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我的崽儿呢?》 第1章 朕舍不得 寒冬,大雪纷飞,大楚皇宫的飞霜殿中,皇贵妃虞清漪躺在华贵的拔步床上,面黄肌瘦,形如枯槁,一双桃花眼中没有半分神采,失了魂似的。 大楚皇帝凤钊龙行虎步而来,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侧身在床边坐下,凤钊抬手,从宫女手里接过一碗汤药:“都退下。” “喏。” 宫女们鱼贯而出,飞霜殿中就只剩下虞清漪和凤钊二人。 舀一匙汤药耐心地吹凉,凤钊将药喂进虞清漪的嘴里,动作和表情极尽温柔,说出口的话却极尽恶毒。 “今日这是最后一碗药,喝完你就可以到阴曹地府里去跟你那个孪生哥哥团圆了。” 药入口即入喉,虞清漪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凤钊也不介意,给虞清漪喂下第二口药,语气温柔地说道:“朕原本以为朕不在乎你的生死,你对朕来说不过就是一颗棋子,还是一颗已经脏了的棋子,朕光是瞧见你这张狐媚子的脸都觉得恶心!” 吹凉又一勺汤药,凤钊无奈地叹息一声。 “可惜,怕肃国公府与朕生了嫌隙,朕只能忍辱负重地让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皇贵妃,还费尽心思地寻来这毒,好让你日渐衰弱,油尽灯枯而死。” 玉勺落入瓷碗,发出一声玲珑脆响,凤钊将瓷碗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好在时至今日肃国公府和相府也没有看出端倪,倒不枉费朕如此费心,只是一想到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朕突然就生出几分不舍。” 有药汁从虞清漪的嘴角溢出,凤钊便拿起枕边的帕子,动作轻柔地将药汁擦去。 “初相识时,朕还只是个皇子,只知道你是虞相爷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女,幸而得母妃提点,朕才知道你那短命的娘竟是肃国公最疼爱的小女儿,且还是虞相爷的平妻,为了拉拢相府和肃国公府,母妃有意让你嫁给朕做妻。” 回想当年,凤钊温柔地轻声一笑。 “可那会儿朕年少轻狂且心有所属,自是见不得心上人受一丁点儿的委屈,于是朕设计毁了你的清白,后力排众议纳你为妾,虽然因此落人话柄,却也得了个深情的美名,可你为什么要生下那个野种?” 凤钊的表情突然因耻辱和愤恨而扭曲起来,失控地冲没有反应的虞清漪怒吼道:“你明明知道自己身怀六甲,却瞒着朕生下了那个孩子,那个野种!为什么?!” 凤钊抄起刚放下的瓷碗狠狠地摔在地上。 “就因为他是青阳侯的孩子?你还想凭着那个孩子勾搭上青阳侯不成??因为纳你为妾朕已经沦为笑柄,你为什么还要生下青阳侯的孩子?!你口口声声说着爱朕,可你将朕置于何地!” 凤钊站在床边,怒目瞪着虞清漪,粗重的喘息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只发狂的猛兽。 虞清漪却仍旧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神都不曾晃动一下,可心里却起了涟漪,不禁问了自己同样一个问题。 她为什么要生下那个孩子? 第2章 这熟悉的配方 是啊,她为什么要生下那个孩子?知道自己身怀六甲的时候她也曾想过要将那个孩子流掉,可她舍不得,那是她的骨血,是她第一个孩子,初为人母,哪怕那个孩子是她不洁的罪证,她也舍不得杀掉那个孩子。 于是她极尽所能地瞒着凤钊生下那个孩子,可是结果呢?结果凤钊早就知道了,却偏偏等到她产子那日才寻到她,在她九死一生生下那个孩子之后当着她的面儿掐死了那个孩子,可怜她的孩子还没能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就命丧九泉,若早知道是那样的结果,她倒不如亲手让那孩子胎死腹中! 虞清漪的心中无限悲凉。 外人只知道她生下个死婴,却不知道那孩子是被凤钊活活掐死的,外人只当她因此受创才日渐衰弱药石无灵,却不知道那是因为凤钊每日都逼她喝下一碗毒药。 她先是被凤钊囚在六皇子府,然后又被囚在这飞霜殿里,除了等死,什么都做不了,她救不了她的孩子,救不了她的孪生哥哥,救不了肃国公府。 床边的凤钊突然笑了一声,语气又重新温柔起来:“朕本来是真的打算杀了那孩子,可那孩子是个命大的,明明都已经断气了,却又奇迹般地缓回了一口气,朕瞧着他那天真单纯又难受极了的小模样,心生恻隐,你有错,宗越有错,但那孩子没错,于是……朕让他活了下来。” 眼神一震,虞清漪惊愕地瞪着凤钊。 还活着?她的孩子还活着?! 见虞清漪那双至今仍旧十分好看的桃花眼中光芒陡然大盛,凤钊愣了愣,然后愉快地笑了起来:“早知道提起那孩子你会如此开心,朕就多与你说一说那孩子的事情了。” 叹息一声,凤钊好似十分心痛似的说道:“虽然朕让他活了下来,但朕不能将那孩子留在身边,于是朕将他……送去了南梁,光是要让南梁川山王收他做义子就花了朕好些功夫。” 虞清漪愣了愣,眸光狠厉了起来。 南梁与大楚相看两生厌,隔个三年五载就要战上一回,川山王是南梁第一猛将,与大楚的战将肃国公、青阳侯堪称是的宿敌,肃国公府是她的外祖家,而青阳侯……是那孩子的父亲!凤钊!好一个凤钊! 瞧见虞清漪目光中的憎与恨,凤钊笑得越发温柔。 “你果然聪慧。如你所想,川山王和青阳侯只要在战场上相见就必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那孩子是川山王的义子,上了战场当然要跟他的义父同心协力。” 凤钊轻轻摇头,颇为遗憾地叹息一声:“只可惜那孩子虽然是天生的将才,却还是太年轻了,比青阳侯小了二十多岁,在战场上遇到青阳侯,他如何敌得过?就在前年的越岭大战中,他死在了青阳侯的刀下,为了让他能确确实实地死在青阳侯手上,朕可花了不少力气。” “凤……钊!”双目赤红,虞清漪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啊! 拿起帕子擦去虞清漪嘴边的血迹,凤钊笑眯眯地说道:“你放心,待时机成熟,朕自然会将这件事说给青阳侯听,青阳侯至今未娶,府里连个通房都没有,那孩子是他唯一的子嗣,唉,可惜啊,造化弄人……清漪,别怪朕心狠,怪只怪你非要生下那个野种!” 瞧着凤钊悲天悯人的样子,听着凤钊温柔至极的声音,虞清漪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那一口气到底是没提上来,瞪着凤钊死不瞑目。 她好想见一见她的孩子啊…… 豁然睁开双眼,虞清漪目眦欲裂,因为出离愤怒而颤抖不已,可过了一阵,虞清漪却茫然起来。 这里是哪里? 微微侧头就看到一个男人熟睡的侧脸,虞清漪眨眨眼,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惊慌地瞪着身旁不着寸褛的男人。 青阳侯宗越???她这一生只跟青阳侯宗越同床共枕过一次,只一次就毁了一生,现在怎么又来了一次?? 第3章 先发制人 虞清漪头皮发麻,本能地对宗越有些抗拒。 “翠兰,你说清漪妹妹一直都在月华殿里歇息?这都歇了半个时辰了,可是身体不适?” “清漪这丫头身子骨素来不错,怎么会突然身体不适?去请太医来给她瞧瞧。” 虞清湄和淑妃温温柔柔的声音顺着窗缝一前一后地挤了进来,虞清漪猛然回神,却又如遭雷击。 翠兰、月华殿、虞清湄、淑妃……青阳侯?她这是回到十六岁那年了? 十六岁那年,她入宫参加百花宴,中了三皇子凤钊和相府长女虞清湄的算计,跟青阳侯宗越在供宾客歇息的房间里颠鸾倒凤,事毕之后,虞清湄便领人前来,因为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别说是她,连青阳侯都百口莫辩。 之后凤钊闻讯赶来,在其母妃淑妃的帮助下保住了她,第二日她就被一顶小轿抬进了六皇子府。虽然为妾,可她感恩戴德,恨不能把自己的所有都献给这对母子,哪怕她的孩子死于凤钊之手她也觉得是她对不起凤钊在先。 直到偶然撞破凤钊对她下毒的事情,她才知道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凤钊拉拢相府和肃国公府的棋子,直到死,她才知道自己的孩子死得那样委屈。 想起临死前听到的那些话,虞清漪又气得浑身发抖。 那个不得好死的狗男人! 虞清漪突然捂住了肚子。 孩子!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回来,但她要保住她的孩子! 听着虞清湄一行好像已经踏进了月华殿,虞清漪捡起自己的衣裳就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期间瞄到了青阳侯宗越,不由皱了皱眉。 “我落入那对狗男女的圈套也就罢了,青阳侯怎么也中计了?而且我都醒了,他怎么还不醒?堂堂小战神竟然还睡得像死猪一样……奇了怪了。” 嘟囔完,虞清漪就一阵风似的冲到了门口,因此错过了青阳侯宗越嘴角那两下大幅度的抽动。 顺手抓起桌子上的香炉,虞清漪一口气冲到门口就刹住了脚,屏气凝神地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然后倒数三二一,砰的一声踹翻了两扇做工精致的雕花木门。 门外出现片刻的寂静,然后就是女眷们仪态全无的鬼喊鬼叫。 “啊!” 虞清湄是走在最前面的,因此最先看到虞清漪,登时一怒。 “虞清漪,你这是在做什么?!皇宫内院岂容你如此放肆!” 瞧瞧,月华殿的门都被虞清漪这野种踹掉了! 此时的虞清湄还没有想到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把皇宫里的门踹掉。 面覆寒霜,虞清漪裹着滔天怒意的视线从淑妃、虞清湄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她的贴身女婢翠兰身上,然后气势汹汹地走过去。 “贱婢!回去之后再收拾你!”虞清漪飞起一脚就把翠兰踹出半丈多远。 “啊!”翠兰摔倒在地,只觉得肠子都要被虞清漪给踹黏糊了,惨叫的同时有些懵逼。 她为什么会被踹??? 虞清湄等人的怒意僵在脸上,瞠目结舌地看着虞清漪,一脸茫然,都闹不明白素来温顺又习惯了忍气吞声的虞清漪怎么会暴怒踹人。 虞清漪这番先声夺人本就是为了打乱虞清湄的步调,此时见众人愣着,虞清漪立刻纵身提气,踏着轻功飞出了月华殿。 淑妃猛然回神:“她要去哪儿?追!快追!” 第4章 谨慎呵! 房间里,宗越慢条斯理地穿着衣裳,面无表情。 他为什么会落入圈套?呵!那当然是因为多管闲事!如果在看到那个女人被人绑走时没有追上去,如果追上去之后没有想要顺藤摸瓜,如果在顺藤摸瓜的时候没有进入这个房间,那这荒谬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可谁能想到宫里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太监手里竟然有北疆赫胥部的秘药? 那秘药就是用来助兴的,且药效猛烈,除了赫胥部那些从小就开始抗药性训练的女人之外,几乎没有人能抵挡得住,他也不行。 薄唇微抿,宗越起身,龙行虎步地走出月华殿。 “青、青阳侯?你怎么会在这儿?!”看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青阳侯宗越,虞清湄脸色煞白。 她知道月华殿的寝房里应该还有一个男人,她就等着这个男人出来,好坐实虞清漪不洁的罪名,可为什么走出来的男人竟是青阳侯?她跟三皇子给虞清漪找的男人明明只是禁军里的一个新兵,怎么就变成青阳侯了??? 虞清湄这一喊,其他人便也看到了宗越。 淑妃的心里咯噔一下:“月华殿是为今日赴宴的女客准备的休憩之所,青阳侯为何在此?” 宗越那冰冷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从女眷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脸色发白、目光躲闪的虞清湄身上:“事出有因,本侯这就去向陛下和虞相爷请罪。” 话音落,宗越再一次迈步向前。 原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没事也会变成有事,宗越的这一句请罪更是让女眷们的神色都变得微妙起来,连带着看淑妃的眼神都不对了。 虞清漪可是淑妃亲自为三皇子凤钊选的皇子妃,婚约都已经定下了,若虞清漪真跟青阳侯攀扯不清,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青阳侯要去请罪?淑妃的俏脸一寒,冷声喝住宗越:“青阳侯且慢!” 宗越止步,扭头看向淑妃:“娘娘有何吩咐?” 淑妃先看了看围在她身边的一干女眷,想着现在才让她们回避怕是已经来不及了,索性就当着这些人的面儿对宗越说道:“事关相府二小姐名节,青阳侯慎言。” 宗越面色不改,声音沉稳:“兹事体大,本侯自不会胡言。” 慎言?先前就因为不谨慎所以丢了清白,现在他哪还敢不谨慎?别说是说话了,他连摆个表情都千思万虑! 淑妃暗暗咬牙:“听说青阳侯已经心有所属?” 清漪可不能跟青阳侯扯上关系! 宗越眸光微凝:“娘娘这是何意?” 也不知道“青阳侯心有所属”这个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但因为能帮他挡掉许多麻烦,所以他一直没有出面辟谣,旁人便都当他是默认了。 “今日之事想来并非青阳侯所愿,为免伤了佳人芳心,本妃以为此事不宜声张,青阳侯以为如何?”虞清漪只能做钊儿的女人,哪怕是妾,她也只能进三皇子府! “多谢娘娘关心,但娘娘现在才说这话,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宗越转头,望向麟德殿的方向。 第5章 愤怒的淑妃 宗越认为此事不宜声张,最好私了,那样对谁都好,但虞清漪一出门就闹了个人仰马翻,还带着房间里的香炉离开了,虽然宗越觉得匪夷所思,但他猜虞清漪十有八九是去麟德殿找陛下伸冤了,这会儿大概已经到了。 淑妃皱眉,顺着宗越目光所及的方向看去,立刻就有了不好的预感:“青阳侯此言何意?” “娘娘以为虞二小姐急急忙忙的是去了何处?”话音未落,宗越提气纵身,竟也踏着轻功往麟德殿的方向去了。 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若那个女人想闹,他就只能舍命奉陪了,他也有错,不能让那个女人独自面对。 淑妃的脸色一白。 几位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心急的上前一步,对淑妃说道:“娘娘,百花宴尚未结束,臣妇等该回去了。” 照青阳侯所说,相府的那位二小姐离开月华殿之后很可能是去了麟德殿,现在青阳侯也跟去了,那边必是会有一场大戏,她们可得赶回去看个热闹。 “好,”深吸一口气,淑妃转身,笑盈盈地看着几位夫人,“诸位夫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本妃就不说了,诸位夫人去。” “喏。” 几位官夫人连忙拉上各自的女儿离开。 事关皇家脸面,她们哪敢乱嚼舌根?顶多就看个热闹罢了,毕竟皇家的热闹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虞清湄也想跟着离开,却被淑妃喊住,虞清湄只得停下脚步,心中惴惴。 “娘娘……” 啪,淑妃甩手就给了虞清湄一巴掌:“下作的东西!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陷害自己的妹妹,钊儿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 半边脸火辣辣得疼,虞清湄捂着脸,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娘娘,不是臣女,臣女……” “还敢狡辩??你当本妃是傻子不成?!”淑妃怒喝一声。 她那样护着虞清漪,简直是把虞清漪当做亲女儿一样,除了虞清湄这下作的丫头仗着她那蠢儿子的偏护总是刁难虞清漪,还有谁敢对虞清漪下此毒手?更何况现在是在宫中,旁人就是向天借了胆子也不敢在宫中作恶! 虞清湄吓得两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娘娘恕罪,是臣女一时糊涂,求娘娘看在三殿下的份儿上,饶臣女这一回!” “你还有脸提钊儿?!”淑妃一脚踹在虞清湄肩头,把虞清湄踹了个仰倒,“本妃告诉你,若清漪丫头不能进三皇子府,本妃定要你生不如死!”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手里真真正正握着兵权的将门给钊儿做依仗,如今就因为这个鼠目寸光的贱丫头,他们母子二人先前的努力全白费了! 虞清湄委委屈屈地解释道:“娘娘,三殿下说他会纳虞清漪为妾,臣女也会竭尽所能帮三殿下达成所愿!” 她就是不想让虞清漪那个野种嫁给三皇子!她才是相府的嫡小姐,那个被父亲从外面接回来的野种都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虞家的血脉,凭什么能嫁给三皇子?外面的人都说淑妃是因为那野种的母族才向陛下求了赐婚的圣旨,但那野种母族的势力再大能比得过她爹堂堂大楚丞相吗?比得过她舅舅那个户部尚书吗? 虞清湄虽然是虞相夫妇的爱女,是凤钊的心上人,但这些人都知道虞清漪的母族是哪一家,却没有人对虞清湄说过。 “那也要看青阳侯答不答应!”淑妃真是被气疯了,“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连青阳侯都敢算计!” 第6章 为臣女做主啊! “臣女没有!”虞清漪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哭得好不可怜,“臣女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断不敢算计正得圣宠的青阳侯,原本臣女找的是禁军里的一个新兵,可是……可是不知怎的就变成是青阳侯了!” 方才瞧见青阳侯的时候,她险些吓得魂儿都飞走了!那可是大楚的小战神,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煞神!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钊儿也是个拎不清的! 又踹虞清湄一脚,淑妃这才带上自己的宫女离开月华殿。 淑妃一走,虞清湄哪还有方才那副柔弱、可怜又委屈的模样?那一脸的狰狞配上被泪水晕开的妆容简直与女鬼无异。 虞清漪!等着,等虞清漪成了三皇子的妾室,她定要将今日所受的屈辱百倍奉还! 麟德殿外,虞清漪从天而降,守在门口的禁军还没反应过来,虞清漪就已经怒气冲冲地进了大殿,笔直地走到大殿中央,惊得一群舞得欢快的舞伎停下动作,茫然不知所措,然后就见虞清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鼓乐齐鸣的大殿里瞬间鸦雀无声。 “臣女虞清漪,恳请陛下为臣女做主!” 麟德殿里的众人齐齐一愣。 相府的这位二小姐他们知道,是虞相爷从外面带回来的,起初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虞相爷的私生女,虞相爷没有否认,他们就当虞相爷是默认,但前几年淑妃突然让陛下给虞清漪和三皇子凤钊赐婚,还是把虞清漪赐给凤钊做正妃,陛下竟然同意了,他们这才觉得虞清漪的身份恐怕并不简单,她那不为人知的母族说不定正是哪个世家大族,只可惜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查到虞清漪的母族究竟是哪户世家。 众人好奇地看向虞清漪,不知道素来以温婉、软弱着称的虞清漪这样气势汹汹地闯进麟德殿究竟为的哪般。 众人只是好奇,好整以暇地等着看一场热闹,楚帝的眉心却是狠狠一跳,直觉有些不妙。 旁人不知道虞清漪的母族是谁,楚帝却是知道的,那可是大楚的肃国公府段氏,四代为将执掌西北三十万兵马的段氏!哪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竟惹了段氏的小祖宗?段氏一向护短,这不是成心给他添堵吗?? 楚帝微凉的视线从三皇子凤钊和丞相虞亮身上扫过,等挪到虞清漪的身上时,楚帝立刻一脸慈祥。 “清漪丫头,快起来说话。” 楚帝是个心大的,只要没有谋逆叛国之心,他就不在乎他的臣子手中究竟有多大的权力和势力,他甚至愿意将最具威名的肃国公府捧上神坛,做大楚的镇国吉祥物,而对待如肃国公府这样的权臣之家,楚帝总是和蔼可亲的,权臣越是忠心、越是有能力,楚帝的态度就越和蔼。 但楚帝的温柔却引得一众皇子、公主纷纷侧目。 父皇对他们都没有这么温柔慈爱过,怎么会对相府的这个私生女这般和颜悦色?平日里也没见父皇召见过这位二小姐,可他二人怎么好像很熟的样子?? 第7章 皇后美滋滋 虞清漪倔强地跪在大殿中央:“恳请陛下为臣女做主!” 楚帝沉吟片刻:“那你且说说是谁惹恼了你,朕替你做主!” 这个主可不能不做,老国公是他的臣子,也是对他关照有加且有扶持之恩的长辈,当年若不是老国公鼎力相助,他还真未必能坐上这个皇位,现在清漪丫头出了事,他当然要明查严惩! “启禀陛下,一个时辰之前,臣女因多饮了几杯就想到麟德殿外去吹吹风、醒醒酒,不料却被一太监打晕,再醒来时便在月华殿,与青阳侯……与青阳侯同榻而卧,月华殿内还燃着助兴的香料,臣女……臣女恳请陛下为臣女做主!” 啪的一声将香炉砸在自己面前,虞清漪俯身叩首,磕头时那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楚帝整个人都不好了。 咋回事儿??谁和谁同榻而卧??? 刚刚还想要明查严惩的楚帝突然就想做一回昏君了。 麟德殿中的其他人也是目瞪口呆,一方面惊愕于竟然有人敢在百花宴这日在宫中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陷害青阳侯和相府的二小姐,另一方面又震惊于虞清漪竟然当众把这件事给说出来了。 她的清誉还要不要了?她的未来还要不要了? “你说什么?!”凤钊腾地起身,不小心带翻了面前的桌子,碗碟碎了一地。 青阳侯?怎么会是青阳侯??? 凤钊的视线飞快地在麟德殿中转了一圈,却没看到虞清湄。凤钊有些慌。 虞清漪趴伏在地上,浑身发抖,那模样在众人看来就是失了清白之后羞愤难当,只有虞清漪自己知道她是被凤钊给气的。 她现在只是听到凤钊的声音就怒不可遏,恨不能亲手宰了这狗男人! 曾经,她只当百花宴上的闹剧是因为她醉酒之后迷情乱性,她心虚,她愧疚,因而凤钊坚持要纳她为妾的时候她还感恩戴德,以为凤钊是真心爱她,她倾尽所有地帮助凤钊,甚至说服肃国公府辅佐凤钊。 可到头来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凤钊为了得到肃国公府的计谋,凤钊害了她,害了她的孪生哥哥,也害了她的孩子,如今重来一次,她要这狗男人血债血偿!想做大楚的皇帝?他做梦去! 楚帝回过神来,面色沉重:“清漪丫头,这样的事可不能乱说。” 一边是大楚的顶梁柱肃国公府,一边是他十分信任且重用的挚友独子青阳侯宗越,还有一边是他的三儿子凤钊……这种事情怎么能闹到麟德殿来了?事情闹得这么大,他要怎么善后?脑仁疼。 “陛下面前,臣女岂敢胡言乱语?”虞清漪直起身来看着皇帝,一双桃花眼红通通的,眸中含泪,满含屈辱,却又十分倔强,“陛下若是不信,只管喊青阳侯和淑妃娘娘来问话!” 楚帝内心纠结,十分郁闷,坐在他身侧的大楚皇后也是一张夫唱妇随的凝重脸,但心里却要乐翻天了。 她也没查到虞清漪的母族究竟是何方神圣,但以她对淑妃的了解,虞清漪母族的权势定不会比相府逊色,若真让三皇子娶了虞清漪,三皇子在朝中的地位恐怕就要爬到她的皇儿头上去了。 今日之前她恨自己错失先机,一直为此焦虑不已,但现在好了,虞清漪跟青阳侯搅到一起去了,不管原因是什么,虞清漪失了清白,断不能再嫁给三皇子为妻,只要那婚约一作废,她的皇儿就有机会了! 失了清白又如何?能从那丫头身上获取多少利益才是他们看重的。 心里美滋滋,皇后开口问道:“青阳侯与淑妃何在?” 第8章 嫁祸 “臣在,”宗越信步而来,在虞清漪身旁跪下,“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楚帝的心里顿时就是一咯噔。 看来清漪丫头和子于不仅仅是同榻而卧那么单纯……脑仁更疼了。 子于是宗越的表字。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启禀陛下,先前臣在麟德殿外见虞二小姐被一太监绑走,便一路尾随,想看看究竟是何人胆大包天,竟敢在皇宫内廷绑架朝廷重臣之女。” 宗越的视线若有似无地往凤钊身上扫了一眼:“但臣万万没想到宫中一个小太监的手里竟有北疆赫胥部的秘药,臣疏忽大意,铸下大错,陛下命臣执掌禁军戍卫京城,臣却渎职失职,辜负了陛下信任,臣有罪,甘愿受罚。” 宗越避重就轻,一语带过了他跟虞清漪之间的不清不白,反倒着重强调了赫胥部的秘药。而一听宗越提起赫胥部的秘药,在座的文武官员都变了脸色。 秘药之所以被称为秘药,就是因为不外传,除非是通过不正当的途径有所勾结,这事儿往大了说就叫通敌叛国。 楚帝的脸色一黑到底:“你确定那是赫胥部的秘药?” “陛下可以请太医院张院使前来查验。” 太医院的张院使痴迷医药,年轻时曾为了博闻强识而云游四海,对各种秘药都了解一二。 “宣!” 楚帝的视线落在凤钊身上,其中的冷意吓得凤钊瑟瑟发抖。 “启禀陛下,青阳侯在宫中欺侮重臣之女,藐视皇威,秽乱后宫,”淑妃款步入殿,果断地跪在了虞清漪前面,“求陛下明查!” 听到淑妃这话,虞清漪和宗越的眼神齐齐一冷。 好一招嫁祸他人! 凤钊心中却是大喜,立刻指着宗越怒吼一声:“好你个宗越,简直欺人太甚!方才听你所言本殿下还觉得奇怪,今日这宴是皇后娘娘亲自操办的百花宴,请的是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及其家中未婚子女,他们个个德才兼备、行端坐正,加上又有父皇坐镇,怎么还会有人胆大包天胆敢在宫中行恶,合着是你青阳侯贼喊捉贼!” 话音落,凤钊怒气冲冲地走到大殿正中,寻了个位置就跪了下去:“父皇英明,清漪是儿臣的未婚妻,青阳侯却在皇宫内廷绑架清漪且欺侮了清漪,他这分明是藐视皇威、以下犯上,恳请父皇严惩青阳侯!” 虞清漪愣了愣,然后缓缓转头看向宗越,颇为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神色中透出几分讨好。 这个发展她是万万没想到。 宗越的父亲是大楚名将,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当年陛下震怒,查明幕后主使之后就下令诛其九族,执行那场斩首之刑的刽子手正是宗越本人。 那一年宗越十三岁,他面无表情无畏无惧地斩杀三百多口男女老幼的模样深深印刻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中,加上后来在战场的作风也是悍勇冷酷,宗越嗜杀无情的名声就传开了。 如今在楚都里不管是多嚣张的纨绔、多自傲的权臣都不敢招惹宗越,她万万没想到淑妃竟然病急乱投医,而且还是在陛下面前诬陷宗越…… 明明还有其他办法,淑妃却选了个下下之策,不知道待会儿淑妃会不会为她此刻的决定悔青了肠子。 第9章 奇了怪了 虞清漪知道事情的始末,因而此时不慌不忙,还有闲心用她那双被泪水浸润得浟湙潋滟的桃花眼讨好地看着宗越,神色中透着几分无辜、几分讨好、几分娇俏,既可怜兮兮,又可爱得紧,看得宗越心头微动,想要摸摸她的头。 宗越将视线从虞清漪的脸上收回,落在面前被擦得发亮的地面上,凤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在陛下面前做戏还敢分心,这女人的胆子挺大,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不过他仍猜不透这女人的目的,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她能得到什么好处?总不会是想要将计就计地嫁给他? 想到这里,宗越眼中的笑意散去。 又是一个为了嫁给他而不择手段的女人吗?如果他不是青阳侯,如果他不受陛下重用,她们还会为他费尽心机吗? 冷冷地看着淑妃,楚帝的脸色阴沉沉的。 “淑妃,你说子于欺侮了清漪丫头?”楚帝的声音冷得让人肝颤。 子于十岁时就跟随他的父亲征战沙场,历经生死后就学会了谨慎和防备,后来他的父亲在自己的营帐里被亲信割下头颅,子于又学会了多疑和冷漠。 现在的子于从不与人深交,要好的朋友就只剩下一个发小,平日里在他面前都提着三分防备,根本就不可能跟陌生人亲近。 男欢女爱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是小事,可以情不自禁,也可以一时糊涂,但对子于来说却是要将自己的性命完全托付给对方的大事,需要毫无芥蒂的信任,需要奉献一切的决绝,如若不是中了赫胥部的秘药,子于今天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淑妃这一步棋走得愚蠢至极。 淑妃突然有一丝后悔,但众目睽睽之下,这说出去的话是无论如何都收不回来了。 淑妃暗暗咬牙,硬着头皮点头:“是的,陛下,青阳侯胆大包天,竟敢在宫中行那污秽之事,欺的还是钊儿的未婚妻,臣妾斗胆,望陛下明察,给钊儿一个公道!” 她能怎么办?自己的儿子做了蠢事,她就是跪着也得帮儿子善后! 楚帝沉吟片刻,转而看向虞清漪:“清漪丫头,你有什么话要说?” 虞清漪垂眸看地,沉稳地说道:“启禀陛下,如青阳侯方才所言,臣女一出麟德殿就被一个小太监打晕了,醒来时就已经……臣女并不知道在这期间都发生了些什么,故此不敢妄言,但只要能找到那个小太监,定能真相大白!” 楚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小丫头倒是沉得住气。 “子于,你呢?” 谁知道那小太监是不是被人买通来陷害子于的?他得听听子于打算怎么办。 “臣……”垂顺的广袖突然被人拽了一下,不知怎的,宗越竟下意识地就将到了嘴边儿的话给咽了回去,改口道,“臣无话可说。” 话音落,宗越自己先愣了一下,瞥了眼身旁若无其事的虞清漪后,面色又冷了两分。 他为什么要改口?他怎么就相信了一个萍水相逢且心思不明的女人? 第10章 戏精附体 没有错过虞清漪和宗越之间的小动作,楚帝的眉心拧出一个川字,既疑惑又惊讶,疑惑的是不知道虞清漪给宗越的暗示是什么意思,惊讶的则是宗越竟然那么轻易地就顺了虞清漪的意。 探究的视线在虞清漪和宗越之间转了几圈,楚帝的眼中闪过一抹异彩。 麟德殿外,宗越的暗卫陌陵一手拎着打晕虞清漪的小太监,一手拎着被宗越打伤的那个禁军,因为宗越的一句“无话可说”而傻眼,站在门外不知所措。 好在宗越说完话之后就微微侧了下头,陌陵会意,凑到门边一个守门小太监的耳边低语几句。 那小太监认出陌陵是宗越的亲信,立刻溜着边儿跑进麟德殿,在大太监福成耳边低语几句。 福成的眉眼微动,打发了小太监之后就低眉顺眼地走到楚帝身侧。 “启禀陛下,禁军方才在月华殿外抓到了一个小太监和一名禁军新兵。” “哦?带上来!”楚帝心领神会地没有多问,因为他知道福成的这个说法经不起推敲。 “是。” 福安立刻命人传话,不一会儿就有禁军押着那小太监和禁军新兵踏进了麟德殿。 “参见陛下!启禀陛下,卑职在月华殿附近巡逻时见此二人行迹鬼祟,就将人抓了起来,因为这小太监的身份特殊,卑职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将人带来麟德殿,请陛下定夺!” 这话听着就漏洞百出。 淑妃暗自一哂。 还身份特殊?说得有板有眼,可一个太监而已,能证明什么? 淑妃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转过头去看那太监,可这一看淑妃就傻眼了。 那不是她珠兰殿里的小太监吗?钊儿竟然让她珠兰殿里的人去办这事儿,他有脑子没有?! 瞥见淑妃僵硬的表情,虞清漪暗暗冷笑,也扭头看向那太监,然后面上一愣,倏地转头看向淑妃,震惊,失望,难以置信。 “淑妃娘娘,您怎么能这样对我?!” 虞清漪这悲愤的一吼叫麟德殿里的人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这一波三折折得太快,他们有些跟不上。 “虞清漪你莫要胡说!关本妃什么事?!”淑妃恨得咬牙切齿,瞪着虞清漪的目光狠辣异常,分明是在警告虞清漪不要口无遮拦。 警告?如今的她可不怕!虞清漪反手指着那太监,瞠着一双泪眼瞪着淑妃:“我胡说?!他是娘娘珠兰殿里的小禄子,在珠兰殿里侍奉了两年之久,我每次去珠兰殿都是小禄子领路,之前我也是因为与小禄子相熟才没有防备,岂料他一记手刀就把我劈晕,若不是得了娘娘的吩咐,他一个奴才怎敢对我下手!” “虞清漪!”淑妃气得浑身发抖,“本妃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定是悲愤不已,可你莫要中了别人的离间计!你是钊儿的未婚妻,是本妃亲自挑选的儿媳妇,这几年本妃将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的疼爱,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你能同钊儿早日完婚,本妃怎么可能设计毁你清白?” “纵使娘娘不会,那三殿下呢?”虞清漪愤愤地质问淑妃,“娘娘中意我,可三殿下相中的却是我的姐姐,为了讨姐姐欢心,三殿下不止一次为难于我,今日之事若非娘娘安排,就定然与三殿下有关!不然还有谁能调动娘娘珠兰殿里的小太监?” 第11章 楚帝脑仁疼 “本殿下没有!”凤钊的声音骤然拔高,急忙为自己辩解,“清漪你是不是误会了?本殿下跟湄儿没有关系!你是本殿下的未婚妻,湄儿是你的姐姐,本殿下若是在外面碰见她了,自然会对她照顾一些,但如果本殿下对她的照顾惹你不快了,本殿下以后不理她就是了,对本殿下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虞清湄刚好在这时回到麟德殿,一听这话就白了脸色。 她知道三殿下之所以会这样说是想先稳住虞清漪那个野种,但他犯得着这么慌张地跟她撇清关系吗? “湄儿?”虞清漪被逗笑了,“殿下您对臣女的称呼不过才是一句‘清漪’,但对臣女这个姐姐的称呼却这般甜腻,臣女不管怎么想都不觉得您跟她之间没有关系。” 麟德殿中众人看向凤钊的神色中也多了几分不屑和嘲讽。 凤钊的脸色僵住。 虞清漪觉得继续跟凤钊说话有些侮辱自己的智商,便转向了楚帝:“陛下明鉴,臣女并不是非三殿下不嫁,当初是淑妃娘娘托人上门说亲,臣女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与三殿下定下婚约。” 虞清漪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坚定地直视着楚帝,掷地有声道:“如今淑妃娘娘和三殿下若是改了主意,与臣女直说便是,臣女区区臣子之女,就算心有怨言也奈何不了淑妃娘娘和三殿下,左右淑妃娘娘和三殿下都能如愿以偿,何必要用这样的手段来折辱臣女?是想让臣女担上个不贞不洁的罪名,好让三殿下的移情别恋成为合情合理、理所当然的吗?淑妃娘娘和三殿下真以为臣女在相府不受宠就只能任人欺凌了吗?真以为就没有人为臣女撑腰了吗?!” 淑妃此刻真是恨不能将帮倒忙的凤钊吊起来打一顿,然而当务之急是洗清她母子二人的嫌疑。 “陛下,妾身冤枉啊!妾身真的没有要害虞二小姐,妾身有多重视虞二小姐陛下您是知道的,妾身疼她都来不及,怎么会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毁了她的清白?定是有人收买了小禄子故意嫁祸给妾身的,求陛下为妾身做主!” 楚帝被两个女人的哭嚎吵得心浮气躁。 “大理寺卿何在?” 大理寺卿何钦立刻起身,快步走到大殿中央:“臣在。” “将这太监收押大理寺,好生审问。将那香炉一并带走,请张院使查验。” 这是让何钦连有人勾结赫胥部的事情一并调查。 “臣遵旨。” 何钦捡起地上的香炉,然后就在禁军的协助下带走了小禄子和那名已经吓傻的禁军新兵。 吐出一口浊气,楚帝略有些疲惫地开口说道:“清漪丫头你放心,等大理寺审问之后,朕定给你个交代。” “谢陛下!”心知楚帝给她的交代必然不会是事情的真相,虞清漪也不在这上面多做纠缠。 楚帝的视线在凤钊和虞清漪之间打了个转:“至于你跟钊儿的婚约……” 心里一突,淑妃连忙打断楚帝:“陛下,今日之事非虞二小姐所愿,她是被奸人所害,心中定然凄苦,妾身与钊儿又怎能在这个时候弃她于不顾?妾身只认她这一个儿媳妇!” 第12章 呸!脸呢 淑妃这话让麟德殿中的众人惊诧不已。 这么大一个亏淑妃都甘愿吞下,虞二小姐的母族究竟是什么身份?难道……是四国公之一? 几位皇子频频与自家母妃和母族亲人做眼神交流,都对虞清漪生出几分心思来。 失了清白的女子虽做不了皇子正妃,但做个侧妃或者妾室还是可以的,如果既能得到一个强大的妻族又不需要浪费正妻之位,那他们真得好好感谢淑妃和凤钊。 凤钊想要说话,却被淑妃瞪了一眼,顿时就将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 见凤钊不说话,已经回到座位上的虞清湄绞紧了手里的帕子,掩藏在黑暗中的小脸上满是怨毒。 “陛下三思,今日之事不论是何人所为,不论是不是臣女的意愿,臣女都已经不是完璧之身,断是不能再嫁给三皇子为妻,还请陛下成全臣女,解除臣女与三皇子的婚约!” 开玩笑!她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就是为了解除婚约,淑妃愿意认她做儿媳妇,她还不愿认淑妃做婆母呢! 凤钊却打蛇上棍,急忙顺着虞清漪的话往下说,道:“父皇,儿臣跟清漪的婚约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清漪知书达理,温婉娴静,如今相处得久了,儿臣早已对清漪情根深种,如母妃所言,今日之事并非清漪所愿,清漪既是受害者,儿臣怜惜她还来不及,断不会做出那落井下石、薄情寡义的事情来!” 话说到这儿,凤钊的声音低了下去,似是十分无可奈何:“但正如清漪所言,皇室有皇室的规矩,清漪怕是不能再做正妃,纵使儿臣疼惜清漪,不愿让她受了委屈,也深知不能开这个先例,以免乱了祖宗定下的章法,混淆皇室血脉,故而求父皇准许儿臣以正妃之礼娶清漪为侧妃!日后儿臣定会好好保护清漪,再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凤钊这话说得万分诚恳,虞清漪险些一口啐在凤钊脸上。 这狗男人还是那么不要脸!还情根深种?他的情根怕是都种到虞清湄的身上去了! “臣女不愿!”虞清漪一脸决然,“三殿下的深情臣女铭感五内,但事已至此,臣女无颜再在三殿下身侧日夜相伴,求陛下成全,不然臣女宁愿一死,也不愿做三殿下人生的污点!” “清漪……” 凤钊闻言侧首,一脸感动地看着虞清漪,虞清漪却是连抹余光都没分给凤钊,只眸光坚定地看着楚帝。 楚帝的眼神微闪。 淑妃和老三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清漪丫头的眼中却无半分感动,只有决然和坚定,隐隐还有几分痛恨,看来清漪丫头对淑妃母子的所作所为并非全然不知。 再看凤钊一脸感动的样子,楚帝对自己三儿子的愚蠢感到失望。 皇后瞄了楚帝一眼,柔声软语地说道:“女儿家失了清白,最无法面对的就是心爱之人,越是日夜相对,就越是觉得自己不堪,那样的煎熬再坚强的人也熬不住。分离是痛,相伴却是折磨,唯有时间是一剂良药。陛下,依臣妾之见,该给虞二小姐一些时间,待伤痛淡去,有情人终是会成为眷属。” 楚帝沉吟片刻:“既然如此,那朕就做主,解除清漪丫头和钊儿之间的婚约。” 在自己的三儿子和虞清漪之间,楚帝最终还是选择了虞清漪。 “父皇!” “陛下!” “谢陛下!” 凤钊惊慌失措,淑妃差点儿气断了气,独虞清漪心中欢喜,面上还非得做出沉痛决然的样子,着实有些憋得慌。 “至于子於和清漪丫头……” 楚帝慢悠悠地看向宗越。 第13章 陛下别闹,我不嫁 楚帝的话还没说完就吓得虞清漪慌忙开口。 “启禀陛下,今日青阳侯受臣女连累,臣女心中愧疚,改日定当登门致歉!” 楚帝的脸色微微一变,片刻之后戏谑地看着宗越,话却是问虞清漪的:“登门致歉?清漪丫头你只想登门道个歉?” 子於今年二十有一,别说是娶妻了,因为那多疑谨慎的性子,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他愁得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今天这事儿虽然是一场阴谋,但清漪丫头跟子於确实有了肌肤之亲,私心里他是希望子於能把清漪丫头给带回侯府去,但…… 楚帝暗叹一口气。 子於的心里有过不去的坎儿,他强迫不了,清漪丫头的背后是肃国公府,他强迫不得,脑仁疼,疼得厉害。 “是,臣女只想登门道歉。”她还想生个青阳侯的孩子,但这话不能说。 宗越的表情也起了变化。 这女人不想嫁他?那她忙活了半天,把事情闹得这么大,难道就只是为了解除她跟三皇子之间的婚约?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着实愚蠢。 楚帝有些遗憾:“那子於你呢?怎么说?” 宗越侧目看了虞清漪一眼:“全凭虞二小姐心意。” 今天他若是能早早地救下这个女人,后边那些事就都不会发生,是他的疏忽,他该负责。 “哦?”楚帝挑眉,这个回答出乎意料,“听你这话的意思,哪怕清漪丫头想要嫁你为妻,你也愿娶?” 宗越沉声答道:“臣跟虞二小姐已有肌肤之亲,理应三媒六聘娶虞二小姐为妻。” 这点儿担当他还是有的。 虞清漪呆住。 青阳侯原来是这样随便的青阳侯吗??她分明记得青阳侯年少时就心有所属,据说他一直不娶妻也不纳妾就是在为心上人守身如玉…… 那么现在是怎么回事?逗她玩儿吗?在这给未婚男女牵线搭桥的百花宴上?当着大楚帝后和文武百官的面儿?? 虞清漪将一双桃花眼瞠得圆溜溜的,目瞪口呆地看着宗越。 这个呆萌的表情戳中了宗越的笑点,好在宗越的定力和自制力都是极好的,愣是憋住了。 “宗越你痴心妄想!”凤钊勃然大怒。 为什么会是宗越?他给清漪找的明明是个名不经传的禁军,怎么会变成是宗越??宗越跟清漪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若宗越坚持要娶清漪,那他怎么办??? 宗越和虞清漪齐齐偏头看向凤钊,两个人四只眼里明晃晃地写着同一句话:关你啥事? 凤钊好险没给气死。 将几个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楚帝突然哈哈大笑。 “罢了,清漪丫头是个有主意的,朕便不多管闲事了。子於,送清漪丫头回相府去。”不管归不管,能帮还是要帮的。 “谢陛下。” “臣遵旨。” 谢恩的谢恩,领命的领命,虞清漪和宗越先后起身,毫不犹豫地离开麟德殿。 凤钊急了:“父皇,儿臣也……” 楚帝的脸色却沉了下来:“钊儿的正妻之位空了下来,淑妃不妨趁着今日百花宴,帮钊儿相看相看。都入席。” 言外之意便是不准凤钊再娶虞清漪。 听出楚帝语气里的恼怒,淑妃和凤钊不敢违抗圣命,只好各自落座,熬完这一场百花宴。 踏出宫门,虞清漪吐出一口浊气。 第14章 我这一刀下去 总算是过了这一关,只要陛下不开口乱点鸳鸯谱,她就能跟淑妃母子彻底划清界限。 没有理会跟在身后的宗越,虞清漪抬起双手翻来覆去地仔细打量。 那是一双白皙娇嫩的手,肌肤吹弹可破,能看到血管青色的纹路,年轻,又充满活力。 虞清漪想,她大概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十六岁那年,只可惜她的运气不好,没有回到一切尚未发生的那个时间,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她就能见到她的孩子了。 不自觉地抚上腹部,虞清漪嘴角微扬,笑容里满是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慈爱。 宫门前停着各个官邸的马车,虞清漪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相府的马车。 “二小姐?”车夫懒洋洋地靠坐在车辕上,嘴里还叼着根儿茅草,见虞清漪一个人从宫里走出来,不免有些惊讶,“二小姐怎么出来了?” 车夫的脸上只有惊讶,没有恭敬,其他官邸的车夫或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独自一人靠坐在车辕上,这会儿都看着虞清漪这边儿,个个都等着看热闹。 京城里谁都知道相府的二小姐是准三皇子妃,同样谁都知道相府的二小姐是虞相爷的私生女,在相府里并不受宠,她本人又是个软弱的,相府里的下人都敢给她脸色看,连带着其他官邸的人也看不起虞清漪。 虞清漪却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相府的车夫,那一双桃花眼中水光潋滟,泛着几分朦胧的媚意。 那车夫看呆了,连嘴里的茅草掉了都毫无所觉。 咕咚,那车夫狠狠咽了口口水。 他们家二小姐生得像那位平妻,美艳不可方物,但二小姐好像不喜欢这副皮囊,总觉得过于艳丽,因而平时的打扮要多朴素就有多朴素,加上她柔顺到可以称之为怯懦的性子,倒叫人渐渐忽略了她的相貌。 可这会儿仔细一看就觉得京城第一美人非他们家二小姐莫属,哪怕二小姐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这模样也能甩其他千金小姐好几条街。 虞清漪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嘲讽道:“相府的人也就这个德行了。” 话音落,虞清漪向前伸手,见状,那车夫的心里竟生出一丝期待。 桃花眼中划过一丝蔑视,虞清漪探手摸向车辕下方,刷的一声就抽出一柄长刀,这长刀是藏在车底以备不时之需的。 眼前寒光一闪,那车夫浑身一抖,瞬息间一身冷汗:“二、二小姐……?” 他方才那样盯着二小姐看的确是冒犯了二小姐,但也犯不着杀人灭口?那个胆小如鼠的二小姐敢杀人吗? 冷哼一声,虞清漪扬手挥刀,伴着那车夫的尖叫一刀斩断了套马的绳索,而后一把抓过缰绳用力一扯,身子借力上跃,眨眼间就轻巧地落于马背之上,手腕再一甩就将手里的长刀掷了出去,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哆的一声闷响,长刀稳稳地扎在相府马车的门框上,刀身轻颤,冰凉的刀刃正贴着那车夫的侧颈,丝丝寒意穿皮入骨。 第15章 段氏家臣 那车夫呆站片刻,两腿一软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腿间一片湿凉。 二小姐这刀若是扔得再偏一点儿,那他这脑袋可就不在他的脖子上了……二小姐竟有这么好的身手?那他们以前那样欺负二小姐……完了!要死! 不远处的宗越凤眸微亮。 好俊的身手! 冷冷一笑,虞清漪打马就走,可骏马跑出几步之后却又绕了回来。 “青阳侯,”自在地坐在马背上,虞清漪看着宗越,粲然一笑,“今日多谢青阳侯出面相助,这恩情本姑娘记下了,他日若有用得着本姑娘的地方,青阳侯尽管开口,本姑娘定然鼎力相助!” 怎么说这青阳侯都是她孩儿的亲爹,还是要把关系搞搞好。 宗越微微有些惊讶,然而不等宗越说些什么,虞清漪就调转马头,策马离去。 盯着虞清漪越来越小的背影,宗越眸光微凝。 这女人的行事作风倒是爽利,颇有将门之风……将门吗? “陌陵。” “主子。”陌陵应声而出。 “去查她的母族。”话音落,宗越就钻进了青阳侯府的马车。 虽然陛下命他送那女人回相府,但那女人先跑了,他追不上,这可不算是抗旨。 “喏!”陌陵坐上车辕,驾车回府。 策马离开皇宫之后,虞清漪并没有回去相府,而是在京城的街巷间兜兜转转地绕了几圈,最后才停在京城西南一户寻常人家的门前,利落地翻身下马,叩响了大门。 “谁啊?”有妇人出来开门,瞧清虞清漪的样貌后就是一脸惊讶,“五姑娘?” 肃国公府的规矩跟寻常人家不太一样,便是已经出嫁的女儿生下来的孩子在肃国公府里也占排行,以此来表明他们也是被肃国公府承认的段氏人。 虞清漪在肃国公府同辈的女孩儿当中排行第五,肃国公府的人都管她叫一声五姑娘,只有京城里的人喊她虞二小姐。 虞清漪展颜一笑:“秋婶,好久不见。秋叔在家吗?” “在的在的,姑娘快进来,”秋婶热情地将虞清漪迎进门,一扭身就冲屋里喊了一嗓子,“当家的,五姑娘来了!” 屋里的棠秋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咯噔:“来了!” 虞清漪的母亲段蕊是肃国公最宠爱的小女儿,当年嫁给虞亮的时候火红的嫁妆铺了十里不止,等段蕊要来京城的时候,肃国公府又给她添置了五十段氏暗卫和数个家臣,棠秋就是其中之一,专门负责段蕊嫁妆里十几间商铺和几座庄园的经营。 但在京城里住了这么些年,棠秋就只见过虞清漪两次,第一次是在段蕊的葬礼之后,棠秋将段蕊嫁妆里的所有产业一一告知,第二次是虞清漪和凤钊定下婚约之后,虞清漪告诉棠秋以后淑妃母子就是她名下所有商铺的半个主子,他们可以参与经营,也可以支配盈利,这一次是第三次。 在虞清漪的对面落座,棠秋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虞清漪为什么突然找上门来。 “五姑娘今日不是到宫里去参加百花宴了吗?怎么有空来棠某这里?” 第16章 他也配! 虞清漪没有立刻回答棠秋的问题,她在思考,思考究竟要怎么做才能真正地跟淑妃母子一刀两断而又不会引来淑妃的报复,要怎么说才能让棠秋真心实意地为她所用,要怎么谋划才能让相府不找她麻烦,要是能跟虞相合作那就更好。 她虽然憎恶虞相,但眼下这局势对她不利,虞相又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没有能力扳倒虞相,却也不能让虞相站在她的对立面,不然虞相和淑妃联起手来,她定然没有好日子过。 见虞清漪在思考,棠秋心中疑惑却不催她,转头就让自己的妻子去准备茶点,秋婶笑着应下,却在从虞清漪的身旁经过时猛然停下脚步,惊愕地看着虞清漪颈侧一处暧昧的印记。 秋婶的脸色倏地白了:“当、当家的……” “嗯?怎么了?”棠秋抬头看过去,一脸疑惑。 “当家的,五姑娘她……”秋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听出秋婶的声音不对劲儿,虞清漪这才转头看向秋婶,一瞧见秋婶的脸色和秋婶视线聚焦的方向就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颈侧,犹豫一瞬终究是没说什么,只轻咬嘴唇,微微红了脸,那模样像是感到羞涩,又像是觉得难堪。 秋婶见棠秋还不明白,立刻三步并两步地回到棠秋身边,附在棠秋耳畔把事情说了,棠秋听后勃然大怒,张口就骂。 “是凤钊那个小畜生?!您与他都还没有完婚,他怎么能这样轻贱了您??当初您说要跟他定亲的时候我就说他不是个东西,您偏不听!如今倒好,他……您别怕,我这就给国公爷书信一封,让国公爷打断那小畜生的腿!” 话没说完,棠秋腾地站了起来,怒冲冲地就往屋里去。 若不是蕊姑娘早逝,五姑娘懵懂,凤钊那个小畜生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也娶不到他们段氏的姑娘!如今让那小子捡了便宜,他不在家好好烧香跪谢祖宗保佑,竟还敢这样羞辱五姑娘?? 等着,等他书信一封送去肃国公府,看国公爷不扒了那小畜生的皮! 棠秋年近不惑,平日里端的是温和儒雅的范儿,虞清漪两世为人,真真是头一次见到棠秋怒发冲冠、破口大骂的暴躁样子,而且没想到棠秋一介平民一开口就骂皇子是小畜生,虞清漪被震住了,回过神后连忙冲过去拉住棠秋。 “秋叔且慢,我……” “五姑娘您还要护着那个小畜生吗??我跟您说,咱们段氏虽不是皇亲国戚,但段氏女儿的尊贵可不亚于公主!” 棠秋气得直喘粗气。 “五姑娘,您是蕊姑娘的女儿,国公爷对您又多了几分偏爱,这大楚的青年才俊任您挑选,您就是想要嫁给敌国的太子都可以,凤钊他算是个什么东西?跟他那眼皮子浅的娘一样,只不过是有点小聪明就觉得自己天纵奇才,他配不上您!” 虞清漪被棠秋训得抽了抽嘴角:“秋叔,您冷静点儿,我没有护着他,我这……哎呀!这事儿虽然跟他有关,但……但不是他!” “不是他?!”棠秋的声音又拔高了一倍。 第17章 怪我当年太天真 五姑娘在宫里都经历了些什么??那些混账东西竟然敢这样欺负他们段氏的姑娘??当他们段氏没人了不成?! 虞清漪硬着头皮把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虽然这本就是她的计划,但她现在觉得就是在麟德殿里备受万众瞩目那会儿都没有现在这样窘迫,真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安静地听完事情的始末,棠秋的表情有些扭曲。 一方面棠秋觉得凤钊就是个不长脑子的畜生,为了一己之私竟这般恶毒地毁了一个女人的清白,而且亲手将自己的未婚妻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并且还想纳这个女人为妾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胸怀?棠秋真是无法理解。 另一方面棠秋却又觉得凤钊干得漂亮,青阳侯宗越那是连肃国公都十分欣赏的后起之秀,比凤钊更适合做段氏的姑爷,只是宗越那人不近女色,肃国公明里暗里无数次招宗越为婿的邀请都被宗越拒绝了,如今凤钊亲手把虞清漪推进了宗越怀里,棠秋怎么能不感激他? 如若真能嫁给宗越那样有本事、有责任又心性坚定的男人,那虞清漪的下半辈子当真可以无忧无虑了。 两种矛盾的心情在心里纠缠不清,棠秋反倒冷静了下来。 “那五姑娘打算怎么做?棠某以为今日之事是三皇子一意孤行,淑妃恐怕并不知情,虽然陛下金口玉言为您和三皇子解除了婚约,但淑妃不会放过您的,”犹豫一下,棠秋继续说道,“恕棠某直言,淑妃原本看中的就是五姑娘背后的肃国公府,只要能得到肃国公府的支持,三皇子定能一步登天。” 听到这话,虞清漪垂下了眼,沉默一阵才低声开口:“我知道。” 前世凤钊可不就是仰仗着肃国公府的支持一步登天了吗?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淑妃的心思,只是这京城里处处冰冷,连我娘都在这座城里变了模样,唯有淑妃给了我温暖,我就只是贪恋那一丝温暖而已,然而凤钊的做法实在令人寒心,我断是不能为了寻求那一丝温暖就将自己的下半辈子交给凤钊这样狼心狗肺的男人。” 话说到这儿,虞清漪抬眼看向棠秋,微微一笑:“尤其我不单单是相府的二小姐,还是肃国公府的五姑娘,我可以不顾相府,却不能不顾肃国公府。” 前世她一直心怀期待,期待能用自己的真心留住那一丝温暖,到头来那对母子和相府给她的却只有充满绝望的冰寒,他们理直气壮地利用她,又心安理得地伤害她,他们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今生她断不会再重蹈覆辙。 棠秋叹息一声,突然就有些心疼虞清漪:“这些年委屈五姑娘了。” 他们段氏的女儿哪个不是活得肆意逍遥、傲骨铮铮?偏五姑娘这个得国公爷偏爱的反倒仰人鼻息。 这事儿怪蕊姑娘软弱无能,只因为被虞亮那厮辜负了就终日自怨自艾,完全没有管过五姑娘,也怪他们这些家臣失职,五姑娘不来找他们,他们就不去关心五姑娘,到头来蕊姑娘撒手人寰一了百了,他们的日子过得虽不风光却是舒心,独五姑娘受尽委屈。 第18章 无耻的虞相 “无妨,”虞清漪释然一笑,“左右都是我眼瞎心盲,自作自受,只是连累了秋叔你们这些段氏家臣和追随而来的段氏暗卫,你们本该受到重用,各尽其能,却因为我和我娘的软弱无能而荒废了这么些年,是我和我娘对不起你们。” “五姑娘这话可是折煞我等了!是我等无能,成不了五姑娘的助力。”棠秋愧疚。 “秋叔快别这样说,外祖父偏宠我娘,当年为我娘准备的嫁妆不论是物还是人都是段氏最好的,我知道棠氏一直在帮段氏经营段氏的所有产业,多亏了棠氏,段氏的家业才能有如今这样的规模,而在棠氏那么多人当中,外祖父独独选了秋叔做段氏在生意场上的二把手,由此可见秋叔是有大才的,让秋叔跟着我和我娘来到京城经营几间商铺真真是屈才了。” 虞清漪越说越替棠秋感到不值,她甚至想改变初衷,放棠秋回西北去继续为段氏效力。 “属下惭愧。”惭愧于他奉命前来辅佐蕊姑娘,却因为心有不甘而消极无为,但凡他用心一些,蕊姑娘和五姑娘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样受尽欺凌的下场。 棠秋的自称从“棠某”变成了属下,这让虞清漪暗自松了口气。 能以属下自居就说明棠秋认了她这个主子,至于棠秋服不服,这个问题可以留到以后解决。 了却一桩心事,虞清漪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就是一身懒骨,坐也坐不正,偏偏就是这副懒洋洋的模样仿佛媚骨天成,只瞧一眼就让棠秋耳根泛红,视线东飘西飘,就是不敢正眼去看虞清漪。 怪事儿了,他们家五姑娘年纪还小,今天也只不过是初经人事,怎么就有这样的风韵了? 以拳抵唇,棠秋尴尬地咳了一声:“五姑娘来找属下可是有事?” 虞清漪勾唇一笑:“是有一件事需要秋叔帮忙。” 在棠府里待到深夜,虞清漪和棠秋就召集了五十段氏暗卫,将自己所有商铺里的账本都搬了个空,同一时间,陌陵已经将关乎虞清漪的情报送到了宗越面前。 “主子,虞二小姐的母族是西北肃国公府段氏,她的生母段蕊是肃国公的小女儿,肃国公府的嫡出小姐。” 宗越有些诧异:“肃国公府的嫡出小姐怎么会给虞亮做妾?” 丞相虞亮跟他的发妻是少年夫妻,后来虞亮参加科举拔得头筹,入朝为官后几经波折终于成为大楚的丞相,这期间不管面对怎样的诱惑虞亮都不曾抛弃他的发妻。 时至今日,出身寒门的江氏仍旧被虞相爱重,京城里人人都称赞虞相情深义重。而肃国公府在大楚地位斐然,不只是肃国公府,整个段氏的嫡出女儿都只为妻不做妾,那个段蕊他在西北的时候见过,也是个极其骄傲的女人,怎么会给人做妾? “回主子,不是妾,是平妻,”陌陵一脸鄙夷地说道,“虞相当年初入朝堂之时就得罪了权臣,被发派到西北肃州做州牧,一年后娶了肃国公的小女儿段蕊,对外的说法是娶段蕊为妻,但户籍里段蕊的身份是平妻,想来是虞相对肃国公府那边隐瞒了发妻江氏的存在,然后借着州牧身份的便利在户籍上做了手脚。” 第19章 先跪下再说话 陌陵继续说道:“成亲一年半之后,虞相就在肃国公府的帮衬下重返京城,之后又过了两年才派人到西北去将段蕊母女接回京城,但段蕊到了京城之后就闭门不出,除了相府的人,京城里没有人见过段蕊,属下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儿。” 没想到在世人眼中正直、公正、坦荡的虞相竟是这样的卑鄙小人,在娶段蕊为平妻这件事情上,虞相的做法简直令人作呕! “平妻?”宗越的凤眸微眯,修长的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叩击,“传信给肃国公府,把你查到的消息给他们送去。” 宗越在兵法上的启蒙师父是他的父亲,但在实战上毫无保留地言传身教的人却是肃国公的长子、骠骑大将军段朝,当年在西北征战的时候肃国公府对他也颇为照顾,对宗越来说,肃国公府也是一门亲戚。 “喏!”陌陵郑重地应下。 可以预见肃国公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是何等的震怒,虞相要倒霉了。 虞清漪跟段氏暗卫一起忙活了一整夜,天光大亮时才带着两名段氏暗卫回到相府,还是堂堂正正走正门进去的,这下整个相府都知道虞清漪彻夜未归,而且还是带着男人回来的。 晨起时才听说虞清漪失了清白,现在又看到虞清漪带男人回府,相府下人的表情各色各样,精彩纷呈。 虞清漪都看到了,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坦然又淡定地回了漪莲雅居。 “呀!小姐您怎么才回来?您怎么还带了男人回来?!” 从漪莲雅居里跑出来,翠兰说话的声音比平常高了两分,清亮的声音传遍整个漪莲雅居,让所有的下人都听了个清楚。 嘴角一勾,虞清漪甩手就给了翠兰一巴掌:“贱婢,给我跪下!” 脸上一疼,翠兰一懵。 这个野种昨天就踹了她一脚,今天又给了她一巴掌??为什么?凭什么?! “小姐恕罪,只是奴婢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请小姐明示。”翠兰捂着脸,泪眼婆娑地看着虞清漪,那委委屈屈又畏畏缩缩的模样显然是在控诉虞清漪莫名其妙的暴力。 虞清漪的嘴角轻扬,笑得妖娆妩媚:“本姑娘让你跪,你跪是不跪?”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相府的二小姐,现在她想让一个女婢跪下,这个女婢竟然还敢站着跟她要理由?呵! 翠兰愣了愣:“小、小姐?” 这个野种什么意思? “嗯?”眉梢微挑,虞清漪的笑容不变,却莫名让人觉出几分冰冷。 翠兰的心肝一颤,犹犹豫豫、慢慢吞吞地跪了下去,却仍是拿疑惑的视线瞄着虞清漪,希望虞清漪能给她一个解释。 “乖巧。”称赞翠兰一句,虞清漪就越过翠兰,进屋补眠去了。 解释?这辈子都不可能解释! 跟在虞清漪身后的两名段氏暗卫对视一眼,笑得一脸风流的扶俞竟就跟在虞清漪的身后进了屋,留下冷冰冰的韩尽在门口守着。 翠兰傻眼,立刻站了起来:“诶?那位公子,你不能……” 第20章 狐狸精本精 韩尽一记眼刀甩过去,冷冷地扔给翠兰两个字:“跪着。” 相府的下人真没规矩,五姑娘没让她起,她怎么能起? 被韩尽冷酷的模样吓到了,翠兰两腿一抖,再度跪了下去,脸上却是一片茫然。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回屋,虞清漪就理直气壮地补眠去了,扶俞将脸上的风流收敛三分,纵身一跃就隐入暗处。 虞清漪这一觉只睡了半个时辰就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扶俞?” 扶俞立刻从暗中现身,却是规矩地背对着床铺站在了门口,寝室里离虞清漪最远的地方。 “五姑娘,是相府的大小姐来了。” 外面,虞清湄和翠兰正一唱一和地编排虞清漪,虽然话说得都很隐晦,但无疑会让听到的人觉得虞清漪是个嚣张跋扈、不明事理的人。 扶俞的眼神冷了两分。 虞清漪自然也听到了虞清湄和翠兰的对话,初醒时的迷茫渐渐散去,不屑地扬了扬嘴角。 “我娘早逝,在外人看来,我就是由丞相夫人教养长大的,我若品行不端,那就说明丞相夫人教子无方,又或者是她不安好心,不论怎样,虞清湄这个亲女儿的声誉都会受到连累,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无视扶俞僵直的背影,虞清漪自顾自地洗漱更衣,描妆挽发。 “大概是凤钊承诺过会娶她为正妃,”虞清漪讽笑,“可惜了,打从一开始就是虞相爷依附着肃国公府,一旦没有了肃国公府的支持,相府也就没有价值了。何况淑妃是个心大的,如果得到我就能得到相府和肃国公府的支持,那她为什么还要把凤钊的正妻之位浪费在虞清湄身上?留着那个位置再拉拢一门世家不好吗?” 虞清漪的声音止住,扶俞就忍不住接下了话茬:“五姑娘所言极是,而且这个道理不仅淑妃和三皇子明白,其他人也明白,相府大小姐的这一步棋当真是走错了。” “可不是嘛。”双唇微抿,虞清漪看着铜镜里那个妖娆妩媚的女人,满意地笑了。 “走,出去瞧瞧这位大小姐还能做出什么蠢事来。” 听到虞清漪走向门口的脚步声,扶俞知道虞清漪这是打扮妥当了,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可一转身扶俞就愣住了。 款步而来的少女着一身紫色罗裙,罗裙上用彩丝线绣出的芙蓉颜色不一,衣料和绣线用的都是上乘好货,行走间似有流光划过,雍容华贵。 这种颜色和绣花的衣服太过端庄老成,在常识里是不适合十六岁的少女的,但穿在眼前这个少女的身上却是相得益彰,少女撑起了这身衣裳的雍容大气,这身衣裳又恰到好处地突出了少女的妩媚风韵。 再看她头上发髻微斜,三支金钗斜入发髻,然后就再无赘饰,耳挂赤玉圆珠,一张小脸肤若凝脂,唇上的绯色与眼尾的茜色交相辉映,不论是眉眼间媚色潋滟还是嘴角上扬的轻佻弧度都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妖娆妩媚,什么叫风流不羁。 吞了吞口水,扶俞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词。 狐狸精。 第21章 收点儿利息 虽然有些无礼,但扶俞觉得现在只有这个词最能恰到好处地诠释虞清漪的美艳。 “五姑娘,您……”这样穿是不是不大合适? 扶俞想问,却又莫名觉得不应该问。 将扶俞的反应尽收眼底,虞清漪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推开房门,慢吞吞、懒洋洋地出了门。 “不知大小姐驾临,有失远迎,望大小姐海涵。” 虞清漪一张口就是一句“大小姐”,说的话又把虞清湄的地位捧在了自己之上,让满院子的人都愣住了。 二小姐这是闹哪出? 虞清湄循声望去,瞧见虞清漪那身装扮之后不由双目微瞠。 这野种原本是这样美艳的吗? 将嫉恨压下,虞清湄温婉一笑:“清漪妹妹怎的喊我‘大小姐’了?” 停顿一瞬,虞清湄又道:“翠兰,你是怎么照顾二小姐的?还不带二小姐进去换身衣裳?” “喏。”早在虞清湄来的时候翠兰就已经站了起来,这会儿听到虞清湄的吩咐,翠兰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然后转身走向虞清漪。 身子一歪就靠在了门框上,虞清漪的声音拖拖拉拉,尽显慵懒:“是谁让她站起来的?韩尽,断她两条腿。” 韩尽一声没吭,人却立刻从原地消失,然后就听翠兰惨叫一声,噗通一声跌倒在地,脸色惨白,双目圆瞠,而骤然消失的韩尽就站在翠兰身旁,面无表情。 “腿……我的腿……大、大小姐……救、救奴婢……”匍匐在地上,翠兰疼得浑身发抖,连声音都是支离破碎的。 谁都没想到虞清漪说动手韩尽就直接动手,毫不犹豫地断了翠兰的两条腿,满院子的人除了虞清漪、韩尽和扶俞三人全都吓得肝胆俱裂。 “清、清漪妹妹,你、你怎、怎么能这样?!”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虞清湄脸色煞白,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把一句话说全。 “我怎么不能这样?”虞清漪歪了歪头,不解地看着虞清湄,“翠兰是我的女婢,我对她略施惩戒有什么错?” “你……”虞清湄咽了口口水,强自镇定下来,“翠兰她做错什么了?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打断她的双腿,你不觉得这样的惩罚太严重了吗?” “大小姐,翠兰是漪莲雅居的一等女婢,是贴身伺候我的女婢,然而她对我的命令置若罔闻,反倒对外人言听计从,这样认不清主子的不忠之奴,我就算杀了她都不算严惩,今日只是打断她的两条腿而已,我已经很宽容了。”两手一摊,虞清漪一副“我就是这么善良”的自得模样。 虞清湄的双唇颤动,却是无言反驳。 韩尽突然扫了翠兰一眼:“五姑娘,她晕了。” “嗯,”虞清漪环顾四周,然后冲一名粗使女婢招了招手,“过来,带她下去休息,请大夫来治好她的腿。” 作为虞清湄的帮凶,翠兰欠她的债可不少,只是一双腿可还不清。 应了声“喏”,那粗使女婢不敢怠慢,跌跌撞撞地跑向翠兰,半路上左脚绊右脚,险些摔了个狗吃屎,好歹是连滚带爬地把翠兰给带走了。 今天的二小姐实在是太吓人了! 料理好翠兰,虞清漪缓步走向虞清湄:“抱歉让大小姐见笑了,那么,大小姐屈尊驾临,所为何事?” 第22章 好一朵白莲 虞清湄本是想来羞辱虞清漪的,此时却生出几分怯意:“清漪妹妹,你、你怎么了?你与我可是姐妹,说话怎么这般生分?” “姐妹?”虞清漪哂笑,“虞大小姐的妹妹我可不敢当,指不定哪天就要丢了性命呢!” 虞清漪这话听在不知情者的耳朵里简直莫名其妙,但虞清湄却是心中一凛,脸色又白了两分。 这野种知道昨天的事有她参与?不,不可能!昨天的小太监是淑妃宫里的人,那个禁军新兵跟赫胥部的秘药都是三皇子找来的,除了跟翠兰里应外合引淑妃一行到月华殿去,她什么都没做,便是给三皇子出谋划策的时候她也只是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诱导三皇子罢了,昨天的事不管怎么查都不会查到她的身上! 安抚好内心的慌乱和恐惧,虞清湄一脸不解又委屈地看着虞清漪:“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说得好像我曾害过妹妹似的?” 虞清漪懒懒一笑,无所谓地说道:“大小姐披着这层清纯无害、温柔善良的皮做过什么下三滥的事大小姐自己心里清楚,我无意与你计较,也不想因为那些破事儿跟你多费口舌,反正总有人会让你付出代价。” 就说昨天百花宴上的事儿,只要她不去给凤钊做妾让他们的盘算落空,淑妃就绝对不会放过虞清湄。 相府大小姐如何?发妻所出又如何?顾忌着她身后的肃国公府,虞相夫妇不敢跟她正面冲突,淑妃宁可选失了清白的她做儿媳妇也不考虑虞清湄,也就虞清湄无知者无畏。 微微一笑,虞清漪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只要大小姐不来我面前耍那些令人作呕的姐妹戏码,我就保证跟大小姐和平相处,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瞧瞧,她是多么的宽宏大量啊。 遗憾的是虞清湄并不领情,并且还摆出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妹妹你怎么这样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还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眼眶微红,虞清湄捏着帕子捂着胸口,一脸忧伤:“我知道妹妹自从来到相府之后就一直不喜欢我,觉得是我抢走了妹妹的嫡女之位,可我娘跟爹青梅竹马,是蕊夫人她……” 虞清湄十分高明地停顿片刻,一副怕虞清漪难过所以不敢实话实说的模样,然后继续说道:“妹妹来到相府的时候年纪还小,有许多事你都不懂,我不怪你,可我真的从来都没想过要害你,你是我的妹妹呀!” 虞清湄的声音渐渐哽咽,捏着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妹妹可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怪我没照顾好你?妹妹是该怪我的,昨天的百花宴上妹妹追在青阳侯之后离开麟德殿的时候,我就应该厚着脸皮跟妹妹一起,那样的话妹妹便不会有跟青阳侯独处的机会,后来得知妹妹在月华殿歇息的时候,我也应该一个人过去,可我哪知道妹妹那般大胆,竟然敢对青阳侯……” 虞清湄又在说到关键之处的时候停了下来,这样的欲盖弥彰反倒引人遐想。 第23章 来互相伤害吧 注意到周围下人们投来的鄙夷视线,虞清漪暗暗冷笑。 她可是给过虞清湄机会了。 抬手虚扶发髻,虞清漪叹息一声,一脸的无可奈何:“我也不想的,可昨日的确是喝得多了,一直迷迷糊糊的,分不清是梦是醒,谁知道就遇上青阳侯了呢?” 眸光突然一亮,虞清漪笑得得意又轻佻:“不过姐姐你说青阳侯那样的人物,怎么就从了我呢?他是不是早就看上我了?” 不就是胡说八道、颠倒黑白吗?谁不会似的。 虞清湄好险没吐虞清漪一脸血。 看上她了??这野种是不是还没睡醒?青阳侯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可能会看上虞清漪这野种?若不是中了赫胥部的秘药,青阳侯看都不会看这野种一眼! 一想到赫胥部的秘药是她自己撺掇凤钊找来放进香炉里的,虞清湄气出内伤。 心中愤愤,虞清湄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却只有震惊:“妹妹!你、你怎么能……难道你一直都喜欢青阳侯?那、那三殿下怎么办?你可是三殿下的未婚妻啊!” “三殿下?”虞清漪歪了歪头,不解地看着虞清湄,“昨日百花宴上,陛下不是已经做主为我和三殿下解除婚约了吗?至于喜欢青阳侯……” 虞清漪笑笑:“姐姐这话问得也真是有趣,在这京城里,有哪个女子不倾慕青阳侯呢?若不是青阳侯瞧着冷心冷情、煞气逼人,上门说亲的怕是都要踏破青阳侯府的门槛了,我不如姐姐冰清玉洁,我就一俗人,自然也是倾慕青阳侯的。” 没想到虞清漪这样坦荡直白,虞清湄傻眼。 这野种怎么突然就倾慕青阳侯了??如今陛下已经为三殿下和这野种解除了婚约,这野种又说倾慕青阳侯,那她还怎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这野种去给三皇子做妾?? 眉眼微动,虞清漪上前两步,笑容亲切地看着虞清湄:“说起来姐姐是不是一直倾心于三皇子?之前因为我跟三皇子的婚约,姐姐只能私下里偷偷跟三皇子见面,倒是让姐姐受了不少委屈,不过这下好了,姐姐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三皇子身边了。” “你胡说什么?我没有!”虞清湄立刻否认。 她是倾心于三皇子,也不怕被人知道,但虞清漪这话分明是说她不知廉耻地勾引妹夫,这她怎么能认? “我胡说?”虞清漪不解地皱起了眉,“可是姐姐以前没少给三皇子送香囊手帕,我在三皇子那儿见过几次,我还撞见姐姐偷偷去三皇子府,走的还是后门,我一直认为姐姐是喜欢三皇子的,而且还是用情至深,不然怎么可能连脸都不要了一个劲儿地倒贴?原来是我误会了吗?” “你、你胡说!”虞清湄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脸色发白,眼神慌乱。 虞清漪的那双桃花眼中却闪动着几分邪恶,面上仍旧是一副迷糊不解的样子:“是我胡说吗?那还真是对不起姐姐了,我没想到姐姐对三殿下那般殷勤竟不是因为爱慕,幸而这事儿我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不然怕是要铸下大错了!” 眯起眼睛笑得更像一只小狐狸,虞清漪拍着胸脯跟虞清湄保证道:“姐姐你放心,既然你不喜欢三殿下,也从没想过要嫁给三殿下,那我会跟他说的,因着那一纸婚约,我和三殿下总归是有些交情,我一定会跟他解释清楚,让他千万不要会错了意,姐姐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第24章 造作呀 “你、你好得很!你、你……”虞清湄指着虞清漪,浑身发抖。 向来都是她虞清湄舌灿莲花、颠倒黑白,让别人有口难言、气到昏厥,万万没想到她终日打雁竟也有被雁啄了眼的时候,而且啄她眼的这个人还是唯唯诺诺一贯由着她欺负的虞清漪,这些话又是她明知不对却也无法反驳的。 虞清湄气到头晕眼花,只觉得脑子里乱嗡嗡的,连怎么骂人都想不出来了。 见虞清湄身形踉跄,虞清漪赶忙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虞清湄,十分担心地看着虞清湄:“姐姐,你怎么了?可是日头太大,晒昏头了?” 是要被你给气死了! “你……你滚!”从没有这种经历的虞清湄受不了这个委屈,气得推了虞清漪一把。 余光瞄见正往这边走的虞相爷和三皇子凤钊,虞清漪嘴角微勾,身子偏转就是一个假摔。 “啊!” 除了扶俞和韩尽,在场的人都被虞清漪这番动作给惊呆了。 躺在地上那个好似去了半条命的女人是他们府里那个胆小懦弱的二小姐?他们看得分明,方才大小姐的手根本就还没碰到二小姐,二小姐怎么就摔了?变得牙尖嘴利也就算了,他们柔顺软弱的二小姐怎么突然就做作起来了? 做作的虞二小姐仿佛摔出了重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撑起上身,又恢复了以往胆小的模样,瑟缩着身子,委屈兮兮地看向虞清湄:“姐姐,对不起,你别生气。” 虞清湄一头雾水,想不通虞清漪突然之间又闹的哪出,但直觉告诉她虞清漪一定是没安好心:“冬玥,你快去扶她……” 然而还是来不及了,凤钊恰好瞧见虞清湄推倒虞清漪那一幕,当即大怒。 “虞清湄,你做什么?!”快步冲进漪莲雅居,凤钊恶狠狠地瞪了虞清湄一眼,然后就三步并两步地去到虞清漪身边,一脸心疼地扶虞清漪起来,“清漪,你怎么样?伤到没有?” “三殿下!”虞清漪惊喜地看着凤钊,旋即却想起什么似的往虞清湄的方向瞄了一眼,然后神色黯然,轻轻挣开了凤钊的手,“多谢三殿下关心,臣女无碍。” 说着,虞清漪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那虚弱劲儿倒像是真的受伤了一样。 凤钊拧眉,还是扶了虞清漪一把:“都这样了还逞什么强?到底伤着哪儿了?” 虞清漪低垂的头轻轻摇了摇,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却偏偏让人觉得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从虞清漪这儿问不出什么来,凤钊就扭头瞪向虞清湄:“虞清湄!清漪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她怎么对虞清漪了??虞清湄错愕极了,也委屈极了:“殿下,湄儿没有,湄儿……” 虞清湄的话没说完,虞清漪的身子就突然歪斜,向一旁栽去。 “清漪!”凤钊连忙将虞清漪捞进怀里搂住,“清漪你怎么了?” 柔顺地靠在凤钊身前,虞清漪小声地说道:“回殿下的话,好像是……崴到脚了。” 虞清漪的声音细弱,带着点儿小委屈,那双桃花眼中水光潋滟,向上看着凤钊的样子简直让凤钊心醉。 眉心一蹙,凤钊打横抱起虞清漪就往屋子里去:“去请大夫来!” 环住凤钊的脖子,虞清漪从凤钊的肩头露出脸来,冲虞清湄妖娆一笑。 第25章 脸说翻就翻 虞清湄气红了眼:“爹!你看她!” “住口!”虞相怒喝一声,“你推她做什么?” 他一直都知道清湄看不起清漪,处处为难清漪,但清湄处事很有分寸,从不会留下把柄,他便没有管过,今天是怎么回事?清湄怎么还动上手了? “爹我没有!”虞清湄气得跺脚,“是那个野种算计我!” “闭嘴!”虞相狠瞪虞清湄一眼。 如果清漪是野种,那他算什么?清湄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派人去请大夫!” 虞清湄心有不甘,却只能打发自己的女婢冬玥去请大夫。 眼神变了几变,虞相才迈开脚步,进了主屋。 进了屋,虞清漪就完美演绎了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刚所展现出的柔弱和依赖瞬间就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所取代。 “三殿下屈尊降贵来漪莲雅居,是有什么事吗?” 虞清漪的冷漠让凤钊措手不及,立刻就使出了管用的伎俩,温柔缱绻地看着虞清漪:“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你没事?” 虞清漪保持冷漠:“劳三殿下费心,臣女一切都好。” 习惯了虞清漪的温驯软弱和千依百顺,这突如其来的反抗和拒绝都让凤钊心生不悦,但想起淑妃的嘱咐,凤钊还是耐着性子让自己温柔。 “清漪,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昨天没保护好你?” 虞清漪瞟了凤钊一眼。 怪他?凤钊和虞清湄果然是天生一对,这思路出奇地一致。 虞清漪垂下视线,意有所指地说道:“昨天是有人存心设局害我,怎么能怪三殿下?” 凤钊心虚地移开视线:“不,还是怪我,昨天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我那几个兄弟做的,是我连累了你。” 虞清漪听得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昨天淑妃才在麟德殿里嫁祸青阳侯,今天凤钊又在她面前嫁祸其他皇子,这对母子当她是傻子吗? “三殿下多虑了,这大概就是命运。” 连命运都提醒她远离凤钊,前世她却逆天而行,果然就遭报应了。 但这话听在凤钊的耳朵里却被曲解成虞清漪为他二人的有缘无分感到伤心难过。 在虞清漪面前蹲下,凤钊仰头跟虞清漪对视,目光温柔缱绻:“清漪,昨天皇后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你需要时间的话,我可以给你时间,但你要相信,我是真的爱你,我昨天说过的话也并非一时冲动,我想娶你的心不变,虽然如今只能委屈你做侧妃,但我保证会像以前一样爱你、疼你,不论以后的三皇子妃是谁,三皇子妃的瓷印都是你的。” 放任凤钊在自己的手背上落下一吻,虞清漪看着凤钊,脸上没什么表情。 原本她打算决绝地跟淑妃和凤钊划清界限,但她突然觉得这样不妥,她羽翼未丰,如果现在就跟淑妃和凤钊撕破脸,相府不会保她,青阳侯不会帮她,肃国公府虽然不会不管她,但远水救不了近火。 她现在孑然一身无依无靠,怕是应付不了淑妃和凤钊的明枪暗箭,她还需要一些时间,她还得跟凤钊周旋一阵。 虞清漪的沉默让凤钊心里没底,继续诱哄道:“清漪,我保证所有的一切都会跟以前一样,什么都不会变的,相信我,好吗?” 虞清漪的表情终于变了,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中浟湙潋滟,含着几许深情和动容:“殿下,我不值得。” 第26章 收拾了小的换老的 凤钊一听这话就暗自松了口气,用食指抵住虞清漪的双唇:“嘘——值不值得是本殿下说的算的,本殿下说你值得,你便是值得的。” 怕表情露馅,虞清漪立刻垂下眼,与凤钊的视线错开,再对视下去她恐怕要吐出来:“殿下,给我些时间,我……我不知道。” 虞清漪的声音细软,带着几分怯意,几分无助,一如往昔,是那种最容易激起男人保护欲的声音。 凤钊展颜一笑,温柔地摸了摸虞清漪的头,像是在安抚一只猫崽,示意对方可以信任他、依赖他:“好,给你时间,但是别让本殿下等太久,好吗?” 虞清漪点点头,然后给了凤钊一个浅浅的笑容。 凤钊顿时志得意满。 果然清漪还是那个好哄的清漪,昨天她一定是被吓坏了才一反常态地强势了一回。 冬玥请来了大夫,大夫在虞清漪的脚踝处揉捏半晌也没揉出个所以然来,在虞清漪给出“刚摔了一跤”的提示之后,立刻就说虞清漪是崴了脚,留下瓶跌打酒就跑了。 名门望族里的这些套路他作为大夫简直太熟悉了! 凤钊温柔小意地哄了虞清漪几句之后也心满意足地离开,虞清湄抢着去送凤钊,虞相觉得不合礼数,但瞧了虞清漪一眼之后就没管虞清湄和凤钊,转身在虞清漪床铺对面的一张太师椅上落座。 虞相不说话,虞清漪也不说话,在床边坐得累了,虞清漪就扯出里侧的软枕压在肘下,歪了身子侧趴在床上,懒洋洋的,惬意无比,自在得就好像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她需要跟凤钊周旋,却不需要跟虞相周旋,因为淑妃得不到她很可能会杀了她,但虞相是绝对不敢杀她的。 虞相的眼神微凝,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二女儿有些不同寻常。 半晌之后,虞相眼见着虞清漪就要合上眼睛睡了,不得不开口让虞清漪清醒清醒。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三皇子府?” 刚刚虞清漪跟凤钊说的话虞相都听到了,虞清漪说她需要些时间。 “去三皇子府?”虞清漪掀起眼皮扫了虞相一眼,“相爷瞧我像是患了失心疯的样子吗?” 虞相能成为大楚丞相,除去肃国公府的帮助,本身也是有些真本事的,脑子还算灵光,于是立刻就明白了虞清漪的意思。 “你不想去?”虞相觉得虞清漪真的疯了。 事到如今她不去三皇子府还能去哪儿?当宗越真的会娶她吗? “我应该想去?”虞清漪终于抬眼跟虞相对视,嘴角勾着慵懒的弧度,一双桃花眼浟湙潋滟,“相爷,我好歹也是肃国公的外孙女,段家的五姑娘,就算失了清白,我也能嫁人为妻,凭什么去给人做妾?更不用说那个狗男人亲自设局毁了我的清白,我没宰了他就是给陛下面子!” 虞相被虞清漪狠厉的话惊得一怔:“你都知道?” 虞清漪嗤笑一声,没说话。 “你想嫁给青阳侯?”虞相的心里立刻就有了新的盘算。 第27章 你是我爹笑话! 虞相觉得虞清漪能嫁给青阳侯也好。 青阳侯年纪尚且,但手握兵权,又得陛下信任,可以说连几位皇子的地位都不如青阳侯稳固,若是清漪能嫁给青阳侯,那他就能再得一份强大的助力,至于皇子那边……不是还有清湄吗? 但是虞清漪立刻就打碎了虞相的美梦:“不嫁。” 青阳侯那人冷心冷情,疑心又重,他们若是两情相悦,她当然会嫁,可关键就在于他们对彼此来说根本就是陌生人,连点儿交情都没有,她嫁过去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说不定还要被青阳侯猜忌,然后跟青阳侯斗智斗勇,她才不干。 “不想去三皇子府,也不嫁青阳侯,那你想做什么?”虞相有些恼。 虞清漪耸肩:“不管我想做什么,都跟相爷无关。” 虞相沉下了脸:“我是你的父亲!” 眸光骤冷,虞清漪嘲讽道:“您说您是我父亲的时候,不觉得心虚吗?十一年了,我在这相府里住了十一年了,您何时把我看做您的女儿了?现在用得着我了您才终于想起这茬了?晚了!” “混账!”身居相位,虞相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冷嘲热讽地忤逆过了,当即大怒,“我是缺了你的吃还是缺了你的穿?你在相府里的日子过得比宫里的公主还逍遥,在这相府里连夫人都要让你三分,你还觉得我亏待了你?你还想怎么样?!” “江氏让我?她敢不让我吗?”虞清漪一脸傲然,毫不客气地跟虞相呛声,“连相爷您都不敢苛待于我,明明心里对我不屑一顾,却还要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区区一个江氏哪敢在我面前摆她丞相夫人的谱?可我若不是肃国公的外孙女还能衣食无忧吗?我若不是肃国公的外孙女还能过得比公主逍遥吗?我若不是肃国公的外孙女还能活到现在吗?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肃国公府给我的,跟你虞相有什么关系?!” 虞清漪越说越气。 虞相一下就被噎住了,同时心里浮现出一个疑惑。 他这二女儿怎么突然开窍了?以前她可不懂这些……难道是肃国公府的人偷偷来京城了? 虞相陡然心惊,气焰矮了半截。 平复一下心中的怒气,虞清漪一瞧见虞相眼底的慌张就觉得好笑,决定再加一把火。 “相爷大概不知道,当年外祖父给我娘的陪嫁可不止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和几间商铺,还有些家臣和段氏暗卫,这些年他们一直都潜伏在京城,因为没有得到命令,所以他们一直没有跟西北联系,相爷您猜今日之后他们会不会跟西北恢复联系?” 虞相脸色大变:“他们人在哪里?他们来找你了?!” “呵!”虞清漪冷冷一笑,“是我去找的他们,但我不会告诉相爷他们在哪儿的。” 见虞相的脸色难看至极,再不复平日里的儒雅温和,虞清漪笑得得意洋洋。 “虞相爷,在过去的十一年里,我一直都盼着您能想起我是您的女儿,将您的父爱分给我一些,哪怕只有一丁点儿我也能满足,因为心里有这样的期盼,所以我从来都没有向肃国公府那边抱怨过对您的不满,可是日复一日,十一年都过去了,我得到的却永远都只有失望,昨天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之后,我对您的那点儿孺慕之情终于被消磨殆尽,半点儿不剩,往后我可不会再对相府里的人手软,相爷您……千万小心。” 虞相冷着脸瞪着虞清漪:“你以为你能做什么?当年你娘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你以为你能做到?” 第28章 韩家七公子 虞清漪轻笑:“相爷若是不信邪,咱们便走着瞧,但我劝相爷三思,毕竟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相爷您却是手握重权,万一马失前蹄,那结果恐怕不是相爷乐于见到的。” 虞相谨慎起来:“在那之前,本相就可以让你大病一场。” 面对虞相的威胁,虞清漪莞尔一笑:“但相爷不会让我死,不然相府跟肃国公府的关系就疏远了,到那时肃国公府可未必会像现在这样帮衬相爷,甚至可能因为相爷您没保护好我和我娘而怨恨相爷,跟相爷断绝往来,相爷您可不敢让我死。只要我不死,就总有机会给您制造点儿麻烦,您说是吗?” 虞相眯起眼来,认真打量着眼前的二女儿:“你想怎么样?” 虞清漪勾起唇角,笑得妖娆妩媚。 那一天,虞相在漪莲雅居里待了一个时辰才走,没有人知道虞清漪跟虞相谈了些什么,只是当江氏和虞清湄再跟虞相提起让虞清漪给三皇子做妾的事情时,虞相却让他们不要多管。 五日后,望月酒楼里,宗越坐在窗边的位置上,面容冷峻,沉默不语,而坐在他对面的青年却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侯爷您也太不仗义了?草民不过就离开京城半个月,您怎么就背着草民有女人了?您不是不近女色吗?便是大楚第一美人投怀送抱您都跟不能人道似的无知无觉,怎的就相中草民那个表妹了??” 这青年名叫韩涔,是大楚富商岑氏的七公子,宗越的好友,韩涔的五叔娶了肃国公的三女儿,也就是虞清漪的三姨母,韩涔便要管虞清漪叫一声表妹。 宗越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 大楚第一美人?好像是有这么个女人,但…… 宗越仔细回忆了一下虞清漪那张堪比狐狸精的脸。 还是虞清漪更好看一些,百花宴那日虞清漪的妆容虽淡,却仍是艳压四座。 宗越把酒送入口中,细细品味,缓缓吞下,俨然是一副贵公子的做派,只可惜面容冷峻,让人望而却步。 习惯了宗越的少言寡语,韩涔继续自说自话:“您说您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草民那表妹,她可是跟三皇子定了亲的!这要是让肃国公知道了,看他不打死您!” 宗越的眼神微沉,抬眼瞧了韩涔一眼:“好好说话。” 当对他有所不满时,韩涔就一口一个“您”,一口一个“草民”,偏偏一点儿敬畏之心都没有,还带着一股混不吝的痞气,叫人听着很不舒服。 韩涔耸耸肩,懒塌塌地歪在椅子里:“我说真的,我虽然不是段家人,也没去过肃国公府,但我从我五婶那里听说过不少肃国公府里的事情,肃国公一向偏爱他那小女儿,所谓爱屋及乌,他对那小女儿的一双儿女也是溺爱至极,如今你欺负了他的宝贝外孙女,他保不齐真的要跟你拼命。” “一双儿女?”宗越眸光微凝。 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 第29章 就你话多! “啊!这事儿外人都不知道来着,”韩涔觉得麻烦地啧了一声,明明说溜了嘴,却仍是很光棍,“我现在让你别问了,你会闭嘴吗?” 宗越甩了韩涔一个冷眼让他自己体会。 韩涔撇嘴:“肃国公的小女儿蕊夫人生产的时候虞相爷人在京城,故而并不知道蕊夫人生下的是一双龙凤胎,肃国公府的孩子满三岁就可以到天灵军去接受训练,这规矩你也是知道的,只是我那表妹天生体弱,去不了天灵军,就被留在肃国公府,由肃国公亲自教导武艺,男孩儿则去了天灵军。” 端起酒杯喝下一口酒,韩涔咋么咋么嘴,继续说道:“后来虞相爷派人去西北接人的时候,男孩儿正好在天灵军里训练,虞相爷的人也不知是要赶着投胎还是怎么回事,非催着蕊夫人当天启程,蕊夫人来不及派人去接儿子,只好带着女儿先来京城,结果蕊夫人到了京城之后就没提起这事儿,肃国公也乐得将外孙留在身边教导,只是两边都没刻意对外人提过这事儿,如今倒没有人知道虞相还有个儿子。” “是望月楼的酒不好喝还是菜不好吃?怎么就堵不住韩七公子的嘴呢?”虞清漪推门而入,嗔瞪韩涔一眼。 这小嘴叭叭的,快把她的老底都抖落干净了! 无礼闯入的女人着一袭明艳的紫,白玉坠腰,金簪挽发,轻纱覆锦缎,极尽华贵,极尽张扬,面上不施粉黛,唇上却染了诱人的绯红,连眼尾都用茜色挑出一截,妖娆至极,妩媚至极,再看她发髻松散,碎发随风而动,真真就是狐狸精的模样,却还莫名有着几分端庄大气,叫男人看了心痒,却又不敢冒昧上前。 韩涔咽了口口水,宗越冷眼睨了韩涔一眼。 起身,站直,只一瞬间韩涔就从地痞无赖变成了绝世公子,冲虞清漪笑得俊逸有礼。 “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小姐?韩某与姑娘素昧平生,该是没有做过惹姑娘不快的事情,若当真有,还请姑娘不吝赐教,为博姑娘一笑,韩某定会改正。” 眉梢微挑,虞清漪款步上前,也端着大家闺秀的做派装模作样地向着韩涔盈盈一福身:“相府虞清漪,见过韩家表哥。” 韩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表、表妹啊……” 他跟这位表妹虽然没有正式见过,但同在京城,总归是远远瞧见过的,可是……他那表妹是长这模样的吗?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但他这表妹是换了个头?? 虞清漪直起身来,冲韩涔笑得越发明媚:“竟不知道韩家表哥对我家的事情如数家珍,清漪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受宠若惊”这四个字虞清漪是咬着牙说的。 韩涔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不是……那个……子於兄不是外人。” 剜韩涔一眼,虞清漪这才转向宗越,行了个礼:“见过青阳侯。” “嗯。”宗越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才想着这女人长了一张狐狸精一样的脸,这女人就真把自己打扮成了狐狸精的模样,她知不知道外面的传言把她说成什么样子了?她怎么还敢打扮成这副模样? “表妹是来用午膳的?与人有约吗?若是没有,表哥请你啊?”韩涔笑得一脸谄媚。 在背后议论别人的家事没什么,被当事人听到了才叫个尴尬。 第30章 自己人不是 虞清漪撇撇嘴,往旁边让开一步。 棠秋从虞清漪的身后走过来,温和儒雅:“见过青阳侯,见过韩七公子。” “秋老板?”韩涔微微一愣,视线在虞清漪和韩涔之间打了个转,惊讶地问道,“秋老板的主子……是虞家表妹??” 秋老板棠秋在大楚商界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商界都知道棠秋背后还有主家,却不知道棠秋的主家到底是哪一家,只是大家一致认为是当朝权臣,不然不至于遮遮掩掩的怕被人知道,结果棠秋的主家是他虞家表妹??? 开玩笑的! “韩七公子睿智。”棠秋笑眯眯地夸了韩涔一句,“棠某之前说过的想要脱手的那几间商铺就是我家姑娘的,若买家是旁人,棠某尚且能做得了主,但买家是韩七公子的话,棠某就做不了主了,只能请我家姑娘亲自前来,耽误了韩七公子的时间,还望公子莫怪。” “不怪不怪,表妹和秋老板……”韩涔的声音止住,突然转头看向宗越。 他表妹的这些事儿……不能让外人知道? 宗越端着半杯茶水仔细瞧着,就好像那茶杯的里侧雕了花似的。 虞清漪白了韩涔一眼,拖了椅子在宗越和韩涔之间坐下了:“对我来说,清尘的存在才是机密,表哥连清尘的事情都对青阳侯说了,现在还避讳个什么劲儿?表哥方才不还说青阳侯不是外人吗?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又变成是外人了?” 因为少有人知道清尘的存在,因为少有人知道清尘跟虞相、跟她的关系,所以她在明清尘在暗,有很多事做起来就轻松许多。棠秋和段氏暗卫都是藏不住的,唯有清尘可以一直隐在幕后。 “哈哈哈……”韩涔干笑两声,试图跳过这个话题,“秋老板坐啊,咱们来商量商量铺子的事情。” “不了,”棠秋笑得一团和气,“棠某另有要事,就不坐陪了,想来七公子也不会欺负自家表妹,恕棠某失陪。” 他们从商铺里搬出来的账本还没有核对完,他可没空坐在这里赔笑,反正他家姑娘也不是好糊弄的,谁欺负谁还说不好呢! 相处过几日之后,棠秋对虞清漪刮目相看,直言虞清漪有肃国公夫人年轻时的风范。 “那……秋老板慢走。” 送走了棠秋,韩涔回到桌边儿坐好,这会儿已经调整好了心情,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改头换面后的虞清漪。 他这表妹真的美啊,美艳而不媚俗,高贵又不脱俗,张扬却不跋扈,如若凝脂腰细身软,真真是个勾魂儿的! “听秋老板说表妹想把手里的几间商铺卖掉,可那几间商铺是蕊姨的嫁妆?只要有秋老板在,不管是什么样的商铺都是稳赚不赔的,表妹为何突然想要卖掉?表妹若是急着用钱的话,我可以借你。” “那些商铺里都不干净了,以我的能力要想清理干净实在麻烦,不如卖掉一了百了。” 仿若无骨地坐在一旁,虞清漪也不隐瞒,她有意要跟韩涔交好,当然要做到一定程度上坦诚,而宗越在她心里的地位有些特殊,虞清漪压根儿就没有对宗越设防。 韩涔思忖片刻:“淑妃?” 曾经淑妃替三皇子凤钊求娶相府二小姐为妃的事情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百花宴上相府二小姐失身于青阳侯宗越后跟三皇子解除了婚约的事情也是妇孺皆知,韩涔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虞清漪默认。 韩涔的眼珠子转了转,还瞄了宗越一眼:“近日有几则谣言在京城里疯传,表妹可曾听说过?” 第31章 早晚得哭 虞清漪和宗越同时抬眼看向韩涔,显然两个人都没听说过。 韩涔的嘴角抽了抽:“子於兄不知道也就罢了,他这人一向不关心这些,无趣极了,表妹你怎么也不知道?你们女人不是最爱这些流言蜚语了吗?” 虞清漪摊手:“百花宴之后我就忙得很,还没来得及去打听这些。” 韩涔皱了皱眉:“你忙?忙着逛青楼、跟男人厮混吗?百花宴之后你就被送上了风口浪尖,这个时候还四处乱跑、夜不归宿,你这不是平白落人话柄吗?” 外边的人都说他这表妹放荡、银乱,平日里就常夜不归宿与男人厮混,百花宴上更是下药玷污了青阳侯……听听,这是人话吗?? 什么叫玷污了青阳侯?他表妹人美声甜腰细腿长,若真看上了子於这铁木疙瘩那就是子於祖上积德!而且百花宴上那事儿分明就是子於占了便宜,怎么能说是他表妹玷污了子於?子於这衣冠禽兽! 韩涔绝不承认他是嫉妒宗越! “逛青楼、跟男人厮混?外边是这么传的?”虞清漪眼神一沉,唇角含笑地冷声说道,“有些人好不容易抓住个机会,就算我乖乖地待在相府里,这些话也会被传得沸沸扬扬,但我万万没想到她真的这么蠢。” 韩涔的面色微变:“表妹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散播谣言诋毁表妹?表妹已经知道是谁了?想要怎么做?对方的心思如此恶毒,咱们可不能轻饶了他!” 虞清漪诧异地看了韩涔一眼。 她虽然喊韩涔一声表哥,却只是因为两家之间的姻亲关系,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韩涔,两人根本就是形同陌路,韩涔怎么会这么热心?她还没说什么,韩涔就主动跳上了她的船,这可不像是商人所为……难道是因为段氏? “怎么了表妹?”韩涔没看懂虞清漪眼中的猜忌,只当那份不信任是源于对韩家能力的不信任,“表妹放心,我韩家虽然在明面上不好跟官家起冲突,但想要在暗地里惩治谁那也是轻而易举的,表妹若是需要帮忙就尽管开口,就算我这个当表哥的不顶用,这不还有子於兄嘛!” 说着,韩涔还哥俩好地拍了拍宗越的肩膀。 一直闷头喝茶的宗越这才抬起凤眸,冷冷地看着落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 这是他们表哥、表妹之间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虽然是青阳侯,但不论明理还是暗里他都不方便跟人起冲突,麻烦。 没想到韩涔最后会来这么一句话,虞清漪被逗笑:“表哥的关心我心领的,表哥若是愿意买下我手里这几间商铺就是帮了我大忙了,至于那些散布谣言的人……” 虞清漪不屑地笑了笑:“且让他们高兴着,总有他们哭的时候。” 韩涔到底只是个商人,虽然有跟朝廷命官打交道,可终究不是朝堂中人,对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并不了解,反倒是宗越一听到虞清漪这话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百花宴之后,淑妃和三皇子一心想要挽回虞清漪,其他几位皇子也有心要纳虞清漪为侧妃,为了让面子上好看一些,这个时候他们会极尽所能地美化虞清漪,可偏偏有不长眼的在这个时候疯狂诋毁虞清漪,同时与所有皇子为敌,这造谣之人的下场怎么可能会好? 宗越侧目看向虞清漪,凤眸中闪过一抹异彩。 百花宴之后,这个女人似乎变得聪明了。 第32章 让他来 见虞清漪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韩涔就没有多问,他跟虞清漪到底是不熟,深究太多就太刻意了。 展颜一笑,韩涔拍着胸脯说道:“好说!表妹手里的那几间商铺都是好铺子,这桩买卖不亏,表妹开个价。” “表哥爽快!”几间商铺的售价棠秋都已经定好了,虞清漪有心跟韩涔交好,便将价格降低一成,想要低价卖给韩涔。 韩涔一听那价格就明白虞清漪心中的想法,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又把价格给抬了回去,生意做成之后,再喊“表哥”“表妹”时两人的语气里就都多了几分亲近,让宗越频频侧目。 雅间里气氛正好,门口突然就吵闹起来。 “混账东西!你们知道本殿下是谁吗?连本殿下都敢拦,不要命了吗?!” 听到这刻骨铭心的声音,虞清漪的表情倏然变得阴鹜,虽然只一瞬间之后就恢复了满不在乎的懒散,但那一刻的愤怒和痛恨仍是没能逃过宗越的眼睛。 往门外瞄了一眼,宗越仍旧一语不发,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就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自顾自地品着茶。 门外吵得厉害,却是凤钊一个人在大吵大闹,隐约能听见女人温柔劝慰的声音,虞清漪认得,那是虞清湄的声音。 而拦住凤钊的正是才被她放在身边的段氏暗卫韩尽和扶俞,今天进到雅间之前虞清漪曾嘱咐他们不准任何人打扰,却没想到他们将这个命令执行得这么彻底,当真连皇子都敢拦。 “对不住表哥和青阳侯,看来今天我们只能聊到这里了。” 虽然青阳侯一直没有说话,但她跟韩涔这个表哥聊得还挺愉快的,韩涔虽然是个商人,但知道的权贵秘事却不少,只这一中午的功夫她就从韩涔口中问出了不少想知道的事情。 韩涔皱眉,有些担心地问虞清漪,道:“表妹打算出去见他?” 方才一打岔他就忘了跟表妹说说外边流传正盛的流言,其中一则是辱骂表妹的,不说也罢,另外一则说的正是三皇子对相府二小姐痴情,纵使在百花宴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三皇子也坚持要娶相府的二小姐,并且自从百花宴结束之后,三皇子每天都要去一趟相府。 只不过相府的二小姐一直避而不见,直到前天,丞相夫人认为相府二小姐的行为实在失礼,就带人闯进了二小姐居住的漪莲雅居,却发现二小姐根本就不在里面,相府发动府兵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二小姐,于是又有流言传出来说二小姐恐怕是在哪个男人的家里享乐,乐不思蜀。 现在这个三皇子找上门来,定然不是来跟表妹说甜言蜜语的。 虞清漪懒懒一笑:“总不能真的让他砍了我暗卫的脑袋。” 宗越偏头看了虞清漪一眼,说了今日打从见到虞清漪起的第二句话:“让他进来。” 宗越觉得,有他在,凤钊就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儿。 第33章 她疯了 “嗯?”虞清漪有些诧异。 她看得出青阳侯并不想跟她有太多牵扯,因为打从她进到这间雅间开始,青阳侯就一语不发,偶尔表哥将话题引到青阳侯身上的时候,他也是一副嫌麻烦的表情,这会儿怎么又改主意了?难道是怕她被凤钊给欺负了?不可能……青阳侯可不像是那么温暖的人啊…… 不论如何,有宗越在一旁镇着虞清漪的确会安心不少。 “扶俞,让三殿下进来。” 虞清漪的声音一传出去,门口的喧哗声就戛然而止,固执地堵在门口的韩尽和扶俞交换一个眼神之后就爽快地退回暗处,气得凤钊抬脚就踹开了雅间的门,全然不顾皇子礼仪。 “虞清漪!” 虞清漪本来就是背对着门口坐着,这会儿知道凤钊进来了却是连头都没回,只懒懒地倒了一杯凉茶。 “天气闷热,人就容易心浮气躁,三殿下还是先喝口茶降降火气。” 话音落,虞清漪将那杯凉茶推到桌角。 “虞清漪!你……”凤钊三步并两步地冲到虞清漪身侧,却倏然怔住。 他一直都知道清漪的长相艳丽,但母妃不喜欢那样狐媚不正经的女人,清漪就一直故意将自己打扮得如同清水芙蓉一般,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清漪盛装打扮的模样……简直绝美! 美人总是让男人心旷神怡,再加上百花宴上那事是凤钊对不起虞清漪,凤钊心虚,于是他那一身滔天的怒火瞬间就熄灭一半:“清漪,百花宴之后你去哪儿了?本殿下去相府找你的时候你不在,听漪莲雅居的人说你根本就没回去过,你……” 凤钊瞟了宗越一眼:“你去青阳侯府了?” 凤钊眼中的贪婪之色让宗越微微寒了脸,也让韩涔皱了眉。 虞清漪娇笑出声,语调柔和,却又因为慵懒的拖沓而显出几分妖媚:“三殿下真是抬举我了,那青阳侯府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地方,连陛下想去都要提前跟青阳侯打声招呼,以我的身份,如何能进得去?” 青阳侯府戒备森严,不论是谁想要进门都要提前至少一天给青阳侯府送去拜帖,不然就会被门人拦在门外,唯有得到青阳侯的同意才会放人进门,久而久之哪怕青阳侯是京城新贵,青阳侯府的门前也是门可罗雀。 “那你去哪儿了?”凤钊暗自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去青阳侯府就好办得多了。 “去哪儿了呢?”虞清漪颇有些苦恼地思考起来,“这我还真不太清楚,百花宴那日我离开皇宫之后就又寻了个地方喝酒,酒醒之后就已经身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庄园里,那庄园里……实在有趣,叫我乐不思蜀,若不是今日有要事要办,我还真不想回城呢。” “噗——”韩涔一口酒全喷了出去。 庄园里实在有趣?表妹那个微妙的停顿还真是有够暧昧的,要知道有权有势的人最是会玩,不少人在郊外的庄子说是酒池肉林都不为过,而表妹的这番话说得引人遐想,不想歪都难…… 她想做什么?坐实外面那些说她风流放荡的传言吗?疯了不成?? 宗越抬眼看了看虞清漪,眸光微凝。 这个女人似乎是故意在自毁名声,她到底想做什么? 第34章 我是为了你好 “你!”凤钊的脸色瞬间铁青,“你恬不知耻!” “妹妹你胡说什么的!”虞清湄慌了,连忙凑上前来,“妹妹这是被闺中好友请到庄子上看风景去了?” 虞清漪的眉目微转,带起万种风情:“姐姐说什么呢?风景有什么好看的?京城周围方圆百里之内的风景都是大同小异,看了这么年早就看腻了,只是些个死物,哪有人来的更加有趣?” “妹妹,你……”虞清湄傻眼。 虞清漪原来是这种性格的吗??而且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话,她疯了吗??? 相府的千金在郊外的庄子里与人厮混,这事儿传出去不仅是虞清漪的污点,也是相府的丑闻! 见虞清湄变了脸色,虞清漪的眼底闪过一丝痛快。 虞清湄不就是想让她名誉扫地吗?不就是想以此来衬托她的高洁和优秀吗?可以啊,她成全她!同是相府嫡女,在关乎教养的问题上她们是同进共退的,她的名声毁了,虞清湄也别想得到好处! “姐姐想去吗?下次我带姐姐一起去啊?”虞清漪娇声媚笑,“姐姐貌若天仙,他们定会喜欢的!” “虞清漪!你……你不要脸!”虞清湄的脸色忽红忽白,煞是精彩。 虞清漪懒懒地支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脸色铁青的凤钊和虞清湄:“这不都是托了姐姐和三殿下的福嘛,若不是二位的……热心帮忙,我也不会见识到这么有趣的世界。” 心虚的凤钊一听到这话立刻就慌张起来:“你、你胡说什么呢!本殿下听不懂!” 虞清漪知道百花宴那日的事情是他做的了?不,不可能!小禄子是母妃珠兰殿里的人,赫胥部的秘药也不是他一个皇子能弄到的,而且当时领人去月华殿的人是虞清湄,虞清漪再怎么也不可能会怀疑到他身上! 瞧见凤钊这副不打自招的蠢样子,虞清漪连捉弄他的心情都没有了:“三殿下似乎是专程来找我的,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凤钊巴不得能将方才那个话题揭过,因而立刻就顺着虞清漪的话说道:“听说你要把蕊夫人嫁妆里的那几间商铺卖掉?你若缺钱,本殿下给你,那几间商铺是蕊夫人留给你傍身的,不能卖。” 果然是为了那几间商铺!虞清漪的眼底划过一丝幽光:“那几间商铺原本是我娘的嫁妆,现在就是我的东西,能卖还是不能卖那都是我的事情,三殿下似乎管太多了。” “你!本殿下可是为了你好,你别不知好歹!”他怎么不知道虞清漪竟是这样强势尖锐的人? “那可真是谢谢三殿下了。”虞清漪轻嗤一声。 为她好?谁稀罕! 虞清漪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让凤钊火气飙升,奈何他还真就拿虞清漪没辙,若真因为惹恼了虞清漪而跟肃国公府之间有了隔阂,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握紧双拳将火气压下,凤钊吐出一口浊气:“清漪,你是不是在生气?是气本殿下没能保护好你?” 剧情峰回路转,虞清漪、韩涔、宗越三人简直傻眼。 不得不说,凤钊虽然不怎么聪明,但却继承了淑妃的隐忍,而且很听淑妃的话,淑妃说肃国公府能助他成就大业,他就不疑有他,一心一意要把虞清漪弄回府去,而且登基之前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真就让所有人都觉得凤钊是把虞清漪捧在手心里了。 只可惜现在的虞清漪是重生回来的虞清漪,凤钊的盘算注定要落空。 第35章 本姑娘挑人 前世的种种历历在目,此时再看凤钊口是心非的样子,虞清漪便有些不耐烦:“三殿下多虑了,若是三殿下没有别的事要说,那恕我告辞。” 虞清漪起身,给凤钊行了个礼。 “告辞?本殿下的话还没说完,你要去哪儿?”凤钊的火气蹭地又上来了,一把抓住虞清漪的胳膊,“就这么急着去找野男人?你若真的这么缺男人,本殿下可以满足你!” 虞清漪面色一寒,抓住凤钊的手腕就是一拧,腿一抬就朝着凤钊的后背狠踹一脚。 只听咔嚓一声微响,凤钊的胳膊脱臼了。 放下腿,虞清漪淡定地抖顺裙摆:“三殿下还是回去照照镜子,就你这丑样子还不如韩尽赏心悦目,本姑娘多看一眼都觉得倒胃口!本姑娘可不像三殿下那样人畜不忌,本姑娘挑人的!” “噗——”韩涔有一口酒喷了出去。 三殿下人畜不忌???? “啊!虞清漪!”凤钊痛呼出声,捂着胳膊瞪着虞清漪。 “啊!虞清漪你疯了不成?殿下!殿下您怎么样?” 虞清湄白着脸扑到凤钊身边,谁知不小心撞到了凤钊脱臼的那只胳膊,疼得凤钊一把挥开了虞清湄。 “滚开!” 宗越终于是放下了一直捧在手里的茶杯,面无表情地看着虞清漪。 “段五。” 她过过嘴瘾就算了,怎么能对皇子动手?若是有人追究起来,那不论对错都是她的错。 宗越没有喊虞清漪的名字,也没管她叫“虞二小姐”,甚至喊的不是“五姑娘”,然而这一声“段五”却让虞清漪觉得有股凉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什么妩媚、什么慵懒、什么张扬顷刻间消散无踪,只剩乖巧。 撇撇嘴,虞清漪往旁边挪了一步,离凤钊和虞清湄远了一些,离宗越也远了一些。 这场面叫韩涔惊奇不已,目瞪口呆,一方面是没想到宗越这冷心冷肺的人会多管闲事,另一方面则是没想到方才还张牙舞爪的虞清漪当真就被宗越给管住了……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没理会韩涔投来的戏谑目光,宗越起身走到凤钊身侧,扶住凤钊的胳膊咔的一声就把他脱臼的胳膊给接了回去。 “啊!宗越!你竟敢以下犯上!” “三殿下言重了,本侯只是在三殿下医治,虽不求三殿下知恩图报,但还请三殿下莫要以怨报德,”宗越一本正经地说着险些把凤钊给气死的话,“五姑娘……虞二小姐今日心情不佳,冒犯之处还请三殿下见谅。” 凤钊气得血气上涌,脑子都有些发懵了:“让本殿下见谅??宗越你凭什么让本殿下见谅?!这是本殿下和虞清漪之间的事情,你给本殿下滚一边儿去!” 该死的宗越,他不就是跟虞清漪睡过一次,得意什么?若不是他,宗越这辈子都没有接近虞清漪的机会,宗越凭什么来跟他炫耀?!虞清漪是他的人,是他的! “姜氏有一个人在东北军中任职,近五年间曾与赫胥部的首领穆合雅见过三次,不知穆合雅有没有把赫胥部的秘药当做见面礼送给此人,三殿下觉得是有还是没有?” 宗越这番话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却让凤钊脸色大变。 姜氏正是淑妃的娘家,而宗越所说的那个人是凤钊的舅舅,凤钊在百花宴上用的赫胥部秘药正是从这位舅舅那里得来的。 凤钊的脸色发白,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本、本殿下怎么知道!” “三殿下当真不知?”瞧着凤钊那怂样儿,宗越的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得亏凤钊的生母是淑妃、母族是姜氏,不然以凤钊的心智多半是活不到今时今日的。 第36章 这怕是个假侯爷 “青阳侯也说那人是在东北军中任职,本殿下又没去过东北,怎么可能知道他都做过什么!”凤钊心虚地连跟宗越对视都不敢。 宗越微微颔首:“三殿下言之有理,那三殿下觉得本侯应不应该将这件事上达天听?” “不行!”不小心跟宗越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对上,凤钊五脏六腑都在颤抖,“那个……本殿下的意思是……父皇政务繁忙,还是不要拿这等未有定论的事情去烦扰父皇比较好。” “那么今日之事……”宗越这话说得连尾音里都透着威胁之意。 凤钊心里那个怄啊! 他今天到底为什么非要来望月酒楼找虞清漪?没在虞清漪那里讨到好处就算了,现在竟然又被宗越抓到了把柄,这下可该如何是好?不行,他得先稳住宗越,然后进宫去找母妃商量一番! “今日之事是本殿下的不对,清漪本就是习武之人,本殿下突然抓痛了她,她自然是要还手的,而且清漪对本殿下的情义本殿下也是清楚的,这世界上谁都有可能会加害于本殿下,独清漪不会,况且青阳侯就在本殿下身边,如若有人要害本殿下,青阳侯定然第一个不饶他,本殿下说的可对?” “殿下英明,”宗越极其敷衍地称赞一句,然后就下了逐客令,“那么殿下慢走,恕臣不便远送。” “啊……青阳侯留步。”话音落,凤钊转身就落荒而逃。 宗越这才又看向虞清漪,眸光幽深,一语不发。 虞清漪抬眼望了望棚顶,然后侧身向宗越福了福身:“多谢青阳侯。” “谢什么?”宗越说话的声音一向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情绪,面对凤钊时是这样,面对虞清漪时也是这样。 “额……”虞清漪对自己也感到几分懊恼,“我不该对凤钊出手,不管原因是什么,卸了他一条胳膊都算是以下犯上,青阳侯帮我解围,我自是感激不尽。” 可凤钊说的那话实在是太恶心人了,她一时没忍住嘛。 宗越的眸光微凝,看着虞清漪的目光中透着几分不解。 段氏只有她一个人在京城里,相府又不会帮她,她难道不知道跟凤钊硬碰硬的下场只会是她倒霉?这女人看起来不像是个蠢的,可怎么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离谱? 虞清漪被宗越盯着看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忐忑起来。 她都已经认错了,青阳侯干吗还瞪她? 韩涔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觉得宗越和虞清漪这两个人有趣极了。 “表妹今天还要去那个庄子里玩有趣的游戏吗?”韩涔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啊?”虞清漪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韩涔,卸去了伪装之后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小迷糊,“我……我今天得回相府一趟。” 她得回去取些东西。 “相府啊……”韩涔的语调有些古怪,笑得也有些意味不明,“那就让子於兄送你回去,我还有事要做,今日是不能送你了,等改日得了空,我再去相府找你。” 得让相府知道他这表妹可不是没人疼的。 虞清漪茫然地眨了眨眼:“这就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行,扶俞他们……” “本侯送你。”话音未落,宗越已经先一步离开雅间,下楼去了。 虞清漪:???? 第37章 霸道侯爷 虞清漪一脸茫然,呆愣愣的。 青阳侯这是怎么回事?她有点怕。 瞧着虞清漪那一脸呆滞的样子,韩涔乐不可支:“表妹还不快跟上?子於兄可没什么耐心。” “告辞!”草草给韩涔行了个礼,虞清漪提起裙摆就跑出门去,慌慌张张地去追宗越。 雅间里的韩涔忍了半天,估摸着宗越和虞清漪已经走远了,突然就开始捧腹大笑。 “我的天!这两个人是想笑死我吗?”韩涔扶着桌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心,你瞧见子於方才的表情了吗?他可真是动了气了。表妹没注意到,三皇子没注意到,但我在一旁可看得清楚,当三皇子说那些浑话的时候,子於那双常年不带人气的凤眸里瞬间溢满杀气,那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比阎王爷还可怕,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若三皇子不是个皇子,今日恐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一心是韩涔的暗卫,听到韩涔这话就从暗处现身,颇有些无奈地看着笑个不停的韩涔。 “公子慎言,这些话若是传到青阳侯的耳朵里,您怕是又要吃苦头了。” “那也得等我笑完再说,”好不容易笑够了,韩涔抹了把眼泪,道,“当年替宗伯父报仇的时候,子於就是方才那副表情。” 一心皱了皱眉:“公子的意思是说青阳侯对虞二小姐动心了?只因为跟虞二小姐……亲近过那么一回?” “不是不是,”韩涔乐呵呵地说道,“子於那人瞧着十分冷漠,就好像这世间万物全都入不了他的眼一样,可他沾过手的东西却是绝对不会让别人碰一下的,从小到大都是如此,那人啊,霸道得很。” 与情爱无关,子於那人天性如此,还记得小时候不不知道这茬,他眼馋宗伯父送给子於的一把匕首,就趁子於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玩了一会儿,结果被子於发现了,险些没把他给打死,好在长大之后子於学会了克制和隐忍,不然可不知道要打死多少无辜的人。 只是情爱一事最是难说,谁又敢断言这份独占欲里生不出深情? 一心显然也想到了韩涔和宗越小时候的那些事,不由抽了抽嘴角。 近些年青阳侯越发隐忍,加上这两年人在京城没见血腥,青阳侯的脾气跟以前相比真是温柔许多,三皇子今天的确是捡了条命。 笑够了这事儿就过了,韩涔吩咐一心道:“去,查一查本公子这小表妹这些年在相府里都受了什么委屈,咱们一条一条地给理顺清楚,然后书信一封送回本家,给五婶过目。” 他的五婶就是表妹的三姨,肃国公的三女儿。既然知道表妹在京城里过得不好,他就得把表妹在京城里受的委屈说给他五婶听一听,不然日后落得个知情不报的罪名,他可就惨了。段氏护短可不是说说而已。 “喏!”一心领命而去,暗想虞相怕是要栽了。 另一边,宗越理直气壮地登上了虞清漪的马车,跟虞清漪同车而行,优哉游哉地往相府去。 “虞相对你不好?” 第38章 请本侯喝茶吧 因为宗越突如其来的热心,虞清漪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的茫然,眼神懵懂,一脸呆相,听到宗越的问话,下意识地就答了。 “还行,”虞清漪认真回忆起她年少时在相府里的生活,“相府里不缺我吃,不缺我穿,呃……就是相府嫡出小姐该有的我都有?” 宗越的眸光微凝,沉默不语。 这算是个什么回答?这个女人在敷衍他? 宗越这一不说话,虞清漪突然就忐忑起来,莫名地有些紧张,还有些拘谨,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简直如坐针毡。 察觉到虞清漪的手足无措,宗越有些莫名其妙。 这个女人好像有点儿怕他?是因为他凶名在外?可百花宴那日和方才在酒楼里的时候,这个女人堪称胆大包天,面对他时也不露怯,这会儿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了? 宗越想不通,也没有问,两人之间窒息般的尴尬就一直延续到马车停在相府门前的那一刻。 虞清漪如蒙大赦,内心里简直欢欣鼓舞:“今日多谢侯爷,让韩尽送侯爷回府,我就……” “不请本侯喝杯茶吗?”宗越淡定地看着把欣喜都写在脸上的虞清漪。 “……啊?喝、喝茶?”虞清漪一脸懵逼。 宗越坦然地点了点头:“今日本侯帮了你。” 虞清漪眨眨眼,还没有从懵逼中回过神来:“那、那是应该请侯爷喝杯茶,但……” 但相府并不是个适合请青阳侯喝茶的地方。 可宗越并不在意:“嗯,恭敬不如从命。” 话音落,宗越就先一步下了马车。 虞清漪:??? 青阳侯今天是怎么回事?? 虞清漪后知后觉地跳下马车去追宗越。 宗越正在相府的大门口等着,见虞清漪过来,宗越才抬脚跨过相府的门槛。 虞清漪含恨跟在后边,只能怂兮兮地请宗越上座。 相府前堂智元堂内,相府的总管事陈正、庶长子虞清风恭恭敬敬地站在一侧,一会儿看看上首气势凛然沉默喝茶的宗越,一会儿又看看对面百无聊赖打着哈欠的虞清漪,两人心中惴惴,可在宗越面前却连问话的勇气都没有。 连抹余光都没有分给这两人,宗越正暗中观察虞清漪。 方才在马车里的时候,这个女人正襟危坐,紧张又拘谨,好像是怕他怕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但现在这个女人坐没坐相,镇定且懒散,好像是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跟她对面那两个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以这个女人到底是怕他还是不怕他? 饶是宗越也有些想不清楚。 虞清漪坐得舒服,无聊得快要睡着了,陈正和虞清风却是站得腰酸腿疼,苦不堪言。 “陈叔,我爹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虞清风偷偷动了动腿。 陈正苦着脸摇了摇头:“相爷今日好像要去御书房与陛下议事,现在这个时候怕是回不来。” 他都跟青阳侯说了相爷不在,可青阳侯根本就不理他,就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虞清风沉吟片刻:“那侯爷是来做什么的?” 明知道他爹不在还留在这里,侯爷应该不是来找他爹的。 陈正又摇了摇头。 虞清风皱了皱眉,然后看向支着脑袋已经合上眼睛的虞清漪。 第39章 这茶喝得憋屈 “清漪姐姐。” 听到这一声轻唤,虞清漪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那点儿困意都给吓没了。 睁开眼睛,虞清漪就看到笑得假情假意的虞清风。 虞清漪妖娆一笑:“清风弟弟,有事?” 虞清风的笑容僵住:“借一步说话?” 说着,虞清风就往宗越那边儿瞄了一眼。 虞清漪眨眨眼,转头看向宗越。 宗越点点头:“去。” “失陪。” 虞清漪这才懒洋洋地起身,跟虞清风一起走出了智元堂。 宗越放下茶杯,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坐下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了。想让虞相知道他亲自送虞清漪回府的方法有很多种,他没必要进来喝这一杯茶,但刚刚虞清漪脸上的欣喜实在是太过明显,那种因为马上就可以离开他而开心不已的模样难得地让他感到几分不快,甚至还生出了一丝幼稚的报复心理。 结果现在自食苦果,相府的茶并不合他的口味,他跟虞清漪又没什么话可以说,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另一边,虞清风带着虞清漪一路走到智元堂门外的庭院中间,还颇为忌惮地往智元堂里望了一眼。 “侯爷为什么会来相府?” 歪了身子靠在树干上,虞清漪懒懒地打了个小哈欠:“来喝茶。” 想起宗越冷着脸喝茶的模样,虞清漪就觉得好笑。 这大概是青阳侯喝过的最憋屈的一杯茶了,明明是他自己要求喝的,却喝得十分不畅快。 “就只是喝茶?”虞清风显然不信,“他青阳侯府里没有茶喝还是怎么着?就非得来相府喝一杯茶?” 虞清漪斜眼睨着虞清风:“你问我我问谁去?这么想知道你怎么不直接去问青阳侯?” “你!”虞清风气闷。 他要是敢问青阳侯还把虞清漪拉出来做什么? “不敢?”虞清漪轻笑一声,“连问句话都不敢,你还想跟青阳侯套个交情?” “你……谁说要跟青阳侯套交情了!”虞清风比虞清漪小两岁,今年十四,跟虞清漪这个活过一世见多了阴谋诡计的人相比还嫩得很。 “不是想要套交情,你颠儿颠儿地跑出来做什么?”虞清漪望向智元堂里的宗越,懒洋洋地说道,“青阳侯没说要见你,你若不是别有用心,躲在屋里不就行了?” 虞清风梗着脖子说道:“我这是为了维护相府的颜面!不能让人说咱们相府待客无礼。” 虞清漪拿那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将虞清风从头到脚地扫了一遍:“让一个庶子出来待客就是有礼了?” “你!”被戳中痛脚,虞清风气得涨红了脸,“清湄姐姐说的没错,你就是不知礼数没有教养!” “可不是嘛,”虞清漪冷声讽笑,“丞相夫人从来没教过我什么,我能有什么教养?自然是比不过背后阴人的虞清湄。” 想起虞清漪在相府里的地位,虞清风的脸色微变,有些懊恼,又有些窘迫。 看出虞清风的懊悔,虞清漪乐了:“提醒你一句,相爷没有嫡子,你就算是庶出,也是被相爷当做嫡长子一样教导着的,那就拿出嫡长子的做派来,别总是跟陈管事站在一处,像个下人似的。” 第40章 今夜有难 虞清漪和虞清风姐弟之间的对话以虞清漪惹恼虞清风为结束,两人正准备回智元堂时,就见宗越龙行虎步地走了出来。 虞清漪微微一愣,然后笑靥如花地迎了上去:“侯爷是出来找我的?” 虞清漪还是那个虞清漪,妖娆、妩媚、大胆、不正经,那些什么忐忑、紧张、拘谨就好像只是宗越的错觉一般。 看着面前妖娆大胆的虞清漪,宗越觉得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却又更加莫名其妙。 “本侯回了。” “这就回了?不再喝一杯茶吗?”虞清漪的桃花眼中闪动着狡黠的光芒,瞧着有那么一点跟妖娆妩媚不太相符的顽皮。 宗越的眼神因为她这一点小淘气而稍稍找回些许人气:“心领了,告辞。” 话说完,宗越就迈开大长腿离开相府,虞清漪和虞清风一起送他到门口,就见陌陵已经牵着马等在了相府的大门口。 宗越跃身上马,策马离去。 虞清漪特地回相府一趟就是回来拿东西的,于是找到东西之后又毫不犹豫地离开,带着扶俞和韩尽两个暗卫招摇过市地去了东北城区的一座豪门大宅,然后走宅子里的暗道偷偷去了城郊的赤枫山庄。 这两处地方都是段蕊嫁妆里的房产,里面的暗道是早就挖好了的,似乎是段氏的手笔。 “五姑娘,您回来了?”赤枫山庄的秋水阁里,棠秋和其他五名掌柜的正在核算账目,见虞清漪回来才纷纷停下扒拉算盘的手。 “诸位辛苦了,”虞清漪径直走到主位坐下,面前的桌面上也摆了一摞账本,“有查出什么吗?” 其他人继续扒拉算盘,棠秋笑呵呵地说道:“这些账目没有一本没有问题,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二位少说也贪了您七成的利润。” “嗯,能从账目上查出那些钱的去处吗?”虞清漪不在乎淑妃母子贪了她多少利润,反正她一文钱也拿不回来,她想查的是淑妃母子用这些钱做了什么。 棠秋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其他几位掌柜的身上扫过,淡定地说道:“倒是有些蛛丝马迹,相关的账册已经都搁在姑娘的桌上的,里面夹了书签,方便姑娘查阅。” “秋叔果然心细。”称赞棠秋一句,虞清漪就拿起账本仔细查阅。 见虞清漪一边翻阅账本,一边拿笔在纸上记着什么,棠秋露出满意的笑容,重新加入扒拉算盘的行列中去。 因为有棠秋的注解加上前世的记忆,所以虞清漪翻阅账本的动作极快,全神贯注地忙活了一个时辰之后,就将今日份的线索整理了出来。 “韩尽,安排人按照这上面的地址去查,能拿到证据就拿,拿不到证据也无妨,一探虚实即可。”说着,虞清漪就将自己整理好的线索交给了韩尽。 “喏。”韩尽寡言,直接从暗处现身接下线索之后,立刻又隐回暗处,转身就去找住在赤枫山庄里的段氏暗卫了。 “扶俞。”虞清漪端起茶杯晃了两晃。 “属下在。”扶俞从暗处现身。 虞清漪沉默片刻,然后勾唇一笑:“带人去把东北城区宅子里的密道入口封死,然后安排人盯紧咱们刚卖出去的那几间铺子。宅子可以烧,但铺子必须完好无损。” “喏!”扶俞应声而走。 从一堆账本中抬起头来,棠秋疑惑地问虞清漪,道:“五姑娘觉得那二人今夜就会动手?” 第41章 我怀疑每一个人 虞清漪垂眸,微凉的视线落在琥珀色的茶水上:“今天三殿下到那间酒楼里来找我了。” 棠秋眼神一紧:“他是专门去那儿寻姑娘的?不是偶遇?” 虞清漪轻轻一笑:“我跟韩七公子的正事都谈完了,他才到的酒楼,而且直奔着雅间就来了。” 棠秋拧眉:“出售商铺一事一直都是属下出面与人交涉,与韩七公子会面的时间、地点也都是属下亲自跟韩七公子谈妥的,在今日见面之前属下绝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姑娘名讳,那位怎么会知道姑娘今日约了韩七公子在酒楼里见面?” “是啊,他怎么会知道呢?”虞清漪放下茶杯,看向另外五名掌柜的,“几位掌柜的歇一歇,咱们聊一会儿如何?” 听到这话,五名掌柜的齐齐抬起头来看向虞清漪,四人一脸茫然,一人故作茫然。 虞清漪笑了。 前世活到最后,她连凤钊的假情假意都能看破,重活一世,她怎么可能连这么敷衍的伪装都看不穿? “张掌柜的留下,其他四位先去用晚膳。” 那四个人不敢多问,客套几句之后就快步离开。 张掌柜的心里有点慌:“五姑娘这是何意?” 虞清漪歪靠在宽大的太师椅里,眉眼含笑地看着张掌柜的:“我记得张掌柜的有个女儿,好像就在这庄子里做事?” 因为被单独留下问话,张掌柜的一脸不悦:“姑娘记得不错。姑娘临时起意要来赤枫山庄小住,咱们怕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人不够忠心,就从各自的家里调了些人过来,小女年芳十三,跟她娘学过掌家,我就让她过来帮忙处理庄子里的琐事。” 虞清漪轻轻颔首:“张掌柜的有心了。韩尽,去请张姑娘过来。” 刚回来的韩尽再度离开,亲自去请张掌柜的女儿。 张掌柜的脸色大变,拍案而起:“姑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方才听姑娘跟秋老板所言,似乎是咱们这些人里出了叛徒,难道姑娘是在怀疑我吗?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虞清漪支着脑袋,身姿绵软,声音也是绵软的,语调懒洋洋地拖长,悦耳的声音却勾得人心里痒痒的:“张掌柜的和秋叔一样,都是从西北来的,私心里,我是不想怀疑张掌柜的。” 虞清漪突然一笑,那笑容却让张掌柜的心底发凉:“我希望张掌柜的能对得起我的信任,也请张掌柜的理解我现在草木皆兵的谨慎。” 张掌柜的咽了口口水,强自镇定:“这、这不公平!自从住进了赤枫山庄,我跟其他人一样兢兢业业地为姑娘办事,连家都不能回,姑娘为什么不怀疑他们,却偏偏要怀疑我?” “不,”虞清漪竖起一根食指煞有介事地晃了晃,“我怀疑你们每一个人,包括秋叔。” 棠秋依旧笑得一团和气,声音温和:“应该的,五姑娘如此谨慎,属下倍感欣慰。” 张掌柜的险些气出一口血来。 什么应该的,这两个人分明就是一唱一和,狼狈为奸! 张掌柜的还要试图为自己辩解,韩尽就回来了。 “五姑娘,张姑娘带到。” 第42章 神助攻 虞清漪循声望去,先看到的是人高马大一脸冷酷的韩尽,然后才看到身形娇小的张姑娘,一张小脸泛白,胆战心惊地跟在韩尽身后。 虞清漪挑眉,疑惑地看向韩尽。 ——你吓唬她了? 韩尽依旧一脸冷酷,但眼神却有些委屈。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去把人带来而已。 看着韩尽无辜又无奈的样子,虞清漪觉得有趣,想笑,却又觉得笑出来不太厚道,便把笑意压了下去。 “这就是张姑娘?生得可真是好看。” 张姑娘一愣,抬眼看向虞清漪,就看到一张笑意风流多情妩媚的脸,莫名的,张姑娘红了脸。 “见过五姑娘。”张姑娘的声音细软,带着几分羞涩。 可惜,在场的几个人包括虞清漪都是粗枝大叶的,没有人注意到张姑娘的羞涩,他们只当张姑娘是被韩尽的冷酷吓到了。 “张姑娘坐,”虞清漪笑得和气,“听张掌柜的说张姑娘现在在庄子里做事?是在做总管事?” 虞清漪至今仍不知道她这赤枫山庄里都有些什么人,她只把棠秋、几个掌柜的和段氏暗卫给带了进来,其他人都是棠秋安排的,虞清漪还没腾出时间清理。 张姑娘羞涩道:“小女无才,可做不了姑娘庄子里的管事,小女只是做些跑腿传话的杂事罢了。” “你明明是张管事的女儿,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家里享福,却跑来我这里辛辛苦苦地帮我做这些事情,我这心里啊,可真是过意不去。”虞清漪十分感激地看着张姑娘。 张姑娘的俏脸微红:“姑娘言重了,能帮五姑娘做事是小女的福气。” 张掌柜的想要说些什么,但韩尽就站在他身后,一身煞气吓得他脸色发白,什么都不敢说。 “张掌柜的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虞清漪毫不吝啬地夸赞一句,“张姑娘在庄子里住了好些时日了?回过家没有?” 心里觉得虞清漪是个和善的好人,张姑娘便活泼了起来,话也多了:“回过的,家里只有我娘在,我爹要帮五姑娘做事,没空回去,我就时常回去看望我娘,前天还回去过一次。” “前天吗?”虞清漪不动声色地跟棠秋对视一眼,“可惜了,若是昨天,我倒是能随你一起回去,给张夫人好好道个歉,这些日子我一直霸着你们父女不放,张夫人该怪我了。” “我娘才不会责怪五姑娘!”张姑娘得意地说道,“我爹是跟五姑娘一起做正事,我娘都知道的,她还嘱咐我爹好好做事,千万不能拖了五姑娘的后腿!更何况五姑娘出门都是有正事要办,可不能耽误五姑娘的时间。” 虞清漪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出门都是去办正事的?” “我爹说的啊。”张姑娘眨巴着眼,一脸单纯。 张掌柜的出了一头冷汗:“欣儿你……” “张掌柜的,”棠秋突然站起身来,“我突然想起有些事需要张掌柜的帮忙,韩尽,你也来。” 韩尽转头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微微笑着:“去。” 于是棠秋和韩尽同时看向张掌柜的,直把张掌柜的看得心肝发颤。 张姑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单纯地以为棠秋是真的有事需要张掌柜的去帮忙。 “爹,你快去,我留在这里再跟五姑娘说会儿话。” 虞清漪觉得她的运气真的好极了。 第43章 熬不住平庸 秋水阁里一共五个人,却有四个人都在看他,尤其是在瞧见自己女儿那托付了全部信任的单纯眼神时,张掌柜的暗叹一句天要亡我。 他跟三皇子之间的联络全靠他铺子里的一名小厮,但现在他住进了赤枫山庄,那小厮却还留在铺子里,再联络起来就不那么方便了。 于是前日他得到五姑娘约了韩七公子见面的消息之后一时心急,觉得去联络那个小厮太浪费时间,就让自己的女儿回家给他夫人传个信,他夫人自然知道怎么把消息递给三皇子。 可他万万没想到五姑娘会喊他的女儿来问话。 张掌柜的颓丧地冲着虞清漪的方向跪了下去:“五姑娘恕罪,是属下一时鬼迷心窍,做了背主求荣的混账事,与属下的家人无关。” 一个是相府不受宠的千金,一个是势头正好的皇子,他当然会选择投靠皇子,却没想到五姑娘出人意料地精明,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如此一来,在三皇子给他锦绣前程之前,五姑娘就能毁了他的前途。 他赌输了。 虞清漪没有发怒,也没有说话,她只是歪坐在太师椅里,懒洋洋地支着脑袋,好像是在看着张掌柜的,又好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虞清漪不说话,棠秋和韩尽便也没出声,张姑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因为张掌柜的那句“背主求荣”而慌了神,白着小脸喊了一声“爹”之后也不敢出声了。 张掌柜的心中惶惶。 像他们这种给主家做事的,一旦被主家以背主的罪名给赶了出去,那从此往后就没有任何一家会雇用他们。 过了半晌,虞清漪轻轻叹息一声:“张掌柜的先起来。” 闻言,棠秋的眼神微变,虽然不赞同虞清漪的决定,却还是顺从了虞清漪的意愿,先把张掌柜的扶了起来。 张掌柜的不确定虞清漪是什么意思,惶惶然地站了起来。 面带微笑,虞清漪缓缓说道:“张掌柜的跟秋叔一样,都是从西北来的,当年随我娘来到京城的时候,两位想必也是心怀大志的,只可惜我娘不是个明主,辜负了许多人的期待,我少不经事,也成不了你们心里的那个盼头,碌碌无为十一年,会有人想另寻明主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可以理解。” 虞清漪这话让棠秋、张掌柜的和韩尽都想起了过去那令人憋屈的十一年。 他们本是段家人,在西北那会儿风光无两,百姓对肃国公府有多敬重,对段氏就有多恭敬。 初到京城的时候,他们虽然籍籍无名,却对未来满怀期待,他们相信自己的才华,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他们能在京城弘扬段氏威名,可惜蕊夫人香消玉殒,五姑娘年幼无知,群龙无首,他们纵有万般才华也施展不出,到最后他们的境遇用一句虎落平阳被犬欺来形容是最合适不过的。 十一年过去,当年一起来到京城的人早就已经不是一条心了,有人敢作敢为,另投明主,也有人犹豫不决,身在曹营心在汉,像棠秋和韩尽这样固守本心的人不过十之一二。 “五姑娘,是属下对不起您。”张掌柜的泪流满面。 第44章 五姑娘大气! 虞清漪起身,从首座走了下来,手里端着两杯茶。 “这十一年来,我们谁都过得不容易,我不想抓着我自己的错处不放,自然就没有资格指责你们,我希望得到你们的原谅,当然也不会一味地指责你们,正如我从来没有让秋叔去寻找那些已经离开的人,现在我同样可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要离开去另谋出路,还是留下跟我一起扬段氏威名?” 说罢,虞清漪将其中一杯茶递到张掌柜的面前。 张掌柜的眼泪顿时流得更凶,却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那杯茶:“扬段氏威名!” 话音落,张掌柜的仰头就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虞清漪勾唇一笑,也是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棠秋的视线在虞清漪和张掌柜的之间打了个转,然后笑容温和地拍了拍张掌柜的肩膀:“段氏人重信诺,言必行,行必果,这一次可不要再让五姑娘失望了。” “喏!”张掌柜的坚定地应下。 虞清漪侧身看向张姑娘,抬手颇为怜爱地摸了摸张姑娘的脑袋:“先陪你爹用膳去,等得了空咱们再聊。” “喏。”张姑娘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连忙走到张掌柜的身边,揪住了张掌柜的衣袖。 张掌柜的还有话想要跟虞清漪说,但见自己的女儿被吓到了,张掌柜的还是决定先出去安抚女儿。 “那属下先行告退。”恭恭敬敬地冲虞清漪行了个礼,张掌柜的父女就离开了秋水阁。 张掌柜的一走,棠秋就神色复杂地看向虞清漪:“五姑娘当真原谅他了?” 虞清漪闻言一笑,又一步三晃懒洋洋地走回首位坐下:“我知道秋叔在顾虑什么,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但……我们无人可用啊。” 虞清漪无奈地叹息一声:“如今我们四面楚歌,如履薄冰,做事要谨慎,用人也要精挑细选,但事情太多,可用的人又太少,这些个从西北过来的旧人终归是比不知根知底的新人来得可靠,且先用着。” 棠秋思索一阵,点了点头:“五姑娘言之有理,只要五姑娘心里提防着,属下就放心了。” 五姑娘的所思所想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成熟。 虞清漪又看向韩尽:“以后我就长住赤枫山庄,山庄里的守备就交给你们暗卫营布置了,不重要的巡防之处可以到外面去买些护卫回来,重要的地方把持在你们手里就好。” “喏!”韩尽沉声应下。 虞清漪点了点头:“另外暗卫营的人还是太少,你安排两个办事妥帖的出去招收新人。将山庄西北角铲平了给你们建个训练场如何?” 韩尽一愣,难得有些结巴:“在、在庄子里建训练场?” 赤枫山庄里亭台水榭、雕梁画栋,无一处不秀丽,无一处不雅致,西北角大片的枫林到了秋天更是美不胜收,结果五姑娘一张嘴就要铲平?就为了给他们建一处训练场?太奢侈了! “不好吗?”虞清漪微微偏头,桃花眼中满是疑惑,“那在庄子附近再买一片空地?” 还要买地?韩尽的双唇翕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五姑娘大气! 第45章 东北风一吹 这一晚虞清漪先是跟扶俞定下了训练场的兴建计划,然后又跟其他掌柜的一起扒拉着算盘算了会儿账,临近子时才睡,结果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扶俞给喊醒了。 “五姑娘,有动静了。” 虞清漪起身坐在床边儿,随手抓了件外衫就披在身上,一脸困倦地歪靠在床头:“哪边儿?” 扶俞单膝跪在虞清漪面前,低着头死瞪着地面:“是东北城区的那座宅子,走水了。若风亲眼看到放火的那人在放火前先去了一趟书房。” 若风是段氏暗卫之一,最近一直潜伏在那座宅子的附近监视。 虞清漪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从眼角溢出的晶莹为她添上了几分娇弱可怜的魅惑,只可惜夜深人静,无人欣赏。 “倒不枉费我特地把没用的账本搬过去,还每次都绕个圈子到那宅子里去走密道来赤枫山庄,只是可惜了,淑妃派去的人大概只会放火,不会看账本。” 她故意放在那座宅子里的账本当然也都是她那些铺子里的账本,只不过都是七八年前的旧账本,她连日期都没改就堆在那儿了,没想到还真能以假乱真。 淑妃太小看她的谨慎了。 沉默一阵,虞清漪倏尔一笑:“那座宅子的东边儿是京城富商秦家,西边儿是御史大夫的妻舅……今天晚上刮的什么风?” 扶俞也笑了笑:“回姑娘的话,今夜刮的是东北风,往西南吹的。” “啧啧啧,不知道御史大夫的妻舅家能不能幸免于难。”嘴上这样说着,虞清漪却笑得像只偷腥得手的小狐狸。 她娘留给她的房产不少,她特地选了东北城区的那座大宅,看中的就是身份不凡的左邻右舍,只要淑妃敢让人放火,那就不是件能善了的事儿。 果然如虞清漪所料,因为白日里虞清漪特地去了大宅一趟,所以淑妃夜里就急不可耐地派了人到大宅里一探究竟,那人本就没看得起以往一贯温顺娇弱的虞清漪,因此随便翻了翻书房里的账册就果断地放了一把火。 放完火,这人怕被巡街的武侯抓到,立刻就溜了,谁成想大宅里的火势大,东北风再那么一吹,西侧御史大夫妻舅的宅子立刻就遭了殃,东边儿紧挨着虞清漪大宅的一片梅林被烧了个干净。 御史大夫的妻舅爱梅,当场就给气得昏厥过去,醒来后逮着官府的人就发了一通邪火,威胁的话一串接着一串,要求官府务必给他个交代。 京兆府尹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连夜查访才知道走水的大宅是记在虞清漪名下的,于是第二日一早,京兆府尹就亲自拜访了相府。 “大公子,您看令姐的宅子昨夜走水,本官想请她来询问一二,不知大公子是否方便着人去将虞二小姐请来?”京兆府尹是特地等虞相去上朝了才来的相府,这相府里除了虞相,其他人都好应付。 虞清风皱了皱眉,一脸狐疑:“大人是说我二姐的宅子昨夜走水了?她哪个宅子?” 虞清漪还在外面买了宅子?她哪来的钱? 第46章 完了完了完了 京兆府尹笑呵呵地说道:“不如请虞二小姐出来问问?” 会在外面买宅子的人一般都是瞒着家里人买的,京兆府尹打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虞清风能知道些什么。 虞清风有些头疼地给旁边的侍从使了个眼色:“去请二小姐。” 这个虞清漪最近惹的事儿是不是太多了点儿? 侍从应了声“喏”就往漪莲雅居去,不出两刻钟就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 “大、大公子,二小姐她……她不在。” 虞清风的脸色瞬间漆黑:“又不在?!” 这话脱口而出之后,虞清风才意识到京兆府尹还在,连忙将不满的抱怨全都咽了回去。 “漪莲雅居的人可知道二小姐去哪儿了?”虞清风压低了声音。 那侍从为难地摇了摇头,刚要开口答话,就有婉转悦耳的女声绵绵入耳。 “是谁要找我?”着一袭紫色华服,虞清漪施施然步入相府,艳丽妩媚,眉眼含春。 虞清风的脸色更难看了。 一大清早就这么大咧咧地从正门进来,还带着个男人,而且还是跟上次回来时不一样的男人,虞清漪到底还要不要脸了?她不要脸相府还要呢! 虞清风气得直瞪眼,咬牙切齿地问虞清漪道:“你去哪儿了?” “好弟弟,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给虞清风抛了个媚眼儿,虞清漪腰身一扭就往漪莲雅居的方向走去,身姿妖娆,风情万种,“我乏了,回了。” “虞二小姐留步!”京兆府尹赶忙把人喊住。 虞清漪停步,扭身,挑眉看着京兆府尹:“阁下是……?” 虞清漪的眉眼这么一挑,京兆府尹的心尖儿就是一颤,差点儿连骨头都酥了。 “咳!本官是京兆府尹,想找虞二小姐问几句话,不知道虞二小姐方便与否?” 虞清漪这才转回身面向京兆府尹,不太端正地行了个礼:“见过府尹大人,不知大人想问什么?清漪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美人本就让人愉悦,温言软语好脾气的美人更是叫人心情舒畅,京兆府尹笑得越发和气,柔声问道:“不知虞二小姐是否在广化坊中买过一间大宅?” “广化坊?”虞清漪思索片刻,“我娘嫁妆里有一处房产就在那里,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京兆府尹耐心极好地解释道:“看虞二小姐的样子似乎还不知道,昨夜广化坊中一处大宅走水,本官的人细查之后得知那间大宅是记在虞二小姐名下的,本官这才来寻虞二小姐问个清楚,冒昧之处,还请虞二小姐见谅。” 虞清漪大惊失色:“什么?那处宅子走水了??” “正是,不知……” “完了完了完了!”不等京兆府尹把话说完,虞清漪提起裙摆就快步向外走去。 暗道虞清漪这戏做得跟真的似的,随行的蔺辰枫立刻转身跟上。 京兆府尹跟虞清风面面相觑,然后齐齐跟了上去。 虞清漪今天特地骑了马来,这会儿自然也是策马赶去广化坊,再加上她那艳丽的装扮和紧随其后的京兆府尹,一路上颇为引人注目。 马还没停稳就急忙火四地跳下马背,虞清漪一个猛冲进了宅子,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院子里的宗越,虞清漪立刻刹住脚。 第47章 侯爷助攻 夜里这间大宅走水时,宗越就收到了消息,他虽奉圣命戍卫京城,但这种小事通常是不需要他出面的,只是陌陵查到这间空置已久的大宅是记在虞清漪名下的,然后它莫名其妙地走水了,宗越思量一番之后就踏着晨光来了。 最近跟虞清漪这个女人有关的事情都不是小事,哪怕看起来是小事,暗中也会牵扯到朝堂局势。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是真能折腾。 宗越才来不久就听到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转头向身后看去,立刻就看到了一身艳丽的虞清漪。 宗越的眸光微凝。 大宅门口,虞清漪看着被晨光笼罩的宗越,一脸迷糊。 青阳侯为什么在这里?只是一间空置已久的大宅突然走水罢了,犯得着惊动青阳侯吗?就算烧了御史大夫妻舅的梅林,也请不动青阳侯? 与错愕地呆住了的虞清漪不同,紧随其后的京兆府尹和虞清风一看到宗越就绷紧了皮,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见过青阳侯。” 虞清漪这才如梦初醒似的给宗越行了个礼,然后猛地一跺脚,哀嚎着往书房冲去:“我的账本!” 宗越的视线追着虞清漪的背影,然后信步跟了上去。 见状,京兆府尹和虞清风也只能跟上。 一脚踹开书房焦黑的门,虞清漪看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狼藉,气急败坏:“是哪个杀千刀的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我这儿放火?!” “放火?”青阳侯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 追上来的京兆府尹也听到了虞清漪的话,连忙帮宗越把问题补全:“虞二小姐怎么这么确定是有人故意纵火?就不能是下人失手打翻了烛灯什么的吗?” 虞清漪气呼呼地说道:“这宅子是我娘嫁妆里的房产,已经空置十一年了,别说下人了,这里连盏烛灯都没有!” “那虞二小姐先前所说的账本又是怎么回事?”京兆府尹不解地问道。 “最近我想把我娘留给我的几间铺子卖掉,就把账本都搬了出来,想核算一下这些年究竟赚了多少,奈何账本太多,相府里搁不下,我才想起这间大宅,就把账本都堆到这里来了,隔三差五来搬一些回相府去看,结果倒好,现在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我什么都不用算了!”虞清漪看起来气恼极了。 京兆府尹思索一阵:“照虞二小姐这样说,纵火之人似乎是特地为了这些账本而来……侯爷以为如何?” 宗越直勾勾地看着虞清漪,眸光中不带一丝人气,声音也冷得不带一丝情感:“账册有问题?” “账册能有什么问题?”虞清漪莫名其妙地看着宗越,“最近几年我的铺子都是淑妃娘娘帮忙打理的,账册也都是淑妃娘娘的人做的,能有什么问题?” 虞清漪此话一出,京兆府尹就向后退了半步,闭紧了嘴打定主意不再吱声。 淑妃娘娘帮忙打理虞二小姐的铺子?如今虞二小姐想要转卖铺子,结果账册就被人给烧成灰了?很好,这事儿他管不了。 宗越盯着虞清漪看了看,还真从虞清漪那张伪装完美的脸上看出了一点她想搞事的痕迹。 “你的铺子,为什么交给淑妃打理?” 第48章 挖个小坑 虞清漪不知道宗越这个问题是办案需要还是有意帮她,但不得不说,这个问题正中下怀。 虞清漪故作为难地咬了咬下唇,犹豫一阵才小声说道:“这不之前跟三殿下有婚约,淑妃娘娘大概是觉得我年纪小,不善经营,就派了人来帮我打理铺子,这是长辈的好意,我总不好拒绝。” 虞清漪这话说得很有技巧,让人一听就觉得是淑妃主动提出要帮虞清漪打理铺子的,至于淑妃的目的则不言而喻,身在朝堂的人都懂。 于是这一场大火的前因后果就在虞清漪的有意引导下变得明晰起来,无非就是淑妃动了虞清漪铺子的盈利,现在虞清漪要查账了,淑妃怕行迹败露,就安排人来一把火烧了账本,而匆匆忙忙赶来的凤钊似乎又进一步印证了这一点。 看到宗越的瞬间,凤钊的瞳孔猛缩,那一瞬间所爆发出的敌意让宗越挑了挑眉。 他好像没惹这位三殿下? 宗越有些不解。 但凤钊这人惯会做戏,哪怕还年轻,他也在一瞬间的失控之后恢复了自己的伪装,快步走到虞清漪身侧,一脸担忧地看着虞清漪。 “清漪,你没事?” 虞清漪侧头看向凤钊。 这个男人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眼神是那样的缱绻,他的担忧情真意切,就好像他真的把她放在了心尖儿上。 虞清漪那双妩媚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冷意,转瞬就只剩疑惑:“三殿下怎么在这儿?” “我听人说这座宅子深夜走水,担心你会受伤,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凤钊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帮虞清漪理顺鬓角的碎发。 虞清漪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凤钊的手,眉眼间的疑惑和暗藏的笑意却更加浓郁了一些:“三殿下怎么知道这间宅子是我的?” “我……”凤钊一时语塞。 虞清漪却自顾自地作恍然大悟状:“啊,对了,府尹大人都能查到的事情,三殿下自然也能查到,但……我又不住在这里,怎么会受伤呢?” “你……”凤钊的双唇翕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来看看那些账本都烧干净了没有,可这要怎么解释? 憋了半晌,凤钊终于干巴巴地憋出一句来:“你不住在这里,这里怎么会走水?” “我也想知道啊,”虞清漪叹息一声,似是十分苦恼,“这宅子空置十一年,早不走水,晚不走水,我才把账本放进去,它就走水了,可真是愁死人了。” 宗越的嘴角微微抽动一下。 她给凤钊挖坑挖得开心,哪里愁了? 凤钊却不知道虞清漪是何种用心,顺势问道:“账本?什么账本?” “就我铺子里的账本啊,”虞清漪状似随意地说道,“我打算把铺子卖给别人,当然要把账本都搬出来。” “所以你把所有的账本都放在这里了?”凤钊特地强调了一下“所有”二字。 “倒也不是,还有一些在相府。”虞清漪悄悄把饵放了出去。 京兆府尹的眉心一跳,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可话没出口就先收到宗越冰冷的一瞥,京兆府尹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没有人提醒,凤钊果然咬钩了:“在相府?漪莲雅居?” “嗯,我从近两年的账本中挑了一些搬回漪莲雅居,想要算一算这两年的盈利。”侧头看向书房,虞清漪避开了凤钊的视线,轻轻勾唇,笑靥妖冶。 “这样啊。”凤钊的眼中闪过诡谲的光芒。 第49章 我好怕,我腿软 是夜,相府漪莲雅居走水,京兆府尹收到消息的时候头都大了,但一想起宗越那张俊朗却万年挂霜的脸,京兆府尹叹息一声,只能认命地穿好衣裳,赶往相府。 饶是如此,京兆府尹也比宗越慢了一步,甚至比凤钊到的还晚。 “下官见过三殿下、青阳侯、相爷。”京兆府尹干巴巴地笑着,心里别提有多苦了。 然而宗越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还没被扑灭的大火,没应声。凤钊站在离宗越不远的地方,视线却落在另一边的虞清漪身上,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显然没空理会京兆府尹。一旁的虞相面色漆黑,似乎心里憋着火儿,明显摆出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而虞清漪正虚弱地倚靠在蔺辰枫的怀里,青丝披散,在火光的映照下,那张不施粉黛的脸显出几分凄然之美。扶俞和韩尽一左一右守在虞清漪和蔺辰枫身后。 京兆府尹的视线巡视一圈之后就落在了虞清漪那边的四个人的身上。 虞二小姐的身边怎么只有男人?而且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当着虞相、三殿下和青阳侯的面儿,她怎么还跟个男人搂搂抱抱的?难怪虞相和三殿下的脸色那么难看,至于青阳侯……青阳侯好像也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京兆府尹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凑到虞相身边:“相爷,这场火……” 说着,京兆府尹意有所指地往凤钊那边扫了一眼。 虞相虽然正在气头上,却还是眼尖地注意到了京兆府尹的暗示,不由皱了皱眉。 “有关?” 京兆府尹微微一愣。 怎么?这事儿相爷还不知道?那这可就难办了,他要怎么在不惊动三殿下的情况下跟相爷把这事儿解释清楚? 京兆府尹正为难着,虞相就迈开脚步向虞清漪走去。 “好好站着!”众目睽睽之下,虞清漪竟不知廉耻地趴在男人怀里,虞相气得火冒三丈。 虞清漪偏又往蔺辰枫的怀里蹭了蹭,委委屈屈地说道:“女儿才刚死里逃生,这会儿还怕得很,腿软。” 腿软?信了她的邪!虞相咬牙切齿地瞪着虞清漪:“这火是怎么回事儿?” “女儿哪里知道?”虞清漪的桃花眼说红就红,看起来更加委屈,也更加可怜了,“女儿与人近日无怨往日无仇,哪知道是谁想要害女儿性命?” 京兆府尹一听这话就是眼前一黑。 怎么还往命案上扯了呢? 京兆府尹连忙说道:“虞二小姐为人和善那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怎么可能会有人想要害二小姐性命?说不定只是下人起夜,失手打翻了烛灯。” 虞清漪立刻反驳道:“下人起夜还特地跑到我的书房里去点灯?我相府的下人可没有这样不知礼数、大胆妄为的!” “书房?火是从书房烧起来的?虞二小姐确定?”京兆府尹整个人都不好了。 虞相只皱着眉瞪着虞清漪,没有说话。 “我当然确定,那可是我亲眼瞧见的!”虞清漪从蔺辰枫的怀里出来,瞪着眼睛说道,“漪莲雅居里,书房跟我的卧房相邻,辰枫喊我起来的时候那火都已经烧到卧房里去了,我可差点儿就没跑出来!” 京兆府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可、可如果当真是有人想要害二小姐性命,那不是应该直接在卧房里放一把火吗?” 三殿下派人在相府放火,要掩盖这件事就已经很麻烦了,如果再把这场火说成是谋财害命,那就更麻烦了! 第50章 侯爷很恼火 虞清漪一脸奇怪地看着京兆府尹:“扶俞和韩尽一直守在我的卧房里,他二人武艺高强,怎么可能让陌生人溜进我的卧房?” 京兆府尹神色莫名,想不通虞清漪怎么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来。 不能让陌生人溜进卧房,却能让三个男人守在卧房里?这虞二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在百花宴上受了刺激,所以有些不正常了? 京兆府尹偷偷打量虞相的脸色,就见虞相脸色铁青,却一直忍着。 京兆府尹咽了口口水:“话虽是这样说,但咱们官府查案讲求实事求是,本官还需要进一步查证,才能判断今夜这火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请相爷和虞二小姐见谅。” “应该的,”虞清漪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我相信大人会秉公处理。” 干笑两声,京兆府尹赶忙溜走,装模作样地指使官府的人查看现场,收集证据。 等京兆府尹走了,虞相才冷声质问虞清漪:“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清漪耸耸肩,又把账本的事情说了一遍。 虞相的脸色更难看了:“所以这火当真是淑妃派人放的?” 敢在相府放火,淑妃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还真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给他留。 虞清漪哂笑道:“昨夜广化坊那场火大概是淑妃派人放的,但今天……这么蠢的事儿,淑妃还干不出来。” 虞相的眼神微闪,稍稍侧身,视线不动声色地飘向凤钊:“他?” 虞清漪无所谓地答道:“大概是,不过没有证据,是不是又能怎么样?” “那你折腾什么?!”虞相恨恨地瞪着虞清漪。 这该死的丫头,她明知道没有铁证就不能把淑妃和三皇子怎么样,还非要折腾,现在好了,连漪莲雅居都给烧了! 虞清漪勾了勾嘴角:“广化坊那场火顺便烧了御史大夫妻舅家的梅林,那位大人……是给二皇子办事儿的?” 虞相的眼神骤然缩紧:“谁告诉你的?” 虞清漪挑起眉眼风情万种地睨着虞相:“您猜。” 虞相气极,一口气险些没倒上来。 虞清漪笑笑,转身又要往蔺辰枫的怀里靠,但一股凉意突然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虞清漪的脚下一错,身子转向,堪堪从蔺辰枫身边擦过,然后在蔺辰枫身边站稳,再一转身果然就看到了信步而来的青阳侯宗越。 蔺辰枫、扶俞、韩尽三人齐齐看向宗越,目光中隐隐有几分敬佩。 宗越的眉梢微动,凤眸中划过一丝笑意:“腿不软了?” “多谢侯爷关心,已经好多了。”面带微笑,虞清漪却在心里犯嘀咕。 青阳侯这是长了一对顺风耳?隔那么远都能听到他们说话? 宗越转而看向虞相,面寒如霜,冷冰冰的:“漪莲雅居里的护卫不超过十人,且无人守夜,若不是二小姐身边还有暗卫,今夜她怕是难逃一死。” 虞相诧异。 青阳侯这是在为虞清漪出头? 视线在宗越和虞清漪之间打了个转,虞相冷声道:“本相的这个女儿长大了,翅膀硬了,百花宴之后更是学会了自作主张,府里没人知道她哪天住在家里,哪天住在外面。” 言外之意是说虞清漪时常外宿,几乎不住在相府,给漪莲雅居里安排护卫也是白搭。 宗越的脸色又冷了两分:“相爷的意思是说,只要虞二小姐不在相府的范围内,她的事情就与你无关?” 虞清漪之前还对他说她在相府里的日子过得还行,嫡出小姐该有的她都有,可看看这漪莲雅居,戒备松散不说,庭院里的景致一看就是久无人打理,她到底有什么了?虞相根本就不管她。 想到这儿,宗越当真有些恼火了。 第51章 就这傻样儿 虞相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咄咄逼人的宗越,不由皱了皱眉:“这是本相的家务事,青阳侯这是以什么身份在质问本相?” “相爷觉得本侯是以什么身份?”宗越这话接得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虞相被这话给问住了,他有些拿不准宗越的意思。 百花宴那日,宗越跟虞清漪的确是有了肌肤之亲,也的确当着陛下的面儿亲口说要娶虞清漪,可百花宴之后宗越就没了动静,虞清漪甚至还坚定地跟他说过不嫁宗越,他理所当然会觉得这两个人的缘分仅止于此,再不会有任何交集,那么现在宗越这样反问又是什么意思? 虞相想不明白,就转头看向虞清漪,却见虞清漪正一脸空白地看着宗越,傻乎乎的好像是被吓着了。 虞相的嘴角微微一抽。 这是他二女儿?是他那个自百花宴以来就天天作妖精明得跟小狐狸一般的二女儿?就这傻样儿?? 虞相冷哼一声:“青阳侯想护着谁是青阳侯的事情,本相无权干预,但本相的家务事你青阳侯也确实没有资格过问!” 话音落,虞相抬腿就走。 宗越的凤眸微眯。 他想护着谁,虞相都不干预?很好。 再将视线落在虞清漪身上,宗越就瞧见了一个呆萌的虞清漪,觉得有趣的同时,宗越也有些疑惑。 似乎每一次他维护虞清漪的时候,她都会因为震惊而露出这样迷惑不解的神情,不是欣喜,不是感动,而是迷惑和不解。 他不该维护虞清漪吗?在虞清漪心里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该如外界传言那般冷酷无情,对谁都漠不关心吗? 宗越微微垂下眼。 或许是。 再抬起眼,宗越的目光一如既往地不带一丝人气,冷冰冰地从扶俞、韩尽和蔺辰枫三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蔺辰枫的脸上。 “他是谁?”另外两个人都是练家子,应该是段氏暗卫,但这个人没习过武。 虞清漪还有些呆,蔺辰枫就主动上前一步,笑容温和地冲宗越行了个礼:“草民蔺辰枫,见过青阳侯。” 宗越没理蔺辰枫,只直勾勾地看着虞清漪。 虞清漪稍稍回神,道:“辰枫是秋叔的外甥,经商的本事得秋叔真传。” “……秋老板?”宗越没查过虞清漪身边的那些人,因此对他们都不熟悉,只记得之前在酒楼里的时候好像见过那么一个人,“段氏家臣?” “嗯,”虞清漪点了点头,“秋叔的名气大,商界好多人都认识他,跟在我身边有些不太方便。” 宗越又看了蔺辰枫一眼:“秋老板没有外甥女吗?” 虞清漪的身边净是男人。 “……啊?”虞清漪没懂。 “……没事。”宗越收回视线,转身走了。 望着宗越的背影眨巴眨巴眼,虞清漪侧头仔细打量着蔺辰枫那张五官精致的脸。 “五姑娘?”蔺辰枫被看得心里发毛。 虞清漪的眼神突然一亮,凑到蔺辰枫耳边贼兮兮地问道:“你有未婚的姐姐或者妹妹吗?” 原来青阳侯喜欢这种模样的姑娘啊。 眼神一闪,虞清漪又忧愁起来。 青阳侯是她孩子的爹,那未来的青阳侯夫人就是她孩子的继母……啧! 第52章 你是不是蠢 在京城里,走水是小事,但御史大夫的妻舅和相府接连走水就是件大事,虞清漪又使了点小手段让御史大夫的妻舅知道了账本的事情,于是两天之后,京城里就到处都是关于这件事的传闻,人们都说三皇子贪了前未婚妻铺子的盈利,还因为害怕东窗事发所以放了两把火销毁罪证,差点儿连前未婚妻一起烧了。 珠兰殿里,淑妃暴跳如雷:“你是不是蠢啊?虞清漪前脚说完你后脚就跑去相府放火,你是怕别人查不到咱们母子头上是?你到底长脑子了没有?!” 凤钊阴沉着一张脸,不敢冲淑妃发火,却也不觉得自己有错:“虞清漪把账本搬回了相府,不烧难道等着被她查出来吗?那些账本都是母妃的人做的,里面记了些什么母妃不会不知道。” “你这是在怪本妃?!”淑妃双目瞠圆,难以置信地瞪着凤钊,“本妃倒是想让你的人去做了,可你手里有人可用吗?这些年若不是仰仗本妃手下这些个能人异士,你能做成什么?你还有脸埋怨本妃?若不是你在百花宴上做了蠢事,虞清漪怎么会翻脸?!” 凤钊哑口无言。 淑妃气得直喘粗气:“而且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本妃虞清漪在广化坊的邻居是御史大夫的妻舅?这种但凡眼睛不瞎就能知道的事情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本妃?御史大夫那个妻舅是好惹的吗?!” 凤钊嗫喏道:“不过是个五品小官,母妃管他做什么?” 淑妃怒道:“五品怎么了?他五品也能让你颜面尽失!不然你以为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是怎么传起来的?” 御史大夫那个妻舅官位虽然低,但他不仅仅是御史大夫的妻舅,娶的还是二皇子的一门表亲,并不是个能随便拿捏的主儿,再加上此人本就奸猾难缠,可是兴风作浪的一把好手,若让他抓到把柄,那真是要多堵心就有多堵心。 想起最近宫里其他妃嫔对她的冷嘲热讽,淑妃气得头疼。 凤钊也想起了外边的那些流言,烦躁得很:“不管那些流言是谁传出来的,母妃现在应该做的是想办法将那些流言压下去。” 也不知道那些流言怎么传得那么快,现在好像整个京城都知道他私吞了虞清漪几间铺子的利润,还为了销毁罪证恶意纵火,甚至有传言说他在相府放的那把火是想把虞清漪一并烧死。 拜那些流言所赐,他最近都不敢出门,一出门就觉得每个人都在嘲笑他,鄙视他。 淑妃气得说不出话来,瞪了凤钊半晌,终究是无可奈何:“出宫去,别在本妃这儿碍眼!” “那外边那些流言……”凤钊期待地瞧着淑妃。 “你莫要生事,本妃自有办法。”淑妃疲惫地摆摆手,示意凤钊快走。 得了准话,凤钊便起身告辞,乐颠儿乐颠儿地走了。 同一时间,赤枫山庄里,虞清漪正跟突然到访的宗越大眼儿瞪小眼儿。 “青阳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话音落,虞清漪轻轻啧了一声,“当我没问。” 青阳侯想要知道她人在哪儿还不容易吗?别说她还在京城的守备范围内,就算是跑出了大楚,青阳侯只要有心,就一定能找到她。 重生之后,青阳侯的行事作风跟她所了解到的有些出入,这让她总是在青阳侯面前犯傻。 第53章 我不美吗 宗越看了虞清漪一眼,冷冰冰地问道:“走水的事,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懒洋洋地歪在椅子里,虞清漪轻轻挑眉:“青阳侯这话问的,难不成我想要什么样的结果,青阳侯就能给我个什么样的结果吗?” “嗯。”宗越的声音低沉,仅仅是一个单音却让人觉得远胜过任何郑重其事的承诺,这就是青阳侯的威严和信誉。 虞清漪愣了愣,倏尔一笑:“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侯爷。” “问。” “最近侯爷似乎一直在帮我,为什么?”虞清漪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宗越,“总不会是真的看上我了?” 宗越的凤眸微垂,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却又好像完全在意料之中,或者该说虞清漪终于还是问了。 宗越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难以察觉的微小笑容:“五姑娘多虑了,本侯只是做了本侯应该做的事情。” 虞清漪拧眉。 这样说……倒也没错,青阳侯的确没有特地为她做过什么,只是青阳侯冷酷无情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他那些合情合理的言行看起来倒像是格外关照一般,若是换成其他人,她根本就不会多想。 也许她只是恰巧做了青阳侯的一阵东风。 虞清漪释然一笑,在宗越面前的茫然、疑惑和谨慎顷刻间消散殆尽,这一放松下来,就将身体缩成一团懒洋洋地往扶手上一趴,虞清漪声音绵柔地说道:“那我就放心了。至于走水一事……青阳侯随意就好。” 宗越稍有不解:“你布了局,却什么都不想要?” 虞清漪得意道:“我想得到的,已经得到了,余下的便都是意外之喜。” 淑妃和凤钊以为账本被烧了个干净,就不会再因为这事儿来找她麻烦,可实际上账本还在她这里,淑妃和凤钊的把柄也如愿地落在了她手里,他日若是用得上,她随时都能扒下淑妃和凤钊一层皮,若用得恰当,甚至能让他们前功尽弃,一无所有。 想到这儿,虞清漪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闪过几分凌厉。 她不急,他们之间的这笔账可以慢慢算。 宗越了然,然后就告辞离开,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雷厉风行。 宗越走后,蔺辰枫就来到了虞清漪面前。 “五姑娘,”规规矩矩地给虞清漪行了个礼之后,蔺辰枫就调侃道,“总听人说青阳侯嗜杀无情,但属下瞧着,他对五姑娘倒是多了几分偏爱,听说百花宴那日,青阳侯曾当着陛下的面儿说要娶您?” 虞清漪抬眼看向蔺辰枫,桃花眼半合,眼中雾气迷蒙。 “过来。”虞清漪冲蔺辰枫勾了勾手。 蔺辰枫好脾气地笑笑,顺从地上前,单膝跪在太师椅前,轻轻握住了虞清漪悬在半空的手:“五姑娘有何吩咐?” 扶俞和韩尽冷冽的目光立刻就落在了蔺辰枫的那只手上。 扶俞和韩尽的目光太直白,纵使蔺辰枫没习过武也察觉到了。 “五姑娘,他们又威胁我。”蔺辰枫挑衅地看向扶俞和韩尽。 虞清漪轻笑两声:“没关系,他们习惯了就好。” 蔺辰枫的笑容一僵,到底还是装不下去了,便放开虞清漪的手站了起来:“属下要是习惯了可就麻烦了。” “啧!”虞清漪不满,“你们一个个的到底怎么回事?是我生得不够美吗?想让你们配合我一下怎么这么难?” 第54章 太难了! 虞清漪想要自毁名声,自然就需要有人配合,然而棠秋已经成家,再合适也不能掺和进来,扶俞和韩尽是段氏暗卫,对段氏的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是站得离虞清漪近了一点儿都觉得是对虞清漪的冒犯,跟虞清漪卿卿我我就跟要了他们的命没什么区别。 好不容易来了个蔺辰枫,这人跟段氏没有关系,就只是棠秋的外甥而已,对段氏没什么敬畏之心,可到目前为止,蔺辰枫也只能跟虞清漪拉拉小手,漪莲雅居走水那日还是虞清漪硬扑进蔺辰枫的怀里的。 虞清漪气闷地瞪着蔺辰枫。 这些男人都是怎么回事?有美人投怀送抱不好吗?又不需要他们负责,就只是搂搂抱抱再说几句暧昧的话而已,就那么难吗?? 前世她想做个正经人,可身边净是些不正经的,今生她想做个不正经的人,身边又都是正经人……啧!就不能让她的日子过得顺心一点儿吗??? 蔺辰枫摸摸鼻子,一脸无辜。 他才搞不懂五姑娘究竟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她为什么非得要败坏自己所剩无几的名声? 本来姨夫跟他说这事儿的时候他还觉得是天上掉馅饼了,毕竟五姑娘是个美人,一亲芳泽的机会谁不想要?可他万万没想到做登徒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真的太羞耻、太难了,跟想象中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叹一口气,虞清漪颓废地缩在太师椅里:“说,什么事儿?” 蔺辰枫不敢再调侃虞清漪,怕虞清漪又要他配合些什么,赶忙一脸严肃地说道:“启禀姑娘,崇义坊的酒楼已经买下来了,刚刚去官府办好手续,记在了姑娘的名下。” “嗯,”虞清漪拖着声音说道,“问问原来那些人还想不想留下,月钱照旧,若有留下的,就把底细查查清楚。” “喏,”蔺辰枫沉吟片刻,问虞清漪道,“主厨还用原来那个吗?” 听到这话,虞清漪缓缓舒展身体,坐了起来,看起来正经了些:“原来那个主厨要走?” “他倒没说要走,只是……想要两倍的月钱。” 他今天去的时候那主厨就在,那可真是好大的架子,说什么正好别家酒楼对他抛出了橄榄枝,如果他们给出的工钱不合意,他就打算去别家。 虞清漪挑眉:“两倍?他凭什么?我记得那家酒楼的生意不算太好?” 蔺辰枫点了点头:“勉强不赔而已。” 虞清漪轻声一哂:“那家酒楼的位置守着国子监和平康坊,又临近皇宫安上门,走安上门出入宫的官员十有八九都会路过那里,占着这么好的位置,盈利却只是勉强不赔,那位主厨就没仔细想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吗?” 蔺辰枫叹道:“原来那位东家也是太重情了,总不忍心换掉主厨。” “也多亏了那位东家重情,不然哪能让我捡这么个便宜?”虞清漪笑了笑,“跟那主厨说,他想走就走,若是不走,留下来也只能做个帮厨。” 蔺辰枫的眼神一亮:“姑娘心中有人选了?” 第55章 跟我走吗 京城最好的酒楼元丰酒楼内,虞清漪着一袭艳丽的紫,懒洋洋地坐在二楼的雅间里,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各色菜肴,却没有一盘是元丰酒楼的招牌特色。 酒足饭饱,蔺辰枫看着桌上只动了一半的精致菜肴,惊奇道:“我一直以为元丰酒楼里只卖仿制御膳。” 元丰酒楼是京城里的老字号酒楼,第一任主厨是从宫里出来的御厨,因此元丰酒楼最初卖的就是仿制御膳,并且因此名扬四方,成为京城第一酒楼。 时至今日,元丰酒楼依然是以仿制御膳闻名遐迩的,京城里的权贵来这里用膳也都是奔着仿制御膳来的,倒是让各色各味的其他菜肴蒙了尘。 蔺辰枫觉得有些可惜,随即想到他们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不由双眼发亮地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笑笑,让扶俞去找酒楼的小厮,把那个为他们做了这样一顿丰盛午膳的厨子找来。 很快,酒楼的大掌柜就领着小帮厨进了雅间,脸上赔着笑。 “不知虞二小姐大驾光临,招待不周,望二小姐见谅。” 短短半个月,虞清漪就成了京城里妇孺皆知的人物。 “赵掌柜客气了,”虞清漪歪坐在那里,慵懒,美艳,又不失矜贵,然后轻轻挑起眉眼,看向瑟缩在赵掌柜身后的小帮厨,“这一桌子菜都是他做的?” 赵掌柜的脸色微变:“是他,这些菜可是不合二小姐的胃口?他是我们酒楼里的……帮厨,厨艺不精,但这会儿正是该用午膳的时候,林大厨实在是忙不过来,还请二小姐见谅。” 虞清漪歪了歪头,视线落在小帮厨的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帮厨一直低着头,因此不知道虞清漪这话是在问他,赵掌柜的见状赶忙用胳膊肘拐了小帮厨一下。 “二小姐问你话呢!” 小帮厨惊讶地抬起头来,看了虞清漪一眼之后又飞快地低下了头,耳尖通红:“回、回二小姐的话,小的林祥,小的……小的……” 林祥吭哧了半天,却仍是没能把后边儿的话说出来,急得都要哭了。 虞清漪噗嗤一乐:“我又不吃人,你紧张什么?” 这下林祥连脖子都红了。 虞清漪乐不可支,善良地没有再逗弄林祥:“我很喜欢你做的菜,你要来我这里为我做菜吗?” 虞清漪此话一出,赵掌柜和林祥都愣住了。 “二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赵掌柜疑惑地看着虞清漪。 虞清漪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就侧头看向窗外,闭口不言。 蔺辰枫会意,笑着问那小帮厨:“这位小哥姓林,不知道跟元丰酒楼的林大厨是什么关系?” 林祥迟疑片刻,犹犹豫豫地说道:“林大厨是我爹。” “原来如此,难怪小哥的厨艺这么好!”蔺辰枫发自肺腑地赞美一句,又问道,“小哥今年多大了?” “二、二十有五。” 林祥话音刚落,虞清漪就惊讶地看了过去,蔺辰枫也愣了一瞬。 林祥长了一张娃娃脸,再加上他那怯怯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十四五岁的样子,没想到都已经二十五了。 跟虞清漪交换一个眼神,蔺辰枫诧异地问道:“你都已经二十五了,厨艺又这样了得,竟然还只是个帮厨?以你这样的能力,在别家酒楼都能做副手了?” 林祥显而易见地失落了起来,讷讷道:“元丰酒楼的副手是我爹的徒弟,我……我学艺不精。” “可惜了啊,”蔺辰枫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那你想做主厨吗?” 第56章 我能行吗 林祥的眼神一亮,猛然抬头看向蔺辰枫,可转瞬之后他眼中的光芒就渐渐淡去。 赵掌柜的终于意识到虞清漪是专门来挖角的,面色不由一冷:“二小姐,林祥是我们酒楼的帮厨,他爹还是我们酒楼的主厨,二小姐现在这样做,有些不妥?” “哪里不妥?”虞清漪理直气壮,“不管他是谁的儿子,他都有决定自己未来的自由不是吗?还是说他跟元丰酒楼签了卖身契?” 赵掌柜噎住,闭口不言。 林祥没有签卖身契,因此要去哪里做什么的确是他的自由,连他爹都不能强迫他。 蔺辰枫笑呵呵地看着赵掌柜,那和善的模样跟棠秋如出一辙:“赵掌柜,我们二小姐不是有意刁难赵掌柜,若林兄弟是主厨或者副手,我们当然不会跟元丰酒楼抢人,可他只是个帮厨,就算他今日跟着我们离开,对元丰酒楼也没什么影响不是?” 赵掌柜笑眯眯地回道:“这位公子此言差矣,咱们经营酒楼的,菜谱可就是命啊,尤其是招牌菜的菜谱,那是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赵掌柜所言极是,”蔺辰枫点头,深表赞同,“恰好我们对元丰酒楼的招牌菜也不感兴趣,您瞧我们这一桌子菜就知道了,我们家二小姐看中的,可不是你们元丰酒楼的仿制御膳。” 赵掌柜的往桌上扫了一眼:“这可说不准呢。” 蔺辰枫笑了笑:“赵掌柜的顾虑我可以理解,但现在说这些言之尚早,林兄弟,考虑好了吗?” “我……我……我学艺不精……”林祥的声音越来越小。 蔺辰枫挑眉:“这桌上的菜可都是林兄弟做的?” 林祥这才仔细去看桌上的菜,惊讶地发现竟然每一盘都是他做的:“都、都是我做的。” “那林兄弟怎么还会说自己学艺不精?”对于这一点,蔺辰枫十分不解,“我虽然不是出身于豪门大户,但京城里的这些酒楼我可是都去过的,林兄弟的厨艺绝对是一流的,如果连林兄弟这样的都算是学艺不精,那京城里有八成的酒楼都该关门大吉了!” “真、真的吗?”林祥的眼中闪烁着几分期待,小心翼翼地向蔺辰枫求证。 蔺辰枫有些无语。 这人不是林大厨的儿子吗?在厨艺上怎么会这么自卑? 桃花眼微眯,虞清漪放下茶杯,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肴缓缓说道:“江南、岭南、黔中、北疆、南晋、东辽,要学会这些地方的菜品很容易,但想要做出这么地道的味道却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是怎么做到的?” 地不地道她还真不知道,反正往好听了说就对了。 林祥腼腆地笑了笑,小声地说道:“为了学做菜,这些地方我都去过。” “都去过?”蔺辰枫的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赏,“那可真是不容易。” “我学艺不精。”话还是这句话,但这一次林祥语气里的自卑却淡了不少。 不理会他的自卑,虞清漪轻声问道:“既然都学会了,不想让更多人尝到吗?” “我……我想!”林祥握紧了双拳,声音里透出一丝坚定。 坚定过后,林祥又有些迷茫:“我……我能行吗?” 这位小姐的意思他听明白了,可是他…… 第57章 不容易啊 林祥从五岁时起就想做一个像他爹那样的大厨,可林大厨把精力都放在了他那个天赋不错的徒弟身上,根本就没有培养林祥的意思。 于是林祥就一个人外出游学,到处学艺,觉得自己学有所成了,才回到元丰酒楼,可林大厨却对林祥十分不满,总说林祥学艺不精。 周围的人也都让林祥专心跟林大厨学习,别想走那些旁门左道的捷径,久而久之,林祥就陷入了失败和自我怀疑的恶性循环中,老实地做一个帮厨,认真跟林大厨学习,却越学越不像样。 虞清漪看着林祥,笑容妩媚,却十分温和:“这话不该问我,应该问你自己。” 林祥抿嘴。 见林祥犹豫不决,虞清漪也不逼他:“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就去赤枫山庄找我。” 冲赵掌柜微微颔首,虞清漪起身就走。 蔺辰枫紧跟着起身,冲赵掌柜微微欠身:“有劳赵掌柜跟你们东家说一声,林兄弟若真的愿意到我们那儿去,那就算我们家二小姐欠你们东家一个人情。我们家二小姐虽然跟相爷不亲,但跟她的外祖父关系不错。” 赵掌柜心头一凛:“这位公子的话我记住,一定会转告给我们东家。另外……不知公子贵姓?” 蔺辰枫直起身:“免贵姓蔺,现在跟在虞二小姐身边,帮二小姐办事,往后还得请赵掌柜多多关照。” “好说,”赵掌柜笑笑,“蔺公子慢走。” 蔺辰枫提步离开,赵掌柜立刻让人去查京城里的蔺姓人家。 离开元丰酒楼,蔺辰枫的眼神一直闪亮亮的,一副捡到宝的模样。 “五姑娘是怎么知道林祥这个人的?” 林祥这样的人才,真不该埋没在元丰酒楼里。 带着蔺辰枫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散步,虞清漪心情不错,连声音都微微上扬了几分:“我早就想好要开间酒楼,自然要提前选好主厨。” “所以就让扶俞他们去查了?”眼见着迎面横冲直撞地走来一个男人,蔺辰枫就拉住虞清漪的胳膊,把这优哉游哉的女人往街边儿扯了扯。 虞清漪感激地冲蔺辰枫笑了笑:“是啊,京城里现有的几间酒楼要么是老字号,要么就是背靠大树,想从他们那儿挖人过来可都不容易。” 蔺辰枫不以为意:“可这不是让咱们遇见林祥了吗?他在元丰酒楼待着也没前途,不如到咱们这儿来。” “没那么容易。”虞清漪轻叹一声。 “怎么说?”蔺辰枫不解。 “别人家的爹都望子成龙,可林祥那个爹生怕被儿子抢了风头。” 前世林祥在他爹手底下熬到四十岁才开始发迹,奈何他半生郁郁,积怨成疾,风光了三年就把元丰酒楼主厨的位置让给了自己的儿子,又过了两年就病逝了。 蔺辰枫皱眉:“照姑娘这么说,林大厨十有八九会阻拦林祥?我们要不要帮他?” 虞清漪摇了摇头:“帮不了,他必须凭他自己的力量脱离他爹的压迫和掌控,不然他这一辈子都逃脱不了。” 她可不希望自己挖来的主厨心志不坚,三心二意。 虞清漪和蔺辰枫突然齐齐停下脚步,神色各异地看向街对面的虞清湄和凤钊一行。 虞清漪小声嘀咕道:“你说我现在装作没看见他们的话,能跑得掉吗?” 第58章 凭他也配 虞清漪当然跑不掉,因为对面的人已经过来了,一马当先的还是一个虞清漪不认识的男人。 “虞二小姐,久仰大名。” 虞清漪保持微笑:“失礼了,不知道公子哪位?” 秦羽单手背在身后,笑容可亲,瞧着倒是风度翩翩:“本公子姓秦,单名一个羽字,家父乃是辅国大将军。” 虞清漪这才福了福身:“原来是秦家小公子,失敬。” “好说,”秦羽慢悠悠地上前一步,突然伸手勾起虞清漪耳侧的一缕青丝,指节若有似无的从虞清漪的脸颊擦过,“早就听虞大小姐说二小姐丰姿冶丽、放荡不羁,本公子有心与二小姐结交,却一直没有机会,难得今日有缘,不知二小姐肯不肯赏脸一聚?” 虞清漪脸上的笑容越发柔媚,素手微抬就捉住了秦羽那只在自己脸颊上流连的手,细嫩的肌肤在秦羽的手背上撩起一片火热。 “秦公子想怎么聚?” 跟上来的凤钊看到这里脸都绿了。 连秦羽都没想到虞清漪这么大胆,怔愣之后却是心中大喜:“今夜,酒聚,如何?” “酒聚?不去。”虞清漪扔了秦羽的手,顺势把秦羽推开。 秦羽被推得向后一个踉跄,却又向前一步缠了上去,低下头附在虞清漪耳畔轻语:“就你我两个人,不好吗?” 虞清漪微微侧头,也在秦羽耳边细声低语:“就因为是跟秦公子两个人,所以不好。” 话音落,虞清漪就推着秦羽的肩膀把人推开了。 接连被推开两次,而且还是当着自己朋友的面儿,秦羽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二小姐,本公子可是诚心相邀。” “嗯,”虞清漪点了点头,“本姑娘也是真心拒绝。” 秦羽身后那伙人中突然爆出一声轻笑,秦羽当即就恼了。 “二小姐当真不愿意给本公子这个面子?”秦羽冷声说道,“反正二小姐也是要玩,与其陪你身边这个小白脸,倒不如跟本公子一起,若叫本公子玩得高兴了,本公子还能给你些好处。” 虞清漪笑了:“本姑娘凭什么要给你这个面子?凭辅国大将军吗?那可要对不住秦公子了,辅国大将军的面子恐怕也没那么大,三殿下您说是吗?” 凤钊咬牙切齿地瞪着虞清漪:“光天化日之下,你能不能收敛一些?” 虞清漪撇嘴:“光天化日之下,辅国大将军的儿子都能当街调戏相府千金,我还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要收敛了?三殿下这话说得是不是太偏心了些?” “若不是你卖弄风骚,秦羽怎么会去调戏你?这街上那么多人,他怎么不去调戏别人?”凤钊越看虞清漪那身妖艳妩媚的打扮越恼火。 清漪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呦,这还成本姑娘的错了?”这话虞清漪听着就很不舒服了,“本姑娘卖弄风骚关他秦羽什么事儿?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就敢来跟本姑娘搭话,本姑娘理他就是给辅国大将军面子了,还想邀本姑娘喝酒,凭他也配?” “你说谁不配?!”秦羽怒气上头,抡起拳头就要往虞清漪的身上砸。 第59章 厉害了虞二小姐 侧身,伸手,虞清漪一记过肩摔就把秦羽给扔了出去。 示意蔺辰枫退到安全的地方去,虞清漪不仅没有收手的意思,甚至还开始挑衅。 “呦,秦公子就这点儿能耐?辅国大将军就教了你这么点儿花拳绣腿?” “臭娘们!”秦羽翻身起来就扑向虞清漪,两个人立刻打作一团。 “疯了疯了!快把秦羽拦下啊!”终于有人回过神来。 虽然贬低虞清漪的流言在京城里传得欢,看不起虞清漪的人也越来越多,但虞清漪在这座京城里的地位却仍然是个谜,如果单单从百花宴上楚帝对虞清漪的态度来看,那这个女人绝对是万万不能招惹的,偏偏受流言的影响,许多人都觉得虞清漪放荡不堪好欺负。 “拦秦羽?我看是得把虞二小姐给拉开?”看战况分明就是虞二小姐暴打秦羽,可怜的秦羽连还手的机会都找不到。 “虞清漪,快住手!”怕事情闹大,凤钊三步并两步地冲了上去,想把虞清漪和秦羽隔开。 虞清漪的眼神一亮,趁机踹了凤钊一脚,这一脚可是虞清漪卯足了吃奶的劲儿踹出去的,直接把凤钊踹出一丈多远。 心情舒畅的虞清漪见好就收,放过了秦羽。 街上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着被踹的凤钊不敢说话。 厉害了虞二小姐,连三皇子都敢踹! 不知道是哪个路过的百姓报了官,官府的人一听有人在街市寻衅滋事,立刻就带人过来了,可一看到寻衅滋事的当事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连三皇子凤钊都牵扯其中,这事儿官府可不敢管,但百姓都报官了,他们不管又实在不妥,于是就有人把这事儿报给了负责京城治安的金吾卫,不一会儿金吾卫的人就来了,还是宗越亲自带的队。 宗越一看这场面也有些头疼,大手一挥就命金吾卫把人带回官署。 “怎么回事?”宗越不带人气的视线从一行人身上扫过。 权贵子女在街上打架斗殴,这事儿都多少年没发生过了? 没人开口。 这事儿让他们怎么开口?是说辅国大将军的小儿子光天化日之下调戏相府千金?还是说相府千金当街暴打将门之后?又或者说说相府千金是怎么一脚把三皇子踹出一丈多远的?哪件事儿都不敢说啊! 秦羽愤愤地瞪虞清漪一眼,对宗越说道:“这事儿怪我,是我对虞二小姐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惹恼了虞二小姐,三皇子想要拉架,我来不及收招,就踹了三皇子一脚,三皇子若要怪罪,就怪我。” 他原本就只是听虞清湄说虞清漪整日放浪形骸,是个能玩儿的,正巧虞清漪那模样又是他喜欢的,他才凑上去想邀美人共度良宵,谁成想这虞清漪是个不吃亏也不怕事儿的,当场就落了他脸面不说,还敢跟他打架,若早知道会演变成这种局面,他才不会自讨没趣! 这样一想,秦羽就意味不明地看了虞清湄一眼。 宗越转眼看向虞清漪:“是这样吗?” 第60章 虞·惹事精·清漪 秦羽退了一步,虞清漪自然就不会抓着秦羽不放,反正秦羽就只是个被人当枪使的。 “也怪我一时冲动,虽然最近听惯了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可敢拿这事儿当面挑衅我的傻子却是一直没有出现,我以为不会有了,谁知道今日就遇见了,我没有防备,怒气一上头就冲动了。” 秦羽的脸色一黑,抿着嘴没吭声。 他可不就是个傻子嘛! 虞清漪笑笑:“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都是将门出身,我跟秦公子过两招消消气这事儿就算完了,万万没想到会惊动青阳侯,若早知道会给青阳侯添麻烦,那我是一定不会跟秦公子动手的!” 虞清漪说得情真意切,末了还给宗越抛了个媚眼儿。 心知虞清漪和秦羽都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宗越这个完全不相关的人当然就不会刨根问底,只是有些无奈地看着虞清漪。 “段五,别惹麻烦。” 虞清漪无辜地眨眨眼:“我没有,我忙得很,可没空惹麻烦。” 宗越一脸的不信任。 虞清漪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长了这样一张招惹麻烦的脸怪我吗?侯爷若要问责,那得去找相爷。” 宗越的眼角抽了抽:“你舅舅下个月就到。” 所以别惹麻烦了,不然以段氏的护短程度,虞清漪的舅舅来了之后一算总账就能把京城闹个天翻地覆。 “我舅舅?”虞清漪惊讶了,“我哪个舅舅?” 宗越暗暗算了算:“你三舅舅。”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侯爷为什么会知道?” 前世她三舅舅没在这个时候来过京城啊,怎么回事? 宗越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放在了面前的桌上。 虞清漪迟疑一瞬,拿起信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哭笑不得。 她万万没想到青阳侯会在百花宴之后给肃国公府去信,告诉肃国公府她在京城受了委屈。 把信还给宗越,虞清漪道:“不论如何,先谢过侯爷的关心,若侯爷提前得知三舅舅抵达京城的时间,还望侯爷与我知会一声。” “嗯。”宗越轻轻点头。 “那么我就不打扰侯爷办公了,告辞。”笑眯眯地给宗越行了个礼,虞清漪拉上蔺辰枫转身就走。 其他人见虞清漪走了,便纷纷向宗越告辞,飞快地离开金吾卫的官署。 一踏出官署的大门,秦羽就拦在了虞清漪的面前:“喂,青阳侯为什么管你叫段五?” 最近京城里的权贵除了讨论虞清漪的放浪形骸就是猜测虞清漪的母族究竟是哪一个世家,现在他隐隐有了一种猜测。 虞清漪扬眉:“我的外祖父姓段,我在外祖父家排行第五。” 猜测变成了现实,秦羽陡然瞪圆了眼睛:“你……段……西北肃……” “嘘——”虞清漪妖娆一笑,“秦公子,能帮我保密吗?” 秦羽瞠目结舌。 难怪!难怪淑妃亲点虞清漪做儿媳妇,难怪陛下对虞清漪无比慈爱,难怪虞清漪连面对三皇子的时候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那虞清漪的三舅舅不就是肃国公府的那位轻车都尉? 秦羽的眼神大亮,激动地一把抓住虞清漪的手腕:“你三舅舅来的时候能不能也告诉我一声?” 第61章 孤注一掷 虞清漪不知道秦羽为什么那么崇拜她的三舅舅,但她还是答应了秦羽的请求,以致于接下来的半个月,虞清漪突然就跟秦羽成为了好朋友,隔三差五就能收到秦羽的邀请,跟秦羽以及他的朋友们一起花天酒地。 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秦羽和新晋放荡千金虞清漪的组合顿时又为京城百姓提供了不少谈资,但秦羽早就习惯了,虞清漪也完全不在乎,两人依旧故我,潇洒得不行。 大半个月之后,林祥终于拖家带口地找到了赤枫山庄。 当看到神色憔悴且断了一条腿的林祥时,虞清漪完全不觉得意外。 “考虑了大半个月,你终于考虑清楚了?” 依旧是仿若无骨的坐姿,依旧是懒洋洋的语气,虞清漪妖艳妩媚的道路越来越偏,无限接近于懒,好在虞清漪天生就是一副狐媚相,倒是能把慵懒的妩媚演绎得淋漓尽致。 而这种慵懒看在林祥眼里就成了不耐烦,让林祥顿时一阵心慌。 虞二小姐是不是嫌他拖得太久了? 再顾不上害怕和紧张,林祥赶紧说道:“二小姐,小的考虑清楚了,小的以后就跟着二小姐干了!而且……而且小的已经跟家父断绝了父子关系,小的……” 如果虞二小姐不要他,那他就无处可去了,在虞二小姐看来,他地所作所为可能不算什么,但他的确已经孤注一掷了。 虞清漪一愣:“你这可算是孤注一掷了……万一本姑娘已经找到合适的主厨了呢?那样的话,你要如何?” “小的……”林祥闭了闭眼,认命地长叹一声,“小的继续待在元丰酒楼也是碌碌无为,没有前途,借此机会重新开始也好,若二小姐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主厨,那小的就离开京城。” 以前游学时他也结识了不少好友,总会有办法的。 眼见着林祥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无畏,虞清漪倍感诧异,突然就笑了。 “你这个人倒是有趣。你们一家就先在赤枫山庄里住下,酒楼那边的事情等治好你的腿再说。扶俞,你去安排一下。韩尽,去城里请个大夫。” “喏!”扶俞和韩尽齐声应下,然后分头行动。 林祥还没想明白虞清漪那话是什么意思,就愣愣地跟着扶俞走了,一边走一边想。 虞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等他的腿好了再安排酒楼开张?不能…… 犹豫再三,林祥壮起胆子跟扶俞搭话:“这位公子……” 扶俞和蔼一笑:“我不是什么公子,叫我扶俞就好。五姑娘不喜欢让不熟悉的人住进赤枫山庄,因此这庄子里人不多,你们若是有事,就到清泠居去找我,或者找韩尽也行。” 清泠居是虞清漪在赤枫山庄里的住处,扶俞、韩尽和蔺辰枫三人只要待在庄子里就一定会在虞清漪身边。 林祥听着有点儿迷糊:“五姑娘是……?” 扶俞耐心地解释道:“五姑娘就是虞二小姐,姑娘更喜欢别人喊她‘五姑娘’,你以后也这样喊就行了。” “啊……”这是个什么毛病?林祥不解,却也不敢问,“那么五姑娘的酒楼什么时候开张?还是已经开张了?” 第62章 为什么没有 扶俞瞄了一眼林祥的腿:“五姑娘一直在等你,因而酒楼迟迟没有营业。” “啊?”林祥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猜准了,“这怎么使得?我这就去跟五姑娘说,我能干活儿,酒楼现在就可以开张!” 说着,林祥还真就掉头往回走了。 “诶,你等等!”扶俞一把抓住林祥,“你这条腿现在还能动,但若是不好好治疗,以后就说不准了,酒楼主厨的工作有多辛苦你是知道的,等酒楼开张之后你再说不行,那才是耽误了五姑娘的正事。” “这……”林祥有些愧疚,“可我就是贱命一条,怎么好让五姑娘等我?” 五姑娘这样看重他,叫他情何以堪? “五姑娘不在意,你就别往心里去了,五姑娘心中有数,绝对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就是了,”扶俞拍了拍林祥的肩膀,“幸好你这条腿不是完全断了,用我们的伤药养上半个月就能好利索。” 段氏暗卫用得伤药自然都是最好的,药方他们都是知道的,因此来到赤枫山庄之后他们就配了一些。 林祥抿了抿嘴:“那行,我听你的,等养好了这条腿,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五姑娘!” 扶俞的嘴角抽了抽。 做牛做马大可不必,五姑娘只是想让他好好做菜。那天的菜他和韩尽也吃过了,以林祥的手艺,只要他正常发挥,再通过秦羽和他那群朋友来帮酒楼打响名声,赚钱根本就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扶俞不得不赞叹虞清漪善于抓紧机会的敏锐,大概从第一次收到秦羽的请帖时,虞清漪就打起了秦羽和他那班纨绔朋友的主意。 半个时辰之后,韩尽就领着一名老大夫进了赤枫山庄,老大夫帮林祥看完腿之后,又被虞清漪请去了清泠居。 将扶俞和韩尽都打发了出去,虞清漪眉眼含笑地把胳膊放在了桌上:“有劳先生顺便帮我诊个脉。” 老大夫迷茫地摸上了虞清漪的脉:“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诊脉就诊脉,怎么还神秘兮兮地把人都给撵出去了?吓了他老人家一大跳。 “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是觉得我这赤枫山庄在京郊,先生来一趟不容易,就想让先生顺便帮我诊个脉。”话虽是这样说,但虞清漪的那双桃花眼中却是盈满了期待。 自百花宴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应该能诊出喜脉了? 老大夫仔细听了听脉,喜气洋洋地点了点头:“嗯,姑娘身体健康,十分不错。” 虞清漪眨了眨眼:“然后呢?” “然后?”老大夫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着虞清漪,“然后……继续保持?” 虞清漪皱眉:“就没有点儿别的了?” 老大夫糊涂了:“姑娘觉得还应该有点儿什么?” 这位姑娘咋回事儿? 虞清漪磨了磨后槽牙,豁出去了:“比如……喜脉之类的?” 老大夫错愕地看着虞清漪,然后又仔细听了听虞清漪的脉,听完左边儿听右边儿。 “没有。” “没有?为什么没有??”虞清漪惊了。 第63章 我儿子呢 老大夫有点儿慌。 没有就是没有,他哪知道为什么没有? “子嗣一事,讲求缘分,姑娘……夫人身体健康,总会有的,若是心急,不如去庙里拜拜?恕老夫无能为力。”老大夫一边说一边收拾自己的药箱,然后背上药箱就走。 虞清漪的神色变换几番,然后突然纵身提起,踏着轻功进城了,几乎跑遍了京城里的所有医馆,得到的答案却都是一样。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前世明明一次就有了,现在怎么就没有了呢?那她的儿子呢?她的儿子到哪儿去了??? 虞清漪恍恍惚惚地就回了赤枫山庄,那一脸空茫可吓坏了扶俞和韩尽。 “姑娘?”见虞清漪的身形有些踉跄,扶俞顾不上礼数,慌忙凑上去扶住了虞清漪,“姑娘,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韩尽,快去把那个大夫找回来!” “别!”虞清漪厉声喝住韩尽,然后声音又莫名地颓丧了起来,“别去,用不着,我没事。” 可虞清漪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 “那……那属下扶姑娘回房歇息。”扶俞虽然比韩尽处事圆滑,可他跟韩尽到底都是暗卫出身,能上天入地完成各种困难的任务,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状况。 虞清漪的脸上一片空茫,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任由扶俞把她送进卧房,躺在床上呆愣愣地望着房顶。 扶俞退出房间,慌得六神无主:“蔺辰枫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蔺辰枫是个普通人,应该比他们更懂寻常人的喜怒哀乐。 韩尽干巴巴地说道:“他在酒楼那边,天黑之前回不来。” 顿了顿,韩尽试探着问道:“我去找他回来?” 扶俞一时拿不定主意。 张掌柜的女儿张欣儿恰在这个时候跑了过来。 “扶俞,五姑娘呢?” 扶俞看向张欣儿,难得有些焦躁,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五姑娘在屋里歇着呢,有事?” 张欣儿眨眨眼,直觉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有些事不该她管,于是便也不问。 “青阳侯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把他带去秋水阁了。”五姑娘向来都在秋水阁待客。 扶俞皱眉:“青阳侯怎么来了?可知道他找五姑娘什么事?” 五姑娘跟青阳侯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虽然两人在街上偶遇时总能聊上几句,可若说关系要好却也不是,青阳侯突然到访,八成是有要紧的事要找姑娘,只是姑娘现在这个状态…… 扶俞正犹豫着,虞清漪就从屋里出来了,只是面容清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走,去瞧瞧。” 不知道虞清漪到底怎么了,扶俞不敢多言,只能跟韩尽一起小心翼翼地跟在虞清漪身后,而张欣儿见虞清漪面色不好,早就溜了。 一脚踏进秋水阁,虞清漪的脸上瞬间就挂起了妖娆妩媚的笑容:“不知青阳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青阳侯海涵。” 宗越闻言看向虞清漪,眉心轻轻一跳。 这女人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有点怪怪的。 第64章 侯爷误会我了 “你不舒服?”宗越觉得虞清漪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今天黯然失色。 可昨天这个女人才跟秦羽他们跑去春风楼喝花酒,开心得不得了,今天怎么就不开心了? “没有啊,我很好,”虞清漪笑得很刻意,“侯爷今天特地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吗?” 宗越盯着虞清漪看了看,沉声说道:“再过十来天就是陛下寿辰。” “嗯,陛下寿辰是十月十八?”所以呢? 宗越又道:“今年是陛下大寿,陛下有意宴请四方。”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也就是说各国都会遣使臣来给陛下祝寿?” 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宗越点点头:“北疆十六国也会来人。” 虞清漪不说话,只拿那双桃花眼瞅着宗越。 所以这到底跟她有什么关系? 宗越垂下眼:“赫胥部的首领穆合雅会来,大庭的二公主姬湘也会来。” 虞清漪支着脑袋,仍然不明白宗越的用意。 宗越又抬眼看向虞清漪:“你去接待她们。” “啊?为什么?”虞清漪真是一头雾水,甚至觉得宗越可能有病,“就算外邦使臣是女人,不好由男人去接待,那也该安排几位公主去?再不济还有太傅的女儿静雅夫人,与穆合雅、姬湘年龄相仿的也有虞清湄、褚宛之流,这个差事怎么也不会落到我头上?” 为什么要来找她?京城里就没个正经人了吗? “你是最适合的,”宗越不假思索道,“文武双全,胆识过人,蕙质兰心。” 虞清漪的嘴角抽了抽:“侯爷这样夸我都不觉得心虚吗?” 宗越轻轻皱了皱眉,似乎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感到心虚:“本侯说的都是事实。” 饶是脸皮厚如虞清漪,这个时候也臊红了脸。 觉得虞清漪脸红的样子有些新奇,宗越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你去吗?” 虞清漪干咳一声掩饰尴尬:“承蒙侯爷抬爱,但这个重任我恐怕担负不起,我不去。” 她有种预感,青阳侯会丢给她做的事情,一定都是糟心事儿。 毕竟糟心的人去处理糟心的事儿,说不定能负负得正。 宗越的眸光微凝。 站在宗越身后的陌陵有些着急:“五姑娘,事关大楚颜面,姑娘难道不该挺身而出吗?” 虞清漪被这话逗笑了:“穆合雅不是没来过大楚,姬湘也来过几次,以往都不是我去接待的,也没见她们惹出什么祸事来,大楚的颜面也都好好的,今年怎么就非要我去?” 陌陵哑然。 谁让五姑娘您今年格外活跃,异常突出。 “别怕,本侯帮你。”除了害怕自己做不好,宗越想不出会让虞清漪拒绝的其他理由。 虞清漪眨眨眼,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不怕,不怕也不去。” “为什么不去?”宗越难以理解。 “我为什么要去?”虞清漪也无法理解。 “因为需要你去。”穆合雅和姬湘都是文武双全的女人,又都是嘴巴厉害的女人,往年他们应付得十分艰难。 虞清漪轻笑一声:“侯爷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可不是什么大公无私、乐于奉献的人。” 第65章 陪我一夜 宗越破天荒地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来找虞清漪之前,宗越没想过虞清漪会拒绝,在他看来,虞清漪是肃国公府的人,身上流着段氏的忠臣之血,在大楚需要她的时候她定然会挺身而出,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局面都无所畏惧。 实际上宗越才一开口虞清漪就拒绝了,拒绝得不假思索,拒绝得理直气壮,拒绝得不留余地。 可是正如宗越所言,虞清漪是最适合的那个人,但凡有第二个选择,宗越都不会来赤枫山庄。 虞清漪提到的那些人以往的确都临危受命接待过外邦来使,但综合她们以往的表现,再跟虞清漪的行事作风一对比,宗越就觉得她们差得太远,根本就牵制不住穆合雅、姬湘二人,深思熟虑之后,宗越还是觉得虞清漪是唯一的选择。 “你想要什么?”宗越想再争取一下。 “嗯?”突然听到宗越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虞清漪一脸迷糊,“我想要什么?” 宗越抬手揉了揉额角。 这个女人总是会突然来这么一下。 “你说你不是大公无私、乐于奉献的人,那么你想要什么?”宗越真的拿虞清漪没辙,“本侯与你做笔交易。” 没想到宗越会说这样的话,虞清漪愣了愣,一个要求脱口而出:“青阳侯陪我一夜,如何?” 虞清漪一语惊四座,扶俞和韩尽被吓坏了,陌陵震怒不已,宗越本人更是傻眼了。 这几个人都知道虞清漪的放荡是伪装,谁都没想到虞清漪竟真的会提出一个放荡的要求,而且对象还是凶名在外的煞神青阳侯。 “五姑娘,您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陌陵怒目瞪着虞清漪,若不是理智还在,他现在就拔剑了。 话一出口,虞清漪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可想到自己不知所踪的儿子,虞清漪就说不出反悔的话。 前世她最大的遗憾和悔恨不是眼瞎心盲被凤钊骗了一辈子,而是她害她的儿子背井离乡、认贼作父,最后还枉死在亲生父亲的手上,所以说如果今生有什么事是她非做不可的,那就是好好把她的儿子养大,她满心期待,结果她的儿子不见了。 她知道孩子不是想有就有想生就生的,她知道重活一世可能很多事都跟前世不一样了,她知道她都知道,可她接受不了。她跟青阳侯之间的缘分都还在,她跟儿子的缘分怎么可能断在前世?青阳侯还在,她的儿子怎么可能不在? 她知道她偏执了,她强求了,可那是她的儿子啊,她怎么可能不偏执? 虞清漪移开视线,不去看宗越,也不理陌陵,只咬紧牙关把所有可能脱口而出的反悔都憋回去。 陌陵好险没给气疯:“五姑娘,你……你简直是段氏的耻辱!” “陌陵。”宗越一记眼刀甩过去,陌陵立刻闭上了嘴,却仍是气得浑身发抖。 亏得侯爷一直挂心五姑娘,还特地安排暗卫保护五姑娘,五姑娘怎么能这样羞辱侯爷?! 宗越看着虞清漪,凤眸中不带一丝人气。 他不知道虞清漪是怎么想的,但他还是觉得虞清漪不是那样放荡轻浮的人。 “段五,你认真的?” 第66章 女人心,海底针 虞清漪的手下意识攥紧,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嵌进皮肉,留下血红的痕迹。 虞清漪故作镇定地看向宗越,妖娆一笑:“除了这个,我没什么想要的,我本来也不缺什么。侯爷若是答应,我就去帮这个忙,侯爷若是不答应,我也乐得轻松。” 她不知道该盼着青阳侯答应还是该盼着他拒绝,总觉得事情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她原本只想要个儿子,没打算跟青阳侯有过多牵扯的。 虞清漪觉得自己可能疯魔了。 宗越面色冷峻,莫名地就从虞清漪的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违和感。 思索一阵,宗越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好,本侯答应。” “侯爷!”陌陵瞠圆了眼睛震惊地看着宗越。 扶俞和韩尽受惊过度,一脸木然。 虞清漪也呆住了。 青阳侯还真就答应了?这荒唐的发展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明明是你提出的要求,为什么一脸的不可思议?”宗越似乎笑了一声。 虞清漪咽了口口水:“青阳侯当真答应?” “本侯一言九鼎。”在他这里只有拒绝和言出必行两种选择。 虞清漪咬咬牙,豪气道:“那好,穆合雅和姬湘抵达京城那日,侯爷派人来接我就好。我倒要看看这两个女人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为了对付她们侯爷竟然连出卖色相的事情都做。” 陌陵真是快要气死了。 那出卖色相的要求不正是五姑娘提出来的吗?五姑娘还有脸说? “嗯,事成之后,本侯给你报酬。”深深地看了虞清漪一眼,宗越起身离开,一如既往地雷厉风行。 陌陵气呼呼地跟着宗越走了。 宗越和陌陵一走,扶俞就一脸担忧地看着虞清漪:“五姑娘,您……您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幸好青阳侯没有生气,不然天知道青阳侯会做出什么事来,搞不好会一剑砍了五姑娘! “是啊,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啊,”自嘲一笑,虞清漪虚软地瘫在椅子里,“我大概是疯了。” 扶俞和韩尽无言以对。 另一边,陌陵还在为宗越抱打不平。 “侯爷您为什么要答应五姑娘的要求?她分明就是在无理取闹!” 竟然还敢让侯爷陪她一夜?她可真……真不要脸! 宗越淡定地说道:“姬湘跟穆合雅都十分难缠。” 陌陵愤愤道:“难缠就难缠,反正她们就只敢耍耍嘴皮子。” 宗越的声音微冷:“今年是陛下寿辰,寿宴上丢了脸面,大楚国威何在?” “那……那也不能让您受这样的侮辱!” 宗越的眸光微凝:“她没有那个意思。” 那个女人绝对没有侮辱他的意思,她好像是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那个女人的心思还是一如既往地难猜。 一听宗越还在维护虞清漪,陌陵当场就炸了:“她没有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竟然敢提出那样的要求,她不就是看轻了侯爷吗?她就是跟秦羽那群人厮混得久了,越发寡廉鲜耻!依属下看她的放荡根本就不是伪装,那是骨子里的……” “陌陵!”宗越这一声是动怒了。 陌陵脸色一白。 “自去领罚,下不为例。” 第67章 公子女装真漂亮 十月十五,距离楚帝的寿辰还有三天,北疆十六国的使团到了。 城门口,大庭二公主坐在一个巨大的箱子上,鄙夷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一群人,其中包括大楚的大皇子凤鸿、青阳侯宗越、广陵郡王世子王川、辅国大将军么子秦羽、太傅的孙女褚宛和相府的大小姐虞清湄,只是这些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我说大楚的各位,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我这一箱子的行李到底该怎么办?”姬湘的声音洪亮,得意洋洋。 凤鸿僵着一张笑脸,将自己先前的提议又重复了一遍:“那是湘公主的行李,我大楚自然会把它完好无损地送去驿馆,只是调派人手还需要些时间,湘公主若是等不及了,不如就先进城去驿馆里歇歇脚?” 北疆蛮荒之地,首领的女儿也配称公主?大楚包纳百川尊重大庭,从来不管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称呼,但大庭这帮人却蹬鼻子上脸,越给脸越不要脸了! 姬湘扬着下巴,一脸高傲:“那可不行,本公主这箱子里可装了不少值钱的玩意儿,本公主要是没看住,缺了什么你大楚赔给本公主吗?再说了,不就抬个箱子嘛,还要调派什么人手?城门口这么多当兵的,就没人能过来帮把手吗?” 视线从一众城门卫身上扫过,姬湘又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大楚就是麻烦,若不是本公主的人伤了胳膊,本公主用得着你们?瞧你们一个个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哪像个男人!” 秦羽差点儿气歪鼻子。 还值钱的玩意儿?他大庭能有什么值钱玩意儿?戈壁滩上的石头吗?姬湘那破箱子足有十人合抱那么大,重得要命,她突然就把箱子撂这儿让人抬,这谁抬得动啊! 是,他们都不像男人,就姬湘这膀大腰圆的像个男人!呸! 姬湘从箱子上跳了下去:“到底能不能行啊?不行就赶紧认怂行不行?” 说到底姬湘就只是想为难大楚,想让大楚低头,想让大楚丢人现眼。 可当着外邦使团的面儿,这怂怎么能认? 宗越的脸色越来越冷,视线越过姬湘和那个过于庞大的箱子,向赤枫山庄的方向望去。 那个女人怎么还不来? 宗越正想着要不要一拳砸了那个破箱子,一身红色骑装的虞清漪就晃晃悠悠地从城里走了出来,越过怒气冲冲的大楚接待团,停在了姬湘面前,视线从姬湘的头顶落到脚下又从脚下攀上头顶,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惊喜。 “公子,你这身女装是在哪里买的?我想给我家扶俞也买一套,他穿一定漂亮!” 从暗卫变成明卫的扶俞脚下一顿,迅速看了姬湘一眼之后就连退数步。 五姑娘,就算姬湘膀大腰圆像个男人,可她穿着的那身的确是女装,他穿不了,求放过! 虞清漪此话一出,城门口霎时间鸦雀无声,然后秦羽就很给面子的喷笑出声。 虞清漪转头看向秦羽,柳眉微拧:“秦公子笑什么?是觉得这身衣裳扶俞穿起来没有这位公子英武吗?” 第68章 损是真的损 秦羽连连摆手,趴在王川北肩上笑到直不起腰。 公子……英武……可笑死他了! 不知道是因为憋笑憋得难受还是什么,宗越的神色有些古怪:“你要给扶俞买……女装?” 宗越侧头看了扶俞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诡异。 其他人跟着看向扶俞,或同情或等着看好戏。 扶俞扶额。 他家五姑娘的花样就是多。 虞清漪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对啊,扶俞生得这么好看,穿女装一定很美!” 脸色一垮,虞清漪又遗憾地说道:“可惜先前找人给他定做的总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再次看向姬湘,虞清漪的桃花眼就亮了起来:“这位公子身上这套就正好!” 姬湘终于回过味儿来,一张脸逐渐狰狞:“管谁叫公子呢?你眼瞎啊!” 虞清漪吓得向后蹿出半丈远,柔荑抚胸,美目微瞠:“公子你这么大声做什么!” 姬湘要气死了:“本公主是女人!” 虞清漪眨眨眼,突然连退数步,一直退到太傅的孙女褚宛身边才停下脚步,侧头问褚宛道:“她是公主?哪里的公主?” 虞清漪做出了压低声音说悄悄话的姿态,但唯独声音没降下来,因此她说的话城门口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秦羽偷偷冲虞清漪竖起了大拇指。 损!真损! 褚宛捏起手帕掩住唇角上扬的弧度,好心地压低了声音:“虞二小姐,这位是大庭的湘公主。” 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虞清漪重整旗鼓,扬起一个绝美的笑容,脚步轻快地走到了姬湘面前,瞧着特别热情,特别友好。 “哎呀!原来是大庭的湘公主啊,您怎么才来啊?我都等您好几天了!” 姬湘目瞪口呆地看着虞清漪。 你谁啊?我们认识吗??谁让你等我了??? 秦羽摸摸鼻子:“五姑娘用错语气了?这语气听着就像是春风楼的鸨母。” 凤鸿和王川齐齐抽了抽嘴角,褚宛和虞清湄面色微窘,宗越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这个女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才不管姬湘有没有话想说,虞清漪自顾自地演着独角戏:“湘公主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城?都站在城门口做什么?难不成还得选个良辰吉时,先焚香沐浴?那您请。” 虞清漪退后一步,一副“您随意我等您”的模样,真是贴心又温柔。 姬湘好险没气炸了:“焚什么香!本公主是在等人给本公主搬行李!” “行李?什么行李?”虞清漪东张西望一阵,然后才把视线落在那个巨大的箱子上,眨巴眨巴眼,“公主的这个行李还真是……怎么?你们大庭没人搬得动吗?那早说啊!扶俞,过来给公主搬行李。” 跟青阳侯说好了要来迎接大庭和赫胥部的使臣,她哪里敢迟到?只不过一到城门口就瞧见了那个大箱子,心知这就是姬湘的刁难,她就偷偷溜进城去准备道具了。 这么大个箱子,没点儿道具怎么搬? 一听这话就知道虞清漪有办法,凤鸿等人再次看向扶俞。 第69章 哎呀!不得了了! 扶俞转身冲城里的方向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人拉着一辆六个轮子的排车出来。 凤鸿等人眼神一亮。 宗越缓步走到虞清漪身边:“需要本侯帮忙吗?” 要将箱子搬上排车也有点难度,那箱子太大、太沉了,用内力倒是能轻松一点。 虞清漪偏头看了看宗越,自信道:“不用,这点小事哪用得着青阳侯出手?” 话音落,虞清漪信步走到箱子旁边,上下左右地打量一番,然后一记用上内力的旋踢就把箱子给踹了出去。 只见那箱子向斜上方飞去,然后因为太沉了迅速落下,刚好就落在排车上,稍微有点儿偏,但不碍事。 虞清漪拍了拍手:“好了,快把湘公主的行李送到驿馆去。” 姬湘脸色铁青,一计不行又生一计:“你是什么人?竟然敢踹本公主的箱子,不要命了?!” 眸光微凝,宗越冷眼看着姬湘。 陛下寿辰过后,他要不要请命收服北疆十六国?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一个箱子而已,怎么还踹不得了?” 姬湘叫嚣道:“那可是本公主的箱子,里面装着贵重之物,踹坏了你赔得起吗?!” “哎呀!真的假的啊?那公主的贵重之物该不会被我给踹坏了?这可不得了了!” 一听那声哎呀姬湘就觉得不妙,果然就见虞清漪腾身而起,竟是要往箱子上飞,临了还一脚踹飞了箱子的顶盖才稳稳地落在边沿上。 蹲在箱子的顶部一角,虞清漪探头往箱子里瞅:“湘公主,您那些贵重之物都在哪儿呢?快来检查检查它们坏了没有。” 瞥一眼气到浑身发抖的姬湘,宗越暗道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这效果当真是非常不错的。 然而虞清漪这样了还不消停,竟把箱子里的东西扒拉出来高高举起。 “公主,您瞧这件坏了没有?” 凤鸿等人仰头一看,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湘公主,能否跟本殿下说说我们虞二小姐手里拿着的那块奇石究竟有多贵重?价值几何?” 那箱子太沉,他们原本就猜那箱子里装的或许都是石头,但他们也只是那么一猜,谁都不认为姬湘真的有胆子搬一箱石头来刁难他们,没想到姬湘还真就搬了一箱石头来。 看来这些年是他们大楚太过仁慈,以至于让他们的“友邦”都忘了大楚三军是何等凶猛! 姬湘恶狠狠地瞪了虞清漪一眼,然后冲凤鸿爽朗一笑:“开个玩笑而已,大皇子不会是玩不起?” 开玩笑?凤鸿冷冷一笑:“大庭的心意本殿下已然明了,稍后自会向父皇禀报,湘公主,咱们在城门口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请。” 话音落,凤鸿侧身,让开通往城里的路。 姬湘的双唇翕动,到底是没敢再多说什么:“那就有劳了。” 然后姬湘就带着大庭的人老老实实地进城了。 宗越的视线扫过余下的外邦使团,然后突然挥出一掌,打碎了那个巨大的木制箱子,也打碎了箱子里大大小小的石头,只留一地碎屑。 “诸位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我等帮忙解决?” 第70章 不是母女 穆合雅原本也打算仗着大楚的这些男人拿女人没辙、几个女人又不够泼辣来搞事找茬,让大楚在各国使团面前丢人现眼,谁知突然冒出来一个虞清漪,是个女人,不说泼辣但足够强势,而且还不按套路出牌,简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难对付,有姬湘这个前车之鉴,穆合雅自然不敢再作乱。 “我们可没有湘公主那么大的行李,就用不着青阳侯费心了。” “如此甚好,诸位请。”宗越侧身,请各使团入城,而后全程护送。 连宗越都亲自守着使团的队伍,其他人更是没有理由离开。 虞清漪骑马跟在穆合雅的轿子旁边,坐在马背上随着骏马的步伐晃来晃去,脊梁骨怎么都立不直似的。 穆合雅的轿子没有壁,四面飘纱,此时这衣着暴露的美人正横卧在轿子里,隔着薄纱好奇地打量着虞清漪。 “姑娘瞧着眼生,我以前来大楚京城的时候,好像没见过姑娘。” 虞清漪随口敷衍道:“我不爱出门,穆合首领没见过我才是正常的。” “是吗?”穆合雅挑眉,“不爱出门的人通常都不喜欢热闹,今日几国使团凑在了一起,京城里热闹非凡,姑娘怎么就出来了?” “今天突然想出门了,”虞清漪捂住嘴,打了个哈欠,“而且我没见过外邦的使团,出来长长见识。” 说着,虞清漪的视线就在穆合雅的轿子上溜了一圈:“果然开了眼了。” 穆合雅觉得虞清漪这话绝对不是在称赞她,却又不像是嘲讽她。 穆合雅皱了皱眉:“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相府,虞清漪。”虞清漪突然支使扶俞去买了一包橘子。 “虞清漪?”穆合雅沉吟片刻,“姑娘跟相府大小姐是什么关系?” 虞清漪终于给了穆合雅一个正眼,却是看傻子一样看着穆合雅:“穆合首领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穆合雅沉默片刻,突然抚掌:“你肯定不是她娘!” 听这语气她对自己想出这个答案还挺骄傲的。 虞清漪不恼不怒,甚至还夸奖了穆合雅一句:“穆合首领真聪明。” 穆合雅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敷衍,所以才开始胡说八道,看能不能刺激她说出点儿什么来。 果然,虞清漪的配合让穆合雅皱了皱眉。 “不是母女,那就是姐妹了?”穆合雅继续真一句假一句地说着。 这是什么逻辑?虞清漪撇撇嘴,从扶俞那里拿到剥好皮的橘子,无所顾忌地往嘴里塞了一瓣。 “是姐妹。”因为嘴里还有橘子,所以虞清漪的吐字有些不太清楚。 这就吃上橘子了?穆合雅愣愣地看着虞清漪,瞬间就觉得虞清漪打破了她对大楚女子的固有印象。 穆合雅的兴致突然高涨起来。 有挑战才有趣。 “那你们姐妹之间的关系一定十分不好。” 虞清漪随口问道:“哦?穆合首领何出此言?” 整个京城都知道她们姐妹之间的关系不好。 穆合雅笑道:“因为你们没走在一起,若是关系好的话,她应该来跟你搭话的,或者你去找她搭话,可你们两个一直都是各走各的,互不搭理。” 第71章 收拾不了你了 穆合雅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但虞清漪不打算承认。 “穆合首领误会了,姐姐她只是畏惧穆合首领的威严而已。” “胡说!”穆合雅不知道什么时候调转方向趴到了虞清漪这边儿,还撩开纱帘笑容娇媚地看着虞清漪,“别人都说我气质温柔,像是邻家姐姐,哪里来的威严?” 虞清漪翻了个白眼,笑容越来越假:“在大楚,邻家的姐姐可不是穆合首领这样的,赫胥部那边还真是……有趣啊。” 穆合雅眯起眼。 这个女人想说的绝对不是有趣,而她原本想说的词一定不是什么好词。 “我也想骑马。” “嗯?”虞清漪一愣,旋即笑道,“那我这就喊人来为穆合首领备马。” 穆合雅展颜一笑:“可是我不会骑马。” 虞清漪:…… 不会骑你还想个鬼啊! “你让青阳侯载我。”说着,穆合雅还给宗越抛了个媚眼儿。 宗越面无表情,视若无睹。 虞清漪的嘴角一抽:“穆合首领还真看得起我,可惜,从来都只有青阳侯命令我做事,我可不敢支使他。” “他不载我我就不走了!停轿!”穆合雅佯装生气,却偷偷观察着虞清漪的表情。 穆合雅这一停下,后边的人就觉得不妙。 “怎么回事?”宗越打马过来,直直地看向虞清漪,连抹余光都没分给穆合雅。 “没事,”虞清漪再一次不按常理出牌,“穆合首领心疼她的轿夫,就想在这里停一停,歇一歇,侯爷带其他人先走。” 穆合雅目瞪口呆。 这个女人怎么敢!她可是使臣! 宗越看看虞清漪,又扫了穆合雅一眼:“好,本侯先过去。” 宗越大手一挥,果真就带着人走了。 “扶俞,那橘子挺甜的,分给几位兄弟尝尝。”虞清漪口中的兄弟就是穆合雅的轿夫。 “喏。”扶俞听话地分橘子去了。 但虞清漪只说要分给“兄弟”,因此扶俞自然就无视了穆合雅,分完之后就回到了虞清漪身侧。 见穆合雅张嘴想要刁难扶俞,虞清漪就抢先开了口:“扶俞,去买两份桂花糕来。” “喏。”扶俞乖巧地跑腿去了。 宗越带人离开的时候顺便嘱咐金吾卫将穆合雅所在的那条街封锁,虞清漪虽然不知道,但在看到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的时候就猜到了。 虞清漪便不着急了,在马背上坐得无聊了,就下马走走,等扶俞买了桂花糕回来,虞清漪又开始吃桂花糕,依然没有分给穆合雅。 穆合雅本来不打算理会虞清漪,反正如果他们一直停在这里,会有麻烦的人是虞清漪。 可穆合雅等了又等,就是等不来虞清漪的道歉,不道歉也就罢了,虞清漪偏偏还怡然自得,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跟扶俞闲聊,那不慌不忙的样子可把穆合雅给气坏了。 “你们大楚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我今天可真是长了见识了!” 虞清漪缓缓转头看向穆合雅,眨巴着桃花眼一脸无辜:“怎么了?穆合首领怎么突然生气了?” 第72章 他啥事儿 穆合雅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你……”穆合雅指着虞清漪,浑身发抖。 虞清漪歪了歪头,似乎认真思考了一阵,然后问穆合雅道:“穆合首领,您休息够了吗?” “我……走!”大楚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的女人??? “那就走。”虞清漪翻身上马。 姬湘和穆合雅这两个女人也是有趣,不敢跟大楚作对,却又不甘于臣服,就只能搞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自我满足,这种小伎俩也就能用来欺负欺负京城里这些知书达理的人。 不紧不慢地把穆合雅送到驿馆,虞清漪懒洋洋地目送穆合雅摔门而去,勾起唇角笑了笑。 “厉害了五姑娘!”各国使团都去房间里休息了,秦羽就凑到了虞清漪身旁,竖起了大拇指,“穆合雅来过京城几次,从来都只有她把别人气到跳脚,这还是本公子第一次见她气到摔门。” 虞清漪撇撇嘴:“谁让你们怜香惜玉了?你们不好意思给她们难堪,她们却好意思当着面儿踩你们的脸,就是惯的!” 秦羽嬉皮笑脸地说道:“五姑娘言之有理!那么踩她们脸的重任就交给五姑娘了!” 虞清漪挑起眉眼斜睨着秦羽:“那你干吗?” “好男不跟女斗啊,”环视一圈,秦羽又凑到虞清漪耳边小声说道,“而且褚姑娘和虞大小姐她们每次都不顶用,别看她们平日里牙尖嘴利、明枪暗箭的,好像挺厉害的,一遇上姬湘和穆合雅就都成哑巴了,半点儿用没有,偶尔还会被气哭,要等我们去安慰。” 本来他以为女人都那样,便不会有什么抱怨,可现在认识了五姑娘,这样一对比就觉得褚姑娘她们真是矫情。 “她们不顶用,你顶用?” 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秦羽浑身一抖,差点儿直接蹿出去。 “青、青阳侯。”转身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宗越,秦羽笑得比哭还难看。 青阳侯明明也是人类,怎么就这么可怕呢? 习惯了被人畏惧,宗越淡定地移开视线,看向虞清漪:“回山庄去?” 虞清漪摇摇头:“回相府,那两个女人瞧着就不像是安分的,我今天又落了她们的面子,她们一定会想办法找回场子,我暂时住在相府,来去都方便一些。” 虞清漪的决定很合宗越的心意,但宗越还是有些不悦:“别总跟人到处厮混。” 听听她现在说的都是些什么粗俗的话? “啊?”宗越的话题跳转太快,虞清漪一时没跟上。 厮混?她跟谁厮混了? 心里莫名其妙,虞清漪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秦羽身上。 秦羽地嘴角抽了抽。 什么叫厮混?他只是请五姑娘到处游玩而已,怎么就成了厮混了?就算是厮混,又跟青阳侯有什么关系?这两个人一个不打算嫁,一个不打算娶,就算有过亲密关系,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严格来说青阳侯和五姑娘现在应该算是毫无瓜葛了? 这样想着,秦羽就上下打量起宗越,神色古怪。 第73章 侯爷生气了 宗越和秦羽正好正面相对,就算不想也会看到秦羽的脸色。 “怎么了?”宗越冷声问道。 “额……”秦羽摸了摸鼻子,在说和不说之间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憋不住话,“怎么说呢,就是本公子以为侯爷对谁都漠不关心,但今天发现侯爷还挺关心五姑娘的。” 闻言,宗越和虞清漪齐齐一愣,两个人都不觉得宗越对虞清漪有多关心,他们之间的交流一向简明扼要,好像谁都没有过问过对方的生活日常。 连日常喜忧都不关心,这算哪门子的关心? 虞清漪白了秦羽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青阳侯关心我了?不过就多说两句话而已,要不是你秦公子排不上用场,本姑娘犯得着来受这份儿累吗?嗯?” 秦羽立刻就嬉笑开了:“本公子的错,都是本公子连累了五姑娘,本公子有罪,罪孽深重,二两天目青顶,算是赔罪,如何?” 说是赔罪,其实那二两天目青顶原本就是打算送给虞清漪的,秦羽对能玩到一起的人一向大方。 “懂事!”虞清漪目露赞许。 宗越的眸光微动:“喜欢天目青顶?” 今年他好像也得了几两天目青顶,忘了是谁送的,但他平日里不喝这茶,好像是给放到库房里了。 “只是有几分偏爱罢了,比起茶我更喜欢酒。”之前那一个月她以为自己能怀上,因此滴酒未碰,现在倒是可以每日喝上两杯解解馋。 “你可少喝点!”说起喝酒,连秦羽都要训虞清漪几句,“就没见过你这么嗜酒的女人!” 小酌怡情,醉酒伤身,而虞清漪这女人喝酒就像是这辈子没见过酒似的,一不留神她就抱着坛子往里灌,比男人都豪爽。 虞清漪瞪眼:“啧!啰嗦!我酒量好,多喝一点儿怎么了?” 她以为秦羽是那种能一起喝酒、一起赌钱的酒肉朋友,结果交上朋友之后就发现这人爱管事儿,成天管东管西的,能从王川娶什么样的媳妇一直管到她喝多少酒,他那一票朋友就没有一个没被他管过的,就很烦! “好个屁!”秦羽也不跟虞清漪客气,“上次是谁在广陵郡王府里喝了个酩酊大醉?拽着世子叫哥哥,人都认不清了,还说什么酒量好?” “那是意外!难得世子舍得把郡王府珍藏的好酒拿出来,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啊。”虞清漪踢了秦羽一脚。 这人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掀她的底? 广陵郡王世子王川在这个时候凑了过来,苦笑道:“五姑娘喝得痛快就好,不枉本世子事后被郡王抽了一顿,背上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呢。” 那天他们喝的是他爹藏了十几年的酒。 秦羽白了王川一眼:“世子这可怨不得别人,那天咱们在元丰酒楼用过饭之后,原本已经打算散了,偏世子你酒劲儿上头,非要拉着人去郡王府喝酒,瞧见那酒的时候我就劝过你了,可你不听,被郡王抽了也是你活该。” 话音落,秦羽两手一摊,一副欠揍样儿。 倒是虞清漪有些过意不去,毕竟那天她喝了不少:“回头我让扶俞给世子送些伤药过去,都是扶俞他们自己配置的,药效还不错。” 王川咧嘴一笑:“那就有劳五姑娘了。” 几个人聊得正欢,突然就觉得凉飕飕的,茫然地环顾四周,就看到了静静站在一旁的宗越,那脸色冷得快要挂霜了。 三个人心肝一颤,却是一头雾水。 青阳侯怎么好像生气了? 第74章 盯住她 “侯爷?”虞清漪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宗越却只是盯着虞清漪看,看了一阵之后转身就走。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他……什么意思?” 秦羽和王川齐齐摇头。 他们都跟青阳侯不熟,青阳侯本身又不是会情绪外露的人,只要青阳侯不说,他们是绝不可能猜到青阳侯的心思的。 虞清漪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就把这事儿抛诸脑后了。 另一边,宗越离开驿馆之后就坐上了回府的马车,越想就越气。 跟秦羽他们去元丰酒楼用饭,去广陵郡王府喝酒,还喝到酩酊大醉拽着世子叫哥哥?哦,对了,前些日子他们还一起去春风楼喝花酒了,那个女人真的……就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陌陵。” “属下在。”坐在车辕上,陌陵多一个字都不敢说。 今天迎接各国使团的事情明明十分顺利,可侯爷从驿馆里出来的时候却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大庭的公主和赫胥部的首领又闹事了。 宗越的眸光微凝,沉声道:“派人盯住虞清漪。” “啊?”陌陵愣住,“侯爷,五姑娘身边的扶俞和韩尽都是段氏暗卫,暗处还有人轮守,似乎……用不着咱们。” 百花宴之后,五姑娘就把京城里所有的段氏暗卫召集起来,后来五姑娘住进了赤枫山庄,打理山庄的下人都没安排好就先把段氏暗卫安排了进去,如今赤枫山庄的清泠居和秋水阁两处戒备森严,连他们侯府的暗卫都做不到悄无声息地进去,可以说五姑娘是相当地惜命了,根本就用不着他们操心。 宗越没有说话,气势却越来越凛冽,马车内外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陌陵最近好像不太听话。 察觉到宗越的怒气更盛,陌陵咽了口口水:“侯爷放心,待会儿回府之后属下就安排人去五姑娘身边,一定会保护好五姑娘。” 他们家侯爷是不是过分关注五姑娘了? “嗯,”宗越的气势这才稍稍收拢一些,“盯紧她,别让她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陌陵愣了愣。 不三不四的人?秦羽和广陵郡王世子?可这事儿相爷都不管,他们家侯爷为什么要管? 陌陵想不通,陌陵也不敢问。 “喏,属下会嘱咐咱们的人看住五姑娘。” 宗越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段都尉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陌陵立刻答道:“段都尉最后传来的信上没有明说,他只说临时有事,需要绕路去办,要再迟一些才能来京城。” 他们收到段都尉来信的时候,探子刚刚回禀说段都尉人在京城西边二十里处,结果段都尉就传信过来说要绕去别处,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宗越沉眸:“让人跟着。” 眼看就要到京城了,却连见虞清漪一面的时间都没有就拐去了别处,想来是发生大事了。 “这个……”陌陵为难道,“侯爷恕罪,段都尉他把咱们的人都甩掉了。” 宗越皱眉。 甩掉了?看来是不能让他知道的事。 第75章 你为什么不走 时隔多日再回到相府,虞清漪毫不意外地看到一个更荒芜的漪莲雅居,在里面干活儿的下人比之前更少了。 蔺辰枫也跟虞清漪一道过来了,一瞧见杂草丛生的漪莲雅居就怒了。 “姑娘,咱们去住客栈,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虞清漪浑不在意地笑着:“气什么?我平时又不住这里,还指望丞相夫人会挂念着我,然后派人来帮我打理住处吗?她没下令把漪莲雅居铲平了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宽容了。” 对丞相夫人而言,她和她娘是后来者,是破坏了她家庭的人,丞相夫人隐忍至今,没虐待她就已经是心地善良、宽宏大量了,她从没指望丞相夫人会对她好。 犯错的是虞相,到头来却要两个女人承担后果,还连累到各自的孩子,在这整件事里,除了虞相,谁都委屈。 “可是姑娘,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啊!”蔺辰枫虽然不是出身大富大贵,但也没住过这么不讲究的地方。 虞清漪环顾四周,也觉得现在的漪莲雅居实在是太破败了一些:“不然你回家住去。” 蔺辰枫的家就在京城里。 “反正我这里没什么事需要你做,你帮我顾好酒楼就成。” “我的姑娘诶!”蔺辰枫哭笑不得,“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只要是个能挡风遮雨的地方,我住哪儿都成,可姑娘您不成啊!” 虞清漪斜眼睨着蔺辰枫:“我怎么就不成了?瞧不起女人?” “那我哪儿敢啊!”蔺辰枫道,“您或许不在意,可若是让秋老板知道,他可饶不了我!” 他姨夫把他送到五姑娘身边,一方面是想让他帮五姑娘打理生意,另一方面就是想让他帮忙照顾五姑娘,姨夫说他虽然是个男人,但眼下他们寻不到可信的人,就只能拿他将就将就,跟段氏的那些暗卫比起来,他可细心多了。 虞清漪眨眨眼:“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蔺辰枫噎住,十分无奈:“姑娘,您何必给自己找罪受呢?” 虞清漪轻叹一声:“好歹给相爷留点儿面子。” 她可以跑去住赤枫山庄,也可以自己在京城里买座宅子住,但她不能去住客栈,不巧她娘留给她的几座宅子都是十几年无人打理,比漪莲雅居还不如。 “小姐!”翠兰突然从里面跑出来,一身的粗布衣裳,冲着虞清漪笑得热情洋溢,眼底还溢出几分惊喜。 虞清漪的眸光微闪:“翠兰,你还在啊?” 翠兰立刻说道:“奴婢当然在!奴婢是小姐的奴婢,哪怕小姐已经不信任奴婢了,奴婢也不会再侍二主!” “啊……是吗,”虞清漪不置可否,视线从翠兰的粗布衣裳上扫过,然后落在那双娇嫩白皙的手上,“你这身衣裳是怎么回事?” “这个……”翠兰低下头,眨眼的功夫就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小姐不在,夫人就把漪莲雅居里的人都撤走了,奴婢不肯走,夫人虽然没说什么,但却再也没给奴婢发过月钱。” 虞清漪歪了歪头:“那你为什么不肯走?你我主仆之间,好像也没什么情义可言。” 第76章 我这该死的美貌 翠兰眼眶一红,委委屈屈地看着虞清漪:“小姐,奴婢知道错了,以前奴婢是被猪油蒙了心,被人利用做了许多对不起小姐的事情,奴婢已经知道错了,求小姐原谅奴婢!” 可虞清漪已经不是以前的虞清漪了,她看得出翠兰的虚伪,看得出翠兰的不甘,看得出翠兰的愤恨,因此面对翠兰的忏悔,虞清漪只是妖娆一笑。 “我不原谅你。” 虞清漪的声音温柔至极,害翠兰有些恍惚,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虞清漪真的用温柔的声音说着恶劣的话。 虞清漪叹息一声,拍小狗一样拍了拍翠兰的头:“傻姑娘,你这样傻呆呆的,可怎么帮人办事?那个人也是个心大的,百花宴之后竟然还想让你跟在我身边,真把我当傻子了吗?” 翠兰的脸色登时一白:“小、小姐您说什么呢!哪、哪个人?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瞧瞧,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慌成这样,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你要是想留下,那就留下,反正这漪莲雅居里总要有个人在。”话音落,虞清漪就从翠兰身边走过,往屋里去。 “小姐!”翠兰转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姐,奴婢是想一直陪在小姐身边,照顾小姐,不管小姐要去哪里,求小姐带上奴婢一起!小姐要是不答应,奴婢就……就长跪不起!” 如果她不能回到二小姐身边,大小姐不会放过她的!这该死的虞清漪为什么突然变得聪明了?像以前那样对她唯命是从不就好了? 虞清漪冷冷一笑:“你开心就好。” 蔺辰枫三人跟上虞清漪的脚步进了屋。 “姑娘,您打算怎么处置那个奴婢?”蔺辰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尖锐的虞清漪。 “处置?”虞清漪走到暖阁的榻边,软绵绵地趴了上去,任阳光穿过窗户笼罩在身上,“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处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她不是要对五姑娘不利吗?”蔺辰枫时常搞不懂虞清漪在想些什么。 虞清漪有的时候谨慎得让人觉得她杯弓蛇影,有的时候又莽撞得让人觉得她不谙世事,总而言之虞清漪做事全凭心情,随心所欲到令人发指。 “虞清湄除了到处散播我的谣言,还能做什么?”真不是虞清漪看不起虞清湄,实在是虞清湄的脑子里就只想着怎么才能做皇后。 虞清湄的人生目标从来都不是三皇子妃,她想要做的是皇后,如今不过是觉得三皇子最受陛下宠信,淑妃的娘家又很有实力,这才把目标锁定在三皇子身上。 “我现在可巴不得她多散播点儿谣言。” “可是那些谣言好像没什么作用啊,前两天二皇子妃不是还给姑娘下请帖了吗?”蔺辰枫有些无奈。 因为狐狸精的长相和放荡的恶名,所以京城里的夫人、小姐都不喜欢姑娘,二皇子妃会给姑娘下帖,八成是二皇子授意。 虞清漪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唉,天生丽质,我也很苦恼啊。” 表情微微一变,虞清漪扭头看向房梁某处:“哎呀,有客人来了。” “五姑娘,”陌陵从暗处现身,臭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他万两黄金一样,“大庭的湘公主在驿馆里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第77章 她闹了 “她闹了?”虞清漪挑眉。 她觉得姬湘那个人就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正因为如此,大庭每次派来大楚的使团里都有姬湘,而且每次都是姬湘出头找茬,她敢保证,如果大楚真的因为姬湘的过失去追究大庭的责任,大庭一定会立刻放弃姬湘。 那么大庭的使团里能做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闹了。”陌陵的脸色黑沉沉的。 虞清漪爬起身,下了榻:“请大夫去了没有?” “请了,但湘公主说她不信任我们请的大夫,”顿了顿,陌陵补充道,“大庭的使团里并没有随行的医者。” “走。”才刚回相府的虞清漪再度出府,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还碰见了刚回来的虞清湄。 “清漪妹妹,你这又是要到哪里去?”之前虞清湄离开驿馆之后跟褚宛去脂粉铺子逛了逛,刚刚回府。 脚步微顿,虞清漪只犹豫了一瞬就据实相告:“姬湘又在驿馆闹起来了,青阳侯派人来找我过去。” 虞清湄一愣,这才注意到跟在虞清漪身后的陌陵。 京城里的人都知道陌陵是青阳侯的左膀右臂,青阳侯派陌陵来接虞清漪,显然是对虞清漪非常重视。 虞清湄不由心生嫉恨。 青阳侯冷酷无情,对谁都不假辞色,可偏偏百花宴之后他对虞清漪就总是有些特别,虽然都是些小事,但就是在细微之处才能体现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特别。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虞清漪就那么好命?先是被淑妃亲点为三皇子妃,现在又得青阳侯青睐,虞清漪她到底凭什么?就凭那张狐媚子的脸吗?? 藏起心里的愤愤不平,虞清湄惊讶道:“湘公主又闹起来了?那咱们可得赶紧过去瞧瞧!” 说着,虞清湄就先虞清漪一步,登上了陌陵驾来的马车。 陌陵皱了皱眉。 那马车是他们青阳王府的马车,没有侯爷的准许,闲杂人等是不能进去的……好好的一辆马车,回去又得给砸了。 虞清漪挑眉,对虞清湄的厚脸皮毫不惊讶。 虞清漪笑了笑:“扶俞,安排个人送大小姐去驿馆,陌陵,你随我骑马先行。不知道湘公主闹成什么样子,咱们可得快着点儿。” 她才不要跟虞清湄同车。 虞清漪这话说完,韩尽就牵了几匹马过来,不用数都知道没有虞清湄的份儿。 “喏。”陌陵的嘴角抽了抽。 这五姑娘还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虞大小姐留。 虞清漪几个人骑马就走,气得虞清湄差点儿当场砸了马车。 驿馆里,姬湘躺在床上哎呦哎呦地直喊疼,宗越、秦羽、王川三人站在院子里都能听见姬湘的鬼哭狼嚎。 被请来给姬湘看诊的太医也站在院子里,尽可能地把自己缩成一团。 “哎呀,侯爷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您明知道湘公主挑剔,怎么不把驿馆里的人清理干净呢?现在好了,竟然有人在湘公主的饭菜里投毒,这可不得了了啊!”穆合雅款步而来,一脸的幸灾乐祸,“这一次侯爷要答应什么条件才能让湘公主消停?” 第78章 与我无关 宗越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像是没听到穆合雅说的话一样。 穆合雅则是已经习惯了宗越的冷漠:“唉,大楚陛下难得过个寿辰,若闹得彼此面上无光,那可就太糟糕了!” 宗越的眼神微动。 王川皱眉,不满地瞪向穆合雅:“穆合首领最好跟今天的事情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会跟我有关系?我可不希望青阳侯随随便便就答应别的女人什么条件,万一被人招去做驸马,我可是要难过死了!”穆合雅娇声轻笑,还给宗越抛了个媚眼儿。 “穆合首领想多了,我大楚的青阳侯可不能跑去给别人做驸马,不然我们的陛下会哭的。”虞清漪款步而来,两个同样妩媚却各具风情的女人一凑到一起就是火花四溅。 穆合雅瞪眼:“你不是回去了吗?” 她讨厌这个女人! “呵!穆合首领若是不想见到我,就安分一些,不然我很可能会搬进驿馆里跟穆合首领同住!”威胁过穆合雅,虞清漪就转头看向宗越,“里边是中毒还是杀猪?怎么叫得这么惨?生孩子也不会这样?” 太医专业严谨,不合时宜地转过头来给虞清漪科普:“虞二小姐,女人生孩子很可能叫得比这还惨。” 虞清漪一噎。 这她当然知道,但她只是想挤兑姬湘,并不是想要了解什么生育知识。 没想到太医一句话就把伶牙俐齿的虞清漪噎住,宗越那双素来冷冽的凤眸中有浅浅的笑意闪现。 “她说有人在她的饭菜中下毒。” 虞清漪翻了个白眼:“饭菜呢?” “在屋里。” “哦。”虞清漪上前两步,推了推门就发现门被人从里面落了闩。 虞清漪撇撇嘴,一脚踹开了屋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什么人擅闯公主闺房?想死吗?!”大庭的壮汉横眉冷眼地扑向虞清漪。 虞清漪连话都没说,只抬了抬手,她带来的段氏暗卫就扑上去把大庭的人全都制住了。 不是拦住,是制住,就差没把人五花大绑了。 秦羽嘴角狂抽:“我说侯爷,她这样彪悍真的没问题吗?” 宗越淡定地进屋,几乎是狼心狗肺地说道:“有问题也是她的问题。” 门是虞清漪踹的,人也是虞清漪的人打的,关他们什么事? 秦羽震惊,目瞪口呆。 他还以为青阳侯对五姑娘稍微有些不同,结果竟也是这般冷酷无情的吗? 没听到宗越和秦羽之间的悄悄话,虞清漪走到桌边儿,视线在精致的菜肴之间扫了一圈,然后抬头看向韩尽。 韩尽跟到桌边,鼻子轻轻耸动两下,然后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虞清漪的眼神微沉。 韩尽的鼻子灵得很,他说饭菜里没有问题,那就是没有问题。 虞清漪望向里屋:“湘公主还能动吗?” 大庭的汉子立刻嚷道:“你们大楚的人卑鄙无耻!竟然给公主下毒,我大庭绝不会善罢甘休!” 虞清漪皱眉:“听不懂人话吗?我问的是你们湘公主还能不能动,她要是能动,就让她出来说话,她要是不能动就别浪费我们的时间,我们立刻离开,等她什么时候能动了再派人去请我们来。” 躺在床上的姬湘把虞清漪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当即就从床上蹦了下来。 “你们给本公主下毒你们还有理了?!” 第79章 试菜 姬湘脸色惨白,一头虚汗,瞧着还真是中了毒的虚弱模样。 虞清漪挑眉。 为了陷害大楚给大楚难堪,姬湘也是够拼的。 虞清漪偏头望向门口,就见已经住进驿馆的各国使团都派了人过来看热闹。 虞清漪又看向穆合雅,此时的穆合雅正站在院子里跟别国的使者聊天,似乎是察觉到了虞清漪的视线,穆合雅的视线扫过去,瞧着有些得意。 虞清漪垂眼,轻声一笑:“湘公主说我们大楚给公主下毒了?” “是!你们就把毒下在饭菜里,妄图毒害本公主!”姬湘一脸愤愤。 “那烦请湘公主告诉我,是哪道菜里投了毒?”虞清漪好整以暇地看着姬湘。 对面的虞清漪笑意盈盈,泰然自若,那镇定的模样让姬湘开始怀疑虞清漪是不是已经看破了她的小伎俩。 “每、每道菜都有!” “这样啊。”虞清漪笑了笑,缓缓抬起手。 站在虞清漪身后的蔺辰枫迟疑片刻,还是把一双筷子放在了虞清漪手里。 最近林祥一直在研发他们酒楼的菜品,每次试做成功之后就直接端着菜去找虞清漪试菜,有的时候虞清漪手边没有筷子,那情况就有些尴尬,后来蔺辰枫和扶俞就随身带了一双。 虞清漪接过筷子,毫不犹豫地夹了菜就往嘴里塞。 “嗯,驿馆的厨子手艺不错,可惜菜都凉了,白费了厨子的一番心意。” 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虞清漪,宗越眸光微凝:“陌陵,重赏。” 这是要赏驿馆的厨子。 “喏。”陌陵立刻安排人去后厨给今天的厨子打赏。 “住在驿馆里的人专爱没事找事,在这里伺候的人总是要受无妄之灾,的确该赏,”虞清漪放下筷子,看向她对面脸色好像又白了两分的姬湘,“湘公主方才说是哪道菜里投了毒来着?” 姬湘万万没想到虞清漪这么不惜命,她都已经说菜里有毒了,虞清漪竟还敢亲自试菜。 如果她不是大庭的公主,她跟这个女人说不定能成为朋友。 “我记错了,”姬湘给她身边大庭人比了个手势,“有毒的不是菜,而是酒。” 姬湘身边的女奴会意,上前取过桌上的酒壶,亲自送到虞清漪面前。 “虞二小姐想要亲自检查检查吗?” 在场武艺稍高的人齐齐变了脸色,因为他们都看到了那女奴投毒的动作,虽然那动作隐秘,但连秦羽都注意到了。 “你……”秦羽当场就要发火,却被虞清漪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桂花酿啊,”虞清漪接过酒壶,拿在手里晃了晃,一脸为难,“可我不喜欢桂花酿怎么办?” 姬湘虚弱地笑了笑:“二小姐若是不喜欢,可以不必勉强,听说二小姐平日里肆意逍遥,又何必为了跟自己无关的事情去喝自己不喜欢的酒?” 虞清漪皱着眉好像在认真思考:“方才穆合首领说如果青阳侯愿意答应湘公主的要求,湘公主就会安分一些,不知道湘公主打算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第80章 白日做梦 姬湘愣了一下,然后笑容阴险地看向宗越:“青阳侯身份尊贵,本公主不会让他太难堪,就……给本公主做三天的奴仆。” 宗越没什么反应,但虞清漪的脸色倏地冷若冰霜,连一丝笑意都寻不见了,变脸速度之快叫人咂舌。 “那恐怕要让湘公主的美梦落空了。韩尽,给本姑娘斟酒。” “喏。”韩尽暗自松一口气,上前给虞清漪倒了杯酒,往酒里添解药的动作可比姬湘的那个女奴专业得多,专业到除了离得最近的虞清漪、扶俞和宗越,就再没有人发现。 注意到韩尽的小动作,宗越略感意外,多看了韩尽一眼之后,就又看了看扶俞。 虞清漪的身边跟着三个男人,蔺辰枫经商,韩尽擅药,那个扶俞呢?扶俞应该也有一技之长? 这个女人果然并不是外面所说的那样愚蠢放荡,她做事总有她的目的,就连跟秦羽他们厮混也是为了拓展人脉,为她那个酒楼造势,那么她想要跟他再睡一次的目的是什么? 想不通,但他总会知道的。 从韩尽的手里接过那杯酒,虞清漪毫不犹豫地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而后目不斜视地看着姬湘,那张狐媚脸卸下笑容之后就显出了几分高贵冷艳。 姬湘愣愣地看着虞清漪。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姑娘你……你没事?”秦羽目瞪口呆,回过神后就慌慌张张地凑到虞清漪身边,“太医!那个太医去哪儿了?快来给五姑娘瞧瞧!” 他可是亲眼瞧见姬湘的那个女奴往酒里下药了! 太医赶忙跑过来,仔细地给虞清漪把了脉。 “她怎么样?”秦羽紧张兮兮地问道。 太医疑惑地皱眉,看了看对面脸色惨白还在忍痛的姬湘,再看看面色红润的虞清漪,太医更疑惑了。 宗越本来坚信虞清漪会没事,可看到太医这古怪的脸色,宗越也忐忑了起来,那种心里七上八下的感觉对宗越来说十分陌生。 “怎么回事?” 宗越那低沉冰冷的声音原本就威严十足,再添上几分焦躁就像是在生气一样。 太医浑身一抖,立刻说道:“回侯爷的话,这位姑娘没事。” “没事?”宗越拧眉。 没事这太医方才怎么是那样的表情? 听出宗越的疑问,太医解释道:“侯爷恕罪,下官只是有些疑惑,大庭的这位公主口口声声说咱们大楚准备的酒水饭菜里有毒,可这些饭菜虞二小姐吃过了,酒水虞二小姐也喝过了,为什么虞二小姐就没事呢?” “本侯也想知道,”宗越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落在姬湘身上,“湘公主有什么想说的吗?” “本、本公主哪知道?本公主就是在你大楚的驿馆里中毒了,侯爷若是不能给本公主一个交代,这事儿就没完!” “湘公主还真是固执啊,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公主有什么好处,”虞清漪靠在椅背上,优哉游哉的,“不过既然湘公主想要一个交代,我大楚自然要给湘公主一个交代,不管怎么说湘公主都是在大楚的驿馆里中的毒,不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恐怕还会影响到其他使团,那么……扶俞,抓住那个女奴。” 第81章 想死就继续作 扶俞二话不说,一个箭步过去就把姬湘的女奴给抓住了。 “你们这是想要做什么?快放开她!”姬湘站起来就想去帮那个女奴,可她的毒还没解,才刚站起来就又跌坐回去。 看着焦急的姬湘,虞清漪嗤笑一声:“湘公主小心一些,你身上的毒还没解,耽搁了那么久,说不定已经毒入肺腑,你再动气,这毒怕是蔓延得更快,看起来倒是不会致命,但谁也说不准会不会留下什么病根。” “才不会留下病根,塔马尔的药……”姬湘捂住了嘴。 “塔马尔啊,”虞清漪妖娆一笑,“有劳太医去瞧瞧那位塔马尔的指甲里有没有藏着什么不好的东西。” 太医看向宗越,见宗越点头,太医才去检查那个名叫塔马尔的女奴的双手,果然就在她的指甲里找到了毒药的药粉。 “侯爷,这名女奴藏在指甲里的毒,跟湘公主所中之毒是同一种。”太医如实禀报。 “塔马尔怎么可能会害本公主!你这庸医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 宗越看都没看姬湘一眼:“湘公主的毒不打紧,你去查查那个酒壶。” 太医依言去查看酒壶,姬湘却被气个半死。 什么叫她的毒不打紧?她忍了半天,疼都快疼死了好吗?! “侯爷,壶口的边缘有残留的药粉,其中一种跟那名女奴藏在指甲里的毒一样,也就是湘公主所中之毒。”太医兢兢业业地把检查结果汇报给宗越。 太医所说正是宗越想知道的:“嗯,辛苦太医。陌陵,把人带走。” “喏。”陌陵立刻上前去跟扶俞做交接。 “等一下!你们凭什么带走我的女奴?她是本公主的人!”姬湘快要气疯了。 今年的大楚是怎么回事?突然冒出一个难缠的女人也就罢了,青阳侯的脾气怎么也这么大? 宗越冷冷地看着姬湘:“谋害大楚丞相之女,死罪。” 姬湘被宗越那冰冷的视线吓得心肝一颤:“她、她不是没事嘛!” 虞清漪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抖平裙摆上的褶皱:“本姑娘没事那是本姑娘福大命大,这并不能证明湘公主的女奴是无罪的。湘公主莫不是以为不管你在大楚的地界上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追究你的责任?” 妖娆一笑,虞清漪冷冷地说道:“不巧,本姑娘没什么容人之量,绝对不会饶过胆敢害我的人!” “你!”姬湘指着虞清漪,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你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你故意试菜,设下圈套,你陷害我!” “我设下了一个圈套,你也设下了一个圈套,可为什么现在中计的人只有你呢?”虞清漪上前两步,轻笑道,“你比我蠢,这难道是我的错吗?湘公主,本姑娘脾气不好,今天只是给你个警告,你若再故意找茬让我不得安宁,我保准会让你永远地留在大楚!” 话音落,虞清漪又侧头看向门口的穆合雅:“这话请穆合首领也牢记于心。” 本来只是慵懒妩媚的虞清漪突然变得冷然高傲,气势凌厉,穆合雅心头一跳,连忙表态:“赫胥部多受大楚关照,我对大楚感激不尽,对大楚的诸位也是满怀善意的,当然不会做出让诸位为难的事情。” 青阳侯虽然难对付,但青阳侯办事一贯直来直去,因此她们才总能用这些小手段让青阳侯为难,可这个虞二小姐却也是个会耍阴招的,而且手段高明,与她交锋,她们恐怕一点儿好处都讨不到,倒不如就歇了心思。 第82章 门口一尊煞神 虞清漪成功震慑住了驿馆里的使团,不仅仅是大庭跟赫胥部的使团,其他国家的使团只要在虞清漪面前就乖巧如鹌鹑,别说是搞事,他们连一句挑衅的话都不敢说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传开了之后却变成虞清漪任性妄为、目无法纪,残忍杀害大庭女奴。 “怎么会传成这样?太离谱了!”春风楼里,广陵郡王世子王川一脸费解,“说起来给大庭那个女奴判罪的人明明就是青阳侯,为什么这个恶名会落到五姑娘头上?” “会不会是姬湘的报复?”秦羽担心地看着虞清漪。 而虞清漪本人正躺在房间里的软塌上,手里拎着一壶酒,懒洋洋的,惬意无比。 “你们几个真是过分,这么有趣的事情竟然不叫我!”仁武侯的小女儿路倩不满地踹了王川一脚。 路倩跟王川是青梅竹马,据说从小就爱黏着王川,现在更是小尾巴一样跟着王川到处玩儿。 王川习以为常地拂掉衣服上的脚印:“我的小姑奶奶,我们哪里是去玩儿的?你没瞧见这就搞出人命了嘛,你一个姑娘家,跟着掺和什么?” 路倩不满地皱皱鼻子:“清漪也是姑娘家,她能去为什么我不能去?” 王川撇嘴:“人家五姑娘是青阳侯亲自选出来跟我们一起去接待各国使团的,你若也想去,那就去求青阳侯啊。” “你!”路倩气得瞪眼。 她要是敢去求青阳侯,还在这里跟王川费什么话! “清漪,你看他,他又欺负我!”路倩扭头就跟虞清漪告状。 王川一脸嫌弃:“行了啊你!你比五姑娘还大两岁呢,丢不丢人?” 路倩别开脸,小声嘀咕道:“你还知道我比清漪大两岁啊……” 路倩的声音实在是太小,转过头去跟姑娘调笑的王川根本就没听见。 但虞清漪听见了。 视线在王川和路倩之间打了个转,虞清漪把手里的酒坛往王川怀里一扔,下榻之后就拉着路倩出门。 “你们喝,我带倩姐走了。” “啊?”王川手忙脚乱地接住酒坛,结果还是被淋了一身的烈酒,“这个时辰平康坊的坊门都落锁了,你们出不去,要上哪儿去?” 虞清漪不假思索道:“秋月阁。” “啥??” 王川傻眼,秦羽一口酒全喷了出去。 在平康坊里,秋月阁是跟春风楼齐名的花楼,但春风楼里只有女色,秋月阁里却是男女都有。 不理会那两个目瞪口呆的男人,虞清漪强势地拉着路倩离开了春风楼,步行一盏茶的时间就拐进了秋月阁。 坐在秋月阁的雅间里,路倩总算是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雅间里除了她和虞清漪,还有两个男倌。 “清、清漪……这……这不好?” 虞清漪神情古怪地看着路倩:“有什么不好的?反正都是在平康坊里,秋月阁和春风楼有什么区别?他们男人喜欢春风楼里的姑娘,我们两个女人在那儿待着做什么?” “两位姑娘是从春风楼过来的?”秋月阁的头牌男倌子尧愣愣地看着虞清漪和路倩。 在秋月阁里,他不是没接待过女客,但像眼前这两位这样在秋月阁最热闹的时候穿着女装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进来的女客还真是前所未见,更不用说这两位还是从春风楼过来的。 不等虞清漪回答,雅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身冷冽的青阳侯宗越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煞神一样。 第83章 藏得很深啊 路倩目瞪口呆。 青阳侯为什么在秋月阁里??? 虞清漪也呆了呆,但很快回过神来:“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跟侯爷巧遇,可是我抢了侯爷中意的人?” 路倩和那两个男倌见鬼了一样看着虞清漪。 竟然敢调笑青阳侯,这位姑娘是真的勇士! 宗越不说话,只拿那双不带一丝人气的凤眸盯着虞清漪,直把虞清漪盯得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有什么话到里边再说,你别堵在房门口,凶神恶煞似的,妨碍生意!”韩涔紧赶慢赶地追过来,一把就把宗越推进雅间里去了,然后笑眯眯地看向虞清漪,“表妹,好久不见啊。” 虞清漪看看宗越,再看看韩涔,喝了口酒压惊,烈酒穿喉,那刺激的感觉让虞清漪稍微镇定了些。 “秋月阁是表哥的产业?” “啊……”韩涔瞄了宗越一眼,“是啊,平康坊的生意好做,这钱没道理不赚啊。” “是吗?”虞清漪垂眼看着杯里的酒。 她猜错了,秋月阁大概是青阳侯私底下的产业……前世听都没听说过,他藏得可够深的。 “看来日后我又多了一个可以打发时间的地方。” “额……”察觉到身边的宗越气势更冷,韩涔打了个哆嗦,“来打发时间自然是可以的,但表妹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常来秋月阁比较好。” 虞清漪侧趴在软塌上,歪着头看着韩涔:“可我觉得秋月阁比春风楼里有意思得多。” 韩涔:…… 春风楼?他这个表妹平日都在做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既然如此……你想来就来。”韩涔给宗越使了个眼色。 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总比在别人的地盘上来得安全。 宗越的眼神微动,一语不发,只在雅间里寻了个地方坐下。 路倩打从见到宗越开始就浑身僵硬,这会儿见宗越坐下了,路倩便一溜烟儿地跑到虞清漪身边,一副不敢造次的乖巧模样。 韩涔也寻了个地方坐下:“表妹今天怎么来平康坊玩儿了?” 虞清漪懒洋洋地说道:“这不外面又有新的流言,广陵郡王世子他们怕我心情不好。” “怕你心情不好就请你喝花酒?”韩涔无语,“王川的脑袋里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空空如也啊。” 虞清漪笑了笑:“不是挺好的吗?夜里的平康坊没有忧愁,真心实意也好,虚情假意也罢,每个人看起来都是快乐的。” 宗越的眸光微微一闪,看向虞清漪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深沉。 路倩透过雅间的窗户望向熙熙攘攘的大堂,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韩涔有些惊讶,惊讶于虞清漪竟然也有悲秋伤怀和多愁伤感的一面,旋即就笑了。 “平康坊是寻欢作乐的地方,若连欢乐的表象都没有了,这生意还怎么做?” 虞清漪但笑不语。 韩涔又问道:“可知道是谁在散布流言?大庭的湘公主?” 比起虞清漪为什么会出现在秋月阁,他更在意幕后那个造谣的人。 虞清漪觉得好笑:“你们怎么都觉得是湘公主?” 第84章 盯着本侯作甚 “不是她吗?”韩涔皱了皱眉,“那难道是穆合雅?那个女人一肚子坏水!” “为什么不猜是虞清湄?”这话是路倩说的。 “虞大小姐?”韩涔愣了愣,“路姑娘为什么觉得是虞大小姐?” 路倩看了虞清漪一眼,见虞清漪没什么反应,这才说道:“因为坏了清漪的名誉对大庭跟赫胥部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啊,如果是报复,那她们报复得也太早了一些,就不怕清漪再报复回去吗?” 韩涔觉得路倩说的有些道理:“那么坏了表妹的名誉对虞大小姐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还需要有什么好处吗?只要能伤害清漪,那对虞清湄来说就是最大的好处。”路倩一向看不上虞清湄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女人。 “虞大小姐吗?不至于?虞大小姐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啊。”韩涔将信将疑。 “看起来?”路倩嗤笑一声,“呵!男人啊。” 韩涔一愣:“喂,有话就说,干吗冷嘲热讽的?” 男人怎么了?怎么了? 路倩冷哼一声,不理韩涔。 韩涔却跟路倩较上劲了,凑到路倩身边非要路倩把话说明白。 跟韩涔、路倩之间的吵闹相比,宗越和虞清漪这边静得诡异,尴尬了半天,宗越终于开口了。 “是虞清湄?” 宗越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又不明不白,但虞清漪就是听明白了。 “不知道,反正是谁都无所谓。” 宗越的眸光微凝:“你到底在乎什么?” 跟这个女人相处得越久,他就越看不懂这个女人,总觉得她行事随心所欲,好像对什么都不甚在乎,好像对什么都并不执着。 她才十六岁,就没有什么想做的,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虞清漪一愣,怔然地看着宗越。 “侯爷这是对我感兴趣了?”仿若无骨地趴在软塌上,虞清漪面朝着宗越的方向,笑容妩媚。 宗越皱眉。 这个女人只要对他不正经,十有八九就是不想对他说实话。 盯着轻佻的虞清漪看了看,宗越突然点头:“是,本侯突然对你感兴趣了。” 宗越探身过去,抬手勾住了虞清漪的下巴:“跟本侯说说,你在乎什么?嗯?” 虞清漪呆若木鸡,一脸空茫地看着宗越。 她是谁?她在哪儿?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谁?? 韩涔和路倩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宗越调戏虞清漪的这一幕。 “我的老天……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我竟然能看到子於调戏女人的场面……明天的太阳会不会打西边儿出来?” “我在做梦……”路倩使劲儿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下,瞬间泪眼婆娑,“好疼!” 韩涔回神,无语地看着路倩:“你是不是傻?” 她拧自己使那么大劲儿干吗? 路倩一脸委屈。 她这不是被吓着了嘛! 而此时的宗越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虞清漪呆愣愣的模样,觉得虞清漪可爱的同时好像也发现了调戏人的乐趣。 于是宗越又往前靠了靠,两张脸几乎要贴到一起。 “做什么一直盯着本侯?嗯?” 第85章 这有点儿上瘾 虞清漪的脸瞬间爆红。 她一直都知道青阳侯生得俊美,也知道他的声音好听,可这样近距离的感受到青阳侯的魅力,她着实有些受不住。 而且他那故意挑起的尾音是怎么回事?故意引诱她吗? 虞清漪别开脸,脸颊却还能感受到宗越灼热的呼吸,这让虞清漪又不自在地往后躲了躲。 宗越略感意外。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的脸红成这个样子,印象中这个女人胆大,强势,又十分轻佻,虽说她的确是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她好像也从不把跟男人之间的接触当回事儿,他就见过这女人一脸坦然地跟秦羽他们勾肩搭背、打打闹闹的样子,而且还不止一次。 但现在,仅仅是因为他靠近了一些,这个女人就脸就红成一片,扎一下就能滴出血来似的。 宗越莫名地有些蠢蠢欲动。 “清漪,怎么不说话?” 虞清漪的脸果然更红了。 “清漪,你脸怎么这么红?”宗越上瘾了似的,光动嘴还嫌不够,又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虞清漪通红的脸。 “侯爷!”虞清漪一把抓住宗越的手,羞到极限就恼了,拿那一双水盈盈的桃花眼瞪着宗越。 宗越鬼使神差地反手握住了虞清漪的手,觉得手感不错,又轻轻捏了一下。 虞清漪猛然抽手,惊慌地瞪着宗越。 路倩拍了拍韩涔的胳膊,低声问道:“青阳侯来这之前喝酒了?” 韩涔:“……没有。” 来这之前他和子于在谈正经事,当然不可能喝酒。 路倩一脸呆然:“那我今天可能是见到了一个假的青阳侯……” 说好的生人勿近呢?说好的冷酷无情呢?说好的不好女色呢? 韩涔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揭宗越老底。 子于本来就是这样恶劣的性子,但子于只会对自己认可了的人展露真性情,连他这个老友都很久没见过子于的这种模样了。 喝一口酒,韩涔盯着满脸通红的虞清漪看了看,然后笑了一声。 他小表妹这害羞慌张的模样也挺有趣的,总算是像个正常的姑娘了。 “路姑娘,换个地方继续喝?” “啊?”路倩愣了愣,然后不知所措地看向虞清漪,“今天就、就不喝了?清……” “诶!”韩涔拉住路倩,“别打扰他们,我送路姑娘去休息把。子尧、逸风,你二人随我出去。” 说罢,韩涔就拉着路倩领着两个男倌离开了这间雅间。 宗越注意到了,暗赞韩涔识趣,而虞清漪的注意力全都在宗越身上,韩涔几人闹出的动静不小,虞清漪却压根儿没注意到。 碍事的人都走了,宗越就更来劲了,又往虞清漪的面前凑了凑。 “你好像很怕本侯。” 虞清漪又往后缩了缩,墙壁冰凉的温度让虞清漪汗毛倒竖。 “没、没有。” 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莫名其妙,两世为人,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青阳侯,这脱离掌控的意外让她不知所措。 “没有?”宗越又上前一些,抬手撑在了虞清漪背后的墙面上,“那你一直躲什么?” 第86章 反扑 虞清漪愤愤地磨了磨牙。 这个男人是不是玩儿上瘾了? 重生以来虞清漪就没被人这样压制过,现在也算是把自己给惯出脾气来了,于是又羞又气的虞清漪突然向宗越扑了过去,毫无防备的宗越还真就被虞清漪扑了个仰倒。 躺在地上,宗越的手还扶在虞清漪的腰侧,那是刚刚虞清漪扑过来的时候宗越怕她摔倒下意识地扶上去的。 伏身凑近宗越,虞清漪的那双桃花眼中闪动着几分得意:“侯爷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就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对您出手,这才一直躲闪着、克制着,但您明知道我一直垂涎您的美色,却还不停地煽动我,您这样可真叫我为难。” 虞清漪的声音绵软、娇媚,配上她那张狐媚脸和姣好的身段,能让任何男人都酥了骨头,更不用说是在这样的姿势之下,奈何宗越偏偏就是那个异类,面对这样妖娆妩媚的虞清漪,宗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妩媚是虞清漪的伪装,不管面对的是谁,当她想要占据上风时,她就会先披上一层妖娆妩媚的皮,仿佛这就是她的铠甲,穿上它她才会觉得安心,觉得自在,穿上它她才敢为所欲为,才能所向披靡。 可铠甲就是铠甲,是一层虚假的皮,成不了她的骨。 宗越欣赏穿起铠甲的虞清漪,因为她果敢、聪慧、骄傲、肆意,但让宗越感兴趣的却是藏在那层铠甲之后、缩在骨子里的虞清漪。 失了逗弄虞清漪的兴致,宗越却也没想要推开虞清漪。 “你一直觊觎本侯美色?”淡定地躺在虞清漪的身下,宗越丝毫不慌,半分不恼,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惬意。 虞清漪茫然地眨了眨眼。 今天的青阳侯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言行举止都跟平日里大相径庭……难道是酒喝多了?可他身上的酒气也不重啊。 虞清漪满心疑惑,身体比脑子先动,俯身凑近宗越闻了闻。 没味道啊。 几缕青丝从虞清漪的肩头滑下,落在宗越颈侧,凉凉的,痒痒的。 “做什么呢?”拂开颈侧的青丝,因为虞清漪小动物一样抽了抽鼻子的动作有些可爱,宗越那双凤眸里就染上了几许笑意,连声音都比寻常轻柔了几分。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失礼,虞清漪红着脸直起身,然后又发现自己还跨坐在宗越腰间,赶忙慌乱地翻身下去,脸上的红晕一路蔓延,将白皙的脖颈和被青丝半掩的耳朵都染红了。 宗越起身,坐在虞清漪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虞清漪红彤彤的脸。 “本侯突然发现一件事。” 虞清漪侧头,好奇不解地看着宗越。 宗越似乎沉沉地笑了一声,然后不急不缓地说道:“本侯似乎偏爱容易脸红的女子。” 虞清漪愣了愣,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倩姐怎么不见了?我去找她!” 话音未落,虞清漪已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雅间。 宗越怔住,然后就笑开了。 那个傻乎乎的女人,还怪可爱的。 逃出去的虞清漪隐约听到了笑声,停下脚步扭头往雅间的方向看了看,最终还是愤愤地跺了下脚,跑了。 第87章 别糊弄朕! 虞清漪滥杀无辜的流言不知道被谁传到了楚帝的耳朵里,楚帝立刻就召见了虞清漪。 彼时虞清漪正巧在宫里陪姬湘跟穆合雅参加皇后举办的聚会,收到消息之后就先让暗处的陌陵去给宗越传信,让宗越换个人来宫里盯着姬湘跟穆合雅,然后就穿着一身火红的骑装去御书房见驾了。 “臣女虞清漪参加陛下。”因为不知道楚帝为什么找她,所以虞清漪没多话。 “清漪来了啊,”从奏折堆里抬起头来,楚帝对虞清漪的态度依然慈爱,“赐座。” “谢陛下。”虞清漪起身,泰然地坐下,却仍旧没有多话。 君心难测,她还没有狂妄到敢在陛下面前放肆。 楚帝看着一身红装的虞清漪,视线落在虞清漪腰间的一盘黑色长鞭上,温和道:“你这身打扮倒是有你外祖母年轻时的风姿,腰间的那条长鞭,是你外祖母给你的?” 提起肃国公府的亲人,虞清漪的脸上就有了几分真切而温暖的笑意:“回陛下的话,这条长鞭正是外祖母所赐,据说是外祖母年轻时随身佩戴的兵器。” “嗯,”回忆起往事,楚帝感慨万千,“你外祖母也是将门出身,嫁给你外祖父之后就随你外祖父征战四方,那一手鞭法可谓是出神入化,只可惜如今认得这条长鞭的人已经不多了。” 不管是在大楚还是别国,那一辈的将帅大多已经不在了。 抚摸着腰间的长鞭,虞清漪坚定地说道:“臣女定不会辱没了这条长鞭。” 楚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放任旁人的恶意诋毁而不作为,就是你所谓的不辱没?” 虞清漪一愣,万万没想到楚帝一开口就是对她的信任。 但转念一想虞清漪就明白了。 那个女奴是宗越处置的,宗越怎么可能不先向楚帝请示? “陛下,那是臣女的姐姐。”虞清漪看着楚帝,眼神真诚。 “哼!你把她当姐姐?”楚帝毫不留情地拆穿了虞清漪。 虞清漪摸摸鼻子:“她是相爷的女儿。” “别找借口!”楚帝瞪着虞清漪,“你不就是想让自己的名声再臭一些,免得朕那几个儿子对你动歪心思吗?可你要知道适可而止!” “陛下教训得是。”虞清漪一副受教了的乖巧模样。 “别糊弄朕!”楚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想想办法,让你那个姐姐老实一点儿!” 虞清漪狐疑地瞄了楚帝一眼,然后起身走到书房正中,跪地行礼:“臣女领命。” 陛下会关心她、偏袒她这尚在意料之中,毕竟她是肃国公的外孙女,可陛下怂恿她去给自己的姐姐一点儿颜色瞧瞧,这就出乎意料了。 虞清漪正疑惑着,就听小太监禀报说青阳侯来了,虞清漪微微一愣,抬眼一看就见楚帝也是一脸惊讶。 看了虞清漪一眼,楚帝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让他进来。” 小太监应声领命,不一会儿就把宗越领进来了。 瞧了眼跪在地上的虞清漪,宗越信步走过去,在虞清漪身旁跪下。 “臣参见陛下。” 第88章 放手,有人在看 “子於怎么来了?”楚帝疑惑地看着宗越。 今天应该没有什么事是需要子於进宫来禀报的? “启禀陛下,大庭的使臣要求秘密处决那名女奴。” 在那名女奴被宗越带走的当天,大庭使团里正儿八经的使臣就提出过秘密处决那名女奴的要求,只不过宗越没有上报,也不打算理会。 若以谋害朝廷命官亲眷的罪名判处那名女奴的话,依的是大楚的律法,与大庭无关,不管是出于怎样的疏忽,姬湘本人没有在当时保下自己的女奴,就相当于同意将那名女奴交给大楚来处置,再之后的事情大庭无权插手,他们也无需理会大庭的要求。 但宗越没想到楚帝会因为外面的流言而召见虞清漪。 楚帝乍一听到这话还有些茫然,不明白这事儿有什么重要的,但他不能让人看出他的茫然,哪怕是在视若亲子的宗越面前也不行。 于是楚帝不置可否,只高深莫测地问宗越道:“子於以为如何?” 宗越沉声道:“微臣以为,大庭一个女奴都敢在驿馆众目睽睽之下谋害我大楚朝廷命官的亲眷,这是对大楚国威的挑衅,当依大楚律例判处,并且公之于众,以儆效尤!” 楚帝愣了愣。 对大楚国威的挑衅?这事儿有这么严重? 视线不经意地从老老实实跪着的虞清漪身上扫过,楚帝突然回过味儿来了。 外界正传清漪枉顾人命、滥杀无辜,子於就来向他请示想要将大庭女奴的罪行公之于众,他们本没有必要这样落了大庭的面子,可子於偏偏就提了这样的要求,不就是想要为清漪正名吗! 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这么要好了?那子於亲点清漪随行招待使团到底是公事公办还是假公济私? 楚帝的眼神骤然明亮了几分:“嗯,那就依你。” 话音落,楚帝又对虞清漪说道:“清漪啊,子於此举可是特地为你正名,你欠子於一次。” “啊?……啊……青阳侯的好意,臣女铭感五内,他日……定当报还?”话说完,虞清漪一脸古怪。 这是她跟青阳侯之间的事情,私下里她当然会感谢青阳侯,但由陛下点破怎么感觉怪怪的?而且陛下那老怀甚慰、满怀期待又兴致勃勃的眼神是怎么回事?莫名觉得阴风阵阵,脊背发凉。 重生一次之后陛下和青阳侯怎么都古里古怪的? 离开御书房,虞清漪就想往御花园去,却被宗越给拉住了。 “去哪儿?”宗越抓着虞清漪的手腕,理直气壮,又坦荡自若。 虞清漪心里一慌,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往回抽手。 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青阳侯不要名声了吗? 手里纤细滑嫩的手腕翻来转去地折腾着,总想挣脱出去,片刻都不消停,宗越不满,轻轻一拽就把虞清漪拽到了自己面前。 “躲什么?” 虞清漪一个踉跄就撞在了宗越身上,然后脸倏地就红了。 “放手!有人在看!”虞清漪小声地抗议,软绵绵、娇滴滴的声音怎么听都像是在撒娇。 宗越凤眸中闪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俯身凑到虞清漪耳边低语:“五姑娘什么时候开始在意旁人的眼光了?” 第89章 一起逛街 “宗越!” 虞清漪恼羞成怒,自以为凶恶地瞪着宗越,可那一张红彤彤的小脸愣是把凶恶变成了娇嗔,看得宗越心里痒痒的。 可转念想到他们现在在外面,他能看到美景别人也能看到,宗越的脸色就阴沉了下去,放开虞清漪后退一步。 “御花园那边已经派了别人过去,本侯送你回府。” 努力平复被宗越搅乱的心绪,虞清漪道:“我还是过去看看,那个穆合雅表面上安分守己,但小动作不少。” “出不了乱子。”宗越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虞清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虞清漪摸摸鼻子:“那就有劳青阳侯了。” 这专制的男人! 跟着宗越出了宫门,虞清漪就看到陌陵和两匹骏马,相府的马车和车夫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见宗越动作迅速地上了马,虞清漪不敢让他多等,就也跃上了马背,可刚要从陌陵手中接过缰绳,却见陌陵默默地把缰绳送到了宗越手中。 虞清漪:??? 她会骑马,为什么还要由青阳侯帮她拽着缰绳控马? 专制的青阳侯显然不打算询问虞清漪的意见,控着两匹马慢悠悠地向前,说是要送虞清漪回府,却绕去了西市。 虞清漪坐在马背上,一脸茫然地看着宗越的侧影。 她是谁?她在哪儿?她要做什么? 宗越终于侧头看了虞清漪一眼:“怎么又一直盯着本侯瞧?” “没、没什么,”虞清漪慌忙收回视线,胡乱地寻找话题,“侯爷想要买什么?” 宗越的眼神微微一闪。 他并不是因为想要买东西才来西市的,但…… “笔墨。” “笔墨?那应该去东市啊,东市有家刘记专卖文房四宝,墨的种类齐全不说,质量还是顶好的,他家的笔都是刘掌柜的自制的,数量有限,”话说到这儿,虞清漪一脸可惜地叹了口气,“可惜京城里有家玉漱斋,货不怎么样,名气却是不小,京城里的贵人想买笔墨就只知道往玉漱斋跑,真真可惜了刘记的那些好货。” 前世清尘到了京城之后,就最喜欢用刘记的笔墨,说是比玉漱斋的东西好,而且物美价廉。 “那就去瞧瞧。”宗越是个行动派,当即就控着两匹马溜溜达达地离开西市,花了一个多时辰才穿过半个京城到达东市刘记。 彼时,刘记的刘掌柜正坐在柜台后的藤椅上打瞌睡。 虞清漪笑嘻嘻地走过去,在柜台上咚咚敲了两下:“掌柜的,起床做生意了!” 刘掌柜的一哆嗦,差点儿从藤椅上摔下去。 “这个天儿做什么生意,做……青阳侯?!”懒洋洋站起来的刘掌柜两腿一软,差点儿直接跪下去。 娘咧!大名鼎鼎的青阳侯来他的铺子了! 宗越的眸光微凝。 他有这么吓人? 但虞清漪却是笑得合不拢嘴:“掌柜的,清醒了没?咱们青阳侯想买些笔墨,这生意您做不做?” “做做做做做做!”刘掌柜一迭声地应着,倒腾着他那小短腿就从柜台后面跑到了宗越面前,搓着手眼神发亮地看着宗越,“侯爷想要点儿什么?小人这儿新进了一些桐烟墨,您瞧瞧吗?” 第90章 岁月静好 宗越不喜欢被人当做恶鬼一样惧怕,却更不习惯被人如此热情地对待,一时有些无措,竟难得地僵在原地,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虞清漪扶着柜台笑到肚子疼。 刘掌柜看看并冷着一张脸的宗越,再看看笑到直不起腰的虞清漪,也有些无措。 青阳侯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十分吓人,但因为旁边的那个姑娘一直在笑,他倒是怕不起来了。 不过敢在青阳侯面前如此放肆大笑,这姑娘跟青阳侯的关系应该不错?难道是青阳侯的心上人? 刘掌柜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从宗越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凤眸里看到了一种名为无奈的情绪,刘掌柜的决定自己在无意间发现了青阳侯的小秘密。 虞清漪终于笑够了,才开口帮宗越解围:“掌柜的,把你自制的笔拿出来给青阳侯瞧瞧。” “这……”刘掌柜一脸为难,“小人自制的那些笔做工粗陋,上不了台面,侯爷若是想要笔,小人这里有些上等货色。” 虞清漪摆摆手,道:“侯爷来这儿就是对你自制的笔感兴趣,你尽管拿出来便是。” 刘掌柜迟疑片刻,见宗越始终没有反对,刘掌柜一咬牙就应下了:“那成,小人献丑了。” 说着,刘掌柜就从柜台后面取出一托盘的笔,搁在了柜台上:“就是这些,请侯爷帮小人掌掌眼,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宗越走到柜台前,只一眼就知道这些笔都是好东西,不仅做工精细,笔头和笔杆的用料也都是上乘的。 “可以试吗?” “当然可以!侯爷稍等!”刘掌柜兴冲冲地去准备东西,不一会儿就端着零零碎碎的东西回到柜台前,“小人这就为侯爷开笔,至于这墨……” “我来。”虞清漪自告奋勇。 这还在外面呢,总不能让尊贵的青阳侯亲自动手。 刘掌柜眉梢一挑,视线在宗越和虞清漪之间打了个转,嘿嘿笑了两声。 刘掌柜一摸着笔整个人就沉静了下来,像对待珍宝一样对待自己手里的毛笔,小心翼翼又温柔备至。 虞清漪一身火红的骑装,英姿飒爽,却执着一方小墨细细研磨,眉目微垂,说不出的恬静。 宗越站在一旁,侧头看着虞清漪,一身煞气柔化了两分,瞧着竟也有些温柔。 小小的店铺里一时岁月静好。 但这份静好只延续到凤钊出现之前。 “清漪?你怎么在这儿?”没想到会在刘记见到虞清漪,凤钊大喜过望,加快脚步向虞清漪走过去。 虞清漪手上的动作一顿,厌烦地啧了一声。 宗越眸光渐凉,缓缓转身看向凤钊。 “三殿下。” 凤钊的脚步猛地顿住,视线在虞清漪和宗越之间来来回回:“青阳侯怎么也在这儿?本殿下以前可从没在刘记遇见过你,是清漪带你来的?” “嗯。”宗越冷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就转回身,从刘掌柜手里接过已经开好的毛笔,慢条斯理地蘸上墨。 瞪着宗越的背影,凤钊恨恨地咬牙,转眼去看虞清漪的时候就变得柔情似水:“没想到清漪竟还记得本殿下曾与你提起过的刘记。” 虞清漪皱眉。 第91章 侯爷的赠礼 “三殿下什么时候与臣女提起过刘记?”虞清漪的脾气见长,又对凤钊总想旧情复燃的态度感到厌烦,当然不会跟凤钊客气。 凤钊微微一愣:“你忘了?本殿下不是还赠过你刘记的笔吗?” 虞清漪皱了皱眉:“是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就去年,你生辰的时候,”凤钊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你真忘了?” “臣女生辰的时候?那三殿下说说臣女的生辰是什么时候?”虞清漪歪靠在柜台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凤钊。 凤钊送笔这事儿她当然记得,但可能跟凤钊记忆中的那件事有些出入。 凤钊不解:“不是六月吗?” 虞清漪嗤笑一声:“三殿下,六月是我姐姐的生辰。” 因为凤钊的身后还跟着别人,所以虞清漪故意没有直呼虞清湄的名字,而是用了“我姐姐”这个她并不喜欢的称呼。 凤钊的表情僵住:“那、那你是怎么知道刘记的?你并不爱书画,以前又不爱出门,少与人交流,如果不是听本殿下提起,你从哪知道刘记这样名不经传的小店铺?” 虞清漪撇撇嘴,无所谓地说道:“前几日去春风楼,跟几个书生闲聊时听说的。” 凤钊脸色大变,他身后那几个人的表情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这虞二小姐果然跟传言中所说的一样放荡爱玩儿。 而虞清漪话音刚落,宗越的冷眼就扫了过去。 虞清漪被瞪得莫名其妙,无辜地眨眨眼。 无视了脸色难看的凤钊,宗越看着虞清漪,冷声问道:“再聊会儿?” 虞清漪摇头:“没什么可聊的,还聊个什么劲儿?侯爷的东西挑好了吗?” 宗越没说话,只用搭在木盒子上的手指轻轻在盒盖上敲了两下。 虞清漪循着声音看过去,这才发现宗越选好的东西都已经装盒包好了。 宗越将其中一个盒子推到虞清漪面前:“给你的。” “嗯?”虞清漪眨眨眼,好奇地推开盒盖往里瞅了一眼,“笔?” 送她这个干吗? “嗯,”宗越把自己的东西收好,转身向外走去,“记账用。” “啊?”虞清漪扣上盒盖,抓起盒子就跟上了宗越的脚步,“侯爷,我只看账,不记账。” 她可是东家! “那留着玩儿,”走到刘记门口,宗越跃身上马,“上马,送你回府。” 虞清漪听话地上马,心里却还嘀咕着毛笔有什么好玩儿的。 宗越和虞清漪两个人就那样旁若无人地走了,气得凤钊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凤钊身后有那没眼力见儿的人,问了一句:“青阳侯不会真的跟虞二小姐好上了?” 不仅送了礼物,还亲自送人回府,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冷酷无情的青阳侯的作风。 “闭嘴!”凤钊勃然大怒,一脚踹在了旁边的货架上。 青阳侯跟虞二小姐并肩同游,而后亲自送虞二小姐回相府不说,还送了虞二小姐礼物,这事儿不胫而走,不出半天就已经传遍了京城。 当天夜里,宗越办完公事回府之后就把自己库房的钥匙扔给了陌陵。 “去挑几件有趣的玩意儿,在各国使团离开京城之前,每日给虞清漪送去一件。” 那个女人不想跟虞相闹僵,因此不方便出手教训虞清湄,那就只能让人知道那个傻乎乎的女人是有他护着的,再有人想诬陷她,就要考虑考虑能不能承受他的怒火了。 第92章 清漪,别玩儿了 寿宴的前一天,楚帝亲自带队到京郊的皇家猎场狩猎,还特准随行官员带家眷同行,说是可以陪大庭的姬湘公主跟赫胥部的穆合雅首领解解闷。 但楚帝的这个决定却让虞清漪十分郁闷,这不,去个茅房回来就被人给堵住了。 “呦!瞧瞧这是谁啊?这不是咱们京城里大名鼎鼎的虞二小姐吗?”二公主凤柔领着几个小姐妹堵住了虞清漪的去路,高傲地扬着下巴。 虞清漪扫视一圈,就在凤柔身后看到了太傅的孙女褚宛、淑妃的外甥女姜嬛以及她无处不在的姐姐虞清湄。 虞清漪抱拳,像个武将一样给凤柔行了礼:“臣女见过二公主。” 她可不是见谁都跪的。 凤柔被她这礼闹得一愣,旋即就觉得自己被轻慢了,顿时怒从中生:“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丫头,连点儿规矩都不懂,见到本公主要行跪礼!” 虞清漪不卑不亢地说道:“公主息怒,臣女四五岁时就离开亲人来到京城,而丞相夫人确实没跟臣女说过这些,臣女以为公主大度,定不会与臣女这等粗鄙之人计较。” 凤柔一噎,因为虞清漪最后的这句自贬,她准备好的冷嘲热讽全都派不上用场了,凤柔恨恨地瞪着虞清漪,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另一套说辞。 “哼!你知道自己低贱粗鄙就好,也就丞相夫人温柔善良,才愿意好吃好喝地养着你这个私生女,可要本公主说啊,丞相夫人就是太善良了,今日这场狩猎可是父皇为了招待各国使团特地举办的,到这里来的都是京城里身份尊贵、有头有脸的人,像你这种不懂规矩的私生女,原本就是相爷一生的污点,根本就没有资格来参加,你若还要脸,就该立刻滚出这里,别脏了皇家猎场的地儿!” “她要什么脸啊?”姜嬛嗤笑一声,“她整日跟男人厮混,放浪形骸,怕是早就不要脸了,不然也不会赖着丞相夫人跟来猎场。” 凤柔和姜嬛难听的话说了一大堆,但虞清漪还是在笑,笑得礼貌又疏离,却因着那张狐媚脸而没有失掉她标志性的妖娆妩媚。 没有发怒,甚至没有委屈,虞清漪只是淡定地把视线移到虞清湄的脸上,双唇微启,柔声开口。 “姐姐不打算站出来帮我说句话吗?我也真是打从心底里觉得奇了怪了,明明相爷和丞相夫人从来没有承认过我私生女的身份,怎么京城里总有人觉得我是个私生女?明明我今天不是跟着丞相夫人来的,怎么二公主和姜姑娘口口声声都说我是赖上了丞相夫人才进的这皇家猎场呢?姐姐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虞清漪此话一出,就将所有人的视线转移到了虞清湄身上。 虞清湄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心里气得要命,面儿上却是一副委屈的样子。 “父亲和母亲的确没有承认过妹妹私生女的身份,可这事儿……”虞清湄轻咬嘴唇,然后一脸歉然地看着虞清漪,“对不起妹妹,是我不对。” “清湄你道什么歉?”一瞧见虞清湄这副忍气吞声的模样,凤柔就为她打抱不平,“相爷和丞相夫人都是要脸的人,家里有个私生女这种事他们怎么说得出口?” “要脸的人?”虞清漪像是听了个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出了声,“当年他可没想着要脸,如今才把碎了满地的颜面捡起来往脸上糊是不是已经有些迟了?” 凤柔等人齐齐变了脸。 私生女这事儿真要追究起来,的确是虞相的不对,若不是虞相做了对不起丞相夫人的事情,虞清漪这个私生女又是从哪儿来的? 虞清湄难以置信地看着虞清漪:“清漪,你怎么能这样说父亲?!” “把他做过的那些事儿到处抖落的人可不是我,如果不是有人到处宣扬我私生女的身份,旁人只会认为我是哪个妾室生的庶出,如今倒好,京城上下都知道我是私生女。”虞清漪两手一摊,十分无奈。 私生女跟庶出可不一样,因为纳妾是要经过丞相夫人同意的正当行为,而养外室却是瞒着丞相夫人、欺骗丞相夫人的不正当行为。 这事儿若是搁在别人身上,顶多就是件风流韵事,可它偏偏发生在虞相身上,这无疑是撕破了虞相经营多年的深情面具,让虞相瞬间从君子变成了伪君子,同时也让丞相夫人成了京城里的笑话。 想明白其中的前因后果,虞清湄瞬间白了脸。 凤柔等人仔细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再仔细一想就想到了那个四处宣扬的人,一时之间看着虞清湄的眼神都变了。 见虞清湄脸色发白,虞清漪心情大好,连被凤柔堵住嘲讽的不快都散去了。 “更有趣的是,我本来就不是私生女,不然淑妃娘娘也不会亲点我做三皇子妃,奈何有人为了抹黑我而无所不用其极,现在倒是弄巧成拙了。”虞清漪眉开眼笑地看着摇摇欲坠的虞清湄。 “你不是私生女那是什么?”凤柔好奇地问出了口。 虞清漪笑了笑:“二公主恕罪,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相爷不愿意说,臣女这个做女儿的当然不能跟自己的亲生父亲对着干,二公主若实在好奇,可以去问一问陛下或者淑妃娘娘。” 找茬不成反而不小心挖出了相府秘闻,而且还是连虞相夫妇、楚帝和淑妃都三缄其口的秘闻,凤柔知道她八成是闯祸了,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过虞清漪。 她可是来找茬的,哪能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 “就算你不是私生女,你也是个不知廉耻的放荡女人,你留在这里会丢我们大楚的脸!” “二公主言之有理,”虞清漪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其实臣女也不是很想留在这里,狩猎这件事无趣得紧,一点儿都不好玩,不如二公主就赏臣女个恩典,让臣女现在就离开?” 凤柔傻眼。 哪有人这样的?被骂了不仅不恼,还顺坡下驴要跟她讨个恩赏?她当然知道虞清漪是被父皇和青阳侯喊来接待大庭跟赫胥部那两个讨厌的女人的,她要是下令让虞清漪离开,怎么跟父皇交代?? 宗越寻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凤柔被虞清漪欺负傻了的场景,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轻易被人欺负了去。 说起来,至今为止能把这个女人欺负到哑口无言、慌乱无措的人好像只有他。 心情瞬间就愉悦了起来,冷酷的青阳侯难得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显露出一丝温柔。 “清漪,别玩儿了。” 第93章 被人拐走怎么办 没想到宗越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要知道现在所有使团都围在楚帝身边,宗越是要守在楚帝身边保护楚帝的。 往宗越那边望了望,虞清漪却没有立刻回宗越的话,反倒又问凤柔,道:“二公主,要赏臣女这个恩典吗?” 凤柔气到浑身颤抖。 这个虞清漪到底怎么回事儿?青阳侯都找过来了,却还问她这样的问题,故意气她吗? 凤柔咬牙切齿地瞪着虞清漪,然后出其不意地转头大声向宗越告状:“青阳侯,虞二小姐对本公主不敬,你说该怎么罚她?” 宗越看了虞清漪一眼,不得不走上前,给凤柔行了个礼:“清漪无状,本侯代她向公主道歉。” 万万没想到素来冷酷的青阳侯竟然连个缘由都不问就选择包庇虞清漪,凤柔一行惊得呆住。 “你……侯爷这是什么意思?虞清漪做错了事为什么要侯爷替她道歉?侯爷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替她道歉的?”如果说方才凤柔只是受虞清湄挑唆来教训教训不知廉耻的虞清漪,那现在她是真的把虞清漪给嫉恨上了。 “本侯将她带来猎场,自然就要为她的言行负责,至于身份……”宗越看了虞清漪一眼,“本侯在百花宴那日就曾说过,本侯将是什么身份,全凭二小姐的意愿,二公主可以问问二小姐。” 虞清漪闻言一僵,然后瞪了宗越一眼。 青阳侯这到底是在帮她解围还是在给她树敌? 在谈情说爱这件事上,女人的直觉素来敏锐,如果对方是这个女人的心上人,那她的直觉就更敏锐了。 因此哪怕宗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凤柔也从他刚刚看虞清漪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丝温柔,那是一个男人对心上人独有的温柔,是从来都没有在宗越身上出现过的温柔,也是她一心想要得到的温柔。 凤柔愤怒地瞪着虞清漪。 虞清漪无语望天。 青阳侯果然是来给她树敌的。 不知道凤柔为什么突然愤怒,宗越也不在乎,便将凤柔的愤怒视为无物,冷漠地说道:“二公主如果没事,恕下官和清漪告退,陛下还在等。” 话音落,宗越抓住虞清漪的手腕就把人给拖走了。 虞清湄冲着虞清漪的背影冷冷一笑,然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清漪妹妹不会真的跟青阳侯好上了?说起来青阳侯最近每天都会给清漪妹妹送礼物,礼物都是侯爷身边的那个陌陵亲自送到相府的。” 凤柔转头狠瞪虞清湄一眼,然后就气势汹汹地往宗越和虞清漪离开的方向去了。 而先走一步的宗越和虞清漪已经到了楚帝所在的地方,宗越见楚帝的身边围了不少人,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就给暗处的陌陵比了个手势,然后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虞清漪。 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虞清漪急忙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脚,结果还是因为身形不稳撞在了宗越的胸膛上。 宗越把人扶稳,凤眸中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真不知道该说你精明还是迷糊。” 虞清漪揉揉额头,小声抱怨道:“还不都怪你突然停下。” 虞清漪不知道的是,楚帝的身边突然有人提起去而未归的宗越和虞清漪,楚帝刚要命人去找,就有人“眼尖”地看到了不远处的宗越和虞清漪,楚帝身边围着的那一群人就全都看向宗越和虞清漪的方向。 不动声色地往楚帝的方向瞥了一眼,宗越的凤眸中有精光闪过。 “别动。” 虞清漪下意识地停住所有动作:“怎么了?” 虞清漪的乖巧让宗越的嘴角微微上扬:“发簪的流苏缠在一起了。” 说着,宗越就抬起手,认真地帮虞清漪整理发簪上的流苏。 虞清漪老实地站在那里没有动,那是一副全然信任宗越、依赖宗越的姿态。 凤柔恰好在这个时候赶到,看到这一幕时一双眼睛都要冒出火来。 “新买的发簪?”发簪上的流苏只是简单地缠在了一起,拨一下就开,宗越却愣是整理了半天,大有要把虞清漪的发髻拆散了重挽的架势。 “是庄子里的女管事的,她说今天场面隆重,一定要精心打扮。”可也就只是换了一支发簪而已,虞清漪实在不知道哪里精心了。 闻言,宗越退开半步,将虞清漪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产生了跟虞清漪一样的疑惑:“就只换了一支发簪?”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女人身上的配饰真的少,也就一支发簪而已,耳铛、项坠、手镯什么的全都没有,偏她容貌艳丽,缎面的衣裳往身上一套就华贵尽显,还真不需要配饰衬托。 虞清漪耸肩:“我哪知道。” 突然想到什么,宗越的凤眸中笑意大盛:“跟你上次簪在发髻上的那根树枝相比,这支发簪的确算是精心了。” 虞清漪摸摸鼻子,有些窘迫。 那一次是她出门时太过匆忙,经蔺辰枫提醒才知道忘了簪发簪,只好顺手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截树枝簪上,结果就让青阳侯给撞见了。 “走。”宗越再度抓住虞清漪的手腕,拉着虞清漪往楚帝那边儿走。 虞清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想牵手就好好牵手,为什么每次都抓她手腕?不对,她为什么要跟青阳侯牵手?莫名其妙。 再抬起头,虞清漪的人已经站在了楚帝面前,莫名觉得周围的大楚官员和别国使臣看向她和宗越的眼神古里古怪的。 虞清漪一脸茫然地看了看楚帝,瞧见楚帝老怀甚慰的表情之后,就又看向身旁的宗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宗越暗觉好笑,却无视了虞清漪充满求知欲的视线,目不斜视,一脸正直。 这个女人是真的迟钝,就凭他和这女人方才的互动,旁人自然会把他们想成一对,如今看来,似乎只有这个女人还没发现。 宗越突然又担心起来。 原本他以为这个女人足够精明,行事又有分寸,这才没约束她,放任她跟秦羽他们到处玩乐,可现在再看这女人在信任的人面前毫无防备的傻样儿,他深感忧虑。 这么傻,如果不看住了,怕是要被人给拐走了? 第94章 吸引侯爷的小手段 “父皇!”凤柔带着她那几个小姐妹走进人群,笑容甜美地跑到楚帝身边,“父皇这是要去狩猎了吗?” 楚帝还是很喜欢皇后生下的这个小公主的,每次见到她那甜美乖巧的样子就觉得心里软乎乎的。 “嗯,朕跟他们去活动活动,你到淑妃那儿去。” 楚帝不在宫中,自然就要留下皇后坐镇,楚帝本来也没打算带淑妃,但临行前德妃闪了腰,就只能由淑妃补上。 “父皇,儿臣也想跟父皇一起去。”凤柔冲楚帝撒娇。 “你?”楚帝挑眉,“朕与众武将及使臣去狩猎,你跟去做什么?” “湘公主跟穆合首领不是也要一起去的吗?连虞二小姐都能随行,所以儿臣也想去,”凤柔撒着娇哀求道,“父皇,就让儿臣一起去开开眼嘛,儿臣的骑射是父皇手把手教的,一定不会给父皇丢脸的!” 穆合雅的眉眼微动,媚声道:“楚帝以武立身,由楚帝亲手教导出来的小公主定然也是身手不凡,就请楚帝准了小公主的请求,这队伍里的女人终归还是少了点儿,多个人就多个伴儿,挺好的。湘公主以为如何?” 姬湘并不喜欢跟娇娇弱弱的大楚女人一起玩儿,但穆合雅既然开口了,就说明她在打什么坏主意,姬湘当然愿意帮忙。 “大楚的女人大多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难得有个精通骑射的,楚帝就准她随行,这几日都跟虞二小姐在一起,本公主也想认识些新朋友了。” 宗越的眸光微凝,迅速给暗处的陌陵比了个手势,然后偏头在虞清漪的耳边低语:“本侯让陌陵跟着你。” 耳朵痒痒的,虞清漪缩起脖子躲了一下:“扶俞和韩尽都在我身边,还是让陌陵跟着侯爷。而且我在姬湘跟穆合雅的身边也安排了人,走散了也不怕。” 宗越古怪地看了虞清漪一眼。 这个女人办正经事儿的时候倒是十分靠得住。 “怎么了?”虞清漪觉得宗越表情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就随口问了一句。 “没事,”宗越移开视线,沉声道,“保护好自己,必要的时候可以把凤柔丢一边儿去。” 虞清漪眨了眨眼,一脸纯良:“她是公主,陛下一定会安排皇室暗卫随行保护,我只是一个弱女子,真遇到了危险可顾不上她。” 她压根儿就没打算要管二公主。 “嗯,很好。”宗越十分满意地给了虞清漪一记赞许的目光。 虞清漪的嘴角微微一抽。 青阳侯一个武官,真的可以鼓励她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丢下堂堂公主吗?他这不算是渎职吗? 像是看出了虞清漪内心的想法,宗越再一次弯腰凑到虞清漪耳边,轻声低语:“你的安全比较重要。” 然后宗越就如愿看到了虞清漪脸红的样子,心满意足地跟着楚帝策马狩猎去了。 暗骂宗越一句,虞清漪也跃身上马,在人群中找到了姬湘、穆合雅和凤柔。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姬湘疑惑地看着虞清漪。 闻言,穆合雅和凤柔也看了过去。 穆合雅妩媚一笑,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大概是又听青阳侯说了什么甜言蜜语,方才楚帝在说话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在说悄悄话。我真没想到冷酷无情的青阳侯在面对自己心上人的时候竟也能柔情似水、关怀备至。” 一听到“心上人”这三个字,凤柔的妒火就上头了:“穆合首领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青阳侯身份尊贵,颇得父皇倚重,未来的侯夫人定然也是洁身自好、冰清玉洁之人,青阳侯就算是瞎了眼,也不会看上虞二小姐。” “哦?”穆合雅挑眉,饶有兴趣地看向面色不改的虞清漪,“虞二小姐难道不是洁身自好、冰清玉洁之人吗?” “她?”凤柔嗤笑一声,“虞二小姐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跟男人厮混,这在京城里可不是秘密。” “是这样的吗?”穆合雅娇笑几声,“那虞二小姐与我倒是志趣相投呢。” 虞清漪笑了笑:“我可不敢跟穆合首领相提并论,我那就只是想引起侯爷注意的小手段罢了。正如二公主所说,青阳侯眼界极高,像我这样无才无德的女人,如果不耍点儿小手段,哪能得侯爷另眼相看?” 穆合雅一听就知道虞清漪是在胡说。 穆合雅并不是第一次来到大楚京城,但这一次却是她见到宗越次数最多的一次,起初穆合雅以为宗越是怕她和姬湘凑到一起会惹是生非,可后来穆合雅就发现宗越根本就不在乎她们那点儿小伎俩,他频繁的出现都只是因为虞清漪在那儿。 反观虞清漪却没有那么在乎宗越,偶尔甚至能从她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看出对宗越的厌烦,可见虞清漪对宗越并没有男女之情,自然就不存在耍手段引起宗越注意一说,她这样说恐怕只是想气一气凤柔。 穆合雅觉得她越来越喜欢虞清漪这个敢作敢为的女人了。 “看来虞二小姐的手段起作用了。” “在穆合首领看来是这样的吗?”虞清漪歪着头想了一阵,然后叹息一声。 穆合雅挑眉:“怎么了?虞二小姐对自己好像很没有信心?” “倒也不是没有信心,只是……”虞清漪瞄了凤柔一眼,“听说陛下很想招青阳侯做驸马呢。” “哦?”穆合雅也看了凤柔一眼。 据她所知,楚帝可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呢。 青阳侯虽然优秀,但一来他对楚帝忠心耿耿,只要楚帝对他好,他就会一直对楚帝忠诚,违背青阳侯的意愿强行联姻反倒容易破坏他们坚固的君臣关系。 二来青阳侯的脾性着实不太好,在青阳侯手底下受过刑的俘虏都知道,说他冷酷都是夸奖他了,楚帝若真的心疼他那些女儿,就不会让她们嫁给青阳侯这样的男人。 所以虞清漪突然撒这样的谎是想做什么?给凤柔希望再看她绝望吗?真狠啊。 眼珠子转了转,穆合雅就决定配合虞清漪:“虞二小姐怎么会知道楚帝的心意?” 第95章 你喜欢什么 虞清漪看向穆合雅,得到一个示好的笑容,虞清漪挑眉。 穆合雅这个女人刚刚还帮着凤柔想要给她难堪,现在又想帮她算计凤柔,到底还有没有点儿立场了?这个女人单纯只是唯恐天下不乱? 虞清漪扬起嘴角无声一笑。 “当然是陛下之前召见我的时候提起过啊,”虞清漪一脸忧愁,“也不算是提起过,只是言辞间透露出了那么点儿意思。” “不管多少,楚帝既然透露出了想招青阳侯做驸马的意愿,那就是认真考虑过这件事,”穆合雅瞥了眼喜上眉梢的凤柔,又道,“可是我瞧青阳侯却没有做驸马的想法。” 虞清漪叹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若真有哪个公主瞧上他了,又对他千依百顺,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穆合雅点头附和:“这话说得倒是有点儿道理。” 一直在旁边打猎玩儿的姬湘突然转过头来看了穆合雅和虞清漪一眼。 这两个女人到底是在给那个公主下套,还是在给青阳侯找麻烦?如果让青阳侯知道虞清漪怂恿大楚二公主主动追求他,青阳侯会不会宰了虞清漪? 瞄一眼跃跃欲试的凤柔,姬湘继续打猎玩儿。 而姬湘都能想明白的事情,虞清漪怎么可能想不到?但要死一起死,反正凤柔是宗越给她招惹来的麻烦,她不给宗越也添点儿堵心里就不舒坦。 她又不是青阳侯的什么人,凭什么要因为他的桃花而受罪? 而凤柔在听了虞清漪和穆合雅的对话之后,没跟多久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既然父皇有意招青阳侯做驸马,那虞清漪就不足为惧,与其再在虞清漪的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去找青阳侯。 望着凤柔往山林深处去的背影,穆合雅问虞清漪道:“你们的二公主是去找青阳侯了?” “谁知道呢。”虞清漪完全不在乎凤柔会去哪里。 虞清漪的反应太无趣,穆合雅撇撇嘴,突然灵光一闪:“那我们也去找青阳侯。” “啊?”虞清漪不解地看向穆合雅,一副嫌麻烦的样子,“穆合首领不善骑射,去青阳侯那边凑什么热闹?” 穆合雅虽然是赫胥部的首领,但骑术一般,箭术更是惨不忍睹,因此代表赫胥部去参加狩猎的是穆合雅带来的赫胥部勇士,而大庭那边去的是大庭的王子姬廉,穆合雅跟姬湘纯粹就是来凑热闹的。 穆合雅嗔瞪了虞清漪一眼:“你说话就不能客气点儿?反正你们那个二公主都过去了,青阳侯必受连累。” “……不去。”虞清漪真心不想去,感觉去了宗越就又要使唤她。 穆合雅气得瞪眼。 姬湘一脸疑惑地看着穆合雅:“你问她做什么?楚帝的命令是让她跟着咱们俩,那当然是咱们去哪儿她就要跟到哪儿。” “湘公主你可真是聪明了一回!”挑衅地冲虞清漪扬了扬眉,穆合雅调转马头就往山林深处去。 她不知道青阳侯在哪儿,但虞清漪一定知道。 虞清漪咬牙切齿地瞪着姬湘。 姬湘耸肩,得意洋洋地跟在穆合雅后边。 虞清漪无奈,只能跟上去。 有虞清漪这个在猎场里到处布置暗卫的人在,三个女人很快就在段氏暗卫的通风报信下找到了青阳侯。 彼时,娇娇弱弱的二公主凤柔正坐在宗越的马上,而宗越牵着缰绳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着,瞧着倒有那么点儿江湖侠侣的味道,但前提是要忽略宗越冰冷的神色。 “哎呀?二公主不是说狩猎无趣,要回营地去吗?怎么反倒跑进了深山,跟青阳侯走到一起去了?”穆合雅戏谑地看着凤柔。 闻言,宗越的脸色又阴沉了两分。 凤柔说她跟虞清漪她们失散了,马受惊跑了。 谎言被戳破,凤柔怯怯地看着宗越:“本、本公主迷路了,正巧遇见青阳侯。” 虞清漪仰头往高处环视一圈,眉心微蹙:“公主,跟着您的那些暗卫呢?” 凤柔心虚地说道:“什么暗卫?本公主不知道。” “……哦。”虞清漪耸肩。 皇室暗卫再怎么没用也不可能会跟丢了凤柔,十有八九是被凤柔用公主的身份强行遣退了。不过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宗越的眼神沉了沉,立刻就想明白自己是被凤柔给骗了。 宗越看了虞清漪一眼。 虞清漪心里打了个突,面上却是镇定自若。 宗越收回视线:“既然公主想要回营地了,那就回去。” 凤柔急忙说道:“可是这山林里都是野兽,没有人护送本公主,本公主不敢回去。” 凤柔想让宗越送她回去。 “清漪,你的人呢?借本侯。”宗越刚刚只是在山林里转了一圈就找到十几名段氏暗卫,如今虞清漪都过来了,还愁没人护送凤柔回去吗? 虞清漪抬手比了个手势,立刻有三名段氏暗卫冒了出来。 “够吗?” “够。”宗越立刻就把手里的缰绳递给了三名段氏暗卫中的一人,就好像那缰绳烫手一样。 “等一下!他们是谁?本公主不认识他们!本公主不要他们送!”凤柔在马背上挣扎起来。 宗越抬手一拂就隔空点了凤柔的穴,见凤柔僵在马背上,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宗越满意了。 “送她走。” 虞清漪看了凤柔一眼,那一眼满是得意和挑衅,然后虞清漪轻轻摆了摆手,三名段氏暗卫就牵着马向山下走去,全然不顾凤柔的意愿。 穆合雅撇了撇嘴:“青阳侯可真不会怜香惜玉。” 青阳侯太果断,这戏看得可真不过瘾。 “本侯没空。”怜香惜玉?那是他该做的事吗? “是没空,还是人不对?”穆合雅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向虞清漪。 宗越跟着看向虞清漪,没有说话。 虞清漪翻了穆合雅一个白眼,然后默默地下马:“我的马给侯爷。” 她不用骑马都能跟上穆合雅和姬湘。 宗越没有拒绝,从虞清漪手里接过缰绳:“你喜欢什么?” “啊?”虞清漪一懵。 宗越又问一遍:“动物,喜欢什么?兔子?狐狸?豹?虎?” 熊和蛇根本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其他的今天似乎没有。 “兔、兔子。”虞清漪茫然地看着宗越。 其实她更喜欢貂,但青阳侯没给这个选项……不过青阳侯问她这个做什么? 第96章 谁输了谁跪下 青阳侯的心思难猜,虞清漪索性也不猜了,跟穆合雅、姬湘二人又在山林里转悠了一会儿,在姬湘第八次作妖失败之后,三个女人就回到了驻扎在山下的营地里。 “本公主也是服了,你说你又不是大楚的朝廷命官,这么听话做什么?你就没点儿别的事情要做吗?别跟着本公主!”姬湘现在一看到虞清漪就烦,看到穆合雅也烦,“还有穆合雅,你也别跟着本公主!” 坐在离姬湘不远处的石头上,虞清漪轻笑一声:“圣命难为,湘公主若是不开心,那就忍忍。” 穆合雅也笑得花枝乱颤:“湘公主别恼,在这里,我就只喜欢湘公主,他们大楚那些姑娘实在是太无趣了,不跟着湘公主还能跟着谁?” 姬湘恼火地瞪着穆合雅:“本公主不需要你喜欢!找你那群面首去!” 穆合雅两手一摊:“没带来。” 跟虞清漪自毁名声的表演不同,穆合雅作为赫胥部的首领真的养了一群面首,不管去哪儿都要带上一两个,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风流。 见姬湘气鼓鼓的,穆合雅笑了笑:“好了,别生气了,你看那边围了一群人,好像是在玩什么游戏,咱们也过去瞧瞧?” 姬湘果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向不远处那堆喧哗的人群看了看,然后起身走了过去。 虞清漪侧头看着笑容妩媚的穆合雅:“穆合首领对湘公主还真是照顾,你们北疆十六国的关系都这么好吗?” 穆合雅嗤笑一声:“北疆十六国大多是逐水草而居,可北疆水草肥美的地方越来越少,十六个部落竞争激烈,关系怎么可能会好?只是瞧她可怜罢了。” “可怜?”虞清漪看不出姬湘哪里可怜。 “姬湘傲得很,打碎了牙也只会往肚子里吞,可不会让人看出她的悲惨,”穆合雅轻轻一笑,旋即目光晦暗了下去,“在北疆,女人是货物,不管是首领的女儿还是奴隶的女儿,都是用来交换物资的货物,像姬湘这样长得不美的,当不了货物,就会被抛弃。” 穆合雅望向在人群边缘徘徊的姬湘,缓缓说道:“姬湘的骨架大,从小就比其他女孩子壮实,怎么饿都饿不瘦,她的母亲见她没有美人的骨相就彻底放弃了她,她从五岁起就睡在马厩里,受尽欺负。 直到十三岁,她尾随一支狩猎的队伍外出,想要捡些野味充饥,没想到那支队伍运气不好,遇到了狼群,姬湘躲在一边儿,等两边两败俱伤的时候就举着火把冲出去,把余下的野狼都吓跑了,救了大庭首领的长子。 大庭的首领为了感谢她,赏了她不少东西,但姬湘知道她必须一直有所作为,做一个对大庭有用的人,首领才会一直奖赏她,只要有首领的看重,她就能吃饱穿暖,还能住最好的毡房,于是她好好的一个女孩子,硬是被逼成了大庭的勇士,逢战必出。 但她也只是表面上风光罢了,她族里的男人嫌弃她,女人嘲笑她,其他部族的人都管她叫大庭的孤狼。“ 虞清漪皱了皱眉:“她就没想过离开大庭吗?” 穆合雅耸了耸肩:“她有个弟弟,亲弟弟,虽然那个弟弟就是个混蛋,但姬湘放不下他。别说了,快过去,你们大楚的这些女人真的只有皮囊能看,一个个尖酸刻薄,心思恶毒,连待客的礼数都不懂!” 说罢,穆合雅就寒着脸向姬湘走过去。 虞清漪转头往那边一看,就见那边的气氛不太好,瞧那架势似乎是哪个嘴欠的嘲讽了姬湘。 虞清漪撇撇嘴,起身走了过去。 另一边,姬湘的确是被嘲讽了,嘴欠的那个人正是淑妃的外甥女姜嬛。 “湘公主您英武雄壮,比试的话该去跟男人比试啊,做什么跑来欺负我们这些姑娘家?”姜嬛她们正在这里比箭术,说是比试,但其实就是闲得无聊的玩闹罢了,“不过离近了看湘公主您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像个公主啊,公主不都应该是高贵优雅的吗?可您怎么……啊!难不成你们大庭的公主都这样?我真的很好奇,公主您平日里都吃了些什么才长成这副德行的?” 姬湘最讨厌别人拿她的长相说事,正打算揍姜嬛一顿,却看到穆合雅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一直走到姜嬛面前才停下脚步。 “我也想知道你是吃了什么东西,才长成这副丑样子?” 姜嬛的五官清秀,单独看是美的,靠着一身装束在人群中也算出挑,但跟穆合雅比还是差得远了,尤其后边又走出来一个虞清漪,这两个人一个容貌姣好媚骨天成,一个容貌美艳天生丽质,往人群里一站必定就是万众瞩目,姜嬛站在旁边就像个小丫鬟似的。 姜嬛的眼里瞬间就燃起了妒火:“当然比不了穆合首领采阳补阴得来的美貌。” “哎呀?这位姑娘瞧着冰清玉洁、不谙世事,结果连采阳补阴这回事儿都懂?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穆合雅伸手挑起姜嬛的下巴,“不过也是,在我们赫胥部里,像你这样长相清纯的姑娘采补起来却最是不知节制,姑娘你应该也很有资质。” 姜嬛的一张俏脸迅速变红,然后由红转青:“你!你别信口开河!” “啧,无趣,”穆合雅放开手,轻轻捻了捻手指,“像你这样表里不一、惺惺作态的女人我真是见得多了,就凭你那随意出口伤人的教养,能是什么好东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大抵说得就是你这种女人。” 姜嬛当场就给气哭了。 穆合雅无趣地转身看向姬湘:“湘公主,还想玩游戏吗?” 虽然不知道穆合雅为什么突然生气,但看姜嬛被穆合雅骂哭,姬湘的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算了,就她们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的确也不配跟本公主比试。” “那就走,”穆合雅临走还不忘嘲讽一句,“大楚的这些小姑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现在竟然连待客的礼仪都不懂了,也不知道家里都是怎么教养的。” 姜嬛好险没给气疯:“站住!不许走!” 穆合雅跟姬湘齐齐停下脚步,扭头去看姜嬛。 姜嬛怒道:“别大言不惭,来比箭术,谁输了谁跪下道歉!” 第97章 三殿下送来了兔子 虞清漪不知道姜嬛哪里来的勇气敢跟赫胥部的首领以及大庭的勇士比箭术,总之姜嬛不甘心被穆合雅羞辱,穆合雅跟姬湘又看不惯姜嬛的惺惺作态,双方一拍即合,真就比起箭术来了。 但北疆十六国多是游牧民族,除了放牧最擅长的就是狩猎,他们的骑射之术是从小就开始练的,怎么说也比大楚京城贵女为了博人眼球的花把势强出许多。 更何况穆合雅能在北疆杀出一条血路当上赫胥部的首领,靠得绝不仅仅是美色和所谓的赫胥部秘药,就算拳脚功夫不如人,她的骑射绝对算得上一流,再加上一个以武立身的姬湘,姜嬛根本就没有赢面儿。 不论从哪方面来说,穆合雅和姬湘这两位巾帼都不是姜嬛这种千金小姐能比的。 “姜小姐,还不认输吗?”穆合雅把玩着一张弓,动作熟练无比,一看就是经常摸弓的人,“最开始我们说好了一局定胜负,结果你输了,便说要三局两胜,你又输了,就变成五局三胜,最后还是输……比试是你提的,惩罚也是你定的,连比试的规矩都依了你的厚脸皮一而再再而三地更改,我们已经很让着你了。” 姜嬛脸色惨白,紧咬着嘴唇一副要哭却强忍着不哭的模样。 褚宛看不下去,挺身而出,道:“穆合首领和湘公主都是久经沙场之人,姜小姐却只是个深闺小姐,这样的比试是不是有点儿欺负人了?” 穆合雅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啊?要比试的是你们,占尽便宜的也是你们,到头来输了还要怪我欺负人?都说大楚的女人知书达理,可我怎么瞧着一个比一个厚脸皮?别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褚宛的脸色涨红,可心里到底还是向着自己人的:“二比一的比试,本来就不公平。” “不公平?”穆合雅冷冷一笑,“那你们再出一个人,咱们再比五局如何?” 褚宛不吱声了。 穆合雅和姬湘的箭术她们都见识过了,在场的还真没人比得过。 穆合雅用弓挑起褚宛的下巴,挑衅道:“比,还是不比?不比就赶紧跪下道歉!” 他们北疆十六国的确都是小国,但也不是能平白无故任人欺负的! 褚宛窘迫得涨红了脸,却不敢应战,而姜嬛早已咬破了嘴唇,僵在一旁不肯跪下。 虞清漪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拿走了穆合雅手里的弓:“那就再比一轮。穆合首领想要怎么比?” 穆合雅挑眉,颇有些惊讶:“你确定你要为她们出头?她们在背地里说你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只不过是让她为自己的口无遮拦付出代价罢了,于你并无害处,何况你为她们出了头,她们也未必会感激你。” 虞清漪轻轻一笑:“谁稀罕她们的感激?我只是不想惹麻烦罢了,这小丫头的姑母可是我们大楚的淑妃娘娘,万一她回头去找淑妃娘娘告状,你们两个跑回北疆不痛不痒,我可是要倒霉的。” 姬湘皱眉:“这件事与你无关,还怨得着你?” “你们是想跟谁讲道理?”虞清漪这话说得不明不白,但穆合雅和姬湘却听懂了。 姬湘跟穆合雅对视一眼,都决定给虞清漪这个面子,偃旗息鼓:“也罢,看在你照顾我们这么多天的份儿上,给你这个面子,十箭,如果你连续射出十箭且全中靶心,那这事儿便就此揭过。” 褚宛不满:“你们这也太为难人了?!” 褚宛话音刚落,虞清漪的第一支箭就已经离弦而去,咄的一声正中靶心,然后是第二箭、第三箭…… 虞清漪的动作看起来极为熟练且随意,瞄准的时间只有几息而已,但每一箭都正中靶心,射出第七箭的时候刚好一阵强风吹过,所有人都以为那一箭要偏,但那一箭却像是算准了那阵风一样,仍旧稳稳地扎进了靶心。 接连十箭,全中靶心,虞清漪放下弓,笑意盈盈地看着穆合雅和姬湘。 “二位可还满意?” “漂亮!”姬湘抚掌大赞,“没想到你竟是个深藏不漏的!刚刚在山林里怎么没见你出手?” 虞清漪无奈地摊手:“我并不太喜欢动刀动枪。” 穆合雅和姬湘齐齐翻了个白眼。 射箭的动作那么熟练,一看就是没少动刀动枪。 “行了,我说到做到,今天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能逼你出手倒也不算是亏。”说完,穆合雅和姬湘就相携离去。 见虞清漪也要走,姜嬛立刻开口说道:“我是不会感谢你的!” 穆合雅和姬湘还没走远,听到这话就笑了一声,好在都没再出言嘲讽。 虞清漪扭头瞪了姜嬛一眼,冷声道:“你可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做事前动动脑子!” 虞清漪说完就走,留下姜嬛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虞清漪离开之后就听说狩猎的队伍回来了,想着穆合雅跟姬湘多半是去找各自的族人了,虞清漪就没跟过去,慢吞吞地回了自己的营帐,想要休息一会儿,谁知才走到帐子附近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凤钊。 “清漪!”凤钊兴冲冲地走到虞清漪面前,将怀里的兔子递到虞清漪面前,“清漪你瞧,这是本殿下方才猎到的兔子,觉得你会喜欢,就给你送来了!” 男人总喜欢在狩猎时给自己的心上人猎一两只小动物做宠物。 虞清漪盯着那只兔子,恍然明白了宗越之前问那个问题的用意。 原来青阳侯是想猎只宠物给她吗?可当时青阳侯给她的选项中似乎也只有兔子适合做宠物,其他的都不好养?如果她想要,青阳侯是真心打算猎来送给她吗? “清漪?不喜欢吗?”见虞清漪只盯着那只兔子瞧,却并不说话,凤钊有些紧张。 万一清漪不肯收,那他今天可就丢脸丢大了! “臣女……” “清漪。”宗越恰在此时信步而来,怀里还抱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 预感到有好戏可以看,狩猎回来从旁边经过的人纷纷放缓了脚步,甚至开始围着这一块地方绕圈。 第98章 楚帝操碎心 受好奇心驱使,虞清漪想都没想就转身往宗越那儿去。 “这是什么?”虞清漪好奇地瞅着宗越怀里黑漆漆的一团。 宗越怀里的小家伙十分配合,虞清漪一问,它就转过头瞅着虞清漪,黑乎乎的小豹崽软萌得像小猫一样,本就可爱极了,偏这一只的额头上还有一撮月牙形的灰色杂毛,那小模样简直要把虞清漪的心都萌化了。 “好可爱!”虞清漪快走两步凑到近前,试探着伸手揉了揉毛茸茸的豹子头。 小豹崽龇了龇牙,但宗越飞快地在它的前爪上捏了一下,小豹崽立刻收起利齿,僵了片刻就晃着小脑袋在虞清漪的掌心蹭了蹭,相当之有灵性,并且很识相,也不知道在此之前受到了怎样的威胁和恐吓。 “好乖!”虞清漪那一双桃花眼里光芒大盛,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澈好看。 “喜欢就好,送你的。”宗越直接将小豹崽塞进了虞清漪的怀里,连送个礼都是态度强硬,不容拒绝。 虞清漪赶紧抱住小豹崽,一脸欢喜,说出口的却是一连串的担忧:“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好养?它吃什么?是不是还得给它搭个窝?它能长多大?窝是不是做大一点比较好?” 凤眸中涌现出笑意,宗越沉声道:“回京后本侯找人去教你。” “好呀!”虞清漪难得兴奋得像个孩子,不仅笑得甜美可人,连声音都变得娇俏可爱。 宗越心情大好,便理会了一下旁边的凤钊:“三殿下来找清漪有事?” 凤钊脸色铁青,愤怒地瞪着宗越,这话却是答不出。 宗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清漪要收他礼物的时候过来,这分明是故意与他作对,想让他丢脸! “三殿下是来找我的!”虞清湄从旁边跑过来替凤钊解围,可笑容到底还是有些僵硬,“殿、殿下,这只兔子是要送给臣女的吗?” “是,是送给你的!”凤钊气得咬牙切齿,一把将兔子塞进虞清湄怀里,然后转身就走。 该死的他就不该来找虞清漪!这个女人果然水性杨花,才跟他分开多久就又攀上青阳侯了?果然是天生的狐媚子! 望着凤钊的背影,宗越的眼神晦暗不明。 明明其他皇子都顾惜自己的名声,不再打虞清漪的主意,唯独三皇子竟然还是贼心不死,这样很不好。 应该让他赶紧娶个正妃了……西凉的公主就很合适,正好西凉也有意与大楚联姻。 宗越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虞清漪,却见虞清漪的注意力全在小豹崽身上,一会儿揉揉脑袋,一会儿捏捏爪子,还温柔地跟小豹崽说话,玩得不亦乐乎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爱。 宗越不由自主地抬起手,但虞清漪突然转过头来看向宗越,宗越的手便硬生生转了方向,落在小豹崽的头顶,揉了一把。 “怎么了?”宗越一脸冷酷,十分正直。 已经习惯了宗越冷酷的表情,虞清漪那一双桃花眼中闪动着愉悦的光芒,兴奋不已地问宗越道:“要给它起个名字吗?” 觉得此时的虞清漪跟小孩子没两样,宗越的心软了两分,声音也柔和了两分:“你起。” “可它是侯爷带回来的。”虞清漪仰着脸看着宗越。 宗越移开了视线:“已经送你了,以后你才是它唯一的主人,它的名字自然该由你来取。” 这女人突然清纯起来真的让人把持不住。 虞清漪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豹崽,一瞧见豹崽额头上灰色的小月牙就忍俊不禁。 “叫新月,好不好?” 宗越当然没有意见:“好,依你。” 还好把这小东西给带回来了。 成功地把礼物送给虞清漪,宗越就回到楚帝身边,继续伴驾。 楚帝正趁着休息的时间翻阅从京城送来的奏折,瞧见宗越回来了,就笑着问了一句:“去找清漪丫头了?” “嗯。”宗越冷淡地应了一声。 “坐,”楚帝在折子上写下批注,然后放在一旁,“钊儿好像也去找清漪丫头了。” “谢陛下赐座,”宗越在一旁坐下,沉声道,“三殿下是去找虞大小姐的。” “虞大小姐?”楚帝对虞相的这个长女有点儿印象,顿时皱起了眉,“他怎么还跟那个心术不正的丫头有来往?” 百花宴那日的事情旁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楚帝却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在宗越的帮助下,楚帝不仅知道那是虞清湄和凤钊联手设下的陷阱,还知道当天宗越和虞清漪所中的赫胥部秘药是姜氏的人偷偷送给凤钊的。 宗越没什么反应,只是如实汇报道:“三殿下给虞大小姐送了一只兔子。” 楚帝当即不满地沉下了脸:“他给那丫头送什么兔子!” 宗越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平板地说道:“因为虞大小姐喜欢。” “那丫头喜欢他就送?他可是皇子!能不能矜持一点?”楚帝冷哼一声,“跟清漪丫头有婚约的时候,可没见他给清漪丫头送什么东西!” 宗越看了楚帝一眼:“陛下很疼爱虞二小姐。” 楚帝叹息一声:“当年幸得肃国公扶持,朕才能坐稳这个皇位,受朕连累,骠骑大将军段朝断了一双腿,至今仍不良于行,宣威大将军的一个女儿无辜枉死,朕欠他们段家太多。” 可段家跟他讨要得太少,让他连报恩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一个丫头来到京城,却总也不到他面前来,他再偏心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地恩赏一个籍籍无名的臣子之女,好在那丫头终于开窍了。 “你去给清漪丫头送了个什么?”楚帝好奇地看着宗越。 每年到了狩猎的时候,京城里的公子哥儿们总会为了在山林里活捉那些可爱的小动物而费尽心思,正经儿狩猎的时候都没见他们那么认真。 “一只黑豹幼崽。” “什么?”楚帝一愣,旋即无奈地扶额,“子於啊,人家女孩子都喜欢那些可爱且无害的小动物,你不能依自己的喜好挑选礼物啊。” 他还以为子於终于开窍了,结果……唉,也不知道清漪那丫头现在是什么心情。 第99章 这一定不是爱情 宗越想了想,不慌不忙地说道:“微臣原也担心她不喜欢,但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楚帝翻了个白眼。 人家清漪八成是怕拂了子於的面子,这才强颜欢笑地收下了那只黑豹幼崽。 怕打击宗越的积极性,楚帝决定不说破虞清漪的温柔贴心,还强行换了个话题。 “听说清漪今日跟穆合雅、姬湘比了箭术,还大获全胜,大出风头。” 宗越侧头,疑惑地看向楚帝。 楚帝挑眉:“她没跟你说?” 宗越摇了摇头:“没有。” 于是楚帝就跟宗越分享了他打听到的版本,末了感慨道:“穆合雅有一句话没说错,京城里的这些个姑娘、小子,一代不如一代,大概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了,除了吃喝玩乐,他们什么都不会。” 长叹一声,楚帝又笑了笑:“好在清漪没给我大楚丢脸,十箭全中靶心,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凤眸中闪过一丝骄傲的笑意,宗越冷声道:“她只是看起来懒散,好像是不学无术,但该做的事都有认真在做,也一直坚持习武,未曾懈怠。” 楚帝目露赞许:“清漪是个好孩子。自毁名声的事情你提醒她要适可而止,过犹不及,她可不仅仅是相府的二小姐,还是肃国公府的五姑娘。” “微臣明白。”宗越也觉得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了。 “你既然喜欢她,就多盯着她点儿,她胆子大,什么都敢做,可阅历太少,容易吃亏,反正以后她都是你府里的人,你多教她一些也不吃亏。”楚帝深觉自己就是个操心的命,身边这些孩子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宗越一愣。 那个女人以后是他府里的人?陛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这一辈子都没打算纳妾,只想娶一个妻子与他携手一生,而他并不打算娶那个女人…… 他喜欢那个女人?不,不可能,他只是欣赏她,跟京城里那些表里不一、矫揉造作的女人相比,他当然更愿意跟她那样表里如一、敢作敢当的女人相处,他们性格相合,会相处愉快也不奇怪…… 他的确会觉得那个女人可爱,偶尔也喜欢逗弄她看她有趣的反应,但那绝对与男女之情无关,毕竟他既不会因为那个女人跟其他男人彻夜相处就嫉妒生气,也没生出要跟那个女人同生共死的想法,他们之间的情谊怎么可能是男女之情?这种程度顶多只能算是友情…… 要跟陛下解释清楚吗? 可当宗越从神游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楚帝已经自顾自地进入了下一个话题,宗越错过了解释的时机,就只能跟随楚帝的节奏开始讨论下个话题。 罢了,下次再解释。 当天晚上是惯例的烤肉晚宴,楚帝从宫里带出来的人会把男人们白天猎到的猎物处理好,等人都到齐了,就在场地最中间的篝火上烤熟,现烤现分。 但这样在野外举办的宴会跟宫宴不同,没有那么多规矩,座位也不是按照尊卑地位排的,虽然大楚的官员仍旧会拥簇着楚帝坐成一团,但其他人都是跟要好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会烤肉的就等着宫人送肉,会烤肉的也可以自己架起篝火自力更生。 在这样的场合里,虞清漪不必再跟着穆合雅和姬湘,于是理所当然地跟秦羽、王川和路倩一伙人混在了一起。 “嘿!五姑娘你这是只小豹子?”秦羽一眼就认出虞清漪怀里那黑漆漆的一团并不是旁人口中软萌可爱的小黑猫。 虞清漪在小豹崽的头顶挠了两下,浅浅笑道:“这一天快要过去,总算有个聪明了人,我抱着它出来的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跟我说‘这小猫长得真可爱’。” 秦羽等人哈哈大笑:“那没办法,谁能想到五姑娘艺高人胆大,竟敢抱着一只小豹子在营地里走来走去,要知道今天这皇家猎场里贵人多,随便挠谁一下都不是能善了的事儿。” 虞清漪席地而坐,把矮凳当成凭几压在手肘下靠着,慵懒妩媚,肆意洒脱。 “怎么就不能善了?这小可爱可是青阳侯送的。” 王川调侃道:“呦!那这可是个小祖宗,得供着。” 路倩笑得东倒西歪,颇觉惊奇地说道:“青阳侯这追求人的手段可真是别具一格啊,别人讨好心上人都是用兔子、猫崽儿什么的,青阳侯倒好,一出手就是一只小豹子,也不怕吓坏了清漪。该说的确是青阳侯的作风吗?” “谁追求谁?”虞清漪白了路倩一眼,“今儿青阳侯也在,你可别信口开河,让青阳侯听见,可有你受的!” 路倩好奇地看着虞清漪:“怎么?我说错了吗?” “你还觉得你说对了?”虞清漪惊奇地看着路倩,“人家可是青阳侯,京城里这些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随他挑选,他又不是脑子不好使,追求我做什么?” 路倩皱眉:“可……可百花宴那天,青阳侯不是亲口说过只要你想他就娶你吗?” 虞清漪撇撇嘴:“那个时候说的场面话也能信?他要是不那么说,还能怎么说?说‘本侯不喜欢她,死也不会娶她’?那我母族的面子往哪儿搁?” 路倩突然凑到虞清漪跟前儿,小声问道:“说真的,你的母族到底是哪户人家啊?咱们都是朋友,你就稍微透露一点儿呗?” 闻言,秦羽和王川也都一脸好奇地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的视线在几个人的脸上打了个转,轻声道:“四国公之一。” “乖乖……”王川傻眼,紧接着就是一副狗腿样儿,“五姑娘,您喝酒吗?小的给您满上?以前多有得罪,望五姑娘大人有大量。” 虞清漪失笑:“世子可别折煞我了。” 王川突然一愣,好像想起些什么来:“等等!你身边那两个人一直管你叫五姑娘,可你在相府行二……你!段???” 王川愕然地瞪圆了眼睛。 虽然都是受封国公,但段氏在大楚的地位无可替代,也无可撼动,是当之无愧的四国公之首,大楚的顶梁柱。 “娘诶……我竟然跟……跟那户人家的五姑娘是朋友……此生无憾了!”王川突然举起酒杯,向虞清漪敬了一下之后就将酒一饮而尽。 虞清漪举杯,轻抿一口。 王川这杯酒是敬肃国公府的,她承得起。 “妹妹,原来你在这儿啊,可真让姐姐好找。” 第100章 本姑娘不稀罕! 虞清漪扭头看向身后,就见虞清湄站在那里,那体态、那笑容都称得上是京城大家闺秀的典范,跟坐没坐相、放浪形骸的虞清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虞清漪毫不在乎,依旧故我。 “真难得姐姐会想起我来,有事吗?” 虞清湄攥紧了双拳,指甲扎进手心,留下一个明显的印痕。 她最恨的并不是三殿下对虞清漪念念不忘,而是虞清漪可以坦坦荡荡、无所顾忌地随心所欲,并且不管虞清漪有多任性、多离谱、多离经叛道,仍有那么多人喜欢她。 三殿下一心皇位,向来只把女人当成是夺位的工具,如今却把虞清漪挂念在了心上。 青阳侯冷酷无情,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如今却对虞清漪展露出了不太熟练的温柔。 广陵郡王世子王川、辅国大将军的么子秦羽、仁武侯的小女儿路倩这三个人都是在家里备受宠爱的,他们看起来爱玩爱闹,好像跟谁都是朋友,可真正能让他们以诚相待的人却屈指可数,如今虞清漪便算作是其中之一。 她就想不明白了,她为了在京城里立足饱读诗书、苦练技艺,学矜持,学大度,学温柔,学谦让,学隐忍,她迎合上位者,善待下位者,她吞下委屈做着违心的事、说着违心的话,她为了让三殿下多看她一眼而汲汲营营,她付出了这么多,结果却不如虞清漪随心所欲的无心插柳,怎么能这么不公平? 心里越恨,虞清湄脸上的笑容就越温柔,从女婢手里接过一只瓷白的碗,虞清湄就在虞清漪的身边蹲了下去。 “我亲手炖了一碗兔肉,特地送来给妹妹尝尝。” 虞清漪的脸色微变,眸光晦暗地看向碗里香喷喷的肉。 兔肉……该不会是之前三皇子送的那一只? 路倩觉得奇怪,狐疑地问虞清湄道:“但凡陛下亲临皇家猎场,狩猎之后必有晚宴,虞大小姐怎么还不嫌麻烦地亲自下厨了?” 虞清湄笑道:“这不是之前三殿下送了一只兔子过来嘛,它本不该属于我,却被送到了我手里,我左思右想都觉得受之有愧,便想物归原主……到底是三殿下的一片美意,妹妹你说是不是?” 虞清湄这话说得有些含糊,但之前凤钊和宗越两男争一女的闹剧早就在营地里传开了,此时虞清湄这么一说,听到的人就都想明白了。 路倩的脸色一白,猛地起身冲到不远处大吐特吐。 王川和秦羽两个大男人的表情也变了,神色不虞地看着虞清湄。 “三殿下那只兔子可是送给虞大小姐的,虞大小姐现在这番做派是什么意思?”秦羽的脸色阴沉。 他们不是没杀过生,也不是没吃过兔肉,但虞大小姐手里这碗兔肉就是让人觉得恶心。 虞清湄娇笑两声:“秦公子别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魅力啊?若不是妹妹收了青阳王的小豹子,这只兔子哪里会落在我手里?” 这句话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若是虞清漪当时收下这只兔子,这只兔子就不会死。 可虞清漪的心早在前世就被磨得冷硬,怎么可能会为一只兔子的枉死感到愧疚? 嘴角上挑,虞清漪缓缓伸出手去,从虞清湄的手上拿走那碗兔肉之后就把兔肉端到眼前看了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将妩媚二字诠释得淋漓尽致,让人移不开眼。 “姐姐说这是三殿下的心意?”看够了兔肉,虞清漪挑起眉眼睨着虞清湄,妖艳惑人。 虞清湄恨不能立刻撕了虞清漪这张狐媚子的脸,但不论神态还是语气却都更加温柔:“当然了,这可是三殿下亲手猎到的兔子。” 虞清漪突然扬手就将那碗兔肉砸在了旁边的空地上,白瓷碗应声裂开,虞清漪冷冷一笑:“本姑娘还真就不稀罕!也劳烦姐姐给他带句话,让他有多远就给本姑娘滚多远!” 虞清湄惊得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虞清漪:“虞清漪,你!你疯了?!” “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我是不是欠你的啊?” 虞清漪款款起身,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虞清湄,一身艳紫的华服随着虞清漪的步伐泛起流光溢彩,夜风拂过,扬起她脸侧的几缕碎发,一双桃花眼中光芒幽暗,绯色的唇在夜色和火光的晕染下越发惑人心魄。 “之前我跟三殿下有婚约的时候,你与他暗度陈仓、花前月下,明里暗里地跟我耀武扬威也就罢了,为了突显你才貌双全跟三殿下郎才女貌,还到处散播谣言诋毁我,这笔账我可还没跟你算呢!” 虞清湄脸色一白,被虞清漪的气势逼迫得后退一步:“我、我没有!你、你胡说!” 虞清漪才不管她,继续说道:“现在我跟他都解除婚约了,你们那点儿龌龊事也跟我没有关系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麻烦?他玩腻了你、不爱搭理你了关我什么事?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给我添堵,你真当我好脾气?一碗兔肉算什么?要不要把所有人都喊过来让他们看看你到底有多委屈啊?!” 话说到最后,虞清漪突然提高音量,那十足的气势吓得虞清湄两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 “不……不要……不要……”虞清湄的声音一哽,竟是给吓哭了。 “虞清漪,你在做什么?!”凤柔气势汹汹地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一看就是兴师问罪的架势。 虞清漪一乐:“呦?怎么这么巧虞大小姐一哭,二公主您就来了?你们可别是事先说好的?” 不等凤柔接话,虞清漪又故作哀怨地说道:“唉,可怜我先是被人污蔑成私生女,后又被人说成是不学无术的蠢货,这一辈子活到了十六岁却还没交上几个朋友,到了这种时候,连个给我撑腰的人都没有,我可真是可怜啊!” 虞清漪这话说得声情并茂,只差没坐在地上哭了。 路倩吐完了走回来的时候正巧听到这话,顿时就插着腰风风火火地走了过去。 “清漪你这没良心的!怎么就没人给你撑腰了?我不是人吗?”路倩扬着下巴高傲地看着凤柔,分毫不惧,“说,是要骂人还是要打架?骂人我在行,打架找王川!” 开玩笑!她和王川两个人在京城里跟人打架的时候这群小娇花还在家里喝奶呢! 第101章 哦~~侯爷哦~~ 被点名的王川站了起来,不知抢了谁的折扇拿在手里撑场面。 “虽说好男不跟女斗,但凡事都要讲道理,对待不讲道理的人,本世子可不会太客气。” 公主怎么了?皇子他都揍过! 秦羽揉揉额角,起身笑容温和地走上前来:“二公主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大皇子呢?” 二公主凤柔跟大皇子凤鸿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见到秦羽,凤柔的气焰立刻就矮了一半。 “这、这个时候皇兄当然要在父皇身边伴驾,本公主、本公主就四处走走!” 凤柔有些怕秦羽,因为秦羽跟大皇子凤鸿私交不错,上次就是因为秦羽在凤鸿面前说凤柔在宫外行事霸道,结果凤鸿就请了宫里最严厉的教习嬷嬷重新教导凤柔的礼仪,凤柔那三个月的日子别提有多难过了! 而能影响凤鸿决定的秦羽就成了凤柔的心里阴影。 “是吗?这里人多,怕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到别处去转转。”