的小嘴,眼巴巴的看着其他几位皇兄,盼望他们有些良心,高抬贵手。 衡王说:给八分,这豆腐还是可以的嘛。 穆王举了七分牌,说:亲情分。 静王也举了七分牌,说:亲情分。 就这豆腐做的,亲情分都是高的了。 后面的晋王、仁王、安王都跟着举了亲情分,七分。 李揽月有点不太高兴了,气呼呼的说了句:“你们,你们太过分了,我可是你们的妹妹。” 呜呜——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亲情分才七分,要不是亲情分呢,会给多少分? 后面她很快就看到了,不是亲情分的小姐出场,为了面子上不太难堪,大家好像约好了一般,太子世都举了及格分,六分,后面的也全都跟着六分,都不带变的。 就很敷衍。 姬寻觅做的是一道爆炒牛柳,自信满满的过来。 太子世都依旧举了六分牌,气得姬寻觅暗暗翻他个大白眼,这位殿下不识货。 其他人也是六分牌,全都是不识货的。 姬寻觅不甘的咬了咬唇,不甘心的说:“我做的菜,我祖母都夸赞好吃,怎么可能才及格。” 太子世都不客气的笑问,说:“要不把你祖母请来评分?” 姬寻觅气想哭,她倒要看看他们把最高分打给谁。 到了姬采问这里,她的分数竟比她还好,太子世都举了八分牌,这分明就是要打她的脸。 太子世都举了八分牌,平王世宗、衡王世玄也都举了八分牌,到了穆王世封这里,他觉得不能让一个庶女越过了姬家的嫡女,也是要给静王面子,就举了七分牌,结果静王给姬采问举了个九分牌,不走寻常路。 后面的晋王、仁王、安王毫无疑问的跟着他走,全举九分牌,太气人了。 根本就不是看菜打分,分明就是看人打分。 姬寻觅气哭了,这些人都有病吗? 静王这是故意的吗?是对她不满吗? 等到伯雅出场,她的菜是一道红烧狮子头。 这道菜就很考验刀功的,她把肉剁得就特别的碎,味道其实也特别的正宗,好吃。 太子世都存着私心,就举牌了六分。 平王存着私心,也给了六分,常跟他玩耍的衡王是一路跟着他举牌的,同样六分。 到了穆王这儿,他就有点不知道该给多少分合适了。 他刚因着静王的原因,给姬家嫡小姐打高分,静王却给了低分。 他给庶出的打低分,静王又给打出高分。 静王到底是在闹哪样? 穆王想了想,还是随大流,不高不低,给了个七分。 静王也就给了七分,老六晋王世景意外的给了个高分,九分。 大家并不惊讶,这伯雅与他的母族同脉。 晋王世景的母妃是伯贵妃,薨。 后面的世宁世庄就有些纠结了,这伯雅是静王的未婚妻,他仅给了七分,说明对伯雅无意。这伯雅又是晋王的亲族,所以他给了九分,说明他依旧看重自己的亲族。 世宁和世庄低声商议了一下,两人就都举了个八分。 折中一下了。 既不会折了六哥世景的面子,也不会让五哥世焱觉得他们俩不肯与他同盟。 打个分,真心累。 所有姑娘的菜差不多都端了上来,分数都是这样,不是六就是七,不上不下。 文善是最后一个端上来的,她做的是鸡嘛,又是杀鸡,又是宰鸡,费了好一番功夫,做出了一分爆炒田鸡。 太子世都先品尝了一口后,举了十分牌,说:“肉质鲜肉,鲜香味佳,堪比宫中御宴,十分,当之无愧。” 平王附和:当之无愧,十分。 衡王随他也给了十分,好不好吃明显不重要,他们就是看人打分。 气死人不偿命。 到穆王这的时候,他考虑着蔡文善曾是静王的未婚妻,静王也曾是极为喜欢的,后面发生退婚一事,怎么说呢,他感觉静王还是喜欢人家蔡小姐的,又琢磨着静王之前才刚伯雅打了个七分,那就是不喜欢伯雅。 他举了十分牌。 到了静王这儿,他却迟迟不举牌,旁人都看他。 太子世都怕他胡来,万一给个0分或一分,后面其他几位随他打分,文善就拿不到金衣了。他皱眉,不悦,道:“五弟,做人要厚道,公报私仇是小人行为。” 说得他好像与蔡文善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气得蔡文善也盯着他,心里直骂他是真小人。 静王回他说:“我想一想,你们先来。” 这话是对其他三王说。 晋王世景瞧他那样,觉得他八成是放不下人家,如果放得下,打个分有什么难的吗? 他索性就举了十分牌。 李世庄和李世宁紧跟其后的举了十分牌,毕竟是五哥心里喜欢的,得给个排面。 等大家都打过分了,静王这才举了个九分牌,说:“不给她满分,是怕她太骄傲。” 诸王心里就很唾弃他,给了九分,恐怕旁人不知道他心里还掂记着人家? 蔡文善面上才好看了些。 评分的结果出来后,文善当仁不让的得了最高分。 那件金色的彩衣,就归她了。 小姐们很不服气,公主李揽月就很不高兴,提他们意见说:“你们这叫集光明正大的集体徇私舞弊,我不要玩了。” 她哥哥平王横她一眼,道:“你品一下人家的菜,看看是不是比你的强。” 公主揽月过来要品一下文善的菜,看看值不值这个分数,等到品过,就不说话了。 人家做的是真的色香味俱佳,选的鸡也是肉质鲜嫩,就真的不比她以往吃的爆炒田鸡差。 其她不太服气的小姐也过来试吃了一口,本以为诸王偏心,最终无话可说,虽然给满分很过分,但人家做的就好吃,也不知道蔡文善平日在府里下了多少回厨房才学得这拿手的好菜,她们嫡出的小姐尊贵着呢,才不屑于天天下厨房。 今天的第一个游戏环节到此结束,主持宣布大家可以去洗漱,洗漱后可以到前面来用膳,用过膳后,自行活动。 明天再安排下一个环节,蹴鞠,男女混合,好好准备。 文善得了金色彩衣,就很高兴,暂时忽视了身上的狼狈,为了做这个鸡,她身上沾了不少血。 主仆离去。 那边有人来问她一会要跳什么舞蹈,好把奏乐给准备上。 文善就把自己要准备的舞给报上了。 待她洗漱一番,金色彩衣就给穿上了。 就很贵气逼人。 她在屋里的铜镜前转了一圈,又上了个淡妆,婢女都围着她使劲的夸,直把她夸成天上的仙女。 她自个也高兴,心里的那点阴霾也就散去了不少。 前尘,她总是藏着掖着,不想因为自己的风头而引来嫉妒,陷害,平日里胭脂水粉都用得少。 也是她天生丽质,用不用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今生,这些顾虑就被她丢掉了。 她想穿什么便穿什么,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 重活一世,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洗漱过后,小姐们陆续来到前院坐席。 大殿里有乐师弹奏舒缓的乐曲,气氛就很好。 男的女的都在一处,男在右,女在左。 佳肴已备,只等小姐们前来品尝。 文善这时也穿着金色的彩衣过来了。 那一身的金色彩衣,光芒四射,太难让人忽视她的出现了。 就有人很放肆的吹了声口哨,然后立刻遭到了太子世都的眼神杀。 第65章 迷人 文善今天不仅拿了第一名,还是公主,理当就被请到最前面坐了,与其她两位公主同坐。 平王世宗笑着问她说:“福容公主今天没话想和大家说吗?” 文善就说:“感谢评审团对我的认可,我敬大家一杯。” 婢女给她斟了酒。 蔡文真皮笑肉不笑的说:“一杯哪够,至少得三杯,才显真心,也不枉评审团对你认可。” 若非静王打了九分,几乎要给她评了个满分。 气人。 姬寻觅也这样附和,说该喝三杯。 两位公主也说她得喝三杯,多数姑娘也都附和。 她今天晚上太出挑,还夺了这彩衣,有点惹到众怒了。 平王说,酒可以一会喝,照着规矩,她该献舞一曲。 怕她喝了酒,会有了醉意,便不好跳舞了。 殿中央备好了高高的可移动的舞台,舞台上铺了红毯,可供她站在台上跳舞,不论坐得多远,都能看见。 文善就被引到舞台中央去了。 她选的是胡旋舞,以放旋转为主,故名胡旋舞。 这舞蹈和她的彩衣就很搭。 乐师奏乐。 她往舞台上一站,在千娇百媚中万众瞩目,艳压群芳。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不管是嫉妒还是羡慕,亦或爱慕。 她旋转时双袖举起,轻如雪花飘摇,又像蓬草迎风转舞,时左时右,好像永不疲劳,也不会晕头转向。在她千万个旋转动作中,几乎难以分辨出她的脸和身体,伴随着乐曲,动作越来越快,似乎要超越飞奔的车轮,或疾徐的旋风。 太子世都就很放肆的鼓掌,然后诸王就都给很给她排面,都鼓掌。 这舞蹈难度系数是极高的,一般人还真不敢在这等场合选择跳胡旋舞,很多人其实转个五六圈都晕的。 高朋满座,李世焱目光晦暗不明,他并不似李世都和平王那样目光毫不掩饰的欣赏,喜欢。 这两个人就那样一直看着文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 李世焱看在眼底,心里有一些不高兴,勉强压下要把舞台上那女子拉下来藏在自己怀里的冲动。 他不太想看她在台上献舞。 一曲结束,速度缓缓回收,行了个礼,嫣然一笑,文善婀娜多姿的从舞台上走了下来。 就很耀眼,迷人。 也很气人。 她款款而行,掌声就不断。 太子世都尤其拍得最为激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心悦人家,他也不掩饰这份喜欢。 当然,今日不同往日,大家都知道太子身上有缺陷,多半是无缘太子之位的,不过是早晚而已。 就私心来说,许多小姐巴不得文善与他凑成一对。 文善坐,掌声落。 蔡文真故意大声说:“文善妹妹,你这胡旋舞跳得实在太美了,太子殿下可是从头到尾都在为你鼓掌呢。” 故意说得太子殿下好像喜欢她一样。 太子世都却不悦的回敬她说:“本殿为自家妹妹鼓掌助威,你有什么意见吗?” 这么多人鼓掌,却单独把他拎出来说,其心可诛。 若在以往,他根本不在意旁人这样说。 他巴不得和她有点关系。 现在,他不想拖累她。 文善值得更好的人来照顾她的一生,她需要一个分便的夫君。 所以,他让旁人认为,文善于他就是自家妹妹,再无旁的关系。 文善也就笑笑不说话。 她不说话,就有人为他来说话。 安王世宁疑惑的说:“蔡文真你也是挺奇怪的。” 蔡文真就诧异忽然被他点名,话还说了一半,反问他:“请问安王,我哪里奇怪了?” “你看不见大家都有在为你家妹妹鼓掌吗?你真该回去治治眼睛了。” 蔡文真就被气得差点没哭,又敢怒不敢言,便气鼓鼓的不说话了。 没人化解,气氛一时之间就很尴尬。 平王世宗是设宴的主人,就要左右平衡,不能让这玩乐还没开始,就闹得不欢而散。 他开口说:“文善,你这酒还要不要敬了。” 自然是要的。 文善也就拿了刚才斟满的酒,面向评审团,举了举杯,喝了三杯。 小小的琉璃杯,量其实不多。 待她坐下,吃了口面前的点心。 她现在是公主,坐在第一排位,对面坐的是诸王,一抬头,很难忽视掉对面的某些人,所以她尽量不抬头去看那边。 姬寻觅这时说:“寻觅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平王让她讲。 姬寻觅说:“干吃饭多没意思,不如一边吃饭,一边表演,刚才已有文善妹妹献了舞,现在还请这边的公子也献上自己的才艺。” 平王就问她说:“不知姬小姐想看哪个表演才艺,你若提出来,本王就满足你的要求。” 她在此提出想看某人表演才艺,等于公开承认说,她中意某人。 姬寻觅默了一下,大着胆子说:“寻觅想看静王表演才艺,就是不知平王请得动否。” 静王正在喝茶,好像没听见人说他一般。 平王便看了看他这边,唤他说:“五弟,听见了没,姬小姐想看你表演才艺,不如你就从了她。” 这话说得真是又暧昧,又坏。 从了她…… 有人低声笑了出来。 姬寻觅面上红了起来,看着静王。 他这才放了手里的茶,接了平王的话,语调平常,道:“二哥既然开口了,这面子还是要给的,拿琴来。” 他就弹了一首很平常的曲子,就很敷衍。 很敷衍的曲子被他弹出来,还是会让人觉得很出彩。 小姐们也不是听曲的,都是为看人的。 他就坐于文善的对面,文善刻意把他的琴音屏蔽在耳内之外,不听不听。 等他一曲结束,诸王也很给面子的鼓了掌,就是不如给文善的鼓掌激烈。 小姐们那边的掌声就相对激烈许多了,就文善一个人无动于衷,一个掌声都不给他。 “文善妹妹,静王抚琴结束了,你都不曾鼓掌一下,是对静王有所不满吗?” 忽然有人点名唤了她,文善看了看人,是姬寻觅。 大家都知道静王和文善之前被赐过婚,也知道文善曾去给静王送过燕窝,但被赶了出来,听说是淋了一场雨,病了好多天呢。 姬寻觅故意问这样的话,明显就是挑事。 第66章 内涵 文善忽然就眉眼一笑,说:“点心太好吃,忘了,不好意思。” 然后,她啪啪啪鼓掌两下,旁人都替她尴尬,偏她自个不觉得尴尬。 姬寻觅不放过她,故意问:“文善妹妹是觉得,点心比静王抚琴还要有意思?” 文善面上便没了笑容,认真的说:“点心和静王有可比性吗?点心好吃与否,我咬一口便知,静王好吃与否,还能让我咬上一口尝尝?” 姬寻觅笑着讽刺她:“也是,怕你没这口福了。” 小姐们也是真敢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文善拿了花生米咬了一口,说:“并不好吃,硌牙得很。” 莫名就让人觉得她这话是在含沙射影,内涵静王不好吃,偏偏又没证据。 静王世焱被两位小姐当众调戏也就罢了,还带有羞辱式的,他面上已有了不悦,问:“这么多吃的也塞不住你们的嘴了吗?” 姬寻觅闭了嘴。 文善忽然对身后的婢女说:“海棠,来把这狗肉拿一边,我闻不得这味,太难闻了。” 声音不算大,但也足够对面的人听见了。 静王就被气得看了她好几眼,偏她一个眼神不给他。 旁人听不出来,他会听不懂吗,这分明就是在内涵他。 他们之前有过一回书信往来,他唤她喵喵,她回敬一幅狗图给他。 问题是她面前的不是狗肉,这里就没狗肉,她非要指鹿为马,婢女不好说什么,照她的意思撤下了。 公主揽月与文善之间就隔了个公主青嫣,她把文善的话听得真切,歪了歪脑袋,说:“真有意思,狗肉和羊肉都分不清的吗?” 公主青嫣露出一个笑容,说:“福容公主定然是分得清的,我猜着她一准又在指桑骂槐了。” 李揽月哼了一声,回她道:“你又知道了,她告诉你的?” “我猜的。” 两人小声说话,你一言我一语。 青嫣的哥哥世都被文善带了回来,她心里难免是要偏向文善的,帮她解围。 文善装听不见,自顾的喝了口茶。 蔡文真不甘心之前被安王世宁怼,失了脸面,这会就又想借机出个风头,就大着胆子站起来说:“文真斗胆,也给大家献丑一舞。” 刚才文善跳了胡旋舞,她也不觉得有多出彩。 她觉得都是那件彩衣衬的,要是没有那衣裳,她不一定有自己跳得好。 平王世宗就让她去跳。 蔡文真跳的是惊鸿舞,是极富优美韵味的舞蹈,舞姿轻盈,飘逸,柔美。 她跳的也是可以的,但诸王只顾吃吃喝喝,就没人看她。 只能说,她没入诸王的眼。 结束的时候,她行礼,一些各世家的贵公子给面子的鼓掌。 平王和衡王也跟着拍了两个巴掌,但旁的王好像没看见,就很不给面子。 蔡文真气得差点想哭。 她算是看出来了,在诸王眼里,只有蔡文善最美,其她小姐根本就入不了他们的眼。 蔡文真坐下来的时候半天没有缓过劲来。 再看大家,根本就没人注意到她,依旧吃吃喝喝。 有旁的姑娘也大着胆子毛遂自荐,献才艺。 趁着空荡期,姬寻觅又趁机说:“伯雅,别光顾着吃,你也献个才艺给大家乐一乐。” 她其实没吃多少,一直很矜持。 别人都是展示才艺,到她这里就是给大家乐一乐,这个说法就很难听。 伯雅心里不舒服,但当着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庞家的小姐丹雪就接口说:“伯小姐日后就是静王妃了,想必才艺也一定在其她小姐之上。” 庞丹青也笑着说:“不知道有没有前静王妃那般的才艺。” 说得那是一个肆无忌惮。 这就是一帮很骄傲,很以为是的事精,不把天捅个洞不罢休。 蔡文善就不悦她们拉扯自己到静王身上,冷淡的、端着姿态说:“请叫我福容公主,我有自己名字。” 她可不是谁的前静王妃,加上那几个字,都要把她恶心吐了。 庞丹青就一脸歉意,说:“是,丹青失言了。” 文善之前一直是韦国公府上的庶女,公主的转换,令大家很不自在,她们这些嫡女都要被她压一头了,还是不愿意称呼她为公主的。 一帮尊贵的嫡出小姐,有一天竟被一位庶女高高在上的踩在头上,就很让人不舒服。 伯雅在这些小姐的拉扯声中,面上就挂不住,很红也很冷。 姬寻觅又故意为难她,唤她道:“伯雅,大家都等着你呢,快去。” 伯雅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起身,说:“那伯雅就恭敬不如从命,献丑了。” 在这样的场合,来一支独舞是最能吸引人的。 奏乐起,她跳舞,大家就又吃开了。 一眼不眨的盯着她跳舞的,真没有几个。 倒是晋王李世景时尔瞧了她一眼。 晋王的母族与她同为一脉,伯雅的父亲又在朝堂上活跃着,他与伯雅之间自然是认识的。 世家嫡小姐个个骄横,到了她这里,她也不比旁人少什么,明明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这性格就是柔和得很容易让人欺负。 静王都没抬头看一眼,时尔瞟了一眼对面的文善,她吃得津津有味。 她这辈子是没吃过东西吗,国公府上饿着她了?什么到她嘴里都能吃出山珍海味的美感来。 后面的环节都是这样子,小姐们要表演才艺。 也有贵公子吹笛。 伯雅一舞结束,响了几个掌声,晋王世景给鼓了掌,但静王都没鼓掌,一点面子都不给,恐怕别人不知道他对这位王妃不满似的。 伯雅并非看不出来他的漠不关心。 文善莫名觉得她有一点可怜,虽然和她没有什么关系,还是鼓了掌,就显得她很大度,很有胸襟似的。 旁的小姐只道她虚伪。 等她吃了个差不多,她就不想看她们表演了,觉得这些表演一点意思都没有,不就是显摆自己吗。 文善就站起来,向对面的诸王行礼,说自己有点不适,先告退。 然后,她就第一个先走了。 姬寻觅很不爽她,阴阳怪气的说:“文善妹妹,太子殿下和诸王都还在呢,你就敢先走一步了,这是不是有点不把皇族当回事了。” 这帽子扣得有点大。 文善站住,看她一眼。 太子世都就很护犊子,不悦,说:“文善不适,还不能先行离开了?这是你们姬家给定的规矩吗?” 姬寻觅面上就慌,她哪是这个意思。 “本殿也有些不适,告辞。” 太子世都站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就那么一高一低的走出去了。 他脚虽跛了,他的背却挺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直。 不管他会不会一直是太子,他会一直是那个李世都。 皇室尊严,容不得任何人藐视。 他代表的就是那个皇室。 文善跟着他一块走到外面,天上已是繁星点点。 大家玩的时候已是够久了。 文善跟在他身边,说:“哥,你知道不知道,你今天特别威武。” 李世都睨她一眼,问:“我以前不威武?” “威武,你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威武。” “马屁精。” 但就是很受用。 文善笑,两人并肩而行了一路段,文善嘱咐他早点休息,天凉了,要盖好被子云云。 说了一堆废话后,她也回了自己的梨香院。 婢女伺候沐浴、洗漱后,累了一天,她躺卧歇息,特别吩咐婢女:留下一盏灯。 也许是不在自己的府里,她有点怕黑,少了些安全感。 文善的外屋留下一盏灯。 她人躺卧,尽量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以便入睡。 一位婢女也在外屋趴着打盹。 过了一会,屋里的人彻底睡了过去。 翌日。 早起的文善发现摆在屋里的金衣不见了。 奴婢把屋里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 文善让奴婢把这事报平王了。 事出在潇湘苑,这事就得他管。 平王也是个雷厉风行的,琢磨了一会,立刻让潇湘苑的下人前去把各院的主仆全请了出来,坐在了大殿里。 第67章 作证 在大家还没搞明白状况时,平王直言:“福容公主的金衣被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为查明真相,也洗脱大家的嫌疑,本王派人去各院搜查,相信大家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挨个搜查房间,就会影响大家蹴鞠,搞不好这游戏就玩不成了。 庞家小姐丹青不悦,鄙视,嘲讽,道:“哪个手脚竟是如此不干不净,一件金衣也值当的去偷。” 其实大家都想要,但敢去偷的,不多。 “倒也不必挨个去搜,大费周折,我提个建议,可以去蔡文真房间床底下找一找。” 说这话的是静王。 他慢慢的品了一口茶,仿若一切尽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平王世宗打了个手势,他的人立刻前去找了。 蔡文真又急又怒,问:“静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分明是在说她偷了金衣。 静王声音清凉,如一杯凉茶,带着冷意,他说:“字面的意思。” 一时之间,气氛就很微妙。 大家看蔡文真就很鄙视了,充满了嘲笑,毫无顾及的讽刺她。 蔡文真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眼眶一红,求救的看向平王。 平王没说话。 他在等搜查结果。 过了一会,他的人匆匆回来了,果然抱了金色的彩衣,回禀说:平王,这彩衣果然是在蔡家二小姐床下搜出来的。 平王瞧向蔡文真,就很无语。 这蠢事都干得出来,就很离谱。 蔡文真猛然看向蔡文善,指着她吼:“蔡文善,一定是你故意陷害我的,我根本就没有偷过你的衣裳,一定是你趁我睡着了,塞我房间里的。” 大家的表情就很精彩了。 文善被气得脸色微沉,道:“你倒成了受害者了?你倒拿出你说的证据来,拿不出来就休要血口喷人。” 静王气定神闲,指了其中一位婢女,说:“本王瞧见的,就是她把金衣偷了。” 大家顺着他的方向看,也不知道他在指谁。 “就是你,穿绿衣裳的这个。” 那是蔡文双的婢女,叫二妮。 她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慌忙辩解: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庞家的小姐抓着了事情的重点,发出灵魂般的质问:“静王竟然能看见这种事,说出来就很离谱。” 这分明是在告诉大家,他昨天晚上,偷偷摸摸的去过蔡文善房里。 蔡文善就很恼羞,给他一个眼神杀。 静王很无辜,他这是做好事不落好。 文善是一点不感谢他这个时候出面作证,她这辈子都不会感谢他。 他若真想帮忙,昨天晚上看见的时候,就该制止,或者告诉她,而不是等着案发后,再把所有的事情说出来。 他这样作证,旁人会怎么想她?一定以为他昨晚溜到她院里来了。 面对这样的质疑,静王也不觉得尴尬,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自圆其说:“本王睡不着,巡查一番,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巧了,就看见这个婢女偷偷摸摸的从福容公主的房间里出来了,本王理当一路追查下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看见她去了蔡文真的房间,捅破了窗纸,吹了什么香进去。” 对文善这里也是如此操作,一种香吹进屋里,里面的人只要呼吸到,一会功夫就睡了过去。 这般,她也就轻易的把金衣偷了出来,放在蔡文真的房里。 静王说可以去蔡文双房间搜一下,估计那药还有。 平王世宗这边立刻派人去搜了,还就真给从蔡文双的包袱里搜出来了。 平王问她:“蔡文双,人证物证俱在,你们主仆可还有话要说。” 蔡文双怔了怔,道:“平王,这奴婢干的事情,我半点都不知情,平王又焉知我身边的奴婢不是被蔡文真收买了去,为的就是万一事情败露,好栽赃陷害我。” 她年纪也不大,15岁。 面对这样的事情,竟也没有慌乱。 她这对策一早就想出来了,没想到还就真败露了。 二妮也立刻跟着自家小姐的风向走,慌张的说:“平王,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贪恋钱财,都是二小姐指示我这么干的,她答应事成之后,会给我五十两的银子,求平王饶了奴婢一命。” 蔡文真被气得火冒三丈,人证物证都摆在眼前了,她还敢反咬自己一口,上前就去踹她,骂:“贱婢,连我你也敢陷害,我立刻把你扭送到官府关你一辈子。” 平王说:“那就送去官府审问。” 二妮一慌,立刻抱住蔡文真的腿喊:“小姐,您不能不管我啊!” 这是要死咬她到底了,蔡文真就很暴怒,吼她:“贱婢,你敢害我,我回头就让人去把你家的人全部抓起来关进牢里陪你。” 二妮也就彻底不说话了,看了看蔡文真,又看了看蔡文双,就有着求助无门的绝望。 蔡文善忽然就开口,说:“二妮,你只要说出事情的真相,我保你家人平安,这里是傲渊,站在你面前的有傲渊的太子和诸王,谁敢目无王法。” 这是要给她撑腰呢,就看她的选择了。 二妮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旁的蔡文双,红了眼睛说:“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偷了金衣,是奴婢贪恋钱财,受了二小姐的指使,没想到就被静王看了个正着。” 这是死咬到底了。 蔡文善语气就冷淡下来,说:“送官府,我相信到了里面,他们有的是手段让你开口说出真相,到时候开膛破肚的都用上,就是不知道你这细皮嫩肉的,能不能承受得住。” 二妮明显被她这话吓住了,忽然就尖叫一声,痛哭起来,她是有些崩溃的,她到底也只是个婢女,没那么高的心理素质,一边哭一边就转向了文双,跪在她面前叫:“小姐,小姐你饶了奴婢。” 蔡文双就怒了,踹了她一脚嚷:“我看你是疯了,连人都分不清楚了。” 二妮就哭着跪到文善面前说:“三小姐,您要相信我,想要害您的就是我家小姐,她一直都嫉妒你们韦国公府,就希望你们一家人打起来,就连上次给静王下毒的也是他们……” 这消息真让人震惊。 第68章 离谱 忽然,二妮身子一歪,倒了下去,不说话了。 是蔡文权走了过来,手中的匕首割断了这婢女的颈脉。 出手那个快,都来不及阻止。 二妮当场死亡,鲜血四溅。 蔡文权慌忙跪下,说:“这贱婢已经被吓疯了,以致胡言乱语,还请太子殿下,诸王,不要听信她一面之词。” 这就是蔡文双的哥哥,文善二叔家的长子。 蔡文双也忽然跟着跪了下来,梨花带雨的哽咽,就很委屈。 这就很有意思了,文善冷眼旁观,这结局挺好。 二叔家,罪不可恕。 静王世焱面色冷了冷,说:“来人,把蔡文双,蔡文权都给本王带下去,好好审问,看看他们是如何给本王下毒的。” 静王身边的护卫就过来,把两人给押了下去。 处理完这事,静王就走了,很多人就很慌。 大家就是来玩的,哪曾想到竟发生了足以可以灭门的案子。 为了让后面的游戏能继续下去,平王只能来稳一下大家的情绪,说:“这事已水落石出,大家不必慌乱,先用膳,用过膳,准备准备,蹴鞠开始。” 平王让主持来说一下游戏规则,首先,禁武力。 傲渊男子大多都有武力,蹴鞠中使用武力,就会显得有些不公平,因为女子都是娇滴滴的小姐。 其次,一组两人,男女搭配。 谁与谁组队,全凭天意,大家抓号。 实施淘汰制,优胜劣汰,最后胜出的一组,可以获得头面一套。 那是一套纯金打造的头面,分明就是送给女子的。 公子们就很纳闷,该不会这游戏环节所有的奖品,都是为小姐们准备的,根本就没他们什么事,他们就是来陪衬的。 说到组队这事,大家只能默默祈祷,能抽到喜欢的人和自己组队了。 蔡文双那边出的事情很快被大家暂时抛之脑后,用了膳,大家也都换上了统一的衣裳,男蓝,女红。 静王出去了一会后便又回来了,没耽误他抽号。 太子世都身体不便,不参与,就做裁判了。 文善抽了个号后,打开纸条一看,上写面了个一。 大家拿着自己的号,站到与自己号对应的位置上,与她对应的是平王世宗。 平王一脸温柔的看着她,文善忙说:“我不太会,恐怕要给平王拖后腿了。” 平王说:“叫二哥,我便护着你。” 皇子中他排行老二。 文善唤他一声二哥也是不为过的。 蔡文真便是娇滴滴的跟在他后面左一声表哥右一声表哥。 文善嫣然一笑,说声:“那就有劳二哥多罩着我点。” 平王便笑了,如沐春风,说:好。 ~ 静王抽了个五号,与他对应的是姬寻觅,她就很高兴的说:“表哥,我们一定要拿第一,才能把那一套头面赢过来,那套面价值不菲,我好喜欢呢。” 静王面色平常的说:“别对我抱期望。” 扫了一眼那边的人,文善背着他,平王则满面春风的与她小声说话,看她的眼神就很温柔。 ~ 这场蹴鞠一共组了二十队。 从二十队中选出第一名,照着规则,抽到双号的与抽到单号的先来第一轮比赛,被淘汰的人就没有资格参与第二轮了,一直淘汰到分出第一名为止。 第一轮比赛就淘汰出十组。 文善这一组对上的是安王世宁,安王与公主李揽月组了一队。 安王世宁撒起娇来要人命,女人都要甘拜下风,他嚷嚷着:二哥,让一让弟弟呗。 平王世宗摆出兄长的姿态教训他:“平时不好好学,现在知道丢人现眼了。” 李揽月与他是同胞所生,也撒娇求他:“哥,就让一让呗。” 平王语气温和的回了两个有力的字:“不让。” 真是一点不顾念兄妹情。 ~ 平王世宗对上安王世宁,平王完胜。 李揽月这位娇滴滴的公主对上娇滴滴的文善时,就显得文善很强了,到底年长了人家两岁呢,很容易就占了上风。 文善身段就是柔软、人又敏捷,李揽月怎么都绕不开她,反被她抢了球,最后还摔了一脚,气得她嚷嚷:“蔡文善,你们两个胜之不武。” 平王踢进一个漂亮的球,说:“愿赌服输。” 文善充当和事佬,说:“重在参与,重在参与。” 李揽月哼了一声,气呼呼的下场了。 这一组被淘汰出局。 ~ 静王那一组对的是衡王世玄,和衡王一组的是公主李青嫣,青嫣年幼,更不是已及笄的姬寻觅对手。 静王当仁不让的,就赢了。 第一轮淘汰十组后,中间休息半个时辰。 第二轮淘汰开始,大家磨拳擦掌。 文善这一组对上的是穆王世封和蔡文真。 蔡文真还是挺猛的,猛于犯规,伸腿绊了文善一次,好在她反应迅速,没给撞倒。 重在两个男人的较量,平王就又胜了,人家确实很有实力,很会玩。 静王那边对上的是晋王世景和伯雅。 晋王说:“五哥,我们认输了。” 静王说:“你有意思啊!” 姬寻觅笑说:“重在参与嘛,晋王这就认输了,可人家伯雅还眼巴巴的想玩呢。” 伯雅心里有些恼,她哪只眼睛看见她眼巴巴的想玩了? 她就算想玩,也没曾想和他们对战。 晋王免为其难的说:“也不是不可以陪五哥玩下去,但五哥得让我们三球,我们才陪你玩。” 那言下之意就是不让的话,他们就不陪他们玩了呗。 还能这样耍赖的。 静王倒也依了他,道:“行。”不让他输得太难看。 他就很给面子的让了晋王几回,但姬寻觅心里很不高兴伯雅,期间还把伯雅给撞倒了,好一会没站起来,遭到晋王一句冷言冷语:“姬寻觅,你和她有仇吗?会不会玩?” 姬寻觅委屈,解释:“我又不是故意的。” 到了最后,淘汰到只剩二组,就是静王和平王这一组了。 由于时间已晚,这一场排在明天辰时三刻。 文善很想赢,场下休息的时候,悄悄问了平王:“二哥,有多少胜算?” 她一直在场下观看静王那一组,发现他们好像挺厉害的。 平王回她说:“对上五弟这一组,胜算还真不大。” 文善说:“那就不能硬来,得想奇招了。” 平王看着她,说:“还请文善妹妹不吝赐教。” 文善和他说话,从远处看来,两人距离就很近。 静王觉得,这就很离谱。 蔡文善在他面前一直是过分的矜持,碰一下都要哭哭啼啼的,现在她却满面春风的与平王说话,还挨得那样的近。 静王看着对面那一处,就很不悦。 姬寻觅唤他,和他说话:“表哥,咱们要和平王那组决战了,可不能在最后关头输给他们呀。” 静王问:“你能防得住她?” 她,指的是文善。 姬寻觅胸有成竹:“我当然没问题,就是不知道表哥这边能不能胜过平王。” 文善在那边做了个手臂伸展,她的婢女觉得她一定是累了,赶紧过来给她捏肩捶背,又有给她奉上茶水的。 平王那边的奴才看见,有样学样,平王只要了杯茶水,让人退下了。 他手握着茶,时尔瞅了瞅一旁的姑娘。 小小的人,身体里仿若藏着巨大的力量,不知疲惫。 他们能赢,当然是少不了文善的功劳。 第69章 想赢 文善觉察到平王在看自己,目光有些灼热,她站了起来,行了礼,说:“二哥,那就明天场上见了。” 时候不早了,散场后大家就都陆续离开了。 平王正要说好,他那个妹妹,公主李揽月走了过来,气鼓鼓的说:“你们两个对我们毫不相让,我希望明天你们对静王也能做到如此,不要最后关头丢人现眼。” 平王睨了她一眼,一本正经的批评教育,说:“都是自家人,一个游戏,哪来这么多的话,重在参与。” 李揽月就是很不服气,哼道:“金衣已经给她了,这头面,你赢来送给我这个妹妹,不为过?” 平王被她给整无语了,只道一句:无理取闹。 真赢了,也该是文善得这头面,他们才是一组的。 这潇湘苑的活动,本是为她所办。 所有的奖品,都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李揽月不理他了,这根本不是亲哥,她和蔡文善道:“你要是肯把这头面送我,我告诉你一个制胜的方式。” 文善笑笑,道:“说说看。” 李揽月看了看四周,怕隔墙有耳,说:“这人太多,回头我去找你。” 瞧她胸有成竹,平王提醒道:“文善妹妹别听她说,她若有出奇自胜之法,就不会输给我们了。” 文善认同,和平王一块走了。 李揽月气鼓鼓的跟在后面,嚷嚷:“不要小瞧人。” 回去的路上,就与静王世焱和姬寻觅遇着了。 都在一个场上,人家若磨蹭着不走,故意要与他们同行也是有可能的。 姬寻觅笑着说:“明天场上还望文善妹妹脚下留情。” 她刚也仔细看过文善在赛场上的能力了,身手就是格外灵敏,人也很刁钻。 那球只要到她跟前,旁人基本上是别想碰的,她总有无数种方法,把球传出去,或踢向球门。 她这个人惯会虚情假意,文善也道:“放心,我会让着你的。” 姬寻觅就被噎了一下。 她需要她让??? 文善不大想和她说话,姬寻觅也不是很想和她说话,两人就无话了。 平王与静王行在姑娘前头,也在说话。 平王说:“五弟,明天若是让二哥赢了,二哥府里的宝贝,随你挑。” 静王面色如常,回他道:“二哥明个若是让我赢了,这次活动的花费,我为你出一半。” 跟在后头听他们说话的李揽月很气,还能这样比赛? 她跑过去拦在两人面前问:“你们这样求来求去,让来让去的赢有意思吗?不是重在参与?” 重在参与?单纯了。 两人都说:有意思。 只要能赢,就有意思。 平王又改口说:“重在参与。” 重在参与的几个人各回各院,静王出了潇湘苑,去了一趟刑部大牢。 蔡文权兄妹被从潇湘苑带出去后便被秘密关押在刑部审问,只禀报了皇上,没惊动旁人。 就前来禀报的人说,两人的嘴巴都特别的紧,一口咬死了,是那二妮疯言疯语,或是那二妮被人收买反咬一口。 总之,他们就是很无辜。 刑部竟没能撬开他们的嘴巴,静王便亲自去看了一下。 刑部大牢,是一个又血腥又潮湿的地方。 两人都受了重刑,身上被抽得鲜血淋淋。 静王先来看了蔡文双。 很难想像,一个普通的姑娘在面对重刑时,还能咬紧牙关,不吐真相。 蔡文双奄奄一息。 “蔡文双。” 他唤了一声,蔡文双睁了睁眼,见是他来了,低低的笑了一声,有气无力,说:“静王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静王伸手拿了一旁的铁烙,上面被火烧得红通通的。 他语气清淡,说出来的话仿若被浸了毒,他说:“蔡文双,你若是一直嘴硬,本王不介意,在你身上烙下几个印记,你是想痛快一死,还是想慢慢受死?” “你莫想会有人来救你,没人知道你被关在这儿,即使知道,也没人能救得了你。” 隔壁又传来惨叫之声。 她听得出来,那是她哥哥的声音。 他又被上刑了。 被上刑,就说明他哥哥什么也没说。 静王手里被烧火的铁烙逼近她,她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惧怕。 今天被带到这里,虽是对她用了上刑,也就是抽抽鞭子,并没用这等酷刑。 看着静王手里的刑具,她面上难掩恐惧,道:“我说,我说。” 静王等她说。 她慢慢的说:“大伯家一直都没看上过你,文善心里一直喜欢的也是太子殿下,皇上忽然给你们赐婚,大伯家就很愤怒,但敢怒不敢言,便策划着要退婚,再后来,太子殿下出了些问题,大伯家觉得指望不上太子殿下了,但不还有平王吗?借着文善被封为公主后设宴庆祝的机会,大伯就找上我们家,许诺我爹说,事成之后,定会让太子殿下纳我为侧妃,我爹一时鬼迷心窍,听信了大伯的话,兵走险棋,买通府里的人,给静王下一点药,没想到静王命大。皇上虽震怒,到底也没有追究大伯家的责任,只是把你们的婚退了,这一棋走得倒也极好,本就是大伯家的意思。” 她一番好不容易说话,身上疼得她喘了好一会。 静王说:“你说的话,本王一个字都不信。” 他对身边的人吩咐:“去把姜氏押来,把他们母子绑在一块,天亮之前,必要审出一个结果。” 他就不信,当娘的看着儿女受刑,会受得了。 蔡文双忽然就尖叫:“不要伤我娘,不管我娘的事,不管我娘的事。” “是文善,是文善看不上你,是她想你死,你去审她,你审她啊!” 静王转身走了,脸色很冷,又暗沉沉的。 今天的夜空,依旧明亮。 文善洗漱过后就歇着了,着实也累了。 婢女这边来禀说康平公主来了,没等报完,她自个就进来了。 文善也就起身来见她,虽同为公主,人家到底是皇族出身,她行了一礼,问:“不知公主有何指教?” 李揽月坐下,说:“我猜你一定是极想赢的,我就告诉你一个出奇制胜的法子。” 文善虽觉得她的法子不一定靠谱,既然她非要说,也就洗耳恭听了。 第70章 来探 李揽月的法子就是真的很不靠谱。 她让文善趁着夜黑,派人去球场那边做些埋伏,只要让静王不小心踩上,他脚一疼,无法踢球,必须输。 小小年纪就能想出这损招,是个不能招惹的。 文善笑说:胜之不武。 李揽月满不在乎,道:“过程不重要。” 文善循循善诱,道:“公主,游戏而已,重在参与。何况,静王是你五哥,你让我这样算计他,若是被他知道,会不生你气。” 她才不怕静王生气,谁在乎。 李揽月就很鄙视她,说:“你不说,他又怎么可能会知道?我实话告诉你,你若是不用这招,你们很难赢的,你也看出来了,姬寻觅不是省油的灯,你想明天的比赛输给他们?” 李揽月显然很清楚她与静王和姬寻觅之间的恩怨,以此做为破口来鼓动文善去耍些手段。 文善却不肯听她,回她说:“你可以让你二哥去做。” “我二哥若是肯听我就好了。” 文善眨了眨眼,说:“公主,一家人和睦为重,若是用这等手段去赢,被发现了,不仅不光彩,还伤了和气,你以为静王一旦失了脚,会笨到不知道有人在设计他?” 李揽月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古怪了,问她:“文善,你心里不会还想着五哥?他都那样对你了……” 文善认真和她说:“我和他的事已过去了,不能因为他拒绝我,我就用那种法子设计他。公主,听我说一句劝,一家人以和为贵。” 李揽月就笑了一下,笑得尴尬,她慢慢点头,说:“我知道了,当我没说。” 本以为文善会听她的计谋,哪知道她表面看着胆大包天,实在是个胆小怕事的,或者说对人家余情未了,便不愿意下手。 公主揽月站起来走了,心里挺郁闷的。 生在皇族,哪有什么一家人之说。 文善待她离去,失了一会神。 平王是要做储君的人,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静王,李揽月心里当然是帮着自家亲哥哥的。 她特别跑来献计,无非是认定了自个对静王那边存有怨恨,只是不知道这计是公主揽月想出来的,还是也有平王的意思在其中。 献计落空,李揽月去了平王那边一趟,把刚才的事说了。 平王敲了她脑袋,道:“这些馊主意,就别乱出了,还是你觉得哥哥没那实力?一定要弄虚作假才能赢?” 李揽月摇头,道:“哥哥当然是有实力的,我就是想试一试她,我觉得她心里可能还有五哥,所以才不肯使计。” 平王说教:“你呀,格局小了。文善妹妹和我一样,不屑于弄虚作假,要赢他,就光明正大的凭本事,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李揽月轻哼,道:“你之前明明还要五哥让你来着。” “……”这话把平王整无语了。 他叹口气,道:“兄弟间的玩笑话,你也能当真,头脑这么单纯,要给你选什么样的夫家才好。” “就你聪明,就你能。” “谢谢夸赞。” 李揽月便被气跑了。 ~ 夜色如水,倾泻大地。 外屋留下一盏灯,困倦的婢女在耳房打盹。 文善躺卧在榻,辗转反侧好一会,再翻身过来时,忽然就看见屋里竖着一个人,惊得她一坐而起,生气。 “李世焱,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偷偷摸摸跑我房里来干什么?” 她站了起来,不悦的盯着他。 静王目光如水,静静的看着她。 修长的身体笔直,骨子里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文善觉得他这个人就离谱得可以,他与她已毫无关系,他半夜三更来到她屋里,这像话吗? 她站在榻上一脸警惕又不悦的盯着这个人,实在也没什么杀伤力的。 她一双美眸生辉,灿烂夺目,一袭墨发从她身上倾泻下来,道不尽的娇软,任谁看了都会心生爱惜之情。 她着了一身白色亵衣裤,在这样的夜里,惹人浮想联翩,谁不想拥入怀中品尝一番。 静王目光淡了淡,和她说:“我去审过蔡文双了。” 听他问:“人是你带进来的,出了事情,你都不问一下的吗?” 文善怔了怔,连忙解释:“今天事太多,我忘记了。” 这么大的事情她都能忘记,她是多没心。 她倒没有忘记,她知道蔡文双被带去审了,这不正好么。 静王再说:“蔡文双和我说了一些关于你家的事,你要不要听一听。” 文善警惕的问他:“她是不是说我许多坏话,反咬我家一口?” 静王没回她,就是把蔡文双的话,说给她听。 文善就听得身上冒冷汗。 她知道二叔那边不安好心,想着与其按兵不动等他们露出把柄,不如主动出击,把文双兄妹带出来一块玩玩,他们存了什么陷害之心,在这么好的条件下多半会按耐不住的,她也正好借着机会把人收拾了。 她就没想到,静王被下毒一事,与二叔那边也有关系。 文善从榻上走了下来,走到静王跟前。 这个人面上不见喜怒,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就信了蔡文双的胡说八道。 她认真的和他讲:“静王,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她就是想把我们家拉下水。你是知道的,二叔和我爹是双生子,我爹就早那么一会出生,就成了嫡长子,二叔那边一直就很嫉妒我爹,尤其二婶嫁过来之后,总想谋害我家。就我爹,你就是借他一百个脑袋,他也是不敢谋害静王的。” 静王又问她:“她说你并不喜欢我,想我死,能信?” 文善怔了怔,回他:“当然不能信。” 他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询问,她就不能含糊,立刻给出答案。 她又说:“以前喜欢过,是真的。静王先抛弃了我,没遵守自己的诺言,也是真的。” 说得好像他才是薄情郎,她跟个弃妇一样,她是有些屈辱的。 他看着她,忽然就把她给拥在了怀中,说:“喵喵,本王的诺言一直在。” 文善提醒他:“你现在已有了旁人为妃。” “没有旁人,本王的王妃只有你。” 当她是傻子吗? 她把人一推,生气:“我不会与你为妾。” 他说:“没有妾,本王也舍不得委屈了你。” 文善怔了怔,就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在梦里…… 她心里一惊,问他:“我前几日生病,你来看过我?” 静王点头,伸手摸她的脸,说:“你瘦了不少,是本王委屈了你。” 文善把他的手打开,冷漠脸:“静王已做出选择,以后不要再见。” 她还真是够薄情寡义,说断就能断,转身便和人家平王有说有笑,二哥长二哥短的唤上了。 静王说:“我说过不会离开你,便不会离开。” 文善转身过,不想理他,他却忽然就又欺身过来,由身后环她在怀,就很温柔,说:“明天那套头面,本王想赢过来,送给你。” “我不要,我要自己赢。” 她挣了一下,没挣开,抬脚跺他,惊觉自己光着脚丫子,气得她怒火中烧:“李世焱,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我不是你的猫,我是一个人。” 她有自己的思想,不是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阿狗阿猫。 她气得不轻,静王也就松开了她,和她解释说:“我没把你当猫,我有把你当人。” 他也没有恋猫癖。 她火气依旧不小,讽刺他:“这个人能不用对你点头哈腰吗?” 一直都是她看他脸色说话行事,哄他巴结讨好他,真是够了。 “福容公主的意思,需要我向你弯腰?” 他就真对她弯腰,行礼,问她:“这样可以?” 文善愣了一下,心里有些苦。 他大可不必,屈尊纡贵。 她说的这话,本就大逆不道,无理取闹。 静王说:“善儿,你在我这里,不必弯腰,不必客气,你可以为所欲为,自由自在。” “既然这么舍不得我,那你为什么,要赶我……” 让她淋了那么多的雨,都病了好几天,他还是个人么,心里根本就没有她,她也不自作多情了。 第71章 干扰 她的委屈,她的生病,他都记着。 她只是不知道,让她委屈,他也难过。 病在她身,也疼在他心。 静王说:“是我让你受了委屈,我补偿给你。” 补偿,拿什么补偿? 前尘今天生,她在他这里受到那么多的屈辱,他补偿得过来吗? 文善压下心里的讽刺,问他:“在雨里淋一夜吗?” “可以。” 不要说雨里淋一夜了,就是两夜又何妨。 她虽放肆,他却愿意纵着。 他看着她眉眼如画,面似桃花,樱桃小嘴一张一合。 他看她还有委屈,他想她那日在他这里受了委屈。 她步步试探,问他:“那你明天能让让我们,让我们赢吗?” “不行。”这事没得商量的。 虽说输赢不重要,重在参与,但这就很关乎他男人在人前的面子。 “毫无诚意。”文善气得把他往外推。 让一下都不肯,谁要理他,狗男人。 “我赢来送给你。”他想哄她。 “不要,我就要自己赢,出去出去。” 文善把人往外推,毫不给面子的把人给赶了出去,拴上了门。 被关在门外的静王面色淡淡了,消失在黑夜里。 回到自己院里,毫无睡意,便坐了下来,想了一会。 看她与平王有说有笑,他心里并非没有嫉妒,他嫉妒得想疯,面上还要假装平静。 他想揽她入怀,想一遍又一遍的亲吻她。 她冷漠脸,假装看不见他,眼里没有他,却盯着旁人笑得一脸千娇百媚,这一切都让他不能忍受。 文善她很有自己的想法,太委屈了她,冷了她,他很怕她就跟旁人跑了,再不肯回到他怀里。 ~ 翌日。 最后一轮终极赛开始前,刑部那边来了人,夜英来回禀静王审问的结果。 把她们的母亲姜氏抓来关在一起审问,果然是很有成效的。 姜氏再泼辣也是一位母亲,一看自己的一双儿女受了重刑,打得浑身是血,没有一块好的,她当场就昏了过去,等到再醒来,她哭得尖声大叫,她一双儿女也跟着哭。 身心灵受折磨,到底是普通人,过了这么久,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了。 若是不招,这刑房他们是走不出去的,左右都是要死,姜氏就哭喊着招了,承认了在韦国公府上给静王下毒是他们做的,他们就是恨韦国公。他们想着静王在韦国公府上出了事情,只要真相查不出,皇上心里就会对韦国公府上心存猜疑。 果然,虽然没有治罪,皇上还是当场退了亲,这就说明在皇上的心里,韦国公并没那么受他待见。 听完禀报后,静王先去参赛了,打算结束后再进宫禀报这事,就是在这之前,他让夜英传自己的令,去蔡家抓人,把蔡守祖控制起来。 今天就一轮比赛,左右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 其他组也准时前去观看比赛,大家就很想看一看,这最终的决赛,谁能夺魁。 静王对平王,文善对姬寻觅。 站在赛场上,文善嫣然一笑,甜甜的唤道:“二哥,加油,我看好你,我们一定能赢。” 平王回眸看她,微笑,说:“好,二哥赢给你看。” 就很气人。 静王被气得脸色很难看。 不是把她给哄好了吗?居然还当着他的面和平王眉来眼去。 他以为昨晚抱过她,就是把人给哄好了。 姬寻觅立刻有样学样的唤他:“表哥,我也看好你,咱们一定能赢。” 静王气得没吭声,等待发球。 静王这个人,球踢得就很刁钻。 场面一度很激烈,上来便让静王连进了五球后,文善发觉得这赛场上根本就没有她和姬寻觅什么事,这两个男人就跟两个凶猛的老虎似的,球到了谁手里,就跟长在谁身上,你根本无法挨近他们的身。 再则,他们的腿速,是真追不上。 一个蹴鞠而已,他们就是玩得很认真,不像昨天玩的时候,大家根本就没他们这般拼命。 文善只好言语上进行干扰,娇滴滴的喊:“二哥哥,二哥哥加油。” 她还越喊越亲热了。 静王就真的很难不分神,两男人蹴鞠,就跟打架似的。 其实,训练军队的时候,也是常用这样的方式的,就是这样的激烈。 傲渊的男人在蹴鞠这件事情上,是特别的会。 静王和平王显然是更会的那种。 文善发觉得自己的言语上的干扰是有功效的,就喊得更卖力,气得姬寻觅来拦她,狠狠的瞪着她。 同为女子,她很快就发现了猫腻,文善这是在用声音对静王进行干扰,她压着声音骂:“有些人为了赢,脸都不要了。” 气得她用力撞了一下文善。 两个女子也很激烈,为了能赢,也是拼了。 裁判跟着跑得气喘吁吁,又喊她犯规,不许故意撞人。 其实他们一直在犯规。 就没把裁判当回事,就继续玩自己的。 文善当然也不是吃素的,也趁姬寻觅不注意别了她一下,让她摔在地上,她故作不知,继续高高兴兴的喊:二哥哥防他后面。 静王就被她一口一个二哥哥吵得头疼,几次分神后,球就被平王抢了,让他得了手,连进了三个球后,静王悟了。 文善这个死丫头骗子就是仗着他心里有她,在故意用声音干扰他? 若他的对手是旁人,也就让一让他们了,不让他们输得太难看。 看在文善喊得那么亲热的份上,他还就真不能让他们赢了,恨不得让他们输得没脸见人才好。 静王稳了一下心神,想把文善的声音给屏蔽在心门之外,不听。 “静王,你脸色不是很好看,生病了吗?” 本想屏蔽她的声音,文善一路在边上追着,假装关心他。 他知道她根本就是不安好心,并非真的关心他,她就是想干扰他。 压着心里的怒意,静王也假装温柔,回她:“文善妹妹这么关心本王,是对本王旧情难忘吗?” 这话就很毒,气得文善再不理他了。 静王就有种出口恶气的快意,平王脸色跟着变了变的时候,球就被静王顺手抢了,一度又让他连进几球,意气风发 第72章 会装 蹴鞠是一件特别消耗体力的事情,文善累得喘气。 球抢不到,先把人给累死了。 静王瞧文善在那喘气,小嘴还努力的抿着,要在人前保持一点淑女的形象,就很好笑。 干扰他的时候可是一点不矜持。 二哥哥叫得那个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叫情郎,若非在赛场上,他非要堵住她的嘴。 静王眸子淡了淡,把注意力从她身上勉强移开,说:“二哥,光我们两个玩有什么意思,不能委屈了文善妹妹,输赢不重要,重在参与,文善妹妹高兴就好,文善妹妹,球接好了。” 他也一口一个文善妹妹,叫得亲热,还就真的把球让了,迎来文善一记刀子眼。 谁允他这样叫自己的。 观众就不知道这些人在搞什么鬼了,这么明显的让球可还好。 文善不客气的一脚接了球,球的在她足尖漂亮的转了个圈。 她身段柔软,舞蹈功底也好,就特别的机灵,敏捷,若非遇着了静王这等绝顶高手,她和旁的姑娘玩起这蹴鞠根本就不会有其她人什么事。 平王面色沉了沉,也淡了下来,同为男人,再明白不过男人的那点心思了。 文善瞧了一眼一脸嫉妒的盯着她的姬寻觅,就自信满满的脚尖一击,把球送走了。 她真以为这球可以直接进球门的,没想到静王一下子就给追了回来,速度快得她都没看见怎么回事,球反踢回来,那么远的距离,他就一脚给踢进球门了。 踢得很漂亮,台下一片吆喝。 不要脸的玩意,他压根就没想给她玩,不就是在耍她玩吗。 文善狠狠的瞪他一眼。 静王也就是逗逗她而已,也不看看她的队友是谁,怎好让她进球。 姬寻觅就松口气,差点以为自家表哥突然就色迷心窍,真要让她。 第一轮在一柱香的时间里线束,中间休息一刻钟。 文善一组进球15,静王五组球20。 休息的时候,各家奴婢递上茶水,又是捏胳膊又是捶腿的。 文善让婢女一边待着,不用做这些了。 她心情不太爽。 再看静王,伯雅端着茶水走了过来,请他用茶。 人家是未来静王妃,做这件事情再合适不过了。 静王却没接,让人很没面子的。 文善暗暗骂他脑子有病,看他左右不顺眼。 姬寻觅不失时机的立刻说话:“伯雅,表哥不食王府以外的东西。” 白珏这边有茶,就奉了上去。 伯雅就怔了怔,大概是有些难堪的,脸上就很红。 瞧这一唱一合的。 文善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毒不死他。 他就特别很会给人难堪。 李世焱看着应该是好相处的一个人,不像旁的公子喜欢摆谱,高傲得不可一世,鼻孔看人,或冷冰冰的拒人千里让人不敢靠近。他身上没有这般明显的特征,他瞧着就是那种顶超凡脱俗的人,如神明临世,让人忍不住心生膜拜,想要攀附。 神仙都是清心寡欲,普渡众生的。 他哪有半点无求无欲的样子,瞧这该死的胜负欲,毫不相让。 大概知道她在看他,静王也就望了过来,文善立刻别过脸看看空气。 平王这时走了过来,唤她:“文善妹妹,哪个气你了?” 文善忙平稳情绪,嫣然一笑,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在想如何出奇制胜。” 平王愧疚,说:“二哥拖你后腿了。” 文善吓一跳,忙道:“你就别折煞我了,我都帮不上忙了。” 平王笑说:“摇旗呐喊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文善就为自己那一点小心机,羞愧。 平王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 他目光有些灼热,文善别过脸,继续假装看空气。 李揽月就走来了,说:“你们今天看来很难取胜呐。” 平王还是那句话:“重在参与。” 李揽月噘噘嘴,来文善身边坐下,悄悄说:“你要是输了,全城的人都知道你是输给了你的前一任未婚夫。”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她蔡文善就是输给静王又怎么了? 她还输不起吗? 她是天仙吗,就一定得赢了静王。 虽然,她确实挺想赢的。 她就看不得姬寻觅这贱人得意的嘴脸,尤其她还和李世焱这贱人组成一对,她更看不惯了。 她正这么想着,姬寻觅就朝她来了,讽刺的说:“文善妹妹,我很想问一问,你究竟是参赛者,还是观赛者?” 文善给她一个关你屁事的眼神,语气淡淡,说:“两者皆是。” 姬寻觅轻哼了一声,轻蔑,说:“想赢也光明正大一些。” 一直干扰静王,就很气人。 贱人,她心里也早把文善骂了无数次了。 文善请教她,问:“我怎么就不光明正大了?” “你自己心里明白,我告诉你,静王不会让你赢的,不为别的,就为他男人的面子。” 说得好像他们已经赢了一般。 文善就很烦她这副有表哥撑腰,就是可以肆无忌惮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嘴脸。 忍了几忍,才没当众打她一个巴掌,好让她知道就是有静王撑腰,她身为福容公主,看她不爽,就可以打她,打过她就说她不知尊卑,该好好管教。 姬寻觅说完就扬长而去了。 公主李揽月惊讶,道:“文善,你好歹也是父皇封的公主,就忍她这样挑衅你?” 这也是个趁机要搬弄是非,火上浇油的主。 文善冲她一笑,故意说得很大声:“皇上封的公主又怎么了,人家姬家有静王撑腰,静王是什么人,人家是皇族皇子,我等平民只能忍气吞生,受人欺凌。” 这简直要把静王和姬氏一脉说成恶霸了。 姬寻觅刚想发作,时间到了,赛上敲起了锣鼓,就很激烈,只好压下火气,先上场。 一边往赛场上去的时候,姬寻觅人已走到蔡文善旁边质问她:“蔡文善,你刚才在颠倒黑白,究竟是谁在欺凌谁?” 文善就一字一句的回敬她:“你在狗仗人势,欺凌我。” 懒得与她废话,文善就很快和她拉开距离,当她是一只苍蝇,说:“我看这一场静王平王也不会让我碰到球了,那我保存体力,为你们加油助威了。” 静王看着她,问:“文善妹妹,你嘴不累吗?” 文善也冲他莞尔,说:“一点都不累,莫非静王觉得累了?那可能就是步入老年状态的特征。” 静王瞧着她,她即使是气他的样子,也是有趣的。 他忽然就没那么气了。 说话间,裁判这边把球传了过来,两队抢球,文善就一下子挡在了静王前面了,左右拦着他,给平王创造机会。 姬寻觅就很气,她就是仗着静王不忍对她粗鲁。 由于她的干预,平王上场就拿到了球,就很顺利的连进五球,很快就把输的球赶上了。 静王忽然就有几分的哭笑不得,问一直拦着她的文善:“就这么想赢?” “嗯,一定要赢。”认真脸,很执着。 “本王让你球,是要付出代价的。” 文善不屑:“各凭本事,谁让你让了。” 是谁昨晚还求他让一让的? 翻脸就不认人。 算了,不让了。 姬寻觅根本就搞不定平王,她过来一下子撞开文善道:“表哥,你快去,这边交给我。” 静王由她们自己玩去了,直接就抢了平王的球。 两个男人又顶激烈的干了起来,看起来不像干球,倒有几分干架的味道。 文善对姬寻觅向来不耐烦,若不是在赛场上,就当场打她了。 两位小姐虽是抢不到球,输球不输人,互相斗得也很激烈,然后文善忽然就脚上一崴,跌坐在地上,还尖叫一声,看起来一脸的疼痛难忍。 赛场下的李世都就站了起来,非常担心。 他一直在看着文善,也看着那姬寻觅一直找机会撞文善。 其实是两人互撞。 静王本以为只是摔了一下,没放心上,再回头看她,见她一瘸一瘸,一脸痛苦。 静王神色就不太对了。 他分了神,平王就趁机把球给抢了去,静王顿时就没了先前的斗志,场下到处都是人,又不方便亲近她,毕竟,她已不是他的静王妃。 路过她身边的时候问了一声:“伤着了吗?” 为了个蹴鞠把她给伤着,就不值当的。 文善就黑着脸不理他,继续瘸着腿坚持着。 静王后面再没之前认真了,平王也找机会和她说话,让她下场休息,她说自己没事,不肯下场。 分数就此被拉开,平王这边毫无悬念的就胜出了。 静王在这半场就进了11个球。 他就想,文善想赢,就让她赢。 毕竟,她都扭伤了脚,再不让她,怕到时候难哄。 什么男人的面子,都不重要了。 平王进了21球。 裁判宣布一组胜时,并把她的奖品拿来时,文善的腿就不瘸了,她高高兴兴的抱着头面下场了。 一点不瘸了。 静王就知道又被她给算计了。 她就是仗着他宠她。 姬寻觅气得咬牙切齿,说:“表哥你看见没有,她的腿根本没事,她就是装的。” 怎么会有这般狡猾又厚颜无耻的人? 偏偏静王就吃她这一套,就很容易掉入她的陷阱里。 文善和平王一块行来,两人就很高兴。 走到静王面前,平王笑着说:“五弟,承让了。” 文善也笑着说:“二哥你太谦虚了,这是你凭实力拿到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就是很会气人。 姬寻觅忍怒,问:“你腿好了?” 文善笑说:“抽个筋,早没事了,多谢关心。” 静王看她笑靥如花,站起来走了。 第73章 发配 不远处,伯雅坐在观众席上,看着那一幕。 他们的世界,她好像就无法融入。 她几次示好静王,他都拒绝。 送他茶水,他不喝,送他点心,他也不吃。 姬寻觅说他不吃静王府外的食物,话虽如此,她总觉得,是自己不招人喜欢。 喧闹的人群中,伯雅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慢行在人后,面上难掩落寞。 她不知道旁人看不看得出来,反正,她是看得出来了,静王就是很关心蔡家的小姐。 也许,情未断。 静王身边的小姐,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压在她头上。 没有一个是她能招惹得起的。 庞家的小姐丹雪和丹青就走在她身后,两人说说笑笑,声音就有点大,就有点吵。 丹雪说:“我就说,这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都以为五组可以夺魁,结果二组就出人意外的翻转了,人生啊!” 丹青也感慨道:“是啊!即使冠上夫姓,把握不住,也可能会成为下堂妇。” 伯雅莫名就觉得,这两人好像在内涵她。 “哟,这不是伯雅吗?这是怎么了?哭了?” 丹青越过她身边,看她一眼,似打趣,似关心,又似嘲讽。 丹雪也过来看她,一下子就拦在了她面前,笑笑的说:“未来的静王妃怎么会一个人呢。” 丹青戳她一下说:“姐姐你就别取笑人家了,没到那一天,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这两人分明就来戳她心窝的。 伯雅面上忍了忍。 “不会说话,就把舌头割了。” 一道带着杀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是晋王李世景走了过来。 庞丹雪说:“和伯雅开个玩笑,晋王何必当真。” 两人就赶紧行了一礼,走了。 他眉宇之间难掩那一丝戾气,贵为皇族,世家小姐再嚣张也不敢正面招惹他。 晋王盯了一眼想哭的伯雅,有点怒其不争,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伯家的嫡出小姐,在这些小姐面前,如此懦弱,不仅丢了伯氏一脉的颜面,连五哥的颜面都一块丢了去,五哥若看在眼里,你是觉得他会心生怜惜,还是会对你失望?” 伯雅被说得无地自容,忍下羞愤,道:“晋王教训得是。” “是你的谁也夺不走,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守着你的本位即可。” 伯雅怔怔的看着他,是有点怯他的。 她长这么大,还不曾被谁这般严厉的斥责过,李世景教训过她,转身就走了。 伯氏一脉族人本来就少,尤其到了这一代,兄弟姊妹就更少了。 伯氏在朝堂上的势力,渐渐被瓦解。 晋王的生母伯贵妃,薨。 伯氏一脉虽不如其他世家,可也位列于八大世家。 伯雅站在原地出神。 她也不是笨的,大概也明白了晋王这是在告诫她,不要为了那点争风吃醋,学其她世家小姐。 男人都不喜欢争风吃醋的女子,她懂。 ~ 静王李世焱在蹴鞠结束后就换了身衣裳,入宫面圣了。 他来把审讯的结果告诉了皇上,请皇上发落。 皇上说:“这蔡守祖,胆大包天啊,全府发配玉州去,终生不得返回。” 发配到偏远地区服劳役,看起来是免了一死,对许多人来说又是死不如死。 由于路途遥远,有些体弱的人还没到达目的地,就死在途中的也是不少。 即使到了那边,这等重犯在劳役中被打死的,也是不少。 ~ 静王领过这旨后,皇上问他:“既然案子结了,朕也理当履行之前的承诺,只是这正妃已赐给了伯家小姐,若是再让文善做个侧妃,会不会显得咱们不太厚道,委屈了人家?” 静王说:“儿臣与她情断,即使不委屈,人家也不一定愿意了。” 皇上颔首,说:“那就先这样。” “儿臣告退。” 拿得起,放得下。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天衣无缝的完美。 世人都羡慕身为尊贵的皇族有着无上的尊荣,诸多女子挤破了脑袋也想在皇族有一席之地。 只有身在局中的人才懂,尊荣越高,牺牲越多。 有人,连自己真正想要的都左右不了。 皇上从一开始就没想要蔡家的小姐入宫为妃,即知他的心思,就要全力迎合。 只为有一天可以站在一个更高的地方,为所欲为。 ~ 待他退下,皇上唤了张光,问:“今天谁赢了?” “回陛下,是平王和福容公主这一组赢了,奖品是一套头纯金打造的头面呢。” 皇上说了句:“没少破费啊!” 张光回他道:“陛下放心,会收回来的。” 大家去潇湘苑玩耍,哪可能真的会空手去。 皇上想的却不是这事,昨天就是蔡文善赢了一身金衣,出尽风头。 今个又是她赢了一套头面,怎么好事全让她捞了? 是平王刻意而为? ~ 潇湘苑的动静,皇上可是一直关注着呢。 蹴鞠啊! 他有点蠢蠢欲动,但到底是有几分的力不从心,就又问:“他们下午有什么安排?” “回禀陛下,下午就是赛龙舟了。” 皇上诧异:“不冷吗?” 到底是年轻啊!想干什么便能干什么。 赛龙舟这样的活动本是在端午节举行的,这已是秋风寒凉。 年轻人想玩,哪管你什么节日。 想就放开了玩。 ~ 潇湘苑热闹依旧。 潇湘苑外的蔡府上,就被官府贴了封条,把家给抄了。 韦国公知道这事的时候蔡府已被控制起来了,他为此还特意去宫里面见皇上,想要求个情来着。 皇上说:“你求什么情呢,蔡守祖,你那个弟弟,可是想要你全府的命呢,你怎么就这么拎不清呢。” 叹气。 他若有老国公一半的明白也不会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求情。 蔡守业心里一直不太能接受这个实事的,直到今天,案子都审完了,说是都招了,全府上下都要被发配玉州,韦国公就去见了这个同胞的弟弟。 被关押在牢中的蔡守祖一改往日玉树临风的形象,坐在乱草堆里,就很狼狈。 蔡守业隔着狱门问他:“二弟,二弟你告诉大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蔡守祖脸色有些惨白的。 听见唤他的声音,他抬头看了看。 这个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同脸不同命。 蔡守祖看着他,忽然就讽刺的呵呵笑了。 因为内心也是慌恐悲凉的,他的眼泪就出来了。 他坐在那里望着门外的人,恨恨的说:“到了今天,你还在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恨你。” 蔡守业忍着心痛,再问他:“你为什么恨我?我是你亲哥哥啊!” “为什么恨你?因为你和我长了个一模一样的脸,就因为你比我早生那么一会,你就拥有了一切。” 蔡守业还是不懂,解释道:“你也不差啊,该有的爹娘一样没亏待过你,从小娘就最疼你了,大哥也没亏过你,你从我这要什么,我没满足过你。” 就是他娶的那房媳妇,实在太气人了些。 时间久了,大家都成了家,各有各的儿女,关系上多少疏远了一些。 蔡守祖眼眶都红了,问他:“我想要这个爵位,你肯让给我吗?” “……这,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早说,我就让给你了,你以为我很想做这个长子吗?就因为我是长子,我的一切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我连娶个自己喜欢的人都没资格。” 蔡守祖就哈哈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现在已是这般,他再说这些话,若不是他故作大方,就是故意在扎他心。 他又知道,这就是他的心里话。 他这个哥哥,许多时候就是个傻子。 蔡守业看他这样,眼眶也红了,说:“你现在弄成这般,将来我们要如何面见爹娘,要如何面见列祖列宗。” 他也答应过他娘,将来做了国公,一定会护着这位弟弟的。 可这一次,他搞出这等事情,他如何护得住。 蔡守祖在里面哭,他站在外面跟着掉眼泪。 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和他一样也在慢慢变老。 他们都是人到中年,最好的年纪。 儿女长大,仕途坦荡。 年少时,他们也曾约好了,要娶一对一模一样的女子,也同一天成亲的,再生一对一模一样的儿女。 有些誓言就好像在昨天。 在现实面前,一切都极为讽刺。 兄弟情,也都是假的。 蔡守业红着双眼离开,他一边痛恨自己的愚钝,为什么没早点发现弟弟的心思,若早一点发现,他宁愿把这一切让给他。这般,他这个当弟弟的是不是就不会与他离了心。 他也痛恨蔡守祖,一个爵位而已,竟比他这个哥哥的命都重要。 权势,就真的大于亲情吗? 一时之间,他竟也迷茫。 回到府上后,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一个人悄悄的痛哭一场。 庞北雁后来过来看他,见他眼睛红红的,安慰他道:“业哥,事已此至,您要想开一些,为了我,为了女儿,您也要保重身体。” 蔡守业点点头,问她说:“雁子,权势和亲情,你说哪个更重要?” “当然是亲情更重要,亲人都没有了,还要什么权啊势的,妾身此生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业哥,您千万不要瞎琢磨,妾身怕。” 蔡守业便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些年,蔡家极为荣耀,荣耀到他也迷失了自己。 第74章 救她 阳光大好,晴空万里。 潇湘苑里,大家都着装整齐来到水边。 潇湘苑本是处在高山流水间,环境优美,如人间仙境。 潇湘苑内有一道河,望不到头,据说是一直通到帝都城外。 大家的着装依旧是男蓝女红,就比较有辨识度。 平王说分组不变,之前是哪个小组,依旧还在哪个小组。 他当然还是和文善待在一个小组。 赛龙舟的方式就很简单,二人一组,先划到目的地的第一个小组为胜,奖品当然不会令大家失望,为了保持神秘性,就暂时不公开奖品了,还说就算不能第一,每组都有一个鼓励奖励。 赛龙舟是大家都很熟悉的一个游戏,想完成任务,不仅需要臂力,也需要两个人配合默契。 全都是处在爱玩的年纪,默不默契不知道,先玩了在说。 照着顺序,各自找到自家小组的小舟。 文善在一组,她们的小舟就在第一个,舟上扬了一杆鲜红的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一,代表一组。 文善是属于那种不会玩赛龙舟的人,大多数小姐都是不太会玩的,这就需要公子们特别照顾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尝过溺水的滋味,文善现在还有点惧水。 “文善妹妹,愣着做什么,快上来。” 平王已站在方舟上,唤她。 文善稳了稳神,看旁人全都高高兴兴的上了各自的舟,她也不好矫情着不去。 勉强压下心里那一些不安,文善说:“我不太会,我可能真要给你拖后退了。” 平王笑着说:“我会就成,你只管坐着看风景。” 文善走向小舟,她一上去,小舟就晃了一下,好在她平衡力比较好,忙就稳住了。 她甚怕自己会翻了舟,一头栽下去。 这种季节给栽水里去,可不会太好受,文善就忙坐了下来。 平王在前掌舵。 各组小舟有序的拉开距离,整齐的停了一条线后,主持的在那边击鼓,场面就搞得很壮观。 在锣鼓声中,大家努力的往前划。 文善握住身边的浆板,用以拨水,平王回头看她一眼,唤她:文善妹妹,跟着我划,这样…… 文善看了看他,有样学样,小舟就被划走了。 主要是平王会玩,她跟在后面就很有成就感。 一眼望去,大家很快就被划开距离了。 静王那边明显也出了一点问题,他手里的板浆那么一用力,就给裂开了。 姬寻觅气呼呼的嚷:“一定是故意在整我们。” 旁人的都好好的,怎么就到了他们这里出了问题,过分。 她可是抱着这场要赢的心态来的。 静王面上无波,左右看了看,他们这一组很快被落在后面了。 再看文善那边,情况好像也不太乐观。 文善是真的很不会玩,划了半天,手上没劲,小舟还差点要后退,原地直转,她这真的是在拖人平王后腿了。 安王世宁这边都越过他们了,李揽月就很高兴的叫:“哥,你们行不行啊?” “蔡文善,你拖我哥的后退了。” 给他们做了一个鬼脸,就很得意。 穆王世封也超了过来,笑着说:“二哥,累了?” 和他一组的蔡文真笑得就很开心,道:“文善妹妹这是晕船了吗?脸色不太好看哟。” 这两天就让她一个人可着劲的出风头了,现在看她落了后,就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呢。 平王回身看了看文善,见她脸色确实不太好,唤她:“文善妹妹,哪里不舒服了吗?” 文善有些惭愧,说:“我给你拖后腿了。” 他们这边一磨叽,连人家最慢的,都超了他们。 平王笑道:“你休息一会,我来就好。” 文善点点头,左右看了看,发现静王那一队也停了下来,有些诧异。 姬寻觅正在小舟里叫:“表哥,咱们这里进水了。” 气死她了,她嚷嚷:“一定是有人整我们,输不起还来玩什么。” 旁人都没事,怎么就到了他们这边,处处都是状况。 平王的舟划了过来,笑问说:“五弟,这是怎么了?” 静王站在扁舟上,看了他一眼,语气清凉,说:“本王这舟怕是有人做了手脚,二哥这事你得给个交待。” 他正说着这话,文善人慌忙就站了起来,她一起身,小舟就左右摇晃,她面色发白,叫:“二哥,咱们舟里进水了。” 这水说来就来,迅速得很,突然,这舟莫名就裂开了,她尖叫一声,整个人就沉了下去。 与此同时,静王那边的舟与他们这边以同样的姿态,在下沉。 姬寻觅也尖叫:“表哥,沉了,沉了。” 其实小舟下沉也不怕,这里戒备森严,水上早安排了巡视的水上士兵。 静王已厉声朝那边唤人:“救人。” 话落,他整个人翻身到了水里。 水上士兵迅速把船划了过来,把在水里扑通的姬寻觅及时给救了上来。 再看二王,不见静王与平王身影。 ~ 落水的时候文善想的是:一定要学洑水。 她一直想学习洑水的,一直就没机会。 府里还没修那么大的浴房,再加上现在天冷了…… 种种原因,导致她一直没机会学习洑水。 现在又要被溺水,就很气,很惧。 也不知道哪个想要害她,一定是有人想害她。 她也没多余的心思去琢磨这事,只能张着嘴咕噜咕噜喝水,人在水中,任她扑通,毫无反抗的能力。 好像越扑通,还下沉得越快。 真让人窒息。 有人靠近她,揽过她的腰,与她口对口的把气渡过给她。 文善一惊,勉强张了眼,就看见李世焱。 这个混蛋…… 她没力气把人推开,却因为得了他的气息,好受了不少。 水底,另一处,有人双眸寒气逼人。 平王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抢先一步,把文善给救了上来。 救人就救人,他这是以什么姿态在救人? 片刻后,两人浮出水面。 浮出水面的那一瞬间,文善重重的呼了口气,水上的士兵赶紧开船过来救人。 文善这会就剩冷,冷得她瑟瑟发抖,还打了喷嚏。 等在船上的姬寻觅就很气。 同是落水,她的表哥直接假装落水,去救旁人,而把她丢在水里。 在他心里,蔡文善的命重要,她的命不重要? 第75章 看她 平王在后面跟着浮出水面,就听静王在命船上的士兵立刻靠岸,一到岸边,文善这边还没远去的婢女赶紧过来护着她一块离去了。 文善冻得腿都打颤,有两次走路差点没摔脚,静王一路跟着,竟然当众问她:“要不要我抱你回去?” 这声音虽不高,但左右的人恐怕还是能听见的。 文善立刻就精神了,忙说:“不劳静王。” 她立刻快走,真怕他会当众抱她走。 一路上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姬寻觅这边的婢女也护着她一块往回走,她恨恨的看了看前面那一幕。 静王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蔡文善这狐狸精,从头到尾都没过来关心过她这个表妹。 她忽然就跌倒了。 假装跌倒,无力,就是想引起他的关心。 她的婢女忙唤她,静王压根没听见似的,一路走了。 一路跟着的还有平王,一样被气得不轻。 他看了看跌倒的姬寻觅,讽刺的说:“五弟看不见的,别装了,他眼里没有你。” 说这话分明就是在拿刀子往她心口上戳。 姬寻觅想冷嘲回去,说人家蔡文善眼里也没有他,别看了。 考虑到平王是皇族,就没敢出言讽刺。 ~ 因为这边出了事故,静王和平王这一组都没能参与进来赛龙舟,又由于主持的是平王,下面的人来请示奖品的事,他说因为有两组的舟途中坏了,这次比赛不作数,不肯发奖品了。 就非常扫兴。 舟坏事小,人都无恙就好,世都知道这边出事后过来看文善。 婢女忙着让她喝姜汤水,喝过,就把她捂在厚厚的衾被里。 她上次刚淋过雨,病了一场,就怕她又这样。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她就又病了。 好在来潇湘苑的时候这边早有准备,为了方便太子世都,便带了个大夫一直跟着。 服了些药后,文善就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太子世都说是观察一晚,若是好了便罢,不然,明天就回府。 旁的世家小姐听说她病了,有人要来看望,被文善这边的婢女挡了回去,只说小姐好不容易睡着了,不便见客,还请见谅诸如此类的回话。 夜半,文善几次难受得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迷迷糊糊中,就感觉有人把她给扶了起来,给她喂了些水喝。 她听见有人唤她说:“喵喵,很难受吗?” 文善一度觉得这是梦,转念又想,可能不是梦,上次在府里生病,这人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的过来了,害她以为是梦。 她努力睁了睁眼,很无力。 隐隐约约看见一黑影就在她眼前,她说:“李世焱,你怎么又偷偷摸摸的来我屋了。” 让人看见,如何是好,她还要不要活了。 “听说你病了,本王很担心。” 他俯下身来,把她抱住。 她本就觉得冷,被他一抱,好像就温暖了不少。 这样的温暖不亚于一个溺水的人,遇着一块木板。 “我一直想学洑水来着。” 她声音很低,也没什么力气。 “等你病好了,本王就教你洑水。” “我自己学。” 才不要他教。 他就低首亲亲她滚烫的额,她嫌弃:“男女授受不亲,出去。” 这人真是一点不守礼数,太能气人了。 “守着你,我放心。” 文善一会觉得身上冷,一会又觉得身上热。 冷热交替了好一会,烧得她迷迷糊糊的,根本也没有赶人的力气。 静王倚在榻边上,守着她,看着她,时不时给她喂些水喝。 在天快亮的时候,他才走。 睡在外面的梨花醒了过来,揉着自己的后脑勺,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好像被人打过一拳似的。 一夜过去,文善身上的热并没有退。 太子世都过来看她,让服了药后,就让婢女准备准备,带她回府。 平王过来看她,内疚的说:“文善妹妹,是我没有照顾好你,等你病好了,我再请你出来玩。” 文善靠在榻上,虚弱,就没精神,病恹恹的,看着可怜极了。 她勉强回他道:“别这样说,和你没关系,小舟怎么就坏了,查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吗?” 平王颔首,道:“人为破坏的,正在调查中。” 文善了然,道:“我琢磨着,人家多半是看我不顺眼。” 平王问她何以见得。 文善说:“你是平王,一般人也不敢和你作对,再说了,你也是识水性的,破坏了小舟我们最多是得不了第一,拿不到奖励,对你的生命没有多大的影响。我就不一样了,女孩家多半是不识水性,退一步说,就算死不了,可这天凉了,定是要受一番罪的,第一肯定也是拿不到了,我琢磨着,就是女儿家的嫉妒之心作怪。” 她分析得也是有道理的,平王认同,说:“那我就让人朝着这个方向去查,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见她实在没精神说话,平王也就告辞了,让她先回府歇着。 至于这边后面的环节,平王内心是不想玩了。 文善离开后,留下来玩的人就不多了。 静王也离开了,他一走,常跟他玩的几王也都走了。 姬寻觅也因为落水病了一场,也回府了。 诸王全走了,其他家的小姐也觉得怪没意思,因为多半是冲着诸王来的。 最后,平王就让人传下去,取消后面的环节,就全都走了。 文善当天就被送回了府上,可把她爹娘心疼坏了,平平安安的出去,倒是给病着回来了。 她母亲守在榻边上照顾她,睡醒后的文善就打起精神问:二叔家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这事,庞北雁把那边的情况说了一下。 静王把人押到刑部,用了刑后,该招的全都招了。 那边一直是有狼子野心的,为了个爵位,处心积虑着要害他们国公府。 好在现在受了报应,皇上要把他们都发配玉州。 文善听着,舒心,放心。 她娘又说:“就是你爹,很伤心,哭得眼睛都肿了。” 文善说:“娘,你好好安慰我爹,别让他太过伤心了,为那样的人不值当的。” 她爹这个人,有时候就是特别的傻。 尤其面对亲情,很容易被骗。 庞北雁明白了,只能叹了会气。 好在一起都真相大白了,他们国公家的嫌疑也被洗刷了。 母女说了一会话,见时候也不早了,文善让她去陪爹,非说自己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庞北雁是两边都放不下,见女儿坚持,也就罢了。 待她母亲离开,文善又闭了眼,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就觉得嘴巴很干,就很渴,她刚想唤人拿水,她就被人扶了起来,有人给她喂了冷热正好的温水。 “你怎么又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熟悉这个气息,她直觉就是静王。 就不太像自己的婢女。 微微睁眼一看,还就真不是自己的婢女。 是静王又来了。 “来看看你好些没有。” 文善就很不高兴他这行为,直言:“堂堂静王,偷偷摸摸的,也不嫌丢人。” 关键,他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再不是从前那般名正言顺。 他也不气,只是伸手摸摸她的额头。 文善没什么力气搭理他,见他这动不动就上手的架式,不高兴的偏了偏脑袋说:“名不正言不顺的,别老碰我。” 一再被嫌弃,这就很离谱。 静王想定然还是在为之前她来静王府,拒绝见她一事生气。 可在潇湘苑的时候,他又觉得把她哄好了。 他一时也琢磨不透文善的想法。 静王想女子想要的无非就是一个名分,就哄她说:“再给我些时间,本王会给你正名。” 文善讽刺他:“你的时间是多久?一年二年又或是三年?要我等成老姑娘?” 静王就无话可说了。 文善有些气,说:“等名正言顺的时候再和我说话,在这之前,我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她翻个身,背了过去。 静王坐在边上看着她,有一瞬间甚想甩袖离去,又忍了。 他毕竟是出身皇族的静王,有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旁人对他向来也都是小心翼翼的,巴结,讨好。 他早就习惯。 但蔡文善,就成了他心里的一个不确定。 看平王离她这么近,他会忍不住担心,担心自己若离文善太远,她会因为名不正言不顺,便慢慢与他离心。 瞧瞧,这不就要与他离心了。 过了一会,文善没觉察到他离开,又转过身来,看了看他,问:“你怎么还不走。” 静王回他说:“本王想看着你。” 文善也看着他,脑子里有些恍惚。 他夜半而来,都是一身黑衣,便于掩身。 明明说的话是极温柔的,坐在她面前,无端就生出威严来,让人莫名有一些怕他。 文善就想起一些往事来。 前尘中的李世焱,对她一点都不温柔的。 他几乎都不会对她笑,有时候会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眼里也没有多少温度。 想起那些前尘往事,还是会让她觉得有点窒息。 前尘,国公府还在的时候,太子世都曾笑着说让她叫他这人五哥,说叫了哥以后,就是全是她哥了。 真傻。 第76章 送她 蔡文善从来都是一个拎得清的人,明白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太子世都曾经那句叫了后就是她哥了,也不过是玩笑而已。 这些人不可能是她哥,人家是尊贵的皇族。 她算什么呢。 在她的记忆中,静王就是仙风道骨,就是清风寡欲,就是干净得不染尘埃,多看他一眼就是在亵渎。 她也不太敢多看他,总觉得他那双干净又明亮的眼睛,好像可以看穿一切,也能看透她的内心。 只有神仙才会透过人的躯壳,看穿人内心的一切。 世故如她,一直都清楚的知道,静王这样的人是不能轻易靠近的。 靠近了,好像就离不开了。 前尘,当他从姬寻觅那里把她带回静王府后,她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就生出一种深深的自卑。 她真是卑贱到了尘埃,即使这样,她还想为自己保留一些尊严,体面。 静王他,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依旧仙风道骨,超凡脱俗。 谈笑之间,就成了人生赢家。 他到底是人还是仙,怎么就会把所有的人玩于股掌间。 他捏着她的下巴,捏疼了她。 她倔强的昂着小脑袋与他直视,即使卑贱到尘埃,在静王这样的人面前,她也不想讨好。 似乎屈服了,讨好了,就更卑贱了。 他亲吻她,把她抱起,去了浴房。 她才知道,原来静王不是什么神仙下凡,他也是凡人一个。 人的七情六欲,他都有。 他就是单纯的想要她。 罪臣之女,死也不可能从静王这里得着什么的。 再后来,她有了身孕。 她开始恶心,吃不下什么。 那时候,静王已不是静王,他名正言顺的称帝了。 他请了太医为她请脉,知道结果后他说:“流掉。” 罪臣之女生下孩子又能怎么样? 孩子有这样的母亲,活着也是一种羞耻。 那时她的想法却是,她想要留下这个孩子,那是她生命的延续,她想看着这个孩子活下来,在她面前蹦蹦跳跳,这个孩子的到来无端就给了她一些盼望。 李世焱端给她的药,她不肯喝,大胆的打在地上。 她第一次开口求他,她哭着抱着他的腿哀求说:放我出宫,我可以独自把孩子抚养长大。 她主动讨好他,攀上他,去亲他,想要取悦他。 他默默的看着她,只回了两个字:不准。 后来有一些日子虽没再提及让她滑胎之事,他看起来也总不高兴。 她为了能保住孩子,也总不肯再让他碰自己。 他碰,她就哭。 她就是想要这个孩子,她甚至想着哪天要偷个宫牌,溜跑出宫,去一个谁也找不着她的地方,好好的把孩子抚养长大。 许是她就不配为他生子,她也与这孩子无缘,那孩子也没保住,滑了一脚,就落胎了。 ~ “怎么了?”静王瞧她一直在发呆,睁着眼睛,目光有几分的痴呆,伸手摸了摸她额,怕她是给烧傻了。 文善回过神来,又好像没回神。 过一会,她翻了个身,又背过去,咕哝着:不给生,还要宠。 她还是恨他。 静王想她一准是糊涂了,不知在胡言乱语什么。 她额上实在烫手,他想了想,拿了水来,把布弄湿,放在她额上敷着。 她小脸通红,他看在眼里,不忍。 天色渐渐亮起。 文善醒了过来,感觉自己身上好受了不少。 外面有婢女在说话,是海棠和梨花。 海棠坐在门口揉着脖子,说自己昨晚不知道为什么就睡着了,现在醒来,脖子好像落枕了。 梨花帮她揉一揉,说她有时候也有这样的情况。 文善人在屋里听个正着,想一定是静王所为。 她起了身,唤两人进来。 她昨晚发了好多汗,让婢女准备水,简单的擦洗了一下。 等她洗漱好,用过早膳,也服过药后,陆续来看她的人不少。 平王世宗也过来看她了,来的时候还提了个箱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一块来的还有蔡文真。 蔡文真一脸惋惜的说:“就因为你们的小舟坏了,大家就都回来了。” 真是会扫兴。 文善没理她,问平王:“二哥这是带了什么?” 平王解释说:“这个奖品没发出去,现在本王把它带了过来,算作对你的补偿。” 文善忙婉拒:“不不,无功不受?。” 平王坚持,说:“你遭了这么大的罪,这是你应得的补偿。” 蔡文真满心疑惑,她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奖品。 她上前一把就把箱子打开,里面摆放了一件上好的紫貂氅衣。 这么昂贵的紫貂,帝都能拥有的也没有几人。 这是要气死人不偿命吗? 文真压不住自己的嫉妒,脸色都变了。 平王就很不悦,对她说:“你能离开一下,让本王和文善单独聊一聊吗?” 话都说得这样直白了,蔡文真就不得不走了。 她忍着心里的不甘,放下紫貂,气呼呼的走了。 文善正色道:“二哥,你这样待她,等回头这帐一准要算到我头上了。” 平王解释道:“来的时候遇上的,她非要跟着一块过来看你。” 又说:“你是福容公主,还怕她不成。再不济,你还有我护着。” 文善也就笑了,说:“有平王这样的二哥,是文善的荣幸。” “文善妹妹……”他忽然伸手,就握住了她纤纤素手,说:“我想做的,不仅仅是你的二哥。” 文善一点都不意外这样的话会从他口里说出来。 一模一样的话。 前尘,他也曾这样说过。 那时,她含着羞涩,轻轻点头。 隔了一世,她才明白,她这个人哪有什么真爱,她爱的是可以给她尊荣的人。 这一回,文善抽出自己的手,看着他,说:“在我心里,二哥就是二哥,没有别的可以替代,这件紫貂二哥还是拿回去,以后会有更适合的人。” 平王眼里有一些受伤的情绪划过,沉沉的回她:“本王送出去的不会收回,你若真不喜欢,扔了也好。” 文善笑了一下,回他说:“既然二哥这样说,那我就随着自己的喜好处置了,二哥到时候莫要生气才好。” 平王觉得她这是愿意收下了,面上才好看一点。 文善的想法是,要拿去拍卖了。 第77章 打她 收下礼物,文善又说:“为了二哥好,国公府上少往来。” 这又赶他走了,平王压着心里的不痛快,问:“太子可以住在国公府,我连来看看你都不成?” “聪明如二哥,会看不明白?他能住在国公府上,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已无缘储君。 若是储君,又岂能一直长久的住在臣子家。 平王一时无话。 文善她和寻常女子不同,她聪明得可以看透一切,又大胆得什么都敢说。 她本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又胆识过人。 她的所行所为,比她的脸蛋更让人着迷。 文善直说:“天家对蔡家早有了不满之心,还请平王多多回避。” 平王问她:“所以,本王从今后便再不能来见你?” “为了你好,最好不见。” 文善站起来,行了一礼,说:“平王若无事,就请回。” 正是最关键的时期,她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平王再出事。 再等一等,一旦储君定下,诸王争不到了,也就不会争了。 那时,平王就安全了。 有事二哥,无事平王。 平王就有些气,说:“蔡文善,本王不会因为谁的不同意,便不见你。” 文善狠着心不语,转身去。 她无法全心去爱他,亦不能欺骗他,伤害他,利用他,就必须快刀斩乱麻。 趁着一切还来得及,早日断了他的念想,对他也好。 只愿平王悟了。 平王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太好看。 他也没想明白。 潇湘苑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文善明明与他也是亲的,怎么回到这国公府后,就要与他划清关系,一副要一刀两断的架式。 行在国公府的青石小路上,又遇着了蔡文真。 确切的说,是蔡文真在等他。 看他人终于出来了,她忙就迎了过来,温柔唤他:“表哥,怎么闷闷不乐的?” 平王淡淡的看她一眼,问:“蔡文真,在本王的小舟上做手脚,你就不怕落得一个被发配玉州的下场?” 这是在用蔡守祖那边的事情警告她。 因为想害韦国公家,在静王那里下毒。 自以为死无对证,结果还是真相了。 蔡文真一惊,慌了,立刻问:“表哥,你在说什么?” “本王说什么你知道,要本王把事情禀报到皇上面前吗?” 蔡文真面色大变,慌得一下子就跪了,哽咽:“表哥,你听我解释,我就是自己死,也万不敢害你,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我就是气不过,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表哥,我才是你表妹,她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女人所生,她连和你说话都不配,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平王冷声道:“你若再敢捅出什么蚴蛾子,没人保得了你。” 蔡文真忙说是,他甩袖离去。 蔡文真不敢再去追他,慢慢站了起来。 平王没把这事捅出去,说明在他心里还是把她当成自家人的。 想通了这一点,她心里就又舒坦了不少,转身去找了文善。 送走了平王后文善又在榻上歇息。 见蔡文真又回来找她,就知她一准也没什么好话,好事。 蔡文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说:“文善妹妹,我们就打开窗户说亮话,表哥,你离他远一点。” 蔡文善讽刺的看着她,说:“我巴不得他离我远一点。” 蔡文真气气的回敬她:“蔡文善,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现在是看太子没指望了,就把目标转向平王了,你的良心呢?太子还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你呢,你就当着他的面和平王有说有笑,你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平王,你不要以为你现在是嫡女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庶女。” 啪—— 就在蔡文真正骂得起劲,蔡文善人已坐了起来,甩了她一个耳刮子。 蔡文真顿时睁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叫:“蔡文善,你敢打我。” 她冲上来就要与蔡文善撕打,梨花海棠一把拉住了她。 蔡文善是使了很大的劲打她,手都疼了。 她嘲讽说:“和你平起平坐?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不仅是韦国公的嫡女,我还是被皇上亲封的福容公主,就凭你这蠢样,有什么资格和我平起平坐?你以为没有了我平王就能看上你这蠢样?庞家的小姐会让你得手?作梦去。” 蔡文真狠狠的瞪着她,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忍泪,骂:“你现在就是狗仗人势,你以前从来不敢这样和我说话的。” 蔡文善冷笑了一下,问她:“和蔡文真说话还需要狗仗人势吗?我仗谁的势了?我仗的是我公主的身份,这也是我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所以,我想打你就打你,不像你,想害我,也只能偷偷摸摸的,我们用的舟会坏掉,不就是你做的手脚吗?” 蔡文真有些心虚的看着她,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文善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自以为聪明,做得天衣无缝的蠢货,为了害她,还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文善本来猜测着这事可能是姬寻觅干的,毕竟自己得了两个奖品了,两组又一直在决战,她得多气多恨。 就在刚刚听蔡文真一席话后,她就想,恨自己的不是姬寻觅一人啊,蔡文真也恨到想她死了。 蔡文真心虚,心虚的眼神闪了闪,毕竟是年轻的女子,也没经历过多大的世面,很难做到面不改色。 心虚过后,她立刻狠狠的回击:“你胡说什么呢,你这叫诬陷。” 文善冷声说:“是不是诬陷,等我报了官,把你抓起来一顿用刑,不就真相大白了,二叔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嘴巴再硬也能给她撬开了。 蔡文真本来心里还挺怕的,几乎以为是真的,她到底也不是笨的,很快就反应过来。 蔡文善若有证据,还会在这里与她废话?一早就去状告父亲了。 表哥那边明显就是要护着她的,查到了什么也没点破,说明他也没告诉蔡文善真相。 而且,静王的舟也坏了。 这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内幕,真要查,要牵连的人多了。 有了这样的底气,蔡文真挑衅道:“报官,你倒是去报啊?我怕你啊?呸。” 她气呼呼的走了,就显得很理直气壮。 ~ 第78章 寻人 被文善打了的蔡文真离开后也没敢多说什么,主要是她心虚,事闹大了查下来与她没什么好处。 和蔡文真吵了一架后,文善是有些疲惫,她的婢女赶紧过来把靠枕给她垫好,让她靠一靠。 想她前尘,在这府里活得小心翼翼,低三下四,处处谦让,是没人害,但活得也不痛快。 现在锋芒露了出来,风头过盛,也不是什么好事,难免招来嫉妒,陷害。 她靠在那里养神,琢磨着这沉舟之事。 她这舟沉,如果是蔡文真搞出来的鬼,那静王沉舟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琢磨半天,就觉得静王这沉舟恐怕和旁的姑娘争风吃醋无关。 她有点不敢往深处想,就怕与平王有关。 平王也没和她提有关沉舟之事,静王那边也不知道会怎么想,会不会猜出来是有人要害他。 她也想这事就不了了之,就不去深究了,实在不愿意平王这个时候再出点事情。 ~ 到了傍晚上,太子世都过来看她。 定然是腿疼得厉害了,他不是走来的,是坐了辇椅,展放后面推着他。 文善看他脸色也不是很好,心里就难受得紧,问他:“哥,你腿是不是很疼?” “还好,就是腿懒不想动。” 他说得越是轻松,她就越心疼。 “倒是你,可还好?” 他伸手要来探她的额,热已退,手能感受到她额上有着丝丝汗意。 轻轻的触碰,令他有几分的留恋。 文善笑着为他把茶沏上,一脸人畜无害,俨然把他当成大哥一般,捧给他喝。 文善说:“这次可不能怪我,我是不得已才落水的。” “不怪你,怪我,没照顾好你,又受这样的罪。” 文善笑:“你可真会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关于沉舟的内情,她还是不要和他多说什么了。 何必平白惹得他心烦呢,就此让他远离这一切的纷争也好。 两人说了一会话,天色不早,世都也就去了。 走的时候文善忽然就对展放说:“展放,等把殿下送回去后,你过来一趟,我送你些好东西。” 展放答应一声。 片时,送过世都后,他人回来了。 文善就送了他几本书,说:“没事的时候,翻翻,有不懂的,就问殿下。” 展放谢过她。 文善便询问了他世都这两天的情况。 这两天她病了,也没功夫关心他。 见他今天坐了辇椅,就知道情况怕是不太好了。 展放红了眼眶,说:“太医说殿下的情况不大会好转,有骨头坏死的现象。殿下这两天是真的疼,睡觉的时候,我都听见他在哼。” 他小声哽咽一下,有点说不下去。 文善心里就有些受不了。 他本是瘟疫留下的幸存者,她也以为他往后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却没想到却又成了受害者。 她以为瘟疫只是一场噩梦,哪料这是他痛苦的开始。 待打发了展放离开,她自己靠在榻上,红了眼眶。 伤心了好一会后,待她平复下来,想着要去哪里找一个神仙来医治世都。 她想了好一会,还就真让她想出这么一个人来。 前尘,静王的母妃做了太后,就听说她有头疼的怪病,疼起来要死,静王就是把这个人给寻了过来,让他看几下,吃了些药,施几针,就给治好了。 这样的人如果找回来,是不是也能治好殿下的病。 关键是,她现在上哪找这个人? 前尘,她也仅是听宫女私下议论,听了一嘴子,说是太后头疼的厉害,现在宫里来了个俊俏的傅神医,就把太后的病给治好了。 她有了喜脉以及后来的小产,也是这位神医出面诊的。 不熟,仅是有过两面之缘。 据说是个江湖神医,后来成了青嫣公主的驸马。 文善琢磨了一会,唤来婢女,派人去传几个管事的,明个到府上来见她。 管事的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若有这么个人存在,应该是有听过的。 她得先打探一下这人现在何处,有了方向就知道往哪寻了。 吩咐完这事,文善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 翌日,传的几个管事都来见她。 文善问了关于一位傅神医的事情,看看他们有没有听说。 其中一位还就真听说过,说这傅神医在玉州一带确实是大有名气,快死的人到他手里都能活过来,侠义心肠,民间都说他是神仙下凡,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 但这样的人都有自己的脾气,越是权贵他越看不上,给再多的银子,都没用,许多权贵都请不动他。 他就爱给老百姓看病,很受老百姓的追捧。 各位管事的都跟个人精似的,见她打探这神医的事情后心里就猜出了个几分,一位管事的问她:“小姐,您这是想去把傅神医请回来?” 文善颔首,道:“既然这么难请,那我就亲自去一趟玉州,把他请回来。” 下面管事的说:“小姐,小的听说了个消息,玉州那边正在下雨,下得很大,已经下了几天了,说是已造成了水患,要去也缓一段时间再去。” 水患啊! 文善说:“那就更要去了。” 傲渊这几年确实是天灾不断,这事她前尘也是有听说过一些的。 她吩咐下去:“各庄备好米面,衣裳,天冷了,再准备些衾被,在这种事情,我们非但不能落于人后,最好第一个行动,越快越好。” 玉州有水患,她总不能空手前去。 还有爹娘那边,她得想一个好的说词。 但愿她爹还不知道玉州水患之事,免得他担心,不肯同意。 等和管事的把这事都议好,把人打发走,文善去望了世都。 世都人在屋里坐着,展放要给他捏腿。 世都说:“展放,玩你的去,不用陪我。” 展放眯着眼笑说:“给殿下捏腿,就是最好玩的事情了。” “……”这话听着好像不太对劲。 过了一会,世都说:“展放,回头我和文善说说,你以后去她跟前。” 展放也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现在整天跟着他,只怕这一生就废了。 还绽放啥,就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院子里了。 展放认真的说:“我哪也不去,我就跟着殿下。” 正说着这话,文善就过来了,笑着问:“怎么了?这是要去哪儿吗?” 世都说:“我想让展放跟着你,还能学点东西。” 文善笑道:“跟着你也一样可以学呀,要不请个夫子教一教。” 展放有些受宠若惊,道:“不要不要,展放何德何能……” 他眼眶就红了,说:展放能跟着殿下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很软的床睡,就很知足了。 也不知道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遇着了这么好的殿下。 还有福容公主。 文善在世都身边坐了下来,说:“哥,和你说这喜事。” 他还能听到喜事,世都让她说。 文善把神医的事说了。 她说:“我打听清楚了,玉州有个神医,侠义心肠,人说此人神通广大,如天神下凡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都能起死回生了,特受老百姓的追捧,我回头就把他寻了来,给你看看,一准能把你医好。”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提前告诉他,让他心里也有个盼头。 世都笑问:“你听哪个说的,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骗子,医死人的江湖郎中倒是不少。” 文善胸有所竹,道:“这个肯定和那些骗子不一样,能被人传成神仙,一准差不了,宫里这么多太医,也没人敢这样吹的不是。” 瞧她还挺当回事的,世都也就道:“那就派个人去请。” “人家是神医,是有自己的脾气的,人在玉州好好的,怎么可能会轻易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一般人去肯定请不来啊,这事非得我亲自出马。” “……你要自己去?”他就挺不舍的,说:“我跟你一块去。” “那可不行,你得待在府上,等我回来。” 她可不敢,也不能让他跟着去那地方。 世都看着她,心里就挺闷的。 她现在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他现在这样子,好像就追不上她的脚步。 第79章 试探 文善瞧他不太高兴,拿话又是哄又是威胁的。 “哥,你得听话,不然,我生气了,不理你了。” 她身子一扭,假装生气。 还和他闹起了脾气,世都瞧她那样,心情就好了不少。 她去那边,也是为了他的身体。 他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说:“多带些人过去,安全。记得给我写信,我好放心。” 文善这才笑了,说:“放心,我会很安全,也会给你写信,就是你,我还挺不放心的,你得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我不回来,你哪也不许去。” 世都颔首,问她什么时候出发。 文善说等回头和爹娘说清楚了,让他先不要把这事透露出去。 她娘这边还好哄,就是她爹这边,又要哭哭啼啼发脾气,不放心她。 正想着这事,她爹和她娘就一块过来了。 她爹刚下了朝,想去看看她,听说她到太子这边了,便找过来了,顺道看一看太子。 到底是他的亲外甥,就算将来做不了太子,该关心也是要关心的。 他也不是没良心之人。 韦国公过来询问了一下太子的情况,太子也就说他一切安好。 关心了几句,闲聊了一会后,韦国公也就没多打扰,让他好好歇息,文善也忙跟着一块去了。 回去的路上韦国公语重心长的说:“文善呐,你是个姑娘,老往殿下这边跑,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的。” 以前殿下也常来看她,也没见他怕会引起误会。 就是瞧人家与太子无缘了,身体又有了病,怕女儿与他走得近,传出个什么不好的事来。 文善回他说:“爹,女儿有话和您谈,就是关于殿下的事情。” 那就回屋谈。 他爹娘又跟着一块到她这边屋里坐了。 文善奉上茶,说:“爹,我准备去一趟玉州。” “你去玉州干什么?”她娘倒是先警惕起来。 文善觉得,要是把自己亲自寻医的事告诉他们,一准会被拦阻。 在她爹娘看来,这就是小事一桩,找个人多花些银子就可以请回来。 她找了个理由,说:“咱们既然把行善的招牌打出来了,就要实施,彻底深入到老百姓心中不是,我听说玉州还挺困难的,天凉了,我去看一下,给那边有需要的老百姓发发米面,衣裳。到时候再让管事在那边置几个咱家的商铺,不愁没人支持。” 韦国公就不明白了,问她:“怎么事事都要让你亲力亲为,这下面的人养了干什么吃的?” 文善哄他,说:“有些事情,就需要女儿亲力亲为,我是福容公主,做起来效果会更好,皇上日后知道会更高兴。再说了,我已经长大了,爹你总不能一辈子把女儿拴在身边的。” 说得头头是道。 文善又说:“二叔家的事情,虽然咱们家也是受害者,皇上不也因此对咱家生出了一些嫌隙吗?我现在既被封了公主,就不能只享受公主的荣耀,也要干一些公主该干的事。” 让皇上知道,公主不只是享受荣耀的,也可以给傲渊国带来荣耀。 韦国公没好气,说:“你总是有理。” 他问一旁的庞北燕:“你怎么看?” 庞北雁眼眶有些红,说:“一定要多带些人过去,挑些身手好的。” 虽然不舍,这也是同意了。 她知道女儿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国公府。 韦国公感慨说:“善儿,你要是男儿就好了,爹就把这国公的爵位传给你。” 虽说长幼有序,这一刻他就有这样的想法。 他女儿这么聪明能干,处处为国公府打算,她就值得最好的。 文善不依,撒娇,委屈,道:“爹这是在嫌弃我不是男儿身吗?” “你知道爹没这个意思。” 文善便笑了,说:“知道爹最疼我了,女儿逗你的。” 她若想要什么,她会自己去争。 韦国公就被她逗得开心一些,算是答应她了。 不过,这事韦国公没答应多久,过一天就反悔了。 事情是这样的,早朝的时候,有官员把玉州水患一事启奏给了皇上。 说是玉州下了七八天的雨了,已引起水患,许多处的房屋被冲,玉州百姓无处可去,逃出来的不少,玉州请求支援。 下朝后,韦国公就闷闷不乐了。 他也不是个笨的,他很快就明白女儿为什么要去玉州了。 她分明是早就知道了玉州那边有水患,只是瞒了他这个当爹的。 她现在的消息,比他这个当爹的还灵通。 消息还没传到朝廷,就传她耳中了。 下朝后的韦国公往外走,旁人打招呼都没听见,谁也不理。 只恨自己没生个中用的儿子,惟一的长子也是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书读不好,官做不了,就等着接他这个爵位了。现在国公府上的许多荣耀竟然都是女儿挣来的,谁家的小姐不是在府里享受荣耀的。 “韦国公这一脸闷闷不乐的,是为哪般啊?” 静王这时就过来关心他了。 韦国公看他一眼,忽然就生出一计。 他依旧一脸愁苦,说:“实不相瞒,老臣是在为善儿的事发愁。” 两人就一边走一边聊了几句。 韦国公说:“文善前两天和我说,身为公主,不能只享受公主的荣耀,也要荣耀傲渊国,她说要去玉州一趟,看看那边的百姓,今个我才知道,她是一早就知道玉州有水患,她就是为此而去的,你说她一个女子怎么偏就要做男人做的事。” 静王听他一番话,却说:“韦国公,你生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女儿,这是你们蔡家的荣耀,你该高兴。” 韦国公一听这话,忙附和:“是是,老臣是非常高兴,高兴得恨不得她化作男儿身。” 静王又说:“女儿身又何妨。” 韦国公就没话说了,怎么好像他说什么都不对似的。 静王越过他,走了。 韦国公看看他的身影,眼皮翻了翻。 等着瞧,他就瞧一瞧这静王会不会请示皇上去玉州。 他现在虽然不想参与夺谪之争,但有些东西就摆在眼前,不拿就很难受。 假如皇上看中的是静王,静王又看中的是他家女儿,最后谁为后,还就真难说。 静王心里看中没看中他女儿,他一试便知。 回府后,韦国公也没再和女儿说好说歹,他就在等一个结果。 第80章 有她 第二天早朝,又有人上奏玉州水患一事,请朝廷支援。 不仅需要物资上的支援,也需要人力前去求援。 皇上问百官,谁愿意去玉州支援。 这些官员在帝都享受惯了,许多人轻易是不愿意离开的。 皇上看了一圈,无人说话,心里就很生气。 静王这时就上前说:“启禀皇上,儿臣愿意前往玉州。” 安王李世宁也上前说:“儿臣也愿意前往。” 其他诸王也都这样说。 是静王先开口说去的,这个功还是给静王去作了,皇上说:“有静王一人去即可。” 又说:“需要多少人力,多少物质,你看着办。” 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得指望自己的儿子。 韦国公心里暗爽,面上不动声色。 他就说,静王心里还是有他闺女的。 皇上虽然废了这婚,若静王日后登基,谁敢说他女儿就没个皇后命。 他女儿就该享受这般的尊荣。 再下朝的时候韦国公脚下有风,人就特别的精神。 就他女儿要去玉州一事,他是一个字也没有朝旁人再提过,自然也没有告诉文善静王也要去玉州一事。 文善这几天也在忙着准备物资的事情,在去玉州之前,她去了一趟义庄。 义庄又叫万宝楼,说白了这就是一个拍卖行。 文善就想拍卖三样,一件是金色彩衣,一件是头面,还有一件紫貂氅衣。 在拍卖之前,文善让人做了一些宣传活动,广而告知,今天蔡家的三小姐在万宝楼拍卖,拍卖所得的银子全部用于捐赠到玉州灾区。 蔡文真知道这事后气冲冲的来到她面前质问:“蔡文善,你就不怕表哥知道后再也不理你了?” 很难不知道的。 她就是想不通蔡文善这样做的目的,这不是要与平王离心吗? 这也是她非常乐意见到的,可蔡文善这样做让平王的脸面何存? 这不是让平王难堪吗?她为平王的一片真心肉疼。 蔡文善不咸不淡的回她说:“这不是你求之不得的事情吗?” 若是平王真的因此气到不理她,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蔡文真看不懂她。 她能知道的事情平王这两天也知道了,她宣扬得沸沸扬扬恐怕旁人不知道她在万宝楼拍卖。 是很气,只觉一腔真心喂了狗。 这些东西现在是属于蔡文善的私有物品,她的确有权处置。 蔡文善要拍卖的风声不小,皇上也知道了这事。 张光正把外面传来的消息说过给他。 皇上若有所思的说:“文善若是男儿,定是我傲渊国之栋梁。” 识大体,明事理,知进退,就很好。 可惜了她,生在蔡氏一族,蔡氏一族顶荣耀了,再荣耀,这傲渊就不是李家的天下了,就成了蔡氏一族的了。 ~ 且说那日蔡文善带着主仆去了万宝楼。 万宝楼文善还是头次来,前尘,也来过一回,是以奴的身份在这里被拍卖。 在这帝都,她模样确实担得起倾国倾城之美,虽是罪臣之女,想要她的还是大有人在。 价高者得,姬寻觅就以五百两的价银买了她。 韦国公府倒了,平王被削了王爵,蔡、庞、两族被牵连,还有其他世家,被牵连的不少。 其他世家倒,就显得姬家顶级的风光了。 旁人忌惮姬家,就没人敢与她争。 ~ 这天的万宝楼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热闹,虽然这里生意一直挺好。 在帝都,许多贵族以能在万宝楼吃上一顿饭为荣,万宝楼就是身份的象征。 一般人吃不起,一杯茶都是要计算二两银子的。 文善就坐在观台上一边喝着茶,一边静静的看着楼下。 她等待把这三件东西卖个天价。 她要拍卖的三件已是传得满城皆知,有的是人愿意为了平王的这件礼物来拍的。 蔡文真来了,但她真没银子可以参与拍卖。 庞家的两位堂姐妹也来了,人家是真有些家底的,但也不一定买得起。 毕竟庞府她们不当家。 也有一些人,是想过来看看热闹,喝杯茶的。 蔡文善现在本身就是一种热度,但凡与她有关的东西,很多人就是有兴趣参与的,何况这又是为了赈灾,噱头打得好,许多或同行或世家暗中也是嫉妒眼红的。 那件金衣,起价就是八千两。 那头套面,起价也是五千两。 紫貂起价二万两。紫貂珍贵,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得到的。 场面一度就很精彩,也激烈。 听说拍卖所得的一切银子都会捐赚给玉州,也有的是商人过来加入。 有些是纯商人,家族没人为官。 纯商人在这个时代的地位还是很低的,哪能和这些权贵相比。 那件金衣已被拍到五万两,在旁人看来就很离谱,在这里就很正常。 在另一处的观台上,静王也正在观看。 穆王世封与他同坐,低声与他交谈,笑说:“蔡家小姐这气人的本事倒是不小,可怜了二哥一番的心意。” 确实很气人,但他就觉得解气。 明显的,她是拂了平王的心意。 静王押了口茶,嘴角有笑意散开。 很少有人知道这万宝楼的主人是静王。 他被封王后,得了不少产业,就交给下面的人认真的打理起来,本想做一位有权又有钱的王爷就好。 他悠闲的喝着茶,直等到下面的人来禀报外面的情况。 ~ 庞家的小姐到底是没能争过人家,最终那件彩衣以七万二千两成交。 一套头面也以五万二千两成交。 那件紫貂以十一万二千两成交。 这三样都是被帝都的富商朱有为一同拍下来的。 这人不仅是富商,平日也非常乐于助人的,各州有难都会支援,在皇族中或各大世家中也是有名声的,就是这名声不尊贵罢了。 乐于助人的人缘都不会太差,就是身份太低,族中并无一人出仕,难免让人看不起。 离开之前文善特意让婢女去唤了朱有为过来,与他打了招呼,谢过他。 旁人看不起这些商人,她觉得还是值得结交一下的。 朱有为有一个女儿,前尘的时候,给了安王李世宁为侧妃了。 和朱有为告辞后,文善戴好帷帽,很开心的离开了万宝楼,又在万宝楼下被庞家的两位堂姊妹拦住。 庞丹青问她:“文善,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就朝局的情况来看,明明他们和平王才是一条船上的人,她这样做不是打平王脸吗? 她们今天来竞拍,就是想让平王知道,蔡文善负了他,她们不会,可这竞拍的价钱远远不是她们能承担得起的,有心无力,只能作罢。 文善笑说:“能为玉州送去这么多的银子,的确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庞丹雪恼恨的回她一句:“蔡文善,你真行。” 气得脸色铁青,转身走了。 文善也就离开了万宝楼,上了马车,回府。 晚点的时间,管事的把竞拍的银票全都送来了,说万宝楼知道这些竞拍的银子都是送往玉州的,就免了她一切的手续费,二十三万六千,全部归她。 文善诧异,万宝楼竟如此好心? 她可是知道这万宝楼很会宰客的,奈何人家就是样样都做得好,大家就被宰得心甘情愿,便问:“这万宝楼的老板是谁?” 管事的说不知,文善让他打听打听。 第81章 情种 手里有了资金,送往玉州的财物粮食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文善又挑了一些身手不错的家仆,像她们这等世家小姐,为了安全,出门在外,身边是少不了一些很会打的仆人。 都准备妥当了,她就带着货物出了帝都。 出帝都的时候,依着她的个性,肯定是要搞得风风火火,满城皆知。 她们所带的货物上就写福容公主抗洪救灾,全力支援玉州。 又插了鲜红的旗子随风飘摇,甚是招摇。 这些都是在府外进行的,她想她爹天天忙于朝事,不会知道,做的很大胆很放心。 说去就去,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百姓甚是激动。 之前还有人故意抹黑韦国公府上,说他们为了自己家的生意,为了一个好名声才故意去帮助老百姓的。 根本就是不安好心。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能帮到老百姓的人,就值得被记住。 你也可以为了个好名声,去帮一个。 这次赈灾,国公府又是第一个出发去了玉州,怎么就不见有旁的世家前去呢。 据说,又是福容公主亲自前往了呢。其他世家小姐可不敢去玉州,世家公子去的都不曾见一个呢。 说什么的都有,但老百姓的眼睛也是雪亮的,明镜似的,谁在帮助老百姓,大家看在眼里。 除了一些嫉妒红眼的抹黑的,老百姓还是很支持韦国公府的。 静王这边也在同一天出发了,就是没她那般的张扬,但消息灵通的人还是知道静王代表了朝廷,前去玉州支援。 ~ 且说文善前去玉州的事情,当天就被皇上知道了。 皇上本以为她就是筹个款,倒没想到她竟亲自去了。 元州她去过一次了,功也立了,公主也封了,她再去玉州,回来后皇上都不知道该封她什么了。 她现在已是公主,顶荣耀了,她实在没必要亲力亲为。 他只能惋惜,可惜她不是男儿身。 皇上当天借着来看太子世都的机会,就到了国公府上。 他没惊动旁人,先来看了太子世都。 父子俩坐在一起,俨然一对寻常父子,少了一些君臣之间的威严。 皇上问他说:“文善去了玉州,这事你知道?” 世都回他说:“知道。” “那你可知道玉州现在面临了极大的水患?” 世都面上一愣,这事他当然不知道。 他人在府里,大门不出的,也没人特别告诉他这样的事情。 世都如实回他说:“文善说,玉州有一位神医,医术了得,人称他神仙下凡,救苦求难的观音菩萨,她是想要去寻这位神医,为儿臣医病。” 皇上忽然就叹了口气,说:“寻医是真,玉州现在有水患也是真,她去的时候可是带了不少财物,她一早就清楚那边的情况了。” 就是瞒了世都。 世都就有些受不了,他何须一个女子为他如此劳心劳力,冒着危险前去玉州,他眼眶微红,只恨自己现在的无能。不然,他定然快马夹鞭,前去把她寻回来。 他说:“还请父皇派人把她追回来,儿臣的事情,何劳她如此辛苦。” 皇上说:“算她有心,等她回来,朕把她赐婚于你。” 世都怔了怔,断然拒绝:“不行。” 皇上就挺意外的,看着他。 他不是一直都挺喜欢人家的?这会怎么就又不行了。 世都跪下,说:“求父皇不要再乱点鸳鸯谱。” 倒成了他乱点鸳鸯了,他倒是敢说。 世都说:“文善她值得更好的,儿臣也不想耽误了她,儿臣只愿,她此生快乐幸福就好。” 皇上问:“她快乐幸福,那你呢?” “她幸福,儿臣就很满足了。” 皇上忽然就冷笑了一声,说:“朕倒是没想到,竟生出你这样的情种。” 还有静王,想一想,就来气啊! 这静王,究竟是知道人家前去玉州,还是不知? 自古君王多疑,他真不相信这是一种巧合。 想一想,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说:“但愿她能把神医寻回来,把你这病医好了。” 他转身走了,出去就遇着了韦国公。 听说他到府上了,韦国公不敢怠慢,赶紧寻了过来。 皇上问他说:“朕怎么听世都说,文善去玉州了?” 都这个时候了韦国公不敢欺瞒,忙回他说:“启禀皇上,文善早些天就说想去玉州,那时臣还没听说玉州有水患,就答应她了,谁知第二天玉州的水患就传到朝廷这边了,老臣心里真是不舍,但劝不住啊!文善和我说,她既然享受了公主的荣耀,就要荣耀傲渊,成为傲渊的荣耀,老臣还能说什么,老臣生有此女,也是老臣的荣耀。” 皇上颔首,感慨,道:“傲渊的荣耀,傲渊还从未出过一个可以荣耀傲渊的异姓公主,蔡守业啊蔡守业,你确实生了一个荣耀的女儿,但你恐怕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把咱们都骗了,文善她去玉州,也是要为去寻一位神医,为世都医病,这段时间呢,你好好照顾着世都,他若好了,朕就重赏你。” 韦国公很虚伪的回话,说:“皇上啊,臣不要金,也不要银,国公府因着皇恩已荣耀得不能再荣耀了,皇上就是什么都不赏,臣也理当把殿下当成亲子一般照顾。” 皇上就很满意。 他不满意的是,他怎么就生了两个情种。 他愿静王并非情种,也愿他并不知文善要亲自去玉州之事。 他愿一切,都只是巧合。 ~ 情种静王的人马是一路跟着文善的车队行在官道上的。 因为跟了一路,文善也就知道这事了。 让人去打探了一下,才知道是朝廷前往玉州支援的,带队的是静王。 文善人在马车里,就很不平静了。 她是真不知道静王要去玉州。 一路上她就琢磨这事了,她爹在朝堂,静王要去玉州援助这等大事,他会不知道? 既然知道玉州有了水患,她爹怎么就没告诉她? 照理说,就该想办法阻止她去玉州。 她爹竟只字未提,仿若什么都不知道。 她有些纳闷,百思不得其解后忽然悟了。 她爹可能还在做皇后梦。 午间原地歇息了一会,大家吃些东西,文善人下马车往外看了看,看不到头,两家的车队就很长。 也是隔着一些距离的。 第82章 跟着 到了夜间,文善这边就停在一个镇外的客栈歇息。 客栈就很破,条件不好。 外面不比帝都,何况是在一个镇外。 因为多了他们这些人,客栈就显得拥挤起来。 文善来到楼上的客房,让店家备了水,她稍作沐浴。 待沐浴过,那边又端来了晚膳,她只要了一碗膳粥,也吃不下什么。 就是很没胃口。 文善人在楼上就听见下面的声音很杂,她吩咐身边的婢女说:“去看看,外面的人都在干什么。” 梨花跑去往外看了看,回来禀报她说:“小姐,楼下人有两队人,一队是咱们家的,在吃饭;一队是朝廷那边的,应该是静王带的人,在划拳,就很闹。” 文善就不说什么了,用过膳,让婢女传下去,让她的人早点休息,明天好赶路。 她这边的人都乖,也是累了,就全都歇息了。 朝廷派来的人,就有点闹,大家在楼下说说笑笑,这房间也不隔音,人在屋里就能听得见。 文善就莫名觉得烦。 其实上次无州之行也是这般的,就是很闹的一些人。 天天赶路,精力还是很旺盛。 毕竟是军队训练出来的人,体力就是不一样。 文善翻来覆去没睡着,她本来睡眠也不是多好,就有点气,索性起来,对自家婢女吩咐:“去告诉他们,不要说话了,影响人休息。” 值夜的是海棠,她就有点怂,结巴,道:“小姐,那是朝廷的人耶。” 她能去和人家说这些吗? 那是静王带的人啊!她不敢。 文善瞅她一眼,说了句:胆小鬼。 她去。 文善就拉开了门,走到楼栏处,朝下面的人喊:“你们,都别吵吵了,很影响人休息。” 冷不丁就传来一个女声,娇滴滴的,带着不悦,听起来其实没多大威力。 大晚上的,她人在楼上,人家其实也没太看清楚她是谁。 有人朗声说:“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声音还挺娇的。” 撩在人心上,就特别痒。 这些人说话的调调,就跟流氓一样。 海棠壮着胆说:“休得无礼,你们惊扰到我们公主了。” 公主啊! 有人大声问:“公主会出现在这里吗?” “这是哪位公主啊?” 就是有点不相信。 公主不都在帝都吃香喝辣的么。 “都闭嘴,立刻回屋歇息,不准大声喧哗。” 静王忽然就走了出来,冲下面发了话。 他一说话,下面再没人言声了,忙就都起来,瞬间,全都不见了。 回屋的回屋,值夜的值夜。 文善瞧他那样就有点气,就显得他很威风。 一言九鼎。 她转身就回自己屋了。 海棠赶紧跟了上来,欲要关门,静王人就过来了,一把给拽了出来,说:“外面候着。” 他自个进去了,关了门。 海棠怔了怔,想推门,莫名又没太敢,只好耳朵贴上去听了听,万一自家小姐受了欺负,她就冲进去,或叫人。 屋内,文善看着进来的人,跟进自家门一样…… 她看着这人,就是觉得有些生气。 堂而皇之的进来,以为是他家吗? 文善问他:“你这是作甚么?” 他云淡风轻:“聊聊。” “不聊。” 她和他,可没什么好说的。 他走近她,打趣,问:“你在生气?” “管你什么事?”她把背给他,一脸我不想看见你。 他解释:“是在怪我没提前通知你?我就是想给你个惊喜。” “是惊吓。” 她不屑,她根本不想知道他的情况。 片时,她忽然就悟了,质问他:“你是故意跟着我来的?” 静王颔首:“我不放心你。” 他温柔得像风,说:“若不是你爹告诉我,你要去玉州,我还一直被你蒙在鼓里,你一个女子,怎么就不让人省心。” “我爹告诉你的?”她怔了怔,她爹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事情告诉静王? 他嗯了一声,非常自然的就她揽入怀中,好像他们还是一对情人,和从前一样。 软香温玉,真好。 文善一惊,推他。 他不放,和她说:“本王想你。” 每次想要见她,就跟个贼似的,她不高兴,他也不喜欢。 他堂堂李世焱,如此憋屈。 憋着不相见,又怕久了,她会忘了他。 ~ “我又不想你。” 话虽如此,她语气中莫名就满了屈辱。 她又有些气愤。 文善说:“你不要碰我,我又不是你的妻,你总这样对我,我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不嫁,除了本王,不许你嫁任何人。” 霸道几许,温柔几许,情深几许。 文善就握着拳头捶他:“凭什么,我又不是你的谁。” “你是我的,你会是我妻。” 文善冷笑,她才不要被他给骗了,把他往外推,也推不动他,说:“我爹也曾许我娘做他的妻,结果,他还不是娶了大娘。” 她娘熬了多少年,才熬到一个平妻。 她负气的转身,蹙眉,说:“名不正言不顺的,你以后不要离我太近,我不想再惹来闲言碎语。” 他也知道名不正言不顺,他也想给她名分。 “走啊。”文善嚷他一声,嫌弃。 他忍了忍,他是皇族静王,他姿态放得不能再低了。 想她一时半会又哄不好了,他索性就出去了。 这次后,静王又忍了几日,忍得不能再忍。 文善拒绝了平王,也曾口口声声称她与太子只是亲人,没有男女之情。 静王思来想去后还是觉得,文善肯定是喜欢他的。 现在的生气,不过是因为他又被赐了婚,与他闹了些小别扭。 晚间在一处客栈落脚后,静王又来到文善客房,对还在跟前伺候的梨花说:“你,出去。” 梨花看了看自家小姐,文善点了头,她这才退了出去。 关上门。 文善从容的站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的问他:“静王深夜造访,定是有要事了?” 静王不悦:“你非得和本王这样说话?” 一脸的公事公办,公私分明,阴阳怪气。 就让人很不高兴。 文善问他:“我该如何与静王说话?” 静王问她:“你要与本王闹到几时?” “谁与你闹了。” 冷漠脸,转身,就很不屑。 这人一点也拎不清现实,她是真的不想理他好么。 她这样就显得她很高傲似的,静王忍无可忍。 第83章 自重 静王说:“潇湘苑的时候,你与本王眉来眼去,你求本王让让你,蹴鞠中你一直在勾引本王,企图分散本王的注意力。” 文善默了默。 事出有因,他也不想想,为何会这样。 蔡文双那边出了事情,被静王的人拖过去审,后面静王又跑来告诉她,蔡文双不认,反而诬告了她。 为了自证清白,她当然要为据理以争。 那晚,静王还说:“她说你并不喜欢我,想我死,能信?” 她心里吓了一跳,怕他借着二叔那边的事情找她或她家的麻烦,当然要糊弄他一下,让他以为自己喜欢他,才说:当然不能信。 又说:“以前喜欢过,是真的。静王先抛弃了我,没遵守自己的诺言,也是真的。” 后来蹴鞠,为了干扰他,是有过一些举动,但也没有过分,她一直喊的都是二哥哥,又不是他静王。 他自作多情,也能怪到她身上来。 谁和他眉来眼去了,眼瞎就该治一治。 文善心里腹议,嘴上没敢这么说出来,若是不出意外,人家以后可是天子,心里就算不喜欢他,也不能把人得罪狠了,面上还是要装一装,要过得去。 就委屈的看着他,说:“你是静王,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看她委屈上了,静王面上就柔和下来了,揽过她,抱了她。 软香温玉,就是很让人喜欢,着迷,他亲吻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文善怔了怔,幽幽的说了句:“明知道名不正言不顺,说抱就抱,想亲就亲,也只有静王你了。明知道女孩家的名誉最是重要,你总是这样待我,我若拒绝,你便不高兴,嘴上说的好听不要我屈膝迎合,我要不听话,你又要生气,怪我不知进退。在人看来被静王这样的人喜欢,就是三生有幸,该感恩戴德,若是拒绝就是不识好歹,罪该万死。” 即使她现在是福容公主了,她的想法还是不重要。 没人会听,没人会在乎。 ~ 静王就没想到她有这么多的话等着他。 委屈还挺多的。 他从来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她有这么多的委屈,静王也就撒了手,松开她,说:“你的意思就是说,只要一天没有正名,本王就不许碰你了。” 文善说:“发乎情,止乎礼。” 不能因为情爱,因为喜欢她,就愈了礼法的界线。 静王冷眼看她。 就是说他不自重呗。 女子注重名节,矜持,是很好。 若是两情相悦,彼此间情不自禁不也很正常。 现在看来,若非她过于矜持,就是他自作多情。 人家心里根本就没他,才碰也不肯让碰一下。 静王颔首,道:“发乎情,止乎礼,很好,本王记下了。” 他转身走了。 文善看着他,怔了一会。 静王这是不高兴了! 不高兴,就不高兴。 因为不高兴,静王后面就再没有主动找她了。 夜间进了客栈,各自歇息,翌日继续赶路,午间就在路上随便凑合着吃一些,彼此也不相见。 又隔了一天。 马不停蹄走了大半天的路,也是需要休息的。 晌午时分,文善这边的车队在一林间小道停了下来,原地休息,随便吃些干粮充饥。 路上没有客栈酒馆,也就只能凑合了。 她这边停,静王那边的车队也停。 两队人马虽是一路同行,因为隔着距离,大家也是互不说话的。 歇息的时候,各在一处。 文善主仆也下了马车,外面走一走。 正是午间,天气暖和。 文善身为女子,出门总是有诸多不便的,比如她内急了,就要找隐秘之处解决。 又或者旁人内急了,也得避着她,到处找地方。 文善主仆去了远处一些。 随着文善主仆离开,他们这边来了十来个壮实的男人,每个人肩挑上都挑着满满的酒,一边走一边唱着这边的民歌,声音就很嘹亮,中气十足。 远远过来,他们凑上来热情的招呼。 “各位大哥,官人,我们是前面王庄的村民,我是那里的里正,听说你们是从帝都来的,要去玉州赈灾,我们就特别的高兴,也没什么好感谢你们的,这是我们家特别酿的酒,天冷了,喝一些暖和暖和身子。” 一块跟他来的都这样说,吆喝着,就特别热情。 文善这边的人闻着那酒香,确实也是有些馋了。 这一路上,人家静王的人马到了客栈都可以喝些酒,解个馋,他们家小姐怕误事,就下了命不让他们喝酒的。 禁不住人家三言两语的劝,这边的人就一边道了谢,一边就喝了。 喝口小酒,吃口干粮,也是不错的嘛。 总比干啃要好多了。 有几个人挑着酒继续往后面去,静王那边的人马正在那边原地歇息,或啃些干粮,喝些水。 这些村民和之前的话一样,热情的招呼他们喝酒,又一番感慨说:听说朝廷派了粮,玉州这下有救了,不慌了。 就特别感谢大家。 这边的人俨然和之前文善那些人不同,没有静王的发话,他们都不带动一下的,丝毫也没有被他们的酒香吸引,继续啃了几口自己的干粮。 也有人饶有兴致的看一眼,就是不动。 夜英这时就走了过来招呼村民说:“都放下。” 他先取了一碗酒,闻了一下,说了句:“这酒好,就挺香的,先送公子尝一尝。” 他端了碗走了,走到静王的马车那里,上去。 就是没人知道,他上去的时候拿银针试了一下,就给试出毒性来了。 他小声禀报说:“静王,这酒里有毒,遇着土匪了,蔡小姐那边的人都已喝下了。” 静王颔首,说:“将计就计。” 夜英退下,回身招呼说:“公子说了,酒虽好,不能贪杯,一会还要赶路,小饮一口,谁若是喝多了,耽误了后面的路程,小心你们的脑袋。” 白珏这时也迎了过来,对大家嘱咐道:“听见没有,不许贪杯。” 他先取了一碗,走到酒桶前,取了一碗酒。 大家就很规矩,各自拿了碗,取了一碗,就小饮。 各人一碗,也是把酒都取得差不多了。 自称里正笑着说:“好勒,等你们回来经过这里,再开怀畅饮,我再多送酒来。” 他挑着担子准备要走。 夜英摆摆说手:“老伯有心了,谢了。” 他也笑着说:你们为老百姓办事,我们为你们送些酒暖暖身,应该的应该的。 一行人挑着空了的酒桶往回走,走到文善的人马时,就见这些喝过他们酒的人,都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毒,他们是没下的。 就是下了一些让人睡觉的蒙汗药。 再往后一看,夜英那边的人也全都躺下了。 跟在后面的同伙小声说:“全倒了,可以让兄弟们出来了。” 他点头,正欲吹声口哨,就见文善主仆过来了。 自称里正的头子眼露色光,说:“哟,那小娘子长得可真嫩,先让老子快活快活。” 说话间,文善主仆走了过来。 文善见有些陌生人站在此处,已有了警惕之心,再看自己的人,都在睡觉。 “你们是什么人?”文善询问。 “小娘子长得可真是千里挑一的美,今个就让老子开个荤。” 那人伸手就要抓她,文善一惊,拔腿就跑。 可真机灵,居然没抓住。 这人拔腿就追,文善的两个婢女梨花、海棠大叫:救命,救命啊! 两个婢女很快就被人一拳打昏了。 他们的目的本是劫财不劫色,哪知这色瘾又犯了,一见美人就昏了头,追过去了。 这边的人由他追去了,有人吹了声口哨,把暗处的人都唤了出来。 片刻,从暗处就飞快窜出二三十人。 文善那边还在跑,情急之中想起应该喊救命,她就喊了起来:世焱,世焱。 她正喊着,就见李世焱就真出现了,就站在她不远处的路上。 她飞奔着跑了过去,一下子躲在了他的身后,抓着他的手臂急声说:“世焱,他们是劫匪,是抢盗。” 身后追她的人眯了眯眼,以为自己眼花了。 再定睛一看,面上一慌。 那些明明被他放倒的人,这会就全都起来了,手里都提了刀剑,就等着一声令下了。 李世焱看了看抓他手臂的人,就很冷漠的抽了抽手臂,拂开她。 之前不是还和他说,发乎情,止乎礼。 遇着危险了,礼数就不顾了? 就可以碰了? 文善就很屈辱的看他一眼,听他冷漠的吩咐:“全都拿下。” 身后的人得了令,提了刀就冲了过去。 那伙从暗处窜出来的人正自发的去推拉文善家的车,上面装的都是赈灾的粮食衣裳,一些金银。 还有一些人往这边来,两家队伍还是有一些距离的。 原本被他们迷倒的人忽然提了刀剑迎面冲了过来,就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一帮劫匪对上朝廷来的军队,好一番的打杀。 文善就跟在静王身后,她觉得跟在他身后是最安全的。 静王头也没回的说:“蔡小姐一路跟在本王身后,让人看见不太好?” 也不知是谁跟了她一路。 他还有脸说。 文善听他阴阳怪气,气呼呼的回敬他一句:“我走。” 她倒是真有骨气,拔腿就走,也不看前面刀光剑影。 第84章 骨气 之前看中文善的那劫匪正和一个士兵打着,忽然瞧见她跑近了,还冲她喊了一声:美人,小爷喜欢你。 文善嫌弃极了。 糟老头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都可以当她爹的年纪了。 呸,她爹还是比较英俊的。 那人忽然就虚晃了一招,闪身就要到文善跟前来抓她。 文善急忙闪躲。 没抓住他想要的美人,那人就觉得脖子上一凉。 血花四溅。 文善退后,再退后,是李世焱把人杀了。 一剑结束了人的命后,他提了剑来到文善面前,眼神如刀的盯着她,问:“怎么不走了?” 瞧他这是什么眼神,好像她再跑就连她一块杀了似的。 明知道前面有危险,她还走,不就是仗着他不会不顾她。 这种有恃无恐的态度,可恨。 文善看了看他,再看了看他身后的人。 片刻,那些劫匪死伤大半,还有几个人逃了。 知道没有危险了,她还就拔腿跑了。 也不知道她府上的人怎么样了,文善跑过去喊人。 梨花海棠让人打昏了,她拍了拍两人的脸,两人才转醒过来。 她又忙去叫旁的人,这些人被下了蒙汗药,哪是她能叫醒的。 白珏拿了水过来,朝一个人面上泼了过来,这人就给醒了。 等把人全都叫醒,文善这才有机会问他们是怎么一回事。 得知了前因后果,她不悦,道:“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喝陌生人的酒。” 好在都无伤亡,东西也没有丢。 她再看了看静王那边的人,他们抓了几个活的,被绑了起来。 静王的人正在审问。 文善走了过去,问白珏:“为什么你的人喝了酒都没事,我们的人却都睡着了?” 静王接她的话说:“因为你的人太蠢。” 会不会好好说话,小肚鸡肠。 他们才蠢。 白珏好心回她说:“公主,我们的人没喝,这酒一送过来,我们就知道被下了药。” 当时不过是假意喝酒,实际上都是悄悄顺着袖子给倒了。 文善问:“你们一早就知道被下了药,为什么不阻止我们的人喝?” 白珏说:“来不及。” 人家先经过他们那边,三言两语,她的人就跟没喝过酒似的,把人酒抢光了。 静王冷淡的接话:“没那义务。” 白珏就闭嘴了,去了一边。 这两人明显在闹矛盾的样子,他不能参合进去了。 文善被噎得小脸难堪,回敬一句:“没那义务,你干嘛救我。” 他嘲讽:“不是你一直在喊本王?本王侠仪心肠,自不会见死不救。” 她喊:世焱,世焱。 危险之中,她想到的人是他,说明心里是有他的。 他当然也不是傻的,很快就悟了,是情急之下的求助,和心里有没有他毫无关系。 这里的人中文善也就和他熟,不喊他,喊谁。 ~ 文善这才想起来她确实喊过这人。 她当时被那坏人追,吓得拔腿就跑,张口就喊了他。 文善也悟了,静王还在因为她之前的话和他生气,一直憋着呢。 悟了,她反而不气了,回他一句:“你这么有骨气,你别救我。” 轻哼一声,转身走了。 当真是又拽又傲,毫不在他放在眼里。 又娇又美,好似盛开的牡丹。 他救了她,她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毫不领情。 就该让人砍死她算了。 本来有些气,忽然就不那么气了。 他觉得文善还是喜欢他的,她现在介意的就是名分。 捉摸不透,一个充满变数的女子,是很让人心烦的。 过了一会,他便与自己和解了。 留下了三个活口,被绑在了树上,一通用刑,几个人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嘴巴里被塞了布。 审了一会,几个人骨头还挺硬,没交代。 静王也没时间在这里耗着审讯犯人,吩咐把这几个半死不活的人押下去,回头得了时间再审。 大家继续赶路,夜间又歇在了一客栈里。 都是乡镇客栈,没什么华丽可言,能遮风挡雨就很不错了。 夜间,抓的几个活口轮流着继续审。 审犯人也是个技术活,打轻了这些人不松口。 重了,容易弄死人。 还是没有招,普通人就不能有这么硬的骨头。 静王前去看了一眼。 人在外面,也没有什么专门的刑房,就是被吊在一间客房里。 三个人都奄奄一息的。 静王出来的时候吩咐夜英,天亮后派人通知前面的官府,暂时先收押官府,一切都等他从玉州回来再做计较。 等交代了这事,他也准备去歇息。 他与文善的房间是挨着的,每次住客栈都是如此,他都让店家给安排在她旁边。 距离近,她这边有个什么动静,他会第一时间知道。 来到门口,他没有立刻回屋,而是走到了文善门旁,听了听。 里面有微弱的灯光,又没听见什么说话的声音。 客栈不比府上,这里是丝毫不隔音的,屋里说句话稍微大声点,外面都能听得见。 他伸手把那层纸糊的窗给戳了个洞,望里面看了看。 海棠陪夜,她已趴在桌上睡着了。 文善睡觉总是要留下一盏灯的,尤其在外面,觉得这样才有安全感。 她显然睡得并不踏实,人在榻上老是动来动去的。 忽然,她一坐而起。 她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做了噩梦,梦见又让人劫了,李世焱却见死不救了。 海棠就睡得很沉,没听见她醒了。 文善看了看四周,就坐在床上没动了。 她微微皱眉,小脸一苦。 这种被噩梦惊的感觉并不舒服,醒了还觉得心脏在跳。 她不由得叹口气,又重新躺卧下来。 翌日。 文善出门遇着静王,一改对他的冷漠,唤他一声:“静王万福。” 听起来娇滴滴的,悦耳。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文善觉得出门在外是有点凶险,还是和静王好好搞下关系,万一遇着了危险,静王也好及时救她。 若是因为一时的闹别扭,静王到时候迟疑一点救她,她岂不会很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要做个万全的准备,就不能给静王甩脸色了。 静王没搭理她,一个眼神都不给,往楼下去。 第85章 依你 文善也不介意他的冷漠,跟着静王继续问:“昨天那几个犯人,审问得如何了?可有招出来什么?”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 文善忍了忍,这一路还需要他保护,且不与他计较了,没话找话,说:“若是审出来便好,若是没审出来,兴许我还能帮着出个主意。” 静王讽刺她:“莫非是要施个美人计?” 说话间,两人下了楼,出去了。 文善觉得受到了言语上的羞辱,有些恼着,问他:“你非要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 “那请问福容公主,本王该怎么和你说话?” 他一脸认真虚心的请教,倒是把她整得快没话说了,面上淡了淡。 静王好像真的没有想要和她说话的意思,算了,她不自讨没趣了。 平白让他羞辱了几句,她都后悔主动找他说话了。 下了楼,各家马车已套好,就等他们这些主子过来。 文善脚步住了住,再说一句:“静王,昨天事发突然,我忘记说了,昨天还要多谢静王相救。” 静王就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说:“倒是能屈能伸啊!” 昨个他救她,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你这么有骨气,你别救我。” 听听这话,多么的有恃无恐。 仗着他宠她,无法无天。 成大事者可不就得能屈能伸,文善也就道:“过奖了。” 她又说:“前往玉州还有段时间,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危险,静王尊贵,还望静王多保重。” 听起来好像有多关心他似的,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几分的真心假意,多少让他心里舒服了一点。 文善行了一礼,这才去了自己马车那边。 静王看着她的身影,忽然就悟了,他不往自己队伍里去了,直接跟着文善去了。 上了她的马车,还把跟着她的婢女赶外面了,说他有话和他们家小姐说。 他出其不意的跟了过来,文善就很震惊,外面这么多人呢,到时候旁人会怎么想她? 他跟个主人似的对外面的车夫吩咐,让人家赶车。 文善不悦:“静王,请你自重。” 静王说:“你也没有自重。” 文善一口唾沫想吐他脸上,怎么能这样说一位娇滴滴的小姐。 她面上一阵恼羞,问:“你是故意过来羞辱我的?” “我是来保护你的。” 眼见她就要生气,静王到底是改了口。 保护她,这个可以有。 但想他刚刚对她言语羞辱了好几句,讽刺她使用美人计,讽刺她能屈能伸,这话让她心里气不过,便淡淡的说:“由静王亲自保护,文善心里慌恐,我算什么,不过贱命一条,怎敢有劳静王屈尊纡贵的来保护我。” 静王问她:“蔡文善,你非要这么阴阳怪气的和我说话?” 这都是他刚刚对她说的话,现在有脸来质问她阴阳怪气。 “静王不愿意听,我不说便是了。” 她默默的坐到最里面,警惕的与他保持距离,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两人已退了婚,这样单独坐在一起,总觉得不妥,可这人极为放肆,丝毫不会觉得不妥。 她心里正琢磨着要不要先请静王回他马车里去坐,这人忽然就移了过来,靠着她坐了,挨她那么的近,他不觉得这样很不合适吗? 她想起身再挪,被静王一把抓过手臂,不许她挪。 “静王你……” 她自重两个字还没出口,他亲了她一下。 他说:“本王就不对你自重。” 他又加重语气的强调:“本王想怎样就怎样。” 霸道展现得淋漓尽致,毫不讲理。 明明同行,一句话不能说,面也不能见。 他觉得若是事事都依着她,这后面的日子没法过了。 他一路跟着她过来,不就是为了能日日见她。 文善就怔了怔。 他刚才说话的语气,好像前尘的他。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霸道,不许忤逆。 她满脸抗拒的看着他问:“说好的都是戏言,静王这是何必呢。” 也不知他哪来的脸,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厚颜无耻。 戏言就戏言,又何必一再纠缠。 她想要他的保护,可不想他借着保护之名一再纠缠。 静王被她一语提醒,记起当初说过的话。 不该说的话已说出口,不该有的伤害已经造成。 她又提及,他就知道这事是过不去了。 静王看着她,一时无言。 过了一会,他还是说:“善儿,不是戏言,那日的话,都不是真的,本王只是气你把他带到府里照顾。”想到那人日夜在她府上,他的心就很疼。 “算了,都过去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没有用还要再多补充一句:“我现在因为你,都成了全城的笑话,谁人不知我是被静王抛弃的那一个。” 她故意提及往事,顺便帮他回忆一下他曾经对她的伤害。 他对她造成这么大的伤害,该不会就此忘了,想就此翻篇?天下的好事哪能都让他李世焱全占了。 文善趁机又离他远远的,说:“静王也不必觉得对我有愧,反正都过去了。” 李世焱就有点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文善又淡淡的说:“名不正言不顺的,你出去,我不想惹来闲言碎语。” 名不正言不顺这话她真不想一遍又不遍的说了,这个人,不论你说什么,他也不听。 就如他说的,他就不自重,他想怎样就怎样。 静王看着她,始终不发一言,该对她说的话,他也说过了。 他会给她名分的。 罢了,留在她这里只会被她没完没了抓住过去不放,便说:“行,我回去,我依你。” 文善暗自冷笑一声。 我依你,听起来百依百顺的。 高兴的时候山盟海誓都能许,不高兴的时候,山盟海誓变戏言。 罢了,这一路上少不了人家的保护,她带的家仆比不得军队,还是不要惹怒了他。 毕竟,这人也不是好惹的,这一路同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她这个人,还是能屈能伸的。 也是重活一世的人了,做人不能太执着,人还是要多多往前看的。 第86章 请她 押送那三个劫匪的夜英很快就带了人策马追赶上来,禀报静王说三个劫匪在路上死了,被他的同伙杀人灭口了。 静王还要赶路,没时间一路去追查这事,只是让人加强了戒备。 后来的几天,路上便再没出任何意外,一路顺利的抵达了玉州。 玉州被淹的地方很多,倒也不是大面积,尽管如此,许多百姓来不及转移,死的也不少。 随着朝廷的支援到,州牧率领官员前来迎他。 从接到玉州水患到朝廷的支援到,已是二十天的时间过去了。 主要是路途遥远,朝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及时赶到。 等赶到后,这玉州的水基本上都退了,但许多百姓的家园被大水冲倒了,无家可归。 街头上,到处可见逃难的民众。 乞讨的人虽多,施舍的人很少。 文善本是打着个人的名号支援,并非朝廷所派,就不肯跟静王一起去州府。 文善让自己的人搭了粥棚,先周济一下,并派人沿街到处通知,让难民前去领粥。 等把事都安排好,她在玉州城里走了一圈,让自己的人打听一下傅神医的下落,还就真给她打听到了。 人家给她们指了个方向,让她前去找人。 不远处的街头有一药馆,有不少的人在排队,有位年轻的公子正在坐诊。 文善仔细看了看。 干干净净的一个人,模样生得确实是上品的好。 这就是那位她要找的神医,傅子玑。 再次看见他,她还是能认出这张脸。 前尘,她有孕在身,他过来给请的脉。 她小产,也是这人给开的药。 那时,他成了李世焱身边的一品御医,深得皇恩。 在他身边,跟了个药童,帮着配药。 文善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他对每一个人都很有耐心。 就是很温柔的一个人。 她看的时候,这边有人一路过来吆喝着喊:“福容公主的支援到了,大家快去领米粮。” 这些人本来在看着病,一听有粮可领,病也不看了,队也不排了,忙匆匆跑去领米粮了。 病可以晚点再看,米粮领得晚了,怕没了。 人瞬间就跑光了。 那药童说:“公子,听见了吗,是福容公主到玉州了,那朝廷的粮也会跟着一块到了。” 傅子玑站了起来,就看见文善朝他走了过来。 “傅神医。”文善行了平礼。 傅子玑看了看她,想她是有病要看,又坐了下来,说:“姑娘请坐,哪里不舒服?” 一旁的梨花介绍说:“这是我家小姐,福容公主。” 傅子玑和药童都又多看了她一眼。 文善直言,说:“此来玉州一是赈灾,二是为傅神医,不知傅神医可否移步说话。” 傅子玑就知道她大概为何而来了,多半是府上有人得了重病不治。 福容公主的名他是知道的,在百姓中名头是不小的。 这会无人看病,大家都去领粮了,傅子玑也就随她去了。 来到一家楼,坐下,让小二上了茶水,点了菜。 因为水患闹得,店里生意冷清。 文善说:“元州之行,太子在前往的途中感染了瘟疫,命虽是捡回来了,却生不如死,留下了许多后遗症。” 她把太子的情况说了一下。 傅子玑了然,回他:“在下愿意前往一试。” 文善微微谢过他,请他吃菜。 她笑着说:“都说神医难请,傅神医这么快就答应了,倒是令我有些意外。” 她其实也不太意外,毕竟福容公主的名声也是在外的,傅神医再不喜欢权贵,看在她为百姓做事的份上,也会放下心里的成见。 傅子玑如是说:“公主仁厚,在下愿尽绵薄之力。” 文善微微一笑,说:“等吃过,一块去城内看看。” 傅子玑说好。 等到吃过,两人一块出了一家楼,去城里转了一圈。 文善先去了粥棚那边。 不少人陆陆续续的前去排队领粮,她的人也做了个统计,把粮食发放到真正有需要的穷人手里。 城里还有不少的病人或躺或瘫在地上,无人问津,文善又吩咐了自己这边的家仆,让派些人过去,给送粥。 傅子玑一路跟着她。 等离开粥棚,两人又去城中转了转。 许多或躺或瘫在路边的,实际上都是没银子看病的,他即使开了药方,也抓不起药。 不远处,有个女孩坐在街角哭,面前放着一个牌子,写着:卖身葬母。 是她惟一的母亲病死了,她连安葬的费用都没有。 这样的事情在元州就见了不少,再次看见,文善内心触动还是很大。 女孩和她差不多的年纪,模样普通,面黄肌肉。 偶尔有人过往,无视。 玉州刚闹过水患,街头并不热闹。 因为模样普通,人也瘦弱,也不大有人愿意买她。 文善走过来看了看,唤了梨花,让给她些银子,让她把母亲安葬了。 梨花就给了她些银子,有十两,说:“我家小姐让赏你的。” 女孩看了看面前的银子,又抬头看了看走过来的人。 文善衣着不俗,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那姑娘捡了银子,立刻起身,跪到文善面前说:“小姐真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您既给了我银子,以后奴就是小姐的人了。” 文善说:“我不买你,你拿着银子去把你母亲安葬了,朝廷已派下粮,你也可以去领些粮。” 弯腰,把她这女孩给扶了起来。 她前尘过得悲惨,本不是会有同情心之人,经历这两次赈灾,她看过太多的人间苦难,心性渐渐变了些,难免真情实感的生出一些同情。 女孩忙又问她:“请问小姐尊姓大名,奴回头好报答您。” 文善说:“不必报答。” 梨花一旁骄傲的说:“我们小姐乃福容公主,不缺少什么,不需要你的报答。” 文善一行人就走了。 ~ 静王这边前去了州府后,让州牧把受难的人数呈了上来。 州牧姓明。 有了元州之行后,这次的玉州赈灾做起来就更得心应手。 他让州牧把所有受难的人都安排好,房屋被冲的,尽快帮助百姓建立家园,他不希望看见有一个流落街头的百姓。 另外,他让明州牧晚上设宴,把玉州有名望的官员都请过来。 既然来了,自然是不能空手而回,这是要再从这些官员身抽点血。 等把该吩咐的都交待他,静王带了几个属下出了州府,去了一家楼。 文善不肯跟他一块行,他只能留下几个人暗中保护她。 这路上遇着了一些不清不楚的人,安全上他还是不太放心。 等他来到一家楼时已是傍晚,文善和傅子玑一块回来了,这会正坐在楼下吃饭。 一家楼的生意依旧冷清,等于被她包场了。 两人正吃着饭,先前那卖身葬母的女子过来了,她一来便跪在文善面前说:“奴的娘亲已安葬,现在奴只身一人,再无亲人,奴以后就是小姐的人了。” 文善看她一眼,说:“你起来,我不差奴婢。” 这女子不起,眼眶红了,可怜兮兮的说:“奴的家已被水冲去,奴无处可去,小姐若不买奴,奴只有死路一条。” 文善想了想。 傅神医坐在她面前,不动声色。 虽然她不差奴婢,也不想从这外面买什么奴婢回府,但在傅神医面前她想有个好印象。 傅神医一直觉得福容公主仁厚。 这女子一再的求她,她若一再拒绝,是不是有点不符合仁厚的形象。 文善想到这,对跪着的女子说:“你起来,我答应你了。” 女子破涕为笑,站了起来。 文善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是小姐的人,名字就由小姐来起。” 文善颔首,说:“那就叫展新,一切重新开始。” 也希望她将来和展放一样,有个展新的人生。 “奴谢小姐赐名。” 文善让梨花带她去下梳洗一下,女子穿得破破烂烂,现在跟了她,就不能这样穿了。 这事就此过去,文善让傅神医继续用菜。 静王这时就过来了。 店里生意冷清,他一过来就瞧见文善和一位公子同席,有说有笑的。 傅子玑正和她说:这些菜,都是玉州的特色菜。 问她可否吃得惯。 文善还好,她也不算挑食。 她夹了一口菜,还没咽下去,就见静王径直走到她面前了。 他是没想明白,她这才刚到玉州,怎么就和一位公子坐一块了。 文善本能的就站了起来,问:“静王,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这话他没说,只是看了一眼傅子玑,等文善解释。 傅子玑也站了起来,他已听见文善唤他静王,便行了一礼。 文善说:“静王,这位是傅神医,傅子玑,是这玉州有名的神医,我打算请傅神医跟我一块回帝都一趟。” 静王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请回去给太子医病。 静王不能不猜测,文善这次玉州之行恐怕不仅仅是赈灾,主最要的还是请这位傅神医回帝都。 既然晓得了对方的身份,他也就坐了下来。 小二这边赶紧添了碗筷。 静王倒也没想吃,他说:“文善,本王过来是请你跟我回州府赴宴。” 文善不想去。 上次是以他未婚妻的身份,一块出行,这次算是什么? 她问:“我以什么身份去?” “你是福容公主。”这就是最好的身份。 傅子玑这时站了起来,说:“静王和公主即有事要商议,在下就先行告退。” 文善颔首,由他去了。 文善还是不想去,一脸拒绝。 静王说:“知道你能言善辩,特来请你一块赴宴,不想去?” 第87章 好处 知道她能言善辩,所以请她赴宴。 文善问他:“还要再放放他们的血?” 静王颔首,问她:“愿意?” “当然愿意。” 做成了这事,于她来说也是好事一桩,皇上也会夸她的。 她让自己的人备了马车,跟静王一块去了州府。 回去的路上,静王就坐进她马车里了。 文善有些嫌弃的看他一眼。 他没有马车吗?老要往她马车里钻。 想一想,她又觉得自己不能给静王再做了嫁衣,元州之事已够让她懊恼了,她不能不求回报的帮他挣功名,一脸不甘心的问他:“我帮静王这么大的忙,就是不知道静王能给我什么好处?” 静王问她:“你想要什么,本王都满足你。” 文善看着他,认真的问他:“不论我要什么,你都答应?” 静王颔首:“都答应。” 文善想了想,说:“一会到了州府,找来笔墨,你写下来。” 他若反悔,有白纸黑字为证。 静王说:好。 一路到了州府后,静王还就真让人找来笔墨,问文善:“你来写?” 文善坐下,执笔,就听静王说:“不可违背道德伦理之事。” 文善冷笑一声,静王还在乎道德伦理?这不是笑话吗? 她颔首,静王又说:“不可逼我干杀人放火违背良心之事。” 静王还有良心? “笔给你,你来写?” 让他写个承诺,还这么多的要求,之前装得那么大气,还笔给她—— 静王说:“我来说,你来写。” 行,文善听他说,听他说完,执笔写了份承诺书。 她写道:静王李世焱承诺,即日起,不论蔡文善求他什么,只要不违纪纲人伦,有求必应,若有反悔,就一辈子没人爱他,孤独终老。 等写完,她让静王签上自己的名,盖上他的印。 静王看着她写的字:没人爱,孤独终老,他可没这样说,全是她自己写的。 一个敢写,一个敢应。 他照着文善的要求完成后,她把这纸小心的收了起来,看着他问:“你就不怕我提的要求你做不到吗?” “办法总会有的。” 文善又问他:“我若让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呢?” “我愿意。” 他说得笃定,文善看看他,静王也看着她,看得她偏过脸。 他这样会让她误以为,你就算是让他去摘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是可以的。 她把这承诺书拿在手上,莫名有一些踏实。 拿到静王的这个承诺书,好像拿到了一块免死金牌。 她正想着一些事情,静王就由身后揽过她,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就很出其不意。 文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嘴巴都说破了,他就是不听。 明明那日在他们静王府上,他说了是戏言,他们关系已碎,皇上也为他另赐了婚事,他现在又搞得好似他们真的可以重新开始一样,好像他不曾被赐婚,也不曾赶她离开,也不曾说他们往日的种种都是戏言。 文善就不乐意了,她忙把人推开,说:“我现在就用这个承诺书,你要承诺,名不正言不顺前,不许碰我。” 这样说好似只要给了她名分,他们之间还是可以重新开始的。 静王问:“你确定要把这惟一的机会用掉?” 声音里莫名就带了盅惑,很温柔。 在纠缠她这件事情上,他一直在努力。 这承诺书确实很重要,她本来是打算留着将来,万一,反正就是为韦国公府保命用的。 要是用在这件事上,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浪费了这块免死金牌了。 她就犹豫了一下,罢了,只道:“也不知道这承诺书到底可不可靠,静王这出尔反尔的性情,我怕靠不人住。” 本来也就是随便说说,激一下他,现在忽然觉得,这承诺书废纸一张,可能就真靠不住了。 她在质疑他的信誉,话里话外对他毫不信任,静王有点不悦,一把夺过承诺书道:“既然你觉得本王的承诺当不得真,就算了。” 他作势就要把承诺书给撕了,文善一惊,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连说:“别撕别撕。” “静王一言九鼎,绝做不出那等出尔反尔的小人之事。” 可他之前明明出尔反尔了,说好了不会离开她,不还是抛弃了她。 为了这不知道能不能算数的承诺书,她还是违心的恭维。 恭维的言名之意就是,他若出尔反尔不能兑现,就是个小人。 静王看着她没语,文善从他手里小心翼翼的抽出承诺书,甚至给弄坏了。 她小心翼翼的折好,塞进自己荷包里了。 静王看着她,面上有点淡。 这一路走来,也没在她这里捞到什么好。 蔡文善传达给他的信息都是他在一厢情愿的纠缠,他当初一句戏言,她记到现在,不肯谅解。 仆人这边来请,请静王前去赴宴。 宴席就摆在这州府,距离不远。 他勉强收拾不悦的心情,没再理她,走了。 文善垂眸,跟他一块往外走。 静王行在前头,步子走得快,她都追不上的。 好像她对静王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明明是他十恶不赦。 她与他名不正言不顺的,让他迎娶她之前,不要有亲密的举动,她有什么错? 他就不能稍微克制一点?不亲她一下抱她一下能死么。 她矜持一点也是错,那就错。 她可不想将来有一天未婚先孕,她若一直顺着他的意,她相信这人是干得出偷食禁果之事的。 这帝都有多少风流的世家公子还未成亲,就在外面偷偷弄大了女子的肚子。 她想起前尘那个孩子,他让她怀了孕,还不肯让她生,也不能给她一个名分。 虽然后来有一段时间他暂时不提孩子的事,可看他总不高兴,她也是担惊受怕的,总怕他给自己下了毒,让孩子不知不觉就给小产了。 那段时间她想着逃离出宫,结果还没逃出去,她因为精神恍惚,在台阶上摔了一脚。 一定是他心里不想要这个孩子,孩子就离开了。 李世焱有什么脸和她生气,他从来就没顾及过她的心情,觉得他想干什么都可以,她都得受着,不许有怨言,不许说不。 真的是刻在血液里的傲慢。 砰! 心思飘远的文善忽然就撞在了什么上面,就觉得脑袋一疼。 她仰头看了看,是撞在静王身上了。 静王本是要走远了,回身见她没跟上来,就等了她一会。 远远的见她,神情恍惚。 等她走近,就见她一脸受了欺负,受了委屈的模样。 她好像还挺生气的。 “怎么了?疼吗?” 明明自个心里还生着气,开口还是很温柔,好像很爱她疼她关心她。 “能不疼吗?但比起心里的疼,这算什么。” 其实也没多疼,但她就是要说疼,还要说自己的心也很疼。 “是本王不对,没顾及到你。” 他居然对她认错了。 她从未想过李世焱会有这样的一面,明明没那么爱她,非要给她一种爱她情深似海的错觉。 文善没言语,拔腿走了。 心里冷冷的自嘲,李世焱当然不爱她,他最终的目的就是想得着她,睡她。 ~ 静王让这些玉州的官员前来赴宴,人家来是来了,就是有的人是被抬着来的,看起来病恹恹。 大家穿的衣裳也很普通,没有半分的奢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乡下老百姓。 摆上的菜,虽说不是清汤寡水,也没好到哪里去。 静王走来,大家站起来行礼,有的人还咳嗽了几声,瞧起来就是有大病的样子。 静王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这些人,落座。 文善跟着在他旁边落座,挑剔的说:“明州牧,这就是你对静王的尊敬?这些菜是你家猪吃剩的?” 这是在责骂他招待不周了。 这些人演戏,演过头了。 明州牧慌忙道:“公主息怒。” 他解释说:“玉州遭遇水患,百姓房屋被冲塌,庄稼被淹没,为了让百姓吃上饭,重建家园,玉州各处开放粮仓,也不能维持百姓的生计,依旧是死伤一片。” 说到动情之处,他还抹了眼泪。 真情意切。 其他官员这时也接话,一脸心酸说:“为了帮助百姓吃上饭,玉州官员上下同心,把自己家里的米面衣裳都拿出来帮助百姓。” 这些官员都是如此说,说得好似他们现在已穷得叮当响。 是不是说谎,看看他们穿的衣裳不就知道了吗? 他们衣裳都是旧的,和普通百姓没啥区别了。 他们一直在说,静王不发话。 文善看了看他的脸色,也静了一会。 等他们诉苦差不多了,静王这才冷冷的说:“过了。” 他说了两个字,大家就安静了,不说了,看着他。 静王这个人就是有震慑人的气势。 语气不会多严厉,不用刻意吓唬人,就是让你看着他的人,听着他的话,会害怕。 那就是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文善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说这些人装过头了。 静王这样说了,她就知道下面怎么做了。 来之前,她还真没想到这群人如此的会演戏。 既然他们会演戏,他们也得见招拆招,不能让他们演下去。 第88章 幽会 文善说:“都是千年狐狸,玩什么聊斋,各位为官多年,相信也都搜刮了不少的油水。” 明州牧急了,忙说:“公主,您可不能这样说啊!” 这是诬陷。 “闭嘴。”静王给他一个刀子眼,送他两个字。 明州牧就不敢说了。 文善就继续说:“玉州水患,本公主都带了三十万银子的物资来支援,身为当地官员,静王念在玉州水患,各位大人也辛苦的份上,就不让你们多出银子了,每家出二十九万两银子救济百姓,不许犟嘴。不然,谁也别想走出这个房间。” 真是人不可貌相。 公主这个人看起来娇滴滴的,应该是软弱可欺才是,可说起话来那声音可是掷地有声,没有半点的温柔,压根不好欺负。 明州牧和官员心想:一万两银子,和三十万有啥区别? 文善之所以说二十九万,是推测这些人定是听说了元州的情况。 因为听说了那边的情况,这些玉州的官员就有了准备,在他们来之前,应该是把能藏的全部藏起来了,然后一个个在这里装可怜,哭穷。 若是推测成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已不起作用。 他们会在这里装死,就不给。 现在直接把话挑明,给他们来硬的了。 他们心里考量一下,比起元州的官员,让他们少捐一万两的银子,知足。 静王不说什么,面色冷淡,姿态就是高高在上。 其中一个官员忽然说:“哎哟,肚子疼。” 他捂着肚子一脸痛意的起身,说:“静王,请容下官去如个厕。” 话完,不等静王发话,他就赶紧往外溜。 人在门口就被挡住了,白珏那明晃晃的剑横在他脖子上。 静王这才冷冷的说了句:“憋着。” “这,这谁憋得住啊!” 那官员哭丧了脸,但静王这边不说话了,白珏就不放他走。 没办法,那官员又退了回去,坐回原位苦着脸。 大家都苦着脸。 一个官员又大胆的发话说:“静王,您别为难下官了,下官就是把所有的家产都卖了,也凑不够这个银子啊!” 静王没他理,文善也不理他。 反正说好二十九万,是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现在就是耗,看谁耗过谁。 大家面色就都很难看了,明州牧也说:“静王,您看,能不能再少点。” 这是想要讨价还价了,开始动摇了。 之前还装得这么可怜,给谁看。 静王坐在那里稳如松,谁也没理。 文善时尔看他,他目不斜视,仿若压根也不知道文善在看他。 李世焱这个人也是特别能装了,她就不信他没注意到自己看他。 他愣是憋着一个眼神不给她,一副不近女色的清高样,真是笑死人了。 到了后半夜,各位官员一开始有些燥动,有点沉不住气了。 有人实在憋得不行,想去如厕,静王这才唤了个人跟着。 而且是一个个的去,不许两人一起。 去过之后,立刻就押回来了。 明州牧面上渐渐有些沉不住了,他这边的官员也都在看他。 二十九万实在不是一个小的数目,他们事先本就商量好了,等朝廷来人了,他们就装穷,不能像元州的官员那样,被他们逼着捐了三十万。 文善也有几分的困意,不由掩嘴打了个哈欠。 静王这才看她一眼,说:“公主身娇体贵,不如先回去歇着。” 没他娇贵,他能撑着,她也能。 文善便回他说:“不累。” 静王没再多言,也依旧不再看她,就是摆着姿态。 在人前,气势不能输。 文善抬眼瞧他,其实也只能瞧他一个侧颜。 他这个人,实在难以从身上挑出什么毛病。 所有的比例都完美到恰到好处,真的是被神明特别恩待的一个人,一生顺风顺水的。 诸王中他排行老五,照着长幼有序来说,明明帝王之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偏偏就落在了身上。 她费尽心思想给他挖个坑,偏又成就了他。 好事永远是他的。 她正想着,静王忽然就看了过来,与她目光交错。 静王看着她目光就是很淡,很淡,好像他们之间就是平常的两个人。 他是静王,她是福容公主,仅此而已。 文善回过神来,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走了。 外面月光很圆也很亮,她抬头看了看,隐约能看见月光里的影儿。 小时候就常听娘亲给她讲月光里的故事,说月亮里住着一位嫦娥,她每每看月光,都觉得那里面就是一座宫殿。 随着她离开,静王也站了起来,对各位官员说:“各位大人好好坐着商议商议。” 他离去,门在他后面被关上了。 随着他前脚离开,后面的官员立刻有了商量的机会,一个问:“怎么办?真要给二十九万?” “咱们就这样和他耗着,看谁耗过谁。” “州牧大人,您说句话啊!” 明州牧也很为难,二十九万呐。 又一个说:“要不再与静王讨一讨价,再少些?” “看他那样,是能讨价的吗?” “我就不信他敢把我们都活活饿死在这儿。”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意见,很纠结,也很慌。 这帝都来的人,就跟抢盗一样。 屋外,静王跟着文善走了出去,出去就见她在院内站着,倒也没有回去歇息。 夜深,外面是有些冷的。 静王走过来,和她的婢女梨花吩咐一声,让她回去拿件斗蓬过来。 听见声响,文善转过身来,就见静王朝她行来。 ~ 她在屋里一直瞅他,他并非不知道。 她看他,是让他心里很喜欢的。 在那样的场合,就算再喜欢,他也只能把所有的情绪收起来,不给外人半分给窥探他的机会。 文善看他一眼,拔腿就要走,就是想避开他,说:“我去歇会。” 静王一把给拽了过来,问她:“你刚才一直看着我作什么?” 她看他怎么了?只允他看她,她多看一眼他都要跑过来问一问,她面上挂得住吗?反问他:“还看不得了?” 因为面上挂不住,语气难免不恭。 她语气不恭,他倒也不恼,只顺着她的话说:“看得,你想看,现在可以一直看,就是回屋后,别老盯着我看。” 看得他心都化了,就特别想亲她。 ~ 文善挺无语的,谁一直盯着他看了,咋这么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呢。 “我冷了,我回去了。” 文善不大想和他在这儿有多过废话,怕他会越发没完没了的纠缠。 “我已让你的婢女去为你拿斗蓬了。” 他倒是体贴,文善还是忙道:“我困了。” “善儿。” 他一下子就把她推到了一旁的树下,文善又惊又恼,压低声问他:“你到底是来要钱的,还是来——” 来与她偷偷摸摸的幽会的。 后面的话,她都不大好意思说出口了。 她没说出口的话,他为她说了:“钱也要,会也要幽。” 这两者之间好像没什么矛盾的,也并不耽误他干正事。 她皱皱眉,问:“你就是来欺负我。” 欺负她,也许! 若这是欺负,他乐意用这样的方式欺负她一辈子。 他说:“文善,本王喜欢你。” 文善微微挺直了脊背,说:“静王何必说这些戏言。” 像极了那些负心汉。 她一再提及往事,时时和他闹,非要闹到他的心跟着窒息,放低姿态,说:“文善,本王不想伤害你,你要打要骂,本王都由你。” 说得好听,她能打他?能骂他吗? 要是可以,她想打他,打死他算了。 想骂他,用唾沫星子淹死他。 她的婢女梨花取来了斗蓬,匆匆走过来,文善赶紧抬步走开。 梨花为她把斗蓬系好,主仆两个匆匆去了。 随着她这边离开,静王唤了身边的侍卫吩咐:“夜英,今天这里加强防备,尤其是公主这边,有什么动静,及时禀报。” 夜英应是,立刻调派人手到公主这边巡视着,保护着。 文善是真的累了,回去后就睡了。 难得无梦,她早上醒来后神清气爽。 洗漱后,问了一下,知道静王还在那屋待着。 她这边吃了些早膳后,去了静王那边。 静王也并非一夜未睡,他中间是有离开过一会的。 休息一下,就又过去了,人瞧着也是和往常一样,神采奕奕的。 这些官员就是在这耗了一夜,也有人架住不困意,趴在桌案上休息一会的。 一夜过去,大家就很饿了。 难处就在此了,困,可以趴着睡。 饿,谁给他们吃? 昨晚的宴席已全部撤了下来,桌上现在连个菜渣都不剩。 静王依旧稳如松的坐着,他并且带了本书过来,慢慢的翻看。 这是要耗到底了。 第89章 耗着 文善看了屋里的人,大家的气色都很不好。 被耗了一夜,不仅是身体的损耗,还有精神上心理上的损耗。 气色差难免,毕竟这些人的年纪都在四五十,年纪大的甚至有六七十的。 这么大年纪不给睡觉,不给吃喝,耗到现在,有些人因为精神上高度紧张,血压都要升起来了。 有个年纪大些的躺在那里哼哼,说:“不行了不行了,这头昏啊,难受啊!” 静王仿若没听见。 文善走进来说:“这位大人头昏啊,不舒服啊,那可真要当心着点了,真要一命呜呼,再多的金山银山也花不上了,多可惜啊!人这一辈子啊,图个啥啊?不就是为了身体健康,衣食无忧,家庭幸福,但若命都没有了,存留再多的金银又有什么用呢。” 她小小年纪,说着看破红尘的风凉话。 州牧知道要是不拿点什么是走不出这个屋的,他起身来到静王面前,说:“静王,下官商议了一下,您看,再少一些如何?十万两。” 帝都那些世家,也就十万两。 凭什么让他们出这么多?这分明就是欺人太甚。 他们皇族动不了帝都那些世家,就来动他们这些人,真当他们好欺负不成。 静王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双好看的凤眼盯在书上,完全不为外界所打扰。 就很专注,很认真的在看书。 文善走过来说:“明州牧这是没睡醒吗?人家元州的官员都是三十万起捐,你这十万是怎么说出口的?身为一州之牧,你这个头做的可不太好呢。” 州牧看她一眼,是真的很气。 她一个外姓公主,在这儿指手划脚,若非静王在此,谁会给她脸。 福容公主的名声他们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许多官员就格外不喜欢她。 她一小小女子胸怀天下,到处行善,他们这些为官的若不紧跟她的脚步就显得他们不爱民。 她乐善好施,她韦国公府周济天下,自己干就是了,还非要拉着他们一起下水。 这银子,就是不想给。又迫于静王的压力,想着给一点也成,只要他们能尽快离开这玉州就成。 一直没搭话的静王这会就忽然接了文善的话,说了句:“公主说得是,明州牧想好了再和本王说话。” 就是一副你若拿不出二十九万的银子,一句话别和本王讲,讲了本王也不和你废话。 州牧心里真的很窝火,其他官员也很火。 静王和公主神采奕奕的,这是因为他们出入自由,休息好了,也吃好了。 他们在这儿熬了一夜,身心灵受折磨。 在他们的地盘上,他们反而受制于这两人。 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文善也坐了下来,她也带了本书过来打发时间,倒没有真看,她留意着各位大人的表情。 熬,看谁最先受不住。 州牧面上的怒意已明显了几分。 瞧他们这样,是非要他们出二十九万的银子了。 ~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再说话。 时间过得很慢,好像就是很慢。 文善和静王各自看自己的书,也不说话。 到了午时,已经有大人坚持不住了。 一位年纪大些的官员哼哼着说:“静王这是想要闹出人命吗?” 他说起话来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就是想装死。 若真闹出人命,即使他是皇族皇子,回去也没法交待。 也正因为他是皇子,是储位之争的人选之一,朝廷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他出错,好参他一本。 州牧这时又过来说:“静王,刘大人已经七十岁了,身体向来不太好,若是刘大人在这儿出了事,恐怕静王会惹来一些闲言碎语,到时候无论理由再怎么高大,也无法交差。” 文善说:“这事与静王没有关系,都是我的主意,等回帝都,我会把这一切向皇上禀明。” 所以,休想拿此来威胁静王。 话虽是如此,州牧的话给了她一些提醒。 若真在这儿出了个人命,即使不出人命,到时候这些官员参上静王一本,会不会动摇静王在皇上心里的位置? 她默默的瞧了一眼那稳如泰山的静王。 她并不想帮静王领什么劳功回帝都,元州帮他建立美名,适得其反,已悔得她肠子都青了。 ~ 随他们说什么,静王这边始终不言。 他倒真的是沉得住气,也不看谁,那个端正的姿势一直保持着,都不曾变过,反倒是这群官员,一个个沉不住气了,有人说要去如厕,一天也仅让去一趟,早晚。 其他时间憋着。 静王这边的侍卫陪着,也没人敢弄出什么乱子。 文善期间也出去了一趟,转了一圈后又回来了。 到了傍晚,一天没进食了,年纪大的身上又有些毛病的是真的沉不住气了。 有个最老的脸色发白,抖着身子站起来,来到静王面前说:“静王,下官这就回去让人筹备银子。” 静王说:“传刘大人的家仆进来。” 各官员的家仆一直在州府之外等着,都等到现在了。 没有人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州府就是戒备森严,被静王带来的人控制着,谁都进不来。 想打探个消息都没门。 州府这边的人往日可以在这里做土皇帝,天高皇帝远,想怎么样没人管。 一旦皇族的人过来了,不管往日多嚣张,现在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就盼他赶紧回帝都。 ~ 且说这刘大人的家仆被传进去一个。 静王这才冷淡的说:“刘大人,你要说些什么,让你的家仆把话带回去。” 这是要当场见到银票了。 三十万两,也只能是银票了。 刘大人身心灵都受到摧残,这会也不能和他硬杠了,只好对自己的家仆吩咐道:“回去和老夫人禀报一声,筹二十九万两的银票过来,用于赈灾,速去速回。” 一个人松了口,离其他人松口还远吗? 毫无意外的,大家今天就没再硬撑了,都唤了家仆进来,让回去筹备银子。 第90章 不允 等银票全部拿到手已是翌日。 各位官员也离了州府,各回各家。 静王依旧在州府坐镇,问州牧要受灾难的人数,要他尽快统计出来。 照着他的要求,州牧只能派人在整个玉州进行统计,又派了大夫前去给病弱的灾民医治。 任务交待下去后,静王又让他调派人手,把朝廷的粮发下去,由他这边的人监督执行。 等他这边把该执行的任务都派下去后,文善过来和他告辞,说:“静王,我要去一家楼那边了,特来辞行。” 静王起身来到她面前,回她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 “我还不能去了?”一家楼是她家开的? 这不是抬杠吗?文善扭身走了。 静王跟着她一块出去了。 来到州府外,他也是直奔文善的马车。 文善不悦,问他:“静王你自己没有马车吗?” 静王说:“你的比较舒服。” 他吩咐车夫赶车,车夫就很听话的走了。 文善的婢女海棠梨花只能坐静王这边派出的马车,一路跟着回去了。 马车之内,并不想理静王的文善挑了布帘朝外看了看。 因为知道上面派粮下来了,各处受难的民众得到消息后都纷纷赶了过来,前来领粮。 文善家派的粮这两天已发放了不少,粥棚依旧搭着,给过路的难民吃。 路过傅子玑的药房时,就见有不少人在排队,她便让车夫停下,她下了马车。 倒也没有打扰傅子玑看病,她站了一会。 静王跟着站在她旁边,看了看她。 文善的目光就一直在人家身上,没移开。 静王不悦,问:“老盯着人家看什么?” 管得真宽,她连看人的权利都没有了? 文善想了想,和他直言:“我打算请傅神医回京给太子看病。” 就知道她目的在此,她上次说要请神医回帝都他就猜到了。 静王并不意外,也没说什么。 文善想从他面是找到一些不悦的蛛丝马迹。 文善又说:“傅神医不同那些宫中庸医,人只要不死,到了他手里都能活过来,他和我说了,殿下的病会痊愈的。” 人家倒也没这样保证,她就是想试探一下静王的态度,看他是不是盼着世都好不了。 只要世都痊愈,他若不犯什么错误,皇上也没有道理废他。 世都只要一直是太子,还有静王什么事。 静王说:“等本王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就离开。” 文善摇头,和他说:“我不等你,等我这边的粮发完了,都安顿好了,我就先回去。” 静王提醒她,说:“文善,你忘记来时的路上,遇见的那些事情了?没有本王保护你,被人抓去了,哭死都没人救得了你。” 文善不以为然的说:“来时和去时能一样吗?” 来时他们带了许多财物,去时是空手回去的。 她想当然的认为来时遇着的那些坏人,是劫财。 静王蹙眉,她可真是一点也不乖,他却不能事事由着她,声音微微重了一点,说:“文善,你不要任性,本王不允你单独回去。” 文善有些好笑,问他:“你凭什么管我?我干嘛要和你同行惹人非议。” 她又不是他的静王妃,她也不是前尘的蔡文善,可欺。 她不必处处听他。 她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管不着,就是这么的随心所欲,任性。 静王问她说:“我不管你,谁管你?” 文善无话可说,静王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 她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何劳他操心。 都这么久了,他看不出来吗?她可以独当一面。 她羽翼丰满。 她若不愿意归他管,他管得住她吗? 她眼见那边的病人都陆续离开了,就剩傅子玑和他的药童在了,便忙去那边了。 至于静王句我不管你,谁管你,她不想回他了。 还不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她得悠着点,别把人得罪狠了。 她去找傅子玑,静王便跟着她一块过来了。 她来到傅子玑面前招呼他说:“傅神医,还没用午膳的,我请你去一家楼用膳。” 傅子玑看了看她身旁的静王,行了一礼。 这人面上没什么波澜,和往常一样,站在那里,就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傅子玑答应了。 文善请他一起同行,两人就一块走了。 静王也不说什么,就是一路跟着,去了一家楼那边。 文善与傅子玑才刚认识,也算不上熟悉,想说说话,偏偏后面跟着静王和他的随从,让人好不自在。 虽没回头,也能感觉自己一直被他盯着。 文善不想受他的干扰,没话找话的闲聊:“这两天在州府处理些事情,就没回一家楼,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傅子玑回她说:“现在情况正在慢慢变好,老百姓能有口饭吃,有个地方住,就很满足了。” 玉州也是个偏远之地,比不得帝都的繁华热闹。 往日里没饭吃的老百姓就够多了,现在闹水患,若是没有朝廷支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好在朝廷支援及时,老百姓现在还是挺高兴的。 不远处的一个街角拐弯处还有老百姓在领粮食,不知道是哪个看见了,忽然就喊了声:“静王和福容公主来了。” 两人虽是初来乍到,百姓是一早就知道他们要来的。 从进城的时候,就有人注意到他们了。 现在有人一喊,大家都看了过来。 就是很规矩的站在路边看他们,大家就高兴的喊:静王安康,福容公主万福。 百姓自然也认得傅子玑,他经常活跃在百姓中,毫无条件的帮助过太多的百姓。 大家也同样的唤他:傅神医好。 文善笑笑,和当地的百姓挥挥手,一边走一边问大家:都领到粮了吗?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她这个人是比较亲民,谁看了不喜欢? 百姓纷纷回她说:领到粮了。 再瞧静王,模样虽是生得极好,让人忍不住看了一眼还想再多看一眼,可骨子里的高不可攀让普通的老百姓不太敢轻易和他说笑。 刻在骨子里的傲慢,是掩饰不住的。 让他像文善这般笑眯眯,静王也是做不出来的。 一行人离去,百姓一路都在探着脑袋看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看不见了,大家才回了头,谈论自己眼看到的静王和福容公主。 帝都来的人果然不一样,人美心善,瞧那模样,瞧这衣着,跟天上的神仙一样。 第91章 我疼(5更完) 回到一家楼,因为店里生意冷清,没什么人,文善便没让弄什么雅间,就坐在楼下了。 知道她回来了,那日非要跟她的婢女展新也迎了过来。 她去了州府,她这两日就被安排在这里,等她回来。 小二上茶,她忙代替了小二的工作,接了茶,为自家小姐上茶,说:“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您不在的这两日,奴可想您了。” 小嘴是真甜。 文善看她一眼,她面上已有了些笑容,想必是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了出来。 一旁的静王终于开口,问:“她是谁?” 不曾见她身边有过这样的婢女。 文善本不想和他解释,想着他是静王,在人前还是要给他面子的,才解释说:“前两日在街头卖身葬母,非要跟着我。” 说到这事,展新面上暗了暗,只是垂了眸,也忙给静王和傅子玑把茶水一块倒上。 静王也就没再多问什么了。 小二来询问他们吃什么,文善让傅子玑点菜,点些他们这边的特色菜。 本着不铺张浪费的态度,傅子玑点了几道菜,够吃。 在小二上菜前,文善这边有短暂的沉默。 她自个也假装喝茶,润喉。 她不说什么,傅子玑也不是个会主动与人攀附的,也默默喝了口茶。 静王与公主之间那微妙的气氛他并非感觉不出来。 静王面上毫无波澜,他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好尴尬的。 过了一会,小二端来了两份热菜。 展新一旁接了菜,又有眼力架又勤快,把菜放下,说:“小姐,这是玉州的特色菜,五香兔香、道口烧鸡。” 文善看了看,色泽红亮,香味扑鼻,看起来确实不错。 虽不爽静王,在人前还是要保持自己的礼节的,她招呼了这人,说:“静王,傅神医,请。” 静王没动筷子,说:“没有胃口,你们吃。” 没有胃口跟着她一块坐这儿干啥?看着他们吃? 她也确实饿了,管他有没有胃口,只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用了,傅神医,不要客气,请。” 先吃了一口兔肉,肉质软烂,口味独特。 她又吃了道口烧鸡,鲜嫩,就是莫名觉得这肉的味道有点说不出来的怪,又想这就是人家的风味,特色。 傅子玑没吃肉,倒是吃了口菜蔬。 一旁的婢女展新小心的问:“静王,您不尝一尝吗?” 文善忽然就笑说:“静王没有胃口,大概是在州府上吃多了。” 这是纯心不让他吃了。 静王就附和她说:“公主说的是。” 文善看他一眼,他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好像不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一样。 傅子玑为自己点的是一份素菜,还点了花生糕。 菜都端上来后,他问静王说:“静王要不要尝一尝这花生糕?” 人家都说他吃过了,他还吃啥。 静王说:不尝。 傅子玑也就随他了,自己吃了。 婢女展新这时又去端了茶过来,说:“静王,奴婢给你添些热茶。” 她把茶满上,静王却是一口茶都没喝。 文善瞧他一眼,静王也在瞧她。 她便笑说:“静王这是饱得连茶也不能喝了。” 纯心是要戏弄他一番。 文善又怕自己太过分,毕竟人家将来的身份可能就不一般。 没到那一步,不能真把人得罪了。 过了一会,还是主动问他:“静王,你真不再多吃一些?很好吃的。” “本王有些累了,先去歇着了。” 他站了起来,让小二去开个房。 这些天他虽与文善常相见,但这小女子是个记仇的,因为他当初的一句戏言,她记恨到如今,不论他的姿态放得如何低,她也总是不肯与他好好说话。 静王径直去了楼上歇息。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文善一个人吃了不少肉。 她当然没胃口全吃完,头一次吃这么多的东西,然后就觉得很不舒服,一不小心吃撑了,还伴随着一些头晕,头痛。 她手中的筷子啪的就放了下来,面脸也难堪了几分。 “公主,怎么了?”傅子玑见她有异状,有些诧异,或震惊。 “我头疼。” 疼得她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一阵恶心的感觉袭来,还把她给整吐了,她疾忙起身,跄踉着往外去,要去门外吐一吐。 左右婢女吓了一跳,傅子玑急忙跟了过来,道:“公主,怎么回事?让我看看。” 他忙抓过她的手腕,给她请脉。 脉象不稳。 吐了一口的文善跌坐下来,感觉手脚都不灵便了,头疼,肚子也疼,甚至觉得喉咙像被人掐住了,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了。 吓得她直喊:“疼。” 她有种自己又要死的感觉,她并不想死。 白珏人在楼上看见听见她这边的情况,匆匆回屋禀报这事。 李世焱面上沉了沉,飞身就从楼上跃了下来,直奔到文善跟前,一把抱起她往楼上去,同时对傅子玑说:“傅神医你过来。” 不忘记吩咐属下:“封锁一家楼。” 片刻之间,文善被他抱到楼上,让她躺卧在榻上,靠在他怀里。 她疼得小脸惨白,汗都下来了,纤纤素手抓着他衣袍的一角,艰难的说:“世焱我疼。” 她说她疼,他顿时也心疼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她的疼转移到他身上来。 然后,她疼得昏了过去。 静王怔了怔。 傅子玑走了过来,回禀他说:“静王,公主是中毒,先把这药丸给公主服下。” 刚在外面他已检查了公主的呕吐物,又检查过了他们吃的食物,确定是中毒。 第92章 强留 静王接了傅子玑的药丸,给文善服了下去后,把她放平,躺好。 他站起来,说:“傅神医,说说你的发现。” 傅神医把自己刚才的发现说了一遍。 就在他们吃的食物里,两道荤菜里都加了杏汁。 这银杏虽是可食之物,但杏芽不可食,只要从杏芽里提取芽汁,就可炼成剧毒,此毒可短时间里就让人致命,还让吃的人察觉不出来。 文善毒发来得虽快,好在傅子玑就在旁边,服了他的解毒之药后,她的生命就没有危险了。 只等她一会醒过来即可。 静王了然,又唤了白珏,问他外面的情况。 白珏过来回话说:一家楼已封锁,但后面做菜的厨子和小二,已经不见了。 也就是说,这一家楼就是为他们而准备的,事情暴露,人就跑了。 静王传令下去说:“封锁这里的一切消息。” 人未得手,总会再来的。 封锁消息,也是给他再来的机会。 他需要顺着这件线查下去。 路上遇着劫匪,活口被暗杀。现在又出现下毒,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床榻那边的文善这时醒了过来。 傅子玑知道她无恙,行了一礼,暂时告退了。 他已看出,两人关系不一样。 静王来到床榻边上看她。 她睁开眼眸,人还有几分的迷糊。 看着坐在身边的静王,她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又死了。 文善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然后把她抱在怀中,说:“喵喵。” 听着他的唤声,文善看了看周围,就知道这不是梦,也不是自己死了。 她是又活了过来。 她把抱他的人推了推,问他:“我刚才怎么了?” 静王回她说:“你中了杏汁毒。” 他把这里的情况说了一下,又和她讲:“你住在这里不安全,一会跟我回州府住,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们一起回帝都。” 文善看着他,一时没话。 她想起一些事,心里就很不开心。 为什么中毒的是她?她又没得罪什么人,人家要毒也该毒静王啊! 静王没吃,全被她一个人吃了,所以,她这算是成了替死鬼了。 静王真是福大命大,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 她怎么这么倒楣,还要替他去死。 她问他:“让你吃,你一直不肯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里面被下毒了?” 她竟这样怀疑他,他若知道会不阻止她? 他会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她中毒,受疼? 心里有点气她这样的质疑,还是忍着不悦回她:“你当本王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本王在你心里竟是如此厉害?真是让人欣慰。” 她都差点要死了,居然还和她斗气,拿话讽刺她。 她这是没被毒死,也要被他活活气死。 她心里生气,身子一扭,翻了个身,把背给他。 不想理他了,只淡淡的道:“你走,你在我这边待着,只会让我病更重。” 瞧这没良心的,他尽心尽力的照顾她,她不拿话刺他一下,她难受。 念在她刚中了毒,被人谋害的份上,他不与她计较了,只说:“文善,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在回帝都之前,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文善低低一笑,静王是真不知,还是装的? 她又翻过身来,勉强坐起,直说:“静王,人家若想毒死我,有的是机会,毕竟我就住在这一家楼,可人家一直没朝我下手,而是等到今天静王出现了。静王,是你的处境很危险,我今天算是因为你差点死了,不过,经此一举,那些人也暴露了,这一路回去的时候,静王你多珍重。” 说得好似她为他而死一般! 她就是要让他记住,她为他中了毒,为他差点死了。 她受他的牵连了。 ~ 她明明说的都是实话,这些实话莫名就让人觉得窒息。 静王看着她,缓了口气,和她说:“文善果然是绝顶的聪明,不愧是本王看上的人。” 都是差点把小命丢掉的人了,她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把这事分析得头头是道,算准了人家是冲他来的。 他又说:“想必人家对你的身份也了如指掌,知道你曾是本王的未婚妻,也知道本王一直心系于你,为了防那些人利用你来威胁本王,在回帝都之前,你得一直跟着我,这个地方不安全,你也不能住在这儿了。” 文善有点无语,什么叫他一直心系于她? 说得好似他有多情深似海,她于他有多重要般,她还能成为他的软肋了? 明明他说一切都是戏言,明明是他不要她了。 现在又想花言巧语把她追回来,不过是仗着远在玉州,帝都那边无人知晓。 这么离不开他,他敢去抗旨,退了伯家那边的亲事吗? 他在国公府上被下毒一事明了,是二叔那边干的,误会解除,他敢去和皇上把她要回来吗? 这些话在她心里滚了滚,她没说出来。 她蔡文善这辈子也很尊贵的,可不是他想要,她就愿意跟了。 她说:“你放心,我绝不会拖你的后腿,绝不会让人拿我去威胁到你,若真有那一天,我就咬舌自尽,能为静王去死,也算我死得有些意义了。” 她任性得厉害,在这种事情上他何必非要她的同意。 她不肯走,他只好强行带她离开了。 他说:“咬舌自尽?你倒是英勇,你的心意本王记下了,万不会让这事临到你身上。” 弯腰,就把人抱了起来。 这是要用强了?文善眉头一皱,道:“李世焱,你别这么不讲理,放我下来。” 他不放,抱着她就要走。 就算远在帝都,就算身边都是自己的人,也不能在人前这样啊! 她放软了声音,小声说:“等等等等,你这样抱我出去,别人会怎么想我?你放我下来,我跟你走就是了。” 她现在又不是静王妃,这样真的很不妥的。 就算对外解释她生病了,还是不妥。 她松了口,愿意跟他走,静王也就依她了,把她放下来。 文善行在前头,他跟在后头,又对文善的婢女吩咐:“收拾一下文善的衣物,暂住州府。” 第93章 病了 文善身上的毒虽解了,当晚却又把她给整病了。 傍晚上便发起了热,她一直忍着没说,到了天黑她的异样婢女就看出来了。 发热让她看起来神情恹恹,小脸通红。 她毫无生机的躺卧在榻上,浑身难受极了。 婢女忙把这事禀了静王,他传来随行的华太医给她去请脉。 华太医说她身上已没有残留的毒,现在发热,大概是因为受了惊吓所致。 他这边开了药方,婢女海棠前去拿药,煎药。 静王让左右的人都退下,他在文善旁边坐了下来,看着她,陪着她。 文善满脸不高兴的问他,说:“你为什么还在我这儿?你走。” 静王说:“我陪着你。” 她因他受人毒害,差点没死。 现在又病了,他不舍得离开她,就想看着她。 他甚至想她身上的病要是转到他身上就好了,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能老受这些病的折磨。 瞧把她折磨得都没了精神气。 文善哪需要他陪伴,只说:“静王身体娇贵,我若是把病气过给了你呢,你是存心想让我良心不安是不是?” 她话语里透露出来的态度就是赶人,哪是真的怕把病气过给他。 静王回她说:“本王没你娇贵。” 他指的是在身体上,他的身体健壮,当然不娇。 文善觉得他是说了个一点不好笑的笑话,她指的是静王身份尊贵。 静王又说:“你本就是因为本王受害,本王巴不得你这病过给我。” 文善叹口气,怎么有会人把情话说得跟鬼话一样。 他的这些情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会再信的。 那日他说都是戏言的时候,她就再不会自以为是的相信静王会真心待她了。 不过是对美色的占有。 她不由得笑了一下,说:“别这样说,会灵验的。” 她又说:“你也回去歇着,你若一直在我屋里,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你让我身边的婢女怎么想我呀。” 名不正言不顺,这件事就跟一座山似的,压着她,也压着他。 静王到底是站了起来,走了。 ~ 终于把这蹲大神送走了,文善又叹了口气。 她和静王之间,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天家已为他赐下伯家的小姐为妻,她这个人又不愿意为妾。 不与人为妾,也是她最后的体面了。 她的骨子里,也有自己的骄傲,尤其在李世焱面前,那份骄傲,坚不可摧。 既然两人无缘,那就算了。 她从来不是非他不可的。 ~ 婢女把煎好的药送来,苦得很,她勉强喝下后就昏昏沉沉的睡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她觉得自己八成又得几天才能好。 如她所想,一夜过后,她身上的热没退,烫手得很。 她被热症烧得迷迷糊糊,躺在榻上起不了床。 婢女轮流伺候在旁边,华太医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早中晚都来为她诊断。 静王人在州府坐着,就是没再过去看她。 华太医每次诊断完就来把她的情况禀报,静王面无波澜的听着。 属下每天也都过来禀报外面救灾的进展,照他的吩咐,落实到一家一户。 等忙完一天的事情,夜晚,他独自坐了好久。 文善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昏昏沉沉的又睡了四天。 睡醒的时候,她也询问一下外面救灾的情况,知道该派的粮都派下去了。 这些事情倒也不劳她费神,下面的管事照她之前的吩咐,把该做的都做了。 几时回去,就等她一句话。 文善想早点回去,让婢女收拾收拾,打算明早就离开这州府。 梨花一边答应了她后一边悄悄去找了静王,把自家小姐执意要明个回帝都的事禀报给了他。 两人虽然退了亲,梨花觉得静王待自己家的小姐还是有情的。 她一路追随自家小姐去过元州,又来到这玉州,两人的互动,她这个当婢女的是看在眼底的。 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没准最后静王就又娶了自家小姐呢。 知道了文善这边的打算后,静王晚上就过来看她了。 梨花小声和他说:“小姐吃了药后,又睡着了。就是睡得不太踏实,老是翻身。” 静王了然,走了进来,在她旁边坐下。 没喊她,没惊动她,就是一直看着她。 小姑娘又病了几日,人难免又瘦了一圈。 病恹恹的,看着就是可怜极了。 小脸依旧红红的,是热一直没退。 唇色也干燥。 许是觉察到有人在,她忽然就睁了眼,看了看他。 有一瞬间,她以为是梦,毕竟她是一个爱做梦的人,也常梦见他。 她喃喃的唤句:“静王?” 他这副皮相永远是美好的,往那一坐,依旧仙风道骨,只有她,病恹恹的,好像又快要死了。 苍天不公啊!把最好的都给了他。 静王低首,把自己的额贴近文善,与她靠了靠。 就是很烫。 两人的气息一下子就纠缠在一起,眼对眼,鼻对鼻。 静王亲了她一下。 文善没力气推他,心口发闷。 她想,李世焱这个人真是有毛病的,病得不轻。 她还病着呢,他就不怕自己把病气过给他吗? 过给他才好,他最好也病个几天,体会一下她生病的难受。 话虽如此,她还是说:“我渴了。” 她喊渴,他就不再挨着她了,起身,去倒了些温热的水。 再过来时扶她坐起,让她更舒服的靠在自己怀中,喂她喝下,她喝了两口,不想喝。 静王哄她:“再喝两口。” 她又喝了两口,他让她再喝,她就不肯了,病恹恹的看着他。 静王抱她在怀,与她脸贴脸。 她问他:“你就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你?” 他柔声说:“若真过给我就好了。” 他恨不得能替她病一场,受这罪。 文善看着他,一会觉得这是梦,一会又觉得这是真的。 “油嘴滑舌。”她是不相信他的真心话。 即使是梦一场,她也是不相信他的。 静王尊贵,岂肯真的为她病一场。 她实在没什么精神,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她就觉得身上好多了,头也不疼了,人也不昏了。 洗漱一番,她用了些早膳,感觉力气又回来了。 华太医早上又来给她复查,确定她热已退,脉向平稳,气色也正常起来,只是嘱咐她再吃一副药,加强一下。 第94章 关她 文善也客气的和他说:“这几天辛苦华太医了。” 为了她这点病,他是一天三趟的来。 华太医说:“都是老臣应该做的。” 这边正说着话,白珏过来求见,见华太医果然在这儿,他行了一礼,问:“公主今天可有好一些?” 文善语气寡淡,说:“多谢关心,我好了。” 白珏也就道:“华太医,静王身体不适,一直咳,您快过去给看看。” 文善怔了怔,暗暗的想:她这是把自己的病气过给了静王? 她好了,他倒是病了。 傻子似的,都告诉他不要过来了,会把病气过给他,他偏不听。 现在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惩罚惩罚他。 文善精神起来,吩咐自己的婢女:“收拾收拾,我们回帝都。” 就让他一个人在这儿慢慢熬,这点小病,他会好的。 祸害遗万年。 梨花劝她说:“小姐,您的病才刚好一些,太医刚还嘱咐呢,还要再吃一副药。何况,您现在也不宜劳累,不如再歇息几天,把身子骨养好了再回去。” 海棠也一旁劝她:“小姐,梨花说得是,不急于一时。” 怎么就不急于一时了,她现在就想回帝都。 两个婢女见劝她不动,默默退了下去。 梨花找了个机会去见静王。 华太医正为他诊断,开方子。 待华太医退下,白珏就让她进去见人了。 来到静王面前,梨花禀报说:“启禀静王,我家小姐不听劝,非要现在就走。” 静王站了起来,往外走,去找文善。 海棠正在找衣裳,让她多穿一点,和她说:“外面风大,小姐您现在才刚好一点,半点风都是不能见的。” 文善觉得她太过紧张了,提醒她说:“怕什么,路上有傅神医在呢。” 海棠还是说:“话虽如此,但小姐若是老病,奴婢的命都要吓没了。” 她一病几天,又是在外面,她们这些当奴婢的个个是提心吊胆。 若是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也别活了。 外面传来一声轻咳,静王没有进屋,声音在外面传了过来,说:“文善,本王说的话你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好笑,她为什么要听他的? 文善抬步就走了出去,就见静王人站在门口。 乍见她忽然冲他走了过来,静王往一边退了退,说:“不许离开。” 他握拳放在唇边,想极力压下那一声咳嗽,没压下去。 文善转到他面前要看他,也不是真的关心他,就是想看看他的气色,是真病还是装的。 看过他,想他应该不是装的,面上露出一些稀奇之色说:“静王,你真病了啊?” 静王只说:“听话,回屋待着,哪也不许去。” 她就不要听他的话。 当着人的面她还是故作关心的,说:“我要回帝都了,还请静王好好保重。” 静王又往一边移了几步。 并不想把自己的病气再过给她,所以得离她远一点。 见她坚持要回帝都,静王对自己的人说:“白珏,把她给本王请回去,找把锁把门窗都锁好了,没本王的同意,不许她离开这屋一步。” 嘱咐完这话,他就走了。 文善又惊又怒。 她现在不是罪臣之女,她好歹也是个公主,怎么能这样对她。 气得她喊了一声:“李世焱你给我站住。” 李世焱理都没理她,她拔腿就追了过去,拦在他面前质问:“我是你的犯人吗,你凭什么这样关我?” 瞧把她给气的,人都人抖了。 李世焱又退了退,离她远一些,说:“文善,你病刚好,自觉离我远一点。” 他现在是说完一句话,就会忍不住想咳嗽,只能不断的握拳掩唇。 文善气得口不择言的威胁他:“你要是敢把我关起来,我就去你屋里待着。” 再让他把病气过给她,她病死算了。 他不为所动,回她说:“你听话,老老实实待着,本王就不关你,等本王处理了手里的事情,就带你一起回帝都。” 话毕,没再理她,径直走了。 文善很想打他,忍了忍。 梨花赶紧过来请她,说:“小姐,外面风大,咱们先进屋待着。” 海棠也过来请她:“小姐,再多待两天也没什么的,小姐的身体最是要紧的。” 两人左一个右一个的劝说。 文善看着这两个人,忽然问:“你们两个,该不会被静王给收买了?” 全都是在帮静王说话的。 其实人家也是为她的身体好,怕她再有闪失。 两人一惊,梨花急忙道:“小姐,奴婢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怎么可能会被别人收买。” 海棠也是这样说。 文善勉强压下怒意,白珏这时也来请她说:“公主,您看您气色还不是很好的,再多休息几天,静王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文善让他闭嘴。 她不爽静王,连带看着这白珏也不爽了。 那次去见静王,还是这白珏把她挡在门外,不肯让她见呢。 ~ 经过这一闹后,文善就不再提回帝都的事情了,老老实实的待在屋里。 已进入冬季,外面确实是冷的,奴婢把她看得严严的,也不让她多在外面走。 又多休息了两天,她这边的状态已完全好了。 倒是静王那边,没有好转的迹象。 知道她病了,明州牧也每天过来慰问,就怕他在自己这边有个闪失。 皇族皇子,若病在他这不好,皇上追究起来还是比较麻烦的。 静王只说自己没事,询问他现在外面的灾情进展,百姓都妥当安排好了没有。 他这边的人也是有跟进的,究竟如何,他心里当然也是有数的。 州牧禀报了外面的情况,告退。 太医也每天三次的进来为他诊断,开药,就是一直不见好转。 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伤寒,就是一直不见好转。 就他这身子骨来说,不该如此的。 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静王心里门清。 一时半会,好不了。 那夜他去陪文善。 她昏昏沉沉的睡着,小脸烧得通红。 他守了她一夜,抱着她在心里默默的祈祷过神明,说:若可以,就把她的病过给我,哪怕一个月我也可以承受,他只要她能立刻好。 后半夜,她身上出了不少的汗,体温渐渐就退了。 天微亮时,他悄悄的回去了。 那时候,身上的不适感就来了。 知道她好了,自己病了,他心里反而轻松下来。 第95章 受伤(4) 静王一直到离开玉州那天,病也没恢复。 算起来,他这都病了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的时间,他怕病气过给文善,再不主动来找她。 他不找她,文善也从不主动去看他。 要回帝都那天,是白珏过来通知,收拾一下,明天回京。 回帝都这事,文善是迫不及待的,也派了自己的人前去通知傅神医,准备一下,明个跟他一起回帝都。 到了翌日,她起了个早,先静王这边一步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她挑了布帘朝外看了看,静王那边的人也都出来了,军队左右整齐等在原地。 她的马车被夹在中间,人家不走,她这边也走不掉。 州牧和一些官员前来送行。 该说的话,早就说了,静王这会便再没多言什么。 文善透过布帘看他,见他身形虽然挺拔,人瘦了不少,好像还有些疲惫。 他也确实是瘦了些。 一直咳着,就很难有胃口吃下些什么,夜里睡觉也是不太安稳的。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着,又怎么可能不瘦。 ~ 文善这段时间一直没看见过他。 只是听婢女偶尔和她提了一嘴子,说静王还在病着,一直不见好转。 病就病,又死不了,她都病了好多回了。 她本也没太放在心上,现在一看他见这个人,心里就有些难受了。 不知道是不是觉察到她在看他,他忽然就望了过来,文善立刻放下布帘。 静王没朝她这边来,径直上了自己的马车。 军队出发。 这一次,虽没刻意做什么宣传,百姓在知道静王和福容公主今天要离开玉州后,还是跑过来送行。 路被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留下中间一条大道给他们走。 有许多人拉了长长的横符,上面写着静王福泽万民,福容公主吉星高照。 人虽然多,却有秩序,并没生乱。 文善人坐在马车里,想起在元州时,她非要拉着静王出了马车和百姓打招呼。 现在没有她拉他,想必这个人压根就不会动一下。 她听着外面的呼喊声,把布帘拉开,往外看了看。 她默默叹口气,静王可是赚尽了美名,回帝都后又是功劳一件。 ~ 一路顺畅。 夜晚落脚客栈,静王也和在州府一样,再不打扰她。 她甚至都看不到他的身影,她莫名觉得,这人是不是在躲着她。 她下马车,看不见他。 她上马车,还是看不见他。 途中午休一会,她还是看不见他。 他干嘛要躲她? 以往,他可是想法设法的要纠缠她。 从离帝玉州后,连续赶了五天的路后,在夜间又落脚在一处简陋客栈处。 出门在外,有个地睡觉就不错了,没人讲究这些。 婢女前去定了房间,小二引着上楼。 文善在楼上的时候忽然就驻足,她倒要看看这静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真的在故意躲她? 现在要回玉州了,就故意要与她划清界线了?免得传到天家的耳中? 这让她心里挺不痛快的。 她不要他是一回事,他故意与她划清关系,又是一回事。 人前装着与她没有什么关系,人后不是亲就是抱。 静王真是好本事。 她让左右的婢女退去,自己站了一会。 过了一会,静王的人就陆续进来了。 和往常一样,他的人定了房间,静王径直上了楼。 上来后,就看见文善站在这边等着他。 他气色好像更差了,文善见他面色白得有点不同寻常。 静王神色寡淡,仿若没看见他,目不斜视的越过她。 往常他的房间都会刻意安排在他隔避,现在不了,虽然还在一层楼,却安排得离她远了些。 文善忍了忍。 感觉自己猜对了,他就是在故意与他划清关系了。 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她盯着他去的方向,直到他进了屋,她也默默回去了,然后让人把傅神医唤了过来,询问他说:“静王不知得了什么病,好像一直不见好转,傅神医你一会去给他看看。” 傅子玑说好。 文善又交待他说:“别说是我让你去的。” 傅子玑也说好。 静王那边有太医相随,生了病也没有刻意传他过去。 文善吩咐了,他便主动找了过去。 静王回屋后就坐下歇息了,傅子玑进去的时候,他咳了好几声。 傅子玑来到他面前,行了一礼,很快就把文善给卖了,说:“公主不放心您,让我来看看您,还请静王允我给您请个脉。” 静王没说什么,伸了手腕给他。 傅子玑为他请过脉,询问了几句,就是问他几时开始病的,又问了他平时吃的药方。 明明是对症下药,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伤寒,照理说不可能这么久了还不见好转。 他有些纳闷的说:“药方没有问题,但是一直不见好转,就很有问题。” 静王说:“你去告诉公主,问题不大,过几天就痊愈了。” 听傅子玑说文善关心他的病情,派了他过来,他内心还是挺高兴的。 这段时间,他并非没有怪过她。 明知道他一直病着,她倒是够狠心,一直不曾看过他。 哪怕远远看他一眼,他心里也会好受些。 现在听了傅子玑的话,他心里那点不好受也就散了。 ~ 傅子玑过去回话,文善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用了些晚膳,沐浴后,她就合衣歇息了。 迷迷糊糊之间,她忽然就醒了过来,听见外面好像有什么喧哗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喊着说走水了。 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往外走,开门,就见静王提着剑站在门口,吓了她一跳,人清醒了不少。 “文善,这里走水了,跟我来。” 静王一把拽了她的手腕,带她往外去。 外面乱作一团,她们家的婢女也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直喊小姐。 文善忙稳住自家人:“别慌,先离开这里。” 这里可不只是走水了,大家往楼下去时,就有箭从暗处射了过来。 那箭射到什么地方,就是火光一片。 箭上是燃着的火。 突发这等状况,文善这边的婢女都很慌。 其实她也慌,楼梯已没法走了,都是火光。 静王一把抱起文善,她本能的反手抱住静王的颈项,就听对自己的人吩咐:“带她们安全离开这里。” 就是让保护好文善这边的婢女。 他自己带着文善,飞身就从楼上跃了下去。 他身边的护卫带着文善的人奴婢跟着纷纷从楼上跳下,傅子玑紧随其后。 楼下已是一片打杀。 有不少黑衣蒙面的人冲了进来,与静王的人血战。 大半夜的被这些人偷袭,在一瞬间的慌乱过后,训练有素的军兵也很快镇定下来,拼死一博。 静王抱着文善跃下楼时,就被一位黑衣蒙面上迎了上来,手中的剑直取他的性命。 他到底是病了二十来天,这期间他的精力被一点点消耗着。 现在怀里又抱了个人,人家忽然冲他而来要取他性命,他的速度相对就慢了许多。 背上被剑划过,他微微皱了一下眉。 文善的双脚落在地上,听他说了句:“跟着我。” 他没办法跑着她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下逃出去,只能拼死杀出一条血路。 他的贴身护卫以及傅子玑也纷纷从楼上跃了下来,人一落地,就跟着加入了这场血战。 几个婢女被夹在这血战中,又惊又慌。 文善买来的那个婢女展新,机灵的闪身到文善这边,叫她:“小姐,小姐。” 文善生平第一次目睹这样的局面,正在让自己努力保持镇定。 静王要杀左右的敌人,还要顾及身旁的她,免得她被人伤。 展新这会忽然喊着她不要命的跑了过来,看似不要命,实在脚下都是章法,就在她靠近文善时,忽然就转了身,出其不意—— 确实是出其不意。 她手中握了一把匕首,就那么插向了静王的腹部。 主要是他人过于高大,想插进他的心口,以她娇小的身量,做到快狠准,有点难。 与此同时,静王手中的剑也划破她颈项。 血光四溅,展新的身子栽倒下来。 文善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再看静王,那把匕首还插在他腹部。 文善怔了怔。 这个展新,假意卖身葬母,藏在她身边,竟是为了取静王的命。 他身边的护卫夜英也杀出血路,冲到他身边来护着。 文善本能的去扶他,又不敢碰他,怕碰着他的伤。 他到底是个人,身上受了伤,也会疼。 他面上更苍白了。 过了一会,这里安静下来,人死的死,逃的逃。 只有火光在不停的燃烧。 静王说:出去。 这里不宜久留,熊熊大火要把整个客栈都焚尽才休。 一行人出了客栈,身后留下无数的尸体。 静王这边的人迅速撤离出了客栈,他的人有死的,也有伤的。 夜英和白珏把他扶到马车里,文善让傅子玑跟上。 华太医在一旁检查了一下静王的伤口后说:“静王腹上匕首插得深,一旦拔出必定会大出血。” 遇着大出血,就会遇着生命危险。 静王若在他手里没了,他这条命也算活到老了。 傅子玑说:“华太医,让我来拔刀。” 那真是好得很,华太医不和他争这个,由他。 傅子玑拿了块干净的帕子说:“静王,您咬着点。” 第96章 疑她(5更完) 马车之外。 文善一直站着,等着。 她能听见里面传来静王因疼而发出了一声闷哼。 再后来,就没声音了。 傅子玑把刀拔了出来,止了血,用了药。 上了麻沸散,帮他暂时止一些疼痛。 腹上的伤口是深了些,匕首刺入,也够人受到了。 受伤面积更大的是静王背上的那个伤。 傅子玑给消了毒,上了药,怕他一会疼痛难忍,又给上了麻沸散。 华太医一帮睁大眼睛看着,就是很震惊。 这人拿个貌似缝衣服的针,一针一线的把静王的伤口给缝合起来了。 傅子玑说:“静王放心,等拆了线后,按日涂药,保准不会留下太深的痕迹的。” 看得出来静王很爱惜自己的身体,他特别把话说明了。 静王说了句:“多谢。” 傅子玑又说:“等麻沸散的劲过后,伤口会疼上一两天。” 他点头,对华太医说:“华太医,你去看看其他士兵的情况。” 华太医也就忙退了下去。 他这次出宫带了两个御医,在华太医过去的时候,已有旁的御医在照顾伤了的士兵了。 天不知不觉就亮了些。 梨花过来小声说:“小姐,您都在这儿站一夜了,您回去歇会。” 都一夜了,傅子玑还没从里面出来,说明里面的情况比较复杂。 文善交待她说:“去端一碗清淡些的粥过来。” 静王受伤,皆因她收了一个不知名的婢女,在这事上她有着不可推托的责任。 过了一会,傅子玑从马车里下来了。 “静王怎么样了?”文善询问。 傅子玑回她说:“放心,没有生命危险了,你可以进去看看。” 文善也就进去了。 静王躺卧在那里,一脸倦意。 知道她进来,也没有睁眼。 文善在旁边坐了下来,默默的看着他,唤了声:静王。 他没言语,眼皮都没动一下。 “你疼吗?” “自然是疼的。” 他不理她,她只好自问自答。 “静王,谢谢你。”若是不是他相救,她们主仆就完蛋了,虽然她明明就是受了他的牵连才这样的,都是他害她们主受累。 明明是被他所累,她又因着那个婢女不得不和他解释,以证自己的清白。 她解释说:“那个婢女,是我在玉州偶尔遇见的,我之前告诉过你了,她卖身葬母,我本不想买她的,她又一路追到一家楼,非要跟着我,我才……” 才买了她,没想到竟为了处心积虑的利用她来接近静王。 如今再回头看一家楼她中毒的事,一切就解释得通了,她被这些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躲过了一家楼被下毒的劫难,却是没躲过这一劫。 这些人利用她成功了害了静王,几乎要了他的命。 想到这些,她心里也很冷。 静王睁了眼看她,目光寡淡,还是没说话,似乎在想她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假。 过了一会,他反问:“我该信你吗?” 文善问他:“你不信我吗?” 静王说:“如何信你?” 韦国公府一直是向着太子世都的,即使没了他,还有平王可以扶持,他有理由怀疑她为了平王参与了谋害他的计划。 “反正,我没有害你,你若不信我,你就在这路上找个机会杀了我好了。” 杀了她,她说得轻巧。 有些事压在静王心里很久了,他一直不想说,也不想问,今个,就想问了。 他说:“文善,本王再问你一事。” 文善颔首,等他问。 “在皇上为你我赐婚的那晚,太子前去找你,你和太子说,不要他去元州赈灾,你说只有保住了太子之位,才能为所欲为,转身你却拉着本王一起去了元州,你和本王好好解释解释,为什么太子不能去,本王就能去?” 那晚的话,他竟然都知道。 文善问他:“你偷听我们说话?” 他神情恹恹,说:“无意偷听。” 是有意或无意,已没追究的必要。 文善要为她说过的话解释,她说:“表哥这个人向来喜欢感情用事,不过是为了稳住他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前去元州是我本心,你知道的,我就是为了争个荣耀才想去的,又怕他知道后会跟着一起去,到时候惹出闲言碎语,才事先告戒他不要去。” 静王听她说完,神情没变,还是那样寡淡,说了两个字:荣耀。 文善说:“向来高高在上的静王或许不能理解荣耀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有多重要。” “你是那样的人?”他目光淡淡的看着她,文善垂了眸。 她不愿意说这个,现在又不能不说。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些,道:“静王装什么糊涂,我母亲,我外祖母,是什么样的出身,你清楚的,即使我娘被抬为平妻又怎么样,在别人的眼里,我还是没变,哪有静王这等与生俱来的皇族身份来得尊贵,我母族没什么显赫的身世,我只想凭自己的能力,为自己争一份荣耀,也有错吗?” 是啊,她没错,他也从未说她有错。 静王说:“下去,本王累了。” “那你信不信我?” “你觉得自己可信吗?” “反正,我就是没有害你。”一小小心成了被静王怀疑的人,这让她有些不开心。 展新那个贱婢又死了,现在是死无对证。 “小姐,您要的粥。” 她的婢女在外面唤她,文善起身,出去拿粥。 她端着粥进来了,跪坐在静王旁边,说:“静王,您要不先喝口粥?” 他面上微有不悦,也有疲惫,问她:“本王的话,你听不见吗?” 她当然听见了,但他不信她,怀疑她想害他,她就不能立刻就走了,该关心还是要关心他一下的。 文善把粥放在旁边,说:“那我把粥先放在这儿,一会你喝了。” 他语气冷淡的道:“本王怕有毒,不喝。” 文善被噎了一下,说:“静王何必说这些气话,你知道这里面没毒的。” “本王不知道,蔡文善,本王从未看透过你,也不懂你。” 他待她一直很冷淡,仿若他与她从今以后就要走向决裂。 第97章 喂他 从未看透,从不懂她。 她又何尝看透过他,又何尝懂过他李世焱。 当然,他也不需要她看透,也不需要她来懂。 文善心里有些乱,想找出一些与她无关的证据。 她默了一会,又说:“那婢女如果真是我的人,在一家楼为什么是我中毒?不是你中毒?” “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 “我如果有害你之心——” 她如果有害他之心,她为什么要帮他挣功名,她忽然无法再为自己狡辩。 她确有害他之心,她也不想帮他挣功名,但这些人不是她派的,与她无关啊! 不论她如何解释,他总有话反驳她,让她无话可说。 她不想再辩,她说:“既然你心里认定了是我,你何不让你的人把我绑了。” 静王冷漠的说:“时候到了,本王自会让人绑了你,把你送到皇上面前,治你和你全家的罪。” 文善就觉得骨头有些发软。 先前口口声声要给他名分的男人,转眼要治她和她全家的罪,不论她怎么解释,他就不听。 难怪,难怪这回来的路上他总是对她避而不见。 她就说嘛,李世焱的话信不得,靠不住的。 文善看着他,眼眶微微红了些。 静王闭了眼,不看她。 文善无法再言声,就觉得有些窒息。 她勉强站起来,骨头都在打颤,跑回自己马车里,一个人压抑的哽咽。 若是静王真的要把她捆到天家面前,把这一切的责任都推到她和她父亲身上,她们难逃前尘的噩运。 皇上本就对他们国公府上心存不满,刚好借着这个机会,把他们家发配了。 他都懒得细查,不会去审的。 李世焱,这个混帐东西,他待她,还是这么的狠心。 什么情深,都是假的。 他为什么要一路跟着她来玉州,他若不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 由于静王受了伤,回帝都的行程慢了下来。 军队重整后,午后才出发。 在出发之前,白珏前来唤文善,说是静王有请。 文善来到他马车前,白珏前来回禀他说:“公主来了。” 也不知他唤自己来干什么,文善看着他,他也看着文善。 她显然哭过了,眼眶都是红的。 文善问他:“你好一些了吗?还疼吗?” 她想也是疼的,问的虽然是废话,她还是要问。 静王说:“现在你吩咐下去,让你府里的人先一步走,一个也不要留,一直沿着官道行,不要抄小路。你留下来,与本王同行。” 他声音里还是透着疲惫,无力,甚至是疼痛。 她难得没有去忤逆他这话,也没多问一个字,她心里明白,静王是担心这回去的路上还会再遇着暗杀。 若还有暗杀,她盼着他们的人能抓几个活口,审清楚,还她一个清白。 她应了一声,前去吩咐自己的人立刻起程,沿着官道一直走,不要抄任何小路。 让傅子玑也跟着她的人一块去了,嘱咐他到了府上就去见太子殿下,并给了他一个自己的玉佩为信物,免得中间出了什么意外。 梨花海棠不舍与她分开,想照顾她,和她说:“小姐,我们能留下来陪你一起吗?你路上没有我们照顾,谁来照顾你呀。” 这些军队里没有女人,全是男人,自然是照顾不了她家小姐了。 “你们留下来,一旦出了事情,只会拖累人家,快走。” 看似无情的话,实则是顾及着她们的安慰。 文善带来的家仆哪能和人家训练有素的军队相比,若是再出现这样的暗杀,就是会拖累军队,也可能会让他们丢了性命。 为防再有意外,还是送走为妥。 文善照着静王的话,就真的一个奴婢也没为自己留下。 等她的人都离开,静王这边在整顿过后也跟着出发了。 他们这一路回去,官道就走的少了。 夜里没再落脚于客栈,累了就在野外就地支搭帐棚,歇息。 文善一路跟着他行,休息的时候她前去探望,静王都是用那种寡淡的眼神看着她,说:本王累了,你出去。 静王还是在怀疑这暗杀与她有关,对她很冷漠。 怀疑她,还让她一路跟着? 不怕她再通风报信?病得不轻。 虽然她确实不太想静王好过,巴不得他惨兮兮的,也不至于搞暗杀这一套。 她才不想参与他们的夺谪之争,她才不想把韦国公卷入皇室争斗。 虽然气他,文善还是每天多去看着他点。 他伤势恢复得很好,就是伤寒还在。 这都快一个月了,就不见好转。 这天夜晚,军队又落脚在野外歇息,文善端了做好的鸡汤来看他。 这一路走来,他多半在马车上歇着,平日没事都不下来的。 白珏在马车外守着,见她过来,让了让。 文善一声不响的上了马车,跪坐在他旁边,唤他说:“静王,我做了鸡汤,你要不要喝一口?” “没胃口。” 他还是那样,语气寡淡,也不看她。 文善自己试吃了一口,回他说:“静王,里面没有毒。” 她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端一碗下毒的汤来喂他? 她轻轻吹了一下,喂他:“静王,你喝一些,补补身子,恢复得更快。” 他不喝,嫌弃:“口水都吹进去了。” 文善看着他,也不气。 她以前也这样喂过他,他也没有嫌弃。 现在这般,无非还是因为对她有所怀疑。 见他一直爱搭不理,她也生气。 他李世焱真当她蔡文善是小狗小猫了,好欺负不成? 他高兴了,不管不顾的抱着她逗一逗。 他不高兴了,几天不理她,还怀疑她。 她盯了他好一会。 她盯着静王看,静王就给她一个寡淡的眼神,从他的眼神里,就是懒得搭理她。 文善便喝了一口参汤,然后,去喂他。 静王就愣了一下。 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她平日里是碰一下就会嚷着静王你自重,然后说一堆道理和他听。 他就那么把她喂的参汤给咽了下去。 文善看他一眼,面红耳赤的她强作镇定,把碗递给他说:“你是要自己喝完,还是要我这样喂你喝完。” 静王没说话,目光落在她唇上。 他愿意被她这样喂。 文善等了他一会,自己又喝了一口,就这样喂他。 他也不嫌恶心。 第98章 别恨 静王这几天,确实是有些生文善的气。 气她,也气自己。 他气自己对她过于用心,为她病到现在,她待自己就一直平平淡淡,毫不热情。 他说过,他付出就想回报,可她连假装回报一下都没有。 他病了这么久,也没见她真的关心过。 就算关心,在他看来就是做个样子,表面功夫,并不走心。 他受这么重的伤,就没见她有多急,她更急的是她可能成为他怀疑的对象,她和她家可能会因此被治罪。 若是换作她伤着了碰着了,他只会恨不得那伤长在自个身上,替她受疼才好。 他想把她捧在手里,搁在心上,也同样希望她如此待他。 他气了多天,现在,他又被哄好了。 文善喂了他三回后,什么气不气的,走心不走心的,都不想了。 念着自己病还没好,也怕过给了她,就不为难她,便不让她这样喂了。 他只是说:“以后本王若不开心,就这样哄本王。” 文善面上红通通的,没敢接这话,只是把参汤递给他,让他自己喝完。 他这次也不矫情了,喝了,又和她说:“我渴了。” 文善给他把水倒上,有点烫,她轻轻吹了一下,递到他手里。 等他又喝过水,文善也不急着走,看着他,欲言又止。 她看着他,静王也看着她,说:“过来,让本王抱抱你。” 他好久没抱过她了,他想她了。 她一句废话没有,靠了过去,怕自己会碰着他的伤了,就很小心的靠着他。 由着他抱了一会,两人都默默无声。 过了一会,还是文善主动的小声问他:“你还怀疑我吗?” “傻瓜。”两个字从她头顶传了过来,说不出来的宠溺。 他还说:“我若怀疑你,会让你府上的人先走?” 早就全部捆起来了。 文善怔了怔,忽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他没怀疑她,他就是借着这件事情故意吓唬她。 枉她自认聪明,步步为营,这几天竟是被他给耍得团团转,心惊胆颤,夜里睡觉不知做了多少的噩梦。 为了哄他开心,打消他的怀疑,今天还不惜使用了美人计。 当真是愚蠢至极。 他现在居然说:傻瓜,我从未怀疑过你。 文善靠在他怀里,松了口气。 他没怀疑她,她和她国公府就安全了。 她就不用再想法设法的讨他高兴,自证清白了。 等松过那口气,她心里就不高兴了,就气了,便坐了起,不让他抱了,问他:“静王这般耍着我玩,很开心?” 她面上已冷了下来,要翻脸了。 “看我整天提心吊胆,噩梦连连,梦里都是你捆着我和我家人到天家面前问罪,被斩,被流放,我在梦里一次次哭醒,这也让你很满意?” 她低低笑了一下,笑得心寒,说:“静王给的深情,真让我受宠若惊,遇此良人,文善三生有幸。” 她心里的寒意不比被他怀疑的时候来得好受。 她冷冷的一番讽刺,起身要走,静王伸手握住她的手臂,面上有些许不安,说:“文善,你别生气。” 他说:“是本王不好。” 认错的态度倒是够快,她不接受。 她冷笑着,说着阴阳怪气的反话:“我没有生气,我哪敢和静王你生气,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 她冷淡的说:“静王你最好了,天下你最好,你最完美,谁不喜欢你啊!” 静王被她一顿的冷嘲热讽,面上难看了几分。 他被讽刺得心里一阵阵疼,问她:“你非要这样与本王说话吗?” “你要我怎么说话?你告诉我,你教教我,我照你的要求做。” 可她就是觉得生气啊! 他怎么可以拿这样的事情来骗她,她吓她。 前世今生,她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事情会再发生在她身上。 她使出浑身的解数再努力避开前尘的悲惨重演,他却告诉她说:蔡文善我要把你摁到天家面前,告你和你家想要谋害我。 也是她一时心乱,竟被他唬住了。 现在真相大白了,她甩开这人,转身跑离他的视线。 静王怔了好一会。 文善后面就没再主动去找静王了。 又过了几天,他身上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伤寒也好了。 离帝都的路程也越来越近了,军队这天晚上便在客栈落脚。 稍作沐浴,用了些晚膳,静王出了门,去找文善。 他叩了门,文善还未歇息,人坐在桌案前发了会呆。 门未栓,他推门便进去了。 恢复得差不多的静王瞧起来精神多了,可以说是神采奕奕了。 两人相视,文善站起来,警惕的看着他。 瞧她一脸防备,他心里阵阵的疼,问她:“善儿,你还在气我吗?” 她说:“不敢。” 她声音里有些疲惫,无力。 静王说:“善儿,别恨我好不好。” 她违心的说:“我没恨你。” 怎么能不恨他呢,他一直这样欺负她。 明明不该再有交集的两个人,他非要一路跟着她到玉州,非要折腾出这许多的事让她难受。 他向她走来,她步步后退,说:“你别过来。” 他只好站住。 他看得出来,她面上的戒备。 静王问她:“既然没有气我,也没有恨我,为什么一直不来看我?” “静王伤寒未痊愈,我也不便老见你。” 她是怎么能戳他心,怎么说。 静王回她说:“我伤寒已痊愈,不会把病气过给你。” 她哦了一声,说:“痊愈了啊,痊愈了好。” 她心平气和的与他交谈,说:“既然静王痊愈了,想必精神也不错了,那我们不妨把话说清楚,这马上就要到帝都了,在你我名分未被定下来前,你不要再来见我了,孤男寡女的独处,总归是不好的,你是静王,倒也没人会说你什么,这个世代,对你们男子都是友好的,对我们女子就不一样了,人家只会骂我,你说是不是。” 静王看着她,没说话。 她一天一个心性,说变就变了。 见他不语,她意兴阑珊的,道:“我困了,时候不早了,静王您请回。” 第99章 我在 静王颔首,说:“你说的都对,我依你,善儿,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给你名分。” 和他闹来闹去,就是个名分的事情。 知道她的心思,事情就好解决。 他没有过多的纠缠,文善看他离去,前去把门栓上。 会给她名分,拿什么给?天家不会同意的。 这点事情她都能想明白,李世焱会不明白。 骗子,骗她的话张口就来,面不改色。 她再不会信他一个字。 翌日,一行人继续赶路。 静王考虑着人家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暗杀了他,不就是想他死在外面,不就是想他回不了帝都吗? 所以,这一路回帝都,他是改变了原先的路线的,但不论他这边怎么改变路线,人家盯上了他,就有点让他插翅难飞的味道了。 静王这边的军队抄了一条近道,走进了一条峡谷,只要过了这条线,离帝都的路程就一下子缩短了。 文善的马车跟着他们行在中间,静王的马车跟着她的马车行,后面跟着的又是士兵们的快马。 峡谷的路是不太平坦的,她被巅了好一路,那个难受。 两边都是耸高的山,文善透过布帘朝外看了看,颠得她都要吐了。 突然,前面传来马的惊嘶声。 两边耸立的峭壁上,不少石头滚滚而落,直接砸在了他们的队形上。 人仰马翻,有的甚至被当场砸死。 文善的马车毫无意外的就被迫停了下来,车身都差点翻身,她压下心里的慌张,从马车里跑了出来。 前后的路,几乎要被从上面滚下来的石头堵死,令马车不能经过。 脚下全是石头,她被绊了一脚,跌了下来。 也是又惊又慌,腿上都要软了。 李峡谷之上石头往下滚落,峭壁上有人正拽着绳子迅速朝下而来。 黑压压的一群人,看着就可怖。 文善找回自己的声音说:“世焱,咱们还逃得了吗?” 李世焱回她说:“不怕,逃得了。” 他把文善放在一匹骏马上坐好,交待她说:“过了这个峡谷,就是帝都了,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你先离开这里,不要回头,我随后就来。” 嘱咐完,不待文善说什么,他一拍马,这马就跑了。 文善一慌,还以为他是要和自己一起离开的,顿时吓得她大叫一声。 周边都是石头落下的轰轰声,文善大叫了好几声我不会骑马啊后死心了。 李世焱,这是想摔死她吗?她和他多大的仇啊,不害死她不罢休。 白珏那时提了剑冲到静王面前来道:“静王,您快离开这儿,这由属下来断后。” 李世焱冷着脸,扫了一眼从峭壁下往下来的人,沉声道:“别废话,备战。” 夜英也提了剑喊:“静王,只有您安全回京,弟兄们才不会枉死,请静王速度离开这里,由属下断后。” 眼看着峭壁上的人就要下来,大家都这么说。 白珏忽然话锋一转,说:“属下刚瞧着公主并不会骑马的样子,公主只身一人返回,恐怕从马背上掉下来,若是死了或残了,也不好向国公府交待,静王想留下来与大家并肩作战,但福容公主也是静王的责任,同样重要。” 若非静王的牵连,她本可以不用卷入到这些血战中的。 白珏也太清楚他对福容公主的感情了,便提了这事,用以牵制他。 文善啊! 他岂会没瞧出来,他听见她大喊了。 他以为她会的,才会把她送上马,让她单独离开。 帝都常有马球赛,许多的女子还是懂马术的。 想到这个女子在马背上可能会摔下来,摔死,摔残,他心里有点窒息。 属下已把马牵了过来,赶紧把他往马上送。静王看了看左右前后,还有峭壁上往下落的人,手中的剑划破指腹,弹出鲜血,起誓,说:“神明作证,只要有我李世焱的一天,就有你们的一日,都给我把命留着。” “驾……” 他策马,越过路上的石头,去了。 身后有打杀的声音传来,也有马蹄声传来。 知道李世焱不在这里,大部分的人立刻就追着他来了,只留下一些人应付他留下的军队。 他们的目标只有李世焱,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人身上。 李世焱一路策马狂奔,直追文善去了。 文善不会骑马,一路都在想办法控制这马,但她越想控制这马,这马越不听话,越跑得欢。 主要是有些受惊了。 随着奔跑,两则还不时有石头往下滚,简直太危险了,吓得她时不时尖叫一声。 静王在峡谷的道上拼命追她,时不时能听见她的尖叫声。 当初让她一路跟着自己走,原本是想保护她。 现在看来,真是他拖累了她。 他一路追文善而来,身后的对头也拼命的在追着他。 在出了峡谷的弯道时,李世焱追上她,喊:“文善,文善我在这儿,别怕。” 文善面色有些苍白,大冷天的,她都出汗了。 她好几次差点没从马上落下来,心里又惊又慌,见他来了,冲他直喊:“李世焱,你又要害死我了。” 他只能说:“是我不好。” “你知道是你——”她想说你知道是你不好就对了,话还没说完,就尖叫了起来。 连人带马,她落了下去。 前面是看不见的谷底,她没看见,马也没留意,直冲下去了。 李世焱震惊的唤她的名字,纵身跟着跃了下去。 文善跟个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往下坠,她想:这次是真的完了,要死了。 不知道跌下去会不会很疼,会不会摔花她的脸。 只恨自己没长一双翅膀,调个方向也好啊!千万不要脸着地。 都是李世焱,又害了她。 她若是能活回去,她就离李世焱远远的,再不靠近他。 她不想死第三回的。 她知道死的时候一点不好受,关键是她不想死的,她忽然有些想哭。 她怎么这么的倒楣,骑个马还落下赌崖。 她却不知李世焱随着她人马落下时,也跟着纵身而下。 他提了一股真气,向往下坠落的蔡文善追去,挨近她时便把她牢牢的抱在怀里,唤了她一声:文善,我在,别怕。 第100章 爱你(4更完) 蔡文善愣了愣,睁眼,看了看他。 “世焱?”她有些疑惑,怀疑以为自己已死了过去,明明也没感觉到疼呢。 他声音带了些疼意,说:“我在。” 文善左右一看,发现自己还在空中,耳边风声作响,两人一起下坠。 她苍白着小脸,问他:“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李世焱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话虽如此,他神情却很严肃的紧绷着。 下面是不见底的深渊,他根本没把握落下去后会保证她完好无损。 他背上中了箭。 就在他纵身跃下时,后面追来的人射了一箭,射中了他。 他是人,当然会很疼。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抱她,才能把她牢牢的抓住。 文善看着他,还不知他背上中了箭。 他的出现,让她安心了不少,给了她一些力量。 静王左右观察了一下,伸手拽了峭壁上的藤条。 有藤条为助力,危险相对就减少了,下坠的速度也得以控制。 文善仰脸看他,都这么危险了,他面上半点惊慌都没有,还能观察四面的情况。 她这个没出息的吓得半死,丢人现眼了。 蔡文善稳了一下情绪,也尽量不让自己慌了,问他:“你怎么也掉下来了?” “救你。” 救你,简单的两个字,让她心情澎湃无比。 震撼她的心灵,也有点颠覆她的想法。 静王为会了救她,随她一块跳下来? 她问:“为我这样的人值得吗?” 为她一个小女子,不顾自己的生命,静王的身份何等尊贵,竟然愿意为她舍了。 自问,她可能做不到为谁舍了自己的命。 他说:“本王觉得值得就值得。” 他可真是任性,这样的任性,如冬天的一把火,让她温暖了不少。 然而,藤条在他手中断了。 是追赶的敌人在上面一通乱砍,把边上的藤条都砍了。 两人的身形又有几分的不受控制,迅速下坠,她叫了一声后就又闭嘴了,只是抱紧了他。 李世焱护着她在怀里说:“别怕。”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这一刻,她确实也没那么怕了。 静王这等尊贵的人都不怕死,都能舍了命陪她去死,她不想在他面前太惊慌,太丢脸。 砰的一声,两人落入水中了,溅起一片水花。 这都是冬天了,水冰凉刺骨。 好在水不深,静王很快就把她捞了过去,扶着她就上了岸。 她被冻得瑟瑟发抖。 上岸后的静王对她说:“走,看看有没有地方可以避一避。” 两人互相扶着,前去找地方,就找到了一个洞。 这里面别有洞天,洞口小,里面很宽敞,地上还有一些柴。 静王吩咐她说:“去把洞口拿青草堵上。” 他径直去了一堆干草处,生火。 文善看了看他,震惊的发现,静王背上还带着一支箭。 她心里一吓,急忙去弄些草把洞口给堵上了。 万一敌人找来,也不容易发现这里有个洞口。 等她做完这事,静王这边也把火生了起来,他勉强拿棍子支在地上,好方便她一会晾衣裳。 文善走过来,心疼他,问他:“你受伤了,现在没有大夫,你要怎么办?” 静王问她:“你能帮我把箭拔出来吗?” 这里没有旁人,她不帮忙,谁帮他。 文善点头,说:“我可以试试,但这里没有麻沸散,你要是疼……” “没关系。” 他坐了下来,说:“帮我把衣裳解下来。” 文善来到他身旁,怕碰着他的伤,便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衣裳解了。 衣裳敞开,她才发现他背上还有一道伤,分明就是新伤。 她恍惚了一下,记起了一些事情。 腹上受了伤,这事她是知道的,这伤明显还未痊愈,疤痕还在。 背上这道伤,也是在客栈那晚受的,疤痕长一些。 那晚,他受了两处伤,他没有说,她也没有细问,只当他只是腹部受了一处伤。 静王放下一瓶药在地上,说:“一会把这个涂上去。” 那是一瓶药,封了口。 他又说:“给我一块帕子。” 文善从身上拿出手帕,都是湿的。 他咬在口中,说:“动作要快。” 文善明白,回他说:“那我开始了。” 她狠了心,咬了牙,一鼓作声的就把箭拔出来了,就听静王一声闷哼,疼得他半天没回过来神。 文善看了看箭,上面被带出一些肉,她看得心惊肉跳,赶紧扔一旁了。 拿起地上的药,她急忙给他涂到伤口上,为他止血。 周边找不到一块干的布,文善给他把药涂上后那血就不怎么流了。 她又忙去把自己身上的帕子用火烘干,把静王的衣裳拿来放在支搭好的木架上烘,她自己也是湿淋淋的,也脱了外面的衣裳放在火边烘。 等把衣裳都放好,她又把烘干了的手帕拿来,还把自己的一件衣裳给撕了,去给静王包扎伤口。 缓过那口气的静王看了看她,身上虽疼,心却因她柔软得快要化掉。 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也是勇敢,镇定的给他处理着伤口。 文善觉察到他的视线,命令他说:“从现在起,你不许睁开眼睛。” 她衣裳穿得单薄,这个时候好像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静王嗯了一声,把眼睛闭上了,就很乖。 文善小心的帮他把伤口处理好,问他:“很疼的?” “嗯。” 文善瞧着他,他疼,她心里也跟着疼的。 他是人,又不神,他气色更差了。 文善也有些不忍,说:“你可以不用管我的。” 他忽然就睁了眼,柔声说:“本王舍不得你受伤。” 在看到她落下谷底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不能死。 她若就此摔下谷底死了,他宁愿随了她去。 那一刻,他就知道,对她的喜欢,何止是一个简单的喜欢可以诠释。 文善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滋味。 面对为她命都不要的静王,她岂会真的无动于衷,她还是试探性的说:“你这么奋不顾身救我,我以为你很爱我。” 静王直白的说:“文善,我爱你,没你不行。” 他爱她,这爱来得深沉,也来得措手不及。 来不及思考太多为什么,他就随了她。 他一路跟着她,千山万水,寸步不离。 她去哪里,哪里就有他。 第101章 哄他 文善看着他苍白的脸庞,苍白得可怜,苍白得让她心疼。 虽是苍白,也依旧不减他半分英俊,他还是那个他,眉眼如画,让人心动。 她忽然就亲了一下静王,也就是一下后,她很快站起来走了,脸上发烫。 静王偏过脸来看她,目光黏着她。 若非他受了伤,多有不便,他都要把人拽过来再亲昵一番了。 文善被他盯得面红耳赤,毫不掩饰他眼神里的喜欢,她还怪难为情的,垂了眸,说:“你身上都是湿的,你把衣裳脱下,晾一晾。” 静王就依她的话行,把自己的衣裳扔过来。。 文善把衣裳都晾好,自己又添了些火,围着火烤一烤了一会。 想着静王有伤在身,她着重的先把静王的衣裳给烘了。 由于受了箭伤,上面烂了个洞,还有血,她看了看,看着就觉得疼。 等把他的衣裳烘了个差不多,文善把他的衣裳送了过去,见他的眼神还黏着自己,跟长在人身上似的,她面上发烫,冲他道:“你把眼睛闭上,自觉点。” 静王也就把眼睛闭上了。 文善帮他穿上,听他说:“先把你自己穿好我,我不冷。” 她还穿着单薄的内衬,女子身娇体贵,他怕她凉着了。 文善回他说:“我也不冷。” 明明应该很冷的,却就没觉得得有多冷,也许是一直在火边烤着,手和心都是热乎的。 她转到他面前帮把他穿好,说:“我一会出去看看,找些果子给你吃。” 这里也没什么食物,总不能让静王饿着肚子。 他受伤在身,要吃好喝好,才能更好的恢复。 文善动作熟练,为他更衣这事,就好像为他做过千百回。 她像个体贴的妻子一样。 静王看在眼底,心柔软得似一团。 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下颔,亲她一下,又一下后,文善小声嘀咕他说:“都伤成这般了,还有这心思,你是不是上辈子这辈子没亲过女人?” 静王颔首,说:“确实没亲过旁的女人。” “那你去亲亲旁的女人试试。”没准就不会这么想亲她了。 静王说:“就怕你到时候要哭鼻子,本王舍不得让你哭。” 她回敬他:“自以为是。” 若是她嫁了旁人,还指不定谁哭鼻子呢。 是他静王追了她一路,最后还一块跳下谷底,又不是她蔡文善随他静王出生入死。 她起了身,去看看自己的衣裳可有烘干一些。 静王的目光随着她转,她瞪他一眼,却也没什么杀伤力,因为害臊,反显得她娇滴滴的。 她说:“非礼勿视。” 静王也就乖乖不看她了。 等把两人都收拾好,文善说:“我去找些果子,你就在这儿歇息一会。” 静王说:“我不放心你,本王怕你遇着坏人。” 文善回他说:“人家又不是抓我的,人抓的是你,我不在的时候你要藏好你自己,免得让人抓着了。” 话虽如此,静王握着她的手没放,说:“我不饿。” 文善说:“我饿了。” 他看着她,没言声。 他岂会不知道,她是为了他。 文善便又亲了他一下,哄他,问他:“可以让我走了吗?” 第102章 照顾 静王摇头,握着她的手,不松。 他都不知道自己气色有多差,苍白得跟张白纸似的。 她看在眼里,心里是有些慌的。 她觉得他需要吃些东西,补充体力的。 “乖啦,我去去就回。” 她语气娇软的哄他,静王这才松了口,说:“快去快回,别让我久等了。” 文善应了声,这才匆匆出去了,又把洞口拿一些草封好。 等她终于回来时,就见静王靠墙边睡了去,面上有着不同寻常的红。 文善来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脸,是发了热。 “静王,静王。”她唤了他几声。 静王睁了眼,看着她。 文善忙说:“静王,我知道这里是哪了,这就是燕山,当初太子来的地方,我看见了他之前住的那个房屋了,我们一会就过去。” 她又忙把自己找来的果子拿出来,模样长得那是一个奇异怪状,就是拐枣的一类,她用帕子小心的包着,说:“我都洗干净了,你尝尝,可甜了。” 她喂到他唇边,静王咬了一口。 文善说:“外面天色就要黑了,一会趁天黑,我们就过去。” 他嗯了一声,实在是没力气多说什么了。 文善见他也不是很想吃,勉强他道:“再吃一些,吃过了我们就去。” 他瞧她一脸温柔,那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他就觉得力量又来了一些,便多吃了一些。 等他吃过,文善扶他起来,问他:“能走吗?” 静王说:“能。” 文善扶着他往外走,外面天已黑了。 到了晚上,山里更冷的。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静王还没说要停下来歇息,她自个就累得不行。 主要是扶着静王,他受了伤,还发了热,许多的重量都依在她身上了。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她累得出了一身汗,静王被她扶到榻边歇着,他这一路走来,强撑着,是用了所有的意志,现在躺下来,片刻也撑不了,昏睡过去。 文善拿了厚些的衾被为他盖好,又去捣鼓药材。 当初太子住在这里,因为身上有病,太医过来看他的时候,带了不少的药材。 走的时候,有些普通的药材就没有带走。 文善没学过医,也知道伤寒这些小病要配什么药,她找了些药,用火煎好。 会生火这事,身为世家小姐,怎么可能会呢。 这会就要感谢姬寻觅了,在前尘的时候,为了故意刁难她,什么下人的活都能让她干。 她不费力的把火生上,把药煎好,端给静王。 这人睡了过去,她叫了几声他都没有醒过来。 文善看着,他又摸摸他发烫的额头,一声不响的含了一口药,一口口的喂给他喝。 等把药喂好,她又去煮了些小米粥,防止他夜间醒来,饿了。 果然,差不多一个时辰后,他就醒来了。 醒来,身边不见有人,他坐起来,唤:“文善,文善。” 文善正从外面进来,见他起来,忙过来回他说:“我去熬了些粥,我马上给你端些过来,你坐着别动。” 她跑去端粥,一边轻轻的吹着,喂他。 真像个贤慧的妻子。 静王看她,见她面上都是灰,他伸手轻轻去摸了一下,说:“辛苦你了。” 文善摇头,说不辛苦。 做这点事算什么辛苦,她只盼着他赶紧痊愈。 静王就着她的勺子喝了两口后,接了粥碗,说:“你自己也去吃些。” 她忽然就莞尔一笑,说:“我刚吃过了。” 静王也就不再说什么,把粥喝了。 等喝过,文善又给他倒了些温热的水,他又喝了一些后,文善让他继续躺下歇息。 等文善把碗端出去,收拾后,便又回来了,坐在他旁边看着他,问:“身上可有舒服一些。” 静王说:“冷。” “我再给你加个衾被。” “重。” 又怕冷,又怕重,那怎么办?文善有些犯难。 静王说:“你过来,陪我。” 这话说得自然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文善看着他,震惊后又觉得正常。 是静王能干出的事,这就很李世焱。 她不乐意了,回他说:“你都这样了,还能动这些歪心思。” 静王回她说:“你瞎想什么呢,我就是想两人一起便不冷了。” 文善却知道这个人惯会得寸进尺。 他伸了手给她,他病恹恹的,瞧起来并没有半分多余的力量可以干旁的事。 一脸冰清玉洁邀请她,太不要脸了。 换作旁的男子,非得被她甩一个大耳刮子。 爱死爱活,她才不管。 可他不是旁的男子,他是静王,是李世焱。 她不敢打他耳刮子。 瞧他一脸人畜无害的,她也吓唬他,说:“我就在这边守着你,你快乖乖闭眼睡觉,不然,我就走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不管你了。” 她蔡文善也是有底线的,这道底线一定要守住,不能被他给盅惑了。 李世焱也就不说什么了,实在也是没力气和她再多说,闭了眼,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文善怕他夜里醒来,需要些什么,也没敢真的走开,索性就守在他的旁边。 