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和多尔衮一起的日子》 第1章 穿越 夜很长,没有一丝风,就连呼出的气体也灼热无比。 我轻轻挪动身体,手腕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意识渐渐恢复,我听见周围有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脸上带着面具,手里拿着的铃铛叮呤当啷的响个不停,嘴中还念念有词,唱的人头疼脑胀。 高台下围着很多人,对台上的人指指点点。灼热的太阳光烤的我头皮发烫…… 马蹄声由远至近,我模糊的视线里出现几个骑马的男人。听见两声咻咻的声音,接着就是钉入木头的声音,我身体凌空,重重的摔在地上,疼得我直冒眼泪…… 冷峻的脸庞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传统的蒙古族的帽子,石青色的袍子,两条辫子垂在两边。深邃的眸子直剌剌的看着我,布满老茧的手掌抚上我的脸庞,割的我生疼。 “你是何人,此乃献给天神的礼物,若是带走她,天神会降罪于科尔沁的。”戴着面具的男人领着身后一群带着面具的人将这个男人围住,厉声问道。 科尔沁……意识模糊的我,细细的向着这几个字,到底这是哪儿…… 在哪儿…… 农历十月二十五。 我和Johnny驾着车来到了内蒙古的锡林郭勒草原,树叶凋零的胡杨林,车过处扬起的黄沙尽显了蒙古大漠的荒凉,蜿蜒的河流倒影着昏暗的天空。 导游告诉我们很快就能到达巴特尔大叔家。只因为我们说要来内蒙古买马,导游就很热情的告诉我们这里谁家马养的最彪悍,速度也最快。 到达巴特尔大叔家的时候以至中午了,百米见方的毡帐住着巴特尔大叔和他的妻子。巴特尔是典型的蒙古汉子,身材彪悍魁梧,即使已年过半百,却依旧健朗。 夜晚的内蒙古草原寒冷无比,天空中压着一团黑压压的云层,分外的压抑。我穿着巴特尔大叔他妻子给我的棉衣,披散了头发,散步在毡帐前的胡杨林里,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我望着荒漠无垠的草原,顿时陷入一种孤寂的心境。 胡杨林前面有条河,夜晚的河水泛着墨绿色的光,我坐在岸上,目不转睛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陷入了沉思。 一周前的今天,我还在澳大利亚的跑马场上闪耀着光芒,而现在,我却只能独自坐在锡林郭勒草原上,看着这冰凉刺骨的河水。 “你要是走出了这间跑马场,那就别回来!”经纪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昂首挺胸走出办公室,将身后的几个碧眼金发的人抛在那里。 作假,赢钱……我怎么能做违背良心的事,可是代价却是我再也不能踏上澳大利亚的马术场。 我是赢了,还是输了…… 我也不清楚。 身后传来沙沙的声响,这大晚上的,莫不是有狼?我心头一紧,忙回头看着那凋零了树叶的胡杨林,没人亦没狼,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呢。 我无奈苦笑,许是近日来一直睡不好,出现幻听了吧。 我这么安慰着自己,起身拍拍袍子上的沙土,朝亮着灯火的毡帐走去。 “芸玳。” 身后响起男人颤抖的声音,那语气无奈中带着一丝痛心,低沉缠绵的嗓音听的我心头一颤,缓缓回身,看着身后模糊的身影。 比我高出一个半脑袋的男子在我面前若隐若现,雪白的右衽袍子,微敞的领口里呈淡黄色的底子,箭袖遮了半个手背,腰带上缀着淡黄色的佩帉。这身装扮,像极了清朝时那些男人的装束。 模糊的面颊我看不到一丝表情,我心口一窒,险些摔倒。 他想伸手拉住我,却被我后退一步躲开,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跌下了河。 惊魂未定的我拼命的拍打着水面,大呼救命时,刺骨的河水不停的往我嘴里耳朵里灌,根本无法叫喊出声…… 我要死了么……我会死在这里么…… 那一刻,我看见那个男人化作了耀眼光芒,我紧闭眼睛,失去力气的身体渐渐下沉…… “我是何人,我是救乌伦珠格格的人,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乌伦珠格格。”青衣男人将我搂在怀里,刺鼻的烟草味扑面而来,将我呛得清醒不少。 他抱着我翻身上马,勒紧了马的缰绳。我被这连续的动作惊呆了。我好歹也那么大个子,他抱着我说上马就上马,而且我还不认识他! 我刚要挣扎,却对上了他深邃近似幽蓝的眼眸,宁静而神秘,冷峻的脸庞有着说不出的诱惑。他捏着我的下颚,浅浅笑着: “乌伦珠格格,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我瞪大了眼睛,听着身后人的叫嚣,感觉着他拨转了马头,带领着他的随从扬长而去。 “你放开我。”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却不料跌下疾驰的马背,重重的摔在沙地上,疼得我直冒冷汗,我伸手扶住腰,轻轻的闭上眼睛…… 完蛋了,摔倒腰了。 所有的人都在此刻勒住了马的缰绳,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想要将我拦腰抱起,却因为我痛苦的低吟而松开了手。 “你这丫头,怎么这般胆大,即便是成年人都不敢轻易从马背上跳下去,更何况你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娃娃。”那男人心疼的嗓音有种特别的感觉,心头一热,似乎也忘记了腰疼: “十岁的……娃娃!”我大惊,牵动了腰上的疼,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眼睛有问题吧,我怎么可能是十岁的娃娃,不是他有病就是我在做梦…… 我一定在做梦…… 可是腰上的疼提醒我分明现在就是现实,而且我也听到刚才发出的是稚嫩的童声…… 我震惊无比,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心口也憋闷着一口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眼前的黑色很浓,总也找不到尽头,只有不停的摸索前行,猛然间眼前闪过一到白光,我忙睁开眼,看着雪白的毡帐顶子,身下是柔软的地毡。我摸索着爬起来,却扯动了的腰伤,疼的我立马闭上了眼睛。 “格格。”稚嫩的女童声音想起,小小的手掌抓住我的手臂,扶着我躺下:“哈屯1吩咐了,格格的腰受了伤,这段日子要好生休养着,切莫要乱动。” 我睁眼,看着眼前这个满头小辫子的丫头,灰色的蒙古袍子,一双眼睛骨碌碌直转,楚楚可怜。我回想着她的话,又想起先前救我的那个男人,不禁推了她一把: “你是谁!” “格格……”女童倒在地上,抬头看着我,水灵灵的眼睛里闪烁着波光,甚是可怜:“奴才……奴才……托娅。” 托娅……看着她的模样也不像是坏人,我却这样用力推到她,不免心头闪过一丝罪恶,有些不好意思的叫她起来,毡帐的门推开了,穿着粉色袍子的女人出现在我面前,满脸心疼的在我身旁坐下,温热的手掌抚上我的面颊: “我可怜的孩子……是额吉2对不起你……” 我闭上眼,把头偏到一旁。我的心头划过一丝酸楚,回想着在澳洲的那几年,我很少跟妈妈见面,回国后跟妈妈的感情又生分了不少,别说这样亲昵的抱着,就连坐在一起吃饭看电视,都觉得有些尴尬。 此时毡帐门又推开了,嘴里说着救我不让人欺负我的那个男人走了进来,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面前自称我额吉的女人起身行礼,随后退到一旁。 可汗?这是什么称呼?难道是我穿越了,所以才会见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人,那我这是穿越到了什么时代,但愿不是满清,尤其是已经穿成了筛子的康熙朝…… “阿丹珠哈屯,我虽不是科尔沁的可汗,却是蒙古的可汗,所以打今儿起,乌伦珠格格虽身在你科尔沁,却也是我林丹聘下的女子,待到她成年时我便来娶她,过些日子便会将聘礼送来。”那个男人修长的身姿挡住我所能看到的光线。 他说什么!他要娶我!我大惊,瞪大眼睛瞪着他。比起被眼前这个神经病聘下,我还是去满清康熙朝吧,眼前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说我是十岁不到的小娃娃还要下聘,绝对是脑残无疑。 “是,可汗。”阿丹珠颔首行礼,侧头看着我。那个叫林丹的男人侧眸看见一旁畏畏缩缩的托娅,将她拉到我的面前: “记着,从今日起你好好的伺候着乌伦珠格格,等将来长大了,必有重赏。” 托娅看着那个男人,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天啦,谁能告诉我到底穿越到了什么时代!为什么眼前的事我怎么都看不下去呢。我再度闭上眼,不去看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却不料强有力的手臂将我托起,冰凉的链子就套进了我的脖子里,我连忙睁开眼,看着脖子里挂着的那条银链子,坠子上是刻有祥云图案的上好红玛瑙石,下头缀着流苏,精致美丽。 “带着它,直到你嫁给我那天才能把它取下来。”林丹的语气低缓,嘴角微微上扬。 我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在心里送他三个字。神经病。 我还没弄清楚这里是哪里,什么年代,这个神经病竟然就给我找好了婆家,还等长大了就娶,简直是病的无药可医。 半个月后,那个叫林丹的男人见了科尔沁的首领土谢图汗奥巴后便回去了察哈尔。也许到了这里,我才能想明白很多事,知道这是哪里。 熟知中国历史的人也许并不陌生察哈尔和科尔沁这两个名字。察哈尔与科尔沁都位于漠南蒙古,察哈尔原驻牧于阿尔泰山,强盛于明朝时期,成为蒙古各部的中心,其汗为蒙古各部的“共主”,世袭蒙古汗位,然而那个叫林丹的男人便是察哈尔的最后一任可汗。 科尔沁是元太祖成吉思汗把二弟合撒儿分封在今额尔古纳河、海拉尔河流域呼伦贝尔大草原、外兴安岭一带的广袤土地,成为“东道诸王”之一。而目前的科尔沁的可汗是科尔沁右翼的奥巴,也就是我现在这个身份的叔叔,称土谢图汗。但是科尔沁又分左右两翼,虽然有大汗,但平时这两翼的事物皆有两翼内部的首领处理。像历史上九部联军攻打建州女真的明安台吉,孝庄文皇后和孝端文皇后都是出自左翼的,但是来自右翼的女子却是少之又少。 而现在我所处的时代,应该就是在大清前几年,因为在问托娅是皇太极还是努尔哈赤做皇帝时,她却说现在努尔哈赤是大汗,只有明朝有皇帝。 努尔哈赤是大汗的话……那也就是说不是满清康熙朝,还是明朝,而且还是一个经常打仗的时代…… 我每天听着马蹄和驼铃的声音醒来,被托娅扶着去看外面连绵起伏的山丘和一大片葱葱郁郁的胡杨林,喝着可以苦出鸟的中药养着伤,我同时也在祈祷什么时候能回去二十一世纪,我可不想刚出狼窝又入虎穴,没被金发碧眼的人逼死,却被战乱害死,划不来。 “乌伦珠,乌伦珠。”少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托娅连忙跪倒门口,对着进来毡帐里的少女磕头。 “好些没了啊。”那少女径直走过来坐到我的身边,拉着我的手笑着问道,她身后跟着的小女孩跪在我的面前磕头,我向托娅投去目光,她会意一下,连忙端着马奶糕走过来: “布木布泰格格,这是哈屯刚刚给格格送来的马奶糕,说是布木布泰格格您最喜欢的。”托娅跪在那个叫布木布泰的少女面前,恭恭敬敬的说着。 “还是姨母最懂我的。”布木布泰接过马奶糕:“苏墨儿,这乌伦珠妹妹刚好不久不能,不能吵着她,去,跟托娅这丫头到外头聊聊,我单独陪陪乌伦珠。” “是。”小巧可爱的女孩子恭敬的朝我跟布木布泰蹲身行礼,拉着托娅走出了毡帐。 苏墨儿……苏墨儿……这个名字好熟,在哪里听过?我看着那少女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第2章 历史 苏墨儿,出生于蒙古科尔沁,原是孝庄的贴身侍女,后被康熙尊为“苏麻喇姑”,并且参与了制定清朝冠服,她虽然只是侍女,却在历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这个来自蒙古的传奇女子。 绿茵茵的草地,散发着嫩嫩的草香,数十组蒙古包组成蒙古包群,仿佛是碧绿的地毯上发兰色宝石,无比的美丽。这里便是科尔沁最美的珠日河草原,在这个美丽的草原上,正在举办蒙古族最隆重的那达慕大会。 土谢图汗也在半个月前派人在这里搭建着毡帐,等待着他的到来。科尔沁两翼的台吉们也携带着家眷及族里的勇士们赶往珠日河草原。 我虽不好热闹,却喜欢看热闹,所以也携了托娅前来,不过最重要是有人给我送信,所要告诉我这块玛瑙石的秘密。傍晚时分我带着托娅,穿梭在蒙古包群中间,来往的奴隶士兵们纷纷向我行礼。 “格格,方才苏墨儿过来说了,今晚前面有人聚会,布木布泰格格邀您一同去呢。”托娅跟在我身后,小心翼翼的说着。我回头看着她,点点头: “嗯,也好,你去额吉那里给我拿件斗篷来。”我打发着托娅去额吉的帐子里拿斗篷,看着托娅离开的背影,我独自朝着西边走去,天空中传来鹰的鸣叫,我随着鹰飞去的地方加快脚步。 马蹄声在远处响起,我看着过来的那群马队,站在这里胡杨林里,等着他们到来。 “乌伦珠格格,久等了吧。”林丹汗在我面前勒住马的缰绳,跳下马背在我面前蹲下来,顺手抓起我胸前的那块玛瑙石,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看来格格很喜欢这个礼物啊。” “值钱的我都喜欢。”我从他手里夺回玛瑙石:“可汗要按照先前的约定,告诉我你与这块石头的故事。” 林丹汗起身,一挥手,让随行的人牵来他的马,我站到他的面前,任由他把我抱上马背,随着他驾马,驰骋向远方。 与草原相接的天边,格外澄净,林丹汗跳下马背,牵着马在草地上慢悠悠走着。 “她的名字叫乌云娜,是察哈尔最美的女人,她的声音如同百灵鸟一样的好听,乌云娜的眼睛,如同草原的上的星星一般璀璨夺目。我在草原上看见她时,她穿着大红色的衣服,骑着马,犹如火焰一般染红了天际。我跟她阿兀1商量了她的婚事,却不知道她心里有意中人。娶过来后她并不开心,我每天带她去策马,去打猎,带她看歌舞,这个玛瑙石坠子便是我寻遍草原找到的最珍贵的东西,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她的血如同第一次见她时的那身衣服一样,染红了雪地……后来,萨满法师告诉我,在她消失的那天出生的婴孩,就是她的托世。” 林丹汗看着天际那边如火的夕阳,满眼的哀愁。 “所以,我就是乌云娜离开那天出生的婴孩么?”我侧头看着他,柔声问道。 “嗯。”他侧头看着我:“我寻遍整个蒙古大草原,却只听说那天只有一个女孩子出生,就是你乌伦珠。” “所以,你就一直关注我,就连科尔沁拿我祭神你都知道,所以能及时赶过来救我。你不怕我以后不嫁你,没有一个人愿意做替身的。”我跳下马背,站到他的身边抬头望着他:“而且你的年纪都可以做我阿兀了。” “咱们草原的人,就要坦坦荡荡,不过,若是到时候你有意中人了,我可以让你嫁人。”林丹低头看着我,伸手揉着我的脑袋,将我抱上马背:“快回去吧,别让你额吉担心了。” 我点点头,勒紧马的缰绳,拨转马头去。回头看着夕阳中的林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觉,林丹,一个痴情的男人。 那达慕大会是草原最盛大的节日,整个珠日河草原旌旗飘扬,场面盛大无比。 夜晚的草原燃气篝火,悠扬的马头琴伴着牧民欢快的舞步,让夜晚的珠日河草原也热闹无比,布木布泰拉着我,穿梭在人群中间,吴克善和满珠习礼也紧随其后。 “富灵阿,你可得跑慢点,乌伦珠妹妹身体刚好没多久呢。”满珠习礼在身后叫到,布木布泰拉着我放慢了脚步,回头看着满珠习礼: “满珠习礼哥哥怎么也叫啊,富灵阿就欧布格2叫,如今哥哥也叫了,到时候谁还知道我叫布木布泰啊!我叫布木布泰!”布木布泰撅起红唇,满脸嗔怒。 我看着她可爱的模样,浅浅一笑。她叫布木布泰,可是到了现代,还有几个人知道她叫布木布泰,只知道她的另一个名字,那个杜撰的名字,大玉儿。如果不是苏墨儿,可能我会到她出嫁的那天,才会知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孝庄太皇太后。 牧民们见我们到来,纷纷向我们行礼,布木布泰犹如天生的那种享受荣光的人,自然的接受着他们的礼拜。从身份上来说,似乎她才是土谢图汗的亲侄女儿,而我更像是一个侍女。 “格格,明明您才是可汗的亲侄女儿,怎么都对布木布泰格格毕恭毕敬的,倒是对你一脸的怠慢。”帐子里,托娅为我铺着褥子,一脸的不快,估计是想起那些对着布木布泰满脸谄媚,对我却冷冷淡淡的人,为我抱不平。 我放下手中的扇子,解了领子的扣子,在地毡上坐下来,喝着托娅准备的马奶,无所谓的笑着:“看我那点儿像格格了,布木布泰也是可汗的侄女儿,也没错啊。” “格格。”托娅过来,抓过我手里的碗看着我:“布木布泰格格虽然是可汗的侄女儿,毕竟不如您亲啊。再说了,格格与布木布泰格格又分属两翼,血亲关系早就远了,所以,格格您的身份才是最尊贵的。” 我看着托娅的样子,想想我称失忆的这段日子也全是靠她替我左右逢源,让我没有花费太多的精力去应付一些人和事,只是认真的去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为今后的道路做打算。 “算了,不过一个身份而已。”我拍拍托娅的脸蛋,听着帐子外头的驼铃声,套了靴子,不顾托娅在身后的质疑声,推开毡帐门走出去。 士兵们穿梭在各毡帐之间巡逻着,我看着吴克善牵着马走过来,老远就冲我笑,走到我面前摸摸马鬃,笑道:“乌伦珠妹妹,欧布格说了,这匹马性子倔,将来必定是忠心主人的好马,乌伦珠妹妹的性子虽然温和,但是却很倔强,必然能□□好这匹马的。” “那倒是替我谢谢莽古斯欧布格了。”我接过马的缰绳,看着那匹马的那双眼睛,露出笑脸。我没有别的特长,就是驯马最拿手了。 吴克善揉揉我的脑袋,转身离开。托娅从帐子里出来,看着我手里的缰绳,嘴厥得老高:“格格,奴才可是知道莽古斯贝勒家的满珠习礼小台吉赢的马,其中有一匹性格特别温顺,却把那马给了布木布泰格格,而将这性子烈,又未曾驯服的马送给格格,表面上是对格格关怀备至,实际上是将不要的东西塞给格格。” “你这丫头啊,要是再这样,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林丹可汗指定的人,也要将你从我身边撵走。”我侧头看着托娅,一脸的严肃,这丫头心眼儿是好,可是不懂的隐藏,想说什么说什么,这样迟早会害了她的。 “这马越烈,驯服之后就越忠诚,托娅你还小,很多事都不懂。”我看着战战兢兢的托娅,稍微露出笑脸,顺手拉过托娅冰冷的手,牵着马的缰绳往马棚走去。 八月。 塞外的蒙古早已凉意透心,换上了厚厚的冬装。帐子里也点起了炉火,暖手暖帐子用的。那片莽原,连绵起伏的山丘与天际相接,荒凉之地的上空,传来阵阵雄鹰的鸣叫,雪白的毡帐布满了草原,透着不真实的美。 吴克善送来的烈马,早已被我驯服,还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猎鹰。 “格格,乌尔赫尼格格来了。”托娅走到马棚来,替我裹上斗篷,我转身,见穿着粉色服饰的乌尔赫尼走过来,我忙拉着托娅迎上去。 “这么冷的天还不在帐子里待着。”乌尔赫尼捋捋我额前的发丝,拉着我的手往毡帐那边走去:“过些日子,我与布木布泰要去金国。早些年姑姑便嫁去了大金,便在没有踏上科尔沁了,近日来姑姑身子越发的不好了,故而大金汗准许去些家人瞧瞧。布木布泰的哲哲姑姑又在前几年嫁去大金,所以我们一同前去。” 乌尔赫尼转身一脸认真的看着我:“你同我去吧,你知道的,我一向跟布木布泰没有话说,就当是陪着我,随我去吧。” 看着乌尔赫尼极近恳求的表情,我点点头:“那就跟着姐姐去长长见识吧。” 这个时期的大金与蒙古,处于姻亲关系,科尔沁如果继续跟大金联盟,便会源源不断的送女子到大金,也不知道乌尔赫尼将来会送给谁。 九月。 应了乌尔赫尼的邀请,随着她和布木布泰去了大金。天空中,雄鹰展翅而过着,我望着车窗外的天空,思绪不自觉的飘的老远…… 我已经在这个时代待了好几个月了,却总是找不到回去二十一世纪的方法,我总是在想,是不是我的到来跟那个让我落水的男人有关系呢?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这一切就像一个大大的谜团一样绕在我的心头。 我记得他的清朝人的装束,会不会那个人就在大金呢? 我与乌尔赫尼和布木布泰在同一辆马车里,布木布泰身上裹着厚厚的褥子,倒在车里甜甜的睡着。 “乌伦珠,你看,大金好多山啊。”乌尔赫尼撩开车帘子,看着映入眼帘的山岗,满山的桦树凋零了叶子,车轱辘的声音在耳畔向着,满珠习礼驾马过来,看着我们: “怎么了?” “没什么,满珠习礼哥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这么高的山呢。”乌尔赫尼看着满珠习礼,一脸的天真无邪。我掩面轻笑: “这里的山算什么高啊,像大明西南地区的山,那才是真正的高而陡峭。”我话音刚落,就看见乌尔赫尼满脸质疑的看着我,满珠习礼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乌伦珠妹妹何时去过大明,还知大明的西南方,山高而陡峭呢。” 我看着满珠习礼那取笑的模样,憨厚一笑,抓过褥子裹住:“做梦。”难道我要告诉你我是现代人,然后被你们骂脑子出问题了么? “哈哈……”满珠习礼笑着,驾马向吴克善驶去,乌尔赫尼也揉揉我的额头,满脸的宠爱。 秋天的早上凉飕飕的,即使身上裹着褥子也不能御寒,车轱辘的声音打破宁静的早晨,我裹着褥子,让托娅在马车内放了火炉子。 是这古代的气温太低了么?不过九月的天气,就已经如此寒冷了么?还是因为人小,御寒就差了呢。 突然,马车突然停下,我整个人就栽倒在马车里,鼻子撞到地毡上,听的我直冒冷汗,乌尔赫尼连忙扶起我,替我揉揉摔疼的鼻子。 “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停下了。”我看着乌尔赫尼,撩开车帘子,看着领头的满珠习礼驾马站在最前列,直挺挺的背脊,透着拒人于千里的威严。 “我去看看。”布木布泰不知何时醒了,顺手裹了斗篷就跳下了马车,我和乌尔赫尼面面相觑,相继下了马车,面前是一条河,石桥的另一端,一名白衣少年,穿着右衽的对襟袍子,带着毡帽,胯/下的一匹骏马甩着蹄子,配上他那傲视一切的表情,简直不能让人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过六七岁。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女真的武士,看仗势,那少年的来头不小。 “喂!你是谁啊,你可知你拦的是谁的去路。”布木布泰看着那少年,冲他叫着。 “不就是蒙古来的小格格嘛,我还以为是哪儿来的神仙呢。”那少年咧嘴一笑,明明稚嫩的声音,却要故作大人的不削。这少年好大的胆子,竟敢无视蒙古来的人。我看着那少年的眉眼,眉宇间傲气十足,到不像一般的小孩子。 “你会蒙古话?”布木布泰一脸不可置疑的表情看着他。虽然之前在蒙古,有人会教女真话,但是刚才布木布泰由于本能,一张嘴便是蒙古话,却不料被那少年听懂了,也难怪布木布泰会惊讶了。 “我们女真人会的东西多着呢。”那少年又是咧嘴一笑,勒了马的缰绳过了石桥,却被满珠习礼拦下。 “怎么,你还怕我伤害他们不成,这里是在女真,爷要是想对你们怎么样实在太简单了。”少年看了一眼满珠习礼,跳下马背,走到布木布泰面前,高高的扬起脑袋:“爷记下你了。” “毛都没长齐还自称爷。”我掩面轻笑,这孩子当真的好玩好笑,却不料我这笑声惹来他发怒的注视。清秀的眉眼故作怒不可遏,怎么看怎么可爱。 “你说什么。”他抓起我的衣领,怒视着我。 “快放开她,不然休怪我不客气。”满珠习礼拔出弯刀,直指少年。少年瞥眼,瞧着满珠习礼的刀,瘪嘴摇头: “怎么不客气了,你可知道你今儿个拿刀对着是谁!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这前头就是辽阳城了,满珠习礼哥哥,咱们绑了他,交给姑父去处置,让姑父治他大不敬之罪,砍了他脑袋。”布木布泰站到满珠习礼身后。 “布木布泰,他不过一个小孩子,算了吧。”眼看着事情要闹大了,我连忙出声制止。满珠习礼一向最疼布木布泰,如今布木布泰这么说,满珠习礼□□成会这么做,闹不好这小孩子真会没命的。 那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解,随即放开了我的领子,拍拍手:“爷今儿个出来的早,还没交功课,先回去了。”他侧头看着我,抓住鞍环,翻身上马,身手干净利落。 布木布泰正欲追上去抓他,我一步上前拉住布木布泰,冲她摇头,气的她直跺脚。 从那少年离开后,直到进入辽阳城,布木布泰不曾与我多说一句话,就只气我早上不帮她。乌尔赫尼也无奈的摇头,他们家最疼的就是布木布泰,事事依她,如今能跟她对着干的,恐怕只有我吧。 当我们到达辽阳城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城门口候着了,身着女真服饰的一群哈哈珠子上前单膝点地,用生硬的蒙古话问安。我们跳下马车,随着满珠习礼走过去。 “你们可是四贝勒府上的奴才?”满珠习礼用女真话问道。领头的人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垂首答道: “奴才和吉里,率府中包衣已在此处恭候各位主子多时了,贝勒爷一早发下话来,几位主子远道而来,需尽心接待,侧福晋已在府里等着了,还请几位主子前往四贝勒府。”和吉里单膝点地,率众人起身迎接我们进城。 “乌尔赫尼姐姐今日暂且在哲哲姑姑这里住下吧,让姑父明日安排你去汗宫里头见巴特玛姑姑。”布木布泰拉着乌尔赫尼,露出俏丽的笑脸,然后转头看着我:“乌伦珠,你是跟着我,还是跟着乌尔赫尼姐姐啊。” “我啊,都可以。”我浅浅一笑,故作轻松的说着,却不料看见布木布泰眼里闪过一丝怒气,我明显就是一愣,随即便看见布木布泰的笑容爬满脸颊: “那就随着我,住在姑父府上吧。” 第3章 初见 马车在四贝勒府门前停下,和吉里便率人上前伺候,又吩咐包衣奴才进府去禀告侧福晋。乌尔赫尼牵着我的手,跟着她走在布木布泰后面。 侧福晋?我们来跟侧福晋有什么关系?历史上哲哲不是皇后么?皇后就应该是嫡福晋,怎么会是侧福晋呢?我边走边想,过了府门,院子不大,两侧有院门通向两边的院子,前方正堂门帘子撩开了,一名穿着橙色服饰的女子出现在门口,小巧的把字头簪着金丝牡丹花,未收腰的旗装却将她的身材凸显的极为臃肿。清秀慈爱的脸庞掩饰不住兴奋与喜悦,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等着我们走过去。 “奴才给侧福晋请安。”和吉里上前请安,那女子连连点头,上下打量着面前站着的孩子们,掩饰不住眼角眉梢的喜悦: “好好好,下去领赏去。满珠习礼,这一路上,照顾几个妹妹都幸苦了吧,快进屋,外头冷。”哲哲拉住满珠习礼,喜悦的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她拉着满珠习礼缓步往屋里走去。 “姑姑,姑姑,我是布木布泰。”刚进屋,布木布泰就朝哲哲跑去,哲哲将布木布泰抱在怀里坐在南炕上,让我们在北炕上坐下,吩咐了身前的奴才去准备糕点食物,屋内的火炉子早已烧的红红火火的。 “这一路上可是辛苦你们了,这么多年没见,布木布泰都长大了?”哲哲轻抚着布木布泰的面颊满脸慈爱的微笑,转头看着我们:“这一路定是累坏了,我已经吩咐人将我屋里的西屋收拾出来了,布木布泰就和乌尔赫尼乌伦珠睡我那屋。” “太麻烦姑姑了。”乌尔赫尼含笑着说道,拉着我有些踌躇,显得有些拘谨。 “哟,府里来了客人,哲哲你怎么都不知会我一声啊。”正在此时,门屋外响起尖锐的女声,门帘子撩起来,穿着淡蓝色旗装的女人一副高傲的模样走进来,哲哲连忙放下布木布泰,福身向她行礼: “贝勒爷说了,福晋您刚生完齐娜格格,身子不好,这些事情就不必麻烦您了。” 看着哲哲恭敬的模样,想必这位嫡福晋平日里定是相当苛刻了。我默默的呆在他们的身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满珠习礼连忙上前行礼,却被她佯装的笑脸挡了回来,坐到南炕上,嗑着松子,看着哲哲: “这家乡来了人,是得好好聚聚了。”那女人的凤目微怒,抬眼看着哲哲:“虽然贝勒爷让你管家,可是毕竟你只是个侧福晋,如今便仗着贝勒爷给你撑腰,目中无人,待到将来,你岂不是更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大福晋,今儿的事的确是贝勒爷吩咐的,过会子贝勒爷也会回来的。”哲哲轻声说道,一脸的恭敬。我扶额,就连我这个笨蛋都能看出哲哲是不愿与她争辩,只是一味退让,却不料这大福晋更加蹬鼻子上脸了,一个耳光打过来,我们在场的人就是一愣。 “哼!还敢拿贝勒爷说事!我就是要你们看看,在咱们大金的土地上,咱们女真人说了算!”她鄙夷的眼神从我们身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大福晋此言何意,难道我们便要向你俯首称臣不成,大金汗好歹也会将我们待如上宾,而福晋却要我们一切听你的话,难道这大金国是福晋说了算?”我直剌剌的看着那大福晋,她这话说的连我都听不下去了,连忙出声反驳她。哲哲一脸惊讶的回头看着我,那福晋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她身子微颤,气的咬牙切齿,半天蹦出这么一句话出来。 “会叫的狗不一定能凶悍一辈子。”我反唇相讥,骂别人是狗,难道当真以为别人不会骂了吗。我面不改色,嘴角还故意勾起天真的微笑。 看着大福晋渐变的脸色,哲哲连忙上前劝解:“福晋莫气,她不过一个孩子。” “哼!当真是一家人了!”大福晋跺脚,转身离开屋子,哲哲福身送走大福晋后,才回身看着我们,满珠习礼一把将我抱起来,捏着我的鼻头: “我怎么没瞧出来咱们的乌伦珠竟然这般牙尖嘴利。” “快放下来,会勒到她的。”哲哲过来将我接下,放到地上:“这就是乌伦珠啊,跟阿丹珠姐姐一样美丽,你额吉可好?”她轻抚着我的面庞,关怀的问着。 看来,若不是我刚才出声帮她,恐怕她都忽略我了吧。我点点头,回应着都还好。布木布泰在一旁看着我,眼里竟然有些吃味,一个人闷闷的坐着,不多说话。 随后,哲哲才告诉我们,那位嫡福晋乃大金汗大福晋乌拉那拉氏阿巴亥的姑母,皇太极的长子豪格,次子洛格与皇长女齐娜的生母。 府里的包衣奴才们将我们带来的衣物搬到了哲哲的屋子,西跨院里中了花花草草的,邻接西跨院的是四贝勒府的花园,花园过去便是一些小福晋和包衣奴才们住的地方了。 哲哲的屋子非常简朴,明间开门,设有南北炕,一进门的炕首开了灶,置了口铁锅,正烧着水。右拐第一间乃东暖阁,哲哲的屋子,西边的小炕设佛龛,哲哲的侍女呼吉雅推开了西屋的门,让奴才们将东西放进去。西屋的南炕上设的是木架子床,旁边的炕上置了柜子和炕桌。 “这大金跟蒙古就是不一样,连睡觉都要在这么高的地方。”布木布泰拍拍暖炕,然后坐上去。托娅和苏墨儿安置着带来的衣物。此时明间里传来包衣奴才行礼的声音,哲哲的声音也随后响起,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在明间来回踱步,交流之间用的也是女真话。我站在窗前,斜角望着门缝,看着一抹高大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呼吉雅端了托盘进来,福身行礼,将托盘里的点心跟松子放到炕桌上。 “呼吉雅姐姐,是四贝勒回来了么?”我看着呼吉雅,好奇的问道。 “格格怎么知道的,贝勒爷刚从汗王宫里回来呢。”呼吉雅福身行礼,转身出去,布木布泰两眼放光,跳下炕朝外头跑去。 “布木布泰见过姑父。”布木布泰走到皇太极的面前,蹲下行礼,换来哲哲满意的笑容。乌尔赫尼拉着我从西屋出来,朝着那个端坐在南炕上的男人走去。 他穿着石青色的右衽袍子,腰带上缀着碧绿色的玛瑙,左右各配蓝白不同的佩帉,腰上挂着鼻烟壶,佩囊和打火石,脚下穿着鹿皮靰鞡鞋。骨节分明的手掌撑着膝盖上,拇指上带着翠绿的玛瑙扳指,冷峻的脸上,一双眸子格外的深邃,双唇微抿,眼睛动也不动的看着布木布泰,眼神微微瞟向我们,看的我立马怔住脚步,后背一凉。 皇太极,大清的清太宗皇太极!我看着他的眼眸,心脏微微的抽痛,小小的紧张在心底蔓延开来。 他的眼神好可怕,就是被他那么一看,我已经手心冒汗了,从我来到这里以后,第一次觉得恐惧……发自内心的敬畏。 “姑父。”乌尔赫尼拉着我,像皇太极行礼。他微颔首,接过呼吉雅送上来的热汤微抿,放到炕桌上: “何时从科尔沁出发的?”声若洪钟,浑厚中略带低沉。那双深邃的眸子从我身上扫过,我不自觉的就往乌尔赫尼身后藏了藏。 “我很可怕么?怎么这个丫头却躲起来了?”他伸手指着我,眉头微蹙。 “贝勒爷,小孩子认生呢。”哲哲在一旁打着圆场,伸手让布木布泰走到她身边:“这是布木布泰,布和哥哥的小女儿。” “布木布泰,倒是和你一样,是个美人坯子。”皇太极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打量着布木布泰满意的点头,然后转头看看乌尔赫尼:“这便是侧福晋的亲眷么?” “是呢,侧福晋早上还差人来问话,问他们到了没。”哲哲笑着答道。 “嗯,今日歇歇,明日便差人送乌尔赫尼到汗宫里去。”皇太极点头颔首,恰逢此时屋外想起一声幼子的声音,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屋子里。 他傲气十足的眸子盯着我们这一屋子的人,嘴角微微上翘,走近皇太极的身边。 “八哥府里头好生热闹,我算是来着了。”那少年大咧咧的到北炕坐下,拿着备好的糕点就往嘴里塞。 “姑父,早上我们被他拦着了,还出言不逊!”布木布泰指着那个男孩子大声叫嚣着。皇太极看着那少年,眉头微微蹙起,缓缓道: “怎么回事?” “没有什么,不过是路上遇见了,说了些话,没有出言不逊。”我忙出来打着圆场,听见那少年叫皇太极八哥,这少年肯定是努尔哈赤的儿子。布木布泰不过是哲哲的亲眷,何必跟努尔哈赤的儿子过不去呢。 “乌伦珠!你怎么向着外人啊!”布木布泰指着我,不满的叫到。那少年向我投来质疑的目光,一撩衣摆子朝我走来,站到我的面前,再看看皇太极: “八哥,我早上跟人去涉猎来着,岂料在城外遇见了八嫂家的亲戚,有点小误会。” “什么误会啊,明明就是你……” “好了布木布泰!”哲哲拉住还想争辩的布木布泰,微微摇头,再侧首看着皇太极:“不过是小孩子的玩闹,贝勒爷不必当真,再说这小十五也不知是妾身的家眷啊。” “是十五玩闹惹得祸,八嫂莫要袒护。”说话的是另一个男孩子,穿着锦缎的右衽袍子,头戴白色的毡帽,消瘦俊逸的脸上略呈苍白。他捂嘴轻咳,抬步进入屋子,眸子一凛,直视那叫小十五的少年: “我让你过来跟八嫂的侄女道歉,你却在这里扯着杂七杂八的东西。” 小十五明显一愣,微微颔首,走向布木布泰:“早时间多有得罪,对不起了。” “小十四未免认真了些,不过是些孩子玩闹罢了。”皇太极伸手差人送来手炉,拉过那个叫小十四的少年,将手炉交给他:“你身子未好全,这些随行的奴才们也太过轻率了,竟然连个保暖的物件儿都不带上。” “八哥莫要动怒,这随行的哈哈珠子们还小,还有不懂的。”他俊逸的脸上这才露出笑意,在皇太极身侧坐下眼睛从我们一行人身上瞟过,眼神最后停留在布木布泰的身上: “这便是八嫂的侄女了吧,到和八嫂一样美丽,宛若天人。” 布木布泰的脸上微红,竟害起羞来。我看着这少年,片刻失神,脑子里在对他们一一入座。他们唤皇太极八哥,皇太极亲昵的称呼他们为十四十五,清太祖努尔哈赤有十六子,较为有名的便是长子褚英,次子代善,五子莽古尔泰,八子皇太极,十四子多尔衮,十五子多铎。 我身型一颤,望着眼前这两位少年失神,心头更是百感交集。 面前这个病恹恹的小十四,便是日后大清大名鼎盛的摄政王多尔衮,他的传奇一生,他的故事被无数人撰写,尤其是他跟孝庄太后之间的风流韵事。我无法平复此时激动的心情,我也无法言语此时看见的种种情形,尤其是他看着布木布泰时的眼神,仿佛周遭的人渐渐隐去,只留下他们。 历史如期上演,他们终究会相遇。我熟知他们的命运,难道我要看着他们走上那条不归路么?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化解?还是只做一个局外之人…… 我渐渐退到西屋,陪着托娅她们安置着屋子,可是眼神却不经意间飘向明间站着的众人……我的到来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让我纵观他们一生的故事么?故事既然开始,那我的故事又是什么呢,那个曾唤着我名字,带我来到这个时代的男人,他又在何处呢? 晚上,皇太极在府里头为我们开了宴席,皇太极与满珠习礼他们一桌,哲哲陪着我和乌尔赫尼一桌。只因满珠习礼与吴克善宠溺布木布泰,破例让她与他们同席。 “你怎么不爱说话,我倒也不想听你说话,你一开口,我就得肝儿疼。”宴席散后,多铎站到我的身后,突然开口说道,眉毛一挑,负手站到我的面前:“你不是同她们一道来的么?怎么看他们与你这般生疏,你是宰桑—布和1的小女儿么?” “难不成只有宰桑—布和的女儿才能来到大金么?难道大金的门,只对科尔沁左翼开放么?”我眼眸微抬,绕过他的身子往后院走去。 “哎哎哎,别走啊。那布木布泰太过高傲了,我不喜欢,我挺喜欢你的,你安安静静的,高傲在骨子里。”