秦羽的声音温和,但笑不达眼底,让凤柔觉得他一定又想去跟凤鸿告状了。 “走就走!你当本公主想过来吗?哼!”凤柔公主骄横地跺了下脚,然后就转身跑了。 跟凤柔一起来的人见凤柔都走了,便也没人理会地上的虞清湄,纷纷跟着凤柔走了。 虞清漪、路倩、王川三人立刻一脸崇拜地给秦羽鼓鼓掌。 “竟然连二公主都被你给管住了,厉害了我的秦阿爹!”因为秦羽爱管这管那的,路倩偶尔会调侃地喊他“秦阿爹”。 “闭嘴你!”秦羽瞪了路倩一眼。 路倩吐吐舌头,挽上虞清漪的胳膊就拉着虞清漪坐回他们的小篝火旁。 “我说你们,这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烤好?你们行不行啊?需不需要我和清漪帮忙啊?” “你可行行好!”王川也坐回篝火旁,顺手把折扇还给了旁边的人,“你烤出来的肉跟碳有什么两样?可别祸害苍生了!” 路倩不甘示弱地回嘴:“那也比你烤出来的强!” 王川嗤笑一声:“哪里强?” 路倩得意洋洋地说道:“我烤出来的好歹一看就知道是不能吃的,可你烤出来的那肉,表面上看着是挺好的,结果一口下去都是血腥味儿,啧啧啧,内里藏毒啊。” 秦羽摇头失笑,坐回去认命地烤肉。 没有人理会坐在地上的虞清湄,但总有人往虞清湄那边瞅,有人不屑,有人同情,可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明明四周有几堆篝火,虞清湄却觉得冷,冷进了骨子里,她就在那里坐着,坐了好半晌才喊来自己的女婢,扶着女婢的手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就好像之前狼狈跌倒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步伐优雅地离开。 路倩往后瞄了一眼,然后用肩膀撞了虞清漪一眼:“诶,你那个姐姐没事儿?” 虞清漪也向后看了一眼,暗自叹息一声:“怎么可能没事。” 方才跟凤柔一起来的人里面,有几个是被虞清湄视为闺中密友的人,可走的时候她们谁都没去扶虞清湄一把。 路倩撇撇嘴:“那也是她自作自受,我一直都不喜欢她,假惺惺的。” 虞清漪深表赞同:“嗯,我也不喜欢她。” 走过来的陌陵刚好听到这句话,暗自思忖该不该把这话禀报给宗越。 “五姑娘。” “陌陵?”虞清漪有些惊讶地看着陌陵,“你怎么过来了?可是侯爷有什么吩咐?” 陌陵一顿,然后才说道:“吩咐没有,侯爷让属下来给五姑娘送点儿东西。” 陌陵把手里的托盘放在虞清漪面前,那托盘上放着两碟肉,一碟是烤熟的肉片,一碟是小块的生肉。 “这些是侯爷送给五姑娘和新月的。” 所以烤熟的肉片是给虞清漪的,生肉碎块则是给新月的。 路倩指着那一碟烤熟的肉片,两眼放光:“这肉是侯爷亲手烤的吗?” 陌陵点点头:“正是。” 当然是侯爷亲自烤的,所以才会给五姑娘送过来,不然送来干吗?五姑娘这边儿又不是没有别人烤的肉。 “哦~”路倩一个音拐了七八个调,一脸戏谑地看着虞清漪,“侯爷亲自烤的哦~” 虞清漪本来没什么感觉,可路倩这么一起哄,虞清漪就红了脸,嗔了路倩一眼。 “闭嘴!” “好好好,我不说,我都懂,但是我不说。”路倩乐不可支地看着脸色绯红的虞清漪,连她一个女人都觉得这样的虞清漪简直是美艳不可方物。 秦羽看了那碟烤肉一眼,再看一眼红着脸的虞清漪,眸光微微一闪,然后就继续翻弄自己烤的肉。 “代我谢过侯爷美意,”虞清漪拿起一片烤肉塞进嘴里,立刻就享受地眯起了眼,“嗯!好吃!” 一直窝在虞清漪怀里的新月突然动了,探头探脑地往两碟肉看了过去,然后向那碟烤肉伸出了爪子。 “你的在这儿。”虞清漪把新月放在了那碟生肉前面。 新月低头闻了闻生肉块,然后又抬头看向那碟烤肉。 虞清漪立刻将那碟烤肉捞进怀里。 新月舔了舔嘴,低下头吃肉。 “乖。”虞清漪摸了摸新月毛茸茸的小脑袋,“侯爷那边还顺利吗?” 那边都是使团,虽然他们在陛下面前不会太放肆,但免不了又是一番唇枪舌战。 “托五姑娘的福,一切顺利,”停顿片刻,陌陵又补充道,“赫胥部的首领和大庭的二公主都很安分。” 只要那两个女人不找茬,他们大楚跟各国使团的交流就会顺利很多。 虞清漪点点头,又往嘴里塞了片肉:“如果有事,就来喊我。” “喏,”陌陵应下,然后倾身向前,凑近了虞清漪后低声说道,“侯爷嘱咐五姑娘今夜要小心淑妃娘娘。” 虞清漪的眸光一厉:“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可陌陵刚走没多久,淑妃身边的大宫女就来请虞清漪,虞清漪不能推脱,只好抱着新月跟了过去。 “臣女参加陛下,见过淑妃娘娘。”虞清漪偷偷看了宗越一眼,四目相对,宗越微微颔首,然后就移开了视线。 楚帝的眼神微微一闪,扫了身旁的淑妃一眼后,笑着说道:“清漪怎么来了?这边儿可没人能陪你玩儿。” 第102章 本妃很担心你啊 “陛下,是妾身把清漪喊过来的,”淑妃笑着冲虞清漪招了招手,“清漪这丫头没什么朋友,妾身怕她一个人待着无趣,就擅自做主,把她喊过来了,陛下不会怪罪妾身?” 楚帝的眼神微微一冷,说话的语气却仍旧温和:“清漪怎么会没朋友?朕听说她的朋友可不少呢。” “妾身正想跟清漪说这事儿呢。”淑妃又冲虞清漪招了招手。 虞清漪跟楚帝对视一眼,因为想不出体面又正当的理由拒绝淑妃,所以只好上前几步,走到淑妃身侧。 “娘娘。” 淑妃亲热地拉住虞清漪的手,温柔地说道:“本妃可真是有段时日没见过你了,倒不是本妃不想召你进宫,是陛下说你一个外臣之女,与本妃无亲无故,不好总进宫陪本妃说话,容易惹旁人误会。” 话说到这儿,淑妃就眉目含情地嗔瞪楚帝一眼,埋怨道:“可本妃与你情同母女,怎么就不能召你进宫了?难不成本妃与你做不成婆媳就要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被“情同母女”这四个字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虞清漪淡淡地说道:“承蒙娘娘错爱,臣女铭感五内,但正如陛下所言,臣女一个外臣之女,依照规矩是不能经常入宫的,便是从前,臣女也只是在逢年过节时入宫给娘娘请安。” 淑妃忧愁地叹了一声:“可你一个人在京城里,无依无靠,以前好歹还有钊儿照拂一二,如今……唉,本妃怎么能不担心?” 虞清漪微微假笑:“瞧娘娘这话说的,臣女的父亲尚在,又有亲姐陪伴,丞相夫人也是温柔体贴、细心周到,哪里就是无依无靠了呢?” 淑妃一噎。 她还能怎么说?难道要她当着陛下的面儿指责大楚的丞相为父不慈吗?可人家的女儿都没说,她凭什么指责人家? 淑妃面色不虞地暗瞪虞清漪一眼。 这丫头以前总是抱怨相府的人对她不好,今天怎么就改口了? 虞清漪依然笑得得体大方,像是没看出淑妃的不悦一样。 淑妃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好心情,复又露出温柔慈爱的笑容来:“不说那些了,过来,坐到本妃身边来。” “喏。”虞清漪乖巧地坐了过去。 “来,这是从宫里带来的御厨烤的鹿肉,你尝尝。”淑妃热情地将一盘烤鹿肉亲手推到虞清漪面前,还贴心地递上了筷子。 淑妃递过来的东西虞清漪不能不接,于是虞清漪道一声谢之后就接下了筷子,夹起最小的那片鹿肉吃进嘴里。 “御厨的手艺果然高超。”虞清漪客套地称赞一句。 “喜欢就多吃点儿。”淑妃又亲自倒了一杯桂花酿送到虞清漪手边,“这桂花酿是从宫里带来的,你以前可是很喜欢喝的。” “劳娘娘记挂。”虞清漪接过桂花酿,小小地喝了一口。 见虞清漪肉只吃一口,酒也只喝一口,淑妃便用公筷往虞清漪面前的小碟子里添了一块肉:“快,多吃一些,你都瘦了。” 虞清漪看着碟子里的那块鹿肉,眼神晦暗不明:“娘娘恕罪,过来之前臣女贪嘴吃了太多,现在已经吃不下了。” 淑妃狐疑地看着虞清漪:“当真?” 虞清漪十分真诚地看着淑妃:“臣女不敢欺瞒娘娘,臣女跟广陵郡王世子和秦公子他们一起,已经吃过不少了。” 淑妃的神情一肃,放下了公筷:“本妃之前就听人说你与广陵郡王世子和辅国大将军的么子关系不错,常一同出游,可是真的?” “是真的,臣女偶然与他们相识,觉得脾性相投,就常有往来。”虞清漪觉得她已经猜到淑妃想要说什么了。 果然,淑妃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丫头,以前太孤僻,本妃要担心,现在你变得开朗了,本妃却还要替你担心。本妃自然不反对你与人来往、广结善友,可你交朋友的时候好歹先把对方的品性打听清楚啊!” 虞清漪一听这话眼神就凉了下去,却没说什么。 见虞清漪不说话,淑妃又道:“广陵郡王世子就是个混不吝的,自打学会走路就开始惹是生非,连皇子都敢打,也不知道广陵郡王是怎么教育儿子的! 秦家那个么子就更不用说了,瞧着人模狗样的,骨子里却跟他爹一样风流成性,整日流连花街柳巷,不成体统! 还有仁武侯家的那个小女儿,疯疯癫癫没个规矩,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却成天追在男人的屁股后边跑,脸都不要了,本妃都替仁武侯臊得慌!“ 淑妃说得痛快,却没发现坐在她左右两边的楚帝和虞清漪都寒了脸色。 淑妃又拉住了虞清漪的手,苦口婆心地说道:“所以说清漪啊,交朋友一定要慎重,千万不能选这样品性不好的,你啊,该跟褚宛、姜嬛她们多走动走动,她们可都是好姑娘。” 虞清漪突地笑了一声,然后问淑妃道:“说起来姜姑娘还好吗?白天那会儿丢了那么大一个人,臣女真怕她会想不开。” 淑妃的脸色登时一变,笑容开始勉强:“不过就是比试输了而已,怪她技不如人。” “比试?”跟大臣说完话的楚帝突然转过头来,似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什么比试?” 虞清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下话茬:“回陛下的话,是箭术的比试。白日里姜姑娘跟湘公主还有穆合首领有些口角,情绪激动之下竟要跟那二位比箭术,说哪方输了,哪方就跪下认错。” “哦?她胆子倒是大,”楚帝笑了笑,“结果她就给人家湘公主和穆合首领跪下道歉了?” “那倒没有,”虞清漪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姜姑娘大抵是没想到自己从一局定胜负到五局三胜都没赢,一时接受不了,便没兑现赌约,双方僵持了好一会儿。” “从一局定胜负到五局三胜?这是怎么回事?”一局定胜负就一局定胜负,五局三胜就五局三胜,楚帝一时没想明白什么叫从一局定胜负到五局三胜。 虞清漪立刻把比试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给楚帝讲了一遍,楚帝听后脸色阴沉,一瞧就是动怒了。 “你们姜家养的好女儿!” 第103章 送我女人 “陛下……”淑妃委屈极了。 姜家的女儿怎么了?她也是姜家的女儿,不能因为嬛儿年纪小不知进退就连她一起责怪?还是说陛下早就已经对她不满了? 楚帝冷哼一声,别开脸又跟大臣说话去了。 虞清漪端起酒杯喝了口酒,将眼中的狡黠藏了起来。 莫名惹恼了楚帝,淑妃心中恼火,咬牙切齿地瞪向虞清漪,见虞清漪正在喝酒,淑妃的眼神闪了闪。 “行了,本妃就是怕你饿着才喊你过来,你既然已经吃饱了,就找你那些朋友玩儿去。” “喏,臣女告退。”虞清漪立刻放下酒杯,起身离开。 望着虞清漪离开的背影,淑妃给身后的大宫女比了个手势,大宫女会意,悄悄离开。 从楚帝这边离开往秦羽那边去,虞清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淑妃对她的关心向来只浮于表面,用得着她的时候就对她关怀备至,用不着她的时候就对她不闻不问,总之一句话,淑妃找她,必是别有用心。 那么今天晚上淑妃找她的目的是什么? 虞清漪突然拐了个弯,往寂静无人的地方去了。 等虞清漪走到众人的视线范围之外,暗处的扶俞就迫不及待地现身出来:“姑娘,再往前是一座湖,那湖虽然不大,但夜里昏暗,为免失足落水,姑娘还是回。” 虞清漪不置可否:“新月呢?” 扶俞摸了摸鼻子:“好像跑去青阳侯那里了,韩尽追着去了。” 虞清漪沉吟片刻:“你去把新月带回来,顺便告诉青阳侯我在这边。” “喏。” 扶俞领命离开,守在虞清漪附近的段氏暗卫就变换阵型,补上了扶俞和韩尽的空缺,然后跟着虞清漪慢悠悠地走到了湖边。 临湖而立,虞清漪一边等扶俞和韩尽回来,一边猜测淑妃的用意,等了一阵儿却等来了穆合雅。 “果然美人不管在哪里都是美人,”走到虞清漪身边,穆合雅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娇声道,“你身上有牵情的味道。” 虞清漪挑眉:“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穆合雅轻声一哂:“最下等的催情药,我十三岁的时候就拿它当糖粉吃了。” “最下等?”虞清漪偏头,好笑地看着穆合雅,“跟赫胥部的秘药相比,哪种催情药不算是下等?” “都算是下等!”骄傲地说完这一句,穆合雅就好奇地看向虞清漪,“你好像不慌?” 虞清漪笑道:“我这个人,不喜欢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之前不小心吃了赫胥部秘药的亏,那之后我就托人寻了些赫胥部的秘药回来,闲得没事的时候就吃一点儿,我一直以为没什么效果,但现在看来还是有些成效的。” 她仍旧扛不住赫胥部的秘药,每次都需要韩尽用药帮她化解药性,但穆合雅所说的牵情在她身上好像并不起作用。 穆合雅愣住,旋即皱起了眉:“你从哪儿弄到的赫胥部秘药?以后不要再吃了,那种虎狼之药很伤身体。” 虞清漪偏头看着穆合雅,脸上明明挂着笑容,那神情却让人觉得肃穆沉重:“那你们赫胥部的女人为什么还要从小服食?” 穆合雅的双唇翕动,半晌后长叹一声:“我们只是想活得像个人罢了,可在这个世道,女人想要活得随心所欲谈何容易?哪怕心不甘情不愿,只要落入别人的陷阱就很可能永世不得翻身。 在你们大楚,女人好歹还是个人,可在我们北疆,女人跟牛羊没什么两样,今日喜欢就圈在身边好吃好喝地养着,明日不喜欢了,就由着性子肆意作践。 你永远都想象不到北疆的男人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凌辱女人,更可悲的是不管你愿不愿意,只要一碗药灌下去,你就会任人摆布,甚至是主动配合。“ 因此赫胥部的女人才会从小服食催情药迫使身体产生抗药性,那些被药物支配的经历是她们心里永远都明亮不起来的黑暗。 “所以你想归顺大楚?”虞清漪说得随意,却把穆合雅给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穆合雅震惊地看着虞清漪,“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这件事。” “你没有提过,但我有我的消息来源。”虞清漪得意一笑。 穆合雅挑眉:“青阳侯?” 虞清漪翻了穆合雅一个白眼:“你为什么会想到他?他怎么会跟我说这种事?” “他不会吗?”穆合雅反倒有些疑惑,“听说就是青阳侯举荐你来接待我和湘公主的,这不正说明青阳侯认可你的能力吗?既然他认可你的能力,为什么不会跟你说这种事?” 虞清漪颇有些无力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我跟他还没熟到可以闲聊的程度。” “你们不熟?”穆合雅更惊讶了,“你说这话是认真的?” 虞清漪简直不想再解释这件事了,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她和青阳侯关系亲密。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虞清漪瞅着穆合雅,一双桃花眼中浮现出了毫不遮掩的不耐烦。 穆合雅翻了个白眼:“是青阳侯托我来的,他让我给你送个人过来。” “人?”虞清漪不解。 穆合雅抬手打了个响指,立刻就有奇装异服的男人从暗处现身,男人的肩膀上还扛着一个人。 穆合雅解释道:“这是西凉的公主。” 虞清漪:??? 把西凉的公主送给她干什么? 见虞清漪呆住了,穆合雅愉快地笑出了声,道:“西凉有意跟大楚联姻,青阳侯觉得你们那三皇子是最合适的人选,就想让你帮忙撮合一下。” 虞清漪眨了眨眼:“凤钊……三皇子已经离席了?” 穆合雅暧昧道:“你们那个三皇子早就离席了,跟一个眉目清秀的宫女一起。” 虞清漪的嘴角抽了抽,狐疑地看着穆合雅:“当真是青阳侯让你把西凉公主送来的?” 穆合雅摊手:“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还不愿意帮他跑这个腿儿呢。” 虞清漪瞪眼。 这又关她什么事? 第104章 我招谁惹谁了 扶俞在这个时候回到虞清漪身边,附在虞清漪耳边低语几句,然后就退回暗处。 虞清漪撇撇嘴,随手指向一旁:“那就有劳穆合首领把西凉公主搁在这儿。” 闻言,穆合雅的嘴角抽了抽:“搁在这儿?你当她是个东西呢?” “哦,原来在穆合首领心里西凉公主不是个东西啊。”虞清漪煞有介事地点头。 穆合雅甩了虞清漪一个大白眼,然后从腰带里侧摸出一包药粉递给虞清漪:“这个虽然不是赫胥部的秘药,但药效只比秘药弱那么一丁点儿,顺风吹一点儿就能起效。” “你们赫胥部是不是专门研制这类药?”虞清漪伸手去接,却被扶俞抢了先。 “这种事交给属下来办就好,姑娘最好现在就回到秦公子那边,这样才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姑娘不在场。” “啧啧啧,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这女人身边尽是些心黑的。”穆合雅一副敬而远之的嫌弃模样,转身一步三扭地离开了,“我回去了。” 虞清漪听从了扶俞的建议,在穆合雅离开之后就找秦羽他们去了,她不知道宗越都安排了些什么,但小半个时辰之后,在营地里巡逻的禁军就往同一个方向匆匆赶去,说是有刺客潜入营地,意图刺杀陛下。 虞清漪不由一愣。 青阳侯这阵仗是不是搞得太大了?只是撮合凤钊和西凉公主而已,犯得着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其他人不明就里,只听说是有刺客,全都紧张了起来。 “奇了怪了,”王川困惑地摸了摸下巴,“自打青阳侯成名以来,就再也没有刺客胆敢在青阳侯面前刺杀陛下,更不用说今日禁军精锐俱在,这是从哪儿冒出来个傻子?” 路倩就着酒水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肉,然后就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最有趣的是这个傻子竟然从青阳侯手里逃出来了,不然不会召集禁军追捕。” 听到这话,虞清漪的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得手心冒汗。 连路倩都看出不对劲儿来了,陛下岂会看不出?……不会出事? “走,瞧瞧去!”王川的话没说完,就已经跟路倩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秦羽头疼地追了上去:“别管是不是个傻子,那都是个刺客,你们两个能不能不去凑这个热闹?” 路倩笑道:“刺客怎么了?咱们这儿一个秦小将军,一个段五姑娘,还怕他不成?秦小将军,你莫不是怕了?” “我怕什么?”瞪路倩一眼,秦羽扭头看向虞清漪,“五姑娘可要一起来?” 虞清漪自然要去,可一只脚才刚迈出去,虞清漪的表情就突然一凛,迅速倒退三步。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扎在虞清漪刚刚站过的地方。 虞清漪:??? 真有刺客?还是冲她来的??她招谁惹谁了??? 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气迎面逼近,虞清漪来不及多想,解下腰侧的白骨鞭就甩了出去。 “清漪!”秦羽大惊失色,拔出腰间的佩剑就冲了过去,剑尖直指刺客后心。 被虞清漪和秦羽前后夹击,那刺客腰身一拧就迅速坠落在地,脚下一蹬人就蹿了出去,身影划出一个半圆就绕到了虞清漪身后。 “清漪当心!”秦羽眸光骤紧,脚下蹬地人就加速蹿了出去。 虞清漪倒是不慌不忙,收回长鞭的同时扭转身体,眼睛还没看到刺客就先将手里的白骨鞭横甩了出去。 那刺客的身形骤停,然后一个侧空翻躲过了横扫至腰间的长鞭。 虞清漪握着鞭柄一拉再一抖,长鞭就立刻转向,破空袭向刺客。 刺客又是一个侧空翻,想要故技重施,却没想到秦羽早就算好了他的躲闪路线,刺客的双脚还没落地就被长剑对准了心口。 刺客掏出匕首横在身前,三指宽的匕首跟剑尖撞上,发出锵的一声脆响。 秦羽扭身,对准刺客的脑袋就是一记凌厉的旋踢。 没想到秦羽的反应这么快,那刺客躲闪不及,只好用手臂格挡,虽然保住了头,但右手小臂剧痛,人也踉跄了出去。 虞清漪突然拉动鞭柄上的红缨,组成长鞭的狼骨就一节一节收拢,一条长鞭瞬间就变成了一杆长枪,虞清漪提着枪就向那刺客冲了过去。 只一会儿功夫这边就打了个翻天覆地,路倩看得目瞪口呆。 “虽说清漪的母族是国公府,但清漪不是在京城相府长大的吗?” 王川也傻眼了:“你问我,我问谁去?” 他没想到虞清漪的武艺不仅不弱,甚至能跟秦羽紧密配合,可见两人的武艺该是不相上下的。 虞清漪的白骨鞭可以变换形态,再加上虞清漪将鞭法和枪法融合得天衣无缝,可以在两者之间随意切换,那刺客跟不上虞清漪的变幻莫测的攻击,很快就乱了阵脚,被虞清漪和三不五时就助攻一次的秦羽联手压着打,逃都逃不掉。 “清漪,活捉。” 冰冷的声音乍然响起,虞清漪想都没想,立刻将手中的长枪变成长鞭甩了出去。 长鞭如灵蛇一般袭向疲惫不堪的刺客,稳稳地缠住了刺客的腰,虞清漪再用力一拉,就将刺客拉向自己的方向,然后虞清漪侧身闪开,那刺客就飞向了虞清漪身后的宗越。 凤眸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宗越也侧身避开,然后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刺客的后颈,那刺客两眼一翻,当场昏厥。 虞清漪收起长鞭,挑着眉眼笑意风流地看着宗越:“侯爷是专程来捡便宜的?” 宗越冷声道:“对付这种小毛贼,有你足矣。且他本就是冲着你来的。” 虞清漪撇撇嘴,懒洋洋地走到宗越面前:“陛下那边的刺客抓到了吗?” “没有,出了点意外。”宗越把“意外”这两个字说的意味深长。 虞清漪了然,然后就对那件事失去了兴趣,用脚踢了踢昏死过去的刺客:“这人侯爷要带走?” 宗越看了虞清漪一眼,似乎迟疑了片刻,才沉声说道:“嗯,让他潜入猎场就是本侯失职。” 这刺客是冲着这个女人来的,按理说这个女人有权利把刺客带回去审问,但这个女人和她身边的段氏暗卫大概都不精通审讯,还是由他来。 思索片刻,宗越又补充一句:“让扶俞来听审。” 这个女人的身边总要有个人精于刑讯才行。 第105章 与丞相夫人同车 欢愉的晚宴因为两名刺客和一点意外而终止,第二日一早,所有人拔营回京。 出乎虞清漪的意料,虞清湄一大早竟就出现在虞清漪面前。 “妹妹,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虞清漪狐疑地看着虞清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的虞清湄好像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姐姐有事?” “我这个做姐姐的实在是不称职,我以为我已经很照顾你了,结果到头来还是没有尽到姐姐的责任,让你与我这般生分,”虞清湄叹息一声,一脸歉意地看着虞清漪,“以前是姐姐没做好,姐姐不求你原谅,但求你能再给姐姐一次机会,说到底咱们还是一家人。” 虞清漪被虞清湄一口一个“姐姐”的亲热搞得一愣一愣的,实在想不透虞清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虞清漪想给虞清湄一个友好的笑容,但错愕怔愣之际只扯出一个僵硬的皮笑肉不笑:“姐姐言重了,姐姐都说咱们是一家人了,又哪里来的隔夜仇?” 虞清湄立刻激动地握住了虞清漪的手:“妹妹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虞清漪:…… 不,她不是这样想的,可大庭广众之下,周围都是闲晃出来看热闹的人,这个“不”字她还真说不出口。 “当然。”虞清漪的笑容更假了。 “你能这样想可真是太好了!”虞清湄一脸欣喜,鼻子一吸差点儿就要喜极而泣。 虞清漪的嘴角轻轻一抽。 虞清湄到底又想干什么? “冬玥,快去帮二小姐收拾东西,娘已经在马车里等着了,咱们得快点儿过去。” 虞清漪皱眉,刚要开口拒绝冬玥的帮助,扶俞就从她的帐篷里走了出来。 “姑娘,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咱们现在就走吗?” 虞清湄一愣,旋即自然微笑:“冬玥,回来。妹妹既然已经收拾好了,那咱们这就去跟娘汇合。” 瞧着虞清湄那不夹杂一丝鄙夷的和善微笑,虞清漪暗叹她真的长进了。 “那就走。”虞清漪抽回被虞清湄握住的手,紧接着就挽住了虞清湄的胳膊。 比逢场作戏,虞清漪绝对比虞清湄熟练。 这边姐妹俩“亲亲热热”地携手同行,那边几乎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喂,本公主是不是眼花了?”姬湘用手肘撞了撞穆合雅,“那个狐狸精跟相府的大小姐不是不合吗?” “不合怎么了?不合也可以关系好啊。”穆合雅妩媚地笑着。 姬湘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心眼儿多的人是真的烦人!” 穆合雅咯咯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叹息一声,对姬湘说道:“以后我不在北疆,你自己可要多长些心眼儿了。” 姬湘的表情微微一变:“你真的要带着赫胥部归顺大楚?” 穆合雅垂下眼,声音显得有些冷淡:“原本只是有这么个想法,可青阳侯斥责我御下不严,让赫胥部的秘药流传出来,为祸人间,他的训诫让我下定了决心。” 姬湘皱眉:“你确定他那是训诫而不是诱导?” 穆合雅笑了笑:“多养一个赫胥部对大楚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只是……” 穆合雅无奈苦笑:“时过境迁,如今的赫胥部里只有极少部分人是从外族逃难过来的,其余的族人全都是赫胥人,她们没吃过先辈们的苦,也不像我一样经常在北疆各处行走,见识过北疆男人的残酷,她们始终无法理解我们为什么要过得那样辛苦,她们向往外面的生活,渴望在外面寻一个骁勇善战的如意郎君,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小女人。呵!” 姬湘撇嘴:“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在北疆赫胥部以外的地方,女人永远都过不了正常女人的生活。 “可不是嘛,”穆合雅吐出一口浊气,“我承先代之志,继任赫胥部的首领,就有责任保护每一个族人,可面对她们的天真,我实在是累了,她们既然那么想过正常女人的生活,那不如归顺大楚,虽然大楚也不都是好人,虽然大楚人稍稍有些排外,却也比留在北疆过得好。” 姬湘还是绷着一张脸,有些担心穆合雅:“楚帝提了什么要求?” “我的族人可以在大楚的东北择地而居,但我必须留在京城,无圣令不得离京。”穆合雅觉得这个条件可以说是相当宽容了。 “他想拿你做人质?”这个条件看起来宽容,但对喜欢东奔西跑闲不住的穆合雅来说,这个条件就略显严苛了。 穆合雅轻声一哂:“楚帝不会天真到觉得只要拿捏住我了就能控制住整个赫胥部,他大概只是想立个规矩,免得日后再有其他部族想要归顺大楚。想要得到大楚的庇佑,总是要付出点儿代价不是吗?” 姬湘抿着嘴不说话。 “没必要替我担心,你该担心的是大楚京城里这些俊俏的男人。”穆合雅轻舔嘴角,笑容轻佻,“而且这大楚的京城里也不是没有有意思的人。” 那个虞清漪就很有意思。 姬湘静默片刻,然后豪气地对穆合雅说道:“若有朝一日想回北疆了,就来找本公主。” 穆合雅噗嗤一乐:“那到时候可要仰仗湘公主照拂了。” 听出穆合雅的揶揄之意,姬湘甩了她一个白眼,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族人身边。 望着姬湘离开的背影,穆合雅叹息一声。 真是个倔强的人,她们好歹相识数年,都到了这种时候也不肯服个软。 另一边,虞清漪这一路上都跟虞清湄并肩而行,然后受虞清湄的邀请,登上了丞相夫人的马车。 看到虞清漪的那一刻,丞相夫人整个僵住了,连和善的表情都没维持住。 没想到丞相夫人的反应会这么大,虞清湄赶紧对丞相夫人说道:“娘,我担心清漪妹妹那辆马车坐着不舒服,就请她过来与我们同车。” “这样啊,”丞相夫人迅速调整好表情,却也只能调整到面无表情的平静状态,一看到虞清漪她就会想起虞清漪的娘,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来都来了,就坐着。” 虞清漪唇角微扬,笑容妩媚:“谢夫人。” 哪怕已经看出了丞相夫人的不喜,虞清漪也不打算离开,不仅不离开,还不动声色地挪了位置,坐到丞相夫人的正对面去了。 丞相夫人眉心微蹙,不悦地看了虞清漪一眼。 虞清漪视而不见。 第106章 小小的报复 丞相夫人本不打算理会虞清漪,奈何虞清漪一登上马车就开始跟丞相夫人搭话,丞相夫人不想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失礼于人,只好你一言我一语地跟虞清漪聊了起来。 “细算起来,我好像很久没见过夫人了,我最后一次去给夫人请安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来着?”虞清漪笑靥如花地看着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的眼神微沉:“不记得了。” “是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我记得那会儿正是数九寒冬,我起了个大早,自己亲手做了些酸枣糕,然后揣着热乎的酸枣糕冒着雪去给夫人请安,可夫人那儿的姑姑说您刚起,让我等等,结果我就站在雪地里等了一个时辰,险些被大雪埋成了雪人。” 虞清漪记得她当时就站在丞相夫人的屋外,透过窗户微微开启的缝隙,就看到了坐在屋里穿戴整齐的丞相夫人。 “可那位姑姑又来与我说夫人您染了风寒,不便见客,让我回去。我把已经凉了的酸枣糕交给那位姑姑,然后就迈着冻僵的双腿踩着没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漪莲雅居,然后大病一场,生生烧了三个日夜。” 后来虞清漪听府里的下人们议论,说那日早膳之后,丞相夫人便与前来做客的几位官夫人在花园里赏梅,生龙活虎的模样全然不见半分病态。 “夫人,咱们相府花园里的梅花好看吗?夫人在赏梅的时候有没有听下人提起过我在漪莲雅居里高烧不起?” 一直深埋起来的残忍和冷酷就这样被虞清漪大咧咧地暴露在阳光之下,丞相夫人脸色铁青。 虞清漪轻笑一声,直视着丞相夫人铁青的脸色,声音绵软道:“夫人大概是没听说过,不然怎么可能连个大夫都不给我请?亏得我命硬,才没给烧成个傻子。” 丞相夫人闭了闭眼,声音僵硬地说道:“那些事本夫人没听说过。” 虞清漪挑眉:“照夫人这样说,那些事都是府里的下人自作主张?那可不得了呀!高门大户里的下人怎么能越过主子擅自做主呢?” “这也怪不着夫人,夫人出身寒门,大概没跟家里的长辈学过什么御下之术,后来夫人嫁给了相爷,更是没什么机会御下,也就最近这八九年,相爷的官途越走越顺,相府里的下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八九年”这个时间段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丞相夫人的心里,让丞相夫人恨得咬紧了牙关。 虞清漪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明媚:“不过如今相爷身居高位,相府里可不能再这么没有规矩,可要我给外祖家书信一封,让外祖母挑选一些经验丰富的嬷嬷来帮夫人管理家宅?” 虞清漪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扎进丞相夫人的心里,把丞相夫人给气得连声音都颤抖了:“不需要,相府里的事情,本夫人应付得来。” “那就好,”虞清漪的身体惬意地靠在了后面,俨然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清湄姐姐说我们到底还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该互相照拂,夫人若当真力有未逮,可千万别跟我客气,古语虽有言说英雄不问出处,可出身到底还是影响了一个人的眼界,眼界窄了,再强的能力都没有用武之地。” 丞相夫人忍无可忍:“停车!” “千万别!”虞清漪笑着地拦住丞相夫人,“现在咱们前边儿有陛下的御驾,后边儿有文武百官的车驾,相府的车一停,必受人瞩目,夫人也不想节外生枝?” 丞相夫人好险没给气死。 然而下一瞬,虞清漪就突然闯出马车,身姿翩然地落在路边的树荫下,那一袭美艳而华贵的紫格外引人注目。 “清漪?你怎么在夫人的马车里?”骑着马的虞相赶紧勒马停在路边,惊讶地看着从马车里飞身出来的虞清漪。 回京的大队伍仍在缓缓前行,相府的小队伍已经从虞清漪面前走过,后边跟着的是户部尚书府的小队伍。 虞清漪一脸遗憾地说道:“清湄姐姐邀我同车,说要与我冰释前嫌,和睦相处,但夫人好像并不是这么想的。” 虞清漪的声音不高不低,路过的人若是有心还是能听得清楚的。 虞相的脸色大变,阴沉沉地瞪着虞清漪:“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虞清漪无辜地歪了歪头,然后一脸委屈,“相爷觉得是我故意讨人嫌了?可我有什么理由这样做?我不过就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难道是嫌日子过得太痛快了所以非要去讨当家主母的嫌吗?” “你!”虞相往身后看了一眼,果然就看到从后边路过的人全都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你骑马随行!” “别了,”虞清漪冷冷一笑,“相府的马车我不配坐,相府的马我自然也不配骑,我回赤枫山庄,与相爷您,不同路!” 说罢,虞清漪就打了声响亮的口哨,一匹骏马奔驰而来,乖巧地在虞清漪身后停下,虞清漪一把抓住缰绳就跃身上马,片刻不留地策马离去,只留一个引人遐想的背影。 虞相气得脸色铁青,打马追上相府的小队伍之后就弃马钻进了马车。 “清湄,你出去骑马。” 见虞相脸色铁青,虞清湄不敢反抗,乖巧地出了马车,骑上了虞相的马。 虞清湄一走,虞相就恼怒地冲丞相夫人低吼:“你究竟是在做什么?!” 丞相夫人原本就被虞清漪气了个不轻,现在又被虞相不问缘由地吼了,积压在心里的委屈瞬间爆发:“我做什么了?你那个女儿厉害得很,我能对她做什么?!” “你现在没做,早些年难道也没做过?你若当真什么都没做,她怎么会想要报复你?!”虞相气得面目狰狞。 丞相夫人眼眶一红,咬着嘴唇不说话。 “我早就与你说过让你别招惹她,就算你不能善待她,也千万不要苛待她,不然等她想要报复的时候,便是我也无可奈何!”他就是依靠着肃国公府才坐到了丞相的位置,事到如今还怎么跟肃国公府作对? “你说我苛待她,那你呢?你就善待她了?凭什么都成我的错了?”丞相夫人到底还是没忍住眼泪。 虞相烦闷道:“我没善待她,但是也没苛待她!再者说了,我会对她视而不见,还不都是因为怕你伤心?我给她一块糖吃你都要躲起来偷偷哭,你让我怎么办?!” 丞相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一个出身寒门的,就不该嫁给你拖累了你!” 第107章 抱歉,我来迟了 “我没有那样说!”虞相一脸疲惫地叹了口气,“罢了,我出去了,让清湄陪你。” 自各国使团入京之后,虞相就一直很忙,宗越和虞清漪只负责陪使团里某些重要的人物吃喝玩乐,虞相却要跟各国使臣商议各种外交协定,真真是身心俱疲。 虞相一走,丞相夫人的眼泪就流得更凶了,虞清湄安慰了几句却毫无作用,便只能手足无措地坐在一旁。 另一边,虞清漪抄小路直接策马回京,才刚穿过城门就看到了等在城门口的蔺辰枫。 “辰枫!”虞清漪勒马停住,“你怎么在这儿?” 蔺辰枫走上前去,有些惊讶:“姑娘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虞清漪的眼珠子狡黠地转了转:“发生一点小状况,我就先回来了。你在这里等我?酒楼里有事?” 蔺辰枫神情古怪地说道:“姑娘放心,酒楼里没出什么事,就是来了两位古怪的客人,指名要见姑娘。” 指名叫见她?虞清漪一脸疑惑:“生面孔?” 蔺辰枫点了点头:“是生面孔,至少我没在京城里见过那两位。其中一位还带着面具,神秘兮兮的。” 带着面具?虞清漪思索一阵,脑中突然灵光一现,马鞭一甩就策马奔向他们的望月酒楼,连声招呼都来不及跟蔺辰枫打。 蔺辰枫愣了愣,赶忙跟上去。 他还从来没见过姑娘这般急切的模样。 到了望月酒楼门前,虞清漪不等马停稳就转身从马背上滑了下去,然后火急火燎地冲进酒楼,噔噔蹬蹬地就上到顶层,一把推开了顶层唯一一间雅间的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雅间里的舅甥俩被这一声巨响吓了一大跳,惊愕地看向门口。 虞清漪眼眶一红,一头扎进了戴着面具的青年怀里。 “哥……” 积攒了两世的悔恨、委屈和不安终于等到了可以倾泻的时机,虞清漪在虞清尘怀里嚎啕大哭。 虞清尘微微一愣就将虞清漪温柔地抱住,轻轻拍着虞清漪的背柔声安慰道:“乖乖不怕了,以前谁欺负了你,以后哥哥都帮你讨回来,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虞清漪的三舅舅轻车都尉段丰毅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在喉咙里,红着眼睛憋了半晌才骂了一句:“虞亮这个王八蛋!” 虞亮是虞相的名字。 虞清漪根本就没听到段丰毅的声音,此刻的她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都管不着了,她只知道有虞清尘的那句话,她以后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蔺辰枫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虞清漪哭成泪人的惊骇场面,呆站在门口愣了好半天才关上门,悄悄溜走。 他们的五姑娘到底还只是个小丫头罢了。 虞清尘搂着虞清漪站了一会儿,见虞清漪还在哭,虞清尘就抱着虞清漪坐下。 虞清漪虽然只顾着哭,可虞清尘一动她就知道配合,乖乖巧巧地坐在虞清尘腿上,继续哭,一直哭了快两刻钟才渐渐停歇。 “喝口水吗?”虞清尘倒了杯茶递到虞清漪面前。 虞清漪接过茶水,一边抽噎一边喝,喝完了就把空茶杯塞进虞清尘手里。 虞清尘把空茶杯放在了桌上:“别把鼻涕蹭我身上。” 虞清漪的动作一顿,然后继续蹭。 虞清尘低头,哭笑不得地看着虞清漪:“乖乖,你知道这件云纹白锦袍多少钱一件吗?” 关键这锦袍颜色雪白,被虞清漪这么一蹭左边胸口位置就红一块、黑一块的,简直没眼看。 虞清漪毫不客气地把脸上晕开的胭脂蹭了虞清尘一身:“你喜欢就再去做一件。” “好,听你的。”虞清尘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一点儿都不恼。 把自己的脸擦干净了,虞清漪才转头看向段丰毅:“三舅舅之前都已经到了京城门口,却突然拐去别处,就是去找清尘了?” “你怎么知道?”段丰毅惊奇地看着虞清漪。 这事儿他可没跟人说过啊。 “青阳侯告诉我的,”虞清漪赖在虞清尘身上不肯下来,“得知三舅舅要来京城,他就安排人在京城的四处城门口盯着。” “这小子!他盯着我做什么?”段丰毅挠挠头,却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那会儿我正好收到清尘的消息,他在来的路上遇上点儿麻烦,我就先赶过去帮他处理。” 虞清漪立刻仰头看向虞清尘,却只看到一张素白的面具,虞清漪嘴角一抽,伸手就把虞清尘的面具给摘了下来,结果才看了两眼就又把面具给扣回去了。 “怎么还是跟我一模一样?”虞清漪一脸郁闷。 他们兄妹两个小时候就长得一模一样,她以为清尘在军营里训练了这么多年,面相多少该有点儿变化才是,结果还是男生女相,跟她一模一样。 虞清尘屈指在虞清漪的额头上弹了一记,然后才把自己的面具重新戴好:“本来已经因为晒黑了所以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但我十二岁的时候被云游到西北的天源先生给带回了青山,这几年跟天源先生学习大多时候都是闷在屋里,结果就白回来了。” “天源先生?!是那个天源先生吗?!”虞清漪倏地坐直了身子。 天源先生是先帝在位时的一代贤相,在先帝执政末期辞官退隐,且辞官后有两大爱好,一是云游四海,二是在云游途中捡徒弟回青山亲自教导。 至今为止,天源先生的徒弟只有两人,一个是当世大儒,因为不喜拘束所以没有入朝为官,而是创办了书院教书育人,另一个正是现在的金紫光禄大夫,虽然是个散官,却时常入宫与陛下议政,而虞清尘是第三个。 虞清尘好笑地看着两眼放光的虞清漪:“大楚的青山上还有哪个天源先生?” 虞清漪大喜:“不愧是我哥哥!” 虞清尘摇头失笑。 虞清漪的表情突然一变:“那你这次来京城是要……” 入朝为官吗? 虞清尘揉了揉虞清漪的脑袋,淡淡地说道:“我才跟先生学习四年,还没有出师,依照师门规矩是不能入朝为官的。我就是听说了你和娘的事情,所以来京城里看看你……抱歉,我来迟了。” 第108章 报仇来了 提起这件事,虞清尘满心懊悔:“娘离世的时候,我其实来过京城,跟四舅舅一起来的,但我到的时候,娘已经下葬了,我跟四舅舅就只去墓地看了一眼,没去相府就回了西北,我没想到……” 当时西北逢乱,段家人都在前线,他跟四舅舅星夜兼程地跑来京城看了一眼,然后就赶了回去,他以为清漪在相府里不会有事,谁知道…… 他当时怎么就没去相府看一眼呢?都已经到了京郊,进城去一趟相府又能花费多少时间?可他偏偏就没有去。 虞清漪轻轻摇了摇头,道:“虞相惯会做表面功夫,我那个时候年纪又小,什么都不懂,你们就算到相府来了,也只能看到虞相安排的假象。” 段丰毅恨恨道:“清漪你这丫头也真是的,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就不知道给你外祖父写封书信抱怨一二?只要你提,段家还能不让人过来给你撑腰吗?” 清漪出娘胎时身体就不好,那可真真是被段家上下娇养长大的,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给她,磕破一点儿皮就能让习惯了断手断脚的段家人心疼得不行,段家的女儿不少,但这么娇养着的却只有清漪一个。 从宗越那小子的书信里得知清漪在相府受了天大的委屈之后,她外祖父好险没给气死,后来她三姨又给家里写信,说听韩家侄子说清漪在相府受了委屈,还把虞亮的罪状一条条地罗列出来,她外祖母当场就拿着根鸡毛掸子把一张上好的梨花木桌子给敲碎了,她大舅舅不良于行,就指使她二舅舅进京宰了虞亮,而她四舅舅已经开始计划要怎么做才能让虞亮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他的官途了。 虞清漪委屈道:“以前年纪小,总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好,才不讨人喜欢,后来想明白了,却又不知道该不该给肃国公府去信儿。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年纪都大了,我不想让他们担心,但是万万没想到青阳侯会给肃国公府报信儿。” 段丰毅笑道:“害,那小子受过肃国公府的恩惠,就总觉得自己该报答肃国公府,但凡事关肃国公府,他总是会多关心一些。 对了,韩家也有个小子给你三姨通风报信,你三姨就写信给你外祖父,又告了虞亮一状,你外祖父这才给陛下写了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折,请陛下准我代表段家来给陛下贺寿。“ “韩七公子?”虞清漪没想到这里还有韩涔的功劳。 段丰毅摊手:“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三姨没细说。” 虞清尘的眉梢抖了抖:“你认识那个韩七公子?” 虞清漪仰脸看着虞清尘:“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呦,你还会做生意?”虞清尘笑着调侃虞清漪。 虞清漪不满地皱皱鼻子:“我当然会了!我会得可多了呢!” “是啊,还会夜不归宿、勾三搭四、逛青楼、去赌坊?”来的路上,虞清尘就已经把京城里的事情打听清楚了。 虞清漪吐吐舌头,却仍是嘟着嘴委屈地说道:“那他们都说我水性杨花、放浪形骸,我又堵不住那些人的嘴,再不坐实了这些恶名岂不委屈死了?” 虞清尘笑了:“是,都是他们的错,等哥哥帮你收拾他们!” 眼神微变,虞清尘观察着虞清漪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跟青阳侯……” 虞清漪一愣,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说道:“我跟青阳侯勉强算是朋友?” 虞清尘皱眉:“朋友就朋友,什么叫勉强算是?” 虞清漪一脸无辜:“就好像挺合得来,却又没有朋友那么亲近?我也不知道啊,我跟他又不熟。” 闻言,虞清尘和段丰毅交换一个眼神。 听清漪这话的意思,好像是没打算跟青阳侯往儿女情长那方面发展。 “不熟就不熟,”虞清尘摸了摸虞清漪的头,“那个人心眼儿不好,没必要的话就离他远点儿。”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没有说话。 她的心眼儿现在也不太好了。 舅甥三人一直聊到楚帝的队伍进城,段丰毅就赶忙去面圣了,虞清尘则是亲自把虞清漪送回了相府。 “以后我会陪你待在京城,暂时就客居金紫光禄大夫家里,他是我的二师兄,师父让他帮忙盯着我的课业。你若想找我,就去金紫光禄大夫府上。” 虞清漪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今天晚上就是陛下的寿宴,我大概会跟二师兄一起进宫,帮师父献上贺礼,咱们到时候再聊。” 虞清漪弯起眼睛笑了笑:“好。” 虞清尘笑着揉了揉虞清漪的脑袋:“快进去,好好休息。” “那晚上见。”挥别虞清尘,心情大好的虞清漪一蹦一跳地进了相府。 当虞清漪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虞清尘脸上的表情就迅速冷了下来,提气纵身就踏着轻功往青阳侯府的方向去了,一路横冲直撞地闯了进去,堵住刚回府的宗越就是一顿强攻。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突破暗卫和护院闯入青阳侯府,宗越的神色冰冷,出手尽是杀招。 但令人惊讶的是虞清尘竟然跟宗越不相上下,两人缠斗半晌都没能分出个胜负。 骤然分开,宗越的凤眸微眯,看向虞清尘的视线不带一丝人气:“何人擅闯青阳侯府?” 京城里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位高手? 虞清尘没有说话,只慢条斯理地抬起手,解下了遮在脸上的面具。 一看到那张脸,宗越就知道这人是谁了:“虞清尘。” 虽然已经从韩涔那里听说虞清尘跟虞清漪是孪生兄妹,但他以为九成像就已经是极限了,却没想到这对兄妹的脸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虞清尘的眉梢比虞清漪的稍高一些,嘴角却比虞清漪的稍低一些,而且虞清尘的眼神睿智、深邃,不如虞清漪那么清澈明亮,仅凭这点就能明确地分辨出他们兄妹二人。 虞清尘倏然一笑,冲宗越抱拳作揖:“草民初来乍到,特地来跟侯爷打声招呼,叨扰了。” 陌陵的嘴角狠狠一抽。 用杀招来打招呼?如若不是侯爷武艺高强,这招呼还没打完侯爷就该没了。 转念一想,陌陵就知道虞清尘这是来给虞清漪报仇来的,百花宴上的那件事大抵所有人都觉得是宗越占了便宜。 第109章 不想跟你做朋友 原本宗越对虞清尘这个人是不感兴趣的,就算知道他是虞清漪的孪生哥哥,宗越对他也是完全没有兴趣的,但现在宗越却对敢只身闯进青阳侯府且武艺与他不相上下的虞清尘产生兴趣了。 这绝对是个人才。 “不知清尘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公子海涵。公子里边请?” 虞清尘的眉梢微挑,颇有些诧异地看着宗越。 听说青阳侯冷酷无情、嗜杀冷漠,但这人除了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哪里冷酷无情了?这脾气不是挺好的吗? “草民无心与侯爷交好,告辞。”戴上面具,虞清尘提气纵身,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陌陵目瞪口呆:“不愧是孪生兄妹,都一样的没礼貌。” 望着虞清尘潇洒离去的背影,宗越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 “陌陵,本侯可曾见过虞清尘?” 陌陵一愣,如实回答道:“据属下所知,在今日之前,侯爷跟虞清尘未曾见过,连间接的接触都不曾有过。” 宗越皱了皱眉:“他似乎对本侯有些敌意。” 陌陵闻言转头,就见宗越一脸疑惑,陌陵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儿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侯爷您占了人家亲妹妹的便宜,人家对您没敌意才奇怪好吗! 陌陵到底还是只回了一句“属下不知”,然后就离开青阳侯府外出办事,留宗越一个人困惑不已。 而虞清尘离开青阳侯府之后就直接去了金紫光禄大夫苏明的苏府。 被下人领进苏府的花园,虞清尘就在花园的纳凉亭里看到了苏明。 “清尘拜见二师兄,听师父说二师兄喜欢柘砚,清尘路过柘沟时就寻了一方,微薄之礼不成敬意,望二师兄笑纳。”虞清尘一个长揖拜下去,端得是彬彬有礼,温润如玉。 苏明手上煮茶的动作不停,只转头看了虞清尘一眼,然后又收回视线,专注煮茶。 “恒之来了啊,坐。” 恒之是虞清尘的字。 虞清尘将手中的礼盒交给苏府的下人,然后就在苏明的对面坐下,坐姿端正,却并不显局促。 苏明又瞄了虞清尘一眼:“几年不见,恒之的气质倒是跟师父越来越像了,乍一看倒像是仙家之人,要仔细瞧才能瞧出几分对尘世的牵挂。” 虞清尘的眉眼微垂,淡淡地说道:“二师兄说笑了,清尘就是一俗人,可不敢与仙家相提并论。” 苏明不甚在意地换了话题:“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 “如果听到二师兄管他叫老人家,那他老人家恐怕就不太好了。”虞清尘无伤大雅地开了个小玩笑。 苏明哈哈大笑,笑够了又叹息一声,十分忧虑地说道:“如今连你也下了山,那青山之上便又没有人照顾师父了。” “关于这一点二师兄可以放心,师娘一家善良淳朴,会好好照顾师父的。” “师娘?!”苏明提着茶壶的手一抖,一注热茶都浇到自己身上去了。 苏明赶忙放下茶壶去擦拭衣摆上的茶水,手忙脚乱。 见苏明似乎并没有烫伤,虞清尘就没管他,淡定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为苏明解释道:“是山下青山城里开酒馆的寡妇刘三娘,她儿子是个菜农,经常上山给师父送青菜,有时也帮师父采买。” “那师父是怎么跟刘三娘勾搭……不是!”苏明扶额,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那师父是怎么跟刘三娘认识的?” “师父喜欢刘三娘酿的酒,喝光了库存又嘴馋的时候就会下山去找刘三娘买酒,刘三娘是农户出身,十分崇拜读书人。”而天源先生正是最优秀的读书人。 苏明的嘴角抽了抽:“我一直以为师父是对他的发妻念念不忘,故而一直没有续弦。” 虞清尘笑了笑:“大概只是缘分未到。” 在认识刘三娘之前,连他们师父自己都说这辈子不会再娶,结果还是跟刘三娘好上了。 苏明心情复杂地叹息一声:“这样也好,总归是有个人能陪在师父身边,照顾师父。” 将刚刚那壶茶倒掉,苏明重新煮了一壶,茶煮好了,苏明的心情也平复了。 “今年的新茶,尝尝。”苏明斟好一杯茶递给虞清尘。 “谢二师兄。”虞清尘双手接过茶杯,用广袖遮挡着品了一口,“好茶!” 苏明也优哉游哉地品了一口,然后问虞清尘道:“你真的不打算跟虞相相认?” 虞清尘的眼神微微一闪:“没必要。” 他不仅不想跟虞相相认,甚至还想让清漪也跟虞相断绝关系。 虞相彻底地利用了母亲,又让清漪受了委屈,甚至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不管虞相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对他来说这样的父亲都没有相认的必要。 “二师兄放心,清尘不会在苏府久居。” 若不是师父怕他初到京城吃亏受骗,非要他来二师兄这里,他就直接在京城里买座宅子来住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苏府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必多虑,”苏明有些迟疑地说道,“这本是你的家事,我不该多言,但……多关心关心你那个妹妹。” 虞清尘抬眼疑惑地看向苏明:“清漪?清漪怎么了?” 苏明喝了口茶:“关于她的事,你知道多少?” “百花宴上的那件事我已经听说了。”虞清尘放下了茶杯,表情严肃。 苏明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就将自己知道的都说给虞清尘听了,说完之后就被虞清尘冰冷的脸色吓得心肝微颤。 “当然,这其中有许多事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我不了解虞二小姐,但我相信青阳侯不会信任一个品行不端的人。” 虞清尘的脸寒到挂霜:“多谢师兄据实相告。” 苏明倒是有些后悔把这些事说给虞清尘听了:“你别太担心,我看你那妹妹也不是善茬,不像是个会吃亏的。” 虞清尘抿了抿嘴:“抱歉二师兄,我要出去一趟。” 苏明不敢多言:“行,你若有事就去,但陛下的寿宴戌时开始,你得赶在酉时过半之前到皇宫门前等我。” “好,多谢二师兄。”话音落,虞清尘起身就走,再一次踏着轻功落进青阳侯府,旁若无人地闯入宗越的书房。 宗越不悦地抬起头看向门口,却在看到虞清尘时微微一愣:“清尘公子可是改变主意了?” 宗越抬手挥退追在虞清尘身后的侯府暗卫。 第110章 你凭什么 连一抹余光都没有分给身后的侯府暗卫,虞清尘龙行虎步地走到宗越前面,哪怕隔着一张书案,宗越也能感受到虞清尘满身的戾气。 虞清尘开门见山道:“说出你的条件,然后告诉我清漪的事情。” “虞清漪?”虞清尘明明把话说得很明白的,但宗越还是没能理解,“她怎么了?” “把你所知道的与她有关的事情全都说给我听,我帮你做一件事。” 宗越向后靠在椅背上,看着虞清尘的目光不带一丝人气:“凭什么?” “凭我是肃国公府的六公子、天源先生的徒弟、西凉皇子司空夏的把兄弟!”虞清尘天源先生之徒的身份是瞒不住的,就算他有心想瞒,忠于楚帝的苏明也不可能会帮他。 宗越的瞳孔猛缩。 天源先生的徒弟?西凉皇子的把兄弟?虞清漪的这个孪生哥哥可不得了! “坐,”宗越伸手指向一旁的太师椅,然后又对虞清尘说道,“昨夜在皇家猎场里,三皇子凤钊与西凉公主司空玥有了肌肤之亲,本侯有心促成此二人百年之好,但司空玥不肯。” 虞清尘在太师椅上坐下,淡淡地点了点头:“好说。” 司空玥就是司空夏手中的傀儡娃娃,司空玥的言行十有八九都是司空夏的命令。 突然想到什么,虞清尘道:“西凉有意与大楚联姻,但为大楚皇子准备的公主是司空雪,司空玥是司空夏为西南安国公府准备的。” 宗越的脸色沉了两分:“能让西凉如此忌惮,可真是我大楚的荣幸。” 皇子妃居于京城,处在大楚的政治中心,心思稍微敏锐一些就能洞察上位者的意图,而大楚的西南与西凉接壤,若与安国公府联姻,西凉就能掌握西南大军的动向。 宗越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女人平平无奇的脸,那个女人昨夜就跟在司空玥的身边,像个宫女一样,却比宫女还没有存在感,但仔细回想就会发现那个女人的衣着华贵,显然是西凉身份尊贵之人,那个女人就是司空雪? 虞清尘没有告诉宗越司空夏对大楚的心思远不止于此,他们二人虽是把兄弟,可自相识以来一直都在斗法,各有输赢。 “不过他们西凉怎么想并不重要,本侯希望凤钊能跟司空玥结为连理。” 虞清尘显然也不在乎司空夏的想法:“可以,今日陛下的寿宴之上,此事必成。” “好!”宗越很欣赏虞清尘的自信和果决。 得了虞清尘的承诺,宗越就将百花宴以来关乎虞清漪的事情都跟虞清尘说了,跟苏明真假掺半的道听途说不同,宗越知道的都是实情。 虞清尘听完之后就陷入了沉默。 先前他只想到清漪在相府的境遇,却忽略了肃国公府给清漪附加的价值。 强大的靠山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向来都是利弊掺半。 “段五有她自己的计划,本侯认为你不必担心,也不必干涉。” 那个女人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事。 虞清尘非但没有被安慰到,还冷冷地瞪了宗越一眼:“不是你妹妹,你当然不担心!” “她有那个能力。”宗越并不是在安慰虞清尘,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他自己认可的事实。 “跟能力没有关系。”虞清尘随口接了一句。 “那跟什么有关系?”宗越不解。 虞清尘盯着宗越看了看,然后就戴上面具:“告辞。” 这个青阳侯好像不太聪明啊。 话音落,虞清尘飞身就走。 宗越抿嘴。 陌陵有句话说的没错,虞清漪的这个哥哥是真的没礼貌。 不过到底跟什么有关? 既虞清尘为什么对他抱有敌意之后,宗越又多出了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 傍晚,睡了一下午的虞清漪终于睁开了眼睛。 “扶俞,什么时辰了?” 扶俞从暗处现身,依旧是背对着床的方向:“姑娘,刚到酉时。” 虞清漪坐起身来,抻着懒腰打了个哈欠:“虞相他们什么时候进宫?” “相府的马车刚走不久,姑娘您醒得正是时候。” 今夜京城里的文武百官都要携家眷入宫为陛下贺寿,虽说按照品级的高低,入宫的时间略有差别,但路上的马车仍旧比平日里多出两三倍,行驶速度更是慢了不少,倒不如用轻功过去。 “那的确是正好。” 虞清漪不紧不慢地洗漱更衣,对镜梳妆,收拾妥当之后就带着扶俞和韩尽踏着轻功往皇宫的方向去,当主仆三人赶到皇宫门前时,相府的马车还没到,金紫光禄大夫苏明的马车倒是刚到。 “苏大人、苏夫人。”因为虞清尘的关系,虞清漪主动上前跟苏明打了招呼。 “虞二小姐。”苏明微微一愣就礼貌地回礼。 虞清漪往苏明的身后看了看,小声地问道:“家兄没跟苏大人一起来吗?” 苏明道:“令兄有事外出,因而没跟本官同行,不过这会儿也应该到了。” 虞清漪皱了皱眉:“他今天才到京城就办事去了?什么事这么急?也不嫌累得慌。” 苏明愣了愣,然后噗嗤一乐。 这个虞二小姐似乎真的跟传言中的不太一样。 虞清漪不解地看着苏明。 苏明连忙作揖赔礼:“对不住二小姐,是本官失礼了,本官只是没想到你们兄妹二人分别数年,才刚重逢就这般要好,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一样。” 虞清漪窘迫地摸了摸鼻子:“让大人见笑了。” 苏夫人突然拉了拉苏明的衣袖,然后附在苏明耳边低语几句,苏明一愣,东张西望一阵之后就皱起了眉。 “二小姐是一个人来的?” “呃……”虞清漪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怪我今日午睡的时间有些长,醒来的时候相府的马车已经来开相府往皇宫这边来了,我用轻功过来的,倒是比相府的马车还快一些。” 但听了虞清漪的解释之后,苏明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 相府里就没有人提前去叫醒二小姐吗?万一二小姐真的睡过头,错过了宫宴怎么办? “你怎么还是这么能睡?”虞清尘突然出现在虞清漪身后,用折扇在虞清漪的头顶敲了一下,“像只小猪一样。” 虞清漪捂住头顶,转身瞪着虞清尘:“那我在皇家猎场里根本就睡不着嘛!又是猛兽又是刺客的,谁敢睡啊?” 皇家猎场里那么多人想找她麻烦,她醒着的时候都能遇到刺客,天知道她睡着了之后会发生什么! 闻言,虞清尘的脸色微微一变,好在戴了面具,任谁都看不见他藏在面具后的阴冷。 第111章 虞清湄,你完了 “呦,苏夫人跟虞二小姐竟然是朋友?那苏夫人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啊,毕竟有的人是狐狸精转世,专爱勾引男人,苏大人才貌双全,难保不会被这狐狸精相中,苏夫人可得小心啊。” 阴阳怪气的语调,丝毫不掩饰的嘲讽,姜嬛款步而来,端足了大家闺秀的架势,但姜嬛的相貌本就属于小家碧玉的类型,就算勉强撑出了气场也只是外强中干,不伦不类。 苏明夫妇和虞清尘都变了脸色,神色不虞地看向姜嬛,紧跟在姜嬛身后的褚宛也是一脸尴尬,连忙拉住姜嬛的手,想把姜嬛拉回姜家人那边。 “姜嬛你快别说了!” 姜嬛不高兴地甩开褚宛的手:“我为什么不能说?难道我说错了吗?她都敢做,我为什么不能说?” 虞清漪神色平静,甚至还妖娆一笑:“我一直以为姜家是书香门第,家教必定严格,会比其他人家更注重对德行的培养,可姜姑娘身为姜家这一辈的佼佼者,先是不守信诺,后又恩将仇报,这般家教连寻常农户都不如,可真是让人开了眼了。” 虞清漪对自己的反击还算满意,但站在她身后的虞清尘突然戾气暴涨,吓了虞清漪一跳。 虞清漪扭头看了看虞清尘,然后又顺着虞清尘的视线看向皇宫正南的承天门,就在那里看到了正要穿过承天门踏入皇宫的虞相一家三口。 看到这样的场面,虞清漪完全不觉得意外,但这样直观地看到虞相的凉薄,虞清尘却气得浑身发抖。 再怎么说清漪也是虞相的亲生女儿,就算虞相不好插手小辈之间的争执,让虞清湄来给清漪解围总可以?可他竟然视而不见,就这样丢下清漪进宫去了? 姜嬛倒是没瞧见虞相,也没注意到虞清漪兄妹之间的小动作,她只是被虞清漪的话气到头脑发昏,厉声怒道:“你说我没家教,那你呢?你就有家教了吗?!” 虞清漪清了清嗓,高声说道:“我哪能跟姜姑娘比啊?姜姑娘是被姜家认可的人,是姜家教导出来的,出门在外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姜家的名誉,可我就只是暂居相府的一个住客,偏我娘去得早,我一个人无依无靠,能活到这个岁数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教养啊?” 听到这番话,姜嬛一愣。 住客?还无依无靠?虞清漪这是连相府一起骂了?可是为什么? 姜嬛不明白,但跟在虞相身后穿过承天门的人却都听明白了,虞相更是脸色铁青,众目睽睽之下不能扔下虞清漪再往前走,却又不愿屈辱地退回到虞清漪身边。 “清湄,还不去把你妹妹带进来!” 暗骂虞清漪故意让他们丢脸,但大庭广众之下虞清湄又不好反驳虞相,只得飞快地跑到虞清漪面前。 “清漪妹妹你别生气,爹他只是以为你已经先进去了,既然你在这儿,那咱们一家人刚好一起进去。” 虞清漪还没说话,虞清尘就冷冷地说道:“凡有宫宴,设宴当日皇宫承天门处的盘查必定十分严格,若没有朝廷命官或者诰命夫人带领,任谁都进不去这承天门,虞相为官数十载,怎会不知道这个规矩?” 虞清湄当即恼怒地瞪着虞清尘:“公子,这是我相府的家务事,还请公子莫要多管闲事,若是惹恼了我父亲,清漪妹妹可是要倒霉的!公子也不想害得清漪妹妹进不了宫?” 闻言,虞清尘嗤笑一声,笑声里满满地都是对虞相的不屑。 虞清漪听到他这一声笑,便跟着妖娆一笑:“虞大小姐莫不是以为我只能以相府家眷的身份入宫?” 她一直没有暴露自己跟肃国公府的关系,一来是不想害肃国公府名誉受损,二来是她跟虞相有约,只要虞相给她面子,她就给虞相面子,可虞相千不该万不该,最是不该惹恼清尘,在虞相的脸面、肃国公府的名誉和清尘的心情三者之间,她最先考虑的绝对是清尘的心情。 “不然呢?跟这位公子一起吗?”虞清湄看一眼虞清尘,轻蔑地轻声一哂。 一个戴着面具连脸都不敢露的男人还能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虞清湄,你完了。” 冷冷一笑,虞清漪迈开脚步就向承天门走去,一边走一边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狼头赤血佩系在腰间。 然后虞清漪又从腰带里抽出一片长方形的金片,朝左手的手腕上狠狠一拍那金片就弯曲成卷,扣在了虞清漪的手腕,变成了一个纯金的护腕,护腕的正中间用纯黑的颜色勾勒出了一只身形矫健的巨狼。 虞清漪腰侧靠后的位置还挂着那条白骨鞭。 狼头赤血佩,御赐金护腕,用狼骨做成的白骨鞭…… 承天门前鸦雀无声,这个时辰聚集在承天门外的都是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其中大半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臣,他们都认得这三样信物,一时之间失了言语,都只惊愕地看着虞清漪。 辅国大将军府秦家最先回过神来,男人们指挥着家眷向一旁退开,为虞清漪让出前路,然后几个秦姓男人站成一排,齐齐躬身做了个长揖。 而后承天门外的武将纷纷效法,守卫承天门的禁军在顶头上司的提醒下齐齐放下兵器,行了个单膝跪礼。 这是大楚军人对肃国公府的敬畏。 文官虽然没有这么夸张,却也都对出身肃国公府的虞清漪客气了起来,在虞清漪从他们面前走过时拱手作了个揖。 而自从百花宴之后就一直背负骂名的虞清漪昂首阔步地从一群朝廷重臣中间穿过,无畏,从容,那双桃花眼中寒光冷冽,那张过分美艳的脸上竟也显出几分肃杀的血腥之气。 没有人阻拦虞清漪,更没有禁军敢盘问她,虞清漪畅通无阻地穿过了承天门,笔直地走到虞相面前,停下脚步,妖娆一笑。 “虞相的女儿真不知道像了谁,傲得很呢,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底气,让她总是错以为自己高我一等,”扫了眼丞相夫人苍白的脸色,虞清漪笑得更开心了,“看来今日我不得不做肃国公府的代表,来为陛下贺寿了。相爷,您先请?” 第112章 太傅和事佬 虞清漪伸手,指向通往凌云殿的路,今日楚帝的寿宴就在那里举行。 虞相咬着牙向旁边退开一步,微微垂下了头:“五姑娘先请。” 他虽然已经是大楚丞相,但他的身份再尊贵也越不过肃国公府。 “这怎么好意思呢?相爷是长辈,哪有让您给我让路的道理?您请。” 虞相进退两难。 虞清漪微笑着欣赏虞相进退两难的窘境。 “二位,可否容老朽先行?老朽年纪大了,没有你们年轻人那么好的体力了。” 虞清漪和虞相扭头一看,就见老太傅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左边跟着老太傅的长子,右边跟着孙女褚宛,瞧这阵仗明显就是过来坐和事佬的。 虞清漪率先侧身让开了路,恭敬地行礼:“褚太傅先请。” 虞相的反应慢了半拍,略显懊恼:“太傅请。太傅怎么来了?” “陛下大寿,外邦使臣都来了,老朽不能来?”褚太傅冷淡地看着虞相。 虞相暗骂自己多嘴:“陛下若是见到太傅,定然大喜。” 褚太傅冷哼一声:“虞亮,你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 “太傅教训得是。”虞清漪的事情的确是他没有处理好,是他太纵容清湄了。 褚太傅转头看向虞清漪,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虞家丫头?” 听褚太傅用了个疑问句,虞清漪微微一笑,再次给褚太傅行了个礼:“晚辈段五,请太傅赐教。” 褚太傅摆摆手,道:“赐教不敢当,你那个外祖父比老朽会教人,但他似乎忘了教你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年轻人,事不可做绝。” 虞清漪的神色不变,态度也十分坚决:“太傅若是对晚辈的事情感兴趣,可以请褚姑娘给您讲讲,晚辈相信以太傅的智慧,定能见微知着。” 褚太傅微微一愣,看向身旁的褚宛。 褚宛立刻给褚太傅使了个眼色。 褚太傅会意,凉凉地扫了虞相一眼。 “听说段丰毅那小子来京城了?”褚太傅挥退褚宛。 虞清漪挑眉看向褚太傅,四目相对后就过去接替了褚宛的位置,虚扶着褚太傅缓缓向凌云殿走去。 “三舅舅上午就入京了,陛下从猎场回来之后,三舅舅就入宫面圣,这会儿大概还跟陛下在一起。” 暗道虞清漪机灵,褚太傅的面色稍稍和蔼了一些:“今年陛下大寿,肃国公府的确是该派个人来给陛下贺寿,陛下心里一定是极高兴的。” 褚太傅的长子笑道:“听说天源先生也派了小徒弟来给陛下贺寿。” “哦?是吗?”褚太傅开心地笑了两声,“难为那个老匹夫还惦记着陛下。” 之后虞清漪就不太说话,只偶尔附和两句,却始终不急不缓地配合着褚太傅的步子跟在褚太傅身侧,既不急躁,也没有显出半分不耐烦,这份沉稳让褚太傅刮目相看。 一行人来到凌云殿时,殿内的席位已经坐满八成,突然听见门口的小太监唱喏一句“肃国公府五姑娘至”,所有人都懵了,再在门口瞧见褚太傅和褚太傅身侧的虞清漪时,众人的表情就更加茫然了。 肃国公府的五姑娘?哪位是肃国公府的五姑娘? 有武官眼尖,看到了虞清漪身上的三件信物,顿时呆若木鸡。 相府的虞二小姐竟然是肃国公府的五姑娘?她的母族竟然是肃国公府?? 有憨厚的武官十分崇拜肃国公,当即站起身来,冲着虞清漪拱手抱拳。 “末将陈诉,敢问肃国公身体可还健朗?” 虞清漪浅笑还礼,从容地说道:“对不住陈将军,我在京城待了这么些年,一直未曾回过西北,倒是听三舅舅说外祖父身体健朗,还能提着他那把大刀耍上一两个时辰,陈将军若还有想问的,待会儿可以去问我三舅舅。” “姑娘的三舅舅?”陈诉挠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两眼放光,“可是段都尉?段都尉来京城了?” 虞清漪点点头:“今日刚到,估摸着会在京城待上几日。” 她怎么觉得京城里的好多人都认识她三舅舅? 陈诉还有话想说,但他的妻子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陈诉先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然后顺着妻子的眼色看向虞清漪身旁的褚太傅,以及跟在褚太傅和虞清漪身后的虞相等三品以上文武官员,陈诉当即一头冷汗。 “那个……末将失礼了,诸位大人里面请。” 虞清漪冲陈诉友好地笑笑,然后侧头看向褚太傅:“太傅请入席。” 褚太傅一直站在这里就是等着看虞清漪的反应,而虞清漪果真没让他失望,一言一行都是礼数周到,进退有度,这种浑然天成的行事作风和气度是装不出来的。 褚太傅满意地频频点头,然后突然问了虞清漪一句:“你可许了人家?” 虞清漪的脚步一顿,错愕地看着褚太傅。 褚太傅当真没听说过她的事情?一点儿都没听说过? 褚太傅究竟有没有听说过与她有关的流言这件事无从得知,但褚太傅的长子显然是听说过的,脸上的慌张显而易见。 “爹,您对着一个姑娘家问的什么问题?这样太失礼了!” 褚太傅立刻瞪了他的长子一眼:“老朽若不失礼,家里那几个臭小子哪来的媳妇?” 褚太傅的长子大窘,幸而反应还算机敏:“那您也不能在这儿问啊!等陛下的寿宴结束了,咱们私下里仔细问问。” 褚太傅这才点了点头,随着他的长子入席了:“难得你说了句有道理的话。” 褚太傅的长子一脸无奈。 而虞清漪看都没看虞相一眼,径直走到肃国公府的席位,泰然地坐在了肃国公府家眷的位置上。 肃国公府席位的上首一席是四皇子府,四皇子尚未娶妻,本人又在楚帝身边伴驾,故而四皇子府的席位上还没有人。 肃国公府席位的下首一席是广陵郡王府,此时人已经坐全了,虞清漪才在肃国公府家眷的位置上坐下,前排的王川就扭身偷偷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虞清漪方才言行的章法不乱,那从容的气度简直就是艳压群芳! 虞清漪笑了笑。 她好歹是活过一世且上辈子还做过皇贵妃的人,若在这种场合里的行事气度还会输给那些小丫头,那她真是白活了。 第113章 虞相这是什么路数 虞清漪落座之后,凌云殿中的文武百官才回过神来似的,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 中书令跟虞相不合,连在楚帝面前都是针锋相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给虞相添堵的机会,现在机会送到眼前来了,中书令自然不可能会放过。 “没想到虞相爷跟肃国公府竟然还是姻亲,难怪能坐上大楚的丞相之位。” 凌云殿中静了一瞬,百官神色各异地看向虞相。 虞相的能力其实不错,但大楚先出了一位天源先生,拥有盖世之才,后又有天源先生的徒弟苏明入朝为官,满腹经纶,这样一对比,虞相的能力和才学就弱了几分。 其实当年苏明初入朝堂锋芒毕露之时,就有许多人为苏明感到惋惜,认为只要苏明再早两年出师,定能继承天源先生的衣钵,做大楚的丞相,但想到虞相是寒门出身,能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升至丞相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众人对虞相倒也没什么不满。 可今日他们突然得知虞相之所以能当上大楚的丞相,靠得可能不仅仅是自己的努力,还有肃国公府的干预,众人的心里顿时就生出了诸多不满,有对肃国公府的,也有对虞相的。 虞清漪的眸光微微一闪,笑着看向中书令:“中书令大人说的这句话,可真令晚辈惶恐,我肃国公府世代为将,将忠心二字看得比命都重要,晚辈若说这些年肃国公府未曾给过虞相帮助,别说是在座的诸位,便是晚辈自己都不信,但我肃国公府绝不会做出以权谋私对大楚不利的事情。 再者说了,大楚的丞相常伴陛下左右,中书令大人这话……“ 骂了虞相,却也有指责肃国公和楚帝昏庸的嫌疑。 中书令一愣,连忙解释道:“怪本官没把话说清楚,本官绝对没有看轻肃国公的意思,本官只是羡慕虞相的好运气罢了,望五姑娘海涵。” 虞清漪好心地没有提及楚帝,中书令自然不会在这样的场合给自己找麻烦。 虞清漪慢条斯理地说道:“晚辈这里倒是无妨,但常言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晚辈实在是怕有人误会了中书令大人的意思,进而误会了肃国公府,冒犯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话音落,虞清漪便起身,给中书令行了个礼。 若不是关乎肃国公府的名誉,她倒是愿意作壁上观,看中书令和虞相掐起来。 虞清漪这一礼赢得满堂称赞,虽然没有人把这份称赞说出口,但看向虞清漪的视线已经有了几分“传言果真不可信”的意思。 中书令豪爽地笑了两声,道:“肃国公忠正廉明,刚正不阿,又教子有方,本官现在在座的诸位绝没有人会怀疑段氏众人的品性,本官只是想不明白,虞相爷弱冠时就已娶妻,且对发妻一往情深,怎么又得了段氏女儿的青睐?” “这……”虞清漪的视线飘向虞相,“关于这件事,中书令大人还是问相爷,我一个晚辈,就只知道先母跟相爷是在相爷调职西北的时候认识的,婚事也是在西北办的,旁的事情晚辈可就不清楚了。” “调职西北?”时隔太久,中书令想了好一阵才想起这么件事儿来,“哦,原来是在那个时候啊!这么多年了,虞相爷瞒得可真够紧的啊!” 中书令突然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然后一脸疑惑:“诶?不对啊,本官记得虞相爷当年只在西北待了一两年就回来了,可他是一个人去又一个人回来的啊……虞相爷,你这是个什么路数?” 虞相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中书令大人,这是本相的家务事,你太过关心了。” 该死的虞清漪!当年他就不应该心软,她娘走的时候就该送她一起去,如今倒是留下了个祸害! 中书令还想再说两句,可惜大太监福成从侧门走进凌云殿,唱喏了一句“陛下至”。 殿内的众人立刻起身,跪地行礼。 楚帝龙行虎步地走进凌云殿,面上带着舒心的笑容,身后跟着四名皇子和宗越、段丰毅六人,一行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看到了人群中那一抹艳紫,不由齐齐一愣。 她怎么坐到肃国公府的席位上去了? 楚帝的视线移向虞相,双眼微微眯起。 虞亮到底还是没笼络住清漪这个丫头。 楚帝一行各归各位,楚帝道了一声“众卿平身”,待虞清漪起身后,楚帝、宗越和段丰毅三人大眼一瞅就看见了虞清漪身上的三样信物。 宗越的眸光微凝,有些担心。 那个女人亮出身份之后,虞相当年做过的事便无论如何都瞒不住了,这也是最开始虞相愿意跟那个女人做交易的最主要原因。 而且那个女人不选早不选晚,偏在今日这样连外邦使臣都在的隆重场合里表明身份,这已经是跟虞相撕破脸了,以后她要怎么办? 以后的路还没有铺好,她到底为什么这样冲动? 宗越看向虞清尘,四目相对时,虞清尘无辜地耸了耸肩。 宗越无法,只能等寿宴结束之后再去问虞清漪。 而段丰毅明明可以问,却什么都没问,只笑得一脸开心,反倒是四皇子凤陌按捺不住,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跟虞清漪搭话。 “虞二小姐怎么坐到这里来了?难道跟段都尉是旧识?” 可就算是旧识,在父皇的寿宴上也不能坐在一起啊。 不等虞清漪答话,段丰毅就扭过头来,冲凤陌咧嘴一笑:“末将来为四殿下介绍一下,清漪是末将的外甥女,肃国公府的五姑娘。” 凤陌呆若木鸡:“肃肃肃肃国公府??” 瞠目结舌地盯着虞清漪看了好一会儿,凤陌转向另一边,问三皇子凤钊道:“三皇兄早就知道虞二小姐是肃国公府的五姑娘?” 凤钊没好气地瞪了凤陌一眼,然后撇开脸不看凤陌。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凤陌顿时有些尴尬,可不一会儿就又转了回来,一脸惊奇地看着虞清漪:“你还真是肃国公府的五姑娘啊……” 眼珠子一转,凤陌小声地问虞清漪道:“五姑娘那什么山庄里可还缺入幕之宾?你瞧本殿下怎么样?” 第114章 儿子的义父 虞清漪好险没把嘴里的酒喷出去,而段丰毅已经喷了。 “四殿下莫要说笑!”段丰毅有些恼。 什么入幕之宾,这四皇子会不会说话?! “呃……”凤陌想说外边就是这样传的,却被段丰毅瞪得不敢说实话,“咳……段都尉别恼,本殿下说笑的,说笑的。” 凤陌缩回去,再不敢造次。 真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将领,这段都尉眼睛一瞪可比他父皇还吓人! 虞清漪摇头失笑:“舅舅别恼,四殿下开个玩笑罢了。” 段丰毅冷哼一声:“这事儿能随便拿来开玩笑吗?现在的皇子怎么都这么不懂事?” 不懂事的凤陌缩了缩脖子,喝一口酒压压惊。 虞清漪心虚地摸摸鼻子。 她知道舅舅是在担心她的名声,可她的名声……已经被她自己毁得所剩无几了。 有宫女送来一碟熏肉,碟子还没在桌上落稳就被段丰毅拿了过去,转身就给放在了虞清漪的桌上。 “多吃点儿肉,你瞧你瘦的,就一层皮包骨。” 虞清漪展颜一笑:“谢谢舅舅。” 虞清漪这一笑,段丰毅就咧开嘴傻乐:“跟舅舅还客气什么?” 他这外甥女,笑起来跟她娘一模一样,好看得紧! 楚帝的这一场寿宴上,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原本虞相是最惨的,可当楚帝当众宣布封三皇子凤钊为梁王、并且令其择日与西凉公主司空玥完婚的消息时,凤钊就成了最惨的那一个。 皇子一旦受封为王,就是与太子之位无缘,而且他未来的正妃是西凉公主,论身份的确是足够尊贵,可楚帝绝对不会允许西凉把手伸进大楚,换言之,为免引狼入室,往后楚帝怕是不会再给凤钊实权,凤钊多半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了。 酒宴过半,西凉皇子司空夏端着酒杯走到虞清尘面前。 “恒之,这次你可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司空夏是真心将虞清尘当看做朋友,也是真心把虞清尘当成对手,他可以毫无芥蒂地跟虞清尘把酒言欢,也会毫不犹豫地捅虞清尘一刀。 虞清尘泰然地坐着,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添一杯酒:“别做梦了,你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不然怎么可能会让司空玥在你眼皮子底下出事?” 司空夏幽怨地叹息一声,道:“本皇子也不想的,是你们大楚的青阳侯把人给偷走了,本皇子能有什么办法?” “别扯了,”面对司空夏拙劣的演技,虞清尘嗤了一声,“我大楚的四个国公府世代为将,驻守边疆,生来就有对外邦人的警惕之心,以司空玥的城府,就算成功嫁进了安国公府,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反倒是那个司空雪……有点意思。” 司空夏愉快地笑了笑:“看不出来你竟然喜欢司空雪那样的,那本皇子让她做你的妻可好?” 虞清尘意味不明地看了司空夏一眼,神秘兮兮地说道:“希望待会儿你还笑得出来。” 话音落,虞清尘举起酒杯,向司空夏敬了一下之后就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司空夏一愣,也仰头将酒水喝下了肚,却没有把疑惑问出口,因为他知道虞清尘不会善良地为他解惑。 司空夏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既然知道本皇子的打算,为什么还要来跟本皇子做交易?” 虞清尘坦然道:“因为我跟另一个人也做了一个交易。” “哦?”司空夏挑眉,“不知道对方允诺了你什么,竟让你愿意替本皇子做一件事?你说本皇子该让你做些什么好呢?” 司空夏弯下腰凑近虞清尘,兴致盎然。 虞清尘不为所动:“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咱们两清了。” 司空夏一愣:“你做到了?你做到什么了?” 虞清尘看着司空夏,温润一笑:“四皇子不是想让司空玥嫁给凤钊吗?现在此事已成,你我自然两清。” 司空夏挑眉:“那你说说你为了促成这件事都做过些什么?” “对四皇子来说,我什么都不做,不才是最好的吗?”虞清尘勾起嘴角,“司空玥再蠢也是你西凉的公主,如果不是跟四皇子有约在先,你以为我会允许你把西凉的耳目放到大楚的京城里来吗?” 司空夏额角的青筋瞬间就爆了出来:“所以你今儿是空手套白狼了?” 让司空玥嫁给凤钊是他的本意,故而恒之找他的时候,他假意推脱一番就答应了,其实没让恒之费什么心力,既能达成他原本的目的,又能让恒之为他做一件事,他以为自己赚到了,结果恒之要为他做的事就是什么都不做…… 他的目的是达成了,却没得到多余的好处,而恒之什么都没损失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到头来他是彻彻底底地被恒之给利用了! 见司空夏恼怒,虞清尘得意一笑:“可以这样说。” 司空夏怒目瞪着虞清尘,过了一会儿却又笑了起来:“好!你很好!下一次本皇子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虞清尘无所谓地耸肩:“下次再说。” 司空夏最讨厌虞清尘这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刚好余光瞄见一身艳紫的虞清漪,司空夏灵光一现,道:“你说本皇子若是向虞相求娶虞清漪,虞相会不会应?” 虞清尘的周身杀气毕现,冷冷地对司空夏说道:“想死的话,你可以试试,本公子绝不介意给肃国公府一个请命攻打西凉的借口!” 司空夏的冷汗瞬间就从额角淌了下来。 谁再跟他说恒之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他就把对方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只一会儿,虞清尘就收起了杀气:“没事了就滚,碍眼!” 知道虞清尘怒了,司空夏不敢再招惹他,灰溜溜地走了。 肃国公府的席位上,虞清漪突然看向虞清尘那边,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尽是疑惑。 西凉的四皇子?这人怎么惹清尘生气了?他们不是朋友吗?难道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成为朋友?他们两个是不打不相识的交情? 虞清漪正天马行空地想着,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就立在了虞清漪和段丰毅面前,壮硕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虞清漪整个罩在了里面。 “本王听说大楚的西北是险恶之地,可怎么久居西北的段氏净出美人?” 虞清漪将视线从虞清尘那边收回,仰起头一看,眸光骤然一紧。 南梁的川山王!她儿子的那个义父! 第115章 老子劈了你! 段丰毅不喜欢川山王看虞清漪的眼神,立刻站起身来,将虞清漪挡了个严严实实。 “我们大楚跟南梁不一样,我大楚的男儿个顶个的骁勇善战不说,而且人数众多,诸如打仗一类的粗活儿都用不着女人去做,故而我们大楚的女儿都是娇养着长大的,自然好看。” 南梁女多男少,平时倒是没什么,可到了打仗的时候,那一营又一营的女兵真让人下不去手。 川山王笑着咬牙切齿:“骁勇善战?三年前的那场大战,输得可不是南梁!” 段丰毅淡定地点了点头:“也不是大楚,但再往前算,可都是大楚赢。” 三年前南梁跟大楚的那场仗无疾而终,因为南梁内乱突起,大楚又正好军备不足,双方就默契地同时退兵,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川山王的表情越来越狰狞:“跟我们南梁的女兵打成平手,你们大楚的男儿可真是骁勇善战啊!” 段丰毅冷哼一声:“当年我大楚四个国公府的兵将可是一个没动,阵前主帅二十出头,而你南梁派出的是怎样的兵力?川山王亲自上阵,却被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给拖在了国界之处,寸步不能进。我真心地提醒川山王,年纪大了就回家养老,别太逞强了。” 川山王刚三十出头,只是留了一脸络腮胡,让人看不出他的年纪。 川山王气得险些吐血,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段丰毅!你是不是想打架?!” 段丰毅当即撸胳膊挽袖子:“来啊!老子怕你啊!” 坐在段丰毅身后,虞清漪忍笑忍得浑身发颤。 凤陌离得近,顿时就被两个武将的气势给骇住了,怕段丰毅和川山王真的在楚帝的寿宴上打起来,担心得脸色都白了,一转头却见虞清漪在笑,凤陌又气又急。 “你竟然还笑?!快劝劝啊!”真打起来了可怎么办啊! “陛下都不慌,你慌什么?”虞清漪用下巴指向楚帝的方向。 凤陌转头往楚帝那儿看去,就见楚帝端着一杯酒泰然自若地坐在龙椅上,兴致勃勃地看着段丰毅和川山王,看戏一样。 凤陌的嘴角抽了抽。 他忘了,他的父皇也是武将出身,这点小场面在他父皇眼里恐怕真的跟一场猴戏没什么区别。 川山王是真的想揍段丰毅一顿,但现在是楚帝的寿宴,为了两国的邦交考虑,他是绝对不能在这里动手的,但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段丰毅又摆开了架势,这个时候退缩就太没种了,可是两国邦交…… 就在川山王纠结的时候,虞清漪到底还是站了起来。 “久仰川山王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正气凛然,顶天立地。” 好歹是养大了她儿子的男人,帮他解个围权当感谢。 一见到虞清漪,川山王的眼神登时一亮,一身霸气瞬间消散无踪,连笑容都灿烂了起来:“敢问姑娘芳名?年龄几许?可曾许了人家?” 虞清漪呆住,而本打算要坐下的段丰毅猛地一脚踹了出去。 “姬元你个小兔崽子!老子劈了你!”段丰毅踩着桌子跳出去就追着川山王姬元猛打。 川山王姬元不退反进,真就跟段丰毅打上了。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然后一脸无辜地看向目瞪口呆的凤陌:“我真的是打算帮川山王解围来着。” 凤陌扶额:“罢了,他自己找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凌云殿中的人全都傻眼了,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段丰毅和川山王你一拳我一脚地打作一团。 楚帝哈哈大笑:“果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啊,清漪丫头要不要趁着今日择选夫婿?” 楚帝此话一出,凌云殿中又是一愣,宗越、秦羽等人齐齐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茫然地看向楚帝。 择选夫婿?她为什么要择选夫婿?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司空夏瞄了一眼远处的虞清尘,笑道:“本皇子虽然不知道这位姑娘姓谁名谁,是哪家姑娘,但若姑娘有意择选夫婿,望姑娘能将本皇子也纳入考虑范围之内。” 恒之很是疼爱他这个妹妹,如若真能娶到这个女人,那他不就能随意使唤恒之了? 虞清漪又看向司空夏,仍旧是一脸茫然。 这又关西凉皇子什么事?她为什么要考虑他?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好吗? 虞清尘冷眼看着司空夏,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宗越的眸光微凝,沉声道:“那恐怕要让西凉皇子失望了,肃国公疼爱五姑娘,断是不会愿意让五姑娘远嫁他国的。” 司空夏被虞清尘盯得脊背发凉,却还是回应了宗越,道:“本皇子以为,既然肃国公十分疼爱这位姑娘,那定然愿意满足这位姑娘的心愿,故而重要的并非是肃国公的意愿,而是这位姑娘的心意。” 于是凌云殿中的人又将视线放在了虞清漪身上。 虞清漪的嘴角抽了抽。 帮人解围这事儿她再也不干了! 倏尔一笑,虞清漪道:“陛下的关心,臣女真是感激不尽,可臣女的眼界一向很高,此时此地恐怕是择选不出合臣女心意的夫婿。” “哦?”楚帝挑眉,“京城的青年才俊可都在这里了,连西凉的皇子和川山王都在,却没有一个人合你心意?” 虞清漪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恐怕是没有。” 司空夏原本只想逗弄虞清尘,这会儿却也来了兴趣:“姑娘不如先说说你中意哪种男人?” 虞清漪的视线往旁边一瞟,笑容妖娆道:“比文得胜过天源先生的小徒弟,比武得赢过我大楚的青阳侯。” 饶是楚帝也愣了片刻:“二者选其一?” 虞清漪摇了摇头,傲然道:“臣女未来的夫君,定得是文武双全才行!” 楚帝的嘴角抽了抽。 这丫头还真敢说! “清漪丫头,你这可有点儿为难人了。” 虞清漪歪了歪头,一脸疑惑:“怎么就是为难了呢?臣女可没让他们去跟天源先生比文。” 特地选了两个年轻人做标杆,她可真是贴心呢! 司空夏皱了皱眉:“不知天源先生的小徒弟是哪位?” 大楚的青阳侯他知道,天源先生他也知道,可天源先生的小徒弟是谁?那人在大楚很有名吗? 第116章 来比武! 虞清尘缓缓起身,一身淡然地向司空夏拱手作揖:“区区不才,正是天源先生门下年纪最小的。” 司空夏一呆,然后嘴角抽了抽。 跟恒之比文?别开玩笑了!恒之那文采不说是当世第一也绝对是难逢敌手,他宁愿去跟青阳侯比武也绝不跟恒之比文,那简直跟自取其辱没什么区别! 宗越看了虞清尘一眼,然后又收回视线,稳稳当当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川山王错身甩开段丰毅,然后一个箭步蹿到了宗越面前。 “来,比武!” 川山王此话一出,凌云殿里的人全都愣住了,连楚帝和宗越都错愕地看着川山王。 宗越放下酒杯,面无表情地看着川山王:“川山王想追求五姑娘?” “你这不是废话吗!”川山王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们大楚不是有句话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本王未婚,那位姑娘未嫁,本王不能追求她吗?” 头一次有人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饶是虞清漪也被闹了个满脸通红。 司空夏的嘴角抽了一下:“就算川山王的武艺能胜过大楚的青阳侯,可文斗你能行吗?” “你管本王!”川山王瞪了司空夏一眼。 宗越侧头看向虞清漪,虞清漪脸上的红晕未退,正巧就让宗越看到了她因为别的男人而羞红了脸的模样。 凤眸微眯,宗越站了起来:“那么川山王,请。” 以川山王的年纪,都能给那个女人当爹了,她脸红个什么劲儿?不怪段都尉方才那样生气。 不过段都尉虽然一直追着川山王打,但到底是没敢动真格的,可现在是川山王主动要求跟他比试,那么就算他伤了川山王,也不算错? 宗越和川山王说比试就比试,楚帝觉得这个助兴节目不错,便没拦着,所幸宗越和川山王都是高手,收放自如,倒是不会伤及无辜。 但旗鼓相当的局面对宗越来说却是极为不利的。 这一局他只能赢,不能输。 虞清漪没想到宗越竟然会在跟川山王的比试中落了下风,不由紧张了起来,倒不是怕宗越输,而是怕宗越受伤。 “舅舅,川山王很强?” “嗯,很强,”段丰毅看得津津有味,“青阳侯也很强,我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竟就能在川山王的手底下坚持这么久。” 虞清漪完全没有被安慰道:“川山王既然这么强,南梁跟大楚打仗怎么还是输多胜少?” 听到这个问题,段丰毅颇有些无奈又有些惋惜地叹息一声:“打仗可不是一个人的事儿,上了战场,川山王再强也没用,不然三年前的那场仗怎么会让初出茅庐的青阳侯占了便宜?” 虞清漪更紧张了。 舅舅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如果单论个人武力,那么川山王比青阳侯要强出许多。 虞清漪有些自责。 好端端的,她非说那么一句话把青阳侯牵扯进来做什么? 然而宗越却没想那么多,他只想赢,哪怕是落了下风,他也在寻找反败为胜的机会,沉心静气,不急不躁,川山王咬得越紧,宗越躲闪的就更加灵敏,偶尔还能寻到机会反击一二,可谓是遇强渐强。 终于,宗越寻到机会卖了一个破绽,虽然被川山王踢到了小腿,但宗越一拳打在了川山王的心口,川山王当即向后踉跄数步,还是支撑不住地软倒下去,单膝跪地缓了好半天才摆脱突如其来的晕眩感。 “小子,你可以啊。”由南梁使臣搀扶着站起来,川山王的视线先在宗越被踢中的小腿上打了个转,然后满目赞赏地看着宗越。 这小子现在还比不上他,只能靠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法来赢,但凭这小子的心性和资质,不出三年或许就能超过他。 宗越站得笔直,冲川山王抱拳:“多谢王爷手下留情。” 川山王在踢中他小腿的时候收了几分力,不然他的小腿就该完全断了,现在大概只是骨头裂了。 见宗越和川山王还在这儿废话,虞清漪急了:“陛下!” 楚帝倒是没当回事儿,对他们这些打过仗的人来说,这都是小伤,可见虞清漪着急了,楚帝便笑着说道:“子於,下去换身衣裳。” “喏!”看了虞清漪一眼,宗越稳步向外走去,完全看不出腿上有伤。 虞清漪原本不打算跟过去,可一瞧见宗越这好面子的样子就皱起了眉,到底还是忍不住追了上去。 望着虞清漪离开的背影,川山王摸了摸下巴:“那小子是不是故意受伤要让人心疼的?哼!就他心眼儿多!” 听到身后的动静,宗越停下脚步,一转身就看到了追出来的虞清漪,不由愣了愣。 “你怎么出来了?” “走你的!停下来做什么?”虞清漪凶狠地瞪着宗越,可惜那双桃花眼中满是藏不住的担忧,让她那凶狠的模样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宗越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没事的。” “你快走!”虞清漪还是凶巴巴的。 宗越无奈,只得稳健却慢吞吞地向偏殿走去,等宗越和虞清漪走进偏殿时,大太监福成派人去请的太医已经在偏殿里候着了。 太医仔细为宗越检查过后,就动手为宗越包扎伤处,一边包扎一边嘱咐道:“侯爷的腓骨完全断开,胫骨开裂,需得好生静养。” 太医说完,宗越就安慰忐忑的虞清漪,道:“本侯说了是小伤。”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这叫小伤?虞清漪简直要气死了。 宗越一愣,自觉十分无辜,很是冤枉,却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做一个哑巴。 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他不说话比较好。 太医也是没想到有人敢冲冷酷无情的青阳侯吼,而且青阳侯还没当场砍了她,太医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五姑娘可得盯着点儿侯爷,他们习武之人最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什么伤都是小伤,等他们觉得自己伤得重了,那多半就只剩一口气了。” 这些不听话的病患真真是让人头疼,好在一物降一物,终于也有人能降住青阳侯了,这一次侯爷的伤能好得快一些了? 第117章 你别哭 太医又嘱咐了虞清漪许多注意事项,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宗越想说太医的嘱咐都是危言耸听,可被虞清漪的视线一扫就硬生生地把话给咽了回去。 奇了怪了,他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这么心虚? 收回视线,虞清漪走到一旁坐下,视线落在自己的膝盖上:“川山王比侯爷您年长近十岁,输给他又不丢人,您何必非要弄到自己重伤的地步?” “本侯能赢,”宗越看着虞清漪,声音沉稳,“而且这伤不重。” “骨头都断了还不重?是不是真像太医所说的那样,要到只剩下一口气的地步才算重伤?!” 这个时候虞清漪就是听不得宗越安慰她,或者说这如果是在战场上,不管宗越受了多重的伤,不管他带着多重的伤坚持上阵,她都不会多说一个字,因为那是国之大事,是宗越的责任。 但今天就只是因为她的一句戏言而已,宗越输了她损失不了什么,宗越赢了他自己也得不到什么,这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怎样都可以,偏偏宗越认真了,全力以赴了,最后还负伤了。 虞清漪气,气她自己,还把她自己给气哭了。 突然就听到抽噎的哭声,宗越慌了:“你……你别哭。” 虞清漪不说话,只坐在一边儿低着头哭。 宗越暗叹一口气,不急不缓地说道:“本侯刚会走路的时候就被家父按着扎马步,六岁时开始出入军营,十三岁时第一次上阵杀敌,幼年习武时就大伤小伤不断,后来南征北战,受过的伤便不计其数,细算起来,似乎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断过至少一次,本侯习惯了。而且这一次伤得真的不重,川山王手下留情了。” 虞清漪自然也注意到了川山王最后的手下留情,嗡声嗡气地说道:“勉强算他是个好人。” 宗越的眸光微闪,觉得自己就多余说最后那句话。 “下一次本侯会赢。” 虞清漪擦掉眼泪,红着一双桃花眼不解地看向宗越:“侯爷今天已经赢了。” 川山王最后手下留情了,侯爷也跟着收了几分力道,不然侯爷的那一拳若是以十成的力道打在川山王的心口处,川山王可挺不住。 今天川山王若使出全力,侯爷只会断一条腿,但侯爷若是使出全力,川山王怕是要当场昏死过去,真要计较起来,还是川山王占便宜了。 “下一次本侯不受伤就能赢。”宗越一脸的认真。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哦。” 她记得前世再往后几年,侯爷在武学上的造诣就能超过川山王。 宗越的眼神微沉。 这个女人好像不太相信他。 宗越抿了抿嘴,沉吟片刻后又道:“本侯比他年轻,现在就有与他一战之力,假以时日,本侯定能超越他。” 虞清漪还是有些迷茫。 这些她都知道啊,所以呢? 还是不信?宗越有些苦恼:“三年前大楚和南梁交战时,川山王是南梁的主帅,而本侯就是大楚的主帅,那时本侯的武艺比现在还弱上几分,就能率军将川山王的兵马阻挡在边境之外,让他们寸步不能前行,若现在再战,本侯定能拿下南梁城池,日后,本侯定能叫他有来无回!” “侯爷……威武?”虞清漪也很苦恼。 侯爷突然跟她说这个干吗? 宗越被气到了,自从做了这个青阳侯之后,已经很少有人能气到他了。 虞清漪困惑地歪了歪头。 侯爷怎么好像生气了呢? 太医去向楚帝禀报了宗越的伤势,楚帝就派福成过来传话让宗越回府休养。 宗越一听说可以走了,就站了起来。 “侯爷!您怎么能站起来呢?!”虞清漪的一声惊呼把宗越给定在了原地。 宗越默默放下已经抬起的脚,向虞清漪解释道:“陛下令本侯回府休养。” 所以他不站起来怎么出宫? 虞清漪气恼地瞪着宗越:“让陌陵背您回去!” 腿上的骨头都断了他还想走着出宫?他怎么这么能呢? “……本侯可以走。”他堂堂青阳侯让人背着出去可还得了? “你!”虞清漪差点儿骂人,“要么陌陵背您,要么我背您,您选!” 宗越沉默了。 见宗越吃瘪,大太监福成好不容易才把笑个憋住,道:“侯爷,宫中备有软轿,您可以乘轿子到宫门口,再换乘侯府的马车回府,您伤了骨头,还是得静养才好得快,陛下倚重您,您这个病假可不好休得太久。” 宗越皱了皱眉:“本侯不需要病假。” “那可不行!”福成抢在虞清漪前面开口,笑呵呵地说道,“陛下倚重您,却也心疼您,可舍不得让您带伤办公,您若真想为陛下排忧解难,便听太医的话,安心静养。再者说了,您这伤是为了五姑娘受的,五姑娘心里可难受着呢,您舍得让她更难受吗?” 虞清漪眼巴巴地瞅着宗越。 宗越到底是屈服了:“有劳公公着人备轿。” “诶,成,老奴这就去,侯爷稍等,”挥手让身后的小太监去准备,福成又转向虞清漪,“五姑娘也要跟侯爷一道出宫吗?” “嗯,”虞清漪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劳烦公公替清漪向陛下告罪一声。” 福成笑呵呵地说道:“不打紧不打紧,便是陛下让老奴问的,陛下说五姑娘想去便去,正巧侯爷府里没个贴心的人照应,陛下说若有五姑娘照顾着,他就放心了。” 虞清漪一愣。 她只想送宗越回府,可没想跟进去照顾宗越啊…… 福成装作没看到虞清漪的表情,继续说道:“陛下还说了,青阳侯府里若是缺了什么,五姑娘只管派人来宫里说一声便是,陛下会安排人给送过去。” 虞清漪:??? 这话听起来有点儿不对啊,这事儿是该她来做的吗? 可福成是一副“这事儿就该这么办”的坚定表情,宗越又是一副“这事儿没毛病”的面无表情,倒让虞清漪觉得是她矫情想太多。 “那……行。” 侯爷这伤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才受的,她去照顾一二也是应该的……。 第118章 是我多管闲事了 回青阳侯府的路上,宗越乘车,虞清漪骑马,这颠倒过来的角色让宗越在马车里坐立不安,尤其这个时间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段五。”宗越突然撩开窗户上的纱帘,看向打着哈欠的虞清漪。 “怎么了?”刚打完哈欠,虞清漪的那双桃花眼中还含着水光,微红的眼角看得宗越心里酥酥麻麻的。 宗越抿了抿嘴:“陌陵呢?让他给本侯备马。” 一听这话虞清漪就挑起了眉,故意掏了掏耳朵,大声说道:“侯爷,您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宗越寒着脸盯着虞清漪。 又不是数九寒冬,哪来那么大的风?? 虞清漪笑笑,柔声哄道:“前边就是青阳侯府,侯爷您就别折腾了,再忍忍就到了。” 宗越冷声道:“从这里到青阳侯府还要穿过两条街。” 虞清漪立刻冲前边喊道:“驾车的,听见没?你家侯爷急着回府,再把车赶快一点儿!” 驾车的陌陵没敢吱声,怕宗越一怒之下先劈了他这个胳膊肘向外拐的,只默默加快了车速。 宗越扶额:“本侯……” “伤得不重,”虞清漪把话接了下去,然后冲宗越凉凉一笑,“侯爷您还有别的话想说吗?” 宗越抿了抿嘴,放下了纱帘,静坐片刻之后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这个女人是他的克星?怎么就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宗越心里清楚,旁人不反驳他是因为怕他,只要他稍稍冷下脸来,那些人就心惊胆战,连正常的话都不会说了,更别提反驳他了,偏虞清漪不怕他,任他是冷起脸、板起脸或者是皱起眉,虞清漪都不怕,因为不怕,所以敢跟他对着干。 宗越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忍到青阳侯府,一推开车门就看到门外停着一抬软轿,宗越有些恼了。 他的腿只是受伤了,还没废呢! “陌陵,撤了。” 就知道宗越会这样说,陌陵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探头看向马车里,笑意盈盈:“侯爷,您……” “莫要多管闲事!”宗越冷冷地看着虞清漪,然后厉声说道,“陌陵,本侯的话你没听见吗?还是说你想到赤枫山庄去?” 虞清漪脸上的笑容倏地僵住,错愕地看着宗越,然后缓缓垂下眼,收回脑袋,站直了身体。 陌陵慌了。 他虽然不太喜欢肆意妄为的五姑娘,然而五姑娘是真的关心他们侯爷,他也知道侯爷强惯了,不愿意做一个弱者,可侯爷说五姑娘“多管闲事”,这话的确是重了。 但这个时候陌陵好像做什么不合适,眼见着宗越已经动了怒,陌陵只好让人把软轿抬走。 软轿一走,宗越就下了马车,目不斜视地从虞清漪面前走过,径自进了青阳侯府。 “五、五姑娘,”陌陵手足无措地看着一动不动的虞清漪,“那、那个……侯爷他、他要强惯了,只是不习惯被当成弱者一样照顾着,并不是、并不是冲您发火,他、他……五姑娘放心,侯爷他经常受伤,有分寸的。” 虞清漪轻轻一笑:“是啊,他有分寸的,是我多管闲事了。” 话音落,虞清漪纵身而起,踏着轻功就飞出了京城。 “诶?”陌陵望着虞清漪消失的方向,急得挠头,“快去两个人跟着五姑娘!” 这叫什么事儿啊! 叹息着追上宗越,陌陵老实巴交地跟在宗越身后。 一路走回自己的卧房,宗越才问陌陵道:“她人呢?” 方才他的语气的确是重了一些。 “走了,”陌陵想帮虞清漪说几句话,但又觉得不合适,最后只讷讷道,“属下派人跟着了。” “嗯。”宗越揉揉额角。 明天道个歉。 然而第二天宗越并没能见到虞清漪,入宫时没见到,送大庭的使团离京时没见到,去相府也没见到,宗越去找虞清尘,不仅没问到虞清漪的事情,还莫名其妙地被虞清尘冷嘲热讽了一顿。 宗越猜虞清漪大概是回赤枫山庄了,可赤枫山庄离京城还是有些距离的,再加上山庄坐落在山腰处,他再怎么逞强也没办法在腿骨断裂的第二天就去爬山。 看来只能等那个女人进城了。 而宗越这一等就等了五天,第五天终于收到暗卫的消息,说虞清漪进城去了望月酒楼,宗越立刻就赶了过去。 宗越到的时候,虞清漪正在顶层的房间里查账,宗越不好打扰,只得到雅间里去等着,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时辰。 “侯爷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用膳?” 敲开了雅间的门,虞清漪就踏进门来,脸上还挂着妖娆的笑容,可不知怎的,宗越就是觉得这笑容跟以往有些不太一样。 虞清漪走到桌边儿就停下了,却没坐下,只站在那里,含笑看着宗越,似乎是在等宗越的回答。 “本侯……你坐。”宗越觉得哪里怪怪的。 “多谢侯爷,”虞清漪这才坐下,却只是坐着,将面前的碗筷酒水视为无物,“侯爷特地让掌柜的传话给我,可是有事找我?” 宗越的眸光微凝。 这个女人好像跟他客气起来了? “本侯……”面对虞清漪的这张笑脸,宗越莫名觉得道歉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似乎是时机不对,又好像是气氛不对,但宗越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之前的事,是本侯不对,你……别生气。” “之前的事?”虞清漪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什么事似的,“啊,是那天啊!” 虞清漪笑着说道:“那天的事本就是我太缠人了,侯爷别恼我才是,我生什么气啊?” 盯着虞清漪,宗越皱了皱眉,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虞清漪眨眨眼,问宗越道:“侯爷今儿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儿?” 宗越点了点头。 “侯爷这可真是折煞我了,我本来就……” “姑娘,蔡老板到了。”蔺辰枫突然敲响了雅间的门。 “来了!”虞清漪立刻就站了起来,一脸歉意地对宗越说道,“真是对不住侯爷,我这儿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陪侯爷了。” “……嗯,去。”虽然不知道蔡老板是谁,但看起来像是正经事,他还能说不准吗? 微笑,颔首,虞清漪匆匆离开,临走时还嘱咐蔺辰枫把宗越的账记在她头上。 雅间里,宗越的心里闷闷的,明明已经道过歉了,却总觉得这事儿还没完。 那个女人的态度太奇怪了。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又过了一个时辰,当宗越从酒楼掌柜的口中得知虞清漪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在雅间里呆坐片刻,宗越终于意识到虞清漪在躲他。 第119章 头秃,郁闷 大楚的青阳侯最近遇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大难题,他想见虞清漪,可就是见不着,虞清漪跟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哪怕堵到了人也没什么用,虞清漪不是想方设法地岔开话题,就是用正当理由溜之大吉,宗越根本就没办法跟虞清漪好好聊聊。 肃国公府的五姑娘最近也遇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大难题,她不想见宗越,但宗越跟中了邪似的到处堵她,闹得她如今连赤枫山庄都不敢出了。 两个人别别扭扭地周旋了大半个月,旁边看的人都累了。 “姑娘,”赤枫山庄里,扶俞一脸无奈地找到在枫林里躲陌陵的虞清漪,“陌陵来替侯爷传话,说您的报酬还没拿。” 虞清漪啧了一声:“你去跟侯爷说,我那就是开个玩笑,身为大楚子民,理应为大楚尽绵薄之力,不计报酬,让他不必挂心。” 扶俞顿时觉得头疼。 如果视线能杀人,他早就被青阳侯的眼刀刺死一万次了! “姑娘,您跟侯爷……到底怎么了?”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虞清漪的眼神微微一暗:“没什么。” 先前跟青阳侯太过亲密,让她产生了某种不该产生的错觉,她现在只是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虞清漪不愿意说,扶俞这个做下属的就不好追问,无奈,苦命的扶俞只能跑一趟青阳侯府,去直面宗越的冷酷。 扶俞刚走,韩尽就过来了:“姑娘,川山王到了。” “他怎么又来了?”虞清漪皱眉,“他怎么还没回南梁?” 韩尽道:“听说川山王要在大楚逗留一段时日,他向陛下请示过,因为理由正当,所以陛下已经答应了。” “什么理由?”前世可没这茬儿。 “属下不知,”瞄了虞清漪一眼,韩尽补充道,“听说这个理由只有陛下、福总管、虞相和青阳侯知道。” 虞清漪又啧了一声。 她不可能进宫直接去问陛下和福成总管,又不想去找虞相和青阳侯…… 罢了,反正这不是她该管的事情。 “请川山王进来。” 川山王的脸皮厚,如果不让他进来,他就在赤枫山庄的门口等,一直等。 刚开始她自然不会在意,川山王愿意等就让他等,可有一次突然下雨,川山王淋了雨染上风寒,陛下就派人来给她传话,让她千万别轻慢了客人。 如果川山王只是她自己的客人,那她才不在乎,可偏偏川山王是大楚的客人,还是南梁的将军,这事情的严重性可就不一样了。 暗叹一口气,虞清漪不情不愿地去了秋水阁,果然就在那里看到了川山王。 “王爷。” 虞清漪的礼有些敷衍,但川山王毫不在意。 “你天天闷在这山庄里,不无聊吗?”这丫头已经有七八天没下过山了? 虞清漪果断地说道:“不无聊。” 离开山庄就容易被青阳侯堵着,她还是老实待着。 “你觉得不无聊,那就不无聊,”川山王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晃了晃提在手里的酒坛,“听秦小将军说你喜欢这种酒,本王就捎了一坛上来,喝两杯?” 虞清漪点了点头,答应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川山王来了,他们总要找点事情做,不然就坐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吗? 而且川山王这人其实不错,稳重、细心又懂察言观色,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他拿捏得相当之准,或许是因为年纪稍长,川山王的包容心也强,如果不是陛下寿宴那夜他就扬言说要追求她,她还真想交这个朋友。 可惜了。 不知道虞清漪内心的想法,川山王乐颠儿乐颠儿地跟虞清漪去了山庄里风景秀丽的地方,喝酒聊天,拉近距离。 另一边,扶俞一到青阳侯府,果然就迎上了青阳侯的冷脸。 暗道自己命苦,扶俞规规矩矩地给宗越行了礼:“见过侯爷。” 宗越冷眼看着扶俞,本就冷冽的目光此时更显阴冷:“她说什么了?” “姑娘说她当时只是开个玩笑,身为大楚子民,理应为大楚尽绵薄之力,不计报酬,姑娘让侯爷不必挂心。” 宗越静默片刻,然后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说道:“本侯素来重诺,既然答应她了,就一定会做到,可不是她说一句玩笑就能揭过的。” 扶俞暗自翻了个白眼。 这话您倒是去跟姑娘说去啊!老让他们在中间传话有什么意思? 可惜扶俞没胆子冲宗越发牢骚:“喏,卑职定将侯爷的话带到。” 至于姑娘怎么想那就是姑娘的事了。 宗越疲惫地揉揉额角。 他不知道那个女人在倔什么,他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川山王又去赤枫山庄了?” “……去了,卑职离开时川山王刚到门口。”如果川山王不是大楚的贵客,扶俞一定会把他沉进郊外的湖里! “本侯还没有查清川山王滞留京城的真正用意,让你们家姑娘当心些。”如果知道当初一句“多管闲事”会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宗越一定会把火气憋回心里去,一句重话都不会对虞清漪说。 “喏。” “你回去。”宗越到底还是叹了口气,他觉得打仗都没有这么累。 送走扶俞,宗越回了书房,没待一会儿就又离开,出门去找韩涔了。 听下人说宗越来了,韩涔惊喜地迎了出去:“子於你怎么来了?我在京城里住了六年,这可是你第一次上门来找我。” 见宗越的表情不太好,韩涔一愣:“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子於的表情万年不变,不管什么时候见到他他都是一副没有感情的样子,这可是他第一次把疲惫和无奈写在脸上。 宗越站在大门口迟疑一阵,才冷声说道:“有点事。” “那……你进来说。”子於竟然来向他求助,这到底是遇见什么事了? 宗越板着脸踏进韩府,然后就把事情的原委跟韩涔说了一遍。 韩涔听完之后就跟魂魄出窍了似的呆住了。 万万没想到子於是来找他问询感情问题的……那个子於竟然遇到感情问题了……子於竟然有感情了??他那小表妹可真是厉害了! 回过神来,韩涔见宗越好像还没开窍,便问宗越道:“你不是已经跟她道过歉了吗?小表妹也说没生你的气,这不就结了?你还想跟她解释什么?” 第120章 她是意外 听了韩涔的话,宗越沉默了下来。 他还想解释什么?他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解释的,该说的话他已经说过,那个女人也都做了回应,照理说这件事的确是已经了结了,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那个女人的态度有些奇怪。 “她……好像在躲本侯。” “为什么这么说?”韩涔撑着下巴看着宗越,“你跟小表妹的生活原本也没什么交集?之前是你拉着她去接待外邦使团,这才多了些相处的时间,如今陛下的寿宴已经结束,小表妹的任务就完成了,你们两个只是各自回到各自的日常生活中去,怎么就看出她是在躲你了?还是说……你想多见见她?” 宗越垂眸不语。 他们只是回到各自的日常生活中去?这话说得倒也对。 “本侯答应给她的报酬还没给。” “报酬?”韩涔不解。 他那小表妹到底都对子于做了些什么啊? 宗越沉声道:“她帮本侯接待大庭跟赫胥部的使团,本侯给她报酬。” 韩涔眨眨眼:“那……小表妹是怎么说的?” 他还以为是子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服小表妹去接待外邦使团,结果只是一桩交易吗? “她说她是开玩笑的,”说到这里,宗越皱了皱眉,“可她分明不是在开玩笑。” 提出条件的时候,那个女人分明是心有执着,那绝对不是一个玩笑。 韩涔摸了摸下巴。 看样子问题出在他小表妹身上啊。 眼珠子转了转,韩涔不以为意地对宗越说道:“可能是她当时的确很想要一份报酬,现在却不怎么想要了?她们女人都这样,阴一阵阳一阵的。不过子于,你以前可从来都不会在意这种事情,怎么碰上了我小表妹,就这么较真?” 韩涔想要引导宗越看清自己的内心,哪怕只是看出一点苗头也好,但宗越根本就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本侯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失言与她生出嫌隙,但如你所言,许是本侯多想了,段五素来表里如一,她既然说了没关系,那就是没关系,”宗越起身,冲韩涔微微颔首,“今日多有叨扰,告辞。” 说完,宗越转身就走。 韩涔傻眼。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一心从暗处现身,看了看桌上那杯一口没动的茶水:“公子,那杯茶侯爷还是没喝。” 韩涔笑了,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他不会喝的,这是咱们府里下人端上来的茶,他是绝对不会碰的。” 韩涔叹息一声,道:“宗伯父死后,但凡是要入口的东西,一定都是陌陵先验过毒,才会由陌陵亲自送到他手上,连在宫里陛下面前都是这样,他没有当着我的面儿喊陌陵出来验毒,就是顾念我们之间的情谊,给我几分薄面了。” “侯爷在五姑娘面前也是如此?”外面都传青阳侯与相府二小姐亲近,可一心实在是想象不出宗越与人亲近的画面。 “我上哪儿知道去?”韩涔瞪了一心一眼,“最近我爹交给我的事情没有十件也有八件,我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去打听他们那些事?” 一心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哦,对了,岭南的谭老板到了。” “那你不早说!”再瞪一心一眼,韩涔急匆匆地见客去了。 另一边,离开韩府的宗越并没有回去青阳侯府,他牵着马沿街行走,难得的步履和缓,漫无目的。 京城里的百姓都认得宗越,瞧见他时纷纷避让到路边,然后行礼问候,也不管宗越看不看得见,这是他们对大楚青阳侯的敬畏,敬,且畏。 宗越也不记得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仿佛一夕之间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变了,昔日敢跟他肆意说笑的朋友突然在他面前噤若寒蝉,曾经会指着他的鼻子斥责他的长辈全都开始字斟句酌,像楚帝和韩涔这样亲近的人因为顾虑着他的心结有意跟他拉开距离,百姓更是只敢站在离他一丈多远的地方。 宗越知道周围的人会变成这样也有他自身的原因,自父亲死后,他变得杯弓蛇影,谨慎又多疑,最初那段时间甚至担惊受怕到夜不能寐,恐惧和猜忌加重了他身上的戾气。 兴许是无意识的,但那段时间他的确是试图用自身的威势逼迫身边的人离他远一些,便是现在他也时刻警惕着,只是他已经学会了克制。 但这世上总会出现一些意外,比如虞清漪,当所有人都不敢随便跟宗越搭话的时候,虞清漪敢,当所有人都不敢对宗越发脾气时,虞清漪敢,所有人都自觉地站在宗越的屏障之外,唯独虞清漪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让宗越找回些许年少时的热闹。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望月酒楼门前,最近宗越只有在这里才能堵到虞清漪。 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巧,宗越才到,虞清漪的马车就在望月酒楼门前停下了,而帮她赶车的竟然是川山王。 最先看到宗越的是川山王。 “呦!那小子还真是固执啊,又来了。” 虞清漪顺着川山王视线所及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就看到了牵着马的宗越,但宗越只是牵着马站在不远的地方望着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过来跟她搭话。 虞清漪沉吟片刻,隔着这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冲宗越福了福身。 宗越微微颔首,然后牵着马拐了个弯儿就离开了。 韩涔说得对,他跟那个女人之间本来就没有多少交集,他这样缠着她,倒是他的不是了。 川山王愣了愣:“他不是来找你的?” 虞清漪笑了笑:“只是路过。我还有事要忙,王爷自便。” 话音落,虞清漪就转身踏进了望月酒楼。 靠坐在马车的车辕上,川山王盯着虞清漪的背影,捻了捻自己的胡子:“小丫头防备心还挺重的。” 望月酒楼的顶层,虞清尘戴着面具站在窗边儿,望着没入人群渐行渐远的宗越,微微眯起了眼。 “舅舅,哥哥。”虞清漪推门而入,笑靥如花。 虞清尘转身,笑眼看着虞清漪:“又是川山王送你过来的?” “哥哥,你们还没有查清他的目的吗?他每天都去赤枫山庄门口站着,烦都烦死了!”虞清漪一脸的生无可恋。 她简直被川山王磨得没脾气。 第121章 离京吧 段丰毅故意逗虞清漪,道:“他兴许真的只是想在大楚娶一个王妃。” “哥哥!”虞清漪气得跺脚。 虞清尘摇头失笑:“放心,除非川山王入赘,不然外祖父是不会答应的。” 虞清漪白了虞清尘一眼:“不理你们了,我去找林祥。” 虞清尘嘱咐道:“记得过来用膳,舅舅明天就要回西北了。” 虞清漪的脚步一顿:“明天就走?这么快?” 段丰毅笑道:“陛下已经格外开恩,容我在京城里多待了一段时日,该回去了,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还在等你的消息呢。” “好,我一会儿就回来。”虞清漪轻咬嘴唇,然后就风风火火地去找林祥了。 收拾好心情,虞清漪一走进厨房就看到了垂头丧气的林祥和蔺辰枫。 “怎么了?没成功?” 林祥会做许多地方菜品,却不擅长做糕点,可她这酒楼里若是一样糕点都没有,总觉得差了点事儿。 “对不起姑娘,让姑娘失望了。”林祥十分沮丧。 虞清漪拿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小口,表情顿时就变得微妙起来。 “呃……人各有所长,不碍事,”虞清漪把那块口感像吃沙子一样的绿豆糕放回了碟子里,“不擅长就别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好好做菜,至于糕点……我和辰枫再想办法。” 林祥揪着衣摆,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姑娘看得起小的,让小的来做望月酒楼的主厨,可小的没用,总是让姑娘失望,小的实在是……” “诶诶诶!你可千万别说你不干了!”虞清漪连忙把林祥的话给堵了回去,“咱们这望月酒楼里现在可少不了你了,若说食客们第一次来是给我面子,那他们第二次、第三次来那可全是冲着你的手艺来的,你要是不干了,那我这酒楼可得关门大吉了!” “姑娘您可别安慰小的了,小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做错了事,却还要姑娘安慰他,他可真是太没用了! “我怎么是安慰你呢?”虞清漪对林祥的自卑真真是头疼不已,“要不这样,你现在就跟辰枫到大堂里去转一圈,你自己去问问来这儿用饭的人都是奔着什么来的。” “小的……”林祥犹豫不决地看向蔺辰枫。 蔺辰枫咧嘴一笑,拉上林祥就往外走:“难得姑娘大发慈悲肯放你离开厨房,咱们赶紧出去溜溜,休息休息。” 虞清漪白了蔺辰枫一眼,等蔺辰枫和林祥都走了,便盯着那一碟绿豆糕沉思起来。 京城里手艺好的糕点师傅本也不多,都在几间老字号里,且几乎都是继承祖业的,不管她给多少钱,他们都不会离开自家的糕点铺子。 而外地来的多半都进宫做御厨去了,进不了宫的就离开京城到别处去了,剩下的那些手艺跟林祥也差不太多。 虞清漪有些头疼。 林祥的手艺好,做的地方菜色在京城里也算稀罕,可口味再新奇也有吃腻的时候,等客人们都吃腻了,等权贵家的厨子都学会了,她这望月酒楼跟其他酒楼就没有区别了,反倒会因为没有糕点、酒水种类太少而沦为下等。 谁也不想出门吃顿饭还要什么没什么,那得多扫兴? 虞清漪还没想出个头绪,蔺辰枫和林祥就回来了,一瞧见林祥眼中兴奋的光芒,虞清漪就知道这回也把林祥给哄好了。 林祥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自卑。 虞清漪好笑地看着兴奋得像个孩子的林祥:“得了,光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你听了不少夸奖,旁的话就不必说了,好好干。” “喏!”林祥郑重其事地向虞清漪作了个揖,“姑娘放心,小的一定肝脑涂地,竭尽所能!” “成,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再有半个时辰就是用午膳的时候,你准备准备。”虞清漪暗叹林祥这人真的单纯。 “喏!” 虞清漪和蔺辰枫一前一后离开厨房,厨房门口的帘子一放下,两个人的脸上就都没有了笑容。 “姑娘,咱们这糕点师傅……” “我离京去找。” 虞清漪突然语出惊人,可把蔺辰枫给吓坏了。 “离、离京??姑、姑娘,这……”蔺辰枫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姑娘,属下觉得,这事儿随缘,咱们……强求不得啊。” 虞清漪侧目看着蔺辰枫:“所以以你的意思,咱们就在京城里等?等糕点师傅送上门来?” “不、不然还能怎么办呢?”蔺辰枫一脸愁苦地看着虞清漪。 虞清漪挑眉:“等就一定能等来?” “那、那倒也不一定。”这事儿谁说得准啊! “那就离京去找,就这么说定了!” 前世她就一直在等,等虞相接纳她,等凤钊回心转意,等命运给她转机,然而她什么都没等到,重活一世,她可再不等了。 “别啊姑娘!”蔺辰枫欲哭无泪,“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定下!谁知道这糕点师傅该去哪儿找,咱们得从长计议啊!” “林祥以前不是四处游学过吗?你去问他,再去问问秋叔,”有了计划,虞清漪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明艳,“对了,除了糕点师傅,咱们还需要联系几家酿酒的作坊,你都问清楚了就来告诉我。” 虞清漪一路直奔顶层的雅间,蔺辰枫就一路跟了上去,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虞清漪却不为所动,蔺辰枫无法,在虞清漪推开雅间门的时候突然大喊。 “姑娘,您不能离京啊,外面危险,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事儿呢!”这话喊完,蔺辰枫扭头就跑。 他劝不住,就让段都尉和那位公子劝! 虞清漪气得瞪眼。 蔺辰枫这鬼心眼儿是越来越多了! 果然,雅间里的段丰毅和虞清尘一听虞清漪要离京,齐齐变了表情。 “离京?乖乖,我才刚到京城你就要离京?是不想跟我待在一处吗?” “哥,你说什么呢!”心知虞清尘是故意这样说的,虞清漪嗔瞪虞清尘一眼,“我这不是有正事要去办吗?” “是什么正事?说来听听。”虞清尘摘下面具,微笑着看着虞清漪。 第122章 狗皮膏药川山王 看见自己的脸冲着自己微笑,虞清漪顿时就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你能把面具戴上吗?” 虞清尘瞪了虞清漪一眼:“我不。” 乖乖到底是有多嫌弃他这张脸?他们长得一样,嫌弃他不就是嫌弃她自己吗? 虞清漪别开脸,支着下巴望着窗外:“酒楼里缺糕点师傅,缺少酒水的供货源,京郊农户种植的蔬果种类也少了些,并不能发挥林祥的全部实力,这些问题都要解决。” “这些事不能在京城里办?”虞清尘皱了皱眉。 这些事听起来就很麻烦。 虞清漪撇撇嘴,想转头看虞清尘一眼,却又立刻僵住脖子硬生生地转了回去:“酒水和蔬果在京城里只能找到中间商,他们虽然能给我供货,但他们也要赚钱,因此价格会高出一些。” “高一些又有何妨?”虞清尘不解,“你很缺钱吗?” “我缺,很缺,”虞清漪叹了口气,“赤枫山庄里有五十段氏暗卫要养,我还打算再训练一些暗卫,扩大生意也需要投入现钱,我还想要新衣裳、新头面、新胭脂……唔,我好穷啊。” 虞清漪越说越觉得自己可怜:“哥哥你有钱吗?” 虞清尘摸了摸鼻子。 跟师父去青山之前,他的吃穿用度都由肃国公府提供,去了青山之后,他的吃穿用度都是师父提供的,因此他从没考虑过钱的问题,但乖乖这么一问,他就发现他真的没钱。 段丰毅嘴角抽了抽:“缺钱就跟家里说,咱们家还缺这点儿钱吗?” 怎么说得好像没人管他们兄妹了一样? 虞清漪跟虞清尘对视一眼,然后飞快地移开视线,冲段丰毅甜甜一笑:“舅舅放心,等到山穷水尽那一日,我们一定会回西北,赖在肃国公府不走。” 段丰毅摇头失笑:“你个小丫头,这么要强做什么?” 虞清漪但笑不语。 肃国公府对子女的管束并不严格,到了虞清尘和虞清漪这样的年纪,哪怕是个女孩子,只要她想出去闯荡,她就可以出去闯荡,虞清尘和虞清漪见惯了这样的宽容,段丰毅也习惯了这样的放任。 更何况京城里的局势因为川山王的滞留而变得复杂起来,与其让虞清漪留在京城被拖入这摊浑水,倒不如让她出去避避。 因此蔺辰枫的心愿并没有达成,不出三日,虞清漪就带着韩尽、棠秋和三十名段氏暗卫离开了京城,扶俞带队留在京城保护虞清尘,蔺辰枫也留下打理望月酒楼的生意。 宗越是在虞清漪离开京城后的第五天才收到这个消息的,当时宗越什么都没说,可当天夜里宗越辗转难眠,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而就在宗越辗转难眠那夜,虞清漪同样头疼不已。 “川山王……”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这个络腮胡,虞清漪真的想打人了,“王爷为何在此?” 川山王咧嘴一笑,道:“你们大楚人啊,就是爱多想,本王都说本王只是想追求本王未来的王妃了,你们偏不信。” 虞清漪皮笑肉不笑:“王爷所说的未来王妃该不会是我?” “不是你还能有谁?”川山王一本正经道,“你这小丫头也跟他们学坏了,怎么就不相信人呢?” 虞清漪闭了闭眼,然后深吸一口气:“那么敢问王爷喜欢我什么?” “你长得好看啊!”川山王倒是直接,“本王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女子。” 虞清漪磨了磨牙:“王爷可知道我已经不是完璧之身?” “本王知道,你那点儿事儿闹得大楚京城里人尽皆知,本王在京城里待了那么久,岂会不知?”川山王笑容灿烂地看着虞清漪,“不过本王不在乎。” “不在乎?”虞清漪嗤笑一声,根本不信。 “你瞧你,怎么就不相信本王说的话呢?”川山王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丫头,你不了解,我们这种人,说不定哪天就死在战场上了,这一辈最不能做的就是后悔的事儿,想做什么事儿就得赶紧做,想要什么人就去拐回来,不然等哪天突然死了,这一辈子可就亏大了!” 虞清漪抿着嘴看着川山王,没有说话。 川山王嘿嘿一笑,道:“本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瞧你顺眼,觉得你就该是本王孩儿的娘亲。” 虞清漪的心里一咯噔,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这话说得就有点儿玄乎了。 不知道虞清漪内心的想法,川山王只当她是听了他直白的话之后害羞了,便又说道:“本王自然是不会强求于你,你看咱们在京城里相处那么些天,本王什么都没做不是?本王就是想多一些与你相处的时间,增进一下我们对彼此的了解,若到时候你还是不喜欢本王,那本王一定会乖乖回去南梁。给本王一个机会,如何?” 虞清漪犹豫一阵,头疼地扶额:“如果我拒绝,王爷会立刻返回南梁吗?” 川山王立刻摇头:“那当然不会,本王总要再为自己争取一番。” “那还说什么?”虞清漪翻了个白眼,翻身上马,“我们要往楚州去,王爷您自便。” 话音落,虞清漪打马便走。 她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于是明面上的三个人就变成了四个人,川山王理直气壮地混在队伍里,无视韩尽和棠秋的防备,没事就找虞清漪聊天,就算虞清漪不理他,他自己也能说上半天,让人不禁佩服起他的厚脸皮。 川山王随行的第三天,一行四人终于踏上了楚州的地界。 “乖乖,你可算是来了!” 听到这一声亲热的呼喊,虞清漪整个人都不好了,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位挺着大肚子的美妇使劲儿地冲她挥舞着手帕。 虞清漪盯着那美妇的眉眼看了一阵,鼻子突然就有些泛酸。 “三姨母!”虞清漪跳下马背,一路小跑地跑到她三姨母段兰的面前,“三姨母怎么在这儿?您怎么知道我要来?” 她娘的几个姐妹里面,三姨母长得跟她娘最像,年龄又最为接近,乍一看真跟她娘一模一样。 段兰亲热地握着虞清漪的手,眼眶也有些泛红:“这不前两日你哥哥托人给你三姨夫捎了信儿,说你往楚州这边来了,我就赶紧地来接你。” “我哥哥怎么知道……”虞清漪的声音突然止住,神色莫名。 第123章 姨母,我挺好的 “怎么了乖乖?”见虞清漪脸色微变,段兰紧张极了。 “没事,”虞清漪笑着摇了摇头,“许是有些累了,我可是第一次出远门呢!” “那赶紧跟姨母回家,咱回家好生歇歇。”段兰拉着虞清漪就往韩府的马车去。 “姨母等等,”虞清漪拉住了段兰,“姨母,我是跟几个朋友一起来的,不好到姨母府上叨扰,我们去住客栈就行。” “哎呦!这位姑娘您快别客气了!咱们夫人身子重,偏生还要亲自来这儿等您,您可行行好,快跟夫人回去,咱们韩府可大着呢,不差这几间客房!” 段兰的女婢是担心段兰的身体,但这话说得却有些阴阳怪气的,好像虞清漪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没见过大宅子一样。 段兰登时就不高兴了:“你这浑丫头,说什么呢?!我这段时间没时间教训你,不会说话了是不是?” 见段兰动怒,那女婢立刻白着脸跪下:“夫人恕罪,怪奴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夫人您千万别生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夫人如今身怀六甲,他家老爷可宝贝着呢,她要是真惹恼了夫人,一定会被逐出韩府的! 虞清漪没想到段兰说生气就生气,也跟着劝道:“姨母快别生气,她也是关心姨母,倒是我见着姨母太高兴了,竟没念着姨母的辛苦,我扶您上马车。” 虞清漪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婢,柔声道:“你也快起来帮我一把。” 段兰剜了那女婢一眼:“五姑娘替你求情,我就饶你这一次,还不快起来!” “谢夫人,谢五姑娘!”那女婢手脚极快地爬起来,跟虞清漪一起扶着段兰上了马车。 川山王碰了碰棠秋的胳膊,好奇地问道:“那是哪家夫人?这么大派头。” 棠秋微微一笑:“王爷去了不就知道了?” 川山王撇撇嘴:“我说,你们能别张口闭口就喊本王王爷吗?在京城里倒是无所谓,这离了京城,本王……我怕被你们大楚人打死。” “王爷竟然会怕?”棠秋惊讶地看着川山王,“既然如此,王爷不如回京城躲一躲?” 川山王啧了一声:“你们对本……对我可真是太不友好了!” 他又没对那丫头怎么样,这一个个怎么都防贼似的防着他? “还没打死您,就已经是对您最大限度的友好了。”说这话时,棠秋依旧笑得一团和气。 川山王嘴角猛抽:“那丫头身边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 吵吵闹闹地到了韩府,段兰一行还没进门,两名少年就从里面冲了出来。 “娘,您这又是跑哪儿去了?爹出门前不是嘱咐您在家里好生待着吗?” “嚷什么嚷什么?”段兰给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人甩了一个眼刀,道,“这不你们外祖父家来人了,为娘的去迎一迎嘛,做什么大惊小怪的。” 闻言,韩瑜、韩尽两兄弟齐齐看向虞清漪,不由一呆。 虞清漪展颜一笑,福了福身:“清漪见过瑾表哥,瑜表弟。” 兄弟俩面上一红,赶忙回礼。 “表妹。” “表姐。” “瞧你们这点儿出息!”段兰被兄弟俩脸红的样子给逗笑了,“都别在门口杵着了,快扶为娘的进去,为娘的这腿呦,疼得慌。” “那谁让您出门了?”韩瑜抱怨一句。 “闭上嘴行不行?”段兰狠瞪韩瑜一眼。 “行。”韩瑜无奈地耸了耸肩。 虞清漪把段兰身侧的位置让出来,见这母子三人吵吵闹闹的,便在后边偷偷窃笑。 韩瑜听到笑声,扭头冲虞清漪做了个鬼脸。 走了几步,段兰又扭头去找虞清漪:“乖乖?乖乖呢?” 韩瑜很有眼力见儿地退了开去。 “姨母,我在这儿呢。”虞清漪上前一步,挽住段兰的胳膊。 段兰立刻就笑开了:“姨母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都是昨儿才收拾出来的。你打算在楚州待多久?” 虞清漪细声软语道:“我跟秋老板来办点儿事儿,暂时还不知道能待多久。” “秋老板?是棠秋吗?”段兰转头看向身后,这才瞧见棠秋,“还真的是棠秋啊!” 棠秋笑着给段兰作了个揖:“兰夫人,许久不见。” 段兰的眼泪立刻就落了下来:“是很久了,自打我出嫁之后,咱们就没见过了,这么些年过去,我也就见过四弟,他游学那会儿,常会绕道来看我。” 棠秋眼中的笑意真切了几分:“四爷与您最为亲近,您出嫁之后,四爷消沉了好长一段时日。” 段兰破涕为笑:“四弟小时候就是个粘人精,成天跟在我后头哭着鼻子喊姐姐,如今也变得风流倜傥,能独当一面了。大哥的腿怎么样了?” 棠秋一怔,答不出来。 他也有近十年没回过西北了。 “大舅舅一切安好,”虞清漪机灵地把话接了下来,“前些日子陛下大寿,三舅舅代表肃国公府入京给陛下献了寿礼,三舅舅说大舅舅的腿是彻底废了,但大舅舅坚韧,做不了主帅就改做军师,仍然是那个受人爱戴的骠骑大将军。” “好!这样好!”心里一直惦记着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段兰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大哥能振作起来就好!” 虞清漪笑了笑,继续说道:“现在家里大舅舅和四舅舅是做军师的,二舅舅和三舅舅是做将军的,惠姨母身体健朗,听说现在府里四世同堂,日子过得可舒心了,静姨母回西北开了间酒馆,陪外祖父和外祖母住在肃国公府里,听说最近正在帮四舅舅相看媳妇。” “四弟还没成亲?”段兰惊讶地瞠圆了眼睛,“这臭小子!他就不能让爹娘省点儿心?” 虞清漪道:“四舅舅这是宁缺毋滥。” “你可别把他想得这么清高,他就是被家里宠坏了!”段兰愤愤地说了一句,突然又叹息一声,“你静姨母……没再嫁?” 段家的二女儿段静三十来岁就守了寡,她不愿待在夫家饱受回忆的折磨,就领着两个儿子回了肃国公府。 “听三舅舅那意思是还没有,”见段兰一脸担忧,虞清漪安慰段兰道,“这事儿还得随缘,再者说了,静姨母家的两位表哥才能兼备,又十分孝顺,西北还有几位舅舅和那么多表哥护着,静姨母的日子过得好不就成了吗?” 段兰这才笑了:“对,你静姨母过得好就好。” 段兰的眼神突然一暗,侧头心疼地看着虞清漪:“怎么就你这丫头……” 虞清漪淡淡一笑:“姨母,我挺好的。” 第124章 心弦乱 “傻丫头,你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姨母都听韩涔说过了,虞亮那个……”段兰本想骂虞相几句,但突然想起虞亮不管怎么说都是虞清漪的亲爹,她当着虞清漪的面儿骂虞相终究是有些不合适,“罢了,你就在姨母这里安心地住下,姨母现在身子重,有什么事你就找你瑾表哥或者瑜表弟,他们两个最近清闲着呢。” “好,都听姨母的。”虞清漪乖顺地应下。 “行了娘,这里有我跟弟弟,您快回屋歇着去。”韩瑾开始撵人。 韩瑜帮腔道:“是啊娘,您快回去,不然等爹回来了又该念叨您了。” “好好好,为娘的这就回去,就知道拿你们爹来唬我!”段兰嗔瞪两兄弟一眼,“好好照顾乖乖,若是让乖乖受了委屈,为娘的饶不了你们两个!” “是是是,娘您就放心!”韩瑜拍着胸脯保证。 段兰还是有些不放心,但身体实在是撑不住,只好嘱咐虞清漪,道:“乖乖,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姨母明日再来看你。” “好,恭送姨母。”虞清漪福了福身。 段兰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等段兰走远了,川山王就憋不住调侃虞清漪道:“丫头,你知不知道你方才那副乖巧的样子就跟邪祟附体了一样?” 从他认识这丫头开始,就没见过她这么温顺乖巧的样子,跟京城里那个裹着壳子的强势女人完全不同,乖得让人恨不能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川山王话音未落,虞清漪就已经恢复了她浑身带刺的常态:“王爷怎么还在这儿呢?楚州每日人来人往,客栈的客房供不应求,您再不去今夜怕是就要露宿街头了。” 川山王一愣:“丫头,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本王是为了你才来的楚州,本王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就认识你一个人,你可不能弃本王于不顾啊!” “良心?”虞清漪妖娆一笑,“王爷怎么会觉得我有那玩意?韩尽,领川山王去找间好点儿的客栈。” “喏。”韩尽立刻挡在了川山王面前,“王爷,请。” “丫头,你真这么狠心?”川山王瞪着韩尽,话却是对虞清漪说的,“丫头,你这护卫可打不过本王。” 虞清漪不以为意地说道:“韩尽,如若川山王恶意滋事,你就去报官。把他拎走。” “喏。”韩尽一板一眼,当真拎起川山王的后衣领拖着人离开。 川山王傻眼:“诶?丫头!等……你小子快松手!丫头,本王真的要对他动手了啊!” “王爷请便,”虞清漪笑靥如花,“但他受的欺负,我一定都会替他讨回来的。” “不是,你这丫头怎么对你的护卫比对本王还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川山王真的没有反抗,虽然有些挣扎,可到底还是被韩尽给拖出了韩府。 虞清漪的眼神微沉,给周围的段氏暗卫比了个手势。 川山王堪称南梁的三军之首,川山王之于南梁,差不多就是肃国公之于大楚,这样一个尊贵骄傲的武将不可能任由一个小护卫拎着他的衣领拖着他走而不加反抗。 她自认自己的魅力还没有大到可以让川山王对她千依百顺,那么这个不反抗就是川山王的将计就计。 利用她离开京城来到楚州,川山王到底想要做什么? “表、表妹?”韩瑾呆愣愣地看着气质突变的虞清漪,咽了口口水。 京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善变吗? 虞清漪回过头看向韩瑾,微微一笑就又变成了温顺可人的小表妹:“抱歉给表哥和表弟添麻烦了。” “倒、倒是没什么麻烦的,”韩瑾跟韩瑜对视一眼,然后就笑了笑,道,“今日倒是要多谢表妹,我娘她好像自从嫁给我爹之后就一直没回过娘家,就算与娘家仍有书信来往,那边也只会报喜不报忧,因此我娘一直担心娘家的诸位舅舅和姨母,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多亏了表妹,我娘总算能安心一些了。” “应该的,”虞清漪道,“只可惜我离开西北之后也没有回去过,我与姨母说的那些都是三舅舅跟我说的,多半也是只有喜没有忧。” 韩瑜笑呵呵地说道:“没关系,我们韩家有商队,等我们的妹妹长大一些,咱们一起去西北!” “妹妹?”虞清漪有些疑惑。 “就我娘肚子里那个啊!”韩瑜在自己的肚子上画了个圆,“那一定是个妹妹!” 虞清漪被韩瑜逗笑:“那我就只能祝表弟心想事成了。” 韩瑾摇头失笑:“阿瑜你在这里陪着表妹,我带这位去旁边的院子。” “有劳瑾公子。”跟虞清漪交换一个眼神,棠秋就跟韩瑾离开了这个院子,去了隔壁。 安顿好后,虞清漪就送走了韩瑜,将隐身暗处的韩尽喊了出来。 “青阳侯府的暗卫跟来了吗?” 清尘只知道她离开京城后会一路南下,却不知道她会直奔着楚州过来,但现在清尘知道了,那就是有人给他传了消息。 她身边的暗卫和秋叔都不可能,那就只能是青阳侯府的人跟来了,他们把消息传给了青阳侯,侯爷便能通过韩七给楚州韩府送信儿。 韩尽迟疑片刻,在虞清漪面前跪了下去:“姑娘赎罪。” 青阳侯府的暗卫是在两日前跟上来的,但以往他们周围就有青阳侯府的暗卫来来去去,因此他没太在意,就没跟姑娘报备。 虞清漪的眼神微微一闪:“跟来了几个?什么时候跟来的?” 韩尽老实地说道:“只有四五个,但都是高手,两日前才跟上咱们。” 两日前?虞清漪凝眸沉思。 是因为川山王? “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都在周围。”韩尽不解地看了虞清漪一眼。 青阳侯府的暗卫跟上来就是来保护姑娘的,当然会守在姑娘身边,不然还能去哪儿? 虞清漪一愣:“都在这里?没跟川山王一起离开?” 韩尽摇了摇头:“没有。” 虞清漪心里一紧,两手紧攥着衣袖:“出来一个。” 青阳侯府的暗卫乖乖冒出来一个,在韩尽身旁跪下:“五姑娘。” “侯爷给你们的命令是什么?” 那暗卫也疑惑地看了虞清漪一眼:“回姑娘的话,侯爷的命令是保护姑娘。” “没别的了?”虞清漪的心中五味杂陈。 那暗卫挠挠头:“没有了。” 虞清漪闭了闭眼,轻叹一声:“都下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青阳侯这份偏心的关爱她消受不起啊…… 第125章 小丫头,别逞能 一夜无眠,虞清漪第二天一早就去给段兰请安,然后跟棠秋汇合,去拜访林祥介绍给他们的一位糕点师傅,谈了一上午也没谈妥,在外面用过午饭之后,虞清漪就决定先回韩府。 “姑娘,咱们不再去找别人试试吗?”棠秋其实不太想做这种三心二意的事情,但又见不得虞清漪愁容满面的模样,思来想去还是提了这么个建议。 虞清漪摇了摇头:“现在就去找别人就有些三心二意了,这些人本就不愿意背井离乡地跟咱们去京城,咱们要是连这点儿诚意都没有,还能用什么来打动他们、说服他们?” 棠秋对虞清漪的这个回答十分满意,同意又心疼虞清漪的倔强。 这事儿如果交给肃国公府或者拜托韩府,五姑娘根本就不需要这样辛苦,可她偏偏谁都不靠。 “就依五姑娘的意思,总会有办法的。” “是啊,总会有办法的。”虞清漪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丫头,你竟然真的不管我了?”韩府的大门口,川山王抱臂靠在石狮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虞清漪。 虞清漪顿时觉得更累了:“有事?” 川山王一愣:“没事,你……” 川山王突然叹了口气,抬手在虞清漪的头顶摸了一把:“还是个小丫头,就别把自己逼得这么累,慢慢来,你可以做到的。” 自顾自地把话说完,川山王就晃晃悠悠地走了。 虞清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抬脚迈进了韩府,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就蒙头大睡,直到傍晚才醒过来。 “韩尽,什么时辰了?” “刚刚申时,”韩尽从暗处现身,“姑娘,秋老板有事找您。” “好,我现在就过去。”醒醒神,虞清漪就去隔壁找棠秋了,“秋叔,您找我?” “姑娘醒了?”棠秋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手里拿着一沓纸,“过来瞧瞧这个。” 虞清漪走过去在棠秋的对面坐下,然后从棠秋的手里接过一张纸,随口问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棠秋道:“这是属下让暗卫们去查来的消息,是有关于咱们要找的那几位糕点师傅的。” “秋叔让他们去查这个做什么?”虽然不解,但虞清漪还是仔细看了暗卫查到的消息。 “属下以为那些上有老下有小且家庭和睦的,多半都不愿意背井离乡,咱们若想请人回京城,最好是找那种无牵无挂的。”虞清漪睡着之后,棠秋就一直在琢磨这事儿。 他这个家臣要能为主子排忧解难才有存在的意义。 虞清漪一听这话就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不愧是秋叔,果然思虑周全。” “姑娘过奖了,”棠秋有些羞愧,“原本在来楚州之前,属下就该将这些准备好,这样咱们到了楚州之后就能省下不少时间和精力,到底还是属下疏忽了。” “现在也不晚啊,”虞清漪不以为意道,“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秋叔能陪我一起就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有秋叔陪着,我可安心了不少。” 棠秋叹道:“属下虽然觉得川山王居心叵测,不可信,但他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姑娘年纪还小,该依赖旁人的时候,就该学会依赖旁人,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其他人暂且不论,属下跟扶俞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姑娘排忧解难,若真的每件事都需要姑娘亲自去做,那便是我等的失职了。” 虞清漪沉吟片刻,笑着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棠秋这才拿着手里的资料跟虞清漪一起重新筛选附和他们条件的糕点师傅。 韩瑜来的时候,虞清漪和棠秋还在认真筛选人选。 “表弟?”余光突然瞄见一个人影,虞清漪便侧头看了过去,“是姨母让你过来的?” “那倒不是,”韩瑜走上前,将手里的食盒放在石桌上,“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有,坐,”虞清漪将手里的资料递给棠秋,“找我有事?” 韩瑜依言坐下,笑容灿烂道:“没什么事,就是回来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了表姐那个大胡子的朋友,他让我把这个转交给表姐。” 说着,韩瑜将手里的食盒往虞清漪面前推了推。 韩尽立刻从暗处现身,眼疾手快地将食盒捞到他面前。 谁知道这食盒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可不能直接送到姑娘手里。 韩瑜愣住,虞清漪却是已经习惯了韩尽、扶俞他们的谨慎,无所谓地笑了笑:“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喏。”韩尽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仔细检查过食盒之后才把里面的糕点、菜肴一碟一碟地取出来放在桌上,取出银针小心验毒。 韩瑜惊奇地看着韩尽。 京城里的人吃个饭都这么麻烦吗? “姑娘,无毒。”收起银针,韩尽却仍旧面色不善地看着桌上的吃食。 川山王送来的饭菜里竟然没毒?这反而让人更加不安了。 虞清漪也很不理解川山王的这一举动:“那他给我送这些做什么?” 韩瑜不知道为什么川山王送给虞清漪的饭菜里一定要有毒才正常,他倒觉得这只是川山王的一片心意。 于是韩瑜决定替川山王说两句好话:“表姐,你这个朋友可真是有心了,这些都是咱们楚州有名的地方美食,他一定是觉得表姐太忙,没空出去闲逛,才特地给表姐送了过来。” 韩瑜这话说完,棠秋和韩尽就齐齐看向虞清漪,表情微妙,连虞清漪自己都是神色莫名。 “他还真是有心了。” 见虞清漪好像还是在怀疑川山王,韩瑜就挨个介绍道:“望舒楼的胭脂鹅脯,瑞品轩的藕粉桂花糖糕,倚云居的升平炙,天香居的青虾卷,表姐你这朋友可是跑遍了整个楚州啊。” 虞清漪盯着那些菜沉默片刻,问韩瑜道:“他只让你把这些转交给我?还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啊,”韩瑜摇了摇头,“他就说你初到楚州,昨夜大概就没休息好,今日又外出奔波,恐怕也没正经吃口东西,晚上怎么也得吃点儿好的,难得你们来了楚州,不尝尝这些可就算是白来了。” 虞清漪说不好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只是到底还是拿起了筷子,夹了块胭脂鹅脯塞进嘴里:“嗯,好吃。” 第126章 你嫁给本王 虞清漪在楚州待了半个月,除了四处招揽糕点师傅,还去拜访了茶农和酿酒作坊,找到了合适的茶叶、酒水供货商,就是找不到合适的糕点师傅。 坐在一家不起眼的糕点铺子里,虞清漪拄着腮帮子,一脸郁闷地把糕点往嘴里塞。 糕点铺子的主人刘河看不下去了,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拿走了虞清漪面前的那碟千层糕。 “我说这位姑娘,你要是不爱吃糕点,就别来这儿浪费钱财了好不好?我看着都堵心!”这好好的一碟千层糕,愣是被这位姑娘吃出了毒药的感觉。 虞清漪一愣,一脸无辜地说道:“谁说我不爱吃糕点了?我若是不爱吃,干吗还天天跑到你这里来?花钱找罪受吗?” “我瞧你可不就是在找罪受?”刘河又将那碟千层糕放了回去,“姑娘,我说过了,我不会跟你去京城的。” “我知道。”虞清漪不耐烦地白了刘河一眼。 刘河困惑了:“你知道你干吗还来?” 虞清漪愤愤地往嘴里塞了一小块千层糕,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做的糕点好吃,我还不能来吃糕点了?有钱不赚,你傻吗?” 刘河挠挠头,无辜地看向虞清漪对面的棠秋。 这位姑娘……火气挺大啊。 棠秋无奈一笑。 五姑娘嘴刁,能让五姑娘觉得手艺好的糕点师傅本就不多,可要么就是拖家带口不能去京城,要么就是像刘河这样没有原因就是不想去京城。 他们也可以离开楚州再往南或者往西走,可那边的糕点就又是另一种味道了。 “这位姑娘似乎心情欠佳,不知可愿与在下泛舟同游?湖上风景优美,说不定能让姑娘的心情有所好转。”川山王冷不丁地出现在窗口,抱臂倚着窗框,本是风流倜傥的姿态,但那一脸的络腮胡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好,走。”虞清漪站起身来就向外走去。 “啊?诶?真的假的?”川山王愣住,目瞪口呆地看着走出铺子的虞清漪。 虞清漪在铺子门口停住脚,侧头看向川山王:“怎么?不想去了?” 这半个月来,川山王邀了她不下十次,每次都被她拒绝,但他从来没生过气,每次都是笑呵呵地来,笑呵呵地走,然后再去买楚州的美食给她送到韩府去。 “去!怎么能不想去呢?我真是做梦都想去!”川山王三步并两步地走到虞清漪身边,然后领着虞清漪往某个方向走去,“幸好我是驾着马车过来的,不然可真要丢人现眼了。” 虞清漪挑眉:“你自己驾着马车过来的?” “不然呢?”川山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放心,我驾车可是一把好手,保准都不带颠一下的!” 看着川山王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虞清漪不知怎么就笑了。 川山王嘿嘿一笑:“你就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可好看了。” 虞清漪的笑容微微收敛:“我平时不是一直在笑吗?” 川山王撇嘴:“你那叫笑?你那叫装!” 虞清漪哑然。 扶虞清漪上了马车,川山王就动作熟练地坐上了车辕,扬鞭催马:“你说你年纪轻轻的一个小丫头,哪来那么多操心的事儿?就算是为了脸面虞相也得养你,等出嫁了就有夫君疼你,以你的身份定能嫁个好人家,再往后还有儿子孝顺你,你明明可以过上日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清闲日子,干吗非要这么累?你看看你,才来楚州半个月人就瘦了一大圈,何必呢?” 难得没有故意跟川山王作对,虞清漪清冷一笑,道:“现在京城里可没人敢娶我。” “那本王要你!”川山王扭头看向虞清漪,咧开嘴灿烂一笑,“你跟本王去南梁,那川山王府里就是你说的算!” 虞清漪被逗笑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笑声一出心里又酸涩得厉害,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不受控制地蓄起了泪水。 虞清漪仰头后靠,咬紧了牙关。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所有的结果都在意料之中,没什么好委屈的,没什么值得哭的。 只是她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会对她说一句“不在乎”、“我要你”的人竟然是南梁的川山王。 听到马车里隐忍的呼吸,川山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看看你,又来了,想哭就哭,憋着干什么?哭可是你们女人的特长,会哭才有人知道你的委屈,会哭才有人心疼你。” 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虞清漪的声音有些轻微的哽咽:“会心疼你的人哪怕你不哭他也知道你的委屈,不在乎你的人就算你把眼泪流干了他也不会在乎。” 川山王静默片刻,然后沉声说道:“跟本王去南梁,本王是真的喜欢你。” 虞清漪听到这话之后也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回答道:“肃国公府的人说了,只能是你入赘,不能是我远嫁。” 川山王再度扭头看向虞清漪,在那张上有碎发下有胡子的脸上格外显眼的双眼中闪动着惊喜的光芒:“你都已经跟肃国公府的人说起我们的婚事了?” 虞清漪的嘴角猛地一抽:“并没有!他们只是提醒我离你远一点!” “为什么?怕你会爱上本王跟本王远走高飞吗?”川山王捻起一撮胡子,得意道,“本王就知道本王的魅力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抵挡。” 虞清漪翻了个大白眼:“先把你胡子剃了再说!” 在他那张脸上除了眼睛就只能看到毛发,哪有什么魅力可言? “胡子怎么了?多有男子气概!”川山王替他的胡子喊冤。 虞清漪的眉眼微动,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王爷您原本的样貌该不会是男生女相?” “胡说!”川山王的嗓门陡然拔高,“本王神勇威武,怎么会长一张娘们脸!” “不是吗?”虞清漪故意逗川山王,“那你怎么不敢把胡子剃了?” “怎么叫不敢?本王这是不愿!”川山王挺起胸膛十分傲气地说道,“本王凭什么要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剃掉本王珍爱的胡子?” 虞清漪的眼珠子一转,道:“你不是喜欢我吗?怎么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是我重要还是胡子重要?” “这会儿你倒是知道本王喜欢你了?”川山王给气笑了,“那你嫁给本王,只要你嫁给本王,本王就把胡子剃了给你看!” 第127章 不能接受,不能拒绝 “啧!风险太大,还是算了,”虞清漪摇着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万一你长得奇丑无比,那我不是亏大了?” “你这丫头!故意拿本王寻开心是不?”这话说完,川山王又笑了,“不过若能博你一笑,本王也算值了。” 虞清漪脸上的笑顿时就散了个干净。 “到了,”将马车停稳,川山王就从车辕上跳了下去,然后反身向虞清漪伸出了手,“下来。” 虞清漪迟疑片刻,还是把手递了过去。 川山王笑了笑,扶虞清漪下了马车之后就松开了手,倒是显得十分君子。 “本王没想到你会答应,故而只雇了一艘小画舫,打算在被你拒绝之后一个人来游湖,没想到你却答应了,”川山王侧头看着虞清漪笑,“你说这算不算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不算,”虞清漪不假思索地说道,“我只是心情不好。” “那就是本王的运气好,赶上了你心情不好的时候邀你来游湖,”川山王两步踏上跳板,然后回身向虞清漪伸出了手,“当心些。” 虞清漪撇撇嘴,把手递了过去。 川山王几乎是一步一顿,小心谨慎地牵引着虞清漪登上画舫,然后一如方才,等虞清漪在甲板上站稳了,川山王就收回了手。 虞清漪重新打量了一下川山王:“看不出王爷还挺会照顾人的。” 只看川山王这粗狂的外表,就以为他会是那种粗枝大叶的人,再加上他是个武将,平日里可能没那么多讲究,但没想到他还挺细心的。 “人不可貌相,知道吗?”川山王一本正经地教育虞清漪。 虞清漪撇撇嘴,先一步走进了船舱。 川山王笑笑,浑不在意地跟在了后面。 川山王是真的没想到接连拒绝了他半个月的虞清漪会答应跟他游湖,因此画舫上除了酒什么都没有,所幸虞清漪跟寻常的姑娘也不一样,她虽然也爱吃些糕点果脯,但她也可以只有酒。 不得不说,游湖真的是一件能让人静下心的事情,尤其陪在身边的还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人。 心知虞清漪这会儿大概不想说话,川山王就默默地待在一旁,跟虞清漪一样品酒赏景,怡然自得,偶尔川山王也会跟虞清漪搭话,但说的不多,几句而已,刚好能消除单调湖景所带来的枯燥和乏味,让虞清漪能继续沉浸在湖景给她带来的宁静与平和。 这大概是虞清漪重生以来最惬意的时光了,连在赤枫山庄里的时候都没这么轻松,此时此刻她甚至可以忘却那些让人心烦的事情,而那些事是自重生以来就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虞清漪就在随波荡漾的画舫上睡着了。 川山王看了虞清漪一眼,笑了笑,起身想走过去拿走虞清漪提在手里的酒壶,却见韩尽突然出现,冷冷地瞪着他。 川山王无奈地退后,重新坐了回去:“别吵醒她。” 韩尽的眼神微沉,转身取走虞清漪手里的酒壶,然后又隐入暗处,默默守护虞清漪。 川山王便不看风景了,支着下巴看着睡着了的虞清漪,偶尔喝一口酒,心情似乎比方才还要愉悦。 虞清漪醒来时已经是暮色四合,画舫上只在船舱中央点了一盏烛灯,但外面的湖面上却星星点点的飘浮着不少河灯,犹如漫天星子洒落湖面,那景象煞是好看。 “喜欢吗?”见刚睡醒的虞清漪表情有些呆,川山王的眼底盈满了笑意。 虞清漪回神,神色复杂地看着川山王:“这是王爷布置的?” “嗯,”川山王笑道,“你睡得太久,本王闲得无聊,就去安排了这点儿小惊喜,喜欢吗?” “……喜欢。”虞清漪侧头望向湖面。 这样的美景说不喜欢是假的,可一想到这景象是由川山王为她布置的,她的心情就变得有些复杂。 她始终不相信川山王单纯只是为了追求她才留在大楚。 “你喜欢就好,”川山王喝下一口酒,又道,“可惜时间不够,不然本王亲手扎一盏花灯给你,可比外面那些好看多了。” “王爷会做花灯?”虞清漪惊讶地看向川山王。 “本王会得可多了,你愿意花时间了解一下吗?” 虞清漪不说话了,川山王也不在意,依旧是一张笑脸。 画舫飘飘荡荡地靠岸,川山王就站了起来:“走,吃饭去。” 虞清漪有些犹豫:“我……” “怎么?你这大半天的时间都跟本王在一起,还差吃饭这点儿时间吗?”川山王好笑地看着一脸纠结的虞清漪。 虞清漪仔细想想觉得也是,而且川山王好心邀她游湖,她却睡过了大半的时间,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行,就当是我补偿王爷的。” 川山王笑笑没说话,领着虞清漪去了楚州最好的酒楼,豪气地点了一桌子的菜。 “给你送了这么长时间的饭菜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吃哪些,索性都点一份,你喜欢吃哪个就吃哪个。” 虞清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讷讷地道了谢:“多谢王爷如此费心,其实不必如此。” “你觉得没有必要,但本王觉得很有必要,”川山王的态度略显强硬,“行了,这些个小事你就别琢磨了,现在是吃饭的时间,你只管吃饱就行了,旁的事有本王安排。” “……好。”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好,但虞清漪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如果将川山王换成是秦羽或者宗越,那虞清漪全然不会在意,她只会坦然接受他们的关怀,然后在其他地方将欠下的情义都还给他们,可偏偏现在请她吃饭又对她过分照顾的这个人是南梁的川山王。 接受川山王的好意,虞清漪心里不舒坦,冷酷的拒绝虞清漪又做不到,这一顿饭虞清漪吃得相当纠结。 川山王只当没看见,一边吃一边跟虞清漪闲聊,偶尔还会向虞清漪推荐菜色,非要虞清漪尝过才肯罢休。 吃完饭,川山王又尽职尽责地把虞清漪送到韩府,在韩府的大门口跟韩瑾打了个照面,然后就乐呵呵地离开了。 望着川山王的背影,韩瑾皱了皱眉:“表妹,你跟南梁的川山王……” 第128章 生产是个什么流程来着 “怎么了?” 虞清漪站在韩府门前,笑意盈盈地看着韩瑾,这笑却让韩瑾把要问的话给咽了回去。 “不,没什么,进去。”韩瑾转身,踏进韩府。 虞清漪愣了一瞬才跟上去:“表哥是特地来等我的?” 韩瑾笑道:“知道你这么晚还没回来,我娘担心,就让我出来看看。” 虞清漪顿时心生歉疚:“抱歉,以后我会早点回来的。” “没关系,”韩瑾扭头冲虞清漪笑了笑,“这都年底了,表妹是该早些办完要办的事,然后回京城去,再耽搁一阵,北方下雪,路就不好走了。” “表哥不说我都忘了。”虞清漪这才意识到已经年末了。 现在清尘人在京城,她得赶回去跟清尘一起过年。 韩瑾疑惑:“过年也能忘?” 虞清漪浅笑不语。 前世她好像没好好过过年,出嫁前相府过年不带她,去三皇子府之后她一个妾室也没资格跟皇子、皇子妃一起守夜过年,她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过年。 韩瑾不太了解虞清漪的情况,瞧见虞清漪的表情之后微微一愣,张嘴想问,却又觉得不妥,终究还是没问。 他们虽然是表兄妹,却根本不熟,表妹总是一副客客气气不愿被人深究的样子,有些事他便不好开口询问。 “总之你得先把眼前的事情办妥了才能回京,有些事就别多想了,”韩瑾冲虞清漪笑了笑,“快去休息。” “好。” 跟韩瑾分开,虞清漪就回了自己的客院,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眼前一会儿是凤钊虚情假意的温柔,一会儿是凛若冰霜的宗越那张俊美却表现不出感情的脸,偶尔川山王那张满是络腮胡叫人看不清长相的脸也会冒出来,跟湖上飘飘荡荡的花灯一起,直到韩尽凭空出现,虞清漪才拉回越飘越远的思绪。 “怎么了?”听到声响,虞清漪就坐了起来。 “姑娘,主院好像出事了。”韩尽知道虞清漪还没睡,因此才冒头出来通知虞清漪。 “什么?”虞清漪一把撩开了床幔,错愕地盯着韩尽看了一会儿,穿上鞋就往外跑,“怎么回事?细说!” 韩尽扯下衣架上的斗篷,紧追在虞清漪身后:“属下不知,属下只是在屋顶上瞧见主院突然亮起灯火,似乎有些喧闹,便跟姑娘说了。” 仔细算算,兰夫人生产的日子该到了? 韩尽精通医术,对这些事便敏感一些。 虞清漪却是没想到这茬,只火急火燎地往主院跑,半路上撞见了衣衫不整的韩瑜。 “表弟,怎么回事?”虞清漪一把拉住韩瑜。 “表姐怎么也出来了?”韩瑜反手拽住虞清漪就往主院跑,“我娘要生了!” “啊??”虞清漪傻眼,“你爹回来了吗?” 韩瑜啧了一声:“还没有,我爹两天之前就该回来了,可好像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拖延到现在还没回来。”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跑到了主院,在段兰的屋门口瞧见了韩瑾。 “瑾表哥,怎么样?” “不、不知道。”韩瑾一脸空茫,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我、我不知道。” 虞清漪看看六神无主的韩瑾兄弟,再看看进进出出无比慌乱的韩府女婢,努力回忆自己前世生产的时候究竟是怎样一个流程。 想着这些事就算跟韩瑾兄弟说了也没有用,虞清漪匆匆忙忙地就跑进了屋里。 段兰屋里主事的女婢就是那天跟段兰一起到城门口去迎虞清漪的姑娘,瞧着十八九岁,是个聪明伶俐的样子,但一看就是还没嫁人的,根本就没经历过这阵仗,虞清漪进去的时候她已经急哭了。 虞清漪皱了皱眉:“稳婆呢?派人去请了没有?” 虞清漪表面上一副镇定自若、什么都懂的模样,那女婢当即就觉得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已经去请了!老爷一个月前就请了两名稳婆长住府中,刚刚已经派人去请了。” “那就好,”听着段兰慌乱的呼喊,虞清漪抬脚就往产房里走,“着人去准备热水、剪刀、烈酒、参片……参片和烈酒有吗?” “有有有!老爷都准备好了,奴婢这就派人去拿!”但她刚刚实在慌张,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亲自去!”虞清漪总是比旁人多了几分警惕心,“热水和剪刀可以让别人去取,烈酒和参片必须你亲自去取,亲手带回来,决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碰一下,就连两位公子都不能碰,明白吗?” 那女婢不明白为什么,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把虞清漪的吩咐都记在了心里:“奴婢记下了,奴婢这就去!” 话音未落,那女婢已经跑走了。 虞清漪走进产房,关上房门之后就一点儿都不嫌弃地坐在了床边。 “姨母,姨母你怎么样?”虞清漪抓住段兰的手握在手里。 姨母都已经生过两个了,照理说不该这么慌张才是。 “乖乖,你姨夫回来了没有?” 这一句问话里满满的都是依恋和依赖。 虞清漪恍然。 姨母的慌张仅仅是因为姨夫不在,她的主心骨不在。 虞清漪柔声道:“姨夫还没有回来,不过已经给表哥传了信,说很快就能回来,姨母安心。” 然而段兰还是既慌张又紧张:“乖乖,姨母好疼,会不会……” “不会的姨母,”虞清漪连忙打断段兰,没让段兰把不吉利的话说出口,“姨母,不会有事的,稳婆一会儿就来,姨夫都给您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您现在唯一要想的事情,就是平平安安地把小表妹给生下来。” 段兰虚弱一笑:“你们怎么都说这是个丫头……” “丫头不好吗?”虞清漪随口一问,只是想转移段兰的注意力。 “丫头有什么好?自己当成宝贝一样养个十几二十年,最后还不是嫁去别人家受罪?姨母舍不得啊。” 虞清漪微怔,片刻后才轻声说道:“那哪能让她受罪啊?有姨夫、姨母在,有瑾表哥和瑜表弟在,还有我和清尘在,都用不着肃国公府出面就能保她一生平安喜乐。姨母要是不舍得让她嫁人,咱们就招婿,招个老实本分的回来,宠着她。” “对,招婿,招婿好……”段兰的脸上总算是显露几分笑意,尽管这笑意很快就被痛苦取代。 第129章 回不去了 韩府里住着两位稳婆,不一会儿就都来了,虞清漪便到外面去了。 “表姐,我娘怎么样?”韩瑜一个箭步冲到虞清漪面前,一把抓住了虞清漪的胳膊,紧张兮兮地看着虞清漪。 虞清漪微微一笑,柔声道:“放心,稳婆刚刚说姨母的胎位很正,能顺产。” “顺产?”韩瑜皱了皱眉,“顺产不是好事儿吗?可我娘怎么喊成这样?” 这喊得撕心裂肺的,是不是真的能顺产啊? 已经快僵硬成雕像的韩瑾闻言凉飕飕地瞥了韩瑜一眼,冷声道:“生你的时候,娘也是这样喊的。” “啊?是吗?这、这么疼的吗?”韩瑜立刻一脸心疼和懊恼,心疼自然是心疼段兰受了这份苦,而懊恼则因为这份痛苦是由他带来的。 虞清漪突然有些怅然。 如果她的儿子也在她身边长大,大概也会这样心疼她。 段兰撕心裂肺的痛呼时强时弱地持续了半个时辰,韩五爷终于到家了。 “阿瑜、阿瑾,你们娘亲怎么样了?”韩五爷风尘仆仆,显然是连衣裳都没去换就直接过来了。 “爹!”韩瑾和韩瑜立刻都围到了韩五爷身边,“娘都喊了半个时辰了!” “已经半个时辰了?”韩五爷忧心忡忡,突然抬脚就要往屋里闯。 “姨夫且慢!”虞清漪闪身拦住了韩五爷的去路,“姨夫刚从外面回来,衣裳都还没换,这会儿进去怕是对姨母和孩子都不好。” 韩五爷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既懊恼又沮丧,片刻之后就抬起头来看向虞清漪:“你是……虞清漪?” 虞清漪微微一笑,给韩五爷福了福身:“清漪见过姨夫。” 韩五爷摆摆手,完全没心情跟虞清漪客套。 见韩五爷担心,虞清漪便柔声说道:“刚刚有女婢出来端了碗参汤进去,说姨母一切顺利。” “啊,好。”韩五爷敷衍地点点头。 见状,虞清漪便退到一旁。 因为在里面生产的那个人是姨母,所以不管顺利还是不顺利,姨夫都会担心,她说什么都不顶用。 扬起嘴角温暖微笑,虞清漪低垂的眉眼间却尽是孤冷,等听到婴儿的啼哭声,确定房里的段兰并无大碍,虞清漪就离开了,没去打扰段兰家的任何一人,虞清漪悄无声息地没入夜色,身边只有影子一般的韩尽。 接下来的日子里,虞清漪还是会去刘河的糕点铺子,川山王的邀请她不再拒绝,却从不在感情上回应川山王,又是半个月过去,虞清漪仍是没有找到愿意跟她去京城的糕点师傅。 “姑娘,咱们还是先回京,临近年末,这些人更不可能考虑去京城的事情了,左右咱们已经把望月酒楼的地址留给了他们,等来年开春,他们若是改了主意,自然会去京城找咱们。而且您出来这么久,清尘公子该担心了。” 旁人或许还没注意到,但棠秋发觉近来虞清漪的话越来越少,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少,连用来伪装的妖娆笑容都寡淡了几分。 棠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得浅了只能得虞清漪一句没什么,以棠秋的身份却又不好往深了问,可把棠秋给担心坏了。 “也好,那咱们就收拾收拾准备回去。”虞清漪疲惫地叹了口气。 韩五爷回来之后,那韩府简直就不是她能待的地方,那种温馨的温情的确会让人感到温暖,同时也让她更认清了自己的可怜。 马车外突然吵闹无比,虞清漪推开车窗好奇地向外看去,就见一个妇人正在敲一扇紧闭的门,妇人的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虞清漪的视线上移,就看到了医馆的牌匾。 孩子病了找不到大夫? “韩尽,去瞧瞧。” “喏。” 韩尽停下马车,稳步走到那妇人身边,解释了自己的身份来历之后就开始为妇人怀里的孩子看诊,这一看就变了脸色,勉强镇定下来给妇人开了药方,韩尽就回到车辕,继续驾车前行,等走出一段距离之后,韩尽才冷声开口。 “姑娘,那孩子……像是瘟疫。” “什么?”虞清漪一愣,推开车门错愕地看着韩尽,“你确定?” 韩尽摇摇头:“属下不确定,这个季节不该有瘟疫,可是那个孩子的症状……” “去查。”虞清漪努力回忆前世的记忆,却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川山王还在楚州吗?” “还在。”韩尽不解。 姑娘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问起川山王? “盯紧他!”虞清漪的眉目微冷,“把人都散出去,查查楚州现在有多少人有同样的症状。” “喏。” “还有,查查方才那间医馆是怎么回事。” 虞清漪记得她前几天路过这里的时候那间医馆还是开着的,现在青天白日的,医馆的门怎么会是紧闭着的?就算医馆里的大夫外出出诊了,也会有药童留守在医馆里,这个时间紧闭大门,怎么想都不对劲儿。 “喏。”韩尽一边听着虞清漪的吩咐,一边给暗中的段氏暗卫比手势,段氏暗卫立刻兵分几路,同时去查这几件事。 马车在韩府门前停下,虞清漪突然问韩尽道:“韩尽,你说那是瘟疫,有几成把握?” “如果不是季节不对,属下有九成把握。”那孩子的症状分明就是瘟疫的症状,可现在这个季节的确不应该有瘟疫。 “我知道了,”虞清漪点了点头,“你去收拾一下自己,用艾草熏一薰,谨慎一些得好。” “喏。”韩尽立刻离开。 棠秋也有些慌了:“姑娘,不管是不是,咱们现在得立刻离开楚州。” 虞清漪刚要点头,却突然改了口:“你跟姨母他们先离开。” “姑娘!”棠秋大惊失色,“姑娘,您不能留下来!” 虞清漪深吸一口气:“秋叔,韩尽说这个季节不应该有瘟疫。” “所以呢?”棠秋不解。 “所以……”虞清漪的桃花眼中泛起一层霜色,“不是天灾,那么就是人祸。” “人祸……那也不关姑娘的事!”棠秋真想敲开虞清漪的脑袋看看那里面到底装的什么,“青阳侯的暗卫不是在您身边吗?让他们去给青阳侯传个信不就得了?咱们现在就走!” “秋叔,段氏家训第一条是什么?”虞清漪看着棠秋,微微一笑。 棠秋整个人立刻僵住,半晌后长叹一声。 “忠君,爱国,护苍生。” 第130章 儿子还没生呢 楚州,一间再寻常不过的客栈里,川山王坐在床边,一只脚踩在床沿上,手里还拎着一壶酒。 床边,一身伙计打扮的男人单膝跪地,正在对川山王说些什么。 川山王突然抬手打断了男人的话,侧耳细听一阵之后就扬起嘴角无声一笑。 “行了,下去,下次再给老子忘了,老子就砸了你们的店!” 那男人气质一变,一身煞气散尽就变成了一副谄媚讨好的姿态,站起来就点头哈腰地对川山王说道:“是是是,客官放心,小的一定都给您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今天这样的纰漏绝对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川山王拎起酒坛豪爽地灌下一口酒:“滚!” “是是是,客官您歇着,有事就喊小的。”话说完,那男人就躬身退出了房间。 一个人待在屋里,川山王优哉游哉地喝着酒,心里却有些紧张。 那个丫头才把监视的人从他这儿撤走,怎么又送来了?而且这次来的暗卫比上次的还厉害一些,都已经靠近到可以听见他们说话的距离了才被他发现,隐匿的功夫可见一斑。 这个时候突然又派人过来……那个丫头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那她这直觉也太敏锐了。 接下来的事情恐怕不好办啊…… 这边川山王有些担心,那边虞清漪也忧心忡忡。 “清漪,这话可不能乱说。”书房里,韩五爷看着虞清漪,面色冷肃,眉头紧皱。 虞清漪的脸上也没有了平日里的轻佻和妩媚,倒显出几分肃杀:“姨夫,这话我也不想说,可我相信韩尽的医术。” 前世楚州的确是爆发过一场瘟疫,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该是在来年年初。 韩五爷皱了皱眉。 虞清漪又道:“我知道姨夫是在担心姨母的身体,姨母刚刚生产,理应静养,现在天儿越来越冷了,这个时候远行小表妹也容易受病,可万一楚州真的出事了呢?” 停顿片刻,虞清漪又道:“反正姨夫要带上姨母他们去剑南老家过年,就提前一个月去,以姨夫的能力,请一两个大夫一路保姨母和小表妹平安是没有问题的,留在楚州的风险反而更大。” 韩五爷被虞清漪说服了:“行,那我这就去安排,你也随我们先离开楚州,然后我再派人送你回京。” 虞清漪垂下了眼:“我还不能走。” “你不走?”韩五爷板着脸看着虞清漪,“不行!我知道你还没找到合心意的糕点师傅,但那事儿能比命还重要吗?你先跟我们离开,等过完了年,我给你送个糕点师傅过去!” “不是因为这个,”虞清漪苦笑,“我得留下来查点事情。” “什么事这么重要,非得现在就查?”韩五爷不解地看着虞清漪,俨然是非要得到一个合理答案的架势。 虞清漪倒也不瞒着韩五爷,轻声道:“韩尽说这个季节不该有瘟疫,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得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不是你该做的事!”韩五爷斩钉截铁地说道,“咱们去通知官府,让官府去查!” “姨夫觉得官府会查吗?”虞清漪轻声一哂,“就算他们去查了,又能怎么样呢?瘟疫可是大事儿,快过年了,当官的都不愿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麻烦,更不愿意触陛下霉头。” “那也轮不到你来查!你一个姑娘家操心这些事做什么?”韩五爷怎么可能把虞清漪留在楚州? 虞清漪垂下眼,桃花眼中寒光冷冽:“不知道表哥有没有告诉姨夫南梁的川山王此时正在楚州,他是我带来的,我至少得把他再带回京城。” “让官府派人送他去京城!你要是不放心,就让他跟我们一起走!”多大个事儿! “姨夫,”虞清漪无奈地看着韩五爷,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我怀疑这件事与他有关,我不能让他逃回南梁。” 韩五爷愣住了:“你……也、也不一定是他?虽然他有充分的理由这样做……” 韩家世代学医,嫡系一脉至今仍是大楚赫赫有名的医学世家,韩五爷出身旁系,又没有学医的天分,就做起了生意,一是可以出售嫡系培育的珍贵药材和制作出的上等良药,二则可以接着做生意的人脉帮嫡系搜罗药材。 因此韩五爷对医毒这方面有所涉猎,知道用毒也可以引起一场假的瘟疫。 虞清漪笑了笑:“总之姨夫你们先走,我会给京城去信儿的,虞相虽然不太关心我,但这件事关乎大楚百姓的安危,他会管的。” 韩五爷思索半晌,终是点了点头:“行,但你千万要小心,先保护好自己,再去想其他事情,知道吗?” 韩五爷经商,接触的人多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一些的,他总觉得虞清漪这个外甥女似乎有些拿她自己不当回事儿。 虞清漪心中微暖,笑着应下:“姨夫放心,我还没活够呢。” 她儿子还没生呢,怎么舍得死? 早知道就该跟青阳侯讨了报酬再来楚州……也不对,幸好她没跟青阳侯讨要报酬,万一这次中了,那不就连累她儿子了吗? 韩五爷雷厉风行,跟虞清漪聊过之后立刻就去安排回剑南的事情了。 而虞清漪一踏出书房就瞧见了等在外面的韩尽。 “查得怎么样?” 韩尽面色冷峻,道:“姑娘,包括咱们路过的那间医馆在内,楚州共有三间医馆原因不明地关了门,属下命人向左邻右舍打听了那些大夫的住处,咱们的人找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因为不能找楚州的城门卫要出入城记录,所以暂时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已经出城了。” 虞清漪的心微微一沉:“能查到他们在关门之前都给哪些人看过病吗?” “姑娘恕罪,因为那三间医馆里的人全部行踪不明,所以不太好查。”韩尽有些恼火。 学医之人,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是职责所在,不管是不是有利可图,不管是不是有生命危险,他们都应该把救人放在首位,可那三间医馆的人竟然逃了,而且还三缄其口,没让任何人知道瘟疫的消息,如果不是姑娘在路过那间医馆时让他去查看一二,这楚州会变成什么样? 虞清漪皱起了眉。 这下可怎么办? 第131章 我嫁你为妻,如何 思索一阵,虞清漪才对韩尽说道:“辛苦兄弟们到楚州各个医馆去跑一趟,问问他们有没有接触过类似症状的病患,知不知道他们家在哪里。” “喏!”韩尽沉声应下,转身就走。 虞清漪叹了口气:“青阳侯府的暗卫在吗?” 听到虞清漪的召唤,出来的仍旧是上次那个暗卫。 “五姑娘有何吩咐?” “我和韩尽说的,你们都听到了,你们立刻回京,通知侯爷。”虞清漪不知道她这样做对不对,但防患于未然,她宁愿负一个判断错误的责任,也不愿袖手旁观。 那名暗卫道:“卑职已经传书回京,姑娘……姑娘还是尽快离开楚州。” 这暗卫本来想说“姑娘放心”,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便改了口。 不管楚州是不是真的要迎来一场瘟疫,五姑娘都不应该留在这里。 虞清漪看了这暗卫一眼,道:“你们,都走,都回京去。” “姑娘!”那名暗卫这才理解虞清漪的意思,“姑娘,侯爷派我们来是来保护姑娘的,我们不能扔下姑娘一个人!” 虞清漪笑了:“怎么会是一个人呢?韩尽他们不是都在?再说了,你们留下来能干什么?你们懂医术吗?能保我百病不侵吗?” 那名暗卫沉下了脸:“姑娘恕罪,卑职等不会违抗侯爷的命令,姑娘什么时候回京,卑职等就什么时候回京!” 话音落,这暗卫就退回了暗处。 “你!”虞清漪哭笑不得,“罢了,那就派个人回去,书信里怕是说不清楚。” “……喏。” 深吸一口气,虞清漪突然就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站在院子里吹了许久的风,虞清漪才迈开脚步,找川山王去了。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川山王吓了一跳。 “谁啊?” “王爷,是我,清漪。” 虞清漪的声音绵软、娇媚,语调婉转,带着三分笑意,这做作的声音让川山王心里发毛。 还在京城里的时候川山王就知道了,虞清漪只要一不好好说话,那就准没好事。 川山王挠挠头,突然扯乱了自己的衣裳,又揉了把头发,这才去开门,打开门的瞬间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丫头,你怎么来了?” “我……就是想见王爷了。”略带羞涩地妖娆一笑,虞清漪强势地踏进屋里,硬是逼得川山王侧身给她让开了路。 眼睁睁地看着虞清漪土匪似的进了屋,川山王心道坏了。 “怎么突然这么乖?莫不是有事要求本王?”川山王抱臂靠在门框上,故作镇定。 虞清漪在桌边儿坐下,瞄了眼被川山王随手扔在床边儿的空酒坛:“就是突然想喝酒,又不想一个人喝酒,便来找王爷了,就是不知道王爷现在还喝不喝得下。” “喝酒?”川山王挑眉,“丫头,你确定要跟本王一起喝酒?在这里?” 这可是在他的屋里,又没有第三个人在,再喝点儿酒,他可不保证会不会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 “怎么?王爷不想?”看着川山王,虞清漪笑得妖娆,眉眼间风情万种,“是人不对,还是地方不对?王爷您说,今儿都听您的。” 虞清漪那张狐狸精似的脸本就带着几分风尘气,很不正经,让男人看了心痒,故意勾引人的时候更是能连魂都一并勾走。 川山王看得心里发痒,明知道是个陷阱,却还是甘愿往下跳:“对,都对!只要你想,本王奉陪到底!” 川山王踏出门去,扯着嗓子喊客栈的伙计给他送酒,然后就回到了屋里,在虞清漪对面坐下。 “怎么突然想喝酒了?” 虞清漪叹息一声,一脸忧愁地说道:“年关将至,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过年之前回到京城,一想起今年兴许就要一个人在楚州过年,我就觉得寂寞难耐。” 这话川山王只信三分:“是吗?可本王觉得在楚州过年你会更开心,韩府里你那个姨母对你可比虞相对你好得多,更何况……本王不是在这儿吗?” 虞清漪摇摇头,道:“姨夫的老家在剑南道,他们一家人都要回剑南过年,这几天就该走了。” “这几天就走?”川山王有些诧异,“你那姨母不是刚生产吗?难道不该等出了月子再走?” 虞清漪笑着嗔了川山王一眼:“王爷懂得倒是多,可是家里孩子多?” 这一眼可叫川山王心神荡漾:“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本王的王府里虽然一个女人都没有,但本王营里那些兵有不少都已经娶妻生子了,这样的事情本王听得多了。” “王爷的府里一个女人都没有?骗人的!”虞清漪是真的有些惊讶。 南梁的川山王没娶妻也就罢了,府里连个女人都没有这说出去谁信啊? “你惊讶什么?本王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川山王佯怒瞪着虞清漪,“本王打从出生到现在,就看上你这么一个,你还不肯跟本王回南梁。” “那王爷就陪我待在大楚呗?以王爷的能力,在哪儿不都能当一个将帅吗?”虞清漪拿那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川山王。 川山王立刻别开了脸。 这丫头真是长了一张能勾魂摄魄的脸,她无心时就只是觉得她生得好看,现在她有心勾引人,这可真是招架不住。 “怎么?本王留在大楚,你就嫁给本王吗?”川山王故意调侃。 “好啊。” “什么?”川山王倏地扭回头,惊讶地看着虞清漪,“你答应了?” 虞清漪好笑地看着惊呆的川山王,绵声软语道:“对啊,我答应了,只要王爷您留在大楚,我就嫁给您做妻,如何?您若担心陛下不信任您,我就带您回西北,我外祖父疼我,定能让您做西北的统帅。” 有那么一瞬间,川山王当真信了,好在川山王立刻就回过神来:“西北的统帅当真这么好当?只要娶了你就行?” “好不好当,王爷试试不就知道了?”此时的虞清漪更像是一个狐狸精了,不仅容貌艳丽,还会魅惑人心。 第132章 都有准备 川山王惊出一身冷汗:“之前还对本王百般嫌弃,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虞清漪撇撇嘴:“就是想开了呗,本来我对嫁人这事儿已经不抱期待了,总觉得自己不配,可王爷的诚意感天动地,我越想越觉得王爷或许就是我此生的良人。” 虞清漪给川山王抛了个媚眼儿:“王爷不是说过就觉得我该是您孩儿的娘亲吗?咱们之间的缘分说不定就是上天注定了的。” 川山王的嘴角抽了抽,竟无言以对。 他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客栈伙计沉重的脚步声传进房间,川山王腾地就站了起来:“酒来了!” 话音未落,川山王已经三步并两步地蹿到门口去了,打开门就见来送酒的正是方才在他房间里待过的那个伙计。 “客官,您要的酒,需要小的帮您搬进去吗?”伙计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指向两坛酒的其中之一,给川山王比了个手势。 川山王的耳朵一动,猛地扭头看向床的方向。 他刚刚听到有人敲击木板的声音,就是从床那个方向传过来的,敲击的节奏很特殊,像是某种暗号。 川山王缓缓转移视线,若有所思地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拄着腮帮子靠坐在桌边儿,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见川山王看过去就给了川山王一个甜美且妩媚的笑容。 川山王盯着虞清漪看了片刻,然后咧嘴一笑,转回头笑着斥责那伙计道:“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滚滚滚!麻溜儿给老子滚!” “那客官您忙,小的告退。”伙计好脾气地应了话,然后腿脚麻利地跑走。 川山王亲自把两坛酒抱进屋里,赞叹道:“嘿!这客栈的伙计可真会办事,上好的秋露白,还没开封就能闻到醇香了。” 虞清漪懒洋洋地笑道:“王爷方才还说他没眼力见儿呢。” 川山王转身去搬另一坛酒:“没眼力见儿他也是真的没眼力见儿。行了,喝。” 川山王将两坛酒都放到了桌上,一副随虞清漪挑的样子。 虞清漪的眼神微微一闪。 暗处的段氏暗卫刚刚提醒她那个来送酒的伙计有问题,那么这酒兴许也有问题…… 勾唇一笑,虞清漪随手抓过离她近的那一坛,拆开泥封就抱着坛子灌下一口:“好酒!” 川山王目瞪口呆。 他只在军营里见过这样喝酒的女人……这丫头还真是与众不同! 川山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果然只有你最合本王心意!” 话音落,川山王扒开另一坛酒的泥封,抱起坛子猛灌一口,这一口酒却只有一半喝进嘴里,余下的一半全洒在身上了。 将酒坛放回桌上,虞清漪把胳膊肘拄在坛口,微微向前倾身,桃花眼半眯:“那么王爷愿意为了我留在大楚吗?” 川山王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虞清漪:“倒也不是不行,但……你得先随本王回南梁一趟,本王是南梁的川山王,总要对本王的君主和百姓有所交代才能解甲归田,而且娶妻这么大的事儿,必须得跟家里人说一声啊,本王的娘亲可一直盼着本王能给她带一个漂亮的儿媳妇回去。” 虞清漪嗤笑一声:“解甲归田却归到敌国的田地上去了,这事儿王爷要怎么向你南梁的君主和百姓交代?为了娶妻投敌叛国吗?” 川山王又喝一口酒,爽朗地说道:“这怎么就是投敌叛国了呢?本王这是代表南梁与大楚结秦晋之好,缔结百年之约。百年无战,这对大楚和南梁来说可是双赢的美事。” 虞清漪撇撇嘴:“对你南梁来说的确是美事,但对我大楚来说就不见得了。” 川山王气得瞪了虞清漪一眼:“啧!你这丫头,喝了酒就更不可爱了!” 听到这话,虞清漪愉快地笑了起来:“可王爷不就是喜欢我这样的与众不同吗?” 川山王目光灼灼地看着虞清漪:“是,本王喜欢。” 川山王的确喜欢,他喜欢虞清漪的果敢,欣赏虞清漪的坚强,他南梁军中那么多的女兵女将,论心性,却没有一个能比过虞清漪,如果可以,川山王是真心想娶虞清漪,只是可惜了。 川山王的眼神微微一暗。 虞清漪不知道是注意到了川山王的异常还是没注意到,总之脸上那妖娆的笑容就没停过,三不五时地就要挑逗川山王一回,像是把这个游戏当做下酒菜了一样。 一大坛酒喝光,虞清漪歪靠在桌上,身姿娇软,眼神迷蒙,醉意让她的妩媚越发撩人。 川山王无奈一笑。 他的人在这两坛酒里都下了蒙汗药,他喝酒之前就先吞了解药,现在看来,这丫头也趁他不注意服了解药,果真是有备而来啊。 “酒也喝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虞清漪醉眼迷蒙地看着川山王,倏尔一笑:“你觉得我来都来了,还会回去吗?” “酒后乱情,你留下,本王恐怕要忍不住做些什么了。”川山王故意用贪婪的眼神在虞清漪的身上扫来扫去。 虞清漪意外地很镇定,或许是喝了酒,又或许是心里早就破罐子破摔了,她对川山王故意惹人厌的视线并没有什么感觉。 “你觉得我会在乎?” 川山王一噎。 是了,这丫头不在乎,她不在乎清白,不在乎名声,不在乎她自己…… 难道她其实是真心喜欢大楚的青阳侯的?会把清白丢在青阳侯那里也是将计就计?结果青阳侯那小子对她无意,她就自暴自弃了? 川山王并不知道虞清漪失身于宗越的根本原因是赫胥部秘药,因此思绪越跑越偏,并且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心里不由地对宗越燃起一股怒火,但看着眼前的虞清漪,川山王真的觉得心疼。 “丫头,女儿家要善待自己,哪怕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人喜欢你,你也要喜欢你自己,”川山王伸长手臂,摸了摸虞清漪的发顶,“你比那些真正凄惨的人幸运很多,这世上还有很多人关心你,就算是为了他们,你也该好好地珍惜自己。” 醉酒的虞清漪反应有些迟钝,头顶暖洋洋的温度更是让她有些恍惚,一脸迷茫地看着川山王,片刻后吃吃地笑了起来。 “有人喜欢我,怎么会没有人喜欢我呢?”笑着笑着,虞清漪又扁起了嘴,颇有些委屈地说道,“可是我不喜欢我自己,一点儿都不喜欢。” 第133章 我不知道啊 虞清漪失去了记忆,她失去了昨天醉酒之后的记忆,总之醒来的时候她还在川山王客栈的房间里,而川山王不知所踪。 虞清漪慌忙跳下床:“川山王呢?” 韩尽凭空出现:“姑娘,川山王在客栈的大堂里。” 虞清漪的动作一顿,颇有几分错愕:“他没走?” 如果瘟疫的事情真的跟川山王有关,他应该趁着她醉得不省人事之时离开才是…… 耳朵微微一动,韩尽立刻隐身暗处:“他回来了。” 虞清漪立刻看向门口。 不一会儿,川山王就推门进屋,手里还端着热腾腾的早饭,见虞清漪呆呆地站在床边,川山王灿烂一笑。 “醒了?头疼吗?” 虞清漪愣愣地点了点头:“有点儿。” “过来,先把醒酒汤喝了。”说着,川山王就将托盘上的一碗醒酒汤拿起,放在桌上离虞清漪较近的位置。 虞清漪还有些懵,听话地走过去在桌边坐下,捧起那碗醒酒汤喝了一小口。 第一次见到虞清漪这样呆愣温软的模样,川山王觉得有趣。 “昨日瞧你抱着坛子喝酒的豪爽劲儿,本王还当你是继承了肃国公的酒量,千杯不醉,结果才一坛下去就开始撒酒疯了,”川山王摇头失笑,“酒量不好,就少在外面喝酒,醉酒伤身,也容易出事。” 虞清漪瞄了川山王一眼,一边喝醒酒汤,一边点了点头。 川山王继续把早饭一样一样地从托盘里拿出来,逐一摆好:“早饭是客栈的后厨做的,味道可能比不上正经的酒楼,你若不喜欢,就先吃两口垫垫。” 虞清漪的视线从桌上清淡的饭菜上扫过,又点了点头,温顺可人。 川山王惊奇不已:“原来你也有这么乖巧的时候啊!” 这反差可真是太戳人心了。 虞清漪撇撇嘴,默不作声地开始吃饭,早饭之后,虞清漪就离开了客栈,川山王却并没有觉得松了口气。 虞清漪走了,但她的暗卫还留在川山王身边监视,换言之川山王为了混淆视听故意留在这里的举动并没有为自己洗脱嫌疑。 川山王挠挠头,无奈一笑:“这下真的麻烦了啊……” 而离开客栈的虞清漪也不急着回韩府,只慢悠悠地在街上闲逛。 “韩尽,怎么样了?” 韩尽凭空出现,面色如霜地跟在虞清漪身后:“按照姑娘的吩咐,咱们的人已经调查过,楚州现在至少有三十几个患病之人的病症与瘟疫相似。” “相似?”虞清漪敏锐地抓到了韩尽话里头的关键词,“那么不同点是什么?” 暗自称赞虞清漪的敏锐,韩尽道:“瘟疫具有很强的传染性,但目前这些病患的家人并没有被传染,病患中患病时间最久的人已经病了近半个月,但跟他朝夕相处的家人却安然无恙。” “所以不是瘟疫?”虞清漪突然停下脚步,略有些紧张地看着韩尽。 韩尽抿了抿嘴,突然单膝跪地,愧疚道:“姑娘,属下学艺不精,不敢妄下断言。” 虞清漪微微一愣:“瘟疫传染,但这个病不传染,单凭这一点还无法做出判断吗?” “有些病染上之后并不会立刻表现出来,有些人体弱,他的病症出现得就会早一些,而有些人体魄强健,他的病症出现得可能就会晚一些,总之情况有些复杂。”韩尽尽量用浅显易懂的话给虞清漪解释。 虞清漪皱眉:“可询问过医馆大夫的意见?” “问过,”韩尽停顿片刻,然后才继续说道,“他们认为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人。” “没有这样的道理!”虞清漪毫不犹豫地说道,“谁的命不是命?又不是完全没有救的希望,怎么能如此草率?” 韩尽低着头不说话。 他倒不觉得那些大夫草率,学医的人都知道,瘟疫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果不能杀伐果断,整个楚州就可能变成人间炼狱。 思索一阵,虞清漪冷声说道:“将所有症状相似的病患都聚集到一起去,请医馆的大夫们一起去看诊,让他们尽快找出病患的染病原因和医治方法。” 韩尽犹豫地说道:“姑娘,恐怕……没人愿意去。” “什么意思?”虞清漪不解地看着韩尽。 韩尽沉声道:“姑娘,瘟疫非同小可,那些大夫没有拒绝上门看诊的病患已是遵守了医德,他们不会愿意主动接近病患的。” 虞清漪皱眉:“那怎么办?有人病了不找大夫去治,难道要让衙门的兵去给诊治吗?” “姑娘,属下会竭尽所能。”言外之意便是韩尽会去。 虞清漪张嘴就想说不行,可这一声“不行”却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 “我信你!”虞清漪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就按照我所说的,先把病患集中到一起,好好跟人家说,耐心一点儿解释,千万别起冲突,另外……你和兄弟们都小心一点儿。” “喏!”韩尽起身就走。 既然要做,那当然是越快越好。 “五姑娘,”青阳侯府的暗卫突然冒出来,给虞清漪作了个揖,“五姑娘,我们能做些什么?我们青阳侯府来了七个人,虽然都不懂医术,但力气活儿还是能做的!” 虞清漪微微一笑,笑得有些疲惫:“你们有心了,可是……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啊。” 她不懂医,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她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该做点儿什么才是对的,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通知官府。 她想借助官府的力量,却又怕官府也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心直接放弃已经染病的百姓的性命,更怕官府知道楚州可能会有瘟疫蔓延而放弃整个楚州。 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她真的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那暗卫一愣,顿时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 五姑娘平日里的气势太强,倒是让他们忘记了五姑娘其实才刚及笄。 叹息一声,虞清漪道:“你们若是想帮忙,就去找韩尽。” 话音落,虞清漪便重新迈开脚步,一个人往韩府走去。 看着虞清漪孤零零却坚强得叫人心疼的背影,饶是青阳侯府的暗卫也对他们家的侯爷生出了一丝不满。 侯爷干吗不娶五姑娘啊? 第134章 责任与亲情 虞清漪回到韩府时,韩家上下都已经变了样儿,她走时这里还温馨暖人,其乐融融,她回来时这里就已经遍地狼藉,慌乱寂寥。 “表妹!”远远地瞧见虞清漪,韩瑾就把虞清漪给喊住了,然后匆匆忙忙地跑到虞清漪面前,“表妹,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 从韩五爷口中听说楚州可能爆发瘟疫的时候,韩瑾整个人都吓傻了,听说虞清漪不跟他们一起离开的时候韩瑾的第一反应就是虞清漪疯了。 难得韩瑾在这个时候还记得问她一句,虞清漪眉眼含笑,柔声道:“我还有事要做,表哥你们先走,姨母和小表妹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路上可千万要仔细照看着。” “你就不用担心我娘了,我爹请了五个大夫随行,保准能让她们母女二人平安无事地抵达剑南,倒是你……就非得留下来吗?” 韩瑾想不通还有什么事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虞清漪笑了笑,刚想要回答,段兰身边的那个女婢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五姑娘,我家夫人说如果您有空,就请您到她那里去坐一坐。” 韩瑾当即就笑了:“我娘一定是想劝你跟我们一起离开,走,咱们一起过去,我刚好也去看看小妮儿。” 妮儿是刚出生的那个小丫头的乳名。 韩瑾这分明就是想去看热闹,虞清漪摇头失笑:“那就走。” 虞清漪和韩瑾到段兰的屋里时,韩五爷和韩瑜都在,韩瑜一瞧见虞清漪就咧嘴一笑,一副小人得逞的模样,而韩五爷一脸无奈,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这样一看虞清漪就知道是韩瑜到段兰面前告她的状了。 “姨母,姨夫。”虞清漪淡定地上前,福身行礼。 刚生产,段兰看起来既憔悴又虚弱,这个时候其实是不应该远行的。 “乖乖,听说你要留在楚州?不跟我们走?” 虞清漪坦然道:“是的姨母,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必须留在这里。” 段兰沉默片刻,又问道:“是值得你用性命冒险的事情?” 虞清漪一愣,仔细思考一阵才回答道:“我也说不准到底值不值得,但我觉得这件事之所以会演变到今天这种地步,有我的责任,我得为自己的疏失负责。” 听到虞清漪这话,段兰并没有如韩五爷他们所预想的那样担忧,也并没有责怪虞清漪,反倒是欣慰一笑。 “不愧是段家的女儿,你外祖父没白疼你!”话锋一转,段兰又道,“不过乖乖,姨母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姨母知道他们男人啊,尤其是那些心怀天下的男人,他们是绝对不会被一个女人左右意志的,但凡是他们想要做的事,不管是他的母亲还是他的妻女都阻止不了,不然你外祖母当年也不会披挂上阵,你惠姨母也不会随着你姨夫从西北搬至西南。所以乖乖,别太看得起自己,你顶多只是他的一阵东风。” 虞清漪垂下眼,静默半晌:“姨母的教诲,清漪铭记于心。” 段兰眸光温柔地看着虞清漪,眼神中有慈爱也有心疼:“乖乖你是个聪明的,虽然姨母宁愿你没有这么聪明,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你要清楚地知道什么是你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什么事做过之后是帮了别人的忙,什么事做过之后是给人添乱。” 虞清漪又是一阵沉默,倏地轻笑出声:“姨母,我并没有想要帮助谁,我没有那么善良,我只为我自己,我不管他们最后到底谁输谁赢,利用我的这笔账,我当然要讨回来!” 虞清漪说得坚决,段兰听后却只是叹息一声。 说什么讨回来,若这件事无关于百姓,无关于肃国公府的名望,仅仅是利用了她而已,乖乖会计较吗? 女人若真能做到铁石心肠未必不是件好事,最怕的就是明明心软,却硬是装出冷心冷情的样子,到头来受伤的还是自己。 段兰突然退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递到了虞清漪的面前:“乖乖,把它戴上。” “姨母?”虞清漪没有伸手去接,只是不解地看着段兰。 段兰慈爱地说道:“长者赐,不敢辞。拿着,戴上。” 虞清漪略有些迷茫地左右看了看,见韩五爷他们都只微笑着看着她,虞清漪越发茫然,呆然地从段兰手上接过手镯,又在段兰的目光逼视下把镯子套在了手腕上。 段兰满意地点点头:“且记着,你身上的狼头佩和白骨鞭代表的是你的责任,遵守家训是你的责任,维护肃国公府的名誉也是你的责任,但这玉镯代表的是血脉亲情,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不论遇见什么事,你的安危对肃国公府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比任何事都重要。” 段兰所说的事情,虞清漪是知道的,她分明是知道的,却还是觉得心中酸涩,想哭。 “姨母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虞清漪这样说,段兰反倒不放心了。 虞清漪在肃国公府里是最受宠的,很会撒娇,连磕一下、碰一下都要向长辈撒娇讨安慰,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的委屈。 可在相府住了这么多年之后,虞清漪变成了一个不会向人示弱的人,她把自卑、脆弱、不安和痛苦全都藏在了心里,只有她自己知道,而表露在外的就只有镇定、从容和自信。 可这样的人外强中干,你以为她完好无损,实际上却早已经千疮百孔。 段兰的眼眶一热,赶忙低下头藏起自己发红的眼眶。 都怪虞亮那厮,怎么就把他们家乖乖给养成这样了? 稳定了一下情绪,段兰抬起头又看向虞清漪,眼中还泛着盈润的水光,但却已经挂上了慈爱的笑容。 “乖乖,你先坐,接下来姨母说的话你要记清楚了。” 虞清漪不知道段兰又要做什么,只是听话地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 “请姨母指教。” 段兰理了理思绪,柔声道:“你记着,永乐小巷里有一间茶馆,没有牌匾,门口只挂了一个‘钱’字幅,你进去点一壶‘百味茶’就会有专门的伙计来接待你,只要你有钱,没有什么消息是他们那里问不到的。 楚州东南平舆街上有一户陈姓人家,他家的男人是先帝暗卫营里的,先帝驾崩时他年纪还小,就趁着新旧交替之际向陛下讨了个恩典,脱离暗卫营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但他以前的人脉还在,咱们肃国公府对他有恩,只要瞧见肃国公府的狼头佩,他就会帮你。 还有……“ 段兰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不仅仅是虞清漪,连韩五爷都傻眼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个一直宛如少女一般天真爱撒娇的妻子竟然有这等本事…… 不过都是段家的女儿,会有这样的能耐倒也不奇怪。 韩五爷看着段兰的目光越发神情,一副自己捡到宝的得意模样,让段兰忍不住抽空瞪了他一眼。 第135章 去陪她 从段兰那儿离开的时候,虞清漪头昏脑涨,再也没有闲心悲秋伤怀,满脑子都是哪条街哪户人家的那个谁。 同一时间,远在京城的宗越终于收到了消息。 “你说什么?!”坐在书案后的宗越腾地站起身来,带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漫开,浸湿了他刚画好的一幅画,墨色晕开,再也看不出他本来画的是什么。 一瞬间的怔愣之后,独属于宗越那血腥冷冽的气势瞬间爆发,压得陌陵和跪在他面前的那名暗卫脸色发白。 “楚、楚州或有瘟疫,五姑娘、五姑娘让属下来向侯爷禀明前因后果,以便侯爷做出万全的准备。”那暗卫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她人呢?去哪儿了?”宗越难得失了沉稳,一句话说得又快又急。 以那个女人的轻功,她亲自回来或许比暗卫还快,她怎么不回来跟他说? “五姑娘……还在楚州。” “你再说一遍?!”宗越当下就动了怒,“你们把她留在楚州了?!” 那暗卫真是有苦难言:“启禀侯爷,五姑娘说此事或许与川山王有关,她要留在楚州盯紧川山王,另外……十七他们都还在五姑娘身边。” 暗卫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同僚解释一下,他们并没有把虞清漪留下。 “楚州?陌陵,去查!”话音未落,宗越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书房,看那步法竟是连轻功的诀窍都用上了,“本侯即刻入宫,你查清楚之后入宫与本侯汇合。” 如果川山王人在楚州,那么在京城里的这个就是替身,但如果京城里的这个才是真的,那么远在楚州的那个又是谁? “喏!”陌陵也变了脸色,提气纵身就踏着轻功往川山王暂住的府邸飞去。 宗越抵达皇宫门前时,陌陵正好赶到。 “侯爷,京城里这个是假的!” 宗越面色冰冷:“南梁真是好大的胆子!” 怒冲冲地进宫,宗越抵达御书房时,楚帝正跟戴着面具的虞清尘下棋,金紫光禄大夫苏明陪在一旁,三个人时不时地闲聊几句,悠闲惬意,但是宗越一进来,那一身煞气就将御书房里的悠闲冲散殆尽。 “微臣参见陛下。” 楚帝瞥了宗越一眼,对宗越的这副德行深感无奈:“怎么了?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宗越单膝跪地,冷声道:“启禀陛下,南梁川山王姬元现在人在楚州,五姑娘传来消息,楚州出现疑似瘟疫的患者。” 楚帝落子的手一顿,脸色在一瞬间威严起来:“起来,坐。先说瘟疫的事情。” 虞清尘的心也在瞬间提了起来。 “喏,”宗越起身,就近坐下,“启禀陛下,五姑娘目前人在楚州,据五姑娘传回的消息,楚州已经出现十数名疑似染上瘟疫的患者。” “不应该啊,”金紫光禄大夫苏明皱了皱眉,“这个季节怎么会出现瘟疫?会不会是误诊了?” “不一定是瘟疫,”宗越沉声道,“南梁川山王姬元也在楚州,五姑娘怀疑这件事与他有关,如今还在楚州跟踪观察。” “胡闹!”楚帝猛地一巴掌拍在棋桌的桌面上,震翻了棋盘,棋子飞得到处都是,“她怎么能留在楚州?让她回来!” “使不得啊陛下!”苏明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然后顶着三个人或冰冷或沉怒的视线继续说道,“如果楚州当真没有瘟疫,那五姑娘想去哪儿都行,可万一……万一是瘟疫呢?别说是五姑娘,楚州城里的所有人都不能离开啊!” 楚帝没有说完,只是看起来还有些不甘心。 他真的不愿意让清漪丫头留在楚州冒这个险,万一清漪丫头有个三长两短,他要怎么跟国公爷交代? 宗越咬紧了牙关,也没有说话。 虞清尘垂眸静默片刻,到底是在心里叹了口气:“启禀陛下,草民以为她是知轻重的,因为知轻重,所以选择留下,不然她总有办法可以出来。” “你就不担心?”楚帝是知道虞清尘的真实身份的。 虞清尘抬起头,那一双跟虞清漪一模一样的桃花眼中满是骄傲,也藏着心疼:“草民心疼她,却也了解她。” 楚帝轻声一哂:“你跟她分开了七八年之久,怎么可能了解她?” “因为我们都是外祖父教导出来的,”虞清尘的声音温润,却铿锵有力,“段氏家训,‘忠君,爱国,护苍生’,这是每一个段家儿女打从会说话开始就挂在嘴边儿的七个字,是铭刻进骨子里的事情,是跟吃饭、睡觉一样理所当然的事情,是遇到抉择时最优先的判断标准。” 楚帝哑然。 在大楚,肃国公府之所以屹立不倒,靠得就是世代传承的这七字家训,只不过肃国公府的人久居西北,他们已经有太久没有感受过肃国公府的这份忠义,倒是有些淡忘了。 就在楚帝、苏明和宗越沉默不语的时候,虞清尘突然站起来,向楚帝作了个长揖。 “请陛下恩准草民先行离去,草民想早一些启程,赶往楚州。” 虞清尘还没有入朝为官,也不是皇室客卿,他有出入京城的自有,不受楚帝管制。 楚帝一愣:“你要去楚州?” 虞清尘笑道:“当然要去,这么大的事,草民怎么能让她一个女儿家独自承担?” 宗越也在这时起身,跪在虞清尘身侧:“陛下,微臣请命,往楚州一探究竟。” 楚帝盯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看了看,道:“恒之你去,子於留下。” “谢陛下恩准,草民告退。”虞清尘起身就走,全然不管宗越能不能说服楚帝。 等虞清尘走了,宗越才再度开口:“陛下,微臣……” “子於,”楚帝打断了宗越,“你虽然年轻,但已然在大楚站稳了脚,百姓敬重你、拥戴你,百官敬畏你、忌惮你,说你是大楚的第二个肃国公都不为过,因此你不能有事,知道吗?” 像肃国公和宗越这种人,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精神支柱,如今的他们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安定人心,可这样的人百年难遇,大楚好不容易出了两个,一个留在边关威震四方,一个守在京城安定朝局,一个都不能少。 宗越阴沉着一张脸,片刻后坚定地说道:“可百姓拥戴微臣是因为微臣绝不会弃他们于不顾,百官忌惮微臣是因为微臣绝不会徇私,若是微臣退缩了,百姓可还会拥戴微臣?百官可还会忌惮微臣?大楚需要一个青阳侯,却不需要一个懦夫!” 第136章 乱始 “子於!”楚帝低喝一声,“朕是为了你好!宗家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我宗家虽不如肃国公府忠肝义胆,却也知道为官之责,微臣不愿辱没宗家之名,断不会对楚州的百姓置之不理!” 宗越这话说得大义凛然,铿锵有力,但楚帝听后却只是嗤笑一声,不屑一顾。 “不愿辱没宗家之名?你是不愿辱没宗家之名,还是不愿让清漪丫头只身犯险?!” 宗越张了张嘴,原本说得很顺口的话不知怎么就说不出来了。 楚帝怒道:“怎么不说话?让朕给说中了?竟还敢在朕面前大言不惭说什么为官之责,你若真的清楚自己是大楚的青阳侯,就不会说出要前往楚州这样天真的话来!” 这些小年轻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不听话?疑似瘟疫那也得按瘟疫算,因此楚州那地方现在是能去的地方吗?去一个清漪丫头也就罢了,结果又去了一个恒之,现在还要去一个子於,都不想要命了?!他没有权力强行召回清漪、挽留恒之,还没权力留下一个子於了?!当他这个皇帝是摆设吗?! 宗越抿着嘴跪在楚帝面前,虽然没有吭声,却也不像是改变主意的样子。 楚帝怒目瞪着宗越,显然是一副绝对不会放宗越离开京城的坚决模样。 没能及时离开御书房的苏明左看看右看看,见面前的这对君臣竟然还剑拔弩张地对峙起来了,苏明想了想,便开口打破了僵局。 “启禀陛下,微臣以为还是该让青阳侯去一趟楚州。” 楚帝的眼刀立刻就扫向苏明,眼里明晃晃地写着一句话:有你什么事儿? 苏明慢吞吞地垂下眼,装作没看到楚帝的不悦,慢条斯理地说道:“陛下方才也说了,青阳侯是大楚年轻一辈的翘楚,年纪轻轻就已经扬名天下,受百姓拥戴,也被百姓信任。如今楚州逢难,只要消息传开,楚州必乱,唯有青阳侯亲临,方才能安抚民心。更不用说南梁的川山王还在楚州,若能证明他跟这场瘟疫有关,那对大楚来说绝对是有利无害。” 闻言,宗越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楚帝的脸色却是阴沉沉的。 苏明又道:“当然,青阳侯身份尊贵,瘟疫又不是靠兵法就能规避开的,因此微臣认为青阳侯可以亲临楚州,却决不能踏进楚州城,在城外坐镇便好。” 楚帝的脸色回暖,宗越的脸色却冷了下去。 楚帝到底不是个偏私的皇帝,因而考虑再三,还是叹了口气,做出了让步。 “子於,苏卿说的,你可能做到?” 宗越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儿却突然变了:“微臣定当以大局为重!” 楚帝瞪了宗越一眼:“能不能做到?” 子於这小子是跟清漪丫头学坏了?还跟他耍起心眼儿来了? 宗越抿了抿嘴:“微臣谨遵陛下旨意!” 但将门出身的宗越在前线作战时最常挂在嘴边儿的一句话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从来都不是愚忠盲从的人。 “记住你答应朕的!”楚帝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把他们两个也给朕带回来。” “喏!” 从楚帝那里得到南下的许可,宗越便让陌陵去监视虞清尘的动向,回府交代几句之后就带上一批青阳侯府的暗卫追虞清尘去了。 瞧见宗越的时候,虞清尘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却还是调侃了宗越一句。 “陛下舍得让你出来?” “你还有心情说笑?”斜了虞清尘一眼,宗越扬鞭催马,加快了速度。 虞清尘便闭上了嘴。 宗越和虞清尘披星戴月地赶往楚州,而楚州已经乱了,比所有人预想中的状况还要糟糕。 “是谁把瘟疫的消息传开的?!”空荡荡的韩府里,虞清漪愤怒的咆哮响彻云霄。 “……姑娘恕罪,卑职尚未查清,”青阳侯府的暗卫暗十七被虞清漪的咆哮吓了一跳,后怕地咽了口口水,“听说从前几日开始,楚州城的官员豪绅就拖家带口地相继离开,然后消息就慢慢传开,起初许多人都不信,可有人去官员豪绅的府邸查看,就发现那些大宅里已经是人去楼空,于是就……” 虞清漪气得咬紧了牙关:“姬元呢?姬元那个混账现在在哪儿?” 虞清漪突然直呼川山王名讳,所有暗卫都愣住了,还是暗十七机灵,最先意识到姬元是川山王的名讳。 可监视姬元一事是由韩尽的手下负责的,暗十七并不清楚,而韩尽的手下并没有传回新的消息,因此韩尽也不清楚。 “啧!直接去找他!”话音未落,虞清漪已经腾身而起。 韩尽和暗十七赶忙追上。 之前都没发现,五姑娘可真是个急性子。 事实证明虞清漪的判断是对的,当一行人赶到川山王下榻的客栈时,客房里只有昏迷不醒的三名段氏暗卫。 “王八蛋!果然跟他有关!” 韩尽和暗十七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青阳侯府的人散开去找,韩尽带人跟我往南追!”虞清漪又是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真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往南是回南梁的路,但如果川山王看得起她,就很可能会先往其他方向去,然后再绕路回南梁。 事实再一次验证了虞清漪精准的直觉,都还没离开楚州的地界,虞清漪一行就追上了川山王。 韩尽当即向天空抛了一枚信号弹,那是暗十七给他的。 突然见到虞清漪,川山王大感意外,但片刻之后就笑得一如往昔。 “丫头,本王要回南梁了,待本王处理好了南梁的事情,再来娶你。” 虞清漪妖娆一笑:“王爷,不如咱们先处理好楚州的事情,然后我亲自送您回南梁,如何?” “楚州?楚州有什么事?”川山王装傻。 “王爷不知道吗?”虞清漪缓步上前,“楚州有瘟疫,我以为王爷是听到了风声才想逃走的。” 眼神微微一闪,川山王警觉地向后退去:“瘟疫?那可不得了了!” 虞清漪停下脚步:“是啊,可不得了呢,听说城里当官的都跑了,我一个人恐怕应付不来,所以希望王爷能留下来帮我。” 川山王笑了笑:“丫头,这事儿不该你管,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离开楚州,找个地方躲起来。” 第137章 他要来了 “是不该我管,还是你希望我不要管?”虞清漪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川山王哈哈大笑:“丫头,你是不是早就怀疑本王了?” “我一直不曾相信王爷,”虞清漪面无表情地看着川山王,“我看起来像是个很好哄骗的人吗?王爷以为只是说几句甜言蜜语、再献献殷勤我就会对王爷深信不疑吗?” 川山王遗憾地叹息一声:“本王从来都没有哄骗过你,本王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心里话,对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本王真心想要为你做的,如果只是利用你,本王犯不着做到这种程度。” “所以呢?”虞清漪解下了挂在腰侧的白骨鞭。 川山王微微一怔,旋即失笑:“丫头,你不是本王的对手。” “试试不就知道了?”不再废话,虞清漪挥舞着长鞭就向川山王冲了过去。 川山王的武艺高强,甚至强过宗越,这虞清漪是知道的,虞清漪连宗越都打不过,怎么可能赢得了川山王?正因为知道,所以一旦交手,虞清漪就只攻不防。 同一时间,韩尽和暗十七也带人攻向跟随川山王的南梁探子。 见虞清漪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川山王反倒束手束脚。 “丫头,没必要跟本王同归于尽?万一传出去变成是你与本王殉情于此,那你不是亏了?” 虞清漪轻轻勾起嘴角:“王爷放心,在场的就这么些人,他们绝对不会这样想的,更不会乱传谣言,真的不想跟我一起殉情,王爷可以拿出真本事来。” 川山王有些头疼:“丫头,本王不想伤你。” 虞清漪嗤笑一声:“你知不知道,其实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是真的想要相信你。” 川山王闻言一愣,胸前就被白骨鞭抽出一道血痕。 “嘶!丫头你下手可真狠,”川山王低头看了看胸口上溢出的血红,眸光晦暗不明,“就这么恨本王吗?因为本王辜负了你的信任?这样说来,本王终究还是在你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说最后这一句话时,川山王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得意。 虞清漪抿嘴不语,攻势却更加凌厉了。 该死的还真让这个混蛋给说对了! 她终究只是个女人,当一个男人不计回报地对你好的时候,当一个男人不介意你的过去笑着说“你就该是我孩儿的娘亲”的时候,她怎么可能无知无觉?她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动心?哪怕这个男人的身份是敌国的将领,她也动摇了,想要相信他的那个瞬间是真实存在的。 虞清漪恼羞成怒的举动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川山王顿时更得意了,哈哈大笑。 “好!能在你心里占据一席之地,本王就不虚此行!待日后本王再来攻城略地,定要在你心里占山为王!” “呵!王爷大可试试!” “等着本王!”川山王目光灼灼地看着虞清漪。 正在此时,一把药粉顺风袭向川山王,川山王不妨,吃了一嘴,呼吸的时候也吸进去不少。 “丫头,你使诈!”川山王错愕地看着虞清漪,以及不远处瞅准时机撒药粉的韩尽。 “兵不厌诈!”虞清漪将手中的白骨鞭一甩,长长的骨鞭就将川山王的上身缠了个紧。 川山王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然后突然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虞清漪转头看向韩尽。 韩尽道:“姑娘放心,属下用了十倍的药量,少说也能让川山王睡上三日。” 至于这个药量是不是有害于川山王的健康就不在韩尽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而虞清漪还在赤枫山庄的时候就开始各种抗药性训练,用的全是韩尽给的药,因此韩尽的药在虞清漪身上几乎都是药效减半。 甩甩有些晕乎乎的脑袋,虞清漪软绵绵地说道:“不可大意,带回韩府之后就把他绑起来,然后……用狼头佩去……封城……” 好不容易把话说完,虞清漪也晕了过去。 韩尽早就已经守在了虞清漪的身边,稳稳接住虞清漪软倒的身体。 “都带回去,严加审问!” 敢在大楚的地界上作乱,就要做好付出十倍代价的准备! 虞清漪睡了一天一夜,她醒过来的时候,川山王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看着她,如果忽略他身上花式缠绕的麻绳的话,看起来倒还挺惬意的。 “呦,丫头,醒了?不错啊。”川山王咧嘴一笑,“做过训练?” 虞清漪狐疑地打量着川山王,没有回答川山王的问题:“王爷是什么时候醒的?” “比你早两个时辰,”川山王靠着墙壁,手脚都不能动,“本王跟你们那青阳侯差不多,也是年少的时候在这上面吃过亏,然后就开始训练,现在寻常的药在本王身上根本就不起作用,你那暗卫用的是什么药?” 虞清漪没有回答,缓了一会儿就起身出门去了。 见虞清漪醒了,韩尽和暗十七都迎了上来。 “姑娘!” “没事,”虞清漪微微一笑,“城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韩尽和暗十七面面相觑。 暗十七的嘴角微抽,对虞清漪说道:“姑娘,您先用饭,咱们边吃边说。” “我不……” “姑娘,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可别说不饿,”暗十七劝道,“姑娘,现如今楚州城里能主事的人都跑了,怕是要姑娘出面主持大局,姑娘务必要保重身体啊。” 虞清漪柔柔一笑:“好,我知道了。” 暗十七立刻就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暗卫不常笑,因而暗卫的笑容既珍贵又纯粹。 虞清漪的面色越发柔和,顺从地坐在了饭桌前:“已经封城了吗?” 韩尽看向暗十七,暗十七瞪了韩尽一眼,道:“有楚州驻军的配合,已经封城了,目前城中所有事务都由楚州玄戈军的游骑大将军负责,军中已经派人依照户籍清点城中人口,姑娘放心。” 虞清漪松了口气:“那就好。” 有进展就好,最怕当官的无所作为,那百姓就更慌张了。 见虞清漪的表情轻松了一些,暗十七和韩尽也松了口气。 突然想起一件事,暗十七高兴地说道:“姑娘,侯爷就快到了!” “什么?”虞清漪倏地看向暗十七,一脸茫然,似乎还没能理解暗十七所说的话。 第138章 奇怪的毒 暗十七却只当虞清漪是没听清,又高高兴兴地重复了一遍:“姑娘,侯爷正在赶来的路上,再有两天就该到了。” “啊……是嘛。”虞清漪低下头,继续吃饭,瞧着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暗十七一头雾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韩尽拽住后衣领给拖走了。 用过饭,虞清漪就回了房。 “丫头,你怎么空着手就回来了?” 虞清漪掀起眼皮看向川山王,眸光微凉:“不然呢?” 川山王难以置信地看着虞清漪:“丫头,本王可还饿着呢!” “那就继续饿着。”虞清漪走到桌边儿坐下,面色微寒,一语不发。 川山王盯着虞清漪看了看:“怎么了丫头?谁惹你生气了?” 虞清漪微凉的视线再一次扫向川山王:“王爷觉得呢?以楚州现在的状况,我该感到高兴?” 川山王嘿嘿讪笑:“楚州的情况也没那么糟糕,顶多就是乱一些。” “王爷到底在楚州做了什么?”虞清漪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川山王。 川山王抬眼望天:“丫头,这本王可不能说。” “是嘛。”虞清漪收回了视线,又开始在桌边儿静坐,似乎完全没有想要追问的意思。 虞清漪这样沉得住气,川山王反倒想要逗一逗虞清漪了。 “丫头,怎么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不再问问?” 虞清漪挑眉,斜眼睨着无聊的川山王:“我问了,王爷就会说吗?” “说不好,”川山王一本正经地说道,“若是你肯对本王撒撒娇,或者下厨做点儿好吃的讨好本王,本王或许就会中了你的美人计,将你想知道的全都说给你听。” 虞清漪轻声一哂:“王爷如果真是那样的蠢货,那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川山王微微一愣,然后咧开嘴笑得十分开心:“没想到你对本王的评价还挺高。” 虞清漪嗤笑一声:“王爷好歹是跟我们青阳侯在南境战场上僵持许久的将帅,如果王爷是个蠢货,那我们青阳侯不也就是个蠢货吗?” 川山王的嘴角狠狠一抽:“那一次是本王大意轻敌,现在若是再战一场,本王一定能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虞清漪盯着川山王审视一阵,然后毫无感情地应了一声:“哦。” 川山王顿时就不干了:“丫头你别不信,本王第一次上阵杀敌的时候,那小子还穿开裆裤呢!论武艺,他不如本王,论经验他也不如本王,他怎么可能赢得过本王?” 虞清漪不温不火地问道:“既然他样样都不如王爷,那上一次王爷只是疏忽一时,怎么就再也扭转不了局势了呢?” 川山王一噎:“丫头,你可真会往人的心窝子里扎刀子。” 叹息一声,川山王又道:“这世上总有些人啊,天赋异禀,就像你们大楚的青阳侯,他对全局的把控和擅于抓住时机的敏锐当真是与生俱来的,是像本王这样的人不管怎么努力都做不到的。” 川山王轻声一笑:“若是再早几年遇见他,以本王的性子,定要想方设法地除掉他。” 虞清漪闻言心头一紧:“那现在呢?” 川山王的眉眼微动,突然就不正经起来:“怎么?你担心他啊?” 虞清漪额角的青筋微微暴起,起身就向外走。 “诶!你别走啊!”川山王忙不迭地认错,“是本王错了,是本王说错话了,你快回来,不给本王饭吃,还不能陪本王说说话吗?” 虞清漪停下脚步,扭身看向川山王:“王爷若不是不能将我想知道的事情说给我听,我又何必在王爷的身上浪费时间?我可是很忙的。” 川山王被虞清漪最后这句话给逗笑了:“你手下那两个人都很能干,你把事情交给他们去做就成了,自己瞎忙活什么?” 虞清漪微微启唇,想说只有韩尽是她的人,暗十七是青阳侯派来的,但转念一想,虞清漪就把这话给咽了回去。 “王爷难道听不出来我只是不想跟王爷待在一起吗?” 川山王顿时一脸受伤:“丫头,你就非得往本王的心口上插刀子吗?” 他又不是块石头,听了这些话之后怎么可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王爷还是先想想自己做过些什么,然后再来指责我!”狠瞪川山王一眼,虞清漪大步流星地离开。 望着被虞清漪拉开又无情合上的房门,川山王轻轻叹了口气,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道:“本王的运气怎么就这么背?好不容易看上个女人,是个在敌国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在这种时候,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这仗还怎么打啊……” 如川山王所言,楚州的事情虞清漪其实插不上手,因为肃国公府在大楚三军中地位斐然,青阳侯又是大楚年轻将帅中的翘楚,所以只要搬出肃国公府和青阳侯的名号,楚州的玄戈军就完全信任虞清漪,且听从虞清漪的调遣,尤其虞清漪并不是个独断的人,很快玄戈军和虞清漪就配合着安抚住了城中的百姓。 但虞清漪的心却还是提着的,因为楚州城里资源不足。 逃走的富商豪绅虽然没有把家底全都带走,可东西都锁在他们的私仓里,虞清漪若带人砸开那些私仓那就跟明抢没有区别,事后必定惹人诟病,可若是不砸开那些私仓,又没有实力足够的商贾与外界沟通互通有无,普通百姓存储的物资根本就不够用。 另外城中的大夫也逃了大半,如今病患还少,人手就已经不够用了,如果他们查不出病源,病患定然还会增加,到时候该怎么办? 虞清漪一边走一边愁,走得累了就在街边坐下,拄着腮帮子看着空旷冷寂的街道,想起她刚来的时候所见到的繁华,虞清漪的眸光晦暗不明。 “姑娘!”韩尽突然从天而降,素来冰冷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些许喜意,“病源找到了!” 虞清漪的那双桃花眼登时一亮:“细说!” 缓了口气,韩尽沉声说道:“姑娘,是毒,他们在凌河上游设置了一个像是沙漏的机关,不需要有人在旁边顾看那机关就能源源不断地向凌河投毒,属下和十七粗根据机关投毒的速度略估算了一下,存在机关里的毒粉大概是一个月的量。” 凌河是楚州日常用水的来源。 虞清漪的面色一沉:“也就是说不仅仅是楚州,凌河沿岸的城镇百姓都会中毒?” 第139章 援军到 韩尽顿时一愣,旋即变了脸色。 他只顾着来给姑娘报信儿,还没有想到这一点。 虞清漪沉吟片刻:“确定是毒?不是瘟疫?” “是毒!”投毒的地点和毒药都找到了,现有的病患也没有将病传给其他人,十有八九不是瘟疫。 虞清漪皱了皱眉:“但是楚州百姓同样喝着凌河的水,为什么却只有少数人毒发?” 韩尽又是一愣。 对啊,楚州城里不论贫贱,喝得全都是凌河的水,为什么有的人毒发,有的人却没有毒发? 难道真的是瘟疫? 韩尽有些糊涂了。 虞清漪抿着嘴思索一阵就对韩尽说道:“继续查,另外……端一碗有毒的水来。” 韩尽警惕地看向虞清漪:“姑娘要有毒的水做什么?” 韩尽觉得如果是虞清漪的话,做得出以身试药的事情来。 虞清漪冷冷一笑:“里面不是有个命金贵的嘛,若是他中毒了,你说南梁会不会拿解药来救?” 听到这话,韩尽怔怔地看着虞清漪,好像到了此时此刻,他才认识真正的虞清漪。 见韩尽没有反应,虞清漪挑了挑眉:“怎么?有违医者道义?” “不是,”韩尽回神,“属下这就去办。” 韩尽的效率极高,很快就带回了一壶水,却没有直接递给虞清漪:“姑娘,属下去。” “不必,给我。”虞清漪淡定地向韩尽伸出手,然后微微笑了笑,“觉得我杀不了人吗?” 韩尽皱了皱眉:“属下只是觉得姑娘没有必要亲自动手。” “那你能让川山王乖乖地喝下这水吗?” 虞清漪这个问题可把韩尽给问住了。 川山王是绝对不会乖乖配合的。 犹豫再三,韩尽还是将手里的水递给了虞清漪。 虞清漪接下那壶水,转身不急不缓地向韩府走去。 再次见到虞清漪,川山王心中警铃大作,却还是灿烂一笑。 “丫头,回来了?都忙完了?” “嗯,忙完了,顺便给王爷带了壶水回来。”虞清漪款步走到桌边儿,慢条斯理地倒了杯水。 川山王心中一紧:“本王不渴。” 虞清漪对川山王这句话充耳不闻,端着水走到床边儿,侧身坐下,将水送到川山王嘴边儿,眉眼含笑地看着川山王。 “王爷当真不渴?” 近距离看到虞清漪妖娆的笑脸,川山王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不、本王不渴。” 话音落,川山王又咽了口口水。 “不渴吗?”虞清漪向前倾身,又更靠近川山王了,脸上的笑容越发娇媚,眉眼间的风情也更加妖娆,“可我怎么觉得王爷有些燥?” 川山王立刻就有些招架不住了:“你、你们大楚的女子不都是端庄温婉的吗?你都是在哪儿学的这些?” 虞清漪嗔了川山王一眼:“那王爷就别管了,这水王爷喝吗?” 川山王摇头:“丫头你的心真狠,这可不能喝啊。” “是吗?不能喝吗?”虞清漪反手就将那杯水送到了自己嘴边儿。 “诶!丫头!”川山王吓得大喝出声,“这水真不能喝!” 虞清漪的动作顿住,侧目眉目含情地睨着川山王:“为什么?川山王都不问我这水是从哪儿来的,怎么就知道这水不能喝?” 川山王哑然。 还是大意了。 虞清漪的桃花眼中终于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所以说在水里下毒是真的。” 川山王无奈:“可真是个鬼机灵。” 虞清漪得意地挑了挑眉,然后突然伸手捏开川山王的嘴,动作迅速地将那一杯水给灌了进去。 川山王不妨,一杯水吞下一半,咳出来一半:“咳咳咳!丫头,你!咳咳咳咳咳!” 虞清漪满意了,起身回到桌边儿:“王爷若是还想活,就让南梁的人来给王爷送解药。” 话音落,虞清漪就拎着剩下的水离开了房间。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川山王脱力似的靠在了背后的墙上。 “真是小看了这个丫头,心真狠啊……” 枉他还花了那么长时间去打动那丫头的心,结果该让他死的时候这丫头是一点儿都不心软啊。 川山王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 果然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舔舔嘴角,川山王的眼中光芒大盛。 虞清漪抓住川山王的第三天,宗越和虞清尘就到了,却被玄戈军给拦在了楚州城外,连青阳侯的令牌都不好使。 虞清尘狐疑地看着宗越:“都说大楚的青阳侯在军中很有威望,但今日草民却有了新的看法。” 宗越脸色阴沉,那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守城门的玄戈军吓得低垂着头不敢说话,已经是满身冷汗了。 “你们谁主事?”宗越冷声问道。 几个玄戈军面面相觑,然后领头的人十分机灵地回答道:“是肃国公府的五姑娘!” 宗越额角的青筋暴跳。 现在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拿那个女人没办法? “让她出来!” 守城的玄戈军立刻进去找人,不一会儿虞清漪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暗十七。 “侯爷!”站在成门内,暗十七兴高采烈地望着宗越,但在看到宗越那一张冰冷的脸之后迅速收起了笑容,缩了缩脖子。 侯爷怎么了?怎么才刚来楚州城就生气了? 瞧见这场面,虞清漪倒是能猜到宗越为什么会生气。 站在城门内,虞清漪遥遥地向宗越福身行礼。 “可是陛下派侯爷来处理楚州城之事的?” “乖乖,你没事?”虞清尘想要去到虞清漪身边,却被守门的玄戈军给拦住了,“乖乖,让我进去。” 守门的玄戈军纷纷扭头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刚要拒绝,虞清尘就放软了语气,道:“乖乖,让我进去,我懂医术。” 虞清漪拒绝的话立刻就卡在了喉咙里。 虞清漪咬紧牙关,最终私心还是占据了上风:“不行,你懂医术可以在城外开方子,我会让韩尽来跟你说明城中病患的症状。” “乖乖!”虞清尘急了,“乖乖,我得亲自给病患诊过脉才能对症下药,不然出了差错可就不好了。” 见虞清漪还是一副想要拒绝的坚决表情,虞清尘就抢先说道:“乖乖,你可想好了,陛下已经下令让青阳侯来封锁楚州城,我若是强行突破进去,那可就是抗旨不遵了。” 虞清漪浅浅一笑:“哥哥,没那么严重,韩尽说城里的人只是中毒了而已,哥哥没有必要进来。” “既然只是中毒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乖乖,别闹了!”如果不是有演变成瘟疫的可能,楚州城怎么可能就封城了? 第140章 跟想死有什么区别 “哥哥,留在外面帮我好吗?”把嘴一扁,虞清漪委屈兮兮又可怜巴巴地看着虞清尘,“楚州城里有身份、有地位、有资源的人都已经逃出城了,现在把城一封,城里就陷入了资源紧缺的窘境,粮米和药材都不够用,眼瞅就要进入寒冬,御寒的物资也缺的紧,哥哥在外面帮我调集物资好吗?” “乖乖你少跟我装可怜!外边有青阳侯主持大局,调集物资这种事他比我适合!”话音落,虞清尘突然一掌拍飞挡在面前的玄戈军,猛一提气就踏着轻功冲到了虞清漪面前。 在虞清漪面前站定,虞清尘抬手将虞清漪鬓边的碎发别到而后,温柔笑道:“乖乖,如果你我的立场互换,你会留我一个人在这楚州城中吗?” 虞清漪无话可说。 城门口,宗越望着里面身影相交的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怒气上头。 “本侯竟不知道玄戈军什么时候归附肃国公府了,现在什么人都能调动玄戈军了?” 城门内外的所有人一听到这话就愣住了,暗十七一脸茫然地看向宗越身后的陌陵。 虞清漪盯着城门外面若寒霜的宗越看了看,然后突然转身,提步离开。 原本她还想跟宗越说几句话,但听到宗越这句喝问之后,虞清漪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其实玄戈军的将帅自会向侯爷禀明楚州现状,原本也不需要她多管闲事。 “虞清漪你给本侯站住!” 虞清漪停住脚,转身看向宗越,妖娆一笑:“侯爷有事?” 宗越心里堵得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消除心里的不快:“就算你手里有肃国公府的令牌,也不能越俎代庖指挥玄戈军!” 虞清漪轻声一哂:“侯爷怕是误会了什么,他们拦着你,可不是因为我的命令。” 负责楚州事宜的玄戈军振威校尉像是掐算好了时间一样姗姗来迟,气喘吁吁地跑到宗越面前。 “末将拜见侯爷!”行过礼之后,这振威校尉就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问宗越道,“侯爷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五里外的营地已经扎好了,我们将军在那儿等着侯爷呢。” “五里外的营地?”宗越皱眉,“谁让你们在五里外扎营的?” 振威校尉挠挠头:“不是陛下的旨意吗?” “陛下的旨意?”宗越万万没想到楚帝会特地派人来楚州传旨,就为了把宗越拦在楚州城门外。 “是啊,”振威校尉憨然道,“就昨儿,有皇室暗卫带着陛下的圣旨过来,让我们在五里外扎营,说侯爷您很快就到,往后楚州城的事儿就都听侯爷安排。” 宗越连忙往城门里望去,却已经寻不到虞清漪的影子。 宗越有些恼,恼他自己失了冷静,也恼楚帝多管闲事。 “把营地撤了,本侯要入城。” “侯爷万万不可!”振威校尉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侯爷,城中现在情况未明,虽然五姑娘手底下的人说那些百姓只是中了毒,可咱怎么看都觉得像是瘟疫,这个时候都是往外边儿跑的,可没有往里进的!” 宗越怒目瞪着振威校尉:“本侯不在城中,如何了解城中情况?又如何主持大局?” 振威校尉笑道:“这侯爷放心,咱们已经把楚州的情况汇总到将军那里去了,侯爷到营地里去,一样能把控全局。” 宗越冷冷地看着振威校尉,嗜血冷酷的气势完全放开,一语不发的安静更是加重了威势。 振威校尉有些肝颤:“侯爷,圣旨,圣旨啊!” 宗越抿嘴。 振威校尉继续劝道:“侯爷,您心系楚州,这份好意咱们领了,可您身份尊贵,咱们可不敢让您冒这个险啊!陛下这也是为您好啊!” 城里边有个肃国公的外孙女就已经够让他们提心吊胆的了,可不能再让青阳侯进去! 宗越仍旧笔直地站在那里,就跟钉在那儿了似的。 振威校尉挠挠头,不懂宗越为什么这么想进城,这跟想死有什么区别? “侯爷,方才五姑娘也说了,城里边现在物资短缺,旁的东西都可以缓缓,可这药材却是急着救命的,侯爷,想救楚州城,就得先把药材弄来啊!” 宗越终于是动了,侧头冷冷地看了振威校尉一眼之后,转身就走。 振威校尉长舒一口气,抬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 都说青阳侯文韬武略,智谋无双,可今日一见,他怎么觉得这传言有些过分夸耀了呢?不然怎么会连今日这么浅显的轻重缓急都看不清楚呢? 振威校尉困惑地挠挠头,然后无所谓地耸耸肩,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亏得五姑娘洞察先机,他们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稳定楚州局势,可人心惶惶,这秩序还是难以维持。 这边宗越去了五里外的营地,雷厉风行地下达了一些列命令,得知川山王很可能是在凌河里下了毒,宗越便连歇都没歇,再度上马疾驰而去,亲自去凌河沿岸的城镇逐一封城。 凌河自西向东流,虽然不是大楚重要的水脉,但沿岸的城镇一起封城,到底还是阻断了南北通商,所幸天气渐冷,南北商业往来最频繁的时期已经过去,但如果封城的时间持续太久,还是会造成不小的损失。 如果这场瘟疫真的是南梁的计谋,那宗越想他已经猜到了南梁的目的。 “陌陵,跟南梁的探子接头,让他们去找南梁藏起来的储备军粮,连同南梁所有官仓,全都给本侯烧了!” “喏!” 以强势的手段处理好凌河沿岸的事情,顺便筹集物资,宗越几乎不眠不休,仅用半个月的时间就将事情处理妥当。 所有人都说宗越心系百姓,只有宗越自己知道他只是急着赶回楚州。 而楚州的情况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类似瘟疫的病症在一夜之间全面爆发,连虞清漪都没能避免。 坐在关押川山王的房间里,虞清漪看着被病痛折磨得憔悴不堪的川山王,那一双桃花眼中没有恨,没有怒,平静得让人心惊。 “韩尽说,你们南梁这次带来的毒,许是从动物身上得到的,人中毒之后并不会立刻毒发,要多久才会毒发因人而异,依照你们的计划,这毒应该在一个月之后开始爆发,开春时完全爆发。 到时候楚州一带乱作一团,大楚若集中精力救灾,就会放松对南梁的警惕,同时大楚的南北通商受到影响,物资调动困难,到那时,南梁发兵北上,定能打一场漂亮的仗……可惜,让我撞见了几个身体情况特殊,因而提前毒发的人。“ 第141章 你不怕吗 川山王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虞清漪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继续说道:“韩尽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他跟清尘公子两个人把楚州城里所有的医书都搬到了韩府,现在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听说青阳侯也是不眠不休地在凌河沿岸奔波,只有我,什么忙都帮不上,现在还成了拖后腿的那一个。” 川山王的眼神微动:“你不怕吗?” 都这个时候了,这丫头却只担心她能不能帮上忙? 虞清漪愣了一瞬,扭头颇有些不解地看向川山王:“怕什么?” “死啊,”川山王觉得他每次跟虞清漪说话总能认识她全新的一面,“你不怕死吗?” “怕什么?”虞清漪嗤笑一声,“而且能拉上南梁的川山王,我值了。” 死有什么好怕的?前世她一直熬到油尽灯枯,那是一日一日地等死,起初还会害怕,后来许是习惯了,她就不怕了,真正到死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恐惧,就被凤钊给气着了,偏偏死了之后她又活了,因此死在她心里也就那么回事儿。 川山王发现虞清漪是真的不怕死,顿时惊奇不已:“丫头,你真的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虞清漪斜了川山王一眼,轻声嗤笑:“不一样又怎么样?最终不还是跟别的女人一样,被辜负,被利用,被伤害。” 川山王垂下了眼,沉默半晌后,低声道:“对不起,本王……” “有什么对不起的呢?王爷是南梁的川山王,对王爷来说,唯有南梁不可辜负,而我只是敌国里一个有点儿特别的女人,再怎么特别,也只是个女人罢了。”虞清漪妖娆地笑着,眸光清澈且平静,像是已经看透了人世间的虚妄凉薄,像是已经对男人、对他人不抱期望。 川山王的心里一揪,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咙里被堵住了一样。 虞清漪恰在这时看了川山王一眼,然后轻声一笑:“王爷这是什么表情?愧疚吗?为什么?” “本王……小心!”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笔直地袭向虞清漪的面门。 虞清漪眸光一厉,镇定地偏了下头就躲开了,人站起来的瞬间就将面前的凳子踢了出去。 凭空出现的黑衣人顿时一个后空翻就躲过了凳子,似是没想到虞清漪有还击之力,那黑衣人看了虞清漪一眼,然后就执着匕首冲向虞清漪。 虞清漪当即解下了腰侧的白骨鞭甩了出去。 川山王的眼神微微一变,坐在床上不出声了。 虞清漪冷冷一笑:“阁下莫不是特地选了我在的时候来抢人?” 黑衣人冷哼一声:“是又如何?” 一听到这个声音,虞清漪就乐了:“呦,还是个姑娘呢,王爷可真是艳福不浅!” “她不是……”解释到一半,川山王就被那个黑衣人瞪了一眼,迟疑片刻,川山王还是闭上了嘴。 “关你什么事!”不知道是被虞清漪的调侃惹恼了,还是被川山王的否认给激怒了,那黑衣人的攻势越发凌厉。 “你们之间的事当然不关我的事,可你到我的地盘上来抢人,这就关我的事了……十七,拿人!” 虞清漪大喝一声,而后抽身就走,暗十七带人从天而降,直接把那黑衣人给围住了,然后片刻喘息的时间都不给,青阳侯府的暗卫一窝蜂似的攻向了那个黑衣人。 看着眼前的乱战,虞清漪眨了眨眼。 怎么觉得她身边青阳侯府的暗卫又增加了?侯爷总往她这儿送人做什么? 川山王见势不妙,忙对虞清漪说道:“丫头,放她走,你放她走,本王把解药给你。” “王爷你是在开玩笑的?”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虞清漪的语气带着几分嘲弄,而那黑衣女人的声音里则带着几分天生高贵的傲气和凌厉。 眉梢一挑,虞清漪饶有兴趣地看着已经被暗十七他们擒住的黑衣人,然后又看向床上虚弱到连动一下都困难的川山王。 “王爷果真是艳福不浅啊!” 虞清漪这句话意有所指,川山王听后一脸无奈:“丫头,把她放了,解药本王给你。” “王爷当我是傻子吗?”虞清漪轻声一哂,“我虽然还不确定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但王爷您忍了这么久,宁愿自己受罪也不肯终止您的计划,如今为了这个女人竟就轻易放弃了,可见这个女人对王爷来说十分重要,或者说……她在南梁的身份尊贵,恐怕……是个公主?” 川山王沉默。 虞清漪笑了笑:“十七,把这位公主殿下给侯爷送去,让侯爷好生跟南梁做笔生意,也不知道南梁的陛下愿不愿意用他的半壁江山来换回他的公主和王爷。” “喏!”暗十七兴高采烈地劈晕了连话都没来得及说的南梁公主,然后就跟属下一起拎着那黑衣女人出去了。 川山王的视线在暗十七和虞清漪之间打了个转:“丫头,你早就准备好了?你知道公主要来?” 虞清漪摊手:“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我只是觉得南梁不会让王爷您死,因此安排十七他们在这里等解药,谁知道解药还没等来,倒是等来一条大鱼,我……” 虞清漪的声音突然止住,而后眉心紧蹙,本就有些病白的小脸此时更是褪尽了血色,惨白如雪。 “丫头?”川山王心里一紧,“丫头,你怎么了?” 虞清漪只瞄了川山王一眼,却没说话,用手撑着桌面才勉强站住。 眼见着有血从虞清漪的嘴角溢出,川山王大惊失色:“丫头,吐出来!暗卫!那些暗卫呢?!快来人带你家姑娘去看大夫!” 暗十七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一瞧见虞清漪此时的样子就慌得六神无主。 “五姑娘?五姑娘您怎么了?” 川山王气得大吼:“还问什么!快带她去看大夫!” “得罪了!”暗十七回过神来,一把将虞清漪大横抱起,转身飞快地去找虞清尘,“韩尽!清尘公子!姑娘不好了!” 第142章 本王没有 “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乖乖!”虞清尘一个箭步上前,从暗十七手里抢下虞清漪就抱着虞清漪进屋去了,“乖乖!乖乖你怎么了?乖乖,醒醒!” 韩尽闻声赶来,瞧见虞清漪嘴角的血迹之后,脸色瞬间变得比虞清漪还白。 将虞清漪轻轻放在床上,虞清尘就赶紧给虞清漪把脉,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刚刚动用内力了?” 暗十七脸色一白,懊恼地说道:“方才有人来劫川山王,五姑娘就……” “胡闹!”虞清尘当即厉喝一声,“她中毒了你们不知道吗?不管中的是什么毒都不能运转内力,否则就会催动毒素渗入四肢百骸,这个道理你们都不懂吗?青阳侯就是这样教导暗卫的?!” 暗十七低着头愧疚不语。 “公子,怎、怎么办?”韩尽慌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虞清尘眉心紧皱:“你们抓到的那个人呢?” 暗十七老实地说道:“五姑娘让我们把她交给侯爷。” “你们侯爷回来了?”虞清尘急切地问道。 暗十七缩了缩脖子:“还没有,大概就这两天。” “那你们这么急着把人送过去做什么?”虞清尘气得瞪眼,“城外除了你们家侯爷,还有谁能信得过?” “不、不会?”暗十七开始慌了,“玄戈军的主帅是……” “南梁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潜入楚州城,他就是个废物!”生气的虞清尘说话毫不客气,“快去把人带回来!” “好好好!”被虞清尘训得晕头转向,暗十七赶忙去追人。 “公子,您说姑娘抓到的那个人身上会有解药吗?”韩尽努力镇定下来。 虞清尘神情肃然,眸光一错不错地看着虞清漪:“或许有,或许没有,等不及了。韩尽,给我取一只茶杯来。” “喏。”韩尽不知道虞清尘要做什么,但他知道虞清尘肯定是要救虞清漪的,于是什么都不问,动作迅速地给虞清尘找来了茶杯。 “拿稳了。”话音未落,虞清尘已经摸出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一时之间血流如注。 韩尽震惊不已:“公子!” “拿稳了!”虞清尘低喝一声,然后解释道,“师父疼我,除了教我处世治国之道,还带我去拜访大楚各界的泰山北斗,我有幸被老神医看中,在神医谷里待了两年,我这身体是用药养过的,我的血虽不说能解百毒,却还是能缓解一二。” 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几乎没有生气的虞清漪,韩尽抿紧嘴一语不发。 把血给虞清漪喂下,虞清尘细心地帮虞清漪盖好被子,然后就去找川山王了。 有关川山王和虞清漪之间的事情,虞清尘已经向韩尽和暗十七问清楚了。 虞清漪被带走之后,川山王就一直盯着房门口,见有人进来,连忙问道:“她怎么样了?你们五姑娘她怎么样了?” 虞清尘颇有些诧异地看了川山王一眼,然后故意要让川山王着急似的,一语不发地走到桌边儿坐下。 “说话啊!她到底怎么样?!”身体虚弱的川山王吼了这一声之后就气喘吁吁地倒在床上,那模样十分狼狈,川山王却浑不在意,只拿那双急红了的眼睛盯着虞清尘。 “王爷既然这么担心,不如把解药交出来如何?”虞清尘淡然地看向川山王,开门见山。 川山王一愣,突然颓丧起来:“本王没有……本王没有解药……从始至终本王都只负责扰乱你们大楚的视线而已……” 若有解药,他早就服下解药,然后伺机逃走了,怎么可能会一直耗在这里?若有解药,早在那丫头中毒的时候他就会偷偷让那丫头服下解药,他怎么忍心看她饱受病痛折磨?可是他没有,他就只能在这耗着,熬着,等南梁事成,等人来救他。 虞清尘盯着川山王看了看,道:“乖乖……五姑娘她的情况很不好,方才她动用内力,加快了药性在体内的渗入,如果没有解药,她可能会比你先死。” 川山王的心狠狠一颤。 虞清尘再没说什么,起身就走,接下来的日子里,再也没有人来给川山王送信儿,川山王不知道虞清漪有没有好转,又怕突然收到虞清漪病逝的消息,每天都被自己的猜想折磨得身心俱疲。 另一边,日夜兼程赶回楚州城的宗越也从暗卫那里得到了虞清漪染病的消息,直接调转马头,强行突破玄戈军的阻拦,疾驰入城。 韩府,久无人打理的庭院早已经没了曾经的精致秀美,处处都透着荒芜和冷寂,阳光下,虞清漪披着一件厚重的毛皮斗篷,虚弱地歪着身子靠在虞清尘的身上,不知道虞清尘对她说了什么,虞清漪浅浅一笑,这笑让她那张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活力。 “段五……” 宗越简直不敢相信,他们上一次见面时虞清漪明明还活蹦乱跳的,他只是远行一趟而已,他已经尽快赶回来了,为什么她还是出事了? 院子里的兄妹俩闻声望向门口,谁都没有起身给宗越行礼,虞清漪是没有力气起身,虞清尘则是不愿意因为一个虚礼就让虞清漪失去依靠。 “侯爷,您还是进到城里来了,回京之后,陛下该生气了。”看着宗越,虞清漪满眼的不赞同。 陛下是为了侯爷好,侯爷这样不领情,陛下一定会不高兴的。 “无碍,外面的事情都已经安顿好了,如今城内才是重中之重。”宗越终于迈动脚步,一步一步向虞清漪靠近,“倒是你,为什么一直不肯出城?” 她如果能早些出城,说不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虞清漪扯动嘴角虚弱一笑:“迟了,从我进城开始,就出不去的。” “无妨,本侯来了,你和楚州城都不会有事。”停住脚步,宗越的眼神一厉,转而看向虞清尘。 虞清漪会意:“韩尽,送我回去。” “我送你。”虞清尘起身就要去抱虞清漪。 虞清漪摇了摇头:“侯爷有事找你说。” “那行,”虞清尘摸了摸虞清漪的头,“让韩尽送你回房,好生歇息,别想太多。” “嗯。”虞清漪低低地应了一声就被韩尽抱走了。 虞清漪一走,两个男人身上仅存的那点儿温柔就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有冷冽。 “听说你们抓了一个人?人在哪儿?”宗越冷声问道。 第143章 本侯要他们偿还! 虞清尘没多废话,直接带宗越去见了虞清漪抓到的那个女人。 “合延公主?”宗越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女人。 被关了几天,狼狈不堪的南梁合延公主输人不输阵,瞪着宗越嚷道:“你大楚总算有个长眼睛的人了!既然认出本公主了,还不快把本公主给放了!” 宗越没理她,只对身后的陌陵说道:“立刻给陛下传信,就说五姑娘不仅抓住了对楚州百姓下毒的川山王,还抓住了偷偷入境形迹可疑的南梁合延公主,跟陛下说,此次楚州损失惨重,不要来南梁的整座国库,怕是不能弥补大楚的损失。” “喏!”陌陵转身就走。 合延公主目瞪口呆:“你、你竟然想用本公主来要挟父皇?!你、你卑鄙!” 宗越依旧不理她,侧头对虞清尘说道:“她爱慕川山王,此行多半是擅作主张,解药应该不在她身上,但人必须看住,能从南梁身上割下多大一块肉,就靠她了。” 虞清尘挑眉:“不就是一个公主吗?南梁皇真这么疼她?” 宗越这才瞄了合延公主一眼:“爱屋及乌。” 合延公主的母妃是南梁皇的一生挚爱,南梁皇本就疼她,等她的母妃死后,南梁皇就把对她母妃的爱全都加诸到她身上。 在南梁,便是皇太子见了她都要避让三分,可她偏偏就看上了川山王,曾在南梁的朝堂上立下誓言,此生非川山王不嫁。 眸光微微一亮,宗越突然对合延公主说道:“川山王快死了。” 合延公主当即翻了个白眼:“你骗谁呢?本公主前两天瞧见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 宗越沉声道:“公主当知道现在楚州似有瘟疫,许多百姓都染上了相同的病,川山王在楚州待了这么久,自然也染上了这种病,但这病蹊跷,至今仍无人能救,楚州的百姓已经死了不少,川山王早晚也会步上他们的后尘。” “不可能!”一听川山王要死,合延公主登时就慌了,“那病根本就不会传染!姬元他只要不喝这里的水就绝对不会染病!你们骗本公主!” “我们没有骗你,”虞清尘淡淡地说道,“川山王喝过这里的水,我灌下去的。” 不能让南梁知道那水是乖乖灌下去的,不然日后他们该去找乖乖的麻烦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做?!”合延公主震惊地看着虞清尘,“你这是亲手杀了他!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人命?公主是在跟我谈人命?”虞清尘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那我问公主,只有他姬元的命是命,我大楚楚州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公主有没有想过,你们这一把药粉洒进凌河里会死多少人?公主可知道他们临死之前有多痛苦?” 虞清尘突然又恢复了温和,冲合延公主温柔地笑了起来,只是那温柔却让合延公主毛骨悚然:“啊,对了,难得公主亲临楚州,不然就让公主亲身感受一番?” “你、你放肆!你、你若是敢那样对待本公主,本公主的父皇、父皇他不会放过你的!”合延公主被吓哭,红着一双眼睛戒备地瞪着虞清尘。 虞清尘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饿不死就成。”留下一句吩咐,宗越也走了。 虞清尘疲惫地揉揉额角:“乖乖等不及陛下跟南梁慢慢交涉,楚州的百姓也等不及,我们必须尽快拿到解药。” “当然。”要南梁赔偿的事情可以交给陛下,但解楚州之危这事儿还得靠他们自己,“你既懂医,就跟留下的医者们继续研究,从南梁人手里拿解药这事儿交给本侯。” “好。”虞清尘应下。 静默片刻,宗越问虞清尘道:“她怎么样?” “谁?”虞清尘正在思考解药的事情,乍一听到宗越的问题还没反应过来。 宗越侧目,凉飕飕地看着虞清尘。 他觉得虞清尘是故意的。 但虞清尘一脸茫然。 他是真的不明白。 宗越冷声道:“你妹妹。” 虞清尘的面色一肃,摇了摇头:“乖乖的情况不太好。” “知道了。”宗越点点头,没有再问。 两人分头行动,宗越把事情跟青阳侯府的暗卫和城中的玄戈军交代好之后,就找虞清漪去了。 房间里,虞清漪正斜躺在窗边儿的暖榻上,一边晒太阳,一边读一本书,如果忽略她病白的脸色和苍白的唇色,那姿态当真是悠然惬意得紧。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虞清漪从书中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逆光而来的宗越。 虞清漪牵起嘴角,微微一笑:“侯爷有事找我?” “你……还好吗?”宗越本就不善言辞,虞清漪又是一副“我很好不需要安慰”的模样,宗越憋了半晌,也就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虞清漪歪了歪头,脸上的笑意不变:“我挺好的啊,侯爷怎么这么问?” 宗越已经走到窗边儿,两人一个窗里,一个窗外,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宗越能将虞清漪的病态看得更加清楚。 “难受吗?” 只是简单的一个问句,却让虞清漪立刻垂下了眼,将眼中的湿意和从心里翻涌上来的委屈强压下去后才摇了摇头。 “没事,不难受。” 宗越皱了皱眉,伸手勾起虞清漪的下巴,直视着那双泛起湿意的桃花眼:“难受吗?” 虞清漪咬住嘴唇,不敢说话,她知道,只要开口,她的声音必然是哽咽的。 明明清尘问她这些的时候她都能笑着敷衍过去,怎么换成侯爷就不行了呢? 宗越暗自叹了口气,声音又温柔了两分:“你做得很好,你不仅留住了川山王,还抓住了南梁的合延公主,就是那个想救走川山王的黑衣女人,你稳住了楚州城的局势,又及时查明凌河的异状,你做得非常好。” “可还是死了好多人……”果不其然,虞清漪开口的瞬间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下。 “那不是你的错,”宗越心疼地伸出手去将虞清漪搂进怀里,“那些人命债,本侯会让南梁加倍偿还!” “嗯。”靠在宗越怀里,虞清漪柔柔弱弱地应了一声。 第144章 南梁东澜 宗越到了楚州之后,青阳侯府的暗卫和御史台下设监察院埋在楚州的暗眼就全都动了,仅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就将南梁埋在楚州的钉子全都拔了,连审讯都没审一次,宗越下达的命令是就地处决,杀无赦。 处理完楚州的钉子,宗越的这条命令就一路往南边传了过去,命令传到哪儿,监察院的暗眼就杀到哪儿,同时传开的还有南梁合延公主被擒、川山王将死的消息。 “该死的!合延公主怎么会来大楚?!”楚州以北百里之外的一座小村子里,打扮成村民模样的南梁河海王世子气得砸坏了一张桌子。 河海王世子的幕僚东澜温声劝抚道:“世子息怒,大抵是川山王被擒的消息传到了公主耳朵里。川山王的身边跟着几个心腹暗卫,见川山王被俘且还中了毒,自然会回南梁求助,而公主痴情,听说心上人被俘,当然会担心忧虑。” 此次向凌河投毒的计划就是东澜提出来的,那毒也是东澜拿给河海王世子的。 “她痴情?”河海王世子嘲讽一笑,“她痴情有什么用?追也追过了,毒誓也发了,姬元却仍是瞧都不瞧她一眼,整个南梁都在看她的笑话!再说姬元,他不过就是来了一趟大楚,就被大楚的女人勾了魂儿,说什么失手被擒,本世子看他就是被美色迷昏了头,连南梁大业都不顾了!姬元他就是个叛徒!” 闻言,东澜的眼神微微一动。 依照他原本的计划,在凌河投下的毒会在楚州百姓的身体里潜伏月余,然后毒发,这毒毒发后的症状与瘟疫相似,地方官员为了各自的政绩绝对不会在第一时间将疫情上报朝廷,如此一拖延,楚州必然大乱。 届时不仅能牵制大楚朝廷的力量,还能影响到凌河沿岸的农耕和大楚南北的通商,南梁若在那时发兵北上,不说能灭掉大楚,至少也能攻占大楚的半壁江山。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计划竟就毁在一个女人的手上,那个女人不仅发现了提前毒发的百姓,还能直接将手中的情报传递给大楚的皇帝和青阳侯,这样一来,他们的布局就全废了,再加上川山王被擒、合延公主自投罗网,他们现在真正是由主动变被动,此事怕是不好善了啊。 东澜不着痕迹地看了河海王世子一眼。 看样子,他该离开河海王府了……不,离开南梁更好。 “那世子现在打算怎么办?用解药去换公主吗?” “换什么换?”河海王世子冷哼一声,“大楚的青阳侯既然已经到了楚州,他们就不会对合延公主怎么样,至于姬元……呵,他死了最好!” “可是世子,川山王染上的毕竟不是真的瘟疫,而救治川山王的解药就在咱们手里,若川山王死了,合延公主必不会善罢甘休,”东澜不急不缓地说道,“左右这一局已经败在了合延公主身上,咱们何不卖合延公主一个人情?到时候陛下追究起来,公主还能帮您求求情,陛下终归是不忍心责难合延公主,可总有人要为这败局负责人,您说是吗?” 听到这话,河海王微微眯起双眼,瞟了东澜一眼。 的确,这次的计划虽然是因为合延公主擅作主张而彻底败了,但陛下不会责罚合延公主,只会将罪责都推到他的头上……或者是东澜。 思索一阵,河海王世子道:“你说的不无道理,那么就由你亲自将解药给合延公主送去,本世子信不过别人。” 东澜展颜一笑,冲河海王作了个揖:“喏。” 是信不过别人,还是想让他去做替罪羊?让他亲自去送解药,是想给他安个叛国的罪名吗? 拿上解药,东澜就离开了村子,却又在半夜杀了个回马枪,偷偷潜回他们住的院子,果然就听见了河海王世子跟下属的对话,说让东澜带走的那颗解药是假的。 东澜冷冷一笑,摸去河海王世子的房间,搜走了真正的解药,然后策马狂奔直奔楚州城。 两日后,东澜抵达楚州城。 “侯爷!城外有一人,自称是来献药的!” 宗越的眸光微凝,起身就往楚州城的南城门去,登上高高的城墙,俯视下方的东澜。 “来者何人?” 东澜仰头望向城墙上方,然后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鄙人乃是南梁河海王世子府中幕僚,特来向青阳侯献药!” “河海王世子的幕僚,来给本侯献药?”宗越冷眼看着东澜。 东澜淡定自若地说道:“回侯爷的话,鄙人虽是河海王的幕僚,但从来都不赞同河海王用此计搅乱大楚,如今见楚州城中每日都有数以百计的百姓无辜丧命,鄙人心中煎熬,故冒死前来献药,希望能救楚州百姓于水火之中!” 宗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你是南梁河海王的幕僚,却想救大楚的百姓?为此不惜背主叛国?” 东澜自嘲一笑,道:“鄙人虽然心有抱负,却不愿滥杀无辜,以苍生换功名,许是鄙人妇人之仁了,但鄙人不悔。” 宗越静默片刻,然后转身下了城墙:“入城详谈!” 玄戈军这才拉开城门,放东澜入城。 东澜的眉眼微动,有些忐忑地踏进了楚州城。 这青阳侯喜怒不形于色,他不确定青阳侯是信了他还是没有。 穿过城门,东澜却从玄戈军的口中得知青阳侯已经回了在城中的落脚之处,东澜有些错愕,却也只能跟着领路的玄戈军前往韩府,盯着韩府的牌匾看了好一阵,东澜才迷迷糊糊地进去。 这韩府是大楚富商韩家某位子嗣的府宅?青阳侯来楚州城公办,不住官邸,怎么反倒住进民宅里去了? 然后满心疑惑的东澜就见到了宗越和戴着面具的虞清尘。 东澜的视线在宗越和虞清尘二人的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毕恭毕敬地向着宗越作了个揖:“鄙人东澜,拜见青阳侯,素闻青阳侯神勇威武,今日一见,侯爷果真气度不凡。” 虞清尘挑眉:“侯爷,您这是放进来一个骗子?” 才一见面就拍青阳侯的马屁,这人该不会是来巴结青阳侯沽名钓誉的? 宗越皱了皱眉。 第145章 承蒙姑娘抬爱 东澜立刻掏出解药,双手奉上:“这位公子误会了,鄙人真的是来献药的!” 宗越跟虞清尘面面相觑,然后虞清尘伸手接过了东澜手里的锦盒,打开来仔细闻了闻味道。 虞清尘凝神思索一阵之后就冲宗越点了点头,然后补充道:“谨慎起见,还需要找人试药。” 东澜立刻说道:“此药一颗只能救一人,活水饮下即可。” 虞清尘看了东澜一眼,提步就走。 在此之前他和韩尽就已经试着制出了解药,只是对几味药材的用法和用量一直犹豫不决,调整了几次效果都不太理想,如今有了解药的成品,就相当于有了药方,虽说其中有几味药材是南梁特产,但在大楚也有可以替换的药材,接下来这解药还不是想要多少就能制出多少? 见虞清尘胸有成竹地走了,东澜和善地笑着称赞道:“青阳侯麾下果然人才济济。” “他不是本侯麾下之人,”宗越冷眼看着东澜,“你想要什么?” 心头一跳,东澜故作不解地看着宗越:“什么?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宗越眸光微凝:“不求回报吗?如此甚好,本侯替大楚百姓谢谢你的善意之举。” 说着,宗越还有模有样地给东澜作了个长揖,直起身后又道:“本侯还有事要做,阁下请便。” 话音落,宗越抬脚就走。 东澜傻眼,在原地愣了半晌之后倏地轻笑出声。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都说大楚的青阳侯是将门出身,神勇威武,公正廉明,他还当这是个忠正耿直之人,却原来也会耍滑,这样好,这样不缺心眼儿的人才有前途! 虽然被宗越摆了一道,但东澜还是留在了楚州城里,许多百姓不相信自己只是中毒而非染上瘟疫,东澜就耐心地给他们解释,好言宽慰,宗越和虞清尘那边需要人手,东澜就跑去给他们帮忙,不管是搬运重物还是跑腿打杂,东澜都不在意,而且还是一副心甘情愿、乐在其中的样子。 只不过宗越和虞清尘都没有时间理他,两个人一个研究解药的成分,一个往楚州调运所需药材,三天后终于制成了第一批解药,瞒着虞清漪用百姓试过药之后,两个人才将解药给虞清漪送去。 三副药下去,虞清漪终于能下地了,虞清尘便陪着她到处走走。 眼见着楚州百姓的脸上又有了笑意,虞清漪不由也跟着笑了,余光突然瞄到一个穿着考究但脸孔陌生的人,虞清漪便用胳膊肘轻轻拐了虞清尘一下。 “那是谁?” 顺着虞清漪的视线看过去,虞清尘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神思,语气却依然温柔:“那人名叫东澜,原是南梁河海王世子门下幕僚,自称是不忍见百姓无辜枉死,便背叛了河海王世子和南梁,特地将那毒的解药给送来了。” “东澜?”虞清漪眨眨眼。 东澜不是南梁那个名扬天下的宰辅吗?怎么跑到大楚来了?这是那个东澜吗? 虞清漪好奇极了,便迈开脚往那边走去。 见状,虞清尘就陪着她过去了。 “清尘公子,”瞧见虞清尘,东澜就笑着跟虞清尘打了招呼,“公子这是得了空,出来看看情况吗?” 虞清尘微微颔首,温声道:“舍妹大病初愈,陪她到底走走。” 东澜这才正眼看向虞清漪,一脸崇敬:“姑娘就是第一个发现楚州异状的人?姑娘的举动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鄙人佩服!” “公子过誉了,”虞清漪浅浅一笑,“听家兄说,公子原是南梁人?” 东澜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这是来试探他来了? “在此之前,鄙人虽是南梁河海王世子门下的幕僚,却并不是南梁人,鄙人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祖籍在哪儿,东澜这个名字还是家师给取的。” “原是如此,”虞清漪又问道,“听家兄说阁下博学多才,不知尊师是哪位大儒?” 东澜腼腆一笑,道:“家师只是个云游道人。” “那阁下跟在尊师身边一定去过不少地方。”虞清漪一脸艳羡。 “这倒是真的,”东澜点点头,颇有些自豪地说道,“鄙人年幼时随家师云游四方,的确增长了不少见识,姑娘若是觉得无趣了,就可以来找鄙人,鄙人给姑娘讲讲各地的趣事。” “那敢情好!”虞清漪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不知道公子要在楚州待多久?” 东澜顿时一脸茫然,道:“鄙人也不知道,鄙人背叛了河海王世子,南梁是回不去了,兴许会像以前一样四处云游,如有可能,也会去大楚的京城看一看。” 说起大楚京城的时候,东澜一脸向往。 虞清漪顿时就笑得更加妖娆甜美了,病态又为她增添了几分奇异的美感。 “既然如此,阁下不如与我们同行,一道往京城去。” 东澜惊讶地看着虞清漪:“怎么?姑娘和清尘公子在此之后也要往京城去吗?” “我家就在京城,当然要往京城去了,”虞清漪热情地说道,“这一次公子帮了我们大忙,公子若是要去京城,我兄妹二人理应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公子才是。” “这……”东澜看了虞清尘一眼,“这多不好意思啊。” “什么不好意思?”老远就看到虞清漪跟东澜聊得眉开眼笑,宗越就忍不住走了过来。 三个人立刻都给宗越行了个礼:“侯爷。” 东澜笑容腼腆地说道:“这位姑娘邀在下同去京城。” 宗越看向虞清漪,虞清漪也看着宗越,清澈灵动的眸光微微闪烁。 宗越的眉梢动了动,然后对东澜说道:“五姑娘交友的门槛极高,便是在大楚京城里,也没有几个人收到过五姑娘的邀约。” “是吗?”东澜笑得更加灿烂,“承蒙姑娘抬爱,鄙人荣幸之至。” 虞清漪笑道:“再高也高不过青阳侯,侯爷竟还先打趣起我来了。” 宗越的眼中浮现出零星的笑意:“你大病初愈,不宜劳累,回。” “好,听侯爷的。”虞清漪笑着应下。 宗越和虞清尘齐齐冲东澜颔首,然后跟虞清漪一起走了。 等走远了,宗越才沉声问道:“那个人有什么特别的?” 第146章 政客 虞清漪微微一愣:“侯爷为什么这样问?” 宗越拿那双不带一丝人气的凤眸看着虞清漪:“你特地找他说话。” 如果没有必要,这个女人从来都懒得去跟陌生人搭话。 虞清漪歪了歪头,一脸无辜:“我就是瞧他长得俊俏,才过去跟他聊几句。” 宗越不说话,只盯着虞清漪瞧。 这个女人,病刚好就有精神闹了。 虞清漪倏尔一笑:“此人看得清局势,功利心强,胆大果决,又不在乎虚名,擅耍手段,漂亮话张口就来,不是挺好的吗?” 宗越皱眉。 这个女人给东澜的评价怎么听都是个无耻之徒,哪里好? 见宗越不解,虞清漪便侧头看向虞清尘。 “不愧是本公子的妹妹,聪明得很!”虞清尘语气夸张地称赞虞清漪一句,然后略有些无奈地说道,“他这性子虽然惹人生厌,但若利用得好,他必定能成为优秀的政客。” 从东澜这几天安抚百姓的手段来看,他绝对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要知道这些最普通的百姓其实是最难缠的,纵使满腹经纶也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跟他们打成一片,赢得他们的信任,但东澜做到了。 听虞清尘说起政客,宗越就沉默了。 虞清漪又道:“左右他是铁了心要留在大楚,与其让他去投靠别人,倒不如把他留在身边,免得他又跟错了主子,多生事端。” 话说到这儿,虞清漪眉眼含笑地睨着宗越,调侃道:“再者说了,咱们大楚的青阳侯,岂会连一个文人都收服不了?” 宗越笑着斜了虞清漪一眼:“病好了就开始作弄人。” 话音落,宗越就提步离去。 楚州城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接下来就该惩戒擅离职守的楚州官员,以及追捕南梁河海王世子。 想起虞清漪和虞清尘方才说过的话,宗越的眼神微微一闪,脚下一转就又去了城中集中病患的地方,东澜还在那里跑前跑后地忙着,看起来还真像是个热心又仁义的好人,只可惜他所有的善意都是带着目的的。 “东澜公子。” 听到宗越的声音,东澜先是抬头看向宗越的方向,笑着跟宗越打了声招呼之后又继续把手里的活儿干完,都整理好了才快步走向宗越。 “侯爷是专程来找鄙人的?可是有什么事?” 盯着东澜虚伪的笑脸看了看,宗越怎么看都不觉得东澜长得俊:“河海王世子在哪儿?” 东澜一愣,继而一脸为难:“侯爷,您这问题问得……恕鄙人无法回答。” 宗越冷声问道:“现在才想捡起你的忠诚?” 东澜羞愧道:“鄙人之所以背叛南梁、背叛河海王世子,只是不敢苟同于他们残害百姓的举动,但要鄙人出卖河海王世子的行踪,鄙人是万万做不到的。” “这就是你的诚意?”宗越沉声道,“本侯不喜欢与人拐弯抹角。” 东澜盯着宗越看了看,然后就收起了那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瞬间就多了几分孤傲的气质。 “鄙人若是看得不错,侯爷原本并不愿与鄙人有过多牵扯,鄙人想知道侯爷为什么改了主意?” 宗越沉吟片刻,还是实话实说:“有人说你将是个优秀的政客。” “有人?”东澜立刻就将这几日见过的人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是那位姑娘?” 那个清尘公子与他是同类,也不待见他,不可能会在青阳侯的面前说他的好话。 宗越不语。 东澜有些惊讶:“没想到鄙人的伯乐竟是位姑娘……听说在这一次大楚和南梁的较量中,大楚反败为胜的关键人物也是那位姑娘?那位姑娘还真是特别。” 宗越的脸色微微沉了两分:“河海王世子在哪儿?” 那个女人再特别又关他东澜什么事? 东澜微微一笑,道:“不知鄙人能否跟鄙人的伯乐谈谈?” “不行。”宗越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东澜愣了愣。 拒绝得这么快?青阳侯这个反应……有点不同寻常啊。 东澜的心里有了计较,不卑不亢地说道:“那位姑娘是鄙人的伯乐,托那位姑娘的福,鄙人才能得青阳侯另眼相看,于情于理,鄙人都该回报一二,河海王世子的消息,鄙人只会对鄙人的伯乐说。” 宗越突然就有些后悔来找东澜。 “她大病初愈,已经回去歇息了,你先将河海王世子的消息说与本侯,明日本侯替你引见。” “不成不成,”东澜的态度也很坚决,“侯爷您可不是什么正直的人,万一您只是想从鄙人口中骗取消息怎么办?既然鄙人只能等到明天才能见到那位姑娘,那侯爷也等到明日再来向鄙人询问河海王世子的下落。” 宗越的凤眸微眯,冷眼看着东澜。 明日?等到明日那河海王世子都要逃回南梁了! 东澜却是丝毫都不畏惧宗越的威吓。 消息在他这里,他就稳居上风,有什么好怕的? “随本侯来。”才离开韩府没多久,宗越就又带着东澜折返回去。 听东澜解释清楚来意之后,虞清尘浑不在意地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既然想见,便去见,她现在正跟川山王聊天呢。” “不是让她歇着?”宗越皱起了眉。 虞清尘两手一摊,一脸无奈:“她的乳名是叫乖乖没错,可她哪里是个肯乖乖听话的人?这乳名真的是取错了。” 想起虞清漪以前那些阳奉阴违的先例,宗越也是满心无奈。 那个女人怎么就不能安分一点? “敢去吗?”宗越侧头看向东澜。 东澜一脸的无所谓:“有什么不敢的?” 宗越看了看东澜,然后就往川山王住的地方走去。 东澜紧随其后,虞清尘也跟了上去。 同一时间,虞清漪坐在川山王的房间里,自在地给自己沏了壶茶。 川山王的目光一错不错地钉在虞清漪身上,双唇开开合合了几次,最终却挑了个最无关紧要的问题:“合延公主怎么样了?” 虞清漪淡淡地回道:“她好得很,每天都精神百倍,骂人骂得可起劲儿了,负责看守她的玄戈军恨不能把耳朵堵上。” 川山王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147章 以身相许就凭你 虞清漪觉得有些奇怪,她实在想不通川山王对她的愧疚从何而来。 “王爷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比如解药是从哪里来的?还是说王爷只关心合延公主?” 川山王目光坚定地看向虞清漪:“于本王来说,合延就是个孩子。” 虞清漪侧头看向川山王,见川山王一脸认真,虞清漪暗自叹息一声:“孩子总会长大的,王爷这一辈子未必能遇到第二个肯为王爷拼上性命的女人。” 川山王皱了皱眉:“本王不需要女人为本王拼上性命。” 虞清漪笑笑,不再跟川山王讨论这个问题,可正当虞清漪要跟川山王讨论讨论解药的事情时,宗越一行三人就到了。 “东澜?你怎么在这儿?!”瞧见东澜的瞬间,川山王脸色巨变,怔愣片刻之后猛地看向虞清漪。 难怪这丫头方才跟他提起解药…… 见到川山王被五花大绑的样子,东澜也颇觉意外,却还是礼数周到地给川山王行了礼:“王爷,许久不见,鄙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与王爷竟会在这样的情形下重逢。” 川山王瞪着东澜,追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世子呢?” “难为王爷如此记挂世子,世子多半正在返回南梁的途中,”东澜又道,“如今南梁的败局已经无可逆转,世子办砸了差事,便让鄙人来给合延公主送解药,说是想卖公主一个人情,他日重回朝堂之时,好让公主帮忙美言几句,但世子给鄙人的解药是假的,鄙人无法,便擅自取来了真的解药,鄙人一个文人,无法在大楚军队的严防死守下潜入楚州城,只好将解药交于大楚青阳侯,这下好了,楚州城的百姓和王爷都有救了。” 话说到这儿,东澜一脸欣慰,连虞清漪看到他这副模样都想揍他一顿,川山王更是给气得直喘粗气。 “你这个叛徒!” 东澜泰然自若地说道:“说什么叛不叛的,有些严重了。王爷,鄙人只是个俗人,断没有以德报怨的高尚情操,也不会代替别人去死。” 川山王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计划是你提出来的,毒药也是你弄来的,你难道不该死?!” 东澜依旧镇定:“这次的计划的确是鄙人提出来的,毒药也是鄙人弄来的,但这次的失败却不是鄙人的责任,王爷,您堂堂南梁第一勇将,怎么就被个女人给擒住了呢?可别是故意的?” “你!”川山王好险没被气得吐血。 东澜继续说道:“还有,合延公主不好好待在梁都,跑来大楚做什么?她的身份何其尊贵,如今落入大楚手中,鄙人难道要置她的性命于不顾吗?” “你!巧言令色!”川山王双目圆瞠,额角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当初本王就说你是个卑鄙之徒,让世子莫要轻信于你,可世子就是不听,他……” 川山王真是快气死了。 跟川山王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东澜转向虞清漪,笑容和善,腰一弯就做了个长揖:“感谢姑娘知遇之恩。” 虞清漪挑眉,疑惑地看向宗越。 宗越板着一张脸,没给虞清漪任何暗示。 虞清漪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宗越了,正好开口问东澜:“公子所说的知遇之恩从何而来?” 东澜坦然地说道:“先前青阳侯和清尘公子并不看好鄙人,全因姑娘的一句话,侯爷才改变了对鄙人的态度。” “哦?这样说来,我于公子还真是有知遇之恩,”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东澜和川山王之间的对话一般,虞清漪眉眼含笑地看着东澜,问道,“那么公子想要怎么报答我?” 东澜挑眉,觉得虞清漪这人十分有趣:“怎么?姑娘在侯爷面前帮鄙人说话,难道就是为了索要回报?” 虞清漪淡定地说道:“你特地到这里来寻我,不就是想要回报一二的吗?既然有利可图,我为什么还要白做工?” 东澜闻言大笑:“鄙人很是欣赏姑娘这份率直!” 虞清漪对东澜的欣赏并不感兴趣:“那么公子想要回报我些什么?” 东澜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鄙人赶来楚州城时,除了那颗解药,什么都没带,如今身无长物,不如就……以身相许?” 虞清漪当场就笑出了声:“公子若是以才学报偿,我还会考虑考虑,可是以身相许……就凭公子这副皮囊?” 东澜本来只是想逗逗虞清漪,没想到逗弄不成,反倒被虞清漪给嫌弃了,东澜顿时就不甘心了。 “鄙人这副皮囊入不了姑娘的眼?” 虞清漪用眼神示意东澜往旁边看:“公子不妨跟你身边这位比比。” 东澜一侧头,立刻就看到了宗越那张如覆冰霜却俊美不减的脸,嘴角微微抽了抽。 “姑娘可知以青阳侯的容貌便是在南梁也是数一数二的,一副画像值千金,姑娘的要求是不是有些高了?”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惊讶道:“侯爷的画像竟这么值钱?” 宗越白了虞清漪一眼。 虞清尘调笑道:“乖乖不知道吗?京城里也有人在私底下贩售侯爷的画像,一幅可不止千金啊。” 虞清漪的眼神登时一亮:“侯爷,可否允小女子为您画几幅画像?” 宗越哭笑不得,狠狠瞪了虞清漪一眼:“不行。” 这女人还打算靠他的画像发家致富不成? “可惜了。”虞清漪颇为遗憾地摇头叹息。 宗越懒得陪她胡闹,站到一边儿去了。 东澜看着虞清漪、宗越和虞清尘之间的互动,不觉有些惊奇。 闹过了,虞清漪的视线便又落回东澜身上:“那么说说,你想怎么报答我?” 东澜这才正儿八经地说道:“河海王世子先前藏在楚州以北百里之外的一座小村子里,伪装成了村民的模样,但在鄙人偷走真的解药之后,他应该会立即启程返回南梁。” “东澜!”川山王大喝一声,“世子待你不薄,你怎么能……” 东澜没理会川山王,看都没看他一眼。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宗越转身就要走,却又听虞清漪问道:“那么,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会选哪条路南下?” 第148章 侯爷调皮了 东澜错愕地看着虞清漪。 这个问题跟方才青阳侯问他河海王世子下落的那个问题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要让他彻底地背叛河海王世子和南梁,再没有回头的可能。 可东澜习惯了给自己留条退路:“姑娘恕罪,鄙人对河海王世子并不了解。” 一旁的川山王冷冷一笑:“你在世子身边待了五年,几乎要同吃同住,还不了解他?” 东澜顿时有些头疼。 虞清漪妖娆一笑,道:“公子可以不说,但别怪我没提醒公子,我们大楚权贵的幕僚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尤其是这卖主求荣之人,如若没有人引荐,谁都不会去冒那被背叛的风险。” 东澜的眼神闪了闪:“但鄙人认为,大楚的权贵会很欢迎一个背叛了南梁的人。” 虞清漪眸光微垂,抿着嘴笑了笑:“公子虽然见识广博,又满腹经纶,可我大楚人才济济,倒也不缺公子这么个人。” 这话说完,虞清漪又抬眼看着东澜:“东澜,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善良地允许你为自己留下退路,我现在只给你两条路,要么就将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然后留在大楚,至死方休,若是如此,你随我回京,我立刻就能为你引见陛下,能不能得陛下青睐就全看你的本事了,要么你现在就离开,往后你若是能在大楚混出个名堂来,要我对你三拜九叩都行!” 虞清漪没有明说,可这话的意思就是如果东澜不坦白,那她绝对会让东澜永无出头之日。 看着自信满满的虞清漪,东澜觉得荒谬:“鄙人竟不知大楚的女人何时也有这么大的权力了。” 虞清漪耸耸肩:“公子误会了,我可真没什么权力,但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权贵后人,想要搞死一个外乡人还不容易吗?” 东澜皱眉:“姑娘的意思是说,如果鄙人不从,姑娘就要杀了鄙人?” “自然,”虞清漪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如公子这般心性的人,要么为我所用,要么除之而后快,没有第三种可能。” 东澜看着虞清漪,眼中光芒大盛:“姑娘总是能给鄙人带来惊喜。” 这个女人眼中的杀伐之气是真的,他相信她说得出,也做得到。 “这是我的荣幸,”虞清漪轻轻颔首,“那么公子想清楚了吗?时间可不多了,你若考虑得太久,我会觉得你是在替河海王世子拖延时间。” 东澜突然哈哈大笑:“不知姑娘麾下可需要幕僚?鄙人愿为姑娘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宗越和虞清尘微微变了脸色。 虞清漪挑眉:“我只是个商人,不需要幕僚。” “鄙人的这个承诺,不论何时都是有效的。姑娘可记得要为鄙人引见陛下,”给虞清漪做了个长揖,东澜转向宗越,“侯爷,借一步详谈。” 宗越看了虞清漪一眼,然后就领着东澜离开了。 川山王皱了皱眉:“丫头,那个东澜可不是个好人!” 这丫头怎么会这么看重东澜? “当官的有几个是好人?”虞清漪侧头看向川山王,“王爷您是好人吗?” 川山王哑然。 “王爷好好休息,再过个两三日,咱们就该启程回京了。”话音落,虞清漪就跟虞清尘一起离开了。 “乖乖,川山王说,这一次向凌河投毒的计划是那个东澜提出来的,那么楚州那些枉死的百姓就都是他害死的,但你好像并不介意。” 虞清尘非常介意,他相信宗越一定也是介意的,只不过方才虞清漪一门心思地利诱东澜留在大楚,虞清尘和宗越不好拆台,就什么都没说。 “话是这样说的,但我相信假使他人在大楚,同样也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帮大楚对付南梁。” 前世东澜就是这样的人,他心有抱负,却没什么仁善之心,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他可以袒护百姓,也可以将百姓推入深渊,只要有那个必要,他什么都会做。 “哥哥如果实在介意,就杀了他,他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似乎也没什么善恶之心,方才川山王当着咱们的面儿揭他的底,他虽然觉得有些麻烦,却丝毫不觉得愧疚,既不为自己向大楚百姓投毒一事感到愧疚,也不为投毒之后又跑来向我们投诚而感到愧疚,这样的人恐怕什么事都做得出,与他为敌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虞清尘皱了皱眉:“你极力诱他留下,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考量?” 如果只是不想跟东澜为敌,直接杀了就好,何必这样费心? 虞清漪垂下眼:“哥哥出师之后定然是要入朝为官的,在朝为官,日后难免会有不得不作恶的时候,我希望等到那时,有人能替哥哥去做那些哥哥不愿意做的事情。” 如果东澜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她断然不会去想这些事,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改变了楚州瘟疫这件事的走向,同时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比如川山王,比如合延公主,比如东澜。 她管不了川山王跟合延公主回到南梁后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境遇,但东澜这人既然撞进她手里了,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位南梁名相? 听了虞清漪的话,虞清尘心中感动:“我知道了,乖乖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我相信哥哥可以做的,正因为哥哥做得到,我才敢让东澜留下。”眼神微微一闪,虞清漪在说这话的时候还想起了宗越。 比起初涉朝堂的哥哥,她大概更信任地位稳固的青阳侯……也不知道侯爷是怎么想,她这样不管不顾地把东澜留下,侯爷该不会也像哥哥一样心存疑虑? 虞清漪越想心里越是忐忑,便是躺在床上也不能安心休息,索性就趁着虞清尘去忙的时候溜去找宗越了。 蹑手蹑脚地靠近宗越在韩府里临时办公的地方,虞清漪扒着门偷偷往里瞧,却没瞧见宗越。 而宗越本人刚从外面回来,正好瞧见贼头贼脑的虞清漪。 轻手轻脚地走到虞清漪身后,宗越突然出声:“做什么呢?” 第149章 回京 “啊!”虞清漪惊叫着蹿进屋里,转身才看到门口长身而立的宗越,“侯爷!” 侯爷怎么作弄人呢? 心满意足的宗越满眼笑意,心情大好地跨进了屋:“说了让你休息,怎么还到处乱跑?” 亏得他一直觉得这个女人懒得很,可怎么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她却闲不住了? 虞清漪撇撇嘴:“我是想来问问东澜的事情。” “东澜?东澜怎么了?”宗越给虞清漪倒了杯茶递过去。 虞清漪接过温热的茶杯捧在手里,暖意从手心一路蔓延到心里。 “哥哥说东澜为祸楚州,我或许不该让他留在大楚。” “他适合。” 宗越跟虞清漪一样,并不太在意这件事,立场不同罢了,非要说的话,东澜害了楚州,最后却也救了楚州,只要日后东澜是真心归于大楚,宗越就敢用他。 当然,如若东澜不真心,宗越也会让他付出代价,包括楚州这笔账,宗越一定会找机会跟东澜算的。 见虞清漪不说话,只拿那双桃花眼望着他,宗越又道:“大楚的朝堂上缺这样一个人,至于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事作风你大可不必担忧,陛下心明眼亮,又深谙用人之道,断不会让东澜为祸……至少不会再为祸大楚。” 以后他们会让东澜去祸害敌国,比如南梁。 听到宗越的解释,虞清漪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我也觉得他适合。” 宗越挑眉,故意逗虞清漪,道:“不是因为他俊俏?” 虞清漪从来都不会因为被调侃而害羞,因此故意说道:“也有这个原因,把他带去京城,从此京城里就又多了一个俊俏的男人!” 宗越的脸色立刻黑了两分:“你想要俊俏的男人做什么?” “养眼啊!”虞清漪笑嘻嘻地说道,“俊俏的男人赏心悦目,光是看着就觉得心情好!” “本侯还不够你看的?”这个女人可说过他比东澜俊俏。 虞清漪把下巴一挑,故意挑剔地说道:“侯爷您这张脸看得多了就不新奇了!” “为了新奇,你还想网罗天下美男不成?”宗越手快地在虞清漪的额头上弹了一记。 虞清漪嗔了宗越一眼,揉着额头说道:“那也不是不行。” 宗越失笑:“别胡说了,快回去歇着,你再不去,本侯就把你打晕。” 虞清漪吐吐舌头,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宗越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女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就来问了问他对东澜的想法?可这有什么重要的? 此时此刻,宗越深刻地了解到什么叫女人心海底针,悠闲地喝下一杯茶后,心情愉悦地工作去了。 等楚州百姓的毒都解了、该惩治的官员也惩治了之后,一行人就启程回京,抵达京城之后就直接进宫面圣,除了川山王跟合延公主,连东澜也一并带上了。 走在大楚皇宫宽阔的大道上,饶是东澜也有些恍惚。 “五姑娘,您这……就算是为鄙人引见陛下了?”合着这女人是空手套白狼? 见东澜一脸不淡定的错愕,虞清漪轻笑出声:“说好了帮你引见,自然就是专门带你来面见陛下,给你与陛下详谈的机会。” 顿了顿,虞清漪突然问东澜道:“怎么?没自信今天就得到陛下的赏识吗?” “呃……那倒也不是。”东澜干咳两声,重振旗鼓。 说真的,南梁的皇宫奢华有余,威严不足,他出入南梁皇宫时既不会生出敬畏之心,也不会感到畏怯。 但大楚的皇宫不同,这里虽然只有青砖白瓦,但垒筑起来的高墙庄严巍峨,高墙合围就会产生压迫感,让从这里走过的人禁不住瑟缩,心生敬畏。 至少第一次来的东澜畏怯了。 东澜的紧张显而易见,虞清漪只无声地笑了笑,没有再跟他搭话。 虞清尘在虞清漪身侧小声嘀咕一句:“你对他倒是格外关照。” 从楚州返回京城的这一路上,乖乖好像格外喜欢找东澜说话。 “有吗?”虞清漪疑惑地歪了歪头。 “还说没有?”虞清尘瞪着虞清漪,“你自己想想你这一路上跟他说了多少话?” 虞清漪回瞪虞清尘一眼:“那还不都是因为你们不理他?” 虞清尘嘟囔道:“又没什么可聊的,理他做什么?” 虞清漪白虞清尘一眼:“青阳侯寡言,但你跟青阳侯聊得挺好,东澜八面玲珑,你跟他反倒没话说了?” 这一路上,清尘跟侯爷聊在一起,川山王跟合延公主一路同行,清尘和侯爷不理东澜,川山王跟合延公主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就只有她能心平气和地跟东澜说几句话。 虞清尘摸摸鼻子,自知理亏。 他们都已经打算接受东澜了,于情于理都不该那样晾着他。 虞清尘摸了摸虞清漪的头,温柔地说道:“你这丫头什么都不懂,真好。” 虞清漪挑眉。 清尘确定是她不懂吗? 已经活过一世的虞清漪选择沉默。 因为同行的还有南梁的川山王跟合延公主,所以楚帝选择在议政殿接见宗越一行。 “参加陛下。” 宗越、虞清漪和虞清尘齐齐跪地行礼,东澜是个乖觉的,这会儿也不出声,藏在虞清漪身后一起跪地行礼。 看着底下平安归来的一溜儿三个人,楚帝十分欣慰:“回来就好。清漪丫头,没事?” 虞清漪柔声答道:“劳陛下牵挂,臣女无碍。” 楚帝笑道:“你可得好好保重身体啊,以后可千万不能再以身犯险了,不然急得失去理智的人可不止一两个。” 虞清漪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陛下教训得是,这一次是臣女托大了,以后再不会了。” “嗯,”楚帝对虞清漪的态度还算满意,“你那生意做个小本买卖就得了,心不要那么大。” 这是提醒虞清漪让她安分一些,别再惹事。 虞清漪乖巧地应下:“喏。” 楚帝点点头,转眼看向合延公主:“不知合延公主是什么时候来的大楚?怎的也不让你父皇给朕修书一封?这幸好是让子於给撞见了,不然公主若是在我大楚的地界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朕要如何向你父皇交代?” 第150章 救不了你 合延公主傲然道:“本公主一人做事一人当,用不着楚帝费心!” 楚帝哈哈笑了两声:“公主如若能安安分分地待在南梁,那朕才真的用不着费心。” 对南梁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略有耳闻,楚帝不浪费时间与她歪缠,转而眯起眼睛看向川山王。 “朕以为川山王一直都在京城,怎么就到楚州去了呢?” 川山王瞄了虞清漪一眼,到底是把胡搅蛮缠的话给咽了回去:“楚帝不必兜圈子,楚州之事正是本王谋划的,如今落在你大楚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川山王敢作敢为,不愧为人中豪杰!”话锋一转,楚帝又道,“只是楚州数百百姓无辜殒命,只是杀了川山王,恐怕不能平复这数百冤魂的冤屈。” 川山王暗自叹了口气。 这次回南梁,他可有罪受了,陛下绝不会轻饶了他。 “那么楚帝想要如何?” “不急,”楚帝故意卖了个关子,“朕已经派人将国书给邱恒送去了,在南梁使臣到来之前,还请川山王稍安勿躁,老实地待在京城里。” “好。”川山王爽快地答应。 不然他还能怎么办呢? 等禁军把川山王跟合延公主带走了,楚帝才看向大殿里唯一的那个生面孔。 “这位是你们在楚州结识的新朋友?”楚帝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三个晚辈都不是做事不经考量的鲁莽之辈,因此他们带来的这个生面孔定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宗越和虞清尘都不说话,虞清漪的嘴角微微一抽,一人瞪了一眼之后才笑容甜美地对楚帝说道:“启禀陛下,此人名为东澜,原是南梁河海王世子的幕僚,但今次南梁不仁不义,致使楚州百姓饱受无妄之灾,东澜公子不忍见楚州百姓无辜枉死,因此铤而走险,连夜将解药送往楚州,楚州的苦难能提前结束,可全靠东澜公子的仁善之心。” 虞清漪这番话说得极其漂亮,宗越和虞清尘听得嘴角直抽,连东澜都羞愧地红了脸。 楚帝愣了愣,仔细琢磨一阵才想明白虞清漪这番话背后的意思,却是更糊涂了。 清漪丫头把这个东澜捧这么高做什么? 楚帝又瞧了瞧宗越和虞清尘,见这两个人一脸嫌弃,却是没反驳虞清漪,楚帝暗自思量了起来。 “原来如此,那这位公子可就是楚州百姓的救命恩人,是我大楚的恩人了啊!” 东澜两腿一软,差点儿失态地跪下。 楚帝这是真心感激他,还是故意寒碜他? 犹豫片刻,东澜还是跪下了:“陛下谬赞,草民惶恐。草民只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但因此背叛了河海王世子和南梁也是不争的事实,说到底草民就只是个自私的人罢了,实在当不起五姑娘和陛下的盛赞。” 楚帝颇有些诧异。 难得他和清漪丫头把这东澜捧得这么高,若换做其他人,不说顺势为自己美言几句讨个恩赏,至少也会闭口默认,这东澜倒是特别。 心中对东澜多了几分好奇,楚帝道:“朕不管你背叛了谁,你救了楚州的百姓,便是我大楚的朋友,南梁若是怨恨你了,你就留在大楚!” 东澜连忙道谢:“陛下的美意,草民铭感五内。” “嗯,”楚帝对东澜的态度十分满意,“行了,都回去好生歇着,子於你也退下,明日再来。” 方才他还没注意,但仔细一看就能从这三个孩子的脸上看到疲惫,想来是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喏!” 左右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一行四人一起来的,便又一起离开。 东澜跟在虞清漪三个人的后面,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终于等到一个虞清尘去跟宗越说话的时机,赶忙溜到虞清漪的身边去了。 “这个……五姑娘,你在这京城是住哪儿的?鄙人能不能……” “你随本侯回府。”宗越突然插话,那声音冷得让东澜的心肝一齐颤了颤。 “啊?这个……”东澜一脸的不情愿。 他是真心怕了青阳侯的冷,他觉得自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已经炉火纯青了,在遇见青阳侯之前,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跟任何人混熟,唯独在青阳侯身上栽了跟头,只要他跟青阳侯独处,那就一定会落得个无话可说的尴尬局面,那场面,比青阳侯的脸色还冷。 “鄙人听闻青阳侯里规矩甚严,鄙人随性惯了,不好去给侯爷添麻烦。” “不麻烦。”宗越多一个字都不肯说。 东澜哑口无言。 青阳侯哪怕再多说几个字,他就能找到漏洞反驳回去,可偏偏青阳侯说话言简意赅,回答就是回答,再多一个字都没有。 东澜郁闷了,向虞清漪投去求救的视线。 虞清漪两手一摊,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就算侯爷不开口,她也不会把东澜领回赤枫山庄,这人心眼儿太多,她可不敢把人放在身边。 东澜顿时就觉得生无可恋。 临近皇宫大门口,四个人突然听到了喧哗声,循声望去,就见驻守城门的禁军正追着什么人在城门口打转,还用轻功飞上飞下的。 “那……是不是川山王?”虞清尘惊奇地看着上蹿下跳的那个人。 川山王不是半个时辰之前就走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宗越的脸色一沉,二话不说就踏着轻功飞了过去,一把抓住川山王就把人给拽了下来,狠狠往地上一摔。 川山王不妨,哎呦一声摔了个结实。 “川山王这是在做什么?” 宗越冷眼看着川山王,最近因为虞清漪的存在而稍稍恢复点儿人气,现在又再度变成了那副不带一丝人气的冷酷模样,那一点儿感情都没有的眼神让川山王汗毛倒竖。 见到宗越,禁军都松了口气,这一放松,就让合延公主冲破阻拦,奔到川山王身前,张开手臂挡在川山王面前,愤怒地瞪着宗越。 “你们大楚人怎么回事儿?就算我们南梁有错在先,可连你们的陛下都还要对本公主和川山王客客气气的,这些个阿猫阿狗凭什么颐指气使?!川山王都说了他只是想在这里等人,怎么就不行了?!” 第151章 动过心 “等人?” 宗越看向川山王,川山王的视线却已经落在了虞清漪的身上。 宗越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虞清漪。 “乖乖?”虞清尘不知道川山王为什么失了体面也要留在这里等虞清漪,虞清尘也不在乎,他只在乎虞清漪是怎么想的,“你若是没什么想跟他说的,咱们就回去。” 虞清漪叹息一声,笑得十分无奈:“罢了,且听听他要说什么。” 川山王要说的话,她大概猜得到。 不急不缓地走到川山王面前,虞清漪无奈地伸出手去:“您可是南梁的川山王,不该做这种有失体面的事情。” 川山王咧嘴一笑,伸手就要去握虞清漪的手,却被虞清尘给截胡了。 眼疾手快地抓住川山王伸出来的手,虞清尘使了个巧劲儿就把川山王强拉了起来。 宗越的脸色略有缓和,川山王的嘴角抽了抽。 虞清漪瞟了虞清尘一眼,淡定地收回手:“王爷可是在这里等我?” 听到这话,合延公主猛然转身,满怀敌意地瞪着虞清漪。 她以为川山王要等的人是青阳侯。 “丫头,本王……”川山王挠了挠下巴,“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无视了合延公主的敌意,虞清漪面带微笑:“王爷请说。” 川山王愣了愣。 他想跟这丫头单独聊聊,但这丫头好像不想,她身边那个清尘公子和青阳侯也不会允许他们单独聊聊? 自嘲一笑,川山王挺直脊背,看着虞清漪的目光深邃而认真,认真得让虞清漪突然就萌生了些许退意。 “如果我没有参与楚州的那件事,你会随我去南梁吗?” 虞清漪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轻轻摇了摇头:“不会。” 清尘在大楚,她去南梁做什么? “真的不会?”川山王不信,“在楚州的时候你跟我说过,有那么一个瞬间,你是打算相信我的。” 虞清漪笑了笑:“我只是打算相信王爷而已,并不是打算嫁给王爷。” 要信任才能交心,交心之后才会萌生出不一样的感情,可惜,他们之间连信任这道关卡都没能突破。 川山王不死心:“你就没对我动过心?” 虞清漪不愿意敷衍执拗的川山王,便道:“动心过。” 川山王闻言面上一喜。 虞清漪却又说道:“倾盆大雨中,大楚的三皇子擎着伞向我走来的时候我动心过,猎场里青阳侯神勇威武百发百中的时候我动心过,在楚州川山王不辞辛苦地为我搜罗各种楚州美食的时候我动心过,仅此而已。” 川山王哑然,说不出心里是生气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 虞清漪垂下眼:“王爷何必执着于我?您也只是瞧我稀奇罢了。” “本王是不是真心喜欢你本王心里清楚!”川山王恼怒地低吼。 虞清漪复又抬眼看着川山王,眸光清澈,却让川山王心里一凉:“那我问王爷,如果我跟合延公主只能活一个,王爷选谁?” 川山王一噎,然后瞪着虞清漪说道:“那不一样!她是南梁的公主,保护她是职责所在,可你……” “可我怎么了?”虞清漪浅笑低语道,“因为她是你的职责所在,所以遇到生死关头就只能让我去死吗?在王爷看来这或许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我不觉得,我甚至不能理解这种职责,不能体谅这种苦衷。我未来的夫君如果不能将我放在首位,如果不能护我周全,那我要他何用?我不受这委屈!” “天真!”川山王觉得虞清漪就是故意的,为了拒绝他故意说出这样无理取闹的话来,“以你的身份,日后所嫁之人必定位高权重,他怎么可能将你放在首位?” “那我可以选择不爱他,”虞清漪浑不在意地说道,“如果是联姻,只要能得到足够的好处,我可以不计较的。” 她天真?京城所有未出阁的女人里面,大概数她最现实。 “王爷还有什么问题吗?” 川山王不甘心地看着虞清漪:“如果是联姻,让你嫁给本王也可以?” 虞清尘藏在面具下的表情顿时就冷了下去:“王爷莫要说笑了,经过楚州一事,大楚暂时没有必要同南梁联姻,就算有那个必要,去的也不会是她。” 川山王冷笑一声:“这可说不准!” “的确是说不准,”宗越冷声道,“因此本侯奉劝王爷千万别动歪心思,不然弄巧成拙,你没娶到心上人事小,害南梁的公主嫁到大楚来可就不妥了。” 说着,宗越意有所指地看了合延公主一眼:“两国若是在这个当口联姻,只能是南梁求着大楚。” 在联姻中落了下风的那一方是没有选择权的。 川山王不再说话。 “王爷,我们可以走了吗?”虞清尘突然发现川山王比东澜还惹人厌。 川山王看向虞清漪,却只看到虞清漪眉眼含笑的样子,抿了抿嘴,川山王侧身,退到一边。 虞清尘拉上虞清漪就走。 宗越抬手招来负责押送川山王跟合延公主去住处的禁军,冷声道:“送川山王跟合延公主去住处,川山王再想见谁,就派人来知会本侯。” 话音落,宗越也走了。 东澜摸摸鼻子,乖巧地跟在宗越身后。 川山王这什么眼神儿啊?南梁那么多倾慕他的姑娘他不要,怎么就看上了个没有心的?可怜啊。 人都走了,川山王却还站在皇宫的大门口,脸上一片空白。 合延公主早就眼眶含泪,这会儿才开口说话。 “姬元,你真看上那个女人了?” 听到合延公主哽咽的声音,川山王才稍稍回神,侧头看了合延公主一眼,却没有回答合延公主的问题。 “走。”川山王转身就走。 “姬元!本公主问你话呢!”合延公主气得跺脚。 川山王停下脚步,背对着合延公主叹了口气:“公主不是已经看明白了吗?又何必再问?” “你才来大楚多久?怎么就看上她了?她、她除了长得好看一些,还有什么好的?!” 川山王在原地站了半晌,然后就迈开脚步继续向前。 “不知道。” 第152章 回相府 出城的路上,虞清尘骑着自己的马,还牵着虞清漪的马。 虞清漪懒洋洋地坐在马背上,看着虞清尘的背影笑得温柔恬静,幸福满足,骑马走在前面的虞清尘间或扭头看虞清漪一眼,没有被面具遮住的桃花眼中也满是温柔。 正巧虞清尘一身精致的云纹白锦袍,优雅俊逸,风度翩翩,虞清漪着一袭艳丽的紫,高贵娇媚,风情万种,不论远看近看都像是一对璧人。 在马车上瞧见这男俊女美极为般配的画面时,虞清湄气得险些将手里的锦帕撕裂。 虞清风坐在虞清湄的对面,不敢出声。 三皇子最近喜欢上了春风楼里新上位的花魁,几乎夜夜宿在春风楼,有时白日里外出游玩也会将那花魁带在身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清湄姐姐满腔的怨气正无处发泄,虞清漪就回来了,又勾搭上了新的男人不说,这个新男人看起来又是人中龙凤…… 这下可麻烦了。 说来也奇怪,虞清漪不如清湄姐姐端庄得体,不如清湄姐姐善解人意,也不如清湄姐姐进退有度,怎么就这么招男人喜欢? 相府的马车已经在路边停下,虞清湄却只透过马车的窗户瞪着渐行渐远的虞清漪,虞清风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清湄姐姐,咱们……是不是该下车了?父亲还等着见虞清漪呢。” 若不是父亲非让他来接虞清漪回府,他哪会在这里左右为难? 虞清湄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下车。” 虞清风赶忙钻出马车。 “清漪姐姐!”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她姐姐,虞清漪眨眨眼,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就没有理会,可接二连三地又听到好几声,虞清漪这才扭头向身后望去。 虞清风正站在街边手舞足蹈地冲虞清漪比比划划,但虞清漪看虞清风面生,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人是谁,直到瞧见从街角拐出来的虞清湄,虞清漪这才恍然大悟。 那个在街边抽风的人原来是她在相府的庶弟啊! “清尘,停一下。” 虞清尘早就听见有人在喊“清漪姐姐”,而且还是个男人,不用想就知道定是相府派来的人,虞清尘不愿理会,就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直到虞清漪喊他,虞清尘才不大情愿地停了下来。 “真是喊你的?”虞清尘故作不解地看着虞清漪,“在京城里,还有人喊你姐姐?” 虞清漪撇撇嘴:“都是要脸的人,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虞清尘皱了皱眉。 侧身下马,虞清漪不疾不徐地走到虞清风和虞清湄面前,妖娆一笑:“这不是清湄姐姐和清风吗?竟然在这里遇见了,可真是巧啊。” 虞清尘也下了马,牵着两匹马慢悠悠地跟在虞清漪身后,要脸地冲虞清湄和虞清风微微颔首。 虞清湄咬了咬牙,然后温婉一笑,道:“瞧妹妹这话说的,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我跟清风可是专程来接你回家的。” 虞清漪微微有些诧异:“接我回家?这又是吹得哪阵邪风?” 虞清风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快点回去,父亲在家里等你呢!” 大庭广众之下,虞清漪能不能不要胡言乱语?这要是让人听见了像什么话? 虞清漪挑眉:“相爷有事找我?那走。” 说什么接她回家,早说相爷找她有事不就成了? 虞清漪回身,利落地上马,然后才扭头看向几乎跟她同时跃上马背的虞清尘:“清尘,要不让韩尽先带你去赤枫山庄?” 虞清尘温柔一笑:“无妨,我便随你一起去相府瞧瞧。” 他还没正式拜见过虞相呢。 虞清漪沉吟片刻:“也好。” 话音落,虞清漪打马就走,虞清尘立刻跟上,兄妹二人谁都没管虞清湄和虞清风。 虞清湄气得浑身发抖:“有娘生没娘养的野丫头!越来越没有规矩!” 虞清风一惊,慌张地左顾右盼:“我的好姐姐诶!这还在街上呢,别乱说话!” 虞清湄冷哼一声,愤愤地回到了马车上。 虞清风有些头疼,不愿跟有气没地撒的虞清湄一起待在车里,索性就坐上了车辕,跟车夫并排而坐。 虞清漪和虞清尘骑马,比虞清湄和虞清风先一步抵达相府,无视了迎上来的相府下人,虞清漪特地把隐身暗处的韩尽喊了出来,让韩尽将他们兄妹二人的马牵走。 见此情形,虞清尘对虞清漪和相府之间的关系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乖乖连相府的下人都不肯用,这到底是有多失望,才会拼了命的要跟相府划清界限? 虞清漪却已经不去细想这些事情了,没事儿的人一样踏进了相府,结果没在前堂看到虞相,跟下人一打听才知道虞相人在书房。 虞清漪挑了挑眉:“相爷要我到书房里去见他?” 虞相的书房里放着一些折子和机要公文,平日里可是不允许虞相以外的人随意出入的,就连洒扫也得是虞相在的时候由丞相夫人亲自去做,现在却让她进去?什么意思?故意讨好她? 那下人今日也格外恭敬,笑容可掬道:“回二小姐的话,相爷是这样吩咐的。” 虞清漪嫌麻烦地啧了一声:“清尘,陪我去一趟。” 虞清尘自然不会拒绝:“好。” “诶?二小姐?”相府的下人下意识地就喊住了虞清漪。 书房重地,二小姐怎么能带陌生人进去呢? 虞清漪扭身看向那下人:“怎么?还有事?” 那下人回神,赶忙摇头:“没,没有,二小姐请。” 二小姐是个不守规矩的,万一他惹了二小姐不快,二小姐兴许转身就走,到时候相爷该责怪他了,还是让相爷自己处理。 虞清漪轻声一哂,便带着虞清尘去了虞相的书房。 守在书房门口的护卫看到虞清尘也是一愣,但跟之前的那个下人一样,他们谁都不敢挑虞清漪的毛病,便个个都当虞清尘是透明的一样,让虞清尘跟着虞清漪踏进了书房。 “相爷有事找我?”装模作样地给虞相行了个礼,虞清漪就开门见山。 第153章 体谅我一下 还没开始聊,虞相就先头疼起来了。 清漪就不能好好跟他说话吗? 从公文中抬起头来,虞相一眼就看到了气质出尘的虞清尘,实在是虞清尘的面具太惹眼了。 “这位公子是……?”清漪怎么把人带进书房里来了? 虞清尘给虞相作了个揖:“晚辈清尘,拜见相爷。” 虞相温和地笑道:“你是清漪的朋友,便不必如此多礼。” 这话说完,虞相就嗔怪地瞪了虞清漪一眼:“你这丫头也是个粗枝大叶的,既然带了朋友回来,就该先好好招待朋友,怎能如此失礼?” 虞清漪移开了视线,不想看虞相这装模作样的慈父脸:“若不是相爷将我喊来相府,我这会儿就已经在赤枫山庄里设宴款待他了。” “这事儿为父等会儿再跟你说!”又瞪虞清漪一眼,虞相扭头看向虞清尘,“本相疏于管教,让公子见笑了。” 说是疏于管教,可虞相的笑容里满是无奈和纵容,好像十分宠爱虞清漪似的。 虞清尘的那双桃花眼还在笑,但被面具遮住的脸上却挂了霜:“晚辈觉得五姑娘这样很好,世间多是追名逐利、虚情假意之辈,五姑娘身处浑浊之地,却还能保有一颗赤诚之心,率直坦诚,实在是难能可贵。” 这话虞相听着就有点儿不对劲儿了。 追名逐利、虚情假意之辈?身处浑浊之地?他怎么觉得这人指桑骂槐地就是在讽刺他?是他的错觉吗? 虞相有些茫然地看向虞清漪,却在虞清漪的那双桃花眼里看到了更加直接、更加坦白的讽刺,直把虞相看得心里发虚,匆忙移开了视线。 “公子谬赞,她就是被宠坏了。” 虞清漪当即冷笑一声,然后就歪了身子倚在虞相的书案上,百无聊赖地抠指甲:“清尘不是外人,相爷不需要跟他这么客气,也不需要特地招待他,失礼的地方我之后会补偿他,相爷不必费心,还是说说您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虞相最头疼的就是虞清漪这混不吝的样子:“你去楚州赶上了瘟疫,为父在家里整日提心吊胆,就怕你出事,现在你回来了,为父还不能见见你了?” 虞清漪看了虞相一眼,然后迈开脚就往外走。 她最不爱听的,就是虞相的虚情假意,说什么担心她,她在楚州待了那么长的时间,虞相如果真的担心她,会连个口信都不给她? 如果说侯爷赶去楚州的时候虞相没来得及让侯爷帮忙捎个口信,那么后来从京城押送赈灾银两去楚州的队伍呢?那里面就没个人能帮虞相传个口信吗? 不是没有人能帮他,而是他根本就没想那么做。担心或许是有的,但说提心吊胆就太虚伪了。 “站住!你要去哪儿?!”虞相怒喝一声。 虞清漪的脚步不停:“回赤枫山庄,相爷若是有什么吩咐,就差人跑一趟赤枫山庄。” 虞相气得浑身发抖:“拦住!把她给我拦住!” 书房门口的护卫一听,立刻就拔出佩剑,堵在门口严阵以待。 虞清漪的脚步猛然停住,寒着一张小脸一语不发地解下了腰侧的白骨鞭。 虞清尘按住了虞清漪的手,然后上前一步挡在了虞清漪的身前。 “本公子倒要看看今日谁能拦得住她!” “虞清漪!”虞相一巴掌拍在桌上,“过往本相真的是太纵容你了,才让你如此的无法无天,你可还记得本相是你的父亲?可还记得什么是孝道?!” “不记得,”虞清漪答得格外干脆,“打从来到京城之后我就是一个人生活,漪莲雅居虽然是建在相府的高墙里面的,却像是独立于相府之外的一样,该来看我的人不会来,夫人安排给我的嬷嬷又不准我离开漪莲雅居。” 虞清漪突然转身,眸光澄澈地看着虞相:“父亲是能陪伴我的人,是能保护我的人,是能教导我的人,那么就请虞相告诉我,逢年过节是谁陪在我的身边?被人欺负的时候是谁在保护我?认字读书礼义廉耻是谁教给我的?” 虞清漪轻声一哂:“您扪心自问,您是怎么对待虞清湄的,又是怎么对待我的?父亲?您吗?您配吗?” 虞清漪没有哭,那双桃花眼里连一点儿泪光都没有,她的语气里也没有愤怒,可那一声声的诘问却掷地有声。 虞相红了眼,盯着虞清漪看了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为父有错,为父承认为父愧对于你,可你不能连个弥补的机会都不给为父!” 虞清漪笑了:“我也想给您机会,我也想父慈子孝,可是相爷,您没有诚意。您仔细想想您都是在什么时机来与我联络父女感情的,您当我什么都不懂吗?那可真遗憾,我懂得比虞清湄多多了。” 为了安抚丞相夫人,虞相根本就不会跟她亲近,每次找她必定都是有所图的,十有八九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余下一二则是他们各取所需的交易,就这还说什么弥补?笑死人了。 虞相哑然半晌,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就不能体谅一下为父的难处?” 他只是想图个家宅安宁罢了。 “我还不够体谅您吗?”虞清漪反问虞相,“我搬出相府离得夫人远远的,连日常花销都是我自己赚的,相府的事我不参与,我有事也不会给相府添麻烦,为了您的家宅安宁,我体谅的还不够吗? 能不能麻烦您也体谅体谅我?我还记得我娘是怎么无缘无故地成了平妻,我还记得我娘是怎么死的,我还记得自己在相府里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您能不能不要天真地以为我还能跟相府和睦相处?能不能不要奢望我还能为相府鞠躬尽瘁? 事到如今您的脸面和相府的名声都与我无关,您若是想把掉在地上的脸皮捡起来,就麻烦您自己想办法,别拉我一起!“ 虞相踉跄一步,手拄着桌面才稳住身形:“你怎么就这个倔劲儿像了你娘?” 当初但凡蕊儿能退一步,她也不至于会香消玉殒,不至于留下清漪一个人,不至于让这根刺刺进了清漪心里,难以拔除。 第154章 我成什么人了 “还好我还有一点像我娘,若都像了您,我会觉得对不起我娘,”虞清漪面容平静地看着虞相,“相爷还要拦我吗?” 虞相道:“陛下警告为父不能再让你受了委屈,说别人家的女儿都是富养的,没道理相府的嫡出千金却还要自己去做生意赚钱养活自己。” 虞清漪挑眉。 难怪先前在议政殿里陛下让她收敛收敛生意上的野心,合着陛下以为她这么辛苦的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养活自己? 思索片刻,虞清漪道:“我知道了,我会在相府住一阵。” 相爷早这么跟她说不就完了?非得装什么父女情深,他们父女之间哪还有情可言? 虞相疲惫地揉揉额角:“为父已经让人把漪莲雅居收拾好了。” “有劳相爷了,”虞清漪冲虞相福了福身,转身就要离开书房,可走出两步之后却又停了下来,“对了,住在相府这期间,我每日都会到夫人那里去请安,劳烦相爷提前与夫人知会一声,走个过场而已,让夫人别太在意。另外清尘随我一起住在漪莲雅居,我那些个暗卫什么的也会经常出入漪莲雅居,让虞清湄管住自己的脚,有事没事都别去漪莲雅居。” 虞相真是气得肝疼:“府里还有客院可以让客人住,议事可以来前堂,或者为父给你准备一间书房,漪莲雅居是你住的地方!” “我懒得跑来跑去的,而且漪莲雅居够大,不需要相爷另作安排。”虞清漪完全不领情,把自己想说的说完之后扭头就走。 虞清尘一语不发地跟在虞清漪身后,眼神晦暗不明。 虞相气得砸了一整套茶具,却拿虞清漪没辙。 这混账丫头以前明明是个胆小温顺的,怎么突然就浑身长刺了?那个清尘又是怎么回事?那丫头不是跟秦小将军关系不错吗? 虞相越想虞清漪的事情越觉得头疼。 另一边的虞清漪倒是习以为常,心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领着虞清尘优哉游哉地往漪莲雅居去。 走在虞清漪的身侧,虞清尘时不时地瞄虞清漪一眼,似乎犹豫了好一阵,才试探着问道:“你……你平日里都是这样跟虞相相处的?” 乖乖对虞相的态度那可真的是不客气,她这样尖锐,饶是虞相想要对她好,恐怕也寸步难行。 虞清漪耸耸肩:“我跟他哪有什么相处?娘还在的时候,他们两个每次见面都要大吵一架,闹得不欢而散,后来娘走了,我便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他,这大半年偶尔能见上一次,多半都是有事说事,说完就散。” 话说到这儿,虞清漪侧头,冲虞清尘微微一笑:“今日就是因为你在,他想维护自己慈父的形象,这才多说了几句温情的话,往日里他是绝对不会对我说这些的,他怕传到丞相夫人的耳朵里,惹得家宅不宁。” 虞清尘皱了皱眉:“所以他就是靠着疏远你、对你不闻不问来维护他的家宅安宁?” 虞清漪低下了头,浅浅一笑:“因为丞相夫人和虞清湄会跟虞相闹,但我不会。以前年纪小,胆子也小,不管他怎样对我,我都只会受着、忍着。” 虞清尘心疼地摸了摸虞清漪的脑袋:“以后不需要忍了。” “嗯!”虞清漪弯起眼睛笑得甜美。 终于来到漪莲雅居,虞清漪兄妹二人看到的就是一座干净整洁却空旷单调的庭院,没有山石点缀,没有盆栽装饰,甚至连一棵树都没有,从乏善可陈的庭院到灰墙白瓦的屋舍都跟漪莲雅居这么雅致的名字完全不搭。 虞清漪毫不意外地笑了笑。 果然就不能指望虞相在她身上多花心思。 虞清尘想为虞相开脱的心顿时荡然无存。 他方才还觉得虞相或许是真心悔过,想要弥补乖乖,只是乖乖的抵触太过强烈,让虞相连弥补都无从下手,但现在他明白乖乖为什么说虞相没诚意了。 瞧瞧这灰秃秃的院子,这像是相府千金住的地方吗?他相府里就缺那几棵树、几盆花?又不需要虞相亲自动手布置,只是吩咐一句都做不到吗?别说是外面的客栈,便是平民百姓家里的院子都比这精致! 察觉到虞清尘的气势渐渐冷肃起来,虞清漪柔声安抚道:“别生气,对他们来说,这样已经很好了。” 虞清尘侧头看向虞清漪,见虞清漪真的一点儿都在意,虞清尘的心里却更难受了。 心知虞清尘不会不愧疚,虞清漪便不再多言,只将韩尽喊了出来:“韩尽。” “属下在!”韩尽应声而去。 “去通知扶俞和蔺辰枫,让他们把庄子里的人带来相府,漪莲雅居里只用咱们自己的人。”陛下都已经出面了,她怕是要在相府住很久。 “喏!”韩尽立刻奔回赤枫山庄,把事情跟扶俞和蔺辰枫说了。 扶俞和蔺辰枫立刻行动,一个去调集功夫最好的二十名段氏暗卫,准备送进相府,另一个则召集了山庄里信得过的管事,跟他们把情况都说清楚了。 一个时辰之后,一大群人连同几车物资浩浩荡荡地进了城,然后整整齐齐地停在了相府门前。 虞相一听下人的禀报就知道这事儿是虞清漪搞出来的。 “既然是来找二小姐的就去找二小姐说,来与本相说什么?” 来的都是那丫头的人,他还能把人给撵回去不成?呵!那丫头还不撕了他! 虞相头疼不已。 下人见虞相恼怒,赶忙脚底抹油溜走了,而虞相坐在书案后纠结半晌,到底还是去了相府的大门口一探究竟,然后就在那里遇到了丞相夫人。 站在相府的大门口,丞相夫人寒着一张脸,似乎是不准扶俞他们进府。 虞相眉头一皱,当即就觉得不好。 “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丞相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听到虞相问,就没好气地说道:“虞清漪这是什么意思?相府是缺了她吃还是缺了她穿?费这么大的力气从赤枫山庄搬了东西过来,这是想让整个京城都觉得本夫人苛待她了吗?!” 第155章 我也不想啊 虞相头疼欲裂:“她没有这个意思,你快让他们进去,这一大群人堵在门口像什么话!” 能不能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丞相夫人瞪着虞相质问道:“可若是让他们进去了,那我成什么人了?” “我都说了她没有那个意思,也没有人会觉得你是个恶毒的妇人,你想太多了!” 虞相现在只想让丞相夫人老老实实地把人放进去,不然等虞清漪来了这事儿就更麻烦了。 “我想多了?那你说她喊来这么一大群人是什么意思?!”丞相夫人认定虞清漪就是故意的。 “我能有什么意思?还不就是嫌院子里太空,想要添置点儿东西罢了,”虞清漪款步而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丞相夫人,“不然夫人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丞相夫人扭身,冷眼看着虞清漪:“院子里缺了东西不会来找本夫人要?特地从赤枫山庄搬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搬来的这些东西相府里没有吗?” 虞清漪轻声一笑:“一棵蓝楹树,九盆醉芙蓉,九盆残雪惊鸿,五匹云纹雪缎,五匹芙蓉紫锦,七彩琉璃灯三盏,翡翠玉壶一只,雪云白玉盏一对儿,暖玉棋一副……还有些什么东西我记不清楚了,就不与夫人说了,这些东西,相府能给我吗?” “你……你还真敢狮子大开口!”丞相夫人气恼地瞪着虞清漪,“这些东西我相府给不了,你自己还能弄来不成?” 虞清漪当即给蔺辰枫使了个眼色,朗声道:“把箱子都打开,给丞相夫人长长见识!” “喏!”蔺辰枫立刻跟段氏暗卫一起打开了他们带来的箱子,一脸骄傲,得意洋洋。 哐哐开箱的声音此起彼伏,虞相已经退回了门内,因为丢不起这个人。 段蕊的嫁妆丰厚,他们夫妇二人又分文未动,如今有这份嫁妆傍身,清漪即便不去开酒楼也能锦衣玉食一辈子,她说的那些东西的确金贵,却不是她买不起的。 而丞相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相府的门口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会有人凑过来围观,当看见那一溜儿箱子里装着的东西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且不说虞二小姐方才所说的那些东西在不在箱子里,单看这满地的珠光宝气就知道虞二小姐有多富了! “夫人要不要凑近了好好清点清点?”虞清漪看着丞相夫人,妖娆一笑。 “你哪来这么些东西?” 虞清漪不急不缓地说道:“且不说我开的那间酒楼赚不赚钱,单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就足够我挥霍一辈子了,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你娘的嫁妆将来也是你的嫁妆,你就这样挥霍?!”丞相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虞清漪。 “我高兴!”虞清漪挑起下巴,一副“我乐意你管不着”的嚣张模样,“左右我的嫁妆也用不着夫人和相府操持,夫人莫慌。” 丞相夫人噎住。 “现在,夫人可以让他们进去了吗?”虞清漪压低了声音,在丞相夫人耳边懒洋洋地说道,“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当年的事与夫人无关,夫人也受了诸多委屈,我能理解夫人这些年待我的冷漠,也不打算与夫人计较什么,只是夫人您一直找我的茬,我也没办法啊。” 丞相夫人的脸色顿时就更冷了:“本夫人找你的茬?本夫人何时找你的茬了?” “夫人若不是诚心找我的茬,那漪莲雅居里是怎么回事?可别又跟我说是下人阳奉阴违,”虞清漪哂笑,“我都不奢望能跟清湄姐姐的住处相提并论,但至少得比清风一个庶出住的地方好一点儿?夫人您觉得呢?” “不过是你暂住的地方,何必劳师动众、大费周章?相爷地俸禄可经不起这般消耗!”丞相夫人移开了视线,到底是有几分心虚。 “所以我这不是自己把需要的东西都送来了吗?夫人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虞清漪好整以暇地看着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咬咬牙,拂袖离去。 就站在相府的大门口,虞清漪转身,冲丞相夫人的背影福了福身。 “恭送夫人。” 丞相夫人的脚步一顿,旋即更加匆忙地离去。 虞相看了看虞清漪,张口想说些什么,可四目相对时,虞相却把到了嘴边儿的话给咽了回去。 有什么好劝的?清漪若是听劝,这大半年来相府的名声怎么会一落千丈? 于是最终虞相只冷声警告一句:“你适可而止!” 虞清漪的眼神微微一闪,然后转头看向门口的相府护卫:“他们能进来了吗?” 聚在门口的护卫立刻退到一边儿去。 虞清漪这才给扶俞和蔺辰枫比了个手势。 扶俞和蔺辰枫立刻指挥着赤枫山庄的人带着东西井然有序地进入相府,不好奇,不张望,全都直奔漪莲雅居。 “五姑娘!”凑到虞清漪跟前儿,蔺辰枫笑得格外灿烂,“没想到您一回来就要住进相府,早知道咱们就早做准备了。” 蔺辰枫没有询问虞清漪在楚州的事情,他觉得反正虞清漪已经平平安安地回来了,那过去的事不如就让它过去,若都是好事那就没有问的必要,若都是坏事倒也不必让虞清漪再想起来。 这一天先是进宫面圣,然后又接连应付了虞相夫妇,虞清漪真的有些累了,在自己人面前,虞清漪也没有掩饰她的疲惫。 “我也没想到,”虞清漪揉揉额角,“你们都带了谁过来?” 蔺辰枫道:“除了段氏的暗卫,咱们没带多少人来,属下倒是把张姑娘给带来了,这相府里若是没有您用着顺心的人,可以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交给张姑娘。” “张姑娘?张掌柜的那个女儿张欣儿?”虞清漪挑眉,“她还留在山庄里?” “是啊,”蔺辰枫笑了笑,“姑娘来去匆匆,除了属下跟扶俞、韩尽他们,旁的人大概都没见过几次。张姑娘自从进了山庄之后,就一直管着山庄里的那些琐事,比如下人的采买、庄子里的人员分配、食材和日用品的采买全都是张姑娘统筹安排的。” 这事儿虞清漪还真不知道:“你们给人家发月钱了没有?” “给了给了,姑娘您就放心!”蔺辰枫拍着胸脯,一副十分可靠的样子,成功逗笑了虞清漪。 第156章 提前下聘了 相府门前丞相夫人和虞清漪的争执很快就传遍了京城,一同传开的还有虞清漪的富有,而最让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却是随后被送到相府的几件礼物。 最先抵达相府的是三皇子门下最受宠信的门客,给虞清漪带来的是一个半人高的鎏金香炉。虞清漪没见客,香炉倒是留下了。 然后是辅国大将军的么子秦羽、广陵郡王世子王川和仁武侯的小女儿路倩结伴而来,送的是名家画作和一套秦羽珍藏的名贵茶具。这三个人跟虞清漪私交甚笃,闲聊几句就贴心地告辞,好让虞清漪歇上一歇。 最后来到相府的是青阳侯府的陌陵,陌陵亲自驾着一辆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板车,板车上绑着一个一人多高、半丈宽窄的扁盒子,停在相府门口之后,却要虞清漪出门来验收。 虞清漪只得从漪莲雅居出来,不情不愿地来到了大门口。 “送个礼还要本姑娘亲自到门口来接,陌陵,你带来的东西如果不是什么稀世珍品,本姑娘可饶不了你!” 天知道她这一天从踏进京城的城门之后就没真正歇上片刻,现在她这两条腿都是木的。 “姑娘放心,侯爷送给姑娘的东西,必定都是最好的,”陌陵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冷漠的样子跟宗越如出一辙,“侯爷知道姑娘出入时喜欢骑马,但在城中还是乘马车方便,担心相府的马车调度不开,侯爷特地给姑娘送了辆马车过来。” 话音落,陌陵侧身往旁边挪了一步,好让虞清漪看清他驾来的那辆马车。 “这辆马车是侯爷三年前命人打造的,但一直存放在侯府里为之专门建造的库房里,整辆马车上所用的木料皆是兰香神木,不畏水火,车上还藏了几处机关,可攻可守,能于危难之时为姑娘赢得一线生机。” 虞清漪有些发愣。 神木是一种特殊的木料,不畏水火,巴掌大的一块就价值连城,而兰香神木则需以新鲜兰花接连不断地熏染神木三年,才能让兰香浸进神木,让神木仿佛自带兰香,其价格要超出普通神木三四倍…… 原来青阳侯这么有钱吗? 停顿片刻,陌陵又道:“马车里铺了一张绒毯和一方软垫,绒毯是西海商贾带来大楚的西海特产,表面柔软细腻,而软垫的垫面用的是芙蓉纹天丝泠缎,色泽鲜亮,不涩也不滑。” 虞清漪咂舌。 西海的绒毯和天丝泠缎在京城里可都是千金难求的东西…… 陌陵还嫌不够似的,又捧出一个盒子来,奉到虞清漪面前:“这里面是四只晶莹剔透的翡翠铃铛,可挂在屋檐或者马车顶棚边沿做装饰,侯爷让属下将此物交给五姑娘,由五姑娘自行安排。” 蔺辰枫瞠目结舌:“青阳侯可真是……看重姑娘啊。” 不管是兰香神木还是天丝泠缎,都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好不容易弄到手了,不说珍藏起来,好歹也留着自己用或者留着下聘啊,怎么这么随便地就给他们家姑娘送来了? 还是说这是聘礼的一部分? 蔺辰枫的想法一歪,就再也正不回来了。 虞清漪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有些不太敢接那个盒子。 难得亲眼瞧见虞清漪露怯,陌陵觉得有趣,看了一会儿就把盒子塞进了虞清漪的手里。 有趣的事情看一会儿就得了,他这东西要是没送出去,侯爷该生气了。 “还有……” “还有?!”虞清漪突然出声,拔高的声音里满是惊讶,“不、不不不,这铃铛我留下,其他东西你带回去!” 陌陵镇定道:“侯爷说了,这些东西放在我们侯府里也只能在仓房里落灰,唯有送给姑娘才能让它们重见天日,姑娘若是不喜欢、不想要,只管扔在街上便是,总会有人捡回去的。” “那不行!”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便宜了陌生人?! 虞清漪瞠圆了眼睛瞪着陌陵,就差把恋财护食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陌陵暗赞宗越运筹帷幄,竟连虞清漪的反应都一一料中,半点儿不差。 “左右东西送给姑娘了,就全凭姑娘处置,”陌陵淡定且执着地介绍起最后一样东西,“后边车上装着的,是一座金丝孔雀屏,侯爷说放在漪莲雅居里正合适。” 蔺辰枫一脸震惊:“金丝孔雀屏?可是江南的绣娘刘氏混用金丝织出来的那座双面孔雀屏风?” “正是。”陌陵点了点头,仿佛这屏风只是一座再寻常不过的屏风而已。 蔺辰枫惊得合不拢嘴。 从构图到选材再到成形,江南的绣娘刘氏花了七年的时间才用最坚韧的丝线混着金丝织出这么一副孔雀图,那线都不是密密挨着的,而是彼此之间隔着空隙的,一根一根看得分明,用这些线交织出的孔雀傲然独立,华贵而优雅,栩栩如生。 这座屏风的价格本来就高,绣娘刘氏故去之后,这座屏风就成了世间独一无二的孤品,他也只是听秋老板说起过,没想到这屏风竟是在青阳侯手里,更没想到青阳侯会舍得把这座屏风送给他们家姑娘…… 舍得舍得,青阳侯莫不是真的想要得到他们家姑娘的一颗芳心? “我……”虞清漪真的被吓到了,凤钊送她鎏金香炉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震惊无措。 见虞清漪整个人懵住,陌陵赶紧开溜:“礼已送到,抱歉叨扰五姑娘,告辞。” 手一挥,陌陵就带着青阳侯府的人迅速撤离,等虞清漪回过神来,相府的大门口就只剩下一辆价值连城的马车和那座举世无双的屏风。 “我……现在把这些东西送回去还来得及吗?” 蔺辰枫摸摸鼻子:“姑娘,恐怕来不及了,这礼已经送出来了,姑娘若是再给侯爷送回去,那不是打侯爷的脸吗?” “那就只能回礼了。”在心里默默清点自己的资产,虞清漪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她得回点儿什么才能让青阳侯不亏?她怕是要因为给侯爷回礼而倾家荡产了…… 第157章 深夜提醒 回到漪莲雅居,虞清漪的精神还有些恍惚。 “乖乖?”虞清尘不解地看着晃神的虞清漪,“怎么了?侯爷给你送了什么东西?” 青阳侯那厮可别是送了些有的没的来。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一辆用兰香神木打造的马车,翡翠铃铛,金丝孔雀屏……” 饶是虞清尘在听到这些物件也愣住了,然后没细想就脱口而出道:“他这是下聘来了?” 虞清漪的脸瞬间爆红:“清尘!” 虞清尘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抱歉抱歉,是我失言。” 嗔瞪虞清尘一眼,虞清漪抱着那盒铃铛坐在了虞清尘的身侧,身子一歪就靠在了虞清尘身上。 “你说我该给他回什么礼比较好?” 虞清尘仔细思索一阵,缓缓说道:“如果寻不到与之价值相等的回礼,或者是别出心裁之物,那倒不如不回。” 青阳侯这礼太重,他们礼节性的回礼或多或少都会显得敷衍了事。 虞清漪皱了皱眉:“可我也不能白拿他这几样贵重的礼物啊……” 她总觉得亏心。 虞清尘在虞清漪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温柔地笑了笑:“以后得了稀罕之物再还他这礼就是了,而且之前陛下寿宴的时候你不是帮过他吗?权当是他给你的报酬也不无不可。” 他家乖乖怎么能给人做白工? 说起那个报酬,虞清漪的脸色微微一变,古怪起来。 青阳侯应该已经不记得她先前讨要的那份报酬了? 虞清漪说不好她到底希不希望宗越忘记,理智地说,她不应该再在这件事情上胡搅蛮缠,可感性上她还是想寻回她的儿子。 虞清漪纠结极了。 “清尘,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虞清尘一愣,侧头狐疑地看着虞清漪:“乖乖,你是觉得你跟谁有前世的牵扯?青阳侯?” 虞清漪轻轻啧了一声。 清尘要不要这么敏锐? 真让他猜对了?虞清尘眉心微蹙:“乖乖,你怎么会这样想?” 虞清漪鼓了鼓腮帮子,十分无辜地看着虞清尘:“我不知道,就是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来。” 盯着虞清漪看了看,虞清尘抬手在虞清漪的额头上轻弹一记:“胡思乱想!就算真的有前世又怎么样?孟婆汤一喝前尘往事便烟消云散,来世再相遇那也是陌生人了,一切都是从头来过,有没有前世又有什么分别?” 虞清漪撇撇嘴。 可她是个没有喝过孟婆汤的,她什么都记得,可是就只有她一个人记得,就只有她被前世束缚,放不下,舍不掉。 有的时候她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有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活在醉梦里的人。 将怀里的盒子随手搁在地上,虞清漪抱住了虞清尘的胳膊。 “怎么了?”虞清尘担心地看着虞清漪。 “没什么。”虞清漪这话说得嗡声嗡气,明显带上了几分哭腔。 “乖乖?”虞清尘低头去看虞清漪的脸。 虞清漪跟着低头,把自己的脸藏了起来。 虞清尘有些慌,伸手将虞清漪揽进怀里,却因为不知道虞清漪是怎么回事而不敢随便开口安慰。 虞清漪也没有哭得很大声,只是偶尔吸吸鼻子,却比嚎啕大哭更让虞清尘心疼。 叹息一声,虞清尘柔声道:“不论如何,我都在你身边。” 靠在虞清尘的身上矫情了一会儿,虞清漪就回屋去了,回屋之后倒头就睡,然后大半夜地渴醒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虞清漪好像在床边看到一个影人,登时一个激灵人就清醒了,二话不说抓起放在枕边的白骨鞭就要甩出去。 然而站在床边的人却先一步钳制住了虞清漪的手。 “警觉性不错,但反应慢了。” 听到这冰冷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虞清漪愣了愣:“青阳侯?” “嗯。”宗越松开虞清漪的手,向后退了两步。 虞清漪立刻下床:“侯爷怎么来了?有事?” 虞清漪又愣了一下,侧头狐疑地看着宗越。 若是急事,侯爷为什么不叫醒她?若不是急事,侯爷为什么深夜潜入她的闺房?而且他方才就站在床边看着她?? 虞清漪越想越觉得宗越的举止有些诡异。 宗越也看着虞清漪,冷声道:“本侯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虞清漪越过宗越,走到桌边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一口。 “你的报酬。” “噗——咳咳咳咳咳!”虞清漪一口茶喷出去一半,呛得咳个不停,“我、我不是说不要了嘛!” 他大半夜的过来就为了这事儿??闲的! 宗越镇定地上前拍了拍虞清漪的背,帮虞清漪顺气:“本侯也说过,本侯不喜欢欠别人的。” 经过楚州一事,他清楚地了解到这个女人对他来说是特别的,特别到可以让他方寸大乱,他永远都忘不了得知她人在楚州时的那种惊惧和惶恐,他也永远都忘不了她中毒时他心里的那份无助和哀戚。 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既然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已经特别到这种地步,又刚好是他欣赏的类型,那他为什么不把人拐回侯府做他侯府的女主人? 虞清漪瞪眼。 青阳侯这人若是固执起来还真是跟她不相上下! 绝对虞清漪跟他瞪眼的样子有几分可爱,宗越的脸上便多了几分笑意,月光洒照,这张略带笑意的俊脸看起来竟也有几分温柔。 虞清漪看得呆住。 见虞清漪又一脸呆相,宗越忍俊不禁:“本侯今日只是来提醒你,今日你似乎格外疲累,好好休息。” 话说完,宗越一纵身就融入了黑夜。 虞清漪目瞪口呆。 她休息得好好的,是谁来打扰她的?现在她被吓得睡不着了,他却让她好好休息??这还让她怎么睡?! 虞清漪越想越气,提气纵身就追了上去。 听到身后有声音,宗越疑惑地扭头,见虞清漪追上了来了,宗越就更加疑惑了。 悄无声息地落在一户人家的屋顶,宗越等虞清漪到了眼前才低声问道:“怎么了?” 虞清漪瞪着宗越说道:“睡不着了!你陪我喝酒!” 宗越张口就想拒绝,可一想到虞清漪的交友情况,宗越就把拒绝给咽了回去。 “随本侯来。” 第158章 她是唯一 宗越一直认为虞清漪是个懂事的人,知进退,也懂得克制,可一沾上酒,虞清漪的克制就不翼而飞,那真真是喝出了西北军人的气势,偏喝到中途她就醉了,不讲道理,也不听劝,宗越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任她喝了个酩酊大醉。 