搁在往日,落在这么冷的水里,她非得病上一场不可,这次竟神奇的没有染上风寒,还能精神十足的照顾这么一位病人。 困意来临的时候,她趴在他的床榻边上闭了一会眼睛,身上裹上了禂被,也不觉得冷,就是睡的不太舒服。 迷迷糊糊中,好似睡在了一个温热的锦被里,又暖和,又舒服。 翌日。 文善睁开眼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榻上来了,还躺在了静王的旁边。 难怪睡得这么舒坦,她面上红了红,倒也没有特别的惊慌。 毕竟,前尘时,她都是在他身边醒来的。 她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静王,他还闭着眼睛,应该是没有醒过来。 文善悄悄坐了起来,下了榻,暗暗琢磨自己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 她琢磨着是不是静王干的,他受了伤,多半抱不动她的。 不是静王,难不成是她自己? 想不通,也就没再多想,伸手探了一下静王的额头。 好像不烫了,这是热退了? 第103章 得福 本想再探一探,静王忽然就睁了眼,看着她。 文善忙问:“静王,你可有觉得舒服一些?” 他说:好多了。 热虽退了,伤还在的,气色还是不太好。 文善扶他坐起来,之后又拿了水过来给静王洗漱。 两人都没说话,她来来去去,静王那一双眼睛就跟长在她身上似的,一直不离开。 等伺候好他,她赶紧走出来了。 文善去锅上准备早膳,这里也没旁的菜可以吃,只有一些米面还一直在,还有一些鸡蛋。 她把粥再烧上,又煎了蛋饼。 静王走了进来,她愣了愣,忙说:“你怎么来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你快去那屋歇着,不要乱走。” 他说:没事。 怎么就没事了,那伤她是亲眼看见的,搁在谁身上没个十天半月是不会痊愈的。 “你快出去,我这里马上就好了。” 不是都说:君子远庖厨吗?何况是静王这等身份。 他却自然的在火前坐下来了,看了看火,说:“我给加柴。” 文善忙说:“不要加大火,会糊掉。” 他只好又把自己加的柴拿出来。 文善赶他说:“这里烟大,你出去。” 静王不出去,看着她说:“你都不怕,本王会怕这点烟火吗?” 文善就很无语,不理他了。 这是怕不怕烟火的事情吗? 他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很不自在的,让她压力很大。 好在她蛋饼很快就煎出来了,和他说:“你去那屋等着,我这就端过去。” 静王也就站了起来,就是没听她的话立刻出去,他走到她身边,自然的从身后抱了她,说:“等以后,我也给你下厨。” 她难免嘲讽他:“一次还是二次?” 说得好听,最多几次,也就不干了。 一时的新鲜罢了。 他却说:“一辈子。”又说:“生生世世,只要你一直在我身旁,生生世世都可以。” 她眼眸垂了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的感情,从他舍命一跳,好像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亲了她一下。 文善没再斥责他的不自重,多少还有点半推半就。 他就得了鼓励似的,直到她不愿意了,说:“粥都要凉了。” “我来端。”静王心情就是非常的好,把粥和煎蛋都端了出去,虽然文善根本不想让他干,奈何拦不住他,他非要干这些活。 文善跟着他一块去了那屋,坐下。 静王心情很好,文善渐渐有点不好了,默默的用膳。 静王觉察出她的异样,问她:“你怎么了?” 忽然就不说话了,怪怪的。 她摇头,不语,低首喝粥。 静王说:“你是在不高兴吗?” 就他们两个人,他想自己也没惹到她? 文善不答,只说:“你快点吃,等吃过我再给你把药换了。” 静王也就不再说旁的,把她把的粥和蛋饼都吃了一份。 文善要收拾碗筷,静王说:“搁着别动,我来收拾。” 文善有点无奈,劝他,说:“你现在伤着呢,老动来动去把伤口扯着了,还得我照顾你,想回报我以后有的是机会。” 静王也就不动了,由她把碗收拾过去。 等她再走来,去找了一事衣裳。 当初世都走得匆忙,他有些衣物搁在这儿边,没来得及收拾。 两人身形差不多,找出来给他穿上,也是刚刚好的。 她把找来的衣裳拿过来,说:“我先给你换药了,一会你就把这衣裳穿上,都是干净的。” 静王点了头。 文善帮把衣裳退下一些,露出他的伤。 伤口又有血渗出来,她想了想,去找了酒过来,觉得他这伤口得及时清洗一下。 她小心的为他清洗,他咬着牙一声不吭,面上其实已苍白了许多。 等文善又重新给他上了药,也给他换上干净的衣裳后,已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文善把他的旧衣裳收拾起来,琢磨着这要怎么回去。 他伤得这么重,要出燕山,恐怕很难。 “文善,你在干什么?” 静王喊她,她收拾过后,就在外面磨叽着不进来了。 她本能的回他说:“我在想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天天吃粥你受得了吗?我出去找找看有没有野菜。” 静王面上就闪过一些笑意,他从里面走了出来说:“原来善儿想和我一直住在这燕山不走了。”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她面上红了起来,有些恼羞。 她本该讨厌他,恨他的。 旁的不说,就在不久前,他骗得她好惨,害她以为国公府上要获罪了,心里难过担心了好多天。 有这么吓唬人的么。 她本来执意要不理他了,回了国公府,非想办法和他一刀两断,再不相见了。可因着他的舍身相救,那些执意要和他一刀两断的想法,莫名就不见了,徒留她在那尴尬,忽然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了。 静王过来抱她,待她极为温柔。 她心里有些气不顺,说:“静王你还受着伤,动不动就抱我,你是不是这辈子就没抱过女人。” 就这么情不自禁吗? 静王回她说:“是啊!这辈子就抱过你一个,真香。” 哪里香了,她知道自己是脏兮兮的。 又仿若她是香饽饽,他怀抱着不松手。 她别有心思的问他:“那你是不是觉得很遗憾,以后打算多抱几个?” 静王说:“抱你一个刚刚好,再多就抱不动了。” 阳光倾斜,洒在两人面上,明明冬季,又让人觉得暖如盛夏。 两人相视,目光纠缠着不松开。 这人目光过于热情,温柔,文善败下阵来,说:“我出去找点菜,你乖乖等我回来。” “我怕我等不及,你要快去快回。” 说得好似她一个转身,他就会想念她。 她没说什么,转身跑开了。 静王猜测着,文善这是接纳他了。 他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挺好。 ~ 走出院外文善就发现,关于静王落下燕山后会不会吃不好事,真的不用她太操心。 静王的人岂能任由他落下山后,不来找呢。 白珏夜英这边就带人寻来了,与她照了个面。 第104章 回来 看见白珏夜英寻了来,文善也松了口气。 把人请了进去。 两人来到静王面前,禀报了一些外面的情况。 一阵恶战下来,死难伤免。 这事白珏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伤亡大半。 当初前去玉州时,分批前去玉州,回来的时候也是分批而行,跟随静王的也就百十来人。 客栈的时候死伤二十多人,最为惨重的是在峡谷那块,最后活着的也就二十来人。 抱着决一死战的心态,用血的代价,到底是把敌方杀退了。 白珏这边也派人连夜进了帝都,入了宫,把这事禀报了皇上。 皇上震怒,立刻调了宫中御卫,带着太医连夜进了燕山寻他。 现在燕山到处是寻他的人,也就是说,他安全了。 敌人再狂,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再一次进燕山寻他。 再则,刚刚恶战一场,敌方就算想要再来杀他,也需要重新装备。 夜英那会也跑了出去放了个信号,把自己人都引了过来。 燕山各处寻他的人一看到他发射的信号全都匆匆跑到这边来汇合了,跟着一块来的还有一位宫中太医。 华太医本是跟着他一块出行的,就是峡谷之行跟着受了点伤。 夜英赶紧请他进去给静王看一看。 他刚见过静王的时候就有留意到,静王气色极差,想必是受了伤。 把太医引到静王跟前,夜英说:“静王,让王太医给您看一下伤。” 他在这条件极差,就算伤着了,也得不着什么治疗的。 静王就同意了。 白珏忙一旁帮着把他的衣裳退了下来,王太医打开缠着的布。 文善哪里会处理什么伤口,就是用酒消了下毒,没把他给疼死。 又上了些他留下的药,然后拿布缠上了。 伤口还在慢慢的往外流血,这都要怪他个人不老实待着。 文善本着男女大防的原则,没再进去看他。 过了一会,王太医重新把他的伤口给处理好了,嘱咐他一定要好好歇息,免得撕裂伤口。 夜英那边让下面的人把轿辇抬来,静王伤成这般,是不能走了。 来到外面,静王瞧了瞧一直没进来的文善,又看了看放在面前的轿辇,说:“文善,你去坐轿辇。” 文善心里暗暗给他个白眼,她能坐吗?她又没受伤,伤的是他。 “我用不着,你坐。”她拔腿先走了。 那轿辇分明是为静王准备的,她才不会没眼色的坐上去。 何况,休息一夜,她体力又回来了,超级有精神的。 白珏说:“静王,公主都走了,您请。” 静王也就不推辞了。 他这身体实在是经不起折腾,几处伤都不曾痊愈,尤其腹上那一处。 真要让他走下山,他不一定撑得住。 文善虽是女子,跑得一点不比男子慢,她一个人溜到了最前面去了。 这地方她来过,论起来也是熟悉的了。 该怎么下山,无须人带路。 静王远远的看她,有点看不见她的身影了,他问白珏说:“文善有跟上吗?” 白珏回他说:“静王您放心,公主走在最前头。” 静王不放心的说:“让她走中间。” 白珏只好去传话,跑去追上文善和她说:“公主,静王让您行在中间。” “为什么?” “静王担心会有危险。” 危险来了最容易出事的是行在前面的人。 文善回他说:“静王病傻了,你也傻了。” 她又不傻,这会基本上是不会有危险了。 白珏被怼了一下,无话可回,文善小跑了几步,离他们更远一些了。 白珏只好把原话回了静王。 静王想了想,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等出了燕山,那边有马车等着,文善这双腿才算可以休息一下了。 本着男女有别,她依旧单独坐了一辆马车,她到底是国公府的小姐,岂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与外男同乘一辆马车。 回去的路上,静王向白珏交待,让他派人把文善护送回国公府上,至于他,就先入宫了。 韦国公府。 文善风尘仆仆的回来,还是惊动了不少人。 府里的人并不知道她在外面出了何事,但知道她的婢女回来了,请的神医也回来了,她这位小姐却未回府。 回来的婢女梨花是照着她的吩咐悄悄告诉她娘,路上静王遇着了暗杀,受了重伤,为了安全起见,大家分道而行,让她勿念,让她稳住她爹。 事先得了她的话,庞北雁只能先稳住韦国公,悄悄和他讲了一下文善的情况。一方面她在外面的消息是半分不敢透露,婢女都回来了,她人迟迟不归,只能对外说还有商铺的事要处理,旁人信不信,也没有办法了。 她与静王已被退婚,若是传出去说两人一直同行,静王是无所谓,可与女子家的名誉多少是不太好听的。 庞北雁考虑了种种后,不能不隐瞒她的行程。 等了六七日,盼星星盼月亮的,终算是把人给盼回来了。 文善回来后就先回了自己院里,无须她特意吩咐,她爹娘已闻讯赶来看她,她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是脏兮兮的。 她爹有些震惊的问:“你怎么这样子?” 她落水了,身上难免脏兮兮的,可不就这样子了。 文善忙说:“爹,娘,我没事,就是路上出了些意外。” 庞北雁见她人回来了,也就直说了:“知道你们这一路遇着了暗杀,梨花都说了,你可有伤着?静王那边可还好?” 庞北雁上下打量她,觉得她应该没有伤着。 文善解释说她没事,至于静王这边,她也没隐瞒,直说:“静王伤得不轻,身上有三处的伤,刀刀致命,好在脱离了危险。” 三处的伤,刀刀致命,听着就让人冒冷汗。 韦国公面上沉了沉,本来他还有个皇后梦,这会忽然就有几分的后悔,因为这个皇后梦,他故意把静王引着跟随文善去了玉州,皇后还没当上,便几乎害了他的女儿死在外面。 文善说她没事,说得轻描淡写,看她脏兮兮的回来就知道这里面一定凶险万分。 静王想要顺利被立储恐怕不容易啊!这皇室是要掀起一场血腥风雨了么? 文善又说:“皇上调派了不少宫中御卫前去寻人,看来皇上还是很重视他的。” 皇上重视静王,这点韦国公也同意。 静王最近连连立功,不论是水患或是之前的旱灾,都处理得很好,在百姓中有着一定的声望,皇上对此也很满意的。一听说他出了事情,立刻就派了大量的人前去寻他。 文善试探性的说了句:“也不知道是谁想阻止静王回宫?谋害皇子,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世上,有几个人会不顾一切的阻止他回帝都? 怕他回帝都,无非是怕他抢了那个储君的位置。 平王,庞家。 韦国公说:“反正与咱们没关系。” 文善嗯了一声,没关系就好。 庞北雁瞧她一身脏兮兮的,让她先去沐浴。 文善这边的婢女打了水,她在热水里泡了一会,问贴身伺候的梨花说:“表哥现在的情况好些了吗?” 梨花回她说:“神医就是神医,他一出手,殿下的病果然大有好转,奴婢昨个去看他了,见他走路已不瘸了。奴婢还问他疼不疼了呢,殿下说不疼了。” 文善大喜过往,问:“真的吗?痊愈了吗?” 傅神医果然不负她所望啊!不枉她不远千里的去寻他。 梨花笑眯眯的说:“是的小姐,就要痊愈了。” 这下小姐终于可以放心了,高枕无忧了。 她是文善的贴身婢女,自家小姐的那点心事,她是清楚的。 文善莞尔,笑得无比开心。 太子世都痊愈了,于她来说不是松口气的事情。 他若不痊愈,若一直瘸下去,她会内疚,会陷入自我怀疑,会觉得勉强救他回来,也许是个错,会以为逆天改命遭遇了天谴。 人救回来了,却让他遭遇更大的痛苦,这不是她的初衷。 她是想扭转前尘的命运,让他平安的活着,但也要幸福着。 第105章 跪下(5更完) 文善这边还在沐浴,太子世都听说她回来了,就急匆匆的寻了过来。 奴婢和他说在沐浴,他就等着了。 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她回来,他是激动的。 等到文善沐浴过来,容光焕发的走到他面前,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女子,李世都看着她,忽然就笑了一下。 她平平安安的回来,他就放心了。 “哥,听说你好,走两步给我瞧瞧。” 她笑着走过来,打趣他。 他就走了两步给她看,他仿若又回到了最初,他还是那个骄傲的李世都。 意气风发的李世都。 文善望着他笑,想:殿下的腿好了,这下不用让储了。 太子世都走到她面前,说:“让我看看,伤着没有?” 旁人都回来了,就她迟迟不归,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跟猫抓一样,甚怕她在外面有个闪失。 文善说她没受伤。 她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梨花,想也是这些婢女告诉了世都她在外面的情况。 梨花垂了眸,懊悔,她也不想说的。 太子非要问她小姐是不是和静王一起同行回来的,她架不住太子的盘问,只好如实说了。 也仅是说了静王路上遇刺,为保护小姐,留下她一起同行,旁的话打死她,也不敢多说一个字的。 对于太子世都来说,知道两人同行就足够了,他嘴上也不多说什么,只说:“文善,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了,等你及笄之日,我就娶你。” 文善面上的表情僵了一下,说:“哥,不用你以身相许的。” 她不需要他记得,真的不需要。 他只要还和以前一样,她就安心了。 太子世都摸摸她脑袋,说:“哥就要以身相许。” 文善被整得失语了,他又说:“我出去一趟,等我回来。” 文善怔怔的看他离开,问梨花说:“他是和我说笑的?” 梨花也有些慌,说:“奴婢瞧着,不像说笑。” 没有男人会和女子说这样的笑话的。 文善面上淡了下来,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 太子世都转身去了宫里。 在他进宫面圣前,静王也来到皇上面前。 父子俩人坐着说话,气氛不错。 知道他在外面的遭遇,且不说皇上如何震怒,他对静王说:“人安全回来就好,这段时间,就好好在府上安心养伤,不要给朕留下什么病根。” 静王说:谢父皇。 “这有什么好谢的,儿子生病,为父关心不是天经地义吗?” 到了他们皇族,父亲关心一下儿子,好像就成了感恩戴德。 静王看着他,问:“不知父皇近来身体可有好一些?” “老样子,朕是好不了了。” “玉州那边有位神医跟着来帝都了,回头儿臣请他来给父皇看一看。” 皇上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 这神医他知道,已在韦国公府了,韦国公每天下朝后会来见他,把世都的情况告诉他。 世都的情况大有好转。 皇上想了想,说:“这傅神医啊,朕有听说,是文善特别去玉州请回来给世都看病的,文善确实是个好姑娘,待世都又一往情深,之前朕就和世都说了,只要他病好了,回头朕就给他们把婚赐了。” 静王面上一愣,说:“儿臣还想求娶文善。” 皇上和颜悦色的说了句:“世焱,父皇已答应了世都,不能出尔反尔。” 静王起了身,跪下,说:“父皇,儿臣求您了。” 皇上却冷冷的说:“在皇家,儿女情长最是一文不值,你,出去。” “父皇若不答应,儿臣就长跪不起。” 他会受此威胁吗? 皇上说:“你若不嫌丢人现眼,就去外面跪着,记得跪远点,别让朕看见,烦。” 刚才还一脸的父子情深,说什么父亲关心儿子是应该的,这会又一脸冷心冷情。 静王站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跪在了重明宫之外。 跟着他一起入宫的白珏吓了一跳,忙问他怎么了,他一个字不说。 皇上自然是派人去看着点,知道他真在外面跪着了,气得老脸一黑。 为了个女人,他至于吗? 跪在外面,人来人往,他可真不嫌丢人。 何况,他还受了不轻的伤。 好在这是父子间的谈话,也没人知道他究竟为何跪着。 路过的人,或宫女,或宫中御卫,就很诧异,但也不敢多问,匆匆而过。 再后来,太子世都就过来了。 他腿上不便,皇上准他入宫可以乘轿辇。 他坐着八抬的轿辇过来,一如从前的世都。 他的和生命又鲜活起来,充满了力量。 路过静王这边,看见他跪在重明宫外,也是心生诧异。 他刚刚从外面回来,照理说是有劳功的,不可能被罚,即使有什么错要罚他,也不至于让他这样跪在外面的,被人看见,静王的体面何存? 太子世都打了个手执,示意停下。 轿辇在静王旁边听了下来,并没有落地。 世都说:“五弟这是作甚么?” 静王看都没看他一眼,面上冷淡,脊背挺着,不语。 他有伤在身,回来后府里都不曾入,饭也没吃上一口,特意先入了宫,准备亲自把外面的事情禀报给他。不曾想,皇上没有奖励也就罢了,竟对他说要把文善赐给李世都。 他清楚皇上的心思,顾忌着蔡家,不想让他与文善有这样的关系。 因着各样的原因,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提文善的事情,总想着缓一缓。 他不提,以为就可以这样拖一拖,哪知皇上就要把文善赐给世都。 皇上都要把她许给旁人了,他如何拖得下去。 那是他以命相随的女子,他可以丢了这命,却不能丢了她。 ~ 世都想他定然是心情不好,被父皇训了。 静王不理他,他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又打了手势,轿辇走了,来到重明宫门口。 李世都前去求见皇上,皇上准了。 他来的,也正是时候。 李世都行了礼,皇上让他坐下来。 又是一派的父子情深,李世都说:“刚看见五弟跪在外面,父皇,五弟做了什么惹您不开心了?” 父皇哼了一声,说:“别提他,扫兴。” 李世都也就不提她了,说:“那就说件高兴的事情,文善回来了。” 皇上颔首,说:“文善确实是个好姑娘,你能恢复得这么快,她功不可没。” 李世都也笑说:“所以,父皇是不是该赏赐文善点什么?” 皇上回他说:“正有此意,不如这样,朕就把她赐你为妻。” 第106章 赐婚 在皇上的心里,蔡文善的确是一位有风骨有抱负的好姑娘,与别的世家女子皆不同。 她还是救治他儿有功之人。 打内心来讲,他也不太想委屈这位姑娘。 虽与太子妃无缘,让她嫁给一位王爷也不委屈。 到时候给他们封地,让他们远离京城,过自己的日子,也是逍遥的。 在他心里,他确实已有了合适的储君人选。 眼见太子的身体好了起来,身为父亲,需要他心甘情愿的让储,而不是找个什么错废他,伤了父子情。 ~ 世都本是为文善来,他立刻跪了下来,说:“儿臣谢父皇赐婚。” 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姑娘,能得她为妻,他内心激动无比。 她不远万水千山的去玉州为他寻医,他内心的感动无法用言语表达,她的恩,他此生也报答不了。 他的病现在有了好转,这给他带来了一些信心,他想她余生是可以照顾她的。 在知道文善一路都是与静王同行后,在她回府的这一刻,他就下了决心,哪怕什么他都失去,他也要把这位姑娘娶回来。 他想好好爱她,想永永远远的与她生活在一起。 皇上看着高兴谢恩的儿子,面上微微一淡,话锋一转,说:“娶文善这样的姑娘,是有条件的,你莫答应得太快。” 世都回他道:“不论什么条件,儿臣都从,请父皇说。” “若让你放弃太子之位呢?” 这样的条件,在他意料之内,又在他意料之外,他也没有半点惊讶,只说:“儿臣愿意,请父皇现在就下旨赐婚。” 皇上颔首,说:“行,你回去等着。” “儿臣告退。” 世都起身,退了下去。 转身离去,他有些高兴,又有些不太高兴。 在父皇的心里,他是个不够格的太子。 也罢,他确实没有静王那样够格。 朝廷有难,静王走在第一线,赢得了无数的美名,越发显得他这个太子一无是处。 走出重明宫,坐在轿辇上,再次走近静王身边时,他甚至略有炫耀的说了句:“父皇刚刚答应,把文善赐婚与我了。” 说完这些话,他忽然就明白静王为何会跪在此了。 静王听了他的话后,面上便又白了一分,足以用苍白形容了。 世都看着他,就心情畅快了一分,也解气了一些。 与他一路同行又如何,文善最终还是要嫁与他。 他打了个手势,轿起。 身后的静王面上难掩面上的一丝痛楚。 这就赐婚给他了,虽然知道会是这样子,但他行动如此之快,快到让他来不及准备,就很窒息。 白珏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脸色跟着往下沉。 这一路走来,他太清楚自家主子和文善之间那点事了。 他轻声唤他一声:“地上凉,要不咱们先回府。” 他不得不残忍的小声提醒他:“皇上的旨意是不会再改变了。” 皇上那道赐婚的圣旨很快就被带出宫,进了韦国公府。 国公府的人都来接旨,世都住在国公府内,也一道过来接了旨。 文善面上就很冷,也很沉。 她并没有准备好迎接这个圣旨,这让她的心莫名就有些吃疼。 韦国公有些震惊,很快也就把这份震惊压下了,谢了恩,接了旨。 待打发走了宫里来的人,气氛一度很低沉。 庞南熙那边心里很不高兴,眼见世子的病一天天的好转,她甚怕太子之位不会再有变动。 若世都一直是太子,这文善不就是太子妃了? 她觉得不应该这样,一时半会又想不清楚,皇上不是看不中他们蔡家的女子吗?怎么就又给他们赐了婚? 难道是念及文善医治太子有功? 大家各怀心思的时候,文善转身走了,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并没有因为这场赐婚有丝毫的开心。 太子就站在她旁边,她看都没看一眼就走了。 蔡文真故意挡着她说:“恭喜妹妹呀。” “咦,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一点不开心呢?不会是对皇上的赐婚有什么意见?” 文善淡淡的回她:“我很开心,谢谢恭喜。” 言尽,她夺路离去。 实在是不想和她废话,她什么也不想说了。 她跑回了屋,一个人坐着发呆。 她的婢女看了看她,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身为小姐的贴身婢女,她们是清楚的,小姐与静王还是有些情意的。 过了一会,世都来见她。 文善坐着未动,面上寡淡,就是提不起什么兴致了。 她目光淡淡的看着李世都,她有些迷惑,她很不理解。 她以为自己和他说得很清楚了,他们之间就是兄妹那样。 她没想到,他从她这里离开,就进了宫,去请旨了。 他怎么能这样勉强她。 她想静王那时候应该也是在宫里的,会不会也知道他请旨的事情。 她脑子里有些乱。 世都跪坐在她面前,问她:“文善,嫁给我你不开心吗?” 文善看着他,情绪很不好,反问:“我应该开心吗?” 语气里带了些不悦,烦燥。 世都一时无话。 她说:“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哥哥一样存在的,我们这辈子也只能是兄妹这样的关系,我以为我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你也明白的。” 世都伸手握了她的纤纤素手,动情的说:“我不想做你哥哥,文善,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的爱你,从现在起,试着把我当你的夫君来看。” 文善抽出自己的手,说:“我心里有点乱,这事太突然了,我没有准备好,我想一个人静一会。” 世都颔首,道:“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起身走了,文善就去床榻那边躺着了。 她是真的很乱,心乱透了。 她想到静王的一些好,他奋不顾身的来救过她。 她问:“为我这样的人值得吗?” 静王说:“本王觉得值得就值得。” 他说:“本王舍不得你受伤。” 他说:“文善,我爱你,没你不行。” 静王说爱她,没她不行。 她也想到一些前尘往事,那些事会让她耿耿于怀。 前尘,静王一直待她很冷淡。 因为静王待她冷淡,少与她说话,她待静王也冷淡。 她总想在他面前保留一些体面,自尊。 他大部的时间都在看奏折,好像也不知道累。 她一直都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在他这里什么也得不着,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罪臣之女,再怎么折腾也是无法翻身了。 当从溺水中醒来时,她知道自己又活过来了,一切可以重新开始了。 意识到这件事情后,她打心里就把静王这样的人排斥在心门之外,她想着他前尘对自己的种种冷漠。 她用所有的意志去恨他,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个人极为讨厌。 他只是想睡她而已。 第107章 跪着 文善想了许多许多。 她想着静王此时知道这事的心情,她也难受得有些窒息。 过了一会,她忽然就坐了起来,说:“梨花,准备准备,我要进宫面圣。” 不管可不可以,她都要向皇上陈明自己的想法。 她想,看在她做了这么多事的份上,皇上就算不高兴,也不至于怪罪于她。 梨花这边忙应了声,传下去,备车。 不过,外面下雪了。 她又忙跑回屋说:“小姐,外面下雪了,风大,您加件斗蓬。” 海棠这边忙帮着把斗蓬找了出来,给她披上,系好。 鹅毛大雪,来势汹汹,很快就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银装。 静王在重明宫之外跪着,一直不肯离开。 姬贵妃知道了,来问皇上原因,皇上冷哼一声,说:“没你的事,甭管。” 她也管不着。 这是他们父之间的较量,他圣旨都下了,岂能收回。 他想,世焱也就是闹一闹脾气,过两天就没事了。 当初世都不也这样,闹一闹,看没指望了,也就作罢了。 顾及着他身上的伤,皇上还是让人去把老八世宁找来了。 安王看见他跪在雪地里的时候就很震惊,赶紧问他:“哥,你这怎么了?你怎么惹父皇不高兴了?” 静王面上苍白,都不理他。 他问白珏,白珏支吾着说不知道。 安王赶紧跑进重明宫了,来到皇上面前扑通跪下,说:“父皇,五哥做错了什么您要这要罚他?” 他是世宁的同胞兄弟,有些话兄弟之间更好说一些。 皇上说:“你五哥身上受了重伤。” 安王震惊,这事他还不知道。 皇上又说:“他为了点私情在逼朕,朕已把文善赐给你大哥了,圣旨都下了,这事是不可更改的,你去把你五哥抬回去,别让他死在我跟前了。” 安王站起来就往外跑了。 五哥的心思,他当然是最清楚的。 当初赐他为妻的时候,他多高兴啊!韦国公府需要银子,他立刻就派人送过去了。 后来两人的婚事被拆了,他五哥明显的也没把人给忘了,这一次玉州之行,两人又碰一块了。 看这情况,两人大概是旧情复燃了。 安王跑到外面,来到静王面前,白珏虽然为他撑了伞,半点用没有,风雪大,他身上还是落了厚厚的雪,膝下更是一片冰冷。 看着他一脸生无可恋,面如死灰,他这个当弟弟的跟着心疼,说:“五哥,你别这样,只要她心里有你,来日方长,她早晚是你的。” 他只能这样劝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说到他心里去。 “五哥,你看风雪这么大,咱们就先回去。” “五哥,你就是跪到天亮也没有用的,父皇赐婚的圣旨已下到韦国公府了。” “要不我也陪你一起跪着。” 安王想了想,先跪下来了。 这真不是人能跪的,下面都是雪啊,没一会他膝盖就湿了。 他嚷嚷:“五哥,这地太凉了,万一膝盖受了损,以后天天腿疼,或变成了瘸子,怎么办?” “白珏你脑子呢,赶紧给找个垫子过来,给五哥垫上。” 白珏站着没动。 找垫子,找来了静王能用?那样会显得很没诚意。 虽然现在显得很有诚意,他也知道事情不可能有回转的余地了。 ~ 两兄弟一起跪在地上。 皇上知道后,气得头疼。 让他来劝人,他竟跟着一起胡闹。 把人打晕了抬回府不就是了? 安王觉得打昏了抬回去不是不可以,但既然跪了,就多跪一会。 安王也有自己的小心计。 他琢磨着,蔡文善若知道静王为了她曾冰天雪地里跪求过皇上,尽力了,心里会释怀一些。 也许,不会太快变心。 就算人在别处,心也会在他哥这里。 他哥喜欢的人,得帮着争取一下。 人争不到,心争回来也行,不能便宜了旁人。 就是他哥受了伤,还跪在这儿,他鼻子也有些酸。 他心疼,说:“哥,你要是跪出个好歹来,你觉得值得吗?” 还是要提醒他一下,让他考虑清楚。 静王语气低沉,说:“能让我静一静吗?” 安王眼眶红了红,站起来,走了。 没走远。 再静,再静人也回不来了。 他忽然有点替他哥恨,身在皇族,看似可以为所欲为,怎么竟连自己喜欢个女子都无法娶到。 他正恨着,不高兴着,就见文善过来了。 折腾到现在,等她入宫,已是傍晚,天都暗了。 她远远走来,看见前面的身影,觉得熟悉,又觉得不可能。 由于风雪太大,之前姬贵妃命人过来为他送了件,给他系着御寒。 等走近一些,文善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了。 她在静王旁边站住,看着他。 站在旁边的白珏说了句:“公主,王爷在这儿已跪了二个时辰了,您快劝一劝。” 文善问:“为什么跪在这儿?” 白珏回他说:“皇上把您赐给旁人了,静王心里不好受。” 文善心里了然,道:“静王,您身体还伤着,吹不得这风,您先回去,我去见皇上。” 静王看着她,文善就从他的面上看到一种叫绝望的东西。 她有些于心不忍,她想着他身上多处的伤,居然在这儿跪了两个时辰了,她心里沉得难受,匆匆跑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到处都是皇上的人,也不容他们在在多说什么。 她匆匆进了重明宫,去面圣。 听说她来了,皇上面上沉了沉。 这个时候入宫,应该不是来谢恩的。 来都来了,皇上还是要见的。 被宣后的文善来到他面前,跪下见了礼,再没起来。 皇上让她起来说话。 文善不起,说:“文善不敢起来。” 皇上笑说:“为何不敢啊,朕让你起来,你便起来。” “文善有事恳求皇上。” 皇上看着她,不说话了,已猜着她想说什么了。 文善说:“对于文善来说,太子是哥哥一样的存在,文善从未想过要把这段关系变成别的,求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面上也淡了下来,说:“文善,朕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子,现在想一想也不迟。世都心悦你,你为了他也跋山涉水的去寻医,这说明你们之间是有感情的,你们两个若能结缘,将来朕就赐你们一块封地,远离朝堂是非。” 皇上这是把话挑明了,太子会被废,皇上要他们远离帝都。 第108章 打昏 文善看着眼前这位一句话就可操纵各人命运的帝王,她是有一些生恨的。 前尘,国公府因为他一句话,个个凄惨。 他爹参与了夺谪之争,她认了。 这一世,国公府远离夺谪之争了,命运还是被他操控。 他一句话,就决定了她的未来,想把她嫁谁,她就得嫁谁,从来就不管旁人愿意不愿意。 身为臣女,就该这样? 身为帝王,就可以随意把人的命运玩于股掌间,真好。 文善极力压下所有的情绪,说:“臣女一生只想侍奉在父母跟前,皇上若有所顾虑,臣女可一生不嫁。” 皇上还是那句话:“圣旨已下,朕若出尔反尔,皇族威信何存?文善,你回去,好好照顾世都,朕不会亏待你。” 她的心意已向皇上表明,他不同意,也在她意料之中。 她想做的,就是尽力去争取一下,这样的争取也许毫无用处,她还是要去争取。 文善行了一礼,起身,默默的走了。 她走到重明宫外,雪更大了,眯了她的眼,带着丝丝凉意。 那个人,倔得连脊背都不肯弯一下。 文善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静王也看着她。 他悲伤,难过,她心里也不好受的。 她轻声说:“静王,您保重身体要紧,身体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又说:“安王是想让静王雪上加霜吗?就不知道把人打昏了抬回去吗?” 旁边察言观色的安王跑了过来说:“五哥你听见了吗?” 然后,他就把人打昏了。 白珏赶紧把人背了起来,跑了。 文善看着他们渐渐跑远的身影,鼻子又是一酸。 这个人怎么就一点不知道爱惜自己,都伤得这般重了,还要在这里逞强,他以为跪在这儿皇上就会心软吗? 他就是跪到天亮,皇上也不会心软的。 只会把她送得更远,不许她靠近静王。 可她不想离开帝都,不想离开爹娘,不想去什么封地。 她本意是想,一直留在帝都,在爹娘跟前尽孝的。 她心情不快,闷闷不乐的往回走。 她又想起静王那天对她说:文善,我爱你,没你不行。 文善,我爱你,没你不行。 这话就像被下了咒一样在她脑子里回放,挥之不去。 她知道静王是爱她的,以命相随的爱她,若非如此,就不会有峡谷那奋不顾身的一跃。 那她呢,有多爱这个人呢? 她忽然就不知道了,她只知道她现在也很难过。 看着前面越跑越远的人,她有点想去追,脚下又无力,她追不动。 她丢了魂似的出了宫,上了自家马车,静王那边也早已远处。 梨花海棠在宫外迎着她过来,看她脸色极差,也不敢多说话,忙扶了她上马车。 等回到韦国公府,夜已笼罩大地,文善回了屋,直接睡下了,晚膳也不肯吃一口。 期间她娘来看她,奴婢回话说她人歇息了。 她娘哪里相信,径直走了进来。 她是歇息了,就是没睡着。 躺在榻上,她忍着满心的难过,没让自己哭。 她娘让婢女都退了下去,和她单独说话。 她娘说:“善儿,你进宫了?” 她不语。 她娘说:“善儿,皇上赐婚,你不高兴吗?” 她该高兴吗? 她娘又说:“善儿,你爱上静王了是不是?” 爱他有什么用呢,抵不过皇上一道圣旨。 “善儿,你别这样子吓娘。” 她从来不会这样,有什么事都会和她说,现在却不言不语的。 文善这才看了看她,说:“娘,我没事,你让我静一静。” 静一静,提到有关静的字,这也让她觉得难受。 庞北雁点点头,和她说:“皇上已赐了婚,你在殿下面前别这样闷闷不乐,让他看见了不好,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就怕到时成了亲,知道女儿心里有旁人,反而不肯对她好了。 她是母亲,又是旁观者,在这件事情就很冷静。 她嘱咐一番,回去了。 文善让婢女把灯全部灭了,她以往都是会在屋里留下一盏光,怕黑。 现在屋里有了光,她反而看着心烦,只想周围都是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才好。 她躺在床上脑子有一会是空白的,除了那个人的声音,一切都与她无关。 峡谷之下,她问静王:“为我这样的人值得吗?” 他说:“本王觉得值得就值得。” 他说:“本王舍不得你受伤。” 他还说:“文善,我爱你,没你不行。” 文善,我爱你,没你不行。 这声音就像一个魔咒,一直搅扰得她不能安宁,她一会躺下,一会坐起来。 明明是静王没有她不行,现在倒好像是她没有他不行了。 她又想到昨日在峡谷下她对静王说:“那你去亲亲旁的女人试试。” 静王说:“就怕你到时候要哭鼻子,本王舍不得让你哭。” 她回敬他:“自以为是。” 心想若是她嫁了旁人,还指不定谁哭鼻子呢。 果然,她嫁了旁人。 现在哭鼻子的又何止是静王,她也不愿意。 真是讽刺,讽刺得让人的心莫名跟着阵阵的碎。 翌日 一夜的风雪过去,处处都是银装素裹。 多少个日子不早朝的太子世都今个去上了朝,诸王都到,唯有静王,抱病在府上。 朝堂上,皇上装模作样的问他说:“世都啊,身体可还好?” 李世都说:“回禀父皇,儿臣抱恙的这段时间,文善不辞辛劳,寻访天下名医为儿臣治病,许是文善对儿臣的一片真心感动了苍天,儿臣的身体就恢复得很好。” 皇上颔首,说:“恢复得很好,这是好事,你和文善的婚事,就择个良晨吉日完婚。” 世都说:“启禀父皇,等文善明年三月初一及笄时,儿臣就与她完婚,只是在完婚之前,儿臣有一事相求,请父皇答应。” 皇上让他说。 李世都说:“儿臣经历了这场劫难后,只觉人生苦短,余生只想和妻儿快活度日,还求父皇允儿臣离开帝都。” 人生苦短,好一个人生苦短。 百官哗然,议论纷纷。 第109章 让储 眼见他身体好,眼见女儿又被赐了婚,眼见女儿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这个不争气的竟然想让储,想离开帝都,这病了一场把脑子也伤着了么。 韦国公忙语重心长的相劝道:“殿下,殿下您要三思啊!” 李世都回他说:“舅舅,我已深思熟虑。” 说得好听是让储,还不是皇上心里已有了更好的储君人选。 庞太师阴阳怪气的说:“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也不知道他这话究竟是在讽刺谁。 卢国公沉吟道:“庞太师大可不必阴阳怪气,殿下的气度堪比尧。” 卢国公为李世都说起话来了,还引用了尧舜禅让的典故。 尧在位七十年后,年纪老了。他的儿子丹朱很粗野,好闹事。有人推荐丹朱继位,尧不同意。后来尧又召开部落联盟议事会议,讨论继承人的人选问题。大家都推举虞舜,说他是个德才兼备、很能干的人物。尧很高兴,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娥皇、女英嫁给舜,并考验了二十八年才将帝位禅让给舜。 卢国公并非想要高举李世都,他就是想在皇上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气度,和庞太师一比,他的格局就打开了,就显得庞太师心胸狭隘,和一个要离开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再则,李世都就算不是太子了,那也是皇子,也是皇上的儿子。 他没犯错,皇上也没废他,而是给了他足够的体面,让储。 由此可见,在皇上的心里,还是很看重这个儿子的。 皇上这时说:“既然世都志不在此,朕也不强你所难,等你完婚之后,再离开不迟,朕也想亲眼看着你大婚。” 李世都说:儿臣谢父皇成全。 既已让储,朝堂便再无他什么事,就此告退,他走出朝堂。 让储之后,究竟谁为太子,这才是重点,百官们都很关注。 庞太师说:“为了江山稳定,还请皇上早日再定下储君,安定民心。” 皇上不悦的回他说:“朕还没死呢,江山怎么就不稳定了,民心怎么就不安定了?还是众爱卿盼着朕早点死?” 庞太师被噎得面上一僵,卢国公趁机道:“皇上所言极是,皇上安康,定能再活百年。” 马屁精。 那时,李世都在离宫前去见了蔡皇后。 蔡皇后听闻他朝堂上让储之事,面上一阵青白,她被气得几乎就要失语,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她咬牙道:“李世都,这么大的事情,你就一个人决定了?” 李世都神情淡淡,讽刺的笑,回她道:“这不是早就决定的事情?母后不也早有了扶持平王之意。” 早在他身体出现状况时,皇上就已决定另立储君了。 他身体虽在康复中,皇上也没有改变之前的心意,还是有废储之意。 现在让储,不过是让他退得体面一些。 皇后忽然有些愤怒,道:“扶持平王,那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当儿子的没用,你若有用,我用得着指望人家的儿子。” 李世都忍耐着,问她:“所以,暗杀静王一事,你可有参与?” 他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身边又岂会没有心腹,只是因为生病一事,他曾经有些自暴自弃的一个人离了宫,谁也不理。 静王被暗杀这事虽是暗中操作,他回来后也没对外宣扬,可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的。 皇后立刻否认,道:“不是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平王那边有自己的母族,用得着她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暗杀静王。 李世都想也应该不是她,便信了她,道:“等我大婚后,母后随我一起去封地。” 只要她愿意,相信皇上会允许的。 皇后一脸拒绝的看着他,道:“你让哀家离开皇宫?你在说什么梦话?” 他以为人人都能和他一样,说放就放得下。 既然已做了决定,他人就显得很平静,淡定,道:“母后好好考虑一下,儿臣告退。” 皇后气得脸色白了白,怒道:“李世都,你一生下来就是太子,现在让储给别人,你甘心吗?” 李世都认真的回她说:“我这条命是文善给捡回来的,现在能活着都是神明格外开恩,你也等于又得着了失而复得的儿子。” 这么说起来也没什么甘心不甘心的,只要文善嫁给他,他去哪里都可以。 他说得轻巧,皇后怎么能够甘心。 不是谁都能够看淡名利的,尤其在她这个位置上的人。 失而复得,他若真没了,她也不指望他了,现在他又好好的了,她怎会甘心呢。 ~ 李世都从皇后面前退下,坐着轿辇离去。 身后的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是他住了二十年的地方,他再没有回头,也不再留恋。 早在他身体出了状况,皇上也有了废储之意时,他就不留恋这一切了。 琉璃瓦,朱漆门,金銮殿,捆绑了多少君王。 余生—— 与妻儿快活度日,他有些向往。 想着文善,他归家的心又急切了些。 这段日子他人住在国公府上,几乎就把这里当成了他的家。 有文善的地方,可不就是他的家了么。 他匆匆回了韦国公府,去见文善,婢女说她还在睡觉。 天冷,外面的雪一直在下,不睡觉干什么呢。 梨花前来告诉她李世都来了,她躺卧在榻上没动一下,假装睡着了。 婢女看了看她,只好退出去。 过了一会,李世都进了她的闺阁。 昨个她说,让她静一静。 这一夜过去了,她还没静好,没想好? 不管是否有静好,想好,圣旨已下,她余生,都是他的人了。 他想和她在一起,好好照顾她,想到这些,他就很欢喜。 他来到文善跟前,她侧卧而眠。 他看了她一会,说:“文善,我知道你醒着。” 知道就知道,文善睁了睁眼。 她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和他说:“天冷了,神医没告诉你应该好好保暖?” 意思就是让他不要过来,不要出来,在自己屋待着。 在他听来,就是另一层意思了,文善还是关心他的。 世都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和她说:“我早上进宫了。” 她没吭声,他又说:“我和皇上说了,你及笄之日,就是我们成亲之时,等我们成了亲,就离开帝都,去封地。” 文善就不能继续躺着了,她坐了起来,问他:“你做这些决定的时候,为什么不肯和我商量一下?” 她面上明显的很不高兴了。 第110章 夫君 世都也不愿意惹她生气,但他没有旁的办法,只有先斩后奏,他问:“和你商量,你就同意吗?” 她当然不同意,她为什么要同意?简直可笑。 “我不会离开帝都的,我爹我娘都在这里,我要留在他们身边尽孝,我想一辈子看着他们,你想去封地,你一个人去,别拉上我。” 她是真的生气了,说话就重了些,也是极为不恭了。 她面上有着明显的不耐烦。 世都被她的话和表情刺得心里阵阵发疼,问她说:“你是我妻,我不拉你,拉谁?” 文善讽刺的看着他,面上的情绪淡了下来。 她想世都好好活着,幸福生活,想他继续做他的太子,充实后宫,开枝散叶,但不是非要拉着她和她成亲。 她冷声道:“你心里很清楚,都是你的一厢情愿,我一直把你当我哥,当我的亲人。” 世都面上淡了下来,她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刺在他心上,他极力压着心里的痛,说:“我现在不想做你哥,我只想做你的夫君。” 文善忽然觉得有些心累,费尽千辛万苦的把他救回来,就是让他给自己添堵的? 她忽然有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她顿时有些无精打采,气馁。 她的不快乐写在脸上,世都看在眼底,心被揪得疼。 他闷闷的站了起来,转身走了。 回到听风阁那边的时候,傅子玑过来看他。 来到帝都后,傅子玑便一直住在这国公府上了。 这段时间,他也仅仅在为李世都看病,他这个病虽然特殊,但神医就是神医,并非浪得虚名。 也是李世都的病情控制得比较及时,在他手里就好转了。 再次坐下来检查他身体状况的时候,听李世都问他说:“子玑,你和我说一说,静王是怎么受伤的。” 傅子玑说:“没看见。” 也确实没看见,那晚在客栈,忽然起了火,一时大乱。 再后来,他们分道而行,后面的事他更不得而知了。 李世都面上可见的有些心烦,沉重,问他说:“在你眼里的静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傅子玑一时没语。 李世都说:“我要听实话。” 傅子玑问他:“要听哪方面的?” “外形。”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好一个世无其二,李世都勉强忍下心里的不痛快。 他并非不知道李世焱这个人的外形,向来出众。 “性格呢?” 傅子玑回他说:“殿下,实不相瞒,我与静王不熟。” 所以,他又怎么会了解静王这个人。 就算熟悉的人之间,恐怕也难完全了解一个人的全部。 李世都想着文善和李世焱一路同行,去过元州,又去了玉州,两人经历过的事都是他没有参与的,虽然人已是他的未婚妻,可心好像并不在他这儿,他心里还是把人家嫉妒了好几遍。 静王府。 虽然外面下了不小的雪,静王府今天还是来了不少人。 先是姬家的人。 卢国公下了朝就过来了,姬贵妃和姬寻觅也都来了。 静王侧卧在榻,歇着。 卢国公把朝堂的情况和他说了,等他说完,也不见静王回应。 卢国公唤他:静王。 静王回过神来,说:“天寒地冻,卢国公没事少出些门。” 言语中尽是寡淡。 卢国公想了想,静王的意思大概是,现在是敏感时期,让他低调一些。 他也就应了下来,道:“老臣明白,现在是非常时期,静王你也多保重身体。” 静王没言语。 他就是单纯的不想见任何人,和敏感时期没有半点关系。 卢国公退了下去。 姬贵妃也过来和他单独说话,见他还躺卧着,好像就从未起来过,颓废显而易见。 她站在他旁边讽刺他道:“堂堂静王,为了个女人跪在那冰天雪地里要死要活,好大的荣耀啊!” 她可真是开了眼了,皇族这么多的男子,为了女人去下跪几个时辰的,他是第一人。 静王听她这话就不耐烦了,他闭了眼睛。 姬贵妃眼见他面上不耐烦,她也不耐烦。 做的不对,还不许人说了。 事情已过去了,她说也说了,也就不再多说,只道:“你伤还不曾痊愈,我让寻觅留在你身边照顾你,看在卢国公的份上,你也不要过分了。” 就是让他留下姬寻觅在府上呗。 静王就没睬她的话。 他这一副爱搭不理的劲,惹得姬贵妃气不顺道:“把你外祖父那边得罪了,于你有什么好处?你不要忘记了,现在是特殊时期,你若为储,少不了你外祖父那边的拥护。” 一直闭眼的静王忽然就睁了眼,冷冰冰的回敬她一句:“本王将来如何,由不得他们,你以为卢国公能左右得了皇上的决定?还是你以为这江山是姬氏一脉的?不要忘记你自己的身份。” 一个后宫妃子,整天想着要干预朝政,还妄想控制他这个儿子。 姬贵妃莫名就被这话给震慑了。 她面上一僵,又有几分恼羞,道:“都是为你好。” 你莫要不识好歹,这话她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就没敢说出来了。 静王冷冷的说:“出去。” 姬贵妃被气到脸色沉了下来,转身走了。 走的时候特别交待了姬寻觅,一定要在跟前伺候。 姬寻觅得了她的话,也就高高兴兴的留了下来,就是白珏一直在那边看着,不让她进去,说静王在歇息,不好打扰,有什么话他可以代传。 气得她一点办法没有。 下午的时候,不顾外面风雪有多大,诸王都过来探望静王。 他昨晚跪在重明宫外,这消息还是走了出去。 宫里那么多双眼睛,风声很难捂的,就是为何而跪,大家不得而知,各种猜测都有。 他今天早上又没上朝,皇上说是旅途劳累,抱恙。 兄弟情深,该来探望他的也就来了。 前来的有平王世宗,衡王世玄,这两人是结伴同行的。 穆王世封、晋王世景、仁王世庄、安王世宁,这四个人结伴而来。 两拨人一起赶到静王府后,结果他谁都不见,全都拒之门外了。 静王不见,诸王也只好在花厅坐上一坐,闲聊几句话,各回各家了。 再后来,傅子玑到府上来了。 他曾跟随静王一块从玉州回来,现在又在韦国公府为李世都治病,这静王府里的人也是有耳闻的。 前去请示后,静王就见了。 倒不是这傅子玑有多贵尊,在静王面前有多特殊,是这个人住在韦国公府上,韦国公府上有蔡文善。 傅子玑站在他面前行了一礼,说:“不知静王身体可好?” 静王问他:“谁让你来的?” 他以为是文善关心他,派了傅子玑过来。 傅子玑回他的是:“我自己来的。” 静王有点不信。 他解释说:“静王身上的线,该拆了。” 这事静王自己都快忘记了。 第111章 缘浅 傅子玑动手帮静王把身上的线都拆了,恢复得都挺好。 他又留下一瓶药说:“每天一次。” 静王问他:“文善可好?” 傅子玑语气轻淡,说:“静王何不自己去瞧瞧?” 他是该去瞧一瞧了。 所以,趁着夜黑,他就出去了。 今非昔比,到底不是人家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君了,他只能翻墙进去,悄悄来到文善闺房这边。 天冷,文善要安静,就把值夜的婢女都打发出去了。 有个婢女在耳房趴着睡觉,他又把人睡穴给点了。 静王几时进来,几时离去,她也不知道。 今个的文善也早早的卧榻歇息了。 屋里的灯全都被熄了,她不想看见什么亮光,把自己关在一个黑暗里,睁着眼睛发呆。 有人挑了她的帐幔,她回过神来。 屋里虽黑,她还是一眼认出这人了。 她本能的坐了起来,有些震惊:“静王,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言声,坐了下来,把她抱在怀中,默默无声。 她想到昨晚静王跪在雪地里,责备他的话就变成了:“你身上还伤着呢,你怎么不在府上好好休养?” 他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他说:“我怕你难过,来看看你。” 她难过什么,她一点不难过。 这种口是心非的话,她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她倒是听出他声音里的难过,还有一些疲惫。 皇上忽然把她赐给李世都,现在他们两个人都是有婚约的人了,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静王说:“文善,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这是他以命相托的女子。 文善却知道阻止她嫁,其实挺难的。 她无法抗旨,静王也无法让皇上收回赐婚的圣旨。 他忽然把她抱起,把她往里挪一挪。 他跟着挤进来了,自然的靠在她边上。 文善怔了怔,说:“这样不合适?” 他说:“合适。” 他又说:“善儿,我困了。” 他闭了眼,就真的放心的靠在她旁边睡了过去。 他实在是困倦极了,在知道她被赐婚后,他就没把眼睛闭上过。 文善怔了好一会。 也不是第一次躺在他身边了,毕竟更亲密的事情都发生过,她便没觉得有多紧张,害怕。 过了一会,那一丝的不安,也没有了。 罢了,就容他再放纵这一回。 她和静王,终究是无缘的。 这大概就是人说的,情深缘浅。 她脑袋往身边的人旁边靠了靠,他自然的就把她抱紧一些,黑暗中她看他闭着眼,悄悄的亲了他一下。 她主动的亲昵让他心里还是很受用的,也就亲了回去。 隐秘的暗处,满了无声的欢愉。 翌日,静王几时走的,文善也不知道。 等她醒来时,身边已没了他的身影,躺在榻上,怅然若失了好一会。 她果然是从骨子里都坏得透顶了,明明都有了婚约,明明不应该这样在一起的。 她有些厌烦,也顶厌恶自己现在的状态。 是静王给的爱太美太好了,让人如飞蛾扑火。 可他有未婚妻,她也有未婚夫。 两人这般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像不像偷腥的猫。 若被发现,她会不会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连累到她的父亲母亲。 一如前尘—— 想到前尘往事,她到底是清醒过来。 她与静王之间,是时候结束了。 他与她,终究是无缘无分。 ~ 窗外的雪,下下停停。 回府的静王,重拾破碎的心情,和往常一样。 洗漱、用膳。 姬寻觅来见他,他也见了。 姬寻觅来问他安,他问:“本王和蔡家的婚是被怎么退的?” 姬寻觅不知他为何忽然有此一问,如实回他说:“静王前去韦国公府上赴宴,被下了毒。” 静王颔首,若有所悟,道:“原来这样子就可以把婚退了。” 姬寻觅得了启示,又仿若得了指示,说:“表哥不在的这段时间,伯雅可是提了您好多次呢,她现在知道您回来了,一准很高兴,我这就让她来见您。” 静王看着她,颔首。 她自认为心领神会了静王的意思,立刻高兴的退了下去。 静王不就是在暗示她,要以同样的手段退了伯雅的亲吗? 她巴不得两人的婚事赶紧被退了。 静王不在的这段时间,她与伯雅也是常有往来的,倒不是喜欢伯雅这个人,一切都是为了日后害她作打算,假意与她交好。 这不,机会来了。 姬寻觅亲自去了一趟伯府,把静王回来的消息透露给她,说了静王受伤的事情。 到了下午,伯雅就带着礼物来了。 她是静王的未婚妻,知道他人受了伤,在府上养着,来探望他也没什么不妥。 她前来探望,静王也就见了她。 人如其名,性子柔和。 伯雅站在他面前行了一礼,说:“听闻静王身体抱恙,这是我从府上带来的人参、燕窝,给静王补一补身体。” 虽然是抱恙,丝毫不损他半分英俊。 静王说:“你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府上不缺这个,人来就好,东西你拿回去。” 伯雅面上有些难堪,东西都送来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不过,静王那句人来就好,又给她找回一些面子,也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静王不收她的东西,就是客气话。 她见静王气色的确不好,就自告奋勇的说:“静王,我去给你做份参汤,为你暖暖身。” 静王没说什么,过了一会,竟是点了头。 伯雅内心有几分的受宠若惊,立刻高高兴兴的去了。 来到厨房那边,她面上的高兴淡了一些。 她也有听闻一些关于静王和蔡家小姐的事情,听说这次玉州之行,两人又遇着了。 其实,也没什么的,她也不介意。 蔡家的小姐确实样样出色,胆识过人,静王喜欢上也是正常的。 再则,蔡家小姐已被赐婚给李世都了,这就说明两人是有缘无分的。 想到这些事情,她心里又得着了一些力量,找回了一些自信。 心情也就好多了。 她本不是一个缺乏自信的女子,但在静王面前,所有的自信就无端的被压下来。 他这个人就算不说什么,也有本事让你在他面前失去所有的信心,自卑起来,觉得配不上他,高攀不起。 什么攀不攀,既是皇上赐的婚,就没有高攀一说,就是合情合理的。 勉强重拾一些自信后,她仔细的做了份归参鸡汤,养气补血。 再来到静王跟前时,他神情恹恹的坐在桌案前,姬寻觅也来了。 瞧见伯雅,姬寻觅笑着说:“伯雅来了,那我就先告退了。” 第112章 退亲 伯雅知道他们的感情,她一直认为他们表兄妹之间是感情深厚的,姬寻觅也是喜欢静王的,只不过皇上赐了她为静王的王妃,姬寻觅也没有办法。 静王也不能抗旨。 她甚至大度的想,等到成亲以后,若静王愿意,她也乐意让姬寻觅进门为侧妃。 为人王妃,就该这样大度,为夫君多张罗几房妾室,她也一直接受的是这样的思想教育。 姬寻觅退了下去,她把自己做的参汤端到静王面前,柔声说:“静王,您趁热吃一些?” 静王也就真吃了。 他虽没夸赞她做的好吃,瞧他一直在吃就知道,她做的确实合他的胃口。 伯雅看在眼底,心情慢慢舒展一些。 她望着眼前的人,默默压下所有的心动。 静王眉眼生得是极致的好,她悄悄的左右看了看,并不会觉得腻。 她忽然悟了。 旁人都说,模样生得再好也没有用,就像烟花一样,绚丽一时,很快就会被人遗忘。 这话都是骗人的,绝顶的美,是不会轻易被遗忘的。 尤其是静王这样的男子,可以一直绚丽很久,很久。 异性本就相吸,生得好看的人,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厌烦。 她悄悄打量眼前人,但静王一脸寡淡,让伯雅不敢多言什么。 静王不说让她坐,她只能站在他面前。 她还是过于胆怯,在他面前连坐下的勇气也没有。 他吃得很慢,举手投足,尊贵如斯。 过了一会,他忽然问了句:“伯小姐,你喜欢本王什么?” 伯雅一怔,顿时满脸通红,竟是回答不上来。 静王说:“喜欢静王妃的身份?喜欢本王这张脸?” 他虽然没看她,也并非感觉不到,她的目光一直在盯着他看。 他也并非不能习惯这样的目光,倒也不在意。 他是静王,他是李世焱,这样的目光从小就跟长在他身上一样。 伯雅无措的看着他,他模样依旧寡淡,甚至有了几分的不耐烦。 静王说:“如果本王做一些伤害你的事,你这份喜欢还能持续下去吗?” 伯雅不知道该如何接下他这话。 他说:“我想你是不能的,所以,你的喜欢也是建立在本王的身份上不是吗?” 伯雅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但她很快就知道他的用意了。 她有一些的慌,面色涨红,结结巴巴的,大胆的表白说:“静王,我喜欢你,无关你的身份。” 她想她必须这样说,虽然听起来很虚伪,但试问,谁不喜欢位高权重,又长得好看的人? 静王难道会在贫民中找一个毫无教养容貌平淡的女子为妃。 爱美之心,人皆有知。 静王面上闪过难言的痛楚,他欲起身,却又忽然跌了下来,人撞在桌上,发出极大的响声。 伯雅脸色大变,惊叫一声:“静王。” 她想扶人,静王却一把挥开她。 白珏听见叫声跑了进来,冲到静王面前急切的问:“静王,您这是怎么了?” 静王看向伯雅,忍耐着那股腹痛,说:“伯小姐,你为什么要给本王下毒?你是授了谁的意?” 伯雅双腿打颤,浑身发冷,惊慌的解释:“不是我,不是我。” 她吓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白珏猛然起身,冲外面跑去,刚要传令下去,就遇着了从宫里来的王太医,他每天都会来查看静王的身体状况,然后回禀给皇上。 白珏赶紧请他进去。 王太医忙给静王请了脉,又赶紧给他服了药。 王太医查明的结果是:静王所中的是砒霜,他吃的归参鸡汤里下了砒霜。 救治及时,毒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伯雅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全身都在发抖。 缓过神的静王说:“伯小姐,这事你该做何解释?” 伯雅摇头,急得或是吓得快要哭了,说:“不是我,不是我,静王您相信我。” “你如何证明这事与你无关?不如这样,你去把幕后人查出来,证明你的清白,否则,本王的身边怎敢放一个随时都能给本王下毒之人。在这件真相查出来之前,本王会禀报皇上,暂时解除婚约。” 伯雅也不是笨的,她忽然就意识到了真相。 毒当然不是她下的,她没有这样的动机。 毒,大概是静王自己下的。 为了与她解除婚约,他宁愿以身试毒,以此来诬陷她。 她想起来一些事,当初静王与蔡家的小姐解除婚约,也是同样的方式。 皇上以此为借口,给他们退了婚。 她又悟了。 所有的算计,都是为了退了这场婚事,她跟个傻子一样落在他布好的陷阱里。 她傻傻的看着这个人,就连她今天走进这静王府,都被他这边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的一举一动,被人家拿捏得死死的。 难怪,难怪他之前会说‘如果本王做一些伤害你的事,你这份喜欢还能持续下去吗?’ 是啊! 她不喜欢他,这一刻她恨极了他。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呢。 这婚,又不是她强求的,是皇上赐的。 她百口莫辩,忽然就心灰意冷,说:“静王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到底是高攀不起的。 即使被圣旨勉强捆绑在一起,另一个人不愿意,拉扯之中,难免鲜血淋淋。 那个鲜血淋淋的,注定不会是静王。 她转身离去,红了眼眶。 静王让白珏把笔墨拿来,等写完,他把折子递给王太医道:“交给皇上。” 王太医收下。 当他来到重明宫,把静王的身体状况说了一下,就说静王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就是之前,发生了一点意外。 他吞吞吐吐的—— 皇上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王太医把静王府上发生的事说了,又把静王的折子递给他。 皇上眉头皱了皱。 伯雅被有心之人利用了,给静王下了砒霜? 静王说这样的静王妃要不起,要退婚。 这都什么事,皇上气得把折子扔在了一旁。 他一会觉得这都是静王的算计,他就是想退亲,他心里喜欢的一直都是蔡家的姑娘。 他明着不抗旨,暗着来算计。 他帝王的疑心病又告诉他,也许不是静王的算计,他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这砒霜下去,是会没命的,为了退个婚,给自己下砒霜,疯了吗? 伯雅也没理由下砒霜给静王,那就是让人利用了。 静王这一路回来遇着几回暗杀,有人想他死,这是事实。 能让人利用到下毒给自己的未婚夫,这样的女子未免过于蠢了些,做静王妃,确实不妥。 皇上琢磨了一圈后,就默认了这事。 再后来,天都快黑了,伯雅的父亲匆匆忙忙的入宫来见他了。 伯大人在他面前发咒起誓的说决无害静王之心,决无与人同谋。 皇上叹了口气,一脸为难,说:“朕当然相信你未害静王之心,但静王喝了你女儿的参汤后,中了砒霜也是事实,静王从玉州回来的路上,遇着暗杀无数,身上多处是伤,他现在已是草木皆兵了,认定了伯雅放在身边不安全,执意要退婚,你看看。” 第113章 冷漠 皇上把静王的折子给了伯大人。 伯大人眼泪汪汪,就是很委屈,很害怕。 皇上说:“在凶手未查出之前,朕也只有依了他的意思,这婚就暂时退了,它日凶手查出,洗了你家的清白,朕再给——” 他叹了口气,他还是不给伯雅做主了。 她的婚事,由他们伯家自己去操心。 他赐个婚,也是为了他们好,一个个的都不让他省心 于伯大人来说,不追究他家的罪,他已感恩了。 伯氏一脉已出了一位贵妃了,也没享受多少富贵就薨了。 让女儿再高攀皇族,他本也没想过。 是皇上忽然赐了婚,喜从天降,现在不过是又回到从前。 伯大人眼泪汪汪的谢了恩,退了下去。 他进宫就是想求皇上宽恕伯雅的过失,皇上不追究,他也放心了。 ~ 静王府。 对于李世焱来说,亲事退了,他身上的重担就等于少了一个。 这并不代表他会轻松一些。 姬寻觅在人都离开后,又急着来见他。 她假意气愤,说:“这个伯雅,真是狠毒,竟想要谋害表哥,您当时就应该治她的罪。” 想她顶着静王妃的身份好一段时间,嫉妒让人几乎疯狂。 静王冷淡,问她:“你在教我做事?” 姬寻觅忙摇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表哥好像待她就很冷淡。 虽然他以往为人也是淡漠,但现在看起来明明就是很冷淡。 她只好改口,装模作样的关心,问他:“表哥,可有好一些?” 静王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直待在我静王府算怎么一回事?” 姬寻觅就种被人过河拆桥后的愤怒。 她忍着心里的不高兴,说:“姑母让我留下来照顾你。” “她让你去死,你也听?” 姬寻觅被噎得面上极为难堪,不能理解,她不能理解的看着他。 静王就很冷淡,冷冰冰的,也不看她。 他卧在榻上,气色不好,整个人就是病恹恹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见她还站着不走,他才冷淡的又说了句:“出去,本王累了。” 姬寻觅转身走了,内心就是很气,但也不敢与他再多说什么。 静王唤来白珏,吩咐他说:“把姬寻觅给本王请回去,传下去,没本王的同意,以后不许再放她进府。” 白珏忙问:“姬小姐若是不肯走呢?” 她到底是卢国公府上的小姐,他还能把人抬出去不成。 静王说:“这点小事还要本王教你来做?” 可不就要他教呗,他不说清楚,他们怎知道以哪种态度对待人家。 静王又说:“别让人看见了,给卢国公府上留点体面。” 白珏这下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姬小姐肯定是不会走的,那就等天黑人少的时候,把她押回卢国公府了。 白珏领命,去办这事。 到了天黑,姬寻觅就被白珏唤来的两个婆子请了出去,把她押到马车上,送她回府了。 姬寻觅心里窝着一团火,她姬寻觅是这么好利用的吗? 心里生气,明面上也不敢发火,只好暂时打道回府,再想办法。 ~ 挣脱了婚约束缚的静王在姬寻觅离开后,趁着夜黑,他就又出去了。 他想把这个好消息亲自告诉文善,让她也高兴高兴。 再过去的时候,文善一改之前的低沉的心情,夜晚无事,她又睡不着,就坐下来认认真真的看了会书。 她这个人就是比较容易想得开,在情爱这等事情上不会那么钻牛角尖。 前尘,她不曾为情所困,也不觉得情爱有多重要,一心追逐的只有权势。 这一世,她也不允许自己为情所困,尤其是困在静王那像浸一毒一样的情爱里。 都是静王之前给她的感觉太美好了,他的爱,他的吻,他的情,他的温柔,他的生死相随,他一切的一切,一下子就乱了她的心神。 她又想到静王跪在重明宫前的样子,大雪纷飞,他脊背挺得直直的,倔强得不肯弯一下腰。 他为她屈尊下跪,她心里岂会没有一丝感动,她感动过,也心疼过。 她又想起静王说:文善,我爱你,没你不行。 她想一次,就心疼一次。 心疼又怎样呢,她与静王之间,早晚要断。 她不该心动的。 桌案前的烛火暗了一下,她拿针线挑了挑。 门轻轻开了,文善感觉到有风灌了进来。 是静王来了。 他一身黑衣,无论是黑衣还是白衣,穿在他身上都恰到好处的好看。 文善他一眼,淡淡的移开目光。 不该贪恋这不属于她的爱情的,有了爱情,人就不快乐了。 有了他的爱,她情绪就会受他左右,被他影响。 他仿若与她热恋了千百年,过来就把她拥在怀中,亲了她,问她说:“在想什么呢?” 高高在上的李世焱,爱起来和普通人也没有分别。 他更加的毫无底线,不顾一切。 静王亲她,与以前一样,温柔又美好。 她也没有拒绝,打定了主意这是最后一次。 李世焱这个人,就是会要人命。 她曾有多感动,就有多讨厌这样被左右的感觉。 他轻轻揉着她柔顺的墨发,小声和她说:“我把伯家的亲事退了,本王现在是自由身了。” 话语里带着一些的喜悦。 自由身—— 文善怔了怔,他是自由身了,可以毫无顾及了,那她呢? 他大概是很高兴的,当然是高兴的,他眼里就有了笑意,对她亲了又亲。 就像春天来的风,春天开的花。 他问她:“善儿,不开心吗?” 隐隐觉得她好像也没有多开心,她还叹了口气。 文善神情淡下来,说:“你退了亲,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好开心的。” 她的婚事又退不掉,她还是要嫁人的。 他满心欢喜,她却说着毫无人味的话给他听。 文善说:“明年三月初,我就是世都的妻了,他到底是你大哥,你也稍微尊重他一下,不要再来见我了,今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就在此和你告别。” 她说:“谢谢你爱我,我有感动过,也真心觉得静王给的爱,很美很好,会让人忘记一切的烦恼,但你知道的有句话叫情深缘浅,我们注定无缘无分,长痛不如短痛,也请静王快刀斩乱麻,不要为我这样的人难过。” 第114章 放手 静王就有些不太相信的看着她。 明明在峡谷之时,她也已接受了他。 他们一起经历生死,生死相依。 静王瞧着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她面上却连半点悲伤也没有。 就是很平静。 她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等她说完,他就亲她。 文善由他,温柔如初。 他一遍遍的亲,却乱了章法。 过了一会,他慢慢停下来,看着她。 文善也平静的看着他,面上淡漠。 她既已决定,就狠下了心肠。 她说:“静王,夜深了,你请回。” 她要和他就此分开,她一脸的拿得起放得下,就显得他死缠烂打。 她向来如此,轻易就让别人一身狼狈。 他说:“善儿,你不能这样对我。” 文善淡淡的别过脸,让他的心跟着一片片的碎。 她狠着心肠,冷淡的说:“我本想这一生与家人平安过此生,因为你的父皇,我要被迫离开帝都,远走它乡。静王,你看我这一身枷锁,还有谁能解救?你想让你的父皇知道我和你纠缠不休吗?你想等着他找个借口抄我的家吗?” 她说了许多,他竟无言以对。 他只能说:“善儿,你给我些时间,这事我来解决。” 她情绪低落,说着气馁的话:“我这婚事谁都解决不了,你若爱我,就请你日后登基为帝后,善待我的父亲。” 登基为帝,她已一眼看到他的尽头。 她什么都知道,都明白。 也知道他爱她—— 好一会,文善又淡漠的说:“我不想成为别人眼中不贞的女人,你也不想以后我成了亲,因为你的关系,被恶待。” 她垂了眸,尽量让自己平静,面上冷漠一些,不给他希望。 李世焱到底是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走了。 外面风很大,也很冷。 雪花纷飞,不如他心里的雪下得大。 天寒地冻,不如他心里的冰结得重。 从来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纵然他是那人的儿子,那人下的旨,明着来说,他也抗不得,毁了伯家的婚姻,也是用了卑鄙的手段,伤了无辜的人。 给蔡文善和李世都赐下的婚,他又岂能把这圣旨收回,令它作废呢。 他不能,就如不能阻止自己的心在夜里悲伤,凄凉。 文善说:“我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不贞的女人,你也不想以后我成了亲,因为你的关系,被恶待。” 他当然不想,他是希望她好好活着,幸福的活着。 他想文善的幸福,都是他给的,她可以一辈子活在他的身旁。 可明年三月初,她就要离开了。 他这几天过得有些浑浑噩噩,仔细去想,惊然发现,再过不久,她就要再离开帝都了。 离开,便再难见。 走出韦国公府,他独自走在黑夜里,走了一路,想了一路。 也许就像文善说的那样:情深缘浅。 无缘无分。 不论他如何努力,哪怕以命相随,还是没有办法留她在身旁。 他站在街角,忽然转身,身边空无一人。 他忽然就自嘲的笑了一下。 他竟有些盼望,一个转身,看见她在身旁。 他是傻了吗? 蔡文善,她活得比谁都通透。 她说:“你若爱我,就请你日后登基为帝后,善待我的父亲。” 小小年纪,看着乖巧,心眼比谁都多。 喜欢他的时候,乖巧温顺。 不要他的时候,也是铁石心肠。 她可真的是拿得起,放得下。 第115章 啰嗦 再不情愿,既已成局,蔡文善醒悟过来,便把自己从那个不快乐的情绪里抽身出来了。 她一直觉得,静王这个人天生凉薄,对谁也不会太真心。 想起这些,她讽刺的笑了笑。 对谁都不会太真心的,原来是她。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和往常一样。 早起,她踩着风雪去给母亲请安。 这几天她心情低落,母亲也陪着担惊受怕的。 一见她过来了,整个人的精神气好像又回来了,庞北雁就特别的高兴,忙让她坐下嘘寒问暖:“穿这么少,不会冷吗?” “不要只顾着美了,多穿点。” “吃过了吗,瞧你这小脸都瘦一圈了,再陪我吃一点。” 她立刻让人添了碗,文善的婢女梨花在一旁说:“小姐还没吃过呢,多吃一些。” 这几天她都是不吃不喝的,勉强吃,也是几口,跟个猫似的。 瘦也是真的瘦了。 庞北雁又赶紧吩咐婢女拿了糕点过来,一会功夫桌上就摆满了丰盛的早膳。 文善笑笑不语,又跟着吃了块糕点。 庞北雁也笑着跟着一块吃,说:“趁能吃,多吃点,不然,以后离开帝都,想吃都……” 想吃都吃不了府上的食物了,这话她说了一半,就咽了下去。 说到离开帝都,文善面上也淡了几分。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要离开帝都,离开爹娘的。 庞北雁忽然有些反胃,想要呕吐,又没吐出什么来。 文善问她:“娘,你是不舒服吗?有请大夫来看过吗?” 庞北雁不甚在意的说:“也许是凉着了,没事。” 文善却坚持,说:“那就更要请个大夫过来瞧瞧了,梨花,快去把神医请来。” 神医就在府上,请他也是极为方便的。 庞北雁心里就觉得很暖,女儿就是这么的体贴。 可一想到女儿在她身边也待不多久了,又生了不舍,之后也只能默默叹口气。 由于实在吃不下什么,她就一旁劝文善多吃点,她的饭量跟个猫似的,也没吃多少。 粥也只喝了半碗,便不肯喝了,反而劝她再多吃一些。 两人互推了一会,勉强又用了一些后便都不肯吃了,让婢女把早膳都收了下去。 片时,傅子玑匆匆过来了。 听文善说了她娘的情况后,傅子玑给请了脉,说:“夫人这是有孕了,就脉向来看,有两个月了。” 庞北雁又惊又喜,不敢置信。 文善倒不意外,前尘,她娘就曾怀过,大夫还说是个双生子,就是没有保住。 她笑着说:“娘,我就要有弟弟了。” 她也不知道是弟弟或是妹妹,但她娘一直想要个儿子的,她也盼望能生个儿子。 庞北雁笑说:“就借你吉言了。” 她心里高兴,就把下面的人都打赏了一遍。 傅子玑嘱咐了句,就是她三十多岁了,算是高龄生产,在府上养尊处优多年,她身子娇贵,让她诸事小心,多多保养,又给她开了安胎的方子。 这方子文善接了过来,说她要亲自去为她娘抓药。 前尘,她娘不足三月就落了胎。 大夫也是说她娘身娇,易落胎。 重活一回,她这人变得越发多疑,还有被害妄想症,觉得没准是旁人害的也不一定。 她娘要吃到肚子里安胎的药,还是经自己的手比较放心。 傅子玑这边交待完事,告退,文善说要送送他,就跟着他一块往外去了。 自从玉州回来,她还没与傅子玑说过话。 她被皇上赐婚一事打得方寸大乱,也没心情去问他在府上住得可还惯。 走到院外,文善客气的询问他在府上住得可还习惯,傅子玑笑说:“处处周到,很难不习惯。” 文善也就笑了一下。 人和人果然是不同的,傅子玑这个人就是很有本事让人的心情跟着高兴起来。 他一笑,像春暖花开,也会让你忍不住跟着笑。 不像静王,总惹得她心情不好。 想他作甚,文善把他暂时抛之脑后,说:“我娘在我之前就有滑过胎,好不容易才生下我,她现在年纪也大了,能怀上一胎不容易,一不小心碰着了磕着了,就容易滑胎,这段时间还请你多多关照着我娘一些,大哥大恩,文善定当回报。” 为了让他多照顾着她娘点,她直接神医改口叫大哥了。 傅子玑嘴角扯了扯。 世家后院那点事情,他自然是了解一些的。 “公主的嘱托我自当不负。” “叫我文善。” 叫名字,距离就近一些,显得很自家人。 傅子玑也就依了她,唤句:文善。 文善笑了一下,他也就告退了。 文善站在原地出了会神,她想起静王这个人,就算他装得很随和,很温柔,把姿态放到最低,还是会让人觉得压抑。 刻在血液里的骄傲无法抹去,与他到底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转身回了屋,去和她娘说了一会话,说让她这边开个小厨房,方便她用,吃什么喝什么,都要照着每日菜谱来做,她回头把厨娘调到她这边来,再详细计划这事。 她又跟个老母亲似的嘱咐,就是天冷了,让她注意保暖,她才刚怀上两个月,是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让她注意躺卧休息,没事一定别到处走,外面天冷路滑云云。 庞北雁惊讶的看着她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懂得比我还多。” 她笑说刚问了神医,神医告诉她的。 千叮咛万嘱咐过,庞北雁都嫌弃她了,皱着眉说:“你这么啰嗦可不好,时间久了夫君要烦死了,得改。” 说完,她就后悔了。 经历这赐婚一事后,她这个老母亲彻底悟了,文善喜欢的就是人家静王,才为此低沉了好几天。 看她现在又跟没事人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通了。 文善面上淡了淡,笑了一下,转身走出去了。 吩咐婢女备上马车,她准备出府去抓药。 路上积雪很大,天冷,出门的人便不多了。 在药铺前遇着了一个人——伯雅。 两人不约而同的往药铺里走,又意外的看见了对方。 伯雅面上怔了怔,行礼:公主。 就是恭恭敬敬的。 文善见她气色并不是很好,好像是刚哭了一样。 文善想起静王和她退了亲,退亲的手段,她也听说了。 文善忽然有些同情这位伯小姐,她们都是被别人操控命运的人。 人家一句话,让嫁,就得嫁。不让嫁,就不能嫁。 第116章 照顾 “伯小姐也来抓药吗?” 因为同情,文善说的话也显得真挚了许多,带了些关心。 定然是很重要的人病了,才需要她这位小姐亲自前来抓药。 一如她这样,很重要的人需要,她不放心旁人,就自个过来了。 伯雅回她说:“是。” 文善多问了一句:“不知府上哪位病了?” “母亲病了。”都是因为静王退亲一事,还诬陷是她下的毒。 得知真相后,就被气得病了。 好在天家没追究,劫后余生。 文善客气道:“伯小姐请。” 伯雅多看她一眼,姿色就是过人。 见她虽被封了公主,也并没有仗着自己是公主就端着架子,倒显得气度不凡。 伯雅便先走了一步。 文善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慢了两步进去。 伯雅先抓药,药铺还有旁的药童,显然也是认识她的,看见她便唤了声:“福容公主也来抓药了。” 她在帝都已是大有名气,许多人都是见过她的。 文善把药方递了过去,说:“抓够半个月的药量。” 一旁等着拿药的伯雅望她一眼,有些诧异她竟要抓这么久的药量,不由问她:“不知公主府上是哪位病了?” 文善笑了一下,说:“不是病了,是我娘有孕了。” 这也没什么好瞒的,等她爹一回来,全府就都知道了。 这消息自然会走出去。 她现在要做的是,让她娘把胎保住,平安生子。 伯雅一怔,忙说:“那真是要恭喜公主了。” 她面上有些落漠,她娘也是一生无子,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虽是正室,由于没有儿子,在贵妇圈里也是被人小瞧的。 也看过许多大夫了,吃了不少药。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怀上的几率就更少了。 她们家的情况文善也是了解一些的,毕竟贵圈就这么大,哪个男人娶了几房她都知道。 文善不由道:“我府上有位神医,医术了得,世都的病都是他在看,伯小姐若是用得着,我可以引荐一下。” 她不是爱心心泛滥之人,就对这位伯小姐生出几分同情,便愿意帮她一些。 伯雅一怔,就很意外。 她当然知道这位神医,也知道李世都的情况已好转。 她忙行礼,道:“伯雅在此谢过公主。” 文善笑了一下,说:“时间由你来安排。” “下午,下午就可以。” 若是能行,她恨不得现在就去府上。 文善也就答应了。 伯雅拿了自己的药,再行一礼,就此告辞。 等她回了伯府,把这事告诉母亲时,伯夫人皱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那蔡小姐是赐婚给过静王的人,她会如此好心?你在静王那里吃过的亏,这么快就忘记了?” 伯雅有自己的看法,她解释说:“这些事情不都过去了吗?不论是她还是我,与都静王再无关系,蔡小姐现在也已另赐婚给他人,她实在也没有害我的理由。而且,我瞧她对我还十分客气,不像虚情假意,娘,不能因为我们都与静王都有过一点关系,就把这么好的机会给拒绝了,您就试一试。” 那神医都能医好李世都,那定然是真有本事的。 伯雅心动,伯夫人内心也是有些企盼的。 想着女儿刚受的委屈,她还是有些后怕,说:“我总觉得这蔡小姐与静王关系不一般。” 玉州又一块同去了,一去那么久,谁知道这两人中间有没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 伯雅坐她旁边拽着她的胳膊轻声劝:“有没有关系和我们都没有关系了,眼下娘的身体要紧,何况我已答应人家,下午就可以来看,娘若是就此拂了人家的好意,恐怕以后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伯夫人内心有些游移不定,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那就把人请过来。” 为了再怀一胎,她吃了多少药,用了多少的偏方,总是没有效。 转而又想,她这身子骨也没什么好给人家害的,人家害她干什么呢。 想通了,也就勉强放心了一些。 韦国公府。 文善带了药回去后,就让婢女把自己院里的小厨房用上了。 她照着剂量去厨房煎药,婢女一旁看着火。 等药煎好,她亲自送到了母亲那边。 韦国公已回来了,知道她怀了孕,就是很高兴,便一直陪着她。 文善嘱咐她一定要多躺卧歇息,庞北雁被她说得有点提心吊胆,也就乖乖躺卧在榻了。 韦国公显而易见的开心,面上一直带着笑。 文善把药送过来时他又道:“这点事交给下面的婢女做就是了,你就别到处跑了。” 听说她都亲自跑去买药了,孝敬虽好,但这大冷天的,他还是挺心疼的。 文善笑笑,说:“经自己的手,放心。我娘好不容易又怀上一胎,这前几个月是最要紧的时候,半点差错不能出。” 婢女把安胎的药给倒上,文善自己送到母亲跟前,看着她喝。 她这一怀孕,在蔡文善的眼里就娇贵得好像一碰就会碎似的。 被女儿捧在手心上,庞北雁还是很开心的,也就高高兴兴的喝了。 等她喝完,文善又让婢女把厨娘唤过来,要叮嘱几句。 她一个半大点的姑娘,忙得不行。 庞北雁悄悄和韦国公说:“你有没有觉得,我与善儿的身份调换了似的?” 蔡文善更像当娘的,她反而像个有孕的闺女了。 韦国公严肃的回她一句:“别瞎说。” 真要调了身份,这都成啥了,他才不干。 庞北雁暗暗翻他个白眼,好无趣的人。 ~ 蔡文善这会正在花厅那边嘱咐被唤来的厨娘,让她从明个起,就到这边小厨房专门给她母亲做饭。 大厨房就不让去了。 她又对院里其她婢女严严嘱咐一遍,她母亲的吃用一定要严加把关,若让她母亲吃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问她们的罪,若是平平安安的产了子,全都重赏。 吓得院子里的下人都忙答应。 文善就是想她们更小心谨慎一些,又让自己的婢女给她们打了赏。 第117章 不想 庞北雁怀孕一事很快就传到庞南熙那边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庞北雁的肚子一直没有过动静,万想不到,她又能生了。 她在屋里生气,直骂:“这个贱人,现在又怀上了,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伺候她的王姨娘安慰她说:“就算生个儿子出来又如何?夫人您生的才是嫡长子。” 王姨娘就韦国公惟一的姨娘,生的女儿便是蔡文美。 提到这个嫡长子,庞南熙也有些气不顺,她相中的就是公主,想儿子做驸马,但看皇上对他们国公府这个态度,恐怕是不会把公主许嫁到他们蔡府了。 她叹了口气,只能退而求其次,问王姨娘说:“文实的婚事到现在还没有定下来,你看看这哪个府里的姑娘合适文实?” 王姨娘在她面前一直乖巧,顺从,当姑娘的时候就在伺候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成了庞南熙最为信得过的人。 庞南熙问她意见,她也就说:“夫人何不从娘家那边挑个合适的姑娘?到了府里来,也与夫人更亲。” 娘家的姑娘,她想了想,说:“丹雪丹青,那都不是简单的人,恐怕文实掌控不了。” 王姨娘小声说:“夫人掌控得了就行,到时候您不仅是她婆婆,还是她姑母。” 就这层关系,未来的媳妇就得跟她一条心。 有了媳妇这个助力,不怕她在国公府上翻了不身。 庞南熙被说得动了心,道:“明个我就回府一趟,把这事提了。” 王姨娘又给她出主意道:“趁着那边有孕在身,夫人不如把这掌家的权夺回来。” 庞南熙呵了一声,道:“蔡文善不还在府上吗?她岂会让掌家权再落我手里。” 王姨娘小声和她说:“她明年初就要出嫁了,在这府上待不多久了。” 庞南熙点点头,说:“等她出了嫁,看这个贱人还靠什么和我斗。” 在庞府当姑娘的时候便没有越过她这个嫡姐,在国公府做妾,虽是得了宠,也没能越过她。 庞南熙觉得,庞北雁能把掌家的权夺过来,都是靠了她这个女儿。 她生了一个顶会算计的女儿。 一旦她女儿出嫁,那是要远离帝都的,没人帮她了,看她不弄死庞北雁。 就让庞北雁暂时得意一段时间。 ~ 下午。 伴随着片片雪花,傅子玑前去了伯府。 文善并没有随他一同前往,她又不是大夫,用不着亲力亲为往人跟前去。 下午,她也自有事情要忙。 专门请了人,把孕妇每日三餐要吃的饮食都给写了下来,文善就把菜谱给了厨娘,让照着菜谱来做。 晚点的时候,蔡文真气呼呼的过来找她了。 原因是:她要用厨娘做她爱吃的糕点,却找不着人了,一问才知道是被蔡文善喊到她母亲那边的小厨房帮忙了,说是直用到她生产完。 她冲到蔡文善面前质问她说:“你怎么就这么大的脸,这么大一个家,厨娘你说调就调走了。你以为厨娘是你一个人的吗?” 文善扫她一眼,她现在都懒得与她吵架了,便解释了一句:“我娘现在有孕在身,需要专门的厨娘在跟前伺候,你想要吃什么,找旁的厨娘就是。” 蔡文真强势的道:“我就要赵厨娘做的。” 蔡文善语气虽淡,态度上毫不退让,说:“你若不服,去找爹理论。” 蔡文真气得指了指她,说:“蔡文善,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明年三月初,你就得离开国公府了,我看你不在的时候谁还护着你娘。” 文善看着她,目光凌厉了几分。 蔡文真的话无非是在威胁她,等她出了嫁,她们会对付她娘。 她娘虽不是好欺负的,可若没她这个女儿在身边帮忙,她势单力薄,也难免被算计。 蔡文真看她面色变了变,就很满意,道:“你现在讨好讨好我,还来得及,你若是表现得好了,到时候我娘兴许会放过你娘。” “滚。” 蔡文善面色冷淡的送她一个字,讨好她,这辈子都不要想了。 蔡文真气得瞪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 文善独坐了一会,莫名觉得有些冷,其实是她的心冷了起来。 她不想离开帝都,不想离开爹娘的原因就在此了。 她怕自己离开了,娘若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到时候谁来帮她? 她猛然起身,朝外走去,她要去和世都说一说,看看能不能和皇上求个恩,就留在帝都不走了。 ~ 自打被赐婚的那天起,文善就没再去找过世都了。 他依旧住在韦国公府上,在这里养病。 听说她来了,正卧在榻上的李世都微微一怔,忙就起来了。 他急着往外走,来到花厅。 文善在花厅站着,等他。 见他出来,文善行了一礼,说:“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你说。” 他看着文善,目中掩饰不住的喜欢。 她肯来找他,主动和他说话,是不是说明她已经想通了,愿意和他在一起了。 文善说:“我不想离开帝都,不想离开我爹我娘。” 可他想离开了。 他不想生活在有静王的地方,不想他们之间藕断丝连。 世都有些为难的看着她说:“这是父皇的意思,我留在帝都不适合适了。” 他又说:“我答应你,有时间一定带你常回来看看。” 文善看着他不语。 世都走近她,她却猛然转身,冷冷的走了。 世都这里讲不通了。 既然说不通,她也懒得再和他说。 世都看着她忽然又走,像一只他捉不住的蝴蝶。 他怔了一会。 他想,等离开帝都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算她与静王有什么,也会慢慢忘记的。 他会对她好,他有足够的时间和信心以及耐心,让她忘记。 屋外的积雪又深了一些。 这雪下了停,停了下,文善莫名觉得今年的雪,今年的天空,过于凉了。 从李世都那边出来后,她就坐在游廊那边观看雪景了。 院里种了不少的寒梅,在冰雪中越发的冷傲绽放。 婢女怕她着凉,来唤她,让她回屋。 文善情绪已寡淡下来,说:“都下去,让我静一会。” 她得好好想一想,她若不在这,她娘这边怎么办。 去向皇上为她娘求个诰命,有诰命在身,在身份上便不太会被他们压制。 她还不曾向皇上求过什么,念在她也曾有功的份上,又要远嫁的份上,会答应的。 第118章 跟他 文善打定了要去为自己的母亲求个诰命后,翌日一早,她就单独入宫了。 她现在是福容公主,进宫面圣,没什么不可以的。 她去的有点早了些,过去的时候皇上还没有下朝,她便在重明宫外等着。 等了一会,皇上就过来了,陪着皇上一起走过来的还有静王。 颓废了几日后,他除了看起来冷冰冰了一点,也没有旁的变化。 乍见她站在这儿,皇上也挺意外。 静王面无波澜,仿若没看见她一样,又仿若他们从来不曾相识。 文善行了一礼。 皇上诧异,道:“文善,找朕有事?” 文善应了声:是。 “进来。”皇上待她倒是亲切。 文善跟着一块进了重明宫,跟在父子俩身后。 进了重明宫殿内,皇上坐下,道:“文善,什么事,说。” 文善就跪了下来,直言:“文善不久后就要远离帝都,日后再不能在母亲跟前尽孝,在离开之前,文善想为母亲求一个诰命,就当是为人子女的一点孝心,还求皇上允了。” 皇上颔首,说:“尊王妃的母亲是该有一个诰命,就封你母亲为三品淑人,如何?” 李世都现在被封为尊王。 皇上的言下之意无非是在说,因为他儿的原因,才抬举她生母这般高的身份。 也是要让她安分守己,好好待他儿了。 庞南熙也才是个六品的诰命。 文善谢了恩,不再言它,告退。 最是凉薄帝王家,一点不知道感恩。 皇上也不想想,若不是她,他儿子能恢复正常? 他这个儿子,本就是不该活的,是她要他活下来。 倒也不是后悔了,她就是有种无力感,还有一点愤怒。 从重明宫出来后,她默默的往外走,遇着了平王。 平王拦在她面前,说:“文善妹妹,好久不见。” 上次见她,还是在潇湘苑。 他为了她准备了那么多的礼物,她转手就拍卖了,把他气得不轻。 他也曾想过,再不理会她了。 他是皇族平王,她算个什么东西,竟如此糟蹋他的一片真心。 过了这么久,再见她,依旧被她吸引,他还是想和她说话。 那些日的气愤,在看见她的时候,也就慢慢散了。 文善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面上淡漠。 他们之间实在也没什么好说的,她爹是不会为他周旋的。 现在局势已渐明朗,皇上更器重静王。 平王若及时收手—— 她想起平王前尘的悲惨,做他尊贵的王爷不好吗?非要争那个位置吗? 平王问她:“文善妹妹,能聊聊吗?” 文善应道:“那就聊聊。” 两人一块往前走了走,单独说话。 平王说:“文善妹妹,你就真的甘心远嫁帝都?” 她语气淡淡,回他:“不甘心又如何,还能抗旨吗?” 他说:“我可以劫婚。” 文善愣了一下,很快道:“平王别说笑了。” 平王说:“你把我送你的一片真心拍卖了,我那时的确很生气。” 她却一脸无辜的说:“彩衣和头面也是我赢的,我有权利处置,紫貂氅衣我问过你了,你也说可以由我处置的,怎么反而怪起我来了,你们皇族的人,都是这样的不讲理吗?” 她居然还委屈上了,好像真的是他错怪了她一般。 平王默了默,被她这样一说,好像也有道理。 平王还是想把这事辩一辩,他说:“就算如此,你也应该知道那是我的心意,哪有把人家一片真心给拍卖的。” 明明是她不愿意要那件紫貂,是他非要给的,不肯收回。 文善默默叹口气,也不知道她上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会遇着这些毫不讲理的皇族皇孙。 文善不想与他在这事上辩下去,回他说:“你要是觉得是我的错,那我道歉,平王的一片真心,我只有辜负了,对不起了。” 哪有半点道歉的诚意,分明还觉得她很委屈。 平王那点气也就散了,只好道:“罢了,谁要你的道歉。” 她本也没真想给他道歉,明明是他非勉强她收下的。 她不能收下,只能拍卖了。 平王和她说:“文善,我刚才说的是真的,你若不想离开帝都,到时候我便把你劫回来。” 文善讽刺他道:“然后呢?让我从此无名无分的生活在黑暗中?平王的一片真心文善真心要不起,还请平王不要一意孤行,毁了文善一生幸福。” 她忽然对这些皇族没有一丝的好感,每一个人都这么的讨厌,自以为是。 她阴阳怪气的讽刺令平王皱了一下眉,她这牙尖嘴利的样子,令他几乎失语。 文善突然就直言,问他:“静王被人一路暗杀,与平王也脱不了关系的?” 平王面上微微一冷,道:“文善妹妹可知祸从口出?” 文善说:“平王不必急着否认,我能这样想,静王当然也能这样想,想必皇上也会这样想,不知平王可否愿意听我一句忠言。” 平王也就颔首,道:“文善妹妹请说。” “一意孤行,只会陪葬身边人的性命,有种注定就是无法更改,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如看开看淡放下放手。” 平王面上冷了下来,看着她。 文善说:“生死就在你的一念之间,文善该说的都说完了,还请平王三思。” 不该再多管闲事的,总想着他也曾花费心思哄她欢喜,也许并非真心,都是别有目的。 真心也好,虚情假意也罢,就当还他的情了。 和他们之间,都结束了。 平王问她说:“放下,文善妹妹就会跟了我吗?” 文善转身就要走,平王说:“不是我吩咐的。” 文善没言声,走了。 是他吩咐的也好,不是他吩咐的也罢,静王被一路追杀,他岂会真的不知情。 她不知道平王为何要解释一句不是他吩咐的,他可以什么都不说的。 说了,就承认他知道这事了。 其实,平王那句不是我吩咐的,只是想告诉她,他并不知道这一路上她是与静王同行的,他人在帝都,岂会真的知道千里之外的事情。她因此受牵连,几乎要死,他当时也都不知情。 解释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虚假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事已至此,何必解释,他忽然就自嘲一笑。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蔡文善一路与静王同行,在峡谷处摔了下去。 下达这些命令的,也的确不是他。 这样的事情,无须他说什么,自有人为出谋划策,把一切都为他做好。 比如庞家那一门的人,是最巴不得干掉静王,扶他称帝。 第119章 不好 就在今早,庞南熙人也回到了娘家,把自己的心意向母亲说了一下。 卫老夫人也是同意的,合计一番,答应让二房的小姐庞丹青嫁到国公府上。 大房的庞丹雪,是想留着嫁给平王做正妃的。 提了长子的事情,庞南熙还另有一件心事,就是蔡文真的婚事还没有着落,三小姐蔡文善马上就要出嫁了,她女儿身为姐姐婚事都没着落,传出去就不好听。 庞南熙又把这事提了。 她也知道,想女儿给平王为正妃难,娘家人这里还盯着平王呢,所以退而求其次,要女儿为侧妃也是行的。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卫老夫人也答应了,既然两边都没有意见,后面就是皇上那边了,让庞太师找个时间去向皇上提,求皇上赐婚。 儿女的婚事向来父母做主,他们倒也没想过要征求平王的同意。 只要皇上赐婚了就成。 再说,他有何不同意的,庞家可是他最有力的支持。 商议好了这事,庞南熙派人找了媒婆,就等着去提亲。 不过,庞南熙下午的时候就遇着一件堵心的事,皇上的圣旨到了府上,是封了庞北雁诰命,这诰命的级别还在她之上,生生的就压了她一头。 回到自己院里,坐下,气得她半天都没有缓过那口气。 儿女都在跟前,因为气愤,蔡文真也嚷嚷着:“她一个贱婢生的,凭什么就被封了三品诰命,难不成以后我们见了她,还要向她行礼。” 是啊,凭什么? 就凭她的女儿嫁了尊王为妃?就凭国公最爱她? 庞南熙想到自己的女儿也只能嫁给平王为侧妃,想到自己这一生也没得着国公真正的宠爱,这口气憋在心里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生生就给气得吐了一口血。 庞南熙吐出一口血后,面色苍白。 蔡文实、蔡文真、蔡文美和王姨娘都在跟前,见她如此都是一惊,王姨娘到底年长,性子沉稳,赶紧让奴婢去请大夫,又吩咐婢女让去请国公爷也过来一趟。 这边乱作一团,蔡文真吓坏了,忙拽着她喊: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庞南熙摇摇头,整个人的精神气消散大半。 后来大夫过来瞧给她诊断。 她其实就是情绪太过激动,大血管破裂引起了出血。 大夫给她开一些药,让她且忌动怒。 等开了药,送走了大夫,也不见韦国公过来。 蔡文真气呼呼的说:“我爹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咱们,我去喊他。” 她娘都病成这样了,请也请了,竟磨蹭到现在都没过来。 韦国公因为庞北雁被封了三品淑人的诰命正高兴着,说着话,哪有时间过来看她。 夫妻之间没有感情是真的,让她掌家这么多年,差点没把这家给毁了也是真的,对他来说表面上过得去就成,那边身体有个小毛病请大夫就是了,他又不是大夫,过去能干嘛? ~ 韦国公也是才知道文善一早就进宫给请了诰命,他感叹道:“文善在皇上面前的面子可比为父大多了。” 他自认自己是请不来这三品的诰命,庞南熙也才六品。 文善心里嘲讽,她在皇上面前算个屁,皇族的人,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忘恩负义不讲理的狗东西。 她救了李世都,李世都强她所难。 皇上强她所难—— 李世焱,也不是个好东西,在皇上面前对她冷冰冰,好像他们的关系很普通,私下对她很热情,不顾体统。 算了,都过去了。 她心里冷冰冰,面上笑眯眯,说:“皇上还不是看在爹的面子。” 女儿就是会说话,总是把他这个当爹的抬得高高的,韦国公就特别高兴。 他当然也知道皇上并非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他的面子不值钱。 为人臣子,只能看皇上的脸色活着。 庞北雁躺在榻上暖着,看着父女俩说话,她也跟着高兴。 现在不仅是女儿紧张,韦国公也紧张,没事就不许她下地。 她就有种苦尽甘来的幸福感,就是想到女儿要远嫁一事,她就不开心,说:“等到明年初,善儿就不能陪在娘身边了,娘现在一想起这事,就怪不舒服的。” 这事韦国公也不开心,可他没办法了。 文善安抚说:“放心,我一定会常回来的,至少一年两次的回来。” 她现在就是这么想的,谁能管得住她蔡文善,就算远嫁,她想回来就回来,李世都也休想限制她的自由。 庞北雁笑,只当她是说笑话。 真嫁了人,到时候儿女成群,哪是她想回来就能回来的,天真了。 蔡文真这会跑过来喊人,不顾奴婢的阻止,她把人给打开,喊:“爹,爹。” 这里是庞北雁的院子,她一个小姐不让通报就往里跑,也是不成体统的。 婢女赶紧进来回话说是二小姐来了,拦不住。 韦国公面上沉了沉,起身出去了。 蔡文善站在院中喊了几嗓子,见他舍得出来了,又委屈又愤怒,冲他道:“爹,我娘都吐血了,您不是去关心一下吗?” 韦国公朝她走了来,训斥:“我自会去,你堂堂国公府的小姐,在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蔡文真委屈巴巴的跟着他一块去了,抱怨说:“自从祖母也不在后,爹你越来越不疼我了。” 她祖父先去逝的,祖父去逝一年,祖母就去逝了。 她是国公府的嫡女,当然得祖父和祖母的疼爱,给她的一切也都是最好的。 可也正因为她已得了很多的爱,得了很多的好处,蔡守业就越发的对文善母女心存愧疚。 因为门户之见,也因为他的软弱无能,眼睁睁的让自己所爱的女人沦为妾室,让自己的孩子沦为庶女,一生被自己的父亲母亲和正房打压。 许多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但他无能为力。 他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他若稍微反抗一下,就会被说是宠妾灭妾,嫡庶不分。 他就会被有心之人跑到皇上面前参一本,让整个国公府因为他的不分轻重受人嘲讽。 本该给妻女遮风挡雨,却要看着她们受尽欺凌,他心里的无力感和痛谁懂。 所以,等父母相继去逝后,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抬了庞北雁为平妻。 他要妻女挺直了腰杆做人,不要她们卑躬屈膝的活着。 第120章 求赐(完) 等到了庞南熙这边,韦国公面上已淡了下来。 庞南熙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王姨娘在一旁伺候。 蔡文实、蔡文美也还都在跟前。 见他进来,都忙行了礼。 韦国公淡淡的扫了一眼榻上的人,摆摆手,让身边的人都退下。 待人都退下后,他问:“听说你吐血了,好些了吗?” 庞南熙对他也是挺失望的,她病了,他却磨蹭到现在才过来。 夫妻的体面还是要维持的,她也就回他说:“好多了。” 韦国公说:“你呀,就是嫉妒心太重,看不得北雁比你好,你若宽容一点,也不会把自己气得吐血。” 想也知道,一定是听说了北雁被封了三品诰命,她咽不下这口气,生生把自己给气得吐血了。 她向来容不下北雁,夫妻这么多年了,他岂会不知道她那点小心眼。 庞南熙本就不好受,一听这话就更不好受了。 由于激动,她咳嗽了几声。 韦国公看着她说:“瞧瞧,说你一句,你就激动,有错还不许人说。” 庞南熙勉强吞下那口气,说:“国公爷,你以前从来没有嫌弃过我嫉妒心重,不宽容的。” 韦国公嘲讽一笑,说:“有些话需要旁人来说吗?你自己是个什么人,心里没点数?” 老爷子老太太活着的时候护着她,她是庞府的嫡女,长姐又在宫里为贵妃,她们这些嫡出的小姐个个尊贵呢,碰不得,说不得。 他若说她一句不是,她就去告状,一状告过去,他倒不会挨骂,受罚的都是他的妻女。 他和北雁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呢,就在他母亲的惩罚之下落产了。 据说是让她跪了二个时辰,整整一上午呢。 那之后,北雁就伤了身子,好几年后才怀了一个文善,还是一对双生女,好不容易生下大的,另一个女孩子生下来后直接死了,他面都没见着。 这许多的过往,过去的太久了,现在也是说不清道不明。 庞南熙有些恼羞成怒,问他:“国公爷来看我,就是为了数落我的?” 韦国公好声道:“你就是不识好人心,我是想让你放宽心,少生气,可以多活个几年,文实文真还指望着你给他们谋个好亲事呢。”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再看韦国公的面上也没有丝毫要责备她的意思,反而显得很真诚,其实还有一些面对她的时候力不从心。 庞南熙的心里好受一点,和他说:“我今天回了一趟娘家,我娘答应了,把丹青许给文实。” 又是她庞家的嫡女,那一个个人都是心高气傲的,韦国公没说话了。 庞南熙又说:“我娘那边的意思,让文真给平王为侧妃,丹雪为正妃,我答应了。” 嘴上答应了,心里并没答应,谁能讨平王的喜欢,还不一定呢。 这一双儿女的婚事,韦国公其实也做不了主,她问都没问过韦国公,已经先斩后奏了,韦国公也不想多说什么,想到一些事情,还是道:“平王那边动静不小,朝局不稳,就怕这姻缘是祸不是福。” 到底是他的孩子,他也想孩子们都过得幸福。 平王和庞家都在参与夺谪之争,若成也罢,若败呢。 孩子们就会跟着受牵连,还有这国公府上,会不会也被牵连其中? 庞南熙就瞧不上他这个性子,前怕虎后怕狼的,一点不干脆。 她说:“国公怕事我们勉强不得,但国公也不要妨碍了孩子们的前程。” 韦国公不愿意参与夺谪之争,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蔡文善也曾把平王送的那些头面彩衣都拿去拍卖,搞得沸沸扬扬。 文善做这些事,无非就是在向皇室或其他世家宣告,她和平王没关系。 她和平王没有关系,韦国公也把这事撇清了。 庞南熙自有自己的想法,在这事上两人意见不一致,韦国公也只道:“再缓一缓,急什么。” 庞南熙说:“三小姐就要成亲了,大公子和二小姐的婚事还没有下落,国公不怕人家笑话,我怕。” 都是为了面子上的事情,韦国公懂。 在这件事上,韦国公知道说不动她,她认定的事向来不听劝。 他语气沉了沉,道:“你好好想一想,我望你三思。” 言毕,他转身走了。 他前脚走,蔡文真就跑进来了。 “娘,你要把我给平王为侧妃?凭什么丹雪是正妃,我就要为侧妃?” 蔡文真就很不服气。 刚才爹娘谈话,她一直外面偷听的。 庞南熙就知道她会闹,安慰她道:“你外祖母膝下有个几个孙女排队等着呢,你能做个侧妃也是我求来的,来日方长,当务之急,你要抓的是平王的心,多与他亲近亲近,他若喜欢你,谁敢说将来的正妃之位不是你。” 蔡文真还是挺不高兴的,也只好应了下来。 ~ 翌日,庞南熙就派人去了娘家那边提亲。 庞丹青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她要被嫁给韦国公府上的蔡文实。 她当然不喜欢蔡文实,她喜欢的一直是平王。 不论她再如何喜欢,这婚事是由不得她做主的。 她哭闹一场,庞丹雪过来假模假样的安慰她,和她讲以后老国公没了,蔡文实就是国公爷了,她也是国公夫人。 自是巴不得她赶紧嫁过去,别和她抢人。 庞家也不允许两位小姐同嫁平王,堂姐妹同侍一夫,将来指不定又闹出什么丑闻,比如庞南熙和庞北雁,这一嫡一庶,同侍一夫后并没有传出什么美名佳话,笑话倒是不少,丢人现眼。 既动了求赐姻缘的心思,庞家老太师在下朝后,就单独去面见皇上了。 庞太师的嫡长女庞玉珠是当朝贵妃,生下的二皇子是平王世宗。 庞太师也是朝中元老了,在皇上登基这事上是有功之臣,当年他登基为帝,闹得是一个血腥风雨。 太子软弱无能,被废了,后面的皇子就展开了夺谪之争。 这皇位也是踩着兄弟的鲜血上来的,他能顺利登基,也多亏了这些元老们的支持。 也正因为如此,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再重蹈覆辙。 皇上待他客气,道:“庞太师,来,坐。” 一副要和他长聊的架式。 庞太师没坐,反而跪下了,说:“皇上,老臣有一事相求,皇上答应了,老臣才敢坐。” 皇上眯眼笑了笑,说:“说。” “老臣求皇上为长孙女丹雪赐婚。” 第121章 喜欢 皇上一脸和气,他微微的笑,就是笑不达于眼底,问:“庞太师看中哪家公子了?” “老臣求皇上为把丹雪赐给平王为妃。” 世家与皇族结亲,是常事。 皇上所娶的妃嫔,哪个不是世家小姐。 人家看中了他的儿子,皇上倒也不意外。 他看着头发都白了大半的庞太师说:“与平王结亲,结得好了是佳话,结得不好,便是满门血腥,庞太师,三思啊!” 庞太师怔了怔,结个亲还满门血腥,这话听着就是话中有话。 有震慑之意了。 皇上又说:“你看你头发都白了大半,看来是真的老了,太师一生为朝廷尽忠,朕都看在眼里,也为你心疼,太师也确实是时候安享晚年,含饴弄孙了,朕就准了这桩婚事,待到成亲之时,太师就解甲归田,好好享受儿孙们的福气。” 庞太师震惊。 他为孙女求一桩婚事,但并不想回家安享晚年啊! 他吓得面上一白,道:“皇上,老臣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为皇上分忧。” 皇上嘲讽,道:“庞太师还有精力为朕分忧吗?” 国中有难,他们这些世家,磨磨蹭蹭的拿十万两银子,都不如人家各州官员,还有脸和他说分忧。 那么穷的州,那些官员都能拿了三十万两的银子,可见这些人往年搜刮了多少的民财。 朝中这帮老家伙有不少都是侍奉了二朝的人了,他们自认为有功,便越来越难使唤得动。 再不换了这腐臭的血液,等他百年去了,新帝能指示得动他们? 趁他还活着,还能震慑一下这帮老家伙,把该换的都换了。 腐败的傲渊需要打碎了重塑。 ~ 庞太师闷闷不乐又慌恐的出了重明宫,皇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回家养老,就是对他的警告。 皇上的动作也快,说赐婚就赐婚,当天就把圣旨传到了太师府上了。 太师府一场欢喜一场忧,不知内情的人欢喜,知内情的人忧愁。 入夜。 平王到了太师府上,听了太师一番话,就是皇上对他告诫的话。 太师问他:“这事平王怎么看?” 平王说:“他是君你是臣,能怎么看。”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庞太师面上低沉下来,问他:“平王甘心放手吗?” “不甘心放手,就一意孤行?庞太师,你这一路追杀,你真当静王不怀疑你,皇上不怀疑你?让你回家养老是对你的警告,你不要再轻举妄动。” “平王,畏首畏尾难成大事,你不要忘了这个位置他当年是怎么抢过来的,他杀了自己的兄弟,当年没少流血呢。” 庞太师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有过一些狠戾。 平王问他:“太师,你就不怕把你庞氏一族人的性命都陪葬进去?” 庞太师当然怕,但荣耀大过惧怕,荣耀太过耀眼,谁受得了它的诱惑。 他说:“为了你,老臣已准备十几年了,只要平王愿意,老臣死而无撼。” “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庞氏一族的荣耀?他们一个是我父皇,一个是我皇弟,本王不愿意血流成河,你放手。” 他准备了这么久,为了他私下都圈养了军队,为的就是在等一个机会,现在让他放手? 庞太师不能忍,声音重了一些:“平王,你三思。” “该三思的是庞太师。” 知道一时劝不住他,平王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黑夜里。 他独自而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韦国公府外。 看着座落在那一处的府邸,他站了很久。 皇上给他赐了婚,他却还没有准备好。 他想要的人,只有她而已,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也得不到。 她这个人,其实是很气人的。 小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只有大皇兄。 和大皇兄在一起,她会眉眼带着娇笑,好像全世界都只有他一个人。 看见他的时候,笑容就会不见,好像他有多可怕似的。 ~ 就是这样一个人,毫不设防的就闯入他的心里。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也曾以为自己有了亲近她的机会。 太子废了,静王与她的婚退了,他以为自己机会来了。 为讨她欢喜,他大张旗鼓的在潇湘苑举办了几天的活动,私下作弊,让她与自己分一个组。 准备了那么多,都只为博她一笑。 ~ 他又想起今天早上在宫里的相遇,想到她对他说的许多话。 她手里就像拽了一根线,线的另一端拴着他的心。 文善说请平王三思,他三思过了,就决定放手了。 江山如画,他觉得也不如她温柔一笑。 他想把她抢回来,与她白头到老。 他可以向皇上要一处封地,远离帝都,远离世都,远离世焱,与她做一对神仙伴侣。 他想着未来那些美好的画卷,心就软了几分。 他站得太久了,身边的暗卫前来唤他:“殿下,该回去了。” 平王也就清醒了一些,默默的走了。 翌日。 平王在下朝后,去见了皇上。 他跪在皇上面前说:“儿臣有一事相求。” 皇上语带一丝风趣,道:“这么郑重的请求,那朕可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儿臣不愿意娶庞家的小姐为妻。” 这个请求还真让人为难,皇上也有点恼火,怎么他赐个婚就这么的一波三折? 皇上问他:“庞家的小姐哪里让你不满意了?” “庞家小姐很好,只是儿臣心里不喜欢。” 皇上也是服气了,问他:“那你喜欢谁?” “儿臣谁也不喜欢。” 皇上才不信他谁也不喜欢,定然是有喜欢的人了,可又不肯说出来,那这喜欢的人定然是一个他碰不得的人。 皇上一脸为难,问他:“婚都赐了,你让朕随便就收回成命?出尔反尔,皇家的威信在哪儿?” 这一个个的,婚姻是儿戏吗? 说赐婚就赐婚,就退婚就退婚。 平王也知道他为难,也并没真想要皇上收回圣旨。 他只是要皇上知道,他并不想娶庞家的小姐,并不想与他们在一起图谋什么。 平王说:“若是不能退婚,就请父皇赐儿臣一块封地。” 皇上看着他,想了想,问:“你想离开帝都?” “还请皇上成全。” 皇上颔首,道:“现在各州都不太平,到处都是天灾,你就去京州,为父皇好好治理那地,管理那地的百姓。” “儿臣领旨。” 第122章 定下 皇上问平王:能什么时候去上任? 平王说:“年后。” 皇上道:“时间久了,这各州都要生乱,就说这玉州,这些官员搜刮了多少民财,一个玉州被他们搞得民不聊生,静王前去支援解救他们,事后他们还敢闭着眼睛上折子状告世焱搜刮官员钱财,好在这些钱财的去处世焱都有整理出来,一条条全在这里,诬告不了他。父皇和你说这些,是要告诉你,你虽是皇族,到了那边,人家不一定愿意事事听你,诸事小心,不能失了皇族的威严,被他们给架空了。” 皇上这是在手把手的教他做事,竟与他说了许多的话。 等平王离开后,皇上面上忽然就放松了几分。 平王请命要退婚不成,又说要离开帝都,这是不是说明,他想通了。 如果夺谪之争可以避免,他们兄弟可以齐心,何愁治理不好这傲渊十三州。 为了稳定人心,翌日早朝的时候,皇上就把圣旨给宣了,就是把京州那块封地赐给平王。 营州赐给了三子衡王,下令他们年后即刻前去封地。 燕州就赐给了尊王李世都。 安王世宁已高兴的过来恭喜他了,道:“恭喜二哥,贺喜三哥,改日我去找两位哥哥玩,两位哥哥哥可不要把我拒之门外了。” 平王也回他一句:“八弟说笑了。” 衡王说:欢迎。 八王已有三王被封了地,远离帝都。 皇上把平王与衡王朝外赶,无非是怕两人留在帝都久了,会参与夺谪之争。 人都走了,那些暗中想要参与夺谪的,就得消停一下。 皇上把其他几王都留在帝都,是想让他们制衡各大世家。 皇族就是皇族,绝不能容忍臣子试探皇族权威。 韦国公心里也暗暗的松了口气,本来他还挺担心庞南熙想要儿女与庞家和平王结亲,万一平王夺谪失败,会不会影响到他们国公府的安危,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了。 散朝后,百官离去。 平王去了庞贵妃那边一趟,无非是听听她发发脾气,被她念叨几句。 皇上圣旨已下,庞贵妃再如何生气也是没有办法的,何况平王再无争储之意。 想要扶持平王的各家犹如塌房,尤其是庞太师,回府后在书房一番的锤胸顿足。 气得他双眸通红,满满的不甘,后来还病了几日。 ~ 就这几天,庞南熙也在操办儿子的婚事。 她儿子是府中长子,不能年后三小姐都出嫁了,儿子还不曾娶妻。 她想在三小姐出嫁前,年前,把庞丹青迎进府。 两家人都同意后,选定了日子,韦国公府这边也就下了聘礼,在这期间,蔡文真的婚事也被定了下来,赐给平王为侧妃,这事是庞贵妃向皇上求的。 儿子将来要去封地,身边少不了人照顾,最合适的当然是自家人。 皇上同意,由他们自个择日成亲。 国公府上这段时间就充满了喜气,庞南熙忙前忙后,却不知庞丹青在府上哭了肝肠寸断。 蔡文真都可以给平王为侧妃,却独把她许给了蔡文实。 她内心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第123章 打架 趁着天气稍微好一些,文善陪着母亲在院中散了会步。 自从知道母亲有孕后,她凡事亲力亲为。 平日里母亲要看一下帐本,这事她也接了过来了,趁着她还能孝敬母亲的时候,她就想多做一些。 国公府这些日子也是忙得不亦乐乎,准备迎亲。 蔡文真瞧起来也是心情大好,虽然是给平王为侧妃,她觉得,没到最后,还不一定谁是赢家呢。 蔡文善的娘当年也是个妾,现在不照样被抬为平妻了。 她现在悟出一个道理,只要得着男人的心,男人是可以给你想要的尊荣的。 如何才能抓住男人的心呢?她问了她娘,其实问也等于白问。 她娘若有抓住男人的心本事,就不会这么多年也抓不住她爹的心了。 庞南熙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总觉得自己样样不输人,她配得上韦国公,觉得自己配得上,便在韦国公面前是宁折不弯,好像弯了一下她就低人一等了。 蔡文真思来想去,觉得最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就是蔡文善和她娘了。 在勾引男人这方面,她不得不承认,这母女便就是行。 蔡文真知道这母女俩在逛花园,她就故意走了过来,装出自己也是在逛花园的样子,假装巧遇,道:“哟,二娘出来散步啦。” 庞北雁也就唤了她一句:二小姐。 她这个人就是如此,心里再不喜欢,面上该温顺还是温顺的,旁人看了就是觉得她软弱可欺。 文真瞅着她的肚子说:“听说二娘怀上了,这都几个月了?瞧起来也不显啊?不会是个假的。” 她才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也是高高在上惯了,就算有心求人,也万做不出低姿态来。 一个贱妾,庶女,她怎么可能会在她们面前放低姿态。 她依旧摆出高傲的姿态,说话还是那么的不讨喜。 蔡文善回敬她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好听,便不再说这个,又假模假样的说:“二娘,我是想到日后我和文善妹妹都要离开帝都了,都不能在爹娘跟前尽孝了,心里还是挺舍不得的。” 文善讽刺她:“你这是来续感情的?” 蔡文真的话,是一个字也不能信的。 庞北雁笑了一下,说:“二小姐有话就直说。” 蔡文真摆摆手,让一旁的婢女都退下。 文善瞧她好像真有话要说,也就递了个眼神,左右婢女也就都退下了。 蔡文真这才说:“我请教一下二娘和文善妹妹,如何才能勾住男人的心,就像我爹一样,死心塌地的。” 庞北雁面上一僵,这分明就是在骂她不是正经妇人,会的全是勾引男人的手段。 往日里庞南熙骂她的时候,也会这样骂她,骂她只会勾引男人。 文善被气笑了,回她:“你死了这条心,就凭你这脑子,平王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的。” 她话一出口,文善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不就是想讨平王的喜欢吗? 这蔡文真当真是讨厌得很,仗着自己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自以为身份尊贵,话怎么刻薄怎么说。 蔡文善早已不是那个在她面前温顺的蔡文善,蔡文真说话尖酸,她就刻薄。 这等人,就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才知道疼。 蔡文真果然被刺疼了,怒:“蔡文善,我好心与你说话,你却拿话刺我,你是存心要与我过不去对吗?” “你的好心我们可领受不起,我再警告你一句,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尤其是不要到她母亲面前说话。 她娘正怀着身孕,不足三月,情绪不易激动。 她这种说话尖酸刻薄的人,只会惹得她母亲心情不快。 蔡文真在她面前向来优越惯了,哪里受得了蔡文善这毫不客气又带有侮辱性的责骂,回敬她:“蔡文善,你不要仗着你现在被封了公主,就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这种人就是小人得志,和你娘一样,靠的是勾引男人的手段上位,若不然,就凭你这出身——” 话还没说完,蔡文善就打了她的脸,蔡文真大怒,立刻冲上去与她撕打一团。 庞北雁震惊,赶紧叫:“快把她们分开。” 各家的婢女忙上来拉人,两位小姐都怒不可遏,力气大得惊人,上手毫不手软,互撕开了。 两人脸上都挂了彩,头发也被抓乱了。 蔡文真立刻大哭起来,就感觉自己脸上挺疼的,想必是被蔡文善抓伤了。 蔡文善脸上也不好看,也被她抓了一道指甲印。 两人都挺狼狈的,蔡文真被她那边的婢女护着回去了。 庞北雁心里难受得很,忙道:“让我看看。” 她心疼的说:“脸被抓了一道口子,回去后拿药涂一涂。” 女孩子家脸上被抓伤了,要是留下疤就不好了。 文善安慰她说:“没事,我一会找神医要些药就是了。” 她嘱咐婢女扶了她娘先回去,下过雪后,路滑。 她自个也先回了院中。 对着镜子看了看,还好伤口不大。 梨花忙帮为她再把妆梳一下,一边气愤愤的说:“那位就是个疯子,和她娘一模一样,就等着她嫁给平王后,被庞家那位小姐收拾。” 文善面上无波。 说到文真嫁给平王,她难免想到自己也要嫁给尊王,也是要离开帝都的人。 想到这些,她就不开心。 外面有婢女来报,说是神医来了。 梨花小声说:“奴婢看小姐面上受了伤,回去的路上就让人去把神医请来了。” 文善颔首。 等她梳好妆,走了出去,来到傅子玑面前,有点不好意思。 傅子玑看了看她面上的那道指甲印,不厚道的笑了一下,说:“我倒是很好奇,福容公主与人打架扯头花是什么样的姿态。” 文善面上尴尬。 她就算是庶女出生,也正因为是庶女出生,更懂廉耻。 在人前她一直很注重自身的教养,对人说话从不大声,从不轻易与人难堪,说话行事都恰到好处的让人舒服。 但再有教养的人也有逆鳞的。 傅子玑见她不吭声,也就不再取笑她,给了她一瓶玉露,嘱咐她每天早晚涂抹一次,不会留痕。 文善点点头,谢过他。 梨花忙接了玉露,要为她涂上。 就是一层透明的药膏,止血又?疤。 等涂过药,文善请傅子玑坐下来,询问了一下世都的情况,知道他恢复得很好,就是天冷了,还是要多注意保养。 这些天文善忙着母亲的事情,便没再去看他,也不想看他。 第124章 泼妇 两位小姐在花园打了一架的事情,是瞒不住的。 蔡文真回去后发现自己面上多了两道指甲印,便又哭着去找她娘告状了。 庞南熙气得头疼。 这蔡文善安的是什么心?居然往脸上抓。 若是日后留下疤痕,不难看吗? 这是存心不让她女儿往后有过日子过? 庞南熙没去找蔡文善,她直接去找庞北雁理论了。 她过去的时候庞北雁人已躺在榻上歇着了,婢女拿来热茶让她喝了一些。 儿女间的打闹,她也没太放在心上。 她毕竟也不是过去的庞北雁了,她现在的诰命都大过庞南熙呢。 然而她还是想的天真了点,那位在府里骄横惯了,现在自家女儿被蔡文善抓伤了脸,她立刻怒冲冲的过来了,院里的婢女都没挡住她,她就冲到庞北雁的面前了。 庞北雁还没反应过来,庞南熙上来就先甩她一个大耳刮子,冲她骂:“贱人,你真以为我们母女是好欺负的不成?” 她脾气上来,管她是几品诰命? 她这辈子处处都压在庞北雁的头上,岂能容她们母女踩到头上来。 庞北雁被打得措手不及,脸都偏了过去,疼得她耳朵都轰轰响。 庞南熙狠声说:“真真的脸若有个好歹,我就撕了你和蔡文善这张专门勾引男人的脸。” 庞北雁气得情绪有些起伏,她的婢女匆匆赶过来护在她跟前,一个安慰她:“夫人,夫人您别动怒,别吓着了小少爷。” 庞北雁也是顾及着肚子里的孩子,好不容易才把气压下来。 庞南熙嘲讽她说:“还小少爷,庞北雁,你这辈子就没生儿子的命,死了这条心。” “你给我闭嘴。” 韦国公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人在外面就听见她的声音在叫嚣。 他走进一看,见庞北雁面上红肿着,就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了。 韦国公难掩怒意,质问:“你凭什么打雁子?” 庞南熙气得口不择言:“我想打就打。” 她也不是第一次打她了。 啪—— 一声脆响,韦国公就给了她一个耳光,还了过来。 男人的巴掌可比女人重多了,庞南熙被打得一个趔趄,腿上一抖,扑倒在地上。 她不敢置信的怔了怔。 在国公府这么多年,平日不管她怎么任性,也是没被打过的。 有那么一会,耳朵都听不见声音了。 韦国公一脸的护妻心切的来到榻前,看庞北雁面上被打了一巴掌,他心疼极了,忙问她:“疼吗?” 庞北雁本能的摇头,很快又点了头。 她的心更疼。 自从嫁到这国公府后,她受庞南熙的欺压还少么,又因为有国公爷安慰她,爱她,那些欺压她也就咽下了。 韦国公只能把她揽在怀里。 他忽然就觉得自己这一生失败透了。 想要娶她为妻,他争不过家人,退让了,纳了为妾。 纳她为妾后,他依旧保护不了她,让她在这府里受尽委屈。 现在好不容易把她抬为平妻了,连诰命都请了,还是要受这庞南熙的欺压。 庞南熙这时已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指着他狠狠的道:“蔡守业,你为了一个妾,你打我。” 蔡守业怒道:“庞南熙,你听清楚了,雁她不是妾,他是我的妻,你没有比她高贵到哪里去。” 庞南熙不屑的笑,道:“封个诰命就高贵了?你忘记她的生母是什么人了?她的生母不过是我娘身边一个卑贱的丫头,再往上数,她祖祖辈辈都是卑贱的下人。她这样的身世,她哪里高贵了?她给我提鞋都不配。” 她也是恨极了,口不择言,失了一些理智。 这样的话,她往日也就在庞北雁面前骂一骂,当着国公爷的面,她还是不多说什么的。 庞北雁面上苍白了一些。 她说的都是事实,她一句话反驳不了。 就是她这样卑贱的人,国公爷喜欢了她那么久,护了她那么久,让她无论再如何艰难,因着国公的爱,依旧觉得可以走下去,忍下去。 蔡守业冷笑一声,嘲讽道:“卑贱?那又如何?在爷的心里,高贵的你连雁子一根头发都不如,你泼妇骂街的样子真可笑,丝毫不像世家贵妇该有的教养。” 庞南熙被骂得失了语。 国公爷是个文官,他有着文官该有的儒雅气质。 他再怎么生气,说话都是不紧不慢的,但言语中的狠戾还是把庞南熙击得狼狈不堪。 她像泼妇骂待街,她没有世家妇人该有的教养。 庞南熙被气哭了。 这么多年了,蔡守业其实很少和她翻脸了,有过几次,也是因为庞北雁。 主要是蔡守业发现,他越护着的人,这些人就越为难,也不敢在人前太护着。 现在能管得着他的老二都过逝了,他要维护庞北雁的态度也就明目张胆起来。 当着下人面也不给她体面了,吩咐:“把她给我赶出去,不许她再踏进这院子一步,若是让我知道哪个敢放她进来,我就问你们的罪。” 下面的奴婢得了令,赶紧就过来要把她往外请。 强势惯了的庞南熙几时被人这样待过,这比当初从她手里夺下掌家权还要羞辱她。 她满眼恨意的被请了出去。 庞北雁这才和他解释:“善儿之前陪我在花园散了会步,二小姐就过来了——” 她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下。 蔡守业脸色铁青,道:“打得好。” 这个蔡文真,被她娘教导得越发的不像话。 庞北雁现在的诰命比那位都高,她们还敢肆无忌惮的欺负过来。 果然是让他们欺负惯了。 蔡守业和她说:“你往后不必谦让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庞北雁依在他怀里,柔声说:“我有国公爷的爱护,一点不觉得委屈。” 反倒是那位,一生也没有得着国公爷的真心,才是真可怜。 蔡守业严严的和她说:“你现在是两个身子的人,万一被打出个好歹怎么办,你给我注意着点。” 庞北雁也有些委屈,回他说:“我记下了,回头我就让善儿给我找两个厉害点的婆子在跟前伺候。” 也好避免同样的事情再发生。 第125章 喜欢(五更完) 凉风阵阵,文善身上加了件斗蓬。 她行在街头,走走停停。 怕娘亲生产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她便提前把要买的都准备好,都是给自己未出世的弟弟妹妹准备的。 因为不知道将来生下来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她每样都是备了双份。 她不常在父母跟前,便指望着这未出世的弟弟妹妹可以让爹娘欢喜一些。 婢女忙着把她准备的各样衣裳鞋子都往马车上送。 文善看街摊上有许多孩子们的玩意,她拿了拨浪鼓在手里摇了摇,声音好听,弟弟妹妹一定会喜欢的。 她听着都喜欢极了,便要了两拨浪鼓。 奴婢跟着把银子付了,她拿着在手里又摇了摇,莫名有一些遗憾。 若是她的孩子能活下去—— 想什么呢,前尘往事已过去,她急忙把这些忽然闯到脑子里的意念赶了出去。 “哟,这不是文善妹妹吗?” 姬寻觅的声音传了过来,她的马车稳稳的停在了她旁边。 文善回身看了她一眼。 姬寻觅瞧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笑了一下说:“听说你娘有孕了,不容易呀,这么年纪很容易要命的,可得小心着点。” 文善不想搭理她,抬步就要走。 姬寻觅故意提高声音和她说:“我要去静王府了,文善妹妹,要不要一块过去看看呀?毕竟你明年初就要远离帝都了,我知道你是不情愿的,心里还掂记着静王的,要不我你乔装打扮一下,我带你去见他?” 兜兜转转了一圈,两个人还是分了,这就是没有缘分。 姬寻觅存心要气一气她。 蔡文善也就停了下来,来到她旁边,道:“姬寻觅,你是不是以为没有了我,你就有机会了?你这多少有点白日做梦了,就算没有我,静王也看不上你的。” 姬寻觅果然被她成功的气住了,她小脸都是愤怒,道:“蔡文善,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是就要离开帝都的人,你这辈子注定只能嫁给一个残废,我可听人之有说了,得了那种病的人,就算勉强被救回来,后面也是痛不欲生,听说生育都有问题呢,你就等着守一辈子活寡。” 蔡文善倒也不气,在和姬寻觅吵架这种事情上,她是不会输的,这个女人,她看一次就觉得讨厌一次,她回击道:“姬小姐懂得可真多,生育?活寡?没想到姬小姐的心思竟如此的肮脏,这么一看,你和静王倒还真是天生一对的绝配,你赶紧去找他,看他要不要和你配一对。” “……你在说本王?” 这大概就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他不过是从宫里回来,路过此地,下了马车,买样东西,就瞧见她站在这里与人吵架。 吵架就吵架,怎么还连他一块给骂上了? 他招她惹她了? 他肮脏—— 蔡文善回头看他,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姬寻觅面上闪过一些得意,又很快委屈的唤了句:“表哥。” 不用她多说什么,相信他都听见了。 “我们来谈一谈。”静王伸手抓了文善,把她往马车那边拽。 文善慌忙解释:“静王你听我说,我不是在骂你——” 静王拎只小鸡似的,把她拎到了马车里。 两人身份特殊,认识他们的人不少,很容易被认出来,在马车里谈话就方便一些。 文善毫无反抗的余地。 她高度警觉的往马车最里面缩,静王一脸危险的盯着她,她感觉好像身处在了狼窝一样,急忙解释:“静王你听错了,我不是在骂你。” “那你在骂谁?” 她绞尽脑汁的想找一个人的名字出来,就想到了晋王李世景,立刻道:“晋王,我说的是晋王。”‘ 静王,晋王,听起来就差不多。 静王显然并没打算放过她,道:“晋王得罪你了?” 当然没有得罪,她不语。 说多错多,她不说了好。 静王又说:“看来本王得把晋王找来好好问一问了,看看他究竟做了什么肮脏的事情。” 文善看着他不说话,就是一脸弱小,可怜,无助的表情。 静王盯着她看,也不说话了。 两人互盯了一会,文善弱弱的说:“我就要做尊王妃了,你把我拉到这里不合适,你放我下去。” 尊王妃,他咬着这个名号,冷淡的道:“本王就是这么肮脏,没什么不合适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骂你的。”她垂眸,只能道歉,也急于想离开他的马车。 她的本意是与姬寻觅撕一撕,一气之下就把他给带出场了,还让他逮个正着。 她有一点尴尬,也有一点慌。 人家十拿九稳是未来的新帝了。 想到这个,她忽然就又抬了眼眸,弱弱的看着他,问:“我记得你还答应过我一个承诺,还算数吗?” 他没好气的回她一个字:算。 “我就想我爹娘一生平平安安的,我离开后,你能护着他们吗?” 这就是她的条件了,虽然之前和他说过一次,怕他不当回事。 他冷淡的道:“他若安分守己,没人会动他。” “那我谢谢你了。”文善站了起来,行了一礼,从他身边匆匆要走。 静王伸手握住她的手臂,问她:“文善,你喜欢过我吗?” 和她在一起这么久,她的喜欢太短,短到稍纵即逝,令他一再怀疑,她其实是没有喜欢过的。 文善感觉到自己臂膀上的力量,若是不说,怕是走不掉。 她猛然抬眸,看着他,似要把这张脸深深的刻在自己的脑子里。 她说:“喜欢过。” 何止是喜欢呢。 在峡谷之下,她几乎就在他温柔有爱里迷失了。 “爱过吗?” 她淡淡说:“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都这样了。” 爱这个字,她难以启齿。 她想,喜欢是有一些的,但这和爱无关。 爱这个字伟大又美好,太神圣。 她自认对他没有产生这样伟大又美好又神圣的爱,充其量就是有过对他在峡谷舍身相救的感动,有过一点的喜欢,这点喜欢,禁不起任何考验,一阵风过来就吹散了,乱了。 第126章 相约 静王把一支发簪别在了文善的头发上。 他路过此处,看见路边那些首饰,就想买。 本也没想过能送出去,现在看见她,就知道该送出去的。 她跟了他这么久,他还不曾送过她什么礼物。 文善怔了怔,伸手要取了下来,她怎么能收他的礼物呢,却听他说:“戴着。” 文善也就不取了,怕取下来他会一直耗在这儿,不让自己走。 她问他:“那我可以走了吗?” 静王颔首,她这才忙出了马车。 她下了马车,就见姬寻觅站在马车之外的不远处,有些仇恨的看着她。 两人在马车里待了好一会呢,指不定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很难不嫉妒的。 看文善离开了,她又忙往马车这边走去,唤:“表哥。” 自从上次被从静王那边请出来后,她就入不了静王府了。 她中间去了几次,都被静王府的人挡了回来,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她当然是不死心的。 她帮着他把婚退了,他现在却想甩开她,门都没有。 她今个还是想再去静王府一趟的,不曾想在此相遇了。 静王就没搭理她,只对自己的人吩咐:“走。” 他面都没露一下。 姬寻觅眼看着马车从自己面前离去,气得眼眶红了红。 他就这么不想见她? 蔡文善,她究竟有什么好的。 身边的婢女过来轻声唤她,她红着眼眶说:“进宫。” 她自个没有办法搞定静王,这事还得请姑母出马。 姬寻见入宫去见了姬贵妃,把自己路上遇着的事说了一下,就是说了静王路上遇着蔡文善,硬把人拉到他马车里说话的事情。 姬贵妃听得心里起火。 现在的蔡文善已赐了尊王为妃,他拉着人家到他马车里说话,这像什么样子? 皇上现在明显再为他铺路,想立他为储,把存在的威胁都打发走了。 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岂能因为一个女子与尊王起冲突。 再则,她还真看不上韦国公府的姑娘,尤其是蔡文善。 蔡文善虽然也是国公爷的嫡女了,她又被皇上封了公主,但在正儿八经的世家小姐心里,她的身份还是卑微的,她母族那边都是低贱的奴仆出身。 这样出身怎么可能配得上皇族,尤其一国之君。 世家最是讲究门当户对,挑媳妇当然是要旗鼓相当。 姬贵妃也一直有心想从自己的母族为儿子挑一女子为妻的,姬寻觅无疑就是最为合适的。 姬寻觅又说:“姑母,如果不把表哥的亲事定下来,我看他是不会死心的。” 姬贵妃颔首,道:“世焱要娶什么样的世家女子,是由皇上说了算的。” “姑母为何不去让皇上为表哥再赐婚?” 到时候就可以直接提议让皇上赐婚她了。 姬贵妃瞧她一眼,道:“就因为我是世焱的母妃,又是姬家的小姐,我更不好直接让皇上为世焱赐姬家的女子为妃,他现在不仅仅是静王。” 他会是未来的储君,能伴在他身边的女子,必定是令皇上满意的。 静王在婚事上一波三折后,她也看明白了,皇上对静王妃有着不一样的要求。 静王亦是如此。 勉强给他赐个女子,他若不从,将来还是会想办法休掉的,那伯雅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姬贵妃有些头疼,让姬寻觅先回去了,和她说这事得从长计议,急不来。 她不急,姬寻觅急。 同龄的姑娘,人家该定下亲事的都定下了。 她并不比旁人差,婚事还没定下来。 她也想早日定亲,让人知道她是静王妃。 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之中,她闷闷不乐。 她的婢女察言观色,一旁出主意,道:“小姐若想见到静王,奴婢倒是有一计。” 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姬寻觅面上一会难看,一会又舒展。 静王府。 积雪融化的时候,阳光明媚。 少年舞剑,扬起一片雪花纷飞。 有位家仆匆匆过来,把信递给了侍立的白珏,言说了几句。 过了一会,待静王收回一身剑气,他方上前道:“静王,这有一封您的信,外面一个小孩送来的。” 静王接了信,展开。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一更梅林见。 没有落款,但写明了相见的时间和地点。 这分明就是情人间的思念。 彼此思念对方,又不能互相倾诉,只好各在一方独自愁闷着。 这种相思之情是没法排遣的。 皱着的眉头方才舒展,而思绪又涌上心头。 他本能的就认为是文善让人送来的信。 他立刻转身回屋,让人备水沐浴,换衣,梳妆打扮。 说是一更到,又没说是一更几刻,明明还不到一更,他便一个人早早的去了梅林等着了。 他怕她久等,怕天凉冻着她,就先早一步到了来等她。 这梅林之所以叫梅林,是因这里种的都是梅花。 约在一更相会,天黑,又因为是冬季,这里便不会有人往来。 这里就是男女相会的好地方。 他面上不动声色的等着,等着。 忽然,有脚步声走来。 走得极轻,人还未到,就有女子的香味迎风飘来。 是衣物擦了香。 他忍着没有转身,假装不知她来,她果然调皮的来到他身后,趁他不注意,抱住了他。 她都这般主动了,他还等什么。 她本也不是那么主动的人,常常矜持得让他怀疑自己被嫌弃了。 静王转身,顺势就抱了她,低唤一声:“喵喵。” 她顿时激动得想哭,他终于回应她了,抱她了。 她又嫉妒万分,这喵喵是个什么东西,难不成是私下他对她的爱称。 她贪婪的闻着他的气息。 他低首,要吻她,却瞧见了她的眉眼,便震惊得一把就推开了她,令她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 他又惊又怒,是没想到眼前的人会变成姬寻觅。 也是他大意了。 收到那样的信,他满心激动,以为她终于也忍不了相思的苦,主动想见他了。 他早早来到这儿等她,也是不想她先在这儿等他。 天冷,夜凉,她毕竟是那样娇软,总怕她受冻。 他不舍。 他只顾着想她,想得昏了头,也没深究那封信。 文善根本不可能送这样一封过来。 第127章 见她 静王气得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姬寻觅带着哭腔叫他:“表哥,表哥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肯回头看看我。” 他忽然停了脚步,转身朝她走了过来,冷冰冰的警告她,说:“你听好了,本王不喜欢你,你死了这条心,你若再敢算计本王,本王饶不了你。” 姬寻觅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哭:“表哥,我从小就喜欢你,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了,你不要对我这么狠心,我只想多看你一眼,多在你身边待一会,哪怕为妾都好,我求你别不要我。” 他满脸嫌弃,道:“放手。” 她不放,哪怕只是抱着他的腿,她也贪恋这片刻的亲近。 他心里火得不行,若非看在姬家一脉的份上,换个旁的女子敢这么算计他,他也直接把人踹出去了。 她大概忘记了,他为了蔡文善,为了他心里的那个人,必要的时候是连姬寻歌都可以牺牲的人。 因为他的证词,蔡文歌至今被关在府里,连个亲事都说不到。 有些时候,姬家的脸面实在不算什么。 静王伸手拽开她的手臂,毫不温柔的把她给推到一旁,他转身跑了。 蔡文善,蔡文善就是可以这样令他失控。 关于她的事情,他失去判断的能力。 他眼瞎心盲。 他有些生气,气她,也气自己。 他一路跑了回去,却不知不觉跑到了蔡文善的院墙之外。 他只要越过这道墙,就可以见她了。 他看了一眼那道丈高的墙,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腿,也就越了过去。 他轻车熟路的来到她院中,夜晚,该歇息的人都歇息了。 院里也没什么闲杂人等逛。 婢女梨花刚从她屋里出来,迎面就遇着走来的静王,他就直接进去了。 梨花站在外面,吓得面上一白。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怔怔的站在耳房外发呆。 天冷,夜深,文善人也已躺卧在榻,说是歇息,倒也没有睡意,她正拿着个簪子发呆。 这是静王昨天送她的。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发簪,回来后便不肯戴了,就放在枕头旁。 扔了?有点不舍。好好的为什么要扔,还挺值钱的。 留着,好像她有多珍惜似的。 她有些纠结。 她正纠结着,就见静王走了进来。 她怔了怔,总觉得像做梦。 静王为什么会来?为什么要来?她都说得那么清楚了。 他过来就抱住了她,也不说什么,就是抱着她。 不太像他的作风。 文善怔了一会,回过神来,说:“你又来偷偷摸摸的做什么?让人看见还要不要做人了。” 他松开她一些,说:“我收到你的信,就过来了,不是你想见我?” 他睁着两眼说瞎话,好像他还挺委屈的。 文善诧异:“我几时给你写信了?” 她神经啊!给他写信。 静王把那封信拿了出来,以为是她的,就一直揣在身上。 文善看了看,当然否认,说:“这根本不是我写的,这字都不是我的。” 静王问她:“不是你写的,是谁写的?” “我怎么知道。” “你再照着上面的字写一遍,给我看看。” 文善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立刻就下了榻要去写。 她过于急着要证明自己的清白,鞋子都没去穿,静王一把拽过她,又让她坐了下来,说:“天凉,先把鞋子穿上。” 他取了一旁的绣花鞋,给她穿上。 文善呆了呆,没回过神。 他半跪在那里,丝毫不觉得这样的举动与他的身份是万分不妥的。 他是静王啊!怎么能以这种姿态给她穿鞋。 他托着她的脚,没有半分的嫌弃。 她已面红耳赤。 她当然也是沐浴过的,脚上并没有旁的味道。 等他穿好,她飞快的跑开了,压下心里的一些慌乱。 她去书案那边取了笔墨,静王跟着过来,帮她把墨研上。 这活也本不该由他来做,他却做得在自然不过。 在她面前,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到与她一样的位置上,不让她有半分的不自在。 文善看了他一眼,取了笔,点了墨,静王却拿了她一旁的帕子说:“写这上面。” 她也没作多想,一块手帕而已,她也就写了。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诗并非原创,是引用了一首女诗人的诗。 文善写完,收笔。 静王取来,装模作样的与之前的信放一块对了对笔迹。 字当然是不一样的,他心知肚明,也并不意外。 文善又看了看他那封信,心里冷静下来,就什么都明白了,问他:“这是哪个女子给你写的?静王心里现在可有点谱?” 一看就是出自女子的手笔。 字也是漂亮的,她也是认识的。 这不就是姬寻觅那贱人的字吗? 她前尘在姬寻觅身边伺候过,怎么能不认识她的字。 静王看着她,说:“没谱。” 文善嘲讽他:“堂堂静王还能被人骗了?莫非这字是静王故意找人写的,为的是给自己一个借口,好来见我?” 这话说完她就后悔了。 静王立刻就过来亲了她说:“你说得是。” 他温柔又热烈的亲她,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仿若这一亲就可以天荒地老。 他这个人,就是很容易让人迷失在他满满的情爱里。 文善又清楚的知道,不能给这个人半分幻想的机会,不然,他会得寸进尺,没完没了。 她轻轻咬他,警告的意味很重。 他不理会,不死不休。 文善闭了闭眼,前尘,他也是这般。 哪管她愿意不愿意,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等他自己够了,他把人拥在怀中,就好似爱惨了她的样子。 文善缓过气来,冷淡的问他:“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是想要逼死我吗?” 她这个人,出口就是一盆冷水,能把你从头浇到脚。 他没有言语,心里有些冷。 文善冷笑一声,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刚见过姬寻觅?这诗是她送给你的?你和她相会过了。” 她是没有资格吃醋的,她没有嫉妒。 她就是在陈述事实。 她本也不想拆穿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第128章 嫁娶 现在,文善忽然就生气了。 明明刚见过姬寻觅,还装模作样的跑来骗她,骗子,大骗子。 不把这事拆穿,他会把她当傻子。 静王瞧她生气的脸,冷漠的脸,不管是给他哪种脸,他看在眼里,都喜欢。 在这事上他倒也没否认了。 他说:“我以为是你。文善,你让我失去了判断力,你让我失控。” 失控到不管她现在是什么身份,不管旁人怎么想,他还是来找她了。 文善垂了垂眸。 她让他失控又有什么用。 前尘,他也没少在她这里失控。 情到深处,他也会失控得不死不休。 事后,他依旧冷静的不多看她一眼。 她也不敢和他多说一句话,连正眼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她是那样的卑微,深知也配不上他。 这一世,他虽给她许多的温柔,看起来情深似海,那又如何呢。 她和他之间,注定如此。 她现在已是尊王的未婚妻,明年就要离开帝都。 他也马上也会成为新帝,她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再与静王为妃的,他登基为帝,更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把曾经的尊王妃再娶回来。 一如前尘,他暗里宠过她千百回,可明着也不能给一个罪臣之女身份。 想到那些前尘往事,想到这一世的纠缠,她气到几乎内伤,眼眶发红,人也失控。 她把静王推开,往他身上捶,骂他:“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脑子装的都是这点东西吗?天下女人这么多,你也给别的女人一点机会,去抱别的女人,去亲别的女人。” 不要来纠缠她了,她受够了。 她说:“你有没有为我考虑一下啊?你和我纠缠不休,你想过我的未来吗?你想让我日夜活在痛苦不安中吗?” 静王看着她,忽然就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就走了。 她总是有本事往他心上捅刀。 她说让他去抱别的女人,去亲别的女人。 这是有多不爱他,是有多厌烦他,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却是一想到她日后会在旁的男人怀里撒娇,便受不了。 他们之间的过往真得不能再真,又假得不能再假,仿若只是梦一场,但想一想,心都疼。 ~ 把人赶走后的文善独坐书案前,拿了那那块手帕,上面都是她的字。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李世焱他才不会真的这样相思,装装样子而已。 收起帕子,还是连同那发簪一块锁进了匣子里,仿若心也一起装了进去,她怔怔的盯着被上了锁的匣子,怅然若失。 这个人,真的是有毒。 轻易就拨动她的心,扰乱她情绪。 他难道看出不来他们之间毫无缘分吗?他看出来了,还要强求,这就是李世焱。 他一直就没变。 他想干嘛就干嘛,从来不顾她的感受,自私。 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还是让她红了眼睛,心一次次的痛。 独自伤神了一会,还是收拾好心情,躺卧下来。 一到了夜晚,便让人辗转难眠。 她渐渐的便不太喜欢黑夜,黑夜里有孤寂,有冷清。 她更愿意在白日忙忙碌碌,白日里,身边就多了一些烟火气。 由于那人忽然而来的搅扰,文善一夜都没太睡好觉。 白日里,府里依旧热热闹闹的。 庞南熙这边也和往常一样,她在准备儿女们的婚事,这段时间要预备的东西有很多,这许多的开支,女儿出嫁,需要嫁妆,儿子迎亲,需要下聘,这样样都是银子,就需要国公府上来出的。 心里再不情愿,再生气,她还是要去见蔡守业要银子。 蔡守业说:“府里的情况你不清楚吗?我蔡家的产业都被你败光了。” 庞南熙忍着不发作,说:“最近不是又都赚回来了吗?” 她虽没掌家,也知道府里现在的情况大有好转,各商铺最近没少赚钱。 蔡守业讽刺她说:“你倒是有脸说,赚回来又如何?和你有关系吗?” 上次她跑去打了有身孕的庞北雁后,蔡守业对她就不如从前客气了,可以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若非为了一双儿女,庞南熙也不愿意受他这气,耐着性子说:“你好歹也是国公爷,聘礼太少,会让人笑话的。还有真真那边,她是要远嫁的,以后都难回帝都,嫁妆太少,只怕会让人家小瞧了去。” 再不喜欢她,这儿女都是蔡家的血脉。 她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蔡守业最后说:“你去文善商量,看看还能支多少银子。” 庞北雁怀有身孕,为了让她少操劳,府里的大小事最近就交给文善来处理了。 儿女嫁娶需要一笔不少的银子,庞南熙找过来的时候,文善正在翻帐本。 听了庞南熙的来意,她语气淡淡的说:“大娘你是知道的,因为你的关系府里的开支一直很紧张,如今我们国公府要连办三场喜事,这么大一笔开支可不是小数目。” 三场喜事,一场包括她的。 文善放下手里的帐本说:“为避免厚此薄彼,二姐姐的陪嫁和我一样,我有的,她一样不少,大哥下到庞家的聘礼也和我们一样,你看看。” 她把所需用的陪嫁、聘礼都列了出来,连大概的银子都标了出来。 全部加在一起,每人所花费的银子不足五万两。 庞南熙不敢置信的问:“就这么一点?” 文善说:“不少了,这些银子是寻常百姓家几辈子都赚不来的。再说了,现在傲渊各处都在闹荒,我爹清廉爱民,我们也该一切从俭,有多余的银子还是要多多用之于民,拒绝铺张浪费。” 庞南熙气得难掩愤怒,这个蔡文善,凭什么和她的儿女相比。 若非国公宠她,她也就是一个庶女。 文善说:“大娘看着若没什么问题,这事我就让下人去采购了。” 也不需要特别采购,许多所需要的用品她们国公的各商铺里都有。 庞南熙忍着怒意,道:“你怎么说也是被皇上封的福容公主,你要嫁的人是尊王,就拿这点嫁妆,你不怕让帝都的姑娘笑话了去,国公府却丢不起这个脸。” 第129章 寒碜 文善毫不在意的说:“这有什么好丢人的,百姓只会夸我们勤俭节约,我们国公府的名声现不知道有多好呢,人人都夸我们韦国公府是大善之家呢,宁可亏着自己,也不能亏着百姓。” 庞南熙气得吐血。 数月前国公查出府里的帐亏空了不少,把她的权夺了,蔡文善挽回了这个局面,还给国公府博了个好名声,却也闹得满城都知是她庞南熙不会掌家,差点把国公府的家业给毁了。 往事想起来她就恨不得杀了蔡文善。 她沉着脸问:“那商铺呢,田庄呢?果园呢?” 文善慢条斯理的说:“我与二姐姐嫁得远,田庄商铺果园的陪嫁就折合成一万两的银子给二姐姐拿着用,您也知道咱们国公府就是看着光鲜亮丽,里面没有多少东西的,好不容易赚些钱,也都拿去赈灾了。大娘,二姐姐嫁的是平王,您就放一百个心,平王亏不了她。” 庞南熙气得一口血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世家的嫡出小姐出嫁,哪个的嫁妆没个五万两的银子,分给的商铺田庄更是有好几处。 到了她这儿,嫁妆少一半,商铺田庄竟一个也捞不到,她直接给折合成银子了。 文善说:“大娘,等我们都出嫁了,我娘又有孕在身,这家不还得由您来掌吗?等你再掌了家就知道我说的一点不假了,咱国公府上真拿不出银子,您要是觉得不满意,想要多少的银子您直接和爹说去。” 和他说有用的话,庞南熙岂会坐在这儿由她一个小辈恶心她。 她知道多说无益,蔡文善东西都列出来了,是不会再多给了。 蔡文善最后一句话是对的,等她们都出嫁了,庞北雁又怀着身孕,马上儿媳妇也要进门了,这掌家的权,她肯定要夺回来的。 就暂且让她们母女猖狂几日。 庞南熙站了起来,压着怒意,淡淡的说:“那就照你说的办,只要你丢得起这个脸,我也无所谓。” 文善是真没觉得这有什么好丢脸的。 国公府已被他们挥霍没了,如果可以,她一分的嫁妆都不想给他们呢。 文善处理完手里的事情,闲下来时来探望母亲,和她说:“娘,我明个去一趟寺院。” 庞北雁问她:“也不是什么节日,去作甚么?” “为娘和我要出世的弟弟妹妹祈福。” 庞北雁便笑说:“娘领了你的心意了,天冷,不去了。” “天冷才更显诚意。” 她执意要去,庞北雁便知道是劝不住她了,只好说:“多穿些衣裳,早去早回。” 文善颔首,也嘱咐她几句话,就是自己不在府上,让她在院里休息,没事不要到院外走动,毕竟还不足三个月。 她过于谨慎,连带着庞北雁都跟着小心翼翼起来,连忙答应她:“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娘就在屋里,哪也不去。” 她又嫌弃的说:“以后成了亲,可不能这样啰嗦,招人嫌。” 文善莞尔。 和旁人她才懒得啰嗦,她这么操心还不是因为这是她娘。 出去的时候又对院里调来的两个粗使婆子严严的交待一番。 她娘上次又被庞南熙打了一个巴掌这事,她当然是知道的。 若不是顾及着她是长辈的身份,她就想冲过去打回去了。 她放在心上的人,让庞南熙一次次的伤害,她岂能不气。 从母亲这边回去的路上,遇着了蔡文真。 她已听说了自己嫁妆的事情,直把她气了个火冒三丈,找文善来了。 拦在蔡文善的面前,她问:“蔡文善,你给我那一点嫁妆,你这是在寒碜谁呢?” 蔡文善嘲讽她说:“你我的嫁妆是一样的,能有这么多的嫁妆你就该感恩,你娘是怎么把这个家挥霍一空的,需要我再和你讲一遍?” 蔡文真不管这个,怒道:“蔡文善,你这样对我于你有什么好处?你不要忘记了,你马上就要离开帝都了,庞丹青很快就会被迎进府,到时候我看你娘拿什么和她斗。” 文善冷冷的看着她,说:“蔡文真,你用不着拿这个吓唬我,我娘若在府里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赔命。” 她说的声音不高,却让蔡文真面上一吓。 蔡文善越过她离去。 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再多给她一些聘礼,给的够多了。 若不是顾及着国公府和她自己建立起来的好名声,给她一两银子的嫁妆都是多余的。 这些人无须讨好,对他们的好,都会被认作理所当然。 文善和身边的婢女吩咐:“明天去安国寺祈福,把需要的东西都赶紧准备好了。” 身后,蔡文真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恨不得吃了她。 庞家那边的嫁妆一定会带许多,她就准备一些的嫁妆过去,在庞丹雪面前别想抬头了。 她虽为侧妃,心里却一直觉得自己就是正妃,就该有正妃该有的排场。 她问身边的婢女:“她刚说明天去安国寺?她去安国寺做什么?” 身边的婢女回她:奴婢只听她说是去祈福。 蔡文真了然于心,转身走了。 祈福,她希望她遇祸,永远死在外面不要回来了。 这家若是她母亲来掌,岂会让她如此寒碜的出嫁。 她带着满心的恨意去找她母亲。 让伺候的婢女都退下,她红着眼带着恨,说:“娘,我现在想蔡文善死,想她连尊王妃都做不了。” 她就不配与她平起平坐。 她为尊王妃,她现在却只能是平王的侧妃,凭什么呢。 庞南熙也想她死,真是恨死她了,可她根本也不可能让蔡文善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掉。 蔡文真说:“她明个去安国寺祈福,明天是最好的机会,让她去了就再回不来了。” 庞南熙眸中狠戾划过,问:“你确定?” 蔡文真说她确定,亲耳听她和她身边的婢女说的。 “我去一趟你外祖母家,你稍安勿躁,从现在起,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安静的待在你院里。” 有些事情,还得娘家的人出手更方便。 她当晚就去了娘家一趟去挑拔。 庞家那边是没想到韦国公府竟给他们下这么点聘礼。 五万,当然不多。 他们国公府随便捐个款都是二三十万。 这一点的聘礼,就是不把他们庞府放在眼里。 卫老夫人气得咽下一口老血。 第130章 要命 天虽是放晴,由于下了几场雪,路面结了冰,便有些滑了。 文善主仆一早就出了国公府,前去安国寺。 路途有些远,虽是早早出了门,等赶到安国寺时还是到了午后。 安国寺座落在白云山,是皇家寺院,据说里面都是得道的高僧。 上安国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上千层的台阶等着你爬。 若非怀着十二分的虔诚,谁愿意往上攀登,但傲渊人信奉神明,往日来往的贵人还是不少的。 现在是逢了冬季,雪下了一场又一场,通往安国寺的路上便冷清。 可谓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主仆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好不容易爬上去,奴婢前去叩门,说明来意,小僧便把一行人请了进去。 今天寺院果然冷清,并没有旁的贵人前来上香火。 能出现在这里的,当然都是贵人。 普通人家是在安国寺是连香火钱都买不起的。 奴仆留在外面侍立,文善跟着小僧一路进了门,打算先去上香。 这里没有旁的人,只有她这一位信女,她跪在神前,她虔诚许下心愿。 她轻声诉说自己心里所愿,她只求神明保佑母亲平平安安生产,保佑父亲一生平安,保佑未出世的弟弟妹妹顺利出生,一生幸福。 她只要他们一生平安幸福。 她说:余生我愿意散尽所有的财富,救赎天下更多在苦难中的百姓。我愿意一生修善,只为换得我所爱之人平安幸福。神明啊,你可答应我? 她不知道神明是否有答应她,她跪在那里许久,没有起身。 心莫名有些痛。 她跪在神前,想到一些事。 有些事她不理解,也不明白。 许是她跪太久了,站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有些花了,腿上也麻得失去了知觉。 她晃了一下,勉强稳了一下身。 有位高僧朝这边行来,问了她一句:施主面色忧愁,想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需要老纳来解? 文善看了眼前人,高僧面相看起来就很慈善。 她确实许多的困惑,转而又觉得那些困惑也不算什么。 人性,人心,都是极为复杂的。 她最为困惑的事其实只有一件,就是她救赎的人,不报答她,还要为难她。 李世都为何要这样待她。 她想一想,又就觉得不问也罢。 她反而说:“大师,我想求一个姻缘签。” 她想看一看,她这一生的姻缘到底是什么,虽然皇上已为她赐了姻缘,她还是想再求一签。 求姻缘自有求姻缘的去处,大师引她到另一处,亲自为她解签。 她求了一签,上面写着:一则一喜,一则一惧。 文善问他:请问大师,这签何解? 大师说:尘世之事,无以两全其美,施主还是把心放宽一些。 文善道过谢,离去。 尘世之事,无以两全其美! 在李世都这件事情上,她的心就是放不宽,就耿耿于怀。 她总想着,她救赎了他,他不该这样为难自己。 她总觉得他不该恩将仇报,不该让她以身相许。 她起初有多敬重他,现在就有多烦他。 因为烦他,她也总是对他避之不见。 他是她敬重的大哥,她也曾亲人一相待之。 关系一旦转换,那种亲人一样的感觉,就慢慢的散去了。 连亲人都不是了,只剩下厌烦。 婢女前来扶她下台阶。 身后,有人站在不远处,无声的看着她。 是静王李世焱。 他的来意,也很简单。 就是求个姻缘签。 他想看看,他们之间到底还有没有缘。 ~ 文善这边并没有立刻返回,赶了那么久的路才到这边,主仆也是要坐下歇一下脚的。 吃了些斋饭,文善小憩。 梨花跑进来低声喊她说:“小姐,外面又下大雪了。” 文善睁了睁眼,就从榻上起来了。 她说:“回去。” 梨花这边忙取了她的斗蓬,把她包得严严实实的,一边和她说:“这场雪来势汹汹,还挺大的。” 文善不在意的笑了一下,说:“看看雪景岂不更好。” 主仆一行出了屋。 鹅毛大雪迎面扑来,脸上都是阵阵凉意,文善伸手接了一下,到了手上都融化了。 梨花一旁叫:“小姐,快别玩雪了,凉。” 文善给她一个嫌弃的眼神,说教一句:“小小年纪,就跟个老妈子似的。” 梨花吐吐舌,说了句:“奴婢这是叫近朱者赤。” 她家小姐不也一次次被夫人嫌弃,啰嗦得跟个老妈子似的。 文善呵笑,道:“你个臭丫头,还敢讽刺我。” 她伸手去拍这丫头,梨花立刻假装害怕的跑了,直叫:“小姐手下留情,留情。” 还敢给她跑开,她可真是把她给惯怀了。 文善默默的拿了一把雪,准备一会逮着她,从她颈口处装进去。 今年的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她还不曾有兴致玩过。 主仆一行出了安国寺的时候,文善不动声色的唤:“梨花。” “奴婢在。” 文善伸手拍拍她身上白雪花,另一手里早就准备好的雪球,往她颈口处塞了进去。 “啊,凉凉——” 梨花哇哇的叫开了,急得她连忙伸手去掏。 文善笑着走开。 一起同行的奴婢也都跟着笑开了,海棠又趁机抓了把雪往她身上扔,一帮人在她身后打打闹闹的嚷开了。 文善抬头望了望。 起伏的山峦,皑皑的积雪,绝美的风光。 安国寺本身就是一处绝美的风景,站在顶端,天空似乎都可伸手触及。 沿途是一路好风光,她却无心看风景。 回去的路上,主仆在路边的亭中又小憩了一会。 这亭子处在峭壁之端,望下一看,深不见底。 来时没时间看这周边景色,回去倒是有一点的时间,文善四下看了看,许多物件都被积雪掩盖了,便看不清原来的真面貌了。 她伸手把一个看起来像雕像的物件上的积雪拍了拍,雕像是一位绝美的女子,据说是女娲娘娘。 她当然并非第一次到这国安寺,往年也跟着母亲前来过,那时母亲是想求子的。 文善对着她拜了一下,说:“娘娘,您在这儿冷不冷?要不把我的斗蓬给您穿一穿,您就保佑我爹娘一生平安。” 她也是痴了,看见神明就想拜。 她所求的无非是家人的平安,却忘记也该给自己求一个平安。 她脱了自己的斗蓬就要给女娲披上,由于雕像太高,她掂了几次脚都没给人家披上。 海棠跑过来说:“小姐,女娲娘娘是天神,她不冷的,小姐的心意女娲天神一定心领了,倒是您是肉体凡胎,可别着凉了。” 她赶紧阻止自己家小姐这痴傻的行动。 文善说:“贵在心意。” 海棠极力劝她:“小姐,天神不用凡人的物件。” 也是!不然,这雕像就该给穿上衣裳。 她什么也没穿,就是一具雕像在此。 是她痴了。 她这边正想着,忽然就有七八个人男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些人手持着刀剑,一身黑衣,模样上有几分的凶恶,带着杀气。 他们过来的时候四下扫了一圈,问:“哪个是蔡文善。” 海棠正帮着她把斗蓬又给穿上了。 听见喊自己的名字,文善本能的回身,看了看,说:“你们是什么人?” 莫名觉得这些人不安好心。 几个人看了看她,看清她的模样,确定她就是蔡文善了,其中有一个人说:“要你命的人。” 话落,那人就朝她走了过来。 文善就知道不妙了,她拔腿就跑了,那人立刻飞身拦在她的面前,说:“蔡小姐,你跑不掉的。” 在这种地方解决了这些人,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只要扔下去,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可能连尸首都找不到。 文善的人也立刻乱作一团,大喊:救命,救命啊! 在这种地方喊救命,本不可能会有人出现的,偏就有人如天神降临般,说:“我看谁敢动她一个指头?” 随着那一句话落,拦着文善的那个人身子扑通就栽倒在地。 静王李世焱飞身过来,把文善揽在了自己身边。 他带的人并不多,只有白珏一人。 白珏手里捏着飞刀,那人显然死于他的飞刀之下。 本不可能有人出现的,忽然有外人闯入,这几个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拔刀就砍向了静王和白珏。 干干净净的白雪忽然就被染上温热的鲜血。 安静的空谷传来撕杀的声音,有人的身子被打飞出去,落下峭壁。 文善这边的家仆吓得都躲了起来,根本就没他们插手的余地。 她不过是出来拜见神明,带的家仆也不多,就是院中几个贴身的婢女和两个家丁,当然是不会有太大的战斗力。 文善这会倒也没有太多的紧张和惧意。 她知道这个人不会让她受伤,胆子就大了起来。 为了不做那个拖累静王的人,她很自觉的把自己藏了起来,藏在女娲娘娘的身旁,她想这样就安全了。 女娲娘娘保佑她。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就有个人提剑朝她这边刺了过来,吓了她一跳,本能的就离开了女娲娘娘的身边,静王飞身拦了过来,一掌击出时又补了那人一脚,那人的身子就飞了出去,朝空谷崖壁下落,速度之快,连惨叫的声音都没听见。 第131章 生气 文善赶紧往静王身后去躲,静王还更真实一些。 静王看她一眼,问:“这些人是冲你而来的,你都得罪了些什么人?” 她一个女孩子家,还能引出这么多的高手来杀她。 厉害了,就离谱。 文善很委屈,忙说:“我不知道。” 他问她说:“蔡文善,你说说你欠了本王多少条命了?” “你别说话,快去打他们。”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冲这个人嚷了一句,怕他分心。 她是真不知道,也没刻意去数这个。 这个时候容不得他分心,人家都是手持刀剑的,他手里连个兵器也没有。 静王就不与她说话了,吩咐她:“去藏起来。” 文善忙再去找地方藏身,这里也实在没藏身之处。 她的婢女唤她:小姐,小姐快过来。 她们都趴在一块石头后面藏着。 文善果断的藏到另一处石头后面了,不与她们挤一处。 人家要的就是她的命,不是她婢女的命,她不想拖累她们。 她的这些婢女前尘也并不易,那时国公府被治了罪,梨花海棠并没有弃她去。 只是她的婢女护不住她,她也护不住她的婢女,她被姬寻觅买了回来,听说她的婢女都被卖到勾栏里了。 前尘往事,也不容她多想。 静王赤手空拳打架会比较吃亏,文善想了想,又从石头后跑了出来,捡起地上一把敌方丢落的剑喊:“静王,给你剑。” 她抱着剑要送他,有个黑衣人执剑朝她扑了过来。 “文善。” 静王声音带着震惊,身形横了过来,一把就拽过了她,揽她在怀。 刹那间,那一剑,就结实的刺在他的身上。 “静王。” 白珏大喝一声,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的恐惧,一剑结束了那伤静王之人的命。 文善也有一些恐惧了。 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看了看护着他的人,问了他一句:“静王,你没事?” 他说:“没事。” 身子却栽倒下去。 文善这才发现他背上又受了伤,有鲜血往外流着。 瞬间,她也又惊又吓,一把扶了他道:“静王,你受伤了。” 他单膝跪在了地上,面色苍白了一些,伸手,还是用力握住了她送来的那把落在地上的剑,说:“你去躲起来。” 他又重新站了起来,手握着剑,击向迎面来的黑衣人。 白珏又被其他两黑衣人缠身,一时之间分不了身来助他。 文善站在原处,怔怔的看着那一幕。 血很快就把他的背上染红了一片。 她都一再的拒绝他了,她都被赐旁人为妻了,他为何还要以命相救。 即使把她救下来,她也不可能再与他为妃的了。 他何必,要救她呢。 她不懂,不论前尘或今生,她也从来没懂过他。 万物都安静下来了。 这些本想把他们扔下山崖的人,都被静王白珏两人打了下去。 危险解除了,静王又栽了下去。 背上的伤撕裂,血流得更多,他人昏了过去。 文善冲了过去,喊他:“静王,静王你醒一醒,” 白珏伸手点了静王身上的几处穴,先为他止血,说:“我先带静王回国安寺,公主你也立刻跟上,不要单独下山。” 他把人背了起来,匆匆就往回而返。 文善面色白了白,立刻吩咐自己的人返回,只是派了两个家丁先回府上,严严的嘱咐他,回去后只告诉她娘,风雪过大,路不好走,回府的时间暂缓。 其余的话,一概不许多说。 她这边交待清楚后立马就跟着白珏一块又上了山。 千层的阶梯,一行人不要命的往上爬,累也不觉得了。 知道这边出了事情,寺里的住持也赶紧跑了出来,把静王往里面迎。 他们在里面为静王疗伤,文善便在外面等着,见小僧端着一盆又一盆染了鲜血的水出来,她拦住小僧问:“静王的伤势可好?” 小僧忙回她说:“静王伤势极重。” 文善在外面等得心焦,冷风猛烈的往她身上灌,梨花过来劝她,让她先进屋休息一会,她拒绝了,摆摆手,让她们都退下。 她看着小僧来来回回,一会又抱了静王染了血的衣袍出来,给他送了一套干净的僧袍。 好不容易等到白珏走出来,文善又忙拦着他问:“静王伤势可好?” 白珏回她说:“已无生命危险,我下山一趟,这里就劳烦公主多照顾着一点,别让静王凉着了,或者夜里发了热。” 文善颔首,说:好。 等住持也从里面走出来,知道里面没了旁人,文善就进去了。 静王人已醒了过来,又受重伤的他脸色苍白了不少,人看起来便显得没多大精神了。 已是黄昏,屋里昏暗,有烛火照亮。 文善站在他面前看着,没有言语。 静王抬了一下眼,神情寡淡,唤了句:“文善。” 唤过她的名字,也就无话可说了。 文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问他:“很疼吗?” 静王说:“不及我心里的一分疼。” 她肆无忌惮的在他的心上撒欢,事后又无情的抛下他。 文善垂了垂眸,说:“你可以不用管我的,我若死了,你就解脱了。” 就不会一直琢磨着想要得着她了。 ~ 她死了,他解脱。 这样的事情,他想也不曾想过。 她终究是不明白,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她于他就是很重要。 重要到他宁愿自己浑身是伤,把命赔上,也不能让她受一点的伤。 他忽然有些生气,气她竟是一点不明白他的心。 他闭了闭眼,冷淡的说:“出去。” 文善没有出去,怕他因为受伤,会发热。 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她自己手上发冷,便试不出他的温度。 她想了想,便用自己的额去碰他的额。 静王闭着眼,没理她,听她问:“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你想吃些什么?” 她问了几句,静王都没理她。 文善只好闭了嘴,坐在一旁看着他。 她一会觉得静王会不会睡着了,一会又觉得他受了伤,正疼着,怎么可能睡得着。 时间晚了,静王也是要吃一些东西的? 她正这么想着,有小僧进来了,端了膳粥进来,说:“公主,静王刚受了伤,怕也吃不下旁的。就吃一碗清淡的粥。” 文善把粥接了过来,让小僧下去,她要照顾他。 她轻轻把粥吹了吹,温热一些,她用粥勺盛起,送到他唇边说:“静王,吃一口粥,不烫了。” 静王这才说了话:“没胃口,别烦我。” 她却耐心极了,说:“等你吃完,我就不烦你了。” 静王彻底把脸偏了过去,不理她。 第132章 眼盲 静王说:“以后本王若不开心,就这样哄本王。” 这声音忽然就又钻进了文善的耳朵里,她想起一些往事。 他这个人一发脾气就要绝食,不肯理她,他伤得这么重,她就不能任由他不吃不喝。 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又断了,文善脱口而出一句:“你是要我嘴喂你?还是要自己吃,你选一个。” 他忽然就睁了眼,看她。 文善也看着他,一脸的认真。 他说:“我自己吃。” 文善有种被嫌弃了的感觉,明明他以前还吃得挺高兴。 她默默的把粥递到他手中,他自己接过,慢慢的给喝了。 等他喝过,文善把粥碗端出去,让他先歇息一会。 她自己也出去了。 她饿了,也吃了一些斋饭后,让婢女早点歇息,她自己抱了一床禂被,到静王这边来守着了。 静王应该是真的睡了过去,她裹着厚重的裯被坐在榻边守着他,由于实在是累极了,她趴在他的边上就给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她听到有人唤她说:喵喵,外面凉,过来睡。 有人伸手拉了她的手,她迷迷瞪瞪的顺着那人就过去了。 好像睡在了火炉旁边,她顿时觉得暖和极了,便睡得更沉了一些。 翌日。 等文善再醒来时,天色大亮,她发现自己是睡在榻上了。 静王坐在榻边的另一端,看着她。 文善怔了怔,坐起来,不解,问他:“我怎么睡这儿了?” 那静王睡哪了? 静王说:“你自己怎么爬上来的,好好想一想。” 文善想了想,不太能想起来。 事实上就是,昨天半夜,静王睡醒后见她趴在自己榻边睡着了,怕她受凉,他就唤了她过来睡。 她正睡得迷瞪,就乖巧得不行,便躺在他旁边了,又主动钻到他怀里,抱了他一夜。 在他身边没有半点的防备,睡得跟个猪一样,若说不爱他,他是不相信的。 ~ 想不起来文善也就先不想了,她起了身,穿了鞋,说:“我去拿水来给你洗漱。” 静王看着她,她面上没有什么不自然。 真想不起来了? 他有点怀疑她是装的,一会又觉得不是装的。 他弟弟安王往年也是爱和他睡的,经常睡到半夜就夜游了,第二天你若问他,他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现在大一些了,这夜游的毛病算是没有了。 静王坐了一会,等文善回去洗漱后,她这才让婢女端了水进来伺候他。 静王却皱着眉说:“你们都下去,文善留下伺候就可。” 这是指名就让她伺候了。 文善摆了摆手,让自己的婢女都退了下去。 她把水亲自端到他面前,恭敬的说:“静王,请您净手。” 静王也就洗漱了一番后说:“把衣裳拿来,给我换上。” 文善从桌边拿了衣裳,过来给他换上。 等把他收拾妥当,婢女这边就端了斋饭进来了。 两人一块吃了些斋饭后,文善问:“白珏还没回来吗?” 昨天白珏说下山一趟,到现在还没看见他的人。 静王嗯了一声。 白珏人不在,文善就要继续守在他的旁边照顾他。 白珏走的时候这样说的,她也这样答应了。 静王也就吃了一点膳粥,便不肯再吃了。 他又恹恹的依榻而卧,文善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想他受伤在身,定然需要休息。 她坐一会,起身往外走。 一夜过去,外面的积雪又堆了厚厚的一层,丝毫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站在门口望着漫天的飘雪发呆。 她并非铁石心肠,静王一次次舍身相救,她岂会不感动。 感动又能怎么样呢。 无缘无分,强求不得的。 她想起她抽的那个签,她问大师说:这签何解? 大师说:尘世之事,无以两全其美,施主还是把心放宽一些。 她也只能痴痴一笑。 不知何时,天好像黑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她忽然有些慌,这怕不是天黑了,是她的眼睛出问题了,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世焱,世焱。”她摸索着转身往屋里去,一头撞在门上,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她又一脚踩在自己的衣裙上,把自个绊了一脚,摔在地上。 “我眼睛瞎了。”她带了哭腔说,又想到他也受了伤,行动并不便。 “别怕,让我看看。” 静王已到她的跟前,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她的手冰冷。 文善被他牵着坐到炕边,听他温声问:“眼睛疼不疼?” 她说:不疼。 “你定然是看雪看久了,患了雪盲,但并不严重,休息休息就没事了,眼睛暂时不易见强光,我先把你的眼睛蒙上。” 他说得轻松,文善勉强放心一些。 忽然看不见这个世界,也看不见他,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安全感,那一瞬间就挺怕的。 好像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静王把白绫蒙上她的眼睛上,系好。 文善垂了一下脑袋,说:“我现在看不见,就无法照顾你了。” 静王说:“我照顾你。” 他把人揽在怀里,轻轻抱住。 她怔了怔,不知是不是因为看不见缺乏了安全感,还是情难自禁,她便也不再抗拒他。 静王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说:“你是不是傻了,手都这么凉了也不知道回来。” 他伤重,说话也没什么力气,但每一个字都又分外有力,似有千斤重,敲打在她的心上。 他说:“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也不知道别人能否照顾得好你,把你交给旁人,本王不放心。” 她倔强的回他说:“我何须旁人照顾,我就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说完这话,她鼻子酸了,眼睛好像也湿了,人到底是温顺下来,脑袋乖巧的依在他怀里。 她问他:“你是跟着我一起来这里的吗?你是不是派人暗中监视我了?” 怎么她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有他。 他否认:“没有。” 是真的没有。 文善不信他,问他:“那你到这里来作甚?” 他倒也不隐瞒,回他说:“求个姻缘。” “求得如何?” “不告诉你。” 第133章 温柔 两人之间仿若不再有隔阂,依偎在一起就和天下所有相爱的情人一般样。 他不说,文善也不追问了,他是这傲渊未来的国君,他的姻缘,当然会很好。 静王问她:“你来这儿求什么?” 文善也不瞒他,说:“求我爹娘的平安,也为自己求了个姻缘签。” 他都知道的。 在她跪在那里许久的时候,他就看见了。 他还是问她:“求的是什么签?” 文善如实的说:“大师说尘世之事,无以两全其美,让我心放宽一些,今天这话,我也送给你,你也放手。” 放手,她依在他的怀中,对他说也放手。 他也痴痴一笑,低首,亲吻她额头。 他更放不下她了。 他又亲吻了她的唇瓣,她仰了小脸,说:佛门清静之地,休要胡闹。 又说:你休要仗着我看不见,就欺负我。 他多天来的阴霾悄悄散去,说:“如果这也算是欺负,本王想一辈子都这么欺负你。” “不许再说话。”她难免羞臊,面红耳赤了。 她一直觉得的欺负,在他的眼里都是情趣。 他竟也分外听话,说:好。 他果然闭了嘴,不语了。 他到底是人,也累也倦,抱着她依靠在炕头便睡了去。 人安静下来,眼睛看不见,即使在他怀里,还觉得不安。 过了好一会,真的没听见声音了,文善唤他:“静王。” 没人回她。 “世焱。”她又小声的唤了一句,还是没人理她。 静王睡着了? 她眼睛看不见,下意识的往顺着他的人往他脸上摸,手便被他的手又握住了,听他问:“怎么了?” “我——急——”内急的急。 说了这话,她甚是难为情的。 他倒也立刻就懂了,朝外唤:“白珏。” 白珏很快来到门口应:“属下在。” “把梨花海棠都传过来。” 白珏应了一声,忙去传人。 文善忙坐好了,要站起来。 静王伸手扶她一下,让她站着别动。 两人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了,在人来之前,自觉又规矩的分开。 等到梨花海棠进来,静王对她们说:“你们小姐的眼睛因为雪盲暂时看不见了。” 两人一吓,赶紧就上来扶人。 文善说:“出去。” 她被扶了出去。 等解决了她要解决的事情,她回自己的屋,净了手后,便又来到了静王这边。 到了他门口,她怔了一会。 她眼睛都看不见了,便不用她照顾静王了。 静王又受了伤,自然也不可能有精力照顾她。 再说,她有自己的婢女照顾,何劳他来照顾。 他们两个名不正言不顺的。 她转了个身,不想进去了,却听屋内人喊她:“文善,过来陪我。” 她要离开的脚步又迈不动了,婢女帮她把门推开,把她送进去了。 门在她身后给无声的合上,文善又怔了一会,有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问:“李世焱你是不是把我的人都收买了?” 莫名觉得她的人好像都在为静王服务。 静王人已到她跟前,伸手牵了她的手,一块在炕上坐了下来,说:“没有的事。” 她还是不信,说:“那就是我的婢女都被你的美色迷住了?” 她都没说要进来,婢女就为她开了门,把她送进屋了。 “说这话你良心不会痛吗?” 静王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捏痛她了,她小脸一皱,他看在眼里,亲了亲她的脸说:“你看不见,你需要我照顾,我也不太能动,需要你陪着,就休息一会,兴许等你一觉醒来,眼睛就看见了。” 她想也是这样的。 但是,她冷静下来,她发出灵魂般的疑问,说:“我要休息回自己院里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和你共处一室,孤男寡女,不妥。” 她摸索着转身要走,静王抱她在怀里说:“你现在离开我半步,我都不放心,你若觉得不妥,你睡在榻上,我一旁看着你便是。” 她虽看不见,也能感觉出来,他对她的依恋。 文善觉得更不妥了,静王有伤在身,岂能让他坐着。 她其实又不困的。 罢了罢了,看在他是为自己受伤的份上,文善退了一步,说:“你去休息,我坐在你旁边陪着你就是了。” 怎么样都好,静王依了她,牵她的手让她坐在炕边上,他也便歇了下来。 好似怕她会走似的,他人都睡着了,还非要握着她的手。 文善试着想把手抽开,他又握得紧一些。 她只有作罢,坐在那里,感受黑暗。 等离开国安寺,便不再与他往来了。 本想着早晚要分,早分的好。 谁知这分来分去,又相遇在这里。 不知坐了多久,文善听白珏的声音传来说:“静王,用斋饭了。” 吓得文善立刻把手缩了回来。 静王说:端进来的。 白珏事着食盒进来了,把斋菜摆在桌上。 他看了看两个人,一个伤着,行动不便,不小心就会拉扯到伤口。 一个眼睛看不见,压根照顾不了静王,恐怕得静王处处照顾她。 白珏把案几端到榻上去了,想了想,退了下去。 待人离开,静王说:“伸手。” 文善伸了手,静王拉着她的手说:“起来,到我这边来坐。” 文善看不见,只能听他,顺着他的力道走过去。 “坐这儿。” 静王把她引到自己旁边坐下来,单臂从她肩膀上环了过来,把她环在了自己怀里,他拿了碗筷,夹了菜,喂她,说:“张口。” 文善这才意识到他是要喂自己吃。 “我自己来。” 她摸索着要自己吃,静王也就由了她。 头一次像个瞎子一样在黑暗中扒拉吃的,根本就吃不好,往口里扒拉饭,饭都往外掉。 静王笑说:“傻瓜,饭都掉了,等你吃完,饭得掉一半了。” 又从她手里把碗筷子拿了过来,说她:“逞什么强呢,我喂。” “你都受伤了。” 她看不见也能想得出来,他伸着手臂去夹臂,会不会扯动他背上的伤? 静王说:“没事的。” 让她张口。 姑娘家吃饭总是比较文雅的,她只能小小的先吃了一口后和他说:“你也吃。” 他嗯了声,跟着吃了两口。 两人吃得都不快,毕竟他夹菜也快不了。 文善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 倒不是斋饭不好,人家做的挺好吃的,送给静王的伙食也不可能马虎得了。 就是她以这样的姿态在他的怀中,她渐渐觉得别扭了。 搞得好像他们很相爱一样,老夫老妻似的。 她推辞着说饱了,静王却不放开她,非勉强她又吃了好些。 等他觉得她饱了,他才作罢。 文善一脸绯红的脱离他的怀抱,静王看她面若桃花,实在美极。 他又唤白珏进来。 白珏一边收拾一边问他说:“静王,一会再重新上一次药。” 静王颔首。 等他把碗筷都端出去后很快走了回来,看了看一旁的文善,她眼睛蒙着白菱,也看不见,这会正坐在一旁。 静王一次次以命救她,现在又一直待在这里,足见静王对她的重视。 静王不说话,就是默认她可以一直在这里了。 白珏就帮着把静王的衣裳退了下来,看见他身上的伤,蹙眉,有点急了,脱口而出,说:“静王您也注意点,又出血了。” 静王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白珏也就不说话了。 文善听在耳朵里,想到他刚才非要喂自己吃饭,想到他几次下地,想到他非要抱她。 她要是离开这里,静王就会清静一些,就会好好休息了,也不至于扯到伤口又出血。 她并不想让他因为自己影响伤势的恢复。 她怔了一会,感觉自己眼前有了一些亮光,她把白菱取了下来,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文善不由站了起来,去看静王。 白珏正给他伤口上药,也没太注意她。 静王背向于她,知道她过来了,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她也看不见的。 文善看着他背上那一道伤口,触目惊心。 他背上还有旧伤,是之前玉州的路上留下的。 现在又加新伤,这背上已有了三处伤了,每一处的伤都是极重的。 文善知道他腹上还有一处,这些伤,都是为她留下的。 她站在一旁看了一会,眼睛起了些雾。 白珏熟练的帮他把伤口处理好,重新换了药和布。 等把他的衣裳也一块拢上,白珏说了句:“公主,静王的伤不能再拉扯了,天冷,会更难恢复,您多劝着点,别让静王乱动。” 说完话,他快步跑了。 怕静王眼神杀,杀了他。 他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文善理解他护主心切,也不会计较他心里怎么想嘴上怎么说,只对静王说:“李世焱你听好了,以后我的事情不许你管,我要死要活和你都没有关系,我不许你以命救我,我这辈子都不会报答你的,我不会回报你的,你死了这条心。” 静王看着她,问:“眼睛好了?” 她细微的变化,他都察觉。 文善回他说:“好了,你不用照顾我了,在离开这里之前,我照顾你,离开这里以后,你不许再来找我,把该放下的都放下。” 静王看着她,神情有几分的凝重,语气满了温柔,说:“我怕我做不到。” 文善走到他跟前,捧了他的脸庞,深深的亲吻他,学了他的样子,把一个吻亲到天荒地老。 这是她仅能给他的,最后的温柔。 离开这里后,她和他就互不相欠了。 第134章 寻来 文善主动起来,就没静王什么事了。 静王全程处于被动,却没了过去的那种情动。 他意识到这是最后的温柔,她执意要和他诀别。 分开时,两人都看着对方,目光都是淡淡的,还夹杂着一些隐忍的疼痛。 静王说:“文善,别想和我一刀两断。” 文善说:“你休息,我会一直坐在这儿守着你的。” 她转身坐在了一旁,闭目。 她尽量把静王摒弃在她的意念之外,去想一些别的事情。 她想自己为什么会被人追杀,是谁下的指令? 她自问在生意上不太可能得罪什么人,她家一直与人为善,她不仅是国公府的小姐,也是福容公主,没那种深仇大恨,人家不太可能动这样的杀机。 她也猜测着会不会是庞南熙这边的人,一会又觉得不会。 她固然也讨厌那边的人,却也从未曾动过杀机,再讨厌,蔡文真与她也是同一个父亲,她并不想毒杀自己同父的妹妹。 最多就是打压得她们在国公府再无翻身的机会。 天渐渐晚了,静王那边就真睡了过去。 文善有了困倦,把自己之前抱来的禂被披在身上,她在静王的旁边坐了下来,看着他沉睡的面容。 一脸的病容。 他唇色就显得白了一些,文善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也摸不出冷热,她的手有了凉意。 她轻轻用额头与他碰了一下,觉得他额上有些热。 难怪睡到现在。 文善出去唤白珏,她对他说静王好像发热了。 白珏急忙进去探了探静王的额头,果然是热的。 好在他来的时候有带了药,忙去把药煎上。 等煎了药过来,白珏把静王扶了起来,文善哄着他说:“静王,你病了,把药喝了,热就退了。” 他眯着眼看她,像不认识她似的。 “乖,一口闷了。”文善把药送到他唇边,他明显与她闹起了别扭,把脸偏了过去,不喝。 文善伸手捏了他的鼻子,威胁:“你要是不喝,我就捏你的鼻子,给你灌下去。” 白珏震惊的看着她,她怎么能这样对待静王。 静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张了口,乖乖配合了。 白珏全程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喝完,文善又忙让他喝口温热的水,去去苦味。 等把他伺候好,文善让白珏下去歇息,她依旧坐在他边上守着他。 静王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她披着裯被趴在他旁边,困意来的时候她也闭了眼。 半夜,她醒了。 是被冻醒的,裯被从身上掉了下来。 她迷迷瞪瞪的坐起身,看了看还在沉睡中的静王,又去碰碰他的额头,他在出汗,她就放心了。 文善忙又把裯被拿开一些,再次披自己身上了。 天亮时,文善出去了。 她出去洗漱一番后又让婢女捧了水过来,等静王醒来,好伺候他洗漱。 静王没醒来前,她人也站在外面等着,没进屋。 雪一直在下,还是很大。 文善看着这很大的雪,有一瞬间的焦虑。 她爹她娘一直不见她回去,该急了。 有一行人朝这边走来,文善定睛看了看,愣了一下。 是世都来了。 小僧领着他们,径直来到这边。 展放眼尖,看见了文善,立刻喊道:“殿下,那不是公主吗?” “公主,公主。” 世都径直朝文善走了过来。 文善看着他走近,问:“你怎么来了?” 世都说:“你一直没有回来,听说是被困在这里了,我很担心,来接你回去。” 两人都很平静。 “是啊,雪一直下。” 正说着话,白珏过来了。 看了看来人,他忙行了一礼:尊王。 世都看他一眼,问白珏:“静王呢?” 白珏出现在此,静王当然也在了。 “白珏。”里面传来静王的声音。 他人已醒了过来,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 白珏忙应了声,说:“启禀静王,尊王来了。” 里面的人默了。 李世都走了过去,把门推开,进去了。 一阵风灌了进去,白珏这边也赶紧过去了。 文善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的婢女把水端进去,伺候静王洗漱。 静王虽是伤重,又一脸的病容,一早起来,也没有损他半分的气度。 他人已坐了起来,淡淡的看着进来的人。 尊王世都说:“五弟这是病了?” 他面上并没有半分的关心,反而是一身的寒气,脸色也不好看。 看见文善和静王都在这儿,他的心情当然不畅,脸色又岂能好看得了。 静王回他说:“如你所见。” 一旁的文善解释说:“静王为了救我,伤重。梨花海棠,先伺候静王洗漱。” 梨花海棠就把水捧了过去,静王也不挑剔是她们两个伺候了。 尊王世都一旁看着。 他们现在是连奴婢都共用了。 文善说:“静王,要不先把药换上?” 静王看她一眼,拒绝,说:“稍后。” 尊王道:“就现在,刚好也让我看一看五弟被伤成了什么样。” 白珏赶紧去把药取了过来,文善转身出去了。 她现在眼睛可以看见了,静王换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不太好一直看着的。 文善把门关好,垂了垂眸。 本不该这个时间换药的,她忽然有此提议,就是想让尊王世都看一看,静王身上有多处的伤,这些伤都是为她。她在这里照顾一下静王,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他跑过来找人,还臭着一张脸给谁看。 她在外面站了一会,又吩咐婢女去把斋饭拿来,等静王上过药,要用膳了。 屋内。 尊王虽早知道静王有受过伤,但亲眼看见他背上多处的伤,明显都是极重的,还是有些震惊。 他问:“怎么伤成这般?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 静王轻描淡写的说:“都是旧伤了。” 明明还是新伤。 他不肯多说,白珏替他解答,他一边利索的上药一边说:“这一处剑伤是在客栈时受的,被傅神医缝了十多针,这一处的箭伤,是落下峡谷时被射伤的,腹上这一处的伤几乎致命,这个新伤——”他顿了顿,说:“这些伤,都是为了救福容公主留下的。” 第135章 巴掌(完) 他们家殿下以命相救的女子,现在成了尊王的未婚妻,身为静王身边的人,白珏内心也是很不平的。 解释这么多,想他怎么做? 尊王不为所动的说:“文善和你已成过去,过往的事情,一笔勾销了。从今往后,文善的生活由我来照顾,她的命也由我来保护。” 静王为文善受的这一切,他并不感激。 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想让旁的报答的恩情就是心怀不轨。 静王平静又笃定的说:“我和文善之间的羁绊,是你这辈子都无法斩断的。” 本不想让尊王知道这些,他受伤与否,与他何干。 他执意如此,就由他了。 他也想让尊王明白,即使文善成了他的未婚妻,他也无法再走进她心里。 文善的心,会在他这里。 尊王冷淡的看着他,嘲讽道:“她为了我,不顾瘟疫的传染,日夜守候,以命相随。为了我,满燕山的寻找,求着我回来住到她家。为了我,她不远千里去寻医,这都不是爱?那请问一下,文善为你做过什么?她是怎么感天动地的爱过你的?我只看见,堂堂静王,屈尊纡贵,以命相随,卑微到尘埃,可怜可笑,也仅能得着她一丝的怜悯。” 尊王字字诛心。 静王面上不动声色,回他说:“文善多次和我说,你与他就是家人一样的亲人,你知道什么叫亲人吗?你对着你的亲妹妹会有情动的感觉吗?文善对你就是这样的感觉。” 一旁的白珏迅速帮他上好药,重新包上了新布,离开了。 两位王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攻击,他也是头一次见。 他屏了气息,只想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些私话,来自两个王爷的嫉妒,是他一个属下可以听的吗? 等在门口的文善就让端了斋饭的婢女进去了,她也跟着一块来了。 一看文善过来了,两人都闭了嘴。 两个婢女去伺候静王用膳,文善询问尊王说:“尊王这么早过来,可有用过膳,不如也去用一些斋饭?” 尊王?现在都称呼他尊王了。 他看着文善,面色难看,说:“你陪我去。” 伸手拽了她的手腕,就往外走了。 文善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静王,静王坐在那里未动,目光就一直在她的身上,直看着她被拽了出去。 被拽了出去的文善挣了挣手腕,没挣开,不悦:“放手。” 她明显有些生气了,尊王也就放开了她。 文善转身走了,尊王一路跟着她。 文善在游廊时停了下来,问他:“尊王不如先去用些斋饭,再歇歇脚,下午再走。” 尊王看着她平静又有些冷漠的面容,他也一改在静王面前的咄咄逼人,开口柔软,回她说:“文善,我知道五弟为你做了许多,我们用旁的方式报答他可好?” “他是静王,要什么好东西没有,他不需要我的报答。” 这样的话随便从她的口中说出来,他就知道她与静王的近得超乎他想象。 该是怎么样的一种关系,才会让她觉得不需要报答。 尊王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是我的妻,报答他的事情,我来做。” 文善看着他,认真的说:“我一直当你是我哥。” 就算她非得做这个尊王妃,有些话也是要说清楚的。 她也一直说得很清楚。 尊王有些恼火,说:“我不是你哥,我是你夫君。” 伸手就抱了她的脑袋,狠狠的吻上她。 谁要做她哥,他要做她男人。 文善又惊又怒,脑袋被他死死按着,挣不脱。 不远处,有人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这一幕。 是静王的身影,他看了一眼,到底是转身进去,靠在了门上。 他自嘲的笑,有些狼狈。 才发现他没有立场冲过去让他滚远一点。 也许人家说得没错,他屈尊纡贵,即使以命相随,也仅能换来她一点的怜悯。 ~ 惊怒过后的文善挣扎不脱,又急又怒之余,她扬手就拍了他一个巴掌。 尊王停下了,仿若一切都静止了。 文善得以脱身,震惊得朝后退了好几步。 她那一个巴掌也算得上比较用力了,因为太气太急,就直接打在他脸上了,尊王面上就出现了一个巴掌印。 人家到底是尊王呢,她这一巴掌上去就有点大逆不道的味道了。 两人都看着对方,尊王眼神阴冷又带着受伤的情绪。 文善慌张,又充满了愤怒。 她极力冷静,道:“尊王,还请你稍微顾及一下我的体面。” 言毕,她拔腿跑开了,回了自己的屋,吩咐已回来的婢女收拾收拾,一会就回去。 尊王人都寻来了,这里她肯定是待不下去的。 她冷静一下,找来水,在外面使劲漱口。 刚刚那嘴对嘴的亲一下,令她心里排斥万分,半点不能接受。 等漱过好几遍口后,她怔了好一会。 她想起一些事情。 静王对她做的更过分,她好像也没有这样排斥过。 还常常被逗得情动。 前尘往事中,她也曾因他一次次失控。 她怨他,恨他,却并不排斥他的亲近。 她认命的闭了一下眼,她就知道,她对尊王是没有这样的感觉。 前尘没有,现在依旧没有。 她叹了口气,收拾心情。 就算情动又怎么样,尘事之事,无以两全其美,她还是听高僧的之言,把心放宽一些。 她这个人向来把情爱之事看得淡。 一瞬间的情动,一时的感动,片刻的美好,于她来说并不是很重要。 既然要走了,总得向静王告辞。 想着人家到底是因为她才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虽然她说不会报答他,却还想见他最后一面。 用了些斋饭,她吃了个包子,喝了一些粥后,又净了手,漱了口,梳了妆,披上斗蓬,她沿着游廊出去了。 雪一直在下,她心有所动,就抓了雪,捏了一只小狗狗。 她的婢女在一旁惊叹,捏得太像了。 文善抱着小狗离去,去见静王。 静王人坐在榻上,坐得笔直。 看她进来,面上寡淡。 文善走到他跟前说:“静王,这个送给你。” 她把自己捏的狗递到他面前。 他兴致不高,没接。 文善发现他并不高兴,她叹了口气,说:“静王,你为我受了伤,我本该留下来多照顾你几日的,等你身体好了一块走,但是——” 第136章 挣脱 尊王找来了,她留下来也没意义。 她也不方便一直在他屋里陪他,照顾他。 静王看着她,知道了她的来意。 这是和她告别的。 人家来接她了,她就得跟着走了。 他想起刚才所看到的,便别过脸,不想看她。 就在刚刚,他也想过,算了。 他以命相随的女子,让他就这样算了,他心痛难忍,脸色就更差了。 文善看着他。 他情绪低落得不正常,一脸不想看见她的表情。 文善说:“我要回府了。” 静王不语,他知道会是这样。 她便着了魔似的走过去,主动抱住了他说:“静王你保重,也早点回府。” 她说:“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为任何人把自己弄受伤,你很尊贵。” 也不值当的,没人会回报的。 她在他额头上留下虔诚的一吻。 她给不了他什么的,就再给他最后的温柔,让他日后心里想起她,除了遗憾,也会有些幸福和甜蜜感。 本只是想在额上亲一下的,见他没有反应,她又亲得多了一些,吻在他的唇瓣上,他这才有了反应,把她揽在怀中,加深了这个吻。 他温柔又热烈。 文善也温柔的给予回应,等他心甘情愿结束这个吻,她才说:“世焱,你忘了我,为我这样的人不值当的。” 是真不值当的,她不是一个好人,更不是一个可以托负一生的人。 言尽,她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他给的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几乎将她锁在其中,她到底不是情深义重之人,只想挣脱这束缚她的爱网。 她会很快忘记他。 她会把一切看开,看淡。 他就该找一个和他一样痴傻的人来爱,才不枉他一片情深。 静王坐着未动。 他痴痴的笑了一下。 窗外还下着雪,他独坐了一会,等回过神来,他唤了白珏,问:“都走了吗?” 白珏说都走了。 静王说:“收拾收拾,回府。” 白珏惊:“静王,您伤在身——” “无妨。” 白珏知道他是定意要走了,只好忙传令下去。 他这次回府后,暗暗带了不少的人到国安寺保护他。 静王有伤在身,万是不能走的,他得想办法,把静王抬下山。 下山的路还有许多的台阶,一步步走下去,怕静王到时候又扯着伤口,这反反复复的,几时能恢复。 白珏让人准备了轿辇。 半个时辰后,静王这边就坐着轿辇下了山。 文善也坐了马车,往回而返。 路不太好走,下了几天的雪,很厚的一层。 风也很大。 等回到国公府,已是天黑。 文善来不及回自己院里,先去了母亲那边问安。 韦国公也在,正陪着庞北雁说会话。 在她进来之前婢女就匆匆跑来禀报了。 文善进来问了安,韦国公脸色不太好的看她一眼,责备:“这点雪就挡住你的路了?” 庞北雁也坐了起来,面色也不太好的看着她。 文善瞧了瞧两人的脸色,回禀说:“爹,娘,这点雪自不会挡着女儿的路,但在回来的路上女儿遇着了一伙武功高强的歹人,若非静王以命相救,几乎就要回不来了,静王因为女儿又受了重伤,在国安寺疗伤,女儿就留下照顾了两日。” 两人面上震惊,韦国公问:“可知是什么人?” 庞北雁也忙道:“确定是冲着你来的?” 文善说:“是什么人还不知道,女儿确定,是冲着我来的。” 她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下,两人听完面色大变。 韦国公怒道:“这些该死的歹人,明个我就去启禀皇上,严查此事。” “爹,女儿以为,既然有人买了我的命,一次不成,必然还有二次,这事爹先不要声张了,我们就静观其变,以后府上加强戒备就是。” 庞北雁也颔首说:“善儿说得是,国公,若让人知道女儿在国安寺与静王待了几日,传出去对善儿的名声也不好,先静观其变。” 韦国公也就同意了。 文善行了一礼,说:“时候不早了,爹,娘,你们也早点歇下,女儿告退。” 人在马车里颠簸了一天,文善也倦了。 等她回了自己的院子,婢女把热乎乎的参汤都端了过来,让她先喝一碗,去去寒。 她从早上就离开了国安寺,在路上折腾了一天,到现在确实也是又饥又寒的。 吃一些热乎的暖了一下后,又泡了个热水澡,人才算舒服了一些。 晚上无事,她也早早躺了下来,明明也有了困意,结果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睡不着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这恍惚记得,和静王在一起的几次,每每躺在他的身边,她都会睡得比较踏实,这让她有点怀念。 她又恍惚想到一些前尘的事情,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这样难以入眠过。 他这个人精力充沛,常折腾她到半宿,她往往也是被折腾得精疲力尽,睡眠自然是极好的。 她都有点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自己身上下了毒,种了盅。 她胡思乱想,脑子里折腾了半宿,才算迷迷糊糊的睡了去。 翌日。 文善还是起了个早,来到外面,风停了,雪也住了。 洗漱,用膳后,便去母亲那边请了安,在那边陪了她一会,文善还要过问府里的日常,也就退下了。 行在院中,文善看着周边皑皑白雪,蹲了下来,又捏了一团雪。 雪在她手里被捏出形象,就变成了一只小狗。 她盯着手里的狗看了一会,默默的把它给埋在雪地里了。 都说要想开一些的,不该再想这些了。 结束了,都该结束了,早该结束了。 “哟,这不是文善妹妹回来了嘛。” 蔡文真笑着走来,一脸的不怀好意。 文善站了起来,冷淡的看她,问:“看我活着回来,你是不是特别的失望?” 蔡文真眼中藏着一些恶毒,说:“有时候我还挺佩服你的,装得那是一个无辜,谁不知道尊王脑袋上现在是好大一顶的绿帽子啊!” 文善警告她:“你若再口无遮拦,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第137章 拒绝 蔡文真本能的后退了几步,与她打过一架,脸上被她抓了两道口子,她本能的还是有点怕与蔡文善打架的,好汉不吃眼前亏。 蔡文真往后退了退,嘴巴上可不饶她半句,说:“尊王一听闻你和静王都在国安寺,就不顾自己的身体也不顾风雪的,马不停蹄的赶去找你了,没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蔡文善忍着撕她嘴的冲动,道:“蔡文真,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杀我的人是你娘派来的。” 蔡文真怔了一下,她当然不是笨的,很快就冷静下来。 她知道又如何?她没证据。 她若有证据就不会在这儿说话了,早就大动干戈了。 蔡文真面色也沉了下来,回敬她说:“蔡文善,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她忽然咯咯一笑,转身走了,一边和自己的婢女大声说:“有些人就是给她穿上了凤衣,也是上不了台面的野鸡,瞧见没有,那有一支红杏,出墙了。” 这就是在指桑骂槐了。 文善脸色不好看,气得她咬咬牙,走了。 她心里有些憋闷,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傅子玑这边。 雪天,他人就在屋里看看医书。 文善来到他这边坐,药童忙给沏了茶。 待人退下,傅子玑问她:“瞧这心事重重的,是需要我请个脉吗?” 文善说:“静王又受了重伤,你去给他看看,能不留下疤最好。” 她本以为静王会在国安寺再待上几天,伤好一些再走的。 昨天,静王也会来了。 他没有坐马车,而是自己策了马回来,一路那个狂奔,他身上的伤明明没有恢复,也不怕撕裂了伤口,很快就行在了她前头。 这个人,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的命有多金贵。 她不想管他的,到了傅子玑这里,就忍不住说了。 傅子玑了然,说:“我这就去。” 文善嘱咐他:“别说我让你去的。” 傅子玑一笑,说:“真是别扭,明明关心人家,还不肯让人知道。” “他是为救我受伤的,反正你别说。” 傅子玑笑着说知道了。 他现在人在国公府,多少也是了解一些文善的事情的。 他又是跟着文善和静王一路过来的,很清楚两人之间的感情,那是一起经历生死,过命的交情,她人现在虽被赐给了尊王为妃,这心分明无一刻不在人家静王身上。 傅子玑去前又给她一盒茶叶说:“以后喝点这个茶,安神。” 文善莫名觉得他意有所指,一边接了茶,一边说了句:“我又用不着这个,我娘倒是用得着的。” 傅子玑笑说:“别给孕妇乱吃东西。” 文善不理他,走了。 傅子玑收拾一下,,出去了。 他来到静王府时,静王府这边又来了不少人。 听说他又受伤了,他的弟弟李世宁一下朝就跑过来了。 姬贵妃也又过来了,随着她一块来的有姬寻觅。 三天两头受伤,姬贵妃心疼之余气得咬牙切齿,怀疑还是之前暗杀静王的人。 静王不和她解释什么,他就是躺卧在榻,一脸病态,和谁话都不多。 听闻傅神医来了,静王这次没见他,只让白珏前去传话。 白珏的传话是:多谢神医关心,静王身体无恙,就不劳神医费心了。 傅子玑问他:“这是静王的意思?” 白珏说:“自然是静王的意思。” 其他人岂能代静王作主。 白珏了然,还是留下一瓶药说:“还请转交给静王,每日早晚用一次。” 白珏收下,送他离去。 白珏回府后没把静王拒了他的事告诉文善,和往常一样,他平日在这国公府除了每天给尊王看病外,大多数时间就在自己屋里看看书,配配药。 文善自然也不会主动再问关于静王伤势的事情,回到府后,他会慢慢好起来的。 一切又和从前一样,韦国公府依旧忙忙碌碌,大雪都阻挡不了的忙碌。 国公府这边的聘礼备齐后,选了个吉日就送到庞府了。 迎亲的日子也定了下来,就在冬月十九。 日子定得有点紧,还有月余的时间了,国公府下了聘礼后就得忙着准备大婚的事情,该邀请的人都要邀请到位,这是庞南熙把请帖名单看了看,和她说:“文善,这名单里面我瞧着还少请了几个人呢。” 她说:“厚此薄彼可不好,我儿成亲,各大世家一个都不能少,该有的场面一定要有,这不仅是我儿的面子,也是你爹的面子,诸王该递的帖子也一个不能少,他们来不来是他们的事情,我们请不请是我们的事情,万一人家想来,我们却没有把帖子递上,岂不把人都得罪了。” 她执了笔,把诸王的名字都写上了。 依着文善的意思,是一个人的名字都没有写。 文善瞧她把静王的名字也写上了,淡淡的说了句:“静王上次在咱们府上被投了毒,大娘还敢请人家过来?” 庞南熙回她说:“投毒的事情不是已经查明了吗?那是你二叔家干的,和咱们家没关系,静王来不来是他的事情,咱们既然邀请了诸王,就不能忽略了静王。我刚不是告诉你了,做人万不能厚此薄彼,你一个远嫁的姑娘这辈子可能都不回府了,不怕把人给得罪光了,我们还要在这帝都生活呢,你不为别的,就为了你爹,也该把事情做得周全一些。” 文善被她逮着机会教训了一顿,训得她一句话没说。 庞南熙这才觉得气顺了不少。 把要请的人名都列了出来,她说下帖子这事她去让人办,直接把名单拿走了,怕文善到时候又偷偷划掉一些人名。 文善由她去了,看了一会帐单,她也起身走了出去。 天放晴,冰雪融化,仿若从未来过一样。 站在游廊处,盯着远处一处争艳开放的梅花,她盯了许久。 梨花一旁看了看她,轻声唤了句:“小姐。” 她最近总是不大高兴的样子,尤其是从国安寺回来后,好像就更高兴不起来了。 “小姐,尊王来了。” 梨花一旁轻声提醒她。 文善回过神来,就见尊王世都迎着她走过来。 她本能的转身欲走,尊王已唤了她:“文善。” 她硬了头皮住了步。 尊王世都走到她跟前,看着她。 文善问他:“尊王有事?” 与他说话的语气,都是陌生的。 第138章 大婚 世都看着文善,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她待他一直冷淡。 他忽然有些怀念从前的日子,亲如家人,她关心他,处处周到。 文善说:“尊王,你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你一直这样住在府上也不太好。” 他不敢置信,问她:“你在赶我走?” 当初是她跑到燕山,求他回来的。 他却忘记了,那时他身体抱病,她费尽心思请他回来,也仅是把他当成亲人一样照顾。 现在的他身份却变成了她的夫君,她就有种自己好心没好报的挫败感,待他自然也不如从前了。 文善说:“大婚之前,按照习俗,也不该一直这样住在一起,更不应该见面,不吉利。” 这习俗是个人都知道,尊王一时竟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他道:“那我明天就回宫。” 他之前是太子,一直住在宫里。现在被封了王,由于年后是要离开帝都的,皇上在帝都就没有给他建造府邸。 文善若让他离开,他也只能先回宫住着,等大婚之时,迎娶她,一块回封地。 文善颔首,行了一礼,告退。 世都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想喊她,又作罢。 他总想着等离开了帝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帝都的一切,文善都会慢慢淡忘。 余生,只有他陪伴在她的身旁了。 “真是可惜了尊王一腔的柔情错付,她竟是不懂珍惜,一心念的还只有静王。” 蔡文真一脸惋惜的走了过来,说的话无疑是诛心的。 李世都冷淡的扫她一眼,说:“别再让本王听到你对文善的编排。” 蔡文真一脸我好怕的表情,弱弱的说:“也只有尊王这样痴情的人,不在乎被人戴了那么一顶绿帽子。” “滚。” 蔡文真见他发火,就真不敢多言了,只是委屈的小声抱怨一句:“若不是我好心告诉你,你还被蒙在鼓里呢,恩将仇报。” 李世都面上阴寒。 他知道文善人在国安寺,的确是蔡文真说的。 那几天雪下得很大,文善对他也不热情,他也就没刻意往她跟前去,哪知她人竟不在府上了。 蔡文真跑来和他说:“尊王您还真是坐得住,您的尊王妃现在都在国安寺和静王私会呢,您就真甘心被戴这么一大顶绿帽子?” 这话气得他冲蔡文真回敬一句:“你给本王滚。” 让她滚后,他私下里还是让人去打探了,才知道文善真的不在府上。 他不知道当时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的国安寺,他只知道要带她回府。 从赐下婚约的那一刻,她就是他的人了,他再也不会放开她的手。 她是他的失而复得。 她怨也好,气也好,他想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 这事之后,尊王就向韦国公告辞,回了宫,皇上也就准他在宫里暂时住着,等着明年三月初成亲时,就去封地。 光阴荏苒。 冬月十九的这天来到,韦国公府上大摆宴席,就像庞南熙说的那样,为了国公府的排面,这婚事也不能办得冷清,帝都有头有脸的人她都厚着脸皮下了请帖。 虽然说会花不少的银子,这天也收了不少的礼钱,都是有身份的人,谁也不能寒酸了去。 国公府这边的花轿也敲锣打鼓的去迎亲,虽在同一个城,还是大张旗鼓的绕城一圈。 国公府上,蔡文善来到前院看了看。 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也不需要她再吩咐什么。 庞南熙在高高兴兴的在招呼前来的客人。 伯家的小姐伯雅也早早的来了,她在院中一处游廊里找到文善,来到她身边行了一礼,说:“公主可还记得伯雅?” 文善自然是记得她的,笑着说:“伯雅。” 伯雅说:“我母亲本也想来的,想亲自感谢公主,但她有了身孕,不足三月,不便出行,伯雅在此谢过公主大恩。” 文善笑了一下,道:“恭喜。” 她顿了一下,说:“我可算不上是什么恩人。” “若非公主授意了神医前来府上,我们恐怕这辈子遇不着神医,公主就是伯雅的恩人,这礼物,是我母亲特意为公主准备的,还请公主不要嫌弃。” 文善也不与她纠结恩人之事,她执意要给,文善就让自己的婢女收下了那个匣子,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站在游廊边上说着话,能一眼看见院中大道上来来往往的人。 庞南熙非要邀请诸王,也并不是每个王都乐意来的,但尊王世都来了,一块来的还有平王世宗。 两人在门口遇着了,就结伴到了府里。 再后来,最不该来的静王也来了,陪静王一块来的是晋王世景。 除了这四王,其他王并不曾前来。 文善站在廊中这边看着,呼吸不觉就屏住了。 从国安寺回来后,就再没见过静王了。 他瞧起来清瘦了不少,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仙风道骨,可望而不可及。 这么久过去了,伤大概也痊愈了。 她静静的看着他,他顺着大道径直离去,仿若压根没注意到这边有人望他,倒是晋王忽然朝这边看了一眼。 文善忽然问了一句:“伯雅,你恨静王吗?” 伯雅许是没想到她这样问,愣了一下后很老实的说:“有一些恨过,现在不恨了。” 文善看着她,把伯雅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说:“伯雅,一定会有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爱你的,你会很幸福的。” 这话是真的,她知道在后来晋王娶了伯雅。 天定的良缘,是没有人能够拆散的。 伯雅笑了一下,有些羞涩,说:“那就借公主吉言了。” 文善点点头,说:“开心点。” 伯雅应了声,就开开心心的告退了。 她自己站了一会,莫名就觉得心脏有些疼。 伯雅会幸福的,她呢—— “小姐,吉时快到了,咱们也过去。”梨花过来唤她,她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路上的时候遇着了大商人朱有为和他的女儿朱书念。 能出席这样的场合,也是文善特意给他下了帖子,给他一些机会多交结一下达官贵人。 朱有为行了一礼,对女儿介绍说:“书念,这便是福容公主,见过公主。” 朱书念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模样生得极为娇美,一举一动都皆灵动。 一双眼睛宛如夜空的星星,亮晶晶,盯着你看,能看得人心神乱晃。 书念恭敬的行了礼,文善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说:“真好看。” 书念莞尔,说:“书念常听父亲提及您,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见了公主,我才知什么叫做真正的人美心善,书念以后也要多多向公主学习呢。” 文善笑着夸她小嘴真甜。 她一个要离开帝都的人了,人家还来刻意寻到她前来打招呼,一通夸奖,并没有捧高踩低之意,她就知道自己是没有看错人的。 在她这边打过招呼后父女俩也就告退了。 文善和身边的婢女说:“瞧这书念就是一脸的福相,将来一定富贵。” 梨花笑着回她说:“奴婢只知小姐一定富贵顶天,小姐您不知道,您现在可是咱们帝都的大红人,无知不知无人不晓呢。” 主仆说说笑笑的离去。 前院一直都是热闹的,世家小姐公子各聚一处说着话,中间屏风虚虚的隔开,对面的人若隐若现。 文善走进堂中,蔡文真正和世家小姐有说有笑的。 她知道自己在世家小姐中不受欢迎,也无意过去凑那个热闹,扫了一圈,能看见静王站在一处说话,许多世家公子都围着他。 他站在众多出色的世家公子中间,依旧是最光芒万丈的那一个,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这样的李世焱,她想来想去,都觉得没人配得上他。 和世家公子在一起,他面上也带了一点笑,与人的距离就好像拉近了一些。 大家都是聪明人,已经意识到这傲渊的储君就是静王了,自然是要多巴结他。 许多大臣携带自家公子小姐出席这样的场合,就是要让孩子们多结交一些有用之人。 “文善妹妹,你这是在瞧哪位公子呢?” 蔡文真在她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她,见她站在堂中往那边看,她瞧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故意娇滴滴的,大着声音唤她,让人都注意到蔡文善。 蔡文善她是有未婚夫的人,敢瞧别的公子,还要不要脸了。 蔡文真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其心可诛。 向来恨极了蔡文善的姬寻觅不失时机的过来了,笑着说:“文善妹妹,你好歹也是有未婚夫的人了,收敛一下。” 这简直是要把她说成一个荡(fu)妇了。 左右的人都看了过来,面色各异。 静王自然也看了过来,神色自若,目光淡了淡。 “你们在胡诌什么?”尊王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不悦。 他和平王一块来的,进来后他就找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来了。 他现在今日不同往日了,他是即将要离开帝都的人,帝都这些世家公子便不会过来巴结他。 他走到文善旁边来,问她:“在找我吗?” 人家才是名正言顺的,再过二个来月就会成亲离开帝都,他来询问文善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139章 挑剔(完) 文善没言声。 蔡文真吃吃一笑,挽了姬寻觅的胳膊一块走了。 两人俨然一副关系很好的样子,笑笑的去了世家小姐那边说话。 对于世家小姐来说,蔡文善也是将要离开帝都的人,她虽被封了公主,世家小姐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反而是姬寻觅,世家小姐觉得她日后可能会成会皇后,对她多有巴结。 他们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文善连发作都找不到借口,便转身走了出去。 她是一个即将离开帝都的人,也不屑与这些世家小姐周旋。 世都跟着她往外走了两步,见她头也不回,到底是停了脚步,只是看着她的身影,一步步走远。 她回了自己的屋,坐了许久,直到婢女前来唤她:“小姐,那边开饭,您快过去。” 国公府在办喜事,她身为国公府的小姐,也不能一直不出席的,让人发现她不在,指不定又得多少的闲话。 文善也就过去坐席了。 长辈们在一处,世家小姐们都坐在一处。 文善这边过来后就听蔡文真招呼她说:“文善妹妹,就等你了,你这是又去哪里了?快坐在这儿。” 文善满心嫌弃,当着宾客的面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 她一声不响的走了过去,却听姬寻觅笑着问她说:“文善妹妹,今天是你哥的大喜日子,你怎么瞧起来闷闷不乐的?” 她哥的大喜日子,她反而闷闷不乐,这就显得很没教养,难道对这婚事有什么不满。 这些人一唱一和的,都是针对她来了,文善也就一笑,道:“大哥大婚我自然是高兴的,我只是看到寻觅姐姐的时候,忽然有点发愁。” “为我发愁?”姬寻觅笑了一下,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 文善真诚的说:“和我差不多大姑娘的亲事都定下来了,寻觅姐姐比我还大上一岁呢,这亲事还没有定下来,姐姐可不要挑花了眼。” 姬寻觅被噎住了,气得不轻。 这仿若在骂她嫁不出去。 蔡文真不想文善得意,立刻笑说:“文善妹妹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寻觅将来当然是嫁静王为妃的。” 她直接把亲事给人定下来了,就是故意要气文善。 她们这边左右坐的都是一帮世家小姐,声音虽不大,听见的人也不少,但大家对这事好像默认了一样,也没人觉得不妥。 文善笑说:“那就恭喜觅姐姐了,祝你早日入住静王府。” 她入住静王府,就她这恶心样,诡诈虚伪恶毒至极,配得上静王吗? 她想静王就该配一个绝世脱俗的人儿,内心善良人要美。 人生得美,才足够配得上静王的英俊,要爱静王死心塌地,才配得上他的深情。 不能争风吃醋,让后院起火;不要算计静王,要成为静王的贤内助,让他放心,省心,不要操太多心。 要懂得讨好他,在他不高兴的时候知道如何哄他;静王欲望挺重的,要身体健康,体力好,才能满足他的需求。 她内心宛如一个严格的婆婆,挑剔着未来的儿媳妇。 姬寻觅左右一百个不够格。 蔡文真笑说:“是该恭喜寻觅,来,都满上,敬寻觅。” 世家小姐们就都把酒满上了,纷纷要敬姬寻觅。 跟真的一样。 文善觉得恶心极了,跟吞了个苍蝇一样难受,但大家都敬了,她也就虚伪的笑着说:“觅姐姐,敬你。” 姬寻觅毫不客气的由大家敬她了。 可只有她知道,静王面都不给她见。 他上次病了,她多次想去照顾他,静王都避而不见。 她请了姑母过来陪了一日后,静王不顾自己身体受伤,直接上朝了,下朝后也不在府上待着,多半就是在宫里帮着皇上处理政事。 世家小姐都一致认为她会是静王妃,这还是让她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这说明在世家小姐的眼里她与静王就是般配啊! 她朝静王那边望了过去,从错开的屏风里能窥探一二他的身影。 他和诸王同席,几位世家公子坐陪,他面上偶有笑意,整个人看起来熠熠生辉,又有一点的冷清,疏离。 他也是喝了不少的酒,身边的人一直在敬他酒,他来者不拒。 即使酒量很好,喝多了他也难免有了三分醉意。 姬寻觅目光又落在文善的身上,蔡文真变着法子敬她酒,说什么她们姐妹以后就要离开帝都了,恐怕再无相见之日,一个个的都虚伪极了。 伯雅也来敬了文善酒。 书念也大着胆子过来敬了她酒,她年纪虽小,生得极为貌美,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引起世家小姐的主意,有人打探她的身份,有知情的不屑的说是大商人朱有为的女儿。 是商户之女啊!世家小姐就不放在心里了,眼里有了轻视之意。 文善就在书念的脸蛋上摸了一下,笑说:“脸红得像苹果,少喝点。” 书念说好,高高兴兴的去了。 旁的世家小姐虽有轻视之意,她却感觉得出来福容公主是真心喜欢她的。 ~ 世家小姐们在一起参加喜宴,都会放开喝一些酒的。 各人根据自己的酒量,不要过量出了丑就好。 文善在推辞不下的情况下,喝了不少的酒,过了一会,就觉得头有些昏,这是酒上头了,她便借口走开了。 梨花在外面伺候,见她出来了忙来询问。 文善说头有些昏,回去了。 不想吃了。 回去后文善觉得自己这饭吃得有点胸闷气短,怀疑是被这些个人气的。 她在榻上躺了下来,实在是头昏得厉害,便让梨花不用管她,去前面玩去。 她想小憩一会。 梨花也想友前面热闹,或者吃些好的,见她歇下,又允自己离开,便高高兴兴的跑了。 躺在床榻上的文善觉得自己浑身都热得难受,也可能是地龙烧得比较热了,毕竟天冷,今天来了不少贵客,不能把人给冻着了。 她勉强把裯被掀开一些,还是热得不行。 过了一会,她感觉有人进来了,听见有人沙哑着声音唤了一句:美人。 文善微微一怔,本能的睁了眼去看,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又老又丑的,向她扑了过来,说:“美人,让爷好好享受享受。” 第140章 要他 文善大惊,挥了手就一个巴掌打了过去,这人躲开了,哼道:“小娘们,还挺凶,凶了更好,得劲。” 文善被他整个人控制住,动弹不了,她吓得大叫一声:来人。 才刚叫一声,这人就拿了块布一把往她嘴里塞,说:“别叫了,没人听得见的。” 这会大家都在前面吃吃喝喝,院里惟一的奴婢梨花也被她支开了,谁会来她一个小姐的闺房。 嘴巴一塞,她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文善有一点绝望,更绝望的是,这人想亲她,她扭着脑袋拼命反抗。 不让亲是,他索性就放弃了,改成脱她的衣裳,文善呜呜的叫,却发不出多大的声音,她眼泪就流了出来。 她忽然就想世焱从天而降,可以救她。 他向来不是如此吗?她有危险,他总能救她。 她绝望的幻想,大力的挣扎,这人竟差点控制不住她,一怒之下,反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文善就觉得脑袋一轰,昏了过去。 等文善再醒来时,已换了个地方。 不是她的寝屋。 她看见李世焱坐在床榻旁边,看着她。 文善怔了怔,疑惑的唤他:“李世焱?” 他颔首。 她发出疑惑的询问:“我好像看见,有人进了我屋,要轻薄我。” 她想那也许是做梦,不是真的? 李世焱再颔首,说:“你现在安全了。” 那竟然都是真的,文善问他:“我这是在哪儿?” “我府上。” 她坐了起来,看着他。 明明没有缘分,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他来拯救。 她已好一段时间没看见他了,再次看见他,才发现自己竟是这样想他。 她起身往他怀里依了过去,捧了他的脸,去吻他。 她是那样热切的想亲他,世间有万物,她的眼里只有他。 她亲他的脸,他的眉眼。 她甚至还想更多,更多! 这种想法不受控制。 静王伸手控制住她的双臂,躲了她热烈的吻,他的声音也透着不稳,说:“文善,你清醒一下,你被人下药了。” 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听不进他的声音。 她用力把人推在榻上,撩他衣袍。 对于这些事情,她动起来竟是格外的得心应手。 静王闭了闭眼,说:“文善,你会后悔的。” 他本就喝了不少的酒,酒精的刺激不小,哪禁得起她这样的撩法,顺着那股情动,他失控的把她翻了过来。 等到文善再清醒时,又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屋里有一盏微弱的烛火,却把身边的人照得分外明亮。 静王依旧坐在她的边上,她也依旧躺在榻上。 不同的是,她感觉自己像被以辗压过似的,火辣辣的疼。 她愣了一会,很快就意识到那是什么了。 她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只穿了寝衣,她愣愣的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看着她,他眼里有一丝痛楚,或不安。 他没言语。 文善忽然就发了疯的扑了过去,抓住他打他,一边打一边骂他:“你混蛋,畜牲,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恨你,我这辈子都恨你。” 第141章 送她 她说恨他,这辈子都恨他。 她反应激烈,近乎失控, 她泪流满面,她心态崩了。 静王把她紧紧的搂抱在怀里,轻声说:“对不起。” 他说:“文善你被人下了药,傅神医来看过了——” 傅子玑说这药下得极为霸道,短期之内无法配出解药,只要与她同了房,药性自然散去,若强撑着熬下去,只怕她会受不住,伤及身体,重者造成不孕,轻者会让她一生对情爱之事再无感觉。 文善愣了一会,有些事情就清晰起来了。 的确是她主动,是她非要的。 当时那个感觉来了,就是想要他,无法控制。 她呜呜的哭了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又走到这一步。 如果和他是命中注定,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波折痛苦。 如果不是命中注定,为何与他纠纠缠缠,总也分不了。 静王由她哭了一小会,搂着她轻轻安抚,和她说:“文善,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他解释说:“怕府里的人会找你,我已派人先通知了你的婢女梨花,若有人找你,她会在府里挡一下。” 文善勉强冷静下来,因为伤心因为哭,双肩还是止不住颤抖。 静王拿了帕子给她擦脸上的泪痕,说:“本王会对你负责的。” 文善不想理他了,他拿什么负责? 他曾在大雪天不顾体面的跪在重明宫,皇上有理他吗? 这些皇族人,都是不讲理的。 何况,皇上已把她赐给了尊王。 他把文善的衣裳拿过来,要帮她穿上。 她狠狠的咽下眼泪,又狠狠的对他说:“我不需要你负责,今天的事,你忘记。” 他说:“本王忘不了。” 忘了,如何忘了。 经过这一次,他更忘不掉她了。 她所有的美好,都深深刻入他的骨髓。 他拿来桃木梳,帮她去梳理乱了的头发。 她手忙脚乱的拿着发簪往头上戴,手抖得厉害,静王伸手握住她的手说:“文善,你得冷静下来,你这样怎么回去?” 冷静,她不是静王,做不到如他这般镇定自若,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前世今生,他还是那个李世焱。 吃干抹净后,还能从容得好像不曾发生过。 她垂了脑袋,双肩止不住抖。 她想骂他,都找不到借口了。 静王看她这般伤心欲绝,把她抱紧在怀里,亲吻她额头,安慰她,哄她:“乖,善儿不哭了,不会有事的,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该封的口,本王都封上了。” 所以,在人前,她还是那个清清白白的蔡文善,不会对她名声有损的。 他温声问她:“你可有不舒服?我可有弄疼你?” 她狠狠的掐了他一把,她是因为疼而哭吗? 疼,当然是疼的,浑身都疼,心也疼。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吞下所有的眼泪,她知道自己必须得回去了。 梨花就算能为她挡一会,她若一直不回去,有心之人想要害她,就会把事情闹大。 她已被有心人下了药,犯了错。 静王又拿来水给她用,她擦了一把脸,洗去泪痕,问他:“那个人现在何处?” 虽是勉强冷静下来,面上还是难掩伤心的。 静王回她说:“被我关起来审过了,是蔡文真指示的。” 蔡文真,这个贱人—— 她声音里还含着些哽咽,说:“我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交给你做行吗?” “行,明天就让她身败名裂。”平王侧妃的位置都不给她。 她垂了垂眸,又问他:“你为什么会到我院里来?” 他直言:“想你了。” 他看她的眼神,依旧热烈又温柔。 文善偏过脸,不想理他了。 他帮着把她的衣裳又整理了一下,就很自然,没有半点的不妥,好像活该如此一般。 文善说:“你把我怎么带出来的,再把我怎么送回去。” 他颔首,说:“自然。” 他就一直很听话,很温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文善转身走了,腿上就有点瘸,她心里难堪又羞耻,静王看在眼里,忙要扶她,文善把他给打开了。 他让白珏备马车,带着文善一块去了国公府。 冷风吹拂,夜色如水。 文善人在马车里坐着,离他远远的。 静王看着她,目光就跟长在她身上一样,再不移开,气得她狠狠瞪过去,他却毫不在意,依旧温情脉脉的看着,全身上下都在告诉她,他喜欢她,喜欢得很。 等到了国公府那边,白珏下了马车,上围墙观察了一下,四下无人,他招了一下手,静王这边就带了文善下了马车,抱起她,直接把她放墙上坐着了。 他随之纵身跃了下来,带着她一块下了围墙。 白珏在前面开路。 趁着夜黑,静王直接抱着文善一路飞快的过去了。 文善心里堵得不行,在自己府上,她现在跟作贼似的。 前院的宾客还没有散去,许多人都喝得东倒西歪,在那边划拳,喝声震天。 等到了文善这边的院宇,远远的就把她放了下来,静王让她先回去看看。 文善勉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往自己院那边去了。 一进院子,梨花那边就迎了过来,小声的叫:“小姐,小姐。” 文善颔首,进屋,坐了下来。 梨花瞧她脸色不佳,小声说:“小姐,之前二小姐带了几位小姐来找你,奴婢说小姐有点事,出去,她不信,非闯进来看个究竟,见你真不在,才走了。” 这个贱人,这么害她,她是不想活了吗! 她正想着这事,蔡文真就径直推门进来了。 喜宴未结束,奴婢都在前院,文善这边没什么奴婢,也没人能拦着她。 她走进来看了看,见文善在了,有些意外的说:“文善妹妹这一下午去哪了?让我好找。” 文善坐着未动,冷冷的看着她,说了句:“找我作甚?” 蔡文真打量她一眼,心里狐疑,偏她现在看起来完好无损,那个安排好的人也不见踪影了,她想做点什么都无从下手。 这么好的机会,今天就要错过了,她心里惋惜得不行,假装关心,说:“文善妹妹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病了吗?” 蔡文善冷淡的说:“没事就出去,我要歇下了,梨花,关门。” 梨花赶紧过来道:“二小姐,您请。” 蔡文真又看她一眼,忍下不甘,转身走了。 文善也就真的去榻上躺着了。 拉上裯被,她连脑袋一块给蒙上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冷静过后,羞耻无比。 那些破碎的画面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逃不开静王。 他就像在她身上下了盅,与他的命运紧紧的缠在一起。 挣不脱,逃不开,也没有她的好结果。 这让她心里无比的酸楚。 翌日。 毫无意外的,国公府翻了天。 蔡文真这边出了事。 婢女见她这边迟迟没有动静,天都亮了还不起来,就进去喊人,却惊见她衣不蔽体的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在一起,两人都睡得很沉。 婢女吓得慌慌张张的往外跑,就遇着进来的蔡文善和蔡文美了。 蔡文美是来找文真的。 新媳妇过门,她们这些府里的小姐也是该到前面去的,新媳妇马上要去给长辈敬茶了。 蔡文善就是来看她现在情况的。 瞧婢女慌慌张张的,文善不动声色的道句:“二姐姐还没起来吗?” 她径直进了蔡文真的闺房,就看见那帐内的一幕。 蔡文美吓得尖叫一声,捂了脸,文善也转过身,沉声道:“还不快去请大娘过来。” 梨花就应下了,匆匆去了前院请人,各房的人都在了,就等新娘子敬茶,她直喊:“大夫人您快去二小姐这边看一看,二小姐被人轻薄了。” 片时,不光是庞南熙来了,韦国公、庞北雁也跟着来了,新媳妇庞丹青夫妇也来了。 反正该来的主仆全都来了。 等大家都过来的时候,蔡文真正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眼睛睁开,蔡文真发现自己浑身像被辗过的一样,她震惊的坐起来,发现送给蔡文善的那个又丑又老的男人竟在自己身边躺着,不着寸缕,一动不动。再看自己也是衣不蔽体的,她吓得魂都飞了出去,啊啊啊的尖了好几声。 在她的尖叫声中,进来了一屋人。 庞南熙顿时觉得脑袋都炸了,脸色苍白,腿上一软,她晕了过去。 韦国公脸色一样苍白,庞北雁倒吸一口气,立刻沉声对左右的婢女道:“都愣着干什么,快给二小姐把衣裳穿起来。” 文善这边的婢女清醒过来,慌张的跑过去伺候她。 庞北雁赶紧又让婆子把那个男人抬出来,又忙让闲杂人全都退下去。 婆子那边传来惊叫声说:“他死了。” 韦国公站在那里,浑身都止不住的抖了抖。 不管和他们母亲的感情如何,孩子是他的,亲眼看见自己的孩子遭遇这种事情,他不太能接受。 庞北雁赶紧拽着他,让他也出去。 像文善文美这等还没出嫁的小姑娘也急忙出去了。 但凡看见这场景的奴仆全都吓得不轻。 庞北雁沉静的走了出来,对在场的奴仆们严严的吓唬说:“今天这事,一个字也不许往外传,否则,割舌。” 这不仅关系到蔡文真一个人的清白,是关系到国公府所有姑娘的清白。 第142章 报应 蔡文真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外面指不定怎么议论,甚至会连其她姑娘们一块议论上,名声跟着一起受损。所以,这事必须封锁,烂死在知情人的肚子里。 在场的奴婢都颤惊不已,甚怕一不小心被偷偷灭口了,赶紧发咒起誓的说什么也不知道。 等庞北雁把严严的和这里的仆人都交待清楚,就是震慑吓唬一番后,她过来问国公说:“国公,这个人已经死了,怎么处理?” 韦国公人已清醒大半,问:“这个人是谁?” 庞北雁说不知道。 文善这时过来低声说:“昨天喜宴,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指不定是什么恶人早就盯上了二姐姐,趁着大家松懈就潜了进来。” 韦国公心里又惊又怒又烦。 文善小声说:“人都死了,这事若过于张扬,恐怕会有损府里姑娘们的声誉。” 就是让他私下里解决,不必大张旗鼓。 韦国公岂会不知道这些,只恨恨的道:“把这个扔到乱葬岗。” “慢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庞丹青忽然走了过来,说:“这个人又是怎么死在这里的?总不会是二小姐杀死的?万一是有心人故意害二小姐呢?不如请人来验一下尸?” 她总觉得这事不简单,恐怕和蔡文善这边脱不了关系,但她没证据。 韦国公说:“把傅神医请过来。” 傅神医为把太子的病都医好了,据说一直不孕的伯家的那位夫人也被他医好了,受孕了。 这人又一直住在国公府上,韦国公还是比较信任他的。 片时,傅神医匆匆赶了过来。 等他验过尸,过来禀报韦国公说:“禀国公,此人生前饮过大量的酒,又服过大量的药,属于纵欲过度而死。” 韦国公脸色沉着,颔首,没说什么,只是被气得心肝疼。 庞北雁问:“国公,现在怎么办?” 他恨声道:“扔去乱葬岗。” 庞北雁使了个眼神,下面的婆子赶紧把人裹起来,抬出去了。 庞丹青便无话可说。 蔡文真的尖叫声忽然又传了过来,她几近疯狂的冲了出来,四下看了一眼,就看见了蔡文善,便又要往她面前冲去,蔡文善瞧她衣裳凌乱,疯了似的,赶紧往她爹身后去躲。 蔡文真想撕了她,但没机会抓到她。 她近乎疯狂的喊:“是蔡文善,一定是蔡文善想要害我。” 文善紧紧抓住她爹的衣角说:“爹,二姐姐一定是疯了。” 韦国公瞧她一脸颠狂,小脸都扭曲了,想她一定是受了刺激,怒道:“把她给我关到屋里禁闭,不许她再跑出来。” 她遭遇这等事情,他这个当爹的本来也非常痛心,哪料她竟疯了似的胡言乱语。 文善向来是他疼爱的女儿,他不允许她在这个时候泼脏水在文善身上。 婢女忙上来拉蔡文真,她大呼小叫的嚷:“是蔡文善要害我,这个人明明是我放在蔡文善屋里的,怎么会跑我屋里,啊啊——” 她尖叫不已,又大声哭了起来。 韦国公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被拉走的蔡文真,又扭头看了看蔡文善。 蔡文善眼里顿时噙满了泪水。 这一刻,韦国公还有什么不明白。 在场的人都明白了。 二小姐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蔡文善最后又放她屋里的,这都是报应,韦国公是不想追究下去的。 庞丹青一脸痛心的走过来,在韦国公面前一跪,说:“父亲,您都听到了,是三小姐做的。” 身为局外人的傅神医说:“国公,二小姐恐怕已有了疯怔。” 疯子说的话,是当不得真的。 庞北雁眼里也噙了泪,很是委屈,说:“国公,二小姐近日对善儿多有怨恨,您还记得善儿前去祈福,反遇刺杀。” 这是把刺杀一事都联系到那边的人身上了。 韦国公心里又烦又乱,保护文善不再被她们陷害是他现在仅能做的事情,他沉声道:“傅神医的话你们都听见了?二小姐疯怔,从今日起,不许她再踏出这个房门半步,把门上锁。” 庞丹青默默的站了起来,应了句:“儿媳明白了。” 韦国公不再多言,抬步走了。 文善扶了她娘一块离去,屋内还传来蔡文真狼哭鬼嚎的声音。 庞丹青看了一眼离去的人,对身边的夫君说:“你妹妹遭遇这事,你就没有话说吗?” 在强势的母亲和妹妹面前,蔡文实的性子就软了许多,现在又娶了个强势的妻子,就显得他更弱了。 他亲眼目睹了全过程,除了心痛,愤怒,是真的无话可说。 庞丹青恨铁不成钢,怒气冲冲的转身去了。 ~ 等庞南熙再醒来的时候,事情已结束了。 庞丹青屏退左右伺候的人,她独自伺候在跟前,把结果和她说了。 庞南熙双眸含恨,道:“这显然就是蔡文善做的,国公向来维护她们母女,府里的掌家权现在都在她们的手中,我这个正经的夫人却被架空在这里。” 庞丹青面上划过一丝狠毒,说:“国公一日不死,这掌家权,你就一日得不着。” 庞南熙震惊的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生出了要国公死的心肠。 庞丹青说:“也只有他死了,文实才能接续这个爵位,不然,等那位肚子里生出来个小公子,这爵位将来还指不定给谁呢,国公向来宠妾灭妻,嫡庶不分,你是知道的。” 在庞丹青的言语攻势下,庞南熙面上有些慌。 庞丹青继续做她的思想工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母亲,现在我们才是一家人,您好好想一想,您爱他这么多年,为他操持这个家多年,他是怎么对你的?一点小错就把你的掌家权夺了,老国公老夫人一死,他就赶紧把那位抬为平妻了,您把他当夫君,可他有把您当过他的妻子?现在文真被玷辱,这分明就是那边的人干的,国公却装聋作哑,不肯还文真一个公道。” 庞南熙闭了闭眼,说:“他现在对我极为冷淡,已很久没到我房里来了,就算要害他,也寻不着法子,再说,下毒这样的事情总会被查出来的,万一查到我们上,我们就真的完了。” 这是被说动了心思。 庞丹青冷冷一笑,说:“母亲同意便好,我保管万无一失。” 谁说害人一定要下毒,除了毒,还有千万种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就意外死亡的法子。 她既然做不了王妃,那就做国公夫人。 只有老国公死了,她的丈夫才能继承到国公的爵位,她才能坐稳这个位置。 庞南熙恨恨的道:“我同意。在这之前,你给我想个办法,把蔡文善除了,我的女儿做不了平王妃,我也要让她做不了尊王妃。” 庞丹青颔首:“蔡文善的命有点硬,运气又有点好,让我再想一想。” 她内心是不太想和蔡文善正面冲突的,就在之前,她也看明白了,国公是真的很维护她,容不得旁人对她有半点污蔑。她又想,年后她就要离开帝都了。 蔡文善这个人是有些手段的,她并不曾小看她分毫,所以不大想招惹。 她人都要走了,她何必把自己弄得一身骚。 她只要想办法把国公弄死,等她丈夫成了国公,她成了国公夫人,这府里的掌家权就得给她。 庞北雁,她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安抚下婆母,她也就回去了,幻想着自己马上就可以成为国公夫人了,也是挺开心的。 ~ 这事之后,因为出了蔡文真这等事,蔡守业郁闷了两天。 蔡文真是与王妃的位置无缘了,他们也不敢把这样的女儿再许给平王为侧妃。 虽是严严的封了府里人的口,可纸包不住火,蔡文真被人玷辱这事还是让人知道了。 庞贵妃这天请了韦国公过去说话,问了她蔡文真的事,他只能据实相告。 回到府上,他又郁闷的独自坐了一会。 因为临近年关,府里依旧热热闹闹的忙着筹备年货,好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他默默伤感了一会后,去了庞北雁那边。 母女俩正坐着说话,庞北雁躺卧在贵妃榻上,文善坐她边上。 她问文善说:“你年后就要出嫁了,怎么不见你准备自己的嫁妆?” 文善说:“时间还早着呢,不急。” “哪里早了,就剩两个月了。” 文善说:“来得急。” “让我看看,你都给自己准备了什么嫁妆?” 她有孕在身,这段时间就养胎了,府里大小事情全是文善在处理。 文善笑说:“回头让人拿给你看。” “娘,让我听听。” 她把小脸贴在她娘的肚子上,想听胎动。 庞北雁便笑说:“还小呢,哪会动。” 文善还是认真的听了听,说:“娘,你这一胎一定是儿子。” “你听得出来?” 她笑说:“神明给你的补偿。” 以前所有的委屈,以后都给补回来。 庞北雁便笑了道:“就你嘴甜,借你吉言。” 韦国公站在门帘处看着,心里柔软得不得了,无端就生出一点小小的期盼,要真能生个儿子,他真得好好感谢神明眷顾。 他笑着走过去说:“让我也听听。” 示意文善起来,给他让让位置。 文善也就起了身。 韦国公俯耳去听胎动,庞北雁面上染上红润,就格外的妩媚动人。 文善无声笑笑,悄悄走了。 就蔡文真这事后,韦国公再没提一个字。 他并不傻,有些事情,他后面冷静下来后,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难受了两日,听过胎动,虽才三个多月,他好像就真的感觉到里面有个小东西在回应他,动了一下。 他笑着说:“雁子,真动了。” 雁子伸手摸摸他的脸庞,满眼温柔。 男人四十的年纪,可以说是正当年。 应有尽有的年纪。 财富,名利,地位,儿女,爱他的人,都不缺。 韦国公笑着起身,搂过她,说:“我这辈子,也不求别的了,只求你们母子,母女,平平安安。” 庞北雁回他说:“还有国公,也要平平安安,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才有我们母子,母女的平安。” 他便说:好。 两人一路走过来,有过太多的心酸。 现在终于有了熬出头的幸福感,可以毫无顾及的携手同行,儿女的事又让人心烦。 庞北雁说:“我这两天总是有点不安,眼皮一直突突的跳,你以后出行多带些人护你安全,一定要注意安全,饮食上也小心谨慎着点。” “眼皮跳?让我看看?” 他的重点跑偏,看了看她的眉眼,吻了上去。 他这两天心情不好,也冷落了她一些。 庞北雁满脸羞臊,道:“这不是重点,我的话你放在心上,你忘记文善在国安寺的遭遇了?” 他当然没忘记。 他看着眼前的妻子,伸手抚她眉眼说:“我们好像都老了。” 他们其实都不显老,庞北雁还不到四十,这个年纪的女人,眉眼都是风情,保养得当,眼角连个细纹都不曾有。 庞北雁却愣了一下,有些委屈,说:“你嫌弃我了。” 韦国公说:“你还是极美的,你不嫌弃我才好。” 她也温情脉脉的回他说:“国公也是极好看的,和二十岁的时候一样儒雅风流。” 韦国公便去亲吻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待她的感情没减少一分。 情到浓时,庞北雁惊醒,推他:“国公,不行。” “已过三个月了,没事的。” 第143章 来过(完) 自她怀孕后,韦国公就一直憋着。 “那也不行。”庞北雁有些慌,有些怕。 平日里文善给她灌输了太多要谨慎小心的话。 可男人就是男人,把持不住的时候,是一会也不想等了。 好在他这个人向来温柔体贴,克制。 