他故意跟上我的步子,侧头看着我:“我明儿个接你去汗宫里,我带你见我额涅2。”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我跟你又没关系。”我依旧我行我素。他咧嘴一笑,眉宇间到与多尔衮有那么几分相似:“对了,十五阿哥,你那么多哥哥里,你跟谁最亲近啊?” 第4章 相见 “我嘛,当然跟我多尔衮哥哥最亲了,不说我们年纪差不多,而且我们还是一个额涅。不过我最怕的也是多尔衮哥哥,我可以不听阿玛的话,但是多尔衮哥哥的话,我最听的。”多铎的笑脸以没了早晨的高傲,现在的表情,才更与他这个年纪更相符。 “对了,席间听八哥说了,那个叫乌尔赫尼的明儿个进宫见她姑姑,你也去吧。” “你不是不想听我讲话么?干嘛还要我进宫去。”我站住脚步,直直的看着他。 “我是不想听你说话,可是我没说我不喜欢听你说话,你不说则以,一说就能引起人的注意,我喜欢。”他伸手过来捏我的鼻子,我往后一躲,却看到多尔衮与布木布泰从后院过来。 “多铎,你又在欺负人了?”多尔衮面色凝重,视线从我们身上扫过,含笑朝我致歉:“小十五顽劣,还望乌伦珠格格不要见怪生气才好。” “没……没有欺负。”我摆摆手,连忙解释着。 “就是嘛,哥,我刚才还说喜欢乌伦珠呢,哥,我去跟阿玛说,娶了乌伦珠好不好。”多铎摇着多尔衮的手臂撒着娇。一旁的布木布泰神色有些不对,忙站出来: “十五阿哥都不了解乌伦珠,怎么能娶乌伦珠呢,更何况我们乌伦珠的眼光高着呢,她要嫁的人必得是君临天下。”布木布泰挽上我的手臂,冲多铎耸着鼻子,得意一笑。 “是吗?那我倒是没看错人,心中有着大志向的女子,一定不是一般的女子。”多铎向布木布泰吐着舌头,做着鬼脸,看来这多铎是真的不喜欢布木布泰啊。我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小孩子的心思真的是难猜,他到底不喜欢布木布泰哪里啊? “多铎!她是八嫂的侄女儿,不得无礼。”多尔衮眉头微蹙,吓得多铎一怔,规规矩矩站好。 “我们要回去了。”多尔衮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拽过多铎走向前厅。布木布泰看了我一眼,连忙追上去。 翌日。 许是折床的缘故,我一夜未眠,老早就听见隔壁传来哲哲与皇太极的声音,似乎天还很早。我披了外套下炕,推开门看见哲哲站在明间的屋门口,我走过去跟她行礼问好。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也不多睡会儿。”哲哲轻抚我的面颊,拉着我进了明间坐到南炕上,吩咐呼吉雅掌了灯,端来热汤:“不习惯大金么?看你的模样,一夜未睡啊。” “嗯,不大习惯来着。姑姑一贯都醒的这么早?”我喝着热汤询问着。 “等你成亲以后就知道了。”哲哲面色绯红,掩嘴轻咳。我连忙递水,轻拍着她的背: “姑姑也要当心身子才是,昨儿个听乌拉福晋说您目前打理着四贝勒府的家事,所以身子更重要的。”我柔声说道:“昨儿个听您说今日巴特玛姑姑要接乌尔赫尼姐姐进宫,我可不可以跟着去啊。” “侧福晋身子不大好,怕是挨不了几日了,去几个家乡的孩子也是好的,去瞧瞧她,多陪陪她。”哲哲轻抚着我的面颊,一脸的慈爱,可是我总能在哲哲的眼里看到一丝冰冷,那样的防备着我。 我点点头,转身走出明间,站在西屋的门口,却迟迟没有开门。 “芸玳……” 那低魅的嗓音再度响起,仿佛来自心底,又来自半空。我回身看着哲哲的院子,找不到那个声音的来源,他到底是谁,为何会在四百年前的大金知道我的名字,他到底是谁呢?他的装束是大金的人没错,难道我还得再大金待下去,才能知道这个人是谁么? 我手在发抖,拉开门走进去,却撞到了起夜的苏墨儿,她哎呀一声,惊醒了睡在边上的乌尔赫尼,她掌了灯,揉着眼睛看着我:“怎么了苏墨儿?乌伦珠这是去哪儿了?” “起夜呢,天儿还早,外边黑,怕。”我踌躇着,看着苏墨儿:“怎么样?没伤到吧?” “没呢,是奴才不长眼,没撞到格格就万事大吉了。”苏墨儿双手合十,闭上眼祈祷,然后朝我行礼,走出西屋。 “也睡不着了,你陪我说说话吧。”乌尔赫尼跳下炕,拉着我坐到北炕上,挑挑炕桌上的灯芯,看着我:“今日去见姑姑,你说她认得我不?” “毕竟是血亲,会认得的。”我安慰着她。乌尔赫尼不安的看着我,点点头。 早饭过后不久,汗宫里就来了人,说是奉了大汗的命令,迎接乌尔赫尼格格进宫的。稍作打扮,乌尔赫尼便带着我一起去了汗王宫。 虽说是汗王宫,不过却只能跟中国古代那些官员府邸相比,一进大门,东边的院门通往汗宫后院,住着努尔哈赤的后妃们。传话的哈哈珠子领着我们穿过一道又一道门,去了最偏僻的院子。据说这努尔哈赤的后妃们都是住在前院的,只是因为这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患病,大福晋阿巴亥便差人在后院置了这么间屋子,打发了三四个包衣奴才伺候着。 巴特玛住的屋子是明间开门,右拐第一间的暖阁是她的卧室,一进屋的明间有南北通炕,进屋的炕首置了铁锅。屋里伺候的奴才领着我们进了暖阁。北窗紧闭,才秋天,屋里就烧起了炉子,木架子床边蹲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女子,床上躺着面色苍白如纸的女人,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还在门口,屋内浓浓的药味便让人窒息,见我们进屋,那床上的女子才微微睁开眼,木讷的看着我和乌尔赫尼,呆滞的眼神突然闪烁着泪光,晶莹的泪珠滑下她的脸颊,挣扎着要坐起来: “大汗终究是待我不薄的,大汗终究是待我不薄的。”她嘴里呢喃着熟悉的蒙古话,眼泪不住的往下流。乌尔赫尼跪在她的面前,哭着叫姑姑。 “乌尔赫尼……我的侄女儿……”巴特玛福晋趴在床沿上,朝乌尔赫尼伸手:“乌尔赫尼……我的侄女儿……” “姑姑,我是,我是乌尔赫尼。”乌尔赫尼跪着到她的面前,抓住她的手,姑侄两个抱头痛哭,我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心中的滋味无法言语。 我跟她何曾相似……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地方,没有疼爱自己的亲人,没人值得信赖的朋友,孤独的她,要思念着家乡,思念着养育她的科尔沁草原。不过她又是何其有幸,在人生的最后时光,有自己的亲人陪伴着,而我呢? 我虽然跟着乌尔赫尼来了大金,终究来说我还是外人,我不愿在那亲人相认的情境下融入自己,只怕会泥足深陷,难以自拔。我撇了跟着伺候的包衣奴才,只携带了托娅在那院墙院门间穿梭闲逛着。 “格格怎么了?好像不是很开心啊?”托娅小声的说着。 “看着姐姐和巴特玛姑姑相认,伤感了。”我回头看着托娅:“你可记清了刚才走过的路?” “奴才记着呢,格格就放心的逛着吧。”托娅笑着,明媚的眸子陪着深陷的梨涡,俏皮可爱。 “乌伦珠!” 正当我迈开一步,便听见了多铎那大嗓门儿在身侧响起,我侧头,看着多铎朝我跑来,一把将我揽在怀里,我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被他勒死。 “你是恨毒了我么?怎么想要我的命。”我抚着胸口,冲他翻着白眼。他眉头微蹙,昂首一脸傲气看着我: “小爷几时恨毒了你?小爷才不会像你们女人那般小家子气!”随即把脸凑到我面前,咧嘴一笑:“你昨日不是说不进宫的嘛,怎么,想小爷了么?” “掉牙了吧,我就说怎么说话每个把门儿的,见什么话都往外说,也不害臊。”我看着多铎那缺了的门牙,瘪瘪嘴,略带嘲讽的味道。看着他的牙,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我到忘了自己也是小孩子,而且是八岁,也快掉牙了,真是“难忘”的一段岁月啊。 多铎一愣,连忙捂住嘴。 “额涅还在找你,你却在这里。原来乌伦珠格格也在啊。”多尔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回身,看着身型瘦小的多尔衮朝这边走过来。多铎看了看我,又看看多尔衮: “额涅找我,那我先去额涅那儿。”多铎应声撒腿边跑,但没两步又跑回来,站到我的面前:“你等着我,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我冲他点点头,挥手示意他快去,他咧嘴一笑,转身就跑。我无奈摇摇头,转身,却发现多尔衮站在我的身后,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乌伦珠格格不是应该在侧福晋那里么?怎么出来了” “人家亲人相聚,我又何必在场呢。”我讪讪的说着,唤来托娅往回走。 “若是乌伦珠格格不介意,我带着你在府里转转吧。”多尔衮走到我面前,温柔一笑,眸子里的亮光格外耀人。我看着他的模样,鬼使神差的点点头,不过比起自己一个人在园子里瞎逛,有人带着就好很多了。 “乌伦珠格格的女真话说的很好呢。”沉默很久,多尔衮说出这么一句,侧眼看着我。我点头: “在科尔沁的时候,乌尔赫尼姐姐她们学习女真话的时候,有教我来着。”我随着多尔衮走上八角亭,看着亭子下流淌着的河水,缓缓道。 “原来是这样,你的女真话说的流利,看来一定下了不少功夫。我偶尔也有偷偷的学蒙古话,只是可惜,我都没你说女真话那么好。”他一撩下摆,在亭中坐下。 “呵呵……过奖了,布木布泰的女真话说的更好呢。”我讪讪一笑,看着流动的水,记忆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在锡林郭勒草原的那晚。 “她么……”提到布木布泰,多尔衮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苍白的脸上略显微红,看的我心头一冷,野史上说过,多尔衮与布木布泰是青梅竹马,然后不能因为在一起而一直陷入苦恋之中,皇太极死后,他们终于可以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以太后下嫁完美收场。 “那个,十四阿哥,我出来有段时间了,姐姐会找我的。”我苦笑一下,快步走下亭子,拉着托娅便走。那一刻,我是那么怕历史的发生,却不知道是我为什么怕,来自内心莫名的恐惧。 “格格,您的手心怎么在冒汗啊。”托娅惊诧的看着我,我望着她有些疑惑,我恐惧的有那么明显么?害怕的手心都冒汗了。 回来四贝勒府也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正在西屋里午睡的我,突然听到屋内传来嘟囔的声音,乌尔赫尼在汗宫里,布木布泰在陪着哲哲,会是谁在屋子里呢。 我睁开眼,看着托娅坐在炕上,嘟着嘴,一脸的不快。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坐起来,看着托娅那一副不快的表情,好奇的问道。她惊讶的回头,连忙从炕上跳下来朝我行礼: “格格您没睡着啊。” “说说吧,谁惹到你了,瞧你这表情。”我掀开被子,下炕穿鞋,走到她面前坐下。她耷拉着脑袋,双手捏着腰带上缀着的珠子,眨巴着眼睛不敢说话。 “说啊,刚才不还嘟嘟囔囔的嘛。”我倒了水,轻抿一口。 “早上跟苏墨儿去城里了,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碰见了伺候十四阿哥的哈哈珠子,他说十四阿哥猜格格您肯定想家了,所有送来了奶糕子,谁知一进门就碰到了布木布泰格格,也不明说,拿了食盒就走,奴才又不好跟她争辩,可是那个是十四阿哥指明要送给乌伦珠格格的。”托娅急的直跺脚,满脸的委屈。 我看着托娅那委屈的小表情,也对,她一个不过九岁的女娃娃,又是护住心切,也难怪她会是这副表情了,我摇摇头:“不就一盘奶糕子嘛,没啥大不了的,更何况……”更何况我即使是想家,也不是想蒙古呢。 “什么奶糕子嘛,不是奶糕子的问题,是布木布泰格格她……” “住口!”我连忙喝住她,直视着托娅:“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什么话都说,更何况是现在是在大金,不是在蒙古,更不是在科尔沁。” “可是格格……”托娅跺脚,满脸的委屈。我伸手将她拉过来,抱着她:“托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毕竟咱们是寄人篱下,懂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格格您说的奴才都糊涂了,什么抬头低头的……酸溜溜的。”托娅看着我,鼓嘴叹气。我揉揉她的脑袋浅浅一笑,托娅性子直爽,到真是草原的女子了。 “乌伦珠格格,十五阿哥来了。”呼吉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打发了托娅去开门,自己下炕穿着衣服,多铎风风火火的进屋,拉着我直接往外冲。我受到惊吓,连忙抽回手: “你做什么你!拿我们草原的女子不当女子是不是。” “你怎什么每次都凶我,我没记得我得罪了你啊,怎么老是说话带刺儿啊。”多铎转头看着我,满脸的委屈。 “还能听出我话里带刺儿,挺聪明的嘛。说吧,你风风火火的要带我去哪儿啊。”我揉揉手腕子,盯着多铎的眼眸。 第5章 坠马 “布木布泰邀了多尔衮哥哥去赛马,我想着人多好玩一点,侧福晋的侄女儿我又不熟,所以来找你一起去,结果你还话里带刺儿,小爷一片苦心,全当成了驴肝肺。”多铎到炕上坐下,嗑着松子。我忙向托娅使眼色,让她倒茶。 “倒是我误会十五阿哥了,在这里给十五阿哥道歉了。”我右手放到胸前,向他行礼,谁知道他一把过来拉住我的手: “别别别,听你叫十五阿哥别扭,这么着吧,爷就特准你一个人叫我的名字,多铎。”他扬起小脸,咧嘴一笑,眼眸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看着多铎,噗哧一笑,转身唤来托娅:“那多铎就先出去吧,我要换件衣裳,穿成这样怎么去骑马啊。”多铎一听,立马从炕上下来,往门外走去。 一身舒适而温暖的骑装,踩了厚厚的靴子,马鞭别在腰上,随着多铎走到了马棚那里。一身轻骑装的布木布泰回头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从包衣奴才手里接过马匹缰绳的多尔衮也抬头看着我。 多尔衮穿着浅蓝色的袍子,腰带上别着马鞭,蓝色的毡帽将他托显的更加清爽,比起初见他那日,今天他的气色好了很多。 “乌伦珠,这是我汗阿玛送我的马,今儿个给你骑。”多铎命人牵来他的马站到我的面前。一匹纯黑色的马匹,前面两个蹄子略呈白色,四肢强健,马嘴里衔着铁链,不时的抖着马鬃。 这是一匹上等的好马,不愧是努尔哈赤送的马,绝对是一等一的好马。我伸手去摸马鬃,却不料那马挣脱了牵马的包衣奴才的手,向我撞来。我大惊,吓得后退,不料跌倒在地,一旁的多铎吓傻了,站在那里。 黑马一声长嘶,高抬前蹄,眼看着就要踩到我了,多尔衮丢掉手里马的缰绳,冲过来抱住我,连翻几次,逃离那黑马蹄下。这时几名包衣奴才连忙制服了那匹黑马,连忙跪在地上求饶。 多铎回神,大声怒吼:“你们这群作死的奴才!汗王叫你们训练好这匹马,你们却是这样训练的,来人啊!给我拖下去砍了!把这匹马也给爷剁了,爷也不要它做坐骑。” 语毕,几名侍卫连忙上前,不顾地上的包衣奴才跪地求饶,拖着便走,另一名侍卫牵着黑马的缰绳往屠场走去。被多尔衮扶起来的我连忙叫住: “站住!” 几名侍卫停下来,面面相觑,看看多铎,又看看我。多尔衮拍拍身上的尘土,缓缓道:“乌伦珠格格让你们停下,你们就停下。” “嗻。”几名侍卫应声,放开那些已经吓得双腿发软包衣奴才,退到一旁。多铎一脸怒容望向我:“你这是做什么,这个畜牲险些要了你的命。” “多铎,他们是奉命驯马,马匹性子烈不管他们的事。而这马,只是忠于自己的主子而已,没有什么大错的。”我这么说着,觉得又有些不妥,毕竟多铎是主子,若是下了命令这么容易被推翻,将来还怎么立威呢,转口又道:“我看这些奴才,稍微打些板子了事,不要伤了性命,至于这马……” 我不顾跪在地上叩谢的包衣奴才,走到多铎的面前,摘下多铎腰上的香囊走到马匹跟前,放到马鼻子前让它嗅嗅,见它安静下来,我才从侍卫手里牵过马的缰绳,抓紧鞍环,翻身上马。 “乌伦珠,你是怎么做到的!”多铎的语气兴奋无比,拍着手。一旁的多尔衮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看不出他的表情有太大的变化,布木布泰看着我,虽然表情是一脸微笑,可是看着她捏紧马鞭的手,就知道她心里有多不舒服。 我一勒马的缰绳,让马抬起前蹄,再度放下,看着多铎:“看见了吧,它只认你的味道,所以十五阿哥,能饶了这匹骏马么?” “这匹马的确不错,但是驯马之人更聪明。”多尔衮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走向他的马匹。 城外荒凉的山岗,几匹马在天空下,非常惬意的啃着草。 “只是可惜了,这是在辽阳,若是在赫图阿拉,今儿个我就带着你去海子里抓鱼了。”多铎摸摸额头的胎发,得意的说着,伸开双手,仰面向天。我噗哧一笑: “多铎你堂堂一个阿哥,竟然也干过下河摸鱼的勾当?”我实在不敢相信,据我所知,一些皇子不都是养尊处优的嘛,而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呆呆板板的没有生机,却不料这十五阿哥却还做过这样的事。 “怎么,你不信啊。”多铎投来质疑的目光,一耸鼻子:“谁像你们蒙古的女子,都没见过海子吧。” 海……大海……我还是在澳大利亚的时候看过,在沙滩上做阳光浴,喝着椰子汁,浪漫惬意。我浅浅一笑:“十五阿哥鼠目寸光,怎知我们就没看过大海了。到是你,没有见过碧蓝天空下,绿油油的草原吧。” “我……”多铎刚要反驳,随即附上得意的:“我以后要娶你们蒙古的女人,这样,我既能看见草原,又能看见大海,就是比你看的多,懂的多。” 我淡淡一笑,转身,看着那边坐在石头上的布木布泰和多尔衮,他们的背影,是那么的纯真,可是他们谁能知道后来的结局呢?如果知道,他们还是后悔今时今日的相遇么?我的心里,那抹恐惧依旧在蔓延着,冷彻心扉。 “我跟你说,多尔衮哥哥四岁的时候就开始学弓马骑射了,我多尔衮哥哥聪明着呢,只是每天被这个小丫头缠着,烦都烦死了。”多铎站到我旁边,随着我的视线望去,鄙夷的说着。 “你很讨厌布木布泰?”我看着多铎的表情,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很讨厌。”多铎摇摇头,转首瞧着我:“不过你就不一样了,你不多说话,而且聪明,我喜欢你呢。” “呵呵……”突然发笑,摇摇头,走向那边的山林:“十五阿哥,咱们去打猎吧,很想吃烤的鸟儿呢。” “好啊,等我。”多铎说完,随即跑到他的马背上取来他随带的弓箭,翻身上马,策马进了山林之中。这女真的男儿真真是了不起,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子,却已经能策马扬鞭,拉弓射雁了。放眼现代与汉人这个年纪,怕是还在父母怀里撒娇,吵着不要上学堂的吧。 “今儿个的事,托娅跟你说过了吧。”多铎走后没多久,布木布泰站到我的身边,面无表情看着我:“所以你就故意在十四阿哥和十五阿哥面前卖弄你驯马的才能是吧,不别忘了,你将来可是要嫁给林丹汗的人。”布木布泰扯起我胸前的玛瑙玉佩,翘起红唇,用力的推我一掌,转身走向她的马。 我是故意在卖弄么?我是因为卖弄才故意去驯那匹马?布木布泰,难道在你的心里,我是这样的人么?我站在原地,看着布木布泰和多尔衮扬长而去的背影,呆呆的望着。 历史……这就是历史……我无法改变什么,就……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宿命吧,不要妄图去改变什么…… 我一个人牵了马,在白桦林间穿梭行走着。孤寂的我如同天空中的雄鹰一样,独自飞翔在蔚蓝色的天际,身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却不知道何去何从。 马蹄声在身后响起,多尔衮在我面前勒住马的缰绳,俯首看着我,向我伸出手。 “做什么?”我问。 “来,我带你去骑马,看看辽阳的山水。”他漆黑的双眸显示了十足的诚意。我点点头,翻身上马,追随着他的速度。他突然掉转马头停在我的面前,盯着我眸子看着: “中午送来的奶糕子味道如何?昨儿个听你说话,好像想家了,所以命人做了些马奶糕子,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我点点头:“嗯,味道很好呢,有劳十四阿哥费心了。” “为什么你和多铎那么亲近,彼此都叫名字,而对我却叫十四阿哥呢?布木布泰都说了,我可以叫她的名字,那么你也叫我的名字吧。”他收起马鞭,一脸认真的看着我,我听着他的话,点点头,附上微笑。 布木布泰驾着马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红色的袍子格外的耀眼,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我,右手紧紧握着马鞭,但脸上始终维持着微笑,驾马向我们走来: “我就说怎么一回身没有看到十四阿哥,原来十四阿哥找乌伦珠来了啊。” “嗯,正要带着她来找你呢。”多尔衮看着布木布泰,附上微笑,侧头看着我,一勒马的缰绳:“乌伦珠格格怕是饿了,也不知道这小十五都射了什么,我们快回去吧。” 多尔衮一挥马鞭,跑到我们前面,布木布泰看着我,拦住我的去路直剌剌的看着我:“你究竟在打算什么!林丹可汗的哈屯你不想做了,要来这大金做福晋么!” 我身子一凛,看着此时的布木布泰,她的眼神里,竟然全是恨意。我摇头:“我不明白你再说什么。” “我可告诉你,无论是十四阿哥还是十五阿哥,你想都别想,你只能待在蒙古!”布木布泰坚定的语气让我感到了可怕,一个八岁的女孩子,竟然有如此的语气,着实令人胆寒。我没有理她,一勒马的缰绳,准备回去。 突然! 胯/下的马一声长嘶,撒腿便跑,我大惊失色,紧紧攥着马的缰绳,也尝试着各种方式让马停下来,却都无济于事。心头被恐惧占满,虽然马匹发狂我也遇到过,可是在这样的山林里,如果将人摔下马背,岂能活命!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弄明白我穿越的使命,我还不能死…… 白桦树的树枝划破的是脸,传来隐隐的疼痛,我攥紧缰绳的手,半分也不肯松开。身后传来马蹄声,我看到多尔衮与多铎一起向我冲来,多铎嘴里还在叫着我的名字。 我看着他们,露出难看的微笑。多尔衮渐渐向我逼近,向我伸出了他的手。漆黑的眸子看着我,朝我点头。 他是要我握紧他的手么?我松开一只手,向他伸去。 “别怕,有我在。”他的声音想起,再次坚定了他的表情。我看着他,顿时安心不少,几次扫过他温暖的指尖,我都好像看到了希望…… 多尔衮伸手将我的手握住,紧紧的握住,让我小心翼翼的换乘到他的马背。我抓着他的手,脚缓缓脱离脚蹬,就在那一霎那,我看见了那个男人……那个让我跌入河中穿越的男人。他的眼神格外的凄凉,看的我心口一紧。 “啊!”我失足跌落马下,岂料多尔衮为了不拖伤我,千钧一发的时刻他放开马的缰绳,护着我一起滚落到山坡下面。 “哥!哥!乌伦珠!” 我似有似无的听到了多铎的叫喊声,多尔衮整个身子将我护住,干草割破他的手跟脸,树枝划破了他和我衣裳,可他依旧没有将我放开。 我看着身旁的多尔衮,满脸伤痕,却还是一脸关怀的看着我:“对……对不起……我没护好你。” 他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却在这么危机的时刻还只想着别人,那一霎那,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艰难的搀扶着他一起从地上爬起来:“你没有事吧,连累你了。” “哥,乌伦珠。”多铎叫着从山上跑下来,看着多尔衮的模样,哇的一声哭起来:“哥,哥你脸上好多血,好多血。” “好了多铎,别哭了。”多尔衮伸手去抹干多铎脸上的泪痕,伸手将多铎揽入怀里:“哥没事的,吓到你了吧。” “哥受伤了,额涅又要哭了,哥的身子刚好不久,如今又受伤了,额涅又要流泪了。”多铎看着多尔衮抽噎的说着,转头看着我:“乌伦珠,你有没有事啊?你也流血了。” 我摇摇头:“让十五阿哥担心了,真对不起。” “我们回去吧。”多尔衮看着我,再次握上我的手,布木布泰也从山上跑下来,红润的的脸蛋上,此刻没有一丝血色,惨白惨白的。 “十四阿哥,乌伦珠……你们……没事吧。” 看着她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知道她被吓的不轻,别说她了,就连我刚才也害怕了呢。我摇摇头:“没事,我们先回去吧。” 布木布泰点点头,与多铎一起搀扶着多尔衮往山上走去。我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看,我微回首,看着身后一大片白桦林,除了树还是树,没有任何一个人。 是我自己太害怕了么?所以才出现了这么多的幻想……也许真的是我想太多了…… 第6章 争吵 回到城内后,多尔衮要求在四贝勒府上住着,他怕他额涅看到他这副模样会难受,所以让多铎回去撒个谎,说四贝勒府上来了玩伴,想玩几天回去。 “大阿哥,十四阿哥的伤势如何啊?”我见豪格从外头进来,连忙打发了为我包扎的托娅,让她替豪格去倒茶,直盯着豪格问道。豪格甩了马蹄袖,在炕上坐下,端起托娅为他到的茶水抿了一口: “额其克的伤势不重,就是脸上的伤可能得要些日子。”豪格一撩衣摆,朝我走来。豪格是皇太极的长子,生母就是那日与我有口舌之交的乌拉大福晋。他跟皇太极的面貌相似,尤其是眉宇间那股凛冽的气势,虽没有皇太极那般让人胆寒,却也让人敬畏。 “倒是乌伦珠妹妹,你脸上的伤倒是让人担心,好好的一副容貌,可别毁了才好。”豪格在炕边上坐下,然后望向门外正往西屋走的布木布泰:“我要去告诉额其克你的伤也无大碍了,额其克还说,若是乌伦珠妹妹你愿意,额其克在府里的这段日子,妹妹可以多去瞧瞧他。” “哦。”我应着。看着布木布泰端着托盘进屋,满脸笑意,向豪格行礼:“大阿哥也在啊,姑姑让我给乌伦珠炖了汤呢,天色也不早了,不然大阿哥在这里吃饭吧。” “不了,额涅还在等着我呢。”豪格起身,向门外走去。布木布泰将托盘放到炕桌上,看着我:“姑姑怕你不喜欢油腻,所以熬了点鸡汤煮的粥呢,你喝点吧,我去陪姑姑了。” 布木布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出西屋。托娅从北炕过来,站到我的面前: “格格,奴才可是知道您的骑术一向很好的,今儿个怎么会……而且马是最温驯的动物,怎么会说发狂就发狂呢。” “好了,是马匹发狂,便是马匹发狂,切勿乱说话。”我看着托娅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伤实在是太疼了,火辣辣的,不要留疤才好啊。 我的手指抚上脸上的纱布,想着今日布木布泰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我听到了身后有人挥鞭的声音,接着马就发了狂,只是谁会信呢?与其引火烧身,倒不如藏在心里,不了了之的好。 我看着托娅,让她拉我起来去吃饭,还别说,真的有点饿了。 乌尔赫尼一直待在汗宫里陪着巴特玛侧福晋,直到半夜里苏墨儿过来拿斗篷,我才知道布木布泰没有在哲哲那儿,而是一直陪着多尔衮。 秋风萧瑟,不过才秋天,在辽东却有初冬的气息了,托娅起的早,推开门,冷风就将我从梦里惊醒,脸碰到枕头,疼得我呲牙咧嘴的。 “格格,您怎么醒了啊,再睡会儿吧。”托娅过来扶起我,拿过斗篷将我裹上。我系着斗篷的带子下炕,到北炕上坐下,喝着托娅打好的热水。在古代的日子是真的无聊啊,没电视,没电脑,每天都这样闲着,也不怕闷出病来,再蒙古还能偶尔出去遛遛马,在大金就只能待在屋里,更何况现在受伤了,更不能出去乱跑了。 “早上可去瞧十四阿哥了?他怎么样?”我侧头看着托娅,好奇的问道。 “早上十五阿哥派人来传话了,说是没什么大碍,就是扭伤的脚要修养些日子,脸上的伤也敷了药呢。”托娅一面为我拿着衣裳,一面跟我说着话,她拿着浅蓝色的女真服饰转身看着我:“格格,这是昨儿晚上侧福晋送来的,说是入乡随俗,特地给格格置了两套女真服饰呢,格格来试穿试穿?” “好啊。”我点头,没有多大的反映,正在此时,呼吉雅端着早饭过来请安: “布木布泰格格已经跟福晋用过早饭了,特地让奴才给乌伦珠格格送来清淡小米粥。”呼吉雅将早饭放到炕桌上,再次福身行礼,瞟眼瞧见了托娅手中的女真服,笑言: “早上布木布泰格格也穿上了呢,乌伦珠格格也穿吧,跟着福晋这些年,奴才也会梳这女子的辫子髻呢,托娅可要好好学着,日后也好给乌伦珠格格梳。”呼吉雅拿着衣裳向我走来,伺候着我穿上了衣裳。 我看着呼吉雅熟练的将头发绾成辫子髻,将散落的头发扎成小辫儿散在脑后,再在发髻上别了两朵绢花,俏皮可爱。我回头看着呼吉雅,好奇发问: “呼吉雅,这不是满人都梳旗头嘛,怎么给我梳的不一样啊。” 呼吉雅一愣,掩面浅笑:“格格这是怎么了,什么满人啊?这旗头又是什么?奴才就只会梳这女子未出阁的辫子髻,和福晋的把子头呢,这旗头,还真没听说过。” 我到忘了,是女真族!皇太极还没有称帝,还没有改国号呢,我怎么把这茬儿忘了:“未出阁的女子?” “是啊,未出阁的女子一般都梳着辫子髻,除非是年纪大了还未嫁,才能跟妇人们一样梳把子头呢。还有嫡福晋脚下的寸子底儿,那也是结婚了的女子穿的呢。”呼吉雅福身向我行礼,然后解说着,我似懂非懂的应到,看着她将我换下来的衣物拿走:“奴才这就把格格您换下的衣物拿走了。” 午后,我嫌屋子里憋闷的慌,便领着托娅去了那个小花园里走走。入了秋的辽东,本就没什么绿意,如今这花园里也就只剩那一池塘的水了。 “姑姑说了,这儿一到夏天,就是满塘的荷花,可香呢。”布木布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回身,看着一身粉色服饰的布木布泰带着苏墨儿走过来,看着我,满脸的笑意。 我附上微笑,却不料扯动了脸上的伤,倒吸一口凉气,真疼啊。 “乌伦珠,过些日子是十四阿哥的生日呢。”布木布泰盯着我的眼眸,认真的说着,眼里有些期许,也有些得意。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和姑父是同一天的生日呢,听姑姑说,那天会在汗宫里办呢,你去么?”布木布泰向前靠近一步,继续问道。 “我啊,我不爱热闹,就不去了吧。”我讪讪的笑着,看着走廊下的池水。干净的池水倒影出我的脸庞,脸上的纱布包裹着原来那俊俏的脸蛋,可能是习惯了先前的模样,现在这样包裹着,到有一些自卑呢。 也是呢,哪个女子不爱美呢…… 我复望着布木布泰,想着她昨夜一直陪着多尔衮,难道他们之间的情愫,就是由此开始的么?我知道历史的结局,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阻止这段悲剧的发生,也只好作罢。 “可是布木布泰欺负你了?怎么一日不见,乌伦珠却伤成这样?”从汗宫里回来的乌尔赫尼看见我的模样,顿时就哭了,拉着我的手,满脸的关切。 “姐姐莫哭,没事的,就是擦伤了点呢。”我特地示意托娅不要在乌尔赫尼面前说起我是因为什么伤的,以免她操心:“姐姐不是在陪着巴特玛姑姑么?怎么过来了呢。” “我过来拿些衣物呢,来大金时,衣物全部放在哲哲姑姑这里了。真没想到,乌伦珠穿上女真服,倒也俏丽呢。”乌尔赫尼拉着我的手,左右打量着,这才露出了微笑呢。 “对了姐姐,你在汗宫里头,可有见过汗王?”我看着乌尔赫尼,好奇的问着。 “嗯,见过一次呢,虽说已过花甲之年,身子骨倒也硬朗,那日我们见的那个十四阿哥到真真的与汗王最相似呢,尤其是眼睛呢,可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乌尔赫尼一说到多尔衮,立时神采奕奕,我看着她的模样,含羞带笑的,倒也惹人怜爱,难道她也喜欢多尔衮么? “姐姐,你对十四阿哥……” “不是不是!是姑姑说的,姑姑说十四阿哥和十五阿哥是汗王最宝贝的儿子呢,又说……又说想我留在大金陪她,可以找汗王指婚呢……”乌尔赫尼声音越说越小,我却越听越呆愣了。 这才多大点孩子啊,就已经扯到指婚上了!多尔衮也就九岁多,才刚刚开始蓄发呢,就要结婚么?真是不明白这里的人……不过……我这身子不也是么,结婚不结婚,还不是别人一句话的事,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别人呢。 正在此时多铎风风火火的冲进来,站在我们的面前,呆看了我们两分钟,把我拉下炕,直往外冲,乌尔赫尼也被他的一系列动作吓呆了,呆呆的坐在炕上,半天不敢开口。 “怎么了?怎么了?”我被多铎死死的拽着,托他的福,下台阶时险些摔倒,差点让受伤的脸加重伤情。 “昨儿个豪格没跟你说么?或者是你不愿意去陪我哥说话啊?”多铎回身看着我,语气嗔怒,那模样别提多可爱了。我噗哧一笑,缓缓道: “布木布泰不是在陪着你哥嘛,我去做什么,是不是你憋闷的慌,想找我吵吵架什么的。”我双手叉腰,看着多铎。 “我不喜欢布木布泰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来陪着我哥我心里烦呢,可你这个蠢货又不来,气都气死了。”多铎鼓嘴,两条眉毛轻挑,表情好像实在吃醋。我轻拍他的额头: “敢说我的蠢货!你是不是欠揍啊!”我扬起拳头,瞪着多铎。他眼神飘向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直剌剌的看着我,然后红着脸别过头: “你本来就是蠢货,反正我不喜欢在我哥面前看见布木布泰,快走吧。”多铎不由分说的拉上我的手,快步向他们住的屋子走去。 多尔衮住的屋子是东梢第二间开的门,门口的哈哈珠子见着多铎来了,忙单膝点地向多铎行礼。多铎望了望暖阁的窗子,走近哈哈珠子: “我可问你,布木布泰格格可还在屋子里。” “方才侧福晋差人来叫走了小格格,此时就十四阿哥一人在屋子里。”哈哈珠子卑躬屈膝,恭恭敬敬的回答着。多铎得意一笑,这才拉着我进屋。 东暖阁被隔了两间屋子出来,外间的炕上铺了褥子,估计是多铎睡的地方。里间的木架子床,躺着多尔衮,他正坐在炕上翻着书。多铎进屋,在炕前的凳子上坐下,多尔衮放下书,瞟了眼站在门口的我,然后看着多铎: “就知道你耐不住寂寞,乌伦珠格格也受伤了,怎么还让她到处跑。”多尔衮的眼睛飘向我,眼神故意停留在我胸前的那块玛瑙坠子上,缓缓道:“多铎你也太任性了,乌伦珠格格的身份何等尊贵,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是好。” “不管十五阿哥的事,我也是特地过来谢谢昨儿个十四阿哥救命的恩德呢。”我站在门口,怯生生的说着,正抬脚准备进屋,岂料多尔衮却勾起一抹奇怪的微笑,缓缓道: “乌伦珠格格哪里的话,格格你身份尊贵,若是在大金出事,想必无论是土谢图汗还是林丹汗,都会责怪我们没有尽到保护格格您的责任。” 我看着多尔衮的微笑,听着他的话,也听到他说什么林丹汗,难道他已经知道林丹汗下聘了?多铎起身看着多尔衮,冷着一张脸: “哥!你这是什么话啊,人家乌伦珠好好的给你道谢,你干嘛不领情啊。” 多尔衮面色一凛,直剌剌的盯着我:“乌伦珠格格给你什么好处了?平时可从不跟哥这么说话的。” “不是乌伦珠给我好处了,而是哥哥你太过分了,乌伦珠给你道谢,你干嘛扯上什么这个汗那个汗的。”多铎站到我的面前,替我说话。 “乌伦珠格格,你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所以多铎,还请乌伦珠格格自重才好。”多尔衮看着我,不理会多铎。我看着多尔衮,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坚定的目光,我呆呆的望着,缓缓道: “我是什么身份不需要十四阿哥来提醒,而且我不觉得我哪里得罪十四阿哥了,需要十四阿哥对我用自重这个词。”我看了多铎一眼,转身离开那间屋子。 多铎在身后叫着冲出屋子拉住我:“到底怎么了,哥说错话了么?你怎么生气了?” 我回身看着多铎,坦诚直率的少年,此时正紧紧的拉着我的手臂,漆黑的眸子直剌剌的看着我,似乎要弄懂我为什么从屋子里出来,还不理会他。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回家而已……”我看着多铎,突然落泪,心中觉得万分悲伤。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却有一个坦率的少年一直站在我的这边,那一刻我竟然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年会一直陪着我,无论什么时候,这个少年一定会陪着我。 “乌伦珠。”多铎拉过我,将我抱进怀里,轻拍着我的背:“不哭不哭,我替我哥跟你道歉,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是我哥惹你生气了。” “我想回家……我想妈妈……”我抓紧了多铎的衣袖,竟然嘤嘤的哭着,多铎就一动不动的那么抱着我,任凭的我眼泪打湿他的衣袖。 从多尔衮住的那个屋子回去,穿过院门时,却看见了布木布泰正兴高采烈的哼着歌过来,见着我,明显一愣。我冷眸看着她,站在原地。 布木布泰淡下笑脸,走近:“怎么这么看着我。” “是你告诉十四阿哥我林丹汗娉下的么?”我看着她,轻声问道。她不可置疑的看着我,然后突然掩面笑道: “是啊,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怎么了?难道我说了假话么?”布木布泰眨巴着那双无辜的大眼,得意一笑。 “你没说假话,我只是想证实一下而已。”我收回自己的视线,准备往住处走去,却不料被布木布泰叫住: “不能再跟十四阿哥亲近,你失望了?” 我没有再理会布木布泰,只是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布木布泰变了,却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她不再是科尔沁那个总是带着我赛马的小格格,不是在那达慕大会上,拉着我走遍整个珠日河草原的富灵阿。 托娅站在西屋外面,看着我出现,连忙冲过来替我裹上斗篷:“格格,出门怎么不知道裹斗篷呢,着凉了怎么办。”我含笑摇摇头,拉紧了斗篷进屋。 第7章 子嗣 十月的辽阳愈发的冷了,早上起来的时候,瓦上结了厚厚的一层霜。 “好像很热闹。”托娅正在给我梳洗,却听见隔壁哲哲的屋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侧头看着正在穿衣服的乌尔赫尼。她探头仔细听了听,摇摇头: “谁来了么?”乌尔赫尼也发问。我整理好衣物起身,向门外走去,例行公事的每天向哲哲问安。可是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不止一个人的声音,托娅为我们撩了帘子。 里头北炕上坐着两个女真打扮的男人,突然扭头过来看着我们。南炕上的皇太极端端的坐着,哲哲站在一旁伺候着,布木布泰也从哲哲的暖阁内探出头来。 “这两位也是侧福晋的侄女儿么?可真是美人坯子啊。”其中一个男人盯着我们,小眼睛骨碌碌直转,伸手捋捋胡须,眼神里充满了*:“也不知道这两位小格格许了人家没有,不如侧福晋……” “好了,若是庄子上没什么事,你们可以在府里用过午饭再走。”皇太极轻抚箭袖,眼眸微抬,语气不怒而威,吓得那个男人身子一僵,忙拉着另一个男人单膝点地行礼: “多谢贝勒爷赏,庄子上还有事,奴才们就先告退了。”那两个男人弓腰哈背的退出屋子,还不时用猥琐的眼神从我和乌尔赫尼的身上扫过,那副模样看的我直反胃。 “你们吓到了吧,这是外头庄子上管事的,来交今年的租子。”哲哲向我们走来,拉着我们坐到北炕上去。皇太极起身,眼神从我们身上扫过,嘴角也似有若无的挂着一丝微笑:“也不怪他们,科尔沁出美人,到也不假。” “贝勒爷说笑了。”哲哲走过去拿起斗篷,替皇太极系上:“爷中午要在嫡福晋那里用饭么?大格格出生这么久了,而且大阿哥最近有很用功的练习骑射,爷也该去瞧瞧他们母子了。” “嗯。”皇太极淡淡的应着,然后走到我的面前,低头看着我,伸手抚上我的额头:“你姑姑说你也是二十五的生?” 我眨巴着眼睛,点点头。他满意的颔首,一撩衣摆,在呼吉雅撩起门帘的时候跨步出去。我呆呆的愣在原地,都没有回过神来,额上还留着皇太极的温度,淡淡的暖意。布木布泰从暖阁走出来,站到我的面前: “你也是二十五的生,真不知道你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布木布泰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再看她时,她早已扬起了天真无邪的笑脸:“乌伦珠妹妹,离你的生日没有几天了,我得想想送你个什么礼物才好呢。” “瞧你,这不生日还没到嘛。”哲哲过来轻抚着布木布泰的脸颊,一副慈爱的微笑,可是眼神里,始终有股说不出的伤感与落寞。 她嫁过来这么些年,一直无所出,但单凭着她为人处事这方面能爬到侧福晋的位置,已经能看出皇太极对她的宠爱和照拂,但如果她一直没有子嗣的话,恐怕这侧福晋的位置也做不长久吧。所以,当她看着布木布泰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没有孩子。 午后,托娅说花院开了几株花,冬天还能开的花,还真是稀奇,午饭过后,就带着托娅去了。 安静的池水在回廊下安静的流淌着,几株残荷焦黑的枝干耷拉在水面,这里如今荒芜一片,等到来年夏季,荷香沁人心脾,真是个很好的所在。 回廊尽头,池塘边上有座八角亭子,我过去时,正看到多铎与多尔衮在那儿,一个趴在栏杆上,一个坐在石凳上。我看向多尔衮腿,看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已经能走了,正欲走近,却听到了那两兄弟的谈话,顿时让我啼笑皆非。 “哥,真是不明白,乌伦珠那么好一姑娘,你怎么老是不让我去找她啊,这里开了两株花,想叫她来看你也不许。”多铎双手撑着下巴,语气里尽是不满与不服。 “乌伦珠确实不错,只是多铎,我不让你跟她一起,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的。”多尔衮看着多铎,一副长兄的模样,稚嫩的脸庞,却要装严肃,怎么看怎么好笑。 “什么道理,你倒是说来听听,人家豪格去看乌伦珠,也不见得八哥说什么,凭什么我就不能去看了。”多铎回头看着多尔衮,撅起了嘴,一副高傲的表情:“打小咱们喜欢的品味都是一样的,怎么这个时候,多尔衮哥哥却对乌伦珠有着莫大的意见呢。” “不是我对乌伦珠格格有意见,只是……我也不好说,我只能告诫你,乌伦珠格格不是你要的到的。好比那些马匹,驯服乌伦珠格格的,不是你。”多尔衮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语气也是坚定如铁。 “我不知道什么马匹,我只知道乌伦珠比布木布泰好!哥哥你的眼里只有布木布泰,当然看不到其他人了!”多铎明显有些气愤,暗自捏紧了拳头:“我知道,布木布泰才是那匹等着你去驯服的马。” “多铎!”多尔衮起身叫到。 “即使布木布泰是未曾驯服的马,可驯服她的人也未必是十四阿哥。”我实在不愿他们兄弟再争吵下去了,只好上前去劝说:“十四阿哥护弟心切,未必要这样阻止他交朋友。” “我只怕他交友不慎。”多尔衮侧头,黑漆漆的眸子直剌剌的盯着我。我淡然一笑,走到多铎身边,牵起他的手: “我不是什么坏人,而且十五阿哥有选择朋友的权力,十四阿哥这么管着,岂不是要十五阿哥受制于人,将来长大了也没有处事辨人的能力?”我回望着多尔衮,嘴角扬起小孩子应有的天真微笑,转头看着多铎:“听说院子里的花开了,我们去看看吧。” “好。”多铎想也不想的冲我点头,拉着我也不顾多尔衮是何反映,大步流星的离开。渐行渐远时,我才回头看了眼多尔衮,得意一笑。 回眸,心头一颤。我是何时竟然变得这样了,居然起了捉弄小孩子的心了,难道是因为太寂寞了,还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年纪这个时空,所以在潜意识里渐渐的同化了么?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同化……那么我就不在是我了…… 那日后就再也没见过多尔衮,据说是回汗王宫了。我看着镜子里的脸,几条浅浅的伤痕呈粉色,虽说难看了些,但我却认为是件坏事。 我跟乌尔赫尼出了西屋,看见皇太极的随身奴才和吉里随着五六个个的男人,进了哲哲的屋。其中两个跟在后面的男人相貌略微相似,一个穿着黑色裘皮领子的石青色右衽袍子,另一个穿的是黑色的袍子。领头的那个男人不仅面容姣好,而且能从三个人行走的前后来判断,前面那个人必定比他们有地位的人,黑色的裘皮配着蓝色的袍子,一身英气。 他们三人身后的哈哈珠子手上都抱着一口箱子,看样子是来送礼的。 “他们是谁啊?”看着穿的比较好的三个男人进屋,把随行的哈哈珠子留在门外的三个男人,突然发问。正在此时,却看见豪格从前院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比我年纪稍微小一些的女孩子。 粉色的斗篷裹着她娇小的身躯,脸蛋被寒风吹的通红,扎起的辫子髻只簪了花,剩下的头发攒在背后编成一条辫子。她看见我,倒也不认生,快步向我走来,站到我的面前,仔细打量: “你可是四贝勒侧福晋的侄女儿?我听额涅说你如何的美丽,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她掩面轻笑,顺手拉着我就进了屋,很随意的解下斗篷,自个儿爬到北炕上上去倒水喝,还指着在门口伺候的托娅,吩咐她关门。 “这位是……”我看着跟进来的豪格,好奇的问道。他看着我,然后看着那个少女露出笑脸: “哈云珠,这位是蒙古科尔沁土谢图汗的侄女儿乌伦珠格格。” 那少女听到豪格的话,连忙转头看着我,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土谢图汗的侄女儿?不是侧福晋的侄女儿么?” “也是呢。”豪格拍着我的肩,浅浅一笑:“这是阿牟其的长子岳托哥哥的女儿哈云珠,比你小些。”豪格一撩衣摆,坐到哈云珠面前:“方才你阿玛进屋去找我阿玛了,你去是不去?” “我不要去了,我喜欢这个乌伦珠格格,我要跟她说说话。额其克,你去给我阿玛说说,我想接乌伦珠格格去我家玩可以么?”哈云珠拉住豪格的袖子,嘟起红唇。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哈云珠,脑子里在给她归位,她叫豪格额其克,也就是比豪格小一辈儿,豪格又叫哈云珠的阿玛是他阿牟其的长子,也就是说哈云珠的玛父是皇太极的哥哥,我在心里板着手指算着,然后扬起笑脸: “若是哈云珠格格喜欢,可以住下来的啊。”我看着哈云珠提议到,却不料一语成畿。 从豪格的嘴里得知,方才进屋的那三个男人一个是努尔哈赤的儿子德格类,另外两个是大贝勒代善的儿子,长子岳托和三子萨哈廉。这努尔哈赤可真强悍……连重孙都跟自己的小儿子差不多大了……我的乖乖。 哈云珠从炕上跳下来,不顾豪格的惊诧,拉着我出门,直闯入哲哲的屋子,正在和岳托谈事的皇太极转头看着我们,岳托也皱起眉头,起身朝他的这个女儿走来。哈云珠丢开我的手,昂首挺胸的与岳托对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双手叉腰: “阿玛怎么能趁哈云珠跟豪格额其克亲热的时候,丢下哈云珠一个人!哈云珠不依!” 岳托蹲下身子,看着哈云珠,满脸的无奈:“我的小祖宗,是你赖在那里不走,你额其克也是看见的,怎么能怪阿玛呢,快来给四贝勒请安。” “好啦,哈云珠还小嘛。”皇太极露出少有和蔼的微笑,冲哈云珠招招手:“过来玛父看看,最近哈云珠可有没有再张高些啊。” 哈云珠看着皇太极,随即不理岳托跑过去让皇太极抱进怀里:“玛父,哈云珠最近有乖乖的吃饭,额涅说我还长高了呢。对了玛父。”哈云珠从皇太极怀里跳出来,跑到我身边,拉着我朝着他走去:“玛父,我好喜欢这个格格,你给侧福晋和我阿玛说说,让她去我家里住几天,陪陪哈云珠好不好。” “那你可得自己跟侧福晋说,因为她是侧福晋的侄女儿。”皇太极轻点哈云珠的鼻头,侧眸,看着哲哲端着点心过来。哲哲看着哈云珠,将点心摆在她的面前: “哈云珠最近越发的好看了。”哲哲捏着哈云珠的小脸,甚是喜欢:“只要乌伦珠同意跟哈云珠去,我没有意见的。” 皇太极看着我,缓缓道:“我倒未曾发现,原来乌伦珠这么招人喜欢啊。”我听着皇太极的话,有些丈二和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恰逢此时此时,刚放下茶杯的德格类却发问了: “我倒是听小十五说起过,这八嫂有个侄女儿他甚是喜欢,好像也叫乌伦珠,我今日倒要好好瞧瞧这乌伦珠格格模样。”德格类起身走到我的面前,蹲下身子看着我,有些失望的摇摇头:“模样确实不错,只是脸上的疤,就显得美中不足了些。” 我心中哑然失笑,古代的男人都是如此,以貌取人。我后退一步,看着德格类:“我可从来没说过是美人,难道十五阿哥跟你说他是喜欢我的外貌了吗?” 德格类一愣,身后的萨哈廉倒是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女娃当真有趣,不仅不认生,还敢反问额其克,性子直爽痛快。” “我从不喜欢那些花花肠子的人,倒是小贝勒我也挺喜欢的,听笑声也知道中气十足。”我扬起纯真的笑脸看着萨哈廉,他对我的话又是哈哈大笑,直道有趣。 “好了哲哲,领着哈云珠和乌伦珠去暖阁吧。”皇太极罢手,示意我们离去。我颔首收敛,被哈云珠拉住手往暖阁走去。这一路上,哲哲总是怜爱的看着哈云珠,那眼神透露着浓浓的母爱。 此时的她也许在想,她早年嫁给皇太极,若是有孩子,也与哈云珠一般大了吧……我看着哲哲眼神中的万般情绪,不禁对她心生怜惜。 这样一个时代的女人,只能靠孩子和家族来保住自己的地位。科尔沁是她强有力的后盾,凭着这个她才能稳坐四贝勒侧福晋的位置,唯一可惜的是至今没有子女,如果有,或许这四贝勒的嫡福晋还不知道是谁呢。 第8章 生日 鹅毛大雪整整下了两日,厚厚的积雪压在屋顶,一到夜里就寂静无比。 这东北这边可真是冷啊,只要一离开屋子,一说话就会被冻住,真是难受啊……当初在澳大利亚也没这么冷啊!托娅在衣柜里拿出了新做的衣服: “格格,今儿个要去汗宫呢,你说是穿这套蓝色的还是粉色的啊。”托娅手里拿着衣裳,一副为难的模样。收拾整齐的乌尔赫尼站到托娅的身边,略微思索一阵,然后拿起蓝色那套: “我觉得蓝色的不错呢,乌伦珠就像草原的蓝天一样澄净。”乌尔赫尼拿着衣裳走向我,作势要替我穿衣,我连忙蹦起来去拿衣服: “既然姐姐说我穿蓝色的好看,那就穿蓝色的吧。”我唤来托娅,在我换好衣服后替我扎着头发。 午时过后没多久,我们便随着皇太极前往汗王宫。 主殿内早已聚集了爱新觉罗家族的男丁们,分两侧而坐。我尾随着哲哲与布木布泰,进入殿内,最引人注意的依旧是一身粉色袍子的哈云珠,她绕着大殿乱跑,身后的包衣奴才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跟着,不敢追太紧,也不敢追很慢。 “乌伦珠!”哈云珠瞪大了眼睛,连忙满心欢喜的朝我这边跑来,撞进我的怀里。我含笑揉揉哈云珠的脑袋,转头看着身边的乌尔赫尼,再看看哈云珠,粉嘟嘟的脸上一双眼睛格外明亮,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乌伦珠,我带你去见我额涅。”不等我回答,哈云珠就拽着我往岳托那边走去,我回首看看哲哲,她含笑示意,然后跟紧了皇太极的步伐,上前与众位家族成员寒暄打招呼。 “额涅,这就是乌伦珠。”哈云珠拉着我站到一个少女面前,她面貌姣好,顶多就二十出头。她穿着紫红色的袍子,把字头上簪着芙蓉花,坠了穗子,一脸疼爱的看着哈云珠,伸手摸摸她的脸颊: “哈云珠,你可不许太调皮了。”哈云珠的额涅转头看着我,微笑示意:“不错,乖巧恬静的女子,我也听贝勒爷说过,这八福晋的侄女,个顶个的出挑,果然不假。” “福晋谬赞。”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姐姐。”正在此时,另一名妙龄少女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年纪跟乌尔赫尼差不多大,同样也穿着蓝色的袍子,辫子髻上簪着金丝边珠花,她看着我们,扬起高傲的头颅,转首看着哈云珠的额涅。哈云珠扯扯我的袖子,看着那少女低声道: “这是我小姨娘,我不喜欢她,乌伦珠,我们去外边玩吧。” “好吧。”我点头应到,我本身就比较喜欢小孩子,而且哈云珠的孩子气很可爱,所以也就更喜欢了。 大雪早已停了,哈云珠拉着我在外面走着,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突然转过头来看我,水灵灵的眸子里噙满眼泪,那模样别提多让人心疼了。 “乌伦珠,阿玛不要我了。” 我犹如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是哈云珠年纪太小,说话不清楚,还是我听错了,岳托怎么可能不要自己的女儿呢。我看着哈云珠,一本正经的问: “哈云珠,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你阿玛那般宠你,怎会不要你?” “我没说错,我前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阿玛跟额涅说的,我听的真真儿的,我只相信你,乌伦珠,我是不是不听话,阿玛才不要我。”哈云珠瘪瘪嘴,开始哇哇大哭起来。我不知道事情原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好把她抱进怀里,轻拍她的背。 “乌伦珠妹妹,你怎么在这儿,还不进去么?”满珠习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回头,看着满珠习礼和吴克善站在我的身边,身后随从的手中托着两件雪白色的狐皮。满珠习礼收起马鞭走过来,怀中的哈云珠仰起头,看着眼前的人,一副害怕的样子。 “这丫头挺可爱的。”满珠习礼浅笑,伸手就去捏哈云珠的脸,哈云珠往后一缩,让满珠习礼捏了个空。 “好了哥哥,咱们该进去了,乌伦珠,你可得早些进来,今天你也是主角呢。”吴克善上前拽了满珠习礼的袖子,迈步走向大殿。 我看着哈云珠,轻抚她的脸蛋,因为哭过,鼻头变得红彤彤的,俏皮可爱,惹人怜惜:“哈云珠不要乱想,你阿玛不会不要你的,你特定听错了。” “是么?”哈云珠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看着我,开心的点点头,拉着我在在大殿前的雪地上奔跑着。 多铎从后院跑出来,身后的哈哈珠子抱着帽子紧紧的追着,嘴里还叫着爷,别跑急了。我和哈云珠听见了声音,连忙望过去,多铎一步越过门槛,朝我们这边奔来。 “我的爷,您可慢点儿。”身后的哈哈珠子停在多铎身后,小心翼翼的说着。多铎回转身,夺过哈哈珠子手中捧着的帽子戴在头上,转头看着我,捧住我的脸,亲上我的额头: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喜欢么?” 我还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看着笑吟吟的多铎,翻着白眼:“你这家伙是青春期萌动么?见着姑娘就亲。”多铎被我声音吓了一跳,干看着我: “什么青春期?什么萌动啊?” 我无奈的摇摇头,拉着哈云珠正欲往大殿走去,却看见多尔衮不慌不忙的从院门口过来,多铎刻意停下脚步,等着多尔衮走近。 哈云珠看着多尔衮,福身行礼。多尔衮直剌剌的看着我,再看看一旁的多铎,顺手拽过多铎的衣服往大殿走去。我呆愣在原地,对他的做法感到很不能理解,连忙上前拽住多尔衮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啊,你再怎么讨厌我,也不能干涉十五阿哥吧。” 多尔衮嘴角微微上扬,拿开我的手:“我只是在保护我的弟弟而已。” “哥,我喜欢跟乌伦珠在一起。”多铎也挣开他的手臂,站到我身边:“你是我哥哥,我自然要听你的话,乌伦珠不是什么坏人,凭什么不许我跟她在一起。” 多尔衮看看多铎,转身进入大殿,多铎看着我,嘿嘿的笑着。我噗哧一声,不知道是笑刚才多尔衮的表情,还是在笑多铎现在的笑脸。 生日宴会如期举行,年过花甲的努尔哈赤端坐在大殿主位,身上那绣着暗金色龙纹的袍子格外的耀眼,一双如雄鹰一般锐利的眸子,依旧神采奕奕。他的身旁坐着年轻貌美的阿巴亥,把子头上簪着金丝的牡丹花,雍容华贵,那模样到与多铎有几分相似。 因为哈云珠的要求,我与哈云珠的额涅阿穆雅坐在一起,照顾着哈云珠。因为多铎一直坐在阿巴亥身边,所以阿巴亥也会往我们这边瞧两眼。 宴席上,自家兄弟都在拉着家常,一副家庭和谐的场面。 如今他们是一片泰然无事,可谁又知道他们今后的事呢。皇太极称汗,这期间必然有一番曲折。坐在努尔哈赤身边的多尔衮,坐在阿巴亥身边的多铎,谁能想到他们两人会在一朝一夕之间,又丧父失母呢。 还有帮助皇太极得到汗位的其他三大贝勒,谁又有个好下场呢?幽禁致死的阿敏,被罢黜的莽古尔泰,还有一直战战兢兢活着的代善…… 心中有万分情绪不得宣泄,起身,独自一人走出大殿,仰望着那浩瀚的星空。天早已黑透了,包衣奴才们早已在院中点上了灯笼,暖色的光照映在皑皑的白雪上,格外惨淡。 肩膀被人轻拍一下,我转身,看着多铎站在我的身后,他温润的微笑看的我心里暖暖的。 “怎么出来了,外头这样冷。” “想家了,想吃长寿面了。”我搓搓手掌,哈着气。多铎握上我的手,放进怀里: “有我给你暖手呢。” 我看着多铎,浅浅的笑着。随即他拉着我进入大殿,径直走到阿巴亥的身边坐下:“额涅,你看看乌伦珠很乖巧的吧。” 阿巴亥瞧着我,满意的点头,随即拉过我的手,让我站到她的身边,打量着我。眼眸不转的盯着胸前的玛瑙坠子,信手捻起来,细细的看着: “这坠子极为珍贵,不愧是土谢图汗的侄女儿,是吧大汗。”阿巴亥转首看着努尔哈赤,面含笑意。努尔哈赤也看着我,点头: “嗯,若是这样的女子也能够嫁在咱们大金,也是双方的福气啊。”努尔哈赤若有所思的看着多铎,然后再看看多尔衮,哈哈笑着,转头问我:“喜欢辽阳么?” 我点头。 “那让你在辽阳住下去你可愿意?”努尔哈赤一脸严肃的问着我。 我一愣,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正在思考的时候,布木布泰却上前行礼:“大汗,布木布泰喜欢大金,喜欢辽阳呢,想要在辽阳住下去。” 努尔哈赤看着布木布泰,眼神里流露出赞赏的神色,又看着我:“怎么,小格格不愿么?” 此时,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在这边,看我如何作答。如果现在说愿意,肯定是敷衍的,会惹得努尔哈赤不高兴,说不愿意,是不给努尔哈赤面子,同样会惹他不高兴。 布木布泰低眉含笑,眼角就那么一点看笑话的感觉。我自然的垂首行礼:“乌伦珠不是不愿意,也不是不喜欢,乌伦珠喜欢在辽阳住下去,可是乌伦珠更希望去北京住,因为那里……”因为那里至少有我熟悉的语言,至少可以找到几百年后的归属感。 我虽说出了我的想法,然而此时大殿上的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就连平日里不太喜欢我的多尔衮,此时也是难以置信的看着我,缓缓站起身。 “好!哈哈……好!好志向!”努尔哈赤突然大笑着,伸手将我拉过去,因为喝过酒,现在满身都是难闻的酒味,那深邃锐利的双眸就那么看着我:“好丫头,志向不错。哈哈……不愧是土谢图汗的侄女儿啊。” 我不明白努尔哈赤的赞赏,也不明白大殿内所有人各色不一的表情,更不明白多尔衮看我眼神跟以前不一样了。实在搞不懂,趁着努尔哈赤与众子嗣闲谈期间,我忙拉着多铎悄悄的走出大殿。 “我说多铎,不就是去北京住嘛,怎么算是好志向呢?”我坐在台阶上,望着身边的多铎。我的灵魂虽然有二十多岁,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的思想呢,我还是捉摸不透。 “北京是大明皇帝住的地方,你说你志向大不大。”多铎抱拳看着我,调皮的笑着。我呆愣着,把多铎丢在原地,走向雪地里。 我不过只是说了句要去北京住,他们却说我的志向大,这古代的人还真是稀奇。 转眼间便是十一月份,这个十一月注定是不平静的。 努尔哈赤派遣二贝勒阿敏攻打明将毛文龙,却不料这毛文龙早有准备,阿敏率军败而归之。随后,蒙古喀尔喀部的台吉古尔布什来降,又为大金壮大了声威,这努尔哈赤迟早是要将蒙古所有部落的首领都要招降的。 转眼间便是腊月份,新年的气息异常浓厚,巴特玛姑姑和阿巴亥大妃还特地命人为我们几个人赶制了几套新衣裳。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夜。 我偷偷的溜进了皇太极的书房,这几个月以来,全靠皇太极这书房里的书来解闷了。我看不懂女真文字,但是我能看懂汉字,即使是繁体字,我偶尔也能蒙对几个,不过我在皇太极的书房里却只找到了《孙子兵法》和《三国演义》。 为了解困解乏,即使不对我的胃口,我也瞪大眼睛把它看完了。 我刚把前几天偷拿的书放回原处,就听见推门的声音了,我连忙闪身躲到帷帐后面去。我说想去北京住,他们就说我有大志向,要是知道我看《孙子兵法》,还指不定把我当成怪物一样的看呢,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也看不懂,但我终究是看了。 “额其克,过了年我就把哈云珠送到府上来,您觉得呢?” 我侧耳旁听,却听到的是岳托的声音。他要把哈云珠送到四贝勒府上?这是为什么……突然我想起两个月前哈云珠哭着说她阿玛不要她的情形,我一直以为只是小孩子乱说的,没想到,岳托真的不要她了…… “也好,毕竟她是你的女儿,我也不想让阿穆雅在思念女儿中过年。”皇太极倒也不急,语气缓慢,却掷地有声:“日后哈云珠会在我府里长大,你和阿穆雅也放宽心,不必记挂。” “多谢额其克。”岳托甩袖,单膝点地。 我有些气结,哈云珠好歹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怎么把她当作礼物一样送给皇太极!我全然不顾我现在是个贼,连忙冲到岳托的面前,抬腿一脚踹到岳托的小腿上,。 “乌伦珠!不得无礼!”皇太极向我怒吼着,吃痛的岳托也很不解的看着我。我拽着岳托的衣领,怒视着他: “哈云珠可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不要她!你还配做她阿玛嘛!” “乌伦珠。”皇太极走过来扯开我的手,由于用力过大,我险些摔倒。皇太极将岳托拉起来,对我怒目而视,抬手示意岳托先出去。然后坐到书桌前,直剌剌的看着我。 “你想骂就骂吧,我没做错。”我故意不去看皇太极的眼睛,理直气壮的说道。 “我知道你心疼哈云珠。”皇太极怒视一阵,突然开口:“将哈云珠过继给你姑姑这件事是我先提出来的,你是不是要连我也一起踢啊!” 我有些惊诧的看着皇太极,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第9章 转变 皇太极仿佛看到了我的不可置信,放下手中的笔,缓缓道: “你姑姑嫁过来多年一直无所出,哈云珠生的乖巧,所以把哈云珠过继给你姑姑。”皇太极走过来站在我的面前,认真的凝视着我:“你姑姑是不能没有子嗣的,懂么?” 我看着皇太极那凛冽的眼神,颔首点头。 皇太极这是一箭双雕啊,不禁哲哲有了子嗣,可以保住她在贝勒府的地位,岳托若是不是真心效忠皇太极,他又怎会把女儿交到四贝勒府上,皇太极的心思,可真是高深啊。 天命七年,壬戌春正月甲寅,哈云珠正式过继到了哲哲膝下,搬进了四贝勒府。随后,努尔哈赤便率领八旗劲旅进攻大明朝廷的广宁。丙辰,八旗在西平堡取得大捷,后明廷又派三万来抵御金兵,可依旧不敌金兵,总兵刘渠,祁秉忠被杀,巡抚王化贞潜逃。 庚申,努尔哈赤就领兵进驻广宁,周遭四十多城堡归降,随后努尔哈赤又进兵山海关,明廷大将熊廷弼在撤退的途中将沿途的村庄堡子全部烧毁。努尔哈赤又率兵北攻义州,大捷后继续驻军广宁,然而此时蒙古厄鲁特部十七贝勒来依附大金,努尔哈赤自然是欣喜的,大摆筵席款待之,还授他职位,同时来归附的还有喀尔喀的五部。 天气渐渐回暖,可是辽东的天气依旧寒冷。 午后,我与哈云珠在屋子里磕着松子,乌尔赫尼进宫去陪巴特玛姑姑。许是有了亲人的陪伴,巴特玛的身子渐渐的好起来,就连努尔哈赤都说乌尔赫尼是巴特玛的福星。 “唉,我突然想回蒙古了。”布木布泰走进屋子里,在北炕上坐下,鼓着嘴,一脸的不开心,然后朝我瞪来:“乌伦珠,你不想回家么?” “想啊。”我淡淡的回答着,顺手将嗑好的松子放到哈云珠手上。我想回家是没错,可我想回的不是蒙古……而是……我低眉,流露出淡淡黯淡的神色。 “乌伦珠,我去跟哲哲额涅说,你留下来吧。”哈云珠抓着我的手,一脸开心的看着我。布木布泰听到这话,惊讶的看着我,略微有些生气。 “我知道哈云珠是好意,可是我终究不属于这里啊。”我伸手抚上哈云珠的脸蛋,浅浅的笑着。 “那就嫁在大金,这样就可以留下来了,你说是么哈云珠。”正在此时,门外传来清朗熟悉的声音,一抹蓝影出现在屋子内,哈云珠见状忙下炕去福身行礼。 多尔衮示意哈云珠起来,走到我身边坐下。布木布泰也扬起笑脸靠过来:“十四阿哥怎么来这儿了。” “哦,没什么,来看看啊。”多尔衮的嘴角勾起暖笑。我不以为然的继续为哈云珠嗑着松子,不去理多尔衮。之前对我冷若冰霜,现在却想改善我们的关系,我是什么?本姑娘要你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富灵阿,乌伦珠。”吴克善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苏墨儿在门口撩开门帘子,让吴克善进来。看到多尔衮也在,吴克善明显就愣了一下,然后礼节性的行礼:“不知道十四阿哥也在。” “吴克善小台吉今儿个没去赛马么?”多尔衮站起身,站在吴克善面前。毕竟吴克善年长几岁,多尔衮站在他面前也矮了将近一个头。 “哥哥,你今儿个来是告诉我们什么时候回蒙古的么?”布木布泰跑到吴克善身边,张大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直剌剌的盯着吴克善。 吴克善在炕上坐下,哈云珠下意识的往我这边挪了挪,抬头望着我:“乌伦珠,你要走了么?” “小格格别担心,乌伦珠啊暂时不会回去蒙古了。”吴克善顺手抓起碟子里的松子嗑着:“阿兀来信了,说是姑姑这边需要人陪伴,姨妈也说多让乌伦珠见见世面,让富灵阿多多照拂一下乌伦珠,过几日我们便启程回去蒙古。” 布木布泰鼓着小嘴,不相信吴克善说的,硬要吴克善掏出信件来。我望着房梁叹口气,顺手拿过炕上的斗篷,自顾自的系好走出西屋。 “乌伦珠格格不喜欢住在大金么?听说要继续在大金待下去,马上就出来了。”多尔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回头,看着多尔衮,停下脚步: “十四阿哥不在屋里陪着布木布泰,出来做什么?”我看着他,手中攥着胸前挂着的玛瑙坠子。 “爷来去自由,怎么,乌伦珠格格不许么?”多尔衮站到我身边,侧首看着我。 我点头,不理他,大步走出院子。 “乌伦珠。”多尔衮在身后叫我,我不理他,继续走,谁知道他突然冲过来一把拽住我的手臂,怒视着我:“我叫你呢,没听到么?” “听到了,只是不想理而已。”我无所谓的耸耸肩,直剌剌的瞧着他,缓缓道:“那么十四阿哥有什么吩咐呢?我现在要去马棚,要是十四阿哥没什么事,就别拉着我。十四阿哥现在不让我自重了么?” “你!”多尔衮瞪大了他的眼珠子,别提多好笑了,我噗嗤一声笑出口,收回自己的手: “十四阿哥快些回去吧,不然布木布泰看不到十四阿哥,会差人到处请的。” “可我就愿意跟你待在一起,怎么样!”多尔衮站在我的身边,扬起头颅。我含笑摇头,这哥俩终究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孩子,脾性总是这么像。 “扭不过你,懒得理你。”我摆摆手,继续往马棚走去。 看着马棚里的那些马,还有身边站着的多尔衮,那日在林间赛马的情形又浮现在脑海里。我侧头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竟然出了神,我明明比他大十几岁,可为什么我会觉得只要站在他的身边就会很安心呢,我无奈的笑笑,瞟眼望去远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叫我名字的男人,他就那么安静的站在远处,风撩起他衣裳的下摆,渐渐地,他整个人就随风渐渐隐退…… 二月癸末,努尔哈赤率领八旗大军回归辽阳,可是回来后不久,辽阳城便塌了,努尔哈赤便下令在太子河滨建起了新的汗王宫,这一次努尔哈赤竟然是按照紫禁城来建造的,也许我现在能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对我想去北京住感到惊讶了。 吴克善与满珠习礼回去了科尔沁,只留下了我,布木布泰和乌尔赫尼。 “方才大福晋还在念叨着呢,也备下了乌伦珠格格您爱吃的云片糕和哈云珠格格爱嗑瓜子。”阿巴亥的侍女苏吉娜在前头领着路,带着我和哈云珠穿过一道道门,前去阿巴亥住的地方。 “乌伦珠,你说阿巴亥大福晋最疼谁啊?”哈云珠突然侧头看着我,略带神秘的表情看着我。 “那你说说,这大福晋疼谁?”我轻点哈云珠的鼻头问道。 “除了贝勒爷和两位阿哥,大福晋最疼你呢。”哈云珠嘿嘿一笑,看着她此时的模样,到真不像只有六七岁的娃娃。难道这是现代人与古代人的区别么?一个多尔衮,一个多铎,一个哈云珠,看来我还得好好适应啊。 苏吉娜领着我们去了阿巴亥的屋子,门帘掩的紧紧地的,屋内还燃着火炉子。看着屋外还有一些两黄旗的亲信,多半努尔哈赤也在这里了。 苏吉娜撩了门帘子,屋内便有一股子呛鼻的烟味,努尔哈赤正坐在南炕上,抽着烟,阿巴亥则在一旁伺候着,见我和哈云珠到了,忙招手让我们过去: “快来。” 我拉着哈云珠走近,蹲身行礼:“恭请汗王,大妃万福金安。” “阿玛,额涅。” 正当我们起身的时候,门外却传来多尔衮的声音。多尔衮进屋,一撩衣摆,单膝点地行礼,然后起身站到我身边侧头看着我:“乌伦珠格格还是第一次这么规矩的站在我身边呢。” “我几时又不规矩了,我可是记得我对十四阿哥一直很规矩。”我目不斜视,就不看他。 “才说你规矩的,又这般不听话了。额涅你瞧瞧,这哪是你说的乖巧的乌伦珠格格呀,瞧这牙尖嘴利的。”多尔衮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得意的看着我。 “我从来没说过我乖巧我很,再说了,在长辈面前,要放规矩些,这是做人最基本的。”一旁的哈云珠听我说完,不禁噗哧一声笑出来,就连阿巴亥跟努尔哈赤也是面露宠溺,并没有太多的责备。 努尔哈赤将烟杆放下,抖抖袍子,阿巴亥立即替他穿鞋。努尔哈赤走到我的面前,赞赏的笑笑,俯身,扶住我的肩膀: “不愧是草原的丫头,性子烈,傲气十足。不过这做女人,你还得改改脾气,否则这将来是没人敢要的。”努尔哈赤哈哈大笑,再次用深邃的眸子盯着我:“哲哲说,你是科尔沁土谢图汗的嫡亲侄女儿?你可知道他家有几个格格。” 我有些不明白努尔哈赤的问话,毕竟我不明白他问这话的含义所在,然后小心翼翼的回答:“伯父家有四个女儿,大女儿嫁到了喀尔喀,二女儿体弱多病,才17岁,三女儿和四女儿跟乌伦珠一般大。” “嗯,我估计这土谢图汗的四个女儿加起来,都不敌你一个乌伦珠啊。”努尔哈赤略带深意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回到炕上坐下,唤来苏吉娜: “带这三个孩子出去吧。”又转头看着多尔衮:“小十四,你可是东道主。” “知道了阿玛。”多尔衮甩袖行礼,领着我跟哈云珠出了屋子。顿时一股凉意袭来,还好侯在屋外的托娅立即为我披上了斗篷。 “哎,苏吉娜,你先带哈云珠格格和托娅姑娘去前院等我,我有话跟乌伦珠格格说。”正欲走时,突然多尔衮罢手,让苏吉娜先走,我不理会他,刚要迈步,就被多尔衮抓住了手臂: “你给我回来。” “你要做什么!”我回头怒视着他。他目不斜视,嘴角的笑意并未退散,只是拽着往外走。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用力的往回收着手,毕竟我现在只是小女孩,敌不过多尔衮的力气,刚扯两下,手臂就很疼,可多尔衮还是不肯放手,怕疼的我只好跟着他的脚步,跟着他一直走到了马厩。 他站在他那匹黑马前,放开我的手,侧头看着我,一副再也认真不过的表情:“乌伦珠,这是阿玛送我的马,我把它给你骑,只给你一个人骑。” “嗯?”我有些诧异,他的做法,正看他的时候,包衣奴才已经将那匹马牵了出来,在我们面前停下,多尔衮接过马的缰绳,直视这我: “你可是第一个人,快点,我带你去骑马。”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这个家伙,一会儿说有话跟我说,一会儿又带我去骑马,这家伙脑子正常么?多尔衮上前一步,直逼我的面前,看着我。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不禁吓的我小心肝儿停跳了半拍,我后退一步,戒备的看着他:“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我才不跟你去骑马呢。”我说完,撒腿便走。 “你站住。”多尔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伸手拽过我的手臂,左手托在我的脑后,眼前出现了多尔衮的脸,唇角传来湿濡的触感,让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我被这个小娃娃非礼了! 我连忙推开他,本想给他一耳光,可是想到他毕竟是个小孩子,便收回了手,转身,就听到了他在身后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每个字都抨击着我的心。 “乌伦珠,我要娶你。” 我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多尔衮:“有病。” “我就要娶你!”他依旧重复着那句话,眼神里有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第10章 反咬 我没有理会多尔衮的话,转身便走,可是这一次,他没有追上来。 四月份的天气,已是初夏时节,换下了厚厚的棉袍。这回送来的衣裳全是好缎子,布木布泰的衣服上绣着一大朵芙蓉花,煞是美丽,我的衣服上则是一枝淡淡的梅花,领口还有几朵花瓣,清淡中不失甜美。 “奴才阿林阿给乌伦珠格格请安,乌伦珠格格吉祥。”门外传来清朗的声音,我也不觉得好奇,放下了手上的松子,打发了托娅去请他进来,自己却盘腿坐在炕上,仔细的看他。 阿林阿不急不慢的在我面前甩袖,单膝点地行礼,然后将盒子呈上。托娅见我的眼色,忙接过盒子打开,里面安静的躺着一对白玉的镯子,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细腻剔透,让人爱不释手。 “你们爷怎么说?”我看了眼镯子,淡淡的问道。这也不是第一回了,打那日在马棚与多尔衮分开之后,他总是找各种理由送各种珍贵的东西过来,但是却从不露面,有什么事也只是吩咐这个贴身伺候的哈哈珠子过来传话。 “爷说了,这对镯子是朝鲜国那边进贡的,格格您戴着应该更好看,故而向汗王求来送给格格您。”阿林阿倒是不卑不亢,从容不迫的对着我的话。我也没说什么,下了炕,从柜子里取出这些日子多尔衮送来的东西,什么簪子,玉坠子,项链一大盒,抱着过来放到阿林阿的手上,顺便把他刚送来的镯子一并放上去。看着面生疑惑的阿林阿,故作生气道: “你便去回了你家爷,本姑娘不是靠这些东西就能打动的,他之前的话我可一句都没忘,劳烦你告诉你家爷,要他自重。” 阿林阿本想反驳,但是看着我未曾改变的表情,也只好退身出了屋子。 多尔衮连番送东西过来,已经引起了布木布泰的不满,明里暗里不知道说了多少拈酸的话,若是我再这样收下去,岂不是给自己找罪受,我不是吵不过她,只是我不愿欺负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不过,以她的心智,未必是乳臭未干吧。 这些日子哲哲也将布木布泰唤走了,学习着各种大金的礼仪与生活方式,看来哲哲很有心将布木布泰留在大金了。 打发走了阿林阿,我也闲的没事,哈云珠回去了岳托那里小住,乌尔赫尼这一个月也在汗宫里待着不曾出来,巴特玛福晋也多番照拂乌尔赫尼,他们只是把我当作了外人,不过我也只是外人。 这四贝勒府的花园倒是别致,小桥流水,楼台小榭,跟我之前在南方旅游时住的那些古居一般无二,所以我偏爱这后花园。然而今天,却不适宜我出门。 前面的回廊里,迎面走来行色匆匆的莽古尔泰和阿敏,两人还在说这话,商量什么事。 “我说这皇太极!怎么跟个婆娘似得,前怕狼后怕虎!安费扬古病了,咱们去瞧他又怎么了!还会说我们拉帮结派不成!”阿敏怒不可遏,嘴里净骂些不干不净的话。莽古尔泰倒是笑了笑,缓缓道: “老八自然有老八的道理,他也把话说明白了,当初我们联合扳倒大哥褚英,又让大贝勒与储君之位失之交臂,若是此时老八再与五大臣走的近些,恐怕下一个远离汗位的就是他了。” “哼!我不喜欢磨磨唧唧的!大汗年事已高,五大臣如今病的病,死的死,也没剩几个了,哼,若是我们不争上一争,难道真的要让多尔衮与多铎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做大汗嘛,我阿敏第一个不服!”阿敏上前两步,甩着膀子大吼。 听了阿敏的话,我不由的就是一惊,难道努尔哈赤真的打算多尔衮和多铎继承汗位么?为了不引起注意,我转身想走,谁知被他抓个正着。 “站住!”阿敏大喝一身,吓的我心肝一颤,忙回身行礼: “给二贝勒三贝勒请安,两位贝勒爷吉祥。” “原来是老八福晋的家乡侄女儿,怎么不跟着你姑姑去学习礼仪,倒在园子里闲逛了。”莽古尔泰上前看着我,脸上堆起笑意。 “礼仪这劳什子,学多了烦,倒不如玩来的自在。要是乌伦珠扰到了两位贝勒爷,是乌伦珠的罪过,这就走。”我再次福身行礼,拉着托娅便走。 “站住!爷还没让你走!”阿敏上前一步,将我抓住往后一推,脑袋撞到青石板上,有点疼。莽古尔泰连忙上前制止: “阿敏哥哥,你这是做什么,这里好歹是老八的府邸,还是不要生事。” “哼,这丫头与多尔衮多铎交熟,又与阿巴亥亲近,难免不会把今日的话告诉他们,以阿巴亥的手段,为了她的宝贝儿子,我们可能会地位不保了!”阿敏不顾莽古尔泰的阻拦,上前就想来抓我,我往后一缩,托娅却在那时挡在了我的前面: “两位贝勒爷,我们只是外族,什么都没听懂,什么也没听到,还请贝勒爷放过我家格格吧。” 哎呀!这个笨丫头,她这么一说他们不就知道我们什么都听到了嘛! “我说!”趁着他们看着托娅的瞬间,我将托娅拉起来,把她护在身后:“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多尔衮交熟了!我最讨厌他呢好不好!”我揉揉脑袋,继续说道:“二贝勒,这里是四贝勒府,我只要大叫,很快就会来很多人的,到时候不管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贝勒爷你都不能怎么样,而且贝勒爷也实在太高估我们蒙古人的女真话了。” 阿敏一时语塞,这才想起这是在四贝勒府内,不是他的家。他捋捋衣袖,很快的转换了他的表情,俯身看着我:“你到真不像七八岁的丫头,你记着,以后别犯在我手上,我要是想让人死,是很简单的。” 我看着他陡转凌厉的眼神,心生寒意,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阿敏是个能征善战的武将,杀人如麻,我也相信他有能力在把我杀了之后,把一切都处理的很好,所以我怕了。 “好了丫头,你日后可得小心说话。”阿敏起身,轻抚着拇指的扳指,率先往前院走去。莽古尔泰看了我一眼,露出赞赏的神色,跟上了阿敏的步伐。 见他们走远,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轻抚着胸口,拉着托娅往回走,不知不觉间,双腿竟然在发抖,上台阶进屋的时候竟然摔倒了,磕青了膝盖。 “明儿个大福晋在宫里设宴,让你也去呢,你现在摔伤了腿,明儿个可怎么办呀。”下午乌尔赫尼来四贝勒府看我,看着托娅在为我敷膝盖,有些心疼的看着我。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又没伤着骨头。”我无所谓的说着,然后看着乌尔赫尼:“对了,布木布泰也会去么?” “嗯,是呢,不能厚此薄彼,毕竟布木布泰是哲哲姑姑的侄女儿嘛。”乌尔赫尼说完,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然后堆满笑意的看着我:“今日我不走了,明儿个跟你们一起去。” “嗯。”我应着,没把她弦外之音听到耳朵里去,看着托娅抬头看着我,连忙让她继续给我揉着膝盖,乌尔赫尼见我也不说话,只好独自下了炕,领着丫头去正屋给哲哲请安。 “格格……您怎么……”见乌尔赫尼走了,托娅才抬起头看着我,一脸的不快。我淡淡的笑着,没有回应她。 这些天以来,布木布泰没怎么跟我说话,这也让我甚为好奇。她在意多尔衮,可是多尔衮近来只来找我,她也不像之前那样处处针对我了,这样的她让我有些捉摸不透。 阿巴亥在宫内设宴,巴特玛福晋也在,我们到的时候多尔衮与多铎已经到了,我们三个人上前行礼,阿巴亥便招手让我们上前去。苏吉娜从外头进来,俯福身行礼: “福晋,大汗来了。” 苏吉娜语音刚落,便看到努尔哈赤率领亲信进了屋子,阿巴亥和巴特玛连忙向他蹲身行礼,多铎连忙上去跟他阿玛亲近。努尔哈赤看着我们,也都示意我们免礼,然后在南炕上坐下,苏吉娜拿来烟叶,阿巴亥忙伺候着努尔哈赤抽烟。 烟雾缭绕,片刻间就传来了刺鼻的烟味。许久,努尔哈赤才说道: “这三个丫头看着都惹人喜欢,难怪都说科尔沁出美人啊,到真真是不假了。” 此言一出,一旁的多铎倒是有点得意,多尔衮也只是抿嘴含笑,没有太大的表现。多铎做坐到努尔哈赤的身边,撒娇道: “阿玛,那以后我也娶她们科尔沁的姑娘好不好。” 闻言,努尔哈赤哈哈大笑,一旁的阿巴亥也有点宠溺的笑着,然后眼神瞟到我们身上,再看向努尔哈赤:“大汗,你看看,这面前不就站着三位科尔沁的丫头嘛,我瞧这个个都出挑呢。” “是的啊大汗,布木布泰聪明伶俐,乌伦珠性子孤傲,乌尔赫尼温柔大方,不如就在这里给十五阿哥选下门亲事吧。”巴特玛也打趣的说道,一脸宠溺的看着乌尔赫尼。 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只是觉得好笑,乌尔赫尼早就告诉过我巴特玛有意把她许给多尔衮,如今听努尔哈赤提及,便迫不及待的将乌尔赫尼往努尔哈赤面前推,真真的好笑的紧。 “乌尔赫尼姐姐温柔端庄,若是谁娶回家做妻,自然是有福气的了,大妃您说是么?”布木布泰冲阿巴亥甜甜的笑着,一旁的乌尔赫尼面露羞涩,往巴特玛身后藏了藏。 努尔哈赤到没有怎么表态,只是抽着烟,然后视线落在我的身上,缓缓道:“丫头,你呢?” “乌尔赫尼姐姐的性子,大家有目共睹,我再说也不能锦上添花。”我微福身行礼,恭恭敬敬的答道,一旁的多尔衮只是呆呆的看着我,没有转换视线,我撇开他的眼神,只看着多铎面露笑意。 然而此后,努尔哈赤却没有再说一句话,席间,我嫌桌上的气息压抑,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已是初夏,天空中开始依稀可见繁星点点,再有两月,我便在这里待了一年了,一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身后传来寸子底儿的声音,我连忙回头,却看见巴特玛一巴掌挥了过来,我因为她大力的掌掴摔到地上,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我抬头望着她,惨淡的灯光下,她一副盛气凌人的表情,眼里盛满怒气,此时的她与几个月前病危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小贱蹄子,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如此放肆!”她俯身,拧起我的耳朵,伸手戳着我的脑门。火辣辣的疼,让我不得不挣扎着从她手里逃出来,我的耳朵已经红了,开始嗡嗡作响。 “我到底哪里放肆了!堂堂一个长辈,却对小辈下如此重的手,我看你才是放肆,也不看这是不是在你的院子,好歹在汗王面前顾及着你的身份!”我与她对视着,张嘴反驳道。 “好你个贱丫头!不给你点颜色,你到真以为这里没人敢对付你!”巴特玛说着又伸手过来打我,我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我猫着腰,朝她腰上撞去,她措手不及,重重的摔在地上。 “哎哟。”她捂着腰大叫一声,此时听见屋里有人在说话,我连忙走过去想要将巴特玛扶起来。另一边,阿巴亥搀着努尔哈赤带着其他的人走了出来,立在门口。 “这是怎么了?大呼小叫的。”阿巴亥率先发问。 我将巴特玛扶起来,转身看着阿巴亥和努尔哈赤,福身行礼:“方才姑姑不小心摔了一跤,碰巧我遇上了,就扶一把。” “是么巴特玛?”努尔哈赤看着巴特玛问道。 “大汗,不是……” “阿玛,我刚出来就瞧见了,侧福晋正抬头望着天空,不小心被什么绊了一跤。”一旁的多尔衮面含笑意,好心的替巴特玛说道。我看着多尔衮,看他眼角眉梢那略带深意的笑容,想必刚才那一幕他早就看到了吧。 “多大个人了,还这般不小心。”阿巴亥一脸严肃的说着,努尔哈赤也没有多说什么,被阿巴亥搀着便进了屋,巴特玛回身看着我,焦急的乌尔赫尼过来扶着巴特玛,询问着她有没有事。 “无碍,不过是被小狼狗绊了一跤,不信你问问乌伦珠。”巴特玛看着我,嘴角虽露着慈爱的微笑,可是眼里依旧泛着妒恨,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 “是啊,那姑姑下回就小心点,别再招惹小狼狗了,兴许下回不是绊一跤,而是咬一口,连血带肉。”我也扬起天真无邪的笑容,敢骂我是狗,我就做回狗给你看看,也不能让你以为我就是好欺负的。 “你!”她有些生气的看着我,却不料扯动了腰伤,乌尔赫尼也让她不要动气,与布木布泰扶着她往她的住处走去。 正当我得意之时,却看见了身后一脸笑意的多尔衮,他安安静静的站着我的面前,伸手抚上我的面颊:“她打疼你么?”他的语气里尽是疼惜,拇指轻抚过我的面颊,带着他淡淡的体温。 我低头,没有说话。 “怎么,牙尖嘴利的小狼狗怎么不说话了?”他侧头看着我,咧嘴一笑。我瞪着他,抓过他的手,朝着他的手臂咬去,他倒吸一口凉气,却也没有要从我的嘴里把手抽回去,只是任我咬着。 我松了口,再也舍不得咬下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放开被我咬出牙印的手:“对不起。” “能听你说对不起真是不容易。”多尔衮呲牙咧嘴的说道,看着我的表情,脸上的表情渐渐的变了,认真道:“她的日子不会好过到哪里去的,你放心。” 第11章 回家 六月盛夏。 子那日从汗王宫回来后,布木布泰也不曾与我说上一句话,乌尔赫尼在宫里照顾着腰伤的巴特玛,如今也只是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不过还好一直有托娅护着我,到也不觉得是孤零零的了。 “格格,方才十四阿哥的哈哈珠子过来说了,宫内的芙蓉花开了,要格格去赏花呢?”早晨,托娅为我梳着头发,小声的说道,然后附在我耳畔,缓缓道:“格格,看来不止十五阿哥,十四阿哥也对你是极好的呢。” 我侧眼看着托娅,这丫头眼角藏不住笑意,为我戴上绢花。月牙白的袍子,束上金边的腰带,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大方。早饭的时候去见了哲哲,布木布泰看着我的眼神有得意,也有微微的妒意,却还是保持着温柔的微笑。 只因为我不常在宫里走动,领着我们的哈哈珠子也不知道我跟巴特玛的关系一点都不好,还在我面前报告巴特玛的近况。放在屋里消暑的冰不知被谁捣碎,然后送给她的锦缎被人绞碎了好几段,然而这些事闹到阿巴亥那里的时候,却也只是打了些个奴才,便不了了之了。 我只是笑笑,并没有说太多,多尔衮那日的话在我脑海里闪现,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做的,而且做的明目张胆,阿巴亥护子心切,所以不会多加责罚,只是打了些个奴才。 汗王宫的花园中,我望着那一塘芙蓉花,微风吹动,碧波连连,芙蓉花随风飘摇,传来淡淡的清香。八角凉亭,我呆呆的坐着,望着塘里的粼粼波光,如同布木布泰的眼睛一样,散发着闪耀的光芒,但是却又深不见底。 “一个人在想些什么啊?”多尔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回身,看着一身蓝色袍子的他,正在蓄发的他,脑后拖着一根细小的辫子,可能是嫌热,帽子都没戴,就这么光秃秃的出现在我的面前,突然才发现这个男孩子好可爱,真的很可爱。 我忍住想笑的冲动,一本正经的看着他,缓缓道:“没什么,那个……姑姑的事……” “是我做的,怎么了?我答应过你的。”他到觉得无所谓,一撩衣摆在我旁边坐下:“还有多铎,我们一起做的。” 虽然我猜到是他了,可是却猜不到他竟然回答的这么爽快,我那股想笑的冲动,看到此时不苟言笑的多尔衮,倒也不再想笑了:“你倒承认的快,还把多铎拖下水。” “这有什么,我只说了那晚是侧福晋打你了,然后他气的差点拿刀去杀人了。”他淡淡的说着,突然侧眸看着我,眼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异样:“你到底是有多大的魅力,竟然让多铎如此待你。” “我有何魅力,你问问你自己不就清楚了,十四阿哥不也是如此代我的嘛。”我宠多尔衮吐着舌头,一副捉弄他后得意的模样。他到也不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还真是,你没有布木布泰美,没有布木布泰乖巧,没有布木布泰懂礼节……” 我侧头看着他,一脸的不悦:“是啊,我什么都比不过布木布泰,那又如何!” “可你比她真!只一点就足够了。”他依旧是微笑的表情,可是眸子里却透着说不出的坚定,伸手捏住我的鼻子,小声道:“阿玛说,再等些时间,我就能娶福晋了,你可愿意?” 我便是呆愣在了那里,也忘了要将他的手拍开,就那么看着他,许久,我才站起来,有些嘲讽的笑笑:“十四阿哥似乎忘了,我可是察哈尔汗聘下的人。” “我没忘,只是他要不起你。”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每个字都抨击在我的心上,他依旧和前几日一样,满眼的坚定,他起身,站在我的面前,缓缓道:“他要不起你。” “呵……呵……你又知道,他可是整个察哈尔的可汗,他怎么要不起。”嘴不由心,明明我不想开口说任何的话,却还是张嘴说了。 “那我便给你整个天下!你等着!我一定会证明我比林丹更强!”他如同一头被惹怒的狮子,眼里闪烁着凶光,却又是那么坚定,他抓起我胸前的玛瑙坠子,紧紧的捏在手里:“一定会说到做到的,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不允许被女人小视,尤其是自己在乎的女人。” 我看着他的表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就那样四目相对,我看着他,不曾再说半句话。 他是比林丹汗强,他是大清进军中原的领导者,他为此后大清四百年的江山奠定了基础……他无疑是个强者,这点我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所以,我无言以对。 七月初秋的日子,注定了离别事较多。 安费扬古与世长辞,这对努尔哈赤的打击非同小可,他驰骋天下几十年,除了自己的谋略,就是身边那些忠心的将士,然而当初陪他一起打江山的,一个个都远他而去,他如何不悲伤,如何不寂寞。 八月初,满珠习礼前来大金,说是接我们回蒙古去。出行那日没有一丝的阳光,就连风都干涩的出奇,割在脸上都有点疼。我穿着已经很久没穿的蒙古袍子,突然有些不习惯。 与乌尔赫尼布木布泰出了四贝勒府,正准备上马车,却看见不远处出现一抹白影,嘴里叫着我的名字,我定睛望过去。多铎正拼命的往这边跑来,临近的时候还摔倒在地。 “十五阿哥!”我叫着,连忙冲过去,将他冲地上扶起来,他紧紧的捏着我的手,满脸不舍,那张平时高傲的脸庞,如今却是一副委屈的模样,看的人心不由得一揪。 “不要走,乌伦珠,不要走。”他紧紧的捏着我手,我顿时就能感觉他快要将我的指骨捏碎了,我用尽全力从他的手里把手抽回来: “疼。” “乌伦珠……”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我,我也不好再叫疼,只是看着他,伸手捏捏他的脸,拍拍他的额头: “多铎,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保证我以后经常来看你好不好。” “你骗人!你不会来了!你骗人!”多铎拍开我的手冲我叫嚣着,然后拉着我往皇太极的面前走去,然后看着皇太极:“八哥,你去给阿玛说说,就说乌伦珠不要回去,我娶乌伦珠做福晋,别让她回去。” “小十五,乌伦珠得回家陪着她额涅啊,小十五乖。”一旁的哲哲蹲下身子安慰着多铎,多铎不予理会,一脸怒气: “你们都不愿意乌伦珠留下来!巴特玛福晋是,你们也是!我自己去找我额涅!”多铎拉着我的手,便往汗王宫走去。我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拉住,然后看着他: “多铎,我得回家啊,我不是大金的人,没有理由待下去。你说你娶我,那便等你长大了,再来娶我,再把我留在大金。” 看着我认真的模样,多铎终于不在冲动,只是伸手将我抱进怀里,隐隐的啜泣:“你说的,等我大了就嫁我,不许说话不算话,我等着你,你也得等我长大!” 我将多铎抱紧,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我太伤感,看着多铎的模样,我竟然落下泪,我明明已经是个大人了,怎么会对这样的离别落泪呢? 我们上了马车,多铎站在四贝勒府的门口,就一直盯着我们的马车,我放下车帘子,不再回头去看他。离开辽阳的那一刹那,心里空落落的,总感觉少了什么。 过了初遇多铎时的石桥,回想着那日与多铎的初遇,嘴角总是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微笑,伸手撩了帘子,回头望去,却不料在石桥的那一端出现了熟悉的影子。 多尔衮驾马端端的立于桥头,呆呆的看着我们,我看着他,直到他远远的被我们抛在脑后,直至消失不见…… 第12章 驱逐 塞外蒙古,气候格外的寒冷,不过八月下旬,毡帐里早已铺上了厚厚的地毡,炉火也比平时更加旺盛。 再次回到右翼的时候,部落里的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去跟拉布希西台吉请完安,总觉得他表情怪怪的,只是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我回去好生歇着,还特地吩咐托娅好好的照顾我。 我穿过几座毡帐,托娅正推开了毡帐的门让我进去,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哟,乌伦珠格格回来了啊。” 我回身,看着面前比我高出许多的哥哥那苏图,缓缓一笑,点头。他轻蔑一笑,走到我身边:“可真是见过世面了,如今回来科尔沁,也不知道去哥哥那里,给哥哥问好啊。” “刚从阿兀那里过来,难道我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去见哥哥,而不是见阿兀?好像哥哥没有管事吧。”看着他那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真是不明白,乌伦珠明明跟他是同一个父亲,怎么差别那么大呢,简直奇丑无比! 那苏图面目狰狞,快步走到我的面前抓起我的衣领,怒目而视:“你这丫头,嘴越发的厉害的,如今不教训你,便不知道家里到底是谁做主!”那苏图扬起手臂朝我挥过来,托娅见状用力将我推开,替我挨了那一耳光,我愤怒的望着那苏图,将托娅扶起来。 托娅捂面,跪在那苏图面前:“小台吉,格格身份尊贵,所有的责罚由奴才担着。” “托娅!”我将托娅拉起了,看着那苏图:“我可是林丹可汗聘下的人,你胆子可真不小。” “哈!你还真当回事了!如今科尔沁跟察哈尔势同水火,你嫁给林丹,我恨不得一刀砍了你!”那苏图恶狠狠的说着,一甩袖子,唤来使唤的奴隶们:“你们把乌伦珠格格的东西收拾好放到奴隶住的毡帐里去!谁也不许替她说情!” 我有些震惊的望着那苏图,即使我是林丹汗聘下的人,但好歹我也是他的妹妹,还没有嫁去察哈尔,他怎么能这么对我。看着进入毡帐里的男人,我连忙上前去抓住那个男人的衣袖: “我看你们谁敢动!” 岂料那个男人一甩手臂,我整个人都跌倒在地上,摔的屁股生疼,托娅叫着过来将我拉起来,冲他们大叫:“你们好大的胆子!格格好歹是主子,你们怎么能这么做!” “她是主子,在她额吉活着的时候的确是主子!快点搬!”那苏图一脸嘲讽的模样,鄙夷的看着我。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明白他那话的意思。 在额吉还活着的时候……那么阿丹珠现在……现在已经不在了吗? 我拉着托娅,看着他们将我的东西一样样搬出来,扔在沙地上。那苏图踹着地上的行李,脸上勾起一抹邪笑:“带着你的东西快滚吧,阿兀在西边给你置了个牧场,你就跟托娅两个人去住吧!” 那苏图说完,那群奴隶便随他而去,只是其中有个年纪稍大的男人留了下来,找来了马车,将我们少许的行李放上去,让我们也坐到马车上去。 苏赫巴鲁挥舞着马鞭,在马头琴的伴奏下,让马车朝着草原与天际相接的地方行驶而去,他一路高歌,使我们的行程到也不觉得孤单。傍晚时分,到达了那苏图说的牧场,此处贫瘠不堪,一座孤零零的毡帐立在那荒凉的沙漠之中,胡杨林在背后衬托着毡帐的孤寂,前头是一条已经快要干涸的河流……围场里的马匹牛羊少的可怜,唯一两头产奶的奶牛还是一副病歪歪的模样…… 拉布希西台吉和那苏图这是想让我死在这里啊,不过虎毒还不食子,拉布希西台吉如何忍心将自己的女儿,独个儿放在这么荒蛮的地方呢,当真蛮夷之人生性凉薄么? 苏赫巴鲁将我们的行李搬到帐篷里,替我们点起了帐中的炉火,砍了些胡杨树回来,宰了只羊给我们当作晚饭,可我什么都吃不下。 篝火在眼前燃的旺盛,羊肉的油滴在火堆上,劈啪作响。苏赫巴鲁极少说话,只是一味的喝着酒,用刀割着羊腿,吃的满嘴都是油。酒足饭饱之后,他才起身,腆着肚子,抖开毛皮子裹在身上: “格格早些歇息吧,今儿晚上奴才在外头给你们守着,燃着火,狼也就不敢来了。” 我点点头,拉着托娅进入毡帐,托娅想是收拾毡帐的时候累着了,倒下不多时便已呓语,可我怎么也睡不着,那苏图的话始终回荡在脑海里,还有那不远处的狼嚎,胆战心惊。 我推开毡帐的门,苏赫巴鲁还没有睡,手里拿着刀,火光将他粗犷的面颊映得通红,他看我出来,也不觉得惊奇,只是自顾自的看着刀: “格格怕狼?” “我怕人心,人若是狠起来,恐怕比狼有过之而无不及了。”我走过去,在苏赫巴鲁跟前坐下,然后一本正经的看着他:“你应该我在说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告诉我吧。” “奴才一直就知道格格极聪明的,懂得进退保全自己。”苏赫巴鲁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奴才只期盼格格将来嫁的人,是真心待格格的,切莫步阿丹珠哈屯的后尘。” “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谁都别想。”我坚定的说着,对上苏赫巴鲁那深邃而具有深意的眼眸。他满意的点点头,用力的将刀插/进沙地里,起身: “许多年以前,阿丹珠格格还是草原上无忧无虑的百灵鸟,有自己喜欢的人,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可是有一天,她已嫁为人妻的姐姐博礼哈屯回了家,说是姊妹做伴,便把阿丹珠格格指给了拉布希西台吉,台吉的嫡妻是喀尔喀格格,位分尊贵,待人却极为刻薄,好几次阿丹珠格格都险些丧命。那一次阿丹珠格格受不了哈屯的虐待,本想自杀,被人救起之后发现有了身孕,本以为这次的身孕会给她带来转机,然而却适得其反,嫡妻对她是变本加厉,若不是格格你命大,恐怕也不会在这里了。”苏赫巴鲁讲到这里,看着我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格格你去大金的这段日子,哈屯便诬陷你的额吉……偷人。” 苏赫巴鲁说出最后一句的时候,我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响在耳边,半天回不过神来。偷人?阿丹珠偷人! “哈屯甚至还质疑……格格您的血统……”苏赫巴鲁小声的说着,看着我的眼神也有些惊诧,然后自顾自的笑笑:“到也是呢,格格你也不过是个小孩子。” “所以台吉相信了哈屯的话,就把我赶出了家门,是这样吗?其实这也没什么,只是可怜的额吉……”我轻松的笑着,往火堆上扔了木材:“她……埋在哪儿?” 苏赫巴鲁缓缓的吐气,盯着那把弯刀,眼里似乎能冒出火光:“她的骨灰……被台吉下令洒在了草原上,任万马践踏……阿丹珠哈屯她……真的很可怜……”苏赫巴鲁的语气在颤抖,看的出来,他很恨拉布希西台吉,可也更恨他自己,可能在阿丹珠年幼时喜欢的那个人,就是苏赫巴鲁吧。 “额吉可能最担心的就是我了吧,所以我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过的很好。”我笑着说道,苏赫巴鲁看着我,赞赏的点点头,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天际边闪现出一道霞光,格外的宁静美丽。 我披着厚厚的袄子,朝着那与天际相接的地方走去。阿丹珠哈屯,你在那边的话,已经见到了你真正的女儿了吧,真的很对不起,用了你女儿的身份,不过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的生活下去,过上好日子的。 苏赫巴鲁大叔回去的时候说,他会让他的妻子带着他的女儿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说是我们还小,得有个大人在才好。 这样自食其力的日子,不禁让我想到了许多年前独自一人在澳洲打拼的时候,那个时候因为是外国人,所以处处受人白眼。那段日子过的特别辛苦,就连最后回想起来,连我自己就不相信,那时的我只有十六岁,高中才刚刚一年级。 每天,我和托娅将羊群赶到河流对岸的地方放牧,因为秋天,草原上根本没什么草,羊圈里又没有新的草替换,所以不到一个月几百只羊病的病,死的死,到最后剩下的,也就二三十只了,还不知道它们能不能挨过这个冬天。 十一月,大雪落满草原,两座孤零零的毡帐立在莽原之上,孤独,寂寞。 那日,因为没了水,我带着桶去河道上凿冰的时候,不慎掉入了冰窟窿里,还好窟窿不深,爬了起来,可是却因此病倒了,一直高烧不退,苏赫巴鲁因为还对他的妻子大发雷霆。 “琪琪格。” 琪琪格蹲在炉火面前,看着掉锅里炖着着的牛奶,那表情特别的让人心疼,我坐起来,把她叫过来,把她抱在怀里,不过四岁一点点的孩子,自然是会嘴馋一点了。我抱着琪琪格,看着她那双黑秋秋的眼睛,轻点她的鼻头: “要吃奶/子是么?等会子熬好了,先给你。” “不,额吉说,姐姐病了,奶/子是给姐姐喝的。”琪琪格一脸严肃的说道,然后低下头咬着下唇:“琪琪格不饿……不想吃……” “没关系的,等到来年春天,我们就有很多奶可以吃了,还有肉!”我揉着琪琪格的脸,微笑着说道,她看着我,问着我是不是真的,看到我认真的点头,她也放心的笑了。 春天……离春天还有很久……真不知道熬不熬的过去。 听着毡帐外头呼啸的北风,那一刻,我竟然想到了多尔衮……那个为了我,与巴特玛福晋做对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他,心里头就有种说不出的温暖,那温暖仿佛驱走了严寒,带来了春天。 多尔衮……我的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 第13章 证明 仁慈的上天顾念他在人世间受苦难的孩子,所以春天来的特别的早,不过围场里的牲畜却越来越少。 我是顶尖是骑手,自然对牲畜也是很了解的,再加上让苏赫巴鲁大叔找来了一些给牲畜治病的书籍,让托娅念给我听,再整理成汉字,然后运用在实际中,因为有琪琪格的额吉和苏赫巴鲁大叔帮我,所以在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围场的牛羊翻了两三倍,而且更加强健。 冬天的时候,因为备足了草料,所以这个冬天这些牛羊再也没有生病,也没有掉分量,就连琪琪格的额涅都说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在冥冥之中帮助我们。所以答应了琪琪格有足够的奶喝,有肉吃的愿望都一一实现了。 五月。 今年的夏季,没有很热,反而很凉爽舒适,我赶着围场里的羊到西河那边的草地上放牧,晴朗的天空,吹着和煦的风,看着如云朵般在草原上的羊群,到还真有种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情景。 我在地上铺了布,躺在草地上,优哉游哉的哼着歌。身后传来马蹄声,我看着天气,肯定是琪琪格来给我送午饭了,我起身,却看见马背上坐着的是一脸不开心的托娅,她跳下马背,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将手中的食包递到我的手上。看着她那委屈的表情,我也没有打开食包,只是直剌剌的看着她: “谁欺负你了?” “格格……奴才知道一件事,您听了可别难受。”托娅踌躇片刻,轻咬着下唇,一本正经的看着我。我点点头,示意她快说。她双手紧紧地捏着衣摆,然后抬头看着我:“方才给格格你送食物过来的时候,苏赫巴鲁将军过来了,这两天台吉要差他送贺礼去左翼,所以他这两天不会过来的。” “嗯,给谁送贺礼?”我忍不住发问,这个丫头说话也不知道说重点,害的我还得再问一次。她看着我,低下头: “是……是乌尔赫尼格格……她……她要嫁人了。” “嫁人?”我有些惊讶,这乌尔赫尼才十四岁,怎么就能嫁人啊,不过转念一想,这乌伦珠之前不也只有七岁的身子嘛,林丹汗都能聘下,而且这个年代,十四岁嫁人正合适吧。我抬头看着托娅:“你可知道嫁的是谁?” “是……是……”托娅看着我,一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当真是让人着急,看着我的脸色微变,托娅连忙小声的说出了乌尔赫尼的新郎:“是……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我有些惊讶的托娅,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记得前些年在大金的时候,乌尔赫尼就说巴特玛想把她指给多尔衮,如今到成了真的了。我浅浅的笑着,看的托娅有些莫名其妙的。我起身,看着那缓缓移动的羊群,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吃番薯的时候没有咽下去卡在喉咙里一样的难受。 “格格,您没事吧。”托娅关心的问道。我含笑摇摇头:“自然是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好了,我先吃东西,你回去帮琪琪格吧。”说罢,把托娅一个人留在那里。 人总是会长大的,总是会成婚的,或许再等两年,林丹汗也会兑现他的承诺来娶我,也许,他早就忘了…… 我人生可能也就这样子了,在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等待着我回去现代的日子……或许,再也回不去了……就这样,孤孤单单的一辈子…… 五月十八日,天气晴好,我依旧放牧于西河岸。 苏赫巴鲁大叔已经四天没有过来了,真不知道这次乌尔赫尼跟多尔衮的大婚,有多盛大,恐怕这次最恼的应该是布木布泰吧,她是最在意多尔衮的,真不知道她在这次的婚礼上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呢。 我坐在地上,望着那一望无际的莽原,看着那碧蓝天空上的朵朵白云,无比的惬意。 “乌伦珠。” 是我出现幻听了,我竟然在闭目养神的时候听到了多尔衮的声音。我无奈的笑着,已经两年了,他也要成婚了,当年也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的情谊,如今他即使在科尔沁,也应该在左翼,陪着他的新娘子。 “乌伦珠。”多尔衮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他声音落下的还是他的脚步声,我连忙回头,看着居高临下站在我面前的多尔衮,惊讶的站起来,看着站在离我五步之遥的多尔衮,两年不见,他已长高了不少,只是白色的袍子上血迹斑斑,发辫散乱,脸上也布满污垢,若不是那双不曾改变的眼神,我几乎都认不出他来了。 我惊慌的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臂,看着他身上的血迹:“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他直勾勾的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没受伤,不是我的血,是狼的血。” “什么?”我讶异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可是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左翼嘛,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浑身都是血污:“多尔衮,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应该在乌尔赫尼家里吗?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到蒙古后没有看到你,所以向他们打听了你住在那里,我怕被他们知道了阻止,所以我一个人牵了马来找你。我在草原上游荡了三天,期间被狼袭击,不过草原上的狼还真是凶猛,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打死,因为太饿了,还烤着吃了呢。”多尔衮揉揉我的额头,故作轻松的说着,可是却听的我胆战心惊的,我何德何能,能让他不顾危险的来找我。 “你……你不是科尔沁的格格嘛,怎么穿着奴隶的衣裳,还来放牧。”多尔衮抓着我的肩,有些疑惑的说道。我含笑摇头,拉着他走向自己的马: “说来话长,以后告诉你吧。跟我回家去,你铁定是饿了,还有再看看有没有受伤。” 突然他停下脚步,拉住我。我疑惑的回头看着他,他嘴角的那抹笑意格外的温暖,他扬起我们牵着的手,我这才发现,我与他竟然十指相扣。他站到站到我身边:“小丫头终于温驯了,走吧。” 我有些心虚,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却被他紧紧的握着,怎么也放不开。没办法,只好任由他牵着,然后上马。多尔衮果然长大了,与他共乘一骑时,他双臂紧紧圈着我,我故意远离他的束缚,可他总是贴上来,好几次拿眼睛瞪他,他都很赖皮的笑着。 回到家的时候,多尔衮看着那两座毡帐,有些疑惑,看着我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发问:“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我什么也没回答,找来托娅,吩咐她去弄些吃的和一些干净的衣服拿到我的帐子里来。看着洗完澡换了身衣服的多尔衮,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吗,看着他瞪我的表情,我也只好忍着笑,把吃的拿给他。 “为什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你不是土谢图汗的嫡亲侄女儿么?”多尔衮看着我,疑惑的问道。我只是浅浅的笑着,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你先吃东西,然后我让托娅给你带路,把你送回左翼去。” “你便这么容不得我,想把我这么快送回去。”多尔衮有些生气的看着我,顺手将面前的奶碗打翻,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我不过是在担心左翼那边会因为找他而闹得天翻地覆,希望他早些回去,以平息这些乱局而已,这家伙竟然想多了。 “我不要命的来看你,你怎么能赶我走!”多尔衮紧紧握着我的手,略微生气的看着我。我轻弹他的脑门儿,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我不是赶你走,你独个儿来找我,恐怕他们现在已经闹成一团乱了。” 正在此时,苏赫巴鲁在帐外向我行礼,我有些讶异,今天难道不忙么?他还有时间过来。不过看到他,我心里也有了主意,忙起身走出去: “苏赫巴鲁叔叔今日要去左翼么?我有个事儿想麻烦叔叔。” “格格有什么事呢?”苏赫巴鲁看着我,眼神不自觉的瞟进了我的帐子,不禁有些惊讶:“这个不是……” “没错,若是今日叔叔要是去左翼,便把他带回去。”看了一眼多尔衮,低头思忱片刻,缓缓道:“于我,半个字儿不能提及,只说是你在草原上遇到的,然后送回去的。” “嗯,我记下了,那少时我便过来接走十四阿哥。”苏赫巴鲁行礼,转身进入另一个毡帐,我看着多尔衮站到我的面前,眼里有着不解和怒气,直剌剌的盯着我,看的我心里发怵。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低头,捏着腰间的腰带。 “你当真还在还记仇!心里当真容不得我!既然这般不想见到我,我走便是了。”多尔衮冷哼一声,险些将我推到,我想叫住他,可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算了,我不是什么好人,他的将来一片光明,有我没我都一样。我没有去追多尔衮,反而一个人进入了毡帐。一阵混乱的马蹄声后,这里又恢复了沉寂,可是刚沉寂不久,帐外便又是一阵马蹄声。匆忙的脚步冲进我的毡帐,我还没有反映过来,就被抱进了一个结实的怀里。 “我要你的心里有我!我要你的心里有我!”多尔衮一脸严肃的看着我,语气里带着一个男人应有的专横霸道气势,如同潭水一般深不见底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我。我被他这气势吓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对上他的眼眸。 “你……可是我……” “没有可是!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要你的心里有我!我对你,你难道不明白吗?我拿自己的命在证明啊!你当真还要记我的仇!容不得我吗?”他抓着我的肩膀,本来紧紧捏着肩膀的手,突然松了。我看着他的眼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许久,我才开口: “那你记着,我叫芸玳,沈芸玳,不是乌伦珠!”我一本正经的看着他,关注他所有的表情。他虽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么说,却还是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我记下了,但是你也要记得,娶乌尔赫尼的是大金的十四阿哥,不是我多尔衮。”他也一本正经的说着,坚定的眼神顿时让我心暖不已。这个时空,除了多铎那般在乎我以外,也就只有多尔衮,会一直守护着我了吧,这也算是在这陌生的地方,给了我一点点安慰。 “我只希望你不要负我。”我第一次主动伸手抱住了多尔衮,靠在他的肩头。不过我真的觉得只要有他在,便踏实了不少,即使将来对他没有爱情,那也会依赖他一辈子吧。 苏赫巴鲁叔叔把多尔衮带回了左翼,后来听苏赫巴鲁叔叔说,送亲的仪仗队相当恢弘,回去大金之后呢,努尔哈赤杀九畜,祭天地以示庆祝。 可是与他分别后,我每每都会从梦中惊醒,梦中的多尔衮正在与狼搏杀,浑身是血,然后朝我走来……嘴里一直在呢喃着:“我对你,你难道不明白吗?我拿自己的命在证明啊!” 寂静深夜,我望着帐外的天空,心口一阵阵泛凉,从我出生到现在,敢拿命来对我的,恐怕只有多尔衮一人吧……这样的少年,能不让人感动嘛…… 可是历史上他的结局……想到此处,我的心口一阵抽痛,那种恐惧油然而生,我不能让历史上演……绝对不能……也许只有这样,我才能回报他对我的心意吧。 正月底。 那日的西河草原迎来了一个不平凡的人,把我赶出家门的那苏图竟然带来了棉衣和食物来看望我。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看着他,讪讪地笑着,那苏图也不恼,自顾自的在帐子里坐下,倒了杯奶茶。 “格格。”托娅站在我的身后,瑟瑟发抖。我握紧托娅的手,让她别怕。 “两年多不见,妹妹到真是长大了,越发的标致了。”那苏图用那双猥琐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察哈尔与大金,所以为了咱们科尔沁的利益,妹妹也不会介意去大金的吧,听布木布泰说,大金还有个等着娶你的十五阿哥呢。” 我的心头一颤,我是不喜欢那苏图,可我很欣赏他的选择,大金比比蒙古更值得依靠,他做对了。 “你把我当礼物,想送往大金么?不过我已经被你们赶出了家门,你们家族的事,于我,没有半分关系。”我在他面前坐下,替他将碗里的奶茶续上,然后一脸微笑的看着他:“况且,家族里又不止我一个女儿,小台吉还是另选他人吧。” “你以为是我来找你么?是你是姨母,博礼哈屯,是她要将布木布泰送往大金,特地寻你与她的女儿去做个伴。”那苏图露出他原本的性情,脸上掩盖不住他的阴狠:“你是右翼的姑娘,你比布木布泰更有资格在大金站稳脚步,为右翼带来福利,如果你能成为大金的福晋,那么我便去跟阿兀说,让你回家。” “以嫁做他人,还回那个无情的家做什么,以这个为利,我到情愿在西河待一辈子。”我看着那苏图,终究没有改变我的笑脸。无欲无求,便不能为他所用,也不会受制于人。 “若是身后没有一个能够撑的起的娘家,嫁做他人也只会受屈受辱,你自己看着办吧!”那苏图怒不可遏,起身离去。我自顾自的倒着奶茶不去理会他。托娅见那苏图离开,连忙蹲在我的身边: “格格,跟着格格这么久,觉得格格长大了呢。” “托娅,谢谢你这么些年一直陪着我,即使被赶出家门,我答应你,只要有我一天好日子,我便不会抛开你!”我紧紧握着托娅的手,郑重其事的许下自己的诺言。 第14章 城府 那苏图离去没有几日,博礼哈屯便领着一大群人来到了西河,先是寒暄一番,又是批评了拉布西希台吉一番,然后终于说出了她的来意。哲哲寄来书信,说努尔哈赤欲在科尔沁选女,她打算把她的女儿布木布泰送去,不过布木布泰说她一个人觉着孤单,所以便向博礼哈屯提出请求,让我也随她一同前去。还说什么我的额吉不在了,博礼是我的姨母,也算是我半个额吉,要好生的照顾我。 不过半日的时间,她已经差人将我的东西拾掇好,准备离开了。临行前,琪琪格眨巴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将我抱着: “姐姐你还会回来么?琪琪格在这里等着姐姐。” 我点点头,随着博礼哈屯上了马车,前往科尔沁左翼。 其实当博礼说是布木布泰要求带我去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猜测了,乌尔赫尼嫁给了多尔衮她自是伤心的,但是她又因为娶的是乌尔赫尼而感到庆幸,这次把她送往大金,她又与多尔衮年纪相当,努尔哈赤定会将她许给多尔衮,她知道多尔衮对我有心,所以她一定是想让我看着她嫁给多尔衮,然后借机嘲讽我一番吧。 晚上见到了布木布泰,她表面上喜笑欢颜的,然而眼神里却有着那股子得意,故作殷勤的把我的行李搬到她的帐子里,然后拿她的衣服给我穿,然而我事先料想的无错,这一切妥当之后,她才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只想看着我伤心难过的样子,只要她看上的,她就一定要得到,谁都不能夺走,包括自己的妹妹。 我在感叹这个时代,虽说这个时代的孩子心智早熟,可是未免心智也太成熟了,成熟的让我一个成年人都觉得胆寒。 这一次依旧住在四贝勒府内,不过这次却不是住在哲哲那里的西屋,而是另辟了一间屋子给我,伺候我的除了一直照顾我的托娅,还有另外一名女真的包衣奴才海兰,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 “这乌伦珠格格不也是同布木布泰格格一道来的嘛,怎么却让乌伦珠格格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海兰在里屋里铺着炕,语气里竟是疑问。把衣服放进柜子里的托娅,走到海兰的身边: “既然福晋差你来伺候我们家格格,首先得管住自己的嘴,格格不喜欢在人背后说闲话,记得了么?” “奴才该死,望格格责罚。”海兰回身,朝坐在南炕上的我福身行礼。我起身走过去,拉住海兰: “什么该死不该死的,这世上没有谁是该死的,你只要记下了就好。”走到门口,看着外面的景象,前面转角有几处屋子,住着皇太极的几位侧福晋和小福晋,然后回身看着海兰:“伺候我或许委屈你了,你只要不愿意在这里,随时告诉我,我让福晋遣你回去。” “奴才会好好伺候格格的,格格莫要赶走奴才。”海兰吓的连忙跪在地上,磕着头。我让托娅把海兰拉起来,轻声道: “好啦,我没有其他的意思,那你便留下来吧,等会子托娅会告诉你我的习性,你万不能忘了。” 这话刚说完呼吉雅便过来了,福身行礼,说是十四阿哥带着福晋过来了,正在前面与哲哲谈话,稍后便会过来。我心中暗叫不好,多尔衮对我,肯定不会因为有福晋在而有所减缓,这下肯定会让乌尔赫尼吃味的。 我正欲让呼吉雅去回话说我歇下了,不见他们,可是事不从人愿,多尔衮与乌尔赫尼已经站在了门外,我不能躲了,只能期望多尔衮看着乌尔赫尼在,千万不要对我关心太多。 “妹妹。”乌尔赫尼见着我,连忙上前拉着我的手,对我一番寒暄,看着我,那日渐成熟的脸上露出委屈的深情,拉着我的手,嘤嘤的哭起来:“乌伦珠妹妹,你可算来了,去年伯父说你一直病着,我便一直担心着,如今可大好了些?” “已经全然好了,姐姐莫要记挂了。”我讪讪一笑,请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多尔衮,拉着乌尔赫尼到炕上坐下,吩咐托娅给她倒茶。 我看着抹泪的乌尔赫尼,心中觉得甚是好笑,那年我回去蒙古,便被赶出了家门,他们不闻不问,如今到惺惺作态的关心起我来,当真是长大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真情流露,还是人前做戏。 “既然那般担心,那为何不去瞧瞧呢,反而如今才来惺惺作态的关心。”多尔衮的声音冷冷的想在她的身后,吓得乌尔赫尼身子一颤,停止抹泪,没有说话。多尔衮坐到她身边,直剌剌的看着她:“你毋须将她当作敌人来试探,她不及你。” 此言一出,乌尔赫尼脸色煞白,打翻了面前的茶杯,茶水顺着炕桌流到她的衣服上。她啊呀一身,身旁的随身的奴才忙上前替她拭擦着身上的茶水。我只是冷眼旁观,看着他们夫妻的表现,然后让托娅领着乌尔赫尼去里屋换衣服,自己也跟着进去了。 “妹妹,我……”乌尔赫尼看着我,可能是怕我会因为多尔衮的话怪她吧,一直略带担心的盯着我。我讪讪的笑着,拿出帕子擦拭着她身上的水,缓缓道: “姐姐别说了,我懂的。” 乌尔赫尼握住我的手,温柔的笑着,可是眼里始终有种我看不懂的情绪。我故意别开她的眼神不去看她,待收拾好之后,才领着她走出去。 也没多坐,乌尔赫尼便说身子不适要回去,我便说要送送她。 正往前院走去,却遇上了也要出门的二贝勒阿敏和三贝勒莽古尔泰。阿敏站在回廊上,直剌剌的看着我,然后走到我身边来。乌尔赫尼福身向他行礼,多尔衮也上前叫了声阿敏哥哥和五哥,独独只有我,与他对视着。 “莽古尔泰你看看,这丫头还跟当年一样,好一双凌厉的眸子啊。”阿敏看着我,伸手拍拍莽古尔泰的肩膀,笑着说道,语气里有赞赏,却也有嘲讽。 “乌伦珠格格,这些年过得可好啊。”莽古尔泰也走近,向我问好;“三年不见,乌伦珠格格越发的标致了,也不知格格你的女真话能听懂吗?” “现在能听懂了,能听懂二贝勒和三贝勒的话了。”我扬起天真的微笑,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阿敏福身看着我,伸手捏着我的脸,那双如同老鹰般的眸子盯着我:“能听懂便好,这乌伦珠格格貌似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了吧,不知道可许配了人家没有。” 阿敏此言一出,身后的多尔衮连忙上前,从我脸上拿开阿敏的手,将我护在身后,一脸微笑的看着阿敏:“阿敏哥哥,要是十四弟没记错的话,前些日子阿敏哥哥不是刚纳了庄子上的一个姑娘做格格,如今却又想娶乌伦珠,怕是父汗也不会应允的吧。” 阿敏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脸上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哈哈大笑:“十四弟人小,脑子却好使,这谁都知道阿巴亥大福晋喜欢这丫头,还准备着将她许给十五弟呢,我这做哥哥的,又怎么好夺人所爱呢。” “多尔衮,阿敏哥哥只是开个玩笑,莫要当真。”一旁的莽古尔泰也好心的劝解到,可是阿敏看我的眼神,却始终没有一丝善意。三年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这阿敏与莽古尔泰,势必是容不得多尔衮三兄弟的,而我又知道他们私底下又有往来的秘密,看来,他们也势必容不下我。 “那两位贝勒还有事吗?若是没事,乌伦珠就告退了。”我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福身行礼,看了多尔衮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往回走,此时此刻绝不能与多尔衮多说半句,不然阿敏和莽古尔泰还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来对付我呢。而且他也说了,我正适嫁龄,万一哪天他脑子出问题了,真的去找努尔哈赤去指婚,这个时代的女人又没啥自主权利,我自然是吃亏的那一方,我才不干呢。 快步回到后院,却在回廊上看见了那个八角亭坐着的哲哲和皇太极,一身月牙白袍子的哲哲看起来格外的清秀靓丽,她打发走了随身伺候的呼吉雅,自己为皇太极斟茶。 既然看见了,上前大声招呼才是对的,我正要走近,却看见呼吉雅领着包衣奴才们退到另一旁,然而这里,却刚好听到了哲哲他们的谈话。 “方才太医怎么说,身子可还好?”皇太极看着哲哲,一脸温柔的关切。 “不过才三十日,也没什么不适,到让爷操心了。”哲哲面容羞涩,但是眼里却始终藏不住喜悦。三十日?听到三十日便那样的开心,难道说哲哲怀孕了?我有些讶异自己的想法,也是呢,也只有嫁过来十年,终于怀孕这件事才能让她这样的开心吧。 “这也是我的孩子,操些心也无碍。”皇太极端起桌上的茶杯,正放至唇边,却又放下了,转头看着哲哲:“这布木布泰你心里可有打算?我看的出来,她对小十四也有一些情谊,明日去见汗父的时候,便这么跟汗父说说,刚巧这乌尔赫尼还是你的侄女儿,倒也不会薄待了布木布泰,他日选谁做嫡福晋,都一样的。” 哲哲听闻,双唇微抿,满脸愁容,一本正经的看着皇太极,直到皇太极眉头微蹙,脸色微变的时候,哲哲才开口道:“当年妾身嫁过来时,虽然带来一些财帛,而爷又极少娶小,也就比不过其他三大贝勒了。如果布木布泰嫁给了小十四,虽然也可以,可是她带来的财帛,也就归了小十四,这对爷没有好处。将来汗王百年之后,若是我们家的财力不用分开,爷您的势力便可以一搏。” “哲哲!”皇太极握紧茶杯,用力砸在桌上,怒视着哲哲。哲哲也是吓住了,连忙蹲身在地上: “爷,请听妾身说完。”哲哲抬眸看着皇太极,继续道:“妾身知道贝勒爷孝心极重,然而这人总会老的,然而我如今有孕,只盼身边有家里的人照拂着,我想汗王定然会体恤我的心情吧。” 我早已呆在原地了,仔细的看着哲哲,那副容貌依旧是端庄温柔,可是城府却是如此的深。 两黄旗乃汗王亲兵,但是努尔哈赤厚待阿巴亥的三个儿子,让年幼的多尔衮多铎共领正黄旗,让阿济格统领着镶黄旗。正红旗的旗主是代善,镶红旗的旗主是代善的儿子岳托,也就是哈云珠的生生父亲,所以这两旗依旧属于大贝勒的势力。正蓝旗的旗主是莽古尔泰,镶蓝旗的旗主是阿敏,这两人的关系也非一般。然而这两百旗,正白旗的旗主是皇太极,镶白旗的旗主是广略贝勒褚英的儿子杜度,然而杜度却一直唯代善马首是瞻,所以这八旗之中,除了多尔衮三兄弟,也就只有皇太极的势力最为薄弱,若是正白旗的财帛比不过其他几旗,阿敏跟莽古尔泰即使站在他这边,他也难登上大金汗的宝座,所以哲哲这是打算让布木布泰带来的财帛扩充皇太极的势力,果然不能小瞧的古代的女人,她们的心思万万不能揣度,否则会死的很惨。 我趁他们还没看见我,悄悄的回去自己那偏远的屋子,然而半路上遇上了苏墨儿,她说布木布泰正要叫我过去,如今遇上了,也就不用在跑段路了。我随着苏墨儿去了哲哲的西屋,屋内的摆设没有变,还是之前的模样,一点没变。 布木布泰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坐在炕上,看着我进屋,然后吩咐苏墨儿出去把门带上,自己站起来走到我身边,转了一圈,笑着问我她漂亮吗?我只是望着眼前这个女子容貌出神,布木布泰是美人坯子,姣好的容貌,而且家事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她能给别人带来财富,也许我现在能明白那苏图说的那个撑得起的娘家的真正含义了。 “我会穿这美丽的嫁衣嫁给十四阿哥,乌伦珠你就等着看好了,不管他看上的是谁,凭我的容貌,和我带来的财帛,他一定会喜欢我的。”布木布泰的眼里闪烁着得意的光芒,那么自信,那么幸福。可是她却不知道,她最喜爱的姑姑,心里却只有她的丈夫,完全没有想过她这个侄女儿是否愿意。 “那么我祝福你。”我缓缓一笑,转身想走。那一刻我竟然发现我是多么的恶毒,明明知道结果,却不告诉她,让她后知后觉痛苦不堪。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我是什么时候便的这样的恶毒了…… “最好你的祝福是发自内心的,不过是不是发自内心的都无所谓,我绝对不会让十四阿哥娶到你!谁都可以!唯独你不可以!”布木布泰那高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只当作她是在发泄心中的不忿,将她的声音远远抛在脑后。 布木布泰是个高傲的女子,她敢爱敢恨,只是可惜,她生错了时代,我对她除了同情,就还是同情…… 第15章 大婚 连日来,四贝勒府都洋溢着喜气,府里的人都紧锣密鼓的筹备起皇太极与布木布泰的婚事。虽然哲哲有孕,但是毕竟的自己侄女的婚事,故而为这婚庆亲力亲为。然而,布木布泰却一直躲在房里不肯出来。 午后,阳光洒在房顶的皑皑白雪上,格外的璀璨夺目。托娅为我整理着衣服,海兰在弄着屋子里的炉火,我倚在北炕上,推了窗,看着外面的景致,转角处出现一抹靓丽的身影,身后跟着三四个包衣奴才,那气势到真的如同凤凰一样。 我唤来托娅,给我披了斗篷,拉开门,看着乌拉大福晋朝我走来,用鄙夷的眼神打量着我,撑着包衣奴才的手进入到我的屋内,自顾自的在南炕上坐下,我吩咐海兰去倒茶给她,缓缓道:“大福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呢。” “明日便是你姐姐跟贝勒爷大婚的日子,你怎么不去你姐姐屋里陪陪她,早就有传言说你姐姐因为十四阿哥的事,一直与你不和呢。”乌拉大福晋瞧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嘲笑。我眼眸未转,看着托娅端来热茶,然后为乌拉大福晋斟上: “福晋此言何意呢?” “起初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到是真的了。哲哲虽然明面上说你是她的侄女儿,说到底,倒真的是只有布木布泰最亲。”乌拉大福晋的手指轻抚过杯沿,缓缓一笑,抬头看着我:“将来她们姑侄要是联合起来,哪里还有你的容身之所啊。” “那福晋也去跟汗王说说,把您的侄女儿也指给贝勒爷啊,到时若是能与姑姑她们抗衡了,可不要忘了今日是我给您出的注意。”我含笑的看着她,只见她脸色一凛,紧紧地抓住茶杯,指骨发白: “好你个小丫头!” “等会子我还要去瞧姐姐,若是福晋愿意一同前去,那便等我换身衣裳,若是福晋不愿,那福晋只好请便了。”我起身向她福身行礼,唤来托娅一起走入暖阁,懒得去看乌拉大福晋的表情。 这样的女人只会争风吃醋,皇太极也是绝不会让那种女人当家的,如今家中大小事务都归哲哲打理,恐怕来日那嫡福晋的名位,都可能给哲哲了。 大婚当日,整个四贝勒府热闹非凡,前院人声鼎沸,好不欢愉。唯独这偏僻的后院,冷冷清清,即使皇太极不宠的几位格格滕妾,也都带着自己的礼物去了前院祝福布木布泰和皇太极。 我独自坐在北炕上,剪剪灯芯,继续翻看着书。我怕前院忙,在哲哲过来说要托娅和海兰去帮忙时,也欣然应允。屋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我以为是托娅回来了,连忙放下书,披了斗篷开门,却看见多尔衮正站在门外,面含笑意的看着我,伸手捋捋我额前的发丝缓缓道: “外头有些冷,也不让我进去烤烤?” 我这才让开,让他进屋,顺手往炉子里加了两块碳,看着他在炕上坐下,解了斗篷扔在一旁,拿起我看的书:“一个人挺会偷闲的嘛,看的什么书?” “《三国演义》。”我顺口答道,坐过去给他倒水,抬眸看着他:“你怎么到这后面来了,今儿个是你哥哥大婚的日子,你不在前面好好恭贺他?” “喝了两杯酒,在前头遇见了托娅,她说你身子不适在休息,便过来瞧瞧。”多尔衮看着我,面露担忧的神色,极为认真。 “你也瞧了,快些过去吧,今儿个是……”我看着多尔衮,缓缓低头:“是布木布泰大喜的日子,你要是见了,千万别多说什么,你也知道她的心意……” “我知道,瞧见你我心也安了不少,你且好生歇着,我把阿林阿留下,有什么事吩咐这个奴才就行。”多尔衮说着,抖了抖斗篷递给我,我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不好意思的一笑,接过斗篷,左手绕过他的脖子,轻触着他袍子的毛皮领子,然后握住斗篷另一端带子拢到前面来,在他领口下,打着蝴蝶结。 “我一直在想你给我披斗篷的样子,娴静乖巧。”他突然嗤笑,握住我的手。我抬头瞪了他一眼,用力推开他:“只此一次,绝无下回!” “刚说你娴静乖巧,如今那泼辣的性子又上来了,小爷我还是去前面喝酒得好。”多尔衮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出屋子,我连忙跟着走到门口,却看见多尔衮站在台阶下面,一动不动的。我扶着门框的手垂下来,连忙走过去。一身大红嫁衣的布木布泰站在我们的面前,一脸嘲讽的表情,后退两步,缓缓道: “怎么可以如此对待我的心意!怎么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她见面!我知你心中没我,可是我们幼时是那么要好!”布木布泰看着多尔衮,一脸的难受,可是却极力忍住自己的眼泪。多尔衮抬手,示意不远处阿林阿去前面把风,然后这才看着布木布泰: “幼时玩伴的情谊,我怎会忘记,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你不宜在外面待得太久,回去吧。” 多尔衮的声音冰冷的如同此时的空气,冷的我身子一凉,布木布泰的脸色也越发的难看。那一句玩伴的情谊,当真是伤她不轻,她心里有眼前的人,可是这个人却是这样伤她,她怎么不难受呢! “好!那我回去!”布木布泰捂着胸口,转身回走,可是没两步却又驻足,背对着我们:“你们也不会有好结果的!乌伦珠终究是林丹汗要娶的人!我也不会让你们如愿以偿!凭什么难受的,只我一人!” 我看着布木布泰的背影,倒吸一口凉气,她的话无疑是对我和多尔衮的诅咒,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多尔衮在历史上的结局……那八个字简直就是触目惊心,难道他的结局是源于今日?还是另有其他呢? “你怕?”多尔衮的话把我从远虑中拉回来,我看着他,脸色苍白无比。他温热的手掌覆上我冰冷的脸颊,缓缓道:“回去吧,外头冷,别受凉了,一切有我担着,你不用怕。” 多尔衮收回手,大步流星的往前院走去。我还呆呆的站在原地,想着他们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那一刻我竟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也许正是因为我能预见他们所有人的结局,所以我才会觉得这么可怕吧…… 一夜无眠,看着灯火通明的前院,独自与残灯相伴,将随后几年会发生的事情一一罗列出来,直到顺治七年……天边泛起鱼肚白,托娅和海兰也才回来后院。我收起笺纸,找了个小匣子装起来。托娅和海兰推门而入,见我还坐在炕上,不禁有些惊讶。 “格格就这样坐了一夜么?都是奴才不好,都没有及时回来伺候格格。”托娅走过来,有些自责的说道。我下炕,才发现双腿有些麻,我抓住托娅往暖阁走去。 随后的日子,各府贝勒们的福晋们也时常出入四贝勒府,都是来跟这位草原福星的新福晋亲近的。 天命十年三月二十二日。 努尔哈赤将前些年攻占的沈阳作为新都,不顾诸子贝勒强烈反对,努尔哈赤坚持自己的主张,率领着八旗亲贵极其家眷,均迁居与此。又在沈阳中卫城中心部位偏东南的位置修筑宫殿,坐北朝南位置是处理朝政的大殿,殿顶为绿剪边黄琉璃瓦,中央为宝瓶火焰珠攒尖顶。殿内有宝座、藻井。大殿两侧自北向南分别修建左翼王和右翼王处理政务的屋子,紧随其后的,两侧分别是八旗旗主办公处政的屋子。南面为大红墙,以木栅与宫外相隔。 努尔哈赤的寝宫则定在愿沈阳城的安定门处。诸子贝勒们也在城中安家,只因沈阳城内人口少,所以亲贵贝勒们便选址修建自己的府邸,而四贝勒府便建在大殿西边,与大殿仅有两条街的距隔。 随后,努尔哈赤又遣喀尔达等八旗将士出征瓦尔喀,不久便回归沈阳,而且瓦尔喀有三百部众皆投降于大金。 夏四月乙卯,努尔哈赤又命大贝勒代善,副将达硃户、车尔格征瓦尔喀,凯旋而归后,努尔哈赤便在大殿宴请众位将士。 六月癸卯,明将毛文龙兵袭耀州,戍将扬古利大败袭城的毛文龙。 沈阳…… 夜晚灯火阑珊,我一个人坐在府门外的台阶上,看着这座为大清四百年历史打下基础的城池,有种说不出的感想。真的很好奇如今只在辽东的女真,将来会掌握整个中原,他们的势力实力,是如何壮大的呢? 以沈阳作为都城,无疑是努尔哈赤最明智的选择。沈阳四通八达,地理位置极好,北征蒙古,西征大明,南征朝鲜,进退自如。之前在辽阳城遇到过女真人跟汉人之间的矛盾冲突,小到拳打脚踢,大到持械伤人,反观沈阳,城内人少,便于管理,也不会再出现女真人跟汉人之间的种族冲突,他们能更好的备战,扩张自己的疆土。 夜晚的沈阳极其安静,只有在这时,我才能静下心来,思念在现代的家乡……不知道远在他乡的父母,会不会担心我的离去,这么多年,他们身体是否依然强健呢? “怎么在这儿?”皇太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连忙起身,向他行礼。皇太极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走到我的身边:“怎么满脸愁容?可真真是难看。” “贝勒爷满身酒味,想必是在二贝勒府上喝了不少的酒吧,姑姑和姐姐还在等着贝勒爷,贝勒爷快些进去吧。”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一味的看着远处,小声呢喃:“天太黑,不知道有没有人在路口点上灯,有人晚上回家会看不见的。” “和吉里,去,去路口点着灯,让乌伦珠格格等的人能看的见回家的路。”皇太极转身,吩咐着和吉里去点灯。我有点无奈,我只是想起之前念书的时候,妈妈都会在回家的路口点上灯,让我回家安全一点,看着这样的天,也就顺口说了一句。 “以后每日都点着,爷回来的时候,也就能看见路了。”皇太极伸手抚上我的额头,浅浅一笑:“初见你时,你才八岁,如今也十二岁了,大姑娘了。” 四年了?四年了……我看着皇太极,缓缓道:“贝勒爷是不希望乌伦珠长大吗?” “不是,是很怀念,那个时候的乌伦珠胆子大着呢,岳托说你那一脚,他足足疼了十天。”皇太极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然后负手而立:“如今长大了,到没有了当初的胆子了,你是这样,布木布泰也是这样。”说完,领着点完灯回来的和吉里进入府内。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我也懒得费猜,猜别人的心思,不如装成傻子过一辈子。 第16章 指婚 天命十年八月,努尔哈赤遣将士防守耀州,谨防明兵来袭,果不其然,明廷率兵来袭,耀州早有防备,大败明兵,获其战马七百。随后,又命博尔晋出征虎尔哈,投降的达到五百多户,雅护出征卦尔察部,又有两千多人投降。不久,明将毛文龙突袭海州张屯寨,还好戍将绒沙严防死守,大败毛文龙。 入了秋的天气总是极其干燥,转眼间又是八月了,哲哲的身子也一天比一天重了,再过两月便又是生日了,整整十二岁。 “额涅今儿个在宫里头设宴,你打扮的漂亮点再去。”屋子里,多铎趴在炕桌上,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抬头看着我:“不过你本来就好看。” “十五阿哥长大了,也学那些纨绔子弟,不学好,净学些花言巧语来哄女孩子开心。”我悠闲的嗑着松子,一脸调侃的看着多铎。他轻抚着额头,嘿嘿一笑,走到我身边坐下,伸手撩起我的发辫,伏在我的耳边喃喃道: “你若是好看了,爷看的也开心。” 他的唇有些碰到我的耳坠,痒痒的,我刻意避开他。我看着此时与多尔衮长相差不多的多铎,浅浅一笑。我似乎忘了,眼前的少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孩子了,他已经十一岁了,已经在蓄发留辫,宣告他已经成人了。 我一巴掌拍上他的额头,故作生气的看着嘿嘿笑的他。 因为有多铎在,所以早早的去里汗宫里陪着阿巴亥大福晋,不一会儿布木布泰带着苏墨儿跟着哲哲皇太极到了,多尔衮也带着乌尔赫尼到了,现在只等着巴特玛侧福晋和汗王努尔哈赤。 布木布泰穿着月牙白的袍子,领口绣着一片芙蓉花,格外的清丽,束腰的腰带绣着墨绿色的边子,与芙蓉花遥相呼应。把字头上簪着绒花,清雅不俗。不愧被哲哲教了许久,布木布泰的行为举止大方得体,端庄贤淑,当真是哲哲第二了。 乌尔赫尼穿着淡紫色的袍子,袍子上印着碎花,倒也衬托出了她的成熟内敛。把字头簪着玉簪步摇,清雅中透着高贵。不愧年纪最长,一言一行为众姊妹的典范。 “你这些日子跟多铎呆在一起的日子,到比跟我的多。”我在南炕坐着嗑松子的时候,多尔衮在旁边撩了袍子坐下,转头看着我,眼里故作吃味。我将松子放到盘子里,拍拍手看着他: “这里人那么多,我姐姐也在,你在这里坐着,也不怕他们说么。” “爷怕谁说,这些日子随着八哥学习处理政务,让多铎钻了孔子跟你待在一起,好不易将你的视线拴在了我身上,我怎能轻易的放弃。”他伸手抓住我的手,直剌剌的看着我。我用力将手挣脱,看着他: “我几时将视线看到别人身上去了,我跟多铎交熟又不是一两日的事了,小心眼儿。”我嗤笑,却看到多铎走了过来,叫了哥和我的名字,在我身边坐下来。 “哥哥之前不是不喜欢乌伦珠嘛,怎么现在也喜欢跟乌伦珠黏在一起。”多铎故意往我身上靠靠,冲多尔衮耸耸鼻子,我掩面轻笑,看着多尔衮眉头微蹙,连忙起身: “你们兄弟两个聊着吧,听外头的阵势,你阿玛来了。”我故意避开他们两个,往外头走去。 随后努尔哈赤与巴特玛相继到了,可是当巴特玛看到我的时候,似乎又想起几年前的那天晚上,稍作片刻便借故身子有事,回去了自己的屋子。 “额涅,你看看,八哥娶了布木布泰,多尔衮哥哥也娶乌尔赫尼,额涅,我也不小了,十一了,可以娶福晋了不?”席间,多铎突然看着阿巴亥,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逗得努尔哈赤放声大笑: “不愧是我努尔哈赤的儿子,说,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大汗,多铎还小,怎么能由着他。”阿巴亥面露宠溺之色,然后看着多铎:“你也不知道害臊,小小年纪就嚷着娶福晋。” “这有何可害臊的,多尔衮哥哥不也是十一娶的福晋嘛。”多铎一本正经的说着,这回就连皇太极和哲哲也被他逗笑了,直说小十五长大了: “父汗,依儿臣拙见,怕是不给十五找个福晋,他还不依了。” “恩,说到多铎是婚事,皇太极,豪格也有十五六岁了吧,你三姐的小女儿葛禄玳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过两日我便下旨,将伦玳指给豪格做福晋。”突然努尔哈赤一本正经的说着,皇太极连忙放下筷子,单膝点地回答着是。 说起这葛禄玳格格,我还是几年前有个一面之缘,她的姐姐便是岳托的福晋,哈云珠的额涅阿穆雅,那年生日的时候在汗宫里见过,只是哈云珠说不喜欢她的小姨娘,也就没有再见过了。哈云珠也有十一岁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二月初见她时,还认不出来了,倒真的是越长越好看了。 饭后,阿巴亥说与我比较亲近,便让苏吉娜将西屋收拾出来,留我在宫里住着,这倒是喜坏了多铎,一直嚷着不回去,要跟我睡。待众人散去时,阿巴亥特地让我留下,说有话跟我说。 努尔哈赤处理完政务后,去了小福晋德因泽那里,所以阿巴亥这里也就相对冷清许多。北炕上摆着我爱吃的糕点,可我却一口都没动,只是规规矩矩的站在阿巴亥的身旁。 “今儿个多铎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多铎的意思。”阿巴亥面无表情,手中捻着玉串,侧眸看着我。我低眉颔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对于多铎想娶福晋的话,我实在不懂阿巴亥为什么要问我知不知道。 “你是个娴静的孩子,我相信把你许给多铎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嫡福晋的名位必须依靠娘家的势力,恐怕这要委屈你做侧福晋了,不过我也一样会疼爱的,如同疼乌尔赫尼一般。”阿巴亥拉过我的手,面露慈容,而此刻这样的表情对我来说,却是无比的虚假。 她在为她的儿子做最远的打算,而我没有娘家的支持只能屈居于侧,我虽没有嫁多铎的心,却依旧被阿巴亥的话刺到了,不禁有些恐惧眼前的女人。我缓缓收回手,向她福身行礼,恭敬道: “大福晋与十五阿哥的心意,乌伦珠心领了,乌伦珠是草原的孩子,恐怕他日是要回归草原的,十五阿哥应当有更适合他的女子做他的福晋,乌伦珠就算了吧,只当此事,谁都没有提及。” 她对我的话倍感诧异,凝视我许久才缓缓道:“呵,倒也是个高傲的女子,那算我今日的话白说了,你且当作没听到。你的事我也有所耳闻,独自一人在西河牧场,倒也苦了你了,若你不嫁多铎,我也会把你当作闺女一般来看待,不会让你吃亏的。” “多谢大福晋。”我再次福身行礼,而这一次却没有看她。西河牧场,远在大金汗王宫的大福晋是如何知道的呢?如果有人告诉她,那么她知道也就不稀奇了,只是不知道这个人的用意是什么。 “罢了,我也乏了,你也倦了,苏吉娜,带乌伦珠格格去歇下吧。”阿巴亥起身,唤来苏吉娜,让她带我去西屋歇着,自己独自一人却往暖阁走去,看着她摇曳的身姿,心中不禁感叹,她怎么会像三十六岁的女人呢。 三十六岁…… 烛火还在烧,因为我有折床的习惯,所以到深夜,我依旧坐在炕上,迟迟没有入睡。门被轻叩两声,我微蹙起眉头,这深更半夜的会是谁呢。我裹紧了斗篷下炕,走到门边,轻声道:“是谁。” “我。”门外的人小声应道,我身子一僵,走过去拉开门,看着多尔衮裹着厚厚的斗篷站在门外,夜色中,我看不清楚多尔衮是什么表情,只看到他朝这边走来,趁我呆愣的片刻进屋。 “这么晚还不睡,怎么过来了。”我见他进屋看了一眼睡着暖阁里的托娅,然后在炕上坐下,自己倒了水喝了一口,转头看着我: “我猜你今晚一定睡不着,过来瞧瞧。” “你怎么知道我睡不着,你若是不来,我等下就睡了。”我在旁边坐下,故意跟他贫嘴。他到也不恼,浅浅一笑,挪了身子坐过来,抓住我的手: “多铎今儿个在桌上说的话,额涅必定会跟你聊聊,你性子傲,肯定是会睡不着的。” 我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诧异他的话。这家伙是在他额涅那里安插了眼线吗?怎么知道他额涅会跟我说什么呢:“你倒是说说,大福晋会跟我说什么呢?” “无非是你移居西河牧场,是拉布西希台吉有名无实的女儿,嫁给多铎只能做侧福晋。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多尔衮伸手握住我的手,一脸认真的表情说道。