但趁着虞清漪醉酒,宗越倒是套出了不少有用的情报,比如虞清漪对凤钊一点儿留恋都没有,比如虞清漪对秦羽、王川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比如虞清漪觉得自己配不上青阳侯。 宗越不知道虞清漪为什么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他倒觉得虞清漪配他刚刚好,跟京城里那些需要依靠别人且顶多只会管管中馈的娇花不同,虞清漪独立、坚强,而且拥有撑得起这份独立和坚强的胆识。 宗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如果他领兵出征,那青阳侯府的内外事务将全都落在侯夫人一人身上,他并不希望他未来夫人的娘家插手侯府的事务,因而虞清漪本来就是最符合他要求的,再加上他现在喜欢上了虞清漪,她就是唯一的那个人选,只等她点头,他就可以把人娶回来了。 见虞清漪已经睡过去了,宗越就把人抱起来往客房送。 这深更半夜的,他并不打算再闯一次相府。 虞清漪被惊醒,醉眼迷蒙地看了看宗越:“侯爷?” 宗越低眼瞧了虞清漪一眼,果然就瞧见虞清漪一脸的不清醒,不由忍俊不禁:“嗯。” 虞清漪突然抬手轻抚宗越的侧脸,指尖滑嫩的肌肤在宗越的侧脸上点燃一片火热。 宗越又低眼看向虞清漪,好奇她想要做什么。 谁知虞清漪突然幽怨地叹了一声,喃喃道:“想跟你生个儿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宗越的脚步猛然停住,惊愕地看着虞清漪。 而说完醉话的虞清漪两眼一闭,又睡过去了。 宗越却是在原地怔愣了好半天。 这个女人……想给他生个儿子?所以之前她才会跟他讨要那样荒谬的报酬?可是她为什么想要给他生个儿子? 宗越觉得还没成婚的女人说想要给一个男人生孩子,那肯定是深爱着女这个男人,可别说是深爱了,他从虞清漪的身上连一点儿对他的爱慕之情都感受不到…… 是他太迟钝了,还是这个女人太会隐藏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到了此时此刻,宗越才觉得古人诚不我欺。 原本想把虞清漪送去客房,但现在宗越改主意了,直接把人抱回了自己的寝室。 天光大亮,虞清漪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陌生的床铺和陌生的房间,想起昨夜她追着宗越跑来青阳侯府喝酒,虞清漪猜她应该是在青阳侯府的客房里。 可下床环顾一圈之后,虞清漪就知道她猜错了,顿时忐忑起来。 这房间看起来朴实无华,但不管是桌椅还是寝具都是上乘好物,连摆设都是值得收藏的珍品…… 没人会把这么多昂贵的东西放在客房里,所以她到底是睡在哪儿了? 扭头看了看略显凌乱的床铺,虞清漪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但她真心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虞清漪慌乱地理了理衣裳,又把睡乱的发髻整理好,然后才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好一阵,确定外边没人,虞清漪才拉开房门,动作极快地蹿了出去,刚要用轻功逃跑,却见几个人拐进院门,为首的正是宗越。 青阳侯府里能接近宗越院落的人都是宗越的左膀右臂,个个都是习武之人,又大多是暗卫出身,因此他们走路时落脚极轻,可以说是悄无声息,以虞清漪的功力必然是听不见的。 虞清漪整个人都僵住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宗越的眸光微凝,给身后的众人比了个停下的手势,然后就一个人走上前去,略有些无奈地帮虞清漪把领口整理好。 “刚醒?” 虞清漪傻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一脸呆相:“嗯……刚、刚醒。” 宗越奇怪地看了虞清漪一眼。 这个女人怎么好像有点儿紧张? “给你留了早膳,让他们送来?” 虞清漪立刻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不不不用了!我回去了!” 话音未落,虞清漪就提气纵身,一跃而起,三跳两跳地就从宗越的视线里消失了。 宗越愣住。 这女人又怎么了? 宗越亲信白安凑到陌陵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诶,那妞怎么回事儿?” 陌陵当即就侧头警告地看了白安一眼:“好好说话。” 白安挑眉:“侯爷上心了?” 如果那是个无关紧要的女人,陌陵才不会特地警告他注意言辞,免得惹恼了侯爷。 “你是不是蠢?你脖子上边儿长着的这颗是石头吗?那女人是从侯爷的寝室里出来的,上没上心还需要问?”仇九毫不客气地嘲讽白安。 “我问你了吗?”白安扭头瞪着仇九。 仇九翻了白安一个白眼,然后问陌陵道:“那姑娘姓谁名谁?” 陌陵沉声道:“相府二小姐,肃国公府的五姑娘,虞清漪。” “那个女人?!”仇九大惊,“怎么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可是京城里……最漂亮的!咱们侯爷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是怎么把人给拿下的?” 仇九的话说到一半就接收到了宗越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冰冷视线,当即就识相地改了口。 他原本想说那可是京城里名声最差的女人,听说既爱勾三搭四也能惹是生非,侯爷怎么会看上那样的女人? 陌陵和白安一人给了仇九一个鄙夷的白眼。 这人真是太会见风使舵了。 宗越面无表情地看着仇九,突然问道:“本侯与她不相配?” “啊?”仇九呆住。 仇九万万没想到他英明神武的青阳侯竟然会问出这样儿女情长的问题来,他一直觉得冷漠如宗越,跟爱情是扯不上关系的,就算成婚那也只能是联姻,仇九不管怎么想象都想象不出宗越跟一个女人并肩而立的画面,宗越跟什么样的女人相配这个问题仇九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 “不相配?”宗越的眼神更加冰冷了一些。 第159章 小迷妹 仇九最是会察言观色,又最是识相,见宗越眼神微变,立刻狗腿地说道:“配!怎么不配?侯爷跟虞二小姐那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简直就是天造地设、天作之合!” 陌陵默默地移开了视线,白安直接捂脸。 哪怕面对的是侯爷,这么怂也很丢人啊! 然而宗越很是受用,眼神立刻回暖:“进来,说正事。” 仇九瞠目结舌。 这还是他们冷酷无情的侯爷吗? 这边青阳侯府人一边跟宗越商议正事,一边想着虞清漪的事,都对虞清漪好奇不已,琢磨着等正事儿谈完了就出去打听打听。 那边虞清漪一路火烧眉毛似的回了相府,才刚落进漪莲雅居就被在院子里晨练的虞清尘撞了个正着。 虞清漪暗道倒霉。 虞清尘看看从天而降的虞清漪,仰头看看天色,再遥望远方。 “乖乖,你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虞清漪心虚得不敢跟虞清尘对视:“我……我今儿起得早,就练了练轻功。” “啊……练轻功啊,”虞清尘的语调微微拖长,分明就是看出虞清漪在说谎,却没有戳破,“难得我来到京城与你在一起,练功这样的事情你该喊我一起的。” “明天,”虞清漪摸摸鼻子,“我……我去洗漱!” 虞清漪一溜烟儿地跑回房间,坐在梳妆台前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坐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之后却又觉得奇怪。 清尘的武艺比她好,耳目也比她聪慧许多,昨夜先是青阳侯不请自来,然后是她追了出去,闹出的动静对寻常人来说微乎其微,但对清尘来说多半是如雷贯耳,他应该听到了,可若是听到了,他怎么会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相府? 余光瞄见张欣儿端着一盆温水进来,虞清漪便问张欣儿道:“欣儿,你可知道昨夜清尘公子是什么时候歇下的?” “清尘公子吗?”张欣儿放下水盆,歪着脑袋想了想,“我记得他屋里的灯亥时左右才熄,想来应该是忙到那个时候才歇下的?” “你确定?”虞清漪眉眼微动。 她虽然不记得具体的时间,但侯爷来的时候还不到亥时。 张欣儿又仔细想了想,才点头道:“我确定,因为那个时候我刚好起夜,碰见了咱们院儿里一个叫翠兰的女婢,还聊了几句,结果聊完我就清醒了,回屋躺了许久才又睡着。 我记得我回屋的路上瞧见清尘公子屋里的灯是亮的,以为他在忙,就想去问问他需不需要宵夜什么的,结果才迈出脚他那屋的灯就熄了,我便没去打扰他。“ 虞清漪皱了皱眉:“那公子屋里的灯熄了之后,你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啊,”张欣儿不解地看着虞清漪,“姑娘,是出什么事了吗?咱们屋里……招贼了?” 虞清漪刚想反驳,便想到了宗越。 深更半夜不请自来,还偷偷摸摸地来,这不是贼是什么? “罢了,没事。”虞清漪笑着摇了摇头。 昨夜清尘许是累了,又或者是专注于什么事,这才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解决了一个疑惑,虞清漪又对张欣儿说道:“我屋里这些粗活儿你不必亲自动手,随便找个顺眼的女婢来做就好。” 张欣儿受雇于她,没签过卖身契,而且她是受雇来做管事的,可不是来伺候她的。 张欣儿浑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没事儿,反正我都是要过来的,顺手罢了。” 虞清漪招手将张欣儿喊到身边,绵声软语地说道:“你是张掌柜的掌上明珠,本是该在家里享福的,你能来帮我打理日常琐事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我可不能再让你受累。” 张欣儿笑道:“姑娘言重了,留在山庄里做事是我自己的主意,只要一想到那山庄是被我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就觉得很有成就感!姑娘和蔺老板愿意雇佣我那是看得起我,照理说你们用这个价钱能雇到更有经验、更有能力的管事,但你们却选了我,说到底还是我占了便宜。 来相府帮姑娘打理漪莲雅居也是我自己要来的,我觉得现在可能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姑娘的习惯,我也不放心把姑娘交给别人照顾,用我娘的话来说,我就是个爱操心、爱照顾人的人,姑娘您不嫌弃我笨手笨脚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张欣儿喜欢虞清漪,她觉得没有比虞清漪更加和蔼可亲的千金小姐了,看蔺辰枫他们跟虞清漪像朋友一样相处,张欣儿羡慕极了。 而张欣儿最欣赏的还是虞清漪的肆意妄为,都是女人,张欣儿也想活成虞清漪那个样子,但同时张欣儿也心疼虞清漪,她觉得像虞清漪这样出身好、样貌也好的女人就应该是备受宠爱的,可虞清漪的日子却过得比她还艰难,连亲爹都不能依靠,还要自己抛头露面做生意赚钱。 而且虞清漪这人在其他事情上十分精明,细致入微,偏偏对自己的事情不甚在意,如果放着她不管,她很可能一天只吃一顿饭,管它是凉茶还是热茶都往肚子里灌,有事做事太专注甚至连觉都不睡。 蔺辰枫和扶俞他们也关心虞清漪,也会提醒虞清漪吃饭、睡觉,可男人终究是不如女人细致,他们有时只是提上一句然后就置之不理,而虞清漪也只是随便应一句就不放在心上,到头来虞清漪的饭还是没好好吃,觉还是没好好睡。 因此种种,张欣儿怎么都不愿意离开山庄,为了留在山庄里做事,她都跟张掌柜的吵了好几次架,可她就是不放心虞清漪,她想让虞清漪过得更好一点,哪怕只是好上一点点。 瞧见张欣儿那双满含关切和心疼的眼神,虞清漪愣了愣。 心疼她?为什么?这姑娘是不是想了些有的没的? 这话不好问,虞清漪便没有问,只笑着对张欣儿说道:“你若真心想做,我便教你。” “我想做!”张欣儿兴奋得两眼放光,一把抓住了虞清漪的手,“我是真心想像姑娘一样做个能自立的人,姑娘您教我!” 虞清漪沉默地看着张欣儿,过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好,我教你。” 虽然她不知道像她一样自立有什么好的,可到底也不是件坏事,若能让欣儿嫁人之后不受欺负,倒也不错。 第160章 不一样的虞清尘 张欣儿的父亲是棠秋手下的张掌柜,她的母亲也是小商户出身,张欣儿从小耳濡目染,本就比同龄的女孩子更加精明一些,瞧着和蔼可亲,像是个单纯本分的姑娘,可心里该有的盘算一样不少,只是面上不显,在别人都以为她善良好欺负的时候,她就能在短时间的闲谈里做出决断,哪些人能信任、哪些人不能信任她的心里跟明镜似的。 在识人这方面,张欣儿的直觉准得匪夷所思,虞清漪觉得这个能力是一种天赋,她就没办法像张欣儿那样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一个人表面上的言行举止对他的性情和习惯做出一个大致的判断。 洗漱更衣之后,虞清漪领着张欣儿站在屋门口,看着焕然一新的精致庭院和在庭院里来来回回的女婢,绵声软语地开口。 “在没有人指点和帮衬的情况下,你能将赤枫山庄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说明你的能力不弱,现在的你缺的只是威严而已。” “威严?”张欣儿顿时就苦了一张脸,“可我娘说我长得可爱讨喜,就算真的生气了,那模样也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虞清漪乐了。 张欣儿鼓了鼓腮帮子,一脸的不甘。 又不是她自己想要长成这个样子的,怎么连姑娘都笑她? 虞清漪柔声道:“你若是需要像青阳侯那样上阵领兵,容貌的确会影响到你的威严,可你现在只是做个府内的管事,以后也只是做个当家夫人,因此与容貌相比,手段才是立威最有效的途径。” “手段?”张欣儿歪着头仔细想了想,“赏罚分明?” 她爹和她娘好像说起过这样的事情。 虞清漪赞许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你瞧这院子里来来去去的人,她们都是签了卖身契给相府的女婢,不论是出身还是如今的身份,她们都不如你,可她们当中却没有几个人瞧得起你,因为你的爹娘名不经传,她们便觉得你一定是个没见识的,不如她们这些在相府待了好几年的人,见到的贵人多,见识过的奇珍异宝也多,即便这些都与她们毫无关系。” 顿了顿,虞清漪又道:“这其中当然也有心地善良的人,可这些人顶多也只会在暗中帮一帮你,明面上谁都不会站在你这边,因此你最常见识到的,一定是总找你麻烦的恶人。” “所以我要惩治那些恶人?”张欣儿不确定地问道。 “要惩治,但理由要正当。”虞清漪侧头看着张欣儿。 张欣儿展颜一笑,用那一张可爱的脸说道:“这个我懂,就是要让她们有口难言,觉得委屈、不甘、不服气也不能向人告状!” “聪明。”虞清漪觉得张欣儿的这个解释简直太到位了。 张欣儿却皱起了眉:“可是到底要怎么做?” 道理她都懂,可她还是不明白该怎么做? 虞清漪笑道:“这就是得你自己去琢磨的事情了,左右漪莲雅居里的人都是现成的,把你想到的手段都在她们身上用一遍大约就能试出效果来了。” 张欣儿惊讶地看着虞清漪:“漪莲雅居里的人?漪莲雅居里除了咱们从山庄里带来的人,余下的可都是相府的人!” 她可不会去折腾自己人,但相府里的人…… “万一出了什么事,那不是要给姑娘添麻烦了吗?” “放心,”觉得张欣儿苦恼的模样实在可爱,虞清漪一时没忍住,就伸手在张欣儿的脸蛋儿上轻轻捏了一下,“出了相府这大话我不敢说,但在这相府里,还真没人能把我怎么样,相爷现在一瞧见我就头疼,不是出了天大的事他不会管我的,免得又在我这里惹一肚子气。” “真的?”张欣儿的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当然。”虞清漪笃定地点了点头。 “多谢姑娘!”张欣儿开心极了,余光瞄见虞清尘,张欣儿这才收敛了笑容,像模像样地给虞清漪行了个礼,“那属下告退……哦,不对,我是不是该自称奴婢?” “属下就好,我不需要奴婢。”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又没有卖身给她,怎么好做奴婢? “喏!”甜甜一笑,张欣儿就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虞清尘恰在这时走到虞清漪面前,好笑地看着张欣儿天真活泼的背影:“你又带坏了一个天真纯良的姑娘?” 虞清漪嗔了虞清尘一眼:“我只是教她点儿有用的事情罢了。” 虞清尘温柔地说道:“能教会她倒是也好,你身边净是些男人,有这么个细心周到的姑娘也好。” 虞清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等她学会了,就到了嫁人的年岁了,在我身边可待不了几年。” “那你还教她?”虞清尘以为虞清漪会把张欣儿留在身边。 “这不是闲的没事做嘛。”难为张欣儿一直在赤枫山庄里帮她打理日常琐事,她只是回报一二罢了。 眉眼微动,虞清漪就转移了话题:“你今天要做些什么?” “我待会儿要到二师兄那里去,你随我一起去吗?”虞清尘就是过来问这个的。 虞清漪摇了摇头:“你去找苏大人,我跟去做什么?我去望月酒楼里瞧瞧。” 回来的路上顺便去置办些年货,还有五天就过年了。 虞清尘沉吟片刻:“带韩尽去?” 乖乖之前在皇家猎场遇刺的事情他还记得,虽然从那之后再没有人对乖乖出手,但难保对方不是在静待时机,他们还是要提防着。 虞清漪笑道:“韩尽和扶俞都跟我一起去,另外还有个人暗中保护,你就放心。” 她可惜命着呢! “那就好。” 知道虞清漪心有戒备,虞清尘就放心了,又嘱咐虞清漪几句,这才离开相府,却并没有去苏府拜访苏明,而是去了西市里的一间茶寮,茶寮地门楣上没有牌匾,只在侧边挂了一个“钱”字条幅。 “公子,月奴和星侍已经在里边等您了。” “嗯。”冷冷地应了一声,虞清尘没有了平日里谦谦君子的亲和,满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拐进茶寮的后院,虞清尘毫不犹豫地跳进角落里一口不起眼儿的枯井,沿着一条逼仄的暗道去到了一间地下密室。 第161章 要他一无所有! 等在密室里的月奴赫然就是春风楼的新任花魁,而星侍的脸上虽然带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但身上穿着的却是独属于禁军的铠甲,从他那块毫不遮掩的腰牌来看这还是个禁军的副统领。 “公子。” 虞清尘微微颔首,然后在上首坐下:“事情办得如何?” 月奴迟疑片刻,犹犹豫豫地说道:“公子,那三皇子本就不是什么良才,就算放着他不管,他也难成大器,只要再给奴一些时间,奴就能怂恿他做些惹恼陛下的事情,到时候陛下一样会对他失望,公子何必冒着让星侍暴露的危险匆忙动手?” 虞清尘冷眼看向月奴,哪怕有面具遮掩一二,月奴也被他眼中的冷冽吓得浑身一抖。 “本公子想要的,不仅仅是陛下对他失望,本公子要他一无所有,包括他皇子的尊贵!” 如果不是乖乖心性坚韧,凤钊的算计将彻底毁了乖乖,甚至会要了乖乖的命!虽然现在乖乖还活着,但这并不能抵消凤钊所犯下的罪! 陛下偏袒自己的儿子,不愿意给出一个公正的裁决,乖乖顾全肃国公府和陛下之间的和睦生生咽下了所有委屈,偏生虞相又不愿意为乖乖出头,那就只能由他这个做哥哥的出面为乖乖讨回公道了! 他在西北的战场上长大,磨炼七年练就了一身本事,后来又随天源先生学习,机缘巧合之下还以假身份建起了这遍布大楚各地的“钱”字号茶寮,若这些都不能用来守护乖乖,那他吃这么多年的苦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绝不会放过凤钊! 月奴垂眸,再不敢说话。 京城里没有人不知道三皇子、青阳侯和虞二小姐之间那点儿事情,他们也知道此番公子对三皇子出手就是为了给虞二小姐报仇,可他们不希望公子因为这件事毁了自己多年经营的“钱”字号茶寮。 要经营这么大一个情报组织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兴许比江湖中人开山立派还要再困难一些。 星侍就不会想这么多,他的命是虞清尘救的,只要不是通敌叛国,虞清尘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启禀公子,属下已经安排人将三皇子平日里的恶劣行径在皇宫里传播开来,等陛下知道了,定会对三皇子的事情一查到底,证据属下已经安排妥当,公子放心。” 虞清尘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确定事情会传到陛下那里?” 大太监福成御下甚严,宫里的太监和宫女绝不会在陛下会出现的地方嚼舌根。 星侍面具下的脸色微微一窘。 旁边的月奴趁机调笑道:“公子放心,他安排他的相好去给陛下吹枕边风了。” “别胡说!”星侍狠瞪月奴一眼。 月奴捂着嘴咯咯直笑:“这里就公子和你我三人,怕什么?” 虞清尘挑眉。 能给陛下吹枕边风的只有后宫的嫔妃……他以为星侍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一闹出事就是件天大的事。 虞清尘有些担心:“你跟……那人,安全吗?” 星侍垂下了眼:“暂时无碍,我们都在等一个机会。” 自从追随了公子之后,他就跟公子学会了静待时机,只要等到了天时地利人和的那个时机,就没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 虞清尘微微颔首:“需要帮忙就说,本公子、虞二小姐和青阳侯都可以帮你。” 星侍愣住:“青、青阳侯吗?” 青阳侯会帮他抢陛下的女人??不可能…… 虞清尘冷哼一声:“他敢不帮!” 他可是乖乖的哥哥! 想到虞清尘、虞清漪和宗越三个人的关系,星侍沉默了。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许多人都说青阳侯对虞二小姐的态度与众不同,如果青阳侯真的打算娶虞二小姐,那公子的拜托青阳侯还真不好拒绝…… 当初选择追随公子果然是对的! “月奴。”虞清尘又看向月奴。 月奴赶忙说道:“公子放心,只要是公子吩咐的事情,奴必定竭尽所能,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在她所见识过的男人里,三皇子并不算精明,想要拿捏住他简直易如反掌! “嗯,”月奴驯服男人的本事虞清尘是信得过的,“自己小心点儿,别暴露了,如果有可能……你也愿意的话,就让他将你接回三皇子府。” “公子?”月奴疑惑地看着虞清尘,“奴以为能收集情报的地方,还是春风楼里更加合适。” “春风楼的确能收集到很多情报,但……我们现在需要打探朝廷机密。”说这话时,虞清尘的眼中闪过一抹幽光,“春风楼里不是还有馨娘?” “可是……”想起凤钊,月奴皱了皱眉。 虞清尘又道:“你若是更愿意留在春风楼,那就留在春风楼,让馨娘去三皇子府。” 月奴犹豫了:“公子可否容奴再仔细想想?” “可以,不急。”话说完,虞清尘就站了起来,抖平衣摆上的褶皱,冲月奴和星侍二人微微颔首,“你们各自当心。” 月奴和星侍齐齐行礼:“恭送公子。” 等虞清尘走了,星侍才对月奴说道:“春风楼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还不愿意离开了?爱上了众星捧月的虚荣感?” “你知道什么!”月奴狠瞪星侍一眼,“咱们‘钱’字号做的就是贩卖信息的生意,当然是哪里能收集到最多的信息我就往哪儿去。” 星侍不解:“可公子不是希望你能到三皇子身边去打探朝廷机密吗?” “那朝廷机密是那么好打听的吗?”月奴又瞪星侍一眼,“我就是个以色侍人的奴婢,三皇子再怎么蠢也不会与我说那些朝廷机要,我怎么打探?” 进三皇子府做妾容易,可以她的身份,跟三皇子打探朝廷机要却是难如登天,还不如让虞二小姐嫁过去做个皇子正妃,能与三皇子平起平坐,要问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 “如果这事儿不难,公子怎么会让你去?”星侍看傻子一样看着月奴,“咱们茶寮里那么多女人,就属你手段最为高明,公子信任你、看重你,才会将这么困难的任务交给你,若换做馨娘,怕是还不如你呢。” 月奴琢磨片刻,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这话倒是不假。” 星侍偷偷翻了个白眼。 月奴是真的好哄,只要夸她,她就会飘飘然。 “你好好考虑考虑。”话音落,星侍转身就走。 第162章 无耻的小白脸! 离开“钱”字号茶寮之后,虞清尘才去苏府,却也没跟苏明说什么正经事儿,只闲谈风月,喝完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就起身告辞。 苏明一头雾水,直跟妻子抱怨说虞清尘把心思藏得深,叫人看不透彻。 而虞清尘掐算好了时间来到望月酒楼,才跨入大堂就瞧见了相对而坐却相顾无言的南梁川山王姬元和大楚青阳侯宗越,两人一个粗狂英武,一个铁血冷酷,逼人的气势使得望月酒楼在这大中午的时间里空空如也,一个客人都没有。 眉梢一挑,虞清尘镇定自若地走了过去,声音温润地说道:“二位要不要移步雅间?您二位就坐在这最显眼的地方,实在是影响我们做生意。” “你们的生意?”川山王面色不善地看向虞清尘,“本王如若没有记错,这望月酒楼是五姑娘的私产,与你有什么关系?” “她的便是本公子的。”这话虞清尘说得底气十足。 宗越淡定地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下一口,还认真品尝、仔细回味了一番。 的确段五的就是虞清尘的,以后就让段五把手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交给虞清尘去操心,赚钱的事都让虞清尘去做,段五等着花钱便好。 宗越这样一想,就觉得虞清尘非常好用,不仅能入朝为官爬上高位给虞清漪做靠山,还能帮虞清漪处理那些她折腾出来的杂事,最重要的是虞清尘不会背叛虞清漪,实在是太好用了。 脊背突然一凉,虞清尘若有所思地瞄了宗越一眼。 川山王冷哼一声,鄙夷道:“没想到这位公子生得人模狗样,却是如此恬不知耻,五姑娘可知道你是这样不要脸的男人?” 因为虞清漪把虞清尘带回相府了,所以川山王特地命人去查了虞清尘的底细,便查到虞清尘是孤身一人来到京城,与青阳侯宗越和金紫光禄大夫苏明都有来往,似乎有入朝为官的打算,然后被虞清漪给看上了,不仅时常出现在虞清漪身侧,甚至还住进了相府。听说为了让虞清尘住进相府,虞清漪还跟虞相大吵一架。 当然,这些消息全都是虞清漪和虞清尘联手放出去的。 听到这话,虞清尘不怒不恼,可刚要回嘴,却被人抢了先。 “我的就是他的,我觉得这句话说得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不知道川山王有何高见?”从楼上走下来,虞清漪的面色微冷。 川山王身上那股霸道凶狠的劲儿立刻就散了个干净,像是只被训斥的大狗一样委屈巴巴地瞅着虞清漪,语气也弱了许多,像是底气不足。 “丫头,你这就有点儿太偏心了啊,本王还不是怕你被骗、被人利用嘛。” 宗越和虞清尘同时惊奇地看着川山王,然后又狐疑地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的脚步顿住,片刻之后才维持着一脸冷漠继续向川山王和宗越那一桌走去。 “我的事就不劳川山王费心了,”在虞清尘的身边站定,虞清漪一转头表情就柔和了下来,“你不是说要去苏大人那里?怎么过来了?” 宗越握着茶杯的手骤然收紧,侧目睨了虞清漪一眼。 这个女人就不能不做这样惹人误会的事情?陛下都已经警告她收敛一些了,她怎么就不知收敛? 虞清尘配合着柔声说道:“不是说好要去置办年货吗?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那好,你在这儿等我片刻。”虞清漪还有话要跟蔺辰枫、棠秋和林祥说,只是听说虞清尘来了,才出来问问虞清尘是不是有事找她。 “需要我帮忙吗?”虞清尘不善经营,“钱”字号赚钱的事情都是他那群属下在做,但旁的事情他还是帮得上忙的。 虞清漪笑道:“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跟他们商量一下过年前后的经营计划。” 瞄了宗越和川山王一眼,虞清漪又补充道:“你要是不嫌无聊,也可以随我过去。” “不必了,”虞清尘拒绝道,“我想青阳侯和川山王应该不介意分我一杯茶水。” 虞清尘这话说完,虞清漪立刻就看向川山王。 川山王气得咬牙切齿,却只能笑着说道:“当然不介意。” 虞清漪又看向宗越。 宗越就淡定得多,只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给了虞清漪两个字:“无妨。” 想起川山王方才对待虞清尘的那个态度,虞清漪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宗越也在,虞清漪便稍稍放心了一些。 “我很快就来。”话音落,虞清漪就匆匆离开。 虞清尘摇头失笑:“真是爱操心。” 虞清漪一走,川山王就变了脸:“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让女人操心。” 宗越抬眼瞧了川山王一眼,莫名觉得川山王有些可怜。 姬元看起来像是对那个女人动了真心,他想讨好那个女人,可偏偏得罪了虞清尘……真是太可怜了。 “清尘公子,坐。” 虞清尘侧头看向宗越,从面具上露出来的一双桃花眼中意味深长。 这两个男人可真是有意思。 “那就多谢侯爷了。”无视川山王的敌意,虞清尘淡定地在两个人之间坐下。 宗越亲手给虞清尘倒了杯茶,虞清尘坦然接受,对面的川山王却看得目瞪口呆。 大楚的青阳侯都没有亲手给他倒过茶,这什么公子是个什么来头? 而且青阳侯不是也对那丫头有点儿意思吗?怎么还能心平气和地跟这什么公子坐在一起喝茶? 凭借他在战场上培养出来的直觉,川山王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可他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 “东澜想要见五姑娘。”这事儿宗越还没跟虞清漪说,因为他知道虞清漪一定会见,但宗越觉得东澜别有用心,着实不太想让他见到虞清漪。 “东澜?他为什么要见乖乖?”虞清尘也不想让虞清漪跟东澜接触。 “许是想让五姑娘帮他引见陛下。”除此之外,宗越想不到其他理由。 虞清尘挑眉:“他人就住在青阳侯府,却舍近求远,想让乖乖帮他引见陛下?侯爷您都对他做了些什么,才让他对您避如蛇蝎?” 宗越冷冷地瞟了虞清尘一眼:“本侯什么都没做。” 他若是真的做了,东澜就不会想见段五了。 第163章 追妻路难 虞清尘并不在意宗越到底有没有对东澜做些什么,只慢悠悠地说道:“朝廷的事儿,就该由你们这些朝廷的鹰犬去办,找我家乖乖做什么?” “是东澜想找她。”“我家乖乖”这四个字让宗越的眼神微微一沉。 虞清尘笑了:“东澜想找,侯爷您就允许他找?您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宽容了?可别是居心不良,别有用心。” 宗越默然不语。 他的确是想借着这件事把段五请到侯府里去,但又怕东澜耍什么花招,这才先跟虞清尘提了一句,若虞清尘能想到什么对段五不利的事情,他就打消这个念头,但是没想到比起东澜的居心叵测,虞清尘更防备他的别有用心。 宗越抬眼看了看虞清尘,突然沉声说道:“想要追求她,不耍点儿手段恐怕不行。” 虞清尘挑眉:“侯爷想要追求乖乖?” 宗越坦然地看着虞清尘:“是。” 虞清尘盯着宗越看了看,突然放声大笑:“侯爷您可真是有趣。” 百花宴那时青阳侯占尽优势,可他什么都没做,如今半年过去,他却又突发奇想地要追求乖乖? 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虞清尘站起身来,冲宗越微微一笑:“侯爷您尽管使出您的手段来,我必定会全力阻止。” 话音落,虞清尘就迈开脚往虞清漪来的方向走去。 宗越的面色一沉,冷声问道:“为什么?” 虞清尘的脚步不停,慢悠悠地说道:“我只想让她过安稳的日子。” 可若是嫁给了青阳侯,那乖乖这一辈子就别想安稳了。 宗越沉默了下来。 坐在宗越对面的川山王闻言也陷入了沉思。 而刚从楼上下来的虞清漪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清尘!”虞清漪走得急,脚一迈就要跨下两级台阶。 “慢点儿。”虞清尘立刻伸出手扶了虞清漪一把。 虞清漪搭着虞清尘的手胆子就更大了,直接从楼梯半腰跳了下来。 “你这丫头!”虞清尘瞪了虞清漪一眼,“都多大个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胡闹?也不怕摔着!” 虞清漪向前缓冲两步,顺势就亲密无间地靠在了虞清尘身上,笑嘻嘻地说道:“不是有你接着我吗?” 虞清尘失笑,在虞清漪的鼻尖刮了一下:“说得对,有我接着你。” 将虞清漪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虞清尘略有些不满地问道:“你今天就这么出门了?天寒地冻的,怎么也不知道披件斗篷?” “我没有,”虞清漪眨巴着一双桃花眼,极其无辜地望着虞清尘,“原本是想置办一件,可一直在忙,根本就没空去买。不过好在我的武艺一直没有落下,冬不畏寒夏不惧惹,少穿一件儿不要紧。” “那可不行,”虞清尘牵起虞清漪的手就向外走去,“咱们现在就买一件儿去。” 还坐在桌边儿的宗越突然插了一嘴:“本侯那里有一件狐裘,刚好可以送给五姑娘。” 虞清尘立刻回道:“青阳侯的美意本公子心领了,但乖乖这件狐裘还是本公子亲自去……” “用的是极北火狐的皮毛。” 虞清尘立刻就把没说完的话给咽了回去,当场改口:“那就多谢侯爷割爱。” 极北火狐的皮毛最是保暖,而且那火红的颜色跟乖乖也最是相配,偏生这东西有价无市,为了能让乖乖穿上最好的,他就丢人现眼一回也无妨。 就算是孪生兄妹,虞清尘对虞清漪这无条件的好还是让宗越十分钦佩,那是为了虞清漪可以放下他自己的全心全意。 “陌陵,去取。” “喏!” 陌陵立刻奔回青阳侯府,心里默默清点起青阳侯府的珍品库房,掐指一算就觉得兴许用不了几日,他们就能将青阳侯府里最值钱的东西都给搬到虞清漪那里去。 虞清漪拽了拽虞清尘的衣袖,然后凑到虞清尘的耳边,小声说道:“极北火狐的皮毛十分珍贵,咱们……就这么收下吗?” 最近青阳侯接二连三地给她送礼,送的还都是稀世珍品,她有点儿慌。 “无妨,”虞清尘柔声安抚道,“他敢送,咱们怎么不敢收?他这礼虽然是送给你的,却也是间接在向肃国公府示好,也是在向我示好,以后他用得着我的地方必不会少。” 虞清尘说话时的声音虽小,却逃不过宗越的耳朵,宗越喝茶的动作立时一僵,然后扭头冷冷地看了虞清尘一眼。 他跟肃国公府的关系一直很好,这些年书信往来就没断过,逢年过节他也会差人送些礼物过去,哪里还需要再通过段五间接示好? 而且什么叫他用得着虞清尘的地方必不会少?他们一文一武,各自为政,却又都是一心为了大楚,若说用得着,那也是互相帮助、互惠互利,只要立场一致他们就能合作,哪里需要特别示好? 刚刚才说要阻止他追求段五,现在就付诸行动?虞清尘跟他来真的? 更要命的是段五竟然真的信了…… 宗越气闷。 在段五的心里,虞清尘明显比他可信,也比他重要,若虞清尘真的全力阻拦,那他想把段五娶回去可就是难如登天了…… 百花宴那会儿他到底为什么没有直接求娶? 有生以来,宗越头一次体验到肠子都悔青了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过来喝杯茶。” 难归难,却也不是没有希望,说到底还是要看段五的心意,在段五嫁人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闻言,虞清尘看向虞清漪,将决定权交给了虞清漪。 虞清漪看了一眼眼巴巴地望着她的川山王,妖娆一笑:“多谢侯爷的美意,但陌陵的速度快,这一去一回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何况我都坐了一上午了,站会儿也好。” 宗越的眼神微动,看了川山王一眼,而川山王眼睛里的光明显暗淡了下去。 望月酒楼的大堂里突然就鸦雀无声,气氛略微有些凝重,好在陌陵没用上一刻钟的时间就回来了,虞清尘接过斗篷直接就给虞清漪披上了,然后兄妹俩就离开了望月酒楼。 望着虞清漪头也不回的背影,川山王把茶当做酒了一样,一口闷了一杯。 “本王又不会对她怎么样,她何必这样躲着本王?” 第164章 她只是胆小 若是以往,宗越必不会搭理川山王,可今天宗越刚在虞清尘那儿受了气,正愁没地方撒气呢。 “何必?她躲着你的理由,你会不清楚?你清楚得很,却为了自我满足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她!” 川山王也恼了,没好气地说道:“是!段氏世代为将,对大楚忠心耿耿,是大楚的忠臣良将!你们大楚人天天吹嘘段氏的忠诚,称颂他们的男儿血性坚守西北,赞扬他们的女儿高洁不嫁外邦,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份美誉让多少段氏女儿亲手葬送了她们的爱情?要不要本王提醒你现在这位肃国公的亲妹妹是怎么死的?” 段氏的女儿不嫁外邦,可偏偏国公爷的亲妹妹当年就爱上了南梁的王爷,明明是两情相悦,却因为段氏那该死的忠诚而不能修成正果。 后来大楚与南梁交战,双方主帅正是国公爷和南梁的那位王爷,国公爷的亲妹妹偷偷混入大楚军中,在战场上为了救国公爷而死在那位王爷的刀下,三日后南梁的那位王爷就跳崖自尽。 尽管南梁人都骂那位王爷为情负国,是南梁的耻辱,可谁都不能否认他的深情,而若不是因为大楚人套在段氏身上的枷锁,这一对有情人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在段氏,如国公爷亲妹妹这样苦命的女人还有不少,只不过段氏从不与外人说起这些事,所有的伤痛都是段氏自己抗下了,他们展现给大楚的永远都是铁血和忠义,也唯有这样,才能安抚民心,威慑四方。 “那是段氏的立身之本!”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镇定地说道,“因为这种牺牲小我的忠义,所以段氏取信于陛下,世世代代都被奉为大楚四国公之首!因为这种牺牲小我的忠义,所以段氏取信于大楚万千百姓,被奉为大楚的战神一族!因为这种牺牲小我的忠义,所以段氏的荣耀代代相传,延续了百年不止!段氏想要这份荣耀,就必须有所牺牲,需要本侯提醒你姬氏上一任的川山王妃是怎么死的吗?!” 姬氏上一任的川山王妃便是姬元的母亲,当年便是为了保全姬氏的荣耀,姬元的母亲才投湖自尽。 川山王的脸色一白,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过后才讷讷道:“就因为本王的母亲一辈子都带着枷锁,所以本王才希望她能活得快活……本王原以为她就是个肆意洒脱的人。” 谁成想什么肆意洒脱全都是假象,那个丫头的肆意只是因为不在乎,她不在乎相府,不在乎她自己,但对段氏的责任感却比谁都强,她可以不要清白,不要未来,却绝对不会弃大楚天下于不顾。 而大楚天下正是他与她之间最大的障碍。 “肆意洒脱?”宗越突然不合时宜地哂笑一声,“她只是胆子小而已。” 因为怕做错选择,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要,因为怕受到伤害,所以干脆什么都拒绝,她装出那副放荡不羁的样子也只是为了避开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在这个充斥着阴谋诡计的京城里,她选择了最笨拙的方法保护自己。 川山王盯着宗越看了看,突然说道:“南梁的国书已经送到了,本王很快就会启程回南梁,这一去……” 宗越替川山王继续说了下去:“这一去南梁皇帝不会再让你来大楚了。” 不管川山王这一次是因为什么样的失误坏了南梁的大事,在旁人看来,他就是被美色惑了心,为免美色迷惑川山王做出更多不利于南梁的事情,南梁来大楚的使团里再也不会有川山王了。 川山王苦笑:“这一次本王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宗越挑起眉眼睨了川山王一眼,淡定道:“如果南梁容不下你了,欢迎来大楚。” 川山王乐了:“怎么?你们大楚专门接收南梁的叛臣?” “只是想给南梁添堵罢了,而且会领兵打仗的武将再多也不嫌多,”宗越起身,不急不缓地抖平了衣摆上的褶皱,“既然早晚都是要断的,不如趁早了断,她一个女人都能做到拿得起放得下,川山王没道理做不到。” 川山王叹息一声:“她就没拿起来过,当然能轻易放下。” 可他是真的把那丫头放进心里了。 宗越意味不明地看了川山王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那个女人若是真的从来都没有拿起过,就不会这样明显地与川山王划清界限了。 这样一想,宗越就又多看了一眼满脸络腮胡的川山王。 就这样一张长满毛的脸,怎么就让那个女人动心了?他都还没有……哦,不对,那个女人说要给他生儿子来着,都想给他生儿子了,对他的在意一定比对川山王的多。 这边宗越和川山王一前一后地离开望月酒楼,一个心情不错地办公去了,另一个则回到住处喝闷酒去了。 另一边,虞清漪和虞清尘亲亲热热地去了西市,不骑马,不乘车,就徒步从街头逛到街尾。 给虞清漪买了块热乎乎的蒸饼,虞清尘就走在虞清漪身侧,贴心地护着虞清漪,以防虞清漪被路过的人撞到。 虞清漪捧着热乎乎的蒸饼小口小口地吃着,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 “嗯!你这蒸饼是在哪家买的?这味道跟小时候在西北吃过的有七八分像!” 虞清尘温柔地说道:“西市里有一家小酒馆,掌柜夫妇都是从西北来的,他们家的蒸饼都是掌柜夫人亲手做的,自然有西北的味道。你若是爱吃,以后再给你买。” “嗯!”虞清漪开心得直点头。 咽下一口蒸饼,虞清漪看着街两边琳琅满目的商品,问虞清尘道:“年货都应该买些什么?” 这个问题可把学富五车的虞清尘给问住了:“这……我还真不知道。” “嗯?”虞清漪好奇地看向虞清尘,“又不是没过过年,怎么可能不知道?” 没有反问虞清漪,虞清尘知道那个答案一定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答案,索性就不问了,只回答了虞清漪的问题。 “小时候咱们在西北,过年的时候有新衣裳,惠姨母还会给咱们做饴糖。我在军营那几年,过年的时候若是不能回肃国公府,就在军营里跟兵将一起喝酒吃肉,酒和肉都是外祖父特地送去犒劳兵将的。之后我随师父去了青山,师父喜静,过年了也不会请什么人到山上来,就只有我们师徒二人一边对弈一边守岁,除了门窗上多了几个福字,跟寻常的日子倒也没什么不同。” 虞清漪眨眨眼,然后三两口地就把蒸饼给吃完了:“走,买新衣裳去!” 看着虞清漪气势汹汹地奔着成衣铺去了,虞清尘哑然失笑。 “果然是个小丫头,就只知道新衣裳。” 第165章 可真是巧了 没理会虞清尘的调侃,虞清漪兴冲冲地去了成衣铺,可才刚撩开成衣铺门口用来挡风保暖的棉帘,虞清漪就想转身溜走了,奈何有人的嘴比她的脚快。 “清漪妹妹!” 虞清漪实在不知道虞清湄是跟她过不去还是跟自己过不去,为什么明明恨她恨得牙根痒痒,每次看到她都还要喊住她? 冲天翻了个白眼,虞清漪转身,妖娆一笑:“呀!这不是清湄姐姐吗?姐姐出来买衣裳怎么不喊我一起?” 虞清漪变脸的速度快得让人咂舌,虞清尘险些笑出声来。 没想到虞清漪先发制人,虞清湄怔愣一瞬就一脸愧疚地说道:“是我的不是,我原本也是想喊你一起的,可你一大早就跟清尘公子一起出门去了,我到漪莲雅居去的时候扑了个空,便约了姜姑娘她们一起来。是我不该,我应该等你的。” “这可真是不凑巧了,”虞清漪无奈地叹息一声,道,“我不像姐姐那么清闲,酒楼那边越是到了年关事情就越多,我今儿早上连饭都没吃就奔酒楼去了,一直忙活到半个时辰之前,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就赶来西市,想买身过年穿的新衣裳,免得往后两天再出什么事儿没时间来买。” “酒楼那边的事情不是有蔺公子处理吗?啊……抱歉,我不是……”虞清湄突然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一脸歉意地看了看虞清漪,又看了看虞清尘,那意思是不该在虞清尘面前提起蔺辰枫。 虞清漪却像是没看懂虞清湄的歉意一样,笑着说道:“相府里还有总管事呢,相爷要处理的事情不还是有一大堆?属姐姐最好了,什么事都不用做,连过年要穿的新衣裳都有夫人帮你打点,哪像我,什么都得自己来。” 见身边的人表情微变,虞清湄立刻拉起虞清漪的手,嗔怪道:“瞧你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我娘不管你一样?过年要穿的新衣裳,我娘都已经给你备好了,只是你忙,我娘总也找不到机会给你送去。” “真的?”虞清漪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连那双桃花眼里都亮晶晶的。 虞清湄差点儿就把虞清漪的惊喜当真了:“自、自然是真的,等会儿回了府,我就给你送去。” “那可真是太谢谢姐姐了!”虞清漪的笑容要多甜美就有多甜美。 姜嬛在旁边冷笑一声。 这对姐妹可真是够了! “五姑娘不是来买衣裳吗?这绫绮阁里卖的衣裳用的可都是番邦的料子,样式别出心裁,当然价格也就比其他成衣铺里的衣裳贵那么一点点,五姑娘要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吗?” 虞清漪这才看向姜嬛,妖娆一笑:“来这儿可不就是为了看看这里有没有中意的衣裳?不然我进来干吗?” 姜嬛噎住,瞪了虞清漪一眼。 虞清漪浑不在意。 没有参与小女孩之间的唇枪舌战,虞清尘耐心地等着她们停下,然后虞清漪使了个眼色,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一套衣裳。 虞清漪顺着虞清尘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一脸嫌弃:“大红镶金,艳俗艳俗的。” 重生之后,虞清漪就把衣柜里红色的衣裳扔得只剩一套,就是去皇家猎场时穿过的那套火红的骑装,因为那是蕊夫人亲手缝制的,所以虞清漪把它留下了,必要的时候也会穿一穿,除此之外她是绝对不会穿红色的衣裳的。 红色是喜服的颜色,她不喜欢。 虞清尘笑了笑,调侃虞清漪道:“你的气质不就是艳俗?” 虞清漪嗔瞪虞清尘一眼。 “试试。” 虞清尘原本也没觉得虞清漪特别适合火红的颜色,虞清漪每天都穿一身艳紫,他就觉得那个颜色很衬虞清漪的气质,可方才宗越送的那件火红的狐裘一上虞清漪的身,虞清尘就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他的妹妹还可以更美一些。 “……我不。”虞清漪故意转身去看另外一套衣裳。 虞清尘柔声哄道:“乖乖,就试一次给我看看好不好?” 虞清漪抿了抿嘴。 见虞清漪开始犹豫,虞清尘再接再厉:“你平时从来都不穿这个颜色,我以后也未必有机会能见到你穿红色的样子,今日刚巧碰见,就穿上给我看看可好?” 虞清尘只是为了诱哄虞清漪才故意说得好像错过这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一样,可听在虞清漪的耳朵里却像是虞清尘在为不能看到她出嫁时的样子而感到遗憾。 这样一想,虞清漪就妥协了,乖乖到内堂去试衣裳。 虞清漪一进到内室,虞清湄就偷偷摸摸地凑到了虞清尘的身边。 “听父亲说,公子现在住在漪莲雅居?” 虞清尘的眉眼微动,隔着面具拿那一双跟虞清漪一模一样的桃花眼瞅着虞清湄。 “正是。” 四目相对,虞清湄的心扑通一跳,脸上迅速爬上一抹红霞。 虞清湄羞涩地低下头,小声地说道:“我那妹妹不懂规矩,失礼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虞清尘的眼神微微一冷:“五姑娘至情至性,比那些两面三刀的小人更值得深交。” 听到这话,旁边的姜嬛多看了虞清尘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害羞扭捏的虞清湄,暗自嗤笑。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虞清漪水性杨花,虞清湄也是个朝三暮四的。 虞清尘突然看向姜嬛,片刻后便收回视线。 没有注意到姜嬛和虞清尘的表情,虞清湄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打探道:“公子不是京城人士?那怎么都快过年了还来京城?不跟家里人一起过年吗?” “就是为了跟家里人一起过年才来的京城。”虞清尘转头看向内室的方向。 虞清湄一愣:“既然公子的家里人都在京城,怎么还来相府借住?” 虞清尘随口说道:“不方便跟家里人同住,亏得五姑娘热心,某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不方便跟家里人同住?为什么?”虞清湄不解。 虞清尘这才看向虞清湄,眸光微凉:“姑娘的问题似乎有些太多了。” 虞清湄的小脸当即涨得通红:“抱、抱歉,是我失礼了。” 第166章 偶遇凤钊 虞清尘移开视线,再度看向内室的方向。 虞清湄绞紧了手里的帕子,气得磨了磨后槽牙。 这些男人一个两个的……虞清漪那个野丫头不就是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吗?这些男人怎么都这么肤浅?? 不过她娘可说了,男人虽然喜欢狐媚子的女人,但最后会娶的却是像她这样端庄高雅的大家闺秀,要是娶了虞清漪那样的,就会被人耻笑,像虞清漪那样的女人,只配做个玩物! 越想越觉得自己高虞清漪一等,虞清湄正得意着,凤钊就搂着春风楼的头牌花月踏进了这间成衣铺。 “月儿,你确定要在这里买衣裳?”凤钊环视四周,对这间看起来十分朴素的成衣铺十分嫌弃,“本殿下知道你懂事,但给你买一套好衣裳的钱本殿下还是有的,你不必替本殿下省着。” 化名花月的月奴掩唇轻笑,眉眼间尽是风情:“殿下您可别瞧不起这间小店,这里边的衣裳可不比锦绣庄里的便宜呢!” 锦绣庄是京城最有名的成衣铺,权贵们的衣裳十之八九都出自锦绣庄,只不过这两年番邦的料子和款式突然在京城里流行起来,绫绮阁这才分得一杯羹。 “当真?”凤钊还是不相信这样一间不起眼的成衣铺里有什么上等好货。 花月一撇嘴,落手绵软的搡了凤钊一下:“殿下若是不相信奴家,便问虞大小姐和姜姑娘,刚好她们都在。” “本殿下怎么会不相信你?本殿下只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你!”凤钊连忙笑着将花月搂回怀里,然后才往旁边看了一眼,像是才看到虞清湄和姜嬛似的,“虞大小姐和姜姑娘真的在啊,也是来买衣裳的?这样看来这间成衣铺里的确是有点儿好东西,不然虞大小姐和姜姑娘可不会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凤钊对虞清湄的称呼就从亲密无间的“湄儿”变成了礼貌疏离的“虞大小姐”。 姜嬛看了虞清湄一眼,然后给凤钊行了个礼:“见过三殿下。” 虞清湄跟着行了个礼,然后就低着头不说话,只是那姿态让人看了就觉得她是受了委屈的。 “出门在外,不必多礼。”凤钊冲姜嬛笑了一下,玩笑道,“以前你们在本殿下面前的礼数可没有这么周到,怎么突然就客气起来了?” 姜嬛回了个微笑,也用玩笑的语气说道:“这不是再有两天就过年了嘛,可得把皮给绷紧了,万一不小心给家里惹了麻烦,这个年可就别想好过了!” “殿下……” 虞清湄委委屈屈的声音突然横插进去,凤钊的表情立刻一变,笑意收敛了几分不说,似乎还有些不耐烦。 “虞大小姐有事?” 这一声不冷不热的问话让虞清湄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虞清湄用那一双含泪的眼睛深情地凝望着凤钊,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却不想在这里丢人现眼。 “没、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殿下最近过得可好?” “劳虞大小姐记挂,有月儿陪伴左右,本殿下过得还不错。”说这话的时候,凤钊侧头看向花月,笑得温柔。 虞清湄咬紧了牙关才没有破口大骂。 “原来……如此,”虞清湄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和委屈,没有在这里嚎啕大哭,也没有在这里破口大骂,只是声音发颤,笑容看起来十分僵硬,“那可真是多谢月儿妹妹了,有月儿妹妹这样的解语花陪在殿下身边,我便就不担心了。” 虞清湄这话说完,凤钊的脸色微冷,虞清尘扬起嘴角无声哂笑,连姜嬛都皱起了眉,觉得还没有嫁给凤钊的虞清湄用正室的口吻来说这话实在是不太合适。 花月好险没笑出声来,面上却是十分恭顺地说道:“奴家身份卑贱,承蒙三殿下不弃,这才能常伴殿下左右,虞大小姐这一声妹妹奴家可担当不起,平白让人笑话虞大小姐和三殿下。” “谁敢笑话本殿下?”凤钊当即就板起了脸,然后又叹息一声,道,“本殿下早就说过让你不要妄自菲薄,为你赎身是本殿下的私事,谁都管不着,连父皇都不行!本殿下身为皇子,难道连跟自己心爱的女子相依相伴、白头到老的权力都没有吗?” 一旁的虞清尘偷偷打了个哈欠,正犹豫要不要进到内室去将虞清漪给拽出来,内室的门帘就微微一动。 虞清尘顿时就来了精神,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那个方向,翘首以待。 “清尘?”撩开门帘,虞清漪却只探出个脑袋来,结果就瞧见了多出来的凤钊和花月。 凤钊怎么会在这儿? 见虞清漪躲躲闪闪的,虞清尘忍俊不禁:“乖乖,快出来拜见三殿下。” 虞清漪恨恨地磨了磨牙,再不情愿也得先出来给凤钊问安,那火一样热烈的红就这样闯入虞清尘几人的视线。 “见过三殿下。”虞清漪向前走了两步,然后盈盈一福身,火红的裙摆摇曳生姿,光滑的绸缎表面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流光。 华贵,绝美。 凤钊看得痴了。 虞清尘也呆住了。 他娘虽然也美,却并不是那种被人追捧的美人儿,他这妹妹到底是像了谁?这简直就是惊为天人! 花月最先回过神来,看着虞清漪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惊艳和欣赏。 “这位就是名满京城的五姑娘?果然是貌若天仙、倾国倾城!” 虞清漪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花月:“这位姑娘是……?” 刚问完,虞清漪就猜到花月的身份了,因为花月就站在凤钊身侧,离凤钊极近,显然是关系亲密,八成就是那个正跟凤钊打得火热的那个花魁。 花月冲虞清漪福了福身:“奴婢花月。” 虞清漪笑道:“原来是花月姑娘,久仰大名,今日一见花月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花月不以为意:“五姑娘客气了。” 五姑娘是官家千金,她是青楼女子,她二人有云泥之别,五姑娘怎么可能听说过她的名字? 可虞清漪就不是普通的官家千金:“前几天广陵郡王世子还极力向我推荐花月姑娘的笛曲,可惜就要过年了,我实在腾不出时间去春风楼给姑娘捧场,等过完了年,我一定去!” 花月愣住。 去给她捧场?五姑娘去给她捧场?五姑娘还逛青楼??? 第167章 他们住一起! 花月被虞清尘喊来京城的时候,虞清漪正好去了楚州,而她在春风楼里能听到的多半都是男人对虞清漪外貌的评价,因此并不清楚虞清漪平日里的行事作风。 “不、不敢劳烦五姑娘。” 花月不动声色地瞄向虞清尘,想要从虞清尘那里得到点儿暗示,以此来判断虞清漪会不会真的到春风楼去给她捧场,结果却见虞清尘正在掏银票付给绫绮阁的掌柜,完全没空理她。 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虞清尘手里的银票,花月皱了皱眉。 “五姑娘穿这身衣裳可真好看,这料子是云锦?这样有光泽的云锦可不多见。” 再有光泽,也只是产自大楚南方的云锦罢了。 虞清尘付钱的手一顿,这银票就没交到掌柜手里。 “是云锦,”虞清漪稍稍提起裙摆,一边看一边说道,“虽然上面的提花用的都是番邦的样式,可从织布用的丝和织造方法来看,还是云锦。” “是啊,可不就还是云锦嘛,”花月转头看向绫绮阁的掌柜,笑着问道,“掌柜的,这套衣裳多少钱?” “这……”大冷天儿的,掌柜的额头上却渗出了一层冷汗,“两位姑娘好眼力,这身衣裳的确是用云锦做的,但因为要织出番邦的花样来,所以做这身衣裳用的云锦是专门定做的,这价格……自然是要稍微高一点。” 虞清漪察觉到了什么,笑靥如花地说道:“高能高出多少?锦绣庄里最好的云锦也就三十两一匹。” 掌柜的讪笑道:“可是姑娘,咱们这匹云锦里是混了金丝的……” “是金丝还是金粉?”说着,虞清漪还拎着裙摆抖了抖。 “诶!别别别!”掌柜的心肝一颤,连忙制止虞清漪,然后苦笑道,“姑娘可真是好眼力。姑娘若是诚心想买这身衣裳,我就给姑娘算便宜一点,三百六十两。” 虞清漪还没说话,姜嬛就先惊呼起来:“掌柜的你可真敢狮子大开口!就一身云锦,纵然洒了金粉也不值三百六十两!” 掌柜的苦哈哈地说道:“几位贵人有所不知,做这身衣裳的这匹云锦,是拙荆亲手织的,番邦的花样奇特,要织进云锦里本就十分不易,拙荆还要想办法在不影响花样的前提下将金粉融进丝线里。 为了这匹布,拙荆忙活了大半年,眼睛都熬坏了,最终也只成了这么一匹,其他的或多或少都有些瑕疵,我也不能用那有瑕疵的布做成衣裳卖给别人,因此那些有瑕疵的布到现在都还堆在家里边,连本都回不了。“ 话说到这儿,掌柜的叹息一声,又继续说道:“三百六十两是最低价了,姑娘若是要买,我就帮姑娘包起来,姑娘若是觉得不值当,我便也不强求。” 这身衣裳是他要做的,结果却害他的妻子为了织出这匹布而伤了身体,因此这身衣裳对他而言尤为特殊,他觉得这是妻子对他的支持,是妻子对他的爱。 本来他都已经不打算卖了,只是一直拖延着没有收起来,谁成想今日就有人相中了这身衣裳,如果不是这身衣裳穿在这位姑娘的身上就像是为这位姑娘量身打造的一般,别说是三百六十两了,多少钱他都不卖! 虞清尘上前两步,将四百两的银票塞进了掌柜的手里,然后就走到虞清漪身边,从面具露出来的桃花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我原本看中的就只是这身衣裳的样式而已,至于它是用云锦制的还是用其他料子制的那不重要,尊夫人的辛苦也与我无关,但只要它适合我家乖乖,那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虞清漪挑眉:“真的适合?” 虞清尘毫不犹豫地点头:“真的适合,就像是专门为你定做的。” 虞清漪虽然不喜欢穿红色,但虞清尘的称赞她很是受用,当即就笑开了花。 被虞清尘一句“我家乖乖”给惊醒,凤钊脸上的冷意越来越重,沉声问虞清漪,道:“清漪,不给本殿下介绍一下这位公子吗?” 虞清漪奇怪地看了凤钊一眼。 给凤钊介绍清尘?为什么?他们两个之间又不会有什么交集,今天的偶遇之后兴许再也不会碰见了,为什么要介绍? 但虞清漪还是没有当众拂了凤钊的面子,敷衍地介绍道:“这位是清尘公子,金紫光禄大夫苏大人的师弟。” 凤钊略有些惊讶:“苏大人的师弟?那不就是天源先生的徒弟?” 虞清尘拱手一拜,温声道:“区区不才,正是先生门下弟子。” “你是天源先生的徒弟,苏大人的师弟,那么你是怎么跟清漪认识的?”凤钊觉得虞清尘跟虞清漪应该是两个完全没有交集的人,怎么就认识了? 虞清尘道:“在下初到京城之时遇上点儿小麻烦,险些流落街头,幸得五姑娘热心相助,这才有了落脚之处,也顺利与师兄相认,从那以后便有了交集。” 虞清尘这故事编得有模有样,凤钊听了之后也觉得合情合理。 “听说最近有位面生的公子住进了相府,说的可是你?” “正是在下。”虞清尘不由感叹京城里的人还真是喜欢乱嚼舌根,他住进相府没几天,这件事就已经被传得人尽皆知。 凤钊点点头,自以为是地说道:“虞相知人善用,你在他那里定能一展拳脚,只不过清漪喜静,你可别去打扰她。” 虞清湄终于忍不住开口嘲讽道:“这可用不着三殿下操心,人家现在可是住在一起的!” 见着她的时候就礼貌疏离,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可一见着虞清漪三殿下的眼睛都要黏在虞清漪身上了,那眼睛里的深情就算是个瞎子都能感受到!既然这么喜欢虞清漪,为什么还要招惹她?当初可是三殿下先对她示好的! “你说什么?”眉头一皱,凤钊寒着脸看向虞清湄。 “我说,他们是住在一起的!虞清漪住漪莲雅居,清尘公子也住漪莲雅居!兴许还不止是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呢!” 第168章 虞大小姐可真是恶毒 凤钊的脸色顿时一片铁青,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姜嬛一脸震惊,两人一前一后地看向虞清漪,眼中有难以置信,同时也有显而易见的鄙夷。 花月知道虞清尘和虞清漪是兄妹,但人家兄妹俩都不打算公开他们的关系,花月便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为虞清漪开脱,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盼着虞清尘能想出什么办法为虞清漪洗脱污名。 可虞清尘能有什么办法?打从住进漪莲雅居开始,虞清尘就知道会有人对虞清漪说三道四,但他没想到事情会在这种情况下暴露。 虞清尘被掩在面具下的眉头紧皱,眼神冰冷地看着虞清湄。 因为嫉妒就当众羞辱自己的妹妹,虞相还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虞清漪轻声一哂,轻启双唇正要讥讽虞清湄几句,就有人抢在了她前头。 “虞大小姐这话说得可真是奇怪了,相府是个什么地方虞大小姐不知道吗?相府对五姑娘是什么态度虞大小姐心里没数吗?虞大小姐以为侯爷当真愿意让五姑娘回相府去住?如果不是虞相腆着脸求到五姑娘这里,如果不是五姑娘心软,咱们现在就跟五姑娘去赤枫山庄了,当谁稀罕相府不成?” 东澜噙着笑踏进绫绮阁,一向八面玲珑的人今天却格外的牙尖嘴利:“侯爷担心五姑娘在相府里会吃亏,这才安排清尘公子近身保护,五姑娘不愿意说破是给虞相留脸,可虞大小姐您好像只关心您自己,相府里的这点儿家丑可都被您宣扬出来了。” 虞清湄脸色一变,恨恨地瞪着东澜:“你是什么人?你跟虞清漪是什么关系?你对她又了解多少?你可知她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水性杨花?” 东澜嗤笑:“在下不知道五姑娘是不是水性杨花,倒是知道虞大小姐您能面不改色地对自己的亲妹妹口出恶言,话说得这么顺口,您平日里没少欺负五姑娘?” 东澜这么一说,凤钊等人又将视线转向虞清湄。 不管是在凤钊面前还是在姜嬛面前,虞清湄都有造谣抹黑虞清漪的前科,后来每次的明争暗斗也都是虞清湄先挑衅虞清漪,然后虞清漪才适当地反击,若虞清湄不去挑衅,虞清漪压根儿就不理会虞清湄。 虞清湄的脸色一白:“你什么都不知道,休要血口喷人!” 东澜耸耸肩:“是啊,在下什么都不知道,在下不知道五姑娘的轻浮之名是不是有人因为心生妒忌所以造谣污蔑,在下也不知道虞大小姐在相府里是不是比五姑娘更有威信,但虞大小姐不问青红皂白张口就暗指五姑娘与男人不清不楚一事却是在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什么叫我不分青红皂白?如果不是她自己行不端坐不正,整日勾三搭四,旁人怎么会那样说她?”虞清湄气得不行。 这个男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跟她有仇吗? “旁人?”东澜故意东张西望一阵,“可在下并没有听到旁人说五姑娘的坏话,就只听到虞大小姐您这位亲姐姐不问缘由张口就说她与男人苟合。别人家的姐姐不说时刻保护妹妹,至少也不会当众让自己的妹妹难堪,可在下怎么觉得虞大小姐是巴不得自己的亲妹妹受万人唾骂?怎的?因妒生恨?丞相夫人难道没教您什么叫宽容大度吗?嫉妒心这么重,虞大小姐未来的夫君可真是命苦呦!” 东澜这么一说,凤钊眼里对虞清湄的嫌弃就更深更重了,虞清湄本就泛白的脸色瞬间惨白,慌乱地看向凤钊。 “三殿下,我没有……我……” 凤钊冷声打断虞清湄:“虞大小姐不必向本殿下解释,没有必要。” “虞大小姐?必要?”虞清湄凄然一笑,“那殿下觉得什么事才是有必要的?背着自己的未婚妻跟她的姐姐私会有必要吗?不敢光明正大地解除婚约因此偷偷给自己的未婚妻下药有必要吗?因为花魁的气质跟前未婚妻有几分相似就流连青楼有必要吗?!” “虞清湄!你给本殿下闭嘴!”那些想要深藏起来的阴暗和恶毒就这样被虞清湄当着虞清漪的面儿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凤钊恼羞成怒,突然就抬手甩了虞清湄一巴掌。 “你还有脸说起这些事?若不是你不要脸地勾引本殿下,本殿下岂会中了你的美人计,听信了你的鬼话对清漪心生不满?若不是你怂恿本殿下,本殿下岂会害清漪失了清白受人耻笑?本殿下喜欢月儿是因为月儿值得,与清漪无关,你别信口开河!” 凤钊气得脸红脖子粗:“就你这样心思恶毒的妒妇也敢妄想嫁给本殿下?你做梦!如今本殿下算是看清了你的真面目,再也不会被你蒙骗,你好自为之!月儿,咱们走!” “喏。”花月乖顺地跟在凤钊身后,临走前不动声色地看了虞清尘一眼,得了虞清尘的暗示之后放心地离开。 凤钊一走,虞清湄就跟脱离似的跌坐在地上,失了魂似的一脸呆然,唯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虞清漪、虞清尘和东澜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地悄悄离去。 姜嬛本想喊住虞清漪,可一想到虞清漪和虞清湄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姜嬛就止住了声,然后看着坐在地上哭的虞清湄,头疼不已。 “别哭了,你哭得再惨,三殿下也不会回来。” 虞清湄哭着笑了一声:“是啊,他不会回来了,他还盼着虞清漪能回到他身边,又怎么会心疼跟虞清漪水火不容的我?” 姜嬛想说这件事跟虞清漪真的没有关系,但一看虞清湄现在的这个状态,姜嬛便什么都没说。 她虽然讨厌虞清漪,但虞清湄和三殿下害了虞清漪的事情却是不容辩解的,虞清漪现在受人唾骂,虞清湄和三殿下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们谁都没有资格责怪虞清漪,谁都没有资格怨恨虞清漪。 说真的,虞清漪没弄死这两个人就是菩萨心肠了,若换做是她,她就算倾尽所有也要毁了这两个人。 但说不定对他们置之不理也是一种惩戒手段,你瞧,他们这不就自食其果了? 第169章 你答应我! 姜嬛再没有对虞清湄说什么,只在一旁安静地等着虞清湄恢复平静,还顺便挑了套衣裳,然后就礼貌地将虞清湄送回了相府。 不喜欢归不喜欢,虞清湄跟虞清漪不同,那可是虞相捧在手心里的正经相府千金,不能撕破脸,她们女儿家之间的事情虽然都不是关乎时局的大事,但总归是会影响到两家人的和睦。 她跟虞清湄不同,丞相夫人的眼界终究是受了出身的局限,只会教虞清湄如何做一个千金小姐,却不能教虞清湄怎样做一个官家千金,因此很多时候虞清湄都只是为自己争取,从来不会为相府考虑。 而她从小就听着姑母和母亲的教诲,深知自己与姜家荣辱与共,因此哪怕是与人相处她也会优先考虑对姜家是否有影响。 从这方面来看,虞清漪反倒更像是正室夫人教导出来的孩子。 另一边,走在街上的虞清漪突然打了两个喷嚏。 “谁在骂我?”吸吸鼻子,虞清漪小声嘟囔一句。 东澜道:“八成是你那姐姐,女人的妒忌心真可怕啊。” 虞清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方才多谢公子帮我解围,不过公子怎么会去绫绮阁?” “在下当然不会去那女人爱去的地方,是你身边的青阳侯府暗卫给侯爷传了消息,说你在绫绮阁里跟虞大小姐还有三殿下偶遇,侯爷怕他们欺负你,便让在下去绫绮阁走一趟。”偏头冲虞清漪微微一笑,东澜又道,“不过就算没有侯爷的吩咐,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之后在下也是会去,姑娘对在下有知遇之恩,在下自然不会对姑娘的事情置之不理。” “他们还欺负不到我。”嘴上这样说着,虞清漪的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被人惦记、被人关心的感觉还不错。 “非也非也,”东澜问虞清漪道,“今日若是在下没有及时出现,姑娘打算如何应对?会为自己辩解吗?” “有什么好辩解的?”虞清漪轻声一哂,“我辩解了,他们就会信吗?” “果然,”东澜摇头失笑,“大抵就是猜到姑娘不会为自己辩解,只会任由对方误解,侯爷才会让在下去这一趟。姑娘兴许可以胸怀坦荡,不畏人言,但关心姑娘的人定然听不得旁人说姑娘的不好。” 想起宗越听到暗卫禀报时那既担心又无奈的表情,东澜就有些想笑。 能让大楚的青阳侯感到无可奈何,五姑娘也算是个能人了。 “在下听说姑娘的污名大多是自找的,只为了远离皇室,姑娘的气魄和坚韧让在下佩服,但在下以为姑娘所做的‘坏事’已经足够多了,不了解姑娘的人已经信了,了解姑娘的人也已经明白了姑娘的决心,再继续下去,对姑娘、对肃国公府都有害无益。” 虞清漪低着头,默然不语。 东澜望向前方,似自言自语一般继续说道:“姑娘应该更加信任你身边的人,你要相信他们有能力保护好你,不然他们会很难过的。” 听到这话,虞清漪侧头看向虞清尘,虞清尘温柔一笑,抬手摸了摸虞清漪的头。 “我是哥哥,保护你本就是我的责任,之前那些年是我失职,之后的日子便是倾尽所有,我也会护你周全。” 虞清漪弯起眼睛甜甜一笑:“你只不过是比我早出生一些罢了,我喊你一声哥哥你还骄傲起来了?我不需要你倾尽所有护我周全,你只要好好活着便好。” 好好活着,别因为她而枉送性命。 见虞清尘似乎是想要反驳,虞清漪立刻说道:“你若还当我是至亲的妹妹,就好好活着,不论何时都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只有活着,你才能保护我,不然我就又是一个人了。” 想起前世的那些事,虞清漪的声音突然就哽住了。 “不管是多危险的境地,我一定会想办法留住自己这条命,等你来救我,所以不要再为了我枉送性命。” “傻乖乖,哭什么?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一见虞清漪哭,虞清尘就慌了手脚,因此没有注意到虞清漪言辞中的那个“再”字。 东澜倒是注意到了,但东澜只当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因而没有在意。 “你答应我!”虞清漪拽着虞清尘的衣袖,用那双红得像兔子一样的桃花眼固执地瞪着虞清尘。 “好,我答应你。”虞清尘原本对虞清漪就是有求必应,虞清漪再这么一哭,虞清尘答应得就更加痛快了,“快把眼泪擦擦。” 温柔地帮虞清漪擦去脸上的泪水,虞清尘倏尔一笑,调侃道:“女人果然都是水做的,这眼泪说来就来。” 虞清漪鼓了鼓腮帮子,瞪虞清尘一眼。 东澜侧头看了看虞清漪的脸色,见虞清漪这边已经是雨过天晴,就跟着调侃道:“可不是嘛,说着话的功夫就哭了,可把在下给吓坏了,在下连话都不敢说,生怕说错一个字,姑娘要哭得更厉害了。” 虞清漪倏地红了脸,侧头避开东澜的视线,直往虞清尘怀里躲。 虞清尘和东澜失笑。 “得!五姑娘和清尘公子不是还要置办年货吗?在下便不奉陪了,侯爷还在府里等着,在下得去复命了。”话音落,东澜便向虞清漪和虞清尘拱手一拜。 想起宗越,虞清漪心情复杂:“劳烦公子给侯爷带个话,就说我能照顾好自己,侯爷日理万机,就不必再为我操心了。” 东澜赶忙摆手拒绝:“这个忙在下可帮不了姑娘,姑娘若是有这个心,就亲自去跟侯爷说。告辞。” 青阳侯现在可是把五姑娘放在心尖儿上,他还不想死,这个忙他绝对不帮! “诶!”虞清漪目瞪口呆地望着东澜快速走远的背影,“不就是托他传句话吗?怎么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虞清尘摇头暗笑。 乖乖真的是打从心底里不觉得青阳侯会看上她……不,或许乖乖感受到了,只是她一直在拒绝。 侧头看着虞清漪的侧脸,虞清尘有些心疼。 乖乖当真打算一辈子不嫁吗? 第170章 乖乖,你要相信自己 转眼过年,虞清漪和虞清尘这两个无所事事的人都没有出门,偏两个人又都不知道该为过年准备些什么,一大早起来之后就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咱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但虞清漪却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虞清尘两手一摊,一脸无奈。 虞清漪懒洋洋地支着下巴,独那双桃花眼勤快地东瞄西瞅:“屋子……欣儿已经带人打扫过了,一尘不染,福字和对联……欣儿生怕我今日忘了,昨日就都亲手贴上了,连灯笼都挂好了……那咱们是不是只能准备年夜饭了?” 请来的管事太能干,以至于漪莲雅居里的事情她真的半点儿都不用操心,连那个心怀鬼胎的翠兰都一直没有机会近她的身,这样虽然轻松,但她开始觉得无聊了。 虞清尘摇头失笑:“你才刚吃过早膳就开始准备晚膳?而且……你会做?” 乖乖的日子过得再不好,也不可能亲自下厨。 虞清漪撇撇嘴,手一放下人就趴在了桌子上:“那咱们今天就在这儿坐一天?” 她觉得别人过年都挺热闹、挺有趣的,怎么到了她这儿就这么无聊? 虞清尘无言以对。 “有人在吗?” 突然有男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虞清漪顿了顿才扭头看向虞清尘,人却趴在桌上没有动,那一双灵动的桃花眼里分明写了一句话:你去应付。 “懒死你。”宠溺一笑,虞清尘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屋外,“清风公子?” 见虞清尘是从漪莲雅居的主屋里走出来的,虞清风的脚步一顿,人也怔愣了片刻,双唇翕动本想责备几句,但一想起虞清漪那张不饶人的嘴,虞清风就退缩了,识相地没有做出任何评论。 “虞清漪在吗?” 虞清尘的眼神微微一冷:“有什么事,你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这怎么能一样?”虞清风不满地瞪着虞清尘,“这是我们相府里的事情,怎么能跟你一个外人说?” “清风公子若是不愿意与我说,那就请回。”话音落,虞清尘转身就要回屋。 虞清风连忙冲虞清尘的背影喊道:“诶!你让虞清漪出来!” 虞清尘无声冷笑,说话时的语气仍旧是温和的:“她若是想与你说话,出来应付你的人就不会是我了。” 虞清风噎住。 见虞清尘脚步不停,虞清风连忙说道:“今夜宫中设宴,虞清漪要随相府众人一同赴宴。” 虞清风的话音刚落,虞清漪的声音就从屋里飘了出来:“我不去,陛下若是问起就说我病了。” “呸呸呸!大过年的,怎么说这样的晦气话?”虞清风偏头连呸三声,然后又说道,“而且你这是让父亲犯下欺君之罪,整个相府都是要跟着倒霉的!身为嫡女,你还有没有点儿责任心?” 虞清漪依然是只出声不见人,懒洋洋地说道:“嫡女?谁说我是嫡女了?相爷和夫人都没有正式替我正名,我可还顶着私生女的名分呢。一个私生女,哪有资格入宫赴宴?” 虞清风无言以对,嗫喏半晌便恼羞成怒地将一直捧在手里的盒子丢在了地上:“总之话我带到了,你若是不想去,就自己去跟父亲说!这是父亲专门为你准备的衣裳,让你入宫时穿着!” 话一说完,虞清风就转身飞快地溜了。 虞清尘皱了皱眉:“这就是相府的长子?” 就算是庶出那也是长子,可怎么一点儿长子风范都没有? 虞清漪轻声一哂:“相爷待夫人是真的好,就因为怕夫人不开心,所以相爷就不跟虞清湄以外的儿女亲近,对待虞清风也是不冷不热,只偶尔将虞清风喊到书房询问功课,不敢多有接触。 而夫人到底是寒门出身,她觉得自己已经端正了丞相夫人的姿态,足够宽容大度,实际上仍是有些小肚鸡肠,吃穿用度暂且不论,夫人根本就没有给虞清风这个长子请先生。 现在教导虞清风的那个先生是虞清风的娘自己出去请的,可她娘出身六品官家,如今又只是相府里的妾室,上哪儿去结识有学问又有见识的先生?“ 虞清尘不屑:“虞相若真的对夫人好,相府里怎么会多出这么多女人?只是苦了相府里的这些女人和孩子,都成了虞相虚伪深情的牺牲品。” 这其中也包括他们兄妹二人和他们的母亲。 话锋一转,虞清尘问虞清漪道:“私生女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娘亲可是经过了三媒六聘风光大嫁的,乖乖怎么就成了私生女? 虞清漪支起脑袋,语气中不乏嘲讽地说道:“也不知道是谁到处宣扬说我是相爷的私生女,相爷和夫人都没有明确表态,京城上下不知内情的人便都以为我是个私生女,后来我在今年的百花宴上闹了一场,外人这才知道我其实不是私生女,渐渐的也都知道了我跟肃国公府之间的关系,可相爷和夫人依旧没有明确表态。” 虞清尘垂眼,遮掩住从眼底泛起的寒光。 虞清尘仔细地将他所查到的虞清漪的人脉梳理一遍,发现在今年的百花宴之前,除了虞清湄就再没有人跟虞清漪有利益冲突,而虞清湄和虞清漪之间的利益冲突也只是一个凤钊罢了。 虞清尘觉得他先前真是小看了虞清湄的恶毒,为了争夺凤钊,虞清湄真真是手段使尽,毁了虞清漪的一生。 “所以你对外一直自称五姑娘?” 不是“二小姐”,而是“五姑娘”,这是虞清漪在表明立场,虞相不认她,她也不愿跟相府同流合污。 虞清漪耸耸肩:“与人说我是虞二小姐,我觉得丢人。” 虞相的所作所为当真有失一国之相的风度,也让他沦为京城权贵茶余饭后的笑料,因此虞相一直埋怨虞清漪,觉得虞清漪不该把事情闹到如此地步,可虞清漪只觉得虞相是活该,当初在西北骗婚的时候,虞相就该料到终有一日会东窗事发,让他这些年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更何况她对整个相府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又何必非要把自己当成是相府的一员? 第171章 这面咋煮 见虞清漪的眼神暗了下去,虞清尘立刻换了话题:“今夜的宫宴,你当真不去?” 虞清漪果断地说道:“不去,宫宴上的规矩多,本来就不尽兴,还总有人想找我麻烦,大过年的,我干吗要去给自己找不自在?” 但是这话说完的瞬间,虞清漪突然就想到了虞清尘:“对了,我是不是可以带你进宫赴宴?” 这对清尘来说应该是一个露脸的机会。 虞清尘眉梢微挑,倨傲道:“以我的才学,还需要通过这种没有格调的方式露脸吗?你以为你哥哥我前些日子总陪二师兄去御书房跟陛下对弈是为了什么?” 宫宴的确是一次让他可以展现自己才学的好机会,但能展现的也只是才学罢了,他又不是想去弘文馆修书,光展现才学有什么用? “当真?”虞清漪将信将疑地看着虞清尘,“你别顾虑我,我在京城里住了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跟那些人虚委以蛇,尤其陛下敬重肃国公府,不会让我在宫宴上受人欺负的。” “可你上一次被欺负不就是在宫宴上?”百花宴不也是宫宴吗? 虞清漪撇撇嘴:“那不一样,那是我傻,人家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现在变聪明了?”虞清尘走到虞清漪对面坐下。 “现在变聪明了!”虞清漪笑眯眯地看着虞清尘,“除了你,别人说的话我都不信。” 不然她恐怕抓不到川山王,也会做些不切实际的梦。 虞清尘的心里一揪:“傻乖乖。” 虞清漪垂眼,绵声软语道:“这样挺好的,虽然有的时候会觉得辛苦,但至少不必再体会被人辜负的锥心之痛。” 虞清尘叹息道:“这个世界上有狼心狗肺、自私自利的人,却也有赤胆忠心、高风亮节的人,我不想让你体会锥心之痛,却也不想让你孤独终老。” 虞清漪抬眼看着虞清尘,苦笑道:“可我太笨了,我看不清哪些人是狼心狗肺,哪些人是高风亮节。” “现在不是有我在你身边吗?”虞清尘温柔地笑着,“你看不清,就由我帮你看,所以乖乖,别因为一个败德辱行的男人就放弃自己的幸福,真的那样做了,你才是真的笨。” 虞清漪又垂下了眼,沉默半晌后才呢喃道:“可我真的怕了。” 她最怕的不是她自己被人辜负,而是她的愚蠢会连累清尘,连累整个肃国公府,她真的不想重蹈覆辙。 “我相信你,”虞清尘温柔地开导虞清漪,“我相信现在的你能够留一丝理智去看清真假、明辨是非,我相信现在的你能够成熟地做出取舍,你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天真单纯的小女孩了,历经磨难之后的你再不是那么好骗的了,我相信这么优秀的你一定能遇到一个以赤诚之心待你的人。” “可是我现在……”虞清漪抿了抿嘴,自嘲一笑,“现在除了青阳侯,还有谁会心无芥蒂地待我?” “川山王不就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吗?”虞清尘的笑容不变,心里却又给凤钊和虞清湄记上了一笔,“乖乖,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那样肤浅,你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值得被最优秀的男人怜爱。” 听到虞清尘这样说,虞清漪的眼眶立刻就红了,一双桃花眼中泛起泪光:“你不是一直都待在青山上吗?这是跟谁学的花言巧语?天源先生还教这个?” 虞清尘失笑:“你这张嘴啊……感动的时候就说你很感动,难过的时候就说你很难过,别整日口是心非。” 虞清漪撇撇嘴:“那我饿了。” 虞清尘一愣,片刻后就有种被打败的无力感:“你啊……成,饿了就吃,咱们出去吃?” 这大年三十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酒楼饭庄坚持营业。 “不出去,你做给我吃。” 虞清漪拿那双被泪水浸润过的桃花眼瞧着虞清尘,那眼神亮晶晶的,满怀期待,叫虞清尘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可是…… “我哪会做饭?”虞清尘皱眉。 “煮面就行,”虞清漪撒娇道,“自从离开西北之后,我就没吃过家人亲手做的饭了。” 虞清尘揉了揉额角:“你可知君子远……” “我不知道。”虞清漪理直气壮地耍赖。 虞清尘还能怎么办?只能起身往漪莲雅居的小厨房去。 虞清漪嘻嘻一笑,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了上去。 虞清尘和虞清漪两个人都对厨艺一窍不通,两人进了小厨房之后差点儿把厨房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面条,商量了半天才决定先用清水把面条煮熟。 站在灶台前,兄妹俩盯着咕嘟咕嘟冒着水泡的锅里,两脸呆然。 “这要煮到什么时候才能熟?”虞清漪侧头问虞清尘。 虞清尘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不知道。” 虞清漪又将视线落在那一锅面上:“煮得太久是不是就不好吃了?” 虞清尘侧头看着虞清漪:“那你说什么时候捞出来就什么时候捞出来。” 虞清漪回看虞清尘:“我哪知道应该什么时候捞出来?” 兄妹俩相顾无言,然后再度看向锅里的面。 宗越找来小厨房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幅有些可笑的画面。 “你们在做什么?” 这一对兄妹便是在人杰地灵的京城里也称得上是人中龙凤,可怎么站在厨房里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两个傻子?有那么一瞬间宗越甚至以为是他自己看错了。 兄妹俩齐齐转头看向宗越,异口同声地问道:“侯爷,您会煮面吗?” 宗越闻言一愣,再往锅里一看,嘴角顿时就是一抽:“漪莲雅居的下人呢?” 怎么煮个面还要这两兄妹亲自上阵? 问这话的时候,宗越已经撸起袖子走到了灶台前:“这锅面怕是不能吃了,重新煮一锅?” “好!”兄妹俩的回答又是异口同声,然后齐齐向后退了两步,将灶台前的战场留给了宗越一人。 宗越差点儿被气笑:“明明不会,为什么还要自己来煮面?” 虞清尘立刻出卖了虞清漪:“还不都是乖乖耍赖,非让我做面给她吃。” 闻言,宗越看向虞清漪。 第172章 你想怎样就怎样 虞清漪偷偷踢了虞清尘一脚,然后才小声地对宗越说道:“我饿了。” 宗越暗自算了算时辰:“没用早膳?” 虞清漪摸摸鼻子:“用了。” 她其实只是想跟清尘撒个娇而已,谁知道煮面这么难…… “那还吃?”宗越不解。 “我就是饿了不行嘛!”虞清漪恼羞成怒地瞪着宗越。 “……行。”宗越背过身去,任劳任怨地开始煮面。 他又没说什么,这女人怎么就恼了? 宗越的动作熟练,煮面、切菜、做卤一气呵成有条不紊,看得虞清漪目瞪口呆,敬佩不已。 “侯爷好像什么都会!” 宗越沉默不语,但双眼中却浮现出零星的笑意和欢喜。 两碗热腾腾的汤面很快出锅,宗越转头看向虞清漪:“在哪儿吃?” 虞清漪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那两碗面,一双桃花眼中亮晶晶的,一脸馋相:“就在这儿!” 话音落,虞清漪就伸手去捧碗。 “别动,”宗越眼疾手快地抓住虞清漪的手腕,把虞清漪的手拉开,“碗烫。” 然后宗越自己端起两碗面,转身放在小厨房里供厨娘休息的简陋饭桌上。 虞清尘看着宗越这番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温柔体贴,眼神变了几变。 似是察觉到什么,宗越看了虞清尘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就又转移视线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嗖地窜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就捞起一筷子面,吹了两下就往嘴里塞。 “你慢点儿吃,别烫着。”虞清尘理所当然地走到另一碗面面前,坐下就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还点评了一句,“侯爷的手艺可真是不错,以前经常做给别人吃?” 感觉要听到什么天大的秘闻,虞清漪一边吸溜面条一边拿眼瞅着宗越,那眼神比方才看到刚出锅的面条时还要闪亮。 而宗越在听到虞清尘的夸奖时就觉得事有蹊跷,等听到虞清尘的提问时,宗越反倒放心了。 虞清尘果然是要给他使绊子。 眼神微微一动,宗越沉声道:“家母爱吃面,小的时候为了讨她欢心,本侯特地跟府里的厨子学的,现在每逢家母忌日,本侯都会亲手做一碗面送去给她。” 这件事是真的,只不过宗越从来都没有跟人说起过。 果然,听了宗越这话,虞清漪眼里看好戏的光芒立刻就变成了欣赏、感动和怜惜。 宗越不动声色地看向虞清尘,凤眸中含着几分得意。 虞清尘面带微笑,暗暗磨了磨后槽牙。 堂堂青阳侯竟然卖惨博同情?无耻! 一碗面很快见底,虞清漪吃得心满意足,这才想起问宗越问题。 “侯爷怎么来了?” 宗越看着虞清漪,一贯不带人气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帮陛下跑腿儿。” “陛下?”眉梢一挑,虞清漪就想起了方才虞清风特地来说过的那事儿,“今晚的宫宴?陛下希望我出席?” 宗越不置可否,只如实传达了楚帝的意思:“陛下的确是敲打过虞相,让虞相不要厚此薄彼,如今一家人像两家人,平白让人耻笑。但陛下差本侯来,却只是问一问你的意思,你想去吗?” 以他对这个女人的了解,这个女人定是不想入宫赴宴的。 果然,虞清漪把眉一皱,道:“我不想去。” 宗越又问道:“哪怕是为了虞相、为了朝局?” 虞相是大楚的丞相,在大楚朝堂上的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他本性温和,对百官也是有威慑力的,但如今他骗婚蕊夫人的事情东窗事发,百官对虞相的态度自然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加上虞清漪疏远相府的态度十分坚决,百官就更瞧不起虞相了。 若只是瞧不起,只是嘲讽,那陛下也不会觉得头疼了,可偏就有人公私不分,因为瞧不起虞相,所以就不服从虞相的命令,拖延怠工,阳奉阴违,陛下在早朝时严厉地告诫了几次都不管用,气得只能每天把虞相喊去御书房斥责一通。 但现在还不能罢免虞相,因为没有合适的继任人选,可又不能责罚那些公私不分的人,因为那样会让人觉得陛下偏私虞相,只会让局面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虞清漪一愣,还没想明白自己不进宫赴宴跟朝局到底有什么关系,就听虞清尘冷声开口。 “侯爷言重了,乖乖只是个姑娘家,如侯爷所知,她并不精明,可做不出颠覆朝局的事情来。”停顿片刻,虞清尘继续说道,“而且虞相所做之事本就为人所不齿,他当初敢做,就要承担后果,如今他不能为自己善后,乖乖又如何帮得了他?难道只要乖乖当众说一句不计较了,虞相就能重拾威信?侯爷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宗越看着虞清漪,镇定道:“清尘公子所说的这些,本侯已经与陛下说过了,因此陛下才让本侯瞒着虞相来一趟相府,问问你愿不愿意进宫赴宴,你若只是不愿意跟相府的人一起进宫,可以随本侯一道。陛下只是不想让你们兄妹二人过个冷冷清清的年。” 虞清漪勾唇一笑,懒洋洋地说道:“劳陛下费心了,但比起进宫去欣赏别人的热闹,不如跟清尘两个人平平淡淡地过个年。” “也好,”劝说的话宗越一个字都没说,因为他知道虞清漪是真心不喜欢京城里那些高傲又虚伪的人,“另外你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虞清漪微微一愣,迷茫地炸了眨眼,“什么准备?” “晚上你就知道了。”卖了个关子,宗越起身就走,“今夜相府里怕是没有人为你们兄妹准备晚膳,你们两个也别折腾,等陛下赏赐。” 这兄妹俩连个面都不会煮,如果没人管他们,他们今儿晚上八成是要喝风了。 虞清漪撇撇嘴:“别麻烦了,宫里的菜等送到相府都凉了。” 宗越的脚步一顿,扭头看了看虞清漪,然后继续向外走去:“本侯回府后会让侯府的厨子过来。” 这女人,该挑剔的时候不挑剔,不该挑剔的时候她事儿最多。 第173章 我是你爹! 宗越说到做到,不出一个时辰,侯府的厨子就来了相府,听到下人的禀报之后,虞相只觉得头疼,思量再三,还是去了趟漪莲雅居。 一见到虞清漪,虞相就不耐烦地质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虞清漪愣愣地看着虞相,半晌没反应过来,但看出虞相的不耐、责怪和厌恶,虞清漪的眼神就渐渐冷了下去,然后妖娆一笑。 “相爷这话从何说起?我今天一直待在漪莲雅居里,可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惹得相爷您大动肝火了?” 虞相冷哼一声,一脸厌恶地瞪着虞清漪:“青阳侯府的厨子为什么会来你这儿?!” “因为我这儿没有啊,”虞相脸上的厌恶越明显,虞清漪的笑容就越妖娆,“侯爷大抵是觉得我可怜,大过年的肚子饿了还要自己去小厨房下面,这才让青阳侯府的厨子来照顾我,毕竟今夜宫中设宴,侯爷不在府内用膳。” “你这儿的厨子呢?”虞相就知道虞清漪哪怕搬回相府也不会跟相府的人和睦相处,因此才扩建了漪莲雅居里的小厨房。 “这您得去问夫人啊!”虞清漪两臂微展,语气中不乏讽刺,“您瞧这漪莲雅居,我的人离开之后,这漪莲雅居里还剩几个人?您图了个清静,对我的事、对夫人的安排全都不闻不问,那么现在您又凭什么来质问我?” 虞相皱眉:“夫人没给你安排厨子的事情,你怎么没跟本相说?” 虞清漪轻声一哂:“跟您说有什么用?您会越过夫人亲自为我挑选厨子吗?您不会。更何况就算夫人安排了厨子,我也是不敢用的,夫人虽然没什么气量,但不会害人,可您那好女儿就说不准了,她现在对我恨之入骨,那可真是盼着我死呢!” “别胡说!”虞相呵斥道,“大过年的你瞎说什么?湄儿是你的姐姐,怎么可能盼着你死?” “以前她到处跟人说我是您的私生女,这不是逼着我去死?后来她散播谣言说我私下里不知道跟多少男人苟合过,这不是逼着我去死?前两天她在三殿下面前说我跟清尘公子同睡一张床,这不是逼着我去死?!”虞清漪真的不想跟虞相吵架,但每次她都忍不住。 “你、你不是没死嘛!”虞清漪所说的前两件事虞相都知道,但最后一件事虞相却是第一次听说。 “我没死她就没错?”虞清漪真是被气笑了,“亏得您当年还是状元出身,合着您十年寒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混账!”虞相猛地扬起了手。 一道白影疾速逼近,稳稳地扣住了虞相的手腕。 “相爷,自重。” 虞相吓了一跳:“你……本相教训自己的女儿,关你什么事?!” “相爷若是想对五姑娘动粗,那便与在下有关,在下不会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她!” 虞清尘对虞相越来越失望,他来京城没多久,跟虞相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虞相都会不问青红皂白地责备虞清漪,言辞间满是对虞清湄母女的偏护。 虞清尘可以忍受虞相漠视虞清漪,却不能忍受虞相这样委屈虞清漪。 虞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虞清尘对虞清漪说道:“就这样你还有脸责怪湄儿冤枉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自己行不端、坐不正,就别怪人家说你不好!” 虞清漪怒极反笑:“是啊,自己行不端、坐不正,就别怪人家说你不好,所以啊,相爷您也得为您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今夜的宫宴我是不会去的,相爷您还能不能做好大楚的丞相也与我无关,等这个年过完,我就回赤枫山庄,再不会来碍您的眼!” “你……”虞相气得说不出话来。 “啊,对了,”虞清漪妖娆地笑道,“以前虞清湄在暗地里勾搭三皇子的时候,您没有阻拦,八成也是希望虞清湄能做三皇子妃?可惜了,三皇子亲口说了不会娶她,相爷您还是早做打算,您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别亏了。” 话音落,虞清漪转身就回了屋。 “虞清漪!我是你爹!” 虞清尘冷声说道:“不是沾了点儿血缘关系,就一定配当一个父亲,也不是每一个做儿女的都要无条件接受父亲的无耻。有个词叫大义灭亲,您知道吗?” 话说完,虞清尘也跟着进屋了,进屋之后就见虞清漪像是个没事儿的人似的,坐在桌边儿淡定煮茶,可眉眼间的阴郁却是怎样都散不去的。 “乖乖,难过吗?” 虞清漪摇了摇头:“难过是因为还心怀期待,期待他理解我,期待他对我好,期待他能在问责我的过错之前先关心我是否安好,可我对他已经没有期待了。” 虞清漪笑了笑:“大概是之前那些年里我的胆小让他产生了某种误会,觉得我事事忍着、时时让着才是理所当然的,相府里什么都没变,只有我变了,所以就都成了我的错,是我无中生有,是我不安分守己,是我想要得到的太多。” 可她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份安逸的生活罢了,她没想找任何人的麻烦,但他们却总是看她不顺眼,丞相夫人暗地里那些小家子气的小动作她都可以无视,但虞清湄因妒生恨的陷害和虞相自私自利的利用是她绝对不会忍下的。 抬眼看向虞清尘,虞清漪突然问道:“春风楼里的那个新花魁是你的相好?” 虞清尘当即一口茶全都喷了出去,怒瞪虞清漪一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可你们认识。”这话虞清漪说得十分笃定。 虞清尘放下茶杯,叹息着拂掉落在衣衫上的茶水:“她是我的下属。” 虞清漪挑眉:“什么样的下属?” 两世为人,她竟不知道清尘还有下属。 虞清尘盯着虞清漪看了看,问道:“‘钱’字号茶寮你可知道?” 虞清漪点点头:“我知道,在楚州的时候,姨母跟我说过,回京之后我才知道京城里也有……你的?” 虞清尘点头:“对,我的。”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那那个花魁和三皇子……” “我安排的。” 虞清漪皱眉。 第174章 不嫁人吗 “为什么在他身上花这么多心思?他还活在淑妃给他编织的梦里,能派上什么用场?” 在几位皇子之中,凤钊是最高调的,却也是能力最弱的,连四皇子都已经不显山不露水地从楚帝手中拿到了一些实权,凤钊却仍是个闲散皇子,仗着姜家势大、淑妃精明就有恃无恐,可谁又能保证姜家一直跟他们母子一条心? 虞清尘不慌不忙地说道:“他的确是派不上什么用场,可淑妃却大有用处,我的手还伸不进后宫,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在他身边布一颗棋子。” “淑妃……”虞清漪思索一阵,“因为对三皇子的不满,陛下有些疏远淑妃,后宫嫔妃趁势打压淑妃,现在的淑妃恐怕不比从前。”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在姜家的面子上,淑妃的那些旧识还是会帮衬一二的。而且我初到京城,对文武百官和朝堂局势尚且不熟,能从三皇子那里打探到这些就不算亏。”再说打探消息只是顺便而已,虞清尘的最主要目的还是伺机而动,毁了凤钊。 虞清漪这才点点头,懒洋洋地说道:“这种消息他那儿的确多得是。他喜欢能对他千依百顺又能风情万种的女人,像花月姑娘那样的美人儿,只要在他耳边说上几句好话就能让他知无不言。” 虞清漪和虞清尘的眼神突然齐齐一凛,虞清尘抄起手边的茶杯就运起内力向门口砸了过去。 “什么人?!” “啊!” 虞清尘的喝问和女人的惊叫同时响起,虞清漪快步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被吓得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翠兰。 “五、五姑娘……”翠兰穿着一身三等女婢的旧衣裳,一见到虞清漪就赶忙端端正正地跪好,全然不见曾经嚣张跋扈的模样,甚至在虞清漪面前还有些畏缩。 虞清漪知道翠兰的怯懦不是装的,像翠兰这样以前位居高位又对其他人颐指气使的女婢,一旦失去了主子的信赖和重用被降了身份,那就一定会被人排挤、被人欺负,她以前欺负别人欺负得有多凶,现在就会被人欺负得有多惨。 “欣儿离开之前不是嘱咐过你们不准你们靠近主屋吗?怎么?不服管教?” 翠兰连忙为自己辩解,道:“不是的!奴婢不敢不听欣儿姑娘管教,只是……只是……是大小姐突然找上奴婢,让奴婢来听一听五姑娘在屋里做什么。” 没想到翠兰这么干脆地就把虞清湄给出卖了,虞清漪挑了挑眉:“她让你来,你就来了?” 翠兰一听到这话就哭出声来:“可奴婢只是个女婢,奴婢是生是死不过就是主子们一句话的事儿,奴婢也不想再来五姑娘面前讨嫌,可大小姐让奴婢来,奴婢哪里敢不来?” 其实她已经不想再帮大小姐做事了,大小姐那个人言而无信,以前许诺给她的好处全都没有做到,五姑娘离开相府之后大小姐就开始赖账,甚至还将她降为三等女婢,又撺掇府里的下人合起伙来欺负她,她敢怒不敢言,只能一直忍着。 平日里她都是躲着大小姐走的,可今儿偏偏就没躲开,五姑娘根本就不管相府里的事情,她若是公然违抗大小姐,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所以你就想两头讨好?”虞清漪觉得翠兰越来越笨了。 “两头讨好?”翠兰凄然一笑,“奴婢现在还能讨好谁?五姑娘您防心重,奴婢背叛过您一次,您断然不会心软原谅奴婢,而大小姐她……她就是个两面三刀、自私自利的人!奴婢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她单纯善良!奴婢现在什么不想了,奴婢只想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虞清漪略略有些错愕:“看来这小半年里你吃了不少苦头。” 翠兰哭着说道:“都是奴婢活该,若不是奴婢被钱财迷了心,哪会被大小姐如此欺负?若不是奴婢以前自视过高总去欺负别人,现在也不会落得个墙倒众人推的境地,一切都是奴婢咎由自取,奴婢认了。” 不认又能怎么办?她得罪的是丞相府的嫡出大小姐,卖身契又在人家手里,她就算有心反抗也没有那个胆魄啊! 虞清漪盯着翠兰看了看,然后转身往屋里回,边走边道:“方才我去小厨房煮了面,还没来得及收拾,你去把小厨房收拾了。今日漪莲雅居的晚膳由从青阳侯府过来的厨子做,我瞧他没带帮手过来,你就留在那儿给他打个下手。” 话说完,虞清漪的人也已经拐进屋里,没了影子。 翠兰愣了愣,在门口傻傻地跪了半晌才意识到虞清漪这是在帮她,帮她避开虞清湄。 翠兰抿了抿嘴,然后朝着屋里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奴婢多谢五姑娘!” 磕完头,翠兰就去了小厨房。 而在屋里迎接虞清漪的正是虞清尘温柔的笑脸:“乖乖还是心善啊。” 虞清漪翻了虞清尘一个白眼。 是夜,大雪骤降。 虞相一家三口都入宫赴宴去了,过年也留在相府的下人就无事可做,各自回了屋,本就比平日里安静几分的相府顿时更加寂寥,唯有高挂的红灯笼用微弱的光芒营造出无声的热闹。 但同样安静的漪莲雅居里却是格外温馨。 穿着新买的红衣裳,外面再披着宗越送的红斗篷,虞清漪懒洋洋地靠坐在屋外廊下,那慵懒的模样看起来要多舒适就有多舒适,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虞清尘一身白衣白斗篷,就坐在虞清漪旁边,手执青玉茶壶,慢条斯理地煮着茶,俨然一位绝世出尘的翩翩佳公子。 将一杯热茶递给虞清漪,虞清尘柔声说道:“我记得小时候你是最喜欢热闹的,哪儿人多就往哪儿钻,如今长大了,反倒喜欢安静了?” “这不是难得清静嘛,”虞清漪接过热茶,喝下一口之后通体舒泰,“若是一直都过这样清汤寡水般的日子,那我恐怕消受不起,可心烦了大半年总算是得了个清静,怎么可能不喜欢?” 自从重生之后,她不管走到哪儿都会受到万众瞩目,兴许也是因为往楚州跑了一趟,她总觉得日子过得太过喧闹,累得慌。 “来年呢?有什么打算?”虞清尘想根据虞清漪的规划来安排自己的规划。 虞清漪慵懒地笑了笑:“还能有什么打算?搬回赤枫山庄,然后好好经营望月酒楼呗。” 清尘做官也是需要钱的。 “不打算嫁人吗?” 虞清尘的这个问题一出口,虞清漪就愣了一愣,悄然落在屋顶上的宗越也停下了所有动作,屏息凝神。 第175章 太明显了 “嫁给谁?”虞清漪侧头,一脸迷茫地看着虞清尘。 看得出虞清漪又在装傻充愣,虞清尘温润一笑:“这我可真不知道,那个人被你给藏进了心底,连我都看不出来。” 虞清漪嗔瞪虞清尘一眼:“说得像真的一样,我也希望能有那样一个人,可惜没有啊。” “当真没有?”虞清尘侧头看着虞清漪。 “当真没有,”虞清漪坦然地回视着虞清尘,回答完了虞清尘的问题,就问虞清尘道,“在京城里与我有所接触的男人你都见过,想必也已经打探一二,你觉得在他们当中有跟我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的人吗?” 既然“钱”字号茶寮是清尘的势力,那么到了京城之后,清尘应该动用“钱”字号查了不少事情,她相信那其中定有不少与她有关的事情。 清尘虽然不说,但对她的关心绝对不少,大概是怕直接问她会勾起她的伤心事,因此有关她的过去,清尘都是自己去打听的。 虞清尘刚想说“有”,却听见头顶上方有轻微的响动,没等虞清尘有所反应,宗越就从天而降。 虞清尘眯起眼睛审视着宗越,像是不明白宗越为什么阻止他把话说出口,而虞清漪的心里一咯噔,莫名有些慌张,好像还有些心虚,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怕被宗越听到刚刚她跟虞清尘的那番对话。 注意到虞清漪的慌乱,宗越暗自松了口气。 “你们兄妹二人倒是会享受。” 虞清尘瞄了虞清漪一眼,也看出了虞清漪的慌张,不由挑了挑眉:“侯爷此时不是应该在宫里与陛下同享新年之乐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宗越将五坛酒放在了虞清尘面前,然后就随意地坐在廊边儿,不偏不倚地就坐在了虞清漪对面。 “本侯每年都会溜出来,结束之前再赶回去。” 他不善言辞,留在宫宴上也是孤零零一个人闷坐在那里,还要让陛下费心三不五时地来与他搭话,于是有一年他便试着偷溜出来,结果赶回去的时候正巧被陛下撞见,只不过陛下宽容,没说他什么。 自那以后,但凡遇上这种单纯君臣同乐的宫宴,他都会在中途溜走,也算是仗着陛下的偏爱有恃无恐、胡作非为了。 虞清尘倒是没料到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宗越也会做这样不守规矩的事情:“果然传闻不假,陛下待侯爷真的是格外宽容。” 宗越淡然道:“托了家父的福。” 宗越突然侧头看向虞清漪:“怎么不说话?” “说、说什么?”虞清漪抱膝靠坐在墙边儿,拿那一双桃花眼看着宗越,眼神中闪烁着几分心虚。 宗越的凤眸中溢出点点笑意。 虞清尘的视线在虞清漪和宗越之间打了个转,然后就长叹一口气:“我收回我刚刚说的话。” 就连在他面前都能伪装得几乎完美的乖乖一见到青阳侯就破绽百出,先前没看出乖乖对青阳侯的态度是他眼瞎了。 “什么话?”虞清漪的脑子这会儿已经不灵光了。 倒是宗越听明白了虞清尘的未尽之言,却什么都没说,只淡定地开了两坛酒,一坛推给虞清尘,一坛拉到自己面前,然后倒上一杯。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便伸出手去想要捞一坛酒到眼前,却被宗越给拦住了。 “宫里窖藏的太清红云,太烈,你喝不了,”宗越将手里的那杯递给虞清漪,“就一杯。” 虞清漪瞪眼,立刻向虞清尘求助:“清尘!” 虞清尘已经喝下一杯,听到虞清漪的呼救就抬眼看向虞清漪,温柔一笑:“这酒的确太烈,侯爷愿意纵着你,还给你一杯解馋,若依了我的心意,一杯都不给你。” 虞清漪不以为意:“西北的烈酒我又不是没喝过! 虞清尘摇了摇头:“那不一样。” “你、你们两个欺负人!”虞清漪气得眼睛瞪得更大了。 这两个男人不是相看两生厌吗?就因为今天过年所以化干戈为玉帛了吗? 宗越摇头失笑,将一坛泥封上点了个红点儿的酒推到虞清漪面前:“这是宫里的百末旨,尝尝。” 虞清漪立刻就偃旗息鼓,熟练地拆开泥封,俯身凑上去仔细闻了闻酒香:“这些酒都是陛下赏赐侯爷的?” “不是。”他不好酒,因此陛下赏赐他的东西里面从来都没有酒。 虞清漪和虞清尘齐齐一愣,面面相觑。 “侯爷方才不是说这太清红云是宫里的窖藏?”虞清尘问道。 宗越坦然地点头:“是宫中的窖藏。” “那……”虞清尘有些傻眼。 酒是宫中的窖藏,但不是陛下赏赐给侯爷的,难不成是侯爷去……“不问自取”的? 果然,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淡定地说道:“出宫时绕去宫中的酒窖里取来的。” 虞清尘盯着手中的那杯酒看了看:“侯爷的酒喝了要命啊……” 宗越不以为意:“放心喝,陛下不会怪罪。” 很早以前陛下就准许他从宫中的酒窖里取酒,只不过他不好酒,便从来都没去过。 “真的假的?”虞清尘将信将疑,虞清漪也紧张地盯着宗越看。 被虞清漪担心、紧张,宗越心情大好:“若怪罪,也是怪罪本侯,与你们无关。” 见虞清尘和虞清漪还是心有顾虑的样子,宗越又道:“酒已经拿出来了,还能送回去吗?” “这倒也是。”虞清尘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青阳侯怎么可能会做出因为几坛酒就惹怒陛下的事情?是他多虑了。 虞清尘放心了,虞清漪却还放心不下,一脸担忧地看着宗越。 “真的不要紧?” 宗越的表情略微柔和了下来:“不要紧,放心喝。” 早知道几坛酒就能让他见识到这个女人紧张他的样子,他早就拿酒来了。 虞清漪却还是有些担心。 “不相信本侯?”宗越轻声问道。 虞清漪立刻摇头:“不是那样的,只是……” “信本侯便是了,喝。” 虞清漪盯着宗越看了看,似是认真权衡了一番,然后才大胆地品尝起那坛从楚帝酒窖里取出来的百末旨,只一口就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宗越忍俊不禁。 第176章 便宜你这个老男人 跟虞清漪兄妹过得这个大年三十,是宗越有生以来过得最轻松的年三十,不必拘泥于长幼尊卑之礼,也不必在乎是否会触怒龙颜,在这两兄妹面前,他想怎么坐就怎么坐,想说什么也不必顾虑。 看一眼旁边醉眼朦胧、直打酒嗝的虞清漪,宗越摇头失笑。 虞清尘也拿虞清漪没有办法,只得坐过去给虞清漪靠着,还顺便用斗篷将虞清漪裹好。 “她一直都这么爱喝酒?” 宗越的眼神微微一沉,语气略微冰冷了几分:“百花宴之后才开始的,在那之前她滴酒不沾。” 百花宴之前,相府的二小姐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温顺胆小,不敢越雷池一步,可百花宴之后她就成了京城里最放荡、最大胆的,在旁人看来,没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听到这个回答,虞清尘的眼神也寒了几分,看着宗越问出了一直以来都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我一直想不通,侯爷究竟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里?” 宗越的视线落在虞清漪的脸上,见虞清漪正靠在虞清尘的肩膀上睡得香甜,宗越的眼底便浮现出零星的笑意。 “跟着她过去的,”之前宗越一直觉得百花宴上发生的事情就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失误,但现在他却觉得那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一次跟虞清漪相识的机会,如果没有那次的事情,他们两个怕是永远都不会有交集,“那日她被引出麟德殿,而后被一个小太监打晕扛走,本侯就跟了上去。” 虞清尘挑眉:“然后堂堂青阳侯就中了计?” 宗越不明白为什么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百毒不侵、战无不胜的:“是赫胥部的秘药。” 虞清尘一愣:“原来如此,那便是我冤枉侯爷了,这一碗当是赔罪。” 话音落,虞清尘就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宗越跟着喝下一碗:“无妨,都是为了她罢。” 虞清尘话锋一转,突然说道:“陛下有意在开春之后为侯爷选妻,这事儿侯爷可知道?” “你听谁说的?”这事儿宗越可没听楚帝说起过。 虞清尘也不隐瞒:“苏大人进宫陪陛下叙话时听陛下说的,陛下说侯爷的年岁不小了,京城里与侯爷年龄相仿的人都已经做了父亲,独侯爷还是孤身一人,陛下说侯爷是将帅,得先为宗家留后才行。” 宗越垂眸,片刻后问道:“苏大人还听说了些什么?” 他记得陛下还挺中意段五的。 虞清尘偏头看了看虞清漪,然后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对宗越说道:“陛下说凤柔公主该嫁了。” 宗越皱眉,眸光锐利地看着虞清尘,想分辨虞清尘说的是真是假。 虞清尘温润一笑:“不论如何我都能阻拦侯爷,在乖乖心里,我的分量可比侯爷重多了,我何必说这样的谎话欺骗侯爷?” 如果不是今天看出乖乖的心里其实是有侯爷的,他巴不得侯爷被陛下选中去做驸马。 虞清尘这话说得不假,宗越仔细一琢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多谢。” “可不是为了侯爷,”虞清尘帮虞清漪拢了拢斗篷,看着那张被醉意熏染得红扑扑的小脸,笑意温柔,“段氏的儿女都是长大了之后才饱尝辛酸,唯独乖乖从小就吃了那么多苦。” 虞清尘灌下一口酒,继续说道:“我是她的哥哥,若爹娘不能护她,就该由我来护她……这些年我在战场上拼杀,跟天源先生学习,我告诉自己我学这一身本事都是为了将来能保护她,可那个将来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我没能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等她不需要了,我来到她的身边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一直都是她在保护我,就连现在也是我害她束手束脚,不能随心所欲。” 苦笑一声,虞清尘一仰头就灌下半坛酒。 虞清尘的遗憾和难过并不难理解,但宗越却不觉得虞清尘是虞清漪的负累:“她能如此勇敢,便是因为有你,如果不是你的存在一直支撑着她的内心,她一个弱女子,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如何能在豺狼环伺的京城里完好无损地活到现在?她现今所图,皆是与你一起的未来。” 之前他一直想不通,那个女人的性格果决,嫉恶如仇,她那样厌恶相府,却一直不肯跟虞相撕破脸,似乎根本就没有要跟相府决裂的念头,这件事虽然也能解释得通,可终归是有些违和,但虞清尘一来,他就明白了。 那个女人是在给虞清尘留后路,虞清尘是虞相的儿子,她跟虞相有怨,虞清尘却没有,她一直没有跟相府决裂,就是怕虞清尘想跟虞相相认时左右为难。 而且那个女人只靠她娘的嫁妆就能享尽一生的荣华富贵,却偏要去开一间酒楼,不也是为了攒下积蓄好供虞清尘为官之用吗? 想到这里,宗越暗自叹了口气。 那个女人总是为别人着想,就不能想想她自己吗?就算别的男人不会娶她,可是他会啊。 虞清尘摘下面具,长叹一声:“可我更希望她现今所图,是她自己的未来,过了这个年,她才十七岁。” 现在就放弃她的幸福还太早。 宗越喝下一口酒,沉声道:“不图也好。” 虞清尘挑眉,哂笑一声:“怎么?好便宜你这个老男人?” 宗越狠瞪虞清尘一眼。 虞清尘放声大笑。 宗越的好心情就这样被“老男人”三个字蒙上了一层阴影,整个年节都在思考自己的年龄问题,害得韩涔见到他时还以为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可以颠覆朝局的事情。 听宗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韩涔哭笑不得:“以你我的年纪,在他们眼里可不就是老男人吗?也不想想你比我小表妹年长多少,再大点儿你就能当她……” 韩涔那个“爹”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宗越给瞪了回去。 韩涔两手一摊,一脸无辜,待宗越把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冰冷视线收回,韩涔问宗越道:“我说,你是真心想娶我那小表妹?她的名声不好,你若是娶了她,可就相当于是把话柄送到有心人手里,所谓三人成虎,到时候可是会影响到你在军中的威信的。” 第177章 朔州顾小公子 宗越沉稳道:“本侯在军中的威信是靠自己在战场上一剑一剑杀出来的,折损了,再拼回来便是。” 曾经年少他都能一步一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再爬一次又有何难?他跟那些蒙受父辈荫庇的小子可不一样。 “看样子你是势在必得啊,”韩涔若有所思地看着宗越,然后说道,“既然如此,作为朋友,我便给你提个醒,我那个婶母给小表妹相看了一个夫婿,是朔州顾家的小公子,顾家在北方关内做生意,名声不比韩家小,那小公子弱冠之后便负责管理顾家的一部分生意,虽然还没有什么建树,但也并非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顾家的小公子跟婶母家的堂弟有些交情,那两人似乎约好了在上元节之后来京城碰面,十有八九是要跟我小表妹见面的。” 宗越顿时就阴沉了脸。 大年三十的时候虞清尘告诉他陛下有意招他做驸马,现在韩七又告诉他段家人正在为那个女人选夫,这是成心不想让他好好过年了啊……他本还想慢慢来。 见宗越变了脸色,韩涔就知道宗越上心了,继续说道:“我小表妹现在的确是无心婚事,但以她对段家人的重视,定然是不会辜负我那婶母的一片苦心。” 宗越最头疼的也是这个。 “能阻止那两个人来京城吗?” 韩涔摊手:“我那五叔有多疼爱五婶你是知道的,我拦住堂弟之后若是不能说出个让我五婶信服的理由,我五叔能剥了我的皮!” 尤其他五婶刚产下个小表妹,五叔高兴得都快找不着北了,跟他那两个堂弟一起把这对母女宠上了天,当真是惹不起。 宗越立刻就在心里盘算起对策。 韩涔调侃宗越道:“你这人也是自作自受,当初有陛下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趁热打铁?现在回过味儿来了,偏生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没有了,你说你何必呢?” 宗越抿了抿嘴:“她心里有本侯,本侯便有胜算。” 韩涔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我小表妹可不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或许……正因为她心里有你,你才一点儿胜算都没有。” 宗越一愣,仔细一想就明白了韩涔的意思。 因为心里有他,又怕重蹈覆辙,所以会疏远他,避开他,宁愿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也不愿意在他这里受到伤害。 宗越突然有点儿恨凤钊。 “这点儿儿女私情的事情,你等回府之后慢慢想,我今天来见你是有重要的事。” “什么事?”宗越觉得现在没有什么事比虞清漪的事更重要。 说正事儿的时候,韩涔仍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悠闲模样:“从南梁传出的消息,南梁的天狼卫埋伏在南梁北境。” 天狼卫是南梁最强的一支暗卫,直属于南梁皇帝,天狼卫出动必是南梁皇帝动了杀意。 宗越一愣:“南梁境内?” 韩涔点头:“我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了以前的旧识,他现在在南梁都城做生意,只在过年的时候回来大楚老家探望他年迈的母亲,这个消息就是他告诉我的,说是他在南梁北境的关口亲眼见到的。” 宗越陷入沉思。 韩涔又道:“他还说他离开梁都的时候,梁都里气氛紧张,川山王一系似乎陷入困境。” “南梁皇帝要杀姬元。”宗越皱了皱眉,觉得南梁皇帝若果真的要杀姬元,那他这个决定真的太草率了。 “倒也未必是杀,”韩涔端起热茶喝下一口,“但既然已经动用天狼卫到边境去擒拿川山王,就说明川山王的地位已然不复从前。” 失去了所效忠的君主的信任,这对一个三军统帅来说大概是比死还要难以忍受的事情。 宗越冷声道:“这件事一定要保密!” 不能让那个女人知道! “这有点难,”韩涔无可奈何地说道,“我小表妹已经把手里的段氏暗卫全都散出去了,段氏暗卫的能耐你是知道的,只要川山王在南梁北境被擒,那不出三个时辰段氏暗卫就能得到消息,更何况我小表妹的身边还多了一个人,那是我小表弟?” 宗越抬眼看着韩涔,眼神凉飕飕的:“你怎么知道?” 京城里都还没有人知道,韩七一个刚从老家回来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慌,没有消息传出去,我猜的而已,”韩涔赶忙解释道,“旁人不知道虞清尘的存在,当然不会往那方面想,可只要知道他的存在,那不管他是戴着面具还是易了容,只要他跟在我小表妹身边,那他的身份不是呼之欲出吗?” 宗越收回了视线。 韩涔好笑地看着替虞清漪兄妹操心的宗越,问道:“我问你,我小表弟是打算一直隐瞒身份吗?” 宗越沉声道:“他想入朝为官,公开身份就是公开他跟虞相的关系,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处。” 若是以前,公开身份之后,旁人只会将他的功劳看做是虞相的功劳,而在现在,虞相狼藉的声名会成为他为官的阻碍。 “这倒也是,”韩涔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跟韩家这边知会一声,让知道的人都守口如瓶,免得坏了他兄妹二人的计划。” “嗯,有劳了。” 宗越这句脱口而出的“有劳”让韩涔笑出声来:“多亏了我小表妹,这小半年我可真是长见识了!” 韩涔一边笑一边转头往窗外看,这一看就看到两个熟人:“嗯?那不是花月吗?她什么时候来京城了?” 宗越跟着向外看去,一看到花月身边的凤钊就皱起了眉:“你认识那个女人?” “认识啊,江南有名的倌儿,多少人想为她赎身她都不肯,怎么跑到京城来了?而且还跟三皇子走在一起?她成三皇子的人了?”韩涔一脸惊奇。 “没有,”宗越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冰冷视线落在花月身上,“她两个月前才来京城,是春风楼的新花魁……你说她原本是在江南?还很有名?” “对啊,我若是亲自到江南去跟人谈生意,对方多半都会请花月作陪,见过那么多次,我怎么可能认错?请她作陪一次千金,这身价称得上是绝无仅有了,江南一带应该没有人不认识她?” 第178章 你主动一点啊! 韩涔这么一说,宗越就觉得奇怪了。 同样都是在青楼以色侍人,花月既然已经在江南打响了名声,可以让各方富豪为她一掷千金,为什么还要来京城?来了京城,她就要从头来过,赚得不如以前多不说,还要再受一遍以前受过的气,她图什么? 看着楼下并肩而行的花月和凤钊,宗越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虞清尘那张略显诡异的白色面具。 花月刚进春风楼不久就成了花魁,是谁在捧她?她成了花魁之后就跟三皇子打得火热,是谁为他们牵线搭桥的?花月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用上就能陪在三皇子身边出入各种场合,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如果她跟三皇子的相识相知不是巧合,那么她和她背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 “陌陵,去查查花月的底。” “喏!”陌陵觉得近来宗越让他去查的人身份越来越奇怪了。 韩涔看着宗越,笑得意味深长:“说起来,你跟我小表妹怎么样了?楚州瘟疫时你特地赶去,与她同甘共苦,她是不是特别感动?觉得你就是她的英雄?是不是准备以身相许了?” “没有。”宗越闷声道。 至少从表面上来看,那个女人对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仍旧是不冷不热的,跟对待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韩涔一愣,旋即摇头叹息一声:“我这小表妹啊……我说你也主动一点啊!” “还要怎么主动?大年三十本侯都是跟他们兄妹一起过的,还要怎么主动?”宗越微恼。 韩涔恨铁不成钢:“你只是去有什么用?你要让她知道你是冲着她去的!不然她会觉得你是去找我小表弟的。” 宗越皱眉:“本侯去找虞清尘做什么?” 他到相府显然是去找那个女人的,跟虞清尘有什么关系? 韩涔扶额:“但我小表妹不是不相信你堂堂青阳侯会真心喜欢她吗?她不相信,也不敢相信,你若不说,她就会自己帮你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而这个理由不论如何都不会是你想追求她,懂吗?” 韩涔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让宗越突然明白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为什么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韩涔无奈地摇摇头,道:“若是寻常女子,只要你青阳侯往那儿一站,她的心就会为你小鹿乱撞,但凡你跟她多说一句话她都会觉得你是对她另眼相看,可我小表妹她并非是寻常女子啊……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倔。” 韩涔觉得若是寻常女子遭遇百花宴上那样的事情,定会顺势嫁给宗越,保全了名誉不说,还能白捡个“青阳侯夫人”的尊贵。偏虞清漪选了条最难走的路,而且她连那个跟她有肌肤之亲的男人都不嫁,还能嫁给别人的男人吗? 韩涔一直都想不明白,宗越文韬武略,地位尊贵且稳固,而且以宗越的性子,哪怕不爱,也绝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妻子,甚至会恪守本分,嫁给他有百利而无一害,虞清漪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想不开的虞清漪此时正在望月酒楼里。 蔺辰枫捧着望月酒楼的账本,喜滋滋地对虞清漪说道:“姑娘说得没错,大过年的,果然有不少权贵人家来咱们酒楼里订菜,就算咱们把价格调高了一点,他们也没有怨言!” 虞清漪支着脑袋歪靠在窗台上,懒洋洋地说道:“大过年的,都想摆一桌体面的酒席,他们家里的厨子再好也比不过咱们林大厨,把林祥做的那些外邦菜往桌上一放,那叫一个稀奇,面子里子都全了。” 林祥挠挠头,腼腆道:“还是多亏了蔺老板给那些菜取得名字,一听就都是吉祥的好兆头,你们有钱人不就图这个吗?” “别我们有钱人,我可没钱。”虞清漪从蔺辰枫的手里拿过账本,细细翻看起来。 蔺辰枫将账本递出去,笑着说道:“姑娘您以前兴许没钱,但这个年过完,您保准是盆满钵满!” 虞清漪将信将疑地挑眉,翻开账本一看就抽了抽嘴角:“辰枫你倒是敢,不仅菜名取得吉利,连要价都这么吉利,亏得没人闹事。” 这一连串的六、八、九,放在平时都够买好几桌子菜了! 蔺辰枫笑得奸诈:“林祥方才那句话倒是没说错,有钱人就是爱花钱买吉祥!” 将这几日的账目看完,虞清漪就把账本放在了桌上,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咱们赚了就行。辰枫,这几日来酒楼里干活儿的人,一人赏五十两,林祥赏一百两,给你自己三百两。” 蔺辰枫和林祥的眼神登时就亮了:“姑娘此话当真?” 虞清漪一人赏了个白眼儿:“这话我都说出口了,还能是骗你们的不成?辰枫去,赶紧把钱分下去,然后就让他们回家歇一歇,酒楼停业两日,咱们等上元节那日再营业。” 蔺辰枫眉眼微动,没急着去分钱,倒是眼神炯炯地坐到虞清漪身旁去了:“上元节那日,姑娘可是有什么想法?” 虞清漪好笑地看着蔺辰枫:“你还赚钱赚上瘾了?上元节那日朝廷在西市办灯会,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都会往西市去,咱们这儿有再多想法又有什么用?” 蔺辰枫失望地撇撇嘴。 虞清漪失笑:“上元节那日咱们也只营业到申时,天一黑就放你们去看灯会。” “姑娘您可真是个好人!菩萨转世!”蔺辰枫这马屁立刻就拍上了。 虞清漪嗔瞪蔺辰枫一眼:“别贫了,快去把钱分一分。” “喏!”蔺辰枫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蔺辰枫走了,林祥却还站在虞清漪面前,只剩他自己面对虞清漪的时候,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知道林祥紧张,虞清漪便不看他,将视线落在了桌面上:“没能好好过个年,林嫂子没抱怨?” 林祥赶忙说道:“她、她没抱怨!这些天她和孩子都在酒楼里帮忙,反正吃的都是我做的菜,在家过年和在这儿过年也没什么区别,酒楼里人多,更热闹!何况……何况姑娘还给了赏钱。” 一百两呢!他得在酒楼里做多少年的主厨才能赚到一百两?结果现在只是大过年的少歇了几日姑娘就赏了他一百两,这下他连给儿子娶媳妇的钱都有了,还抱怨什么?姑娘就是他们家的恩人啊! 第179章 殿下有心了 “那就好,”转了下手里的茶杯,虞清漪问林祥道,“听说你爹来过?” 林祥立刻就慌了:“姑娘!我爹、我爹他就是来看看我,我会嘱咐他让他别再到酒楼里来!姑娘您……” “别慌,”虞清漪安抚地冲林祥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辰枫说起过,就问一问你,你爹若只是来看看你,那他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可他若是为难我的主厨了,那我这望月酒楼可就不欢迎他了。” 林祥的脸色瞬间就因为羞愧涨得通红:“姑、姑娘,我……” 林祥骨子里还是个老实人,不会说谎。 虞清漪暗自叹息一声:“你爹跟你说了什么?” “就说我学艺不精,给他丢人了,把我骂了一顿之后就……就……”林祥觉得这是儿女实在是难以启齿。 可林祥不说,虞清漪却猜得到:“就跟你要钱了?” 林祥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沉吟片刻,虞清漪问林祥道:“那你给了吗?” “我……我没给。”说这话时,林祥的声音小得虞清漪差点儿没听见。 虞清漪暗自松了口气,柔声道:“这是你的家务事,我本不该多言,更何况我跟自己亲爹的关系都势如水火,也没资格对你说教,我只想提醒你,孝敬父母是应该的,但也要多为你的妻子和儿子想一想,你越是强大,他们就越是能安稳的生活,反之他们就都要跟着你一起受苦。” 林祥沉默半晌,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姑娘,我明白的。” “嗯,”虞清漪轻轻颔首,“若需要帮忙就跟辰枫说,他能办到的就让他去办,他办不到的就让他来找我。” 林祥瞬间就红了眼眶:“多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属下没齿难忘!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姑娘!” 虞清漪无奈一笑:“做牛做马就不必了,你把菜做好就成。” “成!姑娘您就放心!” 在望月酒楼里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主厨,林祥渐渐有了自信,尤其是过年这几天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来酒楼订菜,林祥终于觉得自己是望月酒楼当之无愧的主厨。 跟林祥谈完了,虞清漪心里就有了底,等蔺辰枫忙完,就又把蔺辰枫喊到面前。 “姑娘,您跟林祥谈过了?”蔺辰枫也很关心林祥的事情。 “嗯,谈过了,你坐,”虞清漪顺手给蔺辰枫倒了杯茶,然后声音慵懒地说道,“京城里没有人不知道望月酒楼是我开的,林祥的父亲哪来的胆子跑这儿撒野?” 蔺辰枫的眉梢顿时一抖:“姑娘的意思是……有人想找咱们酒楼的麻烦?” “恐怕只是想找我的麻烦,”虞清漪轻声一哂,“这事儿你不需要担心,我会让扶俞去查,只是上元节那日需要你在酒楼里坐镇,有必要的话就帮一帮林祥。” “喏!”蔺辰枫郑重其事地应下。 如果那只是父子间的闹剧,那他可以置之不理,让林祥自己处理,但如果是有人在打他们酒楼的主意,那他可不能忍! “另外多留意一下后厨的食材。”这纯粹是虞清漪前世的经验之谈,但防备着些总是没错的。 “姑娘放心!”蔺辰枫的脸色更加凝重了几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上元节那日该怎样安排酒楼里的人手。 见蔺辰枫这样紧张,虞清漪反倒觉得好笑:“你不必这样紧张,我真是习惯了有备无患罢了。” 蔺辰枫咧嘴一笑:“姑娘考虑得这般周全,我当然得紧张一些,可不能让姑娘白白辛苦。” 他们姑娘年纪还小就能把事情考虑得这样周全,私底下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他们都比姑娘年长,不能想在姑娘前面也就罢了,若是连事情都办不妥当,那可就太对不起姑娘了。 “我只出一张嘴,真正辛苦的人还是你,你……”余光瞄见两个人肩并着肩踏进了望月酒楼,虞清漪的声音一顿,后边的话就忘了说。 蔺辰枫好奇地顺着虞清漪的视线看向门口,顿时也变了脸色。 三皇子怎么来了?自打他们这望月酒楼开张之后,三皇子就没有来过,今儿怎么来了?而且还带着春风楼的那个花魁…… 蔺辰枫有些担心地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的表情只有一瞬间的变化,然后就恢复了一贯的妖娆笑容,款步上前,镇定自若地给凤钊行了个礼。 “不知三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海涵。” “快不必多礼,”凤钊立刻上前一步,扶虞清漪起来,“你这酒楼开张之后,本殿下一直没空过来,今天得了空,就带月儿过来给你捧个场,没想到你竟然也在,可真是巧了。” “那可真是多谢三殿下了,若叫人知道连三殿下都来我这酒楼里用膳,那我这酒楼里定能宾客盈门,日日座无虚席!”虞清漪笑靥如花,那态度简直称得上是热情,“殿下是准备在雅间里用膳?” “嗯。”虞清漪这样对他、对花月都毫无芥蒂的态度反倒让凤钊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那殿下随我来,”虞清漪热情地为凤钊和花月引路,还不忘嘱咐蔺辰枫,道,“辰枫,去后厨告诉林祥让他多做几个拿手菜。” “喏。”蔺辰枫瞟了凤钊一眼,然后才往后厨的方向去。 虞清漪领着凤钊和花月往楼上的雅间去,跟凤钊无话可说,就跟花月搭话。 “上次一别,我本是打算抽空到春风楼去一趟的,谁知道竟一直没闲下来,”虞清漪扭头,歉然地看了花月一眼,“花月姑娘不会怪我吗?” 花月连忙笑着说道:“奴家怎么会怪罪五姑娘?五姑娘的心意奴家心领了,但五姑娘贵人事忙,不得空也是情理之中的,姑娘可千万别为了与奴家的约定而耽误了正事儿。” 虞清漪随口抱怨道:“嗨!我哪有什么正事?左不过就是赤枫山庄和望月酒楼里的一些琐事,原本也是不会这么忙的,可年前我不是去了一趟楚州嘛,回来又正赶上过年,有些事耽搁了就堆积在了一起,若再不处理,往后怕是会更辛苦!” 第180章 琴笛诉情 想不通虞清漪这样热情健谈是为了什么,花月顺着虞清漪的话说道:“姑娘嘴上说着辛苦,可奴家瞧姑娘的心里却是开心的。” “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当然开心,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在雅间门前停下脚步,虞清漪推开房门后就让到了一边儿,“这是我们望月酒楼里最好的雅间,跟元丰酒楼里的是没法儿比了,三殿下多多包涵。” 凤钊向前一步踏进雅间,余光却一直瞄着虞清漪:“挺好的,你一个人能把望月酒楼做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虞清漪笑道:“三殿下谬赞了,我一个人可做不到这种程度,多亏了辰枫帮我。” 听虞清漪这般熟稔地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凤钊的眼神一寒,旋即又有些无奈的落寞:“你身边那……那几个男人的底细你可都清楚?” 虞清漪一愣,略显不解地看向凤钊:“清楚啊。” 瞧见虞清漪那疑惑不解的模样,凤钊浅淡一笑:“清楚就好,凡事多留个心眼儿。你去忙。” 虞清漪不解地歪了歪头,却没多说什么,只冲凤钊的背影福了福身,然后就转身离开,临走时还贴心地帮凤钊关上了雅间的门。 虞清漪下楼下到一半时就遇见了在那儿打转的蔺辰枫,瞧见蔺辰枫在一截楼梯处上上下下进退两难的模样,虞清漪扬起一抹温暖的笑。 “辰枫,你做什么呢?就算是吃多了想要动一动,也别在酒楼里做这么奇怪的事情。” 听到虞清漪的声音,蔺辰枫的面色登时一喜:“姑娘!您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虞清漪好笑地看着蔺辰枫,“光天化日之下,他还能要了我的命不成?” 蔺辰枫挠挠头,道:“我就是怕他让姑娘为难。” 虞清漪故作高傲地挑起下巴,得意道:“他还敢让我为难?他若敢让我为难,我就让他更为难!” 蔺辰枫噗嗤一乐:“这倒也是,姑娘可是有陛下帮您撑腰的,哪里会怕他?” “就是!”虞清漪又下了一级台阶,然后顿住,往楼上瞧了一眼,便撇了撇嘴,“你若还有别的事,就先去忙,我留在这里。这面子还是要给的,不然便是陛下也不会给我撑腰。” 蔺辰枫沉吟片刻:“成,那姑娘您到顶楼去歇着,我跟他们知会一声,若有事就让他们去喊您,离开酒楼之后,我会先去相府给清尘公子传个口信儿,告诉他您还得在酒楼里再待一阵儿。” “嗯,麻烦你了。” 于是安排好酒楼里的事情,蔺辰枫就离开了,虞清漪拎上一小坛秋露白就上了顶层,那里只有一个房间,房里有书案也有拔步床,原本是为虞清漪准备的,但现在却多是蔺辰枫在用。 虞清漪懒洋洋地走到书案前,随手翻了翻书案上的东西就笑了。 那桌面上凌乱地散着十几张纸,每张纸上都横七竖八地写满了字,都是些没头没脑的吉祥话,乍一看虞清漪还没看懂,直到找见了几个熟悉的菜名,虞清漪便知道这些都是蔺辰枫为过年期间的定制菜肴想的名字。 他多半又是在这个房间里挑灯熬夜想了许久。 一阵强风吹开了没有落栓的窗户,虞清漪侧头一看,就见窗外雪花飘零,竟是下起了小雪。 桃花眼微眯,虞清漪盯着半空中飘飘摇摇的雪花看了半晌,拎起不大的酒坛灌下一口酒,虞清漪就走到了琴旁,勾挑起一个又一个从心里涌出的音符,随雪花一起飘飘摇摇,无依无靠。 从望月酒楼楼下路过的宗越和韩涔齐齐勒马停住,扭头往楼上望去。 “望月酒楼的顶层……是蔺老板夜宿的地方?”韩涔跟望月酒楼虽然没有生意上的往来,但该打听的不该打听的韩涔一早就打听清楚了,这是他的习惯。 “蔺辰枫刚刚离开。”宗越在来的路上瞧见行色匆匆的蔺辰枫了。 韩涔了然。 能登上望月酒楼的顶层,除了蔺辰枫就是他小表妹,可这琴音……他这小表妹的心里果然还是盼着能与人长相厮守。 韩涔看了看宗越,就见宗越绷着一张脸,望着望月酒楼顶层那扇敞开的窗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静静地听了好半天,宗越突然向韩涔伸出手:“笛子借本侯一用。” 韩涔挑眉,乐呵呵地解下悬在腰侧的玉笛递给宗越,调侃道:“平日里让你吹个曲儿来听听就像会要了你的命似的,今儿倒是借了我小表妹的光了。” 宗越冷冷地扫了韩涔一眼。 笛声起,沉稳温柔的旋律丝丝绵绵地缠进无依无靠的琴音里,将不知去处也寻不到归路的琴音缠拢起来,归于一处。 房间里的虞清漪一愣,手上的动作就乱了章法,琴音散乱,莽撞地东突西撞。 楼下的宗越沉稳如故,琴音逃,笛音追,固执地将每一个琴音都拉回自己的领域,霸道却又不失温柔地呵护起来。 琴音渐渐稳定,温顺地在笛音编织的温柔里与之相依相随,偶尔的跃动似乎是觅得归宿的喜悦。 乐声渐止,宗越突然将手中的玉笛扔给韩涔,然后一跃而起,从望月酒楼顶层那扇敞开的窗户钻了进去。 韩涔一把抓住玉笛,笑眯眯地将玉笛挂回腰侧:“一心,回府。” 望月酒楼顶层,宗越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笑容妖冶的美人,结果却看到一个泪流满面的哭包,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几步上前,宗越蹲跪在虞清漪身侧,抬起手温柔地拭去虞清漪脸上的泪水。 “哭什么?” “我……嗝……不知道……”虞清漪拿那双泪光盈盈的桃花眼瞧着宗越,满眼委屈。 宗越被这个哭嗝逗笑:“你啊……” 虽然说不清个子丑丁卯,但宗越就是觉得虞清漪有些愁人。 侧身在虞清漪身侧坐下,宗越手臂一展就将虞清漪搂进了怀里。 趴伏在宗越身上,虞清漪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回应。 宗越也不在意:“别哭了,让人瞧见,还以为本侯欺负你。” 虞清漪吸吸鼻子,没有说话。 宗越也没了话,明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哄一哄虞清漪,可苦思冥想半天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 他是真的不会哄女人。 偷偷瞧虞清漪一眼,见虞清漪好似没什么不满,宗越便稍稍安心了。 但虞清漪并不是不介意,她只是无暇顾及这一点罢了。 第181章 男女授受不亲 宗越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虞清漪也只不过是凭着前世对宗越的了解去判断他一言一行背后的意义,大多时候虞清漪甚至不做判断,她只是单纯且理所当然地信任着宗越的人品,并且从来都不觉得宗越会看得上她,毕竟前世的他们毫无瓜葛。 但宗越的笛音却跟他本人不同,没有一丝隐藏,没有任何遮掩,就那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将他的心意传达了出来,偏生又是在虞清漪重生以来第一次放任自己脆弱的时候。 可以说宗越的运气是相当之好了。 但回过神来,当理智重新占据上风的时候,虞清漪就又开始纠结了,理智和感性的拉扯让虞清漪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宗越。 宗越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见虞清漪不哭了,却也不说话,只一副凝眉深思的模样,宗越的心里就有些打鼓。 “在想什么?” 虞清漪的思绪被打断,仰起脸看着宗越。 宗越那一张英俊的脸仍旧是棱角分明,好像天生就带着煞气一样,但他那双从来都不带一丝人气的凤眸里此时却显出几分紧张和小心翼翼,隐隐还闪动着几分期待。 若是以往,虞清漪哪怕察觉到这些情绪也会觉得是她看错了,毕竟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可是大楚的青阳侯,是未来的大楚战神,是大楚三军的精神领袖。 但今天,虞清漪却无法忽视宗越眼里的紧张和期待,因为她知道不论是紧张还是期待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是因为她而存在的。 虞清漪收回视线,低垂着眉眼,沉默不语。 宗越薄唇紧抿,更紧张了。 明明是一副有话想问的模样,怎么又不问了? 宗越不知道该不该追问,犹豫再三还是没敢追问,只干巴巴地换了话题。 “今日怎么有兴致弹琴?” “就是……突然下雪了。”说起下雪,虞清漪就恨恨地瞪了一眼窗外的飘雪。 如果不是突然下雪,她便不会盯着窗外的雪花瞧,便不会觉得自己跟窗外的雪花一样无依无靠、飘摇不定,便不会突然感伤到无以复加,更不会寄情于琴,还被侯爷给听到了。 宗越跟着望向窗外,凤眸中浮现出零星的笑意:“那本侯倒是要感谢今日这场雪。” 虞清漪微微红了脸。 一低眼就看到虞清漪红红的耳尖儿,宗越眉眼一动就低沉地笑了两声:“你似乎终于相信本侯的心意了。” 虞清漪撇了撇嘴:“是侯爷的心意太难懂了。” “难?”宗越挑眉。 他表现得那么明显,这个女人身边的人几乎都看出来了,唯独这个女人浑然不觉,究竟是他太难懂,还是这个女人太迟钝? 仔细回想过去这段日子里宗越对她的种种关照,虞清漪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那……谁能想到侯爷品位独特,竟会看上我这样的女人。” 宗越的面色微寒,声音也凉了几分:“本侯不知道在你心里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但在本侯心里你比京城里所有其他的女人都要好,易地而处,没有人会比你做得更好。” 虞清漪有些不经夸,一听到这番话就微微红了脸,小声嗫喏道:“侯爷今天怎么了?来之前喝酒了吗?” 怎么突然就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宗越不解:“寻常日子里,本侯从不饮酒。” 所以他怎么了? 虞清漪直勾勾地盯着宗越瞧。 这人是真的没听懂她的意思,还是故意敷衍她? 盯着宗越看了看,虞清漪觉得他是真的没听懂。 堂堂青阳侯还不至于在这种小问题上敷衍她……虽然说男人大多一个德行。 又瞧了宗越两眼,虞清漪收回了视线。 宗越的心里直打鼓,他最怕的就是虞清漪盯着他不说话,因为虞清漪一不说话,他就猜不透虞清漪在想什么,偏偏虞清漪总是会想着该怎样远离他。 一直趴在宗越怀里的虞清漪突然起身,宗越的心里便又咯噔一下。 一瞧见宗越凤眸里那一点忐忑不安的紧张,虞清漪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有点可爱,一时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虞清漪这一笑,宗越的凤眸里就又多了几分疑惑不解。 虞清漪发觉宗越的情绪其实挺好懂的,只不过他所有的情绪都在那双凤眸里,但却很少有人会直视他那双一贯冷酷无情的凤眸。 人人都说青阳侯冷酷无情,疑心又重,从不与人交心,可虞清漪突然觉得其实是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了解他,他的疑心的确是重,但他知道那是他的坏毛病,因此他只会用那份疑心去为难他自己,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圆融处世,他已经懂得怎样掩藏心思,他不会把这份疑心表现出来,更不会对人心存偏见,在得到确切的证据之前,他不会冤枉任何人,这样的人难道不比京城里那些口蜜腹剑的人更值得结交吗? 不知道虞清漪眼中突然出现的心疼是从哪里来的,宗越抬手,将虞清漪鬓角的碎发整理好。 “怎么了?你那小脑袋里又想了什么多余的事情?” 虞清漪当即就翻了宗越一个白眼,那双桃花眼里什么心疼都没有了。 “既然侯爷都说是多余的事情,那我就不想了。” 宗越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在想本侯的事情?” 虞清漪撇撇嘴:“也有可能是其他男人的事情。” 宗越的眉尾一抽,一把将虞清漪拽进怀里抱住,阴沉着脸看着虞清漪:“据本侯所知,虞相和蕊夫人都是沉稳的人,你这顽劣的性子是像了谁?” 虞清漪的两手顺势抵在宗越的胸口,整个人都不自在地僵住:“虞相沉不沉稳我不知道,但我娘可是肃国公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个沉稳的人?” 宗越一想也是,肃国公府的人都是在西北的荒野上长大的,从小就在荒野上撒了欢的跑,不论男女都会爬树掏蛋、下河捞鱼,一个比一个活泼,一个比一个顽劣,在成年之前都跟沉稳二字无缘。 抬眼瞅了宗越一眼,虞清漪就挪着屁股往后蹭了蹭,试图离开宗越的怀抱,但她整个人都在宗越怀里,宗越如何察觉不到她的小动作?于是手上稍一用力就又把人给捞了回去。 “别乱动。” 虞清漪瞪着宗越:“男女授受不亲!” 第182章 就这样接受了 虞清漪的这句话却把宗越逗得轻笑不止:“咱们的段五姑娘终于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了?” 虞清漪无话反驳,只能气鼓鼓地瞪着宗越,宗越眼中的笑意便更加浓郁。 房梁突然被人用奇怪的节奏敲响,虞清漪下意识地仰头向上看去,然后又看向宗越。 “是陌陵?侯爷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办?” 宗越一手揽着虞清漪的腰身,另一只手同时握着虞清漪的两只手,瞧着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悠闲模样:“现在没事了。” 原本他的确是要跟韩七一起去办点事情,但那件事跟眼前的事情相比就不那么重要了,韩七自己会看着办。 虞清漪狐疑地看着宗越。 现在没事了?也就是说之前原本是有事的? “要不……侯爷先去办事?正好我这儿也有点事情要处理……” “什么事?”宗越低眼看着虞清漪。 “呃……”没想到宗越会追问,虞清漪有些后悔找这个借口了。 “怎么了?”宗越不解地看着吞吞吐吐的虞清漪。 虞清漪被宗越那一双凤眸盯得头皮发麻:“就是……三殿下在这儿。” 果然,虞清漪的话一说完,宗越的脸色就微微一冷:“他常来?” 虞清漪摇了摇头:“之前从没来过,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带着花月姑娘一起来了。” “嗯。”宗越的眸光晦暗不明,暗自开始分析凤钊来望月酒楼的动机。 见宗越陷入沉思,虞清漪便想起身去倒杯茶,但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虞清漪低头一看,就见自己双手的手腕正被宗越握在手里,那个姿势颇有点儿被擒拿的意思。 眉梢微挑,虞清漪抬眼看着宗越。 正在思考的宗越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妥,见虞清漪看他,就下意识地问了句:“怎么了?” 虞清漪没有说话,只晃了晃自己被钳住的两只手。 宗越低头一看,立刻松手,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虞清漪什么都没问,轻轻一笑就起身倒茶去了。 宗越看着虞清漪的背影,几次张口想要解释,却怕照实说了会让虞清漪不高兴,偏宗越不善言辞,也不会编什么好话哄骗虞清漪,虞清漪茶都倒完了,宗越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虞清漪回身将一杯茶送到宗越手里,然后才注意到宗越的表情有些不对。 “侯爷怎么了?” “没,没什么。”宗越低头喝一口茶,中途抬眼瞄了虞清漪一眼,见虞清漪笑意盈盈,好像对刚刚的事情并不在意,也没想跟他讨要个解释,宗越暗自松了口气,但不消片刻就又担心起来。 这个女人最会掩饰自己的真心,那么现在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但不论是哪一种,宗越都不打算问,免得让自己进退两难。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虞清漪心情不错,起身就要去开门,却被宗越一把抓住了。 将虞清漪拉回身边,宗越冷声问道:“谁?” 门外望月酒楼的跑堂和凤钊都愣住了。 跑堂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笑得干巴巴的:“姑娘在吗?三殿下要走了,说想来跟您打声招呼。” 他都跟三殿下说了不必亲自跑这一趟,他上来把姑娘请下去就行,可三殿下偏要跟他一起上来,这不,撞见不该撞见的了? 宗越的眸光微凝,侧头看着虞清漪:“要走还得来跟你打声招呼?你们关系很好?” 虞清漪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 她哪知道凤钊今天犯的什么毛病? 宗越盯着虞清漪看了看,然后突然拉着虞清漪起身,龙行虎步地走到了门口,坦荡荡地拉开了房门,然后冲门外的凤钊躬身行礼。 “见过三殿下。” 凤钊以为跟虞清漪一起待在房间里的人顶多就是蔺辰枫,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宗越。 “青阳侯?”凤钊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宗越,又看了看虞清漪,最后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背在身后的手瞬间攥紧。 站在凤钊背后的花月注意到了他攥紧的双拳,略有些担忧地看向虞清漪。 而站在宗越身侧虞清漪却像是个局外人一样悠闲,见花月看过去,还冲花月笑了笑,也不知道看没看懂花月眼神中的暗示。 宗越的气势本就比凤钊强,此时此刻又是存心想要压制凤钊,将帅的气场完全展开,凤钊在他面前就显得十分稚嫩。 “本侯刚来,还没从漪儿口中听说三殿下在望月酒楼用膳的事情,没去拜见三殿下,失礼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虞清漪打了个激灵。 “漪儿”是谁??? 宗越轻轻捏了下虞清漪的手。 虞清漪暗自翻了个白眼,乖顺地站在宗越身侧,保持微笑。 “……是吗?”凤钊想让自己得体地微笑,但那笑怎么看都很难看,倒不如不笑,等转向虞清漪的时候,凤钊的笑容就更加难以言喻了,“清漪,本殿下今天就先回去了。” 虞清漪的表情仍旧只有微笑:“多谢三殿下捧场,恭送三殿下。” 宗越适时偏头对虞清漪说道:“本……我去送三殿下。” 虞清漪看了宗越一眼,眼神里透着几分古怪:“好,我等你。” 宗越的眼中立刻就浮现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然后才放开虞清漪的手,视线转向凤钊时就又恢复成平日里那没有一丝人气的模样。 “三殿下,请。” 凤钊背后的手又攥紧了几分,却仍保持着输人不输阵的微笑:“那就有劳青阳侯了。” “殿下言重了。” 宗越送凤钊离开,虞清漪站在房间门口,突然有些怔愣。 现在算是怎么回事儿?侯爷跟她表明心意,然后她接受了?她就接受了?她真的可以接受吗? 虞清漪一脸茫然。 “怎么了?高兴傻了?”虞清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脸上依旧戴着那张白色的面具,露出来的桃花眼中含着笑意,那笑意里却又带上了几分寒意。 虞清漪缓缓转头看向虞清尘,一脸的茫然无措,又带着几分懊恼和愧疚,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哥,我是不是太草率了?我不应该这样的,对吗?” 第183章 侯爷弃武从文吧 虞清尘原本是觉得虞清漪太过草率了,只是一支表露心迹的笛曲罢了,她怎么这么轻易地就接受了? 宗越是大楚的青阳侯,是大楚的武将,因为还年轻,所以只要大楚遭遇战事,十有八九都将是宗越领兵,嫁给这样的人必定是要日日担惊受怕的,而且如今的虞清漪声名狼藉,她若真的跟宗越在一起了,怕是会被骂得更惨。 可是宗越能给虞清漪什么?他给的那点儿东西能抵消虞清漪将要经受的苦痛吗? 虞清尘觉得这不值当。 但此时此刻面对虞清漪的无措和脆弱,虞清尘却说不出任何苛责的话来。 虞清漪的心里有宗越,这虞清尘看出来了,虞清漪在竭力逃避和掩藏这件事,这虞清尘也看出来了,正因为看穿了虞清漪的矛盾,虞清尘才不忍苛责。 “哥,我不应该跟他在一起的对吗?我知道,我不应该的,我不配。” 见虞清漪是一副想笑却又像哭的表情,虞清尘上前两步,温柔地抱住了虞清漪。 “乖乖,冷静点儿,你没做错,你什么都没做错,”轻轻拍打虞清漪的背,虞清尘柔声道,“乖乖,这没有什么应不应该,也没有什么配不配,你心里有他,他心里也有你,你们明明是两情相悦,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可是不应该……真的不应该啊……”明明前世没有这茬的…… “什么不应该?”突然出现在楼梯口,宗越面无表情地看着虞清漪兄妹。 他才离开一会儿,这个女人的表情怎么就不对了?她又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转头看向宗越,虞清尘那张掩在面具下的脸也是覆着冰霜的:“今日是我疏忽了。” 他不该让乖乖一个人来望月酒楼,碰见了心思难猜的三皇子不说,还让青阳侯钻了空子。 宗越默然不语。 今天的确是他运气好,不然他还不知道要多花多少心思才能让这个女人相信他的心意。 “方才便是本侯疏忽了。” 多半是虞清尘趁着他离开这会儿对那个女人说了什么,那个女人才又有了别的想法? 虞清尘听懂了宗越的言外之意,却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只说了一句让虞清漪心惊胆战的话:“宗越,你若弃武从文,我便同意让乖乖嫁你,如何?” “哥!”虞清漪大惊失色,“哥你怎么……” “乖乖你别说话,”虞清尘眸光坚定地看着宗越,“俗话说长兄为父,乖乖的婚事我还是管得着的。先前我就跟侯爷说过,乖乖从小到大吃过太多苦,往后余生,我不求她富贵泼天、荣光满身,只盼她安安稳稳、常喜常乐,她未来的夫君绝不可能是一个随时都可能会死的人。” “安安稳稳容易,常喜常乐却不容易,”宗越的目光落在虞清漪身上,沉声问道,“如果嫁给一个她不爱的人,以她的性子,要如何喜乐?” 虞清尘轻声一笑:“侯爷倒是自信,可情之一字本就没有定论,她今日能爱上侯爷,难保明日不会爱上别人,别人能给她安稳、让她喜乐,侯爷您能吗?” “本侯能!”宗越掷地有声道,“现如今南梁川山王逢难,南梁再无良将,北疆内乱元气大伤,时至年前已有九部归顺大楚,西凉重文轻武,司空夏擅谋略不精兵法,他的对手是你,牵制他、打败他是你要做的事,与本侯无关!那么就请清尘公子不吝赐教,这普天之下还有哪方势力能威胁到大楚江山?还有哪国敢对大楚用兵?本侯有生之年可还会有披挂上阵的机会?” 大楚日渐强盛,赶巧周边邻国又是状况不断,如今的天下形势对大楚极为有利,大楚若想天下太平,那便能天下太平,大楚若想攻城略地开疆扩土,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虽为大楚将帅,还真不是那么容易死在战场上的。 宗越将天下形势这么一分析,虞清尘就哑口无言。 依着如今的形势,近二三十年之内难有大战,更不用说大楚还有四国公镇守四方,青阳侯想要披挂上阵还真有点儿难。 噎住了虞清尘,宗越的心气总算是顺畅了一些,便又道:“我宗家也是将门,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是刻在骨子里的骄傲,本侯可以从文,却绝不会弃武,但凡是大楚需要,但凡是陛下有命,本侯随时都能披挂上阵!本侯能给你的承诺只有一个,往后不论遭遇何种险境,本侯定会竭尽全力留一口气,回到有她在的地方。” “然后让她看着你死?”虞清尘冷笑。 虞清漪却听不得了,把眉一皱就踹了虞清尘一脚:“虞清尘你说什么呢!” 虞清尘当即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他在努力为乖乖争取日后的安稳,结果乖乖就这样拆他的台?果然女生外向! 宗越一直提着的那口气也泄了,凤眸中闪现出点点笑意。 这个女人虽然杂七杂八的想法太多了一些,可终究还是向着他的。 好好的严肃气氛就被虞清漪一脚踹散,虞清尘这话也说不下去了。 “自己向我外祖父请罪去!”留给宗越这样一句半警告半提醒的话,虞清尘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诶!清尘你要去哪儿?”虞清漪抬脚就追。 走在前面的虞清尘冲天翻了个白眼,理都没理虞清漪。 宗越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虞清漪的胳膊:“你又要去哪儿?” “我……”转头对上宗越的视线,虞清漪知道她走不了了,“那个……” 站在宗越面前,虞清漪无比乖巧。 然而宗越再也不敢相信她的乖巧和顺从了,因为说不定等到明天一早她就又要变了。 “本侯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好。”虽然很想拒绝,但侯爷恐怕是不会让她拒绝的。 “算你识相。”说着,宗越就将虞清漪拉进怀里抱住,然后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几个起落就落进了青阳侯府。 虞清漪傻眼:“侯、侯爷,咱们、换个地方谈。” 怎么就进了青阳侯府了?? 宗越却不说话,只牵着虞清漪闷头往前走,在虞清漪反应过来之前就把虞清漪塞进了他的卧房里。 “随便坐。” 虞清漪这哪敢坐? 第184章 侯爷好心计! 吩咐陌陵在门外守着,宗越一回身就见虞清漪还傻站在那里。 “怎么了?坐。”这个女人怎么一到跟他单独相处的时候就呆呆的? 虞清漪干笑两声:“不、不了,我站着就行……侯爷有什么话想说?” “那你呢?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本侯说?”宗越提步向前,慢慢靠近虞清漪。 虞清漪警戒地向后退去:“我……我没什么话想对侯爷说啊。” 宗越的脚步微微一顿,却也只顿了那么一瞬,然后就继续向前,甚至还加强了几分气势,向虞清漪逼近:“你有话要对虞清尘说,却没有话想对本侯说?你不觉得那些话本就该对本侯说吗?” “我……我也没对他说什么。”虞清漪撞上身后的圆桌,便想绕开圆桌继续拉开跟宗越之间的距离。 宗越一个箭步上前,两手往桌沿儿上一撑就将虞清漪困在了方寸之间:“那你心虚什么?” 虞清漪往后缩了缩,不敢跟宗越对视:“我……我没有。” “虞清漪。” “干、干吗?”虞清漪的眼神东躲西藏,就是不看宗越。 宗越的眼神变了几变:“你心里若是没有本侯,现在就与本侯说,本侯立刻进宫请命,去边关驻守,再不回京!” 虞清漪大惊失色,心虚啊、害羞啊都顾不上了,惊慌地看着宗越:“也、也用不着去驻守边关……” “本侯觉得用得着,”宗越沉声道,“本侯不善言辞,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你了解本侯的心意。” 停顿片刻,宗越又道:“本侯心里有你,便见不得你与别的男人在一起,但你如果不能嫁给本侯,那早晚都要成为其他男人的妻,与其在京城里备受煎熬,倒不如远走他乡,日后再回忆起你的笑颜,仍会觉得你是天下间最美的女子。” 虞清漪的脸瞬间爆红。 是谁说青阳侯不善言辞的?这还叫不善言辞? 瞧着虞清漪红着脸却仍旧不肯给句准话的样子,宗越禁不住叹了口气:“若早知道会有今日,百花宴上本侯定会让陛下为你与本侯赐婚……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 虞清漪仍是不说话。 宗越倏尔一笑,放开了手,人也退后了两步:“你回去,本侯明日就进宫去……” “不行!”虞清漪猛地抬起头来瞪着宗越,“不行,你不能去!” 宗越在虞清漪面前负手而立,用那双不带一丝人气的凤眸凝着虞清漪:“为什么?” “我……”虞清漪咬唇,又低下了头。 凤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宗越冷声道:“不必觉得愧对于本侯,感情之事本就讲求你情我愿,强求不得,是本侯让你为难了,本侯这就让陌陵送你回去。” 话音落,宗越就转身看向门口:“陌……” “宗越!”虞清漪一把扯住宗越的衣袖,因为着急,所以连宗越的全名都喊出来了。 宗越转回头,沉默地看着虞清漪,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虞清漪放开宗越的衣袖,泄了气似的靠在身后的桌沿上:“我……我不知道,自从百花宴之后,我就没想过这种事了,我不敢再喜欢上谁,也没觉得有人会喜欢上我,更不会奢求如侯爷这般的人中龙凤会对我有什么暧昧情愫,今天突然知晓侯爷的心意,我高兴是高兴,可这也不是只要我高兴就万事大吉的啊!” 在她心里,大楚的青阳侯顶天立地、赤胆忠心,是人中龙凤,是人上之人,是值得娶天下间最优秀的女子的,是她理所当然配不上的男人,她相信青阳侯的品行,认可青阳侯的能力,又因为前世的儿子而对青阳侯多了几分亲近和信赖,可她从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她真心觉得她不配。 今天听到青阳侯的笛音,她的确是高兴的,但现在仔细想想,她有些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感到高兴,是因为终于有个人可以依靠了,还是因为能让她依靠的这个人是青阳侯? 她不知道,因此她退缩了,她不在乎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她怕拖累了青阳侯。 青阳侯这一生明明可以过得干干净净、风风光光。 “你高兴吗?”宗越问虞清漪。 虞清漪轻轻点头:“能被侯爷这样优秀的男人喜欢,哪个女人会不高兴?” “旁的女人会如何作想本侯不管,你也不是那些女人,本侯只问你,你高兴吗?” 虞清漪又点了点头。 “你高兴就好,”宗越上前一步,将虞清漪轻轻搂进怀里,“只要你高兴,便是万事大吉,怎样能让自己高兴,你便怎样去做,旁的事有本侯在。” 虞清漪犹犹豫豫地说道:“我不想成为侯爷的负累,拖侯爷的后腿。” 宗越无声一笑,那双凤眸里满是凛然的傲气:“本侯背负得起大楚江山,背负得起千万百姓,怎么还背负不起一个你了?大楚的江山没拖本侯的后腿,千万的百姓也没拖本侯的后腿,区区一个你就能拖本侯的后腿了?在你心里,本侯便是那么没用的男人?” 虞清漪道:“侯爷文武双全、架海擎天,便是放眼整个九州侯爷您也是头角峥嵘、出类拔萃的,谁敢说侯爷是没用的男人?” 宗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虞清漪那里的评价会这么高,但这对他来说是有利的:“如你所言,本侯都能架海擎天,还处理不好你这个小麻烦吗?” 虞清漪语塞。 “试着相信本侯,如何?”宗越微微俯首,在虞清漪耳畔温柔诱哄,“本侯知道你没有你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坚强无畏,本侯知道你顾虑得多、担心得多、害怕得多,但本侯也知道你是信任本侯的,那不妨就再多信任本侯一些,给本侯一次机会,如何?本侯不会让你现在就做出决断,本侯可以再多给你一些时间,左右在你点头答应之前,本侯不会强娶了你,你就给本侯一次机会,如何?” “可是……这样对侯爷不公平。”侯爷给出的条件怎么听都是她占尽了便宜? 宗越不假思索道:“本侯甘之如饴。” 虞清漪又犹豫半天,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第185章 你是我的英雄 正月十五上元节,虞清漪起了个大早,然后就乘着宗越送她的那辆马车离开赤枫山庄,晃晃悠悠地进了城,直奔望月酒楼。 蔺辰枫比虞清漪到得还早,便在酒楼门前等着虞清漪,一瞧见那辆低调但却价值连城的马车眉心就是狠狠一跳。 他家姑娘和青阳侯之间绝对发生过什么事,且不说青阳侯在姑娘身边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单说姑娘开始不避讳地向外人展示她跟青阳侯要好的这个举动本身就十分异常。 马车缓缓驶近,然后在望月酒楼门前停住,车门一开,宗越就出来了。 蔺辰枫站在酒楼门前,一脸木然。 宗越看了眼蔺辰枫,又看了看望月酒楼,沉声问道:“有事?” 这个问题是问蔺辰枫酒楼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蔺辰枫摇摇头:“没事。” 宗越的眼神微动:“你没事?” 酒楼里没出什么事蔺辰枫为什么还特地在门口等清漪?是不是闲的? 蔺辰枫的嘴角抽了抽:“有事。” 青阳侯在面对姑娘以外的人时,能不能多说几个字? 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虞清漪疑惑的视线在宗越和蔺辰枫之间打了个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宗越立刻侧身,牵着虞清漪引虞清漪下了马车,明明是关怀备至的姿态,却一如既往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冷酷模样,唯独那双凤眸里有几分温柔流转。 蔺辰枫摸摸鼻子:“没什么事,属下就是想知道姑娘今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今天可是上元节啊!赚钱的好日子! 一想到能赚很多很多钱,蔺辰枫就两眼发光地看着虞清漪。 虞清漪噗嗤一声就乐了:“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今天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他们这酒楼若是坐落于西市,那她还有点想法,可惜他们离西市远得很,平日里的确是个人来人往,不愁没有客人上门,可逢年过节却沾不上什么便宜。 蔺辰枫顿时就有些垂头丧气。 宗越的眉眼微动,瞧了虞清漪一眼之后才对蔺辰枫说道:“论经营,你不是该比你家姑娘更擅长吗?怎么什么事都问你家姑娘?” 宗越难得对蔺辰枫说了好长一句话,蔺辰枫却更希望宗越没说。 虞清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柔声说道:“辰枫正跟秋老板学着呢。” 宗越侧头看向虞清漪:“秋老板呢?” 帮清漪打理生意的人不应该是棠秋吗? “秋老板有别的事情要做,”虞清漪登上望月酒楼门前的台阶,冲蔺辰枫微微一笑,“酒楼这里有辰枫就够了,而且比起秋老板,辰枫更了解我的行事作风。” 对她来说,棠秋是个值得敬重的长辈,她可不好意思随意使唤棠秋。 听到这话,宗越眸光微凝,凉飕飕地看了蔺辰枫一眼。 蔺辰枫后颈一凉,赶忙告辞走人:“既然姑娘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那属下就去忙了。” 话音落,蔺辰枫也不等虞清漪的回答,转身就走,脚步匆匆。 虞清漪嗔瞪宗越一眼:“我从来都不知道侯爷竟是个小心眼儿的人。” “本侯倒是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大度的人。”宗越理所当然地牵起虞清漪的手,跟虞清漪并肩踏进酒楼,轻车熟路地往顶层的房间走去,“既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为什么还要特地过来一趟?不是有蔺辰枫就够了吗?” 听着宗越的语气有些不对味儿,虞清漪噗嗤一乐,眉眼弯弯,笑容甜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今天应该来一趟。” 虞清漪偏头看了看宗越:“侯爷今日无事?” 宗越道:“从初一到十五休朝,明日才开始上朝理事。” 虞清漪偏了偏头:“可我觉得侯爷一年到头总是很忙,好像连休沐都没有似的。” 宗越的眉梢微挑,顶着那张如覆冰霜的脸调笑道:“对本侯的事情就这么清楚?” 虞清漪撇撇嘴,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侯爷恐怕不知道您是多少闺中少女心中的良人佳偶,那些小丫头凑在一起十句有九句都是关于侯爷的,想知道侯爷的事又有什么难的?” 宗越的凤眸中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那在你心中,本侯也是良人佳偶?” 虞清漪一噎,剜了宗越一眼,沉默了一阵才缓缓说道:“小的时候,总听漪莲雅居的女婢们在讨论侯爷,她们说侯爷又打了胜仗,说侯爷单枪匹马闯入敌阵时是如何的神勇威武,说侯爷带兵奇袭时是如何的用兵如神,说侯爷如神祗降临救边境百姓于水火,我总是躲在一旁偷听,想着侯爷您一定是如外祖父那般的睿智神武,是大楚的英雄,想着长大了之后我就要嫁给这样的男人,后来我渐渐地长大,便知道我是嫁不了这样的英雄的。” 这个转折出乎宗越的意料,也让宗越十分疑惑:“为什么嫁不了?” “因为我不受宠啊,”虞清漪偏头看着宗越,笑容明媚,带着点儿天生的妖娆,那一双桃花眼中波光流转,没有阴霾,只有无奈,“我不受宠,在相府里两个庶出都不如,在淑妃找上我之前,京城里甚至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说起相府的嫡出小姐,所有人都只认得虞清湄一人,可英雄要娶得妻子得跟他门当户对,得跟他一样才貌双全,得跟他一样光芒万丈受人簇拥,而我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能嫁给一个英雄?” 宗越顿时心疼不已,有些后悔挑起这个话题,却只能摸摸虞清漪的头,低沉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疼惜和温柔:“现在不一样了,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 虞清漪低下眉眼,浅浅一笑:“是啊,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现在她不就牵上了英雄的手吗? 见虞清漪低下眉眼,宗越怕她心里还难受,便笨拙地逗她,道:“本侯不保证你能跟本侯一样才貌双全、光芒万丈、受人簇拥,但本侯保证你能嫁给你的英雄。” 虞清漪一愣,回过神来就红了脸。 到底是谁说青阳侯不善言辞的??? 第186章 姑娘,出事了! 虞清漪和宗越上到望月酒楼的顶层,宗越的话不多,无话可说时便教虞清漪练字。 前世,虞清漪进了三皇子府之后其实是练过字的,一手簪花小楷娟秀清雅,但现如今还不到十七岁的虞清漪应该是没练过字的,因此虞清漪只得耐着性子随宗越练字,一笔一划地去模仿宗越笔走龙蛇、力透纸背的行书,写着写着倒觉出几分乐趣。 写完一个“楚”字,虞清漪笑着说道:“都说字如其人,侯爷杀伐果断、气吞山河,这字便是龙飞凤舞、入木三分,让我以侯爷的字为帖,是不是有些为难我了?” 站在虞清漪的身后,宗越一听到这话就沉声低笑:“你本就不是寻常的深闺女子,在楚州那会儿,你可比谁都果断。既有锋芒,又何必拧着性子去写那些矫揉的东西?” 虞清漪撇撇嘴,提笔蘸墨,慢吞吞地写下一个字:“可你们男人不都喜欢那样娴静清雅的女人?” “别‘你们男人’,本侯的喜好跟他们可不一样,”话音未落,宗越便从后边伸出手来,将虞清漪的手和她手中的笔一并握住,“这里是这样转的,用手腕发力。” 温热的身躯从身后贴上来,虞清漪浑身一僵,脸上瞬间通红一片。 余光瞄见虞清漪侧脸的霞色,宗越的凤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另一只手沿着虞清漪的腰侧慢慢移动,停在腰腹之间。 “站直了,别懒懒散散的。” 虞清漪瞄了眼理直气壮地停在她腰腹间的手,抿了抿嘴,但宗越的语气一本正经,纵使虞清漪心中有万般猜想,听到他认真严肃的声音也会觉得是自己多疑了。 “哦。”讷讷地应了一声,虞清漪挺直腰背,站得笔直。 宗越心觉好笑。 这傻女人,她的警惕心和防备心都跑到哪里去了? 正了正神色,宗越一边享受着美人在怀的美妙,一边不忘正事地教虞清漪如何运笔、收笔,因为宗越讲得十分认真仔细,所以虞清漪就渐渐忘记了羞涩和不自在,专心致志地跟宗越学习,不知不觉间就习惯了宗越的气息。 气氛正好,蔺辰枫便不合时宜地敲响了房门:“姑娘,出事了!” 虞清漪一愣,笔尖停顿,不停沁入白纸的墨色就毁了好好的一个字。 跟宗越对视一眼,虞清漪放下笔,快步走到门口:“怎么回事?” 她的直觉果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蔺辰枫的脸色发白,一副六神无主的慌乱模样:“姑、姑娘,二楼、二楼雅间里有人中了毒!” 虞清漪的俏脸微寒:“请大夫了没有?” “啊?”蔺辰枫怔住,“姑娘,这不能请大夫啊!若让人知道有食客在咱们酒楼里中了毒,那咱们这生意还怎么做?” “是咱们酒楼里的人下的毒吗?”虞清漪冷声问蔺辰枫。 “不、不是,”从没见过虞清漪这样冰冷的神色,蔺辰枫胆怯地咽了口口水,“咱们酒楼里不管是主厨还是跑堂的都是家境贫寒的普通百姓,哪可能跟达官贵人结下这么大的仇怨啊?” 他刚刚过去瞧了一眼,中毒那人脸色都发青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既然不是咱们的人下的毒,那怕什么?藏着掖着才更容易让人往咱们身上泼脏水!”虞清漪当机立断,果决地说道,“去请大夫,把京城所有医馆坐堂的大夫全都请来!” 看着这样雷厉风行、果决凌厉的虞清漪,宗越凤眸中笑意璀璨:“陌陵,南笙是不是在京城里?” 陌陵从暗处现身,略有些惊讶地看了宗越一眼:“回侯爷的话,南笙五日前归京,正赋闲待命。” “找来。” “喏!”陌陵飞身就走。 宗越绕到虞清漪的面前,帮虞清漪把发簪、衣饰一一整理好:“本侯就不露面了,不然事情恐怕会变得更加麻烦,但本侯就在门外,若有需要,就喊本侯。南笙曾经是神医谷的弟子,因为触犯师门戒律而被逐出神医谷,但他的医术比神医谷里大部分弟子都要好,他跟你哥哥也有些交情,你可以信他。” 这个时候虞清漪也不跟宗越客气,乖乖地点了点头:“好。” “别怕,去。”宗越在虞清漪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嗯。”心里仅有的那一点儿慌乱无措被宗越拂去,虞清漪妖娆一笑,转身就下了楼。 二楼的雅间里秦羽、王川、路倩、姜嬛、虞清湄都在,还有几个虞清漪不太熟悉的公子、小姐,让虞清漪感到意外的是,赫胥部的首领穆合雅也在。 见到虞清漪,脸色发白的穆合雅就像是见到救星一样腾地站了起来,但转念想到虞清漪的立场,穆合雅刚抬起来的脚慢慢地就落了回去,明亮的眼神也暗淡了下去。 “中毒的是谁?”虞清漪看门见山,直接问了秦羽。 秦羽的眼神飘向姜嬛:“是……是姜府的六小姐。” “姜府的六小姐,”虞清漪也看向姜嬛,“那便是姜姑娘的妹妹了?是嫡亲妹妹、庶出妹妹还是同姓堂妹?” 姜嬛守在姜六小姐身边,哭得梨花带雨:“哪个妹妹不是妹妹?五姑娘进来之后不问凶手是谁,就只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是想拖延时间等救兵来吗?” 虞清漪好笑地看着姜嬛:“等救兵?我等救兵做什么?” 果然,姜嬛张口就道:“我妹妹是在你们酒楼里中毒的,这件事跟你一定脱不了干系!” 虞清漪冲天翻了个白眼,嫌站着太累似的,袅袅婷婷地走到桌边,身姿一侧就懒洋洋地坐下了:“这事儿还是发生在京城里的呢,依着姜姑娘这般想的话,这事儿跟陛下也脱不了干系。” “你莫要胡说!”姜嬛吓得大喝一声,“妄议陛下是杀头的大罪!” “哎呀!可吓死本姑娘了!”虞清漪故意拿腔拿调,把这话说得矫揉造作,气得姜嬛咬牙切齿,路倩差点儿笑出声来。 见姜嬛气着了,虞清漪就满意了,慢悠悠地说道:“不过姜姑娘放心,你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你这妹妹咽气,我还不愿意让她在我的酒楼里咽气呢,大夫我派人去请了,一会儿就到,不管怎么说,救命要紧。” 话音落,虞清漪环视四周,又道:“那么,现在我们来聊聊凶手的事情。” 门外的宗越满眼笑意。 第187章 虞清湄你闭嘴! 秦羽犹豫再三,还是想给虞清漪提个醒:“五姑娘,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姜嬛一听这话就要开口嘲讽,谁知却被虞清漪抢了先。 “不必,”虞清漪冲秦羽微微一笑,“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放心。” 虞清漪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但听在秦羽的耳朵里却让秦羽心花怒放。 “这样也好。”秦羽笑容灿烂地看着虞清漪,有温柔的光从眼底沁出。 但虞清漪却没注意到,此时的她已经将视线转到了姜嬛身上。 “姜姑娘方才说你妹妹是在我们酒楼里中的毒,可有证据?” “证据?证据就是桌上的那碟莲蓉糕,那是我妹妹最爱吃的,方才我妹妹就是因为吃了莲蓉糕才中了毒!”姜嬛冷冷地看着虞清漪,“五姑娘要不要尝上一口自证清白?” 虞清漪轻轻一笑:“我又不傻,明知那碟莲蓉糕里有毒,我怎么会去尝?我倒是想问问诸位,是不是只有姜姑娘的妹妹吃过那碟莲蓉糕?” 虞清湄立刻说道:“我们原本没有要莲蓉糕,是因为姜姑娘的妹妹突然说想吃,我们才追加的一碟,这碟莲蓉糕才刚上桌,姜姑娘的妹妹就抢着吃了一块,结果就……” 话说到这儿,虞清湄飞快地瞄了一眼穆合雅,然后语重心长地对虞清漪说道:“清漪妹妹,我知道你跟姜嬛素来不合,但这只是咱们大楚姑娘之间的小仇小怨,你怎么能跟外人联手害她呢!” 虞清湄话音刚落,虞清漪的一记眼刀就甩了过去,厉声道:“闭嘴!本姑娘没在问你!” 这是虞清漪第一次当众呵斥虞清湄,虞清湄闹了个没脸,整个人怔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虞清漪你!我好心……” “不用你假好心!”虞清漪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虞清湄的虚情假意,“你那秀外慧中、端庄娴雅的形象早就维持不住了,现在京城里谁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又有谁不知道你我之间水火不容?你还在这儿跟我装什么姐妹情深?恶不恶心?快别假哭了,虽然哭得假,但眼泪还是会糊了你脸上的脂粉!” “呀!”虞清湄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对,好好遮住你那张脸!”虞清漪讽笑。 她一直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了虞清湄的脸面是有她自己的考量,也是看她的心情,心情好的时候她不介意陪虞清湄玩儿玩儿,可现在她心情不好,凭什么还忍着她? 而且在场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开口,就她虞清湄想要趁机给她使个绊子是?真当她好欺负吗? 强势地让虞清湄闭上了嘴,虞清漪又看向姜嬛,声音一下子就从强势凌厉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慵懒绵软。 “这碟莲蓉糕的确是我望月酒楼的厨子做的,但从后厨到雅间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难保中途不会发生点儿什么,姜姑娘还是不要妄下断言比较好。” 姜嬛厉声道:“就算中途发生了什么那也是你酒楼里的人做的!这碟莲蓉糕可是你望月酒楼里的小厮亲自端进雅间里的!” 虞清漪不慌不忙地说道:“是那个小厮端进来的,便是那个小厮下的毒吗?姜姑娘,凡事都要讲证据。” “证据?让人搜一搜不就知道了?”姜嬛突然转眼看向穆合雅,“穆合首领,可敢让人搜你的身?” 穆合雅寒着脸坐在那里,一语不发。 虞清漪眉梢微挑,瞧了穆合雅一眼之后便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呦,不是说下毒的人是我酒楼里的人吗?怎么又要搜穆合首领的身了?我再是胆大包天,也不敢请穆合首领来我这小酒楼里做事啊,穆合首领可是陛下请来京城的贵客呢!” 穆合雅哂笑一声:“五姑娘可别寒碜我了,我哪里是什么贵客?不过就是个任谁都可以欺负的人质罢了?” “人质?”虞清漪掩唇轻笑,而后道,“穆合首领也在京城里住了不少时日了,怎么还没学会京城里的话?在我们大楚,人质是指别国送来做抵押的人,现如今赫胥部归顺大楚,连同穆合首领在内人人都是大楚人,大楚人待在大楚的地界上,怎么就成了人质?陛下是有多无聊才会扣押自己的子民做人质?还是说有人觉得陛下是想图赫胥部点儿什么?” 问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虞清漪的视线缓缓移向姜嬛,冲姜嬛妖娆一笑。 姜嬛当即打了个激灵。 王川左看看右看看,出面和起了稀泥:“赫胥部里哪有什么值得陛下图谋的?不就是一群女人吗?陛下留下穆合首领自然有陛下的谋算,说闲话的那些人自己私下里说说就罢了,别到处乱传,一不小心传到陛下的耳朵里,怕是全家上下都要跟着遭殃喽!” 身为广陵郡王的世子,王川还是知道点儿旁人不知道的内情的,但这点儿内情却是不能随便跟人说的。 姜嬛的脸色发白。 雅间的门突然被人敲响,然后就传来了蔺辰枫的声音:“姑娘,大夫们都来了,清尘公子也来了。” 虞清漪微微一愣,旋即想到宗越之前说那位南笙跟虞清尘也有些交情,便明白虞清尘为什么会来。 “快请进来,这姑娘坚持好半天了,大夫再不来,她怕是真的要断气了。” 虞清漪瞟了一眼躺在榻上姜六姑娘,只见姜六姑娘脸色发青,好像随时都会断气,却好半天都没断气,那模样也是怪可怜的。 蔺辰枫推开房门,大夫们便鱼贯而入,戴着面具的虞清尘径直走到虞清漪身侧,然后偏头看向南笙。 “交给你了。” “放心。”南笙意味不明地看了虞清漪一眼,然后就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走到榻边儿。 “你是什么人?!”姜嬛立刻展开双臂拦在榻边儿,像只护崽儿的老母鸡。 南笙停住脚步,完全不急:“行医看病之人。” “你跟虞清漪认识?”姜嬛狐疑地打量着南笙。 虞清漪原本也是被养在深闺里的,才开始抛头露面,怎么就认识这么多人?这一个个瞧着还都是人中龙凤,真是奇了怪了! 第188章 就是她下的毒! “虞清漪?”南笙疑惑不解地挑起了眉,思索片刻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姑娘说的可是五姑娘?那当然认识啊!” “你们果然……” “现在住在京城里的人还有谁不知道五姑娘的大名?虽然从未见过,但五姑娘的事迹在下可是能如数家珍!”自得一笑,南笙又有些奇怪地看着姜嬛,“怎么?姑娘难道没听说过五姑娘吗?” 姜嬛那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南笙给堵了回去,噎得姜嬛怒气横生,浑身发抖。 “啊!对了!在下听说这里有人中毒了,不知道那中毒之人咽气了没有?”南笙一边说着话,一边装模作样地东张西望寻找中毒之人。 王川立刻站出来,指着躺在床上的姜六姑娘,道:“在那儿呢在那儿呢,公子快给她看看!” 起初王川只觉得姜六姑娘中毒一事是姜嬛有意为之,等姜嬛达到了目的,自然会帮姜六姑娘解毒,不可能会闹出人命,可眼瞅着躺在床上的姜六姑娘进气越来越少,好像随时都能撒手人寰,姜嬛却还在这里跟虞清漪和南笙掰扯,王川突然一阵心慌,觉得事情不妙。 顺着王川所指的方向看去,南笙抬脚就要过去,姜嬛却突然冲出来拦住了南笙的去路。 “别靠近我妹妹!”姜嬛一把推开南笙,“你是谁啊?我凭什么相信你?” 南笙扫了姜六姑娘一眼,诡秘一笑:“姑娘言之有理。” 话音落,南笙就转身向虞清尘走去,一点儿迟疑都没有。 若不是侯爷有令,便是虞清尘也请不动他,那蠢女人不领情便罢了。 虞清漪看了南笙一眼,然后轻声一笑,对姜嬛说道:“姜姑娘不认识这位公子,不愿把自己妹妹性命交到这位公子手中,这是人之常情,那么姜姑娘可认识这几位?可愿将你妹妹的性命交到这几位手中?” 姜嬛定睛一看,就见京城里除了御医以外但凡叫得上名的大夫竟全都在这儿了,其中还有经常到姜府去给姜家人请平安脉的老大夫。 像是看穿了姜嬛的心思,虞清漪的眉眼微转,视线就落在了那名老大夫身上。 “那位陈大夫应该是姜姑娘的熟人?” 被点到名字,陈大夫就向前一步,冲姜嬛抱拳:“姜姑娘。” “陈、陈大夫,您怎么在这儿?” 陈大夫照实回答道:“望月酒楼的蔺老板说酒楼里有人中毒,让老朽来救人一命,只是没想到中毒的人竟是六姑娘,六姑娘命不该绝啊!” 姜嬛的脸色变了几变。 姜六姑娘身体不好,常年服药,在她服用的汤药里面有一位特殊的药草,与千心草相克,姜六姑娘只要食用千心草,那救她命的药就会变成要她命的毒。这件事少有人知道,偏偏陈大夫就是知情者,这几年姜六姑娘的病也是由陈大夫负责医治,可以说陈大夫是京城里最了解姜六姑娘身体状况的大夫。 陈大夫没有多想,抬脚就往姜六姑娘身边去。 “等一下!”姜嬛再次把人拦住。 “姑娘?”陈大夫不解地看着姜嬛。 从姜六姑娘的脸色来看,她中毒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再不为姜六姑娘解毒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 虞清漪轻声哂笑:“看样子,想让姜六姑娘死的人并非是本姑娘啊……扶俞,去找这条街的武侯,就说望月酒楼里出人命了,让他们来。” 她不管姜嬛想要做什么,望月酒楼决不能跟人命案扯上关系,不然她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喏!”扶俞立刻去办。 “虞清漪!”姜嬛惊愕地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她怎么敢去喊武侯来?谁家遇到了这样的事不是藏着掖着的,虞清漪她怎么敢?? 瞧见姜嬛目瞪口呆的样子,虞清漪笑得更妖娆了:“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可有些人的脑子怎么就是不灵光?京城里那么多的高门贵女,谁都怕事儿,独我不怕事儿,谁都好面子,独我无所顾忌,你们明知道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偏偏还要来招惹我……可怜的姜六姑娘,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这人眼瞅着就要咽气了,她的姐姐却还拦着大夫不然医治,难不成她这姐姐原本就盼着她早点儿死?” “虞清漪你别血口喷人!”姜嬛怒极,气血上头只觉得脑子里乱嗡嗡的,“虞清湄,你倒是说句话啊!” 这主意都是虞清湄给她出的! “我……”虞清湄暗暗咬牙,气得在心里直骂姜嬛蠢,余光瞄见穆合雅,虞清湄立刻说道,“你们都少说两句!既然请了武侯,那就等武侯来好好查查,当务之急是给姜六姑娘解毒!” 虞清漪眉眼微动,给暗处的韩尽比了个手势,韩尽立刻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瞥了眼镇定自若甚至开始品茶的虞清漪,姜嬛也开始动摇了。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退一步:“那就有劳陈大夫了。” 陈大夫一头雾水,小心谨慎地去给姜六姑娘看诊。 武侯的动作比一群文弱的大夫要快得多,不出一刻钟就到了望月酒楼。 作为望月酒楼的东家,虞清漪简洁明了地将事情解释清楚,完全没有添油加醋,甚至没有哭诉委屈或者指责姜嬛血口喷人,虞清漪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事求是,这样的态度让偏心虞清漪的几个人都觉得十分骄傲,也让第一次见虞清漪的南笙对虞清漪刮目相看,连姜嬛都不得不敬佩她的气度。 但敬佩归敬佩,姜嬛今天势必要将罪责推到虞清漪跟穆合雅身上,不然这罪名就是她的! 于是当武侯问到姜嬛的时候,姜嬛指着穆合雅嚎啕大哭:“就是她!一定是她给我妹妹下的毒!” 穆合雅嗤笑一声,没有立刻为自己辩解。 起初她还有些愤愤,但看到现在她算是看出来了,大楚京城里的这些个千金小姐,最爱使得手段就是栽赃陷害,偏生一个个都不够精明,错漏百出,碰上她跟虞清漪这样的,这些千金小姐来一个栽一个,来两个栽一双,根本就不足为惧。 武侯顺着姜嬛手指的方向看向穆合雅,眼神里闪过一抹幽光。 穆合雅的心里一咯噔,暗道大事不好,下意识地就往虞清漪那边看了一眼。 第189章 我的傻哥哥 “穆合首领怎么在这儿?”为首的武侯冲穆合雅和善一笑,那笑容却让穆合雅心生警惕。 掩藏起自己的紧张,穆合雅腰身微软、眉眼挂笑便是一副风情万种的妩媚模样:“路过罢了。望月酒楼里的北疆菜十分地道,自打住进这京城之后,我就成了望月酒楼的常客,今日照旧来用午膳,酒足饭饱之后我本想直接离开,谁成想就遇到了姜嬛姜姑娘。” 喝一口茶润润喉,穆合雅继续说道:“姜姑娘说她六妹妹今日过生辰,她与我有过几面之缘算是熟人,要请我喝一杯酒,也给她六妹妹的生辰宴上添几分热闹,我便来了……若早知道宴无好宴,我何必贪这一口酒?” 那武侯狐疑地看着穆合雅,显然是不相信穆合雅的说辞:“姜姑娘请穆合首领来,穆合首领就来了?二位是朋友?” “不是!我跟她不熟!”姜嬛立刻跟穆合雅撇清关系,同时还不忘将众人的视线引向虞清漪,“自穆合首领来到京城之后,也就五姑娘跟她的接触多一些,像我们这样本分的女子见到外邦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畏怯,再加上穆合首领自有威仪,我们可不敢随便接近穆合首领!” 闻言,虞清漪将穆合雅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除了妩媚的风情之外就再没有看出其他气质,威仪什么的跟穆合雅更是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要知道赫胥部里都是女人,她们御敌靠得不是刀剑,而是自身的美色和她们的制毒之术,用大楚的话来说就是媚术和毒术,既然要媚,又怎么可能会有震慑旁人的威仪? 穆合雅冲天翻了个白眼,道:“我们的确不是朋友,就只是见过几次,知道彼此是谁罢了。可众所周知,我是要在京城里常住的,四面城墙一围,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要搞好关系是不是?我便是因为有心与姜姑娘结交,这才满怀善意而来,谁知……我果然还是不该善良啊。” 穆合雅真的是这样想的,她既然要常住京城,与其四面树敌,倒不如广结善缘,往后自己的日子也能过得舒服点儿,到头来就只有她一厢情愿罢了,这些人根本就不稀罕与她为善。 穆合雅的解释合情合理,那武侯抓不到什么错处,便又问道:“穆合首领近来之后就只喝了酒?”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路倩突然站起来,三步并两步地冲到那武侯面前,一脸不高兴地瞪着对方,“你现在是在审问穆合首领吗?穆合首领犯了什么罪?就算是嫌疑人也要有个动机不是?无凭无据你就敢把穆合首领当犯人一样审问?!” 面对仁武侯的小女儿,那武侯是半点儿脾气都没有,笑呵呵地说道:“路姑娘,卑职可没有那个意思,但职责所在,卑职总要把事情的始末问清楚不是?大概是卑职嘴笨,让路姑娘和穆合首领误会了,卑职给二位赔个不是。” 但这种和稀泥的手段穆合雅见多了:“赔礼就不必了,大人继续问。” 王川立刻上前去将路倩拉回身边,在路倩耳边小声地说道:“你别闹,没瞧见五姑娘都没说话吗?” 路倩恨得咬牙切齿:“这分明就是个圈套!” 姜嬛还故意将她、世子和秦小将军都请来,难不成还指望他们指正穆合首领吗? 王川一把捂住了路倩的嘴:“嘘——你可长点儿心!” 事到如今,谁不知道这是个圈套?可正如五姑娘所言,给人定罪讲求证据,他不知道姜嬛有没有证据证明姜六姑娘中毒一事跟穆合首领、五姑娘有关,但他们没有证据证明姜嬛设下圈套陷害穆合首领和五姑娘,那这话就不能乱说,不然传到姜府那边儿事情就麻烦了! 拉开王川的手,路倩气得跺脚。 姜嬛和虞清湄怎么就这么坏啊! 武侯继续问穆合雅问题,穆合雅不屑说谎,全部据实相告,因为秦羽三人还在旁边,所以姜嬛也不好歪曲事实,但姜嬛相信就算她不歪曲事实,那武侯也会将罪名定给穆合雅,毕竟这雅间里的其他人那武侯都得罪不起。 一直跟虞清尘坐在一旁低语闲聊的南笙突然转头往姜六姑娘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对虞清尘说道:“那姑娘要死了。” 虞清尘也往姜六姑娘那边看了一眼,就见陈大夫满头大汗,脸色发白。 桃花眼微眯,虞清尘起身,不急不缓地走到虞清漪身边,弯腰附到虞清漪耳畔:“姜六不行了。” 虞清漪眉梢一挑,往南笙那边瞟了一眼。 虞清尘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虞清漪的眸光微沉,突然高声向陈大夫发问:“陈大夫,姜六姑娘怎么样了?需不需要给姜六姑娘熬服汤药?若有需要,我这就安排人带您到厨房去。” 虞清漪突如其来的提问十分突兀,但却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并且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向了陈大夫那边。 陈大夫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姜六姑娘,六姑娘她……她……怕是救不回了!” 姜嬛的心念急转,猛地扑向穆合雅:“你这个凶手!是你毒害了我的妹妹!我杀了你!” 穆合雅立刻起身,敏捷地避开:“姜姑娘慎言。” “卿儿!” 一个男人破门而入,一阵风似的冲到榻边儿,雅间里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虞清漪也愣住了,仔细一瞧就发现那男人是个眼熟的。 “国子监祭酒的……长子?”虞清漪微微偏头,小声地问虞清尘。 虞清尘稍稍弯腰,低声回答道:“是次子。” “哦。”虞清漪点点头,视线一飘就看见了嫉恨到眉目扭曲的姜嬛,虞清漪突地就笑了。 “京城里姐妹争夫的戏码还真是多啊……难怪姜嬛跟虞清湄能成为朋友。” 虞清尘一愣,桃花眼中写满了茫然不解:“姜嬛和虞清湄为什么能成为朋友?” 乖乖是从哪儿看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虞清漪偏头看了看虞清尘,然后抬手摸了摸虞清尘的头:“真傻。” 虞清尘顿时哭笑不得。 他哪里傻了? 第190章 敢搜身吗 “南笙公子有办法救她吗?”虞清漪扭头看向南笙。 “你是在瞧不起我?”南笙端正地坐着,眉宇间傲气凛然。 虞清漪浑不在意地笑笑,道:“不敢,我只是需要一个跟南笙公子搭话的开场白而已,若是冒犯了公子,望公子海涵。” 南笙往门口瞟了一眼,笑道:“不敢。” 门口还立着一尊煞神,他哪敢得罪煞神庇护的人? 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下一口茶,南笙静坐片刻,不知道酝酿了些什么情绪,然后才站起身来,不急不缓地向榻边走去。 “你站住!” 姜嬛仍旧想要拦住南笙,但南笙竟似仙人一般飘开了,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姜嬛这个人似的。 虞清漪的眼神登时一亮:“崖州连家?” 南笙刚刚使的那个轻功步法不是崖州连家的独创步法吗? “什么崖州连家?”虞清尘又是一愣。 虞清漪侧头看了看虞清尘,一脸同情地问道:“你是不是在深山老林里住太久了?” 虞清尘抬手就在虞清漪的额头上弹了一记。 乖乖竟敢嘲笑他? 虞清漪捂住额头瞪了虞清尘一眼。 虞清尘得意一笑,却没有追问崖州连家的事。 崖州,连家,仅凭这两则信息他就能将崖州连家查个清清楚楚,不必劳乖乖多费口舌。 南笙信步走到国子监祭酒的次子薛昭身侧,看着脸色灰白的姜六姑娘,问道:“想救她吗?” 薛昭正握着姜六姑娘的手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闻言立刻仰头看向南笙,急切地问道:“你可以救她?” “可以,但有个条件。”南笙虽然是个医者,却从来不做那不求回报的好人,医者父母心在南笙这里就是个笑话。 薛昭一把揪住南笙的衣襟,眼中满是欣喜的光芒:“你说!只要能救她,不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挥手轻拂,南笙看起来并没有使力,却将薛昭紧抓着他衣襟的手给拂开了:“此生都不能娶她为妻,你若答应,我便救她。” 南笙此话一出,雅间里的人全都愣住了,秦羽、王川、路倩三人纷纷看向虞清漪,虞清漪却是神态如常,似乎并不觉得这个要求不合情理。 薛昭也愣住了:“这……” 南笙也不着急,淡淡地说道:“她的时间不多了,你可要尽快做出决定,不然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我……”薛昭看着脸色灰白的姜六姑娘,其实并没有犹豫多久,“好,我答应你。” “记住,你毁诺之日,便是她殒命之时。”话音落,南笙手腕一翻就将一粒药丸塞进了姜六姑娘的嘴里,食指从姜六姑娘的脖颈划过,就迫使姜六姑娘吞下了那粒药丸。 “让开。” 南笙的手法娴熟,看得薛昭一愣一愣的,听到南笙的声音下意识地就退开了。 南笙往榻的中间挪了两步,从腰带里摸出银针就有条不紊地给姜六姑娘施针,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姜六姑娘脸上的灰白就渐渐褪去,开始有了血色。 薛昭一直提着的一口气这才稍有松懈,然后就转过身,怒目瞪着姜嬛。 “卿儿为什么会中毒?你这个做姐姐的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姜嬛咽下满嘴苦涩,指着穆合雅哭嚎道:“是她!是她给六妹妹下的毒!” 薛昭一听,立刻看向穆合雅,眼底一片血色:“穆合首领?” 穆合雅姿态妩媚地喝下一口茶,轻声道:“辩解的话我说得累了,你们若觉得是我做的,就拿出证据。” “那就搜身!”姜嬛立刻说道,“正好武侯就在这里,穆合首领若真的如此坦荡,就当众让武侯搜身!” 穆合雅脸色大变,冷眼瞧着姜嬛:“姜姑娘可真是……呵!” 虞清漪的眼神也微微冷了下去,哂笑道:“既然要搜身,就别只搜穆合首领?姜六姑娘在这间雅间里中毒,在拿到确切的证据之前,在这个雅间里待过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都搜一遍。辰枫,下去问问刚刚给这间雅间送菜的小厮是哪个,让他来一趟。” “喏!”蔺辰枫转身就走。 姜嬛的面色微变:“五姑娘这话说得可笑,我是六妹妹的姐姐,我怎么可能会害她?” “谁说姐姐就不会害妹妹了?这雅间里又不是只有姜姑娘一人是当姐姐,不还有另外一个人吗?”虞清漪意有所指地看了虞清湄一眼,然后又道,“姜姑娘说自己不可能会害姜六姑娘,那穆合首领又为什么要害姜六姑娘?” “这就要问问五姑娘你了!”姜嬛的最终目的还是把罪责推给虞清漪。 “哈!照姜姑娘这么说,我的嫌疑最大,那么就先搜我的身,”虞清漪站起来,一步三扭摇曳身姿地走到那武侯面前,大大方方的展开双臂,“搜吗?” 虞清漪的面容姣好,妖娆诱人,但那武侯却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从军的,平日里都对青阳侯多有关注,近来侯爷跟这位五姑娘交往甚密,虽然还有明确的消息传出来,但那态度再明显不过,军中都在传侯爷好事将近,现在却让他搜未来侯夫人的身?借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 “五姑娘说笑了,咱们武侯办事有武侯的章程,可没有当众搜身这一说,”那武侯干笑两声,“对了!既然姜六姑娘是中毒,那得先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卑职……卑职这就去查查桌上的菜!” 话音落,那武侯便一溜烟儿地从虞清漪身侧跑过,凑到桌边儿装模作样地检查桌上的美味佳肴。 虞清漪转眼看向姜嬛,得意洋洋。 她现在也是有靠山的人呢! 宗越和虞清漪的行事在常与他们接触的人眼里算是高调,可对其他人来说却是低调得不行,如姜嬛这样的人则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因此姜嬛完全不能理解那武侯对虞清漪的忌惮。 “只是查那些菜有什么用?!既然能在菜里下毒,那毒当然是藏在厨房里了!你们到底长没长脑子?!再这样拖拖拉拉,人家就把什么都收拾干净了!”姜嬛简直要被气疯了。 第191章 可真有意思 武侯这才明白姜嬛今天想要针对的人是虞清漪,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虞清漪的态度让武侯松了口气。 “我不知道姜姑娘为什么觉得我这个跟姜六姑娘素不相识的人会害姜六姑娘的性命,但为了让姜姑娘心服口服,便劳烦诸位去厨房跑一趟,”转眼看向姜嬛,虞清漪妖娆一笑,“姜姑娘要不要亲自跟上去瞧瞧?” 姜嬛不会去,却让自己的女婢跟武侯同去。 虞清漪看了那女婢一眼,轻声一哂:“韩尽,领诸位去厨房。” 今天虞清漪一直让扶俞跑腿儿,这会儿却喊出了韩尽。 虞清漪身旁的虞清尘和守在外面的宗越同时露出欣慰的笑容。 韩尽精通药理,这个时候由韩尽出面才最为妥当。 “喏!”韩尽凭空出现,一身冷冽的煞气让几个武侯腿肚子打颤,“诸位,请。” 几个武侯觉得他们今天倒霉透了,却也只能跟韩尽一起去了望月酒楼的厨房。 “薛二公子,坐。”虞清漪抬手指向自己对面的位置。 薛昭狐疑地打量着虞清漪,谨慎地走过去坐下:“姑娘认得我?可是我们曾在哪里见过?” 虞清漪眉眼含笑道:“薛二公子从不参加宫中宴会,你我二人又怎么可能见过?只是我单方面地认得薛二公子罢了。” 薛昭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更加冰冷:“姑娘查我?” 虞清漪坦然道:“我查过很多人,薛二公子只是其中之一,不过我也只知道薛二公子姓谁名谁、是谁家的公子而已,旁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薛昭了然,想起虞清漪的出身,便也不觉得意外:“不知姑娘可否给我讲一讲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广陵郡王世子、秦小将军、仁武侯的小女儿、五姑娘、穆合首领和其他几个世家子弟,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同时出现在这里难免会让人觉得蹊跷。 薛昭不是个没脑子的,冷静下来之后他就看出这是个破绽百出的局。 “左右薛二公子只是想要找出凶手而已,究竟发生了什么重要吗?”虞清漪看着薛昭,那双风情流转的桃花眼里渐渐浮出几分讥讽,“而且薛二公子你未必就不是局中人。” 薛昭不解:“你什么意思?” 虞清漪微微一笑:“薛二公子聪慧,不妨仔细想想。” 薛昭拧眉沉思,过了一会儿就偏头看了姜嬛一眼,随即眉头皱得更紧。 “好了。”榻边的南笙突然出声,薛昭当即毫不犹豫地起身奔到榻边儿。 “她什么时候能醒?”侧身在榻边儿坐下,薛昭握紧了姜六姑娘的手,视线一刻也不肯从姜六姑娘的脸上离开。 “一盏茶之后。”南笙回到之前的位置上,坐下后先伸手碰了一下茶壶,“茶凉了。” 被蔺辰枫带进雅间的酒楼小厮一听这话就堆起笑容,要去给南笙换壶热茶,但还没靠近,就被南笙的手势给拦住了。 “不是你。” 猜出了南笙的意图,虞清尘眉梢微挑,不急不缓地起身:“劳烦五姑娘准备碳炉、清泉,本公子还真是好久都没有好好煮一壶茶了。” 南笙笑了笑:“也不是你。” “本公子便可。”虞清尘的桃花眼微眯,看着南笙的眼神中暗含警告。 南笙微微一笑:“不可。” 不知道这位五姑娘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竟然他的两位好友视若珍宝一般维护着。 “你……” 虞清漪拉了下虞清尘衣袖,止住了虞清尘将要出口的冷言冷语。 “辰枫,去准备。” 蔺辰枫扫了眼那边榻上差点儿天人永隔的苦命鸳鸯,再看看这边悠然自得准备煮茶的三个异类,嘴角轻轻抽搐两下。 五姑娘身边奇怪的人可真多。 “属下这就去准备。” 碳炉雅间里就有,小厮十分有眼力见地将碳炉搬到窗边儿的桌上,点燃炭火,过了一会儿,蔺辰枫就带着一坛泉水和一套精美的茶具回来,全都放在了窗边儿的桌上。 等武侯回到雅间里的时候,虞清漪、虞清尘和南笙三人围坐一桌,煮茶闲谈,悠然自得,薛昭坐在榻边儿跟刚醒过来的姜六姑娘低声私语,情意绵绵,穆合雅独坐一处,也是一派悠然之姿,而处在三者之间的姜嬛、虞清湄、秦羽、王川、路倩几人就显得十分多余。 “怎么样?可有找到证据?”一见武侯回来,姜嬛立刻就迎了上去,一脸欣喜,似乎胸有成竹。 为首的武侯只差没把鄙夷写在脸上了,冷声道:“姜姑娘,望月酒楼的厨房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姑娘的女婢提议将整个酒楼搜查一遍,卑职等也照做了,仍旧什么都没找到。” 姜嬛愣住,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女婢:“怎么会没找到?为什么没找到?!” 那女婢没吱声,只意有所指地看了韩尽一眼。 她分明已经趁着武侯不注意的时候把东西藏在望月酒楼的厨房里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再一转身那东西就不见了。 姜嬛顺着女婢的视线看向韩尽,然后突然指着韩尽喝道:“是你!是你把东西藏起来了!是不是你家五姑娘让你去把证物藏起来了?!” 虞清漪嗤笑一声:“姜姑娘真是太看得起我身边的暗卫了,他可是跟武侯一起去的,难道还能当着众位武侯的面儿做什么手脚不成?姜姑娘的意思是说京城里的武侯连我的暗卫都不如?” 虞清漪此话一出,武侯们看姜嬛的眼神就变了,变得不太友好。 他们这些武侯的身手虽然不能跟青阳侯府的暗卫比,难道还比不过五姑娘的暗卫吗?五姑娘一个姑娘家,又不受虞相疼爱,身边的暗卫怎么可能比他们还优秀? “你!”姜嬛怎么会看不出虞清漪挑拨离间的意图?但偏偏这个问题关乎京城武侯的尊严,要挑起武侯对她的不满简直不要太容易! 眼见着已经不能把脏水泼到虞清漪身上,姜嬛又赖上了穆合雅。 “那她呢?还没搜她的身!” 穆合雅冷声一笑:“姜姑娘,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胡搅蛮缠的模样有多难看?真真是连大楚淑妃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第192章 我与你势不两立! 穆合雅的话说完,虞清漪就懒洋洋地开口:“我方才就说过了,若搜身,那就都搜,雅间里这么多人,连跟姜六姑娘素未谋面的人都有嫌疑,那其他人的嫌疑不是更大?没道理只搜穆合首领的身?” 武侯顿时又觉得头大。 这位姑奶奶都已经把自己摘出去了,能不能别再跟着瞎掺和了?这要是一个处理不好让这位姑奶奶沾上人命案了,他们可怎么跟侯爷交代? “不过……”虞清漪转眼看向还十分虚弱的姜六姑娘,“既然姜六姑娘已经醒了,咱们不妨也听听姜六姑娘的意见?” 姜嬛咬牙切齿地瞪着虞清漪:“我六妹妹性子软弱,素来没有主见,五姑娘这是想挑软柿子捏?” “薛二公子还在这儿呢,谁能欺负了姜六姑娘?” 薛昭冷冷地扫了虞清漪一眼,然后温柔地问姜六姑娘,道:“卿儿,你可还记得你中毒之前发生了什么?” 姜六姑娘低垂着头,散落的青丝遮挡住了她的表情,然人只能听到她无力中透着几分失望的声音:“昭哥哥,这件事……我不想追究了。” 俗话说久病成医,更何况千心草是她万万不能吃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不认得?别说是颜色和形状,只凭味道她就能辨认得出,因此她所中之毒其实只是服食了千心草。 但千心草是只生长在大楚南方的一种药草,既不能用来做菜调味,也不能用来泡茶浸酒,望月酒楼里怎么可能会有千心草?而且知道她不能服食千心草的就只有姜家人和陈大夫…… 她又不是傻子,已经有了这么多线索,怎么可能猜不到是谁给她下的毒? 薛昭一愣,旋即皱眉:“卿儿,那人想要害你性命!这一次是你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可若有下一次呢?” 姜六姑娘抬起头来,冲薛昭温柔一笑:“我相信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反正方才我昏倒了,也没受什么罪,更是没什么损失,就算了。” 薛昭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虞清漪暗道一声傻姑娘,然后懒洋洋地说道:“姜六姑娘怎么没有损失?若不是薛二公子答应了别人的条件,今日姜家怕是就要办白事了。姜六姑娘不想知道薛二公子他答应了别人什么条件吗?” “昭哥哥?”一听说薛昭答应了别人的条件,姜六姑娘就紧张了起来。 看着姜六姑娘苍白的脸色,薛昭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告诉她真相。 “不是什么大事,你先把身体养好,等你好些了,我再告诉你。” 姜六姑娘盯着薛昭看了看,突然铆足了力气拨开薛昭,下了榻之后鞋都顾不上穿就踉踉跄跄地往虞清漪的方向去,结果两腿一软就跌倒在地。 “六姑娘!” “卿儿!” 薛昭和路倩同时冲过去,把姜六姑娘扶了起来。 姜六姑娘却固执地挥开两人,坚持要到虞清漪的面前去,那一双眼睛里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 好不容易到了虞清漪的面前,姜六姑娘再一次跌倒,却仍是不肯放弃,拽着虞清漪的裙摆借力爬起身,仰头望着虞清漪:“你知道的对不对?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昭哥哥答应了什么?!” 虞清漪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安静地看着姜六姑娘挣扎,安静地看着她近乎疯狂地执着,任由她将自己衣料上乘的裙摆拽得乱七八糟,虞清漪始终都没有动过,一张俏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只有那莫名哀戚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姜六姑娘的脸上,未曾移开半寸。 听到姜六姑娘的问题,虞清漪朱唇微启:“他答应大夫此生永不娶你为妻。” “虞清漪!”薛昭怒喝一声,冲上来就要将姜六姑娘拉起来。 姜六姑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手一挥就将薛昭挥开了。 “此生……永不娶我为妻?”姜六姑娘仍旧仰着头看着虞清漪的方向,但虞清漪知道她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虞清漪又道:“中毒之后拖延太久,常为你看病的那位陈大夫根本就没有办法解毒,只能请医术更高明的人来救你。” “医术更高明的人?”姜六姑娘一脸空茫,而后突然扒着虞清漪的腿撑起了身,急切地说道,“所以他就提了这个条件?为什么?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我可以给他钱的!我可以给他很多很多钱!他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收回这个条件?” 听到这话,坐在一边的南笙挑眉,却没有说话,他想看看虞清漪会不会帮姜六姑娘求他。 虞清漪低眼看向姜六姑娘骨节发白的手,自己腿上的肉被姜六姑娘的指甲刺得发疼,虞清漪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只觉得心疼,心疼这个姜六姑娘,如果今天她没来,那么这个姜六姑娘会不会跟前世的她一样? 虞清漪又看向悄然落泪的薛昭,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应该会不一样,薛二公子又不是凤钊。 “姑娘该知道,真正医术高明的医者都是不缺钱的,也不是每一名医者都留有父母慈心,姑娘的运气不好,今天遇上的这位就是个没有善心的。” “运气不好?”姜六姑娘一眨眼,眼泪就落了下来,人也颓丧地跌坐在地,“运气不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姑娘是头一个说我运气不好的,可真是笑死人了……” 这话说完,姜六姑娘就一边哭一边笑,疯魔了似的。 “卿儿!”薛昭心中大恸,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前去就把姜六姑娘抱住,“卿儿,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是我让你受苦了!我答应你,我不娶你,也不会娶别人,这一辈子我谁都不娶了!卿儿……卿儿……” 姜六姑娘却仍是又哭又笑,像是已经听不见薛昭的声音了一般,然后突然扭头看向姜嬛,表情狰狞,眸光阴森狠戾,犹如恶鬼。 “姜嬛,你满意了?但是你别得意!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就绝对不会让你好过!从今日起,我与你势不两立,你欠我的,我全都要讨回来!” 姜六姑娘的表情狠戾,声音凄厉,听得薛昭更加悲恸,却让姜嬛和虞清湄汗毛倒竖,吓得脸色都白了。 第193章 你帮我! 最后姜六姑娘还是决定不追究,因为她没死,就算追究了,姜家的长辈也只会保下姜嬛,然后怪她不懂事,毕竟姜嬛才是姜家重要的一颗棋子,而她只是个赔钱的病秧子,但这个仇她一定会报,她不会放过姜嬛的! 是夜,大雨倾盆,外出的人少了,整个京城都沉静了下来,但姜府里却是灯火通明,兵荒马乱,因为姜六姑娘不见了。 收到消息的薛昭疯了似的在京城里策马狂奔,四处寻找姜六姑娘,结果被巡街的武侯以违反宵禁的罪名抓捕,这事儿自然就惊动了青阳侯宗越。 同一时间,惊扰了整个京城的姜六姑娘却出现在赤枫山庄的大门口,一个字没说就先跪了下去。 在山庄里巡夜的段氏暗卫傻眼,只能将事情上报给扶俞,扶俞拿不定主意,见姜六姑娘已经在山庄门前跪了两刻钟,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能咽气似的,扶俞只好叫醒了熟睡的虞清漪。 虞清漪一听,当即披上狐裘就赶往山庄门口。 “姜六姑娘?”虞清漪撑着伞走到姜六姑娘面前。 姜六姑娘已经虚弱得气若游丝,听到声音就勉力抬起头来,看清虞清漪的时候微微一愣,旋即无力一笑。 “原来是你……原来你就是京城里鼎鼎有名的五姑娘……难怪……” 话没说完,姜六姑娘两眼一翻就昏死过去。 “姜六?!”虞清漪把伞一扔,背起姜六姑娘就踏着轻功奔去清泠居,“扶俞,入京通知……通知薛二公子。” 姜府的人若是着急就让他们着急去! 跟虞清漪一起住在赤枫山庄里的人大多十分警惕,动静稍大就全都醒了,张欣儿、韩尽、虞清尘和借住的南笙先后跑到清泠居来凑热闹。 虞清漪和张欣儿一起为姜六姑娘沐浴更衣之后,南笙就悬丝为姜六姑娘诊了脉。 “寒气入体,随便开服驱寒的药给她服下便是。”收起丝线,南笙往内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觉有些诧异,“日落时分,京城的四扇城门就都关了,她一个病秧子是怎么出来的?” 虞清漪喝下一口热茶,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城门落锁之后想要入城是不可能的,但二更之后四更之前,五两银子就能出城。” 南笙了然:“那她的胆子也真够大的,半夜出城,还来了这荒郊野岭,她就不怕遇上什么祸事?” 虞清漪垂眼:“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更大的祸事了。” 虞清尘并不关心姜六姑娘,他只是不想让虞清漪被卷进麻烦事里:“她怎么会来找你?” 虞清漪抬眼看向虞清尘,俏皮一笑:“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 虞清尘语塞。 所以姜六姑娘深更半夜跑到这荒山野岭里来就只是为了找乖乖寻求慰藉? 虞清尘不说话,虞清漪便沉默了下来,沉吟一阵后问南笙道:“南笙公子,除了寒气入体,姜六姑娘的身体还有什么问题?” 南笙挑眉:“五姑娘为什么觉得她的身体还有其他问题?” 虞清尘的这个妹妹还学过医术? 虞清漪哂笑:“深宅大院里左不过就那些腌臜事儿,不然家里不愁吃不愁穿也不缺那求医问药的钱,怎么就把好好的姑娘养成了病秧子?不健康,却也没早夭,偏就吊着一口气一直活到现在,若说是什么疑难杂症,那该拜访名医寻求良方才是,但专门为姜六调理身体的大夫却只是京城某间普通医馆里的坐堂大夫,再加上今天在望月酒楼里发生的事儿,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那些个手段,她太熟悉了。 深宅内院的事情是南笙陌生的,南笙便不置可否,只对虞清漪说道:“她的底子不好,常年在服用的药的确是调养身体的,但对她来说用药过猛。” “过犹不及嘛……”虞清漪眯了眯眼。 屋里的张欣儿挑帘出来,脸色有些不太好:“姑娘,那位姑娘醒了,我想问她喝药,但她不喝,偏要见姑娘。” 这大半夜的,那位姑娘可真会折腾人。 “我知道了,”虞清漪起身走过去,“辛苦你了,快去歇着。” 张欣儿撇撇嘴,抱怨道:“醒都醒了,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了,我去给姑娘和两位公子做些夜宵。” “别忙了,就算睡不着也回屋歇着去,明儿我可不放你假,”话音落,虞清漪又转头看向虞清尘和南笙,“你们也去歇着。” 虞清尘盯着虞清漪看了片刻,暗自叹息一声:“且先安抚好她,有什么事可以等明日再谈。” “好。”虞清漪笑着应下,心里却知道这事儿恐怕是拖不到明日。 虞清尘无奈,却也只能随南笙一道离开。 等人都走了,虞清漪才踏进内室,顺手把门关上了。 “六姑娘怎么会来找我?” “帮我!”姜六姑娘看着虞清漪,脸色病白,但眼神却亮得吓人,“放眼整个京城,只有你能帮我!” 虞清漪微微一愣:“帮你?帮你什么?” 她能帮姜六姑娘做什么?报复姜嬛吗? “……我不知道,”姜六姑娘的脸上出现片刻的茫然,然后一把抓住虞清漪的手,神色间带着几分决绝和疯狂,“我不知道你能帮我什么,但我知道你能帮我!就只有你能帮我!” 虞清漪冷静地拂开姜六姑娘的手:“先说说你想我怎么帮你,是帮你去求那名医者换个条件,还是帮你报复姜嬛?” 姜六姑娘的那股劲头突然一散,整个人颓丧地坐在床上,哽咽道:“白日里,那名医者就在那间雅间里,对吗?他若是有心成全我们,那个时候就该大发慈悲了,可是他没有……五姑娘说过那名医者并非善人,求他有用吗?” 虞清漪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模棱两可地说道:“或许有用,或许没用,又或许六姑娘需要付出其他的代价。” 姜六姑娘凄然一笑:“君子重诺,是昭哥哥先答应了那名医者的条件,如今我的性命得以保全,我们理应信守诺言,不然对那名医者岂不是很不公平?” 虞清漪默然不语。 公平?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但今日之事与她无关,她或许会帮姜六姑娘,但绝对不会干预姜六姑娘的决定,况且来日方长,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六姑娘倒是通透,那么六姑娘是希望我帮你报复姜嬛?” 姜六姑娘思索一阵,坚定道:“不,不需要。” 第194章 谁都帮不了她 姜六姑娘的拒绝出乎虞清漪的意料,也勾起了虞清漪的好奇心:“六姑娘既不需要我帮你说服那医者回心转意,也不需要我帮你报复姜嬛,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姜六姑娘其实并没有想这么多,她只是在回到姜府之后越想越觉得仅凭她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改变现状的,然后她就突然想起了声名狼藉却洒脱自在的虞清漪,想起了抢走三皇子之后陡然从云端跌入泥潭的虞清湄,姜六姑娘难得果断且勇敢地偷偷溜出姜府,策马出城,摸黑寻来的了赤枫山庄。 思索半晌,姜六姑娘灵光一闪,目光灼灼地看着虞清漪:“我想变得像你一样!” 虞清漪愣住,片刻之后捧腹大笑。 姜六姑娘懵了:“五姑娘笑什么?” 虞清漪继续笑着,直到笑够了才反问姜六姑娘,道:“在六姑娘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六姑娘自小体弱多病,深居简出,虞清漪原本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因此她们二人并不相熟,姜六姑娘跟这京城里的大多数人一样,只认识传言中那个不堪到了极致的虞清漪。 在今日之前,姜六姑娘也觉得虞清漪自甘堕落,是个愚蠢的女人,可今日开始,姜六姑娘觉得她好像明白了虞清漪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五姑娘只是被逼到穷途末路罢了。”姜六姑娘突然有些羞愧,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来向虞清漪求助是多么厚颜无耻又莽撞无礼的举动。 “但在今日之前,姜六姑娘绝对不是这样想的。”虞清漪轻声笑了笑。 “我知道,姜六姑娘在姜府里的境遇兴许与我有很多相似之处,如今的遭遇也有些雷同,六姑娘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我来这并不稀奇。 但我比六姑娘幸运,我还有肃国公府可以依靠,因此我敢在京城里横行霸道,就算有人看我不顺眼,碍于肃国公府的威严,他们也只敢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来算计我,而且我娘的嫁妆一直都在我手里,因此离开相府之后我的生活不仅没有变得更糟,反倒比以前更加衣食无忧,可六姑娘你呢?你哪里来的底气跟姜府作对?若姜府舍弃了你,你又该如何生活?“ “我……”姜六姑娘一脸茫然,“可是我不能就这样算了,我就快要及笄了,如若昭哥哥不能娶我,那我会嫁给谁?我不……我不要!” 姜六姑娘突然摇摇晃晃地下了床,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虞清漪的面前:“五姑娘,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我不要嫁给其他人!我不要!啊!” “卿儿!”薛昭冲进内室,扑到姜六姑娘身边就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姜六姑娘抱进了怀里,“卿儿,别哭,别哭,我来想办法,就算……就算我不能娶你,也一定会跟姜大人周旋到底,让你嫁给你中意的人,所以别哭了。” 姜六姑娘哭倒在薛昭怀里,死死抓住了薛昭的胳膊:“我不要……我只中意你一人……我不要嫁……” “卿儿……”薛昭也跟着哭了起来。 宗越跟在薛昭身后不紧不慢地走进门,扫了眼抱在一起哭作一团的薛昭和姜六姑娘,然后就将视线落在了面无表情的虞清漪身上,走过去将手搭在了虞清漪的肩上。 “你……还好吗?” 虞清漪起身,向外走去:“别打扰他们了。” 宗越没说什么,只默默地跟在虞清漪身后,还帮薛昭和姜六姑娘关上了门。 走到庭院,虞清漪站在清冷的月光下,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宗越走到虞清漪身侧,跟虞清漪并肩而立:“没想到她会来找你。” 虞清漪的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望着京城的方向低声说道:“京城里那么多间官邸豪宅,如我、如她这样的人多不胜数,在她们看来,我大概是唯一一个从那片苦海里逃脱出来的人。” 她没有因为百花宴上的事情陷入悲剧,也没有继续任由相府摆布、任由虞清湄欺负,她开了望月酒楼,她的身边总不缺少青年才俊,旁人虽然骂她、嘲讽她,但或多或少都觉得在跟相府、跟虞清湄的争斗中她大获全胜。 “难道没有吗?”宗越也觉得现在的虞清漪过得还不错,至少她想达成的事情都达成了。 虞清漪侧头看了宗越一眼,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 说的也是,在这世间,做什么都不容易,没有谁能一帆风顺,她的境遇已经比以前好多了不是吗? “要帮她吗?” 虞清漪叹息一声:“我帮不了她,就像当初没人能帮我一样。” 宗越抿了抿嘴:“抱歉,本侯……” “与你无关,”虞清漪打断了宗越的道歉,“我是虞相的女儿,就算再不情愿,这血缘关系也是斩不断的,要不要忤逆他、敢不敢跟相府撕破脸都只能由我自己做出决定,旁人的帮助并不能从根源解决问题,能不能有所改变就只取决于我是否有那个决心而已。” 百花宴之后,但凡她在虞相面前退让一次,她的日子都不会过得如现在这般自在。 宗越心疼地将虞清漪揽进怀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夜深风寒,宗越便悄悄运转内力,为虞清漪驱寒。 感受到这份温暖,虞清漪轻轻勾起唇角,又往宗越的身上靠了靠。 天将明,薛昭终于从屋里走出来,得知宗越和虞清漪在厢房里对弈,薛昭急忙赶了过去。 “侯爷,五姑娘。”只不过一日功夫,意气风发的薛昭就好像历经沧桑,整个人阴鹜又颓废,全然没有了书生的儒雅,“今日……对不住二位。” 话音落,薛昭就弯下腰作了个长揖。 虞清漪没有接话,只捏起一粒黑子,琢磨着该将黑子往哪里放。 “薛二公子坐,”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问薛昭道,“六姑娘可还好?” 薛昭身心俱疲,便没跟宗越客气,走到一旁的位置上颓然坐下:“不太好。” 这话说完,薛昭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才问虞清漪道:“不知五姑娘可否收留卿儿几日?” 第195章 \ 往上爬吧 虞清漪将手里的黑子落在棋盘上,然后才懒洋洋地说道:“她能在我这里躲多久?终归还是要回姜府的。” 薛昭握紧双拳:“我会先去跟姜大人谈妥条件。” 虞清漪轻声一哂:“你?你拿什么去跟姜大人谈?六姑娘虽然体弱多病,但容貌姣好,既可以帮姜大人巩固与盟友之间的关系,也能帮姜大人拉拢新的盟友,你要怎样说服姜大人放弃这样一颗有用的棋子?” “卿儿她不是棋子!”薛昭怒。 “怎么就不是了?”虞清漪从棋篓里取出一颗棋子,拿在手里把玩,“世家豪门里的女子,哪个不是棋子?” 薛昭红着眼睛瞪着虞清漪:“那五姑娘呢?你也是虞相手中的棋子吗?” “当然,”虞清漪语气平和地说道,“若没有跟相府闹得这般不愉快,我当然也是虞相手中的棋子。” 没想到虞清漪承认得那般坦然,薛昭微微一愣,怒火也滞住了。 虞清漪又道:“我就是不想做他的棋子,才跟他闹得这样父不父、子不子,我就是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棋子,才让自己变成了旁人口中那肮脏不堪的样子。” 话音落,虞清漪就将手里的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薛昭渐渐冷静下来,坚定地说道:“只要能让卿儿摆脱棋子的命运,我可以把命给他!” “只要用六姑娘的幸福威胁你,姜大人就能让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的命岂不是太亏了?”虞清漪的黑子才刚落在棋盘上,宗越的白子就跟了上去,速度之快,惹得虞清漪嗔瞪了他一眼。 薛昭的心里顿时就是一咯噔。 现如今的朝廷重臣没几个是干净的,连虞相都不是那么高风亮节、两袖清风的人,其他人做过的见不得人的事情就更多了。 正因为十分唾弃这样的朝廷风气,所以他才违背了父亲的意愿,没有入朝为官,甚至极少跟朝廷官员、世家子弟打交道,若不是卿儿还没及笄不能出嫁,他早就带着卿儿云游四海去了。 一边是心上人一辈子的幸福,另一边是他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在这一刻,薛昭痛苦极了。 “只要能让卿儿幸福,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薛昭抱住头,前所未有地绝望。 宗越的眼神微冷,刚要说什么却被虞清漪抢了先。 “再仔细想想,”虞清漪仔细想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落下一子,“若没有你在身边陪伴,六姑娘是否还能得到幸福?若是日后知道你为她舍弃了什么,她是否还能心安理得地幸福?” “那……那我就做一个负心人,让她恨我,让她忘了我!”薛昭被虞清漪逼问得有些崩溃。 虞清漪却不肯放过薛昭:“爱有多浓,恨就有多深,你觉得你若负她,她会恨你多久?一天?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容我提醒你,六姑娘的身体不好,锥心刺骨的痛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到底该怎么做?!”薛昭彻底崩溃了。 虞清漪落下棋子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声音轻柔却掷地有声地说道:“成为能跟姜大人分庭抗礼的人。” “什么?”薛昭怔住。 眼见着宗越不急不缓地落下一子后就大获全胜,虞清漪气得抓起一把棋子砸向宗越:“你就不能让让我?!” 五局全败。 宗越不慌不忙地抬手一抓就将零零散散急飞过去的棋子全都抓在了手里,略有些苦恼地说道:“本侯让你你要生气,不让你你也要生气,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虞清漪好气又好笑地瞪着宗越:“我跟你对弈是为了输赢吗?” “不然呢?”宗越打从心底里感到疑惑。 对弈不为输赢还能为什么? 虞清漪翻了宗越一个白眼,懒得理他,便看向薛昭,道:“利用你所能利用的一切,成为能跟姜大人分庭抗礼的人,等到他忌惮你,畏怯你,再不敢随意拿捏你的生死和幸福的时候,六姑娘的未来便只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薛昭皱眉:“五姑娘的意思是让我入朝为官?那样跟成为姜大人的走狗有什么区别?” 虞清漪笑着摇了摇头:“区别在于如果你是被人利用的那一方,那你永远都无法得到你想要的,你必须成为利用别人的那个人。” 见薛昭仍旧拧着眉,虞清漪又道:“也不一定非要入朝为官,在咱们大楚,也不是没有那种一身布衣却能让朝廷肱骨三跪九叩之人。” 薛昭沉默半晌,无奈道:“要成为那样的人谈何容易?这可不是朝夕之间就能成事的,在我拥有那样的地位之前,卿儿怎么办?” “那就要看六姑娘敢不敢了。” “我敢!”姜六姑娘突然就从屋里冲了出去。 “卿儿?”薛昭连忙迎上去,“怎么醒了?” 姜六姑娘道:“我睡不踏实。” 薛昭一听这话就心疼极了。 冲薛昭笑笑,姜六姑娘便看向虞清漪,眼神坚定:“五姑娘,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想了很多,也想清楚了,昭哥哥是为了救我一命才答应了别人荒谬的条件,这个承诺,我跟他一起守!不就是不能嫁给昭哥哥做昭哥哥的妻吗?那我就做他的妾,反正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只要能跟昭哥哥在一起,不管是什么事我都敢做!” 话音落,姜六姑娘就在虞清漪面前跪下了,坚定道:“我知道五姑娘与我非亲非故,没有必要为了帮我而跟整个姜府作对,但我还是想求五姑娘帮我,只要帮我渡过这个难关,日后便是让我给五姑娘做牛做马我都愿意!求求你了!” 薛昭也跟着一起跪下:“五姑娘,侯爷,求你们了!” 看着跪在姜六姑娘身侧一脸诚恳的薛昭,虞清漪有些动容,侧头看向宗越,见宗越微微颔首,虞清漪才缓缓说道:“赤枫山庄以西有一座静慈庵,里面的慧思师父精通药理,庵中还有一处温泉,很适合六姑娘静修调养,我偶尔会去。” 姜六姑娘和薛昭齐齐一愣,而后大喜过望:“谢谢姑娘!五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虞清漪微微一笑,笑容妖冶:“六姑娘,现在睡得着了吗?” 第196章 我有家了 第二天一早,薛昭就送姜六姑娘回了姜府,接下来的半月个里,姜六姑娘大闹特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轮番上演了许多回,闹得姜家鸡飞狗跳,不愿让家丑外扬的姜大人终于不耐烦了,便听从了某位妾室的提议,把姜六姑娘送去静慈庵休养。 春暖花开时,虞清漪将坐落于京城东北方向的大宅翻新重建,宅子修整好了之后,虞清尘就搬了过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南笙和薛昭竟也跟着住了进去。 “五姑娘。”因为姜六姑娘的事情,薛昭对虞清漪的态度可谓是恭敬有加,真真是把虞清漪当成是救命恩人了。 虞清漪挑了挑眉,视线在南笙和薛昭之间打了个转,而后问薛昭道:“薛二公子有必要离开薛家吗?” 薛昭笑了笑,道:“说有必要也有必要,说没必要也没必要,如五姑娘所言,坚守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很重要。” 姜家把卿儿送去静慈庵的借口是卿儿的身体不大好,这话听在外人的耳朵里便是卿儿命不久矣,姜家不愿让她死在家里,就把人给送了出去。 这流言传到薛家,他的父亲和兄弟姊妹虽然都在安慰他,可明里暗里地却已经开始给他相看别的姑娘了,他没有办法,只能借着某个由头跟家里人大吵一架,然后离家出走。 深思熟虑了半个月,他觉得五姑娘当日说的话很有道理,若想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他必须爬到高位,他可以坚守自己的信念,可以没有害人之心,但却不能没有防人之心,不能没有自保的能力。 虽然五姑娘说想要被人忌惮不一定非要入朝为官,但放眼三十六行,他最熟悉的还是为官仕途,而且在政治的圈子里,不一定非得位高权重才能被人忌惮,而且他所求的,只是牵制住姜大人罢了。 只是如今的局势越发混乱,他若想稳中求胜,投靠谁都不合适,唯独五姑娘异军突起,看起来好像是个跟朝堂没什么关系的姑娘家,但她本身是虞相的女儿,背后是肃国公府,跟青阳侯关系密切,身边的清尘公子是天源先生的徒弟、金紫光禄大夫苏明的师弟,连经营望月酒楼的蔺老板都是在商界有头有脸的棠秋秋老板的外甥,听说青阳侯的新门客东澜也是因着五姑娘才投了青阳侯。 这么一数不难发现五姑娘的特别之处,然而京城里的大多数人却只当五姑娘风流放荡、水性杨花,任谁都不会将她跟朝堂联系到一起,可以说五姑娘身边是离朝堂最近又最远的地方,真真是进退皆可,最适合他这种不想入仕却不得不入仕的人。 虞清漪看薛昭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欣赏:“二公子有心了,六姑娘若是知晓,定然十分开心。” 听虞清漪提起姜六姑娘,薛昭的目光立刻就温柔了起来:“最近……五姑娘可去过静慈庵?” 虞清漪眉梢一挑,戏谑地看着薛昭:“这个问题二公子已经问过我三回了,六姑娘才去静慈庵里住了半个月,二公子就想得不行了?” 薛昭的脸色瞬间羞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我与卿儿原本也没有那么常见面,但不知怎的,她这一换地方,我就念想得紧。” 虞清漪轻轻一笑,转身踏进大宅:“想她就亲自去看她,骑马来回也就一个时辰而已。” 说到这个,薛昭就有些无奈:“我本来每天都会去看她,可是她生气了,便不准我去得那么勤快,即便我去了,她也不见我。” 他从不知道卿儿竟是这么有主意的姑娘,已经有些说一不二的架势了。 听到这话,虞清漪也有些诧异,不过旋即就笑出声来:“果然女人一旦霸道起来,就没你们男人什么事儿了。” 薛昭微窘。 虞清漪又道:“放心,我前日才去过,六姑娘的气色比以前好多了,南笙公子还特地寻来一味药材给她调理身体,我已经将药材给慧思师父送去了。” “南笙公子?”薛昭微微一愣。 南笙公子便是那日让他许下承诺此生不娶卿儿的医者,那个人怎么会特地去给卿儿寻药? “我怎么了?”南笙突然出现在薛昭的身后,吓了薛昭一跳。 “南、南笙公子……”薛昭有种背后说人坏话结果被当场抓到的窘迫感,好一阵手忙脚乱才给南笙行了个像样的礼。 南笙盯着心虚的薛昭看了看,却什么都没说,只问虞清漪道:“你……家清尘公子呢?” “清尘在后院种树。” 她找人来翻新大宅的时候,清尘就特地嘱咐人家在后院空出一片地来,他要种树。 “又种树?他怎么到哪儿都要先种树?这么喜欢种树怎么不去乡下当果农?”南笙皱眉,一边念叨一边往后院去。 虞清漪摇头失笑,望着南笙的背影对薛昭说道:“南笙公子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救六姑娘那会儿他想提那样的要求来为难你,便就提了,之后想寻药帮六姑娘调理身体,他便去寻了,二公子不必在意。” 薛昭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南笙公子来说,那只是一时兴起的刁难,是游戏,可对他和卿儿来说……他知道他没有资格要求南笙公子无私和善良,南笙公子愿意出手救卿儿的性命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可……他心里到底还是有怨的。 见薛昭眉目纠结,虞清漪就没再继续说什么,只领着薛昭进了大宅,薛昭犹豫再三,还是跟虞清漪一起去了后院。 后院里,虞清尘一身粗布衣裳,挽着袖子正专心种树,南笙就靠在旁边一棵已经种好的树上喋喋不休地跟虞清尘说着什么,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南笙立刻闭上了嘴,侧头看向虞清漪。 虞清尘也直起身,转头温柔一笑:“乖乖,怎么过来了?” 虞清漪笑着走过去,俏皮道:“来看看清尘公子只种树是不是就能填饱肚子。你这种的是什么树?” “蓝楹,”虞清尘侧头看着虞清漪,“小的时候你就喜欢蓝楹花,说希望以后住的地方能有一片蓝楹树林,我偷偷在肃国公府的后山上了种了一些,可惜还没开花你就离开了,时隔多年,也不知道那片蓝楹长成什么样了。” 这事儿虞清漪是头一次听说,心中倍觉温暖:“有时间带我回去看一看不就好了?何必再种一片?” 虞清尘道:“西北离得太远了,种在自己家里,你什么时候想看就能看到。” “家啊……”虞清漪垂眼,眉梢眼角都是明媚的笑意,“那大门口的牌匾上要写什么?” 第197章 我没得罪过你吧 大宅的名字最后被定为“无忧雅居”,是希望住在里面的人都能顺遂如意、无忧无虑,宗越难得以权谋私,去府衙帮虞清尘改了户籍和大宅的房契,将大宅落在了虞清尘名下。 大宅挂匾那日,跟虞清漪相熟的人都来了,宗越、秦羽、王川、路倩、东澜、韩涔一个不少,连苏明都亲自到场,姜卿更是一早就去了赤枫山庄,然后搭着虞清漪的车来了无忧雅居。 见此情形,虞清漪便让望月酒楼歇业,让林祥带着酒楼厨房里的人到无忧雅居去做了一桌丰盛的宴席,宾主尽欢之时,姜嬛来了。 “她来做什么?”坐在虞清漪身边,路倩不满地嘀咕一句。 虞清漪不言语,只看向薛昭和姜卿的方向。 薛昭的脸上一片冷肃,跟虞清漪四目相对之后就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但姜嬛已经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我是来找虞清漪的!” 姜嬛大步流星地冲到虞清漪面前,怒声问道:“你这是要跟姜府作对?!” 她今天才知道去静慈庵是虞清漪给姜卿出的主意,她父亲的那个妾室收了姜卿的钱,就给她父亲吹了一阵枕边风,而姜卿一进静慈庵,薛昭就离家出走,她娘再跟薛夫人提起她跟薛昭的婚事时,薛夫人就开始推三阻四,说什么薛昭已然离家出走,薛昭的事情他们做不了主,她再一打听,好嘛!薛昭前脚离家出走,后脚就投奔虞清漪去了! “跟姜府作对?”虞清漪端着酒杯仰脸看着姜嬛,虽是仰视,却丝毫不落下风,“这话是姜大人让你来问的?”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姜嬛瞪着姿态悠然的虞清漪,恨不能撕破虞清漪那张妖娆妩媚的脸。 “的确是不能如何,”虞清漪悠然浅笑,“但你恐怕是误会了什么,其一,六姑娘是姜大人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被送去静慈庵的,毕竟六姑娘得了怪病,唯有静慈庵的慧思师父知道如何医治。” 姜六姑娘得了怪病这个理由是姜大人对外的说辞。 “其二,薛二公子对六姑娘一往情深,非卿不娶,为此跟家里人闹翻了脸甚至离家出走都是出于他个人的意志,我只是不忍心见二公子流落街头,才好心收留了他而已。” 慢条斯理地喝下一口酒,虞清漪一脸无辜地看着姜嬛:“我知道姜姑娘一直看我不顺眼,可今天这么多人在这儿,你随随便便就将罪名按在我头上,这样不妥?难不成是上一次没能成功地陷害我,故而心有不甘,想要再试一次吗?” 其实她不懂姜嬛到底为什么看她不顺眼。 虞清湄看她不顺眼是因为她一个本该在漪莲雅居里卑微苟活的人突然被淑妃选中,飞上枝头变凤凰,虞清湄心中不平,才百般刁难她。 而京城里其他的世家千金起初只是受到虞清湄的诱导和怂恿,后来看清了虞清湄的表里不一,就不再找她麻烦了,独姜嬛锲而不舍,其中的原因她至今都没想明白。 难不成是因妒生恨?那她也太无辜了点儿。 虞清漪正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站在她面前的姜嬛就开始歇斯底里:“虞清漪你得意什么?你不过就是三皇子不要的货色!追捧你的男人多怎么了?追捧春风楼花魁的男人也多了去了,你跟她有什么分明?以色侍人的下贱坯子罢了!你……啊!” 虞清尘的身影飞快地掠向姜嬛,掐住姜嬛的脖子就把姜嬛给提了起来。 “你……你放开我!”姜嬛吓得在半空中乱扑腾,“虞、虞清漪……你、你让他放、放开!” 虞清漪看向姜嬛,面上还挂着妖娆的笑,然后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浅尝一口,等虞清漪将这一口酒咽下肚,姜嬛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清漪……”路倩紧张地拽住了虞清漪的衣袖,生怕虞清尘真的把姜嬛给掐死。 虞清漪侧头看向路倩,妖娆一笑:“怕什么?等她真的死了的时候,你再害怕也不迟。” “清漪!”路倩被虞清漪这一笑给吓坏了,脸色都发白了,“清漪,姜嬛她的确是欠收拾,可咱犯不着因此脏了自己的手,你快让清尘公子把她给放下来,若她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好向姜大人交代啊!” “交代?我需要给姜大人什么交代?”虞清漪摸上腰侧的白骨鞭,用力一扯就系着白骨鞭的绳子扯断,啪的一声将白骨鞭放在了桌上,“许多人都知道这条白骨鞭是我外祖母的兵器,曾随我外祖母上阵杀敌,但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它被段家供奉在家庙里面的原因……侯爷知道吗?” 虞清漪眉眼含笑地看向宗越。 宗越盯着虞清漪的笑脸仔细瞧了瞧,完全没瞧出有任何不开心的痕迹之后,才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说道:“肃国公夫人是已故滇南王的独女,年少时侠肝义胆、刚正不阿,云游至淮南时被当地的贪官污吏、恶霸豪绅的种种恶行激怒,挥鞭连斩近十人,当地官员吓破了胆,同时通知了滇南王和当时的德宗陛下。 后滇南王携女入京,到御前请罪,德宗却对肃国公夫人大加赞赏,册封肃国公夫人为忠烈郡主,夫人出嫁后改封号为烈夫人,而那条白骨鞭则被德宗封为正世鞭,与尚方宝剑等同,上可鞭笞帝王以正其行,下可斩杀贪官污吏以除其恶。“ 所以百花宴之后,清漪就将白骨鞭挂在了身上,她是做好了随时与权贵重臣、贵胄子弟交手的准备,毕竟那个时候的她太容易被人欺负了。 “我滴个娘咧!”听完宗越的解释,王川看那条白骨鞭的眼神都变了,还挪着椅子离虞清漪远了一些,“换言之,只要有这条白骨鞭在手,五姑娘想打谁就打谁?” 京城里这些个贵胄重臣有哪个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五姑娘想要个正当理由还不容易? 宗越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 因此清漪把白骨鞭挂在腰侧,就是提醒那些个不安分的人少找她麻烦。 宗越这一点头,王川就咽了口口水:“五姑娘,容本世子确认一下,本世子在此之前没有得罪过你?” 第198章 交易 虞清漪玩笑道:“在此之前的确没有,在此之后你们也要多加小心啊,若是做了坏事,可千万别让我知道。” “不敢不敢。”王川谄媚地笑了两声,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虞清漪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五姑娘头上的发簪是清尘公子送的,据说内藏机关,可用作暗器,佩在腰间的狼头佩是段氏的信物,虽说只是证明段氏血脉的信物,但大楚三军见狼头佩如见虎符,可听凭调遣,现如今连那条白骨鞭都大有用处…… 这样仔细一看,但凡是被五姑娘带在身上并且展露在外的东西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说是稀世珍宝都不为过。难怪百花宴之后五姑娘有底气在京城里横行霸道,他若是得了这么些个好东西,他也敢横行无忌! 旁边,姜嬛已经开始翻白眼了,虞清尘才将她扔出去。 姜嬛重重地摔在地上,狼狈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仪态全无,或者说从她对虞清漪破口大骂时开始就已经失去了该有的仪态。 “虞、虞清漪……我爹、不会放、过你的……”姜嬛瞪着虞清漪,嗓音嘶哑,每说一个字喉咙都疼得厉害。 虞清漪浑不在意地笑了一笑:“扶俞,把她绑起来,沉到后院的池塘里去,记得让她的脑袋露出水面,真淹死了就无趣了。” “喏!”扶俞二话不说,拎起姜嬛就去了后院。 路倩的心肝一颤,双眸中多了几分畏惧:“清漪,你别……” “闭嘴!”王川拉了路倩一下,路倩下意识地就住了口。 “韩尽,去姜府走一趟,让姜大人来接姜嬛回家。” “喏!”韩尽应声离开,踏着轻功往姜府奔去。 宗越的眸光微微一闪:“陌陵,同去。” “喏!”陌陵跟上。 虞清尘并不觉得虞清漪的这个决定有任何不妥,甚至想等姜大人来了之后狠狠地嘲讽姜大人一番,若能揍上两拳就更好了,但秦羽、薛昭几人却被虞清漪的胆大包天给吓到了。 “五姑娘,这样……不妥?”薛昭担心地看着虞清漪。 姜大人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又是他们的长辈,正面交锋五姑娘怕是沾不到什么便宜啊。 虞清漪摇晃着手上的酒杯,绵声软语地说道:“侯爷不是派人跟着了吗?放心,无碍。” 宗越心觉好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你倒是学会狐假虎威了。” 虞清漪的桃花眼微弯,颇有些小得意地笑道:“我横行京城,靠得可就是狐假虎威。” 不然她就得低调行事,小心谋算,怎么可能还会如此高调嚣张?又不是急着想死。 姜大人在一个时辰之后才来到无忧雅居,而姜嬛当真就在池塘里泡了一个时辰,若不是坐在池塘边儿的虞清漪随时都能激起她的不甘和恨意,她早就昏厥过去了。 见到姜大人,姜嬛心中大喜。 “爹……救我……” 姜大人看了姜嬛一眼,轻轻皱了皱眉,然后径直走到虞清漪面前,脸色阴沉。 “五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虞家的这个二丫头不是个善茬,百花宴之后就像是一只小刺猬,锋芒毕露,不肯吃亏,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会做得这么过火。 春寒料峭,那池塘里的水对女人来说可是大敌。 虞清漪站起身给姜大人行了个礼,然后竟又坐了回去:“今日我在这里宴请友人,姜姑娘不请自来也就罢了,竟还威胁我、羞辱我,姜大人觉得我可能会好脾气地跟她说声没关系然后就放她回姜府吗?” 姜大人冷声道:“分明是五姑娘怂恿卿儿离家出走在先,嬛儿这个做姐姐的只是一时心急罢了。” “我怂恿?”虞清漪轻声一哂,“送六姑娘去静慈庵难道不是姜大人弃卒保帅之计吗?怎的还怨上我了?就因为我跟六姑娘有所来往?京城里跟我有所来往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家里出了事,是不是都该怨我?” 因为那句“弃卒保帅”,姜大人眯了眯眼:“虞清漪,你很聪明,但聪明的女人通常都活不长久。” 虞清漪妖娆一笑:“那姜大人觉得我能活多久?” 姜大人很佩服虞清漪的胆量:“我希望像你这样聪明的女人可以长命百岁,但究竟能活多久还是要看你自己。” “我也希望我能长命百岁,”虞清漪笑着拿起桌上的一张纸条,“我无意与姜大人为难,但姜姑娘总是与我为难,这让我十分困扰,因此今日才特地请姜大人来,希望姜大人能帮我一个忙。” 话音落,虞清漪就将那张纸条递了出去。 姜大人只扫了那纸条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让我帮你的忙?你凭什么?” 虞清漪笑笑:“姜大人还是先看看。” 姜大人皱了皱眉,犹豫着接过了纸条,展开一看脸色就是微微一变。 “这消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简直是胡说八道!” “姜大人别管我这消息是从哪儿听来的,我用这个消息换姜大人一个人情,可行得通?” 姜大人将纸条撕碎,冷眼看着虞清漪:“你想让我做什么?” “管教好姜嬛,说真的,我忙得很,没空陪她玩儿那些小女孩的游戏。”虞清漪真的对姜嬛莫名其妙的敌意感到十分头疼。 “就只是这样?”姜大人认真审视着虞清漪。 虞清漪摊手:“就只是这样而已,我说过,我无意与姜大人为难,更不愿意得罪姜大人,安稳的日子谁不想过?姜大人您说是不是?” 姜大人沉吟片刻:“你身边那个清尘公子……志在朝堂?” 虞清漪微微一愣:“他的确是有那个想法。” “嗯,”姜大人点了点头,“承你今日的人情,往后我会帮他三次。” 虞清漪挑眉,略微有些诧异,片刻后便起身给姜大人行了个礼:“那可真是多谢姜大人了,有姜大人为他保驾护航,他定能飞黄腾达。” “只有三次。”话音落,姜大人便看向姜嬛的方向。 虞清漪会意,冲扶俞比了个手势,扶俞立刻将姜嬛送到岸边,交到姜大人手上。 姜大人什么都没说,带上姜嬛就走了,甚至没问姜六姑娘的事情。 第199章 欠你的报酬该给了 姜大人前脚刚走,虞清尘就来到了虞清漪的身边。 “原本只是想用那则消息保下薛二和姜六,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虞清漪沉眸,思索片刻:“既然会有意外收获,那就说明那则消息比你所想的还要重要。” 虞清尘一愣,面色微变:“我再让人仔细去查一查。” 眸光微柔,虞清尘摸了摸虞清漪的头:“还是你思虑周全。” 虞清漪侧首,微微一笑,然后便站起了身:“那我便回去了。” 虞清尘皱了皱眉:“你当真不住这里?” 虞清漪摇了摇头,一脸嫌弃地说道:“是赤枫山庄里不够宽敞,还是赤枫山庄里的景色不够秀丽?我干吗要跟你挤在这里?” 虞清尘一脸担心:“不然你将段氏暗卫都撤回去,我有我自己的人。” 虞清漪狡黠一笑:“那正好,我送来你这里的都是新人,让你的人帮我带一带。” 虽然她每天都忙进忙出的,但真正用上段氏暗卫的时候并不多,任务最多的就是日日跟在她身边保护她的这个人,其余人实在无所事事,就分队轮值,当值的在赤枫山庄里巡逻,保护赤枫山庄,不当值的几乎都跑去训练新人了因为教头的数量实在太过充足,所以一年的时间不到就训练出了五百多名新人,远远超出了他们最初的预期,于是如何安排新人的实战任务反倒成了让人头疼的问题,除了打探消息,她真的没有更多的任务可以布置下去了。 虞清尘挑眉:“若风是新人?” 虞清漪坦荡道:“若风是他们的教头,要在一旁观察指导。” 虞清尘摇头失笑:“你总有千百个理由反驳我,说不过你。” 虞清漪微微挑起下巴,一脸得意:“那是因为我占理!” “好好好,你占理,”虞清尘抬手在虞清漪的头顶乱揉一把,“回去,他在等你。” 虞清漪微微一愣,想到这个“他”是谁之后不由红了脸,嗔瞪虞清尘一眼之后就跑走了。 等虞清漪跑走,薛昭才从假山后面绕出来,冲虞清尘拱手一拜:“抱歉,我无意偷听,只是……” “无妨,”虞清尘大度地摆了摆手,“只是闲谈而已,没什么听不得的,日后若是再撞见了,也不必躲藏,乖乖的内力虽不如我,但耳力却与我不相上下。” 薛昭更觉无地自容,干笑道:“五姑娘还真是天赋异禀。” 虞清尘笑了一声,笑声里藏着几分心疼和无奈:“哪是什么天赋异禀,她只是防心太重,不论何时都绷紧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那根弦罢了。” 薛昭哑然,片刻后才生硬地转移话题,打破了跟虞清尘之间尴尬的气氛:“卿儿十分担心五姑娘。” “因为姜嬛说的那些话?”虞清尘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没有察觉到那一丝杀意,薛昭点点头,道:“从前我们也觉得五姑娘自甘堕落,如今才知道五姑娘只是为了能争取到那一点点自由而兵行险着,五姑娘身边的人也并非如外界传言那般都是五姑娘的……” 薛昭的声音止住,有些不好意思。 虞清尘笑了笑,傲然道:“若真能入了乖乖的眼成为乖乖的入幕之宾,那也是他们三生有幸,乖乖的眼光可高着呢。” 薛昭的嘴角微微一抽,因为不知道虞清尘跟虞清漪是兄妹,所以完全无法理解虞清尘的骄傲从何而来。 “但卿儿说五姑娘看似无坚不摧,可女人的内心总会留有一处脆弱,今日姜嬛直言侮辱五姑娘,卿儿怕五姑娘介意。” 虞清尘叹息一声:“怎么可能不介意?本就不是她自愿将自己献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如今陷害她的人全都逍遥法外,活得自在,唯独她受人唾骂、被人看低,她怎么可能不介意?” 虞清尘垂眸,声音里透出几分苍凉:“可介意又有什么用?她哭有用吗?她怒有用吗?没有。所有人都把她当做笑料,只顾着自己开心,甚至有人用她的不幸去衬托自己的高尚,有几个人真正在乎她的感受?没有人在乎,她便也只能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不哭,不怒,不示弱,不退缩,努力不让自己从笑料变成笑话。” 薛昭沉默良久,然后叹道:“世人多凉薄。” 虞清尘倏尔一笑:“这些话,二公子听过便罢。” 薛昭立刻说道:“清尘公子放心,我不是多嘴之人,今日之言绝不会对旁人说起。” 虞清尘点了点头。 另一边,虞清漪跟宗越一起先送姜六姑娘回静慈庵,然后返回赤枫山庄,姜六姑娘一走,虞清漪脸上的笑意就消散不见,只余一片清冷。 宗越的心里一咯噔:“清漪,过来。” 宗越展开左臂,示意虞清漪到自己怀里来。 虞清漪盯着宗越看了看,挪过去偎进宗越怀里。 宗越暗自松了口气,收拢手臂搂住虞清漪:“心里难过?” “不难过,”虞清漪的声音听起来冷冷清清的,“但也不是不难过。” 宗越沉默片刻,然后突然问出一个让虞清漪吓了一跳的问题:“本侯去相府提亲,如何?” “啊?!”虞清漪仰头看着宗越,连难过都顾不上了,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惊讶和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虞清漪的这个反问让宗越微微沉了脸,“你说为什么?” 他去相府提亲还能是为什么?吃饱了撑的吗? 虞清漪缩了缩脖子,低头把脸埋进宗越怀里,心虚得不敢看他:“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见虞清漪虽然心虚,人却还在他怀里,甚至靠得更紧了,宗越脸上的寒意褪去几分,略一琢磨就将虞清漪拉到自己腿上坐好,见虞清漪略有些惊讶却没有挣扎,宗越怀抱佳人,这才舒心了。 “我……没什么意思。”坐在宗越腿上,虞清漪觉得反正她现在还没有做好嫁给宗越的准备,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宗越眯了眯眼:“本侯欠你的报酬似乎该还给你了。” 第200章 本侯喜欢你笑 因为虞清漪的态度让宗越心里发闷,所以宗越故意旧事重提,只是想为难为难虞清漪,毕竟从楚州回来之后,虞清漪一听到这事儿就要心虚地忽悠宗越,那绞尽脑汁胡言乱语的小模样还挺有趣的。 能让宗越用来拿捏虞清漪的事情不多,这件事是最有效果的。 但事实再一次向宗越证明了虞清漪的善变,今天的虞清漪只是微微一愣就兴高采烈地看向宗越。 “对哦!侯爷欠我的报酬还没还呢!” 宗越怔住:“你……不是说不要了?” 虞清漪一本正经地说道:“之前的确是不打算要的,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我亏了,本来侯爷不提我也不好意思提,但瞧侯爷总觉得欠了我的不舒坦,我只好善解人意地做一回食言而肥的小人。” 虞清漪仰着脸看着宗越,一脸“你看我多机灵快夸我”的表情,让宗越的眼里和心里只剩无奈。 “别闹。” “谁闹了?”眉眼微挑,虞清漪的神色间就多了几分妖娆魅惑,纤纤素手悄然爬上宗越的胸膛,带着几分暧昧的暗示,掌心微热的温度透过衣料传给宗越,烫得宗越的心狠狠一跳,“不如侯爷今夜就把欠着的账还了?” “别闹。”宗越一把抓住虞清漪作乱的手,平日里总是不带一丝人气的冰冷声音陡然升温,低哑得让虞清漪心弦微乱。 虞清漪抽出手,转而勾住宗越的脖子,稍一使力就挺直了上身,凑到宗越耳边轻声低语:“明明是侯爷自己提的,怎的?怯了?” 宗越横了虞清漪一眼:“别轻贱自己。” 虞清漪面上的妩媚一收,神色便冷了几分:“侯爷也觉得我这是轻贱了自己?” 宗越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是,本侯没有那个意思……对不起,是本侯说错话了。” “罢了,没事。”说着,虞清漪就要从宗越的腿上下去。 宗越哪里肯让她下去?赶紧把人拉回来:“生气了?” 虞清漪不动了,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坐在宗越怀里:“没有。” 宗越觉得有些不妙:“是本侯说错话了,本侯跟你道歉,本侯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只是……” 见虞清漪没有任何反应,宗越心里打鼓,只能继续说道:“本侯心悦于你,想娶你为妻,自然会珍惜你、爱重你,不愿轻慢了你、委屈了你,之前已经因为本侯的疏忽让你受尽了委屈,本侯心中有愧,更不愿重蹈覆辙。” “嗯,”虞清漪哽咽道,“反正我就是没人要,我就只会以色侍人,我就是……” “虞清漪!”宗越恼怒地低喝一声,吓得虞清漪浑身一颤,抽抽搭搭地低泣起来。 宗越额角的青筋突突两下,暗骂自己不该这么凶。 “别哭,”缓和了语气,宗越抱着虞清漪,语气堪称温柔地哄道,“是本侯的错,都怪本侯。” 虞清漪不说话,只窝在宗越怀里小声地哭。 马车在赤枫山庄门口停住,外面的扶俞和陌陵不敢出声,里面的宗越难得尴尬得不知所措,奈何宗越还是没学会哄人,道歉的话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没诚意,怎么可能哄好虞清漪? 宗越实在是没辙了,突然挑起虞清漪的下巴,一低头就亲了上去。 虞清漪一惊,哭声立刻就止住了。 宗越的行为总是比他的表情和声音来得温柔,而这份温柔就像是蜜糖一样,因为难得,所以更加诱人。 虞清漪抬手环住宗越,将自己送得更近。 心上人投怀送抱,宗越的呼吸连同心跳一起乱了,原本只是想让虞清漪不哭,这下却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好不容易跟虞清漪分开,宗越有些粗糙的指腹从虞清漪娇艳的唇上抹过,带走几分潋滟惑人的水光。 “不哭了?” 虞清漪舔舔嘴:“还是有点想哭,你再哄哄我。” 怎么哄自不用说。 宗越的凤眸中浮现出一丝宠溺的笑意,温柔地在虞清漪的鼻尖轻点一下,却不接虞清漪的话:“既然不哭了,那就进去。” 说着,宗越就放下虞清漪,动了动身子准备下车。 眉梢高挑,突然拽住宗越的胳膊用力一拉,趁着宗越上身后倾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的时候一翻身就压在了宗越身上,直接将宗越压倒在马车里。 突然被偷袭,宗越的手刀瞬间就到了虞清漪的颈后,然后猛然收住,抱着翻到他身上的虞清漪倒在了马车里。 “你这丫头!本侯若是没收住手你要怎么办?”宗越瞪着虞清漪,心中微恼,但瞧见虞清漪晶亮的眸光和娇媚的笑脸后又生不起气来,只能无奈叹息。 虞清漪笑弯了眼,理直气壮地说道:“谁让侯爷想逃来着?临阵脱逃可不是侯爷的作风。” “虞清漪,本侯不想……” “嘘——”虞清漪抵住宗越的唇,缓缓俯下身,趴在宗越胸前,侧耳听着宗越强有力的心跳,轻声道,“我知道侯爷跟别人不一样,侯爷从来都没有看轻过我,侯爷说喜欢我,就是认认真真地喜欢我,我也知道侯爷想得长远,你所勾勒出的未来里是有我一席之地的,但是我跟侯爷不一样,我从来都不会高看我自己,我不敢相信有人会认认真真地喜欢我,我不确定这份喜欢能维持多久……我不是不相信侯爷,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虞清漪抬起头看向宗越:“侯爷,我所能看到的只有现在,我所在乎的只有朝夕,我只想知道现在的你有多喜欢我。” 宗越扶着虞清漪坐起来,沉声道:“你说你相信本侯,可你既不相信你与本侯能有未来,便是不相信本侯。” 虞清漪直直地望进宗越那双沉静、深邃的凤眸,然后缓缓垂眼。 “或许是。” “你……” 虞清漪突然抬眸看着宗越,那平静而幽深的眼神让宗越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想说的话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虞清漪勾唇浅浅一笑,向后退开了些许:“抱歉,今日我心情不好,有些胡闹,为难侯爷了,多谢侯爷送我,侯爷回。” 话音落,虞清漪转身下车,然后稳步走上赤枫山庄门前的石阶,没有迟疑,也没有回头。 宗越撩开了马车的车帘,一直望着虞清漪孤冷的背影,突然就跳下了车,踏着轻功向虞清漪掠去,长臂一伸就将虞清漪勾进怀里,然后就抱着虞清漪飞向清泠居,那是虞清漪住的地方。 双脚落地,虞清漪既错愕又不解地看着宗越:“侯爷,你……” 宗越抬手轻抚虞清漪还沾着泪痕的脸颊,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本侯喜欢你笑,只要你能开心地笑一笑,本侯愿意放弃所有的坚持,如果唯有肌肤相亲才能让你安心,那本侯便随了你,所以……笑一笑,好吗?” 第201章 本侯不是故意的 这一夜宗越唯一感到庆幸的就是虞清尘不在,不然虞清尘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偏头看向身侧睡脸恬静的虞清漪,宗越又觉得就算是要跟虞清尘打上三天三夜也值了。 身侧的人缓缓睁开眼睛,一脸迷糊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这迷糊就变成了惊讶。 “侯爷怎么还在?” 宗越的脸色微微一沉:“本侯不应该在?” 虞清漪立刻缩进了被子里,只留半颗脑袋在外面,提防地看着宗越:“侯爷不是要上朝嘛……” 横虞清漪一眼,宗越起床穿衣:“这几日本侯不必上朝。” 虞清漪拥着被子坐起来,不解地看着宗越的背影:“为什么?” 这话问完,虞清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侯爷要离京了?” 宗越穿衣裳的动作一顿,扭头狐疑地看着虞清漪:“你怎么知道?” 他没跟清漪提起过这件事,便是他身边也只有陌陵和东澜知道。 暗骂自己蠢,竟然说溜了嘴,虞清漪只好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我就是知道!” 宗越的凤眸中浮现出零星的笑意,扭回头蹬上鞋:“能打听到是你的能耐。” 虞清漪往宗越的背上一趴,故意问道:“侯爷就不怕我将这个消息卖给侯爷的政敌?” 宗越任由虞清漪在他背上趴着,不假思索道:“本侯信你。” “侯爷信我?那这是什么?”虞清漪将两只手送到宗越眼前,瓷白的肌肤衬得她手腕上一圈浅浅的红痕格外刺眼。 那是昨夜宗越绑她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宗越顿时一阵心虚,又觉得十分懊恼和心疼。 昨夜他其实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等回过神的时候,清漪的双手就已经被绑住了,虽然他立刻就给解开了,但还是留下了两圈浅浅的红痕。 “抱歉,本侯……” 虞清漪啪的一巴掌拍在了宗越的肩膀上,宗越诧异地回头,就看到一张娇艳明媚的笑脸。 “逗你的,”虞清漪笑嘻嘻地说道,“昨夜虽然吓了一跳,但我知道侯爷不是故意的。” 侯爷的多疑跟她的不安一样,是过往的惨痛经历留给他们的伤痕,轻易去除不掉,侯爷愿意纵容她,她又何尝不能体谅侯爷? “清漪……”宗越握住虞清漪的手,在她手腕处的红痕上落下一吻,“疼吗?” “嗯……有一点,侯爷帮我擦药。”虞清漪又趴在了宗越的背上,对宗越撒娇。 “好,本侯帮你擦药。”宗越反手将虞清漪捞进怀里抱好,然后才取出随身携带的药膏,动作轻柔地帮虞清漪擦药。 虞清漪乖乖巧巧地坐在宗越怀里,眉眼间尽是春情笑意。 瞄一眼虞清漪的娇媚的笑脸,宗越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她这么开心,但虞清漪开心,他的心情就跟着上扬几分。 “要随本侯出京吗?” 虞清漪有些惊讶:“我可以跟着去吗?” 她不记得侯爷这一次离京是去做什么的,但她记得侯爷走了一年有余,似乎是什么重要且难办的事情。 一年啊…… 明明宗越的人就在眼前,但虞清漪却已经生出几分不舍,便顺从心意地又往宗越身上靠了靠。 将药膏收起来,宗越低眼看着怀里的虞清漪:“怎么了?不想去?那便在京城里等着,本侯很快就回来。” “侯爷要去哪儿?能告诉我吗?”虞清漪眼巴巴地看着宗越。 “去南梁,”宗越在虞清漪的眉间落下一个轻吻,“只是小事,很快就能回来。” 虞清漪皱起了眉。 侯爷既然说了很快就能回来,那就说明在他的预期中,这件事的确很简单,然而实际上他却在南梁待了一年有余,也就是说发生了意料之外且难以应对的状况…… 虞清漪的心头一紧:“我要去!我跟你一起去!” 从虞清漪的语气中听出几分紧张,宗越只当她是怕他遇到危险,便握住虞清漪的手,耐心地解释道:“当真只是小事而已。此去路途遥远,南梁的水土和饮食又跟大楚大相径庭,你若是不想去,便不去罢,不必担心本侯,本侯保证在今年的百花宴之前就能回来。” 虞清漪皱了皱鼻子,暗道他百花宴之前才回不来呢。 于是虞清漪瞪着宗越,不满地问道:“明明是侯爷先说要带我去的,现在我说想去,侯爷怎的又不想带我去了?嫌我碍事吗?” “没有,”宗越只觉得虞清漪撒娇使性子的模样有趣极了,这是旁人绝对见不到的虞清漪,“你若是真心想去,本侯就带你一起去。” 虞清漪这才开心地笑起来:“我要去,若是这一次不跟侯爷一起去,往后怕是就没有机会了。” 宗越好笑地看着难得孩子气的虞清漪,道:“不会没有机会,不管你想去哪儿,本侯都带你去。” “这可是侯爷说的!”明知道这个理想难以实现,虞清漪还是很开心。 侯爷跟别人不一样,他所说的,定然就是他心中所想,纵使日后会有种种阻碍,至少此时此刻侯爷的确是想宠着她的,只是这样她就满足了。 “嗯,本侯说的。”暗道虞清漪果然还是小女孩儿的气性,宗越的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明朗和惬意,“那你准备一下,咱们五日后出发。” 虞清漪笑着应好,可当天下午,虞清漪就笑不出来了。 “你要随他去南梁?你以什么身份随他去?”虞清尘摘下了面具,冷着脸看着虞清漪。 虞清漪站在虞清尘面前,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正在被家长教训。 “我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要紧的?就……就结伴同行不行吗?” “你觉得能行?”虞清尘真的是气坏了,“而且青阳侯离京必是要秘密出京,隐匿行踪,你去添什么乱?嫌他行踪暴露得不够快吗?” 虞清漪无言以对。 以她这点儿能耐,还真有可能帮倒忙。 “有她同行,本侯更容易隐匿行踪,”宗越龙行虎步而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虞清尘,“没有人能想到本侯会与女人同行。” 虞清尘咬牙切齿地瞪着宗越,猛的一掌拍在了石桌上:“谁让他进来的?!” 若风等人隐在暗处,不敢出声。 呵!那可是青阳侯,他们五姑娘的心上人,谁敢拦? 第202章 把他脑袋拧下来行吗 宗越侧头看向虞清漪:“你自己去玩儿会儿?” 虞清漪横了宗越一眼。 她是三岁的小娃娃吗?还自己去玩儿会儿? 但这个时候虞清漪不敢擅作主张,更不敢听宗越的话,只眼巴巴地瞅着虞清尘,等虞清尘下达指令,不然只会让虞清尘更生气。 虞清尘深吸一口气,烦躁地挥了挥手:“去去去,自己玩儿去!” 虞清漪不敢抱怨,转身就飞快地溜了,一踏出院门就拐了个弯儿,躲在门边儿想要偷听。 “躲远点儿!” 院子里的虞清尘吼了一声,虞清漪立刻乖乖跑走。 啧!内力比她深了不起啊? 虞清漪一走,虞清尘便骤然暴起,攥紧了拳头就往宗越的脸上招呼。 宗越早有所料,灵敏地避开。 虞清尘紧追而上,两人就在院子里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闹出的动静不大,可虞清尘使出的每一招都是杀招,只能守不能攻的宗越竟有些落于下风,脸色越来越冷肃。 “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段氏世代为将,家传武学都是在战场上磨炼出来的,招式干净利落、大开大合、锋芒毕露,既讲求每招每式的杀伤力,也讲究用气势威慑敌人。 但虞清尘今天使的招式阴邪狠辣,招式之间有许多诱敌的陷阱和暗藏的杀机,因此有许多招式都是虚的,是无用的诱饵,是为真正的杀招做铺垫的,而那些真正的杀招则比寻常的招式更为迅捷,只要时机把握得足够精准,便能实现一击必杀。 所幸虞清尘还欠点儿火候,不然便是宗越恐怕也要折在他手上了。 “与你何干?”虞清尘冷哼一声,看了眼宗越衣襟上的脚印,心满意足地收了手。 虞清尘也没想要了宗越的命,他只是想揍宗越而已,若用段氏的家传武学,那他恐怕连宗越的衣角都碰不到,只好将自己一直掩藏的一面暴露出来。 宗越皱了皱眉:“清漪很重视你。” 所以别做危险的事情。 虞清尘扭头就狠瞪宗越一眼:“清漪不是你能叫的!” 宗越不言。 坐回石桌旁,虞清尘灌下一杯凉茶降火:“段氏并非只有家传武学。” 宗越凝眸:“你加入暗刺了?” 暗刺是现任肃国公的祖父亲手建立起的刺杀营,那时天下纷乱,五国围攻大楚,为了反败为胜,那位老将军建立起了暗刺。 暗刺营中的兵将没有户籍,不入军籍,平日不得现于人前,他们的任务只有暗杀,暗杀敌国的皇帝,暗杀敌国的朝廷肱骨,成则富甲天下,败则命丧九泉。 他们是帮助大楚挺过那段艰难岁月的英雄,却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只言片语的记载,百姓不知道他们的功绩,知道他们存在的人也是寥寥无几,他以为那段岁月过去之后暗刺已经随之消失,没想到段氏竟还在经营暗刺。 虞清尘挑眉:“青阳侯年纪轻轻,知道得可真不少。” 暗刺是他外高祖父建立的,也只活跃于那个时期,后来任务越来越少,就从大楚的台面上消失了,但段氏习惯了居安思危,就将暗刺保留了下来,如今恐怕只有段氏和陛下知道暗刺的存在,若没有祖辈口耳相传,其他几位国公大概也不知道暗刺的存在。 “宗氏虽然比段氏成名晚,但在大楚也是历史悠久的将门,本侯知道这些并不稀奇。” 虞清尘垂眸,又灌下一口凉茶:“有人记得他们也好。” “你为什么要加入暗刺?”暗刺是段氏的势力,宗越并不关心,他只是不想让虞清漪担心。 “没有加入,”虞清尘道,“人心都是长偏的,因此暗刺里面几乎没有姓段的,我跟舅父软磨硬泡了许久才得到进去训练的机会。” 虞清尘抬眼看着宗越:“我比你更在乎乖乖,绝不会做让她伤心难过的事情,更何况我与她命脉相连,怎敢不珍惜自己这条命?” 虞清尘的这个说法让宗越感到不快,但虞清尘和虞清漪这对孪生兄妹的关系实在是太密切了,跟寻常的兄妹相比,他们的存在对彼此来说都更为重要,再加上如今的虞清漪外表坚强但内心脆弱,可以说虞清尘就是她继续坚强下去的唯一支撑,是绝对不可以失去的人。 虞清尘收回视线,语气坚定地说道:“乖乖不能跟你去南梁。” 宗越的眸光微凝:“你既然在乎她,为什么不能尊重她的想法?” “那简直就是胡闹!”虞清尘冷声道,“侯爷莫要忘了自己去南梁是要做什么的,乖乖若是随你同去,除了能在危难之际做你的盾牌她还能帮上什么忙?” 宗越怒:“本侯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她做本侯的盾牌!” “可她是这么想的!”虞清尘暴喝一声,然后冷眼看着宗越,“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想要陪你去?当真是去游山玩水的吗?她是那么不知轻重非得要你在公务缠身时陪她游山玩水的人吗?!” 宗越愣住,哑口无言。 他一直没往这方面想,因为同去南梁是他先提出来的,清漪只不过是顺势答应了而已…… 不,若不是存了想要保护他的心,清漪是不会跟他去的,她其实很怕自己会成为他人的负累,越是在乎,她就越会谨慎。 是他疏忽了。 “抱歉,是本侯考虑不周。”有错就认,宗越从来都不讲究这些虚伪的颜面。 虞清尘松了口气,可脸色刚有所缓和,就听到宗越说了句更气人的话。 “但若让她留在京城,你能保证她会一直乖乖地待在京城里吗?她若是偷溜出京……” “你闭嘴!”虞清尘气得一掌拍碎了面前的石桌,然后瞪着宗越,冷声道,“有生以来,我从没有像讨厌侯爷这样讨厌过一个人,侯爷您可真是有本事!” 这个男人真是可恶至极! 宗越识相地闭口不言,以免火上浇油。 虞清尘深呼吸几次,这才压下心中蓬勃的怒意,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木牌扔给宗越。 “‘钱’字号的令牌,要查什么赶紧查,查完了立刻回来!若不知道‘钱’字号是做什么的,就去问乖乖!” 若不是为了乖乖,他非把这个男人的头拧下来不可! 第203章 我不想后悔 从宗越口中得知虞清尘同意她远行南梁,虞清漪的心中五味杂陈,当下便拎了一坛酒去找虞清尘。 彼时虞清尘正坐在后院的池塘边钓鱼,钓的自然是池塘里观赏用的锦鲤。 听到脚步声,虞清尘转头看过去,见虞清漪是拎着酒过来的,不觉失笑。 “除了酒,你就不能带点儿别的东西过来吗?”虞清尘拍了拍身旁的矮凳,示意虞清漪坐过去。 虞清漪一看便知道那矮凳是专门给她准备的,虞清尘知道她会来。 这份默契和信任让虞清漪眉开眼笑,往矮凳上一坐就歪了身子靠在虞清尘身上。 “清尘,谢谢你。”总是纵容她的任性。 虞清尘轻声一笑:“谢什么?我是你哥哥。” “担心我吗?”虞清漪抱着虞清尘的胳膊,枕着虞清尘的肩膀,那姿势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却妨碍了虞清尘钓鱼。 然而虞清尘只是侧目看了她一眼就将手中的钓竿搁在了一旁:“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可知道青阳侯此去南梁是要做什么?” 虞清漪的眸光微凉,缓缓说道:“川山王失了帝心,成了南梁的通缉要犯,随后南梁局势开始动荡,原本隐匿在暗处的妖魔鬼怪全都现了形,肆意作乱,我猜这其中定有川山王的推波助澜。” 川山王一心向着南梁,却没能求仁得仁,南梁皇帝听信谗言,不仅失去了对川山王的信任,甚至还给川山王冠上了叛国的罪名。 然而川山王之于南梁等同于四国公之于大楚,官府的通缉令一出,南梁三军就四分五裂,那些坚信川山王不会叛国的拥护着川山王开始跟朝廷作对,而那些觊觎兵权的则开始大肆收权,南梁皇帝还没来得及整顿三军,三军的大权就已经落入权臣之手,讨都讨不回去。 三军溃散,有心皇位的皇子们便伺机而动,对皇位的争夺渐渐浮于表面,日渐激烈,狂妄一些的甚至已经不把南梁皇帝放在眼里了。 南梁势必要变天了。 “不错。”虞清尘满意地点头。 看样子乖乖身边的段氏暗卫都很听话,并没有看轻了乖乖,甚至没有敷衍乖乖。 “南梁的二皇子实力稍弱,便传书给陛下,许以百年之盟,请求大楚助他夺位。” 虞清漪顿时拨开云雾见青天:“南梁虽然陷入内乱,但若有外敌入侵,定然会放下个人利益联合抗敌,因此此时发兵并不明智,倒不如换取百年盟约,或许还能伺机削弱南梁实力!” “正是如此,”虞清尘再一次感叹虞清漪的敏锐和不同寻常的眼界,“正因为想要伺机削弱南梁的实力,陛下才会让青阳侯亲自前往南梁,一方面是要协助南梁二皇子,签署盟约,另一方面则是在各方势力中间斡旋,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以此来削弱南梁实力。” 虞清漪恍然大悟。 难怪前世侯爷在南梁待了一年有余,这个任务根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任务! 亏得侯爷把这事儿说得像是去南梁游山玩水一样轻松,他对轻松二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见虞清漪已然明了,虞清尘又道:“现下你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有多危险了?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去?” 虞清漪沉默片刻,叹息道:“清尘,我不想后悔。” 虞清漪转头看着虞清尘,又道:“若我是如六姑娘那般娇弱的女子,我定然不会跟他一起前往南梁,给他添乱,可我不是,我的功夫虽然比不上你和他,但到了关键时刻我兴许就能帮上一点小忙,助你们脱离险境,我不想因为图这一时的安逸而抱憾终身。” 虞清尘板着脸问道:“你就不相信他能安然归来?” “我信,可是我怕,”虞清漪又靠在了虞清尘的肩上,“你是我的支柱,只要你在,我就能继续坚强地活下去,而他是我的明灯,只要他在,我就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你们两个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虞清尘心疼不已,却还是冷哼一声,故意说道:“你就这么相信他?信他会娶你做你一辈子的明灯?” 虞清漪笑了笑,轻声道:“他不需要娶我,我原本也没想过要嫁给他,只要他在就好,不管离我是远是近,在那里就好。” “便宜他了!”虞清尘气得不行。 虞清漪靠在虞清尘身上,笑得花枝乱颤。 “罢了,跟着你的明灯去,千万别让他灭了!”虞清尘咬牙切齿。 虞清漪又笑了一阵,笑够了才接下腰侧的白骨鞭,递给虞清尘:“狼头佩你也有,随身带着,这白骨鞭你也拿着。” “我不要,”虞清尘不假思索地拒绝,“我又不会鞭法,要它做什么?” 虞清漪翻了虞清尘一个白眼:“又不是让你拿它当兵器,它跟狼头佩一样,就是个信物,用来吓唬人的。” 虞清尘还是不接:“你把它给我了,那你用什么?” 虞清漪瞪着虞清尘,不满地说道:“你忘了?小的时候我们是一起练剑的!后来外祖母才教我鞭法,却也只是教着玩儿的,我就只会那半套鞭法,也就在京城里能使一使,离了京再使长鞭我怕是要被人打死。” 她最擅长的还是剑法,鞭法只能用来装腔作势。 虞清尘的嘴角微微一抽,犹豫再三还是接下了那条白骨鞭:“我还当你是改练鞭法了。” 虞清漪撇撇嘴:“我也想啊,可是外祖母只教我半套鞭法就不教了,后来我来了京城,就算有心也不可能自己琢磨出余下的半套鞭法,每次练到一半就卡住了,太扫兴了,只好继续练剑。” 想了想,虞清尘将白骨鞭塞进虞清漪手里:“你将那半套鞭法耍一遍给我瞧瞧。” “哦。”虞清漪起身,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甩开长鞭就舞了起来。 虞清漪自己没什么感觉,但在暗刺里待过的虞清尘一瞧就知道这套鞭法是暗刺里的武功路数,前半套鞭法是铺垫,虽然多变,看起来气势汹汹,可大多都是诱敌的花把势,而肃国公夫人没教给虞清漪的那半套大概都是杀招,出招必见血。 肃国公夫人终究是心疼虞清漪,不愿让虞清漪沾染血腥。 等虞清漪舞完一套鞭法,虞清尘就将白骨鞭拿了回去:“这套鞭法看起来十分复杂,外祖母大概是觉得对小时候的你来说练起来有些困难,想等你长大再教你,结果你还没长大就离开了西北。” “或许。”虞清漪耸耸肩,并不在意。 虞清尘温柔一笑:“行了,回去。” “嗯。”虞清漪点点头,转身离开。 第204章 再访楚州 启程离京时,虞清漪原本也想像宗越那样易个容,然后更名换姓,跟宗越两个人行走江湖,光是想想就觉得有趣,奈何虞清漪的容貌妖冶艳丽到了极致,妖娆妩媚的气质也格外突出,帮她易容的人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成功,不管做怎样的更改都还是能一眼认出她来,也是奇了怪了。 虞清漪气恼不已,索性用胭脂水粉将自己的艳丽推到极致,活脱脱就是个化作人形的狐狸精,气得宗越青筋乱跳,连棠秋都觉得有些头疼。 “姑娘,您可让姑爷省省心。” 虞清漪没办法易容,掩藏不了身份,与其遮遮掩掩的惹人怀疑,不如大大方方地组个商队南下,反正虞清漪原本就在经商,又能折腾,突然兴起组商队远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在组建商队云游行商这方面,没人比棠秋更擅长,因此虞清漪便将棠秋召了回来,跟他们一起去往南梁。 虞清漪故作哀怨地叹息一声,道:“妾也想让夫君省省心,奈何妾天生丽质,连易容都不能掩盖妾的倾城容颜,便只能劳夫君多费心了。” 虞清漪一口一个“夫君”,那声音风风韵韵、绵绵软软,听得宗越心里发热。 但宗越还是绷住了:“别闹,好好说话。” 本来长得就够诱人了,她还故意用那样勾人的声音说话,是想做什么? 打量着宗越的表情,虞清漪笑得眉眼弯弯,倾身往宗越的肩上一趴就凑到宗越耳边绵声软语道:“妾怎么就没好好说话了?夫君不喜欢吗?” 虞清漪故意往声音里添了两分委屈、两分娇气,饶是宗越自制力过人终究还是招架不住。 反手将虞清漪扯下来拖进怀里,宗越目不转睛地盯着虞清漪,像是一只盯住了猎物的豹子,那一双通常都冰冷不带一丝人气的凤眸里此时似有烈火燃烧,炙热的温度烫得虞清漪心尖发颤。 伸手勾住宗越的脖子,虞清漪娇媚浅笑:“怎么了?” 宗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低哑的声音却暴露了他的不平静:“晚上再收拾你!” 若不是他们现在还在马车里,他立刻就让她切身体会一下他到底怎么了! 车辕上充当车夫的棠秋面红耳赤。 虽说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但他们还在外面,能不能收敛一些? 他家姑娘在侯爷面前真的是很爱胡闹,放肆得很,他不知道该为侯爷对姑娘的宠爱而感到欣慰,还是该担心日后侯爷腻了要怎么办…… 罢了,姑娘开心就好。 因为宗越的特地安排,这一支商队并没有走最近的路直接赶往南梁,而是先绕去了楚州。 过完年,韩五爷一家就回到了楚州,虽然早就收到虞清漪平安无事的消息,但没亲眼见过虞清漪,兰夫人就总是挂念着,隔三差五就会跟韩五爷提起虞清漪。 韩五爷信给虞清漪写了,回信给兰夫人念了,好吃好玩的东西也给虞清漪寄去不少,可兰夫人就是不放心,整日闷闷不乐,韩五爷正琢磨着能不能让虞清漪来楚州一趟,虞清漪的人就到了。 “五丫头你可算是到了!”楚州城门口,韩五爷见着虞清漪就跟见着救星一样。 没想到会在城门口见到韩五爷本尊,虞清漪愣了愣才上前福身行礼。 “姨夫怎的亲自来了?这可真是折煞我了!” 韩五爷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略显急切地说道:“我正巧出来办事,顺路来接你回去。你先随我回去,有什么话等到了再说!” 话音未落,韩五爷已经把虞清漪拖上了韩府的马车。 宗越只看了一眼已经开始驶动的韩府马车,就默默地坐到了自己马车的车辕上,跟棠秋一左一右。 棠秋略略有些诧异:“姑爷不过去吗?” “不必。”一只脚踩在车辕上,宗越为了配合易容后的形象,坐卧行走的姿态都比平时放松了几分,倒真有点风流公子的样子,只可惜那疏冷的气质仍然让人望而生畏。 棠秋管他叫一声“姑爷”是因为知道他的真是身份,但在旁人看来,现在的他就跟蔺辰枫、扶俞他们一样,十有八九会被归为清漪养的面首,硬凑上去只会给清漪添麻烦。 果然,韩五爷登上马车之前就扭头看了易容后的宗越一眼,剑眉微拧。 “五丫头,你身边的人……又换了?”上一次虞清漪到楚州的时候,韩五爷见到的是棠秋和韩尽。 犹豫片刻,虞清漪还是将宗越的身份瞒下了,笑着回答道:“韩尽是段氏的暗卫,上一次事出有因,才让他到明面上来,这次他也跟来了,只是隐在暗处没有露脸。” 虞清漪没有提起宗越,怕说得多了惹韩五爷怀疑,干脆什么都不说。 韩五爷斟酌了一下措辞,语重心长道:“年节过完了,南来北往的人就多了起来,你的事情也随之传开,你……还是注意一些比较好,莫要落人话柄。” 虞清漪笑了笑:“京城里的事情姨夫还不清楚吗?真真假假谁说得清楚?其他人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悠悠众口,我原本就是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是躲不开漫天的流言蜚语,反正不管我做什么都会被人歪曲成他们想要的样子,我又何必谨小慎微过得那么辛苦?” 韩五爷叹道:“就因为你满不在乎,他们才更加肆无忌惮。” “我不在乎是默认,在乎了便是心虚,总有人不想让我好过,”虞清漪冲韩五爷笑了笑,“姨夫不必担心,我应付得来。” 韩五爷叹道:“见你气色不错,我便知道那些流言蜚语对你没什么影响,可你姨母她……” “兰姨母?”虞清漪不解地看着韩五爷。 “你姨母她担心你,每次听到说你不好的流言蜚语,她都会躲起来偷偷哭。”若不是虞清漪的事情对段兰的影响太大,韩五爷根本就不会多嘴。 虞清漪垂眸。 马车在韩府门前停住,下车之后韩五爷就领着虞清漪去见段兰,片刻都不耽搁,两人到时,段兰正好在哭。 第205章 顾家小公子 “他们凭什么那样说乖乖?乖乖做错了什么?被陷害的是乖乖,吃了亏的是乖乖,他们不给乖乖一个公道就罢了,凭什么这样说乖乖?!” “夫人您别哭啊!”伺候段兰的辛嬷嬷急得一迭声的哎呦呦,“夫人您月子没坐好,落下了病,这样哭是要伤身的!” 段兰哽咽道:“我不知道这样会伤身吗?可我只要一想到乖乖在那京城里受尽欺凌,我就……都怪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没用,竟然要让乖乖经历这样的苦难。” 虞清漪眉眼低垂,站在段兰的房门口一动不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甚至没有看韩五爷一眼。 房间里的段兰哭了一阵便又说道:“乖乖刚出生的时候,身量只有她哥哥一半大小,大夫一看就说她活不成了,我们怕她娘受不了,谁都没敢跟她说实话,只说乖乖的身体虚弱了一些,但调养调养总会好的,她娘当真了,就把乖乖当成眼珠子一样守着、护着。 我们也想让那丫头活下来,就都小心谨慎地伺候着,真真是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我们段家就没那样养过孩子,太娇贵了!“ 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情,段兰泪中带笑,连声音都柔软了几分:“有一次清尘跟乖乖闹,一使劲儿就把乖乖推倒了,乖乖的后脑勺磕在床上,当即嚎啕大哭起来。他们兄妹二人的床上铺了厚厚的褥子,磕那一下其实也没有多疼,但乖乖大概是吓到了,哭得那叫一个惨呦!她娘心疼坏了,也气坏了,按住清尘就是好一顿打,结果清尘也扯着嗓子哭起来,兄妹俩比着赛似的一个哭得比一个大声,她外祖母和我们几个姨母哄了大半天才给哄好。” 段兰笑着笑着,又难过起来:“我可怜的乖乖啊,旁人的日子都是先苦后甜,越过越好,她怎么就……她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虞清漪沉默地站在门口,听了半晌才终于抬起手来,略一犹豫便敲响了房门。 “谁?”段兰赶忙擦干眼泪,像是怕人知道她又哭了,声音里透着几分紧张和慌乱。 虞清漪的声音有些哽咽:“姨母,是我。” 段兰一愣,三步并两步地就冲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后就怔怔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虞清漪,确信来人真的是虞清漪,便又哭又笑:“乖乖!真的是你!你、你怎么来了?” 段兰拉住虞清漪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虞清漪,皱着眉不满地问道:“怎么瘦了?” 虞清漪甜甜一笑,俏皮道:“当然要瘦了,天气越来越热,衣裳越穿越薄,不瘦点儿怎么好看?” 段兰当即就被逗笑了,嗔瞪虞清漪一眼:“可不能这样!我们家乖乖不管怎样都好看,要顾惜身体。你的身体本就不好,若是胡来,该受病了。” “姨母放心,我很爱惜自己的身体的,我这是恢复晨练之后慢慢瘦下来的。”虞清漪挽住段兰的胳膊,带着段兰进屋,“姨母才是,要更加顾惜自己的身体,您只有照顾好了您自己,才能照顾好小表妹。” “对了,你小表妹!”段兰兴高采烈地吩咐辛嬷嬷道,“辛嬷嬷,你快去把宝丫头抱过来,给乖乖瞧瞧!” 辛嬷嬷瞄了韩五爷一眼,见韩五爷没有反对,这才应了一声,去隔壁将奶娘和小丫头带过来。 宝丫头一来,虞清漪的视线就黏在了宝丫头身上,还没满周岁的小婴儿白嫩嫩、软乎乎的,从面儿上也看不出性别,虞清漪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她的儿子在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粉雕玉琢?见到她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咿咿呀呀地说着些听不懂的话,伸出软绵绵的小手让她抱?在她怀里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冲着她笑? 见虞清漪的视线黏在了宝丫头身上,段兰只当她是觉得宝丫头可爱。 “乖乖,要抱抱吗?” “我……我不会。”嘴上说着不会,虞清漪的那双桃花眼中却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不难,我教你。”段兰起身,将怀里的宝丫头往虞清漪的怀里送。 虞清漪浑身僵硬地听从段兰的指导调整好姿势,渐渐习惯了怀里的重量之后就放松了下来,眉目舒展,明明只有十六七的年纪,可她抱着一个婴儿的模样莫名有几分慈母的柔软娴静,那种褪去了妖娆妩媚的清淡之美让段兰都看呆了。 突然想起什么,段兰看向韩五爷,用眼神向韩五爷询问什么。 韩五爷瞄了虞清漪一眼,想起易过容的宗越,便冲段兰点了点头。 段兰顿时一脸欣喜:“乖乖,陪我到后院走走。” 今天朔州顾家的小公子来找韩瑾论学,这会儿应该在后院的方文阁里。 “啊?”虞清漪愣住。 她只是来给姨母请安的,侯爷还在外边等她呢…… “去,”韩五爷道,“方才我已经安排人领你那两位朋友去客院休息了。你来一趟不容易,就多陪陪你姨母。” 话音未落,韩五爷已经从虞清漪的怀里抱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虞清漪无法拒绝,只能点了点头:“好。” 同一时间,本该在客院的宗越却出现在方文阁里,面无表情,一身疏冷,而坐在他旁边的正是与他相交多年的好友韩涔,坐在他对面的则是韩瑾和韩瑾的好友顾艻。 “我说,你和我小表妹怎么来楚州了?我好不容易把顾家这位小公子给拦在楚州,你怎么自己送上门来了?”韩涔头疼,很头疼。 宗越瞄顾艻一眼,端起茶杯闷闷地灌下一口茶。 若早知道韩七所说的顾家小公子正在楚州韩家做客,那他说什么也不会善解人意地把清漪带来楚州,回程的时候再让她跟她姨母见面也是一样的,可…… 宗越满心郁闷,只能暗暗祈祷虞清漪别跟顾艻碰上,结果怕什么来什么,他心里正念叨着,余光就瞄见了往方文阁来的虞清漪和段兰,顿时一口气哽在胸口,难受得紧。 “完了!”韩涔扶额。 这叫什么事儿啊!早知道子於和他小表妹会来楚州,他就不拦着他小堂弟和顾家的小公子了,让他们去京城有什么不好的? 第206章 见家长 来到方文阁,虞清漪惊讶地发现宗越竟然也在,转眼又瞧见了韩涔,虞清漪便明白宗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跟其他人打过招呼之后,虞清漪就冲宗越甜甜一笑。 “子於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虞清漪这一声甜甜的“子於哥哥”让方文阁里的人都愣住了,唯独宗越心花怒放。 “晚辈林子於,拜见兰夫人,”起身正经八百地给段兰行了个礼,宗越便看向虞清漪,幽深得叫人看不出情绪的凤眸中立时浮现出几许柔情,“偶遇七公子,便一道过来了。” 韩涔机灵,立刻对虞清漪说道:“听闻小表妹要带商队南下,我本还有些担心,没想到子於兄比我还担心,竟亲自跟随,一路相护,我与他相识许久,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热心。” 韩涔这话是在暗示段兰虞清漪和宗越之间有点儿什么。 虞清漪眉眼微弯,颇有些得意地说道:“子於哥哥功夫了得,有他陪着我,我可安心了!” 韩涔立刻接下话茬:“那可不!子於兄的名号便是在京城里那也是响当当的,多少达官贵人想请他都请不动,就小表妹你面子大!”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说宗越的身份地位非同小可,是可以顺从心意、不必看达官贵人脸色办事的。 果然,听了韩涔和与虞清漪的一唱一和之后,段兰就将视线落在了宗越身上,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宗越。 但宗越的五感何其敏锐?察觉到段兰的视线,立刻紧张得浑身绷紧。 他知道此行定然会跟兰夫人见面,也算是要见长辈,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里,眼下的形势对他来说并不是十分有利。 “老七,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 韩涔把胳膊肘往宗越的肩膀上一搭,嬉皮笑脸地说道:“是啊,我跟子於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熟得很。” 韩涔还小的时候,他们一家就搬到了京城,在京城里没住多久,韩涔就认识了宗越。 “京城林家?怎么没听说过?” 段兰的视线刺得宗越如坐针毡。 “出门在外,用的母姓,望夫人见谅。”宗越有生以来头一次为自己的笨嘴拙舌感到懊恼。 他如果能说几句好听的话讨兰夫人开心,兰夫人对他的印象是不是会好一些? 段兰的眼神微微一变:“若用了父姓会如何?” “太招摇了呗!”怕宗越解释不清楚,韩涔抢着替宗越回答了段兰的问题,“主要还是不方便让人知道子於兄离京远行。” “人中龙凤?”段兰这个“龙凤”显然是意有所指,说的正是大楚皇室。 “那倒不是,”韩涔玩笑道,“小表妹跟龙凤的八字不合,平日里都是躲着走的,可成不了朋友。” 韩涔这么一说,段兰就对宗越的家世有了一定的了解。 不是皇室,但家中出了大楚人妇孺皆知的人物,十有八九是权臣之后。 “你是家中独子?”段兰对官宦之家可没什么好感。 见段兰的眼神微微转冷,宗越心如擂鼓:“是,父母已故,家中只晚辈一人。” “父母已故?”段兰皱了皱眉,“那你身上责任重大啊。” “责任?”宗越不知道段兰口中的责任具体都有哪一些。 段兰温柔地笑着,那笑却让宗越倍感压力:“娶妻纳妾传宗接代,保家护国光耀门楣,这些不都是你该承担的责任吗?” 宗越更加不解,老实地说道:“传宗接代有妻足矣,保家护国也是保家为先,至于光耀门楣……晚辈觉得晚辈已经做到了。” 他少年成名,战功累累,又是大楚最年轻的权臣,他为宗氏增添的荣耀还不够多吗?往后再多便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伤大雅。 他该对宗氏尽孝,却不会愚孝,该对大楚忠诚,却也不会愚忠,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也不是心中只有抱负的赤诚之人,该如何做他心中自有权衡。但他觉得这些跟清漪都没有关系,若是因为这些事儿委屈了清漪,那便是他的无能。 宗越的自傲让段兰有些怔愣,旋即便暗自回忆起京城里少年成名的人,可怎么想都想不出有哪个会放下手中的事情陪虞清漪南下,若真是这么不务正业的人,恐怕也不可能做到少年成名。 虞清漪在这时给段兰递上一杯热茶,笑靥如花:“姨母,喝口茶。” 段兰瞧了虞清漪一眼,接过茶杯的瞬间展颜一笑:“瞧我,竟然让你们站着陪我聊了这么长时间,快坐。” 说着,段兰就拉虞清漪坐下,还特地选了宗越右手边的位置,然后让虞清漪坐在了她的右手边。 “乖乖是第一次见顾小公子?”段兰终究还是将话题引到了顾艻身上,“顾小公子是你瑾表哥的知己好友,朔州人,家里也是做生意的。” 段兰这样的表述让虞清漪对她的目的有了猜测,便对顾艻礼貌一笑:“原是朔州顾家的如玉公子,久仰大名。” 顾艻的脸色一红,慌忙站起来回礼:“见、见过姑娘。” 短短四个字,顾艻不仅结巴了,还咬到了舌头。 韩瑾和韩涔扶额,宗越面色微沉,虞清漪和段兰则友善地笑了笑。 “这孩子!紧张什么?我们家乖乖脾气好得很,一点儿都不凶,你别紧张。”段兰打趣顾艻。 韩瑾忍不住帮顾艻说了句好话:“阿艻平日里不是自己闷在房间里钻研学问,就是出门与好友论学,除了顾夫人和他家中的两位姐姐,没接触过旁的姑娘,今日突然见到貌若天仙的清漪表妹,怎么可能不紧张?” 顾艻红着脸呆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明明不敢看虞清漪,却还忍不住偷瞄虞清漪。 虞清漪仍旧是浅浅地笑着,似乎并没有因为顾艻的洁身自好而对顾艻产生些许好感。 “顾公子坐。” “多、多谢姑娘!”顾艻咚地坐下,似乎也觉出自己的失态,脸色更红了。 “怎么不见瑜表弟?”怕顾艻更加紧张,虞清漪就将话题带开了。 韩瑾瞄了段兰一眼,然后才笑着说道:“他突然对习武产生了兴趣,最近拜了个师父,这会儿正在他师父那里学习。” “是吗?”虞清漪略感意外,“可知道瑜表弟的师父姓谁名谁?” 教习武的师父可不能乱拜啊。 第207章 她表里不一 韩瑾摇了摇头:“没问过,阿瑜也没说过……会有什么问题吗?” 有没有问题虞清漪也说不好,她只是习惯了谨慎,因而此时也不敢妄下断言,便习惯性地看向宗越。 四目相对,宗越的眼中有笑意浮现:“让……扶俞去查。” 宗越差点儿就把陌陵的名字脱口而出。 “好。”虞清漪便给暗处的扶俞比了个手势。 暗处的陌陵看到宗越的右手微微动了一下,便心领神会地跟扶俞一起离开。 “乖乖,不会出什么事?”见虞清漪动用暗卫去查,原本完全不担心的段兰开始担心了。 韩瑾也紧张了,后悔没有多问韩瑜几句。 虞清漪反握住段兰的手,柔声安慰道:“姨母别担心,我只是想知道教瑜表弟的师父是谁罢了,姨母也是自小习武的,当知道对习武之人来说,打好基础很重要,因此拜得头一个师父不一定要武功高强,却一定得会教人。” 虞清漪冲段兰浅浅一笑:“瑜表弟为人机敏,定然不会有事,我只是爱操心罢了。” 段兰慈爱地说道:“是我疏忽了,瑜儿若无事倒罢,可他若是有事……多亏了你啊。” “姨母言重了,”余光瞄见宗越,虞清漪便又补充一句,“都是子於哥哥教我的。” 宗越心中一动,看了虞清漪一眼。 虞清漪回了个甜美的微笑,宗越便移开了视线。 段兰看了看宗越,再看看顾艻,心中有了思量:“去歇着,上次你住过的那座客院我一直都让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没成想你真的就来了。” “劳姨母费心了,”虞清漪瞧了宗越一眼,“但……今日我还是到客栈去住,我……” 段兰佯怒:“乖乖,你是嫌弃我这韩府住着不舒服?” “不是,姨母我不是那个意思,”虞清漪连忙解释道,“只不过我这一次来是有事要办,人进人出的,终归是不太方便。” 段兰的眉眼微动,视线在虞清漪和宗越之间打了个转:“恐怕不是你身边的人要进进出出?” 虞清漪一愣,心知段兰是误会了,赶忙解释道:“姨母,就是我身边的人要进进出出,我有多能没事找事您是知道的。” 段兰道:“既是你的人,便也是我的人,在我家进进出出又能怎样?不过你要是真心觉得我这韩府不如客栈里住的叔父,那便找间客栈住去,可别说姨母我拘着你。唉,我乏了,回去歇着了,你们年轻人继续聊。” 这番话说完,段兰就站起了身,袅袅婷婷地走了。 虞清漪哭笑不得。 她这姨母怎么不讲道理啊? “子於哥哥?” 虞清漪住哪儿都行,毕竟段兰是她的姨母,韩五爷是她姨夫,借着这层亲戚关系,她住在韩府里也无可厚非,但宗越跟韩府非亲非故,上一次住这儿是因为韩家人都不在,这一次韩家人都在,虞清漪怕他住得拘谨。 宗越这才明白虞清漪不想住进韩府是因为他。 “你与兰夫人聚少离多,既然来了,就住在韩府多陪陪她,我跟秋叔去客栈,咱们三日后出发,可好?” “三日后?可以吗?”虞清漪有些担心。 侯爷不是应该尽快赶到南梁都城吗?在楚州耽搁三天不要紧吗? 宗越沉声道:“不碍事,不急。” 因为早些年四处行军,所以他对大楚的各个地方都十分熟悉,知道一条去往南梁的捷径,可以比陛下所预期的时间更早抵达南梁都城,因此就算在楚州耽搁三日也不妨事。 “那就听你的。”虞清漪笑得眉眼弯弯。 之前一直不知道兰姨母这么担心她,现在知道了,她就不能不管,总要安抚好兰姨母她才能安心。 “那我就先走了,等找好了客栈再让人来告诉你。”说罢,宗越就站起了身。 “我去送你。”虞清漪紧跟着站了起来。 “好。”宗越伸手去牵虞清漪的手。 “咳!”韩涔横插进两人中间,挡开了宗越的手,而后偏头在宗越耳边低声道,“这里是韩府,都是兰夫人的人。” 宗越一怔,顺势将那只手背在了身后。 还是规矩点儿好。 韩涔这才转身,跟韩瑾告辞:“小堂弟,叨扰多时,我也先走了,改日再来找你和顾小公子论学。” 韩瑾起身:“我去送送堂哥。” 听到这话,顾艻也慌忙站了起来。 主人家都走了,他怎好独自一人留在方文阁里? “不用,”韩涔摆了摆手,“这韩府我都来了多少次了,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韩瑾笑了笑:“那我就不跟堂哥客气了,堂哥慢走。” 韩涔挥挥手,便跟宗越和虞清漪一起往韩府的大门口去。 方文阁里,韩瑾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侧头往身边一看,就见顾艻还抻着脖子往外边儿瞧。 韩瑾一时没反应过来:“你瞧什么呢?” 顾艻回神,收回视线的同时慌张得红了脸:“没、没瞧什么。” 韩瑾挑眉,琢磨片刻就懂了,不由觉得好笑:“相中我表妹了?” “没!没有!你别胡说!”顾艻的脸色更红了,“我、我今日才认识她,哪有什么相中不相中的……” 韩瑾摇头失笑:“你真该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有多红。” 顾艻立即抬手捂住脸:“我、我这是热的!” 韩瑾懒得反驳:“你也听见了,我表妹只在楚州待三天,你若真的相中她了,可要好好表现,争取给她留下个好印象,你也瞧见了,我这表妹的身边可不缺青年才俊。” 想起刚刚就坐在这里的宗越,顾艻的神色稍显黯然:“都说我没有了……” 方才那人气度不凡,跟阿瑾的表妹之间的你来我往瞧着也是十分亲昵,应该是阿瑾表妹的意中人…… 韩瑾耸耸肩:“你说没有就没有,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那表妹心思难测,她表面上的言行未必能代表心中所想。” 顾艻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阿瑾的表妹跟那个男人之间并非是他所想的那种亲密关系? 韩瑾却是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我这话就是表面意思,你自己好好想想,顾大才子。” 话音落,韩瑾扬长而去。 第208章 你给她添妆 离开韩府,宗越就恢复了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模样,浑身上下冷到不带一丝人气,让韩涔不由再度感叹虞清漪对宗越的影响之大。 “真就让小表妹一个人住在韩府?” 明知道他那婶母想要撮合小表妹和顾小公子,子於真的放心让小表妹一个人住在韩府?霸道的青阳侯当真那么大度吗? 宗越的眸光微凝,冷声道:“不然她会不开心。” 清漪原本就很在乎段家人,如今兰夫人因为她的事情伤心难过、茶饭不思,她若不将兰夫人安抚好,心中的愧疚将难以散去,与其让她终日挂念着,不如现在就将兰夫人的问题彻底解决。 “不开心?”韩涔茫然了一瞬,然后翻了宗越一个白眼,“谁跟你说那个了?我说的是那个顾小公子!” “他?”宗越不是故意的,但还是哂了一声,“你表妹身边的男人不少,可你见过那种文弱书生?” 韩涔一愣,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宗越,智勇双全,在京城那群人中间绝对称得上是武艺拔尖的。 秦羽,将门虎子,虽然因为排行最末而少了几分肩挑大任的沉稳,但也是神采英拔,血性男儿。 王川虽然不是将门出身,但因为家庭原因从小就混在市井,与地痞逞凶、跟流氓打架,平日里瞧着仪表堂堂,平易近人,发起狠来却是比谁都要毒辣,若不是有路倩拴着他,那就真真是一个将人命视作草芥的恶徒。 虞清尘更不用说,瞧着温文尔雅、俊逸出尘,可如他那般从小就在战场上见血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温吞善良的好人? 这么一数韩涔就发现虞清漪的身边尽是些血性刚毅的男人,还真没有顾艻那样跟女人说句话就会脸红的腼腆书生。 韩涔的嘴角抽了抽,故意问宗越道:“你就不怕我小表妹贪图新鲜?” 宗越冷冷地睨了韩涔一眼:“她那样谨慎的人,不会自找麻烦。” 韩涔闭上了嘴。 他那小表妹若是理智起来,当真能靠着对利弊的权衡将心中的真情实感完全压制,半点儿都不会流露出来,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让子於头疼那么久。 倏尔一笑,韩涔又打趣宗越道:“果真美人在怀之后人就有底气了,先前也不知道是谁惶惶不安,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现如今安心了,倒还狂妄起来了?我倒觉得比起自己心中权衡出的利弊,我那小表妹更在乎她姨母的心情。” 宗越侧头冷冷地看了韩涔一眼。 说完全不在意那是骗人的,但他不想让清漪觉得他不信任她,更不想让清漪觉得他心胸狭窄。 宗越抬手揉揉眉心:“你不是来楚州办事的?办你的事去。” 别在他这里絮絮叨叨、吵吵嚷嚷,原本心平气和也被他闹得心烦意乱。 韩涔笑呵呵地说道:“我可不是来办事的,我这一次来楚州,是专门帮你拦下顾家小公子的,可惜……怪我没提前与你说一声。” 宗越沉默片刻:“无妨。多谢。” 韩涔摆摆手:“你与我不必言谢,下次我若有事,你也来帮我就好。” 事关好友的终身大事,他自然上心,左右手头上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对了,有件事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话锋一转,韩涔照例将自己“偶然”听到的消息分享给宗越,“你们离京后不久,后宫的某位嫔妃就办了一场花宴,规模不大,对赴宴之人的身份盘查也不严格,三皇子便带着他心爱的那位花魁入宫赴宴,结果那花魁在宴上污了淑妃的衣裳,许是借题发挥,淑妃当即大怒,要当众重罚了那位花魁,三皇子竟当场跟淑妃起了冲突,这件事惊动了陛下,陛下当众责骂三皇子,而后予以重罚。” 闻言,宗越的眸光微凝。 不论是谁设宴,出入皇宫的盘查都是禁军负责的,哪有不严格的?所谓的不严格无非就是有人给禁军带了话,让禁军将没有资格入宫的人放入皇宫…… 而花魁虽然受人追捧,却不会对自己的身份没有自知之明,皇宫岂是她们该去的地方?更不用说那个花魁是虞清尘的下属,不可能那么蠢。 换言之,那花魁是故意的,是奉虞清尘之命故意挑起凤钊和陛下之间的矛盾,也就是说虞清尘专门为凤钊布下的那张网终于开始收了。 但让宗越感到惊讶的是虞清尘竟然已经把手伸进后宫里去了。 后宫里的嫔妃?那小子的胆子会不会太大了一点? “可知道是哪位嫔妃?” 韩涔摇了摇头:“没有确切的消息,京城里盛传三皇子被春风楼的花魁迷得神魂颠倒,竟为了那位花魁当众辱骂自己的生母,实在是不孝,百姓只顾着义愤填膺地责备三皇子,都没有人在意那位花魁,更不用说是宫里那无辜的嫔妃了。” “无辜?”宗越不置可否。 韩涔一愣,狐疑地看着宗越:“这难不成又是你们的阴谋?你们要报复凤钊?因为我小表妹?” 他还真的以为一切都只不过是巧合来着……果然他还是太单纯了。 宗越的嘴角微微上扬:“你小表妹势单力薄,不得不息事宁人,可你小表弟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那可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啊……我开始同情凤钊了,”嘴上说着同情,韩涔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我那小表弟就是个黑心的狐狸,凤钊欺负的又是我小表妹,啧啧啧,惨,太惨了!” 眼珠子一转,韩涔用胳膊肘撞了宗越一下:“你就没搭把手?” 宗越没有回答。 搭把手?他当然得搭把手了,此行他只从侯府里带了五个人出来的,其余的只是留守侯府未免太过无聊,他便准许他们配合虞清尘去做点儿有趣的事。 从宗越的表情上就看出了答案,韩涔嘿嘿一笑,道:“你说你跟我小表妹成亲那日,我是该给小表妹添妆,还是该陪你迎亲?” 若陪子於迎亲,他便是以子於好友的身份贺喜,若是给小表妹添妆,那他就是小表妹的娘家人。 听到“成亲”二字,宗越的眸光微暖:“给她添妆。” 清漪喜欢有亲人,关心她、在乎她的亲人越多越好。 第209章 我不孤单了 扶俞和陌陵两人很快就查清了韩瑜那个师父的底细,是个正经在江湖门派拜过师习过武的人,但因为天赋不好,所以苦练多年仍是没有建树,连在本门派的实力排名都是垫底的,于是便趁着娶妻之际拜别师门,回到楚州老家踏实过日子,现在在楚州的大户人家里做护院,得了空便教韩瑜习武。 “你们去见过那人吗?”段兰仍是有些不放心。 有些事不在意的时候不觉得怎样,一旦开始在意了便无论怎样都会担心。 “回夫人的话,见过了,”扶俞笑着说道,“那人教瑜公子习武时很是认真负责,讲解也是通俗易懂的,虽然他本人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但比那些误人子弟、沽名钓誉之辈好多了,还挺适合做瑜公子的入门师父。” “当真?”段兰将信将疑,然后抓着虞清漪的手说道,“乖乖,我觉得还是让你瑜表弟换个师父比较好,让你姨夫给他找个有头有脸的。” 虞清漪反握住段兰的手,柔声安慰道:“姨母,拜师收徒这种事是看缘分的,若有缘结为师徒,那师父是愿意倾囊相授的,徒弟也是乐意学的,强求来的怕是没有这样的师徒情谊在。” 停顿片刻,虞清漪又道:“而且瑜表弟才刚入门,咱们不知道他这份兴趣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刀枪剑戟他更偏爱哪一种,现在就正儿八经地给他找师父还为时过早,且让他跟现在这位师父学着,至于下一个师父,咱们慢慢帮他找,找一个最合适的!” 段兰思索一阵,迟疑道:“可他现在这个师父我不认识,也不知道他在他师父家里是什么样子的,便是他这师父教错了我也不知道啊!” 先前她怎么就那么放心地让阿瑜去了呢?她可真是枉为人母! “这好办!”虞清漪微微一笑,像是所有的事情到了她这儿都不是个事儿一样,“姨母您让姨夫去打听打听瑜表弟的这位师父是在哪家做护院的,咱们去跟人商量商量,把这人请来咱们府里做护院,这不就成了吗?” 段兰的眼神登时一亮,脸色也明媚了起来:“对!把他请来咱们府里做护院!” 段兰看着虞清漪,笑得十分开心:“还是乖乖你聪明!” “姨母只是太忙了,”虞清漪绵声软语地说道,“姨母现在要掌家,要照顾小表妹,还不能忽略了姨夫、瑾表哥和瑜表弟,会有疏漏也是情理之中的,而且……” 虞清漪看着段兰,那双好似会说话的桃花眼中满是歉意:“而且我的事情也让姨母担心了。” 见虞清漪和段兰要说体己话了,扶俞用眼神向虞清漪请示过后就跟陌陵一起退出了房间。 段兰抬手摸了摸虞清漪的头,慈爱道:“傻丫头,我是你姨母,担心你是应该的。” 虞清漪浅浅笑着,道:“可我本不该让姨母为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费心。” 段兰微微一愣。 虞清漪又道:“姨夫跟我说过了,说姨母从旁人口中听到了些流言蜚语,即便知道是假的也好一阵伤心难过。” “他跟你说这个做什么?”段兰反过来安慰虞清漪,道,“不过是些小人之言罢了,你不必往心里去。” “这话姨母自己也要记得才是,”虞清漪笑道,“那些个讽刺我、贬低我的风言风语我在京城里就听得腻了,不过就是那些嫉恨我的人故意说出去的,好让我处境难堪,而其他人未必都是对我心怀恶意的,他们大多只是听个乐呵、说个有趣罢了。” 停顿片刻,虞清漪又道:“那些风言风语我并不在意,对那些心怀恶意、故意要让我难堪的人,我自会用我的方法回报他们,让他们自食恶果,而对那些只是以讹传讹的长舌之人,我本也没必要在乎他们。” 段兰叹道:“你能想得通便好。” “姨母也要想得通,”虞清漪看着段兰,“姨母真的不必担心我,有不好的流言传出来并不意味着我在京城里过得不好,相反,我过得越好,有些人就越嫉妒,流言就越加离谱,这没什么好担心的,也没什么可难过的,姨母若是听到了,就当个笑话听着,千万别为此耗费心神,若是因此连累姨母伤心伤身,那我可真是罪大恶极了!” 听着虞清漪这些话,段兰的眼中瞬间就盈满了泪水:“我就是心疼你,你本不该过这样的日子,却偏偏活得这么累。” “我不累,”虞清漪俏皮地说道,“姨母都不知道跟那些人作对有多有趣,他们明明那么讨厌我,却偏偏拿我没有办法,明枪暗箭都不管用,他们心里恨我恨得要死,见到我了却还得笑着与我客套,那种感觉当真是好极了呢!” 段兰嗔瞪虞清漪一眼:“你这丫头,净说胡话来宽慰我!” “我没有,我是真的觉得很有趣,若是连个作对的人都没有,那我的日子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得过得多无趣啊!” 段兰被虞清漪的说法逗笑:“旁人都想要过安安稳稳的日子,怎的就你特别?” “我本来就很特别啊!”虞清漪抱着段兰的胳膊靠在段兰身上,真真像是个在跟长辈撒娇的小女孩,“所以姨母别担心,您可以生气,可以骂他们,可以偷偷给他们使绊子,但是千万别伤心,别难过,因为我真的过得很好,您若是伤心那不就白伤心了吗?” “你真的过得很好?”段兰偏头仔细端详着虞清漪的神色,不放过一丝变化。 虞清漪扭头,坦然地跟段兰对视:“真的,姨母我真的没有逞强,在那京城里虽然有很多人对我不好,却也有很多人对我很好,我交了很多很好的朋友,他们会照顾我,会帮助我,出了事也会偏心于我,我再也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所以姨母不要担心。” “好,不孤单就好,有人照顾你就好,”段兰还是哭了,“只要你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姨母就放心了。” 第210章 顾公子,聊聊吗 晌午,阳光正好,段兰用过午膳之后就带着小女儿午歇去了,虞清漪没有午歇的习惯,便在韩府的庭院里闲逛,逛着逛着就遇到了在假山后面练剑的韩瑜。 虞清漪没有打扰韩瑜,只歪靠在假山上静静地看着,直到被韩瑜发现。 “清漪表姐?”韩瑜收起架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娘呢?” 兴许是因为不常见面,段兰总是爱黏着虞清漪。 “姨母带小表妹午歇去了,”虞清漪走过去,瞧了眼韩瑜提在手里的长剑,“已经开始学习剑法了?” 韩瑜咧嘴憨笑:“师父还没开始教,我就是见师父耍过几招,就自己比划比划,让清漪表姐见笑了。” “挺好的,”虞清漪没想到韩瑜对习武的兴趣还挺浓厚的,“剑可以借我看看吗?” 韩瑜一愣,笑着将手里的长剑递了过去:“我师父想看我的剑时也会先问一句,你们习武之人是不是都讲究这个?是不是都不愿意让别人碰自己的武器?” 虞清漪接过那柄长剑,手腕不知道怎么转的,当她的动作停下来的时候,锋利的剑刃正好横在韩瑜的颈间,冰冷的剑刃贴着韩瑜温热的肌肤,吓得韩瑜瞬间白了脸。 “表、表姐?” 虞清漪后退半步,小心地将剑放下:“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一来是避免方才那种情况发生,二来则是防止有心之人在自己的武器上做手脚。你既然开始习武了,就要养成习惯,若是遇到了不得不将自己的武器交给对方的情况,就先跟对方拉开距离,确保安全之后再将武器递出去,取回武器后要仔细检查。” 没想到虞清漪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韩瑜眨眨眼,然后有模有样地冲虞清漪拱手一拜:“表姐的教诲,瑜铭记于心。” “嗯。”虞清漪的眼神微微一闪,挽了个剑花就在韩瑜面前舞了一套剑法,行云流水,气势如虹,让韩瑜看呆了去。 “表姐,你可太厉害了!”待虞清漪收势,韩瑜就一脸崇拜的凑了上去,“你舞的这是什么剑法?看着比我师父舞的剑法还要厉害!” 虞清漪笑着将长剑递了回去:“是段家的入门剑法,你若想学,就去找姨母,也让姨母稍微活动活动筋骨。” “我娘就算了,”韩瑜道,“生下小妹之后,她的身体就不大好。” “就是因为姨母的身体大不如前,才要多锻炼锻炼,”虞清漪柔声道,“你们想让她静养的心是好的,可人静心不静,有那憋闷在屋子里胡思乱想的功夫,倒不如让她到外面来活动活动,正好趁机发泄心中的郁气。” “心中的郁气?”韩瑜立刻重视起来,“表姐,是不是我娘跟你说了些什么?” 韩瑜自顾自地拧眉思索起来:“可最近家里也没什么让人烦心的事情啊……我爹担心我娘的身体,过完年之后就没出过远门,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陪我娘和小妹,我和我哥也没做过什么惹我娘生气的事情……我娘心里哪来的郁气?” 虞清漪好笑地看着认真思考的韩瑜:“别猜了,女人的悲喜你是猜不透的,你若拿不定主意,就去跟姨夫商量商量。” 姨夫大概比她这个表弟更了解她的姨母。 “成!”韩瑜痛快地应下,“那待会儿我就找我爹去!” 虞清漪欣慰地微笑。 瞧,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可惜她没有那么好的命。 跟韩瑜分开之后,虞清漪继续在庭院里闲逛,只是情绪低落了几分,突然有点儿想见宗越。就在虞清漪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去找宗越的时候,顾艻出现了。 “五姑娘!”一本正经地给虞清漪作了个揖,顾艻脸色微红,面容绷紧,从头到脚都完美地体现出什么叫紧张。 自重生以来就没见过这样腼腆怕生的人,虞清漪瞧着有趣,笑容便妖娆了几分。 虞清漪屈膝回礼:“顾公子有事?” “没、没事,不不不不,有事,不……没事……”顾艻两眼一闭,整张脸通红通红的。 丢死人了! 虞清漪噗嗤一乐:“顾公子若是得空,不知可否陪我到前面的亭子里坐坐?” “好好好!”顾艻喜出望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那澄澈的眼神让虞清漪有些怔愣。 跟虞清漪一起去往不远处的观景亭,顾艻始终走在虞清漪的斜后方,一会儿提醒虞清漪小心路上的石子,一会儿又提醒虞清漪当心脚下的台阶,仿佛虞清漪就是那娇滴滴的弱女子一般,相当的细心体贴。 只可惜曾经的凤钊也是这样的细心体贴,如今顾艻这样做反倒让虞清漪温热的心微微发凉,笑容里的妖娆也淡去了几分。 坐下之后,顾艻就努力地寻找话题:“听阿瑾说五姑娘是来楚州做生意的?” 虞清漪绵声软语地说道:“是啊,不想荒废了先母留下的产业,只好努力一些,将生意继续下去。” “那怎么不见姑娘外出?”话刚问完,顾艻就自问自答,道,“对了,姑娘也是出身不凡,这等小事自然不必姑娘受累,自会有人帮姑娘料理妥当。” 闻言,虞清漪的眼神稍稍一冷,面上的笑容又淡去几分,却没有争辩什么,只是安静地听着。 但虞清漪若是不接话,顾艻便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聊下去,只能生硬地换了话题:“对了,姑娘可去过楚州城外的那座无名之湖?如今春光明媚,正适合游湖,我与阿瑾说好明日一同游湖,姑娘可要同去?” 虞清漪浅浅一笑:“恐怕要辜负了公子的一番盛情,我明日有事要做,不得空。” 要游湖她也是跟侯爷一起去,跟这话都说不利索的顾公子去有什么意思? “啊……这样啊……”顾艻垂下眼,神色黯然,有些失望。 生意上的事又不需要五姑娘亲自出面,她能有什么事要做?说不得空只是因为不想跟他一起去游湖? 抬眼偷瞄虞清漪一眼,顾艻抿了抿嘴,再次鼓起勇气,问虞清漪道:“姑娘似乎只在楚州待三天,那么三天之后姑娘可是要启程回京?” 第211章 侯爷醋了 “不回京,还有其他的地方要去。” 一听到虞清漪的这个回答,顾艻就皱起了眉:“姑娘还要去别的地方?” 虞清漪浅浅笑着:“是啊,我带了商队出来,自然是想到处走走。” “可是……”顾艻摇了摇头,一脸不赞同地说道,“可是姑娘家还是不要到处乱走比较好,尤其姑娘正是待字闺中的年纪,你这样抛头露面,家里怕是不好给你说亲。” 虞清漪笑出了声:“这就不劳顾公子费心了。” “诶!姑娘此言差矣!”顾艻越说越来劲,“我与姑娘相识一场,又虚长姑娘两岁,理应多照顾姑娘一些,姑娘不懂的道理,也该由我来说给姑娘听。” 顾艻这话就让虞清漪很不耐烦了。 她不懂的道理自有段家的长辈、清尘和侯爷说给她听,关这小子什么事?他们昨天才刚见面,根本就不熟好吗?? “姑娘你……” 见顾艻还要继续说,虞清漪腾地就站了起来,礼貌地微笑着:“抱歉顾公子,我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做,就先失陪了。” 话音落,虞清漪也不管顾艻是何想法,敷衍地福了福身后就转身离开。 她才不在这儿听顾艻废话呢! “诶?姑娘?姑娘!姑娘!”站在亭子里,顾艻望着虞清漪的背影,一头雾水。 怎么突然就有事了呢? “顾艻你个呆子!”踏进亭子,韩瑾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顾艻,“我让你来跟我表妹说说话,没让你对她说教!” 清漪表妹经历过的事情比顾艻多多了,需要顾艻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来说教?而且好死不死顾艻说的还是嫁娶一事,清漪表妹没破口大骂就算是涵养极好了! 顾艻一脸茫然:“我没说教啊……我只是不赞同她的做法,我……” “你快闭嘴!”韩瑾到底是有些担心顾艻,因此方才一直躲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偷听,他听得都快要气死了,更别说虞清漪了,“难怪你身为顾家的小公子,要样貌有样貌,要财力有财力,要才学也有才学,朔州却没有姑娘倾心于你!” 谁会倾心于这样一个榆木疙瘩?! 顾艻一脸无辜:“她们瞧不上我,关我什么事啊?而且我是为了你表妹好,她一个姑娘家的……” “行行行,她的事情你别管了!”韩瑾剜了顾艻一眼。 清漪表妹的确是个姑娘,但那是寻常的姑娘吗?寻常的姑娘能救楚州百姓脱离瘟疫苦海吗?他明明已经提醒过顾艻,说清漪表妹巾帼不让须眉,不能等闲视之,结果顾艻还是将清漪表妹当做寻常的姑娘来对待……啧! “就……不管了吗?”顾艻知道韩瑾所说的“不管”是让他歇了追求虞清漪的心思,顿时觉得有些可惜,也有些不甘心。 他明明没有错,没有说错,也没有做错,为什么还要被阿瑾指责?而且凭什么就让他歇了那份心思?人家五姑娘还没说什么呢…… 白了顾艻一眼,韩瑾转身就走。 该帮的他都帮了,该提醒的他也提醒了,顾艻若是不听劝,在清漪表妹手里吃了亏可别埋怨他。 想到这里,韩瑾有些头疼。 刚刚清漪表妹多半知道他就在不远处偷听,也能想到是他怂恿顾艻来的,不知道清漪表妹会不会怨他…… 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踏实,韩瑾脚下一拐,追虞清漪去了。 “清漪表妹!” 虞清漪停下脚步,转身疑惑地看着韩瑾,往韩瑾身后看了一眼却没看到顾艻,虞清漪更加疑惑了:“瑾表哥?有事?” 虞清漪这样一问倒是让韩瑾不好意思开口了,但这事儿不说清楚了韩瑾始终都不自在。 “清漪表妹,方才……” 虞清漪轻轻一笑:“方才我与顾公子之间的谈话,瑾表哥不是都听到了吗?” 韩瑾微窘:“你果然知道我就在旁边。” “所以瑾表哥还想说什么?”虞清漪微笑着看着韩瑾。 韩瑾道:“顾艻在家里排行最末,从小就不爱经商爱做学问,他那脑袋就是榆木做的,他说的话表妹别往心里去,我会让她离表妹远一些的。” 听到这些话,虞清漪微微有些惊讶:“我还以为瑾表哥想让我再跟他接触接触呢。” 韩瑾笑道:“我对表妹虽然不是完全了解,但却知道表妹并非寻常女子,因此寻常的男子配不上你,顾艻他太普通了。” 虞清漪的面色稍有松动,那一双桃花眼里也终于多了些暖意:“我知道我的事情让姨母和表哥担心了,姨母和表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正如表哥所说,我与寻常女子不同,能接受我的男人恐怕不多,姨母和表哥愿意帮我留意着我自然高兴,但若是没有,姨母和表哥也别忧心,缘由天定,我相信我的缘分早晚都会遇到的。” 韩瑾拱手一拜,道:“今次是我这个做表哥的莽撞了,还请表妹见谅。” “表哥这样说就见外了。”虞清漪抬手虚扶一把。 韩瑾直起身,开怀一笑:“那表妹去休息,我便不耽误表妹的时间了。” 虞清漪福了福身,依言离开。 让顾艻这么一闹,虞清漪便没了去找宗越的心情,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可才拉开房门就看到了端坐在桌边儿的宗越。 “侯爷?”面色一喜,虞清漪赶忙反手关上了房门,笑盈盈地看着面色冷肃的宗越,“侯爷怎么来了?” 因为虞清漪的笑容,宗越面色稍暖,却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你很高兴有人帮你物色男人?” 虞清漪愣住,仔细思索一阵才略显小心地开口问道:“方才我跟瑾表哥说的话,侯爷听到了?” “嗯。”宗越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虞清漪精致妩媚的脸上,其中的冷意比平时还要重上两分。 虞清漪觉得好笑,眉眼微转就走到了宗越面前,一扭身就坐进了宗越怀里,半点儿都不扭捏:“我高兴是因为他们关心我,哪里是因为他们会帮我物色男人?” 宗越顺势抱住虞清漪。 虞清漪眉开眼笑地看着宗越:“侯爷醋了?” 第212章 我要去云游四海! 宗越不知道他不高兴这件事有哪里值得虞清漪开心的,但瞧着虞清漪笑靥如花的模样,宗越便生不起气来。 “需要在楚州多待几日吗?” 虞清漪一愣,茫然地摇了摇头:“不需要……为什么这么问?” 宗越沉声道:“不知道下一次何时能来,你若想跟你姨母在意多待几日,咱们就多待几日。” 虞清漪的笑容立刻更甜更暖了,偎进宗越怀里绵声软语道:“不必了。我虽然不能常常跟姨母见面,但我知道姨母会过得很好,即便我不在,也会有人将她照顾得好好的,因此我不担心,也不挂念。” 这一次若不是侯爷提议,她根本就不会到楚州来。她虽然享受被人关怀、被人疼爱的温暖,却不会让自己沉溺其中,更不可能因此连累侯爷耽误正事。 再者说,人有亲疏远近,对她来说,前世没有多少接触的兰姨母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人,她会在兰姨母陷入困境时出手相助,但若让她在兰姨母和清尘或者侯爷之间做一个选择,那她恐怕不会选择兰姨母。 “嗯,”宗越低低地应了一声,“那就如期启程,等日后得了空再来。” 如若能提前办完南梁的事,就带清漪回一趟西北。 三日的时间匆匆而过,等到第四日,天还没亮虞清漪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韩府,等段兰去寻虞清漪时,就只看到虞清漪留下的一封书信。 笑骂一句“臭丫头”,段兰手里拿着那封信,读着读着就又红了眼。 虞清漪的悄然离开也打了顾艻一个措手不及,他明明连包袱都收拾好了,只等虞清漪启程之时就跟在后边,反正大路朝天,虞清漪也不能拦着他不让走不是?可他万万没想到虞清漪竟会偷偷离开。 站在韩府方文阁的门口,顾艻望着庭院里精致秀丽的景色,突然问了韩瑾一句:“你说……五姑娘接下来会去哪儿?” 韩瑾冲天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你也别想去追她,一来她要去的地方必定是你意料之外的地方,二来与她同行的都是练家子,凭你的马术是绝无可能追上的。” 果然不论何时,貌美的女人总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在男人心中占据一席之地,让男人眼馋着,惦记着。 沉默一阵,顾艻又道:“明日我便离开楚州,去云游四海。” “……啊?”韩瑾错愕地看着顾艻,“顾艻,你是不是傻了?好端端的,做什么去云游四海?” 顾艻从小到大但凡远行必定是随顾家的商队一起,一路上都有人照顾着,饿不着,冷不着,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需要想,这样一个被温养着的小公子,能云游四海?他可别被人拐了去! “我没傻,”顾艻扭头瞪了韩瑾一眼,“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我哪儿都没去过,什么都没见过,你不觉得我这样便是白来人世走一遭吗?” 韩瑾的嘴角抽了抽:“你又不是为了云游四海才来人世走这一遭的。” 这小子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那是为了什么?”顾艻追问。 韩瑾一噎,答不上来。 顾艻一副“我说的果然没错”的得意样子,道:“所以我要去云游四海,去寻找我存在的意义。” 韩瑾虽然回答不了顾艻的问题,但听到顾艻这句话,韩瑾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别闹了,你若是不想待在楚州了,就随你顾家的商队回朔州去,别到处乱跑。” 顾艻不语。 见顾艻沉默不语,韩瑾就知道顾艻又犯倔了,张口还想再劝,但稍有迟疑之后便放弃了。 顾艻只是想去云游四海,又不是去杀人放火,他为什么要反对? 暗道自己操心太多,韩瑾嘱咐道:“你若是想去云游四海,切记要先跟家里人打声招呼,别让他们担心。” 顾艻略有些诧异地看向韩瑾:“你不反对了?” 韩瑾笑了笑:“你又不是小孩子,你想去哪儿是你的自由,我拦着你做什么?” 顾艻抿着嘴直勾勾地看着韩瑾。 阿瑾还真敢说,以前阿瑾不就把他当成小孩子一样,这也不准那也不准的吗?今天怎么想开了? 难道……阿瑾只是想先稳住他,然后偷偷给顾家人通风报信,好让顾家人将他绑回朔州? 眼神微闪,顾艻也学会了不动声色:“嗯,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韩瑾笑了笑,没再跟顾艻纠缠这个问题,但他没想到顾艻的胆子竟大到学虞清漪那样偷偷溜走。 韩瑾头疼不已,同时通知了顾家和韩五爷,可怎么想都觉得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得到韩五爷的允许之后,韩瑾也启程远行,找顾艻去了。 已经离开楚州的虞清漪对这一切无知无觉,只听从宗越的安排绕着楚州转了好几圈,马车换马、马换马车地折腾了许多次,才终于策马南下,走捷径直奔南梁。 “累了吗?”骑在一匹穿金戴银格外贵重的汗血宝马上,宗越微微低头,附在虞清漪耳边低声问道。 虞清漪坐在宗越身前,整个人都白宗越圈在怀里,若是平时,虞清漪定能泰然处之,但今天这匹马和她身上闪闪发光的各种金饰让她很不自在。 扭头看一眼宗越身上同样金光闪闪的衣饰,虞清漪一脸嫌弃:“我们一定要打扮成这副样子吗?” “嗯?”宗越撩起虞清漪步摇上垂落下来的金链,凤眸含笑,“女人不都喜欢这些东西吗?” 虞清漪嗔瞪着宗越:“我是那么俗气的女人吗?” 宗越忍俊不禁:“入乡随俗。” 目光扫过旁边一辆涂金嵌玉的马车,虞清漪啧了一声:“南梁人都这么有钱吗?” 宗越的眸光微凝,声音低沉了两分:“富的很富,穷的很穷。” 虞清漪挑眉:“路上只有富人?” 宗越道:“咱们走的是官道,南梁的普通百姓不能上官道。” 虞清漪愕然,将信将疑地看着宗越:“你说真的?” 普通百姓不能走官道是什么道理? “骗你作甚?”宗越侧头,望向远方,“南梁的尊卑、贫富、男女等级比大楚严苛许多。” “男女??”虞清漪惊了,“男女之间的等级?男尊女卑?” 宗越点了点头。 第213章 临阵倒戈如何 “可是……可是南梁不是有女兵吗?”虞清漪一直以为南梁的女人既然都能从军入伍,那平日里定是能跟男人比肩。 “只是女兵,而非女将。”低眼看着一脸惊愕的虞清漪,宗越手臂微收,将人拢得更紧了一些。 虞清漪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同时也明白此行她必须低调行事,不然会给宗越惹上麻烦。 见虞清漪突然收起了兴致,极其安静且乖巧地靠在他怀里,宗越立刻就明白了虞清漪的想法。 “无妨,”宗越安抚地在虞清漪的背上轻拍两下,“有我护着你。” “嗯。”虞清漪轻轻应了一声,却还是维持着让自己不太显眼的状态。 宗越也知道虞清漪怕麻烦,便随她去了。 踏入南梁之后,陌陵和扶俞就由暗转明,跟在虞清漪和宗越的身后,等一行人走到南梁边关第一座城池的城门前时,便在那里见到了接应的人。 “本公主就说我三哥哥的探子怎么总也探不到青阳侯的踪迹,合着侯爷您是带美人游山玩水去了?”南梁的六公主皇甫姗的视线从虞清漪的头顶扫到脚下,满眼鄙夷,“为了隐匿踪迹,侯爷的牺牲可真够大的!” 宗越翻身下马,而后回身向虞清漪伸出了手,温柔地扶着虞清漪下马:“本侯只是应贵国三殿下之邀,带未婚妻来南梁开开眼界,倒不知公主口中的‘牺牲’二字从何而来?” 宗越第一次当众将虞清漪称作“未婚妻”,虞清漪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乍一听到当场就红了脸。 “未婚妻?”皇甫姗眉头紧皱,“侯爷什么时候订的亲?” 宗越的脸色微寒,声音也冷了几分:“本侯定亲还要特地与六公主知会一声吗?三殿下让六公主来,就是为了让六公主打探本侯的私事的?这是三殿下合作的诚意?” 皇甫姗打了个激灵,立刻给宗越道歉:“不,不是,是本公主一时好奇,多管闲事,本公主给侯爷道歉。” 皇甫姗拱手,给宗越作了个揖。 “你该给本侯的未婚妻道歉。”别以为他没看到皇甫姗眼中对清漪的鄙夷! 皇甫姗立刻转向虞清漪:“对不起,姑娘,是本公主唐突了。” 虞清漪微笑:“无妨。” 众目睽睽之下,除了“无妨”她还能说什么?要是真跟这位公主计较起来,就显得她小气了,会落了侯爷的面子。 见虞清漪如此收敛,宗越就知道她心中的顾虑,心生怜惜,便侧头在虞清漪的头顶落下一吻,这个吻由心而起,宗越做得随便,却吓坏了除他以外的所有人,连虞清漪都吓了一跳,瞠着一双桃花眼错愕地看着宗越。 宗越摸了摸虞清漪的头,转眼看向皇甫姗的时候脸色和眼神就都冷了下去,俨然就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大楚青阳侯。 “三殿下人在何处?” 皇甫姗不敢再多言多语,简短地回答道:“三哥哥人在沛城。” “嗯。”宗越只回了皇甫姗一个单音就不吭声了。 皇甫姗一头雾水:“侯爷现在就启程前往沛城与三哥哥汇合吗?” 南梁三皇子给皇甫姗的命令是一切听从宗越的安排,但私心里皇甫姗希望宗越能立刻赶往沛城,助南梁三皇子一臂之力。 “不去。”说完这两个字,宗越就又没声了。 皇甫姗有些慌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刚刚的失礼之举惹恼了宗越,以至于宗越态度冷淡,不愿配合。 虞清漪看了看宗越,然后转向皇甫姗,绵声软语道:“不知公主可否容我和侯爷寻个地方歇一歇脚,稍作休整?” 皇甫姗恍然大悟:“歇脚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怪本公主一时情急,还望侯爷莫要见怪。” “嗯。”跟前两次的回答相比,宗越的这个“嗯”就有些意味不明、模棱两可。 皇甫姗六神无主,便看向虞清漪,希望虞清漪能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暗道这位公主不太机灵,虞清漪好脾气地笑道:“既然公主早有安排,那就劳烦公主带路。” “啊……好好好!你们随本公主来!”皇甫姗立刻领着宗越和虞清漪进城,一路直奔这城里最好的客栈。 一脚踏进客栈,宗越和虞清漪就面面相觑。 皇甫姗的心里一咯噔,小心翼翼地问道:“侯爷可是对这里不满意?” 宗越干脆连话都不说了。 虞清漪无奈,只好接下皇甫姗这话,道:“侯爷对客栈倒是没什么不满的地方,只不过……公主是将这客栈包下了?除了我们就再没有其他客人了?” 皇甫姗点点头:“是啊,本公主怕那些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侯爷,就将他们都打发走了,然后包下了这间客栈,侯爷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面对皇甫姗的热情,宗越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就走到桌边儿坐下,陌陵贴心地跟客栈掌柜的要了一壶茶。 “这样啊……”虞清漪保持微笑,“公主有心了。” 可这样大张旗鼓地包下客栈,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有贵客要到吗?现如今南梁局势紧张,能让南梁公主包下客栈来迎接的贵客屈指可数,有心人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侯爷的行踪了。 亏得他们一路上小心谨慎,生怕暴露了行踪被人抢了先机,结果漏算了这位公主的粗心大意,只能从长计议了。 虞清漪虽然什么都没说,甚至还表示了感谢,但皇甫姗还是察觉到了宗越和虞清漪的不满。 “姑娘若是觉得哪里不妥,不妨直说。” 虞清漪走到宗越对面坐下,笑着说道:“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公主如此兴师动众,必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再有……两个时辰?想知道侯爷行踪的人就都该知道了。” “半个时辰。”宗越纠正道。 虞清漪无所谓地耸耸肩。 皇甫姗的脸色顿时一白:“那、那怎么办?” 虞清漪不答,只眉眼含笑地看着宗越。 宗越优哉游哉地给虞清漪倒上一杯茶,沉声问道:“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虞清漪歪了歪头:“临阵倒戈如何?” 第214章 夫人可还满意 宗越的凤眸中涌现出笑意:“深得我心。” “等等!”皇甫姗慌得连声音都颤抖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临阵倒戈?你们不想帮三哥哥了??” 脸色骤变,皇甫姗突然向虞清漪的方向蹿了过去,伸出去的手看起来像是要掐虞清漪的脖子。 虞清漪眉梢微挑,脚在桌腿上猛力一蹬就连人带椅子地向后掠去,轻而易举地就躲过了皇甫姗的攻击。 皇甫姗一愣,错愕地看着虞清漪。 宗越的面色冰寒。 虞清漪笑靥如花地看着皇甫姗:“公主行事似乎有些武断鲁莽,不知贵国三殿下是不是只派了公主一人来迎接侯爷?” “只我一人又如何?”皇甫姗觉得她是被虞清漪给戏弄了,虞清漪一定是故意说出要临阵倒戈这样的话来激怒她,然后等着看她在青阳侯面前出丑。 “不如何,”虞清漪起身,身姿摇曳地走到宗越的手边,不紧不慢地落座,“既然只有公主一人,那便没什么好谈的了,反正……我们说的话公主大抵也是听不懂的。” “你说谁听不懂?!”皇甫姗愤怒地一巴掌拍在了桌上,但立刻就后悔了,因为宗越正拿他那一双不带一丝人气的凤眸盯着皇甫姗,直盯得皇甫姗脊背发凉,汗毛倒竖。 见皇甫姗吓得浑身发抖,虞清漪便轻轻握住了宗越的手,冲宗越摇了摇头。 宗越冷哼一声便收回了视线。 皇甫姗两腿发软,幸而双手撑在桌面上,不然真的就要当众出丑了。 “青阳侯大驾光临,小王却没能出城相迎,实在是失礼,”南梁的紫玉王傅珏踏入客栈,疾行如风地到了桌边儿,“望青阳侯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王的失礼,小王自罚三杯,以……” “不必。”宗越冷声打断了傅珏的道歉,眸光冰冷地看着傅珏发间的一根干草,“紫玉王可要先去梳洗一番?” 傅珏大窘:“失礼失礼,青阳侯若是不介意,便容小王先去梳洗一番。” “紫玉王请便。”宗越自然不会介意,反正着急的人又不是他。 傅珏立刻转身离开,临走时还狠狠瞪了皇甫姗一眼。 为了制造跟青阳侯独处的机会,这个蠢女人竟然将他绑起来关进了柴房,饶是他早有防备,也花费了一番功夫才逃脱出来。 这女人也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大楚的青阳侯就算是瞎了眼也不会看上她这么蠢的女人! 傅珏急忙火四地洗漱更衣,收拾妥帖了才出来见宗越,而宗越完全不急,甚至还点了饭菜跟虞清漪一起用膳。 一出来就瞧见宗越为虞清漪夹菜照顾虞清漪用膳那温柔贴心的样子,傅珏惊得停下脚步,狠狠揉了揉眼睛才再度看过去,结果又看到宗越亲手帮虞清漪盛了汤递过去。 傅珏退回房间,找了皇甫姗身边的暗卫过去,仔细询问了在他来到这里之前发生的事情之后,才又挂起笑容走了出去。 “抱歉让侯爷和夫人久等,希望南梁的饭菜还合二位的口味。” 宗越的眸光微暖,偏头看着虞清漪,语气里带上一点难以察觉到的戏谑:“夫人可还满意?” 虞清漪红着脸嗔瞪宗越一眼,却老实地回答道:“还好。” 因为傅珏的一声“夫人”而心情大好,宗越的话也稍微多了一些:“她自家酒楼里的厨子就会做南梁菜,她平日里就吃惯了。” 机灵如傅珏立刻就知道宗越这话是对他说的,赶忙应道:“那就好,小王还怕夫人不习惯南梁的饮食。” 冲虞清漪友善一笑,傅珏又道:“不过这事儿青阳侯也有错,侯爷既然是带着夫人一起来南梁的,就该事先与小王、与三殿下知会一声,那样一来,小王便能提前为夫人打点好衣食住行,免得夫人因为不适应而受不必要的苦。如今倒像是小王待客不周,怠慢了夫人,若让三殿下知道了,三殿下该责罚小王了。” 宗越侧目看了看虞清漪,点头赞同道:“倒是本侯思虑不周。” 虞清漪咬紧牙关,将反驳的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这一番试探下来,傅珏便对如何跟宗越拉近关系有了新的打算。 宗越和虞清漪在用膳,傅珏就识相地坐在了旁边的空桌旁,也不跟宗越搭话,只跟客栈的小二要了一壶茶,自斟自酌倒是悠然自得。 皇甫姗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在傅珏身旁落座,小声地问傅珏道:“你怎么不问问侯爷什么时候启程去跟三哥哥汇合?” 傅珏瞥了皇甫姗一眼,冷笑道:“汇合?公主大张旗鼓地为青阳侯包下整间客栈,便是向大殿下、二殿下他们昭告青阳侯已至,且人就在这里。之前大殿下、二殿下他们一直找不到三殿下的踪迹,可如今他们只要跟着青阳侯就能寻到三殿下,还能顺便将三殿下和青阳侯一网打尽……公主可真是帮了三殿下一个大忙呢!” 皇甫姗这才明白方才宗越和虞清漪为什么是那样的表情,立时白了脸色。 “我……我不知道……那现在怎么办?” 傅珏慢条斯理地喝下一口茶,然后才回答皇甫姗的问题:“见机行事。” 皇甫姗一脸茫然:“怎么行事?” 见机行事的道理她还能不懂吗?她问的就是具体应该怎么行事! 傅珏摇摇头,叹息一声之后就不再说话。 他跟这位脑子不灵光的公主实在是无话可说。 隔壁桌,虞清漪抿嘴憋住笑声,那一双桃花眼却被笑意点亮,璀璨生辉。 宗越的凤眸中也跟着泛起了笑意:“能逗你开心,便算她还有点儿用处。” “你不是说南梁的女人没有地位?” 宗越夹了块肉放进虞清漪的碗里:“在大楚,可有臣子敢这般对公主说话?” 虞清漪一想也是,傅珏比皇甫姗先坐,喝茶时也没有礼让皇甫姗的意思,皇甫姗却是习以为常,不觉有异,而且傅珏方才说话时语气里的嘲讽再明显不过,皇甫姗不可能没听出来,可她却没有发怒,这若是在大楚,那几位公主非得暴跳如雷地把人教训一顿不可,哪还会容对方坐在自己面前安然饮茶?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这话问完,虞清漪就瞄见傅珏的耳朵动了动,不觉有些好笑。 “哪都不去,”顿了顿,宗越补充道,“等人上门。” 第215章 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宗越这样一说,虞清漪和傅珏就明白了,但皇甫姗还不明白,只是她不敢问,怕再惹恼宗越。 南梁的北境跟大楚的南境是同样的景致,宗越以前曾在大楚的南境跟南梁打过仗,因此对这一带颇为熟悉,闲来无事,便领着虞清漪四处闲逛,为虞清漪介绍南梁的风土人情,学识之广博让傅珏和皇甫姗这两个地地道道的南梁人毫无用武之地。 “早就听闻大楚的青阳侯文武双全,但以前小王只知道青阳侯武艺高强,今日方才真正领略到青阳侯的学识渊博、文采斐然,佩服,佩服!”敬佩宗越的同时,傅珏也深感无奈。 大楚的青阳侯将他们南梁的风俗了解了个彻彻底底,这事儿真的让人开心不起来,但只要想到青阳侯为了能了解南梁的风土人情而在背地里下的苦功,便不难理解这人为什么能少年成名。