门外,婢女站在外面说一些悄悄话,八卦一下各府的事情。 在鞭炮声中,国公府也迎来了年夜。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年夜饭,韦国公给小辈都发了压岁钱。 蔡文真出了那种事情,一直被国公罚禁闭,不许她出来。 庞南熙推辞说身体不适,不肯过来,王姨娘带着她的女儿蔡文美过来了。 庞丹青蔡文实夫妇也一块过来了。 大家仿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只管吃喝,吃喝过后又要守岁。 一边闲聊一边吃些果瓜,一夜不睡,身为孕妇的庞北雁是熬不住的,就借口走了,韦国公陪她一块去了,让小辈的自己守岁。 长辈一走,小辈的也就各回各院守岁去了。 文善让请了傅子玑过来与她一块守岁,也是怕他过年思乡。 为了热闹文善让她身边的婢女都坐到屋里来,大家闲聊,吃了些小零食,还喝了酒,就很热闹。 守到最后,她就觉得眼皮有些沉了,主要是酒多了,有了醉意。 文善忍不住打了哈欠后,傅子玑笑说:“我看你是熬不住了,早点睡。” 文善喊他:“子玑你别走,咱们今晚一起守岁。” 傅子玑没理她,让婢女伺候她歇息。 她小脸红通通的,对婢女挥挥手,说:“别管我,都出去,出去。” 民间传说,每年玉帝都会派一个神仙来值年,掌管这一年的人间祸福,也掌管这一年人的一生祸福。在这个年夜,人通宵不眠的守岁,就是为了等这个神仙的来临。 她虽然很困,但一定不能睡得着。 梨花只好拿了斗蓬披在她身上,免得夜深着了凉。 大夜年,当值的婢女也不多,有些婢女早早给放了年假,让回乡过年了。 梨花就在耳房那边坐着了,一个人坐了会,没人陪她说话,她困意来袭,便睡着了。 文善捧着脸,睁着眼,强撑着,一动不动的坐着。 静王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她这个模样。 小脸通红,双手捧着自己的脸,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他在文善身边坐了下来,从身上取了一支金钗,插在她的头发上。 他也是刚从宫里回来,参加完宫中的各个环节后,回来了。 路过,就忍不住过来了。 她撑着下巴睡觉,并不踏实,脑袋一歪,差点没把脸摔到桌面上。 静王伸手接过她垂下的脑袋,让她枕在自己的手心里。 他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 她小嘴微微张着,像是在邀请人来品尝。 与她有过那一次后,再次看她,他觉得身上有些难言的热燥。 低首,他去亲她的唇。 她醉眼张开,又眯了眯,有点不知身在何处。 静王把她拥在怀中,温柔又热烈的吻她。 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这是梦还是幻,也热情起来。 他怔了怔,怕到了最后又坏事,便欲退开,她双臂勾着他的颈项,眉眼都是风情。 她把这一个吻加深,小手还撩进他的衣袍里。 “善儿,别这样。” 他想起她那日哭得非常伤心,不敢继续。 他欲拒还迎的,她却偏要这样,还蛮横的把他推倒在地上。 静王便再无法克制。 翌日。 文善再睁开眼时,人已躺在温暖的榻上。 她莫名觉得自己又像被辗压过一样,吓得她赶紧四下看了看,没看见静王的身影。 脑子中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真实得让她以为他又来过了。 她满心狐疑的检查了一下自己,衣裳还是睡前的衣裳。 但明明就像被人碰过了。 她心里慌恐万分,面上没敢显露一分。 一会还要随父亲进宫去给皇上拜年呢。 梨花海棠听见屋里的动静,知道她醒了过来,赶紧进来服侍。 由于一会要进宫,她这边就稍作沐浴了一下。 浴房内她满脸羞耻的检查了一下,她就是被人动过了,一点假不了,可她没有证据,就有一种见了鬼的慌恐。 脑子里那些东西似梦似幻,可这身上的感觉不是假的。 她想若是见了静王,一定得仔细问个清楚。 这人极为不要脸,毫无底线,她相信他干得出来这些事情。 蔡文善憋着一肚子气,饭都没吃上一口,让奴婢先备了马车,她先去父亲母亲那边拜了早年。 韦国公都没等小辈们过来,自个就先进宫了。 大年初一,各大世家都会早早赶到宫里去给帝后拜年,他也不能落后了。 各家女眷够资格的能去的都会往宫里去。 庞北雁有孕在身,她总怕会动了胎气,哪也不肯去了,便在府上歇着了,庞南熙倒是跟着一块去了。 文善这边过来给母亲拜过年后嘱咐了几句,也进宫了。 大年初一皇宫也是格外的热闹,许多女眷陆续往宫里赶。 行宫的路上,文善遇着了伯雅,她主动跑过来唤她:“伯雅给公主请安了,祝愿公主平安喜乐。” 文善笑说:我也祝愿伯小姐一生顺遂。 两人相视而笑,同行了一段路。 其实,哪有永远的平安喜乐。 亦没有一生的顺遂,不过是人心中美好的愿望。 两人一路过去的时候太岁殿该来的人差不多都到了。 女眷依旧照着自己的诰命而坐,文善现在是公主,就与其她公主并列了,坐位很靠前的。 待她落座后,抬眼就可见对面坐着的平王和尊王。 帝后未到,大家各在一处低声交谈,文善目不斜视,谁也不看,只等帝后到。 尊王世都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好一会,他下意识的去看静王,才发现静王根本就不在座位上,他站在一处与人说话。 他现在不仅仅是静王,明显的就是未来的储君,只要他出现,身边就不会断了世家的公子。 像平王和尊王这样即将离开帝都的,世家公子都不大乐意在他们身上花时间,两人就很安静的坐着。 世态炎凉,世态炎凉啊! 第144章 求证 各人面前都有茶水、水果、甜点,文善现在有点草木皆兵,便一口不吃了。 她现在虽然是公主,处境其实也挺尴尬的。 世家小姐中除了伯雅也没有旁人主动来和她说话,她一个将要离开帝都的人,也不值当的巴结。 人心凉薄,人心凉薄啊! 反倒是庞丹青,国公府家的新媳妇,人缘还不错,和身边的人说说笑笑。 文善目落还是有意无意的落在了那人身上。 不远处与人说话的静王恰恰就对着她,偏偏他一个眼神都没看过来,好似压根就注意到她的存在。 苍天不公,真的是苍天不公。 本就有着无人能及的姿容,够让人羡慕嫉妒恨了。苍天又要把这如画江山也一并送给他,他么一条长人在许多世家公子中间已是出众,偏他浑身自带光芒,让人瞧他,只能仰视。 好似他生来就是俯视众生的,他的光芒普及众人。 文善想起昨晚的事,虽然无人知道,可总觉得自己不干净了,又想到他前尘之事,再看他装得十分正经,一脸的冰清玉洁,就更是恨他气他到牙痒。 太监尖着嗓子来报帝后到。 殿内的说话声就停了下来,各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立,等帝后行来,一起下跪行礼,参拜帝后,说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皇上皇后娘娘平安吉祥。 皇上致词,奏乐起。 皇上其实已有了疲惫之态,昨晚年夜已搞了一个通宵了,他今天走了一个过场,接受了朝拜,陪了一会后,就走了,留皇后在此继续主持大局。 皇后精力就可旺盛了,宫中乐女各种献技,热热闹闹一上午,为节省开支,并不留他们在宫中用膳,时间一到,就散了。 看似热闹,也挺无趣。 文善早上便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在宫里的时候硬是憋着没吃人家一口点心,回去的时候就觉得饿得不轻了。 她想找个机会问一问静王,散场的时候就一直拖着没那么快走,悄悄的盯着静王,倒是见他很快走了,身边又跟了一众世家子弟。 文善心里直翻白眼。 尊王世都径直向她走来,唤了她:“文善。” 文善客气的回他一句:“给尊王请安。” 客气又疏离。 再不复往日在他跟前的随意,自在。 尊王勉强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对她道:“文善,新年吉祥。” “尊王也吉祥,文善告退。” 她转身便走了,就是很冷漠。 尊王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身影,待他再无半点热情,他心就像被用钝刀一刀一刀的划过。 文善走出太岁殿,四下看了一圈,哪还有静王的影子。 她忍着心里的气闷独自往回走,倒是遇着了平王。 平王与她并排而行,说:“文善妹妹,哪个惹你不高兴了?” “平王吉祥,我没有不高兴。” “文善妹妹,我知道你不愿意跟尊王去燕州,我对你的心意依旧没有变。” 文善住了步,嘲讽的看他一眼,说:“比起做平王的侧妃或小妾,我更乐意做尊王正妃,别在跟着我了。” 她匆匆跑掉,脸色不善的出了宫,她的婢女在宫外候着,见她出来,赶紧迎了过来,一边问她发生什么事了,一边忙扶她上了马车。 文善说:“去静王府。” 她今天非要求证一下,昨天他是不是来过了。 这个混蛋,畜生,他定然是来过了,偏装得跟没事人一样,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若给她一个眼神,她还能确定是不是他,可一个眼神也不给,她心里就跟猫抓似的,吃不准。 若不是他来过了,难不成她是被旁的人给玷辱了。 她当然也没敢光明正大的去静王府,马车停在了远处,她把风帽拉得严严实实的,免得旁人看出她的模样。 主仆直接绕到静王的围墙之外了。 大年初一,都忙着拜年,也有不少人会回乡下过年,天气又冷,各处防卫松懈,根本没人到围墙这边来溜哒。 梨花海棠给她做人形墙梯,把她往围墙上扶。 静王都是这么偷溜到国公府上的,她现在是有样学样。 围墙实在太高了,比国公府的墙还高,她根本爬不上去,试了一下,只好下来了。 梨花出注意:“小姐,不如奴婢去让人通报一声。” “不行。” 她现在是什么身份,是尊王的未婚妻,岂能跑到静王府里来。 主仆一筹莫展。 那人想见她,来去自如。 她想找他,竟是束手无策。 “在这儿干什么?” 一道冷清的声音传过来,文善偏头一看,面上一吓。 梨花忙禀报:“静王,我家小姐找你有事。” 静王站在围墙下看了看,说:“想翻墙?我带你。” 在文善震惊的目光中,他抱着她轻易就飞身跃上了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攀不上的墙。 静王带着她跃下,入了静王府。 文善震惊之余忙道:“放我下来。” “你确定要在这儿和我谈话?” 文善就不说什么了,这里好像也不大安全,毕竟隔墙有耳。 她慌忙把风帽往下拉,使劲遮了自己的脸。 两人身份太过特殊,她已被赐给尊王为妃,一旦让人发现两人在一起,对谁都没有好处。 静王抱着她一路进了他的寝房后才放她下来。 文善本能的朝一旁退了退,离他远一些,问:“你不是早走了吗?” 他说:“去给母妃问安了。” 他又把那只金钗拿了出来,昨个本就想送她的,后来觉得送的时间不合适,临走时又拿走了。 现在送她,会更恰当一些。 他把金钗递了过去,说:“送给你。” 说得就很理所当然,好像他就该送她一样。 他也不想想,他们是什么关系。 谁要收他的金钗,她也不缺少这个。 文善没接,问他:“你昨天来找我了?” “嗯。”他也没有否认。 文善顿时就怒了,质问他:“李世焱你欺人太甚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是不想让我做人了吗?” 看她又跟个被气炸的小猫似的,静王说:“是你非要的,本王不是神。” 第145章 求他 她都撩袍了,他不是神,所以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品尝过她一回,知道其中滋味有多美,便没能克制得住。 文善怔了怔,这话比打她一个耳光还让她难堪。 她非要的? 她想了想,大概,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就算是这么一回事,她还是恼羞成怒了,嘲讽说:“是啊,是我下贱,你是冰清玉洁的静王,是我主动的,全都是我的错,是我强迫了你,是我让你失了贞洁,我活该如此,我活该一辈子不幸。” 说到最后,她眼泪啪啪就落了下来,自己又哭又笑开了。 都是她的错,原来全是她的错。 她怎么就一错再错。 静王怔了怔,大概没想到她会因他那样一句话被刺激到,瞧她伤心欲绝,他就知道自己那句‘是你非要的’对她有多大的伤害了。 他上前把人紧紧抱在怀里,道歉:“文善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想要你,是我想你想得快要疯了,是我禁不住去找你,你喝醉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趁人之危了。” 她倒也没想到会换来他这么多的道歉。 可她就是很不甘,她抹了一把眼泪,推开他,嘲讽他,说:“静王大可不必屈尊纡贵,你是高高在上的静王,谁不巴结?我算什么,我不过是一个供静王随意玩弄的残花败柳。” “本王不准你胡说,你清楚的,你在本王心里无可取代。” “少自我感动了,我一点不喜欢你,我看到你,我就恨我自己,为什么和你斩不断理还乱,你清楚,我也清楚,就算到死,我在你这里也得不着一个名分,只能由你玩乐,我是污秽不堪的,而你还是光鲜亮丽的静王,你耀眼夺目,我卑贱如草芥。” 她好一番的自我贬低,他看着她,眸中有着隐忍的痛意。 她又说:“你的存在就是对我的折磨,你让我一生都活在你的阴影里,不论我走到哪里,身上都刻着你的印记,时刻提醒着我,我的不洁,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我早就看透了你了,所以你虽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也不会感谢你。” 她越说越恨,恨恨的说了许多后,她跑了出去。 静王站了许久,忽然痴痴一笑。 原来,她竟是这样看他的。 她竟不知,在他心里,她亦灿烂夺目。 她从未了解过他,却说早看透了他。 他并非没想过给她名分,他不止一次的想过。 让她惴惴不安,轻贱自己,是他的错。 因这错,他跪坐在地上,也红着眼眶很久很久。 这个年依旧在欢声笑语鞭炮声中一天天的过。 文善后面就没再去别处拜年了,倒是府上来了不少人。 静王依旧每天都很忙,忙着每天入宫。 也有不少人想要府上拜见他,他这边都拒绝了。 皇上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宫里待着,代理国事。 虽请傅子玑前去看过,但他心神耗尽,几乎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这也是命数。 这段时间,尊王世都的聘礼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打算等到初九就送到国公府上去。 他现在住在宫里其实是有点尴尬的。 他已不是太子,这次入宫就没再住东宫了。 静王虽还不曾被正式册立为太子,有时候他不回静王府的话,晚上就在东宫歇下了。 那不是明白着告诉旁人,他就是储君。 两人虽都在宫中,平日倒也没有多少见面的机会。 尊王清楚自己的位置,也鲜少到重明宫走动,闲来无事倒是花了不少时间去陪皇后。 皇后本是意难平,总想争夺一下太子之位,被尊王宽慰了多日,又因大局已定,那口气也就勉强咽下了。 这日,尊王独自走在行宫,路上就遇着了静王。 也许是刻意在那等他也不一定。 两人相见,都住了步。 静王先说了句,直言:“你放了文善,除了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真是风水轮流转。 尊王想起那次父皇把文善赐给静王后,他也曾跑到静王府求他。 尊王说:“储君的位置也让吗?” “储君并未册立,你想要便去争。” 尊王笑了一下,说:“储君的位置,我也不稀罕,五弟,这个位置本是我不要的,你想要便拿去。” 说得好似他不让,这储君就一定是他的一样。 静王不与他在这事上斗嘴,只道:“你自己很清楚,文善不爱你,她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你。” 他向来知道如何诛心。 尊王面上微微变了一些,他很快也就神色如常,说了句:“文善已是我的未婚妻,为了皇室的颜面,也为了你自己好,五弟日后不要再去纠缠她了。” 曾经静王对他说的话,他现在如数的全送给他。 顿了一下,他又说:“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勉强也得不到,这是文善说过的话,我现在送给你,挺合适你的。” 言尽,他忽然就放肆的笑了一声,走了。 他就是有种报复的痛快。 曾经,他也这样卑微的求过静王的。 那时候,他觉得天都塌了。 曾经,他活在痛苦煎熬之中,以为此生再不能拥有文善了。 他快步离去,只恨这日子过得太慢了些。 他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离开帝都了,去过只属于他和文善的小日子,让李世焱羡慕嫉妒去。 好不容易等以初九,宫中这边的聘礼敲锣打鼓的送往了国公府。 他是尊王,又是皇上的长子,即要成亲,皇上这边下的聘礼也是不少的,该给的体面一样不少。 国公府热热闹闹的把一担又的担,一箱又一箱的聘礼往府里抬。 文善人在屋里坐着,没有出来。 婢女来报,她也只吩咐婢女把聘礼都锁进库房,自个一眼都没去看。 这些天她在府上都是闭门不出,除了给父亲母亲请安外,多数时间就在自己屋里坐着了,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又是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府里能出去玩的全出去了,她的婢女梨花海棠也跑到她跟前,可怜巴巴的求她出去玩一玩,让她散散心。 那日她从静王府回来后便一直闷闷不乐,奴婢都是她贴身伺候的,岂会不知道自家小姐的心事。 文善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梨花海棠待向来忠心,她自己不高兴玩,不能抹杀了她们的兴趣。 她又想着,确实该出去散一散心。 她本也不是那种沉闷的性子,不能把自己一直憋在屋里不出来。 第146章 相随 文善本来还想叫上傅子玑一块出去玩,结果人家早就出去了。 她只好带了自己的婢女出府,来到闹市。 满天烟花不时传来,一瞬的灿烂,也是好看,让人流连。 路边到处是玩杂技的,舞狮的,猜谜语的应有尽有。 文善也就到处看一看,走一走。 她看到一些好玩的,就买下来,等她娘肚子里的弟弟妹妹出世了,就送给他们。 河边有放河灯的,许愿的,她对这些就比较有兴趣,跑去买了河灯,亲自放。 她的愿望永远是父亲母亲弟弟妹妹,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梨花海棠也高高兴兴的许了愿,放河灯,两人还买了烟花,放着玩。 文善站在树下看看她们,看看河灯,看看烟火,一个转身,却见不远处有人站在一颗树下正静静的看着她。 静王,看到这个人,她就想到阴魂不散四个字。 她转身走了,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路上的时候遇着了傅子玑,他带着他的小药童一块出来玩,两人手里都提了个灯笼,就与他这气质有点格格不入。 这小孩子的玩意,灯笼啊!她都两年不玩了。 傅子玑显然并没打算与她同行,只打了个招呼,玩自己的去了。 文善喊他:“喂,子玑兄,咱们一块走。” 傅子玑装听不见。 文善来了些兴致,也去买了灯笼,提着玩一玩。 她琢磨着再等一等,这灯笼可以买回去给弟弟妹妹玩了。 “哇,小姐,灯笼烧了,灯笼烧了。” 梨花冲她大叫,文善吓一跳,不知道怎么就把灯笼给烧了,吓得她赶紧把灯笼给扔了。 两个奴婢忽然就笑了起来。 提个灯笼还能给烧了,是她们家小姐了,也不知道脑子里在琢磨什么,心不在焉的。 ~ 这一晚,文善绕了好大一圈,奴婢跟在后面都喊脚疼了。 等她再沿着来时的路回去时,就又看见了静王,不同的是他身边这次站了个姬寻觅。 难得在此相遇,姬寻觅亲热的唤住他。 静王正在挑选面具,他一手拿了狗头面具,又一手拿了一只猫头面具。 姬寻觅站一旁帮他参谋,娇滴滴的说:“表哥,这个狼头面具更适合你呢,虎头面具也好,要不用这个仙鹤。” 文善不能听这姬寻觅的声音,更不能看见她和静王站在一起,看到这一幕,她冷静就失了大半,走过去说了句:“我倒觉得静王和狗头面具更配呢。” 姬寻觅气得看她一眼,怎么哪哪都有她? 虽然她就要离开帝都了,但真恨不得蔡文善立刻消失在她眼前。 静王没说什么,把狗头和猫头一块拿了,说:“就要这两个了。” 姬寻觅几乎以为那猫头面具是给她买的,来了句:“表哥,谢谢你,这个猫头我喜欢。” 静王的躲了一下,没给她,转身走了。 他身后紧跟的白珏赶紧付了银子。 姬寻觅要去追人,文善拦着她,见静王走远了一些,确定他听不见,便说:“寻觅姐姐,妹妹我给你一句忠告,你这么使劲倒贴型的,人家静王不喜欢呢。人嘛,越是容易得手的,越看不上眼呢,显得太廉价了。像静王这样的人,有的是大把的女子投怀送抱,你见他可有喜欢过?他就喜欢那种难追的,越难追他越喜欢,你不妨老老实实的待府上,等着静王来追你,还能事倍功倍。” 话虽如此,但等静王来追她,这是不可能的事啊! 姬寻觅还是讽刺回去,说:“文善妹妹真是好心计啊,算计男人这等事情,正经的世家小姐都做不出来的,我和表哥之间,也无须如此,我们之间,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文善噗的笑了,说:“正经世家小姐?就你?” 她吟了一句: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一更梅林见。 姬寻觅面上苍白了一些。 文善嘲讽她,道:“这就是你口中的正经世家小姐?这就是水到渠成?” 想约都约不到,只偷偷摸摸的借着她的名写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让静王误以为是她蔡文善约的。 姬寻觅没想到这般隐秘的事竟被她知道了,想也知道是静王告诉她了。 想也知道,那一晚静王去找她了。 姬寻觅顿时恼羞成怒,怒火中烧,恨不得杀了她,怒骂一句:“贱人。” 伸手就打了文善一个耳光。 文善没防备,也没想到她手这么快。 她也不是一个能吃亏的人,被打了个正着后她立刻就还了回去,一个巴掌抽在了姬寻觅脸上,两人立刻撕了起来,一旁的婢女吓傻了。 她们可是世家小姐啊!再大的仇恨,当街打架不合适?传出去有失体面,要惹人笑话了。 两方奴婢赶紧拉架。 小姐们在气头上失了理智,奴婢们还是清醒的,再怎么着也不能当街打架。 梨花这边也赶紧把自家小姐拉开了,小声和她说:“小姐你别生气啊,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当的。” 海棠也忙说:“小姐,要不咱们回去。” 怕再出乱。 她们家小姐当街打架,这是头一回啊!真是越来越不理智了。 文善捂着半边被打疼的脸不说话,走着走着,忽然听见有人说了句:“出息了,当街打架,这好不容易争的美名打算不要了?” 文善步子住了一下,看了看。 静王戴着那狗头面具,在路边的树下站着。 文善看他一眼,回了句:人模狗样的。 她抬步走了,身后的人就跟了上来,问她:“疼吗?” 文善不说话,不想理他。 她却不知道,他跟了她一晚上,只为多看她一眼。 那日,她跑到静王府去问她,说了许多的话,也让他受了伤,事后他到底是把自己哄好了。 就算是天定的良缘也会有辛苦,何况他们之间,并非天定,是非对错若计较太多,他怕他们之间会渐行渐远。 为她一次次的退让,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可以。 他想做的事,只有一件,抓着她的手。 他看着文善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他一路相随,直到看着她平安入府,方才回去。 文善回去后就躺下了,浑身没了力气,不仅仅是累的。 他一路跟着,她并非没有感觉。 她不懂,他为何如此。 是那天她说的话还不够清楚吗? 是静王没有自尊心?不要体面了吗? 她不太能理解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像她这样的人,也许真的理解不了那样的静王。 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想要的东西也不同。 第147章 喜脉 随着蔡文善的婚期逼近,她的喜服也给做了出来,婢女拿来让她试衣裳。 由着婢女服侍,她意兴阑珊的试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上次说的话管用了,告诉尊王婚前相见不吉利,他便没到府上找过她了。 试过婚服,她身边的婢女高高兴兴的把她的头面拿来给她看,她其实没啥兴趣。 许是婚期临近,让她又产生一些恐慌,导致她这几天胃口也不是很好,吃啥都想吐。 午后闲来无事,她独自去找了傅子玑,和他说:“我最近胃口不是很好,总觉得没精神,老是想睡觉,我以往不这样的,你给我开点药。” 她以往是有觉也睡不着。 胃口还是挺好的,她也不挑食,可现在吃什么都吐,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 傅子玑说行,给她把了个脉。 把过脉的傅子玑有点欲言又止,脸色极为古怪,说:“文善,你得有心想准备。” 文善见他神色郑重,吓了一跳,心想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要死的病。 她都没敢应声了,脸色白了白,颔了首。 傅子玑站了起来,到门口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把门关上了。 文善看他这样谨慎,心里更吓了,怔怔的看着他问:“我要死了?” 这都哪跟哪,但也好不到哪。 傅子玑在她跟前坐下,小声说:“你这是喜脉,怀孕了。” 文善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脸色极为难看。 傅子玑说:“你找个理由出府几天,我给你配药,把孩子流了。” 保证是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道。 他想文善就要嫁尊王妃了,这孩子肯定是留不得了。 文善看着他,问:“你好像一点不意外?” 傅子玑不好说什么。 她那次被下了药,静王请他来解,他确实没有旁的法子了,配药都来不及了。 到了晚上,她平安回来了,后来蔡文真那边就出事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然是静王与她解了那药。 这两人之间,真的是剪为断,理还乱。 现在又弄了个孩子出来,这孩子若在,就要纠缠一生了。 他只是说了个法子,要怎么选择都在文善。 文善有些恍惚,说了句:“让我想一想。” 这事她还要想一想,看样子是舍不得这孩子了。 也许是舍不得那人。 傅子玑了然于心,道:“好好想清楚了,别犯傻。” 他其实是蛮心疼她的。 这世道对女人不公,女人没太多选择权。一旦让人发现端倪,她的未来恐怕再不会有幸福。 文善说:“你为我保密。” 傅子玑说:“好。” 文善站起来走了,心里是有些不安的。 再有十天,就是她与世都的大婚了。 把孩子流了,一切都当作没有发生过,也是可以的。 她回到自己院里,让婢女退下,自己独坐了会。 她又想起前尘之事,李世焱知道她怀了孩子后的反应。 他说:流掉。 她哭着抱着他的腿哀求说:放我出宫,我可以独自把孩子抚养长大。 他默默的看着她,回了两个字:不准。 那个孩子到底是没有留住,也是她与那孩子无缘。 退一步想,她是罪臣之女,生下又能如何,只会让孩子蒙羞。 她忽然痴痴一笑。 这个孩子,为何又寻了她来,是非要与她再续前缘? 第148章 婚前(5更完) 文善的大婚近在眼前,庞南熙就有些急了。 她把庞丹青唤到跟前,屏退左右的婢女,问她:“都这么久了,蔡文善还好好的,等她出了帝都,还有动手的机会?” 庞丹青心里压根没有想要动蔡文善的意思,不过是应付她罢了。 再过几天,蔡文善就离开帝都了,她一走,庞北雁又怀孕在身,想对付一个孕妇不更容易? 她不想对蔡文善下手,是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就和蔡文真那般。 也不是她高看蔡文善,她只是不轻敌。 婆母既然追问了,庞丹青也就回她说:“娘,这事急不得,她能从一个庶女一步登天被封公主,就有她的过人之处。我仔细想过了,等她离开帝都,这府里马上就得换天,很快就是我们的了,她将来若听说府里的状况会不回来?等她再回来时,这府里已变了样,再没她立足之地,那时候再收拾她,绰绰有余,还望母亲宽心,这么多年都忍耐过来了,再忍耐一时又何妨?” 就因为忍了这么多年,现在才无法再忍。 看她风光大嫁,她的女儿却禁闭在府上,以后再难说到好婆家,她就气得肝疼。 庞丹青是个有主意的,很快也就把她的气给顺下来了。 安抚了她,庞丹青也就在院里到处走一走。 院里处处好风光,又赶上文善大喜,更是热闹,喜庆。 她平日闲来无事是鲜少来找蔡文善的,毕竟是一个要远嫁的姑娘,小不忍则乱大谋,犯不着现在与她过不去。 闲转的时候就遇着了文善,她也就不能假装看不见了,住了步。 文善也住了步,看了看她,说了句:“嫂嫂好兴致。” 庞丹青笑说:“那是,府里这么热闹,我这心情也跟着大好。文善就要远嫁,回头我准备一份礼物送给你。” “谢谢嫂嫂。” “应该的。” 她客气得很,进府之后也一直很安分,几乎让人以为她有多安分守己。 文善并没有忘记在蔡文真这件事情上,她曾提出疑问,让请大夫前来验尸。 那之后,她就在这府里安静得好像不曾存在一样。 庞丹青笑说她去逛逛,就走了。 文善看她一眼,去了母亲那边。 庞北雁已孕五个月,孕肚特别的明显。 春风徐徐,芳草青青。 文善过去的时候她正在自己院中行走,傅神医和她说,她腹中怀了两胎,让她没事一定要多走动,将来好生产。 这事也就她自己人知道,没敢声张,怕引起嫉妒。 文善走了过来,挽着她,摸她的肚子,一脸喜欢的说:“娘,我真想看着弟弟妹妹出生。” 庞北雁神色暗了暗,她也不想女儿远嫁,可她没有办法。 文善怕自己一句话又引起她的伤感,忙又道:“弟弟,妹妹,一定要乖乖听娘的话,好好孝顺咱娘,你们要是敢不听话,等我下次回来,一定收拾你们。” 庞北雁笑说:“你别把他们吓住了。” 文善也笑着改口说:“弟弟妹妹,我可喜欢你们了。” 母女俩在院中散了会步,回到屋里坐下时,婢女端来汤让她喝一些。 她腹中两胎,现在饭量也是大的,一天总要吃上几回。 文善笑眯眯的看着她吃完,喝完。 母女俩谈心,婢女退了下去。 文善说:“娘,我总觉得这庞丹青不安好心,我不在的时候,你能不见她,便不见她。” 庞北雁笑说:“放心,庞南熙这么多年都不能把我怎么样,她一个小丫头,我没放在眼里。” “大娘那边往日也就会告个状,让外祖母罚罚我们,她见我们翻不出什么风浪,也就算了,现在不一样了,这掌家的权在你手里,那边不会甘心的,等我走后,她们一定会借着你怀孕之事,来分这掌家权。” 庞北雁毫不在意,道:“国公不发话,她们想也没用。” “反正,你诸事小事,我得了时间,一定会常回来。” 话虽如此,她却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庞北雁答应,道:“行了,你别操我的心了,我活一辈子的人了,知道该怎么做。你和我好好说一说,你现在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静王那边,你真放下来了?” “都要成亲了,说这个干嘛。” 庞北雁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放不下,也得放,实在放不下,就好好藏起来,别让尊王知道了。” “我想来我还有点帐没弄完,我先回去了,回头再来陪你。” “这孩子,我还没说完呢——” 这人就跑了。 事实上,文善也是真有事情。 她把管事的都招了过来,又派了管事的出去考察,准备把家里的生意再往外扩一扩,扩得更远一些。 她人在哪里,就扩到哪里,她也是在给自己准备退路。 除了帝都这一块的产业放手交给母亲打理外,外面有些产业是福字号,与善字号无关,都还在她个人的手里。 她辛苦搞出来的产业,是不会给旁人的。 女子长大出嫁了,不能依附娘家了,就得有产业傍身,好好打理产业,赚尽财富,才能丰衣足食,不用处处看人脸色,伸手朝旁人要。 ~ 文善最近的心情,还是比较平静的。 有些事情一旦决定了,也就义无反顾了。 她这个人,到底平常女子,骨子里满了叛逆,都怀着身孕了,还能若无其事。 在大婚前的那晚,久不露面的静王来找她了。 再见他忽然出现在自己屋里,她也没有多少惊讶了,反而平静了许多,也能用平常心看他了。 那时,她独自静坐,在桌案前绣花,她打算亲手给自己的孩子做一双鞋子。 没人会怀疑她什么的,只当她是给弟弟妹妹做的。 看那人进来,很自然的就坐在了她旁边,她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没说话,静王一时也没说话,就看着她一针一线的在绣。 到底也是她耗不下去了,淡淡的说:“静王这偷偷摸摸翻墙的样子,真像红杏出墙的下贱妇人。” 损了他,也在糟蹋了自己。 他目光暗了暗,到底是被这话刺得心口隐隐作痛。 李世焱知文善有多倔强,也知道她有多任性。 为了她那点可怜的自尊,也让她在自个面前自在些,他一让再让。 他纵着她惯着她疼着她宠着她,以致她终于可以毫无压力的骑到他头上撒野,肆无忌惮的说着伤人伤己的话。 他知道这也不是她的错。 她也曾柔情蜜意,娇媚的依在他怀里过。 在她药后,在酒后,在她意识不清时,她也曾千娇百媚依恋着他。 现在由她嫁给旁人不能救赎,是他的无能,他便不去计较她说了什么。 他柔声说:“善儿,明晚,我会在你必经的路上把你带走。”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笑了起来,却笑出了眼泪,说:“劫婚?亏你想得出来,然后呢?把我金屋藏娇?从此不见天日?” 这不是她想要的,这和前尘有什么区别。 然后,她怀了孕,却无法给孩子一个荣耀的身份,就又小产了。 绕了这么多弯,还是走向了那条路。 宫里有两宫太后等着她,姬太后和蔡太后,没有一个是她能招惹得起的,她就走向了死门。 想到这些,她面上就淡了下来,心里凉透了。 她不会让自己再走到这一步的,她要逃出生天,要远离李世焱,远离皇宫这个是非之地,要保住自己和孩子的生命。 从未有一刻,她的求生欲望有这般的强烈过。 静王不知她心所想,他看她笑,看她哭,心被她的情绪左右着,他说:“善儿,给我一些时间——” 她又笑了一下,温温柔柔的说着撕裂他心肠的话。 她说:“皇族生来都是这样有优越感的吗?以为人人都非你们皇族不嫁?以为我被你睡了两回,就只能死心踏地跟着你了?” 她冷冷一笑,极为凉薄,说:“在我这种人的世界里,最不值钱的就是男女情爱了。” 静王的心被她这话刺得疼了又疼,她总有办法一遍又一遍撕裂他痊愈的伤口。 文善面上又淡了淡,无视他眸中压不住的伤悲,说得绝情:“你若是敢劫婚,敢逼我,我就死给你看,你这辈子就只能抱着我的尸体了。” 她说话的语气并不重,人也并不激动,看起来就很平静,但每一个句话都在诛心。 她就是让静王明白,她并不是非他不可,男女情爱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静王面上倒也看不出喜怒,就是语气到底是急切了些,出卖了他的心情,他说:“文善,我知道你的心在我这儿,我知道你在生气,我知道你想要名分,你想要的一切我都知道,我会给你的。” 文善讽刺的笑了一下,说:“为什么我说的都那么清楚了,你还是充耳不闻?你给的一切我都不想要,我也要不起!我现在只想重新开始,世都他很爱我,你是知道的,他也很尊重我,不像你,只想睡我。” 他惊讶,他失望,他问:“你是这样看我的?” 文善只说:“我拜托你不要去伤害世都,他不仅是我的夫君也是我的亲人,你往后想要什么都会有,他却只剩下我了。” 她起身,跪在他面前,给他叩首说:“我拜托你成全我们,放过我们。” 李世焱看着她,眼神慢慢淡了下来,心慢慢变冷了下来。 他给的爱,在她这里都成了困扰。 第149章 大婚 静王一时无言,只觉窒息。 文善以为他不答应,她叩首,再叩首,她说:“求你了静王,求你了静王,你放过我,就这一次,放过我——” 为了远离他,她跪在他面前不住的叩首,哀求。 静王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心里出去了,有种力量被抽走了。 他目光淡了下来,冷了下来,他看着她,她伏在他面前不起。 他慢慢站了起来,淡漠的说了句:“那就如你所愿,本王祝你平安幸福,一生顺遂。” 她说过那么多伤他的话,都不及她跪下哀求的样子更让人绝望,以致后来的岁月里,这一幕常常浮现在他眼里,他看着她跪在他面前哀求他放过,他的心一点点冷下去。 他会在酒醉的时候也痴笑一场。 文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慢慢起了身。 平安幸福,一生顺遂。 她会努力的让自己平安幸福,没有他,她会很幸福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还痛痛的,她伸手去抚摸自己的小腹,又痴痴的笑了一下。 他曾经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那这个孩子就永远属于她一个人的了。 今世又不比前尘,她现在的处境相对好很多,她不是罪臣之女了,孩子也不会因为她觉得羞耻。 而且,皇族这些人,都是不讲理的。 若被静王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不知是否会恨她怒她悄悄生了他的孩子。 不知他会以什么样的态度看待她的孩子。 ~ 至于世都那边,去封地的路上,她会说清楚,请他也放过她,成全她。 最坏的打算就是,如果他不肯成全她,她会告诉他实情。 没有男人愿意娶一个怀着孕的女子,世都何等身份,他受不了这等的羞辱,又念在她帮过他不少的份上,会放她一马的。 她独自坐了一会,琢磨了一会就睡觉去了。 她现在不比从前,两个身子的人,要多注意休息了。 往后,还有很长一段的路要走,她更要好好爱护自己。 说来得怪,自从有了身孕后,她失眠的毛病就没有了,躺下就能睡着了。 她想这孩子是她的福星,特意来保护她了。 天还没亮,她的婢女就来喊她了。 她大喜的日子,总是要好好打扮一番的。 文善有点担心化妆会伤害到孩子,听傅子玑说这些胭脂水粉里都会有一些刺激的,受孕期间不要化妆,尤其是口脂,不小心吃到肚子里,就会让孩子一块吃下去。 基于种种原因,文善坚持不肯上妆。 以她的姿色,即使不上妆,依旧好看得跟画中人一样。 凤冠霞帔穿上,岂是一个美了得。 文善在镜前看了看,也觉得自己美得发光,主要是这喜服华丽得艳光四射。 她母亲也挺了个大肚子过来了。 乍见她面上竟没上妆,怔了怔,问:“怎么回事?这脸上怎么不上点胭脂水粉?” 文善笑说:“娘,你不觉得女儿不用胭脂水粉依旧很美的吗?” “胡闹,快过来给她把妆化上。” 成亲这等天大的事情,怎么可以随便。 文善没办法,迫于压力,上了一些妆,心里琢磨着等会人看不见的时候就把妆擦掉。 奴婢一旁帮她上妆,她娘就坐在一旁盯着她。 她就要离开了,当母亲的是一百个舍不得。 看着女儿,庞北雁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 文善瞅见了,轻声唤她:“娘,别哭,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不能伤心,要开心点,女儿是嫁人,以后也有自己的家了,你要为女儿高兴才是。” 话虽如此,可想到女儿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很难再见,万一受了什么委屈,她也不知道,想到这些她就难过的哭了。 文善叹口气,她还没哭呢,她娘怎么反倒先哭了,见她娘这样,她都要红了眼眶呢。 正那时,外面婢女通报说伯小姐来了。 伯雅带了许多的礼物进来,都放在院中。 两人平日虽不常有往来,但伯雅待她是真挚的,也极为舍得。 她要出嫁了,伯雅就送上许多的贺礼。 伯雅见庞北雁也在,行了礼,问了安,笑着说:夫人六个月的孕肚看起来好大呢,好像一对双生子。 庞北雁笑着说借她吉言。 就是双生子,她顾忌着庞南熙,总怕她会嫉妒眼红想害她,便不肯对外说。 文善这边妆化过了,就请她一块坐下来,说了会话。 书念也跟她爹一块过来了。 书念左右看着她说:“公主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了。” 文善笑着让她近前来,捏她小脸说:“书念也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了,再过二三年,书念这姿容,帝都的女子无人能及。” 书念因她这话害羞得不行,还是忙说:“借公主吉言,不要让我长歪了就好。” 大家因她这话就笑了起来。 子玑这边也过来看她,等她今天出嫁后,他也就要离开了。 ~ 今天虽是文善的大喜日子,来为她送行的并不多。 她在贵女圈并不讨喜,庶女上位,除了国公护着,也没什么可靠的背景,许多世家小姐就会很排斥她这样的。 现在又是远嫁,也没人愿意搭理她。 她自个当然也早就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人嘛,就是捧高踩低的。 伯雅书念能在这个时候过来,又带了许多礼物,那是真把她当朋友的,人心都是肉做的,她也并非铁石心肠,文善内心还是很感动的。 这边说了会话,她爹后面也来了,眼眶也红了红,一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架式,文善又好一番安慰他。 等吉时到,迎亲的队伍来了,她爹亲自背着她出去了。 她坐上八抬大花轿的那一刻,他爹抹了一把眼泪,她娘的眼泪更是啪啪直掉。 毕竟是远嫁,以后在外面过得是好是坏,那人是否会一直待她好,都不知道。 文善也哭了,任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 她知道这一别,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骏马之上,尊王世都也穿着喜服,行在迎亲队伍的前头。 福容公主出嫁,满城的人都出来围观。 虽说算不上十里红妆,那阵容也不是一般世家小姐能比得上的。 主要是下的聘礼多,她出嫁陪的嫁妆也就那样。 不管世家小姐们如何看她,在百姓的心中,福容公主就是造福百姓的那一个,她在百姓心中的位置是没有动摇的,她一直没有停止过为百姓做事,福字号名下的商铺需要人的话,她多半也会从百姓中挑选,培养,既给了旁人吃饭的机会,也把该干的事干了。 她并非那些有心之人口中的作秀而已。 迎亲的队伍一路敲敲打打,喜庆充满帝都的天空。 重明宫。 静王和往常一样,是常照顾在皇上的身边的。 给他递上药,让他服下。 皇上的气色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人病恹恹的,毫无生机。 待他喝过药,静王退下,去为他处理国事,批阅一些奏折。 坐在殿里,他想起了些什么,面上淡了下来。 他知道她今天出嫁了,去了封地。 他知道从今以后,她会在别人怀里撒娇,嫣然的笑。 想到这些,他心就疼得窒息。 他们曾经也亲密过,毫无缝隙的紧紧拥抱。 现在,他却要放手成全她想要的。 他想起她下跪的身影,哀求的声音,一遍遍的叩首。 他收回飘远的意识,面上冷了冷,翻阅堆积如小山的奏折。 ~ 皇城外,迎亲的队伍出了城,文善人坐在花轿里,感觉被晃得有点头晕。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个抬轿的,怎么就一点不稳。 顾及着肚子里的孩子,她唤了自己的婢女,让停下来。 花轿停了下来,文善朝自己的婢女交待,就说她坐轿头昏,要换马车。 新娘子才出城就要下轿,这得去请示尊王。 世都策马过来问她:“文善,怎么了?” 文善不语,她的婢女把话又回了一遍,尊王世都也就允了,让车辇过来。 这车辇本是为她准备的,方便她路上歇息。 她从轿中出来,凤冠在她脑袋上晃晃悠悠的,上面全是首饰,是真的很沉。 她一路撑到现在,有点撑不住了。 婢女把她扶到车辇里,也跟着她一块进去了,方便照顾她。 一进了车辇,她就把凤冠给取了下来,喘了口气,靠在那歇息。 她现在身子娇贵,里面住了个小祖宗,可禁不起他们这般个折腾法。 梨花看了看被她丢在一旁的凤冠,小声说:“小姐,现在把凤冠取下来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给我捏捏脖子。” 这个时候成亲,可真是太难为她了。 脖子都酸了。 海棠忙过来为她捏捏脖子,把她伺候得舒服了一些。 过了一会,文善又觉得渴了,又要了水喝。 过了一会,又觉得饿了。 她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她可以饿,不能饿着她里面的小祖宗。 所以,她饿了就要吃,渴了就要喝,一点不肯委屈。 她委屈得没事,不能委屈了孩子。 车里没吃的,两个婢女有些为难。 这才刚出门,怎么就饿了呢。 她是新娘子,得忍一忍。 第150章 相告 文善让她们去拿吃的,梨花只好扯着嗓子喊:“我家小姐饿了,拿些吃的点心水果来。” 策马的尊王世都慢了下来,问:“怎么了?” 前后都还是敲锣打鼓的,他没听见。 梨花又说了一遍,尊王世都就吩咐人把吃的拿来。 等把她这边伺候好,继续赶路。 文善在马车里吃了一会,又觉得马车太硬了,让婢女要几床裯被来垫着。 她坐硬点的东西没关系,她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受罪。 她若是坐着不舒服,恐怕孩子也会感受到不舒服。 她想给孩子们一个好的环境,就处处挑剔。 奴婢又去喊人,尊王这边就又命人把裯被拿来,给她在车辇里铺得柔软一些,方便她躺卧歇息。 折腾了几回,她总算安静下来,吃饱喝足,美美的睡上一觉,可太舒服了。 离了帝都虽让她很不舍,舍不得家人,但真的离帝了,她有种逃了升天的快活。 静王不知道她怀了孩子,就不会跑来和她纠缠了。 若是换了旁的世家小姐怀了静王的孩子,怎么着也得赖着嫁给他,可她生了一颗叛逆的心,只想逃得远远的。 等再次醒来,文善觉得有些内急,掀了车帘朝外看了看,见处在一片林间小道,便又让停了一次,由婢女陪着,她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去小解。 既然停了下来,迎亲的队伍也就就地歇息了一下。 等她再次回来,尊王世都站在她车辇旁边等着她。 她凤冠都取了下来,面上的妆容也没有了。 尊王唤她说:“王妃在马车里呆了大半天的,不如到处走一走?” 王妃? 文善没能从这个身份里转变过来,怔了怔。 想她也是有话和他讲的,也就同意了。 “那就走一走。” 她转身离去,行在小路上。 婢女远远的跟着。 周边小树开花,随风摇曳。 尊王世都行在她旁边,看着她的侧颜。 她睡了好一会,现在是精力充沛。 她没有排斥与他说话了,面上看起来也有些许的温柔,这让他很高兴。 尊王世都问她说:“王妃一会还想吃些什么,我让他们去准备?” 这一口一个王妃唤得她好生别扭,文善蹙了一下眉,站住,看着他问:“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染了瘟疫,是谁不顾性命的在照顾你?” 尊王世都颔首,不知她为何忽然要说这些,回她说:“我一直都铭记在心,若非王妃,我这条命早已不在。” 文善再温柔的问他:“你可记得,你虽被医好了,却落下病根,你执意要远离尘世,自暴自弃,是谁满山遍野的寻了你,鼓励你,给了你重新活着的勇气?” 尊王再颔首,说:“一刻不曾忘记。” “你可还记得,又是谁不远千里为你寻医,医好了你,也给了你重新开始的机会?” 这些往事,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尊王说:“王妃对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牢记在心,那时我就发誓,我若痊愈,余生,我要好好照顾你,给你幸福,让你快乐。” 文善回他说:“你如果肯放我自由,就是我的幸福和快乐了。” 尊王怔了怔。 没想到她竟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看着她,一时失语。 她也心平气和的看着他,说:“就当是还了我的恩,你放了我,对外你可以说我路上染病死了,只是这事不要传到帝都,免得我爹娘知道了伤心难过。” 如此,也全了他的脸面。 该怎么圆说,她都为他想好了。 尊王压下那股心痛,问她:“文善,你是还想嫁给静王吗?” 她自嘲的笑了一下说:“静王算个啥,我没看上他。不瞒你说,我这个人极度自私的,一心只为自己谋算,我现在谁也不想嫁,只想一个人去扩大产业,好好赚钱,逍遥自在。” 尊王以退为进,说:“既然谁也不想嫁,那就跟着我,我答应你,你若没准备好和我在一起,我便不会碰你,如果有一天,你有想嫁的人了,我就放你自由,若是十年之后,你还没有想嫁的人,你就和我凑合着过。” 凑合过—— 那是在燕山的时候,她曾对他说的话。 那日她说:“表哥,我们来个十年之约如何?” 她说:“十年后,要是我还没有嫁出去,你也没有遇着喜欢的人,也没成亲,我们两个人,就凑合着过一辈子。” 当时她的想法是,若那时候他还有今天这样的执着,就当还了他的痴情,若他若还愿意。 那日尊王也气愤的说:“和我就成了凑合,蔡文善,你不要仗着我宠你,就肆无忌惮的伤害我……” 她也曾肆无忌惮的回敬他:“你明白就好,你以后不要太宠我,换我来宠你,我宠你,你就得听我的安排。” 她也曾真的宠着他,把他当亲人一样的宠。 往事不可追忆。 文善郑重的向他行了一礼,说:“十年之约还没到,就被逼着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了这一步。把不情愿的人绑在一起,挣扎的时候难免刺得对方一身的伤,表哥,也请你原谅我的任性,我现在不能嫁给你。” 她无法抗旨,只能来说服他了。 尊王世都眸中痛楚难掩,他都退到无路可退,她还是要走。 他眼眶难免红了,说:“你不想嫁就不嫁,但我不能放你走,你我日后私下仍以兄妹相待,哪天你想嫁人了,你就去嫁,走。” 他伸手拽了她的手腕,要带她回去。 “我怀孕了。” 他执意如此,她就不能不把这事告诉他。 若要留下她,这事他迟早要知道的。 与其让他那天后悔,甚至恨她,不如早点告诉他这一切,让他现在就做出选择。 大家各走各路,互不相欠了。 尊王世都怔住。 他看着她,听她又认真的说了句:“我怀孕了。” 所以,尊王你还能娶一个怀孕的女子为妻? 还愿意照顾她? 他握她的手慢慢的放下了,用尽所有力气才问出一句:“孩子是静王的?” 文善不语,颔首。 “他知道吗?” 他声音是很轻的,轻到好像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执着,随着那句我怀孕了,一起被带走了。 第151章 留下 文善回他说:“不知道,他也没资格知道,孩子姓蔡,不姓李。” 尊王说:“你都这样了还想离开我,你想什么呢,就算你对我没有爱意,我还是你哥,是你的亲人。” 他重新抓了她的手腕,带她走。 在文善看不见的地方,他眼里都是泪。 文善挣着说:“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不在意吗?” 他拽着她往回走,头也不回的说:“我在意,但我更在意你,你给我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这个孩子生下来认我爹,我和你一起照顾他,权当我还了你的命。” 文善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想世都一定会生气,一气之下肯定是要和她绝裂,由她离开。 她鼻子酸楚,心里是有些感动的,在知道有这个孩子后,她都不曾哭过,现在却小声哽咽了一下。 她哭,他也难受得想哭,住步,恨恨的道:“你既然这么出息,你哭个屁。” 她气呼呼的回敬:“你看不惯,和我分道扬镳就是。”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狼心狗肺。” 气过骂过恨过,他还是咽下所有的苦涩,抓着她的手腕,一起走了。 妻也好,妹也罢,他是放不下她了。 一个女子大着肚子,到时候再养育个孩子,没有丈夫在身边,会有多艰难,会遭遇多少的白眼和嘲讽。 他怎么能让她独自承受这么多。 把她送回马车,奴婢都莫名其妙,两人都眼泪汪汪的,好像哭过了。 尊王吩咐启程,到了晚上,迎亲的队伍就去了客栈歇息。 客栈是放不下他们这么多人的,除了迎亲队,他还带了数百名的军队。 到了客栈,文善这边上楼歇息。 尊王世都楼下和店家说话,问他这里都还有什么,便让他做个鸡汤、鱼汤,说是送给他夫人吃。 她有孕在身,这一路前往燕州少不得风餐露宿的,他又嘱咐店家明个早点起来,准备双份菜汤。 他想着万一路上遇不着客店,也方便她路上用。 不能因为赶路,就亏待了她。 人家世家的夫人怀孕,哪个不是在府里吃香的喝辣的,一众仆人侍候着,甚怕摔着了碰着了,只有她—— 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却要遭遇这样的磨难。 李世焱这个人渣—— 给不了她幸福,还要睡她。 他该早就看清他的真面目,外面的正经全是装出来的。 骨子里卑劣无耻,下贱品种,畜生不如。 他在心里把静王骂了很多遍,都不足以解他心里的恨。 总有一天,他会让李世焱后悔的。 他会好好培养他的儿子,让他的儿子叫自己爹,让他的儿子和自己亲,这辈子都不认他这个亲爹。 也是对他的报复和惩罚了。 尊王世都恨了很久,回到屋里后,又难受了很久。 文善这边和他说清楚后,人倒是坦然了许多。 尊王非要留她下来的话,她也没意见。 就像他说的,私下依旧兄妹相称,不愈礼,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她也清楚这个世道对未婚先孕的女子充满了恶意,她一个人若执意要离开,将来孩子生出来了,没有父亲,少不了要被人疑惑,她是可以对外说孩子的亲爹死了,但孩子是少不了要被人笑话没爹的。 她左右思想,她觉得孩子虽没有爹,她还是有把握可以把孩子教育得很好,又想有些天生的缺憾不是她能给予的。 若它日尊王厌倦了,想让她离开了,她不会拖泥带水,她会给未来的尊王妃腾地。 尊王现在不允她走,愿意当孩子的爹,那就先这样。 第152章 登基 春天里的云烟,风轻云淡。 随着平王和尊王相继离开,前往封地,皇上吊在那里的一口气松懈下来,人忽然就不行了。 那天早朝,他把早拟好的圣旨拿来,当着百官的百宣了旨,立了静王李世焱为储君。 静王接旨,百官朝贺! 皇上坐在大殿之上,看着远方,目光渐渐涣散。 这万里江山在他手里几十年,他自认为一日没敢松懈,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打造一个太平盛世,让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梦想都是好的,但到底是没能完成。 傲渊十三州,帝都一片盛世繁华,帝都之外,还有太多的百姓因各样的问题流离失所,温饱不能。 这已不是他能顾虑的了。 自有后人,去创造那盛世繁华。 他闭了眼,走得安详。 殿前伺候的太监张光看了看他,走过去唤了几声:皇上,皇上。 见他没声,他探了一下他的气息,跪了下来,哭喊:“皇上。” 静王快步走了过去,看了看安详去逝的父皇,他双膝跪下,悲凄唤声:“父皇。” 御医被传了过来,探其气息,断定皇上已驾崩。 百官都跪了下来,悲切的大喊:皇上。 等到哭过,卢国公起身道:“皇上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静王择日登基,主持大局。” 大局已定,也只能静王登基。 百官也就都这样说,请静王登基,主持大局。 静王顺应民意,择在三日后登基,并下诏令,全国一月内不得办喜事,全国为皇上哭丧三日。 尊王世都和文善在路上的时候知道了这事,各州都在通报皇上驾崩的消息。 尊王世都这边正在迎亲,前往封地,听闻了诏令书,便把车队上的红喜布都收了,衣裳也换了素净的。 他策马而行,一路绷着脸,才能压下所有的悲痛。 他生来就是嫡长子,被封为太子,极为的尊贵。 父皇也把他当作未来的储君培养,他终究是辜负了父皇的栽培。 今天的他,是要前往封地的尊王。 没有诏命,不得入京。 父皇驾崩,他已连回去看一眼的资格也没有了。 他忍着想要大哭的冲动,一路悲伤。 到了晚上,他们的车队在客栈停了下来,前去歇脚。 文善瞧他静默中带着悲伤,知道他定然是在为皇上的驾崩难过。 她先回了屋里歇脚,等到用过晚膳,稍作沐浴后,她来到世都跟前。 他还未能从父皇的悲痛中走出来,独坐在榻上发呆。 文善走到他跟前,行了一礼,说:“还请尊王节哀顺变。” 他看她一眼,默默的叹了口气,心口就是很沉很重。 他说:“父皇对我,想必是失望透顶。” 若非失望了,又岂会把储君给了静王。 说得好听是让储,只有他知道,是父皇本就有了废储之意。 文善说:“你知道的,你一直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 只是皇上对每个人的要求不一样。 对储君有储君的要求,他要求储君不拘于儿女情长,为国为民可以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对诸王有对诸王的要求,他要求诸王安分守己,克守本分。 尊王凄凉一笑,道:“是啊!他一直很疼我,是我辜负了他的期望。” 他本该在他跟前尽孝,送终。 现在竟是连面也见不上了。 “尊王,活着就要一直向前看,回头看,徒增悲伤。”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就让它彻底过去才是最好的。 尊王说:“文善,你真是我的解语花。” 他问:“文善,你什么时候喜欢上静王的?什么时候对我移情别恋的。” 她蹙眉,不高兴,回他:“都说了不要回头看,你还看。” 不要回头看,真的很难。 他看着她,还是颔了首。 文善问他:“你是不是还没吃。” “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你要是把自己饿坏了,还得我来照顾你。” 她转身出去,吩咐下面的人把晚膳端过来。 尊王看着她,好像又回到了燕山的那一刻,她有些霸道的,非要逼着他回来。 菜端了上来,她在桌案前等着他说:“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吃,再慢菜都凉了。” 尊王也就坐了过来,拿了筷子,问她:“你吃过没有?” 文善回他说:“我没你这么傻,不会饿着自己的。” “你聪明,还能怀上人家的孩子,却是连一个名分也捞不着。” 这话伤了自己,也刺了文善一下。 她不悦:“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他吃了几口菜,默了一会,又说:“文善,要不你回帝都去找他。” 父皇不在了,便没什么人拦着他们了。 文善怔了怔,没想到他竟会有愿意放自己走的时候。 她鼻子酸楚,说:“我凭什么要找他,我又不是非他不可。” “你怀了他的孩子,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他。” “笑话,谁说我怀了他的孩子就一定得嫁他,这孩子将来姓蔡不姓李。”她忽然警惕的看着他,质问:“李世都,你该不会觉得这孩子是你们李家的血脉,就想把我给卖了?” 他没答,只道:“你给我一个你不愿意回去的理由。” 都怀了人家的孩子了,他就不相信她是真的不想回去。 恐怕在听说父皇驾崩后,心思都已飞回去了。 文善垂了眸,过了一会,说了句:“他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尊王怔了怔,心里怒意翻腾。 李世焱,这个畜生,喜欢的时候不顾一切,把人家姑娘的清白都给夺了,不喜欢了便把人抛弃了,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要了。 尊王看着眼前的人,更是心疼到了骨子里,说:“算了,不提他了,我不好。他不要这孩子,我要,你安心跟着我,我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委屈的。” 文善颔首。 她这样说也不算说谎? 静王确实有过不要她生的想法,虽然是前尘之事了,她想想还是很生气。 反正,她已定了主意,是不会回帝都的,更不会让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孩子和她有缘,和李世焱可没有什么缘分。 两人说了一会话,文善也是困了,起身告辞,打算回去歇下。 回到自己屋里,屏退左右婢女,准备就寝时,惊然发现平王世宗站在她屋里。 文善震惊的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他说:“我来接你。” 第153章 劫婚 对于这人的自以为是,蔡文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文善当时就火了,讽刺他:“是我的话说得不够清楚吗?我怎么记得,早就和平王说得一清二楚了?我劝平王三思,我现在是尊王妃,平王且莫因为见色起意而伤了兄弟情。” 平王显然是早有准备,不然,他岂能悄无声息的潜到这里来。 早在他们入住这家客栈时,平王人就到了。 也早在他们成婚之时,平王人就先一步去了他的封地京州,把该交接的都交接了,安排好身后的一些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从这里到京州,也就天的路程。 平王说:“没有人知道你是跟了我,等离开这里,我重新给你一个身份。” 至于她失踪后的事情,就不在他的控制之内,他要的是带她离开这里。 文善皱着眉说:“我不喜欢你。” 他是身分尊贵的平王,她想让平王知难而退,但这些皇族的脸皮都不是一般的厚。 平王也不气,不在意的说:“来日方长。” 他不急。 她会喜欢上他的。 文善瞧他面色平静,完全是没有丝毫退让回旋的余地,她忽然就往外跑,她可不想被他带走。 平王伸手就把她给拽住了,一把揽在怀中说:“文善,别跑了,没用的。” 文善又惊又吓,刚想大叫一声救命,他伸手就点了她几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 趁着夜黑,他把人抱在怀里,悄无声息的往外走。 “咦,这谁啊?” 身后传来梨花的质疑声,她还没歇下,就是出来溜哒看看小姐这边会不会还有什么需要。 不料,就看见一个身高挺拔的男子,抱着一个人离开。 她再走到自家小姐屋前,看门是开着的,往里看了看,哪里有她家小姐的身影。 她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立刻大喊大叫的去找尊王,结结巴巴的说:“尊王,小姐,小姐让人劫走了。” 尊王世都脸色一变,道:“什么意思?” 梨花忙把自己看到的结结巴巴的说出来了,尊王立刻跑了出去,去追人。 黑夜中,文善被平王抱上了马,他一路策马狂奔而去。 文善气得想杀了他。 这和强抢良家妇女有什么区别?皇族生养出来的都是什么烂东西? 当然,世都还是比较好的。 知道她憋得难受,平王解了她几处穴道,让她可以出声可以活动。 果然,她一开口就是一通大骂。 “李世宗你还是不是个人?白瞎了你这么高贵的血统,你简直把你们皇族的脸面丢尽,你现在做的事情和土匪流氓没什么区别,你这叫强抢人妻,一旦被人发现,上报朝廷,弹劾于你,我看你这平王的位置也保不住了。” 他既然敢做,就不会让人发现这样的事情。 她气得连唬带吓,他又不是被吓大的。 她说话虽难听,他也不觉得得恼,低首就要去亲她的唇瓣。 这张小嘴,天生就是让人来品尝的。 他是屑想了许久。 文善气得劈头盖脸就往他脸上打,他一边策马,一边还要搂着她防止她掉下去,现在又分心去亲她,被文善上手就打在脸上,他也是没有防备。 也是没想到她性子竟如此刚烈,敢伸手打他。 身为皇族,都是优越惯,自以为是惯了。 从来都是女子想法设法的想要挤进皇族,哪怕为妾也好。 他眸子沉了沉,作罢。 文善又急又怕,还是强作镇定的大声说:“平王我告诉你,我现在已怀了尊王的孩子,你赶紧把我放了。” 他不信,道:“这才成亲,就怀上了尊王的孩子?” “那又怎么样?我们两情相悦,互相吸引,情不自禁,偷食禁果。” 明明是不知羞耻,伤风败俗,从她嘴里说出来竟还自豪上了。 平王眸子冷了下来,回她一句:“回去流了,你只能怀本王的孩子。” 去死!敢流她的孩子,她和他拼命。 文善用力去撞他,平王被撞得身子一歪,连同她一块摔了下来。 到底是顾着她娇弱,身子落地的时候平王还是忙护住了她,把他护在了自己身上。 文善就吓得不轻。 主要是怕惊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翻身起来的时候她忽然就一脸痛苦的喊:“哎哟,疼,疼死我了。” “呜呜,我的孩子,你摔坏了我的孩子,我要你偿命。” 倒也没真敢往他身上去拼命,她趴在地上哭。 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哪是这人的对手,她只是悄悄的放下发簪,在地上留下记号。 平王站了起来,吹了声口哨,跑掉的马又回头了。 他伸手把趴在地上装哭的文善提了起来,又点了她的穴道,免得她一会又作乱,他说:“别装了。” 再次把她重新抱上马,文善便动弹不得。 她气得骂他:“强抢人妻,畜生都不会干的事情。” “你要是敢伤害我的孩子,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要是敢再碰我,我就与你同归于尽。” 她又是吓唬又是威胁,他听了觉得分外好笑,又觉得有趣。 他若会怕,今天就不会过来带她了。 他还是不太相信她有孕的事情,总觉得她是在骗他。 世家小姐没几个人会在成亲前就失了身,甚至怀孕的。 有没有孕,回头请个大夫看看不就知道了。 夜黑风高,周围的树发出呼呼的怪声,张牙舞爪的晃动。 尊王李世都这边派人分了几路去找,竟是没把人给找到。 大家找了一夜,筋疲力尽。 尊王眼眶发红,又恨又气。 他想定然是李世焱派了人过来,转而又觉得不是。 文善说得很清楚,李世焱并不想要这个孩子,那说明李世焱也没太把她当回事,睡过几回,把人姑娘得到了,新鲜劲没有,就不爱了。 这个畜生,喜欢的时候连命都不要。 不爱的时候,也是绝情,自己的骨肉也不要了。 也是,他现在是这傲渊的君主,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皇上既已把人赐给了他,两人现在又成亲了,李世焱岂会真的要一个跟过尊王的女子惹人笑话。 曾经的痴情,不过都是一时的冲动。 就算文善跟了他李世焱,他也给不了她什么荣耀的身份,只能藏着掖着。不然,若让人知道了,就是皇室的羞耻。 尊王想得心痛难耐,让大家稍作休息,他继续前去寻人。 夜里路上看不太清楚,现在他牵着马独自往前行,就看见遗落在路上的发簪了。 那是文善的发簪,地上还写了字,他仔细一看,写的是平王。 第154章 因果 尊王怀疑谁都不曾怀疑过平王。 若是李世焱前来,他还能理解。 平王怎么就对文善执着至此? 他们之间何时有过这般非你不可的感情了?他竟冒着天下大不韪来劫尊王妃。 他记得最为清楚的是在潇湘苑,文善与平王组成了一对。 那时候他腿疾,全程看着,眼里注意的只有她,还有静王,倒是把平王给忽略了。 现在想一想,便明白了。 潇湘苑的活动是平王举办的,所有的奖品都价值不菲,最后全都归了文善。 当时他想,平王大概是想讨好一下文善,毕竟他想得到韦国公的扶持。 文善对他的态度再清楚不过,听说把他送的礼物全都拍卖了。 知道了文善的去向,他立刻过来交待一声,让迎亲的队伍暂时驻扎在此,他带了百人,去京州要人。 那时,一路上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文善也放软了语气,恳求平王说:“我这样坐着难受,我骨头都要断了,你把我的穴道解了。” 平王问她:“还闹不闹?” “不闹了。”她乖乖服了软。 平王嘴角勾了勾唇,也就解了她的穴道。 她趁着平王不注意,身上有的物件,走一路,尤其是十叉路的时候,就悄悄丢下来。 她总担心尊王看不见,找不到。 平王世宗马不停蹄的赶了一夜的路,也没留意到她这些小动作,等到天亮时,就觉得她身上好像少了些什么,至于少了什么,一时之间竟也没想起来,后来发现是头上少了些首饰,也没太往心里去,只当赶路匆忙,给弄丢了。 文善可怜巴巴的说自己饿了,他找了个馆子,带她进去吃些早膳。 也就是吃个包子喝碗粥的事,她嫌弃的盯着眼前的食物,故意挑剔,说:“就让我吃这个?” 平王好声回她说:“小地方,没什么特别的,凑合吃些,等回去了,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 确实是处在一个破镇上,文善不能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也就吃了些。 等到吃完,文善又说自己肚子不舒服,想去如厕,平王带着她一块去了,人在外面等她。 一个很简单的茅房,左右篱笆圈着,文善看了看,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不论她往哪里走,平王都能一眼看见她溜走的身影。 过了一会,她到底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平王跟前。 平王欲要带她上马,她说:“我不想坐马了,腿疼。” 而且在马上太颠了,她怕伤了自己的孩子。 “忍一忍,等到了前面,找个好些的客栈让你歇息一下。” 她疼不疼,他心里有数。 他让她侧坐在马背上,根本不太会磨到她的腿。 她就是想拖时间,等着人来救她。 平王抱她上马,继续赶路。 她不情愿的皱着眉。 平王把她抱在了怀里,防止她从马上掉下来。 第一次,他是那么真实的感觉到,她是属于他的了。 第一次,他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的抱着她,拥有她。 虽然手段并不光彩,但再无人可以阻止他。 文善努力调整心态,因为怀着孩子,她不大想生气,也不大想发火,生气多了发火多了,怕都会影响孩子的性格,她想生下活泼开朗又性格好的孩子。 等调整了情绪,知道自己一时半会跑不掉,她也就心平气和了,和他说话,问平王道:“你把我带到你府上,你让爱你的平王妃情何以堪?” 平王看了她一眼,见她说话的态度温柔了不少,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便乐意和她解释说:“你若真同情她,那就留给她一个侧妃的位置。” 天高皇帝远的,庞丹雪那边就算再不高兴,也无计可施。 文善愣了一下,问他:“正妃呢?” “自然是你的。” 文善自嘲,道:“平王竟如此看得起我,我究竟是哪里入了平王的眼了?” “哪哪都入本王的眼。” 文善冷嘲他:“不过都是见色起意。” 平王没理那话,他又说:“文善你知道吗?在你第一次叫我二哥的时候,我就在想,她将来长大如果能做我的王妃就好了,我就喜欢她这样的。” 文善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你祖父过寿的时候,那天皇兄说,喊了哥,以后就都是你哥了。” 那日她又乖巧又可爱,大胆又害羞的走过来挨个叫了哥,可是她那时候的眼里都是大皇兄,他为此难过了许久。他也找各种借口去府上看过她,她对他也不热情。 这事文善也是有印象的,可算一算时间,那时她也才九岁。 当时来府上祝寿的皇子也并非只有平王,还有静王,还有其她王,她就记不太全了。 平王的母妃是庞贵妃,因着这层关系,平王往日里也会偶尔到府上的,有时是独自来,有时是与世都同行。 那时候,她的眼里确实也只有太子,她是想要做皇后的人,旁人再好也全都不入她的眼,她也压根没想过旁的皇子会喜欢她。她的身世摆在那里,皇子选妃,肯定也是要选择门当户对的世家嫡小姐。 即使后来她母亲被抬了平妻,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太子之外的皇子看中。 太子能看中她,她一度都觉得是太子人傻。 前尘,太子世都死了后,她和平王理所当然的就被捆绑在一起了,平王要争储,她将来肯定是要做他的太子妃,因为要做太子妃,她才刻意与他亲近些。 后来夺储失败了,平王被废了,国公府也跟着被发配,就再无相见过。 文善皱了眉,她那时无心情爱,一心想的要的只有权势。 重活一世,本以为只要国公府上全身而退就可一世平安,没想到情爱却缠着她不放。 因果循环。 还想动之以情,说:“我现在是尊王妃了,你这样做对得起你大皇兄?” 平王亲昵的在她颈窝蹭了一下,吓得她赶紧把脖子都缩了起来,他说:“我知道你心里没有他,你已经不喜欢他了,嫁给他也是出于父皇的那道圣旨,你不敢抗旨,只能嫁他。我现在把你带出来,也是在解救你。” 文善被他最后一句话整无语了,无耻行径还能说得这样冠冕堂皇。 第155章 求他 文善嘲讽他,道:“知道先皇的旨意不能抗,你还这样?这和抗旨有什么区别?不知道先皇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从下面跳出来废了你。” 他不在意的说:“儿女情爱,即使是君王,也左右不了,他会谅解的。” 他固执的听不进她的一句话,文善不悦,说:“我对你没爱。” 平王也不悦的皱眉,道:“文善你不要太放肆了,一再说这样的话,伤本王的心对你有什么好处?” 文善哼了一声,说:“我就是这样一个为所欲为的女子,你看不惯听不惯,趁早放手。” 平王知道她是故意与自己对着来,也就顺着她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子。” “也喜欢当现成的爹?” 平王面上就沉了下来,她一再的说这个,他不想相信的。 在他的心里,她是冰清玉洁的。 不到大婚之时,她不可能做那些事。 三月初一是她的大婚,但还需要到封地才能正式拜堂。 他心里笃定她没圆房,但现在也有了疑惑。 前面有个小镇,他停了下来,直接带文善前去问诊。 真相究竟是什么,让人把个脉不就知道了。 平王和人家说这是她夫人,身体不大舒服,最近一直不太吃得下饭。 老大夫给把了脉,见他们衣着不俗,便对他说:“恭喜大官人,这是喜脉啊!” 平王世宗当场脸黑,丢下银子拽了文善就走了。 再次上路,他好一会都是黑着脸,一副随时都要炸了的模样。 文善偷偷瞧他一眼,心里有点害怕他会突然发疯。 果然,行至一处林间时,他到底是憋不住了,抱了文善下马,把她摁在树上要亲她。 文善又惊又怒,伸手要打他。 平王这次早有准备,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握,怒,道:“蔡文善,亏我一直觉得你冰清玉洁,你竟如此的不自爱,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文善瞧他双眸通红,似乎恨意滔天,反被气笑了。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她可是要当娘的人,不能惊了她的孩子。 文善尽量心平气和,回他说:“平王你真是太好笑了,你觉得我冰清玉洁,那是你眼瞎,我刚不是告诉你了,我这个人就是为所欲为,无法无天,想干什么便干什么,何况,我们两情相悦,情不自禁。” 平王怒道:“既然如此,本王现在也情不自禁了。” 他又要亲她,文善伸手捂了他的嘴,说:“你对孕妇做这样的事情,你还是个人吗?就算是被定了死罪的犯人,她若怀孕,还要让她把孩子生下来才能执行呢,你现在的行为畜生不如。” 畜生不如,也许是! 他现在真的是满腔的恼恨,恨她为何不自爱,竟还真的怀了别人的孩子。 他看着她,伸手把她捂在嘴上的手抓在自己手里后,又把她给抱紧在了怀中,他痛苦的说:“文善,我喜欢你,我虽纳了王妃,我至今不曾碰过她,我一直想着,把最好的我给你,等把你接回来,我们就圆房,我们一辈子住在京州,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的幸福。” “你知道吗,你不能下生别人的孩子,你只能生我的孩子。” 他痛苦异常,声音里都带了些哽咽,文善震惊得不行。 她无法理解他的爱,就无法与他感同身受。 她只知道这孩子是她的命,谁要杀了她的孩子,就是要她的命。 她怔了怔,身子从他怀里往下滑,软弱无力,她跪在他面前,脸色苍白的说:“平王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没有这个孩子我会死的。” “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她砰砰给他磕了好几个头,她退无可退,她无法自救,也没人能来救她,她只有求他,只愿他因为爱她,就存一丝怜悯,放过她的孩子。 平王看着她,本以为她怀个孩子够让他难以接受,现在看她跪在自己面前磕头求他,他更难以接受,让他窒息。 平王世宗强忍下所有的情绪,问她:“你真的爱尊王?” “爱,我爱他。” “静王呢?你就不爱他了吗?” 静王,忽然提到这个人,到底是有几分的让她猝不及防,她怔了一下。 平王又改口说:“对了,他现在不是静王了,他已登基,该称他宗帝了。” 平王说:“我知道你现在爱的人是静王,尊王是你逼不得已的选择,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这个孩子到底是尊王的,还是宗帝的。” 文善坚定的说:尊王的。 平王冷笑了一声,忽然就把她提起来就走。 “放开我。”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他这样的男子手里挣扎都是徒劳的。 平王又把她放在了马车,策马离去。 他说:“本王就准你生下这个孩子,我倒要瞧一瞧,这究竟是谁的孩子,你若是骗了我,我就把这个孩子掐死。” 孩子生下来,是谁的孩子,模样上总会像谁多一些。 文善忍无可忍,还是要忍,嘴上咒骂一句:“你就是个疯子。” 她往日也骂过李世焱是神经,现在才发现,李世焱算正常的,平王李世宗才是真正的神经病,居然还想着等孩子生下来掐死他。 孩子那么小,那么可爱,他怎么想得出来,怎么下得了手? 这不是疯子是啥? 面对一个正真的疯子该怎么办? 文善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只有稳住,稳住他,免得他发疯,不等她生下孩子,便给她喂一碗药,把她的孩子给流掉。 文善一路上绞尽脑汁想逃,都没有成功。 为了防止她耍花招,平王直接取了个早就准备好的铁链给她上了锁,睡觉的时候会把她锁在床榻上,她要借口去茅房,她直接把铁链锁在树上,他走远一些。 总之,她能想到的方式,平王全都想到了。 平王没想到的是,她会在路上留下许多的记号,尊王很快就找上门来了。 在那之前,文善还是被一路带到了京州,进了他的封地,来到了他的平王府。 在平王府,她遇见了平王妃庞丹雪。 庞丹雪睁大眼睛看着蔡文善被平王世宗牵着手带了进来,难以置信。 第156章 禁闭 平王这边是在年后初八就起程去了来到封地,到了封地后他忙得拜堂的时间也没有,分明就是刻意不想拜堂。 他每天忙着各种应酬,早出晚归的。 成亲这么久,身为他的平王妃,见他一面都难。 现在他又一走多日,听说是要出去办些事。 看到蔡文善被他带进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要办的事就是去把人家尊王妃抢过来。 庞丹雪又气又怒的看着进来的人,平王没想理她,蔡文善却住了步,说了句:“平王妃,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是被逼的。” 庞丹青却因这话气得想抽她一个耳光。 她冷淡的道:“有什么好炫耀的?” 平王为了得着她,冒天下之大不韪,逼着不情不愿的尊王妃到了京州。 平王爱她,蔡文善不就是想告诉她这个吗? 蔡文善怔了一下,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脑回路。 她只是在向她传达一个信号,她并不想做平王妃,庞丹雪刚好也不希望她留下在平王府,可以助她逃走。 她显然误会了,庞丹雪明显对她充满了恶意。 平王拉着她走进殿内,和她说了句:“文善,你少搭理她,没看她想吃了你吗?” 不管心里多气多恨,他还是要护着她。 庞丹雪听这话更气,她一脸怨恨的跟着进来,质问:“你把她带到平王府,是想干什么?” 平王直言:“做我的平王妃。” 庞丹雪气到想哭,恨恨的问:“那我呢?” “文善大度,愿意让你做侧王妃。” 文善急忙摇头,表示她不想做王妃,看在庞丹青的眼里就解读成,她连侧妃也不想让自己做。 “又是一个宠妾灭妻,你就不怕我把你的所做所为上报朝廷吗?”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往后,没有本王的命令,把你幽闭在此,你没意见?” 她当然有意见。 庞丹雪只觉得浑身都在冒冷汗,明明这天气并不冷。 她恨恨的道:“皇上为我们赐下婚事,你明明也没有表示不满,你若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竟对我凉薄至此,你不要忘记了,我母亲和你的母亲才是同胞所出,我们才是一家人,这个贱人,她母亲只是我们府上一个卑贱的婢女所生,她即使被封了公主,她骨子里流出来的血也是卑贱的。” 旁人这样看她,辱骂她,文善倒也不奇。 她一直也清楚,即使靠自己的努力拥有了公主的封号,在这些世家小姐的心里,她依旧是卑贱的,就如庞丹雪所言,她骨子里流着的也是卑贱之人的血。 本来还对这庞丹雪有几分的同情,那点同情因为她的辱骂也就没了。 不过,还是得忍啊! 她还指望着这庞丹雪能帮得上忙,到时候想个法子,把她给放了。 文善垂眸,不语。 但被人这样骂,谁任也不会太痛快。 平王瞧她一眼,觉得她是不高兴了,又护她心切,代她回敬庞丹雪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庞家的人身上流着的都是皇族的血液呢,论起来,庞家人也不比谁高贵几分。” 庞丹雪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敢相信这话是他从嘴里出来的。 在他眼里,就是这样看庞家人的? 其实,在平王的眼里,除了皇族,其他世家都一样,再高贵的人也越不过皇族,这些小姐们之间,他也就真不觉得谁更高人一等些。 想要变得和皇族一样尊贵,只能是母凭之贵,诞下皇族之子。 庞丹雪气得想哭,她问平王,道:“你就不怕被朝廷知道此事,被弹劾吗?” 平王给她一个嘲讽的眼神,那也得她有本事去把消息递出去。 庞丹雪大受打击,转身跑了出去。 他敢负她至此,她当然不会默默咽下这口气的。 平王看了一眼身边的文善,说了句:“你先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他转身出去了,吩咐下去,调了人去庞丹雪那边的院子看着。 在决定走到这一步前,他当然做了万全的准备。 等吩咐完事,他来到文善面前,伸手牵了她说:“走,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在她来之前,他就已为她准备了一个房间,就和他同住一个院。 进了门,平王说:“以后,你就住在这儿了,直到你孩子生下来。” 文善冷笑了一下,问他:“为一个怀了别人孩子的女人,值得吗?” “你为别人怀一个孩子,日后,我会让你为我怀十个孩子。” “……”疯子。 她不能和疯子说太多。 确保他现在应该不会再想流掉她的孩子,她稍微放心一些,说:“我累了。” 平王颔首,说:“你休息,我晚会再来陪你。” 他转身出去,把门关上,对外面的人交待一番。 就是看着她呗。 文善一路跟着他奔波,也是累得够呛。 终于有了柔软的床榻可以让她歇息一下,她当然也不会委屈自己。 她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和自己的孩子说悄悄话。 委屈他了,还没出生,就跟着她东奔西跑的。 她默默的叹了口气,又困为困意来袭,她还就睡着了。 她是真的非常喜欢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孩子解决了她的睡眠问题,并且再不做噩梦了。 孩子还没有出生就给她带来了福运,她怎么会舍得不要他。 她爱这个孩子已胜过爱自己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肚子饿了,开门出去,外面有两个婢女站着,听见动静便立刻过来向她请安。 文善说自己饿了。 婢女这边忙应了下来,一边吩咐去传膳,又进来要服侍她洗漱一番。 她一风尘仆仆的来到这边,回来后就睡了一觉,这几天面上也没好好洗过,却也并不影响她的美。 待到婢女为她梳洗过,还拿了些首饰为她佩戴好。 平王这边特别赏下来的。 她这一路上衣裳没有换,首饰也被她扔了一路,就是想不断的给尊王多留下一些信息。 现在被盛装打扮后,她依旧是那个光鲜亮丽的蔡文善。 婢女把膳食拿来,要服侍她用膳,文善想了想,让她们都退下了。 待婢女退下,她取了银簪试了试面前的膳食。 她是信不过平王的,怕他发疯,万一给她下药呢。 第157章 谈话 文善挨个试了每一道菜后,银簪上并没有变化,奈何她这个人现在有点草木皆兵,还是一百二十个不放心,只能双手合十默默的祈祷一句:天上的神明,你若是神明,定能知道我所求,你若是肯保我母子平平安安,等我离开这里后,一定尽自己所能,一生修善,救济更多在苦难中的百姓。 神明都是善良的。 她念叨了几句,放下心来,也就吃了。 等她吃饱饮喝足,又觉得自己该出去走一走,消消食了。 她去哪里,身边四个婢女便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去哪里。 文善知道是监督自己的,便对身边的婢女道:“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平王妃。” 平王并没有吩咐过不许她去见平王妃,毕竟也没想到她会去见那人。 婢女也就带她过去了。 到了平王妃的院子,那边同样有婢女看守在院门口,一个粗使的婆子过来道:“干什么的?” 文善回她说:“我来拜见平王王妃,还请嬷嬷通报一声。” 那婆子犹豫了一下,打量她。 平王交代了,不许平王妃离开这院子半步,但并没有交待说,不许人来看平王妃啊! 文善今天才到,这府里的婢女大多都不曾见过她,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文善面上冷了下来:“我是你们平王的贵客,也是你们平王妃的旧友,这有什么为难的吗?” 平王的贵客,婆子看了看她身后的婢女。 出行带这么多婢女在身边,这些婢女的衣裳明显就是平王府的,也就没敢硬拦着了。 文善走近院中,来到屋内。 庞丹雪情绪低落。 就在之前,她发现她真的失去了自由,平王把她身边的婢女都换了。 他真的要把她禁闭在此。 她出个门就会被拦着,没人肯放她走出这个门。 她又愤怒又惧怕,在屋里打摔了不少东西后冷静下来,还是慌恐。 她怕一辈子都这样了,怕平王再不理她。 文善走过来,在距离她几步之外停了下来,对身边的婢女道:“都门口守着。” 婢女倒也听话,毕竟平王也没交待说,一定要紧紧跟在她旁边。 婢女退到门口。 庞丹雪猛然看向她,眼神就像刀子一样。 她恨蔡文善,这是毫无疑问的。 她冷冷的诅骂一句:“贱人就是贱人,永远只能以色事人。” 文善回敬她:“抓不住男人的心,就只能恨别的女人,我忽然能理解,这么多年来,平王为什么就是对你喜欢不起来。” “蔡文善。”她忽然就站了起来,一副要冲来的架式。 蔡文善本能的往后退了退,又担心自己说的话被外面的婢女偷听了去,压低了些许声音,道:“我是被你家平王劫过来的,你若是想我离开这里,就好好配合我,想个办法把我送出去。” 庞丹雪呵呵一笑,就是笑得有点凄凉,她说:“为了给你腾地方,他已把我禁闭在此,这院里全是他的人,你觉得我有办法送你出去?” 文善想起来平王之前是说过,要禁闭她。 这个疯子,绝了。 文善转身坐了下来,招招手,让她也坐过来。 庞丹雪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了过去,听她小声说:“平王禁闭你不过是怕你会闹,你若不和他闹,到时候给他服个软,该怎么说才能取得他的信任,不用我教你的?等回头我就向他求情,让他放了你,你有了自由,就把我送出去。” 庞丹雪讽刺的看着她。 想要获得自由,还得她来求情? 现在也不是和她置气的时候,庞丹雪勉强压下那口气,道:“行,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文善也就不再多和她说什么,起身走了。 等出了庞丹雪这边的院子,文善和身边的婢女打探了一下平王的情况,可否有在府上,这些个婢女一问三不知,她们只是负照顾她的。 文善没急着回院子里去,她又在府上走了走,想把这里的地形先摸清楚,也方便她日后逃走。 等她逛了一大圈后,知道平王不在府上,她也逛累了,便又回去歇息了。 傍晚上,平王人回了府,先把两个婢女叫过来询问了一圈,得知文善去找了庞丹雪,他又问这两人说了些什么,这些个婢女竟说姑娘不让她们在旁边,让她们门口站着了,不知她们说了些什么。 平王世宗气得骂了一句:蠢货。 吓得两个婢女赶紧跪了下来。 平王严厉的质问:知道什么叫寸步不离吗? 训了一番话,他前去找了文善。 又是吃饱喝足后的文善靠人贵妃榻上歇息,两个身子的人就是不一样,她现在饭量也明显多了起来。 平王进来,也没有婢女来通报一声。 听见响声,她看了看,坐起来。 没有自由的人,不配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平王走到她跟前,文善也不起身,坐着不动,淡漠的看着他。 平王问她:“你找她做什么?” 文善冷淡又讽刺的道:“本是有点咽不下心里那口气,想找她吵吵架,看到她真的被平王禁闭起来后,竟生出几分的同病相怜。平王对自己的表妹可真不讲半点情分,像平王这等冷心冷情的人,很难让人相信会真的对谁一片真情,我于你,也就是一时的兴起,等哪天厌倦了,她的结局,也就是我的结局了。” 平王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他道:“你不一样。” 文善依旧讽刺他,道:“我哪里不一样了,哪里入你的眼了?你告诉我?” 她一定改,一定要让他讨厌她。 她一脸认真,平王看着她好看的眉眼,伸手触碰,说:“你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喜欢。” 文善偏过脸,身子往后躲了躲,不让他碰。 平王说:“文善你记住,一个男人真的喜欢你,就不会在意你的出身。” 他又说:“我看得出来,静王显然也没那么爱你,不然,早就想办法留你在身边了,登基后随便给你一个身份,都是荣耀。” 这是挑拨来了。 第158章 来了 平王还说:“文善,我对你的喜欢,是实实在在的,我喜欢你,就想尽一切办法讨你的喜欢,我为你在潇湘苑举办的那些活动,我把你安排在我的身边,让你一路得胜,成为那个让人羡慕的女子。可惜你是个又蠢又笨的,白瞎了本王的一片真心。” 她把他的真心拍卖了。 平王问她:“曾经也喜欢过你的静王给你什么了?他明知道你心里喜欢他,他还是没有留下你,是我不顾一切的解救了你。” 文善失语了一会后,她勉强找回自己的应声,道:“平王的喜欢,真让人害怕。喜欢我,就不顾一切的把我弄到这里来,也不管我喜欢不喜欢。你不喜欢庞丹雪,就连半点情分都不顾,焉知她的今天不是我的明天,我劝平王善良一点。” “那你想我怎么样?” “让她继续做她的平王妃,她也不至于再把事情往大的闹,她的心里到底是喜欢你的,不会真的愿意毁了你。我也不想因为平王妃这样的身份,过于引人注目,我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我不想招摇。” 以退为进,以进为退。 平王道:“文善,我不管你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本王警告你,不要耍花招,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哪有女子不喜欢王妃的身份,而愿意当个侧妃,他不会认为文善是在为他考虑。 这两个人今天见了一面,指不定就密谋了什么。 毕竟,蔡文善一直抗拒他。 蔡文善讽刺他:“平王派这么多人监视着我,我能耍什么花招?我只是比较爱惜我的名声,不像平王,敢背负一个强抢兄弟之妃的骂名。” “灵牙利齿。” 他为她背负这样的骂名,她也不感激他,还要骂他,恨他。 文善该说的都说完了,也不想再与他多说话,只道:“孕妇的觉就是多,我困了,平王您请。” 她身子一歪,拉上裯被,作势要睡觉了。 孕妇,她说得分外自然,并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 平王听着这两个字,就觉得分外的刺耳,沉着脸转身走了。 文善见他走了,躺卧了一会,叹口气后又觉得自己不能叹气,不能心情不好,会影响她的孩子。 她自我安慰了一会。 和庞丹雪那边的合作,不过是万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 她当然也并不会完全相信庞丹雪,万一她在外面趁机把自个杀了呢。 她还是期望世都能尽快找过来,把她从这里带走。 翌日,文善用过早膳,闲来无事就往前院走一走,万一世都就找来了呢。 世都果然靠谱多了,他就真的带着近百人的士兵把平王府给包围了。 不过,她并没有机会见着世都,就被一护卫拦了下来。 ~ 事情是这样的,尊王来得突然,平王府的护卫拦都没拦住,这帮人破门而出,硬闯了进来。 平王人正在前院殿内,下面的人狂奔进来禀报外面的情况。 他还没见着尊王,就听见外面叫他的声音:“李世宗,速度给我滚出来。” 平王世宗微微拧了眉。 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万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就找来了。 他对近身近的护卫交代了一句话后,就迎了出去。 他就是想让近身的护卫把文善藏起来,免得被人找着了。 迎上尊王世都的时候,平王面上也是坦然自若。 瞧瞧尊王这前来的架式,他也面露诧异之色,装模作样:“大皇兄?” 尊王世都冷声:“你若还认我这个大皇兄,就立刻把我的王妃放出来,否则,我今天就把你这平王府给平了。” 他开门见山的挑明来意,没一句废话。 平王还想再装一装,问他:“大皇兄的王妃不见了,为什么要来朝我要人?” 尊王世都连嘲讽他的耐心都没有了,语气甚是冷淡且带着怒意:“李世宗,我的王妃一路留下记号,留下你的名字,要我带你前去确认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人装傻到底,尊王失去耐性,对自己的人吩咐:“给我搜,谁敢拦着,格杀勿论。” “慢着。”平王世宗喝道。 瞧他一脸杀意,平王丝毫不认为他是说说而已。 尊王世都盯着他,仿若随时都会冲过来要与他血战一场。 平王说:“我刚好也有几句话要与兄皇说,不如,借一步说话?” 这人胆敢偷偷摸摸把他的王妃劫走,可见其人完全不顾伦理,内心险恶。 给他单独说话的机会,这是人家的地盘,指不定有什么阴险的后招等着他。 世都回他说:“我与你无话可说,要么放人,要么我就血洗了你的平王府。” 他态度强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平王说:“大皇兄,你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你真的甘心为别人抚养孩子?” 这本是试探的话,尊王面上微微一怔,怒道:“你在胡说一个字,我就血洗了你这平王府。” 张口闭口都是要洗血这平王府,好像他会怕他一样。 虽不怕他,也是不愿意把这事闹大的,更不愿意把这事闹到帝都去。 让他把好不容易抢来的人放回去,他不甘心。 不放人,尊王一副要血战的架式。 平王正在两难之间,忽然就听一声:“尊王来得正好,尊王妃在府上待了一天,甚不习惯,我正想着要派人把她送回去呢。” 说这话的是庞丹雪。 昨个晚上文善与平王一番谈话后,他便同意给庞丹雪自由,也是想看一看这两人究竟打什么主意。 庞丹雪跑过来和他认错,说她因为嫉妒说了一些冲动的话求他不要生气,说他如果真的喜欢人家,可以纳为妾或为妃,只求他不要对她这样冷漠。 她卑微到尘埃,哭哭啼啼,平王这才说只要她有容人之量,她依旧是平王妃。 原来所有的服软都是在这儿等着他。 平王看着庞丹雪走过来,掷地有声的把一切都的挑明了。 好在她说话还是有方式的,不至于让平王面上太难堪,但平王还是气得想杀了她。 尊王冷声道:“平王,你还有何话说?” 平王无话可说。 第159章 救命 平王李世宗只想偷偷摸摸的抢人妻,然后给她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开始新的生活。 他并不想事情往大的闹,毕竟那就是人家尊王名正言顺的王妃,尊王也不是好惹的,闹大了他捞不到半点好处,京州的官员都会趁机上报朝廷弹劾他。 他一个皇族王爷在京州有了封地,没到之前州牧心里对他已是多有防备,怕大权落在他的手中。 他在京州的脚步尚未完全站稳,有的是人等着他出错好弹劾他。 因着种种原因,平王也不愿意在平王府把事情闹大,弄个血流成河。 文善被平平安安的带了过来。 她远远的瞧见世都执剑站在那里,心里还是感动的。 她都怀了旁人的孩子,和他不会有结果的了,世都还愿意护着她。 李世都也看见了文善,迎着她走了过来,问:“他有没有为难你,欺负你?” 文善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更怕事情会闹到帝都去被李世焱知道了。 她想息事宁人,也就摇了摇头:“没有,我们走。” 尊王颔首,伸手揽了她的肩,很自然的就护她一块走了。 平王眼睁睁的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她都不曾回过头。 他费了这么大的劲把她带回来,就这样又让她走了。 她走得毫不犹豫,没有回头,没有留恋,这一切都让他觉得窒息。 庞丹雪来到他面前,说句忠言:“有些人,强求不了的,还望平王放自己一条生路。” 强抢尊王的王妃,可不就是自寻死路。 平王忽然就冷厉的看她一眼,回了一句:“这句话,我也送给你。” 他转身离去,面色难看。 庞丹雪面上白了白,这句话她只想送给平王,并不想送给自己。 她已是平王妃,如何不强求? 四月的天气,温暖和煦。 走出平王府,由于文善有孕在身,尊王这边还是很贴心的买了马车给她来坐。 站在马车前,文善对他说:“谢谢你。” 尊王问她:“你我之间需要这样客气吗?” 是啊,无须客气。 他们本是亲人。 “站住,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女子的娇呼声传了过来,就见有位青春年少的女子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一把就抓住了一个八九岁小孩子,直接把人给按在地上打了好几下,骂:“臭小子,姑奶奶的荷包也是你能偷的吗?” 那小子直叫:“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 旁边的路人过来看热闹,说:“霜霜姑娘的荷包你也敢偷呀。” “这小子是个惯犯了。” 那位姑娘伸手就夺了自己的荷包:“臭小子,饶你一次,再犯到姑奶奶我手里,就把你送到官府。” 文善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女子有几分的眼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有几分像自己,就是这衣着打扮,瞧起来花枝招展的,不像世家女子,也不像普通的人家的女子,说不出来的古怪。 这里人来人往的,看热闹的多,世都怕人多碰着她,忙让她先上了马车。 吵闹在身后越来越远,文善这边的车队原路返回,她心里也稍微踏实下来。 这几天,是惊心动魄的。 继续前往封地燕州,入住尊王府。 当地州牧,各处官员前来相迎。 来到燕州地,由于天子下诏令一个月内不许办喜事,两人直等到一月期满才把大婚照着流程走完了。 大喜的日子,各路官员前来道贺,尊王在外面陪着喝了些酒。 等他回屋时,文善已睡了,丝毫没有新娘的自觉,她的婢女梨花海棠守在她旁边,见他进来忙行了礼,退下。 尊王在文善旁边坐着,看了她好一会。 她面上的妆已御下,身上大红喜袍也扔一旁了,穿了红色的寝衣,娇艳如花。 他看着她如眉的月,樱桃的嘴。 白皙的颈项,分明的锁骨,她像绽放的花,让人心动。 他魔怔似的凑了过去,亲她的唇。 沉睡中的文善就醒了过来,感觉有人在轻薄她,她是一个孕妇,比任何时候都小心谨慎,顿时大怒,猛地就抓住了那人的脑袋,使劲往他脑袋上打。 李世都吃痛,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善儿,是我——” 他声音里透着一些沙哑。 她是他的妻。 她实在太美好,他又喝了不少的酒,借着这醉意,他就无法控制他自己。 他想要她—— 文善倒吸一口气,努力镇定,说:“世都,你干什么,你给我起来。” “善儿,你是我的妻。” 她震惊的叫:“李世都,你答应过我,不会碰我的。” “你答应不会强迫我的。”她做着最后的挣扎,因为惧怕,浑身颤抖。 “善儿,我无法克制。” 他像一座山似的压着,给她造成巨大的恐惧。 是谁当初对她说:我答应你,你若没准备好和我在一起,我便不会碰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说:“我是一个孕妇,你休要胡来。” 可他就想对她胡来,她是他的妻,他可名正言顺的要她。 他要再去亲她,她忽然就尖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声音尖锐,差点震破他的耳朵。 梨花海棠匆忙就推门进来了,直喊:小姐,小姐。 李世都被她的尖叫声弄得清醒了一些,再看闯进来的梨花海棠,他恶恨恨的吐出三个字:滚出去。 两个婢女慌慌张张的,看了看被她控制在榻的自家小姐,一时之间不知是该退,还是该上前帮忙把他拉开。 文善认命的闭了闭眼,没再叫了。 两个婢女悄悄的往外退了退,六神无主。 小姐已是尊王妃,洞房花烛本是合情合理之事。 李世都看了看怀里娇美的女子,她是他的妻—— 他为何要让。 他们已远离帝都,余生,他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忘记帝都的一切。 他试图把她的寝衣往外褪。 她恨恨的说:“李世都,你还有没有心,照着命数,你是该死的,是我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欺我骗我。” 他怔了怔。 她手上得了自由,摸了一根发簪抵在自己的颈项上:“你是要我,还是要我一尸两命,做个决断。” 李世都慢慢的起了身,眸中难掩痛楚。 她宁愿死,也不愿意—— 他到底是翻身下了榻:“你歇着。” 转身,他走了。 他怎么会,又怎么能够忘记,他这条命都是她给的。 曾经,他连活下去的信念。 她给了他活下去的信念,她也曾百般照顾他,却不爱他。 每每想起这件事情,他心中亦是百般滋味。 怎么会有人在你感染瘟疫时,不顾生死、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你,为了你的病不远千里的去寻医,却依旧不爱你。 他不懂,也想不通。 随着他离开,婢女梨花海棠匆匆跑了进来。 文善衣衫不整的坐了起来,脸色微微有些的苍白。 “小姐。”梨花轻声唤她。 “没事了,都去歇着。” 两个人不敢问,也不敢说什么,又轻轻退了下去。 她独自坐在榻上呆了一会,想着自己腹中的孩儿,她轻轻抚摸,问:“有没有吓着?” 她说:不怕不怕,娘亲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可是,为什么世都要骗她。 她把脸埋在了自己的臂弯里,低低的呜咽了一声。 说什么孩子生下来认他做爹,会和她一起照顾孩子,权当还了她的命。 现在想来,都是骗人的。 天渐渐亮起,她却一夜难眠。 昨晚世都对她做的事,让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她觉得自己被骗了,上当了。 她靠在榻上,垂着眸,轻抚在自己的小腹上。 孩子在她的腹中,已有百天了,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盼望和喜乐了。 过了一会,婢女推门进来了,端了水来伺候她洗漱,更衣。 用膳的时候尊王过来了,她意兴阑珊,没搭理他。 尊王让左右的婢女都退了下去,在她面前坐了下来,看着她。 她又如在国公府那般,冷冷淡淡的,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李世都说:“昨晚我喝多了,一时冲动,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后,不会这样了。” 一觉醒来后,他心里是有些后悔的。 “是吗?”她神情寡淡。 “善儿,你若有气,打我骂我都好。” 她冷冰冰的说:“不敢。” 她一脸的拒人千里,刺得他心一阵阵的疼。 他又说:“初到封地,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理,最近可能会比较忙。” 她没言声。 “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好照顾你自己。” 她自然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她怕的从来不是自己没人照顾,而是被他这等自以为是的皇族欺负。 她不理他,李世都也有些无趣,站起来:“我走了。” 他当然知道她能照顾好自己,她是连元州、玉州都跑过的人。 想到这两个地方,就会想到那个人,他们曾一起去过。 这也让他心里很不开心。 他不再说什么,起身出去。 ~ 他人走了,文善就松了口气。 府里没有长辈,她也不需要向谁请安,除了尊王,就她最大。 只要尊王不管她,不烦她,她就会很自在。 如尊王所言,他来到封地后就忙得整天不见人影。 许多各地的官员来见他,他要去应酬。 他虽是皇族尊王,想要在这里立足,令燕州上下的官员都听他,就得花上许多的心思。 李世都自那次酒后有过想要她的行动后,再没有碰她了。 时间久了,文善心里的戒备也放松了些。 她这段时间除了在府上安胎外,也忙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她早早派往燕州考察的管事前来见她,朝她汇报这里所调查的情况。 都详细了解过,文善这边拨下银子,也就让他们放手去做,把厂房租下来,再把声势打出去,然后去本州各处广招老百姓进厂房做事,不会的,只要肯干,手把手的教。 她这个人向来会造声势,控制舆论。 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她在燕州的商铺走向了正规,声势打了出去,都知道是福容公主给老百姓创造了就业的机会,不需要她再多作宣传,老百姓就帮着到处宣传开了。 只要质量价格都过得去,不比人家的差,许多人就是慕名而来,专门要买她家的丝绸。 文善后来在近三年的时间里,在各州各地建立了多个厂房,有丝绸生意,也有银庄。 可谓是让她赚了一个盆满钵满。 随着蔡文善人在燕州这边安稳下来,帝都那边的韦国公府上就不安稳了。 是韦国公出了些意外。 据说是他和一帮同僚外出游玩时,惊了马,那马一路狂奔,车轮子都掉了,韦国公人从被马车里摔了下来,当场昏了过去。 这事也是惊了宗帝李世焱,派了几个太医前去府上医治。 人是抢救回来的,听说一直傻傻的,不大正常了。 再后来,宗帝就去了一趟韦国公府上亲自看他。 他本不是那么想去的。 蔡文善临嫁前的那些话,到底是伤了他。 第160章 警告 她求他不要伤害尊王,求他放过他们,成全他们。 他跋山涉水,把命给她,最终换来了她的一句求成全,求放过。 他到底是放过了她,本也想放过自己,在听了韦国公出事的消息后,他就知道他放不过自己。 文善是有多在乎她爹娘,李世焱都知道。 她跪在神明前为他们祈求平安,只要他们平安。 她曾在他面前一再的提到她的爹娘,求他答应,让她爹娘一直住在国公府上。 他也答应了会护他们一生平安。 现在她出嫁不过不过百天,韦国公就没了平安,前去的太医和他说:脑袋受了重伤,流了不少的血,命虽保住了,神志却不太清醒了。 就是傻了。 ~ 宗帝不能不亲自前来府上探望。 他并没有惊动旁人,私下去看了蔡守业。 庞北雁大着肚子守在他旁边,许多时候她就是以泪洗面。 她身子已重,月份都有九个月了,怀的又是双生子,整个人就显得笨拙了。 宗帝前来探望,她看见人后慌得忙要行礼,他摆摆手,让她免礼。 蔡守业人坐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个拨浪鼓,就是文善当时买来要送给自己未出世的弟弟妹妹的。 他目光没有多少神采,整个人看起来就是痴痴傻傻的了。 或许觉得这拨浪鼓的声音好听,他会时不会摇一摇,听它发出来的声音。 庞北雁和他说:“国公,陛下来看您了。” 他听见声音,看了看庞北雁,又看了看站在他面前的人,就痴痴一笑,把手里的鼓递给李世焱,说:“好听,好听。” 李世焱看着他,问:“国公,您有多久没上朝了?” 国公,他知道是唤他的,许多来看望他的人都这样唤他。 很多人也和他说,等他好了,一块上朝。 他是有些印象的,就是记忆不好,今天听过的话,可能过一会就忘记了。 他看着眼前的人,又摇了摇手里的浪鼓,说:好听。 他歪着脑袋听了听。 李世焱看了他一会,转身出去了,对身边的人吩咐:“把这府里的人都给寡人传过来。” 他径直去了前院,就站在外面等着。 府里的人得知是天子驾到,传了话让全府上下的人都过来,都慌忙来了。 见果然是李世焱到了府上,庞南熙、庞丹青、蔡文实、蔡文真、蔡文美等一众人急忙就跪了下来,行了大礼。 自从蔡文善出嫁后,蔡守业又傻了,被关押数月的蔡文真算是恢复自由了。 李世焱冷淡的扫了一场前来的人。 他明明还没说什么,大家跪在他面前,就有着泰山压顶的压迫感,大气不敢出。 府里的人都知道,各世家也都知道,韦国公出事之后,陛下还是挺关心的,派了不少太医前来医治。 现在又亲自到了府上,可见他对韦国公还是器重的。 究竟是器重韦国公,还是因为蔡文善的原因,懂自懂。 李世焱说:“韦国公世代尽忠,韦国公如今伤重,寡人甚是心痛,从现在起,全府的人都给寡人小心着点照顾国公和他即将出世的孩子,若是他们再有个闪失,寡人就治尔等照顾不力之罪,削去蔡文实继承爵位的资格。” 他这个人不管有多生气,都不会暴跳如雷,大呼小叫,情绪始终不会太外露。 他说话的语气向来淡,不会让你觉得严厉,但就是能让你脊背冒冷汗。 这就是帝王之气,一言九鼎,不可忤逆。 帝王之气,无须刻意的渲染,自然而然就散发出来,任谁都不敢言一句不字。 庞南熙身为孩子们的母亲,她跪在地上回话:“是。” 也就是一个是字,她再说不出来其它。 他口中的妻儿,无非就是指庞北雁和她即将出世的孩子。 她当然不会心甘情愿,她恨不得他们死。 陛下跑到府上来亲自施了压,再多的不甘心,也没人敢说二话。 施过压,李世焱也就走了。 这也是他仅能为她做的了。 当初她说:“我就想我爹娘一生平平安安的,一直住在国公府,幸福到老。” 她无非是怕他称帝后,会动她国公府。 他答应过的事,不会因为她嫁给了谁改变。 现在她爹出了意外,这其实和他是没有关系的。 他也曾让人去查过,就是线索已没了,也就没有查出什么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国公在朝中的势力也就弱了下去,由姬氏一族取代了。 排除同僚所为的话,他难免猜测,如果一定是人为的,也只能是国公府上的人了。 国公府上那点事情,他也是清楚的,这才到了国公府上震慑一番,免得这些人胆大包天的再下毒手把国公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一起给害了。 这也是他仅能为她做的了。 回宫的路上,他坐在轿辇里,出神了好一会。 回到重明宫,看着空荡荡宫殿,他又出了一会神。 终究是坐在了龙案前,批阅了奏折。 历代君王,不都是被困于此。 不知过了多久,奴才前来禀报,说是姬太后来了。 姬太后来了,一块来的还有姬寻觅,她现在是常住在宫里,就和姬太后住一块,不知道羡慕了多少人,许多人也都觉得,她就是傲渊的皇后了。 姬太后现在被他封为太后,也是母凭子贵了。 至于之前的蔡皇后,势力大不如从前了,后宫诸多权力就落到了姬太后的手里了。 现在不会有人再去巴结蔡太后,人都来巴结姬太后,个个都想着塞个女儿入宫,给宗帝为妃为后。 宗帝登基,也是时候该充实一下后宫了。 姬太后来到李世焱面前,语气亲切,说:“世焱,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歇会?来把燕窝喝了,补一补,看看你,最近都瘦了不少。” 他确实也是瘦了一些。 自称帝后,他每天的生活就变成了批阅奏折,常常是忘记时辰。 姬太后带来了燕窝,亲自递到他面前,和他说:“趁热吃。” 她又说:“江山虽重要,你的身体更重要,有个好身体,才能更好的治理这江山不是?可不能像你父皇——” 他父皇就是太过劳心劳力,忧国忧民,把身体给累垮了。 人才中年,就扔下这江山走了。 第161章 算计(完) 姬太后满脸的慈爱,一脸的心疼。 李世焱也就把燕窝一口给喝光了,答了姬太后一句:“有劳太后费心了,寡人知道了。” 话虽如此,他坐着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要起身去歇下的意思,就等她们离开,他要继续忙他的。 姬太后没急着走,和他道:“世焱,你看,你都登基这么久了,也是时候该立后纳妃了,想当初你父皇,可是把各大世家的女子能娶的都娶了,这一点你得跟你父皇好好学一学,等立了后纳了妃,开枝散叶,多添些皇子公主,你这宫里也就热闹起来了不是。” “急什么。” 他不急,人家姑娘也急呀。 他耗个两三年都没事,姑娘们耗得起吗? 姬太后依旧温言道:“世焱,你知道寻觅待你的心意,你也不要太冷落了人家。” 寻觅站在一旁看着他,脉脉含情,他都视而不见,甚至一提到她就会有些眼见的不耐烦。 提到寻觅,就难免会想到一些不该想的人。 文善是有多讨厌寻觅,他并非不知道。 她现在已为她人妻,他大可不必顾及她的感受,就如她也不曾顾及他的感受一样。 想到这个人,他心脏都是不舒服的。 她让他清楚的感受到,他在她的面前就是一厢情愿。 她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他,更谈不上爱。 纵然,也许,有过一瞬间的喜欢,就如烟花般,虽是灿烂,却短暂得一闪即逝。 时间越久,他越觉得,一直都是他跟个流氓似的在强迫她。就连那两次的亲密相交分明也都是她的不得已。 她并不清醒,事后也没想要他负责,他却念念不忘到现在。 许多的事情现在想来,都可笑至极。 也可悲极了。 过了一会,他觉得头有些昏,他睁眼看面前的人,人越来越模糊,他身子便扑倒在宠案前。 姬太后看在眼底,对一旁的姬寻觅递了个眼色,她便走了过去,去唤他:皇上,皇上。 确定他睡了过去,两人又相视一眼。 若非他固执得厉害,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姬寻觅,她这个当母亲的,又怎么会舍得对他用这样的方式。 即使是用这样的方式,她也仅是下了一些让他可以昏睡的药,那样的药她万不敢用,听说用得不好,是很伤身体的,她自己生的,怎么会真的舍得伤他的身体。 如今走到这一地步,她左右想了许久。 她儿世焱迟迟不肯立后,据说今天还去了国公府上,去管人家的闲事。 旁人不知,她会不清楚? 说到底还是念着人家。 今天,她必须快刀斩乱麻,把他的过往给斩干净了。 她想,只要立了后宫,多生些儿女,一切就都会恢复正常。 翌日。 天还未亮,李世焱就醒过来了。 寝宫里有着微弱的烛光,姬寻觅穿着单薄的亵衣睡在他身边,他睁开眼,偏了头,就看见她了。 他顿时又惊又怒的坐了起来。 他也仅身着单薄的寝衣,两人看起来就好像发生过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一般。 姬寻觅听见动静,醒了过来,也忙惶恐不安的坐了起来,跪了下来,有些害怕的娇弱的说:“陛下……” 她咬咬唇,眼里就含了泪。 李世焱冷冷的看着她:给我下药? 毫无疑问,事情就是这样子。 那燕窝粥因为是他母后送来的,便没有防备。 不料,他最不防备的人,竟然伸手来算计他。 姬寻觅哽咽:“陛下息怒,就是给我一百个脑袋,我也不敢,只是姑母那里,寻觅也不敢不从,陛下若是生气,打我骂我便是。” 谁敢给李世焱下药,他可是一国之君。 事实上也是姬太后说,出了事情,她担着,不用怕。 她自己的儿子,还能把她这个当母亲的如何? 最多是气一会。 李世焱冷冷的问她:“你想要什么?皇后的位置?” “寻觅不敢。” 她低声哽咽,一副害怕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怜,他眼底却有着一些厌烦。 “出去。” 他冷冷的,毫不掩饰对她的不耐烦。 他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让她知难而退,不敢造次。 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没分量,姬寻觅起身,胡乱的穿了衣裳,匆匆走了。 李世焱唤了奴才进来,打水,沐浴。 沐浴的时候,他检查了好一会,毕竟也是过来人了,有过两回蚀骨的经验。 他想自己也许只是被迷晕了,并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他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不该有的。 他又想,身为他的母亲,姬太后这般算计他,无非就是想要逼自己给她一个名分。 姬太后一心想要她母族家小姐为后,他偏不能如了她的愿。 他若不给她一个教训,姬太后就不知道这傲渊的江山姓甚名谁。 姬氏一脉想学曾经的蔡氏一脉左右朝廷,天真。 早朝过后,宗帝李世焱直接下了个圣旨给了卢国公府,封姬寻觅为贵妃。 卢国公率领全府接旨,一听是封了个贵妃后老脸铁青,全府上下也是面色各异。 姬太后得知这事后,也是一口气堵在心口。 姬寻觅侍立在她身边,咬咬唇,没说话。 大家都以为她会是皇后,她也这样以为,没想到,竟是个贵妃。 就是贵妃,在世家的眼中,也是顶荣耀了。 姬太后有点气不过,翌日,趁着下朝,她喊上了自家父亲卢国公,带着姬寻觅去找李世焱了。 要见李世焱的还有旁的朝臣。 都是有话要和他私下说呢,便等在了重明宫外,等他召见。 李世焱先见了旁的臣子,反而把卢国公、姬太后晾在了那里。 等人都走了,这才让姬太后和卢国公一起过来了。 姬太后等了多时,早就气得不轻,见了他的面,语气不悦的质问:“世焱,你这皇后的位置,是打算留给哪个的?” 卢国公也想这样问,沉着脸等他说话。 李世焱讽刺的扫了他们一眼,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底气,来质问。 “寡人以为,这皇后的位置尊荣无比,既是母仪天下,当然是要德才兼备,至于那些给寡人下药之人,若非看在往日的一些情分上,寡人就让人拖出去斩了。德不配位之人,不要再带到寡人面前丢人现眼了。” 声音很淡,很悦耳,也很毒。 第162章 夺权 卢国公还不知姬太后给李世焱下药一事,听他一席话,他有些震惊的看了看姬太后和姬寻觅。 姬太后气得不行,道:“这事是哀家做的,和寻觅没有关系,我这么做,也是关心你,也是为这江山着想,你一日不立后,朝堂就无法安稳,这些百官就会想着法子到处找关系来把人塞给你。” 丝毫不知悔过。 李世焱冷冷的讽刺她:“妇道人家在这里指点江山?要不把这江山让你来坐?” 姬太后被怼得一句话整不出来了,卢国公也没敢言一语。 看得出来了,李世焱并点不受人拿捏。 很不听话呢。 姬寻觅忙跪了下来:“皇上息怒,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皇上若是生气,就惩罚臣妾。” 李世焱没理她,问:“卢国公,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卢国公只道:“皇上息怒,太后娘娘也是爱子心切,关心则乱,老臣,告退。” 他们到底是母子,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把太后如何的。 卢国公识相的走了。 姬太后想他在气头上,也识相的走了。 姬寻觅也忙跟着一块告退。 封她为贵妃是让她不太满意,她本想风风光光的大嫁,身为妃,哪有这等资格,只有皇后才能穿着大红嫁衣,风光大嫁,接受百官朝拜。 她也只能自我安慰,总比什么都不是要好一些,来日方长。 只要皇后没有定下来,她还是有机会的。 从重明宫离开后,姬太后对姬寻觅道:“既然封了你为妃,你就是他的人了,以后多往他跟前去着点。” 姬寻觅有苦难言,说多了显得她无能。 哪里是她不愿意往他跟前凑,是他压根不见她。 不过,现在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她现在是贵妃了,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去见他了。 姬寻觅本以为再见他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隔了两天,她想李世焱的气该消了,便盛装打扮,特意带了些点心过来看他。 听闻他常常忙到深夜,不眠。 来到重明宫前,她让人宫人通报一声。 不管她现在是何等身份,就算是皇后,要见皇上也是要前去通报,得了应允,才能朝见天子。 她等了一会,宫人前来回话,说陛下正忙着。 就是不见呗。 她倒也不气馁,不见就不见,来日方长,他总会相见的。 她现在被封了妃,人就更有底气一些,每隔三两日,她都会去拜见,回她的话都是一样的,陛下忙着。 不见。 整整一月,她的每次单独相见,都被拒了。 想要见他,还必须得跟在姬太后的身边,才有机会见上他一面。 姬太后是他的母亲,他就算是天子,也总要去给太后请个安的。 虽是请安,也是很敷衍了。 经过那次的下药,他待太后也警惕起来,请过安就走,都不肯多留下说句话。 即使勉强他多留一会,人也是冷冰冰的,好像化不开的雪和霜。 昔日的母子情,就很难再现,只是表面上还勉强维持着这份一戳即破的母子情。 ~ 八月的风,并不温柔,无声的诉说着这个季节的烦躁。 这一天,迎来了庞北雁生产的日子。 阵痛过后,她早晨的时候终于生下两子。 高兴之余,庞北雁也挺心酸的。 韦国公显然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刚告诉了他,他回头又忘记了。 也常忘记这两个孩子的存在,再次问她这孩子是谁。 在庞北雁坐月子的时候,庞南熙带着儿媳妇庞丹青来到探望她。 之前宗帝李世焱特意到府上警告了一番,庞南熙这边也再不敢有任何动作。 庞南熙来到她面前假意关心几句,庞丹青也假意关心的看了看两个还闭眼睡觉的小少爷。 等戏作足了,庞南熙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语重心长的说:“不管过去我们之间有多少不愉快,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姐妹。” 虚伪得恶心。 她叹了口气,又道:“你看看这个家,现在都成什么样了,国公到现在也没有好转的迹象,你又要照顾两个孩子,最近这段时间,这里里外外有多少的事情等着处理,你无暇顾及,不如就由姐姐我来帮帮你?” 这不就是想夺她的掌家权吗? 最近府里发生太多的事情,许多的帐本她也无暇去看。 虽然如此,她知道一时半会内,外面那些管事的不会脱离掌控的。 庞丹青也过来说:“我也能帮二娘分担一些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我庞北雁心里明镜似的,只道:“大姐掌家这么多年,这个家在你手里是如何你最清楚了,国公既然把这个家交在了我手里,他若不同意,我万是不敢再交到你手上。” 庞南熙面上沉了沉,掩住怒意。 至于庞丹青,人家是一家人,交到她手里,等于交到庞南熙的手里。 庞北雁想要以退为进:“丹青你才刚嫁进来,府里许多的事情你还不清楚,你若是不嫌辛苦,可以跟着我学习一下掌家,这样,你先从看帐做起,回头我就让人把帐本都送到你那里,你把这几个月的帐都给捋顺了。” 她这也是松了口,退了一步,庞丹青忙应了下来。 庞南熙脸色不佳的转身走了。 后来,庞北雁把这近几个月的帐都送到了庞丹青那边,让她好好核对。 各处的帐加在一起,又是堆积了几个月的,就有几十本了。 庞丹青看着面前堆积的帐本,想:二娘这是故意为难她? 她拿了帐本翻了一会,看这些东西,久了就头疼。 她只想掌家,并不想看帐。 这些帐本,帐房的自然会看,何劳她这样费心? 说到底二娘那边就是不松手,要把持这个家的大权。 庞丹青恨恨的想,国公已经痴傻,很难再好。 天子虽为她撑了腰,护她安全,那她就让她在这个府上好好的活着。 天子管天管地,只要不伤她命,总管不着国公府里掌家之事。 这个权她今天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由不得她。 庞丹青扔下帐本,去找自己的婆婆商量。 不想装了,真累。 婆媳一拍即合,一致认为,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先去把各库房的钥匙抢过来,到时候再把各处的管事招来议事。 打定了主意,带上自己的人,在傍晚的时候就又去了庞北雁那边了。 庞北雁人在榻上歇息,没料到她们忽然就又闯了进来,招呼也不打,在她这屋里一通的翻箱倒柜。她这边的婢女也是拦不住的。 庞南熙婆媳又跑到她床榻这边翻,庞北雁大惊,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庞南熙说:“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仓库的钥匙给我拿出来。” 孩子忽然就哭了起来。 庞北雁又惊又怒又急又气,她屋里已乱作一团,她这边的婢女想要阻止这些人,便和庞南熙她们带的人扭作一团,但打不过人家,只有挨打的份。 孩子在摇篮里大声的哭着,也无人顾及得了。 庞丹青这边很快就从榻上翻出两串钥匙,大声说:“娘,钥匙找到了。” 庞南熙拿过来一看,果然就是仓库的钥匙。 庞北雁面上失色,起身要抢钥匙,与她们婆媳扭作一团,但她一个人怎么会是人家婆媳的对手,被扭倒在地上。 韦国公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两个小家伙在哭,哭得极为可怜。 屋里像遭了强盗一样,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 庞北雁在被人打,她一个人不是婆媳两人的对手,头发也被扯乱了,就很狼狈。 韦国公又急又气,跑过来就抓住了庞南熙打她。 他到底是男人,力气是有的。 用力一推,庞南熙蹭蹭往后退,脚下没有稳住,人跌倒了,脑袋撞在桌角上,疼得她头上一晕。 她流血了。 庞南熙心里恨得不行,恨不得他死。 他清醒的时候偏心庞北雁,现在人傻了,还偏心她,又打她了。 第163章 掌家 韦国公一看把人给打伤了,面上也是一慌,但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他又去打庞丹青,庞丹青见状急忙跑开了,又大声吩咐自己的人赶紧把庞南熙扶起来。 她先带着抢来的钥匙跑了。 这些人很快散去,留下一屋的狼藉,看得韦国公心惊肉跳。 庞北雁瘫坐在地上,只觉得身上的力气被抽走了,气得她直抖。 韦国公忙过来扶她,小心的问:“你怎么哭了?” 庞北雁看他一眼,他还是那个傻傻的韦国公,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说自己没事。 她也不能有事。 国公需要她照顾,孩子需要她照顾。 请来的奶娘赶紧把孩子都抱了起来,一哭一闹,又都尿了,庞北雁又心疼的忙去看两个孩子。 屋里的婢女身上都挂了彩,被对方的人给抓伤了。 国公跟在庞北雁身后一起看孩子,他拿着拨浪鼓在孩子跟们摇啊摇,孩子们就不哭了。 他现在什么也不懂,府里的情况庞北雁也便不和他说了,说了他也不明白。 孩子们又都哄好,奴婢也忙着把屋里的狼藉收拾。 那边的庞丹雪拿到库房的大小钥匙,还有府里的家印,面上冷笑了一声。 这一切,终于落到她手里了。 可恨的是,天子下了死令,要好生照顾国公他们,若是国公有个意外,也削了蔡文实的继承资格。 罢了,且容他们活着。 事后,她带着人去了库房查看。 她嫁入国公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走进这国公府的库房。 库房里堆积了大量的金银,丝绸,名贵药材…… 等从库房走出来后,她又去了一趟婆母那边。 庞南熙额上受了伤,流了不少血。 请了大夫,血止住了,伤口也包好了,就是头又昏又疼,有点轻微脑震荡,人便躺在榻上歇息。 蔡文真服侍在她旁边。 庞丹青过来请安。 庞南熙问她:“东西都拿到了?” 庞丹青回她说都拿到了。 庞南熙交待她,让连夜派人前去各管事家,明天便把管事的都招到府里来。 就是要让这些管事的知道,现在府里是由她掌家。 这些事庞丹青是知道的。 翌日,各位管事的都到了府上议事厅来见她。 庞丹雪独自来见这些管事的。 她刻意盛装打扮了一番,姿态威仪的坐在主位。 许多管事的还不认识她,她身边的婢女介绍了她的身份。 等弄明白她的身份后,各位管事的就起来见了礼。 庞丹青这才开口说:“想必各位管事的也有听说一些我们府上的事情,国公身体抱恙,一直不见好转。二娘又刚生产,往后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府里的大小事情再无暇顾及,这家印就交在了我的手上,以后府里大小事情,各管事的来找我商议,不要再劳烦二娘了。” 那家印被她打开,各位管事的一眼望去,就知道她的话不假。 那是国公府上特有的家印,有时候支取一些东西就需要掌家人批准,掌家人就要盖上这个印。 国公府不是头一次换掌家人了。 庞北雁、国公府、蔡文善都不曾出过面,大家也就认这个印了。 再则,众所周知,蔡文善人现在不在帝都。 庞丹青询问了一些各铺的情况,震慑了一下后,表明只要他们和以往一样尽心尽力,他们的月银不会有变动。 等把这些管事的打发走,庞丹青终于吐了一口恶气。 美中不足的是,国公还得活着。 国公若是早点死,她丈夫就是国公了,她也是国公夫人了。 这个身份,看来一时半会是得不着了。 回到院里,她又把府里的赵管家给唤了过来,问他:“赵叔,你在府是干了多少年了?” 赵管家说二十年了。 庞丹青颔首道:“二十年了,够久了,赵叔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样,你去帐房结算一下这个月的工钱,我让帐房多给你两月的工钱,你回家养老。” 赵管家就知道这府里是要变天了。 国公痴傻了,福容公主又出嫁了,远在天边—— 他一个奴才,要去要留,全在主人家一句话。 赵管家也不多言,识时务的说:“谢过少夫人。” 等把这赵管家打发走,庞丹青又把府里的人该换的都换了。 有些人在府里待了太多年了,一些老人,心未必向着她,她要安排一些新人进来,心会向着她的。 等把府里的奴才换了个差不多,庞丹青又辞退了一些人。 她的意思是,庞北雁院子里的奴才太多了,用不着那么多人,就给辞退了一些。 留下两个奶娘奶两个孩子,一个少爷配两个婢女照顾着,这也不亏着他。 宗帝的意思是要他们好好的活着,那就让他们活着。 至于活成什么样,是他们府里的事情。 他一个天子,天天在宫里,总不可能天天来府里打探她们的事情。 庞北雁身边也只留下一个婢女一个嬷嬷照顾她,每个人都给她们两个奴才使唤,没亏着他们。 院子里的粗使丫头,统一由她管理,不归庞北雁。 她就是把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手里。 过了些天,庞南熙这边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 庞丹青那天早上来给她请安,听问她了句:“丹青,国公府家大业大,怕你一个人管理不好,我现在身体也好一些了,就由我帮衬着你一点。” 庞丹青温顺的回她说:“母亲,您以前掌家的时候,都没把家打理好。还是好好安享晚年,媳妇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 这是不肯把权利分给她一些了。 庞南熙不悦。 一旁的蔡文真觉得她有点霸道了,道:“丹青,你是怎么和娘说话的,你要是孝顺,就听娘的话。” 都说得这么清楚了,她居然还推辞。 庞丹青看她一眼,依旧低眉顺眼的说:“娘,儿媳也是为您着想嘛,趁着这段时间清闲,您也好好为真真谋算一门亲事,您看她都十六岁了呢,明年可就十七了呢。” 这么大的人了亲事还没定下来的世家小姐,不多。 蔡文真被戳到了痛楚。 她那天被一个人玷辱了清白,据说那个男人是吃了药,精尽人亡。 第163章诞下 第164章 诞下(完) 蔡文真被人玷辱了,被平王退了亲了,这事就属于纸包不住火,私下里还是悄悄传开了。 她一个世家小姐的清白没了,谁会要她? 世家公子是不可能娶她的,纳妾都不乐意,都会被人笑话的。 就是普通人家的清白公子,也是看不上的。 庞南熙也舍不得委屈了女儿嫁入普通人家与人为妾,这婚事只能拖。 蔡文真的婚事说不好,坏了名声,连带着蔡文美的亲事也受影响,她又是一个庶女,庞南熙总不想这庶女越过自己的女儿先成亲,也就让她跟着往后拖。 ~ 庞丹青说自己还有事,告退了。 把掌家的权交给庞南熙,她是不放心的。 她还真怕权利到了婆婆手中,这家又被她整没了。 如今手中握着掌家权,她走路也带了些风。 不能嫁平王为妃,总归是有一些遗憾,怨恨,这些遗憾和怨恨慢慢的也就被今天获得的掌家权取代了。 不过,还有一件让她分外恼火的事。 蔡文实这个人看起来斯文,没什么攻击性,但他好色啊! 任凭她怎么闹,这好色的毛病就是改不掉。 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好起色来,身边的婢女都不放过。 她难得今天有个好心情,要去看看这蔡文实在不在府上,婢女本想去通报一声的,被她给阻止了。 她来到寝屋一看。 大白天的,他就和一婢女混在一起了,两人亲亲热热的。 她是庞家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向来自持甚高,实在无法忍受他勾搭这些婢女。 他去青楼,她还能睁只眼闭只眼,但和婢女在府里厮混,她忍无可忍,走过去拽过那婢女对脸就啪啪的抽了好几个耳刮子,抽得她手都疼了。 蔡文实反应过来,吓呆了。 家里有个母老虎,他其实挺怕庞丹青的。 那小婢女被打得哇哇大叫,哭了起来。 庞丹青怒:“反了你了,你一个小贱婢,敢勾引我的夫君,难不成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共侍一夫,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回头卖到青楼去。” 小婢女可怜兮兮的看蔡文实求救,他眼神闪躲,根本不敢为她出头。 庞丹青直接唤了自己的人进来,把她押了下去,小婢女吓得求救。 无济于事,她很快就被堵了住押下去了。 等人走掉,蔡文实很没出息的过来讨好她:“你看,人都被你赶走了,你就别生气了。” 能不生气吗? 她这几天忙着夺这掌家权,忙着处理府里的大小事情,忙着给这府里上下换一换血,都没有时间管他。 一个不溜神,他居然在府里勾搭起这些个低贱的婢女了。 他在这点上虽是讨厌,胜在够听话,也从不敢当着她的面去护着这些小贱蹄子,庞丹青心里就好受一点,说:“你也老大不小了,等回头我去求求我祖父,给你安排个事做。” 蔡文实是不太想努力的。 自小被娇养长大,他也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他就想逍遥快活。 忽然听说要给他找点事做,他就有点不情愿,说:“我能做什么啊!” 庞丹青恨铁不成钢,道:“你只要还是个人,旁人能做的事,你也能做。” “我就想在家里多陪陪夫人。” 他立刻抱了上来,讨好她。 庞丹青把他一推,嫌弃。 蔡文实又抱了上来暧昧的说:“夫人这这几一直在忙着府里的事情,一定是累极了,我帮你活动活动筋骨,保准让你蚀骨。” 在男女事上,这个人确实有一套。 她到底已为人妇,几天没和他在一起,被他一撩,就还真想了。 一边嫌弃,一边又被他伺候得快活。 蔡文实趁机哄她,说只想留在身边陪她。 他们府里有的是银子,他干嘛要早出晚归,那么的累。 庞丹青心里是清醒的,嘴上答应了,心里不答应,回头就去求了她祖父庞太师,给他安排了一个差事,免得他整天闲在府上无所事事,到处勾搭。就是蔡文实身无所长,职务太小,丢她的脸,大事他又做不来,很纠结。 先皇在驾崩前已让年老的庞太师退出朝堂,回家含饴弄孙,这对其他世家也是一阵震慑。 人虽出朝堂了,积攒了这么多年的人脉还是在的,一时半会也是不可能瓦解的。 让人给找点事也不在话下。 ~ 春去冬来,四季轮回。 燕州的冬季,格外的冷。 随着婴儿一声又一声的啼哭声,文善在这一天诞下一对龙凤胎。 等她生下这两个孩子后,已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天知道这两个孩子折腾了她多久,阵痛了她一天一夜呢。 再次睁开眼睛,扭头就看见躺在身边的两个孩子时,所有的痛苦就都仿若不曾来过,她翻了身,仔细的看着这两个孩子。 婢女梨花海棠伺候在侧,和她说:“小姐,您看小少爷小小姐,真好看。” 都说孩子生来的时候多半是会皱巴巴的,不好看。 她的两个孩子就是好看极了,她满心欢喜的看着,小心的抱起一个在怀里,想看看这个是男孩是女孩。 等确定是男孩后,她说:“你就是神明赏给我的,要不就叫恩多。” 又问婢女这名字可好听,婢女当然说好听。 她又抱起另一个,知道是个女孩后,又说:“你是神明多给的一个,就叫多恩。” 孩子的名字都有了,她开心的亲了一口。 小家伙睡得熟。 海棠去吩咐婢女把膳拿来,要给文善吃一些。 她也觉得自己饿了,吃了不少。 过了一会,尊王世都匆匆跑了进来。 她把孩子生下来了,这事他是知道的,也看过了。 后来她昏了过去,睡了好一会,他就离开了。 听说她又醒了,他便又急忙过来了。 文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他放心下来,在她旁边坐下,看看她,又看看躺在旁边的两个孩子。 全府都很高兴,只有他的内心,像打翻了五味瓶。 这孩子如果是他的,他也会很高兴。 因为不是他的,他很难体会旁人的喜悦。 虽然没什么好高兴的,他还是伸手去逗了一下睡着的孩子,没想到他一碰人家,人家就醒了,还哭起来。 一个哭,另一个也哭。 婢女忙说一定是孩子饿了,忙把请来的两个奶娘唤进来,让她们喂孩子吃一些。 大概也是饿了。 两个孩子一会就不哭了,闭着眼睛猛吃一通,吃过后又呼呼的睡了起来。 世都问文善有没有给孩子起名字,她就把自己起的名字说了。 世都说:“不好听。” 恩多,多恩,她这名字起得够省事的。 隐隐还透着一股子感恩—— 都被人抛弃了,感恩个屁。 文善说:我觉得挺好听的。 世都还说:“我替你取个名字。 “不要,你这么想给孩子取名字,自己多生几个。”想怎么取名字是他的事,她都不会管。 世都叹了口气,说:“这孩子也得叫我爹。” 文善不满的看他一眼:“那又怎么样?” 又不是亲爹。 时间久了,她慢慢也发现了,李世都也挺傻的。 他大可以再纳妾的,却死脑子的不肯再娶。 文善心里对他有些愧疚,有时候想补偿他,又不知道还能拿什么补偿。 其实,一旦抛开男女感情,两人的相处,也就是跟家人一样自然了。 这几个月下来,他也没再闹着要与她同房,知道她不愿意,也不为难她。 世都不再纠结孩子的名字,对她又虚寒问暖了一番。 知道她状况挺好,他也就放心了。 待他离去,文善这边又休息了一会,一双儿女陪她躺在身上,从未有过的心满意足。 知道她诞下一双漂亮的儿女,文善在燕州交结的一些贵妇小姐们纷纷前来探望,又因着尊王和尊王妃这样的身份,礼品都又堆满了屋。 百天的时候,文善给孩子们办了酒宴。 旁人家的孩子有的,她尽量想给予,一点不想委屈了他们。 孩子们的百天刚好赶在了年关,府里上下充满了喜气。 尊王世都每天往来在她屋里,瞧她一会抱着这个孩子逗一逗,一会又抱着那个孩子逗一逗,面上的笑容从未有过的灿烂。 孩子们稍微大了一些,模样长开了一些,就越发的水灵了。 有时候睡醒了,便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啊转,文善看在眼里,心都觉得发软发甜。 世都有时候也会抱一抱孩子们,逗一逗他们,咽下无数的酸楚,让他们叫自己爹。 大年夜那晚,他开玩笑似的和文善说:“善儿,要不我今晚我在这儿陪你。” 回应他的是她面上一滞,歉意的说:“对不起世都,你把我忘了,我这辈子拥有多恩和恩多就足够了,我并不想再多生。” 她又说:“世都,这燕州我认识不少的小姐,容貌才气都是不错的,要不我改天把她们带到府上来,你偷偷瞧一瞧,没准就有你喜欢的。” “我开玩笑的。”他便冷着脸走了。 歇下的时候,文善躺在孩子们身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心满意足的时候,想起远在帝都的家人,也有一些想念。 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离家这么的远,第一次在帝都之外过年。 她不由叹了口气。 “小姐怎么叹气了?” 她的婢女梨花进来就听见她的叹气声,跑来问她。 文善说:“也不知道我娘到底有多忙,这么久了,就给我回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也简单,只说一切平安,她又添了两位弟弟。 其实,那信也不是她母亲写的,庞北雁根本就收不到她的信,有关她的信一到府上就被拦截下来了。 梨花忙宽她的心,说夫人一定是忙极了,又要照顾孩子又要管那么大的家。 她的孩子也给她带来了许多的快乐,也就不去想了。 第165章 三年 四季更换,时光流逝。 燕州的日子也是快乐充实的。 无须每天向长辈请安,也少了宅院里的勾心斗角。 闲时,文善也会饶有兴致的陪伴李恩多和李多恩在府里一块放一放风筝。 三年了。 她离开帝都已有三年了,一天一天的,两个小奶娃也都甩着小胳膊迈着小短腿在她后面跑了。 “娘亲,娘亲,我拿着,我拿着。” 妹妹李多恩奶声奶气的喊她,在她跟前一蹦一跳的,又抱着她的腿不撒手。 “行行,你拿着。” 文善松了手,交给了她。 别看她小,小手上劲还不小,学着她娘的样子,她抓着风筝,迎着风,往前跑。 “小世子,这个风筝您来玩?” 梨花抓着另一风筝过来要给李恩多。 李恩多和妹妹的性格相反。 妹妹活泼好动,他则过于安静。 梨花要把风筝给他玩,他面上没有半点想玩的欲望,反而是有点冷淡的回了她一句:不必了。 小小的人儿,说话跟个大人似的,姿态端得很矜贵,莫名就让人觉得不好亲近。 婢女们是看着他长大的,自然是了解一些他的性格,问过他了,他不愿意玩,那就算了。 天上的风筝跑啊跑,飘啊飘,最后缠在了院中的一颗树上。 是小奶娃多多的风筝被树钩住了,她急得迈着小短腿一边跑了过去,一边叫:“娘亲,娘亲。” “风筝挂上了。”她急眼了,甚想飞上去取下来。 一行人跑了过去,站在树下望风筝。 大家都不会上树的。 “这是怎么了?” 尊王李世都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是这刚从校场回来。 陪他一起块回来的还有展放,三年过去了,他已不是当年那个九岁的小娃,也长成了一个小小的少年,个子拔高了不少,人也白净了,有了英俊的模样。 他身上背了一个箭袋,整个人也显得意气风发。 “父王,父王。” 一看见是他回来了,小奶娃多多就跑到他跟前,指了指她树上的风筝说:“父王,风筝缠上树上了。” 这是什么难事么,李世都吩咐一声:“展放,上去给取下来。” “是。”这小子应了一声,立刻箭步如飞,噌的一下,往树上爬了去,身形敏捷,跟个猴子似的,三两下就爬上树,把风筝给完好无损的取下来了。 他望树下一看,一个漂亮的翻转,直接从树上给跃了下来,把风筝送到多多面前。 多多看着他,好生欢喜的说:“展放你好厉害呀。” “谢谢你。” 展放笑笑,没说话。 多多问:“展放,你这么厉害,那你能把那只鸟窝给打下来吗?” 那高高的树上有一只鸟窝,由于太高,这小奶娃拿小石头扔了几次都没扔下来。 展放取了身上的弓和箭:“好。” 文善阻止了一下:“别闹,把人家的窝打下来,人家睡在什么地方。” “娘亲,它可以睡在咱屋里的。” 文善不许,但有时候和小孩子是说不通的,尤其是多多,便板了脸,训了句:“胡闹。” 多多见她不高兴了,也就不闹了,转身去找父王,唤他:“父王,抱。” 她是惯会讨人喜欢的,任谁都拒绝不了的。 李世都瞧着这小小的人儿又来撒娇,面上也露了些许的笑意,弯腰,就把求抱抱的多多给抱了起来,举了个高高。 多多模样生得像极了缩小板的文善,加上她性格活泼,嘴巴也甜,打心眼里他就喜欢得多一些,也抱得多一些。 哥哥李恩多就不一样了,往那一站,看着他们,有时候连句父王都不唤的。 模样上就有几分的高傲。 恩恩对谁都一样,即使是面对他的生母蔡文善,他也不会向李多恩这样撒娇,求抱抱。 李世都笑问多多今天都玩了什么。 多多就奶声奶气的和他讲:“父王,多多今天在学放风筝,多多教你风筝可好?” 就很有表现欲的一个孩子。 李世都说好。 文善一旁说:“多多,你父王刚回来,累了,让父王先沐浴,歇会。” “没关系,不累。” 他抱着多多去了,假装自己不会放风筝,由多多认真的教导他。 等他学会了,多多在后面拍掌叫:“父王好厉害,父王好棒。” 她叫得开心,他也跟着开心一些。 多少次,他看着这张酷似文善的小脸,幻想过,她就是他的女儿。 转眸,再看见哥哥李恩多那张小脸时,许多的幻想就又被打碎,破灭了。 哥哥李恩多不仅这张脸长得像那个人,就是这性子,也是一点不讨喜的。 有时候看见这孩子,难免来气。 不愧是流着那个人的血,性格还不如他爹好。 一派的清高。 本该是爱玩闹的年纪,他也从不会像妹妹多多这般笑嘻嘻的玩闹,更不要说抱着他撒娇,一口一个父王的叫。 多多常常唤得他心都化了,就让他心里少了许多的抵触。 那小子就不一样了,就算是唤他一声父王,也是一板一眼的,一点不可爱。 这么不可爱的孩子,他有时候都不太想理他,又因着文善的缘故,就算不喜欢他,面上倒也不显。 他觉得自己面上不显,恩恩却是敏锐的孩子,早就感觉到了。 父王看见妹妹就笑,看见他就从来不会笑,有时候还会盯着他看好一会,看他的眼神,在李多恩看来,就是不喜欢他,似乎还带着一丝的嫌弃。 李世都陪着多多玩了一会,一手抱她,一边放风筝,听这奶娃问他:“父王,你今天这么早就回府了,是要陪多多一起用晚膳吗?” 李世都自然说是。 多多就开心极了,叫着:“娘,父王今天要陪我们用晚膳了。” 文善也就笑笑说:好。 这些年来相处下来,于她来说,李世都就是她的亲人一样。 唯一让她觉得不安的是,李世都到现在还不肯纳妾。 她并不想耽误他。 这边玩了一会,李世都稍作沐浴,文善也就让准备了晚膳,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 多多连吃饭都要依着李世都一块坐,李世都也亲自帮她夹一些她爱吃的肉肉。 她虽不用人喂饭了,但一顿饭吃下来,吃得小脸脏兮兮的,面前还掉了不少的米粒。 李世都宠爱的刮了她的小脸,婢女也过来帮她擦脸。 文善批评她:“多多,你注意一下你的形象,满脸都是饭,哪有半点漂亮可爱小姐的样子,好好和你哥哥学一学。” 不过是一前一后出生,同样是她带出来的,也不知道差别怎么这么大。 文善心里也常寻思过,她小时候不是多多这样的。 被批评了的多多就不太服气的瞅了一眼哥哥,小嘴噘了噘,说了句:“哥哥为什么都不说话,是不高兴多多有父王疼爱?” 小小年纪,就很会戳人心窝。 她被娘亲批评了,无话可驳,就逮着机会说哥哥。 哥哥这里就没言声,只顾吃自己碗里的饭。 他不仅面前一粒米没掉,就连吃个饭,也是优雅的,根本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 其实,就是很有他亲爹的作派。 文善看了他一眼,心疼。 恩恩不似多多会撒娇,李世都难免就与他话少一些。 文善冲多多一通教训:“李多恩,娘亲在批评你,你扯你哥哥是想转移话题吗?就你能,就你话多,就你张了个嘴?食不言,懂?” 多多吓得不敢说话了。 李恩多这才道:“父王,母妃,我吃饱了。” 他放了手里的筷子,从椅上下来了。 婢女忙拿来水给他净手。 等他净完手,又说:“父王,母妃,我去读书了。” 小小年纪,整天读什么书啊!读成书呆子怎么办。 文善允了,他也就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挨了批评的多多小声问:“父王,你什么时候能休息啊?你什么时候能带多多出去玩一玩呀。” 平日里文善也有带她到府外转悠过几回,知道外面很大,她就特别想出去玩,而且是带着父王一起玩。 一家整整齐齐的多好。 但父王好像永远都有忙不完的事情,陪他们的时间就比较少。 李世都回她说:“只要多多想玩,父王随时都有时间,明天就带你出去玩。” 不是他不想常和他们在一起,是文善拒绝他的爱。 三年了,她还是不肯。 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他陪着的却是她为别人生下的孩子。 想起这些个,总不会太让人痛快。 多多因为他的话就很高兴,奶声奶声的说:父王你可不能反悔了,拉勾。 两人拉了勾,她就笑得特别开心,跳到地上喊着说:父王要带多多出去玩了。 她笑起来眼里有星星,李世都瞧她,笑了笑。 小孩子都是天真的,若真是她的父王,就好了。 他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文善这边也用了膳,净了手,笑着说:“多多,时候不早了,你可以回去睡觉了,也让你父王早点歇息,明个好陪你去玩。” “娘亲和父王今天晚上可不可以陪多多一起睡?” 第166章 心疼 忽然提这样的要求,文善愣了一下,李世都倒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她忙说:“胡闹,你都多大了还要人陪,快去睡觉。” 文善赶紧唤了奶娘过来,要把多多带走。不然,她这小脑袋指不定又想出什么事来。 多多也只好作罢了。 娘亲早就和她说过了,人长大了要独立,要一个人睡。 也不许缠着父王,父王挺忙的。 但是,她还是很想父王也多陪陪他们的。 奶娘这边过来把多多带走了。 文善让其她婢女也都退下了,这才对李世都说:“你也不要太惯着多多了,惯多了,她的要求会越来越多。” 还挺会无理取闹。 李世都回她一句:“她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不能满足多多的是你。” 她若愿意,他可以天天陪着孩子们睡觉。 蔡文善被噎了一下,语重心长的劝他:“别犯傻了,为我们母子浪费你的大好青春不值当的,你若有喜欢的女子就娶进来,我随时都可以让地。” 这么多年了,她的态度没变过。 他讽刺一句:“随时都可以让地走人,你蔡文善活得多洒脱啊。” 她一个女子活得这般洒脱,有时候,他还真挺佩服她的。 她愿意走,她想走,他却舍不得放手。 “我去看看孩子。”文善站起来走了。 洒脱一些不好吗?执着不应该的,不会开心的,为了这点儿女情长弄得大家都不开心,何必呢。 再说了,她已有了多多和恩恩,她的内心早就被这两个小祖宗填满了,再容不下旁人。 接纳另一个男人,就意味着还要再为这个男人生儿育女。 她分不出来那么多的爱和余力投入到另一个男人身上去伺候,为他生孩子,再爱他的孩子。 这两个小祖宗,已够她忙的了。 她这个人的爱,就是少得可怜。 儿女情长与她来说,在有些时候,她就觉得没有多重要了。 李世都坐着未动,看了看她离开的身影呆了好一会。 转眼之间,她已为人母。 这么多年了,他的心里和眼里,依旧是只有她而已。 旁的女子,无法走进他的心。 他还想再等一等,等那个十年之约。 也许十年后,她就需要他了也不一定。 这样的想法,有点傻,他却向往得很。 ~ 月光如水,微凉。 文善回去的时候多多已被哄着歇下了。 一天下来,她也是累了。 文善来到屋里看了看她后便又退出来了。 哥哥李恩多还没有睡,正坐在屋里托腮想事情。 文善来他屋看他。 娘仨的房间都是互通的,为了便于照顾他们,文善特别把她这里的房间打通了。 看到她过来,李恩多也就站了起来,唤了一声娘亲。 她刚一进来就发现在捧着小脸,现在走进一看,见他眼里含着泪。 这孩子过于安静了,小小年纪,就很会藏事在心里。 文善忙蹲下来问他:“恩恩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哪个让你受委屈了?” 他咬咬唇,却不言声,心里更委屈了。 文善忙把孩子抱起来坐下,搂在怀里和他说:“恩恩有事一定要和娘亲讲,不然,娘亲怎么猜得出你在想什么?” 小家伙面上有了委屈,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文善在他小脸上唧亲了好几口,亲得他面上都红了起来,就是有些害羞,但人也高兴了一些,这才和她小声的说:“娘亲,父王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不是父王亲生的吗?” 父王会对着妹妹笑,会抱着妹妹举高高,会喂妹妹吃饭,会与妹妹说话,与妹妹极为亲热,却极少对他笑,也没抱过他,更不要说喂他吃饭陪他玩了,父王有时候看着他,都不太高兴的样子,好像在瞪他,这一切都让他心里怕怕的,慌恐不安。 文善微微怔了下。 她一直知道这孩子敏感,心眼多,没想到他竟也感觉到了世都的区别对待。 孩子都能感觉出来,她这个当母亲的又岂会看不出来。 世都到底不是孩子们的亲爹,她也不好勉强他不要区别对待。 看孩子又委屈又伤心,又强忍着不哭,她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她不能和孩子说什么,只好哄他:“父王对你们的喜欢都是一样的。” 这话她自己都不相信,她这想法甚多的恩恩更不会相信。 恩恩也没再说什么,就是把小脸往她怀里蹭了蹭,默默的哭湿了她的衣襟。 定然是过于委屈的,双肩还抖好几下。 文善心疼的眼泪也溢了出来,生出一种对不起孩子的愧疚感。 不该让恩恩受这些委屈的。 孩子何等无辜,错的是她这个当母亲。 是她不能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家,也不能给他们一个完整的父亲。 生下孩子的初衷,也是打定了主意,要给他们快乐的生活。 如果这样的生活让恩恩受尽委屈,不快乐,越来越沉默—— 她宁愿带着孩子们单独生活,让孩子们拥有她一个人的爱,没有偏待,就会少一些伤害。 没有厚此薄彼,恩恩就不会受到来自他以为的父王的伤害。 她默默的把自己的眼泪擦了,又捧着恩恩的小脸,把他的眼泪也擦了。 小家伙伤心极了,鼻涕都出来了。 都这么伤心了,他还强忍着不哭声来。 她这个当娘的看在眼里,心痛得揪在一起,又在他额上亲了一下:“恩恩,娘亲最爱你了,对娘亲来说,这个世上没有谁比恩恩更重要了。” “来,今晚亲娘陪你睡。” 文善把孩子抱了起来,放在榻上。 帮孩子把衣裳脱下,换上寝衣,文善和他躺在一块。 恩恩平日虽寡言,可到底是个孩子,还是非常依赖她这个当娘亲的。 躺下的时候往她身边靠了靠,文善也就搂过他,让他枕在自己的臂弯里。 孩子躺在娘怀里,很快就睡了过去。 文善听着孩子发出的均匀呼吸声,竟是再也无法入眠。 自从怀上这两个孩子后,她曾有的失眠噩梦都走了,孩子们的出生给她带来了太多的喜乐,让她忘记了许多的烦恼,每晚也都是开心的入睡。 第167章 回去(完) 静谥的夜晚,透着微微的凉意。 孩子安然入眠,文善却再没有半点困意。 睡着的恩恩面上似乎还有些难过,她侧身看了看孩子,心里也跟着难过。 她悄悄去亲了孩子一下,盼望自己的爱也能让他觉得幸福,能抵消那缺少的一角。 她静静的看着恩恩,仿若就看到了那个人。 前尘之事,已了却。 今生之事,那人其实并不欠她什么了。 反倒是她,说过许多伤害他的话。 多年过去,不知他是否释怀,从旧日的感情里挣脱。 这让人捉摸不透的命运啊! 文善悄悄起了身,回到自己屋,在书案前坐了下来,把脸埋在自己的手掌中,默默的哭红了眼睛。 只为孩子受到了委屈,那是她疼在手心里的宝贝。 从孩子们在她腹中时她就琢磨着要如何给他们幸福,现在却要眼睁睁的看着恩恩受委屈,被伤害,她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帮助他,不要难过。 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想过,要是李世焱在的话,会爱她的孩子吗?还是恼她恨她偷偷生了他的孩子? 皇族血脉,也不是谁想生,就能生。 有些人,也是没有资格生的。 比如她—— 前尘,他是不想要她生孩子的。 今生,他是天子,她是尊王妃,她的孩子又注定了不能成为他的孩子。 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后,她执笔,作画。 她有作画的习惯,从孩子们出生开始,她就习惯的把孩子们的点滴绘成一幅画。 今晚,把她恩多委屈的、眼泪汪汪的小脸绘了出来。 她要记住恩恩的委屈,她不能忽略了他的感受。 等把画都绘完,她好一会的出神。 不知不觉,就勾勒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都过了那么久了,这个人的样子,她还是提笔就描绘出来了。 她其实是很难不去想这个人的,虽然她常常刻意不去想他。 恩恩和他那么的像,恩恩的存在,就是会时刻提醒着他的存在。 就算曲终了人散了,他依旧阴魂不散的刻在她的生命里。 “娘亲,你怎么走了。” 恩恩半夜忽然醒了过来,看不见她,就找了过来。 文善回过神来。 “娘亲,这个人是谁?” 李恩多拿起那幅画,仔细看了看。 文善只好胡乱说个身份:“是你外祖父。” 李恩多哦了一声:“娘亲是想外祖父了吗?” “是——” 莫名的心虚,也尴尬,只好再胡乱答他一声‘嗯’后,忙哄他继续去睡觉。 文善把画从他手里抽出来,放在桌上,抱他去了 由于她这晚睡得比较迟,翌日,孩子们都醒了,她还在睡。 恩恩就是极为懂事的,他醒来后见自己的娘亲还没有醒过来,便一个人爬下了床,小声的去唤婢女过来给他穿衣裳,告诉婢女娘亲在睡觉,要小声点。 等他这边洗漱后,由于娘亲还没有醒来,他就不肯先一个人吃。 闲着无事,他拉了妹妹多多进了娘亲的屋。 那桌上面的画还在,文善昨天没来得及收起来。 恩多把娘亲作的画拿出来给妹妹看:“这是我们的外祖父。” 他们在这边也没有什么亲人,娘亲有时候带他们去旁人家作客时,就见到人家里面有好多的亲人,非常的热闹。 多多为此还很羡慕的问过:娘亲,为什么多多没有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 她总有十万个为什么。 文善只好解释:他们都在帝都。 今天多多看见画中的外祖父,又发出灵魂般的拷问:“哥哥,为什么人家的外祖父都有胡子,我们的外祖父没有胡子。” 两人同龄,这种问题恩恩再聪明也回答不出来。 他好只说:“外祖父把胡子刮了。” 一定是这样子的。 一旁的匣子还有一些别的画册,两人翻出来看,画的全是他们了。 又让他们翻出一副狗和猫的画册,多多一边拿着画一边说:“哥哥你看,这只狗狗叫火山,这只猫猫叫喵喵。” “哥哥我好想要火山和喵喵做我的宠物哦。” 主要是娘亲画得太好看了,栩栩如生,她就特别想把它们都变成真的。 恩恩认可她的话:“哥哥也想要。”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婢女来说,他们的父王来了。 多多立刻拿着外祖父的画像跑了,要去和父王炫耀。 小奶娃跑到李世都面前奶声奶气的:“父王你看,多多也有外祖父了。” 这话听得李世都有点莫名其妙,接了她手里的画一看,面上就冷了下来。 外祖父—— 这不就是李世焱那混蛋吗? 人家都把她抛弃了,她到现在还想着人家。 亏她编得出来——外祖父。 他面上很难和孩子们一起高兴起来,气温一下就冷了下来。 多多没这么多的心眼,不似恩恩那样会察言观色,还在奶声奶气的叫:“父王,咱们什么时候回帝都,去外祖父家玩一玩。” 李世都勉强回她:“等回头问问你娘。” 蔡文善自己搞出来的事情,自己解决。 他心里怀着气,甚想把这画给撕了,当着孩子们的面,又忍了下来,随手把画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坐了下来。 他沉着脸想,连孩子都为人家生了,心不在他这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也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可今天看到这幅画,还是很不舒服的。 他心里不舒服,面上再怎么装,也很难和从前一样去抱多多。 他没心情再去哄这孩子了。 多多主动往他怀里坐,要让他抱,他心里难受得窒息,根本就没有心情逗她。 恩恩一旁察言观色,知道他不高兴了,便悄悄去把画给收了起来,揣自己身上了。 婢女那边已去唤人了,文善很快起了床,洗漱过后,过来了。 在她来之前,知道两个孩子还没有用膳,李世都就让婢女把早膳拿来了。 避免多多一边吃一边洒得满桌是,李世都还是和从前一样,耐心的一勺一勺的喂她吃。 李恩多也和从前一样,一个人拿着勺子喝粥,就是吃得很干净,很优雅。 多多忽然良心发现了:“父王,你也喂哥哥吃。” 李世都扫了一眼那孩子:“哥哥吃得很好,不需要父王喂。” 他也真心不想喂,尤其是这一刻,根本就没有好心情。 恩恩也懂事的说:“哥哥自己会吃。” 他也习惯了一个人吃,不需要人特别喂他。 ~ 同是一个娘生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区别那么大。 文善走进来的,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形,目光落在恩恩身上。 由于恩恩昨天哭了,问她父王为什么不喜欢他,她就格外留意了一下他的表情。 他和往常一样,就是很安静,半点委屈的表情都没有。 虽然如此,文善也知道他的内心很受伤,这孩子太会隐藏自己了。 多多可以被父王抱,坐在他腿上撒娇。 恩恩本就没多多这般活泼好动,世都又好像有点嫌弃他的样子,就更不会主动亲近他了。 文善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在恩恩身边坐了下来,看了看他碗里的粥,笑说:“还没吃完啊!来,娘亲喂。” 李恩多也就张了口,由她喂。 多多看见有点嫉妒,嚷嚷:“我也要娘亲喂。” 她从父王腿上爬了下来,往她这边凑。 文善道:“你若是不能吃得像哥哥这样干净,不喂。” 多多委屈,小嘴一噘,想哭。 李世都笑:“多多,到父王这来,父王教你用勺子。” 其实,教过她许多回了,她就是会往外掉啊! 李恩多不想引起妹妹的不开心:“娘亲,我自己吃。” “娘亲,你也吃。” 这就是李恩多,又懂事又体贴她这个当娘的。 怕引起妹妹的嫉妒,他甘愿自己吃。 这么懂事的孩子,叫她如何不疼他。 说好了今天要一起去玩玩的,等用过了膳,文善也就带上两个孩子出去了。 李世都全程抱着多多,就是很宠她。 文善本也想抱一抱儿子李恩多的,但这孩子生得结实,她抱一会就觉得好累了。 “娘亲,我自己走。” 李恩多感觉她有些吃力,挣扎着要下来。 文善也就随了他。 他也不需要旁人抱,迈着小短腿,就是跑得很快也很稳,不像多多有时候跑着跑着还能摔一脚。 由于多多由李世都全程宠着抱着,文善一路上就会特别留意着恩恩,怕他因为受到父王的冷落而受伤。 小家伙人前却是面点情绪都不外泄,也不像多多那般这个要买,那个也要买,他就是挺好奇的到处瞅一瞅,看了看。 文善刻意跟着他:“恩恩,有什么喜欢的吗?” 他们还年幼,出来的机会并不多。 毕竟是小孩子,也是好奇的。 李恩多左右看了看,也没什么喜欢的,就说不喜欢。 该有的东西府上也是都有的,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不缺金也不缺银。 文善想了想,就提议他们去前面古金坊看看。 里面卖的都是金器银器,也是文善自个的铺子。 管事的看见她亲自来了,忙迎了过来。 文善让李恩多看一看,有没有喜欢的。 她想了想,把管事的叫到一旁和他说话。 自从离开帝都后,她就收到家里的两封回信,后面再没有了。 文善和管事的说:“李叔,抽个时间,你回帝都一趟,去国公府上看一看,看看我爹我娘是否平安。” 管事的诧异:“听小姐这话,好像还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事情?” 他们这些管事的,多数是知道的。 他们也以为,她是国公府家的小姐,又是福容公主,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也是知道的。 只不过,他们是下人,主人家的事情,主子不提,他们提这那些事做什么。 毕竟也不是什么开心的好事。 再则,她已远嫁,生儿育女,娘家的事情,她一个出嫁的小姐也是管不着的。 文善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李叔,我爹我娘出什么事了?你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管事的就知道她是真不知了,便把府里发生的事情,和她说了一下。 他爹出了意外,变傻了,她娘要照顾两个孩子,又要照顾国公,无暇顾及内外,把掌家权让了。 现在府里掌家的是庞丹青。 文善如被雷击,脚下有些不稳,面色都白了。 鼻子一酸,差点没哭。 “娘亲。” 惯会察言观色的李恩多拽她的衣袖。 文善看了一下眼孩子,勉强忍着没哭。 她已为人母,在孩子面前若是软弱了,她的孩子会更没依靠,会怕的。 文善对管事的说:“我明个就回帝都,这边若有什么问题就和大管事联络。” 匆匆交待一句,她抱了李恩多就出去了。 李世都随之抱着多多一块跟了出来。 刚才的话,他听见了。 韦国公出了些意外,府上发生了一些变动。 她情绪有些激动,说了明天就要回帝都。 再没了玩的心情,文善抱着孩子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多多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上了马车,看她娘明显的脸色不好,小奶娃忙问:“娘亲,你怎么不高兴了?” “外祖父出事了,明天,回帝都。” 多多就听见外祖父和明天回帝都了,出事这两字她自动忽略了,高兴的拍手说:“好啊好啊,我可想回帝都看外祖父了。” 李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多多问他:“父王,你跟我们一起回帝都吗?” 他毕竟挺忙的,都是早出晚归的。 第168章 回京 李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多多。 有了封地的王,不诏不得入京。 固然他想回去,早就没有了回去的资格。 父皇驾崩,他在路上听说时,也是头也不回的去了封地。 回到府内,文善吩咐婢女收拾收拾,又让她们把两个孩子带走了。 有些事情,在回去前,她想和世都单独谈一谈。 待把人都打发走了,文善请世都坐下说话。 她说:“我明天回帝都。” 世都看着她,没言语。 她并不是和他商量,她是非走不可。 文善说:“这些年,我很感激你对我们母子的照顾,耽误了你这么久,我心里一直很愧疚,我一直期望你能放下执念,重新开始,如果可以,我请你给我一封和离书。” 他有些烦燥,也有些恼,语气有几分的咄咄逼人,问她:“你是觉得,父皇不在了,他赐下的婚也可以不作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有些无力,也不想和他争执。 “蔡文善你听好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随便你,但这辈子你生是我的人,死也要冠上我的名,我不会给你休书。” 他有些生气,是气。 她一旦回帝都,他总觉得会有一些他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 她会不会带着两个孩子去找那个人,他们会不会一家和好了? 若三年前她回头去找他,他还能成全。 三年过去了,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三年,他再不想成全她了。 哪怕他们之间就这样子做有名无实的夫妻,他也愿意就这样,他想看见她。 文善看着他,没了言语。 当年他非要留下她,可不是这样说的。 她也知道想当年没有什么意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文善问他:“所以,无论如何,你也不会给我和离书了是?” 他默了一会,面上有些无法压抑的痛苦,道:“文善,我不想失去你,你是我活着的惟一盼望,哪怕我们一直这样,只要能时时看见你,我也甘之若饴。” 她垂了垂眸,她岂会不知道他的执着,可这份执着,她要不起。 李世都又说:“路途遥远,孩子年幼,不要带着孩子去折腾,免得到了那边水土不服。” 那就是让她一个人回去了。 文善摇摇头,道:“孩子从未和我分开过,我也舍不得和孩子们分开,我会带着孩子们一块去的。” 李世都看着她,忽然就冷笑一声,问:“你是想带他们回去认爹。” 认爹,这话说得她心里有几分的不耐烦,都这么久了,他还在为李世焱耿耿于怀,文善面上不显,道:“世都,你一直都我最亲的人。” 所以,他说这话也让她受伤的。 亲人,李世都明白她所说的亲人是什么意思。 李世焱曾和他说,亲人就是没感觉。 和他没感觉,却和李世焱把孩子都生了下来。 她又说:“多多和恩恩,都是我生的,他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都会让我觉得,像在剜我的心,我只想他们快快乐乐的长大。昨天恩恩问我,为什么父王不喜欢他,我回答不上来,我就是很心痛,我不勉强你去爱他们,但我也不想恩恩一生都觉得,父王不爱他,若是他一直活在这样的伤害中,我宁愿一个人独自抚养他们。” 她勉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并不愿意和世都说这样的话,也不愿意给他压力去爱孩子,他没那义务。 现在,她不得不说。 世都问她:“你在怪我?” “我没有怪你,我没有资格怪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就是告诉你我的想法。” 如果帝都的事解决了,她不肯再回到他身边,或带着孩子们去了别处隐姓埋名,他希望她不要太怨恨。 活在怨恨里,她怕他会很辛苦。 她只想给孩子一个快乐的环境,这个环境,她知道世都是给不了的。 李世都看着她,忍着心里的伤,坦白的说:“我以后会去主动去多爱他一些,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可那个孩子无论哪里都像极了那个人,他如何爱他—— 说这话,他自己都不信,都觉得可笑。 文善当然也不会信的。 文善站了起来,行了一礼,说:“这不是你的责任,你不必为难自己。” 她转身走了。 既然他不愿意给和离书,随便他。 李世都一个人坐了好久后。 让她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孩子回帝都,这么远的路程,他不放心。 虽说无诏不得入京,他若偷偷的回京,并不带什么军队,便不会引人注目。 翌日。 在文善带着家仆和孩子准备出府时,世都迎了过来。 看着她旁边跟着的两个孩子,多多由婢女抱着,恩恩自己走。 他若无其事,仿若昨日文善不曾和他谈过那一番话,他道:“我把你们送到帝都。” “多多,来,父王抱。” 多多立刻高兴的伸着小手要他抱。 他看了一眼李恩多,走到他跟前,蹲了下来,说:“恩恩,也来给父王一块抱抱。” 李恩多有点不习惯他的亲近,毕竟也从未亲近过。 现在忽然要抱他,他下意识的就往后躲,躲到了文善身后。 李世都讨了个无趣,也就不勉强,道:“你这小子——” 他摇摇头,抱着多多走了。 到底非父子,两人之间就是有一些疏离。 文善伸手牵了恩恩的手,站着未动。 她并不想他送的。 一旦由他护送,这一路上恩恩看着他们‘父女情深’,要怎么办? 文善忍了忍,到底是咽下了所有的话。 就再委屈恩恩一段时间。 她牵着孩子的手,跟着往前走。 ~ 其实,听过文善昨天的话后,李世都也有刻意想要亲近那孩子的想法了。 虽然无法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为了文善,他想做出改变。 奈何这孩子一点不活泼不可爱也就罢了,他主动想抱一抱,他还总是躲,就是不情愿。 孩子这样的反应,让他也挺尴尬的。 李世都其实话也不多,一路上都是多多在和他说这个,说那个。 这张小嘴,就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李恩多就不一样了,就是沉默到底,有时候会依偎在文善怀里,就和他娘亲了。 也不知道这么闷的性子随了哪个了,他那个亲爹好似也不这般。 前往帝都的路程,对于李世都来说,是转眼就到的了。 他也仅把这娘仨护送到帝都城外,毕竟没有诏令,他不好擅自回京。 文善带着孩子们一起入了城,在万人家停了下来。 这万人家是一处顶级客栈,客栈内设备齐全,极为豪华,一条龙的服务,应有尽有,也只有她们这等身份的人住得起,玩得起。 文善暂时没打算带着孩子们一起入住韦国公府,想先把孩子们安置在客栈,她回府里看一看情况。 而且,恩恩的模样有点像那人,她也担心旁人看见这孩子会有所怀疑。 先文善一步来的仆人已帮着把客栈预定下来,等她这边带着孩子们出了马车,进了客栈,她身边的婢女家仆把所带的一些衣物往客栈里搬。 一行人往楼上去,两个孩子小腿短上楼费劲,就由奴婢抱着了。 多多这一路上都很高兴,现在又入住了更豪华的客栈,和以往路上住的不太一样,她不由问:“娘亲,这里就是外祖父家吗?” 哥哥李恩多很难不给她一个白眼,这个妹妹真的是太笨了,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奶气奶气,解释说:“这是客栈。” 多多不能理解,问:“哥哥,为什么我们到了帝都不住在外祖父家?” 反而还要住客栈。 这个问题,恩恩也不理解。 文善只好解释说:“外祖父家里的人太多了,我们忽然过去,也没有提前打声招呼,等我去打过招呼,让他们把房间都收拾出来,我再来接你们一块过去拜见外祖父。” 多多又问她:“娘亲,你是说你要丢下多多和哥哥,不带着多多和哥哥去外祖父家吗?” 这孩子怎么这么多的问题,不像恩恩好哄,不论她说什么,恩恩都不会提出反对意见。 文善再解释:“不是丢下,是去给你们准备房间,所以你要乖哦。” “多多不要和娘亲分开嘛。” 乖啥,她张嘴就开始要哭了。 文善头痛。 一行人在小孩子的嚷嚷声中,进了客房,文善又是好一番的安抚,才把多多给哄住了。 把孩子们安排住下,她连口饭都来不及吃,就带了梨花海棠匆匆回国公府了。 多年没回来,府里竟发生这般大的变动,这是她没有想到,也没有想过的。 有听闻府里的情况时,她内心早就翻涌出一番的惊天骇浪,经历这一路的风尘仆仆后,她内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从容的走向韦国公府。 府里内外早就有了大变动,往日的仆人全被换了,侍立在门外的仆人也不认识她这位府里的三小姐——福容公主。 梨花厉喝一声,气势十足:“瞎了你们的狗眼了,福容公主回自己的娘家,也是你们敢拦的,让开。” 第169章 重逢 被留下的多多虽然被安抚好了,可看见娘亲不带着她,自个走了,还是很不开心的:“哥哥,多多还是想娘亲,多多也想去外祖父家。” 恩恩虽然也不想和娘亲分开,到底是懂事的,跟个小大人似的,就哄着她:“妹妹,哥哥带你出去玩可好?” “好啊!” 恩恩牵她的手,要带她走。 他们的奶娘赶紧过来哄:“小姐,小少爷,咱们还是在这里等夫人回来。” 恩恩的小奶音也是很有气势的:“出去玩玩,带路。” 小家伙虽然年幼,但瞧他那神态,那语气,就是有一股子不容忤逆的气势。 奶娘只好忙招呼外面的婢女,四个大人带着两位小祖宗出去走一走。 李恩多平日都是要自己走路,不轻易让人抱的。 现在没有了父王和母妃在身边,多多也不娇气了,由哥哥牵着小手手一块走路。 就是下楼的时候,还是要由奶娘抱着的。 等下了楼,恩恩就不肯让人抱了。 他继续牵着妹妹的手,并没有急于往外走,而是在楼下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万人家不仅提供住宿,每天还有名姬在此献唱,献舞,或玩些杂技,魔术,供前来吃饭的客人观赏。 当然并非的,银子都在住宿费里算上了。 楼下这会就有许多的人客人一边喝着茶,吃着菜,听听曲,看看舞,聊聊天。 这会正表演魔术。 午间,前来用膳的人就挺多,就显得很热闹。 不时还会有客人发出一声:好。 真觉得好的,也会去给人家一些打赏的。 恩恩坐在这儿不走了,多多只好跟着他一块坐,看着看着,也觉得有趣起来,人家叫好,她也跟着拍手叫好,又嫌弃自己的位置太低,就要往桌上站。 小二想制止,又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没敢多说什么,就过来问他们要吃些什么,奶娘就让上了些点心,水果,茶。 刚吃过,孩子们也不饿。 带孩子下楼来就是为了玩一玩,看个热闹。 身边的奴婢和奶娘见小公子和小小姐乖巧,也不吵闹了,便都跟着看起了魔术表演。 看得太入神了,连恩恩不见了都没有发现。 主要是恩恩被外祖父吸引了。 那人进来后,从他前面的过道经过,他就把人的脸看了个清楚。 越看越像画中的外祖父。 一身的银色锦袍,金冠束发,人看起来有些冷,可就是很玉树临风,很好看,神仙下凡似的。 娘亲明明说是去外祖父家的,现在外祖父人出现在这儿,怕是没遇着娘亲。 恩恩在路上听娘亲说了许多外祖父外祖母的事情,知道是娘亲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了。 他虽还没见着这些娘亲的娘家人,这些人已刻在他心里了,尤其是外祖父的模样,早印在了他心底,娘亲画的那幅画被他收了起来,反复看了好多回。 恩恩想去看个究竟,就过去了。 他那么一个小人儿,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 楼下人来人往的也多,就没有人留意到他这么一个小奶娃。 李恩多跟着人家来到一雅间门口,门没完全掩住,他轻轻推了推门,朝里面看了看。 外祖父坐了下来,但这屋里还有好几个人。 就是穆王世封、晋王世景、仁王世庄、安王世宁。 有人说:“五哥你再爽约,我们就要去抬你了。” 说这话的是晋王世景。 实在是李世焱这个人最近几年性情大变,不合群了。 应该说是自从那谁嫁人后,他就变了。 前些年还会常跟着他们一起出来吃个饭,聚一聚,看个歌舞,消遣消遣。 这几年基本上是不出宫门了,你请他出来,他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推辞不来。 身为他的弟弟,安王世宁怕他把身体折腾坏了,猝死了,多次缠着他出来聚一聚,他每次嘴上答应得好,十有九次不肯过来。 忍无可忍,安王李世宁昨天去他宫里找他谈话,非逼着他今天出来聚一聚,还说再不出来,回头就塞十个八个美人到他宫里伺候他,让他多开枝散叶。 这事他是干得出来的,李世焱就答应了今天过来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李世炎看见了门口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在他身上瞅,与他目光相遇,也丝毫没有逃避,还大着胆子看他。 李世焱问:“门口这个,是谁家的孩子?” 大家就都看了过去。 恩恩也是胆大,他走了进来,对着李世焱行了一礼,唤了句:“李恩多,见过外祖父。” 噗—— 李世宁就笑了出来,其他几个人愣过后,也笑。 就很莫名其妙。 怎么会有一个这么点的小东西跑出来对着李世焱叫外祖父? 他儿女都没有,哪来的外孙。 几个人笑得不行,李世宁还忙问他:“你知道外祖父是什么?” 他当然知道了。 李恩多瞧他们笑得开心,就回他说:“娘亲的爹爹就是外祖父。” 大家就笑得捂了肚子。 李世焱没笑,他多出一个女儿,外孙,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一脸正色的看着眼前的小奶娃,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李恩多也不怯生,走近他。 主要是外祖父的形象已深入他心,知道这是娘亲最亲最喜欢的人。 娘亲喜欢的人,他当然也喜欢。 李世焱伸手把他捞了过来,抱在自己的膝盖上坐下,问他:“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被外祖父抱在膝上坐下,他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害羞的红了脸。 往日里,除了娘亲,他都不曾坐在旁人的腿上过。 娘亲带着他们回来就是来找外祖父的,他比较喜欢这位愿意抱他的外祖父的,忙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我娘亲叫蔡文善,是尊王妃。” 本以为这样说完,外祖父一定是要高兴的与他相认了,不料,在他面上竟看不出什么喜怒来,其他几王也都怔住了,不笑了。 李恩多不安的看了看他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还是李世宁先说了一句:“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小子怎么长得这么像五哥呢。” 第170章 认爹(完) 自然是发现了,这一大一小坐在这里,太容易对比了,简直就是缩小版的李世焱。 李世宁逗他:“小子,我是你亲爹的兄弟,叫我八皇叔。” 恩恩瞧他一脸笑意,明显是对他很友善的,他又看了看‘外祖父’,就见他颔了首。 他虽从未听过八皇叔的存在,可‘外祖父’都认了,他也乐意叫一声:八皇叔好。 这小奶娃可真是他亲哥的儿子,李世宁上手捏了一下他的脸蛋,恩恩有些害羞的看他一眼。 这种肢体的碰触除了娘亲,是不常发生的,他也不太习惯。 “你们都先出去。”李世焱把人支开,他有些话想单独和这个孩子谈一谈。 几个人都嗅到了这里面的猫腻,忙站起来走了。 人瞬间走光,好像这里就一直只有他与外祖父一般。 恩恩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人也看着他,一时之间,两人都无话,就是大眼瞪小眼的瞅着。 恩恩忽然有点紧张,小声的问:“外祖父,你不高兴了吗?” 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呢,一下子就显得冷清了。 他这个人面上喜怒不显,李恩多也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总归不像旁人那样欢喜的。 李世焱忍着心里的不适,外祖父这个叫法,他实在无力接受,更不知道他怎么就成了孩子口里的外祖父。 避免吓着孩子,李世焱收起身上的冷意,尽量让自己温和一些:“我很高兴见到你,你告诉我,你父王对你娘亲好吗?” 他难免以小人之心猜测,顶着这样一张脸,人家恐怕很难接受他们母子的。 当然是好的,恩恩点了头。 他再问:“尊王喜欢你吗?” 这个—— 李恩多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父王是不喜欢他的,他能感觉出来的。 李恩多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实话。 他是外祖父,是娘亲要带着他们回来看望的人,那就是很重要的亲人了。 他想了想。 在他想的时候李世焱心里就有答案了。 如果喜欢他,他不会这么犹豫着该怎么回答。 犹豫后恩恩说了句:“父王喜欢妹妹。” 妹妹? 李世焱心里被刺了一下,那定然是她与尊王所生的另一个孩子了。 眼前这个孩子,眉眼太过像他,人家不喜欢,也正常。 想这孩子心里有许多的委屈,不被喜欢,一定受了不少的伤害,他心里有些酸楚,又问他:“娘亲现在去哪了?” “去外祖父家里了,说是要为我们预备房间,等房子预备好了,就来接我们回去。” 外祖父家里—— 她是在什么的情况下告诉孩子,他是外祖父的? 罢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尊王呢?有回来吗?” “父王把我们送到城外就走了。” “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李世焱抱着孩子站了起来,恩恩说:“把妹妹也一起带上。” 妹妹还在外面呢。 李世焱颔首,带着他出来找人。 恩恩忽然不见了,他的奶娘吓坏了,已派人楼上楼下甚至是外面去寻人了,只留下一个婢女和奶娘在这儿陪着多多继续坐着。但多多已经不高兴了,问一旁的奶娘:哥哥为什么还不回来? “哥哥去哪里了?” “哥哥扔下多多跑了吗?” 一定是这样子的,哥哥自个去玩了。 她噘了噘嘴,正想哭的时候就见外祖父抱着哥哥过来了,她立刻高兴起来,站起来喊:“哥哥,你是怎么找着外祖父的。” 哥哥真太厉害了,她太崇拜哥哥了。 一旁的奶娘丫环,就很震惊。 外祖父?这小祖宗在说什么? 恩恩也很高兴:“外祖父一进来,我就看见了,我就偷偷跟了过去。” 他真的是太聪明了,太有智慧了。 李世焱极力让自己面上正常一些,问:“她就是妹妹?” 看这小模样,还真是她生的。 妹妹像极了文善。 多多忙自己介绍说:“外祖父,我叫李多恩,我娘叫我多多。” 李多恩,李恩多—— 这名字绕得,有点让人不知道谁是谁了。 多多眉眼弯弯:“我娘说,哥哥比我早生那么一点点时间后,我紧跟着就出来了,多多是神明多赏赐给我娘的宝贝呢。” 小奶娃虽年幼,咬字还是很清楚的,表达能力也强。 李世焱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明白,问了一旁的奶娘:“他们是双生子?” 就是多多看起来矮一些。 奶娘不知他是谁,见他衣着不俗,自家小祖宗又一口一个外祖父,听他问话,赶紧说是。 李世焱心里那根刺就消失了。 他说:“等你们夫人回来接孩子的时候,告诉她,孩子被他的外祖父带到宫里去了。” 留下话,他把多多一块抱了起来,走了。 多多高兴的叫:“哇,我可以去外祖父家了。” 两个孩子都很开心,奶娘和奴婢紧跟其后,叫:“不行啊,不行啊——” 这可怎么办啊! 都追不上他那大长腿,还有人过来拦了她们,让她们不要追了。 ~ “外祖父,你手臂好有劲啊,左右手可以同时抱多多和哥哥呢。” “那是自然——” 多多想起父王从来就没这样抱过哥哥和她,一定是父王手臂无力。 马车过来,李世焱抱着两个孩子坐了进去,依旧是左右腿各坐一个。 他目不转睛看着两个孩子,满心满眼的都是喜欢。 他确定,这两个孩子是他的。 是文善生了他的孩子。 他问孩子们:“你们是在哪里见过我?” 不然,这些孩子怎么见了就直喊他外祖父? 多多很爱表现,抢着回答:“我在娘亲的画里见过。” 画是娘亲画的,然后拿给父王看了,父王看了一眼就扔一旁了,李恩多悄悄的收了起来。 他就是喜欢画中的外祖父,就一直藏在自己的荷包里。 妹妹说了画,恩恩就从身上取了出来,给他看。 这画被他珍藏得很好,依旧能看出来,一笔一画都描绘得很仔细,很美好。 画中人,可不正是他。 多多也要再看这画中人:“哥哥,你把外祖父带身上了呀。” 恩恩有点害羞的看了看‘外祖父’,说:“我怕把外祖父弄丢了,就一直藏在荷包里。 李世焱很想纠正他们不要叫外祖父,但不让他们这样叫,那如何叫? 叫爹—— 孩子们从小不在他身边长大,如果忽然说,他才是他们的爹,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愿意接受? 这个纠结的问题,他本想回到宫里再慢慢和他们谈,但在路上的时候就没忍住。 实在是多多一口一个外祖父,叫得他心里真的很烦燥。 多多问他:“外祖父,你家里有很多的房子吗?” 他说:嗯,很多。 “外祖父,你家里有很多的人吗?” 他答说:嗯,不少。 “外祖父,我们可以多在你家里住一段时间吗?” 他说:嗯,可以一直住下去。 多多开心的笑,又问他:“外祖父,为什么你没有胡子?” 她小手去摸他的下巴:“你是把胡子都刮了吗?” 她看见别人家的外祖父,都是有胡子,还老呢。 李世焱忍无可忍:“多多,恩恩,其实,除了外祖父的身份,我还有另一个身份。” 多多诧异,问他是什么身份。 “当年因为一些原因,我与你们的娘亲被迫分开了,她被逼着嫁了尊王。” 他试着和孩子们解释这些事情,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听得懂。 如果知道她有了身孕,说什么他也不会让她另嫁他人。 哪怕把她囚着禁着,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他心里有些苦涩,他想要把自己的身份从孩子的心里扭转过来,就直言:“我是你们的父皇,亲爹,尊王并非你们的亲爹,他充其量是养父。” 对于这个身份的转变,两个孩子面上倒也没什么不高兴,看了看这个所谓的父皇,亲爹,又互看了一眼对方。 多多问他:“我也可以叫你父皇?” 他颔首,说:“以后就叫父皇。” 多多没多少心眼,她甜甜的改了口,唤了声:父皇。 唤得他心都化了。 李恩多抿着唇不语,时不时的看着这位父皇,亲爹。 李世焱看了看这个沉默的小奶娃,这孩子心眼比较多,有自己的想法,他便不肯和多多一样改口。 一路回宫,他们全程坐在这位新爹爹的腿上,多多一直在说话。 等到了重明宫,下了马车,多多站在重明宫外,四下瞅了一圈,欢喜的叫:“父皇,你府上好大好大好大哦。” 她满心满眼的喜欢,眼里都在冒星星。 李世焱说:“多多,这是皇宫。” 第171章 入宫(1) 李世焱左右手各牵了一个孩子,进了重明宫。 多多还不肯让他牵,一个人迈着小腿短一边走一边玩。 摸摸这个,看看那个。 她好喜欢这里啊! 恩恩就规规矩矩的跟着这位新爹一块走入了重明宫,虽也好奇,却依旧目不斜视。 重明宫的宫人一路行礼,满心疑惑。 这是谁家的小公子小小姐,又漂亮又可爱。 关键是得了陛下的青睐,他一路牵着小公子的手,慢慢的行走,面上都是从未有过的温暖。 好像一个父亲,在陪自己的儿女。 多多一路上都是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明明不是个乡巴佬,她愣是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姐一样。 她虽见过世面,但没见过这么大的皇宫,怎是一个气派可形容。 李世焱带着她们一路进了金殿中。 没见过世面的多多转了一转,看中了那个龙案和龙椅,她高高兴兴的坐了进去,就是好喜欢。 “父皇,我娘亲呢?” 即使是聪明的恩恩,一时之间被外祖父和父皇这两个身份给绕糊涂了。 他以为眼前的人又是父皇,又是外祖父,一会又觉得不是,他觉得不对劲,但他闹不明白了。 多多也叫开了:“父皇,我要我娘亲。” 李世焱弯身抱着恩恩直接坐在了龙案边,多多立刻也从龙椅上下来了,往他怀里挤,甜甜的喊:父皇,我想我娘亲了。 李世焱左右哄着他们:“你们娘亲现在去外祖父家了,等晚点,她就来宫里见你们了。” 恩恩忽然明白过来,外祖父和父皇不是一种身份,他们来的地方也不是外祖父的家。 多多也被这复杂的身份整糊涂了,但她想法少,就没去深究。 恩恩问他李世焱:“你不是外祖父?” 这是肯定句了。 李世焱颔首:“我是你们的父皇。” 他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他当然不是外祖父。 多多不耻下问:“父皇是什么?” 李世焱也耐心的解释:“父皇用民间的说法就是父亲,爹爹的意思,是皇子、公主对父亲的称呼。” 两人这下完全听明白了。 多多高兴的说:“我有两个爹爹了,一个父皇一个父王,我比人家多一个爹爹呢。” 就是骄傲脸。 李世焱瞧她笑得开心,也没去纠正她这个说法。 恩恩想了想,又想了想。 李世焱问两人饿了没有。 多多说自己不饿,说她想看看这里有多大。 恩恩没有意见,也没表态。 李世焱带着两人把重明宫转了一圈,到处看一看,瞅一瞅。 找娘亲的事,玩起来就又给忘记了。 韦国公府 文善回来了,就很突然的上门了。 入了府,她就直奔了母亲那边的院宇。 府里的婢女赶紧把这事禀报给了庞南熙,庞南熙立刻让人把庞丹青唤了过来,商议这事。 阳光正好,微风不噪。 两个比恩恩和多多大不了几个月的孩子正在院子里追着蔡守业玩耍,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一起参与的还有孩子的两个奶娘。 庞北雁站在一旁看着,面上带了一些的笑意。 忽然看见蔡文善进来,她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 她忙揉了一下眼睛,蔡文善径直朝她走了过来,叫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善儿,真的,是你——” 三年了。 她已有三个年头没见过女儿了,声音一下就哽住了。 文善说:“是我,娘,是我回来了。” 庞北雁强忍着悲伤,边忙喊:“国公,女儿回来了。” 知道他可能不太懂,又忙喊:“奕儿、澜儿,快过来。” 两个孩子听见唤他们的声音,乖乖停下游戏,跑了过来,齐叫:娘亲。 “这是们的善儿姐姐,见过姐姐。” 善儿姐姐,他们是知道的。 她没回府的时候,娘亲就常念她。 现在亲眼见到姐姐,两人立刻行了礼:见过姐姐。 旁的奴婢也忙过来行了礼,看她回来了,大家都很高兴的。 国公跟着走过来,看了看这个忽然的来客。 文善也看他,叫了一声:爹。 韦国公冲她笑了一下,看了看庞北雁,往她身后一站,一脸的不知所措。 庞北雁忙拽过他道:“国公,这是女儿,是善儿回来了。” 她常在他耳边念叨,就怕他会连女儿一块忘记了。 看他的样子,是真的忘记了。 文善早就听说了他的情况。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 她心里酸楚,过去抱住他喊:“爹,我是善儿呀,你不认识我了吗?” 国公太久没见过她了。 现在被她忽然过来抱住,他有些慌,想抗拒,想挣扎。 庞北雁拍拍他的背,安抚他说:“国公,女儿想你了,你不要让女儿太伤心。” 又忙安抚文善说:“善儿,你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咱们进去说。” 文善勉强咽下眼泪,跟着一块进了屋。 看她爹痴痴傻傻的,一直往她娘身后躲,她心里难过得不行,几乎要碎。 庞北雁要和女儿说话,就让奶娘先把两个孩子哄开了。 等人离开,文善问:“发生什么事了?我爹为何会这样?” 事情都过这么久了,甘心不甘心,庞北雁在这事上已坦然许多。 听她询问,并不急着答她,反问她:“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回来的?尊王呢?” 文善说尊王把他送到城外,就返回了。 没急着说孩子的事情,她更急于了解府里的情况。 为什么他爹会变成这样子。 庞北雁也就把韦国公的情况说了一下,告诉她皇上派了几个太医来医治,都没看好,可能真的看不好了。 文善又问她府里的掌家权怎么就交给了庞丹青。 庞北雁苦笑了一下,把当年的情况也说了一下。 她说:“善儿你放心,她虽掌了家,也是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当年陛下听说了你父亲的事情后,来了府上,特别警告了他们,若是你爹和我们在府上有个闪失,就削去那边继承爵位的资格。这几年,她虽把我院里的奴婢撤走了不少,就留下这么几个人,对我们也是不敢再下毒手的。” 母亲在这些事上一再提到那个人,文善心里并非没有一丝波动的。 她没想到,在她出嫁后,他竟会伸手来管国公府上的家务事。 第172章 入宫(2) 文善压下那丝波动:“爹的事情定然和那边脱不了关系,女儿既然回来了,就决不能任由爹娘被他们欺负。” 庞北雁却觉得:“你现在已为人妇,你这是回娘家,总不好长久的住。” 女儿回娘家,小住行,住久了,不要说府里这些人不高兴,外面也会惹来闲话。 与她的名声不好。 短时间内,又如何把这些事都解决了。 文善也没打算长住在府上,暂且,权宜之计:“我不长住在府上,这些事母亲无须担心。” 如此甚好,她知道女儿一定有办法的。 不过,瞧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庞北雁以为文善没有孩子,又有些忧心:“你都成亲这么久了,你这身子还没有动静吗?” 如果生下孩子,怎么就一个人回来了,总要把孩子带回娘家看一看的。 文善觉得没必要瞒,早晚要给他们见一见的:“娘你放心,我有孩子的,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妹妹,两人也是一对孪生子,比奕儿澜儿小几个月。先安排在了府外的客栈,等明天,我就带他们入府来拜见外祖父外祖母。” 庞北雁惊喜,又责备她:“回都回来了,还安排在了外面,你快去准备一下,把孩子们都接回来。” 文善颔首,看了看她爹。 她们说话,韦国公全程就很安静的坐在庞北雁身边,一会拽拽她的衣袍,庞北雁拍他一下,他就不动了。 也许是因为人痴傻了,就失去了一些安全感,就特别的依赖她,简直就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几乎是要长在她身上了。 文善和母亲说了一会话,让婢女把两个弟弟抱过来,她只顾着和母亲叙旧,还不曾给两个弟弟准备什么见面礼,就让自己的婢女把礼物都拿了来,送给两个弟弟。 她本就一直期盼着弟弟的出生,现在看他们都长这么大了,心里就跟吃块糖一样。 又在这边陪了一会,看天色不早了,便要起身回去了。 曾经的三姑娘回府了,听说是一个人回来的,也没带孩子,庞丹青她们都想蔡文善在燕州那边过得并不好,兴许都没生下孩子,几年过去后,也不得宠了。 婆媳这边商议了一会,说了会话后,打算亲自过来会一会蔡文善。 今非昔比,蔡文善现在不是府里的姑娘了,这府里也没有她的人了,没人会忌惮她了。 一行人带着奴仆出来,坐在前院等着,赏赏花,说说话,吃吃茶。 眼见蔡文善带着梨花海棠出来了,庞南熙这边的人也迎了过去。 “哟,这不是三姑娘吗?怎么回来了也不通报一声呢。” 庞南熙装模作样的过去打招呼,一双眼睛也在文善身上打量着,想从她身上面上找出她过得并不痛快的证据。 她已不是三年前的少女了,现在为人母为人妻,梳了元宝发髻,穿金戴银,雍容华贵,气度非凡,丝毫看不出来她凄苦的样子,倒是给人一种洒脱不拘感来。 文善讽刺的看着这些人:“梨花,我回府的消息没通报吗?” 梨花回话:“禀尊王妃,门口的时候就让通报了,定然是这些奴才见公主久不回府,有意轻慢公主,不肯通报,以致公主回府这么久,也不见有人接见。” 她纵然是嫁出的女儿,也依旧是公主,是尊王妃。 文善语气冷淡:“究竟是没有奴才禀报呢,还是大娘有意怠慢呢?” 一见面就被她给倒打一耙,庞南熙有种灰头土脸的不痛快,一旁的庞丹青立刻接话道:“定然是这些奴才没有及时禀报,我们一听闻尊王妃回来了,就立刻出来公主了。” 文善扫她一眼:“这次回来,恐怕要住上一段时间,我过去的院子,就劳烦嫂嫂派人给我收拾出来,我明天我会带着孩子入住到府上来。” 庞丹青笑着:“那是自然。” “诸位留步。” 她转身就走了,脊背挺直,有着势不可挡的气势。 庞丹青弯腰行礼:“送公主。” 奴婢跟着行礼。 蔡文真见鬼的瞅着这庞丹青:“你有必要这样装?” 庞丹青眉眼敛下:“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暗里怎么撕都好。 蔡文真不屑:“瞧她那样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她敢回来,我就让她有来无回。” “闭嘴,乱嚷嚷什么。”庞丹熙冲她低斥一声,虽说左右都是自己的人,她张口就说,毫无顾及的毛病也是要改的。 让她有来无回,也得悄无声息的,谁家弄死个人不是悄悄的 黄昏的天空,如上了胭脂,满了娇媚。 文善匆匆回了万人家客栈,迎来了焦急等她的奶娘,急切的告诉她说:小公子小姐姐被他们的外祖父带走了,让她去宫里接人。 文善震惊,吓得不轻,梨花怒道:“你们在胡说什么?” 什么外祖父,他们刚从国公府回来的。 文善压下心里的惊:“你们慢慢说,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了。” 奶娘也怕得不行,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文善听完就明白了,就知道这外祖父是谁了。 她气得拳头紧了紧。 明明没有缘分,怎么一回来就又让孩子们遇着他了。 重点是,李世焱他是不是有病? 招呼不打一声,就把她的孩子带走,他凭什么这样子? 她压着心里的怒意,只好去宫里要人。 在文善去宫里的时候,恩恩和多多玩累了,也吃饱了。 李世焱怕他们无聊的时候会想找娘亲,就让宫女太监来陪孩子们玩起了抓人。 多多倒是玩得停不下来。 恩恩就安静多了,玩了一下便不肯玩了,坐在了李世焱旁边看着他。 李世焱便把他抱在自己的腿上来坐。 小家伙生得精雕细琢的,就是这性子看起来比较闷,话也少。 他看在眼里,就多与他亲近一些。 他在孩子们的生命中是缺失的,也是有心想要补偿他一些。 李世焱问他:“都喜欢些什么?” 他抿抿唇,答不上来。 他想了想,男女不同,他不喜欢这些玩的,那就换个别的。 问他:“父皇带你玩个别的。” 他取了剑,在殿内耍给他看。 “父皇好厉害,父皇好厉害。” 多多反而被吸引过来,拍着小手叫开了。 李世焱问:“喜欢吗?” 多多抢了李恩多的答题,说喜欢。 李恩多也点了头。 李世焱立刻让人去做了木剑,速度送来。 小孩子年幼,也只能玩那个了。 耍剑开了个头,多多非要抢他手里的剑,也要舞。 没有办法,他只好抱着这粉嫩嫩小奶娃教她舞剑。 她是连剑都拿不起来的人,但她喜欢被父皇抱得高高的,就高兴得直笑。 李恩多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 李世焱看在眼里,让宫女太监过来带着多多一起玩,偏这小东西不肯,还抱着他的腿直叫:“父皇,再玩一会,再玩一会。” 当真是玩起了没完没了,李世焱还没这么被人闹腾过,缠过,就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 这么小点的孩子,就不知道累的吗? 安王李世宁这个时候就过来了。 他是惟一面圣无须通报的人。 都把孩子弄到宫里来了,看来真是他的了。 他走进来,对两个孩子道:“玩得开心吗?” “多多,叫八皇叔陪你玩。” 李世焱终于有机会把多多支开了,这样他才有机会陪一陪恩恩。 多多看起来不怎么挑人,她看了看八皇叔,李世宁就冲她笑,张开手臂就把她抱了起来,举高高,说:“告诉八皇叔,叫什么名字?” 多多就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她了,被举高高了,就很高兴。 李世焱说:“他们是双生子,恩恩是哥哥,多多是妹妹。” 就有点骄傲在里面。 李世宁笑:“可真好,皇子公主都有了。” “八皇叔就陪我们的小公主玩一会。” 李世焱过来牵李恩多的手,小家伙面上不显,心里还是高兴的。 看得出来,父皇是很喜欢他的,总想陪他,就是多多一直缠着父皇,他只有让着妹妹了。 宫人很快把木剑送了过来,李世焱让小家伙试一试,他握在手里大小合适。 李世焱在殿里教他耍剑,他人虽小,记忆力惊人,一招一式,看一遍就会。 陪着多多玩的安王李世宁带了她一会后,就有点累了,力不从心了。 太难带了,太闹腾了。 还要在他背上骑大马,她一个小女娃,怎么想了来的? 他堂堂安王,桀骜不驯李世宁,为了这个可爱的小奶娃,脸面不要了,体统不要了,只为满足她的要求,直把她宠到天上,看她开心的嘻嘻笑。 有个女儿,还挺好。 第173章 入宫(3) 玩了一身汗,用过御膳—— 本着男女有别,李世焱让宫女带多多沐浴,他自个带了恩恩一块去沐浴。 恩恩还从未和人一起沐浴过,平日里沐浴,有时候是奶娘伺候,娘亲有时候会来看一看他,帮他沐浴。 爹爹这样的角色,是不曾与他一起沐浴过的。 浴房内,李世焱把他的衣裳给解了。 这个天气,不冷,但也不热,就用了浴桶。 之后,他也进了浴桶,父子俩共浴了。 恩恩睁大眼睛看着他,发现他和自己一模一样,就是样样都比自己大。 他小脸就都红了,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 李世焱套他的话:“以往都是和谁在一起沐浴?” 恩恩有点不好意思看他,又因为好奇,还是大着胆子盯着他看了又看:“一个人沐浴,奶娘帮我沐浴,娘亲也会帮我沐浴。” 李世焱了然于心,那就是父王这个角色不曾出席过了。 继续套话:“晚上都和谁睡在一起?”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玩不过他这位父皇的:“娘亲说我们长大了,要一个人睡,有时候一个人,但有时候娘亲也会和我和妹妹一起睡。” “父王不和你们睡吗?” “父王都那么大了,当然也是一个人睡。” 他听在耳中,本该高兴的,却又满心不是滋味。 他不动声色的打探着人家的隐私,给他灌输一些该有的观念:“爹爹和娘亲是夫妻,因为相爱就会睡在一起。” 恩恩睁大眼睛看着他,小小的脑袋存着大大的疑惑。 这样的话,从未有人对他说过。 他有些纳闷,为什么爹和娘亲不睡在一起,难道娘亲和父王不相爱? 这么深的话题,李世焱没再继续聊下去。 孩子年幼,说多了,怕他也消化不了。 有一天他会明白的,娘亲和父王不睡在一起,就是因为他们不相爱。 他伸手孩子捞过来,要帮他洗一洗。 水深,恩恩只能站在水里,不然,就淹着了。 父皇要给他沐浴,他虽不太习惯,还是害羞的默认了,一点抗拒都没有,还悄悄的伸了小手戳了戳他身上的肉,真结实。 李世焱看他小心翼翼的,也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胳肢窝,那一块就是人的笑穴,小家伙就被逗笑了,忙躲着他,小手也往他胳肢窝去摸。 两人在水里好一会的打闹,这一刻恩恩也开心了极了。 多年来,李世焱从未有一刻如这般放松过,父爱之情自然的就流露出来,收起一身的帝王之势,他就是一个平常的父亲。 这个缩小版的存在告诉他,他的善儿依然还爱着他,这个发现让他冷冰的心又暖了过来,活了过来。 父子俩个打闹了一会,恩恩不时发出开心的笑声。 父皇在他额上亲了好几口,他还从未被娘亲以外的人亲过,内心从未有过的开心。 他也小心翼翼的亲了父皇的脸,唤了一声:父皇。 这一刻,他是真的愿意叫他一声父皇,愿意他当自己的亲爹的。 不枉他耐心的陪伴,血浓于水。 得着孩子的认可,李世焱也‘哎’了一声。 等两人都洗好了,换上干净的衣袍。 来得匆忙,恩恩的衣裳都没有带来,宫里也没有小孩子的衣袍,李世焱就拿成人的衣裳包一下,抱着他出去了。 回头得让人为孩子多做些衣裳了。 李恩多被父皇放在那个很华贵的龙榻上,听父皇对他说:“今天先凑合一下,回头就给你把衣裳都准备上。” “谢谢父皇。” 躺卧在这金黄的龙榻上,尤如打开了一个新世界,让人眼前也是一亮的。 李世焱和他说:“父皇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谢什么,不必言谢。” 他从来不知道有一个叫父皇的人,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他幼小的心灵就喜欢得很。 过了一会,宫女过来请示。 多多同样没有衣裳穿,本想给她穿旧的衣裳,但衣裳都被她汗湿了,恐怕穿不得。 李世焱就把自己的衣裳拿了去。 然后,多多就被穿了他的衣裳,手脚都被包住的抱过来了。 李世焱把她接过来,放在龙榻上,和哥哥一块躺着。 在这期间,太后那边来见他,都被他的人挡了回去,说他在忙,等明个前去给太后请安。 姬太后忍着怒意。 她又不聋,听说他带了两个孩子入了宫,就想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李世焱不见她,让人挡着她,姬太后也勉强不得。 自从她给儿子下过药后,在那边完全失去了信任。 她平日想做些吃的送给他,他一句:太后的美意,寡人受不起,怕毒。 气得她再不给他做了。 他平日待她这个太后,也不亲热了。 请安都是能免就免了,即使是去请安,也是很敷衍的说句话就走。 好像是为了完成一件任务,而并非发自内心了。 姬贵妃那边更过分。 他给了人家贵妃的名分,几年过去了,愣是一次不去宠幸人家,这是要让人在宫里守活寡。 她也曾去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待寻觅—— 回她的是:她在宫里活得不好吗?当朝惟一的贵妃,姬家的荣耀,你们想要的都有了。 虽未立后,但是后宫惟一的贵妃,在外人看来也是顶荣耀。 姬太后是有些不甘心的,奈何现在的傲渊各大世家无法撼动的,在朝堂上,也左右不了李世焱。 先帝把三王调离帝都,给了封地,那些支持他们的世家势力就慢慢被瓦解了。 留下的四王安在帝都各处,手握大权,震压各世家,辅助李世焱。 八大世家虽盛极一时,到底越不过皇权。 再立妃这事上,李世焱不愿意,他们就强求不了。 夜虽微凉,寝殿内却满了暖意。 两个孩子听李世焱念书上的一些故事。 多多奶声奶气的说:“父皇,你以后每天都给我讲故事好吗?” 他自然说:好。 往日里也并非没有听过故事,都是娘亲讲给他们听。 父皇和娘亲的感觉是不一样,和父王给的感觉也不一样,让他们觉得又新奇,又喜欢。 在燕州,父王从未与他们这般亲近过,尤其在睡觉的时候,更不可能这样睡在一起的。 恩恩感触更多,更深。 他睁大眼睛看着这个靠在他们边上,用最悦耳的声音给他们讲书里的事情。 这一刻,恩恩觉得这是自己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爹爹是可以与他这么亲近的。 不知不觉中,两个孩子在故事中竟是把娘亲给忘记了。 也是他们向来都是自己睡惯了,睡前也不需要娘亲哄,现在听他讲故事,就像听一首催眠曲,竟也睡着了。 看两人都闭了眼,李世焱放了手里的书。 他靠在边上未动,瞧了他们好一会。 李世焱觉得天下再没有哪家的孩子像他家的这么好看,这么可爱,这么有趣。 多多的模样明显随了她的母亲,粉嫩嫩的,让人很想捏一捏,咬一口。 但这性格不知道随了哪个,活泼得他都要怀疑自己老了。 有点陪她玩不动。 恩恩的性格,其实是一种缺陷。 孩子渴望与他亲近,但又小心翼翼的,默默的把自己藏起来,也不敢把不好的情绪外泄。 看着这个酷似自己的孩子,他有点不敢想象,在那个人面前,恩恩是如何小心翼翼的看着那个人,渴望得着他一点的关心,却又因着这张酷似自己的模样,被人嫌弃,他敏感又聪明,都感觉得出来了,才会对他说:父王喜欢妹妹。 也许,这孩子内心都有许多的困惑,不能明白为什么他不招人喜欢。 他想着这些年来他们娘仨在燕州的生活,他的心就痛得抽作一团。 他不该轻易就放了手,让她走的。 他正想得入神,文善就畅通无阻的进来了。 也是李世焱早把话传了下来,见了福容公主不许拦着,由她自由出入。 有了提前的吩咐,她才得以顺利的进了重明宫,以致她走进这寝宫也没人拦着,伺候在外面的太监还直接带了路,把她请进去了。 他倒是把一切都拿捏得准准的,算准了她一定会找到这宫里来,就把路全给她打通了,门也为她敞开了。 一路上她心情都不好,走进这寝宫后,见一路畅通,心情也就平了下来。 入眼可见他安逸的躺在孩子们的身边陪,面上满了温柔。 文善走近,两人双眸相视。 他明黄的寝衣加身,莫名就让人觉得分外威严。 一别三年。 他与当初的模样也没有太大的变化,文善觉得他身上寒意重了一些,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冷。 尽管他已刻意收了起来,还是给人一种能招惹的气势。 文善面上的神情淡了淡。 人家现在是这傲渊的帝君,容不得她放肆的。 听说他还立了妃,还是她顶讨厌的那个人。 文善行了一礼,平静的道:“不知陛下把臣妇的孩子抢到宫里来,意欲何为?” 李世焱起身,面上也显得波澜不惊的,径直越过她,走了出去。 不想在孩子们身边说话,怕吵醒他们。 文善见他没理睬,只觉得这个人可笑又可怕。 可笑的是他一声不响的把她的孩子弄进宫,可怕的是他现在是一国之君,可随意操控旁人的人生,或生死。 她便跟着他往外走,尽量心平气和的问他:“陛下强抢臣妇的孩子,不给个说法吗?” 李世焱走远一些,这才回身,看着她。 第174章 入宫(4) 她已为人妇,为人母。 她梳成了妇人发髻,她脱去了少女的青涩,稚嫩,有着成熟妇人的娇媚,身上却散发着不同寻常的刚毅。 李世焱看她,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曾以为,蔡文善再不会回来了,也再不可能回到他的身边。 他曾以为她是别人的妻,连做梦都不敢去想她了。 当从孩子的口中打探到捕捉到一些他们在那边的生活,他就觉得自己又有希望了,灵魂也归位了。 三年了,不思量,自难忘。 李世焱看着她,她依旧美丽,还有着波澜不惊的气派,好似看见他也没有什么意外。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文善微微蹙眉,等他回答她的话。 李世焱这才说:“文善。” 文善,这个名字,从他口里再次喊出来的时候,他的冰冷的心就又活动起来了。 “我知道这是我们的儿子,我并没有要抢走他们,只是刚好遇着,就带他们到宫里玩一玩。” 她既然找来了,想必这些相遇她也都知道了。 他开口就点破了孩子们的身份,他的理由听起来再正当不过,他没有任何不轨企图。 文善怔了一下,警惕起来,听他这话就来气,凭什么就认定了她的孩子是他的? 这么多年了,难不成她就得给他生孩子。 “陛下,饭要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妄想症还是要及时治的。这孩子是臣妇与尊王生的,还请陛下不要再说这样的话,陛下不在意,臣妇也不想惹人非议。” 她不承认这孩子是他的,只要她不承认,李世焱就没有办法。 妄想症,她可真敢说—— 他看着她,没了言语。 她那还是那个口是心非的蔡文善,在这件事情上,她是一点没变。 明明生了他的孩子,还要死鸭子嘴硬。 “请问陛下,我可以把我的孩子带走了吗?” 她面上冷淡,人也平静,好似他们之前从未不曾有过什么,这孩子也真不是他们的一样。 文善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的,她只想快点离开这让她窒息的皇宫。 她不承认这是他们的孩子,李世焱也毫不意外。 她若承认怀了他的孩子,三年前就会告诉他真相了。 他没说让她回去,他说:“文善,你骗不了旁人,也骗不了我,只要这孩子出现在人前,旁人就能一眼看出来,这孩子是我的。” 他说得极为笃定,文善被气笑了。 文善是有些恼羞的:陛下,你与尊王本是同父,孩子生下来有几分的像皇叔又有什么不可以?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还真是一点没变呢,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以为我蔡文善这辈子只能为你生孩子?” 蔡文善从来都是心不对口,以往信了她,被她骗了过去。 现在,不会信她了。 他酝酿了一下要说的话,语气低沉,听着就让人窒息:“恩恩说,父王喜欢妹妹,不喜欢他。” 文善没想到他竟从孩子口里套出这些话,她面上表情有一瞬间的裂开。 这件事情一直是她心里是痛,她也一直觉得委屈了恩恩,伤害了恩恩。 是她没有保护好恩恩。 “他懂事得不像个孩子,所有不好的情绪他都悄悄藏起来,但凡是多多要的,他再喜欢也不说要,总是让着妹妹,你对他好一些,他便小心翼翼的不敢相信,你对他冷一些,他就默默的退到一旁。因为模样太过像我,便惹得尊王多有厌烦,往日里重多多,轻恩恩,让他小小的年纪便产生自我怀疑,为什么同是父王的孩子,他却是不被喜欢的那一个,他到底哪里不好了?因为不被喜欢,就性情越发沉闷,不敢说,不敢笑,又不知如何讨好。” 文善没想到他才与恩恩接触这么一会,就把恩恩了解的这么透彻。 他说的都是真的,她身为母亲又岂会不知道恩恩的情况。 正因为知道,他每说一句,她的心就更痛一次,像被人拿刀在捅一般。 他说出这些事实,忽然就让她恼羞成怒,好似她这个当母亲的有多差劲,有多不好一样,好像这些伤害都是她带给孩子的,这让她有些受不了,她语气也冷了下来,质问:“你凭什么指责我?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她想这样吗? 她也想给恩恩一个好的环境,让他快乐无忧。 这么多年,她人在外面其实是少有流泪,若有过眼泪,也是因为孩子病了,痛了。 今晚因为这个人一席话,狠狠的戳中了她的心窝,又让她的心痛到极致,眼中蓄满了水。 这个人,有什么脸指责她。 他的指责让她一瞬间都产生了自我怀疑,忽然不知道把孩子生下来是究竟是对是错。 如果生下他们,不能给他们带来快乐,而让他们小小年纪就开始承受伤害,这的确是她的错—— 这样的自我怀疑自我否定令她内心有点崩溃,孩子们一直是她的喜乐,她却没让孩子喜乐。 有那么一瞬间,她内心坚持的东西一下子就崩塌了。 面上痛苦难掩,脸色苍白了一些,整个人几乎要窒息,寒意遍及周身,让她发抖。 他李世焱可真有本事,轻易就让她溃不成军。 她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回击他的话,也显得苍白无力,轻易就被他三言两语的粉碎。 李世焱瞧她模样伤心,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虽然那些话不该说破,但为了挽回她,却是要说。 他过来把她紧紧的抱在怀中说:“善儿对不起,我没有资格责备你,我是痛恨我自己,当初是我没有坚持,是我没有把你强留下来,才会让你和孩子受这么多的委屈——” 他紧紧的抱住她,让她酒醒一些。 当年,当年事已了。 他再没资格这样抱着她了。 文善冷静下来,挣扎,却挣不脱他的怀抱。 他轻易就套出了她的话,让她跟着他的思路走。 她不能被他的话打倒了,不能跳进他挖的坑里,她提醒他:“我现在是尊王妃,还请陛下自重。” 李世焱看着她,目光柔和,他就不自重:“我让尊王给你一封和离书。” 这个人是何等的自以为是,他以为他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了,却不肯问一问她到底想要怎么样。 她说:“我生死他的人,死是他的鬼,陛下休要欺人太甚,强人所难。就算他不喜欢恩恩,对他的关心少一些,他这些年来也没有亏待过我和多多,你别逼我,也别逼他。不然,我立刻带着孩子走得远远的,你若是和我抢孩子,我就死给你看。” 又是死给他看—— 那日她大婚,她也是这样和他说:“你若是敢这样逼我,我就死给你看,你这辈子就只能抱着我的尸体了。” 第175章 入宫(5) 死给他看,她就是认定了他舍不得她—— 就如他这一刻重新认定了,她就是爱他。 他看着她。 她面上有着倔强,一如从前那样的倔强。 他却再看见孩子时和她时,就决定了再不给她离开他的机会。 他把人抱在怀里,过于用力,她骨头都要被他给捏疼了。 他动作用力,嘴巴上却是柔情蜜意,满了伤心:“善儿我这里特别的想你。” 他把她所的手摁在他的心上。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我舍不得再离开你——” 他的话微微哽住了。 他的思念,不足以用言语表达。 文善怔了怔,她满心想的都是他要和自己抢孩子,没想到他会说这些话。 他说:“善儿,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 凭什么又不让她离开啊?她刚才的话说得不够清楚吗? 这个人从来不听人说话的吗? 这疑问还没有发出,他就亲吻了她,温柔又热烈。 依然是他喜欢的味道,和从前一样的美好。 文善想过入宫的各种情形,独没想过是这一种。 她愣了愣,猝不及防他的吻,被他一路攻掳,她有些抗拒,却被牢牢的禁锢在他怀里享受他给予的,亲密的吻。 陌生的,熟悉的—— 铺天盖地的把人严严实实的包围着,密不透风。 “父皇,娘亲——” 恩恩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迷迷糊糊的走过来,揉了揉眼睛,身上什么也没穿。 他起夜,内急了。 他没想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父皇和娘亲紧紧的抱在一起,亲密极了。 他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有些好奇,有些疑惑。 他小小的脑袋装了无数的问号。 两人迅速分开了。 文善一听恩恩的叫法就气了。 凭什么要叫他父皇啊? 这才刚入宫,就把她的孩子哄着喊他爹了,他这爹当得也太容易了。 李世焱已走向恩恩,把他抱了起来,用自己的衣袍包着他:“怎么醒了?” 他奶声奶声的说:“内急。” 李世焱忙让宫人把夜壶拿进来,抱他小解了。 等把恩恩这边弄好,又抱回了龙榻上,哄他:“时候不早了,娘亲一会就睡了,你也睡。” 小家伙睁着眼睛看了看他,李世焱在他额上亲了一下,他立刻害羞得闭了眼。 除了娘亲,他还不曾被爹爹这样的角色亲过,心里又欢喜又享受。 到底年幼,他躺在榻上,盖好被,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文善站在一旁冷眼盯着看了看,心无波澜。 他既然知道了这是自己的儿子,照顾一下不应该? 再说了,谁稀罕他照顾了。 她正想着,转身过来的李世焱伸手把她给抱了起来,往外走。 孩子们在这里睡觉,不方便,他想换个地,远一些。 文善又惊又气,也没敢大声,怕吵着孩子,也怕被孩子再看到。 李世焱把她抱到外面的贵妃榻上,把她禁锢在这里。 看他这样子,好像是想和她做那些事,她知道李世焱做得出来,吓得小脸一慌,有些哀求之意:“你不要这样子,我现在还是尊王妃。” 李世焱回她一句:“孩子说,娘亲和父王各睡各的。” 文善怒:“套孩子的话,你怎么好意思。” 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低首亲吻她,他还是很喜欢她。 如今她又是他的孩子的母亲,这样的关系,这样的捆绑,让他如何再放开她。 他想要她,刻不容缓。 文善挣扎无力,哽咽,说:“李世焱,我现在是尊王妃,你这样对我,不如杀了我算了。” 她的话,她的声音,就把他强拉了回来。 他红着眼眶看她了看她,却没再继续下去,只是把人抱在怀里,下颔埋在她的肩上:“不碰不碰,就让我抱着你。” 抱着她一块合衣躺在贵妃榻上,紧紧的依着她。 他以为这辈子再无法拥有她,再不能抱着她,如今怀里的她又真实得让他有着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文善闭了闭眼,能把他逼退一步都是好的。 他看起来温柔无比,但行为就和一匹狼没什么区别。 文善想离他远一点,他却跟长在她身上似的,挪都挪不动。 文善忍无可忍,他一双手脚毫不老实的乱放,气得吼:“李世焱,我知道你根本不是真爱我,你就是想睡我。” 他毫不脸红的承认,在她耳边低喃:“我现在很想睡你,想一直这样和你这样,一直这样。” 文善气得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实在是她到现在都还没吃上一口饭。 肚子这个时候叫起来,就有些尴尬。 “饿了?” 她冷漠脸:“不饿。” “我让人拿些吃的来。” “不吃,怕有毒。” “我没毒。” 他噙了她的唇,直到天荒地老。 文善有点拿他无可奈何的挫败感。 听他问:“饭,我,你选一个。” 这种羞耻的话他怎么随便就说出了口,文善受不了他这些话,气闷:“吃饭。” 她不知道哪句话好笑了,他听了竟忽然就笑了一下,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起了身,出去了。 文善得以脱身,坐了起来。 心脏起伏不定,也许是被气得。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脏,打定主意,天一亮,就走。 这宫里,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李世焱就不是人,他已挖了个坑等她跳呢。 她正想着,李世焱又过来了,问她:“善儿,你身上出了不少汗,要不要先沐浴?” 文善防备的看着他:不要。 她防狼似的一脸戒备,李世焱说:“我若要,你防得住吗?” 他一脸为她好的模样:“怕你出一身汗,到时候反而受了凉。你先去沐浴,等你洗好了,菜也就来了,我已让宫女去浴房放水了,你从这边就过去了,不会有人注意到你。” 什么都为她想好了,可真体贴呀。 看似与她商量为她好,分明就是强人所难,把她抱起来就往浴房门口送了。 洗个澡都没得自由,这都要逼她,他现在可真的是有大本事了。 从殿内开的一个小门里就可直达浴房。 他把文善送到门口,放了下来。 文善瞪他一眼,进去后就把门反锁了。 第176章 入宫(6) 不过,等她洗完就后悔了。 她没衣裳了。 “善儿,衣裳放在门口,你自己过来拿一下。” 外面传来李世焱的声音。 知道她没衣裳穿了,他把自个的衣裳拿来给她,让她先用一下。 文善来到门口,让他走远一些。 他在殿里回她说:已远。 文善打开门,从地上把他送的衣袍拿来了,等穿上一看,拖在地上,特别的长,特别的宽松。 这哪里是女子的衣裳,这就是李世焱的寝衣。 李世焱又站在门口和她说:“你先凑合着穿一穿,天亮了,就给你把衣裳送过来。” 本想把他衣裳脱了的文善又作罢了。 她的衣裳确实出了不少的汗。 这五月的天虽不热,但也不冷,与他纠缠了半天,那人身上就跟个火球似的,把她都弄出一身汗来。 蔡文善忍着一肚子气走了出来,见李世焱还站在浴房门口等着,她面上一凉:“你偷窥我。” 李世焱不以为然:“用得着吗?你哪一处我没见过。” 他很满意的看着她面上一阵红,一阵怒的,立刻把人抱了起来:“衣裳是长了点。” 所以,他得抱着她,免得把她绊倒了。 在她沐浴的功夫,御膳就送来了。 李世焱把她抱到桌案前坐下来,把筷子递到她手里。 反正现在走不掉了,即来之则安之,文善也不矫情了,吃了起来,李世焱默默的坐在她面前看着她吃。 文善被他看得忍无可忍:“这么喜欢盯着我,干脆把眼睛挖出来挂我身上得了。” 他也不在意她说了些什么:文善,以后让我好好照顾你们,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再不分开。 文善挺无语的:“但凡陛下把我的话听进去一句,就不会说这句话。” 在这个人面前她真是有太多无奈,怎么就听不懂人话? 李世焱便不言声了,就是看着她,直到她吃完,她自个提着衣袍去浴房那边洗了手,漱口。 等文善再回来时,李世焱还站在那儿,等着她,就看着她。 文善走到他面前,郑重其事的:“陛下,我再斗胆说一次,我请你不要去为难尊王,我也请你稍微尊重一下尊王。” 李世焱颔首:“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我去陪孩子睡了,你随意。” 他转身走了,去了龙榻那边,睡孩子身边了。 他在孩子的生命中缺失了这么久,既然不能睡在她旁边,他睡自己孩子身边。 文善站了一会,忍着跟过去的冲动。 就由他陪着孩子们一夜好了,等天亮,她就把孩子带走。 转身,她往那边的贵妃榻走了去。 这衣袍实在太长了,她走得过快,没防备,一脚踩住,扑通一声摔了下来。 疼死她了—— 文善费力的从地上坐起来,手疼,膝盖疼,处处疼。 非要折腾她。 “怎么了?”本是跑去和孩子们睡觉的人又迅速跑了过来。 文善迅速把衣裳拉好,没好气的回了句:“不管你事。” 他抬手就把人给抱了起来,把她往贵妃榻那边送,文善气得无话可说。 但凡她的话他听进去一个字,就不会再碰她了。 她好歹还是尊王妃,他就不能克制一下? 好在他也只是把她抱到贵妃榻上,并没有要留下陪她一块睡的意思,只看了看她,见她面上冷着,看都不肯看他一眼。 知道她应该就是摔了一下,多半没事,也就走了。 他转身又去躺在了孩子们的身边,倒是很快就睡了过去。 至于文善,她睁着眼坐了一好会。 等躺下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她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天亮了,要赶紧离开这儿。 宫里不是个好地方,她和孩子们都不能在这儿久留。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就给睡着了。 由于睡得太晚了,这一睡她连孩子们几时起来的都不知道。 李世焱和往常一样去上朝了。 在上朝前,他给李恩多留了一封信,放在他旁边。 他知道孩子已能认识许多的字,都是母亲教导得好。 天亮,小家伙先醒了。 他扭脸左右看了看,里面睡着妹妹,脑袋旁边有一封信,上面写着:李恩多李多恩亲启。 李恩多把信打开看了看。 话不多。 他说:恩恩,多多,父皇见到你们很高兴,父皇上朝去了,会很快回来陪你们。 李恩多看着上面的字,小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高兴,反反复复看了好一会。 多多这会也醒了,左右看了看,坐起来喊他:“哥哥,父皇呢?” 李恩多回她:父皇上朝去了。 “什么是上朝?” 李恩多其实也不是很懂,就没答这话。 “这是什么?”多多把他手里的信夺了过来看。 她自然是认得上面的字的,看了一会,歪着脑袋想了想。 李恩多忽然小声和她说:“多多,我昨晚看见父皇和娘亲——” 他莫名有点不好意思,难以启齿。 多多好奇的问:“哥哥,父皇和娘亲怎么了?” 李恩多红着小脸说:“父皇和娘亲嘴嘴,抱在一起了。” 多多想了想,小脑袋也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李恩多提醒她说:“父王和娘亲从来就没有抱在一起亲过。” 多多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明白。 两人正小声的议论着,忽然就见父皇回来了,不由齐叫一声:父皇。 他今天回来得实在是最早的一次了。 见两人衣裳都没穿的坐着说悄悄话,他忙拿了搁在一旁的衣裳问:“哪个先穿?” 这些衣裳都是昨个吩咐下面的人连夜出去为孩子们准备来的。 多多说:哥哥先穿。 她是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的。 她还从未看过哥哥没穿衣裳的样子呢,以往就是沐浴也是分开的,睡觉也都穿得严严实实。 多半也是分开睡的,根本没机会。 李世焱也就把哥哥给捞了过来。 到底年幼,他还不太会穿这些复杂的衣裳。 他由着父皇给他亲自穿衣裳,小脸就红红的,又高兴又害羞。 多多一旁盯着他直看,诧异的说:“为什么哥哥长得和我不一样?” 她伸了小脑袋去看恩恩和她不一样的地方。 恩恩也诧异,他一直以为他们都是一样的,就是大小不同罢了。 就像他和父皇一样,有大有小。 李世焱面上有点一言难尽,道:“哥哥是男子,就像父皇是男人一样,你是女子,就像娘亲是女子一样。” 她和娘亲是一样的,这一点多多是知道的。 因为同是女子,文善有时候会带着她一起沐浴。 两性的问题,孩子年幼,没人教导,便不太懂。 第177章 入宫(7) 文善醒来后,已在床榻边上看见一身的干净的衣裳。 想着李世焱还没下朝,她忙穿了衣裳,打算赶紧带孩子出宫的。 免得他下了朝,花样百出,拦着她。 不料,她去龙榻那边寻孩子时,人家正亲自一件件的帮孩子穿衣裳。 恩恩的衣裳已穿起来,现在正给多多穿了。 虽然才认识这位父皇一天,两人显然都很喜欢他。 多多又不耻下问:“父皇,哥哥说昨晚看见你和娘亲亲嘴了,你还抱了娘亲,你很喜欢娘亲吗?” 她可从来没见过娘亲和父王这般,难道是娘亲不喜欢父王吗? 她小小的脑袋满是疑惑。 她就是不能理解。 娘亲会抱她,也会亲她,可还从未与她亲过嘴呢。更不要说和父王了。 李世焱面不改色的回了她:“嘴对嘴这样的事情是属于父皇和娘亲才能做的,因为做了这些事情,才生下你们两个。” 蔡文善面红耳赤,一时之间过来不是,不过来也不是。 这孩子都问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有李世焱,为什么要和孩子说这些污秽的东西。 多多恍然大悟,好像才明白过来:“难怪父王和娘亲从来不亲嘴不抱抱,原来父皇才真是多多的亲爹爹。” 李世焱嘴角扯了扯,显而易见的高兴。 “多多,你给我闭嘴。” 文善忍无可忍,气呼呼的进来了。 就很大声,吓了多多一跳,委屈的看着她。 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 蔡文善板着脸:“穿好了吗?穿好了赶紧走,去看外祖父外祖母。” 多多咬着唇,看看她,又看看父皇。 有没有穿好,这是父皇的事情,应该问父皇的。 李世焱看她一眼,生气教训女儿的样子,挺有当娘的样子,他说:“马上就好了。” 又把孩子的鞋子穿起来。 等穿好,多多走到蔡文善旁边,拽了拽她的衣袖,问她:“娘亲,你为什么不高兴了?” “我没有不高兴。”文善只好缓了一下语气。 再不高兴,也不能影响到孩子,怕吓着了孩子。 她忍。 李世焱这才又说:“孩子们刚起来,一定饿了,等用过膳,再去。” 他显然并没有阻拦她带孩子出宫的意思,文善虽然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宫里,为了孩子们不被饿着,还是忍了下来。 李世焱把宫女唤过来伺候洗漱。 都洗漱好,御膳端了进来,李世焱就陪着孩子们一起用膳。 孩子们并排坐着,文善咬牙坐在孩子们对面,李世焱就过来坐她旁了,与她并排坐着。 李世焱招呼孩子们吃,只是自己吃得极少。 文善也饿了,闷头吃。 今天多多的表现就特别的好,像这等平日吃饭都要弄得满脸都是的孩子,今天竟特别的不一样。 她很小心的不让粥弄到自己的面上,吃糕点也特别的小心,不像往常吃一半到处掉渣渣。 她虽不太懂,也看得出来,这宫里与他们王府是不一样的。 处处都不一样。 处处都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父皇看起来并不严厉,很喜欢他们,但往那一坐,骨子里的威严、矜贵、高高在上是不容忽略的。 不论他伪装得再如何温柔,都很难让人忽略掉——帝王之气。 多多虽年幼,也能感受到这种东西,不觉然就庄重起来。 文善注意到她的异样,心生诧异,问:“多多你今天变得很不一样啊?吃得这么干净?” 多多小脸上就有点红,害羞。 人家一直都吃得很干净的好嘛,她从昨天入了宫,和父皇在一起吃的时候就是这么干净了。 不过,小奶娃笑嘻嘻的说:“娘亲,你把饭吃到脸上了。” 娘亲不也和她一样嘛。 文善窘,想伸手去摸。 “别动。”李世焱出了声,拿了一旁的帕子给她擦了一下。 文善下意识的想打开他,人家及时收了手,没给她机会。 多多忽然又说:“父皇,娘亲,你们再给多多生个妹妹,好陪多多玩。” 哥哥一点不好玩,也不爱玩,她一个人好没意思。 文善正在吃粥,被这话呛到。 李世焱又忙着过来给她顺气,拿了些水给她,让她喝一些。 等她顺过气,气得她瞪了一眼多多:“多多,食不言,明白?” 她明白的,多多只好闭嘴。 李世焱冷不丁的说了句:“父皇当然是没有意见的。” 文善懒得搭理他,他就是故意的,想讨好她的孩子,到时候牵制于她。 他脑子里想什么东西,她清楚。 她现在只想赶紧吃过饭离宫。 等用过早膳,文善要带两个孩子走,多多问:“父皇要去外祖父家吗?” 文善面上淡漠:“他不去。” 李世焱和她唱反调:“寡人是该去看看国公了。” 所以,他以君王的身份看看自己的臣子,有什么不应该的吗? 文善忍,她是阻止不了他的为所欲为了。 文善想起还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应该和孩子们说清楚,但若避着李世焱说,他回头一定会从孩子们口里套话,与其这样,就光明正大的说了。 文善郑重其事的把两个孩子拉到一旁站着,她坐下,说:“李恩多,李多恩,我说的话,你们两个给我听清楚了。” 看她这么严肃认真,两个人本能的点头。 “私下里你们叫他一声父皇也就算了,人前,你们只能叫他五皇叔。” 多多不解:“娘亲,这是为什么啊?”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他们随便叫人父皇,她还没找他们算帐呢。 文善有点没好气的回她:“不想死,就听娘亲的话。” 多多哦了一声。 文善怕她不长记性,心里叹了口气,但有些话一时半会又不能和孩子们往深的说。 这宫里还住着一位贵妃,一位太后,都是姬家的人。 若是让人知道这是李世焱的孩子,人家会以为他们回来是要争太子之位的,起了杀心都不一定。 李世焱知道她的顾虑,直言:“文善,这些问题你不要担心,等以后你们正式入了宫,我立恩恩为太子。” 文善果断回绝:“我不愿意。” 她的拒绝是干脆的。 她真是怕了他了,他想什么便是什么,她知道他可以,他做得到。 可一旦把她的儿子立为太子,等于把她的儿子置在危险之中,成为人家的箭耙。 她只想恩恩一生平安幸福的。 而且,对尊王那边,会有很大的伤害。 她想把这伤害减少到最低点,就不能再和李世焱有什么牵扯。 第178章 羞辱 李世焱唤了白珏过来,让他备了马车,他要亲自送孩子们去国公府。 所以,孩子们就非常高兴的跟着父皇上了马车。 文善站在马车外面不肯上去,谁要他送了,她不需要的。 李世焱问:“你要走着出宫吗?” 她硬着脖子说:对。 孩子被他哄得欢喜,当着孩子们的面,她不想多说什么,免得破坏了孩子们的好心情,尤其是恩恩的心情。 恩恩就掀着帘子往外看她,很不舍的唤了声:娘亲。 多多也探过脑袋进来喊:“娘亲,娘亲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 她给了个不肯上马车的理由:“娘亲喜欢走路。” 多多奶声奶气的劝她:“娘亲,不要走路了。” 不远处,姬太后主仆一行朝这边而来。 昨天没见到李世焱,今天又听说他很早就下朝了,下了朝却没过来给她请安,她总觉得这里面有鬼,就过来看一看了。 走近一些,再走近一些,好像听见有小奶娃的声音一直在喊:娘亲。 文善被喊得好生无语,勉强压着不悦。 她的孩子,才与李世焱认识多久啊,就被哄得又是叫他父皇,又是跟他一块上了马车,他还企图借着孩子的力量,把她骗过去。 见她硬头脖子不肯上马车,李世焱安抚了一下孩子,他下了马车,来请她。 她无论如何也不肯上马车,他总不能真让孩子的娘亲走出宫,孩子都舍不得她的。 他下了马车,走到文善面前:“善儿,别闹了,孩子们都等着你呢,你坐进去,我不进去坐就是了。” 他一如既往,语气温和,尊屈纡贵,放下姿态。 文善淡淡的扫他一眼:臣妇坐不惯这么高贵的马车。 皇家马车,自然是气派的。 李世焱被她这话气笑了。 这个女人,有时候太让着她,也是不行的。 他忽然就把她抱了过来,文善也是一个措手不及的。 光天化日,这重明宫外人来人往,让人看见成何体统。 她时刻牢记自己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尊王妃。 文善恼羞:“放我下来。” 成何体统,半点体面都不要了吗? “这是干什么呢?” 姬太后的声音忽然就传了过来,文善一吓,头都没敢回。 虽然多年没见,她对姬太后的声音还是熟悉的。 姬太后不喜欢她的,这是事实。 李世焱也就把文善放了下来。 姬太后人已来到文善面前,看清了她的脸。 躲都无处可躲的。 姬太后怔了怔,疑惑:文善? 不,现在应该是尊王妃了。 文善还是忙行了一礼,打算溜了:“臣妇告退。” 她赶紧要溜,被姬太后喝住:“尊王妃,你为什么在宫里?” “娘亲。”多多伸着脑袋叫她,有点不安。 那个和她娘亲说话的人,看起来有点凶呢。 姬太后寻声一望,果然,就见两个小脑袋探了出来。 那女孩的模样一看就是文善生的孩子。 那小公子的模样,姬太后盯着看的时候,就觉得脊背发冷。 她看了看儿子,好像明白了什么。 本以为把两个人拆散了,没想竟是这样—— 李世焱对姬太后道:“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蔡文善,你记着你的身份,你是尊王妃,只要哀家还有一口气,就决不允许你这样的人来羞辱皇室。” 真是要气死她了。 居然到现在还和她儿子纠缠不清。 文善听这话也气,尤其是当着她孩子的面这样说她。 她一言不发,上了马车,她的婢女忙着跟一块去了。 李世焱本欲跟着一块走,姬太后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沉声道:“今天这事,你给我一个解释。” 就是不想让他跟着一块过去呗。 “白珏,你走不走?”文善在马车里唤人。 白珏看了一下李世焱的脸色,他点了头,吩咐:“白珏,以后你就留在他们身边,负责他们的安全。” 白珏领命,驾了马车离开。 说实话,身为李世焱身边的人,看到文善带着个明显是自家主子的孩子回来,是挺高兴的。 李世焱身边的人都高兴。 这么多年来,李世焱是怎么对蔡文善的,没有谁比白珏更清楚了。 为了她,命都可以不要的人。 命运弄人,她竟是嫁给了尊王为妃。 她出嫁以后,他家主子就丢了魂。 好在苍天怜他家主子,福容公主的心大概还是在他们家主子身上的。 白珏心里高兴,面上也显露了一二。 马车里的气氛有点紧张,文善一肚子气,孩子们懂事,很快就安慰了她的心。 两个孩子都依着她坐。 多多说:“娘亲不气,那个坏女人,欺负娘亲,等多多长大了,就为娘亲欺负回去。” 文善被逗得心情舒畅了一些。 恩恩也说:“娘亲,我保护你。” 文善‘嗯’了一声,左右揽着两个孩子,让他们坐自己腿上。 不过,坐一会她就有点累断了腿。 多多问她:娘亲,那个坏女人是谁? “是你们五皇叔的娘亲。” 她以后不会允许李世焱再把孩子带到宫里去,关于姬太后的为人,她不提也罢。 多多忽然非常同情五皇叔:“五皇叔好可怜,竟然有这么凶的娘亲,还是多多的娘亲温柔。” 恩恩也夸她:“娘亲是最好的娘亲。” 文善心里很受用。 多多问:“娘亲,咱们不救一下‘五皇叔’吗?” 小孩子真是太单纯了,救啥呀。 “‘五皇叔’的娘亲再凶,也是他亲生的娘亲,不会真把他怎么样的,何况,‘五皇叔’是个大人了,知道如何解决。” 好! 可怜的‘五皇叔’李世焱被姬太后拦了下来后,就转身回了重明宫。 姬太后紧跟着他一块去了,要听他的解释。 来到殿前,李世焱这才说:“文善生的那两个孩子,是寡人的。” 姬太后就觉得心口一紧,一沉,就是很难受。 她问:“如何证明?” 只要找回当年的傅子玑,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傅子玑当年住在国公府上,与文善交好,她若在出嫁前怀孕,一定有请教过他。 不过,他觉得这事无需找傅子玑特别验证。 虽然无须找他,将来要给孩子们上玉牒,还是要用他出来作个证的,这些后事李世焱没多作解释。 他说:“恩恩那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是一对双生子。” 姬太后冷笑一声,讽刺:“尊王妃生下你的孩子?那你想怎么样?把尊王妃抢过来?把孩子抢过来?你不要忘记了,尊王妃是皇上赐给尊王的,她是跟过尊王的人,是你兄长的王妃,哀家是不会让皇室因她蒙羞。你若想接她入宫为妃为后,或想立她的孩子为太子,哀家立刻死给你看。” 她的反应很激烈,甚至因为激动头都疼了,她勉强扶住桌案,坐下来喘气。 她这两年有头疼的毛病,每每疼起来都要命。 李世焱看了她一眼,对外吩咐了声,说太后不舒服,请个太医来看看。 姬太后扶着脑袋,面上表情都难看了几分,看来是疼得厉害。 到底是他的生母,母子这些年虽有些隔阂,见她表情痛苦,李世焱还是到她跟前坐下来,在太医来前为她轻轻揉了揉,道:“太后这是何必呢,接受不接受,事情已经摆在这儿了,孩子也已这么大了,与其把自己气出个好歹,不如接受现实。” “你说得轻松,你可有想过皇室的颜面?” 姬太后心里气个半死不活,他但凡想过皇室的颜面,就不会把孩子和蔡文善弄到宫里来,这事他就会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 李世焱没言声,她知道太后需要消化,知道她一下子接受不了。 姬太后叹了口气,不让他给自己揉了。 这个时候假惺惺的关心她,晚了,真要关心她这个母亲,早干嘛去了。 她勉强站了起来,挺直了脊背:“哀家要好好想一想,你也好好想一想,要怎么处理这些孩子。” 她当然无法接受尊王妃竟生下她的皇孙,于她来说这不仅仅是皇室羞辱来了,只怕蔡文善母凭子贵,以此上位,他们蔡氏一脉,又要翻身了。 她要走,李世焱就让人备了轿,送她回去,姬太后不领他这份孝心,不等轿过来,她就走了。 这三年来,她总以为时间久了,陛下就会接受姬贵妃,两人若生下皇子,就拥立为太子的。 不曾想到,蔡文善竟在这儿等着了。 她可真有本事,好大的心机…… 姬贵妃闭着眼,眼前浮现那两个孩子的脸庞。 一个像极了缩小版的世焱,她丝毫不怀疑这并非是李世焱的孩子。 第179章 追来 孩子们终于来到一心念着的外祖父家了。 李恩多与李多恩向长辈见了礼,奶声奶气的唤:外祖父,外祖母。 庞北雁瞧了瞧眼前的小人儿,有那么一会愣了愣。 她很快压下心里的疑虑,忙‘哎’了一声,又把准备好的见面礼送给两个孩子。 国公人痴傻后人跟个孩子似的,也特别的喜欢孩子。 瞧着两个漂亮的孩子,他也咧嘴笑笑,伸手去捏他们粉嫩嫩的脸蛋。 文善又让孩子去见过比他们稍大三个月多的舅舅,介绍给他们认识。 两个小奶娃打量着两个舅舅,又唤了声:舅舅。 多多一瞧两个舅舅长得都一样,漂漂亮亮的,好奇的伸手去捏他们的脸:“两个舅舅为什么是长得一样的。” 人家被她一捏,疼了,本能的后退。 文善忙教育:“多多,舅舅是长辈,说话就说话,不许动手捏。” 多多‘哦’了一声,她知道舅舅是长辈,是娘亲的弟弟,外祖父是娘亲的爹爹。 可这长辈和她差不多大嘛,她很难把他们当长辈看呢。 她问:“娘亲,那我可以和舅舅一起玩吗?” “那要问一问舅舅愿意不愿意跟你玩。” 多多也就认真的请问:“两位舅舅,你们愿意和多多一起玩吗?” 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异口同声说:愿意。 蔡澜说:“多多,我带你玩老鹰捉小。” 他们喜欢玩这个游戏,就觉得好好玩,怎么玩也不厌倦。 多多拍手说好。 蔡澜忙又叫上他爹,去拽他爹一块来玩,他可是他们的孩子王。 文善让恩恩也跟着过去玩。 恩恩虽然觉得这个游戏没多大意思,还是跟着加入了。 几个人剪刀石头布,胜者就当老鹰,加入的还有几个婢女,主要是便于护着一点孩子们。 韦国公胜了,就当起了老鹰。 文善和她娘一起跟着在院子里看了看,孩子们玩得就很高兴,尤其是多多,喊声震天。 她就是爱玩,还是那种玩起来没完没了,完全不喊累的,能把成年人都玩疯了。 庞北雁看了一会,让文善跟自己到屋里来,她是有话问女儿的。 两人坐下来,让左右婢女都退下后,庞北雁问她:“善儿,有些话娘就直问了,问错了说错了,你也别生娘的气。” 文善笑说不生气。 庞北雁这才说:“我怎么瞧着恩恩那孩子,长得这那么像——” 她到底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又道:“你和我说实话,这个孩子是不是——” 文善听到这自然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不管别人怎么想,对于这事她是死也不会承认的。 就是她娘,她也不会承认。 文善否认:“娘,你在说什么呢?” 她假装听不懂。 庞北雁看着她,叹了口气:“但愿是娘想多了。” 文善笑了笑:“娘你有话就直说,欲言又止的,打哑谜呢。” 庞北雁忽然就不想说了。 若是文善已经忘记那人,她又何必再提那人。 她自我安慰,定然是自己想多了,那人和尊王到底是兄弟,同父所出,恩恩和那人有几分的像似也正常的。 这样的自我安慰,没持续多久。 李世焱就到她府上了。 也没让人特别通报,他径直来到这院里,外面就听见多多的小奶声嘹亮四方,进来一看,几个孩子果然玩疯了。 虽是玩疯了,在他进来的时候恩恩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他立刻不玩了,迈着小短腿跑到他面前,本想唤父皇的,可又谨记了娘亲在宫里的教训,改口唤了:五皇叔。 明明是亲爹,还非要叫皇叔,李世焱心里又别扭,又不是滋味。 他把恩恩抱了起来,看他小脸上都出了汗,拿了帕子给他擦了擦,恩恩就害羞的看着他。 五皇叔疼他,他是能感觉出来的。 多多这时也高兴的撒腿跑过来叫:“五皇叔,五皇叔你是来陪多多的吗?” 多多平日虽是爱玩爱闹,娘亲郑重其事嘱咐的话一样刻在她的小脑袋里,不敢不从,很自然的就唤了五皇叔。 李世焱也就把她一块抱了起来说:“对。” 多多就好开心,往屋里喊:“娘亲,娘亲。” 听见叫声的文善忙出来了,就听这孩子又说:“娘亲,五皇叔来陪多多玩了。” 文善站在门口一看,面上淡了淡。 他大可不必过来的,他不怕事闹大了,她还怕呢。 她一点不想旁人知道这孩子与李世焱有什么关系。 文善走了过去,见孩子们都是一身的汗,吩咐婢女带孩子们先去沐浴。 