我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缓缓垂下头: “大福晋说的也无错,也是实情。” “怎么,一向傲气的乌伦珠格格怎么认输了,不像是你的作风啊。”他凑到我的面前,嘴角勾起微笑,我瞪了他一眼,伸手拍了他的脑门,然后看着他: “不过我很好奇,我被赶出家门这件事你额涅是怎么知道的?” “是乌尔赫尼说的,每当多铎问起你的时候,她便说你是如何的可怜,被赶到了西河牧场,她的心思,我岂能不知,还说是好姐妹,面上做的贤惠无比,心里的心思谁又能知道呢。”多尔衮坐正身子,听见院子里传来苏吉娜的咳嗽声,连忙让我不要说话。 脚步声停在我门外,我和多尔衮都屏住呼吸,看着那道门。 “乌伦珠格格还未歇下吗?”苏吉娜轻声问道。 我看了多尔衮一眼,忙道:“哦,我认床,乏了就睡,苏吉娜姐姐这么晚不睡做什么?” “奴才上夜,见格格房里亮着灯,格格早些歇着,奴才便去伺候福晋了。”苏吉娜恭敬的说道,然后她的脚步声越来越小。我这才看着多尔衮: “快回去吧,二更天了。” “明儿个我带你去骑马去,多少日子没与你亲近了。”他起身,捧着我的脸在脸上轻轻一吻,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着他留下的话。我的事乌尔赫尼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阿巴亥,却在我初到大金时告诉我她听说我病着,果然是古代的女人,心思不能小瞧了,也许到如今我才能明白多尔衮那句毋须将我当作敌人来试探,我不及她这句话的意思了,感情利益面前,谁人又能让步呢,更何况是自己的丈夫。 看着燃烧着的烛火,浅浅一笑,我该怎么办呢?是明哲保身,还是投身其中呢?可是谁又知道,一旦故事开始,便再也不能抽身出来,明哲保身只是说说而已。 第17章 分娩 天命十年十一月,科尔沁奥巴向大金汗努尔哈赤发来求援信函,说是在科尔沁边境遇到了察哈尔的人,而且领兵之人还是察哈尔可汗林丹。随即努尔哈赤便让四贝勒皇太极及阿巴泰率领五千精骑,前往科尔沁,以助奥巴退敌。 接到命令当日,皇太极就匆匆回府收拾行装,府内就是一阵忙碌。 当皇太极一身戎装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顿时愣住了,一脸英气的皇太极穿着甲胄,格外的英挺,盛气凌人。布木布泰从和吉里手中接过佩刀,绑在皇太极的腰间:“爷打仗可以当心啊。” “嗯,你姑姑的身子越发重了,府里的事物你要多帮你姑姑操持料理。”皇太极整理着领子,缓缓的说道,布木布泰在一旁附身行礼,轻应着是。 “丫头。”突然皇太极话锋一转,直愣愣的看着我:“咱们府里的格格跟你最亲,齐娜最小,你可得好生看着。” “我知道了。”我点头应着。齐娜格格是皇太极的长女,如今也差不多快四岁了,不过她额涅不许她与我来往,想必是之前在辽阳的事,还记恨着我呢。 皇太极率领着侍卫随从出府的时候,突然在门口停住脚步,微侧身对布木布泰吩咐着:“记着,每日都在路口将灯点着,爷要是晚回来,便能看见路了。”皇太极说完,回头看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跨步离开。 皇太极说在路口点着灯,那不是我很久之前说的话嘛,他为什么一直记着呢? 皇太极与阿巴泰率兵抵达科尔沁时,却没有正面与林丹汗交锋,也不知道是何种原因,林丹汗连夜带兵撤出察哈尔,所以不日皇太极便率兵归来。 那日下着很大的雪,整座沈阳城都被冰雪所覆盖,院子里的树都挂着坚硬的冰棱。因为冰雪,皇太极与阿巴泰的兵都阻挡在半路,据说要晚回来几日,特地传回话来,叫众人不要担心。可是大事不妙,偏巧那几日又是哲哲临盆的日子,府中上下倍感忙碌,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乌拉大福晋却在此时下令,减小对各院的开支。所以,即使布木布泰在日常的开销中剩下一半去接济哲哲,也是不够的。 “真是晦气,一大早就遇到这样的狗奴才。” 刚起床不久,托娅还在给我梳头,就听到屋外传来多铎的叫骂声,还啐了一口,推开了明间的门,径直往暖阁走来。我转头看着气呼呼的多铎,有些不解。 “一大早的,这是怎么了?” “哼!这四贝勒府如今是谁当家!即使我八哥再去打仗,我来这府里都行动自如,如今还要多加盘问!真是胆大包天!”多铎一拳砸在门上,怒视着我: “待八哥回来,一定要砍了那群奴才的狗头!” “好了好了,一个小孩子哪有那么大的脾性!”我起身,拍着他的肩膀,想着前几日呼吉雅出府去请大夫给哲哲诊脉,回来的时候却是眼圈泛红,说着大夫外出,还没有回来。如今想到多铎进府就这么难,想必那天呼吉雅并没有出府,恐怕不知道拖到哪里去挨了打。 我嫌外头冷,这些日子也都很少出门,却不知道外头竟然是这般光景。 “也不知道贝勒爷什么时候回来。对了多铎,你回去跟你哥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让贝勒爷尽快回来,还有大夫的事,能不能想法子让他们进来呢?”我一脸认真的模样看着多铎,到让他一愣,问着这是为什么,我只说就这么跟多尔衮说,他自然会明白的。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我与哲哲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能帮一把,就帮帮她吧。 那日风雪剧加,哲哲因为分娩足足痛了一日,所以脸色异常的难看,屋子里伺候的奴才们谁都没有接过生,也不知道如何去帮助哲哲,只能在一旁干着急,还好呼吉雅还算镇定,吩咐了人尽快去请产婆和大夫,还让人烧了热水,然后一直在床前伺候着哲哲。产婆与大夫迟迟未到,屋里最着急的莫过去布木布泰了,如今最痛苦的可是她的姑姑,她能不急吗? 这里怎么那么热闹啊。”屋外传来乌拉大福晋高傲的声音。随即包衣奴才撩开了帘子,看着乌拉大福晋走进屋内,然后瞟了眼在暖阁痛苦呻/吟的哲哲,鄙夷的笑笑: “怎么,死了没有。” “大福晋说话好生歹毒。”听了乌拉大福晋的话,我的气就不打一出来,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她竟然能轻描淡写的问死了没有!这可是一尸两命的事啊! “你这丫头,又想逞能!”乌拉大福晋看着我厉声说道,然后朝我走过来。 “不是我想逞能!是大福晋你的做法是没有天理人性!还好齐娜格格与大阿哥秉性纯良,并未遗承你半分的恶毒,不然,真的就是毫无天理可言了!”我直视着她,大声的吼出心中的怒火。 “乌伦珠说的好!”接着,多尔衮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我们看着他进屋,身后还带着一老一小,那个男人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一脸刚毅。小的看上去格外的清秀,也就十岁左右,虽是男儿装扮,但还是能看明白她就是一个女孩子。 他朝多尔衮微微行礼,便带着那个小孩子走进了暖阁。多尔衮走过来,吩咐了几名伺候的奴才进了暖阁,听从那名大夫的吩咐。然后站在乌拉大福晋面前,侧眸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缓缓道: “我向来以为乌拉福晋端庄贤淑,宽厚待人,今日一番话,到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乌拉福晋啊。” “是啊,这十四阿哥对哲哲到真的是细心啊,这四贝勒府,何时轮到十四阿哥你做主了!”乌拉福晋趾高气昂的看着多尔衮,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十四不能,那我能吗?”皇太极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乌拉大福晋大惊,回身,看着皇太极迈入屋内,气焰顿时就软了下来,连忙福身行礼,却被皇太极一耳光打翻在地。 “可恶的东西!”皇太极怒吼道,一脚踹到到了乌拉福晋的心口,将她拉起来,拖进了暖阁,扔到哲哲的床边,指着她吼道:“你给我听清楚,你好好的祈祷神明保佑哲哲母子平安!否则,我就要了你的命!” 乌拉大福晋捂着胸口,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滚下了额头,然后强支撑着身子跪到哲哲的床边。皇太极怒视着乌拉大福晋,走到哲哲的床边,握紧了哲哲的手: “哲哲,哲哲,我回来了。” 皇太极兜转了之前的怒气,声音格外的温柔。身边刚刚把好脉的大夫连忙给皇太极请安,说着哲哲身子虚弱,需要催产药来帮助哲哲产子。多尔衮听完大夫的吩咐,连忙出去将事先带来的产婆子带进来。 暖阁的门被关上了,乌拉大福晋跪在门口,皇太极与我们都侯在明间,听着哲哲在屋内分娩时的惨叫,布木布泰满脸的担忧,不停的在屋中踱步。 包衣奴才们端着一盆盆的热水,进去又出来,出来又进去…… 多尔衮站在我的旁边,碰碰我的手,示意我跟着他出去。我看了一眼屋内的人,跟着多尔衮出了屋子。 院子里的雪,还没有化尽。多尔衮站在院子里,见我出来,连忙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好些天没看到你了,瘦了。”说着,伸手就来摸摸我的脸,我侧脸,让他的手落空,他宠溺的点着我的鼻头,然后放开我的手。 “整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能瘦才怪!”我瘪瘪嘴,突然转头看着含笑的多尔衮,轻声问道:“大军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哪儿啊!多铎回来说了八哥府里的事,我就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发生,所以连夜派了阿林阿去前线把八哥请了回来,早上才到,还特地让我带着梁青军医先过来。”多尔衮负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然后转身看着我:“不用特别崇拜我,我知道我聪明。” “去,谁崇拜你了,少臭美!”我冲他吐吐舌头,然后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我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皇太极甚是心疼这个女儿,就连取个名字都想了好几天,最后取名马喀塔。可是马喀塔刚出生后不久,乌拉大福晋就病倒了,据大夫说皇太极那一脚踢到了她的心口,心脏收了重创,才会突然病倒。 随后,皇太极又请旨,说大福晋乌拉那拉氏,心肠歹毒,不配为四贝勒府的嫡福晋,侧福晋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端庄贤淑,敦厚待人实为嫡福晋之上好人选。 没过几天,努尔哈赤就颁下了诏书,准了皇太极的请求,四贝勒府的嫡福晋变成了哲哲,地位仅次于哲哲的便是布木布泰。 历史,终究是步入了他的正轨……那么,结局呢? 第18章 婚事 天命十一年丙寅春正月戊午,努尔哈赤再次率领八旗大军进攻宁远城。当大军行至右屯时,右屯的守将望风而逃,到让努尔哈赤捡了个大便宜,下令将城内的粮食兵械全部收缴。再到锦州的时候,守将同样也闻风而逃。时至丁卯,八旗大军抵达宁远。 宁远城守将袁崇焕率领总兵满桂,祖大寿固守宁远城。因为下着雪,天寒地冻,城上又架了西洋的红衣大炮,努尔哈赤轻视袁崇焕,率兵攻城,岂料被红衣大炮所伤,八旗大军也伤亡惨重,士气大减,节节败退。 随后,努尔哈赤又命武讷格将蒙古兵攻觉华岛,抢了两千战船,焚烧了所储备的军粮,班师回朝。 大军出征后不久,乌拉福晋的病情就加重了,大夫陆续进府,皆说乌拉福晋无力回天,怕是撑不了几日了,对此,哲哲也深感歉意,从自己的月例银中拨出一半分到乌拉福晋那里,让包衣奴才们尽量做些好吃的。 那日夜里,我和托娅海兰在屋子里帮着哲哲清算这月的开支,却不料外头一阵吵杂,呼吉雅来报,说是乌拉福晋殁了。我们先是一愣,随即便随着哲哲前往了后院,豪格跟齐娜格格早已经到了,见哲哲来,微微行礼。 乌拉福晋盛装安静的躺在暖阁的炕上,她面容安详,似乎看不出什么痛苦。哲哲连忙名命呼吉雅将齐娜格格带去自己的屋里,随后又下令派人去告诉皇太极,家里的包衣奴才这月的假也暂时不给,等忙完乌拉福晋的丧事再说。 这一夜注定是忙碌无眠了的。 灵堂之上,豪格跟福晋葛禄玳端端正正的跪在那里,屋里的白幡也被冷风吹了起来,格外的阴森。可是灵堂之上除了棺材,就只剩下豪格和他的福晋了。哲哲说豪格他们已经一日水米未进,特地让我和托娅给他们送来吃食,可是一走到外面,托娅就缩了起来,脸色惨白。 “格格,这里怪的很,咱们还是别进去了。”托娅抓着我的手臂,冲我摇摇头。我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拍拍她的手: “你若是怕,我进去就好了。”我抬步进去,却看到豪格投来的冰冷的目光,他双眼泛红,似乎有着很深的仇恨。我走过去,将食盒放在另一边的桌上,然后过去叫他们: “大阿哥,福晋,你们守了这么久,也累了,姑姑让我送些吃食给你们,先吃点吧。” “乌伦珠格格的好意,我与福晋心领了,还请格格你早些离开吧。”豪格斜视着我,眼神的寒意让我背后一凉。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有这样的眼神。 “福晋……”我见豪格如此,也只好让葛禄玳劝劝他,岂料葛禄玳不领情,同样用鄙夷的表情看着我: “爷是孝子,为额涅守灵是理所应当的,格格还是快些离去吧。你与额涅不合,全府上下都知道,格格就不怕额涅从棺材里跳出来特地寻你吗?”葛禄玳的眼神陡变,凌厉异常,看的我背脊一凉,她说的话我自然是不信,可是那样的眼神,是真的要我害怕的。 “那我先走了。”见此情形,我多待也无益的,只好转身就走。岂料豪格起身一把拽住我的领子,用力一拽,直逼向乌拉福晋的棺椁,怒目而视: “便那么怕我额涅!你到底在我阿玛面前说了什么!我阿玛才会对她下如此重的手!以前到没瞧出来,你怎么那么恶毒啊!”他咬牙切齿,紧紧的拽着我的领子,我顿时就感觉天旋地转的,有些喘不过气,伸出手,用力的推着他。 在屋外的托娅见此情形,连忙冲进来想要拉开豪格,却不料被葛禄玳一耳光打倒在地: “混账奴才!主子是你这个奴才能碰的吗!”葛禄玳大声吼道,然后看着我:“科尔沁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豪格用力将我推到在地,指着我冷冷的说道:“回去告诉那个女人,只要有我豪格在!咱们四贝勒府,就永远轮不到她来做主!” 托娅爬过来护着我,然后将我扶起来,胆怯的看着豪格。我揉揉摔痛的屁股,扯扯勒紧的领子看着他:“大阿哥的话,我会好好记住的。但我也有话告诉大阿哥,四贝勒府,是贝勒爷当家,即使再不喜欢我们科尔沁的女人,你还是得看着。” 我心里窝着一肚子火,看了一眼乌拉福晋的棺椁,拉着托娅大步流星的离开。他额涅的事于我何干!他额涅被皇太极踢也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如今倒好,竟然将是由怨到我头上,我是受气包?还是好欺负呢?! 没有几天,大军就赶回了沈阳,皇太极说,他一直都相信哲哲的办事能力,这一次又把乌拉福晋的丧事办得妥妥贴贴的,随后又下令,将乌拉福晋的骨灰送回了赫图阿拉城安葬。 窗外的雪渐渐的融化,皑皑的白雪,格外的耀眼。我推开窗,看着多尔衮带着阿林阿走了过来,连忙吩咐托娅去开门,看着多尔衮进来,然后为他倒上热汤。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过来了?快喝点热茶。”我端上热茶给他,可是却看到他嘴角略弯,温热的手掌覆上我的手掌: “到真不习惯这样的你,我说乌伦珠格格,你到底有几种性格?真是好奇。” 我放下杯子收回手,不去看他:“你若是讨厌或者倦了,说一声便是,我绝不再纠缠于你。” “哎,你这丫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多尔衮坐到我身边,捏着我的脸。我掩面一笑,有些得意的看着他,看着他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更是得意,知道他接下来肯定会抓着我扯我的辫子,我连忙跳下炕,躲到暖阁里去。 “乌伦珠,你开门?”跟过来的多尔衮拍着暖阁的门,我就是抵着门,不肯让开: “不开,就是不开。”我听着他在门外的声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暖意。还有谁,会任我欺负而不生气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在西河牧场,他不顾性命来找我的时候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我都说不清楚。 听着他的脚步声在屋内消失,我连忙拉开门想看看多尔衮是不是离开了,可是却看到多尔衮跳到我的面前,吓了我一跳,心脏都漏跳了几拍。多尔衮伸手揉揉我的脑袋,将我搂进怀里: “丫头,被吓到了吗?” “吓死了你负责吗?!”我连忙推开他,嗔怒的看着他。他嘿嘿一笑,将我搂进: “你不会死,我也不许你死!还有!不许再说那不吉利的话,我不爱听。”他捏着我的鼻头,一脸认真的模样。看着这样的多尔衮,我点点头。 那日苏吉娜来传话,说是阿巴亥大福晋说我肯定是想家了,特地备好了奶糕子,让我去尝尝。我虽不明其意,但还是跟着苏吉娜去了汗王宫。 进屋的时候,发现多铎跟多尔衮也在,乌尔赫尼在多尔衮身边,与阿巴亥相谈甚欢,见我来,他们的视线都投了过来,只是乌尔赫尼眼里的那抹戒备让我有点不舒服。我上前,向阿巴亥行礼,她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然后将手炉递给我: “外头的雪还未化尽,怎么不知道带个保暖的物件儿,冻坏了可如何是好啊。” 我接过手炉,坐到苏吉娜搬过来的凳子上,看着阿巴亥:“劳大福晋记挂,不冷。” “今儿个叫你们来啊,是商量一下乌伦珠的婚事。”阿巴亥此言一出,我们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阿巴亥。她浅浅一笑,端起茶碗,缓缓道:“昨儿个多尔衮过来跟我说,他中意乌伦珠格格,所以要我跟大汗说说,给他指婚。” 此言一出,在座所有的人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乌尔赫尼的手紧紧的捏着衣摆,看着分明的骨节,我知道她很震惊。相对乌尔赫尼,多铎更是惊讶,站起身看着我和多尔衮,紧蹙的眉头,将他的怒气曝露无遗。我侧眸看着阿巴亥,她面含浅笑,将茶碗放下去,然后看着我: “因为我还记得乌伦珠格格跟我说过什么,所以,我才找来乌伦珠格格,想要听听你的心思。” 我看了一眼期待着的多尔衮,还未开口,多铎就已经出言阻止了:“我不许!额涅!我不许!” “多铎,我是在问乌伦珠格格,你插什么嘴!”阿巴亥看着多铎,生气的看着他。我的心咯噔一下,看着阿巴亥的表情,和此时的多铎,不自觉的想要去猜测阿巴亥那句话的意思。她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她指的是那日多铎说的指婚我的回答吗?既然她知道为什么又要问我呢?难道她还有另一层意思吗? 我颔首,望向多尔衮,缓缓道:“乌伦珠自然是记得。我没什么心思,十四阿哥有意,可是乌伦珠无心,还请福晋不要见怪乌伦珠才好。” 阿巴亥听着我的回答,露出舒心的微笑,拉着我的手让我做到她的身边。多尔衮紧紧的捏着腰上的坠子,骨节分明,然后起身行礼: “额涅,我约好了八哥去学习处理政务,先告辞了。既然乌伦珠格格无心,我便不好强求了。”多尔衮一撩衣摆,大步流星的离开阿巴亥的屋子。我看着多尔衮的背影,心头一紧,这要怎么解释呢? “这孩子,脸皮子薄,挂不住。”阿巴亥轻笑,转头看着多铎:“你这小子,这毛躁的脾气得改改了,省得以后吓跑了你的福晋!” 多铎没有看阿巴亥,只是直剌剌的看着我:“我的福晋自然是不怕的,怕的话,就不是爷的福晋了!” “乌伦珠啊,我这两个儿子你觉得如何?一个沉稳懂事,一个还是个小孩子脾气,只有那个阿济格,让我操心的比较少。如果我再有个女儿像你这样懂我的心思,我也能安心不少了。”阿巴亥看着我,伸手抚上我的额头。 我立即起身,蹲身行礼:“乌伦珠何德何能,能让大福晋当作女儿一般。” “好孩子,你就做我的女儿,多铎这个弟弟,你可得好好管着,他不听话,你就告诉我,我来教训他。”阿巴亥将我拉起来,一脸赞赏的表情看着我,那眼神似乎在告诉我,她很欣赏我的见风使舵。 不过我却很讨厌这样的自己,见风使舵,也难怪多尔衮会生气离开吧。我低头,听着乌尔赫尼说恭喜阿巴亥多了个好女儿。不过我当时不那么说,估计多铎跟多尔衮会吵起来吧。阿巴亥聪明,她知道我一定能揣摩到她话里的意思,即使我不能明白,我也会小心说话,因为她已经提醒我了,我之前说过的话,如果我再不知趣,就真的对不起我在这里这么久的生活了。 城外的山岗上,积雪也在慢慢的融化,已经三月份了,可是辽东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我裹着斗篷,跟着多尔衮的脚步,一步步走向能看见太阳的山坡。 “我要出征了,这是我第一次跟着阿玛上战场。”走了许久,多尔衮才回头看着我,缓缓的说道。我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还在生我的气,是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他眉头微蹙,朝我走过来,拢了拢我的我斗篷,伸手抚上我的面颊: “嗯,很生气。你到底跟我额涅说过什么?她那日会那样问你。”他侧着头,认真的问着:“我是真的想娶你,你懂吗?” “我说我是草原的孩子,终究是要回科尔沁的。”我看着他,认真的说着。 “就因为你被赶出了家门,所以你为了不嫁多铎,说了这样的话?”他追问着。我点头,认真的看着他。他轻抿着双唇:“这个不重要,你等着,等我立下军功,我就要求娶你。” 看着此时信誓旦旦的多尔衮,突然想到几年前他也是这样,他许下了给我整个天下的誓言。 天命十一年四月,努尔哈赤以其贝勒囊努克违背当初立下的盟誓为由,率领八旗大军进攻蒙古喀尔喀,喀尔喀大军因囊努克被杀军心大乱,任凭霸气铁蹄踏遍西拉木轮,掠夺牲畜。 五月,毛文龙带兵偷袭鞍山驿以及萨尔浒。努尔哈赤让其子阿巴泰和戍将巴笃礼前往,直逼得毛文龙大军节节败退,还生擒了了毛文龙的大将李良美。丁巳,科尔沁土谢图汗奥巴来朝,答谢去年十一月努尔哈赤派去的援兵。 只因我是奥巴的亲侄女,努尔哈赤还特地让我与他们同席,可是席间,奥巴对我的态度却出奇的亲热,关爱有加。 奥巴离开沈阳后不久,阿巴亥便和努尔哈赤说起了之前多尔衮提过的婚事,努尔哈赤也觉得此事可以考虑,然而…… “大福晋有所不知,乌伦珠在科尔沁的时候,已经许了人家了,是察哈尔的林丹可汗,乌伦珠还贴身带着林丹汗送的玛瑙坠子呢。”布木布泰含笑的说着,朝我投来得意的目光。 努尔哈赤眼神一凛,直剌剌的瞧着我:“那便作罢,多尔衮与乌伦珠的婚事,以后便不要提及了。阿巴亥,你不是认下了乌伦珠这个女儿嘛,这个也一样。”努尔哈赤说完,轻咳两声,从二月败在宁远,努尔哈赤的身体状况就一直不好,他不仅不加以修养,反而还在操劳政事,御驾亲征喀尔喀,这更是加重了他的病情。 阿巴亥看着我,眼里更多的是失望。不过努尔哈赤已经发话了,也只好作罢。 马车在四贝勒府前停下,布木布泰领着苏墨儿下了马车,径直往府内走去。我跳下马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的面前,直剌剌的看着她。她抬眸看着我,眼角露出些许得意,掩面轻笑:“乌伦珠怎么这样看我?” “很得意吗?”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直到她的表情渐渐褪去,换上我熟悉的冷若寒冰的面孔: “难道我说错了吗?”布木布泰信手捻起我胸前挂着的玛瑙坠子,看着我:“你这些年一直戴着,难道你是不想嫁给林丹汗?乌伦珠,恐怕有些说不过去吧!”她在我耳边淡淡的说道,眼神陡转凌厉。 我看着她将玛瑙坠子放开,准备离去,我伸手将她抓住,缓缓的说道:“布木布泰,每个人都有一定的底线,我以前的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可是如果你太过分,就别怪我无情。” “你再无情又能奈我何,我说过不会让你们在一起,就一定要做到!我说过了,凭什么痛苦的只有我一个人!”她侧眸,那凌厉的眼神顿时令人背脊一凉,我毫不示弱的看着她,轻蔑一笑: “那你就看着,最好不要触到我的底线,不然,痛苦的永远只有你一个人!”我用力放开她的手,转身进府。布木布泰,你若是认为我会输,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走着瞧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第19章 智谋 从战场回来的多尔衮明显比之前更加沉稳,虽然他告诉我他只是在后方看着父兄在战场上拼杀,但是我却能感受到他那种热些沸腾的感觉。他是一只鹰,终究有一天会展翅翱翔在天际的,只是欠缺一个时机而已。 “格格,音尼雅格格来了。”海兰进屋福身行礼,我连忙放下正在抄写的《三国演义》,看着音尼雅进屋。音尼雅依旧是一身男装,干净利索。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是在哲哲生产那日,跟着那位军医来的小孩子,后来她随着梁青军医来为哲哲请脉,久而久之也就熟识了,我还会跟着她一起跟梁青军医学些医术,不过我天生对草药不感冒,就连在蒙古在牲畜治病,都是让苏赫巴鲁大叔帮我分配的草药,所以我除了帮梁青军医抄抄账目,整理一下药量的分管,其他的就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音尼雅。”我看着音尼雅进屋,亲自给她倒水递给她。 “赛马去吧,整日里除了帮师傅整理草药,闷都闷死了。”音尼雅往炕上一座,嘟着粉嫩的双唇。音尼雅是伊尔根觉罗将军家的小女儿,家里有两个哥哥,可是音尼雅觉得凭什么女儿家就得嫁人伺候丈夫,她偏不干,便跟了梁青军医学医术,说是士兵再厉害又如何,总的生病受伤吧,所以她对现在学医,到是很得意。 “赛马?好啊。这两日也不算太热,刚好去郊游。”我很喜欢音尼雅的提议,连忙唤来海兰跟托娅,让他们一个去找多尔衮和多铎,一个去准备郊游用的点心,想到许久没有跟哈云珠一起玩耍了,自己便和音尼雅一起去找哈云珠。 城外的山岗上,我和多尔衮丢下众人,独自走在山林里,看着那透过郁郁葱葱的白桦林的阳光,星星点点,格外的的清晰。突然,多尔衮停下脚步,伸手抓起我胸前的坠子,直剌剌的看着我: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赶明儿个我送你一个坠子,把这个扔了。” “扔了就可惜了,不如拿去卖了吧。”我笑着,当着多尔衮的面,取下那玛瑙坠子,塞到他手里:“我知道这能卖不少钱,你可不许骗我。” 多尔衮捏着手里的坠子,嘴角勾起一抹暖笑,伸手揉揉我的脑袋,却看见他眼神一凛,我转身,看着身后站着满脸怒气的多铎,手里捏着枯树枝,直愣愣的看着我: “哥,乌伦珠。” “多铎。”多尔衮叫了一声,绕过我走向多铎,转头看着我:“乌伦珠,你先去跟音尼雅一起,我有话跟多铎说。” 我看着他们兄弟俩,点点头,往回走去。对于多尔衮想要娶我的事,多铎一直有心结,这些事我不好解释,我相信多尔衮的能力,他一定能解开多铎的心结的。我拍拍手掌,大步离开。 “乌伦珠,刚才看到十五阿哥过去了,怎么就一个人回来了。”见我一个人回来的音尼雅,瞟了眼我身后,抓着我有些疑惑的问道。我只说是兄弟俩之间的私事,不好过问,就回来了。 明明当时是正午,可是他们兄弟两个却在太阳偏西的时候才回来,而且多尔衮是满脸得意,多铎满脸沮丧,但是眼神却还跟多年前一样,对他哥哥有着无比的信任。 只因阿巴亥知道今日出游之事,所以特地在马车进城的时候差人将我们接进宫去,虽不明其意,但还是跟着他们去了汗王宫。苏吉娜说今日努尔哈赤在德因泽那里,不过来了,阿巴亥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人去了西屋,说我今晚留在宫里。 “眼见着都六月末了,大汗的病还是不见起色,真是操碎了心。”晚饭后,阿巴亥让我随她在院子里闲逛着,身旁除了我,便再无其他人伺候着。我扶着她,小心翼翼的走着。 “大汗洪福齐天,只要好生将养,自会好的。”我轻声说道,以宽慰阿巴亥的心。她无奈的笑着,走上八角亭坐下,看着被这惨淡灯光照射的院子,叹了口气,拉着我在她面前坐下: “别怪我心狠,我知你懂事,你也知道如何察言观色,见机行事,只是我不愿我的儿子们为了你心存芥蒂。”阿巴亥伸手捋捋我的发丝,卸下了往日的高傲端庄,此时的她只是一个女人。她收回手,取下手腕上的镯子,戴到我手上,我倍感大惊,手腕子上的玉镯还有她淡淡的体温。 “大福晋……” “拿着,这算是做额涅的一点心意。” 看着阿巴亥一副认真的模样,我只好点点头,伸手抚上手腕上的镯子,心里却像有十五只吊桶打水一般,不知道阿巴亥此意何为,她是个极有城府的女人,她对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说的每一句都是有目的的,可是这一次,她又在为什么做打算呢? 推开了西屋的门,里面漆黑一片,托娅这丫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屋子里连灯都不点,我摸索着进屋,却在靠近炕的时候屋子里亮起了灯,我惊讶的看着多铎坐在北炕上,面无表情的将火折子收起来,转头看着我。 “额涅都说了什么?” 我有些诧异多铎现在的表情,质疑的看着他。他伸手摸摸额头起身走到我身边,目不斜视的看着我:“托娅被我支走了,有什么话我们直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哥的。” 我没有想到多铎竟然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向前一步,伸手托住我的后脑印上他的唇。这个家伙……这个家伙!! 我用力将他推开,用力的擦着嘴:“你这家伙干什么啊你!” “为什么……明明是你说过要等我长大娶你的,可为什么如今什么都变了!说话不算数!乌伦珠,我还能再信你吗?”多铎紧紧在抓着我的肩膀,怒视着我,那眼神有着说不出的伤痛:“乌伦珠……我是真的想娶你……” “多铎,你听我说……” “不必解释了,我已经答应过我哥,不会再提娶你这件事,我会把它忘了,乌伦珠,我也会把你忘了。”多铎放开我的肩膀,转身大步离开。 我似乎忘记多铎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子了,在这个时空里,即使不懂爱情,也知道了男女之事,所以我忘记了多铎已经长大了,已经知道了男女之事…… 秋七月。努尔哈赤病情加重,诸子贝勒皆劝其休养生息。努尔哈赤思索罢,将朝政事务交由四大贝勒与诸位大臣共同商议抉择。七月二十三日,努尔哈赤便率领两黄旗的亲信前往清河汤泉疗养。 自努尔哈赤离宫后,四贝勒府异常繁忙,一些八旗高官和一些小贝勒们也往四贝勒府去的勤,不过在特殊时期,也不怕人非议了,若时在多年以前,他们肯定会避而远之。 汗王宫内,因为阿巴亥最近几日都会叫我进宫陪着她,所以遇见多尔衮的机会也就很多,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的。 “你这几日在八哥府上,可有见着一些人前往八哥府上?”八角亭里,多尔衮为我嗑这松子,然后抬头看着我。我侧头,看着多尔衮的眼神,不明其意的点点头: “有啊,像三大贝勒,还有一些我不常见的人,怎么了?” “果然如此,他们等得不耐烦了。”多尔衮将松子放到我的手上,微微的蹙起眉头:“果然……我们是再也没有机会的了。” “你在说什么?”我有些好奇多尔衮的表现,怎么听到有人去皇太极的府上,他便是这副模样了呢。多尔衮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抓着我的手缓缓道: “阿玛病重,这是八旗上下最为关注的事,一则,不知阿玛身子何时才好,二来不知阿玛身子不好谁会是继承人。”多尔衮一脸严肃的看着我:“乌伦珠,你说,阿玛如果想安心养身子,会选谁做储君呢?” “我?我怎么知道啊。”看着多尔衮的表情,我有些不知所措,他说的这些问题我根本没有想过,我要如何回答他呢,而且我根本不懂这些立储不立储,所以问我也是白问,不过我却知道这将来大金的天下却是皇太极做主。 “猜一猜嘛,我又不告诉别人,这是咱们之间的私密话,而且我从来不跟别人讨论这个的哦。”多尔衮捏捏我的鼻头,势必要我猜出个一二三来,可是即使我知道,我也不知道原因啊。 “我……我猜……四贝勒。”我思索片刻,抬头看着多尔衮,只见他眉头微蹙,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却又随即堆上笑脸,转过头去嗑松子: “为什么。” “你不是要我猜嘛,我只是随便乱猜,哪有原因啊。多尔衮,你怎么了?”我听出了他语气的不悦,也不知是哪里说的不对,所以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他。 “不知道原因吗?那我告诉你原因。八哥智勇双全,机警聪睿,善用权术,又有卓越的军功,自迁都辽阳之后,阿玛对八哥又宠爱有加,军中朝中许多政务都交由八哥打理,跟着八哥学习政务的这些年,我多少也知道些,舒尔哈齐额其克的儿子济尔哈朗,二哥代善的儿子岳托,还有斋桑古哥哥和德各类哥哥,以及额尔德尼,乌尔古岱都跟八哥的关系密切。”多尔衮看着我,眼神犹如大海一般深不见底,宁静的表面掩盖着那深处的波涛汹涌,他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八哥已是如此,我一个连军功都不曾建立半分的毛头小子,要如何跟他争,又如何跟其他几位哥哥争呢。” 我看着他紧捏的拳头,心中大惊,心口一阵抽痛:“多尔衮……你……你想做大汗?” 他看着我,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我想做大汗,我想像阿玛那样,驰骋沙场,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做大金的巴图鲁,想把大金变得更强!乌伦珠,我要你做大金的大福晋,你敢吗?”他坚定的眼神看着我,让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个时期的男人,若说是没有野心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多尔衮才十三岁,他不禁有野心,还有洞察一切的能力,他不仅能洞察一切,还能将那一切掩饰的极好,可见城府之深。我虽是穿越过来的,年纪阅历也可以说是那个年纪应该有的,可是面对着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多尔衮,我不得不感到羞愧。 如果当时在澳大利亚的时候,有多尔衮一半的智谋,一半的城府,是不是结局又不一样了呢? “我不敢,因为我怕……”我看着多尔衮缓缓道。是的,我怕,我没有多尔衮的城府,没有多尔衮的智谋,我要如何在这些女人中活下来,而且还要做大福晋。 “有我在,别怕!”他抓着我的手,一脸认真的看着我:“可是……如果我当不上大汗,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看着如此认真的他,想着他今日在我面前的一片肺腑之言,我应该知道他没有拿我当外人,我什么都做不了,能做的也只有相信他吧。我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我不会看不起你的,相信我,如同我相信你一样,做不成大汗,并不是断了你其他的出路啊。” 他这才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意,深邃的双眸直剌剌的瞧着我,伸手将我拥进怀里:“我信你,如同你信我一般。” 我靠在他的肩上,静静的听着他的呼吸。也许是上天不公,给了多尔衮足够的智谋,足够的城府,却没有给他一个跟他哥哥一样的年纪,如果他与皇太极一般大,有军功,有城府,有势力,如果那样,历史又会改写呢?可惜世上没有如果,而最伤人的,也就是如果。 八月初七,努尔哈赤深感身子不适,又惦念朝中之事,便决定回来沈阳,随行军医建议,陆路颠簸,对努尔哈赤的身子不利,不如改走水路。八月十一,努尔哈赤便率领两黄旗亲卫乘舟,顺太子河而下,然而不知何故,龙舟行至靉鸡堡时,便差人回来沈阳,接了大福晋阿巴亥前去。 阿巴亥听闻努尔哈赤身子不适,忧思过度,在前往的靉鸡堡的时,特地叫我随行。 龙舟安静的停在靉鸡堡的渡口,两黄旗的士兵将龙舟围住,见我们前来,连忙行礼,将阿巴亥迎上龙舟。到甲板上迎接阿巴亥的除了几名亲信之外,还有就是随行的军医。因为跟阿巴亥前来靉鸡堡除了多尔衮,并无外人知道,所以我特地换上了包衣的服饰,可是当我跟着阿巴亥进入船舱时,我仿佛看到了那名军医脸上闪过一丝异样。 我原本以为是因为秋天,天气渐冷的缘故,也就没有再做他想。 