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宗越这话说得坦坦荡荡,理直气壮,却将傅珏噎得哑口无言。 这话让他怎么接?怎么接?? 虞清漪掩唇窃笑。 宗越侧目:“笑什么?” 他说的这句话有哪里好笑吗? 虞清漪立刻憋住笑意,眨着眼一脸纯良的看着宗越:“没有啊,我没笑。” 宗越的眉梢微动,抬手在虞清漪的脸颊上掐了一把:“顽皮。” 虞清漪耸耸肩:“总比过分耿直来的好一些。” 傅珏原本还觉得宗越是自负,但一听虞清漪的解释突然就觉得好笑,再仔细回忆宗越过往的言行,傅珏突然觉得天下人都这位年轻的青阳侯都有些自以为是的误解,这位冷面自负的侯爷兴许只是不善言辞、过分耿直…… 这么一想,傅珏竟觉得宗越亲切许多。 然而宗越却是没听懂虞清漪的弦外之音,不解地盯着虞清漪看,但见虞清漪一副顽皮的模样,似乎是有意逗弄他,宗越便没有追问。 鉴于宗越的过分耿直有些不好应付,傅珏就将目标换成了虞清漪。 “夫人是第一次来南梁?” 听到“夫人”这个称呼,虞清漪便嗔瞪宗越一眼,然后礼貌地笑道:“紫玉王若是不介意,可以称呼我一声‘五姑娘’。” “嗯?”傅珏一愣,立即看向宗越。 牵着虞清漪的手,宗越好心情地说道:“她是本侯的未婚妻。” 既然未婚,称作夫人终究是不太妥当,逗逗清漪便罢了,若不适可而止,她怕是要恼了。 傅珏明了:“是小王草率了,没有问清楚就胡乱说话,望五姑娘海涵。” “无妨,她不会介意。”宗越替虞清漪回答了傅珏。 虞清漪撇嘴:“倒是侯爷占尽了便宜。” 宗越瞟了虞清漪一眼:“不如传书回京,请陛下帮忙,让你入本侯的籍?” “你想得美!”虞清漪翻了宗越一个白眼,下巴微扬,一脸高傲的样子,“本姑娘可没说要入你的籍!” 宗越捏了捏虞清漪的手:“看你逃不逃得掉?” 傅珏一脸木然。 他刚刚经历了什么?大楚的青阳侯调戏女人?不不不,既然是两情相悦,那他们应该是在调情……跟女人调情?大楚那个青阳侯?? 傅珏转头看向皇甫姗,就见皇甫姗正一脸嫉恨地瞪着虞清漪的后脑勺。 傅珏又仰头望天。 行,刚刚青阳侯真的跟女人调情了,看来他们对大楚这位年轻的青阳侯误会不小啊…… 宗越突然停下脚步,只要不是跟虞清漪说话,他的声音就会恢复成惯常的冰冷:“紫玉王和公主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要去?” 傅珏的心思玲珑,闻言便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果然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个熟面孔。 傅珏扬起嘴角,无声冷笑:“是啊,此行三殿下另外还有吩咐,小王本想先带二位四处转转,但青阳侯对南梁如此了解,小王和公主倒是没有了用武之地,既然如此,便请青阳侯恕我二人暂且失陪。” “三哥哥没有……” 傅珏突然转头冷冷地瞪了皇甫姗一眼,吓得皇甫姗当即就收了声。 “本侯对南梁北境并不陌生,二位请便。” 然后傅珏就扯着不情愿的皇甫姗离开了。 “侯爷,我有些累了。” 宗越侧头看向虞清漪,凤眸含笑:“那便去前面的糕点铺子里歇歇脚。” 闻言,虞清漪向前遥望,却没看到糕点铺子的牌匾:“侯爷怎么知道前面有糕点铺子?” 宗越傲然道:“只要本侯想,便没有本侯不知道的。” 虞清漪歪了歪头:“所以侯爷特地打听糕点铺子的位置是想做什么?” 宗越一噎,静默片刻后才一本正经地看着虞清漪,沉声道:“自然是想带你去。” 虞清漪的脸倏地就红了:“侯爷你故意的!” “什么?”宗越装傻,唯凤眸中的笑意出卖了他。 大楚冷酷无情的青阳侯跟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女人手牵着手在街上闲逛就已经够让人震惊的了,随后他又领着这个女人进了一间糕点铺子,还泰然自若地在铺子里坐下了…… 南梁各方势力派来盯梢的人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就算是做梦他们也不敢这么做啊! 不管怎么样,该完成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于是南梁大皇子派来的客卿勇敢地踏进了那间充满甜腻香气的糕点铺子,转头往宗越和虞清漪所在的方向一看,就见宗越正拿着一块糕点往虞清漪的嘴里送。 南梁大皇子的客卿脚下一歪,差点儿摔着。 他们是不是跟错人了?眼前这位是易容成大楚青阳侯的替身?? 定了定心神,南梁大皇子的客卿走上前去,微笑着跟宗越打招呼。 “阁下可是大楚的青阳侯?” 反手就将虞清漪咬过的糕点送进了自己嘴里,宗越淡定地看着这人:“有事?” 大皇子的客卿努力稳住心神,作惊喜状:“真的是青阳侯啊,在下还当自己是认错人了呢?侯爷怎么来南梁了?” 宗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未婚妻想来,便带她来看看。” 未婚妻虞清漪偷偷翻了个白眼。 青阳侯果然从不说假话,说拿她做挡箭牌,还真拿她做挡箭牌。 第216章 男女搭配 南梁大皇子的客卿一怔,看虞清漪的眼神像是在看妖怪,虽然有些怔忡,有些不知所措,却没忘了恭喜宗越。 “那、那可真是恭喜侯爷了!额……恭喜侯爷喜得佳人,觅得良缘!” “多谢。”只要是道喜,哪怕没什么诚意,宗越也照单全收。 道完谢,宗越就沉默了,那客卿傻愣愣地站在旁边,也不说话。 宗越的眸光微凝,眉宇间尽是不满。 南梁大皇子身边的人怎么呆头呆脑的?打过招呼之后就无话可说了? 虞清漪跟宗越的想法一致,但他们的计划总是要进行下去,却又不能让宗越自降身份先开口,于是虞清漪就懒洋洋地发了问。 “这位是侯爷的朋友?侯爷不介绍一下吗?” 那位客卿飘远的思绪这才被虞清漪的声音给拉了回来,连忙在宗越开口之前做了自我介绍:“在下文远,见过……姑娘。” 南梁男尊女卑的情况虽然极为严重,但在南梁人眼里女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皇亲国戚、权臣豪绅家的女人他们当然不敢随意轻视,就算心里不屑,面上也是客客气气的。 “文远……”虞清漪看了看宗越,桃花眼中尽是茫然,一副从没听宗越提起这个人的模样,“是……大楚人?” “姑娘误会了,在下是地地道道的南梁人,乃是大皇子门下客卿。” “原来如此!”虞清漪一脸恍然大悟的明朗,装得像真的一样,差点儿逗笑宗越,“难怪阁下能认出侯爷。不过也真是巧了,我跟侯爷才刚踏上南梁的地界,只是随处一走就遇见了南梁大皇子门下的客卿……南梁皇子的客卿不在都城却在边关,可真是自由啊。” 那客卿的面上一阵尴尬,眼底已经浮现出了怒意,却不敢当着宗越的面儿对虞清漪发火,只能压下火气,耐着性子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近来南梁边关闹匪,大殿下忧国忧民,特派在下来边关调查匪患,万万没想到大楚的青阳侯会在这个时候来南梁……游玩。” 南梁大乱,南梁三皇子未能占得先机,被自家兄弟毒辣的手段逼出都城,东躲西藏,三皇子将自己的行踪掩藏得很好,但三皇子一派的动向或多或少都会泄露出去,尤其公主皇甫姗行事莽撞,她一动就必定是破绽百出,再顺藤摸瓜、连蒙带猜,就不难猜到三皇子向大楚求援的消息,因此没有人会相信宗越陪未婚妻来南梁游玩的说辞。 “那本侯来得可真不巧。”新的糕点上桌,宗越自己先拿起一块尝了一口,等了片刻才将自己咬过的那块递给虞清漪,“尝尝。” 虞清漪笑弯了眉眼,伸手接过那块糕点就一点儿都不嫌弃地塞进嘴里咬了一口,但糕点一入口虞清漪就皱起了眉。 “太甜。” “嗯。”宗越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就将那碟太甜的糕点推远了一些,显然不打算再吃。 客卿文远眼神微变,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青阳侯习惯让他的未婚妻帮忙吃掉他不喜欢吃的东西?可青阳侯出身世家,从小生活优越,不喜欢吃的东西直接扔掉不就好了?犯得着这么节俭吗?他的未婚妻竟然也不嫌弃…… 难道这女人并非是青阳侯的未婚妻?二人是故意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来迷惑旁人的?不然正常世家出身的男女哪有这样……不拘小节的? 然而文远不知道的是打从离开大楚京城之后,宗越就一直这样,不管去到哪里,但凡要入口的东西一定是宗越先吃,但凡要触碰的东西一定是宗越先碰,确定没有毒之后才会让虞清漪去吃、去碰,而且虞清漪吃的都是他吃过的,虞清漪碰的都是他碰过的。 对此,虞清漪曾强烈抗议过,不是因为嫌弃宗越,而是觉得宗越堂堂大楚青阳侯没必要为她做到这种程度,但多疑和谨慎是刻在宗越骨子里的,宗越在乎虞清漪,当然就会看重她这条命,越是珍惜,就越是小心翼翼。 冷战三天都没能让宗越放弃坚持,虞清漪便放弃了反抗,随他去了。 重新稳定好心绪,文远笑得有些僵硬,道:“侯爷若只是陪这位姑娘来南梁游玩的,便不如改期再来,如今盗匪猖獗,万一伤着姑娘那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宗越冷眼看向文远,冷声问道:“你是要让本侯做言而无信之人?” “这……”文远吓得一头冷汗,“侯爷言重了,在下只是担心侯爷和姑娘的安危。” 宗越的声音又冷了两分:“你觉得本侯不能护她周全?” 闻言,文远只觉得想哭。 青阳侯这是不想让心上人觉得自己胆小懦弱,还是故意跟他抬杠? 虞清漪适时伸手覆在宗越骨节分明的大手上,绵声软语道:“人家好心提醒,你吓唬人家做什么?左右你不怕,我也不怕,他们乱他们的,咱们逛咱们的,若真碰见了不长眼的,那就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了。” 反手握住虞清漪的手,宗越神色稍缓:“嗯,好。” 好??好什么好!文远一个头两个大。 “说的也是,青阳侯武功盖世,自不会畏惧那些宵小之辈,”文远先奉承了宗越一句,然后才道,“那不知侯爷可介意让在下同行?在下好歹是大殿下门下的客卿,虽不是妇孺皆知的大人物,但认识的人不在少数,有在下同行,侯爷可以免去不少麻烦。” “你?”宗越面无表情地盯着文远,那不带一丝人气的眼神盯得文远毛骨悚然。 文远害怕地咽了口口水:“是、是啊,就、就在下……安、安全重要!侯爷,安全重要,在下也只是担心万一侯爷在南梁出了什么事,会引起两国之间不必要的摩擦,侯爷放心,在下一定不会妨碍侯爷和姑娘的!” 宗越没有给文远一个明确答案,只收回视线,眸光微暖地看向虞清漪:“你觉得呢?” 虞清漪看了看文远,又看了看宗越,妖娆一笑:“他说的对,侯爷身份贵重,又受陛下疼爱,若在南梁出了事,陛下定会追究,适逢南梁……盗匪横行,可别让人觉得咱们大楚趁人之危,故意拿侯爷做幌子,打南梁的主意。” 宗越这才点头:“嗯,那就这样。” 第217章 甜蜜暴击 已经决定要跟文远同行,宗越自然不会再跟其他人接触,于是又带着虞清漪在这座小城里闲逛起来,文远大概是怕他们跑了,一路尾随。 同样尾随在后的皇甫姗见宗越竟然跟文远同行,急得直拽傅珏的袖子:“傅珏你看他们!” 傅珏使劲儿拽回衣袖,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小王看到了。” “你看到了你……你就让青阳侯跟文远走了??你就不怕青阳侯去帮大皇子?!”皇甫姗跳脚。 三哥哥处境危险,如若没有青阳侯出手相助,三哥哥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傅珏扫了皇甫姗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如若不是公主大动干戈将青阳侯的消息泄露给了其他人,青阳侯怎么会被大皇子的人截走?” 傅珏就是想吓唬皇甫姗,好让皇甫姗长长记性。 皇甫姗立刻就白了脸色,怔愣片刻后突然就往外冲:“我去将他请回来!” “诶!”傅珏眼疾手快地将皇甫姗抓回身边,动作迅捷地带着皇甫姗躲到了后边的墙角里,“你疯了?!” “我没疯!”皇甫姗奋力挣扎,却没能挣脱傅珏钳制着她的手,“既然是我的过失,那就该让我去弥补!我去求青阳侯,跪着求他,求到他答应帮三哥哥为止!” 傅珏不知道该为皇甫姗对三皇子的情谊而感动,还是该为皇甫姗的蠢笨感到头痛。 “你别闹了!青阳侯不会去帮大殿下的!”面对死心眼儿的皇甫姗,傅珏一阵挫败。 皇甫姗立刻就挺直了挣扎,将信将疑地看着傅珏:“你说真的?” 傅珏揉着额角叹息一声:“大楚的青阳侯最重信诺,言必行,行必果,从不会半途而废,更不会食言而肥,他已经答应三殿下会帮三殿下扭转局势,就绝对不会临阵倒戈。” 当初三殿下之所以会向大楚皇帝请求让青阳侯前来相助就是想赌青阳侯的重诺。 “万一呢?万一他改变心意了呢?”皇甫姗心中不安,“而且你们以前还说青阳侯不近女色,结果呢?你没看到他对他那个未婚妻有多体贴吗??” 傅珏哑然。 青阳侯不近女色这个情报的确是已经过时了。 见傅珏无话可说,皇甫姗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得去求青阳侯!决不能让他去到大皇子那边!” “站住!”傅珏一把拉住皇甫姗,“别去,除非你真的想坏了三殿下的大事!” “这样等下去就不会坏事吗?!” 傅珏再度哑口无言。 事无绝对,他虽然相信青阳侯的人品,但也不排除青阳侯改变心意的可能…… “二位在这里做什么呢?”虞清漪突然出现,吓了傅珏和皇甫姗一跳。 “姑娘?”傅珏惊讶地看着虞清漪,再看看周围相对隐蔽的环境,想不通虞清漪怎么就悄无声息地靠过来了。 不理会傅珏的疑惑和惊讶,虞清漪懒洋洋地说道:“侯爷托我来给二位传个说,说让二位小心一些,那个名叫文远的客卿身边跟了十个暗卫,武艺不弱,二位若还是这般吵吵闹闹的,会被发现的。” 傅珏的反应极快,急忙笑着冲虞清漪作了个揖:“多谢侯爷提醒,小王会注意的。那么……” 傅珏抬眼瞄了虞清漪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侯爷有何打算?” 虞清漪沉吟片刻,不答反问,道:“你们三殿下现在人在何处?” “这个……”傅珏为难了,“小王暂且还不能说,请姑娘恕罪。” 虞清漪眨眨眼,然后点点头:“看样子三殿下处境堪忧啊。” 傅珏心头一惊:“倒也没有那么糟糕,还是有胜算的!” 虞清漪笑笑:“侯爷来了,他即便没有胜算,也是胜券在握。” 傅珏一愣,错愕地看着虞清漪。 虞清漪又道:“如若你们什么都不能说,那就回去,至于我跟侯爷要怎么去到你们三殿下那里,我们自己会看着办的。” “不行!”皇甫姗立刻反对道,“你们得跟我们一起走,这样我们才能保护你们?” “谁保护谁?”虞清漪睨着皇甫姗,好笑地说道,“且不说侯爷武功盖世,就算他只是个文弱书生,这会儿也轮不到你们来保护他,护卫不是有现成的吗? 侯爷的行踪已然暴露,这一路上必定不会太平,与其让友军去做这无谓的牺牲,倒不如趁机消耗敌方战力,且让鹬蚌相争,我们坐收渔翁之利不好吗?“ 傅珏两眼一亮,抚掌赞好:“大楚的青阳侯果然名不虚传!” 虞清漪撇撇嘴,没敢说这些话只是她自己的想法罢了,至于宗越的想法,她根本就没有问过。 傅珏拱手一拜,又道:“既然如此,那小王和公主就不在这里拖累侯爷和姑娘了,我等便在汇合之处恭候二位大驾了!” “侯爷重诺,必不会让三皇子失望的。” 给傅珏和皇甫姗吃下定心丸之后,尿遁的虞清漪就回到了宗越坐镇的首饰铺子,笑意妩媚地看着坐在小桌边儿挑选首饰的宗越。 “侯爷。” “嗯,”宗越抬眼看了虞清漪一眼,然后又将目光落在手里的耳铛上,“过来试试。” “好。”虞清漪走过去,在宗越身旁坐下。 “靠过来。”宗越微微侧身,一脸认真地看着虞清漪的耳垂。 桃花眼中笑意渐浓,虞清漪将耳侧的碎发归拢好,然后就偏头靠了过去。 宗越认真仔细地给虞清漪把耳铛戴好,又仔细打量一番:“差点儿意思。” 虞清漪挑眉,拿起旁边的小铜镜照着看了看:“还可以啊。” “嗯,还可以。”但也就是还可以。宗越觉得这些首饰跟虞清漪的气质都不相称。 见宗越又在放首饰的盘子里挑挑拣拣,虞清漪支着下巴,好奇地问道:“侯爷喜欢什么样的?” 宗越不假思索地答道:“你戴上好看的。” 不然他一个大男人对首饰还能有什么喜好? 虞清漪一愣,照例红了脸。 坐在不远处的文远端起茶杯灌下一口凉茶,觉得他真不该接下这次的任务。 第218章 五姑娘突然娇弱 虞清漪发现了好玩的新游戏,那就是当有刺客来袭时立刻惊呼一声“侯爷救我”,然后往宗越怀里一扑,手脚并用地缠住宗越。 纵使身上挂着个虞清漪,宗越也能行动自如,但每次宗越都十分配合地做出束手束脚、行动不便的样子,能躲开刺客的攻击,却无法反击。 两人这样一闹,就只能由文远带来的人去跟刺客正面交锋,可他们的实力与宗越相比差得太远,一路上死伤无数,连文远都灰头土脸的,早就没有了文人的整洁体面。 山林间,又一拨刺客来袭,虞清漪熟练地惊呼一声就一头扎进了宗越怀里,反应迅速,动作敏捷。 宗越顺势抱住虞清漪,站起身就向后掠出一小段距离,避开了一枚破空袭来的柳叶飞刀。 文远手忙脚乱地退到宗越身边,余光瞄见身旁的郎情妾意,气得肺都要炸了。 大楚的青阳侯文武双全,神勇无双,怎么会喜欢上这么废物的女人??就因为这女人长得好看?可她这样的长相一看就是不安于室、水性杨花的女人,青阳侯该不会是被骗了??? 稍远一点儿的地方,南梁大皇子派来的暗卫跟刺客缠斗在一起,当初跟文远一起去边关时足有五十余人,现在却只剩下十几个人,这般惨重的损失已经远远超过了文远的预期。 文远没想到为了破坏南梁大皇子跟宗越的结盟,之前还势同水火的几方竟会联合起来。 文远看向宗越,见宗越镇定自若,甚至还有闲心温声软语地安抚虞清漪,纵使心中有气,却也明白若想活着去跟南梁的大皇子汇合,就只能仰仗武艺高强的宗越。 犹豫再三,文远还是开了口:“侯爷,他们……撑不住了。” “嗯,本侯看得见。”宗越敷衍地答了一句,显然对那些南梁暗卫的死活漠不关心,或者说作为大楚的青阳侯,他巴不得南梁皇室的暗卫全军覆没,宗越乐见其成,没拍手称快已经很善良了。 文远被宗越的冷漠给气得半死,咬牙切齿道:“青阳侯,容在下提醒您,在旁人眼里,您跟我们大殿下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这些暗卫如果都死了,您和您的未婚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是吗?”宗越冷声一笑,“可本侯只是带未婚妻来南梁游玩的,恰巧与你偶遇,才顺路同行,如若当时偶遇的是别人,本侯依然会跟他同行,与你们大皇子有何干系?” 宗越转眼看向打得正酣的一群人,冷声道:“再者说,若不是与你同行,这一路怎会如此多灾多难?麻烦是你们引来的,由你们出面解决不对吗?” 宗越这话是说给文远听的,也是说给那些刺客听的,这些刺客当中会有人回到他们的主子身边,把宗越的话转述给他们的主子听。 文远哑口无言,突然意识到大楚的青阳侯并非如传言那般不善言辞。 宗越兴许是寡言沉默的,但需要他说的时候,他半点儿都不比别人差。 “青阳侯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文远觉得自己被宗越耍了,但是却气不起来。 “本侯是怎样打算的?”宗越抱着虞清漪退后两步,一派悠然。 文远赶忙跟着后退两步:“一开始就是在下托大了。南梁局势混乱,青阳侯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听到,你知道,却仍是来了,那便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你是想将这淌浑水搅得更浑,好让大楚从中得利,不管我南梁的三皇子有没有跟大楚联络,青阳侯你都会来。” “或许。”可事实是在南梁三皇子传书给楚帝之前,楚帝和宗越都没想要趟南梁这淌浑水。 不论如何,这一次的内斗都会让南梁实力大减,大楚不动便能坐收渔翁之利,而在南梁三皇子向大楚求助之后,大楚便能用微小的损失换取更大的利益,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主动掺和别人家的家务事和被动介入终究是不同的,总还是要顾全大楚的名声。 文远又道:“青阳侯知道自己在这个特殊时期来到南梁定会引起各方势力的关注,或许还有性命之忧。青阳侯虽然武艺高强,但若能借旁人之手来保护自己,又何必亲力亲为?更不用说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对大楚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因此在边关的时候青阳侯是故意给在下机会让在下接近你,然后将计就计与在下同行。” 话说到这儿,文远摇头苦笑:“如青阳侯所愿,在下带出来的五十暗卫如今只剩下十余人,前来刺杀的人大多都是有来无回……青阳侯不愧为大楚智将,果真好算计!” 宗越瞥了文远一眼,淡定地说道:“死几个暗卫就算作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了?本侯的眼皮子可没这么浅。” 虽然这的确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 南梁的内乱还没到圈地为王、出兵对抗的地步,现在就想消耗他们正规军的数量并不现实,故而宗越便打算先从暗卫和策士下手。 暗卫人数不多,但能力却比正规军强出太多,他们虽然不会出现在战场上,却一直潜伏在皇室、权臣、主帅身边,是刺杀任务中最大的阻碍。 再加上培养暗卫要花上数年的功夫,这一批若是全军覆没,就很难补全下一批,因此消耗暗卫的数量就是削弱权贵身边的防卫,而当权贵身边的防卫弱了,想让他死就变得容易了。 至于那些足智多谋的策士则是宗越的下一个目标。 文远噎住。 青阳侯是打过仗的将帅,这些数量的暗卫在他眼里可能真的不算什么,但这五十暗卫却都是大殿下暗卫营里的精英,如今全折在他手里,他要怎么跟大殿下交代? 视线从某个地方扫过,宗越的眼神微变,终于松开了虞清漪:“在这儿等着本侯?” 虞清漪微微一愣,然后就笑着从宗越的怀里退了出去:“好,我等侯爷回来。” “乖。”宗越情不自禁地在虞清漪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就飞身冲进混战的人群,局势瞬间逆转。 文远目瞪口呆地看着瞬间逆转的战局。 虽然一直都听人说大楚的青阳侯武艺高强,但他一个客卿,从来没有亲眼见识过,便以为其中有吹嘘的成分,毕竟一个世家子弟,再强能强过接受严苛训练的暗卫吗?但今日一见,大楚青阳侯这武艺远超他南梁暗卫数倍啊…… 文远有些后怕地咽了口口水,正为即将到来的胜利感到欣喜时,就听到一声尖利的惊呼,等文远转头看向身旁时,原本站在那里的虞清漪已经不见踪影,文远傻眼了。 宗越眨眼间就回到文远面前,揪着文远的衣领怒声喝问:“她人呢?!” “我……我不知道……”文远两腿一软,浑身脱力地挂在了宗越手上。 “废物!”将文远丢到一边儿去,宗越纵身扎进了山林里。 第219章 本侯急 另一边,虞清漪被一黑衣刺客掳进了林子里,落地时才刚站稳,那黑衣刺客就忙不迭地道歉,态度之诚恳,险些就要跪地求饶了。 “姑娘恕罪姑娘恕罪!小王这也是情非得已!唐突之处请姑娘海涵!”万一这姑娘跑去青阳侯耳边吹吹枕边风,他大概就活不成了。 虞清漪挑眉,妖娆一笑之后闪电出手。 伪装成刺客的傅珏察觉到了危险,本能地开始防守反击,但他的本能却没有虞清漪的速度快,准备格挡的手才刚抬起来,脖子就被虞清漪给扣住了。 傅珏目瞪口呆。 这姑娘也是个练家子?? 松开傅珏的脖子,虞清漪看着傅珏,笑容妖娆:“放心,若是我不想或者侯爷不准,凭你还擒不住我。” 虞清漪的话音刚落,宗越的声音就在傅珏的身后响起:“怎么才跑到这里?” 这里离文远他们所在的地方太近了,很容易被找到。 傅珏吓了一跳,转身就见宗越信步而来,端得是镇定自若。 虞清漪玩笑道:“大概是我太沉了,把紫玉王给累着了。” 宗越的凤眸中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走上前去就搂住了虞清漪的腰:“那本侯带你。” 话音落,宗越就揽着虞清漪纵身飞起,踏着轻功飘进山林深处。 “跟上。” 傅珏回神,立刻用轻功追上去。 前面的宗越终于停了下来,傅珏便跟着停下,气喘如牛。 “侯爷……侯爷是怎么认出小王来的?” 傅珏自认他今日的伪装还算合格,该遮的地方都遮了起来,该藏的物件也都藏了起来,而且方才他离得远,照理说应该是没有人能认出他来,但从宗越的态度来看,他显然是认出了傅珏,然后才让虞清漪一个人待着,给傅珏创造了掳走虞清漪的机会。 “用看的。”宗越抓起虞清漪的两只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手掌里,“冷吗?” 虞清漪笑着摇了摇头:“不冷。” 傅珏移开视线望向远方:“那姑娘呢?姑娘也是用看的认出小王的?” 如若真是如此,那他可得再好好练练这伪装之术。 “不是,我没认出紫玉王来,”跟宗越四目相对,虞清漪那一双桃花眼中满满的都是信任和钦佩,“但侯爷认得出就足够了,我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相信侯爷。” “嗯,你做得很好。”宗越理直气壮地赞扬了虞清漪的这种想法。 傅珏深吸一口气。 他是已经娶了妻的人,等办完这件差事他就能回家跟妻子甜甜蜜蜜了,他不需要羡慕,不需要,不……可他跟他的妻子也没有这样甜蜜啊!这太让人羡慕了?!不是说大楚女子都是温婉内敛的吗?这位姑娘哪里内敛了?? 傅珏决定速战速决,尽早离开这个充满了甜腻爱情的地方:“今日是我们三殿下托小王来给侯爷传个话。” 宗越连一抹余光都没分给傅珏,只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说。” 傅珏的嘴角微微一抽,老实地说道:“三殿下说侯爷和姑娘可以随心所欲地四处逛逛,他那边的事情不急。” 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说道:“他不急,本侯急。” 让他随心所欲地四处逛逛?言外之意不就是想让他到其他几方势力的地盘上去做些手脚?他可没那么闲。 “额……”傅珏噎住,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侯爷是已经打算去跟三殿下汇合了?” 都怪公主行事鲁莽,不然他们早就偷偷地将青阳侯带去跟三殿下汇合了,哪会节外生枝惹出这么多事来? 宗越沉吟片刻:“他手里有兵可用吗?” 傅珏咽了口口水,略微有些心虚:“没、没有。” 在这样的争斗里,手里无兵基本上就是必输无疑。 宗越的眼神一沉,又看向虞清漪。 四目相对,虞清漪一脸茫然,不明白宗越在这个时候看她做什么,但转念细想,虞清漪就想明白了。 “紫玉王可知道川山王人在何处?” “川山王?姬元?”傅珏狐疑地看着虞清漪,“姑娘认识姬元?” 虞清漪妖娆一笑:“紫玉王的问题太多了。” 傅珏连忙道歉:“对不住姑娘,小王习惯了。” 话锋一转,傅珏又道:“现在南梁上下恐怕没有人知道姬元到底在哪里,但当时他才一入关就被陛下派来的人软禁,据说当夜就逃跑了,而后他便在南梁搅弄风云,但却没人能抓得住他,不仅没抓住姬元本人,甚至还让姬元把他的家人都从都城里偷走了。依小王愚见,他应该还在边关。” “不可能,”虞清漪一边思考一边绵声软语地说道,“边关多驻军,南梁陛下若是下令通缉川山王,边关驻军的搜捕就够他喝上一壶,他怎么可能把家人藏在这里?” “难道……他回都城去了?”这话说完,傅珏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虽然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姬元在南梁都城里是妇孺皆知的人物,他在都城里太容易暴露了。 宗越冷声道:“不管他人在哪里,我们都没有时间去找他。放出消息,就说大楚的青阳侯携未婚妻来南梁游玩,而青阳侯的未婚妻正是大楚丞相的次女。” “啊?”傅珏看看宗越,又看看虞清漪一脸茫然,“小王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大楚青阳侯的未婚妻是谁关姬元什么事?难道姬元当真如传言一般是因美色叛国?那个美色就是青阳侯的未婚妻?? 呵!姬元不愧是姬元,真真是跟大楚的青阳侯天生犯冲,连喜欢的女人都是青阳侯的未婚妻,他也真是够惨的。 “不能,去办。”宗越冷眼看着傅珏。 哪那么多为什么? “是是是!”傅珏立刻屈服,然后飞快地回到南梁三皇子身边,将宗越的吩咐转达给了南梁三皇子,得到南梁三皇子的允许之后才派人出去散播消息。 而宗越跟虞清漪并没有回去跟文远汇合,两人趁机溜走,乔装改扮一番之后就找上了“钱”字号。 仰头望着悬在门梁上的“钱”字幡旗,虞清漪目瞪口呆。 “这……南梁也有”钱“字号??”清尘可真是不得了啊! “嗯,”宗越从怀里摸出“钱”字号的令牌,道,“咱们离开京城之前,他将这个给了本侯。” 虞清漪那一双桃花眼顿时瞪得更圆了:“为什么给你却不给我??” 还是不是亲兄妹了啊?? 第220章 舍不得 “他哪里舍得让你操心?本侯也舍不得,”宗越侧头看着虞清漪,凤眸含笑,“你随本侯来,便是来游山玩水的,旁的事交给本侯,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相信本侯。” 宗越很喜欢虞清漪说的这句话,有种虞清漪愿意将自己完全托付给他的感觉。 虞清漪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好,都听侯爷的。” 反正她就跟在侯爷身边,该知道的一样都不会少。 宗越这才牵着虞清漪踏进“钱”字号,出示令牌之后就被人引进了后院。 这一家“钱”字号的掌柜一见到宗越和虞清漪,就毫不迟疑地冲虞清漪行礼一拜。 “属下见过五姑娘。” 宗越的眉眼微动,侧头看了看虞清漪那张跟虞清尘一模一样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令牌,略显不满:“所以他给本侯这枚令牌有什么用?” 虞清漪顿时就笑弯了眉眼,安慰宗越道:“不可能每一家‘钱’字号的人都见过清尘的真面具,兴许有人只认得他那张白色的面具呢?到时候还得靠侯爷手里的这枚令牌才行。” 心知虞清漪是说好听的哄他,宗越十分受用,凤眸中沁出一点点笑意:“言之有理。” 将令牌收回怀里,宗越问“钱”字号的掌柜,道:“你们可有原川山王姬元的消息?” 掌柜的眼神微变:“侯爷想知道什么?” “他人在哪里。” “这……”掌柜的一脸为难地看向虞清漪,为难中还有几分忐忑。 虞清漪绵声软语道:“不知道也无妨,川山王好歹是南梁第一将,若是不精于藏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你们给找到了,那他可就真的是浪得虚名。” 掌柜的松了口气,给虞清漪作了个揖:“多谢姑娘体谅。其实咱们也急着找到川山王,在这种时候,川山王的行踪可值钱着呢!咱们‘钱’字号就是做这个买卖的,当然比其他人多了个心眼儿,川山王一逃,咱们就派人去找了,奈何咱们的人都要把南梁给翻个底朝天了,通缉犯找到了好几个,就是没找到川山王,下面的兄弟都要被气疯了!” 那个川山王也太会藏了! 虞清漪笑了笑:“他终归是比你们更加熟悉南梁。” “无妨,既然找不到他,就等他找上门来。”宗越言简意赅地跟“钱”字号的掌柜说明了自己此行的计划。 那掌柜的听完之后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虞清漪,笑容可掬地问道:“姑娘以为如何?” “钱”字号里最早一批追随公子的人都知道公子有多宝贝这个孪生妹妹,但他们谁都没见过公子的这位妹妹,谁都不知道公子的这位妹妹是怎样的脾性,今日碰巧让他见着了,他总得了解一二方才对得起他的好运气。 而且都说女生外向,今日这个机会正好就能试一试公子的这位妹妹到底是向着谁的,若是向着公子的,那便是他们“钱”字号的半个主子,可她若是向着外人的,那他们“钱”字号的人就只能将她看做是公子的妹妹。 这意料之外的提问让虞清漪呆了一瞬,然后理所当然地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照着你们的规矩来办就好,若这生意能接,该收他多少钱也不必客气,反正侯爷不缺钱,是侯爷?” 说这最后一句话时,虞清漪侧头看向宗越,笑得狡黠,一副“我就是想宰你且宰得理直气壮”的模样。 见她又开始淘气,宗越的眸光回暖,调侃道:“本侯的钱不就是你的钱?本侯倒是无所谓,只不过你现在就将本侯的钱都搬去给你哥哥了,日后你要是没钱花,可得找你哥哥要去。” 虞清漪眨眨眼,故作恍然:“侯爷说得好有道理!” 眼波流转,虞清漪又嬉笑道:“不过清尘现在赚了钱也是给我花的!” 宗越失笑:“既然都是给你花,那就更无所谓了。” “侯爷您可真是太好了!”奉承宗越一句,虞清漪立刻转向那掌柜的,道,“侯爷的话都听清楚了吗?知道该收多少钱了吗?” 那掌柜的一脸茫然。 竟然这样陪五姑娘嬉闹,大楚的青阳侯原来是这么活泼又好脾气的人吗?这怎么跟他听说的不一样?? 宗越爽快,不等掌柜的回过神来,就从怀里摸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放在了桌上。 “往后本侯免不了要找你们帮忙,本侯也不想让清尘说本侯占他便宜。” 如果他不给这个钱,日后虞清尘定会拿这事儿来嘲讽他。 掌柜的两眼一亮,摸走那张银票就揣进了自己怀里:“那这钱在下就先收下了,反正侯爷跟我家公子熟,日后您若有事,直接与我家公子谈便是了。” 非要说的话,这事儿已经算得上是他家公子的家务事儿了,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虽能试探一二,却不好越俎代庖,他只要知道公子的这位妹妹不会让公子吃亏就成了。 不知道是因为虞清漪的态度还是因为那五千两银票,掌柜对宗越的态度热络了不少,笑容可掬道:“侯爷放心,您吩咐的事情是小事一桩,咱们保准能给您办妥。” 宗越嘱咐道:“不要将姬元的消息卖给其他人,他很重要。” 那掌柜的挑眉:“事关大楚?” 宗越点点头:“事关大楚。” “那成!”一听说事关大楚,那掌柜的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这样,侯爷您来写一道手令,末尾盖上我家公子的印,在下令人快马加鞭地送去各地‘钱’字号传阅。” “你家公子的印?”这话才一出口,宗越就想起了虞清尘给他的那枚令牌,便又将令牌取了出来。 那掌柜的笑道:“对,就是那枚令牌,令牌底边儿刻着公子和‘钱’字号之间的暗号,见印如见公子。” 宗越真没想到这枚令牌竟然这么重要,盯着那枚令牌看了一阵才沉声吩咐道:“备纸笔。” “侯爷您稍等。”掌柜的立刻去准备。 宗越转眼看向虞清漪,凤眸中浮动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这是不是代表清尘已经认可本侯了?” 第221章 你还活着啊 “认没认可我不知道,但他一定是信任侯爷的。” 宗越的面色微沉,冷哼一声:“你们兄妹俩真是一个样。” 都很信任他,却都没有接受他。 虞清漪将手拄在她跟宗越之间的一方小桌上,支着下巴看着宗越:“信任不好吗?” 宗越睨了虞清漪一眼:“信任本侯的人多你们两个不多,少你们两个不少。” 总觉得宗越这副模样分明就是在闹别扭,虞清漪瞧着新奇,一双桃花眼中满满的都是笑意:“那侯爷想要什么?” 宗越突然转头,跟虞清漪四目相对,表情严肃,眼神认真:“你不知道吗?” 虞清漪的心狠狠一跳,便错开了视线:“我……” 她想说她不知道,可实际上她是知道的。 宗越移开视线,沉声道:“你的确信任本侯,甚至可以将性命完全托付于本侯,但作为本侯的未婚妻,你与本侯之间始终隔着点儿什么,那是你自己放在那儿的,是唯有你才能移除的。” “我……我怎么就成了侯爷的未婚妻了?”虞清漪坐正了身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处。 “从对你表明心意的那一刻起,本侯就打定了主意要娶你,对本侯来说,你就是本侯的未婚妻,”停顿片刻,宗越又道,“虽然对你来说,本侯未必是你的未婚夫。” 虞清漪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侯爷都知道啊。 没听到虞清漪的声音,宗越疑惑地侧目,瞥见虞清漪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宗越立刻就后悔了。 好端端的,他提这个做什么?清漪心里的犹豫和畏惧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等清漪对他卸下心防,可怎么就说起这个了?好像他是在责怪清漪一样…… 宗越抿了抿嘴,思索半晌却也没想出什么恰当的说辞来,只能笨拙地道歉:“抱歉,本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虞清漪摇了摇头,小声地说道:“侯爷说的没错。” “本侯……”宗越抬手揉揉额角,“说一点儿都不介意是假的,本侯全心全意地对你,自然希望你能给予同等的回应,但本侯说过会等你,便会等你。” 虞清漪转头看向宗越,双眸中含着些许泪光:“侯爷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傻话,”宗越笑着瞥了虞清漪一眼,“本侯喜欢你,当然会对你好。” 虞清漪垂下眼,沉默半晌才小声地嗫喏道:“我也喜欢侯爷。” 宗越一愣,旋即凤眸中的寒冰尽数消融:“嗯,本侯知道。” 往门口扫了一眼,宗越沉声道:“掌柜的快回来了。” 虞清漪也往门口扫了一眼:“嗯,快回来了。” 门口,掌柜的端着文房四宝,嘴角微抽。 所以里面那两位的意思是他可以进去了? 深吸一口气,掌柜的推门而入,笑容可掬,好像真的不知道屋里方才发生过什么一样。 “抱歉让侯爷久等,侯爷请。”掌柜的将文房四宝放在了桌上。 “嗯。” 宗越起身走过去,虞清漪也起身跟了过去,宗越绕到书案后,虞清漪就凑到了砚台旁,宗越提笔,虞清漪执墨,两人像是在各做各的事情,却又好像是在做同一件事情,分明还没成婚,却有种老夫老妻的平淡默契,让掌柜的看得啧啧称奇。 仔细想想,宗越冷漠寡言,虞清漪长袖善舞,宗越耿直忠正,虞清漪通权达变,两人一个外冷内热,一个外热内冷,倒是极为互补。 宗越写好了手令之后,就跟虞清漪一起离开了“钱”字号,真正游山玩水去了,时而行事高调引得万众瞩目,时而低调潜行不知所踪,仅凭二人之力就将南梁各方势力折腾得人仰马翻。 原本小心藏匿的各方势力这么一动,就方便了“钱”字号收集信息,有关各方势力藏身何处、兵马多少之类的消息就源源不断地流向宗越。 南梁某处的山林里,宗越正在给虞清漪烤兔子,川山王姬元就从旁边蹿了出来。 “还真是你们两个!”姬元咬牙切齿地瞪着宗越。 大楚人心眼儿就是多,让青阳侯这么一折腾,南梁各方势力全暴露了,他原来的计划也被打乱了! 宗越看都没看姬元一眼,只关注他面前的烤兔子,倒是虞清漪偏头给了姬元一个妖娆的笑容,但说出口的话却差点儿没气得姬元吐血。 “呦!你还活着啊?” 姬元狠瞪虞清漪一眼:“你就这么盼着本……盼着我死??” “那倒没有,”虞清漪耸肩,“若是盼着你死,我们便不会引你出来了。” 姬元冷哼一声:“找我有事?” 这一男一女狼狈为奸,故意放出那样的消息不就是想引他过来吗?可恶的是他明明知道这是他们二人的算计,却仍是在听到这丫头的名字时忍不住赶了过来。 从宗越手上接过一只烤好的兔子,虞清漪转手就将烤兔子递给了姬元:“吃吗?” 姬元看了宗越一眼,一把夺过兔子,愤愤地咬下一口:“大楚青阳侯亲手烤的兔子,又是你亲手递给我的,我怎么可能不吃?” 宗越终于瞥了姬元一眼,沉声道:“那只兔子原本就是给你烤的,我和清漪吃过了。” 话音未落,宗越就已经灭了面前的火,用实际行动向姬元证明那只兔子真的是专门为他烤的。 姬元立刻就觉得手里的兔子不香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来?” 宗越道:“你们若是藏着不动,那任谁都拿你们没办法,但只要你们动了,想知道你们人在哪里、要往何处去又有何难?” 姬元愤愤地瞪着宗越,懒得再跟宗越废话:“所以找我什么事?有话快说!” 于是宗越就直说了:“你手里有多少兵?” 姬元一愣:“没有!” 宗越冷笑:“你觉得本侯会信?” 姬元怒道:“有又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 “带去你们三皇子那儿。”宗越站起身,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本侯答应帮他,可他手里没兵。” 第222章 请你喝喜酒 姬元嗤笑一声:“他没有兵,关老子什么事?” 三皇子那人天真得很,他手里原本是有兵的,却被五皇子几句好话给哄了去,局势动荡初期他还坚信什么兄弟情谊,结果差点儿丢了性命,这才拖家带口地逃离京城,又被最宠爱的妾室背叛,若不是三皇子妃舍命相救,三皇子这会儿尸骨都凉透了。 宗越淡定地说道:“把你的兵给他。” “凭什么?!”姬元虽然已经猜到了宗越的打算,但听到宗越这般理直气壮甚至是颐指气使,姬元当场暴跳如雷,“老子不管你大楚有什么打算,但老子是绝对不会跟那个蠢蛋合作的!” “没让你跟他合作,”宗越整理了一下略有些褶皱的衣袖,“是让你辅佐他。” 姬元差点儿没控制住自己的拳头直接给宗越一拳。 “你别在这儿异想天开了!快滚回你的大楚去!” 这小子是专门来气他的?? 宗越不紧不慢地说道:“近年来,南梁皇室行事越发专横跋扈,苛待于民,独享奢靡,且不以欺侮百姓为耻,反以为荣,惹得百姓不满,民心动荡,唯独你们的三皇子洁身自好,除了天真一些,倒是颇受百姓拥戴。” 姬元磨了磨后槽牙:“老子早晚杀了你安置在南梁的所有细作!” 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眼神瞧了姬元一眼:“若是能找到他们,请便。” 姬元好险没被气死。 就是因为找不到所以他才更生气!凭什么优秀又忠心的人才都在大楚??? 收回视线,宗越慢条斯理地说道:“如今的局势对你十分不利,不管是谁登上那至尊之位,你这个已经生出不臣之心的人都是必须除掉的隐患,而若你自己登上那至尊之位,你就真正成了谋朝篡位的不忠之臣。” 姬元沉默不语,因为宗越一个字都没有说错。 得知自己已经被陛下舍弃时,他不甘,他失望,他愤怒,兴许还有被虞清漪料中结局的气急败坏,他觉得自己在虞清漪面前说过的忠心耿耿全都是狗屁,他的忠心就像是个笑话。于是怀着鱼死网破的报复心,他将南梁搅了个鸡飞狗跳,同时也将自己推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知道不论旁人的结局如何,他的下场都不会好,可落子无悔,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见姬元沉默,宗越便给虞清漪使了个眼色,虞清漪撇撇嘴,拖着长音懒洋洋地说道:“武将以忠诚为荣,可这忠诚到底是奉献给谁的?是该奉献给皇室成为皇室愚民的利刃,还是该奉献给国民成为一方守护?” 闻言,姬元就向虞清漪看了过去。 虞清漪浅浅一笑,又道:“在川山王心中,什么样的人适合为君?独断专行,将天下人都当做自己享受权力的工具?还是爱民如子,真正用心治国强国?为君者不能没有野心,但权欲太重受苦的终究只是百姓罢了。” 姬元抿了抿嘴,冷声道:“三皇子竟能请动你们二人来做说客,倒也有些本事。” 虞清漪耸耸肩:“事实胜于雄辩,以前川山王只往返于南梁都城和战场,对南梁百姓的生活大概不很了解,如今走过的寻常之处多了,是否亲眼看到南梁的普通百姓过得究竟是怎样的日子?是否听过他们是如何评价南梁朝廷的?是否了解他们为何会拥戴川山王和三皇子?” 姬元又沉默了。 该死的!他明明知道这两个人居心叵测,却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是对的,南梁百姓的日子的确没有他所以为的那样富足、安逸,跟他在都城里听说的相去甚远。 虞清漪最后加一把火,道:“川山王这一次怕只是一时冲动,但川山王的意气用事却将南梁百姓推入更艰辛的苦难,爱民如子的川山王难道不觉得自己应该弥补过失?难道不应该帮南梁的百姓选择出一位更加仁慈的君主吗?还是说就算南梁的下一位君主是唯利是图的暴君,川山王也毫不在乎?” 姬元恨恨地瞪着虞清漪,咬牙切齿道:“我已经不是川山王了!” “哦。”虞清漪眨眨眼,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无所谓”三个大字。 姬元气笑了:“亏得我之前对你那么好,你就这样利用我?” 虞清漪一脸无辜:“利用你?你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只是帮你寻条活路罢了。” 姬元挑眉,故意当着宗越的面儿语气暧昧地问虞清漪,道:“就这么舍不得我死?” 虞清漪爽快地点头:“嗯,舍不得,毕竟你的亲兵只有你能调动,你若是死了,那些兵就便宜别人了。” 而川山王亲兵的作战能力在南梁三军之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姬元气得又瞪虞清漪一眼:“坏丫头!” 虞清漪两手一摊,满眼无辜。 姬元又去挤兑宗越:“堂堂青阳侯,竟然还要靠女人才能办成事?” 宗越坦然地应下:“未婚妻太能干,本侯毫无用武之地,本侯也很苦恼。” “脸皮真厚!”姬元啐了一口,将信将疑的视线在宗越和虞清漪之间打了个转,“未婚妻?定下了?” “还没……” “定下了!”虞清漪抢了宗越的话,笑靥如花地对姬元说道,“已经定下了,到时候还得请川山王赏脸来喝一杯喜酒。” 姬元意外地平静,视线又在宗越和虞清漪之间打了个转,然后点了点头:“好。你们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咱们在三皇子那边见。” “好。”宗越点了点头。 姬元不磨蹭,当即纵身跃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山林之间。 宗越看向虞清漪,嘴都已经张开了,却把话给咽了回去,违和地沉默片刻之后才向虞清漪伸出手:“走,下山找间客栈投宿。” 虞清漪对宗越的这个反应略有不满:“你就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宗越装模作样地思考一阵,然后沉声说道:“拟好了宾客的名单就交给陌陵,好让他去准备请帖。青阳侯府仓房的钥匙本侯没带在身上,等回京了再给你,还有……” “行了别说了!”虞清漪的脸红彤彤的,要滴出血来似的。 她为什么要多嘴问他?? “嗯,走。”宗越牵着虞清漪慢悠悠地向山下走去,凤眸中尽是璀璨的笑意。 第223章 你有何用 跟姬元见过一面,又大体掌握了南梁各方势力的信息,宗越和虞清漪就不再做多余的事情,一路快马加鞭,直奔南梁三皇子藏身的灵湖乡。 勒马停在村子门口,虞清漪望向一片平坦稻田尽头波光粼粼的广袤湖面,心情舒畅。 “南梁的三皇子倒是会选地方,这地方四面环山,轻易不会被人发现,山外都是荒野,但这里面地势平坦,地域辽阔,又有一座湖泊在侧,良田颇多,适宜居住,又易守难攻。” 宗越补充道:“这湖名为灵湖,是座活水湖,与外边的渠水相连,村里人平日出入全走水路。” 换言之若有敌人翻山来袭,躲在这里的人可以走水路逃生,反之亦可行,就算被围困其中,也有水有粮,倒是围住这里的一方要安排人穿过几十里荒地送粮过来,僵持起来可谓是得不偿失。 “二位见识广博,慧眼如炬,真让小王敬佩!”紫玉王傅珏一身锦缎,容光焕发,一瞧就是日子过得十分安逸,“小王奉三殿下之命,特来迎接二位。” “有劳,”宗越翻身下马,然后就转到虞清漪那侧,扶虞清漪下马,“姬元到了吗?” “嗯?”傅珏微微一愣,“姬元……会来吗?” 青阳侯真的说服姬元来帮三殿下了?可姬元那厮以往最是看不上天真软弱的三殿下,怎么会来辅佐三殿下? “会。” 这个时候宗越突然体会到了虞清漪兄妹对他的那种信任,就是可以不接受,甚至不喜欢,但不论如何都会信任着对方的人品。 果然,宗越才对姬元的人品做出肯定,姬元就迈着八字步走了过来,一身匪气。 “多谢青阳侯对我的信任,但我还真不需要你的信任。”姬元一脸嫌弃地看着宗越,等转向虞清漪的时候却是一脸温柔,“怎么才来?可是没走对路?” 虞清漪微微一笑,道:“有侯爷在,怎么可能走错路?侯爷对南梁的了解可不输川山王呢。” 姬元摆摆手,道:“我已经不是川山王了,你若是不介意,就喊我一声……元哥哥?” 宗越的脸色登时据沉了下去,二话不说就迅猛地攻了过去。 “来得好!”大喝一声,姬元不退反进。 “诶?!”姬元和宗越眨眼间就缠斗在了一起,可把傅珏给吓坏了,“姑娘??这位姑娘你快劝劝啊!” “劝什么?”虞清漪一脸茫然地看着傅珏,“他们这不是挺好的吗?” “挺……好的?”傅珏完全不觉得有哪里好! “这么容易就被激怒了?这可不像是处变不惊的大楚青阳侯啊。”姬元火上浇油地调侃宗越。 宗越冷声回道:“本侯现在也不是以大楚青阳侯的身份在教训你。” “不是以大楚青阳侯的身份?那你是以什么身份?虞清漪的未婚夫?她认可了吗?”姬元堪堪躲过宗越的一记肘击,“之前她虽然说过要请我喝喜酒,可那究竟是她心中所想,还是为了维护你青阳侯颜面的权宜之计?” 宗越不为所动:“她好歹还会顾全本侯的颜面,但对你……” 姬元暗暗咬牙,却不甘示弱地说道:“那是她知道我心胸宽广,不会因为她玩笑时的三言两语就与她置气,不像某些人,易怒,冲动,跟传说中英明神武的青阳侯一点儿都不像。大楚的青阳侯是不少待嫁少女心目中的良人首选,可你宗越嘛……差得似乎不是一星半点儿啊。” 宗越淡淡地说道:“比你强就好。” 姬元气结。 发泄了心中的郁气,宗越就心满意足地退回虞清漪身边,毫无预警地结束了这场突然开始的对打。 姬元回过神来才发现从开始到结束主动权都在宗越手里,不由更加生气了。 “人带来了吗?”宗越泰然自若地看着姬元。 “带个屁!”姬元怒目瞪着宗越。 宗越沉默,虞清漪却一脸奇怪地看着姬元:“没带人那你来干吗?” 姬元真的要被气死了:“你这丫头到底有没有心啊?我来干吗?若不是为了你,我会来吗?!” 虞清漪眨眨眼:“关我什么事?” “不是你让我来辅佐三皇子的?!”自相识以来,姬元头一次觉得虞清漪可恶至极。 虞清漪纠正姬元,道:“不是让,是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你心中有情、明辨事理、有利可图,所以才会过来,难道不是吗?” 姬元瞬间就没了脾气。 的确,若不是有利可图,就算是这丫头求他他也不会来辅佐三皇子。 见姬元哑口无言,虞清漪弯起眉眼笑了笑:“那么你带人来了吗?” 姬元泄气道:“带了带了!我的人分批过来,昨日就齐了,现在他们都藏在周围的山林里,就等你们过来好商量商量该如何安置他们。”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宗越就牵着虞清漪往村子里去:“那就去见你们三皇子。” 虞清漪顺从地跟在宗越身后。 姬元气得不行,却只能憋着,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傅珏看着有气不敢乱撒的姬元,啧啧称奇。 “没想到咱们南梁以脾气火爆闻名遐迩的川山王竟然也有只能憋着生闷气的一天。” 姬元冷声嘲讽道:“竟然向敌国求助,你们可真是丢尽了南梁人的脸!” 傅珏也冷笑一声,反唇相讥:“若不是川山王……哦,对了,现在是前川山王了,若不是你搅得南梁风云异动,哪里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 “就你们三殿下这里事端多,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妇人之仁!” 其他几位皇子现在可都是如鱼得水,意气风发。 傅珏狠瞪姬元一样,大步流星地进了村。 姬元撇撇嘴,迈着匪气的八字步跟了上去。 而先走一步的宗越和虞清漪已经见到了南梁的三皇子,一个看起来就很善良的文弱青年。 见宗越和虞清漪相携而来,南梁的三皇子皇甫靖微微一愣。 “想必阁下就是大楚的青阳侯?不知青阳侯在来的路上可曾遇见紫玉王?” 给皇甫靖作了个揖,宗越冷声道:“紫玉王正在跟川山王叙旧。” “姬将军当真来了?”皇甫靖一脸惊愕,“他一贯看不上本殿下地妇人之仁,怎么会来?” 第224章 打架吗来啊! “幸好三殿下对自己的妇人之仁还有自知之明,”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坦荡荡地说道,“本侯希望殿下能从今日起明白仁慈和妇人之仁的区别。” 皇甫靖愣住。 他万万没想到宗越一个侯爷敢这样不给皇子面子,虽然他们一个是大楚的侯爷,一个是南梁的皇子,但尊卑有别,青阳侯就不怕他去向楚帝告状吗? 还是说青阳侯真的已经被楚帝的偏信宠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了? 纵然心中对宗越有千般不满,皇甫靖还是秉承息事宁人的态度,礼貌地笑道:“多谢侯爷指点。” “青阳侯是真心指点,还是故意误导?”姬元踏进屋子,一开口就阴阳怪气,“为君者,岂能心怀仁慈?所谓仁慈不过就是让臣民奉上忠诚的手段罢了,真的仁慈了,如何治国治民?” 宗越瞧了姬元一眼,沉声道:“就因为南梁君臣都是这般想的,所以南梁才会陷入今日的危局,若非君心不仁、臣民不忠,真以为你有天大的本事能凭一己之力搅乱南梁的天下?不过是不服、不忠、不臣的人太多罢了,你只是他们的一阵东风。而且你的叛变正验证了为君不仁的下场。” 姬元一噎,愤愤地瞪着宗越:“舌灿莲花!” “过奖,”宗越觉得有些新奇,“旁人都说本侯不善言辞,本侯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夸奖。” 姬元气得直瞪眼。 偏宗越非要跟他过不去似的,看着姬元疑惑地问道:“见到你的君主,为何不跪?” 姬元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跪??跪什么跪!三皇子又不是他认可的君主,他凭什么跪?! 见姬元梗着脖子不说话,也不行跪礼,宗越摇了摇头:“没规矩。” “宗越!”姬元气得撸胳膊挽袖子地走向宗越,气势汹汹。 “诶?!二位且慢!”皇甫靖吓了一跳,赶紧横插到宗越和姬元中间,拦住了姬元的去路,“川山王消消气,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说!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老子现在不是川山王了!”姬元怒吼道,“而且老子跟他宗越水火不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气!” 皇甫靖被姬元这一嗓子给吼懵了,整个人都呆住了。 紫玉王傅珏冲上前去一把推开姬元,怒气冲冲地喝道:“你冲殿下发什么火?堂堂南梁第一猛将,就只会挑软柿子捏?!” “谁叫他多管闲事?!”姬元一把揪住傅珏的衣领,“而且身为皇子,他到底知不知道咱们南梁有多少兵将死在大楚人手上?现在他竟然要向大楚求救?他许了大楚什么好处?嗯?将南梁的半壁江山让给大楚吗?他……” 姬元的话没说完,虞清漪就端着一杯茶极快地走到姬元面前,满满一杯茶全泼到了姬元脸上。 姬元的声音戛然而止,木楞地转头,错愕地看着虞清漪。 宗越默默撇开头,看向别处。 傅珏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压住了笑意。 皇甫靖尴尬地背过身去。 “冷静点儿了?”虞清漪随手将茶杯向后一抛,只听铛的一声响,茶杯稳稳地落在了桌面上。 “你!”姬元怒目瞪着虞清漪,气得直喘粗气。 虞清漪把下巴一挑:“怎么?想打架?我奉陪!” 姬元登时就没了脾气:“谁要跟你打!” 虞清漪保持着冷傲的表情,又问道:“那能坐下好好聊聊正事儿吗?” 姬元冷哼一声,一边儿坐着去了。 虞清漪功成身退,退回宗越身边去了。 宗越牵起虞清漪的手,拉着虞清漪坐到一边儿紧挨着的两张椅子上,坐下之后也没有松开虞清漪的手,极不符合他个性地一直握着不放。 虞清漪试着抽回手,却没有成功。众目睽睽之下拉拉扯扯地反倒更难看,虞清漪便随他去了。 宗越心满意足了,姬元却气得不行,皇甫靖和傅珏也不知道该将视线落在哪里,纷纷以奇怪的角度别开了头。 “你们有什么计划,快说!老子忙得很!”姬元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听话地就来了,结果现在惹了一肚子气! 宗越淡定地说道:“这话该问你们三殿下,三殿下想要如何?” “本殿下想要一个太平盛世,想要南梁国富民强,想要……”说起自己的理想,皇甫靖的眼神就格外明亮,一脸自豪,但这份自豪却被宗越给打断了。 “别说这些不着边际的,”太平盛世、国富民强那都是他南梁的事情,关他大楚什么事?南梁的这位三皇子是想让他一个大楚青阳侯教他如何治国吗?“要如何创造一个太平盛世那是殿下登基之后才能开始做的事情。” 皇甫靖立刻一脸惶恐地说道:“青阳侯莫要胡说!本殿下从来没有想过要登基为帝!” 宗越挑眉:“那殿下为何要传国书给我大楚的陛下?又为何要本侯前来助殿下一臂之力?” 皇甫靖垂眸,叹息道:“本殿下只想救南梁百姓于水火,只要能让他们脱离苦海,本殿下愿意做任何事情!” 姬元嗤笑一声,给宗越一个“你看他就是没救了”的眼神。 宗越也差点儿被逗笑,便问皇甫靖道:“依殿下所言,只要能救南梁百姓于水火,便是由本侯来做南梁的皇帝也不无不可,对吗?” “这……”皇甫靖愣住,“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不行?”宗越好整以暇地看着皇甫靖,“只要能让南梁的百姓脱离苦海,殿下不是愿意做任何事情吗?” 皇甫靖皱了皱眉:“恕本殿下直言,本殿下信不过青阳侯,不相信青阳侯会善待南梁百姓。” “那殿下信任谁?”宗越又问道。 “这……”皇甫靖哑然。 他信任谁?倨傲自负的大皇兄?不行,大皇兄刚愎自用,若登基为帝,定会行独断专政之道。那……足智多谋的二皇兄?不,二皇兄天生冷情,将天下间的所有事都当做游戏,若将南梁交给二皇兄,这千万百姓岂不也成了二皇兄的玩物? 除了大皇兄和二皇兄,余下便都是他的皇弟…… 皇甫靖在心里一个一个地数过去,发现不论哪个都不值得信任,他们都有自己的私欲和无法改正的缺点,他不相信他们登基为帝之后能将南梁治理成一方大国,那种实力远超于大楚的大国。 见皇甫靖陷入沉思,半晌之后眉心紧锁,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说道:“看来三殿下谁都不信,换言之,三殿下嘴里说着自己不想登基为帝,心里却认为只有你自己是最适合做南梁皇帝的,只有你能给南梁一个太平盛世,只有你能让南梁国富民强,既然如此,还说那些大公无私的虚言做什么?” 第225章 男人的幼稚 皇甫靖张开嘴,发现自己无话反驳,却又觉得自己绝对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虚伪小人。 “本殿下可以做辅臣。” 宗越闻言后道:“那么即便殿下贵为皇子,终究也只是一介臣子,殿下觉得臣子的进言君主一听会听从吗?” 皇甫靖再次哑口无言。 不,不会,臣子的进言君主并不会全盘接受,再圣命的君主也只能做到广开言路,并不会完全采纳某一位臣子的全部进言,他若为臣,他的许多理想抱负就未必能够实现。 “本侯以为殿下从未认真考虑过自己的未来和南梁的未来,殿下有远大的理想,但殿下从未想过该如何实现它。”话音落,宗越就牵着虞清漪站了起来,“本侯希望殿下能够好好想想。本侯一路跋山涉水而来,有些乏了,恕本侯失陪。” 听了宗越的话之后,皇甫靖的脑子里一团乱,索性就没留宗越:“辛苦青阳侯了,阿珏,你带青阳侯……和川山王去住的地方。” “喏。”傅珏立刻起身,领着宗越、虞清漪和姬元离开皇甫靖的屋子。 一脚踏进院子,姬元就得意洋洋地说道:“老子之前说什么来着?三皇子就不是那块料。” “比你合适就行,”宗越毫不客气地讥讽姬元,然后问姬元道,“你不当将军之后是去做山匪了吗?” 张口“老子”、闭口“老子”,还挺像那么回事。 虞清漪和傅珏闻言窃笑,姬元顿时火冒三丈。 “小子,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宗越淡定地说道:“本侯命大,轻易死不成,而且本侯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舍得死。” 宗越这后半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把姬元气了个暴跳如雷,挥拳就打了过去。 宗越松开虞清漪的手,飞身向后掠去。 两个人毫不意外地又打了起来。 傅珏的嘴角猛抽。 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大楚冷酷无情的青阳侯,一个是南梁铁血刚毅的川山王,在战场上都是智勇双全、神勇威武的将帅,怎么私底下凑到一起却这么幼稚? “敢问……姑娘,他二人是有什么私怨吗?” 虞清漪挑眉:“战场上的宿敌,私下里难道会是挚友?” 傅珏一噎,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但以小王拙见,川山王……姬将军和姑娘的关系似乎不错。” 虞清漪歪了歪头:“你觉得我跟姬将军的关系不错?可是我怎么不觉得?” 傅珏又是一噎:“方才姑娘泼了姬将军一脸茶水,姬将军却没有发怒,这难道不是因为跟姑娘关系好?小王听说姬将军去大楚时可是跟姑娘有所来往的。” “他方才没发怒?我看他火气可大得很,不过因为我是女人,所以没办法冲我发火罢了,”虞清漪侧头看向傅珏,“如若方才被我泼了一脸水的人是紫玉王,紫玉王会冲我发火吗?” 傅珏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那倒不会。” 冲女人发火本就不是七尺男儿应有的作为,更何况就方才那样的情形而言,分明就是姬将军有错在先,这位姑娘处理的手段虽然强硬了点儿,但却是最恰当的。 傅珏的眼神突然一变。 先前他似乎小看这位姑娘了,能被大楚青阳侯相中的女人岂会是平庸之辈? 宗越和姬元从地上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打到地上,飞沙走石,声势浩大,引来围观者无数。 就这样打了一会儿,姬元突然觉得不对劲儿了。 “小子,你是不是拿老子给你自己立威呢?” 宗越沉着道:“就算赢不了,能跟南梁第一猛将战成平手,你南梁人或多或少都会对本侯刮目相看。” 至少能让这些南梁人亲眼瞧见他是有真本事的。 “平手?你做梦!老子岂能让你得逞?!”话音未落,姬元已经加强了攻势。 宗越不慌不乱,沉着应对,两人之间的对战看起来竟跟之前没什么区别,还是难舍难分、不相伯仲。 越是这样,姬元越是气得牙根痒痒:“臭小子,使出你的全力!” 合着跟他对战的时候这臭小子一直有所保留? 宗越皱了皱眉:“你没比本侯年长多少。” 他一直不吭声,姬元“小子”“小子”的还喊顺口了? 姬元乐了:“怎么?听不得老子喊你‘小子’?老子就偏要这么喊!” 宗越额角的青筋一跳,突然腰身一转就毫无预警地向姬元踢出一脚,速度之快连姬元都只看到模糊的残影,来不及躲闪胸口就挨了一脚,整个人从屋顶摔了下来,砸在地上。 宗越从屋顶跳下来,走到姬元面前向呆愣愣躺在地上的姬元伸出了手:“承让了。” “你……”看着年轻但是沉稳的宗越,姬元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怔愣半晌才倏尔一笑,“你的运气可真是好。” 说罢,姬元伸手握住宗越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运气?”宗越从不觉得自己如今的成就跟运气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扯上半点儿关系。 自己拍掉身上的尘土,姬元道:“虽然有个词叫勤能补拙,但努力所能达到的高度终究还是有极限的,真正站在高处的人,都是天赋异禀的人。我是前者,你便是后者。” “你怎知我不是比你还要努力的那种人?就因为本侯比你年轻,武艺却高出你许多?”宗越对姬元的评价有些不满。 姬元笑了笑,没有回答宗越的这个问题,只冲虞清漪挥了挥手:“丫头,我回房休息去了,你若是觉得无聊,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这话说完,姬元就转身扬长而去。 虞清漪困惑地望着姬元的背影。 输了切磋怎么还这么开心? 再看看宗越散发着冷意的背影,虞清漪便更加困惑了。 “侯爷?”走到宗越身边,虞清漪仰起脸担心地看着宗越。 宗越眯着凤眸望着姬元突然变得肆意洒脱的背影,冷声道:“他说本侯运气好,天赋异禀,因此才有今日的成就。” 听到这话,虞清漪着实茫然了一阵。 运气好不好吗?天赋异禀不好吗?姬将军这不是在夸奖侯爷吗?侯爷怎么反倒不开心了? 再仔细一琢磨,虞清漪才想明白宗越为什么会不开心,不觉有些好笑。 “侯爷,纵使天赋异禀,也要努力才能登顶,不然便是枉费日月,终将沦为寻常,而运气再好,也要有真才实学才能把握机会,可不努力又哪里来的真才实学?” 虞清漪轻轻拉住宗越的手,绵声软语道:“侯爷自然是历经千难万险,比旁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才走到今天,姬将军只是羡慕侯爷能在这般年纪就有这样的成就罢了。” 宗越侧头看着虞清漪,眸光炙热:“嗯,他羡慕本侯。” 却不是因为他所获得的成就。 第226章 夜袭 入夜,万籁俱寂,宗越和虞清漪却换上了夜行衣,溜出房间,跃上房顶。 环视一圈,宗越的脸色就冷了下去:“守备空虚。” 虞清漪倒是一脸的无所谓:“仗着这地方是块宝地,因此松懈了,而且那三皇子的手里别说是兵了,连暗卫都少得可怜,紫玉王将人都安排在了三皇子身边,旁的地方自然就空门大开。” 停顿片刻,虞清漪又想起一点:“啊!对了,三皇子身边都是文臣,没有武将,紫玉王虽然会武,但……” 虞清漪耸耸肩,没继续说下去。 “他得意识到保命这件事有多重要。”话音未落,宗越纵身而起,一个俯冲就奔着皇甫靖的卧房去了。 虞清漪撇撇嘴,跟了上去:“说什么冷酷无情,这不就是个操心的命?” “你说什么?”隐约听到虞清漪的声音,宗越的脚步微顿,扭头看向虞清漪。 “我没说话啊。”虞清漪眨着那双在夜色里眸光璀璨的桃花眼,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宗越的凤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又在编排本侯。” 宗越继续向前。 虞清漪笑着跟在后面。 “什么人?!”在南梁三皇子皇甫靖的门口睡得迷迷糊糊,紫玉王傅珏突然被杀气惊醒,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两个黑衣人奔袭而来,顿时方寸大乱,“来人啊!保护三殿下!” 傅珏这么一喊,暗处的暗卫才开始动。 傅珏本能地后退,但他的身后就是皇甫靖的房门,一想到皇甫靖就在里面,傅珏把心一横,拔出佩剑上前一步。 宗越一语不发,直接冲了过去,一招虚晃,再一招就直接将傅珏打晕。 虞清漪手持一柄通体雪白的细窄长剑,在宗越身后清理暗卫,真真是翩若惊鸿,游刃有余。 两人切瓜砍菜一样放倒了所有的暗卫,然后才踏进屋子,挑开内室的门帘,就看到端坐在床边的皇甫靖。 此时此刻,宗越只觉得心火直窜。 皇甫靖脸色发白,却故作镇定地看着宗越和虞清漪:“你们是谁派来的?是谁想要本殿下的命?” 宗越身形一闪就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便是在皇甫靖面前,手中的长剑横在皇甫靖的脖颈前,再往前一寸就能割破皇甫靖的喉咙。 “本侯若是想要你的命,你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青阳侯?!”一听到这独具特色的冰冷声音,皇甫靖就认出了宗越,异常恼怒,“青阳侯这是何意?!” 后退半步,宗越收剑入鞘,然后扯下了脸上的黑巾:“殿下好像还不太清楚自己的处境。” 皇甫靖不服气地瞪着宗越:“本殿下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因此本殿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姬元跨过院子里横七竖八的暗卫,顺路将傅珏踹醒,然后优哉游哉地踏进屋:“我就说他不行,你们非不信邪。理想谁都有,可他就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贵公子,自诩高洁,一身风骨,真是……苦了这些对他忠心耿耿的人。” 走到皇甫靖面前,姬元嘲讽道:“明知刺客是来行刺与你的,却还坐在这里等死?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那你还争什么?干脆去死好了,别连累傅珏一干人等陪你白白送命!” “你!放肆!”皇甫靖从来没受过这种气。 姬元不以为意地哂笑一声:“君不君,臣不臣,你们还真有意思。” “姬元你别信口开河!你又知道什么??”傅珏怒。 姬元痞里痞气地耸肩,道:“我只知道你们的三殿下只想自我满足,并不想带你们在乱局中杀出一条生路,我只知道你们这些辅佐没有一个人向他谏言让他改正自身不足,傅珏你扪心自问,以三皇子的资质和心性,他适合问鼎南梁吗?” 傅珏哑然,沉默半晌才低声说道:“唯有登顶,三殿下才能保住性命。” “他是保住性命了,可南梁的百姓呢?南梁的江山呢?他守得住吗?” 面对姬元直白的质问,傅珏说不出话来。 傅珏这一沉默,皇甫靖的心里就是一凉。 屋子里的四个男人同时沉默起来,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虞清漪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很不会看气氛似的打破了僵局:“乏了,我要回去睡了。” 虞清漪又转头看向傅珏:“今夜我与侯爷都没尽全力,从我二人踏进这座院子时算起,到侯爷的刀刃碰到三皇子的喉咙为止,不到一刻钟,就算三皇子不明白,紫玉王也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傅珏抿了抿嘴。 这意味着他们的暗卫实力太差,意味着他们无法保护三殿下,意味着只要有人知道三殿下藏身此处,三殿下便会轻易丧命。 “还有,”虞清漪继续说道,“暗卫本就是藏身暗处保护主人的存在,如果决定让他们藏身暗处保护三殿下,就不要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随意下令让他们移动,那样会暴露三殿下的位置,最好将御敌的暗卫和保护三殿下的暗卫分开,然后让他们见机行事。都是受过严苛训练的,他们比你清楚如何行动才能发挥自己的最大优势。” 傅珏的面上一热,思索一阵便给虞清漪作了个揖:“小王受教了,多谢姑娘指点。” 虞清漪不以为意地说道:“不必谢我,若不是侯爷有心教导你们,我可不会管着闲事。” 傅珏立刻转向宗越,一本正经地给宗越作了个揖:“多谢侯爷。” “嗯,”宗越冷淡地点点头,然后牵起了虞清漪的手,侧头问虞清漪,道,“回去了?” 虞清漪点头:“回。” 宗越便牵着虞清漪离开,离开了却也没有回房。 姬元不识相地跟在两人身后,还要特地强调自己的存在感。 “这深更半夜的,你们两个还要去哪儿?” 虞清漪扭头看了姬元一眼,然后仰望着漫天繁星,绵声软语道:“难得来到一处世外桃源,正经事儿办完了怎么能不好好逛逛?” 姬元仰头望了望天:“这深更半夜的能看清个什么?你们真当老子傻吗?” 这两个人八成是要借机查探灵湖乡的地形。 第227章 青阳侯有两副面孔 宗越扭头看向姬元,那眼神分明像是在看一个傻子:“灵湖乡的地形有什么好查勘的?” 姬元的脚步一顿,哑然无语。 的确,对于他和宗越这样作战经验丰富的将帅来说,灵湖乡这种地形在作战中的利弊一目了然,根本不需要花费时间再去查勘,宗越或许会以勘察地形为借口约虞清漪月下漫步,却绝对不会以月下漫步为借口来勘察地形,不然他可真是妄为大楚小战神。 见姬元无话可说,宗越问道:“你还要跟着吗?” 姬元狠瞪宗越一眼,愤愤地走了。 宗越这才牵着虞清漪继续向前,两人的身影渐渐隐于黑夜,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回到自己的住处的。 心思重重的皇甫靖和傅珏一夜没睡,两人彻夜长谈,说了许多自相识以来一直没有对彼此说过的话,天将亮时,两人才一前一后地踏出屋子,可才一进到院子就听见了刀剑相撞的声音。 傅珏心头一凛,一个箭步跨到皇甫靖身前,警惕地将皇甫靖护在身后。 “发生了什么?!” 皇甫靖的暗卫首领应声而出,沉声道:“启禀王爷,是大楚的青阳侯跟他的未婚妻在院子里晨练。” “青阳侯跟他的未婚妻真刀真枪地晨练???”傅珏惊呆了。 皇甫靖也是一脸担心:“不是说大楚的青阳侯武艺拔群、登峰造极吗?” 他未婚妻的武艺得到什么水准才能跟青阳侯真刀真枪地晨练?不会伤到吗? “微臣过去瞧瞧,殿下您……” “本殿下与你同去。”皇甫靖为人虽然天真,却也是真的善良。 傅珏迟疑片刻才点了点头:“也好。” 君臣二人一起来到宗越和虞清漪客居的院子,一眼就看到了大马金刀坐在屋门口台阶上的姬元。 “宗越,你是不是反悔了不想娶清漪丫头了?下手怎么这么狠?”姬元兴致勃勃地骚扰着宗越。 宗越理都不理姬元,只小心翼翼地给虞清漪喂招。 他是今日早起准备晨练的时候才知道清漪除了鞭法竟还会剑术,而且剑术才是清漪最擅长的,刚巧他钻研最深的也是剑术,便想试试清漪的深浅,结果他只能说清漪才是真正天赋异禀的那种人。 “方才那一下用腰部发力,不然旋身太慢,出剑就不够凌厉。再来!” 宗越话音刚落,一招打出去的虞清漪就立刻调整,将宗越所说的那一招重复一遍,腰部果断发力,带动身体迅速地旋转半圈之后顺势将手中的长剑送出,利剑破空,发出尖利的声响。 宗越立刻将自己的佩剑横在胸前,只听铛的一声响,虞清漪的剑尖就撞在了宗越的剑身上。 感受到手底下的力道,宗越的凤眸中满是笑意:“不错。” “那当然了!名师出高徒!”嫣然一笑,虞清漪收剑,紧接着一记力道十足的旋踢就往宗越的脑袋上招呼。 宗越轻巧后跳,躲过虞清漪的这一踢之后立刻欺身上前,这一退一进之间几乎没有停顿。 虞清漪的眼神一紧,踢出去的脚还没有落地,就先将手中的长剑向宗越掷了过去,趁着宗越躲避飞剑的时间一个空翻拉开了距离。 宗越一把接住虞清漪的剑,眸光微凝:“兵器不能脱手。” 虞清漪不赞同地说道:“丢了兵器,我能逃命,但若是被你抓到了,我可‘死’定了。” 宗越沉吟片刻,觉得这个说法倒也有些道理,便没再说什么,只上前两步,将虞清漪的剑还给了虞清漪。 “段家还真是舍得。” 清漪的这柄饮雪是前任肃国公的珍藏,肃国公娶妻时都没舍得拿它下聘,如今却送给清漪了。 虞清漪收剑入鞘,眉开眼笑地说道:“我可是我们段家的宝儿呢!” “不知羞。”宗越笑着揉乱了虞清漪的头发,“进去梳洗。” “嗯。”没理会围观的几个人,虞清漪心情极好地进了屋,连脚步都带着点儿蹦蹦跳跳的活泼。 等虞清漪进了屋,姬元才站起身,一边拍掉屁股上的灰尘一边走到宗越身边,不甘地瞪着宗越。 “她比以前活泼了。” 姬元记得他还在大楚的时候,虞清漪就像个强迫自己成熟的小孩,明明只有十六七的年纪,却稳重得让他都自愧不如,且思虑周全、行事妥帖,可以说是相当的可靠。 但这一次重逢姬元却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虞清漪的变化,只要在宗越身边,虞清漪就会有十六七岁的少女该有的样子,会顽皮,也会任性,她的笑容里真正有了笑意,又因为有了依靠,所以她可以不必殚精竭虑地去思虑周全,也不必谨小慎微的行事妥帖,那些压在她心头的阴霾似乎消散了一些,让她的心沾染上了几分明媚。 “嗯。”为了让虞清漪能活泼一点,宗越可是费劲了心思。 姬元啧了一声:“若有朝一日她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样子,老子宰了你!” 话音落,姬元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皇甫靖和傅珏面面相觑,觉得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宗越依然淡定,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看向皇甫靖和傅珏:“二位有事?” “啊……”傅珏和皇甫靖面面相觑,“就是听说侯爷和您的未婚妻在晨练,便想来开开眼界,没想到侯爷的未婚妻也是武艺高强之人,先前是小王看走了眼,怠慢之处还请侯爷见谅。” 傅珏这样说只是为了讨好宗越,实际上他和皇甫靖过来的时候宗越和虞清漪的晨练已经进入尾声,他根本什么都没看出来。 宗越瞧了傅珏一眼:“嗯。” 虽然知道紫玉王说的都是违心的话,但他喜欢听人夸奖清漪。 “那个……”傅珏觉得宗越在虞清漪面前和在虞清漪背后简直就是两个人,现在这个冷冰冰的才是众所周知的那个大楚青阳侯,“小王与殿下彻夜长谈,获益良多,不知侯爷今日是否得空?关于未来,咱们是不是得从长计议?” “嗯,”宗越点头,“本侯便是为此而来,时间你们定。” 说罢,宗越就进屋去了。 傅珏在宗越背后抽了抽嘴角。 早知道青阳侯真的这么难相处,他们就不向楚帝请求要青阳侯来做军师了,现在简直是自讨苦吃! 第228章 皇甫靖的决心 但宗越的不好相处仅体现在日常生活中,一旦开始谈论正事,他的直接反倒为旁人省去了许多麻烦。 “三殿下的暗卫自今日起必须随姬将军的兵一同训练。” “可暗卫的训练方式跟正规军是不一样的?”傅珏不解。 “姬将军知道该怎么做。”宗越不信姬元只训练过正规军,没有训练过暗卫。 姬元冲天翻了个白眼,道:“让老子训练他们可以,到时候可别跟老子喊苦,老子可没三殿下的好脾气!” 宗越不语,看向皇甫靖。 暗卫是皇甫靖的暗卫,最终还是得皇甫靖来做决定。 皇甫靖迟疑一阵,问宗越道:“不知青阳侯为何想让姬将军训练本殿下的暗卫?” “因为殿下的暗卫能力不足,”宗越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南梁皇室的暗卫本侯不是没见过,但没见过素质这么差的。” 姬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等宗越疑惑地看过去,姬元难得坦白地说道:“南梁皇室成员身边的暗卫,都是从同一个训练营里出来的,但因为三皇子不争不抢,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也只会忍气吞声,因此他身边的暗卫是其他人挑过之后剩下的,久而久之,连公主都可以在三皇子前面挑选暗卫。” 姬元看了皇甫靖一眼:“其他事也是如此,三皇子用的,都是公主们挑完之后剩下的。” 傅珏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皇甫靖:“三殿下,他说的都是真的?!” 为了不让人觉得皇甫靖结党营私有意争位,傅珏从来都不会到皇甫靖的寝宫去,他们总是约在不起眼的地方偷偷见面,因此傅珏完全不知道皇甫靖的生活艰难。 皇甫靖眉眼低垂,云淡风轻地说道:“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若忍一时便能安稳度日,那本殿下还能忍得。” 姬元冷笑一声:“可今时今日殿下之所以处处受制于人,正是因为往日里的忍气吞声,如果不是因为你忍了,你的兵权不会丢,如果不是因为你忍了,你的妾室不会背叛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忍了,你的暗卫也不会弱到不堪一击,连保护你性命这样最简单的分内之职都做不到!” 这正是姬元最看不上皇甫靖的地方,自己装的像个圣人一样清高,却让傅珏这样一心追随于他的人担惊受怕、殚精竭虑,除了帮他谋划前路,还要为他的清高善后,说白了皇甫靖这人就是虚伪! 皇甫靖低垂着头,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攥成拳,过了一阵才抬起头看向姬元,眼神格外坚定。 “本殿下知道先前是本殿下自私自利、虚伪、无能,昨夜详谈之后本殿下也知道这些年阿珏他们为本殿下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如今落得个四面楚歌、非生即死的局面,是本殿下自作自受,但……” 皇甫靖深吸一口气,眼神又明亮了两分,那一双明眸中似有火光跃动:“但本殿下不想死,本殿下想给阿珏他们以回报,本殿下想要一展抱负,本殿下想要……登上那个位置!” 姬元挑眉,转头看向宗越。 宗越面色不变。 皇甫靖的“醒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若皇甫靖真的愚钝到不能自己醒悟,那他会变着法儿地让皇甫靖醒悟。 南梁的下一任皇帝得是皇甫靖,要是换做别人,南梁和大楚之间的关系就又要变得复杂起来。 从宗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姬元挠挠下巴,道:“既然三殿下有此决心,那咱们就试试看。” 希望这位三皇子别是一时意气。 皇甫靖下了决心,姬元对他就和善了一些,加上宗越和姬元在直来直去这件事上默契十足,又都对战略部署十分精通,因此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未来的计划框架给整理好了。 皇甫靖和傅珏着实不适应这样高强度、快节奏的商议,宗越和姬元才将计划说到一半,两个人就头昏脑涨,不知所云。 见状,宗越和姬元便没有为难他们,帮他们将思路整理清楚之后就结束了当天的商议,给皇甫靖和傅珏留下了富富有余的思考时间。 等四人议事结束踏出书房时,就瞧见皇甫靖的两名暗卫神色惶惶地站在书房门口十步远,而陌陵正站在他们身后五步远的地方。 眼神微动,宗越提步上前,径直走向陌陵。 “什么事?” 陌陵冲宗越抱拳,却完全没有理会皇甫靖君臣三人:“启禀侯爷,五姑娘正在跟南梁的公主切磋。” 陌陵话音刚落,南梁的暗卫就不干了:“那叫切磋?!谁是那样切磋的??” 陌陵抬眼看向那人,淡定地反问道:“那阁下觉得贵国公主主动向五姑娘发起挑战的行为不叫切磋叫什么?” 陌陵的言外之意便是告诉皇甫靖事儿是皇甫姗挑起的,就算那不是切磋而是斗殴,那也是皇甫姗挑起的。 那皇甫姗去欺负谁不好,偏要跑去堵五姑娘,就算真的挨揍了,那也是自作自受! 宗越缓缓转头,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眼神看向皇甫靖:“陌陵,你确定是南梁的公主主动向清漪挑战的?” “属下确定!属下谨遵侯爷吩咐,一直跟在五姑娘身边,看得清清楚楚!”陌陵掷地有声地说道,“而且依五姑娘那懒性子,侯爷您不在的时候她连一步路都懒得走,哪里会去跟人切磋?” 想起虞清漪恨不能在榻上生根的懒样子,宗越的凤眸中浮现出零星的笑意。 清漪年纪不大,却真真是懒得很。 “去瞧瞧。” 宗越不紧不慢地走了,皇甫靖和傅珏这才长舒一口气,连忙问南梁的暗卫,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看好公主吗?怎么让她出来了?!” 得知皇甫姗曾在边关包下整间客栈迎接宗越,又得知宗越是带着未婚妻来南梁的,皇甫靖就当机立断地将皇甫姗看管起来了,想先静观其变,若宗越和皇甫姗之间还有可能,再放皇甫姗出来。 然而事实证明宗越对虞清漪的感情之深远远超过了众人的预期,因此皇甫靖就没敢将皇甫姗放出来,怕她惹上虞清漪,进而得罪了宗越,没成想还是让皇甫姗给跑出来了。 暗卫自责道:“是卑职等无用,中了公主的迷烟,这才……” “胡闹!”皇甫靖一甩衣袖,愤愤然追了过去。 姗儿可千万别伤着青阳侯的那个未婚妻啊! 第229章 哇的一声就哭了 事实证明皇甫靖想多了,皇甫姗不仅没能伤到虞清漪,还被虞清漪耍得气急败坏。 开阔的草地上,虞清漪并不攻击,只蝴蝶一样灵巧地翻飞,逗弄小狗一样遛着皇甫姗,皇甫姗气急败坏地追着,却是连虞清漪的衣角都碰不到。 面对这样的局势,皇甫靖真的十分后悔。 他就不该过来,现在过来了,他要如何面对这丢人现眼的场面? 听到脚步声,宗越扭头看向皇甫靖,那冰冷不带一丝人气的眼神让皇甫靖脊背发凉。 “侯爷的未婚妻……武艺不错啊。”皇甫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宗越冷声道:“她的身世在大楚并不是秘密,你们的姬将军也是知道的,但直到现在,殿下都不知晓她的身份,是觉得一个女人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吗?” 皇甫靖觉得自己被宗越责备了,同时又觉得自己非常无辜:“她是侯爷带来的人。” 宗越盯着皇甫靖看了看,然后重新将视线投向虞清漪,道:“莫要轻敌。” 皇甫靖沉思一阵,然后问姬元道:“那位姑娘……是什么身份?” 姬元挑眉,探究的视线在皇甫靖和宗越之间打了个转。 皇甫靖一直清高孤傲、自命不凡,以前那些劝他该如何如何的人都被他视作不能理解他高洁品质的凡夫俗子,那些意见他一概不予采纳,但现在他好像还挺听宗越的话的,为什么? 姬元不解,却没有将这份不解宣之于口,只友善地为皇甫靖解惑:“清漪丫头姓虞,是大楚丞相虞亮的嫡出次女,她的生母是大楚肃国公的小女儿,因此她便是大楚肃国公的外孙女,而大楚闻名遐迩的药商韩五爷是她的姨丈。” 皇甫靖目瞪口呆:“她……她……她……” 她原来是这般尊贵的女人??? 瞧见皇甫靖这呆相,姬元轻声一哂:“感谢青阳侯,若不是青阳侯提醒殿下,等殿下得罪了清漪丫头,那便是青阳侯也救不了你。” “好像……是这样没错……”皇甫靖呆然地看向开心地戏耍着皇甫姗的虞清漪,“她竟然是段氏的女儿……” 皇甫靖的心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年头:“敢问青阳侯,虞姑娘在她外祖家可还有姐妹?” “她不喜欢别人叫她虞姑娘,殿下称她五姑娘就好,”至于段氏虞清漪这一辈还有没有女儿,总有是真的不知道,“清漪,过来。” 虞清漪早就察觉到宗越和皇甫靖一行过来了,因此并不惊讶,脚下一转,立刻撇下皇甫姗奔着宗越就过来了。 而皇甫姗在宗越出声之前都没有察觉到总有的到来,此时听到宗越的声音,再想起自己刚刚狼狈愚蠢的样子,被戏耍许久的怨气和委屈一股脑地爆发,皇甫姗哇的一声就哭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听到哭声的虞清漪惊得脚下一歪,险些摔倒,幸好宗越飞身而来,将她接了个满怀。 “当心!”宗越抱稳虞清漪,“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是,她……”虞清漪扭头看看皇甫姗,再回头看看宗越,一脸懵。 刚刚追着她打的时候连骂带吼,凶得很,这怎么说哭就哭了? “不关你事,”宗越摸了摸虞清漪的头,“三皇子问你,你在段氏有没有姐妹?” 虞清漪眨眨眼,侧头看向命人去扶皇甫姗回房的皇甫靖,凑到宗越耳边小声问道:“他想跟段氏联姻?” 宗越顺势环住虞清漪的腰:“大概是有这个想法。” 眉头一皱,虞清漪觉得哪里不对:“他不是已经娶妻了?” 宗越瞥了皇甫靖一眼:“南梁皇帝可以立两位皇后。” 虞清漪有些惊讶,却没对南梁的这个习俗多做评价,只小声嘀咕道:“可段氏的女儿不远嫁……” 宗越沉吟片刻:“这次有些不一样,算是和亲,若两国交战,可以将人接回去。” 虞清漪歪了歪头,过了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说道:“未嫁的女儿大概只有段修怡一人,大舅舅的女儿,可她今年才十三岁。” 宗越转头看向皇甫靖:“三殿下可听到了?” 皇甫靖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听到了。” 十三的确是小了点。 虞清漪刚想说段修怡有自己的姻缘,是不可能会嫁到南梁的,脑海里突然就跳出一个人来。 那是她二舅舅的女儿,名叫段修雅,约莫二十上下,已嫁为人妇,嫁的是个小将军,但无子无女,再过两年,那小将军战死沙场,段修雅就守寡了。 前世段修雅守了一辈子的寡,这一世不知道会不会有些变化。 眉眼微动,虞清漪便对皇甫靖说道:“现在就说这些为时尚早,三殿下若是有心,我便将这事儿记下,等回了大楚,我帮三殿下问问。” “倒是……也行。”皇甫靖的面色微红,强忍着羞涩说道,“本殿下真心想与大楚修百年之好,若能通过联姻结为一家之亲自然是最好的,但本殿下知道以自己如今的情况来说,想娶大楚的公主怕是有些困难,若有段氏的女儿愿意嫁过来,便是最合适的。” 见皇甫靖的眼神还算真诚,虞清漪点了点头:“那我便记下了。” 这话说完,虞清漪就侧头看向宗越:“你们的正事都说完了?” “嗯,”宗越点点头,“现在打算到山上去瞧瞧,一起吗?” “好啊。”虞清漪毫不犹豫地点头。 宗越凤眸中沁出点点笑意:“真不知道该说你勤快还是懒。” 虞清漪撇撇嘴,道:“我本来就是跟着侯爷来的,不跟着侯爷那我来做什么?” 宗越挑眉:“这话是这样解释的?” “难道不是吗?”虞清漪也挑起眉眼,眼波含笑地睨着宗越。 宗越的心头微热:“嗯,是。” 皇甫靖尴尬地咳了一声:“既然如此,我们便不打扰二位了,我们……” “殿下和紫玉王自然要与本侯同去。” 皇甫靖噎住,跟傅珏面面相觑。 人家未婚夫妻一起去山上闲逛,他们两个跟去做什么? 傅珏也想不通,便转头看向姬元。 姬元翻了个白眼,对这两个人的无知感到无奈:“一起去,正好长长见识。” 第230章 那山,进不得 灵湖乡四面环山,山上植被茂盛,偶有野兽出没,要进山,最好带上当地居民做向导,于是看起来比较面善的虞清漪和傅珏就结伴去找当地的居民了。 “你们在这里待了挺长一段时间了?有相熟的人家吗?”走到灵湖乡居民聚居的地方,虞清漪隐隐约约觉得皇甫靖一行住的地方跟乡民住的地方离得有些远,这距离略微有些违和。 “殿下怕打扰到当地居民,因此除了刚到这里时找当地居民打听了一下灵湖乡的气候和粮米储量以外,我们甚少跟当地居民交流。”说这话时,傅珏似乎还有些得意,就好像皇甫靖的这个决定无比英明一般。 虞清漪的表情顿时就变得有些古怪:“紫玉王不觉得你们跟当地居民这般生疏,会让旁人一眼就看出你们是外地来的?你们想要藏身于此,最好的办法不是跟当地居民打成一片吗?你们这样惹眼,还怎么藏匿?” 傅珏一愣,面色登时一变。 虞清漪有些无语:“紫玉王是世袭继承的王位?” “正是,”傅珏回神,听虞清漪提起傅家的荣耀,不觉又得意起来,“小王的曾祖父是南梁的大功臣,因此受封紫玉王,并且得了个可世代承袭王位而不必降爵的特权,刚巧小王是家中独子,没受什么磨难就继承了这个王位。” 虞清漪了然:“那紫玉王跟三殿下的关系是怎么好起来的?我看三殿下在此之前多半是深居浅出、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模样,紫玉王怎么有机会跟三殿下相识、相交?” 回忆过去,傅珏笑道:“三殿下虽然深入浅出,但南梁每年都有宴请所有皇室宗亲、贵胄子弟的聚会,小王与三殿下便是在宴会上相识的,那时便觉得在众多皇子之中,唯三皇子与小王志同道合。” 虞清漪点点头。 所以说紫玉王和三皇子根本就是同一种人。 远远得瞧见几位聚在一起闲聊的灵湖乡妇女,虞清漪就扬起一个友好且甜美的笑脸,加快脚步走过去。 谁知那几位妇女一瞧见虞清漪和傅珏,立刻作鸟兽散,眨眼间就都没了踪影。 虞清漪的脚步倏然停住,目瞪口呆。 “紫玉王,你们做了什么?怎么把人吓成这样?” 傅珏也是一脸茫然:“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虞清漪沉吟片刻,然后继续向前。 傅珏迟疑片刻,也跟了上去。 虞清漪一路东张西望,最后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 “请问是乡正家吗?” 虞清漪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胆怯应了话。 “谁啊?” 傅珏惊讶地看着虞清漪:“你怎么知道这里是乡正家?” 虞清漪没有理会傅珏,只绵声软语地对屋里的老人说道:“我们是住在那边的人,有些事想向乡正打听打听,不知道您现在方便吗?” 屋里的老人沉默良久:“贵人且等等。” 又过了一会儿,老人才谨慎地将屋门推开仅容一人通过的大小,然后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钻了出来,啪的一声甩上屋门。 老人关门的速度太急,屋门关上的声音太大,这让老人窘迫得红了脸,蹩脚地向虞清漪解释道:“贵人恕罪,拙荆……拙荆染了风寒,喝了药刚睡下,老朽怕扰了她,失礼之处还望贵人大人有大量,老朽给贵人请罪。” 话说到这儿,老人膝盖一弯就要跪下。 “老人家且慢!”虞清漪吓了一跳,赶紧把人强拉起来,“您老人家这是做什么啊!我们可不是什么贵人,您这样可真是折煞我们了!” 老人站稳之后就退开两步,跟虞清漪之间拉开了距离,惶惶道:“是贵人,是贵人,你们都是……带着兵来的,可不就是贵人吗?” 一听这话虞清漪就知道灵湖乡的人怕是被皇甫靖的排场给吓到了。 虞清漪甜甜一笑:“您误会了!那不是兵,就是我们自家的护院。” “不一样,不一样。”老人摇了摇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虞清漪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老人,只见老人拄着拐杖,左脚在地上落得不实,不知道是有些跛还是怎的,老人的眉上还有一道短短的疤痕。 心里暗自有了猜测,但瞧见老人紧张戒备的神情,虞清漪什么都没问。 “您是灵湖乡的乡正?” 老人抬眼瞧了虞清漪一眼:“正是,不知贵人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就是我们想到周围的山里去看看,打些野味回来打打牙祭,但瞧这山里山林茂密,担心有凶猛的野兽出没,便来问问,我们也好有个准备。”虞清漪仍旧笑靥如花。 “你们要进山?”老人皱了皱眉,“这山上不仅有凶猛的野兽,还有毒虫毒蛇,万一被咬上一口,可就活不成了!” 虞清漪却是两眼一亮:“山里还有毒虫毒蛇?” 看出虞清漪的兴奋,老人语重心长道:“女娃娃,这可不是能好奇的,那毒虫毒蛇都厉害得很,真的会死人的!” 虞清漪没有跟老人争辩,笑嘻嘻地说道:“多谢乡正提醒,除了毒虫毒蛇,那山里还有什么?” 老人看看虞清漪,又看看傅珏,问道:“你们非得进山?” 虞清漪点点头:“非进不可。” 老人没理会虞清漪的坚决,只看着傅珏,又问一遍:“非得进山?” 傅珏干笑两声:“老人家,小……我得听她的。” 老人摇头长叹:“你们这些年轻人,胆子大,还不听劝。” 虞清漪笑道:“我们既然来了灵湖乡,就有责任保护好灵湖乡,只有进山瞧一瞧,才能想出办法来。” 老人一愣,重新审视着虞清漪。 虞清漪脸上的笑容不变:“原本我还想找个熟悉山路的人给我们做向导,既然山中如此危险,就算了。打扰了,告辞。” 话音落,虞清漪转身就走,一点儿都不拖沓。 紫玉王冲老人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然后就跟在了虞清漪身后。 望着虞清漪和傅珏的背影,老人突然叹了口气,扬声喊道:“女娃娃你且等一等!” 第231章 我是天煞孤星,你敢要 虞清漪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年迈的乡正:“您还有事?” 老人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慢悠悠地说道:“你们往东走,走到头儿就能看到一间小屋,住在那里的小孩儿叫狗娃子,你们去问问他。” 话音落,老人便关上了屋门。 “小孩儿?”傅珏轻声一哂,“小孩儿能做什么向导?这老头子怎么想的?” 虞清漪瞧了傅珏一眼:“不管他怎么想的,至少他比紫玉王聪明。” 话音落,虞清漪脚下一拐就往东走。 “诶?”傅珏愣了愣,“姑娘你还真信他啊?” 虞清漪没理会傅珏,径直往东去,不出一刻钟就看到了乡正所说的那一间小屋,那真正是一间小屋,没有厢房,没有院子,小小的屋子只有一个房间大小。 傅珏环视一圈,诧异道:“姑娘,你确定是这间吗?这看起来像是个仓房,可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虞清漪瞧了傅珏一眼,上前敲门:“尘埃落定之后,紫玉王真该四处走走,多瞧瞧民间……瞧瞧这人间到底是什么样的。” 虞清漪敲门的手刚落下,旁边的窗户就被人从里面推开,十三四岁的少年从里面探出头来,戒备地看着虞清漪和傅珏二人。 “你们是住在外边的人?特地来找我的?” 暗道这一乡人的戒心都挺强的,虞清漪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绵声软语道:“我们想要到山里去看看,方才问过乡正,乡正让我们来找你。” “你们想进山?”少年面无表情地将虞清漪和傅珏打量一番,“我们这儿的山上都是毒虫,可不是什么游玩的好地方。” “这就不需要你管了,你只说你能不能给我们做个向导。”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虞清漪索性就不解释了。 大概是觉得由女人出面交涉的情况不常见,少年好奇地看了傅珏好几眼:“你们得给我报酬。” 虞清漪挑眉:“你想要什么?钱?” 少年将视线从傅珏身上收回,直勾勾地瞅着虞清漪:“带我离开这里。” “带你离开这里?”虞清漪仔细打量着少年的神色,“只带你一个人离开?” “你放心,我家只剩我一个人了,爹娘和弟弟妹妹都死了。”少年的声音清朗,带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冷漠。 虞清漪微微一愣:“但灵湖乡里都是你认识的人,离开这里你就是真正的孤身一人了。” “没什么区别,”少年道,“他们虽然会偷偷给我送吃的,但都觉得我是天煞孤星,是会带来噩运的扫把星,所以没有人会接近我。” 虞清漪沉默片刻:“可我们是大楚人。” 少年愣住,盯着虞清漪看了一会儿,就又把视线转向傅珏:“你也是大楚人?” “不不不,”傅珏连忙否认,“小……我是南梁人,土生土长的南梁人。” 少年皱眉。 这个男人虽然是南梁人,但好像并不打算收留他。 少年的视线在虞清漪和傅珏之间来来回回,十分认真地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虞清漪不急,便不催他,转身懒洋洋地往单薄的门板上一靠,就仰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偶然见到飞鸟路过,便很开心似的扬起了嘴角。 傅珏不明白虞清漪在这里等什么,只不过是一个少年而已,他是真的能给他们做向导,还是能跟虞清漪回大楚?就算少年答应跟虞清漪回大楚,虞清漪又要怎么跟宗越交代? 但傅珏没敢问,一来那个少年就在旁边,傅珏若是问了,就好像他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一般,二来傅珏觉得虞清漪根本就不会理他。 少年思考了很久,终于从窗户里翻了出来,十四五岁的少年跟虞清漪一般高矮,就用他那双清澈的眼睛坦荡荡地直视着虞清漪。 “从南梁到大楚路途遥远,我是个扫把星,只要跟我在一起,哪怕只是同路而行也有可能遇上天大的麻烦,你敢带上我吗?” 少年故作强势地站在虞清漪面前,眼底却是怕被拒绝的脆弱。 虞清漪抱臂,妖娆一笑:“我这人,最不信命,只要你敢跟我走,我便带你去大楚,我不仅会带你去大楚,还会将你留在我身边,往后,你为我做事。” 她可做不出把一个孩子扔在大楚自生自灭的事情来,若要把人带走,她就会负责到底。 少年的眼神登时闪闪发亮:“君子一言……啊,不对,你不是君子……” 眉心微蹙,少年愁了。 虞清漪被逗得咯咯直笑:“走,只要你能做好这一次的向导,我就带你去大楚。” 声音一顿,虞清漪问少年道:“你知道怎么做向导吗?” 少年沉声道:“带你们活着出来。” 虞清漪挑眉:“乡正说山里毒虫毒蛇多,进到山里便是九死一生,你有自信能带我们出来?” “当然!”少年拍着胸脯说道,“他们出不来那是他们笨,你看我,每半个月进山一次,现在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虞清漪笑得眉眼弯弯:“行,姑且信你。那你准备准备,准备好了就去我们住的地方找我。” 少年立刻说道:“我不用准备,是你们要准备,要准备很多东西!” 虞清漪又笑了:“看来你是真的懂不少。那你收拾好东西,跟着一起来。” “好!”少年立刻翻窗进屋,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背着一个小包袱出来了,“走!” 虞清漪瞥了眼少年身后小小的一个包袱,什么都没问。 一路回到他们住的地方,虞清漪都没跟那个少年搭话,反倒是傅珏一直问东问西。 远远地瞧见宗越,虞清漪就小跑着过去了:“向导找到了,事情结束之后,带他回大楚,我答应他的。” 没想到虞清漪就这么直接地跟宗越坦白了,傅珏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宗越的神色,深怕宗越生气。 然而宗越只是看了那少年一眼,点头道:“好。” 姬元迈着八字步匪里匪气地走过来,正巧听到这话,也打量了那少年一眼:“清漪丫头,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回捡?” 虞清漪不以为意道:“我养得起。” 姬元噎住,又看了那少年一眼,道:“这是我南梁的孩子,得留在南梁,跟你回大楚做什么?” 从这孩子的体态、神态来看,是个性格果毅且能吃苦的孩子,若教导有方,不说能成大器,至少也是小有成就。 如今南梁内乱,乱局之后定是人才稀缺,难得遇见一个,当然得留下来。 虞清漪耸耸肩:“这得问你们紫玉王了,我分明是跟紫玉王一起去的,为什么那孩子要跟我去大楚,却不跟紫玉王留在南梁呢?” 姬元的表情一变,凶狠地瞪向傅珏。 看来他还是先教导教导他们的紫玉王! 傅珏打了个哆嗦,灰溜溜地找皇甫靖去了。 第232章 老虎不与兔子计较 在少年的指导下,一行人换了粗布衣裳,袖口、裤脚全都扎紧,而驱赶毒虫的药粉是少年从家里带来的。 少年全程都跟在虞清漪身边,可谓是鞍前马后,细心周到。 “姐姐,你这裤脚扎得松了,我帮你。”话音未落,少年已经在虞清漪脚边蹲下,解了虞清漪裤脚的绳子,重新绑好,扎紧。 少年的声音如同初春的溪水,清澈透亮,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不谄媚,不奉承。 虞清漪不为所动,面上甚至连一丝感激都没有:“以后你就跟扶俞他们一样,喊我五姑娘。” 闻言,少年看向扶俞。 当少年在虞清漪的身边站稳脚时,扶俞就从暗处现身,虽然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甚至一直面带笑容,但任谁都能看出他对少年的防备。 少年抿了抿嘴,然后点点头:“好,听姑娘的。” “扶俞,你先带着他,看看他适合做什么。”既然要把人留在身边,就要人尽其用,而虞清漪的身边也不需要这么个半大孩子跟着,对她来说虽然无关紧要,但或许会影响到这个孩子的未来,因此将他安排进段氏暗卫或者送去棠秋那里可能更加合适。 这话说完,虞清漪就往宗越的身边去。 “五姑娘!”少年喊住虞清漪,“五姑娘,我……不能一直跟在你身边吗?” “我身边不需要人跟着。”虞清漪头也不回地走到宗越身边,帮宗越整理衣袖。 宗越往少年那边瞅了一眼:“那孩子怎么回事?” 虞清漪抬眼瞧了宗越一眼,桃花眼中笑意璀璨:“现在才问?” 宗越沉声道:“既然要留在身边,什么时候问都一样。” 虞清漪轻轻一笑:“我还当侯爷是不在意呢。” 宗越的眉梢微动:“在意什么?” “他是南梁人啊,”虞清漪仰脸看着宗越,又道,“而且他说他爹娘弟妹全都死了,我却没问他是怎么死的,万一是死在大楚刀下呢?灵湖乡的乡正是当过兵的。” 宗越好奇了:“你怎么知道灵湖乡的乡正是当过兵的?” “他……”虞清漪的声音一顿,突然瞪了宗越一眼,“侯爷早就查清楚了?” 宗越的凤眸中闪过些许不解,不明白虞清漪为什么多此一问:“当然要查,来之前就查清楚了。” 借着之前的骚乱查清皇甫靖的所在之后,他就让陌陵安排人先一步来灵湖乡查探清楚,若不是已经确定这地方安然无忧,他怎么可能把清漪带来? 瞧见宗越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虞清漪哑然。 的确,对侯爷来说打探敌情是理所当然要做的事情,是毋庸置疑的,甚至是不需要思考的。 虞清漪撇了撇嘴。 “怎么了?”不能理解虞清漪的想法,宗越便不明白她莫名其妙的不满和不甘从何而来。 “没什么。”虞清漪摇了摇头。 宗越不放心地追问:“当真?” “当真。侯爷放心,我跟那些口是心非的小妖精不一样,我若是不开心了,或者对侯爷感到不满,一定会变着法儿地让侯爷知道,好跟侯爷讨些补偿。”虞清漪故意给宗越抛了个媚眼儿,顽皮的样子娇俏可人。 “但愿如此。”宗越抬手在虞清漪的鼻尖轻点一下。 终于等到磨磨蹭蹭的皇甫靖和傅珏,虞清漪就发现皇甫靖的身后还多了一个人。 目光从皇甫姗脸上扫过,宗越的视线落在姬元那张写满幸灾乐祸的脸上:“你确定要带上她?” 姬元摊手:“公主想去,三殿下觉得并无不可,连紫玉王都同意了,我一个下臣,还能说什么?” 宗越便又看向傅珏。 傅珏连忙堆起笑,道:“小王这不是想给五姑娘找个伴儿吗?不然咱们这一行就五姑娘一个姑娘,她得多无聊啊。” 听到这话,虞清漪就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她是来给我做伴儿的,还是来给我家侯爷做伴儿的?” 虞清漪一句“我家侯爷”让宗越已经冷下去的脸色迅速回暖,也让皇甫姗气得恶狠狠地瞪着虞清漪,心里暗骂虞清漪不要脸,却是不敢把话说出口。 似乎是察觉到了皇甫姗对虞清漪的恶意,一直默不作声地待在旁边的少年突然三步并两步地冲到虞清漪身前,比皇甫姗更加凶狠地瞪着皇甫姗,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威势和狠戾简直能跟宗越比肩,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宗越给虞清漪使了个眼色,虞清漪便上前一步,抬手按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少年转头,抿着嘴看着虞清漪。 虞清漪微微一笑:“无妨,别紧张。” 见少年的情绪有所缓和,虞清漪又道:“记住,山中的老虎从来都不会把一只兔子的叫嚣放在眼里,更不屑于威吓一只兔子。别做自降身份的事情。” 少年看向“兔子”皇甫姗,然后点了点头,乖巧地退到一边儿去了:“我知道了。” 虞清漪这番话是当着皇甫靖、皇甫姗和傅珏的面儿说的,皇甫靖和傅珏倒是还好,只觉得有些尴尬,但皇甫姗可是怒发冲冠,若不是一直被皇甫靖拽着,她非得冲上去跟虞清漪打一架不可。 而虞清漪就如她所说的那样,看都没看皇甫姗一眼,安抚好少年之后就转头问宗越道:“现在出发?” 宗越仰头看了看天色,神情莫名,似是迟疑了一会儿才沉声说道:“走。” 皇甫靖和傅珏原以为宗越能将虞清漪带上,定然是不打算深入山林,只是在边缘转转罢了,谁知虞清漪身手敏捷,体力过人,在山林间来往穿梭竟比皇甫靖和傅珏还自如,而且从始至终都跟在宗越身边。 少年起初也有些担心虞清漪,但见虞清漪俨然是个登山好手,少年便放下了心,一马当先地跑在前头,跟只猴子似的攒来蹿去。 宗越不远不近的跟在少年后面,一边观察地形和山中的动物植物,一边观察着跑在前面的少年。 “他有些功夫底子,可惜没遇上好的师父。”宗越突然感叹一句。 虞清漪看看前面的少年,再看看似乎对少年有些好感的宗越,问道:“侯爷想亲自教导他吗?” 第233章 微臣,领命! “本侯?”宗越的眼神微微一闪,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少年,又侧头看看身边的虞清漪,道,“不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本侯亲自教导的。” 他这一身本事得留着教给儿子。 虞清漪还没想到儿子这茬,只当宗越是嫌麻烦,偏还要说些自傲的话显得自己很有本事一样。 撇撇嘴,虞清漪道:“那我就把他扔给扶俞,若是教坏了,你可别抱怨。” 从姬元之前的态度来看,那小孩儿应该是个可塑之才。 宗越好笑地看了虞清漪一眼:“你把他扔给扶俞,扶俞自然知道该怎么教他,扶俞可是段氏暗卫营出来的人。” 巧的是段氏暗卫营的训练方法就很适合这个孩子。 跑在前面的少年突然停下脚步,然后迅速跑回虞清漪面前,虽然脸上挂了一层薄汗,但呼吸却是丝毫不乱。 “五姑娘,前面有蛇。” 宗越在少年开口的瞬间就停下了脚步,同时给身后的人比了个停下的手势。 姬元紧跟着停下,却发现皇甫靖和傅珏看不懂宗越的手势。姬元扶额,觉得十分丢人,却还是伸手拉住了气喘如牛的皇甫靖。 “三殿下,停一停。” “啊?可以休息了吗?”皇甫靖拄着膝盖弯着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若不是根深蒂固的皇室仪态作祟,他怕是要直接坐在地上。 而走在皇甫靖身后的傅珏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姬元冲天翻了个白眼:“还不可以休息,只是前面好像有什么。” 皇甫靖浑身一僵,看向姬元的双眼中有掩藏不住的畏惧:“有、有什么?” 姬元沉默一阵,然后突然在皇甫靖的背上拍了一巴掌,直把皇甫靖拍得向前趔趄两步。 “三殿下不如亲自去瞧一瞧?” “不不不不!”皇甫靖立刻向后连退数步,“前面有青阳侯探路,本殿下就不去添乱了。” 姬元皱眉,突然低喝一声:“去!” 皇甫靖吓了一跳,愕然地看向姬元。 姬元冷声道:“如果现在是两军对垒,你的身后是南梁三军,你也要像这样丢人现眼吗?!南梁未来的国君就是一个胆小如鼠的无能之辈吗?!” 皇甫靖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羞愧得涨红了脸。 他方才真的是太累了,累到无法思考,因此对姬将军所说的话、所做的事给出的都是最本能的反应。 “抱歉,本殿下……” “怎么了?”姬元这边动静太大,自然引起了宗越和虞清漪的注意,虞清漪便过来瞧瞧。 “没!什么都没有!”皇甫靖慌忙摇头否认,还偷偷看了姬元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点点乞求,乞求姬元别戳破他的谎言,至少别让他在大楚人面前颜面尽失。 姬元别开头,一语不发。 皇甫靖暗自松了口气,这才对虞清漪露出一个笑容:“怎么突然停下了?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虞清漪的视线在姬元和皇甫靖之间打了个转,又看了一眼旁边瘫软如泥的傅珏和落在后面的皇甫姗,道:“前面有蛇,我跟侯爷去瞧瞧,你们留在这里休息。” “是什么蛇?不能绕开吗?”皇甫靖本来想说他跟着一起去,但他现在腿脚发软,去了也只能拖后腿,偏生又不好意思真的只让虞清漪和宗越两个人去探路,便问了这么一句。 虞清漪眉梢微挑,笑道:“我们今天可不是来郊游的。” 虞清漪侧头看向姬元:“那么就有劳姬将军留在这里陪着三位南梁贵胄,我们去去就回。” 姬元啧了一声:“你们当心点儿。” 他应该跟宗越他们一起去的,但他也应该留下来保护他们南梁的三皇子。 “理解,职责所在。”颇为同情地看了姬元一眼,虞清漪就转身回到了宗越身边,两人跟那少年低语几句之后,三人就继续向前,单薄的背影很快就被繁茂的花叶掩盖。 缓过气来,皇甫靖就开始担心了:“姬将军,他们……青阳侯和五姑娘不要紧?” 姬元不解地看向皇甫靖:“能有什么要紧的?” 皇甫靖一本正经地说道:“山林里的蛇可不似宫里养的那些那样温顺,万一被激怒,真的会咬人的!” 姬元神情古怪地看着皇甫靖:“所以呢?” “所以很危险啊!”皇甫靖完全不能理解姬元的淡定。 姬元皱了皱眉:“殿下休息好了吗?” 皇甫靖不明所以:“还行。” 姬元扭头看向傅珏:“傅珏,好好保护公主,我带三殿下到前面去瞧瞧。” “你等等!”傅珏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姬元的衣摆,“你要带三殿下到前面去瞧瞧?你疯了?!那有什么好瞧的??你的职责是保护殿下的安危,不是将殿下送入险境!” 姬元冷哼一声:“就因为你们对他一直都是这样过度保护,所以他才成了现在这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他是殿下!他不需要懂那些没有用的事情!更不需要去冒那些不必要的风险!” “有没有必要不是你说的算的!”姬元抽回自己的衣摆,冷眼看向皇甫靖,“殿下自己决定!” 皇甫靖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姬元和傅珏怎么就吵起来了,更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让他做决定了。 四目相对,姬元冰冷的视线像一盆冰冷的水一样泼散了皇甫靖心中的畏怯、迟疑和敷衍,他突然明白如果他此时给出的回答不能让姬元满意,那姬元会对他失望,失望之余当然就不会再辅佐于他。 可皇甫靖现在需要姬元的力量,非常需要,因此他必须跨出这一步,跨出姬元希望他跨出的那一步,好让姬元看到他的决心。 思索良久,皇甫靖深吸一口气:“本殿下便随你到前面去看看。” “殿下!”傅珏大惊失色。 皇甫靖侧头看向傅珏:“阿珏,保护公主。” “殿下,不……” “阿珏,这是皇命,是你的君主对你下达的第一道命令!” 傅珏一愣,仰头看向皇甫靖:“殿下?” 皇甫靖目不转睛地看着傅珏,坚定,坚决:“你要服从吗?” 傅珏心头一凛,跪好,叩首:“微臣,领命!” 第234章 实战训练 皇甫姗是第一次见到皇甫靖霸道的一面,吓得不敢说话。 就如同宗越曾对虞清漪说过的,在南梁,女人的地位远不如男人,像皇甫姗这样的皇室公主平日里就只敢对平民吆五喝六,她面前的男人但凡有点儿身份地位,她都不敢大声说话。而皇甫姗之所以比其他皇室公主更加嚣张一些,不过就是因为有皇甫靖护着她。 皇甫靖未必就是把皇甫姗当成妹妹一样疼爱,但他的高洁品质不允许他放着“弱小”的皇甫姗不管,但当皇甫靖的身上也出现了其他皇子所具备的强势和霸道时,皇甫姗就不敢造次了。 做出了决定,皇甫靖就撞了胆子跟姬元一起走向山林深处,宗越他们去的方向,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就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皇甫靖心头一紧:“他们遇到危险了?” 姬元镇定自若:“请三殿下记住,在野外,不管你听到了什么,不管你看到了什么,一定不要发出声音,更不能大声说话。” 皇甫靖眉心微蹙,显然很不赞同姬元所说:“哪怕自己人性命垂危?” 姬元理所当然地点头:“哪怕自己人性命垂危,你都必须先保护好你自己,只有保护好你自己,你才有可能去救你口中的‘自己人’,不然你非但救不了他,还可能让他死得更快,最坏的状况是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皇甫靖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样说倒是有些道理:“本殿下记住了。” 姬元应了一声,过了一阵才冲皇甫靖比了个手势,还贴心地为皇甫靖解释了手势的意思:“放轻脚步,缓慢前行。” 皇甫靖看了看姬元的手势,又看了看姬元的表情,有些不确定地小声问道:“你说的,是这个手势的意思?” “嗯,”姬元好脾气地解释道,“在外行军打仗时,手势比言语更常用,若是以前三殿下安居于高堂之上,可以不懂这些,但现在三殿下很可能要披甲上阵,到时候若还是不懂,会不能服众。” 皇甫靖点点头:“本殿下明白了。” 皇甫靖的虚心受教让姬元好感倍生。 两人一前一后放轻脚步向前走去,小心翼翼地躲在了一处灌木丛后,姬元小心地拨开枝叶,两人便看到了前面震撼人心的一幕。 那少年发现的哪里是蛇,分明就是一条一丈多长的青花巨蚺,宗越和虞清漪前来查探时似乎惊动了巨蚺,现在两人一蚺打作一团,战况激烈,而那个引路的少年躲在离姬元和皇甫靖不远的一棵树后,一副闯下大祸的惶惶模样。 皇甫靖一看到这景象就吓得两腿发软,下意识地抓住了姬元的胳膊:“姬、姬将军?” 皇甫靖还记得姬元之前教的,将声音压得极低。 “过来。”姬元反手抓住皇甫靖的手腕,拉着皇甫靖走向那个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直专注地盯着跟巨蚺交战的虞清漪,并没有注意到姬元和皇甫靖的到来,因此被姬元吓了一跳,转头盯着姬元看了片刻才小声地开了口。 “灵湖乡的人都教我狗娃子,但五姑娘让我重新想个名字。” 姬元了然:“你别担心,那条巨蚺并不难对付,他们只是在拿巨蚺给那丫头练手。” “练手?”少年不解,皇甫靖也一脸迷茫。 姬元好心地为两个人解释道:“那丫头自小习武,底子不错,但实战经验不足,好不容易在野外遇到个凶猛的野兽,自然要拿来给那丫头做实战训练。” 少年懂了,皇甫靖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有青阳侯陪她练习还不够吗?” 姬元笑了:“青阳侯哪舍得全力以赴?” “那青阳侯就不怕他的未婚妻被巨蚺伤到?”皇甫靖还是不能理解这种训练。 姬元轻轻一笑,故意提高音量朗声说道:“青阳侯就在旁边守着呢,若还能让那巨蚺伤到他的未婚妻,那他可太无能了!” 宗越的眸光微凝,突然就从栖身的枝杈间飞窜出去,当空一脚踢中巨蚺的脑袋。 宗越这一脚用了十成的劲道,那巨蚺的脑袋当即砸向姬元三人所在的地方,速度奇快。 姬元不屑地哼了一声,一手抓起一个人变飞身向后掠去,轻而易举地就躲开了那颗大脑袋。 巨蚺辗转而起,嘶吼着袭向宗越和虞清漪。 “莫慌。”宗越站在虞清漪身侧,手提利剑,身姿挺拔,沉稳如山。 虞清漪轻轻一笑,语气轻松极了:“没慌,小场面。” 宗越凤眸中浮现出璀璨的笑意。 “走!”宗越一声喝令,两人就齐齐迎向巨蚺。 姬元放下手里的两个人,再度走上前去,抱臂靠在粗壮的树干上。 “丫头,你出剑时多余的动作太多,直接点儿。” 宗越的眼神微闪,然后看向虞清漪,给虞清漪使了个眼色。 姬元可是南梁第一猛将,他的指导对清漪来说是大有益处的。 虞清漪会意,按照姬元所说一点一点调整自己的动作。 姬元啧了一声:“他娘的!这么有天赋的女人,怎么没让老子先遇见?” 在对战中沉着冷静地听取意见并且立刻改正自己的不足,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他精锐营里的兵都没有这么机灵。 “丫头,多用耳朵,有些动作是看不见但却能听到的。” 闻言,宗越立刻闪身到虞清漪身旁,帮虞清漪抵挡巨蚺的全部攻击。 虞清漪稍稍后退半步,沉心静气,一边看一边听,然后在某个瞬间迅猛出手。 宗越便在虞清漪前冲的瞬间退开,然后又紧跟上去近身保护。 三个人就这样一个练、一个护,还有一个从旁指导,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宗越才一剑解决了被迫陪练的巨蚺。 “累了吗?”站稳之后,宗越就走到虞清漪身边,温柔地帮虞清漪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虞清漪扬起一个甜美的笑脸:“还好。” 见虞清漪的呼吸只是略有些急促,看起来不像是在逞强,宗越就点了点头。 “休息一会儿,再往山里走一走。” “好。”虞清漪乖巧地应下。 宗越便转身走向姬元:“多谢姬将军的指点。” 姬元一脸厌烦地看着宗越:“用得着你来道谢?就是想来跟老子炫耀是不是?” 第235章 现场教学 宗越迷茫了一瞬才明白姬元的意思。 “本侯没有想炫耀,但如果在姬将军看来有那个意思,那大概就是真情流露。” 姬元气得瞪眼。 越是跟这小子相处,就是越是能体会到这小子的气人之处! 一行人回到之前的地方找到傅珏和皇甫姗,原地休整之后再度向山中进发,因为有少年引路,所以一路上没遇到什么毒虫,只遇到几只落单的凶猛野兽,宗越和姬元便像之前那样帮虞清漪训练。 天色渐黑,宗越和姬元却是谁都没有提出要返程下山,少年对山野十分熟悉,因为心中没有畏惧,所以并不在意是天明还是天黑,但皇甫靖、傅珏和皇甫姗三人渐渐有些慌了,皇甫靖和傅珏碍于颜面一直忍着不开口,皇甫姗却是忍不住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宗越扶着虞清漪登上一块大石头,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对皇甫姗的提问充耳不闻。 姬元扭头看向皇甫姗,而后视线又从皇甫靖和傅珏二人脸上扫过,突然和善一笑:“谁说要回去了?” 姬元此话一出,皇甫靖、皇甫姗和傅珏就傻眼了。 “你说什么?!”皇甫姗惊叫起来,“我们不回去了?那我们今夜住哪儿??你不会想让本公主住在这深山野岭里?!本公主不干!本公主要回去!” “大路朝天,公主想回去,随时都能回去。”说着,傅珏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皇甫姗可以自己下山。 “你!”皇甫姗气得脸色涨红,“青阳侯,你就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宗越这才扭头看了皇甫姗一眼,冷声道:“公主慢走。” “你!”皇甫姗深吸一口气,“好,本公主就算了,你们是想让我三哥哥住在这荒郊野外的吗?山林里这么危险,万一我三哥哥受伤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姬元没有回答皇甫姗的质问,只转头问傅珏道:“傅珏,你之前不是说公主是来陪清漪丫头的吗?怎的清漪丫头还没说要走,公主就非得要回去?咱们南梁的公主可真是娇贵啊,也不知道她还能娇贵到什么时候!” 听到姬元最后的这句话,皇甫姗打了个哆嗦。 而这边姬元在应付养尊处优的三个人,那边宗越和虞清漪已经开始为今夜的露营做准备了,姬元听着背后的声响,只觉得心火直冒。 “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对我南梁的山动手动脚的!”姬元扭头就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嗓子。 凭什么他要在这里应付三个什么都不懂的累赘,那两个人却能落个清静想做什么做什么? 宗越和虞清漪两人的动作一顿,随后宗越给了姬元一个白眼,虞清漪则捧腹大笑。 姬元恼羞成怒,故作凶狠地瞪着虞清漪,可说话的语气到底还是凶不起来:“你笑什么笑?” “没有没有,不敢笑不敢笑,”虞清漪扶着腰,虽然止住了笑声,可那一双桃花眼里却是笑意璀璨,藏都藏不住,“罢了,你们南梁的殿下和王爷若真的怕了,姬将军就送他们回去了,千万别被山中的毒虫猛兽给伤着了,我跟侯爷还真是担待不起。至于如何在山中布防的事情,就交给我和侯爷,反正……他们留在这里也只会碍手碍脚。” 话音落,虞清漪勾唇一笑,那嘴角上扬的弧度和眼底明灭的光芒都恰到好处,让那个笑容看起来似乎只是个单纯的笑容,却又好像充满嘲讽,总之就是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再加上虞清漪言辞间十分明显的嘲讽意味,皇甫靖和傅珏当即涨红了脸。 瞄一眼身旁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皇甫靖,傅珏厚着脸皮嘀咕道:“你们也没说是要研究如何在山中布防,你们若是早些说清楚,小王和殿下也是能帮上忙的。” 姬元揉揉额角,长叹一声:“先人所想,方能抢占先机。” 前面的虞清漪轻声一哂:“别说先人所想了,姬将军您问问三殿下和紫玉王,那孩子这一路上说过的事情,他们记住了几件?” 姬元立刻看向皇甫靖和傅珏,觉得这两个人再怎么不靠谱也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但事实证明姬元还是高看了皇甫靖和傅珏,因为觉得少年一路上所说的都只是些琐碎的、无用的小事,所以皇甫靖和傅珏将那当成是少年和虞清漪之间的闲聊,便灭有认真听,自然不可能记得住。 见皇甫靖和傅珏脸上又出现了窘迫这种神色,姬元仰天长叹。 “任重而道远啊!” 一语毕,姬元恶狠狠地瞪向宗越:“宗越,都怪你!若不是以为你,老子也不会在这里带孩子!” 宗越冷声道:“现在也只有孩子才会依靠你、原谅你,知足。” 姬元明白宗越的意思,便只能将满腹牢骚都咽回去,眼神也从愤怒变成幽怨,盯着皇甫靖看了看,终是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先忙着,老子带他们到一边儿聊聊去,”余光瞄见皇甫姗,姬元又道,“带我们南梁的公主一起玩儿啊。” 话音落,姬元就一手拉着皇甫靖,一手拖着傅珏,到一旁对这两个“孩子”进行思想教育了。 宗越和虞清漪默契地看了皇甫姗一眼,然后继续各做各的事情。 皇甫姗轻咬嘴唇,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磨蹭到了宗越旁边。 “侯爷,需要本公主帮忙吗?” “不需要。”宗越冷酷地拒绝。 皇甫姗往虞清漪那边看了一眼,见虞清漪正背对着他们,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皇甫姗便上前两步,伸出手想要拉扯宗越的衣袖。 “侯爷……” 宗越突然转身,将一块石头塞进了皇甫姗的手里:“有劳公主将这块石头搬到清漪那边去。” 沉甸甸的石头压得皇甫姗的两只手往下一坠,皇甫姗惊得松手,那石头就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宗越低头看着地上的石头,一语不发,一动不动,就只看着那块石头,沉默,且冷漠。 皇甫姗心里一咯噔,连忙将石头抱起来:“本、本公主方才手滑!本公主这就给清漪姑娘送去!” 皇甫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抱着那块石头健步如飞地走向虞清漪。 虞清漪背对着宗越和皇甫姗,肩膀一抖一抖的。 第236章 你活该 走到虞清漪身边,皇甫姗还坚持抱着那块石头:“给你,侯爷让本公主搬来的!如果不是侯爷开口求本公主,本公主才不会帮你!” 虞清漪神情古怪地看了皇甫姗一眼,然后淡然地点点头:“嗯,知道了,烦请公主将那块石头放在地上。” “放地上??”皇甫姗难以置信地看着虞清漪,“这可是侯爷让本公主搬来的!是本公主亲手搬来的!你竟然就把它放地上?” 虞清漪挑眉:“有什么问题吗?就算它是侯爷让公主搬来的,就算它是公主亲手搬来的,它也是块石头,不放地上放哪儿?公主如果觉得自己亲手搬来的这块石头跟金子一样贵重,那就继续抱着。” “你!”皇甫姗气得把手里的石头砸向虞清漪脚边,结果虞清漪动作敏捷地躲开了,皇甫姗没砸到虞清漪,反倒被石头划伤了手。 皇甫姗瞪着虞清漪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就往宗越那边儿去。 看着皇甫姗气势汹汹的背影,虞清漪张了张嘴,本是想提醒皇甫姗一句,但余光瞄见正在忙碌的宗越,虞清漪就把话咽了回去。 皇甫姗气势汹汹地往宗越那边儿走去,等走到宗越近前突然就娇柔了起来。 “侯爷。” 皇甫姗缠缠绵绵的尾音让宗越浑身一僵。 抿了抿嘴,宗越转身走向虞清漪。 皇甫姗一愣,想要拦住宗越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虞清漪扭头,戏谑一笑:“侯爷怎么过来了?” “故意让她到本侯那边去的?就想着怎么戏弄本侯。”宗越笑着横了虞清漪一眼,“本侯去猎些野味回来。” “嗯,当心些。”虞清漪帮宗越整理好微乱的衣衫。 宗越应了一声,身形一闪就没了踪影。 皇甫姗一惊,飞快地跑向虞清漪:“侯爷呢?!” 虞清漪狐疑地看着惊慌的皇甫姗:“侯爷狩猎去了,我劝公主最好别想去追,以侯爷的轻功,现在八成已经走远了,公主现在出发非但追不上侯爷,还有可能在山林中迷路,若再遇见外出觅食的野兽……” 虞清漪的话没说全,皇甫姗的脸色就已经白了。 “你、你故意吓唬本公主!” 虞清漪耸耸肩:“公主若真这样觉得,那大可一试,我保准不拦着公主。” 话音落,虞清漪就继续忙活自己手里的事情了。 “你!”皇甫姗气得跳脚,“本公主要去寻侯爷,你得来保护本公主!” “没空。”虞清漪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皇甫姗咬牙切齿地瞪着虞清漪的背影,然后威胁道:“那行,那本公主就自己去,万一本公主迷了路回不来,看三哥哥怎么罚你!” 话音未落,皇甫姗还真就迈开脚步作势要去追宗越。 虞清漪轻声一笑,慢悠悠、懒洋洋地说道:“我不是南梁人,本就不受南梁朝廷管制,我又不是你三哥哥的臣子,也不受你三哥哥管制,我倒是想知道,万一你出事了,你三哥哥会怎么罚我?他可会因为你而惹恼我?” 皇甫姗的脚步一顿,气得浑身发抖,然后猛地转身指着虞清漪破口大骂。 “你得意什么?你不也是仗着青阳侯的宠爱才敢这般嚣张?” 虞清漪笑了:“公主是第一个说我敢嚣张是仗着侯爷的宠爱的。” 毕竟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她是大楚肃国公的外孙女。 “难道不是吗?如果青阳侯不宠你,你敢这样与本公主说话?”皇甫姗觉得同为女人,虞清漪的活法儿跟她的活法儿不会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不敢的?”虞清漪挑眉,看着皇甫姗妖娆一笑,“我便是与你这样说话,又能怎么样呢?” 皇甫姗语塞。 能怎么样?当然不能怎么样了!别说现在连三哥哥都身陷囹圄,危机四伏,便是从前有人像虞清漪这样对她无礼,她都不能把人家怎么样。 南梁的公主说到底只是徒有虚名,连最受皇帝宠爱的公主在王公贵族面前都只能伏低做小、忍气吞声,如她这样不受宠的就是被人指着鼻子骂都只能忍了。 想起曾经在南梁皇帝寿宴上见过的别国公主,皇甫姗越想越觉得委屈,豆大的泪珠嗒嗒地就往下掉。 虞清漪一愣,却没生出多少同情心:“哭什么?” “本公主哭还碍着你了!”皇甫姗歇斯底里。 虞清漪毫不客气地说道:“嗯,碍着我了,劳烦公主您要么换个我瞧不见的地方哭,要么就把这没有意义的眼泪给我憋回去!” “怎么就没有意义了?本公主委屈还不让本公主哭了吗?!”皇甫姗从来没见过虞清漪这样没有善心、没有同情心的女人,她都哭了,虞清漪却还对她冷言冷语。 虞清漪轻笑一声:“公主怎么就委屈了?您有什么好委屈的?” “本公主怎么就不能委屈了?”皇甫姗大声嚷道,“全天下的公主都是尊贵无比的,唯独我南梁的公主比下贱的民妇还不如!别的公主现在还在皇宫里锦衣玉食,唯独本公主要跟着三哥哥颠沛流离!南梁的男人个个都将女人视作财物一般,本公主又没有机会结识别国的男人,好不容易看上一个青阳侯,还被你给截了去!凭什么?到底凭什么?!又不是本公主自己想要生在南梁皇室的!” “所以呢?”出乎皇甫姗的意料,虞清漪的态度依然冷淡,甚至称得上冷漠,“你觉得不甘心,你觉得不公平,那么为了所谓的公平,为了得到你想要得到的权利,你都做过些什么?” 皇甫姗一边抹眼泪一边反驳虞清漪:“我能做什么?我一个女人能做什么?” “那就别怪别人欺负你。”虞清漪转身,蹲下,继续垒那个没垒完的石砌灶台。 没有得到安慰,反而被说了一句活该,皇甫姗既委屈又愤怒地瞪着虞清漪的背影,瞪着瞪着就注意到了虞清漪用石头一点一点垒起来的灶台,关键是虞清漪的这个灶台用到了皇甫姗先前搬过来的石头。 “你那做的是个什么?” 虞清漪没有回头,却回答了皇甫姗的问题:“灶,待会儿煮米粥会用到。” “灶不是用砖砌的吗?你为什么用石头垒?这能用吗?”皇甫姗在虞清漪身边蹲了下去,“别待会儿青阳侯带着猎物回来了,你这灶却用不了。” 虞清漪侧头,眼神莫名地看着皇甫姗。 这女人……就是欠骂吗? 第237章 我怕鬼 于是当姬元领着皇甫靖和傅珏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皇甫姗蹲在虞清漪的身边问东问西,虞清漪心情好了就回一句,觉得烦了就一语不发,却也不见皇甫姗生气。 等宗越回来了,就见皇甫姗小尾巴一样跟在虞清漪身后,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而虞清漪压根儿就不理她,她却也能自言自语地说上半天。 将猎到的野味递给姬元,宗越便走到了虞清漪的身边。 “怎么回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皇甫姗并不喜欢清漪,她这样讨好清漪必有所图。 “我不知道啊,”虞清漪一脸无辜地看着宗越,“她一直吵,我嫌烦,就骂了她一顿。” “然后?”宗越瞧了皇甫姗一眼,怎么瞧都不觉得皇甫姗那模样像是被人骂过。 “然后她就变成这样了啊,你去狩猎的这段时间,我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不管我做什么她都好像有成千上百个问题要问,一直叽叽喳喳的。”虞清漪两手一摊,表示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并且拿这样的皇甫姗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宗越的眸光微凝:“嗯,当心点儿,别离她太近。” 宗越觉得皇甫姗这般反常,一定是想寻一个虞清漪放松警惕的机会谋害虞清漪。 听宗越这样说,虞清漪好险没笑出声来。 如果知道侯爷这样冤枉她,皇甫姗怕是要哭得更惨。 “好,我一定当心。” 想了想,宗越仍是不放心:“下一次让姬元去狩猎。” 这里是南梁,跟他们在一起的都是南梁人,万一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清漪怎么办? 虞清漪一时没忍住就笑出声来,见宗越疑惑地看着她,便用她那一贯懒洋洋的声音绵声软语地说道:“好,让姬将军去狩猎,侯爷留下来保护我。” “嗯。”宗越摸了摸虞清漪的头。 皇甫姗站在不远处,既羡慕又嫉妒地看着虞清漪和宗越:“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傅珏正巧从皇甫姗身后路过,并且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皇甫姗的自言自语,于是傅珏停下了脚步,顺着皇甫姗的视线看向虞清漪,将虞清漪打量一番之后就回答了皇甫姗的问题。 “小王觉得五姑娘挺好的啊,”咧嘴一笑,傅珏又补充道,“哪哪都挺好的。” 皇甫姗被突然冒出来的傅珏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说话的人是傅珏,当即就瞪起了眼。 “本公主没有问你!” 闻言,傅珏往左右两边看了看,一脸疑惑:“旁边也没有别人,公主这话问的不是小王,难不成是鬼吗?” 皇甫姗怕鬼,一听傅珏提起鬼立刻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你、你胡说什么!哪里来的鬼!” 傅珏故意要逗一逗皇甫姗,就故意没有说话,只表情古怪地东瞅瞅、西瞧瞧,然后就飞快地走开了。 傅珏这样一闹,皇甫姗真的就被吓到了,一溜烟儿地跑到了皇甫靖身后,乖巧至极。 彼时皇甫靖正在跟姬元学习如何处理刚猎到的野味。 经过之前的对话,皇甫靖已经将姬元当做是传道受业的师父,并下定决心跟姬元好好学习。 “怎么了?”皇甫靖扭头,不解地看着皇甫姗。 “没、没什么,”皇甫姗笑着摇头,只是那笑怎么看都有些僵硬,“三哥哥你忙,我……我就是好奇,便过来瞧瞧。” 皇甫靖看出了皇甫姗的不自然,但皇甫姗不愿意说,皇甫靖自然不会追问。 准确地说,皇甫靖并不太在意皇甫姗的事情,他只是觉得既然皇甫姗管他叫一声“三哥哥”,又愿意信任他、依靠他,那他便在能力范围内多照顾照顾皇甫姗,但若皇甫姗没有明确地向他求助,他当然也不会多管闲事。 南梁皇室成员之间的感情比大楚皇室还要寡淡一些。 皇甫靖没有让皇甫姗离开,这让皇甫姗暗自松了口气,可饶是站在皇甫靖的身后,皇甫姗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安全感,她总感觉背后空落落的,似有阴风阵阵。 心里害怕,皇甫姗就总是东张西望,动来动去,不安分得叫姬元想不在意她都难。 “公主有话想说?”姬元颇有些不耐烦地看向皇甫姗。 此时的皇甫姗草木皆兵,听到姬元声音的瞬间就浑身一颤,差点儿没跳起来。 “没……本公主没话想说。” 可皇甫姗脸色发白,惶惶切切,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烦躁地挠了挠头,姬元扬声就喊虞清漪:“清漪丫头,你来一下。” 虞清漪正无事可做,听到姬元的声音就走了过来:“怎么了?什么事?” 姬元用下巴指向皇甫姗:“瞧瞧。” 虞清漪挑眉,转眼看向皇甫姗:“你又怎么了?” “本、本公主没事!”皇甫姗又羞又恼,急得直跺脚。 虞清漪显然不信:“瞧你这脸色白得像鬼,哪里没事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一听到“鬼”这个字,皇甫姗的脸色又白了两分,本能地往虞清漪身边靠了靠:“没、没事!本公主没有不舒服!” 不远处,傅珏一直留意着皇甫姗的状态,现在瞧见皇甫姗吓破了胆,就在一旁笑个不停。 虞清漪看向傅珏,又看看身旁神色惶惶、瑟缩躲闪的皇甫姗,似乎明白了什么。 “别在这儿站着了。”不多解释,虞清漪拉起皇甫姗的手就领着皇甫姗走到已经燃起火堆的旁,“反正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在这儿坐着。” 话音落,虞清漪便先在火堆旁横卧的树干上坐下了。 皇甫姗迟疑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虞清漪身边坐下了,起初坐得还有些远,但没过多久,皇甫姗就蹭到了虞清漪跟前,紧挨着虞清漪。 虞清漪失笑,却没点破。 从他们决定在这里扎营过夜时就没出现的少年突然拎着一串竹筒回来,跑到虞清漪面前献宝似的将竹筒逐一摆放在虞清漪面前,码得整整齐齐。 “五姑娘,喝水,这是半山腰的泉水,甜的!” “你一个人去半山腰了?”虞清漪拿起一个两节的竹筒,拔出棉布团成的塞子,仰头就喝了一口,“嗯!还真是甜的!你尝尝。” 虞清漪顺手就将手里的竹筒递给了旁边的皇甫姗。 第238章 谁惹哭的谁哄 皇甫姗愣住,诧异地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又将竹筒往前送了送:“怎么?高贵的南梁公主喝不了山里的泉水?” “谁说本公主喝不了?”两眼一瞪,皇甫姗就抢过竹筒,仰头猛灌一口,将泉水喝下后便是一脸惊奇,“真的是甜的!” 少年得意地说道:“那当然了!我们灵湖乡的泉水是全天下最甜的!” 虞清漪被少年的单纯逗笑:“坐下歇会儿。” 少年从小就在灵湖乡长大,虽然小时候听乡里人讲过外边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是如何把他们这些穷苦人当做猪狗一样使唤的,可到底是没经历过,在少年的心里,所谓的高低贵贱就只是有钱和没有钱的区别,因此少年跟虞清漪一行相处时无畏无惧,自然又耿直。 好在虞清漪这一行人当中唯有皇甫靖、皇甫姗和傅珏三人十分讲究身份高低,偏他们三个是最没有发言权的,故而少年这一路上十分自在,也越来越放得开,比如方才他突然想起山腰处的泉水,便没跟任何人打声招呼就直接去了,现在虞清漪让他坐下,他就坦荡地在虞清漪对面坐下,完全不理会还站在旁边的宗越。 两手捧着竹筒,皇甫姗还有些疑神疑鬼,但见旁边的虞清漪始终淡定,皇甫姗不由有些好奇。 用胳膊肘轻轻地撞了虞清漪一下,皇甫姗偏头靠过去,小声问道:“你不怕吗?” 心知皇甫姗问的是怕不怕鬼,虞清漪反问道:“有什么好怕的?” 皇甫姗却以为虞清漪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一边拿眼扫视周围,一边用更小的声音说道:“就……就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啊,你不怕吗?” 怕虞清漪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皇甫姗又补充道:“你想啊,灵湖乡就守着山,那他们乡里的人如果死了,不都得埋进周围的山里吗?现在天黑了,那……” 话没说完,皇甫姗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因为皇甫姗说话的声音太小,所以少年没听清皇甫姗说什么,只隐约听到了死人什么的,便指向西边,道:“我们乡里的人如果死了,都是埋在那边的,你要过去看看吗?” “啊!” 皇甫姗扔了手里的竹筒,死死抱住虞清漪的胳膊就尖叫起来,那连绵不绝、响彻云霄的尖叫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离她最近的虞清漪自然是最惨的,少年更是目瞪口呆,一脸无措。 “怎么了?”离得远的姬元、皇甫靖和傅珏都跑了过来,左看右看都没看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虞清漪揉揉额角,没办法对皇甫姗发火,就转头瞪向傅珏,咬牙切齿地质问道:“傅珏!是你最先用鬼吓唬她的?” 傅珏摸摸鼻子,有些心虚:“小王就是想逗逗她。” 其他人立刻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少年也意识到皇甫姗怕鬼,而且怕得厉害,再想起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心里一阵愧疚:“对不起,我……我……” “跟你没关系。”虞清漪好脾气地安慰少年一句,然后又瞪向傅珏。 隐隐约约听到皇甫姗低泣的声音,傅珏慌了。 “怎、怎么还哭了呢?” 宗越、皇甫靖和姬元齐刷刷地看向傅珏。 皇甫靖拍了拍傅珏的肩膀:“人既然是你惹哭的,就由你负责到底。” 本来安抚皇甫姗的任务应该交给他们一行另外一个女人虞清漪的,但方才虞清漪气得连名带姓喊了阿珏,若是让她帮阿珏善后,她怕是要出手打人了。 “我?”傅珏反手指着自己,一脸错愕,“我、我怎么负责?” 皇甫靖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本殿下怎么知道?” 说完就走。 姬元和宗越默契地一起走向火堆,串起已经清理好的野味开始烤,少年左看看右看看,一溜烟儿地跑到姬元和宗越身旁,帮忙烤肉。 虞清漪的胳膊还被皇甫姗抱在怀里,但也没有要安慰皇甫姗的意思,只拿那一双桃花眼瞪着傅珏。 傅珏挠挠头,硬着头皮凑上去拍了拍皇甫姗的肩膀,结果这一拍又吓得皇甫姗浑身一抖。 傅珏这才意识到皇甫姗是真的吓坏了,虽然他不明白皇甫姗为什么会怕成这样,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公主别哭了,是小王的错,小王不该故意吓唬你。” 皇甫姗理都不理傅珏,只抱着虞清漪的胳膊抽抽搭搭地哭。 傅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脸茫然地看向虞清漪。 感觉皇甫姗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虞清漪就冷酷无情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我去侯爷他们那边帮忙,紫玉王留在这里保护公主。” 话音落,虞清漪站起来就走。 “诶?五姑娘?五……”望着虞清漪的背影,傅珏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时候由五姑娘陪着公主不是最好的吗?为什么非得让他来?他又不会哄人。 虞清漪径直走到宗越身旁蹲下,说是过来帮忙的,却只抱膝蹲在那里看着火堆里明亮耀眼的火焰,眼神没有焦点,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姬元本想跟虞清漪说话,谁知一抬头就看到这样的虞清漪,姬元眉梢微挑,给宗越使了个眼色之后就强拉着少年离开了。 等姬元和少年走远了,宗越才沉声开口,问虞清漪道:“怎么了?不高兴?” “没有。”虞清漪的回答是难得的简洁,声音也是难得的带上了几分疏冷。 沉吟片刻,宗越试探着问道:“不想跟他们深交?” 清漪虽然不是那种内心热情、喜欢广结善友的人,但在大楚的时候,她从来都不拒绝别人的示好,甚至会帮助相识不久的姜六小姐,可今日,当皇甫姗有意无意地接近清漪时,清漪却在自己和皇甫姗之间立起了一道屏障,对皇甫姗的示好一点儿回应都没有,当皇甫姗受到惊吓本能地表现出对清漪的依赖时,清漪的排斥和拒绝就更强烈了。 宗越再仔细一想,便觉得在大楚时对谁都维持着表面礼貌的虞清漪打从在南梁遇到皇甫姗开始就对皇甫姗很不客气,这似乎是在情理之中的,又似乎有些不符合虞清漪的一贯作风,让宗越稍稍有些疑惑。 虞清漪的眼神微微一闪:“嗯,不想。” 第239章 不想跟她做朋友 思索一阵,宗越沉声道:“有本侯和姬元辅佐,这一仗皇甫靖必胜,将来皇甫靖就是南梁的皇帝,而皇甫姗会成为南梁最尊贵的公主,说不定还会嫁到大楚,跟她成为朋友没什么坏处。” 虽然也没什么好处。 虞清漪浅浅一笑:“侯爷对自己倒是有信心。” 宗越道:“不是对自己有信心,只是相信民心所向罢了。” 虞清漪侧头看向宗越,桃花眼中有了一丝光彩:“那个三皇子在南梁当真是民心所向?” 宗越极有耐心地解释道:“皇甫氏在南梁做了五代的皇帝,现如今这位的确有雄才大略,年轻时恩威并施、治国有方,故而南梁蒸蒸日上,与大楚比肩,但上了年纪之后他便贪图享乐,在南梁的王公贵族之间带起了一阵奢靡之风,南梁朝堂上的歪风邪气随之愈演愈烈,官官相护、欺上瞒下之事屡禁不止,上至王公贵族下至九品官员为了敛财而欺压百姓的事例更是不胜枚举,可想而知南梁百姓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将烤好的肉递给虞清漪,宗越又道:“在这样的环境下,自诩清高、不愿与皇室同流合污且愿意为百姓说话的皇甫靖就跳脱出来,尽管他没什么功绩和建树,却仍是成了民心所向。” 虞清漪挑眉:“就这么简单?难道南梁皇子都是蠢的不成?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做做表面功夫博一个好名声?” 宗越侧头看向虞清漪,凤眸中星星点点的笑意在火光的映衬下格外明亮。 虞清漪一头雾水:“怎么了?” 宗越轻轻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本侯当真幸运。” 别说是女人了,连男人都未必有清漪这般敏锐,常常一语中的。 翻弄一下手里的烤肉,宗越的声音柔和了几分:“皇甫靖第一次为民请愿时就惹恼了南梁皇帝,在朝堂上当众挨了三十板子,这件事流传于民间,百姓虽不敢明言,心里却都感激着皇甫靖,记了皇甫靖一个好。 皇甫靖第二次为民请愿是在南梁洪灾泛滥、百姓流离失所之时,当时南梁全境大雨不断,皇甫靖在普陀寺的佛像前诵经七日,七日后大雨骤停,皇甫靖在雨停的那一刻晕倒。 随后皇甫靖缠绵病榻长达半年之久,期间几次命悬一线,并且每一次皇甫靖病危的消息都会传至民间,南梁百姓次次都为皇甫靖祈福,直至皇甫靖病愈。南梁百姓说皇甫靖是用自己的半条命换得南梁风调雨顺。 皇甫靖第三次为民请愿是在南梁与大楚交战之时,当时姬元在权衡利弊之后决定放弃一城,但因为来不及转移城中百姓,所以只能连百姓一起放弃,其实姬元知道大楚不会屠城,因此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但皇甫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连夜赶至边关,跪地请姬元坚守。 皇甫靖那么一闹,那城中的百姓就都知道了姬元的打算,一时之间骂声连天,姬元迫于压力,只能坚守,为此白白损失三千将士,以至于那场仗南梁输得彻底,战败的责任由姬元一力承担,皇甫靖却在百姓那里留下个爱民如子的好名声。“ 这件事是姬元厌恶皇甫靖的最主要原因,但姬元至今也只当皇甫靖是不懂权术谋略,好心办了坏事,不然他可不会只是厌恶皇甫靖那么简单。 听完宗越的介绍,虞清漪恍然大悟:“原来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啊。” 宗越忍不住低笑出声,开心极了。 他家的丫头果真是聪慧过人! 虞清漪眨巴着一双桃花眼,疑惑地看着宗越:“你又笑什么?” 宗越还是摇头:“没什么。” 虞清漪撇撇嘴:“若真的没什么,你才不会笑,你的笑脸可比天上下刀子还稀奇。” 宗越脸上的笑立刻就散去一半:“至于吗?” 虞清漪枕着胳膊,笑嘻嘻地说道:“你真该经常照照镜子瞧瞧自己那张结冰挂霜的脸。” 宗越横了虞清漪一眼:“本侯这张脸上若是不结冰挂霜,你可就不省心了。” 不是他自吹自擂,便是他冷漠至此,还有不少女人往他身边靠。 虞清漪啧了一声,不满道:“说得好像我现在就省心了一样,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宗越瞥了皇甫姗一眼,抿着嘴沉默半晌才讷讷道:“放心,本侯只瞧得上你。” “那我还真是谢谢侯爷了。”虞清漪将头转向另一侧,只留给宗越一个红红的耳朵,也不知道是被火烤得还是羞得。 直到所有的吃食都烤好了,宗越也没问出虞清漪到底为什么不想跟皇甫姗深交,准确地说是谈话进行到一半就偏离了原本的主题,反正这件事在宗越看来也没多重要,宗越便没放在心上。 晚饭结束,善后的杂活竟然是宗越带头做的,姬元几人见宗越都动手了,便不好意思干看着,纷纷动手帮忙,反倒是唯二的女人坐在旁边优哉游哉。 悠哉的只有虞清漪,皇甫姗的目光追随着忙碌的皇甫靖,慌张得不行。 “喂!我们不用去帮忙吗?”怎么能让男人做这种事情? “帮什么忙?”虞清漪这一路上都被宗越照顾着,在京城里没做成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反倒在宗越身边实现了理想,时至此时,虞清漪已经习惯了悠闲地坐在一旁看着宗越忙碌,并不觉得哪里不妥。 皇甫姗惊愕地看着虞清漪:“难不成在大楚这些杂活都是男人在做?” 虞清漪眨眨眼,这才明白皇甫姗的意思,诚实地说道:“侯爷不让我做。” 皇甫姗一口气梗在胸口,咽不下吐不出。 虞清漪支着下巴望着宗越忙碌的身影,一双桃花眼中光芒熠熠:“其实这些事我都会做的,但侯爷不让我做,从大楚到南梁的这一路上,我们衣食住行上的事情全都是侯爷打点,若是要露宿野外,营帐和餐食也是侯爷准备,大概他们行军打仗的人都习惯了亲力亲为。” 皇甫姗好险没被气死:“虞清漪,你故意的?” 虞清漪侧头看着皇甫姗,一脸无辜:“公主什么意思?” 皇甫姗瞪着虞清漪,咬牙切齿地小声说道“你别跟本公主装模作样!你跟本公主说这些,难道不是有心想让本公主知道青阳侯待你的好,好让本公主知难而退?” 虞清漪眼中的无辜散去,变成妖娆的精明:“那公主会知难而退吗?” 第240章 风起于无而归于林 皇甫姗没有回答虞清漪的问题,只愤愤地瞪着虞清漪,指责虞清漪道:“你果然是故意的!看来本公主的感觉没错,你虽然在青阳侯面前装的温柔贤良识大体,但在青阳侯看不见的时候却对本公主阴阳怪气的,青阳侯知道你是这样两面三刀的人吗?” 虞清漪浑不在意地笑着:“那你去问问他啊。” 其他女人只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心上人,也只会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心上人,偏她跟侯爷相遇的时候便是她最不堪的时候,在看到她最好的一面之前,侯爷就先见识了她最为人所不齿的一面。 这样一想虞清漪突然觉得匪夷所思。 侯爷到底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她在京城里所展现出的一切,到底有哪一点吸引到侯爷了?还是说侯爷一直未娶并不是眼界太高,而是一直没遇到一个坏女人? 百思不得其解,虞清漪便将疑惑的视线投向了宗越。 似有所感,背对着虞清漪的宗越突然转过身看向虞清漪,然后就信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宗越微微躬身,向虞清漪伸出了手。 宗越没说要做什么,虞清漪也不知道宗越想做什么,却仍是将手递了出去。 宗越稍稍使力就将虞清漪拉了起来:“刚吃饱,别坐着。” 虞清漪弯起眉眼,甜甜一笑:“好。那侯爷陪我走走?” “走。”宗越顺势就牵着虞清漪向山林里走去。 皇甫姗气得抓狂,一直目送宗越和虞清漪两人的身影双双消失在山林深处后,突然将视线转向了姬元。 眼珠子一转,皇甫姗就去到了姬元身旁。 “姬将军。” 姬元挑眉瞧了皇甫姗一眼:“公主有事?” 怕被别人听到,皇甫姗小声地说道:“听说姬将军是因为一个女人叛国的?那个女人就是青阳侯的未婚妻虞清漪?” 姬元的脸色登时一寒:“所以呢?” 姬元不屑于对皇甫姗解释,但他想看看皇甫姗要做什么。 不知道姬元心中所想,皇甫姗面上一喜,又说道:“姬将军为了虞清漪叛了南梁,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性命堪忧,但虞清漪却摇身一变成了青阳侯的未婚妻,往后必是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姬将军就甘心吗?” 姬元冷眼看着皇甫姗:“公主到底想说什么?” “你就不想将她抢回来,让她陪着你、伴着你,为你生儿育女吗?”皇甫姗的声音又轻又柔,自以为能蛊惑人心。 姬元了然。 他们南梁的公主这是想跟他联手搅黄了清漪丫头和宗越的婚事。 姬元心中不屑。 他若想抢,会光明正大地跟宗越抢,可不会耍些不入流的手段。 “容末将提醒公主一句,现如今三殿下的大业能不能成全仰仗青阳侯了,公主未来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也全靠青阳侯了,若在这个时候做出了激怒青阳侯的事情,三殿下和公主的人生恐怕就仅止于此了!” 皇甫姗不以为意:“三哥哥和本公主仰仗的是青阳侯,关虞清漪什么事?” 姬元冷笑一声:“可虞清漪是大楚肃国公的外孙女。” 皇甫姗愣住,旋即皱眉,将信将疑地看向姬元:“她不是大楚丞相的女儿吗?怎么又变成肃国公的外孙女了?而且只是个外孙女罢了,肃国公府还能为她出头吗?” “那公主不妨试试。”话音落,姬元转身就走。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同样都是女人,清漪丫头懂得那么多,他们南梁的公主却什么都不懂?不管他和宗越说什么,清漪丫头都能听懂,可他们南梁的公主怎么就什么都听不懂? 宗越一行用四天三夜的时间在灵湖乡四面的山里走了一圈,除去第一日不紧不慢如同午后漫步,之后的几日均是高强度的急行,让皇甫靖、皇甫姗和傅珏三人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什么才叫吃苦耐劳。 若是寻常,这三个人必定在中途喊停,可偏偏他们的队伍里有虞清漪这么个另类,明明是个女人,体力、耐力和毅力却都能跟男人比肩,一路上别说是喊累要休息了,她从头到尾都跟在宗越身边,甚至还能帮忙打猎,轻松得很。 这样一对比,每天都累得气喘如牛的皇甫靖和傅珏就羞愧难当,别说是返程,他们甚至咬紧牙关不愿意吐出一个“累”字,生怕把面子里子都丢在这里。 而皇甫靖要坚持,皇甫姗就不好开口说放弃,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夜里偷偷哭过几回,却也没人理她。 走出山林的那一刻,皇甫靖、皇甫姗和傅珏都觉得如获新生,少年扭头望向身后的山林,不知道明悟了什么。 “五姑娘,我想好名字了。” “嗯?”虞清漪正抱着宗越的胳膊懒洋洋地靠在宗越身上,听到少年的声音就转头看了过去,但脑袋还是枕在宗越的肩膀上不肯离开。 宗越也由着她,只揽住她的腰护着她,以防她摔倒。 少年收回视线,眸光晶亮地看着虞清漪:“五姑娘,我想好名字了。” “嗯,”虞清漪站直了身子,“叫什么?” 少年朗声道:“慕风,羡慕的慕,风雨的风。” 桃花眼微眯,虞清漪绵声软语道:“叫林风如何?风起于无而归于林,愿你自由穿梭于天地之余,尚有归处。” 少年鼻头一酸,心里暖洋洋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想哭。 少年跪地,哽咽道:“多谢姑娘赐名!” 往后五姑娘在的地方便是他的归处! 虞清漪上前扶起林风:“男子汉,只跪天地君亲。” “嗯!”林风重重地点头应下。 虞清漪温柔一笑:“醒了,先回家瞧瞧还有什么想带走的东西,然后就搬来跟我们一起住。” “好!”林风飞快地跑走,回了他那间小屋。 林风离开不久,灵湖乡的乡正就来到虞清漪一行住的地方,找上了虞清漪。 “乡正有事?”虞清漪才刚回来,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 乡正看着虞清漪,面容冷肃:“你要带狗娃子离开灵湖乡?” 虞清漪坦然道:“我答应带他回大楚。” 乡正皱了皱眉:“可否借一步说话?” 虞清漪挑眉。 第241章 延续 “乡正若是不介意,就到屋里来说话,这屋里只有我跟侯爷。”虞清漪侧身请乡正进屋。 乡正瞧了虞清漪一眼,抬脚往屋里进:“暗处的都不是人?” 虞清漪一噎,笑道:“乡正果然不是寻常人。” 乡正冷哼一声:“段家的丫头倒也有几分本事。” 虞清漪一愣:“乡正是段氏的旧相识?” “不认识,”乡正冷声道,“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段氏的旧相识。” 闻言,虞清漪断定这乡正跟段氏之间一定有什么渊源,却没有追问。 虞清漪带着乡正绕进屋里的时候,宗越已经沏好了一壶茶,端正地坐在桌边儿,见人进来,才不急不缓地站了起来。 “郭老。” 乡正轻声一笑:“你比你爹心眼儿多。” 虞清漪投给宗越一个疑惑不解的眼神,宗越回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浅笑。 “郭老请坐。” 乡正郭老泰然入座。 宗越也没忘了虞清漪:“清漪,过来坐。” 搞不清状况的虞清漪赶忙跑到宗越身边,跟宗越一起坐下。 郭老的视线在宗越和虞清漪之间打了个转:“你们两个的事情,段家老头知道吗?” 没想到郭老会想聊起这个,宗越一阵心虚:“应该已经知道了。” 郭老轻声一笑,调侃宗越道:“幸而他离不开西北那地儿,不然有你受的。” 宗越难得有些窘迫。 郭老将视线落在虞清漪的脸上,道:“你没听说过我?” 虞清漪老实地摇了摇头。 郭老似自嘲一般笑了笑。 宗越沉声道:“清漪四五岁的时候就离开西北,到了京城,在京城里的这些年跟段氏算是断了联系。” “也是,”郭老叹息一声,“虞亮那小子可不认得我。” 见郭老默然不语,似陷入回忆,宗越就趁机给虞清漪解释道:“郭老原是肃国公麾下的前锋主将,有一年跟随你大舅舅来南境支援,却被潜藏在西南军中的细作陷害,前锋军一千多人被南梁军包围,孤立无援,等你大舅舅率兵赶去的时候,只有一地断臂残肢。 几年之后,你外祖父才查到郭老的下落,得知当年郭老带着百余人杀出重围,然而南梁军一直在大楚和南梁的交界处围堵他们,迫于无奈,他们只能深入南梁。 寻到人了,你外祖父便派人去找,他老人家原以为带郭老等人回大楚的任务简单,一时疏忽,就让有心人钻了空子,你外祖父派出去的人才刚踏入南梁就被人截杀,传回西北的信件全都是假的,而郭老等人的藏身之处暴露,再度被人追杀,而后便是音信全无。“ 郭老的眼神微微一闪,看向宗越的目光微微一冷:“怎么?你是想替段家开脱?” 宗越抿了抿嘴:“本侯知道当年潜入南梁追杀你们的人自称是肃国公府的人,如今死无对证,便是肃国公都不能自证清白,但落叶归根,你们总是要回到大楚的。” 郭老无奈一笑:“当年跟我一起杀出重围的人在经历过那次追杀之后就只剩下我和狗娃子了,灵湖乡里的其他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南梁人。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家里那老太婆又是南梁人,回不回都无所谓了,只是狗娃子……唉,那孩子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 虞清漪眨眨眼,偏头小声地问宗越道:“也就是说,林风……狗娃子原本就是大楚人?” 宗越不答,只看向郭老。 郭老点点头,道:“他爹娘都是大楚人,老家就在大楚的南境,当年我们行至南境,狗娃子他娘就到营里去给我们做了厨娘,大概是他们夫妻同心,先锋军被南梁军围追堵截的时候,谁都没找到我们,唯独狗娃子他娘一个女人跋山涉水地找到了我们,然后就随我们一路逃亡,可到底是没躲过后来的追杀。 狗娃子是在南梁出生的,他爹娘死的时候他还不记事,我也没跟他说起过这些事,他便一直以为自己是南梁人,你们若是能带他回大楚……也好,他还小,该认祖归宗。“ 听到这里,虞清漪突然想起小时候跟肃国公府的表姐妹捉迷藏的时候,曾误闯肃国公府的英灵堂,那英灵堂里燃着长明灯,供奉的是段氏麾下所有殉国将帅的牌位,她自小就在肃国公府长大,自是不怕这些的,于是就躲进了耳房里,那里还有一些牌位,牌位上虽然刻着字,却没有描上颜色,耳房里也没有长明灯。 后来表姐妹都没找到她,是外祖父到英灵堂里把她接出来的,她问外祖父那些牌位为什么跟外面的不一样,外祖父便说因为他不知道那些人死没死,然后外祖父还教她认了牌位上的字。 “郭成,西北长缨军甲字营先锋军主将,林白,西北长缨军甲字营先锋军左副将,陈方,西北长缨军甲字营先锋军右副将,陈圆,西北长缨军甲字营先锋军昭武副尉,还有……还有……”虞清漪想不起来了。 郭老老泪纵横,接着将西北长缨军甲字营先锋军全体兵将的名字和职位一个不差地默念出来。 “这些名字,你是从哪儿知道的?”郭老含泪的双眼中光芒大盛,满怀期待地看着虞清漪。 “英灵堂,在肃国公府的英灵堂里。”虞清漪在心底哀叹一声。 “好!好啊!”郭老哈哈大笑,“兄弟们生是长缨军的人,死是长缨军的鬼,肃国公没有食言!兄弟们没白死!” 对肃国公麾下的兵来说,名垂青史都比不上将自己的牌位放进英灵堂! 又哭又笑地疯了一阵,郭老抹掉脸上的泪,对虞清漪说道:“狗娃子就是左副将林白的儿子。” 虞清漪一愣,惊觉世界上竟还有这种巧合,她先前给那少年起名林风竟还歪打正着起对了。 这一辈子快走到尽头,郭老唯一的担忧就是不知道该将狗娃子托付给谁,如今唯一的心愿已了,又知道自己不论生死始终都是大楚的兵,郭老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明朗。 站起身,郭老眉开眼笑地看着虞清漪:“如若可能,烦请姑娘将狗娃子送去西北,林白的儿子自当加入西北军。” 话音落,郭老转身就走,佝偻的背影透着些许洒意。 第242章 探路 知道了林风的身世之后,虞清漪就将林风丢给扶俞和韩尽训练,而在宗越等人日日共商大计的忙碌日子里,虞清漪却不再跟在宗越身边,每日不是在屋顶上晒太阳,就是神出鬼没不知所踪。 对此,宗越和姬元视而不见,不闻不问,皇甫靖和傅珏心中疑惑,但碍于宗越和姬元的态度而不敢开口询问,唯独皇甫姗最高兴,日日守在议事的书房里端茶倒水,殷勤伺候,希望能让宗越多看她一眼。 日和风暖,一只竹筏在灵湖上缓缓前行,虞清漪躺在竹筏上,惬意无比。 坐在竹筏上,林风崇拜地看着立在竹筏上的韩尽,觉得韩尽什么都会,刀枪剑戟样样精通不说,还懂医理、会撑竹筏,好像没什么事能难得倒他。 韩尽从来没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虽然看起来还是面无表情、冷酷无情的模样,心里却慌得不行,无措地向虞清漪投去求救的视线,但都被虞清漪无视了。 竹筏终于漂到了灵湖乡唯一的山口,韩尽暗自松了口气。 “姑娘,到了。” “嗯?”虞清漪睁开一只眼,往山口处瞄了一眼,“嗯,各自当心。” 话音落,虞清漪缓缓起身,林风也跟着起身,两人默契地维持住了竹筏的平衡。 “林风真是越来越机灵了。”虞清漪毫不吝啬地夸赞一句。 林风憨然一笑,挠了挠头:“是两位师父教得好。” 虞清漪浅浅笑道:“你两位师父可是铆足了劲儿将毕生所学都交给你了,你以后可得记着孝敬你两位师父。” “那当然!”林风拍着胸脯说道,“两位师父和姑娘对我都是有再造之恩的,我年纪小,也没什么本事,但等我以后有大能耐了,能赚钱了,一定孝敬你们!” 韩尽小声嘀咕道:“姑娘可没比你年长多少。” 林风管他和扶俞叫一声叔父都不为过,但姑娘嘛…… 可一只竹筏能有多大?韩尽的声音再小,林风也听清了,不由好奇地看向虞清漪。 “五姑娘今年多大?” 虞清漪心觉好笑:“你都不知道我多大年纪,之前怎么还管我叫姐姐?” 林风诚实地说道:“是乡里的婶婶们教我的,她们说如果想找女人帮忙,就得管她们叫姐姐,叫婶婶会被骂。” 虞清漪哈哈大笑:“她们说得对。” “那姑娘到底多大了?”林风好奇地望着虞清漪。 虞清漪足尖轻点,纵身而起:“不该问的别问。” 眼见着虞清漪落在了山口处的大石上,林风又问韩尽道:“师父,姑娘到底多大?” 韩尽望着迎风而立的虞清漪,沉声道:“姑娘十七岁的生日还没过。” “才十六?!”林风愕然。 姑娘成熟稳重,思虑周全,办事妥帖,他还以为姑娘少说也有二十一二了…… 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对虞清漪的依赖,林风又羞又窘地红了脸。 将竹筏绑在山口处的大石头上,韩尽和林风也依次跳下竹筏,一行三人沿着山口处崎岖不平、怪石嶙峋的山体绕到了山的另一边。 在山的另一边,灵湖的另一半只有水潭大小,水流缓缓向北,汇聚成一条小河,渐渐远去,受湖水灌溉,周围便是连片的密林,而后草木渐渐稀疏,变成荒原。 奇怪的是,水潭边竟然有三匹骏马。 “马!姑娘这里竟然有马!”林风兴奋地向前跑了几步,却又猛然停下,不敢靠近,怕把马吓跑了。 “喜欢吗?”虞清漪好笑地看着兴奋得像个小孩子的林风,缓步走向那三匹装备齐全的马。 宗越的暗卫五天前离开灵湖乡,去给真的在南梁各地做生意的棠秋传信,让棠秋弄几匹马来,然后这里就有了三匹马。 “喜欢!”林风小心翼翼地跟在虞清漪身后,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那送你一匹。”虞清漪心情好,便格外爽快。 林风惊愕地看着虞清漪:“姑娘还会驯马?” 虞清漪疑惑地看了林风一眼:“我不会啊。” “那姑娘怎么送我?”林风一脸不解,“这野马不都得先驯服吗?” 虞清漪轻笑一声,转头看向韩尽:“教教你徒弟。” 韩尽的眼中也尽是笑意,随手就在林风的头顶乱揉一把:“佩有马鞍的马都是有主的。” 林风更加困惑了:“可有主的马怎么会在这里?乡正说我们灵湖乡山的另一边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荒原,没有人住在这里……难道是有人寻来了?” 林风的话没说完,虞清漪已经跃身上马,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快别瞎猜了,马是侯爷前几日派人出去寻来的。你会骑马吗?” “我……”林风的脚步骤然停住,窘迫地看着虞清漪,“我不会。” 虞清漪却并不在意:“无妨,今日学会便好。韩尽,交给你了。” “姑娘放心。”韩尽冲虞清漪一抱拳,然后就领着林风到了马的旁边,详细解说,认真教导。 看着林风从最初的笨拙到尝试两三次之后的熟练,再看看他眼中炙热的光芒,虞清漪不由感叹起血脉力量的强大。 不出两刻钟,林风就已经能骑马跑起来了,虽然还不太熟练,但跟上虞清漪和韩尽却是不成问题的。 于是一行三人就策马闯入荒野,一路向北。 这一路上,虞清漪和韩尽都在观察地形,只有第一次离开灵湖乡的林风东张西望地只是瞧个热闹。 策马狂奔一个时辰,三个人才终于看到了人烟。 “姑娘!前面有房子!”第一次骑马的林风虽然累,但兴奋不减。 “瞧见了。”虞清漪淡定地回应一句,然后就勒马停住。 韩尽策马向林风靠近,伸手扯过林风的缰绳就将自己的马和林风的马一起停住。 林风不解地左看看右看看,见虞清漪和韩尽都望向那户人家,便没敢出声打扰。 过了一会儿,一人一骑由远及近地跑了过来,待人到了近前林风才看清那人竟是扶俞。 “扶俞师父?!”林风一脸震惊,“扶俞师父您……您是什么时候离开灵湖乡的???” 扶俞好笑地看着林风:“我是跟你们一起离开灵湖乡的。” 只不过在韩尽教林风骑马的时候他先行一步。 “那、那……”林风错愕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第243章 姑娘等着,我能赢你! 虞清漪笑道:“以后让他们教你轻功,你能跑得比扶俞还快。” “当真?!”林风期待不已。 “当然。”林风的单纯让虞清漪心情大好,扶俞和韩尽也都是满眼笑意。 “说正事儿,”虞清漪将话题拉回正经事,“这里什么情况?” 扶俞立刻收敛笑意:“回姑娘的话,从这里往东五里是南梁的汀江,故此这一带有人居住,但因为处在荒原边缘,所以人烟稀少。” 虞清漪抬起马鞭指向不远处的小溪,那条小溪正是流至此处的灵湖水:“灵湖的水最终也是汇入汀江的?” “是,”扶俞确信道,“但传闻荒原上除了凶猛的野兽还有食人的妖怪,因此居住在这里的人从来都不会踏足荒原。” “妖怪?”灵湖乡乡正那张正义凛然的脸突然浮现眼前,虞清漪勾唇一笑,“可知道荒原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妖怪的?” “这……”扶俞抿了抿嘴,“姑娘恕罪,属下没有细问。” “无妨,不重要,”虞清漪摆了摆手,“灵湖乡四面环山,山外又环着荒原,传说荒原上有食人的妖怪,故此荒原外的居民从不敢踏足荒原,是这样的吗?” “正是,”扶俞道,“听当地的居民说,闹饥荒的时候,也曾有人闯入荒原,但生还者寥寥无几,他们说荒原深处尽是白骨,那些没回来的人多半已经被妖怪吃了,从那之后就再没有人敢到荒原里冒险了。附近的居民本来就少,对相依为命的亲人极为重视,都惜命得很。” 虞清漪笑了笑:“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 沉吟片刻,虞清漪又道:“今儿咱们不回去了,继续往前走,找最近的‘钱’字号。” 侯爷他们不能纸上谈兵,关键的消息还得靠钱字号打听,她这一趟出来,就是想把钱字号和灵湖乡这条线给连上。 扶俞立刻说道:“属下已经打听过,距离这里最近的镇子就在五里外,汀江边儿,只是这里的居民消息闭塞,并不知道钱字号。” “不要紧,咱们寻过去便是,”话音落,虞清漪扭头看了看身边的三匹骏马,道,“寻户人家,用马跟他们换一辆牛车和几套当地居民会穿的衣裳。” “喏!”扶俞立刻应下,转身就走。 林风眨眨眼,攥紧了手里的缰绳:“姑娘,这马……” 虞清漪笑着看向林风:“放心,这匹给你留着。” 林风立刻红了脸:“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虞清漪道:“说好了要送你马,自然就会送你,这匹你若是喜欢,就先留着,等回了大楚,再给你挑好的。” 肃国公府有自家的马场,里面全都是血统纯正的良品战马。 “姑娘别太纵容他,”韩尽冷酷无情地从林风手里拽走缰绳,然后严厉地对林风说道,“姑娘的命令你照做便是,你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能完成姑娘的命令,而不是跟姑娘讨价还价。” 话音落,韩尽就牵着三匹马往扶俞离开的方向走去。 林风一脸委屈,十分不舍地看着自己那匹被牵走的马,小声说道:“在我们灵湖乡,马是没有用的,若有人在山里抓到了野马,都是宰了吃肉的。” 韩尽耳目聪慧,听到这话不由顿住了脚,侧目看了看三匹骏马。 段氏是将门,肃国公府所在的地方是军队驻地,韩尽他们虽然从小就在暗卫营里受训,但多少还是沾染了军人的作风,尤其是对马的重视。 虞清漪忍俊不禁,霸气地嘱咐韩尽道:“跟收留马匹的人家说好,等我回来时,这三匹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宰了他们下酒!” “……喏。”韩尽觉得这样威胁一户无辜的普通百姓有些不太好,但为了这三匹马的安全,他豁出去了,反正他们也不会真的把人宰了。 林风立刻就露出了笑脸。 虞清漪摇头失笑:“如今南梁内乱,局势紧张,我跟侯爷刚到南梁时过于招摇,以至于许多人都知道了我的长相,此行我们要往人多的地方去,为了不被人认出来,最好乔装改扮、隐匿行迹,但荒原周围的人家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骑马出行的,因此我们得将马匹留在这里,乘当地人会乘的牛车前往汀江。明白了吗?” 林风恍然大悟,羞愧难当:“姑娘,我……对不起……” “不怪你,”虞清漪绵声软语地说道,“你从小就在灵湖乡长大,不懂的事情太多,往后会有人将你所不知道的事情全都教授与你,不急。” 林风抿了抿嘴:“姑娘,你……是不是认识我爹和我娘?” 虞清漪一愣,侧头看向林风:“为什么这么问?” “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听到你们跟乡正说的话了。”林风低下头,盯着自己因为不安而动来动去的双脚。 虞清漪收回视线,望向前方:“我不认识,但我知道他。” “姑娘真的知道?”林风猛地抬头,满眼期待地看着虞清漪,待虞清漪看向他的时候,又急忙低下了头,“我问过乡正,可他只告诉我我爹我娘都是灵湖乡的人,染病死了,旁的多一个字都不肯说。” 虞清漪笑了一声:“他不肯跟你说,大概是因为他编不出来。” 一句谎话总是需要成千上万句谎话去圆的,乡正想骗林风,可两个人的生平又哪是那么容易编纂出来的? 轻叹一声,虞清漪又道:“你爹是大楚的英雄,你娘……是这世上最爱你爹的女人。” 林风听得有些迷糊:“还有呢?” 虞清漪两肩一耸:“没了,我就只知道这么多。” “姑娘!”林风觉得自己被耍了。 虞清漪笑道:“我又不认识你爹,上哪知道他的事情去?” 林风顿时一脸失望。 虞清漪又道:“但在大楚,还有人记得他,等回去了,让他们说给你听。” 林风两眼一亮,却是将信将疑地看着虞清漪:“姑娘此话当真?” 姑娘有的时候爱作弄人。 “是不是真的等到了大楚你不就知道了?” 林风顿时泄了气。 果然姑娘只是在作弄他? 见林风显而易见地蔫头耷脑,虞清漪再度失笑:“你且跟扶俞、韩尽好好习武,等你能在我手底下过上五十招,我就让侯爷给你讲讲你爹的事情。” 林风觉得宗越还是靠得住的,顿时又振作起来。 “这可是姑娘你说的!且等着!我很快就能打赢姑娘!” 虞清漪笑得花枝乱颤:“好,我等着。” 第244章 会察言观色是好事 等扶俞和韩尽换来了牛车,一行人就继续向北,只不过牛车的速度比马慢上许多,便没有了赶路的急迫感,林风更是没心没肺,几乎睡了一路。 眼瞅着就要到了汀江边儿上,林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如果没有我跟着,你们是不是可以用轻功直接飞过来?” 韩尽耿直地点头:“嗯,姑娘的轻功一流,因此我们通常都是用轻功赶路,快。” 扶俞附和道:“今日若是用上轻功的话,说不定能在天黑前回去。” 林风一听顿时愧疚不已。 今天两位师父其实是不想带他来的,是他缠着姑娘软磨硬泡,非要跟着一起来,因为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灵湖乡,他想到外边来看一看,却没想到拖累了姑娘和两位师父。 枕着手臂躺在牛车上的虞清漪睁开一只眼睛看了林风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又闭上眼睛假寐,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不论是从军还是做暗卫,惩罚是最能让人长记性的手段,但现在他们没有那个条件用严苛的惩罚来训练林风,就只能利用他的愧疚和畏怯。 林风未染世俗,心性尚且淳朴,再加上之前被灵湖乡的人孤立许久,不想被人厌弃和害怕拖别人后退的畏怯会让他对不能做的事情尤其敏感,因此扶俞和韩尽不近人情的直白反倒是训练林风最有效的手段。 汀江边儿的镇子就叫汀水镇,镇子四周是用砂石堆砌起来的简陋城墙,城门看起来也破破烂烂的,好似一推就倒,连牌匾上的“汀水镇”三个字都模糊得难以辨认。 林风目瞪口呆地看着破败的汀水镇:“这……这怎么比我们灵湖乡还破败?” 虞清漪扫了眼汀水镇一侧江水滚滚的汀江,再摸一把潮湿的城墙,轻叹道:“大概是因为汀江。” “姑娘慧眼,”扶俞经常怀疑虞清漪一个相府千金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别家千金不知道的事情,就好比现在,她只瞧了一眼汀江就知道汀水镇的破败与汀江有关,这哪里像是个深闺千金?“汀江多洪灾,每次都会淹没整个汀水镇,汀水镇的城墙建了倒倒了建,百姓麻木了,就开始敷衍了事。” 闻言,林风惊奇地看向扶俞:“扶俞师父明明是大楚人,怎么却连南梁一个偏僻小镇的事情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扶俞笑道:“若是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跟在姑娘身边?” 林风若有所思。 一行人径直前往汀水镇上的钱字号,到了门口,虞清漪便停下了脚步:“林风跟我进去,扶俞和韩尽你们随意。” “喏!”扶俞和韩尽立刻牵着牛车离开。 林风看看果断离开的扶俞和韩尽,再看看笑意嫣然的虞清漪,满眼疑惑,却是什么都没有问。 虞清漪偏头看向林风:“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林风老实巴交地说道:“韩尽师父说,少说,少做,多看,多想。” 虞清漪满意地点头:“不错。” 有的时候,听话比聪明更重要。 “走。” 大概是为了在汀水镇里显得不那么突兀,本就不注重装潢的钱字号看起来跟个茅草屋没什么区别,内里光线昏暗,陈设古旧。 柜台后的人懒洋洋地掀起眼皮,这一眼却没有看到虞清漪的脸,只看到一身打着补丁的旧衣裳。 那人垂下眼,敷衍地问道:“什么事儿啊?” 虞清漪没有答话,只掏出钱字号的令牌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令牌落在桌上,正巧就定在那人的眼皮子底下。 那人一惊,慌忙捡起令牌,一溜烟儿地跑到虞清漪面前,将令牌双手奉上:“不知姑娘大驾光临,姑娘恕罪,恕罪。” 虞清漪收回令牌,倒也没有苛责这人,反正汀水镇里看起来就像是个没有生意可做的地方:“你们掌柜的在吗?” “在在在!掌柜的和秋老板都在,此时正在后院恭候姑娘,姑娘里边请!”那人侧身让开路,点头哈腰的样子谄媚极了。 虞清漪心觉好笑:“你向我献媚,我也不会给你涨月钱,所以不必如此。” 话音落,虞清漪就迈开脚步往后院去了。 林风多看了那人一眼,然后才追上虞清漪:“姑娘,那人的眼睛都没有笑,怪吓人的。” 虞清漪挑眉,颇有些意外:“你的眼睛倒是利。” 林风撇撇嘴,说出口的话全然不是炫耀:“我最会察言观色了。” “那挺好的,”虞清漪淡淡地说道,“我原本就觉得你应该比其他人更会察言观色,却没想到你做得这般好,这下可省了扶俞他们不少时间。” 林风一愣,不解地看向虞清漪:“会察言观色……是好事儿吗?” “当然是好事儿了,”虞清漪笃定地说道,“比如方才,你一眼就能看出那人笑不达眼底,唯有看出来了,我们才知道该如何应对,不是吗?” 林风仔细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姑娘说得对,我记下了。” 林风话音刚落,棠秋的笑声就传了过来:“姑娘竟也会教导别人了,属下甚是欣慰,就是不知道什么人如此幸运,竟能得姑娘亲自教导。” 棠秋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分明是在调侃虞清漪又捡了人。 虞清漪的眉眼微微一动,道:“林白的儿子。” 棠秋脸上的笑意一僵,转瞬之间就只剩下认真和严肃:“你是林白的儿子?” 林风眨眨眼,侧头看了虞清漪一眼:“大概是。” “大概?”棠秋眉心一蹙,也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道:“我们找到郭成了,但也只有郭成和这小子,这小子是郭成养大的,郭成没跟他说过他亲生父母的事情,也没给他取名字,我给他取了名字,叫林风。” 棠秋的表情似喜似忧,过了好半晌才长叹一声:“西北军中的老人一直都惦记着他们,国公爷也一直不肯将他们的牌位放进英灵堂……林风,风起于无而归于林,是个好名字,能得姑娘赐名,也算是他的福气。” 虞清漪轻声一笑:“别说得我好像观音转世一般,一个名字而已,往后他若觉得不妥,改了便是,我只是不喜欢郭成的品位。” 虞清漪这么一说,棠秋就好奇起来了:“郭成给他取了什么名字?” 虞清漪在棠秋对面坐下,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狗娃子。” 棠秋:…… 第245章 异状 用调侃的语气结束了这个本应该沉重的话题,虞清漪便看向这间钱字号的掌柜:“一直守在汀水镇,辛苦您了。” 没想到虞清漪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掌柜的惊诧之余心中也添了几分暖意:“不辛苦,怪只怪咱们没有其他人那本事,就只能帮公子守住汀水镇的店面。” 虞清漪绵声软语地说道:“对清尘来说,每一间钱字号都十分重要,不然便没有存在的必要,掌柜的被安排到这里,自然也有清尘的道理,要我说唯有像掌柜的这样心性坚韧的人才能在汀水镇久住,旁人怕是熬不住的。” “姑娘谬赞了。”掌柜的赧然一笑,透出几分憨厚,却禁不住开始质疑自己曾经的想法。 难道公子真的是看中了他的坚韧,才让他来汀水镇的?不是因为他没本事? 虞清漪又道:“我这可不是在奉承掌柜的,钱字号里的人都与清尘非亲非故,若真的没本事,清尘怎么会把人留下,还让人做了掌柜的?将没本事的人安排去做个跑腿的不是更合适吗?掌柜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掌柜的笑得见牙不见眼:“姑娘说得在理,公子英明,自然不会识人不清。” 原来他并不是被公子打发到汀水镇来的啊。 棠秋垂眼品茶,眼中满是赞誉。 姑娘这鼓舞人心、稳定人心的手段又精进了。 见掌柜的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虞清漪才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今次我来,也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请掌柜的帮忙。” 说着,虞清漪就将手里的信交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看看虞清漪,又看看虞清漪手上的信,迟疑一瞬才将信接过去,仔细阅读。 那封信是宗越写的,篇幅有些长,全都是需要钱字号帮忙做的事情,虞清漪便趁着掌柜的读信的功夫跟棠秋聊了起来。 “秋叔怎么过来了?” 棠秋温声道:“前些日子得青阳侯的暗卫报信,属下想着有些事姑娘和侯爷应该是想知道的,便带着消息来了。” 掌柜的虽然在读信,却也分出两分心神来听棠秋和虞清漪的对话,听到这话,掌柜的立刻站了起来。 “既然秋老板和姑娘有要事相商,那属下就先到屋里去了。” 钱字号是贩卖消息的,对“消息”尤为敏感,现在棠秋要跟虞清漪说的事情他们钱字号兴许知道,兴许不知道,不论如何,先避一避总是没错的。 虞清漪看了掌柜的一眼,微微一笑:“那掌柜的就先去忙。” 若只是虞清漪自己的事情,虞清漪是不介意让掌柜的旁听的,但事关大楚和南梁两国,又关乎宗越的性命,虞清漪不敢大意。 掌柜的立刻就去了后院的屋子里。 虞清漪朝暗处比了个手势,便有暗卫去盯着掌柜的。 棠秋欣慰一笑:“姑娘越来越有大将之风了。” 虞清漪撇嘴:“我有大将之风有什么用?” 棠秋不置可否,言归正传:“南梁的局势日渐混乱,大楚的细作许是接到密令,一个个都铆足了劲儿将这趟水搅得更浑,现下大皇子、二皇子和五皇子斗得不可开交,无暇理会三皇子,四皇子与大皇子是亲兄弟,本应同气连枝,结果四皇子突然叛走,被大皇子的人追到,听说是跳了崖,但生死不明。” 虞清漪听完就笑了:“早知道秋叔有这本事,我还来钱字号做什么?” 棠秋理直气壮道:“属下这也是截了钱字号的消息。钱字号在南梁分布颇广,但许多掌柜的只知道姑娘人在南梁,却不知道姑娘究竟身在何处,因此就算得了消息,也不知道该将消息汇总到什么地方,属下便用了点小手段,截了他们的消息,给姑娘带来。” 虞清漪挑眉:“连秋叔都能截走钱字号的消息,看来我该给清尘传个信,让他加强对钱字号的训练了。” “姑娘的想法与属下不谋而合。” 他棠秋确确实实只是个商人,但因为曾在肃国公府待过,所以耳濡目染地学了不少其他东西,可到底是学艺不精,然而连学艺不精的他都能截走钱字号的消息,真正精于此道的人就更容易窃取钱字号的消息了,若不是钱字号隐藏得深,恐怕早就做不下去了。 沉吟片刻,虞清漪道:“那我这便写封书信,秋叔想办法给清尘送去,这种事宜早不宜晚。林风,却跟前面那人讨笔墨来。” “喏!”林风学着扶俞和韩尽的样子冲虞清漪躬身抱拳,然后就飞快地跑到前面去了。 棠秋望着林风的背影,叹息道:“国公爷派人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的人,竟就被姑娘给找到了,姑娘是有善缘的人。” 虞清漪耸肩:“我可不敢居功,要谢就谢南梁的三皇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那么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藏身的。” 说起皇甫靖,虞清漪就想起另一件事了:“对了,南梁的三皇子说,事成之后,他想娶肃国公府的女子为后,以结两国友好之盟。” 棠秋一愣:“肃国公府里……可没有适龄女子可以嫁他。” 虞清漪不满地撇了撇嘴:“看来秋叔也知道南梁的皇帝可以立两位皇后的事情。” 就她不知道,真是白活两世了。 “嗯?”棠秋又是一愣,“南梁有这习俗?” 虞清漪跟着一愣:“秋叔不知道吗?那秋叔知不知道这位三皇子已经娶妻了?” “这属下自然知道,”棠秋道,“但他那位皇子妃先前不是为了保护他而身负重伤吗?据说是伤到了要害,恐怕命不久矣……姑娘跟他们待在一起,没见过那位皇子妃吗?” 虞清漪眨眨眼,摇摇头:“没有。” 对啊,她在灵湖乡住了那么长时间,怎么没见过那位三皇子妃呢?? 棠秋哭笑不得地看着虞清漪:“姑娘有的时候真的……粗心大意。” 虞清漪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棠秋的表情突然一变:“照理说,就算三皇子妃身负重伤,久卧病榻,可医者进进出出,没道理不会引起姑娘的注意,可姑娘怎的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一样。” 虞清漪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南梁三皇子的住处,没有医者进出。” 别说医者,她每天到处转悠,连药味儿都没闻到。 第246章 虞·夸夸·清漪 “姑娘确定?”棠秋凝神思索片刻,“若真是如此,那姑娘这一次回去可得提醒侯爷万事小心。南梁人慕强,很多人都会为了凸显自己的强大而恃强凌弱,几个皇子之间的倾轧尤为严重,三皇子若真是个懦弱的,绝不会安然活到今日。” 虞清漪轻轻一笑,笑容里满是骄傲:“侯爷从来都没有看轻皇甫靖,他若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陛下和侯爷也不会选他做盟友。” 见虞清漪说起宗越时便是一副与有荣焉的得意模样,棠秋哑然失笑:“陛下和侯爷英明神武,自是算无遗策,但还是要多加防备,免得他们卸磨杀驴。” “卸磨杀驴”这四个字让虞清漪瞬间警醒:“秋叔言之有理,回去之后我便提醒侯爷。” “嗯,”棠秋点了点头,“属下也会多打探消息,侯爷姑娘若有吩咐,就让钱字号的人给属下传个信,属下虽是一介布衣,但商贾自有商贾的门路。” “我可从来都没有小看秋叔,”虞清漪笑着说道,“论武艺,扶俞他们个个都比秋叔强,但论及见闻、人脉和谋略,他们个个都要甘拜下风,秋叔于我既是良师益友,也是军师策士。” 棠秋起身冲虞清漪作了个揖:“承蒙姑娘抬爱,属下自当竭尽全力。” 虞清漪一脸嫌弃地摆了摆手:“秋叔可别跟我来这套,您知道我最受不了这个。” 棠秋摇头失笑:“世人十之八九都喜欢被人奉承、被人夸赞、被人当做好人,唯独姑娘是个异类,一听到好话就浑身不自在。” 虞清漪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当好人有什么好的?” 棠秋仔细一琢磨,还真琢磨出几分道理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能符合虞清漪,否则想法得到肯定的虞清漪往后指不定要变成怎样不羁的样子了。 “姑娘心怀仁善,又心性坚韧,不为外界动摇,自是不在乎旁人的评价,可像属下这样的俗人,需要将旁人的评价当做是警示和训诫,如此才能规正自身,做个好人。” 虞清漪撇嘴:“秋叔也学会奉承我了,可不管您如何奉承我,也改变不了我做成好人的事实。” 棠秋淡定地笑道:“正因如此,属下才说姑娘心性坚韧。” 虞清漪的嘴角抽了抽:“您就是想说我倔呗?” 棠秋笑而不语。 两人闲聊一阵,就将钱字号的掌柜喊了出来,掌柜的从屋里出来时,一脸凝重。 “姑娘,您这想要办的可是天大的事儿啊……”手里捏着那封信,掌柜的有些怯了。 虞清漪淡定地说道:“若不是要办天大的事儿,我何苦从大楚千里迢迢地来到南梁?还是在局势如此复杂的时候?” “这……”那掌柜的十分为难,“可这事儿若是办不好,是要送命的啊!” 棠秋挑眉:“掌柜的这话说的就奇怪了,钱字号做的是贩卖消息的生意,比起生意人,更像是江湖中人,不论是各家店铺的掌柜还是外出打探消息的信人,原本过得不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吗?汀水镇里虽然没什么生意,可也不至于让掌柜的忘记自己是做什么的?” “这……”掌柜的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端着茶杯轻嗅茶香,没有反驳棠秋的话,便是默认了棠秋的说法。 棠秋也没了后话,学着虞清漪的样子轻嗅茶香,虽然那茶只是受了潮的旧年陈茶。 掌柜的坐在二人中间寻思半晌,终是叹了口气:“成!属下这就给南梁各地的钱字号传信,姑娘交代的事情,咱们一准办好!” “掌柜的深明大义!”虞清漪毫不吝啬地赞美一句,“掌柜的要知道,此事一成,获利最大的不是我,不是你们家公子,也不是侯爷,而是大楚,到时候大楚与南梁订下百年盟约,大楚南境的百姓可以安居乐业,钱字号的诸位就是最大的功臣!” 棠秋好险没将刚入口的茶水喷出来。 姑娘真是……太会吹捧人了! 果然,那掌柜的一听这话就不好意思了起来,挠挠头,憨厚地笑道:“是公子和姑娘深明大义,咱们就是跟着公子和姑娘,咱们什么都不懂,公子和姑娘让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虞清漪淡然微笑:“那就辛苦诸位了,此事若成,我定替你们家公子好好犒赏你们!” 别管这犒赏是什么,一听有赏,掌柜的就喜上眉梢:“瞧姑娘说的!为公子和姑娘办事本就是咱们的职责所在,赏不赏的都不重要!” 嘴上说的跟脸上的表情完全不相符,掌柜的又殷勤地问虞清漪道:“姑娘可还有其他吩咐?那灵湖乡里物资匮乏,可需要咱们帮姑娘准备些什么?姑娘的衣裳……” “那些都不必了,你们只要办好这件事就成,”虞清漪嘱咐道,“这件事很重要,关乎全局的成败,你们可要给你们家公子长脸啊。” “姑娘放心,咱们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掌柜的拍着胸脯保证道。 “行,那我就先走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话音未落,虞清漪就已经站了起来。 棠秋跟着站了起来。 “那姑娘您去忙,属下送送姑娘。” 踏出钱字号,棠秋一直跟在虞清漪身后,等走远了,棠秋才揶揄地问虞清漪道:“不知道姑娘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 虞清漪偏头,笑意妖娆:“吃饭算不算要紧的事?” 棠秋哈哈大笑:“算,自然是算!不过这汀水镇里可没有像样的酒楼、饭庄,姑娘若是信得过属下,不如让属下给姑娘介绍一个去处?” 虞清漪俏皮道:“秋叔的口味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我今日能不能吃一顿饱饭可就靠秋叔了。” 棠秋笑得更加畅快:“姑娘爽快!请!” 棠秋领着虞清漪和林风在汀水镇泥泞的土路上七拐八拐地走了一阵,最终停在一座看起来相对坚固的小院前。 棠秋直接推开小院的门,然后侧身请虞清漪先行:“姑娘,里面请。” 虞清漪挑眉:“怎么神神秘秘的?秋叔总不会是为了请我吃一顿饭专门买下一座院子?” 棠秋的眼神微微一闪:“姑娘进去不就知道了?” 姑娘的直觉有时候真是准得吓人…… 第247章 一碗长寿面 踏进院子,虞清漪只看到临时搭建的露天厨房和堆在桌上的食材,而整个院子里除了她和棠秋,好像就没有别人了…… 虞清漪的眼神变了几变:“秋叔,您……该不会是要亲手下厨?” 棠秋摇头失笑,十分无奈:“姑娘太过聪慧,我这个做下属的经常感受不到成就感。姑娘猜对了,属下就是准备亲自下厨。” 话音未落,棠秋便放弃了卖关子,挽起衣袖就朝那堆食材走了过去。 “姑娘若是愿意,就来给属下搭把手,若是不愿意,在旁边坐着就好,那边桌上的茶器和茶叶都是属下从别的地方带来的,不说是上等佳品,但绝对比方才在钱字号里喝过的要好。” 扶俞和韩尽不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此时也凭空出现,拉着还在发呆的林风一起走向那堆食材。 林风眨巴眨巴眼:“两位师父,我不会做菜。” 韩尽言简意赅地回了林风一个字:“学。” 林风左看看右看看:“两位师父都会?” 扶俞声音温和地甩给林风一个字:“会。” 林风挠挠头。 行,既然两位师父都会,那他这个徒弟要学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他这两位师父不是暗卫吗?现在大户人家的暗卫都要学厨艺吗? 虞清漪看着迅速将一堆菜围住的四个男人,一头雾水。 怎么她身边的男人都会做菜?侯爷兴许没正儿八经地下过厨,但在野炊时的手艺一流,姬将军的手艺比侯爷差一点,但也是拿得出手的,如今连扶俞和韩尽这两个成天拿刀拿剑打打杀杀的人都能熟练地择菜、洗菜…… 而且他们今天怎么这么默契?秋叔说要亲自下厨,扶俞和韩尽就冒出来了,都没用她吩咐,总觉得……有猫腻。 可到底有什么猫腻,虞清漪也想不清楚,索性就不想了,不管是为了什么,这顿饭都是眼前四个男人的心意,虞清漪便没有掺和,坐到一边儿煮茶去了。 四个男人的动作意外地娴熟,而且配合十分默契,不出半个时辰一顿饭就做好了。 当看到被端上桌的四菜一汤时,虞清漪是惊喜的,当看到一碗面条时,虞清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见虞清漪的表情变了,那双桃花眼中不再有调侃和戏谑,棠秋温润一笑:“姑娘可还记得自己的生辰?” “我……”心中一酸,虞清漪的声音就哽住了。 说真的,她不记得了,前世今生,她有太久没过过生辰了,曾经年幼,还会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盼着虞相能在她生辰那日出现,哪怕只是对她说一句生辰快乐都好,后来情窦初开,凤钊会帮她庆生,却总是记错日子,等她进了三皇子府,就再也没有人给她庆生,连一个记错她生辰的人都没有了。 再后来她心灰意冷,没了期盼,日子就过得浑浑噩噩,什么年啊节啊,都与她无关,连自己的生辰都变成了无关紧要的日子。 重活一世,她有想过定要好好过一次生辰,也曾盼着侯爷能给她一个惊喜,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竟连她自己都忘了要过生辰。 “秋叔怎么……”虞清漪刚想问棠秋怎么会知道她的生辰,但话没说完,虞清漪就想起棠秋原本就是肃国公府的人,该是对肃国公府里的事情了如指掌的。 棠秋温声道:“属下惭愧,没能记住姑娘的生辰,是公子传了信过来,说姑娘的生辰就要到了,就算在南梁没有条件好好为姑娘庆生,至少也要让姑娘吃一碗长寿面,幸而属下的厨艺还拿得出手,一碗长寿面还难不倒属下。” 虞清漪一眨眼,泪珠就滴落下来:“谢谢。” 见虞清漪竟为了这种事落泪,棠秋对她的心疼便又多了几分:“公子说了,您的生辰礼物他已经备好了,您若是能全须全尾地回到大楚,回到京城,他就将礼物给您。” 虞清漪噗嗤一乐:“本就是给我的生辰礼物,怎么还讲条件?他还讲不讲道理啊?” 棠秋耸肩:“公子就是这么说的。姑娘若不嫌弃,这面就趁热吃。” 虞清漪弯起眉眼甜甜一笑:“嗯,你们也坐下,一起吃。” 深知虞清漪的脾性,四个人也不拒绝,纷纷落座。 这一顿饭虞清漪吃的无比满足,吃饱喝足之后又继续跟棠秋讨论南梁的局势,扶俞和韩尽也继续外出打探消息,这一夜,虞清漪便在这座不太舒适的小院里住下了。 夜半,一袭黑影悄然而至,站在虞清漪的床边,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虞清漪先扬起了嘴角,然后才缓缓睁开那一双璀璨生辉的桃花眼。 “侯爷怎么来了?” 对虞清漪仅凭气息就能认出他这件事感到心满意足,但宗越对虞清漪住的地方却是一万个不满意。 “怎么住这儿?” 虞清漪坐起身来,仰脸看着宗越:“侯爷您瞧这汀水镇里还有比这更好的地方吗?” 宗越抿了抿嘴:“既然如此,就该赶回去,林风若是跟不上,就将他留在这里。” 虞清漪噗嗤一乐:“不是因为他,是我跟秋叔聊得太久了。” 虞清漪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侯爷坐啊。” 宗越迟疑一瞬,转身坐在了虞清漪身侧。 虞清漪身子一歪就靠在了宗越身上:“侯爷怎么来了?莫不是想我了?” “嗯,”宗越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然后如无其事地问虞清漪,道,“可还顺利?” 再一次因为宗越的直白红了脸,虞清漪故作镇定地回答道:“有我出马,怎么可能不顺利?钱字号那边你放心,我都谈妥了,但是秋叔给我提了个醒。” “嗯?”宗越的手不自觉地顺着虞清漪披散的长发,动作轻柔。 “三皇子妃。” 虞清漪没有多说,宗越却听明白了:“暗卫探不到。” 宗越的话没细说,虞清漪却也听懂了,不由皱起了眉。 “连侯爷的暗卫都探不到,那她一定有问题。” 宗越沉眸:“让棠秋去查。” “秋叔?”虞清漪不解地侧头看着宗越。 这事儿不然暗卫去查,反倒让秋叔去查? 宗越沉声道:“暗卫容易惊动皇甫靖,但皇甫靖不知道棠秋的存在。” 虞清漪点点头:“好。” 宗越瞥虞清漪一眼,抿了抿嘴,过了一会儿,宗越直接从怀里摸出一支发簪,帮虞清漪把一头青丝挽了起来。 虞清漪一愣,旋即整个人僵住不敢动。 侯爷在干吗?? 第248章 \遇刺 给虞清漪别好发簪,宗越心满意足地欣赏了一会儿,才沉声说道:“生辰快乐。” 虞清漪一愣,转头看向宗越:“侯爷怎么知道?” 宗越的眸光微微一闪,疑惑地反问虞清漪道:“本侯怎么不能知道?你的生辰又不是秘密。” 虞清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的确,她的生辰不是秘密,有心人只要问上一句就能得到个准确的答案,甚至不需要多费心神,以前只是没有人在意罢了。 桃花眼微垂,虞清漪的声音到底还是添上了几分哽咽:“谢谢。” 明白虞清漪的哽咽从何而来,宗越将虞清漪拥入怀中:“傻丫头。” 靠在宗越的怀里,虞清漪的心里甜滋滋的:“侯爷是专门为这事儿来的?” “嗯,”回答这种问题时,宗越一向坦率,“这是你的生辰礼物,自然要在你生辰这日送给你。” 虞清漪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早知道侯爷有所准备,今日说什么我都要赶回灵湖乡。” “不必,”宗越不假思索道,“本侯会来。” 若不是清漪嚷着无聊,非要亲自跑这一趟,他根本就舍不得让清漪受累,哪会让她来回奔波? 无意识地将虞清漪的双手握在一起,宗越沉声道:“本侯原本打算好好给你过一个生辰,正好你哥哥也在京城,但没想到……” 虞清漪看了眼自己被箍在一起的两只手,什么都没说,只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躺进宗越怀里。 “没关系,侯爷亲自来给我送了生辰礼物,清尘也托秋叔他们给我做了长寿面,我已经满足了。” 宗越的眸光微凝,略有些不满:“他就只托棠秋给你做了长寿面?” 孪生妹妹过生辰,虞清尘那个做哥哥的就没有点儿其他表示?一碗长寿面就将清漪打发了? 虞清漪撇撇嘴,也有些不满地说道:“秋叔说清尘也准备了生辰礼物,但要我安然回到京城才肯给我,你说他是不是很小气?” 闻言,宗越心中了然,却还是顺着虞清漪的话说道:“嗯,当真小气。生辰礼物是生辰礼物,你安然返回京城的贺礼又是另一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没想到宗越会一本正经地附和她,虞清漪笑得花枝乱颤:“就是!这分明就不是一回事,他得给我两份礼物!” 低眼瞧着虞清漪蛮横的小模样,宗越的凤眸中沁出几分笑意:“嗯,回去后,他若少了你的礼物,本侯替你去讨。” “好!”虞清漪笑弯了眉眼。 抬手将虞清漪发髻间的发簪取下来放在枕边,宗越对疑惑不解的虞清漪说道:“睡,等你睡着了本侯再走。” 虞清漪一愣,有些失落,也有些懊恼:“侯爷今夜就回?” “嗯,”宗越帮虞清漪理顺长发,“与皇甫靖他们还有要事相商,终是不好太过随意。另外若三皇子妃真的有问题,咱们还是要早做防范,本侯回去便让陌陵安排人去查。” 说不出无理取闹的话来,虞清漪默然半晌,低声说道:“那侯爷现在就回,回去之后兴许还能歇会儿。” 见虞清漪明明是一脸不舍,却还说着违心的话,宗越眼中的笑意越发浓郁:“本侯在这里歇也是一样的,本侯想与你多待一会儿。” 虞清漪便再说不出“懂事”的话来。 虞清漪原以为自己会因为不舍得宗越而不能入睡,谁知就算双手被束缚住了,虞清漪也能在宗越的怀里迅速入睡,且睡得酣然,连宗越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而宗越直到要离开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瞧着虞清漪连睡着了都微微上扬的嘴角,宗越只觉得愧疚不已。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虞清漪一直没有回去灵湖乡,带着扶俞、韩尽和林风三人接连走访了好几个城镇的钱字号,将交给汀水镇钱字号的任务同样交给了其他掌柜的,顺便还打听了眼下的局势和三皇子妃的身份,因为有钱字号和棠秋的帮忙,所以仅半个月,虞清漪就将两件事查了个七七八八,然后启程返回灵湖乡。 替他们保管马匹的人大概真的怕被杀掉,所以好吃好喝地养着三匹马,将三匹马养得膘肥体壮。 一行人一路疾行,行至紧挨着灵湖乡的那片不算茂密的林子里时,虞清漪、扶俞和韩尽三人突然勒马停住,林风的马术有了一定的进步,只慢了两步就将马停住。 “姑娘,怎么了?” 虞清漪跟扶俞、韩尽交换一个眼神,三个人便下了马。 “林风,待会儿跟紧你韩尽师父,知道吗?” 林风心头一紧,不安地东张西望起来:“姑娘,是不是……” “林风,”韩尽冷声打断林风的提问,“下马。” “喏。”想起韩尽曾说过他们只需要听从虞清漪的命令,不需要有任何疑问,林风就乖乖地下了马,一溜烟儿地躲到了韩尽身后。 虞清漪的手摸上腰间,缓缓抽出一柄软剑,剑身散发出的冷光耀眼夺目,刺得林风下意识地侧头,闭上了眼。 “诸位不打算现身一叙吗?” 片刻的寂静之后,十数黑衣人零零散散地现身,将虞清漪一行围在中间。 虞清漪一瞧见这架势就笑了:“青天白日的,诸位穿着一身黑衣是生怕本姑娘瞧不见你们吗?堂堂南梁正规军,怎么尽是些藏头露尾的鼠辈?” 为首的黑衣人眼神骤紧,想不通虞清漪怎么就能断定他们是南梁的正规军,但意识到虞清漪并非寻常的柔弱女子,为首的黑衣人当机立断,一挥手就率领同伴围攻上去。 “倒是个精明的。”虞清漪不慌不忙,还有闲心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然后才一马当先地冲进人群。 扶俞紧随其后。 韩尽环视一圈,便护着林风站在一旁,虽然没有加入战局,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林风第一次见到这样杀气凛凛的场面,不由抓紧了韩尽的衣裳。 “师、师父,咱们、咱们不去帮忙吗?” 韩尽不屑道:“乌合之众罢了。” 对方大概是太轻视他们姑娘了,竟然只派了十几个人来,不是他王婆卖瓜,而是他们家姑娘自从得了侯爷的指点之后,剑法突飞猛进,可谓是一日千里,以前顶多以一敌十,如今姑娘一人便能挑战侯爷身边的十数暗卫,眼前这十几个人根本就不足为惧。 林风咽了口口水,不确定韩尽说的是事实还是宽慰。 第249章 妙计没了 韩尽的话并不能安慰林风,但虞清漪的实力能,眼见着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林风非但不怕,那双本就明亮的眼睛里甚至还迸发出了炙热的光芒,崇拜地看着虞清漪。 虞清漪的剑法原本温和,肃国公府的人虽然教了虞清漪武艺,却只是希望虞清漪在遇到危险时能防身保命,从没想过要让她上阵杀敌,因此教给她的剑法和鞭法都是相对温和的,怕虞清漪染上杀性,肃国公夫人甚至只教了虞清漪半套鞭法。 但如今虞清漪的剑法是经过宗越指点的,宗越的剑法承袭自他的父亲,原本就是用来杀敌的剑法,再加上宗越本人在战场上拼杀颇多,他的剑法便犀利而狠绝,又因为他完全不怕虞清漪染上杀性,甚至希望虞清漪在面对敌人时越狠辣越好,所以宗越对虞清漪可谓是倾囊相授,经由宗越指点,虞清漪的剑法就变得越发凌厉、狠辣,一出手便是杀气四溢。 对方万万没想到以虞清漪的出身竟还有这样的身手,故而只派了十几个人来,而这十几个人毫无疑问地全军覆没,虞清漪和扶俞甚至没有留下一个可以审问的活口。 等虞清漪和扶俞结束战斗,韩尽才领着兴奋极了的林风走向虞清漪和扶俞。 林风这会儿也怕了,踩着地上的鲜血唧唧地跑到虞清漪身边,目光灼灼。 “姑娘好厉害!” 虞清漪低眼看了看林风被鲜血浸染的双脚,再看看林风兴奋不已的表情,噗的一声就笑了。 “你可真是有大才啊!” 扶俞也笑了:“像了林副将。” 林风的父亲林白曾经在西北就是有名的见血疯,明明平日里是个极其憨厚善良的人,一上战场见了血立刻就变身煞神,凶悍无比。 扶俞在执行暗卫任务的时候有幸在战场上见过林白一次,他记得在战场上杀敌时,林白的眼神跟林风此刻的眼神一模一样,那股灼热让人心惊胆寒。 林风没有自觉,也没听懂虞清漪和扶俞的话,茫然地左看看右看看。 将软剑收回腰间,虞清漪笑着对林风说道:“练功不要懈怠,以后你会比我更厉害。” “喏!”林风重重地点头。 环顾四周,虞清漪叹息一声:“马被惊跑了,现在我们只能用轻功回去了。韩尽带着林风。” “喏!” 在溪边修整片刻,一行四人重新出发。这一次林风切切实实地体验了轻功的速度,不消半个时辰,一行人就已经走完了骑马半天的路,抵达灵湖乡,并且连山口的竹筏都没用上,直接飞了进去,落进皇甫靖的院子里。 四个人突然出现,惊得守卫们齐齐亮出兵器,书房里的宗越耳朵一动,当即中断了商议,起身出门。 瞧见站在院子里的四个人,宗越快步走到虞清漪面前,面容冷肃:“杀人了?” 听到这个问题,虞清漪的眼神微微一闪,狐疑地偷偷瞧了宗越一眼。 依着她对侯爷说话方式的了解,这个时候侯爷会问“出什么事了?”或者“遇到敌袭了?”,直接就问她有没有杀人,这还真不是侯爷的习惯。 宗越的表情不变,只抽出虞清漪腰间的软剑,仔细检查一番,从剑刃的损伤和剑身上沾染的鲜血就能将打斗当时的情景推断个七七八八。 没得到宗越的回应,虞清漪思忖片刻便妖娆一笑。 “是啊,只差半日路程就能回来,却遇上几个不长眼的,青天白日里穿的一身黑黢黢的,二话不说就动刀动枪的,那我能站着不动吗?” 虞清漪一边说,一边暗自打量书房门口那几个人的表情:“原以为敢出来劫道的,多少都有些本事,谁知道竟然那么不经打,就我和扶俞两个人就把他们给收拾了!” 目光在皇甫靖的脸上停顿片刻,虞清漪的心中有了一定的猜测。 “嗯,”将虞清漪的软剑提在手里,宗越牵起虞清漪的手就往书房走去,“扶俞、韩尽,辛苦了,你们带林风去休息。” “喏!”扶俞和韩尽应声而走,还捎上了在发愣的林风。 泰然自若地跟着宗越走到书房门口,虞清漪冲皇甫靖微微一笑:“半月不见,三殿下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啊。” 皇甫靖温和地笑道:“都是托了姑娘的福。听青阳侯说姑娘此次外出除了帮侯爷办事,还打探到不少消息,不知道姑娘都打探到了些什么?” 虞清漪绵声软语地说道:“三殿下莫要心急,如今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打探到了消息,还能不说给三殿下听吗?三殿下总不至于连口水都不让我喝?” “是本殿下的疏忽,姑娘,请。”皇甫靖侧身,做出一个请虞清漪进入书房的姿态。 “三殿下客气了,殿下先请。”虞清漪礼让一番。 宗越冷冷地跟了一句:“殿下,请。” 皇甫靖这才微笑着率先踏进书房,只是背过身的瞬间,皇甫靖的表情就阴沉了下去。 几个人依次落座,宗越才刚坐下,陌陵就送来了一盆温水和一块干净的棉布,在宗越身边放下之后就退了出去。 “方才说到哪儿了?”宗越将棉布打湿、拧干,然后仔细地擦拭虞清漪的那柄软剑。 虞清漪坐在宗越身边,拿起宗越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姬元猛然惊觉气氛不对,狐疑地看向皇甫靖和傅珏。 有大片的荒原在外围掩护,甚少有人能找到灵湖乡,知道出入灵湖乡那唯一一条水路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其中大半都坐在这里,而清漪丫头在回来的路上遇刺了…… 姬元的脸色沉了下去。 不论如何,在背后捅盟友刀子这种事的确是太不入流了,简直丢人! 傅珏也察觉到了掩藏在平静之下的锋芒,不由有些忐忑,倒是皇甫靖镇定如初。 “方才咱们说到要如何才能让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的斗争更加激烈一些,目前他二人的势力最大,至少要消耗掉一半,我们才有胜算。” 洗去棉布上的血迹,宗越冷声问道:“那殿下认为我们该如何做?” 皇甫靖的眼神微微一变:“侯爷不是有一妙计吗?” 宗越沉声道:“没有。” 在清漪回来之前,他的确是有一妙计,但现在没有了。 皇甫靖脸色骤变:“侯爷认真的?!” 宗越抬眼,冷冷地看着皇甫靖:“你瞧本侯像是在说笑?” 第250章 您是诚心的吗 皇甫靖震惊地看着宗越,怔怔无语。 宗越收回视线,继续认真仔细地擦拭着手里的软剑,冷声说道:“本侯原以为三殿下是个聪明人,但本侯很失望。” 皇甫靖的双唇翕动,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他不确定在这个时候为自己辩驳是不是明智的选择,索性先静观其变。 但宗越本就是个寡言的人,皇甫靖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擦拭着软剑,虽然安静,但气势却是迫人。 姬元左看看右看看,无语地冲天翻了个白眼。 他早该猜到宗越这心眼儿多得跟筛子似的小狐狸是绝对不会选一个无能之人做盟友的,就他傻乎乎的,一直没有看穿三皇子的伪装,竟真的将三皇子看作是不谙世事的无知之人。 依照此时此刻的局面来看,用高超的伪装骗过整个南梁的三皇子终究还是没能骗过宗越,甚至没能骗过离开灵湖乡去打探消息的清漪丫头,大概是因为害怕被清漪丫头拆穿,所以三皇子派人去暗杀清漪丫头了,却没想到清漪丫头的实力不弱,竟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姬元突地嗤笑一声,顿时吸引了在座几人的视线。 姬元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就是突然觉得这人啊,不能自作聪明,俗话说得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人若是太过自负、自以为是,必然就会栽个大跟头,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闻言,皇甫靖面色微变。 姬元这是在指桑骂槐,说他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宗越道:“幸而南梁还有姬将军这样明白事理又不畏强权的忠臣。” 姬元横了宗越一眼:“你也别在这儿装模作样地吓唬人了,你还坐在这里,便说明你没中断合作的打算,想要如何,你直说便是。” 宗越却把自己撇了个干净:“此事,与本侯无关。” 姬元便将视线转向虞清漪:“清漪丫头,给个准话儿?” 虞清漪妖娆一笑:“这事儿,跟姬将军也没有关系。” 姬元耸肩,闭上了嘴。 三皇子看不明白的,他已经挑明了,余下的事情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毕竟三皇子一个皇子,总是会有些皇子的骄傲,而宗越虽然只是大楚的侯爷,在大楚的地位却与皇子无异,清漪丫头更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矛盾,外人可插不上手。 姬元这么爽快地就放弃了劝解,惹得傅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姬元却视若无睹,浑不在意。 三皇子和傅珏隐藏至今,大概一直都是无往不利的,也该让他们尝尝失败的滋味儿了。 见姬元是这样的态度,傅珏气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冲虞清漪笑得谄媚。 “对不住五姑娘,误会!都是误会!”傅珏将过错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都是小王的错,小王安排人守在那条必经之路上的时候,只是让他们拦住身份不明的人,谁知他们竟然不认得五姑娘,是小王忘了先让他们认一认五姑娘的样子,姑娘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王这一回!” 虞清漪脸上的笑容越发妖娆:“紫玉王可真是能屈能伸呢。” 傅珏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虞清漪不答反问:“紫玉王觉得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珏当即就不敢说话了,怕说错一句,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虞清漪转眼看向皇甫靖:“我只问三皇子一句,您是诚心想与大楚结盟吗?” 见皇甫靖张口就要回答,虞清漪连忙出言阻止:“三皇子别急着回答,千万要想清楚了。” 不知道虞清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皇甫靖闭上了嘴。 虞清漪又道:“其实在收到三皇子求助的信函时,大楚本可以置之不理,搅进这趟浑水对大楚来说的确有利,却也是利弊参半,但念及三皇子言辞恳切,又希望两国边境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因此我大楚的陛下才应了三皇子的请求,让侯爷亲自来南梁相助,便是我大楚最大的诚意。” 喝口茶水润润嗓子,虞清漪继续说道:“但三皇子应该想清楚的另一件事是,大楚终究只派了侯爷一人潜入南梁,若三皇子毁约,我大楚损失的唯侯爷一人,但三皇子能否承担得起惹怒大楚的后果?一个刚刚经历过内战的南梁是否还有与大楚一战之力? 我大楚的陛下心怀仁慈,我大楚的百姓爱好和平,但这并不代表我大楚的国威可以任人轻视、任人践踏,三皇子可千万别因为目光短浅,只看得到眼前的得失,便亲手为他人做了嫁衣。“ 皇甫靖的面色微变。 虞清漪勾起嘴角:“现在三皇子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您是诚心想与大楚结盟吗?” 皇甫靖抿着嘴,一语不发。 将虞清漪的软剑擦拭干净,宗越便将软剑还给虞清漪:“三皇子妃如今人在何处?” 皇甫靖沉默地盯着宗越看了看,突然哈哈大笑:“大楚的青阳侯果然名不虚传!你若愿意效忠于本殿下,日后本殿下封你为王!” “不愿意。”宗越皱了皱眉,看傻子一样看着皇甫靖。 皇甫靖却依然不管不顾地开怀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过之后,皇甫靖的表情就变了,五官还是那副五官,却褪去了那些孤傲和清高,带上了几分自傲和肆意。 “三皇子妃就在北边的山里,如外界所传,她为了救本殿下身负重伤,已是回天乏术,如今只不过是用珍贵的药材吊着一口气罢了。她还有用。” 她还有用,仅四个字就将皇甫靖的寡情薄幸体现得淋漓尽致。 虞清漪的眼神微微一闪,垂眸不语。 她不喜欢三皇子用“她还有用”来形容被强留于世的三皇子妃,但她没有资格去评价他人的性情和决定,正如旁人也没有资格对她的一切指手画脚。 而宗越对皇甫靖的做法却没什么看法,身处权力的漩涡,总有些时候需要不择手段。 “三殿下还有什么没说的,便都说了,本侯不希望诸如今日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皇甫靖自嘲一笑:“本殿下自认掩藏最好的、最大的秘密都已经被你发现了,旁的事情,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怪就怪他终究还是小看了大楚,小看了青阳侯,没想到他们便是在南梁也能手眼通天。 第251章 自己挖的坑 皇甫靖是个识时务的,他现在仍需要宗越的帮助,自然就不会让那些莫须有的事情在他和宗越之间留下隔阂,因此决定坦诚相待的皇甫靖当真是相当坦诚,一口气将自己的势力和计划和盘托出,连那些宗越和虞清漪尚且没有查到的都说出来了。 听完皇甫靖的坦白,姬元目瞪口呆:“老子以前真是瞎了眼!” 皇甫靖笑而不语,显然非常赞同姬元的这一句自我评价。 看着面无表情的宗越,皇甫靖的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大楚这位青阳侯的表情当真很难读懂,也不知道他的未婚妻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无趣。 思索半晌,宗越终于沉声开口:“殿下的计划行得通,准备得也十分充分,似乎并不需要本侯从旁协助。” 皇甫靖笑眯眯地说道:“本殿下是向大楚求助,虽然来的只是青阳侯一人,但是不是应该尽一尽大楚之力?” 宗越的眸光微闪:“原来如此。” 皇甫靖麾下人数最多的是策士,如今在各方势力之间搅弄风云的除了大楚的细作就是皇甫靖的下属,人数最少的却不是兵将,而是探子。 不是皇甫靖没有培养探子,而是姬元的反叛来得突然,皇甫靖培养的探子十之八九都还没有送出去,迅速紧张起来的局势让皇甫靖再也寻不到机会将探子送到对手身边,未免引火烧身,皇甫靖只能放弃。 后来思虑再三,皇甫靖决定向大楚求助,谁让大楚安插在南梁的细作比他自己培养出的探子还多呢? “清漪。”知道皇甫靖想要什么,宗越就果断地将虞清漪推了出去。 虞清漪就猜到会变成这样,于是不慌不忙地将自己在外面打听到的消息逐一说给皇甫靖听,但虞清漪就没有皇甫靖那样坦诚了,该隐瞒的事情虞清漪还是瞒下了。 离开书房时已是黄昏,虞清漪明明一口饭都没吃,却被一肚子茶水给撑饱了,连用晚膳的想法都没有了。 宗越心疼不已,牵着虞清漪散步“消水”。 “你以为如何?” 宗越这话问得没头没脑,虞清漪却是能听懂的:“三皇子在南梁宫廷周旋已久,心智非同一般,他既然想要依靠大楚,就绝对不会再轻举妄动,哪怕内心里不甘、不服,他也忍得下。” “嗯,本侯也是这样想的。”宗越侧目看了虞清漪一眼,“往后再不会让你离开本侯身边了。” 眉眼微动,虞清漪轻轻一笑:“我这不是没事吗?且不说我自己就有自保的能力,单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那些暗卫都能保我在战场上全身而退,怕什么?” 宗越理所当然地说道:“全天下就这么一个你,本侯怎能不怕?” 虞清漪的面色微红,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宗越心觉好笑。 这女人在旁人面前不管听了什么、看了什么都是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偏一到了他这儿就容易脸红,他也没说什么情话,这女人脸红什么? 稳定了一下凌乱片刻的心跳,虞清漪道:“跟钱字号的线已经搭上了,外面有秋叔帮衬,里面可以让扶俞或者韩尽去取消息,倒是不必非得我亲自出马。” “嗯,”宗越点了点头,“往后这些事便交给陌陵和扶俞他们去办。” 虞清漪撇撇嘴。 侯爷的爱护当然让她内心温暖,可她毕竟不是那种柔弱的深闺小姐,如若真的让她只在旁边当个摆设,那她非得憋死不可! 像是看透了虞清漪的心思,宗越的凤眸中闪过几缕笑意:“放心,不会让你闲着的。” 虞清漪的眼神一亮,满眼期待地看着宗越。 宗越摇头失笑:“你啊,怎么就是闲不住?” 虞清漪皱皱鼻子。 旁人兴许都愿意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清闲,但她一闲下来就觉得自己是个没有价值的人,是不被旁人需要的人,是会拖累侯爷的人。 宗越轻轻捏了捏虞清漪的手,视线从虞清漪发髻间的簪子掠过,凤眸中笑意更深。 “走,去用晚膳。” 虞清漪仍然不饿,却还是点了点头,随宗越一道往他们住的地方去,但才走到半路,就被皇甫姗给拦住了去路。 “侯爷!”像是没看见虞清漪一样,皇甫姗踩着扭捏的小碎步行至宗越面前,笑靥如花,“侯爷,今儿本公主特地为侯爷炖了汤,本公主亲手炖的,侯爷赏个脸?” 眉梢微挑,虞清漪原本只想看戏,但宗越的手悄悄摸到她的腰侧轻轻掐了一把,虞清漪浑身一僵,嘴角微抽。 “公主真是有心了啊,这炖的是什么汤?”虞清漪上前两步,伸手就要揭开汤盅的盖子。 “诶!”皇甫姗立刻挡开了虞清漪的手,戒备地看着虞清漪,“你做什么?” 虞清漪桃花眼轻眨,一脸无辜:“我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这不就是想看看公主给我们家侯爷炖了什么汤吗?公主大概不知道,我们家侯爷挑嘴,有好些东西他都是不吃的。” 闻言,宗越的眸光轻轻一动。 他挑嘴吗?他怎么不知道? 皇甫姗显然也不知道这茬,一脸不信地看向宗越。 但宗越面无表情,又沉默不语,皇甫姗什么也没看出来,更是不可能得到宗越的回答。 皇甫姗不甘地轻咬嘴唇:“这汤是本公主送给侯爷的,要看也得是侯爷先看!” “这还得分个先后?怎的?若是由我来揭开这汤盅,那汤还能变味儿了不成?”突然想到什么,虞清漪警惕起来,“罢了,左不过就是一盅汤,侯爷若是想喝,回去我给侯爷炖。” 凤眸中精光一闪,宗越出人意料地应了一声:“好。” 这一个字的回答之后,宗越就牵着虞清漪从皇甫姗的身旁直接走过。 “今日陌陵好像捕了鱼回来,熬鱼汤如何?” “啊?”虞清漪傻眼,呆然地跟在宗越身后。 侯爷这话是故意说给那个南梁公主听的,还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她可从来都没有下过厨啊! 第277章 丧气,又庆幸 虞清漪对宗越的低喝嗤之以鼻:“人家公主殿下可不觉得荒谬,为了能嫁给你甚至愿意毁了皇甫靖的大业,你瞧瞧你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啊!” 听出虞清漪语气中的阴阳怪气,宗越冰冷的凤眸中突然就有了笑意:“醋了?” 虞清漪双手叉腰,仰着脸瞪着宗越:“是啊!不行吗?” “行,”宗越满心怜爱地在虞清漪的头顶揉了一把,“本侯已经听从你的建议,将计划提前,然后立刻离开皇甫峥的驻地,你就别跟那个疯女人置气了。” 仅仅为了得到一个男人就毁了自己兄长的大业,不是疯女人又是什么呢?皇甫姗难道不知道若是皇甫靖的未来没有了,她的未来也不会有光明吗? 虞清漪放下叉着腰的手,说不出是丧气还是庆幸。 丧气的是她不够优秀,不能让人觉得她跟侯爷是天生一对,不能用她的优秀让其他女人退却,在旁人眼里,她终究是配不上侯爷的。 庆幸的是这一次她跟来了,前世侯爷之所以会在南梁滞留一年之久,说不定就是因为中了皇甫姗的圈套,受到重创,但这一次她来了,因为她的存在,钱字号愿意出手相助,将皇甫姗的消息传给了她,让她能提前看破皇甫姗的诡计,带侯爷远离危险。 一想到万一她没有跟来,虞清漪就觉得心慌的厉害,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宗越的衣袖。 宗越低下眉眼看向紧紧攥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柔嫩的小手。 这是清漪在不安时会做的小动作,但此时此刻,她是因为什么而感到不安? 宗越想不明白。 “怎么了?”宗越握住了虞清漪的手,“在想什么?” 虞清漪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上前一步,偎进了宗越怀里。 顺势揽住虞清漪的腰,宗越一头雾水。 怎么还开始撒娇了?她那颗小脑袋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但虞清漪显然是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宗越心知追问无用,又想不出什么可以哄虞清漪开心的话,就只能静静地、笨拙地抱着虞清漪,等她自己平静下来。 果然,虞清漪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一会儿功夫,她就从宗越的怀里退了出去,仰着脸笑容甜美地看着宗越。 “今夜我们就在这里露营吗?” “嗯,就在这里,”宗越自然而然地抬起手,帮虞清漪理顺凌乱的碎发,“想吃什么?本侯去山里猎来,做给你吃。” “嗯……”虞清漪歪着头认真想了一阵,然后眼神晶亮地看着宗越,“我们一起去打猎,瞧见什么猎什么。” “好。”只是这点小事,宗越当然不可能会拒绝。 目送宗越和虞清漪亲亲热热地踏入茂密的山林,仇九突然出现,将胳膊挂在了陌陵的脖子上。 “看不出来啊,侯爷于情情爱爱方面也很擅长啊。” 瞧瞧那股温柔劲儿,名扬天下的冷血煞神温柔起来还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仇九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每次看到跟虞清漪在一起时的宗越就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儿。 陌陵甩开仇九的胳膊,横了仇九一眼:“我看你就是欠收拾,竟然还敢妄议侯爷,就该让侯爷亲自给你紧紧皮!” “那不能!”仇九嬉皮笑脸地说道,“侯爷现在多温柔啊,哪还会像以前那样严厉?” 陌陵轻声一哂:“天真。” 话音落,陌陵转身就走。 仇九瞪着陌陵的背影,问旁边忙着生火的白安,道:“小白,陌陵竟然说我天真?我?天真??” 白安笑道:“竟然会说侯爷温柔,你还不天真?” 仇九不解地看着白安:“现在的侯爷不温柔吗?” “现在的侯爷的确温柔,但侯爷的温柔跟五姑娘是密不可分的,五姑娘在,侯爷才温柔,等五姑娘不在,你看侯爷会不会剥了你的皮。” 仇九当即浑身一抖,干巴巴地笑道:“侯爷现在跟五姑娘形影不离,应该不会再有单独行动的时候了?” 白安耸肩:“这谁知道呢,反正收拾你一顿的时间指定是有的。” 仇九立刻隐回暗处,决定再不多言多语。 虞清漪和宗越不到两刻钟就回来了,宗越的两只手上沉甸甸地拎了不少东西,有兔子,也有野鸡,那分量足够一群大男人吃得饱饱的。 将野味放在地上,宗越沉声道:“五姑娘说自打进入南梁以来,你们都辛苦了,现在不能请你们吃肉喝酒,就先拿这些野味将就将就。这些都是五姑娘亲手猎到的。” 仇九立刻从暗处跳了出来,冲虞清漪竖起了大拇指,谄媚道:“五姑娘真乃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与侯爷真乃天生一对!天赐良缘!” 虞清漪被逗笑:“同样都是侯爷带出来的人,怎么救你话多?” 仇九咧嘴一笑:“属下是老侯爷带出来的。” 论资历,仇九是白安和陌陵的前辈,只不过仇九投入老侯爷麾下时还不到十岁,老侯爷去世之后,老侯爷麾下仇九那一批人自然而然就被宗越接手了,成了宗越的下属。 虞清漪一愣,转眼看向宗越。 宗越不以为意地说道:“家父是在前线遇刺身亡的,那个时候战事尚未结束,本侯立即就继承了家父的一切,包括他的统帅之位,他的兵权,以及他的暗卫营,仇九是暗卫营里的老人,白安和陌陵是本侯接手之后才加入的。” 虞清漪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样也好,侯爷身边的人如果都像陌陵那般沉默寡言,那得多无趣啊。” “说的是什么呢!”仇九立刻附和道,“侯爷需要威严,沉默寡言一些倒是无妨,五姑娘你说陌陵怎么也效仿侯爷呢?白安的话也是越来越少了,这样不好,非常不好!” 宗越那不带一丝人气的眼神立刻就斜了过去:“哪里不好?” 仇九的话是真的多,聒噪! 仇九立刻老实了:“没有不好!好!好得很!” 虞清漪掩唇窃笑。 见虞清漪笑了,宗越便没有跟仇九计较,牵起虞清漪的手就到一旁休息去了。 “那些野味就交给你们了。” 仇九率先应答:“喏!交给属下,侯爷就放心!” 宗越头也不回地嘱咐道:“别让仇九碰那些东西。” 仇九的手艺,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第253章 拿你没辙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样说的,”宗越牵着虞清漪来到院子里的一块大石头旁边,贴心地掏出帕子铺在了石头上平坦的地方,“坐。” 虞清漪依言坐下,低垂着眉眼不去看宗越。 低眼看着虞清漪黑黢黢的后脑勺,宗越摇头失笑:“本侯兴许能在战场上洞若观火、算无遗策,但离了战场却不是那么精明的男人,有些事你不说,本侯猜不到,也想不到。” 虞清漪扣着自己的手指头,小声嗫喏道:“真的没事,我也没有心情不好。” 宗越挑眉:“需要本侯去寻一面铜镜给你,让你瞧瞧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吗?” 虞清漪撇撇嘴:“侯爷不是说自己不精明吗?” 都能从她的表情看出她的心情,这还不算精明吗?凤钊那样多情,可以说是终日游走于花丛之间,却也没侯爷这般敏锐。 宗越无语:“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 这跟精明有什么关系? 虞清漪低着头,犹豫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只是觉得侯爷对我太好了,我……我不值得。” 面色一沉,宗越的声音也随着冷了两分:“不值得?” 一听他这语气,虞清漪立刻就将自己的声音拧得九弯九折,用撒娇的语气哼哼唧唧地抱怨道:“我就知道说出来你一准会不开心,所以我才说我没事的嘛!我又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就自己想想不行嘛!这天下间的男人那么多,会为我下厨的就只有侯爷一人,我感慨一下不行嘛!” 瞧着虞清漪那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宗越险些以为真的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心里的恼意为散,只剩下无奈和好笑。 “你还倒打一耙?” 听着宗越的语气回暖,虞清漪立刻理直气壮地说道:“谁叫我遇上了天下间最好的男人呢?与他相伴曾经是只会出现在我梦里的事情,如今梦变成了现实,我却常常分不清究竟是身处梦境还是置身现实。” 虞清漪这样一说,宗越除了心疼就再没有其他想法了。 “你越来越会应付本侯了。” 虞清漪拉住宗越的手,绵声软语地说道:“侯爷别不高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侯爷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侯爷的真心我也是信了的。我也知道我的一些想法、一些习惯是不好的,我有在改了,只是……” 虞清漪抿嘴,沉默片刻后便仰起脸看向宗越,可怜兮兮的,又委屈巴巴的:“侯爷,我真的很努力了。” 反手握住虞清漪的手,宗越轻叹一声:“本侯知道,本侯知道你心里仍有过去留下的阴影,本侯知道你需要时间一点一点地驱散这些阴影,这些本侯都知道,但本侯希望你能明白,本侯听不得任何人说你不好,连你自己都不行。” 在虞清漪面前蹲下,宗越仰头看着虞清漪,冰冷的声音里藏着几许温柔:“你是本侯万里挑一才相中的青阳侯夫人,本侯不管别人如何作想,你在本侯心里就是最好的,质疑你便是质疑本侯,本侯自然不会开心,明白吗?” 虞清漪突然就想为难宗越一下:“那质疑我和质疑侯爷,哪个更让侯爷生气?” “自然是质疑你,”宗越不假思索地说道,“他们了解本侯,他们都本侯的质疑都是有迹可循的,从来都没有人敢在本侯的事情上信口开河,是本侯给了他们把柄、给了他们攻击本侯的机会,本侯只会想办法弥补、反击,并不会生气、但他们不了解你,他们完全不知道你曾付出过什么、经受过什么,他们对你的质疑完全就是信口开河,本侯怎么能不生气?” 虞清漪原本只是想撒个娇、耍个赖,却没想到宗越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而这个答案无疑是最能打动她的。 “不要为这种小事生气,”虞清漪倾身抱住宗越,“侯爷当知道,旁人的质疑也好、诋毁也罢,我是从来都不在意的。” 宗越沉声道:“如若有人诋毁本侯,你不会生气吗?” 虞清漪一愣,旋即噗嗤一乐:“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做不到不生气,便不为难侯爷了。” 宗越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你总是对自己没有信心,那便让本侯成为你的信心。” “好。” 不远处,姬元看着抱在一起的宗越和虞清漪,摸了摸下巴。 那两个人怎么回事儿?明明气氛很好,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皇甫靖跟在姬元身边,见姬元一直盯着那边,就笑着问道:“姬将军嫉妒吗?” “嗯?嫉妒什么?”姬元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姬元这无意识的反应却让皇甫靖挑起了眉:“见到青阳侯和五姑娘在一起,姬将军就不嫉妒吗?姬将军不是也对五姑娘倾心不已吗?” 姬元狐疑地看着皇甫靖:“在这个当口挑起我跟宗越之间的矛盾对三皇子有什么好处吗?” “没有,”皇甫靖果断地摇了摇头,却浑不在意地说道,“但是很有趣。” 姬元的嘴角抽了抽。 本性暴露才没多久,这位三皇子的想法他就有些看不透了。 “老子可不觉得有趣!”姬元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三殿下今日的功课做完了吗?晚膳之后宗越怕是要检查了。” 皇甫靖脸上的笑容一僵:“那是他之前布置给本殿下的课业,如今你们已经知晓了本殿下的本性和能耐,那些课业本殿下还需要做吗?” 还布置课业,真当他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吗? 姬元轻声一笑:“你当宗越是今日才知晓你的本性的吗?他给你布置的那些课业,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能看得懂的,而且……你以为你派人暗杀清漪丫头这笔账就这么算了吗?宗越折磨人的手段可多着呢!” 皇甫靖的脸上彻底没了笑容:“姬将军,你莫要吓唬本殿下!再怎么说……再怎么说本殿下也是南梁的三皇子!” 姬元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呵!” 皇甫靖瞪眼,追了上去:“姬将军,你这个‘呵’是什么意思?你给本殿下说清楚了!” 大楚的青阳侯不会真的要整他?说实话,他有些怕。 第254章 悲催的三皇子 几天之后,皇甫靖终于亲身体会了姬元那个“呵”字的意思。 对宗越和姬元来说,皇甫靖的身份没有任何威慑力,能力也不足以让他们信服,该教育他的时候,他们会毫不客气地教育他,想教训他的时候,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教训他。 结束了早起后跟姬元一起的对战训练,皇甫靖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走路时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旁观了一早上的傅珏担心得要命,见训练结束,匆忙迎了上去。 “殿下,您没事?” 皇甫靖龇牙咧嘴地反问道:“你瞧本殿下像是没事的样子吗?快,扶本殿下一把。” 他身上的淤青怕是又要多上几个了。 傅珏赶忙扶着皇甫靖到一旁坐下,皇甫靖也一改往日的尊贵,管他是地面还是台阶,毫不介意地就坐下了。 “嘶!”坐下的瞬间,皇甫靖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的淤青,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傅珏当即就皱起了眉:“您可是皇子,姬将军怎么就不知道手下留情呢?” 姬元突然出现在傅珏身后,冷哼一声,道:“就他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随便一个暗卫就能削掉他的脑袋,如果老子现在对他手下留情,日后他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甫靖的眼神微微一闪,低着头没有说话。 为了韬光养晦,他可以装呆卖傻,藏起自己的学识,但武艺会变成一个人的本能,他怕在被人试探的时候露出破绽,索性完全不去习武,连年少跟自家兄弟一起习武的时候,他都没有用心,事到如今,没有自保能力就成了他的死穴,他知道,也能明白姬元的苦心,但……姬元下手也太狠了点儿!这真的不是在公报私仇吗??? 傅珏转身瞪着姬元:“姬将军懂不懂什么叫循序渐进?” 姬元哂笑:“他有那个时间吗?” 见傅珏脸色微变,姬元又道:“大皇子通过皇后掌握了半数的皇室暗卫,二皇子门下有一客卿出身江湖,且一直作为中间人维系着二皇子和江湖势力之间的联系,四皇子重金培养了血狼卫,如若不是大皇子想抢他的血狼卫,四皇子是不会背叛自己的亲哥哥的,再看咱们的三皇子手里有什么?” 傅珏哑然无语。 或许是他和三殿下太谨慎了,他们的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在过去的确帮助他们挡住了许多明枪暗箭,但如今都成了他们的短处,让他们寸步难行。 皇甫靖突然抬眼看向姬元:“姬将军的手里有什么?” 姬元翻了个白眼:“老子手里的东西多了去了,能不能让老子拿出来,就看三殿下的本事了!” 听到这话,皇甫靖的脸色微微一沉:“姬将军还不打算全力以赴?” “老子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还将毕生所学都教给殿下了,这都不算是全力以赴?”姬元冷冷一笑,“殿下的心大,可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这话说完,姬元就大步流星地走了,临走前只留给皇甫靖一句话:“殿下,青阳侯现在多半已经在书房里等您了。” 皇甫靖心里一咯噔,头已经开始疼了。 傅珏也开始头疼了,因为他也要去跟宗越学习。 “殿下,您身上是不是特别疼?不如咱们就……” 皇甫靖横了傅珏一眼:“你怎么这么没出息?青阳侯比你还小两岁呢,你这么怕他做什么?” 傅珏摸了摸鼻子:“说得好像殿下您不怕他一样。” 除了他们派人暗杀五姑娘那次,大楚的青阳侯还真的没对他们发过脾气,但他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反倒更有威慑力。 身上的疼痛渐渐缓解,皇甫靖站起身,认命似的长叹一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走。” 傅珏撇撇嘴,随皇甫靖一道去了他们平日里议事的那个书房。 一踏进书房,皇甫靖和傅珏果不其然就看到了依偎在一起宗越和虞清漪,顿时齐齐停住了脚步,有种进退不得的尴尬。 好在虞清漪一听到脚步声就从宗越的身边离开,起身绕去了书房一侧的屏风后。 皇甫靖就想不明白了,宗越明明看起来并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却好像离不开虞清漪一样,时时刻刻都把人拴在身边,连办正事的时候都毫不避讳地带着虞清漪,倒要让人将他看低几分。 皇甫靖一边揣摩宗越的心理,一边走到书房正中间的长桌旁专属于他的位置上,撩起衣摆动作略显僵硬地坐下。 宗越抬头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看了皇甫靖一眼,然后就收回了视线,好像完全不关心皇甫靖的身体状况。 傅珏皱了皱眉,迟疑地说道:“侯爷,殿下他……” “阿珏,坐下。”皇甫靖开口打断了傅珏。 “可是……” “阿珏!”皇甫靖看向傅珏,眼神微沉,“坐下。” 虽然对宗越和姬元的有所保留感到不满,但他“……喏。”傅珏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屏风后,虞清漪嘴角微扬,提笔在纸上写下什么。 皇甫靖在书房里的劫难一直持续到午时,以前他觉得他以旁观者的姿态将朝廷局势看得清楚明白,但将南梁的朝局拿到宗越面前再经由宗越一分析,皇甫靖才发现许多被自己忽略的事情,而那些被他忽略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可以用来扭转局面的关键之处。 “今日便到此为止,三殿下辛苦了。” 宗越的话音刚落,虞清漪就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卷纸。 宗越看向虞清漪,凤眸中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辛苦了。” 虞清漪在宗越身旁坐下,将手里的纸卷递给宗越:“无妨,还挺有趣的。” 宗越失笑:“就只有你会觉得有趣。” 连他都觉得分析朝局是一件十分无趣的事情。 皇甫靖本来已经打算离开这个让他条件反射性头疼的地方,但见虞清漪递给宗越的纸卷里侧写满了字,皇甫靖便好奇了起来。 “五姑娘也在学习分析朝局吗?” 眉眼微动,虞清漪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学那个做什么?” 皇甫靖的视线落在宗越手里的纸张上:“那五姑娘这写的是什么?” 虞清漪侧头看向宗越,话仍是对皇甫靖说的:“这三皇子就要问侯爷了。” 第255章 你斗不过他 皇甫靖跟着看向宗越。 宗越难得迟疑了起来,似乎是做不出决定,犹疑地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耸耸肩:“我没所谓的,反正我整日都跟在侯爷身边,安全得很。” 听到这话,皇甫靖有些诧异。 原来青阳侯整日将这位五姑娘带在身边是为了五姑娘的安全?怕他们再对五姑娘下手吗? “这倒也是。”宗越点点头,便将手里的那张纸递给皇甫靖,“既然如此,殿下便看看。” 将心底的疑惑压下,皇甫靖接过那张纸,仔细一读就发现纸上写着的尽是对他和傅珏的评价,既有他们的优点,也毫不避讳地指出了他们的缺点,甚至还有他们的进步,仔细一琢磨,其中七八都被虞清漪给说对了。 皇甫靖震惊地看向虞清漪:“这是五姑娘写的?五姑娘每日待在那屏风后面,就是在写这些?” 虞清漪坦然地承认:“就是在写这些,毕竟侯爷一个人到底是没办法顾全方方面面。” 皇甫靖思索片刻:“姑娘之前写下的那些,可以赠与本殿下吗?” 虞清漪眨眨眼,侧头看向宗越。 这位三殿下倒是胸襟广阔,看到她写的这些东西不恼不怒,瞧他那样子似乎还打算以此为鉴反省己身,着实让人意外。 宗越也没想到皇甫靖会是这种反应,意外地有些欣赏皇甫靖了。 “殿下若是需要,稍后本侯就给殿下送去,但纸上的内容都是清漪所写,本侯未做修改。” “无妨,”皇甫靖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如五姑娘所言,侯爷已经称得上是日理万机,这种事不好再劳烦侯爷。” 宗越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明白皇甫靖为何这般“豁达”了:“殿下放心,这些东西就算本侯没有看过,清漪也是记得的,殿下的优点、缺点、长处、短处,清漪皆了然于心。” 皇甫靖脸上的豁达瞬间僵住,宗越便知道他猜对了。 宗越站起身,顺手拉了虞清漪一把:“如若不想被大楚掌握弱点,殿下就继续努力。” 说罢,宗越就牵着虞清漪离开了书房,留皇甫靖在桌边儿咬牙切齿。 “你说他是狐狸转世吗?!明明是个武将,怎么脑子就转得这么快?!”皇甫靖心里实在是憋屈得紧,等宗越和虞清漪走远了,就忍不住拍着桌子向傅珏抱怨,“这么多年来,本殿下连父皇都瞒过了,怎么就瞒不住他??他的眼怎么就这么利?!” 傅珏已经对宗越的无所不能感到麻木,因此并没有太多想法:“正因如此,他才能成为大楚的青阳侯。” 若是没点儿本事,大楚宗家的这棵独苗怎么可能身居高位且屹立不倒?大楚的皇帝再偏心,也不可能让一个没有能力的人手握兵权。 皇甫靖狠瞪傅珏一眼:“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 “啊?”傅珏觉得自己很冤枉,“殿下,依微臣拙见,您还是别想跟青阳侯耍心眼儿了,他日日与咱们一起分析朝局、讨论国政,殿下您的想法和作风青阳侯大概都已经了解了。” 青阳侯是已经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老臣”了,经验丰富,手段老道,殿下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怕是翻不出青阳侯的手掌心了。 皇甫靖一愣,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本殿下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他一个大楚的朝廷重臣,怎么可能真心教导本殿下?他分明只是想借此机会更加深入地了解本殿下,好将本殿下掌控于股掌之间!” 傅珏冲天翻了个白眼。 他觉得三殿下真心想多了,青阳侯和楚帝既然选了三殿下做盟友,自然希望三殿下能在南梁的这场内战中夺得最后的胜利,而青阳侯不可能亲自挂帅上阵,姬将军的号召力又不够,便只能多花费些心思和时间好好教导三殿下,只有将三殿下教会了,他们接下来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青阳侯都不可能包藏祸心。 但瞥了愤愤的皇甫靖一眼,傅珏觉得皇甫靖只是需要发泄心中的不甘和对自己的失望,因此什么都没有说,只安静地听着皇甫靖不讲道理地列举宗越的罪状,真真应了那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另一边,宗越和虞清漪离开书房之后就遇见了姬元。 “怎么样?”懒散地靠在墙上,姬元大概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随意一些,但这一句问话却暴露了他心里的不安。 不论于文于武、于谋略还是眼界,皇甫靖都差得太多了。 宗越略有些诧异地看着姬元:“姬将军心慌?” 姬元啧了一声:“你这不是废话吗?老子若是心里不慌,会在这里等你?” 宗越沉声道:“本侯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外面的局是如何?” “你问老子做什么?”姬元翻了宗越一个白眼,“清漪丫头的人不是每天都在打探消息吗?” “皇室内部的消息,只有你有。”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冰冷眼神看着姬元。 “啧!老子最看不惯你这运筹帷幄、料事如神、老神在在的模样!”姬元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宗越这样的将帅明明应该是他最欣赏的那种人,可他偏偏就是看宗越不顺眼,怎么看都不顺眼,想掩饰都掩饰不了,只要见着面了,不挤兑宗越几句他就浑身不舒坦。 巧的是,宗越看姬元也是如此:“用不着你看得惯。消息。” 姬元不甘不愿地说道:“亏得你们大楚细作颠倒黑白的本事高超,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这个本侯也知道,”宗越不耐烦地看着不干不脆的姬元,“你们四皇子人在哪里?” 姬元瞪眼:“你问老子,老子问谁去?老子还想知道他在哪儿呢!” 宗越冷声道:“四皇子的兵法是你教的,血狼卫里有你的徒弟。” 姬元惊怒:“你他娘的还往血狼卫里安插细作?!” “难道你不想在大楚的皇室暗卫里安插一二细作?”宗越沉着地反问。 姬元哑然。 他想,但是从来都没有成功过,因此他才更觉得生气! 第256章 尾随跟踪 暗暗决定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一定要将大楚的细作全都赶出南梁,姬元放弃了抵抗。 “四殿下现在在很安全的地方。” “什么时候过来?” 宗越说话总是这么直来直去的,噎得姬元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老子没说他要来!” “他还能去哪儿?”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目光看着姬元,“本侯从没听说南梁人崇文轻武,但你们真的……” 脑子好像都不太清楚。 宗越的话没说完,但姬元却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气得瞠圆了眼睛怒目瞪着宗越。 见宗越和姬元之间的气氛又剑拔弩张起来,虞清漪绵声软语地问姬元道:“姬将军相信人性本善吗?” 姬元转眼看向虞清漪,双眼中的凶狠立刻散去:“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虞清漪妖娆一笑:“姬将军既然不相信人性本善,凭什么认为四皇子能独善其身,躲到南梁内乱结束再重回庙堂?姬将军凭什么认为三皇子会接受对他没有半点帮助又手握血狼卫的四皇子?” 姬元的脸色微微一变。 虞清漪又道:“姬将军似乎总是想将自己身边的人藏在安全之处,以为这样就能保护他们,可姬将军护得了他们一时,能护他们一世吗?他日事成,三皇子兴许会看在姬将军的面子上留用他们,但他们可还会有飞黄腾达的机会?被姬将军所保护的人甘愿平平淡淡、庸庸碌碌地度过自己的余生吗?” 姬元看着虞清漪,半晌后才叹息一声:“你总有理由说服我改变主意。” 虞清漪耸肩:“是姬将军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了,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姬将军的好意。” 姬元皱眉:“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虞清漪笑而不答。 “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最后提醒姬元一句,宗越就牵着虞清漪离开了。 回去?姬元摸了摸下巴,转身离开。 牵着虞清漪信步向前,宗越低声问道:“咱们是现在追上去,还是先用膳?” 不得不说,姬元是真的单纯,竟然这么轻易就听从了他的建议。 虞清漪窃笑:“现在去,现在去只需要跟着他就行,等用过午膳还得花费心思去追踪,怪麻烦的。” “嗯,依你。”揽住虞清漪的腰身,宗越带着虞清漪七拐八拐地就隐入一处死角,悄无声息地跟在姬元身后。 姬元的人在灵湖乡西面的荒原上挖了个地下密室,占地宽广,但内里简陋,姬元怕他们的藏身之处暴露,便不许他们到灵湖乡去,因此须得有人频繁往返于荒原和荒原边缘的城镇之间才能保证住在里面的人衣食无忧。 后来南梁的四皇子也带着血狼卫入住其中,虽然曾几次拓宽地下密室的面积,但这样的地方无论如何都不是久住之地,住的久了,不满和埋怨就多了起来。 “殿下,咱们还要在这里住多久?”血狼卫的人都是杀伐心重的人,他们不畏惧死亡,却受不了这样不知尽头的等待。 南梁的四皇子皇甫恒沉默不语。 他也不知道他们还要在这里躲多久。 姬将军说外面的局势不稳,他们贸然露面只会成为别人的刀下鱼肉,正好三皇兄有意拉拢姬将军,姬将军便先出去探探情况,等局势稳定了,再让他们出去,这样一来他们就能以最小的损耗换取最大的利益。 可到底什么时候局势才算是真正稳定下来? 与在灵湖乡里耳目通达的姬元不同,躲在地下的四皇子皇甫恒根本就得不到外界的消息,这样目盲耳聋的状态让他十分不安,也十分焦躁。 见皇甫恒的面色不好,血狼卫的首领又说道:“殿下,三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您是知道的,跟他合作,咱们何须这般小心翼翼?而且他手里没兵,咱们这儿刚好全是兵,咱们去了,三皇子不得把咱们当成座上宾一样供着吗?这还有什么好探的?” 皇甫恒抿了抿嘴,沉声道:“姬将军自有姬将军的道理。” “他能有什么道理!”旁边血狼卫的副首领冷哼一声,冷嘲热讽道,“他自己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怕是早就把咱们这群人给忘了!” “他可别是怕咱们殿下抢了他的从龙之功,”血狼卫的首领一边说一边小心瞄着皇甫恒的脸色,见皇甫恒似乎没有动怒,首领便大着胆子继续说道,“三皇子的身边不少文臣,独缺武将,他姬元是武将,咱们殿下也是武将啊,而且咱们血狼卫里哪个不比姬将军亲卫营里的兵厉害?咱们若是随着殿下去了三皇子身边,三皇子哪还看得上姬元?” “是啊殿下,要不……咱们出去?”副首领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连皇甫恒自己都觉得首领这话说得十分在理,虽然他相信姬元与他的师徒之谊,但仍是说不出帮姬元辩解的话来。 密室里面,姬元的亲卫营也没有了最初的坚定,那一张张原本坚毅的脸上除了惶惶就只有空茫,他们倒不觉得姬元会忘了他们,或者怕他们抢了什么功劳,他们只是被日复一日的等待磨没了最初的热血。 “你说……咱们在这儿等什么呢?”有人突然发问,打破了一室沉静。 “啊?”其他人参差不齐地看过去,都是一脸不解,“等什么?等将军的命令啊!” “不是,”发问的那人又道,“我是说,他们皇室的人为了那把龙椅斗得你死我活,可这关咱们什么事?就算咱们帮他们打赢了这场仗,还能混个将军当吗?到头来力气都是咱们出,好处却都是他们的,咱们在这儿吃苦受罪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当了半辈子的兵,现在还计较这个?”他们这些卒子,哪个不是在为上位者的利益拼命?虽然好处都不是他们的,但拼了这个命,他们就有饭吃,不拼这个命,他们怕是连口饭都吃不上了。 “可我这半辈子就没过得这么憋屈过!咱们现在日日躲在地下,跟老鼠有什么区别?!” 这话一出,密室里顿时就安静了。 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姬元倚墙而站,眼中的光芒时明时暗,最终挠了挠头,转身静悄悄地离开。 第257章 劝说 姬元离开地下密室的时候,并没有遇见宗越和虞清漪,那两个人躲起来了,等姬元走了,宗越才牵着虞清漪大咧咧地踏进地下密室。 “什么人?!”血狼卫的人十分机警,一听到声音就拔剑逼了过去,悍勇无畏。 宗越停下脚步,将虞清漪挡在身后:“本侯来找你们四皇子。” 血狼卫的首领冷着脸将宗越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起初还没想起这人是谁,但当视线触及到宗越那不带一丝人气的目光时,首领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想起这人是谁了。 “大楚的青阳侯?!滚!我们南梁不欢迎你!”血狼卫在赶来的路上就听说了宗越人在南梁的事情,外面甚至有传言说皇甫靖勾结大楚,通敌叛国。 宗越不恼不怒,冷声道:“本侯是你们三皇子请来的,主子的决定也是你能质疑的?!” “你!”血狼卫的首领恼怒异常,却又莫名地心虚。 “退下,”皇甫恒突然开口,然后就从后面走了出来,“大楚的青阳侯是尾随姬将军寻到这里的?” “他不配合,本侯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本侯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外面的乱局就快到了收尾的时候,皇甫靖若是还不露面,那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皇甫恒冷声道:“青阳侯若是公务繁忙,自可回去大楚,本殿下可以亲自护送青阳侯!” 面对皇甫恒的敌意,宗越泰然自若:“不必,本侯一向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三皇子,本侯就不会食言。” “那个蠢货!”皇甫恒愤愤地骂了一句。 “能赢,便不蠢。”宗越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方丝帕,铺在旁边一块顶面还算平整的大石头上,然后让虞清漪坐了上去。 皇甫恒的眼角一跳,这才看了虞清漪一眼,但很快又将视线落在宗越脸上:“他能赢?青阳侯是瞎了眼吗?” 宗越看了皇甫恒一眼,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本侯今日来,只是想问一问四皇子的想法,四皇子想为君,还是想为臣?” “与青阳侯何干?”皇甫恒怎么都不想让一个大楚人干预南梁的内政。 宗越沉声道:“本侯需要根据四皇子的回答来决定如何处置血狼卫。” 南梁的四皇子若是不能为三皇子所用,那血狼卫就是他们的一大隐患。 皇甫恒一愣,突然放声大笑:“青阳侯竟在这里与本殿下说这话?不愧是大楚的青阳侯,好胆量!” 血狼卫的首领和副首领也跟着笑了起来。 宗越面色不改,但身形一闪就没了踪影,皇甫恒他们还在愣神,宗越就已经站在了血狼卫首领的身后,手里拿着的是这位首领的佩剑,泛着寒光的剑身就横在首领的脖子前面,只要宗越的手动一动,这位首领就能身首异处。 “本侯的胆子一向不小。” 皇甫恒猛然转身,接着倒退三步,惊愕地看着宗越,而血狼卫的首领已经白了脸色,额头上一层冷汗。 宗越放下剑,将剑往地上一插就向虞清漪那边走去。 大概是因为自家的首领就这样被人擒住了而十分不甘,血狼卫的副首领突然就提剑冲向虞清漪。 宗越的脚步一顿,眼神骤然转冷,比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模样还要再冷两分。 虞清漪撇撇嘴,脚往石头上一蹬人就向前蹿了出去,半路转身,又出人意料地折了回去,笔直地扑向那位副首领,只一招就夺了对方的佩剑。 懒洋洋地举着剑指着对方的喉咙,虞清漪笑得妖冶:“侯爷先前说血狼卫骁勇善战,是我们这一局制胜的关键……这就是侯爷所说的关键?” 讽笑一声,虞清漪放下剑,随手一掷就将那柄剑掷进了独属于它的剑鞘。 “侯爷,不如咱们回大楚?这明明是他们南梁的事情,如今看来不论文武竟全得仰仗侯爷,凭什么啊?虽然百年盟约很是诱人,但若南梁落进暴君手里,对咱们大楚来说也是有利无害。” 话音落,虞清漪就已经走到了宗越身侧。 宗越立刻伸手将虞清漪揽进怀里,没有接虞清漪这话,只冷眼看着皇甫恒。 皇甫恒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看来四皇子无心与三皇子合谋,那本侯便不打扰四皇子隐居了。”说罢,宗越就牵着虞清漪离开,跟来时一样坦然。 “青阳侯且慢!”皇甫恒拦住宗越。 宗越止步,转头看向皇甫恒,却是一语不发。 皇甫恒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宗越,竟难得是个能跟宗越长时间对视的。 “青阳侯如何能保证此战必胜?” 宗越沉声道:“就凭他们现在已经斗得你死我活。” 皇甫恒茫然了片刻,然后猛地瞠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宗越:“青阳侯莫要虚张声势,你只在刚踏入南梁时大闹一场,后来一直跟本殿下那三皇兄在一起,其他人之间的争斗与你何干?” “信则有,不信则无。”宗越从不多做辩解。 皇甫恒气势逼人地说道:“如果大楚真有这样搅弄风云的能力,想要攻下南梁岂不是轻而易举?可南梁至今仍屹立不倒。” “攻占一国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宗越不急不缓地说道,“尤其这片大陆上并非只有大楚与南梁,若大楚与南梁合二为一,四皇子猜其他诸国会如何应对?” 皇甫恒沉吟片刻:“联合!” 而且他们若想坐收渔翁之利,定会在大楚和南梁两败俱伤之时强势介入,到时候谁都讨不到好处。 宗越周身的冷意散去一些:“既然无法保证一场大战之后能有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又为何要做那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大楚并不愿让百姓常受战争之苦。” 宗越的这个说法皇甫恒倒是能接受,因为他也是这样的想的。 要么就一举称霸,让四方臣服,若没有这样的把握,倒不如安分守己,别逞一时之勇,到最后得不偿失。 因为在这一点上的志同道合,所以皇甫恒对宗越生出了几分好感。 “本殿下便随侯爷走一趟。” 他终究还是不愿一直龟缩在这里,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保护。 第258章 局势将定 当宗越和虞清漪带着皇甫恒回到灵湖乡的时候,姬元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但姬元什么都没说,狠瞪宗越一眼,又看了皇甫恒一眼,便转身离开,回房去了。 皇甫恒张口想要喊住姬元,可一迟疑就放弃了。 皇甫靖的视线在宗越和姬元之间打了个转,暗自猜测宗越和姬元之间怕是又经历了一次明争暗斗,结果显然是姬元输了。 习惯了在宗越他们面前展现真实的自己,皇甫靖也不装清高了,戏谑地调侃皇甫恒:“四皇弟终于舍得出来了?你之前都在哪儿躲着呢?皇兄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皇甫靖的语气、神态、气势全都不是皇甫恒所熟悉的,让皇甫恒怔愣当场,犹疑不定地看着皇甫靖。 瞧见皇甫恒这呆愣的表情,皇甫靖莫名有种成就感:“怎的?这才多久不见,四皇弟就不认得皇兄我了?” “三……皇兄?”皇甫恒十分不确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皇甫靖,竟还转头以询问的眼神向宗越求证。 皇甫靖哈哈大笑:“本殿下以前怎么没发觉四皇弟竟这般可爱呢?别站在院子里了,到屋里去说话。” 皇甫靖端足了主人的架势,这话说完,就率先迈开脚步往书房的方向去。 皇甫恒揣着满腹的疑虑跟了上去。 宗越偏头看了虞清漪一眼,然后就牵着虞清漪往他们自己住的地方去,但才一转身就被眼尖的傅珏给看到了。 “侯爷要去哪儿?” 宗越停下脚步:“用膳。” “啊?”傅珏一愣,旋即才想到宗越和虞清漪既然方才跟踪姬元去了,那定然是没有时间用膳的,可皇甫恒刚来,他们谈正事的时候宗越若是不在,傅珏总觉得缺点儿什么,“侯爷……等会儿再用膳?” 听到这话,宗越才转身冷眼看着傅珏:“连兄弟闲聊都要本侯手把手地教他吗?” 傅珏心虚地摸摸鼻子:“这也不完全是单纯的兄弟闲聊。” 不是还关乎到他们的大计吗? 宗越盯着傅珏看了看,然后收回视线,牵着虞清漪继续向前:“你们自己解决。” 傅珏便再说不出让宗越出面的话来,毕竟这些事都是他们南梁的内政,虽说是请了宗越来帮忙,却也不好什么事都依赖宗越。 终于回到两个人住的地方,宗越这才松开虞清漪的手:“累了吗?” 虞清漪顺势在桌边儿坐下:“我哪有那么娇气?” 宗越的凤眸中浮现出几分笑意。 陌陵命人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宗越和虞清漪就吃了起来,半点儿都不挑剔。 酒足饭饱,虞清漪又跟着宗越去了由耳房改成的小书房,宗越绕到书案后边落座,虞清漪便在一侧研磨。 侧头看向虞清漪,宗越的眉宇间尽是笑意:“你觉得血狼卫如何?” 虞清漪偏头想了想:“从气势来看倒是与传闻相符,是骁勇善战、以一当百的样子,但缺少实战经验,而且……输的次数太少。” 因为输得少,所以傲气凛然,这份骄傲可以成为他们的底气,却也会使得他们轻视对手。 就比如今天,那地下密室的入口处算上四皇子才只有三名血狼卫,他们却全都自负地以为可以轻易拿下她跟侯爷,因此松懈得破绽百出。 宗越点点头,道:“实战的机会少,自然输得少。” 虞清漪瞧了宗越一眼:“侯爷打算增加他们的实战机会吗?” 宗越摇摇头:“与本侯无关,自负倒是正合本侯心意。” 他再怎么尽心尽力,也不会帮南梁培养出一支所向披靡的血狼卫。 虞清漪了然:“这倒也是,只要不会妨碍到侯爷的计划,他们是何种模样都无所谓。” 宗越凤眸含笑地看了虞清漪一眼:“外面情况如何?” 虞清漪如数家珍地说道:“大皇子和二皇子先后圈地称王,为了争夺地盘打了三次,大皇子两胜一败。 二皇子接连失利,麾下兵将郁气甚重,便欺压百姓以泄愤,二皇子对此不闻不问,在民间的风评一落千丈,但他现在只想赢大皇子一回,根本就不在乎那些百姓。 而大皇子虽然在与二皇子的争夺中占据了南梁中部的水陆要塞,但皇后在宫中突然向南梁皇帝发难,喂了南梁皇帝一口毒药之后就挟天子以令诸侯,六皇子奋起反抗,却被抓进了天牢。“ “嗯?”宗越愣了一瞬,狐疑地看向虞清漪,“怂恿大皇子和二皇子圈地为王的人是大楚的,但怂恿皇后给南梁皇帝下毒的人……” “是钱字号的人,”虞清漪妖娆一笑,“不能只让二皇子一个人承受百姓的谩骂不是?” 内乱愈演愈烈,南梁皇帝无力回天,索性称病静养,闭门谢客,朝政全由南梁宰相代为处理,他这样一病,既避免了被人指着鼻子说无能,也能在事成定局之后为自己挽回几分颜面。 南梁皇帝都摆出了这样的态度,几位皇子最应该做的就是给南梁皇帝这个面子,在外面文斗武斗都可以,在梁都里最好什么都别做,说不定一番无关道义的争夺之后,还能得个正统储君的名头,然后名正言顺地登基。 但这样就不好玩了,于是虞清漪就给钱字号传了信,让钱字号安排人去给南梁的皇后吹吹耳边风,怂恿南梁皇后挟天子以令诸侯。此事成,大皇子为了争夺皇位而囚父弑弟的名声就落实了。 虞清漪这也是在为皇甫靖日后的出场做铺垫,唯有大皇子和二皇子犯了大错,皇甫靖才好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以最正义的姿态加入战局。 “聪慧,”赞美虞清漪一句,宗越又问道,“除了几位皇子,还有其他势力出现吗?” 虞清漪道:“有是有,不过南梁皇帝本就不是个无能之辈,他管不住自己的儿子,却是能管住臣子的,有心谋朝篡位的,都已经被南梁皇帝打杀了。” 宗越冷冷一笑:“真是为难他了,他的儿子们想要他那个位置,他还得帮他的儿子们善后。” 虞清漪撇撇嘴:“南梁的这位皇帝大概也想借机选出储君。” 宗越的眼神微闪,没有接话。 第259章 人心难测 结束了跟皇甫靖的谈话,皇甫恒就寻到了姬元。 彼时姬元正坐在门前的廊檐下,手边摆着两坛酒。 “……师父。”皇甫恒走了过去。 姬元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皇甫恒就坐了过去。 “宗越那混账小子是什么时候去找你的?” 以前姬元并不觉得宗越有多难对付,因为宗越本人不善言辞,纵有千般算计,说出口时总是差了几分叫人信服的能力,而且像姬元这样的人对宗越那是时刻防备着的,便是宗越说得有理,姬元也要多犹豫一阵。 但虞清漪舌灿莲花,说服人的本事不知道比宗越好了多少,再加上她说话时独属于女人的温柔会让男人不自觉地沦陷进去,本就很有道理的话由她说出来之后就更加具有信服力,更不用说姬元一个将帅常常会在弱者面前卸下心防,而虞清漪在姬元的心里一直都属于弱者,尽管虞清漪的能力并非寻常。 如今宗越的智谋加上虞清漪的善辩那简直就是如虎添翼,让人防不胜防,一不小心就要落入他二人设好的陷阱中,比如姬元,百般防备,还是上了好几次的当。 皇甫恒瞄了眼姬元的神色,然后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师父刚走,他们就来了。” 姬元一愣,然后自嘲一笑:“都是狐狸一样的人。” 原来四殿下发现他了啊。 见姬元好像没有生他的气,皇甫恒就放下心来,拿起旁边的一坛酒就打开泥封,豪气地灌下一口:“青阳侯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她的武艺似乎比我的血狼卫还要好一些。” 姬元的眼神微微一闪,在皇甫恒的身边才显露出几分不甘和怨恨:“她是差点儿成为你师娘的女人。” “噗——”皇甫恒将刚灌进嘴里的一口酒全都喷了出去,“就是她?!” 他听师父提起过那个女人,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女人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并且还是跟大楚的青阳侯在一起…… “那她……她跟青阳侯……” 姬元捞起手边的一坛酒,猛灌一口:“她是青阳侯的未婚妻。” 宗越亲口承认的,那这事儿便是这样定下了,至于大楚的丞相答不答应,那对宗越来说都不是问题。 皇甫恒哑然无语,不是没有话想说,而是想说的全都不敢说。 瞄见皇甫恒小心翼翼的表情,姬元轻声一笑:“你作什么这副表情?老子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皇甫恒干笑两声,喝下一口酒之后才问姬元道:“师父你真的不在意?” 姬元长叹一声,豁达道:“在意又有什么用?那是她选中的男人,而且还是个难能可贵的好男人。好在老子对她还没有情根深种……就这样。” 皇甫恒张了张嘴,本想说姬元根本就没放下,何必装出一副豁达的样子?但一想到南梁如今的局势,皇甫恒就把话咽了回去,临时改口。 “天涯何处无芳草,师父也是这世间难能可贵的好男人,何患无妻?” 姬元笑了笑,没有说话。 何患无妻?可这天下间就只有那么一个虞清漪。 “别说老子的事情了,你呢?已经决定了?”姬元转头看向皇甫恒。 皇甫恒垂下眼,有些愧疚:“抱歉,师父,我应该先跟师父商量商量的。” “不怪你,”姬元咧嘴一笑,“怪老子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得像个娘们似的,害你们在地下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 “师父快别这样说!”皇甫恒赶忙解释道,“我知道师父是想保护我们。” 姬元笑了一声:“可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哪需要我保护?” 听到这话,皇甫恒的心里咯噔一下。 先前他注意到师父的时候,师父是从密室里面出来的,因为师父当时脚步匆忙,所以他以为师父是有急事去找他手下的兵,再加上正巧心情不好,他就没有喊住师父,但听师父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听到他们不满的抱怨了。 “师父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是没有师父的保护,我岂能安然无恙地活到今日?血狼卫又怎么会有今日?”皇甫恒有些心虚。 “可你们都长大了,”姬元怅然长叹,“长大了,就想要自己飞了,也该自己飞了。” 皇甫恒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心中所想正好被姬元说中了。 “对不起,师父。” “说对不起做什么?”姬元不在意似的摆了摆手,“往后的事,你自己做决定……” “师父!”皇甫恒大惊失色。 “慌什么?让我把话说完,”姬元满眼笑意地瞪了皇甫恒一眼,等皇甫恒安静下来,姬元才继续说道,“往后的事,你自己做决定,但若是不知道该怎样决定,就来问我,我始终都是你师父。” 话音落,姬元拍了拍皇甫恒的肩膀。 皇甫恒的鼻尖一酸,猛地灌下一口酒压住从眼底翻涌而起的湿意。 “嗯,师父永远都是我的师父。” 听出皇甫恒声音里的哽咽,姬元心觉好笑,也确实笑了出来:“傻小子,感动了?” 皇甫恒立刻反驳道:“没有,是这酒太烈。” 姬元哈哈大笑:“你一个武将,不会喝酒可怎么行?多练练。” 皇甫恒撇撇嘴,没有接话。 跟姬元一起喝着酒聊了会儿,皇甫恒就开开心心地走了,可皇甫恒一走,姬元脸上的笑意就完全散了。 真是被清漪丫头和宗越那小子给说中了,他将人好好地保护起来,人家却在背地里说他居心叵测,现在他让人出来面临危险,人家却感动到哭。 摇摇头,姬元的心中五味杂陈。 另一边,皇甫靖和傅珏仍旧待在书房里,皇甫靖的暗卫将书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殿下,您相信四殿下吗?”傅珏面色凝重。 皇甫靖也是一副面无表情的严肃样子:“他是大皇兄的亲弟弟。” 因此就算姬将军和青阳侯都说四皇弟背叛了大皇兄,他也是不信的。 傅珏皱眉:“殿下觉得四殿下是大皇兄派来的吗?若是如此,那咱们是不是要……” 傅珏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皇甫靖沉思不语。 第260章 你对别人用美人计 皇甫靖到最后还是没决定要怎样对待皇甫恒,索性就先静观其变。 但皇甫恒比皇甫靖所想的还要单纯,他原本就无心皇位,只想做一个像姬元一样可以驰骋沙场的将军,会帮助大皇子也仅仅是因为皇后的耳提面命和其他皇子对他的排斥。 所有人都觉得皇甫恒就应该是辅佐大皇子的,若皇甫恒有了其他想法,那就一定是他和大皇子的计谋。连皇甫恒都觉得他这一辈子大概只能跟大皇子捆绑在一起了,谁让他们是亲兄弟呢? 皇甫恒觉得无所谓,反正他不想要那皇位,只想做个将军。谁知大皇子为了夺取血狼卫,竟对他起了杀心,皇甫恒当机立断,带着血狼卫离开了大皇子的阵营。 皇甫恒觉得他跟大皇子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兄弟之情,也没有君臣之义,说背叛倒是有些冤枉他了。 不论如何,皇甫恒离开大皇子离开得无怨无悔,来辅佐三皇子也辅佐得问心无愧,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日子过得简单又快乐,唯独苦了皇甫靖和傅珏,每天都在思考皇甫恒到底有什么目的。 宗越和姬元都注意到了皇甫靖和傅珏的戒备,却谁都没有点明戳破,也没有提醒,就任由他们猜忌。 日子一天天过去,宗越和姬元每天除了教导皇甫靖,又多了个操练血狼卫的任务。 姬元考虑许久才让宗越加入操练血狼卫的行列,宗越也没有让他失望,该指点的指点,不该探究的从来不去探究,像是个正人君子一样。 但姬元改不掉的老毛病就是他总会忽略虞清漪的存在,他盯紧了本就受到万众瞩目的宗越,却忽略了跟后勤人员一起来往于血狼卫营地的虞清漪。 甚至连血狼卫的人都没有戒备虞清漪,他们似乎将虞清漪当做受雇来照顾他们衣食起居的灵湖乡民妇,再加上虞清漪姣好的容貌,血狼卫上下对虞清漪客气又热情,但凡是虞清漪去请他们帮忙,他们就没有推辞过,但凡是虞清漪问的问题,他们定然是有问必答。 坐在床铺上,虞清漪抱着一碗野果,吃得欢快。 “这野果是陌陵他们上山摘的?” 从青阳侯府跟来的暗卫平日里无事可做,要么就到山上去打猎采野果,要么就到灵湖去钓鱼,每天撒了欢地到处跑。 宗越转头看了虞清漪一眼,见虞清漪吃得开心,凤眸中便浮现出了笑意:“本侯去的。” 虞清漪吃野果的动作一顿,错愕地看着宗越:“侯爷都这么忙了,还有空到山上去?” 宗越沉声道:“用过午膳之后,去山里走了走。” 虞清漪挑眉:“顺手摘了些野果,又猎了一只野猪?” “嗯。”宗越老实地点了点头。 他是专门去山里给清漪采野果的,碰巧撞见了一只野猪,就顺手猎回来了。 他手底下的那些暗卫每天上山下水,看起来都乐呵呵的,但他知道他们不是去玩儿的,他们是因为被南梁的人给排挤了,才不得不自己到处搜集食材,自给自足。 他连累他们受了委屈。 见宗越的脸色突然有了微妙的变化,虞清漪跳下床,将野果放在了桌上,一蹦一跳极其活泼地跳到了宗越面前,。 “放心,我都打点过了,自明日起,陌陵他们的一日三餐就可以跟血狼卫一起了。” 宗越侧目看着虞清漪,先是有些惊讶,随后眼神就冷了下去:“你怎么打点的?” 虞清漪轻声一笑:“放心,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只是这几日跟血狼卫的人混熟了,除了打探消息,也跟他们聊了聊陌陵他们的事情,我就说他们跟着主子背井离乡,做着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多可怜啊!血狼卫那些人虽然还有些不愿意,但大概是见不得美人难过,最后还是答应会对陌陵他们照顾一二。” 宗越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美人计?” 这女人跑去对别的男人用美人计,竟然还理直气壮地跟他汇报? 虞清漪眨眨眼,相当地理直气壮:“你让我混进灵湖乡那些民妇里面,不就是要用美人计去打探消息的吗?” 宗越冷眼盯着虞清漪:“本侯是让你利用他们对女人的无防备。” “那不是一个道理吗?”虞清漪抱着宗越的胳膊,整个人几乎挂在了宗越的胳膊上,“而且我天生就是个美人,随便瞧谁一眼那都是美人计,我也很无奈啊。” 说着,虞清漪还像模像样地叹息一声。 宗越翻了个白眼:“歪理。” “管它是什么理,有用不就成了?”虞清漪笑嘻嘻地看着宗越。 宗越无奈地摇头:“真不该让你去。” 因为他并不关心女人的容貌,所以常常忽略清漪的容貌会给她招惹的麻烦。 “明日你就别去血狼卫那边了。” “那可不行!”虞清漪立刻反驳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跟他们混熟的,岂能半途而废?” “危险。” 宗越知道虞清漪想帮他,但宗越只想虞清漪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先前明明说了什么都不让虞清漪做,她来南梁只要游玩便好,结果现在却是什么事都要虞清漪帮忙,宗越的心里其实是愧疚的。 “哪有那么多危险?”虞清漪不满地撇嘴,“你是不是嫌我麻烦了?” 宗越的眉心突地跳了一下,赶忙说道:“不是,自从来了南梁之后,你帮本侯办成的事比陌陵都多,本侯怎会嫌你?” 虞清漪放开宗越的胳膊,委委屈屈地抱怨道:“可你什么都不想让我做,明明说好让我去打探血狼卫的事情,结果这才几天就又不让我去了?既然不是嫌我,为什么不让我去?” 即便知道这是虞清漪故意使出来的小伎俩,宗越也拿她没辙:“好,你去。” 虞清漪立刻就笑得眉眼弯弯,看得宗越摇头失笑。 “你啊……”在虞清漪的头顶揉了一把,宗越的声音又温柔了几分,“谢谢你帮陌陵他们周旋。” 即便他是陌陵他们的主子,也不好出面去调解陌陵他们和南梁众人的矛盾,那样只会让人更加理直气壮地说他的暗卫没用,还要躲在主子身后,偏陌陵他们怕给他惹麻烦,不吵也不闹,清漪能从中周旋,真的帮了大忙。 虞清漪看着宗越,桃花眼中光芒璀璨:“我只是瞧不得你愁眉苦脸的样子。” 第261章 静观其变 又在灵湖乡里待了半个月,一行人终于有了行动。 深夜,南梁皇帝躺在华贵的龙床上,却没有睡着,而是睁着眼睛望着屋顶,满眼的失望、愤怒、阴暗和不甘,再配上那面黄肌瘦的模样,走近一瞧甚是骇人,连亲儿子皇甫靖都被吓了一跳。 察觉到有人靠近,南梁皇帝转动眼珠子看向皇甫靖,第一反应竟是惊惧。 从来没见到南梁皇帝这样失态的模样,皇甫靖愣了一瞬,然后就像是没看到一样,侧身让开了位置。 “有劳了。” 韩尽点了点头,沉默地走上前去,无视了南梁皇帝眼神中的恐惧、威胁和抗拒,抓起南梁皇帝的手就为南梁皇帝诊脉。 “怎么样?”对皇甫靖来说,南梁皇帝必须活着。 “不致命,”韩尽放开了南梁皇帝的手,“贵国陛下服的毒主要的功效是让他不能动,但此毒伤身,长期服用必有性命之忧。” 皇甫靖挑眉:“你的意思是,只要救治及时,就不会丢掉性命?” 韩尽点了点头。 皇甫靖的眼神微微一闪,然后吐出一口浊气,语气欣喜地说道:“如此甚好,如此本殿下就放心了。不知解药什么时候才能制好?” 韩尽侧目瞧了皇甫靖一眼,冷声道:“暂且不知,要看南梁皇宫里有没有我要的药材。” “四弟,”皇甫靖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皇甫恒,“劳烦四弟带这位神医去太医寮里瞧一瞧。” 皇甫恒瞧了皇甫靖一眼,抱拳应了一声:“喏。” 皇甫靖微微一笑:“宫中戒备森严,四弟千万当心。” “皇兄放心。”话音落,皇甫恒就率先离开了南梁皇帝的寝殿。 韩尽紧随其后。 皇甫靖在龙床前站了一会儿,就背对着南梁皇帝轻声开口,道:“连他们大楚的人都知道南梁皇室无情,儿臣便不与父皇说那些感人肺腑的话了,相信父皇也不会觉得儿臣是为了行孝道才来这里的。” 南梁皇帝的眼珠子转了转,似是思索了一阵之后,眼神渐渐平静了下来,沉稳地看着皇甫靖的背影。 背对着南梁皇帝,皇甫靖依照宗越教他的方法在心里默默数了五个数,然后继续说道:“但父皇放心,儿臣会竭尽所能地让父皇早日恢复健康,儿臣只有一个要求,等这场争斗结束,便请父皇退位。” 南梁皇帝的眼神微微一冷,哪怕心里早有准备,此刻亲耳听到还是怒从中生。 再默数五个数,皇甫靖转身看着南梁皇帝,笑容温和地面对南梁皇帝冰冷的怒意:“父皇不必动怒,争斗一事,本就是父皇教给我们的。” 南梁皇帝的出身并不好,再加上先帝子嗣众多,南梁皇帝并不受宠,先帝甚至记不清他的名字,因此南梁皇帝从小就学会了争抢,唯有争抢,他才能吃饱穿暖,唯有不择手段地争抢,他才能得到南梁皇帝的位置。 南梁皇帝的这一生因为争抢而辉煌,南梁皇帝便以此为傲,将他的人生信条灌输给他的儿子们,甚至有意布局怂恿他的儿子们争抢,南梁如今的皇子之间之所以没有亲情可言,十有八九都是因为南梁皇帝的教导。 只不过孩子还小的时候,争抢是一件逗趣的事儿,大人在旁边瞧着会觉得有趣,开怀一笑,可当孩子长大了,当他们想抢的是大人手里的东西时,看热闹的大人就笑不出来了。 南梁皇帝如今方才知道什么叫养虎为患,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因为宗越的叮嘱,皇甫靖倒也没急着让南梁皇帝给出个承诺,只在南梁皇帝地床边自说自话地叨叨了一整夜,将南梁如今的局势给南梁皇帝说了个清清楚楚,天将明时,皇甫靖才终于住了口。 “天就要亮了,儿臣也该走了,宫中危机四伏,儿臣帮不上什么忙,父皇可千万要保重龙体。” 话音落,皇甫靖就大步流星地向门口走去,等他离开了南梁皇帝的视线,姬元就从暗处跳出来,拉着皇甫靖又躲回了暗处。 清晨,虞清漪一身艳紫的锦缎罗裙,身后跟着两名女婢和一众下仆,浩浩荡荡地从梁都一户高门大院里走了出来。 大宅门前,梁都里专门帮富贵人家采买奴婢下仆的人牙子正搓着手等着,一见虞清漪出来就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小的见过越夫人,”人牙子殷勤地抬起自己的胳膊,让虞清漪搭上手扶着,“其实越夫人不必亲自往牙行去一趟,小的把人领来给您过目也是一样的。” 虞清漪的下巴微抬,斜眼睨着那人牙子,冷艳高傲:“怎的?不愿意带本夫人去?” “那哪儿能啊!”人牙子一拍大腿,赶忙解释道,“牙行里龙蛇混杂,小的这不是怕那些不懂规矩的冲撞了您嘛!您何其尊贵,岂是那些腌臜东西能碰的?” 虞清漪轻嗤一声:“本夫人可不似你梁都里那些贵妇人那般娇弱,本夫人见识过的人和事,可比你多得多了!” “是是是,小的目光短浅,不能与夫人相提并论,”那人牙子仍旧好脾气地笑着,“夫人,马车已经备好,您请?” 虞清漪嫌弃地瞥了眼那辆马车,缓缓抬起了手:“扶俞,马。” “喏!”扶俞应了一声,立刻跑去牵马。 虞清漪跃身上马,单人单骑就冲了出去。 跟虞清漪一起出门的女婢和下仆立刻就跑了起来,井然有序地追在马屁股后边。 “还不跟上?”鄙夷地扫了那人牙子一眼,扶俞也跑步追了上去。 那人牙子傻眼。 这位新来梁都的越夫人到底是什么来路?面不改色地买下梁都里最贵的大宅也就算了,怎么出个门还这么大排场?以前怎么没听说这号人物? 不论如何,这单生意不能丢,于是人牙子也迈开脚步,跑着追了上去。 虞清漪早就探好了牙行的位置,于是骑上马之后就绕了最远的路,追在她身后的人便跟着绕了一大圈,大清早地就闹了梁都一个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京城里多了一个既嚣张又有钱的夫人一事不胫而走。 第262章 入梁都 人牙子最后是被扶俞提溜到虞清漪面前的。 看着浑身瘫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牙子,虞清漪一脸鄙夷加嫌弃。 “本夫人的女婢都比你强。” 今日跟在虞清漪身后的两名女婢是宗越从青阳侯府里带出来的暗卫。 人牙子竖起大拇指,一边喘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夫人身边……能、能人辈出!小的望……望尘莫及!” 虞清漪翻了个白眼:“走,进去。” “……喏。”人牙子欲哭无泪。 行走在龙蛇混杂的牙行里,虞清漪的心里其实有些怯,但面上仍旧是那副高傲冷艳的模样,只差没拿鼻孔看人了。 喘匀了气之后,人牙子就跑到了虞清漪身侧:“夫人,您想要些什么样的下仆?是孔武有力的?还是赏心悦目的?” “有什么说法吗?”虞清漪的视线在路边儿各种各样的人群里扫过,像是在寻找什么。 “呃……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说法,夫人您若是需要孔武有力能干粗活的,小的就领您去寻些孔武有力的人,但夫人您若是需要赏心悦目的,小的就领您去寻些赏心悦目的,但这类人大多干不了粗活儿重活儿。” 虞清漪的眉梢微微一抖:“这两种人是分开卖的?” 人牙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夫人您有所不知,咱们梁都的牙行里,分得并不是那么清楚,有些人牙子手里只有那孔武有力的,有些人牙子手里只有赏心悦目的,也有人牙子什么人都卖,不太好说啊。” “那就别说了。”虞清漪听得有些烦躁。 这人怎么回事?他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眼神突然一亮,虞清漪脚下一拐就奔着街边儿的一个铁笼子去了。 “你,抬起头来。” 坐在笼子里的宗越正低着头,听到虞清漪的声音眉梢就轻轻一挑,然后木着一张脸抬起头看向虞清漪,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紧紧盯着虞清漪。 “越夫人!”人牙子赶忙追了上来,“这人不能买!” 虞清漪挑眉:“这人怎么了?” 人牙子解释道:“牙行里但凡是关在笼子里的,都是会功夫但还没有驯服的,您买回去要花费心思训练他不说,万一被他伤着或者让他给逃了,那这钱不就白花了嘛!” “还没有驯服?”瞧着宗越在那一瞬间阴沉下去又很好地被掩饰住的神色,虞清漪差点儿笑出声来,“无妨,偶尔有这样一个没驯服的,日子还能过得有趣一些。带他出来。” “这……”人牙子挠头,“夫人三思啊,万一出了事,那……” 虞清漪侧头瞟了那人牙子一眼:“怎的?怕本夫人找你麻烦?放心,若真出了事,本夫人自认倒霉,与你无关。” 人牙子心里松了口气,嘴上却不能照实说:“小的并不是在意这个,小的是真心为了夫人考虑,怕夫人惹上祸事。” 眉尾一吊,虞清漪的声音立刻就冷了两分:“本夫人的事情还用得着你操心?这差事你到底能不能办?” “得,小的这就去跟主事的商量商量。”撇撇嘴,人牙子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视线在宗越身上打了个转,确定宗越没伤着,虞清漪便移开了视线,继续在人群中寻找另外几个人。 然而笼子里的宗越突然在这个时候出声了:“夫人想要买下我?” 虞清漪愣了愣。 他们设计好的情节里好像没有这段儿对话,侯爷想做什么? 不知道宗越想做什么,却害怕坏了宗越临时起意的计划,虞清漪收回四处搜寻的视线,看向笼子里目光幽深的宗越。 “是,本夫人想买下你。” 宗越的凤眸中划过一抹异彩:“可我并不想追随夫人。” 虞清漪冷声一笑:“你想不想,并不重要。” “我会跑。”宗越说得十分坚定。 虞清漪上前一步,隔着笼子更靠近宗越了:“那你就祈祷千万别被本夫人给抓回来。” 沉默片刻,宗越问道:“被夫人给抓回去会如何?” 虞清漪一愣。 她不过就是随便说说,哪里想过到底要如何?侯爷干吗问得这么细致? 好不容易绷住高傲冷艳的表情,虞清漪轻挑下巴,道:“想知道?待会儿你便可以试试。” 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虞清漪移开视线,甚至装模作样地走到对面去了。 她可不敢再站在侯爷附近了,若是侯爷再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她可没办法回答了。 见状,宗越闭上了嘴,只凤眸中笑意连连。 人牙子不一会儿就跟主事的人商量好了,虞清漪让扶俞付了钱,主事的就将宗越给放了出来。 那人牙子还紧张兮兮地防备着宗越,但宗越什么都没做,木着一张脸从笼子里走出来之后,就沉默地站在了虞清漪身边。 虞清漪瞧了宗越一眼,然后对那人牙子说道:“这不是挺乖的吗?” 人牙子错愕地看着宗越,困惑地挠了挠头:“不应该啊……” 怎么一点儿都不反抗呢?难道这人并不是因为凶悍才被关进笼子里的? “再四处转转。”说着,虞清漪就再次逛起了牙行,绕了两圈才把姬元、皇甫靖、傅珏和皇甫恒四个人给找到,然后一起带回了新买的大宅。 一踏进大宅,虞清漪就命扶俞关门落锁,这门一关上,姬元就大咧咧地抻了个懒腰。 “他娘的!可憋屈死老子了!” 抻完懒腰,姬元就笑呵呵地看着虞清漪,夸赞道:“还是清漪丫头有主意,凭她这样貌,策马在街上一跑,那定然是万众瞩目,咱们再在后边一追,那就更是件稀罕事儿了,傍晚之前,越夫人的事情就能传遍京城。” 皇甫恒一脸新奇地看着虞清漪,问道:“五姑娘在大楚时,也是这样的做派?” 若不是尽显本色,她如何能将高傲的颐指气使和肆意的嚣张跋扈演绎得如此完美? “我倒是想,可我哪有那样的机会啊?”虞清漪突然问宗越道,“侯爷,咱们今日花出去的钱,还能拿回来吗?” 虞清漪就想不明白了,这些男人逃命的时候怎么不带家当?如今重返梁都,花的都是她的钱! “能,”宗越不假思索道,“花了哪些钱你记清楚了,等事情结束,去他们的国库里拿。” 第263章 潜伏 梁都里突然多了一户大户人家,但因为政局不稳,人心惶惶,所以并没有多少人在意这户人家,他们只知道那户的夫人刚到梁都就亲自到牙行里买了一批下仆,听说那夫人的行事作风极近嚣张,极其霸道,是个泼辣的。 而泼辣的越夫人虞清漪才在梁都住了三日就接待了一位贵客。 “民妇见过大理寺卿大人,不知大人驾临寒舍,所为何事?” 见虞清漪不慌不乱,不怯场也不惶恐,不知是因为见惯了大场面所以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还是因为常跟权臣富商打交道所以并不把区区大理寺卿放在眼里,总之南梁的大理寺卿立刻就高看了虞清漪几分,态度越发谦和。 “本官唐突打扰,望夫人见谅。” “大人哪里的话,”伸手示意大理寺卿落座,虞清漪保持着高傲冷艳的表情,语调慵懒地说道,“大人日理万机,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怎么会亲自跑到民妇这样的平民百姓家里来?” 大理寺卿落座,客气地说道:“多谢夫人体谅,本官今日来,的确是有要事。” “大人请说。”虞清漪看着大理寺卿,但神情中既没有好奇,也没有兴致,就好像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只是客套,大理寺卿给不给她答案都无关紧要,她不在乎。 大理寺卿的眼神微微一闪:“但是在说正事之前,本官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不知夫人可愿为本官解惑?” “大人请问。”虞清漪还是那副礼貌但不感兴趣的表情。 之所以是大理寺卿来找虞清漪,就是因为大理寺卿擅长审问断案,能通过一个人表情上的细微变化分析出对方心中所想。 但从见面开始,虞清漪的表情就没什么变化,连眼神都是一成不变的,这让大理寺卿有些乱了阵脚。 看不出虞清漪耐心所想,大理寺卿索性就直接问了:“南梁如今的局势一日比一日紧张,皇子之间的斗争越来越激烈,大皇子跟二皇子甚至已经兵戎相见,夫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落户梁都?难道就不怕成为池鱼?” 随着大皇子和二皇子麾下军队交战次数的增加,这些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虞清漪眉眼微低,缓缓说道:“梁都可是有真龙守护的地方,外面都乱成那个样子了,梁都里不依旧是风平浪静、歌舞升平的吗?” 大理寺卿试探着威胁道:“夫人可知道要维持住梁都的风平浪静有多不容易?若是不能确认夫人于梁都无害,那本官恐怕不能让夫人留在梁都。” 虞清漪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大人今日是来盘查民妇的底细的啊。” 懒洋洋地勾起嘴角,虞清漪拖沓着声音说道:“那民妇可不敢不说实话了。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连大皇子和二皇子都特地避开了梁都,将战场选在了其他地方,民妇想躲过这一场人祸,不来梁都还能去哪儿?” 大理寺卿觉得这话颇有道理,却又惊讶于这话竟然是出自一个女人之口。 “夫人的见解倒是独到……对了,怎的不见越家主?”因为虞清漪这一次对外以“越夫人”自称,所以旁人就将“越”当做是她夫家的姓氏。 虞清漪的眼神微微一暗,眉眼微垂:“这个家就民妇一位主子。” 大理寺卿愣了愣,略略有些尴尬:“失礼了。” 原来是个寡妇。 “无妨,”虞清漪无声一笑,“许久之前的事了。” 她可什么都没说。 大理寺卿干咳一声驱散自己的尴尬,然后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本官今日来,是有要事要与夫人商议。” 虞清漪抬眼看向大理寺卿:“大人请说。” 大理寺卿道:“如今的局势夫人看得清楚,但个中内情夫人恐怕并不清楚。” “哦?”虞清漪眉梢微动,“是什么样的内情?当然,若大人不方便说,便当民妇没有问过。” 大理寺卿笑道:“本官既然来了,就没有什么话是不能对夫人说的。” 脸上的笑意微敛,大理寺卿叹道:“其实最开始,陛下和大皇子只是想缉拿叛贼,却没料到那叛贼狡猾,逃脱之后竟潜伏在暗处搅弄风云,也不知道他使了怎样的手段,竟蒙骗了几位皇子,使得南梁陷入如此危局。” 姬元蹲在屋顶上,听到这话时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大理寺卿继续说道:“陛下怒火攻心,一病不起,大皇子临危受命,原本应该坐镇梁都,主持朝政,但四皇子突然叛变,二皇子步步紧逼,大皇子没有办法,只能亲自挂帅,出兵迎战。” 话说到这里,大理寺卿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看起来只是想饮茶润喉,实际上却是在观察虞清漪的表情。 但虞清漪一脸疏冷,那表情跟方才一模一样,一丝变化都没有。 大理寺卿心中一紧,暗道这次怕是遇上对手了。 得不到虞清漪的回应,大理寺卿只能硬着头皮把话说下去,不然若就此退却,那他这一趟就真的白来了。 “但夫人应该知道,兴兵动武耗资巨大,不仅是要消耗人力物力,还有……财力。” 听到这里,虞清漪总算明白大理寺卿此行的目的了,这人是来跟她要钱的。 虞清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不冷不热地说道:“人和物都是需要钱的,以往南梁与敌国开战都要斟酌再三,如今打仗却如儿戏一般,最终受苦的唯有百姓罢了。” “夫人所言极是!”大理寺卿顺势称赞虞清漪一句,然后继续说道,“大皇子的想法与夫人不谋而合,因此未敢动用国库里的一分一文,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花销都是大皇子自掏腰包,可……” 大理寺卿叹息一声:“可仅凭一人之力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虞清漪不言不语,只安安静静地喝茶。 自掏腰包?她会信吗? 虞清漪不说话,大理寺卿就很难继续说下去,不由想起以前曾听户部的人抱怨商人吝啬难缠,且越是富有的商人就越是难缠,再看身侧的虞清漪,大理寺卿终于体会到了户部的艰难。 咬咬牙,大理寺卿继续说道:“本官敬佩大皇子的仁心仁德,便想帮大皇子做些什么,只可惜如今局势危急,梁都里有头有脸的人逃的逃、散的散,本官又不能擅离职守离开梁都,因此内心焦灼,幸而夫人来了,本官便厚颜登门,请夫人慷慨解囊,助大皇子一臂之力!” 说罢,大理寺卿站起身来,给虞清漪作了个长揖。 第264章 三殿下能活着真不容易 “大人快别这样!”虞清漪起身去扶了大理寺卿一把,叹了一口气,“民妇区区一介妇人,可不敢受大人这一礼。” 大理寺卿顺势直起身,道:“夫人是有望救南梁万民于水火之人,本官这一礼,夫人受得。” “大人可别奉承民妇了,”虞清漪轻声一笑,“民妇不知道梁都里的人将民妇传成了何种模样,但民妇并不似大人所想的那般家财万贯,之所以行事高调、作风强硬,就只是不想被人看轻罢了。” “可是积少能成多,夫人尽力便好。” 不仅仅是大皇子,现在所有参与皇位争夺的皇子都缺钱了,偏南梁本土的富商都精明得很,内乱才起他们就举家迁移,躲起来了,好不容易让他们逮着一个自投罗网的,当然要全力争取,而且先到先得。 但若实在争取不到,强抢也是可以的。 “这……”虞清漪一脸犹豫,“这么大的事,民妇实在是不好自作主张,大人可否给民妇几日时间,好让民妇与家中长辈商议商议?” “自然是可以的,”大理寺卿笑着点了点头,十分和蔼的样子,“只不过夫人千万要跟他们讲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一不小心,恐怕是会影响到越家的存亡的。” 虞清漪的面色微微一变,扬起嘴角扯起的笑容显出了几分僵硬:“大人放心,民妇省得。” “那就好,”大理寺卿满意了,“那么本官就不打扰夫人了,告辞。” “民妇恭送大人。”虞清漪屈膝福身。 送走了大理寺卿,虞清漪浑身的力气一散,坐回方才的位置上,支着脑袋懒洋洋地靠在桌上。 “瞧瞧你这把懒骨头,人一走就原形毕露,就不能再坚持一会儿?”从屋顶上跳下来,姬元戏谑地调侃虞清漪。 虞清漪挑起眉眼睨着姬元:“有必要?” 姬元摇头失笑:“你可真是不把我们当外人。” 哪有女人在亲人以外的男人面前如此懒散的? 虞清漪的眉眼微动,那一双桃花眼中闪动着莫名的戏谑和狡黠。 姬元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没把你们当人。”宗越帮虞清漪回答了姬元的问题。 姬元当即狠瞪宗越一眼:“老子没问你!” 这小子越来越招人烦了! 宗越没理会姬元,走到虞清漪身边就随手摸了摸虞清漪的头:“辛苦了。” 虞清漪双眼中的神色一换,眸光晶亮地看着宗越:“小事一桩。” 皇甫靖和皇甫恒一前一后慢吞吞地走过来,皇甫靖的眉宇间写满了纠结。 “我们真的要给钱?” 虽说他们的计划就是让五姑娘扮作商人混进大皇子的阵营,但当真的要给大皇子提供资金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疼。 南梁国库里的钱往后可都是他的啊!他凭什么要拿他自己的钱去资助大皇子? 听到这话,虞清漪扭头看了皇甫靖一眼,然后笑靥如花道:“请三殿下注意,是你们,不是我们。” 这笔钱她是绝对不会帮忙垫付的! 皇甫靖的嘴角微微一抽。 大楚的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明明都是世家贵族出身,可怎么张口闭口都是钱,一个比一个吝啬? 皇甫恒安慰皇甫靖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们现在处于劣势,只能以智取胜。” 皇甫靖不满地嘟囔道:“分明是以钱取胜。” 宗越毫不客气地问道:“就凭南梁的国库?” 南梁国库里的钱已经被南梁皇帝挥霍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够他们挥霍这一次,再多就没有了,还想以钱取胜? 皇甫靖抿嘴,又窘又气。 虞清漪突然问道:“你们说二皇子的人什么时候会来?” 大皇子的人都来了,二皇子的人会不来吗? “不会来的,”姬元笃定道,“二皇子疑心重,现在在他身边的人都是追随他许多年的人,而且他的一个侧妃就是南梁富商之女,他离开梁都的时候,除了心腹,就只带上了这个侧妃。” 虞清漪撇撇嘴,转头看向皇甫靖:“殿下您瞧瞧,这才叫早有准备。” 跟南梁的其他皇子相比,皇甫靖那点儿准备算什么准备? 皇甫靖抿嘴不语。 这两个人能不能对他客气一点儿? 话锋一转,虞清漪又道:“不过幸好三殿下什么准备都没有,不然可未必能活到今天。” 虞清漪这话听起来像是夸奖,但皇甫靖听了之后一点儿都不觉得开心。 五姑娘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不如其他皇子吗? 皇甫恒深表同情地拍了拍皇甫靖的肩膀。 他觉得三皇兄现在一定很后悔向大楚求助了,这位青阳侯文韬武略,智谋过人,但根本就不像传闻中的那样耿直老实,挤兑起人来很有一套,再加上他那个笑里藏刀的未婚妻,这两个人若是一起挤兑人,连他这种粗枝大叶的人听了都觉得臊得慌,三皇兄这样心思细腻敏感的人可怎么受得了? 揉揉额角,皇甫靖觉得最为惊讶的是他竟然已经开始习惯了被挤兑,甚至还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 “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皇甫靖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不然被气死的一定是他。 “这个问题三殿下是在问谁?”虞清漪笑容妖娆地看着皇甫靖。 皇甫靖一愣,旋即就意识到他又犯错了。 这个问题他可以拿来问姬将军,可以拿来问四皇弟,但就是不能拿来问大楚的青阳侯和五姑娘。 大概是因为朝夕相处的日子有点长,最近他在青阳侯和五姑娘面前实在是太过松懈了。 暗自感谢宗越和虞清漪的进退有度,但同时皇甫靖也深感疑惑,他不相信宗越和虞清漪是全心全意帮助他的,可到目前为止,宗越和虞清漪的确是全心全意帮助他的,甚至不占一点便宜,不该问的从来不问,不该做的从来不做,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这样松懈。 跟宗越对视一眼,虞清漪和宗越便先后站了起来。 “本夫人现在要去找长辈商议破财消灾的事情了,你们就留在这里好好商量商量今后的计划。” 话音落,虞清漪和宗越就并肩向门口走去。 皇甫恒愣了愣:“你们到哪里去找长辈?” 他以为青阳侯这位未婚妻方才所说都只是推诿之词,却原来还要落到实处吗? 虞清漪没有回头,只举起手摆了摆,浑不在意地说道:“总会有的。” 第265章 南梁冷宫 皇甫靖等人不知道宗越和虞清漪上哪儿找长辈去了,反正这两个人出了一趟门之后就拉了一车空木箱回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躲在大门里边,连姬元都看不懂宗越和虞清漪了。 宗越看了姬元一眼,然后视线往斜上方飘去,只瞬间就收了回来。 姬元心中一凛,动作极小又极快地在皇甫靖的手臂上拍了一下,打断了皇甫靖想要开口说话的念头。 皇甫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姬元,见姬元比了个手势,皇甫靖的脸色也微微沉了下去,可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看懂了姬元那个手势,傅珏和皇甫恒也没出声。 宗越扶着派头十足的虞清漪踏进府门,径直向里走去。 皇甫靖等人不敢多言,下仆一样默默地跟在虞清漪身后,等穿过前堂进到后院,一行人才放松下来。 “几个人?”姬元言简意赅地问宗越。 “两个。”宗越满眼不屑。 姬元顿时就冲天翻了个白眼:“才两个人你紧张什么?” “麻烦。”宗越沉声道,“今夜安排人到国库里去取金子,不必多,将本侯运回来的箱子全部装满即可。” 姬元几人齐齐一愣:“你运了多少箱子回来?” 他方才站在大门里侧,看得不太清楚,但那一个木箱约莫能装下万两黄金。 “十个。”宗越十分淡定。 但姬元等人却不淡定了。 “十个???还要装金子?!青阳侯你疯了?!”皇甫靖瞪着眼睛看着青阳侯。 此时此刻,他终于清醒地认识到青阳侯是从敌国过来的,他这哪里是帮忙出谋划策?分明是想掏空他们南梁的国库! 虞清漪耸耸肩,浑不在意似的说道:“你们若觉得十万两黄金太多了,可以少出一些,但我可把话说在前头,但凡少于十万两黄金,我可都不好意思向大理寺卿开口要求亲自押送。” 皇甫恒微怔,诧异地看着虞清漪:“五姑娘要亲自押送?” “当然了,不然怎么混进去?”虞清漪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梁都里面的事情简单,等韩尽制好了解药,你们送去给你们的陛下服用即可,至于要怎么说服南梁皇帝帮你们收拢权力、稳定朝局,那是你们的事情,这种事总不好让我和侯爷出面与南梁的陛下谈判?” 如果真的由他和侯爷出面,那场面可就有趣了。 皇甫靖等人仔细一想,表情立刻都变得微妙起来。 勾起嘴角无声一笑,虞清漪继续说道:“因此我、侯爷和姬将军留在梁都里也没什么用,不如到大皇子那里去一探究竟,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皇甫靖又是一愣:“姬将军也要去?” 那留在梁都里的不就只有他、阿珏和四皇弟了吗? 皇甫恒也看向宗越,看那表情显然也不同意这样的安排。 他实在是不相信三皇兄和紫玉王的能力。 “当然了,不然你们要让他一个叛臣贼子进宫面生吗?你们怕不是嫌南梁的陛下命太长,想要气死他?”虞清漪好笑地看着一脸不安的皇甫靖、皇甫恒和傅珏,“放心,到时候会有人与你们配合,你们只管在给南梁陛下解药的时候坚定地跟他探好条件就行。” “有人配合?”皇甫恒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这话若是由师父说出来倒是无妨,可大楚的人跟他说皇宫里会有人配合他们……难道大楚的细作已经深入皇庭了? 皇甫恒立刻看向姬元,却见姬元一脸无奈,皇甫恒的心里登时一紧。 他们南梁的防御到底松懈到什么程度才会让大楚的细作肆无忌惮地行走于宫廷之中? 见皇甫恒变了表情,姬元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曾经他也以为的朝堂上虽然拉帮结派、勾心斗角,但该做的事情他们一样也没少做,不论从哪方面来看他们跟大楚都是不相上下的,可如今看来,他们差得太远了。 他不知道大楚为什么没想过攻破南梁,但他觉得大楚若是执意强攻,南梁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不论心情如何,当夜,姬元和皇甫恒就带着血狼卫潜入国库,宗越和虞清漪因为要避嫌所以没有同去,但也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潜入了南梁的冷宫。 冷宫里一座寂寥荒芜的寝殿里,一个女人支着下巴坐在殿前的石阶上,瞧见宗越和虞清漪从天而降的时候,就只动了动眼珠子,一脸平静。 “你们谁是清尘公子的妹妹?” 虞清漪一愣,错愕地看向那个女人:“姑娘的眼睛看不见?” “看不清,”那女人站起来向宗越和虞清漪的方向走去,脚步不急不缓,且十分稳健,“如果不是被这双眼睛连累,我怎么会在这冷宫里面?” 虞清漪低眼看了看女人稳健的脚步,又将视线上移,好奇地打量着她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 “所以你就是清尘公子的妹妹?”那女人在距离虞清漪只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宗越握紧虞清漪的手,哪怕只是站着也是站在攻防皆宜的位置上。 虞清漪反握住宗越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 “对,我就是清尘公子的妹妹,我名虞清漪。” 那女人歪了歪头:“我能摸摸你的脸吗?” “不行。”宗越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那女人将视线转向宗越,却也不知道是看得清还是看不清:“你是她的什么人?听你这语气,必定不是寻常护卫。” “大楚青阳侯。” “啊,我知道,大楚的青阳侯,陛下以前常常提起,说你文韬武略,比南梁所有的皇子都强,可惜你生在大楚,是南梁的敌人,”那女人轻声笑了笑,片刻之后又是一脸疑惑,“可大楚的青阳侯为什么跟清尘公子的妹妹在一起?清尘公子可没有说起过这件事。” 宗越沉声道:“他不舍得将妹妹嫁给本侯,自然看本侯不顺眼。” “哦?二位成亲了?”那女人似乎对宗越和虞清漪的关系十分在意。 “还没有。”宗越的声音还是那样冰冷不带一丝人气,但虞清漪却从中听出了几分不满。 “还没有啊……”那女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叹息一声,似乎感到十分遗憾,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改换了话题,“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第266章 他会选我还是选你 宗越张口就要直接回答那女人的问题,却被虞清漪给按住了。 “我们的确是有事想请姑娘帮忙,但在此之前,我也有问题想要问问姑娘,不知道姑娘可愿为我解惑?”虞清漪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那女人轻轻一笑:“我若是不愿意呢?” “姑娘若是不愿,那这事儿就不劳烦姑娘了。”虞清漪信任虞清尘,但并不完全信任虞清尘手下的人,事关重大,她得小心着些。 那女人愣了一瞬,旋即浑不在意地笑道:“那敢情好,公子传书于我的时候,我便嫌这事儿麻烦,不太想掺和其中,只不过公子难得有求于我,我不好拒绝,但现在是你不愿意让我帮你,之后不论成败,都与我无关,我既省去了麻烦,也不会惹公子不快。” 虞清漪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那我只能说姑娘实在是太不了解清尘了,虽然是我不愿意让你帮我,但没能全力以赴地争取我的信任,又对我的危机袖手旁观,事后他未必会觉得不快,但……” 见面前的女人面色微变,似有些紧张,虞清漪勾唇一笑,继续把话说完:“但他恐怕再也不会与你有所来往了。” “你胡说!”那女人大声地反驳道,“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弃我于不顾,怎会与我断绝往来?!” 听到这话,虞清漪的嘴角微微一抽。 清尘竟给过女人这样的承诺吗?可若是真的将这女人放在心上,不愿弃她于不顾,清尘会把人带在身边,带去京城,怎会让这女人一个人待在南梁的冷宫里?清尘恐怕只是用那些花言巧语来诱拐这个女人为他卖命? 虽然虞清尘极力掩藏自己卑鄙冷酷的一面,但虞清漪是活了两世的人,吃了前世的亏,现在的她对一个人的变化尤为敏感,虞清尘言行间每一处违和的地方她都注意到了,因此那些前世所没发现的虞清尘的本性,虞清漪或多或少都察觉到了。 但对虞清漪来说,不管虞清尘是什么样的人,他都是她最亲的哥哥,是她最重要的人,是她不问对错必须要支持、要保护的人。 心念急转,虞清漪高傲地说道:“可我是他的亲妹妹,是他唯一的亲妹妹,姑娘觉得在我和你之间,他会更偏心于谁?” 那女人先是一愣,惶恐之情突然溢于言表。 过了一会儿,那女人就冷静了下来,态度也有所转变:“你、你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虞清漪暗骂虞清尘造孽:“姑娘为什么会入宫为妃?” 那女人冷冷一笑,反问虞清漪,道:“你也是出身官宦世家,大楚的皇帝选妃若是选到了你的头上,你能怎么办?” 虞清漪了然:“那你跟清尘是怎么认识的?” 女人皱眉:“那件事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虞清漪不语。 那女人抿了抿嘴:“我不愿入宫为妃,便偷溜出去,想投湖自尽,公子刚巧路过,救了我,公子说如果这条命我不想要了,就给他。” “于是你就答应了?”虞清漪有些无语。 “我为什么不答应?”那女人笑了笑,“其实跳进湖里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不想死,就算要嫁给一个年纪大到可以做我爹、贪恋美色、永远都不会爱我的男人,我也不想死,但我的婚姻注定是个悲剧,与其悲惨凄凉地度过余生,倒不如让它更有价值。” “所以你一个南梁人,就开始为大楚人办事了?”虞清漪出身将门,实在理解不了眼前这个女人怎么能这样草率地就做了叛国的事情。 “为什么不呢?”那女人浑不在意地说道,“大楚人和南梁人又有什么区别?我的父母、我的君主都是南梁人,可他们全都不在意我的幸福,不关心我的死活,反倒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大楚人关心我、怜惜我,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这样做有何不妥?” 虞清漪沉吟片刻,又问道:“那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那女人咬紧了嘴唇,沉默半晌才冷声开口:“我刚入宫的时候,陛下图个新鲜,很宠我,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嫉妒了,就对我用了私刑,那个时候我还天真地以为陛下会为我讨回公道,结果前一日还对我说尽了甜言蜜语的男人一听说我的眼睛治不好了,就将我打入冷宫,进了冷宫,就更没有人会关心我的眼睛了。” 虞清漪挑眉:“换言之,你才刚入宫不久,就被打入冷宫了?那你要怎么帮我办事?” 那女人轻声一哂:“在冷宫怎么了?我自有我的办法,你只管说你需要我帮你办什么事就可以了,我是绝对不会让公子失望的。” “好。”虞清漪这才将事情说给那女人听。 办完了这边的事情,宗越和虞清漪就偷偷溜去了南梁国库的位置,彼时姬元和皇甫恒还没有离开,正指挥着血狼卫勤勤恳恳地搬金子。 眉眼弯弯,虞清漪凑到宗越耳边,低声道:“南梁皇帝若是知道他们办了这么一件大事,怕是要当场驾崩。” 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说道:“本侯是大楚的青阳侯。” 他会帮皇甫靖坐上那个位置,但若是不顺便做点对大楚有利的事情,那岂不是亏了? 虞清漪绵声软语道:“他们未必看不透侯爷的算计,但他们恐怕是想不出更好的计策了。” “想要坐上那个位置,总是要付出点儿代价的。”说罢,宗越就揽着虞清漪离开了。 从前的皇甫靖就是太过天真,天真得以为他算无遗策,可以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等到最后捡个大便宜,但他太高估他自己了,也太小看他的那些兄弟和所谓的内乱了,不然也不会被逼得向大楚求助,不会明知道他要消耗南梁的国力还不得不配合他。 他乐见其成就是了。 宗越和虞清漪一夜好梦,而姬元和皇甫恒在国库搬了一宿的金子,眼瞅着天要亮了,才匆匆撤离,却因为惦记着这些金子的去向而睡不着觉,全都坐在院子里,守着金子,等着宗越和虞清漪。 因此当宗越和虞清漪终于睡醒踏出屋子的时候,就看到门口堵着几个人。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虞清漪低眼,疑惑地看着一排几颗黑漆漆的脑袋。 第267章 大人别走啊! 姬元扭头看向宗越和虞清漪,张口就是抱怨:“你们两个可算是出来了!我们几个人在外面待了半宿,你们当真一点儿都没听到?” 闻言,虞清漪扭头看向宗越。 她真的一点儿声音都没听到。 宗越当然听到了,因此特地封住了虞清漪的听觉,好让她睡得踏实。 “有事?”宗越低眼看着姬元。 被宗越俯视让姬元怒从中生,腾地就站了起来:“金子我们带回来了,现在怎么办?” “装进箱子里,”宗越眉心微蹙,“这也要本侯教你们?” 宗越的语气太招人恨,气得姬元咬牙切齿:“已经装好了,老子是问你要怎么送到大皇子那里去!” 瞥了姬元一眼,宗越就牵起虞清漪的手,从姬元的身侧走过:“自会有人来取。” 姬元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大理寺卿派来监视的暗卫还在墙头上蹲着呢,越夫人从“长辈”那里带回钱财的事情大理寺卿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需要我们做什么?”皇甫恒问道。 宗越看了皇甫恒一眼:“藏好。” 皇甫恒一噎,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宗越其实是嫌弃他们碍事。 不出宗越所料,几个人才用过早膳,大理寺卿就再度登门拜访。 “越夫人!”今日的大理寺卿笑得比昨日还要友善。 虞清漪脚步匆匆地迎出门来,故作惊讶地看着大理寺卿:“大人怎么过来了?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大理寺卿笑呵呵地说道,“本官今日得了二两好茶,从这附近路过时就想起了夫人,便将这茶叶给夫人送来。” 说着,大理寺卿还真拿出了二两茶叶,递给虞清漪。 “这可怎么使得!”虞清漪惶恐地后退一步,“无功不受禄,大人这东西民妇可不敢收。” 大理寺卿上前两步,硬是将那二两茶叶塞到了虞清漪手上:“以后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理应互相关照,夫人不必与本官如此见外。” 虞清漪的眼神微微一闪,犹疑不定地看着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笑容灿烂,一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表情。 虞清漪垂眸,抿嘴,沉思半晌,突地叹了口气:“大人消息灵通,里边请。” 大理寺卿笑呵呵地跟着虞清漪踏进前堂。 落座之后,虞清漪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昨日大人离开之后,民妇就去找了家中长辈,家中长辈都觉得南梁有难,作为南梁子民就应该为国泰民安尽一份心力,只是家中的生意到底还是受了局势的影响,能拿出来支援大皇子的并不太多,民妇实在是愧对大人的信任。” “夫人言重了,”大理寺卿笑道,“越家愿意出手相助,便是有大仁大义的,大皇子和南梁百姓都会感激你们的!” 家中的生意受到了影响却还能拿出一万两黄金来,这说明越家的家底足够殷实,再逼一逼,定然还能拿出不少。只不过这事不急,先稳住越家再说也不迟。 虞清漪面色不改,高傲疏冷地说道:“大人不必故意捧我越家,民妇尚有一不情之请。” “夫人请说。”大理寺卿猜虞清漪是想代表越家跟他讨些好处。 虞清漪故意迟疑了片刻,然后才犹犹豫豫地说道:“越家打算先出一万两黄金支援大皇子,但现如今的一万两对越家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家中长辈们的意思是不希望这钱打了水漂。” 大理寺卿装糊涂,道:“越家这钱是拿去给大皇子办大事的,八成是会用来购买军粮,更换军备,怎么可能会打了水漂?” 虞清漪瞧了大理寺卿一眼,又说道:“家中长辈们的意思,是不想让这一万两黄金无名无姓。” 这话的意思大理寺卿一时之间还真没想明白:“那……越家的长辈们想要如何?” 虞清漪垂眸,缓缓说道:“他们希望由民妇领越家人亲自将这一万两黄金送给大皇子,也好在大皇子的面前露个脸,若能让大皇子记住我们越家那便更好了。” 大理寺卿微微一愣,然后心思瞬间百转千回:“原来只是这等小事,这容易,待本官稍作安排,让越家的人与负责押送的禁军同行即可。” 大理寺卿答应得爽快,虞清漪却担心了起来:“会不会太麻烦大人了?” 大理寺卿摆摆手,不以为意道:“无妨,小事一桩,交给本官就好,夫人不必在意。” 似乎是相信了大理寺卿的说辞,虞清漪松了口气,不由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那就好。” 被虞清漪这个笑容惊艳到呆住,大理寺卿咽了口口水。 “有件事本官觉得应该提醒夫人。” 听见了大理寺卿咽口水的声音,虞清漪的眼神微微一冷,但声音却没有什么变化,仍旧是绵声软语的。 “是什么事?” 大理寺卿倾身向虞清漪靠近。 虞清漪立刻转头看向大理寺卿,顺势侧身,向后挪了一些,然后一脸疑惑地看着倾身向前的大理寺卿:“大人?” 大理寺卿干咳一声,重新坐正:“咳!目前局势混乱,此去路途遥远,途中或许会遭遇危险,夫人要带去的人,最好是会些拳脚功夫的,不然怕是会丢了性命。” 虞清漪惊讶地问道:“不是有禁军随行吗?怎的也会遭遇危险?” 大理寺卿叹息一声,道:“权利惑人心,谁知道二皇子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小心为上啊。” 虞清漪沉吟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多谢大人提点,民妇记下了。” 大理寺卿突然环顾四周,问虞清漪道:“夫人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 虞清漪立刻警惕起来:“家兄也住在这里。” 眼神突然一亮,虞清漪问大理寺卿道:“大人可想见一见家兄?家兄虽不是什么当世大儒,但也是专于学问的,于朝政之事说不定能帮到大皇子。” 闻言,大理寺卿也警惕了起来:“啊……这事还是以后再说,本官突然想起本官还有事要做,告辞。” 如今是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但他绝不会给自己寻一个对手回去。 “诶?大人这就走了吗?家兄现在就在府上,很快就能过来的。”虞清漪立刻起身,一副不愿让大理寺卿离开的模样。 “不了不了,改日改日。”大理寺卿飞快地跑走了。 望着大理寺卿逃走的背影,虞清漪得意地扬了扬眉。 第268章 路遇劫匪 大理寺卿动作迅速,很快就安排好了押送金子的人,那些人个个都穿着南梁禁军的轻甲,但姬元对南梁禁军的轻甲何其熟悉?只一眼就看出这些人身上所穿的轻甲是伪造的。 暗自给宗越比了个手势,姬元就安静地站在虞清漪身侧,跟同样易过容的宗越一起做虞清漪的随身侍卫。 “夫人就带这几个护卫?”大理寺卿仔细数了数,发现虞清漪只带了十来个人。 虞清漪疑惑地看着大理寺卿,反问道:“大人不是说此行危险,或许会有性命之忧吗?民妇家里请的都是寻常之人,顶多就是力气比旁人大一些,真到了需要动刀动枪的时候,他们哪里派的上用场?民妇想着反正有禁军保护这些钱财,民妇带来的人能好好保护民妇、不给诸位军爷添乱就好。怎么了?可是人手不够?” “不是,”大理寺卿连忙说道,“本官只是没想到夫人竟会如此信任本官。” 虞清漪顿时更加疑惑了:“若是连官府都不能信任,民妇还能相信谁?” 大理寺卿一噎,干笑两声:“夫人言之有理!” 这位夫人还挺单纯的。 因为觉得虞清漪心思单纯,所以大理寺卿就放松了警惕,对虞清漪带来的人没有多加盘查,就让一行人押着几车金子上路了,顺利得让姬元不敢相信。 出发之后就一直没有听到姬元的声音,宗越和虞清漪都好奇地向姬元看过去,却见姬元面色冷肃,似乎在思考什么。 “不对劲?”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简洁地问道。 “嗯?”姬元回神,好半天才明白宗越的意思,“没什么不对劲的。” “那你一脸严肃的是在想什么?说出来让夫人我也担心担心,正好我有些无聊。” 因为附近还有大皇子的人,所以虞清漪说话时都端着越夫人的架子。 姬元小心地东瞄西瞅,然后摇了摇头:“一点小事罢了,不敢劳夫人费心。” 周围人多,不方便说。 虞清漪失望地撇撇嘴:“无趣。不过你若是什么时候想说了,随时都可以与我说。” 现在不方便说,就等方便的时候再说。 姬元的嘴角抽了抽:“私事。” 这是他南梁的事情,饶是清漪丫头,也不该刨根问底? “哦。”不问就不问。 虞清漪骑在马上,继续百无聊赖地发呆。 队伍一路向南,日夜不停地走了四天,终于在第五天遇到劫匪了。 瞧见劫匪的那个瞬间,虞清漪眼神发亮,但南梁大皇子的人却是一阵慌乱,连姬元都因为措手不及而有片刻的震惊。 “怎么回事?有内鬼?”姬元的第一反应是有内鬼将消息泄露给了二皇子。 宗越和虞清漪暗自交换一个眼神。 虞清漪抓稳缰绳,努力稳住坐下马匹,冷嘲热讽道:“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你们南梁的种种事情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姬元的眼神一冷,内心里十分赞同虞清漪的说法,同时突然觉得这一次内乱倒也是一次机会,一次重整南梁的大好机会。 劫匪来势汹汹,大皇子的人只能被迫应战,但对方人数众多,大皇子的人且退且战,渐渐落了下风。 姬元按捺不住,喊上他从血狼卫带出来的人就冲了上去。 宗越从始至终都护在虞清漪身侧,岿然不动。 一场混战持续了半个时辰,劫匪们分工明确,一部分人与南梁大皇子的人对战,另外一部分人去搬箱子,仅半个时辰就动作迅速地搬走了半数以上的箱子,然后见好就收,火速撤离。 “别追了!”“禁军统领”一声令下,伪装成禁军的人就纷纷刹住脚步,“清点一下。” “禁军”们怒意未消,却还是听从了统领的命令,原地修整,清点省下来的金子。 “禁军统领”龙行虎步地走到虞清漪面前,见虞清漪紧紧抱着宗越,闭着眼睛贴在宗越身上瑟瑟发抖,眼底迅速划过一丝嘲讽和鄙夷。 “越夫人。” 虞清漪没有反应,像是不知道打斗已经结束了似的,兀自害怕着。 “夫人,已经没事了。” 听到宗越低沉的声音,虞清漪才缓缓睁开眼睛:“没事了?” 宗越没有感情地回答道:“嗯,已经没事了。” 虞清漪长舒了一口气,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抱着宗越,便立刻松手,尴尬一笑:“抱歉。” “夫人言重了。”凤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宗越微微垂头,后退两步。 整理好衣衫,也平复好情绪,虞清漪才看向“禁军统领”的身后,一脸心痛:“金子就只剩下这些了?” “禁军统领”狐疑地看着虞清漪,仔细审视着虞清漪的表情:“只剩下这些了。” 虞清漪长叹一声:“我还以为有禁军忽悠在侧,绝对不会有匪类敢对这批金子起歹心,结果……果然是世道乱了。” “禁军统领”皱了皱眉:“夫人想说的只有这些?” 被抢了那么多金子,这位夫人的反应会不会太平淡了一些?难道……那些人是这位夫人请来的? “不然呢?”虞清漪疑惑地看着“禁军统领”,“打又打不过,人都没事,只是破了财,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了吗?就算我现在痛心疾首,想让军爷带人去将那些金子追回来,军爷能追的回吗?” “禁军统领”被噎住,恼羞成怒道:“大皇子那边还等着这批金子呢,老子哪有时间去与那些匪类纠缠?!” 虞清漪立刻顺着这人的话说道:“说的是什么呢!既然如此,我还能怎么办呢?唉,钱丢了便丢了,再赚回来就是了。” “禁军统领”眼神一亮:“夫人能将这些金子补齐?” “军爷是在说笑吗?”虞清漪险些没被这人逗笑,“您自己回头数数咱们还剩下几箱金子,被劫去的那些少说也有六七千两,一时之间我上哪儿去筹这么些金子?就算要补,也得等上一段时间,现在恕我无能为力。” 虞清漪故意跟人留下希望。 果然,“禁军统领”权衡再三,再没多说什么:“夫人且歇息片刻,咱们先原地休整。” “好。”虞清漪没有异议。 第269章 南梁大皇子 接下来的路程,“禁军”加强了戒备,但却再也没有遇到劫匪,一行人顺顺利利地到了南梁东南部的永昌城,前来迎接的是南梁大皇子身边的一员武将。 “怎么才来?”那武将一出现就是一脸的不耐烦,再往一行人身后的车上一看,顿时就冷了脸,“就这么点儿??” “袁将军恕罪!”“禁军统领”立刻跪地谢罪,“路上遭遇劫匪,卑职守护不利,请将军降罪!” “废物!”袁将军一脚踹在“禁军统领”的肩膀上,将“禁军统领”踹倒在地,“这么点儿小事都做不好,等会儿你亲自去向大殿下请罪!不过别怪本将军没提醒你,文远才被处死,大殿下现在的心情……坏极了!” 袁将军说的这话对“禁军统领”来说的确是一个提醒,但他脸上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让人看了就觉得生气。 而听到文远被处死的消息,虞清漪偷偷看向宗越,宗越借着衣袖的遮挡握住了虞清漪的手,以示安慰,却不知道虞清漪根本就不需要安慰,她打从最开始就将文轩归为敌人一类,听到文远的死讯,虞清漪不仅不觉得悲伤难过,甚至还松口气。 侯爷可以易容,但她总也没办法好好易容,偏大皇子身边的文远曾见过她,因此来这里的一路上虞清漪都十分忐忑,碍于周围人多,她还没法直接问宗越,却没想到他们才刚到,文远就死了,她如何能不高兴? 不过文远怎么会突然被处死?难道…… 虞清漪狐疑地看着身侧的宗越。 像是感应到虞清漪心中的疑惑,宗越轻轻捏了下虞清漪的手。 眉眼微动,虞清漪心中了然。 果然跟侯爷有关系。 这个时候,袁将军走到了虞清漪面前,用一种不怀好意的视线上下打量着虞清漪。 可虞清漪最不怕的就是被人打量,不管对方的视线是什么样的,虞清漪都能泰然自若,甚至还会故意给对方一个妖娆的笑容,正如此时,虞清漪突然妖娆一笑,叫袁将军直接看呆了去。 虞清漪心中鄙夷:“将军,口水流出来了。” 袁将军下意识地抬手擦口水,结果什么都没擦到,再一看虞清漪开怀大笑的模样,袁将军便知道自己被耍了。 可不等袁将军发难,虞清漪就先道了歉:“抱歉抱歉,真是对不住袁将军,民妇只是见袁将军有些可爱,才生出了逗弄之心,望袁将军海涵。” 说罢,虞清漪便冲袁将军福了福身。 袁将军的怒火顿时就熄灭了。 美人容貌姣好,声音温软,笑声又轻灵悦耳,只是调皮戏弄了他一回而已,不打紧,这人还得在他们这儿多待几日,总有讨回来的时候。 “这位想必就是越夫人了?瞧着倒像是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 虞清漪掩唇窃笑:“将军可真会说话。” 表情微变,虞清漪十分担忧地问道:“方才民妇听将军说大殿下此刻心情欠佳?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袁将军说道,“下面的人办事不利,惹得殿下大发雷霆,那人虽然追随殿下数年,一直忠心耿耿,但此次犯下的错险些坏了殿下的大事,殿下倒是有心原谅他,但却不能处事不公,不然日后无法服众,故此只能忍痛下了杀令。于公,殿下未来的计划被全盘打乱,于私,追随他多年的下属被他亲手杀了,他如何能开心?” “呀!那民妇来得可真不是时候,若是这会儿去面见殿下……”虞清漪一脸惶恐,无助地看着袁将军。 被女人依赖时,男人总是会油然生出一种自豪感和责任感,于是袁将军立刻就开始帮虞清漪想办法。 见袁将军竟然认真地帮虞清漪思考对策,宗越悄悄抓住虞清漪的手,稍微使了些力气捏了一下。 但宗越的稍微对虞清漪来说就有些重了,虞清漪面皮一抽,坚定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宗越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再次将虞清漪的手捉住,暧昧地捏了捏。 虞清漪心尖一颤,使劲儿抽出手。 宗越刚要伸手再抓,袁将军就开口了。 “对了!”袁将军啪的一拍手,兴奋地说道,“夫人远道而来,定是疲惫不堪,需要休息。” 闻言,虞清漪的眉心轻轻一跳。 就这么简单?这么敷衍的借口真的过得了南梁大皇子那一关? 不论如何,虞清漪是不想在南梁大皇子不开心的时候去触霉头,于是抬手扶额,立刻病恹恹地说道:“说起来倒是的确如此,长途奔波已经让民妇吃尽了苦头,偏生前日还染上了风寒,民妇受病倒是不打紧,万一将病气过给了大殿下那民妇如何担待得起?” 袁将军咧嘴一笑,然后一本正经地附和道:“夫人思虑周全,大殿下定会为夫人的细心而感动。” 虞清漪叹息一声,道:“民妇只求大殿下莫要责怪民妇无礼。” “不会不会,”袁将军胸有成竹地摆摆手,“本将军这就安排人领夫人去休息,其他的事就交给本将军。” “将军真是可靠。”虞清漪娇声称赞一句。 袁将军立时就有些飘飘然了。 “那边的,过来一个!” 袁将军冲旁边一招手,一直候在旁边的士兵就小跑着过来了。 袁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吩咐道:“带越夫人下去休息,务必好生照顾,明白吗?” 心道自家将军这是起了色心,那士兵笑得一脸暧昧,连连应是,对虞清漪的态度要多客气就有多客气。 送走虞清漪,袁将军的脸上就没了笑,转头狠瞪那“禁军统领”一眼。 “办事不利,等着殿下收拾你!”话说完,袁将军就昂首挺胸地离开了。 “禁军统领”气结。 明明他才是辛辛苦苦护送那几车金子过来的人,那女人和她带来的人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到最后却是他要受到惩罚? 但“禁军统领”不敢顶撞,甚至不敢抱怨,只能垂头丧气的去见南梁的大皇子。 失了几千两金子,本就心情不好的南梁大皇子自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幸而那“禁军统领”机灵,直言“越夫人”可以将钱补齐,大皇子这才饶他性命。 第270章 唤我子於 南梁大皇子的屋顶上,虞清漪和宗越并排蹲着,将房间里大皇子暴跳如雷的怒骂和“禁军统领”口不择言的辩解听了个清清楚楚,等他们吵完,两个人又在大皇子的驻地转了一圈,然后才回去房间。 “侯爷有什么计划?” 近来一到两人独处的时候,虞清漪就喜欢跟宗越亲近,宗越若是站着,虞清漪就从后面抱住宗越挂在他背上,宗越若是坐着,虞清漪就坐在他旁边靠在他身上,有的时候甚至会直接坐进宗越怀里。 比如此时,宗越才刚坐下,虞清漪就蹭了过去,身子一侧就坐在了宗越腿上,眉眼含笑地看着宗越。 心上人投怀送抱,宗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是甜丝丝、喜滋滋的,随手环住虞清漪,一贯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里有着只会在两个人独处时出现的温柔。 “今次是越夫人要来的,难道不该是越夫人说一说你的打算吗?” 虞清漪歪着头想了想,道:“可越夫人只会使美人计,青阳侯以为如何?” “不如何,”宗越横了虞清漪一眼,“这会儿的大皇子如日中天,他和他身边的人如果得意起来,行事便会肆无忌惮,别节外生枝。” 虞清漪撇撇嘴:“那怎么办?” 宗越盯着虞清漪瞧了瞧:“你只管专心应付大皇子就好……不准用美人计!” 虞清漪不乐意了:“可我站在他面前就是个美人计,侯爷不准我用美人计,这不是为难我吗?” 宗越抬手在虞清漪的鼻尖刮了一下:“本侯还不知道你?你会没有别的法子?” 虞清漪想义正言辞地拒绝,可到底只是心虚地讪笑两声。 不用美人计的法子她当然也有,只不过她天生就有这个优势,在一堆男人当中,美人计又最是管用,她还真不太想多花心思去用其他计策。 “乖,”像是看出了虞清漪的心思,宗越温柔地说道,“这几日本侯还有其他事要做,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别让本侯太担心,好吗?” 虞清漪皱眉:“侯爷要去做什么?危险吗?” “只是人手不够罢了。”他们带来的人太少,有些事就只能由他亲自出面,好在他现在易了容,只是“越夫人”的护卫,“改一改你对本……对我的称呼,大皇子这边的人都比三皇子那边经验丰富,别让人抓到把柄。” “好,”虞清漪习惯性地先答应了下来,点过头之后才开始疑惑,“那我叫……叫你什么?” 这倒是个问题。宗越沉眸思索片刻,眼神突然一亮:“子於。” 虞清漪一愣。 宗越柔声道:“唤我子於。” 大楚的京城里有许多人都知道“子於”是他的表字,但在南梁,知道的人并不多,这本就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信息,就算有细作查到了、禀报了,也不会在南梁传开。 虞清漪的脸色瞬间就红了个透,难得羞怯地低下了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害羞极了,连看宗越一眼都难。 抬手将虞清漪耳边的碎发别到她而后,宗越故意凑到虞清漪的耳边,低声怂恿道:“试试?” 虞清漪猛地缩了下脖子,朱唇微启,却说不出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怎么了?”宗越探头追过去,继续在虞清漪的耳边用暧昧的声音低语。 心知宗越是故意的,虞清漪侧头就横了他一眼,只是此时的虞清漪脸颊泛红,连眼角都染上了绯色的春情,这一眼风情万种,叫宗越心中一荡。 双臂收紧,两身相贴,宗越低沉的声音又多了几分沙哑:“不喜欢?那你想怎样称呼本侯?不如唤一声夫君,让那些南梁人知道你已是名花有主?” 虞清漪的双手抵在宗越的胸膛上,俏脸红彤彤的,努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有什么主?我还没嫁呢……”但这句否认的话怎么听都有些嘴硬的娇软。 目光灼热地盯着虞清漪泛红的侧脸,宗越低笑两声:“那就叫一声好哥哥,让他们猜猜你与本侯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宗越突如其来的轻佻让虞清漪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越夫人在吗?” 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进屋里,宗越啧了一声就放开了虞清漪。 虞清漪连忙从宗越身上跳下去,本想等脸上的热度退下去之后再出门去,但余光瞄见宗越气定神闲的模样,虞清漪突然有些不忿,不得脸上的红晕散去就径直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袁将军?您怎么过来了?” 虞清漪脸上的红晕十分明显,袁将军微微一愣,转眼瞧见屋里有个男人匆匆从明处走到暗处,再仔细一看就发现那男人出来的方向正是里屋床的方向,袁将军心下了然,笑容里立刻就多了几分暧昧。 “看样子本将军来得不是时候啊。” 虞清漪低下头赧然一笑:“将军特地来找民妇,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袁将军道:“本将军这会儿得空,就想带夫人四处转转,夫人还要在我们这里待上几日,为免误闯禁地,最好先熟悉一下地形。” “巧了,民妇方才还在跟侍卫商议此事,但会不会太麻烦袁将军了?”虞清漪担心地看着袁将军。 “夫人多虑了,本将军今日忙了许久,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也想四处走走,活动活动筋骨。而且有美人相伴,便是要去天涯海角本将军都不会说一个不字,只是四处转转而已,怎会麻烦?”话音落,袁将军哈哈大笑。 虞清漪不知道哪里好笑,但也陪着笑了两声。 “子於,那个……阿山去哪儿了?” 屋里的宗越顿了一瞬,然后耳朵一动,冷声道:“在屋顶。” “他怎么又跑到屋顶上去了?”虞清漪皱眉,一脸不耐烦地仰头向上看去,“阿山,快下来,袁将军要带咱们四处转转。” 收回视线,虞清漪冲袁将军歉然一笑:“抱歉,家里人不懂规矩,让将军见笑了。” 看着从屋顶上跳下来的壮汉,袁将军的嘴角抽了抽:“夫人还要带着他们一起?” “不可以吗?”虞清漪为难道,“可民妇的记性不太好,怕记不清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将军也不能时刻提醒民妇,万一闯了祸,民妇可担待不起啊!” 虞清漪的这个理由倒是说得通,袁将军无话反驳,想着反正就两个护卫,要跟着便跟着。 “既然如此,便让他们跟着。” 第271章 假公济私一回 领着虞清漪在驻地无关紧要的地方散步,袁将军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虞清漪说着闲话。 “听夫人的口音似乎是从北边来的。” “是啊,老家在北边。”大楚也在南梁的北边。 袁将军琢磨一阵:“肃宁那边?” 宗越和姬元的心里一咯噔,不想虞清漪却是对答如流:“文安附近。” “啊,原来是那边,”袁将军的老家是南梁的西南,对他来说,梁都以北的人说话都是同一种口音,他根本就听不出细微的差别来,他只是想试探虞清漪罢了,“那夫人家做的是跟大楚往来的生意?” “是啊,”虞清漪点点头,“因为占着天时、地利、人和,所以自然而然地就跟大楚人做起了生意,后来积攒了些积蓄,就离开了文安,四处行商。” 袁将军挑眉:“夫人一直都随家人四处行商?” 行商常年四处游走,日子比坐贾苦了不少。 虞清漪轻轻摇了摇头:“那倒也没有,虽然家里主要做的是行商的生意,但后来有了钱,就在容城安了家,民妇随家母和兄弟姐妹定居容城,家父则常年在外行走。” “这样很好,”袁将军道,“本将军方才还在担心,如夫人这样娇媚动人的女人,就该以贝阙珠宫、珍馐佳肴和绫罗绸缎娇养着,怎么受得了行商风吹日晒的苦?若是本将军,那绝对是舍不得的。” 闻言,虞清漪的嘴角微抽,宗越的眼角狠跳,姬元微微一愣便捂嘴窃笑。 竟然当着宗越这小子的面儿调戏清漪丫头,老袁这是不要命了啊! “袁将军可真会说话。”这样的甜言蜜语,虞清漪前世就在凤钊那里听到腻了,现在再听袁将军说,虞清漪只会觉得袁将军居心不良。 袁将军不知道虞清漪心中所想,爽朗地笑道:“本将军笨嘴拙舌,向来只会说实话。” 虞清漪不语,勉强维持住面上浅淡的笑意。 袁将军却以为虞清漪是害羞了,笑了两声之后就沉默了。 在驻地里转了一圈之后,袁将军便将虞清漪送回了住处,宗越和姬元当着袁将军的面儿,泰然自若地踏进了虞清漪的房间。 袁将军眉头一皱,眼神忽明忽暗,在虞清漪的房门口待了一阵才离开。 “清漪丫头,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虞清漪睨了姬元一眼:“谨慎些,叫夫人。” 姬元一愣,而后转头看向宗越,坏笑:“这一声夫人我能叫吗?嗯?青阳侯?” 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眼神看向姬元:“你可以试试。” 姬元撇嘴:“小心眼儿!” 宗越不语。 这种事,谁能大方? 虞清漪弯起眉眼笑了笑:“你们两个又没什么正经事,都跟我进来做什么?” 姬元痞里痞气地说道:“贴身侍卫不得贴身保护着你嘛。” 虞清漪冲天翻了个白眼:“用不着。” “得,丫头你这是嫌我碍事了,我走还不成吗?”姬元嬉皮笑脸地离开,离开时还飞快地附到宗越耳边低语一句。 虞清漪好奇地看向宗越:“他跟你说了什么?” 宗越垂眸,沉声道:“让我好好保护你。” 虞清漪挑眉。 直觉告诉她姬将军说的不是这一句,但侯爷不想说便是她没必要知道? 越来越习惯信任和依赖宗越,虞清漪便没有从前那般计较,以前哪怕宗越不说,她自己也会暗暗查个清楚,可现在宗越若是不说,她连想都懒得继续想,更别说去查了。 见虞清漪立刻就放弃了追问,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宗越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女人越来越习惯于依赖他了,这很好。 连日赶路,因为文远的事情一路上忧心忡忡,方才又跟袁将军周旋一阵,虞清漪真的累了,跟宗越闲聊几句之后就歪靠在床头睡着了。 听到虞清漪平缓的呼吸,宗越敛眉浅笑,走过去将虞清漪扶到床上躺好,又帮她盖好被子,然后就侧身在床边坐下了。 方才姬元离开时嘱咐他务必寸步不离地守在清漪身边,他来不及细问原因,但想来是跟那位袁将军有关的。 宗越侧头看向已经沉沉睡着的虞清漪,凤眸中浮现出几分愧疚。 他总嘱咐清漪不要使用美人计,说他怕清漪吃了亏,可决定让清漪出头的时候,他便是要利用清漪的美艳,他深知男人对女人的轻视,他了解男人愿意讨美人欢心以自娱的心理,他知道让女人出面定能事半功倍,因此他将清漪推到了前面。 其实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想好了所有可能会遇到的情况,他甚至连诸如袁将军的这样的武将在见到清漪之后会有何种反应都算计好了,那个时候他以为他能泰然处之,但今天他突然发现是他高估了自己。 他可以是宗家唯一的子嗣,他可以是运筹帷幄的将帅,他可以是定国安邦的青阳侯,但在清漪面前,他便回归到一个普通的男人,智计无双也好,文韬武略也罢,到了这会儿都不管用了,他只会本能地抗拒,本能地嫉妒,本能地愤怒。 他没有看轻清漪的意思,也没有要限制清漪的意思,可他还没学会如何控制这种情绪。 轻叹一声,宗越向后靠在了床头,才刚靠稳,熟睡的虞清漪就翻了个身转过来,两手扯住了宗越的衣袖。 宗越微微一愣,然后就笑了,笑得光风霁月。 深夜,宗越离开了南梁大皇子的驻地,去了东面五十里外的地方,陌陵率一千大楚精兵和七千两黄金等在那里。 “侯爷!”见到宗越,一千人的喊声震天。 “如何?”宗越信步上前。 陌陵上前一步,一脸兴奋:“启禀侯爷,咱们抢到了七千两黄金,兄弟们无一死亡,无一重伤,只有几个人擦破了皮。” 陌陵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这样顺利。 “嗯,”宗越的视线从一千精兵和七千两黄金上扫过,“化整为零,将这些金子送进国库,另外……” 陌陵疑惑地看着宗越。 另外? 宗越抿了抿嘴,沉吟片刻才做出了决定:“选武艺最好的十人,随本侯潜入南梁大皇子身边。” “喏!” 第272章 我担心死了 虞清漪敏锐地发现跟在她身边的暗卫变多了,准确地说新来的这些人并不像是训练有素的暗卫,那一个个煞气重得隔着三里地都能感受到。 瞥了眼床边泰然自若的宗越,虞清漪伸手拉了拉宗越的衣袖,待宗越转头看向她时,便意有所指地往上边瞄了一眼,然后拿那双水雾潋滟的桃花眼疑惑地瞅着宗越。 宗越张口就要回答,但灵光一闪,宗越就闭上了嘴,左右瞧了两眼之后才侧身在床边坐下,伸手将虞清漪拉进怀里抱住,然后凑到虞清漪的耳边轻声低语。 “放心,自己人。” 虞清漪瑟缩一下,但以为宗越只是防备着大皇子派来监视他们的人,因此并没有挣扎,不自在了片刻就放软了身子靠在宗越身上。 “从青阳侯府喊来的?” 可是不对啊,青阳侯里的人不论明卫暗卫,大多是暗卫出身,最擅长隐匿气息和踪迹,可现在出现在她身边的这些根本就没有那个本事,倒是……倒是有点儿像正规军。 宗越犹豫一瞬,还是以示相告:“是陛下安排来劫金子的,我留下了几个。” 虞清漪了然,可转念一想又担心了起来:“可是……不怕被人发现吗?” “无妨,”宗越依然在虞清漪的耳畔低声轻语,略显暧昧的声音勾得虞清漪心里痒痒的,“我已经跟袁将军报备过,说是特地请来保护你的。” “袁将军信了?”虞清漪破感意外。 宗越道:“这样的,才像是商贾请得来的暗卫。” 虞清漪仔细一想,就觉得很有道理。 敲门声突然想起,宗越和虞清漪都是一愣。 跟宗越交换一个眼神,虞清漪扬声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袁将军的声音:“越夫人已经歇下了吗?” 虞清漪皱了皱眉:“袁将军?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夜色已深,这位袁将军来做什么? “是大殿下让本将军来给夫人传个话。”而这话当然得面对面地跟虞清漪说。 虞清漪看向宗越。 袁将军对她的那点邪念,她看得分明,她也不会托大觉得自己能耐到什么事都能解决,因此她并不太想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跟袁将军见面。 宗越沉吟片刻,下床走到门口,拉开了屋门,面无表情地看着袁将军:“大殿下有什么吩咐?” 闻到袁将军身上的酒气,宗越的眸光微凝,眼神又冷了两分。 见到宗越,袁将军愣了一瞬,旋即笑得暧昧而又轻佻:“呦!连入了夜都要‘贴身’保护你家夫人,你们这些做护卫的还真是尽职尽责啊。” 袁将军摇摇晃晃地向前一步,凑到宗越跟前小声地问道:“你家夫人身边还缺人吗?本将军麾下有几个因为受伤而不得不退役回家的老兵,正无处可去,小兄弟帮忙引荐一下?这么美的差事,不好一个人吃独食?” 宗越冷冷地看了袁将军一眼,然后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说道:“夫人对近身侍奉的人要求极高,他们若是想要保护夫人,得先胜过我才有那个资格。” “小兄弟好大的口气!”袁将军一个踉跄,险些撞在门框上,“那……是要在哪方面胜过你?床上吗?” 宗越冷眼看着袁将军,突然将袁将军拉进屋里,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怎么了?”虞清漪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跳下床就匆忙往门口去。 “无碍。”宗越一记手刀干净利落地劈晕了袁将军,然后就拎着袁将军的后衣领,拖行至窗边,“我带他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虞清漪目瞪口呆:“你、你要带他去哪儿?” 瞧侯爷那副冷面煞神的模样,像是要去杀人灭口…… “醒酒。”话音落,宗越就拎着袁将军从窗口跳了出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夜色里。 望着宗越消失的方向呆站一阵,虞清漪突然披上衣服就往外走。 “军爷!军爷!”虞清漪裹着外衫,慌慌张张地跑向巡逻过来的卫兵。 驻地里除了大皇子的姬妾,几乎没有女人出入,因此虞清漪的入住不出一个时辰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驻地,所有人都知道驻地里来了个美艳的妇人,是来给大皇子送钱的富商,也是让袁将军生出一点儿别样心思的女人。 故而此时看到虞清漪,卫兵们都是恭敬有加,以免惹恼了这位女财神,那大皇子很可能会活剐了他们。 “夫人,”向虞清漪拱手抱拳,领头的卫兵看着虞清漪慌慌张张的样子,心里十分疑惑,“夫人何故如此慌张?可是出了什么事?” 深更半夜的,他们又没听到什么动静,这位夫人怎么这样慌张? “袁将军!袁将军他突然跑了!” 虞清漪这话说完,卫兵们全都愣住了。 袁将军突然跑了?为什么?跑去哪儿了? 见卫兵们一脸疑惑,虞清漪装作很努力地平复自己慌乱的呼吸,然后重新解释了一遍:“方才袁将军来寻民妇,说是大皇子让他来给民妇传话,可民妇让他进到屋里之后,他却突然跳窗跑了,民妇瞧他喝了很多酒,像是醉得厉害,也不知道他跑去了哪里,会不会出事。” 虞清漪这样一说,卫兵们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夫人可看清我们将军往哪个方向去了?” “东南边儿,”虞清漪指着东南方向说道,“他就是从那边的窗户跳出去的。” 领头的卫兵往东南方向望了一眼:“多谢夫人相告,卑职这就安排人去寻将军。” “那你们快去!民妇……民妇……”虞清漪摆出一副十分担心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为难模样。 看出虞清漪的为难,那领头的卫兵说道:“夫人可以回去歇着,待寻到将军,卑职会派人来通知夫人。” “那可真是太感谢了!辛苦各位军爷巡夜,民妇这就回去了。”说完,虞清漪就飞快地回了屋子。 在屋子里坐了半个时辰,虞清漪才等回宗越,翻窗而入的宗越才刚落地,虞清漪就迎了上去。 “你把他扔哪儿了?” 宗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虞清漪:“很担心?” 虞清漪冲天翻了个白眼,道:“是啊,很担心,万一你做得过火了,我们就得连夜逃跑了。” 凤眸中浮现出几分笑意,宗越走上前去,在虞清漪的头顶揉了一把。 第273章 敲断他狗腿 次日,袁将军在山中被野兽所伤的消息就在驻地里传开了。 躺在床上,袁将军看着自己绑着夹板的腿,左思右想仍是想不通。 “你们说,昨日本将军是自己跑进山里的?” 可他根本就不记得这件事……他昨日喝得有那么醉吗? 袁将军的亲卫立刻转头看向昨夜遇见虞清漪的那个卫兵。 那卫兵紧张又害怕得咽了口口水,哭的心都有了:“启禀将军,越夫人是这样说的。” 袁将军拧眉沉思:“你将她的话再重复一遍。” 他昨日的确是去找过越夫人,但他好像并没有见到越夫人,他应该是被越夫人的那个侍卫给堵在门外了。 那卫兵只好将已经重复了八遍的话再重复一遍。 “你说本将军进了她的屋子?”可袁将军记得他根本就没有进去过。 那卫兵说道:“是的,将军,您进去了,有人瞧见了的。” “谁瞧见了?”袁将军目光如炬地看着那卫兵。 被袁将军的气势压迫,那卫兵脸色都白了:“是、是跟卑职在同一个时间段值勤的卫兵,是六队的。” 袁将军捶了捶自己的头。 既然是自己人瞧见的,那就定然不会有假。 难道他真的进去了越夫人的房间,只是他自己不记得了?然后他又耍酒疯自己跑进山林里去,结果遭遇猛兽,从山坡跌落摔断了腿? 这件事似乎合情合理,从头到尾都说得通,但袁将军仍是觉得哪里不对,只是他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猜疑。 恰在此时,虞清漪带着宗越和姬元来了。 “袁将军,您没事?”人未至,声先到,但只这一句询问就足以展现出虞清漪的担心。 袁将军循声望去,就见虞清漪脚步匆匆地踏进门来,一脸担忧。 “民妇听他们说您在山林里遇见了猛兽,可有受伤?” 袁将军的眼神微微一闪:“夫人怎么过来了?” 虞清漪的脚步一顿,茫然地左看看、右看看:“民妇……是不是不该来?” 袁将军展颜一笑:“不是,本将军不是那个那个意思,越夫人能来看望本将军,本将军十分高兴,本将军只是好奇,是谁与夫人说本将军受伤了?” “啊……这……”虞清漪看向跪在袁将军床边的那名卫兵,指着他说道,“昨夜民妇把将军的去向告诉这位军爷之后,就拜托这位军爷若是有什么消息就来知会民妇一声,袁将军是在民妇的屋里消失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民妇可担待不起。” 停顿片刻,虞清漪又道:“其实凌晨时这位军爷就把将军的情况说与民妇听了,但民妇怕妨碍大夫们为将军医治,故而没有立刻过来。” “抱歉给夫人添了麻烦,本将军的酒量其实不错,有生以来从没因醉酒闹出什么荒唐事,更是不曾因为酒醉而失去记忆,但昨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将军只记得在夫人的门前与夫人的护卫说了几句话,那之后的事情,本将军竟然一点儿都不记得了。”说这话的时候,袁将军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虞清漪,试图从虞清漪的表情中看出蛛丝马迹。 但虞清漪的面上除了惊讶就什么都没有了:“那这还真是奇怪了!说起来袁将军昨夜会在那般深夜来找民妇,这原本就不合常理,而且袁将军您还说是帮大殿下传话,可民妇今日一早遇见大殿下时问过了,殿下说他并没有吩咐将军帮忙传什么话……” 袁将军的心里一咯噔:“夫人问过大殿下了?” 虞清漪道:“是啊,昨夜将军您什么都没说就突然走了,民妇担心大殿下是有什么重要的吩咐,因此一早遇见的时候就问了一句。” 袁将军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假传大皇子口谕可是重罪! 目的达到,虞清漪在心里偷偷得意着,面上却仍是一脸担心:“将军您再好好想想,昨夜您来找民妇之前,当真没遇见别的什么人吗?” 听到这话,袁将军的眼神登时一亮:“本将军的确需要好好想想。” 越夫人的这句话倒是让他想到了一个好借口。 “那民妇就不打扰将军了。” 从袁将军的住处离开,姬元狐疑的视线在宗越和虞清漪之间来来回回。 “昨夜……你们做了什么?” 老袁的酒量很好,酒品也很好,醉得厉害直接就睡了,不可能自己跑进山林里去,还完全不记得这件事。 宗越侧目看了姬元一眼,冷声道:“只是让他安分一些。” 腿断了,就不会再来招惹清漪了。 仅凭这句话和宗越的态度,姬元觉得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嘴角不由狠狠一抽。 “他的腿要多久才能好?” 宗越反问:“你希望他的腿多久会好?” 姬元闭上了嘴。 以宗越的手段,想让老袁那腿断一辈子都有可能。 过了一会儿,宗越又道:“趁现在,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完。” 姬元的眼神微微一闪:“老子知道,用不着你提醒!” 这小子话怎么那么多?烦不烦啊? 宗越的眼神微微一闪。 姬元还真的有其他事情要办。 给藏匿在暗处的陌陵比了个手势,宗越对姬元说道:“今日你留在夫人身边。” 姬元挑眉:“你去哪儿?” “办事,”多一个眼神都不给姬元,宗越看向虞清漪,声音立刻就有了温度,“今日尽量不要再去跟袁将军和大殿下接触,若发生意料之外的事,就让人去寻我。” “好,”虞清漪笑着点了点头,玩笑道,“唯一一个可能找我麻烦的人已经被你敲断了腿,你就放心。” “嗯,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话音落,宗越抽身就走,明明走之前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可是一旦决定离开就比任何人都果断。 望着宗越头也不回的背影,虞清漪突然觉得这背影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坚定、无畏却又让人异常安心的背影越看越觉得熟悉。 “怎么?舍不得?”姬元调侃道。 虞清漪回过神来,妖娆一笑:“可不就是舍不得嘛。” “不知羞,”姬元翻了个白眼,“他只是去办事,傍晚就该回来了,有什么舍不得的。” 虞清漪叹息着摇了摇头:“你不懂。” 第274章 世上唯一一个懂我的人 南梁大皇子驻地里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只因在最近一次与二皇子的交战中,大皇子一方的计划被对方看破,以至于狼狈大败,紧接着有内鬼的消息就在驻地里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之前大皇子一方的人有多得意,现在他们就有多谨慎,之前他们彼此之间有多和睦,现在就有多戒备。 “殿下,您说……会不会是那位越夫人?”终于有人将矛头对准了虞清漪。 “那个女人?”南梁大皇子皇甫峥思索一阵,然后摇了摇头,“不会是她,她身边的那些人连隐匿气息都不会,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严加看守的军事机密?” “她身边不是有两个高手吗?” 皇甫峥不以为然:“那两个人一直守在越夫人的身边,一刻都不曾离开过。而且那两个人是生面孔,如何能接近军机要处?本殿下的人岂会疏忽至此?” “可是……可是咱们的人追随殿下已久,对殿下绝对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做出背叛殿下的事情来?” 皇甫峥轻声一哂:“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老二给的好处够多,还愁找不到个人给他做内应吗?” “这样一来,这人怕是难找了。” 皇甫峥面容微沉。 如果这人出在他们自己人里面,那的确是不好找,大张旗鼓地找,会摧毁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信任,使得众人相互猜忌,不能同心同德,但若是小心翼翼地找,恐怕会抓不到对方的狐狸尾巴…… 的确是难办。 “安排人将身居要职的全都监视起来。” “喏!” 皇甫峥没有意识到,从这个时刻开始,他对他麾下的所有人都失去了信任。 就在皇甫峥忙着抓内鬼的时候,在皇甫峥眼里一直都守在虞清漪身边的宗越和姬元也是早出晚归,神出鬼没,但出于某种默契,宗越外出的时候,姬元一定会守在虞清漪身边,而姬元需要外出的时候,宗越一定会暂且放下要做的事情,守在虞清漪身边。 房间里,百无聊赖的虞清漪懒懒散散地坐在桌边,一手端着一杯温茶,另一只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瞧着在书案后悠然习字的宗越。 写完一个字,宗越转头看了虞清漪一眼,眉宇间挂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在看什么?” “看你啊。”虞清漪虞清漪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宗越的问题。 宗越挑眉。 这个回答虽然是正确的,但跟没有回答又有什么区别? “我怎么了?” “看看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虞清漪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宗越身侧,探头往桌面上一看就看到了一个遒劲有力的“诡”字,“兵行诡道……看来你已经计划好了。” 宗越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看白纸上那一个他随手写出来的“诡”字,片刻之后沉声低笑。 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聪明? “你不妨再猜猜。” “嗯?”虞清漪侧头,疑惑地看着宗越,见宗越那双凤眸中除了笑意还多了几分期待,虞清漪撇了撇嘴,“你的心思高深莫测,谁能猜得到?” 凤眸含笑地看着虞清漪,宗越低沉的声音里柔情无限:“若这世上还有人能猜到我的心思,那这人只会是你。” 虞清漪的脸色一红,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夸我也没好处。” 宗越眼中的笑意更浓:“你且猜猜,错了也没什么损失。” 虞清漪扭扭捏捏地瞄了眼纸上的那个“诡”字:“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 “那你觉得我会借谁的刀?” 宗越突然觉得虞清漪或许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他从小就像了父亲,沉默寡言,轻易不会将情绪外露,饶是少年时就跟他朝夕相处的陌陵都很少能猜出他的想法,唯有虞清漪是特别的,从最初相识的那个时候开始,虞清漪就总是能猜中宗越的想法。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生一对? 虞清漪仔细想了想:“姬将军?” “哦?”宗越挑眉,“为什么是他?” 虞清漪缓缓说道:“咱们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从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南梁的大皇子给二皇子冠上了意图弑父篡位的罪名,自己则打着正义的旗号,以追捕的名义出兵,可谓是师出有名,因此追随他的将帅颇多,但若是揭穿了大皇子的虚伪,那些真正忠心为国的将帅可还会追随于他?尤其姬将军在南梁三军中地位斐然,若将大皇子联手二皇子构陷姬将军的消息散布出去,不管事实如何,军心必定受到动摇,只要军队散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势力就瓦解了一半,余下的便不足为惧。” 宗越凤眸中精光连闪:“如何能不足为惧?你可知二皇子的手里还握有一股江湖势力。” 虞清漪轻声一哂:“谁都不是傻子,没有把握的仗谁会去打?这世上能单凭智谋就搅乱天下的能人屈指可数,南梁的两位皇子显然不在其列,若是再丢了手里这点儿兵,他们凭什么夺位?美貌吗?” 听到最后,宗越的嘴角微微一抽:“美貌?你觉得他们有美貌?” 宗越认真回忆了一下南梁大皇子和二皇子的长相,觉得他们长得还不如秦羽,属于进了人堆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虞清漪神情古怪地看着宗越:“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不太对?” 他们现在在讨论的是南梁皇子的美貌吗? “这不重要?”宗越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虞清漪。 “这……很重要吗?”被宗越盯得头皮发麻,虞清漪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为什么宗越觉得美貌很重要,而她完全不知道美貌哪里重要。 见虞清漪一脸迷糊,宗越失笑,抬手在虞清漪的头顶揉了一把:“不重要。” 虞清漪的神情更加迷茫了,狐疑地看着宗越,用她那一双桃花眼充分的表达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不重要吗?真的不重要吗?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很重要? 宗越被虞清漪这有点呆又有点可爱的模样逗得沉声低笑。 “你啊……在外面的时候要多加小心。” 可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到她这傻乎乎的模样。 第275章 你管太多了 大皇子驻地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当有人发现自己被大皇子的暗卫监视,并且发现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多时,驻地里的紧张气氛便达到了鼎盛。 渐渐的,许多人都不再关心内鬼的事情,他们开始对大皇子的不信任感到不满,为自己多年来的忠心耿耿感到不值,他们开始怀疑自己追随大皇子的决定是否正确,他们开始思考自己还有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然而这些只是他们内心里的活动,因为畏惧大皇子皇甫峥的威严,所以每个人都将这份异心小心地藏好,在皇甫峥面前还是一如既往地恭敬顺从、尽职尽责,但有些事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王都建造得如何了?”书房里,皇甫峥突然发问。 圈地为王是皇甫峥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只因二皇子突然宣布自立为王,让大皇子生出了对抗心和攀比心,血气上头的结果就是独断地宣布自立为王。 事后大皇子也有些后悔,但话已经放出去了,大皇子只能硬着头皮为王都选址,然后开始建造王都。 负责监督王都建造工作的许大人闻言心里一阵发虚:“启禀殿下,建造工作遇到了一些问题,微臣正在研究解决方案,待解决了这些问题之后,王都的建造工作才能继续进行,微臣能力不足,请殿下降罪。” “又遇到问题了?”皇甫峥的脸色微沉。 自从开始建造王都以来,三天两头就会出现问题,这到底是许大人他们能力不足,还是王都的选址有问题? 皇甫峥心里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许大人连忙说道:“殿下恕罪,微臣当然也不希望王都的建造工作出现问题,可是……可是问题已经出现了,微臣等也只能群里群策,努力解决……微臣愧对殿下的信任!” 许大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听起来满怀愧疚地痛哭流涕。 皇甫峥揉了揉额头:“行了,起来,王都那边的事情先放一放。” 他得找个懂风水的人来算一算了。 没想到皇甫峥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了,许大人微微一愣,然后才从地上爬起来。 皇甫峥又问了几个问题,得到的回答全都让他很不满意,有一些事情出现问题是不可避免的,但有一些事情是根本就不应该出现问题的,结果无一例外,全都出现了或大或小的问题。 议事结束,皇甫峥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总觉得哪里出现了问题,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左思右想一阵,皇甫峥离开书房,去找卧床静养的袁将军。 彼时,袁将军的房间里就只有袁将军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躺在床上读兵书。 “袁将军。” “殿下?”袁将军放下手里的兵书,惊讶地看向皇甫峥,“末将不能起身相迎,望殿下恕罪。殿下怎么来了?” 他还以为是来给他送水的卫兵。 “将军不必多礼,”皇甫峥走到床边,顺手拖了张椅子过去,然后就在床边坐下,“本殿下此番前来,是有事想要向将军请教。” 微微垂头,袁将军恭敬地说道:“请教不敢当,殿下尽管吩咐便是。” 迟疑片刻,皇甫峥到底还是问出了那个他无法去问别人的问题:“将军有没有觉得最近驻地里人心浮动?” 袁将军的眼神微微一闪。 在他们中间出了内鬼,这件事本就能够让他们互相猜忌,不再团结,大殿下偏偏又在这个时候让自己的暗卫去监视每一个人,换言之,大殿下不相信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能住进这个驻地里的人,都是追随大殿下多年的人,每个人都是肝脑涂地、忠心耿耿,他们原本都可以昂首挺胸地说一句自己是大殿下最信任的心腹,岂料内鬼一出,他们才看出大殿下根本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他们。 有了这样的认知,人心如何能不浮动? “殿下何出此言?”袁将军看着皇甫峥,装傻充愣,“因为腿上的伤还没有痊愈,所以末将一直卧床静养,已经有许久没有离开这间屋子了,倒是不知道外面变成了什么样子。” 皇甫峥狐疑地看着袁将军:“你手下的那些人就没向你禀报些什么吗?” 袁将军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啊,从他们回禀的种种事情来看,驻地里一切如常,并没有任何异样。不过……” “不过什么?”皇甫峥急切地追问。 袁将军咧嘴,憨厚一笑:“不过若殿下不放心,末将可以吩咐下面的人再盯紧一些。” 皇甫峥顿时一脸失望。 是他多心了吗? 疲惫地叹息一声,皇甫峥对袁将军说道:“袁将军好好休息,本殿下就不打扰将军了。” 见皇甫峥站了起来,袁将军就直起上身,低下了头:“恭送殿下。” 皇甫峥迈着略显沉重的脚步走向门口,才走出两步,忽然就停下了。 “袁将军。” 袁将军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皇甫峥挺拔的背影:“末将在。” “本殿下是信任袁将军的。” 袁将军的眼中划过一抹讽刺:“多谢殿下厚爱。” 信任?信任他还派暗卫来监视他?这就是大殿下所谓的信任?他还真是一点儿诚意都感受不到呢。 目送皇甫峥离开,袁将军又靠回了原来的位置,拿起那本被放下的兵书,优哉游哉地读了起来。 屋顶上,姬元和宗越悄然离去。 “我说你这小子怎么阴魂不散呢?真是走哪儿都能遇见你!”姬元率先开口抱怨了一句,旋即微微一愣,瞠圆了眼睛瞪着宗越,“清漪丫头呢?你让她自己待着了?” 宗越冷冷地看了姬元一眼:“清漪的事情,无需姬将军费心。” “少跟老子废话!她人呢?!”姬元才不怕惹宗越生气。 宗越沉下怒意,冷声道:“出去了。” “出去了??”姬元更加惊讶了,“她去哪儿了?” 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盯着姬元看了一会儿,然后迈开脚步,扬长而去。 他凭什么要将清漪的去向说给姬元听? 第276章 她疯了 皇室联手陷害南梁川山王姬元的消息突然在大皇子皇甫峥的驻地传开,那传言有理有据,让人很难不相信。 而被害人本人确实一脸茫然,花了一点时间理顺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姬元就怒火冲天地找上了宗越。 “宗越!是你干的?!”姬元怒气腾腾地冲到宗越面前,一把揪住了宗越的衣领。 然而姬元万万没想到,宗越二话不说就反手回击,且攻势迅猛,直取要害。 姬元应对不及,便落了下风,被宗越压制得节节败退。 “你小子犯的什么毛病??清漪丫头?清漪丫头你快管管他!” 虞清漪坐在不远处的圆桌边儿,支着脑袋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腿上还放着两个包袱,等宗越将姬元逼到了门口,虞清漪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来人啊!抓刺客啊!” 虞清漪接连喊了好几句,姬元暗道不妙,转身就跑,结果被宗越一脚踹在了背上,整个人就撞破了屋门扑了出去。 虞清漪冲破云霄的呼喊声本就吸引了外面巡逻卫兵的注意,此时见有人从虞清漪的屋里破门而出,卫兵下意识地提着刀枪围了上去。 “什么人?不准动!” 姬元趴在地上,脖颈后是两柄交叉的长矛,想到自己又中了宗越的算计,姬元恨得咬牙切齿。 而被记恨的宗越已经抱着虞清漪踏着轻功离开了南梁大皇子的驻地。 宗越知道,自从他们来到南梁大皇子的驻地之后,姬元的小动作就一直没断过,可谓是极尽所能地挑拨大皇子君臣之间的关系,再加上宗越略施小计将大皇子一方的战略部署透露给了二皇子一方,大皇子君臣之间的关系便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这个时候只要姬元出面,对他被构陷叛国的事情稍加利用,夺走大皇子的兵权简直易如反掌,但姬元一直都没有这样做,他完成了所有的铺垫,却独独不肯踏出最后一步。 宗越给了姬元足够的时间思考,但姬元一直犹豫不决,眼看着就要错过时机了,宗越只好帮他一把。 如今姬元在人前露脸,南梁的大皇子绝对会将他视作近来在驻地里捣鬼的罪魁祸首,就算他不去夺取大皇子的兵权,大皇子也不会放过他的,因此姬元不得不竭尽所能得去夺取大皇子的兵权,与大皇子对抗,而只要姬元夺走了大皇子的兵权,那大皇子就不足为惧。 宗越觉得只要姬元善加利用他传出去的流言,就绝对不可能会失败。 带着虞清漪和他们人一路疾行,宗越照例藏进了深山老林,放下虞清漪之后就神情严肃地盯着虞清漪看。 虞清漪被看得头皮发麻:“侯爷干吗一直盯着我?” “本侯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心虚?”宗越在虞清漪面前负手而立,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盯着虞清漪,但面对虞清漪,宗越的视线总是凌厉不起来。 虞清漪的视线飘开:“心虚?我没有啊?” 宗越心觉好笑,捏住虞清漪的下巴强迫虞清漪将视线转回来:“没心虚你的视线躲什么?” 于是虞清漪故意瞪圆了眼睛盯着宗越猛瞧:“那侯爷说说我为什么要心虚?” 宗越反问道:“为什么急着离开皇甫峥的驻地?” “为……姬将军暴露之后,我们不就跟着暴露了吗?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虞清漪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聪明了,竟然能立刻想出这样像模像样的理由。 宗越的凤眸中有几分笑意若隐若现:“可本侯并没有对你说起过要让姬元暴露的计划,你怎会未卜先知?” 虞清漪的心里有些慌,好在心中对宗越的敬畏在朝夕相处的日常中被消磨掉不少,因此勉强还能保持镇定。 “侯爷不是说过吗?若在这世间还有人能懂侯爷的心思,那个人必定是我。” 这个理由虽然说得通,但听在宗越耳朵里就无比敷衍,于是宗越就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一直盯着虞清漪,一语不发,就只盯着虞清漪。 虞清漪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你这人干吗非要刨根问底?”虞清漪嗔瞪宗越一眼。 知道虞清漪认输了,宗越才沉声说道:“本侯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 虞清漪轻嗤一声:“说得好听,还不是你那疑心病又犯了?” 侯爷的疑心病重,因此必须对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才能安心,那些别人知道但他不知道的事情会让他十分焦虑。 宗越哑然失语。 嫌弃过宗越的疑心病,虞清漪如实说道:“前几日我不是带着扶俞和韩尽离开过皇甫峥的驻地吗?其实我是收到了钱字号的消息,说皇甫姗鬼鬼祟祟地到了驻地附近,约见了大皇子的姬妾。” “皇甫姗?”宗越的脸色瞬间一沉。 皇甫姗不是三皇子皇甫靖那边的人吗?她来找大皇子皇甫峥的姬妾做什么?而且还是鬼鬼祟祟? “你去见她了?” “我瞧着像是个傻子吗?”虞清漪翻了个白眼,道,“我去监视她了,听听她跟皇甫峥的姬妾都说了些什么。” 宗越的凤眸中闪过一丝不赞同,万一皇甫姗的身边跟着厉害的暗卫,那虞清漪岂不是以身犯险?但想起虞清漪的个性,宗越也只能暗自叹息。 他看中的这个女人,胆子大得很。 “所以她们说了什么?” “你的身份,”虞清漪突然板起一张妖冶的脸,十分生气地说道,“那个蠢货竟然把你的身份泄露给了皇甫峥的姬妾!” 宗越愣住:“为了什么?” 他可是来帮助皇甫靖的,皇甫姗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好处? 虞清漪怒冲冲地横了宗越一眼,咬牙切齿道:“还不都怪侯爷生得太俊朗!招蜂引蝶!” 宗越茫然了一瞬,无辜极了。 他怎么就招蜂引蝶了? 虞清漪冷哼一声,道:“皇甫姗跟皇甫峥的姬妾做了交易,由她来作饵,请你入瓮,皇甫峥可以废了你,但一定要留你性命,好让你入赘南梁,做皇甫姗的驸马。” 闻言,宗越立刻低喝一句:“荒谬!” 他为什么要去皇甫姗的驸马?简直是荒谬! 第277章 丧气,又庆幸 虞清漪对宗越的低喝嗤之以鼻:“人家公主殿下可不觉得荒谬,为了能嫁给你甚至愿意毁了皇甫靖的大业,你瞧瞧你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啊!” 听出虞清漪语气中的阴阳怪气,宗越冰冷的凤眸中突然就有了笑意:“醋了?” 虞清漪双手叉腰,仰着脸瞪着宗越:“是啊!不行吗?” “行,”宗越满心怜爱地在虞清漪的头顶揉了一把,“本侯已经听从你的建议,将计划提前,然后立刻离开皇甫峥的驻地,你就别跟那个疯女人置气了。” 仅仅为了得到一个男人就毁了自己兄长的大业,不是疯女人又是什么呢?皇甫姗难道不知道若是皇甫靖的未来没有了,她的未来也不会有光明吗? 虞清漪放下叉着腰的手,说不出是丧气还是庆幸。 丧气的是她不够优秀,不能让人觉得她跟侯爷是天生一对,不能用她的优秀让其他女人退却,在旁人眼里,她终究是配不上侯爷的。 庆幸的是这一次她跟来了,前世侯爷之所以会在南梁滞留一年之久,说不定就是因为中了皇甫姗的圈套,受到重创,但这一次她来了,因为她的存在,钱字号愿意出手相助,将皇甫姗的消息传给了她,让她能提前看破皇甫姗的诡计,带侯爷远离危险。 一想到万一她没有跟来,虞清漪就觉得心慌的厉害,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宗越的衣袖。 宗越低下眉眼看向紧紧攥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柔嫩的小手。 这是清漪在不安时会做的小动作,但此时此刻,她是因为什么而感到不安? 宗越想不明白。 “怎么了?”宗越握住了虞清漪的手,“在想什么?” 虞清漪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上前一步,偎进了宗越怀里。 顺势揽住虞清漪的腰,宗越一头雾水。 怎么还开始撒娇了?她那颗小脑袋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但虞清漪显然是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宗越心知追问无用,又想不出什么可以哄虞清漪开心的话,就只能静静地、笨拙地抱着虞清漪,等她自己平静下来。 果然,虞清漪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一会儿功夫,她就从宗越的怀里退了出去,仰着脸笑容甜美地看着宗越。 “今夜我们就在这里露营吗?” “嗯,就在这里,”宗越自然而然地抬起手,帮虞清漪理顺凌乱的碎发,“想吃什么?本侯去山里猎来,做给你吃。” “嗯……”虞清漪歪着头认真想了一阵,然后眼神晶亮地看着宗越,“我们一起去打猎,瞧见什么猎什么。” “好。”只是这点小事,宗越当然不可能会拒绝。 目送宗越和虞清漪亲亲热热地踏入茂密的山林,仇九突然出现,将胳膊挂在了陌陵的脖子上。 “看不出来啊,侯爷于情情爱爱方面也很擅长啊。” 瞧瞧那股温柔劲儿,名扬天下的冷血煞神温柔起来还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仇九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每次看到跟虞清漪在一起时的宗越就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儿。 陌陵甩开仇九的胳膊,横了仇九一眼:“我看你就是欠收拾,竟然还敢妄议侯爷,就该让侯爷亲自给你紧紧皮!” “那不能!”仇九嬉皮笑脸地说道,“侯爷现在多温柔啊,哪还会像以前那样严厉?” 陌陵轻声一哂:“天真。” 话音落,陌陵转身就走。 仇九瞪着陌陵的背影,问旁边忙着生火的白安,道:“小白,陌陵竟然说我天真?我?天真??” 白安笑道:“竟然会说侯爷温柔,你还不天真?” 仇九不解地看着白安:“现在的侯爷不温柔吗?” “现在的侯爷的确温柔,但侯爷的温柔跟五姑娘是密不可分的,五姑娘在,侯爷才温柔,等五姑娘不在,你看侯爷会不会剥了你的皮。” 仇九当即浑身一抖,干巴巴地笑道:“侯爷现在跟五姑娘形影不离,应该不会再有单独行动的时候了?” 白安耸肩:“这谁知道呢,反正收拾你一顿的时间指定是有的。” 仇九立刻隐回暗处,决定再不多言多语。 虞清漪和宗越不到两刻钟就回来了,宗越的两只手上沉甸甸地拎了不少东西,有兔子,也有野鸡,那分量足够一群大男人吃得饱饱的。 将野味放在地上,宗越沉声道:“五姑娘说自打进入南梁以来,你们都辛苦了,现在不能请你们吃肉喝酒,就先拿这些野味将就将就。这些都是五姑娘亲手猎到的。” 仇九立刻从暗处跳了出来,冲虞清漪竖起了大拇指,谄媚道:“五姑娘真乃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与侯爷真乃天生一对!天赐良缘!” 虞清漪被逗笑:“同样都是侯爷带出来的人,怎么救你话多?” 仇九咧嘴一笑:“属下是老侯爷带出来的。” 论资历,仇九是白安和陌陵的前辈,只不过仇九投入老侯爷麾下时还不到十岁,老侯爷去世之后,老侯爷麾下仇九那一批人自然而然就被宗越接手了,成了宗越的下属。 虞清漪一愣,转眼看向宗越。 宗越不以为意地说道:“家父是在前线遇刺身亡的,那个时候战事尚未结束,本侯立即就继承了家父的一切,包括他的统帅之位,他的兵权,以及他的暗卫营,仇九是暗卫营里的老人,白安和陌陵是本侯接手之后才加入的。” 虞清漪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样也好,侯爷身边的人如果都像陌陵那般沉默寡言,那得多无趣啊。” “说的是什么呢!”仇九立刻附和道,“侯爷需要威严,沉默寡言一些倒是无妨,五姑娘你说陌陵怎么也效仿侯爷呢?白安的话也是越来越少了,这样不好,非常不好!” 宗越那不带一丝人气的眼神立刻就斜了过去:“哪里不好?” 仇九的话是真的多,聒噪! 仇九立刻老实了:“没有不好!好!好得很!” 虞清漪掩唇窃笑。 见虞清漪笑了,宗越便没有跟仇九计较,牵起虞清漪的手就到一旁休息去了。 “那些野味就交给你们了。” 仇九率先应答:“喏!交给属下,侯爷就放心!” 宗越头也不回地嘱咐道:“别让仇九碰那些东西。” 仇九的手艺,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第278章 现在才要开始 如虞清漪所知,皇甫峥的姬妾很快就将宗越的真实身份告诉了皇甫峥,只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彼时姬元已经暴露,而宗越和虞清漪早已逃之夭夭,皇甫峥迁怒皇甫姗,将皇甫姗抓了起来。 而被迫暴露的姬元只能硬着头皮把宗越安排好的大戏继续唱下去,声情并茂地痛斥了皇甫氏的不仁不义之后,就带走了皇甫峥麾下半数以上的兵将,还故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二皇子。 二皇子一听直道大皇子活该,当即就清点兵马向大皇子发起猛攻,大皇子一方被打得溃不成军,仓皇而逃。 然而二皇子还来不及庆祝胜利,姬元就横空出现,慷慨激昂地斥责了二皇子监守自盗的窃国行径,同时将二皇子这些年来通过出卖自己人来换取利益的罪证公之于众,并扬言若二皇子不肯回梁都认错,就要以南梁川山王、护国大将军的立场出兵讨伐二皇子。 姬元是南梁的战神,在南梁的地位相当于肃国公在大楚的地位,故而姬元此话一出,二皇子阵营里的一干将帅就没了胆。 跟战神对阵,他们哪里有胜算? 二皇子气得肺都要炸了,但是不管他做什么都已经无力回天,原本对他宣誓忠诚的人到底是因为怕死跑了不少,尤其是武将,他们对姬元的敬畏心实在太重,重到连一丝与之对抗的心都生不出来。 姬元轻而易举地就夺回了南梁一半的兵权,然后直接领兵回到梁都。 听闻姬元率兵回梁都的消息,皇甫靖和皇甫恒既高兴又忐忑,高兴的是如若姬元是真心实意帮助他们的,那他们此仗必胜,而忐忑的是如果姬元改了主意,那他们定然是敌不过姬元的。 恰在此时,又有两则消息传到了皇甫靖手上,一则是皇甫姗被皇甫峥抓到,囚禁了起来,另一则却是宗越让皇甫靖出城去跟姬元汇合的密信。 看着宗越的来信,皇甫靖一脸困惑:“青阳侯已经回到梁都了?他为什么不来跟我们汇合?” 皇甫恒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在某个瞬间突然顿悟了。 “快!去看看之前与咱们联络过的那些人还在不在!” 三皇兄的手里只有几个精明的文臣,没有武将,也没有任何势力,因此这些日子给他们传递消息的一直都是青阳侯的人。 前两天他和三皇兄还商量着好不容易抓到了大楚细作的小尾巴,等事情结束之后就将青阳侯的这些人除掉,虽然这个做法称得上是恩将仇报,但从上位者的角度考虑,没有人愿意将敌国的细作留在自己的国家里。 却没想到青阳侯如此机警。 皇甫靖的眼神一冷,眯起双眼冷声道:“青阳侯要跑?” 皇甫恒瞧了皇甫靖一眼,十分冷静地说道:“他就是想跑我们又能把他怎么样?” 皇甫靖一愣,旋即有些丧气。 拍了拍皇甫靖的肩膀,皇甫恒道:“咱们还是先去跟川山王汇合。” 做出了决定,兄弟俩就偷偷摸摸地潜伏出城,按照探子给出的位置去找姬元。 “皇兄在这里躲好,我先去见见师父。” “诶!”皇甫靖眼疾手快地拉住皇甫恒,“让其他人去。” 皇甫靖知道,如果没有宗越的帮助,姬元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来辅佐他的,现在宗越不知所踪,皇甫靖对姬元是否会继续辅佐他就没了自信。 皇甫恒摇了摇头:“还是我亲自去比较妥当,三皇兄放心,师父是个重情的人,就算他有了别的心思,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你确定?”皇甫靖仍是有些担心。 皇甫恒爽朗一笑:“我确定,实在不行我不会跑吗?” “那你小心。”皇甫靖看起来比皇甫恒还紧张。 皇甫恒其实不太明白皇甫靖为什么会这么担心,毕竟他们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厚。 暂且把这些疑惑抛开,皇甫恒绕了半圈路,确定他的出现不会让姬元顺藤摸瓜找到皇甫靖的位置,这才在姬元面前现身。 “师父,”皇甫恒笑着走到了姬元面前,“师父这阵仗可真够大的啊,这些人都是哪来的?” 一瞧见皇甫恒,姬元就想起了宗越,顿时怒从中来:“宗越那混账小子呢?!” 皇甫恒愣住。 师父提起青阳侯的时候怎么这么大火气?他们在大皇兄那里都经历了些什么? “宗越呢?!”没有得到皇甫恒的回答,姬元就又问了一遍。 “不知道,”皇甫恒老实巴交地说道,“青阳侯没有现身。” 姬元啧了一声:“混账小子!跑得倒快!” 皇甫恒一脸茫然:“师父,你跟青阳侯之间……发生什么了?” “他陷害老子!”姬元愤愤地将宗越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 皇甫恒听完之后哭笑不得:“青阳侯做得……确实不太地道,日后再找他算账。现在师父有何打算?” 书归正传,姬元摸了摸下巴:“解药给陛下喂了吗?” “还没有,”皇甫恒摇了摇头,“五姑娘手下那人制好解药之后叮嘱我们最好不要立刻给父皇服下。” 姬元皱眉:“他这样说,你们就照做了?” 皇甫恒眨眨眼,突然有些慌:“是不是……不对劲?” 姬元摇头叹息一声:“他的叮嘱没有问题,是你们的态度有问题……罢了,以后再说。三殿下人呢?” 皇甫恒立刻说道:“三皇兄没有出来。” 姬元盯着皇甫恒看了看,虽然看出皇甫恒在说谎,可终究是没有说破:“那就派人去喊他出来,然后咱们领兵进梁都。” “领兵进梁都?打进去?”皇甫恒难以置信地看着姬元。 “怕了?”姬元笑了两声,笑声不大,里面却尽是傲然,“夺位之争本就是如此,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就不能让旁人得了便宜,饶是陛下也不行!” 闻言,皇甫恒心中一震。 “父皇……也不行吗?” “天真!”姬元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们为了争夺他的位置险些要了他的命,他会那么轻易地原谅你们吗?别以为你没有跟他发生正面冲突这件事就与你无关,从你跟大皇子一起离开梁都的那一刻起,你与他的父子情份就回不到从前了,经此一事,你或许还能将他视作父亲,他却未必能心无芥蒂地再将你看做儿子。” 而他和陛下之间的君臣情分也到此为止了。 第279章 回马枪 由姬元从旁协助,皇甫靖和皇甫恒在梁都里开始了他们真正的夺位征途,而宗越安排如今潜伏在南梁的大楚细作秘密回到大楚之后,就领上几个功夫好的,跟虞清漪一起杀了皇甫峥一个回马枪。 破晓之前,宗越、虞清漪、扶俞、陌陵四人摸到了皇甫峥的寝室屋顶,其余人则在稍远的地方接应。 四个人伏在屋顶侧耳细听一阵,却什么都没有听到,如宗越这样耳力过人的也没有听到一点声音,甚至连皇甫峥或者他那个姬妾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沉眸思索一阵,宗越便给陌陵比了个手势。 陌陵颔首,轻巧地从屋顶翻身而下,落在屋后,然后选了一扇窗户挑开窗栓,轻手轻脚地翻窗入室。 夜色并不能阻碍陌陵视物,因此陌陵一眼就看到了空空荡荡的床铺,皇甫峥不在,他的姬妾也不在。 陌陵反倒更加谨慎了,小心地在房间里移动,脚步极轻,落地无声。 屋顶上的宗越默了十息的时间,没有等到陌陵的暗号,就给虞清漪和扶俞比了个手势,三人这才从屋顶翻下去,从同一扇窗户翻窗入室。 天将破晓,皇甫峥却不在寝室里,虞清漪绝对不会认为皇甫峥是早起出去散步了,可是这深更半夜的,他会去哪儿? 见宗越、陌陵和扶俞三人都在房间里寻找密室机关什么的,虞清漪根本就不懂这些,就站在那扇敞开的窗户旁边,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眼睛则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瞧着瞧着就瞧出了不对劲儿来。 悄无声息地走到宗越身后,虞清漪扯了扯宗越的衣裳。 宗越扭头,疑惑地看着虞清漪。 虞清漪抬手指向窗户。 宗越挑眉,往那扇窗户走去。 虞清漪轻手轻脚地跟在宗越身后,等走到窗边,就伸手指向屋后一块用来布景的大石头。 宗越定睛一看,立刻翻窗而出。 那块石头的位置不太精确,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出石头一侧地面上的杂草有被重物压过的痕迹。 回头给虞清漪一个赞许的眼神,宗越又给虞清漪比了个手势。 而陌陵和扶俞在宗越翻窗而出的时候就望向了虞清漪的方向,此时瞧见虞清漪的手势,两人就走了过去。 虞清漪这才翻窗出去。 宗越、陌陵和扶俞三人在那块石头附近仔细观察一阵就找到了机关,宗越本就是个中高手,跟陌陵的配合又十分默契,没有闹出一丝声响就开启了机关。 一行人拾级而下,进入了皇甫峥挖在地下的密室。 陌陵打头阵,扶俞断后,宗越和虞清漪走在中间,宗越牵着虞清漪的手,将虞清漪挡在身后,垂眸凝神细听,一捕捉到细微的声响,宗越就将手无声地放在陌陵的胳膊上,陌陵立刻止住脚步,走在后面的虞清漪和扶俞反应迅速,也齐齐停下了脚步。 宗越放开虞清漪的手,然后跟陌陵交换了位置,虞清漪本是要跟在宗越身后,却被宗越给拦住了。 虞清漪撇撇嘴,老实地走在陌陵和扶俞之间。 凭她这身手,的确不适合打头阵,走在后面也好,她可以躲在一边偷偷观察。 一行四人盘旋向下,从下面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起初只能听到一个女人痛苦的呼喊,后来就听到了皇甫峥和另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那个女声虞清漪记得,是皇甫峥的那名姬妾。 没想到皇甫峥会将自己的姬妾带进密室,但再仔细一听虞清漪就明白了。 那名姬妾是来对犯人进行刑讯的。 虞清漪这才明白皇甫峥为什么独独带着这名姬妾离开梁都。 大致数了一下密室里暗卫的数量,宗越给虞清漪、陌陵、扶俞连续比了几个手势,然后陌陵和扶俞就跟着宗越冲了出去,出手狠辣,大开杀戒。 虞清漪依然藏在墙边,先是观察了皇甫峥和他那姬妾的退路,然后就将好奇的视线落在了被绑在十字刑架上的女人。 女人?皇甫峥怎么抓了个女人来审问?这女人是谁?有什么审问价值? 虞清漪掰着手指头数着她认识的南梁女人,数来数去都没数到一个重要到值得皇甫峥亲自来审问的女人。 刑架上的女人突然有了动作,她缓缓地将手从镣铐里抽了出来…… 自己把手抽了出来?! 虞清漪心下大惊,甩出藏在袖里的弩箭就将一支淬了大量迷药的弩箭射了出去。 刚脱离刑架的女人没想到她的身后竟然还藏着一个人,再加上她的功夫本来就不怎么好,因此这一箭她是无论如何都躲不开的。 而虞清漪用来淬箭的迷药是韩尽研制的强效迷药,这一箭扎进那女人的皮肉,那女人来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倒地,昏迷不醒。 听到噗通一声闷响,宗越、陌陵、扶俞三人都抽空向后看了一眼,这一看眼神就都冷了下去。 合着这就是一个局,一个想要诛杀宗越的局。 有了这个认知,宗越平静得很,反倒是陌陵和扶俞心头大怒,下手越发狠戾,一时之间势不可挡,将皇甫峥的暗卫全都压制住了。 宗越腾出手来,脚下一转就去追皇甫峥了。 虞清漪抿了抿嘴,循着宗越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路过那个倒地不起的女人时还是受好奇心的驱使转头看了一眼,待看清那女人的面容时,虞清漪的脚步猛地顿住,恨恨地磨了磨牙之后就继续追宗越去了。 皇甫姗这个女人竟然还敢跟皇甫峥联手,意图谋害侯爷?等她助侯爷杀了皇甫峥,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女人! 前世宗越在南梁滞留一年有余的事情一直都是虞清漪心里的一根刺,她可以躲在宗越身后,但宗越必须在她看得见的地方,哪怕是离开一刻都不行! 虞清漪追上去的时候,宗越正在跟皇甫峥的那个姬妾缠斗,而皇甫峥已经跑开了一段距离。 “这女人交给我!”虞清漪飞身上前,强势地介入了宗越和那名姬妾之间。 已经跟那个姬妾过了几招,宗越对对方的身手有了一定的评估,确定虞清漪应付得来,宗越就去追皇甫峥了,以宗越的轻功,转瞬就绕到了皇甫峥面前,阻断了皇甫峥逃离的路线。 “大皇子,坐下聊聊?” 第280章 归来 “宗越!”皇甫峥怒目瞪着宗越,“这里是南梁!容不得你撒野!” 冷冷一笑,宗越挥剑而上。 他已经在南梁生龙活虎地撒野很久了,现在才来跟他说这个? 只可惜皇甫峥的身边还有暗卫,宗越只能先解决一众暗卫才能抓到皇甫峥。 另一边,那名姬妾不知道是之前掩藏了实力还是因为焦急而爆发出了超常的潜力,竟比虞清漪所想的要难缠许多。 “这么急着过去做什么?”近身相搏的时候,虞清漪突然开口,“送死罢了。” 那姬妾不答,反而问虞清漪道:“越夫人?大楚青阳侯宗越的越?” “不然呢?”虞清漪向后跳开半步,然后又猛地冲向那姬妾,“今日皇甫峥必死无疑,但你可以就此离去,从此天高海阔,你想去哪里都行,想做什么都行。” 那姬妾冷声说道:“若你是我,会丢下青阳侯苟且偷生吗?” 虞清漪一愣,片刻之后就笑了,笑得美艳,笑得娇媚:“即是如此,我便不多说什么了,你也别急着过去,杀你,我便够了。” 那姬妾正要反唇相讥,却明显察觉到虞清漪攻击的速度变快了,力道也加重了,让那姬妾倍感慌乱的是这样的速度和力量仍旧不是虞清漪的极限,而她却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意外吗?”虞清漪还能游刃有余地跟那姬妾说话,“我要是连这点儿能耐都没有,哪敢跟侯爷一起来南梁?方才是想给你一条活路,但既然你不需要,我就得速战速决了。” 向宗越的方向瞄了一眼,虞清漪不满地跟那名姬妾抱怨道:“你们大皇子出门在外带那么多暗卫做什么?真的以为能凭人数取胜吗?” “你别想套我的话,你……”心口一痛,那姬妾一脸惊愕地低头去看已经没入她心口的那柄长剑。 “我需要套你的话?”毫不留情地抽出长剑,虞清漪抽身就走,“等等他,他很快就能下去跟你团圆。” 因为皇甫峥逃得有些远了,所以这一次虞清漪没有去支援宗越,踏着轻功全力以赴地追上了皇甫峥。 “大皇子这是急着去哪儿啊?不去看看你的姬妾吗?” 皇甫峥愣住,当瞄见虞清漪提在手里的那柄滴着血的长剑时,皇甫峥就意识到大事不妙。 “你……本殿下可是南梁的皇子!你、你别过来!”皇甫峥连连后退,寻找可以逃跑的时机和路线。 虞清漪挽了个剑花,甩出去的血珠在半空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恶趣味地逼近皇甫峥:“大皇子这么害怕做什么?我在您的驻地里住了那么长时间,可从来没有对您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您干吗这么怕我?” “你、你是越夫人?!”皇甫峥指着虞清漪,大惊失色,“你、你想做什么?想要钱吗?本殿下、本殿下可以把之前的那些金子都还给你!再、再多给你五十万两!” 虞清漪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我瞧着像是缺钱的样子吗?” 那钱又不是她的,都是从南梁的国库里搬出来的,不管给了谁她都不心疼。 “那你想怎么样?!”皇甫峥怎么想都想不通,“本殿下与你近日无怨往日无仇,杀了本殿下对你可一点好处都没有!” 虞清漪轻轻摇头,啧啧称奇:“连殿下的那位姬妾都猜出了我的真实身份,殿下怎么就猜不到呢?是我给自己想的称呼还不够明显吗?越夫人,挺明显的啊。” “越夫人?”皇甫峥苦思冥想,可宗越就在他的身后,虞清漪又挡在他的面前,他急着找出逃跑的路线,哪里还能思考其他问题?故而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跟他说那么多做什么?”提着剑走来,宗越见虞清漪竟然跟皇甫峥聊上了,脸色立刻既阴沉了下去。 他记得清漪之前还说皇甫峥貌美。 这样一想,宗越看向皇甫峥的眼神就更冷了。 虞清漪摊手:“不确定他的身边是不是还藏着暗卫,我可不敢轻举妄动。” “乖。”话音落,宗越就提剑冲向了皇甫峥,竟是一句话都不跟皇甫峥说。 虞清漪的谨慎果然是没错的,宗越才冲过去,就有两名暗卫凭空出现,护在皇甫峥身前。 “清漪。”宗越的身形一晃,一道残影就从两名暗卫的中间穿了过去,手中的长剑直指皇甫峥。 “来了!”虞清漪飞身上前,一柄长剑横在宗越和两名暗卫之间,让那两名暗卫没有办法回身攻击宗越。 一剑击毙皇甫峥,宗越立刻回身,举剑刺向那两名暗卫。 听到身后的动静,虞清漪立刻矮身,顺势出腿横扫,放倒了一名暗卫,而宗越的长剑刚好刺进另一名暗卫的心口。 虞清漪闪身躲开,宗越就干净利落地了结了最后一名暗卫。 收剑入鞘,宗越转身,摸了摸虞清漪的头。 “干得不错。” 今天应该是清漪第一次杀人?虽然她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但……希望她真的没事。 “那当然!”虞清漪把下巴一挑,一脸骄傲。 宗越搭在虞清漪头顶的手忍不住揉了两下,放下手的时候便牵起了虞清漪的手:“走,回去看看陌陵他们进行得如何。” “嗯。”点点头,虞清漪就自然而然地上前两步,伸手环住了宗越的脖子,等着宗越带她飞回去。 凤眸中笑意盈盈,宗越单手抱住虞清漪的腰,飞身而起。 当宗越和虞清漪回到皇甫峥落脚的那座小院里时,陌陵和扶俞正在摆放尸体,虞清漪不知道他们是在哪里杀的人,反正虞清漪到的时候,陌陵和扶俞一人拖着一具死尸,横七竖八地摆在院子里。 “侯爷。”见宗越和虞清漪回来,陌陵和扶俞抱拳行礼,两个人四只手都是鲜红的。 宗越侧目看了虞清漪一眼,见虞清漪面色如常,宗越就稍稍放心了一些,残余的担心是不知道虞清漪有没有在逞强。 “可以了,去净手,咱们还有个地方要去。” 解决了南梁的大皇子,就轮到二皇子了,为免日后横生变故,他必须趁现在斩草除根,清理掉挡在皇甫靖前路上的所有障碍,这也是在清理可能会威胁到大楚的不安定因素。 第281章 真厚颜无耻 宗越按照自己脑中的名单将大皇子、二皇子和南梁百官中的好战派都清理掉之后,就跟虞清漪一起星夜兼程地赶回了大楚,行至南梁和大楚的边界时才给皇甫靖传书一封,然后就潇潇洒洒地踏进关门,回到大楚。 远在梁都的皇甫靖收到宗越的传书之后气得当场就砸了一套名贵的茶具。 “这个、这个无耻之徒!” 宗越那个混账,他杀了他南梁那么多有能力的官员,却还厚颜无耻地说是帮他扫清障碍?他不需要这样的帮助! 与皇甫靖相比,姬元则十分平静。 宗越到底是大楚的青阳侯,不为大楚谋点儿福利,他怎么对得起楚帝的信任和偏爱?换做是他,他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这正是他们最开始不赞成三皇子向大楚求助的原因,大楚虽然能跟三皇子强有力的帮助,但同时也会做一些损南梁而利大楚的事情,尤其来人是那个城府极深的宗越,不割下他们二两肉,宗越怎么会善罢甘休? “师父?”皇甫恒有生以来头一次见识到这样的手段,整个人都是懵的。 姬元叹息一声,无奈道:“三殿下请他来的时候,就该猜到结果,他是大楚的青阳侯,帮你的前提是大楚要有利可图。” 皇甫靖怒道:“本殿下已经许了大楚百年盟约,这还不够吗?!” 姬元嗤笑一声:“百年盟约?那算个屁!废纸一张!” 历史上,大楚和南梁之间又不是没签署过盟约,可到了想要翻脸的时候,那一纸盟约又算得了什么?这天下,成王败寇。 皇甫靖噎住。 实话实说,他当初也是因为担心这一场内乱会让南梁元气大伤,这才许给大楚百年盟约,为南梁换取休养生息的时间,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盟约真的能维系百年。 “别想了,”姬元道,“宗越那混账小子八成已经跑回大楚了,我们再生气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重整朝堂,收揽大权,架空陛下的同时,两位殿下也该找太傅来教你们治国之道了。” 这两位皇子还太稚嫩,治国他们不行。 “那这口气咱们就这么咽下了?”皇甫靖不甘心。 姬元冷冷一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与其现在白费力气,不如静待时机,一击毙命!” 这笔账,他早晚要找宗越讨回来! 可以先从宗越留在大楚的那个情报机构下手,讨点利息。 姬元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个计划甚妙。 另一边,宗越和虞清漪一行在边关与提前回来的棠秋汇合,然后一起返回京城。 已是秋末,一行人没有再去楚州,而是一路疾行,直奔京城,可入京的时候却极其低调,可谓是无声无息,以至于等宗越站在了早朝的大殿之上,众人才知道他回来了。 而宗越回来了,就意味着虞清漪也回来了。 下了朝,宗越离开时突然在大殿门口停住脚,然后转身,看向正向外走的虞清尘。 “你的动作倒是快。” 他和清漪才离开半年多一点,虞清尘一介布衣竟然就已经站在了大殿之上,跻身百官之列,虽然陛下知道虞清尘是肃国公的外孙,会多照拂一些,但若虞清尘没有这个能力,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爬得这么快。 依旧戴着那张纯白的面具,虞清尘道:“若早知道你们会在南梁待上半年之久,我才不会那样拼命。” 闻言,宗越的眼神微微一闪。 看来虞清尘爬到如今这个位置连半年的时间都没用上,这人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宗越探究地看着虞清尘。 泰然自若地与宗越并肩而行,虞清尘声音温雅地说道:“别这样看着我,怪吓人的,我可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不会给乖乖惹麻烦的。” 宗越暗自松了口气。 幸而还有清漪约束着虞清尘,不然他真怕虞清尘本性毕露,用些不正当地手段扰乱朝堂。 眼尖地看出了宗越在那一瞬间的放松,虞清尘冷笑一声,道:“别小看我,凭我的能力,根本就不需要耍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如今朝堂上的这些人……呵!” 水至清则无鱼,陛下再英明神武,也不能将不正之风剔除干净,因此如今的大楚仍旧是能臣少、奸臣多,虽然奸臣也会建功立业,但他们所做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让他们多了许多畏怯,像他这样的初生牛犊,只要稍微强势一些,再机灵、圆滑一些,就能迫使他们退让。 宗越侧目看了看虞清尘:“本侯小看你了。” 虞清尘比他所想的还要傲气。 说来也是,他们段氏的人,哪个不是一身傲骨?阴险也好,自卑也罢,他们始终都留存着自己的傲气,在他们认为不能低头的领域里昂首挺胸。 “走。” 虞清尘眉毛一竖:“我与侯爷似乎并不同路。” “同路,”宗越镇定地说道,“本侯也去无忧雅居。” 清漪回到京城之后就住进了无忧雅居,大约是跟虞清尘分开太久,暂时想要腻在一起。 虞清尘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起来:“下官并没有邀请侯爷的打算。” “嗯,”宗越动作潇洒地上马,“动作快点。” 虞清尘愤愤地瞪着宗越。 慢点儿他都不愿意,这厮竟然还有脸让他快点儿?! 见虞清尘仍是不动,宗越就催马向前,往无忧雅居的方向去了。 他又不是不识得路,虞清尘这是何必呢? 虞清尘当真是被宗越的厚颜无耻给气到了,默背了一遍清心咒才上马回府。 等宗越和虞清尘抵达无忧雅居的时候,虞清漪正懒洋洋地歪躺在院子里的贵妃软塌上,面前摆了一个驱寒的火盆,东澜在一侧煮茶,南笙在另一侧给虞清漪念书。 宗越侧目看向虞清尘,却见虞清尘是一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模样,宗越嘴角一抽,龙行虎步地走了过去。 “在做什么?”侧身往软塌边儿上一坐,宗越亲昵地帮虞清漪整理鬓角的碎发。 南笙的眉梢一抖,嫌弃地瞧了宗越一眼。 这厮一贯霸道,但这么幼稚地宣誓主权却是开天辟地头一次,看来他真的很中意这位五姑娘。 第282章 晒太阳有美男陪 烤着火盆,晒着太阳,平时就懒若无骨的虞清漪更是软成了一滩水,唯独那双惬意眯起的桃花眼一直追随着宗越,从宗越出现时起,虞清漪的视线就落在宗越的身上,未曾移开半分。 柔嫩的脸颊贴着宗越的掌心蹭了蹭,虞清漪的声音听起来除了慵懒,还有几分娇气。 “晒太阳。” 宗越左右看了看:“你晒个太阳,还得有人作陪?” 桃花眼中的笑意渐浓,虞清漪娇声道:“一个人待着多无趣啊。” 说不过虞清漪,又对她严厉不起来,宗越便转向东澜和南笙:“你们都无事可做?” 心知宗越是吃醋了,东澜笑而不答,南笙却不给宗越这个面子。 “若不是你急忙火四地将我喊来京城,我本是有许多事要做的,但如今除了给五姑娘诵读医书,我还能做什么?” 换言之,他之所以会待在五姑娘身边陪五姑娘解闷,全都是宗越自找的。 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盯着南笙,冷声道:“本侯给你开间医馆。” “医馆?”南笙嘲讽地哈了一声,“你以为我一直没开医馆是因为我不想开吗?还是因为我开不起?” 宗越的面色微沉:“神医谷的人仍会找你麻烦?” 南笙和神医谷之间的恩怨都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南笙似悲似苦地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需要帮忙就说。” 宗越和南笙之间就是君子之交,两人自相识以来聚少离多,交流大多是依靠彼此之间的传书,但只要宗越有事相求,南笙不管嘴上说得多嫌弃,都会出手相助,反之亦然。 南笙又笑了一声,但这一声傲气凌然:“谁说医者必须要开医馆?凭我南笙的名号,请我去看诊治病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诊金我想收多少就收多少,何必非要开一间医馆束缚自己?” 真正病危的患者,他本人和他的家人都更在乎医者的医术是否高明,只要能妙手回春,哪怕是个品行不端、恶贯满盈的无耻之徒,他们也会恭恭敬敬请神一样请到家里去。 至于神医谷里那些伪君子,呵,他们的医术也就只比京城医馆里那些坐堂的老大夫好一丁点儿罢了。 “嗯。”既然南笙有自己的想法,宗越便不会过多地干涉。 “午膳想吃点什么?”转头看向虞清漪,宗越从表情到声音都温柔了起来。 虞清漪坐起身来,但只凭借自己的力量坐了一瞬间就软趴趴地歪在了宗越身上。 宗越好笑地看着虞清漪,凤眸中温情弥漫。 虞清漪也看着宗越,桃花眼中的光芒亮晶晶的:“我得去望月酒楼,辰枫和秋叔在那儿等我。” “那本侯……” “侯爷不是还有公务要办吗?”一直没吭声的虞清尘突然开口。 宗越立刻飞给虞清尘一记眼刀。 他离开大楚半年多,原本应该由他来处理的公务只有一部分可以交给其他人代为处理,还有一部分是只能由他和陛下来处理的,但陛下日理万机,只能挑些紧急的事务处理,余下的就堆积了下来,需要他尽快处理。 若是以往,他下朝之后就会立刻去处理这些公务,但现在他不论如何都想先见清漪一面,跟清漪共用午膳,如若可能,带清漪一起去处理公务倒也不错。 瞧见宗越的眼神频繁变换,虞清尘不用细想就能猜出宗越的想法,顿时咬牙切齿地说道:“乖乖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麻烦侯爷您千万不要给她增添负担,而且侯爷您一个大男人,太黏人可是会招人烦的!” 宗越的脸色一沉,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瞪着虞清尘。 虞清漪噗嗤一乐,趴在宗越肩头绵声软语地说道:“侯爷,不如我们先去望月酒楼用午膳,然后侯爷去处理公务,我也去办点正事,傍晚的时候我去找侯爷,侯爷意下如何?” 剑眉微拧,宗越的眼神看起来略有不满:“你的事情要到傍晚才能办完?” 虞清漪一愣,旋即就笑开了:“我跟侯爷可不一样,侯爷若是不在京城,陛下就会将那些本该由侯爷做的事情交给其他人代为处理,但我这边可没有人帮我分担。” 宗越转眼看向虞清尘。 虞清尘人在京城,就不能帮帮清漪? 虞清尘额角的青筋猛地一跳,然后转身就走。 虞清漪笑得花枝乱颤。 宗越一脸不解。 东澜摇头失笑,道:“侯爷冤枉清尘公子了,公子不是不想帮五姑娘的忙,实在是公子不善经商,核查账本的时候能将蔺老板做对的账目看成是错的,闹得蔺老板最后差点儿跪下求清尘公子别再去了。” 眉眼微动,宗越还是心存质疑。 算账都能算错?虞清尘在天源先生那里没有学过数数吗? 虞清漪终于止住了笑,这才气息不稳地为虞清尘辩解道:“哥哥学什么都快,唯独数数是他人生的一大难题,小时候在肃国公府里,众兄弟姐妹就只有在数数上能赢过哥哥。” 虞清尘突然出现在虞清漪身后,抬手就在虞清漪的头顶拍了一下:“多嘴!” 乖乖这是在帮他辩解还是在揭他的短? 虞清漪缩了缩脖子,笑得开怀:“哥哥瞧着温润如玉,像是沉稳有耐心的样子,却意外地粗枝大叶,没什么耐心。” 宗越看向虞清尘,还真看不出粗枝大叶和没有耐心的样子,暗叹果真人不可貌相。 “那钱字号的生意是谁在打理?” “傻人有傻福呗。”虞清漪话音刚落,头顶就又被虞清尘拍了一下。 “谁傻?”虞清尘无奈地看着虞清漪黑漆漆的头顶,越发觉得虞清漪果然是他的亲妹妹,真真是嘴下不留情,“而且蔺老板和秋叔还不够精明能干吗?你那望月酒楼已经在京城里立住了脚,秋叔又让赤枫山庄的名号响彻天下,这不是你的福气吗?” 虞清漪撇撇嘴,不置可否。 总觉得只要承认了这是她的福气,就是变相承认了她傻,但能得辰枫和秋叔鼎力相助的确是她的福气…… 她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283章 新计划 跟宗越一起在望月酒楼里用了午膳,虞清漪又亲自将宗越送到门口,这才回到楼上,跟蔺辰枫和棠秋碰面。 瞧见虞清漪,棠秋就笑得十分慈爱:“姑娘跟青阳侯还是这般如胶似漆。” 虞清漪的脚步一顿,警惕地问棠秋道:“秋叔听到什么了?” 棠秋愣住,仔细一琢磨才明白虞清漪问的是外边有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语。 棠秋暗自叹息一声:“姑娘别担心,没人说什么。” 一回到京城,五姑娘浑身的刺就张开了,便是没有风吹草动都能让她警惕起来。 虞清漪放心下来,款步走到桌边坐下:“秋叔特地将我和辰枫都喊来,是有什么事要嘱咐吗?” 秋叔以赤枫山庄的名义经营的生意出乎意料地庞大,门类繁杂,且都小有规模,因此秋叔不会将账本拿来给她看,只会直接将赚到的钱送给她,然后大致跟她说一下他们的生意现在有多庞大。 而望月酒楼的进账出账她很熟悉,辰枫又将账本做得简洁明了,因此核对望月酒楼的账目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总而言之,生意上的账目她刚回来两天就已经全都核对完了,今天完全是因为秋叔说有事商议,她才过来的。 蔺辰枫也好奇地看向棠秋。 棠秋看了眼虞清漪,又看了眼蔺辰枫,道:“姑娘,您可有考虑过替公子经营钱字号?” “钱字号?”虞清漪在某方面一直有一种不必要的敏锐,因此立刻就明白了棠秋的意思,“秋叔的意思是咱们也要做情报的生意?” 棠秋笑道:“要不要做成生意,全凭姑娘的意思,属下只是觉得公子已然入朝为官,而且一路平步青云身居高位,暗地里的事终究是不好再沾手了,而且……” “而且?”话问出口之后,虞清漪就想到了棠秋这个“而且”是什么意思,“秋叔是觉得钱字号在南梁的部分已经被南梁皇室发现,会影响到钱字号在南梁的发展是吗?” 棠秋道:“侯爷做了太多出乎南梁三皇子意料的事情,那位三皇子若是心存不满,却又抓不到侯爷,便只能迁怒于钱字号,毕竟咱们此行暴露得罪明显的就是钱字号。” 虞清漪道:“可暴露的那部分已经跟大楚安插在南梁的细作一起返回大楚了。” “可是线断了,断了就废了。”棠秋一语惊醒梦中人。 蔺辰枫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与之前相比,钱字号的规模减半,实力大不如前?” 棠秋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些从南梁回来的人如今无处安置,如果不给他们规划出一个未来,他们的不满和不安怕是会动摇整个钱字号的人心。” 虞清漪思索一阵,点了点头:“秋叔的意思我明白,但钱字号的情况秋叔想必也听说过,因为哥哥完全不懂经商,所以那些人追随他的原因绝对不会是为利,他们或许是欣赏哥哥的为人,或许是仰慕哥哥的才华,他们宁愿多付出千百倍的努力也要效忠于哥哥、辅佐哥哥,这样的一群人,很难服从于别人。” 棠秋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一点倒是属下疏忽了。” 虞清漪又道:“另外钱字号有钱字号的章程和手段,哥哥可以任由他们发挥,但我不行,那样一来,钱字号便也未必是钱字号了。” “那姑娘的意思是……”虽然虞清漪没说什么,但棠秋就是觉得她已经有了决定。 果然,虞清漪妖娆一笑,道:“托秋叔的福,我现在也算是腰缠万贯了,秋叔不介意我用这些钱去养一群男人?” 又过了大半年,她的暗卫营应该又壮大了不少? 棠秋一愣,旋即低笑出声:“姑娘这话可别让侯爷听见,就算能明白姑娘的意思,侯爷怕是也要吃醋了。” 大楚冷酷无情的青阳侯一旦坠入爱河,意外地是个独占欲很强并且很容易吃醋的人。 虞清漪耸肩:“就是因为他不在,我才敢说。” 侯爷现在越来越小气了。 止住笑意,棠秋道:“属下的职责只是帮姑娘赚钱,至于赚到的钱要怎么花,那是姑娘的责任,姑娘想养一群男人就养一群男人,想养一群女人就养一群女人,一群不够养两群。” “秋叔竟然也会说这种笑话了,”虞清漪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既然秋叔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三日之后,我会让林风带一些人去找秋叔,秋叔从咱们的铺子里面寻几间不起眼的,让他们进去跟掌柜的、小厮学习学习。” 棠秋一听就知道虞清漪这是打算让暗卫做回普通人,好在日后混入市井打探消息。 “姑娘放心,属下定不会辜负姑娘的信任!” “那属下呢?”这件事听起来有点意思,蔺辰枫也想参与其中。 “你就算了,”虞清漪一脸遗憾地说道,“如今望月酒楼在京城里也颇负盛名,来这里用膳的达官贵人越来越多,他们的眼睛都厉得很,我可不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蔺辰枫立刻就丧气了:“说的也是。那些个达官贵人,最开始的时候都瞧不起姑娘,觉得姑娘开酒楼就是在胡闹,如今却三天两头地就往这里跑,还好意思腆着脸传唤属下,让属下给他们算便宜一点,啧啧啧,真是厚颜无耻啊!” 虞清漪挑眉,好奇地问道:“那你给他们算便宜了吗?” “那怎么可能!”蔺辰枫把腰板一挺,傲然说道,“咱们赚得就是他们那些达官贵人的钱,而且他们之前那样诋毁姑娘,属下没给他们抬高价格就不错了,他们哪来的脸要求便宜?” 要不是看在钱的份儿上,他都不会让那些人进门! 虞清漪被逗得咯咯直笑:“你这样想是对的,反正他们不缺钱,就不给他们便宜!” “那必须的!”蔺辰枫拍着胸脯保证道。 棠秋摇头失笑,抬手就在蔺辰枫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姑娘逗你的,你可别傻乎乎地当了真,把招子放亮一点,哪些人可以不必理会,哪些人可以给些好处,你自己看清楚了。” 蔺辰枫揉着后脑勺,一脸委屈:“我知道了。” 他当然知道姑娘是逗他的,他这不也是逗姑娘开心吗?干吗打他? 第284章 抢男人了 在望月酒楼里跟棠秋和蔺辰枫商量好未来的计划之后,虞清漪就去找宗越了,有宗越的暗卫为她指路,虞清漪迷迷糊糊地就站在了左金吾卫官署的门前。 仰头望着牌匾上气势磅礴的几个大字,虞清漪的嘴角微微一抽:“侯爷若是在忙,我可以在望月酒楼里等等,你们将我带来这里做什么?” 官署虽然不是校场,但也是军事重地,别说是军事重地,就算只是寻常的官署,那也不是她能随便进的地方啊! 仇九嬉皮笑脸道:“五姑娘您可以等,但是我们家侯爷不能等啊!咱们这些做下属的,不就是听命行事嘛,侯爷怎么吩咐的,咱们就怎么办,侯爷急着见您,咱们就只能立刻将您带到侯爷身边。” 虞清漪横了仇九一眼:“别把你家侯爷说得像是只懂儿女情长的人似的!” 暗自腹诽宗越就是个儿女情长人,仇九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侯爷自然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只是心里总惦记着姑娘而已。” 仇九话音刚落,陌陵就从左金吾卫的官署里龙行虎步地走了出来,气势汹汹,平日里就没有表情的脸上此时如覆冰霜,看起来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仇九心里一咯噔,直觉不妙,暗暗有些后悔这么早就将虞清漪带过来。 “五姑娘,”径直走到虞清漪面前,陌陵恭恭敬敬地给虞清漪行了个礼,“侯爷请您进去。” 虞清漪的眉眼微动,抬脚缓步向前:“怎么了?你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发生什么事了?” 能让陌陵不开心的事其实不多,主要都是对侯爷不好的事情。 陌陵看了虞清漪一眼,眼神中竟带着几分想跟虞清漪告状的委屈,但迟疑了那么一瞬,陌陵就将告状的话给咽了回去,客观地说道:“月婉公主来探望侯爷。” “月婉公主?”陌陵说的是二公主凤柔的封号,虞清漪乍一听到还没反应过来,“二公主凤柔?” “嗯。”陌陵闷闷地应了一声。 虞清漪的脚步突然刹住:“是陛下的意思?” 问这话时,虞清漪仰头望着左金吾卫官署牌匾上的几个大字,藏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 就算是一国公主也不能随意出入官署,若是没有陛下授意,凤柔不会敢来。 见虞清漪停下脚步,陌陵心中一紧,暗道不好:“侯爷派属下来接姑娘进去!” 闻言,虞清漪侧头看向陌陵,面无表情地问了一个寻常时候她根本不会问的蠢问题:“侯爷怎么知道我到了?” 陌陵愣了一下:“侯爷……自然是得了暗卫的禀报……” 自从跟五姑娘相恋之后,侯爷就在五姑娘的身边和自己所处之所的周围安排暗卫,前者负责保护五姑娘的安全,后者负责通报五姑娘的行踪,这事儿五姑娘不是知道的吗?怎么还问? 虞清漪猛然回神,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她可真是没出息啊! 睁开眼睛,虞清漪再度迈开脚步,理直气壮地往官署里进。 守门的门卫瞧见虞清漪的时候本打算上前拦一拦,但被同伴拉住的同时还挨了陌陵和仇九同时飞过去的眼刀,这两人的眼刀杀气腾腾,吓得那门卫立刻就缩了回去。 有陌陵和仇九保驾护航,虞清漪畅通无阻地到了宗越办公的地方,那就是一间小屋,屋里屋外都十分简单且朴素,标准的宗越风格,但还没进门,虞清漪就听到了十分不符合宗越风格的声音。 “侯爷怎么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办公?不如本公主回宫之后去跟父皇说说,让父皇将这里修葺一番,侯爷以为如何?” 侯爷奋笔疾书,连抹余光都没分给凤柔。 凤柔轻咬嘴唇,有些委屈地看着宗越,奈何宗越不关注凤柔,根本就看不到她的委屈。 凤柔立刻重振旗鼓:“侯爷歇一会儿,本公主来了之后侯爷就一直在忙,不如休息一会儿,正好本公主带来的汤还没有凉,侯爷尝尝?” 侯爷心里有点儿烦,但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一语不发地将批阅好的折子放在一旁,转手拿起另一本。 凤柔有些恼,但她知道宗越油盐不进,就算她发怒,宗越也不会有所动摇。 于是凤柔可怜兮兮地对宗越说道:“侯爷,本公主今日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待了两个时辰才把这汤……” 凤柔的话还没说完,宗越突然就停下了笔,抬头望向紧闭的房门,不带一丝人气的凤眸中涌现出炙热的光明。 “来了怎么不进来?” 门外的虞清漪妖娆一笑,这才推门而入:“侯爷处理公务的时候一向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打扰,您耳力好,我这不是怕离得近了打扰到您嘛。” 言外之意就是说一直在宗越身旁叽叽喳喳的凤柔影响到宗越了。 凤柔面色微变,正要训斥虞清漪,却见虞清漪竟向着她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臣女虞清漪,见过月婉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凤柔噎住:“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虞清漪以礼相待,她若是恶言相向,侯爷定会觉得她刻薄。 狐狸精就是狐狸精,果然有些手段,她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宗越朝虞清漪招了招手,虞清漪就乖巧地走到了宗越身侧,宗越顺势就握住了虞清漪的手。 “旁人在,自然是打扰,可你在,便是陪伴。” 虞清漪嗔瞪宗越一眼,稍一使力就甩开了宗越的手:“公主还在这儿呢,侯爷说这话也不怕让公主笑话!” “这有什么?”宗越不解,但瞧见虞清漪娇羞的模样,宗越还是开心的,那一贯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里也添了几分温柔,“帮本侯研磨?” “好。”虞清漪妖冶的笑容里也多了几分娇柔,连声音都软软的,带着几分娇气,这是包括凤柔在内的其他人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凤柔气得绞紧了帕子,面上的表情看着有些僵硬,但好歹是维持住了应有的体面。 房间里,宗越重新专注于公务,虞清漪则在一旁安静地研磨,觉得墨够了,就轻手轻脚地走到宗越身后的书架前,选了一本书之后就在一旁坐下安静读书,两人之间虽然没有任何互动,但看起来就是十分默契,隐隐还有一股甜蜜的气氛萦绕其间。 凤柔觉得自己在这里就是个多余的人,可是她不甘心。 第285章 不必要的反省 想到自己是被楚帝授意来跟宗越培养感情的,凤柔突然就重拾信心,再看虞清漪就觉得现在得意洋洋的虞清漪像个小丑一样。 而在看书的虞清漪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她一直偷偷观察着凤柔,见凤柔的表情突然从丧气变成了高傲,虞清漪的心里就有数了。 突然这么有底气,一定是有陛下给她撑腰。 想起楚帝,虞清漪的神色稍显复杂,不由瞄了宗越一眼。 宗越看起来明明是在专心办公,可当虞清漪看过去的时候,竟跟宗越的视线对上了,那一双凤眸中原本只有冰霜,但跟虞清漪的视线对上的瞬间所有的冰霜就碎裂开来,展露出了藏在冰霜之后的温柔和爱怜。 虞清漪的表情也跟着柔和下来,心里突然就释怀了。 她可能在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侯爷,久到在前世被凤钊伤透了心的时候就有了苗头,只是她从来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侯爷,因此不敢有奢望,这份自卑从前世延续到今生,哪怕已经决定要跟凤钊决裂,她都没想过转而嫁给侯爷。 后来侯爷对她表明心迹,她是欣喜的,但那份自卑还在,因此她已经做好了为姬为妾的准备,只要能伴在侯爷身边,她觉得已是大幸。 再后来,侯爷待她的好让她渐渐忘记了自卑,忘记了侯爷的身份,她有了贪念,起了奢望,她开始想要独占侯爷,想要做侯爷心里和侯爷身边的唯一。 可惜,侯爷是大楚的青阳侯,他负不了陛下,也负不了大楚,她也不愿让侯爷左右为难。 宗越一直都有留一分注意力给虞清漪,他分明瞧见虞清漪在四目相对之后笑得甜蜜,却莫名觉得虞清漪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好像他们去南梁之前,虞清漪总会一个人想些有的没的,然后默默地隐忍、退让。 宗越知道如刺猬一样的虞清漪之所以会选择隐忍和退让,八成是为了他好,但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关怀,他倒宁愿虞清漪跟他吵一吵、闹一闹,像别家的千金小姐一样任性、爱撒娇。 加快速度将余下的公文处理好,宗越连洗笔的步骤都省略了,将笔往笔架上一挂就起身走到了虞清漪面前。 “走。” 虞清漪还在盯着书页发呆,想些有的没的,突然听到宗越的声音,虞清漪吓了一跳。 “走去哪儿?” 见虞清漪一脸迷茫,呆愣愣的,有些可爱,宗越忍俊不禁,扯走虞清漪手里的书随便扔在书案上,然后就抓住了虞清漪的手,将虞清漪拉了起来。 “只顾着发呆,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虞清漪迷茫地扭头看向屋里的更漏,这才恍然大悟:“啊!已经是黄昏了啊,侯爷要回府了?” 宗越摇头失笑:“不回,带你去用晚膳。” “哦。”对虞清漪来说,跟宗越一起用膳已经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对凤柔来说,宗越对女人悉心照顾的画面简直是千古奇景,别说是见过,她连听都没听说过。 “侯爷!”被无视的凤柔腾地站了起来。 手里牵着虞清漪,宗越脚步不停地向外走去,头都没回:“陌陵,送公主回宫,替本侯感谢陛下的关心,就说当初陛下想要帮本侯撮合的姻缘,本侯很是满意,不需要陛下再多花心思。” 那一场百花宴之后,陛下想要撮合他和清漪的心思昭然若揭,他看得清楚,他不知道陛下为什么改了主意,但当初他可以拒绝,现在仍然可以。 “喏!”陌陵爽快地应下,然后一转身就拦住了想要去追宗越的凤柔,“公主殿下,请起驾回宫。” “本公主不回!你个狗奴才快给本公主让开!”凤柔急得破口大骂。 侯爷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是连父皇的旨意都要违背吗?? 陌陵的眼神微微一冷,坚定地说道:“公主若是还不想回宫,就请在此处休息,陛下准许公主来官署探望侯爷,可没说公主可以跟着侯爷。” 眼见着宗越和虞清漪的身影已经从视线中消失,凤柔气得不行,扬手就甩了陌陵一巴掌。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公主说话?!” 陌陵硬挨了这一下,却仍是像山一样挡在凤柔面前,沉默不语。 皇室公主的教养不过如此,跟市井泼妇倒是没什么区别。 “二公主这话问得很有意思啊,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他是跟你们青阳侯同生共死的兄弟啊,是你们青阳侯的左膀右臂、得力心腹啊,他不配跟您说话?这话若是让青阳侯给听见了,您觉得青阳侯会如何想您?”穆合雅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看着陌陵脸颊上的巴掌印,一脸的怜惜,“瞧瞧这巴掌印多明显啊,回头让青阳侯看见了,他得多生气啊?” 凤柔心里一咯噔,这才想起陌陵跟寻常暗卫的不同。 “本、本公主可没使那么大的劲儿!” 穆合雅立刻咯咯笑了起来:“陌陵你听到没有?二公主夸你皮肤细嫩,一拍就红呢。” 陌陵暗自翻了个白眼:“请穆合首领不要打趣卑职。” “别叫穆合首领,赫胥部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首领。叫我……雅雅。”穆合雅给陌陵飞了个媚眼儿。 陌陵的嘴角狠狠一抽。 雅雅是什么鬼称呼?! 如愿以偿地看到陌陵古古怪怪的表情,穆合雅哈哈大笑:“你们大楚人啊,就是不经逗,无趣得很!得了,天就快了,你干净送二公主回宫,若是完不成你们青阳侯吩咐的事情,你另外那边脸恐怕也要遭殃了。” 话音落,穆合雅就一扭三摇地离开了。 她奉楚帝之命,来左金吾卫这里办点事,正巧听说虞清漪来了,并且还来了个跟虞清漪抢男人的二公主,于是她办完正事就紧赶慢赶地过来了,谁知还是没堵到虞清漪,连这个二公主也让人失望,这样的脾性,可赢不了虞清漪那个一肚子坏水的狐狸精。 说起来虞清漪那个女人是不是忘了她人在京城?从南梁回来之后也不知道去探望她,真是冷血无情! 第286章 楚帝乱点鸳鸯谱 临近午时,宗越缓步踏出楚帝的御书房,低眉敛眸地思考着方才没有讨论出结果的问题,然而踏出御书房的瞬间,宗越就猛然停住,因为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片鹅黄的裙摆。 凤眸中闪过厌烦,宗越将迈出去的脚收回,抬眼看向面前的凤柔时双眸中只有不带一丝人气的冰冷。 “见过公主。”宗越恭恭敬敬地给凤柔作了个揖。 “侯爷不必多礼。”凤柔的右手虚抬,仪态端庄,笑容柔婉,她想在宗越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然而宗越对凤柔并不感兴趣:“微臣告退。” 话音落,宗越绕开凤柔就要离开。 “诶?侯爷留步!” 宗越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公主有何吩咐?” 看着宗越的背影,凤柔有些恼,但她知道宗越对女人的态度原本就是这样冷淡的,只不过如今有了一个特别的人,他便有了与以往不同的温柔和炙热。 这样很好,这样对心上人一心一意的人有什么不好呢? “本公主的确是有事想请侯爷帮忙,但不知侯爷可否稍等片刻?待本公主进去给父皇请过安之后,再来与侯爷商议?” 宗越不假思索地说道:“公主恕罪,本侯尚有要事要办,时间宝贵,公主若是有用得着本侯的地方,稍后派人去传唤本侯便可。” 凤柔轻咬嘴唇,略有些心焦。 稍后?稍后等侯爷离了宫,她今天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 “是月婉来了吗?” 楚帝的声音突然从御书房里传出来,凤柔心中一喜,宗越暗道不好。 “子於是不是还没走?一起进来。” 宗越抿嘴,片刻之后还是转了身:“公主先请。” “侯爷有礼了。”凤柔展颜一笑,神情中流露出几分藏不住的得意。 她说的话侯爷可以不听,但父皇说的话侯爷可不敢违背。 御书房里的楚帝瞧见一前一后踏进御书房的凤柔和宗越就笑得一脸慈爱,神色间尽是满意。 子於的身边果然还是应该有月婉这样一个温婉娴静的女人,帮他安定内宅,清漪那丫头也好,那丫头敢拼敢闯,能陪子於策马疆场,有这两个女人陪着,子於的后半辈子怎么可能不幸福? 视线在楚帝的脸上打了个转,宗越便对楚帝撮合他和凤柔的决心有了新的了解。 他知道陛下是在为他考虑,他心怀感激,却不能接受。 在楚帝面前站好,宗越已经开始在心里措辞,想要在楚帝提起婚事时,不伤及和气地拒绝凤柔。 但楚帝对宗越也是有一定了解的,他知道宗越现在是将一颗心都系在了虞清漪的身上,定然不会辜负虞清漪,为了不辜负虞清漪,他是绝对不会接受凤柔的,而楚帝现在想要做的,就是让宗越和虞清漪看到凤柔的好,不仅要让宗越接受凤柔,也要让虞清漪接受凤柔,只有这样,宗越的内宅才能安宁。 “子於,月婉今日要到静慈庵去参拜,这事儿她母妃昨日就与朕知会过,是朕忘了与你说,你点五十禁军,亲自护送。” 宗越的眸光微凝。 不直接说吗?陛下果然是陛下,瞧着和蔼可亲,心机城府却不输给任何人。 “微臣,遵旨。”既然是圣命,那他就不能不遵从。 楚帝的笑容越发慈爱:“听说清漪丫头那个赤枫山庄离静慈庵很近?让她回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今日月婉若是来不及回城,你们就在清漪丫头那儿歇一晚。” 听到这话,宗越的脸色冷了下去,哪怕是面对对他关爱有加、恰如长辈的楚帝,宗越的脸色也绷不住了。 “启禀陛下,清漪暂居城内,现在住在赤枫山庄里的,多是清漪的下属,里面龙蛇混杂,怕是不适合用来接待公主。” 楚帝看出了宗越的不悦,却视而不见:“从城内去到赤枫山庄能用多长时间?那丫头又没什么正经事要做,让她出城去活动活动。而且她的下属能有几个?让她把人约束好了便是。” 宗越抿嘴。 看来陛下早就打算好了,但是他想不通陛下为什么要让二公主跟清漪接触,就不怕清漪收拾二公主? 见宗越没有反驳,楚帝觉得宗越果然是个懂他心意的好孩子,心里越发高兴。 “行了,你们去,现在出发,还能在静慈庵里用一顿素膳,据说那里的素膳还不错。” “微臣告退。” “儿臣告退。” 离开御书房,宗越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按照楚帝的要求点了五十禁军,然后就护着二公主凤柔的马车离开皇宫,从始至终没跟凤柔说一句话,也没看凤柔一眼。 而凤柔比其他女人聪明的地方就是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去骚扰宗越,她甚至没有多看宗越一眼,就好像她当真只是需要宗越护送她去静慈庵而不是别有用心一样。 没有跟凤柔打声招呼,宗越就将凤柔的马车连同凤柔本人托付给了禁军,自己策马赶去无忧雅居。 “侯爷?” 在晌午前后见到宗越虞清漪并不觉得意外,让虞清漪深感意外的是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宗越此时此刻看起来竟有些焦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陛下让本侯护送月婉公主去静慈庵,让你去赤枫山庄里收拾出一间客房,让公主夜宿。”宗越坦诚地开门见山,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 虞清漪眨眨眼,将宗越语速快得异常的这句话在脑中重复一遍,这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当即就笑了。 “陛下还真不怕我出手伤人?” “他信你不会让本侯为难。”而这一点是让宗越最为懊恼的,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束缚虞清漪的枷锁。 虞清漪点点头,语气极为轻松:“那陛下倒是挺了解我的。” 宗越皱眉:“你不生气?” 虞清漪挑眉反问:“侯爷希望我生气?” 宗越摇了摇头。 他当然不希望清漪生气,不论是为了什么事,生气对清漪不好,但陛下这样对她,她真的不生气吗? 虞清漪耸耸肩,浑不在意地说道:“之前在左金吾卫的官署里瞧见二公主的时候我就猜到那是陛下的意思了,更何况陛下从来都没有偏心于我,此番举动合情合理,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虞清漪妖娆浅笑,话锋一转:“不过,不生气可不代表我会坐以待毙,我不忍心为难侯爷,不敢为难陛下,还不能为难为难二公主吗?” 第287章 就是在跟你炫耀 凤柔的队伍都已经出城了,宗越却还没有跟上去,凤柔立刻下令停下,一队人就在城门口等着宗越。凤柔在马车里坐不住,便下了车,在城门口来回踱步。 见宗越策马而来的时候,凤柔先是一喜,旋即怒不可遏。 只见宗越不仅换上了他出征时才会骑的纯黑战马,还特地换了一身他从来都没穿过的黛紫色常服,衣裳的领口袖口还镶了金边儿,显然就不是宗越爱穿的风格,也显然是为了搭配虞清漪那一袭艳紫的华服而特地定做的。 最让凤柔愤怒的是虞清漪本人正坐在宗越那匹从不让外人靠近的战马上面,被宗越搂在怀里,小心地护在身前。 见凤柔站在地面上,宗越和虞清漪就双双下马,两人一个一身黛紫,一个一袭艳紫,一个英武冷酷,一个娇媚妖娆,并肩而立的时候竟是该死的相配! “见过二公主。”两人异口同声的问安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见凤柔已经将愤怒表现在脸上了,虞清漪立刻开口道歉:“二公主恕罪,臣女今日无事,本是打算在家中悠闲度过,因而早起之后并没有悉心装扮,谁知侯爷突然就来通知臣女说要臣女即刻赶往赤枫山庄为公主安排今夜下榻的地方,臣女知道要来见公主,总不好蓬头垢面地来,那样岂不是对公主很不尊敬?于是臣女匆匆忙忙地梳妆打扮,可到底还是花了些时间,耽误了公主宝贵的时间,望公主海涵。” 凤柔被气笑了:“所以你梳妆打扮的时候,还顺便帮侯爷梳洗更衣一番?还顺便去青阳侯牵来了这匹战马?” 虞清漪娇羞一笑,道:“这些事儿我哪知道啊!公主应该知道,女儿家梳洗打扮起来,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今日臣女又十分焦急,哪里还顾得上侯爷?臣女只知道臣女进屋梳洗的时候他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可等臣女梳洗打扮之后,侯爷就变成了这副模样,那战马也已经立在臣女的家门口了。侯爷说他这匹战马走山路更加稳当。” 所以二公主有胆子就骂侯爷啊。 虞清漪看着凤柔,面上笑得娇羞,那双闪着水光的桃花眼中却藏着一丝挑衅。 凤柔气得双手攥拳。 宗越和虞清漪迟到,让她堂堂一国公主久等,她本可以在这件事情上借题发挥,但虞清漪先发制人,一番道歉既点明了迟到的原因,又诚恳地道了歉,她若还是借题发挥就显得她很没有气量。 但是虞清漪后面说的这番话就是在向她炫耀,炫耀侯爷对她的情,炫耀侯爷对她的好,但偏偏她不能发火。 “侯爷的战马陪侯爷征战四方,虽然只是畜生,却也算是立下过汗马功劳,连沙场都敢闯,区区山路又有何惧?” “畜生?”虞清漪偏头看向那匹纯黑的战马,温柔地摸了摸马头,黑马偏头躲了一下,躲避的动作却也不算太大,“惊鸿可不是畜生,惊鸿机灵着呢。” 凤柔表情大变,有些慌张地看向宗越:“不是的!侯爷,本公主不是那个意思!” 宗越牵着缰绳,也摸了摸爱马,这一次惊鸿没躲,反而还蹭了蹭:“在公主眼里,它就是畜生,无妨。” 反正惊鸿是他养着的,有他疼,有他宠。 “不是……” “时辰不早了,该启程了。”宗越冷声将凤柔道歉的话给堵了回去。 凤柔轻咬嘴唇:“五姑娘是要往赤枫山庄去吗?可要本公主借你一匹马?” 虞清漪摇摇头,一脸纯真地说道:“回公主的话,臣女不去赤枫山庄。” “你不去赤枫山庄?”凤柔拧眉,“你不提前过去安排好,本公主今日如何能住进去?” 虞清漪不慌不忙地笑道:“陛下的吩咐臣女已经停侯爷说过了,但陛下未曾去过赤枫山庄,当真不知道赤枫山庄里是何种模样,臣女倒是不介意带公主过去瞧瞧,公主若是愿意住在那里,臣女自然会为公主收拾出最好的房间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赤枫山庄不是虞清漪以前住过的地方吗?再荒芜总还是能住人的? “公主您也知道,臣女小的时候是在肃国公府长大的,后来来京城的时候,从肃国公府带来不少暗卫,这两年那些暗卫都被臣女安置在赤枫山庄里,为了方便他们的日常训练,臣女特地请侯爷帮忙,将赤枫山庄改建了一番,如今的赤枫山庄就跟禁军的操练场差不太多,臣女自己都不去住了,怎么敢让公主去住?” 凤柔嗤笑一声:“你将山庄改建成了操练场?本公主还从没听说过这样的荒唐事儿呢!正巧今日已经出来了,不如你就带本公主去瞧瞧?” 反正她今日的主要目的本就不是去静慈庵参拜。 “公主若是感兴趣,臣女当然愿意为公主效劳。”妖娆一笑,虞清漪转头看向宗越,“侯爷?” “嗯,那就去赤枫山庄。”宗越跃身上马,顺手将虞清漪一并拎了上去,然后就策马跑到队列前面,下令赶往赤枫山庄。 望着共乘一骑的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凤柔深吸一口气,气呼呼地回到了马车上。 回头冷冷地扫了凤柔一眼,宗越贴到虞清漪耳边,低声问道:“真要带她去赤枫山庄?” 他的确是帮清漪将赤枫山庄改建了,改建之后的赤枫山庄里不仅有可供暗卫操练的校场,还有暗道和密室,那些暗道和密室当然不会被二公主轻易发现,但清漪养着的那些暗卫…… 虞清漪得意一笑:“无妨,留在山庄里的人不多了。” 宗越挑眉:“人呢?” 从肃国公府跟来的那五十段氏暗卫个个都很有能力,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们就给清漪打造了一个千余人的暗卫营,营中半数以上的暗卫都有禁军精锐的能力,连他都有些眼馋了。 “养了这么久,当然要让他们派上用场了。”只不过扶俞他们好不容易把人训练成了暗卫,如今又要让他们学着做一个普通人,想想她还有些过意不去呢。 宗越扭过虞清漪的脸,跟虞清漪对视上了:“又在计划什么?还瞒着本侯?” 第288章 殿下明白就好 虞清漪拍开宗越的手,还翻了宗越一个白眼:“我能计划什么?我养了那么多人不就是要用的吗?还能让他们一直窝在山庄里享清福吗?” “那你让他们做什么去了?”把缰绳塞进虞清漪手里,宗越两手抱住虞清漪,背一弓就把脑袋搁在了虞清漪的肩膀上。 虞清漪接住缰绳,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秋叔那边需要用人,我就让山庄里的闲人到秋叔那边去了。” 宗越挑眉:“你训练的是暗卫,棠秋却是个生意人。” 虞清漪撇撇嘴:“我不就是个生意人吗?我的暗卫不会做生意可怎么行?” 宗越哑然。 谁说生意人的暗卫也得会做生意?清漪还是有事瞒着他。 低眼盯着虞清漪的头顶看了看,宗越无声一笑。 如今虞清尘在朝为官,清漪做事便要开始为虞清尘谋算了,而在这方面的确应该与他划开一道界线。 很多人都将他视作可以利用的助力,却少有人看得清他身上所沾染的麻烦。对虞清尘来说,得不到他的帮助仍然可以平步青云,可一旦受他牵连沾上他惹的麻烦,那一着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跟他划清界限反倒是最好的选择。 马车里,凤柔从敞开的车窗望着纯黑战马上身影交叠的两个人,嫉妒得把自己的掌心都掐出血来了。 “公主殿下您快别看了!”凤柔身边的大宫女彩鸾伸手就将车窗给关上了。 凤柔没有动,连视线都没挪移半分:“彩鸾,把窗打开。” 彩鸾心疼地说道:“殿下,您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呢?您才是陛下为青阳侯择选的正妻,您现在要做的就是抓住青阳侯的心,至于那个狐狸精……” 彩鸾冷笑一声:“虞相跟她就算是断了父女关系,肃国公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了,就算肃国公亲自来了京城又能如何?为人臣者,还能违抗君主的旨意吗?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她就只能给侯爷做妾,这辈子都矮您一头,您以后就是青阳侯府的当家主母,那还不是想将她捏圆就捏圆,想把她搓扁就搓扁?一个只会以色侍人的下等人罢了,您在乎她做什么?” 视线里没有宗越和虞清漪交缠的身影,凤柔周身的冷意和愤怒总算是散去了几分,异常冷静地说道:“本公主就是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勾引侯爷的,本公主也跟她学学。” 京城上下那么多名门贵女,偏偏只有虞清漪得了侯爷另眼相看,不正说明侯爷就喜欢虞清漪这样的女人吗?既然如此,她就变成那样的女人。 “哎呦我的公主殿下啊!您跟一个下等人学什么学啊?学那些狐媚子的下作手段吗?您可是尊贵的大楚公主啊!” 凤柔抿嘴:“可是侯爷不喜欢尊贵的公主,只喜欢那样的狐媚子。” “公主您可千万不能这样想!侯爷只是被那狐媚子的手段迷惑住了而已,真正能担起青阳侯府当家主母重担的,不还得是公主您这样出身高贵、端庄大气的女人吗?您只要让侯爷看到您的好,侯爷自然会有所取舍,您可千万不能学做那样的下等人!” 凤柔的眼神微微一闪:“你这样说……倒也有些道理。” 她想做侯爷的妻,想成为侯爷的贤内助,可她也想得到侯爷温柔的疼宠…… 彩鸾继续劝道:“公主,您莫要忘了,宗氏也是历史悠久的世家,侯爷作为宗氏最后的香火,娶妻此等大事定然是马虎不得的,到了最后,侯爷不还是得为宗氏考虑吗?退一万步来说,陛下也不会容侯爷任性妄为啊!” 凤柔吐出一口浊气:“本公主知道了。” 彩鸾说得对,父皇之所以突然起意想让她嫁给侯爷,就是偶然间注意到了她的端庄得体,她可以不做侯爷心里最喜欢的那个女人,但她不能变成父皇不喜欢的样子,只要能得到父皇的支持,她想嫁给侯爷便是事半功倍。 彩鸾松了口气:“殿下您明白就好。” 一行人晃晃悠悠地抵达赤枫山庄的时候午时都已经过了,偏偏赤枫山庄里真的就像虞清漪所说的那样,跟禁军校场差不多,到处都是尘土飞扬,能住人的房子也都是最寻常的石土瓦房,内里的床铺家具倒是一应俱全,只不过品质粗糙,是凤柔这个公主绝对忍受不了的,再一看一群大男人准备的午膳,凤柔当场就拒绝了虞清漪要在赤枫山庄用膳的提议,领着一队人马匆匆启程,赶往静慈庵。 虞清漪早就猜到最后会变成这样,因此除了凤柔所见到的四菜一汤的午膳,虞清漪还让人准备了些肉馅的蒸饼,临走时给五十禁军带上,可把一群大男人给感动坏了,直夸宗越有眼光。 虞清漪和宗越也偷偷吃了蒸饼,因此队伍里就只有凤柔主仆一直饿着肚子。 静慈庵门前,庵主慧思师父昨日就收到了来自皇宫的传信,说今日月婉公主会到,紧接着早上又收到了虞清漪的传信,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慧思师父的心里就大概有了底,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跟姜六姑娘一起到门口迎接。 在静慈庵里休养了近一年,姜六姑娘气色红润,眉宇间也多了几分神采,每日跟庵里的师父们一起做早课、晚课,姜六姑娘的心境也有了变化,整个人的气息更加沉稳,眼神清澈,却又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 “慧思师父,您说五姑娘她……没事?” 这事儿旁人看不懂,出身世家的姜六姑娘还看不懂吗?可姜六姑娘想不明白,先前楚帝明明也是中意虞清漪的,怎么突然又开始乱点鸳鸯谱了? 慧思师父笑容温和地说道:“五姑娘是有大智慧的人,侯爷也不是会违背本心的人。” 天下人都觉得大楚的青阳侯忠心为国,但青阳侯的忠心是有条件的,那个男人可不是个无私奉献的人,至于五姑娘……那更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儿。 “但愿。”姜六姑娘叹息一声。 若是青阳侯和五姑娘,说不定真的能违抗“天意”。 第289章 姜卿 终于到了静慈庵,凤柔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却还要保持住仪态和风度,与慧思师父寒暄,但凤柔没想到她才钻出马车就先看到了姜六姑娘。 “姜卿?你怎么在这儿?” 姜卿学着庵里师父们的样子给凤柔行了个礼,然后昂首挺胸地站在凤柔面前,笑意盈盈地反问道:“公主这话问得奇怪,臣女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 意识到自己问题确实欠妥,凤柔又问道:“你也是来参拜的?” 姜卿轻声一笑:“回公主的话,臣女在静慈庵里静修的时间已经快有一年了。” “你一直在这里静修?”凤柔惊讶地看着姜卿,“可姜家人说你染了重病,到乡下养病去了。” 姜卿淡定地说道:“臣女自幼体弱多病,说是病重休养,倒也没错。” 凤柔了然。 一般会被送去乡下养病的官家千金,不是染了什么怪病,就是命不久矣,可她瞧这姜卿气色不错,想来之前是因为薛家二公子那件事被送来静慈庵躲避风头,结果姜嬛那个女人又趁机抹黑姜卿。 想到宗越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凤柔展颜温柔一笑,高兴地说道:“那可太好了,有你相伴,本公主这几日必不会感到无聊。对了,不知庵里可还有空余的客房?先前因为一些事耽搁了行程,本公主今日怕是来不及赶回宫里,不知可否在庵里借住?” 慧思师父向凤柔行了个礼,慈声道:“公主且宽心,五姑娘今晨就已经给贫尼传书,言明了陛下圣意和赤枫山庄的不便之处,因此贫尼已经为几位收拾好了客居,公主今夜可在庵中安歇。” 凤柔愣住:“慧思师父跟五姑娘认识?” 静慈庵是她思考很久才选定的地方,就是觉得虞清漪这样市侩又狡诈的女人绝对不会来静慈庵,她才将侯爷带来,想让侯爷看看她是个善良、有慈悲心的女人,结果慧思师父跟虞清漪竟是认识的? 慧思师父淡定地说道:“赤枫山庄与静慈庵相去不远,五姑娘不忙的时候常会来庵中参加早课和晚课,今年庵中的屋舍也都是五姑娘寻人来帮忙修缮的。” 凤柔心念急转,转头笑着看向虞清漪,说出口的话乍一听像是夸赞,其实是在讽刺:“没想到五姑娘意外地懂得经商,竟然把生意做到静慈庵来了。” 言外之意是说虞清漪帮静慈庵修缮屋舍是收了钱的买卖。 虞清漪笑而不语,慧思师父却皱了皱。 她所说的话里面,有哪个词让公主误会了五姑娘? “公主误会了,五姑娘从来都是无偿帮助静慈庵,庵中上下都会铭记五姑娘的大恩大德。”说,慧思师父向虞清漪行了个礼。 虞清漪立刻回礼:“慧思师父言重了,您也说了,我那赤枫山庄离静慈庵不远,咱们就算是邻居,邻里之间理应互相帮助,不过都是举手之劳罢了,可算不得是恩德。” “五姑娘仁善,”视线转向宗越,慧思师父道,“侯爷今夜也要宿在静慈庵?” 宗越沉声道:“本侯会带禁军到后山扎营,不敢劳烦师父。” 静慈庵虽是佛门,但里面都是女修士,他们一群大男人住进去到底是于理不合。 凤柔一愣,刚要劝宗越在静慈庵中住下,就听慧思师父高兴地说道:“多谢侯爷体谅。若是以往,贫尼断不会将侯爷拒之门外,只是庵中新来了几个弟子,还不懂规矩。委屈侯爷了。” “无妨。”宗越抬手摸了摸虞清漪的头,“本侯在后山,嗯?” “好,”虞清漪点点头,“放心。” 跟宗越分开踏进静慈庵之后,姜卿就三步并两步地蹿到虞清漪的身边,亲昵地挽住了虞清漪的胳膊。 “五姑娘是什么时候回京的?南梁好玩儿吗?” 见姜卿比以前活泼了不少,虞清漪颇有种老怀甚慰的感慨:“回来有一阵了,南梁……倒也没什么意思。” “怎么会没有意思呢?总会有一些跟大楚不一样的风光?五姑娘不要犯懒了,说给我听听嘛!”姜卿跟虞清漪撒娇。 虞清漪好笑地看着姜卿:“我跟侯爷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哪里能欣赏什么风光?人血倒是见了不少,给你说说吗?” “噫!那还是算了!”姜卿离开就放开了虞清漪的胳膊,还跳开一步,搞怪之后却又有些失落,“管它是欣赏风光,还是见识人血,五姑娘至少能陪着侯爷,我也想啊。” 虞清漪挑眉:“怎么了?薛二公子离京了?” “可不是嘛,”姜卿叹息一声,心中有喜有悲,“托了侯爷和五姑娘的福,清尘公子、东澜公子、秦羽公子、广陵郡王世子以及那些跟侯爷有交情的人对昭哥哥都多有关照,昭哥哥虽然不像清尘公子那样一路直升、平步青云,但却颇受重用,这不半个月前又被委以重任,离京办事。” 虞清漪观察了一下姜卿的表情:“怎么?你不开心?” 姜卿摇了摇头:“倒也不是,真正入朝为官之后,我看昭哥哥也没有觉得不开心,反倒有种如鱼得水的惬意,他开心了,我自然开心,但他是为了我才这样奔波,我却只能在这里看着、等着,不能与他携手并肩,我有些……” 虞清漪了然,绵声软语地宽慰道:“一辈子很长,往后你有足够的时间与他携手并肩,而今的当务之急是要养好你的身体,如若你一直是这样病恹恹的,如何能与他共白首?” 姜卿立刻就笑了:“五姑娘说得对。还是得感谢五姑娘,慧思师父医术了得,这才一年不到,我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以前好了许多,听慧思师父说,赤枫山庄的人和那位神医南笙公子偶尔会送些药材过来,那些都是我用得上的。” 若不是五姑娘的嘱托,赤枫山庄的人和那位性情古怪的神医哪里会管她的死活? “手给我。”虞清漪冲姜卿伸出了手。 姜卿一愣,将手递给了虞清漪。 虞清漪站住脚就开始给姜卿把脉。 姜卿挑眉,颇有些意外:“五姑娘还会诊脉?不需要找个地方坐下吗?” “有些技艺虽然不一定要学,但学了也没什么坏处,”平日里,她就会跟侯爷、扶俞和韩尽他们学一些她不懂的东西,“你的身体比以前好了一些,如果你愿意的话,就随慧思师父习武。” 姜卿又是一愣:“慧思师父……会武?” “不是打打杀杀的那种,”虞清漪看向走在前面陪凤柔说话的慧思师父,“慧思师父所练的拳脚功夫,旨在强身健体,能不能应用于实战我倒也说不准,得了空你去问问。” 姜卿思索片刻,点头应下。 第290章 有病得治 因为虞清漪的提前通知,所以慧思师父有足够的时间将跟凤柔有关的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让凤柔挑不出一丝的不妥来。 凤柔原本想着若是静慈庵这边没有任何安排,她今夜住不舒坦,等明早回宫就去向父皇告状,说虞清漪恃宠而骄,罔顾圣意,谁知竟还是虞清漪棋高一着。 “侯爷一定早就知道了虞清漪的计划,却只字未提!”将人都打发了,凤柔坐在床上,愤然又委屈地抱怨。 彩鸾立刻劝慰道:“殿下,话可不能这样说,您又不知道那个女人是用怎样的花言巧语蒙骗侯爷的,这样责怪侯爷岂不是太冤枉侯爷了?” 凤柔的怒气一滞,冷静了下来:“你说的对,都是那个狐狸精的错!” 彩鸾又道:“如今那狐狸精正得侯爷欢心,殿下您可千万要忍住,别为了跟那个狐狸精置气而惹了侯爷不开心,万事都得先顾着侯爷,不然您跟侯爷起了冲突,惹了侯爷厌烦,不是正合了那狐狸精的意吗?” “是这个道理,”凤柔点了点头,“多亏了有你在本公主的身边提醒本公主,不然本公主还真不是那个狐狸精的对手!” “殿下言重了,都是奴婢应尽职责,”彩鸾收拾好东西,这才又面向凤柔,“殿下,咱们该去参拜庵里的各路神仙了。” 凤柔撇了撇嘴,兴致缺缺地说道:“去什么去?侯爷又不在庵里,本公主去做给谁看?” “侯爷瞧不见,但别人可以说给侯爷听啊,”彩鸾语重心长地说道,“殿下,五姑娘还在啊。” 凤柔犹豫片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咱们喊上五姑娘一起。” 凤柔觉得参拜是一件极为辛苦的事情,如果不是有利可图,她是绝对不会做的,因此在凤柔的想法中,虞清漪一定也不喜欢参拜,更不可能会喜欢庵里的早课、晚课,若她不得不做这些事给旁人看,那她一定要拉上虞清漪,让虞清漪跟她一起受苦。 但出乎凤柔的意料,凤柔出门之后找人一问,竟得到虞清漪已经去参加晚课的消息,凤柔将信将疑,带上彩鸾就去了庵里师父们做晚课的地方,蹑手蹑脚地凑到门口,探头往里一看还真瞧见了虞清漪端正坐着的背影,不论姿态还是侧脸的神态都透出了几分虔诚。 凤柔轻咬嘴唇,思索一阵之后就踏进了师父们做晚课的大殿。 “对不起啊慧思师父,本公主许久没来,有些忘记庵里的路该怎么走了,晚课这是已经开始了吗?” 她既然来了,就得让人知道她来了,不然她不是白来了? 慧思师父讲经的声音一断,跟其他人一起看向凤柔:“无妨,公主且入座。” 凤柔环视一圈,竟然坐到了虞清漪身旁。 虞清漪侧头,狐疑地看了凤柔一眼。 凤柔温婉一笑:“五姑娘不介意本公主坐在你的隔壁?” 虞清漪妖娆一笑:“公主请自便。” 凤柔当然不可能专心听慧思师父讲经,因此才坐下没多久,就不安分地跟虞清漪搭话。 “五姑娘是不是早就知道侯爷不会夜宿静慈庵?” 凤柔压低了声音,没有打扰到其他师父的晚课,就只骚扰了虞清漪一个人。 虞清漪本来是想听慧思师父讲经的,她本人虽然不信神佛,但偶尔听一听佛法却能豁达心境,虞清漪还挺喜欢的,但今天显然是听不了了。 “静慈庵虽是佛门之地,可庵里住着的师父说到底都是些女人,侯爷若是只身前来,夜宿庵中也就罢了,但今日侯爷待了五十禁军,这么多男人一起住进静慈庵,若真出了事,要如何处置?这么简单的事,公主怎么会想不到?” “你!”凤柔气得咬牙切齿,“本公主只是没想到你这个女人竟会厚颜无耻地赖在静慈庵里不走。” 虞清漪勾起嘴角,无声一笑:“公主大概不知道,打从我搬进赤枫山庄之后,就经常往来于静慈庵,起初只是来听听佛音,后来也常听慧思师父讲学,因为时常夜宿于此,所以这静慈庵里,有专门为我空下的客房,我随时都可以来,随时都可以住,可不像公主,偶尔来一趟便要劳师动众,若公主是诚心来参拜神佛也就罢了,偏偏公主另有所图,倒是白费了慧思师父的仁心善意。” 见虞清漪泰然自若,甚至还有些得意洋洋,凤柔心里气得要命,偏偏又发作不得,心里的恶意越积越深。 “你说今夜这庵里只有你与本公主,若是本公主出了什么事,父皇会责怪于谁?” 虞清漪闻言侧头,笑容妖冶地看着凤柔:“公主想要试一试吗?那么公主是想要断手还是断脚?公主若是怕疼,我还可以帮公主跳进北边的一口枯井,那井还挺深的,公主不会功夫,跳下去之后一准就上不来了。” 凤柔一愣,惊愕地看着虞清漪,然后突然站起身来连退数步,指着虞清漪大声喊道:“虞清漪,你怎么可以这样恶毒?!本公主好好与你说话,你为什么要威胁本公主?!” 话音落,凤柔便一溜烟儿地跑到了慧思师父身后:“慧思师父,您一定要救救本公主啊!” 慧思师父呆住,茫然地看向虞清漪:“五姑娘,这……” 此时,虞清漪正看向慧思师父身后的凤柔,一脸错愕,满眼迷茫:“我……我不知道啊……公主在我身旁坐下之后就一直在自言自语,我见公主不像是与我搭话,便以为公主是在诵经,谁知道她突然就……慧思师父,您要不要帮公主好好看看?” 百姓们总说佛门中人是开了天眼的,能见鬼神,能除邪祟,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佛门中人是不是真的能看见鬼神,但京城里一些寺庙里的主持、大师的确会看相算命,能助人避凶化煞,常被京城里的一些大户人家奉为座上宾,不巧,慧思师父并不在其列,用慧思师父自己的话来说,她在风水、面相、运道、命数这方面完全没有天赋。 但慧思师父擅长医术,虞清漪说让她帮凤柔好好看看,说的也是让她给凤柔诊诊脉,看凤柔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慧思师父和静慈庵里的其他人也是这样理解的,唯独凤柔会错了意,又故作惊恐地喊道:“虞清漪你别胡说!本公主有龙气护体,怎么会染上邪祟?!而且方才哪是本公主自言自语?分明是你与本公主说话,是你在威胁、恐吓本公主!你旁边的那位小师父就能作证!” 众人又都看向虞清漪身旁的那个小尼姑。 小尼姑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委屈巴巴地说道:“师、师父,弟子方才专心听课,没、没注意到公主和五姑娘是不是在闲聊。” 第291章 本侯准了吗 凤柔错愕地看着那个快要哭出来的小尼姑。 在宫里,不管她说什么,不管旁边的人有没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他们都会附和她,都会赞同她,这个小尼姑是怎么回事? “慧思师父,依我看,公主兴许真的有些身体不适,还是让人送公主回房休息。” 姜卿这一开口,凤柔才看到姜卿也有来参加晚课,而且还是坐在第一排。 慧思师父转头十分担心地看着凤柔,同意了姜卿的提议,点了两位年龄较长的弟子送凤柔回房:“你们送公主回房,千万要小心仔细,为师去取银针,稍后就到。” 凤柔大惊,一把抓住慧思师父的衣裳,愤愤道:“慧思师父,你别听她们胡说八道!本公主没病!” “公主切莫讳疾忌医,贫尼的医术虽然比不上神医谷的老神医,但也是小有所成,公主大可以放心。” 慧思师父又想,楚帝之所以会让凤柔来静慈庵参拜,一定也是听闻她的医术小有所成,想让她帮公主治病,不然京城内外又不缺皇家庙宇,凤柔怎么偏偏就来了名不经传的静慈庵? 而且今日还是鼎鼎大名的青阳侯宗越亲自护送凤柔来的静慈庵,若不是凤柔患有不能让外人知道的隐疾,只是出城来静慈庵参拜,哪里用得着青阳侯亲自护送? 慧思师父突然觉得早上虞清漪传书里说的那些儿女情长都只是表象,她此时所想才是楚帝真正的目的,不然堂堂君王,怎么可能会由着自己的女儿胡闹,去为难自己的臣子?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慧思师父便在路过虞清漪身边时低声念了句佛号,满怀慈悲地劝虞清漪道:“五姑娘要更加相信侯爷。” 说罢,慧思师父就走了。 虞清漪愣住。 她不相信侯爷吗?她挺相信侯爷啊……而且慧思师父竟然会在姻缘一事上鼓励她?发生什么了? 姜卿没听见慧思师父说的话,等慧思师父走远了,才跑到虞清漪身侧,小声问道:“慧思师父跟你说什么了?” 虞清漪侧头看着姜卿,神情略显茫然:“慧思师父让我更加相信侯爷……我还不够相信侯爷吗?” 姜卿闻言也是一愣:“慧思师父为什么突然跟你说这个?” 虞清漪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姜卿皱了皱眉:“慧思师父最近在学看相,她是不是从你的面相上看出什么了?” 虞清漪翻了姜卿一个白眼:“都还没有学成,慧思师父怎么可能随口妄言?” “这倒也是,”姜卿赞同地点了点头,“那就是慧思师父也觉得二公主不如你,只要侯爷没瞎,那就绝对不会看上二公主!” “这跟他瞎不瞎有什么关系?”虞清漪又翻了姜卿一个白眼,然后转身就向外走去。 她只是因为想听慧思师父讲佛法所以才会参加静慈庵里的早课和晚课,现在慧思师父去给凤柔看病了,她便没有继续留在这里做晚课的必要。 “那跟什么有关系?”姜卿跟在虞清漪身侧,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虞清漪叹息一声,无奈地低语道:“跟圣意有关。” 陛下若是认准了侯爷这个女婿,侯爷还能抗旨不成? 姜卿一愣,突然有些同情虞清漪,也同情她自己。 “五姑娘放心,侯爷是绝对不会负了你的!” 虞清漪淡淡一笑,道:“如果陛下真的下了圣旨,我不介意他负我,或者说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我希望他能负我。” “五姑娘……”鼻头一酸,姜卿有些想哭。 从姜卿的声音里听出几分哽咽,虞清漪被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姜卿扁着嘴委委屈屈地说道:“五姑娘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要受这么多的苦?” “谁说好人就不会受苦了?这世上偏偏就是好人受的苦最多。”虞清漪自嘲一笑,“别说我的事情了,你跟薛二公子怎么样了?可还顺利?姜嬛还会来找你麻烦吗?” “姜嬛被我爹给关起来了,亏她还一直觉得我爹是真心疼她,结果她跟我也没什么区别。”姜卿冷笑道,“我爹不知道怎么想的,准备把姜嬛嫁给吏部尚书的次子,那人五姑娘知道吗?” “略知一二,”虞清漪懒洋洋地说道,“据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今年……已经年过而立了?” 姜卿嗤笑道:“不学无术?他何止是不学无术?嗜赌、好色、恋酒、无知,吏部尚书家那还不完的赌债都是拜他所赐。姜嬛自视甚高,一直觉得自己要嫁的人必是人中龙凤,我爹也哄着她,说她能嫁给大楚最优秀的青年,结果呢?为了得到吏部的帮助,我爹还不是一样把姜嬛给卖了?据说我爹不止打算把姜嬛嫁给吏部尚书的次子,还打算帮人把赌债还清,也不知道是从吏部尚书那里得了多大的好处。” 姜卿觉得姜嬛现在一定绝望极了,而姜嬛越绝望,她就越开心! 虞清漪的眼神微闪。 吏部尚书给了姜大人好处?姜家是淑妃的娘家,凤钊的母族…… “得了,只要她再没那闲工夫来找你麻烦就成,”虞清漪冲姜卿笑了笑,“而且就算此事看起来与你无关,你也要防备着些,毕竟只要姜家想,你就还是姜家未出阁的姑娘。” 姜卿心头一紧,人立刻就警醒了:“多谢五姑娘提点,我会小心的。” 虞清漪又道:“我身边会拳脚功夫的下属都是男人,实在是不方便送进静慈庵保护你,你自己千万小心,记住,就算是让别人赔上性命,也不能让自己出半点差错,多想想薛二公子。” 嘴角一抽,姜卿将虞清漪这话当成了玩笑:“怎么可能会闹出人命?五姑娘您就放心!” 虞清漪没有多说,只嘱咐姜卿一定要小心。 回到自己的房间,虞清漪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泰然安坐的宗越。 “侯爷,吏部尚书跟姜大人之间有交易?” 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沉着地说道:“有也没用,本侯不准凤钊得势,他就得不了势。” 第292章 适得其反 宗越这话说得霸气,但虞清漪却没当回事儿。 相处久了,虞清漪便知道宗越跟寻常的男人没什么不同,于公,他是大楚的青阳侯,沉稳,理智,英明神武,运筹帷幄,可于私,他就只是个普通的男人罢了,会幼稚,会使性子,会嫉妒,也会说赌气的话。 见虞清漪不信,宗越也没说什么。 吏部徇私舞弊一事他一收到消息就让广陵郡王世子王川去查了,王川虽然担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之名,实际上该做的事情他都有做,自成年被广陵郡王安排进御史台任职之后,王川似乎没什么建树,但该升职的时候他总能凭着政绩升职,如今官居四品,在御史台里也算是身居高位,有些权力了。 私心里,宗越是想亲自去查凤钊的,他保证可以将凤钊有生以来犯下的所有过错都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后公之于众,将凤钊的威信打压至谷底。 或者将凤钊的事情交给虞清尘去查,虞清尘会连凤钊没有做过的事情都一并算到凤钊头上,让凤钊永无翻身之日。 但凤钊毕竟是楚帝的亲儿子,楚帝知晓宗越、虞清尘和凤钊之间的那点私人恩怨,便会将宗越和虞清尘查到的事情视作言过其实、夸大其词的公报私仇,最后反倒会事倍功半。 于是宗越权衡再三,便将吏部的事情交给王川去查了,王川也够仗义,一听是要查凤钊,二话不说就应下了,说是平日里多受虞清漪照拂,这一回就权当是帮虞清漪出口恶气。 看着虞清漪,宗越的凤眸中浮现出几分笑意。 为了给清漪出口恶气,王川不怕得罪凤钊和姜家。 秦羽从军历练,特地选了西北,因着秦将军的关系得到肃国公府的热情招待,秦羽趁机就将虞清漪在京城里所受的委屈添油加醋地说给肃国公本尊听了,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连那些没有人提起过的芝麻绿豆大的日常琐事都说了,秦羽在给他的书信中提到肃国公的脸色当场铁青,显然是气得不轻。 薛昭奉命离京办差,不知怎么就那么巧,竟让他撞见了虞相养在外地的外室,那女人有三个儿子,就因为那三个小子姓虞所以薛昭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谁知随便那么一聊竟就聊出了个惊天大秘密。薛昭不知道该怎么跟虞清漪说这件事,就先给宗越传书,让宗越寻个机会探探虞清漪的口风,若有需要,他可以将那母子四人哄到京城。 穆合雅跟清漪的关系虽然称不上亲密,但昨日在禁军官署碰到的时候,穆合雅还问他二公主的事需不需要帮忙。 而此时此刻他之所以会坐在清漪的房间里,也是姜卿闹着让他安排在清漪身边的暗卫去给他传信,说是二公主欺负清漪。 瞧,不知不觉间,清漪也有了这么多的朋友,兴许他们平日里来往不多,但每个人都记挂着清漪的事情,每个人都愿意为清漪出一份力。 “怎么了?”见宗越的凤眸中莫名其妙地多了几分笑意,虞清漪一脸疑惑,“你在笑什么?” “过来,有事要与你说。”宗越眉眼含笑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虞清漪狐疑地走过去,才一坐下就习惯性地歪了身子靠在宗越身上:“什么事?” 宗越便将秦羽和薛昭让他转达的话都说给了虞清漪听。 听完之后,虞清漪愣住:“这些事……他们为什么要先跟你说?” 明明都是她的事。 宗越理直气壮地说道:“你的事不就是本侯的事?而且你居无定所,给本侯传信更方便一些。你想怎么做?” 虞清漪思索一阵:“让薛二公子将那母子四人带来京城。” 她以为如今她的日子已经过得平顺了,她也已经拥有自己的幸福,她该是可以放下过去的,但此时此刻她才发觉她没放下,她还是记恨虞相,她还是不愿意让虞相的日子好过。 “好,”宗越抬手摸了摸虞清漪的头,“那就让薛昭把那母子四人接来京城,直接送回相府。薛昭说那母子四人以为虞相是个商人,并不知道他是大楚的丞相。” “这样更好,这样就有好戏看了。”虞清漪妖娆一笑。 宗越嗯了一声:“等薛昭回来,本侯带你去看。” “侯爷。”陌陵凭空出现,一脸为难地看着宗越和虞清漪。 “何事?”从陌陵的表情来看,一定是一件不重要但是很麻烦的事情。 果然,陌陵冷声说道:“二公主去了后山。” 后山是他们今夜露宿扎营的地方。 宗越冷漠地说道:“与她说本侯有事,她若想住后山就空出个帐篷给她。” 陌陵嘴角微抽:“侯爷,您……还是去一趟。” 那可是公主,他们应付不来。 宗越抿嘴,一脸的不愿意。 “侯爷,快去,”虞清漪绵声软语地劝道,“公主金枝玉叶,万一在后山磕着碰着了,陛下可要怪罪侯爷了。” 宗越侧目看着虞清漪:“你陪本侯去。” 虞清漪挑眉妖娆一笑,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当然会跟侯爷一起去了,不然侯爷以为我会让您跟二公主两个人在这月黑风高夜里单独私会吗?” 宗越白了虞清漪一眼,牵起虞清漪就往后山去了,等两个人不紧不慢、晃晃悠悠地抵达扎营的地方,凤柔正在宗越的营帐里帮忙收拾。 “啊!侯爷你回来了啊?五姑娘也来了?” 宗越在帐篷门口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环视四周。 见宗越冷着脸,凤柔的心里直打鼓,却还是鼓足勇气说道:“他们说营帐才刚搭好,侯爷就忙去了,本公主左右无事,就帮侯爷整理了一番,本公主不太擅长做这些事,侯爷可千万不要嫌弃。” 宗越收回视线,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对身后的陌陵说道:“陌陵,今夜你住这儿。” 说罢,宗越转身就走,竟是一步都没有再往前走。 凤柔脸上的笑容登时就僵住了。 “侯爷!”追出帐篷,凤柔问道,“若是不住在这里,那侯爷今夜宿在何处?” 宗越停下脚步,转头眸光冰冷地看着凤柔,连声音都冷得淬了冰似的:“本侯要住哪里,还需要向公主殿下禀报?” 第293章 让我去吧 宗越这是已经动怒了,比平时还要冷酷三分的气势当场就把凤柔给吓哭了。 “侯、侯爷……”凤柔哽咽着声音委委屈屈地唤了一声,但宗越面色不变,那一双凤眸里如覆冰霜,冷彻心骨,“侯爷,我知道错了,侯爷若是不喜欢,往后侯爷的东西我都不再碰了,你别生气……” 还有往后?宗越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不耐烦了:“陌陵,传令下去,自此时起,没有本侯的允许,除五姑娘以外的任何女人都不得靠近本侯住所三丈之内,若再让本侯瞧见有外人碰了本侯的东西,你们自去领罚!” 若是以往,管她是公主还是皇后,只要是个女人,陌陵他们就会帮他挡住,可自从他跟清漪在一起了,不仅旁人觉得其他女人也有机会接近他,连他身边的人都懈怠了。 听得出宗越真的动怒了,而且这怒气不仅仅是针对凤柔的,也是针对他们这些做下属的,陌陵心里一咯噔,立刻就绷紧了皮。 “喏!” “侯爷!”凤柔大惊失色,“五姑娘,五姑娘你倒是劝劝侯爷啊!” 宗越立刻侧目看向虞清漪,凤眸中怒意未消,好像只要虞清漪帮凤柔求情一句,宗越就能当场咬她一口。 虞清漪妖娆一笑,懒洋洋地开口:“公主大概是有一件事没搞清楚,我呢,不论何时都是向着侯爷的,但凡是侯爷想做的事,我绝不阻拦,只要是侯爷不想做的事,我一定不劝。” “如果侯爷的决定是错的呢?”凤柔觉得虞清漪的这种想法跟她的认知有些不同。 “错了又能如何?我陪他一起便是了,”虞清漪仰脸看着宗越,眉梢眼角都是甜蜜的情谊和眷恋的温柔,“对我来说,侯爷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开不开心与我何干?” 她怎么会为了让其他人更开心一些而去惹侯爷更不开心一些? “乖。”眸光温柔下来,宗越情不自禁地在虞清漪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他相信清漪也能从二公主的刻意接近猜到陛下的心意,这几日他一直怕清漪因此退让,他知道清漪不怕惹怒陛下,但不想破坏他和陛下之间的情义,现在他总算是放心了。 幸好这个女人没有突然贤惠起来。 将凤柔扔在后山,宗越牵着虞清漪又回到了虞清漪在静慈庵里的房间。 “侯爷今夜住在我这儿?” 往虞清漪的床上一躺,宗越理直气壮地说道:“帐篷的数量正好,本侯那顶坏了,没有可以替换的。” 虞清漪被逗笑:“侯爷那顶怎么就坏了?” 凤柔可没胆子在侯爷的帐篷里动手脚,因此那顶帐篷里的东西顶多就是被凤柔碰过而已,怎么就坏了? 宗越一本正经且十分嫌弃地说道:“一股脂粉味儿。” 那味道呛人得很! 虞清漪眨眨眼:“有吗?” 她方才一直跟在侯爷身侧,也进了那个帐篷,可没闻到什么刺鼻的脂粉味儿,而且凤柔贵为一国公主,用的脂粉定然都是最好的,那些脂粉的味道一个比一个好闻,怎么就让侯爷嫌弃至此? 宗越转头看了看站在床边的虞清漪,突然伸手将虞清漪拽倒在自己身上,然后埋进虞清漪的颈间深吸一口气。 “这个味道好闻。” 虞清漪惊呼一声,然后趴在宗越身上咯咯笑了起来:“我又不用脂粉,能有什么味道?” 刚重生那会儿,她还会涂脂抹粉,精心打扮自己,可后来事情太多,她要顾着生意,要出门应酬,甚至还跟侯爷去了一趟南梁,整日东奔西走、风吹日晒,一早上的妆不到午时就花了,她嫌麻烦,就再也没涂过脂粉。 宗越看着虞清漪,一本正经道:“是虞清漪的味道。” 虞清漪一愣,旋即笑得眉眼弯弯:“我是什么味道的?甜的还是咸的?” “是本侯唯一喜欢的味道。”宗越抱着虞清漪,浑身舒泰。 “唯一喜欢的?”“唯一”这个词,虞清漪很喜欢。 “嗯,唯一喜欢的,”宗越淡淡地说道,“二公主的事你不必担心,送二公主回宫之后,本侯就去面圣。” 这件事还是得尽早跟陛下解释清楚。 虞清漪敛了笑容,思索一阵后便认真严肃地看着宗越:“侯爷。” 听到虞清漪有些迟疑的绵软声音,宗越的神色也微微冷肃了一些:“怎么?方才不是说过不劝本侯吗?” 虞清漪笑了:“我没想要劝侯爷,我是想说……不如让我先去面圣?” “你?”宗越挑眉,有些犹豫。 陛下虽然对他和清漪都有偏爱,但到底是一国之君,对违逆他的人一定不会有好脸色,他一个大男人被骂几句或者被责罚都无所谓,可清漪一个姑娘家,怎么受得了? 虞清漪异常理智地说道:“在我与侯爷之间,陛下到底还是更疼爱侯爷一些,因此才会动了招侯爷做驸马的心思,到时候娶了公主,侯爷在朝堂上的地位会更加稳固,成了陛下的女婿也会更得陛下信任,至于我……陛下真真是看透了我,他知道我虽然是个不吃亏的主,但只要是为了侯爷,我可以委曲求全。” 宗越拧眉:“本侯不愿你委曲求全。” “我知道,”虞清漪握住宗越的手,用自己的温度安抚着宗越的情绪,“我知道侯爷疼惜我,但侯爷对我的疼惜在陛下看来兴许只是小孩子脾气,由侯爷去说,恐怕是说不通的。” 京城里那么多男人,有几个娶的妻子是真正心爱的女人?不是他们没有遇到心爱的女人,而是在心爱的女人和利益之间,他们大多选择了利益,往往都是他们心爱的女人委曲求全,过门做妾。 而陛下现在想让侯爷做的,正是大部分世家子弟都曾做过的事情,他们能做,侯爷为什么不能做?他们如今都过得好好的,侯爷怎么就不行? 对陛下来说,侯爷是臣子,也是故友之子,不是亲子,也似亲子,正因如此,当陛下打着关怀和教导的名义在侯爷面前端起长辈的架子时,侯爷会更为难。 “侯爷,让我去。” 第294章 公主做错也得挨骂 这一夜,宗越宿在了虞清漪这里,因为去南梁这一趟两人经常同塌而眠,所以谁都没有觉得尴尬。 一夜好眠,清晨,虞清漪在宗越的怀里醒来,习惯性地磨蹭两下。 宗越比虞清漪醒得更早一些,一直没有起就是在等这一刻。 “醒了?”偏头,宗越看着虞清漪将醒未醒迷迷糊糊的脸,凤眸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嗯。”虞清漪低低地应了一声。 宗越在虞清漪的脑袋上摸了摸,柔声问道:“现在起吗?” “嗯。”虞清漪又懒懒地应了一声,人却往宗越的怀里拱了拱,完全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宗越低笑出声:“今日无事,还想睡就继续睡。” 虞清漪这才睁开一只眼睛迷迷蒙蒙地看着宗越:“今日不是要送二公主回宫吗?” “让陌陵去就行。”送二公主回宫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算了,”虞清漪撇撇嘴,“我可不想让陛下觉得是我把你给带坏了。” 话音落,虞清漪就坐起了身。 宗越便跟着坐了起来:“陛下不会说你什么的。” 在宗越看来,虞清漪的这些担心全都是多余的,她什么都没有做,楚帝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责怪她? 虞清漪耸耸肩,不置可否。 洗漱更衣后,两人就往后山去了,准备跟禁军一起猎些野味做早膳,但两人到时,营地里已经是喧闹非凡,兵荒马乱。 “怎么回事?” 虽然保护公主的任务轻松,但既然有任务在身,禁军就应该遵守纪律,怎么能如此混乱? “侯爷!”禁军副统领一见到宗越就像见到了救世主,一溜小跑地到了宗越跟前,“启禀侯爷,是二公主她……她非要静慈庵里的小师父们来跟卑职等做早饭,而且还要她们做荤食,卑职实在是……” 今晨,他们早起之后就如同以往那样在山里就地取材,猎了些野味,采了些野果,准备做点早饭垫垫肚子,谁知他们才刚点好火,公主就领着几个小师父来了,说要给他们做早饭。 庵里的小师父都是出家人,平日里做的、吃的都是素食,他们怎么吃得惯?于是就婉言拒绝了,可公主不依不饶,非要让小师父们给他们做,瞧见了他们猎的野味之后竟还让小师父们去做荤食,小师父们不肯,公主就摆起了公主的威风吵闹起来,还扬言要砍了小师父们的脑袋,这像话吗?! 偏偏人家是公主,他们人微言轻,劝也劝不住,吼又不敢吼,他们都替那些小师父觉得委屈! 虞清漪一听就冷笑一声:“昨日一直没收拾她,她倒是耐不住寂寞上杆子找骂来了?” 说罢,虞清漪撸胳膊挽袖子地就往人堆里去。 禁军副统领吓了一跳,慌忙看向宗越:“侯爷,这……” 五姑娘这是要去找公主打架? 宗越凤眸含笑地望着虞清漪杀气腾腾的背影,冲副统领摆了摆手:“无妨,你们准备早膳去。” “……喏。”副统领挠挠头,转身走了。 得,侯爷说无妨那就无妨呗。 虞清漪走向凤柔的时候,正巧看到凤柔身边的大宫女彩鸾挥手要掌掴一位小师父,虞清漪眸光微寒,身形一闪就冲了上去,抬脚就铆足了劲儿地将彩鸾给踹飞出去。 刚刚还吵吵闹闹的人群霎时间鸦雀无声。 “二公主好大的威风啊,耍脾气都耍到静慈庵来了?” 一瞧见虞清漪凤柔就是一肚子火,但余光瞄见了宗越,凤柔脸上的愤怒立刻就变成了委屈。 “五姑娘为什么这么说?本公主什么都没做,五姑娘怎能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动手打人呢?” 虞清漪轻声一哂,极其嚣张地说道:“公主该庆幸你什么都没做,你今儿要是真的做了,我刚刚那一脚可就不是踹在她身上了!” “你、你放肆!”虞清漪这是明目张胆地说要打她?“本公主可是大楚的公主!你、你这是想以下犯上?!” 虞清漪叉着腰理直气壮地说道:“公主怎么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公主做错事也得挨骂!” “本公主做错什么了?!”凤柔要被虞清漪一套一套的歪理给气死了。 虞清漪难以置信地看着凤柔:“公主竟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的?!那公主可敢将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原原本本地说给陛下听?” 凤柔噎住,顿时有些心虚,但众目睽睽之下,凤柔还是梗着脖子说道:“本公主有什么不敢的?” “敢就好!那咱们稍后就到陛下面前去理论理论,看看当朝公主非要让佛门弟子做荤食是什么道理!”凤柔也真敢啊,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凤柔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可就全毁了。 “我、本公主让她们做点儿荤食怎么了?本公主一没让她们杀生,而没让她们吃肉,本公主就是觉得禁军辛苦,想让她们帮忙准备一顿丰盛的早膳,怎么了?本公主体恤兵将还做错了吗?!”说着说着,凤柔还真的委屈起来。 虞清漪满怀嘲讽地哈了一声,道:“公主体恤兵将怎么不亲自动手为众将士准备早膳呢?怎么不喊宫里的人来帮忙呢?为什么偏偏要给静慈庵里的小师父们添麻烦?你只考虑到自己的需要,有没有考虑过小师父们的心情?” “她们怎么了?不就是帮忙做顿早膳吗?本公主又没有让她们破戒,怎么就不行了?!”凤柔气得跳脚。 “没破戒?她们怎么没破戒?”虞清漪现在最不怕的就是跟人吵架,尤其她不需要在宗越面前维持形象,就更无所畏惧了,“佛门弟子不能杀生,公主却让她们亲手烹制荤食,让她们眼睁睁地看着生灵被杀,然后再亲手将生灵变成食物送入他人口中,不能解救这些生灵也就罢了,公主偏还要让她们亲手将这些刚刚还活蹦乱跳的生灵烹制成美味可口的食物,这跟让她们直接杀生有什么区别?公主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太残忍了吗?” 静慈庵的小师父们方才只是害怕,现在听虞清漪这么一说,就全都哭了起来。 小师父们这一哭,凤柔就慌了。 “你们哭什么?!” 第295章 挨打 小师父们一哭,虞清漪就更来气了。 “公主好大的威风,现在连哭都不让别人哭了?陛下就是这样教导你的?教你这样霸道、这样嚣张、这样仗势欺人?!” “你!本公主没有!侯爷!”凤柔委屈巴巴地看向宗越,“侯爷你看她!她冤枉本公主!” 宗越信步上前,泰然自若地揽住了虞清漪的腰,站在虞清漪的身侧冷眼看向凤柔:“这些小师父不是公主喊来的?” 凤柔心虚,不敢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本公主是想……” “公主只需回答微臣是与不是。”宗越强势地打断了凤柔的辩解。 “是……”凤柔委屈地红了双眼,轻轻咬住嘴唇,委屈地看着宗越,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然而宗越不为所动:“公主是不是下令让她们烹制荤食?” “是……可是本公主也只是想犒赏禁军!”凤柔还在试图为自己辩解。 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不近人情地说道:“既然清漪所言不虚,公主为何要信口开河、血口喷人?” 宗越的这一句质问终于让凤柔委屈地掉了眼泪:“本公主没有……明明是她咄咄逼人……是她……” 彩鸾这个时候才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一副受到重创的模样,踉跄地走到凤柔身边。 “侯爷,公主真的只是好心想要犒赏禁军,也想让侯爷吃上一顿热乎乎的早膳,是奴婢忘乎所以,忘记了公主的教导,做出了给公主抹黑的事情,都是奴婢的错,请侯爷责罚奴婢!公主真的只是关心侯爷!”说着,彩鸾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冲着宗越砰砰砰地磕起了头。 宗越冷声道:“刁奴该罚,但本侯无权惩治内廷女侍,待回宫之后,本侯会将此事禀报给皇后殿下。” 彩鸾大惊失色:“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奴婢知道错了!” 二公主是皇后所出,正因如此,皇后殿下对二公主的要求更加严格,对二公主身边的太监、宫女也更加严格,稍有错处定是重罚,她们今日在这里做出了可能有损于二公主声誉的事情,若真的被皇后殿下知道了,二公主要受罚,她恐怕是要脱层皮! 宗越完全不理会彩鸾的哭诉,再度冷漠地看向凤柔:“此处虽是临时营地,但是禁军所在,便是军事重地,身为大楚的公主,请二公主遵守陛下定下的规矩,以身作则。陌陵,送公主回房休息,半个时辰之后启程回京。” “喏!”陌陵走到凤柔和彩鸾面前,一脸冷酷,“公主,请。” “可是她……”凤柔刚想说这里既然是军事重地,那为什么虞清漪能留在这里,可凤柔转头一看,却见虞清漪已经领着哭哭啼啼的小师父们踏上了返回静慈庵的路,凤柔只能将要说的话给咽回去,不甘不愿地跟着回去。 路过虞清漪的身边时,凤柔故意重重地冷哼一声:“不要脸!” 说罢,就昂首挺胸地离去,宛如一只骄傲的孔雀。 小师父们被吓坏了,都怯怯地看向虞清漪,而方才还凶得像只母老虎的虞清漪此时却温柔和蔼,便是被凤柔骂了也笑得一团和气。 回到静慈庵,虞清漪意外地看到凤柔就在后门门口等着她。 虞清漪不知道凤柔想做什么,就领着几个小师父继续向前,原本虞清漪不想理会凤柔,想直接从凤柔的身边走过去,但却被凤柔一把抓住了。 拽着虞清漪的胳膊将虞清漪拖到面前,凤柔扬起手狠狠地甩了虞清漪一巴掌。 这一巴掌虞清漪其实是可以躲开的,但电光火石之间,虞清漪就是没躲,硬生生地挨了这一巴掌。 彩鸾一愣,暗道不好,但凤柔出了气正高兴着,根本就没注意到彩鸾的暗示。 “下作的女人!你以为你在侯爷的枕边吹吹枕边风就能让侯爷厌弃本公主吗?”凤柔得意洋洋地说道,“本公主告诉你,未来的侯夫人只能是本公主这样出身高贵且没有污点的女人,像你这样轻浮、放荡又不知自爱的女人就只配给侯爷做个打发时间的玩物!你若对本公主恭敬一些,本公主往后还会让你过几天好日子,可若你执迷不悟、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本公主不讲情面!” 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凤柔转身就走,完全不给虞清漪回嘴的机会。 站在门口,望着凤柔趾高气扬的背影,虞清漪并不觉得生气,反倒还有些想笑。 二公主这一巴掌真的是铆足了劲儿,但二公主有没有想过,万一让侯爷看到她脸上这巴掌印,万一让京城百姓看到她脸上这巴掌印,他们会怎么想? 摸了下已经疼到麻木的脸颊,虞清漪忽而一笑。 “小师父们先进去。” 小师父们不敢多问,匆匆忙忙地踏进了静慈庵。 虞清漪就站在后门的门口,背对着通往后山的小路,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宗越下山。 “清漪?”疑惑地看着虞清漪的背影,宗越三步并两步地走了过去,“清漪,你怎么还……谁打你了?!” 话一出口,宗越的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二话不说,扭头就往静慈庵里冲。 凤柔! “侯爷!”虞清漪一把拉住宗越。 虞清漪其实没想哭的,凤柔打她的时候她只觉得凤柔蠢,亲手将把柄送给了她,方才站在这里盘算苦肉计的时候她也只觉得这一局她赢定了,但此时此刻,当在宗越的那双凤眸里看到了他从未有过的愤怒时,当看到宗越毫不犹豫地要去找当朝公主算账的时候,虞清漪的心里一酸,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 宗越回身,万万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虞清漪的眼泪:“怎么了?很疼吗?” 宗越并不蠢,虞清漪挨打之后一直站在这里,绝对是在等他,故意让他看到这个巴掌印,让他生凤柔的气,让他更加厌恶凤柔。 宗越知道虞清漪的算计,但那又如何?凤柔打虞清漪了,这是事实,但宗越没想到虞清漪会哭,没想到还有心情算计凤柔的虞清漪竟然会哭,而这眼泪绝对不是她苦肉计中的一环。 虞清漪摇了摇头,想要说话,声音却哽在了喉咙里。 “别哭,”宗越手忙脚乱地帮虞清漪擦掉眼泪,因为怕碰疼了她,所以动作格外得小心翼翼,“很疼吗?本侯这就带你回城,咱们找南笙去。” 第296章 陛下可真敢想 虞清漪莫名其妙地委屈爆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宗越什么都问不出来,索性带着虞清漪策马回城。 光天化日之下,京城里的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就只看到他们的青阳侯一脸焦急地策马入城,而声名赫赫的五姑娘正窝在青阳侯怀里哭。有幸运的路人正巧离得近,一眼就看到了虞清漪高高肿起的半边脸。 于是宗越和虞清漪前脚才踏进无忧雅居,虞清漪被打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最初的传言只有一句话,但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内容丰富的故事,等传到韩涔的耳朵里,就已经是完成的二女争一夫的戏码了。 “你说二公主掌掴五姑娘?!”韩涔难以置信地瞠着眼睛,惊愕地向一心求证,“我那小表妹竟然会让二公主的巴掌落在她的脸上?这是天上要下红雨了吗?” 他那小表妹身手敏捷,寻常女人的巴掌怎么可能轻易落在她的脸上? 一心道:“昨日五姑娘和青阳侯陪二公主到静慈庵参拜,今日一早青阳侯就带五姑娘先行回城,而且有百姓亲眼瞧见五姑娘的半边脸都肿了,若不是二公主,还有谁敢甩五姑娘巴掌?” “去查!立刻去把静慈庵里的事情给我查个清清楚楚!”韩涔的大脑飞快地转了起来,“另外安排人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就说自那年百花宴之后,侯爷与五姑娘两情相悦、倾心相许,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近来陛下却不顾侯爷意愿,有意招侯爷做驸马,让五姑娘做小,二公主仗势欺人、耀武扬威,让五姑娘受了大委屈!” 一心愣住:“公子,咱们这样妄议圣意……好吗?” “谁妄议圣意了?”韩涔狠瞪一心一眼,“你若安排妥当,便是连陛下都查不出这消息是咱们散布出去的,有什么好怕的?” 陛下敢做,还不让别人说了? 一心撇撇嘴,不吱声了。 “另外你再将五姑娘这两年做过的善事一并宣扬出去。” “就是要贬低二公主、称颂五姑娘嘛,属下明白。”这种伎俩他们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了。 “明白了还不快去?若是错过了时机,本公子要你好看!”韩涔瞠着眼睛瞪着一心。 一心最近懈怠了啊。 “喏!”一心赶忙跑走,传播消息去了。 左思右想,韩涔还是去了无忧雅居。 王川、秦羽和路倩三人比韩涔晚一些收到消息,听到传言时三人正在茶馆里喝茶,拉住路人仔细一问,路倩登时就怒了。 “五姑娘的脸她也敢打,我看她是活腻歪了!” 王川咧咧嘴,笑着调侃路倩道:“就算是这样,你又能把她怎么样?” 那可是二公主,他们顶多就只能在背后使些绊子。 路倩抿嘴,思索一阵之后就往外跑。 王川一愣:“诶?你要上哪儿去?!” “下午太傅府有雅会,我去瞧瞧!”路倩头也不回地跑了个没影儿。 “雅会?”王川一脸愕然,“她一向不喜欢贵女组织的这些雅会,今儿这是怎么了?” 秦羽低眉琢磨片刻,然后就笑了:“今日的雅会是在太傅府举办,静雅夫人和大公主会出席。” 王川恍然大悟:“她要到大公主面前去说二公主的坏话?这能管用吗?” 秦羽笑道:“皇后殿下对二公主一向严厉,之前还专门请静雅夫人教导二公主的仪态、礼节,而静雅夫人一向看重女子德行,今日自己的弟子失礼、失态,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她若是将此事禀报给皇后殿下,那二公主定要受罚。” 王川撇撇嘴:“只是受罚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关键是大公主也在,”秦羽道,“当年陛下为了稳固朝堂,将大公主下嫁太尉府,但那时大公主已经心有所属,陛下却对大公主的哀求无动于衷,硬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如今陛下想让二公主嫁给她的意中人,面对这样的差别对待,大公主怎会不恼?又怎么可能会让二公主顺利地嫁给青阳侯?” 话说到这儿,秦羽突然站了起来:“听闻驸马爷前些日子得了一副梁文公的画作,我得去瞧瞧。” 王川目瞪口呆:“这人在西北的时候要帮五姑娘告状,怎么回来了还要惦记五姑娘的事?他这么上心有什么用?” 过了一会儿,王川也站了起来:“得了,无趣,我也去把侯爷交代的事情办一办。” 同一时间,无忧雅居里的火已经快要烧破屋顶了。 “乖乖,你想让她怎么死?”虞清尘在笑,却笑得格外阴冷,格外扭曲。 原本陛下想招青阳侯做驸马这件事他是不打算插手的,他觉得以青阳侯的能力完全可以妥善处理这件事,而且他也想看看青阳侯能为他家乖乖做到什么份儿上,但他万万没想到凤柔那个蠢女人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连乖乖的脸都敢打?呵! 坐在宗越腿上,虞清漪哭得眼睛都肿了,这会儿却又笑了:“哥,你笑得好吓人啊。” 虞清尘转眼看向宗越:“最近有联姻的机会吗?” 将清凉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虞清漪脸上,宗越冷声道:“让她去南梁太便宜她了。” “去北疆如何?”虞清尘冷笑道,“如今大楚正在逐步收服北疆,安抚民心尤为重要,若是能嫁一个公主过去,北疆百姓定会觉得自己很受陛下重视。” 北疆民风彪悍,北疆男人野性难驯,像凤柔那样细皮嫩肉又没吃过苦的女人,最适合去北疆吃吃苦、受受罪。 “你去办?”宗越看了虞清尘一眼。 “可以。”虞清尘立刻在心里盘算这事儿该由谁出头,虽然由他出马更为稳妥,但他跟乖乖是亲兄妹,还是应该避嫌的。 虞清漪的嘴角微微一抽:“倒也……不必如此?” 她就是想把侯爷和凤柔的姻缘给搅和了而已,没必要直接把人送到北疆去?北疆虽然算不上是蛮荒之地,但也相去不远,凤柔怎么受得了? 虞清尘冷哼一声,道:“那就要看陛下识不识趣了。” 让乖乖去给青阳侯做小?陛下可真敢想! 第297章 楚帝的苦心 在合计着要怎么让凤柔凄惨地过完下半生的时候,宗越和虞清尘都没想到事情已经闹大了,而且是在没有他们参与的情况下直接闹到陛下面前去了。 “臣妇有违陛下信任,有负陛下所托,请陛下降罪!” 楚帝还在心里揣测静雅夫人入宫面圣的目的,气势汹汹踏进御书房的静雅夫人就直接跪在了楚帝面前,悲愤异常。 楚帝愣住:“夫人何出此言?夫人快起来说话。” 静雅夫人摇了摇头,道:“臣妇无颜面对陛下,请陛下降罪!” 楚帝一头雾水,只好看向陪静雅夫人一起进宫的大公主凤彤。 “荣华,这是怎么回事?” 跪在静雅夫人身侧,荣华公主凤彤沉声道:“启禀父皇,方才在太傅府的雅会上,静雅夫人得知月婉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有失公主威仪的事情,当即就觉得是自己教导无方,让公主与皇室蒙羞,悲愤之余十分自责,便来宫中向父皇请罪。” “月婉?”楚帝凝眸沉思一阵,“月婉做了什么?” 月婉昨日跟子於、清漪一起去了静慈庵,直至今早这三个人应该都在静慈庵里,月婉能做什么有失公主威仪的事情? 凤彤很有分寸地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儿臣也不甚清楚,听说是月婉公主当众掌掴五姑娘,这件事在京城里已经传开了。” “月婉掌掴清漪丫头?!”楚帝觉得这么荒谬的事情绝对是谣传,“清漪丫头自幼习武,伸手了得,月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还能掌掴到清漪丫头?是谁如此放肆,竟敢造公主的谣?!” 这分明是要挑拨月婉和清漪丫头之间的关系,也是要挑拨皇室和段氏的关系,其心可诛! 凤彤淡定地说道:“儿臣不知道事情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但今晨在南城门附近走动的百姓的确亲眼看到了,据说是青阳侯亲自送五姑娘回京的,五姑娘的半边脸肿的老高,哭得凄惨。” 楚帝傻眼。 清漪丫头真的挨打了?而且还哭了?这怎么可能! “清漪丫头和子於现在人在哪里?月婉呢?月婉回来没有?”楚帝突然就头疼起来。 皇室暗卫立刻兵分两路,一路往无忧雅居去寻宗越和虞清漪,另一路疾奔出城,竟凤柔带回了皇宫。 出了无忧雅居,宗越和虞清漪才知道这件事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而虞清漪脸上戴着的面纱更像是铁证一样验证了原本还有几分虚假的流言,让百姓们全都站在了虞清漪这一边。 不管陛下是怎么想的,不管虞清漪和凤柔之间起了怎样的冲突,打人都是不对的,更何况凤柔这一巴掌毁了一个倾世美人的容貌,哪怕只是暂时的,也足以让人不满。 虞清漪和宗越抵达御书房的时候,凤柔还没有到,静雅夫人和公主凤彤也到偏殿休息去了。 “臣臣女参加陛下。” 楚帝皱眉看着虞清漪,有些不满:“清漪丫头,快把你那面纱摘了,让人瞧见像什么样子!” 虞清漪眉眼低垂,淡定地说道:“启禀陛下,若是让人瞧见了臣女的脸,那才真是不成体统。” “你少跟朕故弄玄虚!”楚帝板着脸瞪着虞清漪,“以你的身手,会躲不开月婉的巴掌?快摘了!” 宗越的眸光微沉,抿着嘴没有吭声。 “谨遵陛下之意。”虞清漪摘下面纱,抬起头冲楚帝展颜一笑。 虞清漪这一抬头,楚帝就被她肿起的半边脸给吓了一跳。 清漪丫头还真被打到了……脸肿得这么高,月婉还真是下了狠手啊…… “怎么就让它这么肿着?没敷药吗?”清漪丫头就顶着这张脸在街上瞎晃,没有流言才奇怪! 虞清漪淡定地说道:“陛下所见,已经是敷过药之后的样子了。” 楚帝皱眉:“福成,去取一盒玉肌膏给她。” 玉肌膏是后宫妃嫔爱用的养颜圣品,对消肿化瘀也有起效。 “谢陛下恩典。”虞清漪坦然谢了恩。 楚帝仔细打量着虞清漪的神色,却看不透虞清漪的想法,不由更加谨慎起来:“清漪丫头,你与朕说实话,你这脸,当真是月婉打的?” 虞清漪理直气壮地反问道:“除了身份尊贵的二公主,如今这京城里还有谁敢打臣女这张脸?” 楚帝不信:“那你跟朕说说,她是怎么打你的?” 虞清漪不慌不忙地说道:“当时臣女正跟静慈庵的小师父们走在一起,路过二公主身边时,二公主突然出手,因着几个小师父围在臣女身边,所以臣女既没有防备,又无处可退,便挨了这一巴掌。” “你真不是故意的?”虞清漪的说辞合情合理,但楚帝就是不相信虞清漪会毫无防备地挨打。 不等虞清漪答话,宗越就生气了:“微臣不知陛下此言何意,是这一巴掌打在脸上不疼吗?平白无故的,清漪为什么要故意挨着一巴掌?” 楚帝轻声一哂:“为什么?你说为什么?清漪丫头是个什么性子,旁人不知道,子於你还不知道吗?她这是不满意朕给你安排的婚事,因此想着法儿地在这儿搅和。” 话音落,楚帝重重地冷哼一声。 宗越迟疑一瞬,到底还是无视了虞清漪的阻拦,冷声说道:“陛下所说的婚事如果是指微臣与二公主之事,那么并非是清漪对这桩婚事不满,而是微臣心有不满。” 说着,宗越撩起衣摆就跪了下去:“微臣命犯天煞,配不上身份尊贵的公主,望陛下三思,为二公主另择良配。” “什么命犯天煞?胡说八道!”楚帝一巴掌拍在桌上,怒目瞪着宗越,“你有朕的真龙之气护着,能犯什么天煞?” 缓了口气,楚帝又道:“子於,朕知道你与清漪丫头两情相悦,情比金坚,朕没想棒打鸳鸯,但你要知道,如今你在朝中的地位已是寸步难进,除非是救国之功,不然寻常的军功已经不能为你增光添彩,你若想增加手中的权势,只能另寻他法。” 子於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他想给子於加官进爵,想给子於更大的权力,却已经寻不到合情合理的理由了,唯有招子於做驸马,让子於真正变成皇家的人,他才好将一些权力放到子於手里。 楚帝是真心想将宗越提拔到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 第298章 肃国公来信 “陛下信任微臣、重用微臣,实乃微臣之幸,但微臣从不在乎虚名,微臣不求高官厚禄、名垂青史,只愿肝脑涂地为陛下排忧解难。”这是宗越的真心,若非楚帝对他的偏爱和关照,他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尽忠职守的。 身为大楚的青阳侯,履行职责是他应该做的,但肝脑涂地、倾尽全力却是他甘愿做的。 “天真!”楚帝嗤笑一声,“没有官位、没有实权、没有名望,你要如何帮朕排忧解难?子於,你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了,朝堂什么样、官场什么样你是知道的,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你不是不懂,纵使朕心里是偏向于你的,可一碗水端平的表面功夫朕得做,你们背地里的那些争斗朕也无法插手,想要一帆风顺、高枕无忧,你就必须去到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去!” 叹息一声,楚帝又道:“子於,朕老了,朕这个位置,早晚要交给朕的儿子,可是朕不放心啊!” 说着,楚帝冲身旁的大太监福成比了个手势,福成躬身退出御书房,到偏殿去取了个檀木长盒回来,将长盒送到宗越面前。 “青阳侯请过目。”说着,福成就打开了长盒,露出了躺在盒子里的圣旨。 眸光猛地一沉,宗越取出圣旨,展开来看。 那是一道传位的圣旨,同时也是一道封王的圣旨,但这道圣旨上没有任何一个皇子的名字,独独写了宗越的名字。 楚帝还没有选好他的继承人,却已经决定让宗越来做新帝的摄政王。 “子於,朕的时间所剩无几,你得在朕坚持不住之前掌控住整个大楚。” 楚帝这一张感情牌打得堪称完美,但遗憾的是宗越异常清醒,就算心有感动,他的想法也没有受到动摇。 收好圣旨并将圣旨小心地放回长盒里,宗越坚定地说道:“微臣以为陛下是否愿意将大楚的未来交托与臣,全凭陛下对微臣的信任,与微臣的官职高低、权势大小并无干系,与微臣是不是驸马也没有关系。” 驸马又不是亲儿子,陛下若是信任他,那他不是驸马,陛下也会信任他,但若陛下哪日不信他了,那他就算是驸马,陛下也不会再信任他。 因此他为什么要做这个驸马? 在此之前,楚帝还挺欣赏宗越的固执的,但此时此刻,楚帝却为此感到头疼。 “既然做不做驸马都无伤大雅,那你便做了这驸马又如何?成了皇亲国戚对你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宗越沉声说道:“但微臣只见其害,未见其利。” “只见其害?”楚帝被气笑了,“那你倒是与朕说说都有什么害处?” 楚帝敢问,宗越还真就敢说:“其一,微臣曾答应清漪此生只娶她一人,如今另娶他人会让微臣变成背信弃义之人。其二,微臣对二公主并无男女之情,微臣不愿与不爱之人白头偕老。其三……” “够了!”楚帝怒吼一声,喝住了宗越,“清漪丫头,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臣女没什么想说的,”虞清漪泰然道,“陛下若是真心疼爱侯爷,自会成全侯爷,臣女无需赘言,但若陛下执意为难侯爷,那臣女说什么都是无用。有生以来,臣女经历过的坎坷不少,多这一件不多,少这一件也不少,臣女已经习惯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罢了,大不了臣女也去静慈庵与青灯古佛常相伴,反正静慈庵的慧思师父说臣女有慧根。” “你有慧根?就你这样刁钻难缠没有仁善之心的丫头,能有什么慧根?!”楚帝气得大吼,“朕又没说不准你嫁给子於,你竟还拿出家来威胁朕?!你自己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让你嫁给子於做平妻还委屈你了?!” 虞清漪抬眼看着楚帝,面容平静:“臣女不觉得委屈,但这平妻臣女不做!青阳侯府的后院要么就只有臣女一个女人,要么就没有臣女!” 她是什么样子?若不是陛下教子无方,让凤钊长成那么个混账东西,她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她认得清自己的身份,从不向陛下诉说冤屈,陛下还真当自己有理了?! “放肆!”楚帝震怒,拍案而起,瞪着虞清漪却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好半晌,楚帝才咬牙切齿地对虞清漪说道:“虞清漪,不要仗着朕的仁慈一再挑战朕的底线!你也该多为子於考虑考虑!” “臣女区区女流之辈,心胸狭隘,嫉恶如仇,成不了陛下心中那种顾全大局、隐忍退让的女人,臣女自知辜负了陛下的期待,但臣女没什么出息,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 “虞清漪!”楚帝要被虞清漪给气死了。 说什么辜负了陛下的期待,这丫头这副“我知错我就不改”的态度分明就是在故意气他! 门外突然有动静,福成轻手轻脚地出去一探究竟,待回来时神色略显古怪地瞄了虞清漪一眼,然后才走到楚帝身侧,递上一封书信。 “陛下,肃国公来信。” 楚帝的眉心一跳,暗觉不妙,打开信仔细一看,楚帝的脸色就阴沉了下去。 “虞清漪,你给肃国公传信了?” 虞清漪眨眨眼,茫然地摇了摇头:“臣女没有啊……臣女从来都不给肃国公府去信的……” “从来都不给肃国公府去信?”楚帝瞪着虞清漪,“你外祖父整日惦记着你,你却从来不给他去信?你这孩子知道孝道二字怎么写吗?” 虞清漪撇撇嘴,不说话。 她不给肃国公府传信才是孝顺,不然就她这些烂事,真说给外祖父听了外祖父怕是要折寿。 见虞清漪是一副顽固不化的模样,楚帝就气得肝疼:“滚滚滚!你那张脸消肿之前别出门了!” “臣女告退。”虞清漪没什么好怕,行过礼就走。 “微臣告退。”宗越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楚帝头疼得揉揉额角。 “去查,是谁给老国公传的信?” 若不是有人在老国公的耳边嚼舌根,老国公怎么会突然以年迈体弱为由申请回京?不是回京探亲,而是回京休养! 楚帝头疼了。 清漪丫头虽然是个不吃亏的主,但好歹有所顾忌,会给他这个皇帝面子,也会为子於考虑,凡事不会做得太过火,可老国公…… 第299章 本侯替她! 离开御书房,虞清漪就用胳膊肘拐了宗越一下。 “你说我外祖父给陛下的信里写了什么?” 若不是外祖父的书信到了,陛下一准还要继续骂她。 宗越沉吟片刻,猜测道:“肃国公怕是要回京了。” “回京?!”虞清漪大惊,“外祖父年事已高,便是过年也不会回京,这个时间他回来做什么?” 见虞清漪一脸疑惑,宗越心觉好笑,沉声道:“肃国公年事已高,该回京享清福了。” 虞清漪愣住,连脚步都停住了:“你是说……外祖父要回京定居了?” “多半是如此,”见虞清漪愣愣的,面上可以说是一点儿喜色都没有,宗越有些疑惑,“你不高兴?” “高兴!高兴是高兴……”虞清漪皱起了眉。 外祖父若是来了,她还怎么随心所欲地胡作非为?她如今的所作所为虽说情有可原,但若是让外祖父知道了,非得请家法不可…… “侯爷觉得陛下会准吗?” 宗越道:“国公爷会有办法让陛下点头的。” 若不是擅于与陛下周旋,肃国公怎么可能保段氏长盛不衰? 见虞清漪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儿,宗越温柔地握住了虞清漪的手,素来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温柔:“你在担心什么?” 虞清漪扁嘴,一脸委屈:“我觉得我完了……” 宗越挑眉,仍旧是疑惑不解,但不管宗越如何追问,虞清漪都不肯再说了。 这一日离开皇宫之后,虞清漪当真听了楚帝的话,窝在无忧雅居里足不出户,生意上的事全都交给了蔺辰枫,赤枫山庄里的事则全由扶俞负责,除了宗越和虞清尘,虞清漪谁都不见。 另一边,凤柔被带回皇宫之后就被楚帝劈头盖脸一通骂,有大公主凤彤在旁边煽风点火,再加上虞清漪高高肿起的脸和肃国公的来信,楚帝怒极,便将怒火全都发泄在了凤柔身上,后来皇后也到了御书房,加入训斥凤柔的行列,最后帝后二人共同作出决定,令凤柔禁足三个月,由静雅夫人重新教导。 骂过了凤柔之后,楚帝就给肃国公回信,称西北少不了肃国公的震慑,言外之意便是让肃国公继续留在西北,结果之后的半个月里来自西北的书信就跟雪片一样飞向楚帝,堆满了楚帝的桌案,西北兵将不论之位高低,竟口径一致地为肃国公说情,言肃国公为大楚戎马一生战功赫赫,如今年事已高,这也痛那也痛,理应回京颐养天年,西北有段氏后人镇守,十分妥当。 楚帝暴跳如雷,在御书房里骂肃国公老奸巨猾,骂西北兵将头脑简单,可楚帝到底是不敢寒了西北兵将的心,只能咬着牙准了肃国公卸甲回京的请求。 得到这个消息的虞清漪往榻上一趟,一副命不久矣的颓丧模样。 宗越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心疼,温柔小意地哄了大半天,总算是又见到了虞清漪的笑脸。 数九寒冬,京城飘雪,为大楚戎马一生的肃国公终于到了京城,楚帝虽然没有命令,但众位皇子和文武百官全都到西城门口迎接,仰慕肃国公的百姓也自发聚集在西城门,西城门外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虞清漪站在人群前面,心中满是期待,却又惴惴不安。 前世她来到京城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外祖父,她没回过西北,外祖父也没有来京城,她期待着时隔两世的这次重逢,但她又感到十分不安,她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是不是让外祖父失望了,她终究是违背了外祖父的规训,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 见虞清漪紧张,宗越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肃国公很疼你的。” 虞清漪扯开一个寡淡的笑容,心领了宗越的好意,但对宗越的想法却不敢苟同。 虞清尘看了宗越一眼,也没有说话。 疼不疼,跟罚不罚是两回事。 肃国公府肃穆气派的马车缓缓驶近,然后在距离人群不远处停了下来,年逾花甲的肃国公裹着一身黝黑发亮的裘皮下了马车,如鹰一样锐利的视线往人群中那么一扫,熙熙攘攘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人人都噤若寒蝉不敢说话,西城门外鸦雀无声。 肃国公向前两步,行走间露出了执在手里的藤鞭,虞清漪眼尖瞧见了,一直提着的心突然就放下了。 果然该来的躲不掉。 “乖乖……”一直很淡定的虞清尘反倒紧张了起来。 外祖父连藤鞭都拿出来了,这一顿打怕是轻不了。 虞清漪偏头,冲虞清尘微微一笑:“无妨,不冤。” 虞清尘皱眉。 见到兄妹俩这番互动,宗越突然也生出了不好的预感,然而不等宗越说什么,肃国公亮如洪钟的声音就响彻天际。 “段五,走上前来!” 虞清漪吐出一口浊气,款步走上前去,众目睽睽之下就跪地给肃国公行了个大礼。 “孙女虞清漪,拜见外祖父,久疏问候,是孙女不孝,如今见外祖父身体康健,孙女很是开心。” 肃国公轻声一笑:“瞧见你活蹦乱跳的,老夫也很开心。” 面色一变,肃国公厉声喝道:“段五听训!” 虞清漪跪着转了个身,背对着肃国公,然后叩首拜天:“段氏列祖列宗在上,段氏第十二代虞氏清漪,恭听祖训!” 这是宗越乃至整个京城里的人第一次听到虞清漪铿锵有力、震彻云霄的声音,大为震动,同时也是一头雾水。 京城里不论富贵贫贱,谁家教训孩子都是关起门来偷偷地训,可肃国公怎的连城门都没进就先教训起孙女来了?这是什么路数? 肃国公朗声道:“段氏有训,生而为人,孝悌为首,尊父敬母,尊长爱幼,不争,不嗔,你可有做到?” 肃国公的声音大,虞清漪的生意也不小:“不孝女未曾做到!” “认错不认?” “认!” 肃国公扬起藤鞭,毫不留情地抽在了虞清漪的背上。 虞清漪咬紧牙关,虽然忍住了痛呼,但脸色瞬间就比天上的飞雪还要苍白。 “清漪!”宗越当即就要冲过去,却被虞清尘给拦住了,“你放开!” “别去!”虞清尘的脸色也是惨白的,比起虞清漪没好多少,“别去,外祖父不会害她。” “可是……”宗越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虞清漪挨打,“本侯知道轻重!” 挣脱开虞清尘的钳制,宗越飞奔过去就将虞清漪护在了怀里。 “本侯替她受罚!” 到了近前宗越才看到肃国公当真是下了狠手,只一鞭就打得虞清漪皮开肉绽,真是半点没有留情,宗越当即就红了眼。 “国公爷,本侯替她。” 第300章 让陛下等着! 肃国公盯着宗越看了看。 难得能从宗家小子的脸上看到这么浓烈的情绪,能抛却威仪这样护着五丫头,看样子的确是对五丫头有几分真心。 但五丫头的这顿打是必须得挨的,不然洗不去她身上的那些恶名。 “来人,将青阳侯带到一边去。” 原本站在马车旁的肃国公府的护卫立刻跑上前来,道一声“得罪了”就架起宗越往旁边拖。 宗越虽有一身武艺,但不敢在肃国公面前放肆,只能被人拖走,不甘心地被拦在一边。 “国公爷!” 对宗越的呼喊充耳不闻,肃国公继续训斥虞清漪:“段氏有训,不蔽人之善,不言人之恶,不妄议是非,不轻言善恶,不言恶,不作恶,不你可有做到?” “不孝女未曾做到!” “认错不认?” “认!” 肃国公扬手又是一鞭。 随后,肃国公在西城门门前训了虞清漪半个时辰,虞清漪的背后血迹斑驳,但一句冤不喊,一滴泪不掉。 肃国公第三鞭落下的时候,宗越就跪在了旁边,那藤鞭没有一下是落在宗越身上的,但宗越却觉得疼,有生以来就没这么疼过,无措、无力、挫败、懊悔,素来风光无限的大楚青阳侯此时颓丧得让人心疼。 虞清尘没有跪。 这冰天雪地的,他不能跪,等外祖父打完了,他还要背乖乖回去,他得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无忧雅居,他已经派人去给南笙传信,现在南笙应该已经备好了药,就等乖乖回去。 被肃国公当众训女的举动给震慑住了,西城门外竟然没有人敢拦。 最后一鞭落下,肃国公随手就将那条染血的藤鞭扔进了雪地里。 “还起得来吗?”肃国公负手而立,看着几欲昏厥的虞清漪,不是不心疼,只是这一关虞清漪必须要过,她必须让人看到她身上的段氏风骨。 听到肃国公的声音,虞清漪在舌尖上狠狠咬了一口,人顿时就清醒了几分。 “起得来。”气若游丝地说完,虞清漪就拄着膝盖,拼尽全力站了起来。 “清漪!” 宗越起身就往虞清漪那边冲,但在雪地里跪得太久,两条腿几乎没了知觉,宗越半路一个踉跄,就被虞清尘超了过去。 “乖乖!”将站起来的虞清漪背到背上,虞清尘转头,抿着嘴看着肃国公。 肃国公摆摆手:“去。” 虞清尘立刻飞身而起,背着虞清漪回了无忧雅居。 “清漪!”宗越想追,却被肃国公给拦住了。 “青阳侯留步。” 肃国公开口,宗越不敢不留。 “国公爷。”迟疑一瞬,宗越一瘸一拐地走到肃国公面前,那一双不带一丝人气的凤眸里千载难逢地带上了几分委屈和埋怨。 瞧见宗越一瘸一拐的样子,肃国公轻笑出声:“大楚的青阳侯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竟就只为了一个女人?” “她是本侯的命。”宗越不假思索又十分坦荡地说道。 肃国公一愣,片刻后哈哈大笑:“知道我家的小子和丫头现在住在哪里吗?” 宗越点点头:“知道。” “带老夫过去。”肃国公理直气壮地无视了一众皇子和文武百官,支使宗越带路之后就回到了马车上。 宗越只好按捺住心中的焦躁,为肃国公引路。 到了无忧雅居,宗越就再也忍不住了,抛下肃国公就冲进了无忧雅居,找虞清漪去了。 从马车里下来,肃国公笑呵呵地说道:“难得宗越这小子这么沉不住气,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肃国公夫人也下了马车,嗔瞪肃国公一眼:“老不修的,就知道作弄孩子!” “老夫可没有作弄他!”肃国公一本正经地说道,“老夫只是试试他对五丫头究竟有几分真心!” “棠秋见过国公爷、国公夫人,久疏问候,望二位海涵。”棠秋跟扶俞、韩尽三人从无忧雅居里走出来,神情都有些激动。 “棠秋、扶俞、韩尽?嗯,不错!”肃国公准确无误地喊出了三个人的名字,“难为你们一直留在五丫头的身边,照顾她,保护她。五丫头呢?请大夫没有?” “二位里边请,”棠秋规规矩矩地为肃国公夫妇引路,“无忧雅居里就住着一位神医,五姑娘不会有事的。” “神医?”肃国公皱起了眉,“哪里来的神医?” 可不是什么人都当得起“神医”二字的。 扶俞立刻回答道:“回国公爷的话,那位神医出身崖州连家,师承神医谷,是青阳侯的朋友,因为一些原因,目前客居无忧雅居。” “出身崖州连家,又师承神医谷?”肃国公摸了摸下巴,“是他啊,不错。带老夫过去瞧瞧。” “喏!” 到了虞清漪闺房的门口,肃国公就见不少人站在院子里,且个个冠玉着锦,瞧着都像是世家子弟。 肃国公有些懵:“棠秋,这些人都是谁?” 棠秋笑得十分欣慰,道:“回国公爷的话,都是五姑娘的朋友,先前他们因为仰慕您,都到西城门外接您去了,结果您当众罚了五姑娘,他们担心,就都赶过来探望五姑娘了。” “都是谁家的孩子?”肃国公锐利的视线从一群青年男女身上扫过,迅速记住了每一个人的长相。 棠秋道:“有广陵郡王世子、辅国大将军家的么子、仁武侯的小女儿、姜氏的六姑娘、国子祭酒薛家的二公子、太傅府的姑娘、原赫胥部首领、韩家七公子,另外还有一些是跟姑娘有生意上往来的人。国公爷下手太狠,多半是把他们给吓坏了,就一窝蜂地都来了。” 肃国公啧了一声,道:“五丫头可是老夫的亲孙女,老夫下手当然是有分寸的!” 肃国公夫人毫不客气地揭了肃国公的老底,道:“净吹牛!方才在马车里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后怕得手脚哆嗦,直说自己下手重了。” “你这老太婆!”肃国公瞪了自家亲夫人一眼,“你快进去照顾五丫头去!让六小子去书房寻老夫,老夫有事要问他。” 虞清尘在肃国公府的一众男孩当中排行第六。 肃国公夫人挑眉:“你不进宫面圣?” “让凤小子等着!”肃国公大手一挥,转身就走,还抓了韩尽领路。 他事儿还没问明白呢,怎么进宫?万一被凤小子忽悠了,那五丫头的委屈不就都白受了吗?那小狐狸贼得很,他可不能掉以轻心! 第301章 一边哭一边骂娘 肃国公夫人已经过了知命之年,但跟肃国公一样身体健朗,走起路来腰背挺直,健步如飞,明明面容慈祥,气势却是不输半分,叫人心生亲近,却不敢轻易靠近。 虞清漪院子里的人一瞧见肃国公夫人立刻井然有序地分开两边,为肃国公夫人让出一条宽敞的路来。 “晚辈拜见夫人。” 肃国公夫人微笑颔首,慈祥地说道:“五丫头一个人在京城,多得你们照顾,她那日子才过得平顺一些,老身心怀感激。” “夫人言重了,都是五姑娘在关照我们。”王川壮着胆子在肃国公夫人面前露了个脸。 “是吗?我们家五丫头也会关照旁人了?果然是长大了啊!”肃国公夫人不无遗憾地叹了一声,“你们都别站在这儿,棠秋,领他们去歇一歇,喝杯茶,待会儿看看五丫头能不能去跟他们说说话。” “喏。”棠秋恭敬地应下,然后就领着王川等人离开了虞清漪的院子,到花厅喝茶去了。 肃国公夫人这才踏进内室,见宗越和虞清尘都坐在虞清漪的床边,肃国公夫人抬手就在虞清尘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扎实又响亮,惊得宗越和南笙齐齐看向肃国公夫人。 “嘶!”虞清尘倒吸一口凉气,抱着脑袋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但余光瞄见肃国公夫人,虞清尘是一句抱怨都不敢有,站起来委屈巴巴地看着肃国公夫人,“外祖母。” “这里是五丫头的闺房,就算你是她的孪生哥哥,也不能待在这里,懂不懂规矩?”肃国公夫人这话是说给虞清尘听的,也是说给宗越听的。 南笙是医者,因此可以不被责备。 虞清尘咧咧嘴,暗瞪宗越一眼。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挨打? “外祖母,我这不是担心乖乖吗?” “用得着你担心?你外祖父像是不知轻重的人吗?”在晚辈面前,肃国公夫人还是向着肃国公的。 虞清尘撇撇嘴:“就算外祖父手下留情了,乖乖那细皮嫩肉也承受不起啊!” 外祖母是没看到乖乖背后那皮开肉绽、能见白骨的模样,若是见到了,外祖母第一个不饶外祖父,哪还会在这里说风凉话? 果然,肃国公夫人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乖乖伤得很严重吗?” 虞清尘干巴巴地笑了笑:“不严重,孙儿就是心疼,跟外祖母抱怨两句。” 可不敢让外祖母知道乖乖伤得重。 肃国公夫人嗔瞪虞清尘一眼:“去去去!你外祖父喊你去书房!” “孙儿这就去。”瞧了宗越一眼,虞清尘就转身离开。 宗越装傻,厚着脸皮留在了房间里。 瞧了宗越两眼,肃国公夫人侧身在床边坐下:“心里有怨?” “什么?”宗越扭头看向肃国公夫人,一脸不解。 肃国公夫人笑容慈爱,又问了一遍:“怨国公爷打了乖乖?” 宗越摇了摇头:“不怨。” 肃国公夫人挑眉:“为何不怨?不心疼乖乖吗?” 宗越沉声道:“清漪行事不拘于礼数,因此落人口舌,若一直没有人惩治她,那旁人只会一味地指责她,但今日肃国公当众责罚清漪,罚得那么重,清漪认错又认得坦荡,反倒会激起旁人的怜悯之心,也让人看到了她无愧于段氏的傲然风骨。国公爷是在帮她洗脱恶名。” 虽然手段偏激了一些,但无疑是最行之有效的。 “确是如此,”肃国公夫人长叹一声,“乖乖在京城里待了这么些年,以往从未有只言片语传回西北,老身和她外祖父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便以为她在京城里过得很好,谁知……” 眼眶泛红,肃国公夫人的声音有些哽咽:“近一年来,老身和她外祖父收到过许多消息,可其中大半都是自家人传去西北的,老身觉得他们偏心于乖乖,定会夸大其词、言过其实,想着虎毒尚且不食子,便将心中的愤怒和怨恨都忍下了,毕竟关起门来,乖乖和虞亮是亲父女,老身和她外祖父再疼爱她,也敌不过亲生父亲的几句好话,老身怕多管闲事反倒与乖乖之间生了嫌隙,是老身怯了。” 虞清漪这事儿,肃国公夫人不管回想几次都觉得后悔,觉得愧疚,若不是她瞻前顾后,她的乖孙女怎么会多受那么多的苦? 抹去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肃国公夫人又道:“直到前不久,辅国大将军的么子去西北军中历练,他到肃国公府里来替他的父亲看望国公爷,酒桌上说起了乖乖,老身和她外祖父才知道自家人写在家书里的事情并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言过其实,他们甚至说得少了,说得轻了。得知陛下突然兴起要招你做驸马,她外祖父就坐不住了,说什么都要回京来给乖乖撑腰。” 视线落在虞清漪装睡的侧脸上,肃国公夫人轻笑一声,慈爱道:“乖乖,你外祖父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将你娘嫁给虞亮,后又将你一个人留在京城,他说他这一辈子为大楚、为陛下付出的已经够多了,然而陛下还不知足,竟欺到他最疼爱的孙女身上来了,他如何能让? 从今往后,他便将大楚的江山和百姓交给你舅舅他们守护,而他会留在京城,陪着你,护着你,往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 肃国公夫人的话还没说完,虞清漪就已经把脸埋进了枕头里,这会儿肃国公夫人的话说完了,房间里就只剩下虞清漪闷闷的哭声。 肃国公夫人的眼泪到底是没忍住:“傻丫头,哭什么?往后有你外祖父在,你便是翻了天去,也没人敢说你一个不字,你该高兴才是,怎么还哭了呢?” 虞清漪却只是闷在枕头里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虞清漪哭,肃国公夫人就跟着哭,一边哭一边在心里骂娘。 她段氏一家老小都在西北喝风吃沙,为了保护大楚,为了震慑四方,他们过过一天正经王侯该过的富贵日子吗?如今他们的孙女住在京城,陛下和文武百官不帮忙照顾着点就算了,竟是一有机会就要欺负五丫头,真是给他们脸了! 他们等着,他们欠五丫头的,她会一笔一笔地帮五丫头讨回来! 第302章 臣愧对陛下! 虞清漪这边哭够了就跟肃国公夫人聊起来了,宗越陪在一旁,端茶递水,熟练极了,让肃国公夫人看了都惊讶不已。 但书房里的气氛就没有这么温馨了。 “是孙儿没用,让乖乖吃尽苦头、受尽委屈,请外祖父责罚。”回答完肃国公所有的问题,虞清尘就在肃国公的面前跪下了,满心愧疚。 肃国公面容冷肃,看了虞清尘一眼之后便沉声说道:“与你无关。” 轻叹一声,肃国公又道:“你还年轻,又是初涉朝堂,无权无势,不管你有多大的能力,在陛下面前你都是无能为力的,你还没有资格行谏臣之职,遇到陛下无理取闹、蛮不讲理的时候,你定然是无计可施的。青阳侯亦是如此。” 沉吟片刻,肃国公站了起来:“起来,随老夫入宫面圣。” “啊……”站起身,虞清尘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外祖父,孙儿是以天源先生之徒的身份入朝为官的,除了陛下和青阳侯,其他人大概还不知道孙儿是您的外孙。” “嗯?”肃国公一脸疑惑,“你拜天源先生为师、随天源先生去青山的时候又没有隐瞒身份,他们怎会不知道天源先生的小徒弟就是老夫的外孙?” 虞清尘扯着嘴角干笑两声。 那些人蠢,他有什么办法? 可话不能这样说:“大概是先入为主了……” “先入为主?”肃国公狐疑地盯着虞清尘,仔细琢磨一阵,突然就想明白了,“胡闹!五丫头胡闹,你也跟着她胡闹!你可是她的亲哥哥,被人当成是她养的面首你也不觉得臊得慌!” “外祖父,孙儿知道错了。”虞清尘认错认得快,心里却不以为意,坦荡得很。 他跟乖乖可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尤其后来乖乖跟青阳侯去了南梁,他跟乖乖真正是聚少离多,偏那些蠢货自以为是,总是说些不堪的话试图打压他这个朝堂新人,顺便诋毁乖乖的名誉,也不知道陛下瞧见他的臣子们日日犯蠢是怎样的心情。 “你知道个屁!”肃国公瞪着虞清尘,毫不客气地骂道,“老夫还不知道你?你个臭小子主意硬得很,只要你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你何曾在乎过旁人的想法?若不是心中牵挂着五丫头,你得上天去!” 虞清尘还能怎么办?只能赔笑两声,赞一句外祖父英明。 “走,随老夫入宫!你是老夫的孙儿,就得坦坦荡荡的!做老夫的孙儿让你面上无光了吗?” “外祖父这说的什么话?”虞清尘连忙解释道,“生在段氏,受外祖父教导,这可是值得孙儿骄傲一辈子的事情,怎会面上无光?孙儿得意着呢!” “那就得了,走!” 于是虞清尘就跟肃国公一起入宫了。 皇宫,御书房里,自从得知肃国公夫妇已经到了京城、并且在西城门外当众训诫了虞清漪之后,楚帝的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没安生过。 听说肃国公夫妇去了无忧雅居,楚帝就盼着他们夫妇能在无忧雅居里安享天伦之乐,千万别进宫找他,可惜,天不遂人愿,肃国公最后还是入宫了,并且带着虞清尘。 楚帝头疼欲裂。 到底是哪个混账去找肃国公告状了?等他逮到这人,一定让他好看! 不管楚帝如何不愿,肃国公还是站在了他面前,面容冷肃,一身正气。 “臣肃国公段毅,参见陛下!” 被肃国公响亮的声音震了一下,楚帝见他要跪,连忙从御案后面绕出来,截住了肃国公的这一跪。 “国公爷快起,赐座。”楚帝的语气要多客气就有多客气。 “谢陛下隆恩。”拱手一拜,肃国公到一旁坐下,虞清尘便默默地站在了肃国公的身后。 回到御案后坐下,楚帝笑容可掬地说道:“国公爷远道归来,必是乏累至极,该在家里歇一歇的。” “礼不可废。”外地的臣子入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入宫面圣,这是大楚自开国就立下的规矩。 “法外有情,”楚帝叹道,“为大楚,国公爷一直驻守在西北荒凉之地,若有战事,国公爷也总是头一个奔赴战场,光是凭着累累的战功,国公爷就有资格享受些许特权。” 肃国公一板一眼地说道:“保家卫国、尽忠职守本就是武将的分内之职,臣不敢居功,更不应享受什么特权。” 话音落,肃国公突然站起来,走到楚帝面前就跪了下去:“臣有罪。” 虞清尘尾随在后,跟着跪了下去。 外祖父这是要干吗? 楚帝愣了愣,心中的想法瞬息万变:“国公爷这是做什么?福成,快扶国公爷起来。” 肃国公低头跪着,十分愧疚地说道:“为大楚尽忠是臣的应尽之职,但陛下仁厚,怜惜段氏无数英烈血染疆土,对段氏格外宽容,对段氏子弟也分外照顾,然我段氏之后却恃宠而骄,仗着陛下的偏宠胡作非为,臣愧对陛下!” 楚帝一听就知道肃国公说的是虞清漪的事情,但这番话分明就是黑白颠倒,将虞清漪的隐忍说成是恃宠而骄,将虞清漪的退让说成是胡作非为,让楚帝那张老脸都挂不住了。 “国公爷言重了,福成,快扶国公爷起来。” 福成再一次上前去扶肃国公,这一次肃国公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 重重地叹息一声,肃国公道:“臣愧对陛下啊,想我段氏家风严明,段氏子弟皆是循规蹈矩、严以律己,偏就清尘和清漪兄妹二人离家过早,身边既没有德行端正的长辈,也没有尽职尽责的严师,竟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见肃国公一脸伤心,楚帝连忙安慰道:“国公爷可千万别这么说,清尘和清漪都是好孩子。” “真要是好孩子,就不会做出那些有辱家门的事情了!”恨铁不成钢地说完这话,肃国公话锋一转,又道,“好在陛下宽宏,准臣和她外祖母回到京城,往后臣会对他兄妹二人严加管教,定不会再让他们做出什么荒唐事,让陛下为难!” 楚帝干巴巴地笑道:“得国公爷亲自教导,他兄妹二人定会更加优秀!” 肃国公这才展露笑颜,然后说了句让楚帝又开始头疼的话:“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陛下能帮忙劝劝青阳侯,清漪丫头性情乖张,任性妄为,实在是不适合做他青阳侯府的当家主母,这事儿臣会亲自与青阳侯说,也请陛下帮臣劝说一二。” “……啊?”楚帝傻眼。 什么意思?肃国公不可能不知道清漪丫头和子於两情相悦,且对彼此情深义重,他……他这是要棒打鸳鸯?! 第303章 是苦肉计还是真心 坐回位置上,肃国公一脸愁苦又语重心长地说道:“清漪那孩子命苦,清尘尚且在肃国公府里多待了几年,稍微长大一些才随天源先生去了青山,肃国公府里自然不会亏待他,哪怕是去军营里训练,军营里的人也会因为他是段氏儿郎而对他和蔼几分,去了青山,他是天源先生的徒弟,生活虽然清苦,但受不了什么委屈。 可清漪不一样,清漪跟她娘一起来了京城,那个时候她连她爹的脸都不认得,真正能全心全意依靠的人只有她娘,偏偏她娘红颜薄命,就那样丢下了她,她一个人在这尔虞我诈的京城里是怎样长大的? 她哥哥身边的人尚且会给段氏几分薄面,她身边的人呢?她身边的人可会因为她身上流着段氏的血就多照顾她几分?可会因为段氏几代人为大楚流下的血而对她多迁就几分?可会有人看在臣的面子上,关心一下她过得好不好?臣曾经坚信一定会有这样的人,但事实告诉臣,是臣自视过高了。“ 所以他亲自回来了。 肃国公一句重话都没有说,甚至没有愤怒,没有恼火,但他一句“自视过高”却让楚帝心生愧疚。 当年夺位时,幸得肃国公相助,他才有今时今日,后来又多亏了段氏严以律己,始终保持着可以震慑四方的威严,大楚才有今时今日,段氏于他有相助之谊,于大楚有庇佑之恩,于公于私,他都应该在段氏有需要的时候出手相助,可是他没有做到,别说是帮助段氏了,他连段氏的一个小女孩都没有照顾好。 并非是什么“我以为”,并非是什么“不知道”,而是他从来都没有把那个小女孩放在心上,他心里想着要报答段氏,想的却都是些大事,他从没想过要将恩情还在那个小女孩身上,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想从那个懂事的小女孩身上求取更多便利,更多好处。 见楚帝陷入自责,肃国公沉声道:“臣并非是在抱怨什么,臣无怨,清尘和清漪是我段氏的孩子,理应由臣来照顾,因此臣才厚颜求陛下准臣回到京城,今后,臣会好生教导清尘和清漪,在他们成为真正有担当的人之前,臣不会让他们再肆意妄为,损人损己。” 这一句“损人损己”,便是说不会让虞清漪耽误了宗越,至少这话在楚帝听起来就是这个意思。 楚帝的心里一咯噔:“朕……觉得国公爷还是应该问一问清漪丫头和子于的想法,清漪丫头暂且不论,子于可不是个轻率的人,他所做出的的决定一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 “劳陛下费心了。” 肃国公客气的态度让楚帝更加心虚。 君臣闲聊之后,肃国公又向楚帝汇报了西北的军事要务,然后才领着虞清尘出宫。 坐上回家的马车,虞清尘看起来有些忐忑,时不时地瞄肃国公一眼,却是欲言又止。 淡定地闭目养神,肃国公沉声道:“有话就说。” 虞清尘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外祖父真的要让乖乖和青阳侯断绝来往吗?” 闻言,肃国公睁开一只眼睛看向虞清尘:“你觉得乖乖会听老夫的话?” 虞清尘一噎,无言以对。 乖乖的主意比他还硬,一旦做出决定,那不管谁出面都改变不了乖乖的想法,她只会假意顺从,然后阳奉阴违。 肃国公轻笑一声:“你们要记住,有的时候,以退为进比一味进攻更加行之有效,便是陛下,也要顾虑悠悠众口。” 常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因此聪明的臣子从来都不会跟他的君主正面冲突,斗智斗勇的迂回手段才是正确的选择。 虞清尘眨眨眼,认真思考起肃国公所说的这句话,同时有些幸灾乐祸。 既然是要采用迂回手段,那青阳侯恐怕是要吃苦头了。 果然,肃国公回到无忧雅居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赶宗越出去,因为没有事先通知任何人,所以无忧雅居里的所有人都傻眼了。 “怎么回事?”王川拍了下秦羽的胳膊,“国公爷入宫之前对侯爷不还挺友善的吗?怎的才刚从宫里出来就要赶侯爷出去?” 秦羽也是一头雾水:“路姑娘,你去……” “我知道!我去找五姑娘!”路倩一高蹦起来,飞快地跑去找虞清漪了。 因为是肃国公下的令,从西北肃国公府来的人动手赶的宗越,所以其他人都不敢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武艺高强的宗越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一样被人拖出门去。 宗越本人更是在听到这个命令的瞬间就惊呆了,随即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的慌乱,慌乱到大脑一片空白,又因为不敢还手,所以最终还是被扔出了无忧雅居。 “国公爷!”宗越返身就要冲进无忧雅居,却被虞清尘堵了出去,“虞清尘!” 宗越怒目瞪着虞清尘。 “就在门口站着,别走远了。”露在面具外的桃花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瞧见这份笑意,宗越愣了愣。 虞清尘就趁着这个功夫将无忧雅居的大门给关上了。 宗越气,铆足了劲儿地砸门。 虞清尘这小子!这个仇他记下了! 不过国公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宗越一边砸门一边思考肃国公此举的用意,冷静下来之后还真就理顺出一些头绪来。 为人臣者,不能忤逆君主,他不能,国公爷同样不能,不然哪怕陛下不介意,也会有人抓住这个把柄,斥责他们的大不敬,若局面变成那样,对他、对国公爷、对清漪都是不利的。 虽然不能正面冲突,但他们还可以选择迂回的战术,以退为进,国公爷做出要让清漪与他断绝往来的样子,他和清漪做出情深似海、无法分离的样子,演一出苦肉计来感动旁人,再借旁人之口去说服陛下,让陛下打消招他为驸马的想法。 想清楚了,但宗越的心里还是有点慌。 万一这不是国公爷的计策,万一国公爷真心想让清漪跟他断绝往来,那该怎么办? 第304章 陈三娘 京城里又有了新的热闹可以看。 在西北守了一辈子的肃国公终于回到京城,先是在西城门外训诫自家外孙女,入宫面圣之后,又将青阳侯从他外孙女家里给撵了出去。 肃国公的亲外孙女虞清漪身上有伤,一直没有露面,但青阳侯宗越冒着鹅毛大雪在无忧雅居门外站了一天一夜,最后是被楚帝身边的大太监福成亲自接进宫去了。 紧接着一则消息不胫而走:天源先生的小徒弟、朝廷新秀清尘公子竟是虞清漪的孪生哥哥,是肃国公的亲外孙,同时也是丞相虞亮唯一的嫡子。 这则消息以超乎寻常的速度传遍京城,丞相虞亮震惊不已,当即备下厚礼亲自拜访无忧雅居,结果连大门都没进去,被肃国公堵在门口骂了个狗血淋头,虞亮和段兰之间的过往终于在肃国公的骂声中清清楚楚地展露人前。 这还不算,丞相虞亮养在京城之外的外室竟然寻上门来了,那女人给虞相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十三,一个八岁,可见虞相跟那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已有十数年之久。 至此,虞相经营了数十年的形象完全崩塌,楚帝大怒,专门写了圣旨责骂虞相,还罚虞相闭门思过,且并未定下惩罚的期限,换言之虞相可能很快就会重返朝堂,也有可能再回不去了。 虞清漪卧床养伤,又有肃国公夫妇管着,因此没能在第一时间看上虞相的热闹,但那母子三人到京城的第一天晚上就敲响了无忧雅居的大门。 按照肃国公的意思,他们没必要理会那母子三人,但虞清漪实在是闲得慌,就让扶俞去把人领了进来,当见到发髻散乱衣裳也被扯破好几处的女人时,虞清漪愣住了。 “夫人您这是……” 这女人八岁的儿子还在哭,十三岁的儿子则像只戒备的小兽一样瞪着虞清漪等人。 那女人抬手捋了把乱糟糟的头发,直言不讳道:“还以为京城里的官家夫人都是很有教养的,结果撒起泼来跟乡野村妇也没什么区别!” 虞清漪目瞪口呆。 丞相夫人打人了?! “先……夫人先去洗漱一番。” “谢谢五姑娘啊!”那女人乐呵呵地随着无忧雅居里的女婢洗漱去了。 虞清漪打量了一下面前两个跟虞相长了六分相的男孩,桃花眼中闪动着兴味的光芒:“坐,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虞……” “别说话!”十三岁的男孩立刻喝止了八岁的男孩,然后一把将八岁的男孩拉到了身后,戒备地瞪着虞清漪。 虞清漪笑了笑,对男孩的戒备不以为意:“料想相府也不会留他们用晚膳,扶俞,去让厨房做些吃的来。” “喏。”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因此扶俞对这母子三人天然就多了三分好感。 无忧雅居里的主子们刚用过晚膳,下人们正准备用膳,因此厨房正好有一些还没有人动过的剩菜,给自己人留下足够的分量之后,扶俞就挑了几样菜带回花厅。 饭菜上桌,赶路这几天一直没能好好吃过一顿饭的兄弟二人立刻就流了口水,但那十三岁的男孩仍然固执地拦着自己的弟弟,自己不吃,也不让弟弟去吃。 八岁的男孩饥肠辘辘,现在香喷喷的饭菜就在眼前,却只能看不能吃,小男孩觉得委屈极了。 “哥哥,我饿……”小男孩拽着自家哥哥的衣角,因为刚刚大哭一场,所以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格外可怜。 十三岁的男孩也饿,也心疼弟弟,可母亲不在,男孩还是怕的。 抿着嘴一声不吭,十三岁的男孩只固执地拉着弟弟,戒备着所有人。 见状,虞清漪不劝,更不会责备他们。 “外祖父、外祖母,不然您二位就去休息,左不过就是那么些事儿,还用不着您二位来替他们主持公道。” 她会收留这母子三人,但就只是为了给丞相夫人添堵,相府的家务事,还得他们自己解决,她是绝对不会帮忙的。 肃国公原本就不想理会相府的糟心事儿,此时听虞清漪这么一说,肃国公立刻就拉着肃国公夫人站了起来:“那你就自己看着办。” 话音落,肃国公夫妇就离开了,虞清漪将虞清尘也打发走了,之后不久,那位夫人就回来了。 “哎呦!这晚饭是给我们娘仨准备的吗?五姑娘真是心地善良啊!清河、清山,快过来吃饭了!”像是不知道“客气”二字怎么写,那位夫人一踏进花厅就奔着饭桌去了,还不忘招呼自己的两个儿子。 两个男孩这才跟着自己的母亲在桌边儿落座,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显然是饿得很了。 虞清漪也坐在桌边儿,没有太关注两个失礼的男孩,对他们的言行更是没有半点儿鄙夷。 “不知该怎么称呼夫人?”见妇人吃饭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了,虞清漪才缓缓开口。 妇人直爽地说道:“我姓陈,在家中排行老三,五姑娘若是不介意,就跟我家里人一样唤我三娘。” “好,”虞清漪爽快地应下,“三娘倒是个爽快人。” 陈三娘笑道:“我们小地方的人,都是有话直说的,没你们京城人那么多弯弯绕绕,若是我哪句话惹五姑娘不高兴了,五姑娘可千万得告诉我,不然我都不知道的!” “好,”暗道陈三娘可不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耿直,虞清漪问道,“我看两位弟弟的年岁也不小了,三娘怎么会来京城?” “还不都是因为虞亮那个黑心的混账东西!”陈三娘愤愤道,“我认识他那会儿,他说自己是个做生意的,还是常年在外奔波的那种,我不懂这些,自然是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后来两情相悦,我俩自然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陈三娘的声音突然高了一些:“五姑娘你可千万别误会,我虽然是小地方的人,可绝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给别人生孩子的女人,我跟虞亮是拜过堂的! 成亲那会儿他说他父母早亡,没有兄弟姊妹,全家就他一个人,他就说要入赘我们家,省得我还得跟他去他的老家办理户籍,怪麻烦的,而且他入赘我们家,以后就住在我们那儿,这样一来我就不需要离开我爹娘了。 我一听就觉得这样好啊,可谁知道他竟然都是骗我的!他都已经娶了妻了,那户籍当然不能拿给我看了啊!亏我一直都觉得他是个老实人!“ 第305章 心寒 虞清漪万万没想到虞亮竟然不要脸到去给人做上门女婿。 “被骗了这么些年,三娘怎么突然就看明白了?” 陈三娘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这不大概两个月之前,有个在京城里当官的人到我们那儿去,好巧不巧就跟我这两个儿子遇见了,我也不知道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反正那当官的就到我家去寻我,然后就问我我的夫君叫什么、是哪里人、是做什么的。 他一个当官的问我,我当然是知不言言无不尽啊,结果我才说完,他就跟我说咱们大楚的丞相就叫虞亮,还当场给我画了相爷的画像,我一看,那不就是我夫君吗?后来我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舒坦,就求着那当官的带我们娘仨来京城,我得找那没心肝的问问清楚! 幸好那当官的心善,愿意带我们娘仨来京城,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虞清漪不由觉得缘分当真是十分奇妙,离京公干的京官多如牛毛,却偏偏让薛昭遇上了陈三娘母子三人,看来连老天爷都看不惯虞相的虚伪了。 无忧雅居里,陈三娘母子三人用过晚膳之后,虞清漪就安排他们去客房休息,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却是其乐融融。 然而相府里却是鸡飞狗跳。 “自从你来京城上任之后,你就嫌我给你丢人了!平日里你偷偷把青楼里的贱蹄子带回家来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说娶段兰只是为了仕途我也信了,结果呢?结果不止段兰一个!那你跟我说说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那个乡野村妇能给你带来什么?!”江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觉得这么多年来的忍耐和迁就全都喂了狗! “你闹够了没?!”陈三娘才上门来大吵大闹,江氏还跟陈三娘打了一架,好不容易送走了陈三娘,江氏又哭个不停,再加上连日来总是在肃国公那儿受气,虞亮突然就暴跳如雷,“还有完没完?你有什么可哭的!” “我哭怎么了?我还不能哭了?!”被虞亮大声吼了,江氏就更大声地吼回去,“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你还有理了?!” “我怎么对不起你了?我哪里对不起你了?”虞亮怒道,“你与我是少年夫妻,相互扶持至今,我没怨你出身寒门无所倚仗,我没怨你见识短浅、手腕不足帮不上忙,我没怨你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该我这一国丞相处理的政务我得处理,回到家里来还要为府中乱七八糟的琐事费心,我怨过你吗?不管是不是你应得的,我都给你了,我养着你就跟养了个祖宗似的,你还有什么不满?!” 江氏惊呆了。 是,她出身寒门,家里无权无势,成不了她的倚仗,可他虞亮不也是布衣出身吗?当年他一穷二白,连一日三餐的钱都是她给的,除了她还有谁愿意嫁给他? 她见识短浅、手腕不足,可她有在努力学习怎样才能当好这相府的女主人,府里的茶米油盐、一家人的衣食住行都是她在打理,虞亮费什么心了?他就只在月末翻翻账册也算得上是费心吗? 还有,她生不出儿子怎么了?她不是给他纳妾了吗?他的妾不是给他生了好几个庶子吗?怎么?庶子不算儿子,养在外面的私生子才算是吗? 江氏突然觉得心寒,她知道虞亮并不是旁人口中德才兼备的谦谦君子,他们青梅竹马,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虞亮的为人,但她从没想过这么多年来虞亮竟然没记她一个好,那她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到底算什么?到底为什么? “别冲我吼,”江氏擦去眼泪,面无表情,声音清冷,“你娶段兰做平妻,这件事是虞清漪给你抖出去的,你入赘平民百姓家也是你的妻儿找上门来闹了个人尽皆知,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与我无关,要怎么处理也随你,我管不着。” 虞亮难以置信地瞪着江氏:“若不是你心胸狭隘,无半分容人之量,清漪会如此记恨与我吗?若不是你尖酸刻薄,像个泼妇一样口出恶言,三娘会闹成那个样子吗?” 江氏冷笑,冷眼睨着虞亮:“行,都是我的错,所以呢?” 见江氏嘴上说着都是她的错,态度上却根本没觉得自己有错,虞亮指着江氏,气到浑身发抖:“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冷哼一声,虞亮拂袖离去。 “夫人!”虞亮一走,江氏的陪嫁丫头就忧心忡忡地跑到江氏身边,“夫人,您……没事?”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江氏自嘲一笑,“怪我眼瞎,嫁了这么个没有担当、只能靠女人成事的卑鄙小人!” 江氏的陪嫁丫头讷讷无言。 其实以前的相爷不是这样的,年少那会儿,相爷对夫人可好了,但后来相爷做了官,官职越来越高,相爷就变了。 静默半晌,江氏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指望什么了,只求他大楚丞相的身份能让清湄嫁个好人家……三皇子那边怎么说?” 江氏的陪嫁丫头犹犹豫豫地说道:“夫人,那边……恐怕是成不了了?” “成不了?”江氏皱眉,“去把清湄找来。” “喏。” 可江氏的陪嫁丫头在相府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虞清湄,而虞清湄早在陈三娘跟江氏大打出手时就离开了相府,跑去了三皇子府。 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斗篷,虞清湄敲响了三皇子府的后门,来开门的是三皇子府的三等下仆,这人显然是经常帮虞清湄开门,一瞧见虞清湄就是一脸的不耐烦。 “都这个时间了,虞大小姐怎么来了?”那三等下仆打了个哈欠,态度敷衍。 虞清湄轻咬嘴唇:“我……我来找三殿下,三殿下在吗?” 那三等下仆挑了挑眉:“在,自打月夫人来了之后,三殿下就不在入夜之后出门了,这虞大小姐不是知道吗?这会让三殿下大概在陪月夫人说话,虞大小姐进来。” 月夫人正是春风楼的那个花魁花月,凤钊终究还是将人接进了三皇子府,只不过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第306章 虞大小姐有事 虞清湄咬咬牙,踏进了三皇子府。 虞清湄寻到凤钊的时候,凤钊跟花月正在三皇子府无处不精致的花园里围炉小酌,花月依偎在凤钊的怀里,笑容清浅。 凤钊也跟虞清漪认识的那个凤钊不一样,褪去了那些自傲、自大的尖锐,凤钊整个人都更加内敛沉稳,眉目含笑的模样温润如玉,极尽温柔,如果说以前虞清湄看中的只是凤钊尊贵的身份和强势的母族,那么现在虞清湄是真的动心了。 “三殿下……”虞清湄不自觉地唤出了声。 凤钊循声望去,这才看到虞清湄,脸上的温柔一收,便只剩下了疏离。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见本殿下失势就开始敷衍本殿下了吗?有客来访怎么不先通报本殿下?本殿下这三皇子府何时成了任谁都能随意出入的地方?!” 那下仆脸色一白,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殿下恕罪!奴才绝无此意!” 如若是虞大小姐来了,就随她的便。这话分明是殿下亲口说的,之前虞大小姐来的时候他们也是直接将人引进来,殿下从来没有发怒过,今日怎的又变卦了? 花月握住凤钊的手,柔声安抚道:“殿下别生气,虞大小姐又不是外人。” 凤钊的神色稍缓,不是因为赞同花月所说的话,而是只要听到花月的声音,凤钊的怒气就能散去一半。 花月又看向虞清湄,温柔地笑着:“虞大小姐快过来坐,殿下今日得了一壶流香酒,刚温好,虞大小姐来得正是时候。” 闻言,虞清湄咬紧了牙关。 宫中有御酿蔷薇露,品质稍次的就叫流香酒,专供陛下赏赐臣子,但因为数量极少,所以十分珍贵,他爹曾经得到一壶,然后就封存了起来,到现在都没舍得喝,三殿下竟然舍得跟花月共享?! 虞清湄嫉妒极了,却又无可奈何。 她跟三殿下相识已久,因为有心攀附,所以她对三殿下格外关注,久而久之自然比旁人更加了解三殿下,因此她知道三殿下从来都没有对虞清漪动过心,他所在意的只是肃国公府这座靠山,她也知道三殿下对花月是动了真心,这份情谊深到宁可被陛下收走手中的所有权力,三殿下也要将花月接进三皇子府。 其实三殿下原本是想娶花月做侧妃的,为此他在御书房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淑妃偷偷将花月接进宫里,由花月出面劝服了三殿下。也是因为这件事,三殿下觉得花月是不求名利地真心待他,他觉得他委屈了花月,于是对花月比从前还好。 虞清湄咬紧牙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如果是三殿下邀请她,那她一定立刻就坐过去,但邀请她的人是花月,她这心里就怎么都不舒坦? 见虞清湄木讷地站在那里,凤钊皱了皱眉:“既然月儿都开口了,你便过来坐一坐,陛下御赐的流香酒,你应该是没喝过的。” “……多谢三殿下。”除了道歉,虞清湄不知道她还能说什么。 磨磨蹭蹭地坐过去,虞清湄端着花月亲自给她倒的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难受极了。 凤钊瞧见了,却并不在意,甚至觉得虞清湄要是能一口不碰就好了,那样就能省下一杯,让花月多喝两口。 “在这个时间过来,虞大小姐可是有事?” 自从接花月回三皇子府之后,凤钊就再也没有主动找过虞清湄,若虞清湄找上门来,凤钊也刻意保持着疏离又不失礼貌的距离。 以前他不在乎,因此哪怕跟虞清漪有婚约,他也会跟其他女人牵扯不清,甚至跟虞清湄暗度陈仓,从不考虑虞清漪的感受,但如今他在乎,他怕花月在乎,怕花月难过,因此断了跟其他女人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只专心爱护花月一人。 事到如今,他才能体会虞清漪曾经的心情,难怪虞清漪会那样恨他。 凤钊疏离的语气刺痛了虞清湄的心,但虞清湄却不再质问,甚至不再抱怨。 抱怨的话她已经对三殿下说过太多了,可三殿下听不进心里,或者说三殿下根本就不在乎她是怎么想的,那她说再多又有什么用?现如今她只求三殿下能娶她,爱她也好不爱也罢,只要能娶她做三皇子妃,旁的事情她不再奢求了。 低下眉眼,虞清湄声音淡漠地说道:“抱歉打扰三殿下和月夫人,只是……” 声音一哽,虞清湄的眼中却没有半分湿意,这戏说来就来,熟练得很:“只是家里出了点事,我……我不想待在家里,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想着我与三殿下之间的私交终归是比旁人好一些,便来了三皇子府,是我考虑不周,给三殿下添麻烦了。” 这话若是由别人来说,凤钊定会相信对方的悔过之意,但这话是由虞清湄说出来的,凤钊便一个字都不信。 正如虞清湄了解他那般,凤钊也是了解虞清湄的。 “相府出事了?出了什么事?”花月一脸关切地看着虞清湄,语气里是满满的关心。 但花月是钱字号的人,发生在相府里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甚至比虞清漪更早知道陈三娘母子三人的存在,也几乎是跟虞清漪同时知道陈三娘携子入京的事情。 虞清湄抿紧了嘴,觉得难堪至极。 “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花月看起来更加担心了,“虞大小姐不妨说说,看三殿下能不能帮得上忙。殿下?” 凤钊笑着在花月的头上摸了一把,温柔道:“你别急,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也用不着我去帮忙,或者说……” 凤钊扫了虞清湄一眼,轻声哂笑:“本殿下不去帮忙反倒更好。” 花月眨眨眼,疑惑不解地看着凤钊:“相府里的事情……殿下知道?” “知道,”凤钊拉住了花月的手,“不止本殿下知道,恐怕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花月满眼好奇,但双唇翕动,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瞧见她这副表情,凤钊笑得更加温柔了:“虞相在栾城以商贾的身份入赘为婿,今日他的那个妻子领着他们的两个儿子来到了京城,应该是已经去过相府了。” 花月惊愕地瞪圆了眼睛:“相爷入赘?!这、这是他的第三个妻子了?还可以这样的?!” 第307章 真心 “依着大楚的律法自然是不可以的,这跟平妻可不是一回事。”凤钊实在想不通虞相图的究竟是什么。 “哎呀!那虞相这不是违反了大楚的律法吗?朝廷重臣知法犯法……”花月的声音戛然而止,有些抱歉地看向虞清湄。 虞清湄之前还没有想到这一层,现在听凤钊和花月这样一说,虞清湄立刻就慌了。 陛下一向赏罚分明,现在她爹犯了法,这事儿还闹得人尽皆知,这……她爹的官位还保得住吗? “三殿下,这……” 虞清湄的话还没说完,凤钊就抢先拒绝了:“虞相的事闹得人尽皆知,现在谁都没有办法帮他求情,能救他的只有百姓,如果百姓不介意,便是说虞相此举不会影响到朝廷威信,那父皇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过虞相,但如果百姓声讨虞相,并因此绝对朝堂之风不正,那便是父皇有心,也保不了虞相。” 凤钊并不觉得这件事跟虞清漪无关,若不是虞清漪动了手脚,虞相完美隐瞒了十几年的事情怎么会突然暴露?若不是虞清漪动了手脚,远在栾城的母子三人怎么有能力安然无恙地来到京城? 凤钊并不觉得虞清漪的这种报复是错的,但他觉得虞清漪未免心太狠了,她这样直接把事情闹大,是一点儿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留给虞相。 “那、那怎么办?”虞清湄的脸色微微泛白。 百姓怎么可能不介意?那些愚民平日里最喜欢嚼舌根,更喜欢嚼官宦世家的舌根,但凡窥探到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四处宣扬,黑白颠倒,这一次她爹真的做错了事,且还闹得沸沸扬扬,那些愚民怎么可能不抓住机会,极尽诋毁之能事? “三殿下,您真的不能帮帮我爹吗?”虞清湄哀求凤钊。 凤钊摇了摇头:“本殿下也不希望相爷有事,但本殿下的确无能为力,虞大小姐若真的想帮助相爷,不如去找五姑娘。” “五姑娘……虞清漪?!”虞清湄愕然地看着凤钊,“殿下您竟然让我去找虞清漪?” “不然呢?”凤钊看着虞清湄,眼底透出一点嘲讽,“五姑娘是你的妹妹,虞家人,虞家出了事,你不该去找她吗?更不用说如今你们家的大公子也在五姑娘那儿。” “家人?她可没有把我们看做家人!”虞清湄冷声说道,“她的外祖父可是肃国公呢!以前她就仗着肃国公的宠爱肆无忌惮,如今肃国公回京,她可得巴紧了段氏这棵大树,哪有时间理会我们?连我爹去无忧雅居都被堵在了大门口,我去能有什么用?她可是段氏的五姑娘,我们虞家高攀不起!” 凤钊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若不是虞家先苛待虞清漪,虞清漪怎么会跟虞家这般生分?若不是虞家没有一个人想要挽回跟虞清漪之间的血脉亲情,虞清漪如何会对段氏死心塌地? 但这些都是虞家的家务事,顶多跟段家有关,跟他凤钊是扯不上关系的。 又听虞清湄抱怨一阵,凤钊明白虞清湄是想请他帮忙,但如今他自身难保,可不敢多管闲事,于是凤钊咬死不松口,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命人送虞清湄回相府。 送走了虞清湄,凤钊疲惫地揉揉额角,十分抱歉地对花月说道:“抱歉,本殿下这就传令下去,往后不准她再踏进三皇子府。” “别!”花月连忙劝阻道,“因为我,陛下已经对殿下十分不满了,如今殿下须得谨慎行事,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强硬,万万不能再让人说您一个不字!而且……而且虞大小姐只是依赖殿下罢了,她又没做错什么……” 花月越说越小声,到最后竟好似有些委屈。 凤钊温柔一笑,将花月搂进了怀里:“既然她没有错,那便是本殿下的错了。” 花月扁嘴,委屈巴巴地嘟囔道:“殿下也没有错……” 凤钊被花月违心的话给逗笑,柔声道:“是本殿下的错,都怪本殿下以前行事荒唐,惹下了许多麻烦事,连累你受尽委屈。本殿下悔不当初,已经尽力弥补自己的过错了。” “妾知道,”花月抱紧凤钊的腰,声音像沾了蜜一样的甜,“殿下为妾所做的事情,妾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淑妃娘娘和陛下说过的话也没有错,妾出身卑微,对殿下来说就是个无用之人,殿下这三皇子府里,还是需要一个像样的女主人。” “母妃与你说这些了?”凤钊在心里把淑妃埋怨了一通,“这些话你听过便罢,母妃虽是好心,但她终究不是我。” 叹息一声,凤钊道:“以前我也跟母妃一样,觉得我这三皇子府里需要一个像样的女人,她得出身好,得脾性好,得以我为先,得有能力照顾好偌大的三皇子府,还得有手腕与人周旋,什么情啊、爱啊,都不重要,直到我遇见了你。” 凤钊低头跟花月对视:“月儿,如今我只想要你,你不会的事情我可以教你,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可以替你,我不需要其他女人,只要一个你就够了。” “殿下……”花月的眼眶泛红,盈盈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殿下,是妾拖累您了。” “快别这么说,”凤钊抬手在花月的脸蛋上轻轻掐了一下,“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我高兴着呢!” “殿下……”花月一扁嘴,泪水就夺眶而出。 “怎么还哭得更厉害了?”凤钊哭笑不得,“得了,我不说了,你也快别哭了,哭得我心疼。” 凤钊哄了花月很久才止住花月的眼泪,当晚就寝前,花月便趁着凤钊去沐浴的功夫给虞清尘传了信,将虞清湄来过三皇子府的事情告诉了虞清尘。 收到消息的虞清尘一头雾水。 “乖乖,你说虞清湄到底在想什么?” 侧在软榻上赏月品茶,虞清漪懒洋洋、软绵绵地问道:“她做了什么?” “她去三皇子府了,还想让三皇子帮帮虞相。”虞清尘嗤笑一声。 因为执意要纳花月为妾,甚至想要娶花月做侧妃,凤钊已经彻底惹怒了楚帝,如今手里一点儿权力都没有了,他连他自己都帮不了,怎么帮虞相? 虞清漪懒懒地勾起唇角,妖娆一笑:“想让三皇子帮虞相是假,借机去跟三皇子联络感情是真。” 虞清尘挑眉:“她就那么想嫁给凤钊?” 凤钊真有那么好? “不嫁给凤钊,她还能嫁给谁?”宗越从天而降,气得虞清尘瞪眼。 第308章 本侯与你目标一致 “你怎么又来了?!”瞪着宗越,虞清尘怕惊动其他人,因此刻意将声音压得极低。 自从被外祖父扔出无忧雅居之后,宗越就总是像这样偷溜进来,堂堂大楚青阳侯,竟然总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而且还理直气壮,他气都气累了。 非常感谢虞清尘的体谅和贴心,宗越三步并两步地走到虞清漪身侧,才坐下就先将虞清漪捞进了怀里,整个人立刻就舒坦了。 在此之前,宗越和虞清漪之间的亲密互动其实不多,大多都是两个人之中有一人突然兴起,故意闹对方的,但被肃国公禁止出入无忧雅居之后,宗越突然就开始贪恋这样的亲密,唯有人在怀里,宗越才觉得安心。 见宗越理所当然地把虞清漪抱进怀里,虞清尘气得咬牙切齿,抄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过去。 “你来做什么?!” 宗越不紧不慢地伸出手去,稳稳地抓住了直飞过去的茶杯,没让一滴茶水溅出去,然后就将茶杯放在桌上,推回给虞清尘。 “听说陈三娘来了?”宗越偏头看着虞清漪,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就在虞清漪的耳边。 虞清漪往另一边躲了一下:“来了,我留他们住下了。” “嗯,”留陈三娘母子住下对虞清漪来说有利无害,宗越自然不会反对,“打算怎么做?” “我吗?”虞清漪不解地看向宗越,“我没什么打算啊。” 这件事跟她有关系吗? 看到虞清漪的表情,宗越就知道虞清漪心中所想,凤眸中沁出几分笑意。 “嗯,也好。” 这件事也的确轮不到清漪一个晚辈管。 虞清尘冲天翻了个白眼:“合着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么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当然不是,”宗越给了虞清尘一个“你傻吗”的眼神,“虞相的相位恐怕是保不住了。” 听到这话,虞清尘就严肃了起来:“陛下与你说的?” “没有明说,但言辞间尽是对虞相的失望,而且……”宗越偏头看了虞清尘一眼,“而且陛下现在急需做些什么来讨好肃国公。” 虞清尘和虞清漪齐齐挑眉,都觉得宗越这说法有些言过其实。 “陛下讨好外祖父?有这个必要吗?” 于公,陛下是一国之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没有独断专行直接下旨,而是先让宗越和二公主培养感情,也给乖乖时间让乖乖为日后跟二公主共侍一夫做好准备,这已经对他们的偏爱了。 于私,陛下将宗越视若己出,对宗越甚至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好,但对乖乖的好仅仅是源于对他们外祖父的尊敬和忌惮,以至于在宗越和乖乖之间,陛下永远都会站在宗越那边,为宗越考虑,想让宗越做驸马正是陛下为了宗越更好的未来而做出的决定,至于会不会因此惹乖乖伤心,陛下并不在乎。 因此,先前陛下所做之事其实算不上是错,他只是对乖乖不公平罢了,但这世上又哪有公平的事情?既然没有错,那陛下就没有必要讨好外祖父来弥补什么。 “有必要,”宗越沉声解释道,“国公爷站在大楚军政的顶端,在三军中的威信远超陛下,陛下知道国公爷忠心,即便对陛下的一些举动感到不满,国公爷也不会做不忠不义的事情,他只会适当地反击陛下,但陛下对国公爷的态度、国公爷的反应看在有心人的眼里就有可能会变成动摇国本的大事。” 陛下担心有人借题发挥,说陛下不敬重肃国公,进而指责陛下轻怠三军,或者说国公爷失势,这不仅会让军心动摇,也会让其他三位老国公和藏匿在暗处的居心叵测之徒蠢蠢欲动,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虞清尘沉吟片刻,道:“有外祖父压着,应该不碍事。” 宗越摇了摇头:“就算不会影响大局,也会造成一些损失,而这些损失根本就不是不必要的。” 闻言,虞清尘轻声哂笑:“早知如此,陛下何必惹这事端?乖乖受了委屈,别说是外祖父,便是我也不可能无所作为,可惜,外祖父先我一步。” 他本来也是有些安排的,但外祖父来了,他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就只能掩藏起来,不然可是要受罚的。 宗越的眸光微沉,意味不明地看着虞清尘。 虞清尘挑眉浅笑,不慌不忙地说道:“丑话说在前头,不论是小时候从军习武,还是后来到青山求学,我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那便是护乖乖一生喜乐,平安无忧,为此我可以入朝为官,为大楚鞠躬尽瘁,为此我也可以扰乱朝堂,让大楚陷入水深火热。青阳侯可千万别小看了文臣。” “你是文臣?”宗越冷嗤一声。 虞清尘道:“我只是个会打仗的文臣而已。” 宗越冷哼一声,道:“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本侯与你目标一致。” 宗越侧头看着虞清漪,眸光温柔:“本侯虽不会搅得大楚鸡犬不宁,但如若大楚的青阳侯成为本侯保护清漪的绊脚石,那本侯会舍弃这个身份,天宽地广,岂会没有去处?” 虞清尘立刻表态:“我可不会让乖乖跟着你受苦。” 宗越扫了虞清尘一眼,这一眼满是鄙夷:“你可知宗氏祖上是做什么的?” 虞清尘仔细一想,当即就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今人都知道宗氏祖上本是商贾,后来弃商从武,保家卫国,据说宗氏祖上留下来的东西除了一些祖产,还有财宝无数。 但像他们这样出身百年世家的人,只要有心打听就能知道,宗氏祖上就是一群匪类,哪里有钱他们就往哪里去,有传闻说宗氏祖上为了抢夺财宝曾屠人满门,也有传闻说宗氏挖了不少帝王墓,将那些陪葬品都换成了钱。 不管宗氏祖上究竟是什么身份,有一件事是毫无争议的,那便是宗氏有钱,很有钱,说他宗氏富可敌国都是低估了宗氏,而如今,宗氏只剩下宗越一人。 见虞清尘不甘心地闭上了嘴,宗越就得意地笑了:“仅是祖上留下的东西,就足够本侯和清漪挥霍三世,怕什么?” 第309章 你是外祖父的骄傲 在无忧雅居里待了一会儿,宗越就自觉地回了青阳侯府。 一夜好梦,第二日虞清漪起了个大早,因为背上的伤都已经好了,所以就到无忧雅居的演武场去晨练,才刚到门口,就听到了肃国公声如洪钟的呼喝声,虞清漪探头往里一看,就瞧见了正将一杆长枪耍得虎虎生风的肃国公。 听到声音,肃国公就收起了架势,转头往门口一看,立刻就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五丫头,进来!” 虞清漪依言踏进演武场,笑容乖巧:“请外祖父安,外祖父怎么起得这么早?” 肃国公笑道:“一辈子的习惯,岂是说改就能改的?背上的伤都好了吗?” “都好了!”虞清漪夸张地活动了一下,又说道,“南笙公子可是神医谷的弟子呢,医术了得,他给孙女用的药可是他亲手调制的独家秘药,效果好得不得了!” 肃国公被虞清漪撒娇卖嗔的模样给逗笑:“他说是独家秘药,你就信?” “为什么不信?”虞清漪笑嘻嘻地说道,“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肃国公立刻就明白了虞清漪的意思:“鬼精灵!” 想要取得别人的信任,就要先信任别人,想要取得别人的真心,就要先付与真心。 “来!陪老夫过几招!” “那外祖父可要手下留情!”嘴上说着让肃国公手下留情,虞清漪却没打算对肃国公手下留情,抽出藏在腰带里的软剑就抢先攻了过去。 “嗯?怎的又使剑?”肃国公先向后避开,然后欺身而上。 虞清漪立刻向后掠去,拉开跟肃国公之间的距离:“孙女把正世鞭给清尘了。” 肃国公挑眉,略有些惊讶地看着虞清漪:“你竟然知道那条白骨鞭的名字?” 虞清漪下巴一挑,得意道:“孙女知道得可多了呢!” “好!”肃国公哈哈大笑,不慌不忙地应付虞清漪的攻击,“将正世鞭交给清尘也好,他在朝为官,或许用得上。” 现在的朝堂乌烟瘴气的,清尘年纪尚轻,若是没有正世鞭这样的信物傍身,怕是会被人欺负死。 “孙女也是这么想的。”虞清漪的招式一变,攻击的速度立刻就加快了几分。 “嗯?”肃国公先是一愣,旋即就沉了脸色,“你这剑法是跟宗家小子学的?” 虞清漪愣了一瞬才想明白“宗家小子”指的正是宗越:“啊……是啊。” 她才使了一招外祖父就看出来了?侯爷的剑法有这么特别吗? 肃国公重重地冷哼一声,问虞清漪道:“你知不知道宗氏本家的疾风剑法是不外传的?” “啊?”虞清漪茫然地眨巴眨巴眼,“这套剑法叫疾风剑法?” “老夫要说的是这套剑法的名字吗?!”肃国公气得瞪眼。 虞清漪一缩脖子,吐了吐舌头:“孙女不知道,侯爷什么都没说。” 侯爷的确是没跟她说起过这套剑法的事情。 “那个混账小子!”肃国公怒骂一句,然后给虞清漪解释道,“宗家小子现在常用的剑法,是他在疾风剑法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一套剑法,比疾风剑法更适合他,而疾风剑法作为宗氏的祖传剑法,是不传外姓人的。” “……哦。”虞清漪点点头,看起来并不在意。 肃国公更气了:“你就这么想嫁给宗家小子?” 虞清漪向后连跳两下,拉开了跟肃国公之间的距离之后就收起了剑:“没有啊,至少陛下如果执意要招侯爷做驸马的话,我就一定不会嫁给他,平妻不行,侧室不行,妾也不行。” 轻声一笑,虞清漪又道:“一套剑法罢了,侯爷愿意教我是他的事,他教我的时候可没说学了就必须嫁给他,因此宗氏那些规矩与我无关。” 肃国公脸色稍缓:“你说得不无道理。” 突然觉得哪里不对,肃国公问虞清漪道:“五丫头,你……不想嫁给他?” 宗家小子其实挺好的,至少品行是好的。 “想啊,”虞清漪承认得十分坦荡,“我想嫁给他,但只想做他唯一的妻,若是成不了这个唯一,那不嫁也罢。不是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吗?” “胡说八道!”肃国公狠瞪虞清漪一眼,“咱们段家的女儿都是洁身自好的,可不做那些……不好的事情。” 肃国公本想说得更难听一些,但话到嘴边儿却没敢说出来。 万一五丫头以后真的做了那样的事,那他不是连五丫头一起骂进去了? 虞清漪撇撇嘴,没有说话。 外祖父心中那些不好的事情她大概已经做了不少,她大概要成为段氏百年以来的第一个污点了。 “想什么呢!”肃国公不知何时走到了虞清漪面前,抬手就在虞清漪的脑门上弹了一指头,“老夫还没老糊涂,那些个是非对错老夫看得清楚,若当真是你做错了,那当日在西城门外,老夫就不只是打你一顿鞭子这么简单了!” 虞清漪揉揉额头,嘴角微扬。 肃国公又道:“你虽然姓虞,但你是老夫和你外祖母亲自教养长大的,你是好是坏,老夫清楚得很!” “可我离开西北那会儿还是个孩子,外祖父就不怕我在京城里学坏了?”虞清漪歪头看着肃国公。 肃国公哈哈大笑:“你若真是学坏了,相府早就鸡飞狗跳了,你若真是学坏了,那次百花宴你就该逼宗家小子娶你,你若真是学坏了,姜家的六丫头又怎么能活到今日?” 虞清漪无话可说。 她身边的人总说她是个好人,搞得她现在都觉得自己不坏了。 “傻丫头!”肃国公慈爱地拍了拍虞清漪的头,“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有你这样的外孙女,老夫特别骄傲,如果夜里你能坚决地将宗家小子拦在门外,老夫就更骄傲了。” 虞清漪的嘴角一抽,面色泛红:“外祖父您都知道?” 肃国公把手往身后一背,得意道:“你手底下那些人,可全都听老夫的!” 虞清漪啧了一声:“今日我就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肃国公再一次朗声大笑:“对!该教训!狠狠地教训他们,让他们以后只听你的!” 第310章 彻底放弃 楚帝最近有点烦,他明明只是想让自己爱护的晚辈有个更好的前程,怎么反倒落了个里外不是人呢? 肃国公回到京城之后,就只在当天进了一次宫,之后不管楚帝如何三催四请,肃国公都用一句身体不适给挡了。这若是换做旁人,楚帝立刻就会让禁军去拿人,但这人是肃国公,楚帝不敢。 再说宗越,大楚冷酷无情的青阳侯因为无情,所以情绪少有起伏,一贯都是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的模样,然而最近宗越的情绪开始有起伏了,有时黯然伤神,有时悲从中来,便是站在大殿上出席早朝,宗越都开始走神发呆,明显是心不在焉。 而御史台联合一众言官弹劾丞相虞亮的奏折更是让楚帝心烦意乱。 于是楚帝就将在家闭门思过的虞亮召进了皇宫。 “虞亮,你知道这些折子里写的都是什么吗?”站在御案后面,楚帝指着桌上摞到齐头高的折子,竟然还能保持冷静。 虞亮低着头跪在御案前,哪怕心里清楚那些折子都是弹劾他的,虞亮也不敢跟楚帝说他知道:“陛下恕罪,臣愚钝,不知道那些折子里都写了什么。” “你愚钝?朕看你一点儿都不愚钝!”见虞亮到了这个时候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在这里装傻,楚帝气得挥倒那一摞高高的奏折,奏折飞散,有不少砸在了虞亮的身上。 虞亮不敢躲,咬着牙挨了打。 楚帝指着虞亮骂道:“虞亮你让朕说你什么好?你可知京城里的百姓都是怎么说你的?骗婚国公女,入赘百姓家!百姓都说大楚的丞相是靠女人爬上这丞相之位的!虞亮你可真是给朕长脸!” 虞亮叩首,还没说话就先哭了起来,然后哭着忏悔道:“陛下息怒,都是臣的错,是臣鬼迷心窍,做了蠢事,臣对不起陛下!” “你蠢?你蠢你还能娶到肃国公的女儿?你蠢你能瞒住肃国公这么多年?你蠢你能瞒丞相夫人这么多年?你若是蠢,那朕看这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楚帝也觉得这事儿蹊跷,他怎么想也想不出虞亮究竟是用了怎样的手段,竟能将他做过的事瞒得密不透风。 心头一紧,楚帝眯起双眼审视着虞亮。 既然虞亮这般擅于欺瞒,那虞亮有没有瞒着他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虞亮便不再为自己辩解了,只哭道:“臣愧对陛下!” 见虞亮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心无愧疚,楚帝真是气都气不起来了。 “你愧对的人不是朕,是段蕊,是肃国公,是江氏,是陈氏,是你的子女!” “陛下说的是。” 闻言,楚帝长叹一声。 虞亮此人,或许真的是他看走眼了,在朝为官,尤其是做到丞相这样的高位,只有能力和手段是不够的,还得看得清形势,得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也得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奉承、什么时候应该真诚。 其他的事虞亮做得很好,但虞亮永远都不会付出他的真诚,哪怕是面对他这个君主,虞亮也总是虚与委蛇,他可以容忍这样的虚伪,但他的心胸再宽广,耐心也有用尽的一天。 不过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就算他还有耐心,虞亮也坐不稳这个相位了。 这样一想,楚帝就不气了:“这次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气归不气,该知道的楚帝还是想要知道。 “臣……”虞亮不敢说。 依着他的意思,他当然想将陈三娘母子三人带回相府,至少要将他的两个儿子接回相府,但陛下大概想让他将陈三娘母子三人处理干净,免得留下污点和话柄。 见虞亮还在盘算什么,楚帝只觉得可笑:“怎么了?还没想好吗?” 虞亮立刻说道:“陛下圣明!关于此事,臣须得与贱内好好商议。” 楚帝轻声一哂:“你入赘的时候可没跟丞相夫人商议。罢了,回去,去跟丞相夫人好好商量商量。” 至此,楚帝已经完全放弃了虞亮。 然而喜欢揣测圣意的虞亮却没有揣测出楚帝此时的心意,一听说可以离开就如蒙大赦,立刻跪安。 送走了虞亮,楚帝又差人去将宗越喊进了宫,见宗越面容憔悴,楚帝不由皱起了眉。 “还没见着清漪丫头?” 宗越有气无力地跟楚帝行了个礼,然后颓丧地摇了摇头:“国公爷仍是不准微臣踏进无忧雅居半步,偏清漪正在养伤,微臣……” 宗越的声音一顿,这话便再也说不下去的样子。 楚帝开始有些担心了。 子於虽然已经二十有余,但却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姑娘,初尝甜果,难免不能自控,倾注太多,可于情爱一事,倾注得越多,就伤得越深,现在只是不能跟清漪丫头见面而已,子於就已经颓丧至此,若肃国公当真不准清漪丫头跟子於在一起,那子於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没在入夜只有溜进去吗?”楚帝现在迫切地希望宗越能跟虞清漪见上一面,以此来缓解宗越的相思之苦。 宗越苦笑:“清漪用的暗卫原本就是肃国公府出来的,如今国公爷一来,他们全都对国公爷唯命是从,国公爷说不准微臣踏进无忧雅居一步,他们就不会让微臣踏进一步,微臣又不敢强闯,现在微臣连清漪身上的伤好了几分都不知道。” 楚帝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清漪丫头就没给你传个信?” “若是能传出来就好了……”默然片刻,宗越抬起头看着楚帝,那一双凤眸中的冰雪消散,却盈满了无光的幽暗,“陛下日理万机,还要为微臣忧心,微臣深感愧疚。” “你与朕还说这些见外的话?”楚帝叹息一声,旋即又责备起肃国公来,“国公爷也真是固执,你们晚辈之间的事情,他跟着添什么乱?” 暗道还不都是楚帝先添的乱,宗越的面上仍旧是十分忧伤:“国公爷只是心疼清漪罢了,微臣总说自己会疼惜清漪,但微臣确实没有做到,别说是大婚了,微臣连提亲都还没有提,国公爷怎么可能不怨微臣?如今微臣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第311章 南梁求亲 闻言,楚帝略微有些心虚。 说起大婚……他还想让子於娶月婉来着…… 楚帝抬手揉了揉眉心:“快过年了,你去弄一些西北的蒲酒来,肃国公夫人喜欢那个,但是他们这一次回来得匆忙,似乎没带蒲酒回来。” 宗越的眼神猛然亮起:“多谢陛下!微臣回去之后就差人去办!” 西北的蒲酒?这个好办,肃国公夫人想要多少都行! 楚帝摇头失笑:“瞧你那急切的样子!得了,快回去,反正你那脑子里现在除了蒲酒大概什么都装不下了。” 宗越倒是不跟楚帝说那些虚伪的,当即就应承了下来:“多谢陛下!微臣告退!” 然后宗越转身就走。 “这孩子!”宗越这样直白,楚帝反倒是高兴的。 同一时间,凤柔听说宗越进了宫,立刻就要到御书房去堵截宗越,但是却被十分了解她的皇后给拦住了。 “想去哪儿?”踏进凤柔的寝宫,皇后面容冷肃,威仪十足。 “儿臣参见母后,”凤柔立刻行礼,然后如实说道,“儿臣听说青阳侯入宫了,就想去见青阳侯一面。” 从静慈庵回来之后,她就没见过青阳侯了。 皇后冷声道:“御书房是你一个公主该去的地方?你父皇宠你,却不代表你可以放肆。” 凤柔扁嘴:“那……那我去宫门那儿等着侯爷!” 皇后皱眉:“不知羞耻!静雅夫人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被“不知羞耻”这四个字给烫红了脸,凤柔不甘心地说道:“是父皇让儿臣跟侯爷联络感情的!” 皇后瞧着凤柔,冷声道:“如今肃国公夫妇已经回京,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而且从静慈庵回来之后,青阳侯可曾与你联络过?你派人递出去的话,他可曾回过?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瞧瞧你,堂堂一国公主,可还有公主的尊严?” “儿臣怎么就没有公主的尊严了?”凤柔又将楚帝搬了出来,“儿臣只是奉旨行事。” 皇后静默片刻,换了个话题:“南梁希望和亲的国书已经送到你父皇的御书房里了,你……做好准备。” 凤柔的心里一咯噔,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南梁希望和亲跟儿臣有什么关系?儿臣需要准备什么?” “别跟本宫装傻,南梁太子希望与大楚和亲,难道还能送个大臣家的女儿过去?宫里待嫁的公主就只有你一人,你说你要准备什么?”皇后看着凤柔,表情依旧冷肃,没有半分动摇。 “母后!”凤柔惊愕地看着皇后,“母后,您明知道儿臣属意的是青阳侯,还要让儿臣去和亲?儿臣不去!” 皇后镇定地说道:“本宫并没有在问你的意见,只是在通知你。这件事本宫已经跟静雅夫人说过,今日静雅夫人就会搬到你这里,严加教导,你安心跟静雅夫人学习,以后嫁到南梁去都用得上。” 凤柔怒道:“严加教导?!母后分明是让静雅夫人来监视儿臣的!” “是又如何?”皇后微怒,“敢冲本宫大吼大叫,这就是你身为公主的教养和仪态?” 凤柔理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但心里委屈,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皇后很不喜欢凤柔的娇蛮和脆弱,因此一见到凤柔的眼泪,皇后对凤柔就更加不满了。 “你已经不小了,别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别奢求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既然生为公主,就拿出公主的样子来。”说罢,皇后就离开了凤柔的寝殿。 皇后一走,凤柔就崩溃得嚎啕大哭,哭了半晌才冲身边的人大吼:“去!去给青阳侯送信,就说母后逼本公主去跟南梁太子和亲!快去!” “……喏!”凤柔身边的大宫女彩鸾犹豫再三,还是想办法偷溜出宫,去给宗越送信去了。 而收到口信的时候,宗越的人正在无忧雅居虞清漪的房里,听陌陵转述了彩鸾的话之后,宗越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虞清漪把眉一挑,阴阳怪气地说道:“呦!月婉公主好可怜啊,竟然被皇后殿下逼婚,侯爷您不想想办法救救她吗?” 宗越奇怪地看向虞清漪:“本侯救她?谁来救本侯?” 他自己的婚事都还没闹明白呢,哪有那闲工夫去管别人的婚事?而且南梁送来国书要和亲,月婉公主身为皇室唯一一个适龄的待嫁公主,她不去谁去?难道要挑一个还没及笄的去?那别说是陛下了,皇甫靖都不会答应! 虞清漪撇撇嘴,没有再胡乱吃醋:“南梁怎么突然传了国书过来?皇甫靖的手笔?” 宗越也没把凤柔的求助当回事,抱着虞清漪沉声说道:“皇甫靖已经受封太子,他那位正妃还没踏进太子府就香消玉殒了。” “是他让南梁皇帝写的国书?”虞清漪不解。 正妃才死就向大楚求亲,皇甫靖会不会太着急了些? 宗越轻声一哂,道:“那国书就是皇甫靖写的,如今南梁的国事全由皇甫靖处理,奏折全由皇甫靖批阅,南梁皇帝甚至已经将国玺传给了皇甫靖。” 虞清漪诧异了:“南梁皇帝放权放得这样干脆?” 宗越眉心微蹙:“其中细节,本侯尚不清楚,大楚和钱字号在南梁的人都已经撤了回来,现在很难打听到详细的消息。” 虞清漪点点头。 她也就是随口一问,皇甫靖若真能做到不择手段,倒是一件好事,作为他们的盟友,皇甫靖若是太没用,辛苦的还是侯爷。 “当真要让月婉公主嫁过去?” 宗越神情古怪地看着虞清漪:“是陛下要嫁女儿,你不去问陛下,问本侯做什么?” 两国和亲虽然是国事,但君臣商议做出决定之后,它就变成是陛下的家务事了,陛下嫁女儿,要嫁哪个当然是陛下说的算,他们可管不着。 沉吟片刻,宗越问虞清漪道:“段氏里面,当真没有合适的女子?” “嗯?”虞清漪愣了愣,然后才想起跟皇甫靖之间的约定,戏谑地笑道,“这事儿你不去问我外祖父,问我做什么?” 第312章 代公主出嫁 玩笑归玩笑,第二日虞清漪还是将和亲的事情说给肃国公听了。 肃国公听完就瞪起了眼睛:“你这个傻丫头!宗家小子要去南梁就让他去,凭他的本事,还能回不来吗?你跟着去做什么!” 从京城到南梁路途遥远,若是运气不好就只能露宿荒山野岭,那风吹日晒的,五丫头怎么受得了?而且五丫头去的时候正逢南梁内乱,五丫头和宗家小子两个大楚世家子弟去了肯定是没有安生日子过的,整日东躲西藏,多辛苦啊! 宗家小子也是个不会心疼人的,五丫头想去,他就带五丫头去吗?瞧着五丫头挨饿受冻,他不心疼是不是? “呃……”虞清漪以为她跟肃国公谈的是正经事,可肃国公一开口怎么就说起私事来了?难道南梁向大楚求亲这事儿还没有她去南梁那事重要吗? 不过既然肃国公问了,虞清漪自然会回答:“那如果是外祖父您要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外祖母会让您一个人去吗?” “那能一样吗?!你还没嫁过去,矜持一点懂不懂!”肃国公抬起手,看样子是想在虞清漪的后脑勺上拍一巴掌,但终究还是舍不得,就算只是祖孙嬉闹,肃国公也下不去这个手,于是落手时就只是在虞清漪的脑袋上戳了一指头。 虞清漪撇撇嘴:“我跟侯爷的开始就不怎么矜持,从那之后京城上下都说我是个不矜持的女人,事到如今,我还矜持给谁看啊?再说了,侯爷是我自己的心上人,他若是在我瞧不见的地方受了伤,生死未卜,那我不着急吗?不难过吗?到头来受罪的还是我自己,何必呢?” “歪理!”肃国公剜了虞清漪一眼,却不得不承认虞清漪说的是对的。 肃国公暗自叹息一声。 他既希望五丫头能快快乐乐的,不伤心,也不难过,同时也希望五丫头在旁人眼里也是个好的,但京城里的人本就喜欢搬弄是非,拿别人的痛处取乐,连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都能传得像真的一样,五丫头那件确确实实经历过的事情又怎么能逃过悠悠众口? 不管五丫头有多好,旁人永远只会记得那一件事,哪怕不是五丫头的错,那件事也会跟她一辈子,让她往后的所有努力都化为徒劳。 肃国公越想越心疼,但却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收回飘远的思绪,肃国公问虞清漪道:“你觉得咱们段氏应该选出一女代替月婉公主出嫁吗?” 没想到肃国公会问询她的意见,虞清漪认真思考一阵,大大方方地说道:“孙女觉得婚姻大事,没有应不应该,只有愿不愿意,南梁的新太子虽然曾经说过想娶段氏的女儿,但这一次南梁向大楚求亲的国书里却是只字未提,只说想结两国秦晋之好,他既然不强求,我们自然不必为难自己。” 停顿片刻,虞清漪又道:“但如果外祖父认为月婉公主难当大任,想要从咱们段氏选一个聪明能干的到南梁去为大楚做事,那也不必代替公主出嫁,只做陪嫁或者干脆向陛下讨一个女官的职位应该也是可以的。” 肃国公思索一阵,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咱们家有待嫁的姑娘吗?”虞清漪掰着手指头将她所能想到的人全都数了一遍,“不是只有孙女一人吗?” 肃国公轻声一笑:“咱们段氏的确没有,但你惠姨母夫家有几个待字闺中的女儿,老夫曾经见过,都是机灵懂事的,老夫原本想从她们当中选出一人,但听了你的一番话之后,老夫改主意了。你可还记得你雅表姐?” 暗道一声果然,虞清漪一脸纯真地点点头,道:“是二舅舅家的雅表姐?可她不是已经嫁人了吗?虽然……” 肃国公略感意外地看了虞清漪一眼:“你人在京城,知道的倒是不少。” 想起段修雅,肃国公叹了口气:“你雅表姐当初风光大嫁,只可惜她那夫君寿元不长,她都没来得及生下一儿半女,她那夫君就到阴曹地府报道去了,打那之后,你雅表姐在夫家的日子就不太好过,她本人虽然不太在意,但你二舅舅心疼,干脆就将她接回肃国公府了。” 虞清漪皱了皱眉:“孙女记得雅表姐对她那个夫君一往情深,当初就是不顾二舅舅和二舅母的反对,执意要嫁,虽说可以做陪嫁,但若想从南梁太子手里讨到好处,还是得先讨好他。” 皇甫靖可不是个傻子,现在又有姬将军从旁辅佐,想从他手里讨到好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若不能成为他的枕边人,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肃国公一副“你还太嫩”的表情,道:“正因为二丫头对她那亡夫一往情深,不可能再爱上其他男人,她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虞清漪哑然。 这个道理她懂,但她不喜欢。 从虞清漪的表情看出了虞清漪的心中所想,肃国公道:“你且先给二丫头写一封书信,将事情交代清楚,将老夫的意思也转达给她,她若愿意,便让她到京城来,她若是不愿,就权当老夫没跟她提过这事儿。老夫又不会逼她,你瞎担心个什么劲儿?” 话说到最后,肃国公翻了虞清漪一个白眼。 他还能让自己家的孩子吃亏不成? 虞清漪吐吐舌头。 回到房间,虞清漪就给段修雅写了封信,虽然表姐妹二人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但因为是有正事要说,所以虞清漪也不觉得为难,没花多少时间就将信写完,让扶俞送了出去。 虞清漪才放下笔,虞清尘就过来了。 “乖乖,在忙?” “我有什么可忙的?”虞清漪起身迎上去,见虞清尘笑得见牙不见眼,虞清漪一头雾水,“瞧你高兴的,发生什么好事了?” 虞清尘得意道:“外祖父正在门口骂虞相,去看看吗?” 虞清漪挑眉:“虞相又来了?” 果然,得知清尘是他的嫡子之后,虞相突然就殷勤了起来,为了接清尘回去,真是面子里子都不要了。 “走,去瞧瞧。” 第313章 国公爷怒骂虞相 无忧雅居门前,肃国公口若悬河地破口大骂,丞相虞亮跪在门前的台阶下面,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门内,不知谁搬了一张太师椅出来,肃国公夫人端正地坐在围墙后面,见虞清尘和虞清漪过来,肃国公夫人就笑容慈爱地冲兄妹二人招了招手。 虞清尘和虞清漪面面相觑,然后绕路走到肃国公夫人身后。 “外祖母一直坐在这里听着?”虞清漪万万没想到端庄的肃国公夫人竟然喜欢听自家夫君骂街,这是一种怎样的爱好? 虞清尘也是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家外祖母。 肃国公夫人的眼神微微一寒,嘴角却仍旧挂着慈爱的笑容:“老身就是想听听他曾经是如何对不起兰儿的,又是如何苛待五丫头的。” 相府里的那点事,她从旁人口中听说了太多,如今她想听听虞亮怎么说,她想知道虞亮的心里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 闻言,虞清漪双唇微启,想说些什么,可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岳丈,小婿知道错了!千错万错都是小婿的错!但孩子是无辜的!求岳丈让小婿见见孩子!” 听懂虞相这话,虞清漪在心中讽笑。 这话若是让不知情的人听到了,还当是外祖父不近人情呢。 果然虞相就是虞相,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遇上什么事,他都要耍小聪明,真以为其他人都是傻子,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吗? 肃国公显然不是傻子,当即就吹胡子瞪眼地戳破了虞相的虚伪:“当然是你的错!你骗了老夫的女儿给你做平妻,又苛待自己的亲生女儿,清尘明明是你的嫡长子,可将近二十年了,你却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你真是枉为人父!” 缓了口气,肃国公继续吼道:“你想要见清尘和清漪?你凭什么?啊?凭你是他们的父亲吗?可你凭什么自认是他们的父亲?就凭你们之间那点儿微薄的血缘关系吗?!虞亮,你的脸皮可真厚!” “岳丈,小婿……” “别叫老夫岳丈!老夫担当不起!”肃国公一嗓子打断了虞亮虚情假意的辩解,“老夫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将兰儿嫁给你做妻!怪老夫识人不清,竟觉得你虞亮是个老实人,谁知到头来你最会骗人,连老夫都骗了去!若早知道你已有家室,只能娶兰儿做平妻,老夫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兰儿许配给你的!” 肃国公干脆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虞亮:“还有五丫头,当初老夫就不该让五丫头留在你身边!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你呢?你自己说说,五丫头在你身边可曾过过一天好日子?你堂堂一国丞相,偏就缺她那一口吃的吗?怎么?江氏生的女儿是你的亲女儿,我们兰儿生下的就不是你的骨肉?那你别要!把他们还给老夫!” 肃国公知道虞亮这样低三下四、委曲求全就是为了接虞清尘回去认祖归宗,且不说虞清尘是虞亮的嫡长子,单说他在朝堂上的作为,便只是一个私生子,虞亮也一定要将人带回去。 因此肃国公故意拿虞亮对虞清漪的冷漠说事,却是连虞清尘一并算了进去。 暗骂肃国公老狐狸,虞亮的脑子飞快地转动,一时之间却想不出破解之法,毕竟他相府里的那点事在京城里可谓是人尽皆知,肃国公这样明明白白地一说,他的辩解就都成了徒劳。 虞亮一边哭一边想办法,急得满头大汗。 “岳丈,小婿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给小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肃国公毫不客气地呸了一声:“先处理好你相府里的那些破事!堂堂一国丞相,竟然还入赘,大楚的脸都别你丢光了!快滚!处理好你相府里那些糟心事之前,别来找清尘和清漪,他恶人与此事无关,老夫可不想让他们被牵连其中,再受什么委屈!” 重重地冷哼一声,肃国公退回门内,大手一挥,从肃国公府来的卫兵立刻就合上了无忧雅居的大门,任虞亮在外面哭嚎不止也没人理会。 门一关,肃国公的肩膀就松懈下来,连带着背都有些佝偻了。 转身走到肃国公夫人面前,肃国公便向自家夫人伸出了手:“都说没什么好听的了,你偏要来,冬日风寒,若是着了病,还得麻烦五丫头照顾你!” “说的也是,”肃国公夫人长叹一声,搭着肃国公的手缓缓站了起来,“老了,总盼着人心向善,可惜啊,这世上总有那种自私自利的人,对他人一点儿善念都没有。” 肃国公夫人觉得虞亮就是这种人,为了他自己的那点利益,他一点儿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肃国公道:“他若是还有良心,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同样的错误。” 虞亮若是只骗了兰儿一人,他还能说虞亮是为了仕途攀附肃国公府,可虞亮又做出了入赘寻常百姓家的事情,这他就不能理解了,难道就只是为了生个儿子吗?当真荒谬! “倒也是。”肃国公夫人冷哼一声。 祖孙四人往无忧雅居的后院走去,半路上就遇见了陈三娘。 一见着肃国公祖孙四人,陈三娘就热情地笑了起来:“国公爷、老夫人、五姑娘、清尘公子,听说相爷来了?” 肃国公冷声道:“在门口跪着呢,兴许已经走了,但大概走不远。” “啊……”陈三娘看了虞清漪一眼,“相爷他……他可有提起我们母子?” “没有。”肃国公言简意赅。 “没有啊……”听到这个回答,陈三娘的神情中却不见半分失落,眼珠子一转,倒像是在算计什么,“没有便罢了。对了,我熬了一锅鸡汤,你们要不要尝尝?” 这一次肃国公没有答话,反而看向了虞清漪。 虞清漪微微一愣,笑道:“外祖父和外祖母年事已高,饮食要格外讲究,但我倒是对三娘的鸡汤很感兴趣,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口福?” “有有有!”陈三娘笑成了一朵花,“五姑娘肯赏脸,那是我的荣幸!咱们现在就走?” 虞清漪妖娆一笑:“三娘先请。” 这陈三娘八成是有话要跟她说。 第314章 要争取什么 “说起来我还没有好好跟五姑娘道谢呢,”去往客院的路上,陈三娘笑容热情地跟虞清漪搭话,“若不是五姑娘好心收留,我们娘仨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不过五姑娘那天瞧见我的时候,似乎并不觉得惊讶,也不觉得意外,就好像早就知道有我这么个人似的,这事儿……” 陈三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虞清漪的神色。 虞清漪先是一愣,旋即笑了出来:“三娘当真是心直口快,但出了无忧雅居这个门,三娘可千万别这样直来直去的,三娘的身份特殊,为免被有心人利用,行事应当更加谨慎一些。” 陈三娘叹道:“五姑娘没瞧我这几天都没敢出门嘛!” 那天安置陈三娘在无忧雅居里住下之后,虞清漪就没向府里的人问过陈三娘的事情,因此还真不知道陈三娘这几天都去了哪里、做过什么,但陈三娘没出过门却是再好不过的,省得在外面被人欺负了,还得虞清漪出面调解。 “先避一避,”说完这事儿,虞清漪才回答陈三娘的问题,“京城里的人,都有自己打听消息的方式,因为与相爷之间扯不断的关系,所以我对相府的事情更加关心,在三娘你走进京城的城门之前,我就知道你是虞相的另一个妻子,并且带着两个儿子找上门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暗道有权有势的人果然都是手眼通天,陈三娘对未来的打算又稍微改变了一些,“五姑娘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娘仨会落得如此下场?” 虞清漪垂眸:“实在是三娘来的时机不凑巧。” “这话怎么说?”陈三娘不解地看着虞清漪。 这两天她其实想了很多,她渐渐明白虞亮之所以会选择入赘,很可能是因为她有了身孕,且欣喜地告诉虞亮身边所有上了年纪的妇人都说她那一胎一定是个男孩。 当时她没有留意,但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在那之前,虞亮对她只是温柔,但从那之后,虞亮对她就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 原本对于成亲一事,虞亮还有些犹豫,是她的父亲发了狠,说若是虞亮不跟她成亲,他们就打掉这个孩子。听到这话,虞亮仍是犹豫了很久,然后才决定入赘。 当时她只顾着高兴,如今想来虞亮的反应处处都透着古怪,甚至是不合情理的。 虞清漪瞧了陈三娘一眼,似乎是在权衡什么,然后才拖着她那慵懒的声音缓缓说道:“虞相没有嫡子,虽然有几个庶子,但年龄最长的那个尚未弱冠,且资质平平,他会去做入赘这么荒谬的事情,多半是想要一个儿子,还得是一个资质上乘的儿子,因此他虽然入赘了,但却没有将你们母子接来京城。” 大概是陈三娘的两个儿子都没有达到虞相的期望。 陈三娘的眼神闪了闪,心中虽有恼意,但她知道虞清漪只是跟她说了实话,并没有做错什么。 “五姑娘继续说。” 虞清漪眉梢轻挑,觉得虞相看女人的眼光是真的不错,江氏和段兰自不用说,如今连平民出身的陈三娘都是个大气的。 于是虞清漪继续说道:“我的身份三娘可知道?” 陈三娘点点头,道:“你是相爷的次女,你娘是肃国公的女儿,相爷的平妻。” 这些事来京城的路上她就打听过了。 “对,我娘是肃国公的女儿,虞相的平妻,也是虞清尘的娘,”虞清漪侧头,眉眼含笑地看着陈三娘,“换言之,清尘是肃国公的亲外孙,我的亲哥哥,虞相的嫡亲儿子。” 陈三娘的脚步猛地停住,瞠目结舌地看着虞清漪:“清尘公子是相爷的亲儿子?!” 这事儿她可没听说! 虞清漪道:“清尘与我不一样,当初我娘来京城寻虞相的时候,只有我跟来了,清尘留在了西北,可笑的是清尘只是留在西北而已,虞相竟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这么多年来,虞相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嫡子。 去年,清尘来到京城,却因为虞相过往的所作所为而不愿跟虞相相认,便一直戴着面具,隐瞒了身份,直到我外祖父回来京城,才将清尘的身份公之于众,没两天,三娘你就来了。“ 陈三娘闻言一脸空茫。 原本她以为相爷没有儿子,那她这两个儿子不论聪明与否应该都是可以进入相府的,只要她的儿子能住进相府,做大楚丞相的儿子,那她这个做娘的怎样都可以,大不了她一个人回老家去,她的父母这辈子都不可能来京城,她随便撒个谎就能瞒过她的父母。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相爷有儿子,有不止一个庶子不说,还有一个出身极好又有大能耐的嫡子,那她的两个儿子怎么办? 陈三娘突然有些慌了。 看出陈三娘的慌张,虞清漪思忖片刻,问道:“事到如今,三娘是想拼尽全力去争取自己的幸福,还是想要争取令郎的前程?” “那当然是我两个儿子的前程啊!”陈三娘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自己的幸福还有什么可争取的?我儿子都给虞亮生了两个,还能怎么样?” 她是真心爱着虞亮,可那又怎么样呢?她的真心在虞亮那里值几个钱?虞亮对她的关怀是假的,对她的爱护是假的,对她的爱更是假的,那个男人恐怕从来都没有真心待过她,她再爱他又有什么用?给自己添堵吗? 她不是那种认死理的人,要不是为了儿子,她就直接跟虞亮和离了! 虞清漪再一次对陈三娘的回答感到意外:“三娘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陈三娘道:“五姑娘,你可别觉得我们普通百姓就都是卑躬屈膝的,我们家虽然没有你们这些权贵人家有钱,但我也是被爹娘宠大的,我也是受不得委屈的! 我也不怕你笑话,来京城的这一路上,我自己在心里给虞亮找了无数个理由,人还没见着,我就已经帮他开脱好了,只要他心里有我,哪怕我不是最重要的,我都认了! 可他是怎么待我的?从我带着两个儿子踏进相府开始,他可曾为我说过一句话?他没有,他一直在跟丞相夫人解释,一直在为自己开脱,我这心登时就凉了半截!后来丞相夫人动手打我,他在旁边口口声声喊的都是‘护着夫人’,他就没管过我! 我领着两个孩子跑出相府,在无忧雅居里住了这些时日,他可曾问过我们母子哪怕一句?“ 说着说着,陈三娘就哭了出来。 她不是不委屈,而是守着两个孩子,她不想让孩子看到她的委屈。 第315章 祖孙闲聊 虞清漪跟着停下脚步,却没有温言软语地安慰陈三娘。 “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三娘,”虞清漪冷静地说道,“近一年,虞相接连犯错,陛下对他十分不满。” 陈三娘的哭声渐止,一边抹眼泪一边问虞清漪道:“五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陛下还能罢免他吗?” “说不好。” 这三个字虞清漪说得淡定,但陈三娘却吓了一大跳。 “五姑娘此言当真?”陈三娘惊愕地看着虞清漪,“五姑娘的意思是说,他很有可能当不成丞相了?” “正是此意。”虞卿说得十分笃定。 陈三娘皱起了眉:“五姑娘如此笃定?” 虞清漪微笑:“是的,我很确定。” 这事儿还是广陵郡王世子偷偷派人来跟她说的,说是陛下找了广陵郡王,商议丞相人选,这人选当中自然不包括虞相。 “那、那我们……”那他们娘仨怎么办?陈三娘的计划被全盘打乱,慌了手脚。 虞清漪笑了笑:“我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做,恐怕是没有那个口福去品尝三娘的厨艺了。如三娘所见,我这无忧雅居地方大,住的人却不多,如今有外祖父、外祖母坐镇,也没人敢来这里撒野,在决定何去何从之前,三娘可以放心地住在这里。” “啊……嗯,”陈三娘心慌意乱,着实没心情应付虞清漪,“五姑娘既然有事,那就去忙,这汤我还会再做,下一次再请五姑娘来。” “好,那我就先失陪了。”话音落,虞清漪转身就走。 陈三娘又在原地站了一阵,理清混乱的思绪之后才回到自己借住的客院,笑着与自己的孩子说话。 回到房间,虞清漪惊讶地发现除了虞清尘,肃国公夫人竟也在等她。 “外祖母是在等孙女吗?那应该派人去喊孙女回来啊!”虞清漪匆匆走到肃国公夫人身边,接过肃国公夫人手里的茶壶,揭开壶盖往里瞧了一眼,“这茶叶是哥哥找出来的?我说过多少次了,我这儿最好的茶叶都在西窗那边的柜子里,你这又是在哪儿翻出来的?” 虞清尘挑眉:“你西窗那边的柜子里装的不是整套的头面吗?” “那是西窗北侧的柜子!南侧不是还有一个矮柜吗?”说着,虞清漪就脚步匆匆地走到那个柜子前面。 虞清尘撇撇嘴,安静喝茶。 肃国公夫人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眉开眼笑:“老身在京城里待了几日,却还没跟你们兄妹两个好好聊聊,今日你们都没什么事要做?” 虞清尘看向肃国公夫人,笑道:“没有,就算有也得推掉,什么事都没有外祖母的训诫重要。” “你倒是学会了油嘴滑舌!”肃国公夫人嗔瞪虞清尘一眼。 虞清尘立刻嫁祸给虞清漪:“孙儿这可不算什么,外祖母您该听听乖乖应酬外人时说的那话,那才叫一个八面玲珑、油嘴滑舌,真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不知道她是跟谁学的!” 虞清漪走回桌边,落座煮茶:“这还需要跟别人学吗?虞相擅长这个,我是他的女儿,就算不能继承到十成,至少也有他的六七成功力?” 肃国公夫人的眼神微微一闪,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五丫头每次提起虞亮时,语气里都满是嘲讽和不屑,神情中连一丁点儿的向往和期盼都没有,这丫头是真的寒了心。 虞清尘仔细回忆一番,答道:“孙儿是去年年关到的京城,马上就一年了。” “可老身听说你还没有出师,天源先生没有不高兴?”肃国公夫人有些担心。 虞清尘道:“外祖母放心,孙儿当时得了师父的准许才下山来到京城的,正巧孙儿的二师兄在朝为官,师父便嘱咐二师兄代为管教孙儿。今年师父寿辰的时候,孙儿还回了一趟青山。” “那就好,”肃国公夫人放下心来,“原本就该老身和你外祖父来京城陪着五丫头的,偏你外祖父舍不得,舍不得他亲手培育的那些战马,也舍不得西北的肃杀和血性,若非如此,五丫头不会受那么多委屈,你也不必提早下山,为这些个糟心事劳心费神。” 虞清尘看了虞清漪一眼,道:“外祖母,乖乖是孙儿的亲妹妹,说句让外祖母不开心的话,乖乖是孙儿唯一的至亲,对孙儿来说,没有什么事比她更加重要,孙儿自小习得的一身本事本就是要用来保护她的,若是本末倒置,孙儿哪还配做她的哥哥?” 闻言,肃国公夫人满意地点头:“你说得不错,不枉费老身和你外祖父的悉心教导,只不过是老身和你外祖父的心里过意不去,你舅舅他们知道你兄妹二人的遭遇之后,也都是满心愧疚。” 将煮好的茶递到肃国公夫人手边,虞清漪笑得甜美:“人各有命,孙女的命里大概就该有此一劫,历过劫方能柳暗花明。” “清尘在京城里待了多久了?” 虞清尘仔细回忆一番,答道:“孙儿是去年年关到的京城,马上就一年了。” “可老身听说你还没有出师,天源先生没有不高兴?”肃国公夫人有些担心。 虞清尘道:“外祖母放心,孙儿当时得了师父的准许才下山来到京城的,正巧孙儿的二师兄在朝为官,师父便嘱咐二师兄代为管教孙儿。今年师父寿辰的时候,孙儿还回了一趟青山。” “那就好,”肃国公夫人放下心来,“原本就该老身和你外祖父来京城陪着五丫头的,偏你外祖父舍不得,舍不得他亲手培育的那些战马,也舍不得西北的肃杀和血性,若非如此,五丫头不会受那么多委屈,你也不必提早下山,为这些个糟心事劳心费神。” 虞清尘看了虞清漪一眼,道:“外祖母,乖乖是孙儿的亲妹妹,说句让外祖母不开心的话,乖乖是孙儿唯一的至亲,对孙儿来说,没有什么事比她更加重要,孙儿自小习得的一身本事本就是要用来保护她的,若是本末倒置,孙儿哪还配做她的哥哥?” 闻言,肃国公夫人满意地点头:“你说得不错,不枉费老身和你外祖父的悉心教导,只不过是老身和你外祖父的心里过意不去,你舅舅他们知道你兄妹二人的遭遇之后,也都是满心愧疚。” 将煮好的茶递到肃国公夫人手边,虞清漪笑得甜美:“人各有命,孙女的命里大概就该有此一劫,历过劫方能柳暗花明。” 第316章 送礼 虞清漪撒着娇说道:“孙女那不也是没有办法吗?之前外祖父和外祖母不在,那些爱嚼舌根的人无所顾忌,孙女若是不闹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把他们吓住,他们可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孙女呢!” 肃国公夫人心疼曾经那个孤立无援的虞清漪,却仍是故意板着脸:“所以你就破罐子破摔,亲手将自己的名誉毁了个干净?” 虞清漪道:“与其让旁人给孙女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倒不如孙女自己将把柄送出去,这样一来,不管他们说什么,孙女都不觉得冤枉。” 肃国公夫人叹息道:“可你坐实了恶名,就没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吗?” “就那么办呗,”虞清漪不以为意地说道,“孙女不需要旁人养活,如今做生意赚到的钱就足够让我们兄妹二人锦衣玉食,甚至还有余力帮哥哥打点朝堂上的事情。” 肃国公夫人不赞同地说道:“没有一个好名声,你能做好生意?” 虞清漪得意地说道:“当然能了!孙女的名声虽然不好,但秋叔的名声好啊。” “脸皮真厚!”肃国公夫人横了虞清漪一眼。 虞清漪嘻嘻一笑,又道:“且不说商人比起名誉更看重利益,真正聪明的人是不会为流言所迷惑的,会听信流言的人也不值得孙女多花心思,外祖母您说是不是?” 肃国公夫人既心疼虞清漪年纪轻轻就要经历这些,又恼恨虞清漪破罐子破摔不知强要一口气:“你最好有那个运气,遇到的都是聪明人!” 虞清漪低眉浅笑,声音绵软:“所幸到目前为止,孙女遇到的聪明人远比蠢货要多。” 听到这话,肃国公夫人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是啊,数你运气好,竟让大楚最冷酷无情的青阳侯为你动了心!” 想到宗越,肃国公夫人又叹息一声:“以前宗家那小子真正像是无欲无求一般,尽管他年少成名、位高权重,但老身每次瞧见他都觉得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陛下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没有圣命指引的时候,他就安静地待在青阳侯府里,研习兵法也好,修习武艺也罢,都是在为下一次的任务做准备,他的生活里,没有一件事是为他自己做的。” 肃国公夫人抬眼看向虞清漪,笑得慈爱又欣慰:“你们两个若真能走到一起,倒也是好事一桩,他们宗家人长情,他既然倾心于你,那这一辈子都会对你好,尤其他没有宗家父辈、祖辈那样的愚忠,虽然尽心尽力,却也藏着自己的小心思,依着他这性子,就算到了两难之地,定然也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虞清漪的眉眼微弯,笑得甜美:“孙女知道。” 肃国公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但你也要记得,人无完人,便是宗家那小子,也有自己改不掉的小毛病,你若是已经认定了他,就莫要在小事上计较。” 想起宗越的多疑,虞清漪忍俊不禁:“外祖母放心,孙女都知道的。” 看得出虞清漪是想到了什么才露出这样甜蜜又暖心的笑容,肃国公夫人顿时又放心了两分:“你小时候是咱们肃国公府里最任性的小丫头,稍有不如意就要闹上一通,但那会儿你身体不好,家里人都纵着你,你离开西北之后,老身就一直担心,怕你性子霸道,难与人相处,但现在这么一看,你倒是长成了咱们家最懂事的那个。” 虽说是经历过苦难才有的成长,但就结果来说还是好的。先苦后甜总比先甜后苦来得幸福。 旁边的虞清尘听不下去了:“外祖母这话说的,好像乖乖明日就要出嫁了似的!” 别说宗越现在还没来提亲,就算宗越来了,他也是不会同意的!乖乖可是他唯一的妹妹,哪能这么轻易就嫁给宗越?! 肃国公夫人嗔瞪虞清尘一眼:“考验得适可而止,你可别坏了五丫头的姻缘!” 虞清尘轻嗤一声:“这天下间优秀的男人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青阳侯一人,他若是拿不出十足的诚意来,凭什么娶乖乖?” 这话肃国公夫人倒是赞同:“且看他这一次会为五丫头做到什么程度。” 肃国公夫人话音刚落,扶俞就敲响了虞清漪的房门,在门外禀报道:“五姑娘,青阳侯府的陌陵来了。” “陌陵?”虞清漪颇感意外,“他人在哪儿?” 扶俞老实地说道:“在大门口,说是来给老夫人送东西的。” “给外祖母送东西?”虞清漪看向肃国公夫人,一脸茫然。 侯爷和陌陵在她这无忧雅居里来去自如,平日里都是直接翻墙越瓦地偷溜进来,今天难得走了次正门,竟是来给外祖母送东西的?送什么东西? 肃国公夫人也是一头雾水:“别看老身,老身什么都不知道。” 虞清尘的眼神微动:“就只有陌陵来了?青阳侯没来?” “回公子的话,的确只有陌陵一人。”扶俞也觉得这事儿奇怪。 自从国公爷不准侯爷出入无忧雅居之后,侯爷只要有空,定然会来无忧雅居,没有合适的借口就翻墙越瓦偷溜进来,有合适的借口就到大门口去露个脸,难得今日有一个正当理由,侯爷怎么反倒不来了? 虞清尘沉吟片刻:“走,去瞧瞧他搞什么名堂。” 虞清漪和肃国公夫人也是好奇极了,于是都到无忧雅居的门口去了,祖孙三人到的时候,肃国公已经在了。 “外祖父。”虞清尘和虞清漪齐齐给肃国公行了礼。 “嗯,”敷衍地应了一声,肃国公神情古怪地看向肃国公夫人,“你出去瞧瞧。” 肃国公夫人眉梢轻挑,信步出了门。 这老家伙竟然没有阴阳怪气地挤兑宗家小子几句,看来宗家小子送来的东西很合他心意。 “卑职陌陵,见过肃国公夫人。”见到肃国公夫人,陌陵的表情比平时更加紧绷,明显是紧张过头了。 陌陵敬重战功赫赫的肃国公,却更敬重陪着肃国公南征北战的肃国公夫人。 “不必多礼,”肃国公夫人笑容慈爱,“你家侯爷让你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第317章 侯爷很头疼 “回夫人的话,是西北的蒲酒,”陌陵侧身让开,让肃国公夫人看到了满满当当装了一车的蒲酒,“听陛下说您喜欢西北的蒲酒,侯爷就命人运了一些来京城。侯爷本是打算亲自来送,但今日侯爷身体微恙,不便出门,望夫人见谅。” “哦?青阳侯病了?”肃国公夫人扭头,瞧了虞清漪一眼。 习武之人极少生病,更不用说宗家小子年纪尚轻,身强体壮,怎么可能说病就病了? 陌陵也向虞清漪的方向望了一眼,故意提高了声音,道:“南笙公子说侯爷是郁结于心,是心病,待心中的郁气散了,病自然就好了。” 闻言,虞清漪忍不住冲天翻了个白眼。 方才听说侯爷病了她还吓了一跳,再听陌陵这话她敢保证侯爷是在装病。 不过南笙什么时候去过侯府? 没有时间多想,虞清漪立刻一脸担心地跑出门去,惊慌地问陌陵道:“你说侯爷怎么了?” 瞧见虞清漪那惊慌的样子,陌陵和肃国公夫人的表情差点儿没绷住。 “五丫头,收敛些,你不是这种性格的。” “哦。”虞清漪立刻收敛了脸上过于夸张的惊慌,整个人看起来正常了许多。 陌陵定了定神,按照宗越的吩咐,对虞清漪说道:“侯爷说不是什么大病,请五姑娘放心。” 虞清漪把眉一皱,道:“他那青阳侯府里又没个贴心的人照顾他,这让我怎么放心?外祖母,我……” “你想都别想!”肃国公夫人佯怒瞪着虞清漪,“忘了你外祖父是怎么交代你的?” “可是……” “没有可是,回去!” 肃国公夫人严厉起来当真是威严十足,即便知道肃国公夫人只是装出生气的样子,虞清漪还是被吓到了,那一瞬间瑟缩的表情就很真实。 “外祖母……”虞清漪怯怯地看着肃国公夫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老身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肃国公夫人厉喝一声,虞清漪立刻就是一副不敢再说话的委屈模样,甚至红了眼眶,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外祖母,求……” “进去!”肃国公夫人的表情冷肃,双眼中显出几分薄怒,俨然就是一个严厉的外祖母。 虞清漪轻咬嘴唇,盯着肃国公夫人看了一会儿,似乎是确定了肃国公夫人不会改变主意,这才愤愤地跺了下脚,然后转身跑进无忧雅居里面去了。 陌陵看得咋舌。 国公夫人是不是真的有点儿动怒了?五姑娘的委屈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假的,那怎么说着说着还真哭了呢? 辨不清真假,陌陵突然就有点心慌。 五姑娘可千万别是真的哭了啊,这让他怎么向侯爷回禀? 肃国公夫人一直盯着虞清漪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这才转回头看向陌陵,展颜客气一笑。 “青阳侯有心了,将东西搁这儿你就可以回去了。” “这……”陌陵担心地往无忧雅居里望了一眼。 肃国公夫人淡定微笑:“还有什么事吗?” “没……”陌陵向肃国公夫人拱手一拜,“不打扰夫人休息,卑职告辞。” 无可奈何,陌陵只能将那一车蒲酒留在无忧雅居门口,然后领着青阳侯府的人回去,并如实地向宗越回禀。 听完之后,宗越的面色微冷:“你说清漪哭了?” 陌陵打了个激灵:“回侯爷的话,当时五姑娘是背对着属下的,因此属下并没有看清五姑娘的神情,属下只听到几声低泣,约莫是五姑娘装出来的。” 在陌陵的认知里,虞清漪不是轻易会哭的女人,她的眼泪可宝贵着呢。 然而宗越并没有觉得放心。 抬眼瞧宗越一眼,南笙轻声一哂:“后悔了?” 宗越扫了南笙一眼,没有说话。 他的确是后悔了,不管国公夫人的怒意是真是假,被国公夫人训斥,清漪一定会真心觉得难过。 “不是挺好的吗?”南笙端起茶杯,优哉游哉地喝下一口,“如果不是这一次机会,五姑娘很难再有机会被国公夫人训斥了。” 宗越拧眉:“这有什么好的?” 被训斥了,难过了,还是好事? 南笙摇头道:“你不懂,不代表这件事不好。” 又喝下一口茶,南笙继续说道:“自打来了京城之后,五姑娘有十几年没有感受到亲人的关怀了,温柔呵护是关怀,训斥责备也是关怀,她哭不一定是难过,也有可能是感动。” 宗越抿嘴,思索半晌便觉得南笙说的或许有些道理,但心里却仍是放心不下。 “本侯去瞧瞧。” “你去什么去?”南笙伸手拉住宗越,“这会儿五姑娘大概在跟国公夫人聊天,你去捣什么乱?” “你怎么知道清漪正在跟国公夫人聊天?”宗越狐疑地看着南笙。 南笙撇撇嘴:“我出门之前偶然听到的,国公爷让国公夫人去找五姑娘聊聊,这一聊估计要聊很久。” “聊什么需要这么久?”宗越觉得南笙是故意拦他,却不知道南笙为什么这样做。 南笙冲天翻了白眼:“自然是聊你的事情。” “本侯?”如果聊得是跟他有关的事情,那他只有不好的预感。 “你先坐下,”瞧宗越那有些忐忑的模样,南笙摇头叹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与五姑娘久未见面,那是攒了十几年的话,原本就是一时半刻说不完的,偏五姑娘与你算是私定终身,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问问清楚?尤其五姑娘与你之间是那样的开始,设身处地,假若将来你的女儿在经历过这些事之后要嫁给那个男人,你会轻易地点头答应吗?你不会,你只会更加慎重,更加小心,生怕自己的女儿再受到更多的伤害。” 宗越抿着嘴坐回去,不得不承认南笙说得很有道理,设身处地,他可能会直接打死那个男人。 见状,南笙觉得好笑:“我说你能不能别那么粘人?堂堂大楚青阳侯,整日围着一个女人打转,这合适吗?京城禁军不用管了?大楚三军不用管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凤眸看着南笙,“于本侯来说,娶她是现在最难办的事。” 处理军务他得心应手,但这婚事他真的无从下手。 第318章 外祖母教你 转眼又是新年,虞清漪其实是喜欢一家人平平淡淡地在家里过个温馨的年,但她的外祖父是大楚的顶梁立柱,是大楚三军的精神领袖,她的外祖母也是巾帼英雄,受人尊敬,今年连她的哥哥都成了朝中备受期待的后起之秀,虽然这些人都愿意为了迁就她而辞掉宫宴,但虞清漪不愿。 她的亲人荣耀加身、光芒万丈,就该去接受万人敬仰、千人称颂,至于她…… 重生之后,便是她只身一人的时候,这京城里都没人能让她吃了亏,如今外祖父、外祖母和孪生哥哥都在,再加上侯爷保驾护航,别说是背地里了,怕是当着她的面儿都没人敢说她一句不是。家世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因此当肃国公夫人问起虞清漪要不要入宫赴宴的时候,虞清漪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虞清漪看得出,肃国公夫人来问的时候是小心翼翼的,像是怕触及虞清漪的伤心事,好像只要虞清漪犹豫片刻,肃国公夫人就会让肃国公去推掉宫宴。虞清漪也看得出,当她点头答应的时候,肃国公夫人是欣喜的。 大概就如同她希望她的亲人站在人前受人称颂一样,她的亲人也希望她能去到人前,接受别人的称赞。 既然决定要入宫参加年宴,那就得好好准备一身行头,不说艳压群芳,至少不能丢了肃国公府的脸。 原本虞清漪还有些犯愁,说句自负的话,她的美全靠天生丽质,在穿着打扮这方面,她一贯不太讲究,她的衣裳、首饰都是赤枫山庄的女管事张欣儿置办的,而她,瞧见哪件穿哪件。 但虞清漪只为这事儿烦恼了一天,第二天陌陵就给她送衣裳来了,而后肃国公夫人又给她送来了头面首饰,虞清漪立刻就不愁了。 进门时见虞清漪优哉游哉地躺在暖榻上吃葡萄,肃国公夫人一脸无奈,走过去就在虞清漪的腿上拍了一巴掌。 “你这懒丫头!宗家小子不是刚送了衣裳过来吗?试过了没有?” “外祖母!”虞清漪连忙吐掉嘴里的葡萄皮,慌慌张张地翻身下榻,趿上鞋站好,“您过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肃国公夫人眉眼一挑,逗虞清漪道:“怎么?你还有什么事儿是怕被老身撞破的吗?” 虞清漪嘻嘻一笑,顽皮地说道:“那可说不好,万一侯爷在这儿呢?” “没羞没臊!”肃国公夫人嗔瞪虞清漪一眼,还在虞清漪的脑门上戳了一指头。 虞清漪吐吐舌头,扶肃国公夫人在榻上坐下,然后就坐在肃国公夫人身边,殷勤地帮肃国公夫人剥葡萄。 “外祖母,您尝尝这葡萄,侯爷送来的,可甜了!” 吃下虞清漪喂过去的葡萄,肃国公夫人横了虞清漪一眼:“只要是宗家小子送来的,便是酸的,你吃了也觉得甜。” 虞清漪笑而不语,又给肃国公夫人剥了一粒。 肃国公夫人却没再接:“葡萄这东西,存不住,宗家小子给你送来的也没多少?你已经分了一些给老身和你外祖父,余下这些你自己吃。” 这东西他们老两口在西北吃得多,倒是五丫头恐怕没吃过几次。 虞清漪不以为意地说道:“没事儿,侯爷在西北好像也有产业,这些东西他经常给我送来,亏不着我的。” “好,”肃国公夫人慈爱地摸了摸虞清漪的头,“亏不着好。” 吃的、穿的、用的、玩儿的,但凡有好东西,宗家小子都会给五丫头送一份来,唯独这一点,他们老两口要感谢宗家小子。 “来,瞧瞧老身给你带了什么过来?”话锋一转,肃国公夫人从随行的女婢手里接过一个大盒子,转手递给了虞清漪。 “是什么?”虞清漪立刻把手擦干净,从肃国公夫人手里接过那个大盒子,好奇地打开来看,才一打开就被里面的珠光宝气给晃了眼,“我的老天!这是什么?” 再定睛一瞧,虞清漪的嘴角不由轻轻抽了一下。 她是要去宫里参加宫宴,到时候皇后、嫔妃和众位公主都在,她一个下臣之女,哪好戴一套纯金的头面?瞧瞧这上面的珍珠和宝石,品质比陛下赏赐给她的那些还好,这要是扣下来卖掉,能卖多少钱啊! “外祖母,您不会是想让孙女戴着这些入宫?” 这些东西戴着沉不说,往那一站就是光芒四射,未免也太引人注意了? 一瞧虞清漪那嫌弃的表情,肃国公夫人就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老身已经向扶俞他们打听过了,他们说你平日里就是素面朝天,不爱装扮,连外出赴宴或者入宫面圣都是不施粉黛、衣着朴素的,这哪能行?” “这……怎么就不行了?”虞清漪将那盒子盖好,推回到肃国公夫人身边去了,“您的孙女我,天生丽质,便是素面朝天都能艳压群芳,哪里还用得着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肃国公夫人好笑地看着虞清漪:“傻丫头,这是为了美吗?这只是为了彰显身份!” 肃国公夫人重新打开盒子,挑出一支发簪就往虞清漪的发髻上簪:“什么样的人穿什么样的衣裳、什么样的人佩什么样的佩饰,这在王公贵族里面自有一套规矩,若你只代表你自己,那你可以不必在意,应酬也好、赴宴也罢,怎么舒坦怎么来,谁也说不了你什么,但像宫宴这样的场面,一个人便可以是一个家族,你穿什么、佩什么都是别人用来衡量你整个家族以及你在家族里受重视程度的依据,因此这门面功夫万万马虎不得,更何况咱们段氏还没没落呢,怎么能让你衣着寒酸地就入宫去赴宴?”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倒是第一次将自己的穿戴和段氏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见虞清漪听进去了,肃国公夫人又道:“如今你只是段氏的女儿,偶尔懈怠了也无伤大雅,可等嫁了人,你便是当家主母,到那时,便是在自己的家里,也要端起主母的架子威慑下人,从衣着到言行就都要讲究起来,唯有回到自己屋里才能松懈下来,不然旁人是要看不起你的。” 虞清漪沉吟片刻,然后一本正经地向肃国公夫人道了谢:“外祖母的教诲,孙女铭记于心。” 这些本该由她娘教给她的,可惜…… 眼神微微一闪,虞清漪低下了眉眼,藏起心中的落寞。 第319章 外祖母给你买新的 然而肃国公夫人的洞察力何其敏锐,虞清漪一低眼,肃国公夫人就看出了她的落寞,心中酸涩不已。 “好孩子,还有老身和你外祖父在呢。” 没想到心思会被看出来,虞清漪轻咬嘴唇,然后侧头,弯起眉眼甜甜一笑:“嗯,还有外祖母和外祖父在,清尘也会陪着我。” 虞清漪这一笑,肃国公夫人就红了眼眶:“好孩子……不说这些了,快把宗家小子送你的衣裳拿出来给老身瞧瞧,也试试看合适不合适,若是不合适,老身再给你买新的。” “好。”虞清漪到底还是将宗越送来的衣裳找了出来,穿上给肃国公夫人看。 但宗越给虞清漪选的东西,一向都是适合虞清漪的,今日这一袭锦缎罗裙虽然是娇嫩的粉色,但款式简洁大方,少了些飘逸和灵动,反倒多了些端庄和沉稳,可这端庄沉稳跟虞清漪以往赴宴时穿着的雍容华贵相比就稚嫩了几分,浅粉的颜色更是凸显出虞清漪跟年龄相符的娇俏。 绕着虞清漪仔细地端详,肃国公夫人越看越满意。 “宗家小子的眼光倒是不错,”再看一眼自己拿来的那副珠光宝气、华贵尽显的头面,肃国公夫人便有些不满意了,“你若是穿着这身衣裳,那老身拿来的这副头面倒是不合适了。” “没关系,就用外祖母的头面,咱们去买身新衣裳就是了!”可不能辜负外祖母的心意。 “不,”肃国公夫人坚定地摇了摇头,“这身衣裳适合你,咱们去买新的头面。” 虞清漪目瞪口呆。 买一副新的头面,再配上些零零碎碎的首饰,那可比买一身新衣裳贵多了! 但宗越给虞清漪选的东西,一向都是适合虞清漪的,今日这一袭锦缎罗裙虽然是娇嫩的粉色,但款式简洁大方,少了些飘逸和灵动,反倒多了些端庄和沉稳,可这端庄沉稳跟虞清漪以往赴宴时穿着的雍容华贵相比就稚嫩了几分,浅粉的颜色更是凸显出虞清漪跟年龄相符的娇俏。 绕着虞清漪仔细地端详,肃国公夫人越看越满意。 “宗家小子的眼光倒是不错,”再看一眼自己拿来的那副珠光宝气、华贵尽显的头面,肃国公夫人便有些不满意了,“你若是穿着这身衣裳,那老身拿来的这副头面倒是不合适了。” “没关系,就用外祖母的头面,咱们去买身新衣裳就是了!”可不能辜负外祖母的心意。 “不,”肃国公夫人坚定地摇了摇头,“这身衣裳适合你,咱们去买新的头面。” 虞清漪目瞪口呆。 买一副新的头面,再配上些零零碎碎的首饰,那可比买一身新衣裳贵多了! “不、不用了?”虞清漪有些不舍得,“我这里还有一些首饰是从来都没有戴过的,不如外祖母帮我挑出一些等宫宴那日戴?” “不行,没戴过那也是旧的,京城里的官夫人和千金小姐眼睛都利得很,她们一眼就能瞧出哪些是旧款式,哪些是新款式,”肃国公夫人直接动手帮虞清漪脱衣裳,“快把这身衣裳脱下来放好,老身带你买东西去。” 虞清漪抗议无效,只能换了身衣裳,跟肃国公夫人出门去了。 出乎虞清漪的意料,肃国公夫人出个门排场十足,马车选的是宗越送她的那辆,拉车的马是肃国公从西北骑回来的战马,另外还有前十、后十总共二十个段氏护卫,马车旁边还跟着两名女婢。 瞧见这仪仗,虞清漪傻眼了:“外祖母……不至于?” 她为人的确高调,但行事一向低调,这样的高调她有点儿接受不了。 肃国公夫人拉着虞清漪把虞清漪拽上了马车:“你总是要习惯的。” 虞清漪的嘴角狠狠一抽。 她跟侯爷都不讲究排场,侯爷自己都不习惯,她习惯什么? 不论如何,虞清漪是不会扫了肃国公夫人的兴,反正她人在马车里,外面那些指指点点她全都看不到,也听不见。 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从无忧雅居出发,哪里人多往哪走,不知绕了多少远路,才停在京城里最好的金玉阁门前。 今日也巧了,金玉阁的东家、韩家七公子韩涔正在金玉阁里查账,宗越闲来无事,便也过来瞧瞧,看能不能给虞清漪挑几件新款的首饰。 肃国公夫人的车驾离开无忧雅居的时候,宗越和韩涔就收到了消息,但二人万万没想到肃国公夫人的车驾会停在金玉阁门前,两人面面相觑,立刻就迎了下去。 “哎呦!国公夫人可真是稀客啊!里边请!里边请!” 宗越跟在韩涔身后,十分乖巧地给肃国公夫人行了个礼:“晚辈见过国公夫人。” 肃国公夫人眉梢一挑,笑着问道:“呦,这金玉阁是你们谁的店?” 韩涔立刻上前一步,笑得灿烂无比:“回国公夫人的话,这金玉阁啊,是我们韩家的店,暂时由晚辈负责。” “能管上京城里的铺子,韩七你出息了啊!”肃国公夫人这句夸赞是真心的。 韩涔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夫人过奖了,晚辈能有今日,全是仰仗国公爷当年的一番教导,不然晚辈这日子定还是过得浑浑噩噩。” 肃国公夫人道:“于你有用便好。得了,你们忙去,老身就是领我们家五丫头来瞧瞧。” 韩涔立刻说道:“晚辈今日过来,就是来查个账,半个时辰前就查完了,而后一直跟青阳侯闲聊呢,现在夫人来了,晚辈自然是要以夫人为先。” 转眼看了虞清漪一眼,韩涔问道:“夫人可是想给五姑娘选一些宫宴上能佩戴的饰品?” 韩涔这样一说,肃国公夫人就不跟他客气了:“可不是嘛,我们家这五丫头啊,仗着自己生得好看,成日邋邋遢遢的,现如今老身来了,哪还能由着她糟蹋自己这副好皮囊?” “夫人说得正是!”韩涔一副深表赞同的模样,“五姑娘天生丽质,不施粉黛时就已经能艳压群芳,这若是打扮一二,定能惊为天人!” 闻言,肃国公夫人古怪的视线在韩涔和虞清漪之间打了个转:“你们两个……很熟?” “啊?”韩涔不解,忙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撇撇嘴:“孙女跟韩家表哥还挺熟的。” 第320章 恍如隔世 韩涔半开玩笑地指责宗越的不厚道:“侯爷您的确是每个月都结账,可但凡是买给小表妹的东西,我什么时候跟您收过钱?那不都是我送给小表妹的嘛!” 虞清漪也跟着打趣宗越,故意说道:“原来侯爷在金玉阁里买的东西,不全都是送给我的啊。” 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狠瞪韩涔一眼,却顾不上跟韩涔斗嘴,立刻向虞清漪解释道:“本侯在金玉阁买的东西,除了送给你,还能送给谁?” 虞清漪挽着肃国公夫人的胳膊,撇嘴道:“那谁知道呢,京城里那么多世家千金,侯爷瞧谁顺眼就送给谁了呗,外祖母您说是不是?” 肃国公夫人点点头,道:“的确如此。” 宗越耿直地说道:“晚辈眼界颇高,这国公夫人您是知道的,在京城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晚辈就瞧府上的五姑娘顺眼,也就爱给五姑娘买些小玩意,晚辈的闲暇时间不多,以前全用来研读兵书,如今便都用在清漪身上,可没空理会旁人。” 宗越的话音刚落,韩涔就一脸嫌弃:“以前我可真是看错你了,万万没想到你说起情话来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国公夫人,咱们不跟他们这些没羞没臊的人在一起,咱们到楼上去。 晚辈与您说啊,我们金玉阁新进了一批首饰,都是镶着宝石的,好看极了!这货还没来得及上架,晚辈领您先过去瞧瞧?“ 心知韩涔是想让宗越和虞清漪独处,肃国公夫人也没有反对,将胳膊从虞清漪那抽出来,就将手搭在了韩涔架起来的胳膊上:“行,那咱们就先去瞧瞧。” “好咧!您慢着点儿,小心台阶。”韩涔扶着肃国公夫人上楼,还扭头冲宗越挤眉弄眼。 宗越冷漠地移开了视线,心里却为他又一次失去了可以名正言顺揍韩涔的机会而感到惋惜。 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韩七已经很会应付他了,每次都是先打趣他,惹了他之后再帮他一把,让他没办法报复回去。 “侯爷不是卧病在床吗?连早朝都告假了,却跑来金玉阁跟韩家表哥见面?” 宗越转头,就见虞清漪已经自然而然地站到了他的身边,宗越的凤眸中便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你怎么知道本侯告假了?” 虞清漪坦荡荡又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让扶俞去问陌陵了。” 宗越的眸光不觉又温柔了两分:“这么关心本侯?” 虞清漪挑眉,奇怪地看着宗越:“不应该?” 宗越沉声低笑:“应该。” 虞清漪觉得宗越今天奇奇怪怪的。 “陌陵送去的衣裳,你看过没有?”宗越觉得虞清漪不会看,但还是问了一句。 “看过了,”虞清漪撇撇嘴,“就是因为看过了,外祖母才非要拉着我来买新的首饰。” 宗越的眼神登时一亮:“年宴那日,你就穿本侯送的衣裳入宫赴宴?” 虞清漪点点头:“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而且外祖母瞧着也喜欢。” 侯爷送的定然都是好东西,穿上总没错。 “这样啊。”宗越的语气听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那双一贯冰冷的凤眸里却闪现出喜意和得意。 只可惜,虞清漪没注意到。 “瞧瞧有没有想要的,”宗越习以为常地牵起虞清漪的手,将虞清漪带到摆满首饰的货架旁边,“放在这里的都是寻常的货品,偶尔也会有款式新奇的。” 瞧着眼前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虞清漪只觉得眼花,嫌弃地说道:“不用了,我又不喜欢戴。” 宗越好笑地看着虞清漪:“如今有国公夫人在旁督导,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世家女子就要有世家女子该有的样子,这话国公夫人没与你说过吗?” 闻言,虞清漪的嘴角就是一抽:“出门之前才说过。” 虽然外祖母不是像侯爷这样说的,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不就截了?”宗越从货架上拿起一支步摇,放在虞清漪的发髻旁比了比,“这个瞧着不错。” 虞清漪掀起眼皮往上瞧了一眼,自然什么都看不到:“嗯,不错。” 宗越摇头失笑:“你啊……就只有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制得住你。” 虞清漪转头看着宗越,一脸无辜:“我又怎么了?” “没怎么,你好得很。”宗越转手就将方才那支步摇递给了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的金玉阁掌柜,“待会儿让五姑娘带走。” “喏。”那掌柜的应了一声,然后亲自去将那支步摇包了起来。 宗越回头,继续挑选。 虞清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劝阻的话给咽了回去。 算了,侯爷开心就好。 宗越牵着虞清漪的手,在货架前慢悠悠地走着,瞧见合适的,就拿起来搁在虞清漪头顶比一比,觉得好看就让掌柜的包起来,觉得不好看就放回去,宗越很享受这样跟虞清漪共度的时光,平凡,悠然。 但宗越的悠然总是维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破坏,比如此时,宗越正享受着,凤钊就踏进了金玉阁,身后还跟着花月。 宗越的眼神微微一沉,牵着虞清漪上前给凤钊行礼。 “微臣见过三殿下。” 跟在宗越身后,虞清漪刚要行礼就被凤钊给拦住了。 “青阳侯和五姑娘不必多礼,”凤钊上下打量着宗越,“听说侯爷身体不适,可好些了?” 宗越沉着地答道:“劳殿下记挂,微臣无碍。” 凤钊点了点头,道:“无碍便好,临近年宴,侯爷可千万要保重身体,若是侯爷不能赴宴,父皇定会感到失望。” 宗越拱手一拜:“微臣多谢殿下提点。” “侯爷客气了,”转眼看向虞清漪,凤钊从虞清漪那张熟悉的脸上看到了完全陌生的神采,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时感慨万千,“怎么会来金玉阁?本殿下记得你不喜欢这样的金银珠宝。” 对于凤钊还记得她的喜好这件事,虞清漪十分惊讶,而凤钊接下来的举动就让虞清漪更惊讶了。 不等虞清漪回话,凤钊就先侧头看向身旁的花月,解释道:“以前有婚约在身,本殿下常买些女儿家喜欢的胭脂抑或首饰赠与五姑娘,五姑娘每次都欣喜地向本殿下道谢,可她那双会说话的桃花眼里却满是无奈和不喜,偏那个时候的五姑娘性格内敛,从不会与本殿下说她喜欢什么,本殿下变着花样地试了许久,仍是不知道五姑娘的喜好。” 闻言,虞清漪有些错愕地看着凤钊。 第321章 冰释前嫌 让虞清漪感到错愕的不是凤钊曾经在她身上花过心思,而是凤钊竟然会因为怕花月不开心而在第一时间给花月解释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凤钊吗? 虞清漪看着凤钊,有些发愣。 宗越的眸光微凝,使劲儿捏了一下虞清漪的手。 虞清漪吃痛,回过神后侧头看向宗越,一脸茫然。 干什么?怎么了? 见虞清漪一脸迷糊,宗越暗自叹气,满心无奈。 这女人,对着她的前未婚夫发什么呆? 宗越没有说话,虞清漪眨巴眨巴眼,便又好气地看向凤钊。 凤钊正好也回头看过来,四目相对时,凤钊微微一笑:“可有找到喜欢的?本殿下送你。” 不等虞清漪回答,宗越就忍不住拒绝了凤钊:“三殿下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劳殿下破费。” 宗越的戒备和抵触显而易见,凤钊微微一愣,觉得有些新奇。 他们大楚的这位青阳侯虽然年轻,但心思却比朝中那些狡诈的老臣藏得还深,除了父皇,几乎没有人能从青阳侯的表情上看出他的喜怒,但此时此刻,青阳侯却将他的情绪展露无遗。 凤钊又看了虞清漪一眼,突然展颜一笑。 青阳侯变了,因为一个女人变了,他也变了,同样是因为一个女人。 大概是因为有了相似点,所以凤钊突然觉得宗越与他之间的距离没有那么遥远了,宗越这个人也不那么高不可攀了,凤钊便有胆子逗弄宗越了。 “本殿下是要送礼物给五姑娘,可轮不到青阳侯代为拒绝,”凤钊看着宗越,得意一笑,“毕竟侯爷前不久才被肃国公扔出无忧雅居不是吗?” 一直以来青阳侯的言行举止过于谨慎,让人抓不到错处,文武百官表面上和和气气,不敢惹他,实则对他诸多不满,如今终于抓到话柄,许多人都在背地里嘲笑青阳侯无能,为了一个女人体面尽失。 但宗越显然并不在意,面对凤钊的挑衅面色不改:“三殿下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还是莫要随便给其他女人送礼比较妥当。” 凤钊镇定地说道:“本殿下对故友心怀愧疚,今日碰巧遇上,便想给故友送上一份合她心意的礼物,月儿了解本殿下的心意,自然不会介意。” “故友?”眸光微凝,宗越猜不透凤钊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故友。”凤钊转眼看向虞清漪,眉眼含笑,倒是坦荡得很。 虞清漪眉梢轻挑,沉吟片刻后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既然殿下有此心意,那我却之不恭。” 话音落,虞清漪晃了晃宗越的手,然后随手往货架上一指:“侯爷随便拿一个。” 宗越偏头看着虞清漪,双唇微抿,眸光微冷,明显是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虞清漪噗嗤一乐:“快去呀!” 虞清漪的催促甜甜腻腻,有着面对最亲密的人时才有的娇气和不客气,听得宗越心里温软,往旁边跨出一步就随手捡了个镯子。 虞清漪直接从宗越手里拿过镯子,转手交给他们身后的掌柜:“这个,记在三殿下账上。” 金玉阁的掌柜先接下了镯子,然后才看向凤钊:“三殿下?” 凤钊轻声一笑:“听五姑娘的。” 左右他就只是想借着这份礼物将自己的愧疚和歉意传达给虞清漪罢了。 “那么本殿下和月儿就先去楼上了。”说,凤钊就迈开脚步,牵着花月往楼上去。 虞清漪迟疑一瞬,还是提醒道:“我外祖母在楼上。” 凤钊的脚步倏然停住,心肝有些发颤:“肃国公夫人她……在楼上?” 见凤钊面上露怯,虞清漪觉得好笑,也确实笑出了声:“是啊,今日便是外祖母带我来的。” 凤钊愣了愣,了然一笑:“难怪,本殿下还说你转了性子也就罢了,怎么连喜好都变了。” 虞清漪撇撇嘴,没接话。 花月知道凤钊不敢见肃国公夫妇,便温柔地对凤钊说道:“殿下,要不咱们还是回去?改日再来就是了。” 凤钊皱眉:“京城里的官家夫人和千金小姐都等着金玉阁今日到货的新品,若是不早些挑选,待到明日就不剩什么了。” 花月笑道:“那便不买了,妾又不缺这些,回去选几样没怎么戴过的戴去宫宴便是了。” “可是……”凤钊有些不甘心。 虞清漪再一次感到惊讶:“三殿下要带月夫人入宫赴年宴?陛下准了?” 凤钊苦笑:“本殿下还在争取,父皇若是准了,本殿下就带月儿一道入宫,父皇若是不准,本殿下便陪月儿在府里过年,一样的。” 嘴上说着是一样的,但凤钊身为皇子,年年都会出席宫里的年宴,今年若是去不成,心中难免落寞。 闻言,虞清漪的心里微微一动:“既然是为月夫人挑选首饰,那月夫人与我一道上去便是了,殿下就……自己寻个地方打发时间。” “你带月儿上去?”凤钊惊讶地看着虞清漪。 “不然呢?殿下敢亲自上去吗?”虞清漪转而看向花月,“月夫人可要随我上去?” “这……”花月看向凤钊。 凤钊沉吟片刻,便放开了花月的手,柔声说道:“那月儿你随五姑娘上去,看中什么就只管让掌柜的帮你装起来,知道吗?” 花月看看凤钊,又看看虞清漪,这才点了点头:“好,那妾随五姑娘上去,殿下您……” “本殿下在这里与侯爷说说话,你去。”凤钊笑着将花月送到虞清漪身边,“有劳五姑娘了。” “能瞧见殿下如此细心周到的模样,倒也值了。月夫人,请。”虞清漪转身,领花月上楼。 望着虞清漪和花月的本应,凤钊摇头失笑:“五姑娘与侯爷相处时也是这般牙尖嘴利吗?” 宗越不假思索地答道:“她不论是哪种模样,都是本侯最心仪的模样。” 凤钊一愣,十分意外地看向宗越:“本殿下今日方才觉得侯爷只是个普通的男人。” 宗越不语。 他不是个普通的男人还能是个什么?他以前在京城人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第322章 一个朋友 楼上,花月本以为虞清漪带她上来是有话想要跟她说,比如问一问凤钊那里的情报什么的,但虞清漪什么都没问,直接就把她领到了肃国公夫人面前。 “外祖母,我带朋友上来了。” 花月大惊失色,连忙向肃国公夫人行礼,紧张得连说话时的声音都在颤抖:“奴婢见过国公夫人。” 肃国公夫人扫了一眼花月头顶妇人样式的发髻,笑容慈祥地说道:“出门在外,不必多礼,都过来坐。就是不知道这位夫人是哪家的夫人?老身才刚回京,认不得几个年轻人,夫人莫怪。” “不敢当不敢当!”花月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慌张得不行,“奴婢只是三殿下的妾室,当不起国公夫人这一声‘夫人’!” “三皇子的妾室?”肃国公夫人一愣,狐疑地看向虞清漪。 五丫头和三皇子之间关系恶劣,怎么会跟三皇子的妾室走得近?难道是被三皇子威胁恐吓了?可宗家小子也在,怎么会让五丫头被人欺负了去? 拉着花月在肃国公夫人身旁落座,虞清漪避重就轻地解释道:“本就不是什么血海深仇,哪至于老死不相往来?何况他也算是我跟侯爷的媒人了,将功抵过。” 肃国公夫人挑眉。 这还能将功抵过? 不过花月就在旁边,肃国公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韩涔是知道花月身份的,之前虞清漪特地将花月的身份告诉韩涔,托韩涔在必要的时候帮忙顾看一二,但虞清漪和虞清尘都没有向肃国公夫人坦白,韩涔自然不会多嘴。 将一个摆满银饰的托盘推到花月面前,韩涔友善地说道:“那月夫人先瞧瞧这些,看有没有喜欢的。” 盯着托盘里琳琅满目的银饰,花月一时无措。 虽然三殿下已经跟她讲过规矩,但她只是三殿下的妾室,那些规矩她哪里用得着?如今三殿下非要带她入宫赴宴,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三殿下不在身边,她该选什么样的首饰? 花月转头,无助地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微微一笑,认真地从托盘里选出一支精致素雅的步摇:“三殿下虽然看重你,但论身份你只是妾,入宫赴宴时穿的衣裳、佩戴的饰品都不能太过华贵,哪怕三殿下有意抬高你的身份,你也不能顺着他的意,别让淑妃有借口惩治你。” 闻言,花月心头一紧。 淑妃觉得是她害得三殿下丢掉了手里所有的权力,因此对她的确是积怨颇深,连三殿下都防备着淑妃,从不让她单独入宫去见淑妃,若是年宴上让淑妃抓到了错处,那她不死也要脱层皮。 花月接过虞清漪挑选的步摇,真诚地道了谢:“多谢五姑娘提点。” “应该的。”虞清漪继续在托盘里挑挑拣拣。 若不是清尘的命令,花月是不论如何都不会给三皇子做妾的,如今三皇子似乎对花月动了真心,那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为难的都是花月,她也只能多关照花月几分,让花月能安然度日。 话锋一转,虞清漪又道:“但也不能太过素净,宫中年宴图个喜庆,太素净了会让有些人觉得晦气,仍是会落人话柄。而且你是三皇子违背了淑妃和陛下的意愿、甚至不惜舍弃所有权力也要娶回去的女人,穿着打扮不能让人觉得三皇子瞎了眼。” 花月认真地听着、记着:“妾明白了。” 见虞清漪嘱咐的细致,对花月的事情很是上心,肃国公夫人沉吟片刻,便问韩涔道:“韩七,老身方才在你这金玉阁里瞧见一套衣裳,那套衣裳是要卖的吗?” 韩涔眨眨眼:“国公夫人说的可是摆在楼下那套玲珑锦裙?” 肃国公夫人嗔了韩涔一眼:“老身可不知道那衣裳叫什么名字,就是雪青色的那一身。” “是晚辈的错,晚辈这就差人将那套衣裳拿上来。”韩涔冲身后比了个手势,一直守在后边的一心就下楼拿衣裳去了。 肃国公夫人转头看向不解的虞清漪和花月,笑着说道:“他们男人啊,对这些规矩都只知道个大概,他们永远都闹不清楚究竟怎样穿戴才是最合适的,既然已经过门了,这些事就要尽早记下来。” 没想到肃国公夫人会提点她,花月慌忙站起来向肃国公夫人道谢:“国公夫人的教导妾铭记于心。” 眉眼微动,肃国公夫人面上的笑容更加和蔼了几分:“我们家五丫头在京城里的朋友不多,往后你们可要相互扶持。” 花月立刻表了个忠心:“往后只要五姑娘有用得着妾的地方,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肃国公夫人愕然片刻,掩唇低笑起来:“这孩子,太老实了。” 虞清漪也跟着笑了起来:“月夫人不必这样拘谨,你这样,外祖母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快坐下。” 花月这才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但若是不这样,花月又觉得对肃国公夫人太不恭敬,犹豫之间还是听了虞清漪的话,小心翼翼地坐下。 一心拿了衣裳上来,恭恭敬敬地送到肃国公夫人身边。 肃国公夫人只瞧了一眼,就看着花月说道:“去试试,以你的身份,这身衣裳不论是样式还是颜色都是最合适的。” 花月怔住:“给、给奴婢?” 肃国公夫人一脸无奈:“别总奴婢、奴婢的,你是三殿下的妾室,在老身面前便是自称‘本夫人’都可以。” “奴婢……妾不敢。”花月不敢在肃国公夫人面前端架子,但见肃国公夫人是真的不喜欢她自称“奴婢”,花月就改口称“妾”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肃国公夫人便不再强求:“去试试。” “这……”花月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肃国公夫人的馈赠。 “去试试,”虞清漪笑着说道,“方才三殿下送了我一支簪子,这身衣裳就当做是回礼了。” “那……那妾却之不恭。”花月一咬牙,拿了衣裳就去试了。 等花月离开,肃国公夫人便问虞清漪道:“她是你的什么朋友?” 三皇子的妾室虽然是妾,但因为傍上了皇子,所以都自认高人一等,大部分都觉得自己能与诰命夫人平起平坐,但这一位便是对他们家五丫头都是谨慎恭敬的,这既不是一个皇子妾室对臣子之女的态度,也不像是朋友对朋友的态度。 虞清漪的笑容一僵,装傻道:“什么什么朋友?就是朋友啊。” 第323章 既娇弱又刚强 “呵。”肃国公夫人轻笑一声,笑得虞清漪心里发毛,“你觉得这话老身会信?” 虞清漪撇撇嘴,移开了视线:“这事儿外祖母还是回去问哥哥。” 花月是清尘的人,钱字号是清尘的势力,要不要坦白、要坦白多少还是得清尘来决定。 肃国公夫人轻声一哂:“别往你哥哥身上推,老身还不了解你们两个小滑头吗?如今清尘在朝为官,须得行端坐正、干干净净的,你会让他再碰这些暗地里的事情?问你跟问他有什么区别?现在你就在老身面前,老身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肃国公夫人说得句句在理,虞清漪根本就无法反驳,只能撒娇耍赖道:“外祖母,韩家表哥还在这儿呢。” 韩涔笑而不语。 肃国公夫人却不肯饶过虞清漪:“韩七是外人吗?他既然能跟宗家小子混在一起,那你们的那些事,他或多或少都该是知道的。” 韩涔的笑容微僵,好在肃国公夫人并没有要逼问韩涔的意思,这让韩涔松了口气。 虞清漪无法,只好老实交代道:“哥哥手下有一群专门帮他收集消息的人,花月便是其中之一。” 闻言,肃国公夫人的面色微微一肃:“是清尘让她去给三皇子做妾的?” 虞清漪却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哥哥他来到京城之后,就调了手底下的人来京城帮忙,花月便是在那个时候来的京城,然后就进了青楼,后来遇见三皇子,三皇子对她十分中意,又动了真心,清尘便想让她到三皇子府去。再之后我就随侯爷一道去了南梁,等我回来的时候,花月就已经是三皇子的妾了。” 肃国公夫人的面色微寒,似乎对虞清尘和虞清漪的做法十分不赞同。 “你外祖父从来不训练女人做细作,也不会让他训练出的细作跟可能会成为敌人的人成亲,你可能想明白其中的原因?” 听到这话,虞清漪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因为会动情。” 没想到虞清漪一语中的,肃国公夫人的眼神一亮,但态度仍旧是严厉的:“那就是明知故犯?” 没想到肃国公夫人突然就摆起了要教训人的架势,韩涔有些慌。 用眼神示意韩涔不必担心,虞清漪镇定地说道:“外祖父的行事有他自己的规矩,我和哥哥也有我们自己的办法。 外祖父所训练的人,不论是暗卫、细作还是兵将,都是为大楚训练的,那些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关乎国之安危,必须谨慎,女人容易动情,容易善良,的确不适合做细作,再加上对女人的怜惜,故此外祖父和外祖母用人从不用女人,哪怕一直有女人因为敬仰主动投诚效忠,外祖父和外祖母也从不接受。 但我和哥哥要做的事都是用以满足个人私欲的小事,我们不需要她们舍生忘死,也不需要她们在我们和她们的爱情之间做抉择,就算有朝一日她们因为选择了爱情而舍弃了我们,我们也只是失去了一个可以获取消息的渠道罢了。 我和哥哥没想过要永远拴着她们,她们可以有她们自己的生活,可以有她们自己的选择,或志同道合,或分道扬镳,仅此而已。“ “你就不怕她们背叛得彻底,将你们的秘密抖落出去?” 这才是肃国公夫妇不愿意训练女人做细作的主要原因,比起男人,她们更容易相信,更容易心软,更容易动情,尤其是在生下自己的孩子之后,她们便是将最大的把柄送到了孩子父亲的手上,只要孩子的父亲用孩子威胁她们,她们什么都可以背叛,什么都可以抛弃。 “那又如何?”虞清漪不以为意,傲然微笑,“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秘密都关乎着大楚的存亡,自然畏惧被人背叛,但我和哥哥的秘密能有什么重要的?被人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逃离京城罢了。” 肃国公夫人仔细想了想,便觉得虞清漪所说当真有些道理。 国家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因为会牵连疆土之内的千万百姓,所以需要谨慎,需要严谨,但个人的事情再大也是小事,或远走高飞或隐姓埋名,总有解决的办法,倒是不必如履薄冰。 想明白了,肃国公夫人就安心了几分,但虞清漪的一番话却被花月听到了。 “妾是不会背叛公子的!” 肃国公夫人、虞清漪和韩涔同时向花月看去,就见花月已经换好了衣裳,神情中有几分愤怒,也有几分委屈。 肃国公夫人盯着花月瞧了瞧,倏尔一笑,冲花月招了招手:“你过来。” 花月抿着嘴,虽然因为不被信任而有些生气,但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肃国公夫人看着花月,面容慈祥:“你多大了?” “妾比五姑娘虚长三岁。”花月不明所以地看着肃国公夫人。 肃国公夫人笑了笑:“那也才二十而已,还很年轻,你的未来还有几十年的光阴,你分明可以嫁一户好人家,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过寻常却幸福的生活,但如今你骗了三皇子,若是能骗他一辈子还好,若是不能,待他日东窗事发,你可曾想过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妾知道!”出乎肃国公夫人的意料,花月异常清醒,也异常理智,“三殿下托付给妾的真心越多,待妾越是温柔体贴,他日东窗事发时,妾就会越愧疚,妾的余生或许都要背负着这份愧疚。” 肃国公夫人诧异地看着花月:“你都知道,却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花月笑了,道:“只是一点儿愧疚罢了,那算得了什么?妾再也不用挨饿了,再也不用跟野狗抢食了,再也不用为了几文钱陪乞丐睡觉了,妾锦衣玉食,享尽了原本一辈子都不可能享受到的荣华富贵,为此且只需要承受愧疚而已,是妾赚了。” 花月没有直说,但言辞间却已经描绘出了她曾经过的日子有多凄惨,而这份凄惨也是肃国公夫人万万没想到的。 肃国公夫人默然不语。 若这花月曾经有过那样的经历,那她或许真的不在乎通过欺骗三皇子的手段来换取荣华富贵。 虞清漪妖娆一笑,道:“外祖母,有人宠着的女人才是娇弱的,那些没有人宠着的,甚至是被人利用、被人欺凌的,却是比任何人都要刚强,她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因此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们可比男人可靠多了。” 第324章 本殿下想听她说 肃国公夫人默然不语,认真思考着虞清漪所说的这番话。 肃国公夫人这一生可谓是顺风顺水,她的父亲也娶妻纳妾,家里的兄弟姐妹也是有嫡有庶,但因为家规严明、家风严谨,所以一大家子人十分和睦,出嫁之前,肃国公夫人的日子过得十分简单。 及笄之后肃国公夫人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了肃国公,尽管每逢肃国公出征,肃国公夫人都要担惊受怕,但肃国公为人正直、可靠,坚决不纳妾不说,连在外征战时都不近女色。 因此哪怕肃国公有点霸道、脾气有点大、人还有些固执,肃国公夫人也将她一生的时光和一颗真心托付给了肃国公,甚至愿意奔赴战场,不管是湿热难忍、毒虫遍地的南风,还是在风沙漫天、苍茫荒芜的西北,肃国公夫人都陪在肃国公左右,与肃国公同生共死。 有肃国公以身作则和严厉的教导,肃国公夫人的孩子个顶个的懂事,都是正直勇敢又很有担当的人,几乎没用肃国公夫人操过心。 这样一算,肃国公夫人这一生幸福极了,也幸运极了,以她自己为鉴,女人当然都是深情的,是可以为了爱情和亲情舍弃一切的。 但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是幸运的,还有一些女人是像虞清漪、姜卿、花月这样的,她们曾被亲情和爱情伤透了心,怎么可能还会为亲情和爱情舍弃一切? 肃国公夫人欣慰一笑:“罢了,你们都长大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你们做事自有你们的道理,老身不便多管,等你们闯祸了,老身和你外祖父再管教你们也不迟。” 肃国公夫人这话是对虞清漪说的,同时也是在警告花月。 花月眉眼低垂,轻咬嘴唇不说话。 是公子救她于水火,给了她新的人生,哪怕配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她也不会背叛公子的! 气氛稍显尴尬,韩涔正在思考要说点儿什么来缓解尴尬,凤钊和宗越就上来了。 这两个男人到底是话不投机,在下边只聊了几句就相对无言,最终还是因为记挂着各自的心上人,硬着头皮上楼来了。 踏进门来,凤钊一眼就看到了一身雪青的花月,两眼一亮就快步走到花月面前,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正要给他行礼的花月,顺便也出声阻止了肃国公夫人、虞清漪和韩涔。 “国公夫人坐着就好,五姑娘和韩七公子也不必多礼,都坐。”说罢,凤钊就欢喜地看着花月,“瞧上这身衣裳了?” 肃国公夫人还有些犹豫,但虞清漪对凤钊的客气从来都是虚伪的,只要凤钊开口说不必多礼,她就一定不会多礼,理直气壮地扶着肃国公夫人坐了回去。 韩涔沾了光,也没有行礼就坐了回去。 花月立刻作小鸟依人状道:“是国公夫人觉得这身衣裳合适,想要送给妾,五姑娘说权当是回礼,可是……” 花月轻咬下唇,为难又忐忑地看着凤钊,一副对凤钊全心依赖、等着凤钊拿主意的模样。 闻言,凤钊看向虞清漪,十分不解。 回礼?虞清漪对他还会这般客气? 如凤钊所想,虞清漪对他是绝对不会客气的:“我与月夫人投缘,听闻三殿下有意带月夫人入宫赴宴,我就拜托外祖母帮月夫人选了一身合适的衣裳。虽然女人都愿意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宫里的女人小气又难缠,入宫后三殿下不能时时陪在月夫人身边,便不能让人抓到月夫人的错处理直气壮地让月夫人受皮肉之苦。” 虞清漪的语气不算客气,但这番话着实是在为花月着想,再加上如今的凤钊对虞清漪心怀愧疚,便不会再计较她的语气。 “五姑娘所说的事情,本殿下也考虑到了,因此月儿若当真能随本殿下入宫,本殿下会安排人跟随左右,保护月儿。” “安排谁?”虞清漪毫不客气地指出凤钊的疏漏,“大年三十能入宫赴宴的人个个身份尊贵,上至受宠的嫔妃下至娇蛮的千金,想要惩治一个妾室或者下仆连理由都不需要,殿下确定她们会给您面子吗?您确定您给月夫人安排的人是去保护月夫人而不是陪月夫人一起受罪的吗?” “这……”凤钊哑然。 加上父皇和母妃对花月都很满意,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父皇和母妃都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凤钊思索一阵,突然看向虞清漪。 若是虞清漪愿意帮他照顾月儿的话…… 惊讶于自己竟然能读懂凤钊眼神中的期待,虞清漪轻声一哂:“我说过,我与月夫人投缘,月夫人若是遇上了麻烦,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但前提是月夫人不能被人挑出错来。” 顿了顿,虞清漪又道:“皇宫年宴,女眷们的穿着打扮都是有讲究的,这讲究可比三殿下您所知道的更加细致,也更加严苛,三殿下若不想让月夫人受苦,就别指手画脚,今日我外祖母给月夫人选了什么,年宴当日月夫人就穿戴着什么,一样不能多,一样不能少。” 虞清漪的要求如此简单,让凤钊长舒了一口气:“这个自然可以!” 话锋一转,凤钊苦笑道:“不过……本殿下与月儿还不知道能不能入宫去参加宫宴,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 “能去的,”虞清漪笃定道,“淑妃会说服陛下的。” “母妃?”凤钊不解,“五姑娘有所不知,母妃她……她不太喜欢月儿。” “当然不会喜欢了,淑妃娘娘为了给殿下寻一个强有力的妻族费尽心思,结果殿下为了月夫人毁了她的全盘计划,她怎么能不记恨月夫人?” “清漪,胡说什么呢!”肃国公夫人狠瞪虞清漪一眼。 这丫头怎么什么都敢说! 凤钊怔愣一瞬,然后对肃国公夫人说道:“国公夫人别训斥五姑娘,本殿下想听她说。” 虞清漪曾经是她的未婚妻,跟她的母妃接触频繁,在与他婚事有关的事情上,虞清漪或许比他更了解母妃的想法。 第325章 就喜欢跟他们反着来 听到凤钊这话,虞清漪略有些惊讶地看着凤钊。 以前只要她稍微向凤钊抱怨一下淑妃,定然就会被凤钊责备,她还以为在凤钊的心里淑妃是不会错的,结果现在…… 虞清漪的视线从花月身上扫过,然后又落回凤钊身上。 宗越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虞清漪的身侧,此时注意到虞清漪盯着凤钊的视线,立刻抬手按在了虞清漪的肩膀上。 虞清漪吃痛,扭头看向宗越,一双桃花眼中满满的都是疑惑。 宗越却是目不斜视,只有手捏着虞清漪的肩膀不放。 虞清漪这一扭头,其他人就都跟着看向宗越,连肃国公夫人都瞄了他一眼。 宗越不动如山,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不行。 凤钊看一眼盯着宗越的虞清漪,又看一眼不知道在看哪里的宗越,沉吟片刻后问宗越道:“不知青阳侯有何高见?” 青阳侯这是有话要说的意思? 宗越的眼神微动,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眼神看着凤钊:“微臣没有意见。” 他们正在讨论淑妃,他能有什么意见?他对淑妃又不熟悉。 凤钊迷茫了,又看向虞清漪。 这两个人到底打什么哑谜呢? 虞清漪也不知道宗越是什么意思,只好收回视线,对凤钊说道:“淑妃娘娘不喜欢月夫人,但殿下一直保护着月夫人,不给娘娘伤害她的机会,可殿下越是如此,淑妃娘娘就越是不喜欢月夫人,也就越想找机会敲打、甚至是除掉月夫人,而宫宴正是最好的机会。” 虞清漪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凤钊才意识到宫宴对花月来说有多危险。 “五姑娘的意思是说,母妃会故意让月儿进宫,然后再当众刁难她?”凤钊下意识地握紧了花月的手,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执意要带花月入宫。 “或许不只是刁难这么简单。”虞清漪妖娆一笑,幽深的双眸里藏着凤钊看不懂却让凤钊不寒而栗的深意。 怎么可能只是刁难?前世,虞清漪进了三皇子府之后的种种行径惹得淑妃很是不快,因而淑妃常将虞清漪召进宫中,说是闲聊叙话,实际上都是对虞清漪动用私刑,威胁恐吓虞清漪,让虞清漪一定要听话。 回想起那段遥远的过去,虞清漪的眼神微冷,周身的气息也渐渐冷凝。 察觉到虞清漪的变化,肃国公夫人和宗越也沉下了脸,看着凤钊的目光顷刻间就变得冰冷起来。 凤钊心里一咯噔,愕然地看着虞清漪,犹豫再三,还是把话问出了口:“以前……母妃对你做过什么?” 虞清漪收敛了冰冷,但语气中还残留了几分寒意:“我运气好,生来就是大楚肃国公的外孙女,故而旁人在还有求于我的时候,不论如何都不会做惹我厌烦的事情,伤害我就更不可能了。” 听到这话,凤钊似乎有话想说,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与母妃的确只是想利用虞清漪跟肃国公府结为一家,他知道母妃做了很多讨好虞清漪的事情,但他没想到虞清漪竟看得这般透彻。 虞清漪也不想听凤钊说什么,自顾自地说道:“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后宫妃嫔的那些手段我还是知道的,三殿下当真就一点儿都不清楚吗?” “本殿下……清楚。”凤钊生在皇宫长在皇宫,后宫内廷里那些腌臜手段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不就得了?”虞清漪两手一摊,一脸“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的表情。 凤钊开始犹豫,犹豫到最后却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纵然如此,本殿下还是打算带月儿进宫,唯有带她进宫,才能让旁人看到本殿下对她的爱重。” 虞清漪没有说话。 这话三殿下倒是没有说错,宫宴原本就是只有正室和嫡出能参加的,而花月只是个妾室,还是个出身不好的妾室,这样的妾室别说是带去宫宴了,就是带去寻常的宴会上也是让人面上无光的事情,若三殿下能顶住压力、力排众议带她入宫,那不是爱重还能是什么? “因此……”凤钊神色复杂地看着虞清漪,迟疑着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因此希望五姑娘能在宫宴当日帮本殿下照顾月儿,本殿下……” 凤钊突然发现他好像给不了虞清漪什么承诺,凡是他能给的,虞清漪都不缺,甚至是不稀罕。 虞清漪突然轻笑一声,爽快道:“三殿下的请求我应了。” 凤钊一阵错愕。 他一直觉得凭他曾经对虞清漪做过的那些事,虞清漪一定不会原谅他,他们之间只有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这一种结局,但今日相见,他发现虞清漪虽然对他很不客气,但态度连恶劣都算不上,好像也没有怀恨在心,现在虞清漪又答应要帮他照顾月儿…… 他真的太不了解虞清漪了。 “那就拜托五姑娘了。”凤钊拱手抱拳,正正经经、真心实意地向虞清漪道了谢。 选了一支上好的白玉簪给肃国公夫人做见面礼,凤钊就带着花月离开了金玉阁,他们一走,金玉阁的顶层就只剩下肃国公夫人、虞清漪、宗越和韩涔四人。 韩涔的视线在对面三个人的身上扫了一圈,便站起身来:“国公夫人,晚辈下去帮夫人将选好的东西打包,您请少坐片刻。” 肃国公夫人点点头:“嗯,有劳了。” “夫人言重了,能为夫人效劳是晚辈的荣幸。”笑呵呵地说完,韩涔就带上东西溜了。 韩涔一走,肃国公夫人就问虞清漪道:“你瞧着也不像是个不记仇的,为什么帮他?” 她不知道曾经三皇子和淑妃到底都对五丫头做过些什么,但那些旁人都知道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仅凭那些事,她就无法原谅三皇子和淑妃,五丫头又怎么可能轻易原谅他们? 虞清漪瞧了肃国公夫人一眼,然后不以为意地说道:“有仇自然要报,但账得分开算,儿子还儿子的债,母亲还母亲的债,可惜这母子二人位高权重,我想要报仇也得一步一步慢慢来,暂时就只能给他们天天堵,他们越是不喜欢的人,我就越是喜欢,他们越是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我就越要促成。” 第326章 你舍不得他受苦 暗道虞清漪小孩子心性,肃国公夫人便没再多问,但宗越却知道虞清漪的那番话只是说给肃国公夫人听的。 如今的虞清漪,眼中只有前路和未来,过去的那些事若没有人跟她提起,她自己都想不起来,更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去算计淑妃和三皇子,但是…… 眸光微凝,宗越低眼看着虞清漪的头顶,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赤枫山庄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啊?”虞清漪扭头,不解地看着宗越。 赤枫山庄的事情?赤枫山庄里有什么事? “忘了?”宗越镇定自若,表情严肃,就好像真有那么件事儿似的。 虞清漪眨眨眼:“侯爷说的是什么事?” 她将赤枫山庄里的事情全权交给段氏暗卫若风和女管事张欣儿了,但这几日若风和张欣儿都没来找过她,也没托人给她传话,怎么会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但是侯爷却知道的? 似有些无奈地看着虞清漪,宗越一边拉虞清漪起来,一边对肃国公夫人说道:“夫人,赤枫山庄里有些事需要清漪亲自过去处理,晚辈现在带她过去,让韩七送夫人回府可好?” 肃国公夫人看了眼宗越,又看了看虞清漪,笑着点了点头:“好。” 宗家小子有点小气呢。 得到肃国公夫人的允许,宗越就将虞清漪给拉走了,甚至没有给虞清漪说话的机会。 虞清漪一头雾水,等坐上马车盯着宗越绷紧的侧脸看了半晌,这才意识到宗越是有些生气了,但虞清漪完全想不通宗越为什么会生气。 “侯爷方才说的事是什么事?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虞清漪试探着跟宗越搭话。 好在宗越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会不理虞清漪,哪怕是正在生虞清漪的气,于是听到虞清漪的问话,宗越就侧头看向虞清漪,那一双凤眸中除了不高兴的冷意,还有一丝埋怨。 “赤枫山庄是你的地盘,有没有事情你会不知道?”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无辜地看着宗越:“我原本觉得赤枫山庄里没什么事需要我出面处理,但侯爷说有,那便是有。” 虞清漪就坐在宗越身旁,此时身子一歪就靠在了宗越身上,头微侧便将下巴抵在了宗越的肩头,绵声软语地问道:“不知侯爷可否为我解惑,说一说那赤枫山庄里究竟有什么紧急的事?” 虞清漪的声音绵柔,带着几分有意为之的引诱,微热的气息喷洒耳际,让宗越的眼神不由幽深了几分。 但宗越不打算被虞清漪糊弄过去:“你对凤钊倒是宽容,怎么?见不得他身陷囹圄?” 虞清漪一愣,旋即笑倒在宗越身上:“侯爷你真的是……” 眉心微蹙,宗越不满地瞪着虞清漪:“你笑什么?” 这女人竟然还笑?哪里好笑? 顾不上回答宗越的问题,虞清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了好一阵才渐渐止住了笑意。 抱住宗越的胳膊,虞清漪心安理得地靠在宗越身上,绵声软语地说道:“他是花月的男人,仅此而已。” “你似乎对花月抱有不必要的歉意。”对于这一点,宗越不能理解。 虞清漪垂下眉眼:“我知道花月既然投靠了清尘,并且从清尘那里得到了好处,她就应该为清尘办事,而且给三皇子做妾是花月自己的选择,清尘没有逼她,甚至没有命令她。 我也知道花月是个明白人,她之所以会选择做三皇子的妾室,既不是因为对清尘的爱慕让她生出了奉献一切为清尘排忧解难的心,也不是因为她不知道东窗事发时她所要承担的后果,该知道的她都知道,该明白的她也都明白,最终仍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定然是这样做能让她得到她想要的。 但我就是于心不忍。“ 宗越认真地听着,却还是想不明白。 虞清漪轻轻扬起嘴角,小声地说道:“因为我也是女人,我也遇到了那个真心待我的男人,我知道不管我的初心有多坚定,我都会被感动。 我不知道花月会不会如我这般对那个男人动心动情、倾心相许,若不会,自然最好,因为她只是被感动了,她只需要背负歉意,但若她也如我这般……“ 虞清漪叹了一声:“或许是我的错,又或许不是我的错,我只想尽我所能地保全花月。” 听懂了虞清漪的心思,宗越的心里却还是有一个疙瘩:“帮花月度过宫宴这个难关的确是你对花月的保护,但收下三皇子的簪子却是与花月无关的。” 虞清漪一愣,继而失笑:“侯爷明察秋毫,当真是不好糊弄啊!” 以前侯爷若是听到她这样说,分明只会心疼她,然后再不追究,现在倒好,一边心疼一边追究。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宗越搂住虞清漪,固执地向她讨一个答案。 撇撇嘴,虞清漪只好老实交代:“他变了。” 宗越等了片刻,却没有等到虞清漪的下一句话:“就因为这个?” 虞清漪点点头:“就因为这个。” 话音落,虞清漪抬眼看了看宗越,见宗越是一脸不能接受的表情,虞清漪轻笑一声,又道:“去年我还挺恨他的,恨到希望他能一无所有,越惨越好,可这一年过去,我好像没有那么在意他了,过往他对我的好、对我的坏全都模糊了起来,连那些让我怀恨在心的事情都变得无所谓了,我想……这都得归功于侯爷。” “本侯?”宗越低眼瞧着虞清漪。 虞清漪仰起脸看着宗越,笑容甜美:“是侯爷将我从那满是憎恨的黑暗里拉了出来,给了我一个安稳、幸福的现在,如今我心中所思所想都是我们的未来,根本就没有余暇去回味过去的伤痛,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感谢三皇子和虞清湄,因为是他们给了我与侯爷相遇的契机。” 刚重生那会儿,她的确还惦记着报复凤钊和虞清湄的事情,甚至想要搅得相府鸡犬不宁,可如今她哪还有那个时间?连给他们添堵都要抽空,根本就没有心力和时间去计划报复的事情。 想起一年前的自己,虞清漪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她还未出世的儿子,不由往宗越的下腹瞟了一眼。 她的儿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见她啊? 第327章 姑娘您可太随便了 转眼便是大年三十,虞清漪虽然没起个大早,但却做了有史以来最认真的准备。 瞧着坐在妆奁前的虞清漪,张欣儿恍惚间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五姑娘,您……怎么坐这儿了?” 虞清漪好笑地看着错愕的张欣儿:“我怎么就不能坐这儿了?说起来怎么是你过来?” 今日是大年三十,怕耽误其他人与家人团聚,她特地喊了赤枫山庄里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来帮她打扮,可怎么来的人是张欣儿? “属下怎么就不能来了?”张欣儿三步并两步地走到虞清漪身侧,将拐在胳膊上的篮子放在了桌上,“姑娘只派人传话说让人清早过来一趟,帮您打扮,属下一琢磨就猜您是要入宫赴宴,那哪儿敢让其他人来?万一她们畏惧姑娘的威严,听了姑娘的吩咐,那姑娘今夜可要丢人现眼了!” 虞清漪挑眉:“听了我的吩咐怎么就要丢人现眼了?” 张欣儿撇撇嘴,道:“姑娘您虽然是个姑娘,但却完全不懂得如何打扮,让您坐得久一点您就开始不耐烦,然后就只想要趁早结束,开始胡乱指挥,因此在穿衣打扮这件事情上,是万万不能听您的意见的。” 张欣儿的话说得一点儿没错,但虞清漪并不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好:“反正你家姑娘我天生丽质,就算不施粉黛也能艳压群芳!” 张欣儿翻了个白眼:“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的确是天生丽质,可再美的容貌,看久了也会腻的啊!平时您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反正不管您是美是丑都没什么损失,可今日姑娘要去赴的可是宫宴啊!您若是不能让人眼前一亮,那就要被人给比下去了!” 虞清漪眨眨眼,觉得张欣儿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那今日就都听你的。” “这就对了!”张欣儿开心地说道,“姑娘您放心,自从您正式任命属下做赤枫山庄的总管事开始,属下就在研究京城女眷之间最时兴的衣裳样式和绝美妆容,今日保准将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侯爷把心和魂儿都交到您手上!” 剜了张欣儿一眼,虞清漪指向铺在床上的那件新衣裳:“今日我要穿那身衣裳入宫。” 张欣儿转头看了一眼,登时眼前一亮:“这衣裳是侯爷给您挑的?真适合您!” 虞清漪疑惑了:“你怎么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侯爷送来的?” 张欣儿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您自己好好回想回想您衣柜里的衣裳,想想您自己买的那些跟侯爷送的那些有什么区别?” 闻言,虞清漪真就仔细回想了一番,这一回想就无话可说了。 “就你话多!”虚张声势地瞪张欣儿一眼。 张欣儿却不怕虞清漪,嘻嘻一笑就揭开了盖在篮子上的大红锦帕,一边把篮子里的东西往外拿,一边对虞清漪说道:“属下觉得姑娘这儿不会有太多胭脂水粉,因此来之前特地去买了一些。原本属下是想买一些时兴的颜色,但后来想了想还是作罢,只选了些淡雅的颜色。 姑娘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入宫赴宴,能低调还是低调一些得好,姑娘这艳丽的容貌也遮一遮,免得节外生枝,姑娘又要多花心思与小人周旋,平白少赚了那么多钱!“ 听到张欣儿前面这些话,虞清漪还觉得有些感动,感动于张欣儿为她考虑了这么多,可听到这最后一句,虞清漪禁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妮子!合着是怕她赚的钱不够多,付不起月钱了是? 不过转念一想,虞清漪又觉得好笑:“行,都听你的,低调一些,少与人起冲突,多赚钱养你们。” “这样最好!” 玩笑话说够了,张欣儿就开始认真地在虞清漪的脸上描描画画,虞清漪两眼一闭,将自己的美貌全然托付给了张欣儿。 肃国公夫人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乖巧地任人摆布的虞清漪,心中觉得欣慰的同时又有些酸涩。 她虽然才回到京城不久,可从这段时日的相处来看,他们家的五丫头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小时候因为体弱多病,五丫头被她们宠成了娇蛮的性子,虽然后来过了十几年憋屈的日子,可如今又恢复了小时候的任性,反正有她哥哥和宗家小子宠着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全然不顾旁人的看法。 可就是这样任性的五丫头,如今却为了给他们老两口长脸而委屈自己做着她不喜欢的事情,孝心可嘉,但他们老两口让这丫头吃了那么多苦,实在是愧对她的这份孝心啊。 肃国公夫人进门的时候,虞清漪就听到了脚步声,但脚步声停止了之后虞清漪听到了张欣儿行礼的声音,却一直没听到肃国公夫人说话的声音,虞清漪好奇,就睁开一只眼睛瞄向肃国公夫人的方向。 “外祖母,您来了啊。” 即便只是一只半睁着的眼睛,那里面也满是温暖和依赖。 肃国公夫人走上前去,站在虞清漪的身后看着铜镜中的虞清漪:“老身瞧你不像是个会打扮的,就过来看看有没有老身帮得上忙的地方,倒是没想到你早有安排,果然不管是什么性子,女儿家都是爱美的。” “那当然了!”虞清漪笑嘻嘻地说道,“宫宴上那么多人,我可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好,”肃国公夫人慈爱地笑了起来,然后看向张欣儿,“这就是你与老身提过的张姑娘?” “正是,如今除了赤枫山庄里的日常琐事,我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欣儿在打理。”虞清漪知道肃国公夫人一直对她身边没有女婢伺候这件事感到不满。 在肃国公夫人面前,张欣儿也有些紧张,此时被夸奖了也不会像跟虞清漪那样玩笑,立刻紧张兮兮地解释道:“属下也没做什么,赤枫山庄里的事大多都是若风管着的,至于姑娘的吃穿用度,有侯爷操心,属下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肃国公夫人挑眉:“五丫头的吃穿用度,都是青阳侯操心的?” 第328章 入宫之前 听到肃国公夫人问起宗越,张欣儿立刻警惕起来,自以为不动声色地瞄了虞清漪一眼,见虞清漪没什么反应,张欣儿才对宗越大加赞赏了一番。 “回夫人的话,侯爷外冷内热、心细如发,知道五姑娘不在意日常的这些琐事,就都为姑娘安排好了,姑娘穿的衣裳都是找京城里技艺高超的绣娘专门绣制的,姑娘爱吃的东西多半也是侯爷帮忙购置的,连存在无忧雅居里的酒水都有一半是侯爷送来的呢!” 虽然虞清漪将赤枫山庄和她的日常都交给张欣儿打理,但张欣儿一个还未出阁的小姑娘哪懂这些?赤枫山庄里的事务还有段氏暗卫帮忙,但跟虞清漪的衣食住行有关的事情,那些个粗枝大叶的男人哪里能思虑周全? 何况宗越霸道,哪能容忍其他人将虞清漪的喜好摸个清清楚楚?又岂会让旁人照顾虞清漪的日常?别说是男人,连女人都不行,因此凡事跟虞清漪有关的事情,表面上是张欣儿管着,实际上都是宗越给安排。 “侯爷是真真把五姑娘放进心里了,那可是连杀人都不怕的男人,如今却生怕五姑娘有一丁点儿的不如意,小心着呢!但知道姑娘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侯爷便从不干涉姑娘的事情,就只是站在姑娘的身后为姑娘保驾护航,这份情意可让人羡慕死了!” 听到这儿,虞清漪轻声一笑:“既然羡慕,就去找一个,赤枫山庄里若是没有,就到外面去找,相中了就来与我说,我给你作主。” 张欣儿两眼一亮,不见半分羞涩扭捏,反倒欣喜地向虞清漪道谢:“那属下就先谢谢姑娘了!” 肃国公夫人挑眉。 五丫头身边的这些小丫头倒都有些特别,多半是受了五丫头的影响,都有些西北人的豪气和直爽。 或许只有这样的丫头才能跟五丫头合得来。 “既然你这里没什么需要老身帮忙的地方,那老身就先回去了。今日的宫宴酉时开始,但未时你就得随老身一道入宫,去给皇后请安,可别忘记了。” “啊?”虞清漪扭头,一脸茫然地看向肃国公夫人,“还得提早入宫去拜见皇后?” 肃国公夫人的脚步一顿,对虞亮夫妇的恨意又多了两分:“老身虽然久不在京城,但也是陛下亲封的诰命夫人,像今日这样的场合,按照规矩,老身得提前入宫拜见皇后。” 虞清漪皱了皱眉:“那也不用未时启程?” 以外祖母的地位,难道不应该晚些再去吗? “提早是段氏对皇权的敬重。”话音落,肃国公夫人就离开了。 虞清漪的眸光微闪,然后低下眉眼思考着什么。 瞧了眼虞清漪的神色,张欣儿便没再说话,只专心帮虞清漪梳妆打扮。 虞清漪起得不早,梳妆打扮之后就该用午膳了,再换个衣裳,搭一搭配饰,时间就到了未时,让虞清漪感到意外的是只有肃国公夫人和她一起提早入宫,肃国公和虞清尘晚点才会出发。 坐在马车上,虞清漪不解地看着肃国公夫人:“不是说要对皇权敬重吗?” 闻言,肃国公夫人傲然一笑:“老身提早入宫,还不够敬重他们吗?” 虞清漪心下释然:“这才像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的作风。” 她就说在她的记忆中段家人就跟“谦卑”二字无缘,傲气、坦荡才是他们的风骨。 肃国公夫人理直气壮地说道:“是你外祖父说的,他说段家的荣耀是祖祖辈辈用血汗性命堆积起来的,有先祖的英灵给我们撑腰,不管在谁面前,我们都不必点头哈腰,只要没有错,我们就可以挺直腰板,但若是犯了错,就要敢认错。” 肃国公夫人侧头看着虞清漪,慈爱地笑道:“老身与你外祖父刚到京城那日,但凡你为自己辩解一句,你外祖父都是要失望的。” 为了这事儿,国公爷忐忑了一路,好在五丫头到底还是他们段家人,没让他们失望。 虞清漪道:“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教导孙女一直都是记得的,做过的事不论对错,孙女都认,没什么敢不敢的,但孙女从来都不后悔做了那些事,哪怕在旁人眼里看起来是错的,是不堪的,但对孙女来说,都是当下不得不做的。” 肃国公夫人叹息一声,道:“以你的处境,的确是需要做些什么来反客为主。” 弱势的人如果一直落于下风,那遭遇只会越来越凄惨,唯有想办法占据上风,才有办法扭转局势,哪怕那只是虚张声势,哪怕那有违常理,哪怕要付出一些代价。 “做你想做的便是,不必拘泥于俗礼,”肃国公夫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只要无愧于天地,只要不违背心意,你想做什么,老身和你外祖父都会支持你的。” 当年她追随国公爷出入沙场的时候,不也是被千夫所指吗?但如今她不也一样受人敬仰,被万人称颂吗? “不要担心会给段氏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段氏立世百年,并不是没有污点的,只不过是功大于过,大楚又需要一个光明正直的段氏,因此才刻意隐瞒了污点,夸大了荣耀。”肃国公夫人轻声一哂,“何况你一个女儿家,所作所为对段氏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顶多就是给有心之人话柄,让他们能趁机贬低段氏几句,一群跳梁小丑罢了,只要大楚还需要段氏,你便无需理会那些人。” 肃国公夫人甚少教导虞清漪,但只要开口,就定能说中虞清漪的心中所想。 见虞清漪眉眼低垂,像是有些感动,又像是在思考什么,肃国公夫人又道:“今日也是如此,入宫之后,不必有太多顾虑,谁来招惹你,你就反击回去,便是有妃嫔指桑骂槐,你也可以还击回去,老身倒要看看谁敢在老身面前上蹿下跳!” 一群欺软怕硬的势利眼! 虞清漪这才抬眼,眉开眼笑:“好,孙女都听外祖母的。” 第329章 参见皇后 进入皇宫,踏进皇后的寝宫紫兰殿,虞清漪全程都镇定自若,悠闲得仿佛在自家的后花园里闲逛,这份无畏让肃国公夫人颇觉诧异。 “五丫头,不怕吗?” 以五丫头过往的经历,她应该不喜欢皇宫才是,但她从五丫头的表情中看不出畏惧,甚至看不出一丝不喜。 虞清漪正在欣赏紫兰殿前庭新栽种的奇花异草,乍一听到肃国公夫人的提问不由一愣。 “怕什么?” 肃国公夫人顿时满心无奈又有些好笑地看着虞清漪:“旁人进宫都战战兢兢的,怎么你还闲逛起来了?”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故作委屈地说道:“孙女没有闲逛,孙女这不一直都跟着外祖母吗?” 肃国公夫人横了虞清漪一眼,但却将原本要问的问题给咽了回去。 不怕就好,不怕说明过往那些事没在五丫头心里留下印痕,对五丫头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祖孙二人在宫女的引领下穿过前庭,然后就瞧见端庄肃然的皇后从紫兰殿的前堂迎了出来。 “天儿这么冷,国公夫人怎么来得这么早?本宫还想让人抬着辇轿去宫门口接您,没成想竟没来得及。” 肃国公夫人和虞清漪屈膝行礼,皇后赶忙将肃国公夫人扶住:“老夫人您可别折煞了本宫,快别多礼,五姑娘也起来。” “君臣之礼不可废,”肃国公夫人借着皇后的力道直起身,笑得一团和气,“老身虽然远居西北,却没忘了君臣之礼,今日年节,宫中设宴,老身理应提早入宫,来给皇后殿下请安。许久未见,皇后殿下可还安康?” 皇后搀扶着肃国公夫人,一边往紫兰殿的里面走,一边说道:“劳老夫人惦记,本宫一切都好。今日得见老夫人依旧健朗,本宫甚是欣慰。” 肃国公夫人笑着说道:“老喽,外强中干,若不是身子骨支撑不住,国公爷是说什么都不会回来京城的。” 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国公爷的身体……” “无大碍,”肃国公夫人语气轻松地说道,“就是不比年轻那会儿,年轻的时候,他便是一身的伤也能在战场上杀上几个来回,现在不行了,连身上的暗伤旧疾都扛不住,疼起来下不了床。” 疼得下不了床还叫无大碍?暗道姜还是老的辣,便是诉苦也不会哭天抢地,可这样笑着说出来,却让听的人更容易心生愧疚。 皇后叹道:“国公爷这一生功勋无数,是该回来享享清福了,有段氏的其他几位将军戍守西北,陛下也是十分放心的。” 肃国公夫人呵呵笑了两声:“家中几个小子不成器,还得劳陛下费心教导。” 皇后陪着笑道:“夫人过谦了,若是本宫的儿子能有段氏儿郎一半的本事,本宫便是做梦也会笑醒。” “皇后殿下过誉了。” 一路将肃国公夫人搀扶到今日接见妃嫔和命妇的大殿,皇后扶着肃国公夫人就往主位上走。 肃国公夫人立刻停下脚步,到底是个练家子,稍一用力就将皇后给拉住了。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老身往旁边坐就好。” “那可使不得!”皇后硬拉着肃国公夫人,“夫人您威望至此,又是长辈,难得回来与我们共迎新年,理应坐于上首。” 肃国公夫人知道皇后并不是真心想让她坐在上首,就跟她提前入宫拜见皇后的理由一样,皇后也只是想借着这样的举动表示对肃国公府的重视罢了。 “先君臣,后长幼,正因为是大日子,所以才更要守规矩。”说罢,肃国公夫人就使了个巧劲挣开皇后的手,“五丫头,扶老身一把。” “喏。”今日的虞清漪极其乖巧,应一声之后就搀扶着肃国公夫人走到一侧落座,而虞清漪则坐在肃国公夫人身后的小凳上,被坐姿端正的肃国公夫人一挡,几乎就看不到虞清漪了。 皇后瞧了虞清漪一眼,然后走上上首,端庄地坐下:“清漪丫头似乎有段日子没入宫了?” 虞清漪立刻站起来,向皇后行了个礼,然后才垂着眉眼回答道:“回殿下的话,臣女一介臣子之女,无召不得入宫,之前承蒙淑妃娘娘的抬爱和皇后殿下的宽容,臣女才能在宫中行走,这对臣女来说已经是极为特别的殊荣了。” 皇后叹道:“怨不得你,咱们大楚的这些个皇子,有安分守己的,也有被宠得肆意妄为的,你能做到心胸宽广,不与他们计较,本宫很是欣慰。” 停顿片刻,皇后又道:“本宫其实一直都想召你入宫聊聊,但怕惹得某些人心中不快,闹起来这后宫里又要变得乌烟瘴气,所幸本宫即便不召你入宫,也总能听到你的消息,知道你的日子过得比以前顺遂,本宫就放心了。” 皇后这是在向肃国公夫人卖好。 虞清漪依旧垂着眉眼,言不由衷却礼貌有加地说道:“劳殿下挂怀,臣女心中惶恐,但能得殿下关怀,臣女铭感五内。” “嗯,坐下,”难得虞清漪说话不带刺,皇后对此十分满意,便好心情地对旁边的宫女说道,“去给五姑娘准备些零嘴,待会儿大人们聊起来,她怕是要觉得无趣了。” “谢殿下赏赐。”规规矩矩地谢了恩,虞清漪便坐了回去。 肃国公夫人没想到虞清漪规矩起来竟然这么规矩,不论是回答皇后问话时的遣词造句,还是与皇后说话时的语气姿态,全都让人挑不出错来,就是世家千金应有的模样。 肃国公夫人自豪极了,面上的笑容又慈祥了几分。 其他的妃嫔和女眷相继来到紫兰殿拜见皇后,瞧见肃国公夫人的时候都吓了一大跳,旋即这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女人全都夹起了尾巴,说起话来不知道比平时温柔了多少,连以往必不可缺的指桑骂槐和冷嘲热讽都收起来了,一个个恨不能成为贤良淑德的典范。 虞清漪是知道她们平日里那副德行的,因此瞧见这样和谐友好的场面险些惊掉了下巴,心中多肃国公夫人的钦佩之情又涨了几分。 第330章 禽兽不如 没有人想得罪肃国公夫人,但不代表没有人想要巴结肃国公夫人,没有人敢在肃国公夫人面前造次,却不代表他们不能虚情假意,于是寒暄之后,就有人将目光落在了虞清漪的身上。 “说起来五姑娘似乎很久没有入宫了,今年后宫妃嫔举办的各种花宴、诗会上都没瞧见五姑娘的影子,若是本妃没有记错,五姑娘连今年的百花宴都没有参与?”宁嫔率先开了口。 虞清漪款款起身,先不慌不忙地福身行了个礼,然后才镇定自若的回答道:“回宁嫔娘娘的话,今年臣女琐事缠身,有些分身乏术,没能常来宫中给娘娘请安,望娘娘海涵。” 宁嫔赶紧说道:“瞧你这话说的!本嫔可不是要责怪你,本嫔只是太久没见过你,有些担心你罢了,毕竟你的处境大家都知道,本嫔只是怕你在我们瞧不见的地方又受了委屈。” 低头品茶,丞相夫人咬紧了后槽牙。 一年之前她还是京城里人人羡慕的丞相夫人,旁人都说她出身贫寒,却能得虞相倾心相待,享受着原本她根本就享受不到的尊荣,是上辈子积了德。 不过一年而已,她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人们先是因为她苛待虞清漪的事情嘲讽她气量狭小,然后又说虞相之所以会骗婚段兰是因为她生不出儿子,如今又来了个陈三娘,她就彻彻底底成了个笑话。 丞相夫人抬眼看向落落大方的虞清漪,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恨意。 都怪这个该死的丫头!如果不是她愚蠢无知,将事情闹得这么大,她怎么会落得个恶毒后母、心胸狭窄的名声?如果不是她将陈三娘接来京城,她怎么会沦为笑柄? 起初丞相夫人以为陈三娘母子三人是虞相接进京城的,毕竟陈三娘为虞相生了两个儿子,如今儿子都长这么大了,该接回来养了,但后来跟虞相大吵一架,丞相夫人冷静下来之后仔细一想就知道不可能。 虞相那人虚伪,典型的敢做不敢当,又最是没心没肺,即便陈三娘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他也不会念陈三娘半分好,他只会为了自己的名誉偷偷培养儿子,日后让儿子入朝为官,若儿子能平步青云功成名就,他自会与儿子相认,如若不然,他八成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么有可能将陈三娘母子三人带来京城的人就只剩下虞清漪了,丞相夫人觉得,唯独虞清漪有能耐可以查到陈三娘母子的存在,也唯有虞清漪见不得相府和睦安宁。 肃国公夫人突然抬起头,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丞相夫人身上,丞相夫人看不懂肃国公夫人眼中的杀意,却看得懂其中的冰冷,禁不住打了个激灵,立刻收回视线。 