孩子们都被带走了,多多恩恩也被带走了。 庞北雁忙过来行礼:臣妇参见陛下。 她忙拉着国公一起弯行礼。 李世焱说:“免礼,进去坐。” 他径直进了屋。 文善忍着不悦跟着进去。 庞北雁忙拽着国公跟着一块进去了。 李世焱坐了下来,倒是随意,没有半点不在,又看了看都站在他面前的人,道:“都坐。” 庞北雁没敢坐,他是君,她不过是臣妇,不敢在他面前坐下。 国公又痴傻了,君臣之间的规矩也不懂了,就站在庞北雁旁边拽着她的衣袖,黏着她。 庞北雁忙说:“陛下,请容臣妇带国公前去稍作沐浴,再来拜见皇上。” 李世焱颔首。 庞北雁拽着国公退下了。 待左右的人都退下,文善这才说:“陛下这样会让我和孩子们很为难,很危险的。” 在宫里面,姬太后的态度已说明了一切。 一旦孩子的身份被人发现,被传开了,如太后所言,这会成为他们皇室的羞辱。 尊王妃生了陛下的骨肉,怎么说都不好听。 李世焱显然是听不进她的话,固执:“我会护好你和孩子们的周全。” 文善冷笑了一声,这世上有句话叫百密一疏。 前尘,她一直在他寝殿里,什么地方都不曾去过,后来才走出寝殿一步,就死了好么。 有人嫉妒她,眼红她日日被宠幸,就算她只是个罪臣之女,也妨碍不到旁人什么,人家依旧容不下她。 如今,他若非要认了儿子,他们母子就会成为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想到这些,文善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些年没有你,我们过得平静安稳。恐怕有了你后,平静安稳就不存在了,陛下觉得自己可一手遮天,可天那么大,总有遮不到的呢。” 她这个人说话,就是很能诛心,打击人的信心。 李世焱看着她,没说话。 不论她怎么说,她都为他生下了他们的孩子,这就代表了她依旧爱他 她这个人向来口是心非,死鸭子嘴硬。 蔡文善受不了他执着的眼神,她垂了垂眸,又想了个法子:“我可以答应你,如果你有时间,可以见一见孩子,但在这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不要擅自把孩子带进宫,不公开孩子的身份,不要再漫天的往国公府上来往,这样既全了皇室的颜面,也可以让你们父子相聚。” 在她人还在帝都的这段时间,完全阻断他不要见孩子,怕行不通了,这人完全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 她才刚带着孩子们到国公府,他后面就都敢毫无顾及的追过来了。 他们之间本就有一段孽缘,让旁人看见会怎么想。 她现在也是以退为进,以进为退了。 她想得周全,处处为他着想,他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蔡文善说的这些话,李世焱听了听,想了想,面上喜怒不显。 暂时不公开孩子们的身份可以答应,但让他不要光明正大的往国公府上来往,难不成还要他偷偷摸摸的翻墙进来? 这条件比较苛刻了,他听着都觉得憋屈。 虽然憋屈,为了稳住文善,李世焱面上也就答应了。 过了一会,等他看似认真的想过后说:“好。” 他是来国公府陪他们的,不是来这儿和她为了孩子们的事情吵架。 他答应了,文善反而不太信任他,看了看他说:“你现在是一国之君,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啊! 李世焱目光依旧温柔的看着她,颔首。 他有句话没说:只要她回来,跟着他,要如何都行。 文善见他好说话起来,虽觉得不可能,眼下又找不到他反悔的证据,只好道:“那你回宫。” 回什么宫啊,李世焱语气淡淡:“我是来看国公的,不是来看你的。” 所以,她是没资格赶他离开的。 文善心里炸毛了,日后他该不会都用这种借口来府上? 他一句‘来看国公的’,她就拿他无可奈何了。 她不是之前的蔡文善,他也不是过去的李世焱了,他们之间有两个可爱的小奶娃。 李世焱觉得,若还和过去一样,轻易就被她的话伤了,骗了,顺着她,她这辈子也不大会回到他身边了,他会连同孩子一块失去的。 国公府他是会经常来的,这点不能如了她的意。 文善被噎了一下。 面上淡了淡,摆出随便你的神情。 油盐不进的,文善不想招呼他了,也不想和他说话了,怕说多错多,给他的希望和机会越多,索性转身就出去了。 第180章 欠打 她出去,李世焱也跟着出去了,这文善就有点无处可去。 沐浴过的多多很快出来了,只有她一个女娃,伺候着自然是快多了。 她一眼看见两个人,直接唤了:“五皇叔。” 笑开了颜,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叫他,伸着手让他抱。 文善不悦,唤住她:“多多。” 看不见她这个亲娘站在这儿吗? 多多已被李世焱抱了起来,冲她喊了一声‘娘亲’后目光又转向了李世焱,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李世焱和她说话:“多多玩得开心吗?” “我可开心了。” 就没她不开心的时候,她就是个开心果果。 不过,她发现娘亲脸色不太好看,又好奇的问:“娘亲为什么不开心?” 文善暗暗的想:这真的是她生的孩子吗?这也太傻了,就一个晚上而已,轻易就被李世焱给骗走了。 李世焱解了多多的疑惑:“娘亲没有不开心,她是有点累了。” 是啊,她心好累。 文善索性走了,出去透透气,怕自己会内伤。 这人若无其事,一点不害怕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也不在乎他的皇族颜面,绝了。 多多还在问:“娘亲这是要去哪儿?” 李世焱继续解她的疑惑:娘亲想出去透透气。 多多抬头看了看天,空气很大啊!无须出去她也可以呼吸得很畅快,娘亲憋得慌吗? 她小小的脑袋存了大大的疑惑。 父女俩说了会话,恩恩和两个舅舅也一起沐浴过,出来了。 走到李世焱面前,恩恩看着他,还是老实的唤了五皇叔。 这叫法改来改去,都快把人绕糊涂了。 婢女忙行礼,也教导着蔡奕、蔡澜兄弟行礼。 李世焱说:免了。 他抱着多多进了屋,让孩子们也都跟着进来了。 他俨然一副不打算走的模样。 来都来了,走啥呀。 庞北雁这会也悄悄的走了过来,就是没立刻进屋。 在见到李世焱的那一刻,她心脏就一直在砰砰跳,现在还是跳得厉害。 之前还只是猜测,现在看到李世焱也过来了,就觉得这猜测被证实了。 知道李世焱人在屋里,好像没打算要走的意思,她想了想,亲自去了大厨房那边。 往日里她这边是有小厨房的,但若要开小厨房,就得花自己的银子,想吃什么自己买,自己做。 这个家现在是由庞丹青掌着的,以往从大厨房那边调来的厨娘也被撤掉了。 也就是说,她这边现在连个厨娘都没有。 想吃什么喝什么,每个院里每个月都规划得好好的,银子一分不会多出。 超支了,从自己的私人库房里出。 庞北雁有自己的私人库房,倒不怕出这个钱,就是为防万一,她的钱财没敢外泄,也没敢去单独请厨娘。 为了孩子们健康平安的长大,她总觉得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她出身卑微,对忍耐这件事情上,她向来也习惯了。 她去大厨房那边吩咐厨娘说:“今天我那边来了些人,多做几个菜。” 整个府里的人都换成了庞丹青的人,她想用人其实是不太好用的,说话也就分外客气,温和。 厨娘回她说:“夫人您是知道的,这事奴婢一个下人做不了主,您若是想加菜,得去请示少夫人。” 全府都知道她女儿昨天就来过了,说要加菜,无非是要招待她的女儿。 这帮婢女在厨房里干活,还不曾知道今天来的并非只有她的女儿,还有当今的陛下。 庞北雁忍着心里的怒意,转身走了。 去请示庞丹青是,她去! 庞北雁来到庞丹青这边,她这边可热闹了。 庞丹青现在也生了一个儿子,一周岁半的岁数了。 庞南熙在她这边坐,正在逗孙子,但这孙子实在太闹了,她逗了一会就带不动了,让婢女带着玩。 蔡文真也在,她到现在还没有嫁出去,也连累得蔡文美那边跟着嫁不出去。 在帝都的贵女圈里,实在是笑话。 婢女过来禀报说二夫人过来了,庞丹青毫不意外的冷笑一声,也就请了。 过了一会,庞北雁进来了,看了一眼屋里的人,还是客气的说了句:“姐姐也在呢。” 庞南熙是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没说话。 庞丹青笑问说:“不知是哪阵风把二娘吹到我这里来了?” 平日里无事庞北雁是绝不来她这儿的。 当年把她的权抢了后,庞北雁也没有闹出什么动静,这事就那么过去了。 她不闹,庞丹青也不稀奇。 她女儿不在身边,国公又痴傻了,她还有两个儿子要照顾,她若是识相,就该老老实实的。 庞北雁果然也是识相的。 庞北雁说:“陛下来了,我让厨房加几个菜,厨娘说要来请示掌家人。” 庞丹青面上淡了淡,陛下到府上这事她是不知道的。 这实在也怪不着婢女。 李世焱也就在国公病的那段时间来过府上一回,后面再无出现了。 这府里的婢女从门口到后院,都被她换了一遍,许多人是压根不曾见过李世焱,即使见了他的面,也不知道他是当今天的陛下。 他今天到府上来,身边跟了好几个护卫,只说是来看望国公的,就他那气派,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 再则,蔡守业到底是国公爷,这几十年来并非没有真心的朋友,还是有贵客来看望他的。 府里的婢女也没把他当回事了,便也没刻意过来通报有人来看国公了。 就是觉得,无关紧要,没必要,反正他都傻了,也当不了家做不了主,没啥用了。 现在听庞北雁说是陛下来了,庞丹青就觉得心突突的跳,庞南熙面上也变了变。 蔡文善回来了,陛下就跟着过来了,这是个什么意思? 旧情复燃? 不管是个什么意思,陛下在府上,是不能怠慢的。 庞丹青还是立刻对身边的人吩咐下去:“去通知厨房,陛下到了,二娘那边需要什么菜,都照她的吩咐去做,不可怠慢。” 她那边的婢女领命下去。 待庞北雁离开,庞南熙面上已冷了下来:“她一回来,陛下就来了,这个贱人到底哪里好了,值得陛下掂记这么多年?” 庞丹青不以为然:“男人嘛,得不着的都是香的。” 蔡文真恨恨的骂:“男人就是贱。” 庞丹真提醒她:“文真你注意点,小心祸从口出。” 蔡文真勉强闭了闭,可心里就是又嫉妒又恼恨。 庞南熙问儿媳妇:“陛下来了,咱们不去拜见?” “自然是要去的,不可怠慢了。” 庞丹青、庞南熙、蔡文真主仆一行前去庞北雁那边,准备拜见陛下。 过去的时候遇着了坐在院外发呆的蔡文善。 那人在屋里,她一点不想过去。 他不觉得尴尬,她觉得头皮发麻。 庞丹青那些人过来,她远远瞧见,坐着未动。 等走近一些,庞南熙才一副认出她的模样,假装惊讶:“哟,这不是文善吗?怎么坐在这儿了?莫不是被你娘训斥了?” 蔡文真心里嫉妒得嫉妒得发狂,知道陛下又为她过来了,心里的嫉妒压都压不住,让她口不择言:“文善妹妹这一脸的闷闷不乐,该不是被尊王休了,才跑回娘家的?” 这蔡文真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说话就是欠打。 文善也就站了起来,笑了一下:“我过得挺好的,二姐姐,让你失望了。” 她嘲讽一笑:“我倒是听说二姐姐到现在还不曾嫁出去,这真是太丢国公府的脸面了,啧,我要是你呀,还不得拿着根绳子吊死了。” “你这个贱人,你说什么。” 蔡文真这性子还是一点就着,立刻破口大骂起来。 蔡文善想打她太久了。 趁着她犯错的功夫,冲上来就甩了她一个耳光。 趁她不在府上,欺负她爹欺负她娘是! 这笔帐,她会给她们慢慢算回来。 第181章 惩罚 蔡文真也不是肯吃亏的主,立刻冲上来与她撕打开了。 庞丹青面上一冷,沉声喝道:“把二小姐给我拉开。” 这个没脑子的东西,这里是她乱打架的地方? 她们可以不在乎她福容公主的身份,轻视她尊王妃的身份,但陛下还在这里呢。 这个人今天出现在这儿,恐怕就是与她旧情复燃了。 因着这层关系,也万不能在此动手的。 庞南熙不满的看了儿媳妇一眼。 她女儿被打了,庞丹青还要让拉开她女儿。 脑子有病啊! 怎么能让她女儿在蔡文善面前吃这么大的亏。 以往当姑娘的时候两人就打过架,她女儿脸上被抓伤了,好几天没消下去。 庞南熙沉着脸不说话,她这边的婢女就不听庞丹青指示。 庞丹青气得不轻,她上前一把抓过激动不已的蔡文真,朝她喝道:“蔡文真,你给我住手。” 蔡文真被拉住,她的头发已凌乱开了。 她又怒又气:“你是不是有病。” 拉她作甚,她该拉的是蔡文善。 庞丹青却伸手打了她一个巴掌,怒道:“你给我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谁,是福容公主,是尊王妃。” 可那又如何呢?蔡文真实在不忌惮她这个身份。 蔡文善却转身就走了,庞丹青要装腔作势当好人,她偏不给她这个机会。 等她转身后才知道庞丹青为何要装腔作势。 李世焱不知何时就出来了,站在院门口那边冷冷的看着她们。 蔡文善其实也没占到太多的便宜,她的头发也乱了。 女子打架,都喜欢往头发上抓。 让李世焱看见自己这鬼样,她还是有点难堪的感觉。 庞丹青这会也仿若才发现李世焱一般,忙行了一礼:“臣妇见过陛下。” 其她们都赶紧行礼。 文善勉强跟着行了一礼,她心里再不爽他,在人前该有的礼节也是不能少的。 李世焱这才走了过来,冷声:“寡人若记得没错,国公府的二小姐还是福容公主的?” 庞丹青回话:“是,这是国公府的荣耀。” 李世焱声音微微沉了下来:“傲渊的福容公主,也是你能伸手碰的?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这分明就是要给蔡文善撑腰的。 庞南熙立刻道:“陛下息怒,不过是姐妹之间的一点小误会,臣妇回头就教训她。” 狠瞪了蔡文真一眼,冲她喝:“还不快给你文善妹妹道歉。” 蔡文真内心再不情愿也不敢在当今陛下面前放肆。 她不情不愿的道:“文善妹妹,刚才是我失态了,还请文善妹妹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莫怪。” 文善冷着脸没语,一脸我就不原谅你的表情。 李世焱道:“下去领二十板子,以示警戒。” 蔡文真是这府里的小姐,陛下虽下了令,她身边的人竟也没敢立刻去动她。 倒是梨花海棠快步走了出来。 看见自家小姐一身狼狈,就是很生气的。 之前她们家小姐说要在外面静坐一会,这才一会的功夫,竟是让这些人给欺负了。 现在有陛下撑腰,她们立刻上前就把蔡文真押下了,对那些婢女说:“你们这些贱婢,连陛下的话也想忤逆吗?” 庞丹青给自己的婢女使了眼神,她的婢女不敢怠慢,立刻去拿了板子,执行杖刑。 庞南熙脸色发青。 文善也就向李世焱又行了礼:“陛下英明神武。” 言尽,她转身走了。 夸他呢,看来她是满意自己这个决定的了。 李世焱也就跟着一块进去了。 庞丹青也一脸晦气的转身回去了。 回去后她立刻吩咐下人赶紧把蔡文善之前的院子收拾出来。 她出嫁后那边的院子就空了下来,这么多年一直扔那边也没有人打扫,虽然昨天答应她了,她一直没让人去收拾,本想她今天回府的话,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自己去收拾的。 现在陛下人也在府里,看样子还挺护着她的,不管心里再如何不情愿,表面功夫要做全的。 想蔡文善这次回娘家了,恐怕一时半会走不了,该不会想留下来帮着她娘抢这掌家权。 她心里琢磨着,有点发怵,又觉得她一个出嫁的姑娘,想抢掌家权,门都没有。 ~ 蔡文真那边被打了二十板子,执杖人是梨花,打得她鬼哭狼嚎的。 等被抬回到榻上时,她哭天呛地的咒骂道:蔡文善,蔡文善,这个贱人,她为什么要回来,她为什么要回来。 她一回来,就害她挨了这么重的板子。 庞南熙又心疼又气,道:“她回来就是想要为她娘报仇的,想要夺这掌家权的,你不是她的对手,少招惹她。不然,这火再烧到你身上,娘也救不了你。” 她要夺掌家权,这权在庞丹青手里,针对的就是那边了。 蔡文真恨恨的道:“我才不怕她,等着瞧。” 这些年她一直嫁不出去,时间久了,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让她觉得崩溃,严重到内心扭曲。 看见蔡文善,也让她失去了理智。 庞南熙没再搭理她,心事重重的出去了。 讲真的,她内心是一点不喜欢这个儿媳妇的。 本以为庞丹青进了府,会和她一条心,哪想到她进了府后,把大权都握在她手里了,以她这个婆婆之前掌家不当,便不肯让她碰这府里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情,也令庞南熙分外不满。 庞丹青不仅是个妒妇,还是个母老虎,她儿子蔡文实被她收拾得服服贴贴的。 她嫁进府后,硬是不许她儿纳妾。 她若看见蔡文实和哪个婢女眉来眼去了,立刻就把人给赶出府,把人发卖到青楼去。 现在府里的婢女,没有一个好看的,为的就是防止那些婢女勾搭蔡文实。 庞南熙心里是想儿子多纳几房妾,开枝散叶,多生儿育女。 现在弄成这样,还怎么开枝散叶。 她那肚子也是难怀的,好不容易生了一个,这第二个就一直没动静。 庞南熙心里也窝了许多的火,这么多糟心的事怎么全都让她摊上了,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她堂堂国公夫人,竟然连个儿媳妇都管不住,这也是个笑话。 第182章 坑娘 李世焱赖在这儿里不走了,仿若他已是这个家里的一分子。 好在因为有几个孩子的参与,本来压抑的气氛也渐渐轻松下来。 多多是个自来熟,很快就和两位小舅舅和外祖父打成了一片。 今天用膳的时候,多多比任何时候都要规矩,尽量不让自己面前掉下饭菜,也尽量不让自己吃得干干净净的。 蔡文善惊讶的看了她好几回,她怎么教导都不听,现在出来一趟,在吃饭这件事上倒变得不像她了。 李世焱吃得很少的,他全程都在看着自己的孩子,时不时的要为自己的孩子夹些菜,当然也为别人的孩子夹些菜。 孩子年幼,其实也吃不了多少。 蔡文善面上淡了淡,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坐在这儿,一派的理所当然。 她都尴尬得脚趾抠地了。 他嘴上没说什么,这行为上就在明目张胆的告诉家里人,这孩子是他的。 庞北雁当然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韦国公就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孩子们用过膳后,庞丹青那边派了婢女过来回话说:三小姐原来的院子已收拾出来了,三小姐可以随时过去歇息。 当着陛下的面,庞丹青也给她该有的体面。 等陛下走了后,就另当别论了。 文善这边也就应了一声,趁机要带孩子们回去歇息,她就是想把孩子们支开,她不想和李世焱在同一个屋里,她就是觉得尴尬,她做不到李世焱这般若无其事。 她琢磨着,青天白日的,李世焱再不要脸,也总不好再跟着去她院子里,她是尊王妃,非常不合适。 她带着孩子客气的向李世焱行礼,准备告退,多多依依不舍的:“问五皇叔不跟多多一块去吗?” 文善听这孩子这么多的话有点心累,面上淡定:“五皇叔宫中有要事要处理。” 多多还是很不舍的说:“五皇叔晚上会过来陪多多讲故事睡觉觉吗?” 文善拽着兄妹两人的手走了。 怎么这么多话,这张嘴到底随哪个了?竟给她挖坑。 恩恩被拽走的时候还不由回头往后看了看。 他也挺不舍的。 虽然和五皇叔相处的时间就在昨天,在那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很喜欢这位五皇叔了。 出去的时候多多灵机一动:“娘亲,我们住在宫里。” 她断然拒绝:“不行。” 就相处一天,就想搬人家宫里了,李世焱给她孩子灌了什么迷糊汤。 其实,他只是灌了爱这碗迷糊汤。 知道孩子们缺少一些来自父亲那种发自心底的爱,他使出浑身的解数来讨好这一双儿女,让自己的形象在孩子们的心底扎根。 孩子们最是单纯的,又知道他是爹爹这样的角色,血浓于水,他的真心很容易就赢得了孩子们的喜欢。 多多还在努力说服她:“娘亲,宫里的房子好大哦,多多好喜欢那里。” 文善咬咬牙,问她:“知道狗不嫌家贫的故事吗?” “不知道,娘亲要给多多讲故事吗?” 文善‘嗯’了一声。 等回到她那边的院子后,坐了下来,给两个孩子讲了一个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的故事。 故事讲完,文善问:“听明白了吗?” “娘亲,多多听明白了,多多不会嫌弃娘亲丑的,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娘亲。” 文善满意的点头,摸摸多多的脑袋:“孺子可教也。” 另一个孩子也表态:“恩恩也不会嫌弃娘亲的,等恩恩长大了,就赚很多的银子养育娘亲,让娘亲也住进皇宫那样大的房子。” 文善又摸摸恩恩的小脸:“皇宫太大,住进去反嫌得冷清,咱们就住这样的房子便挺好。” 话虽如此,恩恩还是想给娘亲换一个更大的房子。 看过宫里的房子后,他挺满意那里的。 和孩子们谈了会话,文善把他们哄着去寝屋午睡了。 这里就是她做小姐时候的院子,现在多出两个小家伙,自然是没有他们的房间的,文善把他们先安排一处,一起睡在她当年的那张床榻上。 多多问:“娘亲,多多没有自己的房间吗?” 以往在尊王府,她都是有自己的小床。 “过两天就都会有了,你们先睡在这儿,把眼睛闭上,不许说小话了。” 好,两个孩子闭了眼睛。 文善把帐幔落下,出去了。 她暂时要在这府上住一段时间,由于多了两个孩子,就要添置许多东西。 文善把梨花海棠唤了过来,交待她们去办些事。 孩子们的奶娘还有一些婢女以及许多的衣物都还在客栈那边,今天要把人和东西都带过来。 再去请些木匠回来,要给孩子们打造两张小床。 还有这房间的墙,也需要打通,方便她照顾孩子们。 虽然她可能不会住太久,该做的还是要做的,不能委屈了孩子,他们该有自己的房间的。 后面要做的事情有许多,她需要单独开个小厨房,她做姑娘的时候这院子里本身就是有设立小厨房的。 现在只需要把柴米油盐买回来。 今日不同往昔,她一个出嫁的姑娘回娘家要住上一段时间,还带了这么多的奴仆,不能落下一个整天在府里白吃白喝的名声,有损她福容公主的名声。 再则,现在这府里有了个蛇蝎心肠的庞丹青,大厨房给她用,她也不放心呢。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文善把这事都交待下去后,她又回了寝屋,悄悄看了一眼两个孩子,这两人居然没有睡,躺在榻上说起了悄悄话。 多多小声说:“哥哥,你想不想去找父皇玩呀?” “想呢。” 蔡文善过来挑开他们的帐幔:“你们怎么不睡觉?” 两人赶紧又闭了眼,多多说:“娘亲我睡醒了,你又把多多吵醒了。” “不许再说话。”还怪上她了。 “公主,庞少夫人来见。” 白珏的声音突然就传了过来,文善怔了怔,走出寝屋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白珏回她:“奉命保护公主。”还有小公主和小皇子。 李世焱把自己的人放在她这儿,是恐怕旁人不知道她生的孩子和他有关系? 文善面上淡了淡,沉了脸道:“白珏,你立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你告诉你家主子,别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我不需要人保护,这不缺人,也不多养人。” 白珏欲言又止,瞧她面上有了不悦,到底是行了一礼,退了。 真是让人头疼,文善又走出堂屋,只盼着这李世焱别再给她折腾事了。 过了一会,寝屋的多多和恩恩悄悄爬下床榻,穿了自己的鞋子,跑出来了。 初来乍到,处处都是新鲜的,两人也实在是没有困意,而且他们心里非常想去宫里,想睡在父皇的龙榻上。 那时,庞丹青主仆站在院中候着。 看见白珏就在这院中侍候的时候,庞丹青就知道,那人何止是没有忘记蔡文善如此简单。 怎么会有男人为一段情执着这么多年,始终忘不掉,放不下。 而这样的人,还是操控天下生杀大权的九五至尊。 简直是,不可思议。 一时之间,嫉妒泛滥。 她站在院中看着走出来的文善,想从她身上仔细找出她的闪光点。 她究竟是好在哪里,令那个人怎么也忘不掉。 除了这张脸有过人之处外,还有什么。 她看着文善,文善也看着她。 这些年来两人本也无交集,可现在横在她们中间分明就又有着化不开的深仇。 庞丹青压下心里的嫉妒道:“看看你这里还需要添置什么没有。” “这点小事就不劳嫂嫂费心了。” “一家人嘛,都是应该的。” 对方温声细语,装模作样,温良淑德,文善心里不耐烦的翻白眼,她是不屑与她演戏的。 “娘。”多多和恩恩跑了出来。 庞丹青的目光落在孩子的身上,看着看着,忽然就看明白了什么。 “这两个孩子可真漂亮。”她又感叹一句:“转眼间,孩子们都会跑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文善也就道:“恩恩,多多,来见过大舅母。” 两个孩子也就过来唤声大舅母。 庞丹青也是早有准备,让婢女把礼物拿了过来,送给两个孩子,孩子们收了礼物,道了谢。 文善吩咐:“恩恩,带妹妹进屋玩会,我与舅母说些话。” 两人捧了送他们的小礼物进屋了。 待孩子们都离开,文善也丝毫没有请她进去坐的打算,语气淡漠:“这里没有外人,嫂嫂也不必太客气,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装来装去的,也挺累的。 她又不是知道,庞丹青做的那些表面功夫,都是为了给李世焱看的。 庞丹青笑容就止在面上,语气也淡了淡,问她:“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 文善是笑非笑的看着她,这就急着她离开了? “看我高兴喽,载也是有可能的,怎么着也得等我爹痊愈了。” 哪有出嫁的姑娘在娘家住载的? 说到国公的事情,庞丹青叹了口气:“国公的病,也是请了不少太医来看过的,都不见好,太医说,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我转而又想,国公虽是痴了,好在他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少了许多的烦恼,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好一个因祸得福,你倒是痴了傻了试试,看看愿意不愿意接受这个因祸得福。 第183章 管教 因为已经了解过这三年来发生的事情,如今庞丹青的每一句话在蔡文善听来就是不怀好意。 庞丹青应该清楚,自己回来就是要报复的。 她清楚这一切,面上还要装模作样一番。 说这些话,在蔡文善听来,无非就是想劝着她不要给父亲看病了,因为已尽力了,太医都看不好了。 文善嘲讽的看着她道:“我爹若不得痊愈——”下面的话她微微打住了。 欺她爹娘至此,这些人的后半生,都要活在悔恨中。 她会亲手撕碎他们所有人的荣耀。 庞丹青听出她话中的威胁,她当然知道蔡文善回来后,不会善罢干休,但她庞丹青也不是吃素的。 既然她要撕破脸,装也不肯装一下,庞丹青也就笑了笑,道:“你刚回娘家,我本也不该现在就和你说这些话,但亲兄弟明算帐嘛,我想了想,觉得有些话还是说开了好一些。” “既是一家人,有话不妨直言,不必绕来绕去。” “你若是住个天便罢,若是长住,你这又是奴婢又是孩子,每天的吃喝都是一笔不小的银子,你看——” 庞丹青摆出有些为难的样子,好像说这话有多么的难以启齿。 文善冷笑:“每天吃什么喝什么,倒是不用嫂嫂操心,我这边会开个小厨房,聘请厨娘。” 不会用上她一分的银子。 “开个小厨房也好,更便于照顾孩子一些。” 文善懒得她与东拉西扯:“嫂嫂,府里的情况我都知道,我知道你们当年是如何欺我娘。” 庞丹青看着她,面上沉了沉。 她这是挑明了,想宣战? 文善一脸轻蔑:“嫂嫂,天上不会掉馅饼的,抢来的总是要还回去的。” 庞丹青笑了笑,笑得有几分的不自然了:“做你的尊王妃不好吗?这是多少女子都几世都得不着的尊荣。” 言尽,她转身走了。 蔡文善的话已说得很清楚了,她回来就是要把一切都夺回去。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也就彻底没有再闲扯的必要了。 多说一句话,都是在恶心自个。 庞丹青心里是有些烦的。 她知道蔡文善早晚会回来,她也不惧她回来,她自认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了。 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李世焱还忘不了她。 她回来了,李世焱也到府上了,特意要过来为她撑腰。 若非因为天家,她岂会忍气吞声。 好不容易到了她手里的东西,她怎么会甘心拱手相让。 还有那个孩子,也让她心里生出一些疑惑。 怎么会和李世焱长得那么像? 和李世焱很像的那两个孩子这会正在坐在屋里说话。 左右一个仆人没有,娘亲又忙着和舅母说话,多多好生无聊的,就缠着哥哥给她当马骑。 恩恩心里疼爱妹妹,就依了她,驮着她费力的在地上爬了好几圈。 多多高兴的喊:哥哥学狗叫。 恩恩就学了狗叫。 “哥哥学马叫。” 恩恩又学了马叫。 高兴之余多多还唱起了歌。 小娃娃,骑大马,呱哒哒,呱哒哒,一骑骑到外婆家,外婆见了笑哈哈。 小娃娃,骑大马,呱哒哒,呱哒哒,一骑骑到父皇家,父皇见了笑哈哈。 她可真是一刻也闲不来。 文善进来看了看,心疼恩恩会不会太累,忙制止,把她给抱开了:“多多,差不多就行了,哥哥驮你很累的。” 多多委屈:“哥哥愿意的。” 恩恩忙给妹妹解了围:“娘亲,我不累的。” 不累啊,她带多多都有点力不从心的累了呢。 “好,你愿意就好,累了就歇下,不要逞强。” 恩恩愿意:“娘亲,你放心,我可以照顾好妹妹的。” 他这么懂事,就没她这个当娘亲的什么事了。 “哥哥,那咱们到院子里玩。”多多抓着他的手要走,不想听娘亲训话了。 恩恩也就跟她一块到院子里玩了。 文善喊了声:别跑远了。 她自个坐下来清静一会,闭了闭眼。 过了一会,好像没听见两个孩子的声音,文善起身朝外走了走,在里找了一圈,喊了一会,也没找着两个孩子。 想他们定然是去找两个小舅舅玩了,就忙过去看了看,竟也不在那边。 文善心里慌了。 婢女都不在身边,梨花海棠派出去的,孩子们的奶娘婢女都还等在万人家。 她现在要用人,连个人也找不到,便匆忙去门口寻问。 正是午后,看门的家仆正坐在门口打盹,听她过来询问,慌忙站了起来。 文善询问了几句,什么话也没问出来。 其实,事情是这般的。 多多在院子玩着没意思了,就提议去找父皇,恩恩依她,两人就牵着小手一块出来了,准备走啊走啊,一块走到父皇家。 父皇家的皇宫多美啊,两人去过一回后就念念不忘了。 恩恩虽然不主动说什么,妹妹的提议也合他意,两人一拍即合,就出了府。 孩子年幼单纯,一派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何况是兄妹同行,便没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了。 看门的家仆在打盹,压根也没留意到两个人小出了府。 他们去过一次皇宫,这路线两人都记住了,便朝了那个方向去了。 小短腿虽走得慢了些,两人也不嫌累,相信走啊走,很快就能走到父皇家。 还没走到父皇家的时候,他们半路遇着了要去宫里的安王李世宁了。 安王李世宁坐着八抬的轿辇,道不尽的肆意风流。 透过摇曳的布帘,就瞧见这两个小家伙手牵着手,一起走。 安王世宁赶紧让轿辇停下来,仔细一看,还真就是自己家的那两个宝贝,他忙唤住:“恩恩,多多。” 竟然遇着了熟人,太好了,多多忙唤:“八皇叔。” 安王忙下了轿,问两人为何会出现在此。 “多多和哥哥要进宫去找五皇叔,八皇叔能送我们一程吗?” 他哥怎么又变成五皇叔了。 安王当然非常乐意帮这个忙,左右手抱了一个,把两人抱到自己轿辇上,带他们入宫。 路上仔细询问一番,才知道他们已入住了国公府,此次出行,他们的娘亲竟是毫不知情。 这胆大包天的奶娃,不愧是他们皇族血脉。 安王李世宁存着一些私心,就没派人把这事往国公府去禀报,心安理得的带着孩子入宫了。 是孩子主动要进宫的,又不是他拐卖的,他问心无愧得很。 再次进了这皇宫,两个孩子也都很开心,尤其又在宫里见着了刚刚分开不久的五皇叔后—— 多多撒着娇跑过去叫他:父皇。 李世焱人正坐在龙案前批阅奏折,也是没想到他们会过来。 愣了一下。 多多高兴的往他怀里扑,让他抱。 李世焱顺势抱住了,又看了看安王和跟着一块进来的恩恩:“怎么回事?” 安王李世宁如实的说:“路上遇见的。” 李世焱不信,盯着他:“你可不要胡来。” 这是什么话,分明在怀疑是他潜进人家府里,把人家小孩子偷了出来,他是这样的人嘛。 安王李世宁一脸冤枉:“孩子们想你了,自己从府里走出来的,不信你问问他们。” “是这样吗?”李世焱询问两个孩子。 多多使劲点头,讨巧卖乖:“是的父皇,多多可想你了,多多想和父皇一起住在宫里,可是娘亲说,狗不嫌家贫,多多就不能住在宫里,等晚上多多就回去了。” 恩恩也‘嗯’了一声。 李世焱心里感动得不行,不愧是自己的一双儿女。 感动归感动,但这事做得挺不好的,还是要批评教育的。 招招手,让恩恩也到自己跟前来,就是没有抱他了。 他又把多多推出自己怀里,让她和哥哥站在一起,严肃又认真的说:“你们可知道,你们不经娘亲的同意擅自出府,娘亲找不着你们会有多害怕吗?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两人都很意外,还以为父皇看见他们会高兴得笑哈哈,没想到竟然责备他们了。 孩子年幼,当然也想不到太远的事情。 他们往日里就在尊王府,擅自出府,也是头一回呢。 多多有些委屈,想哭。 恩恩倒是没多少表情,就是看着眼前的父皇。 李世焱又说:“父皇也想和你们一直住在一起,但你们娘亲现在要住在外祖父家,暂时不会入住皇宫,她要陪她的爹爹和娘亲一段时间,父皇答应你们,会常去看你们,你们也要答应父皇,没有娘亲的同意,再不许擅自出府一步,明白?” 他说这些话其实并不严厉,但他说话的态度认真到让两个孩子有些怕。 两人小声说:“明白。” “听不清,大声点。” “明白。” 两人大声一些,意识到自己是真做错了事,这是被父皇责备了,眼眶就红了。 “五哥你这是干嘛呀,才刚和孩子们重逢,你别吓着孩子了。”现在他已得了孩子的心,别因为这点小事失了孩子们的心。 李世焱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 他管教儿女,安王这随便插嘴,会导致他这个当父亲的威信在孩子们心里降低的。 宠归宠,孩子们做错了事,还是要纠正的。 不然,以后长大了不得反了。 第184章 挨打(1) 管教过孩子,李世焱唤了白珏进来,让他立刻前去国公府一趟,告诉文善,孩子在宫里。 孩子不见了,想也知道她要急成什么样了。 若非才刚与儿女相识,他定要让他们跪下来,好好反高官长记性。 一旁的李世宁摸了摸鼻子,明明才刚当了两天爹,还挺像回事的。 他也知道,孩子们和他们娘亲的出现让他的心又活了过来,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父亲的光辉形象。 等白珏离去,李世焱又对两个孩子说:“你们站在那边等着,等你们的娘亲过来后,给她请罪,请她原谅你们擅自外出让她担惊受怕之错。” 他不太好直接惩罚孩子,就让他们的娘亲过来惩戒一下。 想必她知道真相后也要气得咬牙切齿了。 两人往远处走了走,垂了头,站住。 李世宁觉得两个小家伙有点可怜,悄悄过来小声说:“人家是想你才找你的,人家高高兴兴的来,你至于吗?看把人家吓的。” 说教过也就算了,居然还把人晾在一旁了。 李世焱给他一个你懂个屁的那种眼神,用两个孩子能听见的声音说:“子不教父之过。” 李世宁摸摸鼻子,本想为两小家伙求个情的,罢了,道:“太后娘娘请我到宫里来,我去拜见她老人家了。” 他又走到两个孩子面前,同情的看了看两人,叹了口气,道:“八皇叔也帮不了你们了,好好站着,等你们娘亲过来消气。” 多多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八皇叔多多知道错了。” 这么乖这么可爱的孩子,谁舍得惩罚她呀。 李世宁叹着气,背着手,走了。 出了重明宫,又坐了轿辇,来到姬太后的面前。 行礼,问安。 姬太后让他坐下来,开门见山的问:“那两个孩子你见着了?” 想他也是知道的,毕竟这哥俩穿一条裤子。 李世宁还想装糊涂:“什么孩子?” 姬太后火了:“你少给我装糊涂,你可以糊涂,他是九五至尊,却不能糊涂,你身为臣子,不一边劝着点,还跟着他瞎胡闹,你这不叫忠臣,你这叫愚忠,你这是在帮着他一块让皇室蒙羞,你父皇在天有灵,不会原谅你们的。” 李世宁皱了皱眉,委屈:“管我什么事啊?” 其实,他心里就是很不服气的。 那人本来就该是他皇嫂,是父皇非要把人拆散。 如果那人不曾为他哥生下孩子也罢,现在孩子都生了,就算他不参与进来,他哥也不会由着自己的孩子让旁人抚养的。 这些话他心里也就敢想想,并不敢说。 这些事都不该他管,他憋着。 姬太后勉强息了些怒:“身为一个忠臣,见君不对,你就该谏言。” 左右还都是他不对了。 李世宁摸了摸鼻子,任凭她说。 姬太后说了半天,见他也不言声,更来气了:“你就没话和哀家说?” “儿子这不是在听您教训吗?” 他若说多了,又嫌得他顶嘴。 这人可比他哥会讨巧卖乖,姬太后本来还想朝他发作几句,到底是罢了,不说他了,叹了口气,道:“你们就可着劲的折腾,那些外人都等着看咱们笑话呢。” 李世宁不以为然:“谁敢笑——” 回头把人都抓了,来个震慑,保准一个笑的都不会有。 谁家还没点闹心事呢,他是想得很开看得也很开的,凡事尊他五哥为大。 姬太后冷笑一声:“你们还能把天下人的嘴巴都捂住?” “有何不可?” 姬太后被他的话噎得无语,她就不该找来他。 他好声劝道:“只要太后您没意见,天下人是不会管咱们家这点事的。” “哀家当然有意见,哀家是不会让皇室蒙羞的。” 李世宁隐隐有一些不好的预感,太后要怎么阻止这事? 难不成要去为难人家蔡文善? “走走,你就是来给哀家添堵的。”姬太后摆摆手,不想看见他了。 “好勒,儿子这就告退,等您高兴了,再传儿子过来。” 他嘴上说得好听,腿下也走得快。 出来的时候遇着了姬寻觅,她现在人在宫里,闲着没事就是来陪陪太后。 至于李世焱那边,她基本上是面都见不着的。 她过来给太后请安,太后勉强消了些气。 姬寻觅问她:“不知谁又惹了太后生气?” “还能有谁。” 她没直言,就让姬寻觅以为是李世宁惹她生气了。 蔡文善带着两个李世焱的孩子回来了,这事太后也没和她说,也不事情弄大了。 她想着自己私下把这事解决了,就当这两个孩子不曾存在过。 如果是旁的女子生的孩子,她还是能接纳,把孩子接入宫。 蔡文善,那是蔡太后家的人。 让她的孩子入了宫,只怕这蔡氏一脉要死灰复燃了。 这几年,韦国公人痴傻了,彻底消失在朝堂上。 蔡太后背后没了哥哥的支持,也低调的在后宫安享晚年了。 这朝堂的势力逐渐被平衡,倾向诸王手中。 李世焱就是有意要削弱各族的势力,包括他母族那边的势力,把权力全部集中在皇族手中,这一点让姬太后分外不满的。 她身为太后,当然要提携自己的娘家人,把权利集中在自己信任的人手里,但儿子强势,不听话,母子之间因为各样的事情有了嫌隙,隔阂。 重明宫。 李世焱惩罚孩子们站了一会后,瞧两个孩子楚楚可怜,到底是不忍,没等到蔡文善过来,便让他们坐在自己的旁边了。 虽是坐下来了,又因他们之前犯了错,李世焱就没有陪他们玩了,他拿了奏折,念给他们听,然后问他们该怎么做。 两个孩子年幼,怎么会知道该怎么做,他就把自己批阅的念给他们听,又给孩子们讲论一些国家大事。 孩子竖起耳朵听得仔细。 等他讲过一些,提问:“恩恩,你来说说,如何提高水稻小麦的产量?让人人都有上饭吃?” “鲜花生长得美丽,也要精心呵护,浇灌,除虫。” 他毕竟年幼,表达能力有限,但能打出这样的比喻也是令李世焱意外的。 本也没想他能说出什么的。 多多也忙抢着说:“也要给粮食除虫。” “不愧是寡人的儿女,个个都是聪明的。”对自己的儿女,他左右看着都是满意极了。 再后来,蔡文善拿了个小棍匆匆进来了。 之前没寻着孩子的时候,她在府上急得都哭了。 好在白珏过来了,告诉她孩子在宫里。 知道两个孩子是平安的,并没有出任何意外,她松了口气后,怒从心头起。 找了根柳条粗细的小棍,跟着白珏来了。 自从见了这李世焱后,孩子们的心思就全在他身上了。 她白养他们这么多年了。 孩子无法无天,如果不管教他们,他们会越来越肆无忌惮,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最后就让李世焱给哄骗了去。 文善沉着脸走进这寝宫,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三人并排坐,两个小东西乖巧,一脸的崇拜。 多多说:“父皇你懂得可真多。” 以前的尊王从来没有和她讲过这些的,现在听父皇说这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就显得他特别聪明似的。 白珏急忙跟着文善进来禀报:陛下,福容公主来了。 娘亲来了。 两个孩子抬头看她,因为知道自己犯了错,就挺心虚的,再一看娘亲的脸色,怕怕了。 娘亲看起来很生气呢,手里还拿着个小棍,这是想打他们吗? 蔡文善忍着怒意,还是给李世焱行了一礼。 再怒,人家也是君,她是臣妇。 不能不礼。 李世焱先发制人:“去和娘亲道歉。” 文善心里冷笑一声,在孩子们面前装好人呢。 恩恩就先走了过去,多多有点怯怯的跟在哥哥后面。 做错了事,她就不敢往前冲了,只能小心的跟在哥哥后面求保护。 恩恩站到文善面前行了一礼,说:“娘亲,儿子知道错了,任凭娘亲责罚。” 他倒是认罚,半点抗拒或争辩都没有。 多多也有模有样的学哥哥道:“娘亲,多多也知道错了,任凭娘亲责罚。” 就是轻一点罚,别太重了,她怕疼呢。 瞧他们认错态度较好,文善气消了大半,又觉得这事必须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不然,他们眼里都快没她这个当娘的了。 主要是,她也想给李世焱一点颜色瞧瞧。 她收拾不了他,还不能收拾一下这不听话的孩子? 手里的条子晃了晃:“真知道错了?错在哪里了?” 恩恩回话:“错在不该不禀报娘亲,就带着妹妹私自出了府,令娘亲担忧害怕了。” 这些话都是之前李世焱教训时说过的,这小子就悟了。 多多可怜巴巴的附和:“多多真知道错了。” “既然知错了,那就把手伸手出来,挨打。” 都认错了,还是要打的吗? 多多看着娘亲手里的棍子,面上怕怕,不由悄悄后退了两步,小手藏身后了。 她不想挨打呢!呜呜……谁来救救她的小手。 第185章 挨打(2) 比起妹妹,做哥哥的还是顶有勇气的伸了手,咬咬牙:“娘亲,恩恩错了,理当受罚,您责打。” 这么乖的儿子,让她如何下得了手? 怎么打得下去? 李世焱是个死的吗?也不知道过来劝说一下,给她个台阶下。 她手里的棍子都准备好了,现在收回去,以后在孩子面前半点威信也没有了。 还得意了李世焱。 哥哥都这么勇敢了,多多也只好硬着头皮,伸了自己的小手手,奶声奶气的讨好她:“娘亲轻一点,打坏了多多,娘亲也是要心疼的。” 不愧是她生的,可真懂她的心,小小年纪就知道怎么拿捏她。 蔡文善压不住心里的怒,盯着李世焱的眼睛都在冒火苗。 孩子们会犯错,也是因为他。 若不是他盅惑孩子,给孩子灌了迷魂汤,他们怎么会擅自出府? 这在尊王府上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李世焱的心里挺得意的? 不过是相处了那么一天,他就长在孩子们的心里了。 她盯着李世焱看,他也盯着她看,心里挺无辜的,看样子她是把怒牵到自己身上了? 想打孩子,又下了不手,他索性给她个台阶:“孩子们都认错了,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他以为自己给她递了个台阶,她也就顺阶而下了,哪知她忽然就下手了。 啪啪啪—— 她就真狠着心肠,朝两人粉嫩嫩的小手上打了下去。 多多就哇的叫了一声,眼泪汪汪。 女孩子娇气,被打一下就委屈得哭了,本想大叫,可见哥哥没吭声,她也憋住不叫了。 打在孩子身上,痛在她心上。 因为心疼,心里更恼。 蔡文善冷着脸放下狠话:“既然你们觉得宫里比国公府好,以后你们就住在宫里,国公府上不欢迎你们了,我这个娘你们以后也不要叫了,免得我和国公府丢你们的脸。” 刚和他们讲了狗不嫌家贫,还以为他们长记性了,结果转身又跑过来了。 放下狠话,转身就走。 她就不信自己的孩子会要李世焱,不要她这个娘亲。 果然,多多哇的哭了出来,扑上来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一边哭一边说:娘亲,多多错了,娘亲,别不要多多。 恩恩也被吓了一跳,一块抱着她另一条腿可怜巴巴的喊:“娘亲,娘亲。” 孩子可怜巴巴的哭,是要她这个娘的。 文善心里跟着一抖一抖的,她并不想吓孩子们的,她是被气疯了。 李世焱一看这场面没法收场了,这台阶她不要,他还是要给的。 他起身走过来,没去管哇哇哭的孩子,反把文善抱住了,亲她的唇。 文善又惊又慌,疯子。 孩子们都还在身边直哭得起劲,他想干什么? 李世焱,他太有本事让人窒息了。 她慌忙挣扎,打他。 他却亲得温柔又热烈。 恩恩察觉出异样,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他抬头看了看,就不哭了。 小脸红了红,害羞。 多多也不哭了,呆了呆。 恩恩悄悄拉着妹妹的手往后退,小声说:“妹妹,不用挨打了。” 两人坐一边悄悄说小话了。 “妹妹,我给你吹一吹就不疼了。” 恩恩看妹妹的手都红了,想她定然是疼的,就对着她的小手吹了又吹,问:“还疼吗?” “不疼了。” 这点疼是可以忍受的,也就不觉得疼了。 “哥哥,我也给你吹一吹。” 她帮着恩恩吹了吹他的手,问:“哥哥,你还疼吗?” “我也不疼了。” 两人相视一笑,这才去看娘亲和父皇,两人已分开。 文善面红耳赤,又羞又怒。 李世焱柔声哄她:“善儿,是我不好。” 是他故意引诱孩子们。 尤其是恩恩,知道他缺失父爱。他故意百般呵护,引诱,故意让孩子迷恋上他这位亲生的父亲。 他说:“这些年没有尽到过照顾你们的责任,看见我们的孩子,我心里很喜欢,做梦都会笑醒的喜欢。” 这都是真的,一想到她为他生了一双儿女,所有的苦涩都化成了甜蜜。 文善不想和他说话了,他有他的理由,她阻止不了。 说什么他也不会听的了。 亲她,也不看看场合。 她的孩子都在呢,他好意思,她都不好意思。 她被气得不轻,但都压住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他们倒是乖巧,互相吹着小手。 以为这样子就不疼了。 孩子单纯,轻易就有被他这个亲生的父亲给骗住了。 文善喊了一声:“你们是跟我回国公府,还是留在宫里。” 当然是跟娘亲回国公府了,两人立刻站起来,赶紧跟她去了。 只听李世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晚上我去陪你们。” 两个小家伙看了看他,没敢说话。 文善走到门口,到底是气不过,道:“别偷偷摸摸的过来,顾及一下自己的体面。” 李世焱想了想,体面? 他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在她嫁给尊王为妃又生了他李世焱的孩子后,他们的体面就注定一文不值。 早被撕得粉碎。 如今这体面,不要也罢了。 他坐了下来,面上淡了淡,拿了奏折。 为了晚上去陪孩子,他白天就需要多花些时间,把这些国事处理一下。 其实,这一来一回的折腾,天色也已不早了。 蔡文善带孩子们离开,白珏本想送一送的,她一脸拒绝:“就不劳你相送了。” 李世焱的人,她一个不想用。 带孩子们走出重明宫的时候,就碰着了从太后那边过来的姬寻觅。 太后一直鼓励她,要有耐心,多主动点。 她的耐心几乎要被磨光,在这种事上也不是光有耐心主动就行的,这位根本不见,她还要雷打不动的日日过来请示一回。 那位不嫌厌烦,她都心累了。 再看到蔡文善的那一刻,她内心所有盼望就被瓦解了,碎成一片片。 她没想到,事隔三年,文善竟回来了,出现在这宫里了。 她以为,这辈子再看不见蔡文善,她彻底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了。 兜兜转转,竟然又转回来了。 第186章 心疼 第185章心疼 姬寻觅近乎失控,急步冲到蔡文善面前。 虽然三年不见了,她的模样,姿态,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她咬牙切齿,气急败坏到整个人都要抖起来了,质问:“蔡文善,你来干什么?” 比起她的激动,蔡文善就显得异常平静了,她冷冷的扫了一眼姬寻觅,事隔三年,她也一样没有忘记过她。 姬寻觅化成灰,她也一样认得出来了。 身着华贵的衣裳,倒是显得有几分的气派。 人家现在是姬贵妃,她自然也是没有忘记这一点的。 “我来,代尊王向陛下问安。” 有孩子在,也不想与她发生冲突,语气上也尽量柔和,正常一些。 再则,人家现在是贵妃,也不同往日了呢。 姬寻觅讽刺道:“你还记得你是尊王妃?” 文善面上淡了淡:“记得呢,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告退了。” “站住。”她忽然入宫来见陛下,这事没那么简单。 姬寻觅没想放过她。 她目光落在两个孩子的身上,想这应该是她与尊王的孩子,可看到恩恩的时候,眼皮就突突的跳。 尊王的孩子为什么会和李世焱长得那么像? 姬寻觅忽然就明白了,这定然是蔡文善成亲之前就与他苟且在一起了。 人嫁了尊王,却生了李世焱的孩子。 尊王日日看着这个长得像旁人的孩子,心里能痛快。 指不定两人早就面和心离过不下去了。 蔡文善这次入宫,没准就是要与里面那位旧情复燃的。 她脑中瞬间补了一出大戏,顿时气得失了理智,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蔡文善的脸上。 想当年,自己在静王府的时候,就被蔡文善伸手打过,现在也是风水轮流转了。 文善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脸上火辣辣的疼,耳鸣。 孩子们比她反应要快多了。 “坏女人,坏女人。”多多不干了,冲上来就手脚并用的去打姬寻觅。 恩恩也冲了上来,一块跟着打。 姬寻觅怒,这两个贱种敢打她。 她身边的宫女不知旧情,冲上来就把两个孩子拉开,用力一推,跌在地上摔倒了。 两个孩子不屈不挠的爬起来又冲过来了,宫女要拦,他们这次早有准备,多多抱着一个宫女的腿就咬了起来,恩恩也咬。 宫女被咬疼,惨叫一声。 姬寻觅又惊又怒,没想到这两个孩子小小年纪,竟如此蛮横难搞,立刻递了个眼色,旁的宫女立刻上去帮忙要把孩子扯开,但孩子咬得紧,只好去捏他们的的小脸,孩子一疼,松了口,脸上立刻被宫女赏了耳光。 文善忍着耳鸣头昏冲了上去。 打她,可以忍。 碰她的孩子,不能忍。 她冲上来把打她孩子的宫女抓过来,甩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母子三人,再怎么凶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失去理智的姬寻觅冲上来抓住蔡文善就打。 文善哪肯任她打,一时之间便和姬寻觅扭打一团了。 多多哭声震天。 李世焱听闻外面生乱,跑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的两个孩子被几个宫女推在地上拳打脚踢,他疼在心尖上的女人,宁可自己伤着也舍不得她受半点伤害,现在也被两个宫女使劲拽着,姬寻觅让宫女掌嘴,打了她耳光。 李世焱就觉得眉头都突突的跳了起来。 韦国公虽已不在朝堂上了,蔡文善还是福容公主的身份,再退一步说,她也是尊王妃。 姬寻觅仗着身后有姬太后和姬氏一脉撑腰,丝毫不把她这样的身份放在眼里,也是因为看见蔡文善和那个孩子,被怒气冲昏了头,直接打红眼了。 李世焱怒意滔天,疾步过来,怒喝道:“住手。” 他这个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一刻,他面上可见的愤怒。 被他的怒喝吓一跳,宫女都赶紧住了手。 李世焱面上尽是戾气,宫女被吓得抖了抖,姬寻觅也是一慌,忙行礼:“陛下。” 宫女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你们这些贱婢,以下犯上,敢殴打福容公主,眼里没有王法了吗?刚刚动手的宫女,全部杖毙,姬贵妃,禁闭冷宫。” 这些宫女立刻瘫在地上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姬寻觅惊慌,失声:“陛下,陛下你听我说。” 不听她说。 李世焱转身就去抱孩子们。 他这边的宫女立刻冲上来,把姬寻觅‘请’下去。 左右的太监招了手,对宫女执行杖毙。 李世焱这边把多多和恩恩交给白珏,让他先带孩子入重明宫。 恩恩是很倔强的,身上被打了多处,竟是忍着不哭,只是眼泪汪汪的样子更惹人怜爱。 蔡文善被打的最重,脸上火辣辣的疼,脑袋也懵了。 李世焱拽着她,再返重明宫。 身后传来宫女的惨叫声,一杖又一杖落在身上。 ~ 回到重明宫内,李世焱拿了药过来。 好在两个孩子没有重伤,就是被打疼了些,身上留下不少紫印,小脸也因为挨过打,肿了。 严重的是,心灵上受到不小的创伤,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娘亲被打,他们什么忙也帮不上,多多被抱回宫内后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两人依在文善怀里,左右一个的抱着她。 李世焱想要给文善脸上一些药,她拒绝了,把他的药都打掉了。 这皇宫就是她的死穴,不能来的。 李世焱坐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娘仨这脸上的伤,大人小孩都肿着,他心疼得不足以用言语形容。 是他没有保护好他们,竟然让他们受这样大的伤害。 过了一会,文善也缓过那股劲来,这才有力气轻轻拍了拍两个孩子,安抚他们说:“好了,不哭了。” 她终于说话了,多多哭着问:“娘亲,你疼吗?” 文善说不疼。 她看了看自己的孩子,他们面上都肿了,她心疼。 李世焱虽已给孩子上过消肿的药,也没那么快消下去。 小孩子粉嫩,哪里禁得住成年人几个巴掌。 文善忍着心疼和眼泪。 恩恩说:“娘亲,你脸肿了。” 李世焱忙把药递过来:“这有药,我给你涂抹一下,明个差不多就消肿了。” 文善都不愿意看他,不理他。 他把药瓶打开,挖了药,捏了她的下巴非要往她面上抹。 多多站起来说:“娘亲,我给你吹一吹,就不疼了。” 她掂着脚使劲往她脸上轻轻的吹,恩恩也过来帮她一起吹。 看孩子们乖巧又懂事,再看他们的伤,他心揪作一团。 文善不理他,定然是气他的。 他说:“善儿,没保护好你们,是我的错,你要还有气,骂我就是了。” 多多分外明智:“父皇没有错,有错的那些个坏女人。” 女儿为他说话,李世焱感动在心。 恩恩也‘嗯’了一声:“娘亲不伤心,父皇已经惩罚了那个坏女人。” 多多继续安慰她:“娘亲不难过,她们以后再不敢欺负娘亲了。” 她也被惩罚过,比如今天没告诉娘亲就出府了,得到惩罚后,这事就牢记在她心里,再不敢擅自离府了。 她觉得旁人得了惩罚后,也会牢记在心,再不敢犯错。 ~ 文善点点头,任由孩子们帮着吹她的脸,以为这样吹一吹就不疼了。 孩子们懂事,让她心里好受不少。 李世焱把她脸上涂了一遍药,瞧她头发有些乱,伸手为她顺了顺。 文善垂了垂眸,脑袋也垂了下来。 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知道肿成什么样了。 ~ 闹了这么半天,天都黑了。 李世焱说:“孩子们也该饿了,先在宫里用些御膳。” 文善不想:“我要带孩子回府了。” 她不想留在宫里了。 李世焱看了一眼孩子,两个孩子都不发言,听娘亲的。 李世焱道:“等用过御膳,我送你们。” 多多这才小声说:“娘亲也一定饿了。” 文善作罢,点点头。 她饿不饿不打紧,怕饿着了孩子们。 她愿意留下用膳这是好事,李世焱便去吩咐下去,让准备御膳。 文善情绪有些低落,左右搂着孩子。 过了一会,宫女这边端了水来净手。 等净过手,宫女也把御膳都端上了桌。 文善吃不下什么,脸疼。 孩子们也吃得不多,脸也疼。 李世焱就吃得更少了,心疼。 几个人坐着,相对无言。 多多这会也不太想说话了,脸疼。 等这边把御膳撤了,宫女又匆匆来禀报说太后娘来了。 姬太后听说了姬寻觅在这边出了事情,还被打入冷宫了,气得她心头又突突跳了起来。 她是太后,要见自己的儿子方便多了,本不想让人通报,但这些宫女非拦着说通报一声。 主要是李世焱刚才刻意下了令,今天无论是谁来,都不见。 姬太后知道定然是蔡文善母子还在里面,她是太后,她非要闯进来,这些人还敢把她如何? 果然,人家跟一家人似的整齐的坐一块了。 李世焱瞧了进来的人,之才对文善说:“你先带孩子进里面歇息一会。” 文善这个时候也不想和姬太后直面冲突,便起身带着两个孩子要走,姬太后不放过她,冷声喊:“尊王妃,你站住。” 第187章 不嫁 许多时候,不是她不想起冲突,冲突就不会存在了。 当她带着孩子回来的那一刻,有些事情就注定好了,逃避不了。 蔡文善不得不站住。 姬太后冲她走来,怒道:“尊王妃一直在这里不适合?” 又不是她非要来的,文 李世焱拦在文善面前挡住姬太后,那护着的架式看得姬太后怒火往上窜。 “善儿,你带孩子进去。”他要把人支开,打算与自个单独面对太后。 文善这才又拽着两个孩子走了。 多多小声的说:“这个坏女人是想要来欺负娘亲的吗?” 声音虽小,姬太后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是坏女人? 这就开始背后和孩子说她坏话了,真是好得很。 李世焱护着,姬太后作罢,质问他:“你为了她,把寻觅打入冷宫?” 李世焱语气冷淡:“指使宫女殴打寡人的孩子,打入冷宫,对她的惩罚也是轻了。” 姬太后被气笑,质问:“你的孩子?你问过尊王了?尊王答应了?” “他答应不答应,孩子都是寡人的,他心里明白,太后也明白,今天这事对姬贵妃只是一个警告,若是孩子有个意外,就不是禁闭冷宫了,寡人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命偿命。” 他语气凉薄,姬太后浑身发寒,李世焱这是一点情面都不给留了。 姬太后深吸一口气,道:“哀家的话放在这儿了,只要哀家活着的一天,就不会允许他们入宫羞辱皇室,除非你们踩着哀家的尸体。” 她说的入宫,是光明正大的被立妃甚至是立后。 她又说:“责罚也责罚过了,为了这些个人把姬贵妃打入冷宫,你让卢国公的脸面往哪搁?” “既然这么在乎脸面,就不要来招惹寡人护着的人。” 姬太后冷笑一声,道:“陛下护着的人,是别人的王妃,哀家不会允许你胡来的,哀家这就派人传信给尊王,诏他入京,带走他的妻儿。” 言尽,她压着怒意走了。 虽说被派去封地的诸王没有御诏不得回京,姬太后若亲自诏他,也是可以的。 ~ 李世焱独自站了一会。 是该诏尊王回京了,文善和他这件事情是要解决的,他回来,他们才好和离。 对于尊王,他是不觉得有任何内疚的。 三年前,两人就在争,只是最后文善跟了那人,他也成全了。 三年后,他理所当然的觉得,尊王是时候把妻儿还他了。 跟了他三年,都不曾为他诞下一儿半女,可见,善儿的心是在他这里的。 尊王也该成全他们这一段情了。 他转身进了寝屋,文善和孩子们都坐在龙榻上,两个孩子靠在她怀里闭了眼,睡着了。 李世焱过来看了看,想把孩子抱起来放一旁睡下,文善不肯。 “善儿,先让孩子们睡下,我们谈一谈。” 文善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是要和他好好谈一谈了。 李世焱也就把孩子从她怀里移开,放好。 文善起身,走到外面殿里站着。 李世焱过来和她说:“善儿,太后会诏尊王入京。” 文善点点头,诏就诏,这事她也管不住。 想也知道太后是看不得她们母子出现在这儿,想尊王赶紧过来把她带走。 李世焱又说:“等见了尊王,寡人和他说清楚,以后你们母子就留在寡人身边,到时候寡人立你为后,立我们的儿子为储。” 这抛出来的诱饵是很大很香,没有鱼儿能禁得住。 蔡文善今世的志向不在此了,她并不想做皇后,也不想儿子做太子,她也清楚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他是九五至尊,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为所为欲为的。 太后这一关也过不去,百官也会反对。 尊王这边也不会轻易答应的,恐怕会兄弟反目,闹得难堪。 听他把一切都规划好了似的,文善冷静的说:“陛下莫要强人所难,臣妇不改嫁。” 李世焱瞧着她,她冷着脸,好像他们之间再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 他是不太明白,都生了他的孩子,她与尊王又没有情,还非要倔强着不肯跟他好。 罢了,与她是说不通的,文善这个人,你让她一步,她就会得寸进尺,在你头上撒野,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和她商量,他到时候直接下个旨,把她娶回来就是了,至于太后和那些想反对的臣子,他也没放在眼里。 让他放在眼里的,是眼前的女人。 她油盐不进,李世焱的语气也就重了几分:“蔡文善,这事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寡人等你们和离后,就下旨娶你。” 就是要强逼她了。 他说:“你以为寡人是你可以用完就扔的?” 蔡文善有些怀疑这是在说她? 不能! 她有些疑惑, 李世焱却抱了她,也不嫌弃她一张脸都肿成什么样了,小心翼翼的亲在她唇上,恐怕弄疼了她似的。 温柔又小心。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让她心里很不开心,这一刻,见他还想着亲她,文善嫌弃极了,一时之间不知是对他的嫌弃,还是对自己的嫌弃。 她只知道她现在是尊王妃,他不该这样的了。 她把人推开,手上也没有多大的力气,他就退了退,听她说:“李世焱,你真的很有本事,你一次又一次的让我觉得自己就是残花败柳,天生的下贱。” 李世焱皱了一下眉,她不是第一次这样轻贱自己。 那都是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曾经,她也曾哭着嘲讽他,说:“静王大可不必屈尊纡贵,你是高高在上的静王,谁不巴结?我算什么,我不过是一个供静王随意玩弄的残花败柳。” 那日他对她说:“本王不准你胡说,你清楚的,你在本王心里无可取代。” 事隔多年,她依旧如此。 她从来不清楚,她在他心里无可取代,宝贝无比。 他说:“善儿,我们本是天赐良缘。” 她不屑:“明明是孽缘,若是天定良缘,就不会有这么多波折。” 就不会有这么多痛苦。 “寡人说天定就是天定。” 他话里有些霸道,他现在是君,他一言九鼎,她没什么好说的。 第188章 远离 文善觉得有些窒息,这人不听劝,也让她心很乱,说:“陛下我求你了,你放过我们。” 一再听她说这话,好似他在强抢良家妇女。 就当他是在强抢良家妇女,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放过她。 他说:“蔡文善你听着,寡人已放过你一次了,若再放过你一次,余生这么长,谁来放过我——” 他抱她起来就走。 文善又惊又慌,李世焱这个疯子想干嘛? 他到底要怎么才肯放过她? 她挣扎着问他:“天下女人都死绝了吗?非缠着我不放了。” 他没答她这个问题。 他其实早就给过她答案,是她从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她也曾骂他说:“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就是个神经病,你脑子装的都是这点脏东西吗?天下女人这么多,你也给别的女人一点机会,去抱别的女人,去亲别的女人。” 她说:“你有没有为我考虑一下啊?你和我纠缠不休,你想过我的未来吗?你想让我日夜活在痛苦不安中吗?” 后来的后来,他用尽一生的力气,放了她,成全她。 再次见她,他才知道,当年的成全就是个错误,因为她的口是心非,他错过了她三年,也煎熬了三年。 他固执的认为她的心是在他这儿的,只是他进一步,她就退两步甚至更多,直到退出他的视线。 这一次,他再不给她退的机会,不再成全她的口是心非。 他让她无路可退,彻底死了离开他的心。 蔡文善却取了头上的发簪,逼在自己颈上,说:“你再逼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他果然面上一慌,把她放了下来。 李世焱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坚决。 她是真的不愿意的。 他到底又退了步:“我去陪孩子睡觉。” 转身,他走了。 文善站在原地,默默的松了口气,又怔了好一会,才移到贵妃榻那边坐了下来。 这帝都就不该回来的,一回来一切就不对劲了,就不在她的掌控之内了,但她又不能不回来。 帝都有她的亲人,她必要留在这里。 帝都有李世焱,他是不会放过她的了。 翌日。 文善醒来后,李世焱还没有下朝,倒是两个孩子已醒了,见她还在歇息就没打扰。 文善赶紧起来,摸摸脸,好多了,脸不疼了,肿也差不多都消了。 看她醒来,孩子们都很高兴,和往常一样唤她娘亲,问她安,仿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忘记了,孩子们依旧开开心心的。 她仔细看了看孩子们,面上的肿也消了。 文善赶紧喊白珏,白珏就在外面候着。 文善让他准备马车,她要出宫。 白珏留下来就是为了照顾他们母子的,也就听了她的吩咐,让人备了马车,带他们出宫。 文善这会也不嫌弃他了。 多多还有点不舍的:“娘亲,咱们不等父皇下朝吗?” 文善只好哄着孩子:“外祖父外祖母还有小舅舅一定很想念你们,不等了。” 恩恩说:“妹妹,你就再忍一忍,父皇不是说了吗,晚上会到府上来陪我们。” 确有其事,李世焱上朝前又给他留下一封信,告诉他们说:晚上会去国公府陪他们。 就是安抚小家伙的心,免得他们想念父皇。 文善脸黑,她会把门栓好,不让他进来的。 文善带了孩子匆匆出了重明宫。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进宫了。 远离李世焱,才能真的保平安。 他们娘仨昨天受到伤害,还不是来自李世焱身边之人的嫉妒。 他现在是九五至尊,可以为所欲为了,他一道圣旨,就可以决定他们的命运了。 他发疯,他不在乎名声,体面不顾了,她却不能跟着他一起疯。 她是福容公主,广施善行,打的是上善若水的名头,当然要保留自己的颜面,若被他搞得名誉扫地,会直接影响到她福字号的生意的。 她还要赚钱,还要养家糊口。 国公府 回到自己的府里蔡文善才觉得有了安全感。 她带来的婢女和孩子们的两个奶娘昨个就回来了,等她带着儿子回来,都忙迎了出来。 知道孩子们还都没吃,奶娘前去大厨房给孩子们做些吃的。 他们刚回帝都,厨房这边的事情还准备好,只能先去大厨房。 由于过了用早膳的点,那边能用的材料都没有,米面蛋找不到,柴都被收起来了,厨娘也不在了,奶娘过来把话禀报给了文善。 奶娘没敢说,她们这些婢女昨天在厨房吃的,都是剩饭菜,根本和在尊王府没法比。 文善本就窝了一肚子气,听奶娘过来回话后就被气笑了。 她这才回来两天啊! 虽说是要单独开小灶,可还没来得及准备。 她首先锅碗瓢盆都没有备好,柴米油盐还没买回来。 她离开三年了,这小厨房都是空的。 在这之前,还是要用大厨房里的东西,但那边明显就是有意为难,不给她们用,把能用的东西都藏了起来。 文善刚从宫里回来,现在没有精力为这等小事去找人质问吵架,若是质问,庞丹青一准是要把责任推到婢女身上,装模作样的斥责奴婢不许怠慢了,事后,那些婢女在她的暗示下依旧是我行我素。 文善就让奶娘赶紧去她娘那边的小厨房一用,给孩子们把吃的做上,顺便把两个孩子一起带过去了,让他们在那边和小舅舅、外祖父玩一玩。 待把左右婢女和孩子们都退下,海棠气愤的道:“公主才刚回来,那边就有意苛待,这是非要往咱们手里递刀啊!” 梨花海棠跟了她多年,深谙其道。 梨花轻蔑的道:“那边也只能用这些低级的手段了,奴婢回头就让人把消息散出去,先让舆论压死她。” 两个婢女深得她的真传,在调动舆论这件事情上,现在也是得心应手。 国公府上那些铺子的生意还能撑到现在,主要还是借了福容公主的名号。 文善点点头,冷漠脸:“一旦让全城都知道庞丹青苛待福容公主,我倒要看谁还去光顾她手里的些铺子,不出一年,非要她手里所有的铺子都血亏到关门。” 要知道国公府当年之所以能够翻盘,靠的不仅是当年的一些舆论,还有福容公主借着国公府的名誉的善举。 庞丹青掌家的这几年,就不肯多花银子继续救济灾民了,偶尔的善行,也就是打发要饭的,老百姓心里都有一杆秤,岂会不明白。 在这之前,文善还要再做些事情,她要更快的促使往日国公府里的顾客,生意上的订单全都回到她手里来。 眼下她还有一要紧事,就是赶紧让短工都到府上来见她,她要把自己这边的房子打通了,方便照顾孩子。 到了午时,她这边的奶娘过来喊她,前去吃饭。 就是她母亲那边用了小厨房,做了丰盛的午膳。 用过膳,孩子们都被带了出去,各回各屋去让他们午睡一会。 庞北雁让文善留了下来,屏退左右婢女后问她:“多多说你们在宫里被人打了,怎么回事?” 他们面上的肿虽已消了下去,看不出什么伤痕了,但她从多多和恩恩身上还是看见一些紫痕的。 “就是遇着了姬贵妃,她见我是从陛下宫里出来的,以为我与陛下旧情复燃,难免嫉妒生恨,她人多势众,我这不是刚回来,身边也没个人,才会在她手里吃了亏。不过,陛下已经惩戒她了,让她去冷宫歇着了,这事也已过去了,娘你无须放在心上。” 她说得轻描淡写,庞北雁轻哼一声:“你现在是当我不中用了?也敢拿这话来骗我?那姬贵妃是姬太后亲自挑选出来的,让姬贵妃禁闭冷宫,这就是在打姬太后的脸面,姬太后拿陛下没有办法,只会把这帐算在你身上。” 说到这就头大,庞北雁叹了口气:“招惹上这些人,在这帝都,你往后怕是再难有安生日子过了。” 文善笑了一下,宽慰她:“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先帝亲封的福容公主,还怕他们不成,娘,别担心,没事的。” 她知道女儿是在宽她的心,免得她担心。 她也知道多多和恩恩是陛下的孩子,虽然文善不肯和她说。 一旦让那些人知道文善生了陛下的孩子,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她身为母亲,岂能不担心,借着这事,她面上沉了沉,开门见山的问:“我知道我那两个外孙是陛下的,你什么和陛下在一起的?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瞒着我?” 她自己的女儿,她了解。 文善绝不是那等轻浮的女子,她不可能情不自禁的与静王发生这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想她瞒着自己与那人发生这些不该发生的,又瞒着自己怀了那人的孩子,她无法想像女儿当初是存的哪样的心情,是伤心难过,是彷徨无助。 想到这些,她眼眶红了,泪在眼眶打转,她拿帕子拭了拭,勉强压下心里的难过。 于文善来说,三年过去了,她早没有多少感触了。 见母亲竟因此伤心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她忙跪坐到母亲跟前说:“是女儿不好,让爹和娘因此蒙羞。” “事已至此,我在乎的是这些个名声吗?” 她微微哽咽,她想到女儿往后的人生,恐怕这条路不会太好走,她就难过。 文善垂了垂眸,这才把当年的事说了一下。 “大哥成亲那天,蔡文真给我下了药,我觉得有些头昏,就回屋歇息了一会——” 当年那些事情,再次重提,她依旧记忆犹新。 她也只说了这一次的事情。 庞北雁恍然大悟,难怪第二天,蔡文真那边就出事了,那日她也曾大声喊着说那个人是她放在文善屋里的。 文善没和她讲真话,她理所当然的以为女儿躲过了一劫。 现在知道女儿当年发生这等屈辱的事情,她这个当娘的心就更疼了,拿着帕子不停的抹眼泪。反而是文善要继续安慰她:“娘,都过去了,您别伤心了。” 庞北雁勉强止了泪:“过去?你真以为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她摇摇头,忽然就抬手往她身上打,一边打她一边气道:“我让你骗我,我让你骗我。” 她又哭着说:“我打你是因为我是你娘,是你最亲的人,可你出了事却不肯告诉我,直到今天你还在骗我说没事,说都过去了。” 文善点头,她知道,她都知道的。 她不告诉她,还不是怕她担心吗? 现在父亲又痴傻了,她一个女人要照顾两个孩子,还要照顾父亲,这些年来,她也不好过的,她便不想母亲再因为自己的事情烦恼。 她总认为,这些事情她可以解决的。 她拿帕子去帮母亲拭眼泪,看母亲因为心疼她而哭,她这个当女儿的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坚强,她不能哭,她是蔡文善,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解决不了的。 她语气坚定的说:“娘,你相信我,没事的。” “你现在生了陛下的孩子,他知道这是他的孩子,我也知道,旁人见了孩子后也会想到,这事怎么可能过得去,这辈子都过不去了。” “娘,我可解决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可以解决,相信她—— 庞北雁看着她,明明她也只是一个软弱的妇人而已。 她也知道,她的女儿很坚强。 不相信她又能如何,庞北雁点点头,问她:“陛下这边,你打算怎么办?” “太后下诏,要尊王回来,陛下想我与尊王和离,他说他要娶我,要立我的儿子为太子,不过,我拒绝了。” “为什么?” 庞北雁不太理解,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先不说尊王这边答应不答应,我若真答应他入了宫,这辈子是真没安生日子了,两宫太后岂会放过我?” 姬太后不会放过她,一旦蔡太后知道她跟了尊王后,却生了陛下的孩子,一样对她恨之入骨,要时时想办法弄死她了。 庞北雁被她一语点醒,本来还有一点期待她跟了陛下,也全了她的这一生。 “你生的是陛下的孩子,尊王看着能高兴吗?难不成你就这样一辈子跟着尊王过这些不快活的日子吗?” “娘,尊王待我还挺好的,你别担心,我们不和离,陛下也不能强迫我们的,只要我不入宫,两宫太后也不能把我怎么样,那些糟心的事就不会发生的。” 庞北雁气得又捶了她一下:“我让你再胡说,再骗我。” “一旦蔡太后听说了你的事情,她肯定会找上门来,用不着你入宫,她一样有办法折腾你。”想到蔡太后可能会找上门来修理她的女儿,庞北雁面上白了几分,无端就吓出一身冷汗。 “还没发生的事,你就别一直自个吓自个了。” “我这叫未雨绸缪,不如,你搬出府,先住一个太后找不着的地方?” “你这叫草木皆兵,我才不怕她呢,她若敢打我,陛下知道了,就算她是蔡太后,也得把她禁闭在宫里,不许她再出宫门。” 庞北雁轻哼一声:“这会又指望着陛下为你出头了。” “我所遇着的这些麻烦,全是他身边的人带给我的,若不是他,我不知道有多快活,他就该为我出这个头,把这些事摆平了。” 瞧她理直气壮的,一派的理所当然,庞北雁哼一声:“你就死鸭子嘴硬。” 瞧瞧这话,多么肆无忌惮。 明明就是心里有人家,笃定了人家爱她,一定会为她出头的。 “好了娘,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也别为我难过,更不要自己吓自己,我说没事就没事,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我一会还有些事,出府一趟,晚点回来。” 庞北雁只能点点头,文善把人哄好了,这才退了下去,松口气。 她娘所说的这些事,她都有想到,但既然人回来了,这些人这些事,都是要面对的。 即来之,则安之。 有些事,有些人,躲不掉的,她也无须去躲。 等处理了府里的事情,她就远离这帝都的是非之地,带孩子们去过平静安稳的生活。 为了孩子们的安全,她也不想卷入到皇族的斗争中去。 第189章 回报 午后的阳光怡人,满院的花开放,送来的风清香迷人。 文善带了梨花海棠两个婢女出去了。 她去了国公府以往卖得比较好的善字号的商铺看一看,生意依旧不错的,各商铺管事的知道是国公府家的三小姐福容公主回来了,还是很高兴的来见她。 这里有许多的管事都是她当初一手提拔上来的。 国公府家现在由少夫人掌权了,韦国公痴傻了,这事外人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等亲自把各商铺都视察了一圈,晚膳前她又去了一趟万家宴,进了雅间坐下。 这万家宴价格偏贵,但生意就是极好,主要是菜品就是好。 闲坐的时候,文善琢磨着这万家宴,万人家,万宝楼,都是万字号,这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 过了一会,有人进来了。 “福容公主,我来迟了,让公主久等了。”有位中年男子带了位少女走了过来,行了一礼。 “是我来早了。” 中年男子温尔儒雅。 正是傲渊的大商人朱有为,家族世代从商。 商人在这个时代身份是最为低贱的,文善当年在万宝楼拍卖行拍卖那三物件,就是此人一口气给买了下来。 早些年,是不准商人出仕,参与科考。 李世焱登基后,这项规则就给废除了,准允商人参与科举。 由于刚刚实施,商人在这个时期依旧是低贱的,为许多世家所瞧不上的。 跟着朱有为一块来的还有朱书念,是文善特意邀请的。 三年过去,小女孩也已长成了少女了,出落的越发的水灵了。 朱书念行礼:“见过福容公主,公主万安。” 文善笑笑:“转眼间书念也长成大姑娘了,该议亲了?” 书念面上有些羞涩,朱有为笑道:“可不是嘛,就是不知道公主身边可有合适的。” 文善示意他们都坐下来,笑了笑:“回头让书念到我府上来,陪我一段时间。” 朱有为面上一愣,愣过忙道:“书念,还不该谢过公主。” 书念忙起身郑重行了一礼:“谢公主抬爱。” 商人之女,和福容公主这样身份的人攀上了关系,就不愁没有一门好的亲事了。 毕竟,她所结识的也都是权贵之家。 朱有为想把女儿嫁入高门,脱离低贱的商人身份,私下里也有托人打探过,但那些权贵哪里肯娶商人之女为正妻,过去也只能为妾。 让自己的嫡女为妾,他是不愿意的。 知道福容公主这次邀他出来,定然是有求于自己,这些年来关于福容公主的事情朱有为听说的也不少,也知道一些她的为人。 他还是信得过福容公主的。 既然是她把人请来的,蔡文善也就直言了:“我这几年人不在帝都,府里出了不少的事情。” “有所耳闻。” 期间他也曾亲自送了不少礼品往贵府,给国公补身体用的。 不要说权贵之家有肮脏的事发生,就是他们这些商户之家的后院,一样不干净。 说话之间,她的婢女在门口接了菜,传了上来。 “三年的时间,府里已变了个天,我需要在这帝都让福字号扎根结果——” “福容公主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朱某人不遗余力。” 他也不问是什么事,就满口答应了。 他不过是一介商人,能为福容公主这样的人做的事,恐怕也就是生意上那些事了。 财力,人力,物力,除此以外,也没旁的了。 文善点点头:多谢。 朱有为虽是一介商人,倒非奸商,还是有着一腔爱国热情的,就是家族中那些子子孙孙,出不了仕。 据说这朱有为年轻的时候也有参加过几回科举,就是考不上。 人到中年,他现在唯一盼着的就是嫡女朱书念能嫁得好,嫁入权贵之家。 文善让婢女把酒满上道:“我敬你。” 朱有为忙道:“福容公主敬我,我可不敢当,还是我来敬公主。” 他一饮而尽,又道:“书念,你也敬敬公主。” 书念也就敬了她。 文善笑了笑:“合着我只能看你们喝酒了?来来,喝酒,一起喝。” 她虽是世家小姐,又是福容公主,如今亦是尊王妃,身上却并没有半点逼人的气势。 她丝毫不会让人感觉到有任何压力或不适,举手投足之间,她透着贵妇该有的修养和气度。 几杯下肚后,书念对一旁伺候的婢女梨花道:“我来,我来斟酒。” 她给各人把酒满上,朱有为忙道:“公主您随意。” 文善笑说:“都随意。” 书念言道:“今天高兴,承蒙公主不弃,我再敬公主。” 她是商户之女,是很难融入世家小姐的圈子里的,遭来的往往都是轻视,白眼。 福容公主从过去到现在,丝毫没有嫌弃过她,这次又要她去贵府上陪她,这让她很开心的。 由于开心,她就多贪了几杯,也多敬了文善几杯。 等到用过晚膳,三人就此告辞,各回各府。 文善回府的后已是月儿高挂,本想着两个孩子应该玩累了,这会大概要歇下了,不料—— 婢女迎着她来,欲言又止。 文善进屋,看了看。 就看恩恩和多多在榻上并排躺在一块,李世焱又来了,还给两个孩子讲起了睡前故事。 多多向来是个缠人的,现在见着他,更是娇气得不行。 听他讲着睡前故事,还要趴在他身。 恩恩也是一脸心满意足的抱着他的腿,一个比一个磨人。 听着父皇吹眠似的声音,两个小家伙很快就睡了过去。 文善站在珠帘外,看了看,没有进来。 等着李世焱把孩子都放好了,他这才走了出来,看了看站在帘外的文善,就见她面上红彤彤的,身上明显还带着酒气。 这是喝了多少的酒? 他反手把门关上,免得一会说话吵醒了孩子。 梨花海棠瞅见屋里出来的人,非常贴心的退了出去,把外面的门也给她关上了。 这么多年了,身为她的贴身婢女,多少是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的。 只恨天意弄人,无可奈何。 李世焱看着眼前明显有着醉意的女人,问她:“怎么才回来,这是去哪了?” “要你管。”她语气不善,说出来的话带着一些娇嗔,模样娇媚极了,她却浑然不觉。 他倒是一副好脾气:“这是喝了多少酒?” “要你管。”她想喝多少,便喝多少,谁也管不着的。 她转身往外走,脚下一高一低的,还差点让她崴了一脚,李世焱伸手揽过她。 她不悦的皱着眉,要把他推开,自己抬步往外走,要去坐下来。 她不但喝了酒,还喝了不少的酒。 她其实很少喝酒的,没什么特殊的情况,非必要不喝酒。 今天是她主动请人吃饭,自然是要喝了一些酒的,可喝着喝着,她就喝多了。 现在人回来了,这酒劲就慢慢的上来了。 酒上头了,就有些头昏。 李世焱跟着过来,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喝口茶。” “要不要让婢女去做醒酒汤,给你醒醒酒。” “你少多管闲事。” 借着醉意,说话就难免不恭起来,肆无忌惮。 “我不管你,谁管你。” “你越管我,就事越多。” 头昏得厉害,她单手撑着头,眯着眼看这个人。 “你到底爱我什么啊?” 她说起话来,舌头渐渐都有些不受控制了,声音有些模糊。 他看着她一脸娇态,心动不已。 “什么都爱。”无论她是好与不好,都长在了他的心尖上。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我告诉你,我心里最爱的是我爹我娘,我弟弟,还有我的孩子和我自己,我对你的喜欢,可只能有这么一小点点。”她用个最小的指头比划了一下,就很伤人。 她说:“我回报不了你那么多的。” 她一直还记得,他说想付出就想回报的。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回报不了他的这份深情。 李世焱往她身边移了移:“你已经回报我了。” “我几时回报你了?”她眯着眼看他,有些惊讶。 “你给我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傻子—— 她又不是给他生的,这算哪门子回报。 她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喜好才生的,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唔…… 唇瓣上忽然一热,呼吸就不太畅快了。 李世焱亲了她。 醉多起来,人就温驯多了,待他也不那么抗拒了。 “你不要这样子。” 虽是醉了,她还牢记着自己的身份,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做的,也不该做的。 他温柔又热情,她用残存的意识抗拒,都没抗拒得了。 翌日。 文善是在自己的榻上醒来的。 孩子们早在她之前醒了,独留她一个人。 文善睁了眼又闭了眼,总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记得李世焱昨晚来过的,好像还亲了她—— 过了一会,她慢慢坐了起来。 她只着了件单薄的寝衣,她是谁给她换的? 除了李世焱还有旁人吗? 她面上淡了淡,脑仁疼。 昨晚的事情,断断续续在她脑子里过了又过,隐隐记得自己好像和他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瞎说什么呢,她惩罚性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李世焱这个疯子,惯会趁人之危了。 本想着远离李世焱从此保平安! 她抱着膝盖坐了一会,满满的挫败感,拿李世焱无可奈何。 第190章 不忘 梨花进来,见她醒了,忙过来问安,由于她昨晚喝了不少酒,回来也没有沐浴,梨花询问她要沐浴吗。 文善点点头。 梨花转身去吩咐婢女打水,她这边起身稍作沐浴,唯恐自己身上有什么不该有的印记,比如吻印啊之类的,便把梨花支了出去,不让她在跟前伺候了。 自个检查了一圈,也没抓着什么证据,这让她连讨伐他,都找不到理由了。 也不知道她前尘作过什么孽,挖过他们李家坟头了吗? 等她这边稍作沐浴,出去。 发现院子这边来了不少的人,白珏也来了,左右指挥着。 文善有些诧异,让婢女把白珏叫了过来问话:“你来干什么?” “陛下听闻公主这边要重修一下,就派了属下过来监工。” 这些人,都是李世焱派过来的。 文善昨个下午出去,直到晚上才回来,直到现在才发现她院子里已大变样了。 她厨房里所需的一切,李世焱也都让人给整全了。 柴米油盐,锅碗瓢盆,蔬菜瓜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一样不差。 她想要把房子打通这事,那边屋里也正在动工,就这进度,分明今天就能给她完工了。 罢了,由他去了。 反正,她不会回报他的。 婢女这边也端了早膳过来,多多高兴的说:“娘亲,这些全是父皇给买的。” 文善没说话。 恩恩问她:“娘亲,你不高兴吗?” “高兴,高兴,回头见了他,好好谢谢他。”昨天孩子们在宫里跟着她受了不少的委屈,让人又打又踢的,她再不想因为自己的不高兴,而让孩子们扫了兴。 恩恩纠正她:“娘亲,父皇为你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无须言谢。” “谁说的——” “父皇说的,一家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不要见外。” 恩恩面上明显是很满意,很高兴的。 文善作罢,不谢就不谢,她也没真的想谢他,就是和孩子们客气一下。 等用过早膳后,有个万管事的来见她。 这是朱有为给她介绍的人。 她本来也在这帝都为自己培养了一些管事,管理善字号的产业,现在善字号的产业都被握在庞丹青手里了,这些管事的不知国公府内的争斗,依旧在为庞丹青做事。 她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找这管事的,让他们离开,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太多的事情了。 她是福容公主,不能砸了自己的好名声。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必须滴水不漏,用一些与国公府无关的管事,是最好不过。 朱有为给的人,她还是信得过的。 万管事的来到她面前,文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 她现在要以福字号在帝都弄几个商铺,所有的商铺都是有针对性,就是开在国公府名下那几个生意较旺的商铺对面,与其成为竞争,不惜一切打压对方的生意,只是指名了要盘下哪条街的商铺,要做些什么样的生意,让万管事的去办。 她真正的用意当然不会多与人说。 当初把国公府那些商铺盘活,是借了一个善字,煽动了民众的爱国情怀。 这几年韦国公病了,养在府上,韦国公府上也再没有什么大的善举,倒是福容公主的名声一直在外,她在外以福字号盘下的商铺,每年都在盈利,盈利所得都是本着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她帮着贫穷的百姓建立过学堂。 她帮着太多没有家园的人建立过家园,当初在神明前许下愿望后,她就一直在履行自己的诺言。 因为善举一直在坚持,所以,不论是在民间还是在世家之中,她的名声一直都是极好的,福字名号下的所有生意也一直受到大众的眷顾。 她本不是生意人,一个闺阁里的世家小姐罢了,偏就是有本事钱生钱,这一点也是让许多世家小姐羡慕嫉妒又不屑一顾。 羡慕嫉妒她钱多,又不屑她一个女子整天抛头露面与外男打交道。 文善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让万管事的派人到处打探一下傅子玑神医的下落。 当年她出嫁,傅子玑也就跟着走了,只是不知走往了何处。 现在她父亲病了,就想把人找回来,给看一看,兴许就好了呢。 她还是抱着一些希望的。 等和万管事的把事情谈完,万管事的行了礼,退下。 文善独坐一会后,听见外面传来挺杂的声音,她不由起身去看了看,就见院里又来了人。 白珏正在指挥他们站着。 见文善出来,他忙过来道:“公主,这些都是帝都有名的厨娘,这吕大娘是专门做面食的,秦大娘是专门炒菜的。” 他可真是周到! 两位妇人过来见过她,行了礼。 人都送到门前了,文善点点头:“那就有劳两位大娘了。” 两人忙说应该的应该的。 本就是拿人钱财,为人做事的。 白珏又问:“公主若有什么需要,吩咐属下就可。” “我这里需要个看门狗,你去给我弄条狗过来。” 放在门口,防李世焱。 弄条狗容易,但这事得请示主子。 白珏口上答应了,回头就进宫请示了。 李世焱答应了,并且出了宫,打算亲自去挑选条狗送给她。 他不仅买了只黑毛小狼狗,还买了只小花猫。 他带着这两样礼物过去的时候,文善那边正热闹着。 这边的灶房可以用了,晚膳之前,庞北雁带着国公以及蔡奕蔡澜都过来了,几个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耍。 韦国公陪着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文善就和她娘一旁看着。 乍见李世焱过来了,正看着孩子的她面上就淡了下来。 李世焱手里牵了只小狼狗,怀里又抱了只小白猫。 孩子们看见,立刻围了上来。 李世焱就蹲了下来问:“喜欢它们吗?” 多多抢先说:“喜欢,我可喜欢了。” 其他孩子也说喜欢。 多多喜欢他怀里的白猫,欢喜的去摸那只白猫,它还害羞似的喵了一声。 还是只幼猫。 小公子们就喜欢小狼狗了,也伸手去顺他的毛。 也是只幼崽,被这么多可爱的小公子抚摸,它缩了缩。 李世焱介绍说:“这只小狼狗叫火火,这只小白猫叫喵喵。” 多多想起了一幅画:“娘亲的匣子里也有一对火火和喵喵,和它们长得一样呢,我当时看见了,就特别想要呢。” 恩恩也说:“我也看见了。” 文善一旁听着,想制止,都制止不了。 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尴尬,疼痛。 她要个看门狗,他一狗一猫都送来了,还自作主张的叫它们火火和喵喵,这含义旁人不知道,她会不清楚吗? 太狗了。 李世焱面上有着明显的笑,听到孩子们这样说,他显然是开心的。 他没想到文善会把那画收藏到现在,这不更加证实了她爱他吗。 果然是死鸭子嘴硬,她惯会口是心非了,明明心里掂记着他,对他念念不忘,却是死活不肯承认。 压下心里的那份喜悦,他不动声我的和孩子们说话,又若无其事的看文善一眼,她尴尬得直接转身走了。 这事被孩子们捅出来,有点丢人。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看见自己匣子里放的那些画了,她自个都快忘记了好。 多多期盼的声音传来:“五皇叔,这是送给多多的吗?” “这小狗狼是送给你娘亲看门的,这只白猫陪着小狼狗,免得它太孤单。” 听起来不像是送给她的,但这和送给她有什么区别吗? 李世焱在外面教导孩子们如何与宠物相处,俨然又一个好父亲,处处周全。 外面一片热闹,时不时传来孩子们的嘻笑声,李世焱带着一狗一猫,把孩子们哄得很开心。 文善一个人独坐在屋里,左右看了看,她看哪哪哪都不顺眼。 房间打通了,孩子们的床也都备好了,各放在各屋。 里面布置得甚是温馨,一个是公主房一个小皇子的房。 所有的一切都是李世焱吩咐人买的,做的。 这本是她自己的屋,现在却处处都充满了李世焱的身影。 他强行融入到她的生活当中来了。 她住进来也不是,左右看着好生不爽。 不住进来也不行! 晚膳的时候婢女过来唤她去用膳,知道李世焱没走,她推说自己这会不饿。 过了一会,李世焱忽然就进来了,还端了饭菜。 他身为国君,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也不怕人惹人非议。 文善看着他,皱眉。 李世焱来到她旁边坐下,把端来的饭菜一并放在她旁边的桌案上。 “吃。” “不吃。”她声音里有些恼。 这又耍上脾气了,他看着她默了一会。 她就是一身浅淡的长裙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束起不盈一握的纤纤腰身,墨黑的秀发梳成了坠马髻后,仅插了一支玉簪。 她明明也没有擦胭脂抹水粉。 她已是为人之母,衣着装扮上向来淡雅,丝毫没有半点妖艳之态,却就吸引得他移不开目光。 文善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蹙眉。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她还是不太确定,面上冷了冷,脱口质问:“你昨晚来过了?” 问完她就后悔了,不该先问他的。 她想起多年前,她曾质问过他,回她的是什么。 那次也是酒后—— 她跑到静王府去找他,要问个清楚,他也没否认。 他回她说:“是你非要的,本王不是神。” 是她非要的,一句话就把她击得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她是有多水性扬花,尚未成亲,就非要他—— 李世焱看着她,没有立刻回她这话。 这一默,就让她的心七上八下,几乎认为昨晚他们一定是发生那些不可描述的事了,虽然她一点也想不起后来的事。 其实,李世焱也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正因为想到,昨晚他并没有继续。 三年前,守年夜的那晚,在她酒后,他情不自禁。 事后她跑来质问,哭得极为伤心,自我轻贱的说:“我不过是一个供静王随意玩弄的残花败柳。” 她说了许多话,伤害自己,也伤害他。 想到那些往事后,他就清醒了。 过了一会,李世焱忽然就轻笑了一下:“蔡文善,你是不是傻啊,我们有没有发生那些事,你感觉不出来吗?” 她被呛了一下。 “这一次就算了,下次你若再敢喝多胡来,我就不能保证,会有这么好的定力了。” 什么叫她喝多胡来,蔡文善不满这话,出言顶撞:“我就算喝多,那也是在我府上,你若不来搅扰我,我就安然无恙。” “我若不来,就没咱们恩恩多多什么事了。” 文善被噎得面上腾的红了起来,这说的就不是人话。 李世焱不动声色的朝她移了过来。 “善儿,菜一会就要凉了,趁热吃。” “不吃。”她脑仁疼。 他柔声哄她:“孩子要是知道你饿着了,该多心疼,要不我让孩子们过来喂你?” 他就知道如何拿捏她的。 李世焱把筷子送到她手上,她只好勉为其难的用了口膳。 李世焱也没在她这儿多待,见她肯用膳了,就出去了。 玩了一天,孩子们也是累了,等用过膳,李世焱亲自为恩恩沐浴过,然后带他们兄妹一起歇息。 他继续给孩子们讲会睡前故事。 多多要听睡前故事,虽有自己的公主房了,也是不肯分开的。 孩子年幼,李世焱也就由着她。 听着父皇的睡前故事,两人就很快睡下了,他靠在孩子们边上,打量着他们。 他的孩子,自然是越看越喜欢,看也看不够的。 另一寝屋,文善问婢女:“他走了吗?” 梨花回话:“在陪孩子。” 文善无语。 他是一国之君,他不忙吗? 过了一会,她起身去了,打算请他离开。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一直在她这不走,旁人会怎么想? 房间都是通的,就是隔着三个门。 文善来到最里那个房间,这个寝屋是给恩恩用的,现在他把两个孩子放一个屋了,便于他同时给两个人讲故事,一次就都哄睡下了。 见文善过来,李世焱也就起了身,走到门口,把门给掩上。 文善问他:“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你老在这儿让人看见不好。” 他却理所当然:“有妻儿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谁是他的妻了。 第191章 自伤 文善脸黑:“现在还不是,你快点走,不然——” 不然,她能怎么样? 放狗咬他,那狗是他买来的,与他熟悉,根本不听她的使唤的。 李世焱瞧她一脸坚贞,逼近她:“善儿,你若非对我念念不忘,为什么一直留着那些画?” “我没留,我忘记扔了。” “死鸭子嘴硬。”他把人往后一推,文善撞在墙上,本想发作,这人忽然就亲了过来。 她嘴硬到让人发疯,忍无可忍。 他可以操控百官,指点江山,唯一无法操控的就是她。 他没有办法让她承认,她就是喜欢他,哪怕一点点的喜欢也好。 唯一的承认,还是昨晚喝多了,她伸着小指说,只喜欢他一点点。 文善被他冷不防的给亲住,又羞又气,借着错开的时候指控他:“李世焱你根本不爱我,你就是想睡我。” 他承认了:“你前半句说错了。” 他爱她也是真的。 他轻易就挑开她束在腰上的带子,她认命的闭了闭眼。 前尘今生,他从来就没有变过,他为所欲为,从不问她愿意不愿意。 忽然,蔡文善发出一声的闷哼。 李世焱正在亲她,压根没留意她的小动作。 她手中握着发簪,刺在她自己的心口。 她在向他表明,她不愿意也是认真的。 他可以不顾一切,她却不行。 李世焱有些震惊的看了看她。 那一簪子刺下去,刺进肉里,也是疼到让她窒息,话不成句。 她和他说:“李世焱,往后,你碰我一回,我就刺我一回。” 他面上有些慌,也有些痛。 她猛地就把发簪拔了出来,疼得她心脏都抽作一团,痛苦的声音也溢了出来。 血往外冒,寝衣瞬间就染红了。 李世焱急忙点了她伤口处的穴道,止血,迅速把她抱到她寝屋那边坐下。 他从自己的衣裳里翻出一瓶药来,过来给她涂上,又找来布给她包扎好。 文善疼得不想动弹,一动不动的靠着,由他把伤口处理好。 他面上绷着,脸色也很难看了。 她总有办法让他产生自我怀疑,怀疑他在她这里根本就没任何意义。 文善神色寡淡的看着他,心也跟着抽痛。 曾经,她也为他处理过伤口的。 本该尘封了的往事,就像被揭了的印,都涌了出来。 她掉落峡谷,他奋不顾身的跟着跳下来,那时她曾问他说:“为我这样的人值得吗?” 他回她说:“本王觉得值得就值得。” 那日他背上中了箭,是她为他拔出来的。 连血带肉,他疼得好久没缓过气,却也不喊一声。 今天拿发簪刺在了身上,就知道她这点疼不及他当日的一分。 他身上几处致命的伤,都是为她受的,她并非不知道,也并非真的忘记了。 那日她也曾对他说:“你可以不用管我的。” 他却说:“本王舍不得你受伤。” 她步步试探:“你这么奋不顾身救我,我以为你很爱我。” 他说:“文善,我爱你,没你不行。” 可有些事情,早已注定。 为了这桩姻缘,她也曾特意抽了签,大师说:尘世之事,无以两全其美,施主还是把心放宽一些。 她自认自己的心已放下,这么多年了,他也该放下了。 原来,竟都还埋藏在心底深处,一回到这帝都,所有的往事都又被揭开,她依旧被他织的那张情网包围着,挣不开逃不脱。 李世焱为把她伤口处理好,寒着脸问:“疼?” 她小脸苍白,没有言语。 自然是疼的,怎么会不疼。 何止伤口疼,她的心也在疼,疼痛不亚于被刺的一簪。 他看着她,眸中的情绪复杂。 文善偏过脸,不看他,这都什么时辰了,她就想他离开。 他到底是走了,一言不发的走了,他的心是狼狈的。 被这样狠狠的拒绝了,以死相逼,也的确让他难堪。 像他这等万人之上的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他想要的人,死守着她那点颜面,宁死不从。 外面的门被掩上,他送来的那只小狼狗在耳房那里趴着,黑夜里发出一声汪汪,它大概是很快意识到这是自家的主子,也就不叫了。 李世焱在它身边蹲了下来,伸手顺了顺它的毛,低声交待:“代我好好陪着里面那个嘴硬的女人。” 他更想自己留下来陪着她,但人家不肯,他有什么办法。 那一簪,刺在她的身上,分明是刺在他的心上,刺得他这一颗心顿时鲜血淋淋。 溃不成军。 黑夜里,文善忍着身上的痛意躺着没动。 他走了,她松了口气。 她想,这次之后他应该不会再胡来了。 她并非真的愿意把自己身上捅几个洞,这一簪子下去,是真的疼死她了。 知道人走了,她自个低低的抽气,疼得想哭。 一簪子捅下去,她也没太把握住力度,这疼痛一直持续到天亮,她这一夜都没睡好觉,由于身上受了伤,气色就不是很好。 天亮,梨花这边过来看她了看她,见她面色不太好,轻声询问:“小姐,生病了吗?” 文善没说自己受了伤,她睁了眼,坐了起来:“更衣。” 但梨花惊讶的发现她的血衣,震惊得合不拢嘴,压低声问:“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你哪受伤了?” “没事,别大惊小怪的。” “小姐,你想急死奴婢啊!”这么多的血,还说没事。 瞧把她给急的,文善反而笑了:“我说没事就没事,别多想,去。” 她居然还一脸轻松,梨花见她不肯松口,只好作罢,不再多问。 就是这衣裳,她自个收了起来,打算自己去处理掉。 血衣难洗,也不能让旁的人看见了,不然,指不定要怎么想了。 文善若无其事的走了出来,仿若她没受过伤。 孩子们已醒来了,多多可喜欢那只白猫了,没事就抱着逗它玩。 小狼狗在院子里转悠,跟着两个小主人走,多多怕它会欺负自己的猫,便教训它:“你千万不要欺负我的喵喵,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恩恩不似多多那么喜欢跟小动物玩,只是见小狼狗无人搭理,看它有点可怜,便顺了顺它的毛。 主要是大人都忙着,一大早的哪有功夫搭理它。 用膳的时候,小狼狗也溜了过来,多多抱着自己的小猫,本想一起上桌吃饭的。 文善不允:“用膳的时候不许抱着阿狗阿猫的,放下来。” 多多不想放的:“娘亲,这是为什么啊?”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让你放下来就放下来。” 她看着这狗猫就觉得碍眼,李世焱就是故意来气她的。 她让买狗,又没让买猫。 他现在买了一对,别有深意,看见它们,就想到了她和李世焱。 多多只好把猫放在地上了。 白猫就可乖了,就在她旁边待着,也不闹。 小狼狗就特别的不乖,到处转悠,急得它哼唧着叫,最后趴到文善旁边了,伸着爪子可怜巴巴的抓她的衣裳。 看得出来了,这才是家里的女主人,大家都听她的话。 文善看它一眼,莫名觉得这双狗眼长得都像李世焱。 文善本想把它给赶走,又问:“梨花,它没吃过吗?怎么还一脸谗样。” 梨花忙道:“小姐,它们都吃过了。” 都吃过了还这么缠人,不愧是李世焱的狗东西,和他一样缠人。 文善丢给它一块骨头,它立刻叼起来,欢快的啃了起来,等到啃完骨头,冲女主人摇头摆尾,狗脸上满是讨好。 梨花笑说:“它可真馋,这是没吃饱吗,奴婢再去给它盛一些。” “吃过就算了,不用再多给了。” 仿若听懂了她的话,小狼狗立刻没了精神,只好趴在她身边,等着女主人一会再投喂它一块骨头啃一啃。 第192章 成亲 自打昨天李世焱送了只狗猫过来,多多就喜欢得不寸步不离的要带着它和自己玩,现在满屋满院都是她的声音,听得文善的心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仿若在叫她。 “喵喵,喵喵。” 多多扔给它一个小绣球,喵喵扑过去和绣球玩耍,又是咬又是爪又是滚又是踢的。 “火火,你火火不要欺负喵喵嘛,让喵喵先玩。” 火火盯着喵喵的绣球好一会了,盯过之后,它终于按耐不住了,扑上来把绣球抢了。 它可比喵喵会玩多了,绣球被它咬住,往上一抛,它这狗脑袋又给接住了,如此三番,它耍了好几回,神气活现的,多多高兴得拍手鼓掌使劲夸它。 “火火好厉害,火火好厉害。” 它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耍宝献技,喵喵一旁看了看,虽然不如它,也干不过它,可它那表情那眼神,还是很不屑。 文善走到门口看了看,暗暗翻了个白眼。 果然是狗随正主,这只狗自己显摆过了,又把球滚到了喵喵跟前。 喵喵很有骨气的走开了,它才不要玩,谁要理它。 它自知不如狗。 几个孩子这会抢了球,学狗,玩开了。 没人看管的时候火火把喵喵给扑倒了,拿自己的小蹄子挠它,又去舔它的毛。 喵喵不乐意了,顽强的反抗,无济于事,气得它喵喵的叫了好几声,它想要求助,奈何孩子们玩得高兴,没听见,也没看见它正被一只狗调戏。 还是女主人看不下去了,走了过来,轻轻踢了一下欺负良家母猫的小狼狗,面上不悦的骂它:“你这畜牲,果然是狗随正主了吗?赶紧把喵给我放开。” 小狼狗看了看女主人,放开了这只弱小可怜无助的猫,并无惧意的摇了摇尾巴,去找孩子们玩了,那球刚好又滚到它跟前来了,它扑上去咬住球,又耍起了宝,一直耍到女主人面前,企图吸引女主人的喜欢。 女主人喜欢它了,就不会管它逗喵了。 它可是小只狗呀,满脑子古怪,成精了。 多多拍着手叫:“娘亲,火火厉害。” 专门训练过的,有什么好稀奇的。 “你们多练习,比它更厉害。” “喵喵,你怎么不看呢,快看一看,跟着火火学一学。” 多多可忙了,到处招呼,把喵喵捉了过来,想让它老老实实的盯着看一会,但它猫脸上写着不屑一顾,往地上一趴,谁也不看。 小主人非让它看,它不太情愿的喵了一声。 谁想看这只狗啊!就它会显摆! 显摆过后的小狼狗跑到女主人脚边蹭了蹭,狗脸上写满了讨好女主人三个大字。 文善懒得理它这死皮赖脸的狗样,转身走了,进屋了。 小狼狗不死心的跟着她打了个滚,在她面前一路撒欢,文善问它:“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人这样,狗也这样,还要不要人活了。 奴婢这时过来禀报她说朱有为过来了,文善有请。 朱有为今天登门,是为了送她的女儿朱书念过来的。 人送过来,还带了许多的礼物进来,由仆人一箱一箱的抬进来。 朱书念高高兴兴的过来请安,孩子们见院里来人了,还抬了许多的箱子,就都被吸引过来了。 旁人都觉得商户人家就是一身的铜臭味,除了出身外,书念无论言行举止或是容貌,都不比世家小姐们差。 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大概就是她这般了。 多多跑到朱书念面前问:“这位是哪位姐姐?” 小孩子家,活泼又大胆,没什么是她不好奇不想知道的。 书念看她这小模样就猜出来她的身份了。 漂漂亮亮的,她喜欢。 “我叫书念,书念给小小姐问安了。” 说话之间,一行人进了屋。 婢女沏茶,因为有几个孩子在这转悠,就显得热热闹闹的。 朱有为没有久留,喝了盏茶,闲聊几句,嘱咐书念:“以后跟在公主身边,好好学着点规矩。” 书念口上答应着是,待把人送走,她就去逗孩子和狗猫玩。 一把抱住那只时时刻刻都想蹭小猫的小狗狼:“我可注意你好一会了,你为什么一直欺负猫呢,你敢不敢报上名来。” 它又不会说话如何报上自己的名号? 小狼狗给它一个轻蔑的眼神。 多多告诉她:“书念,它叫火火,这个叫喵喵,火火这不是欺负喵喵,它这是喜欢,喜欢喵喵才会一直舔它。” 就像父皇喜欢娘亲,也一直亲她。 恩恩也在一旁发出羞辱式的言论:“这点东西都不明白,可真笨呢。” 文善只觉得心脏又七上八下了。 这都是什么神奇发言? 书念也不觉得丢人,她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它们是天生一对,它们有拜堂成过亲吗?” “这个倒是没有。”被她这么一提醒,多多还挺想给它们拜堂成亲的。 多多是行动派,立刻道:“书念,咱们给火火和喵喵拜堂成亲,拜了堂成了亲,喵喵就喜欢被舔了。” “好主意,我这就给它们把新衣裳做出来。” “书念你还会做衣裳呢。” “那是当然呢。”骄傲脸。 书念瞬间成了孩子王。 她是个动手能力极强的,说要给它们做新衣裳,她拿来红色绣花布和剪刀,三两下就裁出一件小衣裳,先给喵喵穿上,大小合适,多多崇拜脸。 这也太神奇了,书念三两下就把喵喵的衣裳给做出来了。 又给火火也裁了一件新衣裳,也穿上了。 毕竟是拜堂,又给它们都做了头花,戴上。 火火和喵喵被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孩子们都很兴奋,多多是个不吝啬赞美的人,又把她使劲夸了夸。 文善一旁看着它们折腾,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作罢。 孩子们都挺开心的,也就不扫兴他们的兴了。 多多手抱着喵喵,书念让恩恩手抱着小狼狗,她在一旁喊着一拜天地,主持狗猫婚礼。 孩子们按着狗猫的脑袋让它们拜下去。 一拜高堂,这拜谁好呢,就对着自家娘亲拜一下。 夫妻对拜。 礼成,多多把自己的喵喵靠近火火,让它们亲亲,可喵喵好嫌弃,小狼狗就好兴奋。 文善揉了揉眉心。 小小年纪,懂得还不少。 书念一个人便把几个孩子哄得跟着她转悠,多多说要多给新娘子做几件漂亮的新衣裳,换着穿,书念答应说好。 孩子们换人带了,奶娘和婢女们都乐得了个清闲。 这天,书念就全程陪着孩子们耍了。 玩得太开心,午觉都不愿意睡了。 书念裁了许多小衣裳,奶娘们在一起拿针线帮忙缝上。 文善也乐了个清闲,孩子们也不缠着她了。 她身上一直还疼着,这天也就在屋里歇着了。 等到晚上沐浴后,书念直接哄孩子们都哄睡了,给他们讲起了睡前故事,两个孩子这才想起来,父皇怎么还没过来。但实在太累了,听着书念的故事,就睡着了。 等孩子们都睡下,书念这才来向文善禀报孩子们的情况。 文善忽然就笑了一下。 果然,孩子们也不是非李世焱的。 不管换作谁,只要对他们好,他们都会跟谁好。 书念一哄,他们很快把这个人忘记了。 挺好。 ~ 心里虽是很满意,文善这会还是道:“书念,你也不要事事都依着他们,尤其是多多,太缠人了。” 一般人没那精力一直陪着她的,她缠起人来,没完没了。 能要人命。 这一点,分明就是遗传了某人。 书念笑了一下,道:“能照顾小公子小姐姐是书念的福气。” 孩子们喜欢她,公主也喜欢她,这让她觉得无比的开心,自然也不会觉得累。 她本身也处在爱玩的年纪。 文善看着她,感受到她话语中的卑微。 第193章 无趣 月光洒落一地,大地沉睡。 烛光下,文善拿着帐本写写画画了许久,规划着福字号在帝都的未来,走向。 汪—— 正趴在门口的小狼狗忽然叫了一声后立刻趴了起来,冲着来人摇头摆尾的。 是它的头号男主人来了,它立刻把人领进了屋。 他畅通无阻的,就进了寝屋。 文善抬头一看,愣了愣。 果然,这个狗东西对她来说是不中用的,要它看门,有什么用呢。 它跑进来的时候精神十足的在地上撒欢,两条腿都支起来了,努力向男主人展示它身上的新衣裳。 本来注意力都在文善身上的男主人看了看它,见它一身的红,活像个新郎官似的,他抱小狼狗抱了起来,在文善的旁边坐了下来,问:“这穿得,怎么这么像新郎官?” “……”这让她怎么解释呢,挺尴尬的,都是孩子们胡闹的。 现在搞得好像是自己有意而为之,这让她有点面红耳赤。 她当时就该阻止她们胡闹的。 文善忙往旁边挪一挪,离他远一点。 小狼狗讨好的在男主人身上蹭了蹭,高兴的哼唧了两声。 李世焱察言观色,这人何等精明,直党这里面有猫腻。 “喵喵。” 他唤了另只猫,到底怎么回事,都拎出来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趴在一个箱子里睡觉的猫听见唤它的声音,喵了一声就窜了出来。 男主人的声音,它还是记得的。 顺着声音寻来,果然,就见男主人过来了。 它冲男主人喵了一声,仿若在问他:你找我? 李世焱一看这猫也是一身大红衣裳,脑袋上还被套了头花,活脱新娘子的模样。 文善有些百口莫辩,勉强解释:“是孩子们在闹着玩,这些衣裳是书念给做的,心灵手巧的一个姑娘。”所以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不是她干的。 李世焱挺满意的:“做得不错,甚得我心,看样子是拜过堂成过亲了。” 文善怀疑自己身边有他的眼线,怎么这里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了。 他虽想安排人在她这里,她是拒绝了的。 “你别多想了——” 文善无力解释,显得自己在欲盖弥彰。 “我没多想,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 “你明白啥呀——”文善心里挺急的,但这事好像解释不明白了,她就该把狗猫的衣裳脱了,但手里忙起来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她懊悔啊! “我明白你心里有我。”虽然昨晚她又把他气住了,为了不让他亲近,还捅了自己一簪子。 可他是谁呀,他是李世焱啊!很快就又把自己哄好了。 在她面前,他向来是那个退了又退的。 两个人,总得有一个妥协。 该让步的时候就得让步,他一个男人要和她一个小女子计较,他们俩人,这辈子别复合了。 他逗了一下狗猫,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文善涨红的脸,她暗暗咬咬牙,道声:“自作多情。” 她心里才没他,她是否认到底。 “带喵喵去睡觉。”李世焱逗着小狼狗,它果然听懂了似的,摇了摇尾巴,去舔猫。 这只小猫被它调戏了无数次后,在拒绝不了的情况下,终于反抗起来,猫爪子使劲的推开它,最终取得了胜,一狗一猫你舔我,我蹭你,一路闹到了门口。 小狼狗最后老老实实的趴在寝屋的门口,小猫踩在狗身上,左右去舔了一圈,小狼狗一脸享受的闭了眼。 蔡文善面上淡了淡,这一狗一猫是来气她的,回头就把它们送人了。 李世焱目落落在她身上,一如既往的温柔。 她淡蓝华衣裹身,露出清晰可见锁骨。 清凉透彻如冰雪。 三千青丝发带束,一缕青丝垂身前。 仿若看不见她冷了的脸,李世焱朝她挪一挪:“伤好些没有?有上过药吗?” “不劳陛下关心。” 昨个都那般了,她以死相逼都受伤了,他就不觉得难看吗? 他为什么还要过来,至少也该缓冲个几天,冷静一下。 她不能理解,李世焱不要自尊了吗? “我不关心你,谁关心,我看看。” 他说得理所当然,没有丝毫别扭。 文善忙挡住他伸来的手:“不许碰我。” “不碰,我看看你的伤势恢复得可好,才放心。” 他这个人也是偏执得无救可救,文善强势不过他。 他执着的要看,把她的衣裳往下拉了拉,丝毫不觉得他们之间应该避嫌,不断的给她洗脑:“我们孩子都生两个了,有必要害羞。” 文善闭了闭眼,气道:“李世焱,你很无礼。” 伤的地方是在心口那一处,实在不该由他来处理的。 明知无礼,还是容忍了他的无礼。 她的爱不着痕迹,死活不认,却还是留下点点滴滴的证据。 他总能在这点点滴滴中,得着安慰。 李世焱把缠在她身上的布一圈圈绕了下来,摒弃一切杂念。 伤口虽不大,但深。 他从瓶子里挖出药给她涂上,又给她换了一块干净的新布一圈圈的缠上。 文善看了看他,见他极为认真,仿若坐怀不乱的真君子。 等把她的伤处理好,文善又挪开一些。 两人这样,实在过于暧昧了。 太不应该了,她为什么要受他摆布。 “你是一国之君,你每天不忙的吗?” 她的意思是,他不用每天都来的。 他当她是在关心自个了。 “善儿,我的余生,就是陪伴你们母子。”所以,再忙,他也不能忽略了他们。 可她不需要人陪伴,孩子们慢慢大了,也会习惯的。 人这一生,哪能事事如意,十全十美。 她琢磨着该如何打发他回去,最好以后都别来见她了。 “书念在我这儿,她这个人与孩子挺有缘分的,孩子们都很喜欢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书念陪着他们的,给他们讲睡前故事。” 所以,孩子们并非只亲近他。 换作任何人,只要对他们好,他们都乐意亲近。 都能把他们哄好。 李世焱听她一再提到这个名字,说什么现在在她这儿,那就是今天刚来的,好像也不是她这边的婢女,他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几分的耳熟,又没想起来在哪听过。 “这位书念是谁家的姑娘?” “大商人朱有为家的。” 说到这位他就知道了,颔首道:“既然这么会哄孩子,就让她做孩子们的玩伴好了。” “……”她压根没听明白她话里的含义吗?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这人啊,只能明着说,太含蓄,他装聋作哑听不懂。 李世焱不悦:“我才刚来,一口茶都没喝,你就催我走——” “你在这儿不合适,让人看见要怎么想我。” 这话要她说几百遍啊,累了,不想说了。 “没人看见我进来。” 文善翻他个白眼:“偷偷摸摸翻墙来的?” “……嗯。”她这么在乎这点名声,大晚上的,他想要过来,又不能光明正大,他能怎么办,只能委屈求全了。 文善忽然叹了口气,就算没人发现又如何,他白天可是光明正大来的,还有姬太后姬贵妃知道啊,她这府里的人也知道啊,尤其是那边的一对婆媳,这些人暗地里会不把这事捅出去? 她名声要毁在这人手里了,传出去别人要以为她红杏出墙了。 文善抬手倒了杯茶,递给他:“喝过这杯茶,你就回去。” “你喂我。” “……”你爱喝不喝,又不是她儿子,不惯着他这毛病,得寸进尺。 文善把茶放下来了。 她亲自倒了茶,他自然是要喝的。 李世焱拿了茶,品了一口,一副很烫的样子,又放了下来。 喝得快会被赶走的。 文善讽刺他:“烫嘴?” “嗯,你看,都给我烫破皮了。” 他的脸一下子就放大到她面前来,文善以为他要亲自己,本能的伸手去挡,捂在他嘴上。 与他目光不期而遇,一眼的相视。 李世焱反手握住了她纤纤素手:“你想把我闷死不成?” 还反咬一口。 “明明是你无礼在先。”她使劲抽回自己的手,不要以为给他睡过两回,生了两个孩子,就可以随意碰她。 她不同意的。 “茶凉了,不要再喝了。” 文善把茶收了,倒了。 让他喝口茶,他想磨叽到天亮不成。 他不走,她走。 她起身欲走,不曾想裙角被他给压住,只听嘶的一声响,裙角被扯烂了。 “你……”离谱。 李世焱一脸的若无其事,毫不尴尬的提了一下她的裙角:“回头我给你再送一套。” “不用了,时候不早了,陛下你也请回。”她扭身就走,哪知这人拽着她的裙角非但没放,手上还一个用力,把她给拽回来了。 文善身形不稳,一下子就跌倒了,跌落在他怀里。 “没事?” 他装模作样的关心,文善无语极了。 “你是故意的。” “看看你的平衡力是否倒退。” “……你这叫耍流氓。” 调戏良家妇女。 “毫无情趣。”他把人一推,站起来,走了。 文善被气住。 她毫无情趣,她有趣着呢。 气了一会又想通了,她和他之间,要什么情趣啊? 他和她之间要是有了情趣,还得了。 第194章 算计 今天下朝后,安王李世宁就来到重明宫。 孩子们都不在宫里,姬贵妃被他给打入冷宫了,这事私下里大家都知道,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李世焱下朝后的日常基本上就是批阅奏折。 不过,他下颔处得难一见的起了个痘痘,这会正拿着镜子左右照了又照。 李世宁来到他面前行了一礼,坐下,使劲盯着他这张脸看,看得对方蹙了眉,问他:“有事?” 李世宁指了指他的嘴:“你是不是上火了?欲火挺重的嘛。” “懂的还挺多。” 李世宁笑了一下:“男人嘛,该懂的自然懂。” 他就是在青春期时,也是极少长痘的人,现在都成人了,反而在一夜间冒出了个痘。 脸上冒出个痘,多少影响美观。 放下镜子,李世焱默默叹了口气。 他虽见着了蔡文善,那是见得着吃不着,与她之间进展不顺利,在那边处处吃她闭门羹,他面上装得再坦然,心里也是烦燥的。 这一急,没几天,痘子都给急出来了。 李世宁也知道他追妻并不顺利,为他肝疼,道:“回头传个太医,开些药抹一抹,过两天就消下去了。” “我脸上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李世宁给他白眼:“不识好人心。”又说:“听说你把姬贵妃禁闭冷宫里了,太后找我好一番的念叨。” 姬太后觉得他们兄弟情深,好说话。 就是想让他从中说个情,罚也罚了,该打杀的也打杀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可以把人给放了。 李世宁当然不愿意管这闲事,他就是传个话,旁的也无须多说,李世焱懂。 李世焱反问他:“你觉得我该放了她?” “震慑过了,相信她以后也不敢再犯,你看着办。” 说罢这话他站起来,道:“这几天没看见恩恩和多多,我这个当皇叔的还怪想得慌,我代你去看看。” 谁要他代看了。 他这个当爹的还活着呢。 轻轻揉了一下眉心,他有些无奈也有些惆怅。 他又拿了镜子看了看自己的下颔,一夜之间,这个痘痘就冒了出来,看起来还不小。 过了一会,他吩咐下去,让传个太医过来。 顶着这个痘痘去见善儿,会不会影响她的视觉。 她本就避他如蛇蝎,再看见这个痘痘,更不乐意多看他了。 他又琢磨着把文善的裙子给扯破了,得赔她套新的。 和文善相恋的时间太过短暂,也没送过她什么东西,这也是他的遗憾。 重明宫外,阳光明媚。 今天两宫太后也坐在一起闲聊,是姬太后前去找了蔡太后聊天。 李世焱登基后,蔡太后就在这后宫安享晚年了。 大势已趋,她也识趣的不再有什么小动作,手里的权力也被姬太后都夺了去,她现在只是一个摆设。 一朝天子一朝臣,就连她这宫的宫女来来回回也被换了不少,现在贴身伺候的老人也就这三两个了。 姬太后今天忽然来找她,蔡太后觉得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果然,姬太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姬太后笑着说:“姐姐想必还没听说,尊王妃带着两个孩子回国公府了。” 这尊王妃是她的儿媳妇。 两人已离开帝都三年了,这三年里,蔡太后并非没想念过儿子,念也白念,儿子封了地,不诏不得回京。 蔡太后现在后宫颐养天年,两耳不闻窗外事,蔡文善忽然回京,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她倒是听说姬贵妃前几天被打入冷宫了。 她的宫女前去打饭,听下面的宫女私下议论了一嘴子。 她心里也就冷冷的笑笑,当听个故事了。 现在忽然听姬太后说到尊王妃带着两个孩子回国公府了,她眼皮忽然就突突的跳了起来,觉得姬太后不会无缘无故和她说这事的。 姬太后说:“你这个好儿媳妇也是个厉害的,一回来就又招惹上了陛下,都快要把这皇宫当成她家的了,姬贵妃就是因为和她发生了一些冲突,被打入了冷宫,哀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诏了尊王回来管管他这个王妃,但尊王回来还要一些时间呢。” 蔡太后面上沉了沉,脸色相当难看了。 姬太后听说这两天陛下一到晚上就出了宫,很晚才回来。 她估摸着定然是出宫见蔡文善了,管也管不住他,忍无可忍,就想从蔡太后这边下手了。 姬太后的想法是,尊王一时半会到不了帝都,只有请蔡太后出山,回国公府管一管她这个好儿媳妇了。 蔡太后当然不能忍蔡文善在背后给自己的儿子尊王戴绿帽子。 这不仅是皇室的耻辱,也是她儿和她的耻辱。 这几年她虽修身养性,现在听了这事那股怒火就还是一下子就窜上来了。 任何一个当婆婆的听见这事,都不会痛快的,弄死对方的心都冒出来了。 蔡太后心里也是难堪的,难堪自己的儿媳妇竟然还和李世焱勾搭。 当年两人是有被赐过婚,可后来不是又退了这门亲事吗? 蔡文善是名正言顺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尊王妃啊! 她怎么敢,怎么能这样—— 蔡太后生气,面上却淡淡的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了皇室的荣耀,陛下这边也请妹妹多去劝着点,若是让他们干出什么丑事来,是皇室的羞辱,也是妹妹的羞辱。” 她就是在说,如果陛下是清白的,蔡文善再怎么着也勾搭不了。 蔡文善能勾搭上陛下,说明他心里本来就一直屑想着人家。 姬太后虽不喜欢一个巴掌拍不响这话,也没在这事上与她计较下去。 她现在只想阻止那两个人,不许他们勾搭。 姬太后面上淡了淡,放下软话:“妹妹说得是,眼下只能请妹妹回国公府一趟,好好教训这不知羞耻的蔡文善了,免得她辱没了咱们皇室。” 她叹了口气,一脸悲伤:“先皇若是泉下有知,也得被他们活活气死,是我这个当母后的监管不力了,妹妹啊,你若有气,就把这气撒在我身上。” 蔡太后讽刺的看她一眼,笑了一下。 这装得了太假了。 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她回国公府好好惩治她这个儿媳妇。 她自然是要去的。 不为旁人,只为给她儿子出口恶气。 第195章 送礼(2) 一朵浮云飘荡在韦国公府之上。 朱书念在这国公府上当这个孩子王,当得有滋有味。 一狗一猫跟在后面打圈转游着一块玩,时不时那只小狼狗要逗一逗那只小白猫,把它忽然摁在地上,拿自己的爪子弄它,小猫奋力反抗,扑过去舔它狗脸。 朱书念这会领着四个小不点在院里玩捉人的游戏。 她的眼睛上蒙了一层白绫,眼睛被遮住,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几个孩子和婢女陪着一块玩耍,被捉住的人算输,就要表演一个节目。 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喊着她说:我在这儿—— 她只能靠听声音捉人其实是有些难的,想要作弊又怕被发现,好不容易在孩子们心里建立起来的信誉就没有了。 安王李世宁堂而皇之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多多一看见他就迎了过去,一边喊我在这儿,一边往李世宁身后躲,小声的问他:“八皇叔,你是来找多多玩的吗?” 他嗯了一声。 她又小声的说:“八皇叔,我们在玩捉人游戏,你也参加。” 哦—— 李世宁就在这个时候被朱书念一把给抓住双臂,她高兴的说:“我捉住了。” 多多笑嘻嘻的说:“念念,你猜猜他是谁?” 她觉得念念捉错了人,就很高兴。 猜人啊! 朱书念满足她的小要求,就往人身上摸了去。 李世宁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没让她乱摸,出声警告:“你抓错人了。” 声音不对,没听过。 朱书念忙取了蒙住眼睛的白菱,顿时就羞红了脸。 多多高兴的乐开了花,说:“这是我八皇叔,你抓错人啦,念念你要表演个节目。” 孩子们都跑过来,围着她喊:“念念你要表演节目。” 文善这时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了看。 多多喊她说:“娘亲,八皇叔来了。” 小孩子啥也不知道,就知道瞎高兴。 文善还是客气的向李世宁行了一礼,他则说:“听说有节目可看,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转身,他进屋了,大有要等人表演节目的架式。 朱书念已有点不知所错。 从孩子们的称呼里她听出来了,皇叔,那就是皇族的人了。 孩子们完全不知道她的紧张,都跑屋里了,喝茶的喝茶,吃瓜的吃瓜。 等着她表演节目呢。 文善走过来,伸手拽了她的手臂,小声说句:“这是安王,当今陛下的亲弟弟,未婚配。”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朱书念手心里还是出了一层细汗,因为紧张,人还有点抖。 文善问她:“会跳舞?” 朱书念点头。 “别紧张,没事的,我请安王给你奏乐。”文善小声嘱咐一句,转身进去了。 她欠朱有为一个人情,这个人情就是要为他女儿寻一合适的亲事。 看见安王的时候她就知道,天定的缘分,挡都挡不住。 前世的时候她隐隐听说安王娶了大商人之女为侧妃的。 后来怎么样,她不知道,她个人觉得李世宁人不错,是值得托负的男人。 文善进了屋,几个孩子都整齐的在安王旁边坐了下来。 文善笑说:“安王,念念跳支舞,劳烦你给奏个乐呗?” “好。” 未来皇嫂的话,是不能不从的。 文善就让梨花去把自己的琴抱了过来。 皇族子弟,弹个曲,不在话下。 安王也就是即兴弹奏一曲。 朱书念跟着他的奏乐就即兴跳了一曲在女子中来说是比较高难度的贵妃醉酒舞,这种舞跳不好就会让人觉得姿态做作,西施效颦,跳梁小丑,恶心至极。 多多看得高兴,跑过来在桌案下跟着她左右摆动舞姿,假装醉酒,可爱至极。 朱书念姿态轻盈,举手投足间都露着小女儿家的娇态,一颦一笑皆清纯。 多多一旁伴舞,愣是把一场贵妃醉酒跳出一场喜剧感来。 文善一旁喝茶,假装不经意的瞧了一眼安王,从他面上倒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现在的安王也早不是那个会在游戏时撒娇喊着哥哥们让一让的李世宁了,毕竟他已不是那年十六岁的他,这中间已过了三年,他马上也就到了弱冠之年了,整个人与三年前的他有着很大的变化。 坐在那里,文善莫名觉得他身上有几分的不可一世的傲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看错了。 李世宁容貌上有着阴柔之美,与他哥哥李世焱有着不同类型的气质。 李世焱生得一派的仙风道骨,身上却并没有半点阴柔之美,倒是阳刚得很,多年后,他更是偏重于不怒自威的帝王之势,性格也偏执得不可思议。 李世宁瞧起来很容易亲近似的。 文善对他并不了解,也不知他待自己客气,待她的孩子亲热,完全是出于自家五哥的面子。 她现在还为自家哥哥生了两个孩子,李世宁骨子里认定了她以后会是他的皇嫂。 对于外人,他这个人并不那么容易亲近的。 骨子里的傲气能拒人千里之外。 毕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皇族,骨子里都是有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普通人在他们这些人面前都站立不足,内心稍微脆弱一点,就只能自惭形秽。 待一曲结束,多多跑过来往李世宁怀里爬,讨巧卖乖:“八皇叔,我跳得可好看?” 李世宁自然说:好看,好看极了。 “八皇叔,咱们再去玩捉人。” 李世宁就答应了。 多多立刻从他身上爬下来,拽着他往外去。 多多把布给李世宁,让他当瞎子捉人。 李世宁把布往眼睛上一蒙,还就真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之前,他内心的确有一点怀疑这布是可以看见一些人影的,想这书念的女子故意到他跟前来想勾引他的。 几个孩子瞬间跑开了,多多喊他:“八皇叔我在这儿。” 蔡奕和蔡澜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就把八皇叔去掉,喊:我在这儿。 李世宁玩了一会就发现这几个孩子鬼精得很,他被蒙着眼睛,他们不往跟前来,就很难捉到人。 他把白菱往上推了推,多多就喊他:“八皇叔作弊。” 这游戏没法玩了。 李世宁不干了,白菱取了下来,说:“多多你来捉我。” 不带这么欺负小孩的。 多多高高兴兴的就跑了过去,让他把白菱蒙在自己的眼睛上后,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喊:“八皇叔我捉到你了,我赢了。” 这是耍赖,无赖。 李世宁捧住她的小脸:“多多你是要成精了?告诉你傲渊不许成精,我这还没喊开始呢,重来。” 多多只好放开他。 李世宁退到一边去了,离多多远一些后:开始。 多多伸着小胳膊迈着小短腿喊:“哥哥们,舅舅们,娘亲,念念,八皇叔,谁来救救多多呀。” 她一脸我弱小我可怜我无助,李世宁看着这么个小东西,就有种想带回府上自己养着的冲动。 文善靠在门上看孩子们玩。 她这一生还没怎么玩过呢,就惊然发现自己玩耍的年纪过去了,孩子都快会打酱油了。 恩恩果然是疼妹妹的,适当跑到多多面前,就解救了多多。 多多一把抓住他高兴的喊:“我捉住了,我捉住了。” 兄妹俩一起玩作弊,玩得得心应手。 多多一把扯了自己的眼睛上的白菱,一看是哥哥,笑嘻嘻:“该哥哥表演节目了。” 恩恩就当众表演了一个节目,就是之前在宫里父皇教了他几招拳打的功夫。 他现在虽回了国公府,那一招一式还印在他脑子里,他很熟练的就打了出来。 蔡奕蔡澜羡慕得很,跟着在一旁比划。 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时,白珏这边带着人进来了。 这些人抬了两个箱子,放在院中。 文善蹙眉,这又是要给她送什么东西? 多多好奇的跑过来围着箱子看:“白珏,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陛下的赏赐,属下告退。” 他来去匆匆,一阵风似的,走了。 文善都不知道这是些啥玩意,也不知他为什么要突然给她赏赐。 东西都送来了,她也不好再让人送到宫里去,只好让人先抬到旁边自己的仓库里,她跟着进去,打开箱子看了看,一箱子放的是各种布匹,一箱子放的是各种珠宝首饰美玉。 她又不差这些。 送她些身外之物,她就会被收买被打动? 也太小看她了—— 不过,有个发簪还挺显眼的,她拿起来看了看,本想插在头发上,想了想又算了。 要是李世焱认得这些东西是她的,她戴在头发上给他瞧见了,还不得又以为她爱他,所以才戴他送的礼物。 这个缠人精,到时候就更甩不掉了。 ~ 到了晌午,厨娘这边已把午膳做好了,奶娘来喊他们用膳,带着孩子们净了手。 文善瞧安王没有要走的意思,心里怀疑他是不是对人家书念一见钟情了,刻意留下来?故意问他:“安王要留下用膳吗?” 李世宁颔首:“劳烦嫂嫂多添一副碗筷了。” 他这声嫂嫂叫得玄。 不管她现在是谁的妃,他这一声嫂嫂是没有叫错的。 照着辈份来说,都是他哥,她就是嫂嫂。 文善面上变了变,就无话可反驳他。 安王留下用膳,不过是多一双筷子的事情,文善面对他比面对李世焱自在多了。 朱书念也是跟着一块用膳的。 李世宁没见过她,不知道她是谁,文善也没有刻意介绍。 因为桌上多了个外男,朱书念话就相对少了许多。 可以说自从李世宁出现后,她就把自己自动隐身了。 人家是皇族,她不过是低贱的商人之女,就算文善有意想要为她撮合,制造机会,她还是不敢主动,就怕被人嫌弃了。 她全程都没有主动和安王说过一句话,反是安王很热络的招呼几个孩子吃喝,多多和恩恩坐在他左右,他就特别照顾一些,亲自给他们夹菜。 孩子毕竟太小,有些菜太远也夹不到。 蔡奕蔡澜由旁的婢女在一旁照顾着,给他们夹菜。 等陪孩子们用过膳,都净过手后,安王哄着多多说:“要不要到八皇叔府上玩一玩?” 几个孩子中,他最喜欢多多了,虽然她闹腾得很,但她小嘴会说啊!表情生动啊! 就一开心果果。 多多立刻高兴的答应了:“好啊!”很快意识到这事得娘亲同意,只好又改口说:“我怕娘亲不同意。” “嫂嫂。”李世宁就唤了文善:“我带多多到我府上玩玩可好。” 去安王府是没有问题的,她对安王的印象还是比较好的。 “那就辛苦安王一些了。” 多多立刻高兴的扑到安王怀里:“八皇叔,娘亲答应了呢。” 安王也就把她给抱了起来。 文善又说:“让书念跟着一块过去照顾着点。” 安王颔首,也不大清楚这书念是什么人,衣着不俗,不像她府里的婢女,但能让她跟着一块过来照顾多多,想必也是身边亲近的人了。 安王又想着不能厚此薄彼,就唤上另一个孩子:“恩恩也一块去。” 恩恩不愿意呢:“八皇叔的盛情恩恩心领了,我就在府上陪娘亲和小舅舅。” 懂事得不像个小孩子,不愧是他哥的儿子。 这般,安王就把多多给带走了。 书念跟着一块出了府,多多是快快乐乐的跟着去了。 文善叹口气,这没心没肺的孩子也不知道随哪个了,怎么这么轻易就让人哄走了。 真的是谁哄,跟谁走。 她内心其实还挺舍不得让她离开自己身边的。 为了给两人制造机会,她也就咬咬牙,把多多交给安王了。 抛开出身,书念的模样在众世家女子中都是出众的,清纯中带着娇媚,她一个女子看了都觉得心动。 以书念的出身,想要给皇室的王爷做正妃有点难,但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先皇不在了,李世焱多半不会管他娶哪个,毕竟他自个都想娶她这个二婚的女子呢,怎好管人家娶的女子是低贱还是尊贵。 姬太后那里会有些麻烦,肯定会反对到底,想李世宁现在还没有正妃,若和书念看对了眼,没准就娶为正妃了,姬太后也不一定管得着。 愿望总是美好的。 第196章 婉拒 朱书念跟着多多一块上了李世宁那辆车辇。 她明白文善的用意,但在安王面前,她不敢,一个勾引的眼神都做不出来,只敢偷偷的打量他。 李世宁一路抱着多多,宠溺的很,一大一小说着话,丝毫不冷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生的女儿。 对于身边多出来的一个人,他本也没往心里去,但这书念一直悄悄的看他,他并非不知道。 想也知道是女子对他生出了爱慕之意,毕竟,他的身份和容貌都摆在这里,女子爱慕他叫正常,不爱慕,才是不正常。 他也是自幼就在旁人爱慕的眼眸中长大的,对女子的暗送秋波含情脉脉习已为常,也视而不见。 他是李世宁,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可不是随便一个女子都能入他的眼。 他这个人,不屑于一见钟情什么的。 不过是见色起义,他又不好色。 多多正奶声奶气的问他:“八皇叔,你府上有皇宫那么大吗?” 李世宁莫名觉得小东西嫌贫爱富,势力眼,没好气的回她:“没有,我家连你娘亲的院子那么大都没有,你要是嫌弃,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多多控诉,委屈:“八皇叔你答应要带我去你府上玩的,出尔反尔不是大丈夫。” 小祖宗,这么能怼,败给她了。 “八皇叔,你若是觉得你家太小住着不舒服,等多多以后长大买了大房子,就把八皇叔接过来一块住。” 李世宁捏一下她的粉嫩嫩的小脸蛋:“真孝顺,没白疼你。” 不愧是五哥的孩子,知道他这个八皇叔是最亲近的人。 多多被轻轻捏了小脸,就觉得这是八皇叔对她的喜爱,如被顺好了毛般,她嘻嘻的一笑,又打起了哈欠,往李世宁怀里一靠,不想动了,她困了。 八皇叔的怀抱可真温暖,可真好闻,她眼睛一闭,使劲一嗅后,不说话了。 片时,就睡了过去。 小孩子的睡眠可真好,李世宁换了个姿势,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再抬眸时,目光就定格在了书念的面上。 朱书念一慌,垂了眸,感觉自己像个小偷似的,好像被人抓了个正着,有些羞臊。 李世宁这才开口问了她:“你是哪家的姑娘?” 声音听不出喜怒,隐隐有点冷意。 忽然听见他在问自己话,书念猛然抬眸看他,内心有点受宠若惊,这才小声的回他:“回安王,家父朱有为。” 她父亲虽不为官,因为生意做得极大,平日里也是乐善好施之人,在帝都还是很有名的,许多人都受过他的恩惠。 再有名气,终究只是一介商人,在这些世家的眼里就是上不了台面。 李世宁了然:“就是那个大商人朱有为。” 朱书念没再说话,嗯了一声,轻轻抿了唇,不难看出她的一些紧张。 她怕被他看不起,被他轻视。 安王面无波澜,眸中倒没有流露出什么嘲讽之意。 皇族安王怎么可能会看得上她,她并非不自量力,所以,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敢和他说。 李世宁又问她一句:“你多大了?” “回安王,十四岁了。” 李世宁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琢磨着这蔡文善让这朱书念跟着他的真实用意。 他要带多多到府上玩,嫂嫂若不放心,大可派两个婢女贴身的跟着,却派了朱有为的女儿跟了过来。 人家又不是她的婢女。 李世宁寻思着嫂嫂让朱书念跟着他来,难不成是起了要撮合之意。 皇族诸王中,没有笨的。 在知道了朱书念的父家后心里便门清了。 朱书念不知道他会怎么看自己,小脸都憋红了。 一路无话。 回到安王府的时候多多还睡得跟个小猪似的,没有醒的意思,安王就把她抱到自己寝屋歇下了。 等把人安置好,他走出寝屋,在桌案前坐了下来。 朱书念拘谨的站在那里。 安王府华而不彰。 婢女从内到外,都是安安静静的,进进出出,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 把茶水沏上,一举一动,都小心谨慎。 安王摆摆手,伺候左右的婢女就退下了,就是悄悄打量了一眼站在屋里的朱书念。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这安王府还不曾有旁人家的姑娘出入过。 待人都退下,李世宁瞧了瞧拘谨的人,就这样还想勾引他? 她没有主动要过来坐下的意思,李世宁也就唤了她一声:“朱小姐。” 书念听见唤她,忙应了一声:是。 “嫂嫂的意思我心里明白,你也明白的对?” 书念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这话,面上就涨红了。 李世宁直言:“别多想了,不合适。” 是真不合适,他从未想过要娶个商户之女,即使是妾,也没想过。 他说的很直接,直接得令朱书念一听就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说得也很含蓄,含蓄得除了朱书念,旁人也不会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他去文善那边,纯属就是因为她是嫂嫂,她为五哥生下两个孩子,这孩子他也喜欢,这孩子也是嫂嫂与五哥之间惟一的纽带,为了五哥,他也要和这个纽带好好培养一下感情,让孩子们喜欢上他们,将来一家人团圆,孩子就会功不可没。 仅此而已。 蔡文善若在这件事上起这样的心思,他不好直接拒绝那边,免得伤了她的面子,从书念这边拒绝一下也是可以的。 打消了她的念头。 她若识趣,即使日后她会在文善跟前走动,两人难免碰面,她也不会往他跟前凑了。 他没想到,朱书念因为他这话分外难堪,眼泪就啪啪的掉下来了。 她急忙侧了身,拭了一下眼角,但就是很委屈,眼泪越擦越多。 李世宁怔了一下。 “八皇叔。” 多多就醒了,自己从榻上爬了起来,跑出来了,是被尿憋醒的。 她径直走向了书念,拽她的衣袍说:“书念,多多要嘘嘘。” 她虽年幼,也知道这种事情要找书念这样的帮忙,八皇叔是男子。 书念忙胡乱的擦了眼泪,伸手就把她抱了起来往外走。 多多好奇的问她:“书念,你怎么哭了?” “是八皇叔欺负你了吗?” 书念忙摇头:没有。 “没有你为什么掉眼泪?” 这让她怎么说呢!干脆不说。 她抱了多多出来,唤了个婢女过来询问,让带着去如厕。 如厕回来后,多多就不高兴的鼓着腮帮子。 第197章 做妾 多多自己走了进来,书念人在外面,不肯跟着进来了,只说让她进来找八皇叔玩。 她不高兴的坐在八皇叔面前,不似之前再扑他的怀中。 多多问他:“八皇叔,你是不是欺负了书念?” ”没有,我欺负她干嘛。” 实话实说也算欺负?搞笑! 多多轻哼一声,小家伙可不好唬弄:“书念哭了,不是八皇叔欺负她,还有谁欺负了她。” 李世宁只好左顾而言他:“多多,我教你写字。” 多多小脸一扭:“书念不开心,多多也不开心了。” 书念会给火火和喵喵做许多漂亮的小衣裳,她可喜欢书念了。 多多还说:“八皇叔你不能欺负书念的,书念是多多喵喵火火最好的朋友,她可聪明了,喵喵火火的衣裳都是她做的。” 李世宁有点头疼,他知道喵喵火火是那一狗一猫。 他说句实话,也算欺负吗? 这种事情和小孩子解释不明白的。 她又奶声奶气的说:“除非你请书念过来研墨,我才肯写字,不然,多多就要一直不高兴。” 祖宗,败给你了。 李世焱对外唤了句:“朱小姐,进来。” 声音就有点冷。 他怀疑是朱书念在多多面前说他坏话了,不然,这小祖宗哪来这么多的话。 她这小脑袋,能想这么多的事? 朱书念人站在外面,假装没听见唤她的声音,索性还跑得远一些,这样听不见也不能怪她了。 他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她可没脸往他跟前凑。 “别多想了,不合适。” 她心里难堪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还当场揭穿了。 他就是在警告她,别去幻想不实际的。 连幻想都不能。 过了一会,李世宁自己走出来找人了。 见她坐在不远处的廊下,他皱着眉,走了过去,站在她旁边,唤她:“朱小姐。” 朱书念这才扭了身,看他一眼,站起来,行礼。 她因为他之前的话,心里难堪,现在都不多看他一眼。 李世宁直言:“你告诉多多我欺负你了。” 书念一惊一吓一慌,立刻摇头否认:“没有,我才没有。” 她眼泪立刻就又出来了,语带了哽咽。 给她一百个脑袋,她也不敢在多多面前搬弄是非,说安王的坏话。 他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李世宁蹙眉,怎么这么爱哭,让多多看见,又要以为他欺负她了。 嫂嫂真是送给他一个麻烦的女人。 他身上摸了摸,摸出块手帕,递给她,命令她:“不许再哭,把眼泪擦了。” 她没接。 安王的手帕,她也不敢用。 “多多要写字,要你去研墨。” 原来是这样,书念抬步就要去。 李世宁一把拽过她,拽得她身子一晃,就栽在他的怀中,他也不避着点。 李世宁拿着帕子去拭她脸上的泪痕,语气不善:“别让多多看见你哭哭啼啼的样子,这鬼样会吓着她的。” 明明在给她拭泪,可就很冷漠,说的话也很难听。 她这鬼样,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鬼样了—— 还没吓着多多,又先把她弄得哭了起来,眼泪更多了。 她真是自讨羞辱。 李世宁瞧她这样,不给她擦了。 她这一脸委屈,好像他真有欺负她似的。 闹这么多,不就是想跟了他吗? 他索性改口:“你不就是想跟了本王吗?我可以答应你,纳你为妾。” 他这安王府,也不介意多养个妾室。 当然,她也不需要他养,毕竟朱家不差银子,差的就是个好点的身份。 可他说得好似在施舍她一样。 朱书念一惊,找回自己的声音:“安王贵为皇族,书念出身卑微,实在高攀不起。” 转身,她匆匆跑了。 等到门口时,她把所有的眼泪都憋了下去。 她虽是商户之女,也并非没有半点骨气,被他一再言语羞辱,她连想都不敢想了。 来到多多面前,她换了副模样开心的模样:“听安王说要我给你研墨,墨在哪里?” 多多看着一脸关心的:“书念,你别哭,多多不想你伤心难过。” 虽把眼泪擦干了,还是能看出来,她眼睛上的湿润,就是哭过了。 她真是三生有幸,旁人虽瞧不起她,福容公主和她的孩子,都待好极好的。 书念莞尔:“多多你误会了,我很开心的,我是第一次到王府这么气派的地方,被这里的气势惊得不知所措,便开心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听得多多都不知是真是假了。 李世宁走了进来,假装没听见她的胡扯。 他把纸墨拿了过来。 书念也就取了墨,研墨是,这事她当然会。 李世宁取了纸给多多,又找了一只大小合适的笔,让多多拿着。 她在府上的时候也被娘亲教导着写字,握笔的姿势还是比较标准的,就是字写得不是那么好。 李世宁坐在她的旁边,陪她一块写字,偶尔为她纠正一下,夸她几句。 多多这字在娘亲和哥哥面前都是被嫌弃的,难得听见有人夸她写得好,特别高兴,写起字来就很卖力。 她若不闹,老老实实的写会字,还是很好带的。 李世宁一旁坐着,看她写写字,倒也轻闲。 朱书念目不斜视的研墨,再不多看他一眼。 多多写了一会字,嫌累了,便不肯写了,缠着李世宁说:“八皇叔,你给多多讲个故事。” 父皇都会给她讲故事的。 八皇叔毕竟不是她的父皇,不是什么事都愿意干的。 “多多你作个画给八皇叔看看。” 多多只好又作了画,画了个小猫说:这是喵喵。 又画了个小狗,说:这是火火。 就很抽象。 她又画了个小房子,说是喵喵和火火的家,又多画了几个房子,说喵喵以后要为火火多生几个喵喵,得多准备一些房子。 李世宁问她:“狗和猫可以生?” 多多认真的说:“当然可以生了,它们已经结拜为夫妻了,新衣裳还是书念给它们做的呢。” 李世宁便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书念,她满面羞红。 小孩子啥也不懂,想到哪便说到哪。 她只是为它们办了亲事,又没说它们可以生崽。 多多这边作了好一会的画,不仅画了狗猫,还画了它们将来生的崽。 她兴致来了,还为八皇叔作了一副画,又为书念作了画,还画了自己的娘亲,父皇,哥哥,这些人物画得抽象极了,也看不出是个啥东西,李世宁直夸好,说:“回去时带回府上让你娘亲裱起来。” 多多信以为真,以为自己就是画得特别好,特别嘱咐书念道:“书念,这些画你要帮多多记着拿上。” 书念只好答应下来。 第198章 问罪(3) 李世宁唤来婢女,送些吃的,免得多多饿了。 多多这一个下午就在他府上玩得特别开心,把自己的长处都发挥了一遍。 反正不管她干什么,八皇叔就一个劲的夸:好。 李世宁等她吃饱一些,怕她老坐着积食,鼓动着让她跳舞,说她跳得特别好。 多多哪禁得住他这般夸,立刻伸着小胳膊迈着小短腿跳了起来,跳得毫无章法,可李世宁就一直夸,让她再跳一个,直把她自个累得够呛,不肯跳了,来到书念面前说:“书念,多多累了,你跳给八皇叔看。” 书念哪敢在安王面前跳,看天也不早了,道:“多多,你看要不咱们先回府,你娘亲在府上一定也想你了。” 多多还没玩够,有点不太想走,又怕娘亲会掂记她,到底是答应了:“八皇叔,多多就先回府了。” 又让书念把自己作的画都带上,要回府给娘亲看的,毕竟八皇叔一直夸好的。 李世宁也就让人备上马车,他把多多抱了起来,送她回府。 一路都是多多在和李世宁说话,书念就跟个隐形人一样,把自己缩在一角。 一个人默默的垂了眸,再没敢多看他一眼。 这么明显的要拉开距离,李世宁并非感觉不出来。 一直脉脉含情暗送秋波的是她,现在又这样—— 李世宁看了看她,简直莫名其妙。 朱书念的姿色都是上品的好,在那些世家女子中都是出挑的,就是出身不好。 像她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姿色,其实,挺适合做妾的。 娇养起来,享闺房之乐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一旦产生,就有点不可收拾了。 朱书念生得看似清纯,实则是纯中带媚。 她瞧起来一直都很拘谨,对他生出些怯意。 其实,长这么大,他还不曾开过荤。 过了好一会,书念明显感觉到那人的眼睛一直盯在自己身上,有一瞬间她以为是错觉,还是大着胆子假装不经意的看过去。 多多玩到现在,又累了,这会正老实的趴在他怀里。 闲下来的李世宁,那一双黑眸就盯在她身上。 眼神说不出来的意味深长。 耐人寻味。 书念有种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的错觉,下意识的别过脸。 过了一会儿,她再回头看,就见李世宁还在盯着她看,那眼神她也看不明白,自然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书念压着心里的话没问出口。 她很想问一问安王你在看什么,又怕会引来他的嘲讽。 她不敢不知天高地厚的随便说话。 一路无话,来到了国公府上。 安王府与国公府距离并不远,一刻钟的功夫也就到了。 下了马车,多多便欢欢喜喜的自个跑进府了。 书念忙跟着要去,忽然被李世宁拽住手臂,听她说:“我之前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 书念疑惑,想他之前说的话,不合适? 她面上羞愤,立刻道:“安王也不要想多了,我什么都没想。” 想她是误会了自己的话,李世宁只好又郑重的说:“我可以纳你为妾。” 可以纳她为妾,听起来像施舍,这也是她高攀了? 书念抽出自己的手臂,再道:“安王尊贵,书念不配。” 行了一礼,她急忙转身去了。 简直是脑子有病,拒绝的是他,现在又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要纳她为妾。 不仅脑子有病,她想安王还有健忘的病。 之前在安王府,她也已说得很清楚了。 安王尊贵,是她不配。 在李世宁看不见的地方,她还是挺了一下腰杆,紧跟在多多后面回了府。 再卑微的人,也有自己的尊严的。 多多一路跑回府上,高高兴兴的叫着:娘亲,多多回来了。 文善已知她回来,迎了出来。 多多抱着她的腿:“娘亲,多多可想你了。” 就是生了一张讨喜的嘴。 文善笑问:“去八皇叔府上玩得开心吗?” “娘亲,多多可开心了,多多作了好多的画,八皇叔可喜欢了。” 多多赶紧让书念把自己作的画拿出来给娘亲看。 恩恩和蔡奕蔡澜也都跑过来,要看多多的画。 书念把画拿出来,大家围上来看。 蔡澜问:“多多,你这画的是什么?” 多多只好又把自己画的和他们解释了一遍,蔡奕和蔡澜表示看不懂。 书念一旁解围说:“多多若刻苦勤练,假以时日,一定非同凡响。” 是,反正孩子们年幼,也不懂这些个。 多多炫耀了好一会,但哥哥和舅舅对她的画毫无兴趣。 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文善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画得挺好。 看她这么开心,也不好打击她的自信,由着她自我陶醉了。 蔡太后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国公府的。 她大张旗鼓的回了府,府里的婢女就各院通报。 太后娘娘来了,各院的主仆都出来迎见,不敢怠慢。 文善听闻这事后怔了怔。 担心的人,还是来了。 她和院里的婢女嘱咐一声,让看好了恩恩和多多。 她仅带了梨花海棠前去迎见,把蔡奕兄弟带上了,并没有带自己的孩子。 ~ 虽然说今时不同往昔,身为太后,在这国公府上还是有着一定的权威的。 全府行跪礼。 行过礼,蔡太后这才让大家都平身。 她目光扫了一圈,落在韦国公的身上。 这是她的亲哥哥。 韦国公痴傻了,李世都也被赶去了封地,大有树倒猢狲散的架式。 “哥哥。”她走到国公面前,心底有些悲哀。 三年过去了,所有的不甘也只能化成悲哀了。 韦国公不太认识她了,往庞北雁身后躲了躲。 他病了的这几年,蔡太后偶尔也回来过一两回,见他还是老样子,也只能叹口气。 蔡家曾显赫过,她儿曾是太子,她曾是皇后。 其实在旁人的眼里现在依旧显赫,只是她儿没有登基,她就觉得不够显赫了。 ~ 蔡太后的目光又落在了文善的身上,问她:“听说你回来好几天了?” “是。” 不论是前世今生,她和蔡太后都可以用不熟悉来形容。 在蔡太后的眼里,她就是庶出,即使母亲被扶正了,也依旧是小,看不上她,自然也从未重视过。 蔡太后的面上看不出喜怒,问她:“听说孩子也一块回来了,怎么不把孩子带过来见哀家?” 庞南熙接话道:“文善,这就是你的不懂事了,快把孩子带过来。” 文善猜测着太后忽然到府上来,是不是听见了什么风声? “禀太后,孩子们玩累了,早早歇下了,臣妇回头就把他们带过来见太后——” 太后若是冲着孩子来的,是逃不开的。 她总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 “胡闹,是孩子睡觉重要,还是来见太后重要?去,把他们叫醒。” 庞南熙指使身边的婢女去办这事。 蔡文善分明就是想拖着不给太后看见那个孩子。 现在有太后撑腰,这边人都抱着看好戏心态。 文善自知这事拖不得,只好让梨花跟着去一趟。 在孩子们来前,姿态威仪的蔡太后又问蔡文善:“听说你进宫见过陛下了?” 蔡文真立刻幸灾乐祸的替她回禀:“禀太后,人家何止是进宫见过陛下了,陛下都来了府上好几回了,今个又派人送了不少好东西给她呢。” 她是真的对蔡文善恨之入骨了,她一回来,就害她挨了杖,到现在还疼着呢。 太后眼神沉了沉,盯着蔡文善:“问你话呢,哑巴了?” 蔡太后这次回府,看样子就是为了兴师问罪的了。 蔡文善回禀:“臣妇回来,也是奉了尊王之命,进宫问安。陛下仁厚,就赏赐了些东西,不知有什么问题?” 蔡太后冷笑了一声,奉了尊王之名,这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这个贱妇,信口雌黄。 “哀家可听说,姬太后已诏了世都回来,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臣妇不知。” “好一个不知。”她冷冷的笑,“那就由哀家告诉你原因。” “太后,坐下说话。” 庞南熙这边的人抬了椅子过来,体贴的让她坐下来。 她们心里门清,太后这次忽然回府,就是来收拾蔡文善的。 蔡太后也就坐了下来,姿态威仪。 她做了一辈子皇后了,即使现在手里没了权势,执掌六宫多年的她,身上的气势也足以震慑一众人。 旁人都整齐的站着,噤若寒蝉。 既然她干出这等丑事,蔡太后也丝毫不给她任何体面了。 当着众人的面,她冷冷道:“姬贵妃因为你,被打入冷宫。你这贱妇,好好的尊王妃不做,明目张胆的跑到宫里去勾引陛下,让尊王面上蒙羞。姬太后只能诏尊王回帝都,来解决你这丑事。” “太后听信一面之词,臣妇百口莫辩。” 蔡太后看着她,只觉得此人可恨极了。 事到如今,她还不肯承认。 “你倒是给哀家辩一个是非黑白来。” 她倒是期望她心里只有尊王,与陛下并无染。 “臣妇奉了尊王之命,代尊王进宫问安。” 她一口咬死这话,不肯更改。 “姬贵妃不分青红皂白,辱骂臣妇,殴打尊王的孩子,使兄弟情生了嫌隙,理当受罚。” “这么说来,倒是哀家错怪你了?” 倒是希望错怪了她才好。 “太后明察。” 蔡太后看着她,几乎要相信她的话了。 第199章 责罚 这事她自然是要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事关她儿的名声,她当然不会只听信宫里那位的一面之词,但人家敢这样说出来,她觉得十有八九也是错不了的。 事实就摆在眼前,蔡文善还能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认,她反被气笑了。 庞北雁趁机过来跪下求情:“太后娘娘明鉴,陛下对咱们家只是出于仁厚,是念在咱们国公府几代忠臣的份上,多关心了一些,却让有些人趁机钻了空子,想要离间咱们。” 蔡太后冷淡的扫她一眼。 当年国公出了事情,陛下派了不少太医,也到府上来看过,这事她知道,那时候她也认为是出于对忠臣的关爱。 如今回头再看当年的事情,心里就不那么觉得了。 分明就是看在蔡文善的面子上。 庞南熙这时接过婢女递来的茶,奉到蔡太后面前,她也就品了一口。 韦国公也不知道庞北雁为什么要跪着,见她跪,也跟着一块跪下来了。 蔡太后挑了挑眉:“起来。” 主要是心疼她这个哥哥,都这样了,也不忍他一直陪跪。 过了一会,一众人匆匆过来了。 恩恩和多多被奴婢带了过来,书念瞧梨花面色不对,隐隐觉得这边是出了什么事了,便也跟着一块来了。 庞南熙面上已带了些笑容,好戏还在后头呢。 她倒要看看蔡文善能嘴硬到几时,蔡太后又能忍她几时。 “娘亲。”两个孩子来到文善跟前,看了看这一圈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便往她身边靠了靠。 蔡太后盯着这走来的孩子,看了又看后,她呵呵的笑了起来,笑过,她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蔡文善。 人家说的是一点也不假的。 她和陛下,就是不清不白。 原来这两个人早就暗通款曲了,早在三年前就给她儿戴了那么一顶绿帽子。 这鼻子这眼睛,这脸型,无一不是照着李世焱的模子刻出来的,哪有半点世都的模样。 她逼近蔡文善道:“你这贱妇,事情都摆在眼前还敢和哀家狡辩,这鼻子这眉眼,是谁的野种,一目了然。” “本是同根,人有相似也属正常——”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打在了蔡文善的面上,事情就摆在眼前,还要继续狡辩,当她是傻子吗? 蔡太后看见这个孩子的时候就再无法忍受心中那一团团的怒火,先打了。 文善面上一疼,打得过于用力,以致她一瞬间有些耳鸣。 多多的小奶声已大声喊了起来:“坏女人,不许打我娘亲。” 她还伸了小手,上去打了姬太后一拳头。 恩恩也不乐意了,也挥着拳头去打蔡太后道:“坏女人,不许欺负我娘亲。” 蔡太后又惊又怒,两个小野种,反了他们了,居然也伸手打她。 再看这张酷似李世焱的脸,她失了控,伸手就掐住了恩恩的脖子,眼神之中杀意乍现。 恩恩小脸一白,整个人都被提起来了。 文善来不及多想,一下子就撞了过去,撞在了蔡太后的身上,迫使她脚下不稳,一下子给摔地上了,手上也就松开了。 她这边的宫女忙过来扶她起来。 文善急忙把恩恩搂在怀里,小家伙被掐得直咳嗽。 多多从地上抓了个小石头,往蔡太后身上砸了过去,还让她砸了个准,砸在了太后的脑门上,疼得她哎哟一声。 这个坏女人上来就欺负娘亲,还想掐死哥哥,她也是一定要保护娘亲和哥哥。 蔡太后震惊不已。 她一生执掌六宫,在那后宫之中,还从未有人敢忤逆过她,旁人家的贵妃小姐也都是巴结的,别人犯了错,只有她动手惩罚的份,谁敢和她动手。 她看了看砸她的人,多多怒视她:“我不许你欺负我娘亲。” 孩子虽小,却一脸仇恨的盯着她。 那眼神,好像要把她这个太后杀了一样。 蔡太后震惊过后,气得杀了这些人的心都有了。 蔡文善生下的野种不是她的孙儿,果然不和她一条心。 庞北雁一旁看着,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连太后都打上了,可如何是好。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现在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蔡太后这时伸手摸了一下额头。 庞南熙凑近道:“太后,您额头肿了个胞,要不先回去上点药,消消肿?” 这个小贱种,居然把她打伤了。 蔡太后眼神如刀的盯着多多,文善忙把多多也护了过来道:“孩子年幼,什么也不懂,请太后恕罪。” “都是你这个当母亲的教导无方,才会教导出不孝之子,居然让他们动手打自家的皇祖母,可笑。” 文善跪了下来:“太后息怒,孩子有眼不识皇祖母,只是护母心切,无意冲撞太后,都是无心之过,求太后宽恕。” 蔡太后看着那两个盯着她的孩子,哼笑了一声:“好一个有眼不识皇祖母,现在识得了,该怎么做,还要哀家教你们?” 文善把孩子拉在身边教导:“这是皇祖母,见过皇祖母,给皇祖母赔个罪。” 两个孩子亲眼见这位皇祖母打了她们的娘亲耳光,恩恩还差点被她掐死,虽然说是皇祖母,他们也不肯叫。 俩人都倔强的闭着嘴,一脸仇视的看着这位皇祖母。 被两个孩子用仇视的眼神看着,蔡太后气得胸闷气短。 不是她儿所生的,自然就与她生分了。 她也没真的稀罕这两个孩子叫她皇祖母,不过是要借着自己皇祖母的身份,教训他们罢了。 他们不肯叫,蔡太后笑了一声,“好得很,真是好得很,瞧这眼神,是想要杀死哀家吗?” 蔡太后心里的怒火冲天,上手就给了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耳光。 这两个孩子真的很欠打,光凭不是她的皇孙这一个理由,打死都不过分。 孩子年幼,禁不住她一个巴掌,全都跌了下来。 多多被一个巴掌打得眼泪汪汪,恩恩就憋着不哭。 文善弯身把孩子扶起来搂在怀里,心疼不已,努力忍着眼泪。 庞北雁一旁吓坏了,急忙跪下磕头道:“太后息怒,太后息怒。” 蔡太后声音冷厉:“蔡文善,哀家的皇孙就被你教导成这样?最起码的礼节都不懂?你们娘仨,给哀家跪在这儿,好好反省何为尊卑。” 她虽想杀死这娘仨,也不好明着杀。 既然确定了这孩子不是她的皇孙,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们,弄死他们。 蔡太后左右吩咐道:“给我好好看住他们,没哀家的同意,不许起来。” 蔡文真很乐意效劳:“太后娘娘您放心,我会让人看好他们的。” 蔡太后冷冷盯了蔡文善一眼,她垂了眸,没再言语。 她巴不得蔡文善多说几句话,顶撞她几句,她更有借口好好收拾她。 她不说话顶撞,蔡太后就不好继续借题发挥,只让她们母子跪在这院子里受罚,她便进了厅堂。 庞南熙、庞丹青忙跟了上去。 蔡文真趾高气昂的走到蔡文善面前道:“听见没有,太后要你们跪下好好反省,太后的旨意,你敢违背吗?” 文善自然不敢违背。 两个孩子跟着跪在左右,多多抽泣了几下,小脸被打了一巴掌,好疼的。 关键是,她幼小的心灵受到极大的伤害。 蔡奕和蔡澜这两个小舅舅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旁吓得脸色都白了。 庞北雁心疼的看着这娘仨,跟着跪在文善的旁边直掉眼泪。 她一哭,韦国公也跟着跪着哭。 一时之间,主仆都跟着哭成一片。 蔡文真不耐烦的道:“你们哭什么哭,府里没死人,谁再敢多哭一声我就把你们的嘴给堵上。” 婢女就吓得不敢哭了。 她冷哼一声,对自己的人吩咐道:“给我看好了她们,谁起来,打断腿。” 看蔡文善被收拾,她就有着报复后的快意。 她现在都十九岁了,还嫁不出去,她觉得这全拜蔡文善所赐。 她恨蔡文善,恨之入骨。 她刚回府,就害她被李世焱惩罚,那些棍子落在她身上,到现在还疼得厉害。 她故意站在蔡文善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蔡文善垂眸不语,左右护着自己的两个孩子。 蔡文真恨恨的瞅着这娘仨一会儿,见他们都没什么反应,也就走了。 ~ 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书念就很懵。 蔡太后到府上来了,照理说文善是太后的儿媳妇。 她不大明白,为什么蔡太后会忽然冲上来打尊王妃。 梨花趁着看守的婢女不注意,悄悄对书念说:“你快去把安王请过来。” 也只能请安王过来解围了。 宫里她们进不去,就算进得去,陛下那边也不太好出面解围。 他以什么身份来解这个围? 只会让事情很复杂。 梨花就想到了安王,安王府书念刚去过,她又不是府里的婢女,她去就很合适。 书念回过神来,悄悄跑了,抓着一个婢女问马厩在哪里,这些个婢女也不认识她,但见她人在府里,一时之间也没多想。 她从里面牵了匹马后,快马夹鞭的直奔出府。 天际那边,留下一片长长的血红,日落黄昏后,就是天黑。 第200章 不屈 府里的护卫前来禀报,朱书念前来求见。 李世宁心里是有些诧异的,就允了。 片时,朱书念跑到他面前,急急行了一礼道:“安王,蔡太后到国公府了,打了公主和孩子们,现在让他们跪着不许起来,您快去救救公主和她的孩子们。” 孩子年幼,禁不起那么久的跪着。 李世宁皱眉,站起来就走。 朱书念急忙跟着他往外跑。 李世宁一边出去一边吩咐下去,让给他备匹快马,又招呼了府里的护卫,他们跟上去韦国公府。 他这边吩咐下去,朱书念也急忙跑出王府,这王府也不小,来回跑两趟,累得她喘了口气后,翻身又坐马背上了。 李世宁的人还在准备牵马,他出来后左右看了看,还不见自己的人把马牵过来,便直接奔她来了,二话不说的就翻身上了她的马。 朱书念大呼一声:“你干嘛,你干嘛呢。” “驾……”他策着马走了。 “救人,来不及了。” 她又惊又吓:“男女授受不亲,下去下去。” “本王对你负责,纳你为妾。” 他说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一脸施恩。 朱书念现在对他任何幻想也没有了,尤其在看到蔡文善这样身份的人竟然还被蔡太后打后,她怕了。 皇族中人实在太可怕了,不是她一个商户之女招惹得起的。 她宁愿嫁一个和自己相当的男子,这般也不用太看人家脸色行事,人家也欺负不了她。 也不知道安王的脑子现在是哪里不对劲了,明明之前很嫌弃她,现在又说要纳她为妾,甚怕这人会认真了去,急忙道:“书念高攀不起,还求安王放过小女子。” “本王说你攀得起,你就攀得起。” 这人自以为是得厉害,书念无语极了,再道:“求安王放过。” 李世宁就没再理她这话了。 怀里全是女子的香味,不是青楼那些胭脂水粉的香味。 就是女子天然的一种体香散发了出来,就分外的诱惑。 书念努力与他保持距离,浑身都紧绷得厉害,好在李世宁一句话都没,耳边只有马蹄的声音,这让她的心渐渐放松下来。 因着夜黑,她下意识的抬眸看了看他,就触碰上李世宁也看过来的目光。 他那一双眼睛格外的亮,如满天的星辰。 英俊的脸庞也格外的好看,如中秋之月。 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有一瞬间她想这世上再没有比李世宁更好看的人了。 可惜,这人身在高位,遥不可及,不是她这等人家高攀得起的。 等到了韦国公府上,李世宁先下了马,本想伸手接她的,她避开了他,自个下了马。 知道是安王来了,国公府看门的护卫也是不敢拦着,赶紧跑去禀报。 就在李世宁一路赶过来的时候,国公府这边又闹了一场,老远就听见孩子们的哭声传了过来。 一开始是两个孩子跪不住了,多多哭着说腿疼,要站起来,文善心疼孩子,就让她和恩恩站起来了,教导他们说一会儿见了太后,和她认个错。 她告诉孩子们太后是他们父王的娘亲。 她说了半天,两个孩子不听。 文善是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该服软的时候还是要服软的。 她自认为自己是个进退有度之人,偏这两个孩子死心眼,一点不肯低头,认准了蔡太后是个坏人。 多多气呼呼的说:“多多决不向坏人低头。” 小小的人儿,用稚嫩的声音说着最威武不屈的话。 恩恩也说:“娘亲,我保护你。” 多多还说:“娘亲你不要怕,父皇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恩恩说:“娘亲你的膝盖一定很疼了,你不要跪了。” 多多也说:“娘亲,我扶你起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配合得非常默契,就非要把她拽起来。 文善感动之余,也有点想疯了。 这俩孩子怎么就宁折不弯呢? 这性子怎么就一点不随她? 文善苦口婆心的劝两个孩子,告诉他们一会儿见了太后,认个错,太后就放了他们了。 当然是她想多了,太后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一旁看管他们的婢女立刻把这事禀报了蔡太后,蔡太后当即就又借题发挥。 蔡太后现在回了国公府收拾文善,庞南熙这边的人都很高兴,前呼后拥的跟着她。 蔡太后许久没享受到过这样的拥护了。 她人在宫里住着,冷冷清清的,身边也没给她几个宫女侍候。 她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也不大愿意出来走动。 如今回到这国公府,娘家的人待她依旧恭敬,这让她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就是想到蔡文善那两个孩子不是她儿生的,是和李世焱生的,她就恨得想剥了蔡文善和那两个孩子的皮。 想要收拾他们,就得有个理由。 如今一听说他们不肯跪了,蔡太后觉得这个理由可以,赶紧就出来了。 庞南熙故意一旁和她说:“太后,差不多就好了,若是让陛下知道了,恐怕会追究到太后身上,如何是好。” 蔡太后一听这话更气了。 她惩罚自己的儿媳妇,管陛下什么事? 他有什么理由来追究她? 他们这对狗男女,把皇族的颜面都丢尽了,就该沉塘。 蔡太后满腔恨意的又来到院中,天已暗,院里的灯也都掌了起来。 蔡文善这边还在苦口婆心的教导两个孩子一会服个软,还没教导好,太后那边就出来了。 蔡太后冷着脸出来,孩子们怕娘亲挨打,立刻护在了她面前,依旧是一脸仇视,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蔡太后一看这阵势,怒道:“蔡文善,你就是这么教导哀家的皇孙的?反省到现在,你就是让他们这样仇视哀家的?看看这眼神,是不是很想杀了哀家?” 蔡文善百口莫辩,她真没这样教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等宁死不屈的硬骨头。 她只能代孩子们认错,服软:“太后息怒,孩子们年幼,只是护娘心切,旁的什么也不懂,还请太后让孩子们回去歇息,要罚要打,由臣妇一人受着。” 第201章 受罚(3) 蔡文善想代孩子受罚,门都没有。 蔡太后想罚的不仅是她,还有这两个孩子。 既然这两个孩子骨头硬,她非要打断他们的骨头。 蔡太后冷声道:“年幼?我看都是被你教坏了,小小年纪便目无尊长,不是你这个母亲的责任吗?我们李家的血脉不能毁在你这么个蠢妇的手里,从今天起,这两个孩子就由哀家亲自抚养着,来人,把这两个孩子给哀家带下去。” 很乐意做这事的蔡文真立刻喝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两个孩子带下去。” 落在太后的手里,以后有这两个孩子的苦头吃的了。 庞丹青目前还是不太愿意亲自插手这事的,就一直全程默默的看着,陪着。 她琢磨着这事陛下不知情,若是知情,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恐怕不会息事宁人的。 为了蔡文善,姬贵妃都被打入冷宫了呢。 蔡太后现在算什么,一个摆设,陛下若想收拾她,随便一个理由就把她禁闭在宫里了。 既然蔡文真这个蠢货喜欢出风头,由她去了。 蔡文真这边的婢女得了令,立刻上前去拉两个孩子。 多多就大声叫开了,不愿意跟他们走。 文善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被带走,左右抱着两个孩子不肯松手。 梨花海棠就冲了上来,护住自家主子。 谁知道这两个孩子被带走后,会被怎么对待,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把孩子带走的。 蔡太后怒:“一个个的反了天了,把这两个贱婢给哀家拿下,狠狠的打。” 蔡文真摆摆手,她这边的人就冲上来,要把梨花和海棠拉开,执行杖刑。 一时之间,有婢女的惨叫声,也有孩子的哭声。 有个婆子上前抱了多多,她死命的咬了那婆子,疼得那婆子尖叫一声,当场把她给摔地上了,摔得多多尖叫一声哇哇的哭。 恩恩这边的情况也不好过,因为他也咬了一个婆子,同样被扔在了地上,还被那婆子气呼呼的踢了一脚。 现在有太后撑腰,她们这些找婢女不知内情,就不怕。 文善尖叫要扑过去,但左右的婢女摁着她,她挣扎不脱。 庞北雁这边直接吓傻了,一边哭一边爬过去抱多多,多多就哭得特别厉害。 蔡奕和蔡澜也大哭起来,都很惊慌。 韦国公也哭,冲过去要把左右婢女推开,想救下两个孩子。 一时之间,哭声就充满了整个院子。 蔡文善方寸大乱,哀求:“太后娘娘,梨花海棠无辜,孩子年幼,什么也不懂,求求您高抬贵手,您要打骂都由臣妇受着。” 蔡太后怒气冲冲的骂她:“你这个贱妇,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你教导的孩子,有半点教养的样子没有?你们简直是丢尽皇族的颜面,这些人中,最该打骂的人确实就是你了,来人,把这个贱妇给我摁好了,狠狠的打。” 蔡文真立刻让自己的婢女去执行杖刑。 反正是太后娘娘发的话,打就打喽。 这府里的婢女上上下下差不多换了一遍,早不是当年的韦国公府,主子发话要打,自然不敢怠慢。 婢女只知道蔡太后尊贵,身份上也是蔡文善的婆婆,就执行命令,来打蔡文善了。 蔡文善被摁在地上好一顿打。 她怕吓着两个孩子,硬是不敢叫出声来,但多多恩恩看在眼里,母子连着心,还是哭得撕心裂肺。 庞北雁冲过来要护着女儿,被一旁的婆子摁住,推倒在地。 府里庞丹青掌家,又是太后撑腰,婢女也不太把她放在眼里。 韦国公大叫着冲过来,他到底是个男人,即使是粗使的婆子也没他力气大。 他冲过来打这执杖的婢女,一把夺了他们手里的杖打了回去,一边打一边哭得眼泪汪汪。 他虽不太记得与儿女之间的感情,也很容易把他们忘记,但看着他们被欺负成这般,他的心就被撕裂了一样的疼。 他拼尽所有的力气去打这些欺负他女儿的人。 韦国公不要命的冲过来打人,婢女吓得赶紧退后,不敢再往前。 蔡太后目光沉了沉,韦国公也好像不认识她似的,抡着棍子就朝她这个妹妹也打了过来,他只知道这个坏女人欺负了他们。 蔡太后身边有个忠心的宫女赶紧就护主,拉着蔡太后躲开了。 她气急败坏的命令:“把国公给哀家摁住。” 婢女一时半会哪有控制住国公,他抡着棍子逮着这些婢女死劲的打,院里一度混乱。 国公就是国公,即使他痴了傻了,下面的婢女也不敢动手打他一下的,只能躲着他跑,但有个大胆的婆子拎了根棍子,绕到国公身后,一棍子就打了下去,韦国公当场就被打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庞北雁和文善就尖叫着扑了过去,他脑袋上流了不少的血。 院里被哭声充斥着,蔡太后心里也是一紧。 韦国公到底是她的哥哥,忽然受伤,她也是心疼的,但她心里更多的是愤怒。 蔡文善是韦国公最疼爱的女儿,瞧瞧他教导出来的好闺女,丢尽她的脸面,也伤尽她儿子世都的心。 她恨不得要把蔡文善母子弄死,也就顾不得韦国公了,狠狠的怒道:“不许再哭,谁敢再哭一声,哀家割了谁的舌头。” 话虽如此,也仅仅制止住了大人的哭声,多多和恩恩还是哭。 孩子们哭得撕心裂肺的往他们娘亲身边爬。 蔡文善强忍了眼泪,她爹流了不少的血,她一摸,自己手上全是血,吓得不轻,冲身边的人喊:“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蔡太后怒道:“谁敢去。” 就没人敢去了。 蔡文善慌忙道:“太后,这是你惟一的亲哥哥啊,你舍得让他死吗?他受伤了,流了好多血,你看看他,你看看他,他要是死了,你良心过得去吗。” 什么良心不良心的,她现在就很愤怒,蔡文善的话她一句也听不进去,喝道:“你给我闭嘴,把她的嘴给哀家堵上。” 她现在不想听她说一句话,这张巧嘴,惯会盅惑人心,黑的能说成白的。 下面的婢女就冲上来,拿了布要去塞蔡文善的嘴,她大力挣扎着喊:“蔡文真,这是你爹,这是你亲爹啊!” 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她爹血流一地不管了吗? 韦国公是他们最亲的人啊! 第202章 管事 什么爹不爹的,蔡文真对这个爹也失望透顶,总觉得爹偏心,不爱她。 现在爹又痴了傻了,三年了,根本不记得她这个女儿的存在。 那年让他人玷辱了清白,至今她嫁不出去,平王不要她,也没有人要她。 三年了,她内心早就扭曲到自己也不认识了。 她恨得想要毁天灭地,却没那能力。 现在蔡太后出面收拾他们了,她恨不得这些人全部毁灭。 蔡文善现在想求她,她冷冷一笑,翻了个白眼,假装听不见。 文善一下子被塞住了嘴巴,有些绝望。 蔡太后无法无天,让人来拖她的孩子,想要把他们分开。 孩子不从,哇哇的大哭起来。 李世宁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看见这一幕,他气急败坏的跑进来,指着这些人怒吼:“你们这是想造反吗?” 他飞奔上来,一脚就把塞蔡文善嘴巴的两个婢女给踹飞了,左右要拉扯孩子的婢女也被他冲上去就一掌给拍飞了。 蔡太后面色沉了沉,琢磨着为什么是安王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陛下得着了消息,觉得自己不好出面就派了安王过来施压? 安王啊!她倒没有放在眼里。 他有什么资格管她的家务事?八杆子打不着边。 蔡太后冷淡的道:“安王跑到哀家府上,是要做什么?” “哟,原来是太后呀。” 李世宁面上假装不知是她,又冷冷问道:“这是怎么了?都哭得这么伤心,是府里死人了吗?” “哀家的家务事,还是不劳安王费心了。” 照着这个理来说,就算是陛下出面也管不着国公府的家务事。 李世宁不走常人路线,偏就对蔡太后对峙上了,冷着脸扬了声道:“今天这事本王还就偏管上了。” 他走上前,拍拍哭着的多多和恩恩道:“让你们受委屈了,是八皇叔来迟了。” 他就心疼不行。 多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八皇叔,这个坏女人欺负我娘亲,欺负多多,欺负哥哥,欺负外祖父,欺负——” 她眼泪汪汪的,又可怜巴巴的。 李世宁把她抱在怀里,恨不得把这些欺负她的人都剥了皮。 文善也回过神来,忍住眼泪,说:“还请安王给请个大夫过来,我爹受伤了。” 还有梨花海棠,都被打得不轻,都要需要大夫来看一下。 李世宁颔首,吩咐自己带来的人速请大夫。 蔡太后气得不轻,问他:“请问安王,是以什么立场来管哀家府上的闲事?” “凭福容公主是我的嫂嫂,今天这事本王就管定了。” 这嫂嫂就喊得一语双关,让蔡太后怒不可遏,又不能反驳,气道:“安王未免欺人太甚了。” 李世宁寸步不让:“欺人太甚的是太后,本王今天是来了,若是不来,蔡太后是不是准备把他们都活活打死在这府里?蔡太后你不好好在后宫颐养天年,是觉得这几年在宫里太过安享了吗?” 蔡太后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在宫里这么多年,向来受人尊敬,现在江山易主了,这安王竟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蔡太后很想说自己打他们的理由,但这话她不能说。 若非蔡文善生了别人的孩子,她若一心一意待她儿子,她会打她吗? 蔡太后觉得自己也是有苦难言的,她还要借着这个由头,把孩子弄到自己跟前来亲自抚养,好好折磨,想办法弄死。 再则,她回府处理蔡文善的事情,本是姬太后授意,现在姬太后的儿子安王出来搅和,这叫什么事? 蔡太后忍着怒意,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你回宫一趟,去见姬太后,就说安王到了国公府上闹事。” 她收拾不了李世宁,就请他娘出来收拾他。 李世宁凭什么管她国公府的闲事,就是说到天上,他也没理。 她这边的宫女立刻去了。 李世宁摆出一副去就去,谁怕谁的姿态。 不过,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一个人吓了回来。 宗帝李世焱过来了。 他今天本可以来得更早一些的,实在是被姬太后拖住了。 续了一番母子情深。 姬太后为了缓和这段淡漠的母子情,未时三刻后便来到李世焱这里。 蔡太后去了国公府上,她料想今天晚上必有一出大戏,要是陛下跑过去了,这戏还怎么上演? 为阻止李世焱离开,她使出浑身解数。 李世焱待她这位母亲一如既往的冷淡,尤其在发生姬贵妃殴打蔡文善娘仨后,他借口忙于朝政,都不到她这请安了。 他不过来亲近,姬太后就主动来亲近他。 她在李世焱默默的落下泪来,一脸悲伤的说:“我们母子之间,还有隔夜的仇吗?三年了,你到现在还记恨我这个母后?你想哀家怎么样?非要哀家以死谢罪,你才原谅吗?” 李世焱看着她,没说话。 三年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但眼下的事情呢。 文善回来了,他需要太后接纳她和孩子。 他要给他们一个安宁没有危险的环境,但这些人不同意,视文善和孩子如眼中钉骨中刺,想要除去而后快。 他看着姬太后,琢磨过后,道:“以往的事情都过去了,寡人也都不记得了,太后也不必再提。” 姬太后面上微微一喜:“你这是肯原谅哀家了?” 李世焱‘嗯’了一声,对外吩咐摆御膳,说是他要和太后一起用膳。 姬太后面上欣慰不已,用膳的时候还让宫人拿了酒,母子俩小喝了几杯。 姬太后面上可见的高兴,还给李世焱亲自夹了菜,让他多吃点。 李世焱配合着她,母子俩倒也其乐融融。 姬太后说:“哀家今天高兴,来,再喝一杯。” 李世焱就与她又碰了杯。 姬太后今天也识趣,绝口不提姬贵妃的事情,也不为她求情了。 李世焱说:“马上这天气就要热了,太后今年要去避暑吗?” “避什么暑哦,哀家这身体也禁不起折腾了。” “寡人已派人去寻了傅神医,等他回来给太后看一看。” 姬太后不以为然:“傅神医?还是算了,先帝的病,他也没医好啊!” 论起来,这傅神医与蔡文善有些淡渊,让他来给自己医病,她怕自己没病死,反而让这傅神医给害死了。 第203章 赐死 说到先帝的病,李世焱是这样的说的:“父皇是大限已到,母后不一样。” 大限到的人,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这话姬太后爱听,就笑道:“行,我就等着你把这傅神医寻回来。” “到时候,再挑个日子,给孩子把玉牒上了。” 姬太后面上可见的淡了下来,过了一会,她才缓声道:“若真是咱们家的孩子,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寄养在旁人名下。” 这是松口了。 姬太后还要再喝酒,李世焱把酒放到一旁不允她再喝了:“太后今晚喝的够了,再喝下去,又该头疼了。” “难得我儿肯陪哀家吃顿饭,这不是心里高兴吗?” “以后,寡人会常抽些时间陪太后用膳。” 姬太后看着他笑,道:“你可要说话算话,不要有了儿子忘了娘。” 姬太后高兴之余,心里也是有一丝纳闷的,陛下怎么就忽然转性了,肯与她亲近了? 她琢磨着难道是她之前的哭诉起作用了?让他良心发现了? 等用过膳,李世焱哄着她回去了。 太后也确实是有些酒多了,便听了他的话,出了重明宫,坐着轿辇回去了。 李世焱嫌弃自己一身酒气,便稍作了沐浴。 等他出宫时,已是万家灯火时。 他这个时间出宫就着了一身素衣,毕竟是要到国公府上找文善,大晚上的过去是会惹人闲话,他自然就不会大张旗鼓,只带了随身的两个贴身护卫白珏和夜英。 本想和往常一样翻墙过去的,不过,今天的国公府与往常不太一样。 他人在外面就听见院里有哭声,好像孩子的声音。 他下马过来一看,大门紧闭着。 他自然是和往常一样爬墙进来的,只是今天走的是正门的墙。 越过这道墙,孩子们的哭声就更明显了,还有安王与蔡太后吵架的声音。 他瞬间就明白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难怪—— 什么母子情深,不过是另有所图。 都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寒意遍及周身,无声无息的走了过去,冷冷的吩咐下去:“安王听旨。” “蔡太后因思念先帝,日日忧伤,致神志不清,即刻把蔡太后送回宫,传华太医给她好好诊一诊。” 李世宁一瞧他来了,面上松动几分,“臣领旨,臣定会护送太后平安回宫。” 蔡太后又惊又怒,李世焱是在对外宣称她有精神病,所以才跑到国公府上一通闹。 把她带回宫,一个精神病人是别想再出来了。 回去后,他可以找个理由就弄死一个精神病,对外宣称她精神错乱,自杀。 蔡太后一瞬间就脑补了许多,心下大乱,一慌,立刻要为自己开脱:“陛下,是姬太后叫哀家来的——” 所以,这不管她的事。 主谋是他的母后,她充其量是个帮凶。 李世焱不听她解释,也不问发生何事,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李世宁走过去:“太后,请。” 强势的把人‘扶’走了。 蔡太后觉得自己回宫后一定会被他杀了灭口,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慌乱之余她大喊:陛下、陛下你听哀家解释。 没人听她解释,李世宁也不让她解释。 蔡太后一走,庞南熙这边立刻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李世焱并没有立刻问责她们,他先过来看了看文善,还有躺在地上的韦国公。 多多语带哽咽的和他告状:“娘亲被打了好多棍,娘亲一定很疼的,多多和哥哥也被打了好多。” 她告诉父皇,就是要让父皇为她报仇,把这些人全部打杀了。 听多多的话后,李世焱心中有数,隐忍不发,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文善,他们的面上都是巴掌印。 大夫还没有来,他让人把受伤的韦国公先扶到屋里去。 梨花海棠也被打得不轻,不能动弹,文善这边的婢女把她们抬了回去。 庞丹青见风使舵,立刻过来吩咐自己的婢女:“都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把国公扶到屋里。” 蔡太后已走,再没人撑腰。 她需要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让陛下明白,这事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蔡文真就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明明她也恨文善,她怎么就能做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庞丹青不屑和她说什么,在她眼里蔡文真就是个嫁不出去的蠢货,这辈子就废了,翻不起惊天大浪,倒是能拿来利用一下。 李世焱这才看了庞丹青一眼,眼神如刀的盯着她:“韦国公一生忠于朝廷,福容公主一生为民谋福,你们也胆敢以下犯上,今天所有动手的人,一律赐死。” 庞丹青为表清白,忠心,立刻冲自己的婢女沉声喝道:“立刻的把这些欺主的贱婢抓起来乱棍打死。” 今天动手的人,都是蔡文真和庞南熙那边的人,就连韦国公也是她们的人动手打伤的。 庞丹青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参与进去,她就知道蔡太后闹过,这事不会善了。 陛下要赐死,谁敢拦着。 蔡文真双腿一软,再不敢嚣张,庞南熙脸色苍白,一样不敢说话。 这些婢女都又惊又慌,怕得浑身颤抖,哭着喊饶命。 文善这边也已带着孩子们进了屋,不太想让他们看见这血腥的一幕,她觉得孩子们这两回受的惊吓已够多了。 但多多不怕的,回头看了看,眸中满了嗜血的残酷。 这些人狗仗人势,欺她,欺她哥,欺她娘,欺她外祖父,这些人死不足惜。 罪该万死的蔡太后,却没有死。 十多个参与在其中的婢女被打得当场断了气,连个惨叫声都没有,因为嘴巴被塞了布。 李世焱走进来,因为大夫还没有过来,白珏这边先给国公用了些止血药,把伤口清洗了。 没伤到要害,就是流了不少的血,他昏昏沉沉的没多少的精神。 孩子们受的都是皮肉伤,擦了些药也就带回去了。 待到人散时,院里也寂静无声,庞丹青过来回禀说是人已全部处死。 李世焱点点头,“往后,他们若在这府里出任何差错,寡人就问你的罪。” 庞丹青一吓,跪下:“陛下,若是再有哪个贵人到府上为难,臣妾有什么办法?” 他们出事就问她的罪,讲点道理。 他声音满了冷厉:“不会再有下一次。” 沿着暗沉的月光,他径直离去。 已回去的文善正趴在榻上,照着大夫交待的,书念正在给她处理身上的伤。 用药酒擦过,上了药。 她被打了好多棍子,背上疼得很。 孩子知道娘亲娘受了伤,回去后就坐在榻边上看着她,陪着她。 多多看见她背上交错的伤,心疼极了:“娘亲你疼你就哭出来。” “傻瓜,我又不疼,哭什么。” “娘亲骗人,娘亲疼的。” “真的不疼,娘亲是大人,皮糙肉厚,又不是孩子细皮嫩肉不禁打。” 多多几乎要信了。 恩恩忍不住揭穿她:“皮糙肉厚也会疼,何况娘亲的皮不糙不厚。” “就你聪明。” 她是疼,可她不想在孩子们面前喊疼,怕吓着他们了。 过了一会,书念给她把伤处理好,进来的婢女把血衣血水都拿出去。 “多多,恩恩,要不你们先去歇下?” “不要,多多要在这儿陪着娘亲。” 她的小脸都肿成小馒头了,因为用过了药,也消肿了不少。 “书念,你去看看梨花海棠可还好。” 书念应下。 都是女子,又伤在背上,也不方便大夫查看,就拿了药,由其她婢女帮着处理了一下伤。 恩恩和多多安静的坐在文善的榻边看着她,文善哄着:“时候不早了,要不你们也去歇下?” 恩恩摇头:“娘亲,我照顾你。” 他们还只是两个不点大的小人儿,如何照顾她呀? 李世焱这时走了进来,在两个孩子身边坐了下来,把他们左右揽在怀里,看了看他们的脸道:“娘亲也需要歇息的,你们在这儿陪着,她反而睡不着,你们先去睡觉可好?” “好。”多多同意了,恩恩也点了头。 李世焱也就把他们一块抱走了,送到他们屋里,让他们躺下来,他一旁陪着,让他们把眼睛闭上。 今天晚上,谁都没再说旁的话。 过了一会,孩子们就睡着了。 因为受的惊不小,睡梦中两个孩子还时不时的抽搐一下,多多发了几次梦话。 确定孩子们都睡下了,李世焱起身去了文善那边。 她保持着那个趴的姿势好一会了,觉得太过难受,就试图想坐起来。 虽然没伤到她的筋骨,这皮肉上的伤还是让她很疼的,这背上都不能弯一下。 “你干什么?”李世焱急忙过来扶住她。 “趴着太难受了,我要坐起来。” “小心点。”李世焱扶着她坐好,看了看她面上可见的巴掌印,他心疼得想剁了那些人的手。 “疼。” 她无视他眼里的心疼,她也很心疼的,她心疼的不是自己,是她的孩子。 想到孩子们又遭了罪,罪魁祸首就是他,万事都因他而起。 这些事情让她情绪低落,心里就很不高兴:“打你身上试试不就知道了。” 李世焱被噎了一下。 第204章 离心 “不要以为惩罚了那些人,我就会感激你。我们遭这些罪,还不都是因为你。” 是啊,一起皆因他而起,他除了心疼还有愧疚。 “文善,是寡人对不住你。” 文善神色寡淡:“你对不起我没有关系,我疼也没有关系,但我不想看见我的孩子疼。” 回趟帝都,她本想好好照顾爹娘,却偏又和他剪不断—— 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让孩子一再受伤害,她心里是有点怨他的。 李世焱看着她,掩着心里的痛。 “你以后能不能别来了。”他要是有点愧疚,就该不要再打扰他们的生活。 她想利用这件事再次让他内心产生愧疚,觉得一切皆因他而起,他只要不来,这些麻烦就都不会有了。 他是李世焱,不会再轻易被她的话洗脑,“你以为我不来,这些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了吗?善儿,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你才是自欺欺人。” “善儿,在你生了寡人的孩子后,这许多不好的事情就注定会发生,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进宫,别人就认定了你想母凭子贵,认定了你别有企图,认定了你想为儿子争太子之位。” 文善看着他,有些恼羞,极力辩解:“我没有想母凭子贵,我没有想争太子之位,我没有别有企图。” “我信你,我当然信你,但别人不信你不是吗?无论你如何解释,就算你远走高飞,也没人会信的。” 是啊,没人会信的。 文善面上沉了沉。 “寡人能做的是,尽己所能的去扫除一切障碍,给你和孩子们一个平静安稳的生活。” 让他从此离开她和孩子,免谈,做不到。 文善看着他,冷笑一声,讽刺:“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好像我们遭遇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生了你的孩子,都是我的错一般。” 这个感觉很不好,让她心里很难过。 她想给他灌输内疚感,让他退后,怎么反而被他灌输了一种不该有的思想。 “傻瓜,你在胡说什么,我们都没有错,你我相爱,你生寡人的孩子,是天经地义之事,有错的是他们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是他们千方百计的想拆散我们。” 感觉自己好像又掉进他的坑里了。 她有这样的感觉,但她找不到证据,她有一瞬间的茫然,总觉得自己的思想里被强塞了不属于她的东西。 李世焱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唇,亲了她一下。 “乖,别胡思乱想,你要是觉得睡着不舒服,就趴我怀里,我抱着你。” “你想得美。”谁要趴他怀里睡了。 “你赶紧回宫,去处理蔡太后的事情,别让她以后来打扰我们。” “你确定,不要我照顾你?” “不要。”她脑袋一扭,倔强得很。 行!李世焱也就站了起来,从她面前离开。 文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还是难受。 孩子是她执意要生下来的,她选择生下来,就做好了一个人面对一切的准备。 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她就是没准备好再见李世焱,没有准备好来面对帝都这些人。 她以为他在宫里,她不入宫,他们便不会再见,哪知冥冥之中,皆是变数。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被安王李世宁送回宫的蔡太后怎么会甘心呢,又惊又怕的,好不容易下了马车,出于恐惧,她大声说话:“哀家是当朝太后,是先帝的皇后,先帝这才驾崩三年,你们就想把哀家处死吗?哀家究竟是犯了哪条罪了,你们胆敢这样对待哀家。” 她身边有个忠心的宫女趁机溜了,要去禀报姬太后,请她出面。 姬太后当然是不会出面的,她只想借刀杀人,并不想沾上血腥。 在蔡文善母子这件事情上,她反对归反对,虽是恨之入骨,也想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她假意答应一声,迟迟不去见蔡太后。 想着李世焱与她续过母子情深后又跑过去了,她心里失望透顶。 他当真是被迷得神魂颠倒了,自个都那么忙那么累了,还每天必去国公府陪伴他们母子。 对她这个太后,可没如此上心。 她不过喂了他点药,不也是为了他好吗? 他居然记仇到如今,三年来,对她这个母亲不冷不热的。 对生养他的绝情寡义,对一个女人,倒是用情至深。 想到这些,姬太后心寒。 之前续的那点母子情,也就又淡了下来。 只要蔡文善在,他们母子是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她冷笑一声,琢磨着晚会儿子来找她兴师问罪的话,她该如何回他答,才会让他信服。 虽然母子情淡,可他是天子呀,她需要取得他的信任,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让他对自己又失了信任。 本来就不大信任她了。 真是让人头疼呢,歇在榻上,她眼皮沉重,却毫无困意。 她知道儿子一定会过来问她,就刻意等着。 果然,他不顾夜深,也不顾这个时间会不会打扰到她歇息,他过来了。 宫女虽禀报他说太后已歇下了,他不听啊!在外面喊她:“太后,儿子知道你睡不着,寡人刚好也睡不着,就进来陪你聊一聊。” 演了这么一出戏,她正高兴着呢,怎么可能睡得着。 不管她答应不答应,他推门进来了。 他非要如此,宫女也不敢真的拦他。 李世焱走进去,寝宫内都是暗的,一盏灯也没有留下。 他拿了火折子,把烛火点亮。 姬太后也就从榻上坐了起来,装模作样,不悦:“胡闹,这都什么时辰了,明个不早朝吗?” 李世焱在她面前站住,看居高临下的着她。 姬太后叹了口气,面上的不悦淡了下去:“这么晚了,和哀家聊什么呀?坐。” 她装得仿若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一样。 李世焱也就坐了下来,不和她绕弯子:“寡人刚去了国公府一趟,遇着了蔡太后,她正在府上大开杀戒,几乎要闹出人命来了。” 姬太后面上一怔:“杀了谁了?” 她当然知道没有一个人死,不过是打了一顿。 之前蔡太后的身边的宫女已过来了,她询问了几句,就什么都知道了。 “太后想让谁死?” 李世焱面上淡了下来,看她的时候有一些失望。 姬太后忽然就呵笑了一声,道:“你该不会以为,是哀家让蔡太后去干了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 “呵呵,你这是听信了谁的一面之词?是蔡太后说的?”她冷笑一声,也一脸失望:“陛下,你宁可听信蔡太后的话,也不相信哀家?” “没错,是哀家把蔡文善回来的事情告诉了她,哀家想让她回去管教一下不守妇德的尊王妃,这也有错吗?” 至于回去之后,如何个管教法,管她何事。 蔡太后就是一怒之下给杀了,那也是蔡太后的事情。 “如此说来,太后倒是清清白白了,错的全是蔡太后了。” 姬太后忽然就咯咯笑了起来,笑得有点痴狂,她就是觉得心寒,为了一个女人,他与她这个母亲生分至此。 笑过,她忽然安静下来,喃喃的说:“是啊!陛下明白就好。” 可是,蔡太后管教这不守妇德的儿媳妇,何错之有? 他为了那个贱妇,黑白颠倒,只要是与贱妇为敌的,都是人家的错。 这些心里话,她没说。 说了,母子情就更远了。 李世焱看着她,也忽然低笑起来,笑过,他忽然就站起来,走了。 明知道她才是真正的主谋,他却无法去办她。 走出这宫殿,冷清的月光洒了一地,月光里的神仙遥不可及。 他顶着月光,脚下走得匆忙。 他恨他怒,他悲从中来。 重明宫外,有个削瘦的身影挺立。 看见来人近了,她迎了过来:“臣妹见过陛下。” 这是青嫣公主,蔡太后膝下的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在这儿等他多时了。 李世焱仿若没看见她,径直要走。 他心情不好,便谁也不愿意搭理,视而不见。 青嫣拦在他面前道:“陛下,臣妹有话要说。” 不管他愿不愿意听,她急急的解释:“母后回了国公府的事,臣妹刚刚也听过了,母后只是受了她人挑拔,才会失去理智,求陛下息怒。” 第205章 惧内 虽然不觉得自家母后有错,青嫣公主还是要认错。 因为这件事情,她的母后被禁闭了,他对外散布说蔡太后因思念先皇,思念成疾,疯了。 就在刚刚,就是跟着蔡太后去国公府的宫女全被撤走了,连伺候了几十年的贴身宫女也被撤走了,听说是连夜赶出了宫。 现在蔡太后的宫殿里只留下几个看门的宫女,都是刚调遣来的。 这是要把蔡太后软禁起来的意思了。 身为蔡太后的女儿,青嫣公主知道这事后立刻过来求情了。 李世焱正在怒头上,哪听得进去她的解释。 他冷淡的扫她一眼,一句也没给她,进了重明宫。 她再想跟进去,白珏这边就拦了下来,没让她跟了。 李世焱冷着脸进了自己的寝殿,安王李世宁已在这儿等着他了。 见他面色冷淡,难看,他叹了口气:“照你的吩咐,蔡太后那边都办好了,相信这次之后,咱们那位太后也会收敛的,不敢乱来的。” 李世焱没言声,点了点头。 “早点歇下,臣弟告退。” 李世宁叹了口气,这些个小可怜,遭罪了。 偏偏那人是他们的母后,也不能把姬太后怎么样。 回去的路上,他想得有点多。 若非书念来,这些小可怜还不知道要遭什么样的罪。 他刻意路过国公府一趟,爬人墙上往里瞅了瞅,各院的灯还都亮着。 各院的人都睡不着觉的。 庞丹青那边的院了里传来几声吵闹,是她的丈夫蔡文实又回来晚了。 她气呼呼的上前揪着这人耳朵骂:“你怎么这么贱呢,整天就喜欢往下贱的窝里钻?” 蔡文实一点也不敢反抗,龇牙咧嘴:“疼疼疼。” “夫人你听我解释,我没去,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和同僚一起多喝了几杯酒。” “你骗鬼呢。”她气得河东狮吼,又委屈得不行。 “人家一个个都是王妃,只有我,只能做你的夫人,出去人家都在笑话我。” “这不是因为我爹病了吗?等我爹好起来,我就求他去向陛下请封,到时候你也就是世子夫人了,等我爹百年之后,你就是国公夫人了。” “白日做梦,你以为你还有机会接这个爵位?现在你多了两个兄弟呢,等国公醒来,这爵位更轮不到你。” “长幼有序,再说了,他们两个还小,怎么也轮不到他们。” “你懂个屁,现在蔡文善回来了,陛下与她旧情复燃,这爵位下下下辈子都轮不到你了。”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你怎么就一点不争气呢,我祖父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个事干,你还到处惹事,让人告到陛下面前去,现在只能沦为一个看大街的,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气得又打了蔡文实。 蔡文实不说话了。 被媳妇嫌弃成这样子,他也气。 正因为气,他更愿意流连在外面的温柔乡。 外面的女子不会嫌弃他,只会哄着他,巴结他。 这世家的女子瞧起来尊贵,都是假的,回家就跟个母老虎似的,没完没了。 可他性子向来软弱,惧内,也不敢与庞丹青斗,只能灰着脸听她念叨,屋外的婢女都躲得远远的,恐怕牵怒于她们。 ~ 夜漫漫,黑夜被月色点缀。 并无困意的文善起身去看孩子,多多时不时的发句梦话,忽然大叫一声:娘亲,娘亲。 她走过去在孩子身边坐下,轻轻拍拍她说:“娘亲在这儿,不怕不怕,没事了。” 文善轻轻握住孩子的小手手,做了噩梦,她伸着小手在空中挥舞着。 过了一会儿,在母亲的安抚中,多多就又安静下来。 “娘亲。”恩恩睁了眼,看着她。 “娘亲在这儿,睡。”文善又摸摸他的小脸,让他闭眼。 “娘亲还疼吗?” “不疼,娘亲不疼了。” 恩恩放心一些,闭上眼睛。 多多总是一惊一乍的,难免吵到他。 文善看着孩子们,止不住的心疼。 过了一会儿,书念进来了。 看了看睡着的孩子,她小声道:“公主,您去歇下,我来照顾他们。” 文善摇头:“你去歇息。” 她想亲自陪着孩子们,安慰他们。 “我睡不着,我就和公主一起陪着他们。” 今夜难眠。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大为震撼,也就睡不着了。 文善看她一眼,也就由她了。 书念把茶端了过来给她喝一些,文善呷了一口茶后,“今天多亏了你。” 书念忙摇头:“还是让公主遭了这罪。” 文善背上的伤,还是她帮着上的药呢,她看得触目惊心,过后就越想越惧怕。 文善无意识的笑了一下。 书念今天忽然就明白了一句话,她之前听人说,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 之前不太懂,今天就懂了一些。 福容公主这样尊贵的人,在太后面前都不敢放肆,她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有几条命可以放肆。 她想到安王口口声声要纳她为妾,现在拒绝的想法更坚定了。 她瞧文善面上有疲惫之态,明明自个受了伤,还非要在这儿陪着,倔强又坚强,她有些心疼:“公主,您若不歇息,明个就更没精神陪孩子了,求您了,您去歇会,我一定会把恩恩和多多照顾好的。” 文善目光落在她身上,想了想,站了起来:“换奶娘过来陪着。” “没事,我来,我来就可以了。” 那些个奶娘丫鬟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全都被吓哭了。 书念把文善送出孩子们的寝屋,自个留下了下来,坐在孩子们的榻边上,瞅着他们。 从前在自家里,都是她被奴婢照顾着,现在她倒也无师自通,成了会照顾人的那个了。 也是这两个孩子极为讨喜,让她打心眼里就喜欢。 她瞅着孩子们睡熟的小脸,多多这一次倒是睡得安稳,再没有做噩梦,书念捧着小脸看着他们,看着看着,她的眼皮直打架。 有奶娘进来悄声说:“书念姑娘,你去歇息,我来陪着他们。” 她立刻打起精神:“不用不用,我陪着,你去歇着。” 见她坐着不动,不肯下去,奶娘也就退了下去。 她继续盯着孩子,盯到眼皮发沉,慢慢合上,她彻底趴在孩子们的旁边,睡着了。 翌日。 醒来后的恩恩和多多就发现床边多了一个人,书念歪着脑袋趴在边上睡觉。 多多伸出小指头去戳她的脸蛋,书念就醒了过来。 “书念,你怎么这儿呀。” “我在这儿陪你们呀,我来给小姐少爷更衣啦。” 她立刻精神十足。 奶娘这边听见声音也走了进来,帮着给孩子们穿衣洗漱。 婢女梨花和海棠受了伤,不能起来服侍,这边还需要派两个人过去照顾她们呢。 文善早起各屋看了看,梨花海棠一夜都没敢躺着,一直趴在床上歇着,等到天亮,两人都熬不住了,勉强要起身,人在外面,就听见这要起来的两人哎哟着。 骨头虽没被打断,可这一起来,皮肉还是疼得很。 再看文善竟然过来了,梨花还抱怨:“小姐,你自个都还伤着呢,怎么不好好歇着呢。” 她一脸的不在意:“我这点皮肉伤,不算什么,倒是你们俩个,小命都差点丢了,还敢乱动,给我好好把伤养好了,没我的允许,不许起来。” 海棠撒了个娇:“人家趴得难受嘛。” 是啊,受了伤,怎么着都不好受。 文善安抚她们,让她们再忍一天,又唤了婢女过来照顾她们。 等把这边安置好了,走出奴婢的屋,多多和恩恩也都过来给她请安。 多多问她说:“娘亲,你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 她摸摸孩子的脸,她捧在手心里的孩子,被人打了好几回了。 “娘亲骗人,明明很疼的。” 恩恩可不是好骗的,终于拆穿她了。 文善也就笑了一下:“真不疼了,我是大人,和你们小孩子不一样的。” 两人半信半疑。 文善哄他们用膳,说是用过膳去看他们外祖父。 韦国公又受了,又伤在了脑子上。 他流了不少的血,一夜都在昏昏沉沉的。 到了今天,精神依旧不好。 文善带着孩子们过来看他的时候,庞南熙那边也带了人过去了。 陛下为此大动干戈,打杀了她们那么多的奴婢。 就算再恨,现在也要把表面功夫做足了。 一屋子的人挤在韦国公的身边,蔡文实也来了。 他还要指望他爹将来痊愈了,去陛下面前为他请封呢,这会就把父子情深演得分外动人。 他抱着躺在榻上的韦国公哭道:“爹啊,爹啊,都是儿子没用,没保护好爹。” 韦国公昏得难受,再被他抱着摇晃,更难受了。 庞丹青也抹了把眼泪,蔡文真非常不情愿,由于被她娘之前教训过了,这会也只能假意装哭了。 庞北雁娘仨被挤到外面去了,这些人全挡在他们面前,没他们站足之地。 庞南熙也悲伤的哭诉:“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把咱们府上搞得鸡飞狗跳的。” 蔡文实哭道:“是啊爹,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多年不回府,一回府,就把爹伤成这样。” 这是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蔡太后身上推了。 韦国公勉强睁眼,在他们的哭诉声中说:别吵—— 吵得他头更疼了。 第206章 离开 文善听见这哭诉,冷笑一声,也不知道这又唱的哪一出。 她悄声问母亲:“来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 爹受了伤,禁得住他们榻前一直这么哭诉? 她听着都觉得吵死了。 毫无诚意的关心! 她走过去,唤了一声:“行了行了,爹还活着,都别哭了。” 她是福容公主,是陛下护着的人,他们惹不起,也就不和她争吵。 几个人憋住了哭声。 庞南熙这才回过身来,酝酿着情绪:“文善,你爹昨个儿为什么受了伤,你是最清楚的,也不知道这蔡太后为什么突然跑到咱府上大开杀戒,结果竟是让国公遭此重伤。” 文善不语,所以呢—— 她究竟想说什么。 庞南熙想说:“你娘要照顾两个孩子,现在你爹又受了伤,怕是分身乏术,就让国公搬到我那边去住,我来照顾他。” 这当然不是她的真心话。 现在的韦国公,死又死不掉,人也跟个傻子似的。 当年有多执着于他,现在就有多嫌弃他。 谁想照顾一个傻子,不过就是场面话,证明她也是有心的,就是这些人不愿意让她照顾罢了。 文善看了一眼榻上的父亲,皮笑肉不笑:“这得问一问我爹,看他愿意不愿意了。” 她走到国公跟前,柔声唤他:“爹,大娘说的话您听见了吗?您可愿意跟他去?” 韦国公睁眼看着过来与她说话的人,一脸拒绝:“不要,不要。” 这些人与他来说就是蛇蝎,经历昨晚一事,他虽然又受了重伤,可有些记忆就清楚起来了。 他到今天还能记住眼前的蔡文善是他的女儿,也能记得那些人昨天是如何欺负他们的。 有的人或许没有主动上手,可他们冷眼旁观,他们都是帮凶。 文善也就回身道:“我爹不愿意,这个不好勉强?大娘,您说呢?” 庞南熙心里冷笑,谁想伺候呢。 “确实不好勉强,国公呐,您要保重啊!” 她装模作样的又冲国公喊了一声,国公却一脸厌恶的看着她。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看见这个女人后,就打骨子里都觉得厌恶。 庞南熙瞧他一脸嫌弃,勉强压下心里的恼,转身出去了。 蔡文实这边在离开时又喊道:“爹,爹,我是文实呀,我是文实呀,你还记不记得我了?” 韦国公目光落在他身上,对这个人他确实没印象。 他病了这么久,蔡文实十天半月能来看他一次就不错了。 勉强过来看他一眼,也纯属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免得旁人说他不孝。 他还指望着这个爹痊愈后,去陛下面前为他请封世子呢。 庞丹青这时也和文善说道:“库房里有些人参,回头我就让奴婢送过来,给国公好好补一补。” 文善笑了笑:“这些好东西,还是留着给大哥好好补一补。” 庞丹青面上淡了淡,觉得她这是话中有话,在意指她丈夫花天酒地,流连烟火之地。 勉强压下心里的恼意,转身去了。 一帮人终于离开了,回去的路上蔡文真气愤愤的道:“瞧见没有,她就是个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得寸进尺,她以为有陛下给她撑腰,就可以耀武扬威了。” 庞丹青叹了口气:“人家就是可以呀。” “你什么意思呀,故意气我是不?” 面对这个嚣张的小姑子,她这个当嫂嫂的甚想抽她一个耳刮子。 这个蠢货,就是故意气她如何? 想归想,庞丹青到底是没有发作。 那厢,文善带着孩子们默不作声的陪坐在国公旁边。 几个孩子也是乖巧,全都老老实实的坐在他身旁陪着他,看着他,不吵也不闹着玩了。 文善和她娘在一旁低声说话:“娘,你放心,爹这病一定可以痊愈的,我已派人去打探神医的下落了,等傅神医回来,一定能把爹的病给治好,爹就和过去一样了。” 庞北雁也就点了头,想着女儿昨晚遭的罪,她也是哭了一夜的,眼睛到现在都肿着。 “善儿,为父不中用,苦了你了。” 躺在榻上的韦国公忽然就说了一句听起来很正常的话,听得文善一怔。 “爹,你都记起来了?你记得我了?” 韦国公嗯了一声。 不仅记得她,昨晚的事情,他一直记着。 每每想起来,就痛彻心扉。 那些人打他的女儿,又打他的外孙,他一点也帮不上忙。 他无能为力,这也让他很伤心,很难过,夜里想起来就默默的哭了好久。 文善忙安慰他道:“爹,你最勇敢了。” 要不是爹以命相搏,她指不定得挨多少打。 孩子们明显还记着昨晚的事情,多多也夸赞说:“外祖父你最厉害了,昨晚一个人,打那么多的人。” 蔡澜说:“等我长大了,我保护你们。” 昨晚的事情孩子们亲眼目睹,蔡奕和蔡澜也吓得直哭,孩子们心灵上承受了很大的伤害,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即使是在自己的家里,也会被欺负的。 蔡奕也跟着表态说:“还有我呢,等我长大了,我把所有的坏人全都赶出府。” 大家都表忠心了,恩恩在这事上也不太想落后:“娘,外祖父,你们都不要怕,我也会保护你们的,就算我现在打不过他们,我也可以咬死他们。” 庞北雁就笑得很开心,说:“瞧瞧我们家出了多少的小英雄。” 小小年纪,就嚷着要保护他们了。 文善欣慰,欣慰后又难受得不行。 谁要他们保护了。 他们年幼,还是个孩子,就该被好好的保护起来,可最近却一再受到伤害。 先是在宫里,和姬寻觅起了冲突,孩子受了伤害,被打了。 昨个儿又是蔡太后突然过来,又借机打了孩子。 她亲眼看见那些婢女把她的孩子抱起来后,因为被孩子咬到了,立刻丢在了地上。 恩恩和多多的脸上因为昨天又被打了巴掌,到现在还在他们粉嫩的脸蛋上留着巴掌印,身上因为被婢踹过,还有留下的青紫印。 文善掩下心里的难过。 父亲精神不佳,便没敢让孩子们在他跟前太久,让他继续歇着了。 等再回到她那边的院里,两个奶娘和婢女来到她跟前说话,就有些吞吞吐吐的。 “有什么话就直说。” 其中一位奶娘有些为难的说:“公主,我,我想家了,我想回家看我的孩子——” 另一个奶娘也这样说,旁的婢女也各有各的借口,总而言之,就是想离开国公府,回家了。 这些婢女都是她在燕州的时候聘的,奶娘是因为两个孩子出生后需要照顾,就找了两个,但人家也是有自己的家,为了挣些月银,就一路跟着她了。 几个婢女也是这般,并没有签下她们的卖身契。 她身边的这些个婢女,也就梨花海棠签了卖身契的,自幼就伴她左右,便不离不弃。 从燕州来的这些,到底不是从小伴她的,人家就是为了挣个糊口钱,主仆之间难生出特别的感情来,尤其在经历了昨晚后,她们都很怕。 怕自己在国公府上会没命。 昨晚,她们亲眼看见福容公主这样的身份的人,也能被打。 也亲眼看见那万人之上的过来,一句话就赐死了所有婢女。 反正,她们就是怕,就是想离开国公府,想回燕州老家去。 宁可少挣些钱,也不能把命搭在了这国公府上。 文善也就同意了:“那就走。” 本想让梨花海棠把她们的月银结了,一想这两个婢女被打伤了,正躺着呢,她就自己去抱了个匣子过来,为她们把月银结了。 想他们在燕州照顾她们母子那么久,又一路跟到了帝都,没有功劳也有劳苦,就每个给了他们三十两的银子,这是去普通人家一辈子都挣不来的。 几个奴婢一看这么多的银子就哭了,跪了下来给她磕了头,眼泪汪汪的说:公主多保重。 一旁看着的书念有点气:“你们就这么急着想回去吗?” “书念。”文善打断她的话,又上前把这些婢女扶起来,一边和她们说:“你们也要多保重,路上的时候尽量找个客栈住下,不要怕花钱,快去收拾一下。” 书念的意思就是想这些人多留几天,给文善一些时间,让她再重新找些中用的婢女过来伺候。 这些个婢女忽然要走,梨花海棠又伤了,院子里便没有了人,大家的吃喝用度都需要有婢女去做,总不能让公主亲自来做。 罢了,她现在就出去为公主招些中用的婢女到府里伺候。 待这些个婢女都离开后,书念看了看面无波澜的文善,心里其实挺佩服她的。 蔡文善这个人,她早几年就听人谈论,只知道是个了不得的女子。 如今亲距离接触她,就知道她是真了不起,这胸襟,她是没有的。 她一边心疼蔡文善,一边暗叹这世道容不下女子出人头地的,不然,蔡文善定能封侯拜相。 她一个女子,本是庶出,为世家小姐所不容,却靠着自己的本事被封了公主。 她被先帝看中,两次被赐婚与皇族王爷为妃,她却生下了现今陛下的孩子,至今都还被那位万人之上的掂记着。 她胆大包天,为所欲为,和这世道的女子有点格格不入。 既使昨天被蔡太后一通打,她今天依旧还能精神焕发,并没有半点消沉。 跟着她的这些婢女因害怕想要离她而去,她不为难,还给了重赏,这份气度,也让书念生出几分崇敬。 她广结善缘,即使对下人也都是极为宽厚,从不苛待,旁人出去都会说,福容公主一生为民谋福,当真是心怀天下。 她也就真能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书念钦佩她,又心疼她。 她主动来到文善面前说:“公主,现在这些婢女都走了,府里便没人伺候了,我去奴市上买些中用的婢女回来伺候。” 既然她愿意,文善也就点点头:“那就有劳你了,这些银子你拿去用。” 她在银子上从来不小气。 如今,她院里确实缺少人手。 府里虽然有人,都是庞丹青那边的人,不归她用,她也不愿意用。 书念连连摆手说:“这点小钱我还是有的,公主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 她撒腿跑了出去。 文善搁下手里的银子,不经意中叹了口气。 “娘亲,你不开心吗?”多多跑过来问她。 实际上她和恩恩一直在屋里没走,全程观看着婢女奶娘都离他们而去。 文善笑道:“我没有不开心呀。” “那你为什么叹气呢?” “我有叹气吗?”她自己都没留意的好。 恩恩一旁作证说:“娘亲,你有叹气。” “可能是有点累了。” “娘亲我帮你捶捶腿。”多多要她坐下来,就一贴心小棉袄。 恩恩也帮她捏另一条腿。 文善伸手摸摸两个孩子的脸蛋,看着他们,她就心满意足了。 “现在院里没有婢女伺候,你们不要乱跑,免得娘亲一双眼睛看不过来你们,知道吗?” 恩恩说:“娘亲,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 碧海蓝天,干净透彻。 书念本想去再去牵匹马的,但今天并不顺利。 马厩那边的老妈子冲她一瞪眼:“你是谁呀?来这儿干什么?” “我叫书念,是福容公主院里的,我昨天来过的,现在要出去办些事,给我一匹马。”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去去去,别在这儿碍事。” 老妈子抱着一堆草来过赶她,那草还刻意往她身上去洒,书念忙后退。 昨天她从这里牵了匹马出去向安王报信,这事很快就被庞丹青那边查出来了,当然也就禀报给了庞南熙,后来,就被警告了一番。 国公府现在的掌家人是姓庞的,府里的东西就她们说了算。 书念知道是刻意刁难,这些贱人也只能使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了,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高门大户家的小姐夫人们,真是可笑。 她本想把这事告诉文善,又想她现在手里没人,她院里的婢女都要离开,她人也很疲惫的,便不愿意她这个时候再去让她心烦。 来日方长,这事稍后再解决不迟。 书念二话不说,心里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 就靠着这一双腿,她走了好一路,走得脚都要疼了。 苍天作美,她路上遇着了个熟人。 “书念妹妹。”有辆马车停在了她的身边,有位风流儒雅的公子唤了她一声。 公子身佩各种宝器,十分华贵。 第207章 般配 这人是与他们朱家有着世交之家的魏家公子,魏圣玉,十八岁了。 魏家和朱家一样,在这帝都属于有名的商户世家,家财万贯,产业遍及大江南北,极为富有。 说白了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或者差了那么一点的运势。 他们生来就会做生意,很有赚钱的头脑。 钱多,就会有意去结交一些权贵,但又为权贵所不耻。 在贵族圈里就是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士农工商,商人最贱。 这世道对他们这些商户出身的很不友好。 新帝登基后已准商人参与科举,但商人的卑贱深入到人民的骨子里了,上到达官贵人,下到普通小老百姓,都觉得商人奸,商人贱,很难改观。 两家既是世交之家了,书念与魏圣玉自然也相熟的。 平日逢年过节,都是有来有往。 魏家是知道朱家的那点心思的。 书念的父亲想她嫁入权贵之家,脱离商户这个身份,将来母凭之贵。 魏家人也想给魏圣玉谋一个权贵小姐为妻,平步青云。 书念这会儿一双腿发疼,累得有气无力。 魏圣玉的出现无疑是雪中送炭,解救了她的双腿。 “圣玉哥,我脚疼死了,你送我一程。” 明明也并非刻意,偏偏唤他的声音就是娇滴滴的,很难不让人心猿意马。 他望她笑:“快上来——” 她立刻往人马车里爬,终于可以坐下来了,她抱起自己的腿毫无压力的揉了揉,丝毫没有觉得她这般有任何的不雅,更没有半点女孩子的娇羞,也不觉得应该避着点。 魏圣玉嘴角扯了扯,她是丝毫不拿他当外人。 两人自幼一块长大,青梅竹马的,于她来说,魏圣玉就跟自家哥哥一样。 “你这是要去哪儿?” “奴市。” 魏圣玉打量她,见她身边一个服侍的婢女也没有,诧异:“怎么一个人出来的?” “别提了——” 她还叹了口气,一脸愁容:“我被我爹送进了国公府,在那边陪福容公主。” 魏圣玉也是个人精,一听这话就知道了。 神色暗了暗:“福容公主给你介绍了哪个世家公子?” “没有没有,我爹就是让我跟着福容公主涨涨见识。” 这事万不能承认,她连忙否认。 她又不笨,不然,准得被他笑话了去。 本来之前她也想嫁个权贵,但进了国公府后,在经历了蔡太后殴打福容公主后,她的想法变了。 她琢磨着,做人家高门妾,真不如寒门妻来得快活。 她不想进了高门后,整天被婆婆刁难,嫌弃她身份低贱,被当家主母当奴婢使唤,端茶倒水伺候这活,她不想干。 她在府里也是娇滴滴的小姐,她不想伺候,不想讨好。 魏圣玉望她笑笑,也不知道是信了她的话,还是没信。 “都见识到什么了,说来听听,让我也涨涨见识。” 书念也望他笑笑,莫名觉得他好像看穿一切,有些心虚,清了清嗓子。 “喝口水。”魏圣玉给她把茶倒上。 呷了口水,书念想了想,和他讲:“我和你说,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他一脸信誓旦旦:“嗯,绝对保密。” 书念伸手,与他击掌。 她叹了口气:“你看福容公主表面风光,其实不然,可怜呢——” 她轻轻摇摇头,真觉得福容公主和她的两个孩子还挺可怜的。 她把蔡太后跑到国公府打骂福容公主和她们孩子的事情说了。 在她看来福容公主的身份已是极为尊贵了,可面对蔡太后的打骂,也得受着。 待她讲完,魏圣玉弹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骂:“你个笨蛋。” “弹我干嘛,还敢骂我笨蛋。” 她扑过去就往他脑门上也要弹过来,魏圣玉不肯给她弹,拉扯之间,马车忽然就晃了一下,晃得她一下子跌入到这人怀里了。 魏圣玉一下子就把她给抱紧了,两人面贴了面,人贴了人。 朱书念闹了个大红脸,两人很快就又分开了。 朱书念赶紧坐了回去,为掩饰自己的那份不自在,她气呼呼的质问:“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要骂我笨蛋。” 她好心给他八卦了国公府的事情,居然还被骂。 魏圣玉叹了口气:“你这么笨,你爹真要把你嫁到那等权贵人家,你可怎么活命呢?哥哥我还真有些为你提心吊胆。” “说人话。” 魏圣玉点点头:“用你的脚丫子好好想一想,一直深居深宫的蔡太后,为什么忽然到了国公府上,又为什么要打福容公主?” 书念翻他白眼:“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福容公主被打她了。” 她叹口气,她没好意思告诉人家,她心情受影响,有阴影了,可魏圣玉听完她的话,和她的思路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她闷闷的看着这个人,这谈话没法进行下去了。 “干嘛一直盯着我,我今天有这么令你着迷?” 书念皱皱眉:“魏圣玉你不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还是挺好的一个人。” 开口就不讨喜。 “好好,我错了,我闭嘴,你继续说。” “不说了。”她脑袋一扭,不屑与他八卦。 魏圣玉笑,伸手去戳她脑袋。 “不许再碰我脑袋。”她伸手作势要打人,这人不听劝,仗着自己手长,非要戳她脑袋。 “你和我说说,你一个人去奴市作什么?” 说到这事,她又叹了口气:“发生了这事之后,福容公主身边的那些个婢女可能觉得自己在国公府不安全,时间久了,没准哪个主子一怒之下,小命也不保了,她们今天全都集体不干了。” 这些个婢女实在太过不仗义了,可恨可气。 她又把福容公主的仗义之举说了一下,人家都要离开她了,她还给这些人那么多的打赏。 魏圣玉听明白了,也看明白了,不管对错,书念是极为欣赏福容公主的了。 所以,人家没了婢女,她就立刻去奴市为她买婢女。 魏圣玉的脸庞忽然就放大在她面前:“那我再请问书念妹妹,你为什么连辆马车也没有,该不会是国公府有意为难,不给派马车?” 书念忙戳着他的脑袋往后推,说话就说话,为什么忽然凑到她跟前,吓她一跳。 “正解,这些国公府的人,手段实在太低级了。” 虽然低级,就是能伤人,能气人啊! “听哥哥一句劝,这么复杂的国公府,不适合你待着,早点回府,别趟这浑水,不然,哪天小命没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什么意思,怎么就不适合我待了。”听他这话,仿若在骂她笨蛋。 他又往她脑袋上戳:“听重点。” “你以为我和那些奴婢一样不仗义?我才不会在福容公主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离她而去。” “是是,你仗义,你英勇。” “那是当然了,我告诉你,当时还是我看形势不妙,趁着四下没人注意到我,溜到马厩,牵了马,一路快马夹鞭,前去安王府去求救,幸亏安王及时赶到,不然,不知道她们又要受多少皮肉之苦。” 福容公主事后是挺感激她的,她嘴上谦虚,心里其实挺高兴的。 能帮得上福容公主的忙,她觉得还挺骄傲的。 “……安王?安王能管上国公府的闲事?” “此人不提也罢。” “说说嘛。” 书念想了想,安王为什么管上公主的闲事?她还真没想过这事,发生得太突然了。 “安王这个人,极为嚣张,放荡不羁,但还挺疼爱福容公主的孩子的,像他这等人,都敢和蔡太后叫板,自然是想管就管了。” 话虽如此,她脑袋里也开始转了起来。 这一转悠,就吓了一跳。 她想到了当今天子,李世焱。 那个人昨天到了府上一通打杀,她再笨也能想明白的,何况她也没那么笨。 安王这般护着,当然是因为—— 这样的事情,她竟不太敢往深的去想。 蔡太后为何会发怒,她好像也找到了原因了。 想到这些原因,她心里还真有些怕怕。 魏圣玉瞧她小脸沉思着,一副在琢磨事情的架式。 书念这个人年纪虽小,身段窈窕,颇有小女子的风韵。 明明一脸清纯,眼波流转之间又尽是妩媚。 她虽不缺少金银,但她这个人不喜欢穿金戴银,她觉得那样会很俗气,就把自己打扮得很简单。 她衣裳都是简洁大方的,清雅又不失华丽。 无须用多少的金银珠宝来衬托,她这张面容就足以光彩夺目,胜过一切的宝玉。 魏圣玉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眼。 她忽然看了过来:“你盯着干什么?” “好看。” “那是当然。”她一脸骄傲,没心没肺。 她当然知道自个貌美如花似玉。 魏圣玉叹了口气,把她带到了奴场,就是专门买卖奴隶的地方。 书念先看了一圈,这奴才是买给福容公主用的,不仅要聪明能干,还得顺手顺眼。 魏圣玉陪着她左右去挑选奴隶的时候问她:“书念,你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了?” “没有啊,我能招惹谁。”简直莫名其妙。 “那人为什么一直在盯着你?” 不仅盯着她,那双眼睛,就有点要吃了她的味道。 或者是要吃了他? 第208章 让步 毕竟他与书念行在一起,他也分不清楚那人是要吃了谁,但他确定是书念在外面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了。 那人衣着华贵,模样极好,引人注目的不是他的衣着也不是他的模样,是他身上的气势。 明明他也没干什么,可就是很气势凌人的样子,眼神和他的气势一样凌人。 那眼神盯在你的身上,就跟毒蛇一样,让你浑身不舒服。 书念在魏圣玉的提醒下看了看,就看见了安王李世宁,吓得她立刻回了身,倒吸一口冷气。 李世宁在书念上人马车的时候就看见了,听她叫人家什么哥哥的。 他就想看一看,她上的谁的马车。 现在他是看明白了,看起来倒也像天生的一对,毕竟都是这么的俗不可耐。 在他眼里,魏圣玉就是很俗的,手上戴了好几个戒指。 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有钱,只差没顶个聚宝盆在脑袋上了,真的是没什么就显摆什么。 朱书念这等人能结识什么样的人?想也知道是和她一样的人,商户之子了。 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朱书念看了他一眼,立刻拽了魏圣玉的胳膊小声说了句:“这人就是安王,特别不好惹,我们快走。” 李世宁瞧她伸手拽了人家,心里的火直往上冒。 果然是水性杨花,光天化日下,她都主动上手了。 这些商户之女,就是没有教养,下贱。 他心里鄙视人家,脚下也没怠慢,就截了人家的路,挡在人家面前了。 书念有些慌张的看着截了她路的人。 魏圣玉倒显镇定。 李世宁问:“这人是谁?” 他明明告诉过她,会纳她为妾,她转身就背着他出来偷人了。 不知廉耻没有关系,他李世宁是她可以戏耍的? 书念勉强镇定下来,瞧着他。 她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怕他? 为自己做过心理建设后,她对姿态高高在上,冷着脸审问她的李世宁道:“禀安王,这是我圣玉哥哥,是我心里喜欢的人。” 说了这些,她有些害羞的看了看魏圣玉,希望他不要戳破她的谎言。 安王之前说要纳她为妾,虽然她拒绝了,可看他这姿态,她怕这人听不懂拒绝的话,为所欲为。 为防止他强人所难,她索性就把魏圣玉拿来挡了挡。 魏圣玉看了她一眼,自己这是被拉出去当垫背了? 他倒乐于当这个垫背的,就默不作声了。 李世宁得了她这话后就讽刺道:“物以类聚,倒也般配。” 书念听出这话里的羞辱,羞辱她就罢了,管圣玉哥哥什么事,居然让圣玉陪着她一起受他的侮辱,她有些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啊?”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子呢。 李世宁冷笑一声:“什么意思都听不明白,这脑子该有多蠢。” 也不怪她眼光差,放着他这等尊贵的人不选,选了一个和她一样的。 选了他,他们朱家以后就不用奋斗了。 选了这个人,努力几辈子,都达不到他的高度。 他骂完人,转身就要走。 书念气得脸上一阵青白,偏偏又不好和他对骂,她灵机一动,拦在他面前:“你来得正好,福容公主府里的几个婢女都走了,梨花海棠又伤着,急需几个顺手的奴才,就有劳安王给解决了。” 福容公主是他的嫂嫂,这点小事让他帮一下不过分? 能借着福容公主的名号指使他去干些事,她心里勉强解了些气。 李世宁果然答应了:“这事交给我。” 嫂嫂的事情,他自然是义不容辞。 他答应了,书念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她转身回过身来和魏圣玉道歉:“对不住你了圣玉哥,让你跟着我一块挨骂了。” “没关系。” “那我先回去了。” “书念妹妹,你刚才承认心里有我了?” 书念有些尴尬,“那不是为了应急吗?你别放在心上。” 虽然,魏圣玉不错,但也清楚的知道魏家的人对他是有要求的。 也想他娶一个高门小姐为妻。 “我放在心上了。” “你别这样,我先回去了。” 书念拔腿跑了。 这种事情没法解释太多,就这样。 过段时间圣玉就淡忘了,大家依旧是朋友,也不会尴尬。 一个人跑出奴市,行在街上,她有些惆怅。 找个合适的公子出嫁,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不求高门,只求那个人一心一意待她,护她就好了。 “喂,会不会走路。” 书念有些恼,这些人走路不长眼就算了,连个道歉都没有就跑了。 有人提醒她说:“姑娘,你的荷包被人偷啦。” 不会—— 书念急忙去查看自己的荷包,果然,她系在腰上的荷包不见了。 那里面可装了她许多的银子啊! 书念急忙去追,追了一会才想起来,她根本没看见是谁偷了她的荷包。 气得她小脸皱着,叹了口气。 这世道,都想不劳而获吗? 没长手没长脚吗? 就知道偷,活该穷一生。 她还想雇一辆马车回府的,现在又得靠腿了。 可怜她一双脚丫子,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罪。 好在置办奴仆的事情交给了安王,不然,她可怎么回去交差啊! 这点小事都办不成,福容公主一定会小瞧她。 福容公主当然不会轻视她,但一定会觉得她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小姐。 大概是脚磨到了,走了一会后,她竟是疼得厉害,一步都不想走了。 书念后来就瘸着腿走走停停好一会,回国公府的路上,有人策马在她旁边停了下来,她听见有人在问她说:“脚疼吗?” 书念抬头一看,竟是安王策马过来了。 安王生得是绝顶的美,一身紫色的袍服,墨发以金冠束着,丰神俊朗中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就很意气风发,高不可攀。 虽然很想被捎带一程,可想到他刚才恶劣的态度,她还是倔强的扭了脸,独自走了。 李世宁策马跟了上来,并没有立刻离开,他慢慢的跟着她说:“书念,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果嫁了一个和你一样的人,你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虽然陛下已下令你们商人也可以参与科举,但并不是谁都可以一举高中的,有很多人考了一辈子,到死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何况,商人的低贱根深蒂固在人们的心里。” 短期之内,商人不可能提高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地位。 书念气得差点没被一口气憋过去,安王这是在变着法的骂她出身不好。 李世宁又说:“书念,你考虑一下,如果你将来为我生下儿子,我抬你为侧妃也并非不可以。” 身份又给她抬了,还可以做侧妃了。 是母凭子贵。 但这些话从这个人的嘴巴里说出来,就很气啊! 书念住步,看着他,压着怒意:“安王可真高贵啊,我高攀不起,我这个人,就是甘心低贱,正所谓物以类聚,安王还是去找自己的同类。” 她低贱碍他事了,碍他眼了? 变着法的来折辱她,脑子有病。 她还生气了。 李世宁伸手给她:“我送你回府。” 书念转身就走了。 她气个半死,他跟没事人一样,好似压根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 这些皇族怎么会这样的自以为是? 还看不起她,她还看不起他呢。 她正腹议着,这人忽然就伸了手,把她拎了起来。 跟拎个小鸡似的,把她拎到他坐骑上了。 书念惊呼一声,来不及说什么,这马已奔了出去。 李世宁刚才想了想,他不太喜欢她去碰别的男人。 刚看她伸手拽了那个男人,她就有点想砍了那人手的冲动。 所以,他又对书念说:“本王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为侧妃,朱书念,本王已做出这么多让步了,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的。” 朱书念听得惊呆了,只觉得天雷滚滚。 她若是拒绝,就成了不识好歹了。 好不讲道理的人,真跟了这种人一起生活,那也太可怕了。 她的后半生,不得天天活在他的镇压下,稍有不顺,就是她不识好歹。 震惊过后,她忘记怕他,气得哇哇大叫:“我就是这么的不识好歹,安王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我心里已有喜欢的人了,我和圣玉哥哥早就私定了终生,拆人姻缘天打雷劈——” 神明啊!快来个雷劈死这个自以为是的人。 李世宁面上沉了沉,之前他的确以为那魏圣玉是她的心上人,事后一想,觉得极为不对。 她若有心上人,就不会被送到国公府了。 她爹送她在文善身边,不就是想给她介绍一个权贵。 所以,她是在骗他。 他瞧她扯着嗓子一通胡说八道,一点也不知道害臊,扳过她的脑袋,就亲上了。 他也十九岁了,长这么大,他还不曾有亲过谁呢。 味道,好像挺不错的。 书念又惊又吓,脑袋空了,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等她回过神来,奋力挣开他,冲他喊:“你无礼。” “你贵为王爷,尽干伤风败俗事,你看不起的圣玉哥都比你恪守礼仪。” 圣玉哥,叫得这么亲热—— 他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了,不悦。 第209章 伤了 李世宁有些火了,他都这般让步了,她还不识好歹,和他大呼小叫。 放肆。 “朱书念你给本王听清楚,不许喊任何男人哥哥,回头本王就去找你爹提亲,聘你为本王的侧妃,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给她脸了。 书念大惊,她知道一旦他去,她爹肯定会答应的。 “我不要不要不要,你放我下来。” 她又惊又怒,小姐脾气上来,管他是哪方王爷。 敢娶她,她和他同归于尽。 也好让安王知道她虽是商户之女,也不是好惹的,她发起脾气来,也是顶可怕的。 他拦都拦不住的。 她曾经觉得福容公主这个人真的是胆大包天,为所欲为。 现在,也容她胆大包天,为所欲为一回。 李世宁冷不防备,被她大力拉了一下后,就由座骑上摔了下去。 由于书念一直被他双臂控在怀里,也是防止她摔下去的,他这一摔,自然就抱着她人一块摔下来了。 马跑得过快,连个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李世宁担心摔下来会碰花她的脸,就一手护住了她的脸,一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勺。 摔下来的时候在地上滚了两下子,书念倒是没感觉到什么疼痛,停下来的时候她是呈现在上面的,安王就成了个肉垫子。 她就很安全。 她看了看安王,有些意外他竟然会护着自己。 安王面上闪过一些痛楚,好像把他摔疼了。 闹腾了这么一出后,书念有些心虚了,人家可是安王啊,摔残了会不会找她麻烦,找她家人麻烦? 她忙起了身,假装关心:“安王,你没事?” 安王坐了起来,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一手血,难怪头昏昏的。 他摔下来的时候后脑勺撞到路边一块石头上了。 书念一看他手上都是血,吓得面上一白,震惊:“安王你流血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啊!” 她忙拿自己的帕子,要给他止血,去捂他脑袋。 刚只顾着生气了,现在她开始有了后怕。 把安王弄伤了,会不会打她啊! 瞧她吓得脸都白了,说话也不利索了,本想训她几句的话也就咽了下去,李世宁只道:“有点头昏,扶我起来。” 书念忙扶了他站起来:“先去找个医馆看一下。” 安王强忍着昏感,翻身上了马,又把她一起拽上马,一言不发的去了。 书念这次老老实实的一句话不敢说了,陪着他一块回去了,得先给他看伤啊! 万一摔个脑震荡,或更严重,傻了呢。 问责于她,她怕自己负不起这个责任呢,她这次坐在安王身后了,忙扶好了他:安王你没事,能坐得住吗? 他头昏得厉害,直往前扑,书念怕他又给摔下来,摔死了乍办,忙把人死死抱住。 她赶紧策马,带着他一块去了。 李世宁本想先回府的,她直奔了附近的医馆,拖着高大沉重的他往医馆里去,他脑袋昏昏沉沉的,隐约知道不是到自家府上,和她说:“回府。” “先看过大夫,再回府。” 书念一边拖着他进去一边大喊:“大夫,大夫。” “排队,排队。”屋里还有好几个人等着呢,有药童出来轰她。 书念只能狐假虎威:“排什么队啊,这是安王李世宁,耽误了医治,你们有几条命赔得起,赶快过来个大夫,给安王把伤处理好了。” 她这么一喝,医馆里的人不敢怠慢了。 仔细一看这两个人,衣着不俗,不好招惹。 “安王,安王怎么了?”有个年轻的公子快步走了过来询问。 书念赶紧把人扶到一旁坐下道:“安王从马上摔下来,摔伤了脑袋。” 前来的年轻看了一下道:“伤口不深,没事。” 让药童取了药酒,给清洗了一下伤,上了药,包扎起来。 安王头昏得闭了闭眼,一会又睁了睁眼,看清眼前的年轻公子,觉得眼熟,一下子又没太想起来他的名字,他说了一个姓:“姚——” “是我,姚玉歧。” 李世宁没再多言,听他说:“安王回去后歇息几日,我每天到府上,为安王换一次药。” 像他这样的人受了伤,都是传宫中御医的。 李世宁也就道:“不用这么麻烦了。” 等换了药,他放下碎银,书念扶着他离开说:“安王,你稍等一下,我去雇马车送你回去。” “好。” 他觉得头昏得厉害,再坐这马就更昏了。 可安王没有给银子的意思:“那个,我没有银子了,我的银子让人偷了,你借我点银子。” 李世宁把自己的荷包给她了,书念忙拿着银子去叫了马车,他人在马旁左右等了一会,等得他头更昏了。 这个死丫头,等他好了,再收拾她。 ~ 韦国公府。 文善没等来书念,倒是等来了安王派的人。 安王在奴场那边嘱咐了一声,那边的牙婆便带了一百来个婢女来到国公府里,指名要见福容公主。 文善这才知道是安王联系了牙婆,让牙婆送些婢女到府里,供她挑选。 既然人送了过来,文善也就细细的挑选开了。 这些婢女多是穷人家的孩子,被卖身到牙婆手里,年纪大小不一,最小的有十岁,最大的也有二十岁了。 文善挑选了一番后,最后留下二十个婢女,付了银子,与这些婢女签了卖身契,又都给改了合适的名字。 孩子年幼,每个孩子都需要有两个婢女照顾。 她这院子里也需要几个打扫的粗使丫头,又派了一个婢女去照看一下海棠梨花,灶房那边也派了两个去打下手,她身边也留下两个顺手的,余下几个,她打算送到母亲那边,给那边多派些人手。 她亲自把各人的任务分派完后,精神不佳的回屋歇着了。 主要是身体上没恢复过来,一个人忙乎半天后,就让她觉得疲惫了,又见前去的书念迟迟不回来,也不知道她买个奴婢怎么忙到现在还没回府,也没闹明白怎么她去买奴婢,反是安王这边派人过来了。 好在午时书念就匆匆忙忙的跑回来了。 知道安王已把婢女都送到了,书念也就把自己耽误了这么半天的情况说了一下,就是告诉她自己去马厩用马,二小姐不给她用这事,她靠一双腿走路,就慢了许多,后来遇着了安王,就由安王代劳了。 安王受伤的事,她没多提。 文善没想到竟还有这事,忍着身上的不适,带了几个婢女去马厩那边看情况了。 她从燕州回来,路上带了那么多东西那么多人,马车都装了三辆,怎么可能自己的人用个马车都用不到。 她自己的马,她认识。 马也认识她,一看见她来就朝她发出嘶声,和她打招呼。 文善也招招手,顺了顺它们的毛。 文善走到其中一匹马前看了看,好像睡着了似的,卧在地上就没有起来。 一旁新来的婢女,说:“公主,这马死了,是吃了老鼠药死的。” 这新来的婢女文善给她改名叫云珠,十二岁的年纪,生得眉清目秀,就是有些黑,贵在秀美。 挑选她的时候文善让她介绍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她说:“启禀公主,奴婢的祖父从医,奴婢自幼跟随祖父耳濡目染,奴婢懂医,识字,重要的是奴婢不怕苦不怕累,奴婢什么活都能干。” 她当时没说,她祖父是从事兽医的,各村里的牛啊马啊驴啊生病了,都会请她祖父过去看一看,她爹娘死得早,她是被祖父带大的,常跟着她到处跑,看多了,就明白了。 也是她的天赋。 祖父死后,她一个女子实在难立足,被叔婶家欺压,那边一合计,以八两银子把她卖给了牙婆。 也是巧了,就遇着国公府上的福容公主要买些婢女回去使唤,她当时就被一块点名给带了出来,福容公主以五十两的银子买了她的卖身契。 文善蹙眉,问她:“能看出来死了多久了?” 云珠前去检查,回禀她说:这马死的时间在两个时辰左右。 一旁的书念听见立刻道:“一定是二小姐下的毒手,那个时辰,她就在马厩里。” 文善颔首,道:“海兰,你找人把它好好安葬了。” 海兰也仅是一位十三岁的女子。 挑选她的时候文善问她说:“我若留下你,除了干活外,你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知道小姐挑人不光看你能不能干活,还要看你身上有没有旁的优点,海兰忙回她说:“启禀公主,奴婢擅长表演各种杂技,奴婢还会唱戏,可以给公主解闷。” 文善让她当场表演了一下,何止是擅长表演杂技,文善瞧她手脚利索,就是练过一些拳脚功夫,会唱戏也是真的。 海兰父亲就是唱戏的,祖父也是,世世代代就是戏子出身。 戏子是没有地位的。 她自幼跟着父亲的戏班子到处演出,本就挣的银钱不多,父亲后来又染了病,就更没钱了,给戏班子里的那些人连月钱都发不出来。她父亲一死,她无依无靠,戏班子那些人就乱了,直接把她给卖了。 第210章 效劳 蔡文真毒死她一匹马,文善并没有直接找她算帐,这让蔡文真内心有些膨胀。 她得意又扭曲的和蔡文美说:“蔡文善现在已不是当年的蔡文善,掌家权现在不在她们手里了,府里的人也全换了一遍,她就是回到这府里又如何?由陛下护着又如何?还不是得任由我们欺负。” 蔡文美却不这么想,她有些担心:“二姐姐,我总觉得这事恐怕不会这么善了。” “怕什么了,陛下的手再长,也没道理天天管我们府里这些鸡皮蒜毛的小事。” “二姐姐,反正,你还是不要太过火了。” “瞧你那胆小劲,我就过火又如何,我今天毒死她一匹马,明天再毒死一匹,气不死她。” “马也挺无辜的。” 蔡文真怒:“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呀,我这不是为了二姐姐着想嘛——”蔡文美面对这些随时都能暴躁起来的二小姐也是忌惮的,弱弱的解释。 蔡文真的嗓门更高了:“马无辜?我不无辜?蔡文美,你现在竟然心疼一匹马,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你自己?就是因为蔡文善,你现在才嫁不出去的。” 蔡文美又不傻,她心里清楚自己是为什么嫁不出去,这关人家三小姐什么事,三小姐出嫁多年,又没回过帝都。 她还不是受蔡文真牵连,她都要成了贵族圈的笑话了。 也是庞南熙那边刻意打压,不许她越过蔡文真先一步嫁出去。 她女儿不好过,也不许旁的姑娘好过。 蔡文美陪着她一起在府里做做姑娘,心里也挺痛苦的,还得整天陪着她一块玩,一块干坏事,一点办法没有。 她是庶出,卑微,不敢怒不敢言,一切都只能憋在心里。 午后的阳光带着些许温柔,吹去变绿的树枝,鸟儿飞过,留下几声鸣叫。 文善屏退左右婢女,坐在屋里单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处理掉蔡文真。 蔡文真这个人,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名声没了,也嫁不出去了,她还怕啥? 只要不取她性命,她是天不怕地不怕。 那天李世焱让杖责她二十棍后都无济于事了,完全震慑不住她。 庞北雁听说她的马被毒死后气得脸色都青了,过来找她说话。 想着这府里发生的事情,庞北雁气得心里犯堵,也有着无能为力的挫败。 这些年的掌家权被夺后,她带着孩子和国公生活在这府上,不争不抢,只求平静安稳,有口气。 她们忍气吞声,那边越发过分了。 她沉着声音道:“我看她毒的不是马,是想毒死我们。” 毒人,有陛下那边施着压,她还就真没那胆,这很容易查到她头上来。 蔡文真并不想偿命。 