然而…… 第20章 夺嫡 龙舟内药味弥漫,甚是呛鼻,一张屏风隔着努尔哈赤的床榻,阿巴亥让我们在外头候着,独自一人走过去。 看着阿巴亥走过去叫着努尔哈赤,我转身跟着苏吉娜带着其他伺候的包衣奴才出去,侯在船舱外头,刚出去,那军医就迎上来,询问着是否要进去为大汗请脉。我仔细的看着那人的样貌,消瘦的脸上,颧骨格外显眼,一双老鼠眼,看的我心里直犯怵,一旁的苏吉娜倒是一脸的从容,让他在外头等着,大汗需要请脉的时候,自会叫他。 这一夜注定是无眠的。等到快要安寝的时候,苏吉娜搀着阿巴亥来到了我的房间,然后自己退出去。 “大福晋,如此疲劳,怎么不歇息啊。”我搀着阿巴亥在榻上坐下,看着她。她伸手揉揉眉心,拉着我仔细的看着我: “乌伦珠,大汗怕是过不去这道坎了。”阿巴亥眼角流露出些许难受,让我在他身边坐下,拥着我:“大汗戎马一生,哪一回不是死里逃生,可是这一次,怕是逃不过去了。只可惜,多尔衮多铎年幼,若是没了大汗,他们兄弟该如何自处啊。” “大福晋,此言何意啊,不是还有十二爷阿济格和福晋您嘛。”我看着阿巴亥,不明她话里的意思。她嘴角勾起一抹难看的微笑,轻抚着我的发辫: “大汗危在旦夕,诸子皆在觊觎汗位,多尔衮多铎又深受大汗喜爱,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多尔衮与多铎又无军功,统领正黄旗已经让众兄弟忌恨在心了,若是大汗一去,他们兄弟,也就没了活路了。”阿巴亥浅析此事时,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凌厉,格外让人害怕。我似乎想起几个月前多尔衮与我的一番言谈,他有当大汗的心思,却知道谁会当上大汗,所以如果按照多尔衮的智谋与城府,他要自保和保住多铎那是绰绰有余。要是按照阿巴亥的推测,只要多尔衮或者多铎不登上汗位,或者依附他心中的大汗人选,他们就没有生命之忧。 “大福晋多虑了,我想多尔衮和多铎,应该知道如何自保,大福晋的他们的额涅,应该要相信他们才是。”我看着阿巴亥,宽慰的说道。 “恩,我要相信他们,却也不能不为他们留后路啊。”阿巴亥似有深意的看着我,缓缓道:“乌伦珠,你的坠子呢?” 我不明阿巴亥此言何意,无端端的,她问我的坠子做什么。她浅笑不语,却一直用那种深不可测的眼神看着我,看着我背脊发凉。随后不久,苏吉娜来传话,说是大汗身子不适,一直在唤着阿巴亥的名字,阿巴亥这才离去。离去时,还说这次若能回去沈阳,定有大喜。 船身下的水,缓缓的流淌着,在夜深人静时,潺潺水声格外清晰。这两日努尔哈赤的身子时好时坏,军医们也是彻夜无眠,在船舱外侯旨,等着努尔哈赤的传唤。 “大福晋,歇歇吧。”我端了苏吉娜准备好的汤,走到床前,交给阿巴亥。只是这几日的时间,这个年仅三十七的女人已经苍老好几岁,发髻间还依稀可见几缕银丝。 “大汗这两日老是梦魇,不敢睡啊。”阿巴亥言语间尽显疲累之意,端过汤刚喝两口,就听见了努尔哈赤重重的喘息声,连忙放下汤,去伺候着努尔哈赤。看着阿巴亥疲累的身子,连忙放下汤碗前去搭把手。 努尔哈赤转醒,双眸涣散,阿巴亥用力扶起这个男人,示意我在后面放上被子,好让努尔哈赤靠着,然后仔细询问他是不是身子不适,需要什么。努尔哈赤慢慢回转,拉着阿巴亥的手,直剌剌的看着她: “阿巴亥,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大汗哪里的话,大汗醒了?可要喝些汤?乌伦珠在这儿,我让她去给你准备。”阿巴亥面含笑意,露出我平日里少见的温柔。努尔哈赤听见我的名字,转头看着我,有些疑惑: “这丫头怎么也在。” “她是我义女,又是十四的心上人,替十四来伺候阿玛,理所应当啊。”阿巴亥浅笑着说道,转头看着我。我微微一愣,她说什么?理所应当替……多尔衮伺候他阿玛?什么意思? “呵呵……恩。等回去沈阳,就为十四和乌伦珠指婚。林丹汗算什么,我努尔哈赤还怕他不成。”努尔哈赤面露笑意,哈哈笑着,可是随后却又大咳不止,面色绯红,气喘吁吁,吓得阿巴亥不知所措。我本想出门去叫军医,却被努尔哈赤叫住,朝我摆摆手。可是我清楚的看见那被子上沾着努尔哈赤咳出的黑血,顿时双腿发软,动弹不得。这样的场景,我是第一次见,难免有些害怕。 “阿巴亥,我怕是时日不多了,乌伦珠……去取纸笔来,我要立遗嘱。”努尔哈赤躺好,气若游丝的说着。我看着阿巴亥,她点头,示意我快去。待我拿回纸笔回来时,努尔哈赤已经晕厥了,阿巴亥也已经泣不成声,说着大汗恐怕挨不了多久了。 水声打破夜的寂静,阿巴亥也在床边伺候,不肯离去。我坐在椅子上,因为太困一直打盹,直到阿巴亥几声大汗,将我从梦中拉回来,连忙冲过去,站在阿巴亥的身边。 “丫头,纸笔可拿来了?” 我看着努尔哈赤,点点头。他宽慰一笑,示意我拿过来,然后吩咐我代他立遗嘱。阿巴亥冲我点头,表示同意。我研好墨,提笔静待努尔哈赤的指示。 “我呈享天命,建大金十余载,今遥感倦怠,恐时日不多,特立此嘱。膝下子嗣众多,独偏爱十五子多铎,故,立多铎为储,诸子贝勒皆……皆谨遵圣谕,尽心辅佐,若……若有二心,皆可除之,如有不从者,杀无赦。”努尔哈赤说完,已是气喘不止,听的我心惊胆战,生怕一不小心他就丧黄泉了。待我写完时,心中大惊,努尔哈赤原来是属意多铎为大金的继承人,而并非如电视上所演和一些所谓的历史谣传,要传位给多尔衮。我看着纸上的字,待字迹稍干时再交给努尔哈赤。 “大汗,多铎年幼,不能担起重任,还请大汗另立储君啊。”阿巴亥看着圣谕,连忙跪下,请求着努尔哈赤收回成命。努尔哈赤喘息着,直视着阿巴亥: “年幼不是理由,况且……还有你在,有遗嘱在,那些兄长们也……也会尽心辅佐。”努尔哈赤坚持己见,从枕头下面取出自己的印章递给我:“丫头,盖上印章。” 我看着努尔哈赤的表情,知道他用意已决,绝不会更改,不管阿巴亥怎么劝,都是无用的。可是据我所知,这努尔哈赤的继承人是皇太极,这期间是不是又会发生什么呢?若此时应努尔哈赤盖章,那么历史会不会因此而改变呢。正待我思索之际,却听见廊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苏吉娜推门进来,朝着努尔哈赤和阿巴亥行礼,说是四贝勒皇太极来了,如今已上船来了,而且来势汹汹。阿巴亥连忙让我收起写好的遗嘱,起身坐到努尔哈赤的床边,替努尔哈赤收起印章。而且她知道皇太极对我极熟,连忙让我退到一旁,让苏吉娜稍微挡着我。 皇太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大。不知为何,我现在全身都在发抖,有着说不出的恐惧。皇太极一身白色的甲胄,身姿格外挺拔。深邃的双眸格外清冷,看的人顿生寒意,不自觉的退却,心生敬畏。他迈向努尔哈赤的床边,单膝跪地向努尔哈赤行礼。 努尔哈赤看着皇太极,缓缓道:“皇太极,你来此做什么。” “儿子担忧阿玛的身子,故而不请自来,敢问阿玛身子如何?可有大好?”皇太极抬头看着努尔哈赤,关怀的问道。 “恩,大汗的身子已经见好了,让贝勒爷担忧了。”一旁的阿巴亥替努尔哈赤答道,用自己的绢帕给努尔哈赤拭擦着额头,努尔哈赤也闭目修养,没有看着皇太极。 “大福晋哪里话,我是阿玛的儿子,应该担忧阿玛。”皇太极抱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沈阳事物繁多,皇太极……你应该在沈阳协理事物才是,如今瞧见了……便……便回去吧,莫要引起局势不稳。”努尔哈赤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皇太极,挥挥手,示意皇太极离去。可是皇太极依旧直挺挺的跪在那里,没有起身离去的意思。 “怎么……还有其他的事吗?”努尔哈赤直剌剌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陡转凌厉。 皇太极从怀中取出一卷黄帛,举过头顶:“是,儿子今日也是为公事而来。二贝勒阿敏私下结党*,预谋不轨,如今辽民叛逃不断,粮食奇缺,镇守宁远的袁崇焕又欲图反攻,收复失地,蒙古察哈尔的林丹汗与明朝皇帝联盟,准备进攻大金,喀尔喀五部的诸位贝勒也心二意,朝鲜也支持毛文龙反击大金,如今的大金已是内忧外患,阿玛身子一日未好,大金的危险就加深一日,所以,儿子斗胆,请阿玛立储,以平忧患。” 皇太极高深的眸子闪过一丝凌厉,看的我心口一窒,深深的埋下自己的脑袋。皇太极……皇太极这是……在逼宫? “皇太极!”努尔哈赤怒喝一声,却因出声过大,整个人因缺氧而气喘吁吁,险些晕厥,还好阿巴亥在一旁抚着胸口,替他顺气,才不至于他真的晕厥过去。 “皇太极,你阿玛病重,快些离去。”阿巴亥出言斥责皇太极,可是皇太极并不为其所动,依旧面色不改的看着努尔哈赤: “儿子只是为大金思虑,请阿玛立储,以平忧患。” “皇太极!你可知……你可知你现在是在逼宫,大逆不道!” 皇太极身形一颤,凌厉的眼神闪过一丝忿恨,紧紧的捏着拳头起身:“请阿玛立储。” “就算立储,也轮不到你皇太极!”努尔哈赤怒不可遏,一口黑血喷出,吓得阿巴亥大惊失色,一边叫着皇太极大胆,一边伺候着努尔哈赤,她的眼泪也在那瞬间决堤。 “阿玛……你当真如此绝情?我皇太极为大金戎马半生,为何就轮不到我?”皇太极看着努尔哈赤,渐渐逼近:“阿玛,我也是您的儿子!” “启禀汗王,两蓝旗和两红旗的人正往这边聚来,三大贝勒聚在渡头,吵嚷着要上船来。”努尔哈赤的亲信在屋外回禀到,却被皇太极一声喝退。 “是你召集三大贝勒前来的?”努尔哈赤看着眼前的儿子,拔出自己的佩刀直指皇太极:“皇太极!你……你狼子野心……”努尔哈赤怒吼着,吓得苏吉娜连忙跪地,我微微一愣,也随即跪下。 “儿子为大金考虑,何为狼子野心,如今三大贝勒齐聚叆鸡堡,阿玛还是早做决断的好。”皇太极不顾努尔哈赤的利刃,直挺挺的站着,与努尔哈赤对视着。 皇太极的气势没有半分退让,他是如此的凌厉,如此的强势,犹如君临天下。据史料记载,皇太极年幼丧母,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智谋得来的,所以他才会有现在这样的气势吧。 “大汗,如今三大贝勒齐聚叆鸡堡,两黄旗又远在沈阳,若是三大贝勒谋反,可如何是好,大汗还是下决定吧。”阿巴亥看了一眼皇太极,跪在努尔哈赤的床前,一脸哀求的看着他。 “你。”努尔哈赤思索片刻,伸手指着我,皇太极也朝这边望过来。我立即深埋着头,不让皇太极看到我的正脸。此时此刻,我的心跳已经快到剧烈运动完的时候,手放到胸口,都能感受到心脏跳动带来的触感。 “奴……奴才在。”我轻声应道。 “拿着我的金牌回去沈阳,让十五阿哥带着两黄旗的人马前来……我……我……” “怕是来不及了阿玛,若是三大贝勒上船来,两黄旗的人到了也是无济于事,只有请阿玛宣布了继位储君,以防止三大贝勒谋反!”皇太极再次单膝跪地,语气里多了些志在必得。皇太极抬眼看着阿巴亥,吓的阿巴亥身形一颤,眼里掠过一丝绝望,转头看着努尔哈赤: “大汗……如今逼退三大贝勒要紧,千万别置气啊。” “皇太极!”努尔哈赤紧紧的握着刀柄,满脸怒容的看着皇太极,脸色憋得通红,眼珠也格外的突出。 皇太极看了一眼努尔哈赤,起身将阿巴亥拖着就往外走。直到他们出去,我才无力的坐到地上,看着苏吉娜,大口的喘着气。 船舱外,呼声震天,有疑惑的,有拥护的……当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以后,我听见了代善的声音,好像是在问努尔哈赤的情况怎么样,莽古尔泰也迫不及待的问努尔哈赤将汗位传给了谁。 “汗父有命,四贝勒皇太极,军功至伟,智勇双全,乃储君之位不二人选,八旗上下唯命是从,不得反抗,违者,杀无赦!”皇太极那掷地有声的声音,穿透我的耳膜,直逼我的心脏,仿佛天下间就只有皇太极的声音一般,透过那隐约的影子,他挺立于甲板之上,手中高高举起他事先准备好的诏书。 然而,诸位贝勒自然是不会相信他的片面之词,可是当阿巴亥也承认皇太极手中的诏书乃真迹的时候,诸位贝勒虽有不甘,却依旧像皇太极称臣。 “哐啷。” 努尔哈赤的佩刀落到地上,我立即回神望过去,努尔哈赤的手耷拉在床沿上,一动不动。苏吉娜壮了胆子过去,却在临近的时候吓得瑟瑟发抖,直往后退: “大汗……大汗殡天……大汗……殡天……” 我看着脸色苍白的苏吉娜,也吓得愣住了,直愣愣的望着努尔哈赤的手。 他死了……死了…… 那一刻,我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船舱外的呼声,船舱内苏吉娜隐约的哭声…… 努尔哈赤……死了…… 第21章 殉葬 车轱辘的声音与众人的脚步声融合在一起,迎接着新一天的黎明。那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渐渐晕染的朝霞,格外的美丽。我与阿巴亥同坐在一辆马车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还有额头的细汗,我不禁有些担心。 “大福晋……” “乌伦珠,你看我好看吗?”阿巴亥轻抚着发鬓,转头看着我。我看着她,含笑点头。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眼泪也在那瞬间滚出眼眶,握着我的手,紧紧的握着:“乌伦珠,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皇太极,告诉所有人大汗传位给他了么?”她看着我的手,手指在无意间抚上我的腕上的镯子,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 “难道……是为了多尔衮他们?”我看着阿巴亥,小心翼翼的说着心里的猜想。阿巴亥是个心思缜密的女人,她在最后的瞬间能为皇太极作证,那一定有她的理由,而她的理由,一定是她的儿子们! “难怪多尔衮那么喜欢你。”阿巴亥欣慰的笑笑,伸手覆上我的面颊:“四大贝勒中,阿敏与莽古尔泰绝对不是最佳的人选,代善性子懦弱,多尔衮兄弟在他们手上,绝对活不久,唯独皇太极……” 话说到这里,阿巴亥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惶恐,攥成拳的手紧紧贴在胸口,眼泪也大滴大滴的往下落。看着这样的阿巴亥,我不禁有些惊慌失措,扶着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既然四贝勒能保全多尔衮兄弟,大福晋应当开心才是啊,为什么……”说到这里,我心中一道惊雷闪过,惊得我的背脊一凉。历史记载,努尔哈赤死后第二日,阿巴亥及小福晋殉葬……也就是说,阿巴亥已活不到明日了…… “大福晋……”我哑然失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昔日里她的音容笑貌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攥紧我的手,转头看着我: “皇太极自知他的汗位是如何得来的,既然要保全他们兄弟,我就绝对活不了。”她认真的看着我,那漆黑的瞳孔散发着往日不曾见过的凶狠,她伸手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臂,凑近:“乌伦珠!大汗……让你写的遗嘱呢?” 看着此时的阿巴亥,我心中的恐惧犹如潮水一般在全身蔓延开来,看着她,战战兢兢的从腰带里取出来,递给她。她接过那封遗嘱,默默的流泪,然后拿出努尔哈赤的印着,盖上去,再次交给我: “拿着,我欠了我儿子们的,将来,你要替我拿回来!” 我看着已经盖上章的遗嘱,也已经知道这封遗嘱的意义了,这封遗嘱是皇太极的致命伤……一定是! “大福晋,我要怎么做呢?”我接过遗嘱,认真的看着上面的红色印记,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相信我的儿子,他一定会有一番作为。”阿巴亥认真的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那是对她儿子的赞赏,无比的信任:“等到皇太极老了,我的儿子们还很年轻,你就拿着这封遗嘱,告诉他们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乌伦珠!他是我的儿子,是爱着你的多尔衮,你一定要告诉他!” 她扶着我的肩膀,仿佛是在交代遗命一般。我木讷的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古代的女人不能小瞧,哲哲是,布木布泰是,阿巴亥更是!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想到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而且还要留下这么好的一件证物,果然……果然…… “我要你发誓,一定要守住多尔衮的东西,一定要!不然不得好死!”她看着我,出言咄咄。看着此时变化无常的阿巴亥,我犹如被乱麻捆住了心脏,密密匝匝,透不过气。 “不……不得好……好死……”这句话犹如历任一般穿透了我的心脏,疼痛无比。整个人好比是寒冬冰雕,失去了生机。我回想着当初为什么阿巴亥会要我随她一起去叆鸡堡,或许她早就已经知道努尔哈赤时日不多,她只是想有人能够证明努尔哈赤在最后的时日里的所作所为,包括最后谁会继承汗位,或许她开始并不是不想多铎做大汗,而是她在找时机,想要一份足以证明努尔哈赤会真的传位给她儿子的证据,所以,她并没有阻止我代努尔哈赤写遗嘱,可是谁也没想到,最后皇太极会突然闯进来…… 阿巴亥啊……阿巴亥……她终究是聪明的女人,可是她太聪明了,所以皇太极未必能容下她,是吗? 回去沈阳城时,已临近午时了,因为一路上有正白旗的人护送着,所以阿巴亥几次想送我出去,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直到回去汗王宫,我都一直跟在阿巴亥左右。 午后,听到阿巴亥屋子外传来一阵吵杂之声,可是没多久便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安静。我在暖阁内,为阿巴亥梳洗着,再换上孝服。歇下了满头珠饰,她也只是个风华正茂的女人。此时的她,完全没有马车上那么善变,只是一脸的哀伤与颓丧。 苏吉娜进入暖阁福身行礼:“大福晋,方才十四阿哥与十五阿哥来了,吵着要见您,谁料,这前头竟然有了守卫,而且根本不是两黄旗的守卫。” 看着苏吉娜的表情,我心中顿感不妙,既然不是两黄旗的护卫,那一定就是四大贝勒的人。回想着昨夜皇太极在船上的表现,又想着在马车上与阿巴亥的一番言谈,我几乎也能猜到,这是正白旗的人,他派人守住汗王宫,目的是断绝阿巴亥与任何人的接触,然后……我闭上眼,不敢再想下去,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历史…… “苏吉娜,无论今日发生什么,你都要想方设法护住乌伦珠格格的安全,要让她安安全全的出宫去。”阿巴亥转头看着我,似乎已经精疲力尽了一般。 “大福晋……”苏吉娜有些不明白阿巴亥的安排,质疑的看着我。 “她是十四阿哥的心上人,当初若不是我从中阻拦,或许她已经嫁给了十四了,这是我能为我儿子,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阿巴亥拉着我,拍拍我的手背。 换上素服的阿巴亥端坐在南炕之上,炕桌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茶碗和松子点心,她就那么端端正正的坐着,仿佛坚定不移。我和苏吉娜在一旁候着,谁也不敢开口。 “暖阁的床下面是空的,乌伦珠你就呆在里面,无论这屋子里发生什么,你都别出来,等事情过去了,你从后面的窗子上逃出去,一直往西,那一片是包衣的屋子,守卫最少,你都记住了吗?”阿巴亥一脸严肃的看着我,认真的吩咐道。 “我记住了,大福晋。”我福身行礼答道。她微微一笑,眼泪滑下眼角: “乌伦珠,替我好好的守着我的儿子们,好好的疼他,爱他。” “是,大福晋。”我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然后望着紧闭的门口,我总是感觉心口憋闷的紧,仿佛一口气喘不上来,格外难受。 屋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听那气势,仿佛得有好几个人才对。阿巴亥示意苏吉娜带我进去暖阁,自己却独自一人坐在南炕,等着外面的人进来。 床下的暗格很小,几乎只能容纳我一人,本以为苏吉娜也会挤进来,还在为她要如何进来而犯愁时,她却将暗格的门带上了,只留下一条够呼吸,能看到明间的缝隙。 “格格,大福晋最疼两位小阿哥了,格格可一定要护好两位阿哥啊。”苏吉娜对我千叮咛万嘱咐,然后起身离开暖阁,站到阿巴亥的身边。 阿巴亥的屋子被打开了,以代善为首的四大贝勒与一些小贝勒进到暖阁内,单膝点地给阿巴亥请安,然后站在阿巴亥的面前。 “大贝勒,你们好大的阵势啊。”阿巴亥冷笑以对,抓着茶碗,喝了一口茶,缓缓道:“若是你们想知道你阿玛的遗命是让谁继承汗位,我还是那句话,此事,应问皇太极。” “大福晋,今儿个儿子们只是是想请大福晋去大殿,这是大福晋与阿玛的寝殿,不应当是谈论朝政的地方。”代善倒是一脸恭敬随和,反而身后的阿敏则是一脸厌恶,莽古尔泰也阴沉着脸,仿佛有着一腔的仇恨。 “你们也知道这是大汗与我的寝殿,你们这样堂而皇之的闯入,不怕有*份嘛!”阿巴亥脸色一凛,对代善嗤之以鼻。 “大福晋这话当真是让人贻笑大方,当初是谁送大贝勒吃食被大汗休离,如今却假惺惺的说着堂而皇之闯入寝殿,大福晋不觉得这样,很可笑么?”阿敏一脸嘲讽的看着阿巴亥,一副不削的表情,自顾自的在炕上坐下,喝着茶水。一旁的代善不语,他因为此事让他与储君之位失之交臂,也让那件事成为他心头永远抹不去的阴影,站到一旁,不再言语。 “阿敏!你好大的胆子!”阿巴亥一拍桌子,怒斥着阿敏,这倒让阿敏吓了一跳,许是他也想不到阿巴亥竟然会如此的强势,抓着茶碗的手一松,茶碗摔倒地上,碎了一地,茶水在地上肆意蔓延,可是谁也阻止不了。 皇太极倒是站在代善的身边,静静的看着屋子里的情形。几个人面面相觑,都示意代善继续开口。代善整理着箭袖,缓缓道: “大福晋,还是请移步去大殿吧。” “哼,有什么事边说,要想移步去大殿,休想!”阿巴亥厉声说道。 “大福晋,如今阿玛已去,你以为你还能使唤的了我们这些个兄弟不成。”莽古尔泰面露鄙夷。 “莽古尔泰,休得放肆。”代善出言制止,却看了一眼皇太极后,沉默不语。 “大福晋,大汗殡天时,只有你在身边,皇太极口口声声说大汗是让他继承汗位,可是大福晋你别忘了,多尔衮跟多铎阿济格才是你的儿子,你没理由偏帮着外人吧,大福晋,大汗的遗命到底是什么!”阿敏走过来,站在皇太极对面,怒视着他,眼神里格外不削。 皇太极颔首整理着箭袖,缓缓道:“阿敏哥哥是认为老八在假传圣命吗?况且我乃汗阿玛亲子,汗阿玛传位于我,比传给你要合理的多啊。” 两人怒目而视,阿敏本想上前争辩,却被莽古尔泰一把拉住。莽古尔泰,笑着道:“老八,阿敏哥哥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他只是在为我们大金考虑,选个德才兼备的新汗王啊。” “那五哥是认为皇太极无才无德?”皇太极眼神一凛,咄咄逼问吗,莽古尔泰一时语塞,不再开口。 “阿敏哥哥,你私底下克扣庄子上的粮食,我睁只眼闭只眼,你与朝中大臣过往甚密,你当也不知道吗?阿敏哥哥,这些事是我捏造的吗?”皇太极上前一步,逼得阿敏节节后退。 还记得当初在船上,皇太极让努尔哈赤立储君时,也将阿敏的事告知了努尔哈赤,可见皇太极心思极深,如果努尔哈赤康复的话,很可能会严厉处置阿敏,如果努尔哈赤再无生还,皇太极便可以此要挟,让其为自己的效命。我躲在暗格里,小心翼翼的呼吸着,生怕呼吸声音过大,而让他们发现了我。 阿巴亥静静的喝着茶,看着这场兄弟间的暗战,无奈的笑笑。苏吉娜替阿巴亥斟着茶水,岂料手一滑,水壶掉在地上,碎了一地,那些贝勒们皆将视线移过来,看着苏吉娜。苏吉娜看着阿巴亥,连忙跪地求饶。 “作死的奴才,爷在这里议事,你发什么癫!”阿敏看了皇太极一眼,疾步走向苏吉娜,对着苏吉娜一阵脚踢。苏吉娜紧紧咬着下唇,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流出,紧闭着双眼,就是不肯叫出声来。 “阿敏你够了!苏吉娜是我奴才,要惩罚也是我来动手!”阿巴亥一拍桌子,怒视着阿敏。 “大福晋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还能救得了这奴才。”阿敏收脚,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苏吉娜,再侧头看了一眼皇太极,一撩衣摆走过去。 我看着苏吉娜的背影,不禁为她一阵揪心,阿敏那样对她,也不知道她情形如何。这该死的阿敏,是皇太极激他,他自己没本事,却拿一个奴才撒气,当真连畜生都不如! “皇太极,既然大汗任命继承汗位,那大汗的身后事,便又你来操持。”阿敏站到一旁,讪讪地说道。他颓丧的看着皇太极,已知道自己败局已定了。 “自然是如此,不过我还想问问大福晋的意思。”皇太极理所当然的说道,转身看着阿巴亥,缓缓道:“汗阿玛生前对庶福晋德因泽与阿济根多有疼爱,故而想请这两位小福晋再去伺候阿玛。” 皇太极眼神一凛,我的心也是一紧,皇太极这话是,要这两个人……殉葬?心口不由的抽痛着,不知是为何…… “是,是,一切都听你的。”阿巴亥倒也不争辩,只是应着皇太极的话。 “既然如此,汗阿玛生前,对大福晋也是极其宠爱,想必汗阿玛也对大福晋您思念有加,大福晋难道不该去陪伴着汗阿玛么?”莽古尔泰看着阿巴亥,语出惊人,众人都投去不可置信的目光,倒是皇太极,一脸的镇定,抬眼看着阿巴亥。 “莽古尔泰,胆子也太大了!”代善出言阻止,却被岳托一把抓住。 “代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与阿巴亥之间的风流往事!如今大汗一去,你们自然是喜不自甚,恨不得今日就搬到一处去!”阿敏讽刺的笑道,皇太极看了一眼怒不可遏的代善,轻声咳着,示意阿敏适可而止,然后伸手拉住阿敏: “都是旧事,何必再提。大福晋对汗阿玛痴心一片,自然是不会舍下阿玛一人的,是吗大福晋?”皇太极转头看着阿巴亥,缓缓问道。阿巴亥抓住茶碗的手一紧,可是面上却依旧镇定自若,笑而不语。阿巴亥松了手,将茶碗放到炕桌上,起身站到他们面前,从他们面前一一走过,鄙夷的笑笑,然后再回去坐着: “皇太极说的是,我对大汗一片痴心,怎能不随他而去呢,只是皇太极,你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大福晋此言何意?我从未让大福晋去殉葬,只是说了大福晋于心不忍而已。更何况,十四弟十五弟尚且年幼,需要额涅照料,我就算做了大汗,也不能让两位弟弟与生母分离啊。”皇太极看着阿巴亥,一脸恭敬的模样。 “呵……呵呵……呵呵呵……皇太极,多谢你还记得我儿子是你的弟弟。”阿巴亥自嘲的笑道,然后继续喝着茶水。 “皇太极,咱们女真人是有这样的习俗,兄死弟娶其妻,父亡子娶其妾,莫非不止大贝勒打大福晋的注意,连你,也对大福晋垂涎三尺不成?”阿敏一脸不服风看着皇太极,势必想为自己拉回一局。 “放肆!”大福晋一拍炕桌,怒视着阿敏:“此言污耳!阿敏你怎可说得!不怕天谴么?” “大福晋难道不想?不然,为何不随大汗而去!”阿敏上前一步,对阿巴亥咄咄相逼。 阿巴亥看着眼前的这些小贝勒们,淡然的笑着,起身站起来,走过去:“皇太极,你也想我死,是吗?” “儿子不敢。”皇太极连忙抱拳说道。 “好,好!”阿巴亥大声道,转头,凌厉的眸子直视着皇太极:“皇太极,我与大汗夫妻情重,他已去,我亦不独活,若不是为了我的儿子,我怎会活到现在。皇太极,你欠我的,要如何还呢!” 皇太极看着眼前的女人,稍微后退一步,缓缓一笑,道:“我何时欠了大福晋的?不过大福晋与汗阿玛情深,做儿子的也不好阻止,为兄的,自然会好生对待我的弟弟们,视如己出。” “好!皇太极!你记着你今日说的每一句话!若是将来,你对多尔衮他们有杀戮之心,便叫你断折而死!”阿巴亥面怒凶光,看着皇太极,逼着皇太极发誓。皇太极身子一愣,看着此时几近疯狂的阿巴亥,缓缓竖起手掌: “我皇太极,定当善待大福晋之子,只要他们不起谋逆之心,我必视如心腹,否则,断折而死。”皇太极一脸严肃,认真的起誓。可是我的心却在那一瞬间窒息,皇太极竟然起誓…… 阿巴亥脸上露出一丝绝望的微笑,缓缓的后退。皇太极一招手,屋门一开,一包衣奴才手中捧着白绫而入。殉葬之人必留全尸,看那进来的人和手中的东西,想必他们是有备而来了…… “请大福晋,升天。”以皇太极为首,全部单膝跪地垂首,异口同声,那声势,犹如那鼓槌一般,重重的锤在我的心上。我多希望,有人能够出现能够改变这一切,可是我……竟然在这一刻怕了,退缩了……我不敢出去,不敢阻止,我怕死! 我咬着手指,渐渐的感觉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可我却一点知觉都没有。 白绫悬在房梁之上,那瞬间,仿佛全世界的声音都停止了,直到阿巴亥的身子,在半空中晃悠着……晃悠着…… “大福晋!”苏吉娜艰难的爬起来,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阿巴亥,突然身子一僵,倒了下去。 皇太极率众人起身,派人去传命。那一瞬间,整个汗王宫都响起了通天彻地的声音:“大福晋殡天。” 我心口一窒,在暗格中晕厥过去…… 第22章 继位 空气渐渐的变得潮湿,泥腥味让我渐渐的苏醒。我稍微抬头,撞到了床板,疼的我呲牙咧嘴。我才回想起来我藏在阿巴亥床下的暗格里,我揉揉脑袋,艰难的挪动一下身子,透过暗格的缝隙,窥视着明间的一切。 屋子里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我扒开暗格,爬出来,因为浑身无力,摔倒后脑袋险些撞到床上。我爬起来,倾听着外头的雨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不知道情形怎么样……我爬到暖阁内的北炕上,微微推开窗户,瞧着外头的雨势与巡逻的守卫,然后缩回。 看外面的天气,再过不了多久就该天亮了,若那时再逃就来不及了。我思索罢,连忙避到了南炕的架子床上,推开了窗户跳下去。我努力回忆着阿巴亥对我的吩咐,躲着巡视的守卫,从西边的小角门逃了出去。 一出汗王宫,我就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从心底里传来的那种疲惫,夺走了我所有的力气。 四贝勒府的守卫比从前多了一倍多,府门口挂着的白纱灯格外冷清,我站在那里,迟迟不敢迈出步子。 秋天的雨,格外的刺骨。 “谁在那里!”门口的守卫大声吼道,提着刀就冲了过来,见到我的时候,连忙收刀抱拳:“原来是乌伦珠格格,天还未亮,格格是刚从哪里回来呢?” “我……我……”我看着眼前的守卫一个变两个,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我感觉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皇太极逼死了努尔哈赤成为了大金汗的继承人,还伙同四大贝勒逼死了阿巴亥福晋。我一直在挣扎,一直在逃避,可总是无济于事,越是到最后,皇太极的脸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他一直再说:“汗位是我的,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格格,格格。”我似乎听到了托娅焦急的声音,随后,额头上就传来了冰冷冷的东西,我顺着托娅的声音,慢慢走出梦境,眼前的一切,由模糊变的清晰,一旁的托娅红着双眼,苍白的脸上渐渐的恢复了笑意:“格格您可醒了,吓死奴才了。” “傻丫头……什么时辰了?”我看着窗户上的光亮,缓缓问道。可能我感冒了吧,我总觉得浑身无力,脑袋也昏沉沉的。 “午时了,格格要喝水么?奴才刚换的茶水。”托娅一抹脸上的泪痕,为我倒了水,扶着我起来。 “我睡了多久了?”喝了水后,我才不觉得嗓子不舒服。 “两天了,昨儿个早晨格格被那些侍卫抬回来的时候,脸色惨白惨白的,可吓死奴才了!”说道这里,托娅又嘤嘤的哭着。我捏着她的手,告诉我没有大碍,别再哭了。 天命十一年八月下旬。 努尔哈赤的葬礼被皇太极办的妥妥贴贴的,八旗上下无不赞叹皇太极的办事能力,然而丧礼一过,便要开始着手准备皇太极继任汗位的种种事宜。 我手里握着前些日子让托娅去定做的玉坠子,玉身莹润通透,格外的惹人喜爱。我用力将玉坠子扳开,看着空心的玉坠子,将之前阿巴亥给我遗嘱折好,放到玉坠子里。 这个遗嘱留在我身上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绝对不能将此遗嘱拿出来,绝对不能。 多尔衮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与托娅一同进到屋内,我连忙将玉坠子放进腰带里,下了炕,朝他们走过去。多尔衮看到我,连忙示意托娅先离开,拉着我在炕上坐下。 “今儿个是来看八哥备的如何了,过两日就是继位大典,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多尔衮面露微笑,努力将眼神中的疲惫掩藏起来,手掌交叉摩挲着眉心,没有再说话。 “多尔衮,这些日子没去看你,对不起……”我看着他的脸色,略带歉意的说道。他摇摇头,转头看着我,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眼底那抹闪耀的光芒,是眼泪吗? “有句话,我一直没有问出口。”多尔衮看着我,一脸严肃的问道:“阿玛殡天那日你应该跟额涅在船上的,告诉我,阿玛的遗命,真的是传位给八哥吗?”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他的问题。他的言下之意是什么呢?如果努尔哈赤的遗命不是传位给皇太极,他会怎么样呢?反了他?还是有其他的想法呢?我猜不到他的心思,不能贸然回答他的问题,不然,害人害己。 “你之前不是也曾说过,四贝勒智勇双全,有卓越的军功,可以做大汗的么。”我注视着他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可是,牵扯到了额涅的殉葬,我就不得不知道的更清楚。”多尔衮的眼神透着一股莫名的寒意,眼底闪耀的光芒瞬间转变成血色,那一瞬间,我屏住了呼吸,不敢有太大的反映。 “为……为什么……” “额涅是大福晋,膝下有三子,不在殉葬之列,他们说是额涅舍不得阿玛,自求殉葬,可为什么额涅宫里的人一个都没有放过!如果不是他们有人心虚,想杀人灭口,还能有其他的解释么?”多尔衮紧紧的捏着拳头,瞳孔紧收,看的我背脊一麻,呆在原地。 “你会打算怎么做呢?”过了许久,周围都安静的只能听到我的呼吸时,我才缓缓开口问道。 “杀,一个不留!”他的语气果断决绝,低沉中带着一股狠劲:“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是谁杀了大福晋呢?” “当日我亲眼看到四大贝勒去了额涅宫里,你说,还会有谁呢。”他凝视着我,轻轻的吞咽着口水:“乌伦珠,我希望你老实告诉我,阿玛的遗命到底是什么?我额涅的死,是不是跟这个有关呢?” 阿巴亥死时的情形在我脑海里瞬间闪过,全身的汗毛紧收,头皮发麻。恐惧犹如潮水一般从心底蔓延开来,她的身子就一直在我眼前晃着……晃着…… “乌伦珠……乌伦珠……”多尔衮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用力的拍着我的脸,然后将我搂进怀里:“乌伦珠,你到底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告诉我,别怕……”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抓着多尔衮的肩膀,用力的摇着头,想要把阿巴亥的影子从我脑海里摇出去,可是怎么样都无济于事,反而越来越清晰。 “乌伦珠。”多尔衮看着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我,只是看着我。 “十四爷,格格。”托娅闻声进屋,我看着托娅惊慌的表情,再看看多尔衮,伸手将他抱住:“不要……不要报仇……求你,不要……”我怕,我怎么都忘不了阿巴亥死的样子,我更怕知道真相的多尔衮会变成一个只会报仇的人,我更怕,在这种夹缝中生存的我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紧紧抱着我,拍着我背,在我耳边呢喃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的语气特别的奇怪,好似他已经知道了努尔哈赤的遗命,阿巴亥真正的死因一般,那样冷静,冷静的我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天命十一年九月,皇太极在沈阳继承汗位。三大贝勒及众贝勒,文武大臣齐聚于朝,以皇太极为首焚香告天,行九拜之礼,书写誓词告知天地,誓词为:行正道,循礼义,敬兄长,爱子侄,不得借口“兄弟子侄微有过失”便“削夺其父汗所赐之牛录奴隶,或贬或杀”,若违此誓,则短命夭折。 誓词还赋予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位大贝勒“训子弟”的特权,他们对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等十一位“子弟”贝勒有管教,辖束职权,若这些子弟贝勒有“藐其兄弟,媚君希宠”者,则短命而亡。 