在心里冷笑一声,肃国公夫人移开视线,装作百无聊赖地随意一扫,然后又低下眼继续品茶。 不知道肃国公夫人和丞相夫人这一次不动声色的较量,虞清漪淡定地接下宁嫔的话。 “娘娘的关怀让臣女十分感动,但这一年臣女的日子过得可比以前好多了,只不过是才刚自立门户,家兄又来了京城,要做的事情一下子变多了,臣女分身乏术,这才疏忽了礼数,没有进宫给各位娘娘问安,让各位娘娘费心牵挂,倒是臣女的不是了。” 先是搬去赤枫山庄,然后又迁到无忧雅居,但不管是住在哪里,虞清漪都没有花过虞相一分钱,从生活到生意上的所有事也都是她亲力亲为,虞相没帮过一次忙,这的确是已经自立门户了。 宁嫔往丞相夫人那边瞄了一眼:“待嫁的姑娘自立门户,这在京城里还真是头一份儿,五姑娘不愧是段氏血脉,行事果决,颇有将门之风!” “娘娘过誉了,形势所迫罢了。” 没有借机诉说自己的委屈,也没有趁机抹黑相府,甚至没有刻意夸大自己生活上的艰难,虞清漪就只是大方得体地回答了宁嫔的问题,这样大气的表现让肃国公夫人很是满意。 “宁嫔娘娘可别再夸她了,她哪有什么将门之风?不过就是被国公爷和老身宠出了肆意妄为的任性脾气罢了,年幼时兴许会因为胆小收敛几分,如今大了,翅膀硬了,就净会胡闹!”说着,肃国公夫人还扭头横了虞清漪一眼。 虞清漪扬起嘴角浅浅一笑:“外祖母教训得是。” “快坐下,老身都替你臊得慌!”又嗔虞清漪一句,肃国公夫人叹道,“现如今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这些个孩子都是蜜罐里长大的,一个比一个娇气,一个比一个任性,若是管教不好,那真真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反正有家里护着,不管犯下了什么罪他们都不会受到惩罚,于是就越发肆无忌惮,为了自己心里痛快,甚至敢草菅人命。” 肃国公夫人长叹一声,略有些惋惜地说道:“老身才回京城,听说还有这样的孩子,不觉惊讶了许久,好一阵才想明白,这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律政严明,孩子们不管怎么胡闹,都不敢闹出人命,这要是在西北那边,呵!” 后边的话肃国公夫人没有说,但这一声冷笑却让所有人汗毛倒竖。 皇后立刻说道:“国公夫人言重了,有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管理西北,西北可成不了那没有法纪的蛮荒之地。” 肃国公夫人悲戚道:“西北广袤,总有国公爷和老身看不到的地方,况且西北有蛮夷之族,民风彪悍,受他们的影响,西北的大楚人也更喜欢用拳头说话,便是国公爷做了引起民愤的事情都要被人责骂、被人暗杀,其他人更不用说。” “真是一群禽兽不如的野蛮人!要本妃说啊,对付他们这样的人,就该将他们关进大牢,是以重刑,让他们知道咱们大楚的厉害,看他们还敢不敢造次!” 人群中一个刚晋升妃位的妃子突然骄傲地说了这么一番话,肃国公夫人的冷眼立刻就如利刃一般射了过去。 “西北打了那么多的胜仗,靠得可全是娘娘口中这群禽兽不如的野蛮人,若是没有他们为大楚流血流汗,娘娘现在恐怕不能安稳地坐在这里数落他们禽兽不如!” 肃国公夫人的不悦显而易见,皇后立刻说道:“来人啊,送雅妃回寝宫休息,着人封锁雅妃寝宫,任何人都不得进也不得出,其他事宜待本宫问过陛下再做定夺!” 第331章 暗藏玄机 皇后的命令一下,立刻就有宫人上前去将雅妃前行带走,在雅妃难以置信的大吵大闹声中,大殿里的所有人都看向肃国公夫人,而肃国公夫人完全不打算拦上一拦,甚至开始闭目养神,将自己坚定的态度表露无遗。 等雅妃被人带走,大殿里又恢复了安静,肃国公夫人才长叹一声,道:“京城里的人,就是日子过得太安稳、太富贵,没有人认得清究竟是因为谁的牺牲才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没有人心怀感激,所有人都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但他们花的每一分钱、吃的没一块肉都是沾着血的,沾的是大楚无数英烈、无数将士的血!” 大过年的,说这话的如果是别人,定然会被人呵斥,但这话是肃国公夫人说出来的,便没有人敢责备她。 肃国公夫人见好就收,睁开眼睛后就缓缓站起了身:“罢了,今日过年,不该说这些的,老身有罪,还请皇后殿下降罪。” 说着,肃国公夫人就要跪下。 皇后大惊:“使不得使不得!清漪丫头,快扶你外祖母起来!” 虞清漪就等着这句话了,当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赶在肃国公夫人跪下之前把人扶了起来。 皇后这才松了口气:“国公夫人何错之有?您又没有说错,京城里这些个自诩名门望族的,的确应该反省反省了。” “殿下仁慈。”肃国公夫人这才坐回原位。 史无前例地聊了一场和谐友好的天,等时间差不多了,皇后就亲自搀扶着肃国公夫人往召开年宴的麟德殿去,甚至让肃国公夫人坐了皇后的凤辇。 虞清漪就跟在凤辇旁边缓步前行,两世以来头一次如此轻松自在地行走在后宫繁花似锦的道路上,不仅仅是因为心情惬意,还是因为没有人来骚扰她。 因为是大年三十,宫中设宴,所以申时过半的皇宫里就已经燃起了灯火。天色没有全黑,路上的灯火也不很明亮,但若是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那灯光一晃便格外显眼,比如虞清漪身上的彩银丝线。 彩银丝线是一种制作方法极为特殊的丝线,因此十分稀有,许多绣娘收集半生,也只能用来绣制一件衣裳。而彩银丝线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它在白日里的阳光下山水不显,但在火光的映照下却是流光溢彩,看起来像是将霞光披在了身上,美极了。 因为彩银丝线的这种特点,所以虞清漪完全没有注意到宗越送来的这身衣裳除了特别适合她还有什么特别之处,直至此时此刻虞清漪也仍不知道,但除她之外的人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皇后的眼神微微一闪,便对肃国公夫人说道:“五姑娘今日穿的这身衣裳可真好看,是用了彩银丝线?国公夫人果然疼她。” 肃国公夫人笑了两声,道:“老身的确是疼爱她,但老身远在西北,彩银丝线这种东西,老身上哪儿弄去?这身衣裳是青阳侯给五丫头送的,老身觉得还挺适合五丫头的,便让她穿着了。” 彩银丝线这东西肃国公夫人虽然没有,但却是认得的,当年肃国公准备娶妻的时候愣是托人弄到了一些,虽然不够做成衣裳,却能绣一方帕子。那方帕子肃国公夫人曾一直随身带着,只可惜后来肃国公夫人在战场上用那方帕子帮肃国公清理伤口,那帕子便就毁了。 但那是肃国公赠与肃国公夫人的,肃国公夫人经常会用,也经常会看,因此不论白日还是入夜,肃国公夫人都能认得出彩银丝线的模样,也正是认出了宗越送来的这身衣裳上用了不少彩银丝线,肃国公夫人才那样坚定地让虞清漪穿着这身赴宴。 他们家的五丫头,穿得起、也配得上这样的稀罕物。 “五姑娘身上的这身衣裳竟是青阳侯送的?”皇后大为惊讶,“本宫还以为青阳侯是个木讷性子。” 肃国公夫人哈哈一笑:“那小子才不木讷,只不过那小子只对真正进了心里的人关怀备至。听说前几日那小子还寻了什么稀奇玩意儿给陛下送去了。” 肃国公夫人可不想让皇后觉得能得宗越关怀备至的人只有虞清漪,这话若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陛下的心里怕是要不舒坦了。 “是啊,”果然,听肃国公夫人提起这事儿,皇后的眼中就多了几分笑意,“青阳侯与陛下一贯亲近,知道陛下喜欢收集些稀奇古怪的石头,就让人从西北运回一块模样古古怪怪的石头,本宫是瞧不出那石头有什么好看的,但陛下高兴,一个劲儿地与本宫炫耀,说青阳侯有心。” 肃国公夫人笑着附和道:“宗家那小子就是受了他父亲那事儿的影响,才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内心里啊,还是小时候那样,对谁都是真心实意,憨厚得很。” “谁说不是呢?本宫与陛下当然都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可如国公夫人、本宫和陛下这般了解他的人又有几个?曾经啊,本宫一直担心他会成不了家,”皇后突然一笑,“现在好了,五姑娘独具慧眼,又恰好也是个待人真诚的,本宫真正是放心了。” “五丫头运气好罢了。” 到了麟德殿,虞清漪便扶肃国公夫人往麟德殿里走,才一靠近肃国公夫人就小声地问道:“外祖母,孙女这身衣裳怎么了?” 方才她就听见外祖母和皇后在凤辇上讨论她的衣裳,好像她的衣裳有什么特别之处似的,但她完全不觉得自己这身衣裳有多特别,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低头去瞧自己的衣裳,显得傻里傻气的。 肃国公夫人笑着睨了虞清漪一眼:“没什么,只是特别好看,连皇后殿下都眼热了。” 虞清漪将信将疑地瞧了肃国公夫人一眼。 外祖母是不是在敷衍她?她怎么觉得外祖母在敷衍她? 来不及问个清楚,虞清漪就搀扶着肃国公夫人踏进了麟德殿,因为皇后领着众妃绕去找楚帝了,所以官员女眷这边就是肃国公夫人和虞清漪打头阵,祖孙二人这一进门,麟德殿内立时鸦雀无声。 第332章 眉来眼去 虞清漪并不觉得这份寂静是因她而来,她虽然总说自己的美貌能艳压群芳,但从不觉得自己能勾魂摄魄、惊艳四座到这种程度,尤其是刚刚才在紫兰殿里切身体会到了肃国公夫人的威严,此时虞清漪自然而然地就将麟德殿内的安静视作他们对肃国公夫人的忌惮和敬重。 实际上对肃国公夫人的忌惮和敬重自然是百官停止交谈的原因之一,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虞清漪真正做到了艳惊四座。 事到如今,虞清漪在京城里称得上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人物,人们熟知她艳丽张扬的容貌,熟知她霸道强势的性子,熟知她雷厉风行的作风,在众人的印象中,虞清漪就是俗话常说的母老虎。 但此时此刻的虞清漪却颠覆了所有人对她的印象,那一身衣裳恰到好处地体现了虞清漪掩藏起来的娇柔和温婉,加上虞清漪在肃国公夫人身边时会收敛起所有锋芒,眉目微垂的模样温柔至极。 稀稀落落的声音响起,那是百官向肃国公夫人问安的声音,但几乎每个人的视线都是落在虞清漪身上的。 虞清漪有所察觉,下意识地抬眼,疑惑地环顾四周,微微挑起的眼尾天然地就带着几分媚意,勾人心魂。 视线触及宗越携着浅淡笑意的眸光,虞清漪情不自禁地展颜微笑,这一笑温柔缱绻,光彩照人。 虞清漪这一笑,宗越的神情就更加温柔,脸上的冰霜如被暖阳消融,隐约间似有几分笑意。 瞬息之间,大楚的百官和世家子弟就在两个传闻中最不温柔的人身上看到了最动人的温柔。 “行了,差不多得了,”肃国公夫人低语出声,“整个大楚都知道你跟宗家小子的感情好,不必在大庭广众之下现给别人看。” 虞清漪小声回道:“孙女跟侯爷甚少在同一场合中同时出现,机会难得,当然得让旁人知道侯爷心里只有孙女一人,免得再有人惦记侯爷。” 肃国公夫人挑眉:“你还怕他被人惦记?” 虞清漪撇撇嘴:“怕是不怕,但敢觊觎侯爷的姑娘非富即贵,处理起来太麻烦了。” 肃国公夫人不以为意:“若真有那样的事儿,就来找老身。” 从宗越的席位前路过的时候,肃国公夫人突然问虞清漪道:“宗家小子有没有与你说他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虞清漪摇了摇头:“没有啊……这事儿不急?” 宗越耳朵灵,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就看向肃国公夫人,意料之中地与肃国公夫人四目相对,宗越暗道等过完年就得赶紧上门提亲去了,再拖下去肃国公夫妇怕是要恼他了。 从宗越的眼神中看到紧张和小心,肃国公夫人满意地收回视线,却又对虞清漪的回答十分不满,横了虞清漪一眼:“全天下属你最不着急!” 五丫头已经是个及笄的大姑娘了,若没有中意的人也就罢了,可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她跟宗家小子两情相悦,明明两情相悦,却总不成亲,这像话吗? 虞清漪心虚地说道:“再……再等等。” 肃国公夫人狐疑地看了虞清漪一眼:“等宫宴结束,你可得给老身解释清楚。” 虞清漪撇撇嘴:“知道了,外祖母。” “你们两个一路走一路聊,都聊些什么呢?”已经坐在席位上的肃国公不解地看着刚走到跟前的祖孙二人。 “女人家的私房话,可不能说给你听。”拍了拍虞清漪的手,肃国公夫人就转身在肃国公身侧落座,“还顺利吗?” 闻言,肃国公冷哼一声:“一群窝囊废!在老夫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肃国公夫人偷偷用胳膊肘拐了肃国公一下:“这里是京城,你说话注意点儿!” 肃国公理直气壮道:“京城怎么了?老夫就是个莽夫,装什么酸儒?老夫可不会惺惺作态,若有那份闲心,倒不如做点正经事,说不定就能功成名就,千古流芳。你瞅瞅,现如今京城里的文武百官那么多,百姓能叫得出名字的有几个?成天就只会混吃等死!” 坐在肃国公府下首的广陵郡王端起酒杯默然饮酒,一副耳朵聋了什么都听不见的模样,心里却是感慨万千。 他们这群当年曾共事过的同僚,唯有肃国公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其他人都变了,变成了肃国公口中混吃等死的模样,他们或许没有忘记当年的雄心壮志,只是再也没有那个勇气了。 身旁突然响起一声轻笑,广陵郡王侧头,就看到了自家儿子王川在捂着嘴偷笑。 “臭小子,笑什么笑!”广陵郡王抬手就在王川的后脑勺上呼了一巴掌。 “哎呦!”王川吃痛,“爹,大庭广众之下,给点儿面子啊!” 怎么说打就打,都不提醒一声的? “老子给你什么面子!”广陵郡王恨恨地瞪着王川,“老子跟你说,今儿你可给老子安分一点儿,别惹事!” 王川耸肩:“我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惹是生非了,忙得很!” 广陵郡王的眼神微微一变,不动声色地扫了宗越一眼:“帮青阳侯做什么呢?” “额……”王川嘿嘿傻笑,“爹,不是分内之责就不要过问他人之事,这可是您教我的啊。” 广陵郡王瞪着眼睛说道:“老子还不都是为了你?有些事你别跟着瞎掺和,人家青阳侯有能耐保住自己,你有什么?万一出了事,你就是第一个死的!” 王川浑不在意地说道:“他是青阳侯,我还是广陵郡王世子呢!再者说了,若是靠着广陵郡王、青阳侯和肃国公这三座大山我都能头一个死,那我恐怕是注定要死。” 青阳侯面冷心热,其实是个十分仗义的人,五姑娘不用说,将门出身,只要你真心待她,她必定百倍奉还,如果他当真因为这两个人身陷囹圄,他二人不论如何都会救他的。 广陵郡王又在王川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大过年的,说什么晦气话呢!” 王川冤枉极了:“还不都是您自己起得头!” 广陵郡王揉揉眉心,长叹一声:“等过了年,就去仁武侯府提亲,成家之后收收性子,让老子少操点儿心!” 眼神微沉,王川小声嘀咕一句:“我什么时候说要娶她了?” 第333章 献丑了 等楚帝和皇后压轴登场,年宴才终于拉开序幕。 坐在肃国公夫妇的身后,虞清漪猫在座位上专心吃喝,心想有肃国公夫妇挡在前面,年宴上绝对不会有人来找她麻烦。 但虞清漪显然看轻了某些世家千金的嫉妒心,等到各家千金展示才艺的环节,就有人在上场时提起了虞清漪。 “启禀陛下,臣女有一不情之请,望陛下应允!”穿着一身艳丽精致的舞衣,姜嬛端正地跪在大殿中央,不卑不亢,正直坦荡,瞧着不像是要陷害谁的样子。 托肃国公夫妇的福,楚帝难得享受了一次没有明争暗斗的年宴,龙心大悦,此时见姜嬛坦坦荡荡,便没多想,大手一挥就应下了,爽快得连旁边的皇后都来不及阻止。 “朕准了!你说!” 皇后的眼神微微一沉,往肃国公府的席位上扫了一眼。 果然,得到楚帝的允许之后,姜嬛就朗声说道:“臣女听闻肃国公府的五姑娘琴艺超群,不知臣女是否有这个荣幸,请五姑娘为臣女这支舞奏曲一首?只是寻常的《乐宴曲》而已。” 楚帝脸上的笑容僵住,有些不敢往肃国公那边看。 草率了! 肃国公夫妇没什么反应,虞清尘只戏谑地看着虞清漪,而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烧鹅的虞清漪整个愣住,嘴里还有一口没咽下的烧鹅。 楚帝偷偷碰了皇后一下,皇后无奈,只得开口问虞清漪道:“本宫没安排五姑娘在御前献艺,此时姜姑娘临时起意,这提议倒是有趣,只是不知道五姑娘是否方便?” 虞清漪将嘴里的烧鹅咽下,淡定地擦去唇上的油渍,然后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向楚帝和皇后行了个礼。 “启禀陛下和皇后殿下,臣女也觉得姜姑娘的这个提议十分有趣,毕竟京城里还没有人知道臣女擅琴,连外祖父、外祖母和家兄都不知道,”虞清漪转而看向姜嬛,露出了招牌式的妖娆笑容,“但大过年的,臣女可不愿扫了大家的兴,既然姜姑娘诚心相邀,那臣女便帮姜姑娘这个忙。” 会弹琴跟擅长弹琴是两回事,而《乐宴曲》是一首极为复杂的琴曲,想要完整地弹奏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想要完美地演奏更是难上加难,这绝对不是会弹琴就能弹好的曲目。 心知虞清漪是争强好胜、不肯服输的性子,楚帝只能干巴巴地说道:“只是助兴而已,五姑娘不必紧张。” “多谢陛下关心。”虞清漪淡定地走到大殿中央,姜嬛面前,“姜姑娘的琴师呢?不知可否借琴一用?” “等一下!”仁武侯的小女儿路倩突然跳了起来,气得仁武侯狠瞪了她一眼。 路倩却不理自己亲爹,向楚帝和皇后告罪一声就抱着自己的琴跑到了虞清漪面前:“清漪,用我的琴!” 这姜嬛明显就是有备而来,万一在琴上做了手脚怎么办?大过年的,这么多人瞧着呢,可不能让清漪丢人现眼! 心里一暖,虞清漪笑着接下了路倩的琴:“多谢。” 路倩俏皮地冲虞清漪挤眉弄眼:“跟我还客气什么?我先回去了,你……全力以赴,别让她!” 姜嬛不安好心,清漪就该以牙还牙! 虞清漪低笑出声:“好,我不让她。” 她原本也没打算谦让姜嬛。 路倩这才跑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笑靥如花,全然看不出一丝担忧。 虞清漪抱着琴转身看向姜嬛:“姜姑娘,准备好了吗?” “还是担心你自己!”狠瞪虞清漪一眼,姜嬛走到合适的位置上,然后扭头看向虞清漪,目光中满是挑衅。 虽然她觉得虞清漪一个从小到大连饭都吃不饱的人不可能会弹琴,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要能用自己的舞压过虞清漪的琴,让虞清漪的琴真正成为陪衬,那便算是赢了。 虞清漪轻声一笑,在姜嬛的身后选了个合适的位置,席地而坐,随手从琴上拂过就绽开一个满意的浅笑。 抬起头,虞清漪看向姜嬛:“姜姑娘先还是我先?” “你先。”按照编舞,要乐声先起,姜嬛才能有所动作。 “好。”淡然地应下,虞清漪低头,轻勾琴弦。 虞清漪其实有些猜不透姜嬛的想法,对于跳舞的人来说,配乐十分重要,配乐的每一个节奏都要跟舞蹈的动作对应上,这一支舞才算是完美的,若是配乐的节奏乱了,那不管舞跳得有多美,都是一支不成功的舞。 因此舞伎要跟乐师磨合许久才能跳出一支完美的舞,但今夜,姜嬛临时选虞清漪来弹奏她舞蹈的配乐,两个人之间可谓是默契全无,姜嬛的舞能不能跳好,全看虞清漪的弹奏能不能合得上。 虞清漪若是也懂乐、懂舞,看得懂姜嬛舞蹈中的节奏并且及时调整自己弹奏的节奏,那这一支舞定能赢得满堂彩,如若不然,丢脸的只会是姜嬛,毕竟虞清漪是被临时拉上来的,弹奏有瑕疵是无可厚非的。 好在虞清漪并没有那么卑鄙,哪怕姜嬛总是找她麻烦,她也不打算让姜嬛在大年三十的宫宴上当众出丑,她会好好弹奏,让乐舞相合,她想只要这样做,到最后受人称赞的一定是她。 于是虞清漪一边留意着姜嬛的动作,一边调整自己的演奏,毫无保留地向众人展示了她的琴技,而这琴技本是前世她为了讨好凤钊才练就的。 这一舞姜嬛跳得酣畅淋漓,从中途开始就已经忘记了要找虞清漪麻烦这事儿,等从余韵中回过神来,姜嬛震惊地看着虞清漪。 京城里那些有名师教导的世家千金都不能临场发挥为一支舞配乐,虞清漪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怎么练就出了如此高超的琴技?虞清漪不仅将《乐宴曲》弹得声声入人心,甚至完美地托起了她这一支舞,起承转合的处理比她的那个乐师还要好…… 这怎么可能?! 虞清漪不紧不慢地起身,俯身行礼:“献丑了。” “好!”凤钊回神,毫不吝啬地为虞清漪喝彩。 第334章 大楚女子之表率 有凤钊起头,其他人便也鼓起掌来。 王川趁乱调侃虞清漪,道:“做了那么久的朋友,本世子竟不知道五姑娘精通音律,五姑娘可真是不够意思啊,是不是只偷偷弹给青阳侯听了?” 听到这话,广陵郡王气得想再给王川一巴掌。 这混账小子在背地里掺和进青阳侯他们那些麻烦事儿也就罢了,到了明面上怎么就不能避嫌?非得让人知道他跟青阳侯和五姑娘是朋友不可吗? 闻言,不少人都看向宗越,而宗越抬眼看了虞清漪一眼,复又垂眸,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冰冷声音缓缓说道:“若不是借了陛下的光,便是本侯也没有这等耳福。” 言外之意便是在抱怨他也不知道虞清漪会弹琴,更不可能听过。 虞清漪哭笑不得,故意带上点儿娇气遗憾地说道:“我原本是想在来年侯爷生辰的时候给侯爷一个惊喜的,故而近半年一直勤学苦练,谁成想……” 虞清漪幽怨地长叹一声:“这下可好,我又要想新的惊喜了。” 宗越的脸色立刻回暖,声音中的冷意也散去了几分:“能博陛下一笑,倒不枉费你苦练半年。” “侯爷言之有理,能博陛下一笑,便不枉费臣女苦练半年,”虞清漪转身,笑靥如花地看着楚帝,福身,行礼,“恭祝陛下运势昌隆,福泽绵延。以此《乐宴曲》辞旧迎新,愿大楚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虞清漪这一开口,其他人纷纷效仿,麟德殿中顿时热闹起来,吉祥话此起彼伏,那场面虽然过于喧闹,但听得楚帝心花怒放。 “好!说得好!赏!重重有赏!”楚帝开怀大笑,“清漪丫头虽为女子,却是德才兼备,休休有容,堪称大楚女子之典范,可为大楚女子之表率,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教子有方啊!” 楚帝这两句话虽是圣心愉悦之时随口一说,但大楚皇帝金口玉言,话既出口,便是容不得他人反驳的,仅凭这两句话,就足以扭转虞清漪的形象。 姜嬛气得浑身发抖。 她承认,虞清漪的琴技的确高明得出乎意料,与宫廷乐师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仅凭一曲《乐宴曲》和两句吉祥话就成了“大楚女子之典范”、“大楚女子之表率”? 大楚的女子若是都变成了虞清漪这样,那才要叫天下人耻笑呢! 但这些话姜嬛不敢说,跟姜嬛一样不服气的人也不敢说,最后姜嬛只得不甘心地回到座位上。 让姜嬛没想到的是,回到座位之后,迎接她的并不是姜夫人一如往常的安慰,而是姜夫人带着怒意的责怪。 “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和你父亲?” 姜嬛愣住,错愕又不解地看着姜夫人:“娘?” 她怎么就不体谅她的父母了? 见姜嬛一脸茫然,姜夫人叹了口气:“你也跟段家的五丫头学学,别成天到晚只想着自己的那点儿芝麻绿豆大的事儿,也为家里、为你兄长多考虑考虑!” 姜嬛委屈极了。 她怎么就没有为家里、为兄长考虑了? 见姜嬛还是不明白,姜夫人恨铁不成钢:“罢了,过完年之后,你勤着往静慈庵跑跑,等开春儿了,就将卿儿接回来。” 姜嬛大惊失色:“娘!为什么?!” 薛昭和姜卿两情相悦,上次那事儿归根究底是她因妒生恨,然而事后家里人却把姜卿送走了,这是家人对她的重视和维护,但方才她的嫡亲娘亲却亲口告诉她让她把姜卿接回姜府?这是什么意思?就因为姜卿跟虞清漪的关系好吗?! “你小声一点!”姜夫人狠瞪姜嬛一眼:“若不是你不争气,你爹怎么会生出这个念头?这件事等回府之后我再与你细说,现在你心里有底便罢了。” 虽然知道肃国公夫妇很疼爱虞清漪,但虞清漪到底还是姓虞的,依照常理来看,只要相府不管她,她就是个无依无靠、任人欺凌的小可怜。 谁知在西北戍守了一辈子的肃国公夫妇回京了,先前陛下顾虑二老年事已高,三番五次召他们回京他们都不肯,如今为了要保护虞清漪,他们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西北,放下了担负了一生的责任,舍下了满身荣光,甘愿回京养老,归于平凡。 由此可见他们对虞清漪有多宝贝,这若还有不长眼的凑上去欺负虞清漪,那就是跟肃国公夫妇作对,谁敢?今日皇宫年宴,在座那么多人谁都不敢,偏她家这个傻丫头刻意挑事,万一被肃国公夫妇嫉恨上了,他们姜氏还有好日子过吗? 姜嬛呆坐在位置上,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争气了。 明明从小到大她比谁都刻苦,别人家的孩子都在玩耍的时候,她在学习礼仪,别人家的孩子都在跟父母撒娇要糖吃的时候,她在为琴棋书画成绩不佳而受到责罚。 为了做一个像姑母那样的女人,为了成为父母的骄傲,那样枯燥乏味的日子她一过就是十几年,她不觉得委屈,不觉得难过,只要瞧见父母为她骄傲的神情,她就甘之如饴。 长大之后她一直是旁人口中知书达理、进退有度的好孩子,不论是在诗会还是在宫宴上她都能大放异彩,她曾收获过那么多的称赞,可到头来却是她的亲娘说她不争气?她到底哪里不争气了? 姜嬛想不明白,且越想越委屈。 “别哭!”姜夫人偷偷在姜嬛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大过年的,别那么晦气!想哭就出去哭!” “那……女儿出去透透气。”姜嬛咬紧牙关,起身猫着腰退出了麟德殿。 踏出麟德殿,姜嬛还忍着,等拐到了阴暗的角落,姜嬛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姜姑娘?” “谁?!”偏僻之处突然有人冒出来,吓了姜嬛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竟是虞清湄。 姜嬛现在对虞清漪深恶痛绝,恨屋及乌,也讨厌虞清湄。 于是迅速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姜嬛板着脸,尽量恢复平日里的气度:“你怎么在这儿?喊我有什么事吗?” 上梁不正下梁歪,虞家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第335章 清尘,回家吧 虞清湄一愣,有些委屈地看着姜嬛:“近来姜姑娘对我似乎有些疏远,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姜嬛冷声道:“你没做错什么,倒是你爹做了不少荒谬的事情,故而我就是想离虞家人远一些。” 一听这话,虞清湄更加委屈了:“我爹做过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若早知道他会做……做那些事,我定然会阻止他的,事到如今,我能怎么办?姜姑娘这样,是不是有些武断了?” “所以呢?我就是武断了又怎么样?我连想与谁亲近、想与谁疏远的自由都没有了吗?”姜嬛突然大声喝问,吓得虞清湄当即打了个激灵。 “姜姑娘你……” “滚!滚远点儿!”姜嬛突然怒吼出声,吓得虞清湄再不敢多说一句话,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望着虞清湄的背影,姜嬛嗤笑一声:“欺软怕硬!” 难怪虞清漪对她不喜欢的人总是那么不客气,这感觉可真是让人心情舒畅。 整理好情绪,姜嬛便回到了麟德殿。 而姜嬛在麟德殿外宣泄情绪的时候,虞清漪也在接受虞清尘的盘问。 “乖乖,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弹琴的?” 他觉得虞相连琴都不会给乖乖准备,又怎么可能会请人去教乖乖弹琴? 这个答案虞清漪早就想好了:“住在相府的时候,漪莲雅居里有一个好心的女婢,她以前伺候过别人家的小姐,跟着学过一些,便将她所学的全都教给我了。” “可你哪来的琴?”虞清尘狐疑地看着虞清漪。 相府挑选下人的要求更加严格一些,故此其中有会琴棋书画的并不稀奇。 虞清漪抬眼望天,继续胡说八道:“偷的,忘了是相爷的哪个妾室擅琴,反正相爷送了她新的琴之后,旧的就被放进了仓房里,妾室的仓房,很好进的。” 闻言,虞清尘乐了:“你小时候倒是调皮得紧。” 竟然还会溜到别人的仓房里去? 虞清漪的嘴角微抽。 她这只是调皮吗? 果然,坐在前边的肃国公夫人听到了兄妹俩的对话,立刻扭头瞪了虞清尘一眼:“别教坏你妹妹!” 虞清尘撇撇嘴。 乖乖学坏还需要他教?他的确是有些不择手段,但乖乖也真的是一肚子坏水,阴起人来绝不心软。 见虞清尘挨训,虞清漪捂嘴窃笑。 肃国公夫人的视线立刻就转向虞清漪,虞清漪当即敛住笑,绷着脸十分严肃地看着肃国公夫人。 “那琴呢?”肃国公夫人冷声问道。 “烧了,”虞清漪老实地说道,“那妾室病逝之后,我就去她坟前,将那琴烧了。” 肃国公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说,肃国公夫人便转回身坐正。 虞清漪舒了口气,换虞清尘在旁边窃笑,虞清漪便用胳膊肘拐了虞清尘一下,虞清尘身子一歪,笑得更欢。 前排的肃国公夫人摇头失笑,一脸慈爱。 这兄妹俩,都那么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爱胡闹。 酒过三巡,麟德殿里的人可以自由走动,宗越就率先走到了肃国公面前。 “国公爷,晚辈敬您一杯。” 肃国公抬起头看着宗越,突然一笑:“宗家小子,你别急,你先去给其他人敬酒,等都打过招呼了,再来老夫这里。” 宗越有些不解。 他只是想来敬个酒而已,国公爷想做什么? 虞清漪眉心一跳,探身向前,插言道:“外祖父,这可是在宫里呢,您悠着点儿。” 外祖父怕是想跟侯爷拼酒。 “去去去!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丫头,老实吃你的水果去!”肃国公用手指头抵着虞清漪的额头,将虞清漪给推了回去,“老夫又没有强迫他,他若是怕当众出丑,可以不来。” 宗越这才想明白肃国公的意图:“那便请国公爷稍等片刻,晚辈去去就来。” 转身走开,宗越的心里打鼓,根本就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镇定。 跟肃国公拼酒啊……肃国公的酒量他是知道,那是在西北每日饮烈酒练出来的,而他……看来他今天是注定要当众出丑了。 在心里无奈地叹息一声,宗越就去给其他关系不错的长辈敬酒,尽量板起脸来,让人不敢劝他酒,少喝一杯是一杯。 而肃国公那边送走了宗越之后,迎来的是一个肃国公根本就不想见到的人。 “岳丈。”端着一杯酒站在肃国公面前,虞亮笑得一脸谄媚。 瞧见他这个谄媚的笑容,肃国公顿时更讨厌他了:“相爷这一杯酒,老夫可不敢接。” “岳丈言重了,”虞亮转眼看向虞清尘,“清尘,在无忧雅居里过得还好吗?若是不方便,就回家里来,为父听说无忧雅居里人多嘴杂,你初入朝堂,那地方不太适合你。” 虞清尘站起身来,先向虞亮合手抱拳,作了个揖,然后才冷声说道:“不敢劳虞相费心,乖乖在哪里下官便在哪里。” “乖乖?”虞亮不解地一愣。 虞清尘哂笑:“乖乖是清漪的乳名,相爷您不会不知道?” 被亲儿子嘲讽,虞亮的脸上火辣辣一片:“你娘没与为父说过。” 虞清尘不肯退让,咄咄逼人道:“那您不会问乖乖吗?乖乖去相府的时候已经会说话、能记事了,而且比起‘虞清漪’这个名字,她对‘乖乖’的印象更为深刻,便是撒娇的时候都会用‘乳名’指代自己,相爷怎么会完全不知道呢?” 虞亮的表情彻底僵住:“大概……为父大概是上了年纪,记性有些不大好,兴许以前是听她提起过的。” “年纪大了,便连自己亲生女儿的乳名都不记得了吗?”虞清尘真是受够了虞相为自己开脱的百般借口,但凡虞相敢作敢当,他都不会这样厌恶虞相。 肃国公冷哼一声,道:“老夫的年岁够大的,可老夫怎么就还记得每一个儿女的乳名?相爷的记性若是连老夫都比不上,那是不是该告老还乡了?可别耽误了大事!” 虞亮咬紧后槽牙,强压下心中的恼怒之后仍是谄媚地笑了出来:“岳丈教训得是。” 第336章 当众羞辱 肃国公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老夫惶恐,相爷英明睿智,精通于坑蒙拐骗,老夫难以望其项背,可不敢教训相爷!” 被当众羞辱,虞亮的脸色瞬间铁青,却不敢发作,唯独握着酒杯的手越收越紧,连骨节都发白了。 “国公爷说笑了,”虞亮硬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国公爷是大楚元勋,资历深厚、经验十足,能得国公爷教诲是小婿的荣幸。” 虞亮这话说完,就听到了从旁边传来的嗤笑声,虞亮循声望去,就看到几个三品以上的大臣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 见虞亮看过去,门下侍中不慌不忙地礼貌微笑,半点儿没有嘲笑别人却被人抓包的尴尬和窘迫。 “不知相爷是否已经跟国公爷叙完旧了?我等还等着敬国公爷酒呢。” 虞亮可真是个孬种,敢做不敢当他们以前竟会觉得虞亮表里如一高风亮节,有君子之风,真是瞎了眼! “张侍中!经年不见,张侍中别来无恙?”像是故意要给虞亮难堪,肃国公的面色一变,和善可亲地跟张侍中搭起话来。 闻言,张侍中十分配合,立刻挤开虞亮走上前去:“劳国公爷记挂,晚生一切安好,倒是国公爷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听说您这一次是因为旧伤复发所以不得不回京休养?可有找太医看过?” 肃国公不以为意地笑道:“老夫身上这些伤,都是些延误了医治时机的旧伤,现如今除非是再次扯开伤口让它们重新愈合,不然谁来看都医不好了。” 张侍中语重心长道:“好歹还是有办法的,国公爷应该与太医们好好商量商量。” 肃国公摇了摇头:“上了年纪,遭不了那个罪了,老夫宁愿忍着疼,也想多活几年!也亏得这些个旧伤,老夫才能回来京城颐养天年,安享富贵,不然现在还得在西北喝风吃沙呢!” “哈哈哈正是正是,到底还是京城好啊!”张侍中举起酒杯,道,“这一辈,晚生敬国公爷,国公爷浅尝便好。” 话音落,张侍中就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肃国公紧跟着豪气地饮尽满杯,中气十足地说道:“京城里的酒淡得跟水似的,张侍中大可放心!” 见站在张侍中身后没有走的俞亮似乎又在蠢蠢欲动,想要走上前来,肃国公赶忙用话留住想走的张侍中。 “这小家伙是谁?张侍中不给老夫介绍一下吗?” 张侍中扫了眼身后的俞亮就知道肃国公是什么意思了,立刻就顺了肃国公的意,正好也让自己的儿子在肃国公面前露个脸:“这是犬子,刚就任大理寺正,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 张侍中的儿子张权上前半步,彬彬有礼地给肃国公作了个揖,行动间恭敬万分,却不带一丝谄媚:“晚辈张权,拜见国公爷。” 虞清尘的眼神微微一动,笑着横插一句:“呦,昨日是谁与我说宫宴大多无聊,今日定要寻个借口逃了去的?怎么?没逃掉?” 张权的表情微微一僵,抬眼横了虞清尘一眼:“清尘公子莫要冤枉好人,这话我可没说过!” 虞清尘轻笑出声:“本公子也没说是你说的啊,你干嘛不打自招?” 张权语塞,仔细想想的确是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当即窘迫得红了脸。 虞清尘啧啧道:“面皮儿真薄。”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厚脸皮吗?”肃国公扭头看向身后的虞清尘,“你们认识?” “朋友。” 虞清尘此话一出,肃国公夫妇和虞清漪同时看向张权,将张权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然后又默契地收回视线,就好像他们只是想记住张权的长相,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而虞清尘当着肃国公和虞清漪的面儿认下张权这个朋友的目的也正在于此。 打量着张权,肃国公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日后有空,就到无忧雅居来玩儿。” 闻言,张权颇具深意地看了虞清尘一眼,然后才应了下来:“多谢国公爷相邀,晚辈省得了。” 他跟虞清尘是偶然相识,一见如故,但因为双方在朝堂中的根基不深,容易招惹是非,所以表面上形同陌路,只通过密信往来,若非如此,虞清尘也不会特地挑了这个最不会让人多想的场合将他介绍给段家人认识。 张侍中又给肃国公介绍了几位朝廷新秀,并帮肃国公拉近了跟朝廷肱骨之间的关系,然后宗越就回来了。 见肃国公要跟宗越拼酒,其他人赶忙离开,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从虞亮身旁路过时,张侍中停下脚步,低声道:“段氏最重傲骨,相爷跟段氏还真是……合不来啊。” 意有所指地在虞亮的背上轻拍两下,张侍中转身,带着张权离去。 “你跟虞清尘是朋友?”张侍中突然问张权。 “是。”张权点了点头。 “嗯,自己掌握好分寸。”说罢,张侍中就跟迎面而来的同僚聊起来了。 张权的眼神微微一沉,看向自己父亲背影的眼神十分复杂,片刻之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分寸?分寸是算计出来的,他交朋友难道还要算计着吗? 暗自叹息一声,张权自斟自酌,却难消心中哀愁。 另一边,宗越回到肃国公面前,脸上是一贯的冰冷无情,心里却慌得不行。 他虽然也是将门出身,也常率军远征,但喝酒他真的不擅长。 端坐在肃国公对面,宗越沉声道:“请国公爷手下留情。” “嗯?”肃国公挑眉看着宗越,“你希望老夫手下留情?” “……不,还是算了。”肃国公似乎话里有话,宗越不敢轻易尝试。 “来!喝!”肃国公直接将一整坛酒拎上了桌,搁在宗越面前,桌面轻轻一颤,宗越的心也跟着轻轻一颤。 宗越的视线飞快地在桌面上绕了一圈,没看到酒杯,没看到酒碗,就只看到两个装满酒的酒坛子。 国公爷的意思是……直接抱着坛子喝? 宗越的视线落在酒坛的封口上,还没开始喝,眼神就已经有些发直了。 肃国公咧嘴一笑:“小子,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不反悔!”宗越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然后才抬眼看向肃国公,眼神坚定,“晚辈绝不反悔!” 不论是哪件事,他都不后悔,更不会反悔! 第337章 虽迟但来 “五丫头的眼光比老夫好啊!”叹息一声,肃国公抱起酒坛子就豪气干云地灌下一口。 宗越低眼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坛酒,犹豫片刻还是将酒坛抱起来,喝下一口。 虞清尘碰了碰虞清漪,低声问道:“乖乖,你不拦着?” 虞清漪瞧了宗越一眼,气定神闲地反问道:“为什么要拦?” 虞清尘狐疑地看着虞清漪:“青阳侯的酒量好像不太好啊。” “可你没听说男人之间的友谊都是在酒桌上发展出来的吗?”话音落,虞清漪自己喝下一口梨花酿,然后便皱起了眉,嫌弃酒味儿太淡,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向了肃国公手边那几坛酒。 “诶!”虞清尘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虞清漪偷偷伸出去的手,“这可是在宫里边,你想做什么?” 虞清漪理直气壮地抱怨道:“年宴不喝酒,像什么话?” “就你那点酒量,你可老实点儿!”虞清尘将虞清漪的手拉回来,按在了虞清漪的腿上放好,“今夜青阳侯怕是要大醉,你不得保持清醒才好照顾他吗?” 虞清漪皱眉,迟疑片刻后,终究还是老实地端起了自己的梨花酿。 见状,虞清尘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你这丫头!只要是为了青阳侯,你当真是什么都能忍下。” 虞清漪撇撇嘴:“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会忍不了?” 斜睨着虞清尘,虞清漪又道:“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对你漠不关心似的。” “没有没有,”虞清尘赶忙否认,“乖乖人美心善,为人仗义,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 虞清漪被逗笑,余光瞄见陪肃国公你一口我一口硬往肚子里灌酒的宗越,虞清漪的笑容顷刻间就变得温柔起来。 “他只是在用他自己的方法求得外祖父的认可,我又怎么能去拖他后腿?” 闻言,虞清尘思索片刻,然后长叹一声:“我们家的乖乖啊,真真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便宜他了啊!” 虞清漪笑了笑:“还能遇到一个从不曾看低我并且将我视若珍宝的人,也是我的福气。” 听到这话虞清尘又是一声长叹:“不行,回去之后我得跟外祖父好好商量商量,决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就把你娶回去!” “别闹!”肃国公夫人扭头横了虞清尘一眼,“你若是真心为你妹妹好,就别给她使绊子!你也不瞧瞧她都多大了!” 他们家五丫头又不是没人要,做什么要被人笑话? 虞清尘撇撇嘴。 后边的兄妹二人开始聊别的了,肃国公夫人就没再理会他们,毕竟肃国公那边因为要跟宗越拼酒所以拒绝了其他人的搭话,其他人便只好让自家女眷来找肃国公夫人说话,肃国公夫人一下子就忙了起来。 夜半将至,楚帝和皇后、众妃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到偏殿休息去了,要过一会儿才会回来,麟德殿里的人都有些意兴阑珊,甚至有人背过身偷偷打起了哈欠,就在这时,一声厉喝惊跑了所有人的瞌睡。 “瞧瞧你都做了什么!你以为说一句对不起就能息事宁人吗?!我可不是三皇兄,不是你掉两滴眼泪就会放过你的!” 虞清漪也被这一声厉喝吓得打了个激灵,循声望去,就见花月被三公主凤歆带人围住了,虞清漪再环视一圈,果然凤钊不在麟德殿里。 盯着跪在几个衣着华丽的贵女中间的花月看了一阵,虞清漪起身,款款走了过去。 肃国公夫妇、宗越和虞清尘都只瞧了虞清漪一眼,就收回视线,该干吗干吗,谁都没有去阻止虞清漪。 “不知月夫人怎么得罪了三公主,但月夫人初次进宫,对宫宴上的规矩不太熟悉,若当真是冲撞了三公主,那臣女代她给三公主赔罪了,希望三公主大人有大量,饶月夫人一次可好?” 麟德殿内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挺身而出的虞清漪。 花月是三皇子凤钊视若珍宝的妾室,虞清漪是被三皇子凤钊弃之如敝履的前未婚妻,就凭虞清漪对凤钊的恨意,她怎么可能出面维护花月?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凤歆也狐疑地看着虞清漪,道:“虞清漪,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你快退下!” 虞清漪已经走到了凤歆一行人的中间,坚定地站在了花月的身前。 “月夫人是臣女的朋友,臣女可不能坐视不理。” “朋友?”凤歆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朋友?!你跟她竟然是朋友?虞清漪你傻了!且不说她抢了你的未婚夫,她不过就是个青楼伎子,一个以色侍人的下贱坯子,你竟然说你跟她是朋友?你没病?” 面对凤歆的嘲讽和周围人的嘲笑,虞清漪淡定极了,连眼神都没晃上一晃:“臣女有没有病不劳三公主费心,臣女愿意跟谁做朋友、想要跟谁做朋友也不劳三公主费心,三公主只管告诉臣女您愿不愿意饶过月夫人就是了。” 凤歆盯着虞清漪看了看,倏尔一笑,道:“行,既然你非要管这闲事,那你就管!” 说着,凤歆抬起手向上摊开,掌心里赫然是一块已经碎裂成三瓣的羊脂玉佩。 瞧见羊脂玉佩碎片上的纹路,虞清漪的眼神微微一沉。 凤歆道:“这是当年皇祖母赠与父皇的羊脂玉佩‘锦鲤戏莲’,后来父皇将它赏赐给了本公主,可今夜,就在方才,这个贱婢偷走了这块玉佩,被本公主发现之后竟还故意把玉佩摔碎,这死罪,你要本公主如何饶她?!” “妾没有!”花月一把抓住虞清漪的裙摆,大声为自己辩驳,“五姑娘您相信妾!妾没有偷三公主的玉佩!” 她又不认得三公主,更不知道三公主有这块玉佩,她怎么去偷? 虞清漪没有理会花月,只看着凤歆手里的玉佩碎片,问凤歆道:“公主今日是佩着这块玉佩,还是只是随身带着供把玩之用?” 凤歆不解地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虞清漪抬眼看向凤歆,妖娆一笑:“公主回答不出吗?” “这有什么回答不出的?这是父皇赏赐给本公主的,是本公主的荣耀,今夜年宴,本公主自然要将它佩在显眼的地方,喏,就是这里。”凤歆指着自己腰间的某个地方。 第338章 捉贼拿赃 “这里吗?”虞清漪盯着凤歆指的那个位置看了看,然后绕着凤歆缓步前行,“这地方真的挺显眼的,公主将玉佩佩在这里,只要是长眼睛的人就都能看见。” “那当然了!本公主将它佩出来就是给别人看的!”凤歆一脸骄傲。 虞清漪点点头:“那么公主是什么时候发现玉佩不见的?” 凤歆一愣:“这本公主哪里记得清?” “大约呢?”虞清漪停在凤歆的斜后方,偷偷摸摸地向凤歆腰间挂玉佩的地方伸出手去。 “大约……两刻钟之前?你干什么?!”凤歆一把抓住了虞清漪的手。 虞清漪妖娆一笑:“臣女失礼了,若是唐突了三公主,臣女给公主赔罪。但臣女没想到三公主如此机敏,臣女会些拳脚功夫,动作比寻常人更加小心谨慎,叫人不易察觉,方才臣女又是趁着公主不留神的时候伸出的手,没想到竟然被公主抓到了。” 凤歆皱眉,不解地看着虞清漪:“你想说什么?” 这话听着像是在夸她,可好像又不是在夸她……都说这位五姑娘阴险狡诈,果然没错! 走回凤歆面前,虞清漪缓缓说道:“臣女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想臣女一个懂些拳脚功夫的人都不能轻易从三公主的身上偷走什么东西,月夫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凤歆的心里一咯噔:“那本公主怎么知道!兴许她是个惯犯,有特别的技巧!” 虞清漪噗嗤一乐,瞧着不像是赞同凤歆的话,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公主这样说倒也有道理。那么公主两刻钟之前发现玉佩不见了,怎么就查到月夫人身上了呢?” “不是她还能是谁?”说这话的时候,凤歆相当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怎么就会是她呢?”虞清漪的反问立刻跟上,“今日麟德殿里聚集了这么多人,宫女、太监一大把,三公主为什么不怀疑别人,偏偏就怀疑了月夫人呢?三公主可是得到了什么线索或者证据?” 凤歆嗤笑一声:“在这皇宫里,便是宫女和太监的出身都比她高,而且宫里的人都是经受过训练的,是懂规矩的,哪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 虞清漪一脸了然地说道:“因此公主的意思是说您根本就没有证据,也没有任何指向月夫人的线索,您就只是瞧不起月夫人,才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赖上了月夫人,对吗?” 闻言,凤歆愕然地瞪圆了眼睛:“对什么对啊!本公主可没有诬陷她!” “那证据呢?”余光瞄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旁边鬼鬼祟祟地晃了晃去,虞清漪的唇角微扬,笑容妖娆。 “证……证据就是本公主亲眼瞧见她摔碎了这块玉佩!”凤歆恼怒地瞪着虞清漪。 这事儿到底跟虞清漪有什么关系?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公主亲眼瞧见的?”虞清漪挑眉,“那公主说说您是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看到月夫人用怎样的动作摔碎了这块玉佩?” “虞清漪!”凤歆忍无可忍,厉声喝道,“你不过一个下臣之女,究竟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审问本公主?!” 见凤歆提高了音量,虞清漪也跟着提高了音量,说出口的话掷地有声:“依照大楚律例,给人判罪,要有确切且充分的证据,否则不可定罪、不可判罚、不可用刑,违者视为藐视大楚律法,当处以笞刑,严惩不贷!” 停顿片刻,虞清漪又道:“三公主同月夫人虽然没有对簿公堂,但三公主方才的举动算不算是强加罪名、滥用私刑?公主可知道,在大楚,滥用私刑的人也是要受到惩罚的!” “你少吓唬本公主!”她可是公主,谁敢惩罚她?再说了,她顶多只算是冤枉了那个女人罢了,可没有滥用私刑!“这玉佩就是她偷的!本公主亲眼瞧见的!本公主说的话就是证据!” “什么证据?” 凤钊自麟德殿的大门进来,没瞧见跪在人群中的花月,只看到了身姿挺拔傲然而立的虞清漪,想着八成又是什么麻烦找上了虞清漪,凤钊就开了口,想要帮一帮虞清漪。 瞧见凤钊,虞清漪妖娆一笑:“三殿下您可回来了,您若是再不回来,月夫人的这一双腿怕是要跪断了。” 话音未落,虞清漪已经往旁边挪了一小步,让出了被她挡在身后的花月。 花月抬起头看向凤钊,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三殿下,妾没有偷公主的东西!” 凤钊的身形一滞,然后快步冲了过去:“月儿?!快起来!” 在风月场合混迹多年,花月明白这个时候应该怎样做才能让男人更加心疼。 于是花月躲开凤钊伸过去的手,低下头用极为委屈的哭腔说道:“妾不起来,三公主非说妾偷了她的玉佩,若不能洗刷冤屈得一个清白,那妾不如死了算了!” “胡说什么!”凤钊转头瞪向凤歆,“鸾玉,你这是在闹什么?!” 凤歆封号鸾玉。 凤歆难以置信地看着凤钊:“三皇兄,你都不问一问发生了什么就说我闹?我闹什么了?她偷了我的东西我还不能教训她吗?!” “她偷了你的东西?她偷你什么了?不管她想要什么,本殿下都会买给她,你身上的东西都不一定有她身上的好,她去偷你的东西做什么?” 凤钊只是在说一个事实,但这话听在凤歆的耳朵里却像是羞辱,凤歆当即就被气哭了。 “就是这个!这可是父皇赏赐给我的!现在被她给摔碎了,三皇兄你说该怎么办!”凤歆气恼地将手里的玉佩碎片塞进了凤钊手里。 凤钊看了看手里的碎片,当认出碎片上的纹路时,不由皱起了眉。 竟然是那块“锦鲤戏莲”佩,这下可麻烦了。 虞清漪和花月都在留意凤钊的表情,此时见凤钊眉心紧蹙,一脸为难,不由心下一沉。 花月咬紧牙关,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攥成拳。 沉默一阵,凤钊问凤歆道:“你如何确定这玉佩是被月儿偷走的?” 第339章 一个大大的笑容 凤歆看着凤钊,惊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虞清漪这样质疑她也就罢了,三皇兄可是她的哥哥,怎么也不分青红皂白地质疑她? 面对凤歆的惊愕和受伤,凤钊不为所动,反而皱着眉教训凤歆道:“鸾玉,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捉贼拿赃的道理还不懂吗?没有证据,你怎么能信口雌黄诬赖他人?” “我……我没有诬陷她!我亲眼看到玉佩从她的袖子里落下,然后掉在地上摔碎了!”凤歆气得跺脚。 凤钊为难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便听得咚的一声响,好像有什么掉在了地上,凤钊低头一看,就见自己的脚边多了一枚桃花玉佩。 哪来的玉佩? 见凤钊盯着那枚玉佩不动,凤歆不解:“三皇兄你玉佩掉了,不捡吗?” “本殿下的?”凤钊抬起头看向凤歆,突然两眼一亮,“你怎么知道这枚玉佩是本殿下的?” 凤歆狐疑地看着凤钊:“它是从皇兄的衣袖里掉出来的,不是皇兄的还能是谁的?” 凤歆话音刚落,又有一枚小铃铛掉落在地,撞在那枚桃花玉佩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凤歆眨眨眼,愣住了。 皇兄的衣袖里怎么藏了这么多的东西? 凤歆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虞清漪在这时缓缓开口,问凤歆道:“三公主可看清楚了?这两样东西当真是从三皇子的袖子里掉出来的吗?” 凤歆这才发现虞清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站到了凤钊的斜后方,与凤钊之间的距离不足半步。 虞清漪问完,就又扔了个东西在地上,但从凤歆的角度看去,那东西就像是从凤钊的衣袖里掉出来的一样。 凤歆的眼神一沉,抿紧了嘴。 虞清漪妖娆一笑,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东西:“虽然常言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但有时眼见未必为实,耳听也未必为虚,在找到确切的证据之前,望三公主能谨言慎行,莫要冤枉了良善之人,也莫要因为一时不察而败坏了自己的德行,毕竟……” 虞清漪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诡秘:“毕竟三公主身处深宫,防人之心不可无。” 凤歆一惊,视线不由飘向旁边,却没看到刚刚还躲在那里的人,凤歆当即就明白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 冷哼一声,凤歆虚张声势地对虞清漪说道:“本公主常听人说你巧言令色、诡计多端,本公主说不过你,但本公主没有错!” “鸾玉,你……” 虞清漪轻轻扯了下凤钊的衣袖,凤钊下意识地就住了口。 虞清漪扬起一个友善的笑容,对凤歆说道:“三公主金枝玉叶,臣女当然不敢妄议公主的对错,但……公主要不要先将月夫人扶起来?” 她不需要凤歆认错,她只需要给旁观者营造出凤歆认错的假象,洗脱花月偷窃的罪名罢了。 凤歆一脸嫌恶:“她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要本公主去扶?!” “臣女一直觉得三公主是仁慈的,是高洁的,断不会因为他人出身低微就轻贱他人,而且三公主宽容大量、心胸宽广,怎会与臣女等斤斤计较?”虞清漪十分真诚地说道,“而且月夫人惹了三公主不开心,现在定是惶恐万分,若得不到公主的准许,她怕是不敢起来的,大过年的,且子时将至,陛下和皇后殿下就快要回到麟德殿里来了,公主您何不施舍月夫人一个恩赏?若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陛下定会夸奖公主的。” 听到这番话,凤钊的嘴角狠狠一抽。 虞清漪在干什么?哄小孩吗?鸾玉不会吃这一套? 凤钊正想着要不要试试其他方法,劝说凤歆给花月道歉,好洗脱花月的罪名,就见凤歆的神色回暖,一副骄傲自豪的模样。 “本公主乃是大楚的公主,当然不会与她这样的下等人斤斤计较,平白辱没了本公主的尊贵!”十分嫌弃地看了花月一眼,凤歆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向花月伸出了手,“不过在这年宴之上,本公主也不想让这些琐碎之事扫了父皇的兴,看在三皇兄的面子上,本公主就原谅你这一次,往后再来宫中行走,可要谨慎着些,这宫里的人,可不都如本公主这般宽宏大量。” 旁人听不到虞清漪等人的对话,只看到这边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之后,凤歆就不情不愿地去扶花月,瞧着像是在道歉,而花月避让一下之后就站了起来,跟凤歆说了句什么之后就破涕为笑,凤歆好像也跟着笑了起来,瞧着像是两个人握手言和了一般。 戏看到这里,众人便失了兴趣,转眼就忘记了这一场闹剧,但对花月来说,这事儿还不算完。 “回去之后,记得将消息散出去。”凤歆离开之后,虞清漪就提醒了凤钊一句。 凤钊微愣:“什么消息?” 虞清漪面色古怪地盯着凤钊看了看,然后叹息一声:“三殿下能在人心叵测的皇宫里活到今日可真是不容易。” 虞清漪这话没什么问题,凤钊近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虞清漪的神态实在是有些……欠揍。 “大过年的,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这已经是最好听的了,”虞清漪妖娆一笑,“今夜明显是有人故意设局陷害月夫人,我暂且想不通对方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三殿下你来的,但事到如今,我和三殿下都为月夫人出头了,你我三人就都在局中,想破局就必须抢占先机。” 凤钊轻笑一声:“哪有这么严重?方才之事之事因为鸾玉还小,容易冲动。” 虞清漪挑眉:“哪怕明日就传出月夫人手脚不干净的流言,三殿下也不在意?” 凤钊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三殿下和月夫人的前路本就艰难,别再因为疏忽大意而徒增困阻,就算三殿下熬得住,月夫人也受不住。”说罢,虞清漪就慢吞吞地回去肃国公府的席位,才刚走近就看到宗越坐在她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虞清漪愣了愣,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侯爷?” 宗越转头看向虞清漪,一双凤眸中水光潋滟,眸光却是直愣愣的,看起来有些呆。 但在瞧清来人是虞清漪之后,宗越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清漪。” 第340章 错过 大楚的青阳侯是最冷酷无情的人,在战场上骁勇善战、横戈盘马,杀敌无数,在朝堂上铁面无私、刚正不阿,从不徇私,即便是在生活中,大楚的青阳侯也是满身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大楚人的印象中,冷酷的青阳侯是不会笑的,便是楚帝都没见过宗越的笑容,因此宗越突然这么一笑,瞧见的人瞬间瞠目结舌,那惊愕的表情不亚于看到天狗食月。 而虞清漪是经常看到宗越的笑容的,但宗越的笑容大多是藏在眉目之间的,浅淡、微小、难以发现,乍一看到宗越咧开嘴笑出来,虞清漪也愣住了。 意识到宗越很可能是喝醉了,虞清漪三步并两步就跑了过去。 见虞清漪走到眼前,宗越立刻向虞清漪伸出手去,醉意朦胧的凤眸里浮现出平日里根本就不会出现的委屈。 “你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虞清漪拉住宗越伸出来的手,冲宗越温柔一笑之后就转眼看向坐在宗越身旁的虞清尘,“侯爷喝了多少酒?” 虞清尘极为嫌弃地瞥了宗越一眼,然后冲虞清漪比出了两根手指:“两坛不到,外祖父都还好好的,他却已经醉得六亲不认了。” 虞清尘说宗越醉得六亲不认,那真是没冤枉宗越,见宗越喝得两眼发直的时候,虞清尘就知道他醉得厉害,怕过后被虞清漪念叨,虞清尘就想过去劝一劝肃国公,让肃国公放过宗越,谁知虞清尘才刚靠过去,宗越就把筷子当暗器冲他丢了过去,吓得虞清尘差点儿当众暴露武艺。 然后宗越就开始撒酒疯,不仅不认得虞清尘了,连肃国公夫妇都不认得了,好在宗越醉酒之后声音含糊,音量不大,而且浑身绵软无力行动不便,不然闹得人尽皆知,他青阳侯的威名怕是就要毁于一旦了。 好不容易等宗越想起虞清漪这么个人来,虞清尘就哄他,说只要宗越乖乖坐在虞清漪的位置上,虞清漪就会来见他。 虞清尘原本只是破罐子破摔地胡说八道,压根儿没指望宗越听话,可偏偏宗越就是那么听话,虞清尘才刚说完,他就晃晃悠悠地去虞清漪的位置上坐好,且坐得相当端正,看得虞清尘目瞪口呆。 果然人无完人,便是大楚的青阳侯也有丢人现眼的时候! “两坛不到?”虞清漪的嘴角抽了抽。 侯爷少年时就随军出征,常年与兵将混在一起,酒量怎么会这么差? 前排的肃国公听到这话,忍不住转头替宗越辩解道:“他今日喝的,是老夫从西北带回来的酒,烈得很。” 就这一会儿功夫,宗越已经靠进了虞清漪怀里,昏昏欲睡。 虞清漪忍不住嗔怪道:“外祖父您既然知道怎么还让他醉成这样?子时就快到了,陛下回来瞧见侯爷这副模样,像什么样子?” 肃国公耸肩:“老夫哪知道他醉酒之后是这副没用的样子,瞧瞧,哪还有点儿青阳侯的样子!” 肃国公夫人横了肃国公一眼:“你还有脸说人家?忘了你自己醉酒之后是什么德行了?” 肃国公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 肃国公夫人这才转头对虞清漪和虞清尘说道:“你们送他回府去,陛下那边交给老身和国公爷便好。” 宗家小子都醉成这样了,留下反倒要让人笑话。 “好,那就辛苦外祖父和外祖母了。” 虞清漪给虞清尘使了个眼色,兄妹二人便架起宗越,往宴席后方的阴暗处退去,一出麟德殿,虞清尘就背起宗越,踏着轻功飞向青阳侯府。 虞清漪本是要跟上去,却被追出来的秦羽拦下了。 “五姑娘且慢!” 虞清漪跃起的动作一顿,扭头狐疑地看向秦羽。 “少将军有事?” 秦羽往虞清尘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才对虞清漪微微一笑:“我真是没想到,原来清尘公子竟是你的孪生哥哥,他来京城那么久了,你却从来都没有提过。” 他自以为他、王川和路倩跟虞清漪已经是朋友了,虞清漪应该是信任他们的,但好像是他自作多情了。 虞清漪坦然道:“不知道好,不知道就不会惹上麻烦。” 秦羽皱眉:“你觉得我会怕麻烦?你觉得王川会怕麻烦?路倩会怕麻烦?” 虞清漪眨眨眼,然后摇头笑了笑:“是我怕你们惹上麻烦。少将军是不是忘了?我可是个商人,凡事都要计较得失,然后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我认为少将军、世子同清尘一样,初入朝堂,最忌引人注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被牵扯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才能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秦羽神情复杂地看着虞清漪:“真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虞清漪的眼神微变,不明白秦羽怎么突然矫情起来了。 虞清漪正准备说些什么,秦羽突然叹息一声:“我跟你一个心小的人计较什么……给,这是你的份儿。” 看着秦羽拿出来的符,虞清漪愣住:“这是什么?” “平安符,”秦羽将那平安符塞进了虞清漪的手里,“我们家每年过年之前都会去庙里祈福,我就顺便给你、王川和路倩都求了一个平安符,他们两个的我一早就给他们了,只有你神龙见首不见尾。” 秦羽都说这平安符是虞清漪、王川和路倩人手一个的,虞清漪便不好拒绝。 “多谢。” “行了,忙去。”摆摆手,秦羽转身,回去麟德殿,只是神情略微有些落寞。 麟德殿侧门的里侧,王川倚着墙站着,等秦羽进来了,王川就冲秦羽伸出了手:“本世子的平安符呢?” 秦羽的脚步一顿,没有说话。 王川收回手:“今日辞旧迎新,再过一会儿就是新的一年,去年的事儿,该忘就都忘了。” 秦羽这情,说来就来,连秦羽本人都没能及时察觉到,如今再去跟五姑娘说也无济于事,说不定会连朋友都没得做。 王川暗自叹息一声。 其实就算秦羽及时察觉到了也没什么用,五姑娘那人,表面上霸道强悍,内心里却十分脆弱,可不是男人随便说一句喜欢就能打动她的,尤其宗家只有青阳侯一人,但秦家人丁兴旺,那麻烦事儿可多了去了。 秦羽苦笑一声,却是一脸释然:“能忘的时候,自然就忘了。” 第341章 醉后变萌 虞清漪赶到青阳侯府的时候,青阳侯府里乱作一团,只因宗越和虞清尘打起来了。 “喂!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落进庭院,虞清漪出手迅速地将两个人隔开,“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话音未落,虞清漪就被人从身后抱住,虞清漪不妨,本能地用一记过肩摔把人给摔出去,等对方摔落地上,虞清漪才看清“袭击”她的人竟然是宗越。 “侯爷?!”虞清漪赶忙跑过去。 侯爷干吗突然从身后抱住她?! 虞清尘捧腹大笑,心中的郁气瞬间散了个干净。 虞清漪扭头横了虞清尘一眼,然后将宗越扶了起来:“侯爷,您没事?” 借着虞清漪的力量坐起来,宗越仰着头,一脸委屈:“清漪……” 先是傻笑,然后委屈,现在声音还绵软了起来,虞清漪的心肝猛地一颤,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温柔起来,温柔得像是在哄三岁稚童。 “怎么了?摔疼了吗?” 虞清尘冲天翻了个白眼,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陌陵等青阳侯府暗卫觉得眼前的场景实在是没眼看,便默默背过身去。 “疼。” 宗越那一双素来幽深冷冽的凤眸此时清澈见底,虞清漪不用仔细分辨就能看到其中的委屈、信任和依赖,而这些在平时都是会被宗越深藏起来的情绪。 觉得这样的宗越有些可爱,虞清漪温柔地哄道:“送你回房去好吗?” 宗越似是苦恼了一阵,然后点了点头:“好。” “那起来。”虞清漪先站了起来,然后向宗越伸出了手。 宗越握住虞清漪的手,借着虞清漪的力道站了起来,但醉酒之后的浑身无力让他根本就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就撞到了虞清漪身上。 “当心!”虞清尘飞身过来,用手抵住虞清漪的背,堪堪扶稳了虞清漪和宗越。 宗越摇摇晃晃地站着,用颇为担心又有些疑惑的视线看着虞清漪。 “没事,走。”给宗越一个温柔的微笑,虞清漪又给虞清尘使了个眼色。 虞清尘翻了个白眼,任劳任怨地跟在宗越身后默默保护,以免宗越脚下不稳,连累虞清漪一起摔倒。 在经历了几次有惊无险之后,兄妹二人终于将宗越送回房间,但宗越却拽着虞清漪的衣袖不肯松手。 虞清漪当然不忍心拒绝宗越沉默的挽留,想着反正她跟宗越的关系已经亲密至此,便是在青阳侯府留宿一夜也未尝不可,但虞清漪问询的话还没说出口,虞清尘就一口拒绝了。 “你想都别想!”虞清尘瞪了虞清漪一眼。 “可是……” “没有可是!”虞清尘突然出手,一记手刀劈晕了宗越,然后粗鲁地将虞清漪的衣袖从宗越的手里拽了出来,“成亲之前,你休想在青阳侯府里过夜!旁人的评价你不在意、我不在意,但外祖父和外祖母能不在意吗?” 作为虞清漪的孪生哥哥,哪怕知道虞清漪已经吃过亏了,虞清尘却还是不愿让虞清漪再吃更多的亏,就算他们兄妹二人都不在旁人的评价,就算宗越待虞清漪痴心一片,就算虞清漪心甘情愿,那也是不行的。 这无关任何伦理、道德、情义、仁义,只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疼爱和维护罢了。 但虞清尘知道仅凭他自己恐怕不能说服虞清漪狠心丢下酩酊大醉的宗越不管,便只好将肃国公夫妇拿出来说事。 果然,一听虞清尘提起肃国公夫妇,虞清漪就动摇了,盯着昏睡过去的宗越看了看,终于还是转了身。 “陌陵,好好照顾你家侯爷。” 陌陵欠身:“五姑娘放心,以前侯爷经常醉酒,每次都是属下近身伺候,属下定会将侯爷照顾妥当,五姑娘不必担心。” 而且只是醉酒而已,就算放着不管,待到明日也会好的,侯爷醉酒之后虽然有些神志不清,但睡一觉之后就连头都不会疼,根本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迟疑片刻,虞清漪还是迈开了脚步:“嗯,若有什么事,就到无忧雅居去找我。” 话音落,虞清漪就快步离去,她担心再慢一点她就要反悔了。 见不得虞清漪一脸担心纠结的样子,虞清尘道:“他只是喝醉了,又不是受伤了,你干吗这么担心?” “你不懂。”虞清漪嗔瞪了虞清尘一眼。 虞清尘噎住。 他不懂?他怎么就不懂了?醉酒这事儿有什么难懂的?虽说喝酒伤身,但喝都喝了,担心有什么用?真要是这么担心,外祖父跟宗越拼酒的时候她怎么不拦着? 虞清尘放弃跟虞清漪争论,道:“我不懂就我不懂,我也知道你行事一贯谨慎,并没有真正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但现在要更加谨慎,外祖父、外祖母不会指责你什么,但肯定会替你担心,若是有人诋毁你,他们会比你更加难过。” “我知道,”虞清漪撇了撇嘴,“我这不是已经收敛很多了嘛。” 自从外祖父和外祖母来到京城之后,她不仅推掉了所有与生意无关的邀约,甚至几乎将生意全权交给秋叔和辰枫,她就待在无忧雅居里陪着外祖父和外祖母。 一来是她活了两世,已经有几十年没见过外祖父和外祖母了,好不容易盼来重逢,她当然要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相处时间,尽可能多地陪在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身边。 二来就是她也不想因为外界的流言蜚语让外祖父和外祖母担心,而规避这种情况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她不在人前露脸,不给人诋毁她的机会。 外祖父和外祖母是她的靠山没错,但二老到底是上了年纪,在西北吃了一辈子的苦,如今回到京城,不管契机是什么,二老都该享享清福了,她愿意为二老的悠闲生活付出这少少的一点。 虞清尘笑道:“是,咱们家的乖乖最是孝顺。不过外祖父和外祖母想让你平平顺顺,也想让你随心所欲,我知道这样要求你或许有些不公平,但……” 虞清尘的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完。 虞清漪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我知道的,这个分寸我自己会把握好的。” “乖。”虞清尘摸了摸虞清漪的头。 外祖父和外祖母回到京城来了,这对他们兄妹来说是好事,也是一件麻烦事,最麻烦的就是他们做事要顾虑到二老,颇有些束手束脚。 第342章 莫名自信 大年初一,晨起祭祖。 因为段氏只有肃国公夫妇在京城,所以祭祖仪式十分简单,省略了冗长繁琐的祭祀过程,祖孙四人就只是到事先布置好的宗祠里叩拜先祖。 “辛苦你了。”踏出宗祠,虞清漪笑着向东澜道了谢。 东澜拱手作揖,淡然笑道:“五姑娘客气了,某也只是听从侯爷的吩咐罢了。” 余光瞄见从宗祠里走出来的肃国公夫妇,东澜又补充一句:“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才刚回京,且只从西北带了护卫回来,但祭祀一事复杂,其中细致的讲究又多如牛毛,侯爷担心无忧雅居里没有能主事的人,要让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多费心神,就让某过来给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跑个腿、打个杂。某是侍奉过王族的人,对这些仪礼知之甚详。” “侍奉过王族?”肃国公突然停下脚步,狐疑地打量起东澜,“哪国王族?” 东澜转向肃国公,拱手作揖,坦坦荡荡:“某曾是南梁皇子麾下门客,后仰慕五姑娘智谋无双、胆识过人,便追随五姑娘来了大楚。” 肃国公挑眉:“你为了一个女人背弃前主?” “额……”东澜微窘,“兴许在国公爷心里五姑娘只是个女人,且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但在某所见过的人当中,如五姑娘这般心胸宽广、杀伐果决的人少之又少,许是某见识短浅,但良禽择木而栖,某只是想追随明主,一展抱负。” 肃国公冷哼一声:“所以你相中了五丫头,却跑去给宗家小子办事了?” 东澜再次被肃国公噎住,好在思维敏捷,不慌不忙地答道:“五姑娘和侯爷觉得没有差别,某便觉得没有差别。何况如今某也只是听从五姑娘的吩咐,去侯爷那里帮忙出谋划策,他日五姑娘若是改了主意,某立刻就会回到五姑娘身边,绝无二话!” 肃国公将东澜审视一番,然后转眼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以为肃国公会问点什么,但肃国公什么都没问,盯着她看了一阵之后转身就走,临走时还喊上了东澜:“小子,来陪老夫下盘棋。清尘,你也来。” 东澜愣住。 下棋必定只是个借口,但大楚的肃国公能有什么话想要对他说?难道是怀疑他的忠心想让他离开大楚? 东澜有些忐忑。 “去,”虞清漪拍了拍东澜的肩膀,“若是怀疑你的忠心,外祖父会直接派暗卫去解决了你,断不会浪费他宝贵的时间与你下棋。” 闻言,东澜更加茫然了。 所以依五姑娘的意思,肃国公这是看中了他的优秀想要提点他几句?不可能…… 不论如何,东澜都是要跟着去的。 肃国公夫人走到虞清漪身侧,笑容慈爱地说道:“你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比老身强多了。” 虞清漪知道肃国公夫人还在为错看虞相的事情耿耿于怀。 “我只是比较幸运罢了。”幸运地死而复生,知道了许多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 扶俞黑着一张脸走了过来,给肃国公夫人和虞清漪行过礼之后就冷声说道:“启禀夫人、五姑娘……虞相来了。” 肃国公夫人的眼神立刻就冷了下去:“是来找清尘的。” 虞亮这混账,真真是自私到了极点!自从知道清尘是他的亲生儿子之后,他就三不五时地往无忧雅居跑,面子里子都不要了,为的就是接清尘回相府,可他知不知道他的一个女儿和另外两个儿子也住在无忧雅居? 但凡虞亮曾关心过一句,她都不会这样生气,可虞亮满心满眼只有前途无量的清尘,全然没有考虑过五丫头和他另外两个儿子的感受! “让他滚!老身不想见他!”肃国公夫人转身,气呼呼地离开。 扶俞一脸为难:“姑娘?” 虞清漪本也想让扶俞直接将虞相赶走,她是真的不想再看到那个厚颜无耻的男人,但转念想到陈三娘母子三人,虞清漪长叹一声。 “你去问问陈三娘,陈三娘若是想见一见虞相,你就将他们带到花厅去,陈三娘若是不想见,你就让虞相走,虞相若是不肯走,你就将无忧雅居的大门关上,随他去。” 虞相缠人的功夫当真是无人能及。 “喏。”扶俞便去找陈三娘去了。 因为之前跟虞清漪聊过几句,所以这几日陈三娘想了许多,听扶俞说虞相来了,陈三娘先是一喜,但见扶俞面色微妙,陈三娘心中的喜悦就渐渐淡去。 “相爷是来找我们娘仨的吗?” 扶俞不语,甚至有些不忍地移开了视线。 陈三娘了然,哂笑一声:“他是来见清尘公子的。” 心里发凉,陈三娘本也想像肃国公夫人和虞清漪那样对虞相避而不见,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陈三娘就决定要去见一见虞相。 “对不住啊扶俞公子,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见一见相爷?我……有些话想要问个清楚。” 扶俞惶恐道:“在下只是五姑娘的下属,当不起夫人这一声‘公子’。夫人,这边请。” 随扶俞去到花厅,陈三娘一眼就看到了已经坐在花厅里的虞相。 虞相也察觉到有人来了,立刻抬起头,欣喜地望了过去,但看到来人是陈三娘时,虞相脸上的笑容就立刻消失,皱起眉一脸显而易见的不悦。 “你怎么来了?” 陈三娘原本还有些忐忑,还有些期待,可当看到虞相的表情在瞬间颠覆时,陈三娘的心就彻底寒了。 “我若是不来,相爷可还记得我们娘仨现在是借住在五姑娘的无忧雅居里的?” 虞清漪不以为意地说道:“都是一家人,你们住在这里跟住在相府没什么区别,吃穿用度上若是有什么问题就去找清漪。” 陈三娘被虞亮的无耻给气笑了:“一家人?相爷您还真是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自信啊。” 这无忧雅居里,哪有一个人觉得自己跟相爷是一家人?没有,清尘公子和五姑娘没有把自己当成是相爷的子女,肃国公夫妇也没有将相爷视为女婿,现如今连外人都知道无忧雅居有意跟相府撇清关系,碍于肃国公夫妇的颜面,京城上下便都将无忧雅居看做是跟相府完全没有关系的地方。 “怎么了?本相说错了吗?”虞相不高兴地看着陈三娘。 第343章 无耻没下限 陈三娘摇了摇头:“我就是个平民百姓,还没读过书,不敢妄议相爷的对错。我来见相爷,只是有一件事想要问清楚。” “什么事?”虞相望向花厅的门外,像是在期待着虞清尘的出现。 陈三娘深吸一口气:“相爷到底打算怎样安置我们母子三人?” 虞相心不在焉地反问道:“怎么了?在无忧雅居里住得不舒服?清漪让你们受委屈了?” 听到这句话,陈三娘突然就生气了,很生气,猛地一下就拍案而起:“虞亮你听听自己说的话,像是人话吗?!那日你们夫妇二人将我们娘仨赶出了相府,你有想过我们娘仨在京城里无依无靠,要到哪里落脚吗?你没想过!你甚至都没有偷偷追出来关心关心我们! 是我厚着脸皮带着两个儿子来投靠五姑娘,那日五姑娘什么都没说就收留了我们娘仨,一直到今天,我们娘仨的吃穿用度花的都是五姑娘的钱,五姑娘从来没有对我们说过一句阴阳怪气的话,甚至这整个无忧雅居里都没有一个人轻视我们娘仨,所有人都很友善,所有人都很关心我们,唯独你,唯独你从始至终什么都没问过,什么都没做过!“ 被陈三娘爆发的怒气吓到,虞相愣愣地看着陈三娘,然后不解地问道:“本相当然知道你们娘仨在无忧雅居里过得很好,有什么可问的?” “让自己的女儿养着自己的外室和私生子,你就不觉得羞愧吗?!”陈三娘难以置信地看着虞亮。 “胡说什么!你不是外室,清山、清河也不是私生子!”虞相理直气壮地说道,“而且清漪是本相的女儿,你是她的继母,清山、清河是她的弟弟,她养着你们怎么了?” 陈三娘突然觉得荒谬,她不知道自己当年怎么就瞎了眼,竟会觉得这样厚颜无耻的男人是个好人。 “你们富贵人家的想法我不懂,我只问你,清山、清河该有的名分,你能不能给他们?你能不能将他们接回相府好好抚养?” 虞相觉得陈三娘这话说得好笑:“清山、清河有什么名分?他们就是我的儿子,还需要什么名分?而且你们住在这里也是一样的,为什么非要去相府?” 话说到这儿,虞相的表情突然一变,狐疑又警惕地看着陈三娘:“以前不知道本相是大楚丞相的时候,你在老家也能过得好好的,不曾生出他想,现在这是怎么了?就因为知道本相是大楚的丞相,所以你就非要住进相府做丞相夫人?为此不惜利用儿子们?” 陈三娘当即就呸了虞相一口:“呸!虞亮你还要不要脸了?什么丞相夫人,老娘不稀罕!当年老娘看上的就是个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实人,可不是什么大楚丞相!老娘不稀罕大楚丞相!也不稀罕那丞相夫人的位置!老娘就想问问你清山、清河你认不认?你要是认,就把他们接回相府,当嫡子一样养大,你要是不认,那咱就把和离书写了,老娘不想给自己惹一身腥!” “和离?你会愿意跟本相和离?”虞相睨着陈三娘,眼神中带着一丝蔑视和嘲讽。 陈三娘气得浑身发抖:“老娘真是瞎了眼……老娘真是瞎了眼了!” 努力平复心绪,陈三娘道:“罢了,谁都有年少无知的时候,老娘认了!但圣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娘现在知道老娘错了,老娘就改!从今日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再不相干!” 虞相却根本就不在意陈三娘撂下的狠话:“本相可是大楚的丞相,你以为只要你想,就能与本相撇清关系吗?而且你将清山、清河置于何地?你就这么想让他们变成没有爹的孩子吗?” 陈三娘冷声一笑:“虞亮,你会遭报应的!” 说罢,陈三娘转身就走,走得坚定果决,可走到花厅门口时,脚步却是一顿,随后拐了个弯就没了踪影。 “清山,你怎么在这儿?”拉着自己的大儿子虞清山匆匆远离花厅,陈三娘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虞清山仰着脸看着陈三娘,脸上没什么表情:“娘,爹是不是不想要我们了?因为我们没有清尘哥哥那么厉害吗?如果我以后也当大官了,爹会要我吗?” 方才被虞相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时陈三娘都没有哭,但此时听到虞清山单纯懵懂的提问,陈三娘的眼泪刷的就涌了出来。 “山儿啊……是娘对不起你!” 她性子刚烈,宁愿被千夫所指也不愿委曲求全,只是哭了她的两个儿子。 在乡野小镇长大的虞清山不懂那么复杂的事情,只是固执地问道:“娘,是不是只要我当了大官,爹就不会不要我了?” “你爹不想要你,跟你是不是大官没有关系,”虞清漪款步而来,“但如果你以后当了大官,你娘和弟弟就不会被人看不起了。” 这就是现实,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某个乡野小镇,这规则都是适用的。 “五姑娘!”陈三娘慌忙擦去眼泪,窘迫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让五姑娘见笑了。” 虞清漪歉然道:“抱歉,我并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怕三娘尴尬原本也是不想过来打扰的,但听到清山说的那些话,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虞清漪冲虞清山友善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大人犯了错,只有大人接受惩罚就足够了,没必要让孩子内疚自责。” “多谢五姑娘!我们娘仨真的给五姑娘添了太多的麻烦了。”陈三娘对虞清漪万分感激。 虞清漪垂眸,缓缓说道:“三娘不必言谢,我帮了三娘,三娘也帮了我。” 陈三娘一愣,恍然间好像懂了虞清漪的意思,不由愕然地看着虞清漪:“五姑娘你……” 五姑娘之所以会收留他们娘仨,该不会是真心想要对付虞亮?他们娘仨虽然不常外出走动,但因为他们的存在,虞亮可是被人骂惨了……不会? 陈三娘想劝一句父子哪有隔夜仇,但想到虞相的为人,陈三娘还是把这句话给咽了回去,神情复杂地看着虞清漪。 五姑娘性格好,待人又和善,可不像是这么心狠的人啊……虞亮那混账到底做了多少让五姑娘寒心的事啊! 第344章 弄巧成拙 虞清漪这边一家四口和谐快乐,虽然有个虞相时不时上门添堵,但这影响不到一家人的日常生活。 陈三娘跟虞相把话说开了之后,又跟自家的两个儿子长谈一番,得到两个儿子的支持之后,陈三娘便拿定了主意,带着一纸和离书上门找虞相去了,并且威胁虞相,说如果虞相不肯和离,她就到衙门去状告虞相,相当的敢作敢为。 虞相虽然做过许多不要脸的事情,但却是一个极好面子的人,而且若是真的被人告上了衙门,他这个丞相就真不用做了。彼时虞相还不知道楚帝的心思,见陈三娘真有大不了鱼死网破的架势,虞相就横不起来了,只得依了陈三娘的意,签了和离书。 但宗越那边却不太顺利。 大年初一,宗越在青阳侯府里祭拜过宗氏祖先之后,就入宫给楚帝拜年。 宗越算好了时间,到达清辉阁时,皇室的祭祖大典刚结束不久,楚帝、皇后并一众皇子公主都在,宗越请过安、说过吉祥话又拿了楚帝的赏赐之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末席,琢磨着结束之后往无忧雅居去一趟,去给肃国公夫妇拜年,再跟虞清漪说会儿话。 楚氏的人在旁边相谈甚欢,宗越就独自一人神游太虚,好不容易熬到结束,见楚帝没有留他单独谈话的打算,宗越就心情颇好地向殿外走去。 不去管皇子和公主们是走在他前面还是他后面,宗越只管向前,面无表情,满身肃杀。 通常是没有皇子、公主会往宗越身边靠的,且不说宗越周身煞气逼人,让人难以靠近,单是宗越的寡言就让人招架不住。 但今日月婉公主凤柔似乎有些蠢蠢欲动,自打出了清辉阁就一直拿眼瞄着前面的宗越,脚步时快时慢,似是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眼见着皇子、公主们渐渐散开,要各回各处,凤柔把心一横,突然就向宗越跑了过去。 宗越只觉得身后风声骤变,未及细想,人已经本能地往旁边躲了过去,然后余光才瞄见一个女人撞了过来,瞧着像是不小心摔倒的。 宗越皱眉,权衡片刻之后便没有动。 “公主小心!”突然有人疾跑而来,然后一个猛扑就趴倒在地,向前滑出一段距离后恰好给摔倒的女人做了肉垫。 “哎呦!”女人摔在来人身上,娇弱的身躯被冰冷的铠甲硌得生疼。 宗越低眼一看,面色登时一寒。 皇子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不明白月婉公主凤柔怎么跑着跑着就摔倒了,倒是荣华公主和鸾玉公主反应快,立刻就想到凤柔是故意要往宗越身上撞的,只可惜宗越这个武艺高强的人耳目聪慧、反应迅速,再加上他警惕多疑的性子,遇到这种情况的第一反应必然是会躲开。 原本宗越躲开,凤柔摔倒在地,这事儿便就是一件让凤柔丢脸的小事,可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两人一男一女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一撞,凤柔丢的便就是名节。 荣华公主凤彤微哂,旋即整理表情,一脸担心地向凤柔跑过去。 “来人啊!把这个孟浪的狂徒给本宫抓起来!”凤彤先是大喝一声,然后才去扶凤柔,“二皇妹,你没事?快起来!” “皇姐,我没事,我……”凤柔一脸娇羞地由着凤彤扶她起来,可当看到被她撞倒的人不是宗越时,凤柔的脸色霎时惨白。 给凤柔当了肉垫的男人是禁军里的一个百夫长,名叫刘科,刚巧带队在附近巡逻,瞧见这边的情形之后都还没想明白这边发生了什么,就下意识地冲了过来,等凤柔摔在了他身上,他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刘科端正地跪好,一脸菜色:“卑职有罪,请侯爷判卑职死罪!” 冒犯了公主,他不死哪行? 宗越的眸光微凝,然后转眼看向凤彤:“荣华公主意下如何?” 凤彤冷眼看着刘科,一脸恼恨,却并没有说出什么狠绝的话:“事关重大,本宫以为该由父皇和母后定夺。” 凤柔的脸色更白了两分,突然惊叫道:“杀了他!皇姐杀了他!他罪该万死!” 她是尊贵的公主,这个男人怎么敢碰她?这个卑贱的男人怎么敢碰她?! 凤柔突然看向宗越,急切地辩解道:“侯爷,本公主是清白的,本公主跟他素昧平生,没有任何关系!侯爷要相信本公主啊!” “月婉公主无需向微臣解释,”说罢,宗越转身看向身后因为太过震惊而错过离开时机的一众皇子、公主,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不容置疑地说道,“烦请诸位殿下原路折返。” 四皇子凤陌一脸为难:“青阳侯,此事……大皇姐和三皇妹陪二皇姐去面见父皇、母后就可以了?我们这些皇子去……不太妥当?” 宗越不为所动:“诸位都是人证。” 什么叫妥当,什么叫不妥当?对宗越来说,将这件事如实地禀明楚帝就是妥当,因此需要这些人证给楚帝提供更客官的描述。 跟宗越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对上,凤陌一缩脖子,闭上了嘴。 青阳侯真是可怕啊……不知道他平日里面对五姑娘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五姑娘不会害怕吗? 凤钊的视线在宗越和凤柔之间打了个转,心里对凤柔也生出几分不喜,便沉声说道:“四皇弟就别想偷懒了,事关二皇妹的……还是一起去一趟。” 大皇子凤鸿和二皇子凤晋面面相觑,到底还是派人去通知楚帝和皇后,然后原路折返,往清辉阁去。 凤彤搂着凤柔,好像是在安慰凤柔,实际上却是连拖带拽地强迫凤柔往清辉阁去。 “二皇妹别怕,父皇和母后会为你做主的。” “我不去!”凤柔奋力挣扎,但不知道凤彤的力气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大,无论凤柔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凤彤的钳制,“你放开我,我警告你你放开我!” 凤彤干脆不再说话,只死抓着凤柔,将凤柔带去了清辉阁。 宗越则命人绑上刘科,不太高兴地跟在后面。 第345章 要么嫁,要么滚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又浩浩荡荡地回来,楚帝和皇后因为没离开多远,所以很快也赶了回来。 “怎么回事?!”楚帝面容冷肃,一开口就带出几分怒意。 先前的确是他暗示月婉去跟子于联络感情的,但他也吩咐过月婉莫要再去招惹子于,月婉是将他的话当做耳边风了吗?! 没指望几位皇子会站出来直面楚帝的怒气,宗越起身走上前去,沉着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句句客观公正。 皇后虽然也对凤柔近来的表现十分不满,但终究是自己的女儿,皇后哪舍得让她嫁给一个无名小卒? “宫里的路都是年前才修整过的,月婉又不是刚会走路的稚儿,怎么会摔倒?禁军又怎么会恰巧路过?这会不会太巧了些?” 皇后的言外之意是说刘科居心叵测,有心算计凤柔。 刘科大惊失色:“皇后殿下明鉴!卑职对月婉公主绝无半分逾越之心!卑职真的只是恰巧路过!” “什么恰巧!哪有那么多恰巧的事!母后,就是这个卑贱的人有心算计儿臣!母后可要为儿臣做主啊!”凤柔突然哭喊起来。 宗越的眸光微沉,面色微寒。 月婉公主想撞的人是他,但他躲了过去,虽说刘科的确没必要出手相助,却也罪不至死。 但他一向以公正立足于朝堂,现在没有证据证明月婉公主对他用心不良,也没有证据证明刘科的清白,他不好贸然开口替刘科求情。 正当宗越为难之际,凤钊突然开口了:“启禀父皇、母后,儿臣以为这禁军当真是无心。 当时事发突然,青阳侯走在最前面兴许没有看清楚,但儿臣等人却是看得清楚,这队禁军与儿臣等人擦肩而过,原本已经要走开了,但二皇妹不知道是不是有事想要对青阳侯说,突然就朝青阳侯跑了过去,只是半路不知为何跌倒,险些撞到青阳侯。 青阳侯是习武之人,察觉到身后有异动之时就本能地避开了,等他看到二皇妹时,已经来不及扶住二皇妹,儿臣等离得远,也救不了二皇妹,那禁军大抵是瞧见情况危急,这才出手相助,虽说的确是有些鲁莽,但若不是他用自己的身体接住二皇妹,二皇妹怕是要摔出个好歹来,铺地的青石板表面粗糙,若是让二皇妹破了相,那才真是大事不妙了。“ 凤钊的说法算是客观,但楚帝和皇后还是听出了弦外之音。 月婉一个公主,能有什么事要跟大楚的青阳侯说?她又不是刚回走路的稚童,在平地上跑着跑着怎么就能无故摔倒?而且刚好摔倒之后还是往青阳侯的身上撞? 凤陌略有些诧异地看了凤钊一眼,然后略显迟疑地说道:“事实是这样没错,但……当时旁边除了那一队禁军还有些宫人来来往往,二皇妹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男人有了肌肤之亲,若是不处置了这个禁军,那二皇妹的名节……” 宗越终于找到了恰当的时机:“所以四殿下的意思是说明知道刘科没错,还要判他死罪,就因为他的善意之举会毁了月婉公主的名节?” “这……”凤陌窘迫一笑,“父皇,儿臣瞎说的,您就当没听过。” 宗越撩起衣摆跪在楚帝面前,掷地有声地说道:“启禀陛下,今日刘科之举的确有些鲁莽,但他的本意并非冒犯公主,他只是出于忠心,护主心切,微臣恳请陛下开恩,从轻发落。” 宗越这个青阳侯说是大楚的三军统帅都不为过,他对任何一名兵将的维护都是合情合理的,再加上宗越一向是最公正的,不赞成惩戒无错之人也是合情合理的。 楚帝双眸微眯,看了一眼脸色苍白但神情中充满怨毒和不甘的凤柔,再看看面相憨厚此时除了对宗越的感激就只剩下认命的刘科,楚帝有了决断。 “你叫什么名字?”楚帝问刘科道。 刘科立刻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启禀陛下,卑职刘科,禁军百夫长。” “嗯,”楚帝点点头,“你可愿娶月婉公主,做大楚的驸马?” “啊??”刘科傻眼,“陛、陛下,卑、卑职……” 刘科惊惶无措地看着楚帝,然后转眼看向宗越。 让他做驸马?可他、他就是个平民百姓,他不配做驸马啊! 楚帝挑眉:“怎么?已经有心上人了?还是已经娶了妻了?” “没、没有,”刘科结结巴巴地说道,“卑职既没有娶妻,也、也没有心上人……” 刘科挠挠头:“启禀陛下,卑职家境贫寒,没有姑娘瞧得上卑职,卑职也……” 刘科瞄了凤柔一眼:“卑职也配不上公主,今日冒犯了公主,卑职自知罪该万死,请陛下赐卑职死罪,卑职绝无怨言!” “哦?”楚帝觉得这个刘科挺有意思,“你宁愿死,也不愿做驸马?” “不是不是不是!陛下息怒!卑职惶恐!”刘科看起来真的是慌乱极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公主金枝玉叶,卑职高攀不起!” “可你已经与朕的公主有了肌肤之亲。” “……卑职罪该万死!”刘科有些迷茫。 他知道因为他的莽撞坏了公主名誉,所以他不是已经认罪了吗?陛下到底什么意思? 楚帝被刘科逗笑:“倒是个老实人,一根筋。” 几位皇子、公主陪笑,纷纷夸赞刘科憨厚老实。 刘科更加迷茫了。 咋回事?犯了错还能被夸? 刘科求助地看向宗越。 侯爷倒是看他一眼啊!告诉他现在该怎么做啊! 楚帝故意逗弄刘科,道:“你看子于做什么?子于又不是你的父母,可不能为你的婚事做主。” “那……卑职回去问问我娘?”陛下到底啥意思啊? 楚帝哈哈大笑:“不用问你娘了,朕替你做主,将月婉公主许配给你,择日完婚!” 刘科傻眼。 为啥啊?他不想娶公主啊……可陛下刚刚说的这话,是不是就算是圣旨了?他如果拒绝,是不是就是抗旨了? 刘科跪在那里傻乎乎地纠结着抗旨的问题,凤柔却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楚帝。 “父皇,儿臣不……” “你闭嘴!”楚帝恼怒地打断凤柔,“若是不愿,你就给朕到皇室家庙里去为大楚祈福!” 说是去家庙为大楚祈福,其实就是送去带发修行,跟出家并没有什么差别。 楚帝说完就拂袖离去,皇后看了凤柔一眼,紧跟着楚帝离开,凤柔满眼希冀地望着皇后离去的背影,希望皇后能劝楚帝改变主意。 楚帝走后,宗越就站了起来,还转身扶起了发呆的刘科:“先回去。” “侯爷……”刘科看着宗越,一脸无措,“卑职真的没想……” “慎言,”宗越冷声道,“先回去。” “喏!”刘科朗声应下,向众皇子、公主行礼之后就潇洒告退,可谓是对宗越言听计从,但从始至终都没多看凤柔一眼。 凤柔怒目瞪着刘科的背影,一脸怨毒。 第346章 晚辈知错 处理完刘科和凤柔的事情,宗越就匆匆赶往无忧雅居,结果还是错过了午膳的时间,宗越到时肃国公夫妇刚去午歇,虞清尘也出门去了。 绷着脸,宗越的不开心不太明显,但还是被虞清漪看出来了。 “侯爷用过午膳了吗?” “还没。”因为不开心,所以宗越的声音也比正常时更加沉闷几分。 让扶俞去吩咐厨房备些吃食,虞清漪就领着宗越去了她的院子:“侯爷看起来不太开心,可是在宫里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没有,”瞧了虞清漪一眼,宗越又道,“本侯本该早些来给国公爷和夫人拜年。” 但他来得迟,失礼了。 虞清漪挑眉,扭头盯着一脸认真的宗越看了看,忽而一笑:“侯爷放心,上午在皇宫里发生的事,外祖父和外祖母已经听说了,事出有因,他们不会怪罪侯爷的。” 宗越的脸色没有半分好转:“迟了就是迟了。” 虞清漪轻轻一笑:“那等外祖父和外祖母醒了,我陪侯爷去请罪。” “嗯,”宗越心头微动,待尾随虞清漪进了屋,就上前一步,将虞清漪拥进怀里,“昨夜送本侯回府了?” 顺势向后靠在宗越的胸膛上,虞清漪像是在跟宗越告状似的娇声抱怨道:“嗯,跟清尘一起去的,原本是想留下照顾侯爷,但清尘不准。” 宗越的凤眸中浮现出几分笑意:“若是本侯清醒着,本侯也不会准。” 虞清漪撇撇嘴:“你我现在避讳这些还有什么用?在旁人眼里不都是一样?” 宗越在虞清漪的发顶落下一个安抚的轻吻:“但在国公爷、夫人和虞清尘的眼里是不一样的,在本侯心里也是不一样的,本侯不愿委屈了你,也不愿让旁人因为本侯的疏失而轻贱了你。” 虞清漪转身,一头扎进宗越怀里:“我当然知道侯爷疼我,我就只是想在侯爷难受的时候陪着侯爷罢了。” 宗越爱怜地摸了摸虞清漪的头,柔声道:“本侯知道,你放心,等成亲之后,那样的机会多得是,你不想要都不行。” 虞清漪噗嗤一乐:“能常伴侯爷左右是我毕生所愿,怎么可能会不想要?” “毕生所愿?”宗越低眼看着虞清漪。 “不行吗?”虞清漪仰头望着宗越。 宗越诚恳地说道:“看起来不像。” 虞清漪歪了歪头:“那侯爷觉得我的毕生所愿应该是什么?” “光耀段氏门楣,或者成为天下首富?” 虞清漪愕然地眨了眨眼:“我瞧着竟像是心怀壮志的人?侯爷可真是抬举我了。” “不然呢?”宗越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虞清漪五官精致的小脸上,眸光温柔缱绻。 与寻常女子相比,清漪可不就是个心怀壮志的? 靠在宗越的胸膛上,虞清漪柔声说道:“我这一生所愿,就只是家人安康,且能与君常相伴,为此我愿倾尽所有。” 生意也好,人脉也罢,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罢了。 宗越仔细一想,就觉得虞清漪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的确都是为了达成这个心愿,除此之外的事情,她根本就不在乎,因而从不理会。 宗越在心中满怀感激地叹了一声。 他曾以为他这一生都要踽踽独行,无人相伴左右,不料上天赐给他一个虞清漪,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女人,耀眼夺目,能让所有男人为之折服,如今却满心满眼都是他,他何其有幸! 两人温情相拥,情意正浓时,扶俞一脸尴尬地出现在虞清漪的门外。 “属下见过姑娘,侯爷!”扶俞站在门外高喊一声。 宗越眸光微凝,扭头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冰冷视线盯着虞清漪虚掩的房门,似乎能穿透房门也一并刺穿扶俞似的。 虞清漪环着宗越的脖子,踮起脚将下巴抵在了宗越的肩头,疑惑地看向她的房门。 “什么事?” “启禀姑娘,国公爷要见侯爷。” 虞清漪挑眉:“外祖父不是午歇了吗?” 午歇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的习惯,最少也要半个时辰,现在时间不到,外祖父怎么就醒了? 扶俞抬眼望天,难得对虞清漪撒了个谎:“属下不知。” 国公爷怎么醒了?当然是因为收到消息说侯爷来了,并且知道侯爷在五姑娘这里,国公爷哪里还能安睡? 肃国公有请,宗越当然不敢不去,哪怕舍不得跟虞清漪之间的温馨时光,宗越也得去。 “本侯去去就来。” 虞清漪眉眼微动,觉得宗越这一去恐怕就回不来了,要离开时,肃国公定会让人将他直接送回青阳侯府,不会给他回到虞清漪这里来的机会。 “我跟侯爷一起去。” 宗越迟疑片刻,便牵住了虞清漪的手:“好,一起去。” 扶俞再次望天。 五姑娘若是跟侯爷一起去,国公爷怕是要更生气了? 但心知虞清漪只是怕宗越被肃国公刁难,这才要陪宗越一起,扶俞便什么都没说,尽职地隐回了暗处。 宗越和虞清漪手牵着手向肃国公夫妇的住处走去,速度虽然不慢,但姿态悠闲惬意,看起来就像是闲庭漫步一般,可终究是不敢让肃国公夫妇久等,不到一刻钟,两人就已经站在了肃国公夫妇的门口。 守门的暗卫向肃国公通传之后,宗越和虞清漪就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晚辈拜见国公爷、国公夫人,恭祝国公爷和夫人万事顺遂、平安如意。” 宗越正经八百地行了大礼,虞清漪不必如此,简单的问候之后就蹦蹦跳跳地蹭到肃国公夫人身边去了。 肃国公夫人抬手就在虞清漪的眉心戳了一指头:“青阳侯来访,怎的不然清尘去招待?” 虞清漪撇撇嘴,委屈道:“哥哥出门去了。” “出去了?”肃国公夫人跟肃国公交换了一个眼神。 肃国公端坐榻上,对宗越说道:“老夫还以为你贵人事忙,不来拜年了。” 宗越没有为自己辩解,只道:“是晚辈没有将时间安排妥当,晚辈知错。” 第347章 肆意如少年 宗越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让肃国公不好再抓着这件事不放,便聊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与二公主私交不错?” 宗越一愣,略显迷茫地看着肃国公:“晚辈与二公主……没有交情。” 他跟二公主哪有私交?国公爷是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 “没有交情?”肃国公冷哼一声,“没有交情她怎么会往你身上撞?” 因为膝下儿孙颇多,所以这些小女孩惯用的小手段肃国公夫妇见过不少,暗卫将当时的情况一说,二老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宗越一时无措,便求助般地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立刻开口:“侯爷是人中龙凤,当然有……” “老夫没问你!”肃国公嗔瞪虞清漪一眼,“给你外祖母请过安就赶紧回去!碍事!” “孙儿不回!”冲肃国公做个鬼脸,虞清漪抱住肃国公夫人的胳膊,一扭身整个人就贴在了肃国公夫人的胳膊上,“孙儿还想跟外祖母说说话呢!” 肃国公哂道:“你是想跟你外祖母说话,还是怕老夫欺负宗家小子?” 虞清漪撇撇嘴,赖在肃国公夫人身上不说话。 见状,肃国公夫人嗔了肃国公一眼:“会不会好好说话?忙你的去,别妨碍我们娘俩说话!” “你就宠着她!” 嘴上的话是这么说的,但肃国公显然也是宠着虞清漪的那个,方才这一番斗嘴也只是祖孙二人的日常嬉闹罢了。 言归正传,肃国公又问宗越道:“陛下当真决定将二公主下嫁?今日冒犯二公主那人,听说只是禁军里的百夫长?” 这个问题宗越会回答:“国公爷所言不错,今日冒犯二公主的人是禁军里的百夫长,名为刘科,今日当着众位皇子和公主的面儿,陛下的确有意将二公主下嫁,还说二公主若是不愿,就要送二公主到皇室家庙去为大楚祈福,但二公主乃皇后所处,晚辈不知这件事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 “若是有呢?”肃国公的手里拿着两颗核桃,不紧不慢地把玩着。 这个问题宗越又不会回答了。 若是有呢?有就有,关他什么事? 宗越十分迷茫,只能干巴巴地说道:“晚辈不敢揣测圣意。” 肃国公闻言冷笑:“还跟老夫客套上了?” 宗越微微蹙眉。 不然怎么办呢? 肃国公夫妇跟宗越的关系虽然算得上亲近,却不能从宗越那张覆冰挂霜的脸上看出他在想什么,但虞清漪能,因此被逗得轻笑出声。 “外祖父,您想问什么就直接问,您这样委婉,侯爷听不懂。” 肃国公挑眉:“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 宗越立刻说道:“还请国公爷明示。” 虽然这样说有些可笑,但他真的没听懂。 肃国公将信将疑,却还是听从了虞清漪的建议,直接问宗越道:“若二公主不必下嫁,你开心吗?” 肃国公直接问了,宗越却更加困惑了。 “二公主的婚事……与晚辈何干?”说罢,宗越疑惑不解地看向虞清漪。 国公爷到底想问什么?他这样说对吗? 难得有被宗越依赖的体验,又看到了宗越迷茫不解的迷糊样子,虞清漪笑得花枝乱颤。 肃国公额角一抽,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你对二公主就没有点儿什么想法?那可是大楚的公主,又是皇后所出,若能娶她为妻,对你的将来有利无害。” 这下宗越终于明白了肃国公的意思,掷地有声地说道:“晚辈的心里只有清漪一人,此生都不会再与其他任何女人有任何瓜葛,也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舍弃清漪。 而且晚辈认为仰仗女人和妻族平步青云的男人是无能的,晚辈自认能力尚可,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站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晚辈不屑于使用这种手段。“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倒是自傲!”又是一声冷哼,但肃国公稍显慈祥的表情显示出他对宗越这个回答十分满意。 宗越默然不语。 在朝为官,没有人不想走上那个位置,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觉得这是他有能力做到的事情。 见宗越一脸的正直坦荡,肃国公轻声一笑:“得了,出去玩儿去。” 听到这话,宗越和虞清漪齐齐愣住。 出去玩儿?到哪儿玩去? 瞧了虞清漪一眼,肃国公慈爱地笑道:“老夫知道自打老夫和她外祖母来了京城之后,五丫头就没敢出门,怕给外人诋毁她的机会,怕那些中伤她的话会让我们老两口难过,可这大过年的,外边那么热闹,怎么能不出去瞧瞧?老夫和她外祖母年纪大了,不能陪她四处闲逛,宗家小子,你陪她去。” 宗越两眼一亮,立刻高声应下:“喏!晚辈定不辜负国公爷所托!” 虞清漪本来只觉得感动,感动于肃国公夫妇对她的关心,但宗越突然用她所听过的最大的声音应下了肃国公的嘱托,虞清漪突然就红了脸。 侯爷开心过头了?只是能出去走走而已,至于吗? 宗越也知道自己开心过头了,这样略有些失控的兴奋是极不符合他的性格的,也是极不符合他身份的,但宗越不在乎,他只在乎肃国公对他的认可,只在乎他终于能跟虞清漪好好享受独属于两个人的时光了。 于是宗越兴奋得像个毛头小子,牵起虞清漪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无忧雅居。 “侯爷,您慢点儿!”感觉宗越马上就要跑起来了,虞清漪惊讶之余又觉得好笑。 “你快点儿。”宗越不仅没有慢下来,反而还催促起虞清漪来了。 虞清漪无奈,只得加快脚步,追上宗越。 一口气冲出无忧雅居的大门,宗越才停下脚步,侧头看向虞清漪,那一双凤眸中光彩熠熠,格外明亮。 “想去哪儿?” 虞清漪温柔一笑:“去哪儿都好。” 被虞清漪这一个温柔的笑容迷了心,宗越情不自禁,俯身在虞清漪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 虞清漪一愣,脸红了个透。 “侯爷!这是在外边呢!”虞清漪慌乱地东张西望,像是怕被人瞧见。 宗越肆意如少年:“让他们瞧,本侯就是喜欢你!” 第348章 人好看还是腰坠好看 大年初一,京城里开着的店铺不多,在街上闲逛的人也不多,但总有些铺子是开着的,也总有一些人呼朋引伴地到处闲逛,因此大年初一的京城街市虽不热闹,却也不冷清。 宗越和虞清漪没有骑马,也没有乘坐马车,两个不怕冷的习武之人并肩行走在坊市之间,有时四周无人,只有坊间的高墙井然立于两侧,隔出一个静谧又暧昧的二人空间,有时又与结伴的人擦肩而过,收获他们或探究或艳羡的目光。 “贵人,给心上人买个腰坠!”在路边支摊的小贩突然开口拦住宗越,笑得一团喜庆,“给二位贵人请安,愿二位新年如意万事顺遂!公子,给这位姑娘买个腰坠,都是为新年专门赶制的款式,可好看了!” 宗越停下脚步,先瞧了那年轻的小贩一眼,然后往摊位上扫了一眼,最后侧头眸光温柔地看着虞清漪:“有喜欢的吗?” 虞清漪本想拒绝,她家里那么多的金银玉器都不愿佩戴,哪里会佩这种绳编的物件?但突然扫到疑似成对的两个腰坠,便问那小贩道:“这两个是一对的吗?” “姑娘慧眼!这连理枝的样式极为少见,姑娘您仔细瞧瞧?”说着,小贩就将那一对腰坠拿了起来,递到虞清漪面前,“不瞒姑娘说,这对腰坠其实是年前就摆出来了的,但因为没人瞧出这编织出的是连理枝的样子,所以一直没卖出去。” 虞清漪挑眉:“没人认得出,你不会告诉他们吗?如你所言,连理枝的样式少见,寓意又好,不可能卖不出去。” 小贩笑道:“小人觉得这成对的东西与姻缘有关,就应该是看缘分的,故而在小人这里,但凡成对的东西,都是看缘分的,谁认得出、看得上,买走便是,若没人认得出、看得上,那就等一个认得出、看得上的人。” 虞清漪觉得小贩这个论调十分有趣:“你就不怕一直遇不到有缘人?” 小贩憨憨一笑:“小人这里绳编的物件都是贱内亲手编织的,成对的不多,卖得出、卖不出对小人来说影响不大。” 虞清漪了然。 见虞清漪拿到那对腰坠之后就没有放下,宗越便直接付了银子。 小贩忙笑着道谢,虞清漪眉目微动,亲手往宗越的腰间挂了一个。 “真好看。” 宗越拿过另一个,帮虞清漪佩上:“嗯,好看。” 虞清漪仰脸看着宗越,笑得眉眼弯弯:“人好看,还是腰坠好看?” “人好看,”宗越不假思索地说道,“因为是佩在你身上,所以腰坠也好看。” 虞清漪当即笑得花枝乱颤。 牵起虞清漪的手继续向前,宗越问道:“望月酒楼里有诗会,想去瞧瞧吗?” “望月酒楼?诗会?”虞清漪一脸迷茫,“斗诗、猜谜之类的活动不是应该等到上元节再办吗?” 辰枫怎么在大年初一办诗会?今日各家都要祭祖,又要给家中长辈请安拜年,能跑出来凑热闹的人可不多啊。 宗越的凤眸中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柔声道:“不是蔺辰枫主办的,是几个文人牵的头,其他人闻风而去,就热闹了起来。” 虞清漪沉吟片刻:“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就去瞧瞧?” “好,去瞧瞧。” 说是要去,两个人却都不着急,一路慢悠悠地逛着,直逛到黄昏时分才逛到望月酒楼的门口。 虞清漪原以为一下午都过去了,望月酒楼里的诗会早就应该结束了,谁知里面竟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站在望月酒楼门口,虞清漪惊讶地看着大堂里人头攒动的景象:“他们……还在斗诗?” 斗一下午的诗,不累吗? “文人斗诗,花样多得很。”宗越牵着虞清漪踏进望月酒楼,然后贴着边儿绕到了楼上,没有被大堂里的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从楼上跑下来迎接虞清漪,蔺辰枫也没敢大声嚷嚷,只无声地给虞清漪作了个揖,然后就引着虞清漪去了三楼的雅间。 进入雅间,蔺辰枫才敢说话:“咱们酒楼里,只有在二楼、三楼的雅间里才能瞧见大堂里的热闹,因此晌午那会儿得了陌陵的传话之后,属下就重新安排,腾了间雅间出来。” 虞清漪略略有些惊讶:“二楼、三楼一共二十几间雅间,不够用?” 蔺辰枫耸耸肩,一脸无奈:“这不清尘公子和金紫光禄大夫在这儿嘛!他二人都是天源先生的弟子,又难得同时当众与人比文斗诗,想来一睹其风采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嗯?”虞清漪一愣,探头往大堂里看去,果然就在最中间的高台旁边看到了同坐一桌的虞清尘和金紫光禄大夫苏明,“他二人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儿?” 蔺辰枫立刻帮虞清漪解惑:“听说是清尘公子请金紫光禄大夫来望月酒楼用膳,结果遇上了死对头,对方下了战书要与他二人比斗一番,便临时去请京城里几位学识渊博的泰山来做评判,结果消息走漏,就成了这般规模。” “死对头?”虞清漪歪了歪头,问宗越道,“天源先生的死对头是谁?” “林岳居士。”宗越故意只说了一个名号,想看看虞清漪是否认得。 虞清漪只思索片刻,就不确定地问道:“是天源先生的师兄?” 宗越的凤眸微亮:“还知道些什么?” 虞清漪摇头:“不知道了。” 虞清漪又横了宗越一眼:“我上哪儿知道那么多去?” 侯爷似乎很喜欢听她说那些少为人知的事情,似乎她知道得越多,侯爷就越开心,甚至会因此感到骄傲,简直莫名其妙。 被虞清漪横了一眼,宗越反倒笑意更浓:“林岳居士虽然是天源先生的师兄,但因为天源先生天资聪颖,还在求学期间才学就已经远超其他师兄弟,声名远播,得各方势力拉拢,后来天源先生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一时风光无两。” 虞清漪琢磨片刻:“该不会在天源先生拜师之前,他这师兄本是师门里最聪明的人?” 第349章 崇拜 “聪明!”宗越十分开心地夸赞虞清漪一句,然后说道,“原本林岳居士是师门中的翘楚,受师兄弟们崇拜,也受师父重用,只等出师入仕,一展抱负,偏偏天源先生来了。” 宗越原本只打算讲到这里为止,但虞清漪听得津津有味,一双桃花眼水光明媚地望着他,兴致勃勃地等着下文,宗越不忍让虞清漪失望,只得将林岳居士和天源先生的故事继续下去。 “天源先生初入师门之时,林岳居士对这个年龄最小的师弟颇为照顾,天源先生若是在课业上有不懂的地方,也都是林岳居士帮他解惑,师兄弟二人感情甚笃。 但天源先生的天赋逐渐显露,在课业上不懂的地方越来越少不说,在平日里的师徒论学中,天源先生独到的见解常常让他们的师父大为赞叹,天源先生所作的诗词歌赋也都成了他们的师父教导弟子的范例。 初时林岳居士只是努力追赶,但不管林岳居士如何努力,都追不上天赋极佳的天源先生。渐渐的,天源先生成了最受师兄弟崇拜的人,成了最受师父重用的人,甚至让各方势力闻风而来,极力拉拢。 好在林岳居士也是个品行高洁之人,不管如何嫉妒天源先生,林岳居士都不曾使用卑劣的手段,只是开始跟天源先生针锋相对,不管做什么事都非要跟天源先生比出个高下。 年轻时的天源先生会接下林岳居士所有的挑战,后来大抵是觉得林岳居士已经偏执近乎入魔,天源先生就不再理会林岳居士,年迈辞官之后便居于青山,闭门谢客,避世不争,只偶尔收一个徒弟回去教养。 见状,林岳居士也开始收徒,而他的徒弟受他影响,都将天源先生及其门下弟子视作对手,只要碰面,定要比试切磋一番。“ 虞清漪眸光锃亮地看着宗越,好奇地问道:“比试都是谁输谁赢?” “各有输赢,”宗越转头,从窗口望向大堂,“天源先生擅于因材施教,大徒弟精通学问,已成当世大儒,二徒弟专于治世之道,便入朝为官,辅佐帝王,至于他的小徒弟……” 宗越的目光落在虞清尘身上:“虞清尘与天源先生大约是同一种人。” 天赋异禀,无所不能。 虞清漪也转头望向虞清尘:“那今日这一局,清尘不是赢定了?” “未必,”宗越的目光突然带上了一点嫌弃,“虞清尘没有胜负之心。” 或者说林岳居士的弟子们实在是太缠人了,苏大人他们不堪其扰,有时会故意让对方赢,让对方得意一阵,以此来换取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宁静生活,不然对方总想扳回一城,就会缠着他们不放。 “清尘没有胜负之心?”仔细回想她所认识的那个虞清尘日常的所作所为,虞清漪怎么想都不觉得虞清尘是没有胜负之心的人。 宗越沉声道:“胜负之心不在此处。” “是吗?”虞清漪微转视线,便见一青衫书生模样的人得意洋洋地走向虞清尘,对虞清尘说了些什么,从他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就能猜到他阴阳怪气的语气,虞清漪略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可我不喜欢看清尘输,怎么办?” 宗越瞧了虞清漪一眼,然后对旁边的蔺辰枫说道:“下去告诉虞清尘,他妹妹在上边看着呢,别丢人现眼。” 蔺辰枫嘴角一抽,应了声“喏”就匆匆跑下楼去了。 如侯爷所言,清尘公子的确没有必胜之心,之前几局比试就跟玩闹似的,赢了之后不觉得多开心,输了也没有多懊恼,但如果五姑娘在旁边看着的话,清尘公子就不能如此不在意了?毕竟没有哪个哥哥愿意让自己的妹妹看到自己被人奚落的窝囊样子。 一路挤开人群挤到虞清尘身旁,蔺辰枫弯下腰小声说道:“公子,五姑娘和侯爷来了,在三楼。” “嗯?乖乖来了?”虞清尘的表情果然变了,“乖乖是什么时候来的?上一局比试她看到了没有?” 上一局比试正是虞清尘亲自参与且输掉了的比试。 蔺辰枫的嘴角微抽:“五姑娘刚到,什么都没看到。” 虞清尘长舒一口气:“这就好。” 苏明瞧了虞清尘一眼,语重心长道:“师弟啊,不论输赢,你在五姑娘心中必定都是最优秀、最可靠的兄长,但你若是赢了,且还赢得漂亮,那咱们师兄弟二人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啊。” 师伯的那些个弟子,旁的没学会,师伯的偏执倒是学了个十成,整日追着他们比斗,让人不得清闲,烦死了! 虞清尘轻嗤一声:“本公子怕他不成?” 苏明冲天翻了个白眼。 得!往后的日子注定是清闲不了了! “二师兄且放心,今日师弟我定让他们滚回桃源谷闭门苦读!”说罢,虞清尘站起身来,信步登上擂台,笑容温润地看着他的对手,“这位师兄,请。”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虞清尘再没让对面赢过一局,不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虞清尘都以压倒性的优势毫无争议地取得胜利。 两个时辰之后,虞清尘站在擂台上,姿态悠然,不见半分疲态:“距离上一次比试已经过了大半年,诸位师兄弟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怎的本事还不如上一次了?真叫我好生失望啊。” 对面林岳居士的弟子们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这小子今天是怎么回事?以往没觉得他才学过人,今日怎么有如神助一般? “清尘!” 虞清漪脆生生的呼喊突然从身后传来,虞清尘立刻放弃了继续对对手冷嘲热讽的打算,转身就跳下了擂台。 “乖乖,怎的下来了?” 虞清漪一溜小跑地跑到虞清尘面前,一双桃花眼中盈满了欣喜和崇拜:“清尘你好厉害啊!” 还在前世时,她就知道清尘博学多才、满腹经纶,但今日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虞清尘的心里立刻就满满当当的。 能得到乖乖这份崇拜,能成为乖乖心中值得骄傲的哥哥,这或许就是他苦读多年唯一所求。 第350章 相亲花宴 虞清尘在望月酒楼的比斗中大获全胜,他在比斗中所做的诗文被人记录了下来,流传于京城的文人雅士之间,收到盛赞无数,而虞清尘本人也在一夜之间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人物,请帖、拜帖如雪片般涌进无忧雅居。 “姑娘,这是今日收到的帖子。”扶俞抱着一摞帖子寻到虞清漪。 虞清漪立刻从榻上下来,去到西偏房的书房里:“拿进来。” 扶俞跟着进了书房,将帖子好好地放在桌案上。 虞清漪在书案后落座,拿起帖子迅速看上一眼之后就将帖子分门别类地放好,有必要给虞清尘送去的、没有必要给虞清尘送去的,要交给肃国公夫人的、不需肃国公夫人费神的。 因为经历过一次前世,所以虞清漪对京城里各个世家、文武百官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他们未来的发展都有个大概的印象,只看一眼帖子里的署名就知道该不该理会,分类的速度比肃国公安排给虞清尘的侍读还快。 分好了类,虞清漪就安排人将帖子给其他人送去,突然问扶俞道:“林风怎么样了?回来没有?” 虞清漪将林风带来京城之后就将林风交给韩尽教导,韩尽雷厉风行,立刻就将林风送到他们建立起的暗卫训练营里受训去了,以至于肃国公夫妇抵达京城时,林风人不在京城。左右也不是什么迫切的事,虞清漪就想等林风这一阶段的训练结束再安排他跟肃国公见面。 扶俞的心头一跳,有些忐忑地瞧了虞清漪一眼:“回姑娘的话,林风除夕那日刚回赤枫山庄,正在山庄里待命。” 虞清漪抬眼,奇怪地看了扶俞一眼:“他除夕就回来了?怎的没与我说?” 扶俞立刻就跪了下去:“姑娘恕罪!” 虞清漪的眸光微沉:“怎么了?林风出事了?” “不是不是,”扶俞赶忙否认,然后懊恼道,“林风回来的时候正赶上过年,属下等既想让他安心歇上几日,又想让姑娘高高兴兴地过个年,因此就……属下知罪,请姑娘降罚!” 扶俞的话音刚落,韩尽就从暗处现身,沉默不语地在扶俞身旁跪下,也是一副老实请罪的样子。 虞清漪的视线在扶俞和韩尽之间来回转了几圈,冷声道:“自从来到我身边之后,你二人一直恪守本分,办得每一件事都深得我心,第一次欺瞒于我是因为什么?” 扶俞和韩尽对视一眼,却仍是默然不语。 虞清漪沉吟片刻:“去山庄领罚,让若风带林风来。” “喏!”扶俞和韩尽二人应承得十分爽快。 虞清漪被气笑了:“下不为例,再有下一次你们两个就回去赤枫山庄。” “喏!” 扶俞和韩尽立刻赶去赤枫山庄,将虞清漪的喜好都跟若风说清楚了之后就乖巧领罚去了。 而扶俞和韩尽刚走,虞清尘就来了。 “乖乖,这两份请帖应该是给你的?”踏进书房,虞清尘就将手里的两份请帖放在了虞清漪的桌上。 虞清漪一愣,拿起两份请帖之后翻开一看就笑了:“这两份请帖的确是送来给你的。” “嗯?”已经在旁边坐了下来,虞清尘闻言疑惑不解地看向虞清漪,“那不是花宴的请帖吗?” 女眷们举办的花宴,不是应该请乖乖或者外祖母赴宴吗? 虞清漪好整以暇地看着虞清尘:“这是太傅府举办的花宴,旨在为适龄且未婚的男女牵线搭桥,我已经有主了,他们自然不会下帖邀请我。这样的花宴每年都会举办三四场,其中太傅府的花宴上青年才俊最多,而在宫里的那一场是为家世显赫的男女举办的。” 虞清尘一愣,旋即横了虞清漪一眼:“往后这种帖子就别给我送去了。” 他知道送到他手上的帖子都是经由乖乖筛选过的,他愿意让乖乖做这样的事打发时间,也相信乖乖有能力去糟存精,但他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这件事还是要跟乖乖明确清楚的。 虞清漪不慌不忙地说道:“太傅府设宴,请的适龄姑娘都有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青年才俊都有谁。” 虞清尘的眼神微微一闪:“有消息?” 他出入朝堂,但因为家世显赫,所以有些寒门之士对他避如蛇蝎,让他很是头疼,若能通过一场花宴与他想要结交的人熟悉一二,倒是未尝不可。 虞清漪妖娆一笑,翻开似随意放在桌上的一本诗集,从里面取出一份名单。 “这是当日会前去赴宴的青年才俊的名单,还有他们的出身和如今担任的职位,拥有特殊人脉的人我也已经标记出来了。” 虞清尘接过名单,狐疑地看着虞清漪:“我前日才跟钱字号的人见过,他们说你从来没有找他们办过事。” “我自己的人可以用了。”说起这事儿,虞清漪再一次由衷地感激她那五十段氏暗卫,感谢他们没有放弃她,也感谢他们还愿意为她鞠躬尽瘁。 “这么快?”虞清尘诧异了。 根据钱字号打听到的消息,乖乖是在前年的百花宴之后才跟那五十段氏暗卫和棠秋联系上的,而后只带了扶俞和韩尽在身边,其他段氏暗卫不是散出去帮她收集情报,就是留在赤枫山庄帮她训练暗卫,到目前为止才一年半而已,怎么人就能用了? 虞清漪摊手:“这你得去问扶俞他们,人都是他们在训练的,我只管用。” 虞清尘点点头:“我家乖乖真是知人善用!扶俞和韩尽呢?跑哪儿躲懒去了?本公子在这儿坐了这么久,怎么也不给本公子上杯茶?” 虞清漪笑了笑:“他们两个回赤枫山庄领罚去了。” “嗯?!”虞清尘觉得惊奇。 扶俞和韩尽那两个人对乖乖忠心耿耿,对乖乖唯命是从,怎么就犯错了?而且还是两个人一起? “罚他们瞒而不报,”虞清漪道,“林风除夕那日就回到了赤枫山庄,他二人却没与我说,他们好像是答应了林风什么,但不愿与我说。” 虞清尘了然:“那的确是该罚。” 他们这些养暗卫的人,最忌讳的不是暗卫擅作主张,而是暗卫瞒而不报。 兄妹俩正聊着,若风跟林风就到了。 林风进门之后才请完安就给虞清漪跪下了。 “五姑娘,属下知错了,您要罚就罚属下,跟扶俞师父和韩尽师父没有关系!” 第351章 不愧是林白的儿子 “你有你的错,他们也有他们的错,他们受罚虽与你有关,但也与你无关。”虞清漪看着林风,面上虽挂着笑容,但不知为何林风总觉得这笑容没有以往见过的好看,“你是什么时候回到赤枫山庄的?” 林风抿了抿嘴:“回姑娘的话,属下……属下除夕那日就已经到了。” “韩尽有没有告诉你我有事找你?” 虞清漪的声音听起来绵软,但因为故意用了跟平时不太一样的语调,所以听起来同样魄力十足,让人心惊胆寒,连若风都不敢出声,只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跪在林风身后,唯独虞清尘是一副老怀欣慰的模样。 “属下知错,甘愿受罚!”林风懊恼极了,觉得自己千不该万不该,最是不该生出欺瞒虞清漪的心思,他该对虞清漪实话实话的。 “罚不罚稍后再说,随我去见国公爷。”说罢,虞清漪就站了起来。 “姑娘!”林风突然抬头,慌张地看着虞清漪。 虞清漪斜眼睨着林风:“带你来京城之前,我会询问你的意愿,因为你不是我的下属。” 林风一愣,然后羞愧地低下了头:“属下知错。” 韩尽师父有教过他,入了暗卫营,五姑娘的规矩和命令就永远都大过于他的个人意愿,他必须听从,然后全力以赴地完成五姑娘交托的任务,不得凭个人喜好和意愿讨价还价。 “嗯,走。”虞清漪重新迈开脚步,踏出房间。 “还愣着做什么?快跟上去!”若风起身,顺手抓住林风的后衣领把林风给拽了起来。 林风赶忙跟上去,私心里仍旧不愿意去见肃国公,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虞清漪身后。 眉眼微转,虞清尘慢条斯理地跟在后面。 领着林风来到肃国公夫妇的院子,虞清漪和虞清尘先给肃国公夫妇请了安。 “你们兄妹俩怎的一起来了?”肃国公夫人慈爱地看着眉眼生得一模一样的兄妹两个。 无忧雅居里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哪怕是肃国公夫妇住进来之后也没定下这样的规矩,但虞清尘和虞清漪有心,早起之后都会到肃国公夫妇这里请安,只是请安的时间十分随性,通常是什么时候用完早膳什么时候来,偶尔有事要出门去办的话,就等办完事回府后再来请安,不论如何,兄妹俩同时出现的情况少之又少。 虞清尘寻了个位置坐下,优哉游哉道:“这得问乖乖,我是来凑热闹的。” 闻言,肃国公夫妇狐疑地看向虞清漪。 到他们老两口这里来,能有什么热闹? 虞清漪展颜一笑,不急不缓地说道:“孙女今日过来,是想介绍一个人给外祖父和外祖母认识。林风,进来。” 林风应声进门,低着头走上前去,动作利落地跪地行礼:“卑职林风,拜见国公爷、国公夫人。” 没看清林风的容貌,肃国公夫妇一头雾水。 虞清漪眉心微蹙:“林风,抬起头来。” 虞清漪察觉到了林风的不情愿,但却没有好心地成全林风的不情愿,毕竟她今日此举不是为了林风,而是为了解开肃国公夫妇的心结。 林风抿嘴,迟疑片刻终还是顺从地抬起头来。 林风这一抬头,那与他父亲有五六分像的容貌惊得肃国公腾地站了起来。 “你……”肃国公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看着林风,肃国公似乎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肃国公夫人比肃国公先平静下来,缓缓起身,走到了林风面前。 “孩子,先起来。” 林风扭头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挑眉:“夫人让你起来,你便起来。” 林风的规矩该不会是韩尽教的?怎么一板一眼的? “喏。”林风这才站了起来,却又低下了头。 虞清漪和林风之间的互动引得肃国公夫人看向虞清漪,虞清漪两手一摊,示意自己非常无辜。 她自己就是个不讲规矩的人,林风若真是她带出来的,那一准跟她一样不守规矩,可不会这般乖顺。 肃国公夫人收回视线,慈爱地看着林风,温柔地问道:“你可知你的父亲姓谁名谁?” 林风老实地回答道:“原本不知道,后来知道了。” 肃国公夫人挑眉:“什么时候知道的?” “半年前,五姑娘到南梁去的时候。” 肃国公皱眉:“你以前住在南梁?” 林风心里一咯噔,又扭头看向虞清漪。 南梁跟大楚好像是敌对的?他以前住在南梁,是不是不太好? 心知肃国公夫妇的问话让涉世不深的林风惶恐了、为难了,虞清漪便开口说道:“孙女这一次去南梁的时候,托侯爷的福,找到了长缨军甲字营先锋军的郭成郭将军,得知当年郭将军和林风侥幸逃生之后,便在南梁某处隐居,郭将军没有能力带林风回大楚,就一直没有对林风说明真相,只告诉林风他是南梁农户的孩子,父母是染病死的。” “郭成……还活着?”肃国公的声音哽咽了。 虞清漪柔声道:“还活着,且在南梁有了家室,他的妻子出身农户,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瞧得出是个温柔本分的女人。” “已有家室了啊……好啊……”肃国公到底还是红了眼眶,“这孩子……是林白的儿子?” 虞清漪点了点头:“是,因为他说想要离开闭塞的存在到外面来见见世面,所以孙女便将他带了出来,原本是想等带他去西北与您见面之后再决定他的未来,但……” 虞清漪摸摸鼻子:“回来的路上他受扶俞和韩尽的影响,非要加入暗卫营做一名暗卫,孙女就……先把他丢进暗卫营了。” 肃国公闻言一愣,继而哈哈大笑:“不愧是林白的儿子!” 虞清漪一头雾水。 肃国公夫人笑着解释道:“他爹当年也是因为敬仰你外祖父麾下的一名勇将才入伍从军的,后来就成了比谁都优秀的武将,你外祖父很是看重他。” 肃国公大马金刀地一坐,问林风道:“跟老夫说说,你觉得那暗卫营里怎么样?” 第352章 林风 林风抿着嘴沉默一阵,然后坚定地说道:“国公爷恕罪,这个不能说。” “哦?为什么不能说?”肃国公扫了虞清漪一眼。 虞清漪觉得自己无辜极了。 她看起来像是会亲自去训练暗卫或者去给暗卫立规矩的人吗? 林风道:“不能说,这是规矩。” “哈哈哈!好!有规矩好!”肃国公对林风的回答十分满意,“你爹曾是领兵打仗的大将军,能保家卫国,光宗耀祖,你不想如他那般做个名扬天下的大将军吗?你确定你只想做个见不得光的暗卫吗?” 林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扶俞师父和韩尽师父比那些大将军强多了!他们在做的事虽不能四处宣扬,但却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他们也能保家卫国,也能光宗耀祖!那些大将军能做的事情他们能做,那些大将军不能做的事情他们也能做!” 肃国公再度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无奈:“外祖父您总看孙女做什么?孙女可什么都没教过他。” 林风立刻说道:“姑娘是想让卑职从军的,但卑职……” 林风越说声音越小,显然是没有了底气。 他其实只是害怕了,虽然离开灵湖乡之后很多人都说他是将门之后,很多人都说大楚才是他的故乡,但他从有记忆时起就在灵湖乡,周围都是勤劳朴实的乡民,他们以耕种为生,以狩猎为生,是再普通不过的平民百姓。 曾经他的确一直都想离开灵湖乡,因为那里都是熟识的乡民,他们同情他、怜惜他,同时又避讳他、疏远他,因为都是熟识的人,所以那样的态度更让他无法自处,他觉得自己就是孤身一人,他想逃离,可当他真正离开灵湖乡之后,才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孤身一人。 他其实后悔了,真正孤身一人的感受让他惶恐,让他畏惧,但少年人莫名固执的自尊心让他咬牙坚持了下来,但他不愿再离开熟悉的人,去往完全陌生的地方,因此到了京城之后他固执地要加入五姑娘的暗卫营,因此从暗卫营回到赤枫山庄之后他不愿让两位师父将他回来的消息告知五姑娘,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只是在害怕,只是不想离开五姑娘和两位师父。 肃国公看着林风,心中五味杂陈。 私心里,肃国公是希望林风能子承父业的,因为林白死得冤枉,肃国公对林白、对那一批将帅都心存愧疚,他既想要一个弥补的机会,也希望有人能延续那一批人的风骨。 而且与暗卫相比,从军的人是可以站在明处受世人敬仰的,哪怕只是个普通士兵,也能在得胜之后获得百姓的赞誉和慰劳,但暗卫是被消除了一切的存在,他们必须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成功了得不到奖赏,失败了就命丧九泉,不管他们为大楚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他们都得不到一句称赞,更不可能会名留青史,那是不管有多大能力都会被人瞧不起的一群人。 但如果成为暗卫是林风自己的心愿,肃国公没理由劝阻。 肃国公又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既无奈,又觉得好笑:“就先让他在孙女那暗卫营里学本事,他顶着扶俞和韩尽徒弟的名号,吃不了亏就是了,以后他若想当将军了,再送他去西北从军。” 肃国公一想倒也是这么回事儿,暗卫营是虞清漪的暗卫营,西北又是他的大本营,林风想去哪儿都行。 “如此也好,”肃国公道,“在暗卫营能学到的本事更多一些,暂且就让他留在暗卫营里。” 闻言,林风面上一喜,旋即想到韩尽曾教导他要喜怒不形于色,林风就立刻绷起脸来,努力摆出一副冷淡的面孔,但那不自然的表情却十分有趣,惹人发笑。 肃国公对林风在灵湖乡的生活非常感兴趣,于是留下林风说话,虞清漪、虞清尘和若风就先起身告辞。 离开肃国公夫妇的住处,虞清尘问虞清漪道:“我瞧外祖父很是重视那小子,你要不要把他送去钱字号?” 暗卫营里危机重重,哪怕只是训练,也有可能意外丧命,毕竟暗卫的训练跟将士们在校场上的操练不一样,为了保证暗卫们能在日后执行任务时不轻易丧命,他们在暗卫营里的训练那是相当要命。 “不必,”虞清漪道,“外祖父重视他,是因为亏欠了他的父亲,外祖父会将对他父亲的期待转移到他身上,对他的要求只会比对他父亲更高。” 所谓的子承父业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做得好是应该,做不好是辱没,唯有做得更好才是值得嘉奖的,这样一来,林风不去走他父亲的老路才是最妥当的,不然不管做什么都要被拿来跟他的父亲比较,会给林风太多的压力不说,也是很不公平的。 虞清尘挑眉:“所以你是故意让扶俞和韩尽去诱他加入暗卫营的?” 说起来如果不是扶俞和韩尽故意在林风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故意与林风说暗卫们的功绩,林风怎么会对暗卫生出向往来? 虞清漪得意一笑:“我是不是很聪明?” 虞清尘摇头失笑:“是,我们家乖乖是最聪明的!” 不过乖乖当真有那么好心吗?就因为不愿让林风背负压力,所以就让他进了自己的暗卫营?他怎么不觉得乖乖是这么单纯的姑娘呢? 虞清漪睨着虞清尘,突然一脸嫌弃:“你的面具呢?快戴上!” 虞清尘的笑容一僵,横了虞清漪一眼:“我就不!” 外祖父已经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他又不准备去钱字号,干吗还要戴着那个闷死人的面具? 虞清漪当机立断,扭头就走。 “嘿!你这丫头!我这张脸跟你的一模一样,你至于这么嫌弃吗?”虞清尘被气笑了。 “就是因为太像了。”虞清漪头也不回地走远。 虞清尘撇嘴,觉得自己无辜极了:“又不是我自己想要长成这个样子的……青阳侯都没说什么,她倒先嫌弃起来了。” 不满地轻哼一声,虞清尘跟虞清漪背道而驰,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他得好好研究研究乖乖给他的那份名单了。 第353章 那时我们还小 正月十五,上元节。 因为晚上京城的街市上有灯会,所以中午的时候,肃国公夫妇便跟虞清尘兄妹共用一顿团圆宴,待到晚上,就将这兄妹二人撵出去玩儿了。 肃国公夫妇乐于见得儿孙精明能干、建功立业,当然也希望他们如同龄人那般爱玩爱闹,对肃国公夫妇来说,玩乐也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 于是被撵出家门的兄妹二人只能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走在热闹的街上,虞清尘忽而一笑,问虞清漪道:“小时候在西北那会儿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那个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很多事都没往心里去,自然记不长久,能一直记到现在的事情屈指可数,”旁边有一对兄妹手牵着手蹦蹦跳跳地走过去,虞清漪温柔一笑,声音温软地说道,“但我记得小时候我身体不好,娘和外祖母他们都可宝贝我了,但肃国公府的孩子都皮得很,每日你们都成群结队地往外跑,不到天黑不回家,而且你们回来的时候,总会带回许多有趣的东西,我羡慕极了,有一天就扯着你的衣角不撒手,非要跟你们一起去。” 虞清尘也想起了那件事,笑道:“你小时候可娇蛮得很,我也还小,连话都没说利索,哪里能劝得住你?而且那日哥哥们催得紧,我一着急,就真将你带出门去了。” 当初的细节渐渐浮现于脑海,虞清尘笑着摇了摇头,道:“可你这小麻烦精,还没走出一里路,就哭着说你走不动了。” 虞清漪眉眼弯弯,笑得甜美:“然后你就背着我跟几位哥哥往山里走,一直到回家才把我放下。”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觉我可真是自讨苦吃,明明你哭的时候修安表哥和修明表哥都说要背你,可我没让,非要自己背着你,”似乎是被自己的愚蠢给逗笑了,虞清尘轻笑出声,继续说道,“幸好你因为身体不好,所以瘦瘦小小的,背起来不费力,不然我哪儿背得动你啊?” 虞清漪撇了撇嘴:“你我二人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年龄也一模一样,但因为你习武、我体弱,所以你长得比我高、比我壮,我问娘亲为什么,娘亲说因为我是妹妹,所以我才长得小,我又问永嘉表弟是弟弟,为什么也比我高?娘亲说因为永嘉是男孩子,我说修怡表妹也比我高,娘亲就说因为我吃的没有修怡表妹多。” 虞清尘嘴角一抽,难以置信地问虞清漪道:“所以有段时间你总抢我的东西吃,就是为了长高?” 虞清漪笑得花枝乱颤:“可不是嘛!我身体不好,娘亲和外祖母都不准我多吃,我就只能偷偷地吃,可我没有东西啊,就只能抢你的。” 虞清尘哀叹道:“可怜我那个时候成天吃不饱,还不敢跟娘亲说,怕娘亲知道你嘴馋之后罚你,想我聪明一世,没想到竟陪着你做过这么蠢的事情!” “可拉倒!”虞清漪翻了虞清尘一个白眼,“你现在的确是聪明,可你小时候……呵,不知道做过多少蠢事儿呢!” “行了,闭嘴,”虞清尘赶忙打断虞清漪,“再说下去怕是有碍兄妹和睦。” 虞清漪笑倒在虞清尘身上。 虞清尘任她倚靠着,眉目间尽是温暖的笑意。 他的妹妹,就该这样笑,不需要在意礼法规矩,不需要在意旁人的眼光,她想笑就笑,想怎么笑就怎么笑。 “嗯?那不是未来的青阳侯夫人吗?”坐在茶楼的三楼,韩涔眼尖地瞧见了人群中的虞氏兄妹。 宗越立刻转头,往韩涔视线落定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就看到了虞清漪。 宗越的眸光微凝:“五姑娘什么时候出的门?” 陌陵跟扶俞、韩尽之间达成了某种协定,会将他和清漪的动向互相通传,以便他和清漪在必要的时候能立刻得知对方的所在,又因为他特地吩咐过,所以只要清漪动了地方,陌陵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他,但今日陌陵却没告诉他清漪离开无忧雅居了。 “侯爷恕罪,”从暗处现身,陌陵跪在宗越身旁,有些懊恼,“近日五姑娘身边的人换了。” 宗越沉眸:“原因。” “听说是扶俞和韩尽犯了错,回赤枫山庄领罚,至今未归,现在跟在五姑娘身边的唯有若风一人。” 得知虞清漪身边的人换了,陌陵就去将原因打听清楚了,但若风不像扶俞和韩尽那般,他跟宗越的接触不多,对宗越不那么信任,换言之他还没有认可宗越,自然不会做那泄露主子行踪的事情。 “扶俞和韩尽犯了错?”韩涔惊讶极了,“那两个人可是从西北过来的,能犯什么错?” 肃国公治军甚严,经肃国公训练过的暗卫更是严以律己、恪守本分,怎么会犯下要受罚的错? 宗越也看着陌陵,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侯爷恕罪,若风还不信任属下,属下没能打探到更多事情。”最近宗越和虞清漪接触得少,陌陵也没什么机会可以取得若风的信任。 “这还真是有趣,”韩涔戏谑地看着宗越,“现在京城里谁不知道你青阳侯和我那小表妹出双入对,两个人同气连枝,好得像一个人似的,我那小表妹的手下竟然还有不信任你的人?” 不信任陌陵,便是不信任宗越。 宗越却对若风的谨慎十分满意:“段氏出来的人,理应如此。” 没有因为扶俞和韩尽的评价而对他盲目信任,这样很好。 “是吗?”韩涔颇有些幸灾乐祸,“这样说来,往后你若是想将小表妹的人收为己用,岂不是要一个一个地去收服了?” 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扫了韩涔一眼,冷声道:“她的人,本侯不需要去收服。” “倒也是,”望着虞清漪的方向,韩涔道,“我小表妹一心向你,但凡是你想做的,她必鼎力相助,到时候只要她一声令下,她的人还不是得听你的?” 抿了抿嘴,宗越换了个说法:“她的人,只需要忠心于她,不必为我所用。” 清漪的人便是清漪的人,他们只要拥护清漪、信任清漪、保护清漪就可以了,如果能一直对他保持警惕就更好了,这样一来,日后他若是让清漪受了委屈,还有人会对他感到不满、为清漪抱不平,这样很好。 第354章 本侯心胸宽广 韩涔略有些意外,旋即又觉得理所当然。 如子於这般骄傲的人,不屑于通过绝对的控制来迫使一个女人臣服于他、依附于他,而且能得子於青睐的女人绝不会是那种需要被人精心呵护的娇花,而是有能力、有手腕、能跟子於并肩而行的巾帼强者。 韩涔打趣宗越道:“将我小表妹培养得这般厉害,日后惹她生气的时候你可有得罪受了。” 别人家的娇妻生气了就只能耍耍脾气,顶多是回娘家去寻求安慰,等夫君上门去接,他这小表妹若是生气了,轻则动刀动枪,重则离家远行,凭她的能力和势力,子於想要找到她、哄好她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无妨,”宗越垂眸,眼底泛起一丝笑意,“惹她生气是本侯的错,本侯理应受罪。” 韩涔闻言连连摇头:“我那小表妹究竟有什么手段?怎么就让咱们大楚智谋无双的青阳侯变得像个傻子似的?” 宗越横了韩涔一眼:“慎言。” 他知道韩七只是在调侃他,但这话若叫旁人听了去,又要给清漪招惹是非。 韩涔耸肩,换了话题:“自从将花月接回去之后,凤三就安分守己,行事稳重了许多,趁着过年,淑妃又在陛下面前帮他说了几句好话,陛下似乎又动了委以重任的心思。” 因为知道宗越和虞清尘有意打压凤钊,所以韩涔也格外关注凤钊,一有消息就先知会宗越。 宗越凤眸微垂,事不关己似的淡然说道:“虞清尘不会放过他的。” 韩涔挑眉:“那你呢?” 他记得子於也曾撂下狠话,要让凤三翻不了身。 宗越抬眼瞧了韩涔一眼:“本侯让你去查姜家,可查清楚了?” 韩涔了然,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推到了宗越面前:“姜家的嫡系、旁系、姻亲、世交、故友,都在这里面了。” 子於这是要抽了凤三的釜底薪啊。 宗越直接将装得厚厚的信封收进了怀里:“年节之后,你要往哪儿去?” 年节之后,如韩家这样的大商贾就该活动起来了。 “东北。”这是韩涔插手家业之后第一次往东北去。 宗越略有些不解:“东北?” 谈起声音,韩涔胸有成竹道:“东北有好货,能大赚。” 宗越对经商一事并不精通,在这方面的消息也不如韩涔灵通,便不多问了:“何时起程?” “后日。”得赶在更多人得到消息之前去把货物垄断。 “嗯。”宗越点了点头。 韩七要往东北去,刚好可以顺路帮他送信。 跟韩涔谈完了正经事,宗越就往虞清漪离开的方向追,拐过两条街就在灯火通明的热闹街市上寻到了虞清漪。 彼时虞清漪跟虞清尘仍在街市上漫无目的地闲逛,随波逐流,走哪儿看哪儿,虞清漪偶然一侧头,就看到了人群中格外显眼的宗越,那人迎面走来,所过之处……当真是没有人敢近他的身啊。 宗越早就习惯了旁人对他的避让,但在上元节热闹熙攘的人群中,这别具一格的画面却让虞清漪笑得花枝乱颤。 在虞清漪面前停下脚步,宗越的凤眸中尽是无奈:“就这么有趣?” 虞清漪笑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宗越能怎么办?只能让她继续笑,然后转头问虞清尘道:“怎的没在府里陪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过节?” 虞清尘耸肩:“被外祖父和外祖母给撵出来了。” 侧目瞧了眼虞清漪,虞清尘笑了笑,柔声道:“乖乖整日在外祖父和外祖母跟前尽孝,便不差这一日。” 因为平日里见不着,所以节日时的相聚才格外珍贵,但若平日里见得多了,节日的相聚就成了单纯的形式,既不珍贵,也没什么感动,哪怕这是他们祖孙四人分别十数年才等来的一次重聚,终究也只有他们祖孙四人,算不得阖家团圆。 “准备去哪儿?”宗越抬起手,自然而然地抹去虞清漪眼角笑出的眼泪。 虞清尘啧了一声,道:“你们去,我找人喝酒去了。” 虞清漪已经止住了笑,听到这话就不满地瞪着虞清尘:“这个时候去喝酒?” “不然呢?在这儿瞧着你跟青阳侯浓情蜜意吗?”虞清尘斜了虞清漪一眼,“你不嫌我碍事,我还嫌给自己添堵呢!” 虞清漪哑然,抬眼不知所措地瞅着宗越。 宗越可不客气,当即就牵起了虞清漪的手:“多谢。” 虞清尘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子夜之前将人送回无忧雅居,不然别怪我去向外祖父告状。” 宗越的面色一沉,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死盯着虞清尘的背影。 虞清漪噗嗤一乐:“侯爷快别瞪了,反正你原本也是打算在子夜前送我回去的。” 宗越低眼看向虞清漪,眸光中似乎藏着一丝丝委屈:“他威胁本侯。” 虞清漪笑得眉眼弯弯,不太真诚地故作为难:“那可怎么办呢?” 宗越的凤眸中也划过笑意:“本侯心胸宽广,不与他计较。什么时候出来的?” 宗越转身,牵着虞清漪在街市上漫步。 虞清漪疑惑地看了宗越一眼:“陌陵没与你说吗?” 宗越如实答道:“若风不肯将你的行踪透露给陌陵。” 虞清漪一愣,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 若风不肯将她的行踪透露给陌陵?为什么? 虞清漪想将若风喊出来问话,却被宗越给拦住了。 “罢了,无妨。” 若风既然不信他,那他就先赢得若风的信任。 虞清漪还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下意识地听了宗越的话。 “傍晚的时候就被外祖父和外祖母给撵出来了,二老说我跟清尘总在府里闷着不好,该到外面来见见世面。”虞清漪撇撇嘴,“也不知道上元节这日能见什么世面。” 宗越想了想,也觉得这世面虞清漪的确没有必要见,虞清漪虽然是从一年多之前才开始在京城里崭露头角的,但这一年多以来虞清漪应付过的事情、见识过的场面、拓展出的人脉都远比其他人要多,上元节上能遇到的人和事对她来说已是寻常。 第355章 侯爷委屈 “诶?那不是五姑娘和青阳侯吗?” 酒肆里,路倩正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台上看光景,结果就看到了人群中格外显眼的虞清漪和宗越。 “哪儿呢?”雅间里的人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全都到窗边来了,同样一眼就能看到人群中的虞清漪和宗越,“嘿!青阳侯这是带五姑娘出来玩儿来了?世子,你们跟五姑娘不是熟吗?喊她来喝酒啊!” 懒散地坐在桌边儿,王川瞧了对面的秦羽一眼,然后轻声一哂:“五姑娘来,青阳侯必定就会跟来,你们这是打算要跟青阳侯一起喝酒?” 众人沉默一瞬,然后有人借酒壮胆,嚷道:“跟青阳侯一起喝酒怎么了?今日上元节,咱们还不能请青阳侯喝杯酒吗?瞧不起谁呢?!” 王川循声望去,就见户部侍郎的儿子面色泛红,显然是已经有了些醉意。 见没有人回应,户部侍郎的儿子嗤笑一声:“你们这些孬种,有什么好怕的?看我的!” 话没说完,这人就已经跌跌撞撞地出门去了。 “诶?”众人一愣,面面相觑。 他们方才不过就是嘴快随便那么一说,真要跟青阳侯一起喝酒,他们还真没那个胆量,谁成想江天这厮酒劲儿上头,竟真的去请青阳侯了,这下可怎么办? 路倩有些后悔自己多嘴暴露了虞清漪和青阳侯的踪迹,有些无措地看向王川:“王川,你跟去瞧瞧。” “安心。”冲路倩微微一笑,王川起身,跟了出去。 原本他也是畏惧青阳侯的,但近来总帮青阳侯跑腿打杂,接触得多了,便知青阳侯并非外界所传那般冷酷无情,自然就不怕了。 王川追出去的时候,户部侍郎的儿子江天已经拦在了宗越和虞清漪面前,因为畏惧宗越冷冽逼人的气势,所以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半天都没说明白。 “侯爷,五姑娘。”王川快步上前,拱手作了个揖。 “世子?”虞清漪的视线在王川和江天之间打了个转,然后仰头向上望去。 凑在窗边的人一见虞清漪抬头,立刻都缩了回去,只有路倩还趴在那里,笑着冲虞清漪招手。 虞清漪了然:“世子你们这是想请侯爷……一叙?” 除了“一叙”,虞清漪实在想不出别的说法,宗越的年纪虽然不大,但因为之前种种,如今很难想想出他跟同龄人喝酒闲聊的场面,更想象不出他跟同辈人玩闹在一起的画面,怎么想都很违和。 王川嘴角一抽,显然也想象不出在玩闹的场合里跟宗越同席而坐的场面。 王川干巴巴地笑道:“今日本世子、亲少将军和路姑娘约了一群朋友在这里喝酒,他们方才瞧见侯爷和五姑娘从下边路过,就想邀侯爷和五姑娘同饮。” “本侯?”宗越有些诧异。 这是他成名之后第一次被年龄相仿的同辈人邀请。 王川眨眨眼:“是啊,他们一直很仰慕侯爷,只可惜侯爷贵人事忙,咱们轻易不敢邀请侯爷,难得今日见侯爷清闲,咱们就斗胆相邀,若是打扰了侯爷和五姑娘的雅兴,本世子代他们向侯爷致歉,望侯爷海涵。” 众目睽睽之下,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宗越面无表情地抿着嘴,叫人看不出喜怒,但那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总能让人心生畏怯。 就在王川要打退堂鼓的时候,宗越突然侧头看向虞清漪:“去吗?” 别人看不出也听不出,见宗越这样问虞清漪,就以为宗越对这个邀约毫无兴趣,但虞清漪却轻而易举地看破了宗越藏在冰冷之下的期待。 宗越并不是不感兴趣,但他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知道自己气势太强,让人畏怯,他也知道自己不善言辞,说不出幽默诙谐的话来,他怕他这一去会毁了人家的聚会,但难得有人邀他,他还挺想去的。 宗越的犹豫和期待虞清漪都看得懂,因此虞清漪晃了晃宗越的手,撒娇似的说道:“侯爷,世子的聚会听起来还挺有趣的,我想去。” 王川狐疑地看向虞清漪。 有趣?从他方才所说过的那些话里,怎么就听出了聚会有趣的意思来? 虞清漪的话音刚落,宗越就给了虞清漪答复:“那便去。” 王川又错愕地看向宗越。 侯爷这么宠着五姑娘的吗?明明自己不愿意跟一群纨绔子弟喝酒,却只因为五姑娘想就要陪五姑娘一起? 不理会王川的错愕和不解,宗越和虞清漪手牵着手踏进了酒肆。 “诶!侯爷真的要跟咱们一起喝酒?”江天的酒彻底醒了。 “还不都怪你!”王川狠瞪江天一眼,“喝点儿酒连侯爷的路都敢拦,若不是五姑娘在,你可惨了!” 这话当然是王川说出来故意吓唬江天的。 江天脸色一白,一脸苦相地问王川道:“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快上去!”王川在江天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江天被踹得向前打了个趔趄,但一转身就又退了回去:“要不我、我先回了,你们……” “少来这套!”王川抓住江天的衣领就把江天往酒肆里托,“你都已经急切到去拦青阳侯的路了,想必是连做梦都想跟青阳侯共饮一杯,你大概还有许多话想要对青阳侯说?本世子今儿成全你!” “别!诶世子你……别……” 两人推推搡搡地上了楼,进门时宗越和虞清漪已经落座,但雅间里鸦雀无声。 安静地坐在虞清漪身侧,宗越有些懊恼。 他明知道场面会变得异常尴尬,为什么要来? “世子跟江公子在下面说什么悄悄话呢?怎么才上来?”虞清漪率先打破一室寂静,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打趣王川。 王川最近机灵了不少,立刻就明白了虞清漪的用意,配合着说道:“本世子跟他哪有什么悄悄话可说?不过是找掌柜的要了两坛好久。五姑娘你不知道,这家酒肆的掌柜,将好酒都藏了起来,你得去找他要,他才肯拿出来,不然就瞒着东家自己昧了去,五姑娘往后若是想喝酒了,就来这儿,找掌柜的,一准能喝到好酒!” 其他人立刻惊愕地看向王川,一个个都忐忑起来。 世子怎么这么大胆?竟然当着侯爷的面儿怂恿五姑娘出来喝酒?这不是要惹怒侯爷了吗? 第356章 和蔼可亲青阳侯 但宗越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甚至连看都没看王川一眼。 而虞清漪也是一副没当回事儿的样子,继续跟王川闲聊:“真的假的?” 王川道:“当然是真的!本世子骗你做什么?不信你问秦羽!” 闻言,虞清漪转头看向秦羽。 秦羽点了点头,声音沉稳地说道:“世子所言非虚。这间酒肆的东家不是京城人士,因此只要账目做得没有问题,不管掌柜的做了什么,东家都不会知道。” 虞清漪这才信了,好奇地问王川道:“那世子是怎么发现掌柜的秘密的?” 王川一本正经地说道:“本世子可从不做那窥探他人秘密的缺德事儿,是江天发现的。” 江天不乐意了,习惯地回嘴道:“这怎么能叫缺德事儿?若不是托了本公子的福,你们能白喝这么好的酒吗?” 话音落,江天才想起宗越就在这里,立刻变了脸色,怯怯地瞄向宗越。 宗越依然没有反应,只垂着眼面无表情地坐在虞清漪身旁,虽然存在感很强,但安静极了。 江天有些搞不清楚。 青阳侯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好歹给点儿反应不行吗? 注意到江天的神色,虞清漪身子一歪就大咧咧地靠在了宗越身上,懒洋洋地说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下次想喝酒的时候,我可就要来找这间酒肆的掌柜了,如若讨不到好酒,我就到你们的府上去讨!” 宗越瞧了虞清漪一眼,然后从正襟危坐换到更加随意的坐姿,好让虞清漪在靠着舒服的同时不会在人前失态。 雅间里的人一直都小心翼翼地盯着宗越,以便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宗越的不快,谁知不快的情绪还没有发现,就先见识到了宗越的温柔体贴,除王川、秦羽、路倩以外的人全都愣住了。 胆敢当众靠在大楚青阳侯的身上,五姑娘不愧是五姑娘,果然胆大包天,任性妄为! 可青阳侯您怎么就任她靠着了?她这样不合规矩、不顾仪态,难道不应该责备她吗?然而别说是责备了,您怎么还配合起来了?虽说那是您喜欢的姑娘,但这样宠着真的好吗?您可是大楚冷酷无情的青阳侯啊!怎么能做出这样温柔体贴、宠溺包容的事情来呢?您的严厉呢?您的威严呢?? 路倩这个时候才从窗边走回桌边,在虞清漪的另一边坐下了:“清漪你可别听他们的,掌柜的私藏的好酒,都已经被他们喝得差不多了,你若想喝酒,不如带上侯爷直接去他们府上讨,保准应有尽有。” 说着,路倩就选了一坛秋露白,给虞清漪倒上一杯,将酒递给虞清漪的时候,路倩便看向宗越,随口问道:“侯爷要来一杯吗?” 路倩话音刚落,就见宗越拿走了虞清漪手里的那杯酒,抿了一口。 虞清漪伸手拿走了路倩手里那坛秋露白,笑容妖娆:“倩姐不必刻意顾虑他,随意就好。” 虞清漪转手将那坛秋露白搁在了宗越手边,而宗越则将那杯酒递回给虞清漪。 虞清漪早就习惯了宗越多此一举的“试毒”行为,但这番互动看在旁人眼中却叫人一头雾水。 只喝一口就将酒送了回去,侯爷什么意思?嫌酒不好喝? 江天几个人正琢磨着要不要去弄些更好的酒来,却见宗越自斟一杯,浅尝一口。 几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宗越,等着宗越对那坛秋露白做出评价。 宗越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觉得古怪。 有几个人一直盯着他瞧,表情奇怪,为什么? 但宗越并不适应这样轻松的酒局,纵使心中存疑也不知道该不该问,只好偷偷揪了一下虞清漪的衣裳。 背后略有异动,虞清漪险些笑出声来。 若是江天这些人知道大楚冷酷无情、智谋无双的青阳侯现在正因为被人盯着瞧而感到疑惑不解、忐忑不定,不知道江天他们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但还是宗越的面子重要,于是虞清漪眉眼微挑,睨着江天那边凑在一起的几个人,问道:“不是说要请本姑娘跟侯爷喝酒吗?你们喝酒都是用眼睛的?” “呦!江天儿你还会这个呢?本世子怎么不知道?”王川跟着打趣江天。 江天平日就是个油嘴滑舌的人,这会儿反应也快,立刻接话道:“谁用眼睛喝酒!我这不是在瞻仰咱们大楚的青阳侯嘛!第一次跟大楚的青阳侯同席而坐,我不得好好看看?” 王川伸腿就踹了江天一脚:“人家侯爷屈尊过来是让你看的吗?人家那是来喝酒的!懂不懂事儿?” “懂懂懂!”江天立刻扒拉开挡在前面的人,可眼瞅着就要凑到宗越身边了,江天的脚步猛然一顿,然后往后退了半个人的位置才敢坐下,抬眼看着宗越,笑得像一只献媚的小狗,“侯爷,我敬您一杯!” 江天咽了口口水,紧张得心里直打鼓。 这杯酒侯爷要是不接,那他就尴尬了……侯爷肯定不会接? 但出乎意料,宗越几乎是没有犹豫地举杯,跟江天的酒杯轻碰一下之后就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江天一愣,慌忙跟着饮尽一杯。 怕冷场,王川便紧随而上:“侯爷爽快!本世子也敬侯爷一杯,愿侯爷在新的一年里时时顺心,事事如意!” 宗越接了。 秦羽暗自叹息一声,也帮了这个忙:“我也敬侯爷一杯,日后若有机会共事,还请侯爷不吝赐教。” 他们都是从武,他要是正经挂职从军,多半会到青阳侯手下做事。 “好说。”秦羽这一杯,宗越也接了。 见宗越好像还挺好说话的,其他人的心思就也活络了起来,纷纷上前敬酒,胆子小的就说几句吉祥话,胆子大的就说几句不痛不痒的玩笑话。 宗越的回应虽然都十分简洁,脸上的表情也没怎么变过,但从始至终都没有因为谁的某句话而感到不快,这让一群爱玩的青年放松了不少,有酒助兴,场面就渐渐热闹了起来。 见宗越开始适应了,虞清漪就功成身退,跟路倩一起退到窗边儿说悄悄话去了。 第357章 一个机会 “怎么还跟他们一起出来喝酒?”给自己和路倩倒上杯茶,虞清漪先开了口。 路倩接过茶水,瞧了虞清漪一眼:“你听说了?” “这个年仁武侯夫人四处奔走,消息已经传开了。”虞清漪扫了王川一眼,然后问路倩道,“放弃了?” 路倩的年龄比她还大,仁武侯夫妇不可能不着急,但仁武侯很宠路倩,就因为路倩不愿意,所以就一直没有张罗路倩的婚事,连上门说亲的都全部推拒了。 换言之,今年仁武侯夫人之所以能喜气洋洋地四处奔走,定然是路倩点了头。 眉眼低垂,路倩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我只是想赌一把。” 虞清漪挑眉:“怎么赌?” “工部尚书家那个瘸子你知道吗?”路倩摆弄着茶杯,云淡风轻地问道。 虞清漪眉心微蹙:“知道,听说原本前途大好,但修建云山行宫时,他被落石砸伤了腿,两条腿都废了,如今性情暴戾……他家里人怎么敢到仁武侯府去提亲?” 路倩可是仁武侯最宠爱的小女儿,工部尚书敢去触仁武侯的霉头? 路倩轻轻一笑:“工部尚书当然不敢,但……半个月之后是工部尚书发妻的忌日,那位公子每年都会去祭拜,伤了腿之后也没落下一次。听说他在回府的路上一定会到福源居里买一份桂花糕,而且是亲自去买。” “你……”虞清漪大概能猜到路倩的计划,无外乎就是趁着那位公子一年到头唯一出府的这次机会制造一场意外的肌肤相亲,让提亲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情,“若是赌输了怎么办?” “那就嫁过去呗,”路倩抬眼看着虞清漪,眉眼间尽是苦涩的笑意,“我不知道清漪你是如何做想,但对我来说,只要不是那个人,那是谁都无所谓,温柔也好、暴戾也罢,我都不在乎。” 虞清漪叹息一声:“我也是这般想的,但若是不能嫁给那个人,我也不会破罐子破摔地嫁给其他人。” “你可以,但我不行,”路倩自嘲一笑,“我爹我娘那么疼我,就因为我的婚事成日里遭人白眼,被人冷嘲热讽,为了让我开心,他们将这些委屈都咽下了,我怎么就不能孝顺他们一回?” “但你若是嫁给了那样一个人,他们会开心?你这算是孝顺吗?”虞清漪这话说得直白,叫心中有愧的路倩低下了头。 咬着嘴唇沉默半晌,路倩委屈道:“可我若是选个好的,怎么能逼他说出真心话?” 虞清漪抿了抿嘴,低声道:“我这里有个机会,想要吗?” “什么机会?”路倩抬头,疑惑地看着虞清漪。 虞清漪迟疑道:“南梁的新太子想要与大楚联姻,这件事你知道吗?” 路倩点了点头,旋即瞠圆了眼睛愕然地看着虞清漪:“你想让我代公主出嫁?” “不是,”虞清漪摇了摇头,“陛下有意让月婉公主去和亲,但月婉公主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以防万一,我外祖父和侯爷他们希望能选出一人陪嫁。” 路倩思索一阵:“你所谓的陪嫁是去做月婉公主的侍女,还是太子妾室?” “都可以,”虞清漪道,“我们只是想在南梁的新太子身边放一只眼睛,但以什么样的身份、怎样做才更加恰当则需要随机应变。” 路倩沉思不语。 虞清漪用她那绵软的声音温和地说道:“他不肯娶你,你不愿嫁给别人,但留在京城你早晚是要嫁的,长辈们总觉得只要嫁人生子了,一切都会好的,可究竟会不会好只有你自己清楚,而且嫁娶一事,若不是你情我愿,那到最后吃亏的只会是女人,你一定要想清楚。” “我……我不知道,”路倩无措地看着虞清漪,“主要是你这事儿太大,关乎国事,我哪里敢随便答应?” 虞清漪无所谓地说道:“那你就先回去跟仁武侯商量商量,暂时不要四处张扬就好。” “也好,那我就先回去与我爹娘商量商量,”心中的大石稍微落下一些,路倩又问虞清漪道,“这个陪嫁……你们原本选的是谁?” 虞清漪倒没瞒她,坦言道:“是我在段氏的一个表姐,她的夫君早亡,无儿无女,年前我就给她去了信儿,她在回信里只说要先来京城,待与我外祖父、外祖母见过面之后再行定夺。” “已经嫁过人了?”路倩惊讶地问道。 虞清漪撇撇嘴:“南梁的新太子还娶过妻呢。” “对哦!先前你随侯爷去过一次南梁,”路倩眨巴眨巴眼,“那你可见过那位新太子?” 虞清漪点点头:“自然见过。” 路倩来了精神:“他生得俊吗?” 万万没想到这会儿路倩还有心情打听这个,虞清漪微微一愣,便笑着说道:“还行,不能与侯爷相提并论,但也算出众。” “啧!”路倩横了虞清漪一眼,“你可真是不知羞!” “我说的是事实!”虞清漪理直气壮。 路倩扫了宗越一眼,不得不承认虞清漪说得的确是事实,宗越生得确实好看,但因为气魄逼人,所以容貌倒是轻易被忽略了。 “那人品如何?”路倩又问道。 虞清漪挑眉,古怪地看了路倩一眼:“比相爷好多了。” 路倩又横了虞清漪一眼:“这话你让我怎么接?” 相爷再不好那也是清漪的亲爹,清漪可以说相爷不好,她怎么说?是该顺着清漪的话说相爷不好,还是昧着良心说相爷好? 虞清漪无所谓地耸耸肩:“出身皇室,人品能好到哪里去?” “你好好说!”路倩瞪着虞清漪。 “好好好,”虞清漪笑了笑,道,“皇甫靖是个聪明人,心眼儿多,有些心计城府,但阅历不足,经验太少,算计起人来稍欠两分火候。” 虞清漪这样说,路倩心里就有底了:“你说他已经娶过妻了?那怎么还想联姻?” “正妻病逝,”余光瞄见王川起身往这边走,虞清漪继续说道,“而且据说南梁的皇帝可以立两位皇后,太子作为储君,应该也是可以娶两位正妃的?” 路倩皱了皱眉。 两位正妃就意味着太子后院的斗争会更加激烈。 “谁能娶两位正妃?” 王川突然开口,吓了路倩一跳。 第358章 她不行 “关你什么事啊?你不是在陪侯爷喝酒吗?”路倩轻抚胸口,横了王川一眼。 “真吓着了?你胆子怎么还是这么小?瞧瞧人家五姑娘,多学着点儿!”顺势在一旁坐下,王川嬉皮笑脸道,“这群小子平日里跟侯爷说不上话,今日机会难得,一个个都往侯爷面前凑,正好让本世子得了清闲,过来歇歇。” 说这番话的时候,王川始终不敢看虞清漪一眼,他觉得只要跟虞清漪对视上,虞清漪定然就能看穿他内心里的真实想法。 然而即便不跟他对视,活过两世的虞清漪也能看穿他的心思。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呢?谁能娶两个正妃?” 路倩白了王川一眼,不爱理他,虞清漪便道:“在说南梁的新太子呢。” “啊,南梁的新太子啊,”王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听家父说南梁的新太子想跟咱们大楚联姻?五姑娘可得了什么消息?” 虞清漪故意说道:“我这不就正跟倩姐商量呢嘛。” 王川愣住:“五姑娘什么意思?两国和亲那是公主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 “想选个聪明伶俐的陪嫁过去。”虞清漪单手支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傻眼的王川。 “陪嫁?”王川变了脸色,“是陛下的意思?” 虞清漪点点头。 陪嫁这个提议于大楚无害,只要选出了合适的人,陛下没有理由不同意。 王川默然半晌,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她不行,五姑娘实在是太高看她了。” “哦?”虞清漪挑眉,“她怎么不行?” 王川道:“如今的几位公主都被宠得蛮横无知,故而陛下想选的这个陪嫁明面上是陪嫁,实际上不就是细作吗?五姑娘瞧你倩姐这蠢笨迟钝的样子,哪里做得了细作?” 虞清漪不慌不忙地说道:“说是细作,其实也用不着跟谁斗智斗勇,南梁才刚经历过一场内乱,损耗严重,新太子上位之后志在拢权,根本就无心算计大楚,此番和亲倒并非表面功夫。而这个陪嫁也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能正确传达双方的态度就好。” 王川垂眸:“那她也不行。不管五姑娘把话说得多漂亮,陪嫁去南梁都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五姑娘叫她一声‘倩姐’,总不至于非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闻言,路倩皱起了眉。 王川这是怎么回事?清漪只是跟她提了一句罢了,又没说非要她去,王川怎么把话说得这么不客气? 路倩有心替王川向虞清漪解释几句,但虞清漪却给路倩使了个眼色,路倩便没说话。 虞清漪淡然说道:“我只是想多给倩姐提供一条出路罢了,至于南梁和京城哪边才是火坑,唯有倩姐心里清楚。” 王川张口就要反驳,但不小心抬眼跟虞清漪对视上了,王川的话就被堵在了嘴边。 “此事……此事非同小可,还需从长计议,再说。”憋出这样一句话来,王川就起身,匆匆跑回宗越他们那边,继续跟人推杯换盏。 宗越喝酒一向很有分寸,除了不敢拒绝肃国公,其他时候宗越都是点到为止,更不用说今日宗越还想带虞清漪好好逛逛灯会,就更不可能多饮。 因此觉得差不多了,宗越就直言告辞。 王川喝得有些多,这会儿醉醺醺的,人已经不太清醒了:“这才什么时辰?今日没有宵禁,侯爷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 “不回去,”宗越直言道,“带清漪去灯会瞧瞧。” 一桌醉意上头的青年立刻就开始起哄,说什么俏皮话的都有。 宗越不恼,却也不搭话,只由着他们调侃。 听着这边越来越吵,而且好像都在说宗越什么,虞清漪就起身走了过去。 “这是做什么呢?欺负我们侯爷不善言辞吗?” “我们哪儿敢啊!”江天笑嘻嘻地说道,“侯爷虽然不善言辞,但五姑娘舌灿莲花,您二位同气连枝、夫唱妇随,咱们哪儿敢惹啊?” “算你们识相!”虞清漪不羞不窘,反倒还有些得意似的。 于是众人起哄起得更起劲儿了。 凤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宗越站起身,顺便牵起虞清漪的手:“走。” “啊?”虞清漪一愣,脑子还没想明白宗越要带她去哪儿,人却已经乖乖地随着宗越走了,“去哪儿啊?” “逛灯会。”宗越牵着虞清漪下楼。 “灯会?”虞清漪眨巴眨巴眼,“就我们两个人吗?” “不然呢?” 宗越扭头瞧了虞清漪一眼,眼里明晃晃地写了三个字:你傻吗? 虞清漪又眨了眨眼。 她以为侯爷好不容易结识了几个年轻人,应该趁热打铁多跟人家聊聊,发展成人脉,怎么还要逛灯会? 酒肆的雅间里,一群醉意熏熏的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不……咱们也逛灯会去?”江天提议道。 “你们可真是胆大包天!”王川摇了摇头,“侯爷现在是跟五姑娘一起去逛灯会,你们若是打扰到侯爷了,侯爷一准拧下你们的脑袋!” 跟侯爷相处了这么久,他算是看明白了,任何人都可以耽误侯爷办正事,侯爷根本不会动怒,但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侯爷跟五姑娘独处,否则侯爷定要生气。 “世子这就危言耸听啊!”江天不服气地说道,“今儿是上元节,街市上的灯会是连寻常百姓都能去逛的,咱们怎么就不能去了?咱们只是去逛灯会而已,跟侯爷和五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川嗤笑一声:“别跟本世子说这些,你究竟存了什么心思,本世子会不知道吗?” 江天梗着脖子说道:“你管我存了什么心思,反正我要去逛灯会了!” 话音落,江天就迈着八字步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王川倒也不拦:“行行行,你们去,真要是惹恼了侯爷,可别怪本世子事先没提醒你们!” 江天突然杀了个回马枪,伸出胳膊勾住王川的脖子就把王川往外边带:“世子怎么说得好似这事儿事不关己呢?咱们既然是一起出来的,当然要一起逛灯会啊!” 王川大惊:“诶?江天!江天你个王八蛋!本世子不去!” 第359章 草率了 王川是不想去打扰宗越的,但双拳难敌四手,王川反抗无果,还是被一群损友拽去逛灯会了。 江天一行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宗越和虞清漪身后,自以为行踪隐秘,但他们才跟上来,宗越和虞清漪就发现了。 “他们在做什么?”虞清漪扭头向后看了一眼,但除了路倩谁都没瞧见,可她分明感受到了那几个人的气息。 “别理他们。”宗越觉得江天那些人就是对他太过好奇,关于他的一切,他们听到的传言远比事实来得多,因此一旦寻到机会,他们就会想亲眼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虞清漪微微蹙眉。 别理他们?话虽这样说,可那一群十来个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后边,她想不在意都难啊。 见虞清漪皱眉,宗越立刻转身向江天一行走去:“本侯去打发他们离开。” “诶!”虞清漪连忙拉住宗越,“算了,便让他们跟着。” “嗯。”宗越又转回来,牵着虞清漪缓步向前,“方才在酒肆里什么都没吃,饿了吗?” 虞清漪摇了摇头,但余光突然瞄见了冰糖葫芦,便对宗越说道:“不饿,但是我想吃那个!” 顺着虞清漪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宗越二话不说,牵着虞清漪就走了过去,泰然自若地给虞清漪买了一串冰糖葫芦,自己咬下一颗之后才将冰糖葫芦递给虞清漪。 虞清漪拿着冰糖葫芦,歪着头看着宗越:“侯爷,好吃吗?” 宗越拧眉,将那一颗裹着糖的山楂嚼碎了咽下之后才冷声说道:“太甜,太酸。” 裹在山楂外边的糖太甜,山楂太酸。 虞清漪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宗越伸手虚虚地圈在虞清漪身后,以防虞清漪摔倒。 嘎嘣嘎嘣地嚼着糖葫芦,虞清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诗会!” “嗯?”宗越侧头看着虞清漪。 “之前侯爷不是说过今日有盛大的诗会吗?”虞清漪看着宗越,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晶亮的光芒。 “嗯,”嘴角微微扬起,宗越脚下一拐,牵着虞清漪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元丰酒楼门前,“在这里。” “走走走!进去瞧瞧!”许是受街上热闹的气氛影响,虞清漪今日格外活泼。 宗越当然不会拒绝,跟在虞清漪身后不紧不慢地踏进了元丰酒楼。 元丰酒楼里的人十之八九都是认得虞清漪的,谁叫元丰酒楼主厨的儿子如今正是望月酒楼的主厨,两家酒楼可谓是渊源颇深,元丰酒楼的小厮原本是想上前去将虞清漪拦在门外的,但一瞧见紧跟在虞清漪身后的宗越,那小厮立刻就退了回去,装作谁都没瞧见的样子。 开玩笑!放眼整个京城,谁敢拦青阳侯的路?不要命了吗? 于是虞清漪狐假虎威,顺顺利利地踏进了元丰酒楼,还找到一个视野不错的位置。 “嗯?清尘!”才刚坐下,虞清漪就看到了站在擂台上的虞清尘。 宗越毫不在意地往擂台上扫了一眼,沉声道:“虞清尘前些日子大出风头,今日元丰酒楼的这场诗会是京城里最盛大的诗会,当然会请他过来。” 虞清漪了然:“那他现在是在干吗?守擂?” “多半是。” 就如同宗越和虞清漪猜测的那样,站在擂台上的虞清尘就是在守擂。 今日受邀前来,虞清尘原本只是想打发时间,岂料元丰酒楼摆下了擂台,胜出者即为擂主,擂主要接受其他人的挑战,输了就要让位,赢了则继续守擂。 不巧虞清尘这几日风头太盛,备受关注,想要挑战他的人很多,不服气想要看他笑话的人也很多,而虞清尘年方十七,正是年轻气盛好面子的时候,哪里肯丢这个人?于是往擂台上一站就是两个时辰,百无聊赖之时就只能看一眼挂在最高处的那个花灯。 那花灯是为今日诗会上最终的胜者准备的奖品,精美绝伦,虞清尘觉得将那花灯送给虞清漪,虞清漪一定会高兴,若非如此,他可坚持不了这么久。 恰在此时,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传入耳际:“某万万没想到清尘公子会在擂台上站这么久,早知如此,某就先清尘公子一步了。” 虞清尘循声望去,就见东澜信步踏上擂台。 “南梁第一才子?” 东澜微微一笑:“旁人抬爱,赏的虚名罢了。” “这名声究竟是虚是实,一试便知。”虞清尘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比什么,你来定。” “那某就不客气了,”东澜拱手,作了个揖,“比音律,如何?” 东澜来大楚也有好长一段时日了,除了虞清漪几人,再没有人知道东澜名讳,东澜便想借今日这场诗会打响名声,以他的才学,虽不保证能拔得头筹,但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还是可以的。 谁知元丰酒楼竟然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把虞清尘给推上擂台了,东澜再怎么自信也不敢跟虞清尘硬碰硬,只得耐着性子在旁边观察,寻找虞清尘的长处和短处,这一找就是两个时辰,东澜终于发现虞清尘在音律一项弱了一些。 虞清尘一听就笑了:“谋士就是谋士,与文人不同。东澜公子想怎么比?” 虞清尘故意说出了东澜的名字,东澜微愣,对虞清尘此举深怀感激,但比还是要比的。 “某的规则很简单,某奏曲一节,清尘公子便跟着弹奏相同的乐律,一个音都不能错,如何?” 虞清尘挑眉:“只能用琴?” 东澜大方道:“清尘公子随意。” 虞清尘沉吟片刻,突然仰头望向楼上,朗声问道:“乖乖,你说为兄该用哪种乐器?” 东澜一愣,扭头向上望去,就见虞清漪正懒洋洋地趴在窗边儿看热闹,宗越坐在虞清漪的对面,眉目微垂,不知道在做什么。 听到虞清尘的问题,虞清漪懒洋洋地挑起了眉:“胡琴……他们怕是弄不来了,用萧好了。” 小时候在西北,他们听的都是胡琴弦音,可惜京城里胡琴少见,“听你的,”虞清尘微微一笑,环顾四周,“不知哪位仁兄有萧,可借在下一用?” 东澜突然觉得他失算了,他虽然不了解虞清尘,但他对虞清漪护短的性子十分了解,虞清尘是虞清漪的亲哥哥,虞清漪绝不会让他当众出丑。 东澜苦笑轻叹。 到底还是草率了。 第360章 谢姑娘开导 事实证明东澜的确是草率了,虞清尘在音律上的造诣不高,但也不低,至少东澜出的题对虞清尘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虞清尘不仅能一个音不差地重复出东澜弹奏的段落,甚至还能用箫声表现出跟东澜完全不同的情感。 东澜遗憾地轻叹一声:“某认输。” 虞清尘走到擂台边儿,把箫还给主人:“东澜公子有意让着在下,这局不算。” 东澜一愣,不解地看向虞清尘。 虞清尘道:“东澜公子只要求在下重复公子弹奏过的段落,这并不需要多高的音律造诣。” 东澜默然不语。 他想赢,因此不可能会让着虞清尘,他只是低估了虞清尘的实力,或者说他不相信这世上竟有人什么都会,且什么都能做好。 “我们再比些什么,”虞清尘走回擂台中间,“方才是东澜公子出题,现在可否让在下出题?” 整理好心情,东澜起身,淡定微笑:“当然可以,清尘公子请。” 虞清尘沉吟片刻:“那咱们来对对子。” 虞清尘想不通东澜一个想要出名的人怎么会来跟他比音律,或许在南梁是可以凭借在音律上的造诣出人头地的?但在大楚,在京城,就算他在音律上的造诣已经登峰造极,他也只能得到旁人的赞赏,并不会得到谁的看重。 若换做旁人,虞清尘定是不会管他,但东澜是自己人,虞清尘便会帮他。 虞清尘的想法很简单,东澜猜到了,却不敢确定:“清尘公子先请?”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虞清尘说不客气就真不客气,打从一开始就是极难的上联,让擂台下的众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下联,而擂台上的东澜也琢磨了好一阵才对出下联,但不管花了多长时间,他都对出了旁人想不出的下联,就是比其他人更加优秀。 擂台旁的人看东澜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变得多了几分欣赏,随着虞清尘和东澜比试的轮次越来越多,随着东澜对出的对子越来越多,众人眼中对东澜的欣赏就越来越浓,最后甚至变成了钦佩。 尽管东澜花费的时间越来越长,但东澜做到的是他们没做到的事情,就是值得钦佩的。 到最后,虞清尘气定神闲,一派轻松,但东澜已经是才思枯竭。 “某认输。”吐出一口浊气,东澜遗憾地摇了摇头,“清尘公子满腹经纶、才思敏捷,某心服口服。” 东澜虽然认输了,但这敢于认输的气魄也让不少人对他赞誉有加。 “承让了,”虞清尘冲着东澜作了个揖,“在下倒是对东澜公子所思所学很感兴趣,改日若是得空,希望能再跟东澜公子切磋一次。” 东澜立刻回礼,道:“承蒙清尘公子不弃,能与清尘公子切磋是某的荣幸。” 楼上,虞清漪嫌弃地撇了撇嘴:“这两个人恶心不恶心?明明平日里一见面就谁看谁都不顺眼,这会儿倒是互相客气起来了?装模作样!” 被虞清漪的大实话逗笑,宗越道:“他们文人之间的胜负心来得快,友谊来得也快。” 话音落,宗越扫了一眼还在擂台上跟东澜客套的虞清尘。 话虽这样说,但虞清尘并非是地道的文人,他今日这样抬举东澜,多半只是想成全东澜博个名声的心愿,而且这样做对他们也有好处,毕竟东澜是自己人。 见识过虞清尘和东澜之间的比斗之后,再没有人敢登上擂台挑战,却也没有人离开元丰酒楼,文人雅士们都在讨论虞清尘和东澜在比斗中作出的对联。 而虞清尘和东澜则上楼找宗越和虞清漪去了,虞清尘的手里当然提着那盏花灯。 “乖乖,给你。”一进门,虞清尘就将花灯递给了虞清漪。 “谢谢!”虞清漪欢欢喜喜地把花灯接了过去,笑得眉眼弯弯。 东澜略有些惊讶地看着虞清漪。 瞄见东澜的惊讶,虞清尘轻声一笑:“干吗那么惊讶?乖乖十七岁的生辰还没过,不就是个小丫头吗?” 虞清漪挑起眉眼睨着虞清尘,不服气地说道:“我十七岁的生辰没过,你十七岁的生辰也没过,得意什么?” 虞清尘偏头看向东澜,笑道:“你瞧,对?” 东澜笑而不语。 此时的五姑娘倒真像是十六七的小姑娘,但这话若是说出来,五姑娘怕是会恼。 转念再一想,东澜就笑不出来了。 五姑娘没满十七,清尘公子便没满十七,而他,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方才就输给了十七岁的少年,而且是一败涂地。 宗越偏偏还要落井下石:“方才清尘手下留情了。” 东澜一愣,错愕地看向虞清尘。 虞清尘笑了笑:“能赢就好。” 东澜的面色微变,似有些经受不住这个打击。 虞清漪的视线在宗越、虞清尘和东澜三人之间打了个转,似不经意地说道:“东澜的长处不在于此,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虞清尘点头,附和道:“今日的确是我占了便宜,我随天源先生学习多年,论六艺,的确要胜过旁人,若是不能胜,师父怕就要将我逐出师门了。” 虞清漪用她那绵软的声音拖着懒洋洋的语调说道:“可不是嘛,清尘在青山上闭门苦读近十载,又有天源先生从旁指点,学问自然做得精,不巧今日这诗会只比学问,清尘若是不能拔得头筹,那才叫一个丢人,不仅丢他自己的人,也会给天源先生丢脸。” 东澜不甘心地说道:“某也是苦读十数载,某……” 虞清漪笑了笑:“可东澜公子读书时并不专心,不是吗?清尘读书时就只读书做学问,但东澜公子除了读书做学问,要为你的主上谋事,还要与同僚周旋,那可也是相当耗费时间和精力的。” 东澜抿嘴不语。 五姑娘说得没错,他很早就投靠了河海王世子,比起读书做学问,怎样得到河海王世子的青睐才是他倾尽全力去做的事情,而读书反倒成了消遣,他自以为学识过人,但跟真正将所有时间和精力都花在读书上的人相比,他在这方面下得功夫的确是太少了。 抬眼再看向虞清漪,东澜拱手一拜:“多谢姑娘开导。” 第361章 长随 虞清漪摆弄着面前的花灯:“我只是觉得东澜公子没有必要执着于这一场输赢,毕竟公子来参加诗会的目的并不在于此。” 东澜已经不知道这是他今晚第几次愣住了:“何以见得?若不是为了赢,某为什么要来参加诗会?” “大概是……想让更多人认识你、想让更多人赞赏你?”虞清漪侧头看向东澜,妖娆一笑,“东澜公子是个不甘于籍籍无名的人。” 东澜张开嘴就想要辩解,但话到了嘴边儿偏就是说不出来,因为虞清漪说得没错,他就是不甘于籍籍无名,他想要金钱,想要地位,同时也想要名望,他享受旁人艳羡嫉妒的视线,享受被人吹捧的感觉,说白了就是贪慕虚荣。 话锋一转,虞清漪又道:“可这世上,又有谁是甘愿籍籍无名的?但凡有那个能力,谁都想扬名立万、名垂青史。” 话说到这儿,虞清漪就住了口,继续眉开眼笑地摆弄着虞清尘为她赢来的那盏花灯,像是个天真又单纯的少女一样,恍惚间东澜竟不知道方才那番话究竟是不是虞清漪亲口说出来的。 见东澜一脸恍惚,宗越心觉好笑:“坐。” 东澜回神,在一旁拘谨地坐下:“抱歉打扰了侯爷和五姑娘的雅兴。” “无妨,清漪看得开心。”宗越随手给东澜倒了杯茶,推过去。 东澜立刻诚惶诚恐地将茶水接过去:“不敢劳烦侯爷,某惶恐。” 宗越瞧了东澜一眼:“如若不是诚心诚意地感到惶恐,就不要将惶恐挂在嘴边。” 东澜闻言看向宗越,神情略有些迷茫。 “没有自觉?”虞清尘挑眉,跟宗越交换一个眼神之后便对东澜说道,“你在南梁朝堂混迹多年,将为官之道烂熟于心,你很清楚遇到什么样的人该说什么样的话,也很清楚在什么样的场合里该做什么样的事,这是你的优势,但同时也是你的劣势。” 东澜垂眸思索片刻:“烦请清尘公子继续说下去。” 虞清尘轻轻一笑,继续说道:“因为对官场上的事太过熟悉,因为太清楚该如何应对,所以你的言行举止全都是习以为常,像是没有经过思考,也没有一丝真诚,明眼人很容易看出你的敷衍。” 东澜心惊。 如清尘公子所言,他的确已经将为官之道烂熟于心,他知道如何与人融洽相处,懂得怎样圆滑处世,又因为有些事做过了无数遍,所以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处事方法,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他的确会不假思索地用上自己的方法,他觉得这样十分轻松,却从没想过在别人眼里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说道:“平日里寻不到机会与你说这些,今日碰巧说了,你便认真想想,再过半个月,你便以长随的身份,随本侯四处走动。” “侯爷?!”东澜大惊。 宗越挑眉:“怎么?不愿?” “不是不是不是!”东澜赶忙否认。 宗越又道:“清漪将你捡回来,是觉得你有用,但你若派不上用场,本侯可不会心慈手软。” 东澜心头一凛:“侯爷愿意给某这个机会,某感激不尽,某定会全力辅佐侯爷,绝不让侯爷和五姑娘失望!” “嗯,”宗越点点头,“下去找人聊聊,今夜元丰酒楼里聚齐了京城里的青年才俊。” “喏,属下明白。”东澜在青阳侯府里待了很长时间,也一直在为宗越做事,但直至今天,东澜才改口自称“属下”。 “嗯。”宗越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与他一道。”虞清尘跟东澜一起站了起来。 “嗯,”宗越瞧了虞清尘一眼,“要回府时,来接清漪。” 虞清尘挑眉:“你们就一直在这里待着了?” 虞清漪接话道:“该瞧的都瞧过了,我就在这里跟侯爷说会儿话。” “你们两个能有什么好说的?”冷哼一声,虞清尘转身就走。 东澜尴尬一笑,赶忙跟上。 若是谈正事,清尘公子跟侯爷一冷一热、一唱一和,十分合得来,但一谈完公事,清尘公子看侯爷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是因为觉得自己的亲妹妹被别的男人抢走了,所以故意刁难侯爷? 难得侯爷从来都不与清尘公子计较,可见是真的很疼爱五姑娘。 虞清尘跟东澜走了,雅间里就只剩下虞清漪和宗越,虞清漪便舍下了花灯,坐到宗越身边去了,然后身子一歪就靠在了宗越身上。 “乏了?”宗越毫不客气地将虞清漪捞进怀里抱稳。 虞清漪顺从地窝进了宗越怀里,舒舒服服地靠着:“有点儿。” 宗越低眼看着虞清漪胖了一圈的小脸,问道:“国公爷来京城之后,你可还有坚持晨练?” “有!”虞清漪愤愤道,“外祖父比你还严格,每日天还没亮就差人来喊我起床,跟他一起晨练!” “练多久?”宗越并不认为肃国公舍得训练虞清漪。 虞清漪不满地皱了皱鼻子,道:“他练半个时辰,我练一个半时辰!” 她也曾以为外祖父不会舍得操练她,结果是她想多了,到底是训练出大楚最强西北军的男人,操练起人来很有一套,仅一个半时辰的训练就能让她筋疲力竭到站都站不起来的程度。 “这么久?”宗越一听就有些心疼了。 便是教清漪剑法那会儿,他都不舍得让清漪练那么久,通常不到一个时辰就放清漪用早膳去了,国公爷怎么舍得? 虞清漪扁嘴道:“侯爷真该到无忧雅居去体验一回,我那外祖父,当真是老当益壮,风采不减当年啊。” 听虞清漪挤兑肃国公,宗越凤眸中浮现出些许笑意:“好,本侯一定会去体验一回。” 如此他便有了出入无忧雅居的借口。 虞清漪倒是没想那么多,只当宗越是觉得她辛苦,因此想陪她,顿时就眉开眼笑起来,窝在宗越怀里随口说道:“对了,我今天跟倩姐提了去南梁陪嫁的事情。” “想让她去?”宗越已经开始思考要如何说服仁武侯了。 第362章 至死方休 虞清漪摇了摇头:“还得看倩姐想不想去。” 想起路倩的事情,虞清漪轻叹一声,再开口时却问了其他的问题:“陛下真的要让二公主去和亲?” “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就算有,他也会说服陛下,让陛下以为二公主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若是不能与大楚联姻,皇甫靖会选择其他强国。” 虞清漪的眼神微微一闪,漫不经心地说道:“但南梁富饶,物资丰富,若是能通过联姻让大楚与南梁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进而互通有无,那对大楚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反之,若南梁不能与大楚和亲,以皇甫靖根基不稳、势单力薄的状况来看,他定然会退而求其次,选择其他国家作为后盾,到时候南梁与另一个国家互通有无、互帮互助、共同发展,有朝一日定会成为大楚的威胁。 宗越的凤眸中浮现出对虞清漪的赞赏,甚至抑制不住满腔怜爱之情,俯首在虞清漪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的确如此,陛下想要的,从来都是南梁的资源。” 不然也没必要插手南梁内乱,帮了皇甫靖一把。 虞清漪已经习惯了宗越的亲近,只撇撇嘴,道:“可我瞧二公主不会认命,她还会惹事。” 先前凤柔想扑侯爷没扑到,亏得那禁军已经有了意中人,原本就对凤柔没有非分之想,第二日与陛下详谈一番之后那件事就不了了之,但凤柔如果不想和亲到南梁去,定然还会再来招惹侯爷。 宗越也有这样的预感。 以前他并不知道二公主对他的心意,因此不甚在意,但现在他知道了,那就得多防备着,不然等真出了什么事,他后悔都来不及。 “不知国公爷会不会允许本侯借住无忧雅居。” 虞清漪一愣,思索片刻后才明白宗越这是打算躲着凤柔了。 的确,朝堂上的那些尔虞我诈尚且有法应对,二公主这事儿侯爷还真就是无计可施,前些日子是侯爷反应机敏躲得快,若是没躲开,那真真是百口莫辩,只能认栽。 “又不是只有无忧雅居能住,”虞清漪仰脸跟宗越对视,“侯爷若是真的想完全避开二公主,恐怕得称病告假,避到赤枫山庄去,不然京城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侯爷每日来来去去,总会被二公主逮到的。” 宗越心里十分无奈。 入朝为官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躲过谁,从来没有避过祸,但这一次面对二公主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他是真的想避一避。 他跟清漪的相识不就是因为没看得起这样的小伎俩吗?所幸那一次失误让他认识了清漪,但这一次若是再栽在这样的小伎俩上,他可是要失去清漪的,这个后果他承担不起。 于是向来不说虚言的大楚青阳侯正月十六就向楚帝称病告假。 宗越当然不会欺瞒楚帝,面圣的时候便将自己的担忧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楚帝,楚帝觉得宗越小题大做,但正好有一件事需要宗越秘密处理,楚帝就顺势而为,准了宗越的假。 然后需要静养的宗越就理直气壮地住进了赤枫山庄,声称郊外清静。 宗越去了赤枫山庄,虞清漪当然要跟着去。 “先前不是说赤枫山庄里没有住的地方了?”宗越还记得虞清漪敷衍凤柔的说辞。 虞清漪得意道:“没有旁人住的地方,还能没有我住的地方吗?若风他们改建赤枫山庄的时候,特地把清泠居留了下来。” 宗越的眸光微凝:“清尘来京城之后,你回赤枫山庄里住过吗?” 虞清尘来到京城之后,虞清漪就常住无忧雅居,并下令改建赤枫山庄,从那个时候开始,赤枫山庄就是虞清漪手下暗卫们的大本营。 “当然回来住过啊,”虞清漪不觉有异,“需要我管的事情虽然不多,但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两件的……怎么了?” 虞清漪突然觉得宗越的脸色比寻常要阴沉两分。 宗越抿着嘴盯着虞清漪瞧,凤眸中含着不满,却是一个字都没说。 虞清漪也盯着宗越,无辜地眨着那一双桃花眼,同样是只看不说。 凭着对宗越的了解,虞清漪大概知道宗越是在对什么事感到不满,但她不喜欢宗越的沉默。 她虽然比旁人更了解侯爷,也比旁人更容易读懂侯爷的表情,但她不是侯爷,不可能每一次都猜得准。她知道侯爷不善言辞,不喜欢抱怨也不喜欢诉苦,但她还是希望侯爷在她面前能言无不尽。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盯着看了许久,还是宗越率先败下阵来。 轻叹一声,宗越抬手揉了揉眉心:“以后若是要来赤枫山庄,就喊本侯一起,本侯……不喜欢你跟别的男人待在一起。” 国公爷是清漪的外祖父,清尘是清漪的亲哥哥,他尚且可以不在意,或者说是克制着自己内心里的妒忌,但赤枫山庄里的人越来越杂,其中九成都是男人,清漪跟他们住在一起,他能开心吗?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他都不开心。 虞清漪弯起眉眼,甜甜一笑:“好,往后只要是来赤枫山庄,我一定提前知会侯爷。” “嗯。”宗越低低地应了一声,对自己的心胸狭隘感到些许窘迫,却仍是坚持己见。 虞清漪失笑,对宗越说道:“那么侯爷往后若是要去见什么女人,也得带上我一起!” “嗯,”宗越低眼看着虞清漪,凤眸中有璀璨的笑意时隐时现,“不管是去见女人,还是要避开女人,本侯都带你一起。” 想起两人现在正是为了躲避凤柔才出城前往赤枫山庄,虞清漪不由噗嗤一乐。 “那就这样说定了,以后不管要去哪里,我们都得一起去。” 宗越挑眉,觉得虞清漪现在的说法跟他们方才所说并不是同样的事情,但转念一想宗越便觉得这正合他意,便没有点破虞清漪的故意。 “嗯,说定了,这一辈子不管去哪儿都要一起,至死方休。” 第363章 不尽如人意 “姑娘。”站在赤枫山庄的大门口迎接虞清漪,扶俞和韩尽的神情中都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忐忑。 自从上次被送回赤枫山庄受罚之后,扶俞和韩尽就没能回到虞清漪身边,虽然二人都曾请求复职,但虞清漪始终没有答应,只让他们好好整顿赤枫山庄。 可赤枫山庄里的一切都是照搬西北暗刺营的,连规矩都沿用了暗刺营的规矩,他们这一群人又是从暗刺营出来的,管理起赤枫山庄来简直不要太得心应手,而他们的严苛也使得赤枫山庄里的人各司其职、安分守己,凡是违反规矩的基本上都被处决了,哪有什么可整顿的? 因此扶俞和韩尽越想越觉得虞清漪只是不想让他们回去,心里便越来越忐忑。 “嗯,”虞清漪淡然地点点头,“山庄里有什么事吗?” 扶俞和韩尽面面相觑,然后谨慎地回答道:“回姑娘的话,张管事的父母来过一趟,说是不想让张管事继续在赤枫山庄里做事,但后来张管事赶到,说这事她自己解决,不必报给姑娘。” 虞清漪的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扶俞和韩尽:“因此你们两个就没有将这件事说给我听的?” 上一次扶俞和韩尽就是因为瞒而不报才受罚的,这才几日功夫,他们就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姑娘恕罪!属下是想要去向姑娘禀报的,但……”扶俞懊恼极了。 “但?” 扶俞和韩尽双双跪地:“属下知错!” 若风蹙眉:“姑娘问你们,你们就如实相告,这点儿规矩还不懂吗?!” 虞清漪挑起眉眼睨了若风一眼,若风便也跪下了:“属下逾越,请姑娘责罚。” 虞清漪收回视线看向扶俞和韩尽:“说。” 从来没听过虞清漪这样冰冷的声音,扶俞彻底慌了神:“启禀姑娘,张管事的父母是今儿一早来的赤枫山庄,现在还未离开,人在张管事屋里。属下和韩尽原本是想赶去无忧雅居将此事禀报给姑娘,但静慈庵来人,说姜家上门抢人,属下和韩尽便先赶去了静慈庵,没有派人给姑娘带个话,是属下思虑不周,属下无能,请姑娘责罚!” 跟陌陵比起来,他和韩尽还是不够称职。 “姜家抢人?姜卿人呢?”眉头一拧,虞清漪越发觉得扶俞和韩尽办事不牢靠了。 “回姑娘的话,姜六姑娘现在也在山庄里,属下半个时辰之前才把人接回来安顿妥当,正要赶去给姑娘报信就听说姑娘要来……”不论如何,他们的确没能在第一时间把消息传给五姑娘,这就是他们的失职,“请姑娘责罚。” 虞清漪难得板着脸看着扶俞和韩尽:“若风,问清楚。” “喏!”若风暗自松了口气。 五姑娘若真心想罚扶俞和韩尽,那根本就不需要问话,既然让他去问话,就是想再给扶俞和韩尽一次机会。 虞清漪实在不知道还能对扶俞和韩尽这两块榆木疙瘩再说些什么,暗自叹息一声之后提步就走。 她还是去看看姜卿。 心知虞清漪急着去见姜卿,宗越便没有跟上,依然站在原地,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看着扶俞、韩尽和若风三人。 “你们三人都是暗刺营出身,不过是过了几年没有主上的舒心日子,怎么就把规矩都给忘了?” 扶俞、韩尽、若风三人低下了头。 宗越又道:“清漪不是不知道暗卫的行事规矩,她只是不与你们计较,但本侯可不敢将她的安危交给一群不称职的暗卫。本侯手里不缺人,你们若是做不好,本侯换人来做。” “侯爷多虑了!”扶俞突然抬起头看向宗越,眼神坚定,第一次在宗越面前表现出了他坚决强势的一面,“侯爷的人再优秀也是以侯爷为主的!” “但本侯以清漪为主。” 这话宗越说得不假思索,正因为不假思索,所以让扶俞三人震惊不已。 他们都知道青阳侯喜欢五姑娘、宠爱五姑娘,对五姑娘可谓是千依百顺,但以五姑娘为主?青阳侯一个七尺男儿,竟能当着下属的面儿坦荡荡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五姑娘在他心里的地位到底是有多尊贵啊。 韩尽最先回过神来,冷声说道:“不劳侯爷费心,属下等绝不会再做出让姑娘失望的事情来!” “下不为例。”说罢,宗越就龙行虎步地离去。 他并不是真的想要换掉扶俞等人,正如他更相信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暗卫,清漪也是更相信段氏的这些人,尤其是有些事清漪并不想让他知道,既然如此,清漪就必须有她自己的人。 这一次清漪之所以罚了扶俞和韩尽,大概就是存心想要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知道就算清漪只能相信他们,也不会一味地纵容他们。 等宗越走了,若风便站了起来,见扶俞和韩尽还跪在那里,若风冲天翻了个白眼。 “人都走了,还跪着做什么?” 扶俞和韩尽齐齐看了若风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 若风摇摇头:“真不知道该说你们忠心还是愚蠢,总之先起来,姑娘命我问话,我便得好好问问你们,咱们速战速决,我才好去向姑娘复命。” 听到这话,扶俞和韩尽才站了起来:“是去暗室问,还是去刑室问?” 若风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去能吃饭的地方问,老子饿了!” 姑娘又没说要罚他们,去什么暗室、刑室?这两颗榆木脑袋,真真是没救了! 这边若风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让扶俞和韩尽机灵一些,那边虞清漪已经找到了坐在院子里发呆的姜卿。 “卿卿?” “五姑娘!”姜卿欣喜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虞清漪,“五姑娘现在不是住在无忧雅居里吗?怎的来赤枫山庄了?是有事要办?那……什么时候回?” “今日不回,”虞清漪款步上前,不紧不慢地在姜卿对面落座,“听扶俞说,姜家到静慈庵去抢人了?是怎么一回事?” 姜卿叹息一声,一脸困惑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他们简直是莫名其妙!” 第364章 最重要的 虞清漪沉吟片刻:“姜家的人是今天突然来的,还是之前就已经来过?” 姜卿道:“初五那日,姜嬛去了静慈庵,说要见我,但我与她之间的关系你是知道的,根本就没法儿在一起好好聊些什么,只互相说了些阴阳怪气的话,她就被我气走了,然后今天姜家的人就去了静慈庵,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非要带我回姜府,却又不告诉我是为什么,那我怎么肯?幸好扶俞和韩尽及时赶到,将我带来了赤枫山庄,不然我就要被绑回姜府了!” 她不是不能回姜府,若真的有事,她可以回去,但姜家人什么都不说,就吵着闹着要绑她回去,那她怎么肯回去?万一姜家是想把她卖掉或者送人怎么办?现在的她对姜家来说不就只有这点价值了吗? “姜嬛先去找的你?”虞清漪的眼神微凉。 如若是姜嬛先到静慈庵里去找的姜卿,那今日姜家人之所以会这样凶恶,八成是姜嬛从中作梗。 姜卿点点头:“那日姜嬛说要见我,我以为是姜家让她来给我传话的,但她一见到我就开始指桑骂槐、阴阳怪气,我就回了嘴,有来有往的就那么吵了起来,最后她说不过我,就愤愤然离开了,我便以为她或许只是遇到了什么事,心气不顺就想来找我麻烦,但她没想到我不像从前那样忍气吞声……五姑娘,你说她会不会是因为吵架没有吵赢我,所以就到姜家人那里去搬弄是非?” 只听姜卿的一面之词,虞清漪也想不通姜家是什么意思,只安抚姜卿道:“我让扶俞去查一查姜家究竟想做什么,在查清楚之前,你就住在赤枫山庄。”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五姑娘了?”姜卿忐忑地看着虞清漪。 从遇到五姑娘开始,她的麻烦事就都是五姑娘在帮她解决,她真的是羞愧极了,却又不知道该怎样改变。 “嗯?”虞清漪愣了愣,看到姜卿忐忑愧疚的表情时才明白姜卿说的是什么意思,展颜温柔一笑,“无妨,大概是因为过年了,所有人都沉浸在阖家团圆的快乐中,又或许是因为我的外祖父、外祖母和亲哥哥都来了京城,近来没有人来招惹我,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我和这赤枫山庄里的人都闲着呢,只是跑跑腿,出去打听个消息而已,算不上是麻烦。” “可这原本是该我自己去解决的事情,结果……”姜卿低下头,轻咬嘴唇,一脸懊恼。 还在姜家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算是个有心计的女人,能凭一己之力在姜家安身保命,但离开姜家之后她才知道自己那点所谓的心计顶多就只是些小心机罢了,她能活下来靠得并不是自己的智谋,而是姜家从来没想要她性命,姜家的长辈们不是没有看破她的那些小手段,只是无意与她计较罢了。 如今离开了姜家,她才发现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只有在静慈庵里好好生活,她的未来要靠昭哥哥来打拼,她的困境要靠五姑娘来帮助,仅凭一己之力,她什么都做不到。 虞清漪低下眉眼,轻声道:“你这样很好。” 姜卿这样才是寻常姑娘该有的模样,正如前世的她在这般年纪也是自以为什么都懂,其实什么都不懂,自以为自己有能力、有手腕,其实什么都没有,如今回想过去,她都不知道自己的那股自信是哪里来的,但在那个年纪不都是这样的吗? “好什么?”姜卿不解地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道:“我之所以懂得这些,是因为我经历过的坏事太多了,不得不学会,而你还没有学会,就说明你的人生还不错。” 姜卿微怔。 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但仔细一想,她的日子过得的确比五姑娘好一些…… 姜卿突然不知道该对虞清漪说些什么,感觉说什么都不合适。 看出姜卿的尴尬,虞清漪浑不在意地笑道:“不必如此介意,以前我的日子虽然过得不好,但多亏了那些经历,我才变成了如今的我,正因为我是如今这般模样,侯爷才会对我另眼相看,我觉得值了。” 姜卿盯着虞清漪心满意足的甜美笑容看了看,也展颜一笑:“五姑娘当真是将侯爷放在了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上。” 虞清漪垂眸浅笑:“他倒还不是最重要的。” 姜卿的表情突然一变,忙不迭地给虞清漪使眼色:“可我瞧着五姑娘是已经将侯爷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上,不然怎么会因为只是得了侯爷的青睐就抹平了内心里积累了十几年的怨恨?” 瞧着姜卿因为给她使眼色而变得有些奇怪的表情,虞清漪轻声一笑,气定神闲:“即便如此,他仍然不是最重要的。” “在她心里,最重要的始终都是段氏。”在虞清漪身侧站定,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问道,“姜家什么意思?” 虞清漪摇了摇头:“还不清楚,待会儿我让扶俞去打听打听。” “嗯,不好应付就与本侯说。”话音落,宗越转身就走。 可宗越才走到这处院子的院门口,扶俞就快步走了过来。 “侯爷。” 宗越微微颔首,侧身让扶俞进门。 扶俞立刻就踏进了院子,径直走向虞清漪:“启禀姑娘,姜府来人了。” 宗越站在院子门口,望着虞清漪。 虞清漪沉吟片刻,便冲宗越微微一笑:“侯爷去忙。” “嗯。”宗越这才大步流星地离开。 姜卿目瞪口呆地望着宗越离开的背影。 总觉得私下里侯爷行事出乎意料地都是以五姑娘为主的,要先确定五姑娘这里没事,侯爷才会去做自己的事,这还真不像是王公贵族的行事作风。 “卿卿,回神了。”见姜卿望着宗越的背影发呆,虞清漪也扭头望了一眼,但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姜卿回神,瞬间红了脸:“五姑娘我不是!我……我对侯爷……我没有……我就是……” 姜卿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盯着宗越猛瞧的失礼举动,但她这要说不说的言辞反倒更像欲盖弥彰,姜卿自己也意识到了,因此越说越慌。 虞清漪轻声一笑:“看就看呗,你慌什么?姜家来人了,你想去见见吗?” 第365章 登门道歉 “我……”姜卿轻咬嘴唇,有些怯了。 虞清漪声音绵软地说道:“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这里是赤枫山庄,我说得算。” 听虞清漪把话说得这么霸气,姜卿突然就觉得去见一见也无妨,左右姜家是不敢得罪有靠山的虞清漪的。 “我去见,他们既然来寻我,那总要把话说清楚,若此时推三阻四,往后怕是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与他们周旋。”姜卿好不容易离开了姜家,已经不想跟姜家再有牵扯了。 “好,那就去见。”虞清漪站起了身。 姜卿去不去见姜家的人,虞清漪是无所谓的,若说最开始帮助姜卿是因为联想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么现在就是因为她跟姜卿之间还不深刻的友谊,以及帮宗越和虞清尘稳住薛昭。 在朝堂上,自己阵营里的人能多一个是一个。 当虞清漪和姜卿手挽着手来到赤枫山庄里专门留作待客的秋水阁时,姜夫人和姜嬛已经在了,张欣儿客气有礼地侍候在旁。 扭头见虞清漪和姜卿并肩而来,瞧着像是关系要好的模样,姜夫人立刻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 “本夫人贸然登门拜访,没有打扰到五姑娘?” 伸手不打笑脸人,姜夫人如此客气,虞清漪当然也会客气一些:“夫人言重了,我也是才回到赤枫山庄,刚跟卿卿聊了几句,夫人您就来了。” “我们家卿卿没给五姑娘添麻烦?” 姜夫人此话一出,虞清漪和姜卿都是一愣,姜卿甚至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笑容和蔼的姜夫人。 我们家卿卿?作为正室夫人,姜夫人恨不能将府里与她争宠的姬妾和庶出的子女都赶出姜府,打从记事以来姜卿就没得到姜夫人一个笑脸,今日怎么就变成“我们家卿卿”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卿暗自警惕起来。 虞清漪倒是比姜卿镇定许多,也轻松许多:“姜夫人多虑了,是我请卿卿过来陪我说说话的,辛苦卿卿从静慈庵过来,我这心里才是过意不去。” 姜夫人立刻说道:“五姑娘哪里的话,卿卿一个人待在静慈庵里也是寂寞无趣,还有五姑娘这样的朋友陪她说话,本夫人就放心了。” 虞清漪的眼神变了几变,客气地问道:“不知夫人屈尊降贵特地来赤枫山庄寻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本夫人其实是带嬛儿来给卿卿道歉的,”姜夫人侧头瞪了姜嬛一眼,然后才又看向姜卿,和善地对姜卿说道,“卿卿啊,嬛儿是被本夫人给宠坏了,说话心直口快,做事也过于任性,若是惹你生气了,本夫人代她给你赔个不是,都是一家姐妹,你可千万别因为这点儿小事就跟嬛儿生分了。” 替姜嬛道歉?姜卿看了一眼满脸写着不情愿的姜嬛,实在想不通姜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夫人言重了,嬛姐姐是嫡出,训斥我几句也是应该的。” “瞧你这话说的!一家姐妹哪有什么嫡庶之分?嬛儿欺负你了,做错了,本夫人定是不会饶她的,待今日回府,本夫人就罚她到佛堂里跪着去!”停顿片刻,姜夫人又道,“但本夫人知道卿卿明事理,又识大体,定是不会因此与你嬛姐姐结下怨仇的是不是?” 姜卿满心迷茫,求助般地看向虞清漪。 姜夫人突然对她这么友善,她却更害怕了,她总觉得姜夫人这是给她布下了一个巨大的陷阱,正等着她往里边跳。 姜卿不明白,但虞清漪似乎是明白了。 “卿卿心善,便是先前差点儿红颜薄命,也没说想让谁以命偿命,但心善并不是能由着别人欺负的理由,夫人您说是不是?”没给姜夫人回话的机会,虞清漪又道,“那些不喜欢卿卿、怎么瞧卿卿都不顺眼的人,若是不主动出现在卿卿面前,又怎么会有与卿卿结怨的机会?” 虞清漪这几句指桑骂槐的话让姜夫人的面上有些挂不住。 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儿指责自己的亲女儿,姜夫人如何能高兴了?可就算不高兴,这火她也不能发,不仅不能发火,甚至还要赔笑。 “五姑娘说的是,都怪嬛儿不懂事,分不清轻重,”姜夫人叹息一声,道,“其实是卿卿她父亲想念卿卿,便让嬛儿来问一问卿卿的身体是否大好,若是好些了,就接她回家去住,谁知嬛儿闹起了脾气,惹卿卿生气了不说,回家之后还在她父亲面前搬弄是非,后来才有了今日那一出……说到底还是本夫人教女无方。” 话音落,姜夫人又很伤心似的长叹一声。 话说到这儿,虞清漪就将姜家的想法猜出了七八。 自从肃国公夫妇来到京城之后,自从虞清尘的身份暴露了之后,想跟虞清漪套交情的人就越来越多,京城里那些人不敢冒犯肃国公夫妇的威严,又敌不过虞清尘的奸猾狡诈,整个无忧雅居里竟是虞清漪最好接近。 于是虞清漪收到的请柬突然多了起来,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高门贵女都想邀请她去参加自己办的花宴、诗会、生辰宴,当然,虞清漪都拒绝了。 京城里有人恼自家儿女不争气,没在肃国公夫妇来京城之前跟虞清漪成为朋友不说,甚至还有许多人是跟虞清漪有怨的,当然也有人暗自庆幸,庆幸自己家里还有女儿跟虞清漪成了朋友,虞清漪猜姜家便是感到庆幸的那一种。 虞清漪笑了,用她那绵软的声音懒洋洋地说道:“卿卿是我的朋友,对惹她不开心的人,我便不会那么好相与,但既然姜夫人亲自来说和,我觉得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卿卿你觉得呢?” 虞清漪看向姜卿,眉眼间尽是温暖的笑意。 姜卿还想不通姜夫人的用意,但她听懂了虞清漪的言外之意,轻轻皱起了眉。 五姑娘的意思是想让她跟姜家讲和?但她跟姜家的恩怨五姑娘是知道的,她在姜家的地位五姑娘也是知道的,怎么会想让她跟姜家讲和? 姜卿不解。 第366章 死心吧 姜卿想不明白,便不敢多说话,姜夫人就抓住了这个机会,顺着虞清漪的话说道:“还是五姑娘胸怀宽广、处事大气,这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该让它完全成为过去,哪能一直揪着不放?那日子过得该多辛苦啊!” 虞清漪笑而不语,姜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夫人又道:“更何况都是一家人,只要活着,日后总还是要来往的。咱们女人倒是无所谓,可他们男人啊,尤其是在朝为官的男人,路子多了,官途才能顺畅,越是年轻,就越需要长辈帮衬。” 姜卿侧头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姜夫人这话的确没错,但也要看是什么样的长辈,若是长辈真心相助,那做晚辈的当然要承这份情,知恩图报,但若长辈只有利用之心,那就要另当别论了,姜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姜夫人的面色微僵,干巴巴地笑道:“是啊……可不就是这个理嘛!大家都是将心比心,谁都不愿意被人利用不是?” “正是这个道理,姜夫人也认同那可真是太好了。”虞清漪冲姜夫人微微一笑。 确定虞清漪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姜夫人立刻就领着姜嬛离开,才刚在马车里坐稳,就往姜嬛身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都怪你这个死丫头!要不是你瞎胡闹,我何必来这里看晚辈脸色?”姜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都说段氏家教严格,我看也不过如此!相府的家教更不用说,一个两个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捂着被拍疼的胳膊,姜嬛垂着头,咬住嘴唇。 不管如何看不上虞清漪,她娘最后不还是要在虞清漪面前忍着脾气赔着笑?可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世人都说肃国公英勇无畏、刚正不阿,会因为他们跟虞清漪关系要好就对他们偏帮偏护吗? 还有那个虞清漪,那个女人聪明极了,也肆意极了,哪里会因为她娘道个歉、赔个笑就对过往的事情既往不咎? 她娘或许认为虞清漪今日的态度说明她不敢跟姜家撕破脸,但在她看来,虞清漪分明是在算计着什么,姜家想要利用虞清漪,虞清漪又何尝不会利用姜家? 虞清漪那人,年纪虽小,但心思之深沉绝不逊色于后宫妃嫔。 看一眼气呼呼的姜夫人,姜嬛还是把万般提醒都咽回了肚子里。 她是真的很羡慕虞清漪,不管之前过得如何,现在虞清漪的人生峰回路转,有大楚功臣肃国公护着,有陛下宠臣青阳侯护着,还有朝廷新秀清尘公子护着,这些人不仅会不问缘由地偏袒虞清漪,甚至愿意让虞清漪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同样是世家出身,她却只能遵循姜家长辈的意愿,做他们希望她做的事情,走他们希望她走的路,旁人都羡慕她尊贵无二的出身,羡慕她一帆风顺的人生,可谁又知道她其实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人生。 突然有骏马狂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姜嬛鬼使神差地将车窗推开了一条缝隙,极力向外看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策马本来。 “停车!” 姜嬛当即大喊出声,吓了姜夫人一跳。 “死丫头!你鬼吼鬼叫什么呢?我教你的规矩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娘!停车!薛昭来了!”姜嬛急切地拍打着窗棱,“快停车!” 原本姜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想顺了姜嬛的意,让人停车,但一听是薛昭来了,姜夫人就改了主意。 “停什么车?薛家二公子又不是来找你的,你急个什么劲儿?” 今非昔比,以前薛昭只是嬛儿和姜卿的心上人,那她当然是要帮自己的女儿,但现在薛昭不仅是嬛儿和姜卿的心上人,还是青阳侯和肃国公正在培养的朝廷新秀,其才能甚至得到了陛下的肯定,那便只能与之交好,不能与之交恶。 想到朝堂上的那些事,姜夫人暗自叹息一声。 不说薛昭的身份地位与以前相较大有不同,单是他们姜家也已经不复往昔。 三皇子为了一个女人弄丢了手里所有的权势,成了大楚唯一一位手无实权的闲散皇子,淑妃急于扭转局面,但因为操之过急反倒惹了陛下不快,陛下不仅冷落了淑妃,甚至对姜氏生出不满,连带着也疏远了姜氏,文武百官惯会见风使舵,见三皇子、淑妃和姜氏接连失去陛下的信赖,便纷纷与姜氏拉开了距离。 若非如此,便是肃国公来了京城又能如何?他一个久居边关的武将,在京城里还能斗得过姜氏吗?可偏偏肃国公在姜氏时运不济之时来到京城,那不管姜氏的根基有多深,都只能先服个软,免得跟肃国公正面冲突,损失更多。 然而这些道理姜夫人明白,姜嬛却不明白。 “娘!我去跟他说几句话!”姜嬛还是不愿放弃薛昭。 明明她才是姜氏的嫡女,她能给薛昭带来的好处远比姜卿多得多,她不明白薛昭为什么不选她。 “没什么好说的,”姜夫人冷着心肠说道,“等把姜卿接回府,你爹就该为她筹备婚事了。” “娘?!”姜嬛大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 姜夫人皱眉,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姜嬛:“这件事跟你又没有关系,说与你听做什么?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想帮姜卿筹备婚事不成?” “我!”姜嬛被姜夫人这一番话噎得脸色涨红,“娘!薛昭也是我喜欢的人,您怎么就不为我想想?!” “为你想?”姜夫人冷笑,“我为你想的还不够多吗?从小到大,你想要什么我没帮你得到?可薛昭是个人!他瞧不上你你让我怎么办?把他绑到你屋里去吗!” 姜夫人一句“他瞧不上你”戳中了姜嬛的痛楚,姜嬛歇斯底里道:“可姜卿不过就是个庶出,还生得一副短命相,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不知想起了什么,姜夫人咬紧牙关,冷声道:“男人都是瞎了眼的。” 第367章 甘之如饴 有姜夫人拦着,姜嬛当然不可能去见薛昭,而薛昭虽然注意到了姜府的马车,但因为心里担心姜卿,所以薛昭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径直跑走了。 “卿儿!”寻到在赤枫山庄里的姜卿,在看到姜卿笑脸的瞬间,薛昭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姜卿循声望去,颇有些意外:“昭哥哥?你怎么来了?” 惊讶归惊讶,姜卿还是欢欢喜喜地迎了上去。 薛昭温柔一笑:“听清尘公子说姜家人找你麻烦,我便过来瞧瞧。” 这话说完,薛昭才看向虞清漪,作了个揖:“五姑娘。” “薛二公子不必多礼,”虞清漪起身,款步向外走去,“既然薛二公子来了,那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赧然一笑,薛昭道:“五姑娘便是留在这里也无妨。” “我可不留在这里,我找侯爷去了。”妖娆一笑,虞清漪就施施然地离开了。 薛昭挑眉,疑惑地望着虞清漪的背影:“听说青阳侯称病告假,怎的到赤枫山庄里来了?” 姜卿挑起眉眼睨着薛昭,道:“侯爷自有安排,关你什么事?” 薛昭憨然一笑:“我这不就是好奇吗?” 话音落,薛昭就牵起姜卿的手,慢慢地走进了屋里:“姜家人怎么会突然去找你?” 姜卿撇撇嘴,道:“原本我还不太清楚,但五姑娘说是因为我跟五姑娘的关系好,姜家才想对我好,以此来维持跟肃国公之间的友好关系。” “原来如此。”姜卿这样一说,薛昭就明白了。 自从肃国公夫妇来到京城之后,想要攀上关系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卿儿正巧跟五姑娘有些交情,这对姜家来说是莫大的便利。 姜卿侧头看了看薛昭,略有些不满地说道:“我只说了这些,你就明白了?” 薛昭收回神思,不解地看向姜卿:“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姜卿撇撇嘴:“没有。” 薛昭一头雾水:“怎么了?” “没什么。”姜卿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薛昭当然不信:“没什么怎么不高兴了?” 卿儿把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什么? “我没不高兴!”姜卿横了薛昭一眼。 薛昭有些无措。 不管是从表情来看,还是从语气来看,卿儿分明就是不高兴了,可她不肯说,怎么办? 薛昭绞尽脑汁地思索半晌:“姜嬛今日也来了?她又欺负你了?” 姜卿噗嗤一声就乐了:“我没有不高兴,跟姜嬛也没有关系。” 姜嬛今日算是受了委屈,这会儿大概比她还生气呢。 怕薛昭继续琢磨她不高兴这件事,姜卿问薛昭道:“你说我应不应该回姜家去?” 果然,薛昭一听到这个问题就将前一个问题抛之脑后:“你想回去?” “我不知道,”跟薛昭坐在一处,姜卿低着头,小声说道,“今儿一早,姜嬛带人去静慈庵绑我,亏得五姑娘身边的扶俞和韩尽及时赶到,才将我接来了赤枫山庄,后来五姑娘来了,然后姜夫人就领着姜嬛道歉来了。” 姜卿鼓了鼓腮帮子:“你不知道,姜夫人今日跟我说话的时候要多客气就有多客气,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她从来都没有这样跟我说过话。 五姑娘说,因为姜家算是有求于我,所以只要肃国公的地位不倒,只要我跟五姑娘还是朋友,姜家就会一直待我这样好。“ 见姜卿停下,薛昭就温柔地说道:“嗯,肃国公很受陛下敬重,肃国公的意见对陛下来说也十分重要,毫不夸张地说,肃国公称赞谁了,陛下就会重用谁,肃国公对谁不满,陛下也会对他不满。” 姜卿愕然:“肃国公对陛下的影响当真如此之大?” 薛昭点头:“原本我也觉得肃国公对陛下的影响不会大到这般地步,但我有幸旁听过陛下与肃国公议事的全过程,亲眼见到陛下不止一次因为肃国公的一句话而推翻自己的决定。陛下对肃国公虽不是言听计从,但凡是肃国公给出的建议,陛下十之八九都会采纳。” “哪怕肃国公是错的?”姜卿好奇。 薛昭轻声一笑:“肃国公若是说错了,陛下当然不会听从,但肃国公除了带兵打仗,也是精通治国之道的。” 肃国公的政见常常让他茅塞顿开,那是他们这些久居京城、只见识过京城繁华的人永远都想不到的。 “这就难怪了。”姜卿恍然大悟。 她其实一直看不懂京城里那些达官贵人的做法,肃国公明明只是个武将,且还是个势力、人脉全都在西北的武将,怎么京城里那些达官贵人会那样畏惧肃国公?几乎没有人敢跟肃国公交恶,甚至不敢在肃国公面前造次,连姜家都想要讨好肃国公,但若是像昭哥哥所说的这般,肃国公对陛下的影响如此之大,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薛昭笑了笑:“因此你要是想回姜府就回去,这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姜卿皱了皱眉,“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利用五姑娘一般。” “无妨,”薛昭温柔地握住姜卿的手,“你欠五姑娘的情,我还给侯爷和清尘公子就好。” 姜卿顿时更加愧疚了:“昭哥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薛昭轻叹一声,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是逃不开那个官场的,因为生在官宦世家,所以打从一开始我就已经在那个圈子里了,从前我一直违逆我父亲的意愿,父亲也一直纵容着我,不过就是因为家里诸事太平,无祸无灾,万一哪天父亲或者兄长被卷进了麻烦事了,我当真能袖手旁观吗?从前是我太幼稚了。” 偏头冲姜卿温柔一笑,薛昭又道:“你非但没有给我添麻烦,反倒给我提供了最好的机会。在这人才济济的京城里,有谁能像我这样幸运,才踏入官场就有青阳侯保驾护航,如今又有清尘公子地帮衬和肃国公的教导,用我父亲的话来说我上辈子真是积了一辈子的德,今生才能遇到这么多贵人,你也是我的贵人之一。” 姜卿面色微红:“昭哥哥你就哄我!”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薛昭温柔地抱住姜卿,“再者说了,你不给我添麻烦,还能给谁添麻烦去?不管你给我添多少麻烦,我都甘之如饴。” 第368章 侯爷回来了 跟薛昭商量过之后,姜卿还是决定回到姜府。 在此之前,姜卿觉得她不在乎她是以怎样的身份嫁给薛昭,她觉得她可以像虞清漪那样不在乎旁人的闲言碎语,只跟薛昭两个人过他们自己认为幸福的日子。 但今日姜卿才被虞清漪的一番话点醒,虞清漪说,就算跟虞家断绝了关系,虞清漪也是段氏子女,宗越娶的是肃国公的外孙女,他的妻族是整个段氏,但姜卿若是跟姜家断绝了关系,那她就只是个普通百姓,薛昭娶的是个平民百姓,日后也没有妻族可以依靠。 虞清漪当然不是在怀疑薛昭的才干,但没有妻族的支持,薛昭就是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就是会比同僚更加辛苦,这是不争的事实,是她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在此之前,虞清漪支持姜卿离开姜府,是因为姜卿对姜家来说没有价值,姜府里的人不看重她,便不会善待于她。但现在不一样了,因着跟虞清漪之间的交情,姜卿有了价值,姜家若想利用姜卿,就必须善待她。 既然能被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为什么不回去?虽说姜家打的是利用姜卿的主意,但姜卿同样可以利用姜家,这样的机会确实可遇而不可求。 姜卿被虞清漪说服了,因为她想为薛昭做些什么。 春光明媚,虞清漪在清泠居的书房里执笔练字,临摹的是宗越写给她的字帖。 想起宗越一脸困惑却仍是耐心地为她写完这一份字帖时的模样,虞清漪的嘴角就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一双桃花眼中柔情似水,光华潋滟。 宗越踏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温柔美好的虞清漪。 听到声音,虞清漪抬眼,瞧见宗越时,面上的笑容又明媚几分。 “侯爷回来了?” “回来”二字让宗越浑身上下冰冷的温度从心腑开始回暖,这温暖一点一点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宗越有种自己当真活着且与常人无异的真实感。 “嗯,”宗越站在房门口望着虞清漪,眸光温柔,声音也是温柔的,“本侯且去沐浴更衣。” 虞清漪的眼神微微一闪,笑着点了点头:“好,侯爷去。” 宗越转身,离开。 隐在暗处的陌陵便想偷偷跟着离开。 “陌陵。” 陌陵的动作一僵,无奈地从暗处现身,给虞清漪行了个礼:“五姑娘。” 虞清漪重新提笔写字,用她那绵软的声音懒洋洋地问道:“侯爷今日杀人了?” 陌陵的嘴角微抽。 五姑娘问得倒是直接,可他要怎么回答? 陌陵还没想好答案,虞清漪就已经从他的迟疑不定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是陛下交给侯爷的任务?” 陌陵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没说,他仍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虞清漪又问:“对侯爷来说,可有危险?” 这个问题陌陵可以很坚定、很自信地回答虞清漪:“五姑娘放心,对侯爷来说并不危险。” 听到这个答案,虞清漪反倒冷笑出声:“陛下就该对侯爷好。” 这些见不得人的、危险的、一旦曝光就会受千夫所指的事情全都是侯爷替陛下去做,陛下若还对侯爷不好,那就真真是狼心狗肺! 陌陵没听懂虞清漪这话,傻愣愣地站在虞清漪面前,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好在虞清漪并不需要陌陵做出什么反应,紧接着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侯爷受伤了没有?” “没有,”这个答案脱口而出,话说完,陌陵才想起有些不对,“额……也不是完全没有。” 虞清漪的笔一顿,墨色就晕染开来,毁了她认认真真写的一幅字。 “伤到哪里了?” 陌陵咽了口口水,莫名觉得此刻的虞清漪让他害怕:“后背,皮肉伤。” 虞清漪抬眼看向陌陵,眸光微凉:“只是皮肉伤?” “属下亲眼所见,保证只是皮肉伤!”陌陵只差没指天发誓了。 虞清漪轻咬嘴唇,片刻后吐出一口浊气:“南笙公子在哪儿?” “在……就在庄子里,刚到。”陌陵老实巴交地交代了。 虞清漪眉心微蹙。 今日侯爷外出办事,才刚回来,南笙就到了?看来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 虞清漪将已经毁了的字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里:“知道了,让南笙公子好好帮侯爷处理伤口,侯爷若是不愿,就让他到我这里来。” “喏!”陌陵立刻转身跑走。 果然将门无犬女,五姑娘气势外漏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都能跟侯爷相提并论了! 虞清漪提笔蘸墨,还想继续写字,但落笔是略一犹豫,虞清漪就将笔搁在了一边儿,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窗外。 陌陵将虞清漪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宗越,让原本打算打发南笙离开的宗越乖乖地接受了治疗,然后才匆匆赶去书房。 见虞清漪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宗越的眸光微凝,心里有些忐忑。 “清漪?” “嗯?”虞清漪懒洋洋地扭头看向宗越,懒洋洋地笑了笑,“侯爷,过来坐。” 看不出虞清漪此时的心情,宗越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将虞清漪抱起来之后自己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将虞清漪放在了自己腿上。 “在做什么?” 虞清漪浑身软绵绵地懒在宗越怀里,软糯地小声说道:“今日阳光极好,晒着晒着人就犯困了。” “去睡会儿?”宗越温柔地替虞清漪理顺了额前的碎发。 虞清漪轻声一笑:“侯爷总是这样由着我,以后我该更加无法无天了。” 不管在什么时间,不管在什么地方,她饿了的时候就是该用膳的时候,她困了的时候就是该睡觉的时候,侯爷总是这样由着她、纵着她,以至于她行事越来越没有规矩,作息越来越没有规律。 当然该做好的事情她还是会做好的。 宗越静默片刻,沉声道:“日后必定有许多时候不能让你随心所欲,因此在旁的事情上,本侯希望你能随心所欲。” 旁人都觉得他是在宠溺清漪,连清漪自己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但他知道他只是在补偿罢了。 第369章 只要是跟你在一起 虞清漪低眉浅笑,绵声软语道:“人生在世,谁又能一直随心所欲下去?连陛下都不能,我又凭什么能一直肆意下去?侯爷位高权重,看起来无限风光、无上荣耀,可这风光和荣耀背后掩藏着多少艰辛和伤痛? 我从来都不觉得侯爷的现在和未来会是一帆风顺、无灾无难的,我也从来都不觉得青阳侯夫人的未来可以是无拘无束的,我远比侯爷所认为的更了解‘青阳侯夫人’这个头衔到底具有怎样的意义,我远比侯爷所想的更清楚成为‘青阳侯夫人’之后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话说到这里,虞清漪抬眼看向宗越:“但我想跟侯爷在一起,为此我愿意承担任何风险,愿意直面任何艰辛,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侯爷从来都没有亏欠过我什么,必须心怀愧疚,总想着弥补我些什么。” 惊讶于自己的心思再一次被虞清漪看穿,宗越的心里一片火热:“本侯只是想对你好。” 宗越抱紧虞清漪,沉声道:“本侯总觉得你本不该属于本侯,能得你一片真心是上天怜悯本侯赐予本侯的奇迹,本侯心怀感激,只想对你好,想对你更好,本侯不愿让你受到伤害,甚至不愿让你受一丝委屈。” 眸光微凝,宗越的声音沉了两分,让虞清漪听出些许沮丧:“然本侯能力不足,不能护你一生无忧,本侯却也不愿放弃你,明知日后你要与本侯一起受苦受难,却还是用尽手段将你留在身边,本侯……” 虞清漪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捧起宗越的脸,眉眼间尽是欢喜和温柔:“只要是跟侯爷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前世她经历的苦难还不够多吗?今生她没有给凤钊做妾,她离开了相府,她的亲人安然无恙,她又跟侯爷两情相悦,一切的一切都跟前世不一样了,她所期盼的几乎全都实现了,那么还有什么事能称得上是苦难呢? “只要是跟侯爷一起经历的事情,对我来说都只是甜蜜的回忆,只有简单和困难的差别,没有幸或不幸的区分。” 宗越抱紧了虞清漪,难得说了句玩笑话:“本侯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好事?不然怎么会得到你这么个宝贝?” 将前世宗越一生的功绩回想一遍,虞清漪轻笑出声。 别的不说,大楚的青阳侯征战一生,到最后累积起来的功勋都要超过她外祖父了,对大楚的百姓来说,他就是可以保佑他们安居乐业的神明,一生都在行善。 听到虞清漪的笑声,宗越就低眼去看虞清漪,原本还想问一句“笑什么”,但一看到虞清漪明艳的笑脸,宗越就觉得原因根本就无所谓,只要虞清漪开心,因为什么都好。 认真地思索一阵,宗越突然问虞清漪道:“今夜,你要随本侯一起出去吗?” “嗯?”虞清漪不解地看向宗越,“去哪儿?” “办事。”宗越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虞清漪。 虞清漪眨眨眼。 办事?是陛下交给侯爷去办的那件不能宣之于众的事情? “带我去?可以带我去吗?” 宗越胸有成竹地说道:“除了本侯、陌陵和仇九,不会有人知道。” 这次的事情没有其他人与他配合,去办事的时候他便只会带上陌陵和仇九,而陌陵和仇九是绝对不会将清漪的事情透露给其他人的。 “那我要去!” 尽管知道宗越武艺高强、智谋无双,但虞清漪还是会担心,因为不知道宗越到底是去做什么的,因为不知道那件事到底有多危险,所以此时宗越给了她一探究竟的机会,她当然不可能放过。 见虞清漪目光炯炯,那一双桃花眼中除了期待和好奇,竟是连一丝畏惧都没有,宗越不由摇头失笑。 他的清漪当真是与众不同。 余下半日,虞清漪和宗越就一直待在一处,连用过晚膳之后都还黏在一起,让陌陵和仇九大为不解。 子时将至,仇九忍不住问宗越道:“侯爷,咱们是不是该准备准备了?” 今夜不是还有任务在身吗?侯爷怎的还在这里儿女情长? “嗯,走。”宗越起身,并且还是牵着虞清漪一起起身。 仇九愣住:“侯爷?”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要带五姑娘一起去?? “怎么?”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看着仇九。 仇九立刻觉得毛骨悚然,识相地闭上了嘴:“没事,属下逾越了。” 陌陵偷偷递给仇九一个“你活该”的眼神。 “嗯。”言简意赅地应了一声,宗越圈住虞清漪的腰身就纵身跃起,扎进了夜色之中。 陌陵和仇九连忙跟上。 跟陌陵并肩而行,仇九偷偷问道:“今夜的任务变了?” 陌陵望着前面宗越和虞清漪的背影,轻轻皱眉:“没有。” 仇九愕然地瞪圆了双眼:“没有?!也就是说,侯爷这是准备带着五姑娘一起去杀人?” 开玩笑的?这一次陛下交给侯爷的任务是灭人满门,满门的意思就是包涵一家老小,上至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者,下至刚出生的婴儿,一个都不能放过。 根据他们事先查到的资料,今夜这一家里刚好就有小孩子,侯爷早不带上五姑娘,晚不带上五姑娘,怎么偏就选了这一次? 陌陵也猜不透宗越的想法,只低声说道:“侯爷自有侯爷的用意。” “什么用意?把五姑娘吓跑吗?”除此之外,仇九想不到其他可能。 但若是真的把五姑娘给吓跑了,侯爷上哪儿哭去? 陌陵和仇九在后面担心不已,前面的宗越其实也在忐忑。 人人都知道他是大楚的青阳侯,是站在光明之处的三军统帅,但没有人知道暗地里他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只要陛下下令,他可以夺取任何人的性命。 京城里那么多待字闺中的姑娘喜欢他,喜欢的都是那个站在光明之处的他,当然,他有把握将自己的嗜血、冷酷密不透风地隐藏起来,藏一辈子,不被任何人发现,但他想知道如果清漪见识过了他嗜杀的一面,还会不会想要跟他在一起。 下午决定要带清漪一起的时候,他的确是想试一试,但现在他却有些怯了。 万一清漪接受不了,那他该怎么办? 第370章 我与你一样 然而后悔也没有用,宗越都已经将虞清漪带出来了,就只能一直带着她。 落在一处屋顶,宗越侧头看向虞清漪。 住在街对面那座富丽堂皇的大宅里的人,就是他今夜的目标。 “你在这里等着本侯?” 虞清漪正探头探脑地观察他们脚下的这一处宅子,听到宗越的问话,虞清漪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宗越:“不是这里吗?” 虞清漪指了指他们脚下。 宗越没有说话,只转移视线,看向街对面。 虞清漪跟着看向街对面,然后眉梢轻挑:“侯爷这是怕我碍事?” 都到了近前,怎的又不想带她一起了? “不是。”宗越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不是?那是什么?”虞清漪并没有生气,她只是觉得宗越的态度有些奇怪。 沉默地盯着虞清漪看了一阵,宗越搂着虞清漪再度飞身而起:“一起。” 只要事关清漪,他就变得不像他自己了。 虞清漪一头雾水。 这样犹豫可不像是杀伐果断的大楚青阳侯,侯爷在顾虑什么? 一个起落之后,宗越再一次将虞清漪放在屋顶:“在这等着。” 又等?虞清漪皱眉,略微有些不满。 瞧见虞清漪的表情,宗越道:“在这里就看得到。” 虞清漪眨眨眼,然后点点头:“好。” “嗯。”点点头,宗越又盯着虞清漪看了一阵,直看得虞清漪莫名其妙,宗越才将遮面的黑巾蒙上,扭身一头扎进了夜色里。 陌陵和仇九紧随其后。 宗越、陌陵、仇九三人都是一身比夜色还浓的黑,稍微跑远一些,身影就变得模糊了,蹲在屋顶的虞清漪其实看不到什么,只偶尔听到几声短暂的、结束得很不自然的惊呼,随后就是随风飘来的、浓到让人厌恶的血腥味儿。 虞清漪突然就明白了宗越之前的犹豫。 侯爷不是嫌弃她碍事,只是怕她看到他的残酷。 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虞清漪觉得这样的宗越有些可爱。 宗越在宅子里大开杀戒,虞清漪就不担心被人发现,因此站直了身体,张扬肆意地站在别人家的屋顶,嗅着浓烈的血腥味儿,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角。 若是在前世这般年纪的时候,面对这样的事情她一定会心生畏惧,然后不问缘由地畏惧侯爷。 但前世在凤钊的后院里,她见识过太多泯灭人性的事情,那些事虽然不如眼前这桩祸事血腥,但绝对都比眼前这桩更加残忍。 她怕过,哭过,崩溃过,但见得多了,就开始习惯了,前世若不是她的身体不好,到最后甚至下不了床,她怕是也要做下几件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远没有侯爷所想的那般单纯、善良。 看到一个人匆匆忙忙地从宅子里面跑出来,看样子是要往门口去,虞清漪眯起那一双桃花眼,突然就从屋顶俯冲而下。 双脚落地,虞清漪这才看清跑出来的是个十二三的少年,少年的脸上、寝衣上、手上都沾着血迹,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有人突然从天而降,少年惊得连退数步,等看清落地的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五姑娘时,少年大喜过望。 “五姑娘!五姑娘救命啊!”少年奔向虞清漪,动作迅捷地躲到了虞清漪身后,“杀人、杀人了!有人在里面杀人了!我爹和我娘都被杀死了!五姑娘你救救我!” “哦?京城乃是天子脚下,谁人胆大包天,竟敢在京城里行凶作恶?”嘴上说得义正言辞,虞清漪却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向后偏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躲在她身后的少年。 “不、不知道!”少年的脸色惨白,眼神迷茫,显然并不知道自家为什么会遇上这样的横祸,“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他们见人就杀,他们……五姑娘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你不知道他们是谁?”虞清漪转身,冲那少年妖娆一笑,“不知道就好。” 话音落,虞清漪手中的匕首就刺进了少年的身体里,毫不犹豫地刺穿了少年的心脏,然后,虞清漪就果断地抽出了匕首,笑靥如花。 那少年瞠圆了眼睛瞪着虞清漪:“你……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你……枉为……” 来不及把话说完,少年就倒在了地上,到死都不能瞑目。 虞清漪叹了一声:“年轻人啊,不懂人心险恶。” 枉为什么?枉为段氏儿女吗?可段氏的立场跟侯爷的立场没什么分别,他们都只是帝王手里的一把剑,帝王让他们成圣他们就是圣,帝王让他们入魔他就是魔,无所谓善恶,只是君命难违罢了。 虞清漪弯腰抓住少年的后衣领,然后拖着已经没了气息的少年走向宅子深处,宗越所在的地方。 而此时的宗越正在跟陌陵、仇九一起清点人数。 “侯爷,少一个人。”陌陵的面色微微一寒。 逃走那人若是没有认出侯爷就罢了,万一认出了侯爷,那可就麻烦了。 宗越的眸光微凝:“哪一个?” 今夜是他分心了,他一直记挂着屋顶上的清漪,一直担心会被清漪厌弃,因此总不能集中精神。 “这家的嫡子。”陌陵有些担心。 “人在这儿呢。” 虞清漪的声音突然出现,惊得宗越、陌陵和仇九三人齐齐看了过去,这一看就更震惊了。 “五、五姑娘?!”深得宗越真传一贯都面无表情的陌陵目瞪口呆地看着虞清漪。 五姑娘手里拎着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仇九反应快,冲过去就接走了虞清漪手里的少年:“属下来,属下来。” 五姑娘娇娇弱弱一姑娘,怎么能拎着这种…… 仇九瞧了一眼手上逐渐冰冷的少年,表情十分古怪。 这人……是五姑娘杀的? 仇九狐疑地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面色平静,神色如常,甚至还面带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是刚杀过人的样子。 仇九拎着少年去到陌陵身边,两人趁着善后的功夫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还仔细检查了一下少年心口上唯一的伤痕。 虞清漪走到宗越面前,笑意妖娆:“侯爷有没有觉得今夜带我一起来是非常明智的决定?” 第371章 不忍拒绝 “你……”宗越稍稍低下眼就看到了虞清漪手里那把染色的匕首。 虞清漪像是根本没有杀过人,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宗越身后排列整齐的一地尸体,平静得叫人难以置信。 “我本来是在屋顶上等着的,但瞧他跑了出去,我就把他带回来了。”虞清漪嘻嘻一笑,“我还是有点儿用处的?” 压下心里翻涌不定的复杂情绪,宗越伸手拿走了虞清漪手里的匕首,哐当一声就扔了出去,然后执起虞清漪的手,用帕子仔细擦净虞清漪手上那些刺眼的红。 “嗯,你帮了本侯大忙。” 虞清漪绵声软语地说道:“所以若是可以,以后都带着我,我本就不是什么纯善之人,你能做到的事情,我都能做到,而且……” 虞清漪故意停顿片刻,等宗越抬眼疑惑地看向她时,虞清漪才继续说道:“而且当初我与你学习剑法,后来又那样刻苦练习,为的可不是强身健体,我就是希望能在必要的时候与你并肩同行。” 不然她一个会些拳脚功夫的女人何必再跟侯爷学习剑法? 闻言,宗越想要拒绝带虞清漪同行的话就全都说不出口了。 沉默半晌,宗越终于开了口:“好,只要可以,往后本侯都带着你。” 没遇到清漪的时候,他一直希望他未来的妻子是能与他并肩作战的,他向往如同肃国公夫妇那样并肩驰骋在沙场上的陪伴,但现在他才明白,当把一个女人真正放在心上的时候,他便舍不得让她去经历那样的危险,哪怕心中向往,他也舍不得。 奈何他的清漪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她不想躲在他的身后等着他披荆斩棘为她开辟出一条畅通无阻的路,她想与他并肩,一起去体验余生所有的甘苦,甚至为此付出良多,他如何能拒绝这份情意? 虞清漪本来觉得以宗越对她的爱护之心,她还得再劝说一会儿才能让宗越点头,谁知宗越竟然这么轻易地就答应,虞清漪顿时就笑得眉眼弯弯。 “侯爷可不能骗我!” “嗯,不骗你。”宗越凤眸中终于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陌陵在这时才走上前来:“侯爷,可以走了。” “嗯。”宗越伸手搂住虞清漪的腰,带着虞清漪飞身而起,却又是落在了屋顶上。 陌陵、仇九紧随其后,两人的手里都拿着火把,在屋顶站稳之后就将火把扔了下去,于是今夜发生在这座大宅里的事情就变成了一场意外。 火势越来越大,惊动了四邻,但这条街上的武侯却是磨蹭了两刻钟才到,只七八个人,还消极怠工,等大火被扑灭的时候,里面的尸体都已经焦黑得面目全非,辨不清身份,更看不出伤口。 当然,那七八个武侯看都没看院子里的尸体一眼,只习以为常地在大宅的门上贴了官府的封条,等天亮之后,便按规矩将这件事报给了大理寺。 大理寺立刻派人到大宅里转了一圈,然后就没了动静,两日后却将结案的告示贴了出来,百姓一看告示上写着仇家寻仇就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唏嘘一阵就散了。 赤枫山庄里,大理寺卿李进怒目瞪着宗越。 “我说侯爷,您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将尸体摆放得那么整齐?万一被不相干的人瞧见了,您让我们大理寺怎么跟人解释?” 但凡是侯爷办得这类差事,最后都是由他们大理寺善后,好在这样的事情时隔很久才发生一次,他们大理寺每次都能用“仇家寻仇”这个理由敷衍过去。 可侯爷每次办完事都要把尸体捡到一个地方去整整齐齐地摆放好,他不了解侯爷为什么会有这样奇特的习惯,但万一有人偷溜进去瞧见了那些摆放整齐的尸体,他们大理寺要给出怎样的解释?哪里来的仇家屠人满门之后还会帮忙收尸的? 宗越淡定地说道:“那是你们大理寺的事情。” 摆放整齐才好清点人数。 李进的怒气又涨三尺:“侯爷啊,下官求求您了,您也体谅体谅我们大理寺的难处!您每次办完事之后放一把火就可以潇洒离开,但武侯那边要等火势大到能将证据烧得干干净净才能过去,这期间万一有哪个傻子翻了进去,瞧见那些尸体,可要怎么办啊!” 宗越看都没看李进一眼,只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冰冷声音说道:“至今为止,未曾发生过那样的意外。” 李进真想打宗越一顿,可惜他不敢:“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您现在不谨慎些,等真让人瞧见就晚了啊!” 宗越泰然说道:“因此大理寺需要提前想好对策。” 李进一噎,好险没给气死:“侯爷,万一被人瞧见了,要遭殃的可不是我们大理寺,下官这可都是在为侯爷担心!” 灵光一闪,李进继续说道:“以前侯爷您只身一人,无牵无挂,就算受点儿苦、受点儿累也不妨事,可现在您若是吃了什么苦头,五姑娘不是要心疼的嘛!” 宗越的表情微微一变,沉默不语。 身为大理寺卿,李进察言观色的本事堪称一绝,因此立刻就捕捉到了宗越那微小的表情变化。 “侯爷您还没有成亲,对女人细腻的心思还没有深刻的体验,您要知道,便是您手上破了点皮,五姑娘都是会心疼的,您要是受了什么大罪,五姑娘不得哭成个泪人吗?有些事哪怕是计谋,为了五姑娘那也是万万做不得的啊!” 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眼神看了看李进,道:“清漪的心计城府不逊于本侯。” 李进一愣。 五姑娘的心计城府不逊于侯爷?那又怎么样? 心念急转,李进大概猜到宗越想要表达的意思,便道:“那也不成啊!就算五姑娘能理解您的所作所为,她也是会心疼的啊!您大概还没有体会过那种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的煎熬,那滋味儿,难受极了!” “什么事难受极了?”虞清漪踏进门来,先给李进行了个礼,“见过李大人。” 李进吓得腾地就站了起来:“使不得使不得!五姑娘快别多礼!” 第372章 维护 同样在朝堂为官,因为特殊的原因,李进这个大理寺卿跟宗越的接触比其他人要更多一些,他知道宗越虽然杀伐果断、手段雷霆,却并没有世人所想的那样不近人情,若有事,也是可以跟宗越讲道理的,至于讲不讲得通,就全凭个人的本事了。 原本李进是很难说服宗越的,宗越有自己的行事原则,不管李进的建议对他有利还是有弊,只要不会影响事情的成败,宗越一概不予采纳,这样的固执让李进十分头痛。 但最近李进却渐渐找到了说服宗越的方法,不是晓之以情,也不是动之以理,而是跟宗越谈论虞清漪喜怒哀乐,只要将宗越所做的事情跟虞清漪的悲喜联系起来,宗越的耳根子就变软了。 有了这个发现,李进就知道虞清漪在宗越心里的位置重要得出人意料。 李进虽然是大理寺卿,但却并不是那么刚正不阿的人,相反,他为人圆滑,很会审时度势,既然已经知道虞清漪在宗越心里十分重要,李进就不可能不重新考量他对虞清漪的态度,哪怕在李进的心里虞清漪一无是处,李进也会拿出最恭敬的态度来对待虞清漪。 虞清漪眨眨眼,不明白李进的恭敬从何而来,但想到宗越就在旁边,虞清漪便找到了答案。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话虽这样问,但虞清漪脚步不停,毫不犹豫地走向宗越。 “无妨,李大人是来与本侯闲聊的。”宗越自然而然地向虞清漪伸出了手,待虞清漪的手搭上来后就温柔地握住,“忙完了?” 先前蔺辰枫来了,不然宗越也不会一个人来接待李进。 来闲聊的李进狠狠抽了下嘴角。 来找青阳侯闲聊?放眼整个大楚,除了陛下还有谁能跟青阳侯聊得起来?这位侯爷不是真正的冷酷无情,却是真正的沉默寡言,跟他聊天那真是给自己添堵! 虞清漪也被这“闲聊”二字给逗笑了,却没有拆穿宗越的胡言乱语:“嗯,辰枫刚走。侯爷跟李大人在聊什么?” 在宗越身侧落座,虞清漪看向李进,笑得十分友好。 宗越瞧了李进一眼,默不作声。 “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这话李进自己都不相信,但事关朝堂隐秘,李进当然不会随便对虞清漪说起。 宗越淡定地说道:“那夜清漪也在。” 李进愣了愣,突然惊愕地瞪圆了眼睛:“侯爷您!您怎么能!” 宗越又沉默了起来。 虞清漪的视线在李进和宗越之间打了个转,见宗越打定主意不开口,李进却是急于得到一个解释,虞清漪只好绵声软语地开口。 “李大人是在跟侯爷聊前些日子‘仇人寻仇’的那件事,那天夜里我的确是跟侯爷在一起。怎么了?发生什么麻烦事了吗?” 虞清漪侧头看向宗越,眉眼间挂着一丝担忧。 “无事。”安抚虞清漪一句,宗越就给了李进一记冷眼,分明是在警告李进不要说些有的没的让虞清漪担心。 被瞪了一记冷眼,李进却觉得这样的宗越更加和蔼可亲了。 瞧瞧,谁说他们大楚的青阳侯冷血无情了?这不就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普通人吗? 但李进觉得这是个机会,便胆大包天地无视了宗越的警告。 “现在的确还没有发生什么麻烦的事情,但若侯爷一直如此,早晚都是要出事的!” 一听这话,宗越就猜到了李进的意图,当即沉下脸:“陌陵,送客!” 虞清漪挑眉:“急什么?” 她本没将李大人的话放在心上,但侯爷这一“送客”,她就上心了。 宗越的眸光微凝,一脸不高兴地看着虞清漪:“你跟他还有话要聊?” 虞清漪眉眼微挑,睨着宗越反问道:“不行?” 宗越顿时就没了话,虽然仍是一脸的不高兴,但却没有反驳虞清漪,也没有再让陌陵送客。 李进愣住。 从来都只有青阳侯威慑别人、压制别人,让别人畏怯,无话可说,今天他竟然见到青阳侯被别人压制了?!真是开了眼了! 李进越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以后若是对青阳侯有意见,就该先对五姑娘说,然后让五姑娘去劝说青阳侯。 虞清漪好笑地反握住宗越的手,然后问李进道:“李大人方才所说是什么意思?” 李进立刻就将自己对宗越的不满全都说了出来:“五姑娘,本官知道侯爷行事有自己的习惯和规矩,但本官还是希望侯爷能更加谨慎一些! 就比如那夜,那夜姑娘在场,想必都瞧见了,侯爷他办完事之后竟还要将人放到一处排列整齐,你说那场面若是叫不相关的人瞧见了可怎么办?“ 虞清漪瞧了宗越一眼,不急不缓地对李进说道:“可那之后不是要放一把火吗?既然都要烧个干净,那怎样摆都无所谓?” “本官与侯爷的分歧就在这里!”李进一脸正直地说道,“侯爷同五姑娘一样,认为反正都要一把火烧掉,怎样摆都无所谓,但本官认为那火它从小变大是需要时间的,侯爷放火之后便会离开,另外安排的武侯要等火势大了才会过去,而在侯爷离开之后、武侯赶到之前,事发现场是无人看管的状态,若是有英勇的百姓在这个时候冲进去救火,瞧见了里面的景象,那要怎么办?” 虞清漪了然地点点头:“李大人这样说,我就明白了,李大人是觉得那场面万一被人瞧见,大理寺要花更多心思善后,为了避免加重大理寺的负担,李大人希望侯爷能改一改他这个习惯,是这个意思?” 李进的表情立刻僵住,宗越的凤眸微亮,隐隐透出些许得意,不巧宗越的得意偏被洞察力敏锐的李进给看出来,李进顿时就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话……话也不能这样说,是?”李进干巴巴地笑了笑,“万一被人瞧见,麻烦的不仅仅是大理寺,侯爷也算是办事不利,会被陛下责备的!” 第373章 帮忙交朋友 “会吗?”虞清漪看着李进,眸光单纯而无辜,“陛下交给侯爷的任务分明只到放火为止,那之后的事情不是由武侯和大理寺负责吗?让不相关的人闯进事发现场是武侯的失职,不能给出让百姓信服的说法是大理寺办事不利,跟侯爷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进皱眉:“但若是事情发生在侯爷离开之后、武侯赶到之前,又该由谁来负责?” “当然是该武侯负责啊!”虞清漪不假思索道,“连李大人都知道侯爷会在何时离开现场,武侯怎会不知?他们明明知道,为什么不派人到现场去盯着?保护好现场、避免无关人士闯入现场难道不是陛下交给那些武侯的任务?” 李进竟无话反驳:“话是这样说没错……” 虞清漪立刻说道:“连李大人都认同那是武侯的任务,出了事当然该由他们负责啊!” 李进当场就想给自己一嘴巴。 他多什么话啊! 无视李进懊恼的神情,虞清漪继续说道:“任务都是陛下给的,侯爷、武侯卫和大理寺自当各司其职,就算侯爷是大楚名义上的三军统帅,也不能随便插手武侯卫和大理寺的事情? 但侯爷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武侯卫和大理寺若是觉得没有能力完成陛下安排的任务,那跟侯爷说一声便是,侯爷自会安排青阳侯府的人去做,保准能做得漂漂亮亮,不出一点儿差错,只是不管怎么说,李大人都不该跑到这里来抱怨侯爷行事欠妥?“ 李进哑口无言,宗越洋洋得意。 李进终于发现他错了,且错得离谱。 五姑娘是侯爷的心上人,不出意外便是未来的青阳侯夫人,她当然是一心向着侯爷的,怎会反过来帮他? “李大人怎么不说话?” 虞清漪一脸纯真地看着李进,但李进再也不会将她看做单纯无知的少女了。 “五姑娘言之有理,这事儿……本官应该去找武侯卫,是本官考虑不周,望侯爷和五姑娘见谅。” “倒是无妨,”虞清漪善解人意地一笑,“常言道能者多劳,侯爷文武双全、智谋无双,在旁人眼中近乎无所不能,李大人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时会立刻想到来找侯爷也是情理之中的。 若是旁的事情,侯爷当然可以帮大人解决,但这事儿本就是陛下特别吩咐的,也是陛下十分重视的,处理起来就应该更加谨慎一些,李大人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的确是这个道理。”李进无可反驳。 当初陛下将任务交给他们的时候,的确没有详细地划分好他们的职责,可有些事原本就是默认的,是不需要宣之于口的,而五姑娘今日所说,便是陛下当时没有明说的细节,是就算陛下没有明说他们也应该想到、做到的细节,他们做到了是应该,没做到就是失职。 但正如五姑娘所说,青阳侯文武双全,似乎无所不能,他们都习惯了依赖青阳侯,又因为青阳侯不善言辞,也不爱计较,他们就习惯为了自己的一点便利而让青阳侯付出更多,青阳侯接受他们的请求是应该的,拒绝了就是不近人情。 可那些事原本就是他们该做的,他们凭什么理直气壮地让青阳侯代劳呢? 不过就是仗着青阳侯的不计较罢了。 “五姑娘的话有如醍醐灌顶,让本官受益良多,今日是本官莽撞了,本官向侯爷道歉。”李进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给宗越作了个揖。 “无妨。”因为虞清漪的维护,宗越心情大好,连明嘲暗讽的话都没说一句。 虞清漪妖娆一笑:“李大人也不必这样客气,李大人和侯爷都是为陛下办事,为大楚办事,本就应该互帮互助、互相扶持,李大人若有疑惑,就尽管来问侯爷,只是他日侯爷若有疑惑,望李大人也能不吝赐教。” “这个当然!”李进一口应下,“侯爷含仁怀义,自与本官共事以来,一直对本官十分照顾,本官铭感五内,日后侯爷和五姑娘若是有用得着本官的地方,就尽管开口,本官愿效犬马之劳!” “李大人胸怀坦白、快人快语,当真是很合我意,我这儿有两坛陈年的好酒,不知李大人愿不愿意赏个脸,一起小酌几杯?”虞清漪这是向李进发出了结交的邀请。 李进一愣,但见宗越没有阻拦,李进就应了下来:“能与侯爷和五姑娘共饮是本官的荣幸,本官却之不恭。” 让扶俞去拿酒,虞清漪就将宗越和李进带到了赤枫山庄李风景最好的地方,而那邀请虽然是虞清漪发出的,真正跟李进对酌的却只有宗越一人。 虞清漪一个经商的,有肃国公、宗越、虞清尘和韩涔可以倚仗,哪里需要跟大理寺卿结交?虞清漪之所以会邀请李进,只是想给宗越一个跟李进亲近的机会。 虞清漪知道凭宗越和楚帝之间过于亲近的关系,宗越不便在朝堂上拉帮结派,更何况宗越自傲,本就不屑于拉帮结派,但与人结交、拓展人脉跟拉帮结派是不一样的。 楚帝的年纪越来越大了,等立下了太子、放权与太子之后,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维护宗越了。 前世是凤钊登上太子之位,顺利登基,然后就开始不择手段地铲除异己,今生事情有变,但从几位皇子目前的德行来看,他们跟凤钊没什么两样,都没有楚帝那样的胸襟,他们十有八九不会如楚帝那般信任宗越、重用宗越,相反,因为宗越握在手中的权势,大楚未来的太子很有可能因为忌惮而打压宗越,甚至会想要除掉宗越。 因为心里有这样的担心,所以虞清漪希望宗越能与更多有能力的人交心,唯有交了心成为挚友,那些人才会在宗越遇难时出手相助,不然孤立无援的宗越要如何与皇权抗争? 然而宗越本人不善言辞,看起来又是一副冷酷无情、薄情寡义的模样,凭他一己之力恐怕是交不到朋友,虞清漪便想帮他一帮,倒也不需要刻意向谁示好,只要在机会降临时抓住便好。 第374章 众生之一 有虞清漪在旁活跃气氛、引导话题,李进两杯酒下肚之后就放松了下来,不仅能针对虞清漪提出的问题侃侃而谈,甚至还敢随意向宗越搭话,竟没觉得跟宗越喝酒是一件需要小心翼翼对待的事情。 而宗越只是不善言辞,并不是不会说话,虞清漪和李进聊起来了,宗越就会在他有不同意见的地方加入讨论,也会在受到李进启发的时候跟李进进行更加深入的探讨,他直来直去、言简意赅的表达方式让李进能轻而易举地理解他的意思,交流起来反倒更加轻松。 一场酒局下来,宗越和李进更加了解彼此,李进解开了许多对宗越的误解,找到了跟宗越相处的方法,宗越也更清楚怎样安排才能让李进将他的才能发挥到极致。 送走李进,宗越和虞清漪携手并肩,踩着夕阳往清泠居回。 “清漪,你可愿嫁与本侯,做本侯的妻?” 宗越没头没脑的这一问惊得虞清漪立刻刹住了脚,惊愕不解地看着宗越:“侯爷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们都已经开始讨论提亲以及之后的事情了,侯爷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事儿了?这还需要问吗? 看着虞清漪,宗越素来刚毅冷硬的面庞被暖融融的夕阳渲染得分外柔和,那一对总是盛着冰冷的凤眸里也荡漾着温柔的光彩。 “只是突然想起本侯从来没有正式地询问过你的意见。” 虞清漪困惑地眨巴眨巴眼。 所以在他们闲来漫步的时候突如其来地问这么一句就正式了?侯爷对正式的理解这么随便吗? “那我……考虑考虑。” 宗越愣住:“考虑?” 怎么还要考虑?他们都已经开始筛选提亲的日子了,怎么还要考虑? 虞清漪一本正经地说道:“侯爷既然在这个时候问起了这件事,定然是经过谨慎的思考,才觉得有必要重新考虑一番,那我当然要再认真、谨慎地重新考虑了。侯爷这般认真,我怎么好敷衍?” 宗越傻眼,难得一脸呆相,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虞清漪噗嗤一乐。 这样的侯爷可真是太可爱了! 宗越回神,稍微用力却不舍得太用力地捏了一下虞清漪的手:“故意逗本侯?” 虞清漪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哪里敢逗侯爷?我可认真了!” “你不敢?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横了虞清漪一眼,宗越牵着虞清漪继续向前。 “当然有了!”虞清漪跟上宗越的脚步,心情很好,因而脚步轻快,略有些蹦蹦跳跳的,“侯爷气势逼人、不怒自威,连跟侯爷说话都会胆战心惊,哪里还敢冒犯侯爷?” “对旁人来说,的确如此,但你?”宗越轻轻哼了一声,“本侯在你面前哪来的气势和威严?” 清漪是他的暖阳,只要有清漪在身边,他的冷就凝不起来,连气势和威严都变得可以被轻易戳破。 虞清漪踢踢踏踏地走着:“因为我知道侯爷不会伤害我,所以不管侯爷是怎样严厉、冷酷的模样,我都不怕。” 虞清漪绵软的声音从心头划过,总能给宗越带来无限暖意。 “你了解便好。” 旁人的误解他不在乎,因为不在乎,所以在过去的那么些年里,他从未想过要改变自己,从未想过要迎合谁,从未因别人的言行而感到悲伤。 现在他仍然可以放任旁人误解他、畏惧他,却唯独不能容忍清漪的误解和畏惧。他在乎清漪的想法,在乎清漪的每一个想法,如果清漪不理解他,他会竭尽所能地向清漪解释,如果清漪可以理解他,那他会感受到莫大的幸福。 “但我希望侯爷可以被更多人理解,”虞清漪温柔地说道,“被人敬畏固然是一种荣耀,但侯爷虽然被称作小战神,却终究并不是超脱凡尘的神,侯爷跟芸芸众生一样,都只是这凡尘的一员而已。” 宗越的内心狠狠一震,凤眸微垂,只觉得心里酸涩不已。 年少时,父母会关心他,爱护他,不管他有多大的能力,在父母心里永远都是需要保护的孩子,那个时候他不知珍惜,总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成人,嫌弃父母的关怀和爱护是多余的。 后来他变成了孤身一人,才知道那样的关怀和爱护有多珍贵,因为再也没有人会问他累不累,也没有人担心他是否逞强带伤上阵。 再后来他战功赫赫和成了大楚的青阳侯,便有了小战神的名头,而这个名头并不只是一个虚名,它是旁人的信任,是旁人的依靠,也是旁人的希望,这三重大山压下来,让他再也不能在人前弯下腰背,他甚至不能将疲惫流露于表,否则将要面对的就是众人的失望甚至是指责。 这么多年过去,他怨过,骂过,失望过,然后渐渐习惯,渐渐麻木,他早已经不奢求还有人会将他当做寻常人一样关心,可他何其有幸,竟还能遇到一个会将他当做普通人一样关心的女人。 她说他并不是超脱凡尘的神,她说他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她知道他会累,知道他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因此她希望他能结交更多伙伴,更多对他有所帮助的伙伴。 细细想来,自从认识清漪之后,他的人脉就变广了,如虞清尘、东澜这样的人已经成才,可以与他共事、助他成事,如王川、秦羽这样的人各有所长,只要知人善任,他们就能各展所长,成就一番大事。如今他又常跟清漪一起去处理生意上的事情,跟商人也有了往来。 不得不承认,认识了这些人之后,他的办事效率比以前提高了不少。 宗越的心里满当当的,尽是虞清漪给他的温暖:“本侯会努力的。” 清漪这样帮他,他自己也该更加努力才是。 虞清漪轻轻一笑:“侯爷不必勉强自己,有我在呢。” “嗯。” 宗越握紧了虞清漪的手,身上的冷冽和煞气全都消散殆尽,整个人由内而外都温柔得不像话,顷刻间就变成了温润如玉的书生,哪里还有大楚小战神的影子? 瞧着这样的宗越,虞清漪微微一愣,旋即嘴角轻扬,笑得好不满足。 这或许才是侯爷卸下责任和防备之后的本来面目。 第375章 做坏事的时间到 这边虞清漪和宗越的生活里充满了温柔,那边虞清尘又趁着虞清漪不在做起了坏事。 “侯爷就这样放过凤钊了?”钱字号的内室里,虞清尘和东澜相对而坐,一脸冷然。 东澜淡定而温和地说道:“怎么可能,凤钊害得五姑娘过了一段着实艰难的日子,侯爷那样小肚鸡肠的男人,怎么可能放过凤钊?” “那他突然抽身是什么意思?”虞清尘冷眼看着东澜,那双跟虞清漪一模一样的桃花眼里盛着的却是跟宗越相似的冰冷和杀意。 对虞清尘的杀意视而不见,东澜不急不缓地说道:“花月尽心尽力地为清尘公子办事,赔上的或许是自己一生的幸福,五姑娘心生恻隐,约莫是想为花月留一条后路,恰好凤钊洗心革面,认识到自己以前是多么的混账,还向五姑娘道了歉,看在花月和侯爷的面子上,五姑娘便既往不咎。而侯爷整日与五姑娘在一起,实在是不好再有行动。” “看在花月和侯爷的面子上?”虞清尘拧眉,“关侯爷什么事?” 他能理解乖乖对花月的愧疚,但跟宗越有什么关系? 东澜耸耸肩,看起来也有些无奈:“听侯爷说,五姑娘一直觉得她之所以能跟侯爷走在一起,有一半得归功于凤钊,而这一半的功劳足以抵消他曾对五姑娘做过的恶事。” “哪有那么便宜!”虞清尘气得拍碎了一张黄梨花木的桌子。 乖乖之所以能跟宗越走在一起,那是宗越慧眼识珠,是乖乖足够优秀、足够有魅力,跟凤钊哪有半文钱的关系?若不是宗越长了眼,看到了乖乖的优秀,凤钊怕是要毁了乖乖的一生,这样的弥天大罪,岂是说抵消就能抵消的?? 东澜点点头,深表赞同地说道:“侯爷与清尘公子的想法一致,某也是这样想的,因此侯爷才让某来助公子一臂之力,侯爷的人可以用,但侯爷本人就不太方便再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了。” 虞清尘冷哼一声:“他倒是把自己撇了个干净!” 东澜笑笑:“侯爷只是想与五姑娘同进退。” 虞清尘便没有说话。 心知虞清尘已经接受了这个理由,东澜问道:“那么清尘公子现在有什么打算?凤钊已经彻底安分了下来,不仅没有拿回原本在他手中那些权力的打算,甚至好像对朝堂之事失去了兴趣一般,每日只是例行上朝,对政务不闻不问,陛下若是有事召见,他倒是会入宫面圣,认真地参与政务的讨论,但若陛下不召见他,他就待在三皇子府里与花月相伴,倒像是……真的爱上了花月一般。” 虞清尘的眼神冰冷,道:“他若是真的爱上了花月,那就不可能对权力弃之如敝。” “哦?”东澜挑眉,“此话怎讲?” 虞清尘瞧了东澜一眼,见东澜真的没有明白,就冷声解释道:“凤钊要娶哪个女人做妻可不是他自己说的算的,他若是真的爱上了花月,想娶花月为妻,那就必须手握权势,甚至要能跟青阳侯比肩,他才有资格跟陛下讨价还价,如若不然,他就只能听凭陛下摆布,而陛下是绝对不会允许堂堂皇子娶青楼女子为妻的。” “原来如此,”东澜了然地点点头,“看来清尘公子打从一开始就打算对凤钊使用美人计,不然也不会将花月一个姑娘家送去青楼做花魁。” 虞清尘冷冷地看了东澜一眼:“你知道得倒是不少。” 东澜淡定地笑道:“某既然已经打算在京城里生活,当然就要将京城里的各种事情都打听清楚,这是某的习惯。” “各种事情?”虞清尘挑眉。 东澜点点头:“各种事情。” 虞清尘没有再问:“最初并没有那样的打算,花月原本就是青楼女子,她的生母是江南一间青楼里的花魁,她从小在青楼里长大,只会做那些事。” 当年他遇到花月的时候,花月要被卖给当地一位手段残忍的豪绅,他至今仍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在见到他的那个瞬间,花月就扑到了他脚边儿,拽着他的衣角求他救她,而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半大孩子。 他一时兴起,就花了更高的价钱买下花月,将花月带回钱字号,让花月在钱字号做事,但花月真的什么都不会,她要么不动手,一动手指定就会帮倒忙,搞得钱字号里的人焦头烂额,最后什么事都不敢让她做,就差把她供起来了。 那个时候他的心气比现在更高,懂得事却比现在更少,见花月没用,就要赶花月离开。可花月什么都不会,若是离开钱字号,她恐怕连一日三餐都吃不上,因此花月说什么都不肯离开,甚至愿意回到青楼做事,只要他能保护她不受欺凌。 他觉得无所谓,就送花月回了青楼,谁知花月在青楼里如鱼得水,很快就将几份重要的情报送到了他手上,从那以后,花月就留在了青楼,而他也遵守承诺,一直保护着花月。 虞清尘继续说道:“我原本是打算用些更正直的手段来对付凤钊,谁知凤钊突然就迷上了花月,这么好的机会,我岂能错过?就算只是在凤钊身边放一个眼睛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的确如此,”若换做是东澜,东澜也会顺势而为,“但五姑娘大概是怕花月对凤钊动了真心,最后难以收场。” 想起虞清漪,虞清尘眼底的冰雪消融,显露出几分温暖:“乖乖就是心善,她只看到花月的付出,却没想过花月从我这里得了多少好处。这世上谁都不是傻子,没有好处的事情谁会做?” “是这个道理,”了解了虞清尘对花月的态度,东澜又问道,“那么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姜氏。”虞清尘十分果断地给了东澜答案,“淑妃总在陛下身边上蹿下跳,实在是碍眼。” 若是没有淑妃和姜氏的帮助,凤钊能成什么事? 第376章 侯爷不擅长 虞清尘和东澜密谈的第二天,这个消息就被送到了虞清漪面前。 “五姑娘,东澜和清尘公子昨日在钱字号碰面,似乎是要对姜氏做些什么。” 扶俞将一本白皮折子双手奉上,那里面记录的正是昨日虞清尘和东澜的对话,包括经由东澜之口说出的宗越的内心想法,一字不差。 虞清漪接过折子:“可以啊你们,都已经把人渗透进钱字号了?” 若不是他们的人在钱字号里站稳了脚,哪里能旁听清尘亲自参与的密谈? 扶俞颇有些骄傲地说道:“姑娘给属下等提供了足够的物力和财力,属下等若还是没有任何作为,就该自裁谢罪了。” 五姑娘到底只是个姑娘家,哪怕已经知道该发展自己的势力,她也不知道究竟该发展哪些势力、该怎样发展,故而五姑娘只是先一股脑地将物资、钱财丢给他们,然后扔给他们一句“壮大暗卫营”,就再没有过问过暗卫营这边的事情。 但他们都是作为暗卫被教养长大的,他们比五姑娘更清楚站在权力巅峰的人需要掌握怎样的势力,因此他们在招揽新人时目的性就很强,把人训练好了之后,就将人安排去了最合适的位置上。 这些事他和韩尽都曾向五姑娘禀报过,但不知道五姑娘是太信任他们还是怎样,从不曾问过细节,以至于时至今日,五姑娘恐怕都不清楚她手底下的暗卫营都在做些什么样的事情。 虞清漪翻开折子,一边看一边绵声软语地说道:“暗卫营这边的事情,我不大懂,便从来不问,但我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是该做的,却知道什么事是不该做的,因此你们只管随你们的心意、用你们的方式放手去做,我这儿若是有需要你们做的事情,我会与你们说,你们所做之事若是有不合我心意的地方,我也会与你们说。” 感觉自己的心思被虞清漪看穿,扶俞心神微凛,态度更加严肃、恭敬:“属下明白,姑娘放心,属下等定不会辜负姑娘的信任和期望!” 虞清漪合上了折子:“清尘想做什么都随他去,他若是有所疏漏,你们便帮他补上,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吃了亏。” 凤钊也好,姜氏也罢,对她来说都已经是无关紧要的存在了,但清尘和侯爷似乎还十分介意,既然如此,就随他们去,她总不能为了维护外人而让自己人心中委屈,更不用说清尘和侯爷都是在为她出这口恶气。 “喏!”扶俞领命,转身就离开了清泠居,将虞清漪的命令传递下去。 坐在书案后,虞清漪将那本折子展开铺在桌面上,一低眼就能看清上面的每一个字,那一页所记录的内容正是东澜向虞清尘解释宗越内心里真正的想法。 虞清漪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从旁边取出一本内里空白的白皮折子,提笔写下她所知道的姜氏成员的名字,有些人的名字她记不清楚,就用官职代替,而有些人的名字她记得清清楚楚,就在那个名字上面又画了一个圈。 “若风。” “属下在。”若风应声而出。 “拿着这个,去将这些人查清楚。”虞清漪说要查清楚,就是要连家里几口人、有没有外室都查清楚。 “喏!”若风一个字都不问,拿上折子就转身离开。 歪坐在椅子里,虞清漪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 姜氏在大楚也是赫赫有名的世家,往上三代都是朝廷重臣,树大根深,仅凭侯爷、清尘这几个后起之辈是绝无可能把姜氏连根拔起的,他们能做的,仅仅是削弱姜氏,离间姜氏跟淑妃、凤钊之间的关系,或者是像对待南梁那样,扶持一个愿意与他们结盟的新家主。 若选择前两种方法,定会引来姜氏的反击,到时候侯爷和清尘怕是难以全身而退,但若选择最后一种方法,扶持一个愿意与他们结盟的新家主,那他们不仅不会有所损失,甚至还能得到一个强大的助力。 在朝为官,永远都不会嫌弃盟友太多。 虞清漪认为她能想到的,宗越和虞清尘定然也能想到,而唯有她能做到的事情,便是根据前世的记忆找出那个最适合做盟友的人。 捕捉到轻微的脚步声,虞清漪抬头望向门口,果然就看到了信步而来的宗越。 虞清漪展颜,甜甜一笑:“侯爷。” “嗯,”从门外到门内,只是跨过一道门槛罢了,宗越的气质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因门里的这个书房里有虞清漪的存在,“在做什么?” 扶俞和若风都不在,是被她派出去做什么事了? 这一次住进赤枫山庄之后,扶俞和韩尽并没有回到虞清漪身边随行保护,扶俞作为虞清漪和外界联系的中间人,作为赤枫山庄的掌事者,负责帮虞清漪跑腿办事,韩尽则去了暗卫营,作为暗卫营的统领,掌管暗卫营里的大小诸事,虞清漪反倒是将若风留在了身边,走哪儿带哪儿,若是虞清漪连若风都打发出去了,定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办。 虞清漪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眉眼间的表情越来越温柔,越来越娇媚,连说话时的声音都裹了蜜一样甜美:“刚送走扶俞,正在想侯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宗越的凤眸中浮现出几分笑意,走过去把虞清漪捞起来,然后抱着虞清漪坐下:“你最近很爱待在书房。” 在宗越的怀里找一个舒服的地方窝好,虞清漪一脸不满地抱怨道:“侯爷来赤枫山庄是躲闲,可我一回来事情就都找上门来了。” 兴许因为外祖父和外祖母住在无忧雅居里,所以当她住在无忧雅居里的时候,根本就没人找她,可等她来到赤枫山庄,找她的人就多了起来,递上拜帖的、邀她出门的、毫无规矩直接找上门来的,总之都需要她亲自处理,要做的事情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需要本侯帮忙吗?”一方面,宗越是真的心疼虞清漪,想要帮虞清漪分担一些,另一方面宗越实在好奇虞清漪每日在处理的都是些什么事。 虞清漪摇了摇头:“这些事侯爷不擅长。” 第377章 小吵怡情 宗越挑眉:“本侯不擅长?” 不是他自傲,他除了不善言辞,还有什么事是不擅长的? 虞清漪便将她桌上的一封请帖拿起来塞进了宗越手里:“给。” 宗越好奇地将请帖打开,只看了一遍就将请帖还给了虞清漪,一语不发,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这些个花宴、诗会什么的,的确是他不擅长的。 眼神微微一闪,宗越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又从虞清漪手里拿走那封请帖,打开来仔细看了看。 “二皇子妃的邀请?她与你有交情?” 虞清漪摇摇头:“没有。” “那她为什么邀请你?”宗越不解地看着虞清漪。 虞清漪随口答道:“我若是去了,她与我不就有交情了吗?” 二皇子妃从去年就开始给她送请帖,不管她拒绝多少次,二皇子妃都锲而不舍,她其实很好奇二皇子妃找她什么事,但在她的印象中,二皇子妃似乎不是什么好人,因此她一直没有赴二皇子妃的约。 “别去了,”宗越的眼神一沉,竟是直接用内力将请帖震了个稀碎,“二皇子府上的宴会都无聊至极。” 虞清漪微愣:“侯爷这样一说,我反倒是有些好奇了。” 宗越横了虞清漪一眼:“没什么可好奇的,有那时间,你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有意义的事情?”虞清漪眨巴着一双桃花眼看着宗越,“比如什么事?” “比如……比如你那个表姐近日就要到了。”宗越觉得自己真是机灵,竟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一件正经事来。 “修雅表姐要到了?”惊喜只在虞清漪的脸上停留片刻就变成了无奈和疑惑,“这都过去多久了?她怎么才到?” “半路被人掳了去。”宗越说得随便,虞清漪却吓了一大跳。 “被人掳了去?!”虞清漪瞠圆了眼睛看着宗越,“被谁?” “山匪,”宗越淡定地说道,“收到消息的时候,本侯就派人去救她,但她不依,非留在山上将匪寨闹了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然后才重新踏上来京城的路。” 闻言,虞清漪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然后嘴角狠狠一抽,干笑两声:“呵呵,真不愧是我修雅表姐。” 她真是傻了,同是段氏出身,修雅表姐因为常在西北肃国公府,拳脚功夫不知道比她好了多少,她根本没必要担心修雅表姐。 “幸好联姻的事情还没有定论,不然等修雅表姐来了,便什么都来不及了。” 宗越不语。 段氏的人都是忠肝义胆、心怀大义的人,但无疑也都是肆意妄为的人,尤其是那些无官无职的,行事真正是全凭心情,谁都管不住。 “皇甫靖也快到京城了。” “这事儿我倒是知道,”虞清漪道,“不过他不在南梁稳固权势,亲自跑来大楚做什么?” 宗越扫了虞清漪一眼,抿了抿嘴:“不知。” 没注意到宗越情绪上微妙的变化,虞清漪随口问道:“那川山王是不是也会来?” 宗越低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虞清漪:“你想见他?” “啊?”虞清漪仰脸看向宗越,终于发现了宗越的不对劲儿,眉眼一弯就笑了起来,故意对宗越说道,“说起来自上次在南梁一别,的确有很长时间了,而且当时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好好跟川山王道别,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我还真想见一见他呢。” 宗越绷着脸盯着虞清漪,突然抱着虞清漪站起身来,将虞清漪往椅子上一放转身就走。 虞清漪一愣,大笑着起身追了上去:“侯爷,生气了?别啊,我说笑的!” 宗越不理,抬脚跨出了书房。 虞清漪紧随其后:“真生气了?奇了怪了,京城里那么多青年才俊,可不管我跟谁要好,侯爷都不曾在意,怎的就莫名其妙地在意起川山王来了?” 宗越的脚步猛然停住,转身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看着虞清漪:“是莫名其妙吗?”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难道不是吗?” 宗越答不出来,却又觉得自己没错,想要离开,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甘,于是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沉默地盯着虞清漪。 虞清漪不明所以,因为宗越的介意、醋意和怒意都来得毫无道理,虞清漪寻不到因,便猜不出宗越的想法,宗越不明说、不解释,她就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宗越,完全不知道该怎样消除宗越的不开心。 两个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地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宗越突然一把将虞清漪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回到了书房里。 虞清漪惊呼一声,却没有反抗,只挂在宗越的肩膀上,任由宗越扛着她进了书房。 砰地一声巨响,书房的门被宗越摔上,若风感觉不妙,当即就要跟进去,却被陌陵给拦住了去路。 “别不识趣。”陌陵面无表情地看着若风。 若风也同样面色冰冷地看着陌陵:“让开!” 陌陵皱了皱眉。 若风怎么生气了? 因为相信宗越不论如何都不会伤害虞清漪,加上虞清漪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所以陌陵只将宗越和虞清漪之间的吵闹当做是夫妻之间的吵架,尤其方才虞清漪并没有反抗宗越,陌陵就觉得他们不应该跟进屋里妨碍人家小两口交流感情。 “现在不是你该出场的时候。” 常言道夫妻吵架狗不理,常言又道床头打架床尾和,侯爷和五姑娘双双进屋还能做什么去?这是他们做属下的该跟进去的情况吗?若风看起来挺机灵的,怎么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呢? “我让你让开!”若风动手就要推开陌陵。 陌陵随意地格挡一下就将若风逼回了原位,皱着眉狐疑地看着若风:“五姑娘方才没有喊你,你便不能进去。” 若风懒得跟陌陵废话,直接动手攻击陌陵。 陌陵一头雾水,只觉得若风莫名其妙,却还是见招拆招地跟若风打起来了,但始终都将若风挡在离书房稍远的位置上。 若风气红了眼,下手就更狠了。 两人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书房里的宗越和虞清漪。 “滚!”宗越冷声怒吼。 虞清漪温温软软的声音紧随其后:“若风,退下。” 若风这才安静下来。 陌陵揉揉被若风踹疼的胸口,离若风远了一些。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第378章 段修雅到 盛夏,段修雅姗姗来迟,巧的是南梁的新太子皇甫靖跟段修雅在同一天抵达大楚京城,段修雅在前,皇甫靖在后。 策马赶到城门口,虞清漪远远地就瞧见了一名劲装女子,那女子一手牵马,一手提剑,一身江湖气,在京城的城门口格外显眼,眼见着那女子就要踏进城门,虞清漪赶忙出声。 “修雅表姐!” 听到自己的名字,段修雅停下脚步,扭头向后望去,就瞧见紫衣少女策马而来,那一身刺绣精致的艳紫色华服跟她座下的骏马一点儿都不相配。 不做他想,这定然就是她那个据说行事十分张扬的清漪表妹了? 段修雅牵着马离开排队入城的队列。 “吁——”虞清漪勒马急停,马还没挺稳,虞清漪就跃身而下,飘然落地,“幸好赶上了!” 惊艳于虞清漪矫捷的身手,段修雅重新将虞清漪打量一番:“你这是一早起了就出城玩儿去了?” 虞清漪道:“我现在住在城外的庄子里,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在城里,表姐你是想住城外还是城里?” 段修雅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城外,但是先带我去给祖父、祖母请安。” 她的祖父、祖母只有在这个小表妹面前才是宽容慈爱的,对其他孙辈要多严格就有多严格,她才不去跟祖父、祖母一起住。 “行,那咱们就先入城。”话音落,虞清漪就牵着马直接走向城门卫。 段修雅挑眉,牵着马跟上。 “五姑娘!”见虞清漪过来,城门外便向虞清漪抱拳一拜,顺便看了眼段修雅,将段修雅的样貌记了下来。 他们方才听五姑娘管这位这姑娘叫“表姐”,那应该就是段氏的人,他们当然要记记清楚。 虞清漪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碎银,速度极快地塞进了城门卫的手里:“兄弟们值守辛苦了,我请兄弟们喝酒。” 城门卫熟练地将碎银收起来,一看就是经常做这种事:“五姑娘客气了。侯爷一个时辰之前来这里巡视过,听说之后要去右骁卫的官署,至于侯爷现在到底在哪儿,卑职就不清楚了。” “多谢。”宗越今日的行程虞清漪比谁都清楚,但还是向城门卫道了谢,然后就领着段修雅踏进了京城。 段修雅狐疑地盯着虞清漪的背影:“你买通那些城门卫,就是为了打听青阳侯的行踪?” 她这一路走来,听说了不少与青阳侯和她这表妹有关的事情,但不是说青阳侯对表妹情真意切吗?怎的表妹还要查探青阳侯? 不知道段修雅在想些什么,虞清漪道:“我真的只是想请他们喝酒,套个交情好方便日后出入,但他们不愿白拿我的钱,总是会将他们所知道的、跟侯爷有关的事情说与我听。” 虞清漪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段修雅皱起了眉:“他们这样随便泄露大楚重臣的行踪,难道不算渎职吗?” “额……”虞清漪着实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 若比照军规来看,城门卫的行为的确是渎职,但城门卫只将侯爷的行踪泄露给她,应该不算渎职? 而且城门卫这点儿小动作侯爷不可能不知道,不然只是守着城门的小兵,怎么可能知道侯爷的来处和去处?侯爷都没有惩罚他们,旁人便没有责备他们渎职的立场。 “是侯爷想让他们将自己的行踪透露给我罢了,不然几个守城的士卒怎么可能会知道侯爷的行踪?”余光瞄见街边儿的面摊,虞清漪立刻转移话题,“表姐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碗面再去见外祖父和外祖母?” 段修雅不疑有他,只当虞清漪真的是在关心她,便往面摊扫了一眼,道:“快到午时了。” 她现在去见祖父、祖母,正好能赶上午膳,她得陪祖父、祖母用,若是先在外边吃了,待会儿可就要受罪了。 “倒也是。” 姐妹二人很快就到了无忧雅居,段修雅一看到牌匾上的“无忧雅居”四个字,就笑着说道:“这名字一看就知道是你取的,清尘那个爱出风头的小子定然没有这份寻求安逸的心。” 将两人的马交给迎出来的下人,虞清漪好奇地问道:“清尘很爱出风头吗?” 她倒觉得清尘挺稳重的。 段修雅道:“那小子是后来跟天源先生去了青山之后才从天源先生那里学来一身儒雅的书卷气,在那之前他就像是只骄傲的孔雀,不管学会了什么都要展示出来炫耀一番,若有人夸他,那他的尾巴就能翘到天上去。” “表姐可饶了我!”虞清尘从里面出来,一脸无奈,“难得乖乖不知道我小时候做的那些蠢事儿,结果表姐才刚到,连我的面儿都没见着就先揭我的底儿,我在乖乖心里的模样怕是要彻底毁了。” 见到虞清尘,段修雅的脚步猛地顿住,视线在虞清尘和虞清漪之间打了几个转,表情越来越古怪。 “这些年你们兄妹两个一直没在一起,现在乍一看到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还真是怪吓人的。” 虞清漪立刻向段修雅求助,道:“可不是嘛!表姐你快帮我说说他,让他把他那张面具给戴上!” “等见过祖父、祖母之后,我帮你说他。”弟弟妹妹如此活泼,还愿意与她亲近,段修雅很高兴。 虞清尘横了虞清漪一眼,对段修雅说道:“外祖父、外祖母正在里边等着呢。” 闻言,段修雅深吸一口气,一副即将慷慨就义的模样:“走!” 肃国公夫妇所住的院子才得了名字,叫峥嵘阁,是肃国公取的名字,只因院子里有一座小阁楼,阁楼里放着的全是肃国公征战一生得来的战利品,肃国公先是给那座阁楼取了“峥嵘阁”这个名字,后来想了想,就将牌匾挪到了院门口,而那座阁楼便没了名字,肃国公也不打算再给它取名字。 得知段修雅到了,二老就坐在峥嵘阁的堂厅里,等段修雅到了,看到的就是一脸肃容端坐在主位上两位不怒自威的老人。 段修雅暗自叹了口气。 她还以为这二老来了京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两个外孙,怎么说也会变得慈爱一些,结果还是这样威严。 “孙女修雅,请祖父、祖母安。” 第379章 凭什么呢 肃国公面无表情地看着段修雅,冷硬的语气里隐隐透出几分不悦:“腊月里五丫头就给你去了信儿,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段修雅的心里一咯噔,小心翼翼地说道:“孙女在路上遭遇山匪,耽搁了一些时日。” 肃国公冷哼一声:“玩了个痛快才过来?” 丧夫之后段修雅就一直住在西北肃国公府,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肃国公怎么可能不知道? 段修雅聪明地闭口不言。 被祖父责问的时候,一定不能辩解,万一被祖父抓到漏洞,只会被骂得更惨。 “起来说话。”已经习惯了肃国公和孙辈的相处模式,肃国公夫人适时地给出了台阶。 “谢祖父、祖母。”段修雅赶忙站起来。 “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肃国公冷声问道。 肃国公夫人不满地在肃国公的胳膊上拍了一下:“修雅才刚到,你跟她说这个做什么?” 肃国公不为所动,板着脸说道:“所有人都在等她一个!” 而这个“所有人”其实只有肃国公和虞清漪,因为段修雅没到,也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所以肃国公只跟楚帝提起了往和亲队伍里安排细作的事情,并没有提起想让段修雅陪嫁的事情。 但南梁的新太子今日就到了,他们得尽快做出决定,不然就来不及安排了。 “是孙女的不是,”段修雅立即认错,“但……但孙女还没有考虑清楚。” “还没有考虑清楚?”肃国公微怒,“从西北到京城这段路你走了半年多,还没考虑清楚?路上只想着游山玩水了是吗?!” 肃国公怒喝一声,连虞清尘和虞清漪都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他们两个还是头一次见到气魄如此骇人的肃国公。 但到底是见多了肃国公慈祥的一面,哪怕是在肃国公发怒的时候,虞清尘和虞清漪也不会像段修雅那样怕到脸色惨白,一句话都不敢说。 “外祖父怎么就生气了呢?”虞清漪快步跑上前去,殷勤地给肃国公倒了杯茶,“来,喝杯您最喜欢的秦山云雾,消消气。” 肃国公面色稍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段修雅撇撇嘴。 果然祖父最疼爱的就是清漪表妹,只是得了清漪表妹一杯茶罢了,那火气还真是说没就没。 不过想起虞清漪小时候那一副小可怜的模样,段修雅倒也不觉得嫉恨,毕竟那个时候,她也是很疼爱虞清漪的。 站在肃国公身侧,虞清漪绵声软语地说道:“外祖父,您就让修雅表姐再多考虑几日,反正南梁的新太子今日才到,少说也要在京城里待上月余,咱们还有时间。” 见肃国公的面色又缓和了几分,虞清漪继续说道:“而且这事儿对咱们来说是政务、是公事,但对修雅表姐来说可是关乎后半辈子的大事,若真的去了南梁,往后的日子过得好还是不好就全靠修雅表姐一个人了,咱们都帮不上忙,这等大事,只考虑半年怎么够?” 肃国公斜眼睨着虞清漪,冷哼一声,道:“就你懂得多!” 虞清漪咧嘴嘿嘿一笑:“正巧孙女跟南梁的新太子有些交情,且让修雅表姐跟那新太子接触接触。” 肃国公瞧了不敢说话的段修雅一眼,放下了茶杯:“罢了,摆膳。” “喏。”装模作样地冲肃国公福了福身,虞清漪连跑带跳地出门去,路过段修雅身边时还顺便将段修雅牵走了。 “这丫头!别跑,慢着点儿!”肃国公夫人不放心地高声叮嘱。 “知道了!外祖母放心!”话音未落,虞清漪和段修雅就已经跑没了影儿。 跑出峥嵘阁,虞清漪就收敛了活泼,也放开了段修雅的手。 “多谢表妹。”段修雅知道虞清漪是见她怕了,才故意把她带出来。 “表姐不必与我客气,”虞清漪笑了笑,“不管有多护短,外祖父终究是个男人,他们男人脑子里想的东西,跟咱们女人不一样,和亲陪嫁的事情还不急着做出决定,表姐慢慢想。” “我……”段修雅迟疑道,“我不是没有想好,我是……我是不想去。” 段修雅越说声音越小。 “是嘛。”虞清漪的语气平淡,也没有追问缘由的打算,好像这件事并不重要似的。 段修雅困惑地看着虞清漪:“表妹不问一问原因吗?” “这有什么好问的?不想就是不想呗,”虞清漪不以为意,“陪嫁便是要去南梁,不仅远离了家人,甚至远离了故土,谁愿意啊?” 听虞清漪这样一说,段修雅心中的羞愧和自我厌弃就减少了几分,但转念一想,段修雅就觉得虞清漪只是在宽慰她。 “人都说表妹唯利是图、嚣张跋扈,但我却觉得表妹心地善良,又温柔体贴。” 虞清漪眨了眨眼,不解地看向段修雅:“表姐何出此言?” 段修雅道:“我知道身为段氏儿女,理应以国之大事为重,既然祖父觉得我是最合适的人选,那我就该挺身而出,为君分忧、为国效力,但是我……” “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不任官职,也不食俸禄,既得不到名,也得不到利,愿意牺牲自己帮他们这个忙是我们高风亮节,不愿意也是人之常情,哪有什么应不应该?”虞清漪轻声一哂,“若说应该,那些朝廷重臣才应该动动脑子想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而不是让一个女人牺牲自己的下半辈子。” 段修雅愣住。 愿意牺牲是高风亮节,不愿意是人之常情?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可是身为段氏儿女……” 虞清漪打断段修雅的话,抢着说道:“这天下只有姓段的一户人家吗?段氏有责任、有义务,其他人就没有吗?凭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段氏来扛吗?就因为段氏比别人强?又有谁知道我们的强是怎么来的?” 生在段氏,为了变强他们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而他们得到的回报就是牺牲?一点好处都不给就想让他们牺牲,凭什么? 第380章 侯爷等很久了吗 听了虞清漪的一番话,段修雅更加迷茫,所幸虞清漪已经帮她争取到了更多的思考时间,段修雅便也不逼迫自己,只等见过皇甫靖之后再认真思考。 而虞清漪在无忧雅居里陪肃国公夫妇用了一顿午膳之后就离开了,但才刚出门就碰到了秦羽。 “少将军?”拉住刚要跑起来的马,虞清漪惊讶地看着一身轻甲的秦羽,“在武侯卫任职?” 秦羽点点头,笑得爽朗又温柔:“之前去西北看了看,便觉得我还是适合留在京城。” 虞清漪又将秦羽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笑着调侃道:“果然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少将军穿上这身轻甲之后才真正有了将门之后的英武,以前不管怎么瞧都只是个贵胄公子。少将军这是要去上职还是刚刚下职?” “刚下职,听人说你进城了,就过来看看,”眼神微微一闪,秦羽也调侃虞清漪道,“如今想要见你一面真是比登天还难。” 虞清漪轻轻一笑:“这有什么难的?我不是在无忧雅居就是在赤枫山庄,少将军若是来访,我岂会避而不见?” 秦羽笑而不语。 不是虞清漪会避而不见,是青阳侯根本就不给他接近虞清漪的机会,以前他不在朝中任职,青阳侯还管不着他,但现在他入了武侯卫,就相当于在青阳侯手下做事,青阳侯想找点什么事绊住他简直轻而易举。 今日多亏青阳侯被事情绊住了,不然他还是见不到虞清漪。 “走,我送你出城。”他想再跟虞清漪说说话。 “啊……这个……”虞清漪歉然一笑,“我现在不出城。” 秦羽挑眉:“去望月酒楼?” “也不是,”虞清漪难得有些扭捏,见秦羽一脸困惑地盯着她,好像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虞清漪只好说道,“我到皇宫门口去等侯爷。” “青阳侯?”秦羽险些没绷住表情,“青阳侯负责接待南梁的新太子,这会儿应该还在宫里忙着。” 隐在暗处的仇九忍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忍住,擅自跳了出来:“不劳少将军费心,侯爷正走在出宫的路上,五姑娘现在过去,刚好能在皇宫门口跟侯爷相遇。” 秦羽的笑容到底还是褪了下去,神情莫测地看向仇九:“你是青阳侯的人?” 仇九拱手向秦羽作了个揖,道:“在下仇九,于侯爷麾下效命,现在奉侯爷之命,来接五姑娘去跟侯爷汇合。” 虞清漪觉得气氛突然变得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 秦羽沉默一阵,废了好大力气才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重新对虞清漪展露笑容。 “那我陪你过去,不然一个人也太无聊了。” “……好。”虞清漪想说她一个人速度会更快,但想到她跟秦羽许久未见,秦羽又是专门来找她的,或许是有什么事想要跟她说,便答应了同行。 但路上秦羽一件正经事都没说,只问了问虞清漪的近况,又给虞清漪讲了讲他自己、王川和路倩的近况,全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等两个人晃到皇宫门前,宗越和皇甫靖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远远地瞧见虞清漪和秦羽二人并肩而来,优哉游哉,皇甫靖颇有些诧异。 “那是怎么回事?”皇甫靖问宗越,“你跟五姑娘吵架了?” 不对啊,他跟青阳侯在大楚的皇宫门前站了半天,不就是在等五姑娘吗?若是吵架,五姑娘怎么会专程来这里找青阳侯? “没有。”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扫了皇甫靖一眼,宗越迈步向前,主动走向虞清漪。 瞧见宗越,虞清漪立刻扬起一个娇媚的笑容,可不等虞清漪开口跟宗越打招呼,秦羽就先开了口。 “侯爷竟然已经出宫了?在这里等很久了吗?”动作潇洒地翻身下马,秦羽看着宗越,笑容亲切,“若早知道侯爷这么快就能出宫,我便不拉着五姑娘闲聊了。” 宗越拉住虞清漪的缰绳,仰头望着虞清漪,连余光都没分给秦羽,却还是给了秦羽回应:“无妨,本侯原本还担心清漪到得太早,等得辛苦,多亏有你,才让清漪免去了日晒之苦,有你陪着,清漪也不会觉得无趣。” 虞清漪歪了歪头,还是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明明侯爷和少将军都客客气气的,可她怎么就是觉得夹在这两人中间如坐针毡? 搭着宗越的手下马,虞清漪歉然地看着宗越:“侯爷等很久了吗?” 宗越的凤眸中划过一丝笑意:“没有很久。” “怎么没有很久?本宫可是在这里陪青阳侯站了足足两刻钟,正午这大太阳晒得人头晕,”从容地走到宗越身侧,皇甫靖看着虞清漪,戏谑道,“许久未见,五姑娘的派头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皇甫靖一开口就揶揄虞清漪,虞清漪当然就不会客气:“太子殿下不去驿馆,非黏着我们侯爷做什么?可是想念侯爷的鞭策了?” 皇甫靖面色一变,略有些忌惮地瞧了宗越一眼,然后瞪着虞清漪说道:“本宫现在可是南梁的太子,自然有南梁的太傅教导,有南梁的百姓鞭策,可不敢再劳烦青阳侯。” 青阳侯的心眼儿多得跟筛子似的,又对大楚忠心耿耿,事事都为大楚考虑,他可不敢再随便接近青阳侯了,保不齐就要被青阳侯蒙骗,做出什么对南梁不利的决定。 “呦!许久未见,太子殿下变聪明了啊!”虞清漪故意摆出一副惊喜的表情。 皇甫靖磨了磨牙:“许久未见,五姑娘倒是变活泼了。” “有吗?”虞清漪歪了歪头,然后一脸疑惑地看向宗越,“我比以前活泼了吗?” “嗯,”宗越顺手帮虞清漪理好碎发,“这样很好。” 唯有心中的阴霾散去,人才会变得活泼,他喜欢看到清漪活泼的样子。 虞清漪弯起眉眼甜甜一笑:“侯爷喜欢便好。” 秦羽不自觉地咬紧了后槽牙,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皇甫靖看了秦羽一眼,便对宗越和虞清漪说道:“想要恩爱,麻烦你们回家恩爱去,本宫远道而来,你二人难道不该尽一尽地主之谊,带本宫领略领略大楚风采吗?” 听到这话,虞清漪不答,只看向宗越,等着宗越做决定。 宗越满心欢喜,连语气都柔和了两分:“本侯已有安排。” 第381章 贤婿啊 望月酒楼里,皇甫靖黑着脸瞪着宗越。 “堂堂大楚青阳侯,请本宫吃顿饭竟然还要到自家的酒楼里来,你寒不寒碜啊?” 皇甫靖觉得他被敷衍了。 宗越冷声说道:“你既然已经查到望月酒楼是清漪名下的产业,怎么不继续查一查望月酒楼在京城里的名声?” “本宫当然都查清楚了!”皇甫靖愤愤地说道,“但就算这里是京城里数一数二、颇具盛名的酒楼,你在这里用膳也不需要付钱!” 宗越不慌不忙地说道:“殿下只在意本侯有没有付钱?那你觉得街对面那个面摊怎么样?那里的阳春面三文钱一碗,本侯觉得不错。” 皇甫靖气得哑口无言。 他们说的是一回事儿吗?! 虞清漪慢条斯理地给皇甫靖递过去一杯茶:“殿下当上南梁的太子之后就高枕无忧了吗?是不是因为松懈了太久,所以连控制情绪都不会了?你把什么都写在了脸上,倒是方便了南梁的大臣。” 皇甫靖自嘲一笑:“本宫在旁人面前当然会做好表面功夫,但在你二人面前……本宫何必白费力气?” 反正不管他怎样隐藏自己的心思,都会被这两个人看透。 川山王说得对,跟这两个人交往,最好有话直说,不然辛苦的是自己,吃亏的也是自己,不如坦诚相待,说不定还能得到这两个人的好感,获得些许好处。 总之不要在这两个人面前自作聪明。 虞清漪笑了笑:“隔墙有耳,越是身居高位,就越是要小心提防,哪怕你觉得周围只有自己人,也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该说的千万不能说,不该做的千万不能做。” 皇甫靖挑眉:“哪怕是在你们的地盘上?” “哪怕是在我们的地盘上,”虞清漪点点头,又道,“虽然大部分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但解决起来那么麻烦,为什么不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尽量避免呢?” 皇甫靖冲天翻了个白眼,混不吝地说道:“反正本宫现在是在大楚的京城里,周围十有八九都是你们大楚人,就算真的出了事,也是你二人比较麻烦,与本宫来说并无大碍。” 虞清漪笑容妖冶地瞧了皇甫靖一眼,并没有说话。 皇甫靖莫名打了个哆嗦,咧了咧嘴便低头喝茶。 外面突然吵闹起来,宗越侧头看向虞清漪,果然就看到了虞清漪冰冷的侧脸。 宗越握住了虞清漪的手,柔声安抚道:“无事,本侯去打发他走。” “不必,”虞清漪站起身,面若寒霜,“侯爷在这里陪太子殿下说说话,我去去就回。” 话音落,虞清漪转身就离开了雅间,脚步坚定,没有一丝迟疑。 宗越的眸光微凝,凤眸中冷冽异常。 皇甫靖不明所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雅间外面突然喧哗起来,难道是有人来闹事?但以青阳侯在大楚的凶名和威望,会有人敢来望月酒楼里闹事吗? 皇甫靖好奇极了,却不好当着宗越的面儿出去看热闹。 而宗越虽然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不好奇,却十分担心虞清漪,干脆就起身走到了门外,站在望月酒楼三楼的走廊上低眼望向一楼的大堂。 皇甫靖赶忙跟了出去。 虞清漪沿着楼梯盘旋而下,当看到醉醺醺的虞亮时,虞清漪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住眼中的冷意和厌恶。 虞亮仍旧穿着一身锦缎衣裳,但那身衣裳皱皱巴巴的,衣襟上还沾着污渍,瞧见虞清漪,虞亮就扒开挡在他面前的人,摇摇晃晃地走向虞清漪。 “虞清漪!” 虞清漪眸光冰冷地看着虞亮,一动不动,一语不发。 虞亮晃到虞清漪的面前,指着虞清漪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孝女!不孝!你娘当初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嗯?你就是个扫把星!你克死了你娘,现在又想克死我了?我告诉你,没门!” 虞清漪终于开口,但那一贯温软的声音此时却冷得骇人:“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事?是欠了谁家的酒钱,还是没钱去逛青楼了?” “你放屁!本相可是大楚的丞相,本相会没有钱?本相有的是钱!”虞亮哈哈大笑起来,“我跟你说,前几日,工部那个狗东西才送了一尊玉佛给本相,他办事不利,出了岔子,想让本相在陛下面前帮他说几句好话,就送了一尊玉佛来贿赂本相,本相告诉你啊,你把那尊玉佛敲碎了,那里边啊,都是金子!” 虞清漪突然轻笑一声,声音也温柔了下来:“还有呢?还有谁给你送了这样的好东西?” 虞亮突然警惕地看着虞清漪:“你想干什么?本相告诉你,那些东西都是留给本相的嫡子的!嫡子,你知道吗?” 虞清漪嗤笑一声:“嫡子?相爷哪里来的嫡子?” “本相有!本相是有嫡子的!”虞亮一脸得意,“你们都不知道,本相在南边娶了个如花四女的商家女,那女人没读过书,俗不可耐,但是够蠢,她跟了本相十几年,都不知道本相是大楚的丞相,更不知道本相另有家室,她给本相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呢!” 虞清漪的脸色迅速阴沉了下去,虞亮骂她不孝的时候她都没有生气,此刻却是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发抖。 “你宁愿认陈三娘的两个儿子做嫡子,也不认清尘?你真的……你可真的是……”虞清漪气得脑子发蒙,竟连咒骂虞亮的话都想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流了出来。 事到如今,他在想起嫡子的时候想到的竟然不是清尘,而是陈三娘的那两个儿子?呵! “清漪!”宗越从楼上飞身而下,身形一闪就到了虞清漪身侧,温柔地抱住了浑身发抖的虞清漪,“别气,乖,别生气。” 虞清漪抓紧宗越的衣襟:“他这可真是酒后吐真言啊!” 宗越轻轻拍着虞清漪的背,柔声安抚道:“没事,他不认就不认,虞清尘那样骄傲,定然也不稀罕做他的嫡子。” 宗越话音刚落,衣袖就被虞亮给拽住了。 “青阳侯?果然是青阳侯啊!贤婿,来,陪本相喝一杯!” 第382章 打晕带走 宗越皱了皱眉,虽然不喜,却没有理会虞亮。 “若风,带你们五姑娘上楼去。” 若风从暗处现身,但看着怒意未消的虞清漪却有些不知所措。 五姑娘还攥着青阳侯的衣裳,侯爷也还搂着五姑娘,这让他怎么带走五姑娘? “我不走!”虞清漪也不知道是跟谁在置气,死死攥着宗越的衣裳不肯松手。 宗越暗叹一口气。 半个月前,楚帝下旨革了虞亮的职,在圣旨被送到相府之前,所有知情者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三缄其口,因此虞亮事先没有听到一点儿消息,就那样毫无防备地从云端跌落,骤然从大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变成了平民百姓。 虞亮当然不甘心,但已经成为平民的他没有资格入宫面圣,以前与他交好的同僚不愿与他再有牵扯,都对他避而不见,而那些与他交恶的极尽所能地落井下石,让虞亮对他们避如蛇蝎。 虞亮求助无门,心里也清楚自己的前程彻底毁了,但他不反思自己,反倒迁怒虞清漪,三不五时地就跑来望月酒楼闹事,不管虞清漪在不在,他都要骂上一阵,偏偏他是虞清漪的亲生父亲,谁都不敢真的把他怎么样。 宗越正想派人去请肃国公,却见江氏走进了望月酒楼。 虞亮被革职之后,楚帝顾念多年的君臣情分,并没有收回相府,但虞亮失了地位,又没有俸禄,相府里的下人跑了大半,还偷走相府里不少值钱的东西,虞亮自暴自弃、终日酗酒更是让越来越拮据的相府雪上加霜。 但江氏却出奇地平静,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就好像早有预料一般,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虞亮总到望月酒楼闹事的事情,江氏是知道的,因为觉得虞亮被革职一事不可能跟虞清漪没有关系,所以江氏一直没管,但虞亮不知适可而止,江氏就有些不高兴了。 虽然出身寒门,但江家也是书香门第,江氏从小学的就是礼义廉耻,也有从祖上传下来的傲骨和尊严,若不是受虞亮拖累,江氏这一生可以过得比谁都正直。 瞧了一眼醉酒发疯毫无形象可言的虞亮,江氏嫌弃地皱了皱眉,冷声对身旁的两个家丁说道:“打晕,带回去。” 自从虞亮开始酗酒之后,江氏对他就没客气过。 那两个家丁真就毫不犹豫地上前打晕虞亮,扛着离开了望月酒楼。 江氏迟疑片刻,终是走到了虞清漪的面前:“你赢了,开心吗?” 因为江氏出人意料的举动,虞清漪的愤怒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虞亮被人打晕、被人扛走,然后在听到江氏的问题时终于回过神来。 眉梢微挑,虞清漪反问道:“夫人觉得,仅仅是因为我不喜欢,陛下就会轻易革去一国丞相的职务吗?” 江氏面无表情,十分冷静地说道:“你没有那个分量,但是国公爷有。” 虞清漪轻声一哂:“若真是外祖父以权谋私威逼陛下做了不明智的决定,那为什么朝中那些耿直的大人们没有一个愿意出面为他求情?为什么京城里的百姓没有一个愿意出头为他请命?人在做,天在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夫人您的心里不是一清二楚吗?” 江氏默然。 的确,虞亮的德行的确配不上丞相之位。 “可他是你的父亲,你的亲生父亲,他出了事,你难道不应该帮他吗?怎么?咱们的五姑娘是只顾着自己飞黄腾达,连亲生父亲都不顾了吗?” 虞清漪冷笑:“我落难的时候,夫人可曾想过帮我一把?怎么?就因为我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所以夫人就放任我自生自灭,是恨不能让我早点去跟我娘团圆吗?” “你!”江氏气得瞪眼。 “夫人还是别在这里跟我逞口舌之快了,您出身书香门第,向来自持,跟我这样混不吝的人斗嘴必定是要吃亏的,别自己心里的怨气没有发泄出来,反倒又惹了一肚子气,气大伤身。”虞清漪拖长了的慵懒语调在这个时候听起来格外具有嘲讽意味,气人得很。 江氏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心中的怒意:“你跟你娘一点都不像。” “为什么?”虞清漪歪了歪头,神色间没有半分忧伤,“就因为我不会像我娘那样忍气吞声,宁可把自己气死也不曾做出任何伤害你们的事情?” 江氏哑然。 虞清漪看着江氏,缓缓说道:“做了错事,就该受到惩罚,这是这世间的规矩,谁都逃不过。” 江氏想反问虞清漪一句,可仔细想想,虞清漪还真没做过什么错事,她只是跟相府断绝了往来,她只是对相府的一切袖手旁观,她只是任由虞亮做过的那些事被公之于众。 然而以虞清漪如今的地位和人脉,只要她想,她绝对可以保住相府。 见江氏没有说话,虞清漪略有些诧异地挑眉:“我以为夫人会责怪我没有救相府于危难之中。” 江氏冷眼看着虞清漪:“你觉得这件事你做错了吗?” “当然不,如果没有我娘,如果没有我,相府哪能风光十几年?名望、地位、财富、旁人的敬重,这些还不够我偿还他的生恩吗?至于养恩……”虞清漪冷冷一笑,“夫人觉得他和您对我有养育之恩吗?” 江氏无话可说。 虞清漪吐出一口浊气:“夫人回,回去之后管好他,我不会对他做什么,侯爷不会对他做什么,但外祖父可不会坐视不理,现在他老人家只是还不知道这件事而已。” 江氏盯着虞清漪看了看,低下了头:“清湄她……” 虞清漪的眼神微沉:“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到底。” 江氏又抬起头看着虞清漪:“你已经知道了?” “嗯,”虞清漪冷淡地说道,“京城就这么大个地方,我认识的人多,有些事就算不去打听,也会有人来说与我听。” 凤钊一直不肯接受虞清湄,因此虞亮被革职之后,受不了一朝从云端跌落的虞清湄就进了大皇子府,连凤钊都被她的作为给惊呆了。 因为是虞清湄主动送上门去的,所以大皇子连个说法都没给虞亮,就那样无名无分地把虞清湄留下了,或者说大皇子根本就不在乎虞清湄是去是留,只是虞清湄不愿意离开罢了。 江氏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呆站半晌,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第383章 想太多 宗越和虞清漪返回楼上的时候,皇甫靖就站在走廊上。 “五姑娘可真是不容易。”皇甫靖笑容满面地看着虞清漪,好似方才听到的事情十分寻常似的,“这世间总有些父母认为仅凭那一点微薄又脆弱的血缘关系,就算什么都不付出,也能得到子女无怨无悔的孝顺,明明他们从来都没有为自己的子女做过什么,却希望他们的子女什么都为他们做到,真真是异想天开。” 虞清漪浅浅一笑:“是啊,先有养,然后才能有孝,都是因果,没有因,怎么可能得到果?” “正是这个道理,”皇甫靖转身往雅间里走,“可惜菜都凉了。” “让他们重新上一桌就是了,怎么可能让太子殿下饿肚子?”虞清漪侧头看了宗越一眼,然后跟宗越一前一后地踏进雅间。 “说点儿正事,”在桌边落座,皇甫靖的视线在宗越和虞清漪之间摇摆不定,只因他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该跟谁说,“听说楚帝打算让他的二公主嫁到南梁来?” “确有此事。”宗越给虞清漪倒了杯酒。 虞清漪接过酒杯就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然后顺手将酒杯还了回去。 宗越便又给虞清漪倒了一杯。 心知他只能跟宗越谈事情了,皇甫靖就将视线落在了宗越脸上:“已经决定了?” “不出意外,便就是二公主了。” 连皇后都已经禁了二公主的足,并派了嬷嬷去教导二公主,只要二公主还活着,十有八九是逃不过了。 皇甫靖啧了一声:“本宫提议和亲,是想与大楚联合,互相扶持,可不是想娶一个不顶用的公主回去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 皇甫靖扫了一眼,闷头喝酒的虞清漪,问宗越道:“段氏真的没有合适的女人?” 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瞧了皇甫靖一眼:“段氏的姑娘也是你能肖想的?” 皇甫靖皱眉:“因为段氏的女儿不远嫁?” “殿下想多了,只是因为你不配。”宗越直言不讳。 皇甫靖当即翻了宗越一个白眼。 宗越又道:“殿下若只是想娶一个精明能干的太子妃,那我大楚除去段氏,还有西南的秦氏、东南的蔡氏和东北的百里氏。” 四国公都是将门,教养出的儿女性情、能力都差不太多。 皇甫靖撇了撇嘴:“但你们大楚其他三位国公在楚帝的心里都没有肃国公那般重要。” 宗越拿走虞清漪手上的酒杯,夹了块肉放到虞清漪面前:“重不重要能如何?你真以为能利用这个女人从大楚获取更多利益?” 皇甫靖轻声一哂:“本宫可不敢奢求什么利益,只不过是想求得一块保命符罢了。本宫的能力二位都是知道的,若真能登基,本宫不求大楚施以援手,但求大楚不要落井下石。” 宗越又给虞清漪夹了一筷子菜:“当上太子之后,知道那个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了?” 宗越还在南梁的时候,皇甫靖可傲得很,明明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却莫名地自信,觉得自己配得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 皇甫靖摸摸鼻子,有些窘迫:“旧事莫提。” 之前不懂事,只觉得旁人不看重他、不欣赏他是旁人的问题,因此孤傲、清高,自以为德才兼备、善治善能,可当青阳侯和五姑娘离开南梁之后,从御下到夺位再到治国的事情都需要他亲力亲为,他这才知道那有多难,也充分了解到自己并非是治国良才,更没有做君王的天赋。 但事到如今,他已经是骑虎难下,想要活着,就只能硬着头皮坐在那个位置上。好在还有四皇弟、川山王和紫玉王辅佐他,四皇弟善武,紫玉王通文,而川山王原本就身居高位,阅历丰富且经验老道,再加上那些不参与皇子斗争只一心为国的耿直忠臣,他勉强能坐稳那个位置。 但实在是太勉强了,光是处理内政就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心力,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跟邻国、敌国周旋,为此他必须选择一个强大的盟友,一个能镇住南梁国内各方牛鬼蛇神的盟友,一个能让其他国家不敢轻举妄动的盟友,而大楚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他知道与大楚结盟是他高攀了,但他没有别的办法,为了稳住南梁局势,为了给自己争取成长的时间,哪怕要付出一些代价,他也得争取到大楚这个盟友,因此他要娶回南梁的这个太子妃,必不能是可以被大楚轻易舍弃的女人,大楚的公主显然没有这个分量。 虞清漪突然开口,缓缓说道:“大楚的公主也好,段氏的女儿也罢,都是会被轻易舍弃的,段氏在大楚的地位也并没有太子殿下所想的那样不可撼动,全凭陛下的心意罢了,殿下娶谁都是一样的。” 皇甫靖无非就是想要一个长久有效的保证,可这种事哪有什么保证?如今陛下无意夺取南梁疆土,就算不联姻不结盟,陛下也是不会去找南梁麻烦的,等他日陛下动了这个心,那不管是大楚的谁在南梁,都阻挡不住陛下挥兵南下的脚步。 结盟这种事,只能靠人品来维系,旁的都没有用。 皇甫靖无话可说。 五姑娘说的道理他都懂,但他心里不踏实。 虞清漪瞧了皇甫靖一眼,慢吞吞地说道:“殿下与其在这里想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结盟之后,南梁能给大楚什么好处。” 只要南梁能给的好处足够诱人,害怕陛下不帮助皇甫靖吗? 没想到这个问题是被虞清漪提出来的,皇甫靖略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虞清漪,又看了看宗越。 方才青阳侯跟他闲扯半天都未提及“互惠互利”这个问题,但五姑娘一开口就直中要害……事关朝政的事不是应该由青阳侯来问他吗?这两个人的位置是不是颠倒了? 但如今的皇甫靖学聪明了,哪怕心中疑惑,也不会将每一个疑惑都问出口。 “本宫还只是南梁的太子,哪里做得了这个主?” 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冷漠地说道:“无妨,大楚所支持的从始至终都是你皇甫靖,你今日所许下的承诺,待到来日兑现也无妨。” 第384章 五姑娘,救我! 为了展示大楚的热情好客以及大楚对皇甫靖的友好善意,楚帝特地为皇甫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接风洗尘宴,与皇甫靖交好的宗越、虞清漪当然是要出席的,姜卿在姜家的地位水涨船高,姜夫人再不乐意也要带她出席,仁武侯知道路倩有陪嫁去南梁的想法之后便想将这件事瞒下,但路倩认识的狐朋狗友实在太多,就算仁武侯不带她,她也有办法进宫赴宴,另外虞清漪还将段修雅带进了宫。 走在宫里宽阔的青石板路上,宗越低声嘱咐虞清漪,道:“今日男女同堂而宴,京城里待字闺中的世家千金都在。” 虞清漪惊讶地挑眉:“帮皇甫靖选妃?” 有必要吗? 宗越的面色微沉:“前日皇甫靖入宫拜见陛下时,仗着自己是个晚辈就厚颜无耻地央求陛下给他一个寻找爱情的机会。” 话音落,宗越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段修雅。 皇甫靖大概是打听到了段修雅的事情。 循着宗越的目光,虞清漪也侧头看了段修雅一眼。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竟然会耍这种小手段,皇甫靖真是变聪明了。 “无妨,本侯也在。”抬手摸了摸虞清漪的头,宗越这才龙行虎步地离开。 等宗越走远了,段修雅才问虞清漪道:“我是不是该出宫去?” 听青阳侯和清漪表妹的意思,那南梁的太子今日是冲着她来的? “表姐不必担心,”虞清漪自得一笑,“皇甫靖就算有那个心,也要有那个胆子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我和侯爷的面儿说要娶你。” 段修雅皱了皱眉:“连别国的侯爷都怕,这样也能做一国太子?” 虞清漪道:“不是他怕,而是南梁在经历一场内乱之后已成弱势,侯爷在大楚又是颇得陛下信任和重用的权臣,南梁太子不愿与大楚交恶,自然就不敢开罪侯爷。” 段修雅诧异地看着说得头头是道的虞清漪:“没想到除了做生意,你竟也懂朝堂上的事情。” 虞清漪微微一笑:“表姐莫要取笑我,我哪里懂这些?还不都是从侯爷那儿听来的?” 似是想起了那些略显久远的甜蜜过往,段修雅幽幽地叹息一声:“侯爷待你真心,你定要以真心回报,这世上愿意将女人当做珍宝一样小心呵护的男人并不多,难得侯爷身居高位,却还有这样的真心,你要珍惜。” 虞清漪挑眉:“表姐怎么知道侯爷就是真心的?” 段修雅轻轻一笑:“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侯爷本是冷漠寡情之人,眸光亦是冰冷无情的,但看着你的时候,侯爷的眼睛里有光,那光纯粹、温暖甚至有点天真,而且他丝毫不掩饰对你的倾慕、依恋和宠溺,当他看向你的时候,所有的情感都在那双眼睛里,任谁都能看得清。” 虞清漪的眉眼弯起,笑得甜美:“侯爷一直都是坦率直白的人。” “总之……别计较太多,只要他对你好,其他事就都不重要。”段修雅的表情不禁有些落寞。 当初她就是太计较了,以至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争吵,后来那个对她好的人不在了,她才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因为计较而浪费太多时间在争吵上面,都没来得及跟她最爱的人一起创造些美好的回忆,而且她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抱着遗憾和悔恨度过余生。 “五姑娘!” 少女慌慌张张的呼喊打断了段修雅的忧思,也冲散了段修雅心中才刚升起的惆怅。 段修雅和虞清漪一起扭头望去,就看到提着裙摆一溜小跑的路倩。 “五姑娘!救我!” 路倩一溜烟儿地跑到虞清漪的身后藏了起来,虞清漪定睛再一看就看到了追在路倩身后的仁武侯。 虞清漪的嘴角轻轻一抽。 在虞清漪的面前停下脚步,仁武侯气喘如牛,连指着路倩的手都在颤抖。 路倩整个往虞清漪的身后一缩,仁武侯的手就毫不意外地指到了虞清漪。 仁武侯立刻收回手,缓了好半天才对虞清漪说道:“劳烦五姑娘让一让,本侯今日非要惩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不可!” 虞清漪也不想参与到这对父女的争吵之中,奈何路倩躲在她的身后,紧抓着她的衣裳不放,她就是想让开也没有办法让开。 “侯爷,有话慢慢说,”被迫夹在中间,虞清漪只能温言软语地帮忙调解,“就算路姐姐做了什么惹您生气的事情,也该等回到仁武侯府之后再说,这皇宫里面人多眼杂,莫要让某些人看了笑话。” “让人看笑话?本侯让人看的笑话还少吗?!”仁武侯怒气上头,说起话来就有些不管不顾,“就因为这个丫头,本侯这张老脸早就丢尽了,还怕什么丢人!” 仁武侯说的是事实,连路倩自己都自知有错,愧对仁武侯,虞清漪更是不知道该怎么为路倩辩解。 “侯爷息怒,不管路姐姐做错了什么,都得等今日这宴席结束了再说道清楚不是?侯爷且先消消气,免得待会儿君前失仪。” 仁武侯怒道:“等什么等!路倩,你现在就给老子回仁武侯府去!” 仁武侯夫人匆匆赶来,略有些窘迫地冲虞清漪尴尬一笑,然后对路倩说道:“倩倩,你快回府去,别再惹你爹生气,也别给五姑娘添麻烦。” 躲在虞清漪的身后,路倩不露面,也不出声,一如既往地用沉默来对抗仁武侯夫妇。 “倩倩,你真的是被宠坏了!”仁武侯夫人恼了。 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所以倩倩从小到大受尽宠爱,几乎是她想要什么,家里人就给她什么,结果就养成了她这个任性执拗的性子,但凡是她想做的事,她就非得做成不可。 若是旁的事情,他们都可以由着她、纵着她,就连她痴恋广陵郡王世子,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随她去了,但她怎么会突发奇想地要给二公主做陪嫁?她知不知道陪嫁到了南梁之后她这一辈子就只能待在南梁了?那可是至死都不能回到大楚的啊! “侯爷和夫人不必担心,本世子这就送她回去。”王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路倩,神色莫名。 第385章 世子有疾 仁武侯夫妇看着王川,虽然对王川十分不喜,但因为路倩还算听王川的话,所以夫妇二人就没有阻止王川。 “倩倩,回去了。” 王川和路倩青梅竹马,小的时候,王川一直喊路倩“倩倩”,直到王川想要拉开跟路倩之间的距离,才开始改口喊“路姑娘”。 路倩看向王川,面无表情。 她愧对自己的父母,但绝对无愧于王川。 “我不会回去的。” 王川道:“今日这场宴会不是你该来参加的,你若想热闹热闹,改日本世子在广陵郡王府里设宴,你想请谁就请谁,可好?” “哈!”路倩讽笑一声,“当不起世子这般厚爱,那广陵郡王府也不是我该进的地方,何况我只是想见一见南梁的太子罢了,不敢劳烦世子。” “你见他做什么?”微微皱眉,王川瞧了虞清漪一眼。 虞清漪淡然而立,笑容妖冶,但那神情一如既往地似是而非,让人看不透这件事到底跟她有没有关系。 路倩咬咬牙,道:“今日这宴是为了什么而办,我要见南梁太子便是为了什么。” “你!”王川大惊,“你知道今日这宴是为何而办?” “当然知道。”路倩一脸坚定地看着王川。 “你明知道,却还要出席?”王川的手悄然攥紧。 “我为什么不能出席?我是已为人妇还是有婚约在身?” 路倩的目光灼热逼人,王川一阵心虚,下意识地错开了视线。 “你……”王川词穷。 路倩的心里微凉:“王川,你若是没有那个决心,就别来管我的事!” 话音落,路倩果断地转身,脚步决然。 “倩倩!”仁武侯夫人急了。 “夫人,”虞清漪拦住了仁武侯夫人的去路,“只是一场宴会罢了,决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 仁武侯看了虞清漪一眼,冷哼一声,然后转身就走。 仁武侯夫人迟疑片刻,还是对虞清漪说道:“五姑娘夫唱妇随,是注定要做大事的人,但我们家倩倩不是,她只是个被宠坏的小姑娘,任性惯了,难当大任。” 完全不介意被仁武侯夫人埋怨,虞清漪道:“侯夫人爱女心切,我能理解,但路姐姐是个怎样固执的人,侯夫人比我清楚。你们想将她留在身边小心保护,但留在这个再熟悉不过的京城里,看着那些再熟悉不过的人,尤其是那个人一直就在眼前,他或许会娶妻,会生子,路姐姐当真能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吗?这样的伤真的是时间能治愈的吗?” 仁武侯夫人愣住,瞧了王川一眼。 她倒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件事。 微微一笑,虞清漪又道:“路姐姐远比夫人所想的更加成熟,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能做的是什么,我倒是觉得路姐姐不愿屈服的倔强是像了仁武侯。” 仁武侯夫人叹息一声:“五姑娘既然愿意喊倩倩一声姐姐,那么本夫人厚颜,恳请五姑娘照顾好倩倩。” 虞清漪拱手向仁武侯夫人作了个揖:“夫人放心,我这一声姐姐必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喊的。” 仁武侯夫人点点头,一脸愁容地离去。 等仁武侯夫人走了,王川才迈步向虞清漪靠近,神色间略有些惶惶:“五姑娘,倩倩她……” “怎的不喊‘路姑娘’了?”虞清漪挑眉睨着王川,逼人的视线让王川窘迫地别开了脸。 虞清漪的眼神变了几变,偏头对段修雅说道:“劳烦表姐到前面等我。” “好。”段修雅爽快地应下,一个人优哉游哉地走远了一些。 虞清漪又看向王川,问道:“我想问一问世子,究竟为什么不肯娶路姐姐?” 王川抿嘴,默然不语。 虞清漪皱了皱眉,视线不自觉地往下走。 “诶!往哪儿看呢!”王川恼怒地侧身避了一下,“五姑娘好歹也是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怎么能……” 王川红着脸横了虞清漪一眼。 虞清漪不以为意地撇撇嘴,问王川道:“是那个问题吗?” “不是!”王川气急败坏地否认。 这能不否认吗?万一五姑娘将他的沉默当做默认,那还得了?! “当真?”虞清漪将信将疑,因为除去这个理由,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来了。 王川羞愤难当,索性豁出去了:“要请南笙公子来验一验吗?!” 虞清漪耸耸肩:“倒也不必,只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让你非得拒绝路姐姐的理由。” 王川的心里乱糟糟的,说出口的话也未经细想:“这能有什么理由?无外乎就是本世子瞧不上她,本世子与她只有青梅竹马的情谊,是她多想了。” 虞清漪挑眉:“当真?” 世子说这番话时目光闪躲,显然这话并不是他的真心话。 “本世子骗你做什么!”王川梗着脖子说道。 “好,”虞清漪道,“既然如此,那路姐姐的事情世子就别管了,你们只是青梅竹马而已,连她的婚事都要插手,世子管得也太多了?” “我……”王川哑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坑。 “世子还有事吗?”虞清漪的原则是不去探查朋友的事情,但王川的言行实在违和,此事又关乎路倩的终生幸福,虞清漪觉得她有必要仔细查一查王川,查一查仁武侯府。 王川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既然世子没事,那我就先进去了,咱们……宴上见。”妖娆一笑,虞清漪转身,翩然离去。 找到段修雅,追上路倩,三个女人就一起往皇宫的御花园去,今日的“接风宴”便是在那里举行。 沉默半晌,路倩还是忍不住问虞清漪道:“我爹和我娘说了什么?” 虞清漪颇有些诧异:“我还以为路姐姐会先问世子说了什么。” 路倩自嘲一笑:“他能说什么?他若是肯说些什么,我们两个连孩子都该生下来了。” 闻言段修雅惊讶地瞧了路倩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清漪表妹的朋友是这般大胆的人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第386章 给你介绍新朋友 虞清漪道:“仁武侯什么都没说,倒是夫人与我说了几句话,他们都只是关心你而已。” “我知道,”路倩垂眼,愧疚道,“是我不孝,让他们一直都为我担心不说,还给仁武侯府抹了黑。” 虞清漪慢悠悠地说道:“所以你得幸福,不然他们的委屈就白受了。” “幸福?”路倩自嘲一笑。 她曾天真地以为只要她坚持,只要她努力,她就一定能幸福,可结果呢?如今倒像是她死乞白赖地巴着王川不放一样,王川依旧是放浪不羁的世子,只有她成了笑柄。 虞清漪暗自叹了口气:“世子并非不在意路姐姐,而他固执地拒绝路姐姐,想来是有苦衷的,依我之见,路姐姐若还想跟世子在一起,就千万不要冲动行事,至于世子的苦衷,我会帮路姐姐查清楚的。” “清漪……”路倩感动地看着虞清漪,同时又有些自惭形秽,“枉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却事事都要依赖于你。” 虞清漪笑了笑:“我既喊你一声路姐姐,姐姐有难,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越接近御花园,周围的人就越多,路倩不想再给旁人增添茶余饭后的谈资,便止住了这个话题,也收起了满面愁容,只笑得娇俏可人,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这掩藏真心的能力叫段修雅啧啧称奇。 等踏进了御花园,段修雅才知道京城里的姑娘,个个都是掩藏真心的一把好手。 “五姑娘!” 第一次来参加这样的宫中宴会,姜卿紧张极了,她既不敢随便与人说话,又不敢对向她搭话的人失礼,偏偏姜夫人像是故意想让她出丑一般,不仅早早地就将她带来,甚至不陪在她身边,而姜嬛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帮助姜卿?故而姜卿一直在等虞清漪,好不容易等到了,姜卿立刻欣喜地迎了上去。 虞清漪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姜卿,视线从人群中扫过,就看到了姜夫人和姜嬛,虞清漪轻声一哂。 “以姜府如今的地位,姜夫人到得这么早还真是稀奇。” 姜卿先是一愣,旋即恍然大悟:“为了为难我连身段都愿意放下,可真是难为她了。” 姜卿冷冷一笑:“不过这也难怪,这次回家之后,父亲对我千依百顺,以前我得看她们母女的脸色,我得让着她们、避着她们,现在风水轮流转,她们得看我的脸色度日,心里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瞧着洋洋得意的姜卿,虞清漪没有说话。 “五姑娘,来这边,我介绍几个新朋友给你认识!”挽住虞清漪的胳膊,姜卿兴奋地将虞清漪往某处带。 “诶?”路倩傻眼。 清漪一贯不爱跟那些两面三刀的千金小姐在一起,若是愿意,清漪早就跟她们成为朋友了,用得着等到现在由姜卿介绍? 虞清漪转头,给路倩使了个眼色:“我随卿卿去认识几个新朋友,麻烦路姐姐替我照顾修雅表姐。” “这倒是可以,可是你……”路倩不解地看着虞清漪。 “无妨。”虞清漪笑笑,就随姜卿一道走了。 她觉得自己是个很重情义又最不重情义的人,别人待她真诚,她就会全心全意地回报,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不在话下,但若有人存了利用之心,那她也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翻脸不认人这句话说的就是她。 与路倩截然相反,段修雅完全不担心虞清漪,在段修雅看来,虞清漪虽然年纪小,但心眼可不少,那一双桃花眼仿若能看透人心,那一颗心又不似少女般单纯,她可以待人热情真诚,也可以虚伪冷漠。 段修雅从来没见过在虞清漪这般年纪就能看透世态炎凉并且从容应对的姑娘,但显然虞清漪就是这样的一个异类。 “路姑娘也是被肃国公和清漪表妹选中的陪嫁姑娘?”段修雅突然问路倩。 路倩下意识地侧头看向段修雅,先是一阵茫然,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 “啊……我不是,我只是……”路倩认真措辞半晌,却仍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便自暴自弃地叹息道,“方才的事情修雅姐姐都看到了,也听到了,我跟广陵郡王世子之间的那点事,修雅姐姐应该也能猜到,清漪心疼我、同情我,这才将陪嫁的事情说与我听。” “原来如此。”段修雅了然。 换言之,这位路姑娘十有八九是不会作为陪嫁去南梁的,她还是唯一的那个人选。 段修雅暗自叹了口气,然后就跟路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另一边,虞清漪被姜卿拉到御花园某处,见到的人却都是熟面孔,没有一位新朋友。 “诸位姑娘,真真是许久未见了啊。” 褚宛等人避开虞清漪似洞悉一切的清明目光,尴尬得谁都不好意思开口。 姜卿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份尴尬似的,笑着说道:“大家都住在京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当然谁看谁都眼熟,但五姑娘平日事忙,没时间与诸位姐妹走动,姐妹们也不敢随意打扰五姑娘,倒是让五姑娘与诸位姐妹生疏了,难得今日大家都在,我便厚颜来牵这个线,往后大家就都是朋友了。” 姜卿这话说完,立刻就有人附和她,道:“可不是嘛!我老早就想跟五姑娘亲近亲近,奈何五姑娘贵人事忙,我都不敢随便邀请五姑娘,就怕耽误了五姑娘做正经事!难得今日大家都聚在这里,五姑娘便陪我们说说话!” 虞清漪妖娆一笑,顺势就在空位上坐下:“好啊,我们来说说话。” 坐在这里的姑娘全都傻眼了。 说话?她们跟虞清漪能有什么话可说? 暗自叹息一声,太傅的孙女褚宛温温柔柔地对虞清漪说道:“万万没想到五姑娘会来赴今日的宴,青阳侯没有阻拦吗?” 虞清漪礼貌地笑道:“若是侯爷不在,我当然不会来,但今日侯爷也在,恰巧侯爷跟南梁的这位太子还有些交情,我便来凑个热闹。” “那五姑娘是不是会比我们多知道一些事情?”有人立刻来了精神,目光炯炯地看着虞清漪。 第387章 五姑娘确定 “我能知道什么?”虞清漪底气十足地说着假话,“这可也是关乎朝政的事情,侯爷怎么可能会与我说?” 姜卿一愣,刚要说些什么,却被虞清漪的一记冷眼吓得没敢说话。 姜卿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只要虞清漪随便给一点旁人不知道的消息就能拉近跟其他人之间的关系,她为什么要撒谎? 虞清漪的这个说法合情合理,姑娘们自然都信了。 “听说南梁太子是为和亲而来,你们说……今日这宴会不会是为南梁太子选妃的?”有人这样猜测,并且兴致勃勃,一脸春情,“我可瞧见了,那南梁的太子模样俊俏,气度非凡,不比咱们大楚的皇子差!” 最重要的是他们大楚的皇子该娶妻的都已经娶妻了,三皇子虽然还没娶妻,但却被个青楼伎子迷得神魂颠倒,她们做不成大楚的皇子妃,能做南梁的太子妃倒也不错。 现在是太子妃,以后不就是皇后了吗? “你想得美!”有人翻了个白眼,道,“人家可是南梁的太子,要娶的是太子妃,南梁未来的皇后,哪轮得到咱们啊?而且两国和亲,南梁来的既然是太子,那咱们大楚怎么也得嫁个公主才像样?” 有人做着荣华富贵的梦:“万一被南梁太子相中了呢?那可是南梁的太子,管它是侧妃还是妾室,等日后……那不都是一飞冲天?” “你这话……还真有些道理!” 于是一群还未出阁的姑娘都兴奋起来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皇甫靖,然后不知怎的,话题就转到了京城里还未娶妻的贵胄公子,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虞清漪坐在其间,却置身事外,她对京城里那些贵胄公子实在是不感兴趣。 褚宛突然凑到虞清漪身边,在虞清漪的耳边低语道:“五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虞清漪略有些惊讶地瞧了褚宛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可以,褚姑娘请。” “多谢。”褚宛起身,跟虞清漪一起走到了僻静之处,开门见山地问道,“五姑娘对今日这场接风宴,当真一点儿都不了解?” 虞清漪不动声色地反问道:“褚姑娘想问什么?” 褚宛咬了咬唇,似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一脸羞窘地对虞清漪说了:“家父让我准备了才艺,并嘱咐我今日宴上一定要好好表现。” 虞清漪淡淡地说道:“既然是褚大人的嘱托,褚姑娘照做便是,免得惹了褚大人不快,使得父女之间出现隔阂。” “可……可南梁太子不是来和亲的吗?他……万一……”不习惯把这样的事说出口,褚宛又羞又窘,面红耳赤。 虞清漪颇觉有趣地看着褚宛:“褚姑娘可是有了心上人?” 褚宛一愣,旋即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尖,慌忙否认道:“没有没有!我没有!” “既然没有,那去做南梁的皇后不好吗?”虞清漪好奇地看着褚宛。 “五姑娘可别打趣我了!那一国皇后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吗?我哪有那个能力啊!”生在太傅府,褚宛比旁人更清楚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在皇家长命百岁,而褚宛一直觉得她自己并不是那块料,“而且咱们大楚人,哪那么容易就能当上南梁的皇后?等到南梁太子羽翼丰满之时,他还会留着这个从大楚娶回去的女人继续活着吗?” 虞清漪惊讶地看着褚宛:“不愧是太傅大人最为看重的孙女,褚姑娘的见识和见解果然与众不同。” 褚宛谦虚道:“五姑娘过奖了,我只是听祖父念叨得多了,耳濡目染地就记下了。” 停顿片刻,褚宛又道:“我虽然生在官宦之家,但却很羡慕普通百姓所过的平淡日子,比起身居高位却要日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我宁愿清苦平凡,至少日子是安稳的。” 虞清漪垂眸:“但这事儿恐怕由不得褚姑娘。” 褚宛叹道:“我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断是由不得我自作主张的,但至少我想留在京城,留在这个我熟悉的地方,我不想去南梁那么远的地方,虽说是嫁为人妇,却也是孤苦无依的。” “褚姑娘放心,你所担心的事情,十有八九不会发生。”虞清漪到底还是给褚宛透了个底。 褚宛的双眸登时一亮:“依五姑娘的意思……此事已是定数?” 虞清漪缓缓说道:“就算仍有变数,也牵连不到褚姑娘,皇甫靖此番前来目的明确,断不会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坏了自己的计划。” 如今皇甫靖势弱,他自己也十分清楚自己落于下风,今次来到大楚算是他有求于大楚,因此他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惹陛下和侯爷生厌,不然他的目的很难达成,偏偏她所说的话对侯爷影响极大,修雅表姐又是她的表姐,故而皇甫靖也不敢做些惹她生厌的事情。 “五姑娘确定?”褚宛喜上眉梢。 虞清漪点点头:“确定。” 褚宛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但因为虞清漪还在面前,所以她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的雀跃。 “多谢五姑娘坦言相告!” “无妨,小事罢了。”这些事并不是不能与人说的秘密,褚宛愿意袒露心声,她便不介意坦言相告,相反,若褚宛也像其他人那样拐弯抹角地向她打听,那她恐怕一个字都不会说。 看着笑容清浅的虞清漪,褚宛突然有些惭愧:“从前的事……对不起。” “嗯?”虞清漪愣了愣,仔细回忆半晌也没翻出她曾跟褚宛结怨的记忆,“褚姑娘好似从未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这是为了什么向我道歉?” 褚宛摇了摇头,道:“从前,我明明知道是其他人欺负你、排挤你,明明知道那些对你不利的流言是虞清湄故意放出去的,但我既没有阻止她们,也没有给你忠告,为了明哲保身,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人欺负,我就是帮凶,与那些真正伤害过你的人同罪。” “是吗?”虞清漪轻声一笑,“既然褚姑娘是这样认为的,那这份道歉我收下了。” 那些小女孩的把戏她早就已经不在意了。 褚宛看着虞清漪,犹豫再三还是说道:“五姑娘聪明能干,大抵没有什么事能难住五姑娘,但……但他日五姑娘若是遇到了难事,若是需要我帮忙,五姑娘尽可以来找我。” 第388章 玩个游戏吧 随着楚帝、皇后、皇甫靖和几位皇子公主踏进御花园,接风宴正式开始,因为这场宴会在本质上就是一场为皇甫靖选妃的宴会,所以酒过三巡,就到了各家千金一展才华的阶段。 皇甫靖笑容温和,好像在认真观赏那些专门为他准备的表演,其实却有些心不在焉。 决定亲自来大楚走一趟的时候,他就派人先他一步来到大楚京城,打探大楚京城里的消息,尤其是跟段氏有关的消息,因此初到京城那日,他在见过青阳侯和五姑娘之后,就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于是他立刻进宫,厚着脸皮恳请大楚皇帝准他自己选妃,为的就是要将肃国公特地喊来京城的那个孙女带回南梁,可…… 可五姑娘的身边怎么坐着两位姑娘?那两位姑娘一位在坐、一位在右,看起来都是爽利的模样,而且跟五姑娘的关系好像都很不错,到底哪个才是五姑娘的表姐? 皇甫靖满心无奈地叹息一声。 五姑娘不愧为五姑娘,他有张良计,五姑娘便有过墙梯,这下好了,若不能在接风宴结束之前分清哪个才是五姑娘的表姐,他这个“一见倾心”的计划就泡汤了。 “太子殿下觉得我大楚的姑娘们如何?” 楚帝突如其来的问话拉回了皇甫靖的神思,皇甫靖立刻侧身转向楚帝,以谦逊的姿态笑容得体地说道:“大楚人杰地灵,诸位姑娘亦是德才兼备,让本宫心驰神往,但……” “什么?”楚帝饶有兴致地配合起皇甫靖来。 皇甫靖初到京城那日,明明已经入宫见过他了,却又在黄昏时分唐突入宫,言辞恳切地表达了自己对爱情的向往和对自己所处困境的无奈,恳求他给与最后一次遇见爱情的机会。 不得不承认,皇甫靖的口才比他的儿子和臣子们可好太多了,一番感人至深的“肺腑之言”说完,他哪怕知道对方的说辞半真半假,也动了恻隐之心,这才有了今日这场不算接风宴的接风宴。 楚帝知道皇甫靖的心中已有目标,也知道段氏这边还没有说服段修雅陪嫁南梁,再看虞清漪那一副无条件支持段修雅的模样,楚帝很想知道皇甫靖要使用何种计谋才能从虞清漪的保护下赢走段修雅。 皇甫靖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道:“不怕陛下笑话,本宫虽然已经是南梁的太子了,但因为本宫能力不足,所以仍有人不服本宫,本宫的处境其实并不安稳。” 楚帝笑得一脸慈爱:“都是这样的。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太子殿下的第一步已经取得了成功,日后只要稳扎稳打,定能心想事成。” 楚帝这番鼓励并不能让皇甫靖的心里好受些。 鼓励的话谁都会说,但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帮助,楚帝明明知道,却总是跟他打太极,烦透了! 不将内心的焦躁和烦闷流露于表,皇甫靖感激一笑:“多谢陛下指点。本宫只是觉得以本宫如今的处境,本宫未来的太子妃难免会遭遇危险,偏偏本宫又不能时时刻刻地守在太子妃身边,因而本宫觉得比起这些歌舞才艺,本宫未来的太子妃应该懂些拳脚功夫,方才能在危急时刻保护自己。” “照这样说,太子殿下是想找一个习过武的?”南梁的这位太子倒是聪明。 皇甫靖诚恳道:“本宫的确是这样想的,望陛下成全。” 