蔡文善和母亲说:“文真马上就二十岁了,一直在府里不嫁也是不行的,娘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庞北雁想了想,说:“哪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她那样的,我瞧她现在跟个神经病似的,谁还敢要她。” 文善琢磨道:“确实难再嫁,但也不能一直由着她在府里折腾。” 她忽然灵机一动:“父亲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若是由文真去道庵为父亲祈福,兴许父亲的病就慢慢好起来了。” 把她送出府,也是给她一个教训。 庞北雁叹口气,主意虽好:“怕她不肯啊!” 文善想了想:“若是由天家出面下一道圣旨,她就肯了。” 到时候就由不得她蔡文真了。 她本不想麻烦那人插手国公府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是一国之君,该管的是大事,不是她这些破事。 现在,不得不麻烦他了。 庞北雁点头:“天家出面,她定然不敢抗旨的。” 说到这天家,天家就到了。 李世焱一方面掂记着文善身上的伤,一方面又怕自己来得频繁惹她不快,她刚因为他又受了蔡太后的欺压,心情不好。 正犹豫着,李世宁派人来给他送了消息说,让他快去国公府看一看,说公主院里的婢女都走光了,连个伺候的都没有了。 听了传来的信,李世焱便再没犹豫。 院里婢女明显换了不少新人,是全换了。 全都不认识他,院门口的婢女也就十二岁的年纪,赶紧过来拦着他,叉腰喝问:“大胆,你是谁呀?” 公主的后院,哪是男子可以随便闯入的,这人好生无礼,竟问也不问一声就想闯进来。 任凭他美貌如花,也是不能通融的。 这是新来的婢女铁花。 她和文善自我介绍的时候说:“启禀公主,你别看奴婢又瘦又小又黑,奴婢可生了一双铁臂,一个拳头就能打倒一个大人呢,奴婢定能为公主看家护院的。” 她本是逃难出来的,一路辗转过很多地方。 路上遇着了人贩子,让人迷晕后一路带到了帝都。 好在一路有吃有喝,管饱。 她就觉得只要人家肯给她吃喝住,她就满足了。 文善要试试她的本领,让她去打牙婆,她就把人给举起来了,还来了个过肩摔,吓得牙婆哇哇直叫。 果然生了一双铁臂,就很有力气。 文善就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铁花。 李世焱也不为难她,让她禀报一声,就说:李世焱来了。 铁花哪知道李世焱是谁,更不会把李世焱与天家联系在一起,照他吩咐的进来回话,说:“禀公主,有位叫李世焱的公子求见。” 文善面上变了变,也就请了。 庞北雁这时也站了起来,她朝外迎了去。 人家是身份非同凡响,都到门前来了,她不敢像文善那般无动于衷,不去迎天家。 她就是有点恃宠而娇了。 庞北雁行了礼,并没说旁的话。 李世焱颔首,径直就进去找文善了。 文善淡漠的坐着,看了一眼进来的人。 李世焱来到她跟前,非常自然的依她而坐,问她说:“伤好一些了吗?可有换过药?” 她这才想起来还没换今天的药。 梨花海棠受了伤,那些婢女又都走了,书念一早就自告奋勇的要去为她去趟奴场买些奴婢,娘亲那边也很忙,没人注意到她并没换药。 她一直忙到现在,身上也一直在疼。 李世焱看着她,她迟疑了一会,才说:换了。 “小骗子。”真换过药了需要这么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瞧你气色并不好,让我看看你的伤可还好。” “不要。” 她向来口是心非,他也不必非要她说:好。 李世焱直接就动了手,他真动手去解她的衣袍,她也真没把他怎么样,只是不大高兴的说:非礼勿视。 李世焱没理她这话,把她的衣衫拉下一些,虽是被白布缠着,隐隐可见周围还是有些肿的,白布上也有可见的血迹。 看布就知道她今天还不曾上药。 李世焱把布一圈圈解了下来,文善垂了垂眸,有些后悔自己的态度不够强硬,这背上一定很难看的,不该让他看见的。 她有些气闷:“这样很不应该的。” “我们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她都为他生了两个孩子,他们之间怎么就不应该了。 横在他们之间的,不过是她那一段有名无实的姻缘罢了。 他这个人过于理所当然,文善不想反驳。 反驳总是无效的。 他小心翼翼的为她把伤又清洗了一下。 伤痕交错,一棍又一棍印在她背上,留下的是有青有紫有红有肿有血。 他看在眼底,就觉得心脏跟着疼。 他细心的帮她把伤处理好,又重新换上干净的布后,便把她轻轻拥在了怀里,下颔抵在她的肩上说:“善儿,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你知道就好,别碰我,疼。” 李世焱就不碰着她了,一脸心疼的看着她。 “蔡文真今天把我的马毒死了一匹,我心里不大痛快。” 李世焱听这话也不大痛快,那些人是想死吗,之前的二十杖打得太轻了是。 “我爹病了这么多年一直不见好,陛下你传个口谕,把她送到道庵为我爹祈福,我爹不痊愈,不许她回来。” 听着她的吩咐,李世焱心情轻松了不少。 善儿丝毫不拿他拿外人,不是求他办事,而是直接使唤他,让他心里很受用。 李世焱一脸柔情蜜意:“非常乐意效劳,没想到我在善儿的心里还是有些价值的。” 这是她回府后,第一次主动开口吩咐他办事。 是吩咐,没有丝毫求人的姿态。 她允许他给她上药,丝毫不拿他当外人,外男能给她上药? 文善有些奇怪的瞧着他,怎么一脸吃了蜜的表情。 她不过是让他去办件事,这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她闷声道:“你是一国之君,你的价值可不只这些。” “我知道我的价值远胜过世上所有的财物权势,趁着还能利用,你可得利用好了。” 文善面上有些尴尬:“被人利用,还值当这么的高兴?” “被旁人利用肯定是不行的,被善儿利用,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甜言蜜语。 “骗子。” “在骂你自己呢?” “我在骂你呢。”这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后就收不回来了,好在李世焱压根没把她这话放在心上。 第211章 天定 因为李世焱乐意效劳,不久之后,国公府里的人都被传到韦国公那边。 韦国公因为脑袋上受了伤,一直卧床歇息。 他脑袋晕晕的,就显得没有精神了。 李世焱传了话,各院的人也就匆匆来了。 蔡文实今天不当值,也在府上,冲李世焱行了礼后,就扑通跪在了床榻边上拉着韦国公的手喊:“爹,爹啊,你可好一些了?都是儿子无能,是儿子无能,没保护好爹呀。” 蔡太后来府上闹事的时候,当时他确实不在场,他正在外面花天酒地,回来后就听说这些事了。 当然,他就是在场,也是没有办法的。 见陛下来了,他这是存心要在陛下面前表演一出父子情深。 国公被他吵得头更疼了,手又被他紧紧的握住,晃得他更头昏了,无力的说:“别叫,别叫了。” “放手,放手。” 蔡文实忙把他放手了,眼泪汪汪的喊:爹啊! 他一直叫唤,旁人不好说他什么,李世焱蹙眉,不悦:“行了,你先别吵吵了,站一边去。” 蔡文实这才站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 李世焱扫了一圈前来的人,各人大气不敢喘,也不知道他又想要干什么,只听他痛心的说:“因为你们的大逆不道,国公又受了伤,现在病得更重了,国公是朝廷栋梁,一日不愈,寡人一日难安,为了让国公早日痊愈,把二小姐送往道庵去祈福,直到国公痊愈,方可回府。” 蔡文真震惊,脱口问出:“为什么是我?” 凭什么啊! 李世焱冷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来你是国公的嫡长女,二来,国公受伤全是拜你的人所赐,三来,是你一身罪孽惹怒神明,国公才一再遭遇不幸。现在只有你前去道庵一边祈福一边赎罪,兴许你的诚心感动神明,国公也就痊愈了。” 庞丹青觉得这样也好。 蔡文真在府里实在是影响国公府的声誉,她本就没了清白,这么大了还嫁不出去,就很丢人。 连带着她一块没面子。 既然陛下说了这话,那是定意要让她去了,庞丹青识时务的附和道:“陛下英明,此举甚好,文真,你还不快谢恩。” 蔡文真面上带了些恼意,她看了看文善,猜想一定是文善在背后搞的鬼。 蔡文善冷冷的回她一个眼神,就是她搞的鬼又能奈她何? 庞丹青想在天家面前表明自己是支持他一切决定的,就故意震慑一句:“文真,你在犹豫什么?难不成你不想为国公前去祈福求平安?还是你觉得母亲代你去更为合适?” 庞南熙心里大怒。 这个贱人,她怎么不去为国公祈福。 真是她的好儿媳妇,竟然敢算计到自己的身上来了,庞南熙恨不能打她一个耳光,但在天家面前也只能忍了下来,她立刻跪下来道:“陛下所言极是,臣妇这就把她送到道庵为国公祈福。” 李世焱满意的点点头:“祈福赎罪要趁早,就明日。” 庞南熙不敢有二话,只好应下:是。 李世焱也就摆摆手,让他们都下去了。 各回各院。 蔡文真当着天家的面不敢撒泼,回去的路上就冲庞丹青骂开了:“我倒真是看错你了,你还真懂得见风使舵,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的想巴结上天家啊?你觉得他会理你吗?” 庞丹青被骂得眼眶一红,也是委屈得很,为自己辩解:“文真你好好想一想,天家话都放下来了,你想抗旨不成吗?我那么说也是为了你好,免得你激动之下冲撞了天家,你反倒恨起我来了,你为什么不想一想,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是谁的主意?是我的意思吗?我是为了保全我们的家,你竟如此的是非不分。” 说罢这话,她也气哭了,拿着帕子抹眼泪。 蔡文实向着自家媳妇说话:“你嫂嫂说得没错,二妹你休要不识好歹。” 庞南熙气道:“行了,都给我闭嘴。” 木已成舟,现在吵吵有用吗? 她脸色铁青,回了院。 王姨娘母女这边没敢跟过去了,想她们回去后定然是要发一通的脾气,免得受她们的牵连,还是远离她们。 果然,回去后蔡文真就气得拍桌子打板凳的骂开了。 骂的都是蔡文善。 庞南熙也气,可到底比女儿理智,隐忍着没发。 蔡文真发了好一通脾气后,扑到庞南熙跟前哭了起来:“娘,你不为女儿做主吗?” 庞南熙脸色沉着。 她想为女儿做主,但这个主她现在做不了。 把女儿送到道庵,她也舍不得的啊! 她知道这主意定然是文善想出来的,等气过恨过,她还是要先把女儿安抚好,和她好声道:“真真,只是去祈福,又不是不回来了,等你爹好起来,娘立刻派人把你接回来。” “他怎么好得起来?他已经傻三年了,这辈子都好不起来了。” 蔡文真有些绝望。 庞南熙搂过她,安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这蔡文善已经回来了,她一定会想办法医治国公的,没准已经在想办法去寻当年那个神医了。” 她当然不希望他好起来,他就该一辈子做个傻子,浑浑噩噩,让庞北雁这辈子都守着这个傻子。 蔡文真听她娘的安抚后心里稍微好过一些,好像有了一些盼望,不那么绝望了,她抹了把眼泪:“娘,等爹恢复了,你一定要赶紧把我接回来,我会想你的。” 庞南熙自然是忙答应下来。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幼是疼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也是和她最为贴心的,完全随了她。 自个身上掉下来的肉,自个心疼。 女儿的人生一败涂地,她这个当娘的痛不欲生。 心疼归心疼,她也没有办法再给她一个锦绣人生,只想她现在好好的活在自己跟前就好了。 天家那边发了话,要送去道庵寺,眼下也别无它法,只能听命。 翌日。 蔡文真要离开了,庞南熙、庞丹青、王姨娘这边的人都出来相送。 在离开之前一行人又向国公请了安,在庞南熙一再的嘱咐下,蔡文真压住自己暴躁的脾气,温声言语的和国公告别,装模作样的和国公说,以后她不能在跟前尽孝了,请他好好保重。 国公人歇在榻上,看她的眼神有些惧意。 许多的往事他是不太记得了,可蔡太后这一通打闹致他脑子又伤了后,他的记忆反而清晰起来了,他记得蔡文真狰狞的嘴脸,记得她趾高气昂的样子。 这些记忆想起来就让他头有些疼,看蔡文真也有些慌,但这个人口口声声唤他父亲。 蔡文真和他好一番的哭诉,他一言不发。 庞南熙看时候差不多了,也就唤住了要营造父女情深的蔡文真,和国公告了辞,这才离开。 一行人把蔡文真送上马车,直到她离去后,众人也就返回府里了。 在这之后,庞丹青也不大敢在小事上刻意去为难蔡文善了。 蔡文真被送往道庵寺让她忽然明白,蔡文善是可以向天家请旨,把他们打发得远远的。 可她又清楚的明白,蔡文善回来就是报复的。 天家护着的人,她动也动不了,难不成要她坐以待毙,等着有一天被蔡文善把掌家权夺回来,甚至把她们弄死。 她心里惴惴不安,绞尽脑汁。 属于她的一切,决不可能拱手相让。 这一天,就是把蔡文真送走的这天下午,文善收到一封来自伯雅的拜帖。 看着伯雅这个名字,许多的往事重现。 当年伯雅曾被赐婚给静王,这事的收场挺难堪。 事隔三年,不知昔日的好友是否幸福平安,一切如愿。 在伯雅来之前,文善就去见了母亲,从她这边打探了一下,得知伯雅现在是晋王妃。 就在她当年出嫁后没多久,晋王就向伯家提了亲,两人现在成亲也有二年的时间了,膝下育有一子,现在也会满地跑了。 晋王并不曾纳妾,府里只有她这么一位王妃,在外人看来,过得还是不错的。 知道她安好,文善欣慰。 欣慰过后,又感叹。 果然,离开了李世焱这个人,都能嫁得好,活得好。 回到自己院里,独坐的时候她就想到自己,离开李世焱后的她—— 离开李世焱后,她也活得也挺好的,这些年来,她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长大,心里充满了感恩,她的人生,再没有遗憾,对自己的生活,她没什么不满意的。 就是回到这帝都后,一切又都变了。 她就像被施了咒,走进帝都这个地方,靠近李世焱,就会变得很不幸。 接连发生的事情,都是和李世焱有关的。 想到这个人,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如期而至,和往常一样。 “在想什么呢?” 她想得出神,都没发现他人进来了。 文善看了看他。 “伯雅明天到访,你明天就不要过来了,让人看见不好。” 他面上淡了淡,感觉自己挺见不得人的,心里很不爽,没答她的话,问:“人走了吗?” “今天一早就走了。”她蹙眉,怎么左顾而言他:“我的话你听见没有?” “声音太小听不见。” “……” 他忽然靠了过来:“我离你近点,你再大声点说。” “……少装。”文善忙往后挪,李世焱一把拽住她。 “身上的伤可还疼?” “不疼了。” “小骗子。” “今天奴婢已为我上过药。”她甚怕他再提出要为她上药,立刻先发制人,把话说了。 李世焱听这话不由得低笑了一声。 笑个屁。 “蔡文善,你还是和三年前一样没变,典型的吃干抹净,拒不负责,负心女。” 说得好似他才是那个被抛弃的深情弃妇。 “你,你胡说什么。”她羞得面红耳赤,哪有这样说女子的。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寡人有说错你一句?” 之前为了让他把蔡文真送到道庵寺,她可是扭扭捏捏的由他帮她上药了。 现在人送走了,他还没说什么呢,她立刻就先说自己上过药了,好似他帮她上回药,占了她天大的便宜般。 文善尴尬,气恼:“你就错了,大错特错,错得离谱。” 那又不是她的错,怎么能怪到她身上。 “你给我走。”她去推人,稍微使力,背上一疼,她只好又收回了手。 李世焱看着她,伸手戳她脑袋:“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你也就仗着寡人疼你。” 把她说得这么差劲,文善气得面上都烫了起来。 “既然知道我是这么个薄情寡义的,你就该离我远远的。”不要再来招惹她,这样他好,她也好。 “晚了,你就是地狱恶魔,专门来索寡人命的,寡人死也放不下你了。” “在我心里,你才是地狱恶魔。”专门来索她命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起了嘴。 “我就说,我们两个是天生一对的,这话你反驳得了吗。” 她是他心里的那个恶魔,明明知道和恶魔纠缠会很难受,他也义无反顾了。 文善一时无言,想起一些前尘往事。 两世了,都没有避开他。 他们之间,究竟是是天定的良缘,还是孽缘? 既然是天定,为何要为这么多的波折。 她正琢磨着,就听喵的一声响,那只猫窜了进来,紧跟着,那只小狼狗也窜了进来,把猫扑倒了,猫使劲挣扎,文善若有所悟的指了指:“你就像它,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非要和人家——” 非要和人家亲热,这就很李世焱。 瞧那只猫反抗得多激烈。 李世焱不以为然:“你确定它不愿意?” 然后,事情有了急剧性的反转,猫占据了上风,踩在了小狼狗身上,去舔它。 小狼狗一脸享受。 “……” “狗随正主。”她有点咬牙切齿,面上起了红晕,羞臊,起身,要把这只狗打出去。 “别打扰人家相亲相爱。”李世焱在她起身时忽然就拽了她一下,导致她身形不稳,一歪,跌了下来。 跌在他怀里。 “你故意的。” “不可能,我想抱孩子他娘,还需要使这手段。” 不使这手段,谁给你抱。 第212章 献计 午后,伯雅如约而至。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风姿绰约,温婉美丽,气质上有一些的冷清。 俩人虽是许久未见,竟也丝毫不觉得陌生,自然的就挽了手,一块进了屋,坐在一块亲热的说话,俨然一对重别重逢的好姐妹般。 伯雅笑着说:“一听说公主回来了,我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来拜访,还请公主莫怪伯雅这一点的冒昧。” 像她这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若非去了母亲府上一趟,还不知她回来的事情。 伯家一直是感激文善的,因为她的关系,伯夫人终于生了一个儿子。 伯雅也一直称她公主,即使她现在已是尊王妃。 就是对她很尊敬,不管她变成谁的妃,在她心里,她还是福容公主。 文善歉意的说:“我应该早点拜访你才是。” “知道公主忙,我就先来了。” 多年不见,两人都为人妇为人母,气质上也都有了一些变化,文善就是一副很老练沉稳的架式,毕竟已为人母,活了两世的人,经历太多,很难不稳。 伯雅人也依旧很沉静,眉宇间好似有一抹好像化不开的愁,虽然在笑,总感觉她好像也没有那样快乐。 文善伸手捏了一把她嫩滑的脸蛋说:“能被伯雅掂记,是我的荣幸,给我改口叫文善,别公主长公主短,显得你我都生分了。” 正经的说,该叫她一声嫂嫂。 整个帝都,除了伯雅,也没有旁的朋友掂记着她了,伯雅来,她是很高兴的。 伯雅被她摸了一把脸,有些害臊,她这个人向来矜持,凡事都是规规矩矩的。 知道她过得多半应该是顺心的,文善也笑着打趣说:“伯雅,我可听我娘说了,晋王可是极为疼爱你的,为了你,连个妾都没有呢。” 一个皇族王爷,连个妾都没有,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就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哪个不是通房小妾成群的。 由此可见,晋王是真疼她的了。 伯雅听她这话面上淡了淡。 极为疼爱吗?她也不知道。 他待她其实一直比较淡漠的。 旁人一直以为她很幸福,以为晋王很爱她。 只有她自己清楚,他好久没碰她了,几乎让她感觉不到有多爱。 想到这些,就让她窒息。 文善何等敏感,何等的会察言观色,她忙轻轻握住伯雅的手,柔声问她:“伯雅,我说错了吗?” 伯雅勉强一笑:“对,文善,你也和我说说你的事。” 已婚姐妹在一起聊天,无非就是孩子和夫君,家里长短。 文善想了想,如实的说:“我,很满足很充实。” 她的事情其实了没什么好说的,幸福的夫妻之间大同小异,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同。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伯雅有些羡慕:“看来尊王是很疼你了。” 不然,何来的满足和充实。 文善笑说:“我们相敬如宾。” 一句相敬如宾,包涵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这其中的痛苦。 伯雅觉得文善应该和她差不多了,就有些同病相怜了。 她们两个先后被赐婚过一个人,又先后被人家退了婚。 现在又各自嫁了人,依旧没离开皇族。 嫁人之后,都被人家相敬如宾,可不就是同病相怜。 伯雅这才肯说了自己的事情:“晋王待我也挺好的,与我也是相敬如宾。” 相敬如宾,这都是客气的说法。 从伯雅的眼里看得出来,提到晋王的时候,她眼里是有些藏不住的痛苦。 不像文善,说到相敬如宾,她还能没心没肺的笑,哪有半点痛苦。 文善心里微微怔了一下,不应该啊! 晋王为了她,都不曾纳妾,岂会不爱她? 她面上淡了下来,握住伯雅的手问她:“如何个敬法?” 她是真的心疼伯雅。 她以为伯雅是幸福的。 伯雅有点难以启齿,毕竟是夫妻之间的事情,说出来有点难堪。 文善真心想帮她,鼓励她:“说说看,没准我能给你出出主意呢。” 伯雅也没去多想,没想文善都与尊王敬着的,如何帮她? 自然是信得过文善的,也相信她是个有主意的人,压在心底的话在她的鼓励下,就一股的说了出来。 刚成亲的时候,晋王待她还是挺好的,每晚都歇在她的屋里,但这事好景不常,晋王也就不往她屋里来了,有时候一个月可能会在她屋里歇下个两三回。 后来,孩子生了后,基本都不碰她了。 与她的交流也少,两人在一起都没什么话说。 晋王没话说,他在她面前一端着,她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结下来,晋王不怎么和她说话,也不怎么往她屋里来,自从她生下孩子后,去她屋的次数就更少了,她所有的时间都忙在孩子身上了,也就更少主动去找晋王说话。 一直这样子,让她很痛苦,这就是一人死局,她不知道该怎么跳出这个局,让晋王爱她。 她慢慢的把话说完,因为难受,她眼眶红了红,又有些不好意思。 文善伸手扳正她的肩膀:“伯雅,你自信点,晋王当年求娶你,一定是出于爱你,现在他与你疏远着,却不曾纳妾,也一定是因为还爱你。” 也不知道文善哪来的自信,伯雅不确定的看着她:“真的?” “是真是假,你回去后,只要做一件事情,就能试探出来。” “什么事?”她有点慌,又有点期待,期待文善说的都是真的。 “勾引他,使尽浑身解数把他勾引到你屋里。” “……”这也太直接了,伯雅被闹了个大红脸。 文善使劲去揉了一下她一下就涨红的脸蛋,“在晋王面前,不必太端着,男人骨子里都藏着一只野兽,尤其面对喜欢的女人——”哪会不想夜夜欢好。 男人有时候就挺不是东西的,在人前喜欢做妻子的体面,高贵。 人后,又得妻子放开了,千娇百媚,配合他。 若伯雅在这事上也人如其名的高雅,会让晋王以为自己没有魅力,或认为她心里一直放不下之前的静王,这就膈应人了。 伯雅也曾被赐婚过静王过,那人也的确出众,很容易让人念念不忘。 她跟个情场老手一样对面红耳赤的伯雅说:“我当你是姐妹才和你说这些掏心窝的话,亲密的夫妻关系就该耳鬓厮磨,你看见他眼睛就忍不住黏糊在他身上,他看见你眼睛也如影随形。” 伯雅听得小脸通红,口干舌燥。 两人说了好久的私密话,文善也不留她,让她回去试试,她满脸羞耻的走了。 文善把人送走,喝了一口茶。 说得她有点害臊了。 过了一会,惊然发现,她怎么在这些事上懂这么的多? 她可是很纯洁的,三年来,都守身如玉的。 就是前尘的时候,被调教的多了些。 琢磨着这些事情,羞得她自个满脸通红起来。 知道晋王妃那边走了,午睡过的孩子们也被带了出来,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李世焱过来了,多多急忙迎了过去,挥着小手手叫:五皇叔—— 李世焱也就左右把孩子们抱了起来,抱着他们大摇大摆的进屋了。 “娘亲,五皇叔来陪多多了。”多多欢喜的叫。 文善默默叹了口气,都说今天不要来了,他就是不听:“这时间尚早,你来得是不是有点早了?这得让多少人看见?” “看见又如何,寡人还不能来看看国公了。” 文善默默的翻他个白眼,掩耳盗铃可还行。 李世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见她面上红润:“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吗?” 文善忙摇头:“没事,有点热。” 多多要往她怀里来,也要摸她的脸:“娘亲是生病了吗?” “没生病,有点热,恩恩带妹妹去玩。” 恩恩应下,牵了妹妹出去了。 文善想起伯雅的事情,相告:“晋王妃刚来过。” 他哦了一声,没啥反应。 文善问他:“晋王待伯雅好吗?” “不知道。” “晋王在外面有喜欢旁的女子吗?” “不知道。” 他也确实不知道,自她离开后,他这些年来都不出宫,也极少参与外面的活动。 更不会主动关心人家的私生活。 “——他是你兄弟,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照她的思维,自家姐妹不管关系好坏,过得好不好,她肯定是知道的。 就是隔壁的,她也能知道。 李世焱只好道:“你想知道什么,你告诉我,我回头去问他。” “这倒也不必,我就随便问问。” 先看看效果,等伯雅的消息。 李世焱也就不说旁人的事了,问她:“身上还疼吗?” 他来了必问。 自然是疼的,文善回他说:不疼。 又和他说:“你没事别老往这儿来,影响多不好。” 他不甚在意的说:“好与不好又如何,寡人一点都不在乎。” “我在乎。” 在乎,也没有办法了。 两人已走到这一步,前面就算是有刀山火海等着,他也不可能再让步了。 两人就和平常聊天一样,文善现在也没那么强烈的拒绝他了,反正也阻止不了他入府的。 李世焱也不似之前那样,看见她眼里都满了强烈的占有。 他现在改变了一下策略,只能继续放慢脚步,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的跟她慢慢走下去,耗下去。 之前是他操之过急了,见她带着自己的孩子回来,以为文善也依旧放不下他,便不顾一切的想要得着她,以解相思之苦。 结果,适得其反,他逼得越紧,她退得越快,把她逼急了还要死给他看。 现在,他有时间就过来陪陪她和孩子,时间到了就走。 他要慢慢的渗透到她和孩子的生活中来,让他们习惯他的存在,甚至依赖他,再不舍得离开他…… 攻人先攻心,攻这个难搞的女人,就先攻他们的孩子! ~ 第213章 累了 在许多女人眼里,晋王算是男人中的楷模了。 旁人家的男人,都是深更半夜不回府,流连花丛中。 晋王就不一样了,只要有时间,他都会陪着孩子和伯雅一起用膳,若无应酬,即使不去伯雅屋里,他晚上也不出去。 他们的儿子起名李澈,刚过了周岁。 等用过膳,伯雅难得的让奶娘把孩子带下去,由奶娘陪哄他睡觉。 她往日多半是要自个陪着孩子,哄他睡觉的。 这个时候晋王就会去沐浴,沐浴过一个人在书房待会儿,有时候回来就见她已陪孩子睡着了。 和往常一样,孩子走了,晋王也起身,去沐浴,洗去一天的风尘。 伯雅在他回去后,在屋里犹豫了好一会儿。 成亲这么久,孩子都有了,她还从未在他沐浴的时候进去过。 更不可能有文善所言的什么鸳鸯浴,这太羞人了。 想到自己的身份,她是他的妻,她还是大着胆子悄悄进了浴房。 五月中旬的天气,是不冷的,也算不上多热。 晋王没料到她会进来,听见有声音,以为是仆人进来了,便没留意。 她有些哆嗦着把自己的衣裳解下,只留下寝衣,然后慢慢走了过去,来到晋王面前。 晋王猛然抬眸看她,是有些疑惑的。 他一个眼神看过来,伯雅就紧张得一个哆嗦。 晋王这个人眉眼生得是有几分凌厉的,不似有些男子眉眼柔和,容易亲近。 晋王自然是出色的,用先皇的话来总结,他生的儿子,没有差的,个个出色。 她以这样的姿态显现晋王面前,意外过后,他无声收起身上凌厉的气息。 看得出来她紧张,有点怕。 也看得出来,她这个时候进来,是想干什么。 他看着她,没再言声。 伯雅见他好像也没有不悦的意思,大着胆子走近了些,她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她这个时候过来,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想服侍他。 他没有说话,没有让她出去,她就大着胆子来到他身边,伸出双臂轻轻环在了他的颈项上。 实在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她颤抖的去亲他。 晋王问她:“今天去哪了?” 他今天回来的时候,还不曾见她回来。 听婢女说,她出去了。 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这样了。 他有些诧异。 伯雅才亲了一下就被他的话拉了回来,面红耳赤的说:“听说福容公主回来了,去拜访。” “你和她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竟一点不知道? 伯雅就把当年的事说了一下,就是文善让神医为她娘医治的事,她娘因此受孕,生子。 晋王哦了一声。 她一直保持着这个亲昵的姿态,晋王也没有推开她,这让她心里的底气就足了一些。 伯雅觉得晋王是喜欢这样待他的。 她歪了歪脑袋看他,晋王至今也不过才过弱冠之年。 晋王自然是好看的,全身上下无一不精。 白皙的脸庞有着棱角分明的冷峻,深邃的黑眸又泛着迷人的光泽,完美的唇形,高挺的鼻梁,即使是以这样的身姿出现在她面前,依旧高贵优雅。 是她心里遥不可及的男人。 她心里紧张极了,他半点不慌。 晋王侧颜问她:“想了?” 她面上早已羞红,还是大着胆子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却淡淡的说:“今天累了,改天。” 伯雅一怔,羞得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都这样了,他还说要改天,这不是在拒绝她吗? 可是文善说,晋王没有纳妾,就是对她最深的爱了。 她有些不甘心,也想使出浑身解数,可她实在没有那么多的招式,她不是天生的狐狸:“那,那我服你好了。” 她有点结巴,人都抖了。 第214章 关心 她怕他一再的拒绝,索性就跨进了水里。 晋王看着她没言语。 她从未这样主动过,不知道她今天是哪根筋不对劲了。 是见了人家蔡文善后—— 她也不懂怎么取悦他,他不配合,她就显得很笨拙,毫无章法。 虽是毫无章法,他却是喜欢极了。 晋王瞧她极力讨好,有些慌,有些无措,到底是不忍难为她太久,他揽过她说:“我不太想对着一个活死人。” 伯雅羞愧得无地自容,极力辩解,结结巴巴:“我,不是,不是,死人。” 以往,她是。 却不是她存心故意,实在是她的矜持让她无法放开自己。 总觉得,有些羞耻。 半点声音都不好意思发出来。 久而久之,她给晋王的感觉就是,她对他没兴趣。 为了证明她不是死人,她放下羞耻,不顾脸面。 合衣而卧的时候,她心满意足极了,主动攀在他怀里小声嘟哝:“还说自己累呢。” 他这叫累? 看看时间,已是三更天了呢。 晋王低首亲在她的额上,成亲这么久,也是头一次让他这般的心满意足,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她喜欢,被她爱着。 这样的爱,让他心里充实,踏实。 他问:“谁把你教坏的?” 话语里分明就有着满满的宠溺。 “无师自通。” 她可不敢把公主给卖了。 晋王心里有数,只道:“雅雅,以后就这样。” 她大胆的,低声回他:“我也喜欢晋王这样。” 成亲这么久,她才知道,原来他们可以这样美好。 她感受到了,他是多么的喜欢她。 晋王亲她。 亲了她好久好久,两人就都迷迷糊糊的睡了去。 翌日。 仆人来喊晋王上朝,他就特别的神采奕奕的起来了。 伯雅害羞得不太敢直视他,跟着起来服侍他。 晋王说:“不用服侍,你睡。”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是该听他的话,还是该—— “乖,多睡一会。”晋王摸摸她有些迷瞪的脸,就很温柔,从未有过的温柔。 昨晚睡得太晚,以致她现在还困得很。 她到底是‘嗯’了一声,又躺了下来。 晋王看她又迷迷糊糊的睡去,心里就柔软得像团。 第一次觉得,这福容公主可真是他的福星,竟能让伯雅开了窍。 由于晋王今天的心情就特别的好,心情好,整个人显得特别的不一样,就是神采奕奕,嘴角有着压抑不住的笑,以致下了朝后,李世焱就多关心了他一下,让人把他叫过来了。 “晋王最近有什么喜事吗?” 陛下现在也开始主动并心兄弟的事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果然,蔡文善是一剂神奇的良药,不仅医治了李世焱这自闭了多年的破毛病,也把伯雅那端着的毛病给医好了。 晋王回他说:“喜事倒是没有。” 李世焱不信,直接问他:“外面有看上的人了?” 晋王想到李世焱与蔡文善的关系,又想到伯雅去拜访过她。 不好有这样的误会,万一就传到伯雅耳中呢。 晋王笑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说:“一个王妃就够我受的了,哪敢外面有人。” “……”他就不该问。 都是男人,这话一听就明白是咋回事了。 晋王也来关心他:“陛下,你嘴上这个痘子好几天了还没消下去呢,怎么不叫太医来看看?” 晋王太清楚那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了,他以前也有过,还不是看得见吃不到的原因。 急呗,上火呗。 “寡人看过了,只是那帮庸医无用。” “行了,没事你就回去。” 平白在他心里撒了一把糖,这糖他并不想吃。 晋王立刻站了起来,行礼,别有深意:“陛下还是要保重龙体的,痘子虽小,不可轻敌。” 留下看似关心体贴的话,他走了。 待他走后,李世焱拿了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又默默的把镜子放一旁了。 他当然问太医拿过药,涂抹过。 华太医说:陛下正是年轻气盛时,克制虽好,也不能克制得太狠了啊,皇家的香火还要靠陛下延续呢。 他不想克制,可人家不给他有什么办法。 香火这事他毫不担心,他不是已生了两个吗。 他担心自己这颗痘子,什么时候才会消失! 且说今天的晋王回府后,就没见着伯雅。 仆人说她带着小世子去了国公府。 晋王无话可说。 带着小世子前去国公府的伯雅气色明显与昨天不一样了,眼里是有着不可言喻的幸福感。 她今天来得突然,也没提前让人送上拜帖。 她不仅自己来了,还把孩子带了过来,一进院子就遇着了恩恩和多多。 文善压下心里的尴尬,当年她们都赐给过静王,现在—— 现在她却生了静王的孩子,还得假装没事似的,在别人面前她可以若无其事,在伯雅面前难免有点小小的心虚。 她把自己的孩子都叫到跟前互相介绍了一下,多多就特别喜欢比她小了一周的李澈,很大力气的把他给抱了起来。 婢女一旁看着几个孩子,伯雅与文善也就屋里说话了。 伯雅就是来感谢她的,心里是真的特别感激她。 若非文善大胆言论,她永远不知道该怎么讨好夫君,他们之间会一直互相误会,以为对方并不是那么喜欢自己。 文善笑她说:“瞧你这样就知道了,一看就是被浇灌得极好的花朵。” 伯雅被她薫陶的胆子也大了一些,反过来打趣她说:“看来你这些年是被浇灌得极好了。” 打趣完就后悔了。 文善就有点被戳到痛楚了,面上淡了下来。 伯雅一慌,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她也不是笨的,刚看见恩恩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些,那孩子太像李世焱了。 她现在知道文善心里怕还藏着李世焱,她不知道的是文善回帝都后和李世焱已纠缠上了。 晋王之前和她交流不多,自然也没和她提过。 伯雅现在就觉得,带着李世焱的孩子嫁给尊王,人家对她肯定不会有多好。 文善也忽然就又笑笑,笑得没心没肺:“没你被浇灌的好,你看你多多水灵啊,花一样!” 看得出来伯雅很开心,那就是昨晚的勾通很顺利很好喽。 第215章 唯一 伯雅没在文善这边久留,也是怕晋王一会下朝回来,见不着她人。 说了会话,她就带着孩子走了。 多多非常的舍不得,抱着她儿子直说:“弟弟,你娘亲要把你带走了,多多只能下次再陪你了。” 李澈还挺不愿意走的,挺想在这边热闹的,被奶娘抱走的时候还一直在喊:姐姐,姐姐。 挺不高兴的,还哭了。 伯雅只好哄他说父王想他了,在府上等他呢。 哄了好一会,才不哭了。 等回了府,晋王果然已回来了。 知道他们母子回来了,人还未到他跟前,他就先从书房那边出来了。 见着这对母子后,他把儿子抱在怀里,问他去了哪里。 孩子年幼,还不太能说许多的话,只说了个:多多家,姐姐家。 儿子生得眉眼像他,脸型就像他娘亲了。 伯雅解释说:“是文善的孩子,女儿叫多多。” 他了然,也就没多问什么。 那一对孩子他是有见过的,在他们初回帝都时就见了。 他逗了一会孩子,就让奶娘把他给抱走了,自己拉了伯雅去后院。 伯雅以为他有什么事,就跟他走了。 路上他没有说什么,伯雅也没有说话,就是忽然害羞得不行。 昨天晚上太疯了,她现在想来都觉得那不是自己。 晋王带她回了寝屋,把门关上了,然后就把她揽在了怀里说:“雅雅,我还想。” 昨晚过后,他回来的路上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不像是真的。 明明那么真实的拥有过她,过后又觉得一切都如梦幻一般,不真实。 伯雅心里一吓,这青天白日的,她本能的说:“晚上——” 他固执的说:“就现在。”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拒绝又让他误会,以为自己不喜欢,伯雅就伸手轻轻抱他,主动亲他。 他尽兴时,已是日头偏西。 从未这般荒唐过,膳食都是让婢女送到屋里来的。 期间婢女说世子想要娘亲,都被他打发走了。 奶娘婢女心里诧异得不得了。 晋王和晋王妃今天怎会如此的不节制? 伯雅一点办法没有,这也太磨人了。 晋王与她耳鬓厮磨,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确定一切都是真实的,他面对的不是冷冰冰的人,是有温度的她。 苦尽甘来,就缠得不行。 伯雅就觉得这事不是一般人能伺候得了的,依偎在他身边的时候悄悄的和他说:“晋王,你有没有想过再纳几个妾?” 这事她是完全可以接受的,虽然可能会让她不太舒服,但男子本该这般,何况是晋王这样尊贵的人,更该有几房娇妻美妾伺候着。 她以前怀孕的时候也有提议过,是考虑着自己不能服侍他,也是为他着想。 晋王那时只淡漠的回她一句:“你倒是挺大度。” 后来就没下文了,好多天没理她。 今天她忽然又提这事,本是心情不错的晋王面上顿时寒了下来,问她:“伯雅,你就如此大度的非要把自己的夫君拱手让人?” 这也不是拱手让人!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他是晋王,也该有侧妃,有几房妾。 这本也是男子的荣耀。 见他生气,伯雅还是反应过来,慌忙道:“我当然不愿意了,天下间没有女子愿意夫君喜欢旁的女子的,我还不是怕我照顾不周,委屈了你吗?” 所以,她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想委屈了他。 晋王心里好受一些,这才亲了她的眉眼,说:“你一个人就够本王受的了,再多,本王也伺候不动,本王这辈子只要你一个,你对本王也不许有二心。” 霸道中有着一些温柔,伯雅忙回他:“伯雅就是死也不能对晋王有二心。” 早在他求娶她时,她就认定了他。 那时她被静王退了亲,还说她下毒,外面不知道多少世家小姐在看她的笑话。 她本想着自己以后恐怕也嫁不好了,不料,晋王在年后就上门去她府上求亲了。 那时她的心情足以用受宠若惊来形容。 晋王竟愿意接纳这样的她,她充满了感激,对他也充满了敬畏。 真正让她畏他的,还是在潇湘苑那一次,她被庞家的两个姐妹欺负后,他过来了。 “不会说话,就把舌头割了。” 一道带着杀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那两个姐妹都吓住了,灰溜溜的走了。 她当然也怕他。 他继续教训她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伯家的嫡出小姐,在这些小姐面前,如此懦弱,不仅丢了伯氏一脉的颜面,连五哥的颜面都一块丢了去。” 她被说得无地自容,忍下羞愤,只道一句:“晋王教训得是。” 他还说:“是你的谁也夺不走,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守着你的本位即可。” 她长这么大,还不曾被谁这般严厉的斥责过。 被他教训了一通后,他走了,她回去后一个人哭了好久,偏偏又觉得人家说的全是对的,自己真的是一无是处。 现在想来,她才是真明白,什么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大概,晋王就是命中注定属于她的。 所以,即使她愿意让他去纳个妾,他也不乐意。 他只想属于她一个人。 这样的幸福感充满伯雅的内心,以致这一天就如此过去了。 也顾不上孩子了。 她只知道,他若喜欢这样子,她就乐意这样讨好他。 直到天荒地老。 伯雅本为他而生。 他亦是为她而活。 黄昏的天空,暗淡。 国公府。 用过晚膳,把孩子们也都哄着歇下了后,李世焱来到文善这边。 她今天一直不畅快的样子,也没吃几口饭就说饱了。 这会她正闷闷的坐在书案前,双手托腮。 见李世焱进来,她看了一眼,眼神就有点不爽了。 李世焱有些诧异,走过来问她:“今天这是怎么了?不开心吗?” 他寻思着,自个也没得罪她? 她冷漠脸:“不管你的事。” 她确实是有点不开心了,有些烦燥。 她今天在镜子前看了自己好一会,越看越觉得自己缺了点东西。 失了少女的朝气,毕竟她也不是十四五岁的时候了,现在十八岁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明明已为人妇,又觉得自个少了点妇人的妩媚,没有要讨好的男人,妩媚给谁看? 她的日子是天天围着孩子们转,这些年来她也未刻意注意过自己的模样,毕竟她天生丽质难自弃。 回帝都后又是一堆事情要处理,因为遇着了李世焱,又多了一些糟心的事情。 再看李世焱,他还是一如从前的模样,风流雅致,仙风道骨。 第296章 温柔 回身进来的文善一看这情况,气得她快步走过去,冷着声音道:“姬贵妃,陛下伤重,你是干什么?还不快放开陛下,把陛下再弄出个好歹来——” 姬贵妃这才把人松开,拿了帕子拭了一下眼泪,说:“让妹妹见笑了,我也是见陛下伤重,心里又难过又害怕,才会情不自禁。” 她见什么笑—— 文善再说:“陛下伤重,禁不起姬贵妃这样折腾,若是再把陛下折腾出个三长两短,姬贵妃这条命不够赔的。” 姬寻觅压下心里的滔天怒意,“是我疏忽了。” 她再怎么不受宠,也是宫里惟一的贵妃。 蔡文善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呢,就在她面前指手划脚的责备她,日后真的被陛下接入宫里,那还了得? 文善来到世焱面前,拿了帕子,轻轻拭他额上的一些细汗。 李世焱伸手去摸她的脸庞,问她:“还疼吗?” “不疼了。” 姬寻觅双眸敛下所有的恨意,扭身离去。 她可做不到旁若无人的看着他们在这亲昵的互相关心。 “太后为何要打你?” 文善在他旁边坐下来,把他修长的手指扣在自己的手中,轻轻握住,轻声和他说:“傅太医说,一定要把你唤醒。不然,怕天亮了你若还不行,就更危险了,我想着或许你舍不得我和孩子,就醒过来了呢。” 这才让人进宫去把孩子接过来,哪知姬太后过来后非要带他走。 她把事情和他说了一下,李世焱忍着心底的痛意,是他没保护好她,一如梦中所发生的,她莫名就落水溺死了。 “我隐隐有听见你在和我说话的,知道你在我身边,知道你担心我,一直想要醒过来,就是醒不过来。” 他说:“善儿,跟着我在一起,会让你有委屈。”甚至是危险,要承受各方的嫉妒恼恨,对付。 ~ 在文善看来,除了姬太后,没人能给得了她气受。 她嫣然一笑,说:“有陛下护着我,再大的委屈,我也不怕,只要你不给我委屈就好。” “寡人舍不得你受委屈。”可梦中的那个他,确实给了她委屈。 他要了她,让她怀了孕,他没能保护好孩子,也没保护好她。 ~ 文善不知他心所想,只知道他是真心的护着她,从来都很真心的。 她过去为这真心一再感动过,也逃避过。 现在为这真心,她甘愿与他一同去面对未来,面对那许多未知的危险。 她说:“傻瓜,我一点不委屈。” 傻瓜,在她的眼里,他有时候就是挺傻的。 为了爱她,他毫不做作的把自己屈尊到与她一样的位置上,任她胡闹,由她撒野。 她果然也被牢牢的困在他的爱里,无处可逃了。 她满含爱意的这样唤他傻瓜,他听着也极为的受用。 李世焱伸手去摸她的头,她便把脑袋低了过去看着他,他却是拉到自己跟前,亲了亲她。 感觉太美好,他从未这样踏实,放心过。 文善柔声和他说:“先吃些早膳。” 他‘嗯’了声,文善便让婢女把早膳端了进来,她这边又把李世焱扶了起来,让他可以稍微坐一坐。 她想到数年前在寺院那次,他为她受了伤,她又因为雪盲眼睛看不见,他非要喂她用膳,结果伤口又撕裂了,结合着那次的经验,她一手拿碗,一手拿勺,要喂他。 “我自己来。” 她要喂,他反而不让了。 “乖啦,我喂你。” 她哄孩子似的,他心里极为受用,目光黏在她的身上,满眼的柔情蜜意,盯得她很不好意思,脸颊都红了起来,轻声问他:“干嘛老盯着人看。” 他说:“想看。” 他眉眼温柔的看着她,有那么一会儿,也觉得这不是真的。 现实和梦境重叠,让他欣慰又后怕。 文善也就冲他嫣然一笑,想看就看,她大大方方的由他看个够。 他这边正用着膳,傅子玑过来了,与他一块过来的还有李世都。 李世都昨晚被李世宁阻止入这院子,让他移步去驿馆住了,他倒是没有去那边,而是去了傅子玑的院子里了。 论起来傅子玑不仅是他的妹夫,两人从三年前就有了些渊源。 昨天晚上,他从傅子玑这边也得知了李世焱已苏醒的消息,知道他今个早上会继续去那边给李世焱上药,他也就跟着一块来了。 院里的侍卫再没拦着。 傅子玑是来给陛下上药的,门口侍立的护卫禀报了一声,两人就一块进了屋。 文善看了一眼进来的人,拿了帕子给李世焱,本是想让他擦一下的,他却仿若没看见似的,都没接。 傅子玑这边行了礼,说:“陛下可还好?” 文善只得给他擦拭了一下嘴,小小的动作落在了李世都眼里,他就知道这里的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李世焱面上自然,丝毫没因为文善这个擦试的动作有多余的表情,给人的感觉好似他早习以为常般。 他对傅子玑说:“还好。” 李世都勉强压着心里的痛感,说:“听闻陛下遇刺了,可有寻着刺客。” “这要问过安王才知道。” 傅子玑也就把药箱放了下来,“陛下,先换药。” 李世焱颔首,由他过来把药换了。 文善一旁站着,没有走开的意思,她一旁看着李世焱,看一次他身上的伤,她就心疼一次,觉得窒息。 她丝毫没有避嫌之意,看着他衣裳被褪,露出裸着的脊背。 李世都一旁看着她,也觉得窒息。 等他这边换过药,李世宁和李世景也过来了,一块过来的还有书念和伯雅。 后面还有不少朝臣来到国公府上想要问陛下安,又都被挡了回去。 他刚醒来,需要歇息,也不宜见太多人。 庞太师府上也来人了,因为见不着陛下,那位卫老夫人就去见姬太后了,想从太后这边打探些消息。 姬太后就住在国公府的客房里,也没有要回宫的意思。 但凡要见她的人,她都接见,放下往日高贵冷艳的架式,待人极为亲切。 客房住的环境比起主人的主院到底是差强人意了些,卫老夫人有心想要挑拨,就惊诧国公府怎么可以让太后住在这样的院子里。 她表现出一脸的不快,“回头我就让丹青给太后换个院子住。” 姬太后一脸悲伤的说:“这国公府再好的院子,能比得上皇宫,哀家是恨不能带陛下回宫养着,但陛下现在满心满眼都是——” 她欲言又止的话无非是告诉人家,陛下色迷心窍,都在外面遇刺了,还不肯回宫,为了一个女人,不顾性命,非要赖在人家府上不走。 卫老夫人就一脸感慨的和姬太后说:“说起来,咱们的陛下真乃千古痴情第一人。” “昨个陛下和福容公主对簿公堂,陛下为了讨福容公主的欢喜,签下了一个承诺书,承诺永不立妃,只让福容公主为他生孩子,福容公主这才答应跟他走,现在满京城都在庆祝陛下喜结良缘呢,这么痴情的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到第二个了。” 姬太后面上沉了下来。 昨天发生的事情,她已知情。 正因为知情,她心里存着滔天怒意。 两人正说着话,宫女来禀报说:“卢国公来了。” 跟着卢国公一块来的还有卢国公夫人,姬太后的母亲。 看见卢国公夫人也进来的时候卫老夫人面上也淡了淡。 这卢国公夫人不是旁人,正是卫老夫人的堂妹妹。 在做小姑娘的时候,两人关系还是非常好的,就是后来慢慢就淡了,远了。 卫老夫人的女儿入宫为了妃,是现在的庞太妃。 卢国公夫人的女儿入宫为妃,是今天的姬太后。 两人的女儿入宫伺候皇上,贵妃之间难免有争风吃醋,甚至互相陷害,这矛盾就越结越深了。 庞太妃这边生下平王,姬太后生下静王,当年为了争储,那暗地里也是暗潮汹涌,尤其是静王从玉州回来的路上,一路追杀,几乎就回不了京,这些事虽说都过去了,也没有再追查出个所以然,各人心里还是明如镜的。 昔日的好姐妹如今在这里相遇,卫老夫人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只说:“妹妹来了,你们聊,我也回去了。” 卢国公夫人淡淡的看她一眼说:“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了,姐姐这是在躲着我吗?” 都是年过花甲的人了,两人的话中依旧透着不同寻常的阴阳怪气。 卫老夫人也就笑了一下说:“妹妹要这样说,我还就真不走了。” “我刚正和太后说呢,咱们陛下可真是千古第一痴情人,为了福容公主那是承诺书都签下了。” 她身为福容公主的外祖母,是没所谓的,那卢国公这边就不一样了。 那就意味着,姬家的女子再无机会为陛下生下一儿半女,也再无入宫的机会了。 卢国公夫人则笑了一下,“是比不得平王的宠妾灭妻。” 这样隐秘的事情本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现在却从卢国公夫人的嘴里说出来了,这说明私下里,在贵圈已悄悄传开了。 眼见两老太太要唇枪舌战起来,姬太后忙出声道:“父亲,母亲,您来得正好,我正愁得不知该如何才能劝得动陛下回宫,都坐下来,一块帮我想想办法。” 第217章 提亲 文善总觉得,她被尊王束缚着,又也挣不开他的桎梏,这就造成李世焱每一次的靠近都会让她心灵跟着倍受煎熬。 李世焱会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红杏出墙的女人,下贱极了。 这是一个无法结开的结,结里拴着她,她在这个结里挣扎。 想到这些,文善神色都暗了下来,很不开心的。 她也不是个好人,她给不了李世焱多少的爱。 可这个人也是个死心眼,非要爱她,见她生了他的孩子,非要守在她这个祸害身边纠缠个没完没了。 这也是一个死结。 李世焱瞧她神情暗淡下来,又怕自己的话太傲气,伤着她的自尊,叹了口气,放下姿态:“你想怎么样都好,我依你。” 她现在是说不得,也碰不得。 说重了怕伤了她,碰多了怕她不高兴,又伤了他自己。 文善看他一眼,他总是让着她,一直让着她,她并非不知道。 李世焱忽然又说:“文善,你看我这里起了个痘子,好几天了都下不去。” 文善早就发现了,她心里也奇怪呢,怎么会长个痘子一直下不去? 他让她看,文善还是认真的看了一眼,心里对他也并非无动于衷,面上缓和了一些,说:“擦些药。” 李世焱和她说:“擦过药了,没有效果,太医说是欲火太重。” 文善顿时面红耳赤,她好心好意,他居然一本正经和他说这些不要脸的话:“你赶紧回去。” 这个人就不能给他脸,他很会蹬鼻子上脸。 李世焱却没走,就是蹬鼻子上脸,又要亲她。 文善想到他面上的痘,莫名有些心疼他,有几分的于心不忍,竟半推半就的由了他。 他亲昵的把人抱在怀里说:“善儿,我们早晚会在一起的。” 他会再拥有她的,只等到尊王过来,他就把一切挑明,和离也好休书也罢,只要还她自由身便好。 文善忍不住给他浇冷水,在这事上总不想他抱有幻想,她说:“不管我和尊王如何,我和你,都不会在一起,你也想开,看开,放开,离了蔡文善,你也会过得很好。” 一如她离了他,也会好好活着。 “离了蔡文善,寡人一直没好过,离了李世焱,我瞧你也不曾有多好。” 他似乎看穿一切,自以为是的要命。 文善还想说话,李世焱说:“你能闭嘴吗?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长了个嘴不太好。”一开口,所有的气氛就都被她搞没了。 她不服气的轻哼一声,这样开导他,还不是为了他好。 李世焱又非常自以为是的说:“文善,我若现在纳了妃立了后,再不来见你们母子,我敢说你得天天哭,寡人待你的好,你好好记着,不要不识好歹。” 狗男人,她就不识好歹了,文善把人推开,赶他:“你可真是越来越啰嗦了,走。” 李世焱也就站了起来,说:“文善我记得我对你说过,我付出了就想回报。” 言尽,他就真的走了。 她这个人,真不该对她太客气,太惯着她也不好,太会蹬鼻子上脸。 文善在他离开后又怔了好一会。 她一直记着,他曾说:“本王这个人极度自私,付出了就想求回报,比不得文善这般,上善若水。” 那时她说:“静王莫要取笑文善,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不过是祖上对子女的期望,我有愧祖上的期望,文善就是做了好事想留名,活着就想争高低。” 他意味深长,道:“如此说来,你我确实是天生一对了。” 既然是天生的一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波折,她总觉得,并非天生一对,是上天在警示她,想要平安稳妥,就远离李世焱的。 前尘,她可是死在宫里的呢。 她一个人独坐一会,无声的笑了笑,心里很凉。 夜有点深,她却没有丝毫的困意,一手撑着脑袋,坐在烛光下发着呆。 起夜的书念见她还不曾歇下便走了进来:“公主,您怎么还没歇下。” 文善说自己不困,又示意她坐下:“你这是睡不着?还是换了个地方睡不惯?” 书念在她面前坐下说:“都不是。” 她有些惆怅:“我就是想起一件事情,有些忐忑不安。” 文善让她说来听听。 书念吞吞吐吐,纠结的说:“我把安王摔伤了。” 她这才把安王受伤的事给说了。 安王被她弄得受了伤后,到现在也没听见要找她麻烦的信传过来,可她又觉得安王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这事一定不会善了。 害得她辗转反侧,老想这事,就睡不着。 文善笑了一下,道:“既然当时没找你算帐,这事都过去了,便不会再找你了,安王不是那般斤斤计较的人,你只管放心,没事的。” 福容公主口里的安王好像还是一个大好人了,那也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样。 她和安王可没那么深的交情,把人弄伤了,人家真的会就此算了? 她没好意思说安王还想让她当小妾,后面改口是侧妃了,说不定安王现在又后悔了,不想要她了,既然如此,这事不提也罢。 且说李世宁那天受伤后,在府上养了几天的伤。 那没良心的朱书念竟一次没来看过他,李世宁心里的意念动,待伤稍微好一些后,他就找了个媒婆,让人去朱家提亲。 朱有为做梦也没想到女儿竟有做侧妃的命,他本想着女儿能嫁个权贵之家就不错了。 他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了。 想着女儿还在福容公主那边,他忙又亲自去了一趟,一来感谢福容公主。 二来也是要把这消息告诉女儿一声。 书念震惊不已。 朱有为很开心的对文善说:“小女能有这样的福气,全是托了公主的福。” 拜托公主多教导一些书念王府里的规矩。 他们是商户之家,也不知道那些王府都有何规矩,就怕书念不懂,到时候把贵人冲撞了。 文善自是答应下来。 书念全程没说话,就是蹙了眉,抿着唇。 儿女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父亲固然疼她,在这事上也没有想要去争求她的意见。 在朱有为看来,他女儿能嫁给人家为侧妃,就是高攀了,她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她心里肯定也是高兴的。 文善倒是瞧出了书念有些不开心,故意问她:“书念,你对这亲事有什么意见?” 书念不大高兴的说:“我哪敢有什么意见,能给人家为侧妃,本就是我高攀了。” 这种自我贬低,文善听着莫名耳熟,忽然就发现比较像她自己。 她觉得有点心疼。 她继续询问:“那你怎么还一脸的不高兴?” “我就是觉得高门大户不是我这样的小女子高攀得起的,我怕我没那命享受那富贵,如果可以,我倒想只嫁一个寻常人家,平平淡淡过一生就好了,不是有人说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吗?” 文善笑了笑:“倒是挺有想法的。” 朱有为有些吃惊,他女儿竟不愿意? 书念有些可怜的看着她爹,说:“爹,能不能把他给回了呀?” 朱有为向好疼这个女儿,没想到她还真有意见,他沉默了一会,说:“这样不太好,人家是安王。” 安王派人前来提亲,他给回了,岂不是驳了安王的面子? 朱有为还是想女儿与人为侧妃的,他看了看文善,说道:“这孩子不知道在哪听人说的胡话,还请公主多劝一劝她。” 她要怎么劝呢,她竟也觉得书念的话很有道理呢。 文善口上答应了。 朱有为没再多说什么,他先告辞了,只是让女儿依旧留下来,跟着文善学习一些人家王府里的规矩。 待人走后,文善问一脸闷闷不乐的书念道:“你有旁的心上人?” “倒也没有。” 文善实在无从劝她,人家就是很有想法的样子,再说了,她也觉得还不错。 前尘,她不就是与安王为侧妃的吗? 她不好太干预人家的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主要是她真心觉得安王不错,是值得托负终生的人。 书念忽然问她说:“公主,安王的娘亲是不是也和那位蔡太后一样的凶啊?” 文善好像明白她的顾忌了。 “姬太后常年住在宫里,平日里你倒也见不着她几回。” 书念还是不开心:“安王一旦再立了正妃,我还不是要被人压上一头,处处被人欺负吗?” 安王若要立正妃,肯定也是世家小姐,是她比不上的。 她想一想就不开心。 她宁愿嫁个普通人,做正妻,也免得受人家的欺负。 文善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了,她想了想,前尘之事,她知道的甚少。 她人在宫里,除了重明宫,基本上没去过旁处了,也没有消息来源。 听人讲安王立她为侧妃,还是从宫女口里听说的,毕竟她是商户之女,安王立她为侧妃,就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为人津津乐道。 文善想了想,给她出个主意:“你若是有办法讨了安王的心,不让他立旁的妃就是了。” 文善觉得书念自然是讨了安王的心,不然,也不会才认识人家几天便立刻去了府上提亲,还许了家侧妃的位置。 第218章 同娶 “那我岂不成了妒妇了?” 这是大户人家的禁忌,算是七出之罪。尤其是皇族,更是要多多的开枝散叶,她怎么好不让人立妃纳妾。 文善不以为然:“他若喜欢你,就不会觉得你是妒妇了,你看人家晋王,成亲两年多了,人家也没有立侧妃,就独宠晋王妃。” “我哪能和晋王妃相比呢。” 文善有点听不得这话,怎么一点不自信呢。 从她的身上,她仿若看到以前的自己。 在李世焱的面前,她也有过这样的自卑。 她看着书念,伸手就把她的下巴捏了起来:“来,让我好好看一看。” 书念面上一慌,也不知道她要干嘛,怎么忽然就给个流氓在调戏良家少女似的。 文善啧了一声,说:“瞧这娇俏的模样,就是搁那些世家小姐中也是出色的,这些年来也不见安王对哪个世家小姐见色起意,倒是对你一见钟情了。” 书念羞得面红耳赤:“安王根本就没看得起我,他一开始只想我为妾的,大抵是见我不从,才——” 才抛出一个诱饵,说立她为侧妃。 文善也就不逗她了,正经的和她说:“自以为是,是这些权贵之人的通病,不管他一开始心里是怎么想的,人的想法都是会因人因时间慢慢改变的,他现在愿意立你为侧妃了,说明他就在改变,就是为了你做出让步,又焉知他将来不会继续让步,独宠你一人?” 独宠她一人,文善说得跟真的似的,她却不敢这么想:“我可没这份自信。” 文善话语一变,叹口气说:“其实我也没这份自信,毕竟男人和男人不一样。” 她忽然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了,万一成不了独宠,怎么向书念交代。 书念看着她,就有很感激,郑重的说:“公主,谢谢您和我说了这么多掏心窝的话。” 她想到公主和天家那些事。 都这么多年了,她还能让天家对她念念不忘,肯定是很会抓男人的心。 “公主,喝茶。”书念忙把茶递到她手上,她要真给那人为侧妃,往后就有许多问题要讨教她的。 文善默默喝了口茶,莫名觉得自己怎么跟个情场专家一样。 她若擅长拿捏男人的心,就不会摆脱不了身上的束缚了。 这事之后,书念的亲事就给定了下来,迎娶的日子就给定在了半月后,就挺急的。 朱有为本想缓一缓,等女儿及笄之后再让她出嫁的,但那边安王传来话,就按他选定的日子。 朱有为不太敢驳了安王的话,只好匆匆过来把女儿接回府上,准备待嫁。 一时之间,某商户之女要给安王为侧妃的事情在贵族圈传了个遍,姬太后知道这事后气得摔了好几个琉璃杯后,找李世焱闹去了。 她来到重明宫质问他说:“你就任凭世宁在外面胡闹?” 李世焱知道他要娶一商户之女的事,文善都告诉他了。 世宁喜欢,愿意娶,这本也没有不对,不对的是书念的身份。 李世焱轻描淡写:“安王不是小孩子了,他的事他可以自己做主。” 姬太后被气笑了:“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中间是蔡文善在牵线,她自个羞辱皇室还嫌不够,现在又把一商户之女送到世宁面前勾引他,她就是在轻贱皇室,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商户之女也可以为皇族王妃,二嫁的下贱女子将来也可以为后。” 她自认早就看破了蔡文善的心思。 她带着孩子回来,不就是想进宫,想母凭子贵?想为后。 李世焱不悦:“你若对世宁不满,你可以找他。” 干嘛来找他闹,还连带着文善一起骂上了。 姬太后气得头疼,道:“我当然会找他,我这就去找他。” 她气呼呼的走了。 她只要还活着一天,就不能由他们羞辱皇室。 商户之女做他的侧妃,生个儿子后恐怕就借机抬为王妃了。 人家娶妻,哪个不是挑世家小姐,知书达理,身份尊贵,到了她儿子这里,找来的女子一个比一个低贱,还全都是会玩弄心计的,把她儿子拿捏得死死的。 姬太后当天就杀到安王府了,来到李世宁面前,狠狠的瞪着他。 她生的儿子一个个都这么叛逆,气得她想杀人。 李世宁忙走过来道:“哪阵风把太后给吹过来了,看您这气色不太好,这是哪里不舒服吗?来坐这儿。” 他赶紧把人给请坐下来,就很孝顺的样子:“头还疼吗?我给您捏捏。” 姬太后怒意稍微平息一些,他给捏一捏,就很舒服。 姬太后剑拔弩张的气焰消了不少,这才说:“听你说要娶侧妃,这么大的事,你就不告诉哀家一声?” 李世宁却毫不在乎的说:“一个侧妃,也算不上大事,就没惊动您了。” 确实不敢惊动她,瞧她这架式,杀他的心都有了。 姬太后哼了一声:“你是我生的,你小子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吗?你不就是怕我会反对吗?我确实是会反对,哪有正妃还没立,就把侧妃娶上门的道理。何况,那就是一商户之女,身份低贱,你不怕人笑话了去,哀家在人前颜面全无了,腰杆都挺不起来了。这样,侧妃既已定下来,哀家也不难为你了,正妃就由哀家为你选一个,你把幽幽娶了为正妃。” 姬太后说的这人是姬家二房的嫡小姐,姬寻幽。 姬寻幽是寻歌的妹妹,今年也过了十四岁了。 当年文善初进皇宫闹了一出姬家小姐落水被诬告之事,事后静王作证,说是姬寻歌推了她堂姐姐寻觅落了水后,姬寻歌在家族里就没什么大的作用了,世家公子是不愿意娶她的,最后被安排与人为妾,但她心高气傲,总是不甘心,嫁过去后也是闹得鸡飞狗跳。 过得并不顺,也不得夫君喜欢,人家娶她为妾,也就是因着姬家的门户。 李世宁转身坐到姬太后旁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太后,这样不合适?我又不喜欢她,立她为妃,到时候又冷落了她,也不好?” 姬贵妃气道:“幽幽模样不比旁人差,关键是她性情温婉,知书达理,知进退,有分寸,会成为你的好内助,也是你安王府的门面,娶过来后,有了比较你就知道她有多好了,那些狐媚女子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你要宠,哀家也不拦着你,你只要给够正妃该有的体面就好。”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世宁想一想也是,便允了:“那就听您的。” 他在这事上听了姬太后的话,索性就让两人同一天过门了,省事。 文善知道了他干的这事后,气得在心里唾弃李世宁。 果然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是她看走眼了,以为世焱情深,他也情深。 有些人一旦爱一个人就是一生,就是唯一。 有些人一颗心却可以爱着几个人。 李世焱晚上过来的时候,她连带着看这人也是极为不顺眼了,晚膳吃了两口就走了。 等李世焱陪着孩子们入睡后过来看她,她已躺了下来,假装自己睡着了。 “别装了,知道你没睡着。”李世焱坐在她旁边伸手拽了拽她。 文善只好醒了过来,坐起,闷声和他说:“本来要睡着了,你非把我弄醒,这样的人最烦人了,你知道我醒了之后再睡就会很难吗?” 与他说话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说睡不好也是事实,怀上孩子后,文善睡眠本来挺好的,自从回了这帝都后,她睡眠就没之前那样好了。 在这件事上的罪魁祸首,不就是李世焱吗? 天天搅得她不得安宁。 李世焱屈尊纡贵的赔罪说:“那我现在哄你睡着。” 依她就坐了下来,自然的揽过她往自己怀里靠。 无赖,妥妥的无赖。 文善忙把人推了推,没推开,发泄似的使劲捶了他一拳。 其实也没多大的劲,打在他身上跟挠痒痒似的。 “你说你那个八弟是怎么一回事?娶妃就娶妃呗,还都搁在同一日,就这么省事?” 李世宁这是在拿刀戳谁的心呢。 怎么感觉这李世宁这作派好像丝毫没太把女人放在眼底。 他稍微把其中一个人当回事,就不能干这事。 当然,这是权贵男子的通病,女人与他们来说就跟商品一样,她懂。 当年平王被赐婚的时候,也是打算把正妃和侧妃同一日娶回来的,后来蔡文真这边出了事,才搁下了。 ~ 李世焱不好评论李世宁的事情,他也没觉得人家有何错。 他是安王,多纳几个妾又何妨。 他有这样的资本。 “人家怎么娶妃,也值当你如此生气,气大伤身。” 她哪是为自己生气,是为书念气。 书念知道这事后,定然是气得敢怒不敢言了。 “别碰我。”文善把他往一边推,他非坐在她榻上紧挨着她,还要搂着她和她打情骂俏:“不让我哄你睡着了?” “谁让你哄了——” “善儿,咱不管别人怎么样,反正寡人这辈子就娶你一个。” “骗子,你宫里不还有个姬贵妃吗?” 第219章 秘密 忽然提了姬贵妃,李世焱笑了一下:“吃醋了?” “醋又不好吃,我才不爱吃。”文善轻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屑。 知道她是个口是心非的小东西,李世焱就解释了:“她就是个摆设,寡人没碰过她。” “骗子,你有没有碰过,我怎么会知道?” “不信你检查检查,寡人帮你保护得完好如初,就被你用过——” 两回,后面他还有许多话要说,全都被文善给堵住了。 “你不许胡说。”这没脸没皮的,毫不害臊,吓得她一把捂住了李世焱的嘴。 羞得她面红耳赤的,六神无主了。 什么叫为她保护得完好如初,李世焱这个祸害,做个人,怎么能对她说这样的话。 嘴被捂住,他就不说了,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手上一用力,把她又勒紧在怀里。 文善赶紧又把手缩了回来,要推开他,却听他柔声说:“善儿,要不我们再找找当年的感觉?你一定会喜欢上的,你看寡人最近痘子反反复复,都消不下去了,你知道的,非得你才能消灭它了。” 与她说话越来越不见外了,文善被吓得不轻,几乎要语无伦次起来,“你,你别说了,别说了,我告诉你,我不嫁给你的,不改嫁,你对我不要太认真了,我很渣的,我就是渣女,渣女……” 为了让他远离自己,不惜自毁名声了。 “行,不改嫁,那咱们就一辈子偷偷摸摸的,想一想也挺刺激。” 文善气得打他,“谁和你偷偷摸摸了,你明明每天都光明正大的来府上,你也不嫌丢人……” 丢人,他嫌啊—— 嫌弃丢人,就要失去她。 在丢人和她之间,他选择了她和孩子而已。 唔唔—— 他不说了,他亲了她,把她的话都堵住了。 文善不愿意,打了他好一会,渐渐打不动了。 他觉得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李世焱抱着她亲到尽兴,因为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就顾忌着这道底线,没敢真的越界。 能这样亲一亲,也是好的了。 至少不似初见时,碰都不肯让碰一下。 一碰就要死要活和他玩命。 如今能亲到她,也是一种转变了。 从最初的玩命反抗,到最后认命的闭了眼。 哄了她好一会,也逗了她好一会后,在她的嫌弃声中,李世焱就自觉的回了宫。 文善躺在榻上闭了一会眼后,又睁了一会眼。 李世焱这个祸害,是非要祸害死她才罢休啊! 她心里七上八下,跟被猫抓了似的。 享受过他的柔情蜜意后,她就要承受更多的自我谴责。 这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的,她总担心李世焱会把持不住了,耐心用尽,就不忍她了。 翌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文美和她的生母王姨娘偷偷摸摸的来见文善了。 既然来了,文善也就见了,想看看她们要说些什么。 王姨娘带着女儿来到文善面前,看了看左右的婢女,有点欲言又止。 文善想了想,也就摆摆手,让左右的婢女退下了。 王姨娘就带着蔡文美一块跪下来了。 文善有些诧异,这是有求于她了? 王姨娘分外可怜的说:“小姐,妾身知道不该和您说,现在只有您救救四小姐了,求您帮帮她。” 四小姐蔡文美是她亲生的女儿,由于她是姨娘,生下来这蔡文美也只能管她唤一声姨娘。 不管称呼怎么变,这孩子是她生的,是她心里的肉。 蔡文美垂着脑袋跪在那里,没说话。 文善道:“王姨娘还是起来说话。” “妾身还是跪着说。” 就是很卑微,也是卑微惯了,做了一辈子的婢女,在主子面前怎敢高傲,何况她现在有求于人。 文善随她,让她说事。 王姨娘说:“四小姐现在也十八岁过了,因为二小姐的原因,也是大夫人那边刻意压着,一直不肯给四小姐说亲事,妾身身份卑微,做不了四小姐的主,只求公主给做个主,为四小姐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文善有些好笑,道:“你觉得我能做得了四小姐的主?” 王姨娘说:“以公主的本事,为四小姐请一个旨不是什么难事。” 她都有办法让一个商户之女嫁给安王为侧妃不是吗? 在外人眼里,安王立侧妃这事就是文善撮合的。 文善面上冷了下来,这是让她去求李世焱。 王姨娘说:“只要公主愿意为四小姐寻一门好人家,妾身可以把府里发生的事情,就是公主所不知道的真相都说出来。” 为了女儿的幸福,她是豁出去了。 她侍候了庞南熙一辈子,忠心耿耿,现在她女儿蔡文真不好过,她也自私得让她唯一的女儿不幸福。 蔡文真嫁不出去,那是她的问题。 四小姐嫁不出去,完全就是庞南熙这边的问题。 蔡文善问她:“你知道什么真相?我爹出事的真相?” 府里的事没她不知道的,她现在唯一不知道的就是这个了。 她爹怎么就发生了那样的意外,是意外,还是人为? 王姨娘回她说:“妾身不仅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妾身还知道公主有一个孪生的妹妹,在出生后就被送了出去,至今流落在外。” 文善有些震惊,问她:“孪生妹妹?” 王姨娘回她说:“你回去问一问你的母亲就知道了,当年你出生的时候,国公刚好不在府上,夫人在你之后又生了一个,也是个女孩,夫人生下这孩子后就累得昏了过去,醒来后也只告诉她,那个孩子死了,实际上这孩子是被送了出去。” 这事无须去问,她知道有个孪生妹妹,听母亲说是生下后就死了。 文善压下心里的寒意,问她:“那孩子送哪儿了?” 王姨娘垂了垂眸:“大夫人说,要她让一生万人枕,送去青楼好了,至于送到哪个地方,妾身便不知了。” 文善听着就窒息。 妹妹,现在也是和她一样的年纪了,竟是要沦落那种地方。 她是庞南熙忠心耿耿的婢女,那边的事情,没她不知道的。 王姨娘看着她的脸色,说:“公主您是知道的,妾身只是一个低贱的婢女,平日里除了听命,别无它法。” 她说:“妾身只要看着四小姐顺顺利利的嫁出去,妾身就把隐藏的真相都告诉公主。” 文善颔首,道:“四小姐的亲事我答应你了。不过,一旦四小姐被提了亲,那边就会猜到是你找了我,那边一旦怀疑你背叛了她,到时候把你杀了灭口,秘密恐怕就随着你一块去了。” 三小姐果然心思周密,这么短的时间就把这些后路都想到了。 王姨娘自有应对,她把自己的应对之法说了。 她又退一步说,若是那边不信,对她产生怀疑或想杀她灭口,这个秘密她也已写好,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一旦她出了任何意外,就会有人把这个秘密交到公主的手里。 为了女儿的幸福,她也是以命来换了。 她处处想得周全,文善问她说:“看来这人你也选好了?” 王姨娘确实看好了一户人家。 四小姐虽是庶出,到底是国公府的小姐,若是年纪小一些,还能嫁得好一些,现在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要她能嫁户不错的人家,她就知足了。 王姨娘回她说:“卢国公大房一门有个叫姬宣的庶子,断弦,二年了,尚未续弦,听说人挺好的。” 卢国公府的庶子娶韦国公府的庶女,也算不上她们高攀。 她女儿年纪大了一些,那人也丧过妻。 怎么看都是般配。 王姨娘也觉得卢国公府往后会更好,毕竟是李世焱为帝,他的母族就是卢国公府里的小姐,就算是庶子也不会混得太差。 文善蹙眉:“卢国公府那是何等人家,怕四小姐过去不见得会幸福。” 一直没说话的蔡文美卑微的说:“求公主成全。” 这就是她也看上那人了。 文善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若不是为了换取她不知道的真相,她是不愿意管她这事的,又想这蔡文美在府里虽整天跟在蔡文真的后面,倒也算本分,平日也不曾与她正面结过怨,为了后面的秘密,就如了她的愿。 “等我消息。” 王姨娘忙磕了个头,说:“公主的恩,妾身一定不忘。” 待母女俩退下,文善独坐了好一会。 她还在消化王姨娘的话,她在想那个苦命的妹妹现在会流落在何方? 这么多年了,王姨娘若不提,大家都忘记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了,她也几乎忘记了。 今天忽然被提起,得知她的一些消息,虽不曾见过,因着血脉相连的原因,她心里也隐隐作痛,难受得不行。 她猜想妹妹现在是不是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她琢磨着这天下之大,要如何寻她?派人去寻遍天下的青楼妓院吗? 娘亲若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定是要以泪洗面的,如何受得了这样的事情。 她光是想一想,也无法接受。 在没有找到人之前,她不打算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娘亲,免得她想起来就伤心难过。 庞南熙这个贱人,她真是罪该万死。 除了这件事情,文善也为另一件事犯愁。 她开口让李世焱为四小姐指婚他母族的一个庶子,这合适吗? 什么破事都麻烦他,李世焱会不会不高兴? 一个庶子庶女,也值当的劳他费心,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她并不太想把国公府的家务事麻烦到他头上来,显得自己事太多,又太没能力,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能干什么大事。 她已经忘记了,曾经的她觉得,不论让李世焱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都是应该的,这样的人不用白不用,就是要狠狠的利用他。 人就是这么的善变。 第220章 忽悠 庞丹青内心过于忌惮蔡文善,就派人多盯着她点。 这一盯,还就真让她的人盯出事来了,她这边的婢女发现王姨娘带着四小姐蔡文美去了蔡文善那边,待了好一会才出来。 她的婢女匆匆过来把这事禀报后,庞丹青有些诧异。 琢磨过后,怕这王姨娘被那边给收买了,与蔡文善勾结起来可就不妙了,她就赶紧把这事告诉婆婆庞南熙了。 庞南熙听完面上也是冷了冷,本想让婢女出去盯着点,见着王姨娘回来,就请她过来一趟的。 庞丹青给她出主意:“娘,这事不急,不如等一等,看她今天会不会主动到您这边来。” 庞南熙也就听她了。 过了一会,王姨娘从蔡文善那边出来后,就和四小姐一块过来了。 闲来无事时,王姨娘平常都会伺候在庞南熙这边的。 见婆媳俩一块坐着吃茶,王姨娘心里有点惊讶。 庞南熙虽是她婆婆,实际上是拿捏不住这庞丹青的,在王姨娘看来,这庞丹青就狡猾得跟条蛇似的,她才不会闲着没事来陪婆婆吃茶说话。 王姨娘和四小姐行了一礼。 庞南熙假装随口一问:“王姨娘去哪了,刚找了你半天。” 正是午休的时间,她借口去午休,离开了一会,没想到这一会的时间庞南熙会找她。 她虽然是被抬了姨娘,这么多年了,国公也没有再宠她,她这姨娘就是个笑话。 庞南熙问话,王姨娘早有准备,她便如此回她说:“刚去看了四小姐,见花开得正艳,就陪四小姐出来散了会步。” 四小姐虽是养在庞南熙跟前的,也从未阻止过她们母女亲近,私下来说,四小姐与她这个生母还是很亲的。 王姨娘把一早准备好的谎撒了下来:“路上遇着了三小姐那边的婢女,说是三小姐找妾身有事,妾身就带四小姐一块过去了,没想到三小姐竟是要离间妾身与夫人的感情,夫人待妾身向来情谊深厚,哪是她三言两语就离间得了的。” 庞丹青一脸好笑的问:“她怎么个离间法?” 庞南熙也等着她回答。 王姨娘回话说:“三小姐说,四小姐年纪也大了,若一直不出嫁,恐怕有损府里的声誉,还以为国公家的小姐是没人要的,要是国公哪天醒过来,发现四小姐一直在府上没嫁人,也会很心痛的,便说要给四小姐寻一门亲事。” 这一番的话说的也是天衣无缝了,让人找不出破绽。 庞南熙顿时怒了,“她这手伸得也够长了。” 庞丹青面上也冷了下来,“她这是想把府里的姑娘全都打发出去,免得碍着她的事了,趁机再拉拢了王姨娘,把王姨娘的心收买了去。” 她果然是看得透彻,一针见血。 王姨娘倒也镇定,毕竟伺候庞南熙一辈子了,在这国公府上她什么大风浪没见过,“妾身的心岂是她能收买的。” 庞南熙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站着的四小姐。 她知道自己身份不如嫡出的,向来乖巧,听话。 大人说话,她一位小姐也没有插嘴的余地,就一旁听着。 庞南熙一脸不屑,“我们国公的小姐就算是庶出的,那也不是一般人家能高攀得了的,蔡文善想为四小姐说亲,能给她说到什么好亲事,还不是想法设法的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王姨娘附和:“可不是吗,我们四小姐就算一辈子不嫁,也不能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是变着法子不许她嫁。 蔡文美忍下心里的怨恨,垂眸不语。 庞丹青总是能轻易找到她们的要害,且一语击中,“就怕四小姐等不急了,想嫁呀。” 蔡文美这才柔柔的说:“嫂嫂莫要取笑我了,像我这样的人,若是嫁不好,我宁愿就和姨娘这般样,一辈子服侍母亲,还求母亲为我做主。” 算她会说话,识相,庞南熙心里舒服一些,算是信了她们。 这事之后,到了晚上,文善心里琢磨着要如何和李世焱开口说四小姐的事。 她左右等着人过来,李世焱竟在孩子们那边不过来了,她自个按耐不住了,只好过去找人。 走近一看,他陪着孩子们一起睡着了。 恩恩在里面,多多在中间,他在最外面。 文善咬了咬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看看他是不是装的。 好像不是装的,睫毛都没动一下。 想把他喊醒,见他睡得好像挺沉的样子,又犹豫了一下。 怎么就睡着了呢,他这是有多困啊? 她当然不知道,他确实是很困的,也累。 自打她回帝都后,他天天是宫里宫外两头跑,为了平衡她和政事,他也必须熬夜处理一些奏折,这样才不会因为把时间都用到她这边以致政事无法处理。 文善看了他一会,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孩子。 三个人躺在一起,就像极了一家人。 孩子们因为他的出现,从未有过的满足,尤其是恩恩,人也开心了许多。 她忽然意识到,这样的爱是她无法给予的。 是除了李世焱,旁人给不了的爱。 她把目光又落在这个人的身上,他如一块无瑕美玉铸成的玉人,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很超凡脱俗,宛如神只,在沉睡。 她站了好一会,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也有些痴了。 不知何时,李世焱忽然就醒了过来,睁了眼,看着她,大概也是有一瞬间的迷糊,怔怔的唤了句:善儿。 文善回过神来,掩饰了一下自己的不自在,忙说:“我看你一直没过来,来看看,你怎么就睡着了,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她赶紧转身出去了,心里有点慌慌的。 回到她的主卧这边,坐下,她自己呷了口茶,慢慢平息内心那点悸恸。 李世焱跟着过来,文善也为他把茶倒上,貌似关心他,“很累吗?” 他呷了口茶,“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她一脸正经:“你是一国之君,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我年轻力壮着呢。” 文善有些同情的看了看他的脑袋,装模作样的说:“陛下还是少熬夜,白头发都出来了。” 说得他几乎要信了,脑袋给她:“……你给寡人揪下来。” “揪一根白发会长俩,为了您自己好,陛下还是留它一命。” “……” 文善瞧他一脸复杂,忍下心里的暗爽,李世焱看起来很在意自己会长白发会变老这事。 她摸了一下鼻子,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 “我们府里的四小姐都十八岁了,亲事还没有定下来,大娘那边有意压着她的亲事,就是不许她嫁,四小姐的生母王姨娘,看中了卢国公府上的一位公子,就是断弦的那个姬宣,她想四小姐嫁过去做续弦,就求到我这儿来了,我本不想答应的,毕竟,这事我也做不了主,我思来想去,只有陛下能做这个主了。” 李世焱没有表态,心里还在纠结自己头上那根白发的事情。 这白发一旦生长了一根,就会有两根,三根,就会越来越多。 善儿虽为人母,可她依旧年轻貌美,水灵灵的跟朵花一样。 他是不大愿意自己这个年纪便顶着一半白发一半黑发。 回头找个太医,好好给看一看。 文善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先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表明了一下,和他说:“王姨娘和我交换了个条件,她今天告诉我,我还有个孪生妹妹,一出生就被大娘送出去了,流落在外,不知在哪受苦受罪,我若是肯为四小姐把这亲事说成了,等四小姐顺利出嫁后,她就把我爹当年发生意外的真相也告诉我。” 所以,这事只有陛下和卢国公那边说一声,再到他们韦国公府上传个口谕,把他们的亲事给定下,庞南熙想拦也拦不住了。 她说了半天,李世焱面上都没什么波澜,就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有没有听我说呀。” “陛下?”文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好像在发呆。 李世焱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我说了半天,你一个字没听?” “最近,寡人精神上有些恍惚,很容易走神。” “你没事,回头传个太医好好诊一诊。” 她关心起来,他倒毫不在意了,“没事,心病罢了。” “……” “你刚才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怀疑他是故意的,她不想再说一遍,但她必须再说一遍。 她只好从头再说起,李世焱瞧着她一张一合桃花一样的小嘴,忍了几忍,才没亲过去。 等她说完,李世焱也就颔首:“答应你了,寡人去说。” “那我谢谢陛下了。” “一家人,不必言谢。” 一家人,他倒是说得自然,文善呷了口茶,装听不见,只是嘱咐他:“回去后让太医给你好好诊一诊,你是一国之君,不能大意,陛下身体健康,关乎天下百姓的福乐。” 关心他就关心他,非要扯什么百姓的福乐。 他就听着她扯,使劲扯。 第221章 管事 闲坐在重明宫的李世焱把头发都散开了,拿了个镜子出来,左右照了照,想把那根白发找出来。 照了半天,找了好一会,也看不真切,就找不到文善所言的那根白发。 他只好让人把白珏传来。 片时,白珏进来了。 李世焱招招手,让他靠近一些。 “你给寡人看一看,这根白发长在哪儿了。” 白珏一脸疑惑的走近他,在他脑袋上左右找了半天。 他的头发又黑又亮又厚,极为漂亮。 “陛下,没有白发呀。” 他又不是少白头,正是青春年少时,哪来的白发,白珏满心狐疑。 “眼神不好?” 听陛下这话,似乎断定了自己头上长了白发,白珏又仔细看了看后回禀他:“陛下,属下看仔细了,真没有。” “你这眼睛该治一治了,昨个儿善儿说了,寡人长了根白发。” 他挺想揪下来的。 善儿又说揪一根会长俩,他又有点不太敢,就挺纠结的。 白珏明白了,原来是福容公主说的,陛下竟把人家的戏言当了真,头发散开,认认真真的找起了白发。 白珏觉得自家主子有点可怜,被耍了都不知道。 这么精明的主子,怎么一遇着福容公主就栽了。 “陛下,属下的眼神挺好的,没毛病,一定是公主逗您玩的。” 李世焱想了想,心里明白了,磨磨牙。 这个骗子,现在是越来越会骗他了。 他当时就信了她的话,也是他——一天真了。 白珏嘴角扯了扯,“陛下,您痘下去了。” 那肯定得下去啊,他虽也没吃得到他想吃的,策略改变了一下后,文善也没那么拒他千里之外了,最近心情尚佳,那只顽固的痘子就不见了。 要是一直长着下不去,他得多闹心。 侍立在外面的公公前来禀报,说是卢国公求见。 李世焱也就把镜子放下,宣了。 白珏退到外面。 片时,卢国公走了进来,闷闷的行礼,眼见的心情不佳。 “老臣见过陛下。” 李世焱假意关心,“卢国公脸色不太好看,是病了吗?” “谢陛下关心,老臣没病。” “没病,那就是有心病了?心病还需心药医啊!卢国公还是要想开一些的。” 陛下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陛下这是故意明知故问。 卢国公想了想,跪了下来:“老臣有个请求,求陛下答应。” “卢国公起来说话。” 卢国公没起来,他只能忍气吞声道:“姬贵妃伸手打了尊王妃,陛下罚也罚了,想必姬贵妃也已思过,老臣厚着脸求陛下开恩,原谅姬贵妃一次。” 卢国公自然是知道姬贵妃被打入冷宫的原因,听说是尊王妃回来了,还到了宫里,被姬贵妃撞见,醋意大发,打了尊王妃和她的孩子,陛下震怒,就把姬贵妃打入了冷宫。 这些听说也都是姬太后告诉他的。 姬太后还没告诉他,尊王妃的那两个孩子,是陛下的。 卢国公后来也听说,陛下经常往韦国公府去,借着看望韦国公由头与那尊王妃苟合。 好在姬太后已诏了尊王回来,等尊王回来,陛下总不好太明目张胆了。 在这件事上卢国公现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李世焱想了想,也就道:“既然国公开口了,那就依了国公。” 也难为他忍了这么久,现在才找他来求这个情。 卢国公赶紧又行了谢礼:“老臣谢陛下开恩。” 李世焱这才又说:“国公,你府上那个叫姬宣的庶子,说是断弦了,现在有续弦吗?” 卢国公怔了怔,他怎么就关心起自己府里庶子的事情了? 如实回他说:“尚未续弦。” “韦国公府上有位庶出的四小姐,叫蔡文美,韦国公好着的时候还是很疼她的,现在病了,管不着府里的事情了,便一直尚未出嫁,你派人前去府上提亲。” 卢国公怔了一会,没想到陛下会管一个庶子庶女的闲事。 他一直不喜欢韦国公的,所以,就不想结这亲。 何况,韦国公现在算个什么东西,听说傻了,他那个长子也是个不成器的,蔡氏一脉不行了,根本没有结亲的必要。 李世焱又说:“韦国公也是世代效忠皇族的世家,他们府上的庶出小姐也是配得上你府上的庶出公子的,它日韦国公若痊愈,得知与你府上结了亲,也会很感激你的。” 说得好似为处处都为他着想一般,他也不需要韦国公感激。 卢国公心里明镜似的,陛下插手管人家韦国公府的闲事,还不是为了蔡文善。 定然是那妇人求他,他就应了。 卢国公心里不高兴,可陛下刚答应原谅了姬贵妃,要放她出冷宫了,卢国公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怕自己驳了陛下的面子后,他也找个理由不放过姬贵妃。 卢国公只好答应了,李世焱还特意嘱咐他说:“回府后就把这事尽快办了,一月之内,把婚完了。” 分明又是下了死命。 卢国公心里更闷了,只好谢了恩,退下。 李世焱又拿了镜子,左右照了照自己的鬓角,对自己的模样,他还是相当自信的。 姬贵妃在这宫里始终是个隐患,一直关着也不是办法,时间久了卢国公会求情,姬太后也会求情,早晚要放。 长久留在宫里又冷落着,也不行,时间久了,又会生出害人之心。 左右都不行,就得寻个她更大的错处,把她送出宫。 卢国公退下后,侍立的公公又来禀报说是老太师求见。 李世焱也就宣召了。 庞太师就是一脸郁闷的进来了,跪下行礼:“求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参与平王夺谪失败后,老太师这几年也就老老实实的待着了,平王离开帝都之后,庞太师也被先帝强行下了权,从此,这位老太师算是退出了朝堂。 新帝登基,雷厉风行,皇族四王被分布在帝都的四个方向,监督各大世家,他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了,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含饴弄孙。 今天求见陛下,确实是有了难处。 能让庞太师为难的事,必然是大事。 李世焱假意关切:“庞太师,寡人能为你做些什么呀?” 庞太师把一封信涵递了过去,“陛下请看,这是平王妃的来信。” 平王妃的一封求救信,也是一封血书。 她虽为平王妃,平王却是半点不喜欢她。 刚成亲,就把尊王妃抢了过来,想要占为己有,后来被尊王又救了回去。 本以为他会就此死心,哪知就在那一年,他遇着了一个女子青楼女子,那女子生得和蔡文善一模一样。 他也不怕人笑话了去,就把这女子娶回了王府,夜夜宠着。 虽然没有废她这个平王妃,却也不爱她,她就是个摆设。 庞丹雪这次也学聪明了,一开始并没有为难这个女子,可时间久了,嫉妒之心如熊熊烈火,无法熄灭,还是趁着平王不在的时候,找了个借口毒打了她一顿,几乎要把人打死,被突然回来的平王给救了下来。 平王震怒,打了她一个耳光,还让人把她给关押起来,给她安了两个罪名:无子,妒妇。 从那以后,为防止她再伤那女子,她这个平王妃就被看管起来了,不给她出入的自由。 起先她也忍了,忍到最后就觉得这日子没盼头了,都三年了,平王待她如初,可恨的是那个女子竟还怀过平王的孩子,好在后来小产了。 庞丹雪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这才给娘家写了信,把平王待她的事情说了出来,求助于娘家可以解救她。 庞丹雪在信里说得很清楚,说那青楼女子极像尊王妃,说平王宠妾灭妻,她活不下去了。 声泪俱下的求祖父祖母救她回来,说她宁愿不做平王妃,说她想外祖父外祖母,想家了。 她是庞家的嫡长女,向来得祖母的喜欢,当看到她如血的信涵时心都碎了。 庞太师对平王也挺失望的,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竟敢如此亏待他的孙女,这也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了。 在这封信里,有一处更重要的信息,她说平王有谋逆之心,她说一旦平王谋逆失败,陛下震怒,若是连座,只怕庞家也会被连累了。 这话是真是假,有得商榷。 平王若三年前有谋逆之心庞太师是乐于帮他的,三年过去了,帝都的皇城牢不可破,怕他逆不了。 思考再三,平王远在天边,他们不大可能去那边讨要说法,即使去了,也是无济于事。 婚是先皇赐下的,现在,只有陛下能解决。 庞太师把这事递上来,也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了。 李世焱看了信,面无波澜,问他:“庞太师想寡人如何做?” 庞太师说:“既然平王宠妾灭妾,老臣斗胆求陛下让平王给纸和离书,放丹雪回府,给她一条生路。” 李世焱打心里不太想管人的家务事,但这事又不能不管。 信里说平王喜欢的这个女子与文善长得一样,他想起文善昨晚对他说,她有个孪生的妹妹,一出生就被那边送出府了,不知道流落在何处受罪。 真真假假的,诏回来看看就知道了。 他想了想,也就道:“行,寡人就把平王和平王妃一起诏回来。” 庞太师谢恩。 这事后,李世焱就传了诏书给平王。 第222章 面对 卢国公府上派人到韦国公府上提亲,庞南熙找了个借口就给拒绝了。 卢国公气得不轻,韦国公府上还高傲上了? 他们有什么脸高傲? 现在是人家不肯嫁,不是他们不愿意娶,卢国公就把这事告诉了李世焱。 庞南熙早知蔡文善有意要给四小姐说亲,心里也早做好了准备。 四小姐是在她跟前长大的,嫁或不嫁,她这个主母说了算,谁也做不了四小姐的婚事。 既然她这边不肯同意,李世焱就得亲自前去施压了。 傍晚上的,他又到韦国公府上装模作样一番,把庞南熙单独叫了过来,以关心韦国公为名,朝那边施压,问她说:“寡人听闻你把卢国公府上的亲事给推了?” 庞南熙没想到他会亲自过问这事了,支吾着说:“回禀陛下,臣妇以为——” “寡人以为,为了韦国公的颜面,也该尽早把四小姐嫁出去,寡人看姬家那边就挺不错,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媒婆会再上门提亲,夫人还是且莫要再拦阻的好。” 庞南熙脸色就很难看,他在为谁出头,她心知肚明。 他又说:“寡人瞧着这国公府上最近运势一直不大好,要不夫人也去道庵为国公府祈福。” 这是想要把她也打发走了。 庞南熙立刻道:“陛下说笑了,国公府上最近喜事连连,这不四小姐又要出嫁了,臣妇这就让人给四小姐操办婚事。” 李世焱颔首:“尽快把婚事办了,韦国公它日痊愈,知道你如此操劳,也会欣慰的。” 庞南熙有苦说不出,回去后就气得又摔了几个杯子。 王姨娘颤惊的跟在她身边,听她怒道:“为了一个庶子庶女,也值当的劳他大驾?” 王姨娘赶紧说:“夫人,这一定是三小姐所为,她巴不得府里的姑娘赶紧都出嫁,免得碍了她的眼。” 把一切都推到三小姐身上,是最为明智的事情,庞南熙就不会怀疑到她。 她是万万不能让庞南熙怀疑到她身上,不然,这边不会放过她,恐怕也不会放过她的女儿。 庞南熙被气糊涂了,被她这么一提醒也就又清醒过来,恨恨的说:“蔡文善,她一个出嫁的姑娘,她凭什么一直住在府上不走?” 其实,人家也没回来几天。 人家不远千里回一次娘家,多住几日又何妨,平日里的吃喝用度没用她这边一文的银子。 王姨娘忙说:“等过段时间,她若是再不走,夫人再寻个法子把她请出去就是了。” 庞南熙忍了忍,颔首。 也只有如此了。 至此,四小姐的亲事被定了下来。 在这期间,书念的婚期也近在眼前。 这日,她闷闷不乐的来到了国公府上找文善。 李世宁同一日娶了正妃和侧妃这事,她是知道的,心里挺不开心的。 文善屏退左右,与她说话。 书念如实的和她说:“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嫁过去,我一想到正妃是姬家的嫡小姐,而我不过是个商户之女,我就觉得自己仿若跳进了个火坑,进去就得被人焚了。” 她想起蔡太后对文善的架式,可是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事已成局,文善也没有办法,她本来还挺看好的,现在只有安抚她说:“书念,你不可妄自菲薄,你没有一样不如人的。” 这也是真心话,在她看来书念除了出身不如人家,真的是样样好。 “那王妃将来若看我不顺眼,要寻个理由欺负我怎么办?” 书念来和她说这些话,也是丝毫没拿她当外人了。 瞧把她可怜的,好似进了安王府就等于进了地府。 文善和她说:“那你可不能傻傻的由她欺负,要见机行事,她若打你,你也不能由着她打,打惯了,她会一直打你,你是安王的侧妃,不是普通的小妾。” 皇族侧妃,将来也是要入皇族玉牒的,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妾室那么简单。 侧妃还是有能力和王妃一争高低的,若生下了儿子,也是有机会被封世子的,事在人为,有能者居上。 文善以长者的姿态,说的话也是掏心掏肺了,“安王既然愿意立你为侧妃,说明还是真喜欢你的,以后在安王府,他就是你最大的靠山,你把他哄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我哪会哄人呢,他那个人,说风就是雨的,让人捉摸不透,公主你教教我。” 平日里都是旁人哄着她,她在家里也是个娇滴滴的小姐呢。 文善默了一会。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她用十个脑袋也没有想到,李世宁会同日把正妃和侧妃一起纳了,看似不在乎书念的身份,但同日娶个正妃算怎么一回事? 安王还是在乎门面的?这不就是在拿正妃充门面吗? 这样的人,大概只顾自己的颜面了,也不是那么懂得顾及女子的感受。 又因为安王待她和孩子确实是不错的,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安王这个人不行。 文善在书念期待的目光下内心也是比较纠结的,“多带些陪嫁的婢女过去,要够机灵,够忠心。” 安王府里除了正妃,也没有旁的长辈,她也不会被太多人为难。 她将来面对的是卢国公府培养出来的小姐,卢国公府出来的人,都不是什么善岔。 让她多带些人过去,是怕万一正妃想动手欺负她了,书念的人多,不怕打不过。 她是安王侧妃,不是普通的小妾,也不是王妃可以随意打骂的。 文善看她还是一脸可怜,默默叹口气,又说:“不找事,也不要怕事,有解决不了的事,让婢女通知我,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那我能不能逃婚呢。” “你说呢?” 书念摇摇头:“他一定不会放过我和我家人的。” 文善揉揉她的脸,“事在人为,兴许前面等着你的,是锦绣前程呢,你是个聪明的机灵的,知道怎么选择是最好的。” 书念一挺腰杆,“借公主吉言了。” 但愿是锦绣前程,不是火坑。 和她说了一会话,书念心情勉强好了一些。 木已成舟,也容不得她反抗。 从文善这边离开后,她来到繁华的闹市,婢女陪着她在街上闲逛了一会。 就要成亲了,她丝毫感受不到成亲的快乐,可身边的婢女却都为她能嫁入安王府高兴,喊她说:小姐,这个发簪好好看。 “小姐,来试试这个玉镯。” 婢女们簇拥着她去看,实在是她这几天一直不高兴,伺候她的婢女也纳闷极了。 嫁给安王,明明是一件欢天喜地的好事,她怎么就不似往日那样开心呢。 就是有着很明显的变化。 婢女们热情高涨,她也就停了下来看了看满目琳琅的首饰。 “书念。” 唤她的声音传了过来,她看了一眼,见是魏圣玉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了根发簪,递给她说:“恭喜你。” 恭喜她终于如愿的嫁进高门了,成为了人家的侧妃,挺好。 书念看他一眼,没接,转身走了。 魏圣玉跟着她一块行,婢女就没跟太近了。 魏圣玉问她:“书念妹妹终于如愿以偿的嫁入高门了,还不高兴吗?” 她自嘲的一笑,她高兴个屁,她道:“如果有得选择,我宁做寒门妻。” “虚伪。” 这人明显不相信她,冷笑了一声。 书念也冷笑一声,笑过,问他:“魏圣玉,那你敢娶我吗?” 他怔了怔。 书念说:“你敢带我私奔吗?” 魏圣玉问她:“你愿意从今以后跟我过逃亡的生活吗?” “也许,你的家人会因此受到一些牵连。” 这都是现实的问题,她有想过吗? 在他看来,你敢娶我吗?仅是她一时的冲动罢了。 ~ 他问的这些事情,书念并非没有想过。 可她就是不想嫁给那个人,她甚至想,要是魏圣玉愿意娶她,就好了。 他们两个人就是门当户对,他们又是青梅竹马,彼此都了解对方。 魏圣玉是不可能娶她的,他家人还指望着他娶一个高门小姐的。 她说那些话,都是冲动之下的头脑发热。 魏圣玉说:“书念,我喜欢过你的。” 书念有点无精打采了,“但这点喜欢有什么用呢。” 都不足以让他们谈婚论嫁。 “你若真心想嫁我,我们就一起去面对安王,和他说清楚,我们一起面对你的父亲,请他成全我们。”还有他的家人,他们要面对的有许多,这一切,她有准备过吗? 书念停下来,在这一刻,她有些感动,也有些期盼:“圣玉哥,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去面对安王?” 她不用逃婚,去和安王说清楚,请他不要强人所难,不要拆散他们。 魏圣玉认真的说:“如果你想好了要嫁我,我愿意和你一起去面对这些。” 她与他来说,不仅是喜欢—— 她若愿意嫁给他,他是愿意娶的。 如果嫁给安王让她觉得痛苦,想要逃避,他身为哥哥一样存在的人,愿意陪她一起去面对。 魏圣玉支持她,还愿意娶她,给了书念一些鼓励,她面上露出真心的笑容:“圣玉哥哥,你真是太好了,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我们现在就去找安王,和他说清楚。” 第223章 成亲 “好啊,现在就说清楚。” 冷淡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李世宁就神出鬼没的从她身后出现了,走到她面前。 书念见鬼似的看着他,听他又说:“说。” 他们的谈话,他也听见了几句,就是不想嫁他呗。 魏圣玉站在书念身旁,握住了她的手,给她鼓励。 书念勉强冷静下来,因为圣玉在她身边,她就不那么怕了:“那我就有话直说了,安王既然也有了王妃,就请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我与圣玉哥两情相悦,求你成全我们。” 李世宁冷笑一声,道:“本王聘礼都下了,你现在说让我成全你们?成全你们,本王颜面何存?” “我有告诉过安王,我有心仪之人的。” 是他一直强人所难。 李世宁冷冷的看着她,道:“这么说来,还是本王的错了。” 因为旁边站了一个人,这个人给足了她底气,书念就顶撞回去:“本来就是你的错。” 李世宁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刀子。 他并非没有看见,他们当着他的面把手握在一起。 他冷冷的说:“朱书念,你听好了,若是成亲那日看不见你的人,就让你朱家人来陪葬。” 他又说:“魏圣玉你好大的胆子,本王的爱妃是你可以随便碰的?来人啊,给本王狠狠的打。” 他的人就冲了过来,去打魏圣玉。 朱书念又惊又吓,尖叫:“圣玉哥,圣玉哥。” 魏圣玉哪里会是人家的对手,一下子就被两个人打倒在地上了,这还不够,对着倒地的他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他本能的护着脑袋,只有挨打的份。 书念吓个半死,想去帮忙,被李世宁一把给拽回来,拽得过于用力,松开的时候她身形不稳,跌了下来。 左右的婢女都吓呆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书念见魏圣玉只有挨打的份,只好跪在这人脚前了,求他:“都是我的错,是我盅惑他的,是我想让他娶我,不管他的事,我求求你,你放过他。” 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就多了。 魏圣玉被打得很惨,有血吐了出来。 书念看了一眼,吓得哆嗦着站起来,想去帮忙,又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只好又冲李世宁哭喊:“我刚才都是骗你的,我一点不喜欢他,他就是我哥而已,你若是打死我哥,我一辈子都恨你都不原谅你。” 这人冷冷的扫她一眼,一副的铁石心肠。 哥,情哥哥。 当他好骗。 她又威胁说:“那你连我一块打死。” 他无动于衷,她转身就要往那边冲,他这才对那边说了句:“住手。” 言尽,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书念看向躺在地上痛苦的缩着的魏圣玉,冲了过去喊他:“圣玉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这人疼得说不出话来。 好在魏圣玉没有被打残,歇了十天半月就好了。 这件事情引起的轰动不小,许多人都知道安王在成亲前打了朱侧妃的一个青梅竹马。 这事之后,书念就老实的待嫁了,再没了不嫁的念头。 成亲那天,两个花轿一起进的安王府,就是一个走正门,一个走侧门,一个在前面拜堂,一个坐在新房凄凉。 第224章 找她 大婚这晚,书念想着自己不过是个侧室,就很有自知之明,见天晚了,自个也累了,便洗洗睡了。 那天晚上,李世宁先到了王妃那边。 正房该有的体面,人前他都给了。 等仪式都完了,他说:“我们谈一谈。” 姬寻幽端庄的坐着,满眼羞涩的看着他,轻声应了。 卢国公府培养出来的小姐,看起来就是很有世家闺秀范。 温婉贤淑,姿容极好。 姬家的女子在容貌上都没有差的。 李世宁的母亲虽然来自卢国公府,他与这位卢国公府的小姐其实是不熟的,仅限知道。 没有必要,他平日并不去卢国公府,毕竟那边也没什么东西吸引他非去不可。 儿时和少年,他更热衷于和皇兄们一起玩耍,这几年更多的时间就在朝政上了。 皇族不遗余力的要打压各大世家的势力,皇族是不允任何世家太过强盛的,强盛到能左右皇族。 对于李家的人来说,权力只能集中在皇族手中,可姬太后总想动用自己的力量把娘家人都安插在皇族,比如让姬家的女儿嫁给皇族,她想用姬氏的力量来影响皇族。 李世宁打开窗户说亮话,没有丝毫的藏着掖着:“你大概也略略的听说过一些,本王今天也娶了个侧妃。” 姬寻幽点点头,她什么都知道,知道他看中了一个低贱的商户之女,非要同日娶进门。 她虽不高兴,也不能说什么。 安王现在主动提了这事,她便善解人意的道:“安王喜欢就好。” “以后,你就是这王府的当家主母了,本王希望你能善待她。” 姬寻幽眼神暗淡下来,倒也没想到他过来会说这样一番话。 是怕她日后会欺负了那人? 夫君的话就是天,心里虽不是那么开心,面上也顺着他道:“安王多虑了,她是你喜欢的人,进了这个府,就是一家人,只要她凡事规规矩矩,妾身岂是不讲理的人。” 李世宁看她一眼,见她面上乖巧,端庄,看起来也是善解人意,就起了身,道:“你早点歇息。” 他转身走了,就是今天晚上不会与她同房了。 姬寻幽怔了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面上沉了沉,一双黑眸也染上无声的怒意。 娶她回来为门面,给了她该有的体面,却在大婚日去找朱侧妃? 这体面他只给了一半。 今晚他若歇在朱侧妃那边,她这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还能把她放在眼里? 若被人知道,她就成了帝都的笑话了。 他可真是好得很呢。 ~ 李世宁转身去了书念那边的院子,守夜的婢女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今晚会来,不等婢女去通报,他径直入了门,来到寝屋里,就见书念已睡了过去,该脱的衣裳都脱了,只穿了身寝衣。 他靠近她看了看,睡着的样子乖巧多了,就是看起来还不太高兴的样子,粉嫩的唇瓣嘟着,就分外的娇媚。 他低首噙住她的唇瓣。 把她一个商户之女娶到身边,为的就是今天,可以名正言顺的得着她。 书念就是被憋醒的,惊觉有人在亲她时,她瞬间清醒过来,使劲把人往外推,才听见李世宁的声音问她:“谁准你先睡的?” 她羞得满脸涨红,却傻傻的问:“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 声音带了些沙哑,书念都不敢正眼看他了,一双眼睛都觉得无处安放,傻傻的说:“你喝酒了。” 到底是他成亲的大喜日子,能不喝吗,几位皇兄都来了,不但喝了,还喝了不少呢。 他问:“要喝吗?” “不,不喝了。” “我给你喝。” 很热烈的亲她,书念就觉得自己有点不自身在何处了。 因为他喝了不少的酒,她现在就觉得自己也在喝酒一样。 第225章 敬茶 翌日。 书念起来服侍李世宁,给他宽衣。 他很满意的看着娇软的书念在跟前忙碌,以后就是他的人了,他很满意,还捏着她的下颔问她:“还疼吗?” 书念被他问了个大红脸。 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他娶这样的自己,说白了就是要她——以色事人。 都成亲了,书念也很识时务。 之前大街上发生的事情,两人都只字不提,仿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牢记公主和她说的话,在这府里,安王就是她最大的靠山。 李世宁瞧她满脸羞红,娇媚入骨,好似时刻都在撩他心动。 他捏着人的下颔亲她,说:“收拾收拾,一会带你去见王妃,给她敬个茶。” 她虽为侧妃,还是要给王妃敬茶的。 除非王妃免了,不然,往后她日日都要到王妃跟前去问安。 李世宁亲自带她过去,见过王妃,敬茶。 书念要跪下来给王妃敬茶,这也是她的卑微,她心里也很难过的。 姬寻幽的内心不比她好受,勉强忍着心里的寒意接了她敬的茶后,李世宁这才说:“我去一趟军中,晚些回来。” 留在帝都的四王被分布在四个方向阵守,要阵压各方势力,诸王就不能弱,培养强大军队是必不可少的。 书念见他要走,只留自己个与王妃独处,她心里就有些惧,忙说:“我送送你。” 她跟了出来,姬寻幽淡淡的眼里染上一些恨意。 不愧是商户之女,下贱品种,只会媚惑男人。 她这个王妃还没说什么呢,她就急着要送人了。 因为被宠着,便不把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 毫无规矩。 ~ 书念哪知王妃心里竟对自己有这等想法,她就是打心里想离王妃远一些。 她急忙跟了出来,出来的时候李世宁见她紧跟着自己,心情莫名大好,很自然的就问了句,“舍不得本王离开?” “才不是。” 书念面上被他直白的话问得羞臊。 大婚之后,两人的关系亲密起来,变得不一样了,他说话也就随意了,带着暗示的话让她羞得有点不知所措。 李世宁看了看她,见她小脸如晚霞,唇色如桃花,许是他步子走得大了些,她跟在后面就走得有些急,李世宁住步,伸手就揽过她的腰身,不盈一握。 他喉结动了一下,低首亲住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不避着点人。 瞧她紧跟其后,好似挺舍不得他似的。 娶她回来的本意就是要让她承欢的,待她自然也就分外随性。 她也没让他失望,尝了又想尝。 好一会,李世宁声音有几分沙哑的说:“等我回来。” 书念红着脸,垂了垂眸。 李世宁走了,她的心还是七上八下的。 回到自己院里,她用了一些早膳后,在府里就很无聊,便带着婢女到处走一走,逛一逛,也好熟悉一下这安王府的环境不是。 她本意是想躲着王妃的,能不见她就不见她,偏在闲逛的时候就遇着了也出来的姬寻幽。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王妃,书念再不想看见她,现在见着了也得忙行了礼。 姬寻幽走到她跟前,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她。 第226章 训话 王妃打量她,书念心里也有悄悄打量她。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小姐,容貌上也是没得挑的,整个人的气质就显得雍容华贵。 一举一动都优雅。 就连一个笑容,都像是被刻意训练过一样,很得体。 像个假人一样,不真实。 书念自认确实比不过人家的气势,她身上就没那等雍容华贵的气势,毕竟就是商户人家出身的小姐,自幼生活在钱堆里,有的只有铜臭味,虽然她尽量不让自己身上过多的穿金戴银,可现在她发现,王妃身上头上装饰的金银比她多好多。 也不觉得俗气,反觉得华贵。 “书念妹妹,一起走走。”王妃主动邀请她,明明看起来很高傲的样子,说出来的语气却柔和。 总觉得与本人有点格格不入。 书念觉得她假,不似福容公主这般真实,心里也不想与她结交。 她深知同侍一夫的女人是不可能和睦相处的,尤其是正房,是容不下妾的,便有意拒绝,“妾身身上有点不适,正要回去歇下,还请王妃允妾身退下。” 她主动邀请,朱书念居然不识抬举的拒绝了。 说什么身体不适,还不是因为昨晚与安王同房造成的,这分明就是在向她炫耀。 同日迎娶,已经是在下她这个王妃的面子了。 成亲当晚,安王过来告诉她,让她善待侧妃,也是一种警告。 不在她这个王妃的屋里歇下,反去了侧妃那边歇下了,她这个王妃就是一个摆设罢了。 经过昨晚,他让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他喜欢的是侧妃,而非她这个正妃。 今天侧妃恃宠而骄,她没什么惊讶的。 姬寻幽面上不见喜怒,端着王妃的姿态:“妹妹出身小门小户,府里有许多的规矩不太明白,我就先和你讲一讲这府里的规矩。” 小门小户,她自个也这样觉得,这出身上不了台面,但被旁人直接说出来,心里还是怪不舒服的。 王妃看着处处得体大方,可她觉得人家心里就是轻视她的。 书念本着不惹事的原则,洗耳恭听,也惜字如金,“是。” 姬寻幽扫了一眼她左右的婢女,她一个侧妃,身边竟跟了十多个婢女,比她这个正妃还要有派头。 她寻幽压下眼底的冷意,道:“即日起,你每天都要到本妃面前来问安。” 这规矩她家里也有,她岂会不懂。 书念恭敬的应:是。 “朝中提倡百官节俭,身为皇族,安王府更要做出表率,你一个侧王妃这出行的阵势,比王爷还要气派。即日起,你院子里的婢女不得超过六个,其余的全打发出去。” 给她留下六个,已是多的了。 书念在这事上却不乐意,“禀王妃,这些婢女都是从娘陪嫁给我的,是父亲对我的心意,平日里,我养着她们即可,花不上安王府多余的银子。” 她一个侧妃,也就领些月钱,不要说养婢女了,养她都不够。 姬寻幽不与她争辩,只问:“你在忤逆本妃?” 书念恭恭敬敬的回话说:“妾身不敢,只是这些婢女与妾身在一起久了,就像家人一样,妾身舍不得她们,还请王妃允我,把她们留在我的身边,吃喝用度上,由我来负责她们。” 姬寻幽蹙眉,不悦:“奴就是奴,什么家人一样?你是在说你和她们的身份一样低贱?你虽是商户出身,现在好歹也是侧王妃,怎么可如此轻贱自己。” 书念看着她,头疼。 王妃看起来柔和,怎么这么的麻烦? 她要养几个婢女管她屁事?又不花她一分的银子,她有的是花不完的银子好么。 在她家里的时候,她院子里的婢女就二十几个呢。 现在成亲了,公主说多带些人,她索性就一块全带过来了。 “今天全打发了,本妃会向厨房那边传令下去,你院子里的婢女只可领六个人的膳食。” 这就是说她不把人打发走,她的这些婢女就没得吃喝了。 她才是这王府的正王妃,不给她立立规矩,怕她仗着安王的宠爱,越发的不把她这个正妃放在眼里。 姬寻幽觉得,这些事就是告到安王那边,也挑不出她什么错的。 一个侧妃这样没规矩,以后再纳几个妾,都有样学样,岂不让她们反了天。 ~ 书念有些恼。 她虽是商户出身,在家里也是娇贵的小姐好么,也没人敢待她不客气,不尊敬。 她偏要把人都留在身边。 王妃训完话就走了,她咬咬唇,对身边的婢女吩咐:“你,去请人过来在咱们院子里修个灶房,你们几个,去买柴米油盐酱和醋。” 不给她吃喝是,她自己开灶。 她想着福容公主在国公府也是这样做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把人都打发出去办事,姬寻幽那边很快收到禀报,说是朱侧妃已把婢女都打发出府了。 算她识相。 结果,下午的时候,又有婢女来报,说朱侧妃那边来了不少人,在修小灶。 姬寻幽面上寒了下来,朱侧妃是不肯听她的了,忤逆了她的命令。 她只能让人盯着点安王,看他什么时候回府,待他傍晚上回府后,婢女立刻迎了去,说王妃请他过去一趟,有话要说。 李世宁刚从军中回来,闻言也就过去了。 姬寻幽知道他来了,迎了出来,行礼。 姬寻幽模样挺好的,不比旁人差,人端庄大方,只是没长在他的喜好上,李世宁看她就提不起逗弄的兴致,在她面前也分外规矩。 他进去坐了下来,“有什么事,说。” 姬寻幽就是一脸为难的说:“今天妾身和书念妹妹多说了几句,妾身见她那边奴仆过多,排场都越过过安王了,便让她留下几个即可,其余打发出去。一来也是为了节约王府日后的开销,二来朝廷不也在提倡百官要节俭吗?妾身想着咱们身为皇族也是要做出表率的,哪知惹得妹妹有些不快,就自己在院里开了小灶,您看看这事——” 李世宁毫不在意:“由她去。” 姬寻幽被噎了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 “没什么事本王就先回去了。”他站了起来,要走。 姬寻幽一慌,忙就拦在了他面前,说:“我这里准备了一些您平日爱吃的小菜,您吃过再走?” “下次。” 他今天在军中,满脑子想的都是她,他心里就想过去看看。 他走了,姬寻幽满眼落寞,慢慢化作怨恨。 昨晚已经在她那边了,今晚不该留下来吗?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呢,说好的体面呢,这叫什么体面呢,他这样子已让她很没面子了。 第227章 大度 李世宁过去的时候书念那边已把小灶修出来了,婢女也把柴米油盐都买回来了。 人多好办事,办事效率也是神速了。 婢女从外面买了些糕点,她这会吃得津津有味,贴身服侍她的四个婢女围着她,她一个人吃着还觉得不过瘾,非要让婢女陪着她一块吃,但这是不成体统的。 奴就是奴,哪能上主子的桌子,尤其这里还不是朱家,是王府,旁边还有一个赵妈妈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们这群婢女,免得她们坏了规矩。 ~ 虽说主仆有别,但这些婢女都是陪书念一块长大的,都是自幼就卖身给她家了,没爹疼没娘爱的人,你对她们好一些,她们就感激得要以身相许。 书念觉得自己身份低微,在那些权贵面前就常常生出自卑心来,便不肯为难比自己还要低微的下人。 和这些人在一起,她也觉得自在,可以放飞自我。 这些奴不会看不起她,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像仙女一相供着。 在这些奴面前,她就是天。 ~ 一看见安王回来了,侍立在外面的婢女忙进来禀报一声。 书念也忙放了手里的糕点,其她奴婢也都忙跟着迎出来。 李世宁走进屋来,书念行礼。 他今日穿着窄袖骑装,金冠束着墨发,就是很意气风发。 迎着他的目光,书念面上的红晕就散开了,像朵晚霞长在了她的脸蛋上。 李世宁问她:“开小灶了?” 书念想这事定是有人报给他了,怕他也不同意养太多婢女在府里,她解释说:“这些婢女都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我挺舍不得离开她们的,你就允我把她们留下来,她们所有的人我来养,我一定不会累着王府的。” 她有些小心翼翼,还有几分的讨好。 甚怕他说不行。 ~ 虽是小心翼翼的讨好着,说出来的话就是财大气粗。 所有的人她来养。 李世宁看着她,没立刻答应。 书念走近他,伸手轻轻拽了他的手臂,一双凤眼望着他,含着羞带着俏:“八爷。” 八爷这个称呼,是李世宁昨晚上让她这么唤的。 李世宁瞧她眉眼含着娇,水遮雾绕地,心里动了动,颔首:“允了。” 果然,安王比王妃好说话多了。 知道他才是自己的靠山,他答应了,书念掂了脚尖,红着脸想亲他一下,他站得笔直,她竟是没有够着,便闹了个大红脸。 李世宁瞧她瞬间又羞又难堪,心情就很好,捏了她的下颔亲了她一下,说:“这就急不可耐了?” 胡说什么呢,她才没有。 她身子一扭,摸摸发烫的脸颊,“你要在这儿用晚膳吗?” “嗯。” 书念吩咐婢女准备晚膳,俩人一起用了些膳,安王又吩咐婢女准备浴房,还拉着书念跟她一块进去了。 顶着那么多的异样目光,同一天把一商户之女娶回来做侧妃,就是要让自己尽兴的。 他自然是不会亏了自己。 书念也知道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几斤几两,便由着他。 他清楚,她也清楚,她就是供他玩乐的,只能为妾,不配为妃。 书念就是有一事不明白。 歇下的时候她悄声说:“你也该去王妃那边歇一歇的。” 怕引起她的嫉妒,对自己不利。 昨个儿已在她这儿了,今天又在这儿,不太好? 李世宁略有些诧异,问她:“本王去那边,你不吃醋?” “这有什么好吃醋的,你本来就该去那边。” 李世宁心里莫名有些不太舒服,怎么会这样大度? 这世上就没这般大度的女人,多少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在后院撕得血腥风雨的。 这么大度,只有一个原因,她不爱他。 他知道书念心里有人,爱的是那个和她一样卑贱的商户之子。 第228章 跪着 以色事人也不是个什么好活,尤其面对的是血气方刚的李世宁。 好在李世宁还有点体贴她,他早上要去上朝,见她迷迷糊糊的起来要服事他,也就对她道:“不必起来了,多睡会。” 正合她意,她小小脑袋在他背上蹭了蹭,说了句:“那我谢谢你了。” 重新睡下,他几时走的便也不知道了。 等她再醒来时,是被身边的婢女唤醒的,和她说王妃那边来人了。 王妃那边来的婢女很不高兴的问:“这都什么时辰了,难不成还要王妃来给朱侧妃请安?” 书念实在太困了,请安这事压根就忘记了。 婢女过来唤她,她才急忙起了身,简单的梳洗一下便跑了过去。 王妃的院宇是不让太多闲杂人等进去的,仅让她带了一个婢女跟进去。 那边早就等她多时了,心里自是压着滔天怒意,面上也不太好看。 书念匆匆走进来行礼,“妾身给王妃请安,今个是妾身来迟了,请还王妃恕罪,妾身明个定早些过来。” 她以为她说句软话,就可以被原谅了吗? 姬寻幽冷笑了一下,语气冷淡:“朱侧妃,我看你是没把本王妃放在眼底,还是你觉得被安王宠了两回,就可以取代我的地位了?” 书念急道:“妾身万万没有这样的想法,妾身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请王妃息怒。” 她又轻声补充一句:“妾身已向安王提了个醒,让他到王妃这边歇下。” 她只是想告诉王妃,她并没有霸占安王的意思,她也是希望安王到她这边歇一歇的。 连着两个晚上折腾她,她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姐,哪受得了,到现在还不大舒服呢。 这事轮着来不行吗?别逮着她一个人薅呀。 姬寻幽心里大怒,只当书念是在朝自己炫耀。 她与安王同房这事,还得她朱侧妃在一旁劝着? 这不就是在告诉她,安王独宠她,不想到她这位正妃屋里吗? 姬寻幽压下心里的怒意,道:“朱侧妃出身商户,到底是不太懂王府里的规矩的,我的话朱侧妃一句没听进去,去外面跪着,好好想一想,我都对你说过什么话。” 朱书念怔了怔。 她这才嫁进来,就被罚跪了呀? 她认真请教:“就因为妾身来迟了,就要被罚跪?” “我罚你,不是因为你来晚了,是因你目无尊卑。” 她哪里目无尊卑了?她自认自己待她是恭恭敬敬,半点不敢怠慢。 见她站着不动,还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好似有多无辜,姬寻幽压下心里的火,对左右的婢女吩咐:“把朱侧妃拉出去,领罚。” 一个商户之女,她就不信治不住她了。 她身边的婢女立刻就过来了,架住她就往外去。 她不跪,她们可有的是法子让她跪。 书念又惊又吓,大声问:“你们想干什么?” 她可不愿意认罚,“你们给我放手。” 这两个婢女手劲大得很,她也挣不开。 两人扭着她就出了门,一个婢女朝她膝盖上一踢,踢得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膝盖那个疼,疼得她好一会没缓过劲来。 第229章 跑了 其中一个婢女冷声道:“王妃的话你也敢忤逆?还请朱侧妃好好跪在这里,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奴婢的。” 书念面上大怒,她还没受过这等气呢。 两个婢女也狠狠的盯着她,看她会不会站起来。 等她缓过那个劲,她当然站起来了。 福容公主说了,也不能无辜让人打,打习惯了,会一直打的。 这要是跪习惯了,还不得天天让她跪呀。 她又没错,为什么又要挨跪。 她最恨让她罚跪的人了。 她虽出身不如王妃,可她也是有尊严的。 待她站起来,转身就走了。 她今天还就不跪了。 两个婢女倒也没有拦她,只是忙进去把这事告诉了姬寻幽。 姬寻幽气得肝疼。 一个商户之女,竟仗着那点恩宠,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让她把婢女打发出去,她不听,直接在院里修了小灶。 让她每天过来请安,第一天,就让她这个正妃在这里足足等了她一个时辰。 罚她跪下,她直接跑了。 搁在哪个府上,也没这般嚣张的妾。 她这是要仗着安王对她的娇宠,欺到她头上来? 姬寻幽被气笑了。 想了想,她只能吩咐婢女,外面盯着点,安王回来后请他过来。 她非要让安王知道他宠的这个妾,究竟是个什么德性。 不知进退,不懂礼数。 ~ 跑回去的书念还是心有余悸的,好在王妃的人没追过来拉住她。 这一天她就在自己院里歇息,闲来无事就点一点自己的嫁妆,数算一下这两天的出帐。 后来,她觉得自己这里差一个很大的浴池,就是夏天到了,可以在浴池里洑水的那种,就派了自己的人出去找工匠来给她修个大浴池。 安王府虽好,说实话,真不如她朱宅,她想要的这府里都没有,她琢磨着以后慢慢修。 这事之后,到了傍晚,李世宁就回来了。 一进王府就又被那边的王妃请了过去。 姬寻幽行了礼,眼神有些哀怨的看着他。 李世宁想着她到底是王妃,也该和她圆房了,不然,时间久了生出怨恨对书念那边也不好。 虽然他更想去书念那边,好好调教她。 姬寻幽这边早准备了晚膳,说:“王爷既然来了,就先用过膳。” 李世宁也就同意了。 两人坐下来用膳,本着食不言的教训,姬寻幽就没多说话。 她不说,李世宁也没话。 等用过膳,净了手,姬寻幽又说:“水已准备好,王爷要先沐浴吗?” 这是想请他留下来的意思了,李世宁也就同意了。 彼此的体验,都说不上来好。 王妃就是要高贵,各方面都要体面。 在夫妻之事上,也不能过于放纵,不能失了态。 不然,就和那些低贱的女子没什么分别了。 李世宁就觉得很无趣,她一脸被迫的样子,也是离谱了。 他自个儿净过身,再回来时本想和她说一声要走的,姬寻幽忽然就和他说:“妾身今天等朱侧妃过来请安,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她出身小门小户,难免不懂规矩,妾身就罚她跪一会,她竟然跑了。” 第230章 不好 府里就她们两个,还不能相安无事。 昨天为了一些奴婢的去留找他告状,今天又为了个请安—— 他这个人也是自由惯了,受不了这每天回府就朝他告上一状,难不成还要让他再去训书念几句。 训多了,那小东西还能尽心伺候他。 李世宁想了想,也就道:“犯不着王妃降低身份与她计较,本王也不希望你们闹出什么事来让人笑话了去,请安这事以后就免了,你们各自安好就是了。” 姬寻幽怔了怔,万没想到他最后竟说一句:请安免了,各自安好。 “早点歇下。”他就走了。 姬寻幽怔了好一会,还以为他会留下到天亮。 她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女子,私下也听府里的老妈妈说教过,在这种事情上女子本来就是极难满意的。 莫名觉得安王有点中看不中用,这次的体验对她来说也是糟糕透顶。 中看不中用的李世宁转身就去了书念那边了。 书念虽没有刻意吩咐婢女盯着安王,她这边的婢女还是跟个人精似的,主要是赵妈妈敲教得好。 一看天都这么晚了也不见安王回来,赵妈妈立刻让婢女去打探了,一打探才知道安王去了王妃那边用了晚膳,一块歇下了。 婢女打探出来了,就赶紧把这事禀报了。 书念就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哦’了一声后,还就真的松了口气。 今天不需要伺候了,那太好了,她终于可以歇着了,也打发了婢女下去歇着。 赵妈妈痛心疾首,“小姐,您可不能这样子呀,您得想办法抓着安王的心,让安王一直留在您这边儿。” “赵妈妈你这想法就是格局小了,安王若一直留在我这儿,那王妃还不得吃了我?日日给我下套。你看哪个独得盛宠的不是被人恨得咬牙切齿,咱与人为妾,就要有妾的自觉,要大度一点,有了比较,他才知道我朱书念有多好。” 她倒是气度不凡,自信膨胀。 赵妈妈哑口无言,小姐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 安王是她的靠山没错,但这靠山也并不是她的所有物,她不能完全霸占。 书念哄她,“赵妈妈,你也累一天了,下去歇着。” 不下去歇着能怎么办,赵妈妈只好走了。 书念闲着没事,托着下颔想了一会。 她还挺想去公主府是玩一玩的,琢磨了一圈,也就打定了主意,明个就去公主府上找多多小姐姐玩。 她还挺喜欢多多的,够疯。 她也喜欢玩,但在这王府里,她所有的天性都被约束了。 心里有了去处,踏实一些后,也就准备歇下了,就是还没有待她睡着,外面就传来了婢女的声音:“小姐,安王到了。” 耳房值夜的婢女就很吃惊于他这个时间到。 李世宁径直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已歇下的人。 书念还是忙坐了起来,诧异:“你怎么来了?” “以后,不用去那边请安了。” “真的啊?”她顿时一脸笑意,这个消息于她来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她真是太开心了。 他颔首,说:“你也少惹她。” 恐怕他以为是自己挑事在先,书念忙拽了他的袖袍:“我真没惹她,我就是睡过了头,才去晚了。” 其实也不重要,反正以后这请安就免了,也省得她们闹事,让他也跟着费神。 瞧书念一脸认真又有点可怜巴巴的解释,他还是颔首:“信你。” 伸手宽衣。 书念瞧他这动作,震惊,道:“安王,你要干嘛?” 不是刚在那边了吗,没伺候好? “你说呢?” “你你不累啊……”小结巴,脸也臊红了。 李世宁伸手挑了她的下颔,问:“你很累?” 她也没敢说自己累,免得他觉得她以色事人都不合格。 她小声的提醒:“王妃也需要你的。” 从那边出来又到她这边,让王妃知道会高兴吗? 李世宁反问她:“你不需要本王?” “需——要——”她也不敢说不需要。 他知道她的言不由衷。 这么需要他,会舍得把他往旁人那里推? 也知道她心里有旁人,这让他心里有些烦燥,就带了一些恼意,噙住她的唇,带着惩罚性的。 她可怜巴巴的说:“疼。” “疼不死你。” 也不知道她哪里惹到他了。 ~ 这事就把姬寻幽气得一夜没睡好,听说从她这里离开后,他又去那边歇下了。 恨恨的想这种狐媚男人的手段,也只有那些低贱的女子会。 就许多世家来说,正房都是得不了夫君的心的,娶回来也就是图个门当户对,家族利益。 她又想:妾再能狐媚,也只能是个妾,永远也别想压到正房头上的。 第231章 请教 由于不用给王妃请安了,书念这边闲来无事,提着一堆礼物去了韦国公府拜见蔡文善。 好些天没看见她了,多多一见着她就高兴的叫:书念,书念。 奔着她来了。 文善过来纠正她道:“书念现在是你八皇叔的侧妃,该改口了,叫王婶。” 这个称呼书念还怪不习惯的,叫得好好的,总是改来改去的,比如五皇叔也是这样,一会让叫父皇,一会叫皇叔,都要把她绕晕了。 “八王婶。”多多的小脑袋有自己的想法。 书念捏捏她的小脸蛋,“好些天没看见多多了,我可真想你了,多多有没有想我?” “当然想了,八王婶咱们来捉小。” 这个游戏她可真是百玩不厌呐。 文善唤她:“多多,你也可以歇着了,去写会字,回头不是要检查的?” 若不约束着点她,她可真能没完没了。 写字的任务是李世焱给她布置的,让她每天上午安静一个时辰,用来写字。 下午安静一个小时,用来读书。 多多不想让父皇失望,就答应了这个要求,只好先去写字了,只是嘱咐书念说:“八王婶,你今天就在这儿用午膳。” 这样等她写过字,就有时间和她玩一玩了。 书念就答应了。 把孩子都打发走了,文善就请她进屋坐了,询问她在府里的情况。 书念把这两天的情况和她说了。 请安都免了,这何止是向着她,简直是要宠到天上了好嘛。 书念另外还有一件羞耻的事,有点欲言又止的说:“公主,我说了你可不要笑话我。” 她初经人事,实在是没脸说,但蔡文善是她最信得过的人。 文善笑说:“你也可以对我改口了。” 那怎么叫才好呢,书念机智的想到一个好的称呼,改口:“嫂嫂。” 不管她最后跟了谁,她叫嫂嫂也不算错。 跟尊王,是嫂嫂。 跟陛下,也可以是嫂嫂嘛。 文善也就笑笑,先随她这么叫着。 书念后面就别别扭扭的把自己心里的难言之隐说了。 她面红耳赤的小声说:“就是安王那个人,每次都要好久。” 感觉自己有点伺候不了他,这以后要怎么办呀,好累的。 文善有点笑不出来了,久了还不好? 这没事来她这里秀恩爱呢? 她并不想知道,也不想听。 看书念一脸真诚,又羞又难为情的,也只知道她并非要炫耀什么,就是真心请教,本着她一片真心的份上,她也好好与书念说这事,问她:“他有让你开心到吗?” 书念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文善呵了一声,女人啊! “他若一下就不行了,你才要哭呢。” 书念发出一句灵魂般的拷问:“你们也要很久吗?” 看文善这小身子骨,行吗? 文善怔了怔,面上的表情就很复杂,好在晋王妃很快过来了,帮她解了这围。 晋王妃现在闲着没事就会带着孩子到她这里玩,已是她这里的常客。 一见她过来,文善忙就招呼她道:“伯雅,快看看这是谁来了。” 第232章 相见 伯雅还不曾见过书念,书念也不认识她,就忙站了起来。 见人气质高雅,定然不是普通女子,便忙行了一礼。 文善介绍说:“这是你六王嫂,晋王妃。” 书念忙再行礼:“书念见过六嫂嫂。” 伯雅就知道她是谁了,笑了一下,道:“原来是书念呀,真是水灵灵的,难怪能把安王给迷得神魂颠倒了。” 八王在诸王是最小,八王的侧妃,为显亲近,也就唤她的名字了。 文善笑说:“伯雅你来得正好,书念有些闺中之事要请教,你们好好聊聊,我去去就来。” 她借机就走了。 这事她还是不要听了,听多了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这两个女人现在已为人妇,一个个的说话也不知道隐晦着点。 她现在不适合讨论这些话题。 伯雅现在变了许多,在这种事上也大胆了许多。 文善说让她与书念聊聊这事,那定然是刚成亲的书念在这方面遇着难处了,她也乐意教导。 两人在这方面就很有话题。 文善估摸着她们差不多说完了,让婢女送了点心过来。 午时,伯雅留了下来一块用了午膳,书念也玩到午后孩子们歇息了才离开,回府的时候遇着一位英俊的公子,就是特别的儒雅,风流。 这人书念认得,就是济世堂的一位大夫,给人医病的,之前安王脑袋摔伤,书念就是把人送到他那边的,这人给处理的伤口。 “姚大夫,这是给哪个看病呢?” 她本能的就把人唤住了,问了一声。 姚玉岐微微住步,对她行了一礼,回她话说:“安王妃身体不适。” “那您快去。” 姚玉岐也就去了。 来到王妃院宇后,这边的婢女见是他过来了,忙就请了,一边跑去通知姬寻幽。 姬寻幽人在贵妃榻上歇息,听闻婢女禀报说姚大夫过来了后她微微怔了一下,坐了起来。 姚玉岐行至她跟前,依旧是恭恭敬敬的行礼。 “都下去。”她屏退了左右的婢女。 待人都退下,她这才问:“你怎么来了?” “你的婢女前去抓药,听闻你身体不适,我就来了。” 姬寻幽顿时面红耳赤。 她的婢女前去抓药,那抓的是何等药? 怎么就跑他那边去抓药了,这些个蠢丫头—— 昨晚和李世宁的体验非但不好,还糟糕透了。 也是李世宁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少了许多的前戏,没太体贴她。 后果就是就造成了她严重创伤,直到现在她还觉得灼痛,她甚怕自己出了问题,只好让婢女出去买药回来抹一下,哪成想到这些个婢女竟跑到熟人面前买起了药。 论起来,姚玉岐是她一个远房的表亲,由于父母早逝,几年前就来到帝都了,受她母亲姚氏的关照,在卢国公府上住了些年。 面对国公府的这位端庄淑雅,宛如神女一般的娇小姐,姚玉岐很自然的就动了心,喜欢不已。 只是,他家道中落,父母不在,身份地位都摆在那里,卢国公府是当然不会把女儿许给他的为妻的。 果然,她被嫁给了安王为妃,他也只能远远的看着她,把所有的爱慕压在心底深处。 她的婢女今天跑来抓药,支支吾吾半天,他才打探明白原来她被弄伤了,心里又疼又气后,到底是没按耐住,便跑来见她了。 第233章 取代 姚玉岐现在已经长大,不再需要依附旁人才能生活下去。 为了不让人小看了去,他在外面开了个济世堂,自立了门户,姬寻幽成亲前,他便搬出卢国公了。 人虽搬离卢国公了,待她的感情是一分也没有减少过的。 姬寻幽只能和他说:“已无大碍。” 姚玉岐看着她,难掩目中的柔情,问她:“幽幽,他待你好吗?” 在见到她的婢女时,他已打探到,那人待她并不好的。 同一天迎娶正侧两房,前面两天都在侧妃那里,好不容易到了她这边,草草完事,还把她弄伤了,听说,他当晚又去了侧妃那边。 可想而知,她在府里的日子有多难受。 他爱慕的女子,在他眼里如同神女一般,嫁入了这王府,成了为了王妃,不该是更幸福吗? 和他想的全都不一样。 姬寻幽神情暗了暗,看着他关切的又深情的眸子,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世上再没有像玉岐这般爱慕她的男子了,因为爱慕她,他可以想出各样的办法讨她的欢喜。 她的心肠也爱慕过他,两人也曾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他也曾大胆的亲她的脸颊,被她佯怒的瞪了一眼。 除了家世外,玉岐就没有一样不如人的。 爱慕是一回事,嫁娶又是一回事。 玉岐忽然就挨着了她,手掌抚在她的后脑勺上,一声不响的吻住了她的唇瓣,很深的吻她。 她又惊又慌,一把推开,扬手就煽了他一个巴掌,说:你大胆。 玉岐直视着她惊慌的双眸,越发大胆:“如果他不爱你,你也不要太伤心,幽幽,我会一直爱着你。他能给你的尊贵我给不了,但他不能给你的爱,我给你。” 他再一次挨近她,扳过她的脑袋,深深的,给她最温柔又热情的爱。 这是她在李世宁那边无法体会到的爱,被珍视,被尊重。 那个人,对她就很敷衍。甚至,带着一些不耐烦,让她清楚的感受到他毫无兴趣。 玉岐就很不一样,他深深的迷恋她,奉她为自己的神女一样,就极为虔诚,便让她生出一种欲拒还迎的渴望。 分开时,玉岐痴迷的看着她。 她衣袍都被他抓得分外凌乱了。 稍微清醒一些,她有些恼羞,扬手就想再打他,他也不躲,就虔诚的坐在她身边,让她打。 那一个巴掌到底是没再打下去,也怪不得他的。 玉岐便握住她没落下的手,轻轻抚在自己的面颊上,说:“幽幽,等你身体好一些,我多多的疼你。” 她分外恼羞,道:“你不要胆大包天,要是被发现,你就死定了。” 他视死如归的说:“死就死。” 又把她紧紧的搂在怀中,热情的亲她。 虽然并没有到最后那一步,玉岐给她的体验就特别的好,让她几乎不知身在何处,面上向来端着的表情也被他击得粉碎,眉眼含了一些风情。 由于怕时间太久引起人的怀疑,玉岐到底是恋恋不舍的走了。 姬寻幽心情复杂。 她从未想过要做那个红杏出墙的妻子,但玉岐的出现,击破了她的心理防线。 他给的温柔是那样的美好又热烈,即使是被安王妃这样的身分束缚着,也阻挡不了她悸恸的心。 她痴痴的想,安王若肯待她有一分的真心,她也不会这样的。 她定然与他一刀两断,再不相见。 第323章 冷宫 从韦国公府回宫的李世焱多日没有早朝了,朝中大臣前去探望,都被姬太后挡了回来,除了安王李世宁,其他诸王想见着李世焱,还都得经过姬太后的允许了。 这几日,也都是姬贵妃近身照顾着,但李世焱清醒的时候少,多数的时候都在昏睡。 今天早上,李世宁过来探望后,姬太后一脸忧愁的和他说:“陛下身体受损,恐怕再难恢复从前了。” 李世宁面上沉着,骂道:“这帮庸医养他们有什么用。” 明明伤势都恢复得很好,偏偏他这些日子胸闷气短,脉象不稳,昏昏沉沉,觉多。 姬太后叹口气:“陛下一直不早朝,也不是个事呀——” 李世宁想起一个人来:“傅太医呢,这段时间怎么不见傅太医入宫?” “傅太医忙着准备大婚的呢,陛下放他假了。” “大婚重要,还是陛下的龙体重要?我这就让人把他找回来。” “找他回来有什么用呢,哀着瞧着这傅太医也是浪得虚名,当年能医好尊王,不过是碰巧,哀家这头疼的病,他给扎了多少针了,也没个效果,还不如宫里的太医给开的药管用。” 明明是她自己拒绝傅子玑医治。 因为文善的缘故,姬太后打心眼里瞧不上傅子玑,认为他们是一伙的。 被称为浪得虚名的傅太医这会正跟着女装男扮的文善入了宫,来到重明宫前。 重明宫现在被姬太后严严守着,不许旁人随意出入,即使是夜英这个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前来带路,门口的御卫也是毫不给面子的说:“姬太后下了死令,除了指定的几位太医,其他人一律不准入内打扰陛下,还请夜护卫不要为难小的了。” 在这些人的心里,姬太后是陛下的生母,她下了命令,陛下那边也没说什么,连安王都没说旁的,那就等于陛下默认了,他们自然不敢违背姬太后的命令。 蔡文善转身走了,几个人退到远处。 文善小声询问:“能把门口这几个看门的打昏吗?” 夭夭胸有成竹,“门口有六个御卫,我可以在不需要打斗的情况下点住他们的穴道,你们随后就跟我来。” 文善点头。 夜英诧异的看着她,不需要打斗的情况把门口三个御卫的穴道点住,她可真敢说。 这寝宫的御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 夭夭已转身去了,一阵风似的。 风过,门口那几个御卫就被点了穴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只是大眼瞪小眼的转着眼珠子。 夭夭招招手,文善几个人急忙过来,从御卫面前过去了。 重明宫里各处还有御卫巡视,几个人避开宫中御卫,避开了大殿里的姬太后,一路来到李世焱的寝殿处。 寝殿的门外也有两个宫女在侍立,还有一太监正走动,夭夭闪身过去,把几个人又点了穴。 寝殿内,李世焱躺在龙榻上在睡觉,姬贵妃坐在他旁边看着他。 人睡着了,就没力气赶她了,她就可以多看他一眼了。 姬贵妃伸手摸摸他的脸,她虽想和他做点什么,奈何他虚弱得很,便什么也做不了。 有人走了进来,姬贵妃看了一眼,是个不认识的少年,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分明不是宫里的人。 “你是谁?”话落,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夭夭点了她的睡穴。 夜英在外面放哨,文善和傅子玑随后走了进来。 两人快步走向龙榻,来到李世焱面前,文善轻轻握住他的手:“陛下。” 她叫了两声,李世焱也没有醒来,就睡得很沉。 傅子玑看了看他,给他扎了一针后,才迫使他醒了过来。 “善儿?”虽是男装,睁了眼后,他还是一眼辩认出她了。 “陛下,你可还好?” 她想也是不好的,若是好,就不会一直不上朝。 “还好。”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一起身就咳嗽,文善忙按着他:“别起,就这样躺着。” “傅太医,你快给陛下看一看。” 傅子玑给他请了脉后又检查他的伤势,诧异:“伤势恢复得很好,但脉象不稳。” 这室内有着特别的香味,傅子玑看了看人,便向那窗棂处的花走了过去。 各种各样的花都摆在这里,花香充满了整个寝殿,寻常人只会觉得这些花好生漂亮,花香怡人。 傅子玑仔细看了看,道:“这月季花放在卧室,散发的香味太浓,时间久了,会导致人胸闷,再配上这安神的香,就会致人沉睡不起。” 他说得是很隐晦的了。 身为太医,无凭无据,也不好直言。 这两种东西加在一起,让身体本就抱恙的李世焱越发难以恢复。 他觉得胸闷气短,身体不适,太医来诊,也只当是伤势引起。 李世焱了然于心,他看着眼前的文善,因为气虚,说话也显无力:“你怎么穿成这样子?” “重明宫外守卫森严,姬太后下了令,除了安王,谁都不得随意出入,就连夜英要进来外面把守的御卫都是不允的呢。何况,你我大婚将近,太后也不允我来见你,为了避开太后的眼目,我只好着了男装,硬闯了寝宫,恐怕一会太后那边就会发现了——” 这边正说着话,外面忽然就传来了杂吵的声音,有许多的脚步声朝这边来了。 片时,姬太后领着御卫匆匆进来了,一块来的还有安王李世宁。 就在之前,有人发现几个御卫让人点了穴了,立刻禀报了姬太后。 她想当然的以为是什么人闯了进来,立刻带人过来了,果然,寝宫门口的人都被他们给点了穴道。 走进这寝殿中,看里面果然有人,姬太后刚想怒喝,又见姬贵妃躺在地上,傅太医,夜英,还有女装男扮的蔡文善都在这里。 她压下了怒意,冷声问:“你们擅闯寝宫,意欲何为?” “是寡人让他们来的。” 李世宁已快步走了过来:“五哥,你醒了,今天感觉可还好?” 文善扶了李世焱坐了起来,他‘嗯’了一声后,看向姬太后,看她眼神冷冰冰,姬太后心里一怔,又质问:“你们把姬贵妃怎么了?” 只是让点了她的睡穴罢了,夭夭就上前把她弄醒了。 姬贵妃醒来,看见一屋的人,面上也怔了怔,就听李世焱虚弱的声音里夹杂着冰霜,“月季花夹杂在满屋的鲜花之中,倒是不太起眼,太后可知,月季花不仅美丽,还有致人胸闷气短的功效,还有这香,是嫌寡人睡得不够久吗?还要再加上一副安神香?” 姬太后诧异:“陛下,你在说什么?” 他冷若冰霜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的生母,为了她自己的那点私心,她也不是第一次算计他了,但这一次的算计—— “这些花,是太后吩咐人摆进来的?” 在这一刻,有些事情就渐渐明朗了。 当初他人在韦国公府上,卢国公联合大臣们,跑到韦国公府上求他回宫休养,姬太后也一再的请他回去。 他回了宫后,姬太后这边倒也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让他几乎以为,她有了那么一点的悔悟之心。 也是他天真了,期待一个为了一己之私,给自己儿子下药的母亲有一天会悔悟。 姬太后也不否认,她理所当然的道:“是哀家吩咐姬贵妃摆进来的,哀家是想陛下没事看看花,闻闻花香,心情好一些,哀家见陛下咳嗽难受,难以入睡,才让姬贵妃放了些安神香,这也有错?” 李世焱瞧她振振有词,极力辩解,还想把责任都推到姬贵妃身上,对这位生母,他是失望极了。 “傅太医,你好好给姬太后说一说。” 傅太医这才道:“禀太后,若非这些月季花作怪,陛下不会胸闷气短,再配上这安神香,想来是有人不想陛下醒着。” 这一切,谁又敢说不是别有用心的安排呢? “一派胡言,哀家难不成会害自己的儿子?” 蓄意谋害,到了她这个生母嘴里,都成了无心之过了。 李世焱没有十足的证据,也不能把她这个生母如何。 文善轻声说:“不管是有意而为之,还是无意,都致陛下龙体受损了。” 若非把傅太医带了过来,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这花里竟然有此等古怪。 姬太后扫了一眼蔡文善,这个贱人,是想煽动陛下追究这件事情。 “寡人想着太后定然没有害儿子之心,但姬贵妃就不一定了,来人,把姬贵妃送入冷宫。” 拿姬太后没有办法,来对付她手中的棋子,对她也是一种震慑了。 一直在听他们说话的姬寻觅震惊,大叫:“陛下,不是臣妾,不是臣妾。” 姬太后面上沉了沉,夜英已打了个手势,让宫女进来把姬贵妃带下去,又让人赶紧把花都搬出去,安神香也赶紧给掐了,这些个脏东西,该拿的全都拿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姬太后道:“陛下,姬贵妃定然没有害你之心,你病的这些日子,姬贵妃衣不解带的在照顾你。” “无害寡人之心,寡人却因她要死,姬太后觉得,寡人还能留她在身旁?” 姬太后面上一僵。 第324章 摔伤 文善忙让人拿水过来,她接了水喂李世焱喝一些,轻声和他说:“陛下龙体未愈,有什么事也都晚点再说。” 李世焱颔首,“寡人病了多日,太后照顾了多日,想必也是累极了,安王,送姬太后回宫,好好歇着。” 全程听着的李世宁忙过来道:“太后,走。” 姬太后点点头,走出去的时候和安王说:“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和陛下的关系缓和一些,现在陛下又要误会哀家了,这个姬贵妃,让她办点事,还能出这样的纰漏。” “儿子和母亲,哪有隔夜的仇,太后莫要多想了。” 姬太后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皇兄这个人,可是记仇得很呢,你们兄弟情深,回头你替哀家好好解释一下。” ~ 很记仇的李世焱靠在榻上看着寝殿里的人。 文善这会正指使着宫女干活,让宫女去端燕窝过来。 宫女这边也打开了窗棂,让空气流通。 文善使劲嗅了嗅空气,“上次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这香太古怪了,没想到还真有古怪。” 李世焱那日说,是姬太后放进来的花,她要是闻不惯,就搬出去。她考虑着这是姬太后放的,不能因为她闻不惯就搬出去,让姬太后知道了又该不高兴了。 哪知,这花中另藏玄机。 谁会想到姬太后竟能生出害子之心。 无意也好,有意也罢,这根刺是扎在了李世焱的心里,令母子之间再一次生出嫌隙。 她再如何讨好,恐怕也很难再令儿子相信她这位生母了。 傅子玑这边又给开了药方,让他调理两日,之前那些不好的症状即可消失。 李世焱时尔发出一些咳嗽,文善赶紧到他跟前看着他。 宫女那边也把燕窝端了进来,文善接过,要喂他吃一些,他往日也吃不下什么,人都瘦了一圈。 文善喂他吃,他就多吃了一些。 等他吃完,净过手漱过口,力气又用尽了一样。 文善看着他苍白的脸庞,心疼的依着他,把他紧紧抱住,低声唤他:“陛下。” 李世焱抬了抬手,轻轻抱她说:“善儿,你真是我的福星。” 对于自己的状况,他也并非没有疑惑,但这些庸医什么也查不出来,他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压在心里。 姬太后是他的生母,他总不大相信,自己的生母会生害他之心。 三年前下药,他也只当她是为了那一点私心。 他的母亲,他总不愿意把她想得太不堪。 善儿带了傅太医过来,一切真相就了然了。 ~ 若非善儿带了傅太医过来,若是傅太医也查看不出其中玄机,母后会一直让他这样躺着的,然后扶持她能掌控的人上位。 或者有一天,厌了,会把他杀了吗? 想到这些,他心揪痛,双臂下意识的用力,抱着怀里的女人。 “陛下,怎么了?哪不舒服吗?”文善觉察他有异样,忙看了看他。 “没有。” 这样的事情,他如何和她讲呢。 文善一直抗拒入宫,她的抗拒也是对的。 连亲生儿子都能下手的姬太后,岂会对善儿和孩子们心慈手软。 往日在孩子们面前的慈爱,也都是伪装的,并不是悔悟。 她只是换了一种策略。 宫女送来了药,文善又喂他服下后,李世焱才说:“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他都躺了好多天了,连梳洗的力气都没有。 文善摸摸他的脸,笑了一下:“陛下是天下最美的美男子,你现在这娇弱的样子,更容易让我产生保护欲呢。” 他只是少了一些精神气,虽梳洗的力气都没有,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每天都会帮他梳洗干净的,因此,他的发型并不乱,人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李世焱。 一尘不染。 文善心里一动,还是拿了自己身上的小梳子。 “陛下,我给你梳一下头发。” 她扶着李世焱坐起,拿着小梳子把他顺滑的墨发从上往下又梳了梳。 前尘的时候,她是常帮他梳发的。 他的梳洗,基本上都是她的活。 如今再次为他梳发,却怀了不一样的心情。 李世焱看着她,目光绕着她转。 服过傅太医的药后,果然回了力,胸闷气短的症状也缓解了不少后,他这才有精力把文善拉在怀里坐,搂着她亲吻。 文善温柔的回应,从温柔到热烈,两人亲得难舍难分。 文善给他一个靠枕,让他更服适的靠着。 分开时,文善依在他怀里和他说:“我想学洑水,但是我一憋气,就胸闷气短,就害怕,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克服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正常人是应该不会有对水的恐惧的。 除非有溺过水—— 在他那个梦中,善儿就是被溺水而亡。 打捞上的时候,面无血色,苍白如纸。 他至今都记得那个梦—— 一般人做梦,醒来就会忘记梦中的事情,有时候连个影儿都不可能记得的。 他做的这个梦,醒来后依旧记得其中的点点滴滴。 ~ 善儿是该学习一下洑水的。 “我教你,有我在你身边,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你不合适。” “孩子都为寡人生了,还有什么不合适的。” “……那你要快点好起来。” “嗯。” ~ 辉煌的宫殿,威武庄严。 骄阳所到之处,都是温暖。 从重明宫离开后,傅子玑微微住了步。 陛下给的大婚日子挺紧的,让他一月内完婚,所以,他最近也一直在忙着置办婚嫁。 大婚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有个宫女急匆匆的往这边跑,一看傅太医在此,她急忙大声喊:傅太医,傅太医。 这是青嫣公主身边的宫女——蜻蜓。 这宫女慌慌张张的来禀他,“公主摔了下来,摔伤了腿,您快去看看。” 傅子玑微微一怔,拔腿就去了,路上匆忙询问几句公主为何会摔的原因。 今个儿早上,高贵傲气的公主李揽月在路上遇着了前去给蔡太后请安的青嫣公主。 她看着李青嫣感慨说,“不知不觉,都长大了。” 都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李青嫣莞尔,附和:“谁说不是呢。” 李揽月噙了些笑,“聊聊。” 青嫣跟着她一边走一边聊了几句。 她因为自家王兄和平王的事情心里有许多的感慨,真心对揽月公主道:“不论是女子还是男子,嫁人的时候都得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婚姻大事,不可草率。” 揽月心里笑她天真,笑过,问:“你确定成婚后,傅太医就会待你一心一意?” 提到傅太医,青嫣面上有着难掩的幸福感,她知道揽月看不上傅太医,总觉得他身份低微,配不上皇族公主,便笑着说,“傅太医和那些世家公子不一样,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为人善良,不是会乱来的男子。 御花园处有个秋千,她们小时候经常坐上去荡一荡。 现在大了,也偶尔会坐在上面晒晒太阳,玩一玩。 李揽月坐了上去,荡得高高的,青嫣公主也跟着坐在另一处秋千上。 荡得高高的李揽月大声和她说:“人要是永远长不大该多好啊!” 小时候的她们,也单纯过,无忧过。 自父皇驾崩后,宫里的局势变了,她们也都变了。 青嫣公主也大声说:“我也不想长大。” “我不想长大。”她忽然又大声喊了一声,眼里噙了一些泪。 如果一直活在小时候,父皇没有驾崩,皇兄也不曾离开帝都,母后也依旧是皇后娘娘—— 她就会和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了。 李揽月大声笑她傻瓜。 明明已经长大,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她们不在单纯,不再无忧。 她们长大了,心里会滋生许多的算计。 她们的感情越来越淡漠,越来越不像一家人。 生在皇族,是没有亲情的。 就算是生在世家,他们的亲情也一样少得可怜。 两人互相笑对方傻瓜,荡得越高,说话的声音也越大。 这样的场合勾起了一些儿时的回忆,李青嫣喊她说:“成婚后,你要是想我了,你就去傅宅找我。” 陛下虽为她赐了公主府,傅子玑并不愿意入住她的公主府,成亲以后,她会跟着入住傅子玑置办的宅院里。 李揽月大声回她:“我才不要去找你,丢人现眼。” 意思是她嫁给傅太医是低嫁,皇族公主怎么也得嫁给世家公子。 傅子玑一个没有背景的江湖郎中,一跃成为太医后,依旧没有背景。 “你爱去不去。” 两人大声说话,秋千荡得高高的,风呼过脸上。 小时候她们在一起,都喜欢把秋千荡得高高的,宫女嬷嬷跟在后面吓坏了,后来慢慢长大了,确定不会有危险了,也就由她们了。 啊—— 砰—— 谁说小时候才会有危险,长大后荡秋千就没危险了。 李青嫣正荡得起劲时,从高空被抛了出去。 是秋千绳子断了。 一旁的宫女又惊又怕,奔过去看她。 虽说这一块的地比较柔软,但她摔下来的姿势还是令她崴了脚,被宫女扶起来的时候疼得她直抽气,不仅脚疼,脑袋也疼,浑身都疼。 第325章 威胁 傅子玑过去的时候,柔弱得跟个小白兔似的李青嫣这会正坐在宫殿的榻上,一脸痛苦的哼唧,好疼。 李揽月一脸高贵冷艳的教训她:“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呢,荡个秋千还能摔下来。” 宫女忙拿冰过来,李揽月亲自给她敷着,数落她:“你这是打算当个瘸子新娘吗?” 脚踝子骨那一块,肿得吓人,一会功夫,粗了一大圈。 青嫣看在眼里,因为特别的疼,就吓哭了。 傅子玑人进来就先听见她在抽抽搭搭的哭,再走近一看—— “公主,傅太医来了。”蜻蜓急忙过来禀报。 青嫣吓得立时就放下了裙摆,遮住自己裸出来的脚踝子骨。 李揽月起起,冷淡的瞥他一眼,傲气的挺直了腰板。 傅子玑仿若没看她,径直走到李青嫣跟前,“我看看。” “不要看了。”伤在踝子骨,肿得那么难看,李青嫣有点难为情,忍着眼泪。 “不看怎么治?” 傅子玑在她面前坐了下来,掀开她的裙摆一角,露出被她遮盖住的脚。 站在一旁的李揽月眼神如刀的盯在傅子玑的手上,那修长的手干净又白皙,一如他的脸庞,让人着迷,让人忍不住想要拿过来把玩。 他的动作很温柔的。 青嫣公主一时有些无措,被他轻轻捏了一下,立时疼得她直叫:“疼,疼,轻点。” “不要怕,只是扭伤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先冷敷,消消肿。” 他的声音很温柔,听在李揽月的耳朵越发的刺耳。 他待她,都没这样温柔过。 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真想把他绑起来,关起来,让他天天说给她听。 李青嫣像个可怜的小白兔,问他,“会不会耽误了大婚的日子。” 傅子玑说:“不会。” 李揽月不屑的讽刺:“傅太医就不要吹牛皮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的。” 傅子玑不理她,只是拿冰敷着青嫣的脚踝子骨,道:“要是那天好不了,我就把你从花轿上抱下来,一直抱到礼堂中。” 一步不让她走。 无论如何,这大婚也是不会耽误的。 青嫣因这话面红耳赤。 李揽月心里气得无话可说,她盯着傅子玑的侧颜,面上冷了冷:“看来这里也不需要我照顾了,我回头再来看你。” 青嫣点点头,她便扭身走了。 待她离开,宫女忙拿些茶水过来,傅子玑递到青嫣面前,喂她喝了一口。 这里有傅太医照顾公主,宫女悄悄退到外面。 青嫣觉得自己的脚仿若也不那么痛了,问他:“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陛下。” “陛下好些了吗?”她虽在宫里,也是不知道陛下的情况的,只知道他身体抱恙,一直不上朝。 “嗯,再歇两天,就可以上朝了。” “哥哥还好吗?” “放心,他没事。” “子玑,谢谢你。” “不谢。” 他拿了些药出来,扣出一些药膏,涂抹在她的脚踝子骨上。 青嫣看着他,不知是因为人的原因,还是药效的原因,本来疼得直哭的她,这会就觉得不疼了似的,入眼的男子让她心里暖暖的,甜甜的。 她的母后被禁在殿里,不得出入。 她若伤了,除了宫女,是不会有人过问在她的。 眼前的男子,是除了母后和哥哥之外另一个让她觉得安心的亲人。 她瞧着他,一时之间有些痴了。 男子肌肤胜雪,鼻子英气高挺,唇色诱人,三千墨发束起,浑然天成的仙子,不染纤尘,遗世而立。 大概是觉察到她的目光,傅子玑抬眸看了看她,双眸相视,青嫣小脸越发的通红。 傅子玑抬手拭了一下她的额头,又由于他手上刚摸了冰块,都是冰的,也试不了她额头的温度。 他就是见她面红异常,唇干舌燥,以为她病了。 李青嫣脸就更红了,低声说:“我没病。” 没病,他想了想,好像就明白了。 “都准备好了吗?”她自我化解内心的羞臊,红着脸询问他大婚的事情。 “嗯。” “你,吃茶。” 傅子玑把茶拿过来,让她吃了口茶。 “我想吃瓜。” 傅子玑把切好的瓜果拿来,喂她吃。 没想到扭个脚还有这样的待遇,傅子玑就很温柔的照顾她,让她心情好了很多,眉眼之间也含了些笑,拿着瓜果喂他:“子玑,你也吃。” 傅子玑就吃了。 等吃个差不多,傅子玑想起一些事,放下果盘,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还会再来吗?” 她问得有些急,面上就又红了起来。 显得她挺期待他再来一样,这也是事实。 她脚扭伤了,哪也去不了,心里就越发的想依着他。 他是她最近的人了。 傅子玑点点头:“一会儿过来。” 青嫣公主这才又眉眼带了些笑,有些害羞的点点头。 傅子玑就是去了一趟御花园。 李青嫣和李揽月一起荡秋千,他总觉得事情不是表面的这样单纯。 他并非不知道,李揽月一直意图亲近他。 几次的见面,从她的行为和言语上也能感觉出来,攻击性极强的一个人。 并不善良。 他怕这不是一场意外的话,青嫣这几日在宫里,指不定还会有什么危险。 他来到秋千处准备检查,就见断裂的秋千绳又重给换新的了。 他本想检查一下断裂的痕迹,现在连绳子都没了。 傅子玑微微沉思,忽听一声:“傅太医,你来这儿干什么?” 是李揽月从御花园一处走了过来,来到他跟前。 傅子玑开门见山的问她:“是秋千绳有问题。” 李揽月茫然,“什么?” 傅子玑笃定的道:“都是人为的。” 李揽月有几分不耐烦了,“傅太医有话不妨直说。” “公主心知肚明。”他就那样冷淡的看着她,说的话也是冷冷冰冰的。 李揽月讽刺的道:“傅太医莫以为自己是驸马,就可以和我这样说话。” “如果我愿意,我也可以杀人于无形。” 他虽救人,并非不会杀人。 “……”一个太医,竟敢这样和她说话?李揽月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有趣。 他越这样子,她越发的想要把他拴在自己的身边好好玩弄呢。 瞧瞧这漂亮的唇,谁不喜欢想亲一下呢。 她漂亮的大眼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傅子玑,仿若他一丝不挂。 那种攻击性的眼神太明显了。 傅子玑被她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舒服,有种被毒蛇盯上缠住咬了一口的感觉。 他不悦的蹙了眉,警告她:“青嫣若再有意外,这笔帐我就都算到你身上。” 李揽月冷笑一声,笑得张扬,毫不在意,“我在威胁我?” “算是。” “……你敢。” 他当然敢,这就是个欠教训的小公主。 他手上的帕子一扬,有东西撒向李揽月。 李揽月就觉得有什么向自己扑过来,莫名觉得身上有些痒痒,这种痒痒很快传遍传身,急得她连忙挠痒痒。 傅子玑已转身去了。 她立刻明白过来,是这人真给她下药了,气得她冲那离开的人一边追去一边大喊:“傅子玑,你敢暗算我。” “傅子玑,你把解药给我。” 她使劲去追,身上痒得她想挠下一层皮,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傅子玑,他迈着长腿走得快,最后还小跑了。 傅子玑便又回到青嫣公主的面前,她正一个人靠在美人榻上,一脸苦色。 傅子玑一走,那些痛感又来了。 她不太想再哭,就一直忍着。 一看傅子玑回来了,她心情又好了一些。 “疼吗?”傅子玑在她旁边坐下来,声音温润如玉。 他就是她的良药,他一说话,她就觉得痛感少了一些似的。 “嗯,我疼。”她有些委屈,想得着他的一些安慰。 都是凡胎肉体,疼是难免的。 第326章 被拒 李揽月跑回去泡了个澡,以为这样子身上的痒就会止住,但于事无补,依旧痒得她抓心挠肺。 白嫩的身上被她抓红了一片又一片,她只好赶紧让宫女去请太医。 老太医匆匆过来给她了看,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来着。 她身上虽痒,除了被她自己挠红之外,并不见有什么异样。 皮肤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太医只好给她开了药,涂抹上药之后,还是痒,痒得她受不了,立刻让人去李青嫣那边请傅子玑过来,宫女过来回话说,傅太医不在李青嫣那边。 傅子玑从青嫣公主那边离开后,又到了李世焱这边看了看。 服过药后,他精神状态已好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得颇有神采了。 来了精神,他觉得有些饿了,就又传御膳房做了些膳,等他用过膳,体力恢复大半。 傅子玑见他精神不错,和他说:“青嫣崴了脚,没个十天半月,不能走路。” “天上就是下刀子,你们的大婚,也要如期而行。” 他答应了让李世都参与过李青嫣的大婚后再离开帝都,若因此耽误了时间,李世都就有借口继续留在帝都了。 傅子玑面无波澜,回话:“我也是这么和公主说的,只是,青嫣这伤把康平公主也牵扯了进来,臣略略的打探了一下。” 竟还有后续,李世焱听他说。 傅子玑把事情都说了一下,也说了自己为了教训康平公主,给她下了点药的事情。 李揽月和李青嫣再怎么闹,那是她们自己的事情。 他身为一个外人,给皇族公主下药,这事自然是要禀报的。 一不小心,就成了谋害皇族公主,挑衅皇族威严了。 李世焱了然于心:“既是如此,这事便不怪你。” 又问他这些症状多久可以消除。 “三日后自行消除。” 傅子玑说不会让她太好受,也不会让她太难受。 他就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深深的记着这次的教训,再不敢去招惹陷害青嫣公主。 和李世焱这边打通过了气,他也就又去了青嫣公主那边。 所以,李揽月没找到他,以为他出宫了,只好哭着跑到姬太后面前去了,求姬太后为她做主。 姬太后心里正烦着呢。 姬贵妃又被打入冷宫了,这一次恐怕是很难再从冷宫里放出来了。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母子情,这下子又被击碎了。 姬太后认定了这一切都是蔡文善搞出来的鬼,若非她带着人偷偷摸摸入宫,就不可能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李揽月求见,她也不想见,直接让宫人给挡出去了。 宫女前来告诉李揽月,太后身体不适,改日再见。 李揽月再怎么哀求,太后这边的宫女都无动于衷,直接扭身走了。 李揽月求不到姬太后,只好去求陛下。 她坐着轿辇前去,一路上都在身上到处抓,身为一个高贵的公主,实在是让她难堪极了,半点体面都没有。 她来到重明宫外面,央求御卫前去通报一声。 重明宫之前刚发生过一些事情,门前的御卫想她到底是傲渊的公主,也就去禀报了。 李世焱这会正躺着,文善伺候在一旁,说要帮他活动一下筋骨,为他拿捏呢。 纤纤素手抓在他身上,着实舒服极了。 他闭了眼一脸享受着,文善看着他,眼里也满了温柔。 看着看着,她便忽然作怪,挠他胳肢窝,这一处的敏感神经碰不得,一碰就痒、笑神经一样碰不得,令他瞬间破防,伸手就要制止。 文善便扑在他身上,死命的要挠他这一处。 李世焱极力挣扎,还要顾及着她,怕自己过于用力伤着了她。 她却丝毫不顾及他现在还是个病人,需要被好好照顾。 好在外面的护卫及时解救了他们的主子。 “启禀陛下,康平公主求见。” 文善把他放开了,坐一旁看着他。 李世焱也坐了起来,对外道:“寡人今天身体不适,不见。” 待把人打发走,李世焱盯着这作怪的女人,在她还来不及逃时把她抓了过来,却并没有报复她,而是惩罚似的亲了又亲她粉嫩的唇,柔柔的和她说:“真甜。” 甜到他心最深处。 ~ 且说康平公主李揽月被拒了,她只得哭着去见庞太妃,虽然庞太妃根本也帮不了她什么,可这是她的生母,她只有去求她,让她给自己想办法了。 庞太妃又心疼,又生气。 这个傅太医,也太目中无人了。 她不能由着女儿这样一直痒着,决定亲自去求陛下。 这些年来她在后宫向来安分守己,轻易不到陛下跟前来。 现在她去求一求,兴许陛下还能见她一面。 然而,傅太医那边早与李世焱通过气了,再来禀报,他还是老话,身体不适,不见。 李揽月走头无路,又受不身上的奇痒,只好放下身段和脸面,亲自去求李青嫣。 她到李青嫣这边随意多了,也不需要特别的通报就一路跑着闯进来了。 不料,就见傅子玑正陪着李青嫣下棋。 李青嫣下不过傅子玑,正苦着小脸,皱着眉,苦思冥想,落子很慢。 她已输了二局了,不想输得太难看,显得她自己好像有多笨似的。 傅子玑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悠然自得。 李青嫣有些急了,神态娇憨,双颊晕红,却是撩人心弦的。 她落了子,又立刻拿起来,左右观棋,特别的认真,认真得她都忘记脚踝子骨上的疼。 敷了药,她那一处的肿也已消下了不少。 就在她愁得不知该把子落哪时,李揽月就闯了进来,一看傅子玑也在,她面上一阵青白。 她无法忍受身上的奇痒,为了顾及自己的颜面,在傅子玑面前又不想伸手去抓,可实在忍无可忍,她胡乱的抓挠了两下,愤怒极了,冲傅子玑咬牙切齿,道:“傅子玑,把解药给我。” 既然人在了,也不必求李青嫣了。 李青嫣诧异的看了看她,见她怒目傅子玑,问他:“怎么回事?” 傅子玑若无其事:“没事。” 李揽月又急又怒:“傅子玑,我再说一次,把解药过给我。” 傅子玑站了起来,冷笑了一下,面上少了一些往日的温和,直视李揽月愤怒的小脸,虽是愤怒,由于实在太痒了,这愤怒在她脸上也维持不住,她时尔蹙眉,一双秀气的眉眉都要变成一字了,表情生动极了,平时的气势瞬间荡然无存,就显得极为搞笑。 真是可怜又可恨。 说到底,她也仅是个十五岁的姑娘,搁在某个时代,也就是个初中生罢了。 傅子玑问她:“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言语之间,好似只要她态度好一些,这解药也就给她了。 偏偏她在怒头上,哪有好态度。 求人,她需要求她傅子玑吗? 李揽月暴燥,口不择言,“傅子玑,你莫要以为攀上了傲渊的公主就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你把解药给我,这事就算了,否则,我和你没完没了。” 不死不休。 傅子玑哂笑,她这张嘴巴可真是毒得很,真想给她缝上,或者把她舌头割了,再也说不了话才好。 他根本不在意她的威胁,瞧她痒得难耐,那样子也是蛮好笑的,他心情极好,痒不死她。 他漫不经心的道:“拭目以待。” 他倒要瞧瞧,她还能如何与他没完没了。 挑衅,赤祼祼的挑衅她。 “揽月,你闭嘴。” 李青嫣有些生气,因为她说话太难听了。 她从来没有认为傅子玑娶她是高攀,是飞上了枝头当凤凰。 傅子玑知道是李揽月是冲他来的了,便道:“青嫣,你先歇会儿,我出去一下。” 他举步就要往外走,李揽月盯着他,满眼怒意。 傅子玑,他竟敢这样待她。 她可是傲渊的公主! 李揽月伸手拔了头上的发簪,冲傅子玑扑了过去。 他敢这样待她,她非要给他个教训不可。 傅子玑身子一偏,她非但没碰着这人,还因为由于过猛,把自己摔在了地上。 李青嫣震惊的看着这两个人,急得直叫:“揽月,你想干什么?” 李揽月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带着哭腔冲傅子玑吼:“傅子玑,你敢算计本公主,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瞧这小脾气,她暗算别人可以,自己被暗算了,就哭天喊地要死要活了。 第327章 替死 傅子玑不在意的道:“如果你能好好说话,我还能考虑一下给你解药。” 她半点求人的姿态没有,还想杀他。 “既然如此,你就受着,来人,送康平公主回去。” 他是青嫣的驸马,往日里常过来给蔡太后调理身体。 傅子玑在这边还是深得青嫣宫女们的喜欢,他一吩咐,这边的宫女立刻过来把李揽月扶了起来,硬给请出去了。 李青嫣看着他,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待把人请出去,青嫣问:“子玑,你们这是怎么了?” 怎么李揽月对他仿若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傅子玑这才又来到青嫣旁边坐下,道:“以后离康平公主远一些,不然,这小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呢。” 青嫣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她就是很茫然,“子玑,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傅子玑提醒她:“你从秋千上落下来,并不是意外。” 青嫣呆了呆,明白过来:“是揽月?” 傅子玑点头。 “所以,你为了给我报仇,就教训了她,在她身上下了药?” 傅子玑再点头。 “你给她下了什么药?” “三日痒,忍过三日,自动解除。” 难怪,她刚才好像在身上抓痒痒。 想揽月刚才的狼狈,青嫣忍不住笑了一下,笑过又不安起来。 “你这样对她,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李揽月向来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她们自幼一起长大,她太清楚这人了。 傅子玑毫不在意,“没事。” “都是我没用,竟着了她的道,还让你因为我受了牵连。” “我都保护不了你。”李青嫣自责起来。 就在刚才,当着她的面,揽月还想杀死她的驸马。 她一脸懊恼极了。 傅子玑不由笑了一下,“我能保护好自己,倒是你,这些日子在宫里,要多加小心,不要再见她。” 李青嫣点点头,不安的问他:“子玑,我是不是太笨了。” “不笨,聪明着呢。” 骗人。 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揽月会生了这么恶毒的心思。 从那么高的半空摔下来,搞不好就会摔死她的,也是她命大,只崴到了脚。 她忽然有些疑惑,问他:“揽月为什么要这样恨我?”竟恨不得弄死她。 她们自幼一起长大,也常在一起玩耍的。 她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她怎么就得罪李揽月了? 傅子玑哑然。 ~ 李青嫣想起一些事情,心里难过。 父皇若是知道她们这般,一定也会很失望的。 过了一会儿,她问:“子玑,有解药吗?” 傅子玑不置可否,“你想给她送解药?” “她这样对我,不值得同情,理当得到一些惩罚,我就是想起父皇,心里有些难过,父皇一直想我们兄妹之间可以和睦的,也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她,她竟忽然恨我至此。” 傅子玑从瓶中倒出一粒药,放在干净的帕子里,包好,搁在她手中。 “这是解药。” 她若想做什么,他没道理非要阻止。 她们到底是骨肉,血脉相连。 他已把该做的都做了。 李青嫣轻轻把帕子握在手心,“子玑,有你护着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好好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嗯。” ~ 夕阳的余温还未散去,知了在树上欢快的叫着,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空中。 韦国公府 霜霜正带着多多和恩恩从庞北雁那边出来。 文善去了宫里,她闲来无事,就带着孩子们去了庞北雁那边玩了会儿。 见时候不早了,也就把孩子们又带了回来。 回屋后,她让婢女带孩子们去沐浴,有婢女过来告诉她说:“二小姐过来了,在里面等公主,不肯离开。” 霜霜了然于心,径直进了屋。 蔡文真正坐着,面前放了茶,她一口也没喝,面上紧绷着。 见霜霜进来,当她是蔡文善了,便站起来径直走来,笑道:“三妹妹回来了,我可是等你好久了。” “你今天这身衣裳倒是极为好看,这发型也好看——” 她来到霜霜面前转了转,霜霜也就笑道:“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蔡文真眼神藏着狠毒,出其不意的,把袖中的刀举起,捅了过去。 周霜霜才刚得瑟一句话,猝不及防的被捅了一刀,顿时惊得她大叫一声,“啊——” 这个疯子,她疯了吗? 居然敢在这儿捅她一刀。 一刀插下去,霜霜站立不稳,疼得她叫了一声后,栽倒下来。 蔡文真看着她栽倒的身子,高兴得哈哈笑,指着她:“死了,你终于要死了,我终于杀死你了,看你还怎么踩在我头上。” 说到最后,她近乎疯狂,表情狰狞。 “想做皇后,你下辈子。” “蔡文善,你去死,去死。” 外面的婢女海兰闻声就跑进来,又惊又吓的大喊:“来人啊!” 她扑过去就控制了还想要去踢已受伤躺在地上的霜霜,蔡文真被她扭住,剧烈的挣扎起来,疯狂的大声喊:“快来看一看啊,蔡文善死了,蔡文善死了啊!” “哈哈,我杀死了蔡文善,我杀死她了。” 外面的婢女冲了进来,震惊不已。 二小姐近乎疯狂,明显已疯了。 霜霜躺在地上,觉得有些窒息。 搞了半天,她成了那个替死鬼。 她还不想死呢。 平王世宗若知道她死了,会有一点不舍吗? 不会的,他只会恨只会怒,她竟然不能完成他的任务。 在平王的眼里,她狗屎不如。 那个人,曾掐着她的脖子恶狠狠的说:“你不要以为你是她的替身,就可以和本王这样说话,敢和本王大呼小叫的,也只有她,你,不配。” 他也不管他的话有多伤人,他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很多人都爱慕过她,本王也爱慕她,她做下丢人现眼的事情,她还能让全民追捧她,为她辩护,为她叫屈,这样的她,是你比得上吗?” 是啊,她比不上。 她连姐姐的一根脚趾头也比不上,所以,她该为姐姐而死。 这大概就是命! 同脸不同命,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悲哀。 第328章 抢救 周霜霜流了很多的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不断的外流,似乎要流尽才罢休。 她很痛,痛到麻木,痛到窒息。 周霜霜的意识一直在,就是睁不开眼,说不了话。 她能感觉到婢女把她抬了起来,放在榻上,蔡文善不在,这帮婢女就没了主心骨,乱作一团。 海兰这边控制住了蔡文真,怕她发疯,先把她捆起来了,押了下去。 她杀了周霜霜,就算是国公府的二小姐,这事也得给个说法。 闻讯的庞北雁带着韦国公赶了过来,见她满身是血,趴在她身边哭了起来,直喊:“我这苦命的女儿,我恨不能替你去死。” 恩恩和多多也来了,看见她受伤,也都吓得不轻,一旁叫她:姨母。 哭过,庞北雁又大声问: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 婢女说已去请了,正在路上。 “平王,快去驿站把平王请过来。” 她见女儿伤得极重,脸色苍白,人在昏迷中,又流了这么多的伤,怕女儿万一去了。 她想女儿能见平王最后一面。 霜霜在国公府住的这几日,平王人一直在驿站,明明闲着无事,也不肯到府上来一下。 她心里知道,平王待女儿感情淡漠,初见霜霜时,这孩子就说了,“平王那个人,喜怒无常,我虽伴他三年,也总捉摸不透他,我听王妃说,平王心里是有喜欢的人。” 庞北雁知道平王心里的那个人,是她另一个女儿。 身为母亲,她心里有苦难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现在人都要没了,兴许平王会念在往日的旧情上,愿意来见一见小女儿呢。 过了些时候,大夫和平王没到,文善就带着人先从宫里回来了。 一进院门就听说这边出了状况,她赶紧就跑了进来。 失血过多的霜霜面色一点点苍白,气息不稳。 文善询问:“请大夫了吗?” 婢女说请了。 文善再道:“夜英,速去傅宅,请傅太医。” 傅子玑这些天从早到晚都在忙着新宅的事情,索性就住在那边了。 “速拿剪刀药酒来。” 大夫还在路上,她得做些什么,不能由着霜霜这样躺着。 婢女赶紧把她要的东西都递了过来,文善拿剪刀把霜霜的衣裳剪开,被捅了一刀的地方露了出来,血肉外翻,触目惊心。 当年李世焱受伤,她也曾为他处理过伤口。 那时候什么药都没有,只能草草处理一下,包扎起来。 所幸李世焱命大,活了下来。 文善瞧这往外不断流的血,止都止不住,面上有些慌。 站在旁边的夭夭看了看,道:“公主,我来点住她的几处穴道,把血止住。” 文善点点头。 待她点了穴道,果然,血被止了,不再往外流,文善便先为她把伤口包住。 婢女来来回回,把换掉的血衣捧了出去,血水也捧了一盆又一盆。 庞北雁一旁看着,见女儿镇定自如,处理伤口的手段也显得老道成熟,没有丝毫的慌乱,心里惭愧。 出了事情,她这个当母亲的反而先乱了方寸,丝毫帮不上什么忙。 婢女匆匆过来禀报,说是大夫人过来了。 文善头也不回的道:“娘,你请她到偏厅坐,告诉她二小姐杀了人,就关押在这儿,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庞北雁应了声,匆匆出去了。 庞南熙原本是不知道蔡文真跑到这边来杀人的,若是知道,岂会由她光明正大的干这该死的事。 出事后,蔡文善这边乱作一团,婢女们忙着请大夫,又忙着跑去通知庞北雁。 她得了这个消息后,不敢置信,立刻过来,要看个究竟。 庞北雁把她请到偏厅,让目睹了这件事情的海兰过来,给她明讲,二小姐跑到这边来,错把周霜霜当成了蔡文善,捅了她一刀。 庞南熙依旧不敢相信,听海兰的说法,女儿岂不是疯了? 疯子才会直接跑到人家面前捅人,还大声嚷嚷。 她心里吓得不轻,要见女儿,庞北雁没力气应付这事,她心里还挂念着那边的霜霜,只道:“等着,文善说了,等霜霜这边的事处理好,她再见你,再让你们母女相见,再来审个明白。” 她对身边的婢女嘱咐一声,让她们在这好好招待庞南熙,就是不让她到处走,碍事,坏事。 庞南熙哪坐得住,顿时六神无主,立刻走了,要去找媳妇商量对策。 ~ 等文善这边处理好霜霜的伤,也就是清洗一下,她自个儿也已出了一身的汗。 亲眼看见霜霜受这般重的伤,她岂会不慌。 过了一会儿,傅子玑先到了,实在是傅宅和国公府就住在一条街上,快马夹鞭一个来回也就半刻的功夫。 傅子玑检查了一下霜霜的情况,“皮肤苍白,有虚脱现象,呼吸困难,皮肤湿冷,脉搏细速,有生命危险,急需输血,才有机会保她一命。” 文善不解:“怎么输?” “你们是孪生姐妹,很大和程度上血型是一样的,只要你们血型一样,你就可以为把你的血给她一些,只是,我看她会需要不少的血,也会造成你的身体虚弱。” “我,输我的血,霜霜是我女儿,我们的血会一样的。” 虽然不大懂傅太医在说什么,庞北雁知道他需要血,女儿有血就能活命。 文善伸了手:“我年轻,我先来。” “娘,你先出去,等需要你了,你再过来不迟。” 庞北雁犹豫了一下,不想出去。 傅子玑说:“你们全都出去,我这救人,你们在这里反而会影响我。” 文善闻言忙摆手:“梨花海棠,快把人全带下去。” 婢女忙过来,把孩子们也都全带了下去。 夭夭最后一个出去,只是没肯真的走出去,她有点好奇傅子玑口里的输血是怎么一回事。 待人都离开,她就见傅子玑好像是从袖子里取了一套非常现代化的医疗设备。 她抽了文善的血,又取了霜霜的血,两种血放在一起,他很快就把结果检测出来了,血液相符。 文善坐在床榻边上,被傅子玑拿着针管抽血。 她的血液,引到了霜霜的身体里。 傅子玑还说:“我看她伤口挺大,需要再缝合一下。” 他穿针引线,把霜霜腹上那一处伤给缝合起来了。 等处理好霜霜的伤口,他又开了些药方,再看文善时,她因为被抽血,脸色已显苍白。 傅子玑说:“恐怕你一个人的血,不够她用,我把夫人叫过来,看看夫人的血是否相合。” “别,我娘年纪大了,不能抽她的血。” 她一个年轻人,被抽了一会血都觉得昏,何况是她娘呢。 躲在外面看着的夭夭忽然过来,伸了白嫩手:“来抽我的,我的血符合所有的人。” 傅子玑看她一眼,点头:“好。” 文善诧异的看了看夭夭,总觉得她的话有点奇怪,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夭夭直接在文善旁边坐了下来。 傅子玑已拔了文善手臂上的针管,又取了一干净的针管,一点也不客气的插进了夭夭的血管里。 “夭夭,谢谢你。” “不谢。”她是很喜欢她们这些美人,也就心甘情愿的献血了。 回头多吃些好的,补回来就是了。 文善靠在榻上,看了看傅子玑,忍着头昏,“子玑,你这都是什么东西?” 竟然可以把她的血,送到霜霜的体内。 她从来没见过这般古怪的东西,稀奇得很。 “私人宝贝,保密。” 这些东西,还是不要让人知道的好,毕竟,不属于这个时代,若引起人的注目就不太好了。 若非要救文善很在意的家人,他也不会拿出这些东西。 文善理解的点头:保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如她一样。 傅子玑说:“这几天多吃些红枣、鸡蛋、桂圆、乌鸡汤、补血。” 文善颔首:“我这就让婢女做些,夭夭也日后也要补一补。” 夭夭说好。 文善撑着头昏,勉强站起来,说她出去一下。 她摇摇晃晃的走出去,守在外面的婢女赶紧过来扶人。 待人离开,夭夭打量了一眼傅子玑。 他仿若没注意到她的眼神,那刚被他拿出来的设备又随手收入袖中了。 夭夭想了想,觉得有趣,也是好奇。 “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是有随身携带了空间吗?” 看见这一套两代化的医疗工具,夭夭就知道这人大概和自己同类了,只是没想到这人居然随身携带空间。 她听过关于空间的说法,但她没有,有点羡慕。 她问了两个问题,猜着这人和自己是不是和自己处在同一个时代? 不料,这小子一点都不友好呢,还挺高傲的。 傅子玑淡淡的瞥她一眼:“和你无关。” 明明看起来挺温柔的一个人,怎么这么不合群,聊聊怎么了? 是她看走眼了,这些有点本事的人,通常都有一点自己的小脾气。 “每个平行时空都有自己生存的规律和秩序,是不容入侵者随意更改的,曾经有一个外来者制造了不属于那个时代的热武器,一场战争,导致几十万的大军伤亡。后来,这个入侵者被罚驻守在时空隧道一万年。” 这女人说这么多话,是想威胁他,吓唬他? 傅子玑冷漠脸。 “和我有何关系。”他并没有想要改变什么,他身为医者,不过是多救了几个人,如果这也有错的话,他也无话可说。 第240章 来了 太医丞一直在为姬太后看病,就是一直没看好,开了药也就管一段时间,过些天头疼的毛病还是会犯的,不能根治。 既然把傅子玑吹得这么神,那就让他去看看。 傅子玑说:好。 太医丞当下就带着他一块去了,孙太医忙说:“我也随你们一块去。” 华太医王太医也想去,太医令就同意了,让他们跟着去学一学也好,看看这年轻人是怎么个诊断法,如何个医治法。 当下,一行人就去了姬太后那边。 姬太后这些日子头痛的病已有点频繁了,操心的事太多了,想多了头更疼了。 陛下这边和人牵扯不清,还弄了个两个孩子回来,又要给上玉牒,那不是想回来争储么? 安王这里也不听话,就那么冷落着王妃,独宠一个贱妾。 他们长大了,翅膀硬了,她这个当母亲的也约束不了他们了。 本以为先皇驾崩,儿子登基,她的好日子也来了。 现在的情况是,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不在她的掌控之中,她谁都管不住。 太医丞带了一帮太医来给她看病,她不大高兴的说:“你说你们太医院怎么就出不了一个名医呢?哀家这点小毛病,你们到现在都治不了?难不成还不如人家一个江湖郎中?” 太医丞也不是第一次被她念叨了,忙道:“太后娘娘,今天陛下特封了一位江湖郎中为一品御医,相信一定能够医好太后娘娘的病。” 姬太后一听就不高兴了,道:“陛下他就喜欢给人搞特权,怎么什么人都往宫里领呢,哀家可不敢让一个江湖郎中来看病。” 刚还嫌弃他们不如江湖郎中呢。 众所周知,姬太后向来是难伺候的。 华太医忙回话说:“太后娘娘,这江湖郎中不是旁人,是曾为尊王医好恶疾的傅神医。” 姬太后隔了一层纱打量傅子玑,她当然知道这傅子玑,之前刚在陛下那边见过他。 也知道他与蔡文善交好。 蔡文善当年受孕,他可是帮着一起隐瞒下来了呢。 现在蔡文善回帝都,他也跟着回来了,这俩人联合起来把陛下哄得团团转,一个江湖郎中,回来就被封了一品御医。 他与蔡文善狼狈为奸,这俩人的狼子野心旁人不清楚,她可是清楚得很呢。 姬太后忍着心里的不适,道:“那就给哀家看看。” 傅子玑也就上前请诊,一番询问,旁边的宫女逐个代答。 一旁的太医都竖着耳朵听着,恐怕少露了一个字。 太医丞面上无波,他到底是太医丞,岂能不拿着点架子。 一问一答后,傅子玑说:“这是旧疾了。”又问姬太后说:“太后娘娘很久以前有摔伤过脑袋?” 姬太后面上沉了沉,这话让她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往事。 那时她被选中为妃,妃嫔之间难免争风吃醋。 她也曾得着皇上特别的宠爱的,难免惹来皇后娘娘的嫉妒眼红。 当年她和蔡太后发生过一些口角上的争执,就让那边的宫女故意给撞了一下后,她摔了一脚,脑袋刚好撞在一块石头上,流了不少的血。 好了之后,头疼的毛病就落下了。 知道病的来源后,傅子玑说要给太后施针。 等从太后那里出来后,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几位太医也没功夫搭理傅子玑了,在一旁议论着说:“原来太后娘娘脑子里是有血块堵着了。” 太医丞有些不服气的说:“太后娘娘若早说出内情,这病早就根治了。” 孙太医说:“这就是傅太医的神奇之处,无须太后说出内情,傅太医就看出来了。” 王太医夸赞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华太医笑说:“少年有为,少年有为。” 太医丞绷着脸没说话了。 有的人穷其一生,也混不出个名堂,这少年竟一回来就被陛下特封了一品御医。 瞧这架式,难不成以后这太医令太医丞也由他来当? 眼红,嫉妒。 在这之后,进了太医院后的傅子玑,就特别的忙。 到了晚上,大家得了自由,如放飞的鸟儿可以自由的飞了,太医院那帮人都忙着请他吃饭。 他要在太医院里立足,就不能拂了这些元老的面子,该去的还是要去。 再则,太医院这帮人待他还是极好的,热情有温度。 这天晚上,傅子玑又被太医院的人请去了茶楼半闲居。 有几位太医更想请他去府里用膳,热情极了,都被他婉拒了。 初来乍到的头一天晚上,他推辞不下时说,由他作东设在万家宴。 他把太医令太医丞王太医孙太医华太医都请了。 万家宴不是什么人都能去吃得起的,这小子毫不吝啬,就让大家更喜欢了。 过了那晚,太医院里一些医监医正,借着讨教他医术之道,或者觉得他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出于各种原因,便都结伴的跑过来邀请他去吃饭。 连着三四个晚上都在外面应酬。 等从半闲居走出来,大家相互道别,各回各家。 傅子玑也上了马车,准备打道回府的。 他人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马车一路离去,渐行渐远。 过了好一会,傅子玑估摸着该到府上了,就是这段路好似走不完似的,一直就没到,他挑开布帘朝外看了看,诧异的发现这哪里是通往国公府的路。 这分明是出了城。 傅子玑起身往外走,那马车之外现在是左右站着两人,一人策马。 大概是觉察到有人走出来了,其中两人手里的刀已拔了出来。 随着傅子玑挑了布帘时,一把刀就横了过来,傅子玑避开横过来的刀,伸手就拽住这人的手臂,一个顺手牵羊后,一拳打了出去,那人的身形直接飞出去了。 这太医瞧起来文弱,好像没什么缚鸡之力,不曾料想竟是个深藏不漏的。 另两个人有了准备,立刻勒了马,随着傅子玑人走出来,其余两人挥了刀剑袭击过来,逼向傅子玑。 傅子玑身子一偏,飞身跃下马车,两人持着刀剑追来,一阵的刀光剑影,杀气逼人,之前那位冷不防被傅子玑打下马车的人也已持刀追了过来,他赤手空拳的被三个人全方位围攻时,倒也不显狼狈。 他不慌不忙的应战,夜空里传来马蹄声,有几个人策马而来,在他们身边停了一下。 看了一眼这几个打斗的人,其中有位小小少年道:“原来是傅神医。” 那小小少年从背上取下弓箭,拉满,三支箭齐发,射了出去。 瞬间,三只箭射进了那三人的臂膀中,几人一看情势不对,不敢恋战,立刻就撤,不顾箭伤就飞奔出去,但那少年人飞身过去,三两下就把几个人收拾了,全都趴在地上起不来。 冷清的月光洒在人的身上,照亮四方。 傅子玑抱拳,行礼,道:“原来是尊王,多谢。” 的确是尊王李世都回来了。 那小小少年人正是他身边的展放。 尊王问:“傅神医也有仇家吗?” 傅子玑也诧异自己竟有仇家,他一生行医,治病救人,并不与人结仇的。 他笑了一下,神色不明,“不知道是谁想要我的命。” “那就审一审。” 展放这边审开了,伸手就拔了几个人胳膊上的箭,疼得他们惨叫一声。 不料,是个士死,还没开审,这三人就自尽了。 傅子玑过去看了看,人已服毒,气绝。 救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傅子玑作罢,问:“尊王这是要去国公府吗?” 李世都颔首说:对。 一收到太后的诏令,他就快马夹鞭,马不停蹄的回来了。 因为急着回来,他甚至都不曾好好睡过一个觉,路上不知换了多少匹马。 帝都就在眼前,她也就在眼前,他恨不得长一双翅膀,立刻飞到她的身旁。 ~ 韦国公府上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两个孩子歇下后,李世焱来到文善这边,她也和往常一样,坐在桌案前喝喝茶,看看书。 李世焱在她面前坐了下来说:“下盘棋。” 他把棋都拿来了,放在她面前。 文善眼睛还盯在自己的书上,虽然她也不见得能看进去。 “没兴趣。”她神情寡淡。 “反正你也睡不着。”李世焱把她面前的书收了,棋子摆在她面前。 文善不悦:“强人所难了。” 在她看来,不论他做什么,都是在强人所难。 他也不妨多强迫她一点。 “你赢了我,我就回去。不然,我今天就睡这儿了。” 他面上气定神闲,文善气得瞪他一眼,想骂他无赖,想想也就罢了。 这岂是无赖二字可以形容的。 她拿了棋子,认认真真的走了黑子。 她也并非没与他对弈过,前尘那会,他闲着无聊,也会喊她过来对弈,说:“赢了我,今晚就让你歇着。” 她多半是不能赢他的,自然也不会歇着,还是得伺候他。 天天折腾得腰都要断了。 想到这些,她又盯了他一眼。 人模狗样的。 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要待她冷冰冰。 是不是罪臣之女的身份,也让他很为难的,也不知道该怎样待她才好的。 ~ 第241章 求他 知道他的能耐,文善丝毫不敢大意的落子,说:“既然陛下这么想下棋,那就决战到天亮。” 她就是本着若赢不了他,就与他耗到天亮,也不能让他在这里歇下。 这个人不能给他一点机会,不然,他会得寸进尺的。 文善认真的与他对弈了一局后,输了。 她绷着小脸说:“再来。” 连对弈了三局后,都是她输后,脸色就越来越不好看了。 李世焱说:“要不歇会。” 他抬手为她把茶满上,让她喝茶。 文善问他:“你就不能让我一下吗?” 非得逼着她主动求让。 “可以。” 所以,他在第四局的时候就让了文善一下,很快就输给她了。 文善无语,问他:“你让子的时候能不要这么明显吗?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慧。” 李世焱颔首,道:“那重来。” 让她,还要不着痕迹的,李世焱这次就特意让的不那么明显一些,她还是不满意的说:“这样让来让去的,真没意思。” 李世焱问她:“你到底要怎么样?” 她要如何,他都配合,她还是不高兴。 她也不想怎么样,她又能怎么样,闷声道:“你不要以为把人家的嘴巴都捂住了,人家就说不出来话,人家心里照样骂。” 李世焱捂人嘴的事情,她都知道了,这人和她说了。 把人抓起来,关押,毒打—— 她觉得这不是个办法,捂得越狠,怕人反抗得越厉害。 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明君能做出来的事情。 唉,色令智昏。 李世焱语气淡漠:“再骂就把他们舌头割了,寡人倒是看一看,是论人长断重要,还是自己的舌头重要。” 管不住舌头,割了也罢。 但他相信,经此以后,没人敢再人前搬弄是非了。 文善瞧他面上淡漠,语气轻柔,说的话让她听了都觉得毛骨悚然。 您是天子,您最大。 她默默的叹口气,琢磨着自个是不是该管一管他,不许他胡来?李世焱不是说过,只有她能管着他了,这话她就信了。 又觉得,震慑一下这些人也好,少搬弄是非,道人长短。 这事她还没琢磨明白,就觉得唇上一热。 他忽然就亲在她不点而赤的樱桃小嘴上。 也就是蜻蜓点水一下后,便把人紧紧的拥在了怀里说:“善儿,寡人不会让你挨骂,不会委屈了你,天塌下来,寡人顶着。” 说得动听,她都不为所动的。 外面忽然传来声响,是铁花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喝斥:“你谁呀,站住。” 文善赶紧就把人推开了,李世焱也就站了起来。 这个时间,谁还会来这个院里。 ~ 自然是尊王李世都来了,他没想惊动旁人,但这丫头就拦在门口不肯给他过,他虽说了自己是尊王,她还是非要他站在这儿等一下,说她前去禀报过。 她拔腿跑来要去禀报,尊王后面就跟过来了,没照她说的站着不动,等她禀报。 随着铁花前来禀报,文善怔了怔,快步走了出去。 果然,是李世都回来了。 他迎着文善匆匆走了过来,一言不发的就把她搂在了怀里。 小小的分别,与他来说已是度日如年。 不知道她在这边的消息,不知道她每天干些什么,他惶惶不可终日。 此刻,把这个女人抱在怀里,才感觉到她的真实,心里也才踏实下来。 她依旧是他的妻。 文善心里也有些慌,李世焱还在呢,指不定正看着呢,她下意识的要把人推开。 “回来了。”李世焱的声音传了过来。 怕什么来什么,文善认命的闭了一下眼。 李世都也就慢慢松开了文善,看着从屋里走出来的李世焱。 大晚上的,他人出现在文善这儿,说明什么? 李世都的面上表情裂开一些,想到了一些事情,李世焱很平静,说:“进去谈一谈。” 文善夹在两人中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世都看了一眼身边的文善,拽着她就一块进去了。 李世焱已坐在屋里等着了,在旁人看来,明明他才是外人,偏他又跟这里的主人一般。 他语气淡淡的说:“坐。” 李世都拉着文善跟他一起坐了下来,时刻向李世焱宣布他的主权。 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名正言顺嫁娶的,不管是谁,都不能从他手里抢走。 文善垂眸,都不太敢直视李世焱了。 李世焱说:“这些年来,大皇兄对善儿母子的照顾,寡人记在心里了,谢了。” 李世都看他人出现在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必人家已相认,或旧情复燃,就等他回来拱手相让。 让他相让,他怎么能做得到。 李世都语气冷冷,道:“照顾自己的妻儿是本分,何来陛下言谢。” 文善夹在二人之间,心里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就一直闭口不言。 李世焱说:“善儿当年怀着寡人的孩子跟了你,这么多年了,想必你也是有一些委屈的,不如你给善儿一纸休书,或和离,解脱了她也解脱了你,对你的亏欠,寡人日后再补偿你。” 他直接了当的把这些事挑明,语气听起来还挺柔和,有温度,可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态度上的强势。 这样的挑明对于李世都来说本身就是一种难堪。 人家无非就是在告诉他,这人嫁给了他,依旧不爱他。 李世都说:“先皇赐的婚,陛下若有异议,可以去问先皇。” 去哪里问,跟着一块去死么。 这就是不肯相让了。 两个男人相视,看起来都是心平气和的,文善却隐隐感觉到一种无声的刀光剑影。 过了一会,李世都说:“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要歇下了,还请陛下回去。” 李世焱没走,只说:“善儿你回避一下,我和大皇兄单独谈一谈。” 文善站起来就走了,夹在两人之间,她心里也慌,巴不得赶紧离开。 李世都看她一眼,心里阵阵的疼。 人家让她走,她就走,问都没问他这个夫君一声。 他心里自嘲的笑,在她的心里,又几时把他当过夫君。 待人退下,李世焱说:“告诉我你的条件,要如何才能放过她。” 李世都冷冷的讽刺:“这话应该我来问你,要如何才能放过她和我?你已经得着你想要的一切了,九五至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下未婚的女子任你选,为什么还非要夺人所爱,强人所难?” 李世焱眼神淡漠的看着他。 多年过去了,大家都变了许多,也是有些陌生了的。 李世都身上的气质,现在更偏于阴冷。 曾经,他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比任何人都有资格骄傲的。 现实的打击,让他一度觉得自己是一败涂地的,甚至,连所爱之人的心都得不着,让他一度对自己产生深深的怀疑,否定。 两人互相看着。 文善也并没有走远,绕到另一个房间。 这里的房间都是相通的,她便靠在门外听着,也没敢离他们太近,怕人知道她偷听。 她就是想着,万一他们一言不合打起来,她肯定得去阻止。 倒也没有想她像中的打大出手。 过了一会,李世焱说:“如果你执意如此,寡人就下一道圣旨,昭告天下,尊王妃所生子女是寡人的,寡人理应把他们母子接到宫里来,父皇泉下有知,也会谅解的,虽是不太好看,天下人也会理解的。” 最多是皇家又闹出了一件丑闻,笑话一场罢了。 李世都知道他定意如此了,心里发寒:“让我放手,除非我死。” 死,又是死,又是以命威胁。 李世焱忽然就冷笑了一声,说:“你去宫里见见你的母后,蔡太后跑到国公府上来殴打善儿和寡人的儿女,已被寡人幽禁了多日了。” 李世都面上微微变了一下,盯着他,质问:“你把她怎么样了?” 李世焱轻描淡写的说:“她余生过得好与不好,就看大皇兄如何选择了。” 这是用他的母亲来威胁他了。 他若执意不肯放手,蔡太后在宫里就没好日子过,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李世都冷声道:“请陛下回避,我与善儿有话要说。” 李世焱也就站了起来,出去了。 绕了个圈,他来到文善跟前,她人还靠在门边,心里很纠结着要如何与李世都说。 李世焱过来把她给抱住,文善吓了一跳,暗暗的去拧他腰间的肉,也拧不动。 李世焱倒也没把她怎么样,只是额头碰在她的额头上,轻声说:“他要和你谈谈,去。” 文善又使颈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碰她,气得她头也不回的去了。 硬着头皮来到李世都面前,文善坐了下来,愧疚的垂了眸。 李世都忍着心里的疼,问她:“善儿,你告诉我,你现在还是想和他在一起吗?” 文善不想在世焱这件事上伤他,无形之中,还是一再的伤了他。 李世都,曾经也是她最为在意的亲人。 她默了默,忽然就起了身,跪了下来,行礼,说:“如果可以,就请尊王放了我。” 第242章 杀死 文善心里也确实没有想和李世焱在一起的想法,但不代表她想和尊王捆绑在一起。 这样的捆绑,会给恩恩带来伤害的。 他做不到接受恩恩的。 她最初的本意,也是带着孩子一个人过,是尊王不嫌弃她怀了孕,执意要照顾她,她也很感激。 事实上,尊王是很介意的。 又怎么可能会有男人不介意自己的妻子生下旁的男人的孩子。 三年了,也是时候结束了,就看尊王是否愿意放手了。 李世都静静的看着她。 为了离开他,她跪在他的面前,在求他。 他满心欢喜的来帝都接她,这欢喜短暂得如烟花闪过。 他等了她那么久,就盼有一天她回头多看他一眼。 此生,他终究是等不到她了。 如今,她求他放了她。 放了她,谁来放过他。 她是他的妻,他要如何才能放过她。 气血上涌,喉中一阵腥甜,一口血往上翻滚,无法控制的喷了出来。 文善看着他吐了好几口血,她有点被吓住了。 待文善回过神来,吓得直喊:“世焱,世焱。” 李世焱已冲了过来。 本以为是他把文善怎么着了,过来一看竟是李世都吐了血,脸色苍白,他面上淡了淡,说:“别慌,我让人去叫太医过来看看。” 傅子玑就住在这府里,他出去吩咐了一声。 文善这边已拿了帕子给李世都,有些害怕的去拭他嘴角的血,问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他没有言声,身子却是缓缓倒了下去。 天知道,为了见她,日夜兼程,有多心焦,有多疲惫。 天知道,他来见她,却在这儿遇着了李世焱,给他的打击有多大。 天也知道,她跪在他面前求放过,她就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文善这趟帝都之行,他也有过许多的猜测,并非真的放心把她留下。 他也曾默默的祈求上苍,让她此生再不要遇上李世炎,让她可以顺顺利利的回到他身旁。 明明是他的妻,再回到他身旁,竟成了痴人说梦。 被传了过来的傅子玑来到李世都身旁,他昏了过去,面无色血。 文善面上难安的站在一旁看着,李世焱面上还是比较平静的。 等傅子玑这边为他检查过,看了一眼站着的两人,有点不知该怎么说。 几个人当年发生的事情,他也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如今兜兜转转,三个人还是没个结果。 文善忙问他:“子玑,他身体可还好?” 他只能如实说:“尊王心有郁结,急火攻心所致,我给个开个药方,照方抓药,调理一下。” 文善颔首,对一旁的李世焱道:“陛下,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宫。” 李世焱到底是没再多言,转身走了。 待他离开,傅子玑这里也把药方开好了,给了文善。 瞧她神色闷闷的,他欲言又止,到底是什么话也没说,告退了。 文善唤来婢女,让去抓药。 待人都离去,她在一旁的桌案前坐了下来。 纵然毫无爱意,世都也始终是她的亲人。 她并没有忘记,他对她的好。 她单手撑着下脑袋,微微闭了眼。 “善儿。”不知何时,李世都醒来了,勉强撑着坐了起来。 文善忙站了起来,走到他身旁问:“你好些了吗?” 他气色看起来还不太好,面上略显苍白。 李世都说:善儿,对不起。 对她最大的愧疚始终是,他无法全心的爱那个孩子。 见他都气得吐了血,文善对他也心怀愧疚,道:“是我对不起你。” 当初,若坚定一些的离开他,也不会有今天这般的为难了。 李世都看她低垂着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有点不知所措,他压下阵阵心痛,伸手把她拉到怀中,抱着她说:“善儿,恕我无法放开你,你知道我爱你,从你很小的时候,我喜欢的就只有你而已,我不能失去你。” 他声音微微哽住,心痛得厉害。 文善无法回应他什么,他现在这样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轻咳一声,感觉有东西要出来似的,便把人松开,拿帕子掩了唇,咳出来的还是血。 文善怔怔的看着他,心跟着疼。 她转身喊:“人呢,药好了没有。” 婢女赶紧端着药进来了,文善接过,把药捧到他面前说:“子玑说你是急火攻心所致,要用些药调理一下,你把药喝了。” 他忽然这样子,她急得都快要哭了。 世都从她手里接了药,喝了几口,是很苦的。 “多喝一些,喝过我给你蜜饯。” 她忙去拿蜜饯,世都也就把药都喝了。 文善把拿来的蜜饯给他吃,让他继续躺下歇息。 他实在也是疲惫极了,躺了下来,又有些不放心的问:“善儿,你会离开我吗?” 离开他,这样的话,她在这样的时间怎么说得出口。 在他注视下,她说:“不会。” 世都看了她一会,说:“把手给我。” 文善把手给他,他握着她纤纤素手,慢慢闭了眼,睡去。 翌日。 一夜都没睡好的文善见孩子们都起来了,就告知了一声:父王来了,他生病了,你们进去看看。 虽有段时间不见他了,父王这个称呼于他们来说也并不觉得陌生。 俩个孩子一块跑进去了,小狼狗本想蹭一下女主人的脚,她心里烦着,轻轻踢了一下。 知道女主人心里烦,不待见它了,小狼狗立刻跟着孩子们一块跑了进去。 恩恩和多多一块来到尊王面前,多多奶声奶气的过来唤他,关心他说:“父王,娘亲说你生病了,你好些了吗?” 尊王颔首说:“小病,无碍。” 他坐了起来,张开双臂,道:“让父王抱一抱。” 多多立刻扑在他怀里,由他抱了起来。 李世都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恩恩,这个孩子是从来不会主动喊着让人抱的,他说:“恩恩,过来,让父王也抱一抱。” 恩恩却有点怯意似的,没有近前。 爱说话的多多已和他唠了起来,“父王,我给你介绍认识一下我的宝贝喵喵。” 只要她睡醒,喵喵就跟着她到处转悠,火火也摇着尾巴跟在后面。 “这是宝贝火火,它们已经成亲了哦,不久之后,它们就会生好多小喵喵小火火的呢。” 孩子天真无邪,李世都对火火这个名字有些敏感,问她:“为什么叫火火?” “父皇起的。” 父皇起的,她这一声父皇叫得真顺口,就像一把剑一样又刺在他心里,痛得他有些窒息。 多多从他怀里滑下来,去抱自己的喵喵道:“喵喵,这是我父王。” 它喵了一声,好似在打招呼。 多多又把火火也抱了起来,说:“火火,这是父王。” 李世都伸手把这个叫火火的小狼狗给拿了过来,幼崽在他手里也没反抗,仿若也听懂了多多的话一样,要去舔他的手与他亲近。 李世都面上难掩嫌弃。 他问多多:“它们拜过堂成过亲了?” 多多笑眯眯的说:“对呀,他们现在是夫妻,是一家人了呢,火火现在从来不伤害喵喵呢。” 娘亲之前还说狗猫是天敌,不能放在一起呢。 好多回,她都看见火火摁着喵喵想亲它呢,就是喵喵一直不乐意,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不喜欢火火。 她小小的脑袋也有着许多的疑惑,可亲娘还不许她问呢。 “父王,你弄疼火火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恩恩忽然就唤了一声,稚气的声音透着许多的不安。 也不知道为什么,父王的眼神就特别的可怕,他抱着这只火火,忽然就掐了它的脖子,掐得它只瞪眼,嗷嗷叫,看起来好痛苦的样子。 多多也有诧异,奶声奶气的说:“父王,你弄疼火火了,你轻点。” 恩恩转身就跑了出去找娘亲。 闲来无事,文善人在院里拿水浇浇花。 恩恩迈着小短腿匆匆跑过来,叫她:“娘亲,娘亲。”拽了她的衣裳就让她走。 “怎么了?”文善放下手里的活问他。 恩恩说:“去救救火火。” 文善满心诧异,也就跟着过去了。 人还没进屋,就听见多多的哭声传了过来,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文善急忙就跑了进去。 多多站在那里张着嘴大哭着,那只小狼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幼猫吓得喵了一声跑掉了。 文善走进去,把多多拉到怀里问:“哭什么呢?” “娘亲,火火被父王杀死了。”说完这话,她又哭起来,哭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 文善这才注意到小狼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她下意识的伸手去碰了它一下。 李世都瞧她面色极为难看,小心翼翼的把小狼狗抱了起来检查,他有些无措对她说:“善儿,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看见这条狗,就忍不住想要捏死它。 还只是个幼崽,一捏就没气了。 “我让云珠过来看看。”还有没有救,她抱起来就往外走。 云珠匆匆过来检查了一下,小声说:“公主,火火已断了气。” 文善面上有些茫然,悲伤,问她:“没救了吗?” “是的公主。”断气了,救不回来了。 多多听说断气了,救不回来了,哭得更凶了。 哭得文善心里好烦,哭得她眼泪也忍不住掉下来。 她哭,孩子哭,一旁的婢女看在眼底,也跟着默默的掉眼泪。 谁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知道尊王来了,有些东西好像就变了。 文善小心翼翼的抱着这只小狼狗,想它那样可爱,好似通了灵性一样,没事就往她跟前凑,让它干嘛就干嘛,反倒是她,也没太好好的爱过它,总是嫌弃它太像李世焱了。 文善抱着小狼狗走了出来,忍着伤心,对婢女吩咐:“把它埋那片花下。” 她到底不是多多,冷静的抱着小狼狗去了。 她又吩咐婢女把火火平日的衣裳都拿来,书念之前给它做了不少衣裳呢。 连同衣裳,一起埋葬在了花下。 她一边亲手把小狼狗埋下,一边和一直哭着的多多说:“也许你不太懂娘亲在说什么,娘亲还是要和你说,不论是谁,都有一死,你要学会接受死亡,面对死亡,不要太难过了。” 多多哭着说:“是父王杀死了火火,父王为什么要杀死火火。” “父王不喜欢。” “不喜欢就要杀了吗?多多喜欢呢。” 文善无话可说,多多继续哭,又一边帮着捧了土,把火火给埋葬了。 等把小狼狗埋了,她带多多一起净过手。 她渐渐的哭得没那么大声了,却还是非常的伤心,整个人都在抖。 文善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别哭了,你一直哭,火火若下面有知,也会担心你的。” “不是还有喵喵吗,去带喵喵找舅舅玩。” 多多却哪也不肯去了,说:“我今天不想玩了。” 火火被杀死了,她心里不好受,就提不起玩的兴致了。 转身,她跑进了自己的屋,只是没再去找父王了。 她亲眼看见他掐死了火火,震惊极了。 震惊过后,也有些恐惧。 恐惧过后,她不喜欢父王了,也不想找他玩了。 恩恩全程没说话,一直默默的跟着,看着。 文善让婢女把孩子都带下去,她自个又来到了李世都面前。 当着孩子们的面,她不太想与他发生争执。 她独自亲去,本想质问他几句的,在看见他苍白着脸靠在榻上时,质问的话又咽了下去。 文善语气平静问他:“你想怎么样?” 李世都神情恹恹的看着她,说:“善儿,你知道的,我不能拿你怎么样。” 他所奢求的,不过是她在他身旁。 这些年来,她也一直在他身旁,他们相敬如宾,他也觉得哪怕是这样,他知足的了。 知足,哪会有真正的知足,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文善说:“多多很喜欢那只猫,我希望你不要再动她的猫。” 在她心里,他好像会随时发疯,再杀了她的猫似的,她说话的态度让他难受极了。 他没有言语,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文善转身离去,让自己的婢女去服侍他。 第243章 打他 庞北雁那边听说尊王昨夜就回来了,便带了韦国公和孩子一起来见他。 她内心是有些尴尬的。 文善跟了他,却生了陛下的孩子。 韦国公现在不大记得这些事了,也就避免了尴尬。 来到文善这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多多红肿着眼睛,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恩恩好像也哭过了,文善也不太开心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庞北雁坐下来询问。 多多和她告状,不开心的说:“外祖母,父王把我们的火火给捏死了。” 是她亲眼看见的,眼睁睁的看着他掐着火火的脖子,没一会它就不动了,然后,父王把它扔在了地上。 她这才知道火火是死了。 庞北雁有些震惊,问文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文善面上平静,内心也因这事觉得窒息,可她到底不是个孩子了,不能和孩子们一样因为小狼狗死了就哇哇大哭,她淡声道:“他病了,心情不好,情结失控。算了,我带你们去见见他。” 庞北雁就让蔡奕、蔡澜留下来陪多多和恩恩,她带着韦国公去见尊王了。 ~ 这人把小狼狗弄死了,心情也并不好受。 之前文善过来和他说:希望他不要再伤害多多的猫。 她说得很平静,他却知道她的内心并非这样平静的。 她该朝他生气,发发脾气的。 她什么也没做,她只是平静的请求他不要再伤害多多的猫。 靠在榻上,面色苍白的李世都还是低低的痴笑一声。 可那不仅仅是只狗—— 他想着那只狗所代表的意义,胸口就越发疼得厉害。 他想着他一回来就伤害了孩子们,就伤害了她,他就觉得窒息。 他不想伤害他们的,他是想要照顾他们,呵护他们一生的。 云珠和海兰进来服侍他洗漱,又把煎好的药拿来给他服下。 他喝了一口,微微皱了一下眉,便不肯喝了,碗放在了一旁,他无精打采的靠在榻上闭了目。 云珠见他没喝多少药,轻声唤他道:“尊王,良药苦口,您再喝一些。” 她把碗端到他面前。 李世都面色很不好看,都病成这般了,不喝药怎么好得了呢。 “尊王,您若不喝,奴婢会很难交代的。” 尊王微微睁了眼,看着她,问:“这段时间,陛下都是几时来,几时走的。” “奴婢不知。” “你是她的婢女,怎会不知?”他语气冷了下来,云珠有些慌张的往后退了退。 尊王一回来就弄死了那只小狼狗,她心里是怕这眼前人的,只怕他忽然发了脾气,也把自己给弄死了。 “出去。” 两婢女不敢不听,赶紧就出去了。 保命要紧。 出去的时候见文善过来了,忙把这边的情况和她说了一下。 文善颔首,接了药进去。 ~ 李世都弄死了她的狗,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都生气,只是看他病着,不朝他发作罢了。 她气他,便不愿意在他跟前照顾,只让婢女注意着点,他需要什么都给他,他倒又耍起脾气,药也不肯吃。’ 药不吃,病怎么好得了。 文善带着父亲母亲一起过来,庞北雁见过礼。 韦国公见她行礼也就跟着一起行礼。 李世都看了看眼前的人,问:“国公近来可好?” 看样子不太正常的样子,和他记忆中的不同。 他站在庞北雁旁边,伸手拽着她的一角衣袍,跟个小孩子似的。 他问话,韦国公就冲他一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知道韦国公是称呼他,毕竟大家经常这样叫。 庞北雁替他说:“国公自从摔伤后,就这样了,身边的人都不大认识了,尊王莫怪。” 李世都颔首。 庞北雁瞧他气色不好,知道他病了,也多关心了一下,道:“说是尊王病了,这药可得按时吃了。” 文善也就把药递给他,道:“喝完,不许剩。” 不许剩,轻柔又带着些严厉的语气,莫名让他心里好受一些,也就接了。 等他喝完,文善又拿了蜜饯给他。 庞北雁就说了几句关心的话,让他好好歇息,也没久留,带着韦国公一块走了,文善跟着一块出来,听她母亲说:“是不是久不回来,水土不服了?” 文善忙道:“没有的事,就是路上奔波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庞北雁就信了她,又小声和她说:“尊王已回,陛下那边——” 这可怎么办呢,那人可是每天都会到府上来的。 她却不知这两人昨晚已见。 文善小声安慰她说:“没事的,这事我会处理好。” 事已至此,有事又如何,庞北雁毫无办法。 怕今天这里会发生一些不寻常的事,就先把蔡奕和蔡澜一块带走了,本来也想带多多和恩恩一块过去她那边待着的,她怕陛下和尊王见面后若是在这里闹了起来,让孩子看见总归不太好。 两个孩子精神气都不大,好说歹说就是不乐意去了,她只能带着孩子和韦国公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远远的就看见李世焱过来了。 庞北雁心脏跟着收紧,暗暗捏了把汗。 尊王在此,陛下又来,这两人马上就见面了,可如何是好。 她以为李世焱不知尊王在此,行了礼,还刻意提醒他:“陛下,尊王已到。” 所以,您好歹也回避一下,挺尴尬的。 李世焱却说:“知道了,已见过。” 在庞北雁震惊的目光中,他走了。 ~ 李世焱每天是雷打不动的,总要在某个点必到国公府上。 他今天来得是早的,下了朝就过来了。 知道文善和孩子们都在屋里,他便先去那边了。 多多也比任何时候都要乖,看见他进来,都没和往常一样那样高兴的喊他一声五皇叔了。 恩恩也就看了看他,没说话。 文善坐在孩子们身边陪着,也不说什么。 李世焱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他坐过来询问:“多多今天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孩子们的心事都写在脸上的,问多多是最容易打探到他想知道的事情的。 倒不是多多有多大嘴巴,是这孩子比较简单,藏不住心事。 多多果然就说了,很不高兴,很伤心,道:“父王把火火掐死了。” 毕竟是才刚发生的事情,她眼泪勉强憋住,没再哭。 李世焱怔了怔,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文善。 多多问他:“五皇叔,父王为什么会讨厌火火呢。” 这件事真是让她太伤心了,忍不住小声抽噎了一下。 他哪里是讨厌那只狗,他讨厌的是李世焱而已。 李世焱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说:“这个问题我一会去问一问他,你们在这儿待着不要出来,等我问过,再来告诉你们,可好?” 多多说:好。 她也不想去见父王的。 恩恩没说话,垂着眸。 他虽没像多多那样为死去的狗大哭,父王的举动还是深深伤了他的心,让他好一会都缓不过劲来。 李世焱特别多注意了他一会,恩恩不似多多那样会把情绪发泄出来,不开心了就哭,他有什么问题都是藏在心里的。 他又捏了一下恩恩的小脸,“别胡思乱想,父皇去去就来。” 嘱咐一声,起身就要去,文善怕他闹事,忙跟着起了身,匆匆走到屋外,她才急忙挡在他面前道:“你别去伤害他。” 那个人都那样伤害孩子和她了,她居然还要为这个人求情。 李世焱不悦的看着她,“我就是和他谈一谈,你回去陪着孩子,不要跟过来。” 文善挡在他面前不肯让开,再道:“你别伤他。” 李世焱压着心里的恼意,尽量心平气和的与她说话,“我伤害他什么了?现在是他在伤害孩子。” 虽然如此,她还是不想去伤害李世都。 这些年他确实照顾了他们母子,她到底是欠了他。 李世焱瞧她一脸倔强的挡在自己面前不肯让他走,默默的抓过她的双臂,把她给拎到了一旁,“我不会伤害他,我就是去和他谈一谈,男人之间的事情,也只能由男人来解决,你好好陪着孩子,别担心,乖。” 文善知道他是定意要找人谈的,没再拦他。 李世焱快步进了屋,去找李世都。 这人还病恹恹的躺在榻上,听见声响睁眼看了看。 李世焱来到他面前,二话不说,一把抓起榻上的人,就是打。 借着杀狗之名欺负孩子和他们的娘亲,这事就不能忍。 那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和女人,他宁可伤了自己也不忍伤了他们。 李世都不禁打,他本就病着,被他一拳头打下去,一口血就又吐出来了。 悄悄跟着过来的文善本就在门口偷听,听到里面传来李世都痛苦的声音后她急忙就跑了进来。 果然,李世都被他一下子打得吐出血了。 文善吓了一跳,一把拽住还要打人的李世焱,喊:“住手。”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勉强把人给拦住,气得她问:“你不是答应我不伤害他的吗?” 他可没答应。 李世都很虚弱,一看这两个人,就更虚了,身子晃了晃,摔在了地上。 为了拦住李世焱不再动手打人,她奋力的扑上来,使劲抱住男人的腰往后拽。 这样的拽法果然就让他住了手,面上稍微好看了一些。 他喜欢她这样毫不设防的抱着他,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第244章 纠缠 面对这个使劲拦腰抱他的女人,李世焱柔声解释:“我没伤害他,我只是在教训他不要欺负女人和小孩。” 都动手了还不叫伤害? 文善忙放开了他,去扶摔在地上的李世都,见他气色很差,又吐了好几口血,怕他被李世焱给打坏了,便有些慌,问他:“你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李世都看着他们这样子,只觉得更窒息,更痛,“善儿,我哪里都不舒服,我这里很疼。” 话落,他眼眸染红,湿润。 他的心,真的很疼。 那疼,无法医治,无法痊愈。 李世焱上前一把就拽过了文善,有些生气,道:“你看不出来吗?他在装可怜,他在博取你的同情。” 这个人刚刚杀死了他们的狗,把孩子吓得哇哇哭。 他就不值得同情。 “你先出去。”文善站起来就要把他往外推。 世都受伤也是事实,昨个儿本就急火攻心吐了血,现在又被他打,他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他杀死了狗是可恨,但不能因为他杀死了狗,就要他赔命的。 她觉得李世焱分明也是借此公报私仇。 李世焱不肯走,她便推他不动。 李世焱说:“杀死一只狗也不足解你心头之恨,你若有恨,冲我来,吓唬孩子欺负女人很威风吗?” 说他欺负女人和小孩,这话是极为难听的,尤其当着文善的面这样说他,就很诛心。 李世都慢慢站了起来,又虚弱得一副随时都会摔倒的架式,文善又赶紧扶他。 他问文善:“善儿,这么多年,我有欺负过孩子欺负过你吗?” 文善忙摇头:“没有没有。” 他忽然冷冷一笑,说:“欺人太甚的是陛下,强夺人妻,百般骚扰。” 李世焱面色阴冷,毫不相让,说话自然是毫不留情了。 “你心知肚明,善儿不曾爱过你,嫁你并非她本意,是你强人所难了,这些年来,你也未曾真心待过她的孩子——” “你别说了。”文善怕他又刺激到李世都吐血,慌忙又过来使劲把人往外推,这次李世焱也就转身出去了,只是连同蔡文善一块拽了出去。 里面传来那人的咳嗽声,李世焱气得脸色冷了冷,他就是借此在装可怜,博同情。 “你干什么拽我,别闹了。”两人在耳房外拉扯着,知道这边出了事情,梨花早就屏退的周围的婢女。 李世焱盯着她,压着怒意:“你对他倒是心软的。” 对他,却是狠得下心肠,说不要他便不要他。 “他都受伤了,还不够吗?” 他冷笑一下,“原来受伤就能得着你的安慰,寡人回头也死给你看可行?” 你可是一国之君啊,怎么能跟个妇人一样也一哭二闹三上吊。 “……你还嫌我不够烦吗?你别这样逼我。” 里面那个伤心欲绝需要安抚,外面这个祸害也不让她省心,蔡文善忙软下态度,要把这个祸害哄好。 “求你了,你先去陪孩子,冷静一下。” 到底是不想太为难她,李世焱盯了盯她,想他们现在也耍不出什么花招,一切都在他的手掌之中,这才转身走了。 ~ 祸害走了。 文善忙回屋,李世都虚弱的瘫坐在地上,她忙前去把人扶了起来,往榻上去坐。 “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他只是有些生气,所以口不择言。” 他生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文善拿了帕子,给他擦嘴角的血。 李世都心里却狼狈极了,看着她,“恨我吗?” “我很感激你,接纳了我们母子这么多年。” 她这样说,他心里更难堪。 他从未直正接纳过她的孩子。 “对不起善儿,我不想杀死那只狗的,我无法控制我自己。” 这么多年了,他在她面前一直是坚强的,也想要给她一个家,他想让自己成为她的依靠。 现在,他却脆弱得眼眶发红,藏满了泪水。 她不需要他这个依靠,一再想脱离他。 文善说:“都过去了,我没有怪你。” 她可以体谅他,体谅他的痛苦,体谅他的愤怒,体谅他的难以自控。 虽然,在小狼狗死的那一刻她也有愤怒,在看到他如此难受后,这愤怒也就算了。 李世都一脸脆弱的看着她,他知道,一切都变了。 在他们踏入帝都这片土地后,就再回不到从前了。 文善在那人面前随意得仿若那人不是九五至尊,她敢生气的拦着那人,敢喝斥那人,是在他面前从来都不会有的一面。 至于那人,仿若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文善,一点不觉得她的行为有多放肆。 李世都认识的文善,是能独当一面的,仿若根本就不需要被照顾,呵护。 他若有错,她也不会再呵斥他,指正他。 ~ 李文善把人都安抚下来后,一个人躲在书房那边不出来了。 李世焱在,李世都也在,她夹在中间,就是会很难受,尴尬。 房间相通,声音稍微大点便不隔音了。 李世都人在寝屋歇息,能听见那边传来抚琴声,没完没了,一通乱弹。 发出来的噪音一般人受不了。 是李世焱从他这边离开后,过来教两个孩子抚琴。 多多不会抚琴,恩恩也不会,毕竟还年幼,文善也没特意教导过。 虽然都是噪音,两个孩子就玩得很开心。 在他的陪伴下,两个孩子也从之前的伤心中暂时脱离出来,开开心心的坐在他面前拨弄琴弦,制造噪音。 李世都躺了一会,心里忽然就意识到可能是两个孩子在玩琴。 当着孩子们的面把狗弄死了,他其实挺后悔的,不该在孩子们面前这样子,可当时情绪上来了,无法控制。 他勉强起了身,寻着声音往那边去了。 本以为只是两个孩子在拨弄琴弦,过去后才发现是李世焱在陪着孩子。 两个孩子站在琴前,他坐着,时不时指点一二,一双长臂很自然的把孩子圈在他怀里,两人就都很开心,小脸上时不时荡漾出笑容。 李世都看在眼里,就觉得分外的刺眼。 他们才认识他几日,就与他这样的亲近了。 第245章 原谅 到底是血浓于水,不是他这个养父能相比的。 有时他也想过,如果这两个孩子是他的,他也可以很自然的去爱他们。 到底不是圣人,他无法做到爱乌及屋。 他强压着嘴里的那口血腥,转身离去,没有惊动他们。 回去躺下来的时候,他想了很多。 想得他心里阵阵发疼。 怎么会有人对你百般的好,却不爱你呢。 不知过了多久,拨弄琴弦的声音停了下来。 李世焱左右手拥着孩子们,哄着他们说:“你们好久没到宫里去玩了,今天跟父皇入宫玩一玩可好?” “好啊!”多多倒是立刻答应了。 恩恩说:“要娘亲答应才好。” 他还记着娘亲的话呢,不能顺便答应进宫的。 李世焱颔首:“那我就去征求一下娘亲的意见。” 多多同意,让他快去问过娘亲。 李世焱也就来到书房这边找文善。 他琢磨着,把孩子带入宫中,只要孩子入了宫,也不怕蔡文善不主动到他跟前来。 ~ 文善的想法是,院里住着两尊互相仇视的大神,非必要她谁也不想见的。 避嫌,不避嫌,让尊王颜面尽失。 与李世都走得近,李世焱又要闹了。 只要他们两个不打起来,她索性谁也不理。 见李世焱找上门来,文善无奈,好言相劝。 “陛下你该回去了,你好歹也避一下嫌。” 以往李世都不在,她管不着他,也就由了他。 现在李世都过来了,他一直在这儿,大家都挺尴尬的。 李世焱往她面前一坐,毫不尴尬,“善儿,我带孩子到宫里玩一玩,换个环境换个心情,等过几天,他们也就忘记火火的死了,到时再把他们送回来。” 还几天,一天都别想。 “不行。”文善断然拒绝。 名不正言不顺的,他把两个孩子带到宫里,这算怎么一回事? 再说,宫里能是个什么好地方?孩子到宫里更不安全。 她总怕孩子们到宫里会被欺负,宫里有两宫太后,有姬寻觅,她怕李世焱会防不胜防。 李世焱看着她,没言语。 文善知道他既动了这心思,恐怕就要达到这个目的,便威胁他:“陛下若是敢偷偷把孩子带到宫里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哼了一声,身子一扭,不理他,也不看他了。 李世焱问她:“让孩子留在这里继续受他的伤害吗?” 他回来后干的都是什么事,直接当着孩子们的面把小狼狗掐死了。 但凡有那么一点在乎孩子们的感受,都不会这样干的。 提到这事,文善心里也窒息,偏他还故意要一再的提,说:“你心里清楚,他不喜欢孩子,你想孩子一直惧怕的活在他面前?孩子们看见他就会想起父王亲手杀了他们的火火。多多为这事哭得眼睛到现在还肿着,根本不愿意再见他,恩恩向来是有事藏在心里的,你知道这些事情对他们的伤害有多大吗?” 文善有些恼羞,“你在怪我?” 在她听起来,这些话就是在责备她。 他有什么资格责备她。 她可以自责,但她受不了他在这里指责她。 李世焱说:“善儿,我从未责备过你,我一直都很感激你,感激你选择把孩子生下来,还把他们教养得这么好,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最珍贵的礼物。” 她这一举动让他确定,她还是爱他的,他的付出并非没有回报。 他挨着她坐,去抱她,文善不高兴的给挣开了。 明明是她的孩子,怎么就成了她送他的礼物了,她没想送他礼物的。 怎么能这样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李世焱还有话和她说:“善儿,想到你这些年和孩子受的委屈,我很心痛,余生,我想好好照顾你和孩子。” 尊王来了,一副死也不肯和离的架式,文善这边的态度不明,也让他不太高兴,分明还挺在意尊王的,一直吵着不许他伤害那人,这让他心里有很大的危机感。 文善挣也挣不开他,就冷漠脸,“很多的话,我都对你说过了,我不想再说了。” 她的想法始终没变,就算和离,为了孩子们的安全,为了她自己的安全,她也不会跟了李世焱。 她不想把自己和孩子卷入到皇室的是非之中来。 想着李世焱刚刚起了要带孩子入宫的想法,她又警告:“你不许把孩子带走,不然,我和你没完。” 和他没完,他求之不得,说:“我这辈子也和你没完。” 她的没完,和他的没完,根本不是一个意思好吗? 他非要按着她好一会亲热,气得蔡文善在他身上使劲掐,想咬他,也不敢,真把他嘴巴咬破了,旁人看见了不得想入非非,一准认为是她咬的。 她气呼呼的压着声音一边打他,数落他:“你是存心要气死我不成?现在尊王来了,你以后不要再过来了,你这样子让我都没脸见人了。” 祸害精,这是非要把她祸害死才罢休。 他当然不舍得气着她,可他会气死尊王。 ~ 由于文善不同意孩子进宫,李世焱这边就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把孩子带走。 他强行带走孩子也并非不可以,但他不想伤到她的心,也不想让孩子们因此害怕。 现在尊王回来了,他心里总归是不那么放心的,一直陪着孩子们用过午膳后,才回宫。 他到底是一国之君,还有许多的国事等着他处理,不可能一直待在国公府不走。 有临走前,李世焱又来到李世都这边见他。 他字字诛心的说:“既然回来了,不如去宫里关心一下你的母后,自从先皇驾崩后,蔡太后精神就一直不大好,恐怕时日不多。” 这是胡说,蔡太后身体还是比较硬朗的。 李世都勉强坐了起来,“你引我入宫,无非是想要把我与善儿分开,你为了得着善儿,想要把我软禁在宫中对。” 他已脑补一出大戏了。 李世焱语气淡淡,“你若不愿意见蔡太后,寡人回去就告诉她一声,就任凭她在宫里自生自灭。” 血浓于水,他岂会不想见自己的生母。 他已三年没见过她了,他想得很。 “我自会去见母后,这些年都过去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这是在说李世焱为了得着蔡文善,要设计杀了他。 李世焱讽刺的道:“大皇兄草木皆兵了。” 不过是让他入宫与蔡太后相见,怎么就成了要杀他了。 当然,他若一直不识时务不听劝,就别怪他设计害他了。 他李世焱若是连妻儿都夺不回来,要这天下有何用。 待他离开后,李世都这边就勉强起了身,过去看孩子。 两个孩子今天特别的乖,也不玩耍了,李世焱走前又给他们布置了功课,让他们写字,等明日过来他检查。 认认真真的写字,也是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不去想别的。 梨花这时陪在一旁,为他们研墨。 乍见尊王过来,几个人面上都是一怔。 梨花起身,行礼。 两个孩子看着他一眼后,继续写自己的字,没有理他。 李世都让梨花下去,他在孩子面前坐下来,说:“恩恩,多多,火火的事情,父王道歉。” 恩恩不语,多多说:“道歉有什么用,火火再也活不过来了,喵喵以后就没有相公了。” 李世都忍着心里的不适。 到底不是他的孩子,与他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还能轻易就让那人哄了去。 因为一条狗,都不肯主动到他跟前来了。 李世都回她说:“改天父王再买一个配给它。” “不要,我就要原来的火火,你要是不给我,我再也不喜欢你了。”她嘟着小嘴,还有委屈,生气。 李世都瞧她那样,活生生的一个蔡文善,他心里一疼,有东西又要咳出,他拿了帕子掩上。 帕上又染上一些血。 孩子们知道他病了,可到底是孩子,也不知道这病有多重,见他咳出血来了,多多神色还是暗了暗,不敢说他什么了。 李世都站了起来,走了。 两个孩子看着他,多多小声说:“哥哥,要不我们就原谅父王这一次。” 她觉得父王有点可怜了,他都病得出血了。 恩恩说:“他不过是咳了些血,火火连命都没了。” 所以,他不肯原谅父王。 多多想一想也是,也决定暂时不原谅父王了,毕竟他杀死了火火,真的太让她伤心了。 这事之后,到了晚上孩子们的睡觉就有点麻烦。 这段时间孩子们睡觉基本上都是李世焱陪着,哄着,讲个故事就睡着了。 习惯了他这样哄着宠着,今晚他忽然不在这儿了,孩子们就不能习惯,多多一会缠着文善要找父皇,一会又缠着她要火火,说她想火火了。 说着说着就又哭了。 恩恩不这么缠人,乖乖的依在她身旁,忽然问她一句:“娘亲,我们什么时候能再去宫里呀?” 文善把他们一块哄上榻,“你们乖乖听话,改天娘亲抽个时间就带你们去宫里玩。” 去是不可能去的,先把人稳住。 心里琢磨着以后不能让李世焱过来了,免得孩子们习惯了他的存在,日后见不着他,又要想念他。 多多说:“父皇每晚都会给多多讲故事的,娘亲你也讲一个。” 文善只得讲个故事给他们听,讲了好几个,又唱了首歌谣,才算把人哄睡着了。 没回帝都的时候,孩子们都不需要她哄的,要歇下了,他们就躺在各自的小床上睡了。 现在好了,睡个觉还要她讲睡前故事,不讲睡不着,说得她口干舌燥,这都让李世焱惯的什么毛病。 她默默起身,去外屋倒了水,喝了一杯。 云珠走过来启禀她说:公主,尊王让您过去一下。 文善颔首,也就过去了。 一天了,李世都气色还是那么差,让他吃药也不肯好好吃,让他用膳,也是用得极少。 文善来到他面前,看了看他,有点不悦,道:“药也不想吃,饭也不想吃,你这是打算绝食,纯心让我担心呢?” 李世都神色暗淡的看着她,说:“善儿,明天,你陪我进宫去见母后。” 蔡太后是他母后,他回来了要去相见,她理当陪着,就是他这精神不大好—— 文善问他:“你能去吗?要不再养两天,等身体恢复好了再去见她?” “就明天。” 他执意要明天,文善也就应他道:“我让婢女把药拿来,你多喝一些,把精神养好了。” 李世都颔首。 她吩咐婢女把药又端了过来,看着他喝完,又拿了蜜饯给他。 时候不早了,文善把他安排好,也就出去了。 李世都回来后把她的寝屋给占住了,文善也就去了孩子们那边,打算跟他们睡一块。 为了照顾孩子而打通的门,她走过去逐个关上了。 外屋留下一盏不灭的烛火,她在孩子们旁边坐了下来,看了看他们睡熟的小脸。 多多大概是做了不好的梦了,竟断断续续的哭出了声。 文善忙把人轻轻抱过来搂在怀里小声问:“多多,多多做梦了吗?” “娘亲在,娘亲保护你,不怕不怕。” 她拿了帕子拭去她小脸上的泪,多多就醒了过来,一看自己是在娘亲怀里的,她安心了一些,又哽咽着说:“娘亲,火火死了,多多想要火火活过来。” 她去哪里再弄个火火回来,只有哄骗她:“多多最乖了,睡醒了火火就活过来了。” “火火还能复活吗?” “火火说不定已经在另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快乐的生活了。” “我不要火火去别的地方。” 扯远了,怕她没完没了,文善只好道:“乖乖把眼睛闭上睡觉,火火就回来了。” 多多闭了闭眼,片时,便又在娘亲的怀里睡了过去。 翌日。 文善由于头晚好久都没有睡着,两个孩子在她睡醒前便先醒了。 多多还记着娘亲昨晚说的话,不待洗漱,她就先跑出去看了一圈,想火火是不是已经活过来了,结果什么也没看见,她不高兴的问:“哥哥,娘亲说火火会活过来的,为什么还看不见火火回来?” 他这个笨蛋妹妹。 “娘亲是哄你的,死了就不会活的。” 多多又伤心起来。 第246章 进宫(1) 因为看不见火火活过来,多多就很不开心,嘟着小嘴生气,难过。 梨花去寻她的喵喵,让猫来陪陪她。 寻了一圈,在花园处找着了。 那只猫就趴在埋葬小狼狗的地方一动不动的,瞧起来病恹恹的,一点精神气都没了。 梨花忙把它抱了起来,问:“喵喵是不是想火火了?不想了不想了啊!咱们去陪小姐姐玩玩。” 这只猫平日里娇里娇气得很,小狼狗去碰它,它反抗的就特别激烈,一脸的嫌弃。没想到小狼狗死了,它居然会守在它旁边,会伤心。 ~ 它可是亲眼看见那个人类亲手把小狼狗掐死的,它胆小,当时就吓跑了。 后来又亲眼看见女主人把一动不动的小狼狗埋在这里,它就知道是真的死了。 万物皆有灵。 小狼狗陪伴它这么久,它当然伤心了。 从昨天开始它就打不起精神了,给它吃的,它也吃不下什么,也不缠着小主人玩了,就一动不动的趴在这儿了,有点生无可恋了。 梨花忙把它抱到多多跟前来,多多心里不开心,便也提不起逗它的兴致。 喵喵心里不开心,也提不起来逗小主人的兴致,它转了一圈,见也没人搭理它,就又出去到小狼狗那边趴着了。 它想它了,想陪它。 文善这边睡醒过来,洗漱一番,询问了一下尊王那边的情况,知道他人已醒了,也洗漱了,给端了药,也喝了。 她一会还要陪尊王去宫里一趟,就和两个孩子交待下去。 “娘亲一会要陪父王出去一趟,你们用过膳,便在府里乖乖等着娘亲回来,或者去找小舅舅一块玩会。” 两个孩子也就答应了。 她陪着孩子们用了些早膳后便去了尊王那边,知道他已准备好了,就让婢女备了马车。 一夜过去,尊王的气色稍微好了一些,却也依旧能看出他面上有一些病态。 走出寝屋,他本想去看看孩子,想了想又作罢。 不是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都得不着他们的心。 他们见着了自己的生父,自然就跟他们的生父亲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文善,她仿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神色如常。 她衣着淡雅不失华贵,气质出尘,如同盛开的牡丹,娇美,鲜艳。 她一声不响的跟着他一块往外走,一前一后。 路上的时候遇着了庞南熙婆媳,她们在院中散步,奴婢左右相伴。 庞南熙声音刻意说得很大声,“尊王总算是回来了,他若是再不回来,咱们府上那只骚狐狸都不知道要爬到哪里去了。” 庞丹青掩唇一笑,问:“母亲,您在说什么呢,什么狐狸爬墙,我怎么听不懂呢。” “你少给我装了,这帝都谁不知道那她早爬上龙床了,王姨娘,你说是不是呀?” 别人怕她蔡文善,不敢议论,她可不怕。 反正这左右都是自己人,也不会有人告到陛下面前去的。 王姨娘支吾道:“这这,妾身不敢乱说呀。” 庞南熙不悦:“你不敢乱说?难不成是我乱说?” 府里谁不知道陛下每天必往国公府里来。 王姨娘一慌,灵机一动,忙小声道:“夫人,这话可不能再说了,妾身听说,陛下已下令,再听见任何闲言碎语,一律抓起来,关押大牢,夫人您要当心隔墙有耳。” 她女儿的婚事已被文善促成,现在就等吉日到就可以出嫁了。 她不想在这事上议论蔡文善,明着也不敢不顺着庞南熙,真的是左右为难。 当着尊王的面被人如此议论,文善面上难堪。 若他不在跟前,她定上去撕了她们的嘴。 李世都面上也难堪,一句爬上龙床便把他的心撕得千疮百孔。 孩子都为那人生下了,他们现在若在一起,他也不稀奇。 他就是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全天下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他一身狼狈,溃不成军,还要假装听不见这些声音。 好像听不见,一切就不存在了。 一路无话,走出国公府,文善陪他一起坐在车辇里。 看得出来他并不高兴,面上冷着。 李世都在她面前从来不这样的,想必又是之前那些话伤了他。 文善小声和他说:“对不起,是我羞辱了你的名,你若觉得难堪,给我一纸休书也好。” 这般也解脱了彼此。 李世都冷淡的回她:“我就是死,也不会给你休书的。” 文善抿唇不语。 许是他内心太过激动,他拿了帕子掩唇,咳了好一会。 文善见他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有些无措的看着他,安抚他的情结,“你别激动,我就是怕你会介意外面那些流言,你若是不介意,不愿意给我休书就算了。” 他可以生病,但这病若为她而生,她承受不起。 李世都勉强止了咳,“你之前和他怎么样,我没有介意过,我介意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心里还放不下他,你要我怎么办?” 她也从来没答应跟他在一起的,也从未在一起过,但他好像选择性失忆了。 文善有点无话可说。 回到这帝都后,一切就都变了。 李世都也变了,变得不讲道理了。 等办了手里的事,她还是尽快离开帝都。 两人一路无话,文善面上也淡了下来,不想与他多说什么了。 入了宫,李世都径直来到蔡太后这边。 虽然已多年没回来了,对于这宫里的一切,他依旧闭着眼睛都能找着路。 就是有着物是人非的悲凉。 蔡太后自从去了国公府闹过一场后,便被禁在宫里了,外面只道蔡太后精神不正常了。 平日里,也没有宫女愿意靠近这边,就安平公主李青嫣来给她请安,陪陪她,说说话。 李青嫣今年也及笄了,待嫁。 李世都带着文善径直走了进来,站在殿中,双双一起行礼。 蔡太后看了看,面上有喜也有悲。 “哥,是哥回来了。”多年不见,李青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她的哥哥,她高兴的跑了过来。 只是,在看到一旁的文善时,她面上淡了淡。 她与文善并不熟悉,她是公主,平日里也鲜少出宫的,也就在当年的潇湘苑的活动上见过。 宫宴,见过。 虽说不熟悉,最近却从母后的口里听到她的名字好多回了,听说她嫁了哥哥后还与陛下有一腿。 让人无可奈何。 第247章 进宫(2) 蔡太后本是倚在贵妃榻上歇着的,这会也眯了眯眼,站了起来。 她看着眼前这位英俊的男子,看了又看,是她儿子没错了。 “世都。”她忽然就快步走了过来,伸了双臂,把儿子抱住了。 这是她日思夜想的儿子。 知道他人在封地过得并不好,媳妇也不爱他,她这个当母亲的日日为他心酸。 世都也就把她轻轻抱住,“母后,儿子回来看您了。” 母子短暂的相拥后,由于一旁的蔡文善太难让人忽略了,蔡太后把儿子松开,冷冷的盯着文善,那眼神如一把刀子,似要把她一片片的凌迟了。 蔡太后对文善说:“你还有脸来见哀家?” 本是韦国公府一个庶女的小姐,现在竟是要一步登天了。 因为蔡文善,她被禁足在此了,陛下还散布谣言,说她有疯症。 ~ 若非世都开口让她相陪,她也不想来的。 文善行礼,“妾身见过太后。” 蔡太后讽刺一笑,“你来得正好,当着世都的面,那你告诉哀家,那两个孩子到底是世都的,还是陛下的?” 世都皱眉,“母后休要乱说。” 蔡太后恼怒,“你闭嘴,让她来告诉哀家。” 她儿也曾是太子,即使现在不是了,那也是皇族王爷,依旧顶风光的,岂能由这个女人一再的羞辱。 蔡太后逼近文善,是非要让她说个明白。 文善本能的朝后退了退,免得她一言不合又要打人,回她道:“太后不都知道了吗?” 何必还非要她亲口说个所以然。 这是承认了,气得太后伸手就要打她,文善又退了退,没让她打着,更是气得太后脸色变了变。 一旁的公主青嫣全程看着,见她不肯直接承认,也问她:“那两个孩子真的不是我哥的?” 她也仅是听蔡太后说过,并没有见过那两个孩子。 既然她们非要她亲口承认,文善也就心平气和的解释:“世都早知此事,我并无心隐瞒。” 李青嫣震惊的看着她哥,早知她怀了旁人的孩子,为什么还要娶她? 蔡太后怒不可遏,骂她:“你这贱妇,是早有预谋?” 瞧她承认得多快,恐怕是巴不得早日摆脱世都,好嫁给陛下母凭子贵。 做梦,只要她活着一天,就不会让她得逞。 想着这些年来自家儿子跟她生活在一起,为她抚养着陛下的儿子,日日看着那张酷似陛下的脸是何等心痛,她就恨不得为儿子撕碎蔡文善。 太后气得不轻,文善面色平静,她看了一眼世都,这人脸色一如既往的难看。 文善坦白的承认,对他来说无疑又是一种打击。 她若藏着掖着死不承认,他自然会跟着一起藏着掖着的,偏她就承认了。 蔡太后气得扶了扶心口,“身为妻子,你不忠不贞,红杏出墙,照着祖宗规矩,先帝若是活着,也得赐你一死,来人啊,把她给我摁住。” 宫女实在不太敢摁住文善,躲在外面装死,装没听见。 她们都是过来看着蔡太后不要乱跑的,可不敢为她乱打人。 蔡太后见没人出来,气得心头都起了火,这些个宫女见她失了势,都不听使唤了。 等回头定要好好收拾这些势力眼的贱婢。 文善便行礼说:“太后与尊王许久不见,想必有许多的话要说,妾身先告退,在外面等着。” 免得太后看她心烦,老想弄死她,她很自觉的退了下去。 蔡太后盯着她走出去的身影,就很从容,没有半点的慌张了,是认定了她这个太后失了势,不能把她怎么样了。 蔡太后忍着怒意,对儿子道:“你堂堂皇族王爷,你就任她一个贱妇欺你至此?” 世都这才说:“是母后误会了,她并没有欺我,是我一厢情愿的喜欢她至此。” 蔡太后有些恨铁不面钢,“喜欢有什么用呢?能让她死心塌地跟着你吗?看看她现在都对你做了什么?她仗着你的喜欢有恃无恐,她生了别人的孩子还心安理得,现在全天下人都在看你的笑话。” 世都岔开这个话题,问她:“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蔡太后一肚子气,“好什么?你看我这样子像过得好吗?我现在连个婢女都使唤不动了。这里里外外的宫女,都被陛下换了个遍,他对外面的人说,哀家思念先帝成疾,疯了。” 世都自然是看出来了,刚才太后叫人,都没人过来。 他又问她:“听说你打了文善和孩子。” 太后冷笑一声,“听说?听谁说的?是那个贱妇向你告的状?” 她满眼厌恶,“这个贱妇,打死她都不为过,但真正想她死她的何止是哀家,若非姬太后把这事告诉我,哀家还不知我儿竟受这般大的屈辱。” 蔡太后一脸愤怒,世都为平息她的愤怒只能轻描淡写把事情化了:“我没觉得屈辱,是我强人所难,非她不可,母后也大可不必替我不平。” 都要成为天下人的笑话了,竟还不觉得屈辱。 蔡太后不知道她生的儿子为何会如此的忍气吞声,气得心口疼,转身坐了下来,喝了口水。 李世都也就不和她说什么了,免得她没完没了。 他来到公主青嫣面前,小姑娘已长大成人,生得楚楚动人,格外水灵。 哥哥受这等的屈辱,竟还一脸的无怨无悔,她心里为他叫屈,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李世都伸手擦了一下她的眼泪,“傻瓜,哭什么呢?” “你就一点都不恨吗?” 她都为他生恨,恨蔡文善对他哥太过绝情,这么多年了,她哥就捂不热她的心吗,她竟然一直想着陛下。 “等有一天你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就明白了,你只要守在她身边就满足了。” 哪有什么恨不恨的。 他只要能时常看到她,就顶好了。 李青嫣抽噎了一下,“要是喜欢一个人都像你活得这样痛苦,屈辱,我才不要喜欢上别人。” 李世都拿帕子又为她擦了擦眼泪,“皇妹已及笄,是该赐婚了。” “谁稀罕,我才不想嫁人。” 世都摸摸她的脑袋,说她是傻瓜。 太后的气焰灭下来后就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了,她幽幽的道:“现在不同往日了,哀家连为儿子讨个公道都做不到了。” 心里无限悲凉。 世都安慰她道:“善儿从未亏待过儿子,母后为何忘记,当年儿子这条命是如何讨回来的?” 她忘记了,他就帮助她一点一点的想起来那些往事。 第248章 赐死 当年,他因瘟疫留下一些恶症,心灰意冷,远离皇宫,是文善找到他,鼓励他,让他又有了回来面对一切的勇气;也是文善跋山涉水的去了玉州,请了神医来医他。 世都把这些往事再逐个提起,让她们记得文善曾对他的好。 人都是忘恩的,谁会记得这些好。 她虽待他好,却始终不爱他。 他以为时间久了,一切都可以改变的,她会爱上他。 即使知道她怀了那人的孩子,他也依旧不愿意放她走,他觉得自己依旧可以接纳她和孩子。 一直都是他在一厢情愿,自我感动。 事实上,他虽可以接纳她,却无法真的接纳她的孩子。 所以,并没有怪她。 如果不回帝都,他想他和文善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的,即使她心里不在他这儿,他也可以一直这样看着她,照顾她。 但回帝都后,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一切就都在改变。 文善的心,也在动摇的。 ~ 母子叙旧,总得花些时间的。 文善闲闲的站在外面的小桥边,确实有些无聊。 有位顶华丽的女子走了过来,眼神带了几分的挑剔,打量着她。 粉色华衣裹身,裙幅褶褶倾泻于地,步态柔美,姿态高傲。 薄施粉黛,只增颜色。 文善看她眼熟,一时之间竟没想起她是谁。 “大胆,见了公主还不下跪。” 一旁的宫女大声喝斥,这女子摆了摆手,语气平常,神色玩味,“这不是尊王妃吗?” 文善想起来她是谁了,这是康平公主李揽月,是平王的妹妹,庞太妃的女儿。 多年不见,李揽月模样上的变化还是挺大的。 当年在潇湘苑见过她,那时的她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姑娘,模样上没长开,处处透着稚气。 现在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退去稚气,身上有股少女的娇媚。 文善行了一礼。 李揽月问她:“在这儿干什么?” “等人。” 她追问一句:“等谁?” “尊王。” 李揽月也没再多问什么,只道:“那尊王妃就且等着。” 她径直去了。 现在宫里以姬太后为尊,她这是去见姬太后。 这宫里宫外但凡有个眼力架的,都是会去巴结这位太后娘娘的。 李揽月的生母是庞太妃,先皇驾崩后,平王去了封地,庞太妃没了指望,在宫里也就属于养老了。 她可以养老,女儿却不可以,为了女儿将来能被赐一段好的姻缘,庞太妃也就让女儿去亲近姬太后,多去讨好一下她。 李揽月来到长宁宫外,并没有急着让人前去通报。 远远的,她瞧见傅子玑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双水灵的眸子立刻一眼不眨的盯着那人。 傅子玑这几天常出入姬太后这里,为她看病,一来二去,公主李揽月就遇着了他。 遇着了他后,让人打探了一下,才知道是位顶厉害的大夫,被陛下特封了一品御医。 身份低贱了点,奈何爱情这东西来了挡也挡不住,李揽月一眼就看中了他,可以说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了。 回去后满脑子都是傅子玑这张脸,挥之不去。她便刻意找着机会来堵他,假装巧遇。 她一双凤眼含着情,任谁都看出来她对这人动了心思,偏傅子玑看不出来似的,总是目不斜视,话也不多,好似多说一句话能累着他的嘴似的。 李揽月站在宫外等他出来,等他走近,她刻意唤他一声:“傅太医又来给太后看病了啊!” 公主声音拿捏得娇软,傅子玑行了一礼,和往常一样,目不斜视:“是。” 他准备告退,李揽月又挡在他面前说:“太后的身体可好一些?” “好一些了。” 他回一句话,又准备告退,李揽月又挡在他面前,道:“傅太医你急什么呢?本宫又没说让你走。” 怎么老急着走呢。 “公主有何吩咐?” 李揽月说:“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傅子玑也就看着她,目光清澈,并没有因为公主的美貌有丝毫惊艳之态。 李揽月为了在此巧遇,就刻意打扮的,连平日的那股子盛气凌人之势都收敛起来了,假装温柔。 见他看自己的目光平静,并没有什么欢喜,她有点不悦,问他:“我美吗?” 傅子玑行礼,一板一眼的回他说:“美。” “那你喜欢我吗?” “公主若无别的吩咐,臣告退。” 他夺路匆匆走了,李揽月便拦不住他了。 她不悦的问身边的宫女:“他是在躲着我吗?” 一宫女回她说:“公主金枝玉叶,旁人巴结还来不及。” 为什么傅子玑不巴结她,她话还没说完呢,他就匆匆走了。 宫女一旁继续为她出主意:“公主若是喜欢,请太后赐婚就是了。” 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想到傅子玑的家势,又有点嫌弃呢。 李揽月忙前去太后宫门口让人通报了一声,姬太后这会想歇息,就没见她,李揽月一急,再让人通报,就说有急事禀报,这次太后就见她了。 她匆匆来到太后跟前,问了安,在太后跟前侍奉的还有姬贵妃——姬寻觅。 姬太后问:“有什么急事,说。” 对于庞太妃所生的公主,她也不是那么待见的,但这公主硬要贴上来左右讨好,很会巴结呢。 李揽月回她道:“禀太后,尊王妃进宫来了。” 宫里这点事情,她当然是清楚的。 姬太后面上微微一变,问:“她在哪里?” 她几乎以为文善是在重明宫。 李揽月回她说在外面的小桥上站着,说是在等尊王。 姬太后想了想,站起来道:“走,去看看。” 姬太后带着一行人匆匆出了宫来寻文善,果然,她还站在那里,只是没站在小桥上,而是选择站在了一处树下乘凉。 忽然看见姬太后一行人过来了,她本能的想找个地避一避,也是避无可避,人已到跟前来了。 文善只能忙行了一礼,问安。 姬太后问她:“你在这儿干什么?” 文善也就回她道:“陪尊王一起给蔡太后问安了。” 姬太后了然于心,道:“既然是见蔡太后的,怎么反而坐在了外面?走,跟哀家进去。” 文善回她说:“蔡太后与尊王许久不见,臣妇不便进去打扰。” “哀家说进去就进去,把尊王妃请进去。” 姬太后强势过人,一旁的宫女立刻左右拉了文善,勉强她跟着一块进去了。 姬太后在这后宫为尊,她也是强势惯了,见一个被禁在此的蔡太后,也无须通报,她带着人就堂而皇之的进来了。 这里伺候的宫女本就少,平日里这宫内也就四个宫女轮流伺候,院外有嬷嬷把守。 远远的看见她过来,有人讨好的迎来,有人也忙着去禀报一声。 蔡太后听闻姬太后过来了,难掩面上的一丝厌烦,上次她回了国公府后,被陛下禁在此处,姬太后也过来看过她两回,假惺惺的与她说好话,说是过段时间就向陛下求情,就说她病痊愈了,到时候就恢复她的自由。 姬太后这话有几分真假,蔡太后可不敢全信了。 心里不喜,面上还是客气的带着尊王和公主李青嫣一块起身,只是没迎出去。 待人进来,蔡太后一眼看见蔡文善也跟着进来了,面上一冷。 尊王和公主李青嫣行礼,见了姬太后。 姬太后面上淡了淡,姿态威仪的坐下来,说:“尊王回来了,回来得好,哀家诏你回来是为了什么,想必你也知道了,尊王妃无德无行,不守妇道,可真是丢尽皇室颜面,令哀家心痛啊!” 文善就知道今天这事过不去了,只能由着她们说。 蔡太后接了姬太后的话说:“妹妹教训得是。” 姬太后很满意她的识时务,也知道在这事上蔡太后和她是一条心的,都想处死尊王妃,便又问她道:“皇室因为尊王妃出了这样的丑闻,以姐姐之见,该当如何?” 蔡太后回她说:“若是搁在民间,就该沉塘,为了皇室的颜面,还是给她一条白绫,秘密赐死。” 早在知道蔡文善生下的孩子不是她儿时,蔡太后就起了杀她之心了。 姬太后来得正好,那就借姬太后之手。 李世都因为身体不适,面上本就带着苍白,听她们的谈话,面上又白了一分,忍不住发声剧烈的咳嗽。 他因气急攻心吐了血后,又被李世焱打了一顿,伤就更重了,他想说话,偏就咳嗽起来,让他开不了口。 文善觉得自己的小命今天可能会交待在这儿,她不想死的,她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她想活着。 她想趁其不备拔腿就跑的,姬太后眼尖呢,厉声道:“把她给我抓回来。” 左右的宫女也是眼疾手快,立刻就把她追了回来,抓住她,一把摁在了地上。 姬寻觅一旁冷淡的看着,心里充满了快意。 终于要把她弄死了。 姬太后说:“赐她三尺白绫,立刻赐死,尊王你没有意见?” 李世都勉强忍着咳嗽,道:“善儿何错之有?若要赐善儿一死,是不是也要把陛下拉过来一块赐死?” 第337章 赐婚 “揽月被傅太医污了清白是事实,有许多宫女都瞧见了,可以作证,姑娘家的清白一旦被污,就算是我们皇族公主,也难免要被人戳脊梁骨说闲话的。” 姬太后叹了口气,“已经许给他一个公主了,难不成要把傲渊的另一个公主再嫁给他,他一个太医,何德何能。” 姬太后忽然就提高了声音,“傅太医,哀家可听说,你不是第一次调戏揽月了,这一次更是大胆,光天化日下,就,不知羞耻的上了嘴——” 李世焱静静的看她表演,跟真的一样。 傅子玑的嘴上破了皮,他更相信,是揽月设的计,为的就是现在的逼婚。 姬太后质问:“傅太医,你想要同娶傲渊的两位公主,坐享齐人之福你可以明说,陛下向来宠你,未必不会答应,为什么要用这样不光彩的手段,你让旁人怎么看我们皇族的公主?” 这一个个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演得好。 傅子玑不卑不亢的道:“太后明察,臣没有这样的想法。” “没有这样的想法?你是觉得傲渊的两位公主配不上你?” “是臣不敢高攀。” “是不敢高攀,还是早就觊觎已久啊?” 姬太后咄咄逼人的姿态,一般人招架不住。 在太后的言语攻势下,傅子玑一步一解释,“……臣没有觊觎之心。” “没有觊觎之心你亲揽月,你拿镜子照一照,嘴上的口脂还在呢,血还流着呢。” 扔给了他一面镜子。 傅子玑垂了垂眸,窦娥就是这样冤死的。 姬太后又叹了口气,指了指他,一脸失望,道:“陛下信任你,才把青嫣许给你,你若想要揽月,你早说啊,现在闹成这样子不嫌难看吗?同娶傲渊的两位公主,你祖坟冒烟了,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傅子玑闷不吭声了,听她一阵数落。 揽月抽噎,小声的哭。 数落了半天后,李世焱问她:“太后,你想如何呀?” “为保傅太医和揽月的名声,就为揽月赐婚傅太医,陛下以为如何?” 李世焱犹豫,“不妥?他一个太医,何德何能,同娶两位公主,真是祖坟冒烟了?” “陛下。”姬太后声音重了一分,“这嘴都亲上了,不指婚给傅太医,让揽月日后怎么办?若是传了出去,她就是公主,也是要被人耻笑的,夫家还会看得起她?你让她后半辈子怎么活?” 久不出声的揽月这时哭道:“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取了头上的簪子,就往自己心口刺。 这也是个狠人,就真的刺下去了。 太后大惊,吓得脚下一晃,李世焱面上沉了沉,“子玑,快给看看。” 傅子玑上前去看,她衣着单薄,那簪子一下子就刺进肉里了,疼得她直抽气,小脸苍白。 女子伤在心口处,傅子玑只能先拔了发簪,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本着医者仁心,他只能把她的抹胸往下拉了拉,把止血的药倒了上去。 李揽月疼得眼泪往下掉,咬着一口小白牙再次说:“傅子玑,你又轻薄我。” “……”明明是在救她,这些人太会无理取闹了。 真是够了。 她虚弱的,掉着眼泪,显得楚楚可怜,“你不如杀了我算了。” 知道她惯会演戏,黑白颠倒,傅子玑索性沉默不语。 伤得不深,他花了一会功夫给她把伤处理好,李揽月便被扶着坐了下来。 这事还没结束,姬太后说:“陛下,你拿个主意。” 李世焱问:“揽月,你可愿嫁傅太医?” “我不做妾。”不做妾就是要做妻呗。 姬太后点头,傲渊的公主万没有做妾的,“那做平妻。” 分明都是早就谋算好了。 李世焱询问另一人,“子玑,你可有话说?” “臣高攀不起。” 姬太后怒,“你一句高攀不起,就想不负责任?揽月刚才又被你摸光看光了,你想干什么?你信不信哀家这就送你做阉人。” “……”他明明在救人。 不可理喻。 “办理青嫣公主的婚事,都是向福容公主借的银子,再娶康平公主,这婚事臣办不起。” 话里话外都在说他很穷,穷得连婚事都办不起了。 ~ 一个穷鬼,到底在高傲什么? 姬太后气得心头冒火,“一切礼仪,所需之物,皆由皇家来办。” 李世焱瞧她一眼,太后这么急着把揽月嫁给傅太医,图的是什么? 真心为揽月着想?她没这等善心? 姬太后不会谋对自己没有利的事情。 “还请陛下赐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大婚就定在青嫣之后。” 姬太后直接一锤定音了。 傅子玑没话了,他不说话,李世焱就当他默认了,“行,赐婚,回去等着。” 果然,会闹的孩子有糖吃。 姬太后满意了,“来人,把公主送回去,好生照顾着。” 候在外面的宫女进来,小心的扶人离开。 姬太后又扫了一眼傅子玑,“还真是祖坟冒烟了,你若是敢亏待了傲渊的两位公主,就算有陛下护着你,哀家也饶不了你。” 一副她会为公主撑腰的架式。 言尽,她甩袖离去,又一副很不满意的姿态。 ~ 李世焱被气笑了,“这都是一帮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太后向来不是心善之人,揽月那边,你好好留意着。” “臣明白。” “就这么定下来了?”文善从里面走了出来,神色不明。 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 那就是一副逼婚的架式,软硬兼施,寻死觅活,双管齐下,逼着傅子玑不能不答应。 李世焱望着她,柔声道:“善儿,你去玩会儿,寡人与傅太医有些话说。” “……”他们俩人有什么话是她听不得的? 听不得就听不得,文善’嗯‘了声,转身出去了。 等她人离开,李世焱道:“寡人听闻这世上有一种人皮面具,往脸上一贴,难辨真假,傅太医可做得出来?” “……照谁陛下的样子来做?” 李世焱点头。 “可以完成。” “在你大婚前,准备好。” “保证完成任务。” 第338章 手段 从重明宫离开后,李揽月先去了青嫣那边。 由于自个在心口刺了一簪子,她向来白皙的脸蛋更显白了。 宫女扶她进去,她虚弱的来到青嫣面前,神色失常,瘫软的坐了下来。 她身着红衣,衣裳虽染上了血,也不明显。 青嫣脚腕扭伤,想动也动不了,只能靠在榻上。 “你怎么了?” 揽月低低的笑了一声,笑得悲凉,她双眸红着,抽噎了一下,“陛下给我赐了婚,让我嫁与傅子玑,往后,我们姐妹要同侍一夫了。” 听起来,她好像非常不情愿似的。 青嫣脸色也刷的苍白了,毫无血色。 搁在民间,也有不少姐妹共侍一夫的,可现在是两位公主,不是普通人,而且,她们算是低嫁了。 在人看来,得利者就是傅子玑。 能娶两位公主,多大的荣耀啊! 用姬太后的话说,傅子玑他是祖坟冒烟了,竟能同娶傲渊的两位公主。 听着揽月的话,青嫣只觉得心口发疼,窒息。 “明明是他轻薄了我在先,陛下却连一句责骂也没有,只说免得我将来嫁入旁人家,会被夫家小看,为保我声誉,就赐下这婚,我虽以死相逼,到底是人微言轻,无济于事。” 她轻咳了一声,轻轻捂在自己受伤之处。 李揽月把她的不情愿演绎得逼真。 青嫣这才发现她手上沾染了一些血,再看她的心口之处,也有一些未擦干净的血迹。 “你受伤了?”青嫣掀了一下她的衣裳,要证实这事是不是真的。 伤口虽被包扎着,还是有血透过布渗了出来。 李揽月丝毫没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只是红了眼眶,道:“我堂堂傲渊公主,竟要被迫下嫁一个江湖郎中,可笑——” “一个江湖郎中,竟将皇族玩弄于股掌之中,可悲。” 李揽月一脸的痛彻心扉,字字句句都在表达她的不情愿,她是被迫的。 她慢慢站了起来,凄凉的说:“父皇若还活着,岂容这奸臣当道。” 抬步,她跌跌撞撞的离去了。 身后的青嫣通体发寒,一脸痛苦。 傅子玑,她看错他了,信错他了。 有了她李青嫣还不够吗?他还想要李揽月。 贪得无厌。 男人啊! ~ 那个男人在出了重明宫后,就又过来了。 又被赐了婚,他想这事还是要由他来告诉李青嫣一声的。 往这边走的路上,就又遇着了李揽月。 不管她平日多么高傲,不可一世,到底也是个娇弱的女子,一簪子刺下去后,她虚弱得仿若风一吹就会倒。 看着迎面走来的傅子玑,她住了步,眼神淡漠,身子晃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公主。”左右跟随的宫女惊慌叫,不知所措。 “傅太医,公主昏过去了,您快看一看。” 一旁的宫女慌忙叫他。 傅子玑蹲下来,摸了一下她的脉。 她脉象平稳得很,一点毛病没有,刚刺了一簪子,疼一些罢了。 他也不拆穿她这种小把戏,只对宫女道:“把她扶回去,好好歇息着,没事的。” 一旁的宫女回话:“奴婢背不动,怕再碰着公主的伤如何是好,还请傅太医把公主送回去。” 也是,都是娇弱的女子,虽然李揽月看起来没几斤肉,一路背回去,也不妥。 傅子玑伸手握住李揽月的玉肩,稍微用力,她立刻就疼得抽气,睁了眼,怒:“傅子玑,你干什么?” 能干什么,当然是让她醒过来了。 他面无波澜,语气淡漠,“公主醒了,扶她回去。” 宫女赶紧把李揽月扶了起来,傅子玑这才忙脱了身,走了。 李揽月转眸看了看他离去的身影,一双美目压着势在必得的霸道。 瞧那那身段,她握了握拳。 他是她的囊中之物,跑不掉的。 ~ 走远的傅子玑忍着脊背上的凉意,没有回头。 他一直都知道李揽月这个人,不可一世又毫不讲理。 如今,她利用各种手段,寻死觅活的,许给他了,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和青嫣说呢。 青嫣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不如从前了。 想起之前李青嫣对他说过的一些话,他面上沉了沉。 ——到底是揽月有意污蔑你,还是你心里早就心悦揽月?傅太医也想要齐人之福的? 齐人之福。 事情现在变成这样子,好像更难解释清楚了。 再次来到青嫣面前,她神色苍白着,模样有着明显的失神。 “公主。” 他唤了一声,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 青嫣冷漠又失望的看着他:“如您所愿,你终于娶到揽月了,娶了傲渊的两位公主为妻,很高兴?” 陛下那边才说的事情,圣旨还没有下来,青嫣这边就知道了。 很显然。李揽月刚刚是来过这儿了,又在这儿搬弄是非了。 小小年纪,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叹为观止。 ~ 他要怎么解释呢? 说他不愿意,说他是被迫的。 听起来都是极为可笑的。 他一个大男人,他若不愿意,谁能强迫他。 陛下是不会强迫他的。 可当时的情况,姬太后咄咄逼人,李揽月黑白颠倒,寻死觅活—— 他不想抗旨,不想陛下为难,就默认了。 “你若喜欢揽月,你就去追啊,以着傅太医的卑鄙和无耻,想必略施小计,还是能把人讨到手的,你既然钟情她,何必——” 何必要来纠缠她? 好像也不是这样子的,明明是她去请的旨,一再的追问,让他答应的。 怎么听起来,好像被迫的始终是傅太医呢。 傅子玑看着她,有些内疚。 青嫣心里难受,不想再与他说什么,冷漠的道:“出去。” 傅子玑没有立刻出去,只道:“李揽月这个人,擅长搬弄是非,满嘴鬼话,你不要句句都信。” “我与她一起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我比你了解。” 她已不信他,他再多说,就显得他在挑拨离间,小人一个。 “公主歇着。”他告退了。 出去的时候心里难免起了一些恼意。 李揽月,她这样折腾,有意思吗? 他这个人,向来与人为善,骨子里的良好教养也让他不肯轻易伤人,可有人这样一再气他,他教养再好,也忍无可忍了。 李揽月就是个欠教育、欠收拾的问题少女。 他倒是要问一问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小孩究竟想干什么,都赐婚了,还在挑拨离间。 他冷着脸前去找人,走进李揽月的宫殿。 ~ 回去后的李揽月刚换了身衣裳,躺在贵妃榻上歇着。 难得傅子玑主动上门来,她打了个手势,传。 傅子玑冷着脸走到她跟前,冰冷冷:“左右挑拨,黑白颠倒,有意思?” 李揽月慵懒的靠在贵妃榻上,勾勾手,她的指甲上染着美美的蔻丹,亮晶晶的,和她的人一样鲜艳,娇美。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你近点。” 盯着自己的猎物,她眼神里染上一些玩味,声音娇软得很。 瞧她这一脸欠收拾的模样,傅子玑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来和她费口舌。 她自幼在这宫里长大,骨子里已经坏透了。 再教育,晚了。 像她这等问题少女,不吃够苦头,是不会醒悟的。 李揽月她从贵妃榻上起来了,光着娇嫩的脚丫子,她走到傅子玑面前,一下子就逼近了他,伸手就要往他脸上摸。 傅子玑本能的往后一退,没让他碰到,“公主请自重。” 她就喜欢他这一脸的冰清玉洁,更让她有征服欲。 把他这冰清玉洁的外衣撕下来,应该会有很趣的。 李揽月朱唇轻启,漫不经心的,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道:“傅郎,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这么矜持怎么生孩子。” 她连称呼都改了,把他的名字叫得甜腻。 所以,她自重个屁。 “……”这问题少女的言论颠覆了他的三观。 不是碰一下都要死要活非君不嫁呢? 这虎狼之词偏就肆无忌惮的从她口里说出来了,还没有半点不自在。 傅子玑绷着脸,冷着脸,避开她这些虎狼之词,警告她:“你若再到青嫣面前搬弄是非,休怪我不客气了。” 李揽月面上不在意的笑了一下,“不客气又怎么样?傅郎是想再给我下药,把我毒死?” “未必不可。” 李揽月讽刺的笑了下,“傅郎,青嫣和你发脾气了?那你就和她理论呀,你和我大呼小叫什么?你也就仗着我宠你。你给我下药,我都没与你计较,换作青嫣,你敢给她下药,敢吼她一嗓子,你看她还能理你?” 她宠他? 这话听着怎么如此别扭? 管它别扭不别扭,傅子玑拔腿就暴走了。 小小年纪不干一件人事。 身后传来李揽月轻佻的娇滴滴的声音:“傅郎,不知道你的腰力好不好,好好练一练,别让我失望了。” “……”他都想他娘的暴粗口了。 她到底是不是女人,是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 猛然,他住了步,再次回身,眯了眯眼,问:“你来自现代?” “什么?”李揽月没听懂。 傅子玑不问了,转身走了。 他,甘拜下风,教育不了。 不知不觉,已是午时。 风,有些热。 他这个人,其实,不大懂情为何物。 在另一个末世的时代,他出生军人世家,他是一名军医。 他一生的事业,都扑在了研究室里了。 活到三十多岁,也不曾有过谈恋爱的经验。 末后的时代,天灾不断,饥荒瘟疫更为严重,人每天活在慌恐之中,独身主义者就更多了,没有家庭反而更轻松。 有一天,研究室爆炸。 再醒来时,他已在了异世,并且连研究室一块带过来了。 第338章 手段 从重明宫离开后,李揽月先去了青嫣那边。 由于自个在心口刺了一簪子,她向来白皙的脸蛋更显白了。 宫女扶她进去,她虚弱的来到青嫣面前,神色失常,瘫软的坐了下来。 她身着红衣,衣裳虽染上了血,也不明显。 青嫣脚腕扭伤,想动也动不了,只能靠在榻上。 “你怎么了?” 揽月低低的笑了一声,笑得悲凉,她双眸红着,抽噎了一下,“陛下给我赐了婚,让我嫁与傅子玑,往后,我们姐妹要同侍一夫了。” 听起来,她好像非常不情愿似的。 青嫣脸色也刷的苍白了,毫无血色。 搁在民间,也有不少姐妹共侍一夫的,可现在是两位公主,不是普通人,而且,她们算是低嫁了。 在人看来,得利者就是傅子玑。 能娶两位公主,多大的荣耀啊! 用姬太后的话说,傅子玑他是祖坟冒烟了,竟能同娶傲渊的两位公主。 听着揽月的话,青嫣只觉得心口发疼,窒息。 “明明是他轻薄了我在先,陛下却连一句责骂也没有,只说免得我将来嫁入旁人家,会被夫家小看,为保我声誉,就赐下这婚,我虽以死相逼,到底是人微言轻,无济于事。” 她轻咳了一声,轻轻捂在自己受伤之处。 李揽月把她的不情愿演绎得逼真。 青嫣这才发现她手上沾染了一些血,再看她的心口之处,也有一些未擦干净的血迹。 “你受伤了?”青嫣掀了一下她的衣裳,要证实这事是不是真的。 伤口虽被包扎着,还是有血透过布渗了出来。 李揽月丝毫没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只是红了眼眶,道:“我堂堂傲渊公主,竟要被迫下嫁一个江湖郎中,可笑——” “一个江湖郎中,竟将皇族玩弄于股掌之中,可悲。” 李揽月一脸的痛彻心扉,字字句句都在表达她的不情愿,她是被迫的。 她慢慢站了起来,凄凉的说:“父皇若还活着,岂容这奸臣当道。” 抬步,她跌跌撞撞的离去了。 身后的青嫣通体发寒,一脸痛苦。 傅子玑,她看错他了,信错他了。 有了她李青嫣还不够吗?他还想要李揽月。 贪得无厌。 男人啊! ~ 那个男人在出了重明宫后,就又过来了。 又被赐了婚,他想这事还是要由他来告诉李青嫣一声的。 往这边走的路上,就又遇着了李揽月。 不管她平日多么高傲,不可一世,到底也是个娇弱的女子,一簪子刺下去后,她虚弱得仿若风一吹就会倒。 看着迎面走来的傅子玑,她住了步,眼神淡漠,身子晃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公主。”左右跟随的宫女惊慌叫,不知所措。 “傅太医,公主昏过去了,您快看一看。” 一旁的宫女慌忙叫他。 傅子玑蹲下来,摸了一下她的脉。 她脉象平稳得很,一点毛病没有,刚刺了一簪子,疼一些罢了。 他也不拆穿她这种小把戏,只对宫女道:“把她扶回去,好好歇息着,没事的。” 一旁的宫女回话:“奴婢背不动,怕再碰着公主的伤如何是好,还请傅太医把公主送回去。” 也是,都是娇弱的女子,虽然李揽月看起来没几斤肉,一路背回去,也不妥。 傅子玑伸手握住李揽月的玉肩,稍微用力,她立刻就疼得抽气,睁了眼,怒:“傅子玑,你干什么?” 能干什么,当然是让她醒过来了。 他面无波澜,语气淡漠,“公主醒了,扶她回去。” 宫女赶紧把李揽月扶了起来,傅子玑这才忙脱了身,走了。 李揽月转眸看了看他离去的身影,一双美目压着势在必得的霸道。 瞧那那身段,她握了握拳。 他是她的囊中之物,跑不掉的。 ~ 走远的傅子玑忍着脊背上的凉意,没有回头。 他一直都知道李揽月这个人,不可一世又毫不讲理。 如今,她利用各种手段,寻死觅活的,许给他了,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和青嫣说呢。 青嫣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不如从前了。 想起之前李青嫣对他说过的一些话,他面上沉了沉。 ——到底是揽月有意污蔑你,还是你心里早就心悦揽月?傅太医也想要齐人之福的? 齐人之福。 事情现在变成这样子,好像更难解释清楚了。 再次来到青嫣面前,她神色苍白着,模样有着明显的失神。 “公主。” 他唤了一声,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 青嫣冷漠又失望的看着他:“如您所愿,你终于娶到揽月了,娶了傲渊的两位公主为妻,很高兴?” 陛下那边才说的事情,圣旨还没有下来,青嫣这边就知道了。 很显然。李揽月刚刚是来过这儿了,又在这儿搬弄是非了。 小小年纪,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叹为观止。 ~ 他要怎么解释呢? 说他不愿意,说他是被迫的。 听起来都是极为可笑的。 他一个大男人,他若不愿意,谁能强迫他。 陛下是不会强迫他的。 可当时的情况,姬太后咄咄逼人,李揽月黑白颠倒,寻死觅活—— 他不想抗旨,不想陛下为难,就默认了。 “你若喜欢揽月,你就去追啊,以着傅太医的卑鄙和无耻,想必略施小计,还是能把人讨到手的,你既然钟情她,何必——” 何必要来纠缠她? 好像也不是这样子的,明明是她去请的旨,一再的追问,让他答应的。 怎么听起来,好像被迫的始终是傅太医呢。 傅子玑看着她,有些内疚。 青嫣心里难受,不想再与他说什么,冷漠的道:“出去。” 傅子玑没有立刻出去,只道:“李揽月这个人,擅长搬弄是非,满嘴鬼话,你不要句句都信。” “我与她一起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我比你了解。” 她已不信他,他再多说,就显得他在挑拨离间,小人一个。 “公主歇着。”他告退了。 出去的时候心里难免起了一些恼意。 李揽月,她这样折腾,有意思吗? 他这个人,向来与人为善,骨子里的良好教养也让他不肯轻易伤人,可有人这样一再气他,他教养再好,也忍无可忍了。 李揽月就是个欠教育、欠收拾的问题少女。 他倒是要问一问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小孩究竟想干什么,都赐婚了,还在挑拨离间。 他冷着脸前去找人,走进李揽月的宫殿。 ~ 回去后的李揽月刚换了身衣裳,躺在贵妃榻上歇着。 难得傅子玑主动上门来,她打了个手势,传。 傅子玑冷着脸走到她跟前,冰冷冷:“左右挑拨,黑白颠倒,有意思?” 李揽月慵懒的靠在贵妃榻上,勾勾手,她的指甲上染着美美的蔻丹,亮晶晶的,和她的人一样鲜艳,娇美。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你近点。” 盯着自己的猎物,她眼神里染上一些玩味,声音娇软得很。 瞧她这一脸欠收拾的模样,傅子玑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来和她费口舌。 她自幼在这宫里长大,骨子里已经坏透了。 再教育,晚了。 像她这等问题少女,不吃够苦头,是不会醒悟的。 李揽月她从贵妃榻上起来了,光着娇嫩的脚丫子,她走到傅子玑面前,一下子就逼近了他,伸手就要往他脸上摸。 傅子玑本能的往后一退,没让他碰到,“公主请自重。” 她就喜欢他这一脸的冰清玉洁,更让她有征服欲。 把他这冰清玉洁的外衣撕下来,应该会有很趣的。 李揽月朱唇轻启,漫不经心的,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道:“傅郎,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这么矜持怎么生孩子。” 她连称呼都改了,把他的名字叫得甜腻。 所以,她自重个屁。 “……”这问题少女的言论颠覆了他的三观。 不是碰一下都要死要活非君不嫁呢? 这虎狼之词偏就肆无忌惮的从她口里说出来了,还没有半点不自在。 傅子玑绷着脸,冷着脸,避开她这些虎狼之词,警告她:“你若再到青嫣面前搬弄是非,休怪我不客气了。” 李揽月面上不在意的笑了一下,“不客气又怎么样?傅郎是想再给我下药,把我毒死?” “未必不可。” 李揽月讽刺的笑了下,“傅郎,青嫣和你发脾气了?那你就和她理论呀,你和我大呼小叫什么?你也就仗着我宠你。你给我下药,我都没与你计较,换作青嫣,你敢给她下药,敢吼她一嗓子,你看她还能理你?” 她宠他? 这话听着怎么如此别扭? 管它别扭不别扭,傅子玑拔腿就暴走了。 小小年纪不干一件人事。 身后传来李揽月轻佻的娇滴滴的声音:“傅郎,不知道你的腰力好不好,好好练一练,别让我失望了。” “……”他都想他娘的暴粗口了。 她到底是不是女人,是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 猛然,他住了步,再次回身,眯了眯眼,问:“你来自现代?” “什么?”李揽月没听懂。 傅子玑不问了,转身走了。 他,甘拜下风,教育不了。 不知不觉,已是午时。 风,有些热。 他这个人,其实,不大懂情为何物。 在另一个末世的时代,他出生军人世家,他是一名军医。 他一生的事业,都扑在了研究室里了。 活到三十多岁,也不曾有过谈恋爱的经验。 末后的时代,天灾不断,饥荒瘟疫更为严重,人每天活在慌恐之中,独身主义者就更多了,没有家庭反而更轻松。 有一天,研究室爆炸。 再醒来时,他已在了异世,并且连研究室一块带过来了。 第339章 人情 异世的发展虽然落后,总比末后要好太多了。 在末后的那些年,几乎看不到月亮和太阳了,天气都是暗沉的,灰色的。 在这里,他依旧可以利用自己的医术,拯救更多的百姓于病患之中,继续他的理想事业。 多年过去了,他也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 赐给他一个公主的时候,他想自己可以和这个时代的人一样,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 和许多幸福的恋人一样,尝试一下婚姻的美满幸福。 现在又给他一个公主,他内心挺苦恼的。 他并不想坐福齐人之福的,他自幼所受的教育,能接受的婚姻制度,是一夫一妻。 他的教养和三观,都不太能让他接受一夫多妻。 何况,这问题少女是个心狠手辣的,不让人省心的。 真要把他娶回去,为了争风吃醋,还不知道要使出多少手段去对付青嫣。 青嫣明显不是她的对手,人家挑拔几句,便对他失了信心。 这多少也让他有点失望。 ~ 这是一个皇权大过天的时代,也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子们以夫为天,更是把贞洁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李揽月也就是利用了这一点,煽风点火,黑白颠倒,以死相逼—— 玩尽心机,耍尽手段。 他一个一心扑在研究室从未恋爱过的的男人,实在不乐意身边的妻子是李揽月这等性子的。 看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这般的行事作风,他一边压着情绪,一边目瞪口呆。 ~ 傅子玑心情复杂的顶着灼热的太阳离了皇宫。 如今,看灼热的太阳烤着大地,也是一种幸福。 因为在他所处的时代,想看一眼太阳,都难。 天上的星宿都不放光了,万物都没有了生机。 身后的宫殿,庄严的挺立着,宏伟壮观。 ~ 未时一刻,被抬回去的李世封醒了。 醒来后,他忍着一肚子的气,入了宫,来到了重明宫。 阮夭夭躲在韦国公府里,他不好带大部队去捉人,只能先来请示。 文善在他进来前就回避了。 穆王来到李世焱面前行了礼,说:“陛下,臣前一事相求。” “说。”李世焱示意他坐下。 “臣府里一个贱妾出逃了,此人极其狡猾,武功非凡,今天臣发现她躲在了福容公主那里,臣想福容公主定是不知情的。” “那你把人抓回来就是了。” “是,臣这就去抓人。” “等等。”李世焱又唤住了他。 一个出逃的妾,怎么会躲到文善府里了,不知文善是否知情,反正他是真不知情。 他琢磨着要不要把人唤出来,问个清楚。 “陛下还有何吩咐?” “穆王。”文善不得不走出来了,装模作样的问:“你说的那个妾,姓甚名谁,什么模样?” 穆王直接从身上取了一幅画像给她看,“福容公主,可眼熟?” 眼熟个屁,明知故问。 穆王为捉夭夭,都悬赏了,她曾揭了人家画像,也答应人家说,若遇着,一定会派人禀报的。 这些事情,身为聪明人,当然是看破不说破。 文善再问他:“穆王是否很喜欢这妾?” “……”要这么直接吗? 他堂堂穆王,怎么好直言说他很喜欢这个出逃的贱妾。 穆王只道:“还请福容公主帮个忙。” 让他带人去把这贱妾抓回去。 文善笑了一下,“实不相瞒,我很喜欢你这个出逃的小妾,穆王,不如这样子,你若是不喜欢这妾,若存着抓回去想处死的心情,不如就卖我个人情,把这妾送给我,你想要什么,但凡我有的,都给你。” “……不行。” 就知道他不会同意,“穆王,如果你还喜欢这妾,很舍不得她离开你,我再给你出个主意,你这个喊打喊杀可是很危险的,我瞧夭夭挺叛逆的,吃软不吃硬呢。不如让她在我这儿待一段时间,穆王若是想她了,也可以到府上看看她,时间久了,总能把人哄回府的。” 穆王犹豫。 李世焱颔首:“我瞧着行,你别把人逼太急了,女人是要哄的。” “……”你倒是挺懂。 穆王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俩人,“万一她哪天跑了呢?” 蔡文善给她一个新的身份,送她出了城,到时候他去哪里找人? “穆王放心,夭夭不会跑的,我已答应她,将来做孩子的女太傅,孩子都很喜欢她呢。” 女太傅—— 李世焱瞧她一眼,看来这穆王府的小妾不简单了。 穆王想了想,“那就先这样。” 福容公主明显的是护着夭夭的,话已说到这份上,他就且退一步,回头再去韦国公府上找她,问个明白,看她到底还是不是他的夭夭。 究竟是不是夭夭,他还有一个法子可以验,就是这人难以驾驭,不许他碰了。 当然,方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他想要她,还是有办法的。 从重明宫回去的路上,穆王就让人撤了对阮夭夭的追捕了。 ~ 重明宫内,李世焱起了身,牵着文善的手一块坐到贵妃榻上。 “你来和我说说,这段时间府上都发生什么事了。” 他在宫里的这几天,日日都是昏昏沉沉的,自然也不清楚她府里的情况了。 文善就把府里的情况和他轻描淡写的说了一遍。 四小姐被火烧死了,蔡文真被送走了,霜霜因为她差点没死,后面又遇着了夭夭。 短短数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都不在她身边,都得让她一个人去面对。 李世焱与她的十指相扣着,“善儿,以后,寡人为你遮风挡雨。” “嗯。”她作小鸟依人状。 “善儿,我让人准备了水,寡人教你洑水。” “你身体——” “寡人身体无碍。” 好,文善跟着他一块去学习洑水。 就是在一个很大的浴池里。 李世焱牵着她的手,带她在水底一块学习憋气,但还是不行—— 一憋气她就心慌,气短,身上都要冒冷汗了。 她也没有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可就是不行。 李世焱瞧她神色都不如之前了,揽她在怀里,他坐在池边上,问她:“善儿,你有溺过水?” “……嗯。” 据他所知,她有两次溺水,一次是在宫里,和姬贵妃在一处。 一次是在潇湘苑,她的小舟沉了下去。 那两次他都在的,及时把她救了上来。 头一次落水,也没看出文善有什么异样。 第二次,大概是天凉了一些,她发了热症。 当然,还有一次,是梦中—— 因为溺水,她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询问了一下,要看看文善怎么说。 “以前,你救我的那两次。”她总不能说梦见自己溺水死了,这太荒唐了。 “不是在梦里溺水造成的恐惧?”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有点以为,她也做过和他一样的梦,梦见了自己溺水,所以才会对在水里憋气有这样的恐惧。 问出之后立刻就后悔了。 这样的梦境,善儿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如果她发现在那样的梦境中,为成罪奴,她在他面前活得那样卑微,为他怀过孩子,他还不想要,最后孩子没了,她也溺水亡了,她一定会很不高兴的。 文善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你为什么会以为我在梦里溺水过?你也知道了那些梦里的事情?” “……”善儿竟能有此一问,那是不是说明,她知道梦里的那些事情,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善儿太过敏锐了,他一定不能让她知道自己也知道了些什么。 “……不,不知道。”他想假装若无其事,可之前的话出卖了他,文善可是个人精,当然不信了。 她立刻气势十足的叉了腰,“你骗不了我的,你一定知道了,你快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能做那样的梦,她也丝毫不怀疑李世焱有一天也能梦到。 李世焱看着她,一时没言声。 文善伸手去劲掐他的胳膊,一副你不说我就掐死你的姿态。 奶凶奶凶的。 其实,她也没多大手劲,也没掐多疼。 李世焱只好道:“在国公府上昏迷的那晚,才想起来的。” 他忙讨好,保证,“善儿,寡人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文善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是该怪他,还是该—— “你都看到哪些了?” “就是看见你溺水了。”旁的可不敢说。 “我溺水之后呢?你可有查出凶手是谁?” “没有。” “……你一定没查,然后把我的尸体随便埋了,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我,你就是想睡我。” 她语带了些哽咽,她又不想理他了。 那些事情,还是让她觉得好委屈。 “……不是这样的。”李世焱忙一把又抱紧了她在怀里。 “我有查的,就是没查出来,当时只见你的一支发簪落在那里。” 发簪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小产之后,心情忧伤,出来走走,走到那儿,就坐在了那里,取了发簪把玩了一会儿。 后来,忽然就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她一下子就跌入水中了。 “善儿,我没把你随便埋了,我把你埋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毕竟是罪臣之女,他也没办法给她什么身份。 他写了亡妻之墓。 在他的心里,虽不能给她名分,他却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妻子了。 他的苦衷文善也并非不能体谅,也就不说什么了。 “善儿,你知道的,寡人从始至终,只要过你一个人,寡人的心里,容不下旁人。” 她知道,她现在都知道了,他心里是有她的。 “没有了你之后,寡人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夜夜思念你。” 第253章 和离 对不起,她无法回应他的感情。 谢谢他,放手了。 ~ 李世都虚弱无力,说:“去把笔墨拿来。” 文善点点头,前去取了笔墨过来。 他在桌案前坐下,执了笔,慢慢的写下和离书三字。 轻盈的笔莫名就重了起来,似有千金重。 他强忍着身上的不适,一笔一画的慢慢的写着,因为头昏,字写得不似平日工整。 他看了看,不太满意,想了想,又作罢了。 文善在意的是一纸和离,岂会在意他的字写得美与丑。 关于他的一切,她都不在意的。 ~ 文善给他研磨,坐在旁边看着他写。 等他写完,几乎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忍着头昏目眩,沉重的说:“文善,你自由了。” 从今以后,她可以去追她想追的,去要她想要的了。 文善接过他的和离书,看了一眼,郑重的道:“世都,我真的很感谢你这几年对我的照顾。” 他苦涩一笑,轻轻喘口气,“不,是我做得不够好,如果我够好,你就不会一直想要离开我,是我没能好好照顾你和孩子,是我让你和孩子失望了,我不是一个好夫君,也不是一个好父亲,是我不配拥有你——” 他的声音微微哽住。 让他放手,让他写这一纸和离书,是要了他,半条命。 文善一脸凝重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让我心碎的话。” 和离书拿到手了,也并没有让她有多快乐。 不论什么时候,世都对她来说都是顶重要的一个亲人。 和离让他如此心碎,她的心又岂会好受得了。 世都说:“对不起文善,我不想伤你的心的,以后不会了。” “还有火火的事情,请你也原谅我一回——”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伤害已经造成了,火火被他杀了。 文善忙摇头道:“我没有怪你,当时或许有过,现在已经不怪你了,我看你脸色很不好,你先休息一下,我让婢女去煎药,你记得要喝完,不要怕苦。” 说完要说的话,她转身跑了出去,难掩心里头的伤悲,躲到书房去默默流泪。 世都坐着未动,窒息得难受,没人看见他红了眼眶,泪盈眶而出。 和离书给她了,他就彻底失去她了。 他本想着,死也不会放手的。 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他为什么要放手。 在看到她被两宫太后下令处死时,在他被母后打昏后,他就知道该放手了。 该把她交给那人保护了。 该让她回到她想去的人身边生活了。 他终究不是她的良人,非她心所爱。 他不该这么自私的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已经三年了,该让她走了。 ~ 树影摇曳,夏日的风带来一些暖意。 行在韦国公府的青石小路上,青嫣公主心里为自家王兄悲伤不已。 她忽然想到一些事,告诉身边的宫女说:“去打听一下,傅太医住在府上哪个院子里。” 她身边的宫女前去抓了一个婢女过来问,青嫣让人带路,径直入了那院,来到傅太医面前说:“冒昧打扰傅太医片时。” 她是公主,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她说得分外客气,并没有流露出公主的半点傲慢。 傅子玑站了起来,迎她走来,行了一礼,“公主请说。” “我王兄已回到府上,我看他病得极重,心里很不放心,还请傅太医能每天前去看他一下,把他医好了。” 她实在是不放心蔡文善的,经历这些事情,怕她待自家王兄已不真心,便不肯好好照顾他了。 她想了想,从手上取了一镯子,说:“这个还请傅太医收下。” 他现在是陛下特封的御医,又是蔡文善的人,怕他不真心照顾,就想给他点好处。 王兄也不是三年前的王兄了,他三年前医治了王兄,那也是出于蔡文善,现在,一切都难说了。 见他没有接,她以为傅太医可能嫌少,又忙把自己的发簪也取了,想了想,把自己颈上挂的一块红宝石也取了。 人家是皇上特封的御医,想要人家特别关照一下他王兄,肯定得给人家多多的好处,一点好处人家看不上,毕竟不是普通的太医。 她把自己的首饰捧到傅子玑面前,真挚的说:“傅太医,你收下,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傅子玑就笑了一下。 许多皇族公主都是嚣张跋扈的,她温温柔柔的样子,是让他有点意外的。 她一个公主,需要拿这些来贿赂他? 皇权更迭,他不知道身为公主的青嫣已大不如从前。 先皇还在的时候,会宠着她们这些公主,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 先皇驾崩,各族的势力逐渐瓦解,李世焱虽是她皇兄,到底并非同母所出,他十五岁就搬出了宫,来往不多,平日与她们这些公主的感情也是冷淡的。 那人也并非一个热情之人。 现在后宫以姬太后为尊,她即使是公主,在姬太后面前也是要小心翼翼的,看人脸色说话。 人都是势利的,宫里的人一看蔡太后失了势,她这个公主自然就跟着一起失势。 她想让傅太医照顾一下自家王兄,本能的就想多贿赂他一些,好让他尽心些。 何况,现在陛下现在与蔡文善、李世都有感情上的纠葛,她这个当妹妹的,在宫里的位置就更尴尬的。 傅子玑扫了一眼她手心里的首饰,“倒是值些银子的,但还是由公主戴着更合适。” 青嫣公主有些纳闷,怎么会有人不爱金银呢。 ~ 屋外的月光朦胧,洒落一地冷清。 李世焱和往常一样如期而至,在孩子们睡下后,得知文善人去了书房,他也寻了过去。 他若不来,文善还能和孩子们在一起歇下,他来了,文善就有点无处可去了,索性跑到书房待着了。 这人门也不叩的就进来了,文善假装看书,没发现他进来。 和离了,她没打算告诉李世焱这件事。 这人径直来到她跟前,依着她坐,也不说什么,就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文善被看得头皮发麻,道:“陛下,你每天这样来来回回的,真的挺辛苦的,你也早点回去歇下。” “不急,让我好好看看你。”他伸手扳过她的双臂,让她面对自己。 “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没见过。” 她从来都不知道她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她今天死里逃生,事后他想了又想,都是心有余悸的。 好在都过去了,她还活着。 他说:“我已经三年没见过你了。” 从孩童到少女,到为人母,她的点点滴滴都在变化着。 不论再怎么变,她始终还是他的那个喵。 她面上不以为然,语气却是顶小声的回他说:“现在不是见着了么。” 虽是已见着了她,他并不满足。 他想以后睁开眼睁,便能看见她。 他盼望有一天,她一直守在他身边。 “你别这样看着我。” 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黏在你身上,甩都甩不掉。 文善伸手挡在自己和他之间,隔开他的视线。 一眼之间,一念之间,就是一生。 她就在他眼前,他怎么忍得住不看她。 怎么忍得住不亲近她。 伸手拽下挡在他们之间的纤纤玉手,他把吻印上。 任凭那无声燃烧的烛光偷偷嘲笑他,或痴或傻或疯了,都随它去,他想要她的心越发的坚定了。 难得的是她浅浅的小小的回应了一下,便换来奋不顾身无休止的缠绕。 她轻易的就撩动了他的心,让他欲罢不能。 看她娇态尽显,双眸生辉,满了风情,谁不醉,谁不痴。 ~ “你今天和他谈过吗?” 意犹未尽,他把人拥在怀中,轻吻她额头,又问她这事。 若非她阻止,他非要自己去谈这事了。 人都回来了,还谈不好,他等得不耐烦了。 文善在这事上敷衍着他说:“尊王身体抱恙,我看他病得甚是厉害,你就不能再缓一缓么,我不想这个时候再让他雪上加霜。” 第254章 隐瞒 李世焱蹙眉,不悦,受伤写在脸上,问她:“你是不是也有些舍不得离开他?” 她居然怕给他雪上加霜,可知他为她受了三年的煎熬。 当初要过他的人后,吃干抹净,又无情的把他踢开,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别人后,心都在滴血。 她温柔的哄他说:“傻瓜,我若舍不得离开他,就不会三年来与他的夫妻之情形同虚设。” 她主动去亲了他一下,让他脸色好了许多。 她哄着他说:“时候不早了,你回。” 他面上便有了几分的傲气,道:“想让我离开,那你可得好好哄一哄寡人了。” 哄好了才走。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真是一点没变。 在他还是静王时,也曾对她说:“以后本王若不开心,就这样哄本王。” 那时,他是受了伤。 都那么久远的事了,她还一下就想了起来他曾说过的话。 文善便又在他唇上亲了亲,如同一个啄木鸟。 他被啄得心满意足,尽了兴,这才离开,去陪陪孩子们。 文善目送他离开,扶额,心累。 她是不会告诉他,尊王已把和离书给她了,她已自由。 这份自由来之不易,是她用命换来的,不能葬送在李世焱手里。 远离李世焱,远离两宫太后,一生平安。 她还想活命,不想送人头。 虽然李世焱一副可以保护她的架式,在这事上她还是信不过的,不是信不过李世焱,是百密一疏,是把握不住的命运。 在前尘中,她命丧荷花池呢。 一旦入了宫,这些前尘的轨迹会不会又转了回来。 她实在也没有再入宫的必要,现在的她不爱慕虚荣,不贪恋权势,也不需要依靠谁活着。 若是李世焱只是个普通人,哪怕只是个王爷,兴许他们也能开花结果。 她想着他的眉眼,如月的脸庞,爱她的双眸,也并非没有过沉醉。 她这样的人,自认不配得着那么多的深爱。 她天性薄情,冷心冷情,即使李世焱也让她觉得心动,她对他的那一点的心动,还是不足以让她冒险留下来陪在他身边。 她也不是很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傻瓜,死死守着一份情不放手。 爱情能保命么。 爱情能为所欲为么。 都不能。 这爱情会让她丧命,会成为她一生的束缚。 她不是飞蛾,不扑火。 她趴在桌案上,看见一只傻傻的飞蛾一头撞向了烛火中,死了。 真是个笨蛋。 她不是笨蛋。 翌日。 蔡文善依旧仿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来看病了的李世都,两个孩子在她的教导下,知道父王病了,也就原谅了他杀死了火火的事情,乖乖的过来唤他一声:父王。 一夜过去,李世都的气色也没有恢复得太好。 他靠在榻上,看着两个孩子,心里极为难过,说:“恩恩,多多,对不起。” 对不起,他弄死了他们的小狼狗。 对不起,他这么多年来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他有许多的对不起想要说出口。 当年在挽留文善的时候,他说想要照顾她和她的孩子的,她答应留下来,他却并没有真正做到。 多多还是极为懂事的说:“父王,我原谅你了。” 恩恩没说话,看他甚是难过的样子,他还是轻轻点了头,表示他也原谅他了。 李世都面上有些欣慰,说谢谢。 孩子说原谅他了,就是真正的原谅了。 孩子单纯。 文善也就笑笑,便让孩子们出去玩了。 婢女这边递来煎好的药,文善接过来,让他喝下,等他喝完,就递给他蜜饯让他含着。 两人虽是和离,身边的婢女和孩子都不曾知道。 这事文善也没打算告诉旁人,甚至后来她刻意来和世都说:虽说已经和离了,但在帝都的这段时间,我还不太想让人知道我们已和离的事情,你能不能也先保密一下。 世都不理解,问她:“你不去找他吗?” 他以为,和离之后,她会去找李世焱,会和他双宿双飞的。 文善摇摇头,轻声说:“皇宫从来都不是我想要去的地方,你也看见了,两宫太后都容不下我,我只想和孩子们在一起平平安安的生活,等处理完府里的事情,我会带着孩子远离帝都的。” 他依旧不理解,问她:“文善,你不爱他吗?” 文善反问他:“爱了就一定要在一起吗?” 在他看来,爱就是要在一起的,要一生相守,不离不弃。 文善垂了垂眸,说:“我这个人,也不值当人来爱我的。” 她也没想过,会有人爱她这么多,这么深。 这么多的爱,这么深的爱,她都无法回应的。 李世都了解了她的想法,也就点了头,说:“照你说的就是了。” ~ 既然有了不公开和离之事的约定,俩人还是和过去一样,继续做一对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 婢女送来早膳,文善这边也扶他起来坐到桌边。 外面忽然传来多多的哭声,也不知道又哭什么,文善站起来说要去看看。 多多已哭着迈着小短腿过来了,她一边哭一边说:“娘亲,喵喵死了,喵喵死了。” 文善有些意外,也有些震惊。 内心是难受的,问婢女:“怎么回事?” 云珠过来回她说:“公主,喵喵在火火死了后,就一直精神不振,不肯吃喝,一直守在埋葬火火的花园下,它大概是——” 这事她是知道的,可她没想到会死。 她追问:“是什么?” “是伤心过度。”加上不肯吃喝,就死了。 文善怔了怔,就觉得眼睛有些润湿,吩咐道:“把它葬在火火旁边,把它的小衣裳都拿过来,给它打扮得漂亮一些。” 多多抱着她的腿直哭:“娘亲,我要喵喵。” 她低声安慰:“现在喵喵和火火永远在一起了,该开心才是。” “可是他们死了,多多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它们在另一个世界里会相遇的,会永远在一起的。” “真的吗?那个世界是哪里,多多也想去。” “那个世界,死了之后才能去,我们还不能过去。” 那个世界,多多是懂非懂,哭着跟她一块去看喵喵了。 恩恩正蹲在喵喵身旁,难过的看着它。 喵喵还保持着那个趴着的姿势,眼睛再也不睁开了。 远远的,李世都还听见多多在哭。 他的心跟着一阵阵的抽疼,他觉得有腥甜涌了出来,便拿帕子掩唇,咳出声来。 血染红了帕子,他也不在意,独坐出神。 一时的冲动,他杀的不仅仅是一条狗,还有一只喵,以及孩子们脆弱又单纯的心。 他很后悔,如果可以重来,他再生气,也不会杀死那只狗的。 至少,不会当着孩子们的面杀死它。 他勉强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文善正带着孩子,亲自把喵喵给埋葬了,多多一旁哭得眼泪汪汪的,非常可怜。 她哭,恩恩也跟着哭,就是没她嚎得那么大声。 李世都来到他们旁边,他懊恼极了,拿了帕子轻轻去擦多多满脸的泪,说:“是父王错了。” 多多之前已经说原谅他了,现在虽为喵喵极为伤心,也不好再继续怪他。 他看了看恩恩,本也想为他擦一下眼泪的,他却退了退,有躲闪之意。 李世都也就罢了。 待把喵喵埋葬,文善站起来道:“不哭了。从现在起,它们就永远在一起了,走,我带你们去找舅舅玩一玩。” 见世都一脸悲伤的看着他们,文善望他笑笑,说:“你也回屋歇着。” 她牵着两个孩子走了。 知道连喵喵也一块死了,庞北雁那边也只能唏嘘了,不好说什么。 韦国公和往常一样,活得无忧无虑,开开心心。 瞧哭丧着小脸的多多,便捏她肉肉的小脸蛋说:“多多怎么不高兴了?外祖父带你玩陀螺可好?” 韦国公现在跟着孩子们在一起,把能玩的游戏都玩了个遍。 多多说:好。 他就拿出自己的宝贝陀螺放在地上,鞭子啪啪啪的抽,陀螺就在地上不停的转,可得劲了。 多多这边很快把不开心的事抛到脑后,跟着外祖父一块玩了起来。 恩恩和两个小舅舅也加入,就都玩得很兴奋。 庞北雁悄悄打探文善昨个入宫面见蔡太后之事。 文善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就是没告诉她真相,免得她担心。 悄悄说了和离之事,只是让她帮着隐瞒,别让陛下知道了。 ~ 多多玩得高兴,也过来拉着文善道:“娘亲,娘亲你也来玩玩。” 多多手上没多大的劲,这陀螺在她手里三两下就抽死了,不转了,尽管如此,她还是玩得不亦乐乎。 倒是两个舅舅和哥哥能多抽几下,陀螺多转了一会,让多多好生羡慕。 女儿来喊了,文善也就陪孩子们去玩。 她也没怎么玩过陀螺,她是女子,这玩意男子玩得较多。 她抽了几鞭子,都不如恩恩抽得好,陀螺两三下就被她抽得不转了,孩子们就笑了起来,多多小奶声喊着说:“娘亲也抽不动。” 有人跟她一样不会抽了,这下大家可不能笑她一个,也要笑娘亲了。 第255章 不吵 在两宫太后联合处死文善这事失败后,姬太后深知这事万不能再由自己动手了。 若由她亲自把人杀了,她毫不怀疑陛下可能会在愤怒之中错手把她这个母后杀了。 人在愤怒之中,情绪是难以控制的。 蔡太后这边也指望不上了,在联手处死蔡文善这事上,蔡太后已对姬太后完全失去了信任,清楚的明白姬太后就是想借她之名把人杀了。 姬太后琢磨了一圈,暂时按兵不动了。 青嫣公主这些天到国公府上有点勤快了,昨天刚把尊王送到国公府上,今天下午又借着看望王兄之名,来了。 两兄妹在屋里说话。 听王兄说傅太医刚来为他看过,刚走。 青嫣公主看着他,也没见他气色有多好,整个人就显得无精打采的,没点精神气,说句话都显得有气无力,她说:“王兄一定要把病尽快养好了,也好让母后放心。” “你转告母后,就说我好了许多。” “我可能不敢欺瞒母后。” 世都问她:“陛下怎么处置她?” 她与姬太后联手要处死文善,这事会这样善了? 蔡太后终究是他的母后,他还是关心她的安危。 “所幸人没死,陛下应该不会太为难母后,经过这次,母后也想通了,再恨,公主也不能死在她的手里,以后应该不会再想办法来为难福容公主了。” 世都颔首,道:“她身边现在就只有你了,等你将来出嫁,她身边就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你好好开导她,让她不要转牛角尖。” 开导母后,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她也想不通的。 她再问:“你就真的一点不介意吗?” “当年她嫁我之时,我答应要好好照顾他们母子的。后来,我食言了,我没有尽到做为人父为人夫的责任,让她和孩子伤心失望,想起这些,我很后悔。” 在他们母子面前,他是问心有愧的。 “我还是不能理解。” “王兄你好好歇着,我明个儿再来看你。” 她站起来转身走了,看不得他这个样子。 她眼里噙了些泪。 她不能理解,她尊贵的王兄为何要自责,为何要如此悲伤,他该愤怒的。 明明是蔡文善对不起他的。 她生了旁人的孩子,王兄为什么要尽为人父的责任。 照母后所说的,这样的女子就该被沉塘的。 她匆匆走了出来,却遇着了李世焱。 他身为一国之君,就毫不避嫌的来往福容公主这里,明明福容公主是尊王妃的,他这样要置王兄于何地? 他就一点不在乎旁人怎么看,怎么说? 青嫣公主看着他,心里有怒,却不敢言,面上也不敢显。 她行了一礼,什么话也没说,他却忽然问了句:“你来这儿做甚?” 听这语气,好像她不该来这儿似的,又好像她来这儿会图谋不轨似的。 明明是他在图谋不轨。 青嫣公主回他:“来看看王兄。” 李世焱便没再说什么,径直去了。 院里的婢女早就习以为常,前来迎他,仿若他是这里的男主人一样。 孩子们上午跟着外祖父学习打陀螺,现在也是累了,就都规规矩矩的坐着写字。 见他过来,多多就跑到他跟前张着双臂要他抱。 李世焱把孩子抱起来,她小脸往他怀里一依,小声和他说:“五皇叔,喵喵也死了。” 他微微怔了一下,抱着她坐下来,问文善:“怎么回事?” 文善语气平常,“就是看小狼狗死了,它伤心,不吃不喝的,跟着死了呗。” 李世焱心里很恼火。 文善瞧他脸色不善,怕他把这帐算到尊王身上,忙道:“都过去了,你不要再牵怒他人。” 李世焱很不满她这话,问:“我牵怒他人?” 这需要牵怒吗,明明就是他。 文善也不高兴了,“我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好,你来吵架的?” 多多忙说:“不吵架,不吵架。” 恩恩就坐一旁看着他们,看他们语气都不善,也有点不安,“五皇叔,你别生气。” 多多又忙说:“五皇叔,你会玩陀螺吗?多多教你玩陀螺可好?” 李世焱也就颔首,说:好。 后来多多发现,五皇叔玩陀螺可比外祖父玩得还要好,高兴得不得了。 文善看了一会,心里没觉得快活,还有点烦,站起走了。 ~ 屋外,阵阵微风过,带来一些温热。 青嫣公主一路都在为王兄悲伤。 本想打道回府,想到傅太医人是在府上的,她脚步又拐了过去。 这人虽是陛下特封的太医,并没有因为王兄和陛下这样尴尬的关系而选择不医王兄,她想再去和他说几句话。 药童见她过来,忙行了礼,知道她是找自家主子的,就引他过去了。 傅子玑人在屋里看书。 他现在也并非全天都在太医院,按班轮流,有时候上午,有时下午。 知道青嫣公主过来了,他也就放了手里的书,起身,行了一礼。 公主衣着淡蓝的衣裳,清雅华贵,不失温柔清新,就是看起来有几分的闷闷不乐,我见犹怜。 她说:“我刚从王兄那边过来,我看王兄气色甚不好,好像没有好转的迹象。” 傅子玑回她说:“尊王有轻微脑震荡,需要休息些日子,会好的。” “王兄的身体还有劳傅太医多放在心上,我王兄若好了,傅太医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提。” 傅子玑笑了一下,“身为太医,这是我的本分。” 本分,可很多人不尽本分。 青嫣神色淡了淡,道:“母后这些年来总是闷闷不乐,常常失眠、多梦,睡不安稳,也用过不少的药,总也不管用的,还请傅太医哪天入宫,去给我母后诊断诊断,再开些药。” 傅太医当年能医治好她的王兄,她还是信得过他的医术了。 再则,蔡太后现在失了势,尤其是上次来国公府大闹一场打了蔡文善后,就被禁闭在宫不许外出了,不知内情的还真当蔡太后神经失常了。 宫里的人都是极为势利的,眼见她失势,都躲得远远的。 想请个好的太医都是请不到的。 第256章 烫伤 从傅太医面前离开后的青嫣公主面上有着明显的高兴。 傅太医虽是陛下跟前的宠臣,瞧起来不亢不卑,眉眼温柔,明显的,他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 她也听过一些傅太医的事情,知道他在外名声很好,常为穷人看病,很多时候都是分文不收的。 也正因为知道他有这样的名声,才敢把这些事情拜托给他。 行在国公府的青石路上,她遇着了庞丹青。 这人假装巧遇,行了一礼,说:“公主来了怎么也没让人禀报一声,我好去迎一下。” “我来看望王兄,不必迎接。” 她依旧装模作样的问道:“尊王可好?” “挺好。”她准备抬步离去的,这人又忙拦在她面前道:“公主既然到了府上,不如到我那边坐一坐,我好招待公主。” “不必了。”她并不想掺合国公府里的事情,去她那边坐一坐,会让人以为她与庞丹青有所勾结。 她又不傻,冷冷的拒绝,径直离去。 身上自有一股皇族公主的气势,令庞丹青不敢再拦。 庞丹青心里有些恼意。 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以为她还是从前的公主吗?谁不知宫里现在以姬太后为尊,她们已失势多年,没人会再巴结讨好她们的。 她想讨好,本是出于想利用一下的心思,探一下她的口风,用她来对付一下蔡文善和傅子玑。 人家明显的并不愿意与为她盟。 蔡文善和傅子玑现在都入住在国公府,就跟蛰伏的老虎似的,让她失去了安全感,她现在就一门心思的想除掉这些人。 除掉傅子玑,国公爷的病就不会痊愈,他一直病着,就不会挺手管国公府的事了。 除了蔡文善,可解她心头之患。 ~ 这事之后,傅子玑第二天入宫了。 和往常一样,他是先给姬太后看病的。 她这头疼的病照理说用过他的药,也针炙过了,该得着控制的,偏偏非但控制不住,还有加重的趋势。 姬太后不大高兴的和他说:“傅太医,你这药哀家也吃了,针炙也做了,可哀家昨晚又疼了大半天,你说你是不是存心不想医治哀家呀?” 傅太医虽是被陛下封了一品御医,她可没有忘记,这人是住在国公府的,与蔡文善交情匪浅。 姬太后有点怀疑他会不会被蔡文善授意,不肯全心医治她。 傅子玑和她说:“太后若继续动怒动气,思虑太多,恐怕就是神仙也难医治。” 姬太后冷哼一声,道:“你说,蔡文善是不是授意于你,不许给哀家把病治好。” 太后还有被害妄想症。 傅子玑回她说:“太后若信不过臣,臣以后不来就是了。” “那就别来了。” 姬太后怕自己被他越治越严重,那就顺水推舟了。 傅子玑没说什么,这事他回头得去请示陛下。 从姬太后这边离开后,他总是能遇着公主李揽月。 她的打扮永远是华丽的,衣裳衬得她越发的雍容华贵,眉眼间,满了傲气。 她与青嫣公主是两个完全不一样性情的人,她这个人攻击性很强。 瞧见傅子玑出来,她屏退左右宫女,自个儿和往常一样迎了过去,目光毫不掩饰对他的兴趣。 好似猎人看见了自己的猎物,眼里有光。 她唤他一声:傅太医,太后的病可好一些? 好与不好,她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偏拦在这儿问傅太医,不过是拿姬太后做个借口。 傅太医待她与往常一样,行礼,回话:“好一些了。” 他欲要离去,公主揽月伸手拦在他面前,问:“傅太医,你是在躲着我吗?” “没有。” 他向来不亢不卑。 “那你是在怕我吗?” “……” 李揽月逼近他,轻柔的语气藏着刀锋,“我让你看着我。” 傅子玑也就看着她。 站在这个比自己高一头的傅太医面前,她微微昂着下巴,再问他:“我好看吗?” “好看。” 她这么好看,却不见他眼中有喜欢之色,也没有因为她好看,有过惊艳。 “我哪里好看了,你休要敷衍我,给我说个清楚。” 大有他若不说明白,就休想从她面前离开的架式。 甚是霸道。 她自然是长得是极好看的,若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肤白貌美大长腿。 生在皇族,她的张扬、高傲也是写在面上的。 傅子玑琢磨出一首诗,念给她听:“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揽月惊讶,“没想到你一个江湖郎中,竟还有此才情。” 她显然被他这首诗取悦了,满眼欣赏的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他‘随口’作的诗。 既然她喜欢了,傅子玑打算告退。 “傅子玑,你去哪儿?” “去蔡太后那儿。” 她微微蹙眉,“陛下准你去了吗?” 她并不觉得陛下会希望他给蔡太后看病呢? 她也不希望他去,存着一些私心,不太想他过去看见青嫣。 他长得这么好看,万一被青嫣喜欢上了呢。 好想把他藏起来,只供她一个人欣赏。 傅子玑不再回答她什么,行礼,夺路去了。 公主揽月想了想,立刻跟着去了,“蔡太后病成什么样了?” 傅子玑没说话,公主又问了他几句,他都惜字如金。 李揽月忍不住抱怨他:“你话怎么这样的少?” “你休要仗着自己腿长,便走得比我快。” “你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吗?” 这人仿若没听见他的话,大步流星的去了,仿若跟在他后面的不是娇滴滴的美人,而是一猛兽。 气得李揽月跺了一下脚,真想剁了他的腿,看他还能走得快。 傅子玑先她一步去了永安宫。 知道他人过来了,青嫣公主急忙就迎了出来,他欲行礼,她柔声说:“傅太医不必多礼。” “傅太医,母后刚刚歇下了,她好不容易小睡一会,我不忍叫醒她。” ~ “那就等太后醒来。” “傅太医,坐。” “傅太医,喝茶。” 新鲜的瓜果都有准备好,摆在桌案上。 明明是皇家御医,为皇家医病是他分内之事,她却好像招待贵客一样。 青嫣公主把草莓递到他面前,明亮的黑眸透着星光,说:“傅太医,不要客气,你吃。” 傅子玑也就拿了草莓,吃了。 青嫣公主看着他,眼睛弯弯,问他:“甜吗?” “甜。” “甜就多吃点。”她也跟着吃了些。 公主揽月在这时就过来了,不待人通报,她径直走了进来。 一看两人坐在一起在吃东西,看起来两个人好像也不陌生呢。 李揽月心里恼羞成怒,感觉自己的东西要被人抢走了。 也不知道这俩人几时这么熟悉了。 李揽月语气不善,“傅太医不是说给太后看病的吗?” 傅太医没回答她这话。 青嫣看她一眼,感觉她说话的语气不善,带着质问。 “母后在歇息。” 李揽月径直走到两人面前,一块坐下了,又看了看两人面前的茶水,她亲自为自己满了一杯茶后,说:“青嫣,茶没了,我也给你满上?” “我自己来。” “我来我来。”李揽月与她抢着要倒茶,却在争抢的时候手里的茶壶一松,那壶就砰的一声落在青嫣的身上,滚烫的水洒了出来,烫得她叫了一声。 李揽月也大惊,一脸惊慌,道:“青嫣,青嫣你没事?” 傅子玑忙起身过来了,把青嫣宽大的衣袖拢了一下,她白嫩的手臂露出一截,上面一片红痕。 傅子玑出门在外行医多年,男女之防没那么多的讲究的,一时之间也没留意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不妥。 在他眼里,病人无性别。 这里可是封建王朝,有的人牵下手都可能会被逼婚的。 青嫣忙要把手臂盖住,傅子玑一把抓住,说:“别动。” 他从身上取了药膏,扣出一块给她均匀涂抹。 清凉清凉的感觉。 本来火辣辣的疼,一接触到他涂的药膏,那种疼意就消了不少。 青嫣面红耳赤的看着眼前年轻的太医,温柔又细致的给她在手臂上轻轻匀开。 李揽月又惊又怒,道:“青嫣你贵为公主,怎能如此的不自爱不自重,你居然让外男这样碰你,你简直要把皇室的颜面给丢尽了。” 可是,心里莫名就嫉恨起来。 她看上的人,她还不曾碰过,居然先被青嫣碰了。 真想剁了她的胳膊算了。 青嫣一时有些慌,看了看眼前的傅子玑,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子玑却非常镇定,说:“一时情急,怕公主伤着,便顾不得体统,还请公主恕罪。” 李揽月恨恨的道:“我会替你们保密的,以后注意点。” 青嫣垂了垂眸。 她有点怀疑是李揽月故意要拿水烫她,但她没证据。 也许是她多想了,揽月怎么可能会生出害她的心,她们自幼一起长大,常在一起玩耍,偶尔斗个嘴,但无怨无仇的。 被烫到了,心里总归不那么痛快的,青嫣压下心里的不悦,柔声说:“揽月,你先回去,免得姬太后知道你过来请安,心里不高兴,怪罪于你,你就解释不清楚了。” 揽月生气,道:“你胡说什么呢,姬太后也是挺关心蔡太后的,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你今个儿莫名其妙的,嫌我碍眼,我走就是了。” 气得她转身就跑了。 第257章 赐婚 等揽月离开,傅子玑把自己刚用的药膏放在青嫣面前说:“这个药你留着。” 青嫣颔首,问他:“傅太医可知,女子的身体被男子看了,若是传扬出去,女子这一生就难再嫁了,一生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她只能嫁给看过她的身的男子才算保住了名声。”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傅子玑问:“公主想我如何?” “你会对我负责,娶我吗?” 傅子玑面上怔了怔,忙道:“我家境贫寒,无父无母无亲族,怕高攀了公主。” 青嫣微微蹙眉,这话莫名听着有拒绝之意,转而又想,傅太医说的也是没有。 “你若肯,我就去求陛下答应。” 也只能她去了,母后被禁足不得出入,再则,母后一定不会答应的。 若陛下先答应了,把圣旨下了,母后这边不答应也没有办法了。 “那就等陛下答应了。” 他面上并没有能娶到公主的的欣喜,青嫣看着他,问:“有让你为难吗?” “没有。” 没有就好,青嫣拢了一下自己宽大的袖子,上面的水还在滴。 傅子玑本想帮忙把她衣袍上的水给拧掉,想起一些男女之防,这里规矩过多,便作罢了。 年轻的公子面容生得极为精致,气质出尘,丝毫没有染上人间的俗气。 青嫣看在眼里,打心眼里是喜欢的。 “我先去看看母后,看看她睡醒没有。” 她起身去了,宫女过来这里的水给擦了干净。 傅子玑独坐一会,有些往事浮上心头,面上便沉了沉。 过了一会,青嫣和太后一块走出来了。 蔡太后本是没有什么大毛病的,就是思虑太多,看不开放不下,最后小毛病变成了大毛病。 多数都是心病引起的疾病。 傅子玑给她开了药方后便去了,又去李世焱那边禀报了一声。 他这里正说着话,青嫣公主过来求见,念她在文善被两宫太后欺压时她有报,李世焱也就宣了。 青嫣在行过礼后道:“臣妹有事相求,还求陛下允了。” “说说看。” “臣妹想要傅太医为附马,还求陛下赐婚。” 到底是皇族公主,不论处境如何尴尬,骨子里还是有着抹不去的傲气的,她在求赐婚时,并没有半点吞吐,语气虽是温柔,面上无比坚定的在告诉陛下,她想要这个人。 李世焱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了一眼傅子玑,道:“若是两情相悦,寡人就为你们赐婚。” 他倒是没什么门户之见,也丝毫没觉得一位毫无背景的太医配不上皇族公主。 在他看来,两情相悦,就可以在一起了。 再则,他也需要培养一些出色的太医为皇族所用。 傅子玑没有吭声,青嫣公主说:“臣妹谢陛下赐婚。” 李世焱却在等傅子玑表态,见他没言,便问了他:“子玑你没话对寡人说吗?” “臣听陛下安排。” 这话说得青嫣公主有一点的不太舒服,好像他对这场姻缘并没那么重视,只因是圣旨,所以不能抗命。 李世焱却说:“寡人不安排你们的姻缘,等你们意见一致了,寡人再为你们赐婚。” 青嫣公主也是骄傲的,一听这话就有点难堪,她眼里不由噙了些泪,看着傅子玑问他:“你不愿意娶我吗?” 明明之前说好愿意的呢。 傅子玑回她说:“我愿意。” 青嫣公主面上才高兴了些,道:“陛下,子玑是愿意的,还求陛下为我们赐婚。” 李世焱这才颔首,道:“回去等消息。” 青嫣公主行礼,告退。 傅子玑待她退下后行礼,说:“谢陛下赐婚,臣告退。” 当天,李世焱赐婚的圣旨就送到了公主手里,也同时传到了韦国公府子玑的手里,让他们择日完婚。 既然陛下圣旨下,青嫣公主就把这事告诉了蔡太后,直气得她双腿一软,跌坐了下来,大口喘气。 青嫣公主有些慌,忙道:“母后,您怎么了?” 蔡太后恨恨的道:“陛下竟如此作践你,他敢把你许给一个江湖郎中,他就不怕你父皇从下面上来找他算帐么。” 青嫣面上淡了淡,小声说:“母后,是青嫣去求陛下赐的婚。” 这事还是说开些,让母后对陛下生恨生怨,有什么好处呢。 蔡太后震惊,质问:“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青嫣瞧她脾气上来了,面上一吓,轻声安慰她说:“母后您为何要生这么大的气呢?傅太医有什么不好的呢,他医术了得,王兄当年的病都是他医好的,有傅太医为驸马,以后母后有什么不舒服,傅太医一定尽心尽力的医治您的,他可比宫里那些势利眼的太医好太多了呢。何况,陛下也是极为看重他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难道因为需要人看病,就嫁给个太医?” 青嫣忙摇头解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蔡太后气恼,道:“陛下再看中他又如何?他这辈子也就是个太医了,仕途生涯到头了。” “位高权重,若过得不幸福又有什么好羡慕的。” 王兄娶了个不爱自己的王妃,王妃生下陛下的孩子。 她一点不羡慕蔡文善这样的姻缘。 她一辈子都会让人戳脊梁骨的,就算最终有一天嫁给陛下又怎么样呢,在这皇室,她不会过得幸福的。 姬太后不会放过她的,没有人祝福她的姻缘。 想一想,傅子玑就挺好的。 她本也没想太多,可今天揽月把水洒她身上了,还说她让外男看了去。 揽月无形之中就给他们制造了个契机,青嫣也就顺势问了傅子玑愿意不愿意对她负责,愿不愿意娶她。 一段姻缘,就这样成了。 知道母后无法接受,青嫣只能宽慰她,让她把心放宽一些。 等从母后这边退下,已是黄昏,外面的风温柔的吹,莫名就吹得她心情有些许的好。 ~ 李揽月听闻她被赐婚于傅子玑后,气得前去找她,不高兴的骂她说:“青嫣,你一个皇族公主,竟自甘下贱,嫁给一个太医为妻?你简直要把咱们皇族的脸丢尽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嫉妒得发狂。 她想要这个太医的,却让青嫣给捷足先登了。 青嫣面上淡了淡,不悦,“你少看不起人了,太医怎么了?子玑和别人不一样,他是太医院最出色的太医,也是陛下跟前的宠臣,陛下重视他,封他为一品御医,他比许多人都高贵呢。” 李揽月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封个一品御医就高贵了?他又没实权,又不能步入朝堂。” “我喜欢就行,你只管祝福我就是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她指手画脚教她怎么做事。 权贵,她还不稀罕呢。 揽月被噎住。 青嫣想到一些事情,故意刺激她:“多亏了你的那一壶开水,让我与子玑有了肌肤之亲。” 揽月冷笑一声,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吐了口浊气,恶恨恨的说:“皇族公主择婿的标准都被你降到没下线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傅子玑,他就是个攀龙附凤的下贱脏东西。” 青嫣也气了,大声道:“揽月,我不许你说子玑坏话。” 李揽月轻蔑的笑了一下,怜悯的看着她:“你当我愿意提这个贱东西,你就高兴就好,但有你哭的时候,蠢死了,和你那个王兄一样蠢。” 居然连她王兄一块骂上了,青嫣气得面上都红了起来,但李揽月骂过她就气呼呼的走了。 她这个骂人的,居然比她这个被骂的还生气。 ~ 真的很不甘心呢。 这个傅子玑,她第一眼就看上的人。 一不留神,就让他落入青嫣公主的手里了,青嫣公主和他根本就不配的好么,傅子玑这样的俊美公子和她这样的公主才是绝配好吗? 她都琢磨着,去请旨,把傅子玑赐婚给她呢。 现在俊美的公子不属于她的了,她气得抓心挠肺,想杀人。 第258章 含情 宫里的圣旨直接到了韦国公府上了,来传旨的公公点名要傅太医来接旨,各院的主仆也跟着跑了出来,这才知道原来是傅太医要迎娶公主。 在旁人的眼里,能娶公主为妻,这简直是一步走向人生巅峰了。 文善笑着和他道贺。 再回自己院里的时候文善把这事告诉了躺卧在榻歇息的李世都,他微微蹙了眉,问:“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青嫣自己的意思?” 这就不得而知了,文善怕他多想,忙道:“等陛下晚会过来问问就是了。” 说完这话她就后悔了,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说得好似陛下今天晚上一定会来似的。 李世都神色淡淡,道:“既然这么期待他过来,你何必要瞒着他,直接把真相告诉他,跟他入宫就是了。” 文善有点小尴尬,宽慰他:“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最亲的亲人。” 他愿意给她和离书,她内心是真的很感激的。 也确实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人一样。 李世都没理她那话,他一直想做的是她的夫君,不是她的亲人。 他也做过她三年的夫君,他明显做的不合格,没让她觉得满意。 他承认,是自己不好,回到这帝都后,又做了伤害她和孩子的事情。 他若能待孩子像自己的一样,文善就不会想着和离了。 文善瞧他脸色不好,有些阴郁,不敢惹他,忙道:“你歇着,我去看看孩子们在干什么。” 她忙退了下去,想了想,她跑去找傅太医了。 傅子玑拿了圣旨后就回自己屋里坐着了,圣旨在他面前摊开,他盯着出神了好一会。 他一个江湖郎中入宫为御医,现在又要迎娶公主,他想了想,忽然就有点犯愁。 他又不是入赘,总不能空手迎娶公主的。 他没那么多下聘的银子,给的太少,会显得寒酸,不重视人家皇族。 给的太多,真没有。 ~ 他这几年医行天下,为穷人医病他是不收银子的,有些银子,也会拿去帮助别人。 因此,身上留下的银子并不多。 他把自己的银票拿出来数了数,也就几百两的银票了。 本来有近千两的银票的,来到这帝都后,太医院那帮人得了空就要请吃请喝,总要礼尚往来,这存的银子就越用越少了,都被他用来请客吃饭喝酒了。 药童跑过来禀报说福容公主到了,他忙把银票收了起来。 待文善进屋,笑着说:“子玑,我忽然想到,这迎娶公主得不少的聘礼,你需不需要我帮你一下?” 她知道子玑是没有多少银子的,他一个大夫,正常行医,能存几个银子在身上。 傅子玑凤眸眨了一下,竟带了些俏皮,说:“公主真是我的福星,那就帮我一下。” 文善颔首,道:“首先,你得有个自己的房子?还是你打算成亲后,入住公主府?” “不住公主府。”他才不要入赘,这是男人的尊严。 “你想要什么样的房子你告诉我,我派人去为你看好了,到时候再领你去看,聘礼方面就照着迎娶公主的排场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怕将来还不起我银子,我就当是为我傅大哥迎娶媳妇了。” 傅子玑行礼,真心感谢她:“那我就谢谢小妹了。” “不谢。” 这点银子与她来说,不过是拔根头发的事。 文善又道:“聘礼方面,我到时候让人列了个单子给你过目一下,等你看好了,我派人去为你置办。” 他一个人在外,身边也没什么人,怕他不太懂这些,文善索性就全给他包了。 傅子玑说:“看来我余生都得卖给你了。” “好说好说,卖给我也亏不了你。” “诶,子玑,你爹娘呢?到时候要把他们接过来的?” 这事她一直没问,子玑也一直没提过。 他现在要成亲了,这是人生大事,理当把家人接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子玑神色淡淡,说:“我没有亲人。” 文善心想他的亲人一定是全都死了,便不再多问了,只道:“我就是你的亲人,等你迎娶了公主,生儿育女,你的亲人就越来越多了。” 已为人母,生儿育女这话她毫无压力的都扯出来了。 子玑要成亲了,她挺为他高兴的,一脸欣慰。 傅子玑说:“文善,借你吉言了。”又说:“婚嫁这些事情要怎么处理,就全拜托你了。” “包在我身上。” 她本想问问这亲事是陛下赐的,还是他提的,又或是公主提的,这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了,还是回头去问李世焱。 待从傅子玑这边回来,她就让自己的婢女去传话给管事的,明天到府上来一趟,她要托人好好打探一下哪处的房子比较好。 那是子玑一辈子要住的地方,不能马虎了。 至于聘礼,这东西好办,她以前就办过,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一份聘礼单子给列了出来,然后让婢女拿给傅子玑看看,看还有什么不周之处,需要添上的。 傅子玑当然看不出有什么不周之处,这些聘礼她写了好几张的纸,打算明个让婢女出去跑一跑,把该办的都先预定好了,时候一到,就作为聘礼送出去。 时间稍晚一些,李世焱如期而至。 和往常一样,两个孩子一天看不见他了,他一过来就被两个孩子缠住了。 文善坐在一旁想打探点事,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她都没有插话的机会。 尤其是多多,根本不给你说话的机会。 李世焱问她:“文善,你一直含情脉脉的盯着我看什么?有话就说。” 文善顿时面红耳赤,谁含情脉脉的看他了。 多多的小奶音天真无邪,问:“五皇叔,含情脉脉是什么?” 李世焱认真解释:“面对喜欢的人,用眼神表达,稍带娇羞又——” “你和孩子胡说什么。”文善又惊又羞,一把捂住了他这张瞎说的嘴。 恩恩发出灵魂拷问:“娘亲,你不喜欢父皇吗?” 她虽嘱咐孩子们在人前一定要喊五皇叔,不许喊父皇,但在孩子们的心里,就是娘亲和父皇在一起亲亲后生了他们,娘亲是喜欢父皇的。 文善随口一说:不喜欢。 他这话不仅让李世焱蹙了眉,也让两个孩子面上怔了怔,多多眼泪就出来了,伤心的说:“娘亲,你为什么不喜欢父皇呢,父皇好喜欢你呢。” 她这眼泪不要钱吗,说哭就哭了。 第259章 怕了 恩恩也委屈巴巴的看着她不说话,他是无声胜有声。 文善无语了,她不想孩子们伤心,立刻投降,忙道:“开玩笑的,喜欢喜欢,最喜欢你们的父皇了。” 暗暗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李世焱给孩子们下了什么盅,连她喜欢谁都要管。 李世焱面上才好看一些,柔声说:“善儿,我也最喜欢你了。” 文善不想理他了,这人太能收买孩子的心了,当着孩子们的面还是给了他一个笑脸。 多多这才高兴一些,说:“小舅舅都是和娘亲和爹爹一起睡的,父皇,娘亲,你们今天晚上也陪多多和哥哥一起睡。” 文善震惊,问:“谁告诉你的?” 多多一脸骄傲的说:“我问小舅舅的,小舅舅告诉我的。” 文善无语了,她一个小孩子,问这些干什么? 她很快就意识到了,那是因为她好奇,知道后又羡慕。 恩恩也问:“父皇,娘亲,可以吗?” 李世焱当然可以,立刻道:“行,走了,今晚娘亲和父皇就陪你们一起睡下。” 多多可高兴了,拔腿就往床榻上跑去,她要睡在中间。 恩恩也跟着爬上了榻,也不需要人帮忙,他把自己的衣裳脱了。 文善坐着没动,这孩子有点得寸进尺了? 李世焱到她跟前一把抱起稳坐不动的文善说:“看孩子们多开心,别让他们失望了。” 文善气得捶他心口:“你就想这样的。” 他毫不掩饰的温情脉脉,“对,我就想这样,天天都想这样子。” 文善彻底没言语了,但架不住孩子们开心呢。 多多笑嘻嘻的说:“父皇抱娘亲了,我也要抱抱。” 文善哪想让他抱,当着孩子们的面这样子,羞死人了。 他非要把她抱到榻上坐下后,这才改抱了多多,照着她的要求,举了个高高,她笑得咯咯响。恩恩也不掩饰自己的羡慕了,眼巴巴的看着父皇,就是想让他也抱抱自己,举高高。等轮到抱过他,举了高高,他高兴又害羞,小脸都红了。 他一个男孩子,这太容易害羞了,长大后如何哄媳妇。 李世焱有心想要培养他的性格,在他脸蛋上亲了一下,多多立刻把自己的小脸递过来也让他亲,人家可是一点不害羞呢。等父皇亲了她一口后,她也高兴的在父皇脸上亲了一下。 李世焱特别照顾不善表达的恩恩,问他:“恩恩,要不要亲一下?” 恩恩当然想要,他立刻害羞的在父皇脸上也亲了一口。 文善一旁看着,无话可说。 李世焱帮着把多多的衣裳脱下来,一边问她:“文善,你要不要亲一个?” “不亲。”文善警惕的看着他,果断拒绝。 李世焱说:“让你亲亲孩子。” 多多娇滴滴的喊她:“娘亲,亲一个。” 文善面上有一些别扭,还以为李世焱要她当着孩子们的面亲他呢。 亲孩子还是可以的,她走过去先在恩恩左右脸蛋上亲了一下,比李世焱还多亲了好几下,本来还想去亲恩恩的粉嫩嫩的小嘴的,李世焱伸手就给挡住了,那个手快,让她一口亲在他手背上了。 “你干嘛?” “亲嘴是孩子的娘亲和父皇做的事情,对孩子亲脸就好了。” 他就是存了私心,让孩子们知道这么亲密的事,只有他们的父皇和娘亲可以做。 文善面红耳赤道:“你别胡说。” 多多小脑袋里也有疑惑,说:“娘亲以前也亲过多多的嘴呢。” 李世焱说:“以前你们还小,可以亲,现在长大了,就不可以这样亲了。” 多多明白了,也没追着文善要亲亲了,被父皇脱得剩下寝衣后,她往中间一躺。 恩恩也正费劲的脱,文善帮他三两下脱了后,他和多多并排躺一块了。 李世焱说:“你们往里睡些,让娘亲靠着你们,父皇睡在最外面,保护你们。” 也好,两个孩子立刻乖乖的挪到最里面了。 文善一个脑袋两个大,盯着李世焱看。 李世焱一把拽过她在怀里,问:“要我为你脱吗?” 文善有点咬牙切齿,多多一旁催她:“父皇你快点帮娘亲脱了。” 女儿都这么说了,李世焱就不客气了,熟练的就把她的腰带给解了,这季节本就穿得单薄,他利索的把文善的外衣给退了,惊得文善敢怒不敢言。 片刻间,就留一身内衬在身了。 她急忙往榻上去,想靠着多多躺下,可多多不愿意呢,推着她说:娘亲,你靠着父皇睡,不要靠着多多睡。 她想看娘亲和父皇亲亲爱爱的在一起呢。 小舅舅的娘亲和爹爹都是这样恩爱呢。 居然被女儿嫌弃了,文善又看到李世焱很快也把他的外袍脱了,自然的躺在了最外边。 他见文善一脸窘态,直接上手把这女人抱了过来,让他躺在自己怀里,说:“眼睛闭上,父皇现在要给你们讲故事了。” 两个孩子好乖的,立刻闭了眼。 文善被迫平躺着,枕在他臂上,她不敢太挣扎,免得孩子们以为他们不相爱,又不开心了。 孩子们缺少父爱,看到他们‘相爱’这么快乐,她不忍心破坏他们这份快乐,索性眼睛一闭,假装睡着了。 李世焱侧身看着她和孩子们,一个故事还没有结束,孩子们就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 文善一动不动的闭着眼,呼闪着的睫毛出卖了她,她哪里睡得着。 李世焱看着躺在自己臂弯的人,洁白的皮肤如雪,吹弹可破,粉嫩的唇在等他品尝,白皙优美的颈项有着清晰可见的锁骨。 稚嫩的青涩褪去,显现出女人的娇媚,就很勾魂慑魄。 李世焱一声不响的亲了下去。 文善震惊的睁了眼,伸手要把人打开,五指便被他牢牢扣住。 他一袭墨发散开,遮挡了一些光线,只把她遮挡在自己怀中。 孩子们都在旁边,文善不敢轻举妄动,她不敢,人家可是胆大着呢,气得她只能轻轻咬他,带着警告,直等他松开,她才有机会说话,小声警告:“不许在这儿。” 疯批,怕了他了。 惹不起。 第260章 真相 既然文善说不许在这儿,李世焱理所当然的抱着她换了个地,去了隔壁屋了。 这房子本就与孩子们的屋相通,但相通的还有另一间主屋,现在被李世都住着,好在相通的门给关了起来。 文善还是吓得不轻,大气不敢喘。 等逮着说话的机会,她立刻捧着这人的脸严严的小声说:“李世焱你给我冷静一下,你答应我不和离不碰我的。” 他是答应了。 可他被今天的气氛搞得有点失控了。 孩子就在他们的旁边,他们躺在一起,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他心里是高兴的。 他自认与文善是两情相悦,早晚也是要做夫妻的,在一起行乐是再正常不过了。 本就该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因为那一纸和离书没到手,他便什么也做不了。 他有些泄气,不高兴,见她一双手捧在自己的面上,纤纤素手柔软无骨,又满了温暖,他心里便软了下来,让自己的手贴在她的手上,轻轻握住,说:“等不及了。” 他把人拥在怀里,让她知道自己是多么渴望她。 文善羞得无处可藏,她也知道他能克制成这般,也是难得了。 她压着声音哄他:“这青嫣公主不是就要成婚了吗?怎么着也得让他看着青嫣公主成亲后才能离开帝都的?我想让他开开心心的看着青嫣公主成婚。我保证,青嫣公主成亲后我立刻和他谈,你就再等一等嘛!” 李世焱微微蹙眉,想了想。 青嫣公主成亲,这得等到什么时候,他回头传令下去,让他们一个月内完婚。 不行,半个月内完婚。 他不想等了,他等太久了。 勉强答应了文善的话,说:“行,就照你说的,等青嫣公主出嫁后。” 文善压下自己的心虚,轻轻推了推他,说:“不隔音的,出去。” “再等一会儿。” 他还想再亲亲她,文善不满的使劲掐了他一把,让他清醒一些。 李世焱勉强克制下来,又被文善一再催着让他走,这才离开。 离开文善这边了院子时,他在外面遇着了李世都。 确切的说是李世都站在那儿等着他出来。 一轮圆月,如一盏明灯,照亮四方。 李世焱微微住了步。 虽然文善一再的嘱咐他不要找李世都说什么,由她来说,他也一忍再忍,但看见这个人,他就有点忍无可忍。 两人相对而立,大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感觉。 彼此的面上都是冷的,也都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对方,眸中都有一丝的挑衅。 沉默了一会,李世焱先开口说:“因为你的关系,文善几乎死掉,你该放手了。” 李世都静默了片时,心里嘲讽他的自以为是,回他说:“让她受到这么大的伤害,是我的错。” 他又漫不经心的讽刺,说:“文善没有告诉你吗?在从宫里回来后,我就给她递了和离书,你可以随时把她接入宫里了。” 这事他本不想说,也答应文善不说的,可他的忍耐也是有限的,他到底是个人,压不住心里的嫉妒之火。 在他不在的日子里,这人日日过来,不顾旁人的眼光,也无视他的存在,对他李世都就是一种羞辱,好似早拿捏着了他一定会递和离书给文善,而文善也会跟了他一般。 今天,他忽然就不想忍了。 就在他的隔壁,他隐隐听见里面有一些动静的,他的心就像被人拿刀子一刀一刀的割,痛得难以呼吸,他窒息,便默默的走了出来。 如今见他很快就出来了,并没有留下来,想必也是没有得逞。 他知道文善说的都是真的,她并不想入宫,她只想带着两个孩子自由的生活,远离宫中是非,这个风一样的女子,他用尽一生也捕捉不到她一丝温情,李世焱也得不着的。 想通了,他就有一丝的快意,解气,索性就说了。 这消息于李世焱来说无疑是意外的,他脸色更冷了,眉目间有痛楚无声无息的划过。 拿到了和离书,却不肯告诉他,一再的骗着他,哄着他,诓着他—— 她究竟想干什么? 李世焱转身就又折了回去,他要问个清楚,弄个明白。 折回去的时候文善坐在榻上发了会儿呆。 每天这样哄着他骗着他,她也觉得心累的。 见李世焱忽然折了回来,她怔了怔,问他:“你怎么回来了?是落下什么了吗?” 李世焱走近她,看着她,没说话。 文善莫名觉得他不对劲,好像不太高兴?面上冷冷的,冷若冰霜,这个表情,她有好久没看见过了。 “你怎么了?你这个表情很吓人的,你别吓我。”她站了起来,语气柔软。 若非那人告诉他真相,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早拿到了和离书。 拿到了和离书却不告诉他,不就意味着并不想和他在一起吗? 不想和他在一起,还能用这样娇软的语气和他说话,在他亲她的时候,她也眉眼含情,会害羞的小小的回应着,这一切都让他以为,他们依旧两情相悦,爱着彼此。 这个骗子,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都和负心女毫无区别。 李世焱到口的话又改变了,说:“跟我进宫一趟。” “不行。”她断然拒绝。 李世焱管她行不行,把人抱起就走了。 文善震惊,低声吼他:“你发什么疯?快放我下来。” 他狠狠的回敬一句:“你就当我疯了。” 值夜的婢女呆呆的看着,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文善震惊极了,她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人在国公府上,她还不能大声喊叫,把人引来就更难看了。 这人一路抱着她,也不肯把她放下来,文善压低声音不住的小声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就是不说。 文善没招了,硬是被他抱出国公府,上了车辇,直奔皇宫了。 人在车辇里倒是把她给放开了,可任凭她怎么问他,他也不说话,就是冷冷的盯着她看,盯得她心里都发怵了。 这个狠心的女人,就是这样睁着无辜的凤眸看他日夜为他受煎熬,却无动于衷。 她但凡对他有过一点的心疼,也不能这样折磨他。 第261章 争执 文善看着他,渐渐有了一丝不安,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可从他的眼神里,好像看出了一丝的恨意。 李世焱恨她?这是为什么呢? 她主动往他身边坐了坐,轻轻拽他的衣袍说:“世焱,你一句话也不说,我挺害怕的,你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和他说话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娇软,又带了一些撒娇和委屈,这样的她,他想用尽一生一世的时间去呵护,去疼爱,换来的不过是她的狼心狗肺。 “世焱,你别吓我。”她跟个小猫似的往他怀里钻了过来,主动抱住他,把他抱得紧紧的。 根本就不想和他在一起,还能这样抱着他,她到底在想什么? 他哪里配不上她了?她就这么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世焱,你说句话。”她伸手去摸他的脸庞,温柔的哄他,又亲了亲他的唇,亲了好几下。 她的主动亲昵一点没让他开心,反而让他很难受。 他知道都是骗他的手段。 过了一会,他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说:“文善,我知道你已拿到和离书,你根本就没想过跟我在一起,对吗?” 文善怔了怔,慢慢把他松开了。 他都知道了,是世都告诉他了。 难怪他会这么不高兴,这可怎么办呢。 她绞尽脑汁的想找一个理由来解释这事,可她之前才告诉李世焱,要等公主成亲后再找世都谈和离的事情。 她说:“这事我可以解释的。” 下意识就离他远了一些,他身上那种危险的气息一直在,之前只当他出了什么事,她关心他。 现在知道这事是出在自己身上了,她心里有一点慌。 李世焱一直端坐着没动,说:“你可以找一个好些的理由。” 声音就是冷冷的,又仿若在说,若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你就死定了。 文善看着他冷冷的面容,他也盯着她,就是模样不在温柔,眼神也不在深情。 过了一会,他有些疲惫的闭了眼,不看她了。 文善微微松了口气,不盯着她看减少了一些她的压力。 见他不急着追问,她苦思冥想一个可以让他接受的答案。 这个答案在她走进重明宫的时候还没有想出来,李世焱亲自把门关上,有几分不耐烦的问她:“你的理由想好了?” 文善硬着头皮说:“我原本想找一个合适的时间给你一个惊喜的。” 可他一个字也不信。 他冷淡的说:“惊喜,挺好。明天就把孩子接到宫里来,一家团聚。” “不行。” 这事她一万个不答应,断然拒绝。 “孩子是寡人的,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行?” 对她说话不再客气,仿若他们两个就是陌生人,现在坐在一起,他仿若就是为了与她争孩子一般。 文善有些苦恼,语气也淡了下来,大着胆子顶撞他说:“你有什么资格与我争孩子,孩子是我一个人生下来的,是我一个人养大的。” “你为什么要生下寡人的孩子?你为什么在知道的时候不选择流掉?” 他就是以为她生下他的孩子,就是爱他了,就是无法忘记他了。 原来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听他这话文善也有点不高兴了,“你说的是什么混帐话,孩子在我肚子里,我想生便生,我又不是你的谁,你凭什么管我。” 知道有孕的时候,她有尊王。 她意外怀孕,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想过不要这个孩子的,可很快她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她决定要这个孩子了,她觉得这是神明送给她的礼物,弥补前尘的遗憾。 事实证明,这就是神明送她的礼物,一次送了俩。 有了孩子后,她的失眠都被治愈了,孩子们让她好快乐的。 李世焱现在一副要和她抢孩子的架式,令她心里又惧又怕,又恼又怒,语气也难免重了些。 ~ 他到底是一国之君,是这天下的主,她说话不好听,他面子上也挂不住。 其实,他长这么大,除了眼前这个女人,还没人敢不把他放在眼里,和他大呼小叫。 从两人被赐下婚事起,都是他小心翼翼,屈尊纡贵,小心呵护着她。 他爱她入骨,这爱在她眼里算什么? ~ 李世焱冷冷的说:“蔡文善,你不要太天真了,寡人的孩子不是你想生便能生的。” 蔡文善的心就一点点凉下去。 她太天真,是啊!一直都是她太天真。 前尘,今生,她都是这么天真的想生下孩子,可他不愿意。 ~ 李世焱又说:“既然选择生下寡人的孩子,孩子的去留便由不得你,你问我凭什么管你,那我告诉你,就凭你选择生下寡人的孩子。” 他态度强硬,语气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文善心里发怵,知道他若来真的,她就成了那个胳膊拧不过大腿的了。 文善慢慢平息心里的恼意,语气也好转了一些,问他:“你现在是铁了心的想和我抢孩子吗?” 他不语,瞧她变脸之快。 之前还冲他大呼小叫,知道抢不过了,姿态就放下来了。 ~ 所有人都明白的事情,她从来不知道,他想抢的只有她。 她不知道,大概也是因为她不在意。 他看着她不语,她也看着他,眼里蓄满了委屈后,忽然就扑到他怀里,主动的抱住他,小声的抽泣说:“对不起世焱,我不是故意想骗你的,我就是害怕你会勉强我和孩子入宫,我怕这宫里不安全,我怕入了宫会被人嫉恨,会被人毒害,我所求的不过是和孩子平平安安的,你别和我抢孩子,没有他们我会死的。” 这些话听起来勉强可以接受一些,让他心里好受了不少。 “世焱,世焱。” 她娇软的唤他的名字,双臂绕在他的颈项上,掂了脚尖,要亲吻他。 分明就是看闹也没用,向他施了美人计。 从未有过的主动,一下又一下的亲他。 李世焱向来对她没有什么抵抗力,好哄。 他伸手捏了她的下颔,说:“寡人保你们母子一世平安。”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这是不松口了么。 李世焱把人抱了起来,总算是肯主动她的了,带她去了寝屋。 文善再不抗拒了,乖得跟个猫似的,一遍遍娇滴滴的唤他:世焱……焱郎。 喊得他心都化了。 第262章 乖巧 “焱郎,焱郎……” 文善乖巧的依着他,亲密无间。 李世焱心满意足的闭了眼,听她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竟能被她叫得如此好听,百听不厌。 她今晚唤他的名字,不下百次,生动得让人骨头都化了。 被过分的疼爱后,她如满院盛开的鲜花,千娇百媚。 “世焱,你为什么又不理我了。” 她声音里染了委屈,小声抽噎了一下。 他到底是不忍不理她的,柔声说:“乖,理你。” 文善小声和他说:“世焱,我有话和你说。” “说。” “府里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理,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把府里的事情都处理好,再带孩子入宫。” 怕李世焱天亮就把孩子接入宫里,文善还是想把这事说开了,让他放弃接孩子入宫的念头。 入宫是不可能的了,她是不会带孩子冒这种危险的。 除非两宫太后都死了,姬寻觅也死了,她才能放心入宫,但这话她不好说,盼着人家死,听起来太过大逆不道。 李世焱没说话,她伸手捧了他的脸庞,去亲他,亲一下问一句:“你答不答应我?” 娇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心里其实早已答应了。 过了一会,李世焱问她:“想为父报仇夺回掌家权?” 他猜出来了,文善就不瞒他了,低低的嗯了一声。 李世焱回她说:“我来帮你。” 她纤纤素手温柔的描绘他的眉眼,唇型,娇软的说:“你是一国之君,要做天下最好的明君,这点家务事,我可以处理好,无须陛下动手。” 她真心不想再欠李世焱什么债了。 他帮的越多,她将来就越难还他。 要是有天她带孩子偷偷摸摸的跑了,李世焱得恨死她了,一定觉得她是天下最坏的负心女。 李世焱从未被她这样温柔对待过,心里早就如冰雪融化,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得想办法帮她摘了,但又怕她有什么诡诈的心思来算计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入宫,只是想拖延时间,便严严的说:“蔡文善,你若再敢骗我一回,敢负我,我便再不原谅你。” 文善又亲了亲他,保证说:“我宁可负天下人,也不敢负陛下。” 她越说得情真意切,他怎么就越不相信呢。 翌日。 文善迷迷糊糊醒了一回时天已亮起,昨晚的一些事在脑中过了一遍后,那些蚀骨的画面让她面上红了红。 世焱昨晚虽是生气,到底是顾着她的,待她一直挺温柔的,就是不肯放过她,以致她现在还觉得挺累的。 睁眼,看了看旁边,不见有人,想必李世焱还在朝中。 她忽然想到今天约了管事的到府上来,忙就坐了起来,李世焱这时走了进来,看着她。 他今天并没有上朝,他虽是一国之君,也是有休息日的,百官也需要休息的。 文善见他进来,面上一慌,下意识的伸手挡住自己,面红耳赤的去拾自己的衣裳。 李世焱伸手拽了她手里的衣裳扔在一旁,说:“你今天留下。” 就是命令她的语气。 他是看明白了,她这个人,就是不能太听她的,不能事事顺着她。 文善自认还是了解他一些的,看他这架式,莫不是还想—— 第263章 骗子 “世焱。”文善立刻一脸娇羞的扑在他怀里,抱住他哄他:“世焱,我约了管事来府上,我答应要帮着傅太医张罗他的亲事,你就让我先回府。” 她娇滴滴的哄他,他实在是没什么能力可以抗住她的撒娇,颔首,说:“晚上还要来陪我。” 文善能说什么呢,硬着头皮说:“好呢。” 她答应得乖巧,李世焱心里就觉得受用,温香软玉在怀,他张了双臂抱了抱,说:“文善,不许再骗我。” 文善乖乖的答应一声,他这才帮她把衣裳捡起来。 待她这边洗漱过后,李世焱让人准备了早膳,让她吃一些,直等到她用过膳,要走的时候他揽过她亲了又亲,迟迟不肯放开她,直到太监过来禀报说:傅太医来了。 傅太医来了,文善这才得以脱身,回了府。 傅子玑是为姬太妃的事来的。 姬太妃现在看他分外不顺眼了,不愿意接受他的医治。 今天他又过去了,姬太妃直接不给他看了,还讽刺他说:“傅太医啊!你要是把心思都花在钻研医术上,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治不了哀家这点小病,我劝你啊,莫以为做了驸马就可以一步登天了,人呐,千万不要窥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遭天打雷劈的。” 傅子玑只告诉李世焱太后拒绝他医治这事,旁的没有说。 李世焱想了想,也就道:“那就随她。” 她不肯,他总不能逼着她接受傅太医的医治。 说了姬太后的事后,李世焱便说起了傅子玑的亲事,让他半个月之内把亲事成了,傅子玑说半个月太急,来不及准备,他只好改口,一月之内,不能再迟了。 他想青嫣公主成亲之后,赶紧把李世都打发走。 昨天李世都主动相告和离之事,能有什么好心呢,不过是让他知道,文善虽然拿到了和离书,也不想和他在一起,才隐瞒了和离之事。 他现在还和文善住在一个院子里,令他心里很没安全感。 文善已经跟他三年了,他现在是一刻也不想忍下去了。 不过,想着已突破了文善的那道防线,得着她的人了,他心里还是挺舒服的。 简直浑身通畅。 待傅子玑退下后,他独坐了一回,回味一下她的千娇百媚,回味多了便恨不得这天立刻黑下来,他赶紧去把人接到宫里来。 他想真实的拥有她。 他自然是要去接人的,他是不大相信文善会自觉的跑到宫里来。 这个骗子,骗了他太多回了。 那个他心里的骗子已回到府上,管事的也在府里等着了,文善把话交待下去,就是在这帝都看一处房子。 等把事情交待过,她又去屋里看了一下世都。 世都就是神情恹恹的躺着,听婢女说他早上都没吃多少。 他自然是吃不下去的。 昨晚本想伤害一下李世焱,让他知道文善其实也不想和他在一起。 他弄巧成拙。 文善一夜未归,被他带进宫里了。 也不知道文善的心是否还和从前一样坚定不移。 文善过来看他,他默默无声的打量她,也没从她面上看出个所以然。 第264章 好哄 她一直就这样,看起来精神不错,就是神采奕奕的。 文善先开口,问他:“你为什么告诉他和离之事?” 说好的答应不说的,他现在把这事捅出来,害她在李世焱面前就很难交待,他生气,想和她抢孩子,她为了稳住他,各种小心翼翼的讨好。 想着以后都得讨好他,还要去宫里把他伺候舒坦了,她就心累得很。 李世都听她过来质问这事,心里反而好受一些。 确实是他食言了,他现在已很后悔把和离之事告诉了李世焱。 在文善面前,他只能违心的说:“文善对不起,我看孩子们都挺喜欢他的,我——” 他实在编下不去那些理由。 他惟一的理由就是看李世焱挺不爽的,就想让他发现文善根本不想和他在一起,就想他也承受失去文善的痛苦。 文善听他说了一半后便说不下去了,她以为李世都就是想成全他们。 罢了,说都说了,也不重要了。 文善换了个话题,和他说:“我已告诉陛下,你等青嫣公主成亲后再回封地,陛下答应了。” 世都没有言语。 回封地,一旦回封地,就预示着此生他再看不见她了。 想到这些,他心痛难忍,痴痴的盯着眼前人。 文善微微蹙眉,又说:“我问过了,是公主主动向陛下求的亲。” 她解释这个干什么呢,无非是不让世都误会陛下,以为这人在公报私仇,故意把公主嫁给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傅子玑。 皇族公主,本该嫁给权贵之家的。 李世都听着她的解释,低低笑了一下。 他在想什么呢。 文善的心里始终是有那人的,她在替他解释。 文善瞧他脸色不太好,也不说话,便没再打扰他了,只道:“你歇着,尽快把病养好了。” 从他这边退下,文善又到孩子那边转了一圈,透过窗棂子看他们在干什么,这两人正在说话呢。 多多说:“哥哥,父皇为什么偷偷把娘亲带到宫里,却不带我们呢。” 恩恩怎么会知道呢,只好摇摇头。 多多又说:“是不是父皇比较喜欢娘亲,不喜欢我们呢。” 恩恩肯定的说:“不是的,父皇喜欢我们。” 文善走了进来,问他们:“你们在叽咕什么呢?” 她回来后就在处理事情,还不曾来看他们,见她突然出现,多多不似往常那样高兴,噘着小嘴说:“娘亲去宫里玩,为什么不带上多多?” “谁告诉你我去宫里玩了?我那是有正事要办,不然,深更半夜的,旁人都在睡觉,你们当我不困,不想睡觉?” 恐怕李世焱还要逼着她去宫里,她只能提前给孩子们做个心理辅导,让他们以为她去宫里是办正事了。 孩子们都是好哄的,多多果然就信了。 恩恩还有些疑惑,问她:“娘亲,你去宫里办什么正事?” “你们父皇最近过于操劳,白天要忙正事,晚上还要过来陪你们,他分身乏术呢。我去帮他看看书,想想对策。” 成功把恩恩也给骗住了,便不再追问了。 第265章 装病 成功把两个孩子骗住后,文善又去了傅子玑那边一趟。 他人从宫里回来后就回府了,就要成亲了,他要忙的事情也多,陛下那边让他这个月多花时间忙婚事,太医院他就去的少了。 文善朝他要了瓶祛疤的药膏。 自从世都也回来后,伯雅和书念就跟约好了似的,不来府上找她玩了。 主要是书念有伤在身,被姬太后打了一顿后,一时半会也出不了门,天天在府里养着了。 文善打算给她送瓶药过去,再亲自看看她,看她恢复得可好。 等她到了安王府上时已是午后了,下了马车,她径直去了书念的院中。 知道她过来了,书念从榻上爬起来要迎她,养了多日,她身上的伤已好了许多,文善伸手扶她去榻上继续躺着,和她说:“早就想来看你的,府里许多的事一直拖着我,就没走得开。” 她把自己带来的药膏给她说:“这是从傅太医那里要来的,祛疤有神效,你拿着用用。” 书念感动得眼汪汪的说:“我知道你忙,也知道你在宫里又被两宫太后欺负了去,我在一边听了后干着急,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你。” 她都是听安王说的。 文善是又一次从死里逃生的人了,她一面为文善悲伤,也一面为自己悲伤。 文善笑说:“都过去了,哭什么呢。” “人家就是难过嘛。”这些人欺人太甚,不把人当回事,偏偏她们一点办法没有。 文善笑着拿帕子给她拭泪说:“不难过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又问她:“那边可有再为难你?” 姬寻幽倒是没再为难她,大概也是没那功夫,听说她最近一直不大舒服,姚大夫隔三差五的就到府上来为她医治。 另外还有件让她作难的事,就是安王日日与她在一处,陪着她,明知道那边病了,也不大肯过去看她。 她心里挺担心姬寻幽因为嫉妒怀恨在心,日后再想法子害她。 她把自己心里的难处说了,文善宽慰她道:“没发生的事别想太多,好好抓住安王的心,早日为他生下一儿半女。” 生下一儿半女么,书念面上不由得红通通的。 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文善和她说了会儿话,由于自个儿也事多,便又早早回去了,出王府的时候遇着了一块出来的姚玉岐,身上那一股有胭脂味特别的明显。 “姚大夫。”文善叫住了他。 他本匆匆而行,听见唤他的声音住了步。 文善问他:“姚大夫,不知安王妃染了什么病?” 存着私心,她就打探了一下。 这姚玉岐她是知道的,也知道他的身份。 姚玉岐看她一眼,同样也知道她的身份,忙行了一礼,回她道:“都是一些头痛失眠的小毛病,需要慢慢调理。” 这边正说着话,就见安王李世宁的车辇到了,这人已迈出长腿,走了出来。 姚玉岐看了一眼,忙又行了一礼,匆匆告退。 李世宁倒没把他放在心上,只当他是来给姬寻幽看病的。 他径直向文善走来,唤她一声:“嫂嫂怎么有空来了。” 这嫂嫂也不知他喊的究竟是皇嫂,还是王嫂。 文善面上甚是别扭,“来看看书念还活着没。” 这话说得,好似他有亏待过书念似的。 他虽没有亏待过,书念在他这府上确实受了大委屈,李世宁还是忙道:“嫂嫂放心,书念一切都好。” 这左一个嫂嫂右一个嫂嫂的,文善听得面上发烫,难免猜测他喊的嫂嫂多半是五嫂的意思。 这人向来没脸没皮,说也不听。 罢了,文善只道:“这姚大夫怪怪的,身上一股的脂粉味。” 不仅身上有着脂粉味,刚才看见安王回来后,他面上还有一些慌,立刻匆匆走了。 “嫂嫂想说什么?” 姚大夫若只是个模样难看或年纪大的人,她也不会多想,奈何这人模样出众,往日还在卢国公府上住过一段时间,甚得姬寻幽的母亲拂照。 女子对这等事情向来更敏锐,难免不让她多想。 “你去关心一下安王妃,算了,当我没说,告辞。” 明明都说了,怎么能当她没说? 蔡文善是向着书念的,莫名让她去关心姬寻幽,他才觉得怪怪的。 虽不知道她是几个意思,李世宁还是过去了。 自成亲后,他也就来过这边两次,婢女远远看见他过来了,赶紧去通报。 姬寻幽这会正在寝屋坐着。 由于被姚玉岐照顾得特别的好,她面色红润,整个人也显得精神焕发,哪有半点病态。 乍听婢女说安王过来了,她忙就躺了下来,假装不适。 这人有好些天没过来了,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又想起来看她了。 李世宁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躺卧的人,姬寻幽见他进来,勉强起身,面上露出柔弱无力之态。 李世宁说:“不舒服就躺着。” 语气里全然听不出什么关切之情。 姬寻幽这才又躺卧下来,回他说:“妾身最近总觉得疲惫无力,恐怕今晚不能服侍您了。” 也没想她服侍。 李世宁颔首,道:“那就好好歇着。” 说了两句话,转身就走了。 他直接去了书念那边,婢女正在帮她擦文善送来的药,外面的婢女来报说安王回来了,吓得她赶紧把衣裳给拢了起来。 李世宁摆摆手,左右的婢女都忙退了下去。 “脸这么红?”李世宁瞧她脸色非同寻常,伸手就探了她额头。 书念忙说:“我没病。” 是没病,就是有伤。 “在擦药吗?我看好些没有。” “不行,不行。”她断然拒绝,她背上受了伤,一定难看极了,她才不要让他看。 瞧把她给紧张的,也不知道她这身上到底怎么了,便道:“有什么不行的?给我看看。” 他手快得很,伸手就把她拢上来的衣裳又拉下去了。 其实已经好许多了,但留下来的痕迹还没消下去,就挺不好看的。 待把她的衣裳给拢上,李世宁面上沉了沉。 书念看他的表情,以为吓着他了,想他必定会嫌弃自己,顿时眼睛一红,哭了,问他:“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别瞎想。”李世宁伸手刮了一下她落下来的金豆子,真是个爱哭鬼,说哭就哭了。 他就是看着她的伤,心里挺不痛快的。 好好的一个人,被他们伤成这样。 第266章 翻车(1) 自书念受伤后,两人都没亲近过了。 书念心里还是不太开心的,加强了语气再说:“你就是嫌弃我了。” 李世宁就是以貌取人。 李世宁却不承认,说:“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你就是这么肤浅,我没受伤的时候,你天天要,我现在受伤了,你都不碰我一下了。” 他虽然天天来陪她,可时间一到就自个儿回去歇息了,也不在她这留宿了。 她委屈得不行,李世宁差点失笑出声,问:“你都伤成这样了,让我怎么碰你。” 她硬着头皮说:“我,我早就不疼了。” 这样的话听在他的耳朵里分明就是一种邀请,李世宁伸手挑了她的下颔,问:“确定可以?” 书念又下识意的摇头,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她不想让他看见。 李世焱直接抱她在了怀里,说:“现在摇头,晚了。” 书念红了脸,有点后悔刚才所说的话,只好改口,小声说:“天还亮着呢。” 没理她这话,李世宁挑着她的下颔,一下一下的亲她。 书念还是怕自己的伤让他看见会被嫌弃,死死抓住衣裳不肯褪了。 她又紧张的看着他,不放过他一个表情,她就想看看,他的表情里是否带着嫌弃。 她看他,李世宁也看着她,与她有些慌张的目光交错在一起后便再不分开,等她害羞的要闭眼时,他又捏着她的下颔说:“书念,不许闭眼,看着我。” 她面若桃花的小脸红红的,只好继续看着他,李世宁的面庞上并没有半点的嫌弃,在这件事情上他还和从前一样热情,只是多了一些小心翼翼。 书念确定他并没有嫌弃自己了,害羞的依在他怀里,轻轻抱住他,承受着他给的疼爱。 让她又满足,又开心。 李世宁除了霸道一点,不讲理一点,待她一直不差的,她要是为他生个儿子的话,会待她更好的。 ~ 日落黄昏,留下一片血红。 文善主仆磨磨叽叽坐着马车往回而返。 从安王府出来后,她去了几个商铺视察了一圈。 福字号的商铺开业后,客人是络绎不绝,直接把对家的生意全都抢过来了。 这也仅是一个方面,她会让自己的人全力打压善字号所有的合作商,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善字号来往的合作商有哪些人了。 假以时日,世上再无善字号。 韦国公府的未来,只能掌握在她的手里。 余生的年日里,庞丹青这些人只能仰望她的施舍而活。 这是她们应得的报复。 忽然,前面传来一声马的嘶叫声,蔡文善坐的马车也剧烈的抖了一下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马车就翻了过去,她主仆三人在里面也跟着一阵天旋地转。 文善这边的车夫摔下马车的时候当场死亡,血流一地。 文善主仆慌忙从马车里爬了出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好在主仆三人都没受伤,就是磕着碰着了一下,受了一些惊吓。 有惊无险。 再看她们的马车,散落一地,连车轮子也掉了两个。 第267章 翻车(2) 路人围了上来观看指指点点,主有认识文善的说:“这不是福容公主吗?” 文善面上难看,去看躺在地上的车夫,已经没了气息,脑袋下流了一大片的血。 有巡逻的官兵走过来,扬声喊:都让开。 听这声音文善望了过去,是她国公府的长子蔡文实过来了。 蔡文实向来是个不务正业的,觉得家里有吃不完的金山银山,就想守着这金山银山吃一辈子,到处潇洒挥霍岂不快哉。 奈何他娶了个厉害的媳妇,庞丹青不要他整天游手好闲,免得他闲下来去外面找女人,便求到了娘家那里。 本想给他安排更体面一些的差事,可他干啥啥不行,狗仗人势欺负人第一名,人家直接告了御状,李世焱派他去巡逻后,庞家也不折腾了,由他去了。 “文善妹妹,出什么事了?”蔡文实也仿若才知道是她,忙过来关心的询问。 因为死了个人,文善面上不太好看。 “还不知道,我怀疑有人在我马车上做了手脚。” 好好的马车,怎么连轮子都掉了。 他父亲当年的马车就是这样子坏的。 蔡文实说道:“文善妹妹,这事我回头上报官府来查,你不妨先回府?” 她看了一眼蔡文实,他虽有个强势的母亲和妹妹,个性上实在是懦弱的,遇强就弱,遇弱就强。 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 现在又娶了个庞丹青,回府后更是直接夹了尾巴做人。 文善想了想,颔首道:“有劳大哥了。” “应该的。” “走小姐。”梨花海棠过来扶她,出了人群。 主仆三个都是心有余悸的。 梨花问她说:“小姐,把这事交给他可靠吗?” 他毕竟是庞丹青的夫君,怕他不尽心去查。 “可靠不可靠,回头就知道了。” 海棠也问她:“小姐,您刚才说怀疑有人在马车上做了手脚,您可有怀疑之人?” “要么是宫里的人,要么就是咱们府上的人。” 想她死的无外乎这些人。 梨花央求她:“小姐,您以后出门还是把白珏带上。” 陛下已把人派到府上来了,她偏偏不肯要,非对白珏说陛下派他是过来照看孩子的,不是照顾她的。 白珏也有点糊涂了,只好留在府里看顾孩子们的安危。 文善的想法就是:不想被李世焱保护,不想欠他太多债。 在帝都的这段时间他保护孩子她可以接受,保护她,大可不必了。 她的个人安全,自己来处理。 主仆一行往回走,本打算雇一辆马车回去的,就见白珏策马过来了。 实在是天都晚了,也不见她回来,陛下急了,立刻让他出来寻人。 白珏忙勒了马。 梨花觉得来了救兵,立刻冲他挥手大喊:白珏,白珏。 人家现在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御前带刀护卫,本该唤一声白护卫的,奈何白珏唤习惯了,改不了口。 她赶紧跑了过去和翻身下马的白珏说:“白珏,你可算是来了,我们刚刚出事了。” 她哭丧着脸把发生的事告诉白珏了。 白珏心赶紧走到文善跟前来说:“公主,我再去雇辆马车,您再这等一会,不要乱走。”顿了一下,又补充了句:“主子在府里等着您呢。” 文善点点,随他去了。 等他把马车雇了过来,主仆三人坐了进去,白珏策马跟在旁边,一路护送到府中。 第268章 笑话 文善回去的时候李世焱已在府上等她多时了。 知道她外出了,陪了会儿孩子后,他就装模作样的去看了抱恙在府上的李世都。 这人闭着眼歇在榻上,仿若不知有人进来。 李世焱说:“皇兄的气色瞧起来尚佳,想必过几日就该痊愈了。” 李世都这才睁了眼,看他一眼,说:“有劳陛下关心了。” 李世焱的面上明显的带着神清气爽,想着他昨晚把文善带入宫里—— 不该想的,他与文善早在三年前就一起了不是么。 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很残酷,也很窒息。 以前远在帝都,远离李世焱,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这人就在眼前,看见这个人,他就像一个遍体鳞伤的人,被重新撕裂了所有的伤口。 李世焱语气和往常一样,听不出喜怒,也听不出真心或假意,他就是有本事让他李世都像一个笑活似的活在他面前。 那些笑话犹如昨日,重现在他的眼前。 为了他心所爱的女子,他像个笑话一样,求过他一次又一次。 初次,他求他把文善让给他—— 二次,他求他去看一眼热症不退的文善——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活得像个笑话的一直是他。 ~ 李世焱他从始至终都端着姿态俯视着,好像一个胜利者。 此时,他依旧毫无诚意的端着姿态,说:“关心皇兄也是应该的,我还要再谢谢皇兄的成全。” 李世都冷冷的看着他,在这个人面前,他想活得体面一些,输也要输得体面,可早在回到这帝都时,他所有的体面都被撕碎了,失败总是苦不堪言的,还伴随着一身的鲜血淋淋。 ~ 从未想过要成全李世焱的,他只是顺了文善的意,那一纸和离,是她用命换来的。 用她的命,还了她自由。 李世焱又说:“既然已和离,老住在一起总归不太好,不如这样,你去安王府养几天,或者驿馆。” 这人是要逐他离开国公府了,偏他语气并没有半分的凌厉,反而像是在和老朋友说话一样友好。 可凭什么让他离开呢。 “就算和离,文善还是我表妹,韦国公还是我舅舅。” 所以,他住在国公府上怎么就不合适了? 李世焱颔首,说:“那就搬去听风阁。” 这是李世都三年前在国公府养伤时所住的一个院子。 李世都没有言声,就是不同意他所言的了。 李世焱知道他憋着一股劲,毕竟,文善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生了他的孩子,他心有不甘也正常。 又对他说:“明个儿早朝,我就告诉百官,尊王与尊王妃已和离,并把孩子的身份公布与世。” 这就是非要逼他离开文善的院宇了。 李世都冷笑了一声,说:“好啊!” 他倒要看一看文善会不会同意。 说过要说的话后,李世焱就又回去陪孩子了,直等到文善在天黑时才回到府里来。 这期间等得他心里有几分不耐烦了,怀疑蔡文善是知道他要来,故意躲着他不肯回府。 他对这个满口谎话欺骗他的女人,失去了一些信任。 等看到文善回来,两个孩子都高兴的叫:娘亲,娘亲回来了。 孩子们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左右各一个。 李世焱坐在那里冷冷的盯着她,文善看他一眼,解释说:“路上出了些意外,就回来得晚一些。” 李世焱没追问她是何意外,就是看着她,等她自己说。 文善只好继续解释说:“马车坏了,掉了两个轮子。” 这事她说得轻描淡写,旁的再没讲。 也无须她多讲,回头白珏都会告诉他的。 李世焱面上才缓和了一些,和她说:“我答应了恩恩多多今天晚上带他们进宫去玩玩,明天再送回来,你看如何?” 这是再与她商量吗?明明都已经答应了。 多多立刻抱着她的腿一脸期盼的喊:“娘亲,就去玩一次,多多想去。” 恩恩看着她,没言声。 文善蹙眉,说:“时间晚了,你们该睡觉了,改天娘亲带你们去玩。” 多多委屈,不相信她了,奶声奶声的说:“娘亲骗人,娘亲昨天晚上已偷偷跟父皇去宫里了,就没带多多。” 昨天是她想去宫里的么。 文善面上发烫,偏那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还说:“是时候把孩子的身份公开了,寡人的孩子总不能一直寄养在旁人名下。” 公开孩子的身份?那岂不是以后他更有借口让孩子住在宫里了? 文善有些愤怒,他昨晚刚答应让她和孩子暂住在国公府的,这是吃干抹净就不认帐了? 当着孩子的面她不好发火,只好尽量心平气和的说:“你昨晚答应过我的——” “我答应你的事和公开孩子的身份并不矛盾。” 文善有点忍无可忍,脱口一句:“你就是个骗子。” “我没骗你。” 多多一看两人脸色都不好看了,有点怕,拽着她喊:“娘亲,不要吵架。” 恩恩也有些不安。 文善忙努力缓和脸色,说:“没有吵架,我这是在和他讲道理。” 李世焱也说:“父皇和娘亲是不会吵架的。” 他对外吩咐一声,让夜英备上马车,回宫。 文善看着他,有点拿他没办法的挫败感。 李世焱伸手抱了恩恩说:“我们先走一步,娘亲随后就到了。” 他直接抱了一个孩子走了。 文善气得喘了口气,忙抱着多多就跟上了。 李世焱,大骗子,她昨天那么卖力的讨好他,都白费了? 知道她跟了上来,李世焱脚下慢了一步,和她说:“把多多给我抱。” “不给。”她面上没好气。 “怕累着你了。”他伸手把多多抱了过来,多多倒是挺喜欢让他抱的,立刻扑在他怀里了。 多多高高兴兴的说:“父皇的手臂太有力气了,左右抱着多多和哥哥,气都不带喘的。娘亲就不一样了,抱一会就喘气。” 文善有点来气,问她:“你这是在嫌弃我吗?” 多多委屈极了,忙说:“没有,多多没有嫌弃。” 李世焱说:“娘亲是女子,女子的力气天生不如男子。” 和孩子说话的时候就特别有温度,他依旧扮演那个好父亲的角色。 文善不再说什么,默默的跟在其后,跟着他一块入了宫。 第269章 争吵 事实上,孩子们在路上就睡着了。 什么到宫里玩一下,大晚上的去哪玩?都是骗他们的话。 孩子单纯,就信了。 李世焱把两个趴在他肩头睡着的孩子抱到龙榻上躺了下来,两个人睡得沉沉的,都不带动一下的。 等放好孩子,他转身走了出来,文善紧跟着走出来,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就是想公开我孩子的身份,你有意见?” 她当然有意见,可她的意见他听么? 文善咬咬唇,再说:“你昨晚答应过我的,让我和孩子住在国公府。” 李世焱颔首。 “你现在是不是又反悔了?” 她又想摆出一脸我好可怜我可不高兴了的表情给他看,李世焱讽刺的说:“我又不是你。”成功把她噎到失语。 李世焱看她一会,她抿唇不语了,小脸苦着,就是闷闷不乐,他到底是不忍心,把人拥在了怀里,问:“在外面有吃过吗?” 她都要被气饱了,一点不饿,把人推开,再问他:“孩子的身份能等他回封地后再公开吗?你现在这样子,让他颜面何存?你是存心要让所有的人笑话他吗?”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世都会因为自己成为天下人的笑话,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很感激他。 抛开情情爱爱,李世都始终还是她的亲人。 当初跟他一起去封地生活,也早就为他想好了所有的退路,但回到这帝都后,一切都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李世焱他真是为所欲为,毫不顾及旁人的感受。 李世焱看着她,忽然就冷笑了一下,问她:“他颜面何存?你只想到他的颜面?可有想过寡人的颜面?” 文善被他整得无语了。 瞧他吃了秤砣铁了心,她是有些生气的,还是尽量的压着怒意心平气和的说:“在这个世上还有谁比你更风光?你若把一切都公开,人家只道陛下在外寻回了两个私生子,而我,天下人都要议论我跟过两个男人,我的孩子一生也要被旁人指指点点。” 他没有想过她要承受多大的压力,他居然还有脸委屈。 李世焱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一旦接她入宫,他一样会成会天下人的笑话。 他说:“我李世焱的女人跟着别的男人生活了三年,我说什么了?” 这话莫名就扎痛了蔡文善的心,也把她给彻底激怒了。 她立刻冷嘲热讽,道:“原来我跟了别的男人三年也让陛下觉得有失颜面,既然我这么的让你没有面子,你为什么还要苦苦纠缠,一再打扰我的生活?这些年没有你的参与,我们母子一直平平安安过得很好,因为你的打扰,你把我们置在危险之中,一次次的险些丧命,我有说过你什么吗?” 李世焱嚼着她的话,问:“苦苦纠缠?一再打扰?” 他待她所有的好,在她眼里都成纠缠,打扰。 她眸中带着讽刺,冷淡的反问:“不是么?” 他一时失语。 气到他内伤。 第270章 爱他 纠缠,打扰,他苦苦的嚼着这两个词,低低的笑了,笑得满目苍凉,红了眼眶,问她:“蔡文善,你爱过我吗?” 她却淡淡的问:“爱是什么。” 她也低低一笑,笑得讽刺,冷淡的说:“三年了,我离开帝都三年了。三年来,我的身边再没有你,许多的过往,我都不太记得了,虽然看见孩子的时候也会偶尔想到你,可三年的时间,足够淡化所有,你在我心里也渐渐陌生了。” “回到帝都后,你天天来纠缠我,我真的觉得这是一种困扰,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和孩子,你现在样样都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只有孩子了。” 听着她无情又冷漠的话,他也冷冷的,甚至带着几分恨意的说:“你说的话,寡人一个字都不信。” 一个字都不信,却也被她这话伤得满怀凄怆。 他把这个伤他至深的女人一把抓过来,深深的,激烈的亲吻她。 文善后来就有些后悔了,不该说这么多的话来伤他。 这人被伤狠了后并没有一脚踢开她,成全她,反而是疯了似的宠她。 他看见她身上有一些擦伤,是马车出了事故造成的,他都不心疼。 她膝盖也有破损,他视若无睹。 他疯了似的,又如被困住的野兽,待她没了平日的温柔。 他逼着她说:我爱你世焱。 说到他满意,爱到他满意。 文善知道自己斗不过他,不得不示弱。 想要达成自己的心愿,就得能屈能伸的。 她厚着脸皮主动依在他怀里抽噎说:“焱郎,你看我都受伤了,好疼的,你都不给我擦点药的吗?” “焱郎,你说句话,你别这样子,我好害怕的。” “世焱,我是爱你的,我真的非常的爱你。” 她说尽好话,先前说那些绝情话的勇气荡然无存了。 其实,李世焱是不大相信她爱他的,这个女人惯会骗他了。 也不相信她不爱他,他宠她时,她会跟个贪吃的猫一样。 她让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 自然也不相信她是真的害怕。 她仗着他宠她,无法无天,伤他的话张口就来。 她不知道他也是有底线的,他的底线,也只有她而已。 他不允许她再有离开他的念头。 ~ 他冷冷的问她:“真的爱我吗?” “爱,我最爱你了,世焱我爱你,我这辈子只爱你。” 怕他不信似的,她多说了好几句,娇滴滴的。 说得太快又太多,谎话说多了,都不知道哪句是真的了。 也许,就像她所说的那样,三年了,即使以往有过爱或喜欢,也慢慢淡忘了,陌生了。 她总有办法击碎他所有的自信,让他一次次觉得,她根本就没有爱过他。 他又冷淡的问她:“你想要什么?” 他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为什么她一再的想要逃离他的身边。 三年前是,现在还是。 他想让她和孩子回到他身边,她竟是不肯。 “世焱,我只想要你和孩子,真的。” 她顺着他的心,说尽甜言蜜语,本以为他会高兴的,结果他更不高兴了。 他说:“说爱我,寡人不让你停,你便不许停。” 曾经待她那么的柔情蜜意,今个儿却拿她不当人。 她不停的说,他不听的宠。 爱他,他是有多缺爱啊非要让她说爱他。 她可真是爱惨了他。 第271章 立储 重明宫内,传来一声忍无可忍的怒喝。 “李世焱,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有本事弄死我算了。” 虽是怒喝,也没多大的杀伤力。 忍无可忍后,蔡文善在他身上抓了好几道印子。 他不睡觉,也不许她睡觉,直到他需要上朝了,这才对她说了一句冷漠的话:“寡人把恩恩和多多带去上朝,给百官认识认识。” 上玉牒,册立储君,这话他没告诉文善。 他进了寝殿内,把她独自扔在外面。 李世焱进去把睡梦中的两个孩子叫醒,给他们把衣裳穿上,比寻常人家的父亲还要贴心。 多多说:“五皇叔,天还没亮呢。” 两个孩子都还困呢,人就显得迷迷糊糊的。 “今天跟父皇去朝中,见过文武百官后,人前人后,多多都是公主,不论走到哪里,你们都可以叫我父皇了,无须再叫五皇叔。” 多多就很开心了,对恩恩道:“哥哥,多多以后还是公主了呢。” 她又忙问:“多多是公主了,哥哥以后是什么呢?” “哥哥就是储君。” 多多不懂就问:“储君是什么?” “父皇的继承人,傲渊未来的国君。” 恩恩问他:“以后都要像父皇一样吗?” “嗯,你的肩上担负着天下百姓,行吗?” “我行。”父皇行,他也行,他在父皇面前是不愿意露怯的。 待把两个孩子收拾好,他牵着他们走了出来,文善这边也已收拾好自己,满心狼狈的走了过来。 她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眼皮打架,就想睡觉。 多多看见她高兴的叫:“娘亲,多多要跟父皇上朝了。” 文善无话可说。 恩恩向她问安,文善盯着一脸绝决的李世焱。 孩子都叫起来了,她根本就阻止不了。 她也不想阻止了,随他去。 李世焱这才对她说:“你去寝屋歇会。” 文善不想看见他,走了。 他这边把宫人唤进来伺候孩子们洗漱,梳洗。 蔡文善困得厉害,倒在榻上就睡了过去,也不知他们几时走的。 ~ 李世焱今天牵着两个孩子一块来到朝堂,百官看见,窃窃私语。 两个孩子站在他左右,也不害怕,百官打量他们,他们也打量百官。 李世焱说:“众爱卿,寡人来介绍一下,这是寡人的一双儿女,他们是一对双生子,这些年一直流落在外,其中的过程曲折,想必有些人也有所耳闻过,寡人就不多说了。” 安王李世宁上前道:“恭喜陛下寻回小皇子小公主。” 其他诸王也都这样说后,百官不管情愿不情愿,也只好跟着说恭喜了。 李世焱又说:“既然皇子已寻回,为了江山稳固,寡人今天就立下储君。” 姬家的卢国公一惊,立刻上前道:“陛下三思。” 他有些痛心疾首,道:“陛下三思啊,立储之事不可草率,陛下尚且年轻,后宫尚未充满,皇子尚且年幼,天资尚未显露,还请陛下多观察些年日再考虑立储一事。” 李世焱要立下年幼的皇子为储君,朝堂之上,沸沸扬扬,百官有说这个的,也有说那个的,有同意的,有不同意的,也有保持中立的。 第272章 立储 李世焱强势过众臣,不被左右,等百官吵了一会儿,他说:“寡人要立自己惟一的儿子为储君,就是说到天上去,也没有不可的道理,赵公公,宣旨。” 赵公公拿出圣旨主宣读,等宣完圣旨,以安王为首的李世宁上前道:“臣等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公主殿下。” 诸王都跟着他一起见过两位小殿下,其他官员也都行了礼,卢国公这一派不肯支持立储的也不得不跟着行了一礼,见过两位小殿下。 恩恩倒也不怯,说:免礼。 退朝之后,满心不甘的卢国公立刻前去见了姬太后,也就是他自己的女儿。 卢国公把陛下立储君之事说了。 那时姬寻觅正陪在姬太后身边,听闻这事面上有一些苍白。 他果然是迫不及待的立储了。 姬太后面上也有些怒意,要立储君,都没告诉她一声。 她沉声道:“陛下现在羽翼丰满了,不需要我们扶持了,他以为自己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哀家绝不允许那个贱人和她所生的野种祸乱天下。” 陛下为了那个贱人几乎和她翻脸,甚至连弑母的心都要生出来了,这事也让她非常愤怒。 为了那个贱人,他连自己的生母都起了杀心,可真是她教养出来的好儿子。 卢国公对现在的陛下也是不满的,之前一直压在心里,今天也就说了出来,他叹口气,说:“陛下自登基之后,非但没有为姬氏一族谋算过,反而有打压之意,实在是令人寒心啊!” 寒心的何止是她,姬太后也觉得寒心。 她生的儿子,好不容易盼着他登基了,他不该来培养一下他母族的势力么? 姬太后嘲讽说:“我这个儿子,算是白生了,你也就当没这个外孙。” 她又看到一旁的姬寻觅,有些恨其不急的道:“三年了,你连儿子都生出不出来,你若是能生下一个儿子,今天这储君之位,就是你儿子的了。” 姬寻觅眼眶一红,她也有许多委屈的,平日里老幻想着,这后宫又没旁的女子,总有一天,陛下会要她的。 她等到现在,没等到他的宠幸,倒是等来了他立下储君。 姬寻觅跪了下来,说:“太后,陛下心里没有妾身,三年了,他对妾身避而不见。” 生不出孩子,又岂能怪得了她。 卢国公一愣,有点不敢置信,问她:“你说什么?” 姬寻觅哭道:“姑母,祖父,陛下冷落了觅儿三年,觅儿至今尚是处子之身,如何诞下龙子,求你们为觅儿做主。” 卢国公老脸有些苍白,三年啊!他竟是冷落了他的孙女三年。 陛下心里若把他姬氏一族放在眼里,也不能这样冷落他的孙女。 果然,当初就不该扶他登基,若是换成老八登基,都不至于这般难以驾驭。 可静王能上位是先皇亲自选出来的,不是靠他。 重明宫 文善小憩了一会儿,心里装着事,倒也没睡得太踏实。 在李世焱带着孩子回来前,她人也起来了,有些困倦的在寝殿等着他们。 听见声响,她赶紧走了出来。 恩恩和多多被李世焱左右牵着手进来了,多多高兴的跑到她面前跑着她的腿说:“娘亲,多多也是公主了,父皇封了多多还玉公主。” 平日老人听唤娘亲公主,她可羡慕了。 还,归还之意。 还玉—— 文善琢磨着这个封号,心里冷哼了一声,他可真会封呢。 恩恩也走到他面前,难掩小脸上的一抹欢喜,说:“娘亲,父皇立了恩恩为储君呢。” 储君,孩子年幼,其实也不太明白储君到底有多大。 文善看了李世焱一眼,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他待她的好,是很好,但不是她想要的好。 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这事上和他继续闹了,等她把府里的事情处理了再做计较。 她对李世焱说:“你这样子,可是把很多人都给得罪了。” “怕什么,寡人立自己惟一的儿子为储君,没有错。” 是啊,他永远没有错。 他永远不怕,他怕什么! 怕的一直都是她。 文善说:“该做的你都做了,我现在要把孩子带回府上,你没意见?” “……没意见。”他有意见又如何,也不能继续强留孩子们在宫里不要走。 来日方长,孩子们的身分已公开,只差她一个,他不急了。 他又说:“等孩子们吃些再走。” 多多也说:“娘亲,多多饿了。” 文善颔首,同意了。 宫女端了水过来,又给孩子们净过手。 御膳摆上桌案,李世焱陪孩子们坐下来一块用膳,文善也实在饿了得有点前胸贴后背了,就跟着吃了些。 等用过膳,她想要即刻回宫的,李世焱让她等一下,他拿了瓶药过来说:“我看你身上有些擦伤,抹一下再走。” “不用了。” 今天才想起来给她抹一下,昨晚怎么不抹? 她有些负气,李世焱拽着她坐了下来,非要给她抹一下再走。 多多和恩恩也围过来问:“娘亲,你受伤了吗?” 文善当着孩子们的面不想和他吵架,只好说:“擦破了点皮,不碍事。” 她膝盖处有擦伤,胳膊上也有。 李世焱非要给她抹,她也就由他了,只是嘲讽他说:“现在才想起来,你不觉得太晚了?伤就要痊愈了。” 李世焱没搭这话,只是和她说:“等他离开后,我就明媒正娶,风风光光的把你接到宫里来,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一辈子就这样在一起,再不分开了。 都是他的一厢情愿,文善也不和他争辩这个了。 该说的话早说过很多遍了,他依旧和从前一样,一意孤行,说也不听。 她带着孩子住进来,那是时刻把脖子悬在剑上的。 两宫太后,打不得、骂不得、杀不得。 这两宫太后太过危险了,也太难解决了。 李世焱轻轻把药匀开,多多和恩恩也要帮忙,人小手重,还弄疼了她,她忙道:“你们两个轻点。” 多多忙说:“娘亲我给你吹一吹。” 她这腿上胳膊上都是紫痕,按一下就疼的。 多多小嘴一嘟,给她吹一吹,问她还疼不疼。 文善故意说:“疼,疼死了,这些天你们得好好照顾娘亲。” 多多答应她:“娘亲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李世焱忽然说:“恩恩要学的事情很多,不如让恩恩留在宫里,多多陪你?” “不行。” 文善心里有些急,怕他这人非要和她争一个留在宫里,质问他:“你是不是想出尔反尔?” 李世焱没言语。 他是考虑着恩恩已被立为储君,不能再和以往一样了,后面要请太傅,把该安排的学业都安排起来。 文善有些生气,说着他毫不在乎的威胁,道:“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现在就带着孩子离开,把他们藏起来,再不让你看见了。”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她能把他的儿子藏哪儿。 多多喊她:“娘亲,你不要和父皇吵架。” “我没吵——” 但都是她一个人在说话,李世焱都没接她的话,她语气又不好听,脸色也不太好看,看起来可不就是她一个人在主动找人吵架。 李世焱这才说:“多多,你娘亲没吵架,她嗓门就是这么大,别在意。” 谁嗓门大了,文善有些挫败的看着他,好人全让他做了。 李世焱又摸了一下恩恩的小脑袋,说:“恩恩现在不从比前了,他现在是傲渊的太子,将来要执掌天下,从今以后要学习治国之道,文善,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自己的儿子打算一下。” 恩恩还不足三周岁,文善从未把他当储君来培养过,自然就不会对他有严格的要求。 “恩恩还这么小,你不要给他这么大的压力。” 李世焱觉得恩恩不小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都背完了。” 恩恩怕被父皇小瞧了,小声说:“父皇,我也会背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李世焱知道他会背,他有考过的。 他就是想说给文善听,让她重视一下恩恩的未来,心甘情愿的交在他手里。 文善不想答应他,只道:“你给我时间,让我考虑考虑。” 李世焱颔首。 侍立在外的公公过来禀报说:太后娘娘来了。 能来这的也就是姬太后了,一听这个名字文善就心里不大舒服。 李世焱应了声,对恩恩和多多道:“我去见见太后,你们在这儿坐会。” 想必她也是听说了立储一事,又要找他闹了。 他起身离去,走出寝屋,来到殿中。 姬太后神色如常,倒也没朝他发脾气,只说:“听说你把储君都立下了。” “对。” 姬太后叹了口气,“让哀家见一见太子。” 从他们回来到现在,她还不曾正式与这孩子见过面。 既然他定意要立下这孩子为储君,她就得过来与孩子打个照面。 李世焱语气淡淡,“孩子年幼,怕你吓着了他。” 姬太后被气笑了,“孩子既然已是储君,你认了回来,那就是哀家的亲孙子,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李世焱想了想,“行。” 他进寝屋去叫人,道:“恩恩,太后要见你,过来。” 文善怕这姬太后忽然发疯,吓着了她儿子,立刻左右拉着两个孩子说:“我陪他们过去。” 她一点不放心让孩子们与她相见。 第276章 陪他 他可真不见外。 李世焱越过她,来到她书案前坐了下来,顺手翻了翻桌案上的一本画册,那册上画的都是孩子。 从出生以来,孩子的点点滴滴,她看着好的,有趣的,都会画下来。 她画功极好,孩子们跃然于纸上,栩栩如生。 他是头一次看见这个画册,从这画册上,他头一次看见孩子们刚出生时的样子。 文善真是有心了,这多少弥补了他一些的遗憾。 许多的时候,想到她生下孩子的这几年他不在身边,他内心除了遗憾,也是难受的。 本该由他照顾的,偏让旁人钻了空子,照顾了她。 ~ 文善本来以为他想对自己行不轨之事,眼见他竟是坐下来一页一页的翻看起了这些画册,极有耐心和兴趣,一页页看了下去。 她心里的警惕暂时放了下来,听他说:“文善你这画功不错,堪称大师之作。” 那是必须不错的,这就是天赋。 文善在他面前坐下来,不说话。 该谈的事情都谈完了,他一意孤行的把孩子的身份公布于众,立了储君,让她好生为难。 等他看完画册,问:“你身上的伤可痊愈?” “痊愈了。” “我看看。”他一下子就挪到她旁边来坐了,一把拽住她,让她挪也挪不走。 他非要卷起她的袖管来看她身上的青痕,文善有些恼羞,说:“我看你分明就是想趁机占我便宜。” “你若非这样说,这便宜我若不占,岂不亏了。” “不知羞耻。” “那如就如你愿。”他就不知羞耻的去亲她。 她拿李世焱是毫无办法的。 而且,他在这种事上,挺会撩的。 他一阵煽风点火的,让她有点不知身在何处。 李世焱问她:“听说卫老夫人过来了?她来作甚么?” “听闻恩恩被立了储君,特意过来恭喜的。” “这庞太师府上能安什么好心,寡人才是你的靠山。” “你信不过我,就不要立恩恩做储君。” 他不过是提个醒,又戳到她敏感的神经了。 “不识好歹。” 她轻哼,“我又不傻。” “你最聪明了。”他啄她。 文善躲着他,“你休要在我这儿胡闹。” “那就去我那胡闹。”直接把她给拽了起来,带推带拉,连哄带骗的。 文善不乐意,狗都知道这个时候跟他进宫意味着什么,她面红耳赤的连说:“不行不行,你休要缠我,你赶紧给我走。” “行的,春宵苦短,别耽误时间。” “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妻,你休要得寸进尺,为所欲为,坏我名声。” 自欺欺人,在她怀着他的孩子嫁给他人后,就注定不会再有好名声了。 李世焱失去了几分耐性,直接揽着她推出去了。 他非要她走,文善哪里拉扯得过她,一出了屋后就更不愿意和他拉扯了,大晚上的,弄点动静出来就人尽皆知了,到时候更难看,她窝着一肚子火半推半就的被李世焱拽出了院子。 回去的路上李世焱就显得心情不错了,把她亲了又亲。 文善拿他无可奈何,气得打了他好几拳。 两人连夜回到重明宫,她觉得甚是没脸,恨不得把自己的脸换了算了,行在重明宫的路上她都不肯让他拽着,只跟在他身后,还与他保持了几分的距离,儿子被认回来了,他们两个还需要避嫌吗? 李世焱觉得她真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277章 求他 有人的时候躲他远远的,无人的时候黏他紧紧的。 大汗淋漓,通体舒畅。 荒唐。 文善纠结的对他说:“焱郎,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像极了一对狗男女吗?” 她真的觉得好难看,好别扭。 她还没嫁他呢。 李世焱说:“狗男女就狗男女。” 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 只要能得着她,他全都认了。 翌日。 他几时走的,文善也不知道,她实在太过疲惫,就那么一直睡着。 李世焱走的时候特意交待,不许人打扰她,虽是天色大亮,也没人前来唤她。 李世焱回来的时候她还在睡,见她睡得沉,也就由她继续睡了。 折腾了半宿,知道她定然是累极了,亲了一下她的眉眼后,他去用了些早膳,等用过膳,他把奏折都拿了过来批阅。 他想着里面的寝殿里睡着她,心里就满了柔情蜜意。 过了一会儿,外面侍立的公公来禀报,说太后娘娘来了。 他的生母来,禀报一下也就是个形式罢了,这边报完,她那边就到了。 姬太后是带着姬寻觅一过来的。 姬寻觅行了礼。 姬太后说:“寻觅听闻陛下日夜劳累,就亲自做了些参汤,给你补一补身体,陛下不妨趁热吃些。” 自打三年前她们借着送吃的在里面下药后,李世焱再不肯吃她们送的东西了。 见她们又送吃的过来,李世焱也就冷笑了一声,“不是说过了吗?以后吃的东西不用往寡人这里送。” 姬寻觅面上一白,知道他还记恨当年的事情,就跪了下来,哽咽,说:“陛下,臣妾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陛下,这是臣妾亲手做的参汤,里面绝没有放任何不该放的东西,您若不信,臣妾吃给您看。” 她拿了汤勺,试吃了两口。 李世焱冷冷的看她一眼,不说话。 也不知道她们这是又要唱出戏,他等着。 姬太后瞧他没有要吃的意思,也就道:“陛下,就算是犯人坐牢,也得有个期限,这都三年了,你打算给寻觅判刑几年才肯谅解她啊?” 李世焱觉得这话有些可笑,道:“若是换了旁人给寡人下药,就是死刑了,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寡人判她无期,太后是觉得太轻了?” 无期—— 姬寻觅面上白了几分,不敢相信她是这样的结果。 无期,就是此生都不会宠幸她,就一直这样晾着她了。 姬太后也被气笑了。 看在她的面子上,他这个儿子几时给过她面子? 他但凡顾及着她一点的颜面,就不能一直这样冷着姬贵妃。 姬太后缓了口气,道:“当年这事,也怪不得寻觅,她只是听了我的指示,都是哀家的错,哀家和你道个歉,还望陛下宽恕哀家这一点的过失,哀家求你了,这事就让它过去。” 姬太后说求就真求,毫不顾她太后的体面,就跪下来了。 李世焱面上沉了下来,姬寻觅也是一惊。 “你这又是要置寡人于何地?” 李世焱起身,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就扶起跪下的姬太后。 她若有为他这个儿子考虑过一丝,就不能干出下跪这样的事情。 第278章 拒绝 姬太后给自己的儿子下跪,这事若传扬出去,那个被唾骂的人只会是他。 他看着眼前的人,他的母亲,面上淡了淡。 她向来是一个精明的人,不会不知道她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她就是在逼他就范。 姬太后显然不觉得自己这一举动有何不妥,问他:“你原谅哀家了?” 他语气含着一些冷漠,“寡人从未怪过太后。” 既然没怪过,姬太后说:“那就把寻觅送的参汤喝了。” 姬寻觅还跪在那里,手里的参汤举到他面前。 这是非要逼着他喝了。 李世焱也就接了过来,拿勺子搅了一下后,他去了龙案前坐下,就取了根银针,试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这一次里面不会有毒,可他就是要这样做,给她们难堪。 ~ 姬太后看着他,心里失望透顶。 他竟然在拿银针试毒。 他以为,她还会在这参汤里下毒吗? 他们母子之间,就没有一点信任了? 等试过毒,他也就品了一口参汤,算是吃了,问:“还有旁的事吗?” 姬太后压下心里的怒意,又缓了口气,说:“孩子的母亲,把名分给定下来,不然,名不正言不顺往来这宫里,总归是不太好,招人闲话。” 他在文善的事上招的闲话已够多了,也不在乎这点闲话了。 姬太后主动提了这事,也是很不可思议的,她会真心愿意让文善入宫?别不是又有什么后招在等着呢。 “不急,她还不想入宫。” “她不想入宫?”姬太后也觉得这话很不可思议,道:“她凭什么不想入宫?” 她有什么资格拒绝入宫。 她儿子被立为太子,她母凭子贵,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李世焱不喜欢她这样说,太后的语气里分明就是藏着看不起。 “这是她的自由,她想入宫便入宫,不想入宫,就算是帝王家,也强迫不得。” 姬太后冷笑一声,她压根就不相信蔡文善不想入宫。 姬太后勉强压下心里的恼意,又道:“是,强迫不得,咱不强迫她,不过,太子和小公主是咱皇族血脉,总一直在宫外算怎么回事,时间久了,都和我这个皇祖母生疏了。” 这事他昨天已说过,自有打算,时候到了孩子自然会回宫长住。 姬太后又念叨了几句,见他没话,也就不多说了,只对姬寻觅说:“你一直跪在这儿干什么?陛下批阅奏折也累了,多伺候着点。” 姬寻觅忙应下。 姬太后也就又对李世焱道:“哀家就不打扰你了,让姬贵妃在这儿伺候着点。” 她转身离去,跪着的姬寻觅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他旁边,有些娇羞,又有些胆怯,小心翼翼的问:“陛下您累了,臣妾给您揉一揉?” 看起来小心翼翼,行为上也是大胆了,不得他同意,她就伸了手,要为他捏肩。 李世焱拿了奏折就挡了过去,语气冷淡,“寡人不累,下去。” 姬寻觅看他冷漠的脸,在他身边跪了下来,抽噎,道:“陛下,求您不要这样待臣妾。” “陛下,您知道的,臣妾的心里只有您。” “陛下若一直冷落臣妾,臣妾在这宫里生不如死。” “陛下——” 在那一声声娇软的陛下中,文善就醒了过来。 声音听着熟悉极了,是姬寻觅。 文善从龙榻上坐了起来,左右看了看,昨晚的事情,她来不及去回味,她忙拿了一旁的衣裳穿上,悄悄的往外走。 忽然,李世焱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干什么?” “陛下。”姬寻觅哭了起来。 文善赶紧往外走,躲在门帘外看了看,就见姬寻觅扑在李世焱的怀中在哭。 这一幕刺得她心里有些发疼,她径直走了出来,冷淡的询问:“你们在干什么?” 姬寻觅闻声看了过来,面上微微白了一分,眸中有些恨意。 她竟然在这里—— 瞧她一袭墨发还散开着,并没有梳起,分明就是昨晚便在这儿了。 李世焱就忙把使劲抱着他的姬寻觅推开,说:“姬贵妃,你回去。” 他径直向文善走来,问她:“吵醒你了?可有睡好?” 文善面上缓了一下,语气有些娇,有些嗲,小声说了句:“你还好意思问,你就不能对人家温柔点。” 她就是想气一气姬寻觅,才故意要这样说。 她这点小心思,李世焱也不戳破她,反被她这话撩得心里发热,配合她说:“是寡人失控了,下次会注意点。” 姬寻觅一脸难堪的看着这两个人,她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尽量让自己不尴尬,压着满心嫉妒,说:“原来是文善妹妹来了。” 她并没有因为难堪立刻离开,她向文善走了过来,“自从文善妹妹嫁了尊王后,这些年来陛下就茶饭不思,日夜思念,苍天怜见,文善妹妹到底又回到陛下的身边了,我也真心为陛下觉得欢喜。” 文善讽刺的看着她,她脑子有病,演戏呢。 她为自己的回来欢喜,这是不可能的。 初在这宫里相见,姬寻觅是如何与她大打出手的,她可没忘记。 文善冷笑了一声,娇滴滴的问:“陛下,她是得了失心疯吗?” 李世焱被她的声音撩得有些抓心挠肺的痒痒。 ~ 姬寻觅压下心里的怒意,失心疯?她才得了失心疯。 李世焱也就说:“姬贵妃若觉得身体不适,可传太医。” “谢陛下关心,臣妾没有身体不适,臣妾这段时间真心悔过,还请文善妹妹原谅我的鲁莽。” 可真是能屈能伸了。 文善淡声道:“你也为你的鲁莽付出了代价,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我与陛下还有话说,还请姬贵妃回避。” 姬寻觅用了所有的意志才没让自己冲她发作。 她才是名正言顺的贵妃,蔡文善现在是什么? 她名不正言不顺的站在这宫里,居然敢让她回避。 她仗着陛下宠她,姬寻觅当着李世焱的面便不发作,心里恼恨,面上不显,道:“好,回头我再与妹妹长谈。” 文善看她装得乖顺,讽刺的一笑,待她离开,这才冷了脸,问李世焱:“你刚才抱她做什么?” 她一脸不高兴的质问,李世焱说:“她是姬贵妃——” 他就算抱一下,她至于这样质问他。 文善了然,点头,李世焱的意思她听明白了。 她是姬贵妃,抱一下没关系。 第279章 闹他 文善心里是又恼又恨又气又怒的,她压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不要显得过于张牙舞爪,不体面。 “她是姬贵妃,所以,你抱她睡她都是理所当然的,我明白了,李世焱,你只管去抱她睡她,我告诉你,从现在起,有她没我。” 说到最后,她的情绪还是没有控制住,声音发了狠。 她转身进了寝屋,打算梳妆,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见她真恼了,李世焱忙一把拽过她在怀里急忙解释:“文善,我没碰过她,除你以外,我不曾碰过任何女子。” 文善不想听他说这些了,有没有碰过,谁知道呢。 她用力挣扎,想要脱离他的掌控,李世焱不放她,非要和她解释说:“她刚要寻死,往殿柱上撞,我拦了她一下,才会让她趁机扑到我怀里。” “你用不着和我解释这些,反正你已立她为贵妃,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现在又不是你的谁,我还没嫁给你呢。” 她说得绝情,他听得心冷。 “蔡文善,你讲点道理可好?一个姬贵妃就让你如此介意?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作派,你跟了人家三年,寡人说什么了么?” 翻旧账,就很让人恼恨了,文善也是个不愿意示弱的,她骨子里向来是叛逆的。 “我跟了人家三年如何?这是我愿意的吗?是你们逼我的,我能抗旨吗?你现在又拿这事怪我?这是我的错吗?你这个混蛋,你的良心呢。” 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一再戳她伤疤,气得她抡了粉拳要打他。 李世焱瞧她被彻底激怒了,一下子把她的粉拳抓住,把她人紧紧的困在怀里亲亲她。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文善你听我说——” “立她为妃非我本意,当年你嫁人后,太后带着她一块来见我,借着送吃的为名,为寡人下了药。” 为摆脱她们的纠缠,也是因为他所爱的女人已嫁他人,他心灰意冷,也就成全了她们的心愿意,立为贵妃了。 虽立为妃,这些年来他是见也不肯见她,更不要说碰一下了。 一个能为他下药的女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他心里都被判了死刑。 文善在他怀里安静下来。 这些往事,她并不知道。 姬太后为了让姬寻觅入宫,竟是对自己的儿子使出这样的手段,也是个人才了。 文善忽然觉得李世焱是有点可怜的,也许她不该爱心泛滥,可这一刻她有点心疼他被自己的母后算计。 他把这些往事都解释给她听了,文善就不和他闹了,一双玉臂绕在他颈项上,把脸埋在他怀里,小声说:“我不喜欢她,也不喜欢你亲近她。” 李世焱了然于心,道:“我不亲近她,除了善儿,我谁也不亲近。” 所以,他借着这个机会,又亲近了她一回,一遍遍的问她:善儿,喜欢这样吗? 问得她眉眼娇俏,余音在他耳边回荡着:喜欢呢,喜欢。 一时的意乱情迷,黏得他更厉害了。 当真是芙蓉帐国色香,闭月羞花神荡漾。 ~ 跑出重明宫的姬贵妃在回去后,恨恨的摔了一个花瓶。 她用尽一生的力气,也得不着那人的心,一个嫁过人的蔡文善,竟在他心里埋了这么多年。 可笑,可恨,可气。 第280章 甚好 有那么一会儿,文善也觉得,若非两宫太后太厉害,她跟着李世焱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他会很疼孩子,他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他也很会疼她,爱她,哄她,撩她,每次都让她极为畅快。 事后,李世焱唤了宫女过来伺候她。 那两个宫女文善有些印象,之前在静王府里伺候的,一个叫七俏,一个叫玲珑。 她现在还没有被正式接入宫中,宫女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合适,只好唤了她公主。 等把她梳洗好,世焱那边已让人准备了些膳食,就等她过来一块用膳了。 文善看见他的时候已经从意乱情迷里面清醒过来,人清醒了又觉得有些烦,烦自己太过意志不坚了。 为了这点儿女情长,万一把她和孩子的命都搭上了,她找谁哭去。 两宫太后不死,就会一直是她脑袋上悬的剑。 李世焱目光黏着她,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顺势把她抱住,问:“又想什么了?” 她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他就能看透似的。 想如何才能把两宫太后逐出宫,这话能告诉他吗? 一个是世都的生母,一个是他的生母。 这话自然是说不得的,显得她太大逆不道了。 她也没那本事把人逐出宫。 她只好说:“想孩子好半天看不见我,一准又要想我了,我得赶紧回府了。” 他应了一声,拿了粥勺,要喂她吃。 他喂一口,她就跟着吃一口。 他宠她,爱她,疼她,撩她。 两人独处的时候,他的目光总是黏着她,满了柔情蜜意。 她多数会被他瞧得无所适从,提醒他说:“你别一直盯着我看。” 看得人心里怪慌的。 他说:“好看。” 她问他:“哪儿好看了?” “哪儿都好看。” 她泼了盆冷水,“红颜易老——”再过十年,他还能这样一直黏着她看? 男人好色!她心里哼了声,给他夹了个小笼包塞进他嘴里。 女人善变,也不知他的话怎么又戳了她的心窝,李世焱吃下被她塞到嘴里的小笼包,说:“美人在骨不在皮。” 她以为他迷恋的只是她的皮相,他若仅仅是贪恋美色的男人,就不会这些年来,念念不忘的只有她了。 她不知她的风骨、她的行为、她言谈、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也都让他着迷。 还有意乱情迷的她,甜美的粘腻着他,更迷人。 文善到底是被这话哄得开心了些,也拿了粥勺喂他些。 两人互相投喂,眼神黏着对方,不知不觉就又依偎在一起,感情从未有过的好。 用过膳,又黏在一起好一会儿,分也分不开,亲也亲不够。 文善又怕自己留下来会耽误他的正事,她不大想做那个让君王因美色误国的妖女,还是和他说:“孩子要想我了,我想回府了。” 李世焱颔首,说:“晚上我再接你过来。” 文善总觉得自己尚未嫁,老这样也不好,她只道:“你也克制点,歇息两天。” 她别扭得不肯一口答应,李世焱也不说别的,揽着她出去说:“先送你回去。” 文善不肯在人前与他太亲近,忙把他给推开了,小声说:“让人看见不好。” 他也不知道哪里不好,他们儿女成双,他们的事虽没公布于众,该知道的人全都知道了。 她差的是个名分,若非她一直坚持着不肯,非要等那人离开后才愿与他谈婚论嫁,这名分他也给她了。 第281章 解释 窗棂外的树木格外苍翠茂盛,孩子们的声音,也格外嘹亮。 孩子最是单纯的,无虑的。 小狼狗和小猫喵的死慢慢被遗忘,多多看见李世都走来的时候还是会高高兴兴的迎着他叫:“父王,父王。” 李世都便把她抱在怀里,问:“多多,你娘亲呢?” “娘亲趁多多睡着的时候便跟着父皇溜进宫里了。” 多多还有点小委屈了,显然也不知道这话会刺痛他的心。 李世都面上淡了淡,孩子无心的话就像一把刀扎在他心里。 “恩恩这是在做什么?” 李世都把目光落在这孩子身上,他端得跟个小大人一样,面前放了一本书。 他说:“我在读书。” 知道李世焱才是他的爹爹后,这孩子待李世都就疏远了些,他怎么与多多说话,他也不注意了。 毕竟,他有亲爹,也就不那么稀罕李世都是否喜欢他了。 李世都点点头,道:“以后就是一国之君了,是该好好多看看书。” 恩恩没言声,这些话他都懂,他父皇有和他讲过。 李世都便不和他多言了,实在是这小子特别的无趣,他和多多说话:“多多,想不想回燕州?” “想呢,父王,我们什么时候回燕州呀?” “等你青嫣姑姑出嫁后。” “青嫣姑姑是谁?” “哥哥要读书,我们去外面说。” 多多同意,被他抱着一块出去了。 李世都和她讲青嫣姑姑是父王的妹妹,改天带她认识。 李世都想带她出去玩玩,多多自然是乐意的,便被他给带了出去。 文善回来的时候,听闻多多被带走了,面上淡了下来。 在燕州,李世都也不曾单独带过孩子们出去玩,他身体还未痊愈,怎么就想着带多多出去了。 文善看恩恩还专注于读书,她不由道:“恩恩,你也休息一会,老读书你不累吗?” “娘亲,我不累。” 她有点想说,你怎么不看着点妹妹,想一想恩恩也不过是和妹妹一样的年纪,他怎么看得住。 就连这院里的婢女都无法看得住,她就不为难孩子了。 恩恩惯会察言观色,问她说:“娘亲是不是想妹妹了。” 文善‘嗯’了一声。 恩恩又说:“父王说,等青嫣姑姑成亲后,就带妹妹回燕州。” 明明父皇说他们要住到宫里的,以后都不走了。 文善没言声,她也不大知道该怎么和孩子解释,她不会再带孩子们回燕州了。 恩恩又说:“娘亲,父王不是恩恩的亲爹,以后,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再回燕州了。” 在他心里父皇才是亲爹,他理当留下在亲爹身边。 这孩子过于早熟,没什么是他不懂的。 他问了,文善也就点点头。 恩恩又问她说:“父皇才是恩恩的亲爹,以后恩恩就留在帝都,跟父皇在一起了。” 文善问他:“你就这么想和亲爹在一起?” 恩恩点点头。 这小子挺有自己的主意,文善再问他:“如果让你从亲爹和亲娘选择一个呢?有了亲爹,就没有亲娘了,你选择跟谁走?” “娘亲,能不选吗?” “不能,快选。” 恩恩只好说:“我自然是选择娘亲了。” 文善摸摸他的脑袋,夸赞道:“乖儿子,娘亲没白疼你一场。” 她又说:“给你点好处就被哄走的,都是傻瓜。” 恩恩忙说:“娘亲,我不会被哄走的,我最喜欢娘了。” 文善挪到儿子身边,把他抱到自己怀里坐下,问他:“恩恩,跟着亲爹可以做太子,将来皇宫就是你的家,整个天下也都是你的了。跟着娘亲,就住不了皇宫了,大概只能住这样大的房子,你是想住皇宫,还是住这么大的院子?” “娘亲住哪,恩恩就住哪儿。” 儿子还是和她一条心的,没有被皇宫的荣华迷惑,文善就在他小脸上使劲亲了一口。 孩子太小,单纯,这些事她还是不多说了,免得回头被李世焱套了话,全套出来了就麻烦了。 母子俩聊了一会,文善又考了他今天要读的书,她毫不脸红的夸赞道:“恩恩完全遗传了娘亲的优点,一读就会,这等天赋一般人是没有的,咱们先歇息。” 她让婢女拿来些瓜果,陪着他吃了一些。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又让婢女前去盯着点蔡文实,等他回府后让他过来一趟。 没有等到蔡文实,倒是先等到李世都带着多多回来了。 他给多多买了许多东西,有吃的有玩的,还有头饰,都是双份的,多多一份,恩恩一份。 多多高高兴兴把东西全都摆在桌案上炫耀。 文善一旁说:“干嘛这么破费。” 破费么,她随便一句话,就戳痛他的心。 李世都忍下心痛,“平日也没给孩子买过什么,想来是我的不对了。” “孩子也不缺少什么的。” 他无话可说,转身离去,回了他那边的寝屋。 分开了才发现,的确是他做的不够好。 这么久了,他也没为孩子们买过什么,平日里也不曾带孩子们玩耍过。 好在多多单纯,心眼少,还愿意跟着他玩。 恩恩就不一样了,他心眼不比他亲爹少,有了亲爹后,明显就与他疏远。 都是他不好,没有照顾到孩子们的心情。 他为这事一直在后悔,自责。 文善跟着他走了出来,来到寝屋寻他,“世都,你身体还不曾好,怎么就带着多多跑出去玩了,你可不要事事由她,不然,她还不得上天了。” 她跟个没事人似的,仿若他们之间不曾和离。 世都看着她,看她的眼神有悲伤,问她说:“文善,你其实是想留在他身边的?” “我不想——”她本能的这样说,觉得这样说会对他的伤害减少一些。 李世都低笑一声,笑容里有凄凉,他说:“骗鬼——” “我真没骗你,你自己想想看,两宫太后虎视眈眈的盯着我,我进宫,就等把把脖子伸出来给她们砍,我是逼不得已的,他非要给孩子个名分,我也拦不住的,你们皇族都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还不知道吗?又霸道又不讲道。” 她身在皇族之下,无力反抗。 虽然也算是她的真心话,这样说给他听,就是出于照顾他的心情,她谁也不爱,李世都就不会觉得太受伤害。 她一直想把对他的伤害减到最低,最低。 李世都又问她:“这么说来,你并不爱他?” “我当然不爱他,府里一堆的事情都让人焦头烂额了,我哪来的心情和时间去爱他。”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承欢的时候,李世焱总有本事把她哄得心花怒放,所有的意志都抛开后,她会一遍遍的和那人说:焱郎我好爱你,好喜欢你。 他让她神清气爽了,她便什么甜言蜜语都往外倒,反正她不会负责任的。 ~ 和李世都说起这些言不由衷的谎话,她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说着,连自己都要以为是真的了。 “不爱他,还往宫里去,这不是给他希望吗?给他的希望越多,他将来越不放过你。” 文善面上有些发烫,果然,她往宫里去的事情世都是知道的,她只好说:“我是被逼的。” “被逼的?你确定?” 她信誓旦旦的说:“本来就是他一直在逼我。” 她却不知,李世焱站在珠帘外,把她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在她进这屋的时候,他人就来了,直接就跟着过来了。 和李世都说了这话,文善不想再说了,“你歇着。” 她转身出去,在珠帘外就看见李世焱,这人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眼神就很冷,很刀子似的。 文善愣了愣,想到自己刚才说的一番话,吓得她面上一慌,拽了他就赶紧出去了。 也不知道李世焱几时来的,把她的话听见了多少。 文善赶紧拐进书房,打算再和他解释清楚。 ~ 把书房的门关上后,李世焱就站在她跟前看着她,等她的解释。 文善面上淡了淡,先问他:“你偷听。” 他没言语,偷听不偷听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需要她一个解释。 今天还在宫里和他闹,嚷着有姬贵妃就没有她。 她醋意大发的样子,让他以为她在乎他。 事后他又亲近了她,她也乖乖的依了,还说好喜欢他这样子,和他难舍难分的,主动的磨了他好一会儿。 可就在刚刚,她居然告诉人家,她不爱他。 他不说话,文善和他僵持着。 不知道他究竟听到了什么,她也不好乱解释。 过了一会儿,李世焱说:“好好想一想,你准备用哪些谎言来骗我。” “我没骗你。” 她嘴硬不承认,李世焱冷淡的道:“蔡文善,你给我想清楚了再解释,在这之前,我先把孩子带回宫里,你什么时候处理完你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再来见我。” 转身,他欲要把门拉开,她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一把拽住他,牢牢抱住他,有些慌,娇滴滴的哄他:“焱郎,你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嘛。” 动不动就要带孩子进宫威胁她,一副她若不进宫就再见不到孩子的架式,太气人了。 但是,这一招就是很管用。 第282章 虚情 李世焱掰开她的手,一副心硬如铁的架式,把她往后一推,推得她差点没摔倒。 “蔡文善,死缠烂打的就没意思了,你别逼我。” 蔡文善气得心脏有些不舒服,李世焱这是在骂他自己? 究竟是谁在死缠烂打? 究竟是谁在逼谁? 他转身离去,文善急忙跟了过去,蔡文实这时过来了,看见两人一前一后的出来忙行了一礼,李世焱直接去找孩子,文善只好住步,道:“大哥,来这边说话。” 把蔡文实找过来,她就是想问一问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就是她的马车掉了两轮子,翻了车,还令车夫摔下来致死。 蔡文实把事情给她说了一下,就是官府查过了,马车轮子掉下来纯属意外,并非人为。 会翻车是因为有个人刚好驾了马车从她旁边过来,与她的马车产生了一些冲击,就是撞了一下。 但这人呢,官府还没有找到。 蔡文实让她放心,说官府正在寻人,一定会找出这个人。 文善点点头,把事情问清楚后就把他送走了。 其实,就是没有任何结果。 她心里有事,又赶紧去看孩子,那人手脚倒是快得很,孩子已经不见了,全被他带走了。 气得她想打人。 她本也想入宫去找人的,又觉得自己入宫就等于羊入虎口。 她因为孩子被这个人拿捏得死死的,心里一边骂他无耻,一边又纠结着到底今天要不要入宫。 大晚上的,等孩子们到了宫里,也差不多得睡着了。 所以,让孩子们在宫里睡一晚,也不会有什么安全上的问题。 李世焱想用孩子拿捏她,她次次顺了他的意,这辈子就得被他拿捏得死死的,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本还想给他解释的,现在他把孩子带走了,她偏就不给他解释了。 打定了主意,打算明个一早她去宫里把孩子接回来。 翌日。 孩子们在宫里单独跟着李世焱过了一夜。 天色亮起,孩子们醒来,宫女前来伺候他们洗漱,用膳。 李世焱给孩子们留了一封信,就是告诉他们自个上朝了,让他们等他回来。 用膳的时候多多说:“哥哥,娘亲是没有来吗?” 恩恩回她说:“大概是没来。” “娘亲为什么不来呀?” 她总有十万个为什么,恩恩也耐心的说:“娘亲可能有别的事情了。” 正用着膳,姬太后就带着姬贵妃一起过来了。 姬贵妃和昨天一样,又带了御膳而来。 一看两个孩子都在,姬太后面上一淡,一瞬间的冷淡后,她立刻带了些笑,说:“这不是恩恩和多多吗?皇祖母可想你们了。” 也并没有真的想,但为了要与孩子亲热,她只能虚情假意的哄着孩子们了。 多多看她一眼,问:“真的吗?” 恩恩则是警惕的看着这位皇祖母,她虽在笑,总觉得她笑得有点可怕。 “当然是真的了,你们可是皇祖母最亲的皇孙了,皇祖母不待你们好,待谁好呀。” 她在孩子们的身边坐了下来,又对姬贵妃道:“把御膳拿来,让孩子们尝一尝哀家亲手做的膳粥。” 自然不是她亲手做的,这都是姬贵妃为了讨好李世焱亲自去做的。 她要借花献佛去哄两位皇孙,姬贵妃虽不理解,还是依她了。 多多说:“娘亲说,不可以吃陌生人的东西。” 她与皇祖母并不熟悉。 姬贵妃心里来气,面上依旧尽量让自己温柔一些,哄他们说:“皇祖母又不是陌生人,皇祖母是你们父皇的娘亲,是最亲的亲人了。” 这样说好像也是有些道理呢。 “乖,尝一尝,皇祖母亲手做的。” 看得出来这多多虽然是个话多的,但也是个比较好哄的,姬太后先哄了多多用一口自己的膳粥。 人家都送到跟前了,看起来甚想与她和好的样子,多多就拒绝不了她,张了小口,尝了一下,说:“皇祖母,太烫了。” 姬太后假装温柔,和气,“皇祖母吹吹。” 她轻轻吹了一下,自己个品了一下,不烫了才喂她吃。 多多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 姬太后看了看坐在一旁高贵冷漠的皇孙李恩多,面上带了些微笑,说:“恩恩,来,皇祖母喂。” 恩恩看了她一眼,姬太后面上就堆满了笑。 皇祖母是父皇的娘亲,也是很亲的亲人,在皇祖母满脸的堆笑中,他到底也是吃了一口后说:“谢谢皇祖母,我更喜欢淡粥。” 她这里做的是盐粥。 姬太后也就笑说:“行,下次皇祖母给你做淡弱。” 孩子单纯,人家给点好脸色,就以为人家待她友善了,多多也就谢了她说:“谢谢皇祖母。” 两个孩子的模样都生得精雕细琢的,说话奶声奶气的,很难让人不喜欢的。 就是这多多生了一张蔡文善的脸,又很难让人喜欢得起来。 多多又吃了两口她喂的粥后说:“皇祖母,多多饱了,吃不下了。” 既然吃饱了,那就不吃了,姬太后让宫女过来给孩子净过手后说:“多多,恩恩,你们来到这宫里后还没去过别处看过?皇祖母带你们去看一看这皇宫好不好?” “好啊!”多多愿意了。 恩恩说:“父皇说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他是不大情愿去的。 姬太后也就笑笑说:“这整个皇宫都是你们父皇的,你们随便在哪里都可以等到他,走,带你们去看看你们父皇的宫殿到底有多大,都有些什么。” 多多想,就拉着他道:“哥哥,咱们去看看。” 恩恩勉强点了了头说:“好。” 姬太后要带着小太子小公主出去转转,她转着转着,就转到蔡太后跟前了。 蔡太后门前向来冷清,每日也就青嫣公主来陪陪她。 这宫里伺候的婢女也不尽心,天一热,这些个宫女便偷懒耍滑,找个阴凉处歇着了。 远远的看见人来,知道是姬太后,便先迎了过去。 姬太后带着一众宫人径直入了蔡太后的宫殿,听见声音的青嫣出来看了看,忙道:“母后,是姬太后来了。” 蔡太后人歇在贵妃榻上,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淡漠的说:“她来我这儿,能有什么好事。” 自上次发生了谋害蔡文善的事后,蔡太后也算是把这姬太后看明白了。 姬太后到她跟前来,她现在连假装迎一下都不想了。 姬太后笑着说:“姐姐,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蔡太后看了一眼,再仔细看一眼,她算是看明白了。 这不就是蔡文善生的两个野种吗?上次在韦国公府见过一回了。 她腾的就站了起来,盯着这两个孩子看,难掩眸中的恨意。 尤其是恩恩,这张脸就是照着李世焱刻出来的,无须滴血认亲,就知道他是谁的种。 多多和恩恩对蔡太后的印象也是极为深刻的了,多多说:“皇祖母,这是个坏女人。” 她是坏女人? 蔡太后顿时火冒三丈,真想掐死这个小贱人。 这张小脸,和蔡文善的一模一样,看着就让人生气。 姬太后哄她说:“多多,别这么说,论起来,这位也是你的皇祖母,她可是你父王的娘亲,去,叫声皇祖母。” 多多虽然不太愿意,但姬太后温柔的哄她,想着这坏女人是父王的娘亲,她也就听话的叫了声:皇祖母。 “哀家可担不起这声皇祖母。” 她面上冷淡,难掩对孩子的厌恶。 她算是明白了,这姬太后就是故意带着孩子来恶心她的,或者,想激动她。 一怒之下,她又成了姬太后手里的刀了。 真动了这两个孩子—— 青嫣忙过来轻轻拽了她一下,小声唤了她一声:“母后。”又给她使了个眼色后,她嫣然一笑,说:“多多,我叫青嫣,你可以叫我皇姑姑。” 青嫣这个名字她是听过的,父王曾说过,等青嫣姑姑出嫁了,他们就可以回燕州了。 多多也就唤了她说:“皇姑姑,你什么时候出嫁呀。” 小东西懂什么是出嫁? 她问得这样直接,青嫣面上还有几分的不太好意思,和她讲:“正在筹备了。” 姬太后见恩恩冷漠的站那里,这小东西不似多多爱说话,基本上你问一句,他才答一句,你若不找他说话,他也不和你说话。 姬太后唤他道:“太子愣着干什么?叫皇祖母啊!” 她确实是要纯心来恶心一下蔡太后的。 尊王妃生下的儿子,竟成了她的皇孙,当朝太子,这是多有意思的一件事啊! 恩恩小嘴抿着,不语。 蔡太后并不喜欢他,他能看得出来。 蔡太后眼睛里像淬了毒似的看着他,就蔡太后来说,这就是个野种,这小野种的出现提醒着她,她的儿子遭遇了多大的屈辱。 现在这一家人是合着来欺侮他们母子的是! 蔡太后自然也不是个笨的,经过上次两人联手处死蔡文善一事后,她深深的明白,姬太后把孩子带到她面前的目的,并非炫耀她有了皇孙,姬太后是恨不得弄死这些皇孙的。 姬太后想这些孩子死,想蔡文善死,又想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置身事外。 姬太后无非就是想借刀杀人,而这个刀,就是她。 蔡太后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勉强压下心里的恨意,语气尽量也缓了下来,放柔一些,说:“太子年幼,妹妹可要带在身边好好教导了,免得人家以为咱们皇族都是不懂教养的,教出来的孩子不是强抢人妻,就是红杏出墙,要么就是把野种流落在外,惹人笑话。” 多多不耻下问:“哥哥,你知道野种是什么吗?” 这位皇祖母说了好多的话,她都不太能听得懂。 多多小脸冷着,没说话。 蔡太后说:“不懂啊?回去好好问问你娘亲,她懂的。” 姬太后叹了口气,道:“姐姐你也真是的,和小孩子说这些个做什么,大人的错不能怪到孩子身上,孩子是无辜的,你看小公主小太子多可爱呀,哀家是越看越喜欢呢。” 蔡太后瞧她装模作样,忍着抽她一个耳刮子的冲动,道:“是啊!孩子真可爱,来,让哀家抱一抱。” 蔡太后选择抱了多多,主要是这孩子看起来比较好哄,一双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会说话似的眨呀眨,这样的孩子更容易骗。 多多觉得她并不喜欢自己,便不太想让她抱,大力挣扎起来,她用力一个挺身,一下子就从蔡太后手里给挣出来了,也是蔡太后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这么大的力气,直接把她给从手里摔下来了。 这次倒也并非故意的。 第283章 走了 ‘砰’的一声响,多多摔在了地上,脑袋着地—— 她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众人面色各异,青嫣大惊,脸色一变,冲了过去,一把就给抱了起来喊:“快去传太医啊!” 没人动。 恩恩小脸也是一白,他看见地上有血,是多多的脑袋着地,受了伤。 父皇不在,娘亲也不在,孩子就显得有些无助。 “妹妹流血了。” 他泪在眼眶里滚啊滚,就落下来了。 青嫣公主抱起孩子就要往外去,傅子玑这时候就来了。 他隔三岔五的来给蔡太后看病,没想到就撞上这事。 青嫣顿时就哭了,喊他说:“子玑,你快给小公主看一看,她流血了。” 傅子玑忙把孩子接了过来,放在那边的榻上坐了下来,赶紧给她处理伤口。 姬太后这时也忙过来,把她抱在怀里一脸慈爱的哄着:“多多不哭,多多不哭了啊!傅太医在这儿,没事的没事的,一点小伤,马上就不疼了。” 蔡太后脸色沉了沉,也忙过来哄她,道:“多多,多多别哭啊!” ~ “多多,别怪你大皇祖母啊,她也不是有意的,你看你长得这么可爱,你大皇祖母就是想抱抱你。” 姬太后竟为她开脱,帮她说起了好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自然是要为她说几句好话的,总想着她万一还有利用价值呢。 还是要把蔡太后哄一哄的,这把刀不能轻易就扔了。 伤是不重,孩子年幼,娇嫩,后脑勺着地,禁不起这么一摔,就流血了。 那时,匆匆赶来的文善已到了重明宫,不见孩子,也不见李世焱,问过才知道孩子被姬太后带着出去玩了,李世焱还不曾下朝。 让姬太后带着她的孩子出去玩,李世焱放心?她可不放心! 她心急火燎的就往外去,走了两步又琢磨着她去不合适。 她得去找李世焱,让他赶紧把孩子带回来。 今天李世焱下朝晚了些,实在是今天的朝堂激烈了些。 他登基以来,借着多地天灾的原因,在赋税上一步步的逐渐加大对各处官员的税收,老百姓的税收反而减少了,这一举动让各地官员都觉得受些自家的银库受到威胁,朝堂上吵吵闹闹了半天。 不欢而散。 好在回到重明宫后就看到蔡文善过来了,他压下心里的那点不愉快。 蔡文善正重明宫外等他,瞧见他回来后忙快步迎了过去,也顾不得行礼,直说:“恩恩多多被太后带走了,还请陛下把他们接回来。” 李世焱瞧她脸色有几分的难看,也就没多说什么,转身便去了,才走出几步,就见那边有人匆匆过来了。 是傅子玑抱着多多来了,恩恩被宫女七俏抱在怀里。 这一块来的还有姬太后以及青嫣公主。 姬贵妃没跟过来,出来的时候悄悄落在了后面。 远远一看,文善见多多脑袋上缠了一圈的白布。 她心里一揪,急忙迎了过去。 哭了好一会的多多这会已被哄得憋住了眼泪,一看见自家娘亲跑过来,她憋住的眼泪又在眼中转了转。 文善快步过来,把她接到自己怀中,问:“这脑袋是怎么回事?” 姬太后回她说:“一点意外,多多从蔡太后的怀里不小心给摔下来了,傅太医已经看过了,没有大碍,就是磕破了点皮。” 李世焱问她:“你为何要把她带到蔡太后面前?” 这话是夹杂着质问的语气的,姬太后瞧他脸色冷着,面上也淡了淡,说:“炫耀我有皇孙,她没有。” 这个答案,竟好得让人无法反驳。 姬太后又忙说:“多多受了些惊吓,快把孩子带回去好好安慰一下。” 倒显得她处处周全,体贴,李世焱和蔡文善一个字说不出来。 文善抱着孩子就此回了重明宫,多多磕了脑袋,这会儿就特别的乖,依在她怀里也不说什么了。 文善压着心里的气,好一会儿没缓过来。 恩恩乖乖的坐在她跟前,看着她。 李世焱把宫女七俏和玲珑叫过来问话,让她们说说姬太后来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蔡太后那边又说了些什么。 两人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包括她们说了些什么话,做了些什么事,都详细的说了。 左右听不出姬太后对孩子存什么不良之心,听着好像还挺喜欢孩子的。 就如她本人所言,把孩子带到蔡太后面前,就是想炫耀一下。 就是蔡太后有些气不顺,说了一些难听的话。 ~ 问完话,李世焱先让人下去了,他来到依在文善怀里的多多身边,唤她:“多多,疼吗?” 多多说了句:“疼。” 文善听在耳里,更心疼了,开口数落他:“才照顾一个晚上,就把多多伤成这样。” 多多听出她话里的不善,觉得她是在和父皇吵架,就说:“娘亲,不要怪父皇,不是父皇的错。” 事情已经发生了,当着孩子的面她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免得孩子以为她在吵架,只好说:“回去。” “恩恩,走了。” 她站了起来,抱着多多就走,恩恩忙跟着她一块往外走。 孩子在自己这里受了伤,李世焱自觉是自己没照顾孩子,有点理亏,也就没说什么,由着她把孩子带走了。 让人备上马车,送他们母子上了马车,看着他们离开后,他转身去了长宁宫。 姬太后回来后正坐在宫里自饮一杯茶,又吃了些瓜果。 见他冷着脸进来,姬太后神态自若的问:“孩子是又出宫了吗?” 瞧他这个时候寻过来,也猜到定是蔡文善又带着孩子出宫了。 李世焱说:“你明知道蔡太后看见孩子后定然会心生恨意,还故意要把孩子往蔡太后面前带,你这是想再演一出借刀杀人!” 她的心思,他一眼看透。 姬太后面上一沉,有些失望的看着他,问:“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她难掩心痛,揉了一下被气疼的心口,说:“今天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已问清楚了,蔡太后虽是不喜欢这孩子,倒也不会真的敢在人前谋害小公主和太子,这事算是个意外。” 李世焱讽刺她说:“姬太后居然为蔡太后开脱,倒也是让寡人大开眼界了。” 第284章 接走 上次两宫要处死蔡文善的时候,她可是恨不得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所有的脏水都往蔡太后身上泼的。 姬太后被儿子一通的冷嘲热讽,心里已是很不高兴了,她勉强压下怒意。 “哀家就算再不喜欢蔡文善,也改变不了他们是我的亲皇孙的事实,尤其是太子,哀家瞧他生得格外像你,甚有你的气派,心里也是喜欢的。至于多多,哀家看着她是挺不喜欢的,可这孩子极会讨喜,哀家再不喜欢,这也是我的亲皇孙,我能害她不成?” 她一番话说得半真半假。 她痛心疾首的说:“你说哀家借刀杀人,在你的心里,哀家就是这等蛇蝎之人?狠毒到连自己的皇孙都要杀害?” 她顿了顿,一副被儿子伤到的姿态,声音逐渐无力,“你一意孤行,非要立恩恩为太子,这事也由着你了,哀家甚至已默认了把蔡文善接到宫里为妃,你现在却因为孩子磕着碰着点,就——” 她一脸的万念俱灰,低声哽咽了一下,“照你这意思,哀家这辈子都不要与太子和公主相见了,免得他们哪天又碰着磕着了,你便给哀家安一个谋害皇孙的罪名来,哀家可担不起这罪名。” 李世焱面上淡漠,没有言声,分明没有为她这一番话所打动。 姬太后拭了一下眼泪,哽咽,说:“哀家生有此子,真是不如死了的好。” 她哭得情真意切,李世焱到底是没再说一个字,转身去了。 这事后,李世焱当晚就没去国公府了。 一是因为孩子在他这儿受了伤,他也不好非把孩子强带到宫里来照顾。 二是蔡文善和李世都说的那些话,狠狠的刺痛了他的心。 她告诉李世都说:她当然不爱他。 她告诉李世都说,她往宫里来都是被他逼的。 她所有的迎合到了最后都成了逼不得已,这事他想了又想,一会觉得她就是口是心非,一会就觉得她说的也都是事实,确实是他一直在逼她。 讽刺,他也活成了一个笑话。 ~ 阳光热烈的洒落,阵阵暖风过,无端刮来一阵烦闷。 文善带着孩子回了府,李世都从窗棂处看见,快步迎了出来。 他见多多脑袋上缠着布,想她是受了伤,忙把她从文善的怀里接了过来,问:“多多这是怎么了?” 多多已不似之前那么伤心了,和她说:“大皇祖母摔的。” 李世都面色淡了淡,问文善:“怎么一回事?” 文善有点心累,道:“姬太后带孩子去见了蔡太后,说是意外。” 意外中包藏了多少的心计,无须刻意解释,彼此都懂。 李世都对多多说:“父王代大皇祖母和你道歉。” “不是父王的错。” 孩子虽小,却也是明辩是非的。 李世都便把她抱到屋里,带她玩。 折腾到现在,文善有些疲惫,由他抱了去,她让婢女好好照顾恩恩,一个人去了书房。 发生这事后,李世焱好几天都没再来国公府找她,孩子还有些不习惯,想念他。 晚上的时候多多问:“娘亲,父皇怎么还没来呀?” “父皇忙,大概今晚不来了。” “你们的父皇和别人家的爹不一样,他要管理天下的百姓,每天要和百官一起,议事,要忙的事情特别的多,也特别的累,不是每天都有时间来陪你们的——” 她和孩子们做了一番的心理辅导,就是让孩子们明白,李世焱不会每天都来陪他们,他不来的时候,他们也要乖乖睡觉,不必等他。 起初还有些不习惯,但孩子就是孩子,有她这个亲娘陪伴,很快也就不追问有关父皇不来的事了。 这日又恰逢端阳节,为迎端阳节府里也是热闹起来,各院都包起了粽子,文善也带着孩子们亲自包了一些粽子,李世都也过来了,大人小孩一块围着包粽子,也是好不热闹。 她这边的粽子还没出包好,婢女就匆匆前来禀报,说是姬太后来了。 文善这忙擦了手,迎了出来,依礼而行,参见太后娘娘。 姬太后摆摆手,也不端着架子了,目光扫了一圈,看见了李世都,心里不悦,面上还是勉强维持着该有的体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她目落落在了恩恩和多多身上说:“恩恩,多多,可还记得皇祖母?” 多多说记得,就唤了声皇祖母。 文善也不知她为何要来,就先把人请进了屋里。 姬太后进了屋,落座后,说:“端阳节到了,宫里准备了些粽子和黄酒,哀家就带了一些来。” 她这边的宫女就把粽子呈了上来。 姬太后让剥开,介绍说有肉馅的,有蛋黄馅的,有红枣馅的也有红豆馅的,就挺全的。 宫女把粽子分给各位小主品尝,又把酒斟上。 孩子年幼,就没给斟了。 人家要做表面功夫,文善也就客气的说:“这点小事太后派个宫女过来就是了。” 太后叹口气,“哀家这哪是专门为了送粽子,哀家是专门为了看我的两个皇孙。” “几日不见,哀家还真想得慌了,多多,恩恩,到皇祖母这里来。” 多多就跑到她跟前了,又唤了声皇祖母。 她就把多多搂在了怀里,一脸慈爱的说:“让哀家瞧瞧,这小脸好像瘦了一些,都是哀家的疏忽,让多多受疼了,脑袋还疼吗?” 多多说不疼了。 姬太后说不疼就好,摸了摸她的小脸,又叫恩恩说:“太子,来,到皇祖母这儿来,让皇祖母也抱一抱。” 就一脸她好喜欢孩子的样子,文善在一旁看得内心都惊呆了。 这演得给真的一样,她几乎就要信了。 虽然说这孩子就是姬太后的亲皇孙,她还是不太相信姬太后会喜欢自己的孩子的。 恩恩又被她叫了名字后也就走了过去,唤了声皇祖母。 姬太后把他也一块搂在怀里说:“我们恩恩这性子随哪个了?你父皇可没你这般的话少,告诉皇祖母,这些天有没有想父皇,想到宫里去住一住。” 多多立刻抢着说:“皇祖母,我想父皇了,我想到宫里去呢。” 姬太后心里不悦她这爱抢话的性子,她现在问的是恩恩,她非要插嘴,她这个娘到底是怎么教养的? 虽是不喜,面上还是笑着说:“你们父皇也可想你们了,一会皇祖母就带你们到宫里去见父皇可好。” “好啊!”多多爽快的答应了。 文善了然于心,原来是想要带孩子进宫的。 这边正说着话,婢女禀报说王姨娘带了些粽子过来,求见。 文善也就请她过来了。 王姨娘是常年伺候在庞南熙身边的婢女,自然也是认得宫里的贵人的,一见姬太后在这儿,她忙跪下行了礼,说:“不知太后娘娘在此,妾身见过太后娘娘,。” 姬太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倒也没把她放在心上。 王姨娘说:“妾身做了些粽子,送给孩子们尝个鲜。” 她把粽子搁在了桌案上,还有一瓶的黄酒。 既把东西送了过来,她行了礼,告退。 姬太后这才又道:“今个儿就把孩子们带到宫里陪哀家一起过端阳节,文善,你说呢?” “多多自上次摔伤后受到了惊吓,孩子年幼,禁不住这一吓再吓。” ~ 姬太后语气轻淡,柔和,“我们皇族中人没你说的这般娇弱,人这一生,哪个不是在磕磕碰碰中长大的,你也休要草木皆兵,一天到晚的和陛下告状,让哀家难做人。” 为了避免吓住孩子,对她这个皇祖母心存芥蒂,她尽量把难听的话用客气的语气说出来。 文善冷笑了一下,她几时整天和陛下告状了? 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姬太后继续哄孩子说:“多多,恩恩,今天去宫里跟父皇过一晚,明个儿再把你们送回来可好?” 多多是愿意的。 她已好几天没看见父皇了,早就想得慌了。 恩恩看了看娘亲,等她发话。 文善心里是不乐意让孩子去的,如果姬太后态度强势点,她就来个宁死不众,偏她态度温和,一脸慈爱的哄着孩子,她想了想,唤了一声:白珏、夜英。 这两人是李世焱特别放在她这边,保护孩子安全的。 两人听见传唤的声音忙走了过来。 文善吩咐他们说:“太后要把孩子带到宫里去,你们好好照顾着点,多派些人跟着,孩子若是再磕着碰着了,碰着了胳膊,就由你们的胳膊赔上,磕着了脑袋,就由你们的脑袋赔上。” 前面的话是同意让姬太后带孩子入宫了。 后面这番话有震慑之意了,震慑的是姬太后。 就是让姬太后知道,她的孩子就是不许磕着碰着,就是娇贵。 若再碰着磕着,这次就没完没了。 姬太后听在耳里,气得甚想斥责她几句,她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娇贵,还不能磕一下碰一下了。 谁家的孩子不是在磕碰中长大的? 想着自己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带孩子入宫的,斥责的话也就咽了下去,且容她嚣张一时,看她能得意多久。 第285章 醉了 姬太后把孩子带走了,好像连同热闹的气氛也一下子被带走了,屋里也空了起来。 文善看着面前剥开的粽子,毫无食欲,对还在屋里的世都说:“宫里送来的,尝尝。” 王姨娘也送了一些粽子,她让梨花海棠都拿了去,分给下面的人吃。 孩子被带走,她多少是有些不放心的。 李世都瞧出她的心思,道:“你若实在不放心,我跟着去宫里瞧瞧。” 看看孩子是否被安全送到他们父皇手里。 李世都愿意去,她却不想劳烦他。 休养的这几天李世都身体也好转了不少,气色也好转起来。 “有白珏夜英跟着,又派了不少人护送,没事的。”她实在也没有必要不放心的。 如姬太后所言,她看见宫里的这些人,就是会生出草木皆兵的心思。 她就是会以为人家想要害她和她的孩子。 ~ 人家倒也没骗她,就是单纯的过来接孩子入宫。 入了宫后,姬太后直接带着孩子去见李世焱了。 虽是端阳节,他这宫里可没有一点端阳节的味道,冷冷清清的。 他和往常一样,就是把自己埋在了奏折了。 孩子们忽然跑了进来,奶声奶声的唤他一声:“父皇。” 他看了看,微微愣了一下。 虽是几天不见,多多一点不觉得陌生,跑过来扑在他怀里撒娇,“父皇,多多可想你了。” “父皇,你为什么不去府上找多多了呢。” 恩恩也走了过来,唤他一声:“父皇。” 李世焱把孩子都抱在自己怀里,心里是高兴的。 姬太后这会也跟着走了进来,说:“哀家也想念孩子了,就去把孩子接了过来。” 李世焱面上淡了淡,“你逼她的?” “哀家可没逼她,是她自己愿意的。” 她真是好心没好报,帮他把孩子接了回来,他居然还觉得是她强逼的人家。 为了取得李世焱对她这个母后的信任,她不得不采取这些手段,从孩子们下手,讨好孩子们。 把孩子们带到宫里来与他相见,让他也看看孩子,高兴高兴。 李世焱也就没再多问什么,姬太后说:“恩恩,多多,你们先在这儿好好陪陪你们的父皇,哀家去去就来。” 待她离开,李世焱问两个孩子:“可有想过父皇?” 多多说可想他了,恩恩也说想他。 多多又问他为什么不到府上来了。 他倒是想去,就是想到蔡文善对李世都明说不爱他,都是被逼的这话后,所有的想念就被浇灭了。 她让他,有些灰心。 他只能哄骗孩子说:最近有些忙,等忙过就去看他们。 孩子都是好哄的,也就信了他。 晚些时候,姬太后带着姬贵妃一块来了。 孩子对姬寻觅印象不好,一脸戒备的看着她。 姬寻觅知道孩子对她的初次印象并不好,为了扭转自己在孩子心里的形象,用膳的时候她也放下姿态,为自己斟了酒,说:“先前对太子和公主有些误会,我今天就自罚三杯,还望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能不计前嫌,谅解我一回。” 她喝了三杯后,姬太后笑说:“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呢,咱们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恩恩,多多,你们说是不是?” 两个孩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世焱说:“牙齿舌头打架,伤不了和气,人和人打架,却是伤得了和气。” 姬寻觅再为自己斟上酒,说:“臣妾愚昧,才会做下愚蠢之下,臣妾再自罚三杯,望陛下宽恕臣妾这些过失。” 她又喝了三杯,喝得小脸通红,也是面若桃花。 末了,她又敬姬太后,说:“臣妾承蒙太后娘娘多年照顾,却始终不能讨得陛下的欢喜,这是臣妾的错,臣妾再自罚三杯。” 她连喝了这许多的久后,头脑发昏的趴在了桌子上。 姬太后微微蹙眉,说:“陛下,你莫怪她失态,她也是个可怜人,若非哀家当年一意孤行,非要留她在你身边,她今天也和旁的女子一般,相夫教子。” “既然太后醒悟,放她出宫就是了。” 姬太后一脸难受,痛心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在旁人的眼里,她早就是陛下要过的人,放她出宫不过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她既失了姬贵妃的尊荣,又要受尽嘲讽。” 那还不如留在宫里,最起码她还有贵妃的尊荣。 她又叹了口气,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不说这些了,来人,把姬贵妃扶下去歇息。” 姬贵妃这边的宫女就忙过来,左右扶着她下去了。 待人退下,姬太后又笑眯眯的说:“恩恩,多多,咱们也碰个杯。” 多多早就想尝一尝这大人所喝的酒了,忙应了下来,“好啊!” 姬太后过来亲自为他们把酒满上,自己也拿着琉璃杯过来,与两个孩子碰了一下。 多多说:“父皇,碰杯。” 李世焱却不急着碰杯,对伺候的太监吩咐:“验。” 姬太后面上淡了淡,她现在对他这个生母可是防备得紧。 不急,她会让他相信自己的。 伺候的太监就拿银针来验了酒,确保酒里无毒。 几个人也就先喝了酒,李世焱对恩恩和多多说:“少喝一些。” 这话说晚了,多多已迫不及待的干了。 待喝过这杯酒,姬太后说:“你是我亲生的儿子,不是抱养的。” 所以,她怎么会害他呢。 李世焱道:“儿子一刻没敢忘记过。” 没有忘记他是她亲生的儿子,也没敢忘记过她为了安个女人在他身边,给他这个亲生的儿子下药。 为了达到她自己的私欲,给亲儿子下药的事都能干得出来,这样的母亲也不多。 这些年来他又一直冷着姬贵妃,现在他的儿女都回到了身边,难保有些人不会狗急跳墙,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她们装得温柔良善,极力讨好孩子,一副知错悔改的模样,可他并不完全相信这是出于她们的真心。 该防的还是要防的。 也是要让姬太后知道,他并不是那么好唬弄的,把事情做过分了,他是不会看情面的。 多多这时摸着自己发烫的小脸,喊他:“父皇,多多要晕了。” 然后,她就趴在了桌子上,睡了过去。 这酒太上头了,她小脸就跟个熟透的苹果似的,红彤彤。 恩恩不比她好,他眼睛眨啊眨,努力想把眼睛睁开的,可到底是败给了这酒,在倒下前也喃喃道:“父皇,恩恩也多了。” 多了的他也趴在桌子上睡了,醉了。 第286章 醉了 看着孩子们都倒下了,姬太后笑说:“这就醉了啊?这点可不如你,你当年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喝这么一小杯的酒后,是脸都不红一下的,你父皇还说这酒量是遗传了他。” 她提一下他儿时的往事,想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母子情,李世焱心里不以为然,小时候的事情谁还记得。 真真假假,还不都是她说了算。 姬太后唤宫女来把孩子抱下去,七俏和玲珑就忙过来了,各抱一个孩子下去了。 姬太后说:“就剩我们俩了呀,也好,我们母子可是许久没这样坐在一起吃过饭,说过话了。” 尤其是这几年,经历了被下药之后,他明显的与她这个生母疏远,即使来请安,也是很敷衍。 若非碍于孝道,他请安都不想来了。 李世焱也就用了一些膳,这才说:“准备了这么多,别太浪费了,太后也多吃些。” 姬太后呵笑了一声,道:“不是谁都能理解陛下爱民如子的真心的。” “听说陛下又要逼着那些高官权贵提高纳税,这是陛下第三次变革了,就是先帝在的时候也不大敢的,哀家妄言一句,陛下切不可操之过急了。” “是啊!卢国公反对的声音还挺大声的。” 姬太后笑了一下,没理会他话里的嘲讽,“除了卢国公,就没其他反对的声音了?” 满朝文武皆反对的,他偏要提卢国公,这是对卢国公有多大的意见。 “不是皇族的血脉,到底是不会跟寡人一条心。” 他这一番话里藏了多少言外之意,太后多少是懂的。 李世焱这话无非是在告诉她,李家皇族的人还是和他一条心的,依然是支持他的。 再往远的说,也可以暗指姬太后因为不是皇族血脉,即使她贵为太后,也依旧不与皇族一条心,想的只是姬氏一脉的利益。 姬太后语重心长的道:“这些年的傲渊天灾不断,谁都不容易,你为老百姓着想,减少或免了他们税收都可以,可长此以往,国库要空虚呢?你想从百官这里补空虚,一时可以,时间久了也会寒了百官的心呐,陛下莫要忘记了,当年先帝在的时候,从他们身上要十万两的银子都难呢,陛下现在一再的提高他们的税收,一次行,两次他们也让了,这都要三次了,他们不闹才怪。” 李世焱语气淡漠,道:“太后还是莫要议政了。” 官僚腐败,是每一个时代都在面临的问题,这样的问题并非只存在于傲渊。 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升官,发财,但只靠朝廷俸禄又岂会真的发得了财,自然使用旁门左道的手段。 贪污、受贿、搜刮民财。 想要改变这些现状是不容易,但他既然坐在这里了,就要改变,能改变一些是一些。 姬太后被他一句话堵住,闭嘴。 用了一会儿膳,姬太后也就道:“哀家也饱了。” 宫女端水过来,她净过手,又说:“你若拿出对百官一分的气魄来对蔡文善,也不至于多天见不着孩子,还得哀家出面才能把孩子帮你要过来,陪你过这个端阳节。陛下若一直放任孩子在外面,时间久了,就算身上流着皇族的血液,恐怕心也不在皇族了,将来一心想的也是——” 蔡氏一脉的荣耀。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他会懂的。 姬太后抬了手,搭着宫女的手离去。 李世焱又默默的吃了一会儿,渐渐的有点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他若愿意,随时都可以把孩子接到宫里来,甚至让蔡文善永远见不到这两个孩子。 可他不愿意。 他若愿意,甚至也可以强留她在宫里。 他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但他不想。 他怕这么做后,两人之间那点可怜的情分也没了。 ~ “把酒拿来。”他对旁边侍从的太监吩咐一声。 酒满上,他一杯又一杯的喝了许多后,白珏悄悄走了进来,唤他:“陛下,时候不早了,回去歇着。” 他上前把人使劲给扶了起来,李世焱也就站了起来。 到底是喝多了一些,他带着几分的醉意回到寝宫,让人都退了下去。 走进龙榻,掀了帐幔,孩子们都安静的睡着了。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坐了下来,伸手去摸了孩子们身边的人。 有那么一会儿,他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是孩子们的母亲来了。 她安静的侧卧在孩子们的身边—— 他伸手触碰了一下,那人就翻身坐起,往他怀里依了过来,抱住他娇声说:“陛下,您这是喝了多少的酒。” 自然不是孩子们的母亲,这是姬贵妃。 他脸上就冷了下来,质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使力把人推开。 “陛下,孩子们已睡着,让臣妾留下来伺候你。” “寡人累了,你出去。” “陛下,你哪里累了?我给你揉一揉。” 娇滴滴的声音从寝屋里传了出来,外面人的脚步住了一下。 今夜的宫殿,宁静而详和。 文善就站在寝殿的帘外。 她本不想来的,可想到上次孩子在宫里被姬太后带到蔡太后面前,致多多受了伤,还说了羞辱孩子们的话,说她的孩子是野种。 她左思右想,就是很不安。 这姬太后诡计多端,不知道这次又想搞什么花样,她是不相信姬太后会真心待她的孩儿。 时间越久,她越坐立难安,她一百个不情愿去宫里,可这一双腿不听话,她的孩儿在这儿,它就非要过来。 来得可真是时候,怎么次次让她撞上这好事? 上次是意外,姬贵妃寻死觅他拦着,这次又是什么? 文善勉强压下心里的怒意,脚步不听她指挥,非要往里走。 也是李世焱为了方便她入宫,特意吩咐下去,允她自由入宫。 给她太多的自由有好处,也有坏处。 比如这重明宫的人,都知道她是陛下宠爱的人,她在这宫里随便去哪,无须禀报,也没人会拦她。 ~ 文善挑帘进去的时候就看见那姬寻觅恶狼扑羊仆的把李世焱给扑倒了,也是李世焱酒多了,她忽然大力扑过来,是有点出其不意了,就往后栽了下去。 文善走近一看,她一双娃还在榻上呢。 竟是如此的急不可耐,毫不避着点孩子。 无耻,不要脸的东西。 她立时毫不识趣的出声,打扰他们的好事,说:“陛下,容我先把孩子带走,你们这样会吵醒孩子的。” 这声音让两人都是一怔,姬贵妃扭脸一看,面上微微一白,也是有几分恼羞的,一个冷不防,被李世焱给推开了,她整个人就从他身上给翻了下去,只听‘砰’的一声响,她重重的滚落在地上,摔得她痛叫了一声。 第287章 争夺 李世焱起身,一把拽起地上的姬贵妃就往外送。 姬贵妃被拽得臂上都是疼的,直叫:陛下,陛下。 他把人推到了门口,冷着声音寒着脸说:“闭嘴。”门被他重重的关上了。 姬贵妃看着合上的门,眸中有愤怒,有委屈。 好不容易逮着个一起相处的机会,又被蔡文善给破坏了。 寝宫内,文善已把多多先抱了起来,怎么也是一身的酒味呢。 她在孩子身上嗅了一下,呼吸都带着酒气,这是喝了多少的酒。 李世焱已匆匆走了回来,和她解释说:“孩子喝了一口酒,大概是醉了。” 她语气淡漠,“孩子这么小,喝什么酒,万一喝出个好歹,赔得起吗?” “我先带孩子回府了。” 李世焱从她怀里抱过孩子,还以为他要帮着把孩子抱出去,哪知他又把孩子放了下来后,拽着她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文善甩开他,站住不肯走了。 她不肯走,他也没再勉强,两人就那样站着,她一脸倔强的说:“我要带孩子回府。” “从现在起,孩子就住在宫里。” 借着这三分的醉意,他待她也不那么客气温柔了。 语气里满了不容忤逆的强势。 她满眼不可思议,质问他:“凭什么啊?” “凭寡人是孩子的父皇,凭寡人是这天下的主——” 他若愿意,她拿什么反抗他。 文善心里有些慌,他若定意要和她抢孩子,她是抢不过他的,但她不能输。 “说什么不和我抢孩子,都是骗人的,李世焱,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他没言声。 她输人不输阵,威胁他说:“你若是和我抢孩子,我就敲锣打鼓的去官府告你,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不仅抢了我的孩子,还想强抢我这良家妇人,让天下人都唾弃你。” “随时恭候。” 他看起来是无所谓,蔡文善也并不是真的想这样子,她咬咬牙,气势不能输,再说:“你不要逼我。” “逼你又如何?” 他语气轻淡,分明就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蔡文善被气得不轻,怒道:“你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 文善怔了一会,看着他。 李世焱是喝了多少酒,竟和她这样说话。 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李世焱的面上都是陌生的寒意,好似下定了心意,就要与她抢这孩子。 ~ 文善心里挣扎了一会儿,她立刻就认怂了,乖乖的投怀送抱,主动抱住他说:“焱郎,你这是喝了多少的酒?你是不是也喝多了?” 可他今天偏不吃她这一套,眯眼盯着她,毫无善意。 “世焱,你别这样子,我答应你,你什么时候想见孩子都可以的。” 他冷淡的道:“回去准备准备,去告我。” “不告不告,我都是说着玩的。” “我是认真的。” “世焱,你别这样对我,我害怕的。” 她又想重施故伎,一双玉臂缠上他,去亲他,他却高傲的把头仰了仰,避开了。 他把她推开:“你倒是提醒了寡人,你若不肯去官府,那就由寡人来把状纸递到官府,这两个孩子,究竟该归谁,就交给官府来定。” 他语气冷漠,带着咄咄逼人的锋刃。 文善怔怔的看着不为所动的他,面上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从未想过会走上这一条路,她面前的不是寻常人,是天下的君主。 孩子都被他立为太子封为公主了,不用想也知道,这孩子会判给谁。 见说不动他,气得她骂:“你混蛋。” 很不争气的,语带了一丝的哽咽。 她没想到李世焱会用这样的方式和她抢孩子,他脸面都不要了吗? 她已经知道结果了,她会失去这两个孩子的。 李世焱伸手拭了她那一滴落下来的泪,却依旧郎心似铁的说:“你也无需过分担心,孩子若判给寡人,寡人允你随时进宫看望孩子,给你三天的时间来准备,三天后,公堂见。” 转身,他出去了,让白珏护送她回府。 ~ 允她随时进宫看孩子,看他多体贴呀。 文善从寝宫里走出来,他淡漠的站着,都没再看她,一脸绝情,她也没再多言。 话已说出口,他分明也是毫无商量的余地了。 她该做的都做了,也哄他了,亲他了,他都不肯退让。 ~ 她挺了一下脊背,走了。 李世焱在她回去后就在孩子们的身边躺了下来,看着安然入睡的孩子,他闭了闭眼。 三天后,再等三天,孩子就归他了。 她也归他。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享受了他的人,把他人都要掏空了,却还不肯拿出真心待他。 他不能再退让了。 酒多了一些,他有些头昏,也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文善回去的路上她心里是很乱的,乱作一团。 她一宿都没睡好,想了一个晚上。 ~ 翌日。 李世焱醒了,想起昨晚蔡文善来了,他和她说了一些话,虽是酒后之言,他并没有后悔这样的决定。 这会儿的文善在做什么? 一夜未睡? 焦虑不安? 她虽对他无情,他还是心疼她的无助。 一旦他不妥协了,她就会输得彻底。 既然话都说出口了,这份心疼他还是压了下来。 三天结束后,孩子就会一直在他身边了,把孩子们留在身边是对蔡文善最好的牵制。 她是孩子们的娘亲,是他爱的女人,他非要她全心全意的回到身边。 就算她不愿意,他也非要强留她。 ~ 韦国公府。 一夜过后的蔡文善无精打采,像被霜打的茄子,食不下咽。 文善为这些事都没休息好,闭上眼睛都是噩梦,梦见李世焱不让她见孩子。 李世都过来看她,见她气色有些差,诧异,伸手摸她的额头,“没病啊!” “发生什么事了?” 文善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善儿,就算你我和离,我还是你的表哥,你现在竟待我如此生分,有什么事是连我也不能说的?” 可说了他也帮不上忙呀。 “就是,李世焱要和我争夺孩子,让我递状纸告他,不然,他就先告我。” “……凭什么啊?”李世都被气得激动起来,好不要脸的人啊! 是啊!凭什么呢。 文善连生气都没有力气,不轻不重的捶了一下桌案。 看她有气无力的样子,李世都心疼她,面上也冷寒了几分,恼恨,道:“我去宫里找他理论。” “他意已决,找也没用了,我还是先去找个讼师。” 也不想让李世都和他发生争执,他争不过李世焱的。 ~ 打官司这事,她是外行,找个讼师帮她分析分析,看一下她这边的胜算有多大。 就算看起来是输,这事她都得全力以赴,不敢有半点马虎。 为了这事,她亲自去了一趟朱宅,去找了朱有为。 朱有为在这帝都是个大商人,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结识过,请他出面寻几个有实力的讼师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只说需要几位大讼师,朱有为当即答应下来。 到了下午,五六个讼师就来府上见她了。 文善把人请到堂屋坐下,把自己要争夺孩子的事情说了一下。 她虽没说孩子的父亲是当今天子,几位讼师俨然也知道一些她的事情的,有人问她说:“孩子的父亲是当今天子?” 人家问了,文善也不好隐瞒,点了头,结果这是个怕死的,立刻站起来说:“抱歉抱歉,这官司在下打不了。” 和当今天子打官司,他脑袋不想要了么。 一个人赶紧溜了,另外几个人面上变了变,也忙起身说抱歉,同样溜了。 文善有些无语,这都什么人呀。 好在有一个有良心的留了下来说:“久闻福容公主的善举,心怀天下,一心为民,在下不才,愿意把这其中的利害都逐个相告,但这官司——” 他是不能出面的。 他不能为了个官司把命给丢了。 文善理解他的难处,也就道:“行,你就帮我分析分析,哪些对我有利,哪些于他不利。” 没有讼师也没有关系,她自己辩护就是了。 第288章 陪她 当今天子要与福容公主为争夺孩子对簿公堂的消息,不胫而飞了。 在还没有对簿公堂之前,背后想看笑话的不少,只是经历过天子下令抓人一事,明着没人敢再议论。 伯雅和朱书念听闻这事后都来找她。 恩恩已被立为太子,多多也被封了公主,现在还能闹出要对簿公堂的事情就很离谱。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俩人不久之后就会大婚。 ~ 好友来探望,来询问她这事,她也就直言相告了。 伯雅给她打气说:“文善你别怕,明日我陪你去。” 朱书念也说要陪她一块去。 伯雅说:“他就算是一国之君,也不能不讲道理,这孩子一直是由你带着的,他凭什么说抢就抢过去。” 可他就是不讲道理啊! 朱书念问她证词可准备齐全,安抚她不要慌,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才能打胜仗。 她看起来不慌,但挺疲惫的,明显就没休息好过,黑眼圈都出来了。 她们在这个时候来看她,还要陪她一起去公堂,文善挺感动的。 ~ 后来,庞南熙、庞丹青这边也过来询问她是不是要与当今天子要对簿公堂之事。 都是道听途说,究竟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没想到这么多人都知道了,文善也就没瞒着掖着了,点头承认了。 庞南熙从她这儿确认了后嘲讽她道:“看看,这报应来了。” 庞丹青忙说:“就算孩子归了陛下,文善还是太子殿下的娘亲呢,以后太子殿下登基了,把娘亲接到宫里去,一样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话里并没有一句真心话,不过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都出去。”李世都走了过来,冷着脸喝斥一声。 这些人就是来给文善添堵的。 庞南熙轻呵一声,嘲讽他,说:“还护着呢,尊王的心胸可真是海阔天空。” 照着辈份,她才是尊王的亲舅母,偏这人就不与她亲,反与庞北雁这边更亲近些。 李世都被她一通嘲讽,面上难看,文善唤人道:“来人,把大娘送回去。” 她这边的婢女忙过来请人,庞南熙脸色冷了下来,当即翻脸,“你一个和离过的妇人,有什么脸在我府上作威作福?” 陛下都要和她闹上官府了,可见是心里厌烦她了。 没了陛下的撑腰,谁会把她放在眼里。 庞南熙放下狠话,“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今天好好收拾收拾,明天出去后,就不要再回到我府上来了丢人现眼了,我们府上没你这等不要脸的姑娘,还以为可以母凭之贵?做梦呢。这等没廉耻的人,皇家容不下呢。” 她一通辱骂后,甩袖就走了。 庞丹青装模作样的说:“母亲定是被气糊涂了,才会口不择言,妹妹可别放在心上,我这就去劝劝母亲,让她再容妹妹住些时日。” 装腔作势的说完,她也忙跟着退下了。 等着,等明天结果出来了,她蔡文善就是整个帝都的笑话,国公府上也容不理她这个笑话存在,非得把她轰出去。 ~ 蔡文善脸色沉着,没有言声。 李世都来到她面前,道:“别怕,明天我陪你去,不管结果如何,你还有我呢。” “我没有怕。”她语气轻淡,不管结果如何,她也不想再依靠他了。 李世都说她逞强,让她去休息一会儿,她气色看起来并不好。 她也确实很累,主要是心太累。 她这几天都没见着孩子,忽然离开她这么多天,她还不能适应,心里也想得慌。 明天就要开堂了,她只能勉强自己去休息,勉强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她不能让那人看出她的疲惫,看着她的软弱。 第289章 公堂 福容公主要与当今陛下对簿公堂这事在帝都里炸开了锅,上到权贵下到民间老百姓,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有人还特意跑到官府之外等着了,要看这案如何个断法。 文善过来的时候就见官府外面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说不清楚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走到这里了,随着她走下马车,伯雅和朱书念也跟着她一块下了马车。 她们是一早就去了国公府找文善了,特意陪着她一块过来听堂。 陪她一块来的还有李世都,以及庞北雁、韦国公。 文善来的时候李世焱人已到了,他这会儿正坐在公堂下,以致公堂左右的衙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 由于两人为了孩子要对簿公堂的事已传得沸沸扬扬,李世焱来前就吩咐下去,让公开审理了。 衙门的门大开着,来者都可在场外旁听,因此这外面围了个人山人海,水泄不通,衙役在外面维持着秩序,免得生乱。 民众倒也没乱,他们就是听说当今天子与福容公主为了争夺孩子在这儿对簿公堂了,想来看个究竟,弄个明白。 八卦是人的天性。 审案的一位中年男子,姚姓的大人。 文善走进来,扫了一眼李世焱,李世焱也看着她。 想也知道,因为他的关系,文善是请不到讼师的,她的身边并没有旁人。 为了让两人尽量都处在公平的位置上,李世焱也并没有请讼师代理他出面。 姚大人坐在公堂上,额头有些冒汗。 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要亲自为当今的陛下断案,抢孩子。 照着程序,他一拍惊木堂,问:“堂下何人?” 文善面上沉静:“福容公主蔡文善。” 姚大人尽量摆出铁面无私的表情来:“福容公主,你可知你状告的是何人?” “我告的就是当今天子,他强抢人子,还请姚大人明察。” 李世焱说:“那也是寡人的儿子,寡人有权见他。” 又没让他说话,谁许他插嘴了,虽不合规矩,姚大人不敢说他。 文善道:“这几年来你并没有尽过半点做父亲的责任,孩子年幼,一直是跟着我生活的。” “那是因为你向寡人隐瞒了孩子的真相,你若在有孕时就相告怀了寡人的孩子,我无论如何也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 李世焱一直语气温和,温和有力。 “你这叫马后炮。”文善话语如刀,就显得她咄咄逼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唇枪舌战,直接没姚大人什么事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陛下就不是让他来审案的,他就是个摆设。 文善又转向姚大人:“姚大人,我除了孩子什么也没有了,陛下却不一样,他日后还会再立后娶妃,还会再生许许多多的孩子,到时候他有了别的孩子,待我的孩子也就不好了。” “别看他现在把我的孩子立为太子,人都不是长情的,过段时间他喜欢了别的女子,再让别的女子为他生下孩子后,很快就会废了我的孩子,被废的太子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宫中是个是非之地,日后指不定我的孩子要被人如何欺凌,还请姚大人把孩子判给我。” 她一通假设,咄咄逼人。 李世焱说:“文善,除了你,寡人并没打算立旁的女子为后,也不会设后宫,更不会再生旁的孩子。” 场外观堂的顿时议论开了,这人可是当今天子啊! 他就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也是合适的,孩子就是要多多的生,为皇族开枝散叶,他现在竟然说除了福容公主,不会设后宫,不会再生旁的孩子。 有理智妇人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也有妇人说:“万一是真的呢。” 文善也是理智型的,她说:“口说无凭。” “寡人黑字白纸的写在这上面了,盖了印的。” 他把自己事先准备好的一份承诺书拿了出来,递给她。 文善拿来一看,面上顿时一阵怪异。 为了和她争孩子,他居然写下承诺书说:李世焱今日在此保证,此生非蔡文善不娶,亦不再纳妃,此生,只和蔡文善生儿育女,绝不会有旁人的孩子出现。蔡文善若愿嫁,李世焱定不负。 盖了印的。 旁听的伯雅大着胆子说:“文善,上面写的是什么,念出来啊!” 文善说:“姚大人来念。” 他既然敢写,那就念念。 ~ 衙役忙把这承诺书送到姚大人手里,他看了看字,一字一句的往下念,一边念,一边冒冷汗。 陛下何至于此啊! “你们听,陛下是何等的爱福容公主啊!陛下真是情深意重啊!” “福容公主你就快答应了!” 场外有妇人特别羡慕的大声说。 身为福容公主,她在民间是很受百姓喜欢的,虽然最近有关于她的一些事传了出来,但不影响百姓喜欢她的心。 福容公主跟谁好,喜欢谁,那是她的事情,老百姓管不了,老百姓只道福容公主一心为民谋福。 ~ 等桃大人念完,李世焱说:“文善,你若愿嫁,我就娶,你若不愿嫁,孩子判给了我,我也允你自由出入皇宫,随时随地都可以看见孩子。” “文善,我们的孩子已被我立为太子了,他将来要成为一国之君,要成为一个明君,要带领百姓过一个繁华盛世,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他需要在宫里接受更好的教导。所以,还请你让孩子留在宫里——” 他的态度一直柔和,并没有半分的凌厉,但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分量,让场外的听众都在站在了他这一旁,为他鼓掌为他叫好。 场外的听众都在喊:“福容公主,你就答应了陛下!” “福容公主,你嫁给陛下。” “福容公主和陛下多般配啊!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福容公主和陛下本就是天赐良缘。” 场外的人比里面还要热闹多了。 李世焱说:“姚大人,你也听听民众的心声。” 姚大人就知道该怎么判这案子了,孩子自然是要归陛下啊! ~ 文善再没说一句话,冷着脸从堂上退了下来。 她怀疑这些看热闹的都是李世焱找来的,不然,怎么都是向着他说话的? 所以,当她衙门里走出来的时候问:“你们都是陛下找来的托吗?” 全是在为李世焱叫好的,就很离谱。 就她和李世焱的关系,是该被人唾弃的才是。 有妇人说:“福容公主,我为了你的事情和身边的人打好几场架了,她们说你坏话,我是不同意的,你和陛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这么有眼光有智慧的人是该赏的。” 李世焱随后就跟着走了出来,从身上取了片金叶子,说:“赏你的。” 妇人受宠若惊,道:“谢陛下赏赐,我发财了,哈哈。” 旁人一脸羡慕极了。 第290章 和好 高不可攀的李世焱竟然就站在了衙门之外,和民众说起了话。 文善为他脸红,害臊。 明明是很不光彩的事情,就这样被他给翻转了似的,大家不唾弃,反而送上了祝福。 竟对他们如此的宽容。 聪明的人立刻喊着说:“祝陛下和福容公主白头偕老。” “陛下和福容公主一定会儿孙满堂的。” 她几时答应要嫁这人了,这些人都是见钱眼开的,为了银子,昧着良心送祝福。 李世焱吩咐下去:“白珏,今天送上祝福的全都赏。” 白珏立刻给大家发赏银。 ~ 瞧他搞得这阵仗,好似蔡文善已答应嫁了他一般。 文善臊得慌,拔腿要走,李世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说:“一起走。” 文善被他拽着手腕一边走,一边还继续和跟着他们的众人说话。 这些人中有普通老百姓,也有看起来衣着不俗的人。 李世焱看起来是心情好极了,这也是民众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了。 他看起来高高在上,干净得一尘不染,可又与民众这般的亲近。 他说:“大家的祝福寡人都收到了,今天的万家宴为你们敞开,都排队去吃,的。” 他又对身边白珏吩咐一声,说:“你即刻去万家宴吩咐一声,今天起,开放三天。” 大家就特别的欢乐,立刻就有人跟着跑去了。 文善有些惊讶,立刻问:“万家宴是你的?” “要不咱们也去吃顿?” “谁要——”谁要跟你吃,这话她还没说出来,伯雅已为她答应了,忙说:“我还不曾去过万家宴呢,文善,我们先走一步,万家宴见。” 文善这边也直接被李世焱拽上了马车,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和爹娘说一句话。 他的爹娘,欣慰。 李世都站在不远处看着,面色渐渐暗了下来。 ~ 打着与文善抢孩子的幌子,实则是为了借此机会当众洗白,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李世焱是多么的情深义意。 身为一国之君,他可以一生一世只娶她一人,这让许多的妇人都羡慕极了,天子都这般的情深意重,太令人刮目相看了。 这样,他强抢人妻的帽子也就被摘下来了,这点污点也就不会被人放大,反而被他的情深意重所取代。 民众轻易就谅解了他强抢人妻的事实,反而觉得他和文善才是天赐良缘,毕竟他们两人才是最先被赐下婚约的那一对。 他把自己身上那些脏东西洗得干干净净,到头来,没准就显得他李世都才是多余的,不该出现的那个人。 他李世都依旧是个笑活。 ~ 他现在又宴请这些人前去万家宴,说什么三天,还不是拿捏准了这些人收了他的好处一定会为他说尽好话。 在这三天的时间,又为他的大肆宣扬一番,把他情深意重的好名声加深,牢牢的打入民众的心里。 算得一手的好计谋,李世都此时恍然大悟后就觉得心有些疼。 文善轻易就被他给带走了,本来已和他闹到公堂上,现在恐怕又被哄好了。 马车之内,李世焱很自然的就把人抱在了怀里。 文善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两人都闹到公堂上去了,这几天她都没吃好睡好过。 她本以为两人以后就得老死不相往来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有这样。 忍着心里那一点的别扭,文善问:“这些人都是你找来的吗?” “也不全是!” 他也就找了一些而已,总得找些托,借着这个机会,改变舆论。 文善哼了一声,她这是掉进了他早就挖好的坑里了,又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亏她这几天茶饭不思的。 李世焱往她身边移,她赶紧也往一边移想离他远一些,李世焱一把拽过她搂在怀里。 “我知道你这几天定然极为不好过,让寡人好好安慰安慰你。” “……我好过得很。” “可寡人心里一点不好过,寡人一想到你和他说,你都是被逼的,并不爱我,我这里就疼得很。” 他堂堂一国之君,至于要装得这么可怜。 文善心里还就软了一下。 ~ 她那些话本是敷衍李世都的,哪知被他听个正着,还让他难受了这么久。 “善儿,你是爱寡人的对不对。” 不为旁的,只为这两个孩子的存在,他也认定了她就是爱他的,虽然有时候也会动摇,怀疑,过后又坚定了她是爱他的。 她若不爱他,当初怀上他的孩子时,以她的能耐,大可以偷偷摸摸的把孩子流了。 她宁愿让李世都不开心,也选择生了下他的孩子。 ~ 真不喜欢一个人,不会这样干的。 他虽为男子,也是压根不想随便就让旁人为他生孩子的。 将心比心,他认为文善爱他,并非出于他的自以为是。 因为喜欢,才会心甘情愿的冒着名声受损,甚至被弃被唾弃的危险为他生下孩子。 文善说:“不知道。” 这答案让他有些牙疼,“寡人会让你知道的。” 他想去亲亲,她立刻捂了自个儿的嘴,他使劲把她的手给拽了下来,非要在她嘴上亲了亲。 这一亲,一切不愉快就都散去了。 他开心了。 ~ 文善身上虽然揣着他的一分承诺书,心里还不大放心的。 她想到姬贵妃扑倒他的那个画面,还是把人推了推,不肯让他再亲了,问他:“姬贵妃为什么会在你榻上?” “这个是误会——” 李世焱把这事解释了一下,文善轻哼了一声,说:“这样的误会恐怕以后少不了的。” 姬贵妃不是个省油的灯,再加上个姬太后—— 只要远离李世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可这个人,甩都甩不掉。 他说:“你若肯在寡人身边,旁人就没有可趁之机了。” 由她日夜看着他,守着他。 “我再考虑考虑。”她还是不肯松口,他也不急。 反正孩子归他,在宫里了,她跑不掉的。 他还想再亲一亲她,文善扭了身子不让他亲,问他:“万字号的产业都是你的?” “等你嫁了我,这些都归你管。” 又抛下一个诱饵,嫁了他不仅得尊荣,还有他的财富。 这些财富都是他私人的。 她才不会为这个动心呢,她是缺钱的人吗?只道:“我自己的事都忙不完了。”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做什么,你告诉我一声,我派人帮你。” “不用。” “和我不用这么见外。” 她就是要和他见外,他却非要和她腻歪。 第291章 表白 万家宴比任何的时候都要热闹,门坎也比任何的时候都要低。 刚刚见识过天子与福容公主对簿公堂的人,正声情并茂的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这段感情生生被他们传扬成一对被拆散得死去回来的苦命鸳鸯。 舆论的力量,就是可以黑白颠倒,把一切都洗得干干净净。 其实,民众心里也都有一杆秤,心知肚明,那位登基后确实有干实事,也一心为民谋福,他的私生活,无关他人,无关利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福容公主这些年来更是乐善好施,甚至到处开设学堂,让穷人家的孩子读的书。 她在民众那里的口碑就是很好,以致闹出与天子的丑闻后,在舆论的操控下,顺理成章的变成了一段佳话。 即使有些人心里不以为然,又深知福容公主与天子的事情不可随便乱言,否则,就是会祸从口出。 上次天子私下里大动干戈,可是没少抓人,关人,被关进去的人哪个不是脱一层皮,谁不怕呢。 最终,旁人只能感叹一句,这惊天动地的凄美爱情。 ~ 李世焱就带着文善从特别通道来到了万家宴,避开了闲杂人的耳目,进了顶楼的包厢。 安王李世宁、晋王李世景已带着各自的家眷在里面坐着了。 一看李世焱把文善带过来了,李世宁起身行礼,说:“恭喜五哥抱得嫂嫂归。”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是什么混帐话,文善面红耳赤,又觉得他这话分明是胸有成竹,算准了她一定会跟李世焱。 被人算得明明白白的感觉,并不太爽。 ~ 李世焱说:“善儿面皮薄,休要多言。” 很自然的就拽着文善跟他一块落座,文善满心不痛快的往旁边移了一下,不太肯碍着他。 想她这一生只有算计旁人的份,现在却时时刻刻被李世焱给算计着,有种逃不出他手心的挫败。 李世宁笑得魅力四射,打了个响指,把人唤了进来,准备上菜。 书念也笑着给文善把茶倒上说:“看嫂嫂都口干舌燥了,喝茶。” 本来是为她捏了一把冷汗的,以为陛下要与她绝裂,现在才知道这其中另有玄机,为她松口气的同时,也是真心为她高兴的。 陛下爱她至深,非她不娶,甚至扬言不再纳妃,这是全天下人都要知道的事情了。 ~ 文善有些小尴尬,无话可说。 和李世焱对簿公堂的时候,她以为两人以后就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结局了,哪想到事情会有这般戏剧性的收场。 这转变之快都让她来不及适应了。 她心里尴尬得要死,旁人一个个的全都若无其事,书念和伯雅也小声说起了话。 李世焱忽然就侧身过来和文善耳语了一句大概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话:“给个面子,别板着脸。” 文善看他一眼,她也压低声音说:“我发现我被你算计得死死的,我就高兴不起来。” “喝口茶。”李世焱把茶递到她手里,文善也就接了,喝了。 伯雅轻轻戳了一下晋王,小声和他耳语:“看见没有,陛下待她多好啊!” ~ 原来他也并非无情人,只是他的情都用在了一个人身上。 晋王看她一眼,也压着声音和她耳语:“我待你不好?” 她好像也不是这个意思,伯雅忙摇摇头,不说了。 她不该说的,想咬断舌头。 书念左右看了看这几个人,小声去问李世宁:“他们全都交头接耳的是几个意思?” 李世宁也与她附耳:“就是现在的意思。” “……” ~ 小二把酒水和菜也都陆续端了过来,李世焱这边也把酒满上,也给文善满上,说:“少喝一点。”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先举了杯说:“六弟、八弟,弟妹。”文善坐他边上,他刻意与她轻轻碰了一下杯,文善就直接干了。 李世焱看她一眼,都说了让她少喝些,她非要一口闷,故意和他作对是? 他看了看自己杯中剩下的酒说:“你们嫂嫂都一口干了,我们剩下太多不太好?” 李世宁说:“干了干了。” 几个人也就随她全干了。 文善忙说:“书念伯雅你们随意。” 她身为嫂嫂的上来就给一杯干了,人家哪好随意。 一杯酒下去,话也就扯开了。 伯雅说:“嫂嫂,哪天把孩子都带上,一起去天暮湖游玩。” 文善只能答应一声:“嗯。” 书念问:“那我能去吗?” 她刚成亲不久,又没有孩子。 伯雅打趣她:“这得看八弟放不放你出行了。” 他为什么不放她出行,她又不是他奴隶。 书念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李世宁说:“人家都带孩子去,你带谁家的孩子?” 书念顿时面红耳赤,有些难堪,这好像在说她不会生小孩似的,委屈得她眼泪差点就没落下来。 李世宁一看她这表情,伸手就在她脑袋上戳了一下道:“怎么一句笑话都听不懂。” 她就是不懂,所以不要和她说这些玩笑。 她闷闷的吃了口茶,眼睛瞄了一眼旁人。 同是兄弟,区别怎么这么的大? ~ 李世焱为文善夹起了菜,小声和她说话。 就是给她介绍这里的菜,让她多吃一些。 他明明是一国之君,高不可攀,却在面对这个女子时很自然的屈尊纡贵,放下姿态。 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夫君也没他这么体贴的。 他也不在意自己在人前这般会有失他帝王的气势,可也分明没有损他半分的气度,落在旁人眼里只觉得他魅力四射,整个人越发的熠熠生辉。 书念和伯雅看在眼里,都是难掩那一脸的羡慕。 晋王暗暗的磨牙,夹了菜放在伯雅的面前,暗暗的瞪她一眼。 伯雅一脸无辜的看了看他。 李世宁倒是毫无感觉,他又满了酒说:“嫂嫂,我敬你和五哥,我祝你们百年好合,永不分离。” 文善心里别扭得不行,她和世焱还没成亲呢,这搞得好像他们的婚宴席一样,偏偏李世焱还很乐意。 李世焱把酒为两人满上,只是给文善倒的少了一些,免得她又一口给喝完了。 待他这边喝完,李世景也又敬了过来说:“嫂嫂,我就祝你和五哥多子多福。” 伯雅也要跟着一块敬,接他的话说:“儿孙满堂,一生幸福。” 说得好似她与世焱已是老夫老妻一般,因为顾及着李世焱的面子,文善也只得跟着把酒喝了。 ~ 酒过三巡,他们包厢里热闹起来,楼下的宾客也是络绎不绝的,这些人把天子对福容公主的爱情描绘成一段千古绝唱。 到了下午的时候,各大酒馆茶馆戏苑那些说书的,唱戏的,紧跟脚步,编了一段帝王绝美又凄美的爱情故事来了。 反正只要不是抹黑帝王,随便他们怎么编唱,便无人管了。 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几个人在包厢里吃过喝过后又从特别通道离开了,各自回府。 李世焱拽着文善,也打算带她回宫的。 她在里面被人一轮又一轮的敬下来,有点微醉,走起路来就觉得一高一低的了,小脸也红通通的。 李世焱拽她,她伸手拍开他说:“人来人往的,别动手动脚的,让人看见不好。” 他和她附耳低语:“天下人只会祝福咱们,没人会再非议咱们了。” “我不信。” “小心点。”李世焱又伸手扶了她一下,想把她扶上马车,她偏要逞强不肯让他碰,结果一只脚没踩好,身子歪了一下。 李世焱忙把她接住,人落在了他怀里。 他轻声责备,“都说小心点了,摔着了呢。” “陛下——” 数道惊呼声忽然就传了过来,李世焱身形微微一僵,抱着文善转了个圈,移开原地。 一支箭赫然就刺在了他的背上。 ~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了,包括李世焱自己,都来不及躲闪,也躲闪不了这暗处的冷箭。 真的是又准又狠。 白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大喝一声:护驾。 李世宁和李世景也都冲了过来,立刻吩咐人去捉拿凶手。 文善震惊的看了看揽她在怀的李世焱,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直到李世焱把她松开,身形一晃,他跌在地上,她才看见他的背上又中了箭。 白珏急忙过来把他扶住,文善又惊又惧,急声道:“先送陛下到国公府。” 她整个人酒醒大半,也不晕了,急忙就爬上了马车,要去照顾李世焱。 那么顶天立地的一个人,忽然就像倒榻的大树,整个人的气息弱了大半,脸色苍白如纸。 文善紧紧的抱着他喊:“世焱,世焱你没事?你别吓我。”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和她说了一句话:“是不是我这辈子就不能拥有你——” 他费尽心机,用尽手段,终是得不着她。 文善看着他,有惊有怕,可他没等到他想听的话。 那疼痛,令他窒息,昏了过去。 文善怔了怔,唤他:“世焱,世焱。” 她伸手去探他的气息,气息弱到她几乎感觉不到。 她又惊又怕的抱着他哽咽说:“不是的世焱,我是你的,我一直都是你的,你好好的活着,我答应你,我这一辈子都是你的,我再不离开你了。” 她一路哆嗦着说了好多哄他的话,他一个字没回她,好似一睡就不醒的架式让她眼眶红了,泪也落下。 第292章 不醒 天子受伤,满城皆慌。 安王李世宁这边立刻下令封锁全城,调兵遣将,挨家挨护地排查。 在李世焱这边到达国公府时,傅子玑也匆匆赶了过来。 文善跟着他一路来到屋里,把他放在榻上,守在他身边不想离开,说:“子玑,让我留下来陪他。” 傅子玑也就同意了,他这边检查了一下李世焱的伤势,箭几乎要刺进心脏,危急生命。 箭拔下来的时候出了不少的血,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了出去,文善一旁看着,触目惊心,眼见着他面无血色,伤口都被处理好了,他还如死了一样,动都不动一下,她脸色苍白,问:“子玑,陛下为何还不醒过来?” 子玑面色绷着,没有一点的表情,鼻尖上都冒出汗来了。 他低言:“这一箭几乎伤及心脏,若醒来便罢,若醒不过来,性命堪忧。” 白珏在一旁听着,面色难看。 文善也被吓住,有些魂不附体的一下子跪坐在地上。 ~ 小半个时辰后,李世宁、李世景也都匆匆赶了过来。 整个韦国公府被军队保护起来,国公府的其他人想进文善的院子里来看看都是不给进的。 傅子玑把李世焱的情况和李世宁、李世景说了一下,两人脸色都沉着,李世宁说:“封锁这里的消息,对外只说陛下受了一点小伤,需要休养,谢绝一切探望。” 白珏领命,出去。 李世宁转身把搁在一旁的箭拿了过来查看,这是从李世焱身上拔下来的箭。 他仔细查看了一番后给了李世景,问他:“看看这箭可有什么不同。” 李世箭拿来仔细查看了一番说:“特制的箭,倒是不曾见过。” 文善走了过来,说:“让我看看。” 她接了递来的箭,仔细看了看。 李世宁问她:“嫂嫂可有见过这箭?” “不曾见过。”她把箭还了回去,默默退在了李世焱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李世宁说:“陛下就先在这儿休养,请嫂嫂照顾着点,在陛下醒来之前,不允任何人进屋打扰。” 文善应了声,她明白,陛下生死未卜,绝不能让外界知道他现在的性命危急,不然,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动荡。 待这边交待完,他和李世景又匆匆离去,出去的时候在门口遇着了回来的李世都。 由于这院子里被宫中御卫给围了起来,这些侍卫中不认得李世都是尊王,便不肯放他进来,这让李世都面上有些不悦。 李世宁走了过来说:“尊王回来得正好,我正好也有话转告你,陛下受了点伤,今天要在此休养一晚,就请尊王移步到驿馆歇下。” 他既不是文善的夫君,就没有必要一直住在这国公府上惹人非议,尤其是在陛下重伤昏迷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得出入这里,包括李世都。 尊王说:“陛下受了伤吗?那本王更应该去看看了。” “陛下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尊王就不必进去了,请。” 他一脸的冷淡,站在门口阻止尊王进来。 李世都冷笑了一声,今时今日,他倒成了那个无法走进这院子里的人。 转身,他满脸冰冷的走了。 ~ 李世宁看他离去,在门口对左右的御卫冷酷的吩咐:“陛下在里面休养,不许任何人再进来打扰。” 搁下话,他和李世景又匆匆离去。 这一天,整个帝都几乎要被翻个底朝天,许多官员也得知了陛下遇刺,现在休养在国公府上,便纷纷要过来探望,照着李世宁之前的吩咐,这些要来探望的人直接被白珏拒在国公府的大门之外。 文善这边的院内,婢女也是大气也不喘一下。 院里院外都是宫中御卫,大家都很紧张。 就连陛下所在的寝屋门口也有宫中御卫在把守着,即使是文善这里的婢女都不得出入,没有人知道里面的情况。 