楚帝笑了笑:“朕既然答应了给太子殿下一次自主选择的机会,就定会信守诺言,今日太子殿下只管依着自己的喜好相看便是,有什么要求就与朕提。” “多谢陛下!”皇甫靖起身,感激万分地给楚帝作了个揖,“那本宫便厚颜恳请陛下让姑娘们比一比箭术。” “比箭术啊……”楚帝转头看向与他并肩而坐的皇后,将皇甫靖的要求转述给了皇后。 皇后很不喜欢楚帝听了皇甫靖的话,将好好的一场接风宴办成了相亲宴,更不喜欢将他们大楚的姑娘像是商品一样展示给皇甫靖,然后任由皇甫靖挑选,但事已至此,皇后总不能当着南梁太子和文武百官的面儿不给楚帝脸面,只好做出了安排。 “你们这些小丫头,平日里活泼得很,今儿怎么都娴静起来了?弹的曲、跳的舞可是一个比一个温柔,让这接风宴都成了雅会,风雅十足,却少了些热闹,连本宫都看得乏了,不如你们都起来活动活动,给这宴会添几分热闹。” 听到这话,虞清漪瞧了皇甫靖一眼。 皇甫靖面带微笑,遥遥地向虞清漪敬了杯酒。 虞清漪轻轻一笑,没有理会。 皇甫靖撇撇嘴,直接将酒杯放下,看起来似乎并不觉得尴尬。 楚帝立刻附和道:“皇后的这个提议好,乐舞虽美,但若一直都是这些,难免乏味,是该热闹热闹了。不知皇后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皇后真想瞪楚帝一眼,好歹是忍下来了:“本宫许久没有跟她们这些小姑娘在一起了,还真不知道她们最近都喜欢玩些什么的,左右只是想热闹一下,就比箭术,看谁能射中靶心,射中且射中次数最多的人获胜,为了让姑娘们有点儿干劲儿,便拿本宫的那支玉蝶芙蓉簪做奖赏,谁能拔得头筹,谁就能得到那支玉蝶芙蓉簪,可好?” 姑娘们一听要比箭术,原本都不感兴趣,但一听说赢了就能得到玉蝶芙蓉簪,立刻都来了精神。 “殿下英明!” 段修雅挑眉:“这游戏是冲着我来的?” 不等虞清漪回答,路倩就得意地说道:“不怕!比箭术,我可未必会输给修雅姐姐!” “哦?”段修雅将信将疑。 她可是在西北肃国公府长大的,从小开始习武,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断过,骑射更是她在西北时练习最多的技艺,怎么可能比不上京城里只会花拳绣腿的千金小姐? 见段修雅不信,虞清漪便道:“仁武侯曾经也是武将,名望虽不及四国公和秦将军,但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曾得外祖父赞赏。在箭术上,路姐姐练的也是童子功。” 段修雅两眼一亮:“那待会儿可得好好比一比了!” 第389章 上头了 段修雅和路倩都是性格直爽的,两人一拍即合,说比就比,甚至完全不在乎这一场比试会不会让她们得到皇甫靖的青睐,让虞清漪无语半晌。 准备参加比试的姑娘们秩序井然地站到了场地中央,见路倩也大咧咧地走了过去,王川的脸色骤变,紧攥酒杯的手链骨节都发白了。 倩倩想做什么?她难道不知道这一场比试的意义何在吗?就算她不知道,五姑娘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怎么能去参加??难道……难道五姑娘是真心想让倩倩嫁到南梁去?! 王川夹杂着怒意的视线突然射向虞清漪。 虞清漪察觉到了,然后抬头望去,待看清王川的脸色,虞清漪微微蹙眉,犹豫再三还是站了起来,走向路倩和段修雅,然后在两人身旁站定。 王川那厮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做没脑子的事情。 “清漪表妹?”段修雅诧异地看着虞清漪,然后下意识地往宗越那边看了一眼,“你也来参加比试?” 虞清漪撇撇嘴:“我参加这个做什么?” “那你过来做什么?”路倩也疑惑地看着虞清漪,“不怕青阳侯生气?” 虞清漪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但说出口的话却吓了段修雅和路倩一跳:“他过来了。” 段修雅和路倩再转头往宗越的方向看去,就见宗越已经离开了座位,正龙行虎步地往她们这边儿来。 两人立刻默契地往旁边挪开两步,离虞清漪远了一些。 “怎么了?”走到虞清漪近前,宗越规矩的站在了虞清漪的另一侧,离其他姑娘都远一些的地方。 “王川。”虞清漪将声音压得极低,连路倩都没能听到。 宗越的眸光微凝,没有扭头看向王川,只瞧了路倩一眼:“她二人怎么回事?” 段修雅和路倩不是都还不愿意去南梁吗?既然不愿意,为什么还要参加这场比试? 听到这个问题,虞清漪无语望天::“大概是……相见恨晚、惺惺相惜?” 宗越的凤眸中闪过些许无奈,抬手亲昵地在虞清漪的头顶揉了一下:“本侯帮你盯着王川,你自己当心……别参加比试。” 不管皇甫靖会不会选中虞清漪,不管他心里明不明白真相,宗越都不希望虞清漪参加这一场比试,毕竟这场比试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皇甫靖能选出合他心意的太子妃,但凡是参加比试的,就都被默认为南梁太子妃的人选,单是这一点就让宗越无法不在意。 虞清漪弯起眉眼,甜甜一笑:“好,我不参加。” “嗯。”点点头,宗越又龙行虎步地回了座位。 楚帝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偷偷翻了个白眼。 子於这小子怎么这般小家子气? “清漪丫头。”楚帝突然喊了虞清漪。 虞清漪立刻转向楚帝,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臣女在。” “替她们试试弓箭,也试试靶的位置放在哪里合适。” “臣女领命。”虞清漪觉得楚帝这是在给她找麻烦。 不论如何,大庭广众之下,虞清漪只好认命的拿起弓,仔细地将弓检查一遍之后,才摆开架势,搭上箭,然后向着靶心射出一箭。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虞清漪像是个士卒一样刻板地完成每一个动作,不使用如何多余的动作,也不炫耀任何高明的技巧。 但虞清漪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哪怕不花哨也具有十足的观赏性,而虞清漪标准得跟士卒一模一样的动作反倒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关注和赞赏。 宗越的面容冷肃,一双不带一丝人气的凤眸中尽是不满。 特地让清漪出风头,陛下是不是故意为难他? 因为要调整靶子的位置,所以虞清漪一箭接着一箭地放出去,动作干净利落,而且她每一次重复的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的,不管是手臂抬起的高度还是头部扭转的角度,全都一模一样,这是只有常年接受训练的弓箭手才能做到的事情。 与宗越的不满截然相反,肃国公骄傲得眉飞色舞,就差没当场哼起小曲了。 谁还敢说他这外孙女不好?就这一手,连宗家小子都未必能做到! 反复数次,虞清漪就将靶子的位置调整好,果断地放下了弓箭。 “启禀陛下,已经调整妥当。”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楚帝被她这认真的模样逗笑,道:“好!不愧是肃国公手把手教出来的!你也别回去坐着了,就在那儿站着,别让她们伤了自己。” 虽然不知道清漪丫头为什么特地跑到那里站着,但她如果不参加比试,站在那里实在是有些奇怪,还是给她安排点儿事情做。 “喏!”虞清漪应下。 比试正式开始,如虞清漪所料,比到最后就只剩下路倩和段修雅,一直打哈欠的虞清漪这时才精神起来。 精彩的来了。 “看来清漪表妹没骗我,你还真是练过童子功的。”段修雅看着路倩,满目赞赏。 路倩骄傲极了:“这可是我们路家的绝技,我虽然是个女儿,也不能丢了路家的脸!” 段修雅扬起嘴角,傲然一笑:“别得意,方才我只是活动开筋骨罢了,现在才要正式开始呢!” “谁不是呢?尽管放马过来!”路倩也被激起了胜负心。 两个人都是出身将门,都是自幼习武,都以自己的姓氏为傲,都不愿丢自家的脸面,于是两个人突然都拼上了全力,比试便一轮比一轮精彩。 “没想到路姑娘真有两下子啊!” “腻如玉脂涂朱粉,光是金刀剪彩霞。从此时时春梦里,应添一树女郎花。此时我才体会到这诗中所描绘的美妙,妙啊!” “以前总觉得出身将门的女人粗鲁,还蛮不讲理,但你瞧人家五姑娘在青阳侯面前不也是柔情似水的吗?更不用说路姑娘原本就是个善良热心的姑娘。” “诶?过年那阵仁武侯夫人是不是托人给路姑娘说媒来着?”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你想……” 议论声不绝于耳,王川气得面目狰狞,一双眼睛都红了,见路倩还在跟段修雅比试,那神采飞扬的模样不知又让多少世家公子为之倾心,王川只觉得愤怒,怒不可遏,于是抄起手边儿的一根筷子就向路倩的手腕掷了过去。 若是手腕受伤了,倩倩就不能继续比试了?倩倩的美何必要展现给这些凡夫俗子看?他们不配! 第390章 太子在等我 眸光微凛,虞清漪突然将放在身前的手背到身后去,广袖随手臂飘然而动,刚好兜住了那支筷子。 啪嗒,筷子落地时发出的轻响被喧闹声遮掩,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虞清漪百无聊赖地环视四周,带着冷意的视线在王川身上停留片刻后就悄然移开。 同时,宗越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也落在王川身上。 王川被两个人威慑性极强的视线惊得一身冷汗,清醒过来的瞬间也被自己方才的举动吓得白了脸。 他是疯了吗?万一真的伤了倩倩的手,那倩倩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他可真是个畜生! 广陵郡王就坐在王川身边,王川的举动他注意到了,但因为太过震惊,所以没来得及阻止,幸好虞清漪将那支筷子拦下了。 “混账东西!滚到外边冷静冷静去!” 王川看了路倩一眼,见路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绷紧了一张小脸瞄准靶心,有别于其他女子的娇弱无力,此时此刻的路倩英姿飒爽,眉宇间尽是坚毅和果决,这有别于其他的独特之处让她更加耀眼夺目、光彩照人。 路倩眸光微沉,右手一松利箭就破孔而出,直中靶心。 路倩欢呼一声,喜悦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那样的坦诚,那样的纯真。 王川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因路倩的喜悦而感到欢喜,丝丝温柔爬上眉梢,在路倩看不到的地方,王川将他对她的痴迷展露无遗。 但又有议论声传入耳中,王川脸上的笑容僵住,渐渐变成苦涩。 王川收回视线,抄起旁边的酒壶就仰头灌下半壶。 广陵郡王长叹一声。 他从来都不反对王川和路倩的婚事,是王川这孩子太珍惜路倩,越珍惜就越谨慎,越谨慎就越胆小,因为觉得自己不能给路倩平安喜乐的生活,所以干脆将路倩推得远远的,结果两个孩子现在过得都不幸福。 广陵郡王不是没劝过王川,但在这件事情上,王川固执得近乎偏执,根本不听劝,广陵郡王也莫可奈何。 同一时间,皇甫靖也格外关注路倩。 皇甫靖以为大楚京城里这些千金小姐当中,只有段家的姑娘会舞刀弄枪,因此才想让姑娘们比一比箭术,好从中找出段修雅。 然而皇甫靖万万没想到坐在虞清漪一左一右的两个姑娘不仅气质如出一辙,连箭术都不相上下,并且都像是从小就接受过正规的训练并且一直坚持练习的,只不过两人一个更加沉稳,一个略显活泼,而皇甫靖的视线不自觉地就会落在笑得天真烂漫的路倩身上。 出身皇室,皇甫靖从小到大见过太多的尔虞我诈,曾经少不更事,皇甫靖觉得世间就是那般险恶,唯有融入其中,他才能爬到高位,掌握权力,进而过上他想过的生活。 后来知晓这世间还有善良的光明,但皇甫靖却已经洗不去自己身上的污秽,藏不住自己阴险狡诈,皇甫靖失落、难过,同时对光明的渴望更加强烈。 尽管他自己已经堕入黑暗,但他还可以将希望寄托于身边之人,他做不了一个单纯善良的人,但他娶的妻子可以是单纯善良的,他的孩子可以是单纯善良的,至少只要他的妻儿是单纯善良的,他的生活里就会多出许多暖人的光明。 但坐上这太子尊位之后,皇甫靖才发现身居高位、手握权力的结果并不是可以随心所欲,而是被更多的责任所束缚,他仍然想娶一个天真善良的妻子,但他需要大楚的帮助,他可以遵从本心,但遵从本心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原本皇甫靖已经不奢求两全其美了,但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是个幸运的人。 来参加今日这场接风宴的姑娘,除虞清漪以外应该都是待字闺中且名花无主的?明知道这场比试是为了给他选妃而进行的却还是参与其中了,多少是对他抱有好感的?而且不管这个笑容纯真的姑娘是不是段修雅,他都可以把人带回南梁的? 皇甫靖越想越高兴,那高兴甚至藏都藏不住,全都显露在了脸上,连他看向路倩的目光都更加灼热,隐隐透出几分怜惜。 瞥见皇甫靖的神情,虞清漪的眼神微动,暗道不妙。 皇甫靖是把路姐姐当成了修雅表姐,还是真的相中路姐姐了? 虞清漪又瞧了王川一眼,见王川正光明正大地喝闷酒,虞清漪不由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来。 明明路姐姐的不幸福显而易见,世子怎么忍心固执地拒绝路姐姐?他明明希望路姐姐能幸福,却亲手将路姐姐推向不幸福?这搞不懂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箭术比试以段修雅拔得头筹为结局,而后便是还没有展示才艺的姑娘继续展示她们的才艺,直到所有人都结束表演,楚帝才说了几句场面话,结束了这一次接风宴。 因为肃国公、虞清尘和宗越都被楚帝召去议事,肃国公夫人要跟太傅府的人去太傅府拜访故友,所以出宫的路就只有虞清漪、路倩和段修雅三个人一起走,走到半路,就被皇甫靖拦住了去路。 段修雅和路倩一愣,齐齐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上前一步,冲皇甫靖妖娆一笑:“太子殿下这是在等我?” “别!”皇甫靖立刻一脸惶恐,“这种玩笑开不得!五姑娘千万不要乱说,这话若是传到青阳侯耳中,本宫怕是不能全须全尾地回到南梁。” 皇甫靖往虞清漪的身后瞧了一眼:“本宫只是有些话想要对……对那位姑娘说。” 因为不知道姓名,所以皇甫靖只能抬手指向路倩。 “殿下确定?”虞清漪挑眉。 皇甫靖迟疑片刻,点头:“本宫确定。” “好,”虞清漪侧身让开,故意对路倩和段修雅说道,“那路姐姐就留下听一听太子殿下想说什么,我和表姐到前面去等你。” 段修雅审视地看了看皇甫靖,然后就跟虞清漪一起慢吞吞地向前走去。 “看来人家太子殿下没相中我。”段修雅小声说着,却是一脸的无所谓,“不过路妹妹她……当真没问题吗?” 第391章 倩倩是我的宝贝 虞清漪不慌不忙地说道:“陛下贤明,断不会让南梁的太子在大楚的都城里为所欲为,光是皇甫靖相中了路姐姐有什么用?得路姐姐也看上了皇甫靖才行,不然仁武侯得多伤心?百姓得多失望?” “可陛下不是已经在大楚的都城里为南梁的太子选妃了吗?”让大楚的官家千金任由南梁太子挑选,这不是已经很纵容南梁太子了吗? 虞清漪轻轻摇了摇头:“那是因为这件事无关紧要,既不会让皇甫靖得到什么好处,也不会让大楚有什么损失,陛下还乐得能在一旁看热闹,可真正的和亲嫁娶事宜既关系到两国之间的关系,也关系到大楚内部的君臣关系,陛下怎么可能为了让一个南梁太子高兴就寒了自家臣子的心?” 段修雅挑起眉眼睨着虞清漪:“这也是青阳侯与你说过的?” 虞清漪哑然,片刻之后摇头失笑:“原来表姐没有相信啊。” 段修雅道:“原本是相信了,但青阳侯本就是个寡言之人,又格外珍惜与你相处的时间,怎么可能会浪费时间与你说这些在他看来根本就无关紧要的事情?” 虞清漪噗嗤一乐:“倒也是。” 侯爷对她的态度实在是太明显了,明显到哪怕是对他们两个都不熟悉的人,只要旁观一阵就能看个明白。 段修雅疑惑道:“我只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掩藏的?懂的多、会的多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虞清漪叹息道:“在西北,不论男女,懂的多、会的多的确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但在京城里,男人懂的多、会的多可以骄傲,女人懂的多、会的多反倒要惹人非议。” “比如你?”段修雅直言不讳。 虞清漪轻声一笑:“比如我。” 段修雅撇撇嘴:“我以为你并不在乎那些风言风语。” 虞清漪微微垂眸:“我的确是不在乎,但也不愿给自己添麻烦,左右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选一个别人能够轻易接受的说法,我自己就会轻松许多。” 主要是京城里的这些人不值得她多费口舌一遍一遍地袒露自己的真心,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这样敷衍别人。 段修雅了然地点点头:“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但别让这个习惯成为了坏习惯,你可以敷衍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你不喜欢的人,但万万不能敷衍对你来说十分重要的人。” “多谢表姐提点,我明白的。”虞清漪冲段修雅甜甜一笑。 段修雅便不再多言,转头看向路倩的方向:“南梁太子怎么那么多话要说?” 巧的是此时的路倩也在心里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在今日之前,皇甫靖和路倩根本连见都没见过,除了路倩在比试时露出的纯真笑容,皇甫靖对路倩一无所知,同样,除了皇甫靖是南梁的太子,路倩对皇甫靖也是一无所知,正因如此,皇甫靖才在这里拦下路倩,想要让路倩知道他对路倩也抱有好感,也想给路倩留下一个好印象。 “方才见路姑娘一直坐在五姑娘身边,本宫还以为路姑娘是五姑娘的姐妹,没想到竟是仁武侯府的姑娘,失礼了。” 路倩想不通皇甫靖的目的,只能谨慎应付:“殿下言重了。” 没想到路倩突然戒备起来,皇甫靖微微一愣,旋即就展颜温柔一笑,道:“本宫是第一次来大楚京城,因为从现在起到入夜之前都无事可做,所以想四处走走,不知路姑娘可有时间来给本宫做个向导,给本宫介绍介绍京城里有趣的地方。” 路倩道:“听说殿下与五姑娘有些交情,殿下若需要向导,应该去找五姑娘,她常四处走动,知道很多有趣的地方,而且她也比较了解殿下的喜好。” 皇甫靖愣了愣,然后笑着解释道:“路姑娘对本宫和五姑娘之见的关系似乎有所误解,本宫与五姑娘只是相识罢了,关系还没有好到已经了解彼此喜好的地步,本宫会邀请路姑娘,就只是出于私心想要跟路姑娘多相处一阵罢了。” 反正这位路姑娘对他也抱有好感不是吗?他们一起四处逛逛,正好可以互相了解、增进感情。 路倩傻眼:“抱歉,我……” “对不住南梁太子,倩倩没空。”王川向路倩走过去,脚步虚浮,一身酒气。 路倩皱眉。 今日的宫宴虽然是为南梁太子举办的接风宴,但怎么说都是宫宴,王川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皇甫靖狐疑地打量起王川:“不知公子哪位?” 初来大楚,皇甫靖认识的人不多。 王川踉踉跄跄地走到路倩和皇甫靖之间,转身面向皇甫靖时刚好就将路倩挡在了身后。 “在下大楚广陵郡王府世子,见过南梁太子殿下。”说着,王川就给皇甫靖行了个礼,只不过浑身上下软绵绵的,脚下一软就差点儿摔倒,幸好被路倩给拽住了。 “诶!你当心点儿!广陵郡王府的人呢?”路倩挽着王川的胳膊扶住王川。 而王川也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故意为之,整个人都软绵绵地靠在了路倩身上。 “把他给我。”秦羽匆匆赶来,拽着王川的另一条胳膊想要把人拉走。 “诶?你别拉我啊,我、嗝、我还有话要跟南梁的太子殿下说呢!”王川不依,跟秦羽拉扯起来。 “说什么说!快走!”秦羽有些恼了。 王川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让他娶路倩,他偏不娶,说他给不了路倩幸福,只能让别人给路倩幸福,如今这个“别人”出现了,他却又闹了起来,真真是让人头疼。 “我不走!”王川胳膊一抡就甩开了秦羽,“我话还没说完呢!倩倩可是我的宝贝,现在南梁的太子看上倩倩了,我不得叮嘱清楚嘛……嗝……” 秦羽一听这话就来气,气得想当场暴揍王川一顿:“你快闭上嘴!” 皇甫靖的脸色一沉,狐疑的视线在路倩、王川和秦羽三人之间来来回回。 “谁能给本宫解释一下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我来给殿下解释。”虞清漪款步而来,毫不客气地劈了王川一记手刀,直接把人砍晕,“有劳少将军送世子回府,路姐姐也回。” 第392章 让人又爱又恨的女人 “且慢!”皇甫靖一脸怒容,“还没解释清楚谁都别想走!” “解释什么?”虞清漪笑容妖冶地看着皇甫靖,“是解释今日京城里待字闺中的姑娘为什么非得入宫参加太子殿下您的接风宴不可?还是解释太子殿下您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拦住路姐姐的去路?” 皇甫靖哑然。 虞清漪偏头给秦羽使了个眼色:“你们先走。” 秦羽点点头,和路倩一起架着昏迷的王川匆匆离开。 而路倩的全部心神都在王川身上,连余光都没分给皇甫靖。 眼睁睁地看着秦羽一行三人走远,皇甫靖咬牙切齿地对虞清漪说道:“五姑娘,今日这宴是大楚的陛下为本宫举办的选妃宴!” “那么在宴会结束之后,殿下应该先去向我大楚的陛下道谢,并将自己的心意禀明陛下,再由陛下安排,而不是这样冒冒失失地寻姑娘私会!”虞清漪的那双桃花眼中渐渐泛起冷意,“还是说在南梁,未婚的男女可以随心所欲地结伴同游?” 皇甫靖再度哑然。 在南梁,未婚的男女当然不可以随心所欲地结伴同游,对男人来说还好,对女人来说那就是不贞不洁、不守妇道的行为。 见皇甫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欠妥当,虞清漪的神色稍缓,又道:“容我向殿下介绍一下,方才被你拦下的那位姑娘,是我大楚仁武侯最疼爱的女儿,而此刻站在不远处等我的那位,是段氏的嫡出女儿,而殿下方才的言行怕是没给她二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听了虞清漪这话,皇甫靖只觉得窝火得很。 他明明已经成了太子,身份尊贵,结果连五姑娘都敢随意地指责他,他这个太子当得还真是威严全无! 似是看出了皇甫靖的不甘,虞清漪的声音恢复了慵懒的绵软,似哀似叹地说道:“在如今这个世道,势弱者就是要忍气吞声,就是要看人脸色,哪怕所欲所求是合情合理的,也要委曲求全、降心相从,如果不甘,如果悲愤,那就卧薪尝胆、韬光养晦,争取早一日跻身强者之列,抢回曾经丢下的尊严。” 皇甫靖一愣,愕然地看着虞清漪:“五姑娘与本宫说这些……合适吗?” 虞清漪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即便我不说,殿下也会这样做,那我何不卖殿下一个提点恩情?” 皇甫靖看着虞清漪,没有说话。 在他人生这二十余年的时光里,五姑娘是第一个让他觉得越是了解就越是看不透的人。 “另外……”虞清漪的笑容里突然多了几分戏谑,道,“想来殿下已经看出来了,路姐姐心有所属,而且是维持了许多年的痴恋。” 皇甫靖稍有缓和的脸色立刻又阴沉下去:“本宫才刚开始觉得五姑娘是个善良的人,五姑娘就又让本宫改观了。” 这件事他们都心知肚明就得了,五姑娘为什么非要说出来?这女人真是坏心眼! 虞清漪妖娆一笑:“本姑娘做事只求开心,可不管旁人怎么想。” 皇甫靖瞪虞清漪一眼,重重地冷哼一声。 虞清漪突然想到一个刺激王川的坏主意,便用审视的目光将皇甫靖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问道:“我有事想请殿下帮忙,算我欠殿下一个人情,如何?” 皇甫靖警惕地看着虞清漪:“你且先说说是什么事。” 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虞清漪笑眯眯地说道:“殿下可以继续追求路姐姐。” 皇甫靖挑眉:“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看殿下的能耐了,殿下若是能打动路姐姐,自然能抱得美人归,若是不能,就请殿下千万不要挟私报复。”话音落,虞清漪又补充一句,“我觉得这件事对殿下来说有利无害。” 皇甫靖皱了皱眉。 这件事听起来的确对他没有什么坏处,但……五姑娘的盘算岂会那么简单? 出于谨慎,皇甫靖不敢随便答应。 看出皇甫靖的谨慎,虞清漪耸了耸肩:“这件事我不强求,殿下自己权衡便好,只要殿下不做会伤害到其他人的事情,我都不会干涉。” 虞清漪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盯着虞清漪的背影看了看,皇甫靖突然说道:“本宫常觉得五姑娘应当如其他女人那般,过贤良淑德的日子,政务莫管,闲事莫管,也莫要觉得自己手腕通天而总是为旁人出头。” 虞清漪的脚步顿住,扭身看向皇甫靖,面容平静。 皇甫靖摇头一笑:“但本宫又觉得正因为五姑娘有可以议论政务的胆气,有可以多管闲事的勇气,又有愿意为旁人出头的义气,所以五姑娘才比其他女人更加耀眼夺目,让青阳侯神魂颠倒,让其他女人万分嫉妒,甚至让其他男人心生敬佩。” 虞清漪诧异地挑眉:“殿下谬赞。” 皇甫靖这是在夸她?还真是……让人惶恐。 皇甫靖又道:“本宫并不是在夸赞五姑娘,五姑娘这样的女人,若不能为友,便只会惹人厌烦,但贤良淑德的女人千千万,活泼可爱的女人千千万,五姑娘却是天上地下仅此一个,就算有人效仿,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殿下这话,于我来说就是夸奖。”展颜微笑,虞清漪再次提步,袅袅婷婷地离开。 望着虞清漪的背影,皇甫靖心情复杂。 他对这个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女人当真是又爱又恨,爱的是她的确给过他重要的提点和帮助,让他更加清楚前面的路要如何走,恨的是她生在大楚,在帮他的同时也会给他设下陷阱。 摇头长叹一声,皇甫靖转身回宫,面见楚帝去了。 如五姑娘所言,他应该在宴散之后去向楚帝表达他的感激。 另一边,路倩和秦羽一路将王川送回广陵郡王府,在见到广陵郡王时,路倩难得的不知所措,连看都不敢看广陵郡王一眼。 “见过郡王,晚辈……跟少将军一起送世子回来。”路倩知道把王川送到广陵郡王府的门前之后,她就该走了。 望了眼已经被秦羽背进广陵郡王府的王川,路倩有些不舍。 见状,广陵郡王暗叹一声:“路姑娘里边请,本郡王有些话想对路姑娘说。” 第393章 那又怎么样呢 “啊?”路倩一脸茫然地看着广陵郡王,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既失态又失礼,赶忙低下头,脸一直红到耳朵根儿。 广陵郡王温和一笑:“姑娘里边请。” “郡王先请。”路倩心里打鼓,忐忑极了。 不知道郡王要对她说什么? 广陵郡王只将路倩带到广陵郡王府的前堂,然后就命人奉上茶水,邀路倩坐下。 “路姑娘对犬子一往情深,本郡王十分感激,但犬子总是让路姑娘伤心,今日本郡王便代犬子向路姑娘致歉。” 路倩吓了一跳:“郡王言重了,倒也……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广陵郡王叹息一声:“关乎终身幸福,怎么不是大事?” 路倩垂眸,咬唇不语。 看着委屈却不与他诉苦的路倩,广陵郡王斟酌再三,还是问道:“今日宴散之后,南梁的太子似乎跟路姑娘单独聊了几句?” 有些事本不该他来与路倩说,但广陵郡王府里除了他和王川,就没有其他人能出面跟路倩聊着些话了。 路倩心头一紧,立刻解释道:“我们没聊什么!我也不知道南梁的太子为什么会在出宫的路上堵我,但那个时候无忧雅居的五姑娘和她表姐都在,后来世子又过去了,我……我没有……” 广陵郡王温声安抚道:“路姑娘莫慌,本郡王不是在怀疑路姑娘,也不是想指责路姑娘。” 路倩噤了声,不解地看向广陵郡王,只是那双眼睛里除了不解,还有小心翼翼。 暗道王川造孽,广陵郡王道:“这些话本不该本郡王来与你说,但是这广陵郡王府里也没有其他人会为王川的事情操这份儿心了,便只能由本郡王来说,若是唐突了路姑娘,本郡王先给你赔个不是。” “郡王……言重了。”路倩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广陵郡王沉声道:“以王川的心性,他并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本郡王感激路姑娘的深情,但……若是遇到合适的人,路姑娘就别等他了。” 路倩怔住,发白的小脸上一片空茫,连眼神都是放空的。 广陵郡王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听起来像是在为她着想,但也有可能是郡王在委婉地暗示她别对世子死缠烂打……到底是哪一种? 路倩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似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 见路倩是这副模样,广陵郡王更加羞愧了:“关于南梁的太子的事情,路姑娘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来问本郡王,本郡王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就连那些不能对路倩说的事情,他也会如实相告,算是对路倩的弥补。 “不,我不需要……”路倩下意识地拒绝了,片刻之后神思才逐渐恢复清明,神色中的惶恐渐渐褪去,余下的只有礼貌的疏离,“郡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可以看着办,不敢劳烦郡王。” 想来也是,王川可是广陵郡王府的世子,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下一任广陵郡王,他的妻子得是端庄大方、德才兼备、秀外慧中的姑娘,哪能是她这样整日抛头露面常跟男人混在一起的不知检点的姑娘? 难怪王川明明心里有她,却总是坚决地拒绝她,广陵郡王不同意,王川怎么敢给她承诺? 既是如此,王川直接跟她说不就成了?藏着掖着做什么? 路倩突然起身,冲广陵郡王福了福身:“郡王所说我已经明白了……告辞。” 话音落,路倩转身就走。 望着路倩坚决的背影,广陵郡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路倩是不是有些生气了?可是他哪句话没有说好,惹那丫头伤心了? 广陵郡王摸了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一路冲出广陵郡王府,路倩才一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秦羽。 听到声音,秦羽转身看向路倩:“走,我送你回府。” 路倩咬紧牙关,将差点儿夺眶而出的眼泪给逼了回去:“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去找清漪。” 秦羽沉默片刻:“那我送你去无忧雅居。” 路倩挑眉,努力调侃秦羽道:“少将军今日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莫不是做了什么愧对于我的事情?” 秦羽白了路倩一眼:“我只是有些话想要对你说,走。” 路倩咬咬牙,跟上了秦羽。 并肩缓行,秦羽问路倩道:“郡王跟你说了什么?” 路倩撇撇嘴:“代表世子向我道歉。” 路倩瞒下了另外一半没有说。 秦羽叹息一声,道:“王川他……只是钻了牛角尖。” “我知道,”路倩垂眸,“我虽然不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但我知道他是钻了牛角尖。” 若不是因为心知肚明,她怎么可能空耗这么些年? 秦羽原本是打算宽慰路倩,但其实路倩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秦羽突然就不知道他还能对路倩说些什么。 沉吟片刻,秦羽又道:“王川今日虽然喝醉了,但他说你是他的宝贝,这话绝对是出自真心,并不是酒后信口胡说的。” “那又怎么样?酒醒之后,他敢在我面前把这句话再重复一遍吗?”路倩笃定王川不敢。 王川钻了牛角尖,近乎偏执地固守着自己的决定,如果没有人能解开他的心结、除去他的顾虑,这一辈子他都不会改变主意。 路倩太了解王川了。 秦羽哑然。 他想让王川幸福,也想让路倩幸福,但这两个人若是一直维持现状,那谁都不会幸福。 长叹一声,秦羽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与你说些什么,但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他不能苛求路倩一直宽容王川、谅解王川,那对路倩来说不公平,更不用说路倩是个姑娘家,再陪王川耗下去,她这一辈子很可能就要孤独终老了。 路倩冲秦羽微微一笑:“谢谢。” 到了无忧雅居,秦羽仰头望着门楣上的牌匾看了看,终是转身离去。 路倩一个人踏进无忧雅居,才穿过前院,突然就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吓坏了为她引路的下人。 第394章 谁都藏着秘密 得知路倩在前院里崩溃大哭,虞清漪立刻赶了过去,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路倩接到了自己的院子,没急着问发生了什么,也没忙着安慰路倩,只慢条斯理地煮一壶新茶,等路倩哭够了、发泄完了再说。 路倩哭了好长时间,哭声才渐渐停歇。 “抱歉,让你见笑了。”擦去脸上的泪痕,路倩后知后觉地窘迫起来。 “能得路姐姐信任是我的荣幸。”虞清漪温柔浅笑着递上一杯热茶,仍是什么都没有问。 路倩喝下一口温热的茶水,瞧了虞清漪一眼:“你不问问吗?” 虞清漪不以为意道:“我原本就对旁人的事情甚少感到好奇,路姐姐若是愿意说、需要说,自然会与我说,但若是路姐姐不想让我知道,那我问了反倒会让路姐姐为难。” 路倩道:“亏得我不是什么心思敏感的姑娘,不然你的不好奇就成了漠不关心。” 虞清漪浅浅一笑:“所以说,总有人能懂得我的不好奇,不会自以为是地将我的不好奇当做是漠不关心。” 认为她对人漠不关心的人,大概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主动的、无微不至的关怀,但她的精力实在有限,除了要对外祖父、外祖母、清尘和侯爷进行无微不至的关怀,还要为望月酒楼和赤枫山庄操心,对其他人自然就不可能会面面俱到。 如路姐姐这样的人愿意理解她,她便会与之相交,只要对方需要,她会全力相助,至于那些无法理解她的人,她也不强求,她又不是为了交朋友才重活的这一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可以分给他们。 路倩笑了笑:“你就是不在乎,不在乎谁想跟你做朋友,也不在乎谁不想跟你做朋友。” 清漪虽然与她年纪相仿,却总是成熟得不像是她们这般年纪的天真少女,她们所思所想十有八九都是关于自己的,而清漪满心想的是段家的荣耀,是清尘公子的未来,是青阳侯的立场。 因为心里念的、想的都是这些事,所以清漪她很忙,她没空,她甚至不会感到寂寞,有没有朋友又能怎样呢?如她们这样正事不懂、闲事一堆的姑娘,就算真的跟清漪成为了朋友,也只会给清漪添麻烦,清漪这样精明的姑娘又怎么愿意自找麻烦? 虞清漪不置可否。 长叹一声,路倩将茶杯放下,低声道:“方才我跟少将军一起送世子回广陵郡王府,跟郡王聊了几句。” 虞清漪惊讶地挑了挑眉:“跟广陵郡王?” 在她的印象中,广陵郡王父子二人的行事作风截然相反,世子有多高调、多纨绔,广陵郡王就有多低调、多勤恳,那是一个从不出风头、也从不掺和到任何事情中的郡王,哪怕逢年过节还能在宫宴上见到一面,广陵郡王的存在也十分轻易地就能被人忽视。 虞清漪一直觉得广陵郡王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他突然找路倩聊聊,聊得恐怕不是什么小事? 路倩点点头,自嘲一笑,道:“郡王让我别缠着世子。” 虞清漪微微瞠目,惊讶从一成变为三成:“广陵郡王亲口与你说的?坦白地言明让你别缠着世子、离世子远一点?” 路倩摇了摇头:“广陵郡王饱读诗书,是京城里最为儒雅的侯爵,怎么会说出那样伤人又失礼的话?可就算措辞不一样,他想表达的意思也不会变。” 虞清漪将信将疑。 广陵郡王世子跟路姐姐之间的事情已经僵持了很久,广陵郡王若是想让路姐姐离世子远一点,早怎么不说?为什么又偏偏选择了在这个时候跟路姐姐说? 若风突然出现在门口,但见路倩人在屋里,若风就在门外停下了脚步。 “启禀姑娘,属下有事禀报。” 虞清漪眉眼微动,起身满怀歉意地冲路倩笑了笑:“路姐姐,我先失陪一小会儿。” 路倩道:“无妨,你快去,我已经没什么事了,可千万别耽误了你的正事儿。” 虞清漪这才走出门去,问若风道:“什么事?” 若风谨慎地压低了声音,对虞清漪说道:“启禀姑娘,姑娘让属下去查广陵郡王世子,此事被侯爷知晓,侯爷便派仇九来知会属下,说除了御史台,广陵郡王还帮陛下管着别的地方,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而世子很有可能要子承父业。” 虞清漪微怔。 果然身居高位、封侯拜相的人都藏着那么一两个秘密。 “是皇室暗卫吗?” 若风一顿,道:“仇九没有明言,但属下根据仇九当时的措辞推测,郡王管着的,十有八九不是皇室暗卫。” 虞清漪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换言之,陛下手里的利刃除了有侯爷参与管教的皇室暗卫,还有广陵郡王所领导的另一股势力,只是不知道这两股势力是不是互相牵制的…… “这件事不必继续往下查了。” 这不是她能随意查探的事情,万一惊动了陛下,恐怕谁都保不住她。 “喏。” 虞清漪摆摆手,若风就隐身回了暗处。 虞清漪转身回屋,落座之后就接着先前的话题继续跟路倩聊:“那路姐姐打算怎么办?就这样放弃吗?” 出乎虞清漪的意料,路倩的回答竟然十分果决:“不然呢?清漪你或许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句话嗤之以鼻,但在这京城里,还有谁能跟你一样敢无视父母之命?我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虞清漪斟酌片刻,道:“路姐姐有没有想过,郡王今日所说或许并不是那么绝情的意思,他或许只是在为你考虑。” “为我考虑?”路倩皱眉,“他为什么要为我考虑?” “许是出于愧疚,”虞清漪好像只是随口说说似的继续说道,“世子耽误了路姐姐这么多年,一直让路姐姐伤心难过,郡王身为人父,大概也会为儿子的懦弱感到羞愧。 正巧南梁太子来了大楚,今日宴散之后又拦住了你的去路与你攀谈,显然是对你抱有好感。 偏世子醉酒,又做了让你动摇的事,说了让你动摇的话,但酒醒之后,他是否还能做出同样的事、说出同样的话? 知子莫若父,郡王或许就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没有那个胆量和担当,才对路姐姐说了今日这番话,他大概只是不想路姐姐继续耽误下去。“ 听着听着,路倩的眼神突然变了一变:“清漪,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若风方才过来,与你说的是跟世子有关的事情?” 不然以清漪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帮人说这么多好话的。 第395章 无计可施 虞清漪点点头,坦言道:“我知道,但是却不能与路姐姐说。” 路姐姐并非愚钝之人,她会为广陵郡王开脱本就是件奇怪的事,为了替广陵郡王开脱而说了这么多话就更显异常,尤其事关世子路姐姐会更加敏锐一些,理所当然地能察觉到些什么。 闻言,路倩的心里顿时就是一咯噔。 她自认对清漪还算了解,因为“为了谁好”这样的理由而故意隐瞒真相这种事,清漪从来都不会做,不管事情有多危险、多复杂,清漪都会如实地说出来,让当事人自己决定该如何做,就连官场上的阴谋诡计清漪都敢透露一二,唯独事关朝廷机密时,清漪会三缄其口。 “危、危险吗?” “很危险。”虞清漪的回答言简意赅。 “那他……”路倩担心极了,想要立刻就将这件事问得清清楚楚,可抬眼瞧见虞清漪冷肃的表情时,路倩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不能再问下去,再问下去,便要让清漪为难了。 路倩按捺下所有情绪,沉默地坐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稳定下来。 “清漪,你说他就是因为想保护我,所以才一直拒绝我吗?” “我不知道,”虞清漪的回答十分干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的种种,也不太了解世子的本性,因此我无法做出判断,也不该做出评价,我给不了你任何建议。” 路倩一噎,那种惆怅的、忧伤的又有点满怀希望的复杂心情顷刻间消散殆尽。 路倩无奈:“你是故意想要逗我,还是认真说出这番话的?” 虞清漪一本正经:“当然是认真的。” 路倩叹息一声:“你啊,总是这般理智。” “因为我不想让自己的主观推断影响到路姐姐的判断,”虞清漪绵声软语地说道,“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世子,也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自己的心意。世子是个偏执的人,路姐姐何尝不是?” “是啊,我何尝不是个偏执的人,”路倩笑了,笑容里少了几分阴霾,多了几分释然,“而且我可不只是世子日日所见的那个只会追在他身后跑的傻丫头。” 就算纨绔,世子也是广陵郡王府的世子,未来的广陵郡王,身边不知道有多少狂蜂浪蝶,她常跟在世子身边,又对世子有意,明里暗里不知道处理掉他多少烂桃花。 整日跟那些姑娘斗智斗勇,磨炼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只是个单纯的傻姑娘? “修雅姐姐在吗?”路倩突然问虞清漪。 “在,我带你去找她。”虞清漪什么都没问,直接将路倩带去了段修雅的住处,“表姐在吗?” “在呢!”段修雅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响亮得吓了路倩一跳,“你直接进来便是。” 虞清漪这才跨进院门:“我带路姐姐过来了。” “路倩?”段修雅的声音有片刻的迟疑,然后人就从屋里匆匆走了出来,“既然是有客来,你怎么不早说?” 剜了虞清漪一眼,段修雅冲路倩温柔一笑:“抱歉让路姑娘见笑了,路姑娘是来找我的?” “是,我……我有一件事想跟修雅姐姐商量。”话是说出口了,但路倩却是一脸的犹豫不定。 “什么事?到里边说。”段修雅将虞清漪和路倩领进了屋里。 跟着段修雅进屋,路倩连参观屋子的兴致都没有,开门见山道:“我……我想跟南梁的那位太子走得近一些。” “嗯?”段修雅微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路倩不是决定要去南梁,而是想跟南梁太子走得近一些? 段修雅一脸不解地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却只做一个陪客,沉默不语。 路倩犹犹豫豫地说道:“我想……我想为我和世子的将来再争取一回!” 段修雅眨眨眼,细想一番便明白了:“因此你想利用南梁太子引起世子的嫉妒之心?” 路倩抿了抿嘴,小声地说道:“我只是想让他知道除了父母,他是唯一一个会竭尽所能保护我、倾尽所有对我好的人,其他男人对我的好终归是有限度的。” 段修雅了然:“那么我能帮你什么?” 路倩艰难地说道:“我怕南梁太子那边……所以……” 段修雅沉默。 路倩是想让她拴住南梁太子? “修雅姐姐可以拒绝的!”路倩连忙解释道,“我知道修雅姐姐也不想去南梁,可……修雅姐姐若是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我再想办法就是了!” 段修雅没有回答路倩,只转头看向虞清漪,问道:“你知道她来找我是为了这事儿?” 虞清漪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路姐姐说有事要找表姐,我就将她带来了,若早知道她想出的是这种馊主意,我还是会将她带来的。” 段修雅翻了虞清漪一个白眼,然后才看向路倩:“清漪的话你听到了?这就是个馊主意。” 路倩轻咬嘴唇,一脸委屈。 段修雅又道:“南梁太子毕竟是南梁太子,你与他亲近,我知道这是计谋,清漪知道这是计谋,但南梁太子不知道,陛下也不知道,这中间若是有谁乱点鸳鸯谱,你能拒绝吗?” 想到会有楚帝下旨赐婚的可能,路倩立刻白了脸。 虞清漪跟在段修雅后边说道:“而且那南梁太子也不是个傻子,万一他看破了你的计划,不肯上当,只肯展现出他对你无微不至的那一面,你又要怎么办?” 路倩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若是那样,世子定然是甘愿将她拱手相让的。 “那、那我怎么办?”路倩泫然欲泣,“难不成就这样一直耗着吗?” 虞清漪想要说话,却被段修雅抢了先:“感情上的事,用计反倒容易弄巧成拙,你若真的非他不嫁,倒也不必总对他说,耗着就是了。” “若这只是我自己的事,那不管跟他耗多久我都可以,但我的父母他们……我不愿就这样退却,却也不愿再让我的父母心里难过,我……”心里委屈,路倩就又哭了出来。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396章 吓我一跳 虞清漪和段修雅就不说话了。 世事难两全,如路倩如今的处境,她二人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我让若风送你回府,”虞清漪轻叹一声,“路姐姐回去之后再仔细想想,别因为一时冲动而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路姐姐与世子的前路本就艰难,可别因为一时之气导致以后难上加难。” 怕路倩草率行事,虞清漪变着法儿地提醒她、警告她。 “我……我知道了。” 路倩其实是有些失望的,她原本以为虞清漪能帮她想出个好办法,以为段修雅会倾力相助,结果虞清漪没能想出好办法,段修雅也并不打算帮她。 路倩明白,虞清漪和段修雅没有义务帮她,但路倩觉得这是关乎她一生幸福的事情,她都求上门来了,虞清漪和段修雅怎么能不帮她? 虞清漪那么聪明,又比她们更了解朝堂之事,知道王川真正在做的事情是什么之后,她怎么可能想不出办法? 段修雅至今仍然心系亡夫,十有八九不会改嫁他人,她留在大楚也没什么意义,为什么不能陪嫁到南梁去? 路倩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委屈,觉得自己像是被全天下抛弃了一般,觉得自己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除了她自己,再没有人会为她的事情倾尽全力。 段修雅跟虞清漪一起将路倩送到无忧雅居的大门口,回返的时候,段修雅突然说道:“她好像有些埋怨你。” 虞清漪轻声一笑:“巧了,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送路姐姐离开无忧雅居的这一路上,路姐姐跟她说话时的语气、神情都有些微妙,她察觉到了。 段修雅沉吟片刻,犹犹豫豫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不能帮她。” “不必,”虞清漪果断地阻止了段修雅的善心大发,“表姐莫不是以为皇甫靖他没脾气?如今他人在大楚,当然是能忍则忍,可等日后回了南梁,他还能这般隐忍吗?” 段修雅猛然醒悟,惊出一身冷汗。 是啊,那可是南梁的太子,在大楚时他忍气吞声,是处于弱势的下位者,可等回了南梁,他将一跃成为说一不二的上位者,今时今日受到的屈辱,到那时他定会加倍奉还。 “幸好跟表妹提了一句。”段修雅十分庆幸。 虞清漪道:“我也曾为了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而竭尽所能,吃尽苦头,因此我也很想帮路姐姐达成所愿,但利用南梁太子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段修雅叹息一声,有些担心地说道:“希望她能想清楚,理解你的良苦用心。” 虞清漪的那双桃花眼中也藏着几分担忧:“路姐姐能不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不重要,我只希望她别鲁莽行事。” 跟段修雅分开,虞清漪满心担忧地回去房间,因为心里想着路倩的事情,又是在自己家里,所以掉以轻心的虞清漪并没有发现屋子里有人。 坐在桌边儿,宗越从虞清漪推门而入的瞬间就在等着虞清漪发现他,他很喜欢虞清漪在这种时刻自然流露出的惊喜表情。 但今日的虞清漪难得一直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人都快走到桌边儿了,却还是没有发现他。 宗越的眸光微凝,突然出声:“在想什么?” “啊!”虞清漪吓得惊呼一声,人也向后弹开一步。 第一次见到这样花容失色的虞清漪,宗越的凤眸中闪过奇异的神采。 “侯爷?”虞清漪狐疑地看着宗越,“侯爷怎么来了?” 侯爷怎么又偷偷摸摸地来了? 宗越挑眉:“你在忙?” “那倒没有,”虞清漪走到宗越身侧坐下,“南梁的太子到了京城,侯爷不是要忙起来了吗?” 宗越自然而然地抓住虞清漪的手握在手里,心里顿时温软得一塌糊涂。 “他今日似乎另有心事,已经乖乖回驿馆去了,他若要离开驿馆,驿馆的人会来通知本侯,”宗越看着虞清漪,眉眼温柔,“你对他说了什么?” 虞清漪一脸无辜:“我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再谨慎一些罢了。” 宗越抿了抿嘴:“他选妃的事穿得沸沸扬扬,你别跟他走得太近。” 他不愿清漪的名字跟其他男人的名字并列出现,只是谣言也不行。 一看宗越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虞清漪轻声一笑,绵声软语地说道:“那侯爷可得看住他,别让他到处乱跑。” “嗯,”宗越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应下了,“广陵郡王府的事情,你还要继续查吗?” 虞清漪摇了摇头:“不查了,对我来说,知其一二就足够了。” 宗越挑眉,颇感意外地看着虞清漪:“路倩呢?她没问你?” “她问了,但我只跟她说世子正在做的事情十分危险,旁的话我没跟她说,”虞清漪撇了撇嘴,“我不会因为她想知道就去一查到底,侯爷放心。” “会不会为难?”难得虞清漪交到一个朋友,宗越希望她们能好好相处。 虞清漪垂眸,嘴角扬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她若非得让我冒着生命危险去追查到底,那我大概也不会再跟她做朋友了。” 她觉得所谓朋友是要互相帮助、互相体谅、互相成全的,她体谅路姐姐的情路坎坷,愿意帮她去查那些她不应该查探的事情,但路姐姐也应该知道她是要承担风险的,消息越难得,她要承担的风险就越大,事关朝廷机密时,她要承担的风险就是死罪。 当然,如若路姐姐面临的是真正的生死绝境,那不管是什么样的事,她绝对会一查到底,帮路姐姐寻求绝处逢生的一线生机,可现在的情况并没有那般危机,路姐姐只是无法逼出广陵郡王世子的真心而已,她是绝对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就去冒生命危险的。 宗越沉默。 他过于多疑,清漪过分谨慎,他们两个出于本能的抉择常常会让身边的人受伤、寒心,而身边那些人的不理解和疏远同样会让他们受伤、寒心,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在他们的人生中反反复复,让他们渐渐麻木,渐渐冷漠。 “她会理解你的。” 第397章 侯爷,您放过她吧 从无忧雅居离开之后,宗越就到广陵郡王府去拜访。 “贤侄可是稀客啊!快里边请!”听说宗越来了,广陵郡王一头雾水,他想不通宗越为什么会来,只能一边猜测宗越的目的一边到前院去迎接宗越。 尽管宗越的辈分小,但架不住他地位高,在京城里,不管他到谁的府上去拜访,一家之主都会出门相迎,以示重视。 “唐突来访,望郡王海涵。”在面对虞清漪以外的人,宗越总是将他的冷漠寡言发挥到淋漓尽致。 “贤侄突然来访,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广陵郡王一边打量宗越喜怒难辨的神色,一边试探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郡王多虑了,”宗越用他那冰冷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沉稳地说道,“晚辈今日是来找世子的,有些私事。” 从宗越口中听到“私事”二字,广陵郡王总觉得不可思议。 “贤侄来得不巧,犬子今日醉酒,怕是不能招待贤侄。” 宗越丝毫不受动摇:“无妨,晚辈带了解酒的特效药。” 广陵郡王开始心慌了。 宗越来找王川能有什么事?竟然连解酒的特效药都带来了,这是非要跟王川谈谈不可啊! “那……贤侄这边请。”广陵郡王亲自为宗越引路。 他得跟去听听到底是什么事。 广陵郡王领宗越来到王川的房间时,王川正在呼呼大睡,宗越二话不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就走向王川,打开盖子将那小瓷瓶送到王川的鼻子下面小幅度绕了几圈,片刻之后王川就醒了。 宗越将盖子塞回去,转手就将那小瓷瓶递给了广陵郡王:“这是晚辈一个朋友赠与晚辈的,晚辈借花献佛,郡王莫嫌。” 广陵郡王一愣,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将那小瓷瓶接住:“贤侄……有心了。” 宗越的朋友屈指可数,懂医术的不就是那个被神医谷逐出师门的南笙公子吗?甭管南笙公子是不是被逐出师门,他都是师承神医,医术了得,南笙公子制的药千金难求,宗越就这样送给他了?他们两家之间的关系有这么好? 广陵郡王百思不得其解。 王川渐渐清醒,既没有醉意,也没有醉酒之后常有的难受,整个人清醒得很,精神得很。 “侯爷?”在自己的房间里瞧见自己的亲爹和宗越站在一起,王川恍然觉得自己还在梦里,不然宗越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没有让广陵郡王离开,宗越开门见山道:“陛下有意选一女子给二公主陪嫁。” 王川一愣,迷茫地看着宗越:“这事儿本世子知道。” 侯爷也知道他知道,为什么又来特地说一遍? 紧接着,宗越的下一句话就吓得王川险些连心跳都停住了:“本侯有意向陛下举荐路倩。” “什么?!”王川大惊失色,“为、为什么?是五姑娘跟侯爷说了什么吗?” “本侯觉得她适合。” “她、她哪里适合?!”王川头一次觉得他们大楚的青阳侯是不可理喻的人。 宗越沉声道:“京城里的其他姑娘太过柔弱,且心志不坚,而路倩胆识过人,心志坚定,不说文武双全,至少武艺是不错的,届时到了南梁,就算出了什么事,她也能自保,等本侯安排的人前去营救。” 有很多时候并不是他们不想救人,而是被救人没有能力自保,根本就等不到他们的救援。 王川哑口无言,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五姑娘的武艺比倩倩高明,为什么不然五姑娘去?!” “王川!”广陵郡王怒喝一声。 “无妨,”宗越拦住了广陵郡王差点儿脱口而出的斥责,淡定地说道,“清漪是本侯未过门的妻,但路倩是你的什么人?” 王川怔住,呆然半晌突然轻声一哂:“竟然愿意来做说客,侯爷当真是对五姑娘千依百顺。” “本侯从不妄言。” 这个陪嫁他们选得太久了,清漪希望陪嫁的人是自愿的,可京城里的贵女都是娇弱的、胆小的、贪图安逸的,她们怎么可能自愿背井离乡、远离故土去吃那不必要的苦? 如今时限未到,他和国公爷尚且可以说服陛下等一等,好成全清漪的善良,但若真的到了最后时限,不管有没有人自愿,陛下都会选出一到两人往南梁陪嫁,而他和国公爷的建议都是会轻易被陛下采纳的。 王川的表情僵住:“侯爷认真的?” 宗越不说话,只拿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看着王川,用他冷冽的眼神向王川表达他的坚定。 王川张了张嘴,想要说服宗越改变主意,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广陵郡王暗叹一声,转身出门去了。 或许当初他不该将王川带去那个地方,哪怕不做这个世子,王川也能靠着广陵郡王府的荫庇逍遥一生,那样的话,王川就不会这样痛苦了。 王川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觉得时间很长,但宗越一直站在他的面前,没有一丝不耐烦,这又让他觉得逝去的时间或许比他所感受到的短得多。 “侯爷可知细作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本侯知晓。” 有时是身份暴露惨死敌手,有时是知道太多被自己的君主杀害,总之细作大多不得善终。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让路倩去?这话王川想问,但他知道没必要,因为路倩对宗越来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宗越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未来。 可是王川在乎,他想让路倩幸福,想让路倩快乐,想让路倩过平安喜乐百岁无忧的生活,然而他能带给路倩的只有等待、恐慌和朝不保夕,因此他拒绝路倩,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伤了路倩,也伤了他自己。 可他宁愿路倩现在难过伤心,也不愿让她跟他担惊受怕一辈子,甚至也可能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侯爷,我求你了,能不能放过她?” 王川满眼乞求地看着宗越,见宗越仍是面若冰霜的样子,似乎完全不打算改变主意,王川便果断地跪了下去。 “侯爷,求您了!这京城里还有那么多待字闺中的姑娘,您就放过倩倩!往后我给您当牛做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侯爷,求您了!” 他只想换她一生平安无忧,可怎么就那么难呢? 第398章 女人啊,有两副面孔 “其他人都不行,”宗越用他那冰冷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南梁皇帝可以册立两位皇后,故而太子的正妃也可以娶两个,二公主定然会成为其中之一,日后与另一位南梁出身的正妃之间十有八九将是势同水火。 但二公主城府不深、能力不足,身边必须有一个文武双全又忠心不二的人从旁辅佐。“ 王川立刻反驳道:“倩倩对大楚绝无二心,但她哪是什么文武双全的人?是,她的确是会一些花拳绣腿,可她心思单纯,根本就是毫无城府!” “路倩心思单纯、毫无城府?王川,你这是在糊弄本侯?”宗越那双盛满冷意的凤眸微微眯起。 王川的心肝一颤,不敢说话。 倩倩并不单纯,也并非没有城府,她跟他身边那些姑娘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他都知道。 宗越又道:“你是广陵郡王府的世子,受到的教育和训练都是以国为先,本侯相信就算路姑娘是你的青梅竹马,你也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更何况她只是你的青梅竹马而已。” 王川默然无言。 他知道,侯爷今日就是来做说客的,想用激将法说服他放弃自己一直所坚守的,娶倩倩为妻,但同时他也相信侯爷言则无虚,若他真的什么都不做,那倩倩定然会被送去南梁。 如侯爷所说,从能力和心性上来看,倩倩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的坚持是在做无用之功?”王川想不明白。 他明明只是想保护心爱之人,为什么包括他的父亲在内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坚持是不必要的? “因为你和路倩都不幸福,”宗越这话让王川的心里狠狠一震,“本侯言尽于此。” 宗越走了,王川的心里却无法轻易平静下来,犹豫再三,王川还是去找了广陵郡王,就见广陵郡王已经摆好了酒菜,猜到他一定会来似的。 “父亲。”王川慢吞吞地走上前去,每一步都载满了挣扎和犹豫。 “坐,”广陵郡王叹息一声,“为父想要与你说的话早就已经说过数遍,其余也没什么想说的,故而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坦诚地问。” 在广陵郡王对面落座,王川却有些茫然。 他有什么想问的?其实他没什么想问的,他一直相信自己的坚持是正确的,哪会有什么疑惑?但青阳侯说倩倩不幸福。 他当然也看得出倩倩的不幸福和不快乐,但他一直觉得是他自己的情感影响了他的判断,倩倩可能不快乐,但未必不幸福,也不可能会一直不幸福下去。然而今日青阳侯也对他说倩倩不幸福。 他当然知道冷漠如青阳侯,断不会去观察倩倩幸福与否,因而这话八成是五姑娘与侯爷说的。 而五姑娘是倩倩的朋友,许是她凭借自己敏锐的洞察力看出了倩倩的不幸福,又或许是倩倩主动与她诉说了自己的不幸福,总之五姑娘的话是可信的。 因此他开始慌张,开始无措,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一直所坚守的是不是真的错了。 在这种时候,唯一一个能给他建议的人就是与他经历相同的父亲,于是他来了父亲这里,但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知子莫若父,看出王川的茫然不知所措,广陵郡王终究还是开口问了:“仍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王川坦言道:“我爱她,想保护她,想让她一生幸福,想让她平安喜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这有什么错?” “为了她?”广陵郡王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多么自大的妄言啊!” 跟曾经的他一模一样。 “妄言?”王川不解地看着广陵郡王。 广陵郡王问王川道:“你说你是为她好,那么你可有在意过她的想法?” 王川垂眸:“她不懂。” “你又懂多少?” 广陵郡王的问话让王川愣住。 广陵郡王道:“你说她不懂,无非就是她不懂你正在做的事情有多危险,而你虽然清楚地知道自己过得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却不懂女人。” 王川果真一脸茫然:“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人就是女人,有什么难懂的吗? 似是忆起过去与广陵郡王妃在一起的种种,广陵郡王一脸温柔,满目缱绻:“她们女人啊,明明外表看起来最是柔弱,可内心却比谁都强大,你能承受的,她们能承受,你不能承受的,她们也能承受。” 王川不太赞同这个说法:“照父亲这样说,女人便不需要男人保护了。” “她们原本就不需要,是我们自以为她们需要,是我们希望她们需要,是我们将她们培养成了需要保护的模样。”广陵郡王叹了一声。 王川皱了皱眉:“父亲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广陵郡王温柔一笑:“这些,都是你娘教会为父的。” “我娘?”王川愣了愣。 “是啊,”广陵郡王无限眷恋地说道,“为父也曾如你这般,理所当然地认为女人柔弱,承担不了大任,承受不了苦难,为父也曾想将你娘交到别的男人手上,让她过所谓的安稳生活。” 广陵郡王望着虚空,似乎他最心爱的女人就在那里:“但你娘的性子与如今的五姑娘相仿,敢说敢作,脾气大得很,她直接冲到为父面前,将为父骂了个狗血淋头,咄咄逼人地质问为父到底爱不爱她,到底想不想娶她。为父被她的恶言恶语伤得心痛难忍,几近崩溃的时候失口承认了对她的真正心意,然后你娘她就雷厉风行地将婚事操办了起来。” 话说到这儿,广陵郡王一脸愧疚:“当年为父也是广陵郡王府的世子,为父的迟疑不定和你娘的坚定迫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你娘受尽了旁人的数落,为父愧对你娘。” “那……后来呢?”王川好奇地问道。 “后来?”广陵郡王又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甚至隐隐有些自豪,“后来如为父所料,你娘受为父牵连,几次遭遇险境,有时是为父带人及时赶到,将你娘救下,有时是你娘聪慧,在为父赶到之前就已经逃脱,当为父与你娘一起经历劫难时,才真正明白为父一直都小看了她,她的智慧和胆识兴许还能胜过为父一些。” 王川觉得自己在听的像是别人家的事情:“可我娘不是出身书香门第吗?” 第399章 一步错 “那又如何?”广陵郡王嫌弃地看着王川,“你还是不懂,与出身无关,与性情无关,与天赋无关,与才学无关,那些个女人只是会为了自己心中所爱竭尽所能罢了。 她们可以为了心爱的人变成这世上最温柔的人,她们可以为了心爱的人变成这世上最可爱的人,她们也可以为了心爱的人变成这世上最强大的人,跟动不动就用‘为她好’这三个字来美化自己懦弱的男人相比,她们反倒可靠得多。“ 广陵郡王对女人的赞美冲击到了王川,让王川陷入了沉思。 广陵郡王起身,重重地拍了下王川的肩膀:“为父以前很少管你,也很少干预你做事,但这件事,为父劝你再好好想想,如果你愿意,开诚布公地跟路家姑娘谈一谈。” 说罢,广陵郡王就率先离开了。 王川仍坐在那里,认真地思考着广陵郡王给他的建议。 他对父亲所说的女人的强大半信半疑,但周围的人都觉得他做错了,那他是不是真的错了?他是不是真的该去找倩倩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王川这一思考就闭门思考了三天三夜,而在这三天三夜的时间里,路倩也没闲着,她到底是没有听从虞清漪的建议,甚至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莽莽撞撞地就去接近皇甫靖了。 但正如虞清漪所说,皇甫靖不是个善良的人,也不是个单纯的人,他本就对路倩有意,当路倩主动示好贴上去的时候,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在这三天的时间里,京城上下时常会看到皇甫靖和路倩把臂同游的画面,皇甫靖对路倩温柔贴心、关怀备至,路倩为了试探王川,全盘接受了皇甫靖的温柔,甚至会给出一点回应。 而皇甫靖的高明之处在于他总能诱导路倩在人前说出一些暧昧不明的话,一来二去的,南梁太子和仁武侯的小女儿情投意合的消息就在京城里不胫而走。 时刻都在关注皇甫靖动向的楚帝当然也知道了这件事,立刻召见了仁武侯。 御书房里,楚帝端坐在御案之后,笑容满面,宗越坐在一侧,一如既往地冷着一张脸,而皇甫靖就坐在宗越的对面,一脸喜色。 仁武侯踏进御书房,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臣,参见陛下。” “起,”楚帝笑呵呵地看着仁武侯,“路卿可知道朕为何召爱卿入宫?” “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仁武侯跪在那里,不敢起身。 “不知?”敏锐地察觉到仁武侯有些不对劲儿,楚帝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狐疑地看着仁武侯,“令嫒与南梁太子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的事情都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连朕这久居深宫的人都知道了,你这个做父亲的却不知晓?” “竟有这事儿?”仁武侯抬起头来看向皇甫靖,一脸惊讶,“是不是太子殿下误会了什么?” 没想到仁武侯开口就是一句“误会”,皇甫靖脸上的笑容也散了去:“本宫误会?本宫误会了什么?” 仁武侯硬着头皮说道:“不瞒陛下和太子殿下,幺女已经心有所属,又怎么会再倾心于殿下?” “她已经心有所属?”皇甫靖皱眉,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那仁武侯来跟本宫解释解释,接连三日,路姑娘每日一早就会到驿馆来见本宫,本宫若是有事要忙,她便在驿馆里陪着本宫,本宫若是得闲,她就邀本宫四处游览,这若不是对本宫有意,那仁武侯可否告诉本宫这算是什么?” “她只是……她只是热情好客。”说这话时,仁武侯心虚极了。 “热情好客?”皇甫靖怒道,“她日日在驿馆里与本宫独处只是热情好客?她看着本宫的时候眼睛里泛着春情只是热情好客?她每日与本宫分别时的依依不舍只是热情好客?哈!真是好一句热情好客!” 闻言,仁武侯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 在驿馆里跟南梁太子独处?不!倩倩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还能解释清楚吗? 宗越瞧了皇甫靖一眼,默然不语。 三日前,路倩突然派人传信给皇甫靖,邀皇甫靖同游,几乎是在请帖被送到皇甫靖面前的同一时刻,他和清漪就收到了消息,清漪似乎早有所料,立刻就派人去给路倩捎了句话,劝路倩不要鲁莽行事,但路倩不听,清漪只好命人盯着路倩,以免出事。 根据盯梢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在驿馆里的时候,路倩的确曾跟皇甫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长达一刻钟之久,虽然路倩是被皇甫靖诱骗到屋里去的,但驿馆里的很多人都看到了。 而路倩跟皇甫靖外出同游时,也曾当众说出过暧昧至极的话来,有些听起来已经像是与皇甫靖私定终身了,虽然那也是被皇甫靖诱导的,但很多人听到了。 不得不说,皇甫靖的计策绝妙至极,如今便是路倩本人站在这里,怕也是百口莫辩。 难得王川正在重新思考他和路倩两个人的未来,路倩这一步棋真的是走错了。 楚帝沉声开口,道:“看来是朕给路卿的差事太多,让路卿都没有时间问一问自己女儿的近况,就算令嫒曾经心有所属,也有可能为南梁太子的风姿所倾倒,小姑娘家的,总是瞧着这个喜欢,瞧着那个也喜欢。” 一听这话,仁武侯就知道大事不妙:“陛下……” 楚帝抬手将仁武侯要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路卿不必多说,令嫒对南梁太子的热情和主动朕都看在眼里,难得太子殿下对令嫒也十分满意,朕当然愿意成全他们。你且回府去嘱咐令嫒安心待嫁,稍后朕会命人将圣旨送到仁武侯府去。” 话音落,楚帝便垂下眼开始翻阅奏折,一副“此事已定毋需多言”的模样。 仁武侯哀痛地闭了闭眼:“臣……叩谢陛下隆恩!” 陛下心意已决,他还能如何? 皇甫靖面色稍缓,站起身向楚帝行了个礼:“本宫多谢楚帝成全。” “嗯,”楚帝应了一声,“子於,送殿下回驿馆去。” “喏。”宗越起身,与皇甫靖、仁武侯一道离开御书房。 第400章 送姑娘回房 出宫的路上,仁武侯虽然跟在宗越和皇甫靖的身后,但整个人失魂落魄。 外面的流言蜚语他当然也听说了,并且他知道自家那个傻女儿是钻进了南梁太子的圈套,可他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陛下想选一个精明的陪嫁在南梁做他的眼睛,并且为这件事烦心已久,一来是京城里如无忧雅居里那位五姑娘那般有勇有谋的女子屈指可数,二来是陛下不想用强硬的手段伤了君臣之间的和气,三来因为候选人都是与五姑娘有关的人,顾虑着五姑娘的心情,青阳侯和肃国公一直在陛下面前帮忙拖延时间。 尽管如此,在南梁太子抵达京城之后,尤其是在发觉到南梁太子的聪慧和城府之后,陛下就越发焦急,想要尽快选出这个陪嫁,然后才能安排接下来的事情,若是什么都不安排就让南梁太子把人带回南梁,那以南梁太子的手段,这眼睛八成就废了。 陛下正焦急着,正忧愁着,他家的那个傻女儿就一头撞了上去,不仅合了南梁太子的心意,也为陛下解了燃眉之急。 就算知道是他那傻女儿做了错事,陛下又怎么会因此向南梁太子道歉?若是承认了这个错误,他们在南梁太子面前可就要落于下风了! 若早知道倩倩会变得这般任性妄为,他就不该那么宠她! 与仁武侯的懊恼悲痛截然相反,皇甫靖满面春风,得意洋洋。 瞧了皇甫靖一眼,宗越道:“太子殿下不可能不知道路姑娘是在利用你。” 皇甫靖理直气壮地说道:“在算计别人的时候,就要做好被人算计的准备。而且等去了南梁,她能依靠的只有本宫,来日方长,本宫相信本宫总能驯服她。” “驯服”二字让宗越的眼神微沉。 看来去到南梁之后,路倩要吃些苦头了。 宗越的心中百转千回:“需要本侯送你去驿馆吗?” “不必,本宫认得路。”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容,皇甫靖扬长而去。 宗越转身,看向颓然的仁武侯。 仁武侯慢吞吞地停下脚步,抬起头来木然地看着宗越:“青阳侯有话直说。” 宗越迟疑地开口,道:“路姑娘需要接受训练。” 仁武侯的心里一揪:“此事……是不是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 宗越抿了抿嘴,用他那冰冷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说道:“清漪早就提醒过路姑娘不要莽撞地接近皇甫靖,南梁的皇室弱肉强食,皇甫靖虽然没有帝王大才,但他能存活至今且登上太子之位,心性和手段都远远胜过寻常之人。” 路倩聪慧,但她过往的经历和见闻限制了她的心计和手段,她会的那些对于他们这些终日在朝堂上与同僚、与敌国勾心斗角的人来说就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眼就能看穿。 “本侯何尝没有提醒过她?可她……”仁武侯重重地叹息一声,悔不当初,“本侯不该那样宠她啊!” 宗越难得生出些许同情:“陛下心意已决,仁武侯还是想一想该怎样做才能让路姑娘在南梁过上好日子,而且路姑娘此去南梁,在南梁的一言一行都与路氏全族的生死密切相关,侯爷该严格教导了。” “本侯明白。” 仁武侯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仁武侯府,一脚踏进大门,就见路倩又打扮得花枝招展,看起来是要出门。 仁武侯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路倩:“要去哪儿?” 满心欢喜的路倩没听出仁武侯声音里的怒气,笑容甜蜜地说道:“世子约我见面,天黑之前我一定回来!” 话音落,路倩就像以前一样,没大没小地在仁武侯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蹦蹦跳跳地往外去。 仁武侯闭了闭眼:“来人啊,送姑娘回房。” 院子里的人全都愣住,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仁武侯。 路倩也停下脚步,转身狐疑地看着仁武侯:“爹?” 仁武侯怒喝出声:“都聋了吗?!本侯让你们送姑娘回房!” 已经有许久没见到仁武侯这副暴怒的样子,下人们立刻扑向路倩,将路倩擒住。 “姑娘,得罪了。” 他们都只是听从了侯爷的命令,姑娘可千万别记恨他们! “爹!”路倩难以置信地看着仁武侯,“爹您这是做什么?我做错什么了?!” 仁武侯看着路倩,眼中满是沉痛,声音却异常冰冷:“如你所愿,陛下即将下旨让你以陪嫁的身份同二公主一起前往南梁,开心吗?” 路倩如遭雷击:“怎、怎么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没想要去南梁,我只是……我要进宫面圣!爹,我要去跟陛下解释清楚!” 听说这对父女在大门口吵起来了,仁武侯夫人立刻赶了出来,谁知才刚到就听到了这个惊天噩耗。 “侯爷,您、您说的是真的?已经……已经决定了?” 仁武侯依旧冷眼看着路倩,道:“南梁太子口口声声说他与倩倩情投意合、两情相悦,驿馆里的人曾见过倩倩跟南梁太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少人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听到倩倩对南梁太子吐露爱语。” 仁武侯夫人愕然地看向路倩:“倩倩,你爹说得都是真的?!” 倩倩怎么这么糊涂啊! “我……”路倩懵了,“我没有对他吐露爱语!” 她又不喜欢那个南梁太子,怎么会说什么爱语?! “动动你那脑子好好想想!想想那南梁太子有没有诱导你说出什么模棱两可的话!”仁武侯恨铁不成钢。 路倩立刻开始回想她跟皇甫靖相处时的点点滴滴,然后脸色越来越白。 瞧见路倩的脸色,仁武侯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倩倩啊!你怎么那么糊涂啊!那可是南梁的太子,你跟他相处时怎么能不多个心眼儿呢!” “我……他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他……” “你能看懂什么?你一个被为父宠大的深闺姑娘能看懂什么?只是过家家一般斗赢了几个小姑娘就觉得自己智计无双了?!”仁武侯真是要气死了,“你看不懂就算了,五姑娘那样提醒你,你为什么不听?!” “五姑娘……对!爹,我要去找五姑娘!五姑娘一定有办法帮我!” 就算五姑娘没有那个能力,青阳侯和肃国公也是有的! 第401章 世子走吧 “带姑娘回房,在她启程去南梁之前,不准她离开房间一步!”话音未落,仁武侯已经迈开脚步向仁武侯府里走去,似叹似怨地说道,“事到如今,谁都帮不了你,安心待嫁。” 路倩就这样被仁武侯软禁了起来,不管她如何哭闹,一向宠着她的家人们都没有心软放她出来。 另一边,王川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路倩,心里担心,王川就找上了仁武侯府,却没想到仁武侯竟然说要见他。 因为王川总是伤路倩的心,所以仁武侯很不待见王川,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正儿八经地与王川见面了。 去往仁武侯书房的路上,王川就察觉到仁武侯府里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的低沉,等他踏进书房,他几乎是立刻就知道这份低沉由何而来。 “陛下下旨,让倩倩陪嫁去南梁。”连寒暄都省去了,仁武侯冷眼看着才刚推门而入的王川,直接一句话就捅进了王川的心窝。 王川的脚步顿住,难以置信地看向仁武侯:“侯爷说了什么?” 仁武侯声音冰冷地又重复了一遍:“陛下下旨,让倩倩陪嫁去南梁,你,满意了吗?” 王川的脸色瞬间就白了:“陛下、陛下下旨?那……那圣旨呢?” 倩倩跟南梁太子之间的事情他听说过了,但才三天而已,陛下怎么就下旨了? 仁武侯拿起桌上的圣旨,直接扔进了王川怀里。 这圣旨是陛下身边的大总管在一刻钟之前送到仁武侯府的。 圣旨很轻,却如有千斤之重,砸在王川的胸口,撞得王川向后打了个趔趄。 咽了口口水,王川双手发颤地打开圣旨,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终是两腿一软,跪坐在地。 “怎么可能……为什么……陛下为什么会下旨???”王川看着仁武侯,眼眶都已经红了。 他才刚刚想清楚,决定向前一步,去争取他和倩倩的未来,他都已经决定了要将过去亏欠倩倩的全都补偿给倩倩,为什么偏偏陛下要下旨给倩倩赐婚? 而且还是个陪嫁,等到了南梁之后,南梁太子想让倩倩为奴为婢倩倩就只能为奴为婢,想让倩倩为姬为妾倩倩就只能为姬为妾,可那样看人脸色、委曲求全的日子,倩倩怎么过得了?她可是被仁武侯府上下宠着长大的啊! “为了试探你的真心,倩倩主动去接近南梁太子,结果中了南梁太子的圈套,如今南梁太子口口声声说他跟倩倩两情相悦,又有众多人证……”仁武侯的视线落在王川怀里那道圣旨上,一脸绝望,“而且圣旨都已经下了,还想让陛下失信于南梁太子,在南梁太子面前颜面尽失吗?” 陛下仁厚,爱护臣子,却也绝对不会为了臣子做到这种地步。 王川低头,怔然地看着怀里的圣旨。 圣旨已下,就说明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倩倩这个陪嫁是陪定了,不然就是抗旨不遵,到时候整个仁武侯府都会受到牵连,蒙受无妄之灾。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王川清清楚楚。 “你满意了吗?”仁武侯看着王川,残忍地说道,“倩倩再也不可能会嫁给你了,往后你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再也不会连累到她,你开心了吗?” 开心吗?王川不开心,且不说皇甫靖根本就不能给路倩安稳的生活,就算皇甫靖能,王川也不开心,他曾以为他会开心,实际上一听到这个消息,王川就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他不能失去倩倩。 可惜,他明悟得太晚了。 站起身,王川将圣旨放回仁武侯的桌上。 “倩倩在哪儿?晚辈想见她……最后一次。” 圣旨已下,倩倩就不能再跟南梁太子以外的男人多有接触。 仁武侯叹息一声:“本侯将她软禁在她的院子里,你去。” 跪地给仁武侯磕了三个响头,王川起身,匆匆前往路倩的院子。 彼时,路倩歇斯底里地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干净,但守在外面的护院不为所动,仁武侯夫人和路倩的几个哥哥也没有过来,路倩这才真的慌了,一会儿怒骂、一会儿哀求地想让守卫们放她出去,直到王川赶到。 “倩倩。”站在路倩的屋子门口,隔着一扇门听着里面路倩的哀求,王川真正是痛彻心扉。 “世子?”喊了太久,路倩的声音已经哑了,再加上此时因为不确定而小心翼翼求证的语气,听起来可怜极了。 王川瞬间就红了眼眶:“嗯,是我。” “世子!”路倩立刻欢喜了,却又立刻担心了起来,“世子,我爹说陛下下旨让我给二公主陪嫁,你听说了吗?我爹没跟我细说就把我关起来了,世子你去问问好吗?” “我……去问过了,也见到圣旨了。”王川努力将声音中的哽咽咽下。 “圣旨?!”路倩惊呼,“不!不可能这么快的!我爹回府都还没过半个时辰,圣旨怎么可能就到了?你骗我……你们都是骗我的!因为世子不想娶我?那也不必这样骗我?” “倩倩,”额头抵在门板上,王川到底是没忍住,让眼泪夺眶而出,“倩倩,我爱你,一直很爱你。” 屋里的路倩没了声音,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的那扇门板,过了好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世子你说什么?” “倩倩我爱你,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王川渐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终于听到了她想听的那句话,路倩是高兴的,高兴极了,但伴随着爱语一同传来的哭声又让路倩清楚地意识到太迟了。 路倩后悔极了:“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没有听清漪的劝告,是我太蠢。” 她明明知道自己没有清漪睿智,没有清漪沉稳,在此之前她明明总是将清漪的建议奉若真言,这一次怎么就非要一意孤行呢? “圣旨已下,这件事就定下了,不能改了,是吗?” 王川只是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泪从眼角滑落,路倩怆然一笑:“世子走。” 第402章 我想见清漪 “倩倩?”王川愣住。 路倩垂眸。 或许是刚刚那通歇斯底里已经让她将绝望和难过发泄了大半,或许是世子不合时宜的表白了却了她心中唯一的遗憾,又或许是圣旨二字让她浑身发冷,此时她竟异常地冷静。 如果没有圣旨,那她还能闹,还能争取,可圣旨已下,她还能怎么办?请求陛下为她朝令夕改吗?她凭什么?逃离京城吗?那她的家人该怎么办? 清漪早就已经警告过她,说陛下若是插手,那她定然是要后悔的,她偏不信邪,觉得陛下日理万机,怎么可能还有精力来管这种小事?结果才三天而已,陛下就已经写好了圣旨,而帝王的一言九鼎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怪她,怪她无知却不自知。 “世子可否帮我最后一个忙?” “倩倩?”从路倩的语气中听出些许决然,王川有些心慌,“倩倩,你想要做什么?” 王川难掩慌张的语气让路倩红了眼眶:“世子放心,我没想做什么,只是想跟五姑娘聊聊。” 王川迟疑片刻,转头就瞪向旁边的守卫,怒声喝道:“没听见你家姑娘说想见五姑娘吗?还不快去!” 倩倩太冷静了,冷静得有些不正常,这个时候他哪敢离开?万一倩倩只是想将他支开,然后…… 王川脸色一白,自己被自己吓得不轻。 门口的守卫面面相觑,然后其中一个才跑去向仁武侯禀报,得到仁武侯的同意之后才赶往无忧雅居,去请虞清漪。 “倩倩?倩倩,你在里面做什么呢?”听不到路倩的声音,王川心里发慌。 路倩心中酸涩,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这些年世子待她虽不说是冷漠,却也不是关怀备至,但世子的伪装并不高明,她还是看出了世子的隐忍和压抑,也渐渐明白世子是想让她对他死心。 然而正因为她看出来了,所以她始终不肯放弃,她竭尽所能地努力着,盼着世子能改变主意,盼着世子能敞开心扉地来关心她,如今她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路倩从没这样恨过自己,她突然觉得仁武侯夫妇之前说过的话是对的,她就是被宠坏了,她就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因而总以为事事都能如她所愿,可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人会在意她的喜怒哀乐,愿意忍着她、让着她? 最让路倩感到懊悔的是,她的家人、王川和虞清漪明明已经合力为她构筑好了一个可以让她如愿以偿的未来,结果却被她亲手毁了。 圣旨,那是任谁都无法反抗的绝对权力。 靠着门板坐下,路倩回应门外的王川,道:“其实……我早就确信世子的心里是有我的。” 听到路倩的声音,王川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一身冷汗,浑身脱力。 转身靠着门板坐下,王川问路倩道:“哦?怎么知道的?” 屋里的路倩轻笑出声,道:“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你总是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盯着我瞧,可你不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在我身边,我都会留一分注意力在你那边。” 喉头一哽,王川痛苦地闭上了眼。 这些他都知道,他明明都知道,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把自己的委屈当成奉献,把自己的怯懦看做高尚,如果不是他愚蠢的固执己见,倩倩怎么会落入皇甫靖的圈套? 不愿将自己的痛苦传达给路倩,怕路倩更加自责、难过,王川强压下心中的悲恸,带着几分笑意问道:“怎么就这么喜欢本世子?” “谁知道呢,”路倩撇撇嘴,道,“明明少将军比你更加英武、更有担当、也更加温柔,可我就是喜欢你。” “秦羽比本世子更加英武、更有担当、也更加温柔?你确定?”王川挑眉。 “本来就是!”路倩哼了一声。 王川啧了一声:“行,你说是便是。” 话音落,王川就看到了从天而降的虞清漪,愕然片刻:“倩倩,五姑娘到了。” “啊?”路倩愣了愣,“怎么这么快?” “她是用轻功赶来的。”见虞清漪的额头上布满了细汗,王川是感动的。 五姑娘是真的把倩倩当成朋友。 “五姑娘。”王川起身,向虞清漪作了个揖。 被王川这一礼吓了一跳,虞清漪的脚步微顿,却没说什么。 “路姐姐在屋里?开门!” 门外的守卫一脸为难地说道:“五姑娘恕罪,侯爷吩咐属下等,不能让我家姑娘踏出房门一步。” “谁说要让她出来了?”虞清漪冷着脸看着那守卫,“是本姑娘要进去,开门!” “这……”虽然不敢惹怒虞清漪,但仁武侯是他们的主子,仁武侯的命令他们更是违逆不得啊。 虞清漪二话不说,抬脚就要踹门。 “开门。” 虞清漪已经撩起来的腿瞬间停住,然后收回。 “见过仁武侯,晚辈一时情急,望侯爷海涵。”虞清漪转身,规规矩矩地向仁武侯行了个礼。 仁武侯勉强地笑了笑:“劳烦五姑娘了。” 虞清漪点了点头,话没多说,一个箭步就冲进了路倩的房间。 “路姐姐,你还好吗?” 见虞清漪这般焦急,路倩眼眶一红,泪意翻涌。 “清漪,对不起,我没有信任你。” “现在还说这个做什么?”虞清漪本来就没多在意,再加上路倩诚心道歉,虞清漪哪里还会再计较? “不问问我有什么打算吗?”路倩好奇地看着虞清漪。 通常不是都要问上这么一句吗? 虞清漪静默片刻,似哀似叹地说道:“问了也没用。” 除了老老实实地前往南梁,路姐姐根本就没有其他的选择。 路倩微微一笑:“五姑娘果然是五姑娘,不论什么时候都这样冷静,拎得清。所以……我必须得去南梁是吗?” “是,如果想让路氏上下安然无恙,你必须得去。”门没关,但虞清漪并不在意。 路倩皱了皱眉:“陛下英明、宽仁,怎会牵连无辜?” 第403章 有我陪你 虞清漪缓缓说道:“承诺已许、圣旨已下,你若不去,首先犯下的便是抗旨大罪,其次是让陛下失信于人、颜面尽失的重罪。而仁武侯夫妇的罪过便是教女无方。” 圣旨是帝王给与臣民的命令,是帝王不容违逆的威严。 “原来如此。”路倩自嘲一笑。 枉她生在权贵之家,竟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路家没有敢做不敢当的孬种,我虽然还觉得有些愧对世子,但世子也折磨了我好些年,咱们就……扯平了。”望向一直站在门口的王川,路倩双眸含泪地微笑。 王川咽下满口苦涩,艰难地点了点头:“好,咱们扯平了。” 路倩收回视线,眸光坚定地看着虞清漪:“你曾说陛下希望这个陪嫁成为他在南梁的眼睛,那么我该怎么做?” 虞清漪挑眉,没有回答路倩的问题,反而问道:“陛下不顾你的心意将圣旨送来仁武侯府,你不恨吗?” 路倩轻声一笑:“你这是在替陛下试探我吗?” “算是,”虞清漪坦然地点了点头,道,“因为这个陪嫁或许会成为常伴南梁太子左右的人,甚至会成为南梁太子的枕边人,她是否能一直对大楚忠心不二,这很重要。” 路倩叹道:“如你所说,从圣旨被送到仁武侯府的那一刻起,我的一言一行就与路氏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密切相关,若是叛国,我或许还能在南梁锦衣玉食,但路氏上下都将成为叛国贼子,无辜丧命,那其中有生我养我的亲生父母,有对我呵护有加的兄长,我怎么敢啊?” “希望路姐姐能一直记着你此刻所言。” 虞清漪也不愿跟路倩说这些,但她若不说,或许就没有人会对路倩说,她也不是想要威胁路倩,她只是想要提醒路倩,提醒路倩千万不要再做出会让自己悔恨终身的事情来。 路倩笑道:“我可也是将门出身,忠之一字是从小就刻进了骨子里的家训。” 虞清漪点点头,道:“既然路姐姐已经做好了觉悟,那么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路姐姐恐怕要过得辛苦一些了,你得去接受一些特别的训练。” “特别的训练?”路倩不解。 虞清漪没有答话,只转头看向王川。 王川的表情从迷茫变成错愕,然后是震惊,最后是惊惧。 “不行!” 他们竟然想把倩倩送到他那里去训练?这绝对不行! 虞清漪一脸冷肃地说道:“只有那个地方最合适。” 广陵郡王一直掌管着的,是大楚训练细作的地方。 “那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你们疯了吗?!”王川难以置信地看着虞清漪,然后转头看向仁武侯,“侯爷,唯有这件事,您绝对不能答应!” 仁武侯起初也有些费解,但仔细琢磨一阵,仁武侯就明白了。 原来大楚的细作竟是广陵郡王府负责训练的。 仁武侯看向虞清漪,问道:“五姑娘,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肃国公和青阳侯的意思?” “是谁的意思有什么区别吗?”虞清漪镇定自若地回视仁武侯,“去了南梁,路姐姐的敌人就是南梁的所有人,其中包括杀伐果断的南梁皇帝,善文善武的南梁百官,以及精于伪装、擅于隐忍的南梁太子,侯爷是希望路姐姐现在受苦,还是去南梁受苦?” “这……”仁武侯无言以对。 虞清漪又道:“侯爷不必担心路姐姐会受人欺负,我会陪路姐姐一起训练。” 这句话可把仁武侯和王川都震惊到了。 “五姑娘你也去?” 虞清漪展颜,妖娆一笑:“机会难得,而且我外祖父和青阳侯已经取得了陛下的同意,我当然要去走一趟,我对那地方可好奇得很呢。” 路倩原本还因为虞清漪跟王川、仁武侯打哑谜似的交流而感到惶恐和不安,但一听虞清漪说要跟她一起去,路倩立刻就安心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地方,但好似不是什么好地方,清漪你当真要跟我一起去吗?”安心归安心,路倩的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当然要去!”虞清漪坚定地说道,“那对你们来说兴许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对我来说可是个好地方呢!” 她曾说想要跟侯爷并肩作战,可侯爷是领兵打仗的将帅,打仗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她若只是空有武艺,等到了战场,一样会拖侯爷的后腿,故而只要有机会,这些在旁人眼里极其残忍、煎熬的训练她都要去参加。 “你……我……你个疯女人!” 王川是在那地方训练过的,因此他很清楚那是个怎样的地方,他相信宗越也知道,宗越知道,虞清漪就定然知道,但她仍旧说想去,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虞清漪浑不在意地耸耸肩:“总之青阳侯就是这样吩咐我的,世子若是觉得不妥,就自己去找青阳侯理论,依着我外祖父和青阳侯的意思,我和路姐姐最好明日就入营训练,世子可要抓紧时间啊。” “你!”王川怒目瞪着虞清漪,然后转身就奔了出去。 青阳侯和五姑娘该不会是存心要折磨他? “哦!跑得可真快。”望着王川飞快跑远的背影,虞清漪看起来有些幸灾乐祸。 路倩狐疑地看着虞清漪:“你方才所说……是吓唬世子的?” 虞清漪摇摇头:“不是啊,只是能顺便吓他一吓不是挺有趣的吗?” “所以……我们真的要去训练?”路倩不知道那到底是怎样的训练的,但既然王川如此反对,那铁定不是什么轻松又有趣的训练。 “依我之见,必须要去,但要不要去还看路姐姐如何决定。”虞清漪道,“当然,路姐姐要接受的训练并不是全部训练,只是想让路姐姐了解一下你这只‘眼睛’到底需要做些什么。” 而这件事并非一时半刻就能解释清楚的,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去那地方接受训练,哪怕只是皮毛,也能让路姐姐多一些保命的手段。 路倩思索半晌,点了点头,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便去瞧一瞧,反正有你陪我,要吃苦受罪也不会孤单。” 被路倩这般信任,虞清漪突然有些心虚,毕竟那训练当真不是人该做的事儿。 第404章 走到哪儿秀到哪儿 王川曾以为帮宗越办事之后他比从前更加了解宗越,但王川突然又不了解了。 王川以为宗越并不是无情,而是寡情,至少当对象是虞清漪的时候,宗越的感情就极其丰富,且都是温暖的。 可当王川找到宗越跟他谈起虞清漪要去训练的事情时,宗越的一句“她想便去,与本侯无关”又让王川糊涂了。 王川是在那个营里训练过的,因此他知道那是怎样一个人间地狱,王川相信宗越也是知道的,但虞清漪和路倩恐怕并不清楚其中的艰险可怕。 在这样的情况下,宗越是怎么说出“与本侯无关”这几个字的?王川连带路倩进去看个热闹都不想,宗越怎么能忍心让虞清漪进去训练? 王川无法说服宗越,反倒接了宗越的命令让他亲自去监督路倩和虞清漪的训练,王川又想去劝说路倩,却是破天荒头一遭在路倩那边吃了闭门羹。 心里憋着一股邪火却无处发泄,次日天还没亮,王川的人就等在了京城的北城门门外,不一会儿就等到了宗越和虞清漪,最后到的是明显一夜没睡的路倩。 “我……是不是迟到了?”路倩忐忑地看着几乎被黑暗完全笼住的三个人,突然觉得这三个自己还挺熟悉的人隐隐有些可怕。 视线从路倩头顶精致的银簪滑到她那对珍珠耳铛上,然后又落在她那身坠饰繁杂的骑装上,虞清漪妖娆一笑。 王川和宗越的视线也在路倩这身行头上转了一圈,然后又齐齐看向身上全无坠饰连支发簪都没戴的虞清漪,宗越的凤眸中划过一丝自豪的笑意,而王川则是满眼狐疑。 “侯爷昨日才与本世子说五姑娘要去训练的事情与你无关,结果还不是都给五姑娘安排好了?” 五姑娘的穿着无疑是适合去参加训练的,她定是得了侯爷的叮嘱,才会做这样的打扮。 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冷声说道:“本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这样的穿着是她自己的主意。” 意识到什么,路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忐忑地问道:“我这身衣裳是不是不合适?那我……我……” “无妨,”虞清漪的视线又在路倩身上的金银配饰上打了个转,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挺好的。” “走。”宗越自然而然地牵起虞清漪的手,率先往东北方向走去。 “诶?”王川愣住,“侯爷,那地方,您不能……” 王川的话还没说完,宗越就往他怀里扔了块令牌,王川拿起来一看,嘴角便是狠狠一抽。 陛下的皇令……听说这纯金的令牌是陛下某日突发奇想命人打造的,正面雕着凤氏的族徽,背面只有一个“令”字,好像还有什么独特的标记,整个天下只此一块,执此令者可在大楚的任何地方畅通无阻,任何。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块令牌。 “侯爷,您这令牌不会是假的?”王川带着路倩追上去,因为心里憋屈,所以故意酸了一句。 宗越侧头面无表情地瞧了王川一眼,然后就从万川手里拿走令牌:“本侯不想死。” 王川撇撇嘴。 的确,天子脚下,没人敢造假的令牌,尤其是这独一无二的令牌。 一行四人走到一座地宫的入口处,一路上都是宗越牵着虞清漪走在前面,惊得王川目瞪口呆。 “侯爷怎么认得这地方?”王川惊疑不定地看着宗越。 大楚的细作在出师之后十有八九会被送到侯爷那里,任凭侯爷差遣,但在那之前的训练是连侯爷都不能插手的,而这座地宫的存在更是一个秘密,只有陛下和在这里训练过的人才知道,连建造者都已经命丧九泉,侯爷是怎么知道的? 宗越用他那冰冷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扫了王川一眼:“雕虫小技,还想瞒过本侯?” 他不喜欢身边有未知的威胁,因此这样的秘密,他自然会暗自查探清楚,他无意参与其中,但也不会对其一无所知。 王川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陛下知道侯爷您的……好奇心这么重吗?” “知道,”宗越沉声道,“本侯也奉劝你一句,不管你想做什么,可以瞒着广陵郡王,但是不要瞒着陛下。” 王川愣了愣,有些不太明白,宗越却不再多说。 虞清漪瞧了王川一眼,缓缓说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才是最让人安心的情况,而安心之后,才能信任,有了信任,才会重用。世间之人,尽有私欲,只有窥见这份私欲,才会觉得这个人是真实的。” 宗越略有些不满地瞧了虞清漪一眼:“别什么饭都喂进他们嘴里。” 虞清漪笑着回视宗越:“侯爷都好心提点他了,他若能想明白自然是好的,但若一直想不明白,不就白费了侯爷的好心吗?那可不行。” 宗越的凤眸中闪过无奈的笑意:“不知是本侯好心,还是你好心。” “不都一样?”虞清漪挑眉。 “嗯,都一样。”宗越的眉目间萦绕着缱绻之意思,连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温柔起来。 路倩面上发烫,侧头移开了视线。 王川冲天翻了个白眼,取下一直挂在腰侧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二位,借过。” 宗越和虞清漪同时转头看向王川,入目的却是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但可惜的是,两个人都没有被吓到,宗越仍旧是一副面若冰霜的冷酷模样,而虞清漪笑意妖娆,那一双桃花眼中似乎藏着几分不怀好意。 “咳!”王川立刻就怂了,“那个……我带二位进去。” 说着,王川灰溜溜地绕过虞清漪,蹲下身子之后就在地面上轻轻叩击几下,然后地面上的暗门就打开了。 阴冷之气从下方奔涌上来,王川气势骤变,竟也成了个冷酷的人,但王川的冷酷不似宗越那般唯我独尊,而是阴鹜的,绝望的,沿着石阶拾级而下,王川看起来就像是要回归幽冥的厉鬼。 猛然想起路倩就在他身后,王川的脚步突兀地僵住,却不敢回头去确认路倩的表情。 闭了闭眼,王川咬紧牙关,继续向下。 第405章 入门测试 见状,宗越松开了虞清漪的手,轻轻拍了下虞清漪的肩膀:“你们先走,本侯断后。” 一听这话虞清漪就知道是宗越的多疑在作祟,便没有反对。 “路姐姐,走了。” 路倩回神,赶忙跑到虞清漪身边,抓着虞清漪的胳膊跟虞清漪一起踏进地宫。 “清漪,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世子一进到这个地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虞清漪小声地说道:“路姐姐不必知道这里是哪里,待会儿也不要说话,跟着我便好。” 话音落,虞清漪取出自己藏在靴子里的匕首,递给路倩:“藏在不显眼的地方。” “这……”路倩茫然地接过匕首,“我们不是来训练的吗?” 清漪突然给她防身用的匕首做什么? 虞清漪没有多做解释,只浅笑着说道:“有备无患,路姐姐拿着便是。” 殿后的宗越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递到了虞清漪手里。 虞清漪低头看了眼被宗越悄悄递到她手边的匕首,弯起眉眼甜甜一笑,然后握住匕首,动作灵巧地将匕首一转就藏进了袖子了。 瞧见虞清漪熟练的动作,宗越眉心微跳,视线上移,看了一眼虞清漪的后脑勺。 如今除了每日必做的晨练,这女人几乎不在武艺上花费时间,但手上的动作却还是这么灵巧,看起来没有半点儿退步……在他所不知道的时间里,这个女人都做了些什么?是不是有事瞒着他? 一路走到底,出现在四个人面前的就是一扇顶天立地的大铁门,铁门上雕着繁杂的图样,只是周围光线昏暗,任虞清漪他们目力极好,也看不清楚完整的雕刻。 周围阴森森的,路倩有些害怕,便往虞清漪身边靠了靠。 虞清漪睨了路倩一眼,然后往旁边迈出一步,拉开了跟路倩之间的距离。 路倩微愣,侧头看向虞清漪,便得了虞清漪一个鼓励的微笑。 路倩抿嘴,不再向虞清漪靠近。 王川没有往身后看一眼,径自上前开启机关,打开了地宫的大门,但门的另一边依然是寂静无声的,阴森得叫人不寒而栗。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王川的声音比平日里冷了三分,这样陌生的王川让路倩多少有些畏怯。 虞清漪不接话,只转头看向路倩。 这一次路姐姐是主角,而她不能帮路姐姐做任何决定。 路倩原本以为虞清漪会接下王川的这句话,但并没有听到虞清漪的声音,不解地转头,就跟虞清漪的视线对上,路倩立刻想起虞清漪只是陪她过来的,要去要留是应该由她来决定的事情。 路倩望向地宫深处,但眼前除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再无他物,这黑是那样的纯粹,好像能吞噬一切似的,让人只是看着心中就能生出无限的畏怯。 路倩从没见过这般架势,本能地想要逃离,但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路倩便咬着牙将本能压制了下去。 “来都来了,有什么好后悔的?”话虽这样说,但路倩的声音却在颤抖。 王川心疼极了:“这里可不是玩乐的地方,一旦踏进这扇门,生死自负!” 王川这样说是存心想要吓唬吓唬路倩,好让路倩离开,而路倩确实也被吓到了,但同时也激起了她出身将门的傲气。 “路家没有孬种!我既然来到了这里,就断没有不战而退的道理!” 闻言,宗越、王川、虞清漪三人齐齐一愣,然后宗越抿嘴,虞清漪掩唇偷笑,王川很想撬开路倩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深吸一口气,王川冷声道:“既然如此,就让我看看你们的决心。” 话音落,王川向前迈出一步,但下个瞬间,王川的身影就从虞清漪三个人的眼前消失了。 路倩目瞪口呆:“他……他……他……” 怎么不见了? “呦呵,这步法不错啊,侯爷会吗?”虞清漪侧头看向宗越,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 宗越也看着虞清漪,凤眸含笑:“会,出去之后教你。” “好!”虞清漪立刻乐得眉眼弯弯。 路倩的嘴角微微一抽,连恐惧都被冲淡了几分。 清漪和侯爷的关注点果然奇特啊。 望向前方,宗越沉声道:“切记,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论顺境逆境,都要抱守初心,记得有人还在前方等你们。” 虞清漪挑眉,向前看了一眼:“记住了。” “嗯,本侯在前面等你。”俯首在虞清漪的额心印下一个轻吻,宗越也向前一步,从虞清漪和路倩面前消失。 路倩傻眼:“清漪,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走了? “入门测试,”虞清漪看着前方,笑意妖娆,兴趣盎然,“侯爷方才说的话,路姐姐记住没有?” “什么话?”因为觉得事不关己,所以路倩并没有认真听。 虞清漪偏头看向路倩,一字一顿地说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若有,那一定是陷阱,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遇见什么,路姐姐千万要记住自己是为什么而来,要记住自己背负着整个路氏的未来,要记住世子就在这条路的前面等着你。” 闻言,路倩茫然地看着黑漆漆的前方。 前面黑洞洞的,能有什么? “我也在前面等你。”拍了拍路倩的肩膀,虞清漪迈步向前。 但是跟宗越、王川不同,虞清漪并没有立刻消失,而是渐渐地进入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像是被那纯粹的黑暗吞噬一般,再也瞧不见了。 路倩这才发现原地就只剩下她自己了,心里一慌,就快步向前追去。 “清漪,等等我啊!” 同一时间,先行一步的王川和宗越正并肩站在石壁的栈道上,低头看着行走在下方长廊里的虞清漪和路倩。 没有他们在大门口看到的黑暗,这一条长长的长廊里虽然没有火把,但两侧的石壁上却镶嵌着大小不同的夜明珠,那光芒不说亮如白昼,却足以让人看清长廊里的一切。 而此时此刻,这条长廊里只有虞清漪和路倩两人,虞清漪走在前面,如闲庭漫步一般,走得笔直,走得无畏,反观路倩则有些跌跌撞撞,好似没头苍蝇一般东突西撞,时而惊喜,时而慌张,一个人就走出了一场大戏。 见宗越神色如常,淡定极了,王川忍不住问道:“侯爷可知道这下面有什么?” “幻境,”宗越不假思索地说道,“这一条长廊里,有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药物,吸入到一定量,就会产生幻觉。” 刚进门的时候他就闻到了那股药味儿,因为还能捕捉到王川的气息,所以他就追着王川的气息来到了这条栈道上,然后就将这条长廊里的蹊跷想了个明白。 “侯爷果然见多识广,”王川的视线落在一往无前的虞清漪身上,“五姑娘这般一往无前,毫不迟疑,侯爷觉得她是看到了什么样的幻境?” 第406章 自己的女人自己管好 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虞清漪,宗越冷声道:“不管看到什么,她都会如此。” 王川挑眉:“侯爷这话,我就听不懂了。用在这里的迷香,能乱人心智,让人看到幻境,幻境的内容要么是心底最为害怕的,要么是心中最为向往的,或停留或逃跑,或欣喜或惊怒,总该有些反应,我实在想不出五姑娘究竟是看到了什么,竟能如此坚定的笔直向前,难不成她看到侯爷在路的尽头等着她?” 宗越的眸光微凝,看着虞清漪的目光中满是怜惜:“心如明镜,晓人心善恶,不奢求天下赐其幸,亦不憎恨天下予其苦,心中无贪、无嗔、无痴,便无所动摇,可一往无前。” 王川愣了愣,然后笑了一声:“侯爷怎么把五姑娘说得跟成了仙的仙女似的?五姑娘今年才刚十七,阅历再丰富,也不可能就看破红尘了?” 宗越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低了两分,竟让王川听出几分心疼来:“仙也要历经劫难,铸练心性,方才能洞悉世事,羽化升仙。” 而以虞清漪的经历,不说已经洞悉世事、看破红尘,至少她很清楚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因而在这条长廊里走上一遭,就只是给了虞清漪一个看清自己内心的机会,让她看到那些她自以为已经解开了、却仍旧深藏在心底的执念。 她就像是一个过客,悠然欣赏着别人戏台上咿咿呀呀的悲喜,心中始终明白眼前看到的皆是虚妄,不值得她为之悲喜。 跟虞清漪这么一对比,路倩就惨到不行,一路上又哭又嚎,声嘶力竭,哪怕对别人的事情全无好奇之心,宗越也将路倩对王川的思恋听了个清清楚楚,那一句句质问之词和哀求之词更是听得王川心都碎了。 “笨女人,我何时说过要娶别人了?”王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原本他不打算娶倩倩,但也没打算娶别人,他就想孤老终生来着,但这事儿他没对任何人提起过,不想竟就成了倩倩心里最害怕的事情。 “以你的身份,很难不娶,就算郡王不逼你,陛下若是兴起指婚,你还能拒绝不成?” 宗越这话说得十分现实,现实到王川无话反驳。 王川眉眼低垂:“现如今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宗越道:“路姑娘只是个陪嫁,以二公主的性子,皇甫靖越是中意路姑娘,二公主就越是不会成全皇甫靖,除非皇甫靖强逼路姑娘,不然总有办法让路姑娘全身而退。” 王川的眼神先是一愣,片刻之后又黯淡了下去:“倩倩只是个柔弱的姑娘,等到了南梁,那南梁太子会有千种手段逼她就范,与其吃尽苦头最终还是让南梁太子如愿,我倒宁愿倩倩识时务一些。” 至少可以不用受苦。 宗越看了王川一眼,眼神中不乏鄙视:“如果是清漪陪嫁去南梁,你觉得皇甫靖敢算计她吗?” 王川微愣,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宗越又道:“且不说清漪的武艺如何,以她的聪明才智,做个策士绝对比做个姬妾更有价值。” 王川似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点点光明:“可倩倩她不如五姑娘……” 倩倩的拳脚功夫不如五姑娘,聪明才智不如五姑娘,治国之才更是不如五姑娘……怎么办? “因此才需要你训练她。” 王川转头看向宗越,眼睛越瞪越大:“所以说,侯爷和五姑娘一早就是这样打算的?!可五姑娘一直说什么枕边人枕边人的……” 宗越瞟了王川一眼,道:“如若路姑娘接受了训练之后还是现在这副模样,那她迟早会成为皇甫靖的枕边人。” 王川心头一凛,觉得宗越说得竟很有道理:“可是……可是时间够用吗?” 宗越偏头看向王川,一直像是被冰封住一样的嘴角好似缓缓上扬了几分:“那就看你的能耐了,广陵郡王世子。” 王川的眼神大亮,抱拳就给宗越行了个礼:“多谢侯爷提点!” “不必对本侯言谢,”宗越又将视线落在下方的虞清漪身上,“清漪吃过太多的苦,因此希望跟她要好的人都能过得好,而本侯不希望她在旁人身上花费太多心思,便是女人也不行。” 听着前半句,王川还十分感动,想着之后定要好好答谢虞清漪,可一听后半句,王川就猛地抽了下嘴角。 “容我提醒侯爷,倩倩跟五姑娘一样,是女子。” 侯爷怎么连女人的醋都吃? “女人怎么了?”宗越冷眼看着王川,“你自己的女人自己不能管好?” “能能能。”王川忙不迭地应下,心里却觉得好笑。 下方的长廊里,虞清漪已经走到了尽头,转头往旁边石壁上的栈道一看就看到了宗越和王川,但虞清漪却没有到宗越的身边去,只站在走廊的尽头,耐心地等着路倩。 而路倩此时正满身绝望地坐在长廊中段,眼泪已经流干了似的,脸上只有麻木的空茫,在路倩的视野里,王川与妻子、儿女正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路倩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看到这些不可,当她看到王川娶妻生子的时候,就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她或许是中了什么药,看到了这样的幻境,她曾听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说起过这样的事情,但却是第一次经历。 纵然知道都是假的,她仍然会心痛,会绝望,可偏偏这一切都是假的,她的心痛和绝望就都是徒劳,所以说她到底为什么非要看到这些不可? 心痛到麻木,眼前虚假的王川不管跟他的妻子有多恩爱,都不能再牵动路倩的心情,这个时候路倩才寻回了思考的能力,才记起踏进这一场噩梦之前虞清漪曾对她说过的话。 清漪好像说过有个什么入门测试?这就是那个测试? 什么狗屁测试! 路倩抹一把脸,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就向前跑去,无视了周围所有的幻象,且怒气冲冲。 栈道上的王川目瞪口呆。 他到底在倩倩的幻境里做了些什么?怎么把倩倩给气成这个样子了? 第407章 本姑娘的男人 一口气冲到尽头,路倩在看到虞清漪的瞬间破口大骂。 “王川你个王八蛋!” 然后路倩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气喘如牛。 路倩的这番言行完全在虞清漪的意料之外,惊得虞清漪目瞪口呆,盯着狼狈的路倩看了半晌才噗嗤一乐。 “怎么?在里面见到世子了?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虞清漪戏谑地问道。 路倩翻了虞清漪一个白眼,气呼呼地说道:“还说呢,娶了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不说,还生了两个孩子!” “哦,这样啊。”虞清漪望着飞身落地的王川,给了王川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王川觉得自己很冤枉。 倩倩幻境里的那个人又不是他,这笔账怎么能算到他的头上? 双脚落地,王川刚要跟路倩搭话,就被路倩狠狠瞪了一眼,王川立刻明白路倩还真就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了。 “咳!既然你二人通过了第一个测试,那就随我来。”故作冷酷地把这话说完,王川转身就走,引路去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不能跟倩倩搭话。 “算他机灵!”瞪着王川的背影咬牙切齿地嘀咕一句,路倩形象全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虞清漪笑着安慰路倩道:“规矩罢了,路姐姐就别记恨他了。” 对细作的训练无非也就是心智和武艺,她们才刚进门,这才从哪儿到哪儿呢?路姐姐若是真的记恨起来,那怕是没完没了了。 “我知道。”但才见过那样锥心刺骨的场面,路倩的怒气哪是一时半会儿能消下去的? 虞清漪便不再劝,给宗越交换一个眼神之后,三个人就跟上了王川。 一行四人向地宫深处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就来到一个宽阔的圆形广场,此时广场上比肩接踵地站了一百多号人,为首的人一见到王川就迎了上去。 王川停下脚步,周身寒气四溢。 “参见首领!”单膝跪地,那男人声如洪钟,在王川面前带上了十二万分的恭敬,“启禀首领,第二场测试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开始!” 一听这话,王川恨不能当场拧下这人的脑袋:“谁让你们准备的?” 地宫里的第二场测试是乱斗,不管新入地宫的人有几个,前来迎接他们的都是正正好好的一百个人。 那人仰头,疑惑地看着王川:“首领以前不是说这种小事,不必向您禀报吗?您说以后但凡是地宫里进来新人,就按照咱们的规矩操办起来,不必搞其他花样,也不必再向您请示……” 这话明明是首领自己说的,而且从那之后他一直都是这样安排的,首领从来也没说什么,可怎么这一次首领好像有点儿生气了呢? 王川一噎,既后悔,又生气,后悔的是自己怎么定了这么个破规矩,生气的是这地宫里的人早不勤快、晚不勤快,偏偏这个时候勤快起来了! 宗越拿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从一百个人身上扫过,然后沉默不语。 虞清漪也将这一百个人瞧了一圈,慢悠悠地说道:“既然是规矩,那就按规矩办,就是不知道咱们这儿的规矩是什么?” 跪在王川身前那人立刻说道:“百人乱斗,站到最后的人获胜!” “这样吗?”虞清漪的眼神亮了起来,“输赢都有什么说法?” 那人诡异一笑:“倒也没什么说法,说是测试,其实就是大家彼此熟悉一下。” 虞清漪眯起了那双桃花眼:“那若是……若是我不小心把谁给打死了呢?” 没想到虞清漪会精明到问出这个问题,那人一愣,倒是对虞清漪多了几分赞赏。 “刀剑无眼,生死自负。” 虞清漪点点头:“也就是说,只要赢了,我就能或者进去,但若是输了,我就得把命留在这儿,是吗?” “倒也未必,这种事,谁说得准呢。”那人说得模棱两可。 虞清漪妖娆一笑,偏头看向路倩:“路姐姐,玩得起吗?” 路倩瞠圆了双眼,愕然地看着虞清漪:“你要跟他们打??你疯了吗?!” 虞清漪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可规矩就是规矩,若是不跟他们打,那我们就只能打道回府了。” “丫头懂事!”跪着的那人越发赏识虞清漪了。 “多话。”王川给了那人一记冷眼。 那人脖子一缩,老实跪着。 路倩看了王川一眼,见王川似乎并没有要帮她们免去第二场测试的打算,路倩抿了抿嘴,有些不高兴。 见状,虞清漪凑到路倩身边,低声耳语道:“规矩就是规矩,轻易破不得,不然旁人会觉得世子是假公济私之人,且畏惧青阳侯,日后世子可就难以服众了。” 路倩恍然大悟,同时也有些羞愧。 见路倩懂了,虞清漪轻轻扬起嘴角:“所以,打吗?生死自负的那种。” 路倩咬紧了嘴唇,犹豫再三之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打!” 她去南梁也是要生死自负的,若连这点儿胆量和勇气都没有,那往后她的日子还怎么过?要为大楚办的事儿还怎么办? 路倩的这一个“打”字犹如千斤巨石砸在王川心头,让王川心疼,却也颇受震动。 王川觉得,他或许明白广陵郡王对女人的评价为什么那么高了。 “准备好了,就开始。”说着,王川向后连退数步,一直退到了宗越的身边。 跪着的那人见王川没喊起,便不敢起身,跪着挪到一边儿去了,那老实巴交的听话样儿倒是有些好笑。 不相关的人都退开了,圆形广场的中间立刻就只剩下虞清漪、路倩和她们的一百个对手了。 还没开始,路倩就已经紧张到浑身冒汗:“清漪,咱俩今儿不会交代在这儿了?” 虞清漪噗嗤一乐,道:“路姐姐犯傻了?侯爷和世子都在旁边呢,咱俩顶多就是被抱出去,死是死不成的,想死都死不成。” 路倩还是紧张:“刀剑无眼,万一他们来不及救咱俩呢?” 虞清漪笃定道:“世子兴许会来不及,但侯爷绝对不会。” 路倩诧异地看着虞清漪:“你就这么相信侯爷?” “当然了!”虞清漪不假思索道,“那可是本姑娘精挑细选出来的男人!” 话音落,虞清漪突然发力向对面猛冲过去,想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路倩一惊,下意识地就跟了上去。 混战一触即发。 第408章 决断 地宫里的人其实是不敢杀虞清漪和路倩的,他们虽不知道这两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却知道她们是大楚的青阳侯宗越向楚帝推荐来地宫训练的,他们若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把人杀了,便是同时得罪了青阳侯宗越和楚帝两个人,他们不敢。 但虞清漪和路倩两个人在他们眼里是来历不明的女人,瞧着娇娇弱弱的,像是没什么本事,却得了青阳侯另眼相待,是青阳侯心中有资格进入地宫接受训练的女人,这让地宫里的人怎能不嫉妒?尤其是这地宫里的女人,嫉妒得都快要发疯了! 因此他们才以第二场测试为借口,聚集到这个广场上,准备教训教训虞清漪和路倩。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一次踢到了铁板,虞清漪这个瞧着娇娇弱弱、像是没什么本事的女人仿佛一只刚被从笼子里放出来的恶虎,一出笼就凶悍无比,使的全是可以毙命的招式。 在一百人中间杀了一个来回,虞清漪抽身脱离人群,回到最初所站的位置上,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笑容妖冶地看着面前还站着的八九十人。 “你们都在这地宫里训练多久了?好像也……不怎么样嘛。” 路倩还没来得及冲进人群就被飞身出来的虞清漪吓得呆住,此时呆愣愣地看着虞清漪,惊愕、畏怯的表情跟她身后那八九十人如出一辙。 “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有人高声问道。 虞清漪的视线扫过去,扬起嘴角无声讽笑:“等你们赢过本姑娘,再来问本姑娘的名讳!” 话音落,虞清漪又一头扎进了人群,引发第二轮混战。 站在混战之外,路倩目瞪口呆地看着在人群中自在来去的虞清漪,眼睁睁地看着虞清漪将手里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往其他人的死穴上送。 路倩咽了口口水,脸色发白。 清漪是在杀人?她竟然敢杀人?她竟然能面不改色地杀掉这些跟她无怨无仇的人?? 京城里有许多人说五姑娘凉薄无情、心狠手辣,她一个字都不信,因为她所认识的清漪善良、仗义,只是比旁人更加敢爱敢恨,只是有点儿嫉恶如仇。 但若仅仅是敢爱敢恨、嫉恶如仇,清漪怎么能对这些与她无怨无仇的人下死手? 路倩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个人就突然向她偷袭过去,手中的长剑正对着路倩的心口,等路倩察觉到危险转头看过去的时候,那柄长剑离她的心口仅剩三寸的距离。 路倩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王川大骇,抬脚就要冲过去,却被宗越伸手拦住。 “慌什么。” 就这瞬息的功夫,只听锵的一声响,一把匕首横空飞来,正撞在刺向路倩的长剑上,裹挟的力量之大,竟震得握剑之人虎口剧痛,一不留神就让长剑脱手飞走。 虞清漪随后而至,一脚将人踹飞。 转头看向路倩,虞清漪的声音发冷:“你不忍心杀他们,他们却在算计你的性命,无关仇怨,这里就是这样的世界,是你去到南梁之后将要面对的世界。” 话说完,虞清漪就又打架去了。 旁观了全程的王川傻眼。 “她……她……五姑娘有这般身手和心计,为什么还要来训练?” 被挑选出来的这一百个人虽然不是地宫里的高手,但那可是一百个人啊!五姑娘以一敌百却是气定神闲、进退有谋,已经有了这样的实力,本身又不是个单纯的人,五姑娘哪还用得着训练? “她若不来,路倩坚持得住?”宗越冷哼一声。 路倩现在最需要的,是迅速认清她将要面临的、与过去截然不同的那个新世界,那个没有情义、没有仁善、只有阴谋算计的世界。 他和清漪商议许久,都认为将路倩送来地宫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但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等路倩慢慢理解、慢慢适应,因此需要有人从旁点拨,让路倩在双眼看到的同时就理解这个世界的残酷,而清漪无疑是最适合的人。 所幸这地宫里还能教清漪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若非如此,他是绝对不会让清漪来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 王川哑然。 确如侯爷所言,若没有五姑娘在旁指导,倩倩早就要耍脾气了,跟五姑娘相比,倩倩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全然没见识过这世间阴暗的一面。 王川到这时才真正想明白他该教会路倩的是什么,虽然不忍,虽然不舍,但他必须让路倩在这地宫里将世间所有的阴险诡谲、人心险恶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算路倩会因此受伤,因此难过,至少还有他给她依靠。 以一敌百对虞清漪来说终究还是太勉强了,半个时辰过后,虞清漪就开始受伤。 王川瞧了眼身边的宗越,然后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两步,离得宗越远些。 得,大楚的煞神又现世了。 瞧了一眼下方的路倩,王川向后退了几步,将身形隐藏在墙边的暗影中。 广场上,路倩瞧见虞清漪受伤,也是脸色大变:“清漪!” 虞清漪没有回应,连看都没看路倩一眼,继续在人群中拼杀。 “清漪,你快回来!”路倩认为只要虞清漪停手,这场莫名其妙的混战定然就能结束。 且不说这场混战还不能结束,虞清漪打得正痛快,怎么可能停下? 路倩转头看向宗越和王川的方向,却只看到宗越一个人。 “侯爷,快让他们停手啊!” 宗越目不转睛地盯着虞清漪,话却是对路倩说的:“这明明是一场以二敌百的战斗,你觉得清漪为什么会落得个孤军奋战的艰难之境?” 路倩怔住。 是因为她,她应该跟清漪并肩作战的,因为她没有,所以清漪只能孤军奋战。 “战斗?自己人打自己人算哪门子的战斗?这场战斗有什么意义?”这正是路倩迟迟不肯出手的原因。 “意义?”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说道,“意义?想要进入地宫训练,就要通过地宫的测试,跟这一百个人战上一场是你得到的命令,你不执行命令,还在这里质问本侯意义何在?你可知若此时是在军中,如你这样的人要接受怎样的惩罚?” 路倩怔然不语。 宗越启唇,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杖毙。” 路倩浑身一抖,只觉得心惊胆寒。 第409章 赢还是输 看着在人群中拼杀的虞清漪,宗越的眸光不可思议地温柔了起来,但说话的声音仍旧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你已经不仅仅是仁武侯的小女儿,从今往后,你的一言一行不仅影响着你自己的命运、路氏的命运,同样也影响着那些与你并肩作战之人的命运,你可以仁善,可以软弱,可以退却,自有你的同伴替你承担一切,而他们之所以会受伤,之所以会丧命,或许就是因为你的懦弱。” “我!”路倩还想再跟宗越争辩一番,但虞清漪的身形突然一晃,好似坚持不住了一般,路倩大惊,急忙抽出藏起来的匕首,冲进了人群,“清漪!” 虞清漪的嘴角偷偷扬起,身形摇晃似摇摇欲坠,实际上却是使出了宗越教她的步法接连躲过几次攻击,最后撞在了路倩身上。 “路姐姐,你若不忍,在旁边看着便是,我还应付得了。” 道理都让侯爷说完了,她就只能使使苦肉计。 路倩不解:“清漪你这是做什么?咱们不跟他们打不行吗?” 虞清漪也不解地看着路倩:“路姐姐这是想回去了?” 路倩一愣:“不,我不是想回去,就是……” 虞清漪更加疑惑:“既不想回去,那咱们不打赢他们,如何能踏进地宫开始训练?” 虞清漪心里明白,路倩是希望宗越或者王川能给她们开方便之门。 旁边的人听到虞清漪的问话,再一看路倩的表情,不由嗤笑出声:“反正你们是青阳侯推荐来的,有本事再让青阳侯开口,让你们免去测试,直接去训练啊。” 路倩羞愧地当即红了脸。 虞清漪一个冷眼横了过去,道:“别搞错了,我二人若是能免去测试,那保住的可是你们的脸面,不然……” 环视一圈,虞清漪冷冷一笑:“不然你们这一群人若是被我一个人收拾干净了,那可就太废物了!” “臭丫头好大的口气!” 被虞清漪一句话激怒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扑了过去。 “路姐姐躲好!”一把将路倩推开,虞清漪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路倩踉跄一步,气得跺脚:“我哪儿能去躲着啊!” 话音落,路倩反向前冲,跟虞清漪并肩作战。 路倩犹豫了那么长时间,看起来像是不敢杀人的样子,但真正出手之后,路倩却是半点儿都不含糊,活动开筋骨之后那是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凌厉。 从墙边的阴暗处走出来,王川看着发了狠的路倩,只觉得他当真是从来都没有用心去了解过路倩,他竟不知道路倩也有这样狠辣的一面。 沉默半晌,王川问宗越道:“侯爷,是不是可以让他们停下来了?” 他们的目的只是让倩倩有所觉悟,现在倩倩做到了,那这场测试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不急。”负手而立,宗越的视线一刻都没有从虞清漪身上离开。 不急?王川可不这么觉得:“可是再继续下去,倩倩……她们会受伤的!” 闻言,宗越的声音又冷了两分:“所以呢?” 清漪都已经受了多少伤了?王川竟然还敢跟他提? 王川浑身一抖,果然就闭上了嘴。 算了,反正等五姑娘筋疲力竭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侯爷自然会喊停,若是五姑娘一直这般生龙活虎,那等倩倩支撑不下去了,五姑娘就会喊停,不急就不急。 但王川显然并不了解下面的那两个女人,且不说虞清漪是个越战越勇的主儿,路倩突然发现打架可以发泄她心中的郁气,恰巧她郁结于心、积怨颇重,于是越打越狠,越打越来劲,武力翻倍,几乎跟虞清漪不相上下。 而且打得久了,虞清漪和路倩之间还打出配合来了,这一配合,就更难对付了。 王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侯爷,她们……能赢?” 王川觉得只要虞清漪和路倩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她二人说不定真的能获得这场测试的胜利。 “赢不了。”宗越的语气里隐隐含着几分嫌弃。 路倩到底只是个没有经验的千金小姐,她现在这般超常发挥已经透支了她的体力和能力,等对方摸透了她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等她的体力告罄,她将不堪一击。 最终这几十个人的压力还是要落在清漪身上,而以清漪的体力,她也支撑不到最后。 王川一愣,但琢磨片刻也明白了过来,不由更加担心了:“侯爷,还不让他们停下吗?” 背在身后的双手握拳攥紧,宗越的眸光冷凝,沉声道:“找准时机,带路倩过来。” 王川皱眉:“只带倩倩过来?那五姑娘呢?” “不该你管。” 听着宗越的声音比平日里更加阴冷,王川不敢多言,只瞅准一个路倩将要倒下的时机,飞身而去,一把将路倩拉进怀里就抽身而出。 “世子?”路倩浑身绵软,无力地靠在王川身上,“清漪……清漪她……” “侯爷在,她没事。”王川抱着路倩回到宗越身边,略有些担心地看了宗越一眼,见宗越面若寒霜,王川一个字都不敢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路倩听到这话就放心了,然后两眼一翻就昏倒过去。 听着旁边的动静,宗越的心都揪紧了,因为虞清漪现在的状况没比路倩好多少,只等她一直绷紧的心弦松懈下来,她就会连站都站不起来。 可偏偏虞清漪心里的这根弦一直绷着,就是不肯松。 广场上站着的人越来越少,除了虞清漪,就只剩下十几个地宫的人。 那十几个人明明看得出虞清漪已经是强弩之末,却不敢轻举妄动,他们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比他们更像是地宫里的人,狠辣、坚毅,像狼一样。 虞清漪握紧手里的匕首,她现在筋疲力竭,甚至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连眼前的景象都是模糊的,但她仍旧站在那里,摆出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姿势。 正是虞清漪的这个姿势迷惑了其他十几个人,让他们不仅怀疑虞清漪的力竭是装出来迷惑他们的。 这也正是虞清漪的目的。 对峙一阵,虞清漪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然后当机立断,猛地冲向了对面的十几个人。 第410章 找茬还是送死 当地宫的最后一个人倒下时,宗越毫不犹豫地飞身而起,径直奔向虞清漪。 虞清漪几乎失去了意识,察觉到有人靠近,二话不说,转身就将匕首刺了出去。 宗越轻松躲过匕首,脚步连错绕到虞清漪身后,温柔地将虞清漪纳入怀中。 “乖,没事了。” 许是被熟悉的气息所包围,虞清漪一直绷紧的心弦终于松开,人便软绵绵地昏倒在宗越怀里。 宗越用他那冰冷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环顾四周,然后才抱着虞清漪稳步走到王川旁边,放下虞清漪之后,就往虞清漪的嘴里塞了颗药丸。 王川摸摸鼻子,尽管对那药丸十分好奇,却什么都没敢问。 靠在墙边席地而坐,宗越便将虞清漪抱进怀里,像抱着个孩子一样抱着虞清漪,闭目养神起来。 王川看看同样昏迷不醒的路倩,再看看广场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终究还是认命地站起身,走向广场中央。 “首领……”一百个人被两个女人一锅端了,地宫的主事自认失职,看都不敢看王川一眼。 早知道那两个女人这么强,他就该选些更厉害的人过来,这下可丢了大人了! 冷冷地看着主事,王川冷声道:“将尸体收拾了。” “喏!”主事立刻应下。 宗越冷冷地补充一句:“别真当尸体处理了。” 明知道在这地宫里接受训练的人都是日后可能会成为大楚细作的优秀人才,清漪怎么可能下杀手? 王川愣住,俯身探了探一具“尸体”颈侧的脉动,顿时大为震惊。 以一敌百本就是不利之局,他这地宫里的人又是绝对不可能会手下留情的,因为在这座地宫里,所有的测试都是生死相搏,他们将在测试中拼尽全力以保全性命看作是理所当然的,而面对这样的生死危局,五姑娘竟还有余力把握分寸,给对手留下活路? 她就不怕不断有人苏醒过来,让这一场测试变成无休无止的车轮战?她就不怕那些在她手上侥幸逃生的人以怨报德取她性命? 是因为青阳侯就在旁边,所以五姑娘有恃无恐?不,五姑娘并不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那种人,哪怕这个“别人”是她最信赖的大楚青阳侯。 思索半晌,王川缓缓站起了身:“将他们送回去好生休息。” “喏!”地宫的主事也震惊不已,但他没有资格提问,因此得到王川的命令之后,主事立刻安排人手,将昏死在广场上的人全都“打扫”干净。 王川回到路倩身边,学着宗越的样子将路倩抱进怀里,暗自盘算起该给路倩和虞清漪安排怎样的训练。 原本王川还有些不敢,他觉得即便是虞清漪,那也是只见识过阴谋诡计和人心险恶的深闺小姐,她没见过血腥,也没经历过生死,再有智谋、再有城府也无法完成这地宫里残酷的训练,但今日的所见却让王川的想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不仅仅是虞清漪,连路倩都能面不改色地将自己手中的匕首刺进无怨无仇之人的身体里,然后毫不犹豫地拔出,眼睁睁地看着对手倒在自己面前也不为所动,这哪里像是没见过血腥的深闺小姐? 能被宗越塞进虞清漪嘴里的药当然都是千金难求的仙丹妙药,因而不出两刻钟,虞清漪就悠悠转醒。 扶着虞清漪坐起身来,宗越的声音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可有觉得不舒服?”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然后摇了摇头:“没有觉得不舒服……奇怪。” 体力透支到那种程度,她怎么说也得腰酸腿疼好长时间,可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宗越责怪地嗔了虞清漪一眼,道:“来之前,本侯就跟南笙讨了药。” 虞清漪立刻就明白自己是因为吃了南笙的灵丹妙药才能这般生龙活虎。 “路姐姐怎么样?”虞清漪看向王川。 王川意有所指地看了宗越一眼,道:“倩倩怕是要休息一天才能缓得过来。” 虞清漪了然。 侯爷给她吃了灵丹妙药,却没有给路姐姐分一颗。 虞清漪面不改色地对王川说道:“我和路姐姐能不能休息还不都是世子一句话的事儿?” 王川默然不语。 侯爷和五姑娘都是不差钱的人,怎么这么小气呢?而且他万万没想到连五姑娘都这样小气!就分给倩倩一颗丹药又能怎样?! 但王川也知道能让宗越毫不犹豫地塞进虞清漪嘴里的丹药,绝非凡品,再怎么眼馋,他也不会厚着脸皮讨要。 “本世子还不是怕五姑娘迫不及待?”担心的事情都有了着落,王川就恢复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不过既然五姑娘不急,那就先歇上一日,本世子可得好好安排安排你二人的训练。” “那就有劳世子了。” 亲自将虞清漪和路倩送到住处,王川和宗越就离开了。 两个人位高权重,不方便一直跟虞清漪和路倩待在一起,但两个男人又担心两个女人会在地宫里被人欺负,于是也在地宫里住下了。 但地宫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两尊大神也在地宫里住下了,他二人才刚从虞清漪和路倩的住处离开,就有人上门去找虞清漪和路倩的麻烦了。 “喂,新来的,去把这些衣裳洗了!” 虞清漪和路倩连来人的身形都没看清,一堆又脏又臭的衣裳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路倩哪见识过这样的场面?眼见着就要被脏衣裳埋了,却还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虞清漪不屑地撇了撇嘴,反手抓起身后的被子往前一兜再一扔,那一堆脏衣裳连同被子就将来找茬的人给埋了。 虞清漪和路倩的门前顿时惊叫声四起,一阵兵荒马乱。 “你们两个找死!” 对方的怒喝声未止,虞清漪就一跃而起,瞬息之后,虞清漪站在那人面前,手中的匕首正抵在那人的喉咙上。 “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事情?”戏谑的视线从门外来找茬的几个人脸上扫过,虞清漪冷声说道,“想进入地宫的人,都要通过测试,测试的内容是什么,还需要我提醒你们吗?” 几个人面色微变。 别的测试暂且不说,能在那场百人混战中胜出并且没受什么重伤的人,怎么可能是任人欺凌的弱者? “那又如何?地宫有地宫的规矩,正因为你们通过了测试,到了这里,才需要遵守地宫的规矩,不是吗?在地宫里,新来的就只有听命行事的份儿!”被虞清漪用匕首抵住喉咙的那人倒是不怕死地向前逼近一步。 但他万万没想到虞清漪无畏无惧,纹丝不动,他往前这么一走,喉咙便被利刃划破。 第411章 冷战 那人愣住。 虞清漪嗤笑:“怎么了?你倒是再往前走一步试试看啊?” 虞清漪邪恶的笑容让那人直觉不妙:“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劝你现在就收起你的匕首,不然你绝活不到明日!” “哦,那就试试啊。”妖娆一笑,虞清漪缓缓抬脚,上前一步。 那人大惊,连忙后退一步。 虞清漪哈哈大笑,笑得狂肆,笑得疯癫,那笑声开始得突然,结束得突兀。 “就这点儿胆子也敢来找本姑娘的麻烦?滚,不然本姑娘割下你的脑袋!”虞清漪一脸恶鬼相,为了吓唬对方,还故意又向前逼近一步。 那人立刻向后退去,慌乱间左脚绊到右脚,险些把自己绊倒,那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要多丢人就有多丢人。 虞清漪却是半点儿面子都不给,将地上的脏衣裳都踢出门之后,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虞清漪一脸的满不在乎,路倩却是十分担心。 “清漪,咱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时日,还要跟他们一起训练,才一个照面就结了仇,这样不好?” 虞清漪看向路倩,道:“正因为我们只是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而不是要长长久久地住在这里,所以才不必与他们客气,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儿,你不必理会。” “可是……”路倩还是惶惶不安,“可是他们看起来都很不好惹,万一对咱们下黑手,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们不好惹?”虞清漪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的路姐姐,这该让你瞧瞧你在方才那场百人混战中是什么样的表情,发起狠来,你可比他们凶残多了!” 路倩横了虞清漪一眼:“我与你说正经的,你竟还取笑起我来了?” “我可没有取笑你,”虞清漪往床上一坐,那大咧咧的坐姿就不像是高门贵女的做派,“任谁发起狠来都是那副凶残的模样。” 路倩的眼神微微一闪,小声说道:“若不是你非要跟他们打,我是决计不会掺和其中的。” “为什么?”虞清漪歪着头看着路倩,“路姐姐觉得那是坏事吗?” 路倩道:“是好是坏并非这般轻易就能判断出来的,我只是不知道那场混战有什么意义,我们为什么非要跟他们打不可?” “为什么呢?”虞清漪懒洋洋一笑,道,“那路姐姐你说南梁和大楚之间为什么要争斗不休呢?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为什么要互相倾轧呢?各退一步便是天下太平,可他们偏偏要争、要夺、要斗、要战,明明都是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俗物,他们争来争去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路倩欲言又止。 她明明觉得那些事都应该是有意义的,但真要说的时候,她却又说不出个子丑丁卯来。 虞清漪轻声一哂:“能有什么意义?都是为了满足私欲罢了。” “那你跟他们之间有什么私欲上的矛盾?就非要针锋相对不可?” 闻言,虞清漪表情古怪地看着路倩:“路姐姐,你原来……是这么单纯的人吗?” “我单纯?”路倩愕然反问。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单纯的人。 虞清漪皱了皱眉:“我原本也觉得路姐姐不该是个单纯的人,但……罢了,所幸还有时间,这个问题的答案就留给路姐姐自己去寻找。” 虞清漪不愿多言,那不管路倩如何问,虞清漪都不会说,路倩便生了闷气,但虞清漪并不在乎,哪怕看出路倩在生她的气,虞清漪也不会去哄。 于是路倩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幼稚地跟虞清漪冷战了起来。 次日,虞清漪起了个大早,在试图叫醒路倩却失败了之后,虞清漪就一个人摸去了地宫的训练场,虞清漪到的时候,地宫里的人已经开始了他们每日必做的晨练。 “你就是虞清漪?”问话的是在地宫里地位仅次于王川的主事,刘兆。 跟其他地方不同,地宫里并没有设置太多职位,除去王川这个首领,就只有一个主事和三个管事,其他人全都以资历论辈分,以实力论高低。 虞清漪拱手抱拳,不卑不亢:“刘主事。” 刘兆挑眉:“还挺机灵的。你的那位同伴呢?” “还没醒。”虞清漪如实相告。 “还没醒?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醒?她是来玩儿的吗?!”刘兆怒吼一声,声如洪钟,震得虞清漪耳朵里嗡嗡的。 但虞清漪一动没动,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刘兆是故意吼的,但虞清漪这个没有反应的反应却让他很不满意。 因为如果虞清漪没有反应,那刘兆就没有正当理由刁难虞清漪。 刘兆的眼珠子转了转,喝问虞清漪道:“你是她的同伴,为什么没有叫醒她?” 虞清漪看似老实巴交地说道:“回主事的话,我叫了,但没叫醒,是我能力不足,请主事责罚。” 这话差点儿把刘兆逗笑。 把人叫醒需要什么能力?大嗓门吗? 好不容易憋住笑意,刘兆道:“既然你诚心领罚,那就给老子到旁边的梅花桩上去!” 突然想到什么,刘兆问虞清漪道:“会走梅花桩吗?” 虞清漪仰头望向梅花桩离地约有三丈的顶端。 这梅花桩也太高了? “会。” 刘兆邪恶一笑:“那就上去,你的同伴什么时候到,你什么时候下来,她没来,你就不准停!” “喏。”虞清漪二话不说,飞身上桩,动作利落。 刘兆无趣地撇撇嘴。 这个女人青阳侯推荐来的吗?那跟青阳侯多少有点儿女关系?可她怎么不仗着这点儿关系跟他闹一闹呢?这么听话,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刘兆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仰头望着在梅花桩上跳来跳去、灵巧自在的虞清漪,一阵懊恼。 这女人昨天以一敌百,还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体力和毅力都非常人所能比,在梅花桩上蹦跶一会儿对她来说不就是小菜一碟吗?拿这事儿去惩罚她,他是个傻子吗? 但命令已下就不能反悔,刘兆只能将这股憋屈发泄在地宫的其他人身上,于是地宫众人例行晨练的训练连比以往翻了两倍。 第412章 别高兴得太早 路倩在半个时辰之后姗姗来迟,瞧那慌张又心虚的模样显然是意识到自己来迟了。 “对不起,我来迟了,我……”迅速环视四周,路倩却没看到虞清漪,不由更加慌张,连接下来的话都忘了说。 刘兆皱眉,对路倩的言行都不满意,但却没有理会路倩,而是先仰头望向梅花桩上的虞清漪。 三丈多高的梅花桩上,虞清漪动作灵巧地跳来跳去,进退间竟还能瞧出脚下使的是某种上乘步法。 刘兆诧异地挑眉。 武功底子不弱,知道怎样威吓他人才能在地宫这样的地方不受欺负,又知道要给他这个主事面子才能有好日子过,瞧着倒像是做过这行的……这女人到底什么来路? “下来。” 听到这话,虞清漪就转身就从梅花桩上跳了下来,翩然落地,除了微微有些气喘,再看不出其他异样。 “主事。”虞清漪拱手抱拳,略显恭敬的态度让路倩看傻了眼。 在京城里从不向人低头、甚至敢与权贵叫嚣的五姑娘竟然对一个小小主事这般恭敬?怎么回事?可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刘兆冷淡地应了一声,道:“明日她若还是不能跟你一起来晨练,那你受罚的时间就要加倍,你可有异议?” 虞清漪不假思索地答道:“没有,但凭主事做主。” 路倩眨眨眼,终于明白了什么:“等一下!清漪为什么要受罚?我迟到了,罚我不就得了?为什么要罚清漪?”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入列!”刘兆突然高声怒吼,吓得路倩浑身一抖,心脏怦怦直跳。 定了定神,路倩张口就要回嘴,但却听虞清漪应了一声“喏”,然后就乖乖地入列加入到晨练当众,路倩彻底傻眼了。 清漪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愣着做什么?耳朵聋了没听见吗?!” 刘兆又吼了一嗓子,路倩皱了皱眉,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入列跟虞清漪一起开始晨练。 虞清漪和路倩都是习武之人,地宫的晨练对她们来说不算简单,却也不难。 刘兆这才正视路倩。 难怪能被青阳侯推荐到地宫来,这两个女人确实有些能耐,只不过其中一个的心性还需要磨炼。 摸着下巴,刘兆已经开始盘算要如何“磨炼”路倩了。 但刘兆并没有得到亲自“磨炼”路倩的机会,晨练才刚结束,宗越和王川就并肩而来。 “你们两个,随我来。”话音落,刚来到这里的王川脚下一拐就往别的方向去了。 宗越瞧了虞清漪一眼,跟着王川换了方向。 看清王川和宗越去的方向,刘兆困惑地挠了挠头。 这两个女人才刚来,就要带她们到那个地方去吗? 但王川的命令在地宫里是绝对的,不容反抗,甚至不容置疑,于是刘兆立刻瞠圆了眼睛瞪向未有行动的虞清漪和路倩。 “聋了不成?!还不快去!” 王川剑眉一拧,很想转身给刘兆一刀。 刘兆那厮不会好好说话吗?一大清早的吼什么吼?这么喜欢吼,等他得了空,就让那厮到山里去吼上三天三夜! “喏!”虞清漪这才出列往宗越和王川离开的方向去,还顺手撤了一把呆愣愣的路倩。 离开晨练的广场,宗越不说话,王川不说话,虞清漪也不说话,路倩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只敢偷偷碰了碰虞清漪的胳膊。 “清漪,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路倩很小声地问道。 虞清漪瞧了路倩一眼,同样很小声地回答道:“莫多言,莫多疑,莫多问。” 路倩皱眉,不满地嘟囔道:“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虞清漪撇嘴。 不知过了多久,走在前面的王川终于冷声开口,道:“这座地宫不仅仅是用来为大楚训练精良细作的,也是用来审讯敌国细作的,这里便是审讯司。” 听到王川的声音,东张西望的路倩便定睛向前看去,这才看到伫立在王川面前的大铁门,这铁门的样式跟地宫入口处的相差无几,只是门上多了个牌匾,匾上刻有“审讯司”三个大字。 王川开启机关,领宗越、虞清漪和路倩三人进入地宫的审讯司,出现在四个人面前的又是一个空旷的圆形广场。 “你二人今日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在这里旁观今日所有的审讯。” “只是旁观审讯吗?”路倩有些欣喜,觉得还是王川心疼她,连给她安排的训练都是这般轻松的。 但虞清漪的脸色却有些古怪,像是嫌恶,又像是无奈。 王川转头看向路倩,很想提醒路倩一句千万别高兴得太早,但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有些事终究得倩倩亲自去感受、去体会、去深思才能让她有所改变,旁人的提醒都是入耳难入心的。 “嗯,今日的训练就只是旁观审讯。”说罢,王川拍了拍手,便有人从广场另一边的拱门进来,将桌椅茶点依次摆好,“过去坐。” “好!”路倩欢欢喜喜地跑了过去,“清漪快来!世子贴心,竟然还备了早膳!” 她今早醒了之后就听人说晨练已经开始,见清漪不在屋里,她就有些着急,洗漱更衣之后就去了训练场,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 “贴心?”虞清漪看向王川,表情要笑不笑、要讽不讽,越发古怪了起来。 王川也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最后只能无奈地摇头一笑。 倩倩还是太单纯啊。 不过话说回来,五姑娘知道的会不会有点太多了?她见识过世态炎凉他能理解,但她对这些歪门邪道的事情也这么了解,会不会有点太奇怪了? 视线在宗越和虞清漪之间打了个转,王川撇撇嘴,还是将这个疑问咽回了肚子里。 宗越和王川不可能将虞清漪和路倩留在这里,于是他二人也留下了,四人坐在一起,还真有点儿寻常聚会的轻松氛围,尤其是路倩正津津有味地用着她的早膳。 遵从王川的吩咐,地宫审讯司的人将刑具、犯人依次带到这个广场上来。 瞧一眼正在用膳的路倩,审讯司的主簿略显迟疑地问王川道:“敢问首领,这审讯……现在就开始吗?” 需不需要等那位姑娘用完早膳?不然待会儿吃不下去就太糟蹋东西了。 第413章 人性 闻言,王川看向路倩,也有些不知所措。 虞清漪轻笑一声,戏谑道:“反正都是要吐出来的,什么时候开始不都一样?” 王川嘴角一抽,觉得虞清漪这话正巧说出了他的心声,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路倩的嘴里还含着一口粥,听到这话就疑惑不解地看向虞清漪:“什么?怎么了?什么要吐出来?” 虞清漪冲路倩温柔一笑:“没事,你继续吃,一定要吃饱。” 路倩眨眨眼,将最后一口粥喝进嘴里:“吃饱了。” 虞清漪转头看向王川,无辜地耸肩。 王川扶额。 审讯司搬来的刑具上面都沾着发黑的血迹,那颜色甚至已经渗进刑具,擦洗不干净了,那恶心人的味道倩倩闻不到吗?被带上来的犯人都是进气少出气多的,明显是受过酷刑的,他们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倩倩都看不到吗? 面对此情此景,倩倩想象不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如何残酷的吗?她怎么还能吃得下去?难道倩倩也是如五姑娘那般无所畏惧的? 王川一时竟想不明白路倩是属于哪种情况的。 “开始。” “喏。”审讯司的主簿一句话都不多问,得到命令之后就转身走到自己的下属身边,吩咐他们开始审讯。 虞清漪真正是个见过世面的,前世凤钊那后院里住着的可是一群蛇蝎,她们的计谋阴险,私刑更是丧心病狂,虞清漪是连活剥人皮都亲眼见识过了,再看地宫审讯司的手段,不说心如止水,至少不会大惊小怪。 但路倩就不行了,她以为所谓的酷刑顶多就是在有倒刺的鞭子上沾点儿盐水,然后将人打个皮开肉绽,那样的血腥场面她是受得住的。 可当审讯司的人将活的老鼠塞进犯人嘴里时,路倩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当看到审讯司的人带来一个不满十岁的男童,然后当着他父亲的面生剥他的皮的时候,路倩起身就奔到墙边大吐特吐。 吐完一轮,路倩崩溃地喊道:“他还是个孩子!” 审讯司的人充耳不闻,继续剥皮。 宗越和虞清漪都没有说话,一个淡定地喝着茶,一个支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不满十岁的男童。 王川暗叹一声,对审讯司的主簿说道:“你来说说这对父子是何来历,都做过些什么。” “喏,”那主簿缓缓说道,“这对父子是莱国埋在大楚的细作,父亲是土生土长的莱国人,接受训练之后就被送来了大楚,儿子是生在大楚、长在大楚的,他的母亲也是大楚人,但接受了父亲的教导,坚信自己是莱国子民,应该为莱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因为他们在大楚只是平民百姓,所以他们的任务是伺机残害大楚官员,前年司农寺卿阖府上下一百一十六口人葬身火海的案件就是这对父子的杰作,当天的火是父亲放的,在不远处放风的儿子瞧见司农寺卿家的一位老仆抱着司农寺卿才刚满月的孙子逃离火海,就杀了那老仆,然后将那刚满月的孩子摔死了。 皇室暗卫联手地宫追捕两年,才将这对父子捉拿归案,陛下下令将这对父子关押在地宫,由审讯司严加审讯,务必要问出莱国其他细作的名单,以免更多大楚的忠臣良将死于非命。“ 路倩怔愣半晌,没敢看那个已经没了皮却还有口气的孩子,只问主簿道:“你们怎么知道那老仆是这孩子杀死的?又怎么知道那刚满月的孩子是这个孩子摔死的?两年前他才多大?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来?” 听到这话,那孩子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呵,我……怎么不能做?就是我……摔死他的……陛下之命,他……不能活……” 那孩子口中的陛下正是莱国的皇帝。 路倩愕然无语。 虞清漪在这时缓缓开口,绵声软语地说道:“这孩子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纯真和仁慈,他很骄傲,很自豪,很得意,因为他完成了他的使命,司农寺卿阖府上下一百多口人,当真无一人幸存。” “可他们为什么要杀害司农寺卿一家人?这对、对莱国有什么好处?!” 路倩记得莱国是离大楚较远的一个小国,过往与大楚之间几乎没有什么恩怨纠葛和利益牵扯,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相干,她不懂莱国为什么要将精心培养出来的细作送到大楚。 路倩记得司农寺卿是一个一心钻研耕种的慈祥老头,除了与耕种和大楚农业有关的事情,旁的事他什么都不管,也什么都不会,路倩会知道他还是因为仁武侯曾赞叹过他于耕种一事上的专精,说大楚有幸得了这样一位司农寺卿,各地粮食的产量比过往翻了一倍。 路倩想不明白这样一个老头对莱国能产生什么样的威胁?莱国为什么要除掉他? 虞清漪道:“司农寺掌管大楚农业,司农寺卿别无长处,唯独在耕种一事上可谓是天赋异禀,经他改良过的耕种方法使大楚的农业产量翻了一倍,他所推广的新鲜作物更是能解三军粮草之急,若再让他做出点儿什么成绩来,那大楚便能在国富民强这条路上更进一步,这偏偏是其他所有国家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路倩哑然。 主簿颇为赞赏地看着虞清漪,道:“这位姑娘说得不错,大楚有许多官员平日里很不起眼,但所作所为却能影响大楚的兴衰,陛下圣明,很是重视这样的人才,甚至不惜派遣暗卫精锐加以保护,可就算如此,还是常常被他国细作钻了空子,司农寺卿并非第一个死在他国细作手里的大楚良臣,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而我地宫审讯司的存在,就是竭力绞杀他国细作,保大楚上下性命无虞。” 道理路倩听懂了,但她仍是不赞成审讯司使用那么残酷的手段,便道:“那你们不能好好审讯吗?非要用这样的法子?这也太……太没有人性了!” “人性?”因为这个很久都没有听到过的陌生词汇,审讯司的主簿愣了愣,甚至一脸茫然地看向王川。 首领这是带了个什么人来啊?怎么还跟他们讲起人性来了?待会儿是不是还想感化他们? 第414章 不是亲生的 王川也是十分无奈。 人性?这样珍贵的品质,别说是在地宫里,在京城里都算稀有,倩倩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无奈过后,王川又有些迷茫。 倩倩这样天真,真的能做细作吗? 王川转头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也没想到路倩是会说出这番话的天真少女,不由皱了皱眉。 “侯爷,咱们有多长时间?”虞清漪侧头看向宗越。 宗越沉声道:“至多七日。太久见不到人,皇甫靖定是要闹。” 虞清漪沉吟片刻,又看向王川,问道:“能安排路姐姐出去做任务吗?” 王川愣了愣,转眼看向审讯司的主簿。 主簿也愣了一瞬,然后试探着说道:“最近国内不很太平,咱们地宫里的人倒是都被派出去忙活了,不知首领想给那位姑娘安排个什么样的任务?” 王川扭头看了路倩一眼,冷声道:“让她见识见识人性。” 主簿了然:“那还真有一个任务适合这位姑娘,属下这就命人去传个话,让他们出发时将这位姑娘带上。” “嗯。”王川点了点头。 路倩皱眉,看起来有些不满:“又要去哪儿?” 王川不知道该怎么说,虞清漪和宗越则是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支着脑袋看着被晾在一旁的那对父子,虞清漪突然说道:“他们不是亲父子?” 虞清漪这一句话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那对性命垂危的父子都艰难地看向了虞清漪。 主簿重新将那对父子打量一番,又看了看好似只是随口一说的虞清漪,问道:“姑娘何出此言?” 事关重大,哪怕这位姑娘只是随口一说,他也要问个清楚,说不定就是这位姑娘注意到了他们没注意到的细节。 虞清漪支着脑袋,懒洋洋地瞧了那主簿一眼,问道:“你们都还没娶妻生子?那你们有没有观察过你们的父母在看到你们受苦时,他们的眼神是什么样的?或者在你们过往审讯过的犯人当中,那些父母在看到自己的子女受刑时都是怎样的反应?” “这……”经主簿之手审讯过的犯人当中的确有数对亲子,但那些人在接受审讯时的表情,主簿却是记不清楚了,“在地宫接受审问的,都是他国细作,他们都接受过严苛的训练,是绝对不会将真实的喜怒流露于表的。” “非也非也,”虞清漪站起身,缓步走向那位父亲,“人啊,坚守信念容易,口是心非容易,但想要将真实的情绪从这双眼睛里完全剔除却是难如登天,故此常有人说人唯独这双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几个人同时看向那位父亲的眼睛,洞察力敏锐如宗越者,立刻就从那位父亲的眼中看出一丝慌乱。 宗越垂眸,心道虞清漪大概是说对了。 在那位父亲面前停下脚步,虞清漪看着对方的眼睛,笑容妖冶:“他是莱国的细作没错,经受过严苛的训练没错,心智之坚定非常人所能比也是没错,但他同时也是一个父亲,他可以对莱国的机密守口如瓶,但在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被人生剥了皮的时候,怎么可能如此平静?别说是言行举止,就连这双眼睛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痛恨和心痛。 我认为对国家的忠诚和对儿子的疼惜并不冲突,主簿大人以为如何?“ 主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姑娘说的不错。” 对国家的忠诚和对儿子的疼惜这两种情感的确并不冲突,甚至可以说是一码归一码,完全可以分开来对待。 虞清漪又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人父者,又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孩子手染鲜血?怎么舍得让他受此酷刑?旁人都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妻儿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是他呢?为了守护莱国,甚至愿意让自己的稚儿赴汤蹈火?世上有几人能愚忠至此,连唯一能延续香火的儿子都奉献出来?这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似乎也不符合人性?” 主簿看向那位父亲,皱了皱眉:“的确如此。” 那位父亲心里发慌,便冷哼一声,嘲讽虞清漪,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如此无知?我莱国全民皆兵,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上至八十的老妪下至八岁的稚童都会毫不犹豫地为国捐躯!哪像你们大楚人,只会窝里横!” “你信吗?”虞清漪突然转身,看向那个半死不活的孩子,然后缓步走了过去,“纵使莱国全民皆兵,可人都有偏私之心,如有可能,是不是该将自己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儿女藏起来?如有可能,是不是该替自己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儿女去受苦?怎么会有人连命令都没收到,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儿子拖入泥淖?” 虞清漪的那双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面目可怖的孩子,绵声软语地问道:“孩子,你的父亲对你好吗?就像其他的父亲待他们的孩子那样好吗?” 那孩子瞪着虞清漪,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少挑拨离间!我……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虞清漪状似无意地往旁边晃了一下,然后微微俯身,低声说道:“那就好好看着他的眼睛,看他会不会真心为你的伤痛而感到心痛!” 话音落,虞清漪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进了孩子的身体。 “啊!”那孩子一时不妨,痛嚎出声,但他没有忘记虞清漪说的话,忍着剧痛也不忘分出一丝精力去看对面那个男人的眼睛。 这一看,那孩子陡然心惊。 他没有在他的父亲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悲痛、怜惜和懊悔,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是那样的冷漠,甚至还带着几分嘲讽和快意。 他在嘲讽什么?他又是因为什么而感到快意? 虞清漪拔出匕首,对那个更加虚弱的孩子说道:“你瞧见了吗?你看清了吗?他是用怎样的眼神在看着你受苦的?那眼神像是一个父亲在看他可怜的孩子吗?” 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虞清漪的问话,那孩子只瞪着他对面的那个男人,双目赤红。 因为虞清漪的提醒,所以在她将匕首刺进那孩子的身体时,其他人都在观察那位父亲的眼神,便都察觉到了异样,最为震惊的当属审讯司的主簿。 “首领,属下失职!”跪在王川面前,那主簿懊恼极了。 这一次他真的是犯了大错! 第415章 攻心 瞪了男人一会儿,那孩子就疲惫地垂下了眼,默不作声,连呼吸的声音都弱到几不可闻。 见状,虞清漪便知道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侧头给宗越使了个眼色。 宗越会意,冷声问审讯司的主簿,道:“此人家住何处?” 主簿回答道:“此人就住在京城里边,靠做苦力活儿养家糊口。” 宗越又问道:“一家几口?都住在京城?” “一家三口,都住在京城里。”这些信息审讯司当然已经提前查探清楚了。 “不对,”虞清漪抱臂靠在摆放刑具的桌案边儿,眉眼含笑地看着被五花大绑的男人,“他家里不止三口人,或者……除了他其他人都不住在京城里……也不对,他跟他的家人都住在京城里,但不住在一起。” 男人心中大骇,想起虞清漪才刚说人的眼睛不会说话,男人立刻将头低下。 其他人没想到虞清漪还有这等本事,连宗越在内都惊讶地看着她。 “倒是个聪明人,”虞清漪轻声一笑,“让他抬起头来。” 审讯司的小吏立刻走上前去,强行将男人的脑袋掰正。 “仔细着些,别让他自尽了。” 虞清漪云淡风轻地补充一句,审讯司的小吏立刻就卸了男人的下巴。 反正这位姑娘看的是眼睛,别说只是个下巴,他们就算卸了这男人的胳膊腿也不碍事。 虞清漪满意地微微一笑。 宗越看了王川一眼,王川立刻接替宗越,开始向主簿提问,而宗越则专心致志地欣赏起虞清漪的美貌来。 王川跟虞清漪没什么默契,其实并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才能让虞清漪看出关键的信息来,但虞清漪不给他提示,宗越不给他提示,他就只能自己随便问了。 “除了妻儿,他还有哪些亲人?” “没有了,他是只身一人离开莱国来到大楚的,而后在大楚娶了妻、生了子。”这话说完,主簿就往虞清漪那边看了一眼。 但虞清漪只看着那个男人,眉眼间尽是胸有成竹的自信笑意,只是听了这番话之后却什么都没说。 这位姑娘怎么不说话了?是因为没看出来,还是因为他们查到的消息完全属实? 主簿有些拿不准了。 王川倒是没多想,虞清漪不说话,他接着问便是。 “他在哪里做工?” “在一间酿酒作坊里,就做些最简单的粗活儿。” “那酿酒作坊是谁家的?”京城里开酿酒作坊的商人并不多,小有名气的那几个王川都知道。 “这……”主簿迟疑片刻,“就是个寻常人,没什么名气。” “是吗?”主簿连对方出身哪一家都没记清楚?那样的小人物,能在京城里开酿酒作坊?他要怎样才能从其他几家的手里抢到生意? 王川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宗越和虞清漪也觉出点儿猫腻来。 审讯司的小吏在这时给半死不活的孩子喂下一颗续命的药丸,然后又退到一边,悄无声息的,稍不留神就会忽略掉这么一个大活人的存在。 而虞清漪的目光就被那颗丹药所吸引,又落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从小就接受细作的训练,很辛苦?”这孩子心智早熟,心性坚定,显然是受过训练的。 那孩子瞧了虞清漪一眼,没有说话,准确地说是没有力气说话。 虞清漪毫不在意,闲聊似的继续问那孩子,道:“你有玩得好的朋友吗?就是经常一起出去玩或者一起聊聊天的那种。” 尽管已经没有力气了,但那孩子还是动了动脑袋,狐疑地看了虞清漪一眼。 “重要吗?” “不重要啊,”虞清漪耸了耸肩,道,“反正现在没事可做,随便聊两句呗。” 那孩子看虞清漪的眼神顿时古怪了起来。 他现在真正是连皮都没有了,模样大概恐怖极了,这女人怎么还想跟他聊天?她不怕吗?而且他看起来像是有力气聊天的样子吗?这女人是不是脑子不好? 像是没注意到孩子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一般,虞清漪一脸好奇地问道:“你没有那样的朋友吗?不会?就算你这个骗子爹对你的训练十分严苛,总该还有些可以休息的时间?你总不能将所有的休息时间都用来睡觉?” 那孩子默然不语。 虞清漪又叽叽喳喳地说道:“而且你们家附近的邻居家里就没有一个跟你年龄相仿的孩子吗?这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没混成朋友?那你可真是可怜啊,小小年纪就被骗得认贼作父,还没成年就要无辜枉死,人都要死了,却连个朋友都没有,可怜,太可怜了啊!” “我有朋友!”像是被虞清漪戳中了痛脚,那孩子突然铆足了劲儿地吼了一声。 虞清漪恍然道:“你有朋友?那你早说啊!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藏着掖着做什么?” 那孩子好险没被虞清漪给气死。 一直都是这个女人在自说自话,他什么都没说,怎么到最后竟好像成了他的错了? 但转瞬之间,虞清漪又是一副好打听的模样,贼兮兮地问那孩子道:“你那朋友是怎么认识的?能跟你这样无趣的人做朋友,他一定是个大好人!” 那孩子气得恶狠狠地瞪着虞清漪:“妮儿就是这世间最善良的姑娘!” “小犊子你给老子闭嘴!”对面的男人突然就沉不住气了。 虞清漪扬了扬嘴角:“妮儿?这名字可真够随便的,她的全名叫什么?” 那孩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神瞬息万变,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她叫刘艳艳,是我爹……是那个男人做工那间酿酒作坊里东家的女儿。” “刘艳艳啊,”虞清漪扭头看向那个男人,笑容明艳,“侯爷,派人去将这刘艳艳请来,她可是这小子唯一的朋友,如今这小子都要死了,总得让他见一见他唯一的这个朋友。” 闻言,宗越侧头看向王川,王川立刻给审讯司的主簿比了个手势,主簿立刻招呼上两名小吏,飞快地离开。 “不行!不准去!你们不准去!给老子回来!” 虞清漪轻声一哂,对那孩子说道:“小子,瞧见没有?这才是亲爹该有的模样。” 那孩子双目赤红,浑身颤抖,简直是气疯了。 第416章 侯爷,感动吗 没有人理会那个男人的咆哮,虞清漪更是连个眼神都欠奉,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跟那孩子聊天。 “你可真是倒霉啊,大概是才刚出生就被这个骗子给掉了包,也不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不是还活着,若他们还活着,瞧见你这般模样可得心疼死!大抵连杀了这骗子的心都有了。” “兵法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姑娘可真是好谋算!”那男人突然大笑出声,道,“但姑娘的算计怕是要落空了,他是被他的亲生父母卖给老子的,老子花了三个铜板买下他,供他吃、供他穿,他难道不该报恩吗?” 虞清漪轻声哂笑:“是不是买来的可不是你说了就算的,你以为这种事我们查不清楚吗?” 不必虞清漪吩咐,王川立刻点了两名小吏去查,能不能查到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名小吏回来时的说辞。 那男人将信将疑地看着虞清漪:“我与他父母的交易本就是无人知晓的私人交易,何况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如何查?” 虞清漪一派轻松:“小事罢了,你莱国人没有那个能耐,不代表我大楚人也不行。” “那我就拭目以待!”那男人冷哼一声,表面上全然不信,心里却慌得厉害。 这些人该不会真的能查清楚?那孩子是他抢来的,孩子的父母都死在他手里,这些事要是让那孩子知道了,那孩子定会反咬他一口。 而那孩子虽然是将死之人气力无多,却一直固执地偷偷瞧着男人的眼睛,他在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安,看到了懊恼,看到了心焦,也看到了算计。 于是他知道男人害怕真相被查清,由此可见男人所说的话十有八九都是假的。 那孩子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喘气全靠审讯司给他喂下去的丹药,若是不走运,那下一个瞬间他就能咽下最后一口气,至死都只是一个认贼作父的愚蠢之人,是被人利用的叛国贼子。 可他明明是想做一个保家卫国的功臣,哪怕训练辛苦,哪怕鲜血可怖,他都会坚持下去。他没想过要名留青史,他就只是想以一己之力为他的君主、他的国家做些贡献,他的愿望仅此而已。 受过训练的孩子心智与成年人无异,因此他知道他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闭上双眼,那孩子用几不可闻的声音缓缓说道:“在京城里的莱国细作共有一十六人,除了他,还有那间酿酒作坊的东家、城南万福赌坊里的一个打手、不知哪个官吏家的妾室、春风楼里的……” “闭嘴!小兔崽子你给老子闭嘴!”那男人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起来。 虞清漪皱眉:“方才是谁那么机灵,见他要说话就把他的下巴给接回去了?再卸了!” 那名被夸奖机灵的小吏汗毛倒竖,赶忙上前又将男人的下巴给卸了,然后讨好般地冲虞清漪咧嘴憨笑。 虞清漪被逗笑,没再与他计较,只让那孩子继续把话说完。 那孩子一口气报出了十五个莱国细作,虽然对其中数人知之不详,但可查找的大体范围总算是有了。 王川当机立断,立刻命人去搜。 那孩子终于松了口气,艰难地对虞清漪说道:“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虞清漪看着那孩子,温柔一笑:“嗯,你做得很好,算是将功抵过了。” 那孩子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抵得了吗?” 他助纣为虐这么多年,亲手杀掉的人虽然不多,但因他而死的人却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今日他只是泄露了这些莱国细作的底细,抵得了他过去犯下的杀孽吗? “当然抵得了,”虞清漪笃定地说道,“莱国国弱势微,断是不会打吞并大楚的主意,他们就是想要残害大楚忠良,让大楚再无谋臣勇将可用,那大楚自然会衰弱下去。 今日你助我们除去这十数莱国细作,便是挽救了无数忠臣良将及其家人的性命,是助陛下稳定大楚国泰民安的局势,这可是大功一件,不论以前你犯了多大的错,都能抵消了去。“ 听了虞清漪的话,那孩子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那就好,倒也不枉我在那莱国细作身边待了这许多年,吃了这许多苦,至于旁的罪孽……待到阴曹地府,我自会去向那些冤死之人谢罪。” “去,他们都会原谅你的。”话音落,虞清漪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匕首刺进了那孩子的心脏,然后果断地拔了出来。 那孩子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虞清漪!”路倩先是大惊失色,然后难以置信地看着虞清漪,“你、你怎么把他给杀了?!他都已经改过自新了,你怎么能杀了他?!” 从怀中摸出帕子淡然地擦去匕首上的鲜血,虞清漪面容清冷地看着路倩,反问道:“不然呢?他受了酷刑,便是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让他或者,那伤痛你替他受吗?” “那、那也不能杀了他啊!”在路倩的世界里,杀人就是坏事。 虞清漪不与她争论,径自走到了宗越身旁,弯起眉眼笑得甜美:“我厉不厉害?” 宗越凤眸中浮现出温柔的笑意:“厉害。” 清漪今日展现出来的本事当真是让他惊喜不已,若能让她将这本事教给地宫审讯司、大理寺、刑部和军中的一些人,那对大楚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一件! 眸光微闪,宗越问虞清漪道:“你来地宫,就是为了这事儿?” “是也不是,”虞清漪往宗越身旁一坐,便歪了身子靠在宗越身上,绵声软语地说道,“我趁机混进地宫,的确是想学一学怎样成为一名优秀的细作,其次才是试一试我这本领管不管用。” “对细作感兴趣?”宗越神情古怪地看着虞清漪。 清漪这兴趣可真够独特的。 虞清漪侧头看着宗越,眸光璀璨:“等我成为了优秀的细作,那其他人安排在我身边的细作一准都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来一个我就抓一个,省得他们瞎搅和。” 宗越一怔,眸光越发温柔。 清漪终究只是女子,再精明、再能干,也不会有人将精心培养的细作送到她的身边去,那分明就是一种浪费,但他就不一样了,身为大楚统帅三军的青阳侯,他身边的细作多如牛毛,杀都杀不尽,清漪这又是在为他着想、为他辛苦。 看出宗越心中所想,虞清漪的笑容越发甜美,也越发温柔。 “侯爷,感动吗?” 第417章 不能再拖了 宗越低笑一声,并翻了虞清漪一个白眼:“在你问这话之前,本侯十分感动。” 虞清漪笑眯眯地问道:“那现在呢?” “说,想从本侯这里讨到什么好处?” 虞清漪趴在宗越的肩上,咯咯直笑。 宗越伸手揽住虞清漪的腰,然后带着虞清漪站了起来,转眼看向王川时瞬间就恢复成了平日里面若冰霜的模样,那双凤眸中的温柔更是消失无踪,只剩下不带一丝人气的冰寒。 “审讯司里若是还有要审的犯人,午膳之后来寻本侯。” 他想知道清漪能做到何种程度。 王川跟着起身,瞧了路倩一眼之后才点了点头:“便是侯爷不说,我也不会让五姑娘清闲的。” “嗯。”冷冷地应了一声,宗越便领着虞清漪离开,用午膳去了。 目送二人离去,王川暗自叹了口气,略微有些惋惜。 方才五姑娘没有搭倩倩的话,侯爷又是这般态度,看来倩倩的事他二人是再不会多管了。 不过也是,侯爷跟他是处在同一个世界的,五姑娘虽然不是身处其中,却懂得他们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也能理解他们的生存方式,但倩倩既不懂,也不能理解,若是不能让她理解,那她这事儿谁都管不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见虞清漪和宗越相携离去,从始至终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路倩感到十分委屈。 王川叹息一声:“我先带你去用午膳,午膳过后,你便同地宫里的人到外面去做任务。” “那清漪呢?” 路倩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川,眼中的不安让王川不忍,但只要一想到现在的不忍会让路倩在南梁举步维艰,王川就硬起了心肠。 “五姑娘自有五姑娘要做的事,你与她不同,便不能跟她在一起。快去吃饭,不然要来不及了。” 到底还是心疼路倩,王川走上前去,牵起路倩的手,带路倩去用午膳,用过午膳之后,王川亲自送路倩离开地宫,而一刻钟之后,易了容的王川就尾随而去。 而宗越和虞清漪是在王川易容离开地宫之后才从审讯司主簿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 “启禀侯爷,我们首领说,他有事先行离开,侯爷和五姑娘在这地宫里随意便是,二位若是愿意,审讯司的大门也会一直为二位敞开。” 先前见宗越对虞清漪温柔至极、呵护备至,主簿就开始怀疑虞清漪的身份,毕竟宗越的冷漠人尽皆知,宗越唯独给与虞清漪的温柔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于是趁着午膳这会儿功夫,主簿就去仔细查了查,坐实了虞清漪的身份,而虞清漪在主簿心里的地位当然也是水涨船高。 在京城,无忧雅居里那位五姑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兴许有人觉得她行事违背纲常礼仪,是为为人所不耻的,但在主簿看来,虞清漪的所作所为却是比谁都坦荡,比谁都正义,她打破了权贵那不成文的规矩,却守住了人心里的那些是非。 一介女流之辈能做到这些已经是让人钦佩不已,偏虞清漪有勇有谋、文武双全,寻常人看不懂她的某些行为,主簿却知道她做的那些事全都是为家为国。 因此种种,主簿对虞清漪的钦佩之情绝不亚于他对宗越的敬佩之心,态度上当然就是一视同仁。 宗越不在乎原因,只要主簿不刁难虞清漪,宗越就不会有任何反应,而虞清漪则对主簿突然起来的恭敬困惑不已。 先前她越俎代庖审问犯人的时候这位主簿都没用这样敬重的眼神看过她,她只是用了一顿午膳而已,发生什么了? “随意?”虞清漪看着主簿,一脸迷茫,然后又侧头看向宗越。 宗越牵起虞清漪的手就往审讯司的方向去:“他这样说,你便这样做。” 地宫审讯司的人八成是想跟清漪学习她那审问犯人的本事,既然如此,当然要对清漪恭敬一些,清漪做了教头才该做的事,得个“随意”的特权也无可厚非。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乖乖地跟在宗越身侧,去了审讯司。 见二人是往审讯司的方向去,主簿喜上眉梢,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后头。 于是虞清漪一进审讯司就出不来了,审讯司的人见识过她那本事之后根本就不愿意放她走,管他是什么犯人全都往虞清漪的面前带,刚开始还只是旁观偷师,到后来就热切地跟虞清漪讨论了起来。 黄昏时分,虞清漪便想离开,审讯司的人哪肯?于是个个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挽留虞清漪,到最后竟是连地宫的秘闻录都给拿出来了。 地宫是培养细作的地方,虽然培养出的细作都是由宗越分配到各个地方去潜伏的,但细作们打探到的消息会先被送回地宫,由地宫筛选出重要的信息,然后再将重要的信息呈交给宗越。 因此宗越收到的是关乎大楚安危的重要信息,而地宫收到的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奇闻轶事和宫廷秘闻,不知道是哪个闲人起了头,将这些奇闻轶事、宫廷秘闻整理成册,后来的人便都有样学样,甚至连审讯司审问出来的事情都被整理了进去,这便有了地宫的秘闻录。 因为是不务正业做出来的东西,所以地宫里的人不敢将秘闻录外传,连王川都不知道地宫里竟还有这样的东西。 而宗越和虞清漪一拿到秘闻录就知道这是好东西,虞清漪索性不走了,就在审讯司里拿审讯司的犯人练本事,至于能学得几分就全凭审讯司那些人的本事,反正她不会教。若是累了,虞清漪就跟审讯司的人闲聊,看能不能再挖出点儿其他的东西来。 看破虞清漪的盘算,审讯司的人乐得跟虞清漪各取所需,倒还真让虞清漪挖出不少以前不知道的事。 宗越也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收获,看着虞清漪的眼神像是看着什么举世无双的宝藏。 清漪真真是他的福星,他可得赶紧把这小福星娶回青阳侯府藏起来,这事儿决不能再拖了! 第418章 中计 虞清漪在地宫的审讯司里跟人交流学习,虽然辛苦,但有宗越在旁边看着、管着,倒也没多辛苦,但路倩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跟着两个地宫里的人离开地宫,一行三人一路快马加鞭,直奔京城五十里外的一座小镇。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看着这座并不繁华的小镇,路倩一脸困惑。 闻言,与她同行的一男一女面面相觑。 “你不知道?”男人玄四皱眉看着路倩,“你入地宫多久了?” “我……”路倩察觉到她好像说错话了,“我刚入地宫不久。” “不久是多久?”女人玄十三对路倩的回答十分不满,心生恼意,语气便不太友好。 被一个陌生人质问,尤其是在自己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被质问,路倩也恼了。 “不久就是不久,是……是首领让我来跟你们一起做任务的,你们若是心有不满,就找首领去说啊!” “你!”玄十三又惊又怒地瞪着路倩。 这到底是打哪儿来的蠢女人?首领怎么会让她跟他们一起来做任务? “十三,算了。”玄四拦住了将要发怒的玄十三,然后对路倩说道,“咱们这次是来找人的,只需要打听到位置,然后将消息安全地传回地宫。” 路倩挑眉:“就这么简单?” 玄四一噎:“就这么简单。” 将一张被折成巴掌大小的纸递给路倩,玄四又道:“这是咱们今次要找的人,你看过之后就将这张纸烧掉,然后设法打听到这人的下落。这镇上有一间茶馆,且只有这一间,傍晚的时候,咱们在那里汇合。” 路倩接过那张纸:“好。” 先前听了清漪和世子他们的对话,她还以为世子会交给她一个多么艰难的任务,结果就只是打听消息?这未免也太简单了? 玄四和玄十三万万没想到路倩是个没在地宫里接受过训练的人,将任务告诉了路倩之后,就放心地跟路倩分头行动。 虽然玄四说那张纸看过之后就得烧掉,但路倩怕自己忘记,便将那张纸收进了缀在腰间的荷包里,然后就在这座小镇上闲逛起来。 易了容的王川隐在暗处,看着路倩揣着那张纸四处乱跑,看着路倩在茶棚里大咧咧地向摊主询问有没有见过他们要找的那个人,看着路倩的荷包被人偷走,看着路倩找回了荷包却找不到那张纸,看着路倩得到了假的消息,然后跟着兴高采烈的路倩踏进了那间茶馆。 今日路倩他们的任务会否成功,王川的心里已经有了定论,他甚至能预测到路倩三人接下来自投罗网的悲惨。 若遵循本心,王川是想立刻带路倩走的,但王川知道他不能。 凶险也好,残忍也罢,这一关路倩必须要过,因为在南梁等着她的必定是更加凶险、更加残忍的事情,而且在南梁没有仁武侯、王川、虞清漪这样的人保护路倩。 傍晚,玄四和玄十三先后来到茶馆,见路倩面前摆着一盘已经被吃掉大半的花生米,两人都有些惊讶。 “什么时候来的?”玄四在路倩对面坐下,疑惑地看着路倩。 路倩耸耸肩,一脸得意地说道:“也没有很早,就比你们早半个多时辰。” 玄十三皱眉:“任务完成了吗?” “当然完成了!不就是打听个消息嘛,有什么难的?怎么?你们都没打听到吗?”路倩疑惑地看着玄四和玄十三,不管这疑惑是真心还是做作,都让玄四和玄十三心里冒火。 玄十三张口就要发火,却又被玄四给拦住了。 给玄十三使了个眼色,玄四对路倩说道:“任务完成了就好,总算是没有辜负首领的信任。那么我们要找的人在哪里?” 路倩十分自信地报出一个地址。 玄四和玄十三其实是不相信路倩的能力的,但见路倩如此自信、如此笃定,玄四和玄十三便不疑有他,只当路倩当真有些能耐,尤其路倩与玄十三截然不同的纯良模样或许能让她更加顺利地打探到消息。 和玄十三交换一个眼神,玄四说道:“先用饭,之后我们去探一探虚实,若咱们要找的人当真就在此处,那咱们就可以回地宫复命了。” 因为觉得自己做到了其他两个人没做到的事情,所以路倩心情极好,对玄四的安排当然就没有异议。 于是三个人在茶馆里简单地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寻着路倩打听到的地址来到一处荒芜的小院。 “这里?”玄十三皱眉,莫名地有些心慌。 玄四已经摆出了防御的架势,警惕地四处打量。 路倩一脸嫌弃地看着杂草丛生的小院,问玄四道:“我们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玄四心头一凛,虽然想不通前因后果,但在地宫磨练出的直觉让他察觉到了危险。 “快走!”说这话的瞬间,玄四扭头就跑。 玄十三二话不说,瞬间跟上。 路倩一脸茫然:“诶?怎么就走了?我们要找的人……” 路倩话没说完,就看到乌压压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将这一处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路倩傻眼了。 “该死的!”玄十三啐了一口,扭头冲路倩吼道,“你从哪儿打听的消息?!” 她就不该相信这个不靠谱的女人! “我……”路倩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是一个小乞丐告诉我的,他……” “告诉你?!”玄四难以置信地看向路倩,“你直接到处去问的??” “我……”路倩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看着形势,她的确是做错了。 玄四叹了口气:“罢了,十三,待会儿你带她先走!” 玄十三横了玄四一眼:“说什么疯话呢?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不管?!” 玄四苦笑:“她是首领亲自送到我手上的人。”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但他记得首领将人送到他手里时的那个眼神,那是一个男人在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时才会流露出来的眼神。 “我不管!咱们既然是一起出来的,就得一起回去!”玄十三和玄四搭档四年,一同出生入死过,情谊深厚。 玄四摇了摇头:“十三,你得将消息带回地宫,不论成败,咱们今儿跟对方的人交上手了。” 哪怕没有完成地宫交给他们的任务,但跟对方交手之后,他们还是能获得一点信息的,就算只是一点点,也得送去地宫,万一有用呢? 玄十三咬紧了牙关。 第419章 你不适合 没有听到玄十三的反驳,玄四笑了笑:“十三,带她走。” 玄十三只能妥协:“我先送她到安全的地方去,然后回来找你!” 玄十三这话说完,就跟玄四两人非常有默契地同时动了起来,玄四以横扫千军之势将包围圈撕出一个豁口,玄十三一把拉住路倩,飞身而起,从玄四为她们开辟的生路逃了出去。 “等等!我们不能丢下他!”路倩终于回过神来,“双拳难敌四手,他一个人怎么……” “闭嘴!”玄十三怒喝一声,“若不是因为你,我们怎么会落入险境?!” 路倩的脸色一白,愧疚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玄四约束,玄十三毫无顾忌地讽刺路倩道:“我不知道你是首领的什么人,也不知道你是怎样说服首领让你来参与这次任务的,但你这么天真又自以为是的人,不适合当细作,也配不上我们首领,不管你在盘算什么,我劝你最好放弃!” “我……”路倩觉得委屈。 分明就是清漪他们让她到地宫里去训练的,她没有盘算什么,怎么就成了她的错了?而且她怎么就配不上世子了? 不知道路倩在想什么,也不在乎路倩在想什么,玄十三继续说道:“离我们首领远一点,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吃过的苦头远非你所能想象,别因为你的天真和无知害他前功尽弃!” 路倩怒:“那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 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落地,玄十三看着路倩,冷笑一声:“我这是好心在提醒你,你与我们首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硬凑在一起对谁都不好!” 不给路倩回嘴的机会,玄十三语速飞快地说道:“你现在立刻赶回地宫,告诉首领这些人是从东北来的,受过训练,但来意不明,若有机会,我和玄四会继续查探,但我二人暂时会切断与地宫的联系,让……算了,反正首领也不会担心。” 话音落,玄十三又飞身而起,沿来路返回。 “诶!你!”路倩目瞪口呆地望向玄十三瞬间消失的方向。 怎么办?刚刚那个地方有那么多的敌人,那两个人必死无疑啊! 虽然玄十三让路倩回地宫去,但路倩觉得她现在回地宫去搬救兵肯定来不及了,三个人的力量怎么说也比两个人大,于是路倩权衡一阵就也准备沿原路返回,去救玄四和玄十三。 王川摇了摇头,从旁边走了出来:“倩倩,你要去哪儿?” 路倩的动作一顿,转头惊喜地看向王川:“世子!世子你快去救救他们!他们……” 路倩没记清玄四和玄十三的名字,尽管那两个人的名字简单好记,但路倩没在意过,便不记得。 “十三临走之前,是怎么嘱咐你的?”王川自出师之后就不常待在地宫里,但地宫里每一个的名字他都记得。 路倩急得跺脚:“她说了什么不重要,你快去救他们啊!” 王川叹了口气,随意地往路边一坐,就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拿在手里把玩:“倩倩,你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吗?” “你、你怎么还坐下了?!”路倩记得跑过去拉扯王川。 王川叹息一声,站起了身:“罢了,我会去救他们,你回仁武侯府。” 不是回地宫,而是回仁武侯府。 路倩愣住:“世子你……什么意思?” 王川苦笑道:“清漪和青阳侯愿意陪你到地宫走一趟,是希望你能有所改变,你也知道自己是为了要改变才进入地宫的,但从你踏入地宫时算起,一直到现在为止,你觉得你学到了什么?有哪些改变?” “我……”路倩有些心虚,“时间太短,我能有什么改变?” 王川摇了摇头:“你与我们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话音落,王川飞身跃起,眨眼间就没了踪影,这轻功的速度竟比他往日所用快了一倍不止。 路倩目瞪口呆。 世子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与他们是不一样的?哪里不一样?这个他们又包括了谁? 路倩突然又想起玄十三说她和王川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路倩越想越气,狠狠地跺了两下脚之后就在路边坐下了,她以为王川救下玄四和玄十三之后会回来接她,可路倩一直等到天黑,王川也没有回来。 路倩慌了。 奈何天色已晚,路倩只能在镇上住一宿,第二日一早才买了马赶回地宫,然而没有他人带领,地宫的门是不会为她敞开的。 路倩气恼,左思右想一阵,便去了广陵郡王府。 但王川还没回府,路倩又气又委屈,便在广陵郡王府的大门前坐下了,直到王川、虞清漪和宗越三人一同出现。 “你们……你们一直都在一起?在地宫里?” 宗越和虞清漪没有说话,但却都往王川那儿看了一眼。 王川揉了揉额角,看起来有些疲惫:“你怎么在这儿?本世子不是让你回仁武侯府去了吗?” “我……”与以往相较,王川的态度有些冷淡,路倩的委屈便在这个瞬间尽数爆发,哭着冲王川吼道,“你见到我想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你就不问问我昨夜是在哪里过的夜?就不问问我今早是怎么回来的?” 王川皱了皱眉:“你昨夜宿在镇上的客栈里,今早买了马赶回京城,去过地宫,因为没人给你开门,所以便来了广陵郡王府,这些本世子都知道,然后呢?” “然后?”路倩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川,“你明知我去了地宫,却不让我进去?你……” “所以本世子昨夜不就让你回仁武侯府去了吗?那地宫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地方,没有必要,自然不会准你进出。”王川的态度看起来依然冷淡。 “我……我还要训练,我还没有训练完呢!”路倩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必了,”王川叹息一声,道,“你不适合,这件事本世子与侯爷和五姑娘会另想办法,你……” 王川的视线突然越过路倩,看向路倩的身后,眼神也骤然转冷:“南梁太子来接你了。” 第420章 怎么就信了 路倩猛然转身,惊愕地看着笑容温和的皇甫靖。 信步而来,皇甫靖的视线从王川、宗越和虞清漪三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虞清漪脸上。 皇甫靖知道,王川管不了这事儿,宗越不在乎这事儿,唯独虞清漪会为了路倩而耍些手段,偏宗越对她千依百顺,只要虞清漪想,宗越都会依她,因此路倩这事儿几乎是虞清漪在左右着的。 “本宫还以为你们将路姑娘藏了起来,着实担心得寝食难安,所幸五姑娘一向明事理、顾大局,到底还是将路姑娘送回来了。” 见皇甫靖逐渐靠近,路倩慌乱地向后连退两步。 见此情形,王川很想冲上去将皇甫靖赶走,但他不能。 皇甫靖有些惊讶地看着路倩,忽而得意一笑:“看样子五姑娘也有失策的时候,还是本宫看人的眼光更准一些。” 这路倩是被仁武侯府娇宠出来的,就算有点儿心计,也只是个未经世事、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小姐罢了,想让她从千金小姐变成精英细作谈何容易? 瞄了路倩一眼,虞清漪的心里百般懊恼,面上却是分毫不显。 “太子殿下高看我了,我也只是个寻常女人,只能左右自己的人生,改变不了旁人的意志,”虞清漪看着皇甫靖,妖娆一笑,“来日方长,希望太子殿下永远都不会为今日的抉择而感到后悔。” 皇甫靖垂眸,轻轻一笑:“本宫走得这条路是有今日没明日的,本宫便只贪图今日的快乐,从不去想那够不着的未来。” “哦?这对我们来说或许是个好消息。”虞清漪的语气轻佻,让人分不清她是认真还是在玩笑。 皇甫靖笑了笑:“五姑娘惯会掩藏真心,本宫便不浪费自己的精力妄自揣测了,本宫今日会来,只是想请五姑娘帮个小忙。” 虞清漪的眼神微微一闪:“殿下请说。” 皇甫靖瞧了路倩一眼,道:“本宫希望在本宫启程返回南梁之前,路姑娘可以在仁武侯府里安心待嫁,不知五姑娘可愿帮本宫这个忙?” “殿下说笑了,首先,陛下给仁武侯府的圣旨殿下您认真看过了吗?路姑娘只是作为二公主的陪嫁女婢前往南梁的,无关嫁娶,何来待嫁一说?”虞清漪纯真且疑惑地看着皇甫靖,“其次,路姑娘贵为仁武侯府的嫡女,她想去哪里、要去哪里那都是她的自由,旁的人凭什么阻拦?我没有那个资格,殿下您也没有。” 闻言,皇甫靖收敛了笑容,冷眼看着虞清漪:“五姑娘何必与本宫玩这咬文嚼字的把戏?便是陪嫁的女婢又如何?等到了南梁,还不是本宫说的算?” 路倩的脸色瞬间一白,而王川垂着头,攥紧了双拳、咬紧了牙关才克制住自己冲上去暴揍皇甫靖的冲动。 虞清漪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轻松模样:“如若殿下对路姐姐的心意不过如此,那谁也拦不住殿下,殿下随意便好。” 皇甫靖皱眉:“五姑娘这是要开始挑拨离间了?” “怎么是我挑拨离间呢?”虞清漪一脸无辜,“不顾路姐姐的心意就想行强取豪夺之举,殿下难道觉得这样的蛮横无理是对路姐姐一往情深的表现?亏得殿下是南梁的太子,旨意一下便是理所当然,若殿下只是平民百姓,那您这举动就叫强抢民女,是违法乱纪之事,是会被官府抓起来的。” 皇甫靖哑然失语,侧目看向路倩,却见路倩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明媚和开朗,那双本该清澈明朗的眸子里也只剩下畏怯和怨恨。 皇甫靖皱了皱眉。 他想要的不是这个,他想要的是那个如阳光般明媚暖人的女子,是那个如春风般温柔撩人的女子,是那个能带给他光明的女子,而不是眼前这个对他只有畏惧、惶恐和怨恨的女子。 是他的急切和鲁莽让她变成了这般模样吗?那么他该怎样做才能让她变回原来的样子? 皇甫靖的心思飞转,而在他所想到的解决方案中,全然没有放弃路倩这一种。 楚帝的圣旨已下,路倩是必须要跟他回南梁的,来日方长,他相信只要略施小计,定然能让路倩回心转意,他有这样的信心,也有这样的耐心,又何必非得放弃他的光明不可呢? 突然长叹一声,皇甫靖将自己的愤怒和尖锐尽数散去,只留下几分失望、几分落寞和几分懊恼。 “五姑娘这话真真有如醍醐灌顶,让本宫茅塞顿开,”皇甫靖侧头,万分歉疚地对路倩说道,“其实在那日的接风宴上,本宫就对路姑娘一见倾心,后来路姑娘愿意与本宫亲近,本宫便被欢喜冲昏了头,误将路姑娘的开朗当做是情谊,没能在楚帝面前瞒住心事亦是本宫的过失,本宫万万没想到……” 眸光一黯,皇甫靖收回视线,落寞道:“没想到是本宫自作多情了,本宫该先在京城里打听打听路姑娘的事情,然后再做判断的,是本宫草率了,若是给诸位添了麻烦,本宫道歉。” 话音落,皇甫靖当真向宗越几人做了个长揖。 宗越、虞清漪和王川三人自然知道皇甫靖这番说辞是玩了一招以退为进,宗越对他这番应对生出几分赞赏,虞清漪颇为不屑,王川恨得牙根痒痒,唯独路倩信以为真,竟还无地自容了起来。 路倩觉得这事儿其实也怪不得皇甫靖,是她先打着利用皇甫靖的主意去接近皇甫靖的,为了让王川吃醋,她对皇甫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的确也有几分暧昧不明。被一个女儿家那样对待,不怪皇甫靖会误会。 “殿下不必如此,既然、既然是误会,那解释清楚就好了。”路倩心虚地干笑两声。 听到这话,连皇甫靖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仁武侯府的这位路姑娘怎么这么单纯?他说了,她就信了? 皇甫靖看向虞清漪,果然就在虞清漪的那双桃花眼中看到了满满的嘲讽。 皇甫靖又看向一脸愧疚的路倩,竟有些哭笑不得。 这傻丫头。 第421章 隔阂 凭着自己花言巧语、颠倒黑白的本事,皇甫靖成功地得到了路倩的原谅,并且得到了护送路倩回仁武侯府的机会。 望着路倩和皇甫靖一同离去的背影,王川气得一张俊脸几近扭曲。 看到这样的王川,虞清漪有些愧疚。 “抱歉,都怪我多嘴多舌。” 若不是她给路姐姐指明了这样一条路,路姐姐怎么会跟皇甫靖有所牵扯? 王川闭上眼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而后说道:“与五姑娘何干?我也曾以为她不是这样的姑娘,虽不能与五姑娘相提并论,但总有一二分相似,如今看来她也就是寻常罢了。” 虞清漪皱了皱眉。 路姐姐的言行虽然也让她大感意外,但王川若是就此放弃的话…… “所以世子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王川苦笑,“圣旨已下,倩倩必须得去南梁,可她这样不识人心险恶、单纯好骗,等到了南梁怕是要犯下大错,我想不出旁的办法,就只能随她一起去南梁。” “你要去南梁?”宗越颇感意外地看着王川。 王川道:“子承父业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如今地宫里的人虽然都听命于我,不服我的却是大有人在,只不过因为我爹还压在上头,所以表面上仍是一派祥和,但我若不能有所作为证明自己的能力,地宫早晚要乱。” 看着宗越,王川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先前因为南梁内乱,大楚的细作十之七八都听从侯爷的命令暂时从南梁撤了出来,如今也该另作安排了。” 宗越沉吟片刻,点了点:“的确如此。” “我便借此机会潜入南梁,是去守护自己的心爱之人,也是为自己谋个更好的前程。” 王川原本就想寻个机会建功立业,好堵住地宫里那群人的嘴,但因为路倩人在京城,所以王川不舍得离开。之前王川不打算娶路倩为妻,就觉得他跟路倩能像朋友一样相处的日子过一日便少一日,这样美好的时光,王川连一分一毫都不愿错过。 如今好了,路倩要去南梁,大楚也要往南梁送细作,王川若去,便是一举两得。 宗越沉声道:“你自己想清楚便好。旁的道理本侯不与你多说,你该是都懂。” 国事为重,这是细作不论何时都不能忘记的首要行事准则。 王川忽而一笑,道:“道理我自然都懂,但能否做到就不得而知了。” 宗越拧眉。 不等宗越说些什么,王川就意有所指地看向虞清漪,然后对宗越说道:“我相信如今的侯爷定是能理解我的身不由己。” 眸光微变,宗越侧目看向身侧的虞清漪。 的确,说是国事为重,可若真到了要在大楚和清漪之间做出抉择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清漪。 但他跟王川不同,除了清漪,他已经无牵无挂,但王川还背负着整个广陵郡王府。 沉吟片刻,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说道:“倘若陛下恩准你前往南梁,本侯会将你归于旁人麾下。” 如今的王川不适合主事。 王川笑了,拱手向宗越一拜:“但凭侯爷做主。” 直起身来,王川对宗越说道:“如今侯爷倒是沾染上了几分人情味儿,也不知道这事儿是好还是不好。” 宗越不以为意地说道:“本侯有没有人情味儿,要看对方是不是清漪在意的人。” 虞清漪挑眉:“侯爷若是这样说,那往后我可不敢交朋友了。” “本世子觉得倒是无妨,”王川看着虞清漪和宗越,满目艳羡地说道,“五姑娘一心向着侯爷,她所结交之人,定然都是能为侯爷所用的,便是遇上了困难需要侯爷出手相助,那也是值得的。” 他原以为他和倩倩之间也是这样的情谊,但就目前来看,想要做到如同侯爷和五姑娘这般互相理解、互相信任、互相依赖并不容易。 与王川分别,虞清漪见天色还早,就想去市集逛逛,宗越当然不会错过这个跟虞清漪共享清闲的机会,便陪虞清漪一起去了。 虞清漪其实没什么要买的东西,只是得了空闲,便突然有了想去市集逛逛的闲情逸致,有宗越陪她,虞清漪的兴致就更高了。 可虞清漪这人大约就是不能出门闲逛,一闲逛准要遇上麻烦的事儿或者麻烦的人。 “呦!瞧瞧这是谁啊?这不是相府的……哦,不对,人家可看不上区区相府,人家是肃国公府的五姑娘。” 锦绣坊里,虞清湄一瞧见虞清漪就阴阳怪气地开了腔,而虞清漪是听到虞清湄的声音之后才知道自己进错了地方。 停在锦绣坊的门口,虞清漪当即就想转身离开,但宗越却堵在虞清漪的身后。 “怎么了?”低眼看着虞清漪,宗越故作不解地看着不进反退的虞清漪,“不是说想做身新衣裳吗?” 虞清漪仰头,不解地看着宗越。 她不相信侯爷没听到虞清湄的那句话。 “进去。”宗越牵起虞清漪的手,领着虞清漪踏进了锦绣坊。 宗越对虞清漪的温柔和关怀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再联想起自己的遭遇,虞清湄气得浑身发抖。 凭什么?都是父亲的女儿,凭什么她要卑躬屈膝成天到晚看别人的脸色过活,虞清漪却有人疼、有人宠,过得随心所欲,肆意快活? “有的人啊,还真是不要脸,这青天白日的,男未婚女未嫁就拉拉扯扯,不知羞耻,真是平白污了眼睛,晦气!” 虞清漪冲天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总比某些人自甘堕落要强,明明痴缠了别人许久,结果一转头又对其他人投怀送抱,果真是什么都比不上荣华富贵啊。” “你!”虞清湄当即对虞清漪怒目而视,“若不是某些人从中作梗,我如何会落得这般下场?!某些人手段高明,能让相识的男人无不对她言听计从,侯爷可千万要当心啊,一不小心可就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虞清漪立刻火冒三丈。 挤兑她就挤兑她,扯上侯爷做什么? 虞清漪正要好好羞辱羞辱虞清湄,手上却被宗越轻轻捏了一下,虞清漪疑惑地看向宗越,宗越却正看着虞清湄。 “大皇子平日里就是这般教导府中下人的吗?本侯的事,何时轮到个奴婢指手画脚?” 第422章 出门没看黄历 宗越这话说得冷漠,说得高傲,说得理所当然,一句“奴婢”更是让虞清湄瞬间惨白了脸色。 一雍容华贵的妇人从锦绣坊的楼上信步而下,人未至,声先到。 “对不住青阳侯,是本妃教导无方,府中奴婢若有冒犯之处,侯爷尽管处罚便是。” 宗越看向来人,声音依旧冰冷,不带一丝人气:“大皇子妃言重了,大皇子府里的事情,本侯不好越俎代庖。” 现出阵容,大皇子妃刘氏端庄却不失亲和,温柔又不乏威势,看起来真正是当家主母的典范人物。 “本妃都同意了,何来越俎代庖之说?”大皇子妃刘氏看都没看虞清湄一眼,只款步走向宗越和虞清漪,笑容温婉的看着虞清漪,“早就听说虞家的两个女儿有云泥之别,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这风骨到底是不一样的。” “大皇子妃谬赞了。”虞清漪对这位深居简出的大皇子妃无所了解,因此不敢多言。 “人都说什么样的父母便会教养出什么样的孩子来,但今日见到五姑娘,本妃却觉得这个说法有待考量,有父母管束的人还真就未必能比没有父母管束的人更有教养,有些东西寄于血脉,沿于传承,是天生的,任环境如何都不能改变。” 刘氏话说了一大堆,但总结起来就是说虞清湄没有教养,而虞清漪不愧为段氏后人,有教养,也有风骨。 虞清漪嘴角微微一抽,客气地笑了笑。 转眼看向虞清湄,虞清漪才发现虞清湄脸色惨白,额头上尽是虚汗,那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怕极了大皇子妃。 瞧宗越一眼,刘氏对虞清漪说道:“青阳侯七尺男儿,的确是不好与女人计较,虽然错不在侯爷,但总有些人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若五姑娘就亲自来为自己出这口气,可好?” 虞清漪礼貌地拒绝:“倒也不必,她与我只能逞几句口舌之快,虽然会坏了我的心情,但也没到需要严惩告诫的地步。 可她区区一个姬妾,如此不知尊卑、不懂规矩,丢的是大皇子府的脸,也是大皇子妃您的脸面,这管教当然还得大皇子妃亲自来才行,莫要叫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以为大皇子妃仁善,就胡作非为,乱了大皇子府的规矩。“ 刘氏的眼神微微一闪,看着虞清漪的眼神突然意味深长起来:“五姑娘果真是聪慧之人。” “大皇子妃过誉了。”虞清漪垂眸,看起来十分谦卑。 刘氏扬了扬唇角:“既然侯爷和五姑娘都如此大度,那本妃就将这不懂规矩的奴婢带回府里去管教了。” 虞清漪微笑不语,宗越点了点头,道:“大皇子妃请便。” 刘氏这才看向一旁噤若寒蝉的虞清湄,眼神骤然转冷:“虞氏,过来。” 虞清湄浑身一抖,心里害怕极了,却不敢违抗大皇子妃,乖乖走上前去,真正像奴婢一样搀扶着大皇子妃。 刘氏不屑地冷哼一声:“回府。” 然后,大皇子妃就带着战战兢兢的虞清湄回了大皇子府,将虞清湄带回自己的院子里就是一顿私刑伺候。 听闻此事之后,大皇子完全不在意,既没有质问大皇子妃,也没有给虞清湄任何赏赐作为补偿,全当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锦绣坊里,虞清漪狐疑地看着宗越。 “侯爷是因为知道大皇子妃在这里,所以才让我进来的?” 凤眸中现出几分笑意,宗越摸了摸虞清漪的头,道:“大皇子妃并非和善之人,且妒心极重,虞清湄很会讨好男人,从进入大皇子府开始直至今日,一直颇受大皇子宠爱,但她越是受宠,就越要受罪。” 虞清漪不解:“大皇子既然宠爱虞清湄,怎会任由大皇子妃欺负她?” 宗越随手拉过搭在旁边架子上的紫色绸缎,放在虞清漪的肩上比了比,语气和缓地说道:“不管宠爱着谁,在大皇子心里,大皇子妃永远是最重要的。自大皇子成婚以来,大皇子府里从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越过大皇子妃,就算大皇子的姬妾十之八九都死于非命,大皇子妃的地位也不受动摇。” 许是因为爱情,又或许还夹杂了其他原因,总之大皇子不管纳了多少艳姬美妾,从来没有让其中任何一个越过大皇子妃去,更不曾因为其中任何一个去责难大皇子妃,哪怕大皇子妃将他最喜爱的姬妾折磨得面具全非,大皇子也只是一笑而过,不生气,不追究。 这件事在京城里不算秘密,因此出身权贵的女子从不打大皇子的注意,就算是因为年少无知而被大皇子的风采迷住,她们的家人也会立刻用大皇子妃过往的事迹劝其放弃。 久而久之,京城里再没有人女人敢肖想大皇子,大皇子带回府中的姬妾十之八九都是青楼女子,余下一二便是不信邪的,因此听说虞清湄主动献身大皇子的时候,连宗越都惊讶了。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更加困惑了:“这事儿虞清湄难道不知道吗?” 大皇子成婚已有十余年了,后院里的事或多或少都会传出来一些,她不知道也就罢了,虞清湄难道也不知道? “知道又能如何?”宗越的凤眸中浮现出几分鄙夷和不屑,“二皇子与二皇子妃恩爱有加,除去两个陛下赐婚的侧妃,府中再无姬妾,连年少时的通房宫女都打发了,三皇子改邪归正,终日只守着一个花月,四皇子未曾崭露头角,自然入不了有些人的眼。” 数来数去,唯有大皇子有夺位之心,且会纳妾。 虞清漪半晌无语。 虞清湄就非得做皇子的女人吗?成为后妃有什么好的?她有那个心,也得有那个手腕才行啊…… 屈指在虞清漪的额心轻弹一下,宗越道:“别净想些有的没的,你看这个颜色喜欢吗?” 闻言,虞清漪往宗越的手上看过去,就见宗越的手上正托着一块月白色的缎子。 虞清漪的嘴角抽了抽:“不怎么样。” 宗越挑眉,又瞧了一眼手里的缎子:“这颜色不素雅吗?” 虞清漪呵了一声:“侯爷瞧我像是个素雅的人吗?” 宗越仔细琢磨了一会儿便放下了那月白色的缎子,这一举动无疑是默认了虞清漪的不素雅。 暗暗磨牙,虞清漪反倒更不开心了。 “清漪!” 第423章 心怀不轨 楼上又冒出一个人来,虞清漪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一身绫罗绸缎、佩金玉宝钗的姜卿,而这一声“清漪”却让虞清漪的心中生出点儿异样的滋味儿来。 对虞清漪来说,姜卿和路倩是不同的。 虞清漪跟路倩一起玩闹过、畅聊过,路倩是真真正正为虞清漪担心过、为虞清漪出头过、对虞清漪好过的人,因此虞清漪将路倩当做朋友,愿意帮路倩排忧解难,路倩过得好,虞清漪会感到高兴,路倩过得不好,虞清漪也会伤心难过。 但姜卿只是虞清漪随手救助的一个人,当初虞清漪只是觉得在姜卿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忍姜卿如前世的自己那般凄惨收场,这才替姜卿出了头。自那时起的大多数时候,都是虞清漪在帮助姜卿,而除了感激的话,姜卿其实没为虞清漪做过什么。 两人之间有来无往,在虞清漪的心里便只算得上是点头之交,因此不管姜卿做了什么,不管姜卿过得如何,虞清漪都只会感叹,并不会为之伤心难过,姜卿若是要报答她,她会坦然接受,但姜卿若是想利用她,那她可就不会客气了。 望着姜卿,虞清漪展颜妖娆一笑:“卿卿,你也在这儿啊?” 姜卿立刻笑着从楼梯上跑下来,一副天真单纯的活泼模样:“是啊,我跟几个朋友来这里逛逛,没想到这么巧,竟就遇见你和侯爷了。走,我带你到楼上瞧瞧去,今日这锦绣坊里的好东西可都在楼上了!” 开在京城里的铺子都有些不成文的规定,不如若是有贵客上门,就将贵客引进包厢,然后将店里最新、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包厢去供贵客挑选。 虞清漪的眼神微微一闪:“难怪摆在明面上的东西都普普通通,原来时都被你们要去了啊,那我可得去看看。” 话音落,虞清漪转头看向宗越:“侯爷就先回。” 姜卿连忙说道:“诶?侯爷这就要回了吗?昭哥哥也在上面,侯爷不去跟昭哥哥说会话吗?” 听到这话,虞清漪的面色微寒。 合着姜卿真正想请上去的人是侯爷?为了什么?是想与人炫耀她面子大,能请得动侯爷,还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 见虞清漪变了脸色,宗越再度走上前去,牵起虞清漪的手:“上去瞧瞧。” 虞清漪微愣。 侯爷今儿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爱凑热闹?难道他又发现了什么? 虞清漪狐疑地看向宗越,宗越却没有给她回应。 虞清漪撇撇嘴:“那就上去瞧瞧。” 姜卿立刻喜笑颜开:“那咱们快上去,不然好东西可都要被他们给挑没了!” 姜卿欢欢喜喜地领着虞清漪和宗越进到锦绣坊二楼的包厢里,虞清漪一进门就瞧见了一众熟面孔,薛昭果真也在。 包厢里的人一愣,立刻都起身给宗越行礼。 宗越却谁都没理,只靠近虞清漪的耳边嘱咐道:“瞧见喜欢的便与本侯说。” 话说完,宗越就往薛昭的方向走去。 “侯爷。”见到宗越,薛昭的表情有些复杂。 “坐。”话音落,宗越先行落座。 薛昭迟疑地在宗越旁边坐下:“侯爷是陪五姑娘来的?” “嗯,她想做身新衣裳。”宗越坦然道。 薛昭笑了笑,道:“只消侯爷一句话,这京城里不论哪家店铺都会愿意到无忧雅居去走一趟,侯爷和五姑娘何必辛苦这一趟?遇见了不长眼的人,平白惹一肚子气。” “请人回去固然方便,但闲逛有闲逛的乐趣。”现如今的宗越很享受这种乐趣,“二公子瞧着好像不太开心?” 薛昭顿时有些尴尬:“逃不过侯爷慧眼。” 宗越不语。 他已经起了头,薛昭想说自然会说,薛昭若是不想说,他又何必自讨没趣? 果然,沉默片刻之后,薛昭往人群里瞄了一眼,叹息道:“我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 宗越挑眉:“那为何要来?” 薛昭苦笑:“为了卿卿的颜面。” 这个答案跟宗越所猜想的完全一致,但却并不是宗越关心的事情。 “姜六姑娘好面子,那是姜六姑娘的事情,二公子愿意奉陪也是二公子的事情,本侯不该多言,但……”宗越的眸光一冷,不怒自威,“本侯不喜欢有人胡言乱语,利用清漪。” 清漪对姜卿没有什么深情厚谊,因此姜卿回到姜府之后,清漪就不太关注姜卿的事情了,但青阳侯里的人却会将跟清漪的有关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向他禀报,其中就有姜卿为了巩固自己在权贵圈子里的地位而四处宣扬她和清漪之间的种种过往。 如果姜卿说的都是事实,宗越根本就不会理会,但坏就坏在姜卿宣扬出去的事情,十之六七都是假的,是姜卿为了她所谓的面子和虚荣心而编造出来的,这就让宗越很不高兴了。 薛昭一惊,后背上登时就起了一层冷汗:“侯爷恕罪,卿卿她没有恶意的!她只是……” 饶是薛昭也无法厚颜说出姜卿的那点儿虚荣之心。 宗越冷声道:“她若有恶意,你当本侯还会留她?” 薛昭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侯爷,她……” 抬眼望向虞清漪,宗越的语气稍缓:“清漪的朋友并不多,而姜六姑娘并不在其列,这意味着什么,你可懂?” 薛昭怔住。 五姑娘没把卿卿当朋友??那…… 像是看透了薛昭的疑惑,宗越继续说道:“清漪曾在相府里受尽欺凌,最初见到姜六姑娘的时候,清漪只是在姜六姑娘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时起了恻隐之心,才出手相助,而后姜六姑娘一直安分守己,清漪便不介意与她相处,但若说朋友,凭姜六姑娘的所作所为,你觉得她有那个资格吗?” 薛昭哑然。 的确如侯爷所说,打从相识以来,一直都是五姑娘在帮助卿卿,卿卿嘴上说着感恩,实际上却并没有为五姑娘做过什么,不管卿卿是没来得及做还是没想过要做,如今还没报恩就先利用了五姑娘,这一举动不论怎么说都是不讨喜的,换了谁都不会认这样的人做朋友。 瞄见薛昭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宗越道:“本侯惜你是个人才,不愿你因为情之一字断送前途,故而本侯再提醒你一次,约束好姜六姑娘,她若是打着清漪的名头惹出什么祸事来,清漪不会帮她,本侯,更不会。” 第424章 还不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宗越警告过薛昭之后,薛昭就找姜卿谈了这件事,让姜卿收敛一些,至少不要再瞎编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姜卿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昭哥哥你可真是杞人忧天,五姑娘才不会在意这些,今日见着我时,她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吗?” “那是她不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和你编出来的那些瞎话!”薛昭劝道,“你已经借着五姑娘的威势交到不少朋友了,就别再明知故犯了。” 姜卿撇撇嘴,不以为意地说道:“昭哥哥,你小看五姑娘了,我做过的那些事、编出来的那些瞎话五姑娘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若是真的心里不高兴,见到我时怎么可能不与我提?你就放心!五姑娘为人仗义,知道我在姜府里处境艰难,她当然会帮我了!” 薛昭想说虞清漪的确有那个能耐打听到姜卿的所作所为,但因为不在意,所以虞清漪根本就没有让人留意过姜卿,反倒是对虞清漪过度保护的宗越先知道了姜卿的所作所为,并且很不高兴。 薛昭想说虞清漪快人快语,平日里若有谁惹虞清漪不痛快了,虞清漪定然是有仇当场报,从不拐弯抹角,但前提是她得在乎,或者惹她生气那件事是她在乎的,或者惹她生气的那人是值得她耗费时间去反击的,如若两者皆非,那虞清漪是不会理会的。 薛昭想说虞清漪为人确实仗义,但她心中为数不多的仗义全都是留给她的朋友的,以前连薛昭都觉得虞清漪是把姜卿当做朋友的,不然不会冒着与姜家交恶的风险帮助姜卿,宗越却一语道破玄机,说虞清漪只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只是一时罢了。 内心里焦躁不已,薛昭却仍是不愿将这些话说出口,他怕姜卿伤心。 “卿卿,你就听我一次好不好?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说谎了而已,”薛昭叹息一声,“我知道你想要向别人证明你不比任何人差,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同,想要融入京城权贵的那个圈子,但是咱们不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好吗?” 姜卿摇了摇头,道:“昭哥哥你不懂,京城里的这些人,惯会趋炎附势、捧高踩低,如你所言,我能跟她们说得上话,全都是因为我跟五姑娘的关系比较好,她们没有办法跟五姑娘成为朋友,就来找我,想着日后若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儿,或许能通过我请五姑娘出手相助。 所以我哪有时间慢慢来?等他们发现我跟五姑娘的关系其实没有那么好,等他们了解五姑娘油盐不进的脾气,他们怎么还会理我?昭哥哥,我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你……”薛昭十分不解,“你何必在乎那些一心只想利用你的人?” “怎么能不在乎?”姜卿看着薛昭,十分认真地说道,“以前咱们或许还能偏安一隅,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成,可如今昭哥哥入朝为官,这人脉岂能不要?我们女人之间若能成为朋友,你们男人不也就更好往来了吗?昭哥哥,我这可都是为了咱们的将来啊!” 薛昭拧眉:“卿卿,你该知道我如今是效命于青阳侯的,我并不需要自己的人脉。” 他既然已经投入青阳侯麾下,除了本职公务,就只需要听从侯爷的命令,若有需要,侯爷这边的人自然会帮他,他又没有其他的心思,拓展人脉做什么? 而且朝堂上文武百官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有些貌合神离,有些貌离神合,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卿卿根本就不明白,而且真到了关乎利益的时候,谁还会在乎她们女人之间的友情? 姜卿笑了一声:“昭哥哥总说我单纯,依我看昭哥哥才是最单纯的那个。咱们的确是受了五姑娘和青阳侯的恩惠,但报恩这事儿该还的都还完不就截了?昭哥哥还想一辈子都为青阳侯效命不成?” 薛昭的眼神微微一闪,沉默不语。 姜卿走到薛昭近前,替薛昭理了理衣襟,温柔地说道:“昭哥哥你已经入朝为官了,那该争的咱们得争,该要的咱们也得要,正如五姑娘能护我一时,却不能护我一世,青阳侯同样不能护昭哥哥一生一世,咱们还得靠自己,你说是不是?” 薛昭沉默半晌,轻轻推开姜卿,向后退了两步,表情严肃地看着姜卿:“卿卿,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些什么,但朝堂局势我比你看得清楚,该如何做我心中有数,我知你想帮我,我也知道你有那个能力,故而如有需要,我定然会与你说,我若是没说,你……” 姜卿皱眉:“你若没说,就让我别多管闲事是吗?可是昭哥哥,等你与我说时,还来得及吗?” “卿卿,你……” “昭哥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绝不会擅作主张的,”姜卿强势地打断薛昭的话,然后微微一笑,“昭哥哥,我乏了。” “卿卿!”薛昭急了。 “昭哥哥,有什么话以后再说。”话没说完,姜卿已经转身离开。 薛昭想追,但考虑到自己心情浮躁,追上去或许要说出伤人的话来,薛昭就止住了脚步,只目送姜卿远去。 而背过身的姜卿瞬间就冷了脸色。 她每日与那些不长脑子的女人虚与委蛇,跟她们打好关系,让自己在姜家站稳脚跟,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她和昭哥哥的将来? 五姑娘和青阳侯是怎样冷心冷肺的人她还不知道吗?且不说侯爷如何,近来五姑娘为了仁武侯府的路姑娘费尽心思,可曾有一刻想起在姜府里孤立无援的她?五姑娘丢着她不管,她不自己想办法还能怎么办?难道要坐以待毙等姜家人再将她扔回静慈庵吗? 姜家既然把她接回来了,就别想再送她回去! 这边姜卿气呼呼地回了姜府,另一边薛昭满心茫然地在街上闲逛。 卿卿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呢?以前她明明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越来越虚荣了?说什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将来,实际上卿卿就是想要让人巴结她,让人羡慕她,姜嬛曾经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卿卿也想要过一过。 如若一切都是卿卿凭自己的能力争取来的,那他无话可说,左不过一群女人罢了,他断不会让她们伤了卿卿,但卿卿狐假虎威也就罢了,近来还谎话连篇,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薛昭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好巧不巧地就遇到了虞清漪。 “薛二公子?” 第425章 执念罢了 抬眼看到虞清漪,薛昭怔了怔:“五姑娘?侯爷呢?” 五姑娘是跟侯爷一起离开的,这才多大会儿,怎么就剩五姑娘一个人了? 虞清漪笑道:“侯爷公务繁忙,哪能与我形影不离?” 眉眼微动,虞清漪问薛昭道:“我正想寻个地方小酌一杯,二公子要一起来吗?” 在锦绣坊里,侯爷警告薛昭的话她都听见了,此时的薛昭愁容满面,恐怕是跟姜卿聊过之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这……”迟疑片刻,薛昭点了点头,“那么恭敬不如从命。” 虞清漪让若风去给宗越送个信儿,然后就领薛昭去了一间位置偏僻的酒肆。 仰头看着门楣上只写了一个“酒”字的牌匾,薛昭有些错愕:“这酒肆……是五姑娘的?” 牌匾上的那个“酒”字分明是宗越的笔迹,薛昭认得出,而在这偌大的京城里,能让青阳侯在牌匾上留下文墨的人屈指可数,其中会开酒肆做生意的人数来数去就只有虞清漪。 虞清漪率先踏进酒肆,不遮不掩地说道:“我这个人虽然不嗜酒,但闲暇时候总想小酌两杯,然而无忧雅居里多了两位长辈,他们虽然不拘着我,也宠着我,但终归是不敢在他们面前太过松懈,青阳侯府又是个没情调的地方,偏生侯爷不喜欢喧闹的地方,也不喜欢我去那些龙蛇混杂的地方,百般无奈,我就只好自己开一间。” 薛昭了然:“难怪开在这样偏僻的地方。” 但转念一想,薛昭又觉得疑惑:“既然是想图个清静,专门置办一间宅子不是更好?何必要开门迎客?” 虞清漪道:“我跟侯爷没有那么常来,这地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开门迎客,又没人会嫌钱多。开在这样的地方,说不定就能接待到有趣的客人。” 有趣的客人?薛昭挑眉:“五姑娘的想法果然别出心裁。” 虞清漪轻笑一声:“侯爷说我是有钱烧得慌。” 薛昭跟着笑出声来,学着虞清漪的语气说道:“又没人会嫌钱多。” “可不是嘛!” 嘱咐酒肆里的人将酒送到竹林里,虞清漪就领着薛昭在酒肆里拐来拐去,七拐八拐地还真就拐进了一片竹林。 薛昭愣了愣,眼神大亮:“五姑娘这是将前后两条街上的两座宅子打通连在一起了?” “不止两座,”虞清漪懒洋洋地说道,“所以侯爷才说我有钱烧得慌。” 原本只是想有个喝酒的地方,后来她又希望这个地方能风雅一些,于是这酒肆就越建越大,反正她有钱,便这般建了起来。 薛昭的嘴角一抽,觉得宗越说得很有道理。 如果这间酒肆是开在平康坊或者其他闹市的,建得多大、多风雅都没有问题,络绎不绝的客人很快就会让酒肆的主人把本钱赚回来。 可偏偏五姑娘的这间酒肆位于偏僻之处,有没有客人全凭缘分,她下了这么大的血本,要多久才能赚回来? 两人再往前走,就看到一座高台,用花梨木搭建的,高台上只摆了一张棋桌、两个蒲团和一个高柜,再无其他物件。 阳光穿过竹林斜照在高台之上,竟意外地很有意境。 “坐,”虞清漪示意薛昭可以坐在蒲团上,她自己则走到了那个高柜前,拉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了一套白玉酒具,“我这酒肆里没有伺候的人,待会儿酒水送来之后,其他事情就得二公子与我自己动手了。” 薛昭瞥见那高柜里还有琴棋书画所需物件,可以说与风雅有关的东西,那高柜里都有。 “五姑娘安排得好!没有人在旁侍奉,才能尽享此间风雅!” 虞清漪笑而不语。 酒肆里的人很快就将酒水和冰块一并送了过来,等人走了之后,虞清漪才将酒坛拆封,慢条斯理地将酒水倒进酒壶。 为薛昭斟上一杯酒之后,虞清漪懒洋洋地说道:“先前在锦绣坊里,侯爷对二公子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薛昭一愣,旋即面色窘迫:“卿卿的所作所为确实有欠妥当,我会再去劝劝卿卿的。” 虞清漪淡淡一笑,道:“京城里的人,十之八九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性子,她说出去的那些话未必有人真的相信,没有人拆穿她只是想等着看她笑话罢了。” 姜卿编故事也不编的靠谱一些,竟把她编成了一个热心善良又温柔体贴的人。 她知道姜卿是想让别人知道她对她好,甚至比对路姐姐还好,可她跟这两个词八个字根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姜卿敢说,旁人都不敢信。 薛昭灌下一杯酒,道:“我知道凭卿卿的所作所为,五姑娘就是公开明言要与她断绝来往都不为过,可……恕我厚颜,恳请五姑娘再给她一次机会,我定会劝她改邪归正!” “难啊!”叹息一声,虞清漪喝下一口酒,然后缓缓说道,“二公子可知道,一个人越缺什么,就越是想要得到什么。曾经姜六姑娘在姜府里受尽欺凌,她不仅一无所有,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姜嬛光芒万丈,心中的不甘、不平和怨恨会变成一种执念,她会觉得只有活成姜嬛那样,才算活得好。” 薛昭怔住。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虞清漪又道:“那是心病,难医。” 薛昭看着虞清漪,道:“恕我直言,五姑娘好似并没有这种心病。” 五姑娘也曾受尽欺凌,甚至比卿卿过得还要凄惨,怎的不见她有什么执念? 虞清漪挑眉:“我怎么没有?但我有幸在疯魔之前得到了一帖良药。” “愿闻其详。”薛昭好奇。 虞清漪轻声一笑:“可不就是咱们大楚的青阳侯嘛,若不是遇见了他,我怕是比姜六姑娘还要偏执。” 侯爷对她的温柔和包容化解了她内心里大部分的戾气,因为觉得跟侯爷在一起的未来更重要,她便不再计较过去。 薛昭的嘴角一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翻虞清漪白眼的冲动。 “依五姑娘的意思,我岂不就是卿卿的良药?” 可卿卿并没有因他而有所改变。 虞清漪耸肩,极其随意地说道:“或许是你给她的还不够,仔细想想从她回到姜府之后,你都为她做过什么。” 薛昭怔住。 第426章 做笔交易 送走了薛昭,虞清漪便一个人坐在那片竹林里,孑然独饮。 重生时她便知道自己对人失去了信赖,除了段氏亲人和她儿子的亲爹青阳侯,她不相信任何人。 旁人都觉得她跟路姐姐、世子、秦少将军和姜卿是朋友,连侯爷都为了帮她维系友谊而多花心思,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没有付出多少真心,别说十成,恐怕连三四成都没有。 她与那些人之间都只是寻常的有来有往罢了,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往来更加频繁,只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敷衍过他们,所以显得关系要好罢了。 朋友?他们都不是。 有人在酒肆小二的带领下来到竹林,虞清漪一听到声音就收回了思绪,转头向来人看去。 “竟然单独约本宫在这僻静之处私会,若是让青阳侯知道了,你猜他会如何?” 面对皇甫靖的挑衅,虞清漪只是轻声一笑:“他不会如何。” “五姑娘这样笃定?那咱们要不要打个赌?”皇甫靖抬脚登上高台。 “好啊,”虞清漪不假思索地应下,“你若输了往后五年你听我的,我若是输了往后五年我听你的,如何?” 皇甫靖的脚步怔然停住,困惑地看向虞清漪:“本宫还以为你会借机让本宫放弃路姑娘。” 虞清漪不以为意道:“路姐姐又不是不懂事的三岁稚童,她的事她自己能做主,我偶尔给个建议便罢,说多了就要惹人生厌了。” 皇甫靖重新迈开脚步,心中却多了两分狐疑和两分警惕:“她虽然不是三岁稚童,但却单纯得不像是世家子弟,她自己做的主可未必就是正确的,你不帮她回归正途吗?” “哪里才是正途?哪里是她的正途?”虞清漪仰头喝下一杯酒,“坐,我找殿下来,自然是要谈路姐姐的事。” 觉得眼前的虞清漪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皇甫靖犹犹豫豫地走到虞清漪对面坐下。 “五姑娘想说什么?” 慢条斯理地倒上两杯酒,虞清漪将其中一杯递给皇甫靖,然后自己拿起一杯,问皇甫靖道:“大楚非要给二公主寻一个陪嫁的目的,殿下应该已经猜到了?” 皇甫靖挑眉:“既然五姑娘直言不讳,那本宫便也与五姑娘坦诚,本宫的确是猜到了,无非就是楚帝想要在本宫的身边放一只眼睛,好监视本宫,以免本宫生出对大楚不利的心来,若有机会,或许还能再一次搅弄风云,削弱南梁的国力。” 轻笑一声,皇甫靖又道:“只可惜你们选错人了。” 虞清漪摇了摇头,道:“路姐姐会主动接近殿下,且态度暧昧不明,并不是因为有人命令她那样做。” “哦?”皇甫靖一直以为路倩是奉命行事。 虞清漪轻叹一声:“路姐姐与广陵郡王世子青梅竹马,但先前两人之间有些隔阂,路姐姐本是想对世子使一招激将法,谁知……” 皇甫靖愣住:“所以路姑娘有意接近本宫,只是想让广陵郡王世子嫉妒?” 虞清漪点了点头。 皇甫靖恍然大悟,那些在他心中盘桓几日的困惑也得到了解答:“难怪本宫总觉得哪里不对。” 片刻之后,皇甫靖轻笑一声:“倒是本宫占了便宜。” 虞清漪垂眸,淡淡地说道:“我知道皇命不可违,路姐姐定然是要到南梁去,我也知道殿下不会轻易放弃路姐姐,我便与殿下做一桩交易,殿下可愿?” 皇甫靖好奇又戒备地看着虞清漪:“五姑娘聪慧过人,你的提议,本宫可不敢轻易应下,不如五姑娘先说清楚交易的内容,如何?” “殿下的戒心还是那么重,可惜我今日并没有蒙骗殿下的闲情逸致,”虞清漪道,“如殿下所言,路姐姐单纯得不像是世家子弟,我与她有过交往,却也没想到她会单纯如斯,殿下要追求她我没有意见,也没有资格提出意见,我只求殿下能保护好她,别伤害她。” 皇甫靖有些诧异地看着虞清漪:“那么作为交换,五姑娘能为本宫做到什么?” “帮殿下一个忙,”虞清漪看着皇甫靖,笑意妖娆,“以我的身份,我能帮到殿下的事情,必不是小事。” 皇甫靖狐疑:“以五姑娘的身份,本宫若是到了需要向你求助的地步,定然也不是小事,五姑娘许下这么大一个承诺就只是为了保护路姑娘,值得吗?青阳侯知道吗?” “值不值是我的事,与殿下无关,与侯爷也无干系,这交易殿下做不做?” 如果不是虞清漪当初多嘴提起了陪嫁的事情,路倩便不会想要通过接近皇甫靖一事来刺激王川,如今这事儿越来越乱,虞清漪觉得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奈何她无法轻易改变路倩的观念,就只能提前铺好后路。 皇甫靖有些犹豫:“五姑娘就不怕本宫假意答应,然后言而无信吗?” “那就要看殿下有多珍惜南梁的皇位了,凭我和大楚青阳侯、肃国公的关系,只要能打探到些什么消息,我就能设计将殿下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虞清漪勾起唇角,笑容妖艳,却狠辣异常:“我不妨再对殿下许一个诺言,路姐姐若是死于非命,殿下定会给她殉葬!” 皇甫靖心头猛震,错愕地看着虞清漪。 虞清漪的眉眼微垂,敛起了妖艳,也收起了狠辣:“殿下若不信邪,大可一试。” 皇甫靖猛地灌下一杯酒,权衡再三才笑了一声,道:“果然五姑娘请的酒不是轻易能喝的。可以,反正本宫原本就打算好好保护路姑娘,能白得一次让五姑娘帮助本宫的机会是本宫赚了。但本宫又如何知道五姑娘定会信守诺言?” 虞清漪道:“直到我们握在彼此手中的筹码失去价值,你我不就是互相牵制的吗?” 皇甫靖仔细一琢磨便笑了:“五姑娘通透得叫人心寒啊。” 虞清漪哂笑:“殿下的心,寒了就寒了,我并不在意。” 皇甫靖耸肩:“本宫也不在意。” 片刻之后,皇甫靖又补充一句:“幸而路姑娘不似五姑娘这般,也不知道青阳侯怎么受得了你。” 虞清漪的眼神微微一闪:“送客。” 若风听令而出,眉目带笑地看着皇甫靖,姿态却是不容拒绝的:“殿下,请。” 第427章 我这样是不是不好 送走皇甫靖,若风又回到了虞清漪身边,却没有隐回暗处。 虞清漪懒洋洋地睨了若风一眼,问道:“想说什么便说,我可从来都没有因为说话这事儿责罚过你们。” 若风迟疑着问虞清漪道:“姑娘为什么非要管路姑娘的闲事?不论是路姑娘跟世子的事情,还是路姑娘一步行错要去南梁的事情,都与姑娘无关,更是与侯爷无关,姑娘为路姑娘考虑良多,路姑娘却未必领情,姑娘这是何必呢?” “何必?”视线穿过竹林遥望落日余晖,虞清漪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自打那年百花宴起,我除了有意要将相府搅个鸡犬不宁,有意要维护段氏,有意要为自己和侯爷的未来努力,其余事情全都是随心而为,我想救姜卿就救了,想帮路倩就帮了,想与皇甫靖做一桩交易便做了,我倒是不介意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有回报,多半只是不想自己留下遗憾。” 若风一脸担心:“若是如此,姑娘会吃亏的。” “是吗?”虞清漪的神情略微有些茫然,“你觉得我吃亏了吗?” 若风愣了愣,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属下见识浅薄、目光短浅,认为姑娘吃亏了。” 路姑娘还好,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姑娘,若是姑娘遇上了烦心事,路姑娘也会关心一二,可那个姜六姑娘为姑娘做过什么?姑娘可是救了她的命,甚至让她得到了她曾经根本就不可能得到的幸福,但姜六姑娘不仅没有知恩图报,甚至还编造些莫须有的事情,利用姑娘为她自己牟利,这不就是姑娘吃亏了吗? “可我全不在意啊,”虞清漪似乎很是无奈地露出苦笑,“世人都说侯爷冷酷无情,但我却觉得侯爷是外冷心热,我才是那个真正冷酷无情的人。除了侯爷和段氏,我与旁人的交情都只是礼貌的来往而已,有人对我好,我就报之以好,有人对我不好,我就回之以恶,若有人向我求助,只要碍不着我、碍不着侯爷、碍不着段氏,我都可以帮,我不在乎对方是谁,也不在乎对方会不会给我以回报,我就只是……随心而为。” 一直以来她都是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情感上似乎没有什么起伏。 先前她一直忙这忙那的,没什么时间反思自己,便没觉出哪里不对,但这几日因为路姐姐和姜卿的事情状况频出,她才突然有了自觉。 “若风,你说我这样是不是不好啊?” 若风无言以对。 他只是想提醒姑娘莫要为他人多费心思,免得最后徒惹伤心,可怎么说着说着姑娘就伤心起来了?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提这事儿了。 “本侯觉得你这样就很好。”信步而来,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瞧了若风一眼。 若风浑身一抖,立刻给宗越行了个礼:“见过侯爷。” 话音落,若风就飞身阴进了暗处。 侯爷那眼神看起来与寻常无异,但或许是因为相处得久了,他竟能从其中看出几分恼意。 侯爷是恼他惹五姑娘不开心了。 “侯爷?”虞清漪愣愣地看着宗越,“侯爷不是出城去了吗?” 先前分开的时候,她好像听见陌陵说是城外出了什么事。 宗越沉声道:“小事,已经吩咐下面的人去处理了。” 自从跟虞清漪两情相悦之后,宗越就很少亲自出面去处理问题,以前他会亲自出面是因为没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现在他忙得很,哪有时间去处理那些芝麻绿豆般的事情? 在虞清漪的对面落座,宗越瞧了眼面前那个好似有人用过的酒杯,拂袖一挥就将那酒杯挥到一边儿去了。 “你说你只在乎本侯和段氏,只对本侯和段氏有感情,本侯觉得这样很好,”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虞清漪,宗越说道,“本侯甚至希望你再更加狼心狗肺一些,将段氏的那些人也归为无关紧要的那一类,只在乎本侯便好。” 虞清漪愣愣地看着宗越,忽而一笑:“侯爷一直都是这样安慰人的吗?” 还希望她更加狼心狗肺一些?哪有人是这样安慰人的? “本侯会不会安慰人你还不知道?”宗越冷声说道,“本侯所言句句属实,打从确定自己心意的那一天起,本侯就天天盼着你能独属于本侯,你的人是本侯的,心也得是本侯的,最好连所思所想都只有本侯,旁的人便是你多看他一眼,本侯都想杀了他。” 头一次听到宗越说这样霸道的话,虞清漪错愕地看着宗越,那表情呆愣愣的,还有点可爱,让宗越的凤眸中浮现出几分笑意。 “你可知虞清尘刚来京城那段时日,本侯每次见到你与他在一起时,要花多大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想一剑刺死他的冲动?”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后来呢?” 宗越道:“后来?直至今日亦是如此,只是你与他腻在一起的时间少了,本侯的心里多少好过了一些。” 虞清漪仔细一想,才发现自从虞清尘入朝为官之后,他们兄妹二人当真是聚少离多了,就算是她住在无忧雅居的日子里,也很少能见到虞清尘,每次见面时虞清尘也都是来去匆匆。 虞清漪皱了皱眉:“侯爷是不是故意给清尘找了许多事情做?” 不然为什么别人当官都轻松得很,偏清尘忙得团团转? 宗越理直气壮道:“能者多劳。” 没想到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虞清漪目瞪口呆,半晌之后噗嗤一乐。 “清尘好惨啊,竟然饱受这无妄之灾!”嘴上这样说着,虞清漪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宗越凤眸含笑,道:“他知道本侯故意整他,但那也是他的机会。初入朝堂,做得越多,能被人看见的机会就越多,尤其虞清尘能将每件事都办得漂漂亮亮。 原本陛下对他的重视只是看在国公爷的面子上,而今陛下却是真正欣赏虞清尘这个年轻人,若非如此,虞清尘那厮怎么会任由本侯整他?“ 在不肯吃亏这件事上,他们兄妹二人是一模一样的。 第428章 还不够 见虞清漪沉默着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宗越又道:“相信本侯,虞清尘和国公夫妇定然也希望你少管闲事,他们宁愿你做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也不愿意你做那出力不讨好的冤大头,他们宁愿你做一个肆意快活的恶人,也不愿你做那愁绪满肠的好人。 更何况你与旁的世家子弟不同,他们的家人不够强大,需要看人脸色,故而他们也需要看人脸色,轻易不敢得罪什么人,但你的外祖父、你的兄长和你的未婚夫都是只会给别人摆脸色看的人,你又何必畏首畏尾?“ 虞清漪一脸困惑:“我……畏首畏尾了吗?” 她觉得她挺随心所欲的啊。 宗越调整了一个更加轻松的姿势,支着脑袋看着虞清漪:“还不够随心所欲。” “还不够?”虞清漪歪了歪头。 “还不够。”宗越的凤眸中满是温柔和鼓励。 虞清漪噗嗤一乐:“侯爷和清尘到底想把我宠成什么样子?就不怕我便得无法无天,给你们惹下天大的麻烦吗?” “那又如何?”宗越得意地说道,“这天下间,还有什么麻烦是集青阳侯府和肃国公府之力仍不能解决的?” 凤眸中笑意渐浓,宗越又道:“何况怕连累到本侯和虞清尘,你连一点小麻烦都不肯惹,哪里会惹下天大的麻烦?” 虞清漪垂眸轻笑:“在这京城里,像我这样懂事的女人真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见,可你们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嫌弃起我来了?” 心知虞清漪是故意说笑,宗越道:“哪里敢嫌弃你?若是因为嫌弃你而惹你生气了,最后不还得本侯费心去哄?本侯可不做那亏本的事情。” 虞清漪抬眼看向宗越:“哄我算是亏本?” 宗越立刻改口:“哄你自然不算,惹你生气才算。本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每时每刻都开开心心的。” 虞清漪弯起眉眼,甜甜一笑:“好,那我以后就开开心心的,每时每刻都开开心心。” 见虞清漪眼中仅有的那一点阴霾散去,宗越心下稍安:“回,明日本侯上门提亲,今夜还要回去将聘礼再清点一遍。” 虞清漪微微一愣:“聘礼不是仇九带人在清点吗?” “本侯哪里放心?”宗越起身,先绕到虞清漪身侧,向虞清漪伸出了手。 虞清漪将手搭在宗越的手上,然后借着宗越的力道站起来,疑惑地问宗越,道:“可侯爷先前不是已经清点过两遍了吗?” 宗越微微一怔:“谁与你说的?” 虞清漪抿紧了嘴,眨巴着一双桃花眼一脸无辜地看着宗越。 当然是仇九那个大嘴巴跟她说的,但若是跟侯爷坦白了,下一次仇九就不会跟她说了。 但青阳侯府里负责筹备和看管聘礼的人都是宗越精挑细选出来的,其中只有仇九一人是有机会跟虞清漪见面并且能说上几句话的。 “定是仇九那厮,本侯府里的人,数他最不牢靠。”宗越冷哼一声。 虞清漪手腕微转,与宗越十指相扣,娇声娇气地说道:“是我问他的,谁叫侯爷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嘛,那我想知道,不就只能去问仇九了吗?” 宗越不为所动,冷声说道:“本侯的命令是让他们对你保密。” “可不就是嘛!就因为侯爷有令,所以连最不牢靠的仇九那嘴巴都紧得跟蚌壳似的,我追问他半天,他就只支支吾吾地与我说侯爷备下的聘礼十分丰厚,让我拭目以待,可这事儿还用他来告诉我?”虞清漪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侯爷这么喜欢我,为我准备的聘礼怎么可能不丰厚?侯爷你说是?” 宗越白了虞清漪一眼:“厚脸皮。” 虞清漪鼓起了腮帮子:“怎么了?我说错了吗?难道侯爷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心知虞清漪是故意在闹他,宗越摇头失笑:“喜欢,在这天下间,本侯最喜欢的就是你。” 虞清漪撇撇嘴:“真敷衍。” 宗越无声一笑:“能让本侯费尽心思百般敷衍的人,唯你一人。” 虞清漪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瞧着虞清漪开心不已的模样,宗越反倒叹息一声:“你啊,真是好哄。” 将虞清漪送回无忧雅居,宗越就回了青阳侯府,将仇九他们全都喊到存放聘礼的院子里,把聘礼又清点了一遍,这一清点就是从天黑到天明,把青阳侯府里一群习武之人累得腰酸背痛,却还要打起精神,准备以最好的面貌前往无忧雅居。 而在无忧雅居里,虞清漪一觉睡到大天亮,肃国公夫妇却是彻夜未眠。 眼看着天都亮了,肃国公夫人叹息一声,道:“我去将提神的香点上,你且先洗漱更衣,别耽误了时辰。” 肃国公拧眉:“要不……让宗家小子改日再来?” 肃国公夫人翻了肃国公一个白眼:“合着我这一宿的话都白说了?你提的要求,宗家小子全都做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肃国公长叹一声,道:“宗家只剩他这么一个小子了,偏偏陛下将对他爹的愧疚全都转移到了他身上,对他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要关心,日后陛下若想让宗家开枝散叶,若想让宗家小子儿孙满堂,那不得再往他府里塞几个女人?到时候咱们五丫头得有多伤心啊!” “今儿这么喜庆的日子,你能不能不说这么晦气的事情?”肃国公夫人忍不住在肃国公的背上狠拍了一巴掌,“他们两个孩子不敢违抗陛下,你这糟老头子还不敢吗?有咱们老两口在,还能让那两个孩子去做他们不想做的事情吗?” 肃国公仍是一脸纠结:“可……可男人哪有不好色的?再过几年那宗家小子瞧咱五丫头就不新鲜了,若是有个比五丫头年轻又比五丫头好看的姑娘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能把持得住吗?” 肃国公夫人气得又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说道:“那你现在就差人去给宗家小子送信,让他别来了!” 这糟老头子磨磨唧唧的,烦死人了! 第429章 提亲 肃国公一本正经地犯起了愁:“那也不成,若是现在才说不然宗家小子来,五丫头现在就该难过了。” “懒得理你!”肃国公夫人起身就往屋外走,“总之你快些洗漱更衣,穿那身新衣裳。宗家小子辰时就到,你这儿若是出了纰漏,就等着五丫头哭给你看!” 肃国公讷讷道:“五丫头才不会哭。” 另一边,虞清尘坐在房里也是一身戾气。 “星,带人去拦住青阳侯府来提亲的队伍。” 站在虞清尘身后,星侍仍旧穿着禁军的轻甲,戴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听到虞清尘的这个命令却是动都没动一下。 月奴瞧了星侍一眼,然后低声轻语地安抚虞清尘道:“公子,让咱们的人去拦青阳侯府的人恐怕就是以卵击石,而且若是让五姑娘知道了,您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虞清尘冷着脸坐在那里,一语不发。 他当然知道如果他真的在这个时候去找青阳侯的茬,乖乖一定会恨死他,但他越想就越憋屈。 他们家乖乖怎么就瞧上那么个混账东西呢?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虞清尘决定问点儿正事来缓解他烦躁的心情,免得待会儿见着宗越再打起来。 月奴道:“公子放心,咱们都已经安排好了,姜家气数已尽,姜家的那个小丫头还能再得意两天就该哭了。” 虞清尘冷哼一声:“乖乖好心救她,她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敢踩着乖乖往上爬,谁给她的胆子?乖乖心胸宽广,本公子可是眦睚必报!” 月奴又道:“幸好薛家的二公子没早早地把那小丫头娶过门,等姜家败了,那小丫头得吃些苦头。” 有薛二公子保护,那位六姑娘不至于缺衣少食、受人欺凌,但那位六姑娘本就是个自卑的,好不容易风光一时,却又要一无所有,这得而复失的滋味可不好受。 吐出一口浊气,虞清尘又道:“星,这几日盯紧些,别松懈,姜家这事儿不容易,有一环出错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星侍沉声道:“是,公子放心,属下已经跟禁军那边告病几日,等这件事结束才会复职。” 虞清尘轻叹一声:“难为你了。” 见虞清尘的心情略微转好,月奴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待姜家倒了,三皇子就无所依靠,咱们……接花月出来吗?” 虞清尘的眼神微微一闪:“花月有孕了?” 最近三皇子的爱妾有孕的消息传遍了京城,凤钊出现在人前时那春风得意的模样毫无疑问地坐实了传言,偏偏在这个当口。 “听说是这样的,”月奴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虞清尘的表情,“近来花月身边高手如云,三殿下为了保护花月母子算是步步谨慎,但这样一来咱们的人就不方便跟花月接触,因此属下也不知道花月为什么偏偏在这个当口有了身孕,她明明……” 公子的计划花月都是知道的,这明明可以避开的事情偏偏就没避开,而且还在公子决定要对姜家动手的时候爆出了花月有孕的消息,也不知道花月是不是在暗示公子饶过三皇子。 虞清尘的那双桃花眼中冷光尽显:“无妨,凤钊的人将花月保护得密不透风,咱们的人接触不到花月,花月也没有办法跟咱们的人联系,她打探不到本公子的详细计划,就于大局无碍。” “是。”旁的话月奴再不敢问。 辰时,青阳侯府提亲的队伍准时停在无忧雅居的大门口,还有随行而来看热闹的百姓。 收到消息,虞清尘就亲自到无忧雅居门口相迎,哪怕已经料到宗越带来的聘礼必定十分丰厚,虞清尘也被街上一眼望不到头儿的红给惊呆了。 “侯爷可别是将青阳侯府里的家底儿都给搬来了。” 这聘礼怕是比皇子给皇子正妃下的聘都要多出许多?合规矩吗? 宗越镇定自若地说道:“半个青阳侯府罢了。清尘公子放心,这聘礼的礼单已经送与陛下过目,是经陛下指点之后才开始筹备的。” 虞清尘转身面向皇宫,遥遥作了个揖:“陛下爱重,微臣铭感五内。” 这聘礼长得可不仅仅是青阳侯的面子,也是他们家乖乖的面子。 回过身看向宗越,虞清尘冷哼一声,道:“半个青阳侯府怎么了?等乖乖嫁过去的时候,这些聘礼不还得随着乖乖回到青阳侯府去?左右都是你赚了!” 宗越不以为意地说道:“国公爷若是想将这些留在无忧雅居,那便留下,要添入嫁妆的聘礼本侯再让人送来便是。” “青阳侯果真是财大气粗!”虞清尘白了宗越一眼,“让他们在外边唱名点礼,侯爷里边请。” “清尘公子先请。” 礼貌地让了一下,宗越和虞清漪就一起踏进了无忧雅居,留陌陵和扶俞站在外面,一个代表青阳侯府宣读聘礼礼单,一个代表无忧雅居根据礼单核对聘礼。 看热闹的百姓就围在无忧雅居门口,听着陌陵中气十足的声音,看着被抬进无忧雅居的一箱箱珍宝,艳羡不已。 隔了一条街的屋顶上,秦羽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手里拎着一坛酒,面无表情地望着无忧雅居门前的热闹。 王川突然落在秦羽身侧:“自成名之后,青阳侯从不求人,但为了能将这些聘礼全都送进无忧雅居,侯爷第一次跟陛下说了求字。” 秦羽灌下一口酒:“你想说什么?” “为了五姑娘,侯爷可以做任何事,不论好坏,不计善恶,甚至不顾尊卑,他可以为了五姑娘打破自己立下的规矩,也可以为了五姑娘违背自己定下的原则。” 王川叹息一声:“我原以为如青阳侯那般全心全意地爱一个女人很容易,但最近我才发现那太难了。” 秦羽这才转头看向王川:“你跟路倩到底怎么了?陛下怎么会突然下旨让她陪嫁南梁?” 王川自嘲一笑:“两个人蠢到一起去了呗。” 秦羽皱眉:“你打算怎么办?” “去南梁,”王川道,“我不能像侯爷那样放弃自己的一切去爱一个女人,所以至少要保护好她。” 秦羽沉默片刻,道:“也好,反正我也会离开京城。” 王川挑眉:“去哪儿?” 秦羽眯起双眼,眼中精光乍现:“东北,敖国公的地界。” 第430章 自找麻烦 陌陵在无忧雅居门前唱了两个时辰的礼单,之后不出半个时辰,礼单内容就传进了京城里的各家各户,连宫中的楚帝都知道了。 看着暗卫誊写的礼单,楚帝皱起了眉:“子於那小子,是不是又偷偷加了什么东西进去?” 大太监福成笑眯眯地说道:“回陛下的话,这礼单正是青阳侯上一次拿来给您瞧过的,分毫不差。” 楚帝还是有些不满意:“要朕说啊,子於就不该给这么丰厚的聘礼,清漪那丫头本就不是个善茬,子於还这般抬举她,可要把她给抬上天去了!” 福成暗自翻了个白眼。 陛下在他这儿千般不满百般不愿的,等到了青阳侯和肃国公的面前那是一个不字都不会说,满口的吉祥话,到头来只有陛下自己心里难受,何必呢? “可架不住侯爷高兴啊!”福成安慰楚帝道,“自从老侯爷故去、宗家变故,青阳侯就一直是孑然一身,孤孤单单的。 陛下您将侯爷视若亲子,待他关爱有加,可君臣有别,青阳侯越是敬重您,就越是守规矩,到底是不敢跟您撒娇、对您放肆。而韩家那位七公子说是侯爷的朋友,但人家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每次侯爷需要的时候都陪在侯爷身边。 如今好了,五姑娘年纪不大,却知冷知热,虽然性子霸道了些,但那霸道都是冲着别人的,对侯爷可是温柔体贴、关怀备至。 不知陛下注意到了没有,自从跟五姑娘互诉衷肠、两情相悦之后,侯爷的精气神越来越好了,素日里瞧着温和了许多,朝中有许多大人以往连多看侯爷一眼都会心惊胆战,如今却敢跟侯爷聊天了,听说还有人邀侯爷去小酌闲谈呢!“ 闻言,楚帝嗤笑道:“那几个心眼儿多的不过是想巴结子於,哄子於庇佑他们!” 福成道:“老奴见识浅薄,倒是觉得这样也不错,不管那些大人的用意何在,侯爷在这朝堂上总算是不那么独了。侯爷本就精明,倒也不会被谁给算计了去。” 楚帝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这话倒是不错,子於那孩子,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就是心太冷了,对什么都不在乎,如今有个人能成为他心中的挂念,也让朕安心不少。” 有小太监进门传话,说广陵郡王世子求见,楚帝琢磨一番就宣王川觐见。 “微臣参见陛下。”此时的王川没了平日里寻欢作乐的纨绔,没了谈情说爱时的优柔寡断,他一身冷肃,俨然是地宫之主。 楚帝目露赞赏:“近来听了不少与你有关的传言,朕原本还有些担心,但今日一见朕便放心了。” 王川抿了抿嘴,直言道:“微臣有一事向陛下禀报,仁武侯府的路倩路姑娘,并不适合做陛下的眼睛。” 王川、宗越这样的人都是聪明人,在楚帝面前向来是有话直说的,如他们这样执掌机要机关的人,本就不该与他们的君主耍滑头。 闻言,楚帝的眸光微微转冷:“朕才刚夸奖过你。” 王川道:“启禀陛下,事关国之大事,微臣不敢偏私,实在是路姑娘在地宫的表现不尽如人意,微臣以为时间太短,训练难有成效,再加上南梁太子巧舌如簧,路姑娘对他防备甚弱,微臣无能,甘愿受罚。” 楚帝皱眉:“路家丫头跟清漪丫头不是朋友吗?清漪就没提点她几句?” “五姑娘说了很多,但收效甚微。”对于这一点,王川也很无奈,“路姑娘意外地固执己见。” 看着王川,楚帝的眼神微微一变:“王川,你是想让朕收回成命?” “微臣不敢!”王川连忙说道,“陛下金口玉言,圣旨已下,断没有收回成命的道理!” 楚帝困惑了:“朕记得,仁武侯的那个小女儿是你的心上人,你就不想将她留在大楚?” 王川不假思索地说道:“但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微臣的私事,还关乎大楚体面,微臣以为,当以国事为先,何况……是微臣咎由自取。” 见王川说的不像假话,楚帝深思起来。 “仁武侯的那个小女儿瞧着可不像是个天真无邪的。” “微臣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王川道,“但旁人的言辞很难改变路姑娘的想法,她需要亲身经历方才能悟出道理,但路姑娘是仁武侯最为宠爱的女儿,在此之前没真正经历过人心险恶,故而想法还是有些单纯了。微臣不敢断言未来之事,但现如今的路姑娘恐怕无法为陛下分忧解难。” 楚帝叹息一声,问福成道:“肃国公的那个孙女,是不是还在京城?” 福成立刻答道:“回陛下的话,段氏还在京中。” 王川皱了皱眉:“微臣斗胆,敢问陛下这个眼线的人选是否必须得是个女人?” 楚帝的视线又落回王川身上:“你有什么想法?” “微臣……想亲自去一趟南梁。”王川眉眼低垂,不敢看楚帝。 “哦?”楚帝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王川,你可知你现在是地宫之主,你若是走了,地宫的事情由谁来管?朕吗?” “陛下息怒!微臣自是有一番考量!”不给楚帝说话的机会,王川一口气将辩解之词飞快地说完,“微臣虽是地宫之主,但这位置是从家父那里承袭而来,微臣并没有立下过可以服众的功劳,微臣以为此事极为不妥。” 楚帝冷眼看着王川,却没有训斥王川,甚至没有发怒。 心知说多错多,王川端正地跪在楚帝面前,再不多说一个字。 过了好长时间,楚帝才缓缓开口,道:“半年之内,让皇甫靖登基,你可能做到?” 王川立刻沉声应道:“微臣定当竭尽所能!” 楚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提笔便写下一道手谕,让福成转交给王川。 “带上这道手谕,去找青阳侯,朕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闻言,王川微愣:“微臣现在就去无忧雅居里找青阳侯吗?” 今儿可是侯爷上门提亲下聘的大日子,陛下这不是为难他吗? 楚帝轻声一笑:“他与清漪丫头的婚事根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今日下聘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料想子於跟肃国公坐在一起也无话可说,你去倒也是帮他解围了,去。” “微臣……领命。”拿着楚帝的手谕离开御书房,王川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干吗头脑一热就入宫面圣来了?这事儿哪天说不行,他为什么偏要选在今日去跟陛下说?这下好了,自寻死路。 第431章 同僚 王川抵达无忧雅居的时候,肃国公一家老小四口人果然正跟青阳侯宗越大眼瞪小眼,那气氛不仅仅是尴尬,甚至有点儿窒息。 王川顶着肃国公要杀人、宗越要分尸、虞清尘要吃人的视线走上前去,恭敬得不能再恭敬地行了个礼。 “见过国公爷、国公夫人、侯爷、清尘公子、五姑娘。”一连串的问候下来,王川竟是连虞清漪都没敢落下。 手里端着一杯清酒,虞清漪好笑地看着战战兢兢的王川。 “世子怎的突然来了?” “我奉陛下之命,来见青阳侯。”王川吓得连“本世子”这个称呼都没敢用。 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眼神看着王川,双唇轻启,声音同样不带一丝人气:“何事?” 王川心肝一颤,赶忙将楚帝的手谕双手奉上:“陛下手谕,请侯爷过目。” 虞清漪噗嗤一乐,怕王川尴尬,便贴心地侧头移开视线。 世子以前也怕侯爷,但还是头一次露出这副怂样,真的有点好笑。 若是以往,王川定要跟虞清漪说道说道,但此时此刻,王川真的没那个胆。 他就想不明白了,提亲下聘明明是喜事一桩,怎么落到眼前这几个人身上倒像是仇人见面,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人怎么能不心惊胆战? 宗越接过楚帝的手谕,展开一看面色就是微微一变。 宗越双手将手谕奉给肃国公,然后对王川说道:“半年之内让皇甫靖登基绝非易事,连本侯都不敢夸下海口,你竟然敢应?” 王川道:“只要杀了南梁皇,皇甫靖就能登基,至于南梁的政局是否稳定……” 王川冷冷一笑:“不稳定反倒更好,侯爷觉得呢?” 宗越的凤眸微眯,转头看向肃国公。 肃国公长叹一声:“又是一场民不聊生。” 宗越沉声道:“陛下可是对南梁动了心思?” 肃国公轻声一笑,这笑里却没有悲喜:“陛下对开疆扩土的兴致不高,不然镇守四方的四位国公哪能有清闲日子过?” 大楚有四大将门、合计八十多万兵马,陛下若想开疆扩土,大楚周边的小国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可陛下并不热衷于此,故此才有大楚这么多年的太平盛世。 宗越沉眸:“那陛下接连两次搅乱南梁又是何用意?” 肃国公道:“大楚所有的邻国当中,唯南梁独强,强到与大楚比肩,那它就从邻国变成了威胁。卧榻之侧岂容猛虎?” “就这么简单?”宗越略微有些惊讶。 “不然呢?”肃国公斜了宗越一眼,“陛下为人谨慎,自当未雨绸缪。” 宗越了然。 肃国公思索片刻,便差人去将段修雅找来。 而段修雅一听说肃国公要见她,心里就有了数。 “孙女见过祖父、祖母、侯爷、世子。” “起来,”肃国公沉声说道,“可知道老夫找你何事?” 段修雅站起身来,镇定自若地看着肃国公,眼神明亮,再没有初到京城那日的彷徨:“是为了陪嫁南梁一事。听闻仁武侯府的路姑娘近几日与南梁太子走得很近,孙女便偷偷去瞧了一眼,见路姑娘在南梁太子面前的言谈举止全然不似计谋,孙女就猜到祖父会想见我。” 方才还一脸冷肃的肃国公面上突然有了笑意:“你好似已经有了决定。” 段修雅展颜一笑:“祖父明鉴!正如祖父和清漪表妹所言,孙女留在大楚也是无所事事,倒不如去南梁,做些有意思的事情。” “老夫甚慰!”肃国公哈哈大笑,“老夫虽不愿强逼于你,但老夫自己教养出来的孙女,老夫自己清楚,此事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你若能去,老夫便安心许多。” “孙女定会竭尽所能,绝不给段氏抹黑!” 段修雅痛快地接下了任务,肃国公心里高兴,连看宗越都顺眼了许多,而王川却是满心狐疑。 “据本世子所知,起初段姑娘似乎并不愿意去南梁,为何改了主意?”与段修雅一起离开无忧雅居的路上,王川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段修雅坦言道:“经过这段时日的观察,我发现那南梁太子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甚至是我讨厌的那种男人,既然我十有八九不会跟他南梁太子看对眼,那接下这个任务又有何妨?” 王川挑眉:“段姑娘先前之所以会拒绝,只是怕自己会爱上那南梁皇子?” 段修雅点点头,而后略有些疑惑地反问王川,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陛下和祖父要送往南梁的是一个眼线,是细作,我没接受过什么训练,万一弄巧成拙,岂不是要误了大事? 而且虽然我那短命的夫君不争气,过早地舍我而去,但我并不打算舍下他。他那个人啊,心眼儿小,脾气又大,还执拗得很,这会儿八成还在忘川河畔等着我呢,若知道我与别的男人结为连理,他怕是要气得魂飞魄散,那样的话来生我就遇不见他了,这可不行。“ 王川一怔:“依姑娘所言,姑娘这辈子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了?” “那又如何?”段修雅的眸光清明,当真不把孤独终老当回事,“而且怎么会孤独呢?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哪个不能陪我喝上几壶、聊上几句?偏要再找个男人吗?” 王川愣愣地看着段修雅。 理是这么个理,但很少有人会这样想。 “你们段氏的姑娘是不是都这样?” “哪样?”段修雅不解。 “就是……自信,洒脱,敢爱敢恨,也敢作敢为。”王川觉得虞清漪和段修雅似乎都是这样的人。 段修雅将家中姐妹逐一回想一番,点了点头:“好像都是这样的?” 轻笑一声,段修雅又道:“大概因为我们都是在西北长大的,那地方虽然风沙大了些,但天高地阔,人烟稀少虽是有些荒凉,但人少了,争斗便少,段氏的儿女又都是遵守着军规长大的,差不多都是这个性子。” 似是被段修雅的豪爽感染,王川的心情莫名地轻松了几分,面上终于有了笑意。 “真好,若有机会,本世子也想到西北去瞧瞧。” “日后总会有机会的,”段修雅冲王川微微一笑,“往后你我也算是同僚,等从南梁回来,我做东,带你去西北好好见识见识!” 王川笑出声来:“好,那咱们可就说定了。” 第432章 不合时宜的巧遇 在无忧雅居的门口跟王川分开之后,段修雅就入宫面圣,三言两语便让楚帝心花怒放,得到了进入地宫的许可。 于是仅仅半个时辰之后,段修雅和王川就又在地宫里碰面了。 “你……”盯着戴了面具的王川看了半晌,段修雅狡黠一笑,装模作样地冲王川行了个礼,“见过首领,属下奉陛下之命,入地宫学习,烦请首领不吝赐教。” 没想到时隔半个时辰竟在地宫里看到段修雅,而且还是楚帝身边的大太监福成亲自将段修雅送来的,王川目瞪口呆,人还有些愣。 还不知道王川和段修雅曾有过交谈,福成只当王川是在怀疑段修雅的身份,因为不好在地宫里当众暴露段修雅的身份,所以含糊其辞地解释道:“首领大人,这位姑娘是肃国公推荐来的,之前虽然没有接受过专门的训练,但其他训练或多或少都经历过一些,底子比寻常姑娘要好上许多,绝不会让首领多花心思。” 王川回神:“知道了,有劳福公公。” 福成笑呵呵地说道:“首领大人言重了,老奴不过是完成陛下所托罢了。那么老奴便先回宫向陛下复命去了,这位姑娘的事就拜托首领大人了。” “恭送福公公。”王川冲福成拱手一拜。 福成又看了气定神闲的段修雅一眼,这才转身离去,暗赞肃国公府出来的人,气度果然不同凡响。 地宫里,王川神色不明地看了段修雅一眼,然后转身就走:“跟上。” 段修雅略有些疑惑,抬脚跟了上去。 王川领着段修雅在地宫里七拐八拐地拐去了僻静的地方,再一转身就惊讶地问段修雅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段修雅老实地说道:“与世子分开之后,我就入宫面圣去了,花言巧语地向陛下表了一番忠心之后,陛下就让我到地宫里来历练历练,说是历练,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概是让我来跟未来的同僚们熟悉一下。” 王川点了点头:“照这样说,你就不必与其他人一起训练了。” 段修雅的眼珠子机灵地转了转:“能不能让我参加一下这里的训练?” 王川闻言一愣:“为什么?这里的训练跟军中的训练可不一样,不仅辛苦,还很残酷。” 段修雅反问道:“再残酷,还能比南梁宫廷里更加残酷?” 王川怔住。 段修雅撇撇嘴:“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王川拧眉:“既然陛下准你进入地宫,那就没什么不方便的……你确定你要参加训练?” 段修雅点点头:“来都来了,不见识一番那多亏啊?这地方寻常可进不来了。” 听到这话,王川的嘴角抽了抽。 这个说法还真是稀奇。 虞清漪在地宫里面不改色、来去自如的画面王川已经见识过了,现在他还真想瞧瞧段修雅会不会跟虞清漪一样。 于是王川亲自引领段修雅去见识地宫里的各项训练。 而段修雅从始至终都从容镇定,不管走在地宫里的哪一处都有如闲庭漫步,不管是让她杀人还是让她审问犯人她都信手拈来,她跟虞清漪一样,似乎早就习惯了那些血腥的、残酷的事情。 结束半天的参观,段修雅一本正经地给出了评价:“这里还挺有趣的。” “只是有趣?”王川的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段修雅的表情有瞬间的晦暗,但也只是一瞬间,那晦暗来得快去得也快,连王川都没看出来:“世子以为段氏儿女都是怎么长大的?世子以为段氏为什么能培养出那么多的优秀将帅?世子以为杀阵杀敌是怎么一回事?” 王川哑然无语。 段修雅傲然笑道:“段氏的儿女都是与狼群搏斗过的,是在死人堆里待过的,我家大伯父曾经为了活下来连人肉都生吞过,大楚四位国公、四大将门,时至今日其他三家早就被太平和富贵蚀软了骨头,唯有段氏依旧铁骨铮铮、不畏杀戮,而这份无畏从来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停顿片刻,段修雅又道:“这地宫里的训练虽然残酷,但与真正的杀戮和生死相比,可温暖太多了。不过对训练细作来说,足够了。” 王川双唇翕动,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却只问了段修雅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段姑娘打算在地宫里待几日?” 段修雅似有不满地啧了一声:“别姑娘、姑娘地叫我,我都已经嫁过人了,听别人喊我姑娘总觉得怪怪的,我在家中行二,你喊我二娘便是。” “好,”王川点了点头,“那二娘想在地宫里待上多久?” “嗯……”段修雅仔细想了想,“如果我想在地宫里训练,必须宿在地宫里吗?” 王川摇了摇头:“倒也不必,地宫里除了新人,其他人在外面都另有身份。” “原来如此,”段修雅了然,“那我多半每日都会过来活动活动筋骨,但入了夜我要回无忧雅居,有些事我得跟清漪表妹商量商量。” “行,”王川摸出一块令牌甩给段修雅,“这块令牌你拿着,方便出入。” 段修雅稳稳地接住令牌,完全不跟王川客气:“多谢。” 都商量好了,王川和段修雅就一起离开地宫,踩着夕阳的余辉返回京城,入城时好巧不巧地就遇到了路倩。 “世子!” 见到王川的瞬间,路倩是欣喜的,但眼神微转就看到了跟在王川身侧的段修雅,路倩的思维在这个时候倒是十分敏捷,无需细想就知道王川和段修雅为什么会走到一起去。 瞧见路倩的时候,王川也是高兴的,但见到路倩身后的皇甫靖时,王川就沉下了脸。 “太子殿下。”没有接路倩的话,王川先给皇甫靖行了个礼。 段修雅默不作声地跟着行了个礼。 皇甫靖笑容和煦,在王川和段修雅之间打转的眼神中刻意带上了几分戏谑:“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偶遇广陵郡王世子和段姑娘,二位也是到城外游玩去了?” 这个“也”字让王川的眸光骤然转冷。 第433章 为何不信我 “便不打扰太子殿下了。”敷衍地冲皇甫靖一拱手,心里不舒坦的王川甚至没看路倩一眼就大步流星地离开。 望着王川愤然离去的背影,皇甫靖微微一笑,然后转头看向段修雅:“段姑娘不追上去吗?” 段修雅笑着说道:“我与世子又不同路,去追他做什么?” 说完,段修雅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南梁的太子倒是很擅长挑拨离间啊。 不过广陵郡王世子和路姑娘之间的事情与她无关就是了。 “聪明的女人。”皇甫靖说这话时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能让路倩听到。 聪明?哪里聪明?路倩望着段修雅秀丽娉婷的背影,眼神瞬息万变。 见状,皇甫靖的眼中闪过一抹得意:“路姑娘,本宫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办,告辞!”话音落,路倩就脚步匆匆地往王川离开的方向追去。 皇甫靖目送路倩远去,摇头无奈地叹息一声:“这小丫头也太单纯了些。” 而单纯的小丫头路倩一路追上王川,拦住了王川的去路。 “世子方才是没瞧见我吗?” 王川停住脚步,神色复杂地看着路倩。 事到如今,他已经知道倩倩是怎样单纯的一个姑娘了,尽管知道,他却仍是不能宽容且淡然地面对她的单纯,尤其是当她单纯到被皇甫靖的花言巧语蒙骗却还不听人劝的时候。 或许正是因为倩倩宁愿相信皇甫靖是善良的,也不肯相信他的百般提醒,他才会如此难过。 “路姑娘有事吗?” “路姑娘”这个称呼让路倩立刻冷下脸来:“王川你什么意思?” 自从上一次在地宫里闹了些不愉快之后,世子一直没来找过她不说,方才还故意无视她,他到底什么意思? 王川面无表情地看着路倩,冷声道:“本世子以为本世子应当与路姑娘保持距离,以免惹南梁太子不快,路姑娘以为呢?” “关阿靖什么事?”路倩不解的看着王川。 “阿靖?!”王川只觉得心里的那团火被点燃,而且瞬间燃到最大,王川咬紧了牙关才没让恶言恶语破口而出。 闭了闭眼,王川道:“与他有关也好,与他无关也罢,圣旨已下,本世子与路姑娘就该形同陌路,断绝往来。” “形同陌路、断绝往来?!”路倩惊愕地瞠圆了眼睛,“王川你认真的?!” “不然呢?”王川凄然一笑,“我的路姑娘,你就要去南梁了,往后你便要侍奉在南梁太子和太子妃的身侧,与我这个大楚世子往来过密的下场是什么你知道吗?” 路倩怔然。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是大楚的二公主,嫁到南梁之后便就是南梁人了,而她这个陪嫁当然也就变成了南梁人,到时候再与大楚的这些人有所往来,她就是有叛国之嫌…… “可是……可是陛下不是有任务要交给我吗?我……我是去当细作的啊!我可以跟你们联络的!”路倩心里慌得要命,下意识地伸手去抓王川的衣袖,想要寻求一份支撑。 但王川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路倩伸过去的手:“鉴于你在地宫时的表现和近几日的作为,陛下已经改了主意。” 路倩愣住:“所以你才跟段姐姐见面了?你们两个……是从地宫回来的?” 王川默然不语。 “我……我只是那天表现得不好而已!我……我才刚开始学!世子,我才刚开始学,总是会犯错的对不对?我以后会努力的!世子,你再去求求陛下好不好?”路倩一个箭步上前,终是如愿地抓住了王川的衣袖。 “来不及了,”王川闭上眼长叹一声,“五姑娘一早就与你说过时间有限,本世子也说过你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学习,可你偏是不听,你觉得无所谓,你觉得不重要,你甚至觉得作为大楚的细作是可以跟南梁太子成为朋友的,你说可笑不可笑?不管他皇甫靖是不是个好人,他是南梁的太子你知道吗?!” 王川最后那一句喝问吓得路倩打了个哆嗦,眼泪瞬间就奔涌而出:“我……我不知道……我没想过……我……” 王川抽出自己的衣袖:“你知道五姑娘开口向肃国公和青阳侯提议由你来做这个细作需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吗?你知道肃国公和青阳侯向陛下举荐你要承担多大的风险吗?你知道我有多希望你能接下这份差事吗? 是!今日的局面全是我一手造成的!是我蠢!是我懦弱!是我让你行错一步落得个不得不背井离乡的困境!全都怪我!可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我想让你的想法有所蜕变,不说能立刻成为优秀的细作,至少能得到陛下的认可,我想让你远离皇甫靖,不说能与他不相往来,至少你心里是防备着他的,可是你为什么不信我呢?嗯?“ “我没有!”路倩哭得更大声了,“我没有不相信你!我没有!” 王川也红了眼眶,声音里满是疲惫和绝望:“一步错步步错,事到如今已成死局,至少已经变成我解不开的局。我曾对自己立下誓言,此生定要护你平安喜乐,我说到做到!” 这是现在的他能留给倩倩唯一的誓言了。 再看路倩一眼,王川纵身一跃,竟是用轻功离开了。 “王川!” 路倩扭头就往广陵郡王府去,却被告知王川并没有回府,路倩咬咬牙,去了无忧雅居。 无忧雅居里,虞清漪刚送走宗越,回房之后椅子都还没坐热就听到了若风的禀报。 “路姐姐来了?”虞清漪有些惊讶。 自地宫一别之后,路姐姐就再没找过她,她曾递了拜帖去仁武侯府,结果也没得到回应,便就此作罢。 若风道:“回姑娘的话,听门口的人说路姑娘是急忙火四跑来的,瞧那模样似乎是哭过一场。” 虞清漪低眉沉思。 先前广陵郡王世子来过,说是已经得到陛下首肯,过段时日就要领一批细作前往南梁,重新布局。 而后修雅表姐入宫面圣,同意随二公主一道进入南梁,到皇甫靖身边潜伏。 方才修雅表姐回府,说是已经去过地宫,并且在回城时撞见了皇甫靖和路倩。 这还没过多久,路姐姐就来了。 虞清漪摇头叹息一声:“让她进来。” 第434章 我帮不了你 “清漪!清漪你得帮我!”人未至,声先到,路倩这毫不客气的说辞让虞清漪摇头失笑。 “清漪!”路倩急忙火四地跑进虞清漪的屋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榻上慢条斯理煮着茶的虞清漪,“清漪?” 虞清漪抬眼看了路倩一眼,然后就将视线重新落在手里的红泥茶壶上:“路姐姐,坐。” 路倩依言走过去坐下,狐疑地打量着悠然惬意的虞清漪:“清漪,方才我与世子见过面,我们之间说了些什么又发生了些什么,你都已经知道了?” 闻言,虞清漪无声一笑:“路姐姐都说了是刚发生过的事,又是你和世子之间的私事,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虞清漪其实是知道的。 路倩笑了笑,道:“你可别蒙我,这京城里哪有你不知道的事?” 虞清漪用她那慵懒拖长的娇媚语调缓缓说道:“我时时刻刻盯着的,自然是我关心的事,是能跟段氏和侯爷扯上关系的事,无缘无故的,我总盯着路姐姐和世子做什么?何况我手里的人原本就不够用,可不敢随便用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路倩微微蹙起了眉。 清漪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将一杯热茶递给路倩,虞清漪问道:“那么路姐姐和世子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将疑惑暂时抛之脑后,路倩急忙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给虞清漪说了一遍。 听完路倩的叙述,虞清漪愣了片刻,她没想到王川会对路倩说出那样决绝的话来。 不过就凭路倩的所作所为,不是像虞清漪这样经历过两世对人心有了更深刻理解的人,还真承受不住。 相爱的两个人,若是情路坎坷,那最怕的就是不能互相理解,而现在,路倩不能理解王川的焦躁,王川亦不能理解路倩的轻率。 或者说王川和宗越、虞清漪一样,已经看穿了皇甫靖的诡计多端,且预知到路倩在南梁那无法掌控的未来,但路倩既不了解皇甫靖的阴险,也想象不到自己的未来会有多么复杂艰难,不同的步调让王川和路倩之间矛盾不断,而有限的时间又让他们没有余力去解决矛盾,结果就是矛盾越堆越多,直到他们再也无法承受。 但这样的矛盾是虞清漪调合不了的。 “那么路姐姐希望我帮你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啊!我就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才来找你的啊!不然我就直接找世子去了!”这话路倩说得理直气壮。 虞清漪浅浅一笑:“可是这件事,我也无计可施了啊。” 路倩的面色一沉,皱着眉狐疑地看着虞清漪:“清漪,你可别闹我,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虞清漪勾起唇角,笑意妖娆:“我也没想要跟路姐姐开玩笑,我确实是无计可施了。” 见路倩一脸茫然,虞清漪好脾气地说道:“最初我嘱咐路姐姐三思而后行,莫要轻易接近南梁太子,路姐姐不听,结果南梁太子什么都没对路姐姐说,反倒去陛下面前表白心意,陛下一道圣旨,路姐姐就要陪嫁南梁,半点儿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然后我建议路姐姐做细作,有这个职位在身,再加上路姐姐是侯府贵女,陛下定会安排人护你周全,你若是不愿做南梁太子的妾室,陛下也会遂了你的心愿,然路姐姐不知时间宝贵,始终不曾上心。 路姐姐真当陛下是心慈手软的人吗?还是路姐姐觉得陛下耳根子软,旁人说什么他都会听? 不瞒路姐姐说,只要仁武侯还是大楚的仁武侯,只要路氏还住在大楚的地界上,他们的生死就是由陛下掌控着的,这个细作路姐姐想做得做,不想做也得做! 我们之所以带路姐姐去地宫走一趟,是想让陛下看到路姐姐的价值,但凡路姐姐的所作所为有那么一丁点像个细作,我们都会在陛下面前夸赞路姐姐的才能,让陛下高看路姐姐,让陛下不会轻易舍弃路姐姐。 可惜了,路姐姐浪费了这一次机会,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喝口茶歇息片刻,虞清漪问路倩道:“路姐姐可明白没有得到陛下的重视,路姐姐在南梁要过怎样的日子?” 路倩看着虞清漪,茫然地摇了摇头。 虞清漪叹息一声,道:“陛下不看重你,便不会安排额外的人力、物力保护你,换言之,离了大楚到了南梁之后,路姐姐的生死和婚配就全由南梁太子说的算,他想你生你便生,他想你死你便死,他若想纳你为妾,便没有人能阻拦得了。” 路倩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不!不可能的!阿靖不会杀我!世子也不会不管我的!” “阿靖?”虞清漪轻声一哂,“我总算明白世子为什么会把话说得那样戳人心肺了。既然路姐姐这么信任南梁太子,那么还担心什么呢?” “我……我当然不是在担心我和阿靖之间的事情,而是世子!我跟世子他……” “你跟世子之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担心什么呢?”虞清漪真心有些同情王川了,“路姐姐此去南梁,便是与世子天各一方,日后恐怕连再见的机会都没有了,真正是婚丧嫁娶各不相干,关系好还是不好又有什么打紧的?” 路倩心慌意乱地说道:“阿靖说……说我就算去了南梁,也可以给大楚的亲人写信,若我不怕麻烦,还可以回来探亲!” “你信他?”虞清漪轻声问道,“你不相信我,却相信南梁太子?” 路倩怔住,片刻后脸色变得更白了,她突然想明白之前王川为什么会那么伤心了。 “清漪,我……我好像真的做错事了……”路倩哭丧着脸看着虞清漪。 好像?虞清漪轻轻摇了摇头,道:“南梁太子才与路姐姐相处几日,就能得路姐姐信任,让路姐姐和世子之间生出嫌隙,说他没有对路姐姐耍心计手段我是不信的,至于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路姐姐还是自己去看,反正不管我说什么,路姐姐都是不信的。” 不论如何,都不能让路倩着了皇甫靖的道儿,但她所能做的,仅仅是埋下这颗怀疑的种子罢了,未来将会如何,还要看路倩开不开窍。 喝下一口茶,虞清漪暗自叹息一声。 第435章 你是不是傻啊 送走了路倩,虞清漪正为王川的不走运长吁短叹,扶俞就来了。 “属下见过姑娘。” “出什么事了?”虞清漪眉心微蹙。 自从虞清漪将扶俞留在赤枫山庄里主持大局之后,扶俞就一直忙东忙西,很少在虞清漪面前出现,一旦出现,就是有大事发生。 “启禀姑娘,是……姜家出事了。” “姜家?”虞清漪愣了一瞬,“淑妃的娘家?” “正是,”扶俞道,“清尘公子布了许久的局,前几日终于收网,姜大人为官以来做过的恶事全都被公之于众,陛下震怒,而让陛下决定诛姜氏九族的事情则是姜氏私造兵器一事被陛下发现。” “姜家私造兵器?!”虞清漪愕然。 这不可能啊……前世凤钊如愿登基,姜家若是私造了兵器,怎么可能不拿出来用?只要调用过,她就会知道,但她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啊…… “可查清楚了?” “这……”扶俞一脸纠结。 从扶俞的表情中看出些不对劲儿来,虞清漪心焦不已:“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回姑娘的话,是……是假的,私造兵器的另有其人,公子不知道跟对方达成了什么协议,竟将地方借了来,栽赃到姜氏头上,据属下所知,即将呈交给陛下的那些账本全都是公子找人伪造的。” 扶俞想不通虞清尘的胆子怎么会这么大,这件事若是被楚帝知道了,段氏的九族也保不住了啊! “他……”虞清漪简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哭,“他怎么这么蠢啊!账本在哪儿?外祖父知道吗?” 扶俞道:“公子做了这样的事,当然不会告诉国公爷。那些账本现在还在百里之外,但估摸着两三天后就能到京城。” 虞清漪气得跺脚:“查清楚真正私造兵器的是谁,假账是谁做的。另外去找蔺辰枫要两个精于查账的人,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启程离京!” “喏!”扶俞不敢耽搁,飞快地跑去安排。 “若风,去给青阳侯传信,就说我半个时辰之后要离开京城,五六日后才能回来,让他想办法帮我遮掩一下!”话音落,虞清漪就跑出门去找虞清尘了。 若风连声“喏”都来不及应就飞身离去,直奔青阳侯府。 若风将口信传给宗越时,虞清漪已经找到了虞清尘。 “虞清尘!你傻了是不是?!” 看着气势汹汹的虞清漪,虞清尘微微一愣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赶忙跑过去把门关上。 “我的小姑奶奶,你小声一点!若是让外祖父知道了,我这一身皮可留不住了!” “你还知道啊?!”虞清漪毫不客气地在虞清尘的身上捶了一拳,“私造兵器的是谁?给你做假账的人又是谁?” 虞清尘被捶得龇牙咧嘴:“你问这些做什么?这事儿你别管,我都料理好了。” “好个屁!”虞清漪气得又踢了虞清尘一脚,“既然是栽赃嫁祸,怎么能让陛下看到证据?陛下与人勾心斗角了一辈子,见过的奸臣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你那点儿小伎俩万一被他看穿了怎么办?!” 虞清尘愣愣地眨了眨眼:“你什么意思?” “能杀的都杀了,能毁的都毁了!”虞清漪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待会儿就带人离开京城,账本那边我来处理,余下的事你自己处理,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让他们把嘴给我闭紧了!” 被虞清漪的魄力给震住了,虞清尘老实巴交地说道:“我与那人还有其他合作,他需要我的帮忙,该是不会乱说话。” 虞清漪狠瞪虞清尘一眼:“等我回来再仔细问你!” 虞清尘点了点头。 与他合作的人定然是靠得住的,那些账本和其他物证他当然都亲自查验过,确保无误之后才偷偷运出京城,再让人绕路运回来,在这期间沾过手的人也都清干净了。 但乖乖说的也不无道理,假的毕竟是假的,陛下见识过的阴谋诡计不胜枚举,万一让陛下瞧出了蛛丝马迹,那整个段氏都要给他陪葬,这个风险他还真是承担不起。 “这么大的事就不知道事先与我说一声吗?我还会拦着你不成?!”气得跺脚,虞清漪一扭头就跑走了,半个时辰之后便带人溜出了京城。 青阳侯府里,宗越收到若风的消息之后就想去无忧雅居将事情的始末问个清楚,但略一思索就放弃了。 “陌陵,给清漪准备的那个替身现在在哪儿?” 宗越也会做那偷偷溜出京城的事情,因此他自己有一个替身,后来跟虞清漪两情相悦,宗越便给虞清漪也训练了一个。 陌陵立刻答道:“回侯爷的话,遵从侯爷的吩咐,那个替身一直都在无忧雅居里,姑娘的身边侍奉,如今能将姑娘的神韵学个六七分像。” 五姑娘那媚中带俏的神韵实在是独特,寻常女子学都学不来。 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说道:“足矣,让她装扮上,再让南笙去一趟。” 只要卧病在床,六七分像就足以瞒天过海,何况还有虞清尘帮忙遮掩。 “喏。”陌陵应下。 “仇九,去找虞清尘,将事情问清楚,该监管的人都监管起来,等本侯回来。”话音未落,宗越已经站了起来。 陌陵和仇九面面相觑:“侯爷,您要随五姑娘一起?” 想来也是,侯爷怎么会让五姑娘一个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近来京城上下都知道本侯忙于大婚,连陛下都甚少召见本侯,留个替身便可。”话音未落,宗越已经没了人影,只留余音绕梁。 仇九的嘴角抽了抽:“侯爷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啊。” 侯爷才刚提亲,却将大婚之日定在了半个月之后,这时间看起来仓促,但他们其实已经将大婚所需准备得差不多了,便是现在就把婚事办了都没有问题,但这样的安排看在旁人眼里就成了迫不及待。 虽说侯爷的确是迫不及待了,但侯爷的理直气壮真真是让人傻眼,便是他们这些追随侯爷十几年的人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见到这样颇具人气的侯爷。 “话多,快去办事!”白了仇九一眼,陌陵就往无忧雅居去了。 仇九耸耸肩,跟上陌陵。 第436章 偷偷离京 虞清漪刚策马跑出京城,就被宗越给追上了。 宗越着一袭黛色锦袍,也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张面具戴在脸上,踏着轻功追上虞清漪一行之后就翩然落在了虞清漪的马背上,自然而然地接过虞清漪手里的缰绳。 “我来。” 既然要掩藏身份,“本侯”这个称呼当然就不能用了。 虞清漪扭头,愕然地看着稳稳坐在她身后的宗越:“侯……阿越?” 宗越的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嗯。” “你……”虞清漪呆愣许久才回过神来,“你可以擅自离开京城吗?” “无妨,有替身在,”停顿片刻,宗越补充道,“你也有,余下的事陌陵和虞清尘能安排好。” 虞清漪有些过意不去:“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可以料理好的。” 宗越难得调笑道:“大婚在即,我岂能让你一个人四处乱跑?若是被人拐了去,我该如何是好?” 虞清尘办得这件事他早就看出端倪了,他问过虞清尘,但虞清尘不肯与他说实话,他就只能自己去查。 虞清尘年轻,又是刚下青山、初入朝堂,照常理来说应该是不谙世事、青涩懵懂的,然而这一对孪生兄妹就不能用常理来评判,虞清尘的手腕高明,想要隐瞒的事连他都很难查清。 他二人一个藏一个查,较量至今,却都默契地瞒着清漪,没想到还是被清漪给知道了。 扶俞、韩尽和他们手下的人还真是不容小觑。 “抱歉,”宗越主动承认错误,“虞清尘所做之事我早有察觉,但却一直没与你说,我……不知道他这么听你的话。” 若早知道清漪一恼虞清尘就乖乖认怂,他早就将这件事说给清漪听了。 虞清漪的声音沉了两分:“你早就知道了?” “也没有很早,”宗越连声音里都带着心虚,“我劝过他,可是他不听,大抵是怕我从中作梗,他也不让我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与他合作那人是谁。” 虞清漪突然有些想笑。 不知道是因为侯爷的自称从“本侯”变成了更具亲和力的“我”,还是因为侯爷当真有些心虚和委屈,她竟觉得侯爷此时说话的语气委委屈屈,还怪可爱的。 将笑意压下,虞清漪说道:“姜氏沉浮官场几十年,所做的坏事定然不少,慢慢查探总能抓住一两个致命的把柄,清尘急什么?” 宗越的眸光微微一寒,声音里没了委屈之后就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大约是撞上了某种机缘。” 虞清漪沉眸:“那个真正私造兵器的人?” “嗯。”但宗越觉得那个人才是最大的威胁。 虞清漪也是同感:“敢于私造兵器,被清尘发现之后又轻而易举地将整个兵器坊送给清尘做栽赃姜氏之用,甚至还帮清尘做了假账,对方图什么?图清尘丰毅俊朗吗?” 虞清漪这一句“丰毅俊朗”把宗越给逗笑了,宗越偏头看了看虞清漪姣好的侧脸,语带笑意地说道:“虞清尘的长相,得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 虞清漪眨眨眼,一双桃花眼中顷刻间溢满笑意:“你这是变相地夸我生得好看?” “是直接夸你。”虞清尘那张脸跟清漪长得一模一样,怎么能用丰毅俊朗来形容? 虞清漪顿时乐不可支。 奔行半日,虞清漪一行原地休息,先一步去查探情报的韩尽也回来跟他们汇合了。 “姑娘、侯……姑爷。” 韩尽被宗越的一记冷眼吓得改了口,宗越也因为对韩尽改口后的称呼十分满意而收回了视线,继续烤野兔。 注意到宗越和韩尽之间短暂的互动,虞清漪摇头失笑,问韩尽道:“找到了?” “找到了,”一探虚实这种事对韩尽来说是手到擒来,“押送账册和证物的队伍像是江湖人士,他们伪装成寻常商队,此刻正在前方三十里外的灵源镇上歇脚,属下离开前他们的计划是明日一早离开灵源镇。” “江湖人士?”虞清漪和宗越面面相觑。 江湖人士私造兵器意图谋反?这可真是异想天开、胆大包天啊! 宗越的眸光微凝,沉声道:“或许是京中的哪位与江湖勾结。” 虞清漪思索一阵:“这事儿……跟咱们有关系吗?” “咱们”二字让宗越心情大好:“无关。” 虞清漪侧头看了看宗越:“哦。” 大楚的青阳侯都说这谋逆大事跟他们没有关系了,那就没有关系。 “那咱们快马加鞭,争取傍晚前进入灵源镇。” “喏!”韩尽什么都不问,转身就将虞清漪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宗越瞧了虞清漪一眼:“你有什么计划?” 虞清漪耸肩:“还没有,没瞧见对方是鬼是神,不好说,到了再说。” “……嗯。”宗越的眸光微闪。 填饱了五脏庙,一行人就继续向灵源镇奔行,因为连同虞清漪在内都是高手,所以一路疾驰毫不费力,傍晚时分一行人就依计划踏进灵源镇,跟那支江湖商队住进了同一间客栈。 离了京城,就没有人认得虞清漪和宗越,哪怕宗越声名赫赫、妇孺皆知,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的人也是少之又少,但保险起见,宗越一直戴着他的面具。 与宗越相比,虞清漪就自由许多,什么伪装都不需要做就大咧咧地在客栈里闲逛起来,这一逛就逛到了后院。 那支商队的“货物”就停放在客栈的后院,只留了两个人在这里看守。 商队头领给这两个人的命令是不准任何人靠近后院,但当靠近的人是个闭月羞花的美人时就不一样了。 虞清漪缓步向前,一会儿好奇地打量着用毡布遮住的货车,一会儿又打量起那两名看守,总之就是一副很好奇的样子,却因为怯懦而犹豫半晌才敢上前搭话。 “两位大哥,听说你们是行商的?” 两名守卫面面相觑。 “这位……夫人有什么事吗?”见虞清漪梳着妇人的发髻,两名守卫便以夫人相称。 虞清漪赧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外子出身商户,但先前一直不务正业,近来才知家中遭遇变故,需要外子回去继承家业,可我从来没有做过生意,什么都不懂,方才入住客栈时听说有一支商队也住在这里,便有些好奇,若是有所冒犯,还请两位大哥见谅。” 第437章 你只管去做 听到这个回答,两名守卫原本就不强的戒心立刻又松懈了两分。 “原来如此,不过我们恐怕帮不上夫人什么忙,我们就只是听从主人家的命令,给人家跑个腿、送个货的,做生意的事儿,咱们也不懂。” “这样啊,”虞清漪明显有些失望,但旋即又扬起一个笑脸,“那不知道两位大哥帮人送的是什么货?你们是打北边儿来的,难道是皮子?” “这……”两名守卫再度面面相觑。 这话要怎么回答? 两个不太会说谎的大男人琢磨半晌才想出一个还算恰当的借口来:“这咱们也不知道,主人家封好的车,咱们可不敢擅自拆开来看啊!” 虞清漪歪了歪头,一脸疑惑:“可入城的时候官兵不是会查的吗?两位大哥就没瞧见过里面是什么东西?” 两名守卫又是一噎。 “没有,没见过,”一名守卫恼羞成怒似的开始驱赶虞清漪,“总之我们不知道这些货物都是什么,夫人也别在这里逗留太久,主人家的货物金贵,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兄弟二人可担待不起!” “啊!抱歉,我这就离开!抱歉给两位大哥添麻烦了!”虞清漪恍然大悟似的,转身就走,倒让那两名守卫有些过意不去了。 脚步匆匆地从一辆货车旁边走过,虞清漪突然将内力凝于掌心,然后手腕翻转,将这股内力全都掼向地面。 内力炸开,掀起一股强风,吹开了盖在货物上的毡布一角,同时也将某种刺鼻的味道吹散开来。 虞清漪眸光一凝,匆匆离开。 拐角处的阴影里,宗越长身而立,显然是在等虞清漪。 “怎么样?” 跟宗越并肩离开,虞清漪眉眼含笑,说话的语气却有些冷:“我闻到了硝石的味道。” 听到这话,宗越藏在面具下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虞清漪又道:“我不知道是只有一车还是每车都有,但那绝对是硝石的味道。” 回到房间,虞清漪立刻将扶俞和韩尽喊了出来:“你们四处走走,看能不能查出这一行人的身份。” “喏!”扶俞和韩尽立刻去办。 宗越侧头看着虞清漪:“你有什么打算?” 虞清漪回视宗越:“这些硝石来路不明、分量不明,依着规矩是绝对不能入京的?” 宗越点头:“的确。” 为了京城安危,能运进京城的硝石只有通过官府审批的,来路不明的一经发现就全部收缴,绝无特例。 “那就直接炸了。”虞清漪说得云淡风轻,却把宗越给吓了一跳。 能吓到宗越也算虞清漪很有本事了。 “炸了?在这儿?”宗越第一次觉得自己对虞清漪的认识还不够深。 虞清漪轻声一笑:“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怕咱们大楚的青阳侯不忍心见客栈里无辜的百姓枉死。” 虞清漪当然不可能让无辜的百姓枉死,除非是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 宗越盯着虞清漪看了看,道:“你若是觉得有必要,本侯没有异议。” 虞清漪诧异地挑眉:“侯爷这算什么?徇私枉法?” 宗越勾唇浅笑:“是又如何?” 他是领兵打仗的将帅,也是陛下手中指哪儿打哪儿的利刃,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无辜枉死之人没有五成也有三成,事到如今人命在他眼中不过草芥。 虞清漪目不转睛地看着宗越,似乎是在评判宗越到底有多认真,心中有了定论之后,虞清漪就笑了。 “侯爷放心,没有那个必要,”虞清漪缓缓说道,“京城和灵源镇之间有那么一大片荒郊野岭,咱们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时。” 宗越的凤眸中含着笑意:“你说不急便不急。” 但他们不知道这支商队携带的硝石有多少,万一数量不足,在荒郊野岭引爆的话恐怕达不到毁尸灭迹的效果。 另一边,扶俞和韩尽分别潜入了商队成员的房间里搜索一番,又顺走了某些人身上的荷包钱袋,甚至寻了隐蔽之处偷听那些人闲谈,但对方行事十分谨慎,扶俞和韩尽二人查得这般仔细也没能查明对方的身份。 “罢了,查不到就查不到,”虞清漪冷冷一笑,“等回到京城,我去问虞清尘。” 听虞清漪连名带姓地喊了虞清尘,宗越默默地替虞清尘祈祷一番,气到虞清尘不会被修理得太惨。 二更天,虞清漪、宗越再度带人来到客栈的后院,打晕两名看守之后就逐一检查了车上的货物,虞清漪翻看了几本账册,果不其然就发现了账目里的问题,而宗越大致估算了一下硝石的数量,心不由一沉。 次日,虞清漪和宗越一行尾随在商队后边离开灵源镇,一路往京城的方向去。 但这队人却不走官道,宁可费些力气也要将车全都驾进山里去,但这一队人又很有经验,走得全是山间相对宽阔平坦的路,让人不禁怀疑他们恐怕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 飞身掠上山顶,虞清漪眉心紧蹙。 “在山林里引爆硝石,会不会很麻烦?” 宗越向北方眺望,然后又仰头望了望天:“或许会引燃山林,所幸周围没有人家。” 虞清漪仰头望天,神色越发凝重。 近几日似乎不会下雨,若是将山林引燃,这山火怕是难灭,可这些货物和这些人都不能留,留下就都是可能会被人发现的证据,唯有什么都不留才是最安全的。 “无妨,你只管去做。”宗越凤眸微眯。 就算真的引发山火,他们也能向官府求助,毕竟他和清漪现在还在京城,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是他们做的。 虞清漪盯着宗越看了看,然后深吸一口气:“好。” 话音落,虞清漪飞身掠下,去跟扶俞他们汇合,不消片刻,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在山林中响起。 而宗越先前的担忧也成了真,那些放有硝石的车被安排在商队中间,硝石一炸,中间的人和货物都不能幸免,但首位两处却有反应机敏的人迅速逃走。 眸光微凝,宗越从山顶掠下,所过之处无一活口。 第438章 敖国公府 虞清漪一直都知道宗越武艺高强,但前世今生一直没有机会亲眼见识,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这个男人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不动如山,动若雷霆”。 毫不犹豫地挥剑斩杀最后一个人,宗越还没来得及收起满身戾气,就见到了赶来帮忙的虞清漪。 血腥未散,一地残躯。宗越的眸光微凝,心里莫名有些打鼓。 他知道清漪不是心底纯善的单纯女子,清漪也知道他的双手浸过鲜血,但他不确定真正见识过他杀人时的模样之后,清漪会不会怕,毕竟知道跟见到是不一样的体验。 然而虞清漪只是扫了一眼满地血腥的狼藉,就毫不犹豫地跑到了宗越面前,仰着一张五官精致的小脸看着宗越,那一双藏着星光的桃花眼中满满的都是担忧。 “没事?” 宗越愉快地扬起了嘴角,语气中除去冰冷还不乏傲然:“本侯能有什么事?” 从宗越的语气中听出几分骄傲,虞清漪心觉好笑。 “侯爷果然厉害!是天底下最厉害的!” 这夸赞听起来要多刻意就有多刻意,但架不住宗越听后十分受用,微微俯身就在虞清漪的嘴角落下一个轻吻。 “自然。” 匆忙赶来的扶俞一行连忙刹住脚,齐齐转身背对着那一对光天化日之下就毫无顾忌的未婚夫妇。 听到声音,虞清漪扭头向后看去,轻声一笑:“别傻站着,过来将这些全都扔进火里去,都收拾干净了咱们就回京去了。” 虞清漪可没有忘记他们是来毁尸灭迹的,既然选择引爆硝石,那这个现场除了灰烬就不能留下其他任何东西。 扶俞一行动作迅速,很快就将现场清理干净,一行人便在山林里绕了个原路疾奔回京。 而他们引爆硝石引起的震天巨响引来了灵源镇的官兵,只不过官兵到达现场的时候,虞清漪一行已经没了影子,现场除了不停蔓延的山火就只剩下一地灰黑。 因为在现场发现了硝石,所以灵源镇的官府立刻将消息送去京城,这消息可没人敢瞒,但也花了两日才被送到楚帝面前,彼时宗越、虞清漪和虞清尘正在京郊的山林里狩猎。 一箭射中一只野兔,从虞清漪这一箭的速度和力度来看,那是带着相当强烈的一股怒气。 虞清尘摸摸鼻子。 “不想说说吗?”果然,兔子咽了气之后,虞清漪就凉飕飕地看了虞清尘一眼。 “说什么?”虞清尘倔强地装傻。 虞清漪冷冷一笑:“说说与你合作的是哪个蠢货。” 虞清尘叹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般无能之人吗?这么大的事,我当然是防备着的,账本我自己也找人做了。” 事关重大,他怎会放松警惕? 虞清漪周身的冷意不散。 见虞清尘还是不知道虞清漪的怒气从何而来,宗越道:“清漪手下的人更适合做假账。” 虞清尘一愣,心领神会之后立刻道歉:“抱歉,我的确是不该瞒着你。” 狠狠地剜虞清尘一眼,虞清漪重重地冷哼一声。 虞清尘讨好地笑道:“这不事关重大,我怕连累你们嘛。” 虞清漪冷冷一笑:“若你真的中计了,倒霉的是整个段氏,谁能逃得掉?” “我知道错了,你快别气了,容易生气的女人会变丑。”虞清尘道,“我知道万一出错,段氏九族难保,因此格外小心,我也知道跟我交易的那个人另有图谋,或许是想把姜氏和段氏一并除去,因此也留了后招,准备反击,我就是……” 虞清尘冷冷地睨了宗越一眼。 宗越不为所动。 虞清尘恨得咬牙切齿:“我就是没想到侯爷会将这件事说与你听。” 虞清漪冷声说道:“扶俞他们都是肃国公府出身,想查你那点事还不容易?” 虞清漪这话说得有些虚张声势,虞清尘城府颇深,布局周密,有心防备虞清漪的时候,扶俞他们是什么都查不到的。 这一次多亏宗越一直在跟虞清尘较量,两人在攻防之间露出更多的破绽,这才被扶俞给抓到了。 闻言,虞清尘又瞪了宗越一眼。 这一次若不是侯爷多事,乖乖怎么可能会知道? 宗越依旧泰然自若。 但这抱怨的话虞清尘却是不敢对虞清漪说:“好乖乖,我知道错了,这一次的确是我兵行险着,以后不管什么事定会与你商量着来,可好?” 为了一击毙命,他这一次的确是走了一步险棋,把段氏也放在了一个危险的位置上,但姜氏树大根深,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必须要将其连根拔起,不然姜氏总会找到翻盘的机会。 虞清漪的面色稍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就先说说与你合作那蠢货是谁。” “这……”虞清尘噎住,“乖乖,我答应了对方不能说,你也不想让为兄做一个言而无信、食言而肥的人?” 虞清漪展颜假笑:“你言而无信、食言而肥关我什么事?” 突然有笑声传来,一身白衫的青年信步而来,看着虞清漪的眼神中满是兴味:“果然,能叫青阳侯另眼相看又许下终身的女人必然是不同寻常啊。” 虞清漪挑眉,偏头疑惑地看向宗越。 这人谁啊? 宗越的凤眸微眯,眸中冷光乍现:“东北敖国公府二公子,百里颜。” 百里颜微微一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都认得出来?” 他明明易了容的。 宗越没理他。 明明来的时候还担心宗越会抓着敖国公府私造兵器一事不妨,但现在宗越什么都不问,百里颜反倒不舒坦了。 “青阳侯就没什么想问的?” “没有。”宗越牵起虞清漪的手,拉着虞清漪往山上走去。 虞清漪搞不清状况,瞧了百里颜两眼就收回视线,乖乖跟着宗越往山上走。 虞清尘冷着脸盯着百里颜。 百里颜盯着虞清尘看了看,又瞧了一眼虞清漪的背影,调笑道:“没想到竟能在同一时间看到同一张脸摆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情,本公子这一趟可真是来对了!诶,宗小越,你等等我啊!” 闻言,宗越还真停了下来,但扭身就拉满弓弦,给了百里颜一箭。 第439章 翻了个白眼 百里颜不慌不忙地侧身避开,行动间竟还有点儿风度翩翩的意思。 “宗小越,你不向叔叔我问好也就罢了,怎的还动手动脚的?真是越来越调皮了!” 虞清漪和虞清尘两脸懵逼。 这个百里颜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甚至可能比宗越还小一些,怎么就自称“叔叔”了? “侯爷?”虞清漪一脸迷茫地看着宗越。 宗越冷着一张脸,不高兴的情绪在旁人看起来不太明显,但在虞清漪眼里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我娘跟百里家有些亲缘。” 而百里颜这人年纪虽然比他小,但辈分比他高,性子又十分恶劣,自打懂事之后,每次见面都要在他面前“倚老卖老”。 虞清漪了然,立刻冲百里颜礼貌一笑:“见过百里叔叔。” 她看得出眼前这人是故意拿辈分逗弄侯爷,大概是以看侯爷变脸为乐,但她家的侯爷是谁想逗就能逗的吗?问过她了吗? 百里颜笑容僵住,表情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他的辈分的确是比宗越大,但平日里也只爱逗弄宗越,谁叫宗越总是面无表情地板着一张脸?但若是被其他年龄不合适的人喊了叔叔,大抵任谁都不会觉得高兴。 奈何喊他叔叔这人是宗越已经下了聘的未婚妻,他若是以宗越的叔叔自称,那可不就也是宗越未婚妻的叔叔吗? 等等! 百里颜突然觉得事情不妙,果然下一瞬间就听到了虞清尘的声音。 “哎呀!这事儿百里叔叔怎么不早说呢?先前小侄多有冒犯,望百里叔叔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侄这无知的罪!” 百里颜僵着脖子转头,就看到了虞清尘坏笑的模样。 这虞家兄妹怎的这么讨人厌?! 宗越神色稍缓。 百里颜抽着嘴角问虞清漪道:“姑娘,本公子不过二十出头,你觉得你喊本公子叔叔合适吗?” 虞清漪一脸无辜:“可您不是侯爷的叔叔吗?我是侯爷的未婚妻,那边那个是我哥哥,我们对您的称呼理应是随着侯爷的啊,不然岂不是乱了辈分?” 虞清漪这话说得有理有据,让百里颜无从反驳。 百里颜转头瞪向虞清尘,道:“虞清尘,你不管管你妹妹?” 虞清尘温润一笑:“叔叔有所不知,在我们家,我这宝贝妹妹说的算,事无大小,我都得听她的,这不方才才被训了一顿嘛。” 百里颜一噎。 方才虞清漪训虞清尘的场面他的确是偷看到了,虞清尘对虞清漪的千依百顺他也偷听到了,可这个和那个是两码事啊! 说不过虞清漪和虞清尘,百里颜就气呼呼地瞪向宗越:“宗小越,你就没什么话想说?” 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说道:“百里叔叔希望小侄说些什么?” 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宗越管他叫叔叔,百里颜的目的终于达成,但心里却一点儿都不开心。 形势于他不利,百里颜只好认输:“好好好,你们人多势众,你们一家人相亲相爱,本公子错了还不行吗?不逗你了,无趣。” 宗越一语不发。 百里颜就将最初的那个问题又问了一遍:“私造兵器的事,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宗越冷声说道:“百里氏的事,没什么可问的。” 东北敖国公府跟西北的肃国公府不一样。 肃国公府自建立以来便是上下一心,不管同不同姓,有了亲缘就是一家人,在内相亲相爱,在外同心同德,而“肃国公”这个位置向来都是由前任指定继任,未必是嫡子,未必是长子,虽然也有例外,但那个肃国公之位在段氏内部基本上是能者居之。 与之相比,敖国公府里遵从的是弱肉强食的规则,初代敖国公入土之后,百里氏家族内部就为了争夺敖国公之位血流成河,等消息传到京城,百里氏内部的争斗已经结束,大局已定,当时的皇帝便只能认了,谁知这一认就成就了百里氏的家风,时至今日,百里氏的内斗依然十分激烈。 都说天家无情,而这个说法同样也适用于百里氏。 “无趣!”百里颜撇撇嘴,片刻之后又眸光晶亮地看向虞清漪,“那么未来的侯夫人就不好奇吗?不想问个清楚吗?” 虞清漪妖娆一笑:“我可以问侯爷。” 百里颜冲天翻了个白眼:“果然无趣之人的身边尽是无趣之人。” 长叹一声,百里颜索性老实交代,道:“私造兵器是我家一个不孝侄儿搞出来的麻烦事,目的不过就是想争一争那敖国公之位,谁知就被肃国公府的小子给查到了。” 转眼看向虞清尘,百里颜轻声一笑:“这小子舌灿莲花,一通威胁恐吓就把我家那不成器的小侄儿吓得哇哇大哭,连兵器坊都拱手相送了,还傻乎乎地帮忙造假账,真是丢人啊!” 虞清漪阴阳怪气地说道:“百里公子家的侄儿可不傻,他做的那些账本若真的被送到了陛下面前,段氏怕是要跟姜氏落得同一个下场了。” “嗯?”百里颜愣了一瞬,“怎的?他竟还想算计清尘公子?不可能啊……” 百里颜琢磨片刻:“姑娘手中可有证据?” “没有。”除了虞清尘,虞清漪没想找任何人麻烦,因此将那些账本和硝石全都烧了。 “没有?”百里颜狐疑地看着虞清漪,“明知有人要陷害段氏,姑娘竟连个证据都不留?” 虞清漪道:“留下证据对谁都没有好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罢了。” 百里颜颇有些意外地看着虞清漪:“姑娘倒是心胸宽广。不过我那侄儿蠢笨得很,百里氏与段氏又是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他为什么要陷害清尘公子?” 虞清漪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但能瞒着百里氏上下经营一间兵器坊,百里公子的侄儿还算不上蠢笨?” “那只是得人相助……”百里颜的表情突然一变,沉思一阵后才对虞清尘和虞清漪说道,“许是有人想要针对四国公府。” “嗯?”虞清漪一愣,侧头看向宗越。 虞清尘冲天翻了个白眼。 人家说的是针对四国公府,他人就在旁边,清漪做什么去看青阳侯?四国公府的事情,青阳侯能知道多少? 第440章 不帮 轻轻在虞清漪的手上捏了一下,宗越冷声对百里颜说道:“你敖国公府惹的事,敖国公府当料理妥当。” 言外之意就是让敖国公府别连累肃国公府。 百里颜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说道:“青阳侯这样说就见外了不是?咱们大楚的四国公府同气连枝,本就是会互帮互助的,何况这一次是有人故意针对四国公府,肃国公府也在其列,恐怕难以独善其身啊。清尘公子和清漪姑娘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虞清尘冷冷一笑:“怎的?如今的敖国公府竟衰落到连这点儿小事都解决不了了吗?四国公府皆是世交,理应互帮互助,敖国公府若想求得肃国公府的帮助,不如由本公子从中牵线,让百里公子去与我家外祖父详谈?” 百里颜嘴角一抽,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瞧清尘公子这话说的,对方算计了百里氏,也算计了段氏,与其说咱们两家是互帮互助,倒不如说共同御敌。” 虞清漪轻声一哂:“不过一个跳梁小丑,还是一个潜伏在百里氏的跳梁小丑,只要我段氏再不与百里氏联络,他能把段氏怎么样?说到底还是百里氏的家务事,我们段氏可不好插手。” 百里颜隐隐有些头疼。 这兄妹俩不是才十七八的年纪吗?怎的这般难缠? 瞧见百里颜头疼的表情,宗越的凤眸中浮现几分很不厚道的笑意。 “百里公子找错人了,”宗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得意,“段氏上下最难缠的便是他兄妹二人。” 百里颜一愣,旋即大呼失算。 一听百里颜念叨着“失算了”,虞清漪的眼神微微一闪,琢磨片刻就阴阳怪气地说道:“合着算计我段氏的不是什么敌人,而是敖国公府啊。” 百里颜心里打了个突,故作疑惑地看着虞清漪:“清漪姑娘何出此言?” 虞清漪冷冷一笑:“敖国公府明知自家的不肖子孙受人蛊惑私造兵器,却不予制止,反倒将这个消息放给了我家兄长,而后百里公子匆匆赶来,找上我家兄长……想来就算我前几日不去将那些有问题的账本销毁,百里公子也会在那支商队入京前全部处理干净?然后再像今日这般与我家兄长闲聊几句,将有人针对四国公府一事透露给我家兄长。若我家兄长就这样傻乎乎地将百里公子所说之事转达给我家外祖父,外祖父定然不会坐视不理,敖国公府轻轻松松地就能得到肃国公府的帮助。我说的对吗,百里公子?” 没想到虞清漪真将事情猜出个八九不离十,百里颜震惊之际竟是忘了掩藏自己真实的想法,将惊讶和错愕全都表现在了脸上,等他回过神来便已经来不及藏了。 虞清尘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而宗越已经冷下了脸。 竟然这样明晃晃地算计段氏,当他是死的吗? 瞧见眼前三人的表情,百里颜就知道他的盘算落空了。 叹息一声,百里颜道:“本公子还以为瞒住了清尘公子,没想到清尘公子也只是将计就计。” 虞清尘耸肩:“你该感谢清漪,若不是清漪横插一手,本公子原本是打算再来一出以牙还牙的。” 对方藏着什么样的心思,他当然看出了一些,也有了应对之法,只是没想到在最后关头被乖乖给发现了,时间太短,乖乖又那样担心,他来不及跟乖乖解释,只能让乖乖去做她想做的。 反正他的计划是可以调整的,而且不得不承认,用乖乖的办法毁掉那些证据之后,反倒更容易栽赃姜氏。 一听这话虞清漪就瞪了虞清尘一眼,道:“若不是你非要瞒着我和侯爷,我哪里会那般惊慌?” 若早知道私造兵器的是敖国公府的人,她还担心什么?敖国公府四分五裂,为了争夺敖国公那个位置,百里氏做过的违法乱纪的事情多了去了,随便查出一二都够百里氏喝一壶的,百里氏若敢打他们段氏的主意,她定能让百里氏百倍奉还! 虞清尘无奈:“是,是我的错。” 所幸这一次于他们段氏来说毫无损失,但若下一次再闹出这样的乌龙事他可就不敢保证了,以后啊,他可再不敢瞒着乖乖了。 虞清漪赏了虞清尘一个白眼。 “既然事情的原委已经明了,便回去。”说着,宗越就牵着虞清漪转头往山下走。 他们今日来山中狩猎就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把这件大事理顺清楚,原本虞清尘不肯说,他还有些头疼,那毕竟是清漪的哥哥,他总不能言行逼供,岂料百里颜自作聪明地冒了出来。 他只想确定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对清漪和段氏没有危害,其他事与他无关。 见宗越三人说走就走,百里颜傻眼:“诶?你们别走啊!” 百里颜赶忙跑上前去拦住三个人的去路,然后十分无奈地说道:“得得得,本公子怕了你们三个了,这件事单凭我敖国公府的力量的确是解决不了,不然我们也不会想要拉段氏下水,怂恿我家蠢侄儿那人有些来头。” 宗越不为所动,牵着虞清漪就绕过了百里颜:“事关重大,敖国公府若是解决不了,那就上报陛下。” “诶!”百里颜再度绕到三个人前面,“若是能上报陛下,我们何必打段氏的主意?” 虞清漪冷声说道:“敖国公府若真有求助的诚意,大可以给我家外祖父书信一封,只要外祖父点头,我段氏自会鼎力相助,可你们偏要使这不入流的手段……呵!” 百里颜摸摸鼻子:“这不……敖国公府跟肃国公府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厚,若是直接向肃国公求助,我们不是怕他不答应嘛。” 甩了百里颜一个无情的白眼,虞清漪连话都不想说了。 原本敖国公府和肃国公府的关系就不好,如今再被百里氏算计,别说是她和清尘,连外祖父都不会答应帮这个忙的。 宗越也是另有打算:“百里公子既然已经到了京城,这些事就与陛下说去。” 第441章 很不对劲儿 宗越三人冷酷无情地拒绝了百里颜,不仅仅拒绝了百里颜的求助,甚至连百里颜共用午膳的邀约都拒绝了,但一入城,三人就直奔青阳侯府。 无忧雅居虽然是虞清漪的地方,可防守到底是不如青阳侯府严密。 在宗越的书房落座,虞清尘敛了笑,面色冷肃:“侯爷觉得百里颜的话可以信几分?” 当钱字号查到东北敖国公府有一嫡系私造兵器时,他就觉得事有蹊跷。 敖国公府内斗激烈,但不管闹出多少人命、捅了多大篓子,消息都会被封锁在敖国公府内部,百里氏的人都知道,一旦那些消息流露到了外边为百姓所知,敖国公这个爵位他们就保不住了。 而敖国公府在东北的地位与肃国公府在西北的地位是一样的,说他们一手遮天都不为过,想要封锁些什么消息简直易如反掌。 钱字号在东北的分号开了有三年之久,极尽所能也没能挖出敖国公府里的龌龊事儿,怎么突然就得了这么个情报?那么多消息百里氏都守住了,怎么偏偏这个会让百里氏九族尽灭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他觉得不对劲儿,就让钱字号继续查探,可钱字号查来查去就只查清了那个私造兵器的百里氏嫡系,与百里氏有关的其他消息仍旧是连点儿蛛丝马迹都查探不到,如此一来,他怎会猜不到钱字号所查到的那些消息是百里氏故意透露给他的? 既然是故意,那定然是有所图谋,他便将计就计,既想好了如何利用那兵器坊让姜氏死无葬身之地,也想好了如何反击百里氏的算计。 可惜,终是人算不如天算,乖乖一出手,他就只能先除去姜氏,正想着该如何打探百里氏动向的时候,百里颜就找上门来了,说辞便是今日的说辞,可他仍是觉得不可信。 “不可信,”宗越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百里氏还活着的嫡系子弟中,百里颜是最擅谋略的,这一次若不是大意轻敌,断不会出师不利。” 虞清尘挑眉:“呦!难得青阳侯如此高看一个人,倒让本公子更想与他较量一二了。” 宗越瞧了虞清尘一眼:“较量可以,挑不重要的事。” 心知宗越和虞清漪还记着他这一次的“轻率”,虞清尘耸肩:“知道了。” 虞清漪懒洋洋地歪在宗越书房的小榻上,慢吞吞地说道:“四国公府虽然有些祖上积累的交情,但近三辈人其实没什么往来,连姻亲都快要断了,不管哪一家出了事,的确不太会向其他三家求助,而且四国公府各自镇守一方,相距遥远,也没有结仇的机会,突然兴起就故意陷害也说不过去。” 宗越赞同地说道:“敖国公府里或许真的出了什么百里氏解决不了的大问题。” 虞清尘皱起了眉:“陛下给了四国公府相当大的权力,敖国公府算是东北的土皇帝,能出什么大问题?” 这是让虞清尘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虞清漪极力搜索前世的回忆,却也没想出东北是不是曾发生动乱,印象中敖国公府似乎是经历了一段相当难熬的日子,但具体发生过什么虞清漪却是不知道的。 “四国公府在各自的地盘上的确都是权势滔天、说一不二,但为了争夺敖国公那个位置,百里氏内斗不断,就没消停过,若有人想对敖国公府不利,说不定还真能钻到空子。” 虞清漪这话让宗越和虞清尘陷入了沉思。 内斗不止的敖国公府的确是破绽百出,如若不是有几代人经营下来的势力支撑,他们还真守不住东北那块地方,正好这几年东北没有战事,不然百里氏的结局就难说了。 “本侯入宫一趟,”宗越站起身来,“你二人也回无忧雅居将这件事与国公爷说清楚。” 能逼得百里氏向外人求助的事定然不是什么小事。 “好。” 于是三人分头行动,宗越入宫,虞清漪和虞清尘回无忧雅居。 “等一下!”到了无忧雅居门口,虞清尘突然拉住虞清漪。 “嗯?”虞清漪停下脚步,扭头疑惑地看着虞清尘,“怎么了?” 虞清尘忐忑地说道:“既然要将敖国公府的事情说给外祖父听,那我做过的那些事……” 闻言,虞清漪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怕了?” 虞清尘撇嘴:“我做的事,十件有九件都不能让外祖父知道。” 他可不是像外祖父那样光明磊落的人。 听到这话,虞清漪便打量起虞清尘来,一副很困惑的样子:“说来倒也奇怪,你说你到底是像了谁?肃国公府里的人大多随了外祖父的性子,全都是坦荡直爽之人,娘亲亦是如此,虞相虽然有些坏心眼儿,但你又不是在他身边长大的,你的师父天源先生也是个高洁之人,你这不择手段的性子到底像了谁?” 清尘的身边尽是些品行高洁之人,怎么就教出清尘这么个坏坯子? 虞清尘两手一摊,一脸无辜:“我哪知道?大抵是娘亲怀胎十月的时候,把良善都给了你。” 虞清漪挑眉:“良善?你认真的?” 虞清尘轻笑一声:“说笑的,你可是我的孪生妹妹,自然与我一样,哪会有什么良善之心?” 乖乖就是没碰上那么多事,若真遇上了,乖乖也是个不择手段的人,还好意思说他呢! 翻了虞清尘一个白眼,虞清漪提起裙摆就跑进了无忧雅居。 “诶!”虞清尘傻眼,“你别跑那么快啊!这事儿还没说清楚呢!” 见外祖父之前他们兄妹二人难道不应该串个口供吗?? 虞清漪权当没听见,一路跑进了肃国公夫妇的院子。 早就听下人禀报说虞清漪兄妹二人往这边来了,肃国公夫妇便在堂厅里等着,见虞清漪是跑着来的,肃国公夫人笑得要多慈祥就有多慈祥。 “五丫头你跑什么?慢着点儿!” “孙女这不是想念外祖父和外祖母了嘛!”话没说完,虞清漪就已经跑进了屋,笑容甜美地给肃国公夫妇行了礼,“孙女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 第442章 讨打 虞清尘紧随其后,也给肃国公夫妇问了安。 见这兄妹二人站在一起,肃国公夫妇面面相觑。 “你兄妹二人一起过来……有事?” 虞清漪的嘴比虞清尘快,肃国公的问题才刚问完,虞清漪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方才在城郊遇见敖国公府的百里颜了,他说敖国公府出事了。” 肃国公不以为意:“敖国公府不是每天都在出事吗?” 百里氏的那些小崽子一年到头都在上蹿下跳地闹腾,敖国公府里三天两头就要闹一场血光之灾,哪天相安无事那才叫稀奇。 虞清漪往肃国公夫人身边一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听百里颜的意思,像是要蒙骗我兄妹二人上贼船,好拉咱们咱们肃国公府下水,帮他们一把。” 虞清漪轻哼一声,扬起下巴得意地说道:“可我和哥哥哪是那么容易蒙骗的人?三言两语就把他给气得跳脚。” 想起了什么似的,虞清漪又撇了撇嘴,道:“但回城的路上,侯爷说敖国公府里兴许是出了关乎存亡的大事,不然以百里氏的性子,是绝不会向外求援的。我们猜不出是什么事,就回来找外祖父了,侯爷这会儿大概已经在宫里了。” 听到这话,肃国公才皱起了眉,思索起来。 虞清尘静静地站在一旁,任由虞清漪胡说八道。 在开口说话时他没抢到先机,便只能任由乖乖发挥,他多言多语的,反倒容易让乖乖圆不上谎。 过了一阵,肃国公狐疑的视线就在虞清漪和虞清尘之间打了个转:“敖国公府的人怎么会找上你们两个?” “还不都怪哥哥!”虞清漪先将罪责推到了虞清尘身上,怕说多错多,虞清尘也不敢反驳,只能听虞清漪继续说道,“他不是在收集姜氏的罪证嘛,不知怎的就被百里颜给知道了,百里颜便给他设了个圈套,大概是想等哥哥中了圈套连累段氏的时候跳出来对段氏施恩,然后再索求回报。” 肃国公双眼微眯:“从京城往灵源镇去的官道上,有一支商队遇难……” 虞清漪弯起眉眼甜甜一笑:“外祖父果然是耳目聪慧,那是我干的!” “你这丫头!得意什么?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肃国公瞪了虞清漪一眼,眼神中却没有怒意,只有纵容和无奈。 “唔……”虞清漪摆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来,“可是他们有心要害咱们,我觉得那些所谓的证据对段氏也十分不利,咱们可犯不着为了一个姜氏铤而走险,惹得一身腥。” 肃国公点点头,道:“虽然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但毁去的确更稳妥一些。” 思忖片刻,肃国公又道:“有人要将硝石运进京城,陛下定会严查。” “我们不是怕百里氏有意隐瞒陛下,再嫁祸他人嘛。”虞清漪撇撇嘴。 这个时候虞清尘才敢说话:“是啊外祖父,孙儿倒是不在意百里氏的兴衰,但敖国公府若是倒了,咱们大楚可就……” 肃国公拧眉:“此事老夫知晓了,既然宗家小子也已经将此事告知陛下,那这件事暂且就不需要你们操心了,你们都莫要好奇。” “是,外祖父。”虞清漪和虞清尘乖乖应下。 陪肃国公夫妇说了会儿话之后,兄妹二人就各自回房,但关上房门后便默契地偷偷溜出无忧雅居,踩着轻功去了青阳侯府,在青阳侯府里等了半个时辰就等回宗越,而楚帝的说辞也是让他们暂且不要操心、不要好奇。 “青阳侯少年时南征北战,好像是去过东北的?”虞清尘好奇地看着宗越。 闻言,虞清漪也好奇地看向宗越。 宗越点点头,沉声说道:“去过,不然不会认识百里颜,但那个时候东北战乱,本侯常驻军中,只与百里氏领兵的将帅接触频繁,对敖国公府内部的形势和百里氏做过的事情都不甚清楚。” 虞清尘琢磨片刻,突地轻声一哂,道:“这百里氏也是奇怪,使出浑身解数斗个你死我活竟只是为了敖国公之位,他们就不觉得亏吗?若换做别家,早就上下一心地攻到京城里来了。” 眸光微凝,宗越也觉得这事儿奇怪,但宗越对敖国公府的事情不感兴趣,不管有多奇怪都与他无关。 “陛下自有决断,的确不需要我们操心。” 听到宗越这话,虞清尘耸耸肩:“无所谓。” 宗越又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耸肩:“只要将肃国公府摘出来,旁的事我才懒得管。” “那你们……” 宗越的“回去”二字还没出口,陌陵就敲响了书房的门,推门而入。 “启禀侯爷,敖国公府的百里公子求见。” 宗越三人皆是十分诧异。 “百里颜怎么找上门来了?”虞清尘眉头紧锁。 宗越的眸光微冷:“请。” “喏!”陌陵立刻去请百里颜。 而百里颜的人还没到,愤怒的抱怨就先传进了书房:“宗越!你竟然真的向陛下告密!” 一听这话,宗越三人心里就有底了。 紧接着,愤怒的百里颜气势汹汹地踏进书房:“宗越,本公子竟从来都不知道你是个长舌之人,本公子与你才分开多久你就将本公子人在京城的事情禀报给陛下了?真不亏是陛下手底下最忠诚的狗啊!” 一听这话,宗越和虞清尘心知不妙,异口同声地喊住猛然起身的虞清漪。 “清漪!” “乖乖!” 虞清漪迈出去的脚步停住,但却是一脸冰寒地瞪着百里颜。 虞清尘连忙说道:“乖乖,他既然已经知道侯爷告密,定然是得了陛下的传召,你若是现在揍他,让他带着伤去面圣可不太好。” 被虞清漪站起来那个瞬间爆发出的气势和怒意震住,百里颜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想做什么?!” 这女人是想揍他?!就算方才是他出言不逊,可他是百里氏的公子,是敖国公府的一员,这女人竟然想揍他,疯了不成? 瞪着百里颜,虞清漪突然变脸,妖娆一笑:“等百里公子从宫里出来,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若说方才百里颜只是感到意外,那虞清漪这么一笑,百里颜才有些怕了。 因为方才的虞清漪只是一时冲动,但此刻的虞清漪显然已经冷静了一些,并且已经知晓了利害,却还是要揍他,这才是真的会揍他。 第443章 约架 “本公子可是敖国公府的人,清漪姑娘三思而后行。”百里颜忍不住威吓虞清漪。 虞清漪冷冷一笑:“巧了,本姑娘是肃国公府的人,觉得自己行事可以比旁人随意那么两三分,想来是不会有人与我计较的。何况本姑娘在京城里嚣张惯了,还真没怕过谁!” “你!分明是你们告密在先,你还有理了?!”百里颜气得不行。 想他百里颜因为能力出众所以在百里氏内部地位斐然,在敖国公府里也是受人敬重的,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若不是百里氏做了亏心事你会怕我们去告密?我还想不通你怎么能厚着脸皮找上门来叫嚣呢!”虞清漪鄙夷地睨了百里颜一眼,“本姑娘还以为你既然是被百里氏推出来的人,好歹应该是个聪明人,却没想到你蠢得让人发笑。” 百里颜气得脸色涨红:“你!你说谁蠢呢?!” 虞清漪嗤笑:“陛下既然已经找到你了,哪怕给你传口谕的太监已经回宫了,也会有旁人在暗处盯着你,而你,不仅没有在接到口谕的时候立刻入宫面圣,还跑到青阳侯府里来大呼小叫,既轻慢了陛下,又羞辱了朝廷重臣……怎么?百里公子这是怕敖国公府叛国的罪名坐不实吗?” 百里颜登时就变了脸色。 见百里颜被虞清漪给吓住了,虞清尘也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呀,依我看百里氏就是在东北那片地方待得太久,又整天只琢磨着他们那点儿事儿,怕是将外面的规矩都忘喽!” 听到这话,百里颜的表情又变了几变。 这两兄妹虽然是在嘲讽他,但说出来的话不无道理,离开东北之后,他的行事的确是有些自以为是了。 视线在宗越、虞清尘和虞清漪之间打了个转,百里颜转身就走:“今日多有叨扰,告辞。” 虞清漪却还记得自己先前说过的话:“今日百里公子若是还能出宫的话,咱们就到时候再见了。” 百里颜的脚步一顿,而后用更快的速度离开了。 “不是说百里氏内斗激烈、天天见血吗?怎么乖乖只是发了通脾气就把他给吓住了?”天天见血的人就这点儿胆量?虞清尘深表怀疑。 宗越这才有机会开口说话:“百里颜的父母在敖国公府里地位很高,百里颜生来就比其他兄弟姐妹多了两分尊贵,后来又因为足智多谋而得了敖国公的赏识,既成了敖国公宠爱的晚辈,也成了敖国公信赖的谋士,他在敖国公府和百里氏的地位可谓是一跃而起,没吃过什么苦头。” 虞清尘无语:“难怪他既阴险又有些天真。” “土皇帝做惯了呗。”虞清漪无趣地撇撇嘴,“既然没什么事了,我和哥哥就回了。” 结果虞清漪话音刚落,虞清尘就说道:“你先回。” 虞清漪挑眉看向虞清尘,又扭头看了看宗越,然后就站起身来:“成,那我先回。” 宗越瞧了虞清尘一眼:“陌陵,送五姑娘回府。” “得了,”虞清漪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出来的时候是偷溜出来的,回去的时候哪能光明正大地回去?我用轻功回去,就别让陌陵送了。” 宗越点了点头:“那好。” 虞清漪这才离开。 虞清漪一走,宗越就恢复了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模样,冰冷,无情。 “何事?”宗越冷眼看着虞清尘。 虞清尘很是直接地问道:“陛下什么意思?不打算处置姜氏?” 关于姜氏所犯之罪,他人证、物证都送到陛下面前了,有的是通过御史台送去的,有的是通过其他事件逐步引发出来的,他谋划许久,绝对稳妥。 而私造兵器一事因为证物已经被毁了,所以他已经让人按兵不动了,只等陛下查完了官道上那起莫名其妙的案件他就将祸水引去姜氏。 然而陛下却将事情压了下来,至今未有动作。 宗越面无表情地看着虞清尘:“急什么?不相信自己的谋算?” “笑话!我的计划自是不可能会出错,我甚至敢说我的布置绝对不会引起陛下的怀疑!”叹息一声,虞清尘的骄傲就变成了无奈,“我只是怕陛下要护他姜氏。” “不会,”宗越沉声道,“所幸你没把姜氏私造兵器的伪证一股脑地送到陛下面前,如今那些不多不少,正好能让陛下信任,再多一分就会让陛下怀疑是有人恶意针对姜氏。” 虞清尘轻声一笑:“那乖乖可真是歪打正着了。” “在关乎肃国公府和段氏的事情上,清漪向来求稳,不愿冒一丝风险,这你是知道的。”宗越这是在责怪虞清尘。 “我知道,”虞清尘无奈地说道,“就是因为知道,我才想瞒着她,谁知还是没瞒住。” “让她担心事小,让你兄妹二人之间生了嫌隙才是得不偿失。” 宗越知道虞清漪不喜欢被人欺瞒,但是虞清漪不常将自己的不满和不忿表露出来,只是等这些不满和不忿积累到一定程度,虞清漪就会直接放弃。 虞清尘哂笑:“我兄妹二人之间若是生了嫌隙,最高兴的人不正是侯爷吗?” 宗越冷哼一声:“本侯知道自己行事霸道,占有欲强,哪怕你是她的孪生哥哥本侯也不愿看她关心你、依赖你,甚至连她冲你笑的时候本侯都觉得心烦,但是本侯不希望她不开心。” 虞清尘撇撇嘴:“你说乖乖这人到底算是重情还是不重情?” 有的时候他是真的看不懂乖乖。 宗越的眼神微微一闪:“重情如何?不重情又如何?她重视你不就得了?” 虞清尘闻言释然一笑:“这话倒是没错,她重视我就得了,重不重视旁人又有什么打紧的?” “回去便将你问本侯的事情说与她听,别让她自己查。” 虞清尘狐疑地看向宗越:“我以为侯爷希望乖乖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但是侯爷好像不管什么事都会对乖乖说,就不怕乖乖听了忧心? 宗越暗叹一声:“你与她说了,她心里有底便不会挂怀,但若你不与她说,她才会忧心忡忡。她太聪明,瞒不住的。” 第444章 人情欠大了 等楚帝派去灵源镇的人回到京城之后,楚帝就命人抄了姜府,不用虞清尘出手,楚帝自己就将那支商队所运送的硝石赖在了姜家身上,再加上虞清尘给楚帝提供的那些罪证,楚帝轻而易举地就治了姜氏一个谋逆的罪名,而谋逆是要诛九族的。 楚帝雷厉风行地把姜氏九族尽数收押天牢,唯独姜卿在宗越的安排下逃过一劫。当然,这件事宗越是跟楚帝商量过的,也得到了楚帝的允许。 薛昭府里,姜卿坐在她的房间里,一脸茫然。 怎么会呢?好不容易一切都开始好转了,为了达到她的目的,她甚至得罪了无忧雅居的五姑娘,可怎么姜氏突然就得了个谋逆的罪名?怎么一夕之间姜家就没了呢? 现在她该怎么办?陛下下令要诛姜氏九族,她都已经被关进了天牢,却又被放了出来,昭哥哥接她来这里的时候用斗篷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显然是怕被人看到她的真容…… 罪臣之女,可还重见天日? 姜卿想不通她的命怎么那么苦,明明生在富贵之家,却受人欺压十几年,一朝得势,还没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就又从云端跌落。 “卿卿?”薛昭端着午膳来找姜卿,见姜卿正坐在床边儿发呆,薛昭担心急了。 眼神微闪,姜卿回过神来,一脸空茫地看向薛昭:“昭哥哥,你回来了啊。” “嗯,”薛昭将午膳放在桌上,“最近会有些忙,等过了这阵儿就好。” “因为姜家倒了?” 听到姜卿这样问,薛昭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姜卿却是笑了一声:“昭哥哥该知道我对姜家没什么感情,不必为难。” 薛昭叹息一声,在桌边儿坐下,道:“我知你对姜家没什么感情,但姜家对你来说十分重要不是吗?只有姜家屹立不倒,你才能过你想要的日子,可……” 可他们让姜家倒了。 姜卿张了张嘴,然后自嘲一笑:“我其实早该知道的,三殿下让五姑娘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以侯爷和清尘公子对五姑娘的疼爱,他们怎么可能不报复?可他们沉寂太久,我以为他们是不敢,谁知人家只是在收集证据,如今时机到了,便是一招制敌。” 薛昭迟疑道:“其实还是看陛下的心意。三皇子虽然已经本分了许多,但淑妃和姜家小动作太多,陛下其实是不高兴的,只是陛下的警告无果,便也在等一个时机。” 真正入朝为官、插手政务之后,他才知道许多事并不是旁人所看到的那般模样,而陛下属意的储君从来都不是三皇子。 姜卿问薛昭,道:“是你求侯爷救我一命的?” 薛昭摇了摇头:“侯爷都安排好了之后,才传信给我,让我去天牢接人,想来……” 薛昭看了姜卿一眼:“还是因为五姑娘。” 姜卿一愣:“五姑娘吗?可我觉得五姑娘并不在意我的生死,她不会拿自己不在意的事去给侯爷添乱。” “你倒是了解五姑娘,”薛昭微微一笑,“是侯爷想让五姑娘多交几个朋友,只是……” 想起虞清漪那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性子,薛昭无奈叹息。 “可我瞧五姑娘不需要朋友。”姜卿哂笑。 “我瞧着也是,”薛昭道,“但不论如何,你的性命是五姑娘保下来的,往后你……” 薛昭一犹豫,后边的话就没说出来。 姜卿的眼神变了几变,最终叹息一声,道:“我的命是五姑娘保下来的,我所享受过的短暂的荣华富贵也是五姑娘施舍的,我与昭哥哥的姻缘也是五姑娘争取来的,这份大恩大德我记着,不管五姑娘需不需要朋友,日后我会与她为善,昭哥哥放心。” 刚被关进天牢里的时候,她慌张极了,她对姜氏没什么感情,只觉得自己被姜氏连累,只觉得自己不该枉死,于是她呼喊吵闹,先是喊冤,然后就喊着要见五姑娘,她知道昭哥哥救不了她,但五姑娘能。 可狱卒问她跟五姑娘是什么关系,五姑娘凭什么去天牢那样污秽的地方见她,她当时就愣住了。 是啊,凭什么呢?五姑娘救了她的命,帮她争取到了与昭哥哥之间的未来,可她却忘恩负义,利用五姑娘的声名攀权附贵,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编了五姑娘多少谎话,五姑娘不拆穿她、不与她计较已经是仁至义尽,姜氏谋逆,她在九族之列,圣命难违死罪难逃,凭什么让五姑娘为她奔走救她性命? 见姜卿渐渐难过起来,薛昭连忙转移话题,道:“过去的事就别去想了,等侯爷娶了五姑娘,我就娶你过门。” 姜卿一愣,错愕地看向薛昭:“昭哥哥娶我?昭哥哥怎么娶我?” 姜氏的姜卿必须要死,她若想活就得隐姓埋名,可她这模样不能改变,日后便不能在京城里抛头露面,叫人看见了,昭哥哥也会性命不保! 薛昭温柔一笑,道:“这你不用担心,过几日我先送你离开京城,然后我再去找你将你带回京城,你是侯爷保下的人,而且这事儿陛下也知道,不会有人太过计较的。” “陛下知道?!”姜卿震惊不已。 她原以为是青阳侯以权谋私,却没想到青阳侯竟是到陛下面前去替她求情了……她知道,对于青阳侯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来说,以权谋私反倒更容易一些。 薛昭歉然道:“我才刚入朝为官,暂时还没有机会外调,你得跟着我再在京城里生活几年,为免日后麻烦,侯爷就去请示陛下了,不然等旁人将这件事捅出去,谁都难逃罪责。” 姜卿怔然:“我可是罪臣之女,谋逆大罪不可原谅,陛下竟准了?” 薛昭道:“其中详情侯爷不肯与我说,我去问陌陵,陌陵也说不关我的事,可……” 薛昭无奈摇头:“这个情欠大了,我怕是真的要给侯爷卖命一辈子了。” 说这话的时候,薛昭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姜卿的表情,他记得姜卿曾说不喜欢他一直为侯爷卖命,希望他能独当一面。 但逢此一难,姜卿的心境起了些变化,听到这话没吵没闹,静默片刻之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释然一笑:“这个人情,真的欠大了。” 薛昭这才松了口气。 第445章 对弈闲谈 姜氏的倾覆来得突然,京城里谁都没有做好准备,所幸这件事与宗越无关,跟虞清尘也无干系,他二人如今虽然都抱着定要登上高位的决心,但却都不准备干预百官的任免。 金紫光禄大夫苏明府上,苏明和虞清尘分别坐在棋桌两边,各执黑白。 “姜氏一倒,许多位置就都空了出来,你有什么打算?”虞清尘自入朝为官之后就锋芒毕露,他的目的,苏明自然看得清楚。 “没什么打算。”虞清尘在棋盘上落下一字。 “没有打算?”苏明哂笑,“你志向远大,姜氏的倾覆又是你一手促成,你会没有打算?” “仅止于此,”虞清尘淡淡地说道,“能让姜氏倾覆是因为姜氏的确做了让陛下无法饶恕的事情,但朝堂是陛下的朝堂,臣子是陛下的臣子,手伸得太长就会失去陛下的信任。” 苏明轻声一笑:“原以为你下山太早,入仕太早,会被权势迷了眼,结果倒是我杞人忧天,师父的教诲你记得清楚。” 在朝为官,有所为有所不为,如他如青阳侯之流之所以能够一直被陛下信任,正是因为他们头脑清醒,从来都不去碰陛下的东西,陛下给他们什么他们就拿什么,陛下若不想给,他们也不贪图,如今一来,反倒比那些汲汲营营的势利小人更得陛下重用。 虞清尘道:“陛下表面上仁慈和善,有些蠢人就以为陛下没有铁血手腕,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监控之下,他们所做之事陛下都心知肚明,不理会只是因为时机不到罢了,何况陛下那一手制衡之术用得妙不可言,那可是一位不好惹的君主。” 