文善坐在李世焱的旁边,他醒不过来,她就很无助,苍白着小脸看着他,一会摸摸他的手,一会摸摸他的脸,轻轻捏了一下,想弄醒他,他偏就睡着不醒。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子玑在屋里踱了几步后过来和她说:“今天晚上务必想办法让陛下醒过来,他今天若醒不过来,明天的情况会更危险。” 文善问他:“我和他说话,他能听见吗?” “不知道。” 她说:“陛下最喜欢孩子了,我让人把孩子接过来,万一他听见孩子说话,就醒过来了。” 傅子玑只能说:“试试。” 文善出去唤人,让门口的护卫去把白珏叫过来。 等白珏过来,她交待一番,让他进宫把孩子带过来。 白珏倒是把孩子接过来了,但被接过来的还有姬太后和姬贵妃。 李世焱今天不在宫里,听说一早就出去了。 他不在,姬太后就带着两个孩子和姬贵妃一起玩,也不枉她花费一些心思和孩子们培养感情,两个孩子也愿意与她亲近了,对姬贵妃也没那样排斥了。 听说陛下受了点伤,姬太后匆匆走了进来,看了看躺在榻上的人,见他脸色苍白,气息极弱,她心里微微一颤,唤了声:“陛下,陛下。” 恩恩和多多也围了过来,见父皇闭着眼睛不醒,也跟着喊了起来。 李世焱没有回音。 多多问:“娘亲,父皇为什么还不醒?” 文善哄她:“你多与父皇说说话,一会就醒了。” 恩恩一旁摸摸父皇的脸说:“父皇,我是恩恩。” “父皇,恩恩想你了,你起来。” 多多也抓着父皇的手说:“父皇,多多也特别的想你呢,父皇,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和多多说说话。” 一旁的姬太后有些疑惑的问文善:“陛下到底怎么了?” 文善知道是瞒不住她的,只能回她说:“陛下重伤。” 姬太后质问:“怎么就重伤了?被谁伤的?” 文善只得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她,姬太后点点头,沉着脸,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都瞒着哀家,不第一时间告诉哀家?” 告诉不告诉姬太后陛下遇刺,都是出于安王的意思。 文只善道:“太后息怒,陛下吉人天相,一定会醒过来了。” 姬太后想了想,还是挺生气的,道:“陛下不能在这儿,这里不安全,哀家要带陛下回宫。” “来人啊!”她要唤人把李世焱带回去,文善忙拦在她面前道:“太后,陛下重伤,昏迷不醒,现在的情况也不宜移动,还请哀家让陛下再府上养上一日,兴许一会儿就醒过来了。” “你给我闭嘴。” 姬太后怒道:“你想让陛下在你府上养着是?那哀家告诉你,陛下若是在你这儿有个三长两短,哀家让你全府陪葬,你担得起吗?” 文善怔了怔,她担不起,可她还是硬了头皮说:“安王有令,陛下在此休养,不许任何人打扰,一切都请安王过来再定夺。” 啪—— 姬太后上去给她一个耳光,怒道:“陛下是哀家的儿子,哀家要照顾自己的儿子,你也敢阻止?” “不要打娘亲。” 多多和恩恩一看娘亲又被打了,跑了过来和她嚷。 养不熟的白眼狼,哄了半天还是和他们的娘最亲。 姬太后忍着心里的怒意,哄两个孩子说:“你们的父皇病重,得回宫里由太医来医治,快劝劝你们娘亲,让她不要碍事。” “傅太医是陛下特封的一品御医,太后有什么意见吗?” 随着话落,李世宁和李世景又过来了。 眼见蔡文善面上清晰的巴掌印,安王晋王面上都沉了几分。 ~ 谁不知道这是陛下放在心上的人,宁可自己碎骨,也不能伤她一下。 傅子玑这时也过来道:“太后娘娘,陛下伤重,不宜再乘马车颠簸,还请太后允陛下在此歇息一晚,等陛下明个醒来再作打算。” 姬太后面色沉着。 李世景道:“太后娘娘,还是听傅太医之言,不然,陛下若在途中出了差错,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这话无非是在说,陛下若途中出了差池,她身为太后也难脱责任。 这话多少带点威胁的味道。 ~ 文善也忙说:“太后匆匆赶来一定也累极了,不如先去歇息一会儿,等陛下醒来,就立刻启禀太后。” 姬太后面上的怒意消了一些,只道:“陛下生死未卜,哀家坐立难安。” 傅子玑说:“还请太后保重凤体,稍作歇息。” 文善和傅子玑一唱一和的,就是想把太后支开,李世安看在眼里,也就道:“母后,陛下这边您就别操心了,免得您晚会儿又头疼。” 他上前揽着太后的肩膀就要把她往外送,姬太后虽是不悦,还是就勉强听了他。 文善赶紧去吩咐下去,让梨花带太后去歇息,安排她前往客房。 姬寻觅想留下来陪着,陛下伤重,她更应该留下来照顾不是,文善却不允她留下,提醒她道:“姬贵妃,您也请。” 姬寻觅有几分恼怒,道:“陛下伤重,本宫留下照顾,你没意见?” 第293章 李世焱的前尘梦 文善神色淡漠。 她当然有意见,在宫里没她姬寻觅的份,何况是在国公府上,哪轮得到她在这儿照顾她的男人。 “陛下醒来之前有太子和公主在这儿陪着即可,姬贵妃,您没意见?” 恩恩这时走了过来,对她说:“姬贵妃,您先去陪皇祖母。” 小小的人儿,奶声奶气的声音,可这身上无端就有种慑人的气势。 他是太子,姬贵妃不好当众忤逆他,只得作罢,跟着姬太后去了。 她们一并被安排在客房住下,这客房近日都是白珏一帮宫中御卫入住在此的,左右都是安全的。 姬太后坐下来,稳了稳心神,问她说:“你怎么出来了?” “这里是国公府,蔡文善不允——” 不允她伺候在陛下身边。 再则,就算陛下重伤不醒,还有安王在那边护着她,她也争不过蔡文善。 姬太后有点恨铁不成钢,“你是姬贵妃,留下来照顾陛下是名正言顺的事情,陛下重伤,你不好好在跟前伺候着表现着点,到时候劳功又全让她给抢了。” 姬寻觅岂会不知这个理,只道:“陛下若在宫里就好了。” 姬太后冷哼,道:“陛下若在宫里,你就有法子了?” 姬寻觅咽下心里的委屈和恼恨。 若是在宫里,总有机会的。 ~ 庞南熙婆媳这边逮着机会忙过来拜访,给姬太后请安,想要从这边窥探一二蔡文善那边的情况。 那边明显出了事情,国公府里又来了许多的御卫,府里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隐隐听说,陛下身体不适,遇刺了,受了伤。 伤得如何,不得而知。 ~ 昏睡之中,李世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他的善儿,变成了罪臣之女,成为罪奴,供人戏耍,受人羞辱,打骂。 他把善儿从别人手里夺了回来,想要藏在他的静王府上,占为己有。 他想要她,日日夜夜,就像着了魔。 他为静王时,善儿是罪奴,被他藏着。 他登基为帝时,善儿还是罪奴,依旧被他藏在宫里。 她是那样的美,一举一动皆美。 他霸占着她的美,独独宠爱她一个人,可是她都不快乐。 ~ 他夜夜恩宠于她,可他给不了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就算他为一国之君,也没有办法再给她一个清白的家世。 他只有藏着她。 ~ 她自然是委屈的,委屈的时候会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又倔强的不肯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 在那个梦里,他看见善儿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可他竟然想要她把这个孩子打掉。 她是罪奴,不能生下他的孩子的。 善儿不愿意,哭着求他,是那么的可怜。 在梦里的那个善儿,一直是柔弱的,卑微的,也是屈辱的。 他见她可怜,就改变主意了,允了她。 生就生,大不了,再把孩子一块偷偷藏起来。 他能藏着她,也一样能藏着孩子。 ~ 这个孩子到底是没有留住,小产了。 善儿也没有留住。 在这个梦里,他梦见善儿死了。 ~ 那日,下朝后他迟迟看不见善儿的身影,询问之下知道她是出去了,便出去找她了。 她是罪奴,轻易是不会走出重明宫的。 一旦让人发现她的身份,发现她被藏于宫中,对他不好,对她也不好。 毕竟,她韦国公府是在参与在夺谪之中失败的。 韦国公府被父皇定了罪,男人发配,女人要终生为奴。 这才刚过去二三年,他即使身为一国之君,也不好赦免她罪奴的身份。 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平日里也不会乱跑的。 ~ 他找了一圈,在水边发现了她掉的发簪。 他想她是不是落水了,立刻就喊了人下水打捞。 她果然是落水了,等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气息,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不敢相信的把她抱回去,搂在怀里,哭得不能自己。 他深深的吻了她好久,怎么也不能把她吻醒。 她死了,他再不能亲吻她了。 再也不能占有她的美了。 再也看不见她在自己面前晃悠了。 再也看不见她了。 ~ 在梦中,他亲手把她埋葬了,写了亡妻之墓。 遗憾的是,他不能在她的名字前冠上自己的姓。 他没有办法迎娶她。 ~ 没有善儿的日子,他度日如年,痛苦难安,日夜煎熬。 他疯狂的想念她的人,想念她的身体,心碎得不能自己。 往日里,她会一动不动的坐在他身旁研墨,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即使这样子,他看着都是赏心悦目的,都是安心的。 他着了魔似的,想随时随地都要看见她。 现在,再也看不见她了。 他也再不能宠幸她,寂寞的夜晚,他常常一个人喝醉,醉了就抱着她的衣裳亲吻她,好像亲吻着她的衣裳,就能亲吻到她的人。 那衣裳上,还有她的味道。 证明她来过,真实的在他身边陪伴过。 没过几日,他看见梦中的自己,满头银发。 又过些日子,在又一次的酒后,他睡着后,就再没有醒过来了。 他也死了。 ~ 这是一个压抑的梦,让人害怕的梦。 李世焱一直挣扎着想从这个梦中醒过来,却一直挣扎不出这个噩梦。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这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善儿就活过来了。 后来他又想到,他受伤了。 被人暗杀,背后中了一箭。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那一箭深到足以取他性命。 真是一个又长又可怕的梦,无论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 ~ 夜,渐深。 冷清的圆月点缀着夜空,也照亮四方。 国公府的院子里依旧灯火通明,寝屋中,恩恩和多多到底是支撑不住,困倦了,各自趴在床边睡着了。 李世宁来来回回的进来出去,人不醒,他不敢走远。 见孩子们都困得睡下了,他过来把多多抱起来说:“嫂嫂,你去歇下,这里我来守着。” 文善却不想离开,“且由我在这儿守着他,我想陛下万一醒来,也能看见我。” 李世宁也就同意了,把孩子都抱去了隔壁。 为了等他醒来,傅子玑也没有走远,一样在隔壁等着,一块在里面等着的还有李世景。 傅子玑说,陛下若今夜醒不来,等到天亮,就更危险了。 那一箭距离心脏的位置太近了,几乎就是余了一口气。 消息虽对外封锁了,在里面的人却等得提心吊胆。 文善继续守在李世焱的旁边,见左右没有了人,才大着胆子趴在他身边,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轻声和他说:“世焱,你若醒了,我就嫁与你,再为你生儿育女。” 至于两宫太后会在宫里等着她,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已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这一刻,她只想他醒过来,活下来。 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过来,便又大着胆子去亲他,一下又一下的亲了他好一会。 他唇上都是冰冷的,手上温度也不高,明明是六月的天气呢。 其实,她温度也不高,因为他伤重,她血一会儿上涌一会儿下降,几乎窒息。 她说:“我那天和世都说不爱你,都是被逼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世焱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底的,一刻也没有忘记过。” “世焱,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不离开你,你醒来好不好,你醒来娶我。我想光明正大的,名正言顺的和你在一起。” “世焱,你前世就没有给过我名分,这一世,你要给我个名分,你在公堂上和我说的话,写的承诺书,你要兑现,不然,我再不原谅你了。” 她柔声和他说了许多话,他都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是否能听见她的话。 她不顾羞耻,不断的亲他。 他和她说过,要这样哄他的,可她哄了好半天,他还是不给她半点反应。 她有些绝望,绝望到她有些生气,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冲他说:“李世焱你要是敢不醒过来,我就改嫁,嫁给别的男人,天天和别人睡觉,给别人生小孩子了。” 推开隔壁的门正要过来的李世宁住了步,面上千变万化。 那一声过于大了点。 咳—— 躺在榻上的李世焱忽然就发出一些微弱的声音,文善最后那话,刺激得他一下子就从那个幽暗中挣扎了出来,睁开眼睛,映入的是她的脸担心害怕不安的脸。 他终于醒过来了,从那个噩梦里挣扎出来了。 善儿果然还活着。 “世焱,世焱你醒了。”她又惊又喜,泪在眼里打转。 “你,刚说什么?”他虽醒了,气息依旧虚弱,问她一句话都显得有气无力。 他刚刚好像听她说,她要嫁给别人,和别人睡觉,给别人生孩子。 他不允的,他的善儿,只能和他睡,和他生。 文善抛开所有的羞臊,直言:“我,我说,我想嫁给你,我还想再给你生孩子,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这话听得他身心舒畅,若是可以,他想起来把她抱住,现在就和她生孩子。 那个梦,太让他压抑了,直到现在还压在他心底,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 文善又忙去亲了一下他依旧显得苍白的唇,说:“我要你好好活着。” 他努力把梦摆脱,这是现实,不是梦。 现实是,他受了伤。 文善终于答应要跟他好了,愿意再给他生孩子。 他有种苦尽甘来的幸福感,说:“好,我娶你。” ~ 李世宁、李世景、傅子玑这会儿也就过来了。 李世宁说:“五哥,你这是去鬼门关走一趟回来了,让傅太医再为你看看。” 傅子玑过来为他请脉,李世焱看着他,有些发愣。 梦里的事情太过真实了。 平时做梦,等醒来之后,梦中的事情,基本上都不会记得。 现在这个梦却依旧记得清清楚楚,发生过什么事情都还知道。 真实的不可思议。 ~ 善儿怀孕的时候,他也请傅太医为她请过脉的。 他抱着善儿哭得撕心裂肺的时候,傅太医也过来安慰他说:“陛下,兴许,她并没有死,而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呢。” 梦中的他,也怔怔的问过他:“她去了哪个世界?” “这个宇宙中存在着太多我们所不知道的时空,我们所在的世界,只是其中一个时空。”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犹豫着,为了安慰他,又坚定的说:“……我就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 “那个时空在哪儿?寡人也想去。” “……总有一天,陛下会再见到她的。” “要等寡人死了之后吗?” 梦里的事情真实的出现在脑海里面,就连个傅太医说过的话,都清清楚楚的。 ~ 现实中,傅子玑说:“陛下虽然依旧虚弱,脉向已平稳,按时服药。” 文善问他:“陛下现在可吃些什么?” “清淡为主,营养为辅,参汤、鱼汤、鸡汤——” 他说了一堆后,文善记下,出去吩咐自己这边的婢女先把参汤鱼汤都做上。 她离开一下,也是给他们说话的时间。 ~ 他们都是这样真实的活在他的面前,这一切,并不都是梦。 李世焱稍微回过些神,目光落在安王李世宁身上,询问他:“刺客抓到了吗?” 安王把情况说了一下,人是没有抓到的,但线索留下了,那箭是特制的,整个帝都已去排查了一遍,也不曾有人制作这样的箭。 只要找到这样的箭,就顺藤摸瓜了。 时候不早了,李世焱也就让他们先退下了,只是唤住了傅子玑,“傅太医留步。” 傅子玑站住。 “你是从哪个时空来的?”他也就是想确认一下,这个梦究竟是梦一场,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如果仅仅是梦,傅太医也说不上来什么。 如果梦里的事情是真的,傅太医总能说个所以然的。 傅子玑愣了一下,“陛下怎会有此一问?” “寡人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你,你和寡人说了许多的话,你如实回我。” 傅子玑犹豫了一下后,道:“一个很远的时空。” 果然,是这样的。 “寡人梦到一些好像前尘往事的东西,你说这些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也许发生过。” “这样的梦,别人会做吗?” “不一定,能梦到也是机缘。” 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后,才让傅子玑退下。 傅太医的几句话,足够证实他所做的梦也许是真的。 梦中的事情,如果真的发生过。 他的善儿—— 一定不能让她知道那些事情,太可怕了。 这些事情也不可能再发生了,父皇已驾崩,他已称帝,善儿也不是罪奴。 ~ 文善见人都出来了,就又来到他跟前服侍他。 她拿些温热的水给他喝了一些,见他精神气不大,问他:“是不是很疼?” 他‘嗯’了声,目光黏在她身上,对眼前的人生出一种,失而复得。 她是他的失而复得。 她本来死过的。 文善见他眼神黏着自己,就温柔的亲吻他一下,“我要如何为才能为你舒缓这疼?” “被你一亲,就不疼了。” 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真正让他疼的,是在梦中所发生的事情。 在那个梦里,他霸占了身为罪奴的她。 她小心翼翼的活在他面前,连正眼都不敢看他一下,像个没有灵魂的人。 而他,也没有温柔待过她,待她也是冷冰冰的。 也只有在宠幸她的时候,才会给她一点温柔。 她太过美好,总会让他失控,不能自己。 尤其是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唯一能给她的就是宠幸。 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她能感受到一些他对她的爱意。 可是,因为罪奴的身份,直到死,他也没有给过她名分。 压抑的噩梦,从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 现在的她,温柔的对他说:“你有时候特别的傻,你知道吗?” 傻吗?他说:“不知道。” 他只知道,有她在身边,他就安心了。 没她,不能活。 她今天也温柔得不相话,一会儿又俯身过来,把他轻轻抱住,和他贴了一下脸,亲亲他。 李世焱看着她,一边想的是梦中的事情,一边想着是眼前的她,她满眼的爱意,他亦是。 两人的眼神黏在一起,分也分不开,好像热恋中的情人。 对文善来说,他是死里逃生,也是她的失而复得。 过了一会儿,问她:“善儿,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看她这样温柔,满眼爱意,也猜到她一定也是怕失去自己的了。 这样的猜测让他心里很高兴。 不是他一个在爱她,文善有回应他的爱,他们是两情相悦。 “嗯,傅太医说你若是今晚醒不过来,明个儿就更危险了。” “所以,你打算等我死了改嫁给别的男人?”他听见她这么说了。 不知道他到底听见了她多少话,文善还是忙解释道:“这不是为了刺激你,让你醒过来吗?” 早知道这句话如此管用,她一开始就这样说了。 她不知道的是,即使一开始这样说,他在那个梦中,也醒不过来。 后来醒了,是已从那个梦境中脱离出来了。 ~ 不管怎么说,最后一句话确实成功刺激到他了,让他一下子就惊醒过来。 他不允她改嫁,他要一直霸占她,补足她不曾拥有的。 在那个梦中,他不曾给过她多少温柔。 现在,他要把自己所有的温柔都给她。 也要给她一个名分,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成为他的皇后,名正言顺的待在他身边。 再让她为自己生些孩子,让她儿女成群,母仪天下,享受这荣华富贵尊荣。 第294章 不骗 当李世宁回府后,朱书念问他陛下的情况时,他说醒过来了。 他又饶有兴致的说:“你猜陛下是听了什么话醒过来的?” 她怎么猜得出来。 书念一边为他宽衣一边带了些撒娇,“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和我说说。” 她为了等陛下的消息,一直等到现在,眼睛都没合一下。 她本想去韦国公府一块等的,安王不允,对外说陛下是小伤,全都跑过去,过于张扬,好像有多伤重一般。 李世宁就把他听到的话说了。 书念噗的就笑了出声,道:“嫂嫂可真叛逆呀。” 李世宁叹了口气,“是啊,这都要骑到陛下头上撒野了。” 他感叹着,话里分明也没有半分责备,对这位未来的皇嫂一样宠在心里的。 书念呵了一声,羡慕啊! “陛下待嫂嫂情深似海,陛下就乐意让嫂嫂骑在上撒野。”她话语一转,也叹了口气,说:“整个傲渊,也没几个男人能把自家喜欢的女子宠成这样了。” 李世宁伸手捏了她的下颔,问:“本王没宠你?” “宠呢,也都快要把妾身宠到您头上来撒野了。” 这话里是带着一些讽刺的。 骑到安王头上撒野,安王坟头长草她可能都不会有胆上去踹一脚。 怕他从里面爬出来找她算帐。 安王眼神有几分的晦暗不明,说:“想骑到本王头上撒野,也不是不可以。” 帐幔落下的时候,他让书念体验了一下什么叫在脑袋上撒野。 就挺污的一个人。 夜晚的风徐徐,红烛也摇曳生辉。 ~ 韦国公府上,文善一手端了参汤,一手拿了汤勺,一勺一勺的把汤喂李世焱喝下。 她面上是久违的柔情,李世焱目不转睛的看在眼底。 被盯得久了,文善问他:“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我有点担心,不是真的。” 他重伤在身,说话是有些吃力的,声音也弱得让人怜惜。 她待他也太温柔了。 许是那个他太让她伤心了,现在的他,非要受尽她百般的折磨,才能得着她的心。 因果循环,是他的报应。 这样的报应,他甘之若饴。 “什么不是真的?”文善有点不知他在说什么。 “你说再不离开我,愿意嫁给我。” 文善毫不犹豫的再说:“是的,我愿意嫁给你,以后不论经历什么样的风风雨雨,我都和你一起面对,再不离开你。” “再不许骗我。” “不骗你,再不骗你。” “告诉我,你爱我。” “世焱,我爱你,我很爱你,也不能失去。” 她低声哽咽,也算是喜极而泣。 他看着她,也红了眼眶,再说:“文善,不许再骗我。” 一会说爱他,一会又不爱他,睡他的时候明明也很高兴,回头就可以翻脸不认人,他都快要被整疯了。 ~ “不骗你,真的不骗你,我若再骗你,就让天打雷劈了我自己。” “不许胡说。” 不胡说,她说的都是真的。 她倾身过去,轻轻亲吻他。 他闭了闭眼,感受她美好的爱意。 她的柔情蜜意,让他身上的疼意莫名就减轻一些。 “善儿,余生,我会一直守护在你和孩子们身旁。” 他声音很轻,却让她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有分量,有力气。 第295章 保证 天微微亮起,李世焱睡了醒,醒了又睡,身上的疼痛让他一夜并没有睡得踏实。 再次睁眼时,他看了看趴在榻边上的文善。 她向来倔强,执意要趴在这里守着他,便怎么也不肯去歇息。 他想伸手摸她的脸,又怕弄醒了她。 过了一会儿,婢女梨花悄悄过来探头探脑的看了看,文善猛然就醒了过来,坐起,就对上李世焱温柔的眸子。 她本是想照顾他的,免得他夜里有个什么需求,不曾想自个儿倒是给睡着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你醒了——” 他‘嗯’了一声,说:“寡人要如厕。” 她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文善有点面红耳赤,“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人。” 她赶紧跑了出去,唤了侍卫进来伺候他,自个儿也忙去洗漱一番。 多多和恩恩也已睡醒,婢女服侍着两人起了床,洗了漱,听说父皇已醒了过来,两人就急着过来看他了。 姬太后和姬贵妃一早的也过来了,洗漱过的文善看见她过来迎了一下,行礼问安。 姬太后问她:“陛下可有醒来?” 文善回他已醒了过来。 姬太后追问几时醒的,文善如实禀报了。 姬太后面色沉了沉,道:“陛下昨晚就醒了,你居然瞒着不报给哀家,让哀家担心了一个晚上。” 文善解释说:“昨晚陛下醒来时已很晚了,想着太后可能歇下,就没去打扰太后——” 这也不能全怪她呀,要报也该是安王报。 “你给我闭嘴,哀家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哀家呢?” 姬太后是有点生气的,又道:“陛下是哀家的儿子,他重伤在身,哀家岂会睡得着?你也是有儿子的人了,将心比心,你睡得着吗?” 文善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好认错,“是我考虑不周了。” 姬太后哼了一声,走进寝屋。 李世焱已作了简单的洗漱,两个孩子正围在他身边问东问西。 多多说:“父皇,你现在还疼吗?” “不算疼。” 恩恩说:“父皇疼的,妹妹不可要再让父皇抱了。” 她听梨花告诉她了,父皇受了箭伤,要休养几天的,不能再让父皇抱了。 他怕多多又缠着父皇抱抱举高高,就先发制人,他是哥哥,一定制止她。 多多回他说:“多多知道的,多多不让父皇抱了,等父皇好了,再抱。” 李世焱依靠在榻上听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心里的温柔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多多又说:“父皇,多多亲亲你,多多亲亲,父皇就不疼了。” 她有时候摔倒了,娘亲也是经常亲一亲的。 李世焱‘嗯’了一声,她便努力踩着一旁的小凳站了上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恩恩就很羡慕她。 他没有多多这样喜欢表现表达自己的感情,做不出来主动去亲父皇这等亲密的事情。 李世焱喊他:“恩恩。”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让他过来亲一下。 恩恩立刻高兴的也踩了小凳子,能在父皇脸颊上亲了一口,也让他觉得分外的幸福。 姬太后一行人走进来,看着这一屋的其乐融融,她脸色淡了淡后,也立刻堆上笑容说:“恩恩,多多,父皇身体不适,让父皇多歇息。” 两人就乖乖的站到了一旁。 姬太后走到他跟前,抹着眼泪,说:“你总算是醒过来了,你不仅是一国之君,你还是哀家的儿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哀家怎么办?” “这不没事了吗。” “没事,你说得轻巧,你昨天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能醒过来算你命大,哀家瞧着这里并不安全,收拾收拾,一会跟哀家回宫养着。” “太后多虑了,这里挺安全的,寡人在这里再多养几日。” 姬太后一脸无奈,又沉声道:“陛下,为了你的安全,哀家不能由着你。” 李世焱问她:“太后这是想逼寡人回宫?” 真是不识好歹,她为了他好,又成了逼他了。 姬太后面上沉了沉,“行,你爱咋样就咋样,这里再加强些戒备,免得让刺客混了进来。” 李世焱这才点了头。 姬太后转身对孩子们道:“多多恩恩,跟皇祖母一块去用膳,也好让你们的父皇多歇息一会儿。” 多多有点不大愿意,“皇祖母,你昨晚打了娘亲,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她也是很记仇的。 姬太后面上一气,这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她们娘亲不听话,还打不得了? 她只好软了态度,说:“好好好,皇祖母保证,以后就算你们娘亲把这房顶掀了,皇祖母不打她,也不骂她了,行吗?” 说得好似她昨晚挨打是因为她犯了什么不得了的错。 文善站在一旁听着没说话,李世焱的目光落在她的面上,她忙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多多这才说:“你只要再不打骂娘亲,我就陪皇祖母用膳。” 这就是蔡文善教养出来的孩子,这小小年纪都要当她祖宗了。 姬太后只能哄着她,放下姿态,牵了她的手,又去牵恩恩的手,两个孩子这才肯和她一块去用膳。 文善出去低声和梨花交待一声,让她和海棠前去伺候着点。 太后忽然待孩子温柔,她总觉得这是绵力藏针,准备背后捅刀。 不踏实,不真实。 她出去和婢女说话的功夫,姬寻觅已来到李世焱身边,一脸伤心的扑在他怀里说:“陛下,你可是吓死臣妾了。” 李世焱人躺在榻上,身上本就重伤,没多大力气,忽然被她这般扑过来也是没有防备的。 他赶紧想把人往外推,她却抱着她呜咽着:“陛下,你下次再出去,把臣妾带上,若是出了事情,臣妾也好为你挡一挡,也不至于让陛下受这么重的伤。” 李世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赶紧给寡人起来。” “臣妾不起,臣妾再也不要离开陛下,陛下想要把臣妾赶走,不如杀了臣妾算了。” 她哭得泪花带雨,使劲压着他,免得他挣扎,李世焱想动身起来,伤重之处又疼得他有点窒息。 第296章 温柔 回身进来的文善一看这情况,气得她快步走过去,冷着声音道:“姬贵妃,陛下伤重,你是干什么?还不快放开陛下,把陛下再弄出个好歹来——” 姬贵妃这才把人松开,拿了帕子拭了一下眼泪,说:“让妹妹见笑了,我也是见陛下伤重,心里又难过又害怕,才会情不自禁。” 她见什么笑—— 文善再说:“陛下伤重,禁不起姬贵妃这样折腾,若是再把陛下折腾出个三长两短,姬贵妃这条命不够赔的。” 姬寻觅压下心里的滔天怒意,“是我疏忽了。” 她再怎么不受宠,也是宫里惟一的贵妃。 蔡文善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呢,就在她面前指手划脚的责备她,日后真的被陛下接入宫里,那还了得? 文善来到世焱面前,拿了帕子,轻轻拭他额上的一些细汗。 李世焱伸手去摸她的脸庞,问她:“还疼吗?” “不疼了。” 姬寻觅双眸敛下所有的恨意,扭身离去。 她可做不到旁若无人的看着他们在这亲昵的互相关心。 “太后为何要打你?” 文善在他旁边坐下来,把他修长的手指扣在自己的手中,轻轻握住,轻声和他说:“傅太医说,一定要把你唤醒。不然,怕天亮了你若还不行,就更危险了,我想着或许你舍不得我和孩子,就醒过来了呢。” 这才让人进宫去把孩子接过来,哪知姬太后过来后非要带他走。 她把事情和他说了一下,李世焱忍着心底的痛意,是他没保护好她,一如梦中所发生的,她莫名就落水溺死了。 “我隐隐有听见你在和我说话的,知道你在我身边,知道你担心我,一直想要醒过来,就是醒不过来。” 他说:“善儿,跟着我在一起,会让你有委屈。”甚至是危险,要承受各方的嫉妒恼恨,对付。 ~ 在文善看来,除了姬太后,没人能给得了她气受。 她嫣然一笑,说:“有陛下护着我,再大的委屈,我也不怕,只要你不给我委屈就好。” “寡人舍不得你受委屈。”可梦中的那个他,确实给了她委屈。 他要了她,让她怀了孕,他没能保护好孩子,也没保护好她。 ~ 文善不知他心所想,只知道他是真心的护着她,从来都很真心的。 她过去为这真心一再感动过,也逃避过。 现在为这真心,她甘愿与他一同去面对未来,面对那许多未知的危险。 她说:“傻瓜,我一点不委屈。” 傻瓜,在她的眼里,他有时候就是挺傻的。 为了爱她,他毫不做作的把自己屈尊到与她一样的位置上,任她胡闹,由她撒野。 她果然也被牢牢的困在他的爱里,无处可逃了。 她满含爱意的这样唤他傻瓜,他听着也极为的受用。 李世焱伸手去摸她的头,她便把脑袋低了过去看着他,他却是拉到自己跟前,亲了亲她。 感觉太美好,他从未这样踏实,放心过。 文善柔声和他说:“先吃些早膳。” 他‘嗯’了声,文善便让婢女把早膳端了进来,她这边又把李世焱扶了起来,让他可以稍微坐一坐。 她想到数年前在寺院那次,他为她受了伤,她又因为雪盲眼睛看不见,他非要喂她用膳,结果伤口又撕裂了,结合着那次的经验,她一手拿碗,一手拿勺,要喂他。 “我自己来。” 她要喂,他反而不让了。 “乖啦,我喂你。” 她哄孩子似的,他心里极为受用,目光黏在她的身上,满眼的柔情蜜意,盯得她很不好意思,脸颊都红了起来,轻声问他:“干嘛老盯着人看。” 他说:“想看。” 他眉眼温柔的看着她,有那么一会儿,也觉得这不是真的。 现实和梦境重叠,让他欣慰又后怕。 文善也就冲他嫣然一笑,想看就看,她大大方方的由他看个够。 他这边正用着膳,傅子玑过来了,与他一块过来的还有李世都。 李世都昨晚被李世宁阻止入这院子,让他移步去驿馆住了,他倒是没有去那边,而是去了傅子玑的院子里了。 论起来傅子玑不仅是他的妹夫,两人从三年前就有了些渊源。 昨天晚上,他从傅子玑这边也得知了李世焱已苏醒的消息,知道他今个早上会继续去那边给李世焱上药,他也就跟着一块来了。 院里的侍卫再没拦着。 傅子玑是来给陛下上药的,门口侍立的护卫禀报了一声,两人就一块进了屋。 文善看了一眼进来的人,拿了帕子给李世焱,本是想让他擦一下的,他却仿若没看见似的,都没接。 傅子玑这边行了礼,说:“陛下可还好?” 文善只得给他擦拭了一下嘴,小小的动作落在了李世都眼里,他就知道这里的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李世焱面上自然,丝毫没因为文善这个擦试的动作有多余的表情,给人的感觉好似他早习以为常般。 他对傅子玑说:“还好。” 李世都勉强压着心里的痛感,说:“听闻陛下遇刺了,可有寻着刺客。” “这要问过安王才知道。” 傅子玑也就把药箱放了下来,“陛下,先换药。” 李世焱颔首,由他过来把药换了。 文善一旁站着,没有走开的意思,她一旁看着李世焱,看一次他身上的伤,她就心疼一次,觉得窒息。 她丝毫没有避嫌之意,看着他衣裳被褪,露出裸着的脊背。 李世都一旁看着她,也觉得窒息。 等他这边换过药,李世宁和李世景也过来了,一块过来的还有书念和伯雅。 后面还有不少朝臣来到国公府上想要问陛下安,又都被挡了回去。 他刚醒来,需要歇息,也不宜见太多人。 庞太师府上也来人了,因为见不着陛下,那位卫老夫人就去见姬太后了,想从太后这边打探些消息。 姬太后就住在国公府的客房里,也没有要回宫的意思。 但凡要见她的人,她都接见,放下往日高贵冷艳的架式,待人极为亲切。 客房住的环境比起主人的主院到底是差强人意了些,卫老夫人有心想要挑拨,就惊诧国公府怎么可以让太后住在这样的院子里。 她表现出一脸的不快,“回头我就让丹青给太后换个院子住。” 姬太后一脸悲伤的说:“这国公府再好的院子,能比得上皇宫,哀家是恨不能带陛下回宫养着,但陛下现在满心满眼都是——” 她欲言又止的话无非是告诉人家,陛下色迷心窍,都在外面遇刺了,还不肯回宫,为了一个女人,不顾性命,非要赖在人家府上不走。 卫老夫人就一脸感慨的和姬太后说:“说起来,咱们的陛下真乃千古痴情第一人。” “昨个陛下和福容公主对簿公堂,陛下为了讨福容公主的欢喜,签下了一个承诺书,承诺永不立妃,只让福容公主为他生孩子,福容公主这才答应跟他走,现在满京城都在庆祝陛下喜结良缘呢,这么痴情的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到第二个了。” 姬太后面上沉了下来。 昨天发生的事情,她已知情。 正因为知情,她心里存着滔天怒意。 两人正说着话,宫女来禀报说:“卢国公来了。” 跟着卢国公一块来的还有卢国公夫人,姬太后的母亲。 看见卢国公夫人也进来的时候卫老夫人面上也淡了淡。 这卢国公夫人不是旁人,正是卫老夫人的堂妹妹。 在做小姑娘的时候,两人关系还是非常好的,就是后来慢慢就淡了,远了。 卫老夫人的女儿入宫为了妃,是现在的庞太妃。 卢国公夫人的女儿入宫为妃,是今天的姬太后。 两人的女儿入宫伺候皇上,贵妃之间难免有争风吃醋,甚至互相陷害,这矛盾就越结越深了。 庞太妃这边生下平王,姬太后生下静王,当年为了争储,那暗地里也是暗潮汹涌,尤其是静王从玉州回来的路上,一路追杀,几乎就回不了京,这些事虽说都过去了,也没有再追查出个所以然,各人心里还是明如镜的。 昔日的好姐妹如今在这里相遇,卫老夫人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只说:“妹妹来了,你们聊,我也回去了。” 卢国公夫人淡淡的看她一眼说:“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了,姐姐这是在躲着我吗?” 都是年过花甲的人了,两人的话中依旧透着不同寻常的阴阳怪气。 卫老夫人也就笑了一下说:“妹妹要这样说,我还就真不走了。” “我刚正和太后说呢,咱们陛下可真是千古第一痴情人,为了福容公主那是承诺书都签下了。” 她身为福容公主的外祖母,是没所谓的,那卢国公这边就不一样了。 那就意味着,姬家的女子再无机会为陛下生下一儿半女,也再无入宫的机会了。 卢国公夫人则笑了一下,“是比不得平王的宠妾灭妻。” 这样隐秘的事情本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现在却从卢国公夫人的嘴里说出来了,这说明私下里,在贵圈已悄悄传开了。 眼见两老太太要唇枪舌战起来,姬太后忙出声道:“父亲,母亲,您来得正好,我正愁得不知该如何才能劝得动陛下回宫,都坐下来,一块帮我想想办法。” 第297章 回报 天子遇刺,帝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人心惶惶。 在国公府上养伤的李世焱看蔡文善在自己跟前忙前忙后,寸步不离,温柔体贴,乖巧可人,竟觉得受这伤又值了。 两个孩子也乖巧懂事,知道父皇受了伤需要休养,便也不缠着他玩闹,乖乖的坐在一旁写写字,或看看书,时尔看父皇和娘亲一眼,孩子的心里也满了幸福。 爹爹爱娘亲,娘亲爱爹爹,也让他们觉得很开心了。 孩子,孩子的母亲,对李世焱来说,都是他的失而复得。 望着他们,怎么也望不够。 ~ 文善一旁边陪着他,给他投喂一些参汤。 他眼底醉人的温柔化不开。 虽然以前待他们也温柔,但这样的温柔,感觉与以往又不一样。 高高在上的他敛去一身逼人的光芒,即使是在重伤之中,也丝毫不损他半点的威严,那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尊贵,可他偏要弯下腰,把所有的温柔和爱都给了她。 “你干嘛老看着我呀。”文善被他过分的注视着,脸颊上的红润早就散开到了耳根上去了。 “好看。” 她知道自己好看,她抿唇一笑,小声的说:“陛下,你也特别的好看。” 她还不曾这样夸过他,他显然被这话取悦了,凝视她的眼神更深了些。 “你喜欢吗?” 这不是废话吗? “喜欢。”她小声的说,甚怕被那边两个鬼灵精的孩子听见了。 “喜欢哪儿?” 看在他在重伤的份上,文善尽量有问必答,虽然很不好意思,“……哪哪都喜欢。” 李世焱抬了抬手,文善会意,把手放在他手心里,离他又近了一些。 趁着四下无人,孩子们也都在认真写字,李世焱拽了拽文善,两人悄悄的亲了亲,却不知鬼精的多多早就洞察了一切,小声和恩恩说:“哥哥,娘亲和父皇在亲亲。” 恩恩一脸正经,小声训斥:“不许偷看。” 多多也就不偷看了,小脸上溢着笑,念起了三字经。 寝屋的两个大人,亲密的啄着,眸中都满了爱意。 文善有点作贼心虚,亲了一会儿就不愿意了。 小声问他:“不疼了?” 李世焱‘嗯’了一声,小声和她说:“善儿的吻能解疼。” “我才不信。”她面上红彤彤的,宛如盛开的桃花,他看在眼里,毫不掩饰他的喜欢,说:“真的。” 他又啄她的唇瓣,为避免压着他,文善撑着双臂在他两则,红着脸满足他这小小心愿。 “陛下,陛下——”一声又一声的喊声从外面传了过来,打破了这寝屋的安静。 是卢国公悲切的声音。 白珏在外面应付不下,只好赶紧过来门口启禀:“陛下,卢国公带了二十八位老臣在外面求见。” 文善面上淡了淡:“你见见他。” 都带了这么多人过来了,分明是联合了他人一块前来给陛下施压。 文善前去把孩子带去了隔壁屋。 李世焱有点不悦:“宣卢国公。” 白珏领命。 ~ 就在文善这院外,齐刷刷的跪着一排排老臣。 一直称病养在国公府上的李世焱一直避而不见,这都第四天了,他有病不回宫养着,赖在人韦国公府上是什么个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就是看上了韦国公府的福容公主,打算日后娶回宫立她为后吗? 这事卢国公府上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被宣的卢国公匆忙走了进来,一块进来的还有姬太后。 卢国公来到李世焱面前,行礼:“陛下万安,陛下身体可有好些?” 李世焱躺在榻上,语气轻淡:“卢国公不必挂虑,寡人身体无碍,再休息些日子便可痊愈。” 卢国公说:“老臣恳求陛下回宫休养。” “这韦国公府挺好的,寡人就在此休养几日。” 姬太后开口:“陛下,你已多日不曾上朝,还请陛下移驾回宫休养。” 卢国公跪下:“陛下一日不回宫,老臣和百官就一日跪在外面不起来。” “卢国公这是在威胁寡人?” “老臣为陛下的安危着想,求陛下三思。” 李世焱声音沉了沉:“卢国公下去。” 声音里自有一股不容忤逆的威严。 卢国公起身:“陛下一日不回宫,老臣就一日不走。” 他是下去了,他转身跪到了院外,带头在外面喊:老臣请陛下回宫。 搞得好似陛下迷恋上了外面的温柔乡,不愿意回宫。 姬太后面上也冷了冷:“文善你出来。” 文善就在隔壁屋偷听,听见唤她的声音,也就走出来了。 姬太后目光冷淡的扫她一眼:“为了陛下的声誉和安危,你好好劝劝陛下,让他早日回宫休养,一直在你这府上住着,名不正言不顺的,传出去终归不好听。” 言尽,她也转身出去了。 ~ 文善面上也淡了淡,这么多老臣在外面逼他回宫,她其实也是很无奈的,只好来到李世焱跟前,小声问他:“陛下,要不你回宫,不然,搞得好似我是祸国的妖女,是我不让陛下回宫似的。” 李世焱目光依恋的望她:“是寡人怕回宫了,就不能时时看见你了。” 住在这儿多好,有她时时陪着。 文善就不忍再多说什么了,她把他的手扣在自己的手中,轻轻握着,说:“我会常去宫里看你的。” 他‘嗯’了一声:“等寡人身体好了,我们就成亲,寡人迎娶你入宫做皇后。” 对于这件事情,她却没那么看好,她低声说:“我怕那帮老臣不答应。” 尤其是卢国公这老东西,还有姬太后,一定会煽动旁的大臣,多加阻拦的。 今天这些老臣出现在她的院外跪着,不就是姬太后的煽动吗? 李世焱把握在手中的纤纤素手紧了紧,语气温柔又有力,“不怕,寡人要娶就娶,他们管不着。” “他们终是你的臣子,闹太僵也不好。” 李世焱便调她:“寡人还以为蔡文善真的无法无天,敢为所欲为呢。” 她轻哼一声:“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吗?” 为了他好,开始想要为他着想了,看似平常的一件小事还是让他心里如冰雪融化。 他说:“善儿,没有人能阻止寡人迎娶你为后。” 在那个梦里,他都没有娶到她,也没有护住她。 这一次,他要娶她,给她一个名分,护她一世周全。 她嫣然一笑:“陛下才是那个为所欲为,无法无天的人。” 李世焱问她:“那你喜欢吗?” 喜欢他这样的为所欲为,无法无天,也不管旁人怎么看,怎么说。 文善点点头:“喜欢,若非陛下为所欲为,无法无天,我们早就一拍两散了。” 在爱她这件事情上,他偏执的近乎疯狂。 两人在一起看起来是多么的名不正言不顺,多么的荒唐可笑,他还是不顾一切的的为所欲为,不惧旁人的眼光。 若非他苦苦的坚持,牢牢的抓着她不放手,他们之间是不会有这样的结果的。 她低首去吻他。 这一次,她愿意用余生的时间,来亲吻他,来回报他给的爱。 他说过付出就想有回报,她给的回报就是,让他余生都因得着她而满足,不再遗憾。 李世焱安静的享受她给的亲吻,过了一会,他气息微微重了几分:“善儿,寡人忍得很辛苦。” 外面还不时传来那些老臣悲切的叫声:陛下,老臣求陛下回宫。 真的很煞风景。 文善低声回他说:“等陛下养好了伤,你要如何,都依你。” 这话说得太惹火,分明就是在暗示,她可以由他为所欲为。 他恨不得自己现在就痊愈了。 第298章 妖妇 李世焱虽是决定了等明个就回宫休养,但为了给这帮老臣一些教训,他还是没立刻放下话,打算晾一晾他们,让他们在外面跪上两个时辰。 烈日当空,有些年纪大的实在是跪不住了,索性躺在地上哼唧起来。 就是年轻人跪上两个时辰,也是受不住的。 文善让婢女送些水出来,她也一块跟着出来了,道:“各位大臣,不如喝些水,吃吃瓜,解解渴?” 婢女把两桶水放在他们面前,还有一些切好的西瓜。 各位大臣头顶烈日,本就是又热又渴的,如今眼见摆在面前的西瓜,水,确实是让人馋了些。 卢国色跪在最前面在,一脸的倔强不屈。 见她竟送这些引诱他们,面上一冷,毫不客气的出言骂她:“妖妇,休要在此惑乱人心。” 妖妇,在卢国公的眼里,她竟成了妖妇了。 文善冷笑了一声:“想当初先帝在世的时候,先是把我赐给了当今的陛下为静王妃,只因在我府里遭遇了一些不测,这婚事才作罢。先帝念我救治尊王有功,又为我赐婚了尊王,若非先帝都看重我,岂会亲自为我赐下两桩姻缘,还都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先皇当年都夸我是傲渊女子的楷模呢,卢国公今天骂我妖妇,和骂先帝有眼无珠有什么区别?” 卢国公没想到她竟能如此诡辩,把事情引到先帝身上了,顿时气得他面上一沉,喝:“一派胡言。” 他气得不轻,文善却面上温柔一笑,端得一身好气度,又问他说:“卢国公的意思是,先帝当年夸我的话都是一派胡言?” “你这妖妇——” “先皇这才驾崩几年,果真是人走茶凉?在卢国公眼里,先皇的话都是过眼云烟,不作数了?” “你——”卢国公生平还不曾被人如此气过,气得他竟接不下话。 他被气得脸色铁青,偏眼前这妇人端得落落大方,不愠不怒。 ~ 文善又慢条斯理的道:“卢国公再怎么不是那也是姬太后的亲爹,是当今陛下的亲外公,陛下是不会把您怎么样的,但各位大臣的身份可没卢国公这般的大呀,若一不小心惹怒了陛下,肯定是要罚的,各位大人陪着卢国公在此胡闹,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此言好像挺有道理的样子。 “对了,我刚听陛下说,他明天就可以回宫休养了。” 她分明就是过来传达最后一句话的,偏偏不先说出来,反而对卢国公一番的言语羞辱。 卢国公听明白了,旁的大人也知道不需要跪了,忙就起身:“老臣恭迎陛下回宫,老臣告退。” 人陆续的退下,卢国公脸色铁青的盯着蔡文善。 这个妖妇,就挺会盅惑人心的,可真不简单呀。 她始终都是端庄大方,浑身都透着良好的教养,带着锋刃的语气听起来又格外柔和,让人觉得她真是气度非凡。 “卢国公,您也起来,不要跪了,跪坏了身体陛下可是要心疼的呀。” 她过去,要伸手把卢国公扶起来。 卢国公当然不会让她扶,她也没有真要扶。 他气呼呼的站了起来,转身,就见平王李世宗过来了。 ~ 忽然看见平王世宗出现在自己府上,文善微微一怔。 两人相视一眼,文善很快错过了目光,落在他身边的女子身上。 平王世宗的目落却没移开,依旧盯在她身上,眼神深邃,让人捉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听闻陛下在此休养,还请福容公主前去禀报一声。” 文善点点头,对身边的婢女吩咐道:“去禀报陛下,就说平王回来了。” 她身边的婢女立刻退下,去禀报这事。 文善的目光还盯在平王身边的那位女子身上,问:“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她盯着女子看,这女子也看着她,目光中是有着一瞬间的惊讶的,惊讶过后,面上淡了下来。 她一直都是福容公主的替身,今天终于得见本人,让她多少有几分的黯然。 被世家培养出来的小姐,骨子里都是有着寻常人所没有的矜贵。 是她这等百花楼出身的姑娘能相比的。 她微微走了神,平王代她说:“霜霜,本王的周侧妃。” 文善颔首,面露一些惊讶:“周侧妃啊,我瞧着这模样倒是有几分的眼熟。” 平王语气讽刺她:“公主是看谁都眼熟。” 文善没理会他的讽刺,就是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若一切都如王姨娘所言,与她同生的那位妹妹被送出去了,那就是眼前的这位了。 陛下曾说过,平王妃给庞府寄过一封信,信中所言,平王独宠一位和她极像的女子。 两人虽是很像,气质又完全不同。 文善是世家小姐出身,又是活了两世的人,她的骨子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沉稳,她的阅历令她越发的气度非凡,即使她出身名门世家,身上也没有那等刻在骨子里的傲气,她总不会让人感到难堪,她的骄傲与谦和并存,收放有度。 ~ 眼前的周侧妃衣着华贵,人也娇艳,整个人的气质就说不出来的怪,莫名给人一种风尘的味道。 婢女这时匆匆过来禀报,说是陛下宣平王进去。 陛下宣了,平王也就抬步进了门,只是没让周侧妃进去,和她说:“你在这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周霜霜答应了一声。 待平王人进去,文善道:“我瞧着周侧妃仿若瞧见了自己,不如到屋里一坐。” 周霜霜也就道:“好。” 她跟文善进了屋,待婢女上了瓜果,文善问身边的婢女梨花海棠说:“你们来看,我与周侧妃有几分的像?” 两人左右看了看,只说:很像。 文善笑:“不如我们去镜前看一看。” 周霜霜看着她,心里是有点缓不过劲的,听她这样说也就点头说:“好。” 文善带她来到镜前,两人站一块,对着镜子照了照。 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看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周侧妃面上总有几分的不大自然。 文善端得温柔,和善,问她:“周侧妃的父母是哪里人氏?” 周霜霜面上勉强一笑:“实不相瞒,听我养母说,她是在百花楼的门口捡到我的,她见我生得可爱,心里一软,就把我收养了。” 这卑贱的身份,人家问了,她也就直说了,没有丝毫的隐瞒。 文善隐隐猜到百花楼是什么地方了。 周霜霜面上嫣然一笑:“公主知道百花楼是什么地方吗?” 文善下意识的摇头,假装不知。 她却自嘲一笑:“我与公主是同脸不同命呢。” 这话让文善心里有点疼,若非当年,那该死的—— 周侧妃又话锋一转:“说来不怕公主笑话,百花楼现在是京州最大最火的青楼,我娘收养我后,也是悉心教导过我的,楼里的大娘待我都是极好的,她们没有孩子,就把我当成她们的孩子一样疼爱,什么好的都紧着我,半点委屈都不曾给我受过。所以,我也是很幸运的了,我想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虽是被生母弃养了,但我又另外收获了许多的娘亲。” 说起这些,她眼里有了笑意。 她是真的很喜欢她的那些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们。 她们没有儿女,就把母爱都给了她,她虽生在百花楼,也一直觉得自己活得是幸福的了。 文善看着她,心里难受。 她想说,她不是被弃养的,这些话她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 她还要禀报过母亲,等确认后再说。 她看着眼前的周霜霜,就明白她的气质为何会这般了。 自幼在百花楼长大,身上的气质自然是与世家小姐不同的。 周霜霜是生得又娇又媚又艳又嗲,在撩男人这等事情上,她是一个眼神都能勾魂摄魄,这本事可不是端得清贵又矜持的世家小姐能比的。 文善看着她,觉得自己的魂也要被勾了去。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透着勾魂的美,这才是妖精。 她拉着周霜霜的手,亲热的说:“我带你去见个人?” “谁?” “我娘亲。” 周侧妃跟着她一块去了,只是什么也没敢多问,也不敢多想。 两人一路牵着手出了门,院里但凡看见她们的人都诧异得不行。 衣着不同,气质不同,发型也不同,甚至妆容都不同,但这张脸就是很相同,任谁一眼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了。 文善待她亲热得很,虽是初次见面,她搞得好似两人很熟悉一般,以致周霜霜这等本就是自来熟的人,也就与她热络起来。 ~ 周霜霜跟她一块了庞北雁那边的院子。 文善笑着说:“爹,娘,你们看我把谁带来的。” 庞北雁正陪着韦国公,乍见文善带进来的人,韦国公面上有些惊讶,庞北雁却是一愣,站了起来,来到周霜霜面前左右看了看,问:“这是?” 文善介绍:“平王侧妃,周霜霜。” 庞北雁盯着眼前的女子,周霜霜面上有几分的不自在,听她问:“周侧妃,父母是哪里人氏?” 周霜霜垂了垂眸,她面上有些茫然,摇头。 忽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有些事情,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太明白。 文善和她说了一下周霜霜身份,庞北雁听得脸色白了白。 文善说:“娘,之前王姨娘来找过我,说是只要帮她把四姑娘嫁出去,便告诉与我一个秘密,就是妹妹当年并没有死,而是生下来后便被大娘送出了国公府。” 她把王姨娘那天说的事讲了一下,不仅庞北雁听得面色铁青,周霜霜也脸色苍白。 原来,她不是天生卑贱的青楼女子。 她也是世家名门小姐。 ~ 这个事实太难让人接受,自己的女儿竟然出生在青楼,这让庞北雁又心疼,又有些惧怕的。 她怔怔的来到周霜霜面前,看了看她:“霜霜,你真是我苦命的女儿呀。” 周霜霜呆呆的看着眼前华贵的妇人,心情复杂的任她把自己抱住,听她哽咽:“女儿,你还活着,你还活着,这太好了。” 庞北雁抹了一把眼泪,又忙对韦国公说:“国公,这是咱们的女儿霜霜啊,她没有死,她还活着的。” 韦国公刚在一旁已听文善把一切都说了,也听明白了。 他身体虽没完全恢复,可到底不似从前那般痴傻了,记性也好了许多。 见庞北雁高兴得又哭又笑的,他也使劲点点头,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庞北雁拉着失而复得的女儿说:“你爹前几年身体出了些状况,许多的事情都不大记得了,现在才刚恢复得好一些,霜霜,来见过你爹。” 周霜霜看了看这些忽然多出来的亲人,她从未想过这些的幸运会临到她。 庞北雁见她没叫,有些难过:“霜霜可是在怪娘亲当年没有保护好你?” 周霜霜忙摇头:“一下子收获这么多的亲人,我是高兴得不知所措了,感觉像做梦一样,是不是梦醒了,你们就又都不见了。” 庞北雁忙说:“孩子,这都是真的,我们以后都是你的亲人了。” 周霜霜眼里噙了些泪,轻声唤:爹。 韦国公还不太能转换过来这等身份,摸了摸脑袋,笑了一下。 她又唤:“娘。” 庞北雁高兴的应了。 文善指了自己说:“我是姐姐。” 她也就嫣然一笑,眼中的泪落了下来,叫:“姐姐。” 庞北雁又忙让蔡奕和蔡澜进来与她相认,这边就逐个把亲认了一遍。 多出来一个姐姐,两个小家伙左右把周霜霜打量了好一会。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相认了,坐了下来,庞北雁问长问短,问东问西,周霜霜也不瞒着,就把自己的情况都说了。 ~ 周霜霜心里是感动的,看得出来她们都不嫌弃自己在青楼长大,还挺怜惜她的。 庞北雁哭成了个泪人,就是心疼女儿自幼生在那种地方,肯定受了不少的白眼和委屈。 文善也拿了帕子给周霜霜拭眼泪,道:“再哭,妆都花了。” “想到以后我也是有娘家撑腰的人了,喜极而泣嘛。” 第299章 求他 想到平王那个人,文善总觉得这人不安好心。 当年他对她做的事,文善可并没有忘记。 呷了口茶,她还是假装不经意的随口一问:“妹妹,平王和平王妃待你可好?” 周霜霜面上淡了淡,点头,又摇头:“平王那个人,喜怒无常,我虽伴他三年,也总捉摸不透他,我听平王妃说,平王心里是有喜欢的人。” 她就是个替身这话,她咽了下去没有说。 这事怪不得文善,何必给她压力。 就知道是这样子的,文善心疼她这个受苦的妹妹,忙安慰她说:“平王妃就是嫉妒你,才故意说这些话刺激你的,我妹妹是举世无双的美,人见人爱,平王肯定是真心喜欢你的,不信你在我这儿住上一段时间不要理他,他一准急得要传你回去。” 若是平王不爱,就想办法把霜霜留下来,也免得日后跟着他受罪。 庞北雁附和:“对,听你姐姐的,这段时间你就住在府里,等择个日子,让你爹给你上祖谱。” 以后,她就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小姐了。 周霜霜也就点了头。 这边正聊着,有婢女过来禀报说:“平王来了,请周侧妃回去。” 文善也就起了身,拉着周霜霜的手说:“走,我们让他先回去。” 两人挽手走了出去,去见平王。 平王世宗还在文善那边的院子里等着。 刚刚他进去和李世焱说了会话,出来后就不见了周霜霜,问过后就得知被文善带了出去。 他也不惊讶文善会找她谈话,毕竟两人模样上生得十分的像,文善会有一些好奇想和她说说话,也正常。 站在门口等人的功夫,他想了想李世焱刚刚说的话。 “平王妃私下写了封血书送到了庞太师的手里,庞太师来找寡人哭诉,说你不仅宠妾灭妾,还有谋逆之心,这事你怎么解释?” 陛下忽然诏他回来,并且指明了要带着平王妃一同回来,这事平王是心生疑惑的,也曾质问过庞丹雪是不是往帝都传了什么信息了,她自然是不承认的。 如今陛下问了,一切也就明朗了。 平王李世宗说:“这妇人心怀嫉恨,纯属诬告,陛下清楚,有谋逆之心的是庞太师,他身为太师,私下养了多少兵马,陛下不妨去查一查。” 他又说:“陛下遇刺,这事太师府上是否脱得了干系还不一定,陛下不妨顺着这条线再查一查。” 李世焱也就颔首,道:“这些事寡人自会查个水落石出,平王回头也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后院,你后院这把火都烧到帝都来了。庞太师虽是退了下来,残存的势力还是在的,他一旦联合官员弹劾你,会让寡人很为难的。” 平王只能说:“臣明白,自当不让陛下为难。” 李世焱说:“等寡人身体好一些,就迎娶文善为后,这段时间,平王就暂时入住驿馆,等候寡人大婚。” 他面无波澜的应:“是。” 兜兜转转,文善还是要嫁给他。 ~ 他正等着,想着一些事情,就见文善和周霜霜手牵手的一块过来了。 明明才刚认识,两人就宛若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姐妹了。 周霜霜看见他后拘谨的行了一礼。 文善落落大方,仿若与平王之间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只是身上释放出一些傲慢之气,她微微挑了下颚,道:“刚刚我带了霜霜去见了我爹娘,带她认了个亲,霜霜正是我双生的妹妹,在她出生的时候,就被恶人偷偷丢弃出了国公府,我们都以为她是死了的。她现在好不容易与我们团圆,我娘想留她在府上多住些日子,还望平王允了。” 平王语气淡漠:“本王若不允呢。” 文善冷笑一声,“为何不允?” “她是本王的侧妃,和你蔡家没有关系,福容公主大可不必攀这个亲。” 言罢,他走了过来,抓着周霜霜的手腕就去了。 “平王。”文善快步拦在他面前,忍着怒意,“平王何必这般不近人情。” 平王也冷冷一笑,眸中有着冷冰的残酷:“本王向来不近人情。” “想本王的侧妃留下来?你跪下求求本王,兴许,本王会考虑一下。” 文善看了看他旁边的周霜霜,女子面上有着难掩的痛苦,紧紧的抿了唇,忽听他提这样无礼的要求,忙道:“姐姐,我先回去了。” 她想扭身就走,平王却抓着她的手腕没放,迫使她站住。 周霜霜疑惑的看了看他,她看不懂他。 平王定意要折辱文善,讽刺道:“不肯跪?什么姐姐妹妹的,福容公主还是这么的虚情假意,令人作呕。” 文善眸子沉沉的看着他。 虚情假意,令人作呕?平王这是在骂他自己? ~ 放下话,平王扭身就要走,文善掷地有声:“我跪。” 如果非要这般,才肯让妹妹留下来,她跪又何妨。 屈膝,不代表她卑微。 她并没有犹豫,她只是要向妹妹证明,为了她,她可以屈膝。 她毫不犹豫的跪下,道:“还请平王遵守自己的诺言。” 那年,她也曾跪在他面前,求他。 他是没有答应的。 ~ 现在,她为了这个和她生得一样的女子再次跪下求他,他则冷泠一笑,不屑一顾,“福容公主这膝盖在本王眼里,一文不值。” 所以,她即使是跪下求他,他也不会答应她。 他拽着周霜霜转身离去,文善看着他决绝的身影,眸中压不住她的愤怒。 ~ 这样的平王,会善待妹妹? 平王分明是为了报复她,刻意要折辱和她生得一样的霜霜。 这个贱人,真是下贱至极。 “小姐,快起来。” 她的婢女梨花海棠忙过来扶她。 文善轻声道:“去告诉我娘一声,就说平王舍不得霜霜,被他带走了,改天再来。” 这么糟心的事,还是先不要告诉娘了。 她抬步来到寝屋,到李世焱的面前看了看他,他也正温柔的看她,他温柔又乖巧的姑娘,好像受了委屈,眼睛都红了。 文善弯腰把他给抱住了。 她是不好受,只有抱着他,才会好受一些。 “善儿,哪个惹你不开心了?” 感受到她不开心的情绪,他自然的轻轻抱了她一下。 “我刚刚和平王的侧妃见面了,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她是我妹妹——” 她把这些事说了一下,说了她们相认,说了平王不愿意留下霜霜。 就是没说平王让她下跪。 她还以为下跪平王就把人留下了,是她天真了。 她有些难过:“也不知道平王是不是真心待她的。” 李世焱安慰她:“别担心,看在你的份上,他也不会为太为难她。”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她顿时有些心虚,心慌。 李世焱深明大义,端得是好气度,说:“寡人的善儿人美心善,人见人爱,这不是什么羞于出口的事,只要善儿只爱寡人一个就好。” 在知道平王的侧妃和文善生得一样时,他就有猜测到了。 平王还在觊觎他的善儿。 他心里冷冷的笑,这一个个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的女人,岂是旁人可以觊觎的。 前世今生,善儿都是他一个人的。 任何人,都不得染指。 想都不要想。 ~ 文善见他想得还挺开的,没有为此争风吃醋或不悦,松了口气:“陛下的眼光真是太好了。” 被他夸人美心善,她还是挺开心的。 她也趁机再表白,安抚他:“我心里眼里只有陛下,也只爱陛下您了。” 她去啄他的唇瓣,亲了又亲。 被她爱着,亲着,他心满意足,眼里都满了一些笑意,人也柔情似水,两人如胶似漆好一会厮磨。 李世焱满心不舍的道:“明个寡人回了之宫,就没有办法像现在这般随时亲到你了。” 她面颊绯红:“那我今天多亲你一会,把明天的,后天的,都亲回来。” 他自然是‘嗯’了一声。 以致两人亲得嘴巴都累了,也亲得他浑身是火。 第300章 逼她 这一路上周霜霜却如同掉如了冰窑,浑身都冷。 从韦国公府上出来后,平王李世宗就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了。 他一张脸冷冰冰的板着,甚至透着一些残酷,带她一块回了驿站。 进了屋,他冷冷的坐了下来。 周霜霜小心翼翼的问他:“平王,谁又惹到您不高兴了吗?” 李世宗冷冷的看她一眼,讽刺她:“你倒是挺会装的。” 周霜霜面上暗了暗。 李世宗又说:“你既已见过她,想必也都明白了,你就是她的替身。” 虽早知是这样,现在亲耳听他如此说,周霜霜还是觉得心一片片被撕裂。 李世宗问她:“同脸不同命,是不是觉得很不公平?” 不公吗?她倒也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忽然知道自己是国公府的小姐,她的心还没有缓过来。 怪不真实的。 平王声音冷冰又残酷的道:“公平是靠自己争来的,不是旁人施舍给你的,当你有足够的能力站在众人之上,谁敢待你不公?” 可她没有能力呀,她就是一个普通人。 他说了许多话,声音不快不慢,像是在回忆。 “她虽是国公府的小姐,被封了福容公主,在这之前,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她的母亲是太师府上婢女生的,论起来,在旁人的眼里,她的身份也是低贱的,世家小姐都不和她玩的。她与人的不同在于,她虽身份低贱,还总能摆出清贵的姿态,让你觉得要不起她,她确实也有这样的资本,她不仅生得好看,智慧胆识都是无人可及的,先帝生前就很赏识她。” 说起她的这些过往,平王面上柔和了许多,语气也有了一些温度。 “很多人都爱慕过她,本王也爱慕她,但她却胆大包天的在嫁给尊王的时候就怀了陛下的孩子,做下丢人现眼的事情,她还能让全民追捧她,为她辩护,为她叫屈,这样的她,是你比得上吗?” 周霜霜被刺激得双眸发红,顶撞:“既然这么爱慕她,你倒是去抢啊!” 她记得平王妃说过,他去抢过,只是抢不过人家罢了。 ~ 她这话忽然就激怒了他,刺到了他的痛楚,平王一步逼到她面前,伸手就掐住了她的颈项,掐得她瞬间就以为自己就要断气。 他有些恶狠狠的道:“你不要以为你是她的替身,就可以和本王这样说话,敢和本王大呼小叫的,也只有她,你,不配。” 抢,他也抢过的—— 周霜霜双眸泛了红,眼泪几乎要盈出眼眶。 这个男人,绝情的时候也是真绝情。 ~ 他到底是在发慈悲的松了手,她剧烈的咳了好一会,小脸苍白。 平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如果你想要公平,想要本该属于你的一切,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接近她,模仿她,直到陛下都无法分辨出真假,时机成熟时,你留在陛下身边,享受皇后的尊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周霜霜恍然大悟,心痛到麻木,“你就不怕被发现——” 他冷冷的道:“没有她,本王活着也是行尸走肉,何惧!” 周霜霜是他唯一的筹码了,他用尽一切的言语来激动她,刺激她。 她只要羡慕那一切的尊荣,就会配合他。 周霜霜心里如冰霜,化也化不开:“把一个不爱的人强留在身边,平王就觉得快乐了吗?” 他眸中有些厌烦,不答反道:“离开本王,再不会有人知道你出身青楼,将来,她一切的尊荣都是你的了,天下的女子都羡慕你,嫉妒你。” “我不在乎这些尊荣——”她想要的只有他,可他不稀罕。 “本王不逼你,你自己考虑清楚了,是继续做她的替身留在本王身边,还是入宫为后。” 他不逼她,却用言语把她逼向绝境。 他转身离去,留她一个人瑟瑟发抖。 这些年来,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就像一场无法醒来的梦。 百花楼的时光,是她最自由自在的日子。 那年的春天,桃花盛开的季节,百花楼里有位姐姐在即将演出的时候扭伤了脚,她自告奋勇的要代她而去。 往日里,各位大娘是不许她上台演出的。 总想着将来给她挑一户好人家,让她清清白白的嫁了,可她自幼在百花楼长大,耳濡目染,也学了一身百花楼姑娘的好本领。 那日她面纱遮面,若隐若现,给那些尊贵的达官贵人跳了一支舞。 她一舞结束,有位年轻英俊的贵人让她过来,伸手拽了她的面纱,露出她的脸。 她惊,他也怔,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惊于面纱被这人无礼的扯下,有些恼羞这一身风华的公子怎会如此无礼,一旁的贵人呵斥她:“平王问你话呢?愣着干什么?” 原来这无礼的人就是初到京州的平王,是她们得罪不起的,她如实回了自己的名字,他打量着她:“可有喜欢的人?” 她忙摇头。 “你来做本王的侧妃。” 一位皇族王爷,开口就要纳她为侧妃,一切都像是做梦。 旁人也笑,也惊,“平王是说笑的?” 他说他从不说笑。 她看他一身尊荣,人是少有的英俊,情窦初开的她怦然心动,他那点无礼也变成了情趣。 她自幼在百花楼里长大,自认什么样的男子都有见过了,还是义无反顾的迷恋上了来自皇族的男人。 大娘们得知平王要纳她为侧妃,也知他府里只有一位王妃,并无旁的小妾,都为她高兴,以为她遇着良人,可以托负终生。 进了平王府后,她就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了。 平王妃在她入平王府的头日就告诉她,她只是一个替身。 她心里也曾暗暗纠结过,介意过。 时间久了,也就罢了。 在没来帝都前,平王虽喜怒无常,有时候会忽然冲她发一些脾气,总的来说待她还是好的,尤其在房事上,平王也只要她,平王妃那里他从来不去。 有时候她几乎忘记自己替身的事实,以为这是一份独宠,直到见着和她生得一样的女子。 再听平王的那一番计谋,她梦就醒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替身,终究还是没走进他心里。 平王想要的,还是已为人妇为人母的姐姐。 在平王的心里,姐姐完美得无懈可击,她连人家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第301章 和离 骄阳似火的炙热也无法把平王那颗冰冷又残酷的心捂热。 他也不管自己的话有多伤人,从周霜霜屋里离开后,他回了另一寝屋,坐下,想了一会儿。 庞丹雪已回了太师府,该说的不该说的,她早在信里全说了。 太师府上,他还是要去一趟在。 在去之前,他拿了笔墨,写了一份和离书,按上自己的印。 这一切,是时候结束了。 早在她写了那封血书送回庞太师府上时,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等笔墨干,收起和离书,他从驿馆出去了,去了太师府。 他的生母庞太妃也被请到了太师府上。 也就在今天,庞太妃才知孩子们发生的点滴,知道儿子竟然也是个宠妾灭妻的东西。 等到平王人来的时候,这边的婢女直接把他请到老夫人那边了。 平王进去看了一眼,面上淡了淡。 为了处理他后院这点事,这是把他母妃也请来了。 平王向庞太妃行礼:儿臣见过母妃。 庞太妃看他一眼,是很心累的,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呢。 现在见着了活人在面前,也就叹了口气,道:“坐。” 平王坐了下来。 庞太妃问他:“见着陛下了?” “见着了。” “陛下可还好?” “挺好。” 一问一答。 庞太妃看着儿子,莫名觉得他变了许多。 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人看起来冷冷的,尤其是一双眸子,深邃得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不知道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她这个当母亲的是有些心疼的,但他在庞丹雪这事上实在过分了,心疼归心疼,也不能不责备他。 庞太妃面上和颜悦色,语气重了几分:“不论如何,这边都是你的外祖母外祖父,打断骨头连着筋,有些事,你也别做得太难看了。” 伤了庞家人的心,也会让她这个母妃很为难的。 平王他抿唇没语。 庞太妃继续道:“既然回来了,这段时间就住在这府上,好好哄哄丹雪,也让你外祖父外祖母这边省点心。” 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他们能过下去的。 平王冷言冷语,并没有妥协的架式,“写血书告御状,是谁不让谁省心?” 为了下诏让他回来,不惜把这血书拿到陛下面前,让陛下看见血书里他有谋逆的言论。 他们待他这个外孙,可真是好得很! 在回到这帝都时,他还没弄明白天子为何要诏他回帝都,直到之前见了天子,什么都明白了。 卫老夫人面上有些难看,轻咳了一声,只是从头到尾都不说什么。 ~ 有什么话,让庞太妃来说比较好,请她到府上的目的就是在此了。 庞太妃自幼也是被母亲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母女向来也是情深的,老人家不方便责备平王,她这个当母亲的就出面责备他。 “若非你做得太绝,把她逼到无路可走,她也不会给家里写信,若没有这封信——” 若没有这封信,还不知丹雪这三年竟受了这许多的委屈,他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宠妾灭妻,还有理了。 平王冷冷的道:“信里无中生有,写本王有逆反之心,令陛下生疑,这等随时都可以给本王安个罪名的人,本王也不敢再留。” 卫老夫人忙道:“这事你不用担心,回头你外祖父自会和陛下解释。” 需要他们解释吗?他自会把一切说清楚。 “和离。” “什么?”庞太妃和卫老夫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 他把写好的和离书放下来,道:“这是和离书。” 这样的王妃,他是消受不起了。 庞太妃脸色一变,站了起来,带了些怒意:“胡闹。” 卫老夫人忙道:“平王,您且莫冲动。” “本王考虑得很清楚了,就这样!” “李世宗。”忍无可忍,一直在后面屏风偷听的庞丹雪快步冲了过来,他一封和离书,已是让她恼羞成怒,索性连名带姓的唤了出来。 “你为了一个下贱的青楼女子要与我和离,李世宗,旁人不知道你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吗?你看上的无非是蔡文善,那个下贱的女子就是个替身,你就不怕陛下有天发现你屑想的是他喜欢的人?” 她一脸急气败坏的冲他又吼又叫,平王冷冷的看着她一眼,转身走了。 庞丹雪待他,在写出那封血书时足以证明,早无半点情分。 她不依不饶,无非是为了她的那点颜面。 他头也不回的离去,庞丹雪转身扑到卫老夫人怀里呜咽起来。 庞太妃有些尴尬,发生这样的事情,让她很为难,很难堪的,只好一旁安慰她:“丹雪,你还年轻,来日方长,既然你们两个过不下去,回头再给你挑一门好的亲事。” 她虽是平王的母妃,在这件事情上也是一点办法没有。 和离书都甩出来了,她还能拿刀架在平王脖子上不成。 另外,庞丹雪写血书状告平王,说他有逆反之心,这事让庞太妃心里也不太痛快的。 再怎么闹,也不能给平王安这样一个罪名,还有她娘家的人,她的父亲庞太师,为了让孙女回帝都,居然都没告诉她一声,直接把血书送到陛下面前了。 若是陛下真信了这话,如何是好? 这都干的什么事呢,闹心。 事已至此,庞太妃也懒得和他们翻旧帐。 再则,她现在虽是庞太妃,实际上一点权势都没有,整个皇宫都被姬太后给把持着,她在宫里也是要看人脸色的。 她儿平王又去了封地,她惟一能依靠的也只有娘家人了,但这娘家人因为平王的事情,对她也是有些怨言的。 当年庞太师一心为了平王谋划,他最后却放弃了,直接去了封地,这事让庞太师挺失望的,庞太师也因为他受了牵连,被迫回家养老了,从此退出朝堂。 现在又闹出平王宠妾灭妻之事,宠的还是一个低贱的青楼女子,庞太师对平王就更失望了,就觉得这样的人不分轻重,难成大事了,烂泥扶不上墙。 因为觉得平王是一块烂泥,在他来这太师府的时候,庞太师人虽在府上,也没见他了。 第302章 模仿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驿馆。 周霜霜依在门上,看着那抹晚霞,如鲜红的血般艳丽。 远远的,她看见平王匆匆回来了,由远而近。 英俊的男人浑身都散发着阴冷的气势,冷气逼人。 扭身,她回了屋,坐在镜前。 平王想要她模仿姐姐,她就模仿了—— 她花了好一会的时间,把自己打扮成姐姐的样子。 模仿姐姐的发型,梳了一个凌云髻,又换了一身和姐姐差不多样式的衣裳。 她平日里的衣裳都是艳的,她本生得妖媚鲜艳,鲜艳的衣裳最是配她了。 她与姐姐模样虽生得一样,可又是不一样的,能让人一眼就区别出来她们的不同。 成长环境不同,各人的气质也就不同了。 收敛一身的妖艳,学着姐姐的样子摆出清贵的姿态,或温柔一笑。 姐姐的身上有着一种雍容华贵气质,并非是衣裳衬托出来的,或刻意伪装出来的。 姐姐的模样生得清纯无害,显得易亲近,有时候又会流露出一些的傲气,即使被平王刁难,跪在他面前,也丝毫不损她半分的气度,在她的身上反而呈现一种折不弯的傲骨。 她在镜前练习了好久。 虽然才与姐姐见过那一会儿,经过她一下午的模仿,已把姐姐的神态模仿了六成像。 她自嘲一笑,不愧是百花楼出身的姑娘,就是擅长表演的。 虽然很不高兴自己到现在还是个替身,还要极力讨好他,为了他,不惜模仿她,活成他喜欢的样子,只为走进他心里。 她对自己轻视一笑,果然是没脸没皮没自尊了。 为了爱他,竟活得如此卑微。 她喜欢平王,在他说要纳她为侧妃的时候,或在他无礼的拽了她的面纱时,她就喜欢这位英俊又尊贵的男人。 跟了他那么久,他一开始从来也没主动提过她像谁。 倒是她主动问过他:“听平王妃说,我很像平王喜欢过的一位女子。” 那时,他冷眼看她,颔首,毫不隐瞒:“嗯。” 她也曾步步试探:“平王现在是喜欢我多一些,还是喜欢她多一些?” 他就讽刺的话毫不留情:“你拿什么和她比?” 是啊!她比不过。 她一直都知道,比不过,所以也不比。 问那些话,是自讨羞辱,她就再也不问了。 她就是她,百花楼里长大的姑娘,在旁人的眼里,就是妖艳贱货。 她是个替身,这件事情她一直都知道,知道很久了,慢慢的也就接受了。 过了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到自己跟前来了,她起了身,主动去找他。 平王人刚回来,坐下,面上冷淡,见她进来,眼神冷冷的扫过她。 周霜霜伸展了一下手臂,身段柔美,问他:“你看我像吗?” 他讽刺:“梳了个发型,换了个衣裳,就以为像她了?” “若我模仿得连你也分辨不出来,你又怎知我是真是假?” 他冷笑了一声:“先模仿像了再说。” 她跟他三年了,她就是化成灰,他也能认得出来的。 那人可不一样,文善与他分开三年了,这才重逢,他对文善不一定有那么了解。 如果霜霜模仿得像,以假乱真,完全可以。 周霜霜来到他跟前,主动往他怀里依,模样娇媚:“我明个就去见姐姐,和她住上一段时间。” 她愿意去就好,他也知道她必然会去的。 “你亲亲我。” 为了安抚她,让她更听话,他就亲了她一下。 她得寸进尺:“今晚也要把我伺候舒服了,免得在那边久了,禁不住想你了,就跑回来找你了。” 以往都是她伺候他,她今个非要他反过来伺候她不可。 她到底不是世家小姐,没那么多的矜持。 喜欢了就多亲一下,但平王又不太喜欢她主动。 她若主动一些,他就见眼的不高兴了。 她自幼生长在百花楼里,那里的姑娘都是主动的,大胆的,欲拒还迎的。 她耳濡目染,在这男女与情事上,喜欢了也会主动,满了妖里妖气。 也正因为她过于主动,平王就更觉得她到底是百花楼长大的,骨子里下贱极了,偏偏这下贱的人长了一张他喜欢的脸,弃不得,也爱不得。 明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主动,周霜霜还是故意主动的磨着他,一脸妖气,跟个妖精似的。 平王眼见的蹙了眉,不悦:“周霜霜,你给我记住了,文善不会像你这般下贱。” 在他的心里,蔡文善纵然已为人母,也是冰清玉洁的,是她一个青楼女子无法相比的。 ~ 后来平王也想明白了,自欺欺人的觉得,文善婚前的失贞,定然也不是她愿意的,一定是被强迫的。 这样的两个人一对比,眼前的女子可不就是贱极了。 周霜霜也知道在平王的眼里,姐姐是完美的。 她早知道是这样子,也就不那么在意了,她面上淡了淡:“我现在不是她,我现在还是我自己。” 她主动去亲他,他有些不大喜欢的想把她推开,她偏把他推倒,高高在上的俯视他,娇媚的亲着他刚毅的下巴,去解他的衣裳说:“我这么下贱,平王不还是挺享受的。” 大胆,居然敢讽刺他了。 平王伸手就掐住了她的颈项,面上染上恼意。 他掐着她的白皙的脖子,慢慢站了起来。 周霜霜又被陷得小脸白了白,她闭了闭眼,笑得妖娆。 她知道他不会掐死她,他还要利用她的。 他冷冷的盯着她,她倔强得昂着小脸,不肯低头。 平王说:“这件事你做若做不好,本王也留你不得了,免得你整日污本王的眼睛。” 他慢慢的松了手,她低笑起来。 她污了他的眼睛,说得好似他有多么的冰清玉洁。 他又冷冷的掷出一句:“百花楼那些人的死活,也都在你一念之间。” 为了让她去取代他心里的那个人,他不惜撕破最后的脸面后,拿百花楼的人来威胁她。 周霜霜看着他,仿若第一天认识他。 那年,他说要娶她,她以为是真心爱她。 原来,都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被平王妃害得小产,他也大发雷霆维护她。 回了这帝都,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个地方,就像被施了魔咒。 她心寒的想: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在百花楼里,她也见多了各样的负心汉。 百花楼不缺少那种又傻又笨的姑娘,轻易就信了男人的谎言。 和你好的时候,嘴上说尽甜言蜜语,不要你的时候,也是无情无义。 有不少姑娘被骗得人才两失。 而她,也被骗得好惨,好惨。 她以为,自己遇着的是爱情,谁知,不过是个替身。 三年了,她到底也不是三年前的周霜霜了。 再低贱的人,也有自己的尊严的。 她默默的起身,打算如他所愿,去韦国公府住着去。 第303章 欺负 “父皇,多多好舍不得你呢。” 知道父皇要回宫了,小奶娃多多站他面前恋恋不舍。 “等父皇回了宫,就下旨迎娶你们的娘亲入宫。” 以后,他们就永远住一块了。 多多好生欢喜:“娘亲要做父皇的新娘子了吗?” 李世焱‘嗯’了一声。 “多多也想做父皇的新娘子。” “父皇只能娶娘亲,等你长大了,自有旁人家的公子来娶你。” “又和孩子瞎说什么呢。”文善走过来扶了李世焱,语气带着责备,却满了温柔。 “和她说清楚,免得她缠着我娶她。” 恩恩显然比多多更懂这些,他一本正经的和多多说:“多多是不可以嫁给父皇的,这叫乱伦,是要被人耻笑辱骂的。” 也不知道儿子这小脑袋里怎么什么都懂,文善只好假装听不见,扶了李世焱往外走,小声嘀咕:“也不知道他们这都随了谁,不像你,也不像我。” 李世焱嘴角的笑意放大了一些,“自然是随了你和我。” 她一脸傲气,“我小时候可不像多多这样子。” “娘亲是对多多有什么不满吗?” 不要以为她听不见娘亲和父皇在嘀咕什么,小奶娃发出不满的抗议。 文善笑:“多多人见人爱,我可满意了。” 那是当然,她多多就是天下第一可爱的小奶娃。 轿辇已停在门口等着了。 姬太后一大早的就迫不及待的来请人了,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府里待了。 李世焱坐上轿辇,两个奶娃站在一旁和他摆摆手,小小的恩恩挺着腰板,身上有着一股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 他说:“父皇保重。” 多多的关心也立刻跟了上来,“父皇你要快快好起来哦,多多会想念你的。” 李世焱看了看两个孩子,又看了看孩子的母亲,目光温柔,摆摆手。 轿辇起,一家三口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去。 ~ “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宫里看父皇呢?” 人才刚走,多多就想跟着父皇一块去了。 他们的娘亲嘴角带了些笑:“等我以后嫁给了他,你们天天都能见到他了。” 嫁给他,肯定会面临很多阻挠,以后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顺畅,尤其是姬太后这儿,少不了要给她添许多的堵。尽管如此,她既鼓足了勇气决定嫁他了,就不会再改变。 小小的两个人儿好期待,期待娘亲快点出嫁。 “走,去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 她行在前头,两个孩子左右跟着她跑,一会就跑在了她前头。 六月的天,格外的明媚。 一阵阵的微风温和撩人,满园的花,也幽香迷人。 ~ 这一天,周霜霜重拾心情,又把自己稍作打扮后,重新换了自己鲜艳的衣裳后走了出去。 本想和平王告个别,他却已经不在驿馆了,她也就作了罢,吩咐人备上马车,她要去国公府了。 “公,公主——” 有位小少年迎面而行,遇着她时忽然有些结巴的唤了一声。 是展放。 他跟随尊王来到这帝都后,一直住在驿馆等着尊王。 忽然看见周霜霜,他本能的以为是福容公主找来了,心里莫名的就一个紧张,结巴了一下。 周霜霜看他一眼,知道他是认错了,又见他年幼,一个小屁孩罢了,便懒得理他,径直走了。 展放瞧她离去的身影,揉了揉眼,怀疑自己看花眼了。 ~ 周霜霜再次踏进这国公府,畅通无阻。 顶着一张与福容公主一样的脸蛋,国公府的人一再把她认错,就连她走进文善这院宇时,院里的婢女看见她也是一愣一愣的。 周霜霜走到院中,再没往前,只对院里的婢女说:“去告诉福容公主,就说我来了。” 院中也有婢女昨天是见过她一回的,忙过来回了话。 公主一早就去二夫人那边请安了,还不曾回来呢,周霜霜便径直找了过去。 ~ 他们蔡家真是盛产双生子呢。 一进院里就瞧见蔡奕蔡澜和恩恩多多在一起玩耍呢。 几个小东西玩起了蹴鞠,其实也不大会玩,就是踢来踢去。 一看她过来蔡奕蔡澜各自叫了声:“姐姐。” 多多还不曾见过她,便歪着脑袋看她,大大的猫眼里全是迷惑,问哥哥:“她为什么和娘亲长得一样?” 这事恩恩不想就明白了,“和娘亲是双生子。” 肯定是这样子的。 周霜霜在他们面前蹲下,笑眯眯:“我叫霜霜,文善是我姐姐,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我叫多多,文善是我娘亲。” 骄傲脸。 “我叫恩恩,是哥哥。” 一本正经,面无波澜。 周霜霜在他们脸蛋上摸了一把,“长得真可爱,我猜你们两个也是双生子。” 多多眉眼弯了弯:“聪明,你猜对了。” 小小的奶娃一本正经的,奶声奶气的夸她。 ~ 周霜霜笑颜如花:“人家一胎生一个,咱们家一胎就生俩,还带买一送一。” 多多笑眯眯的问:“那你是送的吗?” “……”莫名觉得心窝被捅了一刀。 周霜霜忽然就干笑了一声:“对,我是送的那一个,老二都是被送的。” 立刻回了一刀。 “我才不是被送的。”莫名中刀的老二蔡澜不愿意了,抗议。 言语真是一把锋利的刀,杀人不见血,却能让你疼。 “我也不是被送的,娘亲可疼我了。”中刀的多多也不乐意了,立刻拔刀再捅回去:“你才是被送的,你有娘亲疼吗?” 周霜霜一边挨刀一边继续捅刀,“多多,就是多出来的意思,这不明显是在说你是被送的吗?” 小东西,她周霜霜还说不过她了? 不信,不服。 ~ 多多委屈极了,据理以争,小奶音也放大了,奶凶奶凶的,“我不是多出来的,你才是多出来的,我以前都没见过你的。” 周霜霜收敛笑容,酝酿一下情绪,回击这个灵牙利齿的小奶娃,“对呀,我就是多出来的那一个,我从小就被坏人送出府了,被人收为养,三餐不饱,每天早起晚归,要下田干很多重的活,稍不如人意还要被人打骂。” 本来还挺委屈多多见她抹眼泪,对她生了一些同情心:“哥哥,我忽然觉得她有点可怜呢。” 恩恩点头,“是挺可怜的。” 蔡奕蔡澜也觉得她太惨了,同情看着这位刚相认的姐姐。 周霜霜可怜巴巴的和孩子们说:“所以,你们不可以欺负这么个可怜人,你们要多爱我一些。” 多多心软了一些,毕竟她和娘亲长得一样,对着和娘亲一样的脸,她不大能狠下心来,松了口,“好,我不欺负你。” “妹妹来了。”听闻她过来了,文善和她爹娘这边也走了出来。 周霜霜也就笑着站了起来,唤了声:“爹、娘、姐姐。” 文善过来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和恩恩和多多道:“这是娘亲的妹妹,以后也就是你们的姨婆了。” 恩恩和多多也就唤了声:姨婆。 周霜霜笑着答应一声。 文善让孩子们继续玩自己的,带了周霜霜进屋说话,庞北雁这边也赶紧跟着过来了。 本以为已死的女儿活了过来,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她高兴了许久,太不真实了。 只是,想到平王这个人,她又满了担忧,想问她一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出口。 文善倒是大大方方的先问出来了,她拉着周霜霜与自己一块坐下,握着她的手问:“妹妹,他可有欺负你?” “姐姐不必担心,他这个人向来喜怒无常,我都习惯了,好在他已允我在离开帝都前,住在府上与姐姐和爹娘亲近些日子。” 那人何止喜怒无常,疯子无二。 难为妹妹竟然要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还处了三年。 不管怎么样,他能答应霜霜留下来住一段时间,这是好事。 第304章 撑腰 一缕骄阳洒向精致的琉璃瓦。 庄严的金殿内,姬太后为表母子情深,就想要亲自照顾在李世焱的身边,姬贵妃也趁机来到跟前,把药膳端到他面前。 费尽心思让他从国公府回来,就是为了亲自照顾他? 李世焱这次倒没有再让人试药,接了端,药虽苦口,他还是一饮而尽。 姬太后眼里满了关爱之情,给他含了块蜜糖:“陛下,您睡会午觉,等晚会儿,哀家再来陪陪你。” “姬贵妃,好好照顾陛下。” 姬贵妃忙应了声:是。 姬太后离去,姬寻觅就坐在边上陪着。 “你下去。”李世焱闭了眼,一脸冷漠。 “陛下有伤在身,妾身一刻也不敢离开陛下身边,求陛下允妾身照顾在您旁边,您若渴了,妾身好给您端水,您若饿了,妾身好帮您传话——” “你是奴吗?”他的话里含了讽刺和不耐烦。 这等事何劳她做。 “妾身恨不得成为陛下的奴婢,奴婢还能多见一眼陛下。”她虽为贵妃,若非太后带她过来,她连这重明宫都进不来,想看他一眼都难。 他的讽刺,她丝毫不在意。 李世焱闭了眼,和这些人说话太累,他由于失血不少,又是重伤,几乎致命,依旧没什么力气,既然她不愿意离去,他索性唤了一声:“来人,把姬贵妃请出去。” 跟随他一块入宫的白珏立刻走了过来:“贵妃娘娘,陛下要歇息,您请。” 气势凌人,大有她如果不走,他会强迫她离开。 姬寻觅看他一眼,隐下眸中的怨恨,起身走了。 他要歇息,她便不能在这儿打扰。 在国公府的几日,那蔡文善可是日夜守在他旁边的。 说到底,还是不爱她。 ~ 午后的骄阳过于热情了些,知了也一声接一声来唱。 韦国公府上,文善和霜霜一块躺在榻上说话。 有些私密话当着爹娘的面不太好说,现在只有姐妹俩人,说话就随意多了。 “妹妹,你喜欢平王吗?”蔡文善瞧着这个眉眼和自己一样的女子,言语温柔。 “喜欢啊!我第一眼看见他,就喜欢上他了。” “可是——” 周霜霜笑了一下。 可是,昨天的事是挺尴尬的,她也没想到姐姐竟还真为了留下她,愿意为她下跪求情。 “平王这个人是喜怒无常不讲道理了些,脑子里有点病,等哪天我腻了他,就把他踹了。” “你敢吗?” “有什么不敢的,我有姐姐为靠山,我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堂堂韦国公府的小姐,可不怕他。” 骄傲脸上溢出真心的笑容。 这都是事实。 “我现在处处让着他,是因为我还有一点喜欢他,一旦我不喜欢他了,把我耐心磨没了,他求我,我都不要他。”她的话肆意张扬,没了在平王面前的卑微,眼睛也亮了起来。 “你的心若真和嘴巴一样狠,姐姐就放心了。让住了,你现在不仅是韦国公府的小姐,还是未来皇后的亲妹妹,有帝皇为你撑腰,要是哪天你不喜欢他了,与他和离了,这满帝都的儿郎任你挑。” 这话听起来又拽又飒,周霜霜嘴角上扬成好看的弧度。 ~ 她的妹妹,值得更好的。 她将来母仪天下,为妹姚城挑选天下英俊的郎君,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说宁拆十座庙不折一桩婚,从昨天平王让她下跪才肯让妹妹留下的姿态来看,她觉得平王过于不近人情,待妹妹不会好到哪里去。 ~ “姐姐你放心,我若不愿意,谁也不能给我气受,我可是百花楼长大的,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什么样的男人搞不定,他昨天虽是嘴硬,还不是允我过来了。” 她一脸自信,文善一惊。 “你不是说百花楼的大娘二娘三娘四娘都把你当亲闺女一样疼爱吗?她们也逼你去接——” 她‘噗’的一声笑开了。 “你想哪去了,我虽是百花楼长大的,可是清白身的。” 文善松了口气。 最难启齿的事,她小心翼翼的问:“那你不介意他,我——” 文善心里最担心的不仅是她受平王的欺负,还怕妹妹会介意平王喜欢过自己,怕平王是因为妹妹长得像自己,而选择了迎娶她,这会成为妹妹心里的一根刺的。 许是见妹妹与自个长得一样,她待妹妹也有着一见如故的感觉,有些话就想和她敞开了说清楚,免得姐妹俩因为这个变态的疯子有了隔阂。 周霜霜看着她笑,她这个姐姐,光明磊落,和她丝毫不藏着掖着,一见面就开门见山,把一切都挑明了。 说开了也好。 过了一会儿,她笑慢慢淡了下来。 “初到平王府的时候,平王妃就把一切都告诉我了,那时我想,有什么关系呢,时间久了,一切都会过去了,现在回了这帝都,才知道平王心里的那个人是姐姐,本来还有些嫉妒,现在反而释然了。” 她看着和自己生得一样的姐姐,娇媚一笑,“姐姐人美心善,平王心里有你就对了,也恰恰说明他是一个长情之人。不过,我也不差的呀,在没遇着平王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公子想要求娶我呢。” 这些事都是真的,她想起那些日子,还真有些向往。 那时候的生活,是多么的肆意。 她可以毫无顾忌的,想干嘛就干嘛。 “三年了,要是实在走不进他心里,回头我就把他给踹了。” 文善看着她,她说得半真半假,她这个当姐姐的听在心里,挺难过的。 她握住妹妹的手:“妹妹,以后天塌下来都由姐姐护着你。” 周霜霜看着她,往她身边依了依,亲热的抱着了她:“这一趟帝都我没白来,找到了家,找到了亲人,有姐姐护着我,我还怕什么呢。” 文善看着她眼里的光,那光不是假的,她笑着说:“对姐姐来说,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一家人都快快乐乐的,平平安安的。妹妹,不论你做什么决定,姐姐都是支持你的。以后,有我一口饭吃,就少不了妹妹的。” 真是太暖心了,她感动直道:“姐姐要是个男儿身,我就嫁给你了。” 她才不要变男儿身,那样她的焱郎怎么办。 两人正聊着,梨花匆匆走进来启禀:“小姐,王姨娘死了。” 文善面上沉了下来,人也坐了起来:“怎么死的?” “在荷塘里淹死的。” “我们去看看。” 周霜霜赶紧跟着她一块起了身。 等文善过去的时候庞南熙婆媳也都在了,庞北雁也匆匆的赶了过来。 庞南熙安抚哭着的四小姐说:“文美你也节哀顺变,你王姨娘也是我身边最贴心的人,我会风风光光的把她送走的。” 文善走过来看了看王姨娘,人已死了,脸上白得跟一张纸似的,胆小的看一眼便不敢再多看了。 文善冷了脸,质问:“王姨娘几时落水的,为何会落水?身边伺候的婢女呢?” 庞南熙说:“王姨娘早上便在我这边,午时一起用的膳,说了会话,又喝了些酒——” 她也红着眼眶,拿手帕抹了一把眼泪:“从我这回去后,她怎么就溜到这荷塘边了,想必是不小心失足落水了。” 文善想这庞南熙一定在说谎,吩咐自己的婢女速度去把傅太医请过来。 有没有喝过酒,或是被毒死的,让他验一验不就清楚了。 这王姨娘可是她的证人,将来要指证庞南熙的。 妹妹一回来,王姨娘就死了,很难不让人多想。 这个毒妇,手上沾了多少无辜的人命。 在傅太医来时,文善也仔细的看了看这王姨娘,也没瞧见她脖颈上有勒痕。 她去检查王姨娘的手腕,也没看见有什么伤痕。 旁的婢女看见死尸都吓得不敢靠近,站得远远的,她却大着胆子敢碰尸体。 过了一会儿,傅子玑匆忙跑了过来。 听说这边死了人,一块过来的还有李世都。 傅子玑前来尸检,断定的结果是王姨娘死前喝了过量的酒,死于溺水。 第305章 死了 她身上没有任何不该有的伤,排除他杀。 就算真的是溺水,文善也怀疑这是有意安排。 把人喝多了,往荷塘边引,趁机把人推下水,一个酒多的人又不识水性,很轻易的就会被淹死。 她怀疑得合情合理,但她没有证据。 庞南熙这边还难过的拿着帕子抹眼泪,一副很伤心的模样。 文善扫了一圈这些人,质问:“小翠,王姨娘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这是王姨娘身边贴身伺候的。 小翠慌忙跪了下来回话:“禀公主,奴婢今天有些不大舒服,王姨娘体贴奴婢,就没让奴婢跟着,她一早就去了大夫人这边请安,奴婢一直在屋里歇着,什么也不知道。” “不大舒服?哪里不舒服了?” “早起肚子有些胀疼,奴婢现在已好了。” “小花呢?”她虽是姨娘,也是给她派了两个婢女贴身伺候的,一个不舒服,另一个还要在的。 小翠再回话:“小花的娘病了,请假回乡下了。” 文善讽刺:“好一个死无对证。” 庞南熙抹着眼泪:“三小姐,你这话是何意啊?” 明明傅太医都说是溺水了,她这话里话外好像在说是被人杀了一样。 文善认定了庞南熙在装,话锋一转:“大娘,你看一看,我身边的这位是谁?” 庞南熙看了一眼周霜霜,早在昨日周霜霜跟平王来府上的时候,下面的人就禀报了,说是平王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女子,和福容公主长得一模一样。 她看了看两人,“这位不是昨天跟平王到府上来的那位平王周侧妃吗?” 昨天平王从府上离开时,她也有刻意带人往这边来,来了个巧遇,还打了声招呼:“平王回来了。” 她到底是平王的亲姨婆,平王也就‘嗯’了声,并无多言。 “这位是——”她瞧着这平王身边的女子和蔡文善极像,刻意打探。 “本王的侧妃。” 侧妃啊!这本来该是她女儿的位置,现在又让一个和蔡文善一样的女子霸占了。 她们这些人生来就是与她作对的,要抢走一切属于她的好处。 昨日已见过,今天再相见,庞南熙也没有丝毫诧异,虽然心里恨意滔天,面上不动声色了。 文善故意问:“大娘是不是觉得霜霜很眼熟?” 庞南熙面上镇定自若:“倒是和你有几分的像似。” “她就是我的孪生妹妹,一出生就被大娘断定已死,扔了出去。” 这话分明在意指她把刚出生的婴孩扔出了府,谎称已死。 庞南熙面上一白,语气也硬了起来:“文善,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呀,你不能因为有个人长得有点像你,就认作自己的妹妹,我可听说这平王侧妃出身青楼,咱们家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你不能随便逮着个人就认作妹妹,羞辱咱国公府的颜面。” “谋害府里的小姐,才是羞辱了国公府的颜面。” 庞南熙挺生气的:“谋害?文善你可以不顾国公府的颜面诬陷我,但你想想看,你两个弟弟还年幼,你把一个青楼的女子认回来当妹妹,让她做两个弟弟的姐姐,你不怕人笑话,你两个弟弟这辈子都要被人笑话的,将来长大议亲,说起来人家都会讲,他们有一个姐姐自幼长在青楼千人枕万人骑。” 就在昨天,庞南熙也回了一趟娘家,打探了一下平王侧妃的事情,周霜霜的老底都被她摸个一清二楚了。 周霜霜被骂得脸上变了变,甚想冲过去抽这个贱人,她才千人枕万人骑呢。 她可是清白身的。 庞丹青左右看了两人一眼,这有点剑拔弩张了,她立刻打起了圆场:“好了好了,这事稍后再议,现在王姨娘尸骨未寒,咱们在这儿吵吵的不合适?先把王姨娘入土为安。” 庞南熙便不说什么了,吩咐左右的人把王姨娘抬走。 她一个姨娘,再怎么风光,左右不过是给一口好棺材的事情。 四小姐蔡文美跟着王姨娘的一边哭一边离开,她哭得过于伤心,没有看清路,脚下还扭了一下,左右的婢女忙把她扶住。 王姨娘终其一生没得着过宠爱,虽为人的姨娘,这一生都活在庞南熙面前,尽心尽意的伺候在她跟前,四小姐蔡文美往日里虽也是养在庞南熙跟前,但与生母的感情是深的。 庞南熙明着待她还不错,实际上是想把她的人生一块毁了,她心里也明镜似的。 王姨娘现在落水死了,她心里是慌恐无助的。 平日里还有王姨娘帮她出个主意,现在她一下子就没了依靠,也没了主心骨。 因为是姨娘,也没有特别的安葬,庞南熙这边就是给了她一口好的棺材。 ~ 各院的人散去,各回各院。 说好了等蔡文美大婚后,王姨娘就把一切真相都告诉她,到时候指证庞南熙的。 她本打算着,既然霜霜人回来了,想个法子再接她回府,让她认祖归宗,顺便把庞南熙给收拾了。 现在好了,人没了,连个指证的人也没有了。 指证庞南熙,王姨娘是再合适不过的人,她是那边最亲近的人,说话是有分量的。 王姨娘一旦把证词都供出来,没人能说二话,庞南熙这罪也就被定下来了。 文善想起王姨娘生前说过,万一有个意外,她也会留下信的。 这信,在哪儿? 王姨娘是否真的有事先准备好,把信留下来? “姐姐,喝口茶。” 周霜霜给她递了杯茶,她实在是发了好一会呆了,回来后就在琢磨这事。 “娘亲,娘亲。” 多多和恩恩也过来了,两个小奶娃跑到她面前来。 多多问:“娘娘,咱们什么时候去宫里探望父皇。” 这才一天不见,孩子就想爹了,哥哥妹妹一合计,就过来问她了。 “明天好吗?” “一言为定。”多多要和她拉勾,恩恩也和她拉勾。 “娘亲一会有点事,你们去玩。” 她想去看看蔡文美,便把孩子支开了。 周霜霜陪她一块去了。 第306章 难辨 文善过去的时候蔡文美还在自己屋里哭,知道她来了,她拿帕子擦了擦眼泪,起身,行礼。 “我来问问你,王姨娘这几天可有什么异样?不对劲之处?” 蔡文美忍住哽咽:“姨娘一直挺好的,她没有什么异样,昨天还派人出去给我添了些胭脂水粉。” 她虽知道庞南熙在说谎,可她一个庶女,不敢当着那位的面点破她。 姨娘已死,死无对证,讲她说谎又如何,只会遭来那位的报复。 “王姨娘之前说,若她有什么意外,也会留下信给我,你可知这信在何处?” “不知,王姨娘还不曾告诉我。” 文善心里沉了沉:“你带我去王姨娘的屋里。” 她要亲自去找一找,兴许就翻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呢。 蔡文美也就引了路,她是王姨娘生的,由她带人过去,会比较合适。 文善过去的时候庞南熙已派了婢女前去那边一通收拾,把该收拾的衣物都卷了拿走。 蔡文美忙过去问:“母亲,您这是在做什么?” “人没了,王姨娘生前的衣物也不适合继续留在府里了,拿出去处理了。” 文善快步走了进去,屋里就跟遭了洗劫似的,都空了。 该搬的,都让庞南熙的人给搬个差不多了。 她倒是手脚快得很呢。 蔡文美忽然跑了过去,拦了一个婢女,她手里抱了一个匣子,这匣子她认识,王姨娘有什么宝贝东西会锁进去:“这个给我。” 庞南熙不悦:“都拿下去。” “文美也就是留个念想而已,大娘何必拦着。” 文善上手把那匣子给夺了过来。 庞南熙也允了:“那就留着。”她话锋一转:“文美,你姨娘生前是最疼你的了,如今忽然死了,你看这婚期是不是该往后错一错,你为她守孝个一年半载。” “我——”蔡文美不知该如何说。 “大娘为免小题大作了,王姨娘充不过是个贱妾,没道理让我们府里的小姐来为她守孝,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娘盼着四妹妹这辈子都不要嫁才好呢。” 庞南熙咬牙:“我真是好心没好报,但这事还是得由文美自己决定了。” 文美面上白了白,憋出一句话:“陛下的旨意,女儿不敢违背,还要陛下定夺才是。” 得,这个庶女也知道拿陛下来压她一头了。 庞南熙无可奈何:“随你,当我没说。” 面上沉了沉,叹了口气,转身去了,一边自言念叨:“可怜见的,死了连个守孝人都没有。” 文美垂了眸,这话刺得她心里疼。 她娘不过是个贱妾,死活岂会真的有人在意。 文善瞧了一眼面色难看的蔡文美:“四妹妹不必在意她说些什么,她的目的就是找机会让你出不了嫁。” 蔡文美‘嗯’了一声:“我知道。” 文善朝屋里走了进去,她把那匣子放在桌上,由于上了锁,也打不开。 “四妹妹,你可知这锁上的钥匙放在了哪里?” “我去找找。” 她去了王姨娘的屋里,翻了一圈,没翻到。 周霜霜取了自己的一根发簪:“我来试试。” 她在锁眼里捣鼓了几下子,打开了。 文善笑了一下:“行啊,你还有这本事。” 周霜霜一脸骄傲:“那是当然了,妹妹我无所不能。” 文善把匣子打开,里面有一些零碎的银子,还有一支发簪,也没有旁的了。 文美走过来看了看,眼睛又红了红,噙了泪,“这支发簪,是爹送给姨娘的。” 只此一支。 听说是头次被宠幸后,韦国公就赏了她这个发簪。 这是规矩,被破了身,理当赏的。 得了这个发簪后,王姨娘却当宝贝一样,一直珍藏着,平日里也不大舍得往头上戴,怕戴旧了。 文美低声哽咽了一下:“姨娘决不可能自杀,她一定是被大娘这边的人杀的。” 她知道这事也只有蔡文善能帮她了,她身为一个庶女,背后没有一个靠山,她连报仇都无能为力。 父亲又那样了,病情虽是好转了一些,可心性到底是变了许多,整天就知道带着孩子们玩耍,跟个孩子似的,这样的父亲,更不会过问这些事了。 ~ “姨娘想着我大婚在即,就想用自己存的银子为我准备一些嫁妆,昨个就派人去置办了胭脂水粉,还有头面衣裳,说是她个人的一点心意。” 王姨娘本是一个贱婢,月银也就那么一点点,即使后面成了韦国公的姨娘,每个月也就那几两的银子,攒了大半辈子也存不了几个,何况她平日里也要用一些的。 王姨娘没想到的是,给女儿置办嫁妆这点小事被庞丹青知道了,她和庞南熙说:“要嫁女儿了,我看王姨娘是高兴得很,为了女儿的大婚,她可是把自己养老的银子拿出来去置办嫁妆了。母亲,恐怕这王姨娘已和您离心了,暗中投靠了三小姐了呢,您不能不防啊!” 庞南熙因为四小姐要出嫁的事对王姨娘本就心存一些不满了,现在听儿媳妇一番话,不满更甚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周霜霜忽然回来了,这让她有些慌。 左右琢磨了一圈,在王姨娘过来请安后,就留下她说话,还与她喝了些小酒,一派的主仆情深。 酒过三巡,王姨娘面上也红通通的了,有了醉意。 庞南熙忽然提了句:“昨个儿你给文美办了些嫁妆?” “是啊!一点心意。” “你能有几个银子,想表心意你和我说呀,我给你支些银子。” “够了,够了。” “文美就要出嫁了,高兴。” “是啊是啊!”王姨娘面上带了些笑,把这件大事给办了,她也就了无牵挂了。 因为喝了不少的酒,藏在心底的真心话不小心就给说了出来,毫无觉察。 “也是你求着三小姐给说的媒?” “是啊!哦不……”她有一瞬间的慌,但这慌不及她脑袋上的昏沉。 大脑有点不听使唤了。 果然,为了她这个女儿,投靠了那边。 庞南熙又灌她喝了不少的酒,趁着午后,院里走动的人少,派了个人把她送走了。 这一走,就再没回来了。 除掉了这个叛主的,庞南熙心里也松了口气。 王姨娘也没了,当年知道真相的人该死的都死了,就算那个被丢掉的孩子回来了又如何?她只要一口咬定不是蔡家的孩子就是了。 即使不是孪生子,这天下之大,也难免有那么一两个人长得一样的呢。 反正,死无对证就是了! ~ 这事之后,蔡文善没从王姨娘那边得着什么线索,也就又回去了。 回去后,她琢磨了一圈,周霜霜坐在她旁边说:“姐姐,当年的产婆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 想知道的当年的真相,现在只有从接生她们的产婆下手了。 只要把产婆找出来,让她们指证庞南熙,她就无法诡辩。 “我们去问问娘。” 心想这些产婆不要被她给灭口才好。 两人当即去了庞北雁那边,询问她当年生她们的时候,产婆是谁。 庞北雁叹了口气:“当年为我接生的那个产婆,早就溺水死了。” 以为她没有怀疑过吗? 事后她有怀疑过,也派人私下偷偷去找过的,回她的信是人已死了。 死无对证! 时间久了,她也就当自己的那个孩子是真的死了。 庞北雁拉着霜霜的手,看着她,又看了看文善:“你们姐俩长得一模一样,这是错不了的,霜霜就是我生的孩子,等时机成熟了,就给霜霜把祖谱上了,那边左右不了我们的,她骂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她疯起来没她不敢骂的人。” 霜霜使劲点了头,她看出来了,娘和姐姐在这府里并不容易,那边刁钻得很,处处使用阴毒的手段,人都是敢杀的。 “能认回爹娘和姐姐,我已经很高兴了,上祖谱的事情不急一时。”等姐姐将来入宫为后了,给她上祖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母女说了会话,庞北雁这边设了宴,让她们都留下来一块用膳,文善也就让人把恩恩和多多都接了过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等用过膳,天色渐晚,文善就带了霜霜一块回自己院那边,恩恩和多多交给了婢女了,文善嘱咐一句,让他们早点歇息,明个带他们进宫去见父皇。 两人一块沐浴,文善本想让霜霜先去的,妹妹却要她一块去沐浴。 同沐浴,同用一张床,一块说些悄悄话。 文善府里虽有姐妹,却从未有人与她这般亲近过。 自己同胞生的亲妹妹就是不一样。 霜霜人是在百花楼长大的,也是什么都敢说的。 睡下的时候她悄悄的问:“我住在姐姐这里,会不会影响姐姐和姐夫相亲相爱?” “他人在宫里——”影响啥呀。 何况,他重伤在身,能干什么。 没个十天半月,是不得痊愈的。 翌日。 两人一块起床,霜霜有些纠结:“来的匆忙,我忘记把自己的衣裳带来了。” 文善把自己的衣橱拉开:“以后我的衣裳,就都是你的衣裳,你随便挑。” “我和姐姐穿一样的,会不会连娘也认不出来我们了?” 文善笑:“试试看。” 两人选了同样的颜色和款式的衣裳,又梳有同样的发髻,还上了同样的妆。 文善的妆都是比较淡的,霜霜也就跟着上了淡妆。 天生丽质的她,也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等两人一块梳妆打扮好,恩恩和多多过来了。 看着眼前的娘亲,因为从头到脚都是一模一样的,甚至一颦一笑都相似了,两个人都愣了愣。 小奶娃多多一脸好奇的问:“娘亲,哪个才是你呀?” 周霜霜莞尔,学着文善往日说话的调调:“猜猜看。” 第307章 探望 连声音都一样了,小奶娃多多瞪大眼睛左右看着两个人,然后抱住了自个娘亲文善的腿,笑嘻嘻的:“娘亲,我知道你是娘亲,骗不了多多的。” 她聪明着呢,谁也别想蒙她。 恩恩也过去抱住文善另一条腿,唤她:娘亲。 没把她认错,文善很满足,没白养她,她笑着摸摸孩子的小脸蛋。 霜霜诧异:“怎么看出来的?” 明明很像了—— 多多得意的:“有娘亲的味道。” 她身上没有娘亲的味道,所以她不会认错的。 霜霜往文善身上闻了又闻:“娘亲的味道是什么样的味道。” 她也没闻出来呀。 多多眉眼弯弯:“娘亲的味道是香的。” “难不成我是臭的?”霜霜也往自己身上使劲嗅了一下,也不臭呀。 文善笑说带她们一块去用膳,待用了膳,她要去宫里,本想带着妹妹一起去的,霜霜却不肯去,笑着说:“我就不去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我在府上陪陪爹娘。” 那就随她了,文善这边备了马车,带着孩子一块出了府,周霜霜目送娘仨离开后去给庞北雁请安,陪着两位年幼的弟弟玩耍。 趁着早上气温还好,一家人出了院子,在府里的花园里走一走,玩一玩。 庞南熙听说了,气得走了出来,看这一家人好不快活,更是嫉妒得她红了眼,迎着周霜霜,满眼轻视的看着她,虽然打扮得和文善一模一样,但气质就是不一样啊! 青楼出来的女子,还妄想做韦国公府的小姐? 她轻视又刻薄的道:“一个从青楼里崩出来的,凭着一张相似的脸,就敢冒充韦国公府里的姑娘了?简直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庞北雁恼羞成怒,护在女儿面前,呵斥她:“你闭嘴。” “你不要以为王姨娘死了,就死无对证了,你这一双手作了多少的恶事,沾了多少条人命,你自己不清楚,神明都给你记着呢,庞南熙,多行不义必自毙。” 庞南熙挺着腰杆,一脸无惧,“庞北雁,你休要仗着国公宠你,你就在这儿胡说八道,王姨娘是自己溺水死的,傅太医已给了结果,你若不服,就去报官,让官府来断这案。” 府里死个不痛不痒的人,一般来说,这些名门世家是不会去报官让官府查手的。 丢人现眼。 多数都会私下处理。 ~ 庞北雁被怼得竟有些哑口无言。 周霜霜又走了过来,把娘亲往一旁推了推,她站在了庞南熙面前,冷笑了一声,“大娘,久仰大名啊!” 她出身青楼,不都是这个歹毒的贱人害的吗? 她还没找这贱人算帐,她倒主动找上门来羞辱她了,恐怕她回了韦国公府。 庞南熙嫌弃的道:“闭嘴,谁是你大娘,一个青楼小姐,也配?” 周霜霜冷笑一声,肆意张狂,“叫你一声大娘,是因为我教养好,你当我愿意唤老妖婆为大娘?” 老妖婆? 庞南熙气得脸上发黑,身上一抖。 “老妖婆,我告诉你,我既然回来了,当年的事情就一定会追查清楚,等真相查清了,你知道等你的是什么结果吗?我一定让我爹休了你,把你逐出韦国公府。” 这大话吹得,她可是庞太师府的姑娘,是能随便休的? 庞南熙气得一个倒仰,快步走到韦国公那边。 这人仿若没听见他们的争吵,正带着孩子玩耍,采花。 “国公,国公,你就由着这个青楼女子在咱们府上撒野吗?咱们国公府教养不出这么丢人现眼的姑娘。” 采了一把花的韦国公不得不停下来,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他病已好了,并不痴傻了。 她们说的话,他也都的听见了。 “国公,你不要以为她长得和文善一样就真的是咱们家的小姐了,天下之大,长得相似的人有很多,这个贱人出身青楼,您若不把她赶出府,咱们国公府很快就会成为帝都的笑话了。” “有什么事,你和文善说,文善会处理妥当的。” 他现在就是个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管的,只管带娃。 ~ 他虽不痴不傻了,过往的记忆,他并没有,何况是十几年前的记忆,那么久远,他更是记不得什么。 文善说这是妹妹,庞北雁说这是女儿,他就信了。 本来就长得一样嘛,肯定是他女儿。 ~ 庞南熙气得握紧拳头,对这个人,她真的是失望透顶了。 周霜霜过来道:“我爹的话你都听见了?你若有什么不满的,去找我姐姐理论,我爹身体尚未痊愈,你别吵着他了。” “弟弟,我们去那边玩玩。” 周霜霜招招手,两个小家伙立刻跑了过来。 庞南熙气得干瞪眼。 他们其乐融融,女儿又找回来了,她呢,她的女儿呢—— 她这一生,有多失败,悲哀。 ~ 伴随着金色的阳光,文善这边带了孩子来到重明宫。 李世焱身体抱恙,精神不是很好,歇在榻上。 姬太后带着姬贵妃一早就过来看他,虚寒问暖。 文善这时带着孩子进来了,小奶娃多多高兴的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父皇。” 恩恩紧跟其后,来到龙榻边上。 文善一看太后也在了,忙行了礼。 姬太后蹙眉:“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他们进这寝殿,都是如此的随意吗? “寡人允的,无须通报。”冷漠的声音带着一些锋刃,李世焱向孩子伸手,语气温和有度,两种态度收放自如:“到父皇这儿来。” 多多和恩恩就一块走到他跟前,认真的看着他。 父皇重伤,不能抱了,他们也就不往他怀里扑了。 “可是想父皇了?”看着孩子们,男人眉眼都是温柔,收敛一身的冷漠。 “想呢,多多可想父皇了,父皇,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呀。” 看得出来父皇的病还没有好,说话好像也没什么力气,多多可心疼了。 “就好了。”他强撑着要坐起来,姬太后忙过来搭了把手,扶他起来。 姬太后非要展现她伟大的母爱,就处处周到,体贴,也不计较他对自己冷了脸。 既然人都来了,姬太后也就识趣的准备离开,只是嘱咐孩子道:“你们在这儿陪父皇说会话,但父皇需要休息,不好打扰太久。” 孩子们看了看她,没说什么。 待姬太后这边都离去,文善这才走了过来,在他旁边坐下:“怎么瞧起来气色更差了呢?” 在她府上的时候,精神还是不错的。 气色更差了?他下意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庞:“很难看吗?” 下意识的不想文善看见他气色更差的样子,一定会很难看的。 他也想把最英俊的自己展现给她。 文善忙说:“不难看不难看。” 多多小嘴多甜啊,立刻道:“父皇最好看了,多多将来的夫君,一定也要像父皇这么的英俊。” “……” “父皇,多多亲亲你,你很快就好了。” 她直接蹬了自己的鞋子,毫不费力的爬上了榻,跪坐在他边上,在父皇的脸上就亲了好几下,亲得唧唧响。 被妻儿环绕,他不由得露出笑脸。 小奶娃多多直喊:“哥哥,娘亲,你们也亲亲父皇。” 李世焱‘嗯’了一声,把脸给妻儿,让他们亲。 文善无语,她这个傻闺女,还真以为亲一下病就好了呢。 这也怪不得多多,是她的错。 多多走路不稳,总是摔一下碰一下的,为了哄她不哭,她就会说:“亲一下就不疼了。” 然后她亲一下,为她呼呼—— 瞧李世焱一脸求亲的表情,文善让恩恩先亲一下,这小子就红着脸规矩的亲了一下后,文善也准备亲在他的脸颊上的,但这人坏得很,故意猛的扭转过脸,让她的吻落在他的唇瓣上。 多多笑嘻嘻的,她就喜欢看父皇和娘亲对嘴嘴。 恩恩面上就有些害羞了。 “你讨厌不讨厌。”文善冷不防,闹了个大红脸。 也不分场合,也不看看身边都是什么人。 他好意思,她可不好意思。 李世焱说:“你们娘亲害羞了,要不你们回避一下?” “妹妹,哥哥带你玩。” 恩恩多懂事呀,立刻回避了。 多多也听话的又从榻上溜了下来,自己把绣花鞋提上走了。 文善无语,他要不要这样直接啊! 他就是这么的直接,待孩子一走,便把她搂在了怀里,亲吻她的唇,真想把她整个人都吃进去。 这才分开一会儿,他就格外的想她了。 想她一直陪着。 亲了她一会儿,李世焱因为体力不支,有些胸闷气短,也就把人放开了。 文善见他有些力不从心,问他:“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 “你明明有事,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你不能因为怕我担心就瞒着我什么都不说。” “嗯。”看她这么关心自己,李世焱心里是满足的。 她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她的焱郎就算重伤在身,依旧英俊得让她移不开眼。 气色再差也不损他半分的英俊,他永远是那个仙风道骨的李世焱。 ~ “我已决定与你不离不弃,你也要与我坦诚相见,不论大病小病或者哪里疼痛,都得让我知道。” 她满眼都是担心,他心里受用。 “就是有些胸闷,都是正常的。” “之前也没听你说胸闷。”也是她粗心大意了,他受伤的位置就靠着心脏,是会有这些反应的。 “是我不好,以后大事小事都告诉你。” “嗯。”她又皱了眉:“那你还疼吗?” “还有一点点的疼。” 文善抚他脸庞:“你要是想睡,就继续睡,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不想睡。” “你去把奏折拿来,念给我听。” 抱恙这些天,这些奏折他都没有看,也实在是有几分力不从心的。 文善也就去把折子抱了过来,坐在他边上,念给他听,有的写的全是废话,有的是一些老臣对他的关心。 李世焱说:“这也没用的折子就不用念了。” 文善就过滤了一遍,把没用的丢一边,念一些与国与民有关的折子给他听。 他靠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她的模样在他眼里温柔又甜美。 过了一会,姬太后进来了。 实际上她并没有离开重明宫,而是在正殿中坐着了。 陛下回宫了,有些老臣就想借机来探望,她都给挡了回去,说陛下还需要再静养些日子。 蔡文善在这里好一会了,也不见她有出来的意思,姬太后打算亲自请她出来,不让她继续打扰。 走进来,就见文善拿着折子在念国家大事,这还了得啊! 姬太后面上冷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来,怒斥:“这是你能碰的吗?” 陛下整日不让她议政,现在竟由蔡文善拿着这些奏折读。 果然,色令智昏。 ~ 姬太后盛气凌人,蔡文善不动声色的把奏折放了下来。 她默然不语,李世焱不悦的挑了一下眉,“是寡人想看看国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没有精力读这些奏折,让善儿帮着读一读,太后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陛下唤个奴才进来读给陛下听就是了。” 文善这才道:“陛下,我去给你倒杯茶。” “端水倒茶这些事情奴才就可以做了,文善,你也在这儿好一会了,陛下身体抱恙,不好一直打扰,要不你先回宫。毕竟,你现在还没正式被册为妃,一直在这儿不走,也显得名不正言不顺的,惹人闲话。” 妃,在太后的心里,她只能是妃了。 文善笑了一下,面上温婉:“那就请陛下个旨,把名分给我定下来,我也好名正言顺的来宫中探望。” 善儿现在主动愿意让他下旨了娶她了,开心,“寡人明个儿上朝,就把这旨下了。” 第308章 封后 姬太后忙道,极力阻止:“你身体还未痊愈,岂能明个儿就上朝,再歇个几日。” “寡人没事,太后不必再劝。”他意已决。 只要文善愿意嫁给他,他上个朝又何妨。 他唤了太监进来,让传他口谕,明天上朝,通知文武百官明日早朝。 等他吩咐完,姬太后面上沉了沉,压着怒意,转身出去了。 李世焱作势要起来,文善忙去扶他:“陛下是要如厕吗?” 他掩不住的笑意,“拟旨,寡人这就立善儿为后。” 文善还是有些担心:“立后会不会太过草率了?百官若是知道肯定不会同意的。” “寡人同意就好。”再说了,朝堂上他并不是一个人,诸王会支持他的。 不同意的也就是姬氏一脉的党羽。 文善小心翼翼的扶着他:“你能走吗?” “我没事的,瞧把你担心的。” 他虽无力,语气轻松,满了喜欢。 文善扶着他到龙案前坐下来,拿了笔墨纸砚,帮他把墨研好。 一道立后的圣旨由他洋洋洒洒的拟了出来,盖上宝印。 韦国公府三小姐,福容公主蔡文善,天生丽质,秀外慧中,德才兼备,胸怀大义,心系苍生,周济四方,上善若水,乃天下女子楷模,合母仪天下,立尔为皇后,钦此。 文善一旁瞧了瞧他写的圣旨,心里欢喜,面上羞臊:“我有那么好吗?” “你就是这么好。” 他把圣旨收了起来,找了个匣子,放好。 文善再次扶他回去躺着,这一来一回的的折腾,胸闷气短,让他微微有些头昏,喘。 “陛下,要不要把傅太医传过来看看?” “傅太医就要大婚了,寡人就放了他假。” 所以,就没让他到太医院来了,自然也不在宫里值守。 “放心,寡人没事的。” ~ “启禀陛下——” 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太后娘娘说陛下需要歇息了。” 这是要请文善离开了。 李世焱有几分的不耐烦,姬太后真的是太烦了,他和妻儿相聚一会儿,她都要管东管西的。 文善握着李世焱手小声安慰,“等陛下宣了旨,她就赶不走我了。” 说得也是,明个儿就把圣旨下了,这样不就明正言顺了。 阿嚏—— 文善忽然打了个喷嚏,有点没控制住,便不太好意思:“这些花也太香了,香得我鼻子都痒痒了。” 一进这寝殿时文善就嗅到有花香扑面而来,也看见那边的花了。 “你要是闻不得,回头我就让人把它搬出去。” “闻得闻得,放着挺好看的。”让他看看花也好,养眼。 ~ 这些花都是姬太后昨天让人搬过来的,说是他这里也太冷清了,一点人气都没有,就让宫人搬了不少花进来,都摆在离他不远的墙边,窗棂下。 “你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孩子。” 弯腰又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这才退了出去。 恩恩和多多正在太后跟前,文善诧异这姬太后怎么会忽然转了性,善待她的孩子? 她难免恶意的猜测一下,姬太后这心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招呢。 现在刻意善待她的孩子,许是要让她放松戒备?然后再痛下杀手? 被人陷害得多了,难免就想入非非,何况姬太后也不是什么善类。 姬太后这会正在考恩恩,问他最近又学了什么。 恩恩一板一眼的回她,太后面上满意的点了头说:“很有你父皇当年的风范。” 多多便跑过来,也想被夸:“皇祖母,哥哥会的我也会。” 姬太后压下心里的厌烦,这个小东西完全随了她娘亲,小小年纪,就特别的爱表现,喜欢出疯头,处处都想要压在恩恩头上。 与孩子们相处了几回后,姬太后看这恩恩顺眼多了,这孩子乖巧,不像多多,太爱表现了,便越看多多越不顺眼。 不管心里如何讨厌,面上还是堆着假笑:“多多也是个聪明的,不愧是我们皇族的公主。” 文善这时就走了进来,行了礼后说:“恩恩多多,太后累了,跟我出去。” 恩恩行了礼,准备告退,多多跑到她娘亲跟前了,牵着娘亲的手说:“娘亲,是父皇想多多了吗?” “父皇身体抱恙,先歇下了,我们明个儿再来陪父皇。” 她左右牵了两个孩子的手,退下,出去的时候遇着了安王李世宁,自打他成亲后,又因为尊王回来了,他就少往国公府上去了,忽然在这相见,多多高兴的喊他:八皇叔。 李世宁把人抱了起来问她:“有没有想八皇叔?” “多多可想念八皇叔了。” 李世宁捏她脸蛋,太嫩了,跟玉一样,“小嘴就是甜,吃了蜜吗?” “天生的,多多没吃蜜。” 李世宁被逗笑了,把她放了下来,又捏了一下恩恩的脸蛋,这小子太过正经了,小腰板挺得直直的,唤了声:“八皇叔。” 逗过孩子,李世宁这才问:“嫂嫂这是要回去了吗?” 文善颔首,应了声,李世宁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待母子离去,他本是要去寝殿那边的,就被姬太后给拦了过来。 姬太后说:“陛下歇下了,你就不要进去打扰了。” “我去看一看,他若歇下,我不惊扰他就是了。” 姬太后不悦:“任性。”又问他:“刺客找到没有?” “我正要和陛下禀报这事,太后就留步。” 他急忙夺路去了。 把人带回宫里后,她身为太后,陛下的生母,就强势的,管东管西了。 见陛下这等事情,全要经她的手。 好在她是安王李世宁,不必经她同意。 李世宁快步进了寝殿,走到龙榻前,李世焱见闭着眼睛,他便在一旁坐了下来,看着他。 他倒也没睡着,听见人来就就睁了睁眼。 “五哥,可好一些?” 他没回这话,问他:“还没查出来吗?” “翻遍整个京城,也没查到线索。” “有没有什么地方是没查到,比如平王尊王的住的驿馆。” 李世宁面上一怔:“五哥怀疑?” 他出事的时候平王还不曾低达帝都,可以排除了平王这边。 尊王带的人都住在驿馆,那个地方去搜查过了。 “臣弟这就再去驿馆一趟。”怕当时的人没有搜查仔细。 “罢了,都几天了,即使有什么线索,该销毁的证据也早销毁了,人若有心取我的命,还会再来的,若刺客就在其中,我自有妙计,回头寡人布个网,让他插翅难飞。” 他说话都有些吃力的,安王看在眼力有些心疼道:“这都几天了,你这伤还不见好吗?我听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 李世焱没理这话,只道:“明天上朝,我要册立善儿为后,想必会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也会有支持的,臣弟会一直站在五哥这边。” “你晚上设个宴,把能请的都请了。” “臣弟明白,这就去办。” 从他这边退下后,姬太后一副刚走来的样子,道:“这就走了?” “五哥在歇息,儿臣告退。” 他匆匆退下,姬太后走了进来,在李世焱身边坐了下来。 他闭着眼没再睁开。 姬太后叹了口气:“若是立妃没什么好反对的,若是立后,哀家第一反对,百官也不会答应的。为了一个女人,连皇室颜面都不顾了,你父皇若泉下有知,不会原谅你的。” 李世焱慢慢睁了眼,讽刺的冷笑了一下。 “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想让蔡文善这样的女子在我身边,也只有在那个位置上,否则,就会被她的家族作为礼物送给旁人,她果然也被送人了。那时,我无能为力。如今,我在这个位置上了,为什么还不能留她在身边?” 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为了可以为所欲为,得他想得,要他想要。 只是那时候善儿跪着求他放过,他的尊严他的体面,令他再不能强留,就算了。 如今她带着他的孩子回来了,也愿意与他在一起了,皇室的体面也不算什么了。 说什么尊严,体面,与她相比,一文不值。 都抵不过她眉眼一笑。 姬太后被气得面上寒了寒,站起来走了。 想要立蔡文善为后,走着瞧! 她不会答应的。 ~ 随着马车的哒哒哒声响,蔡文善已带着孩子行在往回而返的路上。 马车里,文善问儿子:“恩恩觉得皇祖母如何?” 这孩子比较敏感,所以她先问了恩恩。 恩恩如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皇祖母笑的有点假。” “娘亲,多多也觉得假。” 真真假假她也不知道的,反正哥哥这样说,她也要这样说。 文善左右揽着孩子:“如何个假法?” “哥哥你说。” 恩恩说:“皮笑肉不笑。” “哥哥你笑一个。” 恩恩就咧嘴学了个皮笑肉不笑。 文善嘱咐:“这话和娘亲说说就是了,皇祖母那边是一个字不能说,否则就是讨打。” “多多不说。”她又不傻。 “娘亲,我也不说。” “真乖。”文善各自亲了他们一口,算作奖励。 恩恩都能感觉出来姬太后的假意了,她的猜测是错不了的。 姬太后不安好心,在憋大招呢。 第309章 封后 翌日。 李世焱勉强自己上了朝,众臣见他可以上了朝,以为他身体痊愈,可见他气色不好,不明就里,先是一片问安,李世焱以手握拳掩唇轻咳一声,道:“今天,寡人要宣一道圣旨。” 他打了个手势,一旁侍立的公公当即宣读了立后的圣旨。 圣旨刚刚落下,就听一道冷厉的女声传来:“哀家决不同意,陛下若非要立尊王妃为后,就踩着哀家的尸体过去。” 姬太后手持着剑,逼在自己的白皙的颈项上,走进来了。 虽说女子不得入这朝堂,但为了阻止李世焱立后,这规矩不守也罢。 他李世焱都不在乎皇室的体面了不是吗?既然如此,她又不姓李,何必要守这李家的规矩。 皇族有些规矩,也该废了。 这一刻她代表的不仅是姬氏一族,也代表了守旧派。 ~ 这三年来,李世焱推行了两样大的改革,一个是关于税收,减少了百姓的税收,加大了士族们的赋税;一个是有关土地改革,他想让老百姓都能拥有自己的土地,自产自销,自给自足。 这个方案一旦实施,就又关乎着许多士族、地主、商人的利益了,大部分官员都反对,没有成功。 现在他想立后,那些本就不高兴他改革的人自然也会趁机反对他立后。 姬太后都以死相逼了,卢国公也就立刻跟着上前一步,痛心疾首:“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收回圣旨。”大半的官员都跪了下来。 坐在龙椅上的李世焱面上淡了淡,他是没想到姬太后为了逼他,竟做到如此地步。 他手握成拳,又掩唇轻咳了一声,头昏昏沉沉的。 今早起来的时候,这种头昏的感觉就很明显的起来了,现在瞧这帮人,他就更昏了。 安王李世宁扫了一眼这些人,他代表了李世焱的声音,就站出来说话。 “尊王妃是谁?且不说福容公主已与尊王和离,福容公主与陛下本就有一段良缘,众所周知,虽是阴差阳错的分开了,但上天垂怜啊!在分开的这些年,福容公主独自把流落在外的太子和公主抚养长大,如今陛下要立太子的生母为后,再合适不过。” 晋王李世景颔首:“福容公主一心造福百姓,万民爱戴,母仪天下,当之无愧。” 穆王李世封:“各位觉得还有比福容公主更合母仪天下之人?” 仁王李世庄:“卢国公莫不是想让姬贵妃母仪天下?三年了,也不见开花结果呀,不合适——” 这是在嘲讽姬贵妃没生孩子,其人说话诛心,但姬太后心里憋屈,不好明说三年了,陛下根本不曾碰过姬贵妃,这就显得姬贵妃也太不得陛下的心了。 伯尚书大人:“臣附议,福容公主合母仪天下。” 各大尚书和众位大臣:“臣附仪,福容公主合母仪天下。” 朝堂之中,也并非都是卢国公一派的,毕竟,看不惯他的也是大有人在的。 李世焱登基后,这姬氏一派就在各世家中为大了,为首,难免就嚣张一些,嚣张狠了,暗暗的就结仇了,被人怀恨在心了。 若是能把姬氏一脉拉下来就好了。 李世焱无视姬太后抵在颈上的剑,她才舍不得死,以为他不知道她只是在装装样子。 等众人都说完了,他才说:“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择日完婚,退朝。” 累了,今天也不想说了。 他起身,身形微微晃了一下。然后,就摔倒在龙椅里,一副柔软不能自理的模样。 “陛下——”姬太后痛心的叫了一声,她都以命相逼了,他竟不为所动,还假装昏倒。 生了这么个难以拿捏的儿子,半点人话都不听,为所欲为,不让人省心。 百官立时神色一慌,李世宁喝道:“快送陛下回宫,宣太医。” 李世焱这边就被下面的人匆匆抬上轿辇,回了寝宫,李世宁跟着一块过进去了,其他官员有些分量的忙来到重明宫外等着了。 片时,好几个太医过来了。 华太医为他请脉,回禀:“陛下脉像不稳,心律不齐,致胸闷气短,是因伤所致,老臣这就给陛下再开个方子,调理一下。” 待开过方子,该离开的人都离开后,李世宁瞧着他,一脸担忧。 李世焱说:“太后那边,你多劝说着点。” 李世宁应道:“臣弟这就去说。” 身为太后,拿着剑到朝堂上以命相逼,影响太差。 从李世焱这边离开后,安王李世宁就去找姬太后了。 卢国公那时正在姬太后的跟前说话。 姬太后回来后气得发了一通的脾气,见安王李世宁过来了,她面上一板,这兄弟俩一个鼻孔出气,来见她定然是为了劝她,而不是帮她说话的。 李世宁行礼:“儿臣给太后请安了。”又唤了声卢国公,卢国公面上淡了淡,先一步走了。 待卢国公离开,姬太后冷声道:“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太后?” 安王李世宁道:“太后莫名说气话,消消气。” 他把茶倒上,送到姬太后手里:“喝口茶。” 姬太后面上一扭,不理他。 高贵冷艳。 安王李世宁索性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太后,您今天这事做的也挺过分的,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咱们关上门不好商量,您非要以死相逼,闹到朝堂上去,让陛下难堪,您脸上也没光不是。” “若是关起门来说有用,哀家会去以死相逼?即使哀家以死相逼,你瞧他可有半分心软?”她冷哼一声:“他要是觉得难堪,就不会唱今天这一出了。” 李世宁宽慰她:“太后,您就把心放宽一些。” 姬太后面上略带悲伤,叹了口气:“哀家算是看明白了,陛下觉得已经坐稳了这个位置,就可以为所欲为,甚至不顾皇室的颜面。这里里外外,他都让人打点的明明白白,谁敢明着说他一句不好,他就大牢伺候。” 他在宫外做的那些事情,她自然都是清楚的。 为了抹去他娶尊王妃这个污点,他都可以把黑白颠倒。 他是铁了心的要娶。 她,也是铁了心的要阻止。 李世宁明显处处是要帮着那边说好话的,姬太后不想听他废话,又一脸力不从心道:“爱咋滴乍滴,哀家是管不着他了,世宁啊,你们兄弟同心是好的,哀家只盼着你不要走了陛下的路子,亏待了寻幽。” 李世宁起身道:“谨记太后嘱咐,那儿臣告退了。” 姬太后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待安王退下,姬寻觅走进来,行礼,有些眼泪汪汪:“太后,陛下果然还是要立她为后了。” 姬太后眉眼暗沉,朝她伸手,姬寻觅便走过去,一脸委屈的依在她身边。 姬太后叹了口气:“委屈你了。”她话锋一转:“当年人人都以为蔡太后是最大的赢家,她儿子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多大的荣耀啊!你看她现在呢?再看尊王呢,笑到最后的,才是最大的赢家,咱们来日方长。” 姬寻觅又找回了一些盼望:“臣妾明白。” “去,去陛下那边多陪着他点,他现在身体虚弱不能自理,最需要的就是我们这些亲人了。” “可是,陛下不见臣妾。”她连重明宫都进不去。 姬太后闭了闭眼,虽然她顶不想去那边的,为了把姬寻觅送过去,还是让人摆了驾。 ~ 就在这一天,陛下要迎娶蔡文善的圣旨也下到了国公府上了。 国公府的人从上到下全都跑出来接旨。 文善这边领了旨,让婢女给宫里来的人打了赏,也给左右的婢女都发了赏。 周霜霜高高兴兴的在她面前行礼说:“皇后娘娘万福。” 其她婢女有样学样的给皇后娘娘行礼。 庞丹青掩去心里眼里的嫉妒,人前还是要装模作样的说:“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庞丹熙压下心里的酸味:“咱们蔡家终于出两个皇后了,真是顶天的荣耀。” 周霜霜默默的吐了口水:老妖婆,这荣耀和你没关系,早晚把你休了赶出去。 ~ 不远处,李世都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 现在亲眼看着她接了圣旨,被封为后,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李世焱对她的感情是真的,他对她的感情也是真的,但最终,她选择的还是李世焱。 她爱的,始终是那个人。 他住在这儿里,好像也没了意义。 ~ 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一行人离去。 蔡文善回了院宇,把圣旨放在了匣子里,锁好。 两个小奶娃围着她左右转悠,她去哪里,孩子们跟到哪里。 多多问她:“娘亲是皇后了,多多是不是要改口叫母后呢。” “不行,得等到册立仪式完成。”正式入住皇宫后。 恩恩也来问她:“娘亲,今天还去皇宫探望父皇吗?” “去,这就去。” 他在宫里养伤,不知道今天的情况好一些没有,她定然是要去探望的。 本想邀请霜霜一起去的,她又婉拒了,笑说等她入住了皇宫后,她天天在宫里陪她都是可以的。 文善这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道:“别让人欺负了去。” 昨个儿霜霜和庞南熙发生的冲突她已知道。 霜霜笑,很是张狂:“我可不是软柿子,往后有帝后给我撑腰,妹妹我横着走也没人敢惹的,姐姐不在府上的时候,我会好好照顾爹娘的,决不再让人欺负了去。” 她们若敢来找事,她直接抽她一个大耳刮子。 文善对她很放心。 让人备了马车,她又带着孩子们一块入宫了。 她带孩子过去的时候李世焱歇在榻上,有宫女进来给花浇一些水,或捧到阳光处。 娘仨来到榻前看他,文善想他睡着了,作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后坐在一旁看着他,多多恩恩也跟着坐在龙榻旁边,一块等他醒来。 李世焱倒也没睡着,就是身上不大舒服,胸闷气短,让人难受。 意识到有人过来了,他睁眼看了看,就见娘三坐在一排,目光都在一个方向,盯着他看。 尤其是多多,那双猫眼,亮晶晶的。 即使父皇是睡着了,她看着他,也好喜欢,赏心悦目。 见他睁开了眼睛,多多高兴的唤:“父皇醒了。” 小奶娃开心荡在面上。 他起身要坐起,这一坐就觉得头更昏了,胸口更闷了,他下意识的扶了额,文善忙把靠枕拿了过来,让他靠一靠,见他气色丝毫没有好转,她心里担忧极了,伸手摸摸他的脸庞:“头不舒服吗?” “有些头昏,不要担心,太医已给开过药。” 听他说话,好像都很费力的样子,文善总觉得他的情况反而更不好了呢。 文善看他这样子,心里挺不好受的,她低下身来,把脸轻轻放在他心口上。 李世焱抬手抚在她脸上说:“让孩子们看见,要笑话你了。” “我不管,谁爱笑谁笑。”她就是担忧,想抱抱他。 前尘的那个梦里,都没有这些事的,李世焱就没受过伤。 现在的世界里,有太多的变数了。 “父皇,娘亲,多多没有笑。”父皇和娘亲相爱,她看在眼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听见了没?女儿不笑。” “女儿不笑,你难不成还想对寡人再多做些什么。” “你瞧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情说笑。” 他含了些笑,“我哪样了?” 即使是这样了,看见她和两个奶娃,他也是高兴的,忍不住欢愉。 ~ “太后娘娘到。” 外面公公的禀报声传来,她现在是此处的常客了,虽然昨天刚在朝堂上闹过一回,这事过后,她又若无其事的来了,仿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文善起了身,行礼。 姬太后扫了她一眼,不悦,语气严厉:“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哀家非要赶你,陛下这边已立你为后,既然圣旨已下,你就该在府里等着待嫁,陛下本就重伤在身,你这个时候还往宫里跑,太不吉利了,要是因此冲撞了陛下——” 姬太后看着她,一脸晦气。 文善面上淡了淡,这规矩她知道,当初也曾用这样的规矩拒绝尊王婚前与她相见,把他赶回了宫。 可是,陛下受了伤,瞧起来又不太好的样子,让她日日在府里等着,不嫁便不能见他,她如何心安? 如今太后提了这事,她也不好反驳什么,就看了看李世焱。 “善儿,这事就听太后的。” 李世焱想立后已事既已定下来,这件小事就依太后了,若处处都与她反对,对善儿会不太友好,只会让她越发的憎恨善儿。 待他好一些,他抽空出宫就去找她便是了。 这一世,他要确保孩子们和她都是安全的,但现在的他,也没有多少精力陪着她和孩子们。 让他们看着现在的他,只会更担心。 ~ 他如此说了,文善也就点点头,让孩子们和父皇告退,她带着孩子一块退了下去。 待她们母子退下,姬太后冷笑一声:“陛下为了一人,与天下人为敌,也不知道这是福是祸,惹怒了神明——” 她下面的话止住。 她想说,他受如此重伤,就是惹怒了神明的结果。 李世焱没有言声,他心里不以为然。 姬太后不仅夸大其辞,还黑白颠倒,无中生有。 他不曾亏待过天下人,也没与天下人为敌。 自登基来,他尽一切的力量,为民谋福。 他几时与天下人为敌了?与他为敌的是姬太后和她这一脉的党羽,处处与他反对,不肯听他的声音,仗着她母后的身份,一再的干预他。 他们只想自己的利益,却忘记这江山姓李,不姓姬。 李家的江山,只能李家人说了算,他们这些人,都是臣子,活着一天,就要臣服一天。 过高的荣耀蒙蔽了姬太后的双眼,她已忘记该如何守住自己的本分。 第310章 滴血 当今天子不顾众臣的阻拦,把蔡文善被封为皇后了。 这两天,许多人前来道喜,不管真心或假意,文善这边又收了许多的贺礼。 晋王妃伯雅、安王侧妃书念也都前后来了。 庞太师府上的卫老夫人也又带着两个孙子过来了,也带了不少的贺礼。 她有意让自家的孙子和恩恩、多多结交。 孩子年幼,心思都是比较单纯的,没有什么是玩耍解决不了的事情。 卫老夫人一过来,这边的两房夫人都要出迎见。 卫老夫人目光扫了一圈,目光落在韦国公的身上,笑着说:“国公近来可好啊?” 韦国公说好。 卫老夫人想他是个傻的,也没有多和他说话。 她眉开眼笑道:“北雁呀,你女儿为后了,你这辈子也算扬眉吐气了。” 庞北雁笑说:“祖上保佑。” “是啊,真真天天在道庵吃斋念佛,为你们祈福呢。” 又成了她的功劳了。 文善坐在一旁,面色淡淡,没有说话。 卫老夫人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自然也看见了挨着文善坐的霜霜了。 平王的周侧妃,往日里还不曾见过,今天在这儿见着了。 果然,一模一样。 因为气质不同,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文善,以后我也得改口叫皇后娘娘啦。” 她打趣着,难得的幽默一会。 “我可是听说,陛下是力排众议才封你为后的,这有些人心里还指不定怎么嫉恨呢,你往后出门呀,可要注意安全了,多带些仆人。” “咱们陛下早就想到这一步了,我们这国公府一早就入住了宫中御卫保护三妹妹母子安全呢。” 说这话的是蔡文实。 大家的面上都有了明显的巴结之态,仿若他们之前不曾发生过任何的不愉快,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卫老夫人也语重心长的道:“从今往后,你们都好好的护着文善,她以后就是你们的靠山了,她在这个后位上坐得稳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不管过去发生过多少的不愉快,你们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姊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庞丹青笑着附和:“祖母教训得极是。” 文善也笑了一下:“老夫人的教导,我放在心上了。” 虚伪,现在想着她了,早干嘛去了。 她可不认为老太太是个真心实意的。 卫老夫人呷了口茶,又含了些笑,道:“边上这个就是你从青楼寻回来的那个所谓的——” 妹妹这两个字她没说出口,青楼两字语气重了些。 平王就是为了这么个东西不要她的嫡孙女,气人啊! 文善皮笑肉不笑的道:“当年我娘生下的是一对孪生姐妹,大娘哄骗我娘说,妹妹已死,我可怜的妹妹就这样被包藏祸心的人大娘扔出了府。” 庞南熙急了,“三小姐,空口无凭,您可不能这样说,我之前已说了,天下之大,偶有容貌相似之人也不稀奇,三小姐莫要随便认亲。随便就讨个青楼的小姐回来,也不怕羞辱了咱们国公府。” 蔡文善眉眼噙着冷意,“大娘你就嘴硬,亏心事做多了,鬼会敲门的。” 庞老夫人忙道,“不管真假,青楼出身说出去总归是有损国公府的名誉的,也有损帝后的名誉,其实,你大娘说得也并非完全不对,我以前就有见过两个并非血亲的人,生得一模一样。” “这是两位公子,一位富贵,一位贫穷,因为生得一样,两人就结拜为兄弟,却不知贫穷的包藏祸心,有朝一日,把这位富贵的公子给杀了,取而代之。” 庞老夫人说得半真半假,语重心长,“文善呐,在不能完全证实之前,还是要小心谨慎着点好。” 周霜霜脸上沉了沉:“那就滴血验亲?” “我听人说,若两人血亲,血就会合在一起。” 她深信自己是韦国公府的小姐。 文善吩咐下去:“拿碗来,再取个绣花针。” 她其实,也不知道这说法对不对,且试试。 碗取了过来,她亲自倒了些水在里面,拿了针,心里有些犹豫,万一这玩意不准呢? 大家都看着她,周霜霜说:“姐姐,我先来。” 从她手里取了针,她毫不犹豫的在自己指腹上扎了一下,把血一滴一滴的挤到碗里。 疼死她了,但为了证实自己的身份,只能忍了。 文善也就在自己指腹上刺了一针,把血滴进碗里。 很好,两人的血相融了。 庞丹青忽然就笑了一下,“这个方式,其实不准的,小时候我因为好奇,让我的婢女这样玩过,毫无血缘,也是能相合的。” 她走过来,拿了针,示意自己的婢女过来,在她指腹上刺了一下,把婢女的血滴进碗里,婢女的血也和她们相合了。 蔡文善面上沉了沉,周霜霜也怔了怔。 庞丹青微微一笑,慢声细语:“我能理解三妹妹思念已故妹妹的心情,但也不能因为思念妹妹,就随便逮个相似之人当成自己的亲妹妹,国公府的小姐不是一个青楼女子可以冒充的,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考虑一下蔡奕这些孩子们,总不能让人背后议论说,孩子们的姐姐自幼生在青楼,您不在乎名声,丢得起这个脸,只怕孩子们将来长大了会在乎这个名声,丢不起这个脸呢。” 当真是字字诛心。 这边正说着话,有孩子的哭声近了,就见庞家的孙子庞仙岳哭着进来了,这小子的眼睛有些肿了。 庞老夫人看了一眼,又心疼又气愤,立刻责问:“怎么回事?” 庞家的婢女禀报说,孩子们玩蹴鞠,不小心扔到小少爷脸上了。 庞仙岳哭着说:“是多多踢的。” 小奶娃多多委屈:“我不是故意的。” 这小子也就比多多大几个月,是庞家二房一门所生。 庞老夫人一肚子的气,发不出来。 她赶紧上前去把孙子拉到自己怀里看了看,满眼心疼,只能压着心里的气愤。 “一点皮肉伤,也值当你哭这么大声,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蔡文实不以为然,觉得孩子们在一起玩耍,难免磕着碰着,但他说这话,完全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伤的不是他儿子。 那孩子一听,哭得更大声了。 气得卫老夫人心里一噎。 这个蠢货,有他什么事,乱开口说话。 卫老夫人心里气得很,面上还要装着不在意,哄着自家孙子不哭。 文善走过去看了看孩子,孩子年幼,又是伤在眼睛上了,她看了一眼伤人者:“多多,就算你不是故意的,由于你的失误,还让人受了伤,责罚你回去面壁思过,不得再玩,你可服气。” 娘亲怎么责罚,她都是服气的。 “多多服气。” 行礼,转身走了。 恩恩行礼,跟着告退。 两位小舅舅也随后跟着一块告退了。 庞北雁这边提议:“先请个大夫过来看看,给上点药,消消肿。” 使了个眼神,让自己这边的人去请大夫。 孩子娇贵,又是在她府上受的伤,还是多多伤的,她这边要把这事处理妥善。 卫老夫人也就勉强笑了笑,安慰自家的孙子:“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一会就不疼了。” 庞北雁又让人拿来孩子们的玩意给他玩,哄好了一会,才勉强不哭了。 等大夫过来,给上了些药,消了肿,说是无碍。 既然无碍,卫老夫人这边也就没有再留久了,也就带着孩子们回去了。 等把人送走,文善回去一看,多多还正在面对着墙,思过。 文善走过去唤她:“多多,过来。” 多多走过去,站在她面前,有些委屈。 文善呷口茶后:“思出什么来了?” “以后,多多再也不和好哭鬼玩了。” 碰一下就哭了,她又不是故意的。 文善摸摸她的脸蛋,笑:“去玩。” “谢娘亲不罚之恩。” 又不是故意的,她怎么会真舍得罚她,不过是做个样子,给那老太太看的。 老太太面上巴结她,孩子一受点伤,面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 瞧她又一蹦一跳的跑开,霜霜‘噗哧’一声笑开了。 “真是古灵精怪得很,这是随哪个了。” 文善看了看她,恍然大悟:“我瞧着多多是随你了。” 霜霜笑容放大:“我瞧着也像我,这孩子和我有缘。” 两人笑笑,笑过,文善面上淡了下来。 不知道世焱现在如何了,她想去看他了。 疯狂的想他了,亲抱抱他,亲亲他,安慰他。 到了傍晚上,下了一场大雨,这雨仿若要洗净尘世的一切的污秽、肮脏。 文善坐在书案前,绘了一张张的画。 霜霜托着下巴,趴在她旁边看着,她的一言一行可模仿,但这画功这笔迹,岂是一朝一夕可模仿得了的。 她可没这么好的画功。 想到白日里卫老太婆的一番言论,她面上也暗沉下来,不知这些话姐姐听进去了几分。 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那老太婆说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的,我出身青楼,若是传扬开了,是会影响弟弟的声誉的。” 文善这才抬了头,看着她和自己相似的眉眼,安慰她道:“别瞎想,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你看陛下,他有在乎过名声吗?我跟了尊王三年,外面的人还指不定怎么说他呢,可他只想和我在一起,旁人说什么,他都不在乎的。” “我怎么能和你相比呢。” 姐姐生在这名门世家,自幼接受最好的教导,一身风华,气度非凡,端得是大家闺秀的好风度,她又为陛下生了两个孩子,有这般的缠纠不清,也正常。 她自幼就离开了国公府,与这个家并没有建立起深厚的感情。 文善搁下笔,盯着她,郑重的道,“你我是一样的,不分彼此,以后,再不许说这等自贬身份的话,我们韦国公府的姑娘,蔡文善的妹妹,是独一无二的,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说你是我妹妹,你就是,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认可和同意,爹娘同意就行。” 周霜霜忽然就笑了一下,“真嚣张,我姐真是又拽又狂又飒,我喜欢。” “小样。”蔡文善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 第311章 求情 翌日。 随着韦国公的身体一天天的好了起,庞南熙带着儿子媳妇一早过来给他请安。 虽然从前的事情他依旧记不得,蔡太后来到国公府大开杀戒的那天,往后的事情,他渐渐就能记着了。 一家三口整齐的站在他面前,请安,行礼。 蔡文实问他:“爹,今天可有比昨天更好一些?” 这是他的长子,可由于他忘记许多的事情,与这长子怎么也亲热不起来。 他现在只跟文善这边的亲热。 就算亲热不起来,他面上也掩饰住了那份淡漠,点点头:“好,好很多了,不用担心,也不用日日过来问安。” 这些人前来问安,面上堆着许多的假笑,他看在眼里,心里就觉得慌。 庞丹青忙问:“父亲,您真的好很多了吗?您今天还记得我是谁吗?” 韦国公给她一个你当我傻的眼神:“丹青,文实媳妇。” 要的就是他的痊愈。 蔡文实高兴的道:“娘,听见了没,我爹好了,完全好了。” 庞南熙一脸欣慰,拿帕子拭了下眼泪:“不枉真真日日夜夜在道庵寺给国公爷祈福,孩子的心意苍天可鉴,神明垂怜,国公才会这么快就痊愈了。” 蔡文真这段时间被送去了道庵,没人在他面前提过这个人,庞南熙忽然说到此人,韦国公还挺茫然的,下意识的问:“真真是谁?” 庞南熙哭道:“国公,真真是您的二女儿呀,她为了让您早日痊愈,就去了道庵寺吃斋念佛,为您祈福去了,可怜咱们真真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现在却要天天在道庵吃青菜喝清汤,但为了国公,一切也是值的。” 她一旁说得天花乱坠,庞北雁人在旁边,暗暗翻了个白眼。 她是心甘情愿去的吗?明明是被陛下罚过去的。 他们仗着国公没完全恢复,有些事情记不得了,就使劲哄他,轮流着日日过来给他请安,在他面前晃悠,混眼熟。 国公不是她一个人的,庞北雁也不好拦着不给见。 庞南熙强势,她也拦不着的。 国公自三年前受伤后,性情完全变了,即使现在逐渐痊愈,性子和过去还是一样的,就是跟个小孩子似的。 小孩子都是好哄的,国公自然也是好哄的。 “我这不是好了吗?那就把真真接回来。”是自家的孩子,也不能让孩子整日在道庵寺受那苦。 庞南熙等的就是他这话,抹着眼泪道:“既然国公这么说了,等明个儿,我就亲自去把女儿接回来。” 庞丹青也笑说:“咱们家最近可真是喜事连连,马上四小姐也要大婚了,刚好把二小姐接回来一块热闹热闹,这是天大的好事呀。” 韦国公看他们都很高兴,一会觉得他们笑得假,一会又觉得他们笑得真。 他最近女儿挺多的,一会儿多了个霜霜,一会儿多了个真真。 文善这个时候就带着孩子们和霜霜一块过来请安了,见他们说说笑笑的围在父亲身边,面上淡了淡。 这些人最近转了个性情,讨好起父亲来了。 文善知道他们定然是不安好心,不可能是想要求和。 这里面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招呢。 见她过来,几个人待她一样恭敬起来,蔡文实笑道:“哟,我皇后妹妹来了,哥哥这厢有礼了。” 他语调轻松,就显诙谐。 韦国公看见她和孩子们面上可见的高兴起来,直招手:“过来,过来。” 多多立刻跑到他跟前去了,扑到他怀里甜甜的唤:“外祖父。” 庞南熙这边一脸识趣的道:“国公,没有旁的事,妾身就退下了。” “去,都下去。”韦国公摆摆手。 他们每天来请安,他都觉得过于繁琐,真心想把这些规矩都免了,可他们偏要来,一点办法没有。 当然,他是一点不嫌弃多多每天来请安的。 待这些人离开,他立刻带着孩子们去玩了,和以往一样,他还是孩子王。 庞北雁让女儿坐过来,小声和她把之前的事说了。 文善冷笑一声:“我就说他们指不定在憋着什么招呢,忽然讨好我爹,不就是怕我爹哪天都想起来了,和他们算帐吗?” 庞北雁纳闷,“他们现在是想将功补过?” “将功补过?不可能啦,要有这觉悟,王姨娘就不会死了。” “他们现在要把四小姐接回来,就这样由着他们了?” 除了不记得过去的事情外,她爹确实恢复得挺好的,人家想法设法的要把人接回来,爹都答应了,她也不好继续再拦着让人在道庵寺继续祈福。 “她们想她回来,就由她回来,他们见我被封为后,心里再如何不甘,也只有夹起尾巴做人的份。” 一旁的霜霜望着她,笑笑。 未来的皇后,这就是真正的权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府里的这些人再如何痛恨她,还是要曲意逢迎。 ~ 这事之后,到了晚上,庞南熙把蔡文美叫到了跟前,本想叫她一块用了膳,蔡文美却说明天要穿新服,这几天一直在减肥,便不肯多吃,尝了一口就放下来了。 眼看婚期越来越近了,她不见喜色,心头反更沉重了。 自打王姨娘死后的这几日,她过得并不安稳,总梦见庞南熙要杀害她。 庞南熙和往常一样,只是语重心长的说教:“你呀,都瘦得皮包骨头了,还减什么肥呢,多吃点,以后到了人家府里,不一定能吃得这么舒坦这么好的。” 你才皮包骨头。 蔡文美极力忍着心里的反感,听她训话。 “文美啊,不论什么时候,娘家都是你的依靠,有了什么委屈,不要藏在心里,记得回来告诉我,我会为你做主的。” 她是巴不得拆散自己的姻缘才好的。 蔡文美嘴上应下:“是,母亲。” “以后女儿不能常在跟前伺候,母亲也多保重。” 她也假意拿帕子抹了眼泪,难过。 “打小时候,真真就和你感情最好了,如今你要嫁人了,她却不在你身边,心里一定会有很多的遗憾,眼看你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这都是真真祈福的果效,明天你跟我一起去道庵寺,把她接回来。” “可是,陛下说——” 她面上明显有犹豫之色,庞南熙看得出来,她就是不想去,不想自己的女儿回来。 这些个没良心的小贱人,亏她平日当她亲生女儿一样。 庞南熙压下心里的不悦,面上和颜悦色:“陛下说,等国公的身体好了,她就可以回来了,国公的身体已见好,以前去看他,他总不记得我们是谁,现在去看他,他全都记住了,真真也是时候回府了。” 蔡文美一时无话可以反驳。 庞南熙面上淡了淡:“怎么了?不想去?” 她故意不说一下子说出结果,就是想看一看她的反应。 果然,这小蹄子白疼她了,居然盼着真真不要回府。 文美忙解释:“不是,女儿定当是愿意去的,只是,这要请示过陛下的?” 庞南熙面上便有了不悦之色:“陛下病了,现在连文善都不见呢,你没看她好几日没进宫了?你以为陛下有时间天天管我们府里这么鸡皮蒜毛的小事?何况,陛下早就放下话,只要国公痊愈,真真就可回府,国公现在已痊愈,国公已亲口答应,同意真真回府送你出嫁。” 蔡文美怔了怔,爹都同意了。 为什么一开始不早说呢,这是故意套她的话呢。 老妖婆,花招多着呢。 蔡文美心里有些畏惧,认定庞南熙对她不安好心,但话说到这里了,她也不敢再反驳一二。 “下去,今天早点歇息,明个儿一早就跟我去道庵。” 庞南熙看起来和颜悦色。 心里是恨的,气的。 看得出来,她不情愿意去。 小贱人,给她脸了。 蔡文美也就站了起来,行礼,告退。 走出院子,她有些忧心忡忡的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心里有些茫然。 王姨娘死了,她没有主心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现在,唯一能帮她的,愿意帮她的,也只有蔡文善了。 犹豫了一会儿,她迈开脚步,来到蔡文善的院外。 ~ 第312章 保护 庞南熙想带她前去道庵,她总是有些怕怕的,怕前面挖了个坑给她跳。 王姨娘死几日,她提心吊胆了几日,她总担心庞南熙不想她出嫁,便生出害她的法子,就日日提防着她,在她面前一口菜不敢吃,谎称自己在减肥。 她望着蔡文善的门口发了一会呆后,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走到了门口。 她让人前去通报一声,片时,这边婢女也就过来请她进去了。 孩子们被婢女哄着去睡觉,蔡文善正和霜霜下棋。 她心里想着李世焱的事,这棋便毫不走心。 在她又输了一局后,霜霜伸手就捧了她的脸道:“姐姐,你这么心不在焉的,到底在想什么啊?” 文善皱眉:“是你太厉害了,姐姐甘拜下风。” “我信你个鬼。” “让我猜猜看,你是不是想陛下了?瞧这一脸春心荡漾心不在焉的。” “别闹,别闹。” 她要捏脸,文善忙把自己的脸从她手里抢救回来。 ~ 蔡文美走了进来,行礼:“三姐姐。” “坐。”文善端正姿态,和颜悦色。 四小姐刚死了亲娘,她心里生了些怜悯之心。 蔡文美在她面前坐了下来,道:“我刚从母亲那边过来,母亲说,爹已经痊愈了,都是二姐姐祈福的功劳,让我明天跟她去道庵一趟,把二姐姐接回来。” 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这又成她的功劳了。 “你想去吗?” “我人微言轻,推辞不下,我怕她生了害我之心,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求三姐姐帮帮我。” 文善默了一会儿。 蔡文美是养要庞南熙跟前的,她这边再不想去,也是不行的。 明日,大娘带了婢女过来请她,非拽着她一块去,蔡文美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即使是她蔡文善,也是没有办法阻止着不许去的。 “这样,我明天给你派两个人,让铁花和海兰陪你去,再给你两个宫中御卫。” 这宫中御卫本就入住在她的府上,负责保护她们娘仨的。 这两个婢女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派给她是为贴身保护,寸步不离,也明表了她这边会保护蔡文美。 “谢谢三姐姐,三姐姐的大恩,妹妹永生不忘。” 没想到最后帮自己的,是这位她心里也曾暗暗轻视的三姐姐。 往日,在府上,这位三姐姐不论受蔡文真多少的欺负,她都是冷眼旁观的,从未想过要帮她一分。 毕竟,她是庞南熙这边的姑娘。 到了最后,她以为最为知心的人,毁她一生还嫌不够,还想要她的命。 ~ 她总觉得庞南熙会趁着这个外出的机会,想办法弄死她,让她来个意外身亡。 文善这边愿意派些人去保护她,她勉强放心一些,眼眶红了红,出去的时候眼泪落下。 她虽是国公之女,奈何生母是个婢女,就显得她很卑微。 可是,她想到二娘的出生,蔡文善的母亲,和她也是差不多的。 二娘也是幸运的,得了国公的喜欢,又生了蔡文善这样的女儿。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也就如此了,现在只能盼着,将来也生个厉害点的孩子,扬眉吐气做人,不要像她这般懦弱无用,保护不了自己的生母,也保护不了自己。 ~ 那厢,霜霜笑问:“你为何还要帮她?” 蔡文美的生母已死,并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指证庞南熙的证据,实在没有帮的必要了。 蔡文美的生母是庞南熙的婢女,当年把她从国公府扔出去,她也是帮凶之一。 对于这个已死的帮凶,她内心不太能原谅。 她死有余辜,只是到死也没有什么可用的价值。 文善叹了口气,“王姨娘虽死不足惜,四小姐到底是父亲的骨血,这么多年来,她在这府里倒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若是再让她被害死了,爹一旦完全清醒过来,心里一定会难过的。” 帮四小姐一下又何妨呢。 让她顺利出嫁。 周霜霜也点了头:“姐姐人美心善,名不虚传,是我心存一些芥蒂,听姐姐一席话,也就释然了。” 文善笑笑,“再来一局?” “越输越猛?姐姐勇气可嘉,可人家不要玩了这个了,姐姐,我带你出去解解闷可好。” “都这么晚了。”文善有些犹豫,着实也没心情出去的。 想到世焱在宫里病着,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她心里就不安。 她琢磨着,明天去一趟安王府,向安王打听一下情况。 霜霜来了兴致:“天才刚黑,这会的百花楼正是生意兴隆时。” “你现在不是百花楼里的姑娘,等以后上了祖谱,你就是咱们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了。” 霜霜面上暗了暗,有几分落寞:“是啊!” 百花楼,这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地方,她不该一再提及这个地方的。 可她从小生养在这儿,她就是百花楼里的姑娘。 文善看她一眼,面上笑了笑:“府里是不如百花楼自由,以往祖母活着的时候,这府里的小姐若是出门,必须向她禀报的,要她同意过,才给出去,出去几刻钟也是规定了时辰的,她若不同意,跪下求她都没用的。自由有自由的好处,不自由也有不自由的好处。” 这世道并不太平,普通女子大晚上的外出,也是不安全的。 到了晚上,在外面浪着不回家的也只有男子,除了那些卖唱卖笑的,女子天黑就不出门了。 除了那些不正经的场合灯火通明外,旁处都是黑灯瞎火的,也无处可去。 听她这么说,霜霜也就点点头:“为了姐姐,我就牺牲掉我的这份自由了。” “在京州,平王可由着你出去?” “当然,他不管我的,这一点他还是挺好的,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说完这话,她忽然就悟了,便笑了笑。 平王给她这么大的自由,即使是晚上,也由着她往外跑,说到底是不在乎。 姐姐在乎她,就不允她晚上出门,一是不安全,二是让人看见,总归是会招来闲言碎语的。 就连普通人家的小姐到了晚上都闭门不出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竟是一直没明白。 可笑的是,还一度觉得他人其实也不错,比那些没事整天打媳妇的强太多了。 她对他的要求,真的没有要求。 文善若有所思,反省:“如此,是我严厉了些。” “不严厉,一点不严厉。” “要不,你也和往日一样,自个儿出去转转?” “不转,不转了。” “姐姐,我们下棋,决战到底。” 文善颔首:“一言为定。” ~ 翌日,日出东方。 府里的四小姐一早就被庞南熙那边的人请了去,蔡文美也就带上了自己的两个婢女,又带了文善给她的两个婢女前去问安。 庞南熙瞧了瞧她身边的人,认得其中的两个是文善那边院子里的人,她面上淡了淡,皮笑肉不笑:“这两个丫头不是文善院子里的吗?怎么跟在你旁边了?” “回禀母亲,三姐姐知道我今天要去接二姐姐回府,考虑着女子外出多有不便,就多给我派了两个身手利索的婢女好保护我们。” 保护是假,防着她才是真的。 “文善有心了,回头我得好好谢过她。” 贱人,现在手伸得够长了。 她就是想借着这个出门的机会,把这个小贱人弄死算了。 她女儿都嫁不了,她凭什么嫁人? ~ 两人各怀心思,带着一众仆人出了府。 与此同时,文善也带了两个孩子出了院子,准备去安王府的。 国公府门外,一行人相遇,庞南熙走了过来道:“听文美说,你特意派了两个婢女给她护送我们,文善处处周到,都是一家人,大娘就不多说客气话了。” 文善假笑:“两个人哪够呀,我再派两个御卫一路护送,也是给二姐姐撑撑排面了。” 她招了一下手,两个御卫快步走了过来,行礼。 庞南熙面上淡了淡,宫中御卫,排面—— 鬼才信,这是在防她,可她奈何不了蔡文善。 文善笑笑:“我就恭祝二姐姐早日回府了。” 蔡文美行礼,“三姐姐有心了。” “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庞南熙满面春风的,转身走了。 一个转身,脸已黑了下来。 她女儿要回府了,势不可挡。 她们这些人一个个的春风得意,嫁人的嫁人,生娃的生娃,独有她的女儿没有人要—— 不是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 瞧瞧蔡文善,哪有半点的损失,明明是不守妇道,却依旧活得风光。 这些人硬是黑白颠倒,传唱成一段千古佳话了。 现在,她又被封后了。 瞧瞧她现在的架式,这才叫排面。 陛下那边直接安排了一个排的人入住在国公府,保护他们母子安全。 文善现在要出门,为了安全起见,就把这些宫中御卫都调动起来了。 庞南熙这边看在眼里,心里又嫉妒又生气。 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 转身上了马车,庞南熙面上已沉了下来。 文善这边也带着孩子上了马车,前往安王府,前后宫中御卫开路,左右路人避让。 ~ 李世焱身上的伤势虽是恢复得很好,但近日来,胸闷气短伴随着他,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有点严重了,导致他起身就有些头昏眼花。 以致,他就上不了朝了。 太后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谢绝各大臣探访。 能见到李世焱的也就是他的兄弟,李世宁、诸王。 文善今天带着孩子来问情况,李世宁考虑着告诉她真实情况她也帮不上忙,只会让她跟着担惊受怕,便没有和她说实话,只说陛下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假以时日,就能痊愈。 文善稍微安心一些,把自己写的一封交给了李世宁,请他回头入宫的时候转交给李世焱。 大婚之前,她无法再见到李世焱,只能把书信传过去。 就是她作的一些画,孩子们的日常。 书念这边留下她用了个午膳,最近因为各样的事情,也是少往一起聚的,现在来都来了,文善也就没急着回去,李世宁也特意留下来陪他们一起用膳,多多和他虽是有些天不见了,再见他依旧熟悉得跟昨天才见过一样,在他怀里蹭吃蹭喝,甜甜的问他:“八皇叔,你几时生出孩子呀。” 她是想八皇叔要是生出弟弟妹妹,她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他笑问:“生出孩子你给带?” “嗯,多多天天带着玩。” 李世宁满意的点点头,对书念道:“听见没有,快点给多多生个弟弟妹妹出来,让她带。” 他已经很努力撒种了,现在能不能生出来,就看朱书念的本事了。 朱书念面上臊得不行,有点小难堪,小声嘀咕:“你别乱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让她挺没面子的,好像她不会生一样。 李世宁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睨了她一眼,“本王说错了?” 朱书念张了张口:“您是对的。”您样样对,是她错了成。 和这等霸道的人,没道理可讲。 他对,完事。 第313章 团圆 头顶日头,迎着暖风,蔡文真被母亲从道庵寺里接了回来。 行在下山的路上时便得知父亲痊愈,文善被封了后,王姨娘死了,蔡文美就要嫁人了,原本要回府的好心情瞬间就没有了。 她冷嘲热讽道:“咱们家的姑娘,什么时候沦落到与人做继室的地步了?四妹妹,你可真是长出息了。” 蔡文美垂着眸,不说话。 “四妹妹,这一路上也不见你一个笑容,难不成是看见我回府,你心里并不欢喜?” 蔡文美被逼着不得不说话,虚假的应付,“二姐姐说笑了,看见二姐姐回来,我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我只是有些难过,二姐姐一回来,我就要嫁人了,就不能朝夕陪伴二姐姐了,以后府里只有二姐姐一位姑娘了,免不了要被人嘲笑,这可怎么办呢。” 她说得跟真的是似的,还拿帕子抹了把眼泪。 搁在往日,这等阴阳怪气的话,她断不敢说。 今天不同啊! 文善这边派了婢女贴身跟着,又有宫中御前一路护送。 她也不怕激怒了对方。 这话一下子就戳到对方的肺管子了,那还了得。 “你说什么呢?”蔡文真顿时勃然大怒,冲蔡文美怒喝着就要抓住她质问。 这个小贱人,居然敢拿话戳她心窝,她找打。 被派过来要保护她的海兰铁花立刻护过来,好似只要她敢打蔡文美,她们就会上手似的。 蔡文美面上一慌,一脸茫然,好像完全不知她为何会忽然发怒:“二姐姐,我说错什么了……” 蔡文真怒不可遏,庞南熙沉声道:“行了,都别吵吵。”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小贱人仗着蔡文善撑腰,是不把她们放在里眼了。 面上温驯,装可怜,骨子里已开始叛逆了。 蔡文真气得想打人,可看她身边的婢女都虎视眈眈的,忍了忍,作罢。 一行人下了山,蔡文真跟她母亲同乘一辆马车,蔡文美由奴婢陪着独坐另一辆她的马车。 打道回府的路上,蔡文真气得心肝疼,问:“蔡文美那小贱人,是什么个意思?为什么蔡文善的婢女在她身边?” 庞南熙冷笑一声:“人家现在是找到靠山了,早投在蔡文善名下了。” 她略略的把府里的情况说了一下,虽然不甘心,还是要劝女儿:“回府之后,你也别和蔡文善对着干了,她被封了后,你不是她的对手。” 她的话蔡文真是一句听不进去,嫉妒、仇恨、使她内心扭曲又阴暗,“可我的人生是被她给毁的,让我看着她春风得意,我不甘心啊!” “不甘心也得忍着,不然,你还想等着她再找机会把你打发出去吗?” 她当然不想离开国公府,所以,她恨极了蔡文善。 恨也没有办法,庞南熙也恨:“来日方长,她能不能坐稳的后位还不一定呢,宫里的那几个人,比我们更想她死呢,还有尊王,依旧住在我们国公府上不肯离开,不就是不甘心吗?想要她死,也犯不着我们亲自动手。” 宫里那几个人,蔡文真就觉得两宫太后和姬寻觅全是废物,心里不屑:“有陛下护着她,两宫太后又能如何?蔡太后不一样被禁闭在宫里,陛下不是对外宣称她因思念成疾,染了疯症,姬贵妃不也被打入过冷宫——” 这些人的身份哪个不压蔡文善一头,照样让她活得好好的。 想想就气。 庞南熙怕她回后会闹,胡来,只想先稳住女儿,语重心长的和她分析:“宫里最大的是姬太后,陛下再怎么胡闹,也不敢把姬太后如何。” 这世代,以孝为天,当父母的再不是,李世焱也得好好的供着。 蔡文真看傻子似的看着自家母亲:“娘,你是越来越糊涂了,你以为陛下真不敢对外宣称姬太后疯了?” “陛下现在病着,太后日日照顾在跟前,连蔡文善都不得靠近呢,人家到底是母子,你真以为陛下会糊涂到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的亲生母亲幽禁起来?卢国公都不答应,他不敢。” 蔡文真不耐,“说来说去,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我让你忍着,小不忍则乱大谋,蔡文善这个贱人,自有人会收拾她。” 蔡文真心里有些烦燥,她一个人在道庵寺的这些日,都快要疯了,无时无刻的不想回府把蔡文善弄死。 现在和她说忍,她如何忍得了? 忍着看她入宫为后? 忍着看蔡文美嫁人? 府里只有她一个姑娘嫁不出去。 她本应该是最风光的国公府小姐,现在她活成了一个笑话。 这一切,都是拜蔡文善所赐。 忍着心里的滔天恨意,蔡文真被接回了府。 照着她娘的嘱咐,回府后她稍作沐浴后,日落之时,先去拜见了父亲。 ~ 国公府的二小姐祈福回来了,这事也早就禀报下去了,在她们这边一行人前来见韦国公时,文善也带着霜霜一块来了,陪韦国公说了会话。 下面的婢女禀二小姐回来了,韦国公也就让他们进来了。 来的还有庞丹青夫妇,一大家子都笑盈盈的走了进来,行礼,问安。 庞南熙一脸欣慰的说:“国公,您看看这是谁回来了。” 蔡文真走的时候,国公还不完全清醒,但心里还是记得这张脸的,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当时,她是何等威风的指使着下人欺压文善母子,那些往事,在看见蔡文真的时候又在他脑子里过了过。 蔡文真行至他面前,行礼,面带喜悦,流下了几滴虚假的眼泪:“爹,听娘说您痊愈了,女儿的苦总算没有白受,女儿好一段时间没有看见爹了,女儿也想您了。” 韦国公淡漠的看着她,他轻轻揉了一下太阳穴,“回来就好,好好补一补。” 庞丹青一脸堆笑,有着明显的讨好:“父亲,二小姐回来了,四小姐马上又要嫁人了,三小姐也要入宫为后了,日后咱们这一家子可很难再整整齐齐的坐一块了,不如咱们今天就吃个团圆饭,一起高兴高兴。” 第314章 操心 蔡文实忙附和:“对对,爹,您也好久没和我们一起用膳了,您可不能不答应。” 韦国公看了看庞北雁,又看了看蔡文善,等她们拿主意。 蔡文善也就道:“那就去准备。” 蔡文真瞅她一眼,难掩眼底的恨意,吃个团圆饭,还要她同意。 文善也给了她一个淡淡的眼神和微笑,端得是世家女子的好风度。 这些人不可能因为她被封后就转变态度想要巴结讨好,她们只会更嫉妒才是。 指不定在憋什么坏招呢。 ~ 文善陪着爹和娘,跟这些怀着虚情或假意的人吃了个团圆饭。 蔡文实巴结之态甚浓,“很早我就瞧出来了,你们姐妹之中,就文善最聪明了,一看就是有福之人,果然,这兜兜转转几年后,被封为后了,这是不是就应了那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庞丹青附和:“对对对,这大概就叫命中注定,不像有的人,抢了个头破血流,把命搭上了,也是什么都得不到。” 庞南熙面上沉了沉,怎么感觉像在说自己。 她争了一辈子,也没有争到国公的心。 蔡文真也觉得这话有影射到她,气得她面上一冷:“这么多好吃的,也堵不住你们的嘴。” 霜霜笑笑:“我怎么闻着这么大的一股酸味呢?” “酸味,有吗?”蔡文实使劲嗅了一下。 蔡文真恨恨的瞪了这个哥哥一眼,瞧他这一脸的蠢样,人家这是在指桑骂槐呢。 “爹,您多吃些。”蔡文实又忙招呼他爹,一脸讨好的。 “爹,要不儿子陪您喝一杯?” 庞南熙一脸体贴:“你爹身体刚恢复些,喝不得酒。” “是是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这些人一唱一和的,也是一个热闹,毫不冷场。 吃了一会,蔡文实又说:“爹,您看您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要不趁着这大好的日子,您也去陛下那给儿子请个荫封。” 韦国公有些诧异的看了看他,大概也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这些,他又看了看文善。 文善虽是他闺女,现在也是他的主心骨,他处处要听她的。 他病虽痊愈了不少,脑子到底受了影响,思考问题也不似过去那样灵活了,反应上就是比寻常人慢一些。 文善也就笑了一下,道:“大哥不必操之过急,陛下正病着,这个时候谁也不见,再等一等,等我正式入宫,被封为后,时机成熟,自会给你请荫封。” 听她这话蔡文真气得一口饭也吃不下去了。 吃这个团圆饭,就是来给她添堵的。 她现在看蔡文善,就觉得她非常得意。 蔡文实面上带了一些讨好,笑道:“好好,听三妹妹的。” 庞丹青面上淡了淡,这个蠢货,好个屁,人家这是拐弯摸角的推辞呢。 她本也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让蔡文实在这个时候提这事,就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 他们的态度,她知道了。 他们是不会给她的丈夫请荫封的,这国公爵位最后肯定是落在蔡奕或蔡澜手里了。 用了一会膳,韦国公有点嫌弃他们叽叽喳喳的太吵,虽是自己的亲人,他总觉得隔着一层纱,心里难以亲近起来。 放下了筷子,看了看一旁的庞北雁,他想走了。 庞北雁会意,也就起身扶他起来,道:“国公累了,我先送国公回去歇着。” 她正待扶国公离去,蔡文真忽然就唤住了,“爹——” 她站了起来,有些委屈巴巴的:“你病的这段时间,一直是二娘在照顾你,除了二娘,你谁也不认,也不要,你都冷落我娘好久了,现在你既已痊愈,今晚就去陪陪我娘,和她说说话。” 韦国公面上一僵,可把他吓住了,本能的往庞北雁身后躲了。 庞北雁看了看往她身后躲的人,压着嘴角的嘲讽,无奈的道:“你们也看见了,国公还没有完全痊愈,还是很怕生的,除了我还是谁也不肯要。” 这话在庞南熙听着有点炫耀的味道,气得她牙痒痒的。 庞北雁面上温柔一笑,“二小姐这回府后,祈福之事还是不能断的,就有劳二小姐每日去祠堂诵经一个时辰,继续为国公祈福,直到国公痊愈为止。” 蔡文真内心怒不可遏,她这才刚回来,还要让她诵经,这是存心不让她好过是。 文善一脸关心的问她:“二姐姐这脸色不太好看呢,这是不想去?” 蔡文真甚想问她怎么不去,又谨记着母亲的教导,让她忍耐,她只好忍耐再忍耐,道:“三妹妹这是哪里话,我只是想,如果有三妹妹陪我一起去祈祷神明,爹的病可能会痊愈得更快些呢。” “二姐姐莫要忘记了,陛下点名要你去呢,是二姐姐忤逆不孝,惹怒了神明,爹当日为何又受了伤,莫非二姐姐这就忘记了,是因为二姐姐指使自己的婢女打人,打伤了爹呢。所以,只能二姐姐到神明面前去惭悔恕罪才有效呢。” 蔡文真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这说话的人,这说话的不是旁人,是蔡文美。 “你说什么?”不可思议后,迎来的就是她的大怒,伸手就要去打蔡文美。 她万万没想到向来顺从她的蔡文美会帮着蔡文善说话。 她知道蔡文美被蔡文善收买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她背叛自己又是一回事,她公然帮着那边的人说话,恨得她想立刻杀了蔡文美,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她可以忍耐一下蔡文善,蔡文美算个什么东西?她一刻也忍不下了。 蔡文美已不是当初温顺的蔡文美,她很快就避开了蔡文真的攻击。 蔡文善沉声喝道:“二姐姐,你这是想干嘛?” 当着父亲的面,她还想打人不成。 庞南熙给了蔡文真一记冷眼,“不许胡闹,下去。” 蔡文真气得狠狠的剜了一眼四小姐,扭身走了。 庞北雁扫了一眼面色沉着的庞南熙,语气柔和:“等国公恢复如从前,自然就去陪姐姐了,还请姐姐再耐心等待些日子。” 庞南熙被噎得一句话反驳不出来,只能点点头。 庞北雁扶着国公离去,心里冷笑。 这些人现在想法设法的讨好国公,还想趁机把国公弄到她那边去。 三年来,她可有照顾过国公一次? 患难见真情。 不是国公不要她,是她压根就没开口提过要照顾国公。 国公痴傻了三年,她连看国公的眼神都满了嫌弃。 她最想要的,最在意的,是国公夫人的身份,而不是国公这个人。 眼见国公要痊愈了,又想从她这里夺人。 她可不会再把人让出去陪她了,天下没这样的好事。 扶着国公离开的路上,她柔声道:“国公,刚才是不是把你吓着了?” “我有这么胆小吗?” 她笑着,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国公胆大,国公胆大。” 他挺了一下腰杆,他可不想去那边。 那边的人,他看着就觉得瘆得慌。 莫名觉得,都跟个母老虎似的,能吃人。 ~ 如水的月色,化不开闷热。 随着国公这边离开,文善也唤四小姐一块走了。 路上的时候蔡文善和她说:“四妹妹的婚期近在眼前,这几日还是不要与二姐姐正面冲突了,她这个人现在破灌破摔,没有什么事是她不能干出来的了。” “三姐姐提醒得是。” 刚刚,她见蔡文真这边还想拖着蔡文善一起去祠堂,实在是气不过了。 隐忍了她这么多年了,眼看自己就要嫁人了,她也想光明正大的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 想怼一下蔡文真。 文善唤了一声,“铁花。” “是奴婢在。” “你这几日就跟着四妹妹,直到她出嫁为止。” “是。” “三姐姐……”蔡文美心里感激她,开口时微微哽咽:“谢谢三姐姐。” 许多的话,或歉意或感谢,她说不出口,也不知该如何表达。 不是一句谢谢过对不起可以表达的。 文善拍拍她的手臂,离去。 蔡文美拿了帕子,轻轻拭了一下眼泪,往回走。 果然,回去的时候,蔡文真带了两个婢女,在她院子里等着了。 迎着走来的蔡文美,她二话不说,冲上来就要打她。 铁花一下子护在了前面,“二小姐这是想干什么?” “贱婢,让开。” “我们公主早就料想到你会过来欺负四小姐,特意派奴婢前来保护,二小姐想打人,也得先问过我们公主同不同意。” “你这贱婢,少拿蔡文善来压我。” “奴婢实话实话。”就压她又如何? 小小年纪的铁花丝毫不把蔡文真放在眼底,她家公主已被册立为后,岂是她一个韦国公府的小姐能放肆的。 蔡文美挺了一下腰杆,心里痛快得不行,“时候不早了,送二姐姐回去歇着。” 她冷漠的从蔡文真的身边走了过去,铁花强硬的把人给请了出去,直把蔡文真气得暴跳如雷。 ~ 蔡文美忽然背叛了她,不听她的话了,蔡文真现在恨得只想打死她。 奈何她现在强势不过人家,铁花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带的这两个婢女也不是铁花的对手。 她堂堂国公府的小姐直接被人连推带拽的赶了出去后,关了门,上了门拴。 ~ 文善回去后拿了笔和纸,列了份单子出来。 四小姐的大婚近在眼前,她一个庶女出嫁,嫁妆当然不如嫡女,又是庞南熙操办,更不会给她多少嫁妆的,她想帮衬一些。 霜霜趴在一旁看着她问:“这又是什么?” “四妹妹要出嫁了,我也给她准备一份嫁妆,将来在婆家,也不至于太寒碜。” 国公府的小姐嫁过去,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我姐姐可真是操心的命——” 搁在以往,她是不会管这些事的,今非昔比,她这个人,也是有良心的,心没那么刚硬。 人家真心和她示好,想着都是一家人,她就心软了。 文善笑着解释,“四妹妹也是父亲的女儿,父亲若是和以往一样正常,在嫁妆上也不会亏待她的。” 父亲虽是好了许多,可到底还没有恢复到最初的样子。 霜霜叹道:“论起来,这四小姐也是一个可怜人呢。” “是啊!与她最亲的王姨娘也没了。以后,也就没有人真的疼她了。” “想一想,我还是比较幸运的了,虽然我自幼生活在百花楼,楼里的大娘个个疼我,从未亏待过我,现在我回来了,姐姐和爹和娘也都疼我,我还又多了两个弟弟——” 她掰着指头数着人,收获了好多亲人。 文善温柔的笑,“等回头得了空,我要去好好感谢你的这些大娘们,把你教导得这么好。”生活在那样的地方,却把她保护得那么好,丝毫没让她沾染上那里的污秽。 霜霜风情一笑,道:“她们要是知道我是国公府的小姐,再知道我的姐姐是皇后,这尾巴该翘到天上了。” “是该翘一翘。” 想起百花楼的人,她还是很想她们的,对她好是真的,让她虽生在百花楼,却活得比谁都快活,都无忧无虑。 想起这些人,她面上也温柔许多,和文善低声细语的讲一些她们的事情,“她们都是很通情达理的人,我嫁入平王府后,她们就一直想和我撇清关系,不让我再去找她们了,总怕她们会影响了我的生活,是我离不开她们,总想去看她们。” 文善想了想,“她们年纪慢慢也大了,这行业吃的都是青春饭,将来她们老了不想干了,我把她们安置妥当,给她们一个养老的地。” 霜霜噗哧笑了。 “姐姐你就是操心的命,她们将来要如何养老,就不要你管了,她们赚的银子,够她们养老了。” 文善歪头想了想,“我操心的命吗?” “嗯,你看你,谁的事你都想插手管,这不是操心的命是什么?你再看看我,我从来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逍遥自在。” 文善看了看她,她这个妹妹,在爹娘面前还挺正经的,一副乖乖女模样。 单独和她这个姐姐在一起时,举手投足,那是一个风情万种,能把人魂都勾没了。 文善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拿了小镜子看了看。 操心的命啊!听说操心多了老得快,她想看一看自己有没有老一些。 一直都这样了,忽然不让她操心,也不行呀。 霜霜凑了过来看她,笑道:“瞧这心操的,都多出好几条皱纹了。” “哪有皱纹,小骗子,倒是你,笑得眼纹才出来了呢。” “不可能。”霜霜也立刻拿了镜子仔细瞅了瞅,“哪有眼纹,你也是个小骗子。” 两人正互相骗着,逗着,睡得迷迷糊糊的恩恩走了过来,“你们太大声了,把我吵醒了。”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霜霜边忙道歉,“走,再去睡。”她把人给抱了起来,往他屋里送。 “姨母,你为什么要打扮成娘亲的样子?” “我喜欢啊!” 好,恩恩无话可说,他又打了个哈欠,趴在她怀里闭了眼。 身后的文善托腮想了想,霜霜都在这儿多日了,平王也不说过来看一眼。 她这个妹妹,看着洒脱,越是这样的人,内心越放不下的。 等霜霜把恩恩送过去的功夫,她唤了梨花进进来,把自己列好的单子交给她,让她明天照着单子,从她的库房把东西都拿出来,送到四小姐那边。 梨花看了一眼,忍不住道:“小姐,您这也太大方了,这么多好东西给她实在不值,您也不想想,这么多年在府里,她可有对你半点好?她日日跟在那位的后面,还不知道帮着那位出了多少坏主意呢。” 瞧她一脸怨气,文善笑:“你回头去库房看看,喜欢上哪个,自己拿去用。” “奴婢的东西多得用不完。”主子大方,做她的婢女,不穷的。 “是是,你现在不差钱,就差个如意郎君了,回头我就给你物色一个夫君把你也嫁出去。” “奴婢说不过您,奴婢走了。” 第315章 妖言 翌日。 文善这边的婢女从仓库照单子把东西都拿了出来,送往四小姐那边。 有各色各样的布匹,有一些珠宝首饰,还有一份田产铺子。 将来嫁过去,她若打理得好,也是不愁吃喝的,免得伸手求人。 四小姐看着送来的东西,抱着手里的匣子,抽噎了好一会。 她虽是府里的小姐,庞南熙也没陪嫁她什么好东西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都是一些次品。 倒是给了她一份田产和铺子,她派人去打探了一下,那块田根本不产粮,铺子门前更是生意冷清。 想到往日的种种,蔡文美就又哭了。 蔡文真那边听闻这事后,气得在屋里又摔了一个碗。 蔡文美和蔡文善一条心了,她气不过啊! 气了一会后,她去找了自己的母亲,委屈的和她哭诉,也说了蔡文善送给蔡文美不少的嫁妆。 越说越气,她满眼戾气的问:“娘,您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小贱人越过我不管吗?” 庞南熙听着也气,小贱人,这母女俩竟敢背叛她。 想这蔡文美自幼是养在她跟前的,结果,养了个白眼狼。 “我决不让她活着走出这个门,你现在稍安勿燥,继续去祠堂诵读经书,不要再给那边留下把柄。” “爹明明已经好了,我不去。” “让你去,你就去。”庞南熙招招手,让她靠近一些,和她附耳低语。 她忍,蔡文真忍下满身戾气,老老实实的去祠堂诵读经书,祈祷神明。 神明,哪有什么神明,她每天在神明前祈祷的都是让蔡文善死,让她生的孩子死,让她娘死,祈祷了这么久,她们非但没有死,还活得更有滋有味了,被封后了。 苍天没眼,竟然一个庶女一步登天了。 她来到祠堂,望了望一屋的牌位,记忆深的,也就是她的祖父老国公和祖母了。 拿了火折子,把蜡烛都点了。 她看着这些祖上的牌位,她有委屈有愤怒:“祖父,祖母,你们在天上看见了吗?蔡文善,那个贱人养的,攀上了高枝了,她与陛下私通,不以为耻还以为荣,她现在谁也不放在眼里了。” 求求您,快把蔡文善带下去。 ~ 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文善闲来无事正在给自己描眉画胭脂。 小奶娃多多站她面前看着她说:“娘亲,给多多也画一画。” “好,就画一次。”往日里文善是不愿意给她画这些的,孩子细皮嫩肉的,怕有损皮肤。 “我来,我来帮你画。” 霜霜把人抱了过来,这个是她的拿手好活。 简单的为多多把眉描了一下,也为她涂了一些薄薄的口脂。 “恩恩,你要画吗?” “这是女人的东西。”他是男人,才不要画呢。 小男人一脸高傲,可别碰他。 “姨母,你为什么老和娘亲穿一样呢。” 多多忽然又发出灵魂搬的拷问。 霜霜笑问:“不好看吗?” “好看。”可就是觉得怪。 平日里,她只有一个娘亲,她天天和娘亲做一样的打扮,有时候害得她都要认错了。 好在她聪明,闻着味就知道哪个是娘亲了,倒也不会被她骗了去。 “多多,你再闻一闻,我身上是什么样的味道?” “胭脂水粉味。” 小东西的鼻子和狗一样灵敏。 稍作一番的打扮,主仆一行带着孩子出门了。 霜霜憋不住了,想出去玩玩,文善就带着孩子,陪她出去玩一玩,国公和庞北雁也带着孩子们跟着她们一块出来了。 身边奴婢相随,前后宫中御卫开路,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 干燥的天气,起了一阵风。 婢女匆匆前来禀报:“夫人,奴婢看得清清楚楚,所有的人都走了。” 庞丹青点点头,站起来也走了,去见庞南熙。 来到婆婆面前,屏退左右的婢女后,她压着声音:“现在府里没了人,眼下正是好时机,要动手,可以了。” “她门口有个婢女力气大着呢,是学过武功的。” 庞丹青笑了一下,这点小事还得她这个媳妇教她怎么做,也难怪她没有了老国公夫妇撑腰后,这么快就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她只能亲自教导,一番耳语后,她从庞南熙这边退了下去。 她只负责教她怎么做,可不愿意亲自沾上人命。 庞南熙眼神狠了狠,是王姨娘背叛她在先,她一心养育成人的四小姐又背叛她在后,既然她们母女不肯跟她一条心,就休怪她心狠手辣,也容不下她们了。 她们一切的富贵都是她给的,今天,她就把这一切富贵都收回来。 庞南熙把自己身边的婢女叫了过来,让她们去把四小姐请过来。 庞南熙派了两个婢女过来请人,蔡文美虽不情愿,还是要见她的,好在有铁花护着她,倒也不那么的怕。 进了那边的院子,她贴身的三个婢女都在外面候着,这是规矩,她们这些下人不好进主母的屋。 蔡文美进去行礼,请安。 庞南熙看她一眼,让她坐下说话,道:“这些年,我自认待你们不薄的,你母亲不过是一个贱婢,是我抬举她,让国公抬她为妾,生下了你,你一出生,就在我跟前长大,虽是庶出,我也拿你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天冷,怕冻着了你们,我就免了你们的请安,天热,又怕热着了你们,就又免了你们的请安。” 蔡文美面不改色,心里不以为然。 她顾及的是自己的女儿,她总不能免了自己亲生的女儿的请安,逼着她们这些庶出的来请安。 庞南熙呷了一口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对我心存了怨气?” 自己错了,竟也不自知。 蔡文美忙道:“女儿惶恐,不知母亲这话从何说起?” “罢了,你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强求不得,我现在也别无所求了,只盼你嫁过去后,过得如意一些,王姨娘在天有灵也欣慰了。” 提到生母,蔡文美面上也暗了暗。 她一直认为生母是死于庞南熙之手,但她没有证据。 她知道庞南熙的话都是言不由衷的,她也只能配合着演戏,跪下来说:“母亲的养育之恩,女儿永生难忘。” 庞南熙叹了口气,“你不记恨我耽误了你的姻缘就好。” “女儿恨不能留在您的身边伺候您一辈子。” 这个小贱人现在也会与她演戏了,庞南熙压下心里的厌恶,“别说傻话了,我这辈子也没旁的指望了,只盼望你们这些做儿女的幸福。” 彼此都知道对方说的全是虚情假意,还要柔声细语着。 ~ 繁华的帝都满眼都是绿瓦红墙,街道遍地都是茶楼、酒馆、作坊、当铺、珠宝、绸缎。 琳琅满目。 挑担的、赶车的、吆喝声、那是一个车水马龙。 一街角处,有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激烈的演讲,吸引不少人进来围观。 文善带着家人路过此处,正听这人激昂的大声说:“这世上有一种女子,自诩为民造福,上善若水,实则假冒伪善,沽名钓誉,迷惑万民,不守妇道,伤风败俗,为天下女子做了极坏的榜榜,她本该浸猪笼去沉塘,却因处在高位,依旧享受天下最高的荣耀,世道黑暗,世道黑暗啊!” 有位妇人高声问他:“这位公子,你在说谁呀?” “不可说,不可说呀。” 有男子毫不避讳的大声道:“说的是福容公主?” 不敢明着说福容公主的不是,就拐着弯摸着角的含沙射影。 忽然,有位青衣少年挤过来大声说话:“这世上有一种男人,自诩清高又庸俗不堪,看似无所畏惧又胆小如鼠,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女子必须从一而忠,为了个科举耗到死,却标榜女子无才便是德,玩命的压制女子,世道不公,世道不公啊!” 没想到少年竟如此大胆,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那男子立时面红耳赤,指着此人:“你你,你是不是男人啊?” 哪有男人这样说男人的。 “我当然不是男人。” 这世道的男人,简直太邪恶了,谁要当男人。 众人仔细一看,可不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女子,生得细皮嫩肉的。 那男子立刻冲这男装的女子喝道:“你妖言惑众,罪该万死。” 这人毫不相让:“你黑白颠倒,该诛九族。” 一看这边要吵起来了,男子那边有个妇人跑出来帮腔:“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好的女子家非要扮成男人的样子出来招摇过市,分明都是一丘之貉,不守妇道、伤风败俗,不要脸——” “啊啊——” 这妇人正骂得起劲,脖子一下子被那位女子掐住了,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脚离地。 “杀人了,杀人了。”那男子大叫一声,想冲过来帮忙,一拳就打向这男装的女子,哪料此人力大无穷,一手抓住他的胳膊,脚下一勾一踹,直接把人给打趴地上了。 此女子不好惹,周边都是看热闹的,指指点点。 这男装女子手里还捏着那妇人的颈项,恨铁不成钢,教训:“身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看你这妇人不仅眼瞎心盲,脑子也被男人给愚弄坏了,蠢。” 声色俱厉的骂完她,手一松,把那妇人扔在了地上。 看着这些围观的人,有男人有女人,她趁机大声呼吁:“各位大婶大娘姑们小姐们,如果你们还不肯觉悟,不争取自己的权益,不起来反抗,这往后数千年,你们只能被人踩在脚底下,仰望别人的鼻息而活。” 这人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被掐过脖子的妇人憋得满脸通红,躺在地上直咳嗽,缓过那口气后又要撒泼耍赖大声嚷嚷:“杀人了,杀人了。” 第316章 葬身 蔡文善站在人群外全程看着这些事情,见差不多了,就对夜英吩咐了几句,他立刻领人上前吆喝一声,把那男子和妇人给抓起来了。 男子面色一变,大声嚷嚷,挣扎:“你们干什么,我犯了什么罪了?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夜英声音冷厉:“无知小民,自作聪明,胆敢在此妖言惑众,颠倒黑白的诽谤、诬蔑贵人,脑袋不想要了吗?带下去。” 以为他不提名字,就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了吗? 男子大声嚷着辩解:“大人,我诬蔑哪个贵人了,您可不要对号入座啊!” 那撒泼的妇人也是这样嚷嚷,夜英冷着脸喝:“我还就对号入座了,把他们的嘴给我塞住,带下去。” 那对妖言惑众的男女立刻被禁了声,嘴巴被塞了,御卫把他们押下去了。 旁人一看情形不对,胆小的立刻散了,胆大的也不敢逗留,被御卫吆喝一声赶走了。 文善走到那男装的女子面前打量一眼。 女子模样生得极好,一身男装,当真像极了一位娇俏的小公子。 一双凤眼含着一些冰冷,整个人瞧起来冷傲极了。 文善上前打招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敢问尊姓大名?” 对方也打量了她一眼,一位妇人出行,左右都是护卫,瞧刚才那架式,上来直接把刚才两人捆了起来,押走了。 这样的人,身份自然不简单。 正说着话,那边传来马蹄声音,前面有护卫开路,路边的百姓赶紧退让,回避。 这是穆王府的人来了。 汪汪汪—— 一只军犬,闻着味就冲了过来,分明是直奔男装的女子来了。 男装女子扭身便走,风一般的跑了。 后面一众人一边追一边喊,尤其是那只狗,跑得比人更快。 转眼之间,这群人跑得无影无踪。 文善对夜英吩咐:“去打探一下,穆王府的人追的是什么人?” 夜英领命,立刻把这事交给了一个御卫。 主仆一行继续行路,御卫飞奔去追着人打探情报。 一会功夫,派出去的御卫就来回话了,打探到穆王府在追的是一位穆王私逃小妾。 文善这边了然于心。 ~ 文善带着家人拐进了珠宝行,这都是福字号名下的产业,生意兴隆。 对面就是善字号古金坊,本是人流最多的时候,现在门前冷清。 想当年,门前的客人也曾络绎不绝。 管事的一看主子过来了,忙迎了过来。 文善要了一副头面,打算送给四妹妹为陪嫁。 不能厚此薄彼,她还有个妹妹呢,“霜霜,你看看喜欢什么,随便拿。”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虽然她也不缺少什么首饰,女人嘛,也不会嫌弃首饰多。 小奶娃多多也扒拉着柜台往里看,她虽年幼,可女孩子天生爱美,就喜欢这些金银珠宝,也嚷嚷着要。 与此同时,那位穆王府私逃的小妾,从长川桥上飞身跳进了湖里。 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快得路人都以为是花了眼,往桥下瞅了瞅,只见浪花,不见有人。 李世封这个狗男人,为了抓她,居然出动了军犬。 为了不让这只狗闻着味找到她,她只有跳进湖里,隐去自己身上的气味。 果然,那只军犬追着追着,追不到人了。 沿着湖底,她跑了。 这个季节,天干物燥,湖水的温度挺好。 ~ 珠宝行,文善还在带着家人挑选首饰。 “公主。” 本在外面候着的夜英匆匆走了进来,低声和她道:“国公府上那边的方向,好像走水了。” 他瞧着挺像国公府的。 文善面上一怔,转身跑进珠宝行的阁楼上,站在楼上会看得更清楚更远一些。 大白天的,就见韦国公府那个方向,烟雾满天,可见有巨大火光窜了出来。 那一处,分明就是韦国公府。 她脸色微微变了变,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回去。” 奔下楼,文善交待一声,立刻带着家人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那时,韦国公府一处的祠堂满天火光,府里的仆人拎着水去救火。 那一桶桶的水根本浇下去无济于事,没法扑灭熊熊大火。 火光之中,依稀可见一个女子被包围着,跌倒,趴下。 是蔡文美。 片刻之间,房屋倒塌,砸在她身上。 ~ 好在祠堂并未与旁的房屋相连,这里走水,不曾涉及到其它房屋。 铁花和两个婢女跑过来声嘶力竭的大声喊叫,“四小姐,四小姐。” 她泪流满面的跪了下来。 公主让她保护四小姐,她终究是辜负了这番托负,看这火海,她六神无主,慌了,怕了,也痛了。 庞南熙这会也正带着女儿蔡文真瑟瑟发抖、媳妇庞丹青站在远处指挥着,让下人赶紧去通报潜火军前来救火,也就是做个样子,这火海,除非天兵神将下来扭转乾坤。 ~ 文善回府的时候,潜火军也往国公府上匆匆来了。 火势太大,无法扑灭,直到燃尽,化成一堆的灰。 文善让人把孩子都带了下去,她带了一众人来到祠堂外看,铁花跪坐在地上在哭,一块跪坐着哭的还有文美的两个贴身伺候的婢女。 梨花走上去喊她:“铁花,发生什么事了?” 铁花抹了一把眼泪,看见是主子回来了,她跪着过来哭道:“公主,四小姐在祠堂里,四小姐被烧死了。” 韦国公知道这四小姐是他的女儿,虽然在他的记忆中与四小姐也没有多亲近,这四小姐也不主动到他跟前来,听见她被烧死的消息时,他还是面上一白,腿上一软,差点没跌下来。 庞北雁赶紧扶住他安慰:“国公,国公别怕。” 文善面上也白了几分,一把就抓起了铁花质问:“你给我说清楚,四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祠堂。” “奴婢不知,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四小姐一早就被大夫人请了过去,在屋里说话。” 主子在屋里说话,她们这些婢女就被屏退到外面了。 主子说话的时间,她和四小姐的其她两个婢女就在外面等着,庞南熙这边的婢女上来与铁花说悄悄话,一脸巴结之态,羡慕铁花可真有福气。 现在是公主身边的人,以后就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了。 她难免骄傲了几分,还说公主对她可好了,对她们这些下人也大方,她才刚来,就打赏了她好多了。 听得人家一脸的羡慕,也和她悄悄说自家主子不但小气,脾气也不好,对她们这些婢女非打即骂。 不知不觉就说多了,铁花还挺同情这些婢女的。 天干物燥,说得口干舌燥,这些婢女就拿来茶给她喝,说这茶是主子不喝的茶泡的,可好喝了。 她喝了,另外两个婢女也喝了。 喝过这茶后,聊着天,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直到被那些婢女拍醒,喊她说祠堂那边走水了,四小姐人在里面,赶紧去救人。 她们几个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火势极大,根本无法近身,如何救人。 铁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 庞南熙瞧见她回来,带着儿媳妇和女儿一起走了过来。 “文善,你回来得正好。”庞南熙拿着帕子拭着眼泪,“你四妹妹人在祠堂里,没能救回来。” 文善忍下愤怒,“我请问一下大娘,四妹妹为何会出现在祠堂里?” “自然是想着自己就要嫁人了,想去祠堂祈祷,求祖上保佑。” “我怎么记得,早上的时候,二姐姐是在祠堂里诵经念佛来着?” 蔡文真情绪低落,一脸悲伤:“四妹妹过来的时候,我诵经念佛一个时辰,刚好结束,不曾想,我前脚刚离去,四妹妹竟然出了事——” 文善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她才不相信祠堂会无故走水,就如她不相信王姨娘会无辜落水一样。 庞南熙,她的手上沾了多少条人命了。 丧心病狂。 为了杀了四小姐,不惜把祠堂毁了,那里面放的可是列祖的牌位。 她匆匆往回行,心里有难过、有愤怒。 忽然想到她爹,她停了停步。 庞北雁扶着韦国公往回走,他因为难受,面上悲伤。 文善看着父亲,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话安慰他。 庞北雁看了女儿一眼,心里一样难受,因为庞南熙的不择手段,让她内心有些惊慌。 为了杀个人,不惜毁了祠堂,她是疯了吗? 她默默的扶着韦国公回去了,韦国公一路都失了神似的一言不发。 回屋坐下,庞北雁握着他的手和他说:“国公,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 韦国公听着这几个字,微微回过神,“文美就要大婚了,祠堂怎么就走水了。” 他脑子到底不如从前灵光了,转不过来这个弯,也不大会往什么谋害上面去想这事,更想不到庞南熙有这等的心狠手辣。 可他知道这是他女儿,他死了一个孩子。 “回头让人查一查,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了。” 韦国公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左右望了望人,“蔡奕蔡澜呢,把他们两个看好了,不能再出纰漏了。” “国公放心,我会时时看着他们的。” “恩恩、多多那边也看好了。” “国公放心,善儿会把孩子们看好的。” 韦国公点点头,觉得心口发闷,自己捶了捶,庞北雁忙抓住他的手问:“怎么了?” “这里闷得慌。” “我给你揉揉。” 韦国公抹了一把眼泪,还是难受。 第317章 私逃 四小姐被火火烧死,就算与她没有多深的感情,想一想,也足够文善觉得窒息了。 梨花过来和她说:“铁花和那两个婢女都跪在外在呢,如何处置?” “把她们都叫过来,我再问问。” 片时,铁花和那两个婢女都过来了,跪在了她面前。 文善扫了她们一眼,忍着心里的悲伤,“你们三个,仔细的给我说一遍,四小姐去了大娘那边后发生的事情。” 几个人的说词都是一样的,四小姐被叫过去后,她们就在外面。 人家主要是讨好铁花,在跟她说话,后来拿水给铁花喝,她们两个是沾了铁花的光,跟着喝了一杯茶。 铁花伏在她面前哭道:“奴婢没有完成公主的托负,奴婢该死。” “如此说来,又是一个死对无证,天衣无缝。” 没有人知道祠堂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明明凶手就在那里,却不能治她的罪。 “梨花,把铁花的卖身契给她,让她走。” 铁花知道这个结果已是轻的了,她还是哭得磕头道:“是奴婢该死,是奴婢护主不力,奴婢谢公主不杀之恩。” 梨花讽刺她:“你何止是护主不力,人家三言两语,就把你哄得飘了,还敢喝人家的茶。” 扭身,她走了,去库房拿铁花的卖身契,让她滚。 铁花面上呆了呆,梨花所言极是,她何止是护主不力,她简直蠢到家了。 她抹了一把眼泪,又磕了个头,退下。 其她两个婢女也都从文善面前退了下去,她扶额,闭了闭眼。 王姨娘这一生所求的,不过是让四小姐能够嫁个好人家,就这一点所求,终究也没能如愿。 她只能祈愿四小姐若能重活一回,投胎一个好人家,不再为庶。 ~ 由于四小姐尸骨未存,大火灭后,庞南熙为表宽厚,还是让人去捧了一把灰,装在一个罐子里,埋葬在当初王姨娘的坟头旁。 像她这等未出嫁的小姐,死后也是不得入祖坟的。 妾死后也是不得入祖坟,为了给这些妾一个体面,还是会置一块地,专门埋葬妾室以及未成亲就死的孩子。 ~ 把该问的都问过了,文善独坐了一会。 这丧心病狂的手段,若再继续留着她们,不知道她们下一步会再干出什么事情。 四小姐让她不如意,她把四小姐活活烧死,半点情义不讲。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就见眼前站了一个人。 穆王府私逃的小妾,越过她院里的所有人,包括夜英这些御卫,无声无息的就站在了她的门前。 文善打量着她,她身上的水都干了,这一路奔波,显得有些狼狈,却也丝毫不影响她的气势。 她很欣赏这人之前的一番言论的,觉得她非寻常女子,是个有思想的人,觉悟很高。 文善嘴角勾起一些笑容:“看来他们没抓到你。” 想抓到她倒也不容易,但东躲西葳的也烦。 “我姓阮,名夭夭,桃之夭夭的夭。” 文善笑笑,“好听。” 又倒了茶,示意她过来坐下,让她喝。 阮夭夭过来把茶喝了,跑了一路,实在也是渴了。 文善给她继续把茶满上。 “实不相瞒,我是穆王府上的小妾,私逃出来的,公主可否收留我几日?” 再没有比韦国公府更安全的地方了,穆王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她藏在这儿。 虽之前知她的身份,文善见她据实相告,还是有些意外,“你倒是不拿我当外人,你就不怕我通知穆王前来接你回府?” 一个小妾没有放妾书,敢私逃出府,这都可以抓回去打死了。 穆王府都出动军犬抓人了,看来抓她也是势在必行之事。 阮夭夭倒是胸有成竹,“我能为公主所用,我一人胜过你院中的所有人。” 逃过穆王府军犬的追捕,又从文善院中御卫的耳目下悄无声息的跑进她这屋里来,自然是有些真本事的。 ~ 文善点点头,能为她所用,这话她喜欢听。 她还挺看中夭夭这一身本事的,非池中之物,“那就先跟着我。” “公主果然是人美心善。” “我知道我人美心善,人见人爱。” 阮夭夭就笑了一下,这么有趣的人,在这个时代,也是少有的。 文善把梨花唤了进来,一看这屋里竟多了一个人,吓了她一跳,指着夭夭直结巴:“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夭夭眉眼挑了挑,“你猜。” 文善笑了一下,“即日起,夭夭就是我们院里的人了,给夭夭安排一个单独的房间,她需要什么,只管给她。” 梨花应了一声,把夭夭请了出去,给她安排房间。 夭夭要沐浴,就要了一些女装,换了男装。 ~ 这事之后,到了傍晚,夜英前来禀报,就是在街头妖言惑众的那男子和妇人的来历。 抓起来审了半天,这男子和妇人是一对夫妻,生得一张巧嘴,往日里就是在做点小本生意,卖个豆腐。 今天在街头说那些话,就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有个男人给他们一段话,让他们每天照着话到处去传,反正也不提名点姓,懂自懂。 出师不利,这才第一天,就被蔡文善本人撞上了。 至于请他们出面的是什么人,他们也不知道,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 夜英来请示后面要怎么办。 “该打打,该罚罚,别闹出人命了,先关个十天半月。” 夜英退下,去办这事。 文善心里沉重,叹了口气,又把海棠唤了过来,让她准备些纸钱,她一会去四小姐院子里一趟。 四小姐走得突然,也走得凄惨,她心里有诸多不忍,也不舍。 等把东西都准备上,她带了婢女过去,让婢女都守在门外,她自个儿在四小姐的屋里烧了一些纸。 她信神奉明,她本也是重活一回的人,她就盼着四小姐死后也能另有一番天地。 她坐在四小姐的屋里,叹了气,轻声和她说:“我知道四妹妹死得凄惨,死不瞑目……” 一阵风起,忽然就把门给刮得关上了,连屋里的烛火都几乎要全部给灭尽。 门外的婢女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后赶紧就把门给推开了,直喊:小姐。 文善轻声斥责:“别大惊小怪。” 她镇定得不行,梨花海棠也就闭嘴了,但心里就是很不安,莫名觉得这风不正常,分明是阴风。 文善四下望了一眼,一边烧着手中的纸钱,一边说:“四妹妹,不管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若你信得过我,就交在我手里,只要我活着,这仇我一定给你们报了。现在,我只盼着四妹妹再次轮回时,能寻一户好人家,好好活着。” 风止了。 说完话,文善主仆一行离开,门在身后又重重的关了上去,梨花吓得打了个寒颤,走出这院子后悄悄的说:“小姐,你有没有觉得,这风有点冷?” 文善轻描淡写,“疑神疑鬼。” 海棠也忙道:“别自个儿吓自个儿了,四小姐若真阴魂不散,该去找的也是那边的人。” 这话文善同意,梨花也就放心了一些,不怕了。 主仆一行往回走,到了夜晚,宁静的星空平静又冷傲、俯瞰众生。 一场大火过后,空气中还弥漫着散不去的烧焦的烟火味,它仿若在提醒,随着那场大火埋葬的不仅是韦国公府上那些列祖的牌位,还有一位鲜活的生命。 今晚,又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 穆王府 英俊不凡、身姿挺拔、一身冷傲的李世封听着属下一个又一个的来禀报。 搜查毫无结果。 找不着人,这让他眉眼染上一些烦燥。 就在这几天,他这个小妾的行动,言语,都古怪起来。 她说的那些话,简直不可思议。 ——你既然喜欢我,就该对我一心一意,你怎么可以一边说喜欢我,一边又要娶别的女人? 他曾诧异的看着她,惊讶夭夭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是和一位世家小姐定了婚,两个月后就要大婚了。 ——要么你给我一纸放妾书,要么把你的亲事退了,我是不会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的。 他曾觉得她疯了,鬼上身。 她怎么敢对他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简直变了个人。 他气得眉眼染上一些戾气,让她好好反省,她却丝毫不知悔改。 ——李世封,是你一直在负我,从今以后,我再不会追着你跑了。 简直莫名其妙。 ~ ——李世封,我要走,你留不住我的。 她非但没有反省,还留下一封信,离家出走。 ——既然穆王做不到待我一心一意,此生永不相见。 她是他的妾,她居然敢说走就走。 没他的同意,她就是死,也是他的人。 胆大包天,无法无天了。 本以为派个军犬出去,很快就能把人抓回来,结果,都见着人了,还是让她给跑了。 她的腰牌都在他这里,没有他,能跑到哪儿去。 她连这个城都出不去。 想到她这几日来的嚣张叛逆,脱胎换骨似的,他碰一下,她都不肯,各种借口,一会肚子疼,一会来了月事,避他如蛇蝎。 她再不是之前那个会娇滴滴的服侍他的夭夭了。 他的宠妾夭夭,温柔乖巧又不失灵动,会娇软着声音一遍遍的唤他:封郎,会小心翼翼的亲他一下便红了脸。 她会害羞的讨他的欢喜。 哪似她这般,无法无天,想要上天,还不服管教。 想到这些,穆王眉眼间难免有些烦燥。 阮夭夭,他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挖出来,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318章 调查 用过晚膳,阮夭夭这会正悠哉的带着奶娃们玩。 洗漱过后,她也换了身女装,是霜霜找了身文善的女装给她穿着。 女装一换,她就变了个人似的,霜霜在她身边左右打转,连声啧啧,还吹了声口哨。 小奶娃多多都围着她左右看了看,实在长得太好看了。 这些人毫不含蓄的盯着她看,直看得阮夭夭大眼里含了一些笑,冰冷的气质就淡了几分。 她气质虽冷,实在是一个从骨子里都散发着娇媚的女子,那一笑就如沐春风,月亮都要害羞了。 霜霜捏捏她的脸,虽知道她是个顶厉害的女人,一点也不怕她。 这阮夭夭可是一只手就能掐着人的脖子把人提起来,还能空出另一只手脚去打人。 怎么会有这么能打的女人。 小奶娃多多也过来抱她的腿,想捏她的脸,可她捏坏不到,只好喊她:“夭夭,你坐下来。” 阮夭夭就坐了下来,她趁势爬人怀里,学着她姨母的样子,去捏人家的脸蛋。 肤若凝脂,白里透红,比最白的羊脂玉还要纯白无暇,比最娇美的鲜花还要娇嫩鲜艳。 小奶娃喜欢美人。 多多夸她:“夭夭你长得真好看。” 霜霜凑过来:“是夭夭好看,还是姨母好看?” “娘亲最好看。” “你直接夸我就得了。” 三个大小美女在一块比起了美,身为小男人,恩恩暗暗翻了个白眼后,他耍了一套剑法,是之前父皇教他的,他现在每天没事都会花一段时间来练习。 恩恩甚想自己可以速成,天下无敌,保护娘亲。 这刚来的美人夭夭应该可以指教他一下。 小奶娃暗藏心机,想要传授,却不肯直言。 阮夭夭见小奶娃小小年纪下盘还挺稳,耍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忍不住手痒,从多多和霜霜的魔掌下逃了出来,跟着他一块比划了几拳。 美人夭夭也暗藏心机,想做小奶娃的师傅了。 恩恩这才一脸惊讶:“夭夭,你也会吗?” 他明明也看见美人夭夭昨天凶巴巴的架式了,跑起来狗都追不上。 “那是当然,我可厉害了。”一脸神气,提到这些美人夭夭就精神了。 恩恩睁着大眼看她,厉害就好,不厉害他可看不上。 “夭夭,你都会些什么,耍给我看看?” 小奶娃愿意看她耍,阮夭夭立刻耍了一套拳法给他看,还来了个漂亮的空中飞舞,其实就是轻功,赢得了恩恩的掌声,多多也一脸惊喜的盯着她看。 等她耍完,恩恩立刻就把她这一套拳法记下来了,有模有样的耍了一遍,就是不像她能在提起真气,在空中翻腾几下子。 阮夭夭不可思议极了:“你倒是挺天赋的,神童啊!” 他不过是个三岁的奶娃。 “你还年幼,骨骼需要一段时间的成长发育,五岁之前,我建议你不要练功的,会影响你将来长高。” 还要再等两年?“那可不行,我要早日练成绝世武功,保护娘亲。” 小小男子眼中都是坚决, 夭夭美人瞧他这张漂亮的小脸蛋,忍着想摸一把的冲动,“你是太子,就算没有绝世武功,一样可以保护你娘亲。” 恩恩想了想,摇头,“我还是想练成绝世武功。” “若把你的本领都教给我,我让我娘亲重赏你。” 夭夭美人顺势而应,“行,我教你。” “我也要学。”小萌娃多多也立刻加入了。 ~ 得难碰着聪明又好学的,将来一定有大出息,她非常乐意把自己毕生所学的都教给他。 “来,我先告诉你们人体穴位在哪儿,你们把这些全部牢记在心里。” 夭夭美人拿了笔墨,认真的画了起来,几个人都围着她,趴在桌边看她画了个人体穴位图,把每一处穴位都标得明明白白,一边给他们讲解人的三十六处致命穴。 眉心穴(又名印堂);头额前穴(位于眉心上一寸正中……) 只要运用得当,一击毙命。 了解到人的致命穴,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 ~ 过了一会,文善听说这边的情况后,也过来了,坐在一旁听她讲了好一会儿。 和奶娃们讲这些的时候阮夭夭面上的表情都温柔下来,少了之前的冷冰,一身的冷傲也收敛了不少。 等听她讲完,文善回到她厢房那边,让梨花把夜英唤了过来,“派个人去穆王府打探一下,看看穆王府上今天可有什么动静,不论是什么动静,都一五一十的打探清楚。切记,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夜英心里诧异她竟然要打探穆王府的事情,主子交待了,他就去做了,也没有多问。 由于要去的地方特殊,他乔装了一下,还给自己贴了个假胡子,亲自去打探了。 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他把穆王府的事情打探清楚了。 穆王今天晚上把事闹得沸沸扬扬,想不知道都难。 第二天,他就跑到文善跟前来禀报消息了。 穆王府上丢了一个叫阮夭夭的小妾,昨晚上全府出动,都在找这个小妾。 那小妾本是帝都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生得极为貌美,她父亲想要巴结穆王,就在三个月前,把这女子送给穆王了。 出身小门小户,也仅能成为穆王的小妾了。 穆王尚且不曾成婚,但已有了个定下婚约的世家女子为穆王妃。 就在数两天前,这位小妾居然和穆王吵了起来,据说,是因为穆王就要大婚,迎娶穆王妃。 还动了手,打了穆王,把穆王屋里的东西都砸了,吵着要一纸放妾书。 穆王当然不给,她后来就私逃了。 ~ 把夜英打探来的消息听完,文善想了想,又吩咐他去做一件事情:“你再去打探一下这个小妾的娘家出在何处,她在娘家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打探得越清楚越好。” 从第一次看见这阮夭夭,又听了她那样一番的讲论时,文善就知道,这不是一般的女子。 知道不是一般的女子,也知道是穆王府上的小妾,就留下来了。 把穆王出逃的小妾私留在身边,纸不包不住火,兴许有天真相就被发现了,但文善也不怕。 将来知道了真相,也怪不到她身上,穆王该感谢她把人留下来。 一个小妾而已,于这些男人来说,不过都是掌中物,这个没有了,下一个会更好。 为了一个小妾动用全府的人出寻找,可见穆王还是挺在意的,不是普通的物件那么简单。 不然,何必这般大动干戈。 ~ 夜英又花了半天的时间,把这小妾的娘家也打探清楚了。 阮夭夭的生母生下她没多久就死了,她的父亲现在是续弦。 有个继母,她的日子可想而知,亲爹不娘,继母不爱。 阮夭夭家里有弟弟妹妹,都是继母所生,父亲就是一六品小官,为了往上爬,把长得相当漂亮的女儿送给穆王了。 这样的事情不要说在帝都常见,在各州都是常有之事,并不稀奇。 文善听了夜英带来的信息后,梳理了一下打探来的情况。 阮夭夭之前是个性情柔弱的姑娘,被父亲送给了穆王,两天前,她性情大变,身手不凡,连穆王也不放在眼里了,求他一纸放妾书,穆王不给,也就私逃了。 她是穆王府的小妾,没有放妾书就出逃了,也是胆大包天了。 胆大包天又有本事的女子,她喜欢。 她当然也不会轻易让穆王把人给抓住,她会好好护着,为己所用。 待夜英退下后,文善呷了口茶,唤来梨花问她:“夭夭在干什么?” “在和小太子小公主聊天呢,奴婢听了一嘴子,她懂得可真多,奴婢都要听糊涂了,讲的许多东西都是奴婢闻所未闻的,也是奴婢见识短了。” 文善笑笑,起身去孩子那边看了看。 正适逢夏季,天气炎热。 阮夭夭一边拿着团扇使劲扇着风,一边手拿着纸画太阳,和孩子们讲太阳是太阳系的中心天体,太阳系中的八大行星、小行星、流星、彗星、外海王星天体以及星际尘埃等,都围绕着太阳公转,而太阳则围绕着银河系的中心公转。 她讲得认真,大家也听得认真。 婢女们拿着扇子在一旁给小主们扇着风。 两个孩子听得更是认真,多多由衷的夸赞:“夭夭,你懂得可真多,你以后就做我的女夫子。” 夭夭谦虚了一下:“做小公主的女夫子,不敢。” “我看行,就是不知会不会大材小用了。”文善笑着走过来,她同意了。 阮夭夭站了起来,行礼:“教导太子和公主是我的荣幸。” 以后说出去,她就是太子和小公主的女夫子,这是很有面子的事。 福容公主明知她是穆王府出逃的小妾,不仅愿意收留她,还愿意让孩子们拜她为夫子,这也让她对福容公主刮目相看。 两天了,想必福容公主也已经把她打探得清清楚楚了。 打探清楚了,就该知道她不过是一普通的女子,一个普通的女子怎么能做公主和太子的夫子,可见福容公主眼光不错,脑子也不错,大概也已猜她身上有一些古怪了。 不愧是福容公主,很懂如何收买人心。 至少,已成功收买住她的心了。 文善也就笑道:“恩恩,多多,给夫子敬茶。” 婢女过来把茶沏上,两人要行见师礼,阮夭夭正了一下身姿,不客气的接了茶,多多高兴的眉开眼笑。 这两个孩子,她打心眼里也喜欢得紧。 小萌娃多多嘴甜,讨喜。 恩恩话虽不多,也不如她嘴甜,那气派却端得跟个大人似的,任谁也不能小觑了他。 小小年纪就智慧过人。 少见的神童。 上到天文下到地理,从文到武,他都是一听就懂,一点就通,一教就会,还能自己悟出不一样的东西来。 这究竟是个什么神仙转世? 第319章 出手 由于四小姐人没了,与姬家那边的婚事也就告吹了。 国公府祠堂被烧了,庞丹青只能又派人修建。 这日,文善把夜英叫到跟前,给他一个本小册子说:“这小册子上的人,都是与善字号有生意往来的人,你去找他们,让他们立刻中断所有与善字号的生意往来,不计损失,他们若是不听,你就吓唬一番,人都惜命的。” 这样隐秘又不光彩的事情,她只能交给夜英来做。 他是李世焱的人,李世焱信任的人,她也信得过。 文善把自己要做的事,全部交待了一番。 夜英胸有成竹,“保证完成任务。” ~ 若非庞南熙婆媳这边丧心病狂,她也不愿意用这样的手段。 本想花个一年的时间,让善字号名下的产业全部回到她手里,现在觉得,一年太久了。 发生四小姐的事情后,文善有些等不及了。 她要庞丹青马上倾家荡产,就要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她要让她们立刻尝一尝,一无所有的痛苦滋味。 从云端跌落谷底,尊荣变羞辱。 连吃口饭都要看她脸色,朝她伸手乞讨。 她,当然不会怜惜。 ~ 夜英的行动也快,立刻派人把这些人全都约到一个茶楼里。 他腰上别了大刀,带着一帮人,一次性把人全都见了,把包厢给围了。 他直言让他们立刻中断与善字号的所有生意往来,不再供应善字号,否则,就是与他作对,他大刀一挥,休怪他刀下无情。 他一副很不好惹的架式,人家都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哪禁得住他拿着刀带着人一通吓唬。 人家即使后面有个靠山,也大不过他背后的靠山,夜英这边威胁过,放下狠话,给他们一天的时间考虑清楚,把事情都办妥了。 韦国公府都敢动,可想而知这些人的来头,定然是大过韦国公府。 人家也不傻,瞧瞧他带来的人这阵势,分明就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哪是一般土匪能相比的。 各自回家想清楚后,由于干不过人家,畏惧强权,只能不计损失的中断了与善字号名下的生意往来。 两天后,庞丹青那边的管事很快前来禀报这些事情,一天之内,所有善字名下的绸缎、茶叶、珠宝等等产业、面临倒灶,往日合作生意的伙伴都撤了。 就连善字号的那些管事,也陆续的前来见庞丹青,因着各样的原因不能再继续胜任她的管事了。 庞丹青气得摔了手边上的茶。 肯定是蔡文善暗中干的,她能想到的只有蔡文善。 为了对付她,她不惜毁了韦国公所有的产业,但这事,她没办法找蔡文善去理论,她只有去找庞南熙,把这事说了。 庞南熙一听这事气得脸色都变了。 庞丹青恨恨的道:“一天之间,她让所有的合作商全部撤了,她这是定意要毁了国公府。” 蔡文真气得大叫:“她还能只手遮天了,咱们立刻把这事告诉我爹,我不就信我爹会愿意国公府的产业全毁了。” 庞南熙点点头,“她为了对付我们,已是不择手段,现在也只有国公可以出面拦着她了。” 庞丹青对这人不抱希望,“只怕国公也拦不住她了。” 庞南熙一样愤怒:“若国公都拦不住她,这个家就要毁在她手里了。” 拦不拦得住,先去说说看。 庞南熙还是抱一些希望的,国公再偏心,他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的看着家里的产业被蔡文善给毁了。 她们要去找国公说这事,庞丹青也就一块去了。 ~ 自四小姐死后,国公这几日是有点消沉的。 在他有限的记忆里四小姐给他的印象也不深刻,现在人死了,那张在人群中默不作声的脸就常浮现在他眼前了,他知道她是被烧死的,脑子里就难免会琢磨她被烧死的场景。 一定很疼的! 想到这些场景,他就难受得很,有时候眼泪都掉下来了。 庞北雁也是懂他的,见他发呆的时候就知道他又在瞎琢磨了,就拿话安慰他哄他说:“国公啊,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还是要多往前看的,你要是一直回头看那些伤心的事,难过的事,这辈子你都会不开心的,你看,奕儿澜儿还那么小,你要是不开心,他们也会心疼你呢。” 好在蔡奕蔡澜乖巧可爱,知道他不开心,就到他跟前哄他,喊着说:“爹爹,别不开心。” “爹爹,你看,这是我做的小船,我把它送给你了。” 蔡澜的动手能力极强,拿些木块,粘合在一起,就成了一个小小的船儿。 韦国公接了他做的小船儿,左右看了看,点头说:做得真好。 婢女这边来禀报,说是大夫人过来了。 庞北雁看了看国公,国公心里不痛快,就不大想见他们,摇头说:“不见。” 他不想见,婢女就去回话。 居然等来了一句‘不见’,蔡文真立刻把婢女一推,她率先进来了,喊道:“爹,我娘有要事和您说。” 管他愿意不愿意见,这些人就强势的闯了进来。 韦国公一看人都进来了,躲也躲不掉,没好气的道:“什么事?” 庞北雁一旁陪着他,不言声。 若搁在国公身体好的时候,她们敢这样没规矩的闯进来? 现在到底不是从前的韦国公了,人还是没有恢复到最初,这些人也不大怕他了。 这些人虽是无礼,他面上也仅是不高兴,并没有什么脾气。 庞南熙行了一礼,直言:“国公,您再不管一管文善,咱们国公府就要被她给毁了。” 庞北雁闻言不悦:“姐姐休要血口喷人。” 还是当着她这个亲娘的面数落文善的不是,谁给她的脸。 庞南熙哼了一声,“是不是我血口喷人,国公听了自会定夺。丹青,你来说。” 庞丹青这才开口,把善字号发生的事情和国公说了。 庞北雁无语的冷呵一声:“出了事情,就诬赖到善儿的头上,不如把善儿叫过来,问个究竟。” 她吩咐一声,让婢女去请人。 庞丹青看着面无波澜的韦国公,听着自己府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无动于衷。 她就知道,找国公来说这些事是没有用的。 国公看起来痊愈了,实则也没完全恢复。 可能再恢复不到从前了。 在国公心里,他的主心骨是庞北雁母女,他个人一点主见都没有了。 一个毫无主见的人,在这种大事上,能拿出什么主意来。 ~ 庞北雁还怕吓着了韦国公,因为这些人来势汹汹,毫不温柔。 她让婢女来把孩子带走,又给国公倒了茶,轻声细语的和他说:“国公没事的,有善儿在,咱们国公府决不会有事的,放心。” 蔡文真讽刺的笑了一声:“三妹妹切断了国公府的经济命脉,这叫不会有事?不久之后,咱们韦国公府的人要全部仰仗她的鼻息活着了,我看这韦国公府干脆改名叫福容公主府好了。” 庞北雁闭嘴,不再与她们说什么,只是轻轻安抚韦国公道:“国公,一切都等善儿来了,看善儿怎么说。” 国公点点头。 片时,文善那边就匆匆过来了。 扫了一眼屋里的人,她向父亲母亲这边行礼道:“爹,娘,你们找我。” 蔡文真嘲讽她道:“三妹妹不必装模作样,自己对国公府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为了帮你娘夺回国公府的掌家权,联合外人整治国公府,一天之内把所有与善字号合作的生意都切断了,瞧这只手遮天的气派,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威风的?但你就是国公府的罪人,国公府的先祖都不会原谅你的。” 文善面上冷了冷:“自己经营不善,全怪到我身上来了?你们倒是准备出证据来。” 她走到韦国公旁边,在他面前跪坐下来:“爹,您放心,有女儿在,咱国公府不会有事的。” 韦国公就相信她的话,点了点头:“听见了吗?善儿说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的。” “行了,你们都下去。”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听了头都大。 他其实也不大懂,只听她们说国公府要完蛋了,非要诬赖是善儿干的。 他的善儿那么善良,能毁了韦国公府? 他才不信呢。 他瞧着眼前这些个女人,才更像豺狼虎豹,可怕。 ~ 韦国公坚信,女儿说国公府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 女儿以后是皇后,皇后最大了。 女儿的靠山是当今天子,天子更大。 他有这般顶天的女儿和女婿,他其实是挺放心的。 再大的风雨,女儿女婿会给扛的。 文善也就笑了笑,道:“大娘,嫂嫂,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要来烦爹了,找我就是了。” 庞丹青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庞南熙咬咬牙,气得也扭身走了。 找国公说这些事情,竟然真的没用。 ~ 等人都离开,庞北雁问女儿:“我怎么听说澜儿奕儿说,你府上来了位女夫子?” “嗯,这阮夫子懂得还挺多,不比旁人差。” 庞北雁也没往深的想,更不会把这阮夫子和人家的私逃的小妾联想到一块。 文善向蔡澜、蔡奕招招手,待孩子走近一些,文善摸摸两人的脸蛋,小孩子皮肤生得光滑细嫩的,她就喜欢摸一摸,尤其这两人是她同母的弟弟,她更是喜欢得很。 “我们澜儿、奕儿也长大了,是该请个启蒙老师了,以后就去听阮夫子讲一讲,等以后姐姐入了宫,你们就跟着恩恩和多多一起读书。” 两人异口同声的答应了。 她自个儿的弟弟,当然是格外的上心。 庞北雁一脸欣慰。 第320章 刺激 短短几天的时间,善字号名下的产业经营不下去了,一切产业链被切断,管事的也不干了。 庞丹青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先求助庞南熙,想从她手里拿些银子用一用。 祠堂要重修,府里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每个月还都有好多礼单要送,不是这个成亲,就是哪家死人了,或者谁家又弄个各样的宴席,下了帖子过来,就算人不去,礼钱也是不能少的。 柴米油盐,哪样不是银子。 庞丹青跑到婆婆面前哭穷,庞南熙无动于衷,板着脸:“这些年来,这个家一直是你掌的,你现在问我要银子?我去哪里给你偷。” 庞南熙当然也不是好骗的,知道她身上有银子的。 “就算善字号的产业运营不了,你嫁过来的时候不是也有许多的陪嫁吗?” 庞丹青拿帕子抹了把眼泪,装柔弱可怜。 “娘,那些陪嫁能值几个钱,这么大一个家要开支,祠堂要重建,根本不够用。” 蔡文真一脸不耐烦了,“你与其在我娘这里哭穷,不如想一想别的办法,依我看,蔡文善现在想要的无非就是这个掌家权,你把掌家权给了她,她自然就会恢复善字号名下的产业了。” 反正这掌家权也不在她手里,现在善字号名下的命脉又全被切断了,她觉得谁掌家都一样。 庞丹青不敢置信的看了她一眼,“真真,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这掌家权给了她,你、我、娘、我们全都得仰仗她的鼻息而活了。” 蔡文真不以为然:“当年这掌家权也被她夺过一次,她也没敢亏着我们。” “你太天真了。” 当年她是什么身份,现在她又是什么身份? 她马上会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她还怕什么。 庞南熙也觉得女儿说话有在理,想当年这掌家权从她手里抢了去后,庞北雁掌家,文善一边协助,亏空的国公府在她手里又被填上了。 如今事已至此,庞南熙心里清楚,她斗不过蔡文善的,除非把掌家权给她,不然,这善字号,她就会撒手不管,多耗一天,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国公府这点积蓄,禁不起这么折腾的。 与其这样斗下去,不如成全了蔡文善,还能保住善字号。 琢磨过后,庞南熙也同意了。 “丹青,在这件事情上,你妥协,掌家权,以后有的是机会再夺回来。” 庞丹青看着这母女俩,对她们失望极了。 蔡文善稍微弄出一点大动静,她们就吓得要让步了。 “我再想想办法。”让她妥协,绝不可能。 庞南熙知道她不甘心,叹了口气,劝她:“守着一个空壳有什么用,这里面不会再有财源进到你荷包里了。” 庞丹青忽然就低笑了一声,“你们真的就甘心这样算了?真真,你忘记你当年是因为谁才被玷辱的?又是因为谁你的人生才变成这样子?” 当年的事忽然被她提起,刺激得蔡文真面上一阵青白。 她永远忘不了,她醒来后看见的那个男人。 这个人,是她一生的噩梦。 庞丹青讽刺又轻蔑她,“人家稍微动作大一点,你们就吓破了胆。” “我们马上就会变得一无所有了,她要毁的不是国公府,她要毁的是我们这些人,只要她活着的一天,我们再没有翻身的可能,不要忘记了,她以后是要母仪天下,一旦她入了宫,再没有人能动得了她一根指头了,你想报仇,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你只能看着她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你,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 苟延残喘的活着—— 庞丹青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深深的刺在她的心里。 刺过她,庞丹青气愤愤的扭身就跑出去了。 庞南熙听得一脸寒意,蔡文真怔怔的呆了呆后,突然就抱着脑袋尖声叫了起来,把她母亲吓了一跳。 “真真,真真你怎么了?”庞南熙立刻冲了上去。 她是被庞丹青那些话刺激到了,刺激得她脑袋轰轰作响,疼痛欲裂。 刺激得她只有尖叫,好像只有尖叫,才不会那么难受一样,才能发泄她心里的恐惧和愤怒。 庞南熙被她吓住,外面的婢女进来看了看,主子不叫,她们都不敢进来。 这位小姐的脾气暴躁着呢,她们都怕进来后被逮着发泄打一顿。 庞南熙知道她是被刺激到了,用力摇着她叫:“真真,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她冷静不下来,庞南熙抬手给她一个耳光,打得她脸偏向了一边后,不再尖叫了。 蔡文真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质问:“你打我?” 庞南熙也心疼,摸着女儿的脸道:“真真,娘不是故意要打你的,你冷静一下,不要再叫了。” 她如何冷静得了? 蔡文真满眼都是恨意:“嫂子说的都是事实,她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我却只能苟延残喘的活在她的鼻息下,远远的看着她,还要时不时的被她羞辱。” 真的好不甘心呢。 但她们从未觉得自己会是在苟延残喘的活着,所有的自卑,她都深深的埋在了心底深处,不被她释放出来。 她们一直觉得,也一直告诉自己,苟延残喘的活着的是庞北雁和韦国公。 这三年来,那边不敢有任何动静,老实本分极了。 不能解气的是,不能弄死他们。 庞丹青毫不留情的道出她们日后的光景,一下子就击碎了蔡文真内心所的伪装。 她再不能自我欺骗了。 庞南熙这会也觉得身上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确实是她想得太天真了些。 她只想着蔡文善想要夺这掌家权,给她就是了,反正善字号的经济命脉被她掐死了,给了她,她会重新启动的。 蔡文善以前也夺过这掌家权——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终究是不一样了。 蔡文善下一步还要做些什么,她们不知道。 ~ 蔡文真神情恍惚的走了出去,她的心很乱,脑子也很乱。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的婢女远远的跟着她,都不敢靠近。 回去的时候,遇着了庞丹青。 庞丹青迎着她走过来,摆了摆手,让左右婢女回避。 她看着神情恍惚的蔡文真,走到她跟前,压低声道:“真真,你的机会不多了,一旦她出嫁,入了宫,你再伤不了她分毫,趁着她人还在府上,你只要除掉她,你就大仇得报了,你好好想一想,你现在一无所有,你怕什么?她有儿有女,她怕的可多着呢。” 虽然陛下护着,可如果蔡文善死在她自己的二姐姐手里,管她这个嫂嫂什么事? 她使尽所有的言语去刺激蔡文真,激发她心里的仇恨。 第321章 悬赏 蔡文真这天被她嫂嫂刺激得不轻,导致彻夜噩梦,又梦回到三年之前的那个早晨,睁开眼来,身边就躺着一个又脏又丑的死男人。 庞丹青一早就前来装模作样的关心她。 “真真脸色不太好看,可是昨晚没睡好觉?不会是做噩梦了?” 蔡文真眼神古怪的看着她,下意识的点了头。 “梦见那个人了?” 曾经,她被人玷辱的事情,是个禁忌,绝不会有人提起,庞丹青现在却是有意的一再提及。 蔡文真听言后身上止不住的发抖,脸色白了白。 庞丹青伸手按在她双臂上,稍微有些用力。 “真真,罪魁祸首是谁你最清楚了,只要她死了,这些噩梦就结束了。” 这几天来,庞丹青就是用这些事去激动她,导致蔡文真大受刺激。 ~ 蔡文善这日出了一趟门,进了茶楼半闲居。 半闲居的对街就是古金坊,想当年蔡文善为了填补韦国公府上的亏空,声势浩大,古金坊的金银珠宝当天就销售一空。 后来的这三年,她人虽不在帝都,人家冲着福容公主的名号,也是一直照顾着古金坊的生意。 今天的古金坊,关门了,古金坊的管事,也不干了。 那些不干的管事,今天都被蔡文善约到半闲居见面了。 她来的时候有三位大管事已在了,文善走进雅间,坐了下来。 跟着她一块来的还有乔装过的夜英以及其他五个宫中御卫。 她戴着帷帽,旁人也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听她说话的声音,有见过她本人的大管事,隐隐猜测出来了。 文善说:“听闻各位管事的都离开了善字号。” 三位大管事的不知道该说什么,面面相觑。 善字号的生意让人给掐断了,明显是有人在搞他们,不离开也不行啊! 他们不过是普通小民,为人做事,争些糊口钱,可惹不起权贵。 “如今,我手下刚好缺少一些有能力的人。” 想当年这些个大小管事,也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家族发生一些变化,也等于断了他们的生计。 以他们的本事,往后也可以找到旁的差事。 正是用人之计,她还是想拉回来,为己所用。 几人意外过后,立刻行礼:“小的愿为东家效力。” “回头会有人主动联系你们。” “这里的茶不错,喝。” 她自己倒是没喝一口,几位管事的忙应是,喝了口茶。 等从半闲居离开,文善行在前,夜英几人行在后。 文善没有立刻上马车,左右看了一圈。 古金坊的旁边,就是福字号的福宝楼,门前人来人往。 前方的一面公告墙上,贴着阮夭夭的画像。 文善路过,扫了一眼,觉得像阮夭夭,就走近看了看。 还真是夭夭,穆王悬赏一千两的银子抓她呢。 文善伸手给揭了,问了夜英:“还在找呢。” “看样子是。” 他也没有一直关注这件事情,文善让他查,查完后就没再管了。 “公主莫非见过此人?” 一道男子的声音来得出其不意,文善回眸一看,可不就是穆王李世封来了。 他策马而行,锦衣华服,气宇轩昂,卓尔不凡。 ~ 三年的里竟足以改变太多的事情,也改变太多的人。 穆王世封的身上有着极为明显的盛气凌人,就是很不可一世。 文善透着帷帽看着这个人。 她明明以帷帽遮面,她明明与穆王也不熟悉,这人却因为认识夜英,就认出了她。 眼睛够毒。 “是觉得有些眼熟。”文善只能找了个理由,“前几日出府,大概有遇着过——” 穆王已翻身下马,到她跟前。 他想询问,文善先发制人。 “不过是一个小妾,也能劳穆王如此兴师动众,看来穆王甚是在意得很呢。” 是在意,但在人前他不想承认。 穆王冷笑一声,“说来不怕公主笑话,这贱妾逃走之前,不仅打伤了府里多人,差点烧了本王的书房。” 所以,他给人传达的信息是,他不是在意,是要抓回来问罪。 ~ 文善又看了看手中画,“前几日,大概有见过一个好像她的人,是个男装来着,在路上与人辩论来着,说了许多惊世骇俗的话——” “她说什么了?” “她说这世上有一种男人,自诩清高又庸俗不堪,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女子必须从一而忠,为了个科举耗到死,却标榜女子无才便是德,玩命的压制女子,世道不公,世道不公啊!” 文善把那天的事说了一下,装模作样的问:“夜英,那天她是不是这样说的啊?” 夜英面无表情,恭恭敬敬:“回禀公主,是的。” 感觉自己被坑了,他怎么就掺和到穆王府的家务事里去了? 穆王是谁,那是陛下的四哥,也可以说是左膀右臂。 穆王面上冷了冷:“倒像是她能说出的话。” “这都好几天了,大概已出城了。” 文善想故意把他往城外引的,穆王却胸有成竹的否定了。 “绝无出城。”他已去城门盘查过了,无一人见过她。 “穆王何以肯定她还不曾出城?” “这贱妾还是有几分姿容的,她若从城门过去,绝无可能看守城门的人都无印象。” “……”这理由也是绝了。 ~ 何况,她的腰牌还在他身上,她走不远的。 但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了? 该搜查的地方,都搜查过了,她就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样。 想到她会消失,他不大能忍。 可恨的女人,他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文善只好道:“既是如此,穆王就再找找,我若再遇着,一定派人禀报穆王。” “多谢。” 文善赶紧走了。 夜英悄悄的说:“公主,属下感觉,咱们摊上大事了。” “怕什么,我以后是皇后,再不济还有陛下护着我们呢。” 就算最后被穆王知道了,也奈何不了她们。 她有的是办法为自己开脱。 夜英不说什么了。 您是皇后,您最大。 可他不明白的是:“公主,您为什么要帮她呀?” “你不觉得她很有趣吗,有想法,有见识。”是个人才,在男子中都是难得的人才。 “……”他只听见她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听起来是有道理,但这个时代容不下她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 不论对错,福容公主喜欢,她喜欢就是对的。 陛下都宠着的人,他当然也得依着,没什么原则好讲的。 第322章 畏惧 闲来无事时,文善把夭夭叫到跟前,把那张画像给她看。 阮夭夭看了看,点点头:“倒是画得挺像我的,画功不错。” 这是重点吗? “穆王断定你还在城里,这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挖出来了,为防万一,我回头让人给你一个新的身份。” “公主想得周到,要不,我还是女扮男装。” 她觉得这样会比较隐蔽些,不容易被发现。 “做你自己,你跟在我身边,穆王就是手眼通天,也遇不着你,将来我入了宫,他更没机会见着你。” 阮夭夭也是这么觉得的,躲在女眷的后院,再安全不过了。 ~ 两人闲聊。 呷了口茶,她问阮夭夭:“会洑水吗?” “会。” 文善一直想学洑水来着,后来离开帝都了,就没觉得有多大的必要了,现在人又回来了,马上还要嫁给李世焱,这事就不能再拖了。 她怕前尘的事情会重演,万一哪个想要她命的推她落水,她若会洑水,就保一命了。 防患于未然,这洑水必须学。 府里的浴池又太小,文善想了想:“明个带你去泡温汤,到时候你把我教会了。” “包会。” 就是胸有成竹。 阮夭夭不同于旁的女子,明明很普通,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姐,在府里也不受宠,却总是一脸的自信。 明明人瘦瘦的,看起来弱不禁风,又充满了力量,这力量好像怎么也用不完似的。 “你还会些什么?” “能文能武,保护你和太子公主的安全绰绰有余。” “……”她倒是敢说。 文善笑笑,“好好表现,以后入宫,允你做当朝太子第一女太傅。” 太子的老师有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都是荣耀的虚衔,并无实职,但能被选上的也都是德行高尚、人品贵重、学问深厚、名声显赫之人、多为朝中重臣。 阮夭夭若能被选上,身为女子,那荣耀也是顶天了。 “谢公主赏识。” 这位福容公主何止人美心善,还很得瑟呢。 这得瑟劲,就入了她的心。 有未来的皇后、太子、公主做她的靠山,她可以安心的住下来了,不用怕某个疯批找她了。 翌日。 文善带上孩子带上夭夭、霜霜去泡温汤,顺便也让多多和恩恩学习一下洑水。 傲渊是有几处温汤山庄的,这样的场所多半都是男子去。 