苏明一愣,神情骤然严厉起来:“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便不要去查。” 大多数权贵只知道陛下手里握着禁军和皇室暗卫,却不知道陛下手中还有另外一股势力,他们不做别的,只潜伏在百官身边,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苏明偶然知道了这件事,却明智地没有探查,且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甚至没有给苏府里的人任何提醒。 得让楚帝听到一些对楚帝的不满和抱怨,楚帝才会觉得那是臣子真实的日常。 “师兄多虑了,我又不想死,去查那些做什么?只是在无忧雅居里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暗哨,便多留意了几分,对他的底细大约有了猜测之后就没管他了。”虞清尘又落下一子,然后笑得有些得意,“师兄,你又输了。” 苏明却已经顾不上输赢了:“陛下知道你知道了吗?” 苏明这话说得有些绕,但虞清尘懂了:“该是知道的。” 苏明皱眉:“怎的这么不小心?!” 虞清尘笑笑:“我就说师兄多虑了,我与师兄不同,师兄是彻头彻尾的文人,对这些并不敏感,但我出身肃国公府,那无忧雅居里住着的人十个有八个都是高手,若是连那种水平的暗哨都察觉不到才会惹陛下怀疑。” 苏明仔细一琢磨就觉得虞清尘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你天资聪慧,又有肃国公府做后盾,但凡事还是要多加小心。姜氏倒了,朝中的空缺多了,其他三位该有所行动了。” 苏明庆幸大楚已经成年且有能力夺位的皇子不多,如今又少了一个,不然不知道得多热闹。 虞清尘道:“聪明人可不会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的野心。” 皇子们虽然小动作不断,可哪个敢让陛下看出他们的野心? “我倒觉得暴露一下或许更好。” 虞清尘这话让苏明十分不解:“师弟这是什么意思?” 虞清尘缓缓说道:“大皇子的嫡长子都已经十二岁了,陛下却还没有立储,师兄觉得是因为什么?” 苏明思索一阵:“是觉得几位皇子都不够优秀?” “可若立孙辈为储,如今的这几位皇子可会甘心?到时候闹起来,新君可能应付?”虞清尘百无聊赖地捻起一颗棋子把玩,“何况几位皇孙也并没有多么出色。” 至少到目前为止,虞清尘还没有发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都是一样的平庸。 “那师弟觉得是因为什么?”关于立储一事,苏明也跟楚帝聊过,从楚帝的态度来看,的确是对几位皇子、皇孙十分失望,但总归是要选出一个的,苏明一直想不通楚帝在等什么。 “为君者,不能畏缩,当断则断,若连这点儿魄力都没有,如何统领百官、统帅三军?” 在虞清尘看来,几位已经成年的皇子都太畏首畏尾了,他们想要那个位置,却不敢与楚帝争锋,就连互相之间的争斗都不敢太过越矩,时至今日他们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没有一个敢露出锋芒大胆地向前一步,就这点儿魄力、这点儿胆量,如何能做一国之君? 虞清尘这话犹如醍醐灌顶,让苏明豁然开朗,只是转瞬之后,苏明就忧心忡忡:“但大皇子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陛下还能等他们多久?” 虞清尘耸肩:“那就是陛下该担心的事情了。” 他不打算谋朝篡位,因此谁做新君都无所谓,他与肃国公府一样,只守大楚,不守君主。 眉梢一挑,苏明好奇地问虞清尘道:“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你还年轻,新君喜不喜欢你可是会影响你的仕途的。” 虞清尘嗤笑:“若他的喜好当真会影响我的仕途,那他恐怕不适合那个位置。” 苏明叹道:“不是谁都如同陛下这般既有手段又有胸襟。” “那就致仕还乡,做力所能及之事。”虞清尘并不是非要做官不可。 “倒也是。”苏明轻声一笑,暗道自己杞人忧天竟还为不知几十年之后的事情担忧起来了,“再来一局,这次一定赢你。” 虞清尘耸耸肩,执棋落子。 又跟苏明对弈两局,把正事儿都说完了之后,虞清尘就离开了苏府,正想去市集上给虞清漪买点儿零嘴回去,就被凤钊的车驾拦住了去路。 “不知清尘公子可有空闲?本殿下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第446章 不如将花月还我 对凤钊的出现完全不感到意外,虞清尘淡定地给凤钊行了个礼:“三殿下的邀约,微臣不敢推辞。” “上来。”凤钊示意虞清尘进到马车里去。 “那微臣便失礼了。”虞清尘登上马车,依然镇定。 凤钊知道虞清尘和虞清漪一样,都是难缠的人,故而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道:“姜氏的事情,是你做的?” “什么?”虞清尘困惑地看着凤钊,“三殿下怎么会觉得姜氏的事情是微臣做的?” 姜氏的事情当然是姜氏自己做的,他只是作为一个中间人,把姜氏的事情整理出来呈交给陛下过目罢了。 “不是你?”凤钊冷着一张脸,满眼都是对虞清尘的不信任。 虞清尘轻笑一声:“三殿下可真是太看得起微臣了,微臣虽然出身肃国公府,但外祖父绝对不会帮微臣做这陷害同僚的事情,仅凭微臣一己之力,可做不成这么大的事情。” “但青阳侯会帮你,”凤钊目不转睛地看着虞清尘,不肯放过虞清尘脸上的任何一丝变化,“你与他不是一直都想为五姑娘报仇吗?” “不瞒三殿下,微臣的确是想为舍妹报仇,青阳侯当然也想,但微臣初入朝堂,人微言轻,就算有心想要动一动姜氏,也没有人愿意帮助微臣,而青阳侯虽然位高权重,当掌的是兵权,要在京城里与姜氏抗衡可不容易。”虞清尘这话的确是实话,但虞清尘没提他和宗越手里那些不为人知的势力。 “你少来糊弄本殿下!你与青阳侯都不是泛泛之辈!”凤钊恼怒地瞪着虞清尘,但深知自己拿虞清尘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再加上凤钊只是怀疑虞清尘和青阳侯,并没有证据,因此他也只能瞪着虞清尘。 “姜氏也不是什么落魄世家啊。”虞清尘一副“姜氏那么厉害我能把它怎么着”的无辜模样。 凤钊深吸一口气压下在心里翻腾的怒意:“怎么?肃国公府的人还有敢做不敢认的时候?” 虞清尘冷下了脸,目光凌厉地看着凤钊:“三殿下慎言,肃国公府行的端坐的正,殿下可别随便泼肃国公府的脏水!” 见虞清尘恼了,凤钊心里便犯起了嘀咕。 难道姜氏的事情真的跟虞清尘没有关系? 凤钊暗自叹了口气。 姜氏的政敌本就不少,再加上他和虞清漪之间的恩怨让青阳侯和虞清尘把他给嫉恨上了,多方联手陷害姜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原本花月劝他不要管姜氏的事情,毕竟被人捅到陛下那里那些事都是姜氏的的确确做过的,而且陛下已经下旨要诛姜氏九族,他就算找到幕后黑手又能如何? 但昨日入宫探望母妃的时候,又见母妃面容憔悴,虽然只是被降了妃位,但日子过得跟被打入冷宫也没什么区别。母妃央着他找到幕后之人,说哪怕不能报这灭门之仇至少也要死个明白,他实在是无法拒绝,这才拦了虞清尘的去路想试探一番。 可他也知道,以虞清尘的心智,就算真的是虞清尘做的,虞清尘也不会让他看出端倪的。 凤钊原本对姜氏的事情也没有多上心,他已经放弃那个位置了,只要淑妃没有获罪,凤钊就无所谓。 “不是你最好,”凤钊这样说便是将这件事了结了,“本殿下有另一件事想问你。” 虞清尘的眸光微微一闪:“殿下请问。” “花月是你的人?”凤钊问得依然十分直接。 凤钊知道,面对虞清尘和虞清漪兄妹二人,你若是跟他们耍心眼儿,他们比你还能耍,但你若是坦诚相待,他们或许会坦诚相待。 虞清尘挑眉:“何以见得?” 凤钊冷声道:“本殿下还没有无能到连发生在自己皇子府里的事情都不清楚,若不是已经有了证据,本殿下怎会来找你?” “是,花月是微臣送到殿下身边的人,原本是想利用她给殿下使些绊子,好让殿下完全失去圣心,可谁知道……”虞清尘叹息一声。 凤钊接着虞清尘的话继续说道:“谁知道本殿下已然无心争权夺利,但父皇却害怕本殿下是以退为进,即便会召本殿下入宫议事,也不会给本殿下委派任务,你们便没有机会给本殿下使绊子。” “这才是微臣对殿下的报复,可惜了。”虞清尘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 凤钊抿嘴。 瞧着凤钊纠结的神色,虞清尘道:“既然殿下已经知道了,那不知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花月?” “处置?”凤钊自嘲一笑,“知晓真相之后,本殿下愤怒过,伤心过,却唯独没有想过要处置她。” “那殿下便将她还给微臣,微臣可以许诺帮殿下一个忙。”虞清尘知道,虞清漪虽然不说,但心里一直惦记着花月的事情,只是怕说出来妨碍他做事。 “还?”凤钊的脸色骤然转冷,气势突然强得出乎虞清尘的意料,“她是本殿下的妻,你这个‘还’字怕是用得不妥!” “可她原本就是微臣的人,会接近殿下、对殿下温柔全都是因为微臣的命令,何况……”虞清尘哂笑,“她还只是一个妾。” 凤钊怒目瞪着虞清尘,咬牙切齿地说道:“一个名头罢了,只要本殿下不娶,她就是三皇子府里唯一的女主人,与妻又有何不同?!” 虞清尘耸肩:“三殿下您与微臣吹胡子瞪眼又有何用?您能违抗陛下的旨意吗?” 凤钊的气势立刻就弱了三分。 他违抗不了,现如今是父皇没空管他,等父皇腾出手来,就该催他娶妻了,他知道,若是父皇执意,那他除了顺从根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的任何反抗都会给花月带来杀身之祸。 “其实本殿下……” “车里的可是三皇子殿下?殿下可知道家兄现在人在何处?” 听到这绵软娇柔的声音,马车里的两个男人齐齐一愣,而后虞清尘温柔一笑,凤钊神色莫名。 “下车。”凤钊对虞清尘说道。 “喏。”虞清尘乐呵呵地下了马车,一侧头就看到了虞清漪,“乖乖怎么来了?” 虞清漪先将虞清尘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然后又瞧了眼跟着走出马车的凤钊,道:“路过。” 第447章 侯爷很闲 凤钊将他们所在的这条小巷打量一番,除了他们几个人再没有看到其他人,就这样偏僻的地方,虞清漪竟然还能路过? 凤钊冷冷一笑:“本殿下的能耐五姑娘是知晓的,论文论武本殿下都不及令兄,五姑娘怎么会觉得本殿下能欺负得了令兄这样的人物?” “但殿下生为皇子,只需一声令下就能让家兄万劫不复。”虞清漪的声音依旧绵软,但却带着几分冷意。 好端端,凤钊突然拦住清尘的去路做什么?难道是因为姜氏的事情想要报复清尘? 凤钊神色莫名地盯着虞清漪看了看,突然轻声一笑:“五姑娘的这个办法似乎是个好办法,下一次本殿下可以试试,但今日本殿下只是来问问花月的事情。” “花月?”虞清漪眉梢一挑,看向虞清尘。 虞清尘不慌不忙地说道:“三殿下英明,已经发现了。” 虞清漪又看向凤钊:“那三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花月?” 凤钊狐疑的视线在虞清尘和虞清漪之间打了个转,好奇地问道:“孪生子之间是不是真的有心灵感应?你们兄妹二人竟然问了同样的问题。” “心灵感应怕是没有,只不过花月是她在意的人。”虞清尘眉眼含笑地看着虞清漪。 虞清尘这样一说,凤钊就懂了。 作为政客,宗越和虞清尘可以为了达到目的而牺牲很多人,但只要有人是虞清漪在意的,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地保那人平安,哪怕那人对虞清漪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他二人也不希望在虞清漪的心中留下遗憾或自责。 凤钊莫名一笑,突然起了逗弄虞清漪的兴致,便问虞清漪道:“五姑娘认为本殿下应该如何处置花月?” 虞清漪盯着凤钊看了一阵,突然转身迈步,悠然向前:“三殿下不会处置她的。我会让清尘下令嘱咐花月按兵不动,三殿下……加油。” 望着虞清漪毫不犹豫的背影,凤钊皱了皱眉:“你就不怕本殿下杀了她?” 虞清漪连头都没回,朗声道:“那也是她自己给了你取她性命的机会。” 凤钊心头一震,恍然间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又好像还没想通,站在原地思索一阵,凤钊就回到了马车上。 “回府。” 另一边,虞清漪和虞清尘在街市上漫步,谁都没有急着回去无忧雅居。 “他真的只是向你询问花月的事情?”虞清漪有些不放心,也是想看看虞清尘是不是真的能做到再也不瞒她。 看破了虞清漪的那点儿小心思,虞清尘笑道:“也问了姜氏的事情,但姜氏的事情他没有证据,诈我罢了,花月的事情他找到了证据,大概是来向我示威的。万万没想到他对花月动了真心,还是这般死心塌地。” 虞清漪耸肩:“谁知道呢,他以前不是喜欢虞清湄吗?” “说起来,虞清湄现在的日子过得可是相当的不好。”说这话时,虞清尘小心地打量着虞清漪的神色。 然而虞清漪的表情却是什么变化都没有,淡然得很:“她以为只要攀附上权贵就能享尽荣华富贵,但她却不知道皇子府的后院是比战场更可怕的地方。” 女人心狠手辣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儿了。 “这倒是。”虞清尘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钱字号也会收集权贵府邸内院女眷的一些消息,那些女人争宠的手段常常让虞清尘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眼神微微一闪,虞清尘突然问虞清漪道:“如若有朝一日青阳侯也纳妾了,你要怎么办?” 他相信青阳侯对乖乖的情谊,但世事难料,一辈子那么长,万一青阳侯坚持不住了呢? 虞清漪不假思索地答道:“和离呗。” 虞清尘愣住:“这么果断?” 虞清漪却看得很开,道:“果断和离,至少回忆还是美好的。” 虞清尘眨眨眼:“倒也有几分道理……” 回忆吗? “哪里有道理?” 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在兄妹二人的身后响起,吓了两个人一跳。 “侯爷您这是故意偷听?”虞清尘扭身,冷眼看着宗越。 故意把脚步放得那么轻,偷偷溜到了他和乖乖的身后,这不明摆着是想偷听吗? 宗越冷哼一声,道:“本侯内息浑厚,行走时一向落地无声。” 言外之意便是他没有偷听,只是虞清尘兄妹二人没有注意到他而已。 虞清尘嘴角微微一抽。 青阳侯这是顺便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武艺吗? 宗越转眼看向虞清漪,眸光回暖几分,却不如平日里那样温柔暖人:“你不会有和离的机会的,想都别想!” 虞清漪耸肩:“求之不得。” 宗越的神色这才真正回暖,走上前自然而然地牵起了虞清漪的手。 虞清尘的眉心一跳,绕过虞清漪挤进两人之间,迫得虞清漪和宗越不得不松开交握的手。 “侯爷今日不是要到禁军营地去一趟吗?怎的这般清闲?”虞清尘侧头,冲着宗越冷冷地假笑。 眸光微凝,宗越也冷眼看着虞清尘:“刚回。” “那可真是巧了。”虞清尘怀疑宗越分明是收到虞清漪出门的消息之后才匆匆赶回来的。 “嗯,巧了。”宗越淡定地应下。 “侯爷您这是故意偷听?”虞清尘扭身,冷眼看着宗越。 故意把脚步放得那么轻,偷偷溜到了他和乖乖的身后,这不明摆着是想偷听吗? 宗越冷哼一声,道:“本侯内息浑厚,行走时一向落地无声。” 言外之意便是他没有偷听,只是虞清尘兄妹二人没有注意到他而已。 虞清尘嘴角微微一抽。 青阳侯这是顺便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武艺吗? 宗越转眼看向虞清漪,眸光回暖几分,却不如平日里那样温柔暖人:“你不会有和离的机会的,想都别想!” 虞清漪耸肩:“求之不得。” 宗越的神色这才真正回暖,走上前自然而然地牵起了虞清漪的手。 虞清尘的眉心一跳,绕过虞清漪挤进两人之间,迫得虞清漪和宗越不得不松开交握的手。 “侯爷今日不是要到禁军营地去一趟吗?怎的这般清闲?”虞清尘侧头,冲着宗越冷冷地假笑。 眸光微凝,宗越也冷眼看着虞清尘:“刚回。” “那可真是巧了。”虞清尘怀疑宗越分明是收到虞清漪出门的消息之后才匆匆赶回来的。 “嗯,巧了。”宗越淡定地应下。 第448章 为什么呢 虞清漪偏头看了宗越一眼,眉眼含笑道:“看来世子的一举一动尽在侯爷的掌控之中。” “嗯,他的一些打算需要本侯配合。”宗越的眸光微微一动。 原本他与一些人只有公务上的往来,虽然有心想要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好方便自己办事,但他并不擅长与人相处,那些人对他敬畏有加,更是不敢与他有私下里的往来。这事儿对他影响不大,但确实是个不大不小的困扰。 但现在托清漪的福,如薛昭、王川、秦羽这样的人跟他或多或少都有了私下里的交往,平日里见了面会跟他寒暄几句,像王川如今遇上了难事也会找他商量,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仍然称不上是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气氛也有些尴尬,但与以前相比却是好多了。 大抵是他跟清漪、虞清尘、王川他们之间的互动多了,使他看起来和气了一些,其他同僚也不似以前那样畏惧他了。 都是托了清漪的福。 这样一想,宗越看着虞清漪的目光就越发温柔,连周身冷冽的气势都柔和了下来。 虞清尘离宗越最近,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宗越的变化,再一看周围的人,不由冲天翻了个白眼。 “侯爷,你和乖乖的婚期就不能提前吗?” 闻言,宗越和虞清漪齐齐看向虞清尘,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什么?” 听到叠在一起的两个声音,虞清尘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侯爷的气质越发温和,比以前更容易亲近,朝中那些精明的大人当然知道青阳侯府和肃国公府不能惹,但他们家那些春心荡漾的姑娘可不知道。” 听到这话,宗越的眼神闪了闪,移开视线目视前方。 虞清漪正好扫到宗越的神色,眉梢一挑就笑了一声:“呦!看样子侯爷已经遇到热情的姑娘了。” 虞清尘闻言侧头,刚好就看到宗越嘴角绷紧的侧脸。 宗越只得开口说道:“以前吃过女人的亏,本侯深知女人耍起手段来并不逊色于男人,因此从来不曾放松警惕,除了清漪,没有女人能近本侯的身。” 他在吃喝上更加谨慎,绝不会让人动了手脚。 见虞清漪对宗越的回答是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虞清尘冷哼一声,道:“侯爷这是没遇见喜欢的,若有遇见了喜欢的,侯爷可还能这般冷漠?” 宗越斜眼睨着虞清尘,问道:“你觉得在京城里有哪个姑娘比你妹妹好看?有哪个姑娘比你妹妹聪慧?有哪个姑娘比你妹妹能干?” 虞清尘哑然,然后瞪了宗越一眼:“在我心里乖乖当然是最好的!” 宗越不假思索地接话道:“在本侯心里亦是如此。” 虞清尘咬咬牙,没再接话。 以青阳侯的身份地位,能对乖乖这样千依百顺、掏心掏肺,他知足了,但心里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就是了。 如宗越所言,第二日皇甫靖就领着送嫁的队伍启程离京,原本楚帝打算让宗越去送嫁,但宗越和虞清漪的婚期就定在半个月之后,一来一回定是赶不及的,人家算好的吉日,楚帝也不好让宗越改期,便让大皇子和秦羽领兵送嫁。 虞清漪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却被宗越喊了去。 跟宗越一起站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虞清漪不解地问道:“侯爷为什么要喊我来?有我什么事吗?” 宗越偏头看着虞清漪:“因为一直见不到王川,所以路倩的状态不是很好。” 虞清漪皱眉:“侯爷是想让我去安慰安慰她?” 宗越将视线投向在喜轿旁忐忑不定的路倩,冷声道:“皇甫靖狡猾,二公主仍有违抗之心,路倩若不能打起十二分精神,此行恐生变数。” 虞清漪拧眉:“怕二公主逃了?” “嗯。”大婚在即,宗越不想节外生枝。 “行。”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虞清漪还是找路倩去了。 调整好心情,虞清漪伸手拍了拍路倩的肩膀:“路姐姐,你在找什么呢?” 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来,路倩吓得一激灵,转头见来人是虞清漪,立刻就露出一副见到救星的模样。 “清漪!你知道世子在哪儿吗?他……” 他为什么不在?她都已经要离开京城往南梁去了,世子真的不来送送她吗? “世子他……”虞清漪暗道一句何必当初,才继续说道,“世子前几日接了任务,倒是比你先离开京城。” “他……不在京城?他明知我要离开了,却接了任务离开京城了?!”路倩简直难以置信。 虞清漪道:“路姐姐,世子到底还是广陵郡王世子,是为朝廷办事的,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一身清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一旦朝廷给了他任务,别说是你要离京,便是家里有红白事,世子也得以任务为先。” 路倩的双唇翕动,半晌后才沮丧地说道:“可为什么偏偏就是今日?以往我日日都在京城,他也日日都在京城,偏生今日我要走了,他不在。” “以前为了多陪陪路姐姐,世子总是夜里去办正事,或者趁着路姐姐有事不能与他见面的时候速战速决,但现在……世子恐怕也不愿意面对这场别离。”虞清漪知道路倩难过,但王川何尝不难过? 路倩垂眼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然后哂笑一声:“男人果然心狠,这情分说断就段。” 虞清漪皱眉,心中有些不悦,但想起宗越交给她的“任务”,虞清漪只能将这一丝不快压下。 “怎么一直没听见二公主的声音?”虞清漪这话不假,从她走过来之后,就一直没听见二公主凤柔的声音。 路倩瞧了一眼大红的喜轿,道:“二公主仍是不愿去南梁和亲,前些日子被软禁在自己的寝殿里出不来,今日一早又因为大吵大闹惹恼了陛下,陛下便命人给她灌了点儿药,这会儿正昏睡着呢。” 虞清漪立刻一脸担忧:“那这一路上路姐姐可千万要小心一点,断不能让二公主逃了。比起二公主,那南梁太子对你更感兴趣,若是二公主逃了,南梁皇子怕是会顺势要求你代替公主出嫁。” 闻言路倩皱眉:“你们怎么都觉得阿靖喜欢我?” 虞清漪盯着路倩看了看,忽然展颜一笑:“路姐姐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路倩这死脑筋! 第449章 心中挂念 如果是之前,路倩一定会笑着回复虞清漪一句“你想多了”,但在他们离京之前的这段日子里,仁武侯虽然软禁了路倩,但皇甫靖的礼物却是一日都没断过,从环佩到书信,像是生怕路倩把他给忘了似的。 因为皇甫靖之前就用花言巧语把路倩给骗住了,所以路倩觉得皇甫靖对待朋友就是这样的,便没把那些礼物当回事儿,但仁武侯夫人却忧心忡忡地跟路倩彻夜长谈了一次。 刚开始仁武侯夫人话说得还十分隐晦的,但发现自己的女儿竟是个死脑筋的时候,仁武侯夫人就把话说得直白了,直言皇甫靖的手段就是在追求女人的手段,之前的花言巧语都只是为了让路倩放松警惕。 听过仁武侯夫人的一席话,路倩觉得仁武侯夫人说得很有道理,但她想不通皇甫靖为什么会看上她,那可是南梁的太子,怎么就看上她了?路倩觉得不真实,也很难相信,心里便抱着七分侥幸觉得皇甫靖不可能是在追求她。 然而今日临出门时,仁武侯又嘱咐路倩小心皇甫靖,说皇甫靖心机颇深,若路倩对皇甫靖无意,就千万别把皇甫靖的话当真,而此时此刻,虞清漪又说皇甫靖若是逮到了机会定会让路倩代替凤柔出嫁,再忆起更早之前王川说过的话,路倩终于有些慌了。 “清漪,南梁太子他不会是真的瞧上我了?” “路姐姐若是觉得这事儿不可能,大可以将我说的话当耳边风,只要路姐姐能承担得起那个后果。”虞清漪实在是懒得多说。 路倩突然想到自己之所以不得不前往南梁,正是因为先前没有按照虞清漪所说的去做,那么这一次哪怕她仍旧觉得皇甫靖不可能会喜欢上她,也要听从虞清漪的建议谨慎行事,免得再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知道了,”路倩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会看住二公主的。” “那就拜托路姐姐了。”虞清漪微微一笑,转头就找段修雅去了,“修雅表姐。” 不必虞清漪嘱咐,段修雅就开门见山地说道:“你放心,有我在,断不会让二公主跑了。而且我看那南梁的太子也没有多喜欢二公主,若二公主闹得厉害了,我就把二公主绑起来,他应该不会有意见。” 虞清漪被段修雅这话逗笑:“修雅表姐可千万别冲动,送嫁队伍里的兵将有一半是陛下给二公主的陪嫁,为了得到二公主的庇佑,他们定然会对二公主忠心耿耿,你若要对二公主不敬,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闻言,段修雅望向后边长长的军阵队伍:“这倒也是……你身上带蒙汗药了没有?” 虞清漪立刻冲暗处比了个手势,若风就用轻功回城,寻了间药肆买了一大包蒙汗药回来。 段修雅将蒙汗药收好,虞清漪这才稍稍安心一些,转头见路倩正失魂落魄地站在喜轿旁边,根本就没有留意她们这边,虞清漪就又往段修雅身上靠了靠。 “广陵郡王世子已经带人潜入南梁,他自己定会在南梁都城落脚,表姐寻个恰当的时机去寻一寻他,往后有什么事就去找他。” 往路倩那边瞄了一眼,段修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过……这事儿你当真不跟路姑娘说吗?” 虞清漪摇了摇头,叹息道:“我没想到她这么单纯,为免让皇甫靖套出话来,还是别告诉她了。” 段修雅又点了点头。 虞清漪这才回到宗越身边,彼时宗越正在和秦羽说话,似乎是在嘱咐秦羽些什么,见虞清漪打算停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宗越就冲虞清漪招了招手,虞清漪便走了过去。 “去,保护好二公主,你若不方便行事,就去找段姑娘。”停顿片刻,宗越又道,“本侯知道你与路姑娘私交甚笃,但路姑娘心直口快,不是个有心机城府的人,该瞒的瞒住了,皇甫靖不好对付,莫要节外生枝。” “侯爷放心,末将知晓。”秦羽郑重其事地应下。 他也是在南梁太子来到京城之后才发现路倩的单纯和迟钝,偏生皇甫靖诡计多端,有些事若是让路倩知道了,皇甫靖八成就能知道。 想起已经出发赶往南梁的王川,秦羽暗自叹了口气。 在城门口磨磨蹭蹭了半个时辰,南梁的使团和送嫁的队伍才安安稳稳地启程,而宗越就牵着虞清漪的手,慢慢往回走。 虞清漪侧头看了看宗越稍显温和的侧脸:“侯爷今日无事?” 怎么觉得侯爷好像有点儿闲? “嗯,没有,今儿早上送走南梁使团之后,到你我大婚结束之前,本侯都没有事情可做。陛下的恩典。” 在宗越的记忆里,从小到大他似乎就没有这样清闲的时候。 宗越是家中独子,是老侯爷唯一的继承人,因此小的时候宗越要忙着学习,别人学的六艺他要学,别人不学的武艺和兵法他也要学,每日都有课程。 后来宗越随老侯爷出征,日日都跟在老侯爷身边接受老侯爷的言传身教,日子过得也是辛苦。 后来宗越从前线退回京城,成了半文半武的青阳侯,满朝文武都有旬休,但宗越没有,他一年到头都在忙,别人早朝他也得早朝,别人休息他还得入宫与楚帝议事,大楚的军政要务他得处理,还经常要利用夜晚的时间去办一些见不得人的差事。 仔细想来,宗越是第一次真正推掉了所有公务闲散度日,当然也不是完全地闲散,宗越还要为他和虞清漪的大婚做准备,但与政务相比,这已经算是闲事了。 听到宗越的回答,虞清漪愕然半晌:“没有事情可做?那军政要务怎么办?” 陛下需要派人去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又要怎么办? “大楚又不是只有本侯一个武官。”总有人可以顶替他的位置去处理那些事情。 “唔……侯爷放心得下?” 宗越一愣,然后低声说道:“还不知道,至少此时此刻,本侯心中挂念的并不是家国天下。” 他方才一直在盘算的,是今日要带清漪去哪里转转。 第450章 只想娶一个她 虞清漪没想到前世一心为国的大楚青阳侯今生竟然真的能放下家国大事,真正清闲地跟她一起逛遍了京城。 他们去吃了京城里最好吃的东西,去喝了京城里最好喝的酒,看过夕阳,访过花海,也去湖边垂钓,去山间狩猎,连陌陵和若风都不带,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而后,成亲的日子就到了。 两世为人,这是虞清漪第一次出嫁,她以为她跟宗越之间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全都已经发生过了,事到如今成亲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她会满心欢喜,却不应该紧张,但事实是她紧张了,紧张得不行,一宿没睡。 清早,张欣儿敲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郁气的虞清漪,张欣儿愣住了。 “姑娘,您……心情不好?” 今日是姑娘跟青阳侯成亲的日子,姑娘应该高兴才是,昨夜入睡时姑娘还是眉眼带笑的,可怎么一觉醒来就不高兴了? “……没事。”只是心里发慌罢了。 张欣儿一脸莫名。 可姑娘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姑娘您先洗漱,早膳已经准备妥当了,上午您还能歇会儿,到了晌午,差不多就该为您梳妆打扮了,因此午膳的时间恐怕要提前一些。” “……嗯。”外祖父和外祖母女儿嫁得多,经验丰富,因此这一上午她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什么时候出门外祖母昨日就跟她说得清清楚楚了。 见虞清漪难得端正地坐在床边,那身姿好似有几分僵硬,张欣儿的眼神微动,试探着问虞清漪,道:“姑娘,您……莫不是在紧张?” 虞清漪语塞,转眼瞧了张欣儿一眼,这个眼神里却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张欣儿噗嗤一乐:“今日姑娘大婚所有的大事小情都是侯爷和清尘公子反复核对过的,又有青阳侯府和咱们自己的赤枫山庄保驾护航,一准不会出现任何纰漏,但就算属下这样安慰姑娘,姑娘还是会紧张的?” 虞清漪抿嘴不语。 张欣儿说的这些她都知道,而且她既不担心今日的大婚流程会不会出错,也不担心她跟侯爷未来的日子会不会美满,她就是……莫名其妙地紧张。 歪着头颇觉有趣地打量着紧张到浑身僵硬的虞清漪,张欣儿柔声问道:“姑娘,需要属下留在这里陪您说说话吗?” 若是以往,虞清漪定会立刻拒绝,但此时此刻虞清漪却有些犹豫,转念一想又知道自己的这份紧张并不是旁人能帮她缓解的,虞清漪便摇了摇头。 “不必了,今日你要陪我从无忧雅居到青阳侯府,这会儿既然清闲,还是好好歇着。” 今日她成亲,但从定下婚期之后,她就是最清闲的那一个。 张欣儿点点头:“那属下就在旁边的厢房里,姑娘若是有事就喊属下来。” 他们家姑娘可不是会跟人说心事的人,不管是心里的忧愁还是委屈,姑娘都不会轻易开口与旁人说。 等张欣儿走了,虞清漪又在床边儿坐了一阵,这才起身洗漱,然后就寻了一本书,歪坐在靠窗的小榻上,想要读书静心,奈何今日偏偏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虞清尘来时看到的就是倚窗发呆的虞清漪。 悄无声息地走到近前,虞清尘见虞清漪还在发呆,就坏心地在窗户上猛敲一下。 “嘿!想什么呢?” 虞清漪当真被吓到了,打了个激灵之后就恶狠狠地瞪着虞清尘:“你干吗吓我!” 虞清尘两手一摊,一脸无辜:“是你自己在发呆。怎么了?后悔了?不想嫁了?” 闻言虞清漪就瞪了虞清尘一眼:“你别胡说!” 虞清尘好奇了:“那你这是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连我到了近前都没发现。” “我就是……有点慌。”虞清漪也知道自己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可她控制不住。明明平日里都是临危不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偏今日风平浪静,她却慌得要命。 “慌?慌什么?”果然,虞清尘完全无法理解。 虞清漪叹息一声,有些烦躁:“我也不知道。” 见虞清漪是真的有些困扰,虞清尘也正经了起来:“可别说你是突然觉得自己配不上青阳侯。” 虞清漪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或许刚认识侯爷的时候我的确觉得自己配不上侯爷,但侯爷给了我信心,给了我勇气,现如今只有爱或不爱,没有配或不配。” 虞清尘皱眉:“那还有什么事是会让你心慌的?怕自己做不好青阳侯夫人吗?” 虞清漪又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的。” 两世为人,她已经不会没缘由地就感到心慌不安,会出现这样的心情,定然是还有一些不确定的事,或许是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又或许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而在今日,唯有清尘所说是她心里还不确定的事。 嫁给侯爷之后她不仅仅是侯爷的妻,也是大楚的青阳侯夫人,她确定自己可以做好侯爷的妻,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青阳侯夫人,若是做不好,她会不会给青阳侯府带去祸事? 时至今日,她已经不害怕给侯爷添麻烦了,但她唯恐毁了侯爷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 虞清尘愕然。 亏他还觉得这是最不可能让乖乖心慌的事情…… 心觉好笑,虞清尘温柔地说道:“你啊,不端庄,不正直,不宽容,不退让,又太过偏心侯爷以至于不能做出公正的评判,的确不是青阳侯夫人的最佳人选。 但他青阳侯原本也不需要青阳侯夫人帮他分担责任,他一个人就能将那青阳侯府打理得好好的,如若不然,他早就娶妻了,哪会拖到现在?他想娶的,不是青阳侯夫人,只是一个妻罢了。“ 虞清漪仔细一想,便觉得虞清尘说的很有道理。 在前世,直到她死,宗越都没有娶妻,如今想想,恐怕就是因为没有遇上让他动心的女人。 而今生,宗越遇到了她,对她动了真心,便想要娶妻了。 他当真只是想要娶一个她而已。 第451章 是这个流程吗 想明白了,虞清漪就又是那个淡定从容还带着点儿慵懒的虞清漪。 见虞清漪的气息完全安定了下来,虞清尘微微一笑:“你们姑娘家啊,就是爱胡思乱想。” 虞清漪不甘示弱地回嘴道:“正因为如此才需要你们男人来哄,来给我们一些安定感,不然要你们有什么用?” 虞清尘摇头失笑:“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我去前院看看你那些嫁妆,若有事就让人到前院喊我。” 话音落,虞清尘便大步离去。 歪靠在窗边,虞清漪弯起眉眼甜甜一笑。 一个时辰之后,张欣儿和肃国公夫人就带着喜服、首饰和其他一大堆东西来找虞清漪,开始为虞清漪梳妆打扮,从绞面开始,到遮上盖头为止,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 虞清漪刚开始还能笑着跟她们讨论怎样打扮好看,到最后只恨不能闭上眼睛坐着睡一觉。 太累人了! 等这梳妆打扮的环节到了末尾,给虞清漪添妆的人就来了,只要是没有跟肃国公和青阳侯交恶的权贵,都以自家夫人的名义派人送来了添妆,唯独姜卿是亲自来的。 “五姑娘。”捧着一方锦盒,姜卿笑得十分尴尬。 以她和五姑娘的交情,她其实是没有资格来给五姑娘添妆的,但想着五姑娘在京城里其实也没有个闺中好友,她到底还是厚着脸皮来了。 瞧见姜卿,虞清漪也有些意外:“你……” 低眼瞧见姜卿手里的锦盒,虞清漪浅浅一笑:“六姑娘进来。” 姜卿犹犹豫豫地踏进虞清漪的房间,双手将手里的锦盒捧到虞清漪的面前,窘得满脸通红。 “我……我现在也拿不出什么稀罕的物件,一份心意罢了,望五姑娘莫要嫌弃。” “六姑娘这话言重了,”虞清漪收下锦盒,打开来看了一眼,“这玉如意可真漂亮。” 停顿片刻,虞清漪又道:“我没想到六姑娘会来。” 姜卿的脸色更红了几分:“我的确是没有这个资格,但五姑娘与我、与昭哥哥都有恩情,今日是五姑娘的大喜日子,我便想来给五姑娘添几分吉利,但……” 五姑娘大概并不在乎她来或不来。 “六姑娘有心了,”虞清漪眉眼含笑地说道,“我这个人或许就是天性凉薄,在意的人和事屈指可数,事到如今,难为六姑娘还能有这样的心意,多谢了。” “不,以前是我狭隘了……”轻咬嘴唇,姜卿犹豫再三,还是问虞清漪道,“先前昭哥哥说要先送我离京,然后再接我回来,这……是不是五姑娘的主意?” 虞清漪挑眉:“为什么会觉得是我的主意?” 姜卿笑道:“若说朝堂政务或诗词歌赋,昭哥哥必是思维敏捷,才思不竭,可这样兜圈子的事昭哥哥可想不出来,他没有这样善于变通。” “那你对他可真是有些误解,”虞清漪道,“这办法确确实实就是他想出来的,也是他来找我帮忙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手安排的,我只是借了他点儿人而已。” 闻言姜卿有些不解:“什么人?” 虞清漪道:“我是个商人,手底下有不少人经常出入京城,让他们捎你一程会免去许多麻烦。” 虞清漪这样一说,姜卿就懂了,因为懂了,反倒更加羞愧了。 “对不起。”姜卿小声地道了歉。 “无妨,”虞清漪不以为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和向往,每个人都会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利用他人,左右你做过的事对我来说并没有实质上的损失,我无所谓。” “但五姑娘再不会与我交心了是吗?”姜卿苦笑。 她以前从不知道世间还会有五姑娘这样的人,她看起来和蔼可亲,对谁都是好的,她好像十分宽容大度,实际上却将你的一言一行记在心里,暗自评估,然后做出决定,看是要与你做朋友还是做回陌路人。 虞清漪闻言一愣,没有回话。 姜卿沉默片刻,扬起一个笑脸,道:“不管五姑娘是怎么的想,五姑娘与我有恩,而且是两次救命之恩,这恩情我记在心里,定会报答五姑娘的。” 虞清漪轻叹一声:“倒也不必。” 她从没想过要姜卿报答她,在她看来,姜卿连报答她的能力都没有。 “吉时就要到了,我就不在这里耽误五姑娘的时间了,告辞。”话音落,姜卿转身就走。 姜卿离开不久,吉时就到了,无忧雅居里立刻热闹了起来,虞清尘亲自将虞清漪接出院子,先送虞清漪去听肃国公夫妇的教诲,然后领着虞清漪去拜别段氏祖宗,但因为段氏的祠堂不在无忧雅居,所以只在前堂摆了祭案,虞清漪郑重其事地拜了三拜之后,就由虞清尘背着、由喜娘指引着,去向无忧雅居的大门口。 无忧雅居的大门口,宗越一身大红喜服长身而立,素日里不带一丝人气的表情也被这大红熏染上了几分喜气,他站得笔直,镇定,唯有陌陵、仇九等人看得出他那双凤眸中忐忑不定的紧张和迫不及待的期盼。 好在宗越没等多久就瞧见了虞清漪的身影,只是虞清尘有心让宗越着急,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小,宗越眼看着兄妹二人渐渐走近,却总也走不到跟前,心里跟猫抓一样,非常想冲进去直接把虞清漪抢走。 引路的喜娘大概是看出了宗越和虞清尘之间的较量,瞧了眼脸色越来越冷的宗越,再瞧一眼得意洋洋的虞清尘,到底还是觉得宗越更可怕一些。 “公子,您要不要快走几步?咱们是踩着点儿出来的,可别误了出门的吉时。” 一听这话,虞清尘就气得咬牙,可再怎么生气,他也不敢误了吉时。 “放心,误不了。”虞清尘不情不愿地恢复了正常的速度。 趴在虞清尘的背上,虞清漪却是一声没催,不管是快了还是慢了,虞清漪都淡然处之,她知道,她的这个孪生哥哥只是太疼她了。 终于到了门口,虞清尘却是直接绕过了宗越,背着虞清漪到了喜轿门口,背对着喜轿的轿门蹲矮了身子。 “乖乖,你往后一点儿就能进到轿子里去了。” 虞清漪微微一愣。 是这个流程吗? 第452章 许久未见的穆合雅 虞清尘闹了这么一出,宗越的脸色理所当然地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不带一丝人气的模样,冷眼瞪着虞清尘,脸上明晃晃地写了“我不高兴”四个大字。 但虞清尘已经这么干了,他还能让虞清尘回去无忧雅居重新走一遍吗?那虞清尘一定会将清漪带回无忧雅居,并且再也不送出来了。 宗越还能怎么办?只能妥协。 走上前去,宗越在虞清漪耳边低声说道:“身后三寸,当心些。” 虞清漪这才松开抱着虞清尘脖子的手,先反手摸到喜轿的边沿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挪进去。 “也不知道哥哥你到底是心疼我还是想整我,亏得旁边没几个外人在。” 宗越和虞清尘一愣,这才想起环顾四周,别说是外人,连自己人都没见到几个。 低着头站在旁边的陌陵偷偷翻了个白眼。 也不知道清尘公子为什么连大婚之日都想要给侯爷添堵,清尘公子难道没想过今日给侯爷添堵就是给五姑娘添堵吗? 幸好他反应快,一见清尘公子要搞事情,就和仇九联手把周围的闲杂人等给逼退了,不然让人瞧见五姑娘这挪进喜轿的滑稽模样可还了得? 虞清尘倒是不介意自己的举动坏了规矩,反正他们都不是守规矩的人,但虞清漪这么一提醒,虞清尘便想到虞清漪从他背上挪进喜轿时的姿势定然不会太好看,不由十分懊恼。 “抱歉乖乖,我……” 已经坐进了喜轿,虞清漪扬手就在虞清尘的背上拍了一巴掌,那声音又脆又想。 “就你那点儿幼稚的想法我还不知道吗?而且你妹妹我不仅天生丽质,手脚也是十分灵活的,不论何时都不会在人前出丑的!” 虞清尘的眼眶一热,低声道:“对,我妹妹是天下间最优秀的女子,不论何时都是风华绝代、光芒万丈的。” 头上遮着盖头,虞清漪看不到虞清尘的背影,更看不到虞清尘的表情,只能听出虞清尘声音里那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 虞清漪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虞清尘也没想在这里跟虞清漪闲聊,感叹过后就走到一旁不碍事的地方去了。 “行了,快走。” 宗越的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忍下了回嘴的冲动,跃身上马:“青阳侯府里等着。” “嗯。”虞清尘点了点头。 见宗越颔首,陌陵给迎亲队伍最前面的人比了个手势,不一会儿喜乐班子就铆足了劲儿地吹打起来,迎亲的队伍也缓缓向前,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往青阳侯府去,而虞清漪的嫁妆也陆陆续续地被从无忧雅居里抬出来,在队伍后面拖出一条火红的长龙。 有好事的人在无忧雅居门口等着,想数一数虞清漪的嫁妆到底有多少抬,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一数就数了一个半时辰,迎亲队伍最前面的人都已经快到青阳侯府了,虞清漪这最后一抬嫁妆还没有出无忧雅居。 眼见着最后一抬嫁妆终于离开了无忧雅居,那些有心来打探的人立刻赶回去,将嫁妆的数量报给了各家主人。 这嫁妆的数量彰显出的可是肃国公府的财力、人脉以及对虞清漪的重视,也预示着虞清漪将来在青阳侯府里的生活。 而收到消息的人心里立刻就有了盘算。 迎亲的队伍终于到了青阳侯府门前,喜娘笑呵呵地指引着宗越踢轿门、接新娘、跨火盆,因着青阳侯府和肃国公府的威仪,今日没人敢闹,宾客满座的青阳侯府里也只有喜乐和鞭炮的声音,等新人拜完天地、入了洞房,才稍微有了些喧闹。 等宗越出来敬酒时,年轻的小辈们虽然不敢胡闹,但长辈们仗着自己的辈分和这大喜的日子,还是敢调侃宗越的,灌宗越酒的时候也毫不手软。 年轻人见宗越难得好脾气地千依百顺,便也壮起胆子去灌宗越,一院子的男人合起伙来,还真把宗越灌了个酩酊大醉。 喜房里,虞清漪的盖头已经被宗越掀了,连头上的凤冠和身上的喜服都换了下来,喜娘事先就得了吩咐,因此打点妥当之后就识相地离开,没有多言多语,喜房里便只剩下虞清漪和张欣儿。 “姑娘,到了青阳侯府,您还不用婢子侍奉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张欣儿知道虞清漪不习惯被不信任的人侍奉,连她都只会在这样特殊的时候被喊到虞清漪身边帮衬一二,旁的婢子顶多只能帮虞清漪扫扫院子、打扫房间,洗漱更衣这样的事情虞清漪从不假他人之手。 以前那无忧雅居里都是向着虞清漪、宠着虞清漪的人,虞清漪想怎么做都可以,没人会说她什么,可到了这青阳侯府,会不会有人说闲话?毕竟别人家的夫人、小姐都是被人伺候的,虞清漪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是不是不太妥当? “有什么不好的?”虞清漪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与侯爷都不愿让不信任的人近身侍奉,偏偏在今日之前我的身边无人侍奉,侯爷的身边也没有得他信任的女婢,就算去人牙子那里买一些回来也仍旧是不得信任和重用的,何必?” 张欣儿拧眉:“但是身边无人伺候看起来不是很没有排场吗?姑娘您现在可是青阳侯夫人了呀!” 张欣儿觉得别人家的夫人进出时身边都跟着一大堆人,大楚的青阳侯身份尊贵、位高权重,青阳侯夫人的排场不得比那些夫人更大才像样吗? “你这丫头说得对,你现在是青阳侯夫人了,没排场可太丢人了!” 娇媚的声音和窗户被人推开的声音同时传来,虞清漪和张欣儿循声望去,就见穆合雅翻窗进了喜房。 虞清漪愣了愣,失笑:“你什么时候回的京城?” 她从南梁回来的时候,穆合雅刚好离京给陛下跑腿去了,因此这段时间两人一直没有见面,连书信往来都不曾有。 “昨日刚回,”寻了把椅子就懒洋洋地坐了上去,穆合雅的姿态看起来比以前更加风流肆意,“我不愿跟前院那些人凑热闹,就偷偷溜来看看你,但青阳侯八成已经知道我来了。” 她翻墙溜进青阳侯府之后,这一路上都没人拦她,可就她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潜进了青阳侯府还没有惊动任何守卫? 第453章 丢出去! 虞清漪抬眼向上扫了一圈,然后懒洋洋地说道:“侯爷在前面敬酒,后院没出大事儿是不会有人到前面去找他的,但你既然进来了,我这屋里的暗卫恐怕是又多了几个。” 刚找位置藏好的青阳侯府暗卫浑身一僵。 他们跟着穆合雅过来自然是来保护新主母的,但新主母明目张胆地把事情说破这样合适吗? 穆合雅一愣,旋即觉得这样才是青阳侯府的作风:“原来如此。不过他们多虑了,若是动起手来,我可打不过你。” 虞清漪浅浅一笑:“但你擅毒擅药,不必动手就能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穆合雅一听这话就咯咯地笑了起来:“五姑娘还是这样机警。不过在这京城里,除了楚帝,也就五姑娘有可能会帮我一二,我可不敢与五姑娘交恶。” 虞清漪挑眉:“那你今日来是单纯道喜还是想求我帮忙?” 穆合雅的表情微变,瞧着有些严肃:“楚帝对我防备至深,让我出去跑个腿还要安排一些精锐明里暗里地监视我,今日过来我还能说是想给你道喜,今日过后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虞清漪觉得穆合雅这份忧伤来得有些莫名其妙:“陛下若是对你全无半点儿防备,那可真是枉为大楚帝君了。” “倒也是,”穆合雅又露出了风情万种的笑容,“你们大楚的牛鬼蛇神多不胜数,然楚帝在位多年却没让其中任何一个掀起大风大浪,其手段可见一斑,觉得他温和好欺的人都是傻子。” “所以你想请我帮什么忙?你再不说侯爷可就要回来了。”虞清漪觉得穆合雅应该早点儿来,现在这个时辰,宗越真的快要回来了。 穆合雅闭上了嘴,很是纠结犹豫了一番,才对虞清漪说道:“姬湘在你们大楚的东北,敖国公府里。” “姬湘?”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虞清漪愣了一愣,“大庭的二公主?” “五姑娘好记性!”穆合雅随口夸了一句,然后继续说道,“我虽然不能告诉你楚帝让我去办了什么事,但我去的地方正是东北,在那里瞧见了姬湘,她的处境……我也说不好,总觉得她没有性命之忧,但又像是十分不妙。” 虞清漪拧眉:“她怎么会在敖国公府里?北疆出事了?” 穆合雅无奈地摇了摇头:“来到大楚之后,我为了取得楚帝的信任,断了跟北疆的所有联络,只偶尔跟那些已经迁进大楚的族人有书信往来,因此我也不知道北疆是不是出事了,但以我对姬湘的了解,她是不会离开大庭的,不然当初就会跟我一起留在京城了。” 虞清漪沉吟一阵,倏尔无奈一笑:“今日可是我的大喜之日,你偏要来给我添堵。” 为什么她要在大婚之日、洞房花烛夜思考国家大事?唯独今日不能让她好好过个小日子吗? 穆合雅摊手:“反正大婚之后你和侯爷就要启程去东北了,我提前给你透露点儿消息不是帮了你大忙吗?你应该感谢我。” 虞清漪的面色又是一变:“我和侯爷要去东北?你从哪儿得的消息?” “当然是楚帝亲口说的,”穆合雅道,“我昨日回京,入宫把自己做完的事情给楚帝交代了之后,他就说过些日子兴许要让青阳侯亲自往东北跑一趟,说正好你们新婚燕尔,可以携手出游,掩人耳目。不过楚帝应该还没跟青阳侯说。” “看来敖国公府里的确是出了大问题。”只是敖国公府封锁消息的能力一流,前世虞清漪就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今生当然就没了参考。 “可不是嘛!若不是出了大问题,本公子能来寻段氏帮忙吗?” 听到这男人的声音,虞清漪转头往窗边一看就见百里颜翻窗进来了。 虞清漪额角的青筋一跳。 这里是她的喜房,这一个两个的都想干什么? “把他给我丢出去!” 虞清漪的话音刚落,暗处立刻落下两个人来,将刚翻进屋子的百里颜从窗户直接掀了出去。 百里颜大惊,却不敢大声嚷嚷:“喂!你们……那个五姑娘……青阳侯夫人,本公子有事找你啊。” 虞清漪冷声道:“本夫人没事找你,丢出府去!” 青阳侯府的那两名暗卫立刻翻窗出去,拎起百里颜就飞身而起,十分利落地将百里颜扔出了青阳侯府,气得百里颜直跳脚,却仍是不敢大吵大闹。 毕竟他是偷偷来的。 亲眼看着这一出惨剧发生,穆合雅默默地站了起来,非常识相地跑到窗边儿翻窗而出:“劳烦青阳侯夫人保姬湘的一条小命,告辞!” 她也不想在虞清漪大喜的日子来给虞清漪添堵,奈何楚帝盯她盯得紧,她实在不想节外生枝才在这个时候来的,她也很无奈啊! 等人都走了,虞清漪才无奈一笑:“这一个两个的,当我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吗?” 敖国公府出了事,百里颜来找她,大庭的二公主出了事,穆合雅来找她,她看起来就那么善良又爱多管闲事吗? 张欣儿笑了笑,道:“五姑娘平日里总是眉眼含笑的,瞧着的确像是善心的人。” 虞清漪叹息道:“可伪善和真善到底还是有区别的啊。” 张欣儿便不再说话了。 又过了两刻钟左右,陌陵和仇九就一左一右地搀着宗越回了喜房,见宗越真的是酩酊大醉,虞清漪愕然无语。 “怎么真就醉成这副模样了?”虞清漪赶紧迎上去扶住宗越。 仇九无奈地说道:“侯爷今日好说话,那些人难得能逮着机会,当然会不遗余力地欺负侯爷。” 只是不知道侯爷醉成这个样子,今夜这洞房花烛夜要怎么办。 跟虞清漪一起将宗越扶到床上,陌陵就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递给虞清漪。 “五姑……主母,这是南笙公子给的,能解酒。” 对大楚来说,虞清漪嫁给宗越就成了青阳侯夫人,但对陌陵这些宗越的亲信来说,虞清漪是宗氏的当家主母。 “替我谢过南笙公子。”虞清漪倒出一粒药丸就塞进了宗越嘴里。 “喏。属下等先行告退,主母若有事要吩咐,唤属下一声便可。” 话音落,陌陵给仇九和张欣儿使了个眼色,三个人便一起退出喜房,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守着。 第454章 花烛夜很长 南笙的药都是药效奇佳的,虞清漪这一颗药丸喂下去,半盏茶的时间都没到,宗越就清醒了几分。 彼时,虞清漪正拿着布巾帮他擦脸:“好些了?” 宗越定定地看着虞清漪,眸光并不十分清醒,蒙上了一层雾似的,他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虞清漪,不知是醉得犯迷糊还是看得痴迷了。 这样的宗越无疑是虞清漪从来都没见过的,乍一见到,颇觉有趣。 “侯爷在看什么?”话没问完,虞清漪就转身想要将布巾暂时放在桌上。 见虞清漪要走,宗越眼疾手快地抓住虞清漪的手腕,一把将人拉进怀里:“你要去哪儿?要丢下本侯去哪儿?” 虞清漪微愣,轻笑一声就扬手将布巾扔在了桌上,软绵绵地靠在了宗越身上:“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在侯爷身边,陪着侯爷。” 虞清漪的绵声软语让宗越的心底温软一片,便又将人往怀里拢了拢:“本侯总算是将你娶回来了。” 虞清漪轻声笑道:“侯爷这样说,倒好似期盼了好久,也等了好久。” “怎么不久?”宗越抱怨道,“别人娶妻,只要相中,之后就是三媒六聘成亲典礼,不出半年就能把人娶回去,可本侯等了多久?” 拖来拖去都拖了两年之久。 虞清漪道:“这可不怪我,肃国公府上下都把我视作掌上明珠,只要我想,嫁谁都行。” 宗越撇嘴:“是,是本侯事多,连累你陪本侯空耗两年。” 宗氏明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按理说他可以随心所欲,但上面压着个陛下,偏生还是个将他视如己出的陛下,他做事便多了许多束缚,不得自由。 虞清漪弯起了眉眼,笑容越发甜美:“不过若是没有侯爷这两年来始终如一的疼宠,我可未必会嫁。” 从配不配到敢不敢,她知道自己在心里给自己设下的障碍太多,亏得侯爷耐心又专情,才将这些障碍一一除去。 宗越稍稍有些得意:“对在意的人、在意的事,本侯的耐性向来都是极好的。” “侯爷的忍耐力也是极好的。”轻叹一声,虞清漪这话似意有所指,还故意说得有几分暧昧。 她跟侯爷早就有了夫妻之实,那一次与两次、三次也没什么分别,何况她还惦记着那未见面的儿子,因而二人独处的时候,她总是有意撩拨侯爷。 奈何侯爷打仗的时候乐于变通,从来都不墨守成规,偏在这方面古板得很,被撩拨得狠了竟就跑了,每次都让她哭笑不得。 宗越抬起头看着虞清漪,眸光大亮:“但你欠下的账,本侯可都给你记着呢。” 宗越探头在虞清漪的唇角亲了一口,手也不规矩了起来。 这女人肆意妄为,明知他疼她,却还爱撩拨他,他一直辛苦地忍着,可就等大婚之后名正言顺地收拾她了! 虞清漪笑得花枝乱颤,抬手就用轻轻挑起了宗越的下巴,吐气如兰:“到底是谁欠了谁的账啊?” 宗越的眼神一暗,转身就将怀里的虞清漪按倒在床上。 撩拨了宗越将近两年,虞清漪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仗着她也是内力不弱、武艺高强之人,宗越是发了狠了,一直折腾到天明,让虞清漪歇了半日就又开始了。 反正宗氏没有长辈让他们见,宗越到底不是皇子也不必在大婚第二日入宫面圣,而虞清漪在大婚三日后才回家省亲,宗越无所顾忌,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醒了?” 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但此时此刻,虞清漪这想宰了眼前这个一脸餍足的男人。 可惜,从大婚之夜开始就没离开过床铺的虞清漪此时哑了嗓子连愤怒都无法宣之于口,就只能瞠着她那双桃花眼瞪着宗越。 宗越轻声一笑,探头过去附在虞清漪耳边轻声低语:“别这样瞧着本侯,本侯忍不住。” 虞清漪气得咬牙,搭在宗越腰间的手极其果断地捏起一块嫩肉就拧了一把,见宗越的表情瞬间僵住,五官极其扭曲,虞清漪才心情舒畅地松开了手。 疼过之后,宗越又笑了,柔声哄着虞清漪,道:“是本侯的错,本侯以后……尽量收敛一些。” “尽量”这两个字让虞清漪翻了宗越一个白眼。 宗越笑得更愉快了。 虞清漪暗暗磨牙。 笑笑笑笑屁啊!只是成个亲大楚的青阳侯就傻了吗?他不是冷酷无情面无表情吗?突然被人点了笑穴吗? 但因为嗓子实在是不舒服,所以虞清漪只能把这些抱怨全都咽回肚子里去,闭上眼睛生闷气。 见虞清漪明明已经清醒了,却又闭上了眼睛,嘴角绷紧,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但就算是生气,虞清漪也老老实实地躺在宗越怀里,没动过。 宗越的凤眸中沁出甜蜜的笑意,赶忙哄人:“对不起,本侯……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已经让南笙去准备润喉的汤药了,先起床洗漱?” 虞清漪睁开眼睛剜了宗越一眼,然后在宗越腿上踢了一脚。 “好,我先起。” 起床更衣,穿好衣服的宗越一转身就见虞清漪还躺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动过,再一瞧虞清漪脸上的困倦劲儿,宗越这才开始认真反省。 因为知道清漪内息不弱、体魄强健,再加上又是他期盼许久、忍耐许久的事情,所以他的确是做得有些过火了。 “要不……咱们明日再去?” 虞清漪瞪了宗越一眼,这才懒洋洋地坐起来,用行动表明必须今日回门。 宗越既心虚又愧疚,这会儿自然虞清漪说什么就是什么,见虞清漪坐了起来,就赶忙捞起衣裳亲手伺候虞清漪更衣,连净面都是宗越伺候的。 要出门了,宗越就将虞清漪打横抱了起来。 虞清漪本想拒绝宗越的体贴,但身上实在乏得很,转念一想又觉得她和宗越已经在房间里憋了两天,连一日三餐都是在房里用的,这脸面早就没了。 虞清漪自暴自弃,脑袋一歪就靠着宗越闭目养神。 能歇一会儿是一会儿,不然让外祖父、外祖母和清尘瞧见她这副模样,侯爷怕是要受罪了。 第455章 他去哪儿我去哪儿 宗越就这样抱着虞清漪踏出了房间,抱着虞清漪去用膳,甚至一口一口地喂虞清漪用膳。 看着这样的宗越,青阳侯府上下呆若木鸡,连陌陵和仇九都傻眼了。 这是他们家侯爷?是他们家横扫千军杀人不眨眼的侯爷?是他们家冷酷无情狠到没朋友的侯爷?只是两日没出屋,侯爷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等将南笙熬好的汤药也给虞清漪喂下去之后,宗越就又将虞清漪打横抱了起来。 “准备去无忧雅居。” 走出两步,宗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转头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看向呆愣的陌陵。 “陌陵?” 陌陵猛然回神,见到的便是那个他熟悉的宗越。 陌陵松了口气:“属下这就去准备!” 侯爷还是那个侯爷,只是比以前更宠五姑娘了。 宗越本就寡言,这会儿虞清漪在养精蓄锐,宗越便也跟着闭目养神,两人一路无话,直到马车在无忧雅居门前停下。 宗越先跳下马车,然后就转身向马车里的虞清漪伸出了手。 “下来。” 虞清漪搭着宗越的手慢吞吞了下了车,人还没站稳就瞧见了站在宗越身后神情莫测的虞清尘。 “哥。”眉眼一弯,虞清漪就给了虞清尘一个甜美的笑容。 虞清尘立刻展颜温柔一笑:“乖乖回来了。” 待虞清漪站稳,虞清尘就迅速地将虞清漪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这一打量就略有不满地皱起了眉:“乖乖,你这是在青阳侯府里住得不习惯?怎么瞧着一身疲惫?” 闻言,宗越和虞清漪齐齐一僵。 到底还是虞清漪的脸皮更厚一些,白了虞清尘一眼就娇嗔着说道:“你的这个问题还真是不解风情。” 乍一听到这话虞清尘还没想明白,等想明白了,那脸色瞬间铁青,偏虞清漪就在眼前,他什么也不好说,只恶狠狠地瞪了宗越一眼。 “快进去,外祖父和外祖母已经在等你了。” “好。”给宗越使了个眼色,虞清漪就放开宗越的手,好像很急切似的跑进了无忧雅居。 望着虞清漪的背影,宗越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尽,眨眼间就又变成了大楚冷酷无情的青阳侯。 见此情形,虞清尘的眼神微微一闪,那些挤兑宗越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在这世间,恐怕找不出第二个男人愿意将自己的满腔柔情只献给乖乖一个人,不论是谁,总还是要将自己的温柔分出一些给别人的,唯独宗越将他仅有的温柔全都给了乖乖,其他人不论是陛下还是他的朋友都无法从宗越这里得到哪怕一丝柔情,他们顶多只能得到几分客气。 虞清漪都走远了,宗越却还是没从虞清尘的口中听到恶言恶语,不禁有些诧异。 虞清尘不喜欢他,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抢走了虞清尘唯一宝贝的孪生妹妹,他理解,又因为虞清尘是清漪很重要的哥哥,所以他对虞清尘总是多了几分宽容,反正虞清尘知道轻重,只会与他逞口舌之快,从不在其他地方给他添乱。 但今天他和清漪已经给了虞清尘发泄郁气的机会,虞清尘怎的却偃旗息鼓了? 察觉到宗越狐疑的视线,虞清尘咬了咬牙,道:“侯爷不必这样看我,我虽然对侯爷有一千个不满意,但若娶走乖乖的是其他什么人,我恐怕会有一万个不满意。 以前你们没成亲,我还有胆子给侯爷气受,但现在我却不敢了,我怕您在我这儿受了气,回去之后就会让乖乖受委屈。“ “本侯不会。”这话宗越说得十分坚定。 “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吗?”虞清尘轻声一笑,“侯爷或许有这个自信,但我没有,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愿让乖乖受了委屈,更不能让乖乖为了我儿受委屈。” 听到这话,宗越就沉默了。 虞清尘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先行一步的虞清漪跑到半路就停了下来,等宗越和虞清尘到了,三个人才一起去找肃国公夫妇,闲话没说多少,就又聊到正事上去了。 “陛下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肃国公突然问宗越。 宗越看了肃国公一眼,又看了虞清漪一眼:“外祖父说的是敖国公府的事情?” 肃国公点点头。 宗越摇了摇头:“陛下没说,但我与清漪大婚那日,穆合雅潜入青阳侯府,给清漪透露了一些消息,她说陛下或许会让我往东北走一趟。” “哦?这种事陛下竟对那个外邦女子说了?”肃国公微微皱眉。 穆合雅的事情宗越知道的不多,虞清漪就将话茬接了过去:“或许陛下没有提,但穆合雅本就是个聪明的女人,又奉陛下之命去了一趟东北,多半会猜出一二。” 肃国公思索一阵,点了点头:“那个女人的确聪明。昨日老夫入宫面圣,这事儿陛下便提了一句,老夫想着东北局势混乱,你二人又是新婚燕尔,让你去实在是不合适,但将京城里这些人从头数到尾,却也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 宗越没有说话,只是看了虞清漪一眼。 若是以往,不管陛下让他去哪儿、去做什么,他都可以走得毫不犹豫,但这一次他却犹豫了。 陛下既然起了让他去东北的心,就说明东北出了大事,作为大楚的青阳侯,他应该去把事情解决,稳定东北的局势,但他既舍不得跟清漪分开,又不愿带清漪跟他一起吃苦,左思右想竟有些想要推掉这份差事。 然而正如国公府所言,他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 四目相对,虞清漪弯起眉眼甜甜一笑:“不是挺好的吗?我还从来都没去过东北呢。” 听到这话,肃国公就瞪了虞清漪一眼:“青阳侯去东北是做正经事的,你跟去做什么!” 虞清漪耸耸肩,混不吝地说道:“他去哪儿我去哪儿,他不带我我就自己去。” 现如今她想溜出京城简直轻而易举。 肃国公气得瞪眼:“东北局势未明,你别跟着添乱!” 虞清漪缓缓说道:“大楚将门十之八九都认得侯爷和青阳侯府的几员干将,但我和赤枫山庄的人却是籍籍无名,正适合去打探消息。” 第456章 连易容都省了 肃国公接触过敖国公府的人,因此并不想让虞清漪去冒险,但楚帝一道圣旨送到青阳侯府,命虞清漪与宗越同行,肃国公就只能将满心不愿强压下去,在宗越和虞清漪启程离京的当日给西北肃国公府送去了一封密信。 着一身金丝滚边儿的云纹锦袍,宗越骑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刻意收敛了几分霸道的气势,再加上因虞清漪而多出的几分温柔,大楚冷酷无情的青阳侯就变成了不苟言笑的清冷公子。 而虞清漪身上穿着的依旧是招摇的艳紫色罗裙,依旧是一身慵懒散漫的气质,依旧不施粉黛,只用一支紫玉发簪将长发簪起便是一位妖娆的夫人。 易了容的百里颜慢吞吞地跟在两个人的身后,死瞪着夫妻俩十指相扣的手。 大楚的青阳侯新婚燕尔,与青阳侯夫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但连骑马都要手牵手,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而且大楚的青阳侯原来是那么温柔细心的人吗?这一路上青阳侯对青阳侯夫人的无微不至和温柔小意简直让人没眼看! 难怪离开京城时青阳侯说他此行不必易容,离了京城认得青阳侯样貌的人本就不多,有侯夫人在侧青阳侯又全然不似以往那般冷酷无情,他亲眼瞧见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旁人又有谁会将这样一个淡漠温柔的清贵公子跟大楚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青阳侯联系到一起去? 暗自暗叹一声,百里颜收回视线,问宗越和虞清漪道:“不知二位这是往哪儿去呢?咱们不是要去营州吗?” 敖国公府的大本营在营州。 宗越自离开京城之后就不搭理百里颜,百里颜的问题全都是虞清漪回答的。 “谁说要去营州了?” 百里颜愣住:“不去营州?那去哪儿?” 虞清漪拖长了语调懒洋洋地说道:“颜公子若是能将敖国公府的事情尽数告知,咱们立即就能奔赴营州,颜公子要说吗?” 陛下虽然已经派人去东北查探过,但却没有将真正关键的消息告诉他们,百里颜也只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现在他们仍是对东北的情况一无所知,冒然深入腹地是要去送死吗? 百里颜的表情一僵:“能说的我都已经告诉夫人了,夫人可别为难我了。” 虞清漪懒懒一笑:“既然什么忙都帮不上,那颜公子就莫要多问了。” 百里颜皱眉:“现如今我与二位可是性命相托的伙伴,二位却连计划都不与我说,这样似乎有些不妥?” 虞清漪有些不耐烦了:“同样的话颜公子还想让我说多少遍?你既然不能坦诚相待,就不要要求我与夫君坦诚相待,再者说了,谁与你是性命相托的伙伴?连句实话都听不到,我可不敢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这样的人。” 百里颜不依不饶道:“我虽然不能透露太多,但你们若是将计划告知于我,我可以给你们一些提醒。” “不必。”谁稀罕他的提醒? 同一个话题再次无疾而终,百里颜心里十分得不痛快,却拿宗越和虞清漪没有办法,只能默默地跟在后面生闷气。 一行三人晃晃悠悠地前行三日,便进了代州城里的尘缘茶庄,在茶庄里等着宗越和虞清漪的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棠秋。 “五姑娘、姑爷,您二位可算是到了!” “秋叔,”虞清漪牵着宗越走上前去,“前几日秋叔不还在原州吗?原州的事情办妥了?” 请宗越和虞清漪坐下,棠秋瞧了百里颜一眼,却没急着问百里颜的身份,只回答虞清漪,道:“原州的事情已经办妥,但营州的事情属下怕下面的人交代不清楚,便赶了过来。” “辛苦秋叔了。” 最初让棠秋外出拓展生意的时候,虞清漪真没想到棠秋能将他们的生意拓展到大楚的大江南北,虽然门类繁杂,但如今大楚上下哪儿哪儿都有他们的商铺,而且每一处、每一家商铺的名字都毫无关联,任谁都猜不到它们的东家是同一个人。 “都是属下应尽的本分,五姑娘客气了,”转眼看向百里颜,棠秋这才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坐在虞清漪的对面,百里颜敷衍地向棠秋拱手一拜,道:“敖国公府百里颜。” 不必仔细听就能听出百里颜的骄傲。 “原来是百里氏的颜公子啊。”棠秋的语气客气却平淡,不惊不慌,无敬无畏。 对棠秋的平淡略有不满,但百里颜没有直说,只问棠秋道:“听你方才所言,似乎对营州的事情略知一二?” “这个嘛……”棠秋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无所谓地说道:“秋叔你便说给颜公子听听。” 没有人比百里颜更清楚营州的事情,但百里颜不肯说,虞清漪就只能找把生意做进营州的棠秋。 属下知道的其实也不多,“棠秋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说道,”营州城内除了一座敖国公府,还有五座百里府,敖国公府为主,五府为次,五府家主平起平坐,手里都有各自的势力,都是兵也有、财也有,敖国公府利用五府互相牵制来维护自己的权威,五府又与敖国公府互相争斗夺取敖国公之位。 大约是去年,五府其一换了家主,作风突然变得强硬起来,行事手段也残酷了起来,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将其余四府整治得七零八落,隐隐还有取代敖国公府的势头,敖国公府这才慌了。“ 虞清漪挑眉:“百里氏世代奉行强者为尊,怎么到了这会儿反倒慌起来了?” 棠秋笑笑,道:“以往百里氏的内斗虽然激烈,但敖国公府的地位从未受到过动摇,敖国公的继任者十有八九都还是敖国公府里面的人,就算偶尔出在了其他五府,也会被敖国公府拉拢、控制,可这一次这人敖国公府没拉拢住。” 说最后这一句话时,棠秋意味深长地看向百里颜。 百里颜傻眼,他没想到一个外人竟将营州局势了解得如此透彻。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第457章 有点儿自知之明吧 棠秋淡定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生意都做到营州里面去了,怎么会不知道营州的局势?他连百里氏的一些破事儿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像是故意向百里颜炫耀似的,棠秋从怀里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了虞清漪:“姑娘,这是属下打听到的一些百里氏内部的事情,希望对姑娘有用。” 百里颜一惊,伸手就去抢那个信封,结果被宗越给拦住了,那信封自然就落在了虞清漪手里,而虞清漪反手就将那信封塞进了宗越怀里。 “秋叔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那属下就放心了。”棠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秋叔可知道百里氏私造兵器一事?”宗越试着问了一句。 “倒是知道一些,”棠秋出人意料地说道,“那兵器坊正是崛起的那一座百里府命人建造的,但能查到的与兵器坊相关的人全都是北疆人,就算追查到底也治不了百里氏的罪。” 百里颜震惊不已,腾地就站了起来,站起来的瞬间就掐住了棠秋的脖子:“你到底是谁?!” 怎么连北疆人进入营州的事情都知道?! 棠秋只是微微一愣就又露出了笑容,淡定,儒雅。 虞清漪的神色瞬间就冷了下去:“百里颜,你若是伤了秋叔,就把命留在这里。” “你敢吗?”百里颜自认是敖国公府的人,就算出了营州,外边的人忌惮敖国公府的威名也是不敢动他的。 可偏偏虞清漪出身肃国公府,自重生以来就没怕过谁。 于是百里颜的话才出口,虞清漪就有了动作,两手往桌面上一按人就翻上了桌面,一脚踹向百里颜的胸口。 百里颜没想到虞清漪说动手就动手,立刻放开棠秋慌忙后退。 百里颜且退且防,但虞清漪的攻势太猛,且实力远远超出百里颜所想,竟让百里颜无法招架。 “虞清漪你好大的胆子!” “本姑娘连皇子都敢打,何况是你?”虞清漪从桌子上滑下,对着百里颜挥出一掌,“从初次见面开始本姑娘就想揍你了!” 论拳脚功夫,百里颜远不如虞清漪,连十招都没撑过就被虞清漪掀翻在地。 一脚踩上百里颜的胸口,虞清漪啐了一口:“有求于人的时候就拿出有求于人的态度来,若不是得了皇命,谁管你百里氏是死是活?大楚将门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别以为只有你百里氏才能守住东北那块地方!” 话音落,虞清漪又在百里颜的胸口上跺了一脚,这才稍微消了气,整理好衣裳回到宗越身边坐好。 宗越立刻递上一杯茶:“喝口水。” 虞清漪接过茶杯,一仰头就将整杯茶水灌了下去。 从地上爬起来,百里颜踉跄着走到宗越身旁,愤怒地瞪着宗越:“宗小越,你不管管?!” 宗越冷声说道:“你死不死,无伤大雅。” “你!”百里颜要气疯了,“我若是死在这个女人手上,敖国公府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宗越不以为意:“我很好奇,一个快要被人取而代之的敖国公府,要如何不放过我们?下一任敖国公可还会为你鸣冤?” 百里颜怔住。 虞清漪冷笑道:“原本只要你肯将营州的详情告诉我们,我们离开京城之后可以直接奔赴营州,立刻谋划扭转乾坤之计,说不定还能多救几个敖国公府的人。 但你偏不,如今我们先绕到代州来获取消息,然后再去营州,你可知要多花多少时间?也不知道这半个月过去,营州的局势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或许对方已经收到消息,知晓侯爷会去,故而便提前下手屠杀整个敖国公府,等我们到了,就什么都晚了。“ 听到这番话,百里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们……你们既然知道时间紧迫,为何非要绕路来代州?!” “我们凭什么要为百里氏的烂事儿豁出自己的性命?百里氏死多少人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不肯说,我们便找别人来问,左右是要先保全我们自己的性命。”瞧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百里颜,虞清漪轻声一哂,“我劝颜公子还是不要将天下人都当成傻子,你想利用我们、利用陛下挽救敖国公府,可你怎么知道陛下就是非敖国公府不可?你怎么知道那敖国公府的主人就非得姓百里不可?” 百里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你们……你们少在这里危言耸听!百里氏一直驻守东北,可见是深得陛下信任,无缘无故的,陛下怎么会想要换掉百里氏?!” 这绝不可能! 虞清漪怜悯地看着百里颜,叹息道:“颜公子难道不懂吗?大楚四个国公府,肃国公府镇守西北,与关外的北疆游民和西边的西凉国为敌,安国公府驻守西南,与南疆密宗周旋,定国公府驻守东南,防的是海域上的水盗、海贼,唯独你敖国公府驻守的东北,什么都没有。” 原本东北那边还有北疆十六国,但北疆十六国之间大小征战不断,如今已经没剩下多少人口,根本不足为惧。 见百里颜一脸的难以置信,虞清漪继续说道:“陛下顾念旧情,只要百里氏威望仍在且不犯大错,便对百里氏荒诞可笑的内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颜公子觉得敖国公府要倒,但在营州一手遮天的人他依旧是姓百里的,对陛下来说,不过就是敖国公府那块牌匾挂在那座大宅的门楣上罢了!” 百里颜的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 他生在营州长在营州,是听着百里氏祖上的辉煌事迹长大的,他一直觉得敖国公府是被陛下信任的,受陛下倚仗的,是大楚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因此他骄傲,他自豪,哪怕敖国公府已经风雨飘摇,他也觉得这只是暂时的。 大楚不能没有敖国公府,因此陛下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挽救敖国公府。 但今日听了虞清漪这一番话之后,他猛然发现他们敖国公府好像真的没什么了不起的,也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存在,相反,与其他三个国公府相比,四分五裂的百里氏和自顾不暇的敖国公府反倒给大楚拖了后腿,万一东北真有强敌,他敖国公府顶得住吗? 第458章 打击大了 百里颜大受打击,踉踉跄跄地坐到了旁边的空桌边儿。 他需要冷静冷静。 虞清漪歪了身子轻轻靠在宗越身上,压低声音问宗越道:“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提拔一个能人一统百里氏让东北稳定下来?” “真聪明。”宗越偏头就在虞清漪的发顶落下一吻,耐心极好地给虞清漪解释道,“东北乱了太久,但百里氏居功自傲,没有个正当的理由,陛下很难对东北出手。再加上大楚的四国公由来已久,是大楚的定海神针,若皇室突然与其中之一交了恶,会使得朝堂动荡、民心不稳,最坏的结果就是引发内乱。因此种种,陛下一直十分犹豫。” 桃花眼微眯,虞清漪慢悠悠地说道:“而这一次,百里氏自己将这个‘正当的理由’送到了陛下面前。” 宗越牵着虞清漪起身,带着虞清漪往他们的客:“正是如此。你方才吓唬他的那些话,十之六七都是对的,东北的敖国公如果能继续姓着百里,自然会为陛下免去许多麻烦,但如果让百里氏继续继承敖国公之位成了最大的麻烦,那陛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换掉百里氏。” 虞清漪撇嘴:“我可不是在吓唬他,我是在警告他。” 如今的大楚没有什么能动摇国本的内忧外患,不缺谋臣,也不缺将才,作为定海神针的四国公府在某种程度上只是一种象征,一种向外人证明大楚兵强马壮的象征,一种让自己人安居乐业生不出二心的象征,如果连这点儿威慑力都没有了,那四国公府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将虞清漪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揉捏,宗越问棠秋道:“突然崛起的那一座百里府的家主是谁?” “百里戎。” 百里氏和敖国公府的这些事在营州其实都不是秘密,随便一问就能问到,棠秋不明白百里颜为什么就是不肯说。 “是他?”宗越拧眉。 虞清漪挑眉:“怎么?是夫君认识的人?” 宗越轻轻点头:“有过几面之缘。” 宗越其实很不喜欢百里氏的人,他觉得百里氏的人自傲、自负,只要是个姓百里的就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无人能及,虽然东北没有强悍的外敌,但这不能成为百里氏上下将所有心思都花在内斗上的借口。 但百里戎这个人有些特殊,在宗越滞留营州的那段日子里,他跟百里戎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几乎每一次都能从百里戎的脸上看到他对百里氏做法的不屑和鄙夷。 而让宗越记忆深刻的是百里戎看到他的亲卫军时露出的羡慕又向往的眼神,那个时候宗越正带领他的亲卫军进行日常训练,百里戎不知怎的寻了过去,就站在场地边缘,一脸羡慕地望着他们。 “对了姑娘,”棠秋突然说道,“属下听到风声,说有人正往营州运一批生铁。” 宗越和虞清漪的表情骤然转冷。 “是哪一家在运?可知道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生铁可以用来制造兵器,而大楚各地驻军的兵器是由朝廷的兵器坊统一打造,再由朝廷派人运送,所有的兵器都是出自京城,各地若是需要生铁做别的用处,需要先向京城里的相关官署提交申请,然后由朝廷安排运送。 但棠秋既然提了,这一批生铁显然不是朝廷送往营州的。 棠秋沉声道:“送货的是西北商家,这会儿应该快到幽州了。” “商家?”这一户西北商人虞清漪认得,“领队是谁?” 棠秋摇了摇头:“姑娘恕罪,大约因为运送的货物是生铁,所以商家此行格外谨慎,一行人始终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属下怕打草惊蛇,不敢与他们有直接的接触,因此还不知道领队是谁。” 许是有些不高兴,宗越的声音又变得冰冷,不带一丝人气:“他们运着生铁一路从西北过来,各地守城兵就没盘查过?” 棠秋笑容儒雅地说道:“姑爷有所不知,商家在西北至东北这一带小有名气,与各地的官府都有些交情,故而守城卫兵一见来的是商家人,大多不会盘问,若领队的机灵一点给些银钱,那多半会直接放行。” 虞清漪的眼神变了几变:“秋叔的意思,是让我们随商家的商队一起进入营州?” 棠秋点头道:“姑娘果然聪慧。虽然属下也可以立刻调集一支商队过来护送姑娘和姑爷前往营州,但属下觉得商家跟百里氏的或许更好一些,姑娘和姑爷与商家同行也更方便一些,更不用说商家运送的还是生铁。” 虞清漪侧头看着宗越,略有些无奈:“那我们现在就得赶路了。” “多谢秋叔。”向棠秋道了个谢,宗越就站起身,牵着虞清漪离开了茶庄,“先找个地方用膳。” 再怎么着急也不能让清漪饿肚子。 虞清漪弯起眉眼甜甜一笑:“好。” 魂不守舍的百里颜一个不经意地侧头就看到了宗越和虞清漪离开茶庄的背影,立刻就起身追了上去。 “喂!你们两个要到哪儿去?怎么不叫上我!” 虞清漪无所谓地说道:“你这不是跟上来了吗?而且就算不带你,你也认得回营州的路,怕什么?” 百里颜的眼神登时一亮:“你们两个终于决定要去营州了吗?那咱们快着点儿!” “我们不去营州,还要去找一个人。”至于是要去找谁,虞清漪没跟百里颜说。 “还要找人?”百里颜恼了,但转念想到眼前这一对夫妇只要打定了主意那根本就是油盐不进,百里颜就丧气了,一语不发地跟在宗越和虞清漪身后。 希望他们赶回营州的时候,祖父还在,敖国公府还在。 见百里颜选择妥协而不是立刻赶回营州,虞清漪和宗越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 用过午饭,三人再次启程,策马往幽州的方向去。 之前宗越和虞清漪走得不紧不慢,百里颜十分不满,这一次宗越和虞清漪全力以赴、星夜兼程,百里颜连不满的心都提不起来了。 看着趴在马背上四肢酸软的百里颜,虞清漪调侃道:“同样都是将门出身,颜公子的骑术和体力真的……不尽如人意啊。” 第459章 打什么坏主意 百里颜的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累得还是窘得。 大楚的青阳侯策马奔袭一天一夜还像没事儿的人一样这他能理解,但那位新晋青阳侯夫人怎么也是一副一派悠闲的模样? 笑着摇摇头,虞清漪就没再理会百里颜:“分开找?” 幽州是大楚的边防重地,守卫森严,商家的队伍若是在这里停留补充物资,那定然不敢入城。 “不必。”伸手环住虞清漪的腰,宗越抱着虞清漪纵身飞起,踏着轻功在幽州城上空转了一大圈,然后落回百里颜面前,“看样子他们已经离开幽州了。” 他们绕了很大一圈,却没有发现商队的踪迹。 “那就继续往东北走。” 虞清漪这话说完,就跟宗越两人跃上马背,扬鞭催马,再次出发。 有气无力地趴在马背上,百里颜简直要哭了。 先前他还嫌青阳侯夫妇慢,这下好了,人家快到他都跟不上了! 好在宗越和虞清漪只跑出五十多里就追上了商家的商队。 彼时,商家的一队人正停在路边儿啃干粮,瞧见一身艳紫的虞清漪,其中一人愣了片刻。 “虞清漪?” 正想着要怎样上前搭话,就听见有人喊了自己的名字,虞清漪心中一喜,便给宗越使了个眼色,然后故作疑惑地循声望去。 “阁下是在喊我?” “你真的是虞清漪?!”那人站起身快步走到虞清漪面前,一把就拽下了头上的兜帽,“是我啊,商远!” “商远哥哥!”侧身跳下马背,虞清漪欣喜雀跃地看着商远,“你是商远哥哥?” “你竟还认得出我来!”故人重逢,商远很是高兴。 虞清漪笑道:“商远哥哥不也认出我了吗?” “几年前我曾到青山那边儿去过一趟,帮你家里人给你哥哥捎了点儿东西过去,你们兄妹两个当真是长得一模一样!”余光瞄见走过来的宗越,商远问道,“不知这位是……?” 虞清漪立刻拉住宗越的手,抱着宗越的胳膊一脸得意地向商远介绍道:“这是我家夫君,姓越。” 然后虞清漪又向宗越介绍道:“这位是商远,我在西北那会儿认识的朋友。” 闻言,宗越冲商远微微颔首,虽然看起来有些冷漠,但还算彬彬有礼:“商公子。” “越公子,”不太感兴趣地跟宗越打了个招呼,商远就又眉眼含笑地看着虞清漪,“一别经年,我是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没能喝上一杯喜酒真是太遗憾了!” 虞清漪笑眯眯地说道:“这个好办,等进了下一个城镇,我请你!” “那可就这么说定了啊!”商远哈哈大笑两声,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儿,“你不是住到京城去了吗?连肃国公和夫人都搬去了京城,可你怎么会在这儿?” “闲得没事就出来逛逛呗,”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虞清漪扭头一看就看到了追上来的百里颜,便对商远说道,“喏,那位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他说他家住在营州,我和夫君便想去营州看看。” “营州?”商远一愣,待百里颜到了近前,商远盯着百里颜仔细看了看,却没认出百里颜来,“这位公子家住营州?” 百里颜在敖国公府里只是个给敖国公献计献策的谋士,偶尔替敖国公跑个腿儿,却从来没独当一面地去处理什么事,他接触的基本上都是百里氏的人。 因此尽管商远每年都会去营州,每次去都会见不少百里氏的成员,但商远和百里颜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的。 已经累到头脑发昏的百里颜掀起眼皮瞧了商远一眼,见是个不认识的人,便敷衍道:“是啊,小门小户,名不经传罢了。” 商远挠挠头。 那营州城里的人,他也不是每一个都认得。 “正巧我们也要去营州,咱们可以搭伴同行。”商远又转眼看向虞清漪,咧嘴一笑。 “商远哥哥也要去营州?那可真是太好了!”虞清漪看起来欣喜不已。 宗越静静地站在虞清漪的身侧,面无表情,十分冷漠。 百里颜却皱起了眉,狐疑地看向虞清漪。 一路同行,他可不觉得这位青阳侯夫人是什么天真单纯、活泼可爱的娇俏姑娘,这会儿突然娇俏起来了,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百里颜又看向商远,然后看了看在路边好奇地向这边张望的整支商队。 从西边往营州走的商队……莫非是西北的商家?可今年商家不是已经去了一趟营州吗?怎么又去? 心里突然多出许多疑问,但百里颜一个都没有问出口。 原地修整一番,多出三个人的商队就又往营州的方向缓缓前行。 “商远哥哥现在是领一支商队还是管着整个北边儿?”骑马与商远并行,虞清漪闲话家常似的问道。 商远憨厚一笑,道:“我哪有管着整个北边儿的能耐?就只领这一支商队罢了。” 虞清漪撇嘴道:“若是连商远哥哥都没有能耐撑起整个北边儿,那还有谁有这个能耐?商晋吗?说起来那小子怎么样了?” 商家跟虞清漪相识的两兄弟,商远比虞清漪大一些,商晋比虞清漪小一些。 “这几年商家的生意也做大了一些,商晋如今常驻南方,我也有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至于我……”商远叹息一声,道,“北边的生意重要,家里的长辈都在,还轮不到我来管。” 他们家那些长辈的身体是真够硬朗的,活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 虞清漪了然:“倒也好,反正不愁吃不愁穿,有清闲的日子可过,谁愿意管这管那操那些心?” 闻言,商远豁达一笑:“可不是嘛!我们家不像你们家那么多男丁,左右就我们兄弟几个,家业总是要落到我们几个肩上的,趁着现在多过过清闲日子,往后怕是连陪妻儿的时间都没有了!” “说的是什么呢!”虞清漪扭头向后看了一眼,便好奇地问商远道,“商远哥哥你们这运的是什么?这个季节,西北可没产什么好东西?” 第460章 热闹的营州城 “呃……保密。”商远冲虞清漪憨厚一笑。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顿时更加好奇了:“怎么还保密呢?是什么好东西吗?商远哥哥偷偷告诉我,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瞧见虞清漪双眸晶亮单纯好奇的模样,商远的眸光微微一动。 “这可真不能说,买主的要求,咱们既然答应了,就不能言而无信。” 虞清漪看看商远,看看货车,又看看商远,又不甘心地看看货车:“商远哥哥你越是这样说,我就越是好奇了。” 商远摇头失笑:“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不管见着什么都好奇。” 虞清漪理直气壮:“谁叫你神神秘秘的。” 商远无奈讨饶:“看在昔年的旧交情上,你可别为难我了,真不能告诉你。” 虞清漪撇嘴:“那算了,我不问就是了。” 但虞清漪的不问只是不直接问了,弯弯绕绕的打探却是不少。 商远不知道是看破了虞清漪的试探还是没有,还真就被虞清漪套去了许多有用的消息。 入夜,虞清漪软绵绵地靠在宗越怀里,用一张毯子将两个人裹了个严实,虞清漪闭着双眼安心准备入睡,宗越却一直低眼瞅着虞清漪的头顶,抿着嘴,似乎是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察觉到宗越的不高兴,虞清漪仰头,眨着一双桃花眼不解地看着宗越。 “夫君怎么了?”离了京城之后,虞清漪就一直喊宗越“夫君”。 宗越的眸光幽深,只盯着虞清漪瞧,却不回答虞清漪的问题。 虞清漪眨巴眨巴眼:“是我惹夫君不开心了?” “……不是。”宗越的声音略显沉闷。 虞清漪歪头:“那是怎么了?” 宗越面无表情地盯着虞清漪看了好一会儿,虞清漪也有耐心,就仰着脸让他看,也不追问,安静地等着宗越的回答。 宗越的双唇又抿紧了一些,然后低声说道:“那个商远,待你不错。” “啊?”宗越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让虞清漪一头雾水,一脸茫然,“商远?” 见虞清漪不明白,宗越就说得更直接了一些:“你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你想知道什么,他就告诉你什么。” 商家与百里氏之间的往来应该是一桩不可告人的事情,但白日里清漪试探商远的时候,商远却给清漪透露了不少不能对外人说的事情,那些事不一定都是真的,但也不全是假的。 “这样不好吗?”虞清漪扭了扭身,整个人都压在宗越的半边身子上,两手往宗越的胸膛上一搭,虞清漪就将下巴抵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夜色下那一双桃花眼中似有流光,比白日里更多了几分旖旎。 宗越的眸光越发幽暗,声音也更低了两分:“你觉得好吗?” “自然是好的,他若待我不好,咱们也问不出那么些事儿啊,”虞清漪也故意将自己的声音放柔放轻,那绵软的声音拂在心尖儿,叫宗越的心里痒痒的,“再说了,又不是我待他好,夫君干吗不开心?” 见宗越还是绷着一张脸,虞清漪妖娆一笑,搭在宗越胸口上的手轻移缓动:“在京城里,对我动了心思的人那么多都不见夫君吃醋,这会儿这是怎么了?” 宗越的身体骤然绷紧,猛地一把抓住了虞清漪不老实的手,冷肃的脸色到底是绷不住了:“幕天席地的,别闹。” 他们新婚燕尔,都还没享受够就奉皇命离开了京城,这一路都在郊野,他已经好些日子没碰清漪了,可经不起撩拨。 眼波流转,虞清漪轻声引诱道:“我瞧这两边的树林茂密,是个好地方,夫君以为如何?” 宗越咬牙切齿地瞪着虞清漪:“睡觉!” “好。”啧了一声,虞清漪调整好姿势就在宗越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几息之后,宗越低咒一声,抱起虞清漪就踏着轻功飞进了树林。 第二日,虞清漪和宗越共乘一骑,宗越骑马,虞清漪则窝在宗越的怀里睡了个昏天黑地。 运送货物的商队通常都走不快,因此一行人晃晃悠悠地走了将近半个月才到达营州,因为是跟商远同行,所以宗越和虞清漪被当成了商家人,畅通无阻地进了营州城。 “这营州城里瞧着倒是挺热闹的。”跟宗越手牵着手走在营州的大街上,虞清漪看什么都新鲜。 宗越转头看向左侧的酒楼,从敞开的大门一眼就能看到大堂里几个人正在斗殴的混乱场面。 “嗯,是挺热闹的。” 右侧有人突然踹翻了一个卖香囊的摊位,跟摊主对骂起来,不消片刻两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虞清漪瞧着有趣:“夫君以前来的时候,营州城里也是这样热闹的吗?” 宗越摇了摇头:“那个时候比现在清静。” “我记得秋叔说现在住在营州城里的人不是百里氏的人就是百里氏的姻亲……所以百里氏之间的争斗不仅限于阴谋诡计,还有街头斗殴?”虞清漪觉得她可真是开了眼了。 “或许是。”宗越对营州城和百里氏的情况也不甚了解。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去敖国公府还是去找百里戎?或者先找个地方住下来,调查几日再说?”突然有一大团东西从左边飞过来,虞清漪拉着宗越淡定地躲开,等那团东西落地,虞清漪才看清那是个人。 “我们是跟百里颜一起今日营州城的,敖国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宗越牵着虞清漪绕开地上的人,往敖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余光瞄见躲在街边阴影里的韩尽,宗越便轻轻晃了晃虞清漪的手,示意虞清漪往那边看。 虞清漪状似无意地往韩尽的方向扫了一眼,再往旁边的屋顶上一看就看到了仇九。 “既然他们已经安顿好了,那咱们就去敖国公府。” 在虞清漪和宗越离开京城之后,仇九和韩尽才带着青阳侯府和赤枫山庄的人离开京城,直奔营州城,因此仇九和韩尽比虞清漪和宗越先到,而且百里颜并不知道他们会来,百里颜一直天真地以为此行只有宗越和虞清漪两个人。 “嗯,理应先去拜会敖国公。” 第461章 这是怎样奇葩的脑回路 没有见到敖国公府的时候,虞清漪就觉得以百里氏的自傲,他们会建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宅来彰显自己的地位,等真正见到敖国公府的时候,虞清漪才知道她还是小看了百里氏的自傲,百里氏分明是在营州城里建了另外一座皇宫。 仰望巍峨的宫墙顶端,虞清漪问宗越道:“陛下当真不知道百里氏在营州城里建了这么个玩意?” “不知道,”宗越的声音发冷,“营州城里都是百里氏的人,想要封锁消息易如反掌。” 内斗归内斗,百里氏的人很清楚他们在营州城里做的一些事是不能让陛下知道的。 虞清漪皱眉:“可穆合雅不是来过一趟了吗?” “穆合雅没进营州城,她来的时候营州城戒严,她一个生面孔进不来,只打探了一些消息就回京了。”宗越的凤眸微微眯起。 “营州城戒严?为什么戒严?”虞清漪敏锐地抓到了重点。 “不知。”话音落,宗越牵着虞清漪的手走上前去,还没开口向守在敖国公府宫门前士兵介绍自己的身份,就见百里颜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出来。 宗越和虞清漪安静地站在门口,等着百里颜走近。 见宗越和虞清漪正站在敖国公府的大门口,百里颜略微有些惊讶。 他以为青阳侯夫妇会自己寻个客栈落脚,这才向敖国公禀报一番,然后想带人去将青阳侯夫妇接到敖国公府里来,谁成想这夫妇二人竟然自己就找来了。 “侯爷、侯夫人,我正打算去找二位呢!”百里颜在大门口停下脚步,向宗越和虞清漪行了个礼之后就侧身让开了往里走的路,“二位里边请,我家祖父正等着二位呢。” “有劳。”轻轻颔首,宗越牵着虞清漪踏进了敖国公府。 虞清漪一进门就好奇地东张西望,许是因为看到了许多稀奇的东西,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倒是全然不在乎旁人把她当成没见识的乡下人。 “我还以为大楚的国公府都长一个样子呢,却没想到敖国公府竟是这般的金碧辉煌,像皇宫一样!”说这话的时候,虞清漪就像是个单纯无知的小姑娘一样。 心知虞清漪又要开始套话,宗越配合着低语一句:“别乱说。” 但百里颜并没有因为虞清漪的那句话而感到慌张或者惶恐,反倒是一脸骄傲:“在东北,敖国公相当于陛下的特使,代表的可是陛下的脸面,当然不能让人看轻了去!” 虞清漪默然。 陛下如果知道敖国公是这样给他长脸的,八成要砍了敖国公的脑袋。 虞清漪继续装天真:“嘿!敖国公的这个想法倒是有趣,等回去之后,我便与外祖父说说,让他把我们那肃国公府也改建成这个模样,让别人一瞧就觉得威风凛凛!” 同行的这段日子,虞清漪在宗越面前是温顺沉稳的,在商远面前是活泼开朗的,虞清漪跟商远说话时就是这样生动活泼的,因此百里颜并不觉得她哪里有问题。 “怎么?肃国公府竟不是这样建的吗?”百里颜惊讶地看着虞清漪。 虞清漪嘴角微抽,真心感到无语。 他外祖父一不想圈地为王,二不想谋朝篡位,怎么可能会在自己的地盘上仿建一座皇宫?嫌命长吗? 摇摇头,虞清漪故作困惑地说道:“我们肃国公府还真就不是这样的,我记得我大舅舅说过,我们肃国公府顶多就能建成王府那般规模,再大了就有谋逆越位之嫌。” 百里颜一脸不解:“是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而且陛下英明,岂会用这点小事来分辨忠奸?肃国公该是多虑了。” 虞清漪和宗越面面相觑。 他们觉得若有朝一日陛下下令诛敖国公九族,那定然是因为敖国公少虑了。 究竟是百里氏上下都抱着如百里颜一般的想法,还是百里氏的长辈为了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而误导晚辈? 四国公府的人都是坚守驻地甚少离开,怎么就百里氏的人故步自封变得奇奇怪怪? 依照百里颜的说法,百里氏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他们认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且正确正当的,既然如此,虞清漪便没有什么好试探的了,反正也试探不出什么。 一行人步行近三刻钟才到达敖国公府待客的铭德殿,从门口往里一看就能看到殿内黑压压的一群人。 宗越握紧了虞清漪的手,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大楚青阳侯宗越携内子虞清漪,拜见敖国公。”宗越的辈分比敖国公低,爵位也比敖国公低,如今又站在敖国公的地盘上,该行大礼的地方,宗越不会含糊。 虞清漪连一丝犹豫都没有,随着宗越便给敖国公作了个长揖。 “不必多礼。”敖国公的声音沉稳,有气魄,但那气魄却不像是楚帝和肃国公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威势,而像是刻意端出来的一种虚势。 “谢国公爷。”宗越直起身来,脸上是不带一丝人气的冰冷,“前段时间百里氏的颜公子入京向陛下禀明了敖国公府的困境,本侯与内子便奉陛下之命前来助国公爷一臂之力。” 闻言,敖国公眉心微蹙,似有些不满:“陛下只派你二人过来?” 依着敖国公原本的打算,是先拉肃国公府与他们共患难,迫使肃国公府出手相助,比起楚帝,敖国公更相信肃国公的能力,毕竟肃国公是手里有兵的人。但万万没想到百里颜出师不利,竟让楚帝知道了这件事。 楚帝愿意帮敖国公走出困境,敖国公是乐意的,但楚帝只派宗越和虞清漪两个小孩子过来,敖国公就不乐意了。 虞清漪妖娆一笑,绵声软语地说道:“敖国公有所不知,因为颜公子在陛下面前语焉不详、表述不清,所以陛下并不清楚敖国公究竟遭遇了何种危机,便不知晓该如何帮助敖国公府渡过难关,但陛下十分担心敖国公,就命侯爷来营州探明原委,并将详情回禀陛下,等陛下将事情了解清楚,方才能安排人手解敖国公府之困。” 第462章 你是个什么玩意 听到这话,敖国公不满地冷下了脸:“何必这样麻烦?陛下直接将兵给本国公送来不就得了?只要手里有兵,本国公定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反叛者死无葬身之地!” 宗越和虞清漪齐齐皱眉。 宗越冷声道:“东北敖国公府麾下有十五万兵马。” 这十五万兵马是敖国公的兵马,而不是百里氏的兵马。 敖国公面色一僵,迅速转移了话题:“二位远道而来,必是十分辛苦,阿颜,带两位贵客去休息。” “喏!”百里颜从来不会违背敖国公的命令,甚至不质疑敖国公的决定,“侯爷、侯夫人,请。” 宗越和虞清漪暗自交换一个眼神,道一声谢之后就跟在百里颜的身后离开了铭德殿。 宗越和虞清漪顺势而为,以疲惫为借口送走了有话却没能说出口的百里颜,然后就悄悄离开了皇宫一般的敖国公府。 宗越和虞清漪都能在京城的皇宫里来去自如,想要溜出防备松懈的敖国公府简直太容易了。 “听说百里氏内斗激烈,隔三差五就要闹出人命,我还以为这营州城里必是煞气冲天、高手如云,敖国公麾下兵将也该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手,不然敖国公府的人和百里氏的其他子弟要怎样保住性命?结果今天一看,呵!”虞清漪冲天翻了个白眼,“百里戎手下留情了。” 就敖国公府那有跟没有一样的守卫,随便找个高手就能混进去摘了敖国公的脑袋。 “现在去见百里戎?”以前宗越习惯一个人做决定,但最近宗越喜欢询问虞清漪的意见,虞清漪的建议总能让宗越悟出一些奇思妙想。 虞清漪认真思索一阵才点了点头,道:“现在就去。” 不管敖国公府是真的弱到不堪一击还是伪装成不堪一击的样子,他们现在去见百里戎才能打草惊蛇,进而引蛇出洞。 她虽然很享受跟侯爷一起云游的时光,但正事儿还是要速战速决,不然这边儿的事情办完,他们就得立刻赶回京城,没有闲暇再继续闲逛。 “好。”微微颔首,宗越搂住虞清漪的腰就抱着虞清漪飞身而起,速度极快地飞向百里戎所在的那一座百里府,胆大包天地落进了这一座百里府的院子里。 可宗越搂着虞清漪落地时,这院子里已经井然有序地站了两列手持长枪的士兵,另有一人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一脸邪笑地看着翩然落地的宗越和虞清漪。 宗越和虞清漪的视线飞快地从两侧的士兵身上扫过,然后就一齐看向上首的男人,但夫妻俩的眼神分明就是在审视一个物件。 百里戎的眼神微微一凛:“原以为咱们大楚的青阳侯足够睿智,哪怕百里氏封锁了营州城里的所有消息,青阳侯也能查到一二,看清这营州城里的局势,但事实却让我十分失望。” 那敖国公府里住着的就是一群狗苟蝇营的衣冠禽兽,他们心术不正、狼狈为奸,若不是怕背上叛国之名,他早就把那群人给杀个干净,岂料宗越一到营州城竟先去敖国公府拜访,真真是让他失望。 宗越收回审视百里戎的视线,竟慢条斯理地帮虞清漪整理起因为飞轻功而略显凌乱的衣裳,等专心致志地将虞清漪的衣裳整理好,宗越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尊口。 “百里氏的自大是遗传吗?” “什么?”这没头没脑的问话让百里戎愣住。 见凌厉霸气的百里戎因为宗越一个问题就变得呆头呆脑的,虞清漪笑眯眯地说道:“看你的样子,大概一早就知道青阳侯要来营州城,而营州城内六方鼎立,势力最强的当属敖国公府和这座百里府,侯爷来了,总是要选择一方予以支持,你觉得敖国公府没有那个实力,不值得侯爷帮助,那你呢?你又有哪里比得过敖国公府?” 百里戎拧眉,当即怒喝一声:“男人说话女人少插嘴!” 虞清漪怔住,愕然地看着百里戎。 重活一世,就没人敢跟她说这话! 而宗越凤眸微微一眯,二话不说抱起虞清漪就踩着轻功飞走了。 如清漪所言,敖国公是个没脑子的,这百里戎的脑子也不大好,他还想带清漪到其他地方去逛一逛,因此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在这些脑子不好的人身上,还是让仇九去查一查百里氏里有没有脑子正常一些的。 如果没有,就向陛下提议换人来镇守东北,以百里氏的心智,已经不适合戍卫东北了。 百里戎没想到宗越说走就走,还是因为一句根本不重要的话,愣了半晌才在下属的提醒下追了出去。 但宗越的速度极快,百里戎追出去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到宗越的影子了,百里戎气得只能让手下的人去找,等百里戎再一次见到宗越夫妇时,他们正坐在营州城最高的屋顶上。 百里戎怒目瞪着宗越:“你们从我那儿离开之后就来这儿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追出去的时候应该能看见啊,可他为什么没看见? 躺在屋顶上晒太阳,宗越闭目养神,理都没理百里戎。 虞清漪坐在宗越身侧,听到百里戎的问题就笑了,却也没回答百里戎的问题。 “老子问你们话呢!”百里戎怒吼一声。 虞清漪的神色一寒,冷声问道:“怎么?戎公子是觉得自己现在能压敖国公一头,就也能压青阳侯一头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虞清漪这番话说完,不仅仅是百里戎,连宗越都愣住了。 宗越自认跟虞清漪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了,他见过虞清漪的温婉体贴,见过虞清漪的心机深沉,见过虞清漪的杀伐果断,也见过虞清漪的怒极反笑。 但不管在什么时候,虞清漪的言行举止都是得体的,她从来没有这么直白地贬低一个人,这是第一次,因为他,因为有人对他不敬,所以虞清漪毫不客气地反击了。 凤眸仍旧是闭着的,但宗越的嘴角却几不可查地扬了起来,带着几分愉悦和几分得意。 第463章 揍你别哭! 百里戎又是一懵。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被人骂过了,挨女人的骂更是前所未有。 因而怔愣过后,百里戎勃然大怒。 “你又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还敢在老子面前嚣张?!” 话音未落,百里戎就伸手去抓虞清漪的肩膀。 眸光一厉,虞清漪伸手扣住百里戎的手腕,另一只手在瓦片上一撑就是一个侧翻,腰身微拧一记凌厉的腿鞭就冲着百里戎去了。 百里戎反应极快,慌忙蹲下身子躲过虞清漪的腿,只是人还有些懵,本能地躲过虞清漪的攻击之后却没有反击。 但虞清漪是清醒的,并且存心要教训百里戎,因此两脚落地之后,虞清漪抓着百里戎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将百里戎提起来就是一个过肩摔。 咔嚓几声乱响,屋顶上就碎了好些瓦片。 百里戎躺在破碎的瓦片上,一脸茫然地望着蔚蓝的天空,直到下面的房子里喧闹起来,百里戎才回过神。 “你……你偷袭!”百里戎一骨碌爬起来,愤怒地瞪着虞清漪。 “所以呢?”虞清漪丝毫不觉得羞愧,“你别管我偷不偷袭,我若是你的敌人,你现在已经死了。” 她的手里若是有把匕首,就百里戎躺着的那会儿就够他死上百八十个来回了! 百里戎的脸色瞬间铁青:“方才是老子大意,下去比比,敢不敢?” “输了别哭!”虞清漪立刻就从屋顶跳了下去。 “嘿!这女人还挺带劲儿的!”百里戎邪气一笑,跟着跳了下去。 宗越本来不介意让虞清漪去教训教训百里戎,与敖国公相比,百里戎勉强算是个人才,那自大的性子如果能收敛一二就更好了,但百里戎这一句带劲儿却让宗越不高兴了。 坐起身来,宗越一脸冰霜,坐在那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才从屋顶跳下去。 而先一步跳下去的两个人已经交上手了,宗越看了一会儿就知道百里戎是打不赢虞清漪的。 营州城里每天都会有人在街上打架,但百里府的大当家跟人在街上打架的场面却不多见,因此虞清漪和百里戎的周围很快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人给他们加油助威,有人胡乱吆喝着挑起气氛,也有人当场开了个赌局。 但两刻钟之后,这些人就不敢闹了,因为之前百里戎看起来还能跟虞清漪打个不相上下,在外行人心里甚至是必胜的,可两刻钟之后的现在,百里戎是被虞清漪按着揍的。 最后在百里戎的肚子上猛踹一脚,虞清漪看着躺在地上缩成一只虾米的百里戎,满身暴戾之气。 “不知天高地厚!” 百里戎躺在地上,悔得肠子都青了。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招惹这个女人?! 宗越信步走来,冷眼俯视着百里戎:“带劲儿吗?” 听到宗越的问话,百里戎欲哭无泪。 带劲儿个屁! 冷哼一声,宗越转身走向虞清漪,先伸手牵住虞清漪的手,随后人才在虞清漪的身边停下脚步。 “累吗?” 虞清漪周身的暴戾之气迅速消散,两肩一耸就又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连滴汗都没出。” 重生之后她的日常训练就没落下过,起初是在赤枫山庄里跟扶俞他们对练,后来跟侯爷两情相悦,她就开始跟侯爷学习剑法,等到外祖父和外祖母去到京城,她便是住在无忧雅居里也得坚持晨练。 不管是哪个时期,她的训练量与正规军相比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因此这两刻钟的切磋对她来说连热身都算不上。 想起虞清漪每日坚持的训练,宗越摇头失笑。 清漪的训练都是按照暗卫的标准来的,寻常的将门子弟根本就无法与她相提并论,对付百里戎,清漪甚至都不需要全力以赴。 “走。”宗越抬脚就要离开。 “慢着!”百里戎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虞清漪的眼神中还有几分不甘,但先前那高傲自大的气焰却是散了个干净,“我本来是备了宴席准备招待你们的,现在……菜应该都凉了,但酒还不错,不知二位愿不愿意赏脸?” 闻言,宗越偏头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轻轻点头。 瞧见他们两个的互动,百里戎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他们大楚的青阳侯怎么会对一个女人言听计从? 不管怎么样,能把人请回府就好。 揉揉肚子,百里戎领着宗越和虞清漪,一瘸一拐地往他的百里府走去。 见百里戎带着一身伤回府,百里府的人可吓坏了。 “主君!”百里府的大管事百里行玉慌慌张张地迎了上去,“主君您怎么受伤了?是中了敖国公府的埋伏吗?” 竟能将主君伤成这样,敖国公府这次究竟请了多少人?可真是大手笔啊! “不是,”百里戎扭头看了虞清漪一眼,“被青阳侯夫人打了。” “被……青阳侯夫人打了?”百里行玉愣了愣,然后看向宗越和虞清漪。 跟在主君身后的那个男人就是声名赫赫的青阳侯了?那跟青阳侯手牵手的那个女人便是青阳侯夫人了?可青阳侯夫人为什么要打他们主君?青阳侯为什么没拦着??他们主君又为什么不还手??? 主君分明就不是个不打女人的男人啊…… 百里行玉一头雾水。 百里行玉的疑惑全都写在脸上,但虞清漪却不想解释,只勾起唇角,妖娆一笑。 虞清漪这一笑,百里行玉的脸就红了。 虞清漪一愣,宗越的脸色就黑了。 气氛突然尴尬起来,但百里戎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份尴尬。 “行玉,我先回房上药,你替我招待一下侯爷和侯夫人。”百里戎觉得他身上的青紫必定不少,虞清漪刚刚可是一点儿都没手下留情,甚至还故意下了狠手。 “啊……好。”目送百里戎一瘸一拐地往后院去,百里行玉还有些迷茫,只习惯性地听从百里戎的吩咐,领宗越和虞清漪去待客的花厅,“侯爷、侯夫人,这边请。” 宗越和虞清漪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却什么都没说,默默地跟着百里行玉去了花厅。 第464章 过于耿直 坐在摆满鲜花的花厅里,宗越和虞清漪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了。 花厅虽然的确是一个可以有花的地方,但在花厅里摆满了花是想怎样?而且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只是些寻常的鲜花,摆满了花厅有什么意义?难道是百里戎的个人爱好? 宗越和虞清漪暗暗交换一个眼神。 百里戎很快就来到了花厅,已然换了一身衣裳。 “我这个花厅怎么样?跟你们京城富贵人家的花厅相比如何?”大马金刀地在桌边儿坐下,百里戎一脸得意。 虞清漪愕然看着百里戎:“你是认真问的?” “我当然是认真问的!”百里戎眨巴眨巴眼,认真求教,“怎么了?还差点儿意思吗?” 虞清漪的表情十分古怪:“你想听实话?” “那当然了!假话听起来有什么意思?”百里戎狐疑地看着虞清漪,“你这女人,打人的时候出手利落,怎么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 虞清漪唇角微挑,妖娆一笑:“想听爽快的是?那我告诉你,你不仅功夫不行,脑子也不行!京城富贵人家的花厅可不长这个样子,现在连镇上的豪绅都不这么干了,就你这一屋子破花连十文钱都不值摆出来丢人现眼呢?敖国公不行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笑容僵在脸上,百里戎目瞪口呆地看着虞清漪:“你……你骂我……” “你找骂!”虞清漪捞起一坛酒,开了封就灌下一口,“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们营州城的水土是不是只能养出没脑子的呆头鹅?!” 百里氏这都养出些什么人来! “我……我怎么没脑子了!”从来没被人这样骂过,百里戎委屈。 “你就是没脑子!”翻了百里戎一个白眼,虞清漪根本就不跟他讲道理。 “你!”百里戎气极,转头就向宗越告状,“青阳侯,你就任由侯夫人这样诋毁我?!” 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说道:“她若是诋毁你,本侯自会罚她,可她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人贵有自知之明。” “你们!哼!”一拳砸在桌上,百里戎都气成这样了竟然还没有撵宗越和虞清漪走。 宗越和虞清漪又暗暗交换一个眼神。 自己给自己顺了顺气,百里戎识相地不再跟宗越和虞清漪多说闲话:“陛下是什么意思?” “你指什么?”聊到现在,宗越就绝百里戎的身上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百里戎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连跟敖国公府的争斗都是明着来的,在宗越面前更不会耍那些迂回试探的手段。 “陛下已经派人来营州城探过消息,后来百里颜又去了京城,了解过营州城的局势之后,陛下是怎么打算的?他是想保敖国公,还是有意提携后起之辈?” 宗越眉眼微动,给虞清漪使了个眼色,虞清漪便问百里戎道:“你怎么知道陛下派了人来?” 百里戎道:“来的不是北疆穆合雅吗?营州城里住着一批大庭人,穆合雅来的时候跟大庭人接触过。” 虞清漪皱眉:“穆合雅说她来的时候营州城戒严,她没能进到城里。” “她进不来,城里的大庭人还出不去吗?”百里戎一副“你傻吗”的表情看着虞清漪,“我的人一直都在监视那些大庭人,这才知道穆合雅来过。” “那些大庭人怎么会在营州城?”这个问题虞清漪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百里戎抬起一只脚踩在椅子边缘,一身匪气:“北疆那边乱得很,穆合雅领着族人投靠大楚之后,大庭就成了最好欺负的,一直被人撵到北疆和东北的边界,支撑不住的时候,被东边百里府的人给捡了回来。 最开始就是帮东边百里府办事的,后来敖国公觉得他们是很不错的打手,就花大价钱给挖了过去。但那些大庭人好像不服敖国公,非得敖国公下令他们才做事,不然就整天游手好闲,四处惹是生非,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那个兵器坊是怎么回事?”宗越最关心的是这个。 听宗越提起这个,百里戎嗤笑道:“还能是怎么回事?敖国公府和其他几座百里府的兵器库都让我给搬空了,他们抢不回去,就联合起来搞了个兵器坊,让大庭人去弄,若是没被人发现,他们就能有新兵器,若是被人发现了,就全推到大庭人头上。” 虞清漪挑眉:“那些大庭人不可能都是蠢的,就甘心被这样利用?” 百里戎痞痞一笑:“当然不甘心,所以打造出来的最精良的兵器都被他们藏了起来,大概是打算寻个机会杀回北疆。剩下的那些破铜烂铁现在都堆在敖国公府的兵器库里。” 虞清漪的那双桃花眼中突然闪过几分精明:“那些精良的兵器与正规军现在正在用的兵器相比如何?” “啊?应该差不多?”这个问题百里戎还真答不出,便转头看向百里行玉。 百里行玉思索一阵,道:“比我们兵器库里的那些要好上一些。因为花的都是敖国公府的钱,所以那些大庭人也不心疼,留给他们自己的那一批定然都是用最好的材料精心锻造的,至于送去敖国公府的那一批就不好说了。” 大概是怕宗越和虞清漪心里没数,百里戎解下腰侧的佩刀就搁在了桌上:“这就是我们兵器库里最好的品质。” 宗越也没跟百里戎客气,拿起那柄刀就仔细打量一番,然后偏头问虞清漪:“晚上去走一趟?” 百里戎太不靠谱,他们还是得亲自看上一眼才能确定。 虞清漪无所谓地点点头:“去呗,就当饭后散步了。” “去哪儿?你们要去兵器坊?”百里戎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我可以给你们领路!” “晚饭之后。”宗越冷眼瞧了百里戎一眼,然后就拉起虞清漪飞身离去。 百里戎傻眼:“怎么说走就走了啊?这酒还没喝完呢!不是,你们晚上啥时候吃饭啊??” 没有得到回答,百里戎挠挠头,一脸郁郁。 这夫妻俩也太随心所欲了? 第465章 不破不立 百里戎不知道宗越和虞清漪什么时候吃完晚饭,索性就蹲在敖国公府的屋顶上等着,这一等就等到子时才看到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地从敖国公府里奔袭而出。 百里戎立刻追了上去。 “喂!你们两个不是说吃完晚饭就去兵器坊吗?这都什么时候了?”百里戎不满地抱怨道。 宗越定然是不会理会百里戎的,而虞清漪则甩了百里戎一个白眼。 “晚饭之后就是晚饭之后,只要还没吃早饭就算是晚饭之后。” “你这什么歪理!”百里戎气得跳脚。 “废话少说,前面引路!”虞清漪觉得百里戎是真的蠢,蠢到无法交流。 百里戎挠挠头,乖乖引路。 百里戎其实是个没有野心的人,从小到大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从军入伍,做一名可以领兵杀敌的大将军,百里氏是四国公之一,原本他想实现这个愿望是轻而易举的,但因为百里氏某些人的愚蠢,百里戎的理想变得很难实现。 随着年龄的增长,百里戎心里的愤懑越积越多,尤其是在听说其他三个国公府哪怕不打仗也有很多其他建树之后,百里戎的不满就全面爆发。 百里戎不甘心让百里氏在自取灭亡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因此集结了一批跟他志趣相同的人,先智取做了营州城北城百里府的主人,然后就开始跟敖国公府的对抗。 百里戎对那敖国公的位置不感兴趣,他只想让百里氏上下一心,重振昔日雄风,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谁做敖国公都可以。 心里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百里戎就将宗越和虞清漪领到了兵器坊的所在。 “就是这里。” “那些兵器藏在哪儿?”虞清漪有些不耐烦,此时此刻,她很想敲开百里戎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百里戎伸手指向兵器坊后边:“就在兵器坊的后边,他们在那儿挖了一个地窖。” “走!”宗越一马当先地飞了过去。 虞清漪和百里戎紧随其后。 还没落地宗越就已经看到了地窖的入口,因此甫一落地,宗越就直接拉开了盖在入口处的挡板,纵身一跃就跳了下去。 虞清漪一脚将百里戎踹了下去,她自己断后,还顺手将挡板盖了回去。 走在最前面的宗越已经点燃了火折子。 “他们可真有自信。”地窖的入口竟然就大咧咧地摆在明面上,虞清漪实在不知道该说大庭人蠢还是敖国公蠢。 宗越低声道:“这样很好,解决起来方便。” 掀开盖在兵器上的油毡布,宗越就看到了闪着寒光的刀剑,甚至还有铠甲。 虞清漪笑了一声:“果然不花自己的钱不心疼,这精铁的纯度比禁军现在用的兵器都高。” 禁军直属于陛下,戍卫皇宫,因此用的兵甲都是最新最好的,然而大庭人锻造出的这一批兵器,品质可比禁军新换的都好。 闻言,百里戎惊讶地看着虞清漪:“你怎么知道?” 虞清漪转头看着百里戎,给了百里戎一个无情无义的假笑:“你猜。” 百里戎一噎,回嘴道:“你猜我猜不猜?” 虞清漪翻了百里戎一个白眼:“你爱猜不猜。” 宗越的眸光微凝,转头冷冷地看了百里戎一眼:“清漪,别闹。” 接收到宗越的视线,百里戎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他做错什么了还是说错什么了?青阳侯为什么瞪他? “好的,”虞清漪绕到宗越的另一边,拎起一件铠甲瞅了瞅,“要将这些送回京城吗?” “嗯,”宗越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给你商远哥哥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虞清漪将铠甲轻轻放下:“好,明日我去找他。” 棠秋没有跟来,她若去找自家店铺的人组一支商队那太引人注目了,营州城这地方藏不住秘密,万一打草惊蛇,这批兵器他们就运不出去了。 “夫君打算怎么处置那些大庭人?”想起穆合雅的请求,虞清漪便问了一句。 “你要保大庭?”宗越转头看向虞清漪。 未经陛下允许就擅自踏上大楚的地界,这是对陛下和大楚的藐视,私心里,他并不想放过大庭。 虞清漪摇了摇头,只说了一个名字:“姬湘。” “嗯,知道了。”宗越点了点头。 旁边的百里戎听得一头雾水:“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一会儿大庭一会儿姬湘的,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意思? 虞清漪摆摆手,道:“没你什么事儿,乖乖回府睡觉去。” 百里戎气得瞪眼。 大概清点了一下兵器的数量,三个人就离开了兵器坊,回到营州城里。 跟宗越和虞清漪一起落在敖国公府的屋顶上,一路无话的百里戎突然开口。 “我没打算要做敖国公。” 这话果然让宗越和虞清漪停下脚步,一齐转身看向百里戎。 百里戎的目光落在远方,沉声说道:“百里氏本应该像段氏、秦氏、蔡氏那样威风凛凛,受人敬仰,百里氏本应该跟段氏、秦氏、蔡氏一样肩负重任撑起大楚,可现在的百里氏里面尽是狗苟蝇营之辈,我们早就已经配不上‘敖国公’之名了。” 百里戎自嘲一笑,又道:“青阳侯和陛下大抵还不知道,曾经骁勇善战的‘敖’字军早就随着百里氏一起四分五裂,他们从军人变成百里氏的打手,他们疏于训练,一代不如一代,到如今已经称不上是军了。” “所以呢?”宗越冷眼看着百里戎。 百里戎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道:“所以我要击溃现在的百里氏,然后重建一个百里氏,我要这营州城里不仅仅有百里氏的人,也有寻常百姓愿意到这里来定居,我要‘敖’字军重新集结,我要敖国公府名副其实!” 宗越笑了,尽管笑得很不明显,但虞清漪还是看到了。 “夫人觉得他这算是异想天开吗?”因为心情不错,宗越的声音里也是带着几分笑意的。 “异想天开吗?”见百里戎傲然坚决的表情瞬间垮了,虞清漪轻笑不止,“不算,他这第一步不是已经快要成功了吗?” 百里氏的乱局其实很好收拾,只看有没有人想做。 “只是快要成功而已。”宗越转身,牵着虞清漪跳进了敖国公府。 百里戎傻眼:“他们什么意思?他们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了再走!” 第466章 吓到人了 因为楚帝只派宗越和虞清漪两个晚辈来营州城支援,所以敖国公是很不开心的,甚至连一场接风宴都不愿意为宗越和虞清漪准备。 敖国公原本还打算晾着宗越和虞清漪,想让宗越和虞清漪求他,敖国公以为宗越和虞清漪既然是奉楚帝之命来办差的,那当然就要在时限之内把差事办完,不然定要惹得龙颜大怒。 但敖国公没想到宗越和虞清漪竟连百里戎的事情都知道了,并且在拜访敖国公府之后就去见了百里戎,甚至还跟百里戎一起喝了酒,敖国公这才慌了手脚。 他会向京城求助,就是想让陛下帮他除掉百里戎,但如果那个青阳侯被百里戎收买,那他不是死定了? 敖国公慌了神,急忙为宗越和虞清漪办了一场接风宴。 接到通知,宗越浑不在意,虞清漪却有些懵。 “我看敖国公府里根本就不像是要设宴的样子,敖国公也没多看得起咱们两个,怎么突然就要给咱们办接风宴了?” “宴无好宴。”宗越已经收到了仇九和扶俞等人在外面查到的所有情报。 说真的,故步自封了几十年,“敖”字军又四分五裂实力大减,除了在联手封锁消息这件事上,百里氏真的没有别的能耐了,如果不是想要大庭人锻造的那批武器,他们甚至不需要计谋就能掀翻敖国公府。 “所以我们怎么办?”虞清漪从榻上伸出手来,轻轻搭在宗越肩上,“将计就计?还是直接翻脸?” 宗越抬手抓住虞清漪的手,把玩着虞清漪纤长的手指,沉思片刻后才扭头看向虞清漪:“若是将计就计,你恐怕要受些委屈?” “我?”眼珠子一转,虞清漪就明白了宗越的意思,“在京城里都没人能让我受委屈,凭百里氏这些直肠子,还能让我委屈了?夫君你看不起谁呢?” 听到这话,宗越愉悦地低笑起来:“的确,这世上能让你受委屈的人屈指可数。” 除了段氏那几个对清漪不错的长辈,旁人给的委屈清漪是绝对不会受的,若无力反抗,便同归于尽,这女人就是这样的性子。 虞清漪笑嘻嘻地拍板决定,道:“那就将计就计,等将那批兵器运出营州城,咱们再把敖国公府一锅端了。” “好。”宗越点了点头,琢磨着该将他们的计划写成折子给楚帝送去。 当天下午,宗越和虞清漪又离开了敖国公府,这一次两个人走得是正门,敖国公自然派了人尾随其后。 夫妻俩不紧不慢地在营州城里闲逛,路遇一个小摊,虞清漪一眼就相中了摊位上的一个镯子。 大概觉得宗越和虞清漪是生面孔,那摊主一开口就要两千两。 虞清漪眉梢一挑,二话不说就掀了摊子,非常暴躁,也非常嚣张。 那摊主吓得呼朋唤友,但不管喊来多少人都只有挨揍的份儿。 有人见一身白衣的宗越始终站在一旁看热闹,便将宗越当成是拳脚功夫不好的文弱书生,奔着宗越就去了。 宗越眸光微凝,一出手就踹断对方一条腿,然后又折了对方一条胳膊,出手之狠辣让人心惊胆寒。 将一群人走了个鼻青脸肿,宗越和虞清漪扔下二两银子,拿上那个镯子扬长而去。 大闹这一场之后,再加上之前虞清漪打赢了百里戎,这夫妻二人的凶名迅速传遍了整个营州城。 逛得累了,夫妻二人就寻了个茶楼坐下喝茶,尾随在后的人却不知道这夫妻二人寻了个角落坐下之后,没过两刻钟就绕到茶楼的后门离开了。 轻而易举地甩掉敖国公府的小尾巴,宗越和虞清漪这才到客栈去找商远。 见到宗越和虞清漪,商远一脸惊讶:“二位是专门来找我的?” 青阳侯夫妇来到营州城的消息暂时只有百里氏的核心人物知道,在商远看来,虞清漪只是段氏的虞清漪,而宗越仅仅只是虞清漪的夫君罢了,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虞清漪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地说道:“一件事想请商远哥哥帮忙,不知道商远哥哥现在有没有空?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商远狐疑地看着宗越和虞清漪:“你都找上门来了,还问这些做什么?你们若是不介意,就到我房里来谈。” 虞清漪偏头看向宗越,见宗越点了点头,虞清漪才道:“那就到商远哥哥的房间里去谈。” 跟着商远去到客栈三楼的房间,宗越出其不意地开口问道:“你运来营州城的那批生铁,已经送去兵器坊了?” 商远两腿一软,险些跌在地上:“你、你胡说什么?!” 见商远脸色发白,虞清漪摇头失笑:“商远哥哥还是这么不会说谎呢。” 商远咽了口口水,佯怒瞪着虞清漪:“清漪,我将你当做朋友才与你一路同行,你这是要做什么?” 虞清漪耸肩:“商远哥哥既然知道我是肃国公府的人,就该防着我点儿,我可是肃国公府的外孙女,又是在京城里嫁的人,我的夫君怎么可能是平民百姓?” “你……”商远惊恐地看着宗越,“你……” 直视着商远,宗越沉声道:“大楚青阳侯宗越,幸会。” 商远这下真的跌坐在地上。 拉着虞清漪在桌边儿坐下,宗越道:“本侯若有意治你的罪,现在就不会在这儿了。” 商远被吓傻了,听完宗越这话之后过了好半天才明白宗越说的是什么:“侯、侯爷?” 宗越很少能接触到像商远这样纯粹的平民百姓,因此从没想过自己能把人给吓成这副啥样子,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人都傻了,接下去的事情还怎么聊? 宗越侧头看向虞清漪,如覆霜雪的凤眸里藏着只有虞清漪才能看得到的迷茫和无辜。 虞清漪忍俊不禁:“商远哥哥先起来,咱们坐下慢慢聊。” 商远扶着桌子颤巍巍地站起来,犹犹豫豫地绕到离宗越最远的位置上,比量半天却是没敢坐。 虞清漪笑得更欢快了:“坐啊,喝杯茶压压惊。” 说着,虞清漪就将手里的温茶递给了商远。 第467章 这事儿我在行 接过那杯热茶,商远仍是浑身发抖,瑟缩着坐在那里,像是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可怜。 虞清漪笑了一声:“商远哥哥来的时候带的那批货,是生铁?” 商远犹豫再三,点了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虞清漪给宗越也倒了杯茶。 商远抖着声音说道:“三年前,敖国公府的人去了西北,肃国公虽然发现了,但百里氏的那人自称是在四处游历,增长见识,肃国公便不能将他如何,但那人偷偷找上了我们商家,说希望商家每年都能往东北运一批生铁。” 虞清漪挑眉:“商伯父就应了?” 商远摇了摇头,苦笑道:“家父自然是不答应的,西北有肃国公坐镇,咱们哪敢做这犯法的事情?可那人不知怎的抓住了我家二叔的把柄,那把柄若是落进了肃国公手里,我家二叔必死无疑,家父为了保二叔的命,就应下了这桩差事。” 商远豁出去地把话说开了,心里反倒不那么怕了,人也越发镇定了:“那座铁矿的位置也是百里氏的那人告诉我们的,我们不知道他是用了何种手段,竟连开采铁矿这种事都能瞒住肃国公。都说民不与官斗,家父一时畏怯,就没向肃国公坦白。” 宗越冷声问道:“你们将生铁运出西北,也是那人帮你们瞒住了肃国公?” 商远摇了摇头:“段氏久居西北,我商家又是西北的本土商贾,几辈人都住在同一个地方,自然就成了世交,我们就是利用了段氏对商家的信任,将生铁运出西北的。只要出了西北,其他地方的盘查就都不足为惧,都不需要百里氏插手。” 商远去过不少地方,但至今仍觉得西北肃国公治下是法纪最严明的地方,“肃”字军从上到下都是公平正义之人,受肃国公约束,受“肃”字军影响,西北的地方官也都是清正廉明之辈,在这样的军政治理之下,西北民风淳朴,可夜不闭户。 但在其他地方,有钱便能使鬼推磨。 听到这话,宗越眸光微寒。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明白,他和陛下都知道大楚各地包括京城在内都有官员做着那贪赃枉法的事情,但只要无伤大雅,他和陛下就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追究。 然而他们的宽容换来的却是一车车生铁在陛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从西北去往东北,若再不追究,下一批生铁会去往何处?下一个兵器坊又会开在何处? 想到这里,宗越面覆寒霜,眸光摄人。 宗越的气势显而易见地变得骇人,商远吓得脸色瞬间惨白。 大概猜到宗越想到了什么,虞清漪温柔地握住了宗越的手,连声音都是绵软轻柔的:“夫君?” “嗯?”宗越侧头看向虞清漪,周身的冷冽迅速被温柔取代。 虞清漪温柔一笑,却没有说话。 宗越愣了愣,旋即眸光也温柔了起来:“我只是有些忧虑,没事。” 他只是有些气愤,有些忧虑,但那些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所以不要紧。 虞清漪这才看向商远,道:“私自开采、贩卖生铁都是重罪,但眼下有一个可以让商远哥哥将功赎罪的机会,不知道商远哥哥感不感兴趣?” 一听可以将功赎罪,商远就动了心思,但他还是谨慎地问宗越道:“侯爷需要草民做什么?是不是只要草民成功了,就可以抵消商家犯下的所有过错?” 商远这是想连他家二叔所犯下的罪一并消除。 “你的胆子倒是大,”宗越冷眼看着商远,“你觉得你有资格与本侯讨价还价?私贩生铁是九族流放的重罪,若不是清漪替你商家求情,本侯凭什么给你这个赎罪的机会?” 商远浑身一抖:“可是……” 虞清漪叹息一声,道:“商远哥哥,我不知道你家二叔犯了什么事,但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在西北这是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也是连小孩子都有的担当,商家已经因此踏上歧途,所幸什么事都还没发生,我与侯爷就来了东北,若是我们再晚一些过来或者干脆不来,事发之后商家可还能安然无恙吗?这一次来东北,我和侯爷是带了人的,用商家办事反而要承担更大的风险,但顾念着往昔的旧情,我想将商家从这件大事里面摘出去,我保不住你二叔,但我希望商家能平平安安的。” 商远沉思一阵,然后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该再有奢求。” 整理好心情,商远问宗越和虞清漪,道:“那么,不知侯爷想让商家做些什么?” 虞清漪道:“你们将生铁送来了营州城,大庭人便将那些生铁锻造成了兵器,现在我们需要商家将这批兵器运到京城,送去肃国公那里。” 商远眨眨眼:“兵器?若要将兵器送给肃国公,那不是应该送去西北吗?送去京城里的……其他人不就知道了吗?” 商远想说如果送去京城,那楚帝就知道了,但他没敢说,总觉得万一说出来了,就好像肃国公要起兵谋反似的。 虞清漪失笑:“商远哥哥想什么呢?我们西北的兵哪缺这点儿兵器?这些兵器就是要送给陛下的。” 西北“肃”字军用的都是最好的兵器,如果朝廷送去的不是最好的,她外祖父定要闹个翻天覆地,一天一本折子地往陛下面前送,甚至扬言朝廷要是给不起,他们西北可以自己造,每每都要将陛下气得大发雷霆,指着下面的人办事不利,然后最好的兵器就被送到西北去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商远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说的也是,肃国公不是那样的人,教出来的孩子当然也不会是那样的人。” 虞清漪笑了笑:“那这件事商远哥哥做吗?” “做!”商远出乎意料地果断,“旁的事情我不行,这种事我却是在行,而且锻造这些兵器的生铁既然是咱们大楚的生铁,怎么能让大庭人捡了便宜?我们商队大概五日后就会离开营州城,侯爷您看咱们这事儿要怎么办?” 第468章 怕不怕死啊 运送兵器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仇九、扶俞他们都在,要在百里氏的眼皮子底下将那批兵器从兵器坊搬到商家的货车上轻而易举,而商远这两年一直负责运送生铁,蒙混过关的本事当然是一流的,因此宗越并不担心,只不过这件事需要花点时间,而能去拖延时间的人只有宗越和虞清漪。 当天晚上,敖国公府设宴为宗越和虞清漪接风洗尘,因为是临时准备的宴席,所以十分草率,不仅准备的余兴节目十分草率,连端上桌的酒菜都十分草率,除了敖国公那张笑开了花的脸,整个宴席半点儿诚意都没有。 席间,不少百里氏的人都去向宗越和虞清漪敬酒,哪怕他们对宗越和虞清漪过去的功绩一无所知,恭维的话也是出口成章,一个个巧舌如簧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木讷的将门子弟。 百里颜也向宗越和虞清漪敬了酒,只不过那酒是添了料的。 宗越和虞清漪当然察觉到了,暗自交换一个眼神之后,两人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将酒喝进了肚子里,顺便将解药也一并吞进了肚子里。 谁都没有发现他二人服下解药的小动作,谁都不知道那加在酒里的蒙汗药已经失去了效用,因此当看到宗越和虞清漪双双昏迷的时候,敖国公府上下对大楚青阳侯的威名嗤之以鼻,都觉得是楚帝有意要捧高宗越,才让宗越有了不熟与四国公府的名望。 百里颜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只能遵从敖国公的命令,让人将宗越和虞清漪分开看守。 敖国公到底是不敢怠慢宗越和虞清漪,因此关押宗越和虞清漪的地方是敖国公府里的客房,虞清漪一进房间就翻身睡了过去。 宗越原本也想睡,但百里颜却在他的房间里坐下了。 宗越思索一阵,便缓缓坐了起来。 本该昏迷的宗越不声不响地就坐了起来,可把百里颜给吓着了。 “侯爷你……”百里颜隐隐觉得他们低估了宗越和虞清漪,脸色有些不好看。 “蒙汗药?”宗越冷声嗤笑,“本侯从小就吃惯了。清漪在哪儿?” 宗越并不怎么担心虞清漪,虞清漪是个谨慎的女人,平时闲得没事就喝两杯蒙汗药,身体习惯了之后,蒙汗药在她身上的效果自然就弱了不少,更不用说两人还吃了解药,因此宗越并不担心,他这样问只是想让百里颜觉得他们的计划成功了。 百里颜迟疑片刻,冷声道:“只要侯爷肯配合,我保证侯夫人毫发无伤。” “你保证?你凭什么保证?”宗越拿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看着百里颜,直把百里颜看得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百里颜觉得此刻的宗越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先前宗越的身边一直都有虞清漪陪着,不管宗越如何少言寡语、冷酷无情,对虞清漪的温柔都会将这冷弱化几分。 但现在虞清漪不在,宗越就没了温柔,不管是说话的声音还是脸上的表情都冷得不带一丝人气,而这样的他才是大楚的青阳侯。 为了震慑百里颜,顺便发泄被迫跟虞清漪分开的愤怒,宗越故意气势全开,压得百里颜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我……我们……我们无意伤害侯夫人……只……只是……”一句话说得支离破碎,百里颜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只是什么?”看着百里颜心惊胆战的样子,宗越心中不屑。 就这点胆子还敢算计他? 百里颜咽了口口水:“只要侯爷肯配合,我们……我们保证侯夫人会安然无恙……” 往床上一躺,宗越冷哼一声:“滚!” “不打扰侯爷休息,我明日一早再来!”话音未落,百里颜已经逃出了房间,惊慌之下还险些被门槛绊倒。 眸光微闪,宗越闭上了眼。 一夜的时间,足够仇九他们搬空兵器坊。 另一边,虞清漪本想安安分分睡个觉,但百里氏的人却不想她太安分,于是月上中天时,就有几个人摸进了虞清漪的房间。 “喂!还是算了,这女人不是青阳侯夫人吗?青阳侯威名在外,咱们可惹不起。” “这有什么惹不起的?咱们百里氏还怕他一个青阳侯不成?” “就是!不过一个青阳侯,有什么好怕的?而且若真是惹不起的人,国公爷怎么敢给他们下蒙汗药?我看国公爷就是给陛下面子,不然肯定一刀砍了那青阳侯!” “可不是嘛!咱们百里氏镇守东北,战功赫赫,可是大楚的大功臣!再说了,这里就这女人和咱们几个,谁知道是不是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主动找上咱们的呢?” “就是就是!漫漫长夜,青阳侯不在,这位夫人得有多寂寞啊!” 虞清漪气恼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已经睡下了,所以虞清漪把发饰什么的都拆了,一头青丝随意地披散着,艳紫的罗裙也因为睡了一小会儿而略有些凌乱,当清冷的月光将那张妖冶明艳的小脸照亮时,虞清漪那一身妖娆的气质简直不能更勾人。 百里氏的几个男人看得呆了,那蠢样子连虞清漪都不忍直视了。 转身下地,虞清漪没急着整理衣裳,反倒冲几个男人妖娆一笑:“外面没有守卫吗?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男人们回神,嬉笑道:“夫人您这话问得可真是有趣,这敖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是百里氏的人,我们想见夫人一面有什么难的?” “这样啊,”虞清漪往门口瞄了一眼,就见房门是开着的,守在门口的两名护卫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屋里所发生的一切,“那你们知不知道本夫人这个侯夫人,是有诰命在身的,对本夫人不敬,就是对大楚朝廷不敬,是对陛下的挑衅。” “夫人您言重了,咱们几个只是应夫人的邀约,来陪夫人解闷的,怎么会是对夫人不敬呢?” 虞清漪歪了歪头:“你们这样颠倒黑白,就不怕青阳侯报复你们吗?” “咱们国公爷的爵位可比那青阳侯高多了,怕他作甚?” “哦,”虞清漪缓步向前,轻声问道,“那你们……怕不怕死啊?” 第469章 自己的理想自己实现 第二天清早,一夜没睡的百里颜决定先去见一见虞清漪,他觉得虞清漪一个女人,会比宗越更好说话一些,但人才刚走进安置虞清漪的院子,百里颜就闻到了血腥味儿。 百里颜大惊失色,飞快地冲进房里,然后被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来、来人啊!” 这边百里颜一声惨叫惊动了整个敖国公府,那边虞清漪在宗越的怀里睁开了眼睛。 “醒了?”宗越搂着虞清漪,惬意慵懒,察觉到虞清漪醒了,就偏头在虞清漪的额心轻轻一吻。 “嗯,”虞清漪的侧脸在宗越的胸口蹭了蹭,绵软的声音里还带着初醒的鼻音,“什么时辰了?现在就走吗?” “你醒了就走。”心里痒痒的,宗越又在虞清漪的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我醒了。”话虽这样说,但虞清漪却赖在宗越的怀里没有动。 宗越闷声低笑,又在虞清漪的唇上啄了一口:“嗯,这就走。” 抱起赖床的虞清漪,宗越心情很好地离开了敖国公府,等敖国公府里的人想起来找宗越时,宗越已经没了影子。 抱着虞清漪落在百里戎的院子里,宗越一眼就看到了一脸焦急的百里戎。 “发生什么事了?”宗越不解地看着百里戎。 昨夜这营州城里好像没发生什么大事,百里戎在担心什么? 看着从天而降的宗越和虞清漪,百里戎呆若木鸡:“你们……你们两个没事??” 不是说青阳侯夫妇中了敖国公的算计,被敖国公软禁起来了吗? 宗越了然:“你的消息还挺灵通。” 宗越答非所问,但只看宗越春风得意的脸色和悠然自得的气度就知道他肯定没事。 百里戎将视线落在虞清漪身上:“夫人怎么了?受伤了?” 还是中了什么药? 宗越淡定地说道:“没睡醒。” 百里戎的嘴角狠狠一抽,抬手就抹了一把脸。 百里戎是今日一早才知道昨夜敖国公对宗越和虞清漪出手,将两人分开软禁,大概是想用虞清漪来要挟宗越。 百里戎当下就决定要去敖国公府营救宗越和虞清漪,反正带人强闯敖国公府这事儿他又不是没做过。 但百里戎的营救方案还没设计好,宗越和虞清漪就自己跑来了。 百里戎觉得自己真是瞎操心! “你们这算是跟敖国公府彻底撕破脸了?”想到这事儿,百里戎就高兴了。 宗越冷声说道:“大楚需要一个有用的敖国公。” 百里戎嗤笑:“敖国公都废物了几十年了,如今天下太平,大楚反倒需要一个有用的敖国公了?” “你就不能动动你那脑子好好想一想吗?”虞清漪睁开眼睛白了百里戎一眼,然后又闭上眼睛,慢吞吞地说道,“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百里氏虽然一直是四分五裂的状态,但敖国公府一直居于上位,平日里镇得住营州城里的小鬼,若出了大事,敖国公也有能力统领整个百里氏。但现在,敖国公府落了下风,这个敖国公已经被你逼得走投无路,你说在整个百里氏里,是他的威望高,还是你的威望高?” 百里戎愣住,转头看向他身后的百里行玉。 百里行玉思索一阵,道:“几座百里府的大当家一直都觊觎着那敖国公之位,对现任敖国公本就没有什么敬畏之心,而且现任敖国公的这个敖国公之位是继承来的,家族当众的确有很多人都不服他。而我们当家的年轻、有实力,自从做了这座百里府的大当家之后,收获了不少好评。” 百里戎摩挲着下巴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也就是说敖国公和百里氏的家主必须是同一个人?” 虞清漪颇有些惊讶地看着百里戎:“就是这个意思。百里氏可以内斗,但不能超出掌控,不能影响大局,一旦百里氏的内斗有可能让东北陷入危机,陛下就不可能不管。” “我懂了,”百里戎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然后一脸认真的问宗越和虞清漪,道,“那你们觉得我是那个合适的人选吗?” 虞清漪愣了愣,突然有些泄气,又觉得十分好笑。 百里戎这人,太直了,直得连她都没法兜圈子了。 “你合不合适我们说的不算,你若有那个心,现在就可以放手去做了,让陛下看到你的能力,让陛下认可你的能力,到那时,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百里戎皱了皱眉:“如果陛下不认可我呢?” “那就换别人的呗,”虞清漪一脸的无所谓,却仍是提醒了百里戎一句,“但我得提醒你,只有你坐上了那个位置,百里氏才有可能变成你理想中的那个百里氏,若换了旁人,恐怕是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百里戎沉默片刻,咧嘴一笑:“所以说,我必须要坐上那个位置,对吗?” 虞清漪不置可否。 宗越看了百里戎一眼,冷声说道:“如果你成功了,记得毁了现在的敖国公府,那地方太大了,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百里戎一脸迷茫地看着宗越和虞清漪,“那地方挺有气势的,不是很符合敖国公的身份吗?” 虞清漪冲天翻了个白眼:“你们百里氏里就没有读过书且脑子好使的人吗?或者有没有见多识广的人?提拔到你身边来给你做个策士。” 百里戎挠挠头,还是不明白。 宗越却不会为百里戎操那么多心:“这也是一种能力。” 话音落,宗越就抱着虞清漪飞身离开。 他只是来通知百里戎可以开始行动了,没想到却说了那么多话。 百里氏的人真的就是见识太少了,这致命的弱点可不好改善啊。 见宗越和虞清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百里戎有些愤愤,但也有些习惯了。 人家武艺高强,他府里那么多人根本拦不住,他能怎么办?就随他们的便呗。 “行玉,去打听打听敖国公府里现在是什么情况,然后,让他们都来见我。” 既然青阳侯夫妇都说他可以放开去做了,那他就放开了做,自己的理想到底还是得自己亲手去实现! 第470章 风暴过后 营州城的局势突然就乱了起来,这种乱跟之前那种你试探着踹我一脚、我试探着挠你一下的乱不同,这一次是彻底的天下大乱。 百里戎不管不顾地将所有招数都使了出来,敖国公府内能被挖走的人都被百里戎挖走了,能断的财路都被百里戎给断了,百里戎甚至把手伸向了其他几座百里府。 一时之间百里戎成了众矢之的,营州城里的所有人都参与到这场乱斗中,但百里戎依旧势不可挡。 “这个百里戎做得倒是比想象中还好。” 住在仇九、扶俞他们买的小院子里,虞清漪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手里拿着扶俞他们打探到的消息,悠闲惬意。 宗越坐在虞清漪身侧,把玩着虞清漪柔顺的长发:“他是个天生的将才。” 虞清漪笑眯眯地说道:“更难得的是他生在百里氏、长在百里氏却还没长歪,只是经验不足。” “嗯,经验不足。”宗越看了眼虞清漪手里的折子,然后转眼看向虞清漪,又看了眼折子,又看了眼虞清漪。 虞清漪掀起眼皮看着宗越,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无奈的笑意:“想说什么就说,大楚的青阳侯什么时候也学会迟疑不定了?” 宗越摸了摸虞清漪的头顶:“但凡与你有关的事情,本侯都很慎重。” “那么在侯爷慎重思考之前,不妨先与我说说?”问都没问,侯爷自己闷头想个什么劲儿? 眸光温柔地看着虞清漪,宗越问道:“如果我想留在营州城帮百里戎重整敖国公府和‘敖’字军,你要怎么办?” 四国公府是大楚边境防御的要塞,是震慑四方的威严,缺了任何一个都会让四邻蠢蠢欲动,因此敖国公府的重建必须尽快完成。 但正如清漪所说,百里戎的经验不足,若放任他一个人摸索,恐怕要浪费不少时间。 虞清漪万万没想到让宗越纠结许久的问题竟然就是这么个问题,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我怎么办?我当然是跟你一起留在这里啊。” 虞清漪答得那么理所当然,倒是让宗越也愣住了:“你不想回京城吗?” 虞清漪不解:“我回京城干吗?” 宗越的表情也更加迷茫:“肃国公和国公夫人不是在京城吗?” “清尘也在京城啊,他若是顾不过来,可以去楚州请姨母到京城去啊。”实在不行让西北的那些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回京陪着外祖父和外祖母也可以啊。 宗越抿了抿嘴:“东北的日子苦。” “我是生在西北的。”虞清漪眨巴眨巴眼,实在想不明白宗越到底在担心什么。 宗越盯着虞清漪,倏尔一笑:“是我多虑了。” 虞清漪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宗越又道:“既然如此,我就将折子送去京城,若陛下准了,咱们就得在营州城里待上几年。” 虞清漪起身,趴在宗越背上:“那我们得重新选个房子了。” 扶俞他们买的只是个临时落脚的小院子,久住的话,这里不够舒适。 宗越握住虞清漪的手:“营州城的建设不太合理,等百里戎成功了,多半要先重建营州城。” 虞清漪嘻嘻一笑:“那就让他专门给咱们盖个房子。” 宗越点点头,眉宇间尽是笑意:“好。” “我说,你们两个不是来帮我的吗?”百里戎也学着宗越和虞清漪的样子从天而降,直接落进院子里,不走门。 宗越和虞清漪连姿势都没换一个,一齐看向百里戎。 “怎么?遇到麻烦了?”虞清漪好奇地看着百里戎。 “暂时还没有,”大马金刀地在旁边的小桌旁坐下,百里戎道,“但我觉得很快就会有了。” 宗越默然不语,虞清漪看了看宗越,见宗越虽然知道答案但并不打算说,虞清漪就问百里戎:“详细说说。” 百里戎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牛饮之后才对虞清漪说道:“现如今百里氏的英才都已经被我拉拢了过来,那些老顽固虽然成天跳脚指着我的鼻子骂,但他们最会审时度势,现在已经不跟我作对了,余下的虽然还上蹿下跳的负隅顽抗,但已经不足为惧,可这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我总不能把他们都杀了?” 虞清漪思索一阵,问道:“你现在一个人都没杀?” 百里戎摇了摇头:“还没有,百里氏的人我一个都没杀,但对那些受雇而来的杀手我可没客气。” “那你杀一个试试。”虞清漪这话像是随口一说,听起来很不负责。 “啊?”百里戎愣住,“杀一个?” 虞清漪撇嘴:“不杀人怎么立威?只让他们敬你、信你是不够的,你得让他们怕你。” 百里戎挠挠头:“犯不着让他们怕我?” 虞清漪耸耸肩,然后就趴在宗越的背上闭上了眼睛。 “侯爷?”百里戎转头看向宗越。 宗越冷声道:“方法已经教给你了,用不用随你。” 宗越话音刚落,仇九就走到了百里戎身侧:“戎公子,请。” 百里戎哑然,但这样的相处模式百里戎已经习惯了,他若继续赖在这里不肯走,仇九就会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扔出去,那可真是太丢人了! 于是百里戎站起来,委委屈屈地走了。 他跟青阳侯夫妇也相处了快两个月了,但至今仍说不好这对夫妻到底是好相处还是不好相处。 青阳侯夫妇说话总是直来直去的,从不拐弯抹角,这一点他很喜欢,但这对夫妻未免也太随心所欲了,但凡他哪一句话说得不对,就别想再从那对夫妻嘴里听到一个字,他多啰嗦一个字就要被扔出门外,真正是让人头疼。 不管怎么说,困扰百里戎好几天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于是百里戎抻了个懒腰,一个起落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七天后,有人发现百里氏某位叔辈成员跟大庭人勾结,将兵器坊锻造的兵器运往大庭。 卡着消息已经在营州城里传播开来的时机,百里戎亲自带人找上了那位,当众审判定罪,然后亲自挥刀砍下了那人的脑袋,血腥的场面吓晕了百里氏的好多人。 自那以后,跟百里戎对着干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明面上一个都没有,而暗地里搞小动作的那些都被百里戎毫不客气地处理掉了。 营州城的这场动乱只持续了两个月,突然间开始,突然间结束,简直就像是一场风暴,风暴过后,一切归零。 第471章 新的开始 如宗越所料,将百里氏上下一统了之后,百里戎就不知所措了,他的心中虽然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但对于要如何实现这个目标,他一点想法都没有,偏偏百里戎麾下的那些人才个个都有很多想法,而百里氏与生俱来的自傲和自大又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了。 坐在小院的院子里,百里戎两眼放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侯爷到底在等什么?”百里戎问旁边的宗越。 他记得青阳侯说陛下给他的任务是解决百里氏的问题,如今百里氏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但青阳侯没有走,虽然没走,却也决计不帮他,明明先前还会提点一二,现在却是三缄其口,连青阳侯夫人的嘴都紧得像蚌壳一样。 但如果不想帮他,这夫妻俩为什么还留在营州城里?他们不是该回京述职了吗? 百里戎看着宗越,一脸茫然。 所以他讨厌心眼儿多的人! “与你无关,”宗越冷声说道,“你就没什么事可做吗?” “没有,”百里戎很光棍地说道,“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像是一团乱麻,缠在一起连个头绪都找不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可不就没事可做嘛。” 额角的青筋一跳,宗越也拿百里戎没有办法。 陛下的旨意没到,他便什么都不能做,万一他所做的事情与陛下所想大相径庭,那就大事不妙了。 就在宗越和百里戎都犯愁的时候,仇九喜上眉梢地跑了过来。 “侯爷,陛下的圣旨到了!” “嗯,”宗越暗自松了口气,从仇九手上接过圣旨就当着百里戎的面儿翻看起来,“去喊夫人回来,咱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然后宗越就将圣旨扔进了百里戎的怀里:“接旨。” “啊?” 在百里戎的印象里,接旨是大事儿,是一件非常郑重的大事儿,需要一群人跪下接旨,但宗越就这样随便地把圣旨扔进了他的怀里,还让他接旨,这让他呆愣当场。 “就……这么就接旨了?”百里戎有点儿慌,感觉这事儿若是被楚帝知道了,他的脑袋一定会搬家。 “这里没外人。”宗越是武将,是统帅,只要离了京城,十有八九是不会守规矩的,有的时候他连陛下的命令都不遵从,久而久之便习惯了。 百里戎咽了口口水,心想这圣旨都已经在他手里了,再说什么都完了,于是把心一横,就展开圣旨仔细看了看。 “让我做敖国公?还重振百里氏?陛下让侯爷留下帮我!”百里戎突然想明白这些日子宗越在等的就是这一道圣旨,不由有些后怕,“侯爷,万一陛下不想让我当这个敖国公,你打算怎么办?” “回京。”如果楚帝属意的敖国公不是百里戎,那宗越绝对不会留下。 因为是胸怀坦荡、胸襟开阔的百里戎,所以宗越才想留下帮他一把,若换做其他狗苟蝇营之人,宗越是绝对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的。 如果不管在哪里都是勾心斗角,那他宁愿回京城去。 “这么干脆?”百里戎错愕地看着宗越,“你都不会帮我争取一下吗?!” “本侯不喜欢做无用功。”陛下只是看起来随和,可帝王哪会容人轻易忤逆? 百里戎咧咧嘴,瞬间换了话题:“你刚刚说的计划是什么?关于百里氏和营州城的未来,你跟侯夫人是不是早就有了计划?诶,我说,陛下的圣旨都已经到了,你就给我透露一二不行吗?!” 百里戎真是恨死了宗越的寡言。 “说了你也不懂。” 宗越承认,百里戎是天生的将才,但到目前为止,百里戎做事还是凭直觉的,真让他说他可说不出个子丑丁卯,而宗越和虞清漪要做的事与百里戎说了他也不懂。 百里戎不乐意了,追在宗越身后锲而不舍:“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你说说看啊!不过你这是要去哪儿?不是要等侯夫人回来就开始吗?” 宗越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是他不够威严了,还是他提不动剑了?百里戎这个缺心眼儿的能不能离他远点儿?! 似是感应到了宗越的暴躁,虞清漪及时出现。 “夫君!诶?百里戎,你也在啊?”顺势偎进宗越怀里,虞清漪探头看向宗越身后的百里戎。 一见到虞清漪,百里戎立刻笑呵呵地说道:“我在我在,陛下的圣旨也在我这儿呢!” “陛下同意了?”虞清漪看向宗越。 “嗯。”宗越点点头。 虞清漪的眼珠子转了转:“那咱们现在去敖国公府?” “嗯。”宗越又点点头。 百里戎太吵,闹得他现在都不想说话。 看出宗越的疲惫,虞清漪温柔一笑,就跟宗越手牵着手往敖国公府走去。 “百里戎,你们现在都有什么打算?” 暗道果然还是跟青阳侯夫人交流更容易一些,百里戎立刻回答道:“我府里那些人什么打算都有,他们的想法五花八门,我可记不全。” “就说你记住的。”宗越说,百里戎做事全凭本能,虞清漪深以为然,那么百里戎能记住的,多半都是他直觉应该做的事情。 百里戎挠挠头,掰着手指头数道:“有人说应该先重建营州城,还得找个会看风水的人先看一看,有人说要先将百里氏安排妥当,但具体怎么安排他又说不清楚,还有人说要先招兵买马,毕竟‘敖’字军名存实亡,东北守备空虚,其他的……记不清了。” 虞清漪轻笑出声。 果然,百里戎记住的都是当务之急。 “我们现在去敖国公府里找点儿东西,你去从你们百里氏中挑选出三个稳重细心又得你信任的人,带到敖国公府的书房去,有事商议。” “好!”得了吩咐,百里戎立刻就精神抖擞地跑走了。 虞清漪摇头失笑:“他虽然有点儿聒噪,但夫君还是把他带在身边,我觉得对他来说,言传身教可能更有效一些。” 说是说不通的。 宗越烦躁地揉了揉额角。 他少言寡语,身边的人大多也都是沉默寡言的,不熟的人不敢在他面前喧哗,熟悉的人不会在他面前喧哗,清漪的性子活泼一些,但话也不算是多的,唯独这个百里戎,不知道怕,也不会看气氛,一到他面前就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偏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虞清漪笑着捏了捏宗越的手:“我会让他少说话的。” 第472章 我就是瞧不起你 敖国公府的书房里,宗越和虞清漪找到了东北地区的行军地图,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等百里戎带人来时,只有虞清漪抬起头看了几个人一眼。 “都坐。” 百里戎大马金刀地坐下,随行而来的百里颜、百里辛和百里整三人则有些犹豫。 百里戎侧头看着百里颜三人,一脸不解:“你们三个不坐吗?” 听到百里戎的声音,虞清漪又抬起头看向百里颜三人,和善一笑:“都坐,有正事要与你们说。当然,你们如果觉得坐着不舒服,那站着也行。” 话音落,虞清漪就又低下了头,认真地观察地图,跟宗越窃窃私语。 百里颜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一起看向泰然自若但一脸茫然的百里戎,这才依次落座。 过了一会儿,宗越突然冷声开口:“半个月之后,工部会派人来营州城参与营州城的重建,在工部的人抵达营州城之前,我们需要将营州城里的所有人迁出营州城,这件事你们谁能负责?” 话说完,宗越才抬起头来,冰冷到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从百里颜、百里辛和百里整三人脸上扫过。 百里戎不知道是有那个自觉还是无意识的,支着脑袋坐在旁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清闲模样。 “这个……”百里颜三人再度面面相觑,“要将人都迁出营州城,恐怕并不容易。” 闻言虞清漪轻声一哂:“营州城里住着的只有百里氏和百里氏的姻亲,他们哪个在营州城以外的地方没个别院、私宅什么的?如今营州城的格局并不利于长远的发展,重建是势在必行的,若有人不愿意走,就留在这里等着风餐露宿。” 百里整面色一寒,顿时就不高兴了:“侯爷和夫人既然心意已决,还喊我们来商量什么?” 虞清漪挑眉:“谁与你们商量了?侯爷是在问你们谁能负责办妥这件事,不是在问询你们的意见。有没有人觉得自己能办妥这件事?” 百里颜三人默然不语。 “啧!你们百里氏的人怎么干什么都不行?”虞清漪一脸鄙夷。 “你说谁不行?!”百里整登时大怒。 “说你,怎样?”虞清漪那表情可以说是十分嚣张了。 “你!”百里整怒不可遏,双拳蠢蠢欲动。 百里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百里整,你可打不过她,若是动起手来,你一准要挨揍,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百里整转头就狠瞪百里戎一眼:“你就没什么话想说吗?我们是追随你的,不是追随青阳侯的!” 百里戎一脸无辜,指着宗越说道:“可我得听朝廷的啊。” 百里整噎住。 宗越和虞清漪都看了百里戎一眼。 百里辛的眼神变了几变,展颜和蔼一笑:“那么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 “按照这个来。”宗越拿起桌上的一张纸就递给了百里辛。 百里辛接过那张纸,仔细一看心里就是一惊。 那张纸上写的是宗越对百里辛的要求,在将城中居民外迁的过程中,宗越要求百里辛详细记录下一起迁走的每一户共有几口人、要迁往何处、营州城重建之后是否愿意回来。 第一和第三个信息无关紧要,只是普通的人口调查和意愿问询,但中间这个“要迁往何处”是要百里辛挖出百里氏这些人在外地的私人房产,而定位了这个私人房产之后,再要顺藤摸瓜去调查百里氏成员的私人产业就容易多了。 虞清漪对百里辛说道:“有地方去的,就让他们到自己的地方去住一段时日,没有地方去的,等侯爷统一安排,但统一安排的住处不会太好就是了。 营州城的新图纸由工部负责绘制,但招工和兴建还需要你来统筹调度,你自己从百里氏挑选几个信得过的人从旁协助,不然定是忙不过来的。 百里氏中若是有人对兴建一事感兴趣,可以让他们留下,跟工部的人学习,但如果有人敢捣乱的话,就别怪我要把他们挂在城墙上了。“ 百里辛没有把虞清漪最后的这句威胁放在心上,只应了声是,然后就坐在那里开始琢磨要找谁来帮他做事。 虞清漪瞧了百里戎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百里戎你将可用之兵整合起来,到营州城北二十里外的荒野上扎营,营地建好之后就开始练兵,侯爷会亲自帮你。 至于招兵买马的事情现在不急。“ “好。”百里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竟然能跟青阳侯学习怎样练兵,他赚了! 虞清漪的视线又落在百里颜和百里整身上,道:“你们两个跟着我。” 百里整皱眉:“跟着你能做什么?” 虞清漪冷声一笑:“那就看你能看懂多少了。” “你瞧不起我?!”百里整又生气了。 虞清漪点点头,十分坦然:“我就是瞧不起你。” “你!” 百里颜扶额,偷偷拉了拉百里整的衣袖。 虞清漪将事情都安排妥当,宗越才将视线从地图上收回,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冷声说道:“大楚四座国公府,唯敖国公府因为百里氏的不团结而渐渐没落,身为百里氏的子孙,你们都以百里氏曾经的荣耀为傲,你们也只能以百里氏曾经的荣耀为傲,近几十年的百里氏是什么样子,你们比谁都清楚。 难得在陛下彻底放弃百里氏之前,你们百里氏里出了一个头脑清醒的人,且以重振敖国公府为志,本侯以为这是你们百里氏最后的机会,如果抓不住,百里氏就会从四国公中除名。 东北不会一直太平,大楚也不需要一个无力抵御外敌的敖国公府。 百里戎跟本侯走,其他人留在这里听侯夫人调遣。“ 百里整到底还是忍不住,略带怒意的问宗越道:“侯爷这是打算将营州城里的所有事情都交给一个女人?” 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看着百里整:“等你比这个女人更有能耐了,再来质疑本侯的决定。” 话音落,宗越起身就走。 他更擅长军政,文政的事情还得交给清漪。 第473章 言传身教 宗越一走,虞清漪就毫不客气地坐上了主位。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一个女人,可但凡你们有点儿能耐,我也不会坐在这里,所以把你们的不满都给我咽回肚子里去,我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等我把事情办砸了再来嘲笑我也不迟。如果有人想要证明你比我有能力,就做出点儿像样的事情来,别跟我一个妇人耍嘴皮子,你们若是能证明自己的能力比我强,我不介意把这个位置让出来。现在,还有谁有什么话想说?” 百里颜和百里辛齐齐看向百里征。 百里征讷讷道:“话都让你说完了,我们还能说什么?” 虞清漪皱眉:“没有什么话想说的时候就把嘴闭上,长大人高马大的话怎么比女人还多?” 百里整气得瞪眼,他觉得虞清漪在针对他。 百里整安静了,虞清漪就满意了:“百里辛可以去忙你的事情了,有必要的话,准许你威胁恐吓,甚至动用武力。” 百里辛的嘴角抽了抽:“启禀侯夫人,在下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威胁恐吓和动用武力之类的事情,在下实在是不擅长。” “那你可以念一段往生咒送他们出城。”虞清漪随口开了个玩笑。 百里辛默然。 虞清漪缓缓说道:“东北这地方虽然地广人稀,但相对的屋舍也少,营州城周围的确有几座城镇可以收留营州城内无处可去的人,但他们能提供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富丽堂皇的大宅,相信我,侯爷绝对不会为百里氏争取任何利益。” 虞清漪轻叹一声:“偏生你们百里氏个个自傲自大,到时候不仅仅是寄人篱下,还要住进破庙、破瓦房、破帐篷什么的,跟流民一样的待遇,百里氏当真受得了?跟他们说清楚,别跟自己过不去,侯爷的任务是重建营州城、振兴敖国公府,而不是让百里氏的每一个人都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惹恼了侯爷,他会让不识相的人到山林里去风餐露宿的。” 百里辛竟然觉得虞清漪说得很有道理。 大楚的青阳侯从来都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如今重建营州城是势在必行的,那不肯配合的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这得罪人的事情他要怎么处理? 像是看出了百里辛的苦恼,虞清漪妖娆一笑:“得罪人是一定会得罪人的,你只管想清楚是要得罪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还是要得罪侯爷,这天下间可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百里辛一惊,盯着虞清漪看了看,便向虞清漪作了个揖:“在下明白了,夫人交代的事,在下一定办妥。” 他在最后选择追随百里戎不就是想要为自己谋一个更好的前程吗?如今机会就在他面前,他还犹豫什么? 虞清漪摆摆手,道:“去去,林风,你跟着他,必要的时候采取必要的手段。” “喏!”林风凭空而出,给虞清漪行了个礼之后就目光炯炯地看着百里辛。 看着年纪不大的林风,百里辛眨了眨眼,但到底是什么都没问,领着林风就离开了。 百里辛离开之后,虞清漪就一直盯着百里颜和百里整看,什么都不说,就只盯着两个人看。 百里颜到底还是受不住了:“侯、侯夫人,不知道我们两个可以做些什么为侯夫人分忧?” “我正在想。” 虞清漪一本正经的表情气得百里整险些暴走。 “算了,你们两个随我四处逛逛。” 虞清漪说走就走,等百里颜和百里整有空细想的时候,三个人已经骑马离开了营州城。 “侯夫人,我们现在要去哪儿?”百里整拒绝跟虞清漪说话,这问题就只能由百里颜来问。 虞清漪遥望远方,问百里颜和百里整道:“你们知道营州城的西面是什么地方吗?” 他们是从营州城的西城门出城的,现在正往西去。 “营州城的西面?”百里颜和百里整面面相觑,“从营州城往西走好像是蓟州城。” “那营州城和蓟州城之间呢?”虞清漪又问道。 百里颜和百里整都有点儿懵:“是……什么呢?” 营州城和蓟州城之间除了几个人丁稀少的村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啊。 虞清漪叹息一声:“是荒地。在营州城和蓟州城之间是大片的荒地,有白水河和滦河的水润养着,这大片的土地并不贫瘠,若能用于耕种,百姓何愁无粮?” 百里颜皱眉:“可是没有人,怎么种地?” 侯夫人也说了东北地广人稀,肥沃的土壤再多,没有人去耕种又有什么用? “没有人不会想办法引人过来吗?东北人少,但京畿人多,河东道人多,只要东北的政策能让农户得利,还愁没有人过来种地吗?” 百里颜思索一阵,觉得虞清漪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虞清漪撇撇嘴:“交给你们两个的第一个任务,统计营州城周边有多少无人耕种的荒地,然后将结果给我。” “算了,你们两个随我四处逛逛。” 虞清漪说走就走,等百里颜和百里整有空细想的时候,三个人已经骑马离开了营州城。 “侯夫人,我们现在要去哪儿?”百里整拒绝跟虞清漪说话,这问题就只能由百里颜来问。 虞清漪遥望远方,问百里颜和百里整道:“你们知道营州城的西面是什么地方吗?” 他们是从营州城的西城门出城的,现在正往西去。 “营州城的西面?”百里颜和百里整面面相觑,“从营州城往西走好像是蓟州城。” “那营州城和蓟州城之间呢?”虞清漪又问道。 百里颜和百里整都有点儿懵:“是……什么呢?” 营州城和蓟州城之间除了几个人丁稀少的村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啊。 虞清漪叹息一声:“是荒地。在营州城和蓟州城之间是大片的荒地,有白水河和滦河的水润养着,这大片的土地并不贫瘠,若能用于耕种,百姓何愁无粮?” 百里颜皱眉:“可是没有人,怎么种地?” 侯夫人也说了东北地广人稀,肥沃的土壤再多,没有人去耕种又有什么用? “没有人不会想办法引人过来吗?东北人少,但京畿人多,河东道人多,只要东北的政策能让农户得利,还愁没有人过来种地吗?” 百里颜思索一阵,觉得虞清漪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虞清漪撇撇嘴:“交给你们两个的第一个任务,统计营州城周边有多少无人耕种的荒地,然后将结果给我。” 第474章 秦羽到 当百里整把心中的疑问问出口之后,虞清漪就将百里颜和百里整带回了营州城的敖国公府,将两个人按进书房里就要求他们默记地图。 出乎虞清漪的意料,百里整背起地图来竟比百里颜还快,但一读起书来,百里整就生无可恋。 宗越和百里戎已经在营州城北边开始练兵了,顺便还去上护真河流域勘察了地形,将勘察结果详细地写了下来之后,宗越就派人将这结果送到了虞清漪手上。 虞清漪结合地域志中对营州城方圆千里的记述进行分析之后,就将营州城四面八方可以经营的营生分门别类地整理清楚。 看到虞清漪的手稿时,百里颜和百里整是震惊的。 “侯夫人怎么好像什么都懂?”百里颜看向虞清漪的眼神中已经带上了几分敬佩。 “学就会了,”虞清漪看向百里颜的眼神也闪闪发光,“正好,拿去学。” 说着,虞清漪就将那一份手稿塞进了百里颜手里。 “侯夫人?!”百里颜大惊失色。 虞清漪头都不抬,语速极快地说道:“上护真河流域要圈出马场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松漠和饶乐之间有两座矿山,你先带人去采些石样回来,然后写一本奏折,石样咱们自己留一份儿,另一份儿随奏折一起送去京城给陛下过目。 依照大楚律例,矿山的开采由朝廷监管,民间不得擅自开采,但朝廷多半只是等着收钱,具体事宜还是地方官府自行处理,所得收入六成归朝廷,四成归官府自行分配。去矿上采矿的劳力可以是大牢里的重刑犯,也可以聘请百姓。 东北这地方因为百里氏作乱,所以官府形同虚设,如今这些事自然就得由百里氏安排,你且先安排好,等朝廷的文书下来,就直接领人去矿上开工,免得浪费时间。 至于西南那片荒地暂时也不必费心,处理好那两座矿山的事情之后,你就先把户籍政策制定出来,等营州城建好便将政策公布出去。“ 百里颜听得晕晕乎乎,只能将虞清漪的要求逐一默背下来,等回去之后整理成文,再细细理解。 楚帝对东北营州城的重建十分重视,因此送到御案上的奏折当天就能有个回复,而来回送信的人都是青阳侯府的暗卫,速度极快,因此这重建工作打从一开始就是紧锣密鼓。 “夫人,城里的人都已经迁出去了,但是……”百里辛忧心忡忡地看着虞清漪,“但是夫人您要住哪里?” 虞清漪无所谓地说道:“侯爷会帮忙在营州城北郊扎营,等重建的方案定下来之后,我就到那里去住。” 百里颜从书本中抬起头来:“夫人您要在城郊扎营?” “不然呢?我还能在城外现盖一座大宅吗?”虞清漪轻声一笑,“工部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百里辛立刻答道:“工部和司天台的人三天后就到。” 虞清漪一愣:“陛下还派司天台的人来了?” 百里整不解:“司天台的人来干什么?” 虞清漪立刻一副“你傻吗”的表情看着百里整:“司天台还能干吗?看风水呗。” 百里整一脸惊奇:“还真要看风水?” 他以为侯夫人之前说要先看风水才能建城的话是在逗他。 虞清漪翻了个白眼:“没见识。大楚的都城和各州府的主城在兴建之前都是要先看风水的,新上任的州牧或者府牧如果是个讲究人的话,会再看一遍风水,看自己的运数跟城的气运是否相冲,如果相冲的话就在城中某处挖个湖或者建个楼改一改风水。 许多贪官污吏大兴土木时都会用风水做借口,虽然陛下并不会因为这样荒谬的理由就原谅他们的贪赃枉法,但百姓会相信他们的无可奈何。“ 听了虞清漪这一席话,百里辛三人都是一副长了见识的模样,惹得虞清漪又翻了个白眼。 三日后,工部和司天台的人感到营州城,同时来的还有秦羽。 “少将军?”虞清漪惊讶地看着秦羽,“少将军怎么来了?” 秦羽展颜一笑,道:“我原本就打算到东北来从军,却没想到敖国公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听陛下说侯爷打算重整‘敖’字军,我就主动请缨,来助侯爷一臂之力。” “啊……这样啊,”虞清漪眨巴眨巴眼,“百里整,你送少将军到侯爷那边去。” 秦羽闻言愣住:“怎么?侯爷没跟你在一起吗?” 虞清漪摇了摇头:“现在这营州城里哪有个练兵的地方?侯爷嫌施展不开,就带人在北边寻了个旷野扎营,已经半个月没回过营州城了。” 秦羽皱眉:“那营州城里就你一个人受累?” “那怎么可能!”虞清漪笑道,“营州城里的活儿都是他们百里氏的人在做,我只是个监工。” 秦羽犹豫一阵:“那……我留下来帮你。” 虞清漪暗道不妙,故作天真地问秦羽道:“少将军还会盖房子?” 秦羽噎住:“不会。” 虞清漪一脸狐疑:“那少将军会看风水?” “不会。”秦羽觉得虞清漪是在故意为难他。 虞清漪灿烂一笑:“少将军既不会盖房子,又不会看风水,那留在城里做什么?少将军还是到侯爷那边去,留在我这里可真是大材小用了,百里整!” 虞清漪偏头看向百里整,在秦羽看不见的角度眼神骤然凶狠起来。 百里整头皮一麻,再不敢耽搁:“秦少将军,这边请!” 虞清漪也不跟秦羽多做纠缠,转身就往工部侍郎和司天监那边去了。 “抱歉让二位大人久等,这一路奔波,二位大人辛苦了。” 工部侍郎客气地给虞清漪作了个揖:“侯夫人客气了,下官等奉陛下之命来助侯爷和侯夫人一臂之力,这是下官等的荣幸,万万不敢觉得辛苦。” “二位大人先请入城,侯爷在北边练兵,通常是不会回来的,但今日知道二位大人会到,侯爷便传信回来说傍晚就到,招待不周之处,还望二位大人海涵。”虞清漪笑容满面地请人入城。 第一次见到这样客气有礼的虞清漪,百里辛和百里颜面面相觑,默默地跟在后面回了敖国公府。 第475章 打包带走 当天傍晚,宗越回到敖国公府,却是避开了所有人直接回到了他和虞清漪的房间。 “夫君!”看着翻窗而入的宗越,虞清漪不自觉地弯起眉眼甜甜一笑,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宗越紧绷的面容便随着这个笑容柔软了下来。 三步并两步地走到虞清漪面前,宗越先给了虞清漪一个阔别半个月的深吻,然后才问虞清漪,道:“秦羽那厮怎么会来?” 虞清漪伸手勾着宗越的脖子,眉心微蹙:“夫君偏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讨论别的男人?夫君可真狠心,竟然真的半个月不回,就不想我吗?” 宗越抿着嘴盯着虞清漪,然后弯腰将虞清漪打横抱起,直接带到了床上:“就是因为想你才不敢回来。” 急切地扯开自己的衣襟,宗越欺身而上,将虞清漪想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两人这一闹就闹到月上中天,宗越索性谁也不见,搂着虞清漪安睡一宿,第二天一早才见了工部侍郎和司天监。 “参见侯爷。” 虽然昨天傍晚没有见到宗越,但工部侍郎和司天监并无怨言,只因虞清漪安排周到,完全没有怠慢之意,工部侍郎和司天监心情舒畅,自然就会体谅宗越和虞清漪小别重逢之后的情不自禁。 “二位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吃饱喝足的宗越不似以往那般冰冷凌厉,餍足的慵懒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亲和力。 还在京城里的时候,工部侍郎和司天监是没有机会跟宗越接触的,但常听人说起宗越的冷酷,因此来到营州城的时候,两人心里着实忐忑,但今日一见,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并在心里对虞清漪表达了深深的谢意。 若不是侯夫人教会了侯爷什么叫温柔,现在坐在他们面前的恐怕还是曾经那个冷酷无情的活阎王。 “都是下官等分内之职。” 宗越对自己的变化倒是没什么自觉,冷声说道:“如今营州城内百废待兴,本侯与夫人分身乏术,望二位体谅。” “这个自然,”工部侍郎立刻说道,“下官等就是奉命来帮侯爷和侯夫人分担的,断不会做出让侯爷和侯夫人烦扰之事。” “嗯,”宗越偏头看向候在一旁的百里辛,“夫人可是让你负责营州城重建一事?” 百里辛连忙向宗越作了个揖:“正是在下。” 宗越沉声嘱咐道:“嗯,那大小诸事就由你与二位大人商量着办,二位大人经验丰富,你要多听二位大人的意见。” “在下谨遵侯爷教诲。”话虽这样说,但百里辛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这些叮嘱的话一向都是侯夫人跟他们说,侯爷今日怎么也这么温柔了? “那本侯今日便带夫人到军中去,月余之后再回,城中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果然宗越做事都是有目的的。 “啊?”百里辛傻眼,“侯爷要带夫人到军中去?” 宗越挑眉:“不妥?” 经过半个月的训练,“敖”字军已经不再是一盘散沙,是时候去突厥人的地盘带一些战马回来了。 百里辛浑身一抖,连忙摇头:“不是!没有不妥!” 咽了口口水,百里辛又道:“城中的事情有哪些是当务之急侯夫人已经交代过了,侯爷放心,我们定会竭尽全力,不负侯爷和侯夫人的厚望!” 侯夫人的嘱咐的确已经够细致了,侯夫人安排下来的事情也足够他们忙上一个多月,因此即便侯爷将侯夫人带走,他们也是不需要担心的……大概不需要。 当天傍晚,宗越回到敖国公府,却是避开了所有人直接回到了他和虞清漪的房间。 “夫君!”看着翻窗而入的宗越,虞清漪不自觉地弯起眉眼甜甜一笑,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宗越紧绷的面容便随着这个笑容柔软了下来。 三步并两步地走到虞清漪面前,宗越先给了虞清漪一个阔别半个月的深吻,然后才问虞清漪,道:“秦羽那厮怎么会来?” 虞清漪伸手勾着宗越的脖子,眉心微蹙:“夫君偏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讨论别的男人?夫君可真狠心,竟然真的半个月不回,就不想我吗?” 宗越抿着嘴盯着虞清漪,然后弯腰将虞清漪打横抱起,直接带到了床上:“就是因为想你才不敢回来。” 急切地扯开自己的衣襟,宗越欺身而上,将虞清漪想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两人这一闹就闹到月上中天,宗越索性谁也不见,搂着虞清漪安睡一宿,第二天一早才见了工部侍郎和司天监。 “参见侯爷。” 虽然昨天傍晚没有见到宗越,但工部侍郎和司天监并无怨言,只因虞清漪安排周到,完全没有怠慢之意,工部侍郎和司天监心情舒畅,自然就会体谅宗越和虞清漪小别重逢之后的情不自禁。 “二位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吃饱喝足的宗越不似以往那般冰冷凌厉,餍足的慵懒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亲和力。 还在京城里的时候,工部侍郎和司天监是没有机会跟宗越接触的,但常听人说起宗越的冷酷,因此来到营州城的时候,两人心里着实忐忑,但今日一见,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并在心里对虞清漪表达了深深的谢意。 若不是侯夫人教会了侯爷什么叫温柔,现在坐在他们面前的恐怕还是曾经那个冷酷无情的活阎王。 “都是下官等分内之职。” 宗越对自己的变化倒是没什么自觉,冷声说道:“如今营州城内百废待兴,本侯与夫人分身乏术,望二位体谅。” “这个自然,”工部侍郎立刻说道,“下官等就是奉命来帮侯爷和侯夫人分担的,断不会做出让侯爷和侯夫人烦扰之事。” “嗯,”宗越偏头看向候在一旁的百里辛,“夫人可是让你负责营州城重建一事?” 百里辛连忙向宗越作了个揖:“正是在下。” 宗越沉声嘱咐道:“嗯,那大小诸事就由你与二位大人商量着办,二位大人经验丰富,你要多听二位大人的意见。” “在下谨遵侯爷教诲。”话虽这样说,但百里辛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这些叮嘱的话一向都是侯夫人跟他们说,侯爷今日怎么也这么温柔了? “那本侯今日便带夫人到军中去,月余之后再回,城中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果然宗越做事都是有目的的。 “啊?”百里辛傻眼,“侯爷要带夫人到军中去?” 宗越挑眉:“不妥?” 经过半个月的训练,“敖”字军已经不再是一盘散沙,是时候去突厥人的地盘带一些战马回来了。 百里辛浑身一抖,连忙摇头:“不是!没有不妥!” 咽了口口水,百里辛又道:“城中的事情有哪些是当务之急侯夫人已经交代过了,侯爷放心,我们定会竭尽全力,不负侯爷和侯夫人的厚望!” 侯夫人的嘱咐的确已经够细致了,侯夫人安排下来的事情也足够他们忙上一个多月,因此即便侯爷将侯夫人带走,他们也是不需要担心的……大概不需要。 第476章 偷马 踏出大楚的边界,宗越就将带来的三百兵将伪装成了马匪,继续北上。 等真正踏进北疆地界的时候,百里戎才明白宗越所说的没打算好好商量是真的没打算好好商量,才跟北疆人打个照面,都没问问对方是哪个部族的,宗越就提剑刺了过去,连虞清漪出手都格外果决。 刚开始百里戎糊里糊涂的,见宗越和虞清漪冲了上去,就手忙脚乱地指挥着同行的三百精兵跟着冲上去,后来百里戎习惯了宗越和虞清漪横冲直撞的行进模式,不等吩咐就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真正是放飞自我。 等到突厥的时候,一行人一身匪气,怎么看都不像是正规军了。 躲在北疆和突厥交界处的一个山洞里,宗越取出一副突厥地图,冷声说道:“留五十人在边界这里接应战马,其他人分散潜入突厥。我们的目标只有这三处马场。” 宗越在地图上指出三个位置。 “这三处是突厥南边最接近边境的马场,这处马场的战马品质最高,守卫最严,由本侯和夫人亲自带人过去,余下两处你们自行分配。 每队只需要安排二十人突袭马场,其他人负责驱赶马匹。 突袭马场后,你们可以选择分散行动,能驱赶回来的马匹自然是越多越好,但如若情况危急,保命要紧。 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这三百人之前不管有多散漫,好歹都是正规军,这是他们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抢别人东西,一个个都是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宗越、虞清漪和百里戎三人很快就分好了队伍,然后各自带队潜入突厥,只留一个人在边界散开,准备接应马匹。 突厥境内多牧民,越往边境,逐水草而居的牧民就越多。这几年随着突厥中部种植业的发展,越多越多的突厥百姓向中部聚集,以至于边境人烟稀少。 而那三处马场水草丰沛,很早就被突厥的可汗选中,用来饲养战马,但突厥的可汗显然没有意识到随着突厥百姓向突厥中部的迁移,原本位于部落族群之间的三处马场暴露于旷野,一眼就能看到,若有人想要袭击马场,那除了原本就在马场的卫兵,周围再没有人可以作为援兵前来救助。 宗越就是看中了突厥可汗的这一点疏忽,打起了这三处马场的主意。 宗越和虞清漪一行五十人策马向北,因为这地方人烟稀少,所以一路上出奇地顺畅,宗越甚至还绕路取材,做了二十来个炮仗。 深夜,草原上星河灿烂,清风徐徐,四野寂静之时,除了骏马偶尔发出的轻响,就只有守卫喋喋不休的抱怨。 宗越和虞清漪换上了夜行衣,如鬼魅般行走于夜色之中,悄无声息地绕到守卫身后,手起刀落就让守卫的抱怨戛然而止,然后配合默契地砍坏了马圈南边的围栏。 一声哨响,马圈东北和西北的方向就燃起了大火,火舌飞窜,眨眼间就在北边筑起一道火墙,紧接着就有人将点燃的炮仗扔向马圈北边,震天的炸响接二连三。 马圈里的马匹受不住惊吓,撒开蹄子就跑,因为烈火和巨响都在北边,所以马匹几乎都是本能地向南跑去。 等马场里的人跑出来查看的时候,他们辛辛苦苦养的战马已经跑得所剩无几。 宗越一行大闹一场之后扭头就跑,嫌自己的马不够快,就骑上了新抢的战马。 虞清漪还从马场里顺走了两条长鞭,这会儿跟宗越两人一人一条,用来驱赶马群正正好。 宗越和虞清漪这边因为夫妻二人配合默契,所以十分顺利,带回的马匹也是最多的,百里戎全凭本能做事,虽然丢了一些马,但总的来说收获颇丰,唯独第三队乱搞一气,运气也不太好,被突厥人追了一路,马没带回多少,好在人都平安无事。 “没想到突厥的马这么好偷。”回程的路上,百里戎一直喜笑颜开。 虞清漪轻笑一声:“也就这一次出其不意,往后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无妨,”宗越冷声道,“咱们大楚只是缺少种马,养马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虞清漪歪了歪头:“就养在上护真河流域?” 宗越摇了摇头,理所当然地说道:“养在北疆,这里跟突厥的气候最像。” 闻言,虞清漪和百里戎都愕然地看着宗越:“你要将北疆纳入大楚?” “北疆的东部已经没有人了。”宗越说得理直气壮。 百里戎觉得哪里不对:“北疆的东部之所以会没有人,难道不是因为我们来的时候杀得太凶吗?人都逃到西部去了,东部怎么可能有人?” 如今回想起来,百里戎都觉得自己北上的时候像是穷凶极恶之人,虽然真正杀死的人不多,但一路见谁打谁就已经够凶的了,北疆十六部现存的人都是存活下来的勇士,仍是被他们吓得抱头鼠窜,也是怪可怜的。 宗越沉声道:“没有人就是无主之地。” 百里戎啧啧称奇:“原来大楚的青阳侯不讲道理起来跟土匪也没什么两样。” 宗越默然不语。 宗越一行离开营州城的时候是三百多人,回来的时候三百多人家上五百多匹战马,连秦羽都惊着了。 “你们……竟然……真的去抢突厥的马?!”秦羽难以置信地看着一本正经的宗越。 他原以为他们大楚的青阳侯是正人君子,坦荡,傲然,可现在看看这青阳侯都干了什么? 宗越看着秦羽,一本正经又理直气壮地解释道:“是偷,不是抢。” “那更恶劣了你知不知道?!”秦羽不理解宗越怎么能把偷马这件事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仿佛这件事正当得不能再正当了。 “反正战马有了,先给圈在上护真河那边,等本侯上书陛下,请示一番。” 秦羽的嘴角抽了抽。 很好,青阳侯还记得向陛下请示,好歹对自家君主,青阳侯还是规矩的。 秦羽扭头看向虞清漪:“嫁给他之前,你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吗?” 第477章 我喜欢你 突然被提问,虞清漪一脸茫然:“什么样的人?” “就是卑鄙,无耻,蛮横无理,土匪一样。”秦羽毫不客气地诋毁宗越。 虞清漪眨眨眼,然后就笑出了声:“有那么夸张吗?侯爷虽然不是什么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乐善好施的人,但也不至于卑鄙无耻?而且这是突厥的马,偷回来不是正好吗?” 秦羽拧眉:“那你喜欢他什么?” 他知道京城里有很多姑娘喜欢青阳侯,她们有人喜欢青阳侯冷酷无情对人爱答不理的气质,有人喜欢青阳侯保家卫国、大义凛然的英勇,也有人喜欢青阳侯安若泰山的沉稳。 但如果跟青阳侯相处一段时间就不难发现这人不择手段的一面,这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正人君子。 而且青阳侯虽然是一心一意地对虞清漪好,但这人实在是不够温柔体贴,也十分的不解风情,他想不通虞清漪到底看上青阳侯哪一点? 闻言,虞清漪转头看向宗越,宗越也看着虞清漪,好像很是期待虞清漪的回答。 “因为……他很喜欢我?”虞清漪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喜欢他的英勇无畏,也喜欢他的优柔寡断,喜欢他的坦诚,也喜欢他的算计,但之所以决定嫁给他,当然还是因为他很喜欢我,一心一意地喜欢我,他虽然有很多缺点,也有让我无可奈何的时候,但他将我视若珍宝,我怎么可能不爱他?” 秦羽好险没给气死:“我就不该问!” 他没想到虞清漪会说得这么直白,而且还是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好几百将士的面。 瞧瞧,常年面若冰霜的青阳侯竟然笑了,还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真是没眼看! 秦羽转身,愤然离去。 而周围的将士原本都在为得到良种战马而欢呼雀跃,顺便竖起耳朵听一听大人物之间的爱恨情仇,毕竟秦羽来了之后,整个军营里的人都知道秦羽是宗越的情敌,虽然秦羽只是单方面地喜欢虞清漪。 但这些将士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虞清漪的真情告白,更没想到会看见青阳侯的笑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全都噤若寒蝉。 虞清漪像是完全没看到其他人一样,只注视着宗越,一双桃花眼中盈满了温柔的笑意。 “夫君,说真的,你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儿傻,实在有损青阳侯的威严。” “嗯,无所谓。”宗越上前两步,温柔地将虞清漪拥进怀里,低眼望进虞清漪满目的深情里,“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你都喜欢?” 虞清漪大大方方地环住宗越的腰,仰着头轻声低语:“是啊,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因为我将你视若珍宝?”宗越情不自禁地在虞清漪的唇上轻啄一口,一触即离。 “嗯,因为你将我视若珍宝。”虞清漪的声音越发甜腻。 宗越的凤眸中也像是沁了蜜一样,只有缱绻的温柔:“将你视若珍宝是本侯有生以来做过的嘴英明的决定。” “咳!”百里戎重重地咳了一声,宗越和虞清漪都没有脸红,百里戎的脸色反倒红了个透,“我说侯爷和侯夫人,您二位行行好,回营帐里亲热行吗?可怜咱们这些没找着媳妇的,要出力干活不说,还要看您二位恩爱,太委屈了!” “就你有嘴会说话?”宗越冷冷地看了百里戎一眼,只不过因为心情极佳,温柔未散,所以这一眼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环顾四周,宗越突然皱眉,将虞清漪的脑袋按进怀里之后就把人抱起来大步流星地回了营帐。 “你们到上护真河流域把马圈围起来!” 百里戎嬉笑道:“得咧!侯爷您放心恩爱,这活儿我们一定干好!” 不理会百里戎的调笑,宗越将虞清漪抱进营帐就扔在了床上,然后紧跟着躺在了虞清漪的身侧,将虞清漪搂进怀里。 躺在宗越的怀里,虞清漪仰脸看着宗越,见宗越的嘴角仍旧扬着,眉宇间也尽是笑意,不觉有些诧异。 “夫君就这么开心?” 她很喜欢侯爷这件事,侯爷是知道的,他们都已经成亲了,侯爷听到她的告白怎么还是这么开心? “嗯,就这么开心,”宗越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虞清漪直白的情话而雀跃至此,这种心情飞扬的愉悦是他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我也很诧异,但就是觉得庆幸。” “庆幸?”虞清漪不解。 “嗯,庆幸,”宗越偏头看着虞清漪,“便是已经成了亲,我也常觉得身在梦里,明明已经得到你了,我却仍觉得得到你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你我之间原本是没有这样的缘分的,如今的幸福是我强求来的,我……我从来没有这样患得患失过。” “我……第一次听说……”虞清漪愕然地看着宗越。 侯爷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沉稳自信的,她不知道侯爷的心里竟是如此不安的。 宗越轻轻一笑,低声道:“这样的事怎会轻易与你说?丢人现眼。” 虞清漪翻了个白眼:“那夫君现在与我说,就不怕丢人现眼了?” “今日从你那里得到了勇气,觉得就算我在你面前软弱一些,你也不会嫌弃我。”像是为了应和心境,宗越的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惬意轻松,就好像是连最后一丝防备也卸下了。 虞清漪心中微动:“我不会嫌弃的,夫君是大楚的青阳侯,在外要英勇无畏、顶天立地,旁人瞧见那样的夫君只会称赞夫君、敬佩夫君、仰慕夫君,可我却心疼夫君,因为我也是个在外人面前要强的人,所以我知道那有多辛苦的。 夫君的亲人早逝,以前便是累了也没有个温暖的地方能让夫君放下一切,软弱地去寻求慰藉,但如今有了,夫君娶了我,便是有了家。“ 虞清漪翻身趴在宗越身上:“在这个家里,夫君可不是大楚的青阳侯,不需要英勇无畏,也不需要顶天立地,你只是我的夫君,可以懈怠,可以软弱,可发脾气,可以与我吵闹,我也会懈怠,会软弱,会发脾气,会与你吵闹,或许不是每一天都尽如人意,但每一天都可以轻松快乐。” 第477章 我喜欢你 突然被提问,虞清漪一脸茫然:“什么样的人?” “就是卑鄙,无耻,蛮横无理,土匪一样。”秦羽毫不客气地诋毁宗越。 虞清漪眨眨眼,然后就笑出了声:“有那么夸张吗?侯爷虽然不是什么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乐善好施的人,但也不至于卑鄙无耻?而且这是突厥的马,偷回来不是正好吗?” 秦羽拧眉:“那你喜欢他什么?” 他知道京城里有很多姑娘喜欢青阳侯,她们有人喜欢青阳侯冷酷无情对人爱答不理的气质,有人喜欢青阳侯保家卫国、大义凛然的英勇,也有人喜欢青阳侯安若泰山的沉稳。 但如果跟青阳侯相处一段时间就不难发现这人不择手段的一面,这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正人君子。 而且青阳侯虽然是一心一意地对虞清漪好,但这人实在是不够温柔体贴,也十分的不解风情,他想不通虞清漪到底看上青阳侯哪一点? 闻言,虞清漪转头看向宗越,宗越也看着虞清漪,好像很是期待虞清漪的回答。 “因为……他很喜欢我?”虞清漪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喜欢他的英勇无畏,也喜欢他的优柔寡断,喜欢他的坦诚,也喜欢他的算计,但之所以决定嫁给他,当然还是因为他很喜欢我,一心一意地喜欢我,他虽然有很多缺点,也有让我无可奈何的时候,但他将我视若珍宝,我怎么可能不爱他?” 秦羽好险没给气死:“我就不该问!” 他没想到虞清漪会说得这么直白,而且还是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好几百将士的面。 瞧瞧,常年面若冰霜的青阳侯竟然笑了,还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真是没眼看! 秦羽转身,愤然离去。 而周围的将士原本都在为得到良种战马而欢呼雀跃,顺便竖起耳朵听一听大人物之间的爱恨情仇,毕竟秦羽来了之后,整个军营里的人都知道秦羽是宗越的情敌,虽然秦羽只是单方面地喜欢虞清漪。 但这些将士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虞清漪的真情告白,更没想到会看见青阳侯的笑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全都噤若寒蝉。 虞清漪像是完全没看到其他人一样,只注视着宗越,一双桃花眼中盈满了温柔的笑意。 “夫君,说真的,你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儿傻,实在有损青阳侯的威严。” “嗯,无所谓。”宗越上前两步,温柔地将虞清漪拥进怀里,低眼望进虞清漪满目的深情里,“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你都喜欢?” 虞清漪大大方方地环住宗越的腰,仰着头轻声低语:“是啊,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因为我将你视若珍宝?”宗越情不自禁地在虞清漪的唇上轻啄一口,一触即离。 “嗯,因为你将我视若珍宝。”虞清漪的声音越发甜腻。 宗越的凤眸中也像是沁了蜜一样,只有缱绻的温柔:“将你视若珍宝是本侯有生以来做过的嘴英明的决定。” “咳!”百里戎重重地咳了一声,宗越和虞清漪都没有脸红,百里戎的脸色反倒红了个透,“我说侯爷和侯夫人,您二位行行好,回营帐里亲热行吗?可怜咱们这些没找着媳妇的,要出力干活不说,还要看您二位恩爱,太委屈了!” “就你有嘴会说话?”宗越冷冷地看了百里戎一眼,只不过因为心情极佳,温柔未散,所以这一眼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环顾四周,宗越突然皱眉,将虞清漪的脑袋按进怀里之后就把人抱起来大步流星地回了营帐。 “你们到上护真河流域把马圈围起来!” 百里戎嬉笑道:“得咧!侯爷您放心恩爱,这活儿我们一定干好!” 不理会百里戎的调笑,宗越将虞清漪抱进营帐就扔在了床上,然后紧跟着躺在了虞清漪的身侧,将虞清漪搂进怀里。 躺在宗越的怀里,虞清漪仰脸看着宗越,见宗越的嘴角仍旧扬着,眉宇间也尽是笑意,不觉有些诧异。 “夫君就这么开心?” 她很喜欢侯爷这件事,侯爷是知道的,他们都已经成亲了,侯爷听到她的告白怎么还是这么开心? “嗯,就这么开心,”宗越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虞清漪直白的情话而雀跃至此,这种心情飞扬的愉悦是他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我也很诧异,但就是觉得庆幸。” “庆幸?”虞清漪不解。 “嗯,庆幸,”宗越偏头看着虞清漪,“便是已经成了亲,我也常觉得身在梦里,明明已经得到你了,我却仍觉得得到你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你我之间原本是没有这样的缘分的,如今的幸福是我强求来的,我……我从来没有这样患得患失过。” “我……第一次听说……”虞清漪愕然地看着宗越。 侯爷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沉稳自信的,她不知道侯爷的心里竟是如此不安的。 宗越轻轻一笑,低声道:“这样的事怎会轻易与你说?丢人现眼。” 虞清漪翻了个白眼:“那夫君现在与我说,就不怕丢人现眼了?” “今日从你那里得到了勇气,觉得就算我在你面前软弱一些,你也不会嫌弃我。”像是为了应和心境,宗越的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惬意轻松,就好像是连最后一丝防备也卸下了。 虞清漪心中微动:“我不会嫌弃的,夫君是大楚的青阳侯,在外要英勇无畏、顶天立地,旁人瞧见那样的夫君只会称赞夫君、敬佩夫君、仰慕夫君,可我却心疼夫君,因为我也是个在外人面前要强的人,所以我知道那有多辛苦的。 夫君的亲人早逝,以前便是累了也没有个温暖的地方能让夫君放下一切,软弱地去寻求慰藉,但如今有了,夫君娶了我,便是有了家。“ 虞清漪翻身趴在宗越身上:“在这个家里,夫君可不是大楚的青阳侯,不需要英勇无畏,也不需要顶天立地,你只是我的夫君,可以懈怠,可以软弱,可发脾气,可以与我吵闹,我也会懈怠,会软弱,会发脾气,会与你吵闹,或许不是每一天都尽如人意,但每一天都可以轻松快乐。” 第478章 她只对你特别 虞清漪这番话让宗越的心里暖融融的:“吵闹之后呢?” “吵闹之后?”虞清漪看着宗越,狡黠一笑,“吵闹之后你哄我啊。” “我哄你?”大楚的青阳侯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仔细回想,宗越发现他好像也没哄过虞清漪。 “对啊,你哄我,不管谁对谁错,都是你哄我。”虞清漪难得展露出几分顽皮。 宗越挑眉:“就算是你的错,也要我先道歉?” 虞清漪点头:“嗯,就算是我的错,也要你先道歉,不行吗?” 宗越展颜微笑:“行,你说什么都行。” 虞清漪趴在宗越身上,笑得一脸满足。 宗越在虞清漪的背上轻轻拍了拍:“休息一会儿。” 偷马一事因为是突袭,所以他们这一路不论往返都走得很急,只偶尔打个盹,谁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夫君陪我。”宗越心疼虞清漪,虞清漪也心疼宗越。 “好。”宗越闭上眼睛,当真要陪虞清漪睡上一会儿。 见状,虞清漪才闭上眼,安心入睡。 然而等虞清漪睡熟,宗越就睁开了眼,轻手轻脚地放开虞清漪,然后离开了营帐。 “战马都送走了吗?”宗越直接找上了秦羽。 秦羽扭头,颇有些诧异地看着宗越,往宗越的身后看了一眼之后,脸上的狐疑更重:“你怎么出来了?” 宗越用他那一贯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看着秦羽:“你与本侯说话当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秦羽移开了视线:“以前是怕,因为你凶名在外,所以京城里很少有人不怕你,就连一心倾慕你的姑娘都不敢靠近你。” 宗越挑眉:“现在不怕了?” 京城里那些人都怕他,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但怕到不敢接近他是不是就有些过分了? 从小到大,他也就亲手斩杀了害他父亲性命的人,然后就再没有滥杀无辜,他甚至没在京城里跟人动过手,那些人干吗这么怕他? 但怕他怕到这种程度其实也好,至少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不会往他身边凑,给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秦羽无奈一笑,道:“但是五姑娘不怕你,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人在哪里,五姑娘都会与你搭话,甚至会与你玩笑。 渐渐的,其他人就发现你其实也没那么恐怖,你只是表情少了点,废话少了点,但还是能好好跟人说话的,也很讲道理,你也只是个寻常人罢了。 因此不仅仅是我,好多人都不怕你了。“ 宗越沉默以对。 清漪给他带来的变化,他都知道的,这功劳他也是记在清漪头上的,对于未来他无法保证什么,但这个当下,他会对清漪很好。 秦羽长叹一声:“你别担心,我没打算追求五姑娘,从我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之后,我就没打算追求她。” “为什么?”宗越不解。 “因为我不是你,不会不计回报地付出,也不会全心全意地付出,我会胆怯,会犹豫,会隐藏,会有所保留。”秦羽的眼神微微暗了一些。 “人之常情。”宗越觉得他对虞清漪也不是不计回报地付出,他都已经把自己的整颗心交付给了虞清漪,当然需要虞清漪回报。 秦羽摇了摇头:“可五姑娘防心太重,她需要男人先将整颗心交付给她,她才敢给与回应。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太胆小了。” “或许不是,”宗越垂眸,“你们只是来得比本侯晚了而已,她其实很容易被打动。” 清漪的防心的确是重,但想要突破也十分容易,只要能感受到真诚,清漪就会向前迈进一步,那个女人其实是比谁都要勇敢的,而他只是占了那一次百花宴的便宜,比秦羽和其他人更早地跟清漪有所来往。 “她只是容易被你打动罢了,旁的人可以与她交好,却永远都无法在她心里占据一席之地,五姑娘的心冷着呢。”秦羽斜眼睨着宗越,“我也好心给你个忠告,千万不要做会让她伤心的事,她的心门,开得快,闭合得也快,说的通俗些就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你可千万当心。” “不用你说。” 宗越本来是想出来做些正事的,但没想到秦羽说了一大堆闲事,说得宗越很想见一见虞清漪。 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宗越还是回了营帐。 本应该在床上熟睡的虞清漪一听到门帘掀动的声音,就睁开眼往门口看了一眼,见进来的人是宗越,虞清漪就又闭上了眼睛,但那一瞬间的动作还是没能逃过宗越的眼睛。 “我吵醒你了?”宗越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扭身在床边儿坐下。 “没有,”虞清漪挪腾着往宗越身边靠近了些,“你离开时我就醒了,扶俞他们也不在,我就再没睡着。” 想起秦羽刚刚还说虞清漪防心重,宗越摇头失笑:“是我错了。” 宗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睡。” 虞清漪立刻钻进了宗越怀里:“外面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嗯,睡。”宗越不禁开始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非要出去一趟。 其实外面的事情并不需要他亲力亲为,都是些简单的任务,有秦羽和百里戎在,甚至不需要他特别叮嘱。 这些他都知道,他也相信秦羽和百里戎的能力,但他还是出去了一趟,像是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但以前他只身一人,随意来去,现在他的身边却多了一个清漪,他的来去不再只是他自己的事情,还会影响到清漪。 或许,有些习惯该改一改了。 而宗越的改变就从陪虞清漪睡了一下午开始,有生以来,宗越第一次被饿醒了,以至于睁开眼睛的瞬间,宗越有种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感觉。 偏头见虞清漪还睡着,宗越没敢动,直到陌陵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惊醒了虞清漪。 “什么时辰了?”似乎还没睡够,虞清漪不开心地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 宗越被她这个小动作可爱到了,忍俊不禁:“已经黄昏了。肚子饿吗?” 宗越的话音刚落,陌陵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侯爷,晚膳已经备好,您跟夫人……” “马上就去!”虞清漪高声应了一句,但人却还缩在被子里。 宗越失笑:“陌陵,将本侯和夫人的晚膳端到这里来。” 第478章 她只对你特别 虞清漪这番话让宗越的心里暖融融的:“吵闹之后呢?” “吵闹之后?”虞清漪看着宗越,狡黠一笑,“吵闹之后你哄我啊。” “我哄你?”大楚的青阳侯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仔细回想,宗越发现他好像也没哄过虞清漪。 “对啊,你哄我,不管谁对谁错,都是你哄我。”虞清漪难得展露出几分顽皮。 宗越挑眉:“就算是你的错,也要我先道歉?” 虞清漪点头:“嗯,就算是我的错,也要你先道歉,不行吗?” 宗越展颜微笑:“行,你说什么都行。” 虞清漪趴在宗越身上,笑得一脸满足。 宗越在虞清漪的背上轻轻拍了拍:“休息一会儿。” 偷马一事因为是突袭,所以他们这一路不论往返都走得很急,只偶尔打个盹,谁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夫君陪我。”宗越心疼虞清漪,虞清漪也心疼宗越。 “好。”宗越闭上眼睛,当真要陪虞清漪睡上一会儿。 见状,虞清漪才闭上眼,安心入睡。 然而等虞清漪睡熟,宗越就睁开了眼,轻手轻脚地放开虞清漪,然后离开了营帐。 “战马都送走了吗?”宗越直接找上了秦羽。 秦羽扭头,颇有些诧异地看着宗越,往宗越的身后看了一眼之后,脸上的狐疑更重:“你怎么出来了?” 宗越用他那一贯不带一丝人气的视线看着秦羽:“你与本侯说话当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秦羽移开了视线:“以前是怕,因为你凶名在外,所以京城里很少有人不怕你,就连一心倾慕你的姑娘都不敢靠近你。” 宗越挑眉:“现在不怕了?” 京城里那些人都怕他,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但怕到不敢接近他是不是就有些过分了? 从小到大,他也就亲手斩杀了害他父亲性命的人,然后就再没有滥杀无辜,他甚至没在京城里跟人动过手,那些人干吗这么怕他? 但怕他怕到这种程度其实也好,至少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不会往他身边凑,给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秦羽无奈一笑,道:“但是五姑娘不怕你,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人在哪里,五姑娘都会与你搭话,甚至会与你玩笑。 渐渐的,其他人就发现你其实也没那么恐怖,你只是表情少了点,废话少了点,但还是能好好跟人说话的,也很讲道理,你也只是个寻常人罢了。 因此不仅仅是我,好多人都不怕你了。“ 宗越沉默以对。 清漪给他带来的变化,他都知道的,这功劳他也是记在清漪头上的,对于未来他无法保证什么,但这个当下,他会对清漪很好。 秦羽长叹一声:“你别担心,我没打算追求五姑娘,从我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之后,我就没打算追求她。” “为什么?”宗越不解。 “因为我不是你,不会不计回报地付出,也不会全心全意地付出,我会胆怯,会犹豫,会隐藏,会有所保留。”秦羽的眼神微微暗了一些。 “人之常情。”宗越觉得他对虞清漪也不是不计回报地付出,他都已经把自己的整颗心交付给了虞清漪,当然需要虞清漪回报。 秦羽摇了摇头:“可五姑娘防心太重,她需要男人先将整颗心交付给她,她才敢给与回应。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太胆小了。” “或许不是,”宗越垂眸,“你们只是来得比本侯晚了而已,她其实很容易被打动。” 清漪的防心的确是重,但想要突破也十分容易,只要能感受到真诚,清漪就会向前迈进一步,那个女人其实是比谁都要勇敢的,而他只是占了那一次百花宴的便宜,比秦羽和其他人更早地跟清漪有所来往。 “她只是容易被你打动罢了,旁的人可以与她交好,却永远都无法在她心里占据一席之地,五姑娘的心冷着呢。”秦羽斜眼睨着宗越,“我也好心给你个忠告,千万不要做会让她伤心的事,她的心门,开得快,闭合得也快,说的通俗些就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你可千万当心。” “不用你说。” 宗越本来是想出来做些正事的,但没想到秦羽说了一大堆闲事,说得宗越很想见一见虞清漪。 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宗越还是回了营帐。 本应该在床上熟睡的虞清漪一听到门帘掀动的声音,就睁开眼往门口看了一眼,见进来的人是宗越,虞清漪就又闭上了眼睛,但那一瞬间的动作还是没能逃过宗越的眼睛。 “我吵醒你了?”宗越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扭身在床边儿坐下。 “没有,”虞清漪挪腾着往宗越身边靠近了些,“你离开时我就醒了,扶俞他们也不在,我就再没睡着。” 想起秦羽刚刚还说虞清漪防心重,宗越摇头失笑:“是我错了。” 宗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睡。” 虞清漪立刻钻进了宗越怀里:“外面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嗯,睡。”宗越不禁开始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非要出去一趟。 其实外面的事情并不需要他亲力亲为,都是些简单的任务,有秦羽和百里戎在,甚至不需要他特别叮嘱。 这些他都知道,他也相信秦羽和百里戎的能力,但他还是出去了一趟,像是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但以前他只身一人,随意来去,现在他的身边却多了一个清漪,他的来去不再只是他自己的事情,还会影响到清漪。 或许,有些习惯该改一改了。 而宗越的改变就从陪虞清漪睡了一下午开始,有生以来,宗越第一次被饿醒了,以至于睁开眼睛的瞬间,宗越有种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感觉。 偏头见虞清漪还睡着,宗越没敢动,直到陌陵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惊醒了虞清漪。 “什么时辰了?”似乎还没睡够,虞清漪不开心地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 宗越被她这个小动作可爱到了,忍俊不禁:“已经黄昏了。肚子饿吗?” 宗越的话音刚落,陌陵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侯爷,晚膳已经备好,您跟夫人……” “马上就去!”虞清漪高声应了一句,但人却还缩在被子里。 宗越失笑:“陌陵,将本侯和夫人的晚膳端到这里来。” 第479章 舍不得了 活了近三十年,宗越第一次在寝房里吃饭,虽然营帐跟寝房略有不同,但同样都是睡觉的地方,这对一向循规蹈矩的宗越来说是个新奇的体验。 与宗越相比,坐在床上吃饭的虞清漪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 “我们离开了快一个月,不知道营州城里的事情怎么样了。”今天刚回来就睡了,虞清漪都没来得及问一问营州城里的事情。 宗越沉声说道:“该怎么做你都已经跟他们说得够清楚了,做得好还是做不好都是他们百里氏的事情。” 听到这话,虞清漪诧异地挑眉:“咱们启程去突厥之前,夫君你可不是这样想的,怕百里氏的那些呆子做不好,夫君不是打算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吗?” 宗越诚实地说道:“原本担心他们做不好,我的确想将所有的事情揽下,由你我来做,定然比他们自己摸索要顺利许多,但我现在改主意了。” “为什么?”虞清漪歪着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宗越。 百里氏几代人都专心于内斗,根本就不通政务,更是不懂如何才能经营好一座城池。 但所谓久病成医,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是需要花费时间去学习的,百里氏的人只要肯花时间去学,定然也是能将营州城和东北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只不过在学成之前,他们会做错许多事。 虞清漪觉得无所谓,因为这是百里氏必须要承担的责任,是他们内斗了几十年之后必须咽下的苦果,是他们自私自利了几十年之后必须付出的代价,而且营州城和东北再乱也不会比现在还乱了。 但宗越做惯了青阳侯,对大楚和大楚的百姓到底还是有一份无法割舍的责任感,他想尽快建好营州城,他想尽快完善东北,他想尽快让东北的百姓安居乐业,让大楚的东北固若金汤,因此他不想为百里氏的无知浪费时间。 虞清漪能理解宗越的想法,因此哪怕她本人并不关心东北的现在和将来,她也会遵从宗越的心意,全心全意地打造一个风调雨顺的东北。 可现在宗越却说他改主意了,虞清漪完全想不到有什么事重要到会让宗越放下肩负了十几年的责任感。 宗越看着虞清漪,眸光温柔:“我不想让你太辛苦。” 宗越这话说得无比真诚:“重建营州城、振兴东北这件事并不容易,如若只有我一个人,我是不论如何都不敢揽下这个差事的,是因为有你在,我才敢这般狂妄。” “因为我?”虞清漪十分惊讶,“我只是个商人。” 宗越失笑:“只有你自己会说这种话,除你之外,整个京城里再没有其他人会将你视作单纯的商人,你脑子里面装的东西可比朝中那些大臣脑子里的东西还管用。” “夫君高看我了,”眼珠子一转,虞清漪就一脸狡黠地凑近宗越,“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宗越将虞清漪搂住,限制了虞清漪的行动:“事实证明,你处理政务的能力的确不逊色于朝中任何一位大臣,营州城里的事情你可是做得井井有条。” 虞清漪在宗越怀里轻声低笑:“夸奖我我也不会帮你做更多事的。” “不会让你做那么多事了。”没察觉到虞清漪的辛苦时还不觉得,现在发现虞清漪累着了,宗越哪里还舍得,“待会儿我跟你一起回去。” 虞清漪又惊讶了:“你跟我一起回去?那这里的兵怎么办?” 宗越道:“只是练兵而已,秦羽会,陌陵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练兵的方法他也都知道,我让他留下辅佐秦羽。” “你能放心?”虞清漪狐疑地看着宗越,“虽说练兵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好的事,但这一支最先集结起来的队伍,日后会成为‘敖’字军的精锐?不亲自盯着,你能放心?” 宗越觉得他有必要反思自己过去的处事方法:“你也说了练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事,要将这一支队伍训练成精锐也不是个月就能做好的事,不管我在不在这里,他们每日要做的训练都是相同的,不会因为我在就多做些什么,也不会因为我不在就少做些什么。” 虞清漪愣愣地看着宗越:“这个道理我自然懂,但你是什么时候懂的?” 宗越一脸无奈:“就当我是睡了一觉之后茅塞顿开。” “那你要不要多睡一会儿?” 宗越翻了虞清漪一个白眼。 用过晚膳,宗越果然跟虞清漪一起离开了军营,也按照他所说的将陌陵留下了。 只不过在宗越和虞清漪去突厥偷马的这段日子里,百里辛和工部侍郎已经召集好人开始了拆迁工作,而他们自己则按照虞清漪离开之前的吩咐,在营州城北扎了营。 “侯夫人回来了!见过侯爷。” 出乎虞清漪的意料,百里颜、百里辛和百里整三人见到虞清漪比见到宗越还开心,连问候都是先问候了虞清漪。 “嗯……你们辛苦了,”虞清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又不好在这种小事上纠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百里辛先开口说道:“回侯夫人的话,司天监已经看过这块地方的风水,工部的大人们正按照司天监的建议绘制新城的图纸,咱们便安排了人,打算在图纸绘制好之前把该拆的都拆了。” 虞清漪点点头:“拆房子的人是从哪里找来的?” 百里辛立刻答道:“是附近的一些农户,按照工部侍郎的建议,每人每日给他们两文钱。” “钱从哪儿来的?”虞清漪挑眉看着百里辛。 “额……”百里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钱是我们自己出的。” 虞清漪沉吟片刻:“垫付了多少钱都记清楚了,等营州城有了收益,就还给你们。” “倒也不必,”百里辛笑了笑,“营州城会变成现在这副不伦不类的样子,多半都是我们百里氏的错,如今能有机会补偿一二,我们心里的愧疚便会减少一些。” 虞清漪笑了一声:“是从招来的百姓那儿听到什么了?” 第479章 舍不得了 活了近三十年,宗越第一次在寝房里吃饭,虽然营帐跟寝房略有不同,但同样都是睡觉的地方,这对一向循规蹈矩的宗越来说是个新奇的体验。 与宗越相比,坐在床上吃饭的虞清漪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 “我们离开了快一个月,不知道营州城里的事情怎么样了。”今天刚回来就睡了,虞清漪都没来得及问一问营州城里的事情。 宗越沉声说道:“该怎么做你都已经跟他们说得够清楚了,做得好还是做不好都是他们百里氏的事情。” 听到这话,虞清漪诧异地挑眉:“咱们启程去突厥之前,夫君你可不是这样想的,怕百里氏的那些呆子做不好,夫君不是打算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吗?” 宗越诚实地说道:“原本担心他们做不好,我的确想将所有的事情揽下,由你我来做,定然比他们自己摸索要顺利许多,但我现在改主意了。” “为什么?”虞清漪歪着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宗越。 百里氏几代人都专心于内斗,根本就不通政务,更是不懂如何才能经营好一座城池。 但所谓久病成医,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是需要花费时间去学习的,百里氏的人只要肯花时间去学,定然也是能将营州城和东北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只不过在学成之前,他们会做错许多事。 虞清漪觉得无所谓,因为这是百里氏必须要承担的责任,是他们内斗了几十年之后必须咽下的苦果,是他们自私自利了几十年之后必须付出的代价,而且营州城和东北再乱也不会比现在还乱了。 但宗越做惯了青阳侯,对大楚和大楚的百姓到底还是有一份无法割舍的责任感,他想尽快建好营州城,他想尽快完善东北,他想尽快让东北的百姓安居乐业,让大楚的东北固若金汤,因此他不想为百里氏的无知浪费时间。 虞清漪能理解宗越的想法,因此哪怕她本人并不关心东北的现在和将来,她也会遵从宗越的心意,全心全意地打造一个风调雨顺的东北。 可现在宗越却说他改主意了,虞清漪完全想不到有什么事重要到会让宗越放下肩负了十几年的责任感。 宗越看着虞清漪,眸光温柔:“我不想让你太辛苦。” 宗越这话说得无比真诚:“重建营州城、振兴东北这件事并不容易,如若只有我一个人,我是不论如何都不敢揽下这个差事的,是因为有你在,我才敢这般狂妄。” “因为我?”虞清漪十分惊讶,“我只是个商人。” 宗越失笑:“只有你自己会说这种话,除你之外,整个京城里再没有其他人会将你视作单纯的商人,你脑子里面装的东西可比朝中那些大臣脑子里的东西还管用。” “夫君高看我了,”眼珠子一转,虞清漪就一脸狡黠地凑近宗越,“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宗越将虞清漪搂住,限制了虞清漪的行动:“事实证明,你处理政务的能力的确不逊色于朝中任何一位大臣,营州城里的事情你可是做得井井有条。” 虞清漪在宗越怀里轻声低笑:“夸奖我我也不会帮你做更多事的。” “不会让你做那么多事了。”没察觉到虞清漪的辛苦时还不觉得,现在发现虞清漪累着了,宗越哪里还舍得,“待会儿我跟你一起回去。” 虞清漪又惊讶了:“你跟我一起回去?那这里的兵怎么办?” 宗越道:“只是练兵而已,秦羽会,陌陵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练兵的方法他也都知道,我让他留下辅佐秦羽。” “你能放心?”虞清漪狐疑地看着宗越,“虽说练兵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好的事,但这一支最先集结起来的队伍,日后会成为‘敖’字军的精锐?不亲自盯着,你能放心?” 宗越觉得他有必要反思自己过去的处事方法:“你也说了练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事,要将这一支队伍训练成精锐也不是个月就能做好的事,不管我在不在这里,他们每日要做的训练都是相同的,不会因为我在就多做些什么,也不会因为我不在就少做些什么。” 虞清漪愣愣地看着宗越:“这个道理我自然懂,但你是什么时候懂的?” 宗越一脸无奈:“就当我是睡了一觉之后茅塞顿开。” “那你要不要多睡一会儿?” 宗越翻了虞清漪一个白眼。 用过晚膳,宗越果然跟虞清漪一起离开了军营,也按照他所说的将陌陵留下了。 只不过在宗越和虞清漪去突厥偷马的这段日子里,百里辛和工部侍郎已经召集好人开始了拆迁工作,而他们自己则按照虞清漪离开之前的吩咐,在营州城北扎了营。 “侯夫人回来了!见过侯爷。” 出乎虞清漪的意料,百里颜、百里辛和百里整三人见到虞清漪比见到宗越还开心,连问候都是先问候了虞清漪。 “嗯……你们辛苦了,”虞清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又不好在这种小事上纠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百里辛先开口说道:“回侯夫人的话,司天监已经看过这块地方的风水,工部的大人们正按照司天监的建议绘制新城的图纸,咱们便安排了人,打算在图纸绘制好之前把该拆的都拆了。” 虞清漪点点头:“拆房子的人是从哪里找来的?” 百里辛立刻答道:“是附近的一些农户,按照工部侍郎的建议,每人每日给他们两文钱。” “钱从哪儿来的?”虞清漪挑眉看着百里辛。 “额……”百里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钱是我们自己出的。” 虞清漪沉吟片刻:“垫付了多少钱都记清楚了,等营州城有了收益,就还给你们。” “倒也不必,”百里辛笑了笑,“营州城会变成现在这副不伦不类的样子,多半都是我们百里氏的错,如今能有机会补偿一二,我们心里的愧疚便会减少一些。” 虞清漪笑了一声:“是从招来的百姓那儿听到什么了?” 第480章 出事了 百里辛有些窘迫:“是听说了一些。” 虞清漪笑了笑,贴心地没有追问。 “百里颜呢?” “他应该在城里,”百里辛不太确定地说道,“夫人不是让他安排一下西南那片荒地吗?现在在城里干活的都是农户,他向人家取经去了。” “这么好学?”虞清漪有些诧异。 像百里颜他们这样自傲、自负又自诩高人一等的人,竟然还会向农户取经? 虞清漪这样一本正经地诧异,百里辛反倒更加无地自容了。 “夫人,以前的确是我们狭隘了,托夫人和侯爷的福,我们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断不会再犯了,还望夫人嘴下留情,饶了我们。”说着,百里辛还恭恭敬敬地给虞清漪作了个揖。 虞清漪摸摸鼻子:“我倒是没有要寒碜你们的意思。” “别管他们了,”一直没说话的宗越突然牵住虞清漪的手,拉着虞清漪就走,“听说白水河边的景色不错,我们去瞧瞧。” “啊?”虞清漪懵住。 去白水河边儿看风景?现在?虽然先前侯爷就说他的想法改变了,可这也变得太快了?他这样不务正业真的不会良心不安吗? 但虞清漪到底是什么都没说,跟着宗越就去了白水河边儿。 靠着宗越坐在白水河的河岸上,虞清漪还有些恍惚,但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河水和夜空中璀璨的繁星,虞清漪的心情还是很好的,更不用说宗越就在身边,虞清漪的心情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好。 宗越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惬意和安逸,但静坐了一段时间之后,宗越就有些担心了。 “无聊吗?” “不会啊,”虞清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绵软,又因为开心而染上了几分轻快,“我以前就喜欢坐在房门口看着院子发呆,我可以安静地坐上一整天,什么都不做。 或许正是因为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想,所以发呆的那段时间里,心情总是格外平和,也觉得十分惬意。 后来开始经营赤枫山庄和望月酒楼,要忙的事情就多了起来,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这样享受安静了。 夫君呢?闲来无事的时候,夫君都做什么打发时间?“ 宗越眯起凤眸想了想,突然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当真是无趣得紧,不仅做的事无趣,连享受都不曾享受过。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过无事可做的闲暇,”宗越不紧不慢地回忆道,“我是家里的独子,小时候课业繁多,不是在读书就是在习武,每日就算已经完成了先生和师父安排的课业,也要自己去摸一本兵法来读,读得累了就去习字,我想成为像父亲一样优秀的人,因此不愿虚度光阴。 后来父亲意外身亡,我要为父亲报仇,要继承父亲的意志,正好陛下也愿意将我栽培成第二个父亲,于是就将我送去边关从军,但我没经验、没资历,为了能服众,我只能拼命地学习,拼命地打仗,不敢虚度光阴。 再后来好不容易在军中站稳了脚跟,陛下便封我为青阳侯,将我调回京城,信任我、重用我,可我又一次成了没经验、没资历的那一个,为了让朝中那些大臣看得起我,为了应对他们想要排除异己那层出不穷的手段,我还是要重新学习,还是不敢虚度光阴。 我的生活便是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直到今日,我所经历过的最舒适、惬意的时光,全都是跟你在一起。“ “这样说来,幸好你遇见了我。”虞清漪微微侧身,伸手抱住宗越的腰身。 宗越不由展颜无声一笑:“是啊,幸好遇见了你。” 营州城里的事情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不过宗越和虞清漪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起初所有人都觉得这对夫妻是去勘察地形或者是去做其他有意义的正经事,直到好事的百里戎尾随几次之后,他们才知道宗越和虞清漪真的只是单纯地携手同游,就像是突然不受大人管束的两个小朋友一样,连上山摘野菜都成了可以玩一天的趣事,让一群人摸不着头脑。 “侯爷和侯夫人又不在?”百里颜拧眉。 三个月过去,新的营州城已经初具规模,而新的敖国公府已经完工,但需要宗越和虞清漪做决策的事情却是越来越多,只是这对夫妻依然爱四处闲逛,动不动就让百里颜等人寻不到踪迹。 “不在。”坐在敖国公府大门口的石阶上,百里戎很是忧愁,“你说青阳侯来了营州之后,是不是水土不服啊?他以前不是个挺正经的人吗?现在怎么开始不务正业了?净做些不正经的事情。” 百里颜叹息一声:“侯夫人说是为了锻炼我们。” “狗屁!”百里戎啐了一口,“依我看,侯爷就是觉得天高皇帝远,在这里没人拘着他、管着他,他就可以胡作非为!” 他们在营州城里忙得昏天黑地,侯爷和侯夫人却在四处游玩,这合适吗?听说前些日子他们还跑到雪山上采雪莲去了,简直太过分了! 百里戎抬眼瞧了瞧百里颜:“你找侯爷做什么?” “我找侯夫人!”文政上的事情侯爷还不如侯夫人懂得多,他找侯爷做什么?“之前侯夫人不是让我制定一份户籍政策吗?我昨夜刚整理好,今日本想拿来给侯夫人看看的。” 虞清漪不在,百里颜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索性就在百里戎的身边坐下了。 “你说侯爷和侯夫人这一次是去哪里玩儿了?这都已经半个月了?” “前几日听说有人在雪山上见到他们两个了,这几日不知道又钻到哪里去了。”百里戎叹息一声。 百里颜跟着叹息一声。 两个人正一筹莫展,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齐齐扭头循声望去,就见一匹黑色骏马狂奔而来,手握缰绳的男人紧紧抱着怀里的女人,一脸焦急。 “侯爷和侯夫人回来了!”百里颜两眼一亮,腾地就站了起来。 百里戎眼神好,比百里颜先一步看到宗越不妙的神色:“别高兴的太早,我觉得好像是出事了。” “啊?”百里颜不解。 转瞬之间,宗越就策马奔到敖国公府门前,勒马急停,但马还没停稳,宗越就抱着虞清漪跃下马背。 “城里有郎中吗?请来!”话音未落,宗越已经一阵风似的进了敖国公府。 “郎中?”百里颜和百里戎先是茫然地面面相觑,片刻只有脸色大变。 还真出事了! 第480章 出事了 百里辛有些窘迫:“是听说了一些。” 虞清漪笑了笑,贴心地没有追问。 “百里颜呢?” “他应该在城里,”百里辛不太确定地说道,“夫人不是让他安排一下西南那片荒地吗?现在在城里干活的都是农户,他向人家取经去了。” “这么好学?”虞清漪有些诧异。 像百里颜他们这样自傲、自负又自诩高人一等的人,竟然还会向农户取经? 虞清漪这样一本正经地诧异,百里辛反倒更加无地自容了。 “夫人,以前的确是我们狭隘了,托夫人和侯爷的福,我们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断不会再犯了,还望夫人嘴下留情,饶了我们。”说着,百里辛还恭恭敬敬地给虞清漪作了个揖。 虞清漪摸摸鼻子:“我倒是没有要寒碜你们的意思。” “别管他们了,”一直没说话的宗越突然牵住虞清漪的手,拉着虞清漪就走,“听说白水河边的景色不错,我们去瞧瞧。” “啊?”虞清漪懵住。 去白水河边儿看风景?现在?虽然先前侯爷就说他的想法改变了,可这也变得太快了?他这样不务正业真的不会良心不安吗? 但虞清漪到底是什么都没说,跟着宗越就去了白水河边儿。 靠着宗越坐在白水河的河岸上,虞清漪还有些恍惚,但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河水和夜空中璀璨的繁星,虞清漪的心情还是很好的,更不用说宗越就在身边,虞清漪的心情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好。 宗越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惬意和安逸,但静坐了一段时间之后,宗越就有些担心了。 “无聊吗?” “不会啊,”虞清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绵软,又因为开心而染上了几分轻快,“我以前就喜欢坐在房门口看着院子发呆,我可以安静地坐上一整天,什么都不做。 或许正是因为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想,所以发呆的那段时间里,心情总是格外平和,也觉得十分惬意。 后来开始经营赤枫山庄和望月酒楼,要忙的事情就多了起来,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这样享受安静了。 夫君呢?闲来无事的时候,夫君都做什么打发时间?“ 宗越眯起凤眸想了想,突然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当真是无趣得紧,不仅做的事无趣,连享受都不曾享受过。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过无事可做的闲暇,”宗越不紧不慢地回忆道,“我是家里的独子,小时候课业繁多,不是在读书就是在习武,每日就算已经完成了先生和师父安排的课业,也要自己去摸一本兵法来读,读得累了就去习字,我想成为像父亲一样优秀的人,因此不愿虚度光阴。 后来父亲意外身亡,我要为父亲报仇,要继承父亲的意志,正好陛下也愿意将我栽培成第二个父亲,于是就将我送去边关从军,但我没经验、没资历,为了能服众,我只能拼命地学习,拼命地打仗,不敢虚度光阴。 再后来好不容易在军中站稳了脚跟,陛下便封我为青阳侯,将我调回京城,信任我、重用我,可我又一次成了没经验、没资历的那一个,为了让朝中那些大臣看得起我,为了应对他们想要排除异己那层出不穷的手段,我还是要重新学习,还是不敢虚度光阴。 我的生活便是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直到今日,我所经历过的最舒适、惬意的时光,全都是跟你在一起。“ “这样说来,幸好你遇见了我。”虞清漪微微侧身,伸手抱住宗越的腰身。 宗越不由展颜无声一笑:“是啊,幸好遇见了你。” 营州城里的事情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不过宗越和虞清漪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起初所有人都觉得这对夫妻是去勘察地形或者是去做其他有意义的正经事,直到好事的百里戎尾随几次之后,他们才知道宗越和虞清漪真的只是单纯地携手同游,就像是突然不受大人管束的两个小朋友一样,连上山摘野菜都成了可以玩一天的趣事,让一群人摸不着头脑。 “侯爷和侯夫人又不在?”百里颜拧眉。 三个月过去,新的营州城已经初具规模,而新的敖国公府已经完工,但需要宗越和虞清漪做决策的事情却是越来越多,只是这对夫妻依然爱四处闲逛,动不动就让百里颜等人寻不到踪迹。 “不在。”坐在敖国公府大门口的石阶上,百里戎很是忧愁,“你说青阳侯来了营州之后,是不是水土不服啊?他以前不是个挺正经的人吗?现在怎么开始不务正业了?净做些不正经的事情。” 百里颜叹息一声:“侯夫人说是为了锻炼我们。” “狗屁!”百里戎啐了一口,“依我看,侯爷就是觉得天高皇帝远,在这里没人拘着他、管着他,他就可以胡作非为!” 他们在营州城里忙得昏天黑地,侯爷和侯夫人却在四处游玩,这合适吗?听说前些日子他们还跑到雪山上采雪莲去了,简直太过分了! 百里戎抬眼瞧了瞧百里颜:“你找侯爷做什么?” “我找侯夫人!”文政上的事情侯爷还不如侯夫人懂得多,他找侯爷做什么?“之前侯夫人不是让我制定一份户籍政策吗?我昨夜刚整理好,今日本想拿来给侯夫人看看的。” 虞清漪不在,百里颜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索性就在百里戎的身边坐下了。 “你说侯爷和侯夫人这一次是去哪里玩儿了?这都已经半个月了?” “前几日听说有人在雪山上见到他们两个了,这几日不知道又钻到哪里去了。”百里戎叹息一声。 百里颜跟着叹息一声。 两个人正一筹莫展,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齐齐扭头循声望去,就见一匹黑色骏马狂奔而来,手握缰绳的男人紧紧抱着怀里的女人,一脸焦急。 “侯爷和侯夫人回来了!”百里颜两眼一亮,腾地就站了起来。 百里戎眼神好,比百里颜先一步看到宗越不妙的神色:“别高兴的太早,我觉得好像是出事了。” “啊?”百里颜不解。 转瞬之间,宗越就策马奔到敖国公府门前,勒马急停,但马还没停稳,宗越就抱着虞清漪跃下马背。 “城里有郎中吗?请来!”话音未落,宗越已经一阵风似的进了敖国公府。 “郎中?”百里颜和百里戎先是茫然地面面相觑,片刻只有脸色大变。 还真出事了! 第481章 哦,喜事 营州城还没有建好,城中没有居民,当然不可能会有郎中,百里戎只好策马奔出营州城,到附近的村子里去找一个回来,而百里颜则跟着宗越进了敖国公府。 “侯爷,侯夫人怎么了?”见宗越连背影都显出了焦急和狂躁,百里颜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郎中呢?”宗越现在不想多说废话,他只想让郎中来看看虞清漪到底怎么了。 百里颜为难地说道:“侯爷,咱们这营州城还没有建好,城里就咱们这些人,哪有郎中?不过百里戎已经到别处去请了,以他的骑术,很快就会回来。” 将虞清漪放在床上,宗越拧眉:“要多久?” “这……抱歉侯爷,这我也说不准。”连宗越都无法淡定,百里颜就更慌了,“侯爷,侯夫人她到底……” “突然晕倒了,”宗越有些烦躁,这种因为不明状况、无能为力而产生的暴躁他是头一次体会,“我给她把了脉,但什么都没诊出来。” “突然晕倒?!”百里颜大惊。 侯夫人的武艺与侯爷不相上下,内力虽然比不上侯爷,但也没差多少,侯夫人的身体素质应该是极好的,怎么可能突然晕倒? “敢问侯夫人晕倒之前吃过什么?还是闻过什么?” “都没有,”宗越的语气越来越不耐烦,“我们离开了雪山,正在旷野上赛马,眼瞅着就要回到营州城了,她突然晕倒,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 当时宗越只是飞身落在虞清漪的马背上将虞清漪抱住,然后就策马赶回营州城,一路上火急火燎,但现在回想起那时的场面,后怕的情绪才漫上心头,激起一身冷汗。 床上的虞清漪嘤咛一声,悠悠转醒,宗越立刻回身在床边儿坐下,握紧了虞清漪的手。 “清漪?” “夫君?”虞清漪一脸茫然,“我们这事儿在哪儿?” “我们已经回到营州城敖国公府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宗越目不转睛地盯着虞清漪。 “不舒服?”虞清漪不解,“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啊,我方才是不是晕倒了?” “是啊,你晕倒了,”虞清漪越是说自己没事,宗越就越担心,“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虞清漪想要坐起身来,却立刻就被宗越按了回去,虞清漪无奈。 “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话一出口,宗越就知道自己的语气重了,“抱歉,我不是要冲你发脾气,我……” 虞清漪噗嗤一声笑了:“认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不知所措的样子。” “你还笑!”宗越横虞清漪一眼,“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虞清漪笑得更开心了,眉眼弯弯的模样是宗越最喜欢的样子:“你真该照面镜子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就是很好笑嘛。” “行行行,好笑你就笑,”面对虞清漪,宗越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百里戎已经去请郎中了,待会儿我让仇九回京去将南笙带来。” 虞清漪蹙眉:“别麻烦南笙公子了?” 她就连晕倒的时候也没觉得哪里痛或者哪里不舒服。 “听我的,嗯?”宗越真的吓坏了。 虞清漪撇撇嘴:“好,听你的。” “乖。”宗越想要对虞清漪笑一笑,但那笑容却有些勉强。 “那我可以坐起来吗?”虞清漪眼巴巴地瞅着宗越。 “……可以。”宗越扶虞清漪坐了起来,还贴心地往虞清漪的身后塞了个大靠枕,“渴不渴?要喝水吗?” 虞清漪摇了摇头,反手握住宗越的手:“你陪我坐一会儿。” 她觉得侯爷这会儿慌张过头,一时半会儿怕是安静不下来了。 “好,我陪你坐会儿。” 冲宗越甜甜一笑,虞清漪这才看到不远处的百里颜。 “百里颜?你怎么在这儿?有事吗?” 百里颜将手里的那份儿户籍政策背到了身后:“我原本是来找百里辛的,正巧碰见侯爷抱着您慌慌张张地回来,我就跟了过来。百里戎已经去请郎中了。” 虞清漪有些无奈。 看样子侯爷是真的被吓坏了,不然也不会让百里颜他们看到他的慌张。 “你如果有事,就去忙,我真的没事。” 百里颜笑道:“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侯爷和夫人是不是还没用过早饭?我去厨房让人熬点儿粥来。” 既然侯夫人已经醒了,他还是别在这儿碍事了。 侯爷在侯夫人面前真的是越来越温柔了,这才三个月,他就已经想不起侯爷那冷面煞神的模样了。 “有劳了。” 等宗越和虞清漪把粥喝完,百里戎才领着一个老郎中回来,满头大汗。 “侯、侯爷,郎中请、请来了!”将郎中送到宗越面前,百里戎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累死他了! 那头发花白的老郎中显然也因为赶路被折腾得够呛,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先给虞清漪把了脉,结果把完脉之后就觉得自己这罪受的冤枉。 “夫人无碍,静养便好。” 看老郎中那模样竟是连药都不给开。 宗越拧眉:“先生,内子先前突然晕倒,您确定她没事?” 老郎中斜了宗越一眼:“既然这么紧张,为什么还要让她受累?怀有身孕的女子受不得累,为人夫者,连这点儿小事都不知道吗?” 宗越怔住,扭头看了看虞清漪,脸上的表情像是茫然,又像是惶恐。 “先生,您说内子她……怎么了?” 老郎中恼了:“这到底是不是你的妻子?她这身子都有三个多月了,你竟是全然不知?!” 被老郎中这么一吼,宗越更懵了。 有身孕了?清漪吗?已经三个月了?清漪怀了他的孩子??? 百里戎抹了把脸,实在不忍心去看宗越那个傻样,简直有损青阳侯威严。 弄清了虞清漪晕倒的原因,放心了的百里颜也觉得宗越这模样十分好笑。 “先生,劳烦您给我们家夫人开一副安胎药。”觉得宗越是指望不上了,百里颜就替宗越开了口。 “用不着,”老郎中道,“这位夫人身体好,只要能安心静养就什么事儿都没有。那安胎药也是药,能不喝就不喝。” 百里颜又道:“那不知道先生方不方便在我们这里留宿几日?如您所见,现在城里没有大夫,您留在这儿,我们能安心一些。” 老郎中扭头看了眼虞清漪,点点头:“那成,老朽就在这儿叨扰几日。” “多谢先生,先生您这边儿请。”百里颜赶忙引着老郎中离开。 百里戎也跟着离开,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第481章 哦,喜事 营州城还没有建好,城中没有居民,当然不可能会有郎中,百里戎只好策马奔出营州城,到附近的村子里去找一个回来,而百里颜则跟着宗越进了敖国公府。 “侯爷,侯夫人怎么了?”见宗越连背影都显出了焦急和狂躁,百里颜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郎中呢?”宗越现在不想多说废话,他只想让郎中来看看虞清漪到底怎么了。 百里颜为难地说道:“侯爷,咱们这营州城还没有建好,城里就咱们这些人,哪有郎中?不过百里戎已经到别处去请了,以他的骑术,很快就会回来。” 将虞清漪放在床上,宗越拧眉:“要多久?” “这……抱歉侯爷,这我也说不准。”连宗越都无法淡定,百里颜就更慌了,“侯爷,侯夫人她到底……” “突然晕倒了,”宗越有些烦躁,这种因为不明状况、无能为力而产生的暴躁他是头一次体会,“我给她把了脉,但什么都没诊出来。” “突然晕倒?!”百里颜大惊。 侯夫人的武艺与侯爷不相上下,内力虽然比不上侯爷,但也没差多少,侯夫人的身体素质应该是极好的,怎么可能突然晕倒? “敢问侯夫人晕倒之前吃过什么?还是闻过什么?” “都没有,”宗越的语气越来越不耐烦,“我们离开了雪山,正在旷野上赛马,眼瞅着就要回到营州城了,她突然晕倒,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 当时宗越只是飞身落在虞清漪的马背上将虞清漪抱住,然后就策马赶回营州城,一路上火急火燎,但现在回想起那时的场面,后怕的情绪才漫上心头,激起一身冷汗。 床上的虞清漪嘤咛一声,悠悠转醒,宗越立刻回身在床边儿坐下,握紧了虞清漪的手。 “清漪?” “夫君?”虞清漪一脸茫然,“我们这事儿在哪儿?” “我们已经回到营州城敖国公府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宗越目不转睛地盯着虞清漪。 “不舒服?”虞清漪不解,“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啊,我方才是不是晕倒了?” “是啊,你晕倒了,”虞清漪越是说自己没事,宗越就越担心,“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虞清漪想要坐起身来,却立刻就被宗越按了回去,虞清漪无奈。 “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话一出口,宗越就知道自己的语气重了,“抱歉,我不是要冲你发脾气,我……” 虞清漪噗嗤一声笑了:“认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不知所措的样子。” “你还笑!”宗越横虞清漪一眼,“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虞清漪笑得更开心了,眉眼弯弯的模样是宗越最喜欢的样子:“你真该照面镜子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就是很好笑嘛。” “行行行,好笑你就笑,”面对虞清漪,宗越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百里戎已经去请郎中了,待会儿我让仇九回京去将南笙带来。” 虞清漪蹙眉:“别麻烦南笙公子了?” 她就连晕倒的时候也没觉得哪里痛或者哪里不舒服。 “听我的,嗯?”宗越真的吓坏了。 虞清漪撇撇嘴:“好,听你的。” “乖。”宗越想要对虞清漪笑一笑,但那笑容却有些勉强。 “那我可以坐起来吗?”虞清漪眼巴巴地瞅着宗越。 “……可以。”宗越扶虞清漪坐了起来,还贴心地往虞清漪的身后塞了个大靠枕,“渴不渴?要喝水吗?” 虞清漪摇了摇头,反手握住宗越的手:“你陪我坐一会儿。” 她觉得侯爷这会儿慌张过头,一时半会儿怕是安静不下来了。 “好,我陪你坐会儿。” 冲宗越甜甜一笑,虞清漪这才看到不远处的百里颜。 “百里颜?你怎么在这儿?有事吗?” 百里颜将手里的那份儿户籍政策背到了身后:“我原本是来找百里辛的,正巧碰见侯爷抱着您慌慌张张地回来,我就跟了过来。百里戎已经去请郎中了。” 虞清漪有些无奈。 看样子侯爷是真的被吓坏了,不然也不会让百里颜他们看到他的慌张。 “你如果有事,就去忙,我真的没事。” 百里颜笑道:“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侯爷和夫人是不是还没用过早饭?我去厨房让人熬点儿粥来。” 既然侯夫人已经醒了,他还是别在这儿碍事了。 侯爷在侯夫人面前真的是越来越温柔了,这才三个月,他就已经想不起侯爷那冷面煞神的模样了。 “有劳了。” 等宗越和虞清漪把粥喝完,百里戎才领着一个老郎中回来,满头大汗。 “侯、侯爷,郎中请、请来了!”将郎中送到宗越面前,百里戎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累死他了! 那头发花白的老郎中显然也因为赶路被折腾得够呛,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先给虞清漪把了脉,结果把完脉之后就觉得自己这罪受的冤枉。 “夫人无碍,静养便好。” 看老郎中那模样竟是连药都不给开。 宗越拧眉:“先生,内子先前突然晕倒,您确定她没事?” 老郎中斜了宗越一眼:“既然这么紧张,为什么还要让她受累?怀有身孕的女子受不得累,为人夫者,连这点儿小事都不知道吗?” 宗越怔住,扭头看了看虞清漪,脸上的表情像是茫然,又像是惶恐。 “先生,您说内子她……怎么了?” 老郎中恼了:“这到底是不是你的妻子?她这身子都有三个多月了,你竟是全然不知?!” 被老郎中这么一吼,宗越更懵了。 有身孕了?清漪吗?已经三个月了?清漪怀了他的孩子??? 百里戎抹了把脸,实在不忍心去看宗越那个傻样,简直有损青阳侯威严。 弄清了虞清漪晕倒的原因,放心了的百里颜也觉得宗越这模样十分好笑。 “先生,劳烦您给我们家夫人开一副安胎药。”觉得宗越是指望不上了,百里颜就替宗越开了口。 “用不着,”老郎中道,“这位夫人身体好,只要能安心静养就什么事儿都没有。那安胎药也是药,能不喝就不喝。” 百里颜又道:“那不知道先生方不方便在我们这里留宿几日?如您所见,现在城里没有大夫,您留在这儿,我们能安心一些。” 老郎中扭头看了眼虞清漪,点点头:“那成,老朽就在这儿叨扰几日。” “多谢先生,先生您这边儿请。”百里颜赶忙引着老郎中离开。 百里戎也跟着离开,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第482章 家暴了 房间里只剩下宗越和虞清漪。 虞清漪十分淡定,只是摸着自己的肚子觉得十分神奇。 刚察觉侯爷喜欢她的时候,她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幸福,而是这个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孩子,于是她对侯爷用尽手段,想要早一点见到这个孩子,可这孩子就是不来。 后来她忙忙碌碌,光是照顾好她想要照顾的人就已经耗尽心神,渐渐的,她就把孩子的事情放下了。 来到营州城之后,她先是为营州城的事情奔波忙碌,后来跟侯爷游山玩水乐在其中,她真正是把孩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这个孩子竟就在这个时候来了。 无所谓时机好坏,这个孩子不管在什么时候来,她都是开心的。 跟虞清漪相比,宗越就像是傻了一样,先是呆站在原地不知道琢磨了些什么,然后又转身紧紧盯着虞清漪的肚子,表情变得越来越古怪。 虞清漪挑眉:“夫君,你不开心吗?” “嗯?啊,我开心。”嘴上说着开心,但宗越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欣喜。 “开心?”虞清漪笑出了声,“夫君,你不如去照照镜子?你现在的表情可怎么看都不像是开心。” “我开心,”宗越赶紧解释道,“我开心,可是……你真的有了?” 宗越从来都没想过他跟虞清漪之间会有一个孩子,他们的感情那么好,会有一个孩子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大概是对现状感到十分满足,宗越从没想过他竟然还能获得更多的幸福。 见宗越的神情似惶惶又似不安,虞清漪撇了撇嘴:“也不一定。” 宗越的视线猛地从虞清漪的肚子转移到虞清漪的脸上,那惊愕呆愣的模样差点儿把虞清漪逗笑。 憋住笑意,虞清漪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看,那个郎中都那么老了,他给我诊脉的时候手都在抖,说不定就是诊错了呢。” 宗越竟然觉得虞清漪说得很有道理,但再仔细一看虞清漪的表情,宗越就脱力似的在床边儿坐下。 “你别作弄我!” 他慌都要慌死了,清漪怎么还故意作弄他? 虞清漪忍俊不禁,倾身向前就趴在了宗越背上:“干吗啊?就这么不想要孩子?那就让郎中给开一副落胎药,我……” “虞清漪!”宗越扭头瞪着虞清漪。 虞清漪也瞪着宗越:“我也生气了!” “我错了,”宗越不假思索地认错,把哄虞清漪这件事做到了淋漓尽致,“我没有不想要孩子,你给我生的孩子,不管多少我都想要,我只是……只是没想到我竟然真的这么幸运。” 宗越扭身,把手轻轻地放在了虞清漪的肚子上,凤眸里满是欢喜:“等南笙来了,再让他给你好好看看。” 虞清漪还能怎么办?只能都随了宗越的心意。 但很快虞清漪就发现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清漪,你怎么出来了?” 站在屋子门口,虞清漪看着快步赶来的宗越,额角的青筋暴跳而起。 “是谁去给他通风报信的?!” 她好不容易把侯爷劝去给百里戎他们帮忙,寻思着趁侯爷不在赶紧出门儿吹吹风、晒晒太阳,结果可好,她这两只脚才刚在门外站定,侯爷就回来了。 藏在暗处的扶俞几个人一声不吭,连呼吸都屏住了。 宗越眨眼间就到了虞清漪面前,扶着虞清漪就要把虞清漪往屋里送。 “外边有风,你快回屋里去。” “我看你才是疯了!”虞清漪甩开宗越的手,气呼呼地瞪着宗越。 “是是是,是我疯了,你听话一些。”宗越又去拉虞清漪的手。 自从知道虞清漪有了身孕之后,宗越一直都是这样,虞清漪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绝不反驳,但如果是他认定了的事情,那不管虞清漪怎么撒娇发脾气,他都不会让步。 比如宗越觉得现在的虞清漪就是瓷做的,一碰就会碎,因此只适合待在屋里,最好是能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不要动,因此宗越特地嘱咐扶俞他们,说只要虞清漪踏出寝房的门,就立刻给他报信。 因为虞清漪之前昏倒过,所以第一次遇见女人怀孕这种事儿的扶俞等人对宗越唯命是从。 结果就是孤立无援的虞清漪每天都被气个半死。 就像现在,虞清漪被宗越敷衍的态度气得直接动手:“你烦死了!不是说要去帮百里戎的忙?又跑回来做什么?” 突然被打,宗越吓了一跳:“清漪?清漪你快停下!别闹!别伤着!” 宗越不敢躲,怕虞清漪打不到他会做出更大的动作,但虞清漪下手有点儿狠,硬挨着又有点儿疼,不知所措的时候,宗越就本能地格挡了。 这下虞清漪更气了:“你还还手?!” “我不是……我没有……清漪你冷静点儿……”手不敢动了,宗越就用最上乘的步法躲避虞清漪毫无章法的攻击,“我错了我错了。” 仇九带南笙找过来的时候,宗越就是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 仇九扶额,不忍直视,南笙则瞪大了眼睛看着,目瞪口呆。 “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陌陵从暗处现身,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南笙公子您快进去。” 南笙看看陌陵,再看看被虞清漪追着打却不敢还手的宗越,不仅没有踏进眼前的院子,甚至还后退了一步。 “里面的局势看起来相当凶险,我不进去。” 大楚的青阳侯这是做了什么事?怎么惹得五姑娘暴跳如雷? 陌陵敢说南笙绝对只是想看宗越出丑:“公子,夫人现在身子重,怕是不能太……活泼。” “嗯?”南笙一听这话就赶忙走了过去,“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脾气可不能这般暴躁。” 虞清漪立刻住了手,倒不是被南笙的话给吓住了,虞清漪只是不想让宗越在外人面前太丢脸。 虽然这段日子以来宗越的所作所为已经够丢人现眼的了。 被打了一顿,但宗越还是得凑上去关心一下虞清漪:“难受吗?刚才那样动没事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听到宗越这一连串的问题,虞清漪的火气就蹭蹭往上冒:“你走开!” 第482章 家暴了 房间里只剩下宗越和虞清漪。 虞清漪十分淡定,只是摸着自己的肚子觉得十分神奇。 刚察觉侯爷喜欢她的时候,她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幸福,而是这个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孩子,于是她对侯爷用尽手段,想要早一点见到这个孩子,可这孩子就是不来。 后来她忙忙碌碌,光是照顾好她想要照顾的人就已经耗尽心神,渐渐的,她就把孩子的事情放下了。 来到营州城之后,她先是为营州城的事情奔波忙碌,后来跟侯爷游山玩水乐在其中,她真正是把孩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这个孩子竟就在这个时候来了。 无所谓时机好坏,这个孩子不管在什么时候来,她都是开心的。 跟虞清漪相比,宗越就像是傻了一样,先是呆站在原地不知道琢磨了些什么,然后又转身紧紧盯着虞清漪的肚子,表情变得越来越古怪。 虞清漪挑眉:“夫君,你不开心吗?” “嗯?啊,我开心。”嘴上说着开心,但宗越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欣喜。 “开心?”虞清漪笑出了声,“夫君,你不如去照照镜子?你现在的表情可怎么看都不像是开心。” “我开心,”宗越赶紧解释道,“我开心,可是……你真的有了?” 宗越从来都没想过他跟虞清漪之间会有一个孩子,他们的感情那么好,会有一个孩子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大概是对现状感到十分满足,宗越从没想过他竟然还能获得更多的幸福。 见宗越的神情似惶惶又似不安,虞清漪撇了撇嘴:“也不一定。” 宗越的视线猛地从虞清漪的肚子转移到虞清漪的脸上,那惊愕呆愣的模样差点儿把虞清漪逗笑。 憋住笑意,虞清漪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看,那个郎中都那么老了,他给我诊脉的时候手都在抖,说不定就是诊错了呢。” 宗越竟然觉得虞清漪说得很有道理,但再仔细一看虞清漪的表情,宗越就脱力似的在床边儿坐下。 “你别作弄我!” 他慌都要慌死了,清漪怎么还故意作弄他? 虞清漪忍俊不禁,倾身向前就趴在了宗越背上:“干吗啊?就这么不想要孩子?那就让郎中给开一副落胎药,我……” “虞清漪!”宗越扭头瞪着虞清漪。 虞清漪也瞪着宗越:“我也生气了!” “我错了,”宗越不假思索地认错,把哄虞清漪这件事做到了淋漓尽致,“我没有不想要孩子,你给我生的孩子,不管多少我都想要,我只是……只是没想到我竟然真的这么幸运。” 宗越扭身,把手轻轻地放在了虞清漪的肚子上,凤眸里满是欢喜:“等南笙来了,再让他给你好好看看。” 虞清漪还能怎么办?只能都随了宗越的心意。 但很快虞清漪就发现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清漪,你怎么出来了?” 站在屋子门口,虞清漪看着快步赶来的宗越,额角的青筋暴跳而起。 “是谁去给他通风报信的?!” 她好不容易把侯爷劝去给百里戎他们帮忙,寻思着趁侯爷不在赶紧出门儿吹吹风、晒晒太阳,结果可好,她这两只脚才刚在门外站定,侯爷就回来了。 藏在暗处的扶俞几个人一声不吭,连呼吸都屏住了。 宗越眨眼间就到了虞清漪面前,扶着虞清漪就要把虞清漪往屋里送。 “外边有风,你快回屋里去。” “我看你才是疯了!”虞清漪甩开宗越的手,气呼呼地瞪着宗越。 “是是是,是我疯了,你听话一些。”宗越又去拉虞清漪的手。 自从知道虞清漪有了身孕之后,宗越一直都是这样,虞清漪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绝不反驳,但如果是他认定了的事情,那不管虞清漪怎么撒娇发脾气,他都不会让步。 比如宗越觉得现在的虞清漪就是瓷做的,一碰就会碎,因此只适合待在屋里,最好是能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不要动,因此宗越特地嘱咐扶俞他们,说只要虞清漪踏出寝房的门,就立刻给他报信。 因为虞清漪之前昏倒过,所以第一次遇见女人怀孕这种事儿的扶俞等人对宗越唯命是从。 结果就是孤立无援的虞清漪每天都被气个半死。 就像现在,虞清漪被宗越敷衍的态度气得直接动手:“你烦死了!不是说要去帮百里戎的忙?又跑回来做什么?” 突然被打,宗越吓了一跳:“清漪?清漪你快停下!别闹!别伤着!” 宗越不敢躲,怕虞清漪打不到他会做出更大的动作,但虞清漪下手有点儿狠,硬挨着又有点儿疼,不知所措的时候,宗越就本能地格挡了。 这下虞清漪更气了:“你还还手?!” “我不是……我没有……清漪你冷静点儿……”手不敢动了,宗越就用最上乘的步法躲避虞清漪毫无章法的攻击,“我错了我错了。” 仇九带南笙找过来的时候,宗越就是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 仇九扶额,不忍直视,南笙则瞪大了眼睛看着,目瞪口呆。 “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陌陵从暗处现身,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南笙公子您快进去。” 南笙看看陌陵,再看看被虞清漪追着打却不敢还手的宗越,不仅没有踏进眼前的院子,甚至还后退了一步。 “里面的局势看起来相当凶险,我不进去。” 大楚的青阳侯这是做了什么事?怎么惹得五姑娘暴跳如雷? 陌陵敢说南笙绝对只是想看宗越出丑:“公子,夫人现在身子重,怕是不能太……活泼。” “嗯?”南笙一听这话就赶忙走了过去,“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脾气可不能这般暴躁。” 虞清漪立刻住了手,倒不是被南笙的话给吓住了,虞清漪只是不想让宗越在外人面前太丢脸。 虽然这段日子以来宗越的所作所为已经够丢人现眼的了。 被打了一顿,但宗越还是得凑上去关心一下虞清漪:“难受吗?刚才那样动没事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听到宗越这一连串的问题,虞清漪的火气就蹭蹭往上冒:“你走开!” 第483章 害喜了 宗越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虞清漪了,但还是乖乖地站到一边儿去了。 南笙一脸钦佩地看着虞清漪:“你竟然敢让大楚的青阳侯走开?” 南笙又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宗越:“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还真的走开了。” 虽然走开了,但宗越还是望着虞清漪这边,一脸担心。 虞清漪愤愤道:“别理他!他这几天像个傻子一样!” “怎么了?”南笙十分好奇。 大楚的青阳侯竟然会像个傻子?这可真是难以想象的画面。 虞清漪气呼呼地回到屋里坐下,对南笙抱怨道:“我只是怀有身孕,又不是断手断脚,他什么事都不让我做就算了,竟然连屋都不让我出!” 南笙的嘴角微微一抽:“这的确有些过分了。我帮夫人把个脉?” 青阳侯这么谨慎,难道是因为夫人的胎像不稳? 虞清漪把手伸了出去。 南笙凝神细听一会儿之后,就把心放进了肚子里,顺便暗骂一句宗越蠢货:“夫人放心,夫人的身体健康,胎像平稳,只要小心养护,便没什么问题,倒是不需要那般谨慎。” “这话你别跟我说!”虞清漪狠瞪一眼躲在门口的宗越。 南笙扭头看向门口的宗越,摇头失笑:“倒也是。那我陪夫人到外面走一走。” “南笙公子想必是被他们催着快马加鞭地赶过来的,还是好生歇息。”虞清漪有些过意不去。 南笙笑了笑:“无妨,我也是习武之人,这点儿奔波,不碍事的。但夫人已经在屋里闷了好些时日,再不出去走走,我怕夫人会闷出毛病来。” 虞清漪撇嘴:“那就有劳南笙公子了。” “夫人客气了。” 南笙陪着虞清漪走到外面,还顺便喊上了不敢妄动的宗越,虞清漪走在前面,两个男人就跟在后面。 “她怎么样?”宗越略显急切地问道,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虞清漪。 南笙既觉得宗越这副蠢样子好笑,又觉得现在宗越麻烦死了:“夫人底子好,并无大碍,别受累了就好。” 见宗越一听这话就要去找虞清漪,南笙赶忙把宗越拦住:“侯爷别急,我话还没说完。累不累是以夫人的感受为参考,而不是以侯爷的想法为参考。” 宗越抿嘴,终究是没有去骚扰快乐散步的虞清漪。 见状,南笙松了口气,继续说道:“而且怀有身孕的女人要保持心情愉悦,总闷在屋子里不管是对心情还是对身体健康都是十分不利的。” 宗越冷眼看着南笙:“这话是他让你与本侯说的?” 南笙翻了个白眼:“我是个医者,会以病患的健康为最优先。” “……她不是病患。” 南笙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总之你别做些帮倒忙的事情,那孩子在夫人的肚子里,是好是坏夫人总是有感觉的,作为亲生母亲,夫人还能做什么对孩子不利的事情吗?” 宗越抿嘴:“有什么事是本侯能做的吗?” 南笙随口说道:“你能做什么?端茶倒水伺候好了便是。” 反正不管侯爷做什么,那罪都得侯夫人一个人受着。 听南笙说得简单,宗越就稍稍放心了一些,但一个月之后,宗越就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南笙!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抱着刚吐过一轮的虞清漪,宗越整个人暴躁到了极点。 陌陵等人都躲在屋外不敢靠近,唯独南笙一派悠闲地坐在屋里,却是一脸烦透了的样子。 “真是没想到大楚如冰似霜的青阳侯竟然还有这样狂暴火热的一面,”南笙支着脑袋,叹息道,“可是侯夫人害喜这事儿我是真的没有办法,这不是喝服药就能解决的事情。” 话说完,南笙自己也皱了皱眉。 他没想到侯夫人害喜会这么严重,简直是吃一顿吐一顿。 “你不是神医谷的吗?!”宗越也知道他是在为难南笙,害喜这事儿南笙已经给他解释无数遍了,但一见到虞清漪吐到虚弱的模样,宗越就暴躁得不行。 “曾经是。”该解释的南笙都已经解释过了,事到如今,南笙也只能在这里陪着,任由宗越发泄。 “夫君,”虞清漪扯了扯宗越的衣袖,“你别为难南笙公子了,女人害喜都是这样的。要麻烦厨娘再想想办法了。夫君你就别去厨房了,这种事让仇九去交代一声就好。” 侯爷和陌陵原本就是面无表情的那种人,最近因为她害喜严重,这两个人的表情就更吓人了,还是会笑的仇九好一点。 “好,听你的,让仇九去。”不管如何暴躁,面对虞清漪的时候,宗越永远一直都是轻声细语的,“难受吗?” 虞清漪轻轻摇了摇头:“不难受。” 但这话宗越怎么会信? 南笙叹息一声,道:“百里颜找有经验的妇人问过了,她们说这种时候吃点儿酸味儿的蜜饯果脯会好一点,但这营州城里情况特殊,买不到现成的,那些妇人已经帮忙在做了,等做好了就送过来。” “好了好了!”南笙话音刚落,百里颜就抱着个罐子跑进了屋,刚好就听见了南笙这话,“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好歹是做出来了一些,夫人您尝尝。” 百里颜献宝似的把坛子交到宗越手上,宗越赶忙取出一块果脯喂给虞清漪。 虞清漪把果脯含进嘴里,砸砸嘴,然后就弯起眉眼甜甜一笑:“好吃。” 宗越松了口气,问百里颜道:“这东西怎么吃?随便吃吗?” “这个……”百里颜看向南笙。 南笙道:“酸味儿的东西开胃解腻,夫人觉得胃里难受时就吃两颗,这东西不是药,随便吃也不要紧。只不过现在数量不多,夫人还是省着点儿吃比较好。韩尽他们已经到别处采购去了,等他们回来,夫人就能敞开吃了。” “这几日连累南笙公子了。”虞清漪万万没想到南笙会耐着性子一直陪着宗越折腾,连被宗越迁怒都没说一句怨言。 南笙摆摆手:“小事而已,夫人不必介怀。何况侯爷的气也不能憋着,万一再把侯爷憋坏了,那我才要头疼了。” 第483章 害喜了 宗越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虞清漪了,但还是乖乖地站到一边儿去了。 南笙一脸钦佩地看着虞清漪:“你竟然敢让大楚的青阳侯走开?” 南笙又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宗越:“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还真的走开了。” 虽然走开了,但宗越还是望着虞清漪这边,一脸担心。 虞清漪愤愤道:“别理他!他这几天像个傻子一样!” “怎么了?”南笙十分好奇。 大楚的青阳侯竟然会像个傻子?这可真是难以想象的画面。 虞清漪气呼呼地回到屋里坐下,对南笙抱怨道:“我只是怀有身孕,又不是断手断脚,他什么事都不让我做就算了,竟然连屋都不让我出!” 南笙的嘴角微微一抽:“这的确有些过分了。我帮夫人把个脉?” 青阳侯这么谨慎,难道是因为夫人的胎像不稳? 虞清漪把手伸了出去。 南笙凝神细听一会儿之后,就把心放进了肚子里,顺便暗骂一句宗越蠢货:“夫人放心,夫人的身体健康,胎像平稳,只要小心养护,便没什么问题,倒是不需要那般谨慎。” “这话你别跟我说!”虞清漪狠瞪一眼躲在门口的宗越。 南笙扭头看向门口的宗越,摇头失笑:“倒也是。那我陪夫人到外面走一走。” “南笙公子想必是被他们催着快马加鞭地赶过来的,还是好生歇息。”虞清漪有些过意不去。 南笙笑了笑:“无妨,我也是习武之人,这点儿奔波,不碍事的。但夫人已经在屋里闷了好些时日,再不出去走走,我怕夫人会闷出毛病来。” 虞清漪撇嘴:“那就有劳南笙公子了。” “夫人客气了。” 南笙陪着虞清漪走到外面,还顺便喊上了不敢妄动的宗越,虞清漪走在前面,两个男人就跟在后面。 “她怎么样?”宗越略显急切地问道,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虞清漪。 南笙既觉得宗越这副蠢样子好笑,又觉得现在宗越麻烦死了:“夫人底子好,并无大碍,别受累了就好。” 见宗越一听这话就要去找虞清漪,南笙赶忙把宗越拦住:“侯爷别急,我话还没说完。累不累是以夫人的感受为参考,而不是以侯爷的想法为参考。” 宗越抿嘴,终究是没有去骚扰快乐散步的虞清漪。 见状,南笙松了口气,继续说道:“而且怀有身孕的女人要保持心情愉悦,总闷在屋子里不管是对心情还是对身体健康都是十分不利的。” 宗越冷眼看着南笙:“这话是他让你与本侯说的?” 南笙翻了个白眼:“我是个医者,会以病患的健康为最优先。” “……她不是病患。” 南笙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总之你别做些帮倒忙的事情,那孩子在夫人的肚子里,是好是坏夫人总是有感觉的,作为亲生母亲,夫人还能做什么对孩子不利的事情吗?” 宗越抿嘴:“有什么事是本侯能做的吗?” 南笙随口说道:“你能做什么?端茶倒水伺候好了便是。” 反正不管侯爷做什么,那罪都得侯夫人一个人受着。 听南笙说得简单,宗越就稍稍放心了一些,但一个月之后,宗越就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南笙!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抱着刚吐过一轮的虞清漪,宗越整个人暴躁到了极点。 陌陵等人都躲在屋外不敢靠近,唯独南笙一派悠闲地坐在屋里,却是一脸烦透了的样子。 “真是没想到大楚如冰似霜的青阳侯竟然还有这样狂暴火热的一面,”南笙支着脑袋,叹息道,“可是侯夫人害喜这事儿我是真的没有办法,这不是喝服药就能解决的事情。” 话说完,南笙自己也皱了皱眉。 他没想到侯夫人害喜会这么严重,简直是吃一顿吐一顿。 “你不是神医谷的吗?!”宗越也知道他是在为难南笙,害喜这事儿南笙已经给他解释无数遍了,但一见到虞清漪吐到虚弱的模样,宗越就暴躁得不行。 “曾经是。”该解释的南笙都已经解释过了,事到如今,南笙也只能在这里陪着,任由宗越发泄。 “夫君,”虞清漪扯了扯宗越的衣袖,“你别为难南笙公子了,女人害喜都是这样的。要麻烦厨娘再想想办法了。夫君你就别去厨房了,这种事让仇九去交代一声就好。” 侯爷和陌陵原本就是面无表情的那种人,最近因为她害喜严重,这两个人的表情就更吓人了,还是会笑的仇九好一点。 “好,听你的,让仇九去。”不管如何暴躁,面对虞清漪的时候,宗越永远一直都是轻声细语的,“难受吗?” 虞清漪轻轻摇了摇头:“不难受。” 但这话宗越怎么会信? 南笙叹息一声,道:“百里颜找有经验的妇人问过了,她们说这种时候吃点儿酸味儿的蜜饯果脯会好一点,但这营州城里情况特殊,买不到现成的,那些妇人已经帮忙在做了,等做好了就送过来。” “好了好了!”南笙话音刚落,百里颜就抱着个罐子跑进了屋,刚好就听见了南笙这话,“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好歹是做出来了一些,夫人您尝尝。” 百里颜献宝似的把坛子交到宗越手上,宗越赶忙取出一块果脯喂给虞清漪。 虞清漪把果脯含进嘴里,砸砸嘴,然后就弯起眉眼甜甜一笑:“好吃。” 宗越松了口气,问百里颜道:“这东西怎么吃?随便吃吗?” “这个……”百里颜看向南笙。 南笙道:“酸味儿的东西开胃解腻,夫人觉得胃里难受时就吃两颗,这东西不是药,随便吃也不要紧。只不过现在数量不多,夫人还是省着点儿吃比较好。韩尽他们已经到别处采购去了,等他们回来,夫人就能敞开吃了。” “这几日连累南笙公子了。”虞清漪万万没想到南笙会耐着性子一直陪着宗越折腾,连被宗越迁怒都没说一句怨言。 南笙摆摆手:“小事而已,夫人不必介怀。何况侯爷的气也不能憋着,万一再把侯爷憋坏了,那我才要头疼了。” 第484章 你排第一他第二 随着营州城的发展,虞清漪的肚子越来越大,宗越每次看到都觉得心惊肉跳。 “慢点儿慢点儿慢点儿!”从外面回到敖国公府,宗越一瞧见在院子里散步的虞清漪就慌忙迎了上去,一只手揽住虞清漪,另一只手则习惯性地放在了虞清漪的肚子上,“他今日还安分吗?” 看着虞清漪鼓起来的肚子,宗越的眼神有些哀怨。 他家这小子还没出生就净折腾他娘,起初让他娘吐得一点儿东西都吃不下,后来又在他娘的肚子里动来动去,活泼得很。 孩子健康当然是一件好事,但他实在是见不得清漪受苦。 以前只知道生孩子的时候疼,如今却深刻地了解到怀胎十月的艰辛,等这一个出生了,他怕是都不敢让清漪怀上第二个了。 将手覆在宗越的手上,虞清漪眉眼含笑,那笑比以往更多了几分温柔:“夫君又在想什么不着边际的事情?” 前世虞清漪自己怀胎十月的时候是避开凤钊的,但凤钊的那些姬妾怀孕的时候,虞清漪却是见识过的。 记忆中凤钊好像从来都没有当回事儿,既没有给过谁特别的关心,也没有对谁格外小心,等头三个月过了,凤钊甚至还会要求同房。 因此虞清漪一直觉得男人大概都不把女人怀孕当回事儿,毕竟难受的不是他们,疼的也不是他们,想让他们感同身受实在是有些为难人了。 但今生再度怀有身孕时,宗越的言行却颠覆了虞清漪的认知。 自从知道虞清漪有孕以来,宗越比虞清漪还紧张,怕虞清漪热了,怕虞清漪冷了,怕虞清漪躺着不舒服,怕虞清漪坐着也不舒服,总之跟虞清漪有关的大事小情全都让宗越忧心忡忡。 头两个月宗越还会表现出欣喜,一改往日的冷酷形象,整日都眉开眼笑,可自从虞清漪开始害喜,宗越的脸上就没了笑容,但也没有恢复青阳侯的冷酷,反倒是每天都愁眉苦脸的,像个怨夫一样。 宗越抿了抿嘴,有些心虚:“没想什么。” “嗯?真的没想什么?”虞清漪显然不信。 宗越叹了口气:“你这样了解我,我真的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虞清漪弯起眉眼甜甜一笑:“所以夫君在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咱们就只要这一个孩子。” 虞清漪愣了愣:“为什么?” “太辛苦了,”侧目看着虞清漪,宗越满目心疼,“虽然南笙一直说你的身体十分健康,可这几个月以来你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每天不是这里难受就是那里难受,我都已经开始后悔让你怀上这一个,怎么舍得让你再受一次这样的苦?” “我觉得……还行啊,”虞清漪眨巴着一双桃花眼,无辜地看着宗越,“虽然难受的时候的确是很难受,但这是我们的孩子啊,这样一想就觉得十分幸福,跟那些转瞬即逝的难受和辛苦相比,这样的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不是吗?” 宗越目不转睛地看着虞清漪:“你很幸福吗?” “我很幸福啊,”虞清漪按着宗越的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眉眼间尽是温柔,“而且啊,这个孩子既不是因为两个家族需要联合的纽带而出现的,也不是因为要传宗接代这样的理由出现的,他的出现仅仅是因为恩爱而已,以夫君和我的出身来说,这样一个孩子的降生难道不是最大的幸福吗?” 宗越叹息一声:“这样的幸福我或许要等到他出生之后才能体会到了,现在我所能体会到的就只有心疼。” 虞清漪歪着头认真思考一阵,然后又笑了起来,道:“这样也好,趁着孩子还没出生,夫君就多心疼心疼我,等孩子出生了,夫君的心里恐怕就没有我的位置了。” 说着,虞清漪还装模作样地哀怨叹息。 宗越摇头失笑:“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他要排在你后面。” “这话夫君也就现在能说说了,”虞清漪撇撇嘴,然后说起了正事,“突厥的国书是不是已经传到京城了?” “嗯,”宗越点点头,“他们在国书里说怀疑三处马场被毁一事与我们有关,要求陛下给个说法,他们说得头头是道,但没有证据,便被陛下反将一军,因为在书信里说不清楚,所以突厥大概会派使团到京城里去面见陛下。” 虞清漪挑眉:“从咱们这儿过?” 宗越点头:“从咱们这儿过。” 虞清漪摇了摇头:“太不明智了。” 突厥人先到他们这里来,一定是想要质问他们的,但诚如侯爷所说,突厥人没有证据,他们便不会承认,甚至还会指责突厥人栽赃陷害,等突厥人从他们这里离开再去京城,失了锐气不说,还会失去所有优势。 宗越冷笑:“突厥人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虞清漪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些战马在咱们这儿过得好吗?” “挺好的,秦羽已经去北疆拉起了防线,从今往后,北疆东部的这块地方就归咱们大楚了,等秦羽那边都安顿好了,就让百里整将一部分战马送到那边圈养起来,”宗越扶着虞清漪转了个身往回走,“另外我还想送一些战马到西北去,看看哪一边更适合培育战马。” 虞清漪赞同道:“可以啊,这件事你跟陛下说过没有?” 宗越摇了摇头:“才想起来,等这个月百里戎往京城里送折子的时候,我让他把这件事加上。” 虞清漪点点头:“行,那我给大舅舅他们去个信儿,让他们先挑个合适的地方准备着。” “嗯,不着急。”就算只是写几个字,宗越也怕虞清漪累着。 虞清漪摇头失笑:“幸好有南笙公子在,不然真不知道你要被吓成什么样子了。” 现在她的身体有南笙公子的再三保证侯爷还整日担惊受怕的,若是南笙公子不在,侯爷怕是不会离开她半步。 宗越也是满心无奈:“我就只想让你好好的,谁成想竟是我自己让你受了这份儿罪。” 第484章 你排第一他第二 随着营州城的发展,虞清漪的肚子越来越大,宗越每次看到都觉得心惊肉跳。 “慢点儿慢点儿慢点儿!”从外面回到敖国公府,宗越一瞧见在院子里散步的虞清漪就慌忙迎了上去,一只手揽住虞清漪,另一只手则习惯性地放在了虞清漪的肚子上,“他今日还安分吗?” 看着虞清漪鼓起来的肚子,宗越的眼神有些哀怨。 他家这小子还没出生就净折腾他娘,起初让他娘吐得一点儿东西都吃不下,后来又在他娘的肚子里动来动去,活泼得很。 孩子健康当然是一件好事,但他实在是见不得清漪受苦。 以前只知道生孩子的时候疼,如今却深刻地了解到怀胎十月的艰辛,等这一个出生了,他怕是都不敢让清漪怀上第二个了。 将手覆在宗越的手上,虞清漪眉眼含笑,那笑比以往更多了几分温柔:“夫君又在想什么不着边际的事情?” 前世虞清漪自己怀胎十月的时候是避开凤钊的,但凤钊的那些姬妾怀孕的时候,虞清漪却是见识过的。 记忆中凤钊好像从来都没有当回事儿,既没有给过谁特别的关心,也没有对谁格外小心,等头三个月过了,凤钊甚至还会要求同房。 因此虞清漪一直觉得男人大概都不把女人怀孕当回事儿,毕竟难受的不是他们,疼的也不是他们,想让他们感同身受实在是有些为难人了。 但今生再度怀有身孕时,宗越的言行却颠覆了虞清漪的认知。 自从知道虞清漪有孕以来,宗越比虞清漪还紧张,怕虞清漪热了,怕虞清漪冷了,怕虞清漪躺着不舒服,怕虞清漪坐着也不舒服,总之跟虞清漪有关的大事小情全都让宗越忧心忡忡。 头两个月宗越还会表现出欣喜,一改往日的冷酷形象,整日都眉开眼笑,可自从虞清漪开始害喜,宗越的脸上就没了笑容,但也没有恢复青阳侯的冷酷,反倒是每天都愁眉苦脸的,像个怨夫一样。 宗越抿了抿嘴,有些心虚:“没想什么。” “嗯?真的没想什么?”虞清漪显然不信。 宗越叹了口气:“你这样了解我,我真的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虞清漪弯起眉眼甜甜一笑:“所以夫君在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咱们就只要这一个孩子。” 虞清漪愣了愣:“为什么?” “太辛苦了,”侧目看着虞清漪,宗越满目心疼,“虽然南笙一直说你的身体十分健康,可这几个月以来你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每天不是这里难受就是那里难受,我都已经开始后悔让你怀上这一个,怎么舍得让你再受一次这样的苦?” “我觉得……还行啊,”虞清漪眨巴着一双桃花眼,无辜地看着宗越,“虽然难受的时候的确是很难受,但这是我们的孩子啊,这样一想就觉得十分幸福,跟那些转瞬即逝的难受和辛苦相比,这样的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不是吗?” 宗越目不转睛地看着虞清漪:“你很幸福吗?” “我很幸福啊,”虞清漪按着宗越的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眉眼间尽是温柔,“而且啊,这个孩子既不是因为两个家族需要联合的纽带而出现的,也不是因为要传宗接代这样的理由出现的,他的出现仅仅是因为恩爱而已,以夫君和我的出身来说,这样一个孩子的降生难道不是最大的幸福吗?” 宗越叹息一声:“这样的幸福我或许要等到他出生之后才能体会到了,现在我所能体会到的就只有心疼。” 虞清漪歪着头认真思考一阵,然后又笑了起来,道:“这样也好,趁着孩子还没出生,夫君就多心疼心疼我,等孩子出生了,夫君的心里恐怕就没有我的位置了。” 说着,虞清漪还装模作样地哀怨叹息。 宗越摇头失笑:“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他要排在你后面。” “这话夫君也就现在能说说了,”虞清漪撇撇嘴,然后说起了正事,“突厥的国书是不是已经传到京城了?” “嗯,”宗越点点头,“他们在国书里说怀疑三处马场被毁一事与我们有关,要求陛下给个说法,他们说得头头是道,但没有证据,便被陛下反将一军,因为在书信里说不清楚,所以突厥大概会派使团到京城里去面见陛下。” 虞清漪挑眉:“从咱们这儿过?” 宗越点头:“从咱们这儿过。” 虞清漪摇了摇头:“太不明智了。” 突厥人先到他们这里来,一定是想要质问他们的,但诚如侯爷所说,突厥人没有证据,他们便不会承认,甚至还会指责突厥人栽赃陷害,等突厥人从他们这里离开再去京城,失了锐气不说,还会失去所有优势。 宗越冷笑:“突厥人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虞清漪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些战马在咱们这儿过得好吗?” “挺好的,秦羽已经去北疆拉起了防线,从今往后,北疆东部的这块地方就归咱们大楚了,等秦羽那边都安顿好了,就让百里整将一部分战马送到那边圈养起来,”宗越扶着虞清漪转了个身往回走,“另外我还想送一些战马到西北去,看看哪一边更适合培育战马。” 虞清漪赞同道:“可以啊,这件事你跟陛下说过没有?” 宗越摇了摇头:“才想起来,等这个月百里戎往京城里送折子的时候,我让他把这件事加上。” 虞清漪点点头:“行,那我给大舅舅他们去个信儿,让他们先挑个合适的地方准备着。” “嗯,不着急。”就算只是写几个字,宗越也怕虞清漪累着。 虞清漪摇头失笑:“幸好有南笙公子在,不然真不知道你要被吓成什么样子了。” 现在她的身体有南笙公子的再三保证侯爷还整日担惊受怕的,若是南笙公子不在,侯爷怕是不会离开她半步。 宗越也是满心无奈:“我就只想让你好好的,谁成想竟是我自己让你受了这份儿罪。” 第485章 突厥使团 突厥使团到达营州城的时候,营州城里已经住满了人,宗越选了一些百里氏的人住进敖国公府辅佐百里戎,百里颜利用新定制的户籍政策顺利地吸引到了迁居而来的寻常百姓,第一批接受训练的“敖”字军也已经像模像样,真正开始护佑一方。 营州城终于有了它该有的样子。 站在北城门外,百里颜和百里辛紧张得胃都疼了。 “幸好突厥使团来得迟,若是再早上半个月,咱们那空荡荡的营州城可怎么待客?” 对此,百里颜觉得无比庆幸,庆幸东北的百姓容易满足,他们新制定的户籍政策才能在半个月的时间内轻而易举地就吸引到了大批百姓迁居营州城。 “不过侯爷和夫人偷了突厥人的战马,突厥人专程跑到营州城来,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百里辛有些担心。 蹲在旁边的百里戎仰头看着脸上挂满担心的百里辛和百里颜,无所谓地说道:“他们又没有证据,能怎么样?大不了打上一架,反正他们在咱们的地盘上,咱们肯定能赢!” 闻言,百里颜和百里辛抽了抽嘴角。 百里戎好歹也当上敖国公了,怎么张口闭口还是打架?丢不丢人? 但这话百里颜和百里辛是不会说的,因为说了也没用,百里戎这人若是犯起傻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百里戎支着下巴,不耐烦地问道:“突厥的使团到底什么时候能到?这天寒地冻的,夫人一个人待在府里多不安全啊!” 月份越来越大,现如今虞清漪已经成了营州城里的重点保护对象,上至宗越下至寻常百姓都十分关心虞清漪,因为百里颜曾经向寻常百姓求助过,所以现在还有妇人往敖国公府里送东西,都是给虞清漪的,而虞清漪承了别人的好当然就要上门道谢,一来二去的,倒是连宗越都一起得了个亲民的好形象,百姓和敖国公府之间的互动便越来越多。 “要不然……你先回去?”百里颜看向百里辛。 营州城的重建结束了之后,百里辛就暂时闲了下来。 百里辛思索一阵,点了点头:“也好,那我……” 但不等百里辛把话说完,哒哒的马蹄声就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百里戎一脸烦躁:“啧!来得可真不凑巧!” 再晚半盏茶的时间百里辛就可以回去了。 与百里氏的这三个男人相比,宗越就镇定多了,但也只是表面上镇定,宗越的内心里比百里戎还要烦躁。 偏偏突厥人不安分,还想给宗越来个下马威。 只见策马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突厥人完全没有减缓马速的意思,一路狂奔到宗越面前,这才勒马急停。 马蹄在宗越面前高高扬起,落地时几乎是擦着宗越的鼻尖落下的。 “侯爷!”百里戎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宗越仰头,冷眼看着马背上的男人:“都说突厥人善骑射,但……不过如此。” 听说突厥使团的领队是可汗的儿子,但这个人他不认识。 明明宗越才是站在下方仰视的人,但气势上却比马背上的突厥人高了不少,硬生生地把那突厥人逼出了一身冷汗。 “比不上大楚的青阳侯,”那突厥人跳下马背,“没想到竟然会在大楚的东北见到青阳侯,大楚的皇帝终于舍得放青阳侯到封地来了吗?” 只有不受皇帝重用的侯爵才会被放到封地。 “东北不是本侯的封地,”没心情跟突厥人客套,宗越语速极快地说道,“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听说营州城的情况,因为种种原因,如有怠慢之处,望诸位见谅。请几位入城,到驿馆休息。” 后边的百里戎捂嘴偷笑:“侯爷这也省略太多了?” “别笑了!快去把人领进城,没看侯爷急着回去嘛!”百里颜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踢了百里戎一脚。 “这就去!”百里戎跑过去,以敖国公的身份跟突厥人打了招呼。 百里颜和百里辛也跟了过去,三个人一通胡说八道,半强迫地将突厥使团带进了营州城,送进驿馆,而宗越走到半路时就拐回敖国公府了。 “夫君?”瞧见宗越时,虞清漪诧异地愣住,“今日不是要接待突厥的使团吗?侯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因为心气不顺,所以突厥的使团定然不会准时到达,必要拖延一阵,再寒暄几句互相试探一番,就该共用午膳了,可侯爷怎么就回来了? 宗越绕过虞清漪,径直走到火盆旁边蹲下取暖:“敖国公的爵位比我高,由敖国公亲自接待突厥使团已经足够表明大楚的诚意,若再加上我,我怕突厥承受不起。” 虞清漪呆愣愣地看着宗越:“可百里戎他们是第一次接待外邦使团。” 宗越自傲地说道:“如若来的是西凉使团,我定是要陪在旁边,但只是个突厥而已,我若怕它,就不会去偷他们的战马了。” 只是个突厥而已,就算真的怠慢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而且你莫要小看百里戎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在百里氏勾心斗角的阴谋阳谋里长大的,他们兴许是第一次接待外邦使团,但与人互相试探的话术他们大概比我更加擅长。” 暖好了身子,宗越才走到虞清漪身边,将胖了好几圈的虞清漪抱住:“什么时候起的?” “你走了我就起了。”虞清漪向后靠在宗越的胸膛上,感受着从宗越那里传来的温暖,眉目舒展。 宗越的两条眉毛却是拧了起来:“怎么起得这么早?我走的时候不是让扶俞到外间陪你了吗?” 身边没有全心信任的人的时候,清漪是睡不着的。 “冷。”虞清漪扭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宗越,“这营州城的冬天比西北都冷,你一离开那冷风就往被窝里钻,还不如直接起来呢。” 宗越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雕花大床:“让他们盘个火炕?” 虞清漪无比赞同地猛点头:“盘一个,这天越来越冷,真是受不了。” 侯爷说至少要等孩子满月之后才能回京,这样一算他们是要在营州城里过冬的。 第485章 突厥使团 突厥使团到达营州城的时候,营州城里已经住满了人,宗越选了一些百里氏的人住进敖国公府辅佐百里戎,百里颜利用新定制的户籍政策顺利地吸引到了迁居而来的寻常百姓,第一批接受训练的“敖”字军也已经像模像样,真正开始护佑一方。 营州城终于有了它该有的样子。 站在北城门外,百里颜和百里辛紧张得胃都疼了。 “幸好突厥使团来得迟,若是再早上半个月,咱们那空荡荡的营州城可怎么待客?” 对此,百里颜觉得无比庆幸,庆幸东北的百姓容易满足,他们新制定的户籍政策才能在半个月的时间内轻而易举地就吸引到了大批百姓迁居营州城。 “不过侯爷和夫人偷了突厥人的战马,突厥人专程跑到营州城来,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百里辛有些担心。 蹲在旁边的百里戎仰头看着脸上挂满担心的百里辛和百里颜,无所谓地说道:“他们又没有证据,能怎么样?大不了打上一架,反正他们在咱们的地盘上,咱们肯定能赢!” 闻言,百里颜和百里辛抽了抽嘴角。 百里戎好歹也当上敖国公了,怎么张口闭口还是打架?丢不丢人? 但这话百里颜和百里辛是不会说的,因为说了也没用,百里戎这人若是犯起傻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百里戎支着下巴,不耐烦地问道:“突厥的使团到底什么时候能到?这天寒地冻的,夫人一个人待在府里多不安全啊!” 月份越来越大,现如今虞清漪已经成了营州城里的重点保护对象,上至宗越下至寻常百姓都十分关心虞清漪,因为百里颜曾经向寻常百姓求助过,所以现在还有妇人往敖国公府里送东西,都是给虞清漪的,而虞清漪承了别人的好当然就要上门道谢,一来二去的,倒是连宗越都一起得了个亲民的好形象,百姓和敖国公府之间的互动便越来越多。 “要不然……你先回去?”百里颜看向百里辛。 营州城的重建结束了之后,百里辛就暂时闲了下来。 百里辛思索一阵,点了点头:“也好,那我……” 但不等百里辛把话说完,哒哒的马蹄声就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百里戎一脸烦躁:“啧!来得可真不凑巧!” 再晚半盏茶的时间百里辛就可以回去了。 与百里氏的这三个男人相比,宗越就镇定多了,但也只是表面上镇定,宗越的内心里比百里戎还要烦躁。 偏偏突厥人不安分,还想给宗越来个下马威。 只见策马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突厥人完全没有减缓马速的意思,一路狂奔到宗越面前,这才勒马急停。 马蹄在宗越面前高高扬起,落地时几乎是擦着宗越的鼻尖落下的。 “侯爷!”百里戎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宗越仰头,冷眼看着马背上的男人:“都说突厥人善骑射,但……不过如此。” 听说突厥使团的领队是可汗的儿子,但这个人他不认识。 明明宗越才是站在下方仰视的人,但气势上却比马背上的突厥人高了不少,硬生生地把那突厥人逼出了一身冷汗。 “比不上大楚的青阳侯,”那突厥人跳下马背,“没想到竟然会在大楚的东北见到青阳侯,大楚的皇帝终于舍得放青阳侯到封地来了吗?” 只有不受皇帝重用的侯爵才会被放到封地。 “东北不是本侯的封地,”没心情跟突厥人客套,宗越语速极快地说道,“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听说营州城的情况,因为种种原因,如有怠慢之处,望诸位见谅。请几位入城,到驿馆休息。” 后边的百里戎捂嘴偷笑:“侯爷这也省略太多了?” “别笑了!快去把人领进城,没看侯爷急着回去嘛!”百里颜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踢了百里戎一脚。 “这就去!”百里戎跑过去,以敖国公的身份跟突厥人打了招呼。 百里颜和百里辛也跟了过去,三个人一通胡说八道,半强迫地将突厥使团带进了营州城,送进驿馆,而宗越走到半路时就拐回敖国公府了。 “夫君?”瞧见宗越时,虞清漪诧异地愣住,“今日不是要接待突厥的使团吗?侯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因为心气不顺,所以突厥的使团定然不会准时到达,必要拖延一阵,再寒暄几句互相试探一番,就该共用午膳了,可侯爷怎么就回来了? 宗越绕过虞清漪,径直走到火盆旁边蹲下取暖:“敖国公的爵位比我高,由敖国公亲自接待突厥使团已经足够表明大楚的诚意,若再加上我,我怕突厥承受不起。” 虞清漪呆愣愣地看着宗越:“可百里戎他们是第一次接待外邦使团。” 宗越自傲地说道:“如若来的是西凉使团,我定是要陪在旁边,但只是个突厥而已,我若怕它,就不会去偷他们的战马了。” 只是个突厥而已,就算真的怠慢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而且你莫要小看百里戎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在百里氏勾心斗角的阴谋阳谋里长大的,他们兴许是第一次接待外邦使团,但与人互相试探的话术他们大概比我更加擅长。” 暖好了身子,宗越才走到虞清漪身边,将胖了好几圈的虞清漪抱住:“什么时候起的?” “你走了我就起了。”虞清漪向后靠在宗越的胸膛上,感受着从宗越那里传来的温暖,眉目舒展。 宗越的两条眉毛却是拧了起来:“怎么起得这么早?我走的时候不是让扶俞到外间陪你了吗?” 身边没有全心信任的人的时候,清漪是睡不着的。 “冷。”虞清漪扭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宗越,“这营州城的冬天比西北都冷,你一离开那冷风就往被窝里钻,还不如直接起来呢。” 宗越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雕花大床:“让他们盘个火炕?” 虞清漪无比赞同地猛点头:“盘一个,这天越来越冷,真是受不了。” 侯爷说至少要等孩子满月之后才能回京,这样一算他们是要在营州城里过冬的。 第486章 你有证据吗 突厥人特地来营州城走一趟本是为了向宗越问罪,但除去最初抵达营州城那一日,他们竟再也没有见过宗越,突厥人怒了。 当下面的人到敖国公府里去将这件事禀报给宗越和虞清漪的时候,百里戎正好在那儿,一听说突厥人在住处闹起来了,百里戎就一脸兴奋。 “侯爷和夫人不必理会,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处理!”话音落,百里戎就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敖国公府,走时还带了一队兵马。 望着百里戎的背影,虞清漪心中有些惴惴:“他行吗?” 宗越不以为意:“随他折腾。” 每天都为虞清漪的身体健康担心,宗越的心里一直憋着一股邪火,烦得很,突厥人如果不识相,宗越保证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但比起营州城内的财务问题和百姓纠纷,百里戎显然更擅长处理突厥人的问题。 一脚踹开临时驿馆的大门,百里戎龙行虎步地走进去,大马金刀地坐下。 “听说诸位对本国公的招待十分不满。” 百里戎气势十足,把突厥人吓了一跳,但自觉理直气壮的突厥人立刻又恢复了怒气冲天的模样。 “我们要见青阳侯!” “为什么?”百里戎淡定地反问。 “为……关你什么事?”突厥人很是看不惯百里戎这副镇定的模样。 大楚人偷了他们的战马,怎么还好意思厚着脸皮问他们为什么? 百里戎抬起头,虽然是仰视着突厥人,但肆意外放的霸道气势却稳稳压制了突厥人:“你们在本国公的地盘上,要见本国公的客人,难道不应该先告诉本国公理由?这点礼数突厥人还是懂的?” “你说谁不懂礼数?!”突厥人大怒。 “嗯?”百里戎一脸不解,“本国公又说谁不懂礼数吗?本国公刚刚难道不是在夸奖你们突厥人知书达理吗?” 突厥人皱眉。 是这样的吗?可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百里戎的眼中闪过一抹嘲讽:“所以诸位到底为什么想见青阳侯?” 突厥人暂且放下了心中的疑惑,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们大楚的青阳侯偷了我们突厥的战马?” “啊?”百里戎故作怔愣,然后捧腹大笑,“你们说青阳侯偷了你们的战马?你们竟然说青阳侯偷了你们的战马?哈哈哈哈哈!这可太好笑了!” 突厥人懵了:“你、你笑什么?哪里可笑了??” 百里戎笑得停不下来:“竟然说我们大楚的青阳侯偷了你们突厥的战马,这难道不好笑吗?我们那个一本正经的青阳侯怎么会去偷你们的战马?” “就是他!就是他带人去偷了我们的战马!”突厥人义愤填膺。 “证据呢?”百里戎抹去笑出来的眼泪。 “我们的人看到了!” 百里戎轻声一哂:“你们的人看到了?你都说是你们的人了,要本国公如何相信他的证词?而且他确实是看到了青阳侯本人吗?如何证明他看到的那个人就是我们的大楚的青阳侯?” 突厥人一愣,怒道:“你这是强词夺理!我们的人都说看到了,还能骗你不成?” 百里戎坦言道:“本国公就是觉得你在骗人啊,毕竟我们大楚青阳侯那个冷酷无情、一本正经的性格全天下皆知,他怎么会去偷你们的战马呢?你们该不会是听说青阳侯前段日子在东北一带四处游玩,就随便捏造个什么借口来栽赃陷害?是把我们大楚人都当傻子了吗?” “你……我知道了!你跟青阳侯是一伙儿的!你分明是在包庇他!”突厥人突然聪明地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你们若是这样说,那本国公就没什么能跟你们聊的了,”说着,百里戎就站了起来,“鉴于你们对我大楚的青阳侯居心叵测,本国公是不会让你们见到他的,你们若是对此不满,就等到了京城与我们的陛下说,本国公公务繁忙,就不招待诸位了!” 话音落,百里戎转身就走。 反正他这边的事情是解释清楚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陛下处理,谁叫他并不擅长谈判之类的事情,青阳侯又是在全心全意地照顾侯夫人,对其他任何事都毫不在乎,他也没办法啊。 突厥人这一闹不仅没有如愿见到宗越,反倒又惹了一肚子气,顿时闹得更厉害了。 但百里戎命人围住了这一处临时驿馆,突厥人出入也有人跟着若是突厥人非要去敖国公府,百里戎留下的兵就会毫不留情地把人打晕带回临时驿馆。 几次三番之后,突厥人意识到他们在营州城里讨不到好,只好离开,直奔京城,将讨回公道的希望寄托在了楚帝身上。 而宗越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每天就只绕着虞清漪打转,从洗漱沐浴到散步晒太阳全都是宗越亲自侍奉。 原本宗越就有替虞清漪试毒的习惯,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连虞清漪的衣物配饰都要仔细检查,而且全都是亲自去查,连陌陵都不用。为了确保虞清漪的安全,宗越甚至开始跟南笙学习辨认毒物,真正是把他那多疑谨慎的性子发挥到了极致。 虞清漪劝不住,只能随他去了。 趁着宗越跟百里戎在书房里谈事情的时候,南笙找上了虞清漪。 “夫人。” “南笙公子,”正在晒太阳的虞清漪睁开眼睛看向南笙,见南笙一脸凝重,顿时满心疑惑,“公子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南笙看着虞清漪,犹犹豫豫地问道:“最近夫人有没有觉得侯爷举止怪异?” “嗯?”虞清漪不解,“公子这话从何说起?” 南笙一脸为难:“就是……夫人有没有觉得侯爷的言行异于寻常?” “没有啊。”虞清漪摇了摇头,“到底怎么了?南笙公子有话直说。” 南笙叹了口气,道:“我就是觉得侯爷最近言行异常,有些大惊小怪,也有些杯弓蛇影。原本是怀有身孕的夫人容易出现这些症状,但没想到夫人并无大碍,侯爷却得了这些毛病,我正在想要不要给侯爷配服药。” 第486章 你有证据吗 突厥人特地来营州城走一趟本是为了向宗越问罪,但除去最初抵达营州城那一日,他们竟再也没有见过宗越,突厥人怒了。 当下面的人到敖国公府里去将这件事禀报给宗越和虞清漪的时候,百里戎正好在那儿,一听说突厥人在住处闹起来了,百里戎就一脸兴奋。 “侯爷和夫人不必理会,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处理!”话音落,百里戎就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敖国公府,走时还带了一队兵马。 望着百里戎的背影,虞清漪心中有些惴惴:“他行吗?” 宗越不以为意:“随他折腾。” 每天都为虞清漪的身体健康担心,宗越的心里一直憋着一股邪火,烦得很,突厥人如果不识相,宗越保证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但比起营州城内的财务问题和百姓纠纷,百里戎显然更擅长处理突厥人的问题。 一脚踹开临时驿馆的大门,百里戎龙行虎步地走进去,大马金刀地坐下。 “听说诸位对本国公的招待十分不满。” 百里戎气势十足,把突厥人吓了一跳,但自觉理直气壮的突厥人立刻又恢复了怒气冲天的模样。 “我们要见青阳侯!” “为什么?”百里戎淡定地反问。 “为……关你什么事?”突厥人很是看不惯百里戎这副镇定的模样。 大楚人偷了他们的战马,怎么还好意思厚着脸皮问他们为什么? 百里戎抬起头,虽然是仰视着突厥人,但肆意外放的霸道气势却稳稳压制了突厥人:“你们在本国公的地盘上,要见本国公的客人,难道不应该先告诉本国公理由?这点礼数突厥人还是懂的?” “你说谁不懂礼数?!”突厥人大怒。 “嗯?”百里戎一脸不解,“本国公又说谁不懂礼数吗?本国公刚刚难道不是在夸奖你们突厥人知书达理吗?” 突厥人皱眉。 是这样的吗?可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百里戎的眼中闪过一抹嘲讽:“所以诸位到底为什么想见青阳侯?” 突厥人暂且放下了心中的疑惑,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们大楚的青阳侯偷了我们突厥的战马?” “啊?”百里戎故作怔愣,然后捧腹大笑,“你们说青阳侯偷了你们的战马?你们竟然说青阳侯偷了你们的战马?哈哈哈哈哈!这可太好笑了!” 突厥人懵了:“你、你笑什么?哪里可笑了??” 百里戎笑得停不下来:“竟然说我们大楚的青阳侯偷了你们突厥的战马,这难道不好笑吗?我们那个一本正经的青阳侯怎么会去偷你们的战马?” “就是他!就是他带人去偷了我们的战马!”突厥人义愤填膺。 “证据呢?”百里戎抹去笑出来的眼泪。 “我们的人看到了!” 百里戎轻声一哂:“你们的人看到了?你都说是你们的人了,要本国公如何相信他的证词?而且他确实是看到了青阳侯本人吗?如何证明他看到的那个人就是我们的大楚的青阳侯?” 突厥人一愣,怒道:“你这是强词夺理!我们的人都说看到了,还能骗你不成?” 百里戎坦言道:“本国公就是觉得你在骗人啊,毕竟我们大楚青阳侯那个冷酷无情、一本正经的性格全天下皆知,他怎么会去偷你们的战马呢?你们该不会是听说青阳侯前段日子在东北一带四处游玩,就随便捏造个什么借口来栽赃陷害?是把我们大楚人都当傻子了吗?” “你……我知道了!你跟青阳侯是一伙儿的!你分明是在包庇他!”突厥人突然聪明地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你们若是这样说,那本国公就没什么能跟你们聊的了,”说着,百里戎就站了起来,“鉴于你们对我大楚的青阳侯居心叵测,本国公是不会让你们见到他的,你们若是对此不满,就等到了京城与我们的陛下说,本国公公务繁忙,就不招待诸位了!” 话音落,百里戎转身就走。 反正他这边的事情是解释清楚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陛下处理,谁叫他并不擅长谈判之类的事情,青阳侯又是在全心全意地照顾侯夫人,对其他任何事都毫不在乎,他也没办法啊。 突厥人这一闹不仅没有如愿见到宗越,反倒又惹了一肚子气,顿时闹得更厉害了。 但百里戎命人围住了这一处临时驿馆,突厥人出入也有人跟着若是突厥人非要去敖国公府,百里戎留下的兵就会毫不留情地把人打晕带回临时驿馆。 几次三番之后,突厥人意识到他们在营州城里讨不到好,只好离开,直奔京城,将讨回公道的希望寄托在了楚帝身上。 而宗越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每天就只绕着虞清漪打转,从洗漱沐浴到散步晒太阳全都是宗越亲自侍奉。 原本宗越就有替虞清漪试毒的习惯,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连虞清漪的衣物配饰都要仔细检查,而且全都是亲自去查,连陌陵都不用。为了确保虞清漪的安全,宗越甚至开始跟南笙学习辨认毒物,真正是把他那多疑谨慎的性子发挥到了极致。 虞清漪劝不住,只能随他去了。 趁着宗越跟百里戎在书房里谈事情的时候,南笙找上了虞清漪。 “夫人。” “南笙公子,”正在晒太阳的虞清漪睁开眼睛看向南笙,见南笙一脸凝重,顿时满心疑惑,“公子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南笙看着虞清漪,犹犹豫豫地问道:“最近夫人有没有觉得侯爷举止怪异?” “嗯?”虞清漪不解,“公子这话从何说起?” 南笙一脸为难:“就是……夫人有没有觉得侯爷的言行异于寻常?” “没有啊。”虞清漪摇了摇头,“到底怎么了?南笙公子有话直说。” 南笙叹了口气,道:“我就是觉得侯爷最近言行异常,有些大惊小怪,也有些杯弓蛇影。原本是怀有身孕的夫人容易出现这些症状,但没想到夫人并无大碍,侯爷却得了这些毛病,我正在想要不要给侯爷配服药。” 第487章 他内心脆弱 虞清漪愣了好长时间才想明白南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失笑。 “南笙公子多虑了,这样的侯爷南笙公子或许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但我却是常见的,侯爷没事。” “夫人确定?”南笙皱眉,“夫人可千万不能讳疾忌医。” 虞清漪笑道:“我没有讳疾忌医,侯爷真的没事,他原本就是个多疑又谨慎的人,如今我怀有身孕,他只会比以前更加多疑,更加谨慎。” “夫人管侯爷这段日子以来的行为叫多疑和谨慎?”南笙觉得宗越行为已经远远超过了多疑和谨慎的范畴。 虞清漪叹息一声:“我与南笙公子说一件稍微私密一点儿的事情,每天夜里,侯爷睡熟之后会无意识地将我抱进怀里,一只手圈着我的人,另一只手则扣住我的双手。” “扣住双手?”南笙愣住。 这是什么意思? “南笙公子没有注意到吗?便是在平日里,侯爷不管是抱着我、搂着我还是靠着我,总会将我的两只手拉到一起,限制住我手上的行动。”虞清漪摸着自己的肚子,笑容温柔。 南笙愣愣地去回忆宗越跟虞清漪在一起时的画面,还真就发现了这一点一直都被他忽略的异常。 这个动作乍一看只是亲密,但仔细想想侯爷真的就是在限制夫人的行动,可是为什么? 见南笙还是没想明白,虞清漪缓缓说道:“侯爷的内心或许比天下人所想的都要脆弱,老侯爷的死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可消除的痕迹,他不与人亲近,难与人结交,习惯了与任何人之间都保持一个安全距离,但我们是夫妻,总有些时候是他根本就没办法与我拉开距离的,他那么喜欢我,或许也不愿意与我拉开距离。” 南笙接着虞清漪的话继续说道:“但因为内心里已经根深蒂固的恐惧,所以他的行为上会有所体现。” 虞清漪点点头:“我知道侯爷并不是不信任我,也没有在怀疑我什么,但至今为止,他仍会无意识地做出一些限制我行动的举动,以此来确保我没有伤害他的机会。” 南笙拧眉:“以前我竟然从来都没有发现……” 虞清漪轻声一笑:“侯爷也是要面子的,这样的事哪会随随便便就与人说?如若不是我有机会与侯爷靠得这么近,我也发觉不到这些。” 南笙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在夫人有孕之前,侯爷也会帮夫人试毒?” “嗯,旁的事只要我与他说,他都会改,唯独试毒这件事,他不论如何都不愿意妥协,只要离开青阳侯府,但凡要给我喝的东西,他都会先喝上一口,但凡要给我吃的东西他定要先吃一口,如今我怀有身孕,他当然会变本加厉。”对此,虞清漪也十分无奈。 “原来如此……”南笙自责道,“枉我身为医者,因为师从神医谷又十分自傲,没想到竟连好友的异状都没有发现。” 虞清漪挑眉:“怎么?侯爷这也算是病吗?” “不算是病,但也不算是健康,我曾在神医谷的某本医术里读到过相关记载,只不过与此有关的记载实在是少,平日里上门求医的病患也都不是此类病患,因此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南笙觉得他有必要回去仔细研究研究了。 虞清漪倒是不怎么在意:“南笙公子倒是不必太过在意,侯爷的症状其实已经好很多了,只不过我这一次受孕反应有些严重,吓到他了。” 看着笑容温柔、当真是全然都不在意的虞清漪,南笙感慨万千:“幸好侯爷喜欢上的女人是你,若换做其他女人,恐怕早就要委屈得闹起来了。” 侯爷过度紧张下各种毫无必要的照顾和无理取闹的约束连他都无法忍受,侯夫人却是一直容忍着,虽然侯夫人也曾向侯爷抱怨过,甚至还发过脾气,但总归是随了侯爷的意,包容了侯爷所有的不合常理。 虞清漪弯起眉眼甜甜一笑:“大概是我也不太正常,如侯爷那样的人,若不是真的在乎我,他哪里会管东管西这般紧张?这大概是他表达爱情最直接、最强烈的手段了,我从来都不觉得委屈,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当然,如果夜里他能放我双手自有,我会更感谢他的。” 夜里双手被限制住了之后,她连翻身都翻不了,真的有点难受。 南笙忍俊不禁:“这件事还是夫人自己去跟侯爷说。” 人家夫妻夜里的那点儿事,他可不想管。 “跟我说什么?”宗越出现在院子门口,大步流星地走向虞清漪。 “夫人想要到街市上去逛逛。”南笙随口说道。 “去街上?”宗越的视线下移,看向虞清漪圆滚滚的肚子,觉得让虞清漪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到街上去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等你生下这个孩子,不管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再忍忍好不好?” 在虞清漪的身旁坐下,宗越就在虞清漪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而且现在城中农户颇多,商户却没有多少,正值隆冬,街上其实没什么意思。” “听你的,”虞清漪依偎进宗越的怀里,柔声说道,“我也就是跟南笙公子闲聊时随口一说。” 宗越扭头看了南笙一眼:“怎么把南笙喊来了?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夫君你别这么紧张,”虞清漪好笑地看着宗越,“我就是闲得无聊,找南笙公子来陪我聊聊天。” 现在在这敖国公府里,就只有她和南笙最闲,侯爷次之,其他人都忙得要命。 宗越知道虞清漪虽然不是那么爱闹腾,但也是个性格活泼的人,但因为怀孕她已经在敖国公府里闷了好几个月,的确是会觉得无聊。 “南笙走南闯北,知道很多江湖上有趣的事情,你若是无聊,就喊他来给你说些有趣的事。” 听到这话,南笙就翻了个白眼。 他是个医者,哪会讲故事?而且他知道的那些江湖事哪里有趣了? 果然,为了哄侯夫人开心,侯爷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他还是躲远点儿。 第487章 他内心脆弱 虞清漪愣了好长时间才想明白南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失笑。 “南笙公子多虑了,这样的侯爷南笙公子或许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但我却是常见的,侯爷没事。” “夫人确定?”南笙皱眉,“夫人可千万不能讳疾忌医。” 虞清漪笑道:“我没有讳疾忌医,侯爷真的没事,他原本就是个多疑又谨慎的人,如今我怀有身孕,他只会比以前更加多疑,更加谨慎。” “夫人管侯爷这段日子以来的行为叫多疑和谨慎?”南笙觉得宗越行为已经远远超过了多疑和谨慎的范畴。 虞清漪叹息一声:“我与南笙公子说一件稍微私密一点儿的事情,每天夜里,侯爷睡熟之后会无意识地将我抱进怀里,一只手圈着我的人,另一只手则扣住我的双手。” “扣住双手?”南笙愣住。 这是什么意思? “南笙公子没有注意到吗?便是在平日里,侯爷不管是抱着我、搂着我还是靠着我,总会将我的两只手拉到一起,限制住我手上的行动。”虞清漪摸着自己的肚子,笑容温柔。 南笙愣愣地去回忆宗越跟虞清漪在一起时的画面,还真就发现了这一点一直都被他忽略的异常。 这个动作乍一看只是亲密,但仔细想想侯爷真的就是在限制夫人的行动,可是为什么? 见南笙还是没想明白,虞清漪缓缓说道:“侯爷的内心或许比天下人所想的都要脆弱,老侯爷的死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可消除的痕迹,他不与人亲近,难与人结交,习惯了与任何人之间都保持一个安全距离,但我们是夫妻,总有些时候是他根本就没办法与我拉开距离的,他那么喜欢我,或许也不愿意与我拉开距离。” 南笙接着虞清漪的话继续说道:“但因为内心里已经根深蒂固的恐惧,所以他的行为上会有所体现。” 虞清漪点点头:“我知道侯爷并不是不信任我,也没有在怀疑我什么,但至今为止,他仍会无意识地做出一些限制我行动的举动,以此来确保我没有伤害他的机会。” 南笙拧眉:“以前我竟然从来都没有发现……” 虞清漪轻声一笑:“侯爷也是要面子的,这样的事哪会随随便便就与人说?如若不是我有机会与侯爷靠得这么近,我也发觉不到这些。” 南笙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在夫人有孕之前,侯爷也会帮夫人试毒?” “嗯,旁的事只要我与他说,他都会改,唯独试毒这件事,他不论如何都不愿意妥协,只要离开青阳侯府,但凡要给我喝的东西,他都会先喝上一口,但凡要给我吃的东西他定要先吃一口,如今我怀有身孕,他当然会变本加厉。”对此,虞清漪也十分无奈。 “原来如此……”南笙自责道,“枉我身为医者,因为师从神医谷又十分自傲,没想到竟连好友的异状都没有发现。” 虞清漪挑眉:“怎么?侯爷这也算是病吗?” “不算是病,但也不算是健康,我曾在神医谷的某本医术里读到过相关记载,只不过与此有关的记载实在是少,平日里上门求医的病患也都不是此类病患,因此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南笙觉得他有必要回去仔细研究研究了。 虞清漪倒是不怎么在意:“南笙公子倒是不必太过在意,侯爷的症状其实已经好很多了,只不过我这一次受孕反应有些严重,吓到他了。” 看着笑容温柔、当真是全然都不在意的虞清漪,南笙感慨万千:“幸好侯爷喜欢上的女人是你,若换做其他女人,恐怕早就要委屈得闹起来了。” 侯爷过度紧张下各种毫无必要的照顾和无理取闹的约束连他都无法忍受,侯夫人却是一直容忍着,虽然侯夫人也曾向侯爷抱怨过,甚至还发过脾气,但总归是随了侯爷的意,包容了侯爷所有的不合常理。 虞清漪弯起眉眼甜甜一笑:“大概是我也不太正常,如侯爷那样的人,若不是真的在乎我,他哪里会管东管西这般紧张?这大概是他表达爱情最直接、最强烈的手段了,我从来都不觉得委屈,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当然,如果夜里他能放我双手自有,我会更感谢他的。” 夜里双手被限制住了之后,她连翻身都翻不了,真的有点难受。 南笙忍俊不禁:“这件事还是夫人自己去跟侯爷说。” 人家夫妻夜里的那点儿事,他可不想管。 “跟我说什么?”宗越出现在院子门口,大步流星地走向虞清漪。 “夫人想要到街市上去逛逛。”南笙随口说道。 “去街上?”宗越的视线下移,看向虞清漪圆滚滚的肚子,觉得让虞清漪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到街上去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等你生下这个孩子,不管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再忍忍好不好?” 在虞清漪的身旁坐下,宗越就在虞清漪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而且现在城中农户颇多,商户却没有多少,正值隆冬,街上其实没什么意思。” “听你的,”虞清漪依偎进宗越的怀里,柔声说道,“我也就是跟南笙公子闲聊时随口一说。” 宗越扭头看了南笙一眼:“怎么把南笙喊来了?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夫君你别这么紧张,”虞清漪好笑地看着宗越,“我就是闲得无聊,找南笙公子来陪我聊聊天。” 现在在这敖国公府里,就只有她和南笙最闲,侯爷次之,其他人都忙得要命。 宗越知道虞清漪虽然不是那么爱闹腾,但也是个性格活泼的人,但因为怀孕她已经在敖国公府里闷了好几个月,的确是会觉得无聊。 “南笙走南闯北,知道很多江湖上有趣的事情,你若是无聊,就喊他来给你说些有趣的事。” 听到这话,南笙就翻了个白眼。 他是个医者,哪会讲故事?而且他知道的那些江湖事哪里有趣了? 果然,为了哄侯夫人开心,侯爷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他还是躲远点儿。 第488章 大结局 突厥的使团在营州城里一无所获,只能怀着满腔愤懑启程去了京城,当然,他们在京城里也讨不到便宜,精明的楚帝不仅不会安抚他们的愤怒,反而还会倒打一耙让他们赔偿。 但大楚的青阳侯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他的妻子到底什么时候能生,因为担心,所以连年都没过好,让虞清漪觉得自己备受宠爱的同时,又有几分无奈和怨念。 宗越真的太紧张了,更不用说虞清漪的生产期比南笙预估的晚了几日。 终于挨到虞清漪生产这一日,宗越就毫无防备地经历了他人生中最无助、最惊慌、最恐惧的一天。 虽然早就听说妇人生产时极痛,虽然早就将详情打听了个清楚,但真正听到虞清漪的痛呼时,宗越差点儿就崩溃了。 “宗越!你能不能别添乱了?!”将第三次想要冲进产房的宗越拦住,南笙连“侯爷”都不叫了,直接连名带姓地厉喝出声。 宗越第三次被拉住,僵硬着身体站在产房门口,脸色惨白。 南笙暴躁了:“是你自己晕过去,还是我把你打晕?” 大楚的青阳侯怎么是这个德行? “我……我留在这里,陪着她。” 宗越其实更想到产房里面去陪着虞清漪,那样的话,他能看到虞清漪,能清楚地看到虞清漪是否有性命之忧,不像现在,宗越只能听到虞清漪从来都不会发出的那种痛嚎,完全无法判断虞清漪的状况是不是真的还在正常范畴之内。 突然想起什么,宗越侧头看向南笙,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说道:“本侯说过,不论如何,保清漪无碍。” 南笙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闭上嘴?侯夫人的状况好着呢,你别咒她!” 宗越绷紧了嘴角:“这声音哪像是没事?” 清漪也是能忍之人,可现在她的痛嚎却一声比一声凄厉。 南笙长叹一声:“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受罪的事儿,夫人身体健康,不会有事的。” 但南笙也知道这样的安慰对宗越来说无济于事,毕竟同样的话他都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没办法,南笙就只能陪着。 但南笙也没想到虞清漪的生产竟然持续了两天,眼见着宗越的脸色从铁青到惨白几番轮换,南笙已经不敢说话了。 他觉得他只要再多说一句话就会被宗越拧断脖子。 好在第二天月上中天之时,虞清漪终于是生了,听到婴儿啼哭那一刻,南笙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明明这两天来他什么都没做,却觉得身心俱疲。 而宗越依然浑身僵硬地站在产房门口,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南笙心中疑惑,正要开口询问,产房的门就被稳婆打开了。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是个大胖小子!” 宗越的眸光微凝,突然拨开稳婆就冲进了屋里。 “诶?”稳婆一个踉跄,人就撞在了门框上。 南笙扶额,只好站起来走到稳婆面前,递上了十两银子:“咱们家侯爷担心夫人,一时情急失手,莫怪莫怪。” 一看到十两银子,稳婆就眉开眼笑:“不碍事不碍事,夫人吃了两天苦头,侯爷疼惜夫人,当然会着急,理解,十分理解!” 南笙假笑着把人给送走,然后就进了产房。 产房里,从京城赶来的张欣儿已经帮虞清漪整理过,而刚出生的小世子已经被奶娘抱去沐浴,房间里就只有已经昏睡过去的虞清漪,和坐在脚凳上绷着脸看着虞清漪的宗越。 听到声响,宗越看向南笙,目光阴冷狠戾,等看清来的人是南笙时,宗越的眼神才渐渐回暖。 “你来,帮她看看。”宗越的声音极轻极弱,像是怕惊扰虞清漪,又像是在克制着极度的恐惧。 南笙什么都没说,只走上前去给虞清漪把了个脉:“夫人只是亏损了大量气血,但生产后体质虚弱,需要细心调养,当然也需要静养,不能受风,不能着凉,得比之前更加谨慎地顾看着,不然会落下病根。” 宗越松了口气:“幸而你没说并无大碍,不然本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对你做点儿什么。” 这半年来他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南笙所说的并无大碍,可那个并无大碍的人却是每天都要闹些毛病,怎么看都不像是并无大碍。 南笙的嘴角抽了抽:“肚子里有个孩子越长越大,压迫五脏六腑,这怎么可能是件舒服的事?夫人的反应都是正常反应,当然并无大碍,你自己心疼夫人,怎么能迁怒于我吗?又不是我让夫人怀孕的。” 听到这话,宗越更是一脸的不开心:“是我的错,以后再不会了。” 南笙翻了个白眼。 以后再不会了?这种事哪里说得准? 结果宗越立刻说了一句差点儿吓死南笙的话:“你那儿有药吗?有那种药,对吗?” “……有,但我不会给你的,你想要的话,就让夫人来向我讨!”怕被宗越缠上,南笙说完这话转身就跑。 “你啊……又在想什么蠢事情?”缓缓睁开眼睛,虞清漪无奈地看着宗越。 虽说经过两天的煎熬她已经筋疲力竭,但心里记挂着侯爷,她睡也睡不踏实,果然,刚清醒就听到侯爷又说了蠢话。 “你醒了?”宗越立刻从脚凳上挪到床边儿,温柔至极又小心翼翼地握住虞清漪的手,“难受吗?” “我若是说不难受,你定然不信,可若是说难受,你又要自责,所以我该说点儿什么?”虞清漪看着宗越,眼神温柔,“我应该说点儿什么才能让你安心?” 宗越抿嘴,然后沉声问道:“你知道你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吗?你是这般模样,我如何能安心?” 叹息一声,虞清漪索性不跟宗越聊这个了:“孩子呢?” 宗越僵住,有些心虚:“应该……在奶娘那儿。” “应该?”转念一想虞清漪就知道宗越大概是太担心她了,都没顾上看孩子一眼就跑来她这里了,“你去找找,抱来给我瞧瞧。” “……好。”宗越本来想拒绝,但见虞清漪一脸坚决,只好亲自去找孩子。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但这个月宗越过得却很不痛快,只因虞清漪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将宗越冷落了个彻底。 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跟在马车旁边,宗越听着马车里婴儿奶声奶气的咿咿呀呀和虞清漪欢快的笑声,心里的郁气盘旋不散,却越积越浓。 又不是没有奶娘,清漪犯得着形影不离地跟那孩子在一起吗? 注意到宗越的表情越来越冷,南笙、陌陵等人全都噤若寒蝉。 他们家侯爷也是越来越出息了,竟然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 午休的时候,南笙终于没眼再看宗越那一副怨夫的样子,凑到了虞清漪身旁。 “夫人。” “嗯?”虞清漪瞧了南笙一眼,然后继续帮怀里散发着奶香的儿子整理衣裳,“南笙公子有事?” 南笙犹犹豫豫地说道:“那个……虽然这话不该由我来说,但下午的时候夫人要不要将小世子交给别人照顾?” “不用,我能照顾好他。”虞清漪的回答极为敷衍。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南笙难得尴尬到手足无措,“是侯爷……” “侯爷怎么了?”虞清漪这才将视线从孩子身上移开,但也只是看了宗越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侯爷不是好好的吗?” 南笙扶额:“夫人,孩子有张姑娘和奶娘照顾,您大可以放心,但您冷落了侯爷这么久,当真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吗?” 虞清漪一愣,茫然地看向南笙:“我……冷落他了?” 南笙无奈:“夫人,自从孩子出生之后您连好好跟侯爷说会儿话的时间都没有。” 虞清漪愣愣地将过去一个月的事情回想一遍,这才发现她好像真的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跟宗越好好说会儿话了,更是没有跟宗越安静地独处,她一直都跟孩子在一起。 “啊……”虞清漪内疚了,“我没注意……我说最近他怎么总是心情不好……” “您还能注意到他心情不好,真是不容易。”南笙松了口气,“那么,夫人有什么打算?” “嗯……吃完饭再说。” 一听虞清漪这话,南笙又把心提起来了。 南笙的忐忑一直延续到午饭结束,一行人再度启程,虞清漪突然把从不离身的孩子塞进了张欣儿怀里,然后走到了宗越身边。 “夫君,带我骑马。” 宗越愣住了,一脸诧异:“孩子呢?” “给欣儿了啊,”虞清漪弯起眉眼甜甜一笑,“夫君,带我骑马。” “好。”虽然不知道虞清漪突然之间怎么了,但难得虞清漪丢下儿子来找他,宗越当然开心。 被宗越护在怀里,虞清漪能明显感觉到宗越的情绪变化,就只是抱着她骑了会儿马,连两刻钟的时间都不到,宗越就开心了。 虞清漪仰头看着宗越:“对不起。” “什么?”宗越低眼看向虞清漪,一双凤眸中尽是不解。 暗道宗越真是好哄,虞清漪柔声说道:“我没有想要冷落你,我只是觉得儿子太可爱了,那眉眼虽然还没长开,但处处都是你的影子,看到他就会想你小时候是不是也那么可爱,因此更爱逗弄他,想看他哭,想看他笑,想看他那张跟你有六分像的小脸上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 宗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最后无奈一笑:“折腾不了我就去折腾儿子?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可是真的很可爱啊!待会儿让他变脸给你看,一定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看着虞清漪俏皮的表情,宗越满心无奈,突然觉得自己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烦闷太不值当。 枕着宗越的胸口,听着总共约强劲有力的心跳,虞清漪柔声说道:“我真的很开心,能得你另眼相看我很开心,能嫁给你我很开心,能生下我们两个的儿子我也很开心。” “夫君开心吗?”虞清漪又仰起头看着宗越。 “开心。”搂着虞清漪,宗越的声音里满是温柔。 “夫君幸福吗?”虞清漪又问。 宗越沉声低笑:“幸福。” “那就好。” 前世的不圆满如今都圆满了,她很幸福,她爱的人也很幸福。 此生,足矣。 第488章 大结局 突厥的使团在营州城里一无所获,只能怀着满腔愤懑启程去了京城,当然,他们在京城里也讨不到便宜,精明的楚帝不仅不会安抚他们的愤怒,反而还会倒打一耙让他们赔偿。 但大楚的青阳侯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他的妻子到底什么时候能生,因为担心,所以连年都没过好,让虞清漪觉得自己备受宠爱的同时,又有几分无奈和怨念。 宗越真的太紧张了,更不用说虞清漪的生产期比南笙预估的晚了几日。 终于挨到虞清漪生产这一日,宗越就毫无防备地经历了他人生中最无助、最惊慌、最恐惧的一天。 虽然早就听说妇人生产时极痛,虽然早就将详情打听了个清楚,但真正听到虞清漪的痛呼时,宗越差点儿就崩溃了。 “宗越!你能不能别添乱了?!”将第三次想要冲进产房的宗越拦住,南笙连“侯爷”都不叫了,直接连名带姓地厉喝出声。 宗越第三次被拉住,僵硬着身体站在产房门口,脸色惨白。 南笙暴躁了:“是你自己晕过去,还是我把你打晕?” 大楚的青阳侯怎么是这个德行? “我……我留在这里,陪着她。” 宗越其实更想到产房里面去陪着虞清漪,那样的话,他能看到虞清漪,能清楚地看到虞清漪是否有性命之忧,不像现在,宗越只能听到虞清漪从来都不会发出的那种痛嚎,完全无法判断虞清漪的状况是不是真的还在正常范畴之内。 突然想起什么,宗越侧头看向南笙,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说道:“本侯说过,不论如何,保清漪无碍。” 南笙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闭上嘴?侯夫人的状况好着呢,你别咒她!” 宗越绷紧了嘴角:“这声音哪像是没事?” 清漪也是能忍之人,可现在她的痛嚎却一声比一声凄厉。 南笙长叹一声:“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受罪的事儿,夫人身体健康,不会有事的。” 但南笙也知道这样的安慰对宗越来说无济于事,毕竟同样的话他都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没办法,南笙就只能陪着。 但南笙也没想到虞清漪的生产竟然持续了两天,眼见着宗越的脸色从铁青到惨白几番轮换,南笙已经不敢说话了。 他觉得他只要再多说一句话就会被宗越拧断脖子。 好在第二天月上中天之时,虞清漪终于是生了,听到婴儿啼哭那一刻,南笙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明明这两天来他什么都没做,却觉得身心俱疲。 而宗越依然浑身僵硬地站在产房门口,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南笙心中疑惑,正要开口询问,产房的门就被稳婆打开了。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是个大胖小子!” 宗越的眸光微凝,突然拨开稳婆就冲进了屋里。 “诶?”稳婆一个踉跄,人就撞在了门框上。 南笙扶额,只好站起来走到稳婆面前,递上了十两银子:“咱们家侯爷担心夫人,一时情急失手,莫怪莫怪。” 一看到十两银子,稳婆就眉开眼笑:“不碍事不碍事,夫人吃了两天苦头,侯爷疼惜夫人,当然会着急,理解,十分理解!” 南笙假笑着把人给送走,然后就进了产房。 产房里,从京城赶来的张欣儿已经帮虞清漪整理过,而刚出生的小世子已经被奶娘抱去沐浴,房间里就只有已经昏睡过去的虞清漪,和坐在脚凳上绷着脸看着虞清漪的宗越。 听到声响,宗越看向南笙,目光阴冷狠戾,等看清来的人是南笙时,宗越的眼神才渐渐回暖。 “你来,帮她看看。”宗越的声音极轻极弱,像是怕惊扰虞清漪,又像是在克制着极度的恐惧。 南笙什么都没说,只走上前去给虞清漪把了个脉:“夫人只是亏损了大量气血,但生产后体质虚弱,需要细心调养,当然也需要静养,不能受风,不能着凉,得比之前更加谨慎地顾看着,不然会落下病根。” 宗越松了口气:“幸而你没说并无大碍,不然本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对你做点儿什么。” 这半年来他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南笙所说的并无大碍,可那个并无大碍的人却是每天都要闹些毛病,怎么看都不像是并无大碍。 南笙的嘴角抽了抽:“肚子里有个孩子越长越大,压迫五脏六腑,这怎么可能是件舒服的事?夫人的反应都是正常反应,当然并无大碍,你自己心疼夫人,怎么能迁怒于我吗?又不是我让夫人怀孕的。” 听到这话,宗越更是一脸的不开心:“是我的错,以后再不会了。” 南笙翻了个白眼。 以后再不会了?这种事哪里说得准? 结果宗越立刻说了一句差点儿吓死南笙的话:“你那儿有药吗?有那种药,对吗?” “……有,但我不会给你的,你想要的话,就让夫人来向我讨!”怕被宗越缠上,南笙说完这话转身就跑。 “你啊……又在想什么蠢事情?”缓缓睁开眼睛,虞清漪无奈地看着宗越。 虽说经过两天的煎熬她已经筋疲力竭,但心里记挂着侯爷,她睡也睡不踏实,果然,刚清醒就听到侯爷又说了蠢话。 “你醒了?”宗越立刻从脚凳上挪到床边儿,温柔至极又小心翼翼地握住虞清漪的手,“难受吗?” “我若是说不难受,你定然不信,可若是说难受,你又要自责,所以我该说点儿什么?”虞清漪看着宗越,眼神温柔,“我应该说点儿什么才能让你安心?” 宗越抿嘴,然后沉声问道:“你知道你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吗?你是这般模样,我如何能安心?” 叹息一声,虞清漪索性不跟宗越聊这个了:“孩子呢?” 宗越僵住,有些心虚:“应该……在奶娘那儿。” “应该?”转念一想虞清漪就知道宗越大概是太担心她了,都没顾上看孩子一眼就跑来她这里了,“你去找找,抱来给我瞧瞧。” “……好。”宗越本来想拒绝,但见虞清漪一脸坚决,只好亲自去找孩子。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但这个月宗越过得却很不痛快,只因虞清漪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将宗越冷落了个彻底。 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跟在马车旁边,宗越听着马车里婴儿奶声奶气的咿咿呀呀和虞清漪欢快的笑声,心里的郁气盘旋不散,却越积越浓。 又不是没有奶娘,清漪犯得着形影不离地跟那孩子在一起吗? 注意到宗越的表情越来越冷,南笙、陌陵等人全都噤若寒蝉。 他们家侯爷也是越来越出息了,竟然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 午休的时候,南笙终于没眼再看宗越那一副怨夫的样子,凑到了虞清漪身旁。 “夫人。” “嗯?”虞清漪瞧了南笙一眼,然后继续帮怀里散发着奶香的儿子整理衣裳,“南笙公子有事?” 南笙犹犹豫豫地说道:“那个……虽然这话不该由我来说,但下午的时候夫人要不要将小世子交给别人照顾?” “不用,我能照顾好他。”虞清漪的回答极为敷衍。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南笙难得尴尬到手足无措,“是侯爷……” “侯爷怎么了?”虞清漪这才将视线从孩子身上移开,但也只是看了宗越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侯爷不是好好的吗?” 南笙扶额:“夫人,孩子有张姑娘和奶娘照顾,您大可以放心,但您冷落了侯爷这么久,当真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吗?” 虞清漪一愣,茫然地看向南笙:“我……冷落他了?” 南笙无奈:“夫人,自从孩子出生之后您连好好跟侯爷说会儿话的时间都没有。” 虞清漪愣愣地将过去一个月的事情回想一遍,这才发现她好像真的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跟宗越好好说会儿话了,更是没有跟宗越安静地独处,她一直都跟孩子在一起。 “啊……”虞清漪内疚了,“我没注意……我说最近他怎么总是心情不好……” “您还能注意到他心情不好,真是不容易。”南笙松了口气,“那么,夫人有什么打算?” “嗯……吃完饭再说。” 一听虞清漪这话,南笙又把心提起来了。 南笙的忐忑一直延续到午饭结束,一行人再度启程,虞清漪突然把从不离身的孩子塞进了张欣儿怀里,然后走到了宗越身边。 “夫君,带我骑马。” 宗越愣住了,一脸诧异:“孩子呢?” “给欣儿了啊,”虞清漪弯起眉眼甜甜一笑,“夫君,带我骑马。” “好。”虽然不知道虞清漪突然之间怎么了,但难得虞清漪丢下儿子来找他,宗越当然开心。 被宗越护在怀里,虞清漪能明显感觉到宗越的情绪变化,就只是抱着她骑了会儿马,连两刻钟的时间都不到,宗越就开心了。 虞清漪仰头看着宗越:“对不起。” “什么?”宗越低眼看向虞清漪,一双凤眸中尽是不解。 暗道宗越真是好哄,虞清漪柔声说道:“我没有想要冷落你,我只是觉得儿子太可爱了,那眉眼虽然还没长开,但处处都是你的影子,看到他就会想你小时候是不是也那么可爱,因此更爱逗弄他,想看他哭,想看他笑,想看他那张跟你有六分像的小脸上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 宗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最后无奈一笑:“折腾不了我就去折腾儿子?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可是真的很可爱啊!待会儿让他变脸给你看,一定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看着虞清漪俏皮的表情,宗越满心无奈,突然觉得自己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烦闷太不值当。 枕着宗越的胸口,听着总共约强劲有力的心跳,虞清漪柔声说道:“我真的很开心,能得你另眼相看我很开心,能嫁给你我很开心,能生下我们两个的儿子我也很开心。” “夫君开心吗?”虞清漪又仰起头看着宗越。 “开心。”搂着虞清漪,宗越的声音里满是温柔。 “夫君幸福吗?”虞清漪又问。 宗越沉声低笑:“幸福。” “那就好。” 前世的不圆满如今都圆满了,她很幸福,她爱的人也很幸福。 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