文善选择去了万汤山庄。 这万字号都是李世焱名下的产业,他在做静王的时候就热衷于搞这些副业,由于身份特殊,也都是私下搞,所以,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万字号是他名下的。 后来他一登基,立刻就为商人开了门,允商人参与科举。 在温汤里面,几个大小女人中间夹了一个小男人恩恩,由于大家都穿着单薄的衣裳,胳膊腿都露在外面,他都有些害羞了。 娘亲也不避着点,他已经长大了,为什么要让他和她们在一起泡温汤呢,可既然来了,恩恩也就忍着别扭,没说什么。 这个时代的女子,很少有会洑水的,今天有女夫子教导,霜霜也跟着一块学了。 本以为学习洑水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结果,恩恩和多多、霜霜都先学会了憋气,文善还是不行。 人憋在水里,她心里有恐惧感。 憋了几次水后,文善面上都白了几分,有些胸闷气短,头发昏了。 虽是勉强自己去克服,还是不行。 多多和恩恩在水里玩得快活,婢女左右跟着,小心照顾着。 霜霜刚入门,也正在水里玩得起劲。 ~ “公主,你这是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只有她靠在水边上,不动了,直冒冷汗。 夭夭过来询问她,她勉强回了神,叹了口气:“我怕是学不成了,我怕水。” 一到水里憋气,就感觉被人掐了她脖子似的,这种恐惧感,她克服了几次,都没成功。 夭夭也是个精明的,立刻找着了她的症状所在,“公主以前可是溺过水?” 文善颔首,“可有办法克服?” “公主放心,有我在我身边保护你,保管你万无一失,我陪你一起练习憋气。” 阮夭夭伸手拉她,“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下去憋气,不要怕,憋不住了就立刻上来。” 文善点头,等她喊一二三后,阮夭夭在水里憋气,她犹豫了一下,蹲下去后,她瞬间就又出来了。 一入水,她就觉得窒息。 她做不了憋气的动作。 “娘亲,你不会憋气吗?” 恩恩跟个小青蛙似的,游过来问她。 文善有些气馁,转身走了,坐一旁了。 “怎么回事?”霜霜总算也发现她的异样了,跑来问她。 文善委婉的表达:“我对这么深的水有恐惧。” 霜霜震惊:“你被水伤害过毒打过?” 文善点头,又摇头。 这些往事不好说。 恩恩心疼他娘被水伤害毒打过,忙道:“娘亲,你不要学了,我会学了,要是你落水了,我救你。” “娘亲,你还有我呢,多多也保护你。” 两个小奶娃争着要保护她,文善心里受用了不少。 “姐姐,妹妹也保护你。”霜霜不甘落后,也边忙表态。 文善轻松了不少,笑笑:“我谢谢你们了。” 夭夭叹口气,惆怅:“我答应包会的。” 文善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脸:“这不怪你,你教的很好,等我克服过去,再学。” 夭夭被揉得咧了一下嘴,这家人怎么都爱揉人脸。 她看起来是这么好揉的? 看在这家人颜值都很高,又得她心的份上,就由她们在她脸上撒野了。 由于在水里待的时间也够久了,大家换了衣裳,也就又打道回府了。 回去后的当晚,文善坐在屋里左右琢磨后,把夜英叫了过来。 “你去给我整一套男装,我明天女装男扮,入宫。” 夜英不解:“公主,为何要女装男扮才能入宫?” “姬太后若是看见我入宫,一定会全力阻止我的。” 她会以大婚之前相见不吉利为名,阻止她与世焱相见,而她,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她得想办法避开太后和御卫的耳目,免得他们给太后通风报信了。 ~ 夜英了然,出去为她准备衣裳。 文善又把夭夭传了过来,让她明天陪自个儿入宫。 夭夭是女子,又身怀武功,陪在她左右最方便不过。 为防万一,文善看着夭夭这张脸蛋,“你明个也女装男扮。” 除此以外,她还要再一见傅子玑,请他入宫。 世焱在她府上的时候,精神还是可以的,这回宫后精神非但没有好转,到现在连早朝都不上了。 听说宫里的太医每天都去看,诊出来的症状就是胸闷气短,说是因伤所致。 这帮庸医不行,还是要傅太医出马的。 文善也比较信得过傅子玑。 第323章 冷宫 从韦国公府回宫的李世焱多日没有早朝了,朝中大臣前去探望,都被姬太后挡了回来,除了安王李世宁,其他诸王想见着李世焱,还都得经过姬太后的允许了。 这几日,也都是姬贵妃近身照顾着,但李世焱清醒的时候少,多数的时候都在昏睡。 今天早上,李世宁过来探望后,姬太后一脸忧愁的和他说:“陛下身体受损,恐怕再难恢复从前了。” 李世宁面上沉着,骂道:“这帮庸医养他们有什么用。” 明明伤势都恢复得很好,偏偏他这些日子胸闷气短,脉象不稳,昏昏沉沉,觉多。 姬太后叹口气:“陛下一直不早朝,也不是个事呀——” 李世宁想起一个人来:“傅太医呢,这段时间怎么不见傅太医入宫?” “傅太医忙着准备大婚的呢,陛下放他假了。” “大婚重要,还是陛下的龙体重要?我这就让人把他找回来。” “找他回来有什么用呢,哀着瞧着这傅太医也是浪得虚名,当年能医好尊王,不过是碰巧,哀家这头疼的病,他给扎了多少针了,也没个效果,还不如宫里的太医给开的药管用。” 明明是她自己拒绝傅子玑医治。 因为文善的缘故,姬太后打心眼里瞧不上傅子玑,认为他们是一伙的。 被称为浪得虚名的傅太医这会正跟着女装男扮的文善入了宫,来到重明宫前。 重明宫现在被姬太后严严守着,不许旁人随意出入,即使是夜英这个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前来带路,门口的御卫也是毫不给面子的说:“姬太后下了死令,除了指定的几位太医,其他人一律不准入内打扰陛下,还请夜护卫不要为难小的了。” 在这些人的心里,姬太后是陛下的生母,她下了命令,陛下那边也没说什么,连安王都没说旁的,那就等于陛下默认了,他们自然不敢违背姬太后的命令。 蔡文善转身走了,几个人退到远处。 文善小声询问:“能把门口这几个看门的打昏吗?” 夭夭胸有成竹,“门口有六个御卫,我可以在不需要打斗的情况下点住他们的穴道,你们随后就跟我来。” 文善点头。 夜英诧异的看着她,不需要打斗的情况把门口三个御卫的穴道点住,她可真敢说。 这寝宫的御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 夭夭已转身去了,一阵风似的。 风过,门口那几个御卫就被点了穴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只是大眼瞪小眼的转着眼珠子。 夭夭招招手,文善几个人急忙过来,从御卫面前过去了。 重明宫里各处还有御卫巡视,几个人避开宫中御卫,避开了大殿里的姬太后,一路来到李世焱的寝殿处。 寝殿的门外也有两个宫女在侍立,还有一太监正走动,夭夭闪身过去,把几个人又点了穴。 寝殿内,李世焱躺在龙榻上在睡觉,姬贵妃坐在他旁边看着他。 人睡着了,就没力气赶她了,她就可以多看他一眼了。 姬贵妃伸手摸摸他的脸,她虽想和他做点什么,奈何他虚弱得很,便什么也做不了。 有人走了进来,姬贵妃看了一眼,是个不认识的少年,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分明不是宫里的人。 “你是谁?”话落,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夭夭点了她的睡穴。 夜英在外面放哨,文善和傅子玑随后走了进来。 两人快步走向龙榻,来到李世焱面前,文善轻轻握住他的手:“陛下。” 她叫了两声,李世焱也没有醒来,就睡得很沉。 傅子玑看了看他,给他扎了一针后,才迫使他醒了过来。 “善儿?”虽是男装,睁了眼后,他还是一眼辩认出她了。 “陛下,你可还好?” 她想也是不好的,若是好,就不会一直不上朝。 “还好。”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一起身就咳嗽,文善忙按着他:“别起,就这样躺着。” “傅太医,你快给陛下看一看。” 傅子玑给他请了脉后又检查他的伤势,诧异:“伤势恢复得很好,但脉象不稳。” 这室内有着特别的香味,傅子玑看了看人,便向那窗棂处的花走了过去。 各种各样的花都摆在这里,花香充满了整个寝殿,寻常人只会觉得这些花好生漂亮,花香怡人。 傅子玑仔细看了看,道:“这月季花放在卧室,散发的香味太浓,时间久了,会导致人胸闷,再配上这安神的香,就会致人沉睡不起。” 他说得是很隐晦的了。 身为太医,无凭无据,也不好直言。 这两种东西加在一起,让身体本就抱恙的李世焱越发难以恢复。 他觉得胸闷气短,身体不适,太医来诊,也只当是伤势引起。 李世焱了然于心,他看着眼前的文善,因为气虚,说话也显无力:“你怎么穿成这样子?” “重明宫外守卫森严,姬太后下了令,除了安王,谁都不得随意出入,就连夜英要进来外面把守的御卫都是不允的呢。何况,你我大婚将近,太后也不允我来见你,为了避开太后的眼目,我只好着了男装,硬闯了寝宫,恐怕一会太后那边就会发现了——” 这边正说着话,外面忽然就传来了杂吵的声音,有许多的脚步声朝这边来了。 片时,姬太后领着御卫匆匆进来了,一块来的还有安王李世宁。 就在之前,有人发现几个御卫让人点了穴了,立刻禀报了姬太后。 她想当然的以为是什么人闯了进来,立刻带人过来了,果然,寝宫门口的人都被他们给点了穴道。 走进这寝殿中,看里面果然有人,姬太后刚想怒喝,又见姬贵妃躺在地上,傅太医,夜英,还有女装男扮的蔡文善都在这里。 她压下了怒意,冷声问:“你们擅闯寝宫,意欲何为?” “是寡人让他们来的。” 李世宁已快步走了过来:“五哥,你醒了,今天感觉可还好?” 文善扶了李世焱坐了起来,他‘嗯’了一声后,看向姬太后,看她眼神冷冰冰,姬太后心里一怔,又质问:“你们把姬贵妃怎么了?” 只是让点了她的睡穴罢了,夭夭就上前把她弄醒了。 姬贵妃醒来,看见一屋的人,面上也怔了怔,就听李世焱虚弱的声音里夹杂着冰霜,“月季花夹杂在满屋的鲜花之中,倒是不太起眼,太后可知,月季花不仅美丽,还有致人胸闷气短的功效,还有这香,是嫌寡人睡得不够久吗?还要再加上一副安神香?” 姬太后诧异:“陛下,你在说什么?” 他冷若冰霜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的生母,为了她自己的那点私心,她也不是第一次算计他了,但这一次的算计—— “这些花,是太后吩咐人摆进来的?” 在这一刻,有些事情就渐渐明朗了。 当初他人在韦国公府上,卢国公联合大臣们,跑到韦国公府上求他回宫休养,姬太后也一再的请他回去。 他回了宫后,姬太后这边倒也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让他几乎以为,她有了那么一点的悔悟之心。 也是他天真了,期待一个为了一己之私,给自己儿子下药的母亲有一天会悔悟。 姬太后也不否认,她理所当然的道:“是哀家吩咐姬贵妃摆进来的,哀家是想陛下没事看看花,闻闻花香,心情好一些,哀家见陛下咳嗽难受,难以入睡,才让姬贵妃放了些安神香,这也有错?” 李世焱瞧她振振有词,极力辩解,还想把责任都推到姬贵妃身上,对这位生母,他是失望极了。 “傅太医,你好好给姬太后说一说。” 傅太医这才道:“禀太后,若非这些月季花作怪,陛下不会胸闷气短,再配上这安神香,想来是有人不想陛下醒着。” 这一切,谁又敢说不是别有用心的安排呢? “一派胡言,哀家难不成会害自己的儿子?” 蓄意谋害,到了她这个生母嘴里,都成了无心之过了。 李世焱没有十足的证据,也不能把她这个生母如何。 文善轻声说:“不管是有意而为之,还是无意,都致陛下龙体受损了。” 若非把傅太医带了过来,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这花里竟然有此等古怪。 姬太后扫了一眼蔡文善,这个贱人,是想煽动陛下追究这件事情。 “寡人想着太后定然没有害儿子之心,但姬贵妃就不一定了,来人,把姬贵妃送入冷宫。” 拿姬太后没有办法,来对付她手中的棋子,对她也是一种震慑了。 一直在听他们说话的姬寻觅震惊,大叫:“陛下,不是臣妾,不是臣妾。” 姬太后面上沉了沉,夜英已打了个手势,让宫女进来把姬贵妃带下去,又让人赶紧把花都搬出去,安神香也赶紧给掐了,这些个脏东西,该拿的全都拿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姬太后道:“陛下,姬贵妃定然没有害你之心,你病的这些日子,姬贵妃衣不解带的在照顾你。” “无害寡人之心,寡人却因她要死,姬太后觉得,寡人还能留她在身旁?” 姬太后面上一僵。 第324章 摔伤 文善忙让人拿水过来,她接了水喂李世焱喝一些,轻声和他说:“陛下龙体未愈,有什么事也都晚点再说。” 李世焱颔首,“寡人病了多日,太后照顾了多日,想必也是累极了,安王,送姬太后回宫,好好歇着。” 全程听着的李世宁忙过来道:“太后,走。” 姬太后点点头,走出去的时候和安王说:“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和陛下的关系缓和一些,现在陛下又要误会哀家了,这个姬贵妃,让她办点事,还能出这样的纰漏。” “儿子和母亲,哪有隔夜的仇,太后莫要多想了。” 姬太后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皇兄这个人,可是记仇得很呢,你们兄弟情深,回头你替哀家好好解释一下。” ~ 很记仇的李世焱靠在榻上看着寝殿里的人。 文善这会正指使着宫女干活,让宫女去端燕窝过来。 宫女这边也打开了窗棂,让空气流通。 文善使劲嗅了嗅空气,“上次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这香太古怪了,没想到还真有古怪。” 李世焱那日说,是姬太后放进来的花,她要是闻不惯,就搬出去。她考虑着这是姬太后放的,不能因为她闻不惯就搬出去,让姬太后知道了又该不高兴了。 哪知,这花中另藏玄机。 谁会想到姬太后竟能生出害子之心。 无意也好,有意也罢,这根刺是扎在了李世焱的心里,令母子之间再一次生出嫌隙。 她再如何讨好,恐怕也很难再令儿子相信她这位生母了。 傅子玑这边又给开了药方,让他调理两日,之前那些不好的症状即可消失。 李世焱时尔发出一些咳嗽,文善赶紧到他跟前看着他。 宫女那边也把燕窝端了进来,文善接过,要喂他吃一些,他往日也吃不下什么,人都瘦了一圈。 文善喂他吃,他就多吃了一些。 等他吃完,净过手漱过口,力气又用尽了一样。 文善看着他苍白的脸庞,心疼的依着他,把他紧紧抱住,低声唤他:“陛下。” 李世焱抬了抬手,轻轻抱她说:“善儿,你真是我的福星。” 对于自己的状况,他也并非没有疑惑,但这些庸医什么也查不出来,他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压在心里。 姬太后是他的生母,他总不大相信,自己的生母会生害他之心。 三年前下药,他也只当她是为了那一点私心。 他的母亲,他总不愿意把她想得太不堪。 善儿带了傅太医过来,一切真相就了然了。 ~ 若非善儿带了傅太医过来,若是傅太医也查看不出其中玄机,母后会一直让他这样躺着的,然后扶持她能掌控的人上位。 或者有一天,厌了,会把他杀了吗? 想到这些,他心揪痛,双臂下意识的用力,抱着怀里的女人。 “陛下,怎么了?哪不舒服吗?”文善觉察他有异样,忙看了看他。 “没有。” 这样的事情,他如何和她讲呢。 文善一直抗拒入宫,她的抗拒也是对的。 连亲生儿子都能下手的姬太后,岂会对善儿和孩子们心慈手软。 往日在孩子们面前的慈爱,也都是伪装的,并不是悔悟。 她只是换了一种策略。 宫女送来了药,文善又喂他服下后,李世焱才说:“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他都躺了好多天了,连梳洗的力气都没有。 文善摸摸他的脸,笑了一下:“陛下是天下最美的美男子,你现在这娇弱的样子,更容易让我产生保护欲呢。” 他只是少了一些精神气,虽梳洗的力气都没有,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每天都会帮他梳洗干净的,因此,他的发型并不乱,人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李世焱。 一尘不染。 文善心里一动,还是拿了自己身上的小梳子。 “陛下,我给你梳一下头发。” 她扶着李世焱坐起,拿着小梳子把他顺滑的墨发从上往下又梳了梳。 前尘的时候,她是常帮他梳发的。 他的梳洗,基本上都是她的活。 如今再次为他梳发,却怀了不一样的心情。 李世焱看着她,目光绕着她转。 服过傅太医的药后,果然回了力,胸闷气短的症状也缓解了不少后,他这才有精力把文善拉在怀里坐,搂着她亲吻。 文善温柔的回应,从温柔到热烈,两人亲得难舍难分。 文善给他一个靠枕,让他更服适的靠着。 分开时,文善依在他怀里和他说:“我想学洑水,但是我一憋气,就胸闷气短,就害怕,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克服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正常人是应该不会有对水的恐惧的。 除非有溺过水—— 在他那个梦中,善儿就是被溺水而亡。 打捞上的时候,面无血色,苍白如纸。 他至今都记得那个梦—— 一般人做梦,醒来就会忘记梦中的事情,有时候连个影儿都不可能记得的。 他做的这个梦,醒来后依旧记得其中的点点滴滴。 ~ 善儿是该学习一下洑水的。 “我教你,有我在你身边,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你不合适。” “孩子都为寡人生了,还有什么不合适的。” “……那你要快点好起来。” “嗯。” ~ 辉煌的宫殿,威武庄严。 骄阳所到之处,都是温暖。 从重明宫离开后,傅子玑微微住了步。 陛下给的大婚日子挺紧的,让他一月内完婚,所以,他最近也一直在忙着置办婚嫁。 大婚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有个宫女急匆匆的往这边跑,一看傅太医在此,她急忙大声喊:傅太医,傅太医。 这是青嫣公主身边的宫女——蜻蜓。 这宫女慌慌张张的来禀他,“公主摔了下来,摔伤了腿,您快去看看。” 傅子玑微微一怔,拔腿就去了,路上匆忙询问几句公主为何会摔的原因。 今个儿早上,高贵傲气的公主李揽月在路上遇着了前去给蔡太后请安的青嫣公主。 她看着李青嫣感慨说,“不知不觉,都长大了。” 都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李青嫣莞尔,附和:“谁说不是呢。” 李揽月噙了些笑,“聊聊。” 青嫣跟着她一边走一边聊了几句。 她因为自家王兄和平王的事情心里有许多的感慨,真心对揽月公主道:“不论是女子还是男子,嫁人的时候都得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婚姻大事,不可草率。” 揽月心里笑她天真,笑过,问:“你确定成婚后,傅太医就会待你一心一意?” 提到傅太医,青嫣面上有着难掩的幸福感,她知道揽月看不上傅太医,总觉得他身份低微,配不上皇族公主,便笑着说,“傅太医和那些世家公子不一样,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为人善良,不是会乱来的男子。 御花园处有个秋千,她们小时候经常坐上去荡一荡。 现在大了,也偶尔会坐在上面晒晒太阳,玩一玩。 李揽月坐了上去,荡得高高的,青嫣公主也跟着坐在另一处秋千上。 荡得高高的李揽月大声和她说:“人要是永远长不大该多好啊!” 小时候的她们,也单纯过,无忧过。 自父皇驾崩后,宫里的局势变了,她们也都变了。 青嫣公主也大声说:“我也不想长大。” “我不想长大。”她忽然又大声喊了一声,眼里噙了一些泪。 如果一直活在小时候,父皇没有驾崩,皇兄也不曾离开帝都,母后也依旧是皇后娘娘—— 她就会和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了。 李揽月大声笑她傻瓜。 明明已经长大,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她们不在单纯,不再无忧。 她们长大了,心里会滋生许多的算计。 她们的感情越来越淡漠,越来越不像一家人。 生在皇族,是没有亲情的。 就算是生在世家,他们的亲情也一样少得可怜。 两人互相笑对方傻瓜,荡得越高,说话的声音也越大。 这样的场合勾起了一些儿时的回忆,李青嫣喊她说:“成婚后,你要是想我了,你就去傅宅找我。” 陛下虽为她赐了公主府,傅子玑并不愿意入住她的公主府,成亲以后,她会跟着入住傅子玑置办的宅院里。 李揽月大声回她:“我才不要去找你,丢人现眼。” 意思是她嫁给傅太医是低嫁,皇族公主怎么也得嫁给世家公子。 傅子玑一个没有背景的江湖郎中,一跃成为太医后,依旧没有背景。 “你爱去不去。” 两人大声说话,秋千荡得高高的,风呼过脸上。 小时候她们在一起,都喜欢把秋千荡得高高的,宫女嬷嬷跟在后面吓坏了,后来慢慢长大了,确定不会有危险了,也就由她们了。 啊—— 砰—— 谁说小时候才会有危险,长大后荡秋千就没危险了。 李青嫣正荡得起劲时,从高空被抛了出去。 是秋千绳子断了。 一旁的宫女又惊又怕,奔过去看她。 虽说这一块的地比较柔软,但她摔下来的姿势还是令她崴了脚,被宫女扶起来的时候疼得她直抽气,不仅脚疼,脑袋也疼,浑身都疼。 第325章 威胁 傅子玑过去的时候,柔弱得跟个小白兔似的李青嫣这会正坐在宫殿的榻上,一脸痛苦的哼唧,好疼。 李揽月一脸高贵冷艳的教训她:“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呢,荡个秋千还能摔下来。” 宫女忙拿冰过来,李揽月亲自给她敷着,数落她:“你这是打算当个瘸子新娘吗?” 脚踝子骨那一块,肿得吓人,一会功夫,粗了一大圈。 青嫣看在眼里,因为特别的疼,就吓哭了。 傅子玑人进来就先听见她在抽抽搭搭的哭,再走近一看—— “公主,傅太医来了。”蜻蜓急忙过来禀报。 青嫣吓得立时就放下了裙摆,遮住自己裸出来的脚踝子骨。 李揽月起起,冷淡的瞥他一眼,傲气的挺直了腰板。 傅子玑仿若没看她,径直走到李青嫣跟前,“我看看。” “不要看了。”伤在踝子骨,肿得那么难看,李青嫣有点难为情,忍着眼泪。 “不看怎么治?” 傅子玑在她面前坐了下来,掀开她的裙摆一角,露出被她遮盖住的脚。 站在一旁的李揽月眼神如刀的盯在傅子玑的手上,那修长的手干净又白皙,一如他的脸庞,让人着迷,让人忍不住想要拿过来把玩。 他的动作很温柔的。 青嫣公主一时有些无措,被他轻轻捏了一下,立时疼得她直叫:“疼,疼,轻点。” “不要怕,只是扭伤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先冷敷,消消肿。” 他的声音很温柔,听在李揽月的耳朵越发的刺耳。 他待她,都没这样温柔过。 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真想把他绑起来,关起来,让他天天说给她听。 李青嫣像个可怜的小白兔,问他,“会不会耽误了大婚的日子。” 傅子玑说:“不会。” 李揽月不屑的讽刺:“傅太医就不要吹牛皮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的。” 傅子玑不理她,只是拿冰敷着青嫣的脚踝子骨,道:“要是那天好不了,我就把你从花轿上抱下来,一直抱到礼堂中。” 一步不让她走。 无论如何,这大婚也是不会耽误的。 青嫣因这话面红耳赤。 李揽月心里气得无话可说,她盯着傅子玑的侧颜,面上冷了冷:“看来这里也不需要我照顾了,我回头再来看你。” 青嫣点点头,她便扭身走了。 待她离开,宫女忙拿些茶水过来,傅子玑递到青嫣面前,喂她喝了一口。 这里有傅太医照顾公主,宫女悄悄退到外面。 青嫣觉得自己的脚仿若也不那么痛了,问他:“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陛下。” “陛下好些了吗?”她虽在宫里,也是不知道陛下的情况的,只知道他身体抱恙,一直不上朝。 “嗯,再歇两天,就可以上朝了。” “哥哥还好吗?” “放心,他没事。” “子玑,谢谢你。” “不谢。” 他拿了些药出来,扣出一些药膏,涂抹在她的脚踝子骨上。 青嫣看着他,不知是因为人的原因,还是药效的原因,本来疼得直哭的她,这会就觉得不疼了似的,入眼的男子让她心里暖暖的,甜甜的。 她的母后被禁在殿里,不得出入。 她若伤了,除了宫女,是不会有人过问在她的。 眼前的男子,是除了母后和哥哥之外另一个让她觉得安心的亲人。 她瞧着他,一时之间有些痴了。 男子肌肤胜雪,鼻子英气高挺,唇色诱人,三千墨发束起,浑然天成的仙子,不染纤尘,遗世而立。 大概是觉察到她的目光,傅子玑抬眸看了看她,双眸相视,青嫣小脸越发的通红。 傅子玑抬手拭了一下她的额头,又由于他手上刚摸了冰块,都是冰的,也试不了她额头的温度。 他就是见她面红异常,唇干舌燥,以为她病了。 李青嫣脸就更红了,低声说:“我没病。” 没病,他想了想,好像就明白了。 “都准备好了吗?”她自我化解内心的羞臊,红着脸询问他大婚的事情。 “嗯。” “你,吃茶。” 傅子玑把茶拿过来,让她吃了口茶。 “我想吃瓜。” 傅子玑把切好的瓜果拿来,喂她吃。 没想到扭个脚还有这样的待遇,傅子玑就很温柔的照顾她,让她心情好了很多,眉眼之间也含了些笑,拿着瓜果喂他:“子玑,你也吃。” 傅子玑就吃了。 等吃个差不多,傅子玑想起一些事,放下果盘,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还会再来吗?” 她问得有些急,面上就又红了起来。 显得她挺期待他再来一样,这也是事实。 她脚扭伤了,哪也去不了,心里就越发的想依着他。 他是她最近的人了。 傅子玑点点头:“一会儿过来。” 青嫣公主这才又眉眼带了些笑,有些害羞的点点头。 傅子玑就是去了一趟御花园。 李青嫣和李揽月一起荡秋千,他总觉得事情不是表面的这样单纯。 他并非不知道,李揽月一直意图亲近他。 几次的见面,从她的行为和言语上也能感觉出来,攻击性极强的一个人。 并不善良。 他怕这不是一场意外的话,青嫣这几日在宫里,指不定还会有什么危险。 他来到秋千处准备检查,就见断裂的秋千绳又重给换新的了。 他本想检查一下断裂的痕迹,现在连绳子都没了。 傅子玑微微沉思,忽听一声:“傅太医,你来这儿干什么?” 是李揽月从御花园一处走了过来,来到他跟前。 傅子玑开门见山的问她:“是秋千绳有问题。” 李揽月茫然,“什么?” 傅子玑笃定的道:“都是人为的。” 李揽月有几分不耐烦了,“傅太医有话不妨直说。” “公主心知肚明。”他就那样冷淡的看着她,说的话也是冷冷冰冰的。 李揽月讽刺的道:“傅太医莫以为自己是驸马,就可以和我这样说话。” “如果我愿意,我也可以杀人于无形。” 他虽救人,并非不会杀人。 “……”一个太医,竟敢这样和她说话?李揽月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有趣。 他越这样子,她越发的想要把他拴在自己的身边好好玩弄呢。 瞧瞧这漂亮的唇,谁不喜欢想亲一下呢。 她漂亮的大眼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傅子玑,仿若他一丝不挂。 那种攻击性的眼神太明显了。 傅子玑被她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舒服,有种被毒蛇盯上缠住咬了一口的感觉。 他不悦的蹙了眉,警告她:“青嫣若再有意外,这笔帐我就都算到你身上。” 李揽月冷笑一声,笑得张扬,毫不在意,“我在威胁我?” “算是。” “……你敢。” 他当然敢,这就是个欠教训的小公主。 他手上的帕子一扬,有东西撒向李揽月。 李揽月就觉得有什么向自己扑过来,莫名觉得身上有些痒痒,这种痒痒很快传遍传身,急得她连忙挠痒痒。 傅子玑已转身去了。 她立刻明白过来,是这人真给她下药了,气得她冲那离开的人一边追去一边大喊:“傅子玑,你敢暗算我。” “傅子玑,你把解药给我。” 她使劲去追,身上痒得她想挠下一层皮,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傅子玑,他迈着长腿走得快,最后还小跑了。 傅子玑便又回到青嫣公主的面前,她正一个人靠在美人榻上,一脸苦色。 傅子玑一走,那些痛感又来了。 她不太想再哭,就一直忍着。 一看傅子玑回来了,她心情又好了一些。 “疼吗?”傅子玑在她旁边坐下来,声音温润如玉。 他就是她的良药,他一说话,她就觉得痛感少了一些似的。 “嗯,我疼。”她有些委屈,想得着他的一些安慰。 都是凡胎肉体,疼是难免的。 第326章 被拒 李揽月跑回去泡了个澡,以为这样子身上的痒就会止住,但于事无补,依旧痒得她抓心挠肺。 白嫩的身上被她抓红了一片又一片,她只好赶紧让宫女去请太医。 老太医匆匆过来给她了看,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来着。 她身上虽痒,除了被她自己挠红之外,并不见有什么异样。 皮肤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太医只好给她开了药,涂抹上药之后,还是痒,痒得她受不了,立刻让人去李青嫣那边请傅子玑过来,宫女过来回话说,傅太医不在李青嫣那边。 傅子玑从青嫣公主那边离开后,又到了李世焱这边看了看。 服过药后,他精神状态已好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得颇有神采了。 来了精神,他觉得有些饿了,就又传御膳房做了些膳,等他用过膳,体力恢复大半。 傅子玑见他精神不错,和他说:“青嫣崴了脚,没个十天半月,不能走路。” “天上就是下刀子,你们的大婚,也要如期而行。” 他答应了让李世都参与过李青嫣的大婚后再离开帝都,若因此耽误了时间,李世都就有借口继续留在帝都了。 傅子玑面无波澜,回话:“我也是这么和公主说的,只是,青嫣这伤把康平公主也牵扯了进来,臣略略的打探了一下。” 竟还有后续,李世焱听他说。 傅子玑把事情都说了一下,也说了自己为了教训康平公主,给她下了点药的事情。 李揽月和李青嫣再怎么闹,那是她们自己的事情。 他身为一个外人,给皇族公主下药,这事自然是要禀报的。 一不小心,就成了谋害皇族公主,挑衅皇族威严了。 李世焱了然于心:“既是如此,这事便不怪你。” 又问他这些症状多久可以消除。 “三日后自行消除。” 傅子玑说不会让她太好受,也不会让她太难受。 他就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深深的记着这次的教训,再不敢去招惹陷害青嫣公主。 和李世焱这边打通过了气,他也就又去了青嫣公主那边。 所以,李揽月没找到他,以为他出宫了,只好哭着跑到姬太后面前去了,求姬太后为她做主。 姬太后心里正烦着呢。 姬贵妃又被打入冷宫了,这一次恐怕是很难再从冷宫里放出来了。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母子情,这下子又被击碎了。 姬太后认定了这一切都是蔡文善搞出来的鬼,若非她带着人偷偷摸摸入宫,就不可能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李揽月求见,她也不想见,直接让宫人给挡出去了。 宫女前来告诉李揽月,太后身体不适,改日再见。 李揽月再怎么哀求,太后这边的宫女都无动于衷,直接扭身走了。 李揽月求不到姬太后,只好去求陛下。 她坐着轿辇前去,一路上都在身上到处抓,身为一个高贵的公主,实在是让她难堪极了,半点体面都没有。 她来到重明宫外面,央求御卫前去通报一声。 重明宫之前刚发生过一些事情,门前的御卫想她到底是傲渊的公主,也就去禀报了。 李世焱这会正躺着,文善伺候在一旁,说要帮他活动一下筋骨,为他拿捏呢。 纤纤素手抓在他身上,着实舒服极了。 他闭了眼一脸享受着,文善看着他,眼里也满了温柔。 看着看着,她便忽然作怪,挠他胳肢窝,这一处的敏感神经碰不得,一碰就痒、笑神经一样碰不得,令他瞬间破防,伸手就要制止。 文善便扑在他身上,死命的要挠他这一处。 李世焱极力挣扎,还要顾及着她,怕自己过于用力伤着了她。 她却丝毫不顾及他现在还是个病人,需要被好好照顾。 好在外面的护卫及时解救了他们的主子。 “启禀陛下,康平公主求见。” 文善把他放开了,坐一旁看着他。 李世焱也坐了起来,对外道:“寡人今天身体不适,不见。” 待把人打发走,李世焱盯着这作怪的女人,在她还来不及逃时把她抓了过来,却并没有报复她,而是惩罚似的亲了又亲她粉嫩的唇,柔柔的和她说:“真甜。” 甜到他心最深处。 ~ 且说康平公主李揽月被拒了,她只得哭着去见庞太妃,虽然庞太妃根本也帮不了她什么,可这是她的生母,她只有去求她,让她给自己想办法了。 庞太妃又心疼,又生气。 这个傅太医,也太目中无人了。 她不能由着女儿这样一直痒着,决定亲自去求陛下。 这些年来她在后宫向来安分守己,轻易不到陛下跟前来。 现在她去求一求,兴许陛下还能见她一面。 然而,傅太医那边早与李世焱通过气了,再来禀报,他还是老话,身体不适,不见。 李揽月走头无路,又受不身上的奇痒,只好放下身段和脸面,亲自去求李青嫣。 她到李青嫣这边随意多了,也不需要特别的通报就一路跑着闯进来了。 不料,就见傅子玑正陪着李青嫣下棋。 李青嫣下不过傅子玑,正苦着小脸,皱着眉,苦思冥想,落子很慢。 她已输了二局了,不想输得太难看,显得她自己好像有多笨似的。 傅子玑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悠然自得。 李青嫣有些急了,神态娇憨,双颊晕红,却是撩人心弦的。 她落了子,又立刻拿起来,左右观棋,特别的认真,认真得她都忘记脚踝子骨上的疼。 敷了药,她那一处的肿也已消下了不少。 就在她愁得不知该把子落哪时,李揽月就闯了进来,一看傅子玑也在,她面上一阵青白。 她无法忍受身上的奇痒,为了顾及自己的颜面,在傅子玑面前又不想伸手去抓,可实在忍无可忍,她胡乱的抓挠了两下,愤怒极了,冲傅子玑咬牙切齿,道:“傅子玑,把解药给我。” 既然人在了,也不必求李青嫣了。 李青嫣诧异的看了看她,见她怒目傅子玑,问他:“怎么回事?” 傅子玑若无其事:“没事。” 李揽月又急又怒:“傅子玑,我再说一次,把解药过给我。” 傅子玑站了起来,冷笑了一下,面上少了一些往日的温和,直视李揽月愤怒的小脸,虽是愤怒,由于实在太痒了,这愤怒在她脸上也维持不住,她时尔蹙眉,一双秀气的眉眉都要变成一字了,表情生动极了,平时的气势瞬间荡然无存,就显得极为搞笑。 真是可怜又可恨。 说到底,她也仅是个十五岁的姑娘,搁在某个时代,也就是个初中生罢了。 傅子玑问她:“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言语之间,好似只要她态度好一些,这解药也就给她了。 偏偏她在怒头上,哪有好态度。 求人,她需要求她傅子玑吗? 李揽月暴燥,口不择言,“傅子玑,你莫要以为攀上了傲渊的公主就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你把解药给我,这事就算了,否则,我和你没完没了。” 不死不休。 傅子玑哂笑,她这张嘴巴可真是毒得很,真想给她缝上,或者把她舌头割了,再也说不了话才好。 他根本不在意她的威胁,瞧她痒得难耐,那样子也是蛮好笑的,他心情极好,痒不死她。 他漫不经心的道:“拭目以待。” 他倒要瞧瞧,她还能如何与他没完没了。 挑衅,赤祼祼的挑衅她。 “揽月,你闭嘴。” 李青嫣有些生气,因为她说话太难听了。 她从来没有认为傅子玑娶她是高攀,是飞上了枝头当凤凰。 傅子玑知道是李揽月是冲他来的了,便道:“青嫣,你先歇会儿,我出去一下。” 他举步就要往外走,李揽月盯着他,满眼怒意。 傅子玑,他竟敢这样待她。 她可是傲渊的公主! 李揽月伸手拔了头上的发簪,冲傅子玑扑了过去。 他敢这样待她,她非要给他个教训不可。 傅子玑身子一偏,她非但没碰着这人,还因为由于过猛,把自己摔在了地上。 李青嫣震惊的看着这两个人,急得直叫:“揽月,你想干什么?” 李揽月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带着哭腔冲傅子玑吼:“傅子玑,你敢算计本公主,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瞧这小脾气,她暗算别人可以,自己被暗算了,就哭天喊地要死要活了。 第327章 替死 傅子玑不在意的道:“如果你能好好说话,我还能考虑一下给你解药。” 她半点求人的姿态没有,还想杀他。 “既然如此,你就受着,来人,送康平公主回去。” 他是青嫣的驸马,往日里常过来给蔡太后调理身体。 傅子玑在这边还是深得青嫣宫女们的喜欢,他一吩咐,这边的宫女立刻过来把李揽月扶了起来,硬给请出去了。 李青嫣看着他,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待把人请出去,青嫣问:“子玑,你们这是怎么了?” 怎么李揽月对他仿若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傅子玑这才又来到青嫣旁边坐下,道:“以后离康平公主远一些,不然,这小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呢。” 青嫣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她就是很茫然,“子玑,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傅子玑提醒她:“你从秋千上落下来,并不是意外。” 青嫣呆了呆,明白过来:“是揽月?” 傅子玑点头。 “所以,你为了给我报仇,就教训了她,在她身上下了药?” 傅子玑再点头。 “你给她下了什么药?” “三日痒,忍过三日,自动解除。” 难怪,她刚才好像在身上抓痒痒。 想揽月刚才的狼狈,青嫣忍不住笑了一下,笑过又不安起来。 “你这样对她,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李揽月向来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她们自幼一起长大,她太清楚这人了。 傅子玑毫不在意,“没事。” “都是我没用,竟着了她的道,还让你因为我受了牵连。” “我都保护不了你。”李青嫣自责起来。 就在刚才,当着她的面,揽月还想杀死她的驸马。 她一脸懊恼极了。 傅子玑不由笑了一下,“我能保护好自己,倒是你,这些日子在宫里,要多加小心,不要再见她。” 李青嫣点点头,不安的问他:“子玑,我是不是太笨了。” “不笨,聪明着呢。” 骗人。 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揽月会生了这么恶毒的心思。 从那么高的半空摔下来,搞不好就会摔死她的,也是她命大,只崴到了脚。 她忽然有些疑惑,问他:“揽月为什么要这样恨我?”竟恨不得弄死她。 她们自幼一起长大,也常在一起玩耍的。 她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她怎么就得罪李揽月了? 傅子玑哑然。 ~ 李青嫣想起一些事情,心里难过。 父皇若是知道她们这般,一定也会很失望的。 过了一会儿,她问:“子玑,有解药吗?” 傅子玑不置可否,“你想给她送解药?” “她这样对我,不值得同情,理当得到一些惩罚,我就是想起父皇,心里有些难过,父皇一直想我们兄妹之间可以和睦的,也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她,她竟忽然恨我至此。” 傅子玑从瓶中倒出一粒药,放在干净的帕子里,包好,搁在她手中。 “这是解药。” 她若想做什么,他没道理非要阻止。 她们到底是骨肉,血脉相连。 他已把该做的都做了。 李青嫣轻轻把帕子握在手心,“子玑,有你护着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好好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嗯。” ~ 夕阳的余温还未散去,知了在树上欢快的叫着,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空中。 韦国公府 霜霜正带着多多和恩恩从庞北雁那边出来。 文善去了宫里,她闲来无事,就带着孩子们去了庞北雁那边玩了会儿。 见时候不早了,也就把孩子们又带了回来。 回屋后,她让婢女带孩子们去沐浴,有婢女过来告诉她说:“二小姐过来了,在里面等公主,不肯离开。” 霜霜了然于心,径直进了屋。 蔡文真正坐着,面前放了茶,她一口也没喝,面上紧绷着。 见霜霜进来,当她是蔡文善了,便站起来径直走来,笑道:“三妹妹回来了,我可是等你好久了。” “你今天这身衣裳倒是极为好看,这发型也好看——” 她来到霜霜面前转了转,霜霜也就笑道:“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蔡文真眼神藏着狠毒,出其不意的,把袖中的刀举起,捅了过去。 周霜霜才刚得瑟一句话,猝不及防的被捅了一刀,顿时惊得她大叫一声,“啊——” 这个疯子,她疯了吗? 居然敢在这儿捅她一刀。 一刀插下去,霜霜站立不稳,疼得她叫了一声后,栽倒下来。 蔡文真看着她栽倒的身子,高兴得哈哈笑,指着她:“死了,你终于要死了,我终于杀死你了,看你还怎么踩在我头上。” 说到最后,她近乎疯狂,表情狰狞。 “想做皇后,你下辈子。” “蔡文善,你去死,去死。” 外面的婢女海兰闻声就跑进来,又惊又吓的大喊:“来人啊!” 她扑过去就控制了还想要去踢已受伤躺在地上的霜霜,蔡文真被她扭住,剧烈的挣扎起来,疯狂的大声喊:“快来看一看啊,蔡文善死了,蔡文善死了啊!” “哈哈,我杀死了蔡文善,我杀死她了。” 外面的婢女冲了进来,震惊不已。 二小姐近乎疯狂,明显已疯了。 霜霜躺在地上,觉得有些窒息。 搞了半天,她成了那个替死鬼。 她还不想死呢。 平王世宗若知道她死了,会有一点不舍吗? 不会的,他只会恨只会怒,她竟然不能完成他的任务。 在平王的眼里,她狗屎不如。 那个人,曾掐着她的脖子恶狠狠的说:“你不要以为你是她的替身,就可以和本王这样说话,敢和本王大呼小叫的,也只有她,你,不配。” 他也不管他的话有多伤人,他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很多人都爱慕过她,本王也爱慕她,她做下丢人现眼的事情,她还能让全民追捧她,为她辩护,为她叫屈,这样的她,是你比得上吗?” 是啊,她比不上。 她连姐姐的一根脚趾头也比不上,所以,她该为姐姐而死。 这大概就是命! 同脸不同命,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悲哀。 第328章 抢救 周霜霜流了很多的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不断的外流,似乎要流尽才罢休。 她很痛,痛到麻木,痛到窒息。 周霜霜的意识一直在,就是睁不开眼,说不了话。 她能感觉到婢女把她抬了起来,放在榻上,蔡文善不在,这帮婢女就没了主心骨,乱作一团。 海兰这边控制住了蔡文真,怕她发疯,先把她捆起来了,押了下去。 她杀了周霜霜,就算是国公府的二小姐,这事也得给个说法。 闻讯的庞北雁带着韦国公赶了过来,见她满身是血,趴在她身边哭了起来,直喊:“我这苦命的女儿,我恨不能替你去死。” 恩恩和多多也来了,看见她受伤,也都吓得不轻,一旁叫她:姨母。 哭过,庞北雁又大声问: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 婢女说已去请了,正在路上。 “平王,快去驿站把平王请过来。” 她见女儿伤得极重,脸色苍白,人在昏迷中,又流了这么多的伤,怕女儿万一去了。 她想女儿能见平王最后一面。 霜霜在国公府住的这几日,平王人一直在驿站,明明闲着无事,也不肯到府上来一下。 她心里知道,平王待女儿感情淡漠,初见霜霜时,这孩子就说了,“平王那个人,喜怒无常,我虽伴他三年,也总捉摸不透他,我听王妃说,平王心里是有喜欢的人。” 庞北雁知道平王心里的那个人,是她另一个女儿。 身为母亲,她心里有苦难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现在人都要没了,兴许平王会念在往日的旧情上,愿意来见一见小女儿呢。 过了些时候,大夫和平王没到,文善就带着人先从宫里回来了。 一进院门就听说这边出了状况,她赶紧就跑了进来。 失血过多的霜霜面色一点点苍白,气息不稳。 文善询问:“请大夫了吗?” 婢女说请了。 文善再道:“夜英,速去傅宅,请傅太医。” 傅子玑这些天从早到晚都在忙着新宅的事情,索性就住在那边了。 “速拿剪刀药酒来。” 大夫还在路上,她得做些什么,不能由着霜霜这样躺着。 婢女赶紧把她要的东西都递了过来,文善拿剪刀把霜霜的衣裳剪开,被捅了一刀的地方露了出来,血肉外翻,触目惊心。 当年李世焱受伤,她也曾为他处理过伤口。 那时候什么药都没有,只能草草处理一下,包扎起来。 所幸李世焱命大,活了下来。 文善瞧这往外不断流的血,止都止不住,面上有些慌。 站在旁边的夭夭看了看,道:“公主,我来点住她的几处穴道,把血止住。” 文善点点头。 待她点了穴道,果然,血被止了,不再往外流,文善便先为她把伤口包住。 婢女来来回回,把换掉的血衣捧了出去,血水也捧了一盆又一盆。 庞北雁一旁看着,见女儿镇定自如,处理伤口的手段也显得老道成熟,没有丝毫的慌乱,心里惭愧。 出了事情,她这个当母亲的反而先乱了方寸,丝毫帮不上什么忙。 婢女匆匆过来禀报,说是大夫人过来了。 文善头也不回的道:“娘,你请她到偏厅坐,告诉她二小姐杀了人,就关押在这儿,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庞北雁应了声,匆匆出去了。 庞南熙原本是不知道蔡文真跑到这边来杀人的,若是知道,岂会由她光明正大的干这该死的事。 出事后,蔡文善这边乱作一团,婢女们忙着请大夫,又忙着跑去通知庞北雁。 她得了这个消息后,不敢置信,立刻过来,要看个究竟。 庞北雁把她请到偏厅,让目睹了这件事情的海兰过来,给她明讲,二小姐跑到这边来,错把周霜霜当成了蔡文善,捅了她一刀。 庞南熙依旧不敢相信,听海兰的说法,女儿岂不是疯了? 疯子才会直接跑到人家面前捅人,还大声嚷嚷。 她心里吓得不轻,要见女儿,庞北雁没力气应付这事,她心里还挂念着那边的霜霜,只道:“等着,文善说了,等霜霜这边的事处理好,她再见你,再让你们母女相见,再来审个明白。” 她对身边的婢女嘱咐一声,让她们在这好好招待庞南熙,就是不让她到处走,碍事,坏事。 庞南熙哪坐得住,顿时六神无主,立刻走了,要去找媳妇商量对策。 ~ 等文善这边处理好霜霜的伤,也就是清洗一下,她自个儿也已出了一身的汗。 亲眼看见霜霜受这般重的伤,她岂会不慌。 过了一会儿,傅子玑先到了,实在是傅宅和国公府就住在一条街上,快马夹鞭一个来回也就半刻的功夫。 傅子玑检查了一下霜霜的情况,“皮肤苍白,有虚脱现象,呼吸困难,皮肤湿冷,脉搏细速,有生命危险,急需输血,才有机会保她一命。” 文善不解:“怎么输?” “你们是孪生姐妹,很大和程度上血型是一样的,只要你们血型一样,你就可以为把你的血给她一些,只是,我看她会需要不少的血,也会造成你的身体虚弱。” “我,输我的血,霜霜是我女儿,我们的血会一样的。” 虽然不大懂傅太医在说什么,庞北雁知道他需要血,女儿有血就能活命。 文善伸了手:“我年轻,我先来。” “娘,你先出去,等需要你了,你再过来不迟。” 庞北雁犹豫了一下,不想出去。 傅子玑说:“你们全都出去,我这救人,你们在这里反而会影响我。” 文善闻言忙摆手:“梨花海棠,快把人全带下去。” 婢女忙过来,把孩子们也都全带了下去。 夭夭最后一个出去,只是没肯真的走出去,她有点好奇傅子玑口里的输血是怎么一回事。 待人都离开,她就见傅子玑好像是从袖子里取了一套非常现代化的医疗设备。 她抽了文善的血,又取了霜霜的血,两种血放在一起,他很快就把结果检测出来了,血液相符。 文善坐在床榻边上,被傅子玑拿着针管抽血。 她的血液,引到了霜霜的身体里。 傅子玑还说:“我看她伤口挺大,需要再缝合一下。” 他穿针引线,把霜霜腹上那一处伤给缝合起来了。 等处理好霜霜的伤口,他又开了些药方,再看文善时,她因为被抽血,脸色已显苍白。 傅子玑说:“恐怕你一个人的血,不够她用,我把夫人叫过来,看看夫人的血是否相合。” “别,我娘年纪大了,不能抽她的血。” 她一个年轻人,被抽了一会血都觉得昏,何况是她娘呢。 躲在外面看着的夭夭忽然过来,伸了白嫩手:“来抽我的,我的血符合所有的人。” 傅子玑看她一眼,点头:“好。” 文善诧异的看了看夭夭,总觉得她的话有点奇怪,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夭夭直接在文善旁边坐了下来。 傅子玑已拔了文善手臂上的针管,又取了一干净的针管,一点也不客气的插进了夭夭的血管里。 “夭夭,谢谢你。” “不谢。”她是很喜欢她们这些美人,也就心甘情愿的献血了。 回头多吃些好的,补回来就是了。 文善靠在榻上,看了看傅子玑,忍着头昏,“子玑,你这都是什么东西?” 竟然可以把她的血,送到霜霜的体内。 她从来没见过这般古怪的东西,稀奇得很。 “私人宝贝,保密。” 这些东西,还是不要让人知道的好,毕竟,不属于这个时代,若引起人的注目就不太好了。 若非要救文善很在意的家人,他也不会拿出这些东西。 文善理解的点头:保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如她一样。 傅子玑说:“这几天多吃些红枣、鸡蛋、桂圆、乌鸡汤、补血。” 文善颔首:“我这就让婢女做些,夭夭也日后也要补一补。” 夭夭说好。 文善撑着头昏,勉强站起来,说她出去一下。 她摇摇晃晃的走出去,守在外面的婢女赶紧过来扶人。 待人离开,夭夭打量了一眼傅子玑。 他仿若没注意到她的眼神,那刚被他拿出来的设备又随手收入袖中了。 夭夭想了想,觉得有趣,也是好奇。 “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是有随身携带了空间吗?” 看见这一套两代化的医疗工具,夭夭就知道这人大概和自己同类了,只是没想到这人居然随身携带空间。 她听过关于空间的说法,但她没有,有点羡慕。 她问了两个问题,猜着这人和自己是不是和自己处在同一个时代? 不料,这小子一点都不友好呢,还挺高傲的。 傅子玑淡淡的瞥她一眼:“和你无关。” 明明看起来挺温柔的一个人,怎么这么不合群,聊聊怎么了? 是她看走眼了,这些有点本事的人,通常都有一点自己的小脾气。 “每个平行时空都有自己生存的规律和秩序,是不容入侵者随意更改的,曾经有一个外来者制造了不属于那个时代的热武器,一场战争,导致几十万的大军伤亡。后来,这个入侵者被罚驻守在时空隧道一万年。” 这女人说这么多话,是想威胁他,吓唬他? 傅子玑冷漠脸。 “和我有何关系。”他并没有想要改变什么,他身为医者,不过是多救了几个人,如果这也有错的话,他也无话可说。 第329章 阻止 傅子玑依旧是一脸的拒人千里之外,压根没有想要和她交谈的意思。 夭夭无语了,怎么会有如此油盐不进的人? 此人傲慢了。 夭夭被他堵得一口气憋在了心口,发作不出来。 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还巴结他不成? 气得她小脸一扭,她也很有傲骨的好不好。 过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他一眼,这人坐在一旁,目不斜视。 简直就是一副坐怀不乱真君子的模样。 她到底也是个人,不是神,输了一会血,她头也昏了,看着自己的血往外流,不要钱似的。 想把她血抽完不成啊!这傅子玑别不是想偷偷害她? 想到这些,她立刻警惕起来。 她知道了傅子玑的一些秘密,傅子玑却不肯承认。 “傅子玑,你想要杀我灭口?” “……”傅子玑淡淡的看她一眼,想多了! ~ 她来到2070年, 那也是一个充满战争的时代,天崩地裂。 每天睁开眼来,头顶都是飞机的轰炸声,天空是灰色的,太阳再不耀眼,月亮不在放光。 饥荒、瘟疫、地震、战争,就发生在那样一个文明时代,有人说,那是末后的时代,这个世界要完蛋了,人类要灭亡了。 在那个世代,她是一名空军指挥官,她参与过空中作战无数次。 她死于飞机失事时,恰遇时空之门开了一道缝,灵魂意外的卷了进来。 这个男尊女卑,以夫以为天,处处落后的封建王朝,她没那么的喜欢,尤其她现在还是穆王府的逃妾。 不过,总比她那个昏天暗地即将要完蛋的的时代要好一些。 ~ 傅子玑走来,看了一眼盯着他的夭夭,她目光中对他多了一分的敌意,戒备。 血被抽走不少后,她面色也苍白了一些。 霜霜面色已有了一些血色,他请了脉,脉象已稳住。 傅子玑拔了血管,把他那一套东西往袖子里一塞,出去了。 夭夭站起来,人也跟着摇晃,眼也有些花了。 梨花已快步走进来,扶了她:“夭夭,头昏吗?” “嗯。” “我扶你回屋歇下。” 梨花温柔体贴的把她先送了回去,随后婢女就送了荷包蛋,先让她吃着,后面陆续又送了桂圆、乌鸡汤。 但霜霜却没醒过来。 平王这时候来了,庞北雁这边赶紧把人请了进去,文善忍着头昏,跟着进来。 平王看了一眼,问傅子玑:“怎么还没醒过来?” “她伤在腹上,并未切中腰害,本应该醒过来了,我瞧是她不大愿意醒过来,自己的意识在抗拒。” 平王面上沉了沉,不愿意醒过来,想死不成吗? 他交待她的任务,还没成呢,她敢死,试试! 文善怔了怔,忙过来唤:“妹妹,妹妹,你醒一醒。” “女儿,女儿,你醒过来,娘求你了。” 国公也叫:“霜霜,霜霜。” 几个人都唤,霜霜这边毫无反应。 庞北雁忙道:“平王,平王您快看看霜霜,您叫一叫她。” 她想霜霜心里有平王,平王说说话,女儿一高兴,兴许就醒过来了。 平王点了头,庞北雁忙拉了下文善和韦国公,要他们出去,留平王在这边和霜霜说说话。 文善有些不放心,出去了,只是没肯走远,摆摆手让爹娘先走了,她趴在门边悄悄听了听。 平王在榻边站着,看着榻上躺着的人。 过了一会儿,他坐了下来,附耳和她低声说:“霜霜,不想死就醒过来,你要是再敢睡着不醒,本王现在就把你带走,带回京州,就把你活埋了,把你那些养母一块杀了。” 在她耳边好一通威胁,霜霜被刺激得很绝望。 这就是个疯子,不是个人。 文善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见他趴在霜霜的身边,看着像是在抱她。 过了一会儿,平王就把霜霜抱了起来,往外走,文善急忙出来了。 “平王,您这是干什么?” “本王的人,自当是带回去,好好照顾着。” “不行。”心里怒,总觉得平王不安好心。 “凭什么不行?”他语气冷冷,看她的眼神也冷。 “平王想要带走她,至少也要等她醒来,问她同不同意,她若同意,便由平王带走,她若不同意,我是不会让平王把人带走的。” “本王的人,本王同意就好。” 他抱着人就要走,文善拦不住,只好喝道:“夜英,把平王给我拦住。” 霜霜受了重伤,禁得住他这般折腾? 他心里若心疼霜霜,就该让她在这儿缓一缓? 夜英过来就要拦人,平王大怒,喝道:“滚开。” 飞身而起,就给了夜英一脚。 他到底是平王,夜英也没想真的打他,本意是想拦下他的。 夜英被踹得往后直退数步,就见夭夭身形一晃,过来了。 “把人放下。”夭夭拦在平王面前,看起来瘦弱的她,在这一刻气势凌人。 她可不管他是谁! “滚。”平王迎着她过来,本以为还可以和之前一样,一脚把这个自不量力的女人踢飞,哪知这女人身形一避,一拳拍在他肩膀上,他顿时就觉得自己半个膀子要断了一样,手里的人也从怀里落了下来。 夭夭顺势就把人接住了,揽在了自己怀里。 文善赶紧让人上前把霜霜接住,海兰几个婢女小心的扶着人,往屋里送。 平王看着眼前的的女人,确实是个女人,虽然她衣着男装。 夭夭从宫里回来后,衣裳都不曾来得及换下。 ~ “你这是找死。”平王一字一句的吐出,每一个字都想弄死眼前的女人。 在他看来,刚才被这个女人打了一拳,是他大意了,轻敌了。 夭夭笑,是嘲笑,“上一个和我说这话的人,已经被我打死了。” 狂傲得不可一世。 平王刷的便抽了身上的佩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若不弄死她,他颜面何存。 他本以为自己执了剑,不出三招,必杀死这个不知深浅的蠢女人,哪知三招刚过,这女人便不耐烦与他多战,主要是夭夭之前抽过血,头昏,不适合久战。 她一举击了平王手中的剑,一拳就打得他身子退了丈远,他就觉得一口腥甜出来了。 他被打吐血了。 文善一看把人打伤了,立刻叫:“来人啊,送平王回驿站歇着。” 第330章 保护 夜英这边忙一挥手,有暗卫匆忙过来请平王离去。 夜色之下,平王脸色苍白。 这般的狼狈,且是在蔡文善的面前,他恨! 他咬牙切齿,道:“蔡文善,你扣押本王爱妃在此,意欲何为?” 对方的声音郑地有声,毫不相让,“你的爱妃也是我的孪生妹妹,我说过了,等霜霜醒来,一切由她决断,她若愿意跟你,我就随她去,她若不愿意,谁也别想强迫她。” 今天的蔡文善,也不是三年前的蔡文善了。 她倒也不怕平王闹事,毕竟,她后面也有个更大的为她撑腰不是。 平王扭身就要走,夭夭忽然就把他的剑掷了出去,剑飞出,‘砰’的一声落在他面前,直直的插在地上,道:“平王的剑,收好了。” 平王忍着要杀死这个嚣张女人的冲动,因为打不过,他提了剑忍怒离去。 文善忙走到夭夭面前,扶住摇晃的她:“夭夭,怎么样,有没有伤着你?” “没事,他这点三脚猫功夫,我还没放在眼里。”她就是有些头昏。 一旁的夜英默默反省,平王这都是三脚猫功夫的话,他这算什么? 在诸王中,平王的武功都算是好的了。 说这话是羞辱平王呢,还是羞辱他呢。 “先进去歇着。”文善也头昏,两人互相扶着进了屋。 ~ 被折腾过的霜霜又被放回了榻上,好在她的伤口是被缝合过的,小小的折腾影响不大。 傅子玑又检查了一下,说:“眼球无意识游荡,正逐渐丧识意识,快过来和她说话,让她有求生的意识,她一旦失去最后一点意识,回天乏术。” 文善母女这边都吓得不轻,刚还说有意识,怎么忽然又变了。 “妹妹,妹妹,你听我说——”文善一把抓住霜霜的手,急促的道:“平王刚才来过了,现在已经被我赶出去了,不管他之前和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在这个世上,除了平王,你还有很多的亲人,你有姐姐我,还有爹、娘,还有两个同胞的弟弟澜儿、奕儿,你还有恩恩和多多,我们都是你最亲的家人,我们是血脉相连的。” “快去把孩子们都叫过来。” 文善对身边的婢女吩咐。 庞北雁也急忙一块握着霜霜的手,唤她:“女儿,娘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娘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你回来,你回来好不好?” 韦国公也忙跟着喊:“霜霜,爹在这儿,爹也在这儿。” 恩恩和多多也很快被带过来了,围在她身边喊:“姨母,姨母多多想你了,你醒过来和多多说话好不好。” 恩恩的小奶音也在耳边响起:“姨母,你醒过来,以后我保护你,不让人欺负你。” “妹妹,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是骨肉,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被带过来的蔡澜蔡奕也在她耳边一声声的唤着姐姐。 一家人,血脉相连的骨肉之亲。 泪从她眼角滑了下来,文善拿了帕子给她拭泪,“妹妹不哭,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蓦然,霜霜睁了眼,看着一屋的的家人,他们红着眼睛,流着泪,围在她跟前唤她。 “爹、娘、姐姐、恩恩、多多——” “奕儿、澜儿。” 她喃喃的唤着这些人的名字,她醒了。 “妹妹醒了,子玑,霜霜是不是已没了危险?” 傅子玑点头:“醒了就好,按时服药。” “子玑,今晚你在府上住下。” 她怕万一再有个变化。 傅子玑点头:“好。” 文善见夭夭还一旁站着,忙吩咐下去:“海兰,来扶夭夭回去歇息。” 又让婢女把药拿来,煎的药一直在锅上温着,现在霜霜醒了,婢女把药送来,文善要伸手接药,想亲自喂她服下。 梨花把药接了过来道:“您不也头昏着吗?让奴婢来。” 霜霜躺在榻上看着她,见她脸色确实不好:“你怎么了?” “没事。” 梨花忙道:“小姐,您就不要瞒着了。” 她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也知道自家小姐给放血的事情。 放血后,要补血,这边的婢女都准备好了补血的食材了。 梨花忙把这事说了。 霜霜怔怔的道:“这么说来,我的血液里还流着姐姐的血了。” “还有夭夭,我回头得好好谢谢她。” 文善柔声道:“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报答了。” “会的,我会好好活着的,我舍不得离开你们。” 只是折腾到现在,时候不早了,霜霜也就让她们都去歇息,她虽被救了回来,还虚弱得很。 文善就把人都打发走后,就是让婢女带孩子们早点去歇息。 她依旧留下来照顾霜霜,问她:“你要如厕吗?” “不要。” “身上疼?” “嗯。” “平王和你说了什么?你有听见吗?” “他说,要是我醒不过来,就把我带回京州,活埋了。” 她虽处在昏迷中,他们的话都是听见的了。 文善忙安慰她,“他吓你的。” “谁知道呢,他这个人疯起来,也是做得出来的。” “不怕,你现在是我们家的人了,你想走就走,不想走,他奈何不了你。” 因为有了家人的支撑,她也多了一些底气,问:“我想与他和离,能行吗?” “行啊,当然行,他凭什么不放你,你放心,姐姐为你撑腰,必定把事给你办得妥妥的。” 她‘嗯’了一声,想起伤了自己的凶手,问:“那个蔡文真,是不是疯了?” “我还没见过她,这就去看她,你好好歇着,处理了她的事情,我就来陪你。” “嗯。” 文善起身,忍着身上的不适,走了出去。 庞南熙那边找儿媳妇商量对策,儿子蔡文实也回来了,一听蔡文真杀人了,捅的还是蔡文善的那个妹妹,都吓一跳。 气得他这个当哥哥的都忍不住骂:“她现在怎么越活越蠢了,那边的人是她能随便动的吗?她这是想害死我这个当哥哥的不成吗?” 他怕会因为蔡文真的事受牵连,气恼不已。 庞南熙心里护着女儿,冲儿子嚷:“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事情已发生了,你们快给拿个主意。” 庞丹青惆怅了一会,拿了主意:“只要一口咬定真真得了失心疯,这事也就过去了。” 傲渊的律法也有规定,失心疯杀人是不需要受律法上的责任的。 失心疯就是神经病,蔡文善最多把人打一顿再送出去,关起来。 庞南熙别无它法,只能如此这般。 统一了口径,等文善过来提审这事时,庞南熙就被请了过来。 蔡文真被反捆着双臂双腿,因为她挣扎得厉害,又要大声喊叫,嘴巴也被塞住了。 第331章 送走 蔡文真被提了出来,躺在地上。 庞南熙见她这状况顿时又惊又怒又急又气。 “你们居然敢这样待她,快点给我松开她。” “你住口。”庞北雁冲她怒喝一声,由于声音突然,吓了她一跳。 她女儿都光明正大的捅人了,还想无罪释放? 这只是绑着她,等审过,绑她还是轻的。 文善搭了婢女的一只手,忍着身上的不适,气势凌人的过来了。 她走到蔡文真面前,听她呜呜的叫,有惊有怒有慌。 文善弯腰扯了她嘴里的布,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看。 蔡文真坐了起来,也盯着她看,眼神有一些的迷茫。 她虽疯,蔡文善这张脸却记忆深刻,不能忘记。 文善讽刺的说:“你想杀我,但你杀错人了,你杀的是我的孪生妹妹,不过,她已被救回来了。我,蔡文善,还好好的活在你面前,你要不要再来杀一次?” 蔡文真迷茫的眼神有些不安,就听她冷酷的说:“蔡文真,你这辈子算完了,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就一次说完,说完之后,你我再不相见。” “啊啊——” 蔡文真忽然就尖声叫起来,拼命的挣扎着身上的捆绑,无济于事,她挣不动。 “我杀了蔡文善,我杀了她,她死了,她已经死了。” 尖叫过后,蔡文真疯狂的叫起来。 她不相信蔡文善没死,是她亲手杀了她。 可是,眼前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和蔡文善长一模一样? 她思维有些混乱。 难道是蔡文善的鬼魂来找她索命了吗? 她不怕的,不怕她。 她冲蔡文善大声叫喊:“我不怕你的,我不怕你的,我杀了你,我已经杀了你,你已经死了。” 她的表情扭曲,眼神如地狱的恶鬼,是极为可怕的。 一旁的庞丹青面上淡了淡。 果然,疯了。 这个蠢货未免太过没用了,杀个人,还能搞错。 庞南熙面上失色,她虽想借口说女儿疯了,并不想她真的疯。 她现在这个样子,分明就是真的疯了。 也只有疯了,她才会做出这等失去理智之事。 疯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的女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疯症的?她竟不知道。 看着女儿疯狂的扭动,挣扎着她身上的束缚,她身为母亲,怎么能忍? 她冲过去就把女儿抱住,大声喊她:“真真,真真,你冷静,冷静。” 她的女儿这一生够悲惨了,她不想她疯的。 蔡文真如何能冷静,不断的喊着:“我杀了蔡文善,我已杀了蔡文善。” 她杀了蔡文善,她做梦都想蔡文善死。 现在终于死了,她也可以安心了,可是,有人说她没死,她不能忍。 蔡文善冷冷看着她,冷漠的声音带着残酷,“莫要以为装疯卖傻就可以逃避你杀人的责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把她给我按着,杖责一百后,送往来因院,禁闭。” 下了命令,转身,她坐了下来。 一百,这不得半条命都去了? 庞南熙心疼的大叫:“文善,真真已经疯了,已经疯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原谅她,原谅她,她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把大娘拉开,打。” 她坐了下来,端得尊贵,下着命令。 庞北雁扶起韦国公,把他带走了。 她不想让韦国公再亲眼看这些糟心的心情了。 蔡文美才刚死,蔡文真又干出杀害另一个女儿的事情,身为父亲,韦国公很难过,也很心痛,全程一句话没说。 身后传来蔡文真大叫的声音,这是被打疼了。 庞南熙左右看了看人,想找人求个情的,却不知韦国公什么时候也走了。 他走了,就是不会求这个情了。 蔡文实冷着脸坐着,一句话没说。 庞丹青自然也不会求情。 庞南熙听着女儿被打得惨叫声,这一棍棍仿若打在她身上,打得她六神无主,一下子就跪到了文善跟前哀求:“文善,大娘求求你了,手下留情,真真已经疯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的。” 什么颜面,什么尊卑,她都抛开了。 她只想留下女儿一命。 文善眉眼冰冷着,面上无波,“大娘起来好好说话。” 一旁的婢女赶紧把她扶了起来,扶她坐在了一旁。 蔡文善慢条斯理的说道:“今天若不教训她,来日指不定又拿着刀子去捅谁呢,慈母多败儿,大娘还是不要再多说了。” “不会的,不会的,真真已经疯了,她不会的再杀人了。” 疯了又如何,疯了也难逃她该有的刑罚。 文善提醒她:“大娘好好想一想,好好的人为何会疯?还是最近一直有人拿话刺激她了?” 庞南熙神情恍惚,脑子一团乱,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想不起来。 文善站了起来,也懒得管她是否能想起来,“等打完,即刻把人送往来因院,此生,不许她再回府。” 真疯也好,假疯也罢,府里面不能养这么一个祸害。 她走了,留下身后蔡文真的哭叫声。 庞南熙怔怔的看着女儿,打在她身,痛在她这个当娘的身上。 待婢女执过杖,庞南熙大声喊:“快,快把真真抬回去。” 蔡文实沉着脸站起来,对外面的婢女吩咐:“准备马车,把她送到来因院。” “文实,你妹妹被打成这样子,怎好再奔波。” 蔡文实无奈的道:“娘,先送走。” 她自己亲口承认,杀了人,还能怎么样。 蔡文善命大,逃过一劫,若真杀的是蔡文善,他们全家都要受连累,就不是打板子送往来因院这么简单了。 对于这个不成器的妹妹,蔡文实也无力救她。 救不动。 不管庞南熙有多舍不得,蔡文真连夜被送出了府,她这个当母亲的实在不放心,毕竟受了这么重的伤,她立刻跟着一块去了。 文善走回厢房那边,询问了一下婢女,知道孩子们都歇下了,她径直回去陪霜霜了。 回去的时候,霜霜也睡着了。 婢女又给她送了一碗乌鸡汤,她喝了一些后,怕自己的动静会弄醒霜霜,就躺在了一旁的美人榻上歇着了。 实在是倦了,累了,头也昏了,躺下后,她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但今天晚上,对有些人来说,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 李揽月被下了药,身上痒得她受不了,身边没了外人,她放开了嗓子开始哭喊。 她恨不能挠下一层皮,又不敢,真破了皮破了相,她还要不要活了。 她本就生得白嫩,让宫女左右挠了一会后,身上都是红痕。 庞太妃也在一旁陪着,看她难受得直哭,她也心疼得直掉眼泪,可这宫里能求的人都求了,她求不到。 李揽月一直叫着痒痒痒,叫了一会后,又委屈巴巴的哭道:“他为什么这样对我呀,我又没得罪过他,他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 可她就是喜欢他呀。 就算他把自己弄成这样子,她还舍不得真的去杀死他。 “呜呜呜,我不想活了。”痒得她想死的心都有了,艳丽又白嫩的小脸都急红了。 好在脸上没有痒痒,不然,这得把脸给挠破相了。 她这边正叫着,有宫女匆匆进来传话,说是青嫣公主那边来人了,送了解药。 李揽月哭着大叫:“她会这么好心给我送药,指不定里面又是什么毒药。” “青嫣就算要害你,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害你。” 庞太妃把药拿了过来,宫女递来帕子,里面包着一粒。 “快服下。” 李揽月只好服了药,过了一会儿,身上舒服一些,渐渐的,不痒痒了,身体通畅了,她不叫了也不哭了。 庞太妃又惊又喜:“这是好了吗?” “嗯。” 她坐了起来,眼睛红了红,眼泪又啪啪的掉下来,巴掌大的小脸都是屈辱。 庞太妃赶紧把人抱住,拍拍她:“没事了,没事了,好了好了,不哭了。” 哭得她心都碎了。 庞太妃又警告她道:“以后离那个傅太医远一点,他是陛下身边的宠臣,他又是神医,擅长用药,这种人想必也擅长用毒,不好得罪。” 李揽月忍了忍,把眼泪咽了下去,衣裳拢了拢,气呼呼的说着狠话:“他有什么不好得罪的,明明是他得罪了我,他敢这样对我,他死定了,我不会放过他的。” 庞太妃怕她胡来,忙安抚她,“这事从长计议。” 傅太医若忽然死了,陛下岂不追究。 她现在除了娘家,也没什么依靠了,可娘家的势力,随着平王去了封地后,全被瓦解了,娘家见没了指望,待她都不如从前了。 李揽月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道:“母妃,时候不早了,您回去歇着。” 庞太妃点点头,这才起身,回去了。 李揽月独坐了一会,想了又想。 青嫣这个蠢货,竟然会如此好心的给她送解药? 不要以为她会领这个情,若不是她,傅子玑会给她下药? 她猛然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她毫不愧疚的跑去找青嫣,青嫣由于腿上肿着,疼着,一直没有歇下,就靠在榻上翻翻书。 她气势凌人的带着人闯进来了,青嫣这边的宫女都揽不住的。 她向来如此,青嫣也习惯了。 看了一眼靠在榻上的青嫣,见她毫无脾气,李揽月姿态到底是收敛了一些,口出恶言:“傅子玑那个贱人,是不是在你跟前挑拨离间了。” 李青嫣看着她,神情淡漠,“那你有没有做?” 李揽月挑眉,“你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言下之意就是在提醒青嫣,既然没有深仇大恨,犯得着害她。 她们姐妹自幼一起长大,也就偶尔斗个嘴。 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可是,女孩总是敏锐的,李青嫣道:“别装了,其实,你喜欢子玑的?” 她大胆猜测一定是这样子的,除此以外,也想不出来为何揽月会想要害她。 子玑长得那么好看,哪个女孩子看见会不喜欢。 李揽月一定是嫉妒她了。 “我们皇族居然出了你这等愚蠢的公主。”李揽月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一个江湖骗子,你当成香饽饽也就罢了,居然还以为有人会和你抢?我堂堂傲渊国的康平公主,是嫁不出去了还是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 听着她对子玑的辱骂,李青嫣心里的想法又动摇了。 她也一直都知道李揽月是看不上傅子玑的,提到傅子玑揽月总是表现得不屑一顾。 可她又想到傅子玑提醒过她的话:“你从秋千上落下来,并不是意外。” 子玑是不会骗她的。 李揽月骂过一通后,气焰稍微低了下来,“有些话,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是傅子玑贪图本公主的美色,向我表白过,被我拒绝了。” 青嫣有些震惊,也有些不信。 李揽月一脸不屑,她满了傲气,高高在上的站在那里,尽极可能的去羞辱傅子玑。 “我李揽月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低贱的江湖郎中,不过是羞辱了他几句——” 青嫣想李揽月定然是干出这等事的人,看不惯,不喜欢,就羞辱。 在她面前,李揽月也一直是把傅子玑贬得一文不值的,从未表示过任何的喜欢。 李揽月继续黑白颠倒,“没想到他竟然怀恨在心,借着你受伤的由头,挑拨生事,黑白颠倒,仗着皇恩,目中无人,以为可以高攀上公主,仗着盛宠,给我下药。” “此等小人,见我在宫中没有势力才敢欺人;见你在宫中无人庇护,才敢轻薄,你却愚蠢的被他的臭皮囊勾引,跑去向陛下请旨赐婚,滑稽。” “父皇若还活着,岂能容这小人欺我分毫,又岂会让你自甘下贱,嫁给一个江湖郎中。” 她说到激动之处,气得摔了青嫣这边的茶杯,恨恨的扬言道:“等着瞧,傅子玑敢欺我至此,我早晚弄死他。” 青嫣至此一句话说不出来,脸色有些苍白。 李揽月说傅子玑喜欢过她,被拒绝了。 她想起那次李揽月不小心把水洒她身上了,傅子玑一下子就拢了她的衣袖,丝毫不避男女之嫌。 她确实是被傅子玑的皮相勾引了,她就喜欢他这皮相,头脑一热,就跑去找陛下请旨赐婚。 她对傅子玑并不了解,对李揽月,自认还是了解的。 李揽月的话让她心里忽然很闷,很堵,很不开心。 她在这边倒打一耙,倒了一箩筐的话后,气呼呼的走了,留下青嫣一夜未眠。 傅子玑竟表白过李揽月—— 他若真被李揽月羞辱过,他昨天的挑拨,借此给揽月下药—— 这样的话傅子玑便成了什么人了,仗着皇恩,丝毫不把皇族公主放在眼里。 她脑子有些乱,心有些迷茫,她到底该相信谁。 她就要嫁子玑了。 第332章 要人 翌日。 睡了一觉后,被抽过不少血的文善身体好多了。 头不昏了,眼不花了。 傅子玑一早过来看了看周霜霜的情况,正在恢复中,已无生命之忧。 他随后入了宫,要进宫看陛下的情况,还有青嫣的伤。 ~ 庞丹青夫妇一早过来文善这边,带了许多的补品。 蔡文实面上有着明显的讨好之态,“听说霜霜伤得挺重的,三妹妹,我能进去看看吗?” 文善呷了一口茶,“不易打扰,改天。” “好,改天,改天。” 庞丹青面上勉强的笑了一下,“这是府里仓库的钥匙,这是家印,既然三妹妹回来了,还是交给三妹妹。” 现在想要讨好,晚了。 再说,国公府上那点银子,她还真看不上。 文善笑了一下,“我一个出嫁姑娘掌家不合适,这不是要让人戳我脊梁骨吗?”何况,她日后就是皇后娘娘了,她还有必要掌这个家吗? 庞丹青也笑了一下,想了想,“那回头就交给二娘。” “我娘年纪大了,没这精力了,嫂嫂还是自己掌家。” 文善知道她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以退为进,以为把这掌家权交在她手里,她就会放善字号一条生路。 笑话。 善字号走到这一步,没必要再活过来。 蔡文实这时也赔着笑,一口一个三妹妹喊得亲热:“三妹妹,你看善字号招牌下的生意,现在都闭门了,这善字号也只有交到妹妹手里,才能死灰复燃,三妹妹,咱们说到底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不是,你就救救善字号。” “大哥,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本事行死灰复燃之事?三年前能行,那也是因为有一个支点可以作为破口,现在——” 现在,还有什么支点。 蔡文实还想再说什么,庞丹青也笑了一下,道:“行,三妹妹若觉得这样解气,那就这样。” 她站了起来:“我们去给父亲和二娘问安,就先告退了。” 转身从文善这边离开,出去的时候脸色便沉了下来。 “狗仗人势的贱人,给脸不要脸。”若非陛下那边护着她,早弄死她一百次了。 蔡文实黑着脸道:“闭嘴。” 这些能骂吗,能说吗? 隔墙有耳,不小心让那边知道了,有他们受的。 ~ 文善这边进屋看了看霜霜,一夜过去,她气色好了许多,这会正独自躺在榻上发呆。 “我再进宫一趟,要留你一个人在这儿了。”虽然也想留下来陪陪她,但想着李世焱在宫里也需要照顾,她只能把时间平分下来,两边跑一跑。 霜霜虚弱一笑,“谁说我是一个人的,我还有爹有娘,有恩恩多多有两个弟弟,能陪我的人可多了。” 她能这样想,文善就放心一些,“我把夭夭也留在这儿。” “去,不要急着回来陪我。” 文善弯腰轻轻抱她,“若非妹妹,今天躺在这儿的人就是我了。” “别说傻话了。” 文善起身,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出去。 夭夭倒是精神得很,这会正在院子里舞弄棍棒。 “夭夭。”文善唤她,“我再去趟宫里,霜霜这边就交给你照看了,平王若是再来,他若客气便罢,若想要带人,不必客气。” “保证完成任务。” 如此,文善带了梨花海棠两个婢女,又带了夜英共四个御卫,其他人留下来看家护院了。 随着她这边前脚出宫,平王李世宗不久之后就到了。 这次,他多带了些人过来,左右护卫就有二十几个人。 昨天在这儿丢了面子,今天怎么着也得找回来。 他的侧妃在这府上,他还没有带走的资格了?这事就是闹到陛下面前,蔡文善也没理。 他带着那么多的人,直接闯了进来,一下子就把文善这边的院子给包围起来了,文善留下来的御卫见状立刻拦了过来。 白珏快步过来,语气不善,“这里是韦国公府,不是平王府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还请平王自重,快快离开这里。” 李世宗冷冷的扫他一眼:“本王来带自己的爱妃回去,不想死的,就闪开。” “呵,带这么多人过来,是想再打一架?” 夭夭听闻外面的动静后,快步走了出来。 明明就是一个弱女子,偏偏她每一个脚步都走得不可一世。 平王昨晚被她打得狼狈,又由于天暗,没看太看真切她的模样,现在再看她这张脸,看着看着,就觉得越看越眼熟,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了。 这不就是穆王府那上逃跑的小妾吗? 穆王为了寻她,是直接把她这张脸贴了出来悬赏呢。 这就有意思了。 “阮夭夭,你以为躲到这里来,就可以躲避穆王的追捕了吗?” 糟糕,被认出来了,早知他今天还过来,该提前化个妆,易容一下了。 不过,她也不怕。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平王若是闹事,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平王笑了一下,笑得阴冷,对身边的人道:“她不承认呢,去穆王府一趟,把穆王请过来,就说他私逃的小妾在韦国公府上。” “卑鄙小人。”以为找个帮手过来,就可以从她的眼皮子底下抢人了? 平王倒也没有立刻动手,他琢磨着既然这阮夭夭是穆王府的人,不妨先请穆王过来把人带走,这女人离开后,谁还能阻止他? 阮夭夭一眼看透他打的如意算盘,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 她若逃了,之前和文善说‘保证完成任务’就是一个笑话。 她琢磨一会后,打了个手势,让婢女给她搬了个凳子,她就坐门口等着他们来。 她渴了,婢女把茶水、果盘递上来。 一个小小的贱妾,那气势倒是逼人,就霸道得不像个贱妾。 平王看着她,想着昨天在她面前的狼狈,甚想打断她的腿。 恩恩和多多在屋里透过窗棂子往外看,婢女在照顾着她们,不许她们出来。 过了一会儿,庞北雁带着韦国公一众人匆匆过来了。 一块来的还有庞丹青夫妇。 这夫妇俩本是给他们问安的,婢女忽然来禀报,说是平王带了许多人进了国公府,气势汹汹,直奔三小姐的院子了。 好在这里一派和谐,并没有发生打杀的情况。 庞北雁忙走到平王面前,行礼:“平王,您这是?” 平王语气冷淡,带着几分刻薄、恶毒:“本王是来见霜霜的,被一只看门狗给挡着了,不让进。”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夭夭。”里面照顾霜霜的婢女走了出来,小声说了几句。 夭夭了然,站起来,喊人,“平王,你可以进来了,霜霜有话和你说。” 她就是个没有感情的传话机器。 第333章 捉拿 平王李世宗总算见着了清醒过来的霜霜。 美人受伤,即使气色不好,也是美的,惹人怜惜的。 可是,她生了一张不该生的脸。 看着这张脸,他下意识的会想,为什么不是她。 除了这张脸,她们两个人的身上,再没有相同的了。 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皆不同。 霜霜躺在榻上,动一下腹上都是疼的,便一直躺着。 两人相视,平王的眼里不见关切,只道:“我带你回去。” “不必了,你给我一纸休。” 平王眸中有几分的不敢置信,“你在胡说什么?” “这样的日子,我也厌了。”一纸休书,各算安好。 “你在说什么梦话。”他把人放在这儿,是让她为自己所用,是想她有一天可以取代那个她。 “我很清醒,你好好考虑考虑。” 平王忽然就低下身来,附在她耳边说:“就算不为你自己,你也该为你百花楼的家人考虑一下,若是不能按时完成任务,你就等着给她们收尸!” 霜霜面上顿时白了几分,浑身都在发抖,她轻声喘了一下,有些悲哀,有些痛苦,“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平王站了起来,冷淡的看着她,“既然你不愿意回去,那就在这儿好好养着,本王会再来看你的。” 转身,他走了出去,身后的女子两行泪滑落。 ~ 平王走了出来,看了看站在帘外的夭夭,讽刺的道:“趁着穆王没有过来,你现在逃,还来得及。” 夭夭轻蔑:“虚伪。” 平王气得想一巴掌拍她脸上,怕打不过她一个女子,没敢贸然出手。 庞北雁和韦国公这边还在等着,见平王出来忙迎了过去。 平王住了步,理所当然的道:“霜霜既想住在这儿养伤,本王就在贵府打扰几日了,便于照顾她。” 庞北雁不好说不行,庞丹青那边直接答应了:“都是一家人,说打扰就太见外了,平王,这边请。” 李世宗径直离去,庞丹青立刻把他安排在了当初李世都住过的院里,热情的道:“平王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吩咐一声即可。” 平王淡淡的扫她一眼,又扫了跟在她身旁的蔡文实一眼,摆摆手,让他们下去了。 转身离去时,庞丹青眸中就冷了下来。 曾经,她也心仪过平王的,娘家那边却把丹雪许配给了平王。 如今想来,没能嫁给平王,也是她的幸事了。 只是,她嫁给这蔡文实又有什么好的,如今蔡文善回府了,又是要做皇后的人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路了。 蔡文善为了私仇,不惜毁了善字号,动摇韦国公府的经济命脉。 这样的人,是不会在乎韦国公府的基业如何的,她在乎的,只有她自己的利益。 她现在,急需想一个办法,把眼前的困境给解决了。 ~ 随着蔡文善前去皇宫的路上,她对左右的婢女说:“我这心里,怎么这么不踏实呢。” 梨花知道她心所想,安慰她:“您就放心,有夭夭在,府里不会有事的。” “可夭夭也是个人啊!” “那可不是一般人呢。” 说得也是,夭夭可不是一般人呢。 一个李世宗,算个屁,何况她府上还有那么多御卫呢。 ~ 如霜霜所言,她身边还有爹、娘,还有两个弟弟陪伴她。 世焱呢,他是被生母所伤害的那一个人。 她闭了闭眼,姬太后为了一己之私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伤害。 身为母亲,她无法理解姬太后的行为。 庞南熙这样的人,还知道护着蔡文真呢,都说虎毒不食子,姬太后的心肠—— ~ 哒哒哒~ 急切的策马声由远而近,是穆王李世封带着人来了。 听说陛下醒过来了,他一早便入宫去见了。 这才从宫里回府,府里就来人了,是平王的人来提供阮夭夭的线索了。 人藏在韦国公府上,对方虽然是这样说的,一时之间他心里还是布满了疑虑,立刻带了随从一块去了。 去的地方是韦国公府,就不好太过大张旗鼓的带人闯入,会显得不把人韦国公府放在眼里。 韦国公府到底是蔡文善的娘家,蔡文善又是陛下庇护的人,太子的生母。 总之,不能不谨慎着点。 他只带了身边几个贴身的护卫进去了,其他人留在外面候着。 知道是穆王来了,国公府这边的下人也不敢拦着,一边把人请进去,一边去通报。 白珏很快迎了出来,一脸诧异,忙行了礼:“穆王?您这是——” “阮夭夭呢。” “谁人找我?” 阮夭夭不想逃了,索性就在这儿等他来了。 她站在门口,姿态冷傲,“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穆王到了。” 满眼的不羁,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就是这么嚣张,你能把我怎么样? 穆王瞧她这样就来气,冷着脸对左右吩吩:“把她给本王抓起来。” 他也就带了六个随从,这几个人接了命令就去抓她,阮夭夭腾空而起,有着气贯长虹之势,片刻之间,这几个人都趴在她脚底下哼唧起不来。 还收拾不了她了,穆王气得手上青筋直跳,刷的抽了腰间的佩剑。 长剑如芒,他足不沾尘,飞身而起,带起衣袂遍跹,与他艳光四射的气质相融为一。 阮夭夭说:“既然穆王都不要脸了,看来我也没必要给穆王留这体面了。” 亲自出手来拿她,这不是找死吗? 阮夭夭迎身而上,两人瞬间打了屋顶,上空树叶片片落下。 下方的人左右看了看,白珏一时之间不知该是上前帮,还是不帮。 不帮,好像夭夭也能应付得过来。 就在他打定了主意静观其变时,忽然,穆王的身形不受控制的往下坠落,他被阮夭夭一掌给从上空击飞下来了,连同手中的剑都离了手。 眼看他这个人就要从高空坠下去,一旦摔下,不死也得残,总不会完好无损的。 ~ 她终究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摔残了,或摔死了。 她急身去救人,在穆王还没落地摔残前拦腰抱住他,不曾想这个贱男人居然敢偷袭她,拿了个手帕就往她嘴上捂。 手帕上有药。 这一世的他,也太卑鄙无耻了。 好在阮夭夭反应敏捷,反手就把那手帕堵了回去,捂在穆王的口鼻上。 这药果然霸道,穆王也仅是挣扎了一下,眼中有着不可置信。 片时,他便不动弹了,眼皮一沉,昏睡了过去。 阮夭夭压着抽他两个耳刮子的冲动,又压着再把他直接扔地上摔死的冲动。 这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到底是没舍得下狠手。 飞身落在地上后还是狠着心把人往地上一扔,就听‘砰’的一声响,也摔得不轻了。 她冷冷的对穆王带来的几个人吐出一个字:“滚。” 眼神轻蔑,姿态傲慢得不可一世。 第334章 哄他 穆王府的人不敢怠慢,赶紧把摔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金贵王李世封从地上扶了起来,狼狈离去了。 打不过人家,怎么办? 只能回去后再想办法了。 “阮夫子,夫子好厉害。” 小奶娃多多已飞奔着从屋里跑出来了。 恩恩也紧跟其后,两人对她的身手很是崇拜。 她毫不谦虚的说:“我阮夭夭,就是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的守护神。” 必须厉害啊! 然后,把两个小奶娃左右手抱了起来。 把坏人打跑了,多多高兴得直往她脸上亲了又亲,又使劲捏她的脸蛋,实在是她长得太好看了。 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能打的人,她好喜欢的。 白珏说:“你的踪迹暴露了,以后怕麻烦不断了。” 夭夭毫不在意,“有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撑腰,怕什么。” 小奶娃忙道:“夫人,我保护你,我让父皇把他们打跑。” 这些个笨蛋,他们最大的靠山是天子,不管是穆王平王尊王安王,诸王在天子面前都得让步。 为了抓她一个小妾,他们还敢带千百个精兵把韦国公包围起来不成。 既然不敢,他们这么一些人,她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 随着穆王前脚被抬回去后,平王这边也已收到了消息。 他心里鄙视了一下穆王,连自己府里的一个小妾都抓不到,还能被人打回去,他这个穆王当得丢不丢人。 转而又想到自己也不是这个小妾的对手,他面上又沉了沉。 因为这个小妾的阻挠,他才会在昨晚,在蔡文善的面前丢尽颜面。 蔡文善这会不在府里,想必是去了宫中陪那位了。 想到这些,他眸中戾气又重了一些。 当年若非尊王阻挠,这些年来,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是蔡文善。 想到尊王,他觉得这也是个废物。 陪了他三年,他竟还有本事把人陪丢了。 若是陪他三年,早就三年抱俩了。 想到孩子的时候,他心里也有过一丝的刺痛。 周侧妃也曾受过孕,却被庞丹雪给弄小产了。 那个孩子若是活下来,现在也会蹦蹦跳跳了。 那次小产,也几乎要了周侧妃的命,她命不该绝,就又挺了过来。 就是伤了身子,便一直没再受孕。 想到这些往事,他心里沉了沉,疼了疼,可他很快就又把脑中这些往事挥了出去。 孩子,还会在有的。 不过,今天周侧妃今天和他说了一些糊话,居然想要离开他。 他倒也不怕周侧妃会背叛她,她京州的那些家人,是她的软肋。 她会乖乖听话的。 要不多久,文善,会回到他身边的。 ~ 文善这会儿已在前往宫里的路上了。 各大臣听闻陛下身体好了,纷纷过来探望他。 他哪有那个时间和精力挨个见一遍,索性就一块给见了,把人都请到偏殿里了。 卢国公也来见他了,只字没提姬贵妃的事情。 姬贵妃又被打入冷宫了,听说是在陛下的屋里放了不该放的东西,导致陛下病情加重。 虽说是陛下后宫的事情,可关系到陛下安危,这就不是小事情了。 李世焱又对礼部的说:“寡人大婚,尽快筹备。” 礼部忙应是。 待把这些大臣打发走,他又回到寝殿,独坐了一会后,安王过来了。 “世宁你来来得正好,寡人有些事情,交你去筹办。” 李世宁应声,在他面前坐下。 “待青嫣大婚之后,把诸王都邀请到,尤其是平王和尊王,难得回来一次,好好玩一玩,地点就选择在狩猎场。” 李世宁应下,又道:“皇兄,母后那边——” 他欲言又止,硬着头皮往下说:“母后挺自责的,你别恨她。” 姬太后非要他帮着求个情,他也不想皇兄和母后之间生出太大的隔阂,甚至仇恨来。 李世焱面无波澜,看不出异样,“母子之间,自然是没有隔夜仇的。” “我也是这么说,出了这事后母后心里还挺怕的,就怕你不原谅她。” “虎毒不食子,寡人也不认为她真的有害我之心,定然是无意之举。” “嗯,肯定是无意的。” 李世焱把堆积了许多的奏折拿了起来,李世宁站起来告退了。 看他离去,李世焱手里的奏折慢慢放了下来。 他也想她是无意之举。 唤了个太监进来研墨,他批阅了一会奏折。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说话的声音,是文善进来了。 看着进来的人,李世焱也摆摆手,让身边伺候的太监退了下去。 待人离开,文善这才走到他跟前来,行礼。 “过来,坐这儿。”李世焱招招手。 文善也就走到他身边来,在他的注视下,坐下。 “陛下,今天好一些没有?” “你看呢?” 文善左右看了看他:“我看好了许多呢。” 气色不错,人也显得精神焕发了。 李世焱把她揽在怀里,抱了抱,亲吻她。 文善闭了闭眼,小小的回应。 待他亲到尽兴,“怎么没把孩子带过来。” 多日不见,他也想孩子们了。 “下次。” 是她大意了,只想着自个儿过来陪他了。 孩子们过来,就没她单独陪他的时间了。 李世焱‘嗯’了一声,抱着她说:“善儿,寡人以后只有你和孩子们了。” 好好的话怎么就从李世焱的嘴巴里听出了可怜的味道。 她莞尔一笑,温柔的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好好疼你的。” 他瞧着她眉眼的温柔,心里就踏实了。 “你是要研墨吗,我帮你呀。” “不着急,你陪寡人说会话。” 俩人起身,挪了个位置坐。 李世焱拿来水果给她吃,文善便把切好的甜瓜喂他嘴里了,他很享受她这般的体贴温柔。 “陛下,暗算你的人在暗处,你在明处,有没有什么法子把人引出来?” “法子倒是有一个。” “什么法子?”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既然不能提前透露,文善就不追问了。 ~ “善儿,要是寡人真死了,你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当然是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总不能陪他一块死,她孩子谁照顾,她可不放心给别人照顾。 “你会不会改嫁?” “不会。”她有孩子就够了,就没想过再嫁。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放心,我为你守身一辈子。” 男人啊! 她还是说句甜言蜜语哄哄他。 “但是,你必须好好活着,你要是真的没了,别人恐怕也不会放过我和孩子的。” 第335章 主谋 李世焱伸手捏捏她的脸蛋:“放心,寡人才舍不得死,我会好好活着,好好保护你和孩子们,让你们一生都是幸福的。” 不会因为选择跟了他,而有什么悲惨,或遗憾。 她眉眼染了笑,“我就等着这一生的幸福。” 她开始有了一些小小的期待,期待这一世和他会很幸福。 李世焱拉过她的脑袋靠近自己,亲了亲她。 这样温柔又和谐的相处让俩人从未有过的甜蜜感一直蔓延到心底深处。 文善伸手描绘他英俊的眉眼,他也用甜腻的吻描绘她的眉眼。 腻歪一会儿,吃一会儿瓜果,文善和他又闲聊一些府里的事情。 “文真昨晚忽然就疯了,特别的吓人。” 她把蔡文真发疯后跑她院里去捅人的事说了。 李世焱听得心惊肉跳,“善儿,你这府上也太不安全了,回头就把孩子都接到宫里来。” 这都是一帮什么神经病。 文善忙道:“人已被我送到来因院待着了,没事了。” “陛下,我就是想说,姬贵妃虽然是被关在冷宫了,像她这等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向来也是心高气傲的,时间久了,难保她精神上不会受刺激。” 这倒也是,李世焱颔首。 “一直让她待在宫里,我怕早晚出事,万一哪天,她也发疯了,会不会也成为别人手中的刀,不如把她也放出宫。” 说了半天,原来是想让姬贵妃出宫。 李世焱点头:“回头找个契机,就把姬贵妃送到道庵寺待着。” 他答应要把姬贵妃送走了,文善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便凑到他跟前,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奖励他的。 小小的一下哪够,李世焱把亲一下就欲挪开的人儿揽在怀中,温柔又热烈的亲下去,小声和她说:“善儿,寡人想要——” 说得虽然很隐晦,可她全听懂了,脸红了,人也娇气极了,“没成亲,不许胡思乱想。” “明明孩子都生两个了。” 之前为了稳住他哄着他,也和他亲热过呢。 她也曾一口一个焱郎,唤得他骨头都酥了。 他还想听她唤焱郎。 她顿时委屈上了,眼眶红了,“生过孩子你就可以不尊重我了吗?就觉得我可以随便碰了。” “……”他真不是这个意思。 还好他机智,“只有寡人可以随便碰。” 他温柔的亲亲她的唇,把她抱亲,“善儿,寡人特别的想你。” 她红着脸娇软着声音:“……伤还未好透,不许闹。” 他就要闹,会闹的小孩子有糖吃。 ~ 空旷冷落的行宫,只有宫花寂寞艳红。 几个年老的宫女,闲着没事悄声谈论冷宫里的那位。 雍容华贵的姬太后坐着轿辇而来,宫女们立刻起了身,行礼。 “把门打开。” 宫女不敢怠慢,忙开了冷宫的大门。 这里不知关过多少妃嫔,有关过一段时间就放出去的,也有被关到死的。 姬寻觅安静的坐在里面,神色暗沉,双眸微红。 这次被打入冷宫,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了。 上次是借着打了尊王妃的孩子之名,这次却是谋害陛下之罪。 严重点说,陛下可以斩她,又因为顾忌着卢国公,斩她不得。 即使留她活着,陛下再不会信任她,也再不会让她靠近了。 也就是说,她这一生,完蛋了。 看着门被‘吱’的一声推开后,姬太后进来了。 看到她,仿若看到一线生机,她本能的就站起来。 “姑母,太后——”她扑过去,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太后,您知道我是冤枉的,您救救我。” 姬太后把她扶了起来,坐下:“等缓些日子,陛下气消了,哀家就去为你求情,到时候陛下自然就会放你出冷宫。” “真的吗,陛下会放我出冷宫吗?” “只要哀家还活着的一天,就不会委屈了你。” “嗯,我只有姑母了。” 她依在太后怀里,如女儿依在母亲怀中。 ~ 在李世焱这件事情上,她不过是从犯,一切听从姬太后的吩咐罢了。 在这个皇宫三年了,虽然不长,也不短了。 蔡文善没出现之前,还有一些盼头。 她的出现,足够毁了姬贵妃所有的念想,也毁了姬太后所有的盼头。 ~ 李世焱虽是她的儿子,却掌控不住他。 既然掌控不住,就换掉他,换一个好掌控的。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成功了,现在却毁在傅太医和蔡文善的手里。 这个傅太医,也是极为可恨了。 旁的太医来来回回多少次,都没注意到月季花,也没留意到那安神香有何不妥,偏偏他一过来,就全发现了。 可恨的傅太医眼下就要成婚了,娶的还是傲渊的公主,姬太后现在觉得,真是太便宜他了。 ~ 傅太医这会正在青嫣那边,一夜过去,她的脚消肿了大半。 本想再为青嫣涂一些药的,青嫣却坚持不肯让他涂了,面上也有一些冷淡,“药我会照你嘱咐的涂的。” 想起昨晚李揽月跑来说的许多话,再看傅太医,她心里别扭极了。 单看傅子玑这冰清玉洁的模样,真不敢相信,他会是表里不一的人。 李揽月的话,她找不到任何破口。 她想了一夜,都不知道该相信谁。 还是先把人支走,她心里有些烦。 “你能不能代我去看一下母后,告诉她我一切安好,让她不要担心。” 她伤了脚,就不好去给她请安了。 在这个宫里,除了她这个女儿,也没人真的爱她,陪她。 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她也是。 挺舍不得她的。 傅子玑‘嗯’了一声,并非没有发现她情绪上的转变,她明显的对他疏离了,问她:“没睡好吗?” “嗯,疼了一夜,睡不着。” “现在还疼吗?” “现在好多了,你不用担心我,你先去。” 傅子玑点点头,去了。 ~ 被禁在宫里后,蔡太后的日子更冷静了,门前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宫女也都躲得远远的,不肯亲近她。 人走茶凉,人情淡漠,世态炎凉啊! 傅太医过来看她,给她请安,她躺在太妃椅上,睁眼看了看他。 少年人什么都好,就是出身不好。 木已成舟,也容不得她多说什么。 傅子玑说:“青嫣昨天扭伤了脚,这几日便不能前来请安了,让我来和太后说一声。” 蔡太后这才坐起来,有些慌:“怎么会扭伤了扭?可严重?” “不严重,歇息十天半月,就可痊愈。” “十天半月,那大婚是不是就要延后了?” “太后放心,大婚如期而行。” 蔡太后心里叹了口气:“成婚之后,对青嫣好一些。” 此人虽是太医,却是陛下跟前的宠臣。 就怕这些宠臣狗仗人势,以为她失势了,便不太重视她的女儿。 傅子玑也就‘嗯’了一声,忽然问她:“太后有没有想过,将来随尊王去封地歇息一段时间?” 离开皇宫,对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蔡太后微微眯了眼,“是陛下让你来劝哀家的?” “……太后误会了,对陛下来说,太后在哪里都一样。” 毕竟,她也翻不起任何风浪了。 他只是看青嫣很在乎这位母后,才多说一句的。 蔡太后却被他最后一句话气笑了。 傅子玑无非在说,她不中用了,成为不了陛下的威胁。 虽然是实话,但也很气人。 “回去告诉青嫣,哀家很好,让她不必挂虑。” 摆摆手,让他滚了。 他虽医治过她的儿子李世都,又要娶她的女儿,可明显的,这是李世焱的人。 心不会真的向着她的。 第336章 污蔑 从蔡太后面前退下后,傅子玑走在行宫的路上。 各处有宫女正在路上打扫,远远的看见他,不由得多瞧了好几眼。 太医院最年轻最俊俏的公子,走到哪里都是耀眼的。 那厢,公主李揽月身着华丽的宫装款步而行。 红衣罩体,白皙的玉颈下,静静的躺着一块红色的鸡心宝石,娇艳如她。 手执团扇,端的那是一个妩媚,风情,还有从她身上释放出来的高傲。 她打了个手势,相随几个宫女也就住了步,她便迎着傅子玑走了过来,在小桥上截住了他的路,娇声娇气嘲讽道:“傅太医真是好手段啊!” 傅子玑瞧她一眼,想她是要生事,不准备再理睬她,夺步欲走。 她拦住不给走,指着他道:“傅太医,你衣裳开线了。”说罢,她低笑起来。 “……”不准备理睬她的傅子玑下意识的低首看了一下,李揽月伸手就去挑他衣袍上的腰带。 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反应敏捷的傅子玑长臂一伸就把她推她,也是他用力过猛了,李揽月被推得朝后仰了去,身形便稳不住了。 她后面就是小桥流水。 若非到处都是宫女,就由她跌下去再买个教训算了。 到底是没由着她,傅子玑伸手捞她一把。 李揽月顺着这股劲就扑在他的怀里,还一下子勾住他的颈项,使劲的在他唇上亲住了,并狠狠的咬了一口。 傅子玑吃疼,不待他推开这人,李揽月已就闪开了,一边大喊:“傅太医你干什么,快来人啊——” 她又压低声恶狠狠的说:“本公主也是你能欺负的。” 傅子玑的嘴被她咬破了,有血流了出来。 她顺手把自己的抹胸往下拉了下,显得衣衫不整的。 身后的宫女立刻往这边匆了过来,就听她生气的指控:“傅子玑,你居然敢趁机轻薄我,你就不怕我把这事禀报陛下吗?” 嘤嘤嘤—— 气得傅子玑脸色冷了下来,“公主这是自导自演,污蔑。” 李揽月委屈的喊:“我不要活了。” 她作势就要往小桥上翻,要跳下去。 她的宫女哪里肯干,立刻左右拽着她大喊:“公主,公主。” 她还喊:“我的清白都被污了,我还有什么脸活着。” 不远处打扫的宫女听闻声音,也都跑了过来。 “公主,公主您可不能想不开呀。” 傅子玑看她演得起劲,黑白颠倒,就有种百口莫辩的无语。 十来岁的小孩儿,就这么的诡计多端了。 真想抓过来打一顿算了。 她这就是缺少教育、缺少正确引导的表现,问题少女。 又见有人往这边走过来,傅子玑只好拔腿就走了,由她闹去。 李揽月也哭哭啼啼的走了,是去找姬太后为她主持公道了。 傅子玑,他别想全身而退。 ~ 李揽月来到姬太后面前,把自己被轻薄的事说了。 姬太后靠在贵妃榻上歇着,听她哭哭啼啼的说完后,凤眼挑了挑,坐了起来,“这个傅子玑,娶了一个青嫣还嫌不够,这是想把我们揽月一块娶回去呢。” 心里冷笑一声,揽月想唬弄她,还嫩了点。 李揽月不说话,抽噎。 她扶了一下额,叹了口气,“一个江湖郎中,深得陛下的恩宠,又能娶到皇族公主,这种事情就是闹到陛下面前,陛下定然也是护着他的,说不定真就顺水推舟的,把你赐婚给他呢。” 李揽月抽噎着说:“傅子玑为人极其诡诈,狡猾,被我多次拒绝后,已对我怀恨在心,如今我闹到太后面前来,只怕他也会找陛下撑腰,反咬我一口。” 嘤嘤嘤,她又哭开了。 姬太后脑子里转了转,琢磨出另一个故事来。 她也是过来人了,女孩子家的那点小心思,怎么能瞒得住她。 “有哀家在,他翻不了天。”话锋一转,叹口气,“青天白日的,你让他给亲了去,又被那么多人看见了,对你的名声是有损的,你不嫁他,若嫁给旁人,就算有皇室护着你,只怕也会被夫家轻视了去,不肯真心待你。” 李揽月一脸委屈,弱弱的道:“他已赐婚给青嫣,我难不成要与他为妾不成。” 果然,这不就松口了。 分明是她设计要害傅子玑,想人家娶她。 “妾?我傲渊的公主,万不会如此低贱,要做,也是平妻。” “揽月,来,坐这儿。”姬太后和颜悦色,让她坐到自己跟前来。 揽月有几分受宠若惊。 “不哭了,哀家这就带你去见陛下,讨一个说法。” 姬太后拿了帕子,给她拭泪。 美人落泪,也是美的。 娶傲渊的两位公主,太便宜傅子玑。 他何德何能啊! ~ 何德何能的傅子玑先回了青嫣那边。 看他回来了,青嫣面上淡漠。 傅子玑在她旁边坐下,欲言又止。 青嫣见他神色不对,又见他唇上破了,有血不时往外冒,唇上好像还有女子的口脂,心里一吓,“怎么了?” “刚在路上遇着了康平公主。”他琢磨着这事一定不会过去,李揽月肯定要去闹。 他先给青嫣通个信,让她心里有底。 青嫣面上一怔,心里堵得很,“遇着她怎么了?” “康平公主对我给她下药一事,怀恨在心,刚在路上有意拦了我——”他把路上的情况说了一下,青嫣却一脸失望的看着他。 青嫣是有些生气的,“到底是揽月有意污蔑你,还是你心里早就心悦揽月?傅太医也想要齐人之福的?” 一旦揽月把这事闹开,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呢。 傅子玑有些意外,心里也是有些失望的,“你这样想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想他了。 虽是听闻傅子玑为人不错,但他一个没爹没娘没亲族的人,难保他不想攀龙附凤,现在又是陛下的宠臣,生出齐人之福的想法,也未必不可能。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的了。 她和揽月从小一起长大,无怨无仇,基本上也没红过脸,她很难想象揽月为何要害她。 她和傅子玑才认识几天,对他的一些了解,也都是听说。 其实,根本不了解他。 今个儿又出了揽月污蔑他的事件,她都要分不清楚究竟谁在说谎了。 且看着,这事最终的得利者是谁。 谁得利,谁说谎。 傅子玑见她脸色不好,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这件事情恐怕不能善了,他只能把这事先禀报给陛下。 他过去的时候文善也坐在跟前,她本想回避的,傅子玑说:“不用回避了,一块听听。” 他把刚刚与李揽月的事情说了一下。 李世焱问:“可有人证?” “……没有。”当时,李揽月的宫女都被屏退了,离得远了些,他又是独自一人。 虽有打扫的宫女,那个距离不可能听见两人说什么。 也不可能有人能为他证明什么,人家只会证明傅子玑亲了公主。 他嘴上的伤痕还在呢,分明就是他无礼在先,被公主咬了。 人证也没有,这就解释不清楚了。 李世焱问文善:“你看揽月这么做,她是想干什么?” 他这样问,也直接说明了他相信傅子玑的话。 这位公主的做法,身为男子的他,有些迷惑了。 报复傅子玑,也不用毁自毁清白。 女子清白向来大过天,大过生命。 让身为女子的蔡文善来看看,或许有不一样的发现。 ~ 女子就是比较了解女子。 文善直言道,“她当然是想嫁给我们傅太医啦。” 傅子玑听这话面上毫无波澜,李揽月对他的心思,他并非不知道。 李世焱面上有些不悦了。 已为青嫣和傅子玑赐婚了,她身为傲渊的公主,难不成想要和青嫣同嫁一夫? 两位公主同嫁一夫,在傲渊还没这样的先例。 说出去,总觉得不太好。 傲渊的公主是嫁不出去了吗,非要嫁给同一个人? 李世焱目光落在傅子玑身上,问他:“揽月对你的心思,你可知情?” “……猜到一些。” “你是怎么想的?” “避之不及。”这也是实话,一开始就觉得李揽月攻击性太强,性子不够柔和。 后面发现,她人还有极大的问题。 他理想的妻子形象,就该是温柔大方,善解人意。 傲渊就这么两位公主,李揽月还被嫌弃成这样子,纵然不是同母的哥哥,可到底是同父。 李世焱心里因她面上无光。 果然,过了一会儿,姬太后带着哭哭啼啼的李揽月一起过来讨说法了。 文善在太后进来前就回避了。 姬太后扫了一眼果然在此的傅子玑,面上沉了沉,“既然傅太医在这儿,想必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陛下说过了。” 想也知道这傅子玑早在陛下面前另有说法了,肯定也是对他有利的。 ~ 傅太医向她行了一礼,没言语。 李揽月跪下,哭道:“求陛下为臣妹做主。” “怎么回事?起来说话。” 虽已知道实情,还是要询问一番的,听听她的说法。 李揽月没有起来,跪在他面前哭诉:“傅子玑轻薄我,求陛下给臣妹主持公道。”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李揽月委屈的道:“求陛下明察。” “那依太后之见,寡人该如何?” 姬太后想了想,心里早有打算。 第336章 污蔑 从蔡太后面前退下后,傅子玑走在行宫的路上。 各处有宫女正在路上打扫,远远的看见他,不由得多瞧了好几眼。 太医院最年轻最俊俏的公子,走到哪里都是耀眼的。 那厢,公主李揽月身着华丽的宫装款步而行。 红衣罩体,白皙的玉颈下,静静的躺着一块红色的鸡心宝石,娇艳如她。 手执团扇,端的那是一个妩媚,风情,还有从她身上释放出来的高傲。 她打了个手势,相随几个宫女也就住了步,她便迎着傅子玑走了过来,在小桥上截住了他的路,娇声娇气嘲讽道:“傅太医真是好手段啊!” 傅子玑瞧她一眼,想她是要生事,不准备再理睬她,夺步欲走。 她拦住不给走,指着他道:“傅太医,你衣裳开线了。”说罢,她低笑起来。 “……”不准备理睬她的傅子玑下意识的低首看了一下,李揽月伸手就去挑他衣袍上的腰带。 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反应敏捷的傅子玑长臂一伸就把她推她,也是他用力过猛了,李揽月被推得朝后仰了去,身形便稳不住了。 她后面就是小桥流水。 若非到处都是宫女,就由她跌下去再买个教训算了。 到底是没由着她,傅子玑伸手捞她一把。 李揽月顺着这股劲就扑在他的怀里,还一下子勾住他的颈项,使劲的在他唇上亲住了,并狠狠的咬了一口。 傅子玑吃疼,不待他推开这人,李揽月已就闪开了,一边大喊:“傅太医你干什么,快来人啊——” 她又压低声恶狠狠的说:“本公主也是你能欺负的。” 傅子玑的嘴被她咬破了,有血流了出来。 她顺手把自己的抹胸往下拉了下,显得衣衫不整的。 身后的宫女立刻往这边匆了过来,就听她生气的指控:“傅子玑,你居然敢趁机轻薄我,你就不怕我把这事禀报陛下吗?” 嘤嘤嘤—— 气得傅子玑脸色冷了下来,“公主这是自导自演,污蔑。” 李揽月委屈的喊:“我不要活了。” 她作势就要往小桥上翻,要跳下去。 她的宫女哪里肯干,立刻左右拽着她大喊:“公主,公主。” 她还喊:“我的清白都被污了,我还有什么脸活着。” 不远处打扫的宫女听闻声音,也都跑了过来。 “公主,公主您可不能想不开呀。” 傅子玑看她演得起劲,黑白颠倒,就有种百口莫辩的无语。 十来岁的小孩儿,就这么的诡计多端了。 真想抓过来打一顿算了。 她这就是缺少教育、缺少正确引导的表现,问题少女。 又见有人往这边走过来,傅子玑只好拔腿就走了,由她闹去。 李揽月也哭哭啼啼的走了,是去找姬太后为她主持公道了。 傅子玑,他别想全身而退。 ~ 李揽月来到姬太后面前,把自己被轻薄的事说了。 姬太后靠在贵妃榻上歇着,听她哭哭啼啼的说完后,凤眼挑了挑,坐了起来,“这个傅子玑,娶了一个青嫣还嫌不够,这是想把我们揽月一块娶回去呢。” 心里冷笑一声,揽月想唬弄她,还嫩了点。 李揽月不说话,抽噎。 她扶了一下额,叹了口气,“一个江湖郎中,深得陛下的恩宠,又能娶到皇族公主,这种事情就是闹到陛下面前,陛下定然也是护着他的,说不定真就顺水推舟的,把你赐婚给他呢。” 李揽月抽噎着说:“傅子玑为人极其诡诈,狡猾,被我多次拒绝后,已对我怀恨在心,如今我闹到太后面前来,只怕他也会找陛下撑腰,反咬我一口。” 嘤嘤嘤,她又哭开了。 姬太后脑子里转了转,琢磨出另一个故事来。 她也是过来人了,女孩子家的那点小心思,怎么能瞒得住她。 “有哀家在,他翻不了天。”话锋一转,叹口气,“青天白日的,你让他给亲了去,又被那么多人看见了,对你的名声是有损的,你不嫁他,若嫁给旁人,就算有皇室护着你,只怕也会被夫家轻视了去,不肯真心待你。” 李揽月一脸委屈,弱弱的道:“他已赐婚给青嫣,我难不成要与他为妾不成。” 果然,这不就松口了。 分明是她设计要害傅子玑,想人家娶她。 “妾?我傲渊的公主,万不会如此低贱,要做,也是平妻。” “揽月,来,坐这儿。”姬太后和颜悦色,让她坐到自己跟前来。 揽月有几分受宠若惊。 “不哭了,哀家这就带你去见陛下,讨一个说法。” 姬太后拿了帕子,给她拭泪。 美人落泪,也是美的。 娶傲渊的两位公主,太便宜傅子玑。 他何德何能啊! ~ 何德何能的傅子玑先回了青嫣那边。 看他回来了,青嫣面上淡漠。 傅子玑在她旁边坐下,欲言又止。 青嫣见他神色不对,又见他唇上破了,有血不时往外冒,唇上好像还有女子的口脂,心里一吓,“怎么了?” “刚在路上遇着了康平公主。”他琢磨着这事一定不会过去,李揽月肯定要去闹。 他先给青嫣通个信,让她心里有底。 青嫣面上一怔,心里堵得很,“遇着她怎么了?” “康平公主对我给她下药一事,怀恨在心,刚在路上有意拦了我——”他把路上的情况说了一下,青嫣却一脸失望的看着他。 青嫣是有些生气的,“到底是揽月有意污蔑你,还是你心里早就心悦揽月?傅太医也想要齐人之福的?” 一旦揽月把这事闹开,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呢。 傅子玑有些意外,心里也是有些失望的,“你这样想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想他了。 虽是听闻傅子玑为人不错,但他一个没爹没娘没亲族的人,难保他不想攀龙附凤,现在又是陛下的宠臣,生出齐人之福的想法,也未必不可能。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的了。 她和揽月从小一起长大,无怨无仇,基本上也没红过脸,她很难想象揽月为何要害她。 她和傅子玑才认识几天,对他的一些了解,也都是听说。 其实,根本不了解他。 今个儿又出了揽月污蔑他的事件,她都要分不清楚究竟谁在说谎了。 且看着,这事最终的得利者是谁。 谁得利,谁说谎。 傅子玑见她脸色不好,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这件事情恐怕不能善了,他只能把这事先禀报给陛下。 他过去的时候文善也坐在跟前,她本想回避的,傅子玑说:“不用回避了,一块听听。” 他把刚刚与李揽月的事情说了一下。 李世焱问:“可有人证?” “……没有。”当时,李揽月的宫女都被屏退了,离得远了些,他又是独自一人。 虽有打扫的宫女,那个距离不可能听见两人说什么。 也不可能有人能为他证明什么,人家只会证明傅子玑亲了公主。 他嘴上的伤痕还在呢,分明就是他无礼在先,被公主咬了。 人证也没有,这就解释不清楚了。 李世焱问文善:“你看揽月这么做,她是想干什么?” 他这样问,也直接说明了他相信傅子玑的话。 这位公主的做法,身为男子的他,有些迷惑了。 报复傅子玑,也不用毁自毁清白。 女子清白向来大过天,大过生命。 让身为女子的蔡文善来看看,或许有不一样的发现。 ~ 女子就是比较了解女子。 文善直言道,“她当然是想嫁给我们傅太医啦。” 傅子玑听这话面上毫无波澜,李揽月对他的心思,他并非不知道。 李世焱面上有些不悦了。 已为青嫣和傅子玑赐婚了,她身为傲渊的公主,难不成想要和青嫣同嫁一夫? 两位公主同嫁一夫,在傲渊还没这样的先例。 说出去,总觉得不太好。 傲渊的公主是嫁不出去了吗,非要嫁给同一个人? 李世焱目光落在傅子玑身上,问他:“揽月对你的心思,你可知情?” “……猜到一些。” “你是怎么想的?” “避之不及。”这也是实话,一开始就觉得李揽月攻击性太强,性子不够柔和。 后面发现,她人还有极大的问题。 他理想的妻子形象,就该是温柔大方,善解人意。 傲渊就这么两位公主,李揽月还被嫌弃成这样子,纵然不是同母的哥哥,可到底是同父。 李世焱心里因她面上无光。 果然,过了一会儿,姬太后带着哭哭啼啼的李揽月一起过来讨说法了。 文善在太后进来前就回避了。 姬太后扫了一眼果然在此的傅子玑,面上沉了沉,“既然傅太医在这儿,想必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陛下说过了。” 想也知道这傅子玑早在陛下面前另有说法了,肯定也是对他有利的。 ~ 傅太医向她行了一礼,没言语。 李揽月跪下,哭道:“求陛下为臣妹做主。” “怎么回事?起来说话。” 虽已知道实情,还是要询问一番的,听听她的说法。 李揽月没有起来,跪在他面前哭诉:“傅子玑轻薄我,求陛下给臣妹主持公道。”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李揽月委屈的道:“求陛下明察。” “那依太后之见,寡人该如何?” 姬太后想了想,心里早有打算。 第337章 赐婚 “揽月被傅太医污了清白是事实,有许多宫女都瞧见了,可以作证,姑娘家的清白一旦被污,就算是我们皇族公主,也难免要被人戳脊梁骨说闲话的。” 姬太后叹了口气,“已经许给他一个公主了,难不成要把傲渊的另一个公主再嫁给他,他一个太医,何德何能。” 姬太后忽然就提高了声音,“傅太医,哀家可听说,你不是第一次调戏揽月了,这一次更是大胆,光天化日下,就,不知羞耻的上了嘴——” 李世焱静静的看她表演,跟真的一样。 傅子玑的嘴上破了皮,他更相信,是揽月设的计,为的就是现在的逼婚。 姬太后质问:“傅太医,你想要同娶傲渊的两位公主,坐享齐人之福你可以明说,陛下向来宠你,未必不会答应,为什么要用这样不光彩的手段,你让旁人怎么看我们皇族的公主?” 这一个个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演得好。 傅子玑不卑不亢的道:“太后明察,臣没有这样的想法。” “没有这样的想法?你是觉得傲渊的两位公主配不上你?” “是臣不敢高攀。” “是不敢高攀,还是早就觊觎已久啊?” 姬太后咄咄逼人的姿态,一般人招架不住。 在太后的言语攻势下,傅子玑一步一解释,“……臣没有觊觎之心。” “没有觊觎之心你亲揽月,你拿镜子照一照,嘴上的口脂还在呢,血还流着呢。” 扔给了他一面镜子。 傅子玑垂了垂眸,窦娥就是这样冤死的。 姬太后又叹了口气,指了指他,一脸失望,道:“陛下信任你,才把青嫣许给你,你若想要揽月,你早说啊,现在闹成这样子不嫌难看吗?同娶傲渊的两位公主,你祖坟冒烟了,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傅子玑闷不吭声了,听她一阵数落。 揽月抽噎,小声的哭。 数落了半天后,李世焱问她:“太后,你想如何呀?” “为保傅太医和揽月的名声,就为揽月赐婚傅太医,陛下以为如何?” 李世焱犹豫,“不妥?他一个太医,何德何能,同娶两位公主,真是祖坟冒烟了?” “陛下。”姬太后声音重了一分,“这嘴都亲上了,不指婚给傅太医,让揽月日后怎么办?若是传了出去,她就是公主,也是要被人耻笑的,夫家还会看得起她?你让她后半辈子怎么活?” 久不出声的揽月这时哭道:“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取了头上的簪子,就往自己心口刺。 这也是个狠人,就真的刺下去了。 太后大惊,吓得脚下一晃,李世焱面上沉了沉,“子玑,快给看看。” 傅子玑上前去看,她衣着单薄,那簪子一下子就刺进肉里了,疼得她直抽气,小脸苍白。 女子伤在心口处,傅子玑只能先拔了发簪,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本着医者仁心,他只能把她的抹胸往下拉了拉,把止血的药倒了上去。 李揽月疼得眼泪往下掉,咬着一口小白牙再次说:“傅子玑,你又轻薄我。” “……”明明是在救她,这些人太会无理取闹了。 真是够了。 她虚弱的,掉着眼泪,显得楚楚可怜,“你不如杀了我算了。” 知道她惯会演戏,黑白颠倒,傅子玑索性沉默不语。 伤得不深,他花了一会功夫给她把伤处理好,李揽月便被扶着坐了下来。 这事还没结束,姬太后说:“陛下,你拿个主意。” 李世焱问:“揽月,你可愿嫁傅太医?” “我不做妾。”不做妾就是要做妻呗。 姬太后点头,傲渊的公主万没有做妾的,“那做平妻。” 分明都是早就谋算好了。 李世焱询问另一人,“子玑,你可有话说?” “臣高攀不起。” 姬太后怒,“你一句高攀不起,就想不负责任?揽月刚才又被你摸光看光了,你想干什么?你信不信哀家这就送你做阉人。” “……”他明明在救人。 不可理喻。 “办理青嫣公主的婚事,都是向福容公主借的银子,再娶康平公主,这婚事臣办不起。” 话里话外都在说他很穷,穷得连婚事都办不起了。 ~ 一个穷鬼,到底在高傲什么? 姬太后气得心头冒火,“一切礼仪,所需之物,皆由皇家来办。” 李世焱瞧她一眼,太后这么急着把揽月嫁给傅太医,图的是什么? 真心为揽月着想?她没这等善心? 姬太后不会谋对自己没有利的事情。 “还请陛下赐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大婚就定在青嫣之后。” 姬太后直接一锤定音了。 傅子玑没话了,他不说话,李世焱就当他默认了,“行,赐婚,回去等着。” 果然,会闹的孩子有糖吃。 姬太后满意了,“来人,把公主送回去,好生照顾着。” 候在外面的宫女进来,小心的扶人离开。 姬太后又扫了一眼傅子玑,“还真是祖坟冒烟了,你若是敢亏待了傲渊的两位公主,就算有陛下护着你,哀家也饶不了你。” 一副她会为公主撑腰的架式。 言尽,她甩袖离去,又一副很不满意的姿态。 ~ 李世焱被气笑了,“这都是一帮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太后向来不是心善之人,揽月那边,你好好留意着。” “臣明白。” “就这么定下来了?”文善从里面走了出来,神色不明。 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 那就是一副逼婚的架式,软硬兼施,寻死觅活,双管齐下,逼着傅子玑不能不答应。 李世焱望着她,柔声道:“善儿,你去玩会儿,寡人与傅太医有些话说。” “……”他们俩人有什么话是她听不得的? 听不得就听不得,文善’嗯‘了声,转身出去了。 等她人离开,李世焱道:“寡人听闻这世上有一种人皮面具,往脸上一贴,难辨真假,傅太医可做得出来?” “……照谁陛下的样子来做?” 李世焱点头。 “可以完成。” “在你大婚前,准备好。” “保证完成任务。” 第337章 赐婚 “揽月被傅太医污了清白是事实,有许多宫女都瞧见了,可以作证,姑娘家的清白一旦被污,就算是我们皇族公主,也难免要被人戳脊梁骨说闲话的。” 姬太后叹了口气,“已经许给他一个公主了,难不成要把傲渊的另一个公主再嫁给他,他一个太医,何德何能。” 姬太后忽然就提高了声音,“傅太医,哀家可听说,你不是第一次调戏揽月了,这一次更是大胆,光天化日下,就,不知羞耻的上了嘴——” 李世焱静静的看她表演,跟真的一样。 傅子玑的嘴上破了皮,他更相信,是揽月设的计,为的就是现在的逼婚。 姬太后质问:“傅太医,你想要同娶傲渊的两位公主,坐享齐人之福你可以明说,陛下向来宠你,未必不会答应,为什么要用这样不光彩的手段,你让旁人怎么看我们皇族的公主?” 这一个个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演得好。 傅子玑不卑不亢的道:“太后明察,臣没有这样的想法。” “没有这样的想法?你是觉得傲渊的两位公主配不上你?” “是臣不敢高攀。” “是不敢高攀,还是早就觊觎已久啊?” 姬太后咄咄逼人的姿态,一般人招架不住。 在太后的言语攻势下,傅子玑一步一解释,“……臣没有觊觎之心。” “没有觊觎之心你亲揽月,你拿镜子照一照,嘴上的口脂还在呢,血还流着呢。” 扔给了他一面镜子。 傅子玑垂了垂眸,窦娥就是这样冤死的。 姬太后又叹了口气,指了指他,一脸失望,道:“陛下信任你,才把青嫣许给你,你若想要揽月,你早说啊,现在闹成这样子不嫌难看吗?同娶傲渊的两位公主,你祖坟冒烟了,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傅子玑闷不吭声了,听她一阵数落。 揽月抽噎,小声的哭。 数落了半天后,李世焱问她:“太后,你想如何呀?” “为保傅太医和揽月的名声,就为揽月赐婚傅太医,陛下以为如何?” 李世焱犹豫,“不妥?他一个太医,何德何能,同娶两位公主,真是祖坟冒烟了?” “陛下。”姬太后声音重了一分,“这嘴都亲上了,不指婚给傅太医,让揽月日后怎么办?若是传了出去,她就是公主,也是要被人耻笑的,夫家还会看得起她?你让她后半辈子怎么活?” 久不出声的揽月这时哭道:“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取了头上的簪子,就往自己心口刺。 这也是个狠人,就真的刺下去了。 太后大惊,吓得脚下一晃,李世焱面上沉了沉,“子玑,快给看看。” 傅子玑上前去看,她衣着单薄,那簪子一下子就刺进肉里了,疼得她直抽气,小脸苍白。 女子伤在心口处,傅子玑只能先拔了发簪,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本着医者仁心,他只能把她的抹胸往下拉了拉,把止血的药倒了上去。 李揽月疼得眼泪往下掉,咬着一口小白牙再次说:“傅子玑,你又轻薄我。” “……”明明是在救她,这些人太会无理取闹了。 真是够了。 她虚弱的,掉着眼泪,显得楚楚可怜,“你不如杀了我算了。” 知道她惯会演戏,黑白颠倒,傅子玑索性沉默不语。 伤得不深,他花了一会功夫给她把伤处理好,李揽月便被扶着坐了下来。 这事还没结束,姬太后说:“陛下,你拿个主意。” 李世焱问:“揽月,你可愿嫁傅太医?” “我不做妾。”不做妾就是要做妻呗。 姬太后点头,傲渊的公主万没有做妾的,“那做平妻。” 分明都是早就谋算好了。 李世焱询问另一人,“子玑,你可有话说?” “臣高攀不起。” 姬太后怒,“你一句高攀不起,就想不负责任?揽月刚才又被你摸光看光了,你想干什么?你信不信哀家这就送你做阉人。” “……”他明明在救人。 不可理喻。 “办理青嫣公主的婚事,都是向福容公主借的银子,再娶康平公主,这婚事臣办不起。” 话里话外都在说他很穷,穷得连婚事都办不起了。 ~ 一个穷鬼,到底在高傲什么? 姬太后气得心头冒火,“一切礼仪,所需之物,皆由皇家来办。” 李世焱瞧她一眼,太后这么急着把揽月嫁给傅太医,图的是什么? 真心为揽月着想?她没这等善心? 姬太后不会谋对自己没有利的事情。 “还请陛下赐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大婚就定在青嫣之后。” 姬太后直接一锤定音了。 傅子玑没话了,他不说话,李世焱就当他默认了,“行,赐婚,回去等着。” 果然,会闹的孩子有糖吃。 姬太后满意了,“来人,把公主送回去,好生照顾着。” 候在外面的宫女进来,小心的扶人离开。 姬太后又扫了一眼傅子玑,“还真是祖坟冒烟了,你若是敢亏待了傲渊的两位公主,就算有陛下护着你,哀家也饶不了你。” 一副她会为公主撑腰的架式。 言尽,她甩袖离去,又一副很不满意的姿态。 ~ 李世焱被气笑了,“这都是一帮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太后向来不是心善之人,揽月那边,你好好留意着。” “臣明白。” “就这么定下来了?”文善从里面走了出来,神色不明。 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 那就是一副逼婚的架式,软硬兼施,寻死觅活,双管齐下,逼着傅子玑不能不答应。 李世焱望着她,柔声道:“善儿,你去玩会儿,寡人与傅太医有些话说。” “……”他们俩人有什么话是她听不得的? 听不得就听不得,文善’嗯‘了声,转身出去了。 等她人离开,李世焱道:“寡人听闻这世上有一种人皮面具,往脸上一贴,难辨真假,傅太医可做得出来?” “……照谁陛下的样子来做?” 李世焱点头。 “可以完成。” “在你大婚前,准备好。” “保证完成任务。” 第338章 手段 从重明宫离开后,李揽月先去了青嫣那边。 由于自个在心口刺了一簪子,她向来白皙的脸蛋更显白了。 宫女扶她进去,她虚弱的来到青嫣面前,神色失常,瘫软的坐了下来。 她身着红衣,衣裳虽染上了血,也不明显。 青嫣脚腕扭伤,想动也动不了,只能靠在榻上。 “你怎么了?” 揽月低低的笑了一声,笑得悲凉,她双眸红着,抽噎了一下,“陛下给我赐了婚,让我嫁与傅子玑,往后,我们姐妹要同侍一夫了。” 听起来,她好像非常不情愿似的。 青嫣脸色也刷的苍白了,毫无血色。 搁在民间,也有不少姐妹共侍一夫的,可现在是两位公主,不是普通人,而且,她们算是低嫁了。 在人看来,得利者就是傅子玑。 能娶两位公主,多大的荣耀啊! 用姬太后的话说,傅子玑他是祖坟冒烟了,竟能同娶傲渊的两位公主。 听着揽月的话,青嫣只觉得心口发疼,窒息。 “明明是他轻薄了我在先,陛下却连一句责骂也没有,只说免得我将来嫁入旁人家,会被夫家小看,为保我声誉,就赐下这婚,我虽以死相逼,到底是人微言轻,无济于事。” 她轻咳了一声,轻轻捂在自己受伤之处。 李揽月把她的不情愿演绎得逼真。 青嫣这才发现她手上沾染了一些血,再看她的心口之处,也有一些未擦干净的血迹。 “你受伤了?”青嫣掀了一下她的衣裳,要证实这事是不是真的。 伤口虽被包扎着,还是有血透过布渗了出来。 李揽月丝毫没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只是红了眼眶,道:“我堂堂傲渊公主,竟要被迫下嫁一个江湖郎中,可笑——” “一个江湖郎中,竟将皇族玩弄于股掌之中,可悲。” 李揽月一脸的痛彻心扉,字字句句都在表达她的不情愿,她是被迫的。 她慢慢站了起来,凄凉的说:“父皇若还活着,岂容这奸臣当道。” 抬步,她跌跌撞撞的离去了。 身后的青嫣通体发寒,一脸痛苦。 傅子玑,她看错他了,信错他了。 有了她李青嫣还不够吗?他还想要李揽月。 贪得无厌。 男人啊! ~ 那个男人在出了重明宫后,就又过来了。 又被赐了婚,他想这事还是要由他来告诉李青嫣一声的。 往这边走的路上,就又遇着了李揽月。 不管她平日多么高傲,不可一世,到底也是个娇弱的女子,一簪子刺下去后,她虚弱得仿若风一吹就会倒。 看着迎面走来的傅子玑,她住了步,眼神淡漠,身子晃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公主。”左右跟随的宫女惊慌叫,不知所措。 “傅太医,公主昏过去了,您快看一看。” 一旁的宫女慌忙叫他。 傅子玑蹲下来,摸了一下她的脉。 她脉象平稳得很,一点毛病没有,刚刺了一簪子,疼一些罢了。 他也不拆穿她这种小把戏,只对宫女道:“把她扶回去,好好歇息着,没事的。” 一旁的宫女回话:“奴婢背不动,怕再碰着公主的伤如何是好,还请傅太医把公主送回去。” 也是,都是娇弱的女子,虽然李揽月看起来没几斤肉,一路背回去,也不妥。 傅子玑伸手握住李揽月的玉肩,稍微用力,她立刻就疼得抽气,睁了眼,怒:“傅子玑,你干什么?” 能干什么,当然是让她醒过来了。 他面无波澜,语气淡漠,“公主醒了,扶她回去。” 宫女赶紧把李揽月扶了起来,傅子玑这才忙脱了身,走了。 李揽月转眸看了看他离去的身影,一双美目压着势在必得的霸道。 瞧那那身段,她握了握拳。 他是她的囊中之物,跑不掉的。 ~ 走远的傅子玑忍着脊背上的凉意,没有回头。 他一直都知道李揽月这个人,不可一世又毫不讲理。 如今,她利用各种手段,寻死觅活的,许给他了,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和青嫣说呢。 青嫣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不如从前了。 想起之前李青嫣对他说过的一些话,他面上沉了沉。 ——到底是揽月有意污蔑你,还是你心里早就心悦揽月?傅太医也想要齐人之福的? 齐人之福。 事情现在变成这样子,好像更难解释清楚了。 再次来到青嫣面前,她神色苍白着,模样有着明显的失神。 “公主。” 他唤了一声,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 青嫣冷漠又失望的看着他:“如您所愿,你终于娶到揽月了,娶了傲渊的两位公主为妻,很高兴?” 陛下那边才说的事情,圣旨还没有下来,青嫣这边就知道了。 很显然。李揽月刚刚是来过这儿了,又在这儿搬弄是非了。 小小年纪,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叹为观止。 ~ 他要怎么解释呢? 说他不愿意,说他是被迫的。 听起来都是极为可笑的。 他一个大男人,他若不愿意,谁能强迫他。 陛下是不会强迫他的。 可当时的情况,姬太后咄咄逼人,李揽月黑白颠倒,寻死觅活—— 他不想抗旨,不想陛下为难,就默认了。 “你若喜欢揽月,你就去追啊,以着傅太医的卑鄙和无耻,想必略施小计,还是能把人讨到手的,你既然钟情她,何必——” 何必要来纠缠她? 好像也不是这样子的,明明是她去请的旨,一再的追问,让他答应的。 怎么听起来,好像被迫的始终是傅太医呢。 傅子玑看着她,有些内疚。 青嫣心里难受,不想再与他说什么,冷漠的道:“出去。” 傅子玑没有立刻出去,只道:“李揽月这个人,擅长搬弄是非,满嘴鬼话,你不要句句都信。” “我与她一起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我比你了解。” 她已不信他,他再多说,就显得他在挑拨离间,小人一个。 “公主歇着。”他告退了。 出去的时候心里难免起了一些恼意。 李揽月,她这样折腾,有意思吗? 他这个人,向来与人为善,骨子里的良好教养也让他不肯轻易伤人,可有人这样一再气他,他教养再好,也忍无可忍了。 李揽月就是个欠教育、欠收拾的问题少女。 他倒是要问一问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小孩究竟想干什么,都赐婚了,还在挑拨离间。 他冷着脸前去找人,走进李揽月的宫殿。 ~ 回去后的李揽月刚换了身衣裳,躺在贵妃榻上歇着。 难得傅子玑主动上门来,她打了个手势,传。 傅子玑冷着脸走到她跟前,冰冷冷:“左右挑拨,黑白颠倒,有意思?” 李揽月慵懒的靠在贵妃榻上,勾勾手,她的指甲上染着美美的蔻丹,亮晶晶的,和她的人一样鲜艳,娇美。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你近点。” 盯着自己的猎物,她眼神里染上一些玩味,声音娇软得很。 瞧她这一脸欠收拾的模样,傅子玑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来和她费口舌。 她自幼在这宫里长大,骨子里已经坏透了。 再教育,晚了。 像她这等问题少女,不吃够苦头,是不会醒悟的。 李揽月她从贵妃榻上起来了,光着娇嫩的脚丫子,她走到傅子玑面前,一下子就逼近了他,伸手就要往他脸上摸。 傅子玑本能的往后一退,没让他碰到,“公主请自重。” 她就喜欢他这一脸的冰清玉洁,更让她有征服欲。 把他这冰清玉洁的外衣撕下来,应该会有很趣的。 李揽月朱唇轻启,漫不经心的,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道:“傅郎,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这么矜持怎么生孩子。” 她连称呼都改了,把他的名字叫得甜腻。 所以,她自重个屁。 “……”这问题少女的言论颠覆了他的三观。 不是碰一下都要死要活非君不嫁呢? 这虎狼之词偏就肆无忌惮的从她口里说出来了,还没有半点不自在。 傅子玑绷着脸,冷着脸,避开她这些虎狼之词,警告她:“你若再到青嫣面前搬弄是非,休怪我不客气了。” 李揽月面上不在意的笑了一下,“不客气又怎么样?傅郎是想再给我下药,把我毒死?” “未必不可。” 李揽月讽刺的笑了下,“傅郎,青嫣和你发脾气了?那你就和她理论呀,你和我大呼小叫什么?你也就仗着我宠你。你给我下药,我都没与你计较,换作青嫣,你敢给她下药,敢吼她一嗓子,你看她还能理你?” 她宠他? 这话听着怎么如此别扭? 管它别扭不别扭,傅子玑拔腿就暴走了。 小小年纪不干一件人事。 身后传来李揽月轻佻的娇滴滴的声音:“傅郎,不知道你的腰力好不好,好好练一练,别让我失望了。” “……”他都想他娘的暴粗口了。 她到底是不是女人,是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 猛然,他住了步,再次回身,眯了眯眼,问:“你来自现代?” “什么?”李揽月没听懂。 傅子玑不问了,转身走了。 他,甘拜下风,教育不了。 不知不觉,已是午时。 风,有些热。 他这个人,其实,不大懂情为何物。 在另一个末世的时代,他出生军人世家,他是一名军医。 他一生的事业,都扑在了研究室里了。 活到三十多岁,也不曾有过谈恋爱的经验。 末后的时代,天灾不断,饥荒瘟疫更为严重,人每天活在慌恐之中,独身主义者就更多了,没有家庭反而更轻松。 有一天,研究室爆炸。 再醒来时,他已在了异世,并且连研究室一块带过来了。 第338章 手段 从重明宫离开后,李揽月先去了青嫣那边。 由于自个在心口刺了一簪子,她向来白皙的脸蛋更显白了。 宫女扶她进去,她虚弱的来到青嫣面前,神色失常,瘫软的坐了下来。 她身着红衣,衣裳虽染上了血,也不明显。 青嫣脚腕扭伤,想动也动不了,只能靠在榻上。 “你怎么了?” 揽月低低的笑了一声,笑得悲凉,她双眸红着,抽噎了一下,“陛下给我赐了婚,让我嫁与傅子玑,往后,我们姐妹要同侍一夫了。” 听起来,她好像非常不情愿似的。 青嫣脸色也刷的苍白了,毫无血色。 搁在民间,也有不少姐妹共侍一夫的,可现在是两位公主,不是普通人,而且,她们算是低嫁了。 在人看来,得利者就是傅子玑。 能娶两位公主,多大的荣耀啊! 用姬太后的话说,傅子玑他是祖坟冒烟了,竟能同娶傲渊的两位公主。 听着揽月的话,青嫣只觉得心口发疼,窒息。 “明明是他轻薄了我在先,陛下却连一句责骂也没有,只说免得我将来嫁入旁人家,会被夫家小看,为保我声誉,就赐下这婚,我虽以死相逼,到底是人微言轻,无济于事。” 她轻咳了一声,轻轻捂在自己受伤之处。 李揽月把她的不情愿演绎得逼真。 青嫣这才发现她手上沾染了一些血,再看她的心口之处,也有一些未擦干净的血迹。 “你受伤了?”青嫣掀了一下她的衣裳,要证实这事是不是真的。 伤口虽被包扎着,还是有血透过布渗了出来。 李揽月丝毫没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只是红了眼眶,道:“我堂堂傲渊公主,竟要被迫下嫁一个江湖郎中,可笑——” “一个江湖郎中,竟将皇族玩弄于股掌之中,可悲。” 李揽月一脸的痛彻心扉,字字句句都在表达她的不情愿,她是被迫的。 她慢慢站了起来,凄凉的说:“父皇若还活着,岂容这奸臣当道。” 抬步,她跌跌撞撞的离去了。 身后的青嫣通体发寒,一脸痛苦。 傅子玑,她看错他了,信错他了。 有了她李青嫣还不够吗?他还想要李揽月。 贪得无厌。 男人啊! ~ 那个男人在出了重明宫后,就又过来了。 又被赐了婚,他想这事还是要由他来告诉李青嫣一声的。 往这边走的路上,就又遇着了李揽月。 不管她平日多么高傲,不可一世,到底也是个娇弱的女子,一簪子刺下去后,她虚弱得仿若风一吹就会倒。 看着迎面走来的傅子玑,她住了步,眼神淡漠,身子晃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公主。”左右跟随的宫女惊慌叫,不知所措。 “傅太医,公主昏过去了,您快看一看。” 一旁的宫女慌忙叫他。 傅子玑蹲下来,摸了一下她的脉。 她脉象平稳得很,一点毛病没有,刚刺了一簪子,疼一些罢了。 他也不拆穿她这种小把戏,只对宫女道:“把她扶回去,好好歇息着,没事的。” 一旁的宫女回话:“奴婢背不动,怕再碰着公主的伤如何是好,还请傅太医把公主送回去。” 也是,都是娇弱的女子,虽然李揽月看起来没几斤肉,一路背回去,也不妥。 傅子玑伸手握住李揽月的玉肩,稍微用力,她立刻就疼得抽气,睁了眼,怒:“傅子玑,你干什么?” 能干什么,当然是让她醒过来了。 他面无波澜,语气淡漠,“公主醒了,扶她回去。” 宫女赶紧把李揽月扶了起来,傅子玑这才忙脱了身,走了。 李揽月转眸看了看他离去的身影,一双美目压着势在必得的霸道。 瞧那那身段,她握了握拳。 他是她的囊中之物,跑不掉的。 ~ 走远的傅子玑忍着脊背上的凉意,没有回头。 他一直都知道李揽月这个人,不可一世又毫不讲理。 如今,她利用各种手段,寻死觅活的,许给他了,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和青嫣说呢。 青嫣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不如从前了。 想起之前李青嫣对他说过的一些话,他面上沉了沉。 ——到底是揽月有意污蔑你,还是你心里早就心悦揽月?傅太医也想要齐人之福的? 齐人之福。 事情现在变成这样子,好像更难解释清楚了。 再次来到青嫣面前,她神色苍白着,模样有着明显的失神。 “公主。” 他唤了一声,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 青嫣冷漠又失望的看着他:“如您所愿,你终于娶到揽月了,娶了傲渊的两位公主为妻,很高兴?” 陛下那边才说的事情,圣旨还没有下来,青嫣这边就知道了。 很显然。李揽月刚刚是来过这儿了,又在这儿搬弄是非了。 小小年纪,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叹为观止。 ~ 他要怎么解释呢? 说他不愿意,说他是被迫的。 听起来都是极为可笑的。 他一个大男人,他若不愿意,谁能强迫他。 陛下是不会强迫他的。 可当时的情况,姬太后咄咄逼人,李揽月黑白颠倒,寻死觅活—— 他不想抗旨,不想陛下为难,就默认了。 “你若喜欢揽月,你就去追啊,以着傅太医的卑鄙和无耻,想必略施小计,还是能把人讨到手的,你既然钟情她,何必——” 何必要来纠缠她? 好像也不是这样子的,明明是她去请的旨,一再的追问,让他答应的。 怎么听起来,好像被迫的始终是傅太医呢。 傅子玑看着她,有些内疚。 青嫣心里难受,不想再与他说什么,冷漠的道:“出去。” 傅子玑没有立刻出去,只道:“李揽月这个人,擅长搬弄是非,满嘴鬼话,你不要句句都信。” “我与她一起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我比你了解。” 她已不信他,他再多说,就显得他在挑拨离间,小人一个。 “公主歇着。”他告退了。 出去的时候心里难免起了一些恼意。 李揽月,她这样折腾,有意思吗? 他这个人,向来与人为善,骨子里的良好教养也让他不肯轻易伤人,可有人这样一再气他,他教养再好,也忍无可忍了。 李揽月就是个欠教育、欠收拾的问题少女。 他倒是要问一问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小孩究竟想干什么,都赐婚了,还在挑拨离间。 他冷着脸前去找人,走进李揽月的宫殿。 ~ 回去后的李揽月刚换了身衣裳,躺在贵妃榻上歇着。 难得傅子玑主动上门来,她打了个手势,传。 傅子玑冷着脸走到她跟前,冰冷冷:“左右挑拨,黑白颠倒,有意思?” 李揽月慵懒的靠在贵妃榻上,勾勾手,她的指甲上染着美美的蔻丹,亮晶晶的,和她的人一样鲜艳,娇美。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你近点。” 盯着自己的猎物,她眼神里染上一些玩味,声音娇软得很。 瞧她这一脸欠收拾的模样,傅子玑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来和她费口舌。 她自幼在这宫里长大,骨子里已经坏透了。 再教育,晚了。 像她这等问题少女,不吃够苦头,是不会醒悟的。 李揽月她从贵妃榻上起来了,光着娇嫩的脚丫子,她走到傅子玑面前,一下子就逼近了他,伸手就要往他脸上摸。 傅子玑本能的往后一退,没让他碰到,“公主请自重。” 她就喜欢他这一脸的冰清玉洁,更让她有征服欲。 把他这冰清玉洁的外衣撕下来,应该会有很趣的。 李揽月朱唇轻启,漫不经心的,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道:“傅郎,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这么矜持怎么生孩子。” 她连称呼都改了,把他的名字叫得甜腻。 所以,她自重个屁。 “……”这问题少女的言论颠覆了他的三观。 不是碰一下都要死要活非君不嫁呢? 这虎狼之词偏就肆无忌惮的从她口里说出来了,还没有半点不自在。 傅子玑绷着脸,冷着脸,避开她这些虎狼之词,警告她:“你若再到青嫣面前搬弄是非,休怪我不客气了。” 李揽月面上不在意的笑了一下,“不客气又怎么样?傅郎是想再给我下药,把我毒死?” “未必不可。” 李揽月讽刺的笑了下,“傅郎,青嫣和你发脾气了?那你就和她理论呀,你和我大呼小叫什么?你也就仗着我宠你。你给我下药,我都没与你计较,换作青嫣,你敢给她下药,敢吼她一嗓子,你看她还能理你?” 她宠他? 这话听着怎么如此别扭? 管它别扭不别扭,傅子玑拔腿就暴走了。 小小年纪不干一件人事。 身后传来李揽月轻佻的娇滴滴的声音:“傅郎,不知道你的腰力好不好,好好练一练,别让我失望了。” “……”他都想他娘的暴粗口了。 她到底是不是女人,是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 猛然,他住了步,再次回身,眯了眯眼,问:“你来自现代?” “什么?”李揽月没听懂。 傅子玑不问了,转身走了。 他,甘拜下风,教育不了。 不知不觉,已是午时。 风,有些热。 他这个人,其实,不大懂情为何物。 在另一个末世的时代,他出生军人世家,他是一名军医。 他一生的事业,都扑在了研究室里了。 活到三十多岁,也不曾有过谈恋爱的经验。 末后的时代,天灾不断,饥荒瘟疫更为严重,人每天活在慌恐之中,独身主义者就更多了,没有家庭反而更轻松。 有一天,研究室爆炸。 再醒来时,他已在了异世,并且连研究室一块带过来了。 第339章 人情 异世的发展虽然落后,总比末后要好太多了。 在末后的那些年,几乎看不到月亮和太阳了,天气都是暗沉的,灰色的。 在这里,他依旧可以利用自己的医术,拯救更多的百姓于病患之中,继续他的理想事业。 多年过去了,他也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 赐给他一个公主的时候,他想自己可以和这个时代的人一样,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 和许多幸福的恋人一样,尝试一下婚姻的美满幸福。 现在又给他一个公主,他内心挺苦恼的。 他并不想坐福齐人之福的,他自幼所受的教育,能接受的婚姻制度,是一夫一妻。 他的教养和三观,都不太能让他接受一夫多妻。 何况,这问题少女是个心狠手辣的,不让人省心的。 真要把他娶回去,为了争风吃醋,还不知道要使出多少手段去对付青嫣。 青嫣明显不是她的对手,人家挑拔几句,便对他失了信心。 这多少也让他有点失望。 ~ 这是一个皇权大过天的时代,也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子们以夫为天,更是把贞洁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李揽月也就是利用了这一点,煽风点火,黑白颠倒,以死相逼—— 玩尽心机,耍尽手段。 他一个一心扑在研究室从未恋爱过的的男人,实在不乐意身边的妻子是李揽月这等性子的。 看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这般的行事作风,他一边压着情绪,一边目瞪口呆。 ~ 傅子玑心情复杂的顶着灼热的太阳离了皇宫。 如今,看灼热的太阳烤着大地,也是一种幸福。 因为在他所处的时代,想看一眼太阳,都难。 天上的星宿都不放光了,万物都没有了生机。 身后的宫殿,庄严的挺立着,宏伟壮观。 ~ 未时一刻,被抬回去的李世封醒了。 醒来后,他忍着一肚子的气,入了宫,来到了重明宫。 阮夭夭躲在韦国公府里,他不好带大部队去捉人,只能先来请示。 文善在他进来前就回避了。 穆王来到李世焱面前行了礼,说:“陛下,臣前一事相求。” “说。”李世焱示意他坐下。 “臣府里一个贱妾出逃了,此人极其狡猾,武功非凡,今天臣发现她躲在了福容公主那里,臣想福容公主定是不知情的。” “那你把人抓回来就是了。” “是,臣这就去抓人。” “等等。”李世焱又唤住了他。 一个出逃的妾,怎么会躲到文善府里了,不知文善是否知情,反正他是真不知情。 他琢磨着要不要把人唤出来,问个清楚。 “陛下还有何吩咐?” “穆王。”文善不得不走出来了,装模作样的问:“你说的那个妾,姓甚名谁,什么模样?” 穆王直接从身上取了一幅画像给她看,“福容公主,可眼熟?” 眼熟个屁,明知故问。 穆王为捉夭夭,都悬赏了,她曾揭了人家画像,也答应人家说,若遇着,一定会派人禀报的。 这些事情,身为聪明人,当然是看破不说破。 文善再问他:“穆王是否很喜欢这妾?” “……”要这么直接吗? 他堂堂穆王,怎么好直言说他很喜欢这个出逃的贱妾。 穆王只道:“还请福容公主帮个忙。” 让他带人去把这贱妾抓回去。 文善笑了一下,“实不相瞒,我很喜欢你这个出逃的小妾,穆王,不如这样子,你若是不喜欢这妾,若存着抓回去想处死的心情,不如就卖我个人情,把这妾送给我,你想要什么,但凡我有的,都给你。” “……不行。” 就知道他不会同意,“穆王,如果你还喜欢这妾,很舍不得她离开你,我再给你出个主意,你这个喊打喊杀可是很危险的,我瞧夭夭挺叛逆的,吃软不吃硬呢。不如让她在我这儿待一段时间,穆王若是想她了,也可以到府上看看她,时间久了,总能把人哄回府的。” 穆王犹豫。 李世焱颔首:“我瞧着行,你别把人逼太急了,女人是要哄的。” “……”你倒是挺懂。 穆王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俩人,“万一她哪天跑了呢?” 蔡文善给她一个新的身份,送她出了城,到时候他去哪里找人? “穆王放心,夭夭不会跑的,我已答应她,将来做孩子的女太傅,孩子都很喜欢她呢。” 女太傅—— 李世焱瞧她一眼,看来这穆王府的小妾不简单了。 穆王想了想,“那就先这样。” 福容公主明显的是护着夭夭的,话已说到这份上,他就且退一步,回头再去韦国公府上找她,问个明白,看她到底还是不是他的夭夭。 究竟是不是夭夭,他还有一个法子可以验,就是这人难以驾驭,不许他碰了。 当然,方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他想要她,还是有办法的。 从重明宫回去的路上,穆王就让人撤了对阮夭夭的追捕了。 ~ 重明宫内,李世焱起了身,牵着文善的手一块坐到贵妃榻上。 “你来和我说说,这段时间府上都发生什么事了。” 他在宫里的这几天,日日都是昏昏沉沉的,自然也不清楚她府里的情况了。 文善就把府里的情况和他轻描淡写的说了一遍。 四小姐被火烧死了,蔡文真被送走了,霜霜因为她差点没死,后面又遇着了夭夭。 短短数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都不在她身边,都得让她一个人去面对。 李世焱与她的十指相扣着,“善儿,以后,寡人为你遮风挡雨。” “嗯。”她作小鸟依人状。 “善儿,我让人准备了水,寡人教你洑水。” “你身体——” “寡人身体无碍。” 好,文善跟着他一块去学习洑水。 就是在一个很大的浴池里。 李世焱牵着她的手,带她在水底一块学习憋气,但还是不行—— 一憋气她就心慌,气短,身上都要冒冷汗了。 她也没有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可就是不行。 李世焱瞧她神色都不如之前了,揽她在怀里,他坐在池边上,问她:“善儿,你有溺过水?” “……嗯。” 据他所知,她有两次溺水,一次是在宫里,和姬贵妃在一处。 一次是在潇湘苑,她的小舟沉了下去。 那两次他都在的,及时把她救了上来。 头一次落水,也没看出文善有什么异样。 第二次,大概是天凉了一些,她发了热症。 当然,还有一次,是梦中—— 因为溺水,她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询问了一下,要看看文善怎么说。 “以前,你救我的那两次。”她总不能说梦见自己溺水死了,这太荒唐了。 “不是在梦里溺水造成的恐惧?”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有点以为,她也做过和他一样的梦,梦见了自己溺水,所以才会对在水里憋气有这样的恐惧。 问出之后立刻就后悔了。 这样的梦境,善儿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如果她发现在那样的梦境中,为成罪奴,她在他面前活得那样卑微,为他怀过孩子,他还不想要,最后孩子没了,她也溺水亡了,她一定会很不高兴的。 文善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你为什么会以为我在梦里溺水过?你也知道了那些梦里的事情?” “……”善儿竟能有此一问,那是不是说明,她知道梦里的那些事情,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善儿太过敏锐了,他一定不能让她知道自己也知道了些什么。 “……不,不知道。”他想假装若无其事,可之前的话出卖了他,文善可是个人精,当然不信了。 她立刻气势十足的叉了腰,“你骗不了我的,你一定知道了,你快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能做那样的梦,她也丝毫不怀疑李世焱有一天也能梦到。 李世焱看着她,一时没言声。 文善伸手去劲掐他的胳膊,一副你不说我就掐死你的姿态。 奶凶奶凶的。 其实,她也没多大手劲,也没掐多疼。 李世焱只好道:“在国公府上昏迷的那晚,才想起来的。” 他忙讨好,保证,“善儿,寡人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文善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是该怪他,还是该—— “你都看到哪些了?” “就是看见你溺水了。”旁的可不敢说。 “我溺水之后呢?你可有查出凶手是谁?” “没有。” “……你一定没查,然后把我的尸体随便埋了,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我,你就是想睡我。” 她语带了些哽咽,她又不想理他了。 那些事情,还是让她觉得好委屈。 “……不是这样的。”李世焱忙一把又抱紧了她在怀里。 “我有查的,就是没查出来,当时只见你的一支发簪落在那里。” 发簪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小产之后,心情忧伤,出来走走,走到那儿,就坐在了那里,取了发簪把玩了一会儿。 后来,忽然就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她一下子就跌入水中了。 “善儿,我没把你随便埋了,我把你埋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毕竟是罪臣之女,他也没办法给她什么身份。 他写了亡妻之墓。 在他的心里,虽不能给她名分,他却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妻子了。 他的苦衷文善也并非不能体谅,也就不说什么了。 “善儿,你知道的,寡人从始至终,只要过你一个人,寡人的心里,容不下旁人。” 她知道,她现在都知道了,他心里是有她的。 “没有了你之后,寡人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夜夜思念你。” 第339章 人情 异世的发展虽然落后,总比末后要好太多了。 在末后的那些年,几乎看不到月亮和太阳了,天气都是暗沉的,灰色的。 在这里,他依旧可以利用自己的医术,拯救更多的百姓于病患之中,继续他的理想事业。 多年过去了,他也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 赐给他一个公主的时候,他想自己可以和这个时代的人一样,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 和许多幸福的恋人一样,尝试一下婚姻的美满幸福。 现在又给他一个公主,他内心挺苦恼的。 他并不想坐福齐人之福的,他自幼所受的教育,能接受的婚姻制度,是一夫一妻。 他的教养和三观,都不太能让他接受一夫多妻。 何况,这问题少女是个心狠手辣的,不让人省心的。 真要把他娶回去,为了争风吃醋,还不知道要使出多少手段去对付青嫣。 青嫣明显不是她的对手,人家挑拔几句,便对他失了信心。 这多少也让他有点失望。 ~ 这是一个皇权大过天的时代,也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子们以夫为天,更是把贞洁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李揽月也就是利用了这一点,煽风点火,黑白颠倒,以死相逼—— 玩尽心机,耍尽手段。 他一个一心扑在研究室从未恋爱过的的男人,实在不乐意身边的妻子是李揽月这等性子的。 看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这般的行事作风,他一边压着情绪,一边目瞪口呆。 ~ 傅子玑心情复杂的顶着灼热的太阳离了皇宫。 如今,看灼热的太阳烤着大地,也是一种幸福。 因为在他所处的时代,想看一眼太阳,都难。 天上的星宿都不放光了,万物都没有了生机。 身后的宫殿,庄严的挺立着,宏伟壮观。 ~ 未时一刻,被抬回去的李世封醒了。 醒来后,他忍着一肚子的气,入了宫,来到了重明宫。 阮夭夭躲在韦国公府里,他不好带大部队去捉人,只能先来请示。 文善在他进来前就回避了。 穆王来到李世焱面前行了礼,说:“陛下,臣前一事相求。” “说。”李世焱示意他坐下。 “臣府里一个贱妾出逃了,此人极其狡猾,武功非凡,今天臣发现她躲在了福容公主那里,臣想福容公主定是不知情的。” “那你把人抓回来就是了。” “是,臣这就去抓人。” “等等。”李世焱又唤住了他。 一个出逃的妾,怎么会躲到文善府里了,不知文善是否知情,反正他是真不知情。 他琢磨着要不要把人唤出来,问个清楚。 “陛下还有何吩咐?” “穆王。”文善不得不走出来了,装模作样的问:“你说的那个妾,姓甚名谁,什么模样?” 穆王直接从身上取了一幅画像给她看,“福容公主,可眼熟?” 眼熟个屁,明知故问。 穆王为捉夭夭,都悬赏了,她曾揭了人家画像,也答应人家说,若遇着,一定会派人禀报的。 这些事情,身为聪明人,当然是看破不说破。 文善再问他:“穆王是否很喜欢这妾?” “……”要这么直接吗? 他堂堂穆王,怎么好直言说他很喜欢这个出逃的贱妾。 穆王只道:“还请福容公主帮个忙。” 让他带人去把这贱妾抓回去。 文善笑了一下,“实不相瞒,我很喜欢你这个出逃的小妾,穆王,不如这样子,你若是不喜欢这妾,若存着抓回去想处死的心情,不如就卖我个人情,把这妾送给我,你想要什么,但凡我有的,都给你。” “……不行。” 就知道他不会同意,“穆王,如果你还喜欢这妾,很舍不得她离开你,我再给你出个主意,你这个喊打喊杀可是很危险的,我瞧夭夭挺叛逆的,吃软不吃硬呢。不如让她在我这儿待一段时间,穆王若是想她了,也可以到府上看看她,时间久了,总能把人哄回府的。” 穆王犹豫。 李世焱颔首:“我瞧着行,你别把人逼太急了,女人是要哄的。” “……”你倒是挺懂。 穆王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俩人,“万一她哪天跑了呢?” 蔡文善给她一个新的身份,送她出了城,到时候他去哪里找人? “穆王放心,夭夭不会跑的,我已答应她,将来做孩子的女太傅,孩子都很喜欢她呢。” 女太傅—— 李世焱瞧她一眼,看来这穆王府的小妾不简单了。 穆王想了想,“那就先这样。” 福容公主明显的是护着夭夭的,话已说到这份上,他就且退一步,回头再去韦国公府上找她,问个明白,看她到底还是不是他的夭夭。 究竟是不是夭夭,他还有一个法子可以验,就是这人难以驾驭,不许他碰了。 当然,方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他想要她,还是有办法的。 从重明宫回去的路上,穆王就让人撤了对阮夭夭的追捕了。 ~ 重明宫内,李世焱起了身,牵着文善的手一块坐到贵妃榻上。 “你来和我说说,这段时间府上都发生什么事了。” 他在宫里的这几天,日日都是昏昏沉沉的,自然也不清楚她府里的情况了。 文善就把府里的情况和他轻描淡写的说了一遍。 四小姐被火烧死了,蔡文真被送走了,霜霜因为她差点没死,后面又遇着了夭夭。 短短数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都不在她身边,都得让她一个人去面对。 李世焱与她的十指相扣着,“善儿,以后,寡人为你遮风挡雨。” “嗯。”她作小鸟依人状。 “善儿,我让人准备了水,寡人教你洑水。” “你身体——” “寡人身体无碍。” 好,文善跟着他一块去学习洑水。 就是在一个很大的浴池里。 李世焱牵着她的手,带她在水底一块学习憋气,但还是不行—— 一憋气她就心慌,气短,身上都要冒冷汗了。 她也没有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可就是不行。 李世焱瞧她神色都不如之前了,揽她在怀里,他坐在池边上,问她:“善儿,你有溺过水?” “……嗯。” 据他所知,她有两次溺水,一次是在宫里,和姬贵妃在一处。 一次是在潇湘苑,她的小舟沉了下去。 那两次他都在的,及时把她救了上来。 头一次落水,也没看出文善有什么异样。 第二次,大概是天凉了一些,她发了热症。 当然,还有一次,是梦中—— 因为溺水,她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询问了一下,要看看文善怎么说。 “以前,你救我的那两次。”她总不能说梦见自己溺水死了,这太荒唐了。 “不是在梦里溺水造成的恐惧?”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有点以为,她也做过和他一样的梦,梦见了自己溺水,所以才会对在水里憋气有这样的恐惧。 问出之后立刻就后悔了。 这样的梦境,善儿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如果她发现在那样的梦境中,为成罪奴,她在他面前活得那样卑微,为他怀过孩子,他还不想要,最后孩子没了,她也溺水亡了,她一定会很不高兴的。 文善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你为什么会以为我在梦里溺水过?你也知道了那些梦里的事情?” “……”善儿竟能有此一问,那是不是说明,她知道梦里的那些事情,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善儿太过敏锐了,他一定不能让她知道自己也知道了些什么。 “……不,不知道。”他想假装若无其事,可之前的话出卖了他,文善可是个人精,当然不信了。 她立刻气势十足的叉了腰,“你骗不了我的,你一定知道了,你快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能做那样的梦,她也丝毫不怀疑李世焱有一天也能梦到。 李世焱看着她,一时没言声。 文善伸手去劲掐他的胳膊,一副你不说我就掐死你的姿态。 奶凶奶凶的。 其实,她也没多大手劲,也没掐多疼。 李世焱只好道:“在国公府上昏迷的那晚,才想起来的。” 他忙讨好,保证,“善儿,寡人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文善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是该怪他,还是该—— “你都看到哪些了?” “就是看见你溺水了。”旁的可不敢说。 “我溺水之后呢?你可有查出凶手是谁?” “没有。” “……你一定没查,然后把我的尸体随便埋了,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我,你就是想睡我。” 她语带了些哽咽,她又不想理他了。 那些事情,还是让她觉得好委屈。 “……不是这样的。”李世焱忙一把又抱紧了她在怀里。 “我有查的,就是没查出来,当时只见你的一支发簪落在那里。” 发簪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小产之后,心情忧伤,出来走走,走到那儿,就坐在了那里,取了发簪把玩了一会儿。 后来,忽然就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她一下子就跌入水中了。 “善儿,我没把你随便埋了,我把你埋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毕竟是罪臣之女,他也没办法给她什么身份。 他写了亡妻之墓。 在他的心里,虽不能给她名分,他却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妻子了。 他的苦衷文善也并非不能体谅,也就不说什么了。 “善儿,你知道的,寡人从始至终,只要过你一个人,寡人的心里,容不下旁人。” 她知道,她现在都知道了,他心里是有她的。 “没有了你之后,寡人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夜夜思念你。” 第340章 守护 他把自己看到的对文善讲了。 因为思念过重,他没熬过多久,就随她去了。 文善没想到会是这样子的结果,听他说完,自己眼眶先红了一圈。 “善儿,你要好好活着,你若死了,寡人也活不成的。” 她下意识的点头,把脸埋入他的怀里。 “寡人教你洑水,以后再不能让水给淹着了。” “嗯。” “我抱着你,一定可以克服的。” 她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她心里的那些委屈,消散了。 彻底释怀了。 “你准备一下,我数一二三。” 文善点点头,说准备好了。 他数一二三,抱着她一起在水里憋气,与她几乎是面贴了面。 这一次,她果然安心了许多。 他在水底睁着眼看着她,抱着她,陪着她,亲亲她,给她渡气,让她不怕。 在她以为很难的洑水,在他的教导下,竟也变得简单易学了。 她高兴起来, 胆子也大了许多。 李世焱走在水里, 跟在她旁边,看着她跟个鱼儿一般自在, 望着他笑。 她的自由自在,她的一颦一笑,也都让他身心愉快。 ~ 看她学了个差不多了,他出其不意的来把人抱住, 热烈的亲吻她。 他用心描绘着她的眉眼, 道:“善儿,我们的姻缘是天定的,前世今生,我们都注定了要在一起, 上天再一次把你送到我身旁, 一定是想要让我们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让我们都要珍惜这段缘。” 她红着脸娇气的反驳:“明明是上天给你机会,让你好好珍惜我。” “是是, 寡人一定会好好珍惜你。” 所以,这一世,他把所有的温柔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冥冥之中,似有什么力量在牵引他,要在弥补前一世对她的不足。 李世焱抱她坐在池边上,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些事情的?” “也就是生孩子的时候——” 她还是不要实话实说了,免得他以为自己之前是要刻意报复他, 才故意不跟他好。 可她只是被情势所逼的, 才不得不远离他。 李世焱也就不再追问了,温柔的亲吻她。 她是那么的合他的意, 一切的一切, 都长在他的心尖上。 不论是梦境中的她,还是现在的她, 他都喜欢得无法控制。 本想好好放纵一回的, 可文善顾及着他大病初愈, 不肯由着他的性子去来。 只给他吃了个半饱, 哪够。 ~ 腻在一起的时候,李世焱说:“寡人好喜欢善儿。” 她真是让他爱不释手, 看也看不够,亲也亲不腻。 她又何尝不喜欢这样的李世焱呢。 那么温柔, 那么深情,那么美好,那么失控。 是他锲而不舍的追逐、让她下定了决心,留在他身边。 在一起的时候,两人都是难舍难分的。 分开的时候,又觉得想念。 ~ 回宫的路上,坐在马车里,文善摸了摸脸,烫。 明明之前还在一起的, 现在刚一离开,心里就好像少了一些什么。 两世了, 在面对李世焱的时候,她可以毫无压力了。 两个人的生命彼此相连,是早就注定好了的。 这一切, 明明那么真实,有一瞬间又让她觉得像在梦境中一样。 万一又是一个很长的美梦呢,梦醒之后, 会不会她又是罪奴—— 呸呸呸—— 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 许是过于疲惫,坐在马车上的时候,闭着眼,她又睡着了。 她又做了一个美,梦里,李世焱温柔的亲她,怎么也亲不够。 蓝天白云下,只有他们俩而已。 “小姐,小姐。”梨花轻声唤她。 文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是到了韦国公府了。 回到国公府后,文善才知道平王竟然入住国公府了。 穆王在她走后不久,也到国公府上闹过一次了,只是被夭夭打跑了。 这都什么人呀。 文善先去看霜霜, 霜霜虚弱的躺着,脸色不见好转。 “妹妹,可还疼?” 霜霜点点头, 还有一些疼呢。 疼都不是事,现在有事的是平王。 “姐姐,我已告诉平王要与他和离,他不同意,还拿我在京州的家人性命威胁我。” 居然还能这样卑鄙无耻,不爱霜霜,又要困住她,气得她脱口骂句:“他真是太贱了。” 骂过又忙安慰她:“不怕不怕,你回头写一封信给你在京州的家人,再给我个物件,我就派人去京州一趟,把她们都接过来。” 她蔡文善可以养得起她们,她们以后也不用再操持那等生意了。 来到帝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平王马上是要回了京州的人了,就别想威胁她们了。 ~ 霜霜有些犹豫:“她们是那样的身份,会不会——” 会不会给韦国公府带来不好的影响,尤其是她,以后是要做皇后娘娘的人,结识一帮这样的人,不太好的。 “她们是养育你的亲人,只要她们愿意过来,一切都不是问题。” “恐怕她们不会愿意过来,我当初在平王府时,她们怕会影响我,都不肯与我往来,非要与我断了联系的。” 若是知道她是韦国公府的小姐,还有一个即将为后的姐姐,为了她的锦绣前程,她们只会走得更远,免得有人把她生在青楼的身世扒了出来。 她的家人,和她们相处了那么久,太了解她们了。 这信她不能写,她怕写了以后,日后再找不到她们了。 她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文善蹙眉。 ~ “姐姐,有些事,我不该瞒你的,我现在说出来,还求姐姐不要生气。” “嗯,我不气,你说就是。” 这样的事情,她本是烂死到肚子里,不会说一个字的。 认识这位姐姐以来,文善待她实在太好了。 一个渣男人,不值当的让她放弃这么好的姐姐,还有这么多的家人。 想到平王让她干的事,她未说话,眼泪就先出来了,低声哽咽了一下,“平王让我留在姐姐的身边,就是想让我取代姐姐,等时机成熟了,与姐姐调换个身份,他再把姐姐抢回身边——” 文善震惊。 李世宗还是个人吗? 他怎么能对霜霜干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现在居然还若无其事的住在她府上,拿霜霜那边家人的性命威胁,是吃定了霜霜不敢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她轻轻握住霜霜的纤纤素手,郑重的道:“这事姐姐一定会妥善处理,绝不会让你在那边的家人受到任何威胁。” “谢谢姐姐。” “傻瓜,一家人不言谢,我的家人,我理当守护。” 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到她的家人。 “回头你还要是写一封信给你那边的家人,先通个信,让她们有所准备。” 霜霜‘嗯’了一声,身上虽疼,心却暖得直流泪。 她说要守护她—— ~ 等把霜霜这边安抚好,文善去找夭夭,婢女说她在洗澡。 等她洗过,知道文善回来了,夭夭也就来见她了。 刚沐浴过的女子如出水芙蓉,一身墨发倾泻在身上,就如从画里走出来的神女,冷傲,动人。 “公主,您找我?” “坐这儿。” 夭夭也就近她坐了下来。 “刚在宫里,遇着了穆王,他知道你在府上了。” 夭夭‘嗯’了一声,“被我打回去了,想必是不会死心的,要不,我先出去躲一躲。” “他若铁了心要找你,你能躲到哪儿去,放心,我已为你挡了回去。” 夭夭松口气,那就不用东躲西藏了。 “谢公主。” “一家人,不用谢。” “……一家人?”她疑惑,她什么时候与公主成为一家人了? “霜霜是我的孪生妹妹,她的身上流着你的血,也有我的血——”这样的关系,和一家人就没多大区别了。 可这只是很平常的事情呀,献个血这事都不值一提。 这娇滴滴的公主太会收买人心了,夭夭心甘情愿的说:“我的荣幸。” 文善笑笑,话锋一转:“不过,我答应了穆王,他若是想你了,可以随时到府上来看看你,等你心甘情愿,再回府。” 夭夭点点头,这样已经挺好了。 只要不让她回穆王府,怎么都好说。 穆王想要过来找她,就过来呗,她又不怕他。 他若敢非礼她,是不可能得手的,打不死他。 ~ “走,跟我去会一会平王。” 文善站了起来,往外走,夭夭跟在她身后。 文善个子高挑,看起来弱不禁风,却丝毫令人不敢小觑。 在她的身上,自有一股不同寻常女子的雷厉风行。 在这个男尊女卑,以夫为天的时代,有这样手腕的女子是不多见的。 出去的时候蔡文善忽然对白珏道:“去请傅太医过来一趟,今晚为他摆宴。” 李世焱把康平公主赐婚给了这人,傅子玑虽是答应了,也是迫于压力。 莫要为了一桩姻缘,让他心里藏着不痛快。 她是李世焱的皇后,理当为他把一切的关系都打点好了。 康平公主是何等人,她虽算不上了解,多年前在潇湘苑,也是有过一些接触的。 小小年纪,就满脑子古怪。 为了输赢,也是六亲不认的主。 现在为了傅子玑,也是丧心病狂了。 不知这是傅子玑的福气,还是——晦气。 第340章 守护 他把自己看到的对文善讲了。 因为思念过重,他没熬过多久,就随她去了。 文善没想到会是这样子的结果,听他说完,自己眼眶先红了一圈。 “善儿,你要好好活着,你若死了,寡人也活不成的。” 她下意识的点头,把脸埋入他的怀里。 “寡人教你洑水,以后再不能让水给淹着了。” “嗯。” “我抱着你,一定可以克服的。” 她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她心里的那些委屈,消散了。 彻底释怀了。 “你准备一下,我数一二三。” 文善点点头,说准备好了。 他数一二三,抱着她一起在水里憋气,与她几乎是面贴了面。 这一次,她果然安心了许多。 他在水底睁着眼看着她,抱着她,陪着她,亲亲她,给她渡气,让她不怕。 在她以为很难的洑水,在他的教导下,竟也变得简单易学了。 她高兴起来, 胆子也大了许多。 李世焱走在水里, 跟在她旁边,看着她跟个鱼儿一般自在, 望着他笑。 她的自由自在,她的一颦一笑,也都让他身心愉快。 ~ 看她学了个差不多了,他出其不意的来把人抱住, 热烈的亲吻她。 他用心描绘着她的眉眼, 道:“善儿,我们的姻缘是天定的,前世今生,我们都注定了要在一起, 上天再一次把你送到我身旁, 一定是想要让我们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让我们都要珍惜这段缘。” 她红着脸娇气的反驳:“明明是上天给你机会,让你好好珍惜我。” “是是, 寡人一定会好好珍惜你。” 所以,这一世,他把所有的温柔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冥冥之中,似有什么力量在牵引他,要在弥补前一世对她的不足。 李世焱抱她坐在池边上,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些事情的?” “也就是生孩子的时候——” 她还是不要实话实说了,免得他以为自己之前是要刻意报复他, 才故意不跟他好。 可她只是被情势所逼的, 才不得不远离他。 李世焱也就不再追问了,温柔的亲吻她。 她是那么的合他的意, 一切的一切, 都长在他的心尖上。 不论是梦境中的她,还是现在的她, 他都喜欢得无法控制。 本想好好放纵一回的, 可文善顾及着他大病初愈, 不肯由着他的性子去来。 只给他吃了个半饱, 哪够。 ~ 腻在一起的时候,李世焱说:“寡人好喜欢善儿。” 她真是让他爱不释手, 看也看不够,亲也亲不腻。 她又何尝不喜欢这样的李世焱呢。 那么温柔, 那么深情,那么美好,那么失控。 是他锲而不舍的追逐、让她下定了决心,留在他身边。 在一起的时候,两人都是难舍难分的。 分开的时候,又觉得想念。 ~ 回宫的路上,坐在马车里,文善摸了摸脸,烫。 明明之前还在一起的, 现在刚一离开,心里就好像少了一些什么。 两世了, 在面对李世焱的时候,她可以毫无压力了。 两个人的生命彼此相连,是早就注定好了的。 这一切, 明明那么真实,有一瞬间又让她觉得像在梦境中一样。 万一又是一个很长的美梦呢,梦醒之后, 会不会她又是罪奴—— 呸呸呸—— 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 许是过于疲惫,坐在马车上的时候,闭着眼,她又睡着了。 她又做了一个美,梦里,李世焱温柔的亲她,怎么也亲不够。 蓝天白云下,只有他们俩而已。 “小姐,小姐。”梨花轻声唤她。 文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是到了韦国公府了。 回到国公府后,文善才知道平王竟然入住国公府了。 穆王在她走后不久,也到国公府上闹过一次了,只是被夭夭打跑了。 这都什么人呀。 文善先去看霜霜, 霜霜虚弱的躺着,脸色不见好转。 “妹妹,可还疼?” 霜霜点点头, 还有一些疼呢。 疼都不是事,现在有事的是平王。 “姐姐,我已告诉平王要与他和离,他不同意,还拿我在京州的家人性命威胁我。” 居然还能这样卑鄙无耻,不爱霜霜,又要困住她,气得她脱口骂句:“他真是太贱了。” 骂过又忙安慰她:“不怕不怕,你回头写一封信给你在京州的家人,再给我个物件,我就派人去京州一趟,把她们都接过来。” 她蔡文善可以养得起她们,她们以后也不用再操持那等生意了。 来到帝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平王马上是要回了京州的人了,就别想威胁她们了。 ~ 霜霜有些犹豫:“她们是那样的身份,会不会——” 会不会给韦国公府带来不好的影响,尤其是她,以后是要做皇后娘娘的人,结识一帮这样的人,不太好的。 “她们是养育你的亲人,只要她们愿意过来,一切都不是问题。” “恐怕她们不会愿意过来,我当初在平王府时,她们怕会影响我,都不肯与我往来,非要与我断了联系的。” 若是知道她是韦国公府的小姐,还有一个即将为后的姐姐,为了她的锦绣前程,她们只会走得更远,免得有人把她生在青楼的身世扒了出来。 她的家人,和她们相处了那么久,太了解她们了。 这信她不能写,她怕写了以后,日后再找不到她们了。 她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文善蹙眉。 ~ “姐姐,有些事,我不该瞒你的,我现在说出来,还求姐姐不要生气。” “嗯,我不气,你说就是。” 这样的事情,她本是烂死到肚子里,不会说一个字的。 认识这位姐姐以来,文善待她实在太好了。 一个渣男人,不值当的让她放弃这么好的姐姐,还有这么多的家人。 想到平王让她干的事,她未说话,眼泪就先出来了,低声哽咽了一下,“平王让我留在姐姐的身边,就是想让我取代姐姐,等时机成熟了,与姐姐调换个身份,他再把姐姐抢回身边——” 文善震惊。 李世宗还是个人吗? 他怎么能对霜霜干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现在居然还若无其事的住在她府上,拿霜霜那边家人的性命威胁,是吃定了霜霜不敢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她轻轻握住霜霜的纤纤素手,郑重的道:“这事姐姐一定会妥善处理,绝不会让你在那边的家人受到任何威胁。” “谢谢姐姐。” “傻瓜,一家人不言谢,我的家人,我理当守护。” 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到她的家人。 “回头你还要是写一封信给你那边的家人,先通个信,让她们有所准备。” 霜霜‘嗯’了一声,身上虽疼,心却暖得直流泪。 她说要守护她—— ~ 等把霜霜这边安抚好,文善去找夭夭,婢女说她在洗澡。 等她洗过,知道文善回来了,夭夭也就来见她了。 刚沐浴过的女子如出水芙蓉,一身墨发倾泻在身上,就如从画里走出来的神女,冷傲,动人。 “公主,您找我?” “坐这儿。” 夭夭也就近她坐了下来。 “刚在宫里,遇着了穆王,他知道你在府上了。” 夭夭‘嗯’了一声,“被我打回去了,想必是不会死心的,要不,我先出去躲一躲。” “他若铁了心要找你,你能躲到哪儿去,放心,我已为你挡了回去。” 夭夭松口气,那就不用东躲西藏了。 “谢公主。” “一家人,不用谢。” “……一家人?”她疑惑,她什么时候与公主成为一家人了? “霜霜是我的孪生妹妹,她的身上流着你的血,也有我的血——”这样的关系,和一家人就没多大区别了。 可这只是很平常的事情呀,献个血这事都不值一提。 这娇滴滴的公主太会收买人心了,夭夭心甘情愿的说:“我的荣幸。” 文善笑笑,话锋一转:“不过,我答应了穆王,他若是想你了,可以随时到府上来看看你,等你心甘情愿,再回府。” 夭夭点点头,这样已经挺好了。 只要不让她回穆王府,怎么都好说。 穆王想要过来找她,就过来呗,她又不怕他。 他若敢非礼她,是不可能得手的,打不死他。 ~ “走,跟我去会一会平王。” 文善站了起来,往外走,夭夭跟在她身后。 文善个子高挑,看起来弱不禁风,却丝毫令人不敢小觑。 在她的身上,自有一股不同寻常女子的雷厉风行。 在这个男尊女卑,以夫为天的时代,有这样手腕的女子是不多见的。 出去的时候蔡文善忽然对白珏道:“去请傅太医过来一趟,今晚为他摆宴。” 李世焱把康平公主赐婚给了这人,傅子玑虽是答应了,也是迫于压力。 莫要为了一桩姻缘,让他心里藏着不痛快。 她是李世焱的皇后,理当为他把一切的关系都打点好了。 康平公主是何等人,她虽算不上了解,多年前在潇湘苑,也是有过一些接触的。 小小年纪,就满脑子古怪。 为了输赢,也是六亲不认的主。 现在为了傅子玑,也是丧心病狂了。 不知这是傅子玑的福气,还是——晦气。 第341章 威胁 文善能来见他,平王倒也不意外,毕竟,他入住的是韦国公府。 她倒是随意的很,自个儿坐了下来,最起码的礼节客套都省了,自顾的道:“今天康平公主在宫里演了一出戏后,寻死觅活的要嫁给傅太医,想必这赐婚的圣旨,马上就到了。” 阮夭夭就站在她的旁边听着,秀气的眉毛动了一下。 又是一个贱男人,非要三妻四妾才显得自己够本事。 平王脸色也沉了沉。 傅太医不是要迎娶青嫣吗?她跟着瞎掺合什么? 一定不是这样子的,这中间指不定是有什么隐情,蔡文善一定不会告诉他真相,等回头他进宫去问问便清楚了。 他目光落在蔡文善的身上,所有的强抢掠夺都被他很好的隐藏起来了。 他语气淡漠,仿若并不喜欢她,“福容公主过来,不会是特意要告诉本王这件事情的?” “等我与陛下大婚之后,平王就要离开封地,我希望平王能够善待霜霜。毕竟,你的母妃,妹妹,都在我手里捏着呢。” 只有他会拿家人威胁吗? 她也可以的呢。 身为皇后,到时候她想要处置这些人, 不过是略施小计。 她若愿意, 也可以让她们死得无声无息呢。 平王面上果然就变了一些,眼中的冷意压下, 沉了沉:“你在威胁本王?” 她呵呵一笑,娇笑的声音悦耳,也冷冰,“平王若这么以为, 我也没有办法不是。” 平王看着她。 她已不是从前的蔡文善了, 曾经的她,岂敢这样和她说话。 她现在是有恃无恐了。 她话锋一转,“平王,不如我们来谈个条件, 你放了霜霜, 给她自由身,我保你母妃和妹妹一世平安。” 又被威胁了。 平王盯着她,似要把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蔡文善, 你用不着威胁本王,现在不是本王不放了霜霜,是霜霜离不开本王。” “呵呵呵……”文善像听到一个什么好笑的笑话,咯咯笑了起来,笑得满不在乎,还顺便盘起了腿,好像这个坐姿会舒服一些。 她也不怕有损自己的温柔贤淑的形象。 ~ 平王微微蹙眉,这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蔡文善了。 世家小姐, 哪个不是坐有坐相, 站有站相。 曾经的蔡文善,举手投足也都是极为优雅的, 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的美。 在她的笑声中, 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蔡文善,她真的变了, 但她这个盘腿的姿势都不是一般女子能干出来的。 她忽然就止了笑, 又伸展了自己的腿, 换了个姿势, 盯着他,压着声音, 说:“平王何必自欺欺人,当霜霜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 我就知道了,她不过是一个代替。当霜霜看见我的那一刻,想必她也很清楚这一切的。” ~ 生平,他第一次觉得蔡文善的悦耳的声音听起来毛骨悚然。 她什么都知道,她摆出运筹帷幄的姿态。 “现在,我不管霜霜愿不愿意离开你,我只问平王要不要放过她,你不必急着答应我,你有的是时间可以考虑, 在离开帝都前,你再告诉我你的答案, 反正,你的母妃,妹妹, 她们的死活,都捏在我的手里。” 平王失望的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质问:“蔡文善, 你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恶毒?” 她又像听到一个什么好笑的笑话,笑了起来,还站了起来。 “比不得平王的卑鄙无耻。” 平王看着她,眸中有些痛意,“你非要与我如此吗?” 人这种生物,真是会黑白颠倒。 “是平王该放下执念了,放过别人一条生路,也放自己家人一条生路。” 她叹了口气,语气一转,温柔如初:“二哥。” 她居然叫她二哥了。 曾经,在潇湘苑,她也一次又一次的叫过。 娇滴滴的, 听得他骨头都化了。 多年过去了,他再没听见过这样的称呼。 “大家无怨无仇的,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感情,打得头破血流,值当的吗?” 微不足道的感情—— 在她眼里, 他对她的感情,是微不足道的。 “只要二哥肯收手,咱们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日后还是一家人,你好好考虑考虑。” 软硬兼施过,她拍拍衣裳,整了一下,傲气的走了。 平王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怔了怔后,拿起桌案上的茶杯给摔了。 蔡文善,她狗仗人势了。 ~ 狗仗人势的蔡文善通体舒畅,走路带风。 既然平王喜欢她,她就要毁了自个儿在平王心中的形象。 她若重新树立一个狗仗人势的毒妇形象的话,平王该死心了。 刚刚那一席话,平王会听进去的,他岂会不顾他母妃和妹妹的安全。 只要他还顾及着他的亲人,就好办。 ~ “公主刚刚真的是八面威风,看着痛快。”把一个皇族王爷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阮夭夭真心佩服她了。 这小女子是柔中带刚。 文善叹了口气:“女人不易啊!” 女人不易,生活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更是不易。 夭夭懂,所以更怜惜她这位美人。 心甘情愿的,为她保驾护航。 梨花甚怕热着她的女主子了,拿着团扇,一路给她扇风。 高门大户的女主子,奴仆成群,也是享受了。 阮夭夭看着她,生出一种,这样的女子,就活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供着。 连她都想宠她了。 ~ 晚膳的时候,傅子玑过来了。 由夭夭作陪,三人一起用膳,奴婢左右伺候着。 文善让拿了一坛桃花酿,闻着酒香,夭夭顿时来了一些精神,平日里,因为工作原因,她是很少喝酒的,今个儿,可以喝个尽兴了,她举杯:“cheers。” “?”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见她举杯碰了过来,文善也就与她碰了一下。 傅子玑瞧了她一眼,抿了一口酒。 “傅太医你是不是男人,喝酒有你这样的小口的?” “……”这个阮夭夭,过于张狂。 他要怎么喝酒,让她管? 这叫优雅,她个粗俗的女人懂个屁。 傅子玑还挺鄙视她这个不懂欣赏的粗俗女人的。 他出身军人世家,自幼就接受良好的教养,是阮夭夭这等女子无法理解和明白的。 良好的教养、优雅刻在了骨子里,无须刻意伪装,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了。 ~ 文善吃了口酒,又夹了一筷子菜,慢慢吃下后,“子玑,康平公主那边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拒绝的。” 这话说出来有点像马后炮,可当时她藏了起来,不便出面阻止康平公主的诡计。 第341章 威胁 文善能来见他,平王倒也不意外,毕竟,他入住的是韦国公府。 她倒是随意的很,自个儿坐了下来,最起码的礼节客套都省了,自顾的道:“今天康平公主在宫里演了一出戏后,寻死觅活的要嫁给傅太医,想必这赐婚的圣旨,马上就到了。” 阮夭夭就站在她的旁边听着,秀气的眉毛动了一下。 又是一个贱男人,非要三妻四妾才显得自己够本事。 平王脸色也沉了沉。 傅太医不是要迎娶青嫣吗?她跟着瞎掺合什么? 一定不是这样子的,这中间指不定是有什么隐情,蔡文善一定不会告诉他真相,等回头他进宫去问问便清楚了。 他目光落在蔡文善的身上,所有的强抢掠夺都被他很好的隐藏起来了。 他语气淡漠,仿若并不喜欢她,“福容公主过来,不会是特意要告诉本王这件事情的?” “等我与陛下大婚之后,平王就要离开封地,我希望平王能够善待霜霜。毕竟,你的母妃,妹妹,都在我手里捏着呢。” 只有他会拿家人威胁吗? 她也可以的呢。 身为皇后,到时候她想要处置这些人, 不过是略施小计。 她若愿意, 也可以让她们死得无声无息呢。 平王面上果然就变了一些,眼中的冷意压下, 沉了沉:“你在威胁本王?” 她呵呵一笑,娇笑的声音悦耳,也冷冰,“平王若这么以为, 我也没有办法不是。” 平王看着她。 她已不是从前的蔡文善了, 曾经的她,岂敢这样和她说话。 她现在是有恃无恐了。 她话锋一转,“平王,不如我们来谈个条件, 你放了霜霜, 给她自由身,我保你母妃和妹妹一世平安。” 又被威胁了。 平王盯着她,似要把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蔡文善, 你用不着威胁本王,现在不是本王不放了霜霜,是霜霜离不开本王。” “呵呵呵……”文善像听到一个什么好笑的笑话,咯咯笑了起来,笑得满不在乎,还顺便盘起了腿,好像这个坐姿会舒服一些。 她也不怕有损自己的温柔贤淑的形象。 ~ 平王微微蹙眉,这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蔡文善了。 世家小姐, 哪个不是坐有坐相, 站有站相。 曾经的蔡文善,举手投足也都是极为优雅的, 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的美。 在她的笑声中, 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蔡文善,她真的变了, 但她这个盘腿的姿势都不是一般女子能干出来的。 她忽然就止了笑, 又伸展了自己的腿, 换了个姿势, 盯着他,压着声音, 说:“平王何必自欺欺人,当霜霜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 我就知道了,她不过是一个代替。当霜霜看见我的那一刻,想必她也很清楚这一切的。” ~ 生平,他第一次觉得蔡文善的悦耳的声音听起来毛骨悚然。 她什么都知道,她摆出运筹帷幄的姿态。 “现在,我不管霜霜愿不愿意离开你,我只问平王要不要放过她,你不必急着答应我,你有的是时间可以考虑, 在离开帝都前,你再告诉我你的答案, 反正,你的母妃,妹妹, 她们的死活,都捏在我的手里。” 平王失望的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质问:“蔡文善, 你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恶毒?” 她又像听到一个什么好笑的笑话,笑了起来,还站了起来。 “比不得平王的卑鄙无耻。” 平王看着她,眸中有些痛意,“你非要与我如此吗?” 人这种生物,真是会黑白颠倒。 “是平王该放下执念了,放过别人一条生路,也放自己家人一条生路。” 她叹了口气,语气一转,温柔如初:“二哥。” 她居然叫她二哥了。 曾经,在潇湘苑,她也一次又一次的叫过。 娇滴滴的, 听得他骨头都化了。 多年过去了,他再没听见过这样的称呼。 “大家无怨无仇的,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感情,打得头破血流,值当的吗?” 微不足道的感情—— 在她眼里, 他对她的感情,是微不足道的。 “只要二哥肯收手,咱们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日后还是一家人,你好好考虑考虑。” 软硬兼施过,她拍拍衣裳,整了一下,傲气的走了。 平王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怔了怔后,拿起桌案上的茶杯给摔了。 蔡文善,她狗仗人势了。 ~ 狗仗人势的蔡文善通体舒畅,走路带风。 既然平王喜欢她,她就要毁了自个儿在平王心中的形象。 她若重新树立一个狗仗人势的毒妇形象的话,平王该死心了。 刚刚那一席话,平王会听进去的,他岂会不顾他母妃和妹妹的安全。 只要他还顾及着他的亲人,就好办。 ~ “公主刚刚真的是八面威风,看着痛快。”把一个皇族王爷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阮夭夭真心佩服她了。 这小女子是柔中带刚。 文善叹了口气:“女人不易啊!” 女人不易,生活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更是不易。 夭夭懂,所以更怜惜她这位美人。 心甘情愿的,为她保驾护航。 梨花甚怕热着她的女主子了,拿着团扇,一路给她扇风。 高门大户的女主子,奴仆成群,也是享受了。 阮夭夭看着她,生出一种,这样的女子,就活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供着。 连她都想宠她了。 ~ 晚膳的时候,傅子玑过来了。 由夭夭作陪,三人一起用膳,奴婢左右伺候着。 文善让拿了一坛桃花酿,闻着酒香,夭夭顿时来了一些精神,平日里,因为工作原因,她是很少喝酒的,今个儿,可以喝个尽兴了,她举杯:“cheers。” “?”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见她举杯碰了过来,文善也就与她碰了一下。 傅子玑瞧了她一眼,抿了一口酒。 “傅太医你是不是男人,喝酒有你这样的小口的?” “……”这个阮夭夭,过于张狂。 他要怎么喝酒,让她管? 这叫优雅,她个粗俗的女人懂个屁。 傅子玑还挺鄙视她这个不懂欣赏的粗俗女人的。 他出身军人世家,自幼就接受良好的教养,是阮夭夭这等女子无法理解和明白的。 良好的教养、优雅刻在了骨子里,无须刻意伪装,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了。 ~ 文善吃了口酒,又夹了一筷子菜,慢慢吃下后,“子玑,康平公主那边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拒绝的。” 这话说出来有点像马后炮,可当时她藏了起来,不便出面阻止康平公主的诡计。 第342章 套话 文善是不信康平公主会真自杀。 不过是作个样子,吓唬人罢了。 女人这点小把戏,岂能骗得了身为女人的她。 阮夭夭笑道:“人家傅太医这会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坐享齐人之福,这是天下男人的梦想。” 她居然以为人家傅太医不想娶,天真了。 不是谁都和她的陛下一样,一心一意的。 ~ “……”傅子玑恼羞。 他和这个女人有仇吗?分明在处处针对他。 文善怔了怔,“是我多想了吗?” 她以为傅子玑会很为难,又出于皇命,不好抗旨。 傅子玑明显也不喜欢她。 这人先是在秋千上做手脚,把青嫣摔下来,扭伤了。 后诬陷傅子玑轻薄他,还假装自杀,逼人就范。 怎么看傅子玑都是被迫的。 ~ 夭夭认真脸:“公主,你想多了。” 真的,相信她没错的,傅子玑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 男人的通病,给再多女人也不嫌多的。 他一位太医同娶两位公主,吏无前例,心里指不定爽死了。 默不作声的傅子玑忍无可忍,语气讽刺,“阮夭夭,你是被男人伤害过?毒打过?” 为什么对男人有这么大的成见? 他想起来了,她是被男人伤害过。 她是穆王出逃的小妾,来自末后时代的女人, 受不了这男尊女卑以夫为天的时代, 想要反抗了。 ~ 阮夭夭轻蔑一笑,“笑话, 还从来没有男人敢伤害我。” 都是她在伤害男人好不好,谁打得过她。 ~ 文善纳闷,这俩人怎么像在吵架?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喝酒喝酒。”文善忙举了杯,“干了。” 阮夭夭一饮而尽。 傅子玑瞧两个她们都干了, 他一个男人确实不好意思不干, 也就一饮而尽了。 就算是一饮而尽,他的举止也是优雅的。 他军人世家出身,身处上流社会,祖辈都是军官, 他自幼有着极好的教养。 阮夭夭瞧他甚是优雅, 讽刺他:“傅太医倒是挺像回事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这个时代的人。 傅子玑没理她,只对文善道:“这酒不错,好喝。” 文善笑道:“好喝就多喝些。” 这桃花酿度数很小, 不仅有美容护扶的作用,老少皆宜,虽然说基本上不会醉人,若是当水似的喝,酒量小的人,也难保不醉。 傅子玑就是酒量小的人。 他一生都在实验室,生活简单又克制,平日里也是很少喝酒的人。 几杯小肚后, 面似桃花。 阮夭夭见状立刻坏心眼的给他把酒满上, “傅太医,干杯。” 她想把人灌醉了, 套几句话。 身为一个末后时代的人, 好不容易在这儿遇着一个同类,她很想和他说点什么, 这人却对她爱搭不理, 若无其事的把自己当成局外人。 没有半点身为同类的自觉。 ~ 酒过三巡后, 傅子玑有了醉意, 双颊绯红,如染了胭脂一样, 好看。 他扶着额,舌头有些不听使唤, 浑然不觉的吐露自己的心意。 “我就想和寻常百姓家那样,简单一些——” 回家之后,妻儿环绕。 简简单单的,却很幸福。 如今看来,他这点愿意怕是不大能实现了。 别人误会他也没有什么,青嫣也因此误会他。 ——到底是揽月有意污蔑你,还是你心里早就心悦揽月?傅太医也想要齐人之福的? ——你若喜欢揽月,你就去追啊,以着傅太医的卑鄙和无耻, 想必略施小计,还是能把人讨到手的—— 那么温柔和气的一个人, 忽然就不信了他。 她信了人家的挑拨,话如刀锋,直刺向他, 这多少让他有点苦恼。 头昏,但这酒是真好喝,好喝得停不下来。 文善和夭夭面面相觑, 很难相信,他一个大男人,这点酒竟把他灌醉了。 醉了的傅子玑身子一歪,趴下了。 阮夭夭趁机道:“公主,我看他醉得不轻,我送他回去。” “……让白珏送他。”她一个女子,送傅子玑,不方便。 阮夭夭没有男女之防的观念,觉得方便得很,立刻过去把人给提起来了。 小小的身体,仿若藏着巨大的力量,扶着人就往外走。 文善只好吩咐:“……梨花, 赶紧去备车。” ~ 随着夭夭前脚离开, 穆王找上门来了。 文善今天在宫里答应过他,可以随时来见夭夭,便不好阻拦他, 只告诉他夭夭刚才送个人, 出去了。 穆王询问了几句,只知道送的人是傅太医后,面上沉了沉,就问了夭夭的房间,去她屋里等着了。 ~ 文善忽然有些纳闷。 夭夭怎么对傅子玑这么热情? 难不成,她也看上傅子玑了? 一个李揽月他都搞不定了,再来一个夭夭—— 穆王那边也不同意的,到时候还不得再打起来。 文善坐下来左右想了一会儿,替傅子玑愁,打算等夭夭回来,问一问她的想法,就让婢女留意着点她回来的时间。 阮夭夭倒是回来得快,明显没有久留。 知道文善在等她,她很快就过来了。 “夭夭,喝口茶,解解酒。”文善这边已准备了茶,示意她坐过来。 夭夭拿了茶,茶不烫,她就全喝了。 文善也呷着茶,漫不经心的道:“夭夭,你觉得傅太医人怎么样?” “挺好的。” 文善不动声色的再问:“他长得怎么样?” “自然是百里挑一美男。” “那你?”喜欢吗? 夭夭秒懂,笑,“想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她就是想趁其喝醉,套几句话。 果然,还真让她套出一句话。 在马车里的时候,她揪着这人的耳朵问:“傅子玑,在你那个时空,你叫什么名字?” 她想看看会不会是熟人。 “傅有桐。” 她忙问:“傅西山的孙子傅有桐?” 他实在醉得厉害,再不言声,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傅有桐,这个名字倒是熟悉得很。 傅家是军人世家,位列京城的八大世家。 在末后的时代,瘟疫蔓延全世界,无法控制,每天死的人不计其数。 那时候,傅有桐常跟随他的爷爷行走在第一线。 他是被傅家、夏国重点培养的接班人,一直在参与疫苗研发。 后来,实验室爆炸,他死了。 这个新闻轰动一时,全国为他默哀一日。 ~ 竟真是熟人。 她压着心里的激动,把人送了回去后就回来了,打算等明个儿,他清醒了,她再来和他谈一谈。 回完了文善的话,她准备回屋歇着的。 文善忙叫住她:“夭夭,就在刚刚,穆王过来了,现在正在你屋里等着,要不要我派几个人陪你进去?” “不用了。”一个李世封,她还没放在眼里。 第342章 套话 文善是不信康平公主会真自杀。 不过是作个样子,吓唬人罢了。 女人这点小把戏,岂能骗得了身为女人的她。 阮夭夭笑道:“人家傅太医这会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坐享齐人之福,这是天下男人的梦想。” 她居然以为人家傅太医不想娶,天真了。 不是谁都和她的陛下一样,一心一意的。 ~ “……”傅子玑恼羞。 他和这个女人有仇吗?分明在处处针对他。 文善怔了怔,“是我多想了吗?” 她以为傅子玑会很为难,又出于皇命,不好抗旨。 傅子玑明显也不喜欢她。 这人先是在秋千上做手脚,把青嫣摔下来,扭伤了。 后诬陷傅子玑轻薄他,还假装自杀,逼人就范。 怎么看傅子玑都是被迫的。 ~ 夭夭认真脸:“公主,你想多了。” 真的,相信她没错的,傅子玑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 男人的通病,给再多女人也不嫌多的。 他一位太医同娶两位公主,吏无前例,心里指不定爽死了。 默不作声的傅子玑忍无可忍,语气讽刺,“阮夭夭,你是被男人伤害过?毒打过?” 为什么对男人有这么大的成见? 他想起来了,她是被男人伤害过。 她是穆王出逃的小妾,来自末后时代的女人, 受不了这男尊女卑以夫为天的时代, 想要反抗了。 ~ 阮夭夭轻蔑一笑,“笑话, 还从来没有男人敢伤害我。” 都是她在伤害男人好不好,谁打得过她。 ~ 文善纳闷,这俩人怎么像在吵架?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喝酒喝酒。”文善忙举了杯,“干了。” 阮夭夭一饮而尽。 傅子玑瞧两个她们都干了, 他一个男人确实不好意思不干, 也就一饮而尽了。 就算是一饮而尽,他的举止也是优雅的。 他军人世家出身,身处上流社会,祖辈都是军官, 他自幼有着极好的教养。 阮夭夭瞧他甚是优雅, 讽刺他:“傅太医倒是挺像回事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这个时代的人。 傅子玑没理她,只对文善道:“这酒不错,好喝。” 文善笑道:“好喝就多喝些。” 这桃花酿度数很小, 不仅有美容护扶的作用,老少皆宜,虽然说基本上不会醉人,若是当水似的喝,酒量小的人,也难保不醉。 傅子玑就是酒量小的人。 他一生都在实验室,生活简单又克制,平日里也是很少喝酒的人。 几杯小肚后, 面似桃花。 阮夭夭见状立刻坏心眼的给他把酒满上, “傅太医,干杯。” 她想把人灌醉了, 套几句话。 身为一个末后时代的人, 好不容易在这儿遇着一个同类,她很想和他说点什么, 这人却对她爱搭不理, 若无其事的把自己当成局外人。 没有半点身为同类的自觉。 ~ 酒过三巡后, 傅子玑有了醉意, 双颊绯红,如染了胭脂一样, 好看。 他扶着额,舌头有些不听使唤, 浑然不觉的吐露自己的心意。 “我就想和寻常百姓家那样,简单一些——” 回家之后,妻儿环绕。 简简单单的,却很幸福。 如今看来,他这点愿意怕是不大能实现了。 别人误会他也没有什么,青嫣也因此误会他。 ——到底是揽月有意污蔑你,还是你心里早就心悦揽月?傅太医也想要齐人之福的? ——你若喜欢揽月,你就去追啊,以着傅太医的卑鄙和无耻, 想必略施小计,还是能把人讨到手的—— 那么温柔和气的一个人, 忽然就不信了他。 她信了人家的挑拨,话如刀锋,直刺向他, 这多少让他有点苦恼。 头昏,但这酒是真好喝,好喝得停不下来。 文善和夭夭面面相觑, 很难相信,他一个大男人,这点酒竟把他灌醉了。 醉了的傅子玑身子一歪,趴下了。 阮夭夭趁机道:“公主,我看他醉得不轻,我送他回去。” “……让白珏送他。”她一个女子,送傅子玑,不方便。 阮夭夭没有男女之防的观念,觉得方便得很,立刻过去把人给提起来了。 小小的身体,仿若藏着巨大的力量,扶着人就往外走。 文善只好吩咐:“……梨花, 赶紧去备车。” ~ 随着夭夭前脚离开, 穆王找上门来了。 文善今天在宫里答应过他,可以随时来见夭夭,便不好阻拦他, 只告诉他夭夭刚才送个人, 出去了。 穆王询问了几句,只知道送的人是傅太医后,面上沉了沉,就问了夭夭的房间,去她屋里等着了。 ~ 文善忽然有些纳闷。 夭夭怎么对傅子玑这么热情? 难不成,她也看上傅子玑了? 一个李揽月他都搞不定了,再来一个夭夭—— 穆王那边也不同意的,到时候还不得再打起来。 文善坐下来左右想了一会儿,替傅子玑愁,打算等夭夭回来,问一问她的想法,就让婢女留意着点她回来的时间。 阮夭夭倒是回来得快,明显没有久留。 知道文善在等她,她很快就过来了。 “夭夭,喝口茶,解解酒。”文善这边已准备了茶,示意她坐过来。 夭夭拿了茶,茶不烫,她就全喝了。 文善也呷着茶,漫不经心的道:“夭夭,你觉得傅太医人怎么样?” “挺好的。” 文善不动声色的再问:“他长得怎么样?” “自然是百里挑一美男。” “那你?”喜欢吗? 夭夭秒懂,笑,“想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她就是想趁其喝醉,套几句话。 果然,还真让她套出一句话。 在马车里的时候,她揪着这人的耳朵问:“傅子玑,在你那个时空,你叫什么名字?” 她想看看会不会是熟人。 “傅有桐。” 她忙问:“傅西山的孙子傅有桐?” 他实在醉得厉害,再不言声,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傅有桐,这个名字倒是熟悉得很。 傅家是军人世家,位列京城的八大世家。 在末后的时代,瘟疫蔓延全世界,无法控制,每天死的人不计其数。 那时候,傅有桐常跟随他的爷爷行走在第一线。 他是被傅家、夏国重点培养的接班人,一直在参与疫苗研发。 后来,实验室爆炸,他死了。 这个新闻轰动一时,全国为他默哀一日。 ~ 竟真是熟人。 她压着心里的激动,把人送了回去后就回来了,打算等明个儿,他清醒了,她再来和他谈一谈。 回完了文善的话,她准备回屋歇着的。 文善忙叫住她:“夭夭,就在刚刚,穆王过来了,现在正在你屋里等着,要不要我派几个人陪你进去?” “不用了。”一个李世封,她还没放在眼里。 第343章 暗算 知道李世封过来了,阮夭夭转身回了屋。 果然,自己屋里的烛火亮着。 她推门而入,就见李世封跟一尊瘟神似的坐着,漫不经心的挑着烛火。 瞧人进来,他目光扫了过来,落在她的身上,有些凉意。 “回来了。”他冷淡的看着她,仿若丈夫在等待晚归的妻子,面上有些不悦。 “找我干什么?还嫌自己不够丢人。” 他早上气势汹汹的带着人找到府上,是怎么被打回去的,这就忘记了? 李世封目中冷冰冰的看着她,牙痒痒。 这真的是一个很欠收拾的女人。 他没说话,阮夭夭一脸的不耐烦,周身都在释放对他的嫌弃,“有话许就说,有屁就放。” “粗俗不堪。”穆王不悦的蹙眉。 她这前后的差点太大了,穆王完全不能适应,有种他的夭夭被她杀了的感觉。 阮夭夭不屑一顾。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屋里有股非同寻常的味道,好像挺香的。 她还没想明白这是什么味道,就觉得腿上发软,两眼发昏,她摇摇晃晃的,要摔下来时,穆王李世封那张人神共愤的脸出现在眼前,拦腰抱住了欲摔倒的她。 为了成功把阮夭夭控制住,他提前在这屋里布置了一番,放了迷香。 ~ 阮夭夭一阵天眩地转。 身上软棉无力的她咬牙切齿,“你想干什么?” 穆王声音冷淡,“你是本王的爱妾,本王无论对你干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把人放到榻上。 阮夭夭手臂无力,狠狠的盯着他。 “贱人就是贱人,卑鄙,无耻——”给她下药,她就不该对他手下留情。 ~ 眼前的女子,看他的时候只有厌烦,哪有半点爱慕。 “说,你究竟是谁?夭夭去哪里了?”他的手毫不客气的掐在她的白皙的脖子上,稍微用力,似乎她要是不说,他就掐死她。 “死了,她已经被你杀死了。” “再敢胡说一个字,本王就让你生不如死。” 她被掐得有些窒息后,穆王慢慢松了手,让她呼吸。 他慢条斯理的去解她的衣裳时,阮夭夭惊了。 “别碰我,我说,我说——” 这不是人的玩意,她琢磨着若不给他个交待,她今天要交待在这儿了。 她整理着自己的记忆。 她开口的时候有些破音,被他掐的喉咙都不舒服了。 “就在前些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曾活在另一个时代,那里没有男尊女卑,没有以夫为天,没有三妻四妾,没有奴隶,人人生而平等,没有高低贵贱,女人也可以出来赚钱养活自己,自食其力,每个正当的行业都是值得被尊重的,都是有价值的。” 这样的话,闻所未闻。 穆王也完全无法想像,这样的世界会乱成什么样。 女子都和她一样,非要把男人都踩在脚底下? 夭夭看着穆王神色不明的脸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信了几分。 “我想到那个时代里的我,就不能忍受现在的生活,你若爱我,就该一心一意的待我,娶我为妻,你不能三心二意,不能再去娶旁的女子为妻为妾,你既做不到,就放了我。反正,我是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对你唯命是从,你也无法再掌控我的命运。” 这些奇奇怪怪的言论,听得他面上冰寒。 他静静的听完后,冷着脸问:“说,本王送你的第一份礼物是什么?” “一套头面。”被送到他手里的头一晚,因为取悦了他,就赏了她一套头面。 “穆王被伺候爽了会一直叫我的名字,夭夭,夭儿,或乖乖。” 第343章 暗算 知道李世封过来了,阮夭夭转身回了屋。 果然,自己屋里的烛火亮着。 她推门而入,就见李世封跟一尊瘟神似的坐着,漫不经心的挑着烛火。 瞧人进来,他目光扫了过来,落在她的身上,有些凉意。 “回来了。”他冷淡的看着她,仿若丈夫在等待晚归的妻子,面上有些不悦。 “找我干什么?还嫌自己不够丢人。” 他早上气势汹汹的带着人找到府上,是怎么被打回去的,这就忘记了? 李世封目中冷冰冰的看着她,牙痒痒。 这真的是一个很欠收拾的女人。 他没说话,阮夭夭一脸的不耐烦,周身都在释放对他的嫌弃,“有话许就说,有屁就放。” “粗俗不堪。”穆王不悦的蹙眉。 她这前后的差点太大了,穆王完全不能适应,有种他的夭夭被她杀了的感觉。 阮夭夭不屑一顾。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屋里有股非同寻常的味道,好像挺香的。 她还没想明白这是什么味道,就觉得腿上发软,两眼发昏,她摇摇晃晃的,要摔下来时,穆王李世封那张人神共愤的脸出现在眼前,拦腰抱住了欲摔倒的她。 为了成功把阮夭夭控制住,他提前在这屋里布置了一番,放了迷香。 ~ 阮夭夭一阵天眩地转。 身上软棉无力的她咬牙切齿,“你想干什么?” 穆王声音冷淡,“你是本王的爱妾,本王无论对你干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把人放到榻上。 阮夭夭手臂无力,狠狠的盯着他。 “贱人就是贱人,卑鄙,无耻——”给她下药,她就不该对他手下留情。 ~ 眼前的女子,看他的时候只有厌烦,哪有半点爱慕。 “说,你究竟是谁?夭夭去哪里了?”他的手毫不客气的掐在她的白皙的脖子上,稍微用力,似乎她要是不说,他就掐死她。 “死了,她已经被你杀死了。” “再敢胡说一个字,本王就让你生不如死。” 她被掐得有些窒息后,穆王慢慢松了手,让她呼吸。 他慢条斯理的去解她的衣裳时,阮夭夭惊了。 “别碰我,我说,我说——” 这不是人的玩意,她琢磨着若不给他个交待,她今天要交待在这儿了。 她整理着自己的记忆。 她开口的时候有些破音,被他掐的喉咙都不舒服了。 “就在前些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曾活在另一个时代,那里没有男尊女卑,没有以夫为天,没有三妻四妾,没有奴隶,人人生而平等,没有高低贵贱,女人也可以出来赚钱养活自己,自食其力,每个正当的行业都是值得被尊重的,都是有价值的。” 这样的话,闻所未闻。 穆王也完全无法想像,这样的世界会乱成什么样。 女子都和她一样,非要把男人都踩在脚底下? 夭夭看着穆王神色不明的脸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信了几分。 “我想到那个时代里的我,就不能忍受现在的生活,你若爱我,就该一心一意的待我,娶我为妻,你不能三心二意,不能再去娶旁的女子为妻为妾,你既做不到,就放了我。反正,我是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对你唯命是从,你也无法再掌控我的命运。” 这些奇奇怪怪的言论,听得他面上冰寒。 他静静的听完后,冷着脸问:“说,本王送你的第一份礼物是什么?” “一套头面。”被送到他手里的头一晚,因为取悦了他,就赏了她一套头面。 “穆王被伺候爽了会一直叫我的名字,夭夭,夭儿,或乖乖。” 第344章 未来 “穆王也最喜欢让我叫封郎了。” “……” “穆王瘾很大。” “闭嘴。” 她可真是什么都敢说,李世封面上又沉了沉。 ~ 她满眼讽刺,“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想要我再伺候你,你杀了我算了。” 他站在她面前,一脸冷傲,薄唇轻启,“是吗?那本王可要再好好试一试了。” 她不想伺候,他还非得就让她伺候了。 仗着她手脚无力,不能动弹,他继续把解她的衣裳。 “贱人——” “唔——” 这张嘴,太会骂人了。 他索性先封了她的嘴。 她如案板上的鱼肉,半点反抗的力量没有,只能任他宰割。 到底是被他调教过的人,就这副皮囊来说,都太过熟悉对方了。 每一寸,他都熟悉。 ~ 在他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阮夭夭只觉得自己被侵犯了。 云封从不这样待她的。 云封待她向来温柔,不会强迫她的。 两人在一起,灵魂都是契合的。 瞧瞧这个穆王李世封,为了对付她,各种卑鄙手段都用上了。 还强迫她—— 关键是,真打起来,他又打不过她,弱爆了。 太让她失望了。 能喘气的时候她就骂他。 “臭东西。” “无耻。” “不要脸。” “我一定会打爆你的头。” 为什么不来个雷劈死这个人。 她正这么想着,外面忽然就起了一个惊雷,是下雨了,狂风大作,刮得窗棂子呼呼作响,把她的声音都掩埋了。 夏天的雨,总是说来就来。 打了好几个雷。 这些雷没有劈死穆王,她倒是像朵被摘的花朵,被穆王劈成了两瓣。 穆王把发颤的她搂在怀里发狠的。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本王的人。” 阮夭夭有气无力,抖得厉害。 她到底是女子,并非刀枪不入。 何况,被他欺负了那么久。 她用破碎的声音威胁他说:“你敢欺负我一次,回头我就打你一次。” 穆王脸色变了变。 打,他让她下不了榻,看她如何打。 穆王发狠的把她拆骨入腹,问她还打不打了,直逼得她咬紧牙关不肯退让一步。 打,回头非打爆他的头。 等要离开的时候,穆王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摧残得再嚣张不起来的阮夭夭,说:“你既然喜欢这儿,本王就允你住在这儿。” 再怎么心高气傲,终究是个女子,由于被他提前用了药,再没力量反抗,便一直处于弱势,被他一次又一次欺负这么多次后,这会显得有些楚楚可怜了。 他话锋一转,说:“这里终究不是你的家,等你想通了,就回来,本王等着你。” 想想又觉得不解气,“本王日日都在你屋里疼你,你还不满意?你不要仗着本王宠你,得寸进尺。”顿之,又说:“你这肚子也要争气,你若先为本王诞下一子,也并非不可以争一争。” 放在以前,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她是没有机会的,现在不是要让她做太子的女太傅吗? 把话说完,他这才转身走了。 阮夭夭默默的捶床。 谁要给他生儿子,谁要去和这些女子争他了。 李世封这个混蛋,她非打死他不可。 不知何时,窗外的风大概停了下来,雨也住了。 黑暗中,她一个人默默的躺着,想起来都没力气。 浑身无力,狼藉不堪。 ~ 有些话,她只说了一半。 在2070年的夏国,李世封长得很像她那个引以为傲的男朋友——李云封。 李云封是军人世家出身,和傅家并称京城八大世家。 那是一个,极度风光的男人,也极有风度,有着良好的教养。 他温柔又体贴,善解人意,事事都顺着她,不肯让她受半点委屈。 瞧瞧李世封,哪有半点风度,干的都是小人行径之事。 他连李云封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第344章 未来 “穆王也最喜欢让我叫封郎了。” “……” “穆王瘾很大。” “闭嘴。” 她可真是什么都敢说,李世封面上又沉了沉。 ~ 她满眼讽刺,“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想要我再伺候你,你杀了我算了。” 他站在她面前,一脸冷傲,薄唇轻启,“是吗?那本王可要再好好试一试了。” 她不想伺候,他还非得就让她伺候了。 仗着她手脚无力,不能动弹,他继续把解她的衣裳。 “贱人——” “唔——” 这张嘴,太会骂人了。 他索性先封了她的嘴。 她如案板上的鱼肉,半点反抗的力量没有,只能任他宰割。 到底是被他调教过的人,就这副皮囊来说,都太过熟悉对方了。 每一寸,他都熟悉。 ~ 在他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阮夭夭只觉得自己被侵犯了。 云封从不这样待她的。 云封待她向来温柔,不会强迫她的。 两人在一起,灵魂都是契合的。 瞧瞧这个穆王李世封,为了对付她,各种卑鄙手段都用上了。 还强迫她—— 关键是,真打起来,他又打不过她,弱爆了。 太让她失望了。 能喘气的时候她就骂他。 “臭东西。” “无耻。” “不要脸。” “我一定会打爆你的头。” 为什么不来个雷劈死这个人。 她正这么想着,外面忽然就起了一个惊雷,是下雨了,狂风大作,刮得窗棂子呼呼作响,把她的声音都掩埋了。 夏天的雨,总是说来就来。 打了好几个雷。 这些雷没有劈死穆王,她倒是像朵被摘的花朵,被穆王劈成了两瓣。 穆王把发颤的她搂在怀里发狠的。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本王的人。” 阮夭夭有气无力,抖得厉害。 她到底是女子,并非刀枪不入。 何况,被他欺负了那么久。 她用破碎的声音威胁他说:“你敢欺负我一次,回头我就打你一次。” 穆王脸色变了变。 打,他让她下不了榻,看她如何打。 穆王发狠的把她拆骨入腹,问她还打不打了,直逼得她咬紧牙关不肯退让一步。 打,回头非打爆他的头。 等要离开的时候,穆王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摧残得再嚣张不起来的阮夭夭,说:“你既然喜欢这儿,本王就允你住在这儿。” 再怎么心高气傲,终究是个女子,由于被他提前用了药,再没力量反抗,便一直处于弱势,被他一次又一次欺负这么多次后,这会显得有些楚楚可怜了。 他话锋一转,说:“这里终究不是你的家,等你想通了,就回来,本王等着你。” 想想又觉得不解气,“本王日日都在你屋里疼你,你还不满意?你不要仗着本王宠你,得寸进尺。”顿之,又说:“你这肚子也要争气,你若先为本王诞下一子,也并非不可以争一争。” 放在以前,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她是没有机会的,现在不是要让她做太子的女太傅吗? 把话说完,他这才转身走了。 阮夭夭默默的捶床。 谁要给他生儿子,谁要去和这些女子争他了。 李世封这个混蛋,她非打死他不可。 不知何时,窗外的风大概停了下来,雨也住了。 黑暗中,她一个人默默的躺着,想起来都没力气。 浑身无力,狼藉不堪。 ~ 有些话,她只说了一半。 在2070年的夏国,李世封长得很像她那个引以为傲的男朋友——李云封。 李云封是军人世家出身,和傅家并称京城八大世家。 那是一个,极度风光的男人,也极有风度,有着良好的教养。 他温柔又体贴,善解人意,事事都顺着她,不肯让她受半点委屈。 瞧瞧李世封,哪有半点风度,干的都是小人行径之事。 他连李云封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第345章 前尘 在她的心里,李云封是完美的,无懈可击的。 不幸的是,在他和李云封滚了无双床单后,才知道他有一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 李云封的母亲,甚至到她单位领导去投诉,说她勾引李云封,骂她是第三者。 为了让她离开李云封,人家把这些事闹到网络上。 她使尽手段也不能分开他们,最后以死相逼,各种手段穷出不层。 在他母的施压下,他到底是不能不顾她的命,终是妥协,和他的未婚妻步入婚姻的礼堂了。 她没有告诉他,她怀孕了。 也就是在他结婚的那一天,她飞机失事了。 本以为会就此丧命,她却在时空隧道里,看见了许多的前尘往事。 她和李云封的每一世,都是无疾而终,都是她爱而不得,都是他娶了别人。 ~ 来到这异世后的开场,还是在和李世封滚床单。 她一度以为是在做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太想他了,才会梦到这些事情,也就放飞了自我。 李世封就是能折腾,也不管白天黑夜,毫不克制。 她累得昏昏沉沉的睡了去,醒来后才发现周围的一切也都变了,古色古香。 她花了一些时间和婢女去打探这个时代的事情,她压下所有的惊慌和心痛与李世封周旋。 她知道李世封还有个要过门的王妃,她却再不想与他有什么纠缠了。 她每天都要变着法的找借口,不让他再亲近,她谎称自己月事来了。 李世封还记着她上次来月事的时间,生气的抓着她道:“本王不信。” 他要验一验,她哪里肯干,争执之中,她到底是忍无可忍,把人给踢下了榻。 拒无可拒,躲又躲不掉,她索性向李世封摊牌。 那天,她痛彻心扉的说:你既然喜欢我,就该对我一心一意,你怎么可以一边说喜欢我,一边又要娶别的女人? 这话是对每一个负过她的他说的,不管他的理由看起来多么情有可愿,负了就是负了。 她无法再忍受这样的结果。 李世封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大概觉得她疯了,气得让她反省。 她反省什么?该反省的是他。 可是,他什么都不记得,就算记得又如何呢。 他会觉得理所当然。 她气得把在他屋里一阵打摔,恨不得把他的屋给拆了。 李世封几时见过这样的她,目瞪口呆后也是气得怒不可遏,上前就要抓住她,她也是被怒气冲昏了头,一拳就把人打了出去,他摔在地上后,不可置信的起来又要抓她。 这才发现她力气大得惊人,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气急败坏的唤人过来抓住她,要把她关起来,可府上的人根本抓不住她。 她把府里闹了个鸡飞狗跳,窜进他书房的时候,气不过的放了一把火。 扑救及时,才保住了他的书房。 ~ 想起种种,阮夭夭就觉得心痛心寒至极。 即使待她千百种好,他还是要娶别人。 现在,他王妃又要迎进门了,她怎么能忍。 忍不了,只能离开。 想着想着,她忽然就惊得瞪大了眼睛。 她人过来了,她的孩子会不会跟着一起过来? 她的肚子里,有没有一个孩子? 她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小腹,竟也满心期待起来。 第345章 前尘 在她的心里,李云封是完美的,无懈可击的。 不幸的是,在他和李云封滚了无双床单后,才知道他有一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 李云封的母亲,甚至到她单位领导去投诉,说她勾引李云封,骂她是第三者。 为了让她离开李云封,人家把这些事闹到网络上。 她使尽手段也不能分开他们,最后以死相逼,各种手段穷出不层。 在他母的施压下,他到底是不能不顾她的命,终是妥协,和他的未婚妻步入婚姻的礼堂了。 她没有告诉他,她怀孕了。 也就是在他结婚的那一天,她飞机失事了。 本以为会就此丧命,她却在时空隧道里,看见了许多的前尘往事。 她和李云封的每一世,都是无疾而终,都是她爱而不得,都是他娶了别人。 ~ 来到这异世后的开场,还是在和李世封滚床单。 她一度以为是在做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太想他了,才会梦到这些事情,也就放飞了自我。 李世封就是能折腾,也不管白天黑夜,毫不克制。 她累得昏昏沉沉的睡了去,醒来后才发现周围的一切也都变了,古色古香。 她花了一些时间和婢女去打探这个时代的事情,她压下所有的惊慌和心痛与李世封周旋。 她知道李世封还有个要过门的王妃,她却再不想与他有什么纠缠了。 她每天都要变着法的找借口,不让他再亲近,她谎称自己月事来了。 李世封还记着她上次来月事的时间,生气的抓着她道:“本王不信。” 他要验一验,她哪里肯干,争执之中,她到底是忍无可忍,把人给踢下了榻。 拒无可拒,躲又躲不掉,她索性向李世封摊牌。 那天,她痛彻心扉的说:你既然喜欢我,就该对我一心一意,你怎么可以一边说喜欢我,一边又要娶别的女人? 这话是对每一个负过她的他说的,不管他的理由看起来多么情有可愿,负了就是负了。 她无法再忍受这样的结果。 李世封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大概觉得她疯了,气得让她反省。 她反省什么?该反省的是他。 可是,他什么都不记得,就算记得又如何呢。 他会觉得理所当然。 她气得把在他屋里一阵打摔,恨不得把他的屋给拆了。 李世封几时见过这样的她,目瞪口呆后也是气得怒不可遏,上前就要抓住她,她也是被怒气冲昏了头,一拳就把人打了出去,他摔在地上后,不可置信的起来又要抓她。 这才发现她力气大得惊人,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气急败坏的唤人过来抓住她,要把她关起来,可府上的人根本抓不住她。 她把府里闹了个鸡飞狗跳,窜进他书房的时候,气不过的放了一把火。 扑救及时,才保住了他的书房。 ~ 想起种种,阮夭夭就觉得心痛心寒至极。 即使待她千百种好,他还是要娶别人。 现在,他王妃又要迎进门了,她怎么能忍。 忍不了,只能离开。 想着想着,她忽然就惊得瞪大了眼睛。 她人过来了,她的孩子会不会跟着一起过来? 她的肚子里,有没有一个孩子? 她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小腹,竟也满心期待起来。 第346章 认识 翌日,清晨。 阮夭夭扶着腰走了出来。 李世封昨晚对她做的事,实在太过火了,以至她这会还觉得浑身不对劲。 主屋的门还没打开,想必是文善还没有起来。 阮夭夭打了水,去沐浴,好一会才把属于李世封的脏东西都冲出去。 她现在,只想去打死这个人。 不过,再打死这个人前,她有件更重要的事,想去做。 她要去找傅子玑,再去确认一下他的身份。 和院里早起的婢女梨花打了声招呼,她就出去了。 梨花诧异:“夭夭,你去哪儿呢。” “去去就回。”她没好直接相告。 ~ 昨夜下了一场雨,清晨的空气就显得稍微清凉一些了。 风拂在面上,一阵花香也扑面而来。 傅宅的大门还紧闭着,阮夭夭使劲把门敲开后,径直进来了,一边问:“傅太医可有睡醒。” 昨个儿晚上就是她亲自送人过来的,年纪约有五十来岁的家仆还记得她,忙道:“还在睡。” “这么能睡?去把人喊醒,就说昨个送她的姑娘,来找他了。” 家仆瞧她气势逼人,不敢怠慢,忙去喊人。 傅宅的仆人并不多, 就连傅子玑身边伺候的, 也只有一个老仆人。 夭夭打量了一圈,发现这府里, 都是年纪大的多些,不像韦国公府,到处都是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主要是文善的几个贴身婢女生得不丑。 老仆人进了傅子玑的屋喊人,过了一会儿, 傅子玑人起来了, 简单的洗漱后,来了。 老仆人说,昨晚送他回来的姑娘,找来了。 他心里琢磨着, 这昨晚送他回来的是谁。 他不记得了。 过来堂屋这边一看, 竟是阮夭夭来了。 看见傅子玑人过来了,阮夭夭目光落在他身上,挑着眉眼打量他, 像打量一件精致的花瓶。 这花瓶现在看起来顺眼多了。 长得跟个玉人似的,难怪两位公主都想嫁他。 傅子玑蹙眉,还记得昨晚她针对自己的事,“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这语气听着怎么不太友好呢。 “喝两口桃花酿,就把你醉成了狗?傅有桐,昨晚,是我送你回来的。” “……”傅有桐?这个名字, 已经好多年没有人叫过了。 他都觉得陌生了。 他打个手势, 让老仆人退下。 ~ 阮夭夭看着他,她态度还是比较友好的, “重新认识一下, 我叫阮方舟,来自夏国2070。” 傅子玑扶额, 这个阮方舟, 定是在他喝醉的时候, 套他的话了。 他点点头, “阮方舟,不认识。” 就很平静, 丝毫没有遇着同类的惊喜。 阮夭夭有些挫败,“傅有桐, 你就不想知道,你的身后事?” 怎么一脸的事不关己。 “即使知道了身后事,又如何?”都回不去了。 即来之,则安之,这分淡定,她是该学习一下。 虽不关己了,他还是询问了:“那边怎么样了?” “一天不如一天,自有人类以来,从未爆发过这等大规模的战争、饥荒、瘟疫, 天崩地裂,那个时代, 要灭亡了,据统计,整个地球存活的人, 已不足十亿。” 那个星球上,曾经是有近百亿的人口存在呢。 后来的每一天,死亡人数都多到无法统计。 “算了, 不说这些沉重的话了,你给我诊断一下,看看我有没有怀孕。” 她坐了下来,伸了手腕。 傅子玑只好给她把脉,过了一会儿,一脸平静的说:“没有喜脉。” “你再试一次。” 她有点不死心,总觉得不应该。 “我说没有就没有。”他不试,她这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行,那你给我点药,就是那种用在身上让人死不了,又天天难受的药,生不如死。” “阮方舟,我是医生,只救人,不杀人。你也不要忘记了你是一名军官——” “——刚不是说不认识吗?”这就知道她曾是一名军官了? 阮方舟的名字在那个时代,实在也是响亮的。 她从来都是走在第一线的, 她亦是空中指挥官,从十八岁起,她就参与空中作战大小无数次,她的名字会经常出现在各大电台上。 瞧傅子玑一脸的义正严词,阮夭夭呵笑一声:“不愧是傅有桐,不论到哪里,都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她问他:“如果有人对我下了药,趁我浑身无力的时候强暴我呢?我该不该去报复回来?” 她不是傅子玑,只懂救人。 她是阮方舟,是会杀人的阮方舟。 “……穆王?”她虽没说是谁,傅子玑已想到了。 阮夭夭点头,激了他一句:“傅有桐,你该不是怕了?”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瓶药,倒出来一粒给她。 “如果服下这药,可以让他拉上三天。” 又拿出一粒给她:“这颗是解药。” 是防止她下了药,又后悔。 就如他,给康平公主下了药后,青嫣向他求了解药,给解了。 “解药就不需要了。”她只取了一粒。 只是拉上三天,也太便宜他了? “谢了。” 她琢磨着,问:“有没有一种让人肚子疼的药,就是一直疼,没有解药不得痊愈的药。” 让他天天疼着,他还如何成婚,如何洞房花烛。 傅子玑又取出一颗药,“疼一月。” 她想管疼一辈子呢。 阮夭夭不想多说旁的,显得她太狠毒,只能讽刺他:“傅太医真是大善人。” 他只怕人家床头打架床尾和,最后俩人又好上了,他就成了里外不是人了。 想到有这样的可能会发生,傅子玑还是戒备起来。 “你会不会有一天,把我出卖了?” “我若出卖你,就让天打雷劈我。” 傅子玑暂且信了她。 阮夭夭还没用膳,她想和傅子玑叙叙旧,虽然在前尘俩人也不熟悉,可在这里,他们是同类,是唯一知道对方秘密的人。 傅子玑也就摆了早膳招待她。 包子、粥,鸡蛋,再简单不过的早膳。 “你这早膳吃得也太清淡点了。” 她在文善那边吃惯了好吃的,尤其她给霜霜献了血,那就跟献了命一样,都是人参燕窝的招待她。 傅子玑一脸看破红尘的姿态,“有吃有喝就当知足。” 在这一点上阮夭夭也有同感,感叹道:“经历过末后的世代后,我也悟到,人活着,身外之物都不重要,吃什么喝什么也不重要,这一生一世的,转眼就会过去,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的,和舒服的人在一起,才重要。” 傅子玑问了几句关于她的情况,是如何过来的,她也就说了一下,只是隐去了和李世封那一世又一世的孽缘。 两人吃过早膳,喝了口茶,说了会话,宫里的公公便带着圣旨来了。 第346章 认识 翌日,清晨。 阮夭夭扶着腰走了出来。 李世封昨晚对她做的事,实在太过火了,以至她这会还觉得浑身不对劲。 主屋的门还没打开,想必是文善还没有起来。 阮夭夭打了水,去沐浴,好一会才把属于李世封的脏东西都冲出去。 她现在,只想去打死这个人。 不过,再打死这个人前,她有件更重要的事,想去做。 她要去找傅子玑,再去确认一下他的身份。 和院里早起的婢女梨花打了声招呼,她就出去了。 梨花诧异:“夭夭,你去哪儿呢。” “去去就回。”她没好直接相告。 ~ 昨夜下了一场雨,清晨的空气就显得稍微清凉一些了。 风拂在面上,一阵花香也扑面而来。 傅宅的大门还紧闭着,阮夭夭使劲把门敲开后,径直进来了,一边问:“傅太医可有睡醒。” 昨个儿晚上就是她亲自送人过来的,年纪约有五十来岁的家仆还记得她,忙道:“还在睡。” “这么能睡?去把人喊醒,就说昨个送她的姑娘,来找他了。” 家仆瞧她气势逼人,不敢怠慢,忙去喊人。 傅宅的仆人并不多, 就连傅子玑身边伺候的, 也只有一个老仆人。 夭夭打量了一圈,发现这府里, 都是年纪大的多些,不像韦国公府,到处都是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主要是文善的几个贴身婢女生得不丑。 老仆人进了傅子玑的屋喊人,过了一会儿, 傅子玑人起来了, 简单的洗漱后,来了。 老仆人说,昨晚送他回来的姑娘,找来了。 他心里琢磨着, 这昨晚送他回来的是谁。 他不记得了。 过来堂屋这边一看, 竟是阮夭夭来了。 看见傅子玑人过来了,阮夭夭目光落在他身上,挑着眉眼打量他, 像打量一件精致的花瓶。 这花瓶现在看起来顺眼多了。 长得跟个玉人似的,难怪两位公主都想嫁他。 傅子玑蹙眉,还记得昨晚她针对自己的事,“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这语气听着怎么不太友好呢。 “喝两口桃花酿,就把你醉成了狗?傅有桐,昨晚,是我送你回来的。” “……”傅有桐?这个名字, 已经好多年没有人叫过了。 他都觉得陌生了。 他打个手势, 让老仆人退下。 ~ 阮夭夭看着他,她态度还是比较友好的, “重新认识一下, 我叫阮方舟,来自夏国2070。” 傅子玑扶额, 这个阮方舟, 定是在他喝醉的时候, 套他的话了。 他点点头, “阮方舟,不认识。” 就很平静, 丝毫没有遇着同类的惊喜。 阮夭夭有些挫败,“傅有桐, 你就不想知道,你的身后事?” 怎么一脸的事不关己。 “即使知道了身后事,又如何?”都回不去了。 即来之,则安之,这分淡定,她是该学习一下。 虽不关己了,他还是询问了:“那边怎么样了?” “一天不如一天,自有人类以来,从未爆发过这等大规模的战争、饥荒、瘟疫, 天崩地裂,那个时代, 要灭亡了,据统计,整个地球存活的人, 已不足十亿。” 那个星球上,曾经是有近百亿的人口存在呢。 后来的每一天,死亡人数都多到无法统计。 “算了, 不说这些沉重的话了,你给我诊断一下,看看我有没有怀孕。” 她坐了下来,伸了手腕。 傅子玑只好给她把脉,过了一会儿,一脸平静的说:“没有喜脉。” “你再试一次。” 她有点不死心,总觉得不应该。 “我说没有就没有。”他不试,她这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行,那你给我点药,就是那种用在身上让人死不了,又天天难受的药,生不如死。” “阮方舟,我是医生,只救人,不杀人。你也不要忘记了你是一名军官——” “——刚不是说不认识吗?”这就知道她曾是一名军官了? 阮方舟的名字在那个时代,实在也是响亮的。 她从来都是走在第一线的, 她亦是空中指挥官,从十八岁起,她就参与空中作战大小无数次,她的名字会经常出现在各大电台上。 瞧傅子玑一脸的义正严词,阮夭夭呵笑一声:“不愧是傅有桐,不论到哪里,都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她问他:“如果有人对我下了药,趁我浑身无力的时候强暴我呢?我该不该去报复回来?” 她不是傅子玑,只懂救人。 她是阮方舟,是会杀人的阮方舟。 “……穆王?”她虽没说是谁,傅子玑已想到了。 阮夭夭点头,激了他一句:“傅有桐,你该不是怕了?”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瓶药,倒出来一粒给她。 “如果服下这药,可以让他拉上三天。” 又拿出一粒给她:“这颗是解药。” 是防止她下了药,又后悔。 就如他,给康平公主下了药后,青嫣向他求了解药,给解了。 “解药就不需要了。”她只取了一粒。 只是拉上三天,也太便宜他了? “谢了。” 她琢磨着,问:“有没有一种让人肚子疼的药,就是一直疼,没有解药不得痊愈的药。” 让他天天疼着,他还如何成婚,如何洞房花烛。 傅子玑又取出一颗药,“疼一月。” 她想管疼一辈子呢。 阮夭夭不想多说旁的,显得她太狠毒,只能讽刺他:“傅太医真是大善人。” 他只怕人家床头打架床尾和,最后俩人又好上了,他就成了里外不是人了。 想到有这样的可能会发生,傅子玑还是戒备起来。 “你会不会有一天,把我出卖了?” “我若出卖你,就让天打雷劈我。” 傅子玑暂且信了她。 阮夭夭还没用膳,她想和傅子玑叙叙旧,虽然在前尘俩人也不熟悉,可在这里,他们是同类,是唯一知道对方秘密的人。 傅子玑也就摆了早膳招待她。 包子、粥,鸡蛋,再简单不过的早膳。 “你这早膳吃得也太清淡点了。” 她在文善那边吃惯了好吃的,尤其她给霜霜献了血,那就跟献了命一样,都是人参燕窝的招待她。 傅子玑一脸看破红尘的姿态,“有吃有喝就当知足。” 在这一点上阮夭夭也有同感,感叹道:“经历过末后的世代后,我也悟到,人活着,身外之物都不重要,吃什么喝什么也不重要,这一生一世的,转眼就会过去,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的,和舒服的人在一起,才重要。” 傅子玑问了几句关于她的情况,是如何过来的,她也就说了一下,只是隐去了和李世封那一世又一世的孽缘。 两人吃过早膳,喝了口茶,说了会话,宫里的公公便带着圣旨来了。 第347章 报复 是一道赐婚的圣旨。 傅子玑接了旨,打了赏,送走了宫里来的公公,手捧着这道赐婚圣旨,心里有些沉重。 他想到李揽月那一脸的算计,想到青嫣对他的失望,不信任,手中的圣旨也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搁到末后的世代,李揽月分明还是个初中女生,三观都没有建立起来。 他就是被这样一个女生给坑了。 阮夭夭拍拍他的肩膀,同情:“自求多福。” 知道他就是傅有桐后,阮夭夭就信他不是那等想要坐享齐人之福的男人了。 在末后,傅有桐一心都扑在事业上,三十多岁的大龄青年了,还一直未婚。 ~ 阮夭夭这边也没再久留,她前脚刚离开,宫里又来人了,是揽月派了自己的宫女过来传话说:“傅太医,我们公主疼了一夜,还请傅太医赶紧跟奴婢去宫里一趟,给瞧瞧。” 傅子玑颔首:“你先回去,我随后到。” 小宫女可怜巴巴的说:“我们公主说了,要跟着太傅一起过去,奴婢不敢自个儿回宫,还求傅太医可怜奴婢,不要为难奴婢。” “……”这是非逼着他去宫里看她了。 去就去! 他倒瞧瞧,她还能耍什么花招。 备了马车,他进了宫。 阮夭夭也捏着他给的药,去了穆王府。 君王这几日不早朝,穆王今个儿也就在府上待着了。 他人正闲闲的坐在书案前,一手翻书一手扶额,看似看书,思绪又飘远了。 “狂傲不羁,桀骜不训。” “还再回到过去吗?” 他喜欢的,是她温柔乖巧的样子。 会在他怀里软软的,甜甜的唤封郎。 ~ 他早该发现,夭夭的变化。 那天白日,软软无力的夭夭在他的怀里,本是累得几乎要睡了过去,一点回应不想给了。 过了一会儿,忽然就又精神起来了,主动起来。 亲他的时候,也是极为熟练的。 她嗑了药似的,又持续了好久。 他差点就被透支了。 他当时虽觉得奇怪,也没有多想。 夭夭向来害羞,多半是不会这样的。 她多半像猫一样温驯,一切都由他说了算。 那次之后,夭夭就开始推辞身体不适了,不肯让他亲近了。 想到这些,又让他心里生出一些烦燥。 夭夭不在府里了,他想要她,都不方便了。 感觉自己内中憋着一团火,他只好站起来走出去,舒缓一下。 ~ 手捏着药的阮夭夭翻墙进了穆王府。 光明正大的喂穆王吃药,怕他会追杀她。 她只能偷偷摸摸的了。 避过府里所有的护卫后,来到穆王的主屋这边,就见他从里面走出来了。 面上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下面来的护卫以为他要出门,忙来问他话。 他说,“没事,本王走一走。” 并不是要出门。 明明昨晚刚要过她,可一想到有关她这个人,又起了一团火。 这么好的人儿,忽然转个性—— 他也需要消化的。 ~ 阮夭夭趁着门口的护卫走开的当儿,闪身进了屋里。 穆王有喝茶的习惯,她只要把这些药放在茶里就大功告成了。 两颗药一起放下去,见水就化了。 成功把药放在茶里后,她找个地方藏身,打算等穆王回来,看他会不会把茶喝了。 第347章 报复 是一道赐婚的圣旨。 傅子玑接了旨,打了赏,送走了宫里来的公公,手捧着这道赐婚圣旨,心里有些沉重。 他想到李揽月那一脸的算计,想到青嫣对他的失望,不信任,手中的圣旨也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搁到末后的世代,李揽月分明还是个初中女生,三观都没有建立起来。 他就是被这样一个女生给坑了。 阮夭夭拍拍他的肩膀,同情:“自求多福。” 知道他就是傅有桐后,阮夭夭就信他不是那等想要坐享齐人之福的男人了。 在末后,傅有桐一心都扑在事业上,三十多岁的大龄青年了,还一直未婚。 ~ 阮夭夭这边也没再久留,她前脚刚离开,宫里又来人了,是揽月派了自己的宫女过来传话说:“傅太医,我们公主疼了一夜,还请傅太医赶紧跟奴婢去宫里一趟,给瞧瞧。” 傅子玑颔首:“你先回去,我随后到。” 小宫女可怜巴巴的说:“我们公主说了,要跟着太傅一起过去,奴婢不敢自个儿回宫,还求傅太医可怜奴婢,不要为难奴婢。” “……”这是非逼着他去宫里看她了。 去就去! 他倒瞧瞧,她还能耍什么花招。 备了马车,他进了宫。 阮夭夭也捏着他给的药,去了穆王府。 君王这几日不早朝,穆王今个儿也就在府上待着了。 他人正闲闲的坐在书案前,一手翻书一手扶额,看似看书,思绪又飘远了。 “狂傲不羁,桀骜不训。” “还再回到过去吗?” 他喜欢的,是她温柔乖巧的样子。 会在他怀里软软的,甜甜的唤封郎。 ~ 他早该发现,夭夭的变化。 那天白日,软软无力的夭夭在他的怀里,本是累得几乎要睡了过去,一点回应不想给了。 过了一会儿,忽然就又精神起来了,主动起来。 亲他的时候,也是极为熟练的。 她嗑了药似的,又持续了好久。 他差点就被透支了。 他当时虽觉得奇怪,也没有多想。 夭夭向来害羞,多半是不会这样的。 她多半像猫一样温驯,一切都由他说了算。 那次之后,夭夭就开始推辞身体不适了,不肯让他亲近了。 想到这些,又让他心里生出一些烦燥。 夭夭不在府里了,他想要她,都不方便了。 感觉自己内中憋着一团火,他只好站起来走出去,舒缓一下。 ~ 手捏着药的阮夭夭翻墙进了穆王府。 光明正大的喂穆王吃药,怕他会追杀她。 她只能偷偷摸摸的了。 避过府里所有的护卫后,来到穆王的主屋这边,就见他从里面走出来了。 面上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下面来的护卫以为他要出门,忙来问他话。 他说,“没事,本王走一走。” 并不是要出门。 明明昨晚刚要过她,可一想到有关她这个人,又起了一团火。 这么好的人儿,忽然转个性—— 他也需要消化的。 ~ 阮夭夭趁着门口的护卫走开的当儿,闪身进了屋里。 穆王有喝茶的习惯,她只要把这些药放在茶里就大功告成了。 两颗药一起放下去,见水就化了。 成功把药放在茶里后,她找个地方藏身,打算等穆王回来,看他会不会把茶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