虽然皇太极是新的大金汗,但是这次盟誓却大大提高了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大贝勒的地位,增强他们的影响,形成了大金国心的政治权利格局。 皇太极即位后,强调辽东女真与汉人均属一体,审罪服役不要有差别,因汉人常受欺凌,又改革为每个备御止给壮丁八人,牛二头,其余汉人分屯别居,编为民户,还禁止诸贝勒大臣属下私至汉官家勒索财务及进行骚扰。 还下令停止修筑城墙,专勤农业,所有村庄田土,八旗既已稳定,便不做更改,对庄民的财产及所养牲畜,都不准任意妄取。还将自己的四贝勒府加以援建,充作新的汗王宫。 对后宫,哲哲是理所当然的大金的大福晋,主宰皇太极的后宫,侧福晋的布木布泰则只是在哲哲一人之下,成为了东大福晋,协助哲哲掌管着皇太极的后宫。 自那日后,多尔衮每日都会送来安神的补药,也甚少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过他也会经常让阿林阿来传话,告诉我他的近况,不过每次都是:一切都好。 听人说过,男人在体会过胜利和败北,并且在逃窜,流泪之后会变得更能独当一面。所以多尔衮在失去双亲的庇佑之后,会变得更加独立。 午时过后没多久,呼吉雅便过来传话,说是皇太极晚上在哲哲那里设宴款待多尔衮,特地邀我前去作陪,还送来了锦缎袍子,要我打扮的好看一些。虽然不知道哲哲的用意何在,但还是穿上了那衣服前去赴宴。 还在门口,就听见屋内传来了皇太极与多尔衮谈笑的声音,看样子兄弟两个相处的还算融洽。呼吉雅撩了门帘,才看清是我,忙行礼让我进屋。 只见布木布泰穿着与我同样的衣裳,正站在皇太极身边,为他斟茶。我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不得不说,布木布泰穿这身锦缎袍子,比我穿着好看。 席间,皇太极大肆夸赞多尔衮是如何的懂事,还许下将来若是建立了军功便封他做王。 散席后,多尔衮便说要去我屋里坐坐,想跟我说说话。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模样,我吩咐托娅提前回去准备好茶点,自己陪着多尔衮在园子里走走,散散心。 “这才九月,就是这般冷了,不出一月,定会下雪。”走了许久,我突然开口说道,想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 他停住脚步,抬头看着我:“是么?我还以为,早就下雪了,不然,怎么冷侧心扉呢。”我看着多尔衮的表情,伸手将他抱住: “不要想太多,好不好?” “你可知八哥今日为何那样说。”多尔衮没来由的一句,让我就是一愣,随即摇摇头。他扶着我的肩膀,认真的看着我: “因为我把两黄旗,给了八哥。”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我不由的一愣。还记得当初努尔哈赤是让多尔衮与多铎共掌正黄旗,阿济格掌镶黄旗。出征喀尔喀回来后,努尔哈赤有意让多尔衮独掌一旗,便把执掌镶白旗的杜度调到了代善的正红旗,可是还未来得及宣布,努尔哈赤便魂归极乐了,皇太极也就名正言顺的执掌了两白旗,如今多尔衮说,把两黄旗给了皇太极,是什么意思呢? “两黄旗本就是汗王的亲属卫队,我把两黄旗交给八哥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你这丫头怎么一脸惊讶呢。”多尔衮轻点我的额头,浅浅一笑,但是那笑容却多了几分无奈:“这几日朝上,三大贝勒对我们兄弟几个领着两黄旗明嘲暗讽,即便我们不交出两黄旗,过几日大汗也会找个理由将两黄旗收过去。如今,我们献出了两黄旗,大汗便把两白旗交给了我们,若是等到他来收两黄旗,说不定我们什么都得不到。” 看着他无奈的表情,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心疼,他才十三岁,却要步步为营。没了双亲的庇佑,又在夹缝中寻找生路,当真是让人心疼: “那牛录和人数呢?” “只是换了旗籍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变。”他伸手轻抚着我的眉心:“我找个时机,去大汗那里把你求了来,你在这宫里,我实在不放心。” “没关系,我会保护自己的。”我抓着他的手,浅浅的笑着。那一刻,我们的境遇竟然是如此相同,独自一人,小心翼翼的生活着。 “好。”他微笑着点头,将我拥进怀里。 十月乙酉,蒙古喀尔喀扎鲁特部再一次违背当初的盟约,私通大明决定攻打大金,皇太极命代善与其他八位贝勒率领数万精兵讨之,先将喀尔喀扎鲁特部的罪行写下来,派人送到蒲河山。癸丑,代善又分别让楞额礼和阿山率领六百人攻入喀尔喀最为茂密的林地,以彰显自己的军威。 甲子,大贝勒代善大破扎鲁特部,斩其贝勒鄂尔塞图,生擒巴克贝勒父子及拉什希布,戴青,桑噶尔寨等十四位贝勒。此役大大振奋了大金的军威,更促使了蒙古喀尔喀五部贝勒重守旧约,与大金交好。 十一月辛未,皇太极出沈阳至铁岭樊河界,迎接从喀尔喀班师回朝的代善及诸贝勒,皇太极对此次作战的将士论功行赏,还亲自敬酒。 戊寅,回来沈阳后不久,察哈尔的阿喇克绰忒部贝勒图尔济率百户来归。 十二月,科尔沁土谢图汗奥巴前来沈阳朝贺,随行的有两翼部落首领,乌伦珠的父亲拉布西希贝勒,与右翼新首领宰桑-布和。 第23章 别离 本以为此次是科尔沁出使大金,却不料拉布西希台吉却提出要将我带回蒙古,于此,我倍感震惊。可我当初只是当做布木布泰的陪嫁来到大金的,并非大金的人,如今“父母”带走孩子,皇太极与哲哲又不能抓着不放,只好差人收拾我的行装,等着跟他们一起回去蒙古。 多尔衮为了留住我,向皇太极求婚,然而皇太极却不知以什么理由拒绝了多尔衮,当我看到满脸失望的多尔衮时,我的心跌落到谷底。 夜晚,冷的刺骨,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披了斗篷出门,看着房顶与园中的积雪,将这黑夜照亮,显得格外的孤寂。 走到八角亭下,却看到了独自一人在此处喝酒的皇太极,本想掉头就走,却被他叫住。停下脚步,解下斗篷,福身向他行礼。皇太极起身站到我的身边,醉眼朦胧的双眼凝视着我,伸手拿过我的斗篷抖开,为我披上: “晚上冷,披上吧。”皇太极转身坐下,斟上酒:“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要回去科尔沁了。”我浅浅一笑。皇太极抓住酒杯的手一紧,眉头微蹙,缓缓放下酒杯。 “你阿兀说你许了人家了,我也不好强留你在大金,如果真的要指婚你与十四,那也得等你退婚之后,你说是吧。”皇太极冷峻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意,低语道:“这是十四应得的,我该给他。” 我看着皇太极的表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的低语,仿佛是在对我说,亦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颔首,装着没有听见他的话。许久,皇太极才起身,撇下我一人朝着前头哲哲的屋子走去。临走时站在路口,看着路边点着的路灯,缓缓道: “我多希望有人在路口点灯等我回来,可是三十多年,一直都是我自己点灯,所以,我走的路,从来不欠别人的。” 我似乎听懂了皇太极话里的意思,他的语气多了些自嘲与无奈,格外让人怜惜。我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伸手紧紧捏着玉坠子,我该听阿巴亥的话吗?我应该把遗诏交给多尔衮他们吗?那一刻,我竟然迟疑了。 回去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整个沈阳城都是寂静无比,寒风也格外刺骨,这也是我来到古代觉得最冷的一个冬天。两黄旗沿途护送着,直到北门时,大军突然停滞不前,我撩开车帘子,突然看到多尔衮骑着白马,临雪傲立在城门口,面色阴郁,不仅让我有些揪心,站在马车上,与他对视着。 他驾马过来,伸手揽住我的腰,将我掳到他的马背之上,双臂紧收,牢牢的圈着我,双唇摩挲着我的耳坠,喃喃低语:“别走,乌伦珠,别走。” “多尔衮……我舍不得你……”许久,我抓着多尔衮的斗篷缓缓说道。墨玉般的双眸凝视着我,温热的手指轻抚着我的面颊,冰冷的脸上掠过他淡淡的指温: “别走。” “大汗说了,如果我要嫁你,就得跟林丹汗把话说清楚,多尔衮,你等我,好不好?”我捏着他的鼻头,略带征求的口吻问道。他眉头微蹙,圈着我的手臂再次紧收: “我不觉得林丹汗会说话算话,乌伦珠,不管别人同意不同意,我偏要娶你!”他抵着我的额头,低沉的语气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口吻。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当初是我默认了林丹汗的要求,如今不答应,我就得自己去面对,畏畏缩缩算什么呢。我伸手将玉坠子套进多尔衮的脖子里,他抓着玉坠子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留给你的唯一的东西,等到我将来回来取它,你可不能把他弄掉了。”我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伸手将他抱住:“多尔衮,不要忘了你的责任,万不能因小失大。” 多尔衮没有开口,只是紧紧搂着我,随后把之前从我这里拿走的玛瑙坠子放到我的手心,一本正经的看着我:“把这东西还给他,告诉他咱们不稀罕这东西。” 我浅浅一笑,点头。 天聪元年正月丙子,皇太极与众人商讨决议,命二贝勒阿敏,小贝勒济尔哈朗、阿济格、杜度、岳托、硕托率领八旗大军出征朝鲜。皇太极言明:“朝鲜累世得罪,今有明将毛文龙临近朝鲜海岛,收纳反叛大金之臣民,宜两图之。”随后,皇太极又遣方吉纳、温塔石前往宁远与袁崇焕议和,说兴兵只是因为七大恨,以此来牵制住袁崇焕出兵。 二月乙亥,皇太极以书面诏谕蒙古奈曼部衮出斯巴图鲁。 三月壬申,阿敏等大败朝鲜义州,明将毛文龙潜逃。随后又攻克安州,进军至平壤城,渡大同江。朝鲜国王李倧遣使迎师,阿敏等以七罪之名,遣使回禀朝鲜国王,要他议和,李倧万分恐惧,携妻子逃到江华岛,其长子逃往全州。阿敏又遣副将刘兴祚入江华岛与其面议,李倧才遣族弟原昌君李觉献马百匹、虎豹皮数百、锦苎各四百、布一万五千。 庚子,与朝鲜盟定,方乃罢兵。 壬申,明将袁崇焕遣杜明忠偕方吉纳以书信形式回复,欲释恨修好。 辛巳,阿敏等遣使报捷。 乙酉,皇太极命留金兵一千、蒙古兵两千守防义州,金兵三百、蒙古兵一千防守镇江城,并且告诉李倧说,留兵于此,只是为了防毛文龙,随后阿敏率兵凯旋,原昌君李觉才回去江华岛复命。 离开沈阳那天风雪漫天,如今积雪早已融化,蒙古草原又是一幅天蓝草碧,风吹草地牛羊现的景象,似乎从未改变过。天空净澈的没有一丝云朵,几只雄鹰在天际展翅,牧民们放声歌唱,格外惬意。 虽然回来了科尔沁,但是拉布西希贝勒却始终不愿见我一面,即使是已经不让我再去西河牧场,却还是把我当做外人一般。 午时,我带着托娅去骑马回来,却看见那苏图在我毡帐外面来回转悠,我立马止步,不再向前。那苏图见我回来,忙走过来,尖嘴猴腮的模样,还带着一抹微笑,看的我直发毛。没人告诉他,其实他恨让人恶心吗? “看不出来嘛,乌伦珠越发的标致了,简直比布木布泰有过之而无不及啊。”那苏图站在我的面前,嘴角的笑意竟然是那般不削:“所以学会勾引男人了,是么?” “那苏图!”我怒视着他,厉声吼道,他说话简直越来越难听了,勾引男人这样的话他也说的出口,真是愤怒之极。 “你给我闭嘴!你在大金干的那些丑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布木布泰写信给我,说的清清楚楚,你朝秦暮楚,竟然妄图勾搭乌尔赫尼的丈夫,真是不要脸!”那苏图一脸嘲讽,伸手抓住我的衣襟:“你怎么那么没有志气啊,情愿做小,都不做十五阿哥的嫡福晋,我们部落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他用力将我推开,还好托娅及时扶住我,才没有摔倒在地。我抓着托娅的手,怒视着他,怎么能那么过分。怒不可遏的我紧紧捏着拳头,勾搭乌尔赫尼的丈夫,他可知道,在于乌尔赫尼成亲之前,多尔衮就已经钟情于我,他可知道,即使我同意嫁多铎,名分不过也只是侧福晋。 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竟然在此乱放狗屁,还出言侮辱,真的是想忍都忍不下去。 正欲与那苏图争辩,却看见土谢图汗的随从过来,他朝我们微微行礼,然后说土谢图汗在汗帐设宴,要我前去。 看着那苏图得意的模样,只得忍下那一时之气,等待时机老账新帐一起算。我带着托娅稍作了打扮,便随土谢图汗的随从前往了汗帐。 土谢图汗从来都没有单独召见过我,今天突然来宣也不知意欲何为,虽然满腹疑惑,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往。 汗帐方圆数里都站着卫兵,一个个都铁青着脸,看的人心生寒意。上了台阶,从汗帐里走出来的侍女朝我行礼,将我带进去。 汗帐中坐北向南的便是土谢图汗,东西两侧的位置上坐着一些族内的亲贵大臣,其中有拉布西希贝勒和宰桑-布和,还有有科尔沁两翼各旗的首领,一个个见我进来,都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我顿时倍感压抑,这样的场面应该是在商议政务,突然让我出现,确实有些小小的恐惧。我又不是市场上准备贩卖的牛羊,他们凭什么指着我,对我评头论足的。更何况,我身上没有开花,不值得他们把视线放在我身上就不挪开。 “乌伦珠,今日叫你前来呢,是商议后日林丹汗前来娶亲的种种事宜。你也知道,如今科尔沁与察哈尔势同水火,若是不将你送过去,难免日后会兵戎相见,若是不送,这是你当初自己的抉择,我们也不好阻扰。”许久,土谢图汗才缓缓开口,一副为难的模样。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模棱两可的让人捉摸不透,如果我选择前往察哈尔,那么他们又会怎么回答我呢?可我现在是不愿去察哈尔的,我不愿意的事,我是怎么都不会说服自己去承受的。所以,我只能听他们接下来的话来做决断了。 “那么,可汗与诸位宗亲是什么看法呢?”我轻声问道。 “诸位宗亲的意思是让你决定。若是不去察哈尔,我们便与林丹汗撕破脸,大战一场,以我们的实力,除了损失牛羊马匹之外,也不至于会输给察哈尔。若是你选择去呢,如今我们与大金联盟,未免大金汗说我们背弃盟约与察哈尔修好,就只能免除你的旗籍,你也就不再是我们科尔沁的人了。”土谢图汗一副为难的模样,伸手扶住额头,不住的摇头。两边的宗亲也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佯装神色自若,以免让他们瞧出我在害怕,还好这蒙古袍子够宽大,才遮住了我发抖的小腿。我环视着周围的人,看着他们脸上事不关己的表情,心中不免觉得好笑。将种族之间的战争,让一个小女子承担,还真的是蛮夷之人生性凉薄啊。 如果我选择去,损失的不只是旗籍,可能再见多尔衮的机会也就非常渺茫,如果不去,他们也未必会为了一个女子与察哈尔开战,以免生灵涂炭,顶多也就是将我处死,以平息众怒。 我颔首浅笑,他们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我本就是被拉布西希贝勒抛弃的女儿,如今征求我的意见也就是为了自己要走的路做个打算,哪是真正的为我设想。可是我是选择去,还是不去呢? “乌伦珠,你是我们科尔沁是女子,应当为科尔沁的万千牧民考虑啊,不能因你一人就让科尔沁生灵涂炭啊。”一旁的拉布西希好心的劝说道,当他看到我嘲讽的笑意时,立马不再说话。 “贝勒当真是爱民如子,我这个做女儿的当然也得仁慈啊。”我朝他走过去,浅浅施礼,然后直剌剌的看着他:“可是你们当过我是科尔沁的女子了吗?你们少假仁假义了!为了自己的利益把责任推到一个女子身上,你们也真是枉为大丈夫!” 他们一个个都惊讶的看着我,或许他们没想到我胆子会大道顶撞他们吧,在这个女人无权的时代,他们只是把女人当做是自己的附属物品,喜欢就把玩,不喜欢还可以送人,所以哪会想到我还会反驳他们。 “乌伦珠,休得放肆!”宰桑-布和出言教训:“此事听你的意见,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你多嘴什么!你选就是了。” “我选什么都对你们是百利而无一害,你当然觉得这是恩赐了。”我反驳道,却不料宰桑-布和上前一步,一耳光打在我的脸上,顿时眼前一阵眩晕,脸颊也是一片火辣。我侧头怒视着他,丝毫不曾畏惧: “你以为你的女儿妹妹嫁到大金,你就有恃无恐了!别忘了这是科尔沁!”我厉声吼道,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拉布西希,心寒犹胜天寒。果然是被抛弃的女儿,就这样看着女儿被打也是无动于衷,我虽然从未绝对他对我好过,可是今天,却真的是伤透了心。 “乌伦珠,他好歹是你的姨丈,你不要过分了。”土谢图汗开口斥责。 “姨丈?可他从未当我是外甥。”我自嘲的笑笑。如果我选择去察哈尔,历史上察哈尔会投靠皇太极,到时我就可以见到多尔衮了,只是……那么多年,他对我是否初心依旧,我是否还能像当初那样信任他呢? 我只期盼林丹汗,说话算话,这样离开科尔沁后,我就可以去找他。 对于我选择去察哈尔这个决定,一半人是惊讶的,另一半则是得意的,只是谁都不清楚我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 三日之后,一辆绑着红色幔帐的马车便成了我送嫁的车子,孤零零的车子,只有我和托娅,还有替我们驾马的苏赫巴鲁大叔。 我的行李不多,就只有几件衣裳,值钱的东西也在收拾行装时,被拿得拿,偷得偷,如今,也所剩无几了。 “格格为何还要回来,明知道这是无情的地方。,”苏赫巴鲁的语气中,竟是无奈与不解,甚至还有心疼。 “有些事,既然开了头,就必须有个了解,这是当初应下的,即便是心有所属,也得断的干干净净才好,大叔您说是吗?”我浅笑着说道,看着天边的翱翔的雄鹰,陷入了沉思。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不用被这些琐碎之事拖累,真真正正的翱翔在自己的天空呢? 第24章 背叛 科尔沁与察哈尔交界处,远远的就看见有人在那里守候着的,旌旗招展,迎亲的队伍排着长龙,直到草原与天际相接之处。 马车在迎亲队伍前面停下,我与托娅在马车里,听着苏赫巴鲁大叔与迎亲之人的交涉。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手里紧紧的攥着脖子挂着的玛瑙坠子。已经没有退路了,已经没有了……他们近在咫尺,我还有反驳的机会吗?不过为什么……我却没有后悔呢? “小的庆格尔泰恭迎乌伦珠格格。” 马车外面传来男人低沉浑厚的嗓音,我身子微怔,缓缓的让他免礼。 百米见方的毡帐摆设齐全,地毡也是新铺的,帐子里的炉火燃的格外红火,毡帐上挂着一些动物的面具和一些居家用具。 从我到察哈尔那天气,如今快半月有余,然而怎么都没见到林丹汗。由于没有婚礼,所以这里没有一个人会把我当做主人,就连伺候的奴才都敢甩脸子,该要热水的时候给冷水,该送奶茶的时候,却只有热汤。 夏四月癸丑,阿敏等从朝鲜凯旋而回,皇太极迎至武靖营,赐阿敏御衣一袭,其余八旗将领各赐骏马一匹。 乙卯,讨论出征朝鲜将士的功劳,却发现还是有不小的差别。 戊辰,皇太极回归沈阳。 乙丑,皇太极差人送书信到察哈尔,让台吉济农及奈曼衮出斯巴图鲁来和。 这两日察哈尔部落的兵力加强了不少,因为托娅近日来与其他的侍女交熟不少,所以她探听到最近林丹汗不曾见我的原因与兵力加强的缘由。 是大金的势力太强了么?即使是雄霸沙漠的蒙古也开始忌惮,慢慢的顺从。或许最后逐鹿中原并非偶然…… 烈日炎炎,烤的人脑袋生疼,毡帐内也是闷热难耐,格外待不得人,但傍晚时分又觉得特别的凉爽,真是特殊的天气。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察哈尔!是奸细么?” 出了毡帐乘凉的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清脆的童声,我回身,看着身后穿着贵族服饰的小男孩,圆嘟嘟粉嫩的面颊上,一双眼睛忽闪忽闪,格外可爱。看着他的模样打扮,应该只有五六岁吧,还有可能是林丹汗的儿子。 “我……你去问你的阿兀我是谁,顺便问问他有没有忘记他跟我说过的话。”我蹲在他的面前,含笑看着他。 岂料他面色一沉,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抬脚踢上我的膝盖,没有防备我的我,坐到地上,一脸疑惑的看着他。这孩子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吗?为什么会给我这样的见面礼呢? “哼!有人说我们部落里来了会咬人的狐狸精!我没见过你,你又找我阿兀,看来就是你了!我不喜欢你,你快离开察哈尔!”他指着我,大声怒吼着。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他不过是个小孩子,怎么教他这些呢。看着他凶狠的眼神,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正欲解释时,却听见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额哲,到额吉这里来。” 小男孩冷哼一声,便朝着我身后跑去。我站起来转身,看着站在我身后穿着贵族服饰的女人,她伸手将额哲抱住,抬头看着我。同时我也在注视着她,眉如黛,眼似秋水,红唇如绛点朱砂,尤其是从她神态里透出来的那股淡然与高傲,格外的令人着迷,没想到林丹汗的后宫,还有这样的冷美人,真是稀奇。 “我叫苏泰,这是我的儿子额哲,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乌伦珠格格多多海涵。”她微微颔首,嘴角上扬,缓缓说道。 “没有没有,他是小孩子嘛。”我连忙摆手,笑着说道。不过她叫苏泰,不像是蒙古人的名字,反而有点像女真人的名字:“那个,你……不是蒙古人吧。” “我是女真人。”苏泰淡淡的说着,然后拉着额哲转身离去,看着她的背影,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愚蠢,自己都还在一个夹缝中难以生存,可是我还有兴趣替别人难受,真的是不应该的。 草原的天空永远是那么的澄净湛蓝,察哈尔除了碧绿的草原,还有就是一望无垠的沙漠,清晨与傍晚的驼铃声,听上去无比的惬意,可是这种美丽,我却不知道还要欣赏多久。我的一颗心,全部落在了大金,落在了沈阳…… 这么久过去了,也不知道多尔衮兄弟过得怎么样了?是不是还遭受三大贝勒的排挤,是不是需要小心翼翼的活着呢? 草原的夜如同冬日的天气,寒冷无比。毡帐的门被撞开,烛火刹那间不断的摇曳着,我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门口站着的那个人。他眼神迷离,脸颊绯红,胡子也湿哒哒的粘着一起,斜倚在门框上,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微笑: “乌云娜……乌云娜……”他嘴里呢喃着,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一屁股跌坐在床前的地毡上,我连忙后退几步,戒备的看着他。 这个林丹汗怎么也不顾及着自己可汗的身份,怎么能喝的烂醉。 “我是个没用的可汗,科尔沁依附了大金,就连济农也依附了大金……乌云娜……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他躺倒地毡上,满眼的无奈。 我看着满脸苦笑的林丹汗,昔日那个在珠日河草原为我讲述跟乌云娜感情的痴情男人,如今却成了这副堕落的模样,不禁起了恻隐之心。从一旁取来冷水,为他敷脸,却不料他伸手打翻了水盆,紧紧的攥住我拿帕子的手腕,起身看着我。 刹那间,他原本涣散的眼神陡转凌厉,凶狠的看着我:“你!就连你也背叛我!” 我看着他凶悍的眼神,顿时头皮一阵发麻,他怎么会那么凶悍……怎么会突然变那样。 “我与可汗没有任何关系,何来背叛一说,我想是可汗喝醉了胡言乱语,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原想去扳开他攥着手腕的手,却不料被他按倒在他,膝盖抵开我的双腿,怒视着我: “你与我的关系,不早在六年前就清楚了嘛,你是我聘下的人,只能属于我!”酒味刺鼻,格外令人恶心,他攥着我的手腕子,伸手扔掉手中的酒坛,抚上我的脖子。 “乌云娜,你只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什么都没输!没有!”他恶狠狠的说着,手上的劲越来越大,箍的我有些喘不过气,想要挣脱他的牵制,无奈他力气远远的超过了我,即使我的挣扎也是徒劳。 “我……我是乌伦珠!不是……不是乌云娜!”我撕扯着他的衣服,直剌剌的看着他的眼睛,与他僵持着。 “乌伦珠……乌伦珠也是我的!我的!我的女人!绝对不许看上别人!不许!”他怒吼着,掐着我的脖子的手慢慢的紧收,那瞬间,我几乎嗅到了死亡了味道,已经……快窒息了! “我不是……不是……” “背叛我的下场,只有死!”他冰冷的吐出几个字来,震慑住了我挣扎的手,似乎在等待着生命的结束。 我之前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他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如今看来,他是不会兑现当初去的诺言让我离开了,我不能再待下去,不能! “多……多尔衮……”我呢喃着多尔衮的名字,在意识淡薄之际,我又刹那清醒!我还不能死!不能! 我挣扎着,用力的将膝盖撞向他最脆弱的地方,他捂着让他撕心裂肺的部位从未身上起开,闪躲到一旁,我见他离开的空挡,连忙冲到床边,抓起摆放在床头的弯刀,直直的对着他:“出去!不然我杀了你!” 他痛苦的起身,却怎么都直不起腰来,他恶狠狠的看着我,艰难的朝我一步步走来:“你是我的女人!我的!谁也不能抢走!除非是我不要,赏赐给别人!” “住嘴!我不是你的人,更不是你的玩偶!起初我原以为你是有多痴情,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也难怪乌云娜情愿死都不愿跟你在一起!”我横刀在脖子上,一脸决绝。红色的长袍裹着我的身子,遮住瑟瑟发抖的双腿,我在害怕……在害怕……害怕再往前,我的刀是不是真的要横到脖子里,血溅当场? 可是,我怕死。 林丹汗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我,不往前,不说话。毡帐内,温度逐渐升高,我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一颗颗的,滑下脸颊,滑到眼睛里,格外的疼。 “可汗!窦土门哈屯要生了,差人请您前去。”帐外,林丹汗的侍卫焦急的说道。林丹汗这才微收了自己发狠的眼神,却半步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生就生,生了再来禀告。”林丹汗冷冷的回答着,示意他去传话。那侍卫也只好行礼离开,看着侍卫离开,我的心似乎被什么牵绊住,一股疑惑在心头油然而生,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她是你的女人,她在卖命的为你生孩子,你为什么不去。”我看着温丝未动的林丹汗,不禁替那个女人觉得可惜,心疼。 “她,与那个孩子,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东西,绝对不能让给别人,即使我不要了,也不能归别人所有!”他的眸子紧收,冷冰冰的看着我,一步步朝我逼过来,在我退无可退之际夺下我手中的刀,扔到地上。 我惊慌的想要躲避,却被他抓住了手腕,强行的拖离了毡帐,怎么都挣脱不开。 汗帐前,林丹汗拉着我,召唤来部落的各位贵族首领,对着浩瀚的夜空和皎洁的圆月,许下了三日后大婚的旨意。 众人皆不明白,我已被冷落多时,如今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就连我都身在其中,也是似梦似幻,看不真切。 天已大亮,窦土门哈屯的孩子已经生了下来,是个女儿,林丹汗为她命名阿茹娜,寓意为:如同草原的天空一般纯洁。 回到毡帐时,托娅已将毡帐打扫干净,恢复了原貌,托娅见到我也是无比的殷勤,为我端茶递水,送来换洗的衣物。昨晚在我心中徘徊的疑惑,顿时解开,拉着托娅,支开了毡帐内其他的侍女,让她坐到我面前。 “格格您是怎么了,怎么还是一副愁苦的模样,大婚不开心么?”托娅看着我微蹙的眉头,关心的问道,不过瞬间又低下了头:“也是呢,格格心里惦记的是十四爷。” “你知道的很多,这些年你在我身边,我什么事你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我也没有瞒过你,是不是?”我拉着她的手,附上微笑:“昨儿个晚上,我心里有件事想不明白,既然你回来了,我就问问你。” “格格有什么事需要问奴才的呢?”托娅一脸真挚的看着我。 “我没记错的话,你从来都是站在我这边的,那苏图打我,豪格在他额涅的灵堂上对我大打出手的时候,你几乎都是义不容辞的冲上来保护我。” “保护格格是奴才应尽的本分。” “可是,昨晚呢?”我起身,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的看着她,让她微微一愣,眼里滑过一丝丝惊恐: “昨晚……昨晚奴才……奴才……” “你被林丹汗支走了,所以没有出现,林丹汗说我背叛他,无疑是我心里装着别人,可是即使如此,他也不会对我痛下狠手,除非我心里的人是他的死对头,所以他宁愿我死。”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会知道,是你告诉他的吧。” “格格……格格……”泪水布满托娅那惨白的脸颊,她跪在地上,抱住我的小腿:“格格,格格……林丹汗是奴才额吉的救命恩人,奴才不能不听命于他,格格,您就原谅奴才吧!” “原谅……我只是痛心,我从来没有不相信过你,可是你……”看着她求饶的模样,我的心也饿好似被人用刀一片片的割着,疼的钻心,我曾经视她为姊妹,曾经是那么的护着她,到头来,背叛我的,却是这个由我一直护着的人,真是可笑啊。 “格格……”托娅痛哭着,一直跪在地上磕头,我明白这个时代的人是有多无可奈何,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想再看到她。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我不顾托娅在我面前的跪地求饶,转身,语出决绝。 第25章 逃离 婚礼在紧张的筹备中,可是我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是想逃离呢?察哈尔压抑的天空,格外的难受。 明日就是大婚,却在今天傍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在毡帐上,缓缓滑落。我坐在帐子里听着外头的声响,士卒巡逻的脚步声也因为大雨所淹没,显得格外沉寂。 托娅不在,我就觉得特别的孤寂,其实我早已经习惯了有托娅的日子了,只是我不能忍受她待在我身边,把我的事告诉别人。 晚饭后,林丹汗就派人冒雨送来了明日大婚用的婚服,我借身子疲倦之由打发走了所有的人,一个人坐在地毡上,看着床上安静摆放着的嫁衣,陷入了沉思。 已经没有机会了,林丹汗已经不会实现他的诺言,我选择来到察哈尔,不过是因为他当初答应我的,只要我有心上人他绝对会取消婚约,可事到如今,他只怕是忘了。 或者…… 他并不是忘了,而是故意而为。托娅效命于他,自然会告诉他的心上人是大金的阿哥,再加上济农他们投靠大金,让林丹汗颜面尽失,倒也难怪林丹汗不会遵守诺言了。 但是,我绝对不会成为他们利益纷争下的牺牲品,我命有己不由天,既然我躲不过,我总能逃的开吧! 一个炸雷在天空中响起,惊的我抓在手中的玛瑙坠子落到了地毡上,转头看着紧闭着的毡帐门,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离开才可以,事不宜迟,立马就走。 马棚处,我躲开了巡视的兵卒,还有马棚的守卫,找到了我的猎鹰。还记得当年吴善在那达慕大会上送给我之后,我就一直带着它,直到这次来到察哈尔,我都一直带着它,以备不时之需。 今晚的草原,没有星星,格外的暗。我牵着马,偷偷的溜出部落。 本来以为可以溜之大吉的时候,却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她拿着包袱站在那里,等着我。 “托娅。”我跳下马背,走到她的面前,有些惊讶她的出现。 “奴才不能再伺候格格了,这次就当是为格格送行了。”托娅跪到地上,用力的磕头。我连忙将她拉起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着。 “这里是奴才为格格备好的衣物,还有些干粮。草原上有狼,您要当心啊。”托娅抓着我的手,一脸的嘱托,我点点头,看着包袱里准备好的东西,抓住鞍环翻身上马。 正在此时,却听到了身后传来兵卒与马蹄的声音,嘴里一直在叫着我的名字。见此状况,托娅连忙催促我快走。猎鹰如同离弦之箭一边,长嘶一声狂奔出去,然而当我回过头时,却只是看见了一片黑暗,也只听见了马蹄声与兵卒的喊声。 那一瞬间,我似乎听见了托娅的惨叫,只是那无边的黑暗,托娅……她是生是死…… 不过,我现在担心的不是托娅的生死,而是我是否逃出他们的追捕。 不知在草原上游荡了多久,早已经将身后的追兵甩的老远,然而我却在草原上迷了路,狼的声音伴随着雷声一声声的回荡在天际,回荡在我的耳边。我紧紧的抓着缰绳,在草原上驰骋,想要逃离被夜幕笼罩下的莽原,也想要逃离由于狼嚎所带来的恐惧…… 独自在草原上游荡,寂寞而又恐惧……心脏紧收,指骨都捏的发白。风撩起了我的发丝和裙摆,即使已经入夏,却还是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豆大的雨点打到我的身上,有点疼。我挥舞着马鞭,想要快点找到有人的地方,好让我避避雨,可是怎么都找不到。雨水顺着发丝贴在脸上,衣衫也紧紧的贴在身上,格外的难受。 紧攥着的手渐渐的失去了力气,脑袋一阵阵的犯晕,猎鹰驮着我在雨里奔跑了一夜,早已疲惫不堪,不知道是它累了,还是我累了,一个跟头从马背上摔下来,晕了过去。 …………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求活着,一直在迷雾中打转,找不到出路。迫切的心情,似乎会融化周遭一切的寒冷。 “额吉,额吉,她醒了。”幼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同春日里的阳光一般,格外的温暖人心,又如同草原上会唱歌的小鸟,声音格外的清亮好听。 我终于看见了生命飞光亮,然后拼命的奔跑着,终于看到了迷雾的尽头,一袭白衣的多尔衮站在那里,朝我微笑着伸来了双手: “乌伦珠,过来。” 当我看到他时,似乎找到了一种归宿感,拼命的朝他跑去,然而投入怀里的那一刻,我却发现抱着我的,竟然是皇太极。惊慌失措的我连忙将他推开,却被他步步所逼: “把遗诏拿出来!拿出来!”他深邃的双眸直剌剌的看着我,向我伸手,直逼的我往后退。 “姑娘,姑娘。”又是那个幼女的声音,急切而又关心。我猛然睁开双眼,看着陌生的毡帐,发着呆…… 这是哪里?我……死了?还是回到了现代? 因为梦境而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我是有多怕他……我轻抚着心脏,微侧头,发现了穿着粉色衣服的女孩子,模样不过十二三岁,一双眼睛乌秋秋的只转,非常美丽。 我环视着整个毡帐,我还在蒙古,那我是回到了现代……还是还在察哈尔? “姑娘,你终于醒了。”那个女孩子开口叫道,然后端过一旁的奶茶放到我的面前,将我扶起来,此时毡帐门开了,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格日乐,去把煮好的牛肉汤端过来,这位姑娘昏睡了这么久,肯定饿坏了。”那个女人在我面前坐下,吩咐着那个叫格日乐的女孩子。只见她甜甜一笑,立马起身离去。 “这是在哪里?你们是谁?”我看着那个女人,一脸戒备的问道。她慈爱的微笑着,将奶茶递到我的面前: “你已经昏睡了四五天了,是我男人在草原上发现你的,当时你发烧昏迷在那里,周围除了已经断气的马,什么都没有。”那女人双眼瞟瞟门外,继续道:“看姑娘的穿着,应该不是一般牧民的孩子,姑娘家在哪里?可有些什么人?” 我看着眼前这个略微精明的女人,心中一愣,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为什么她会这么问?我看着她期待的眼睛,然后半真半假的说着自己的身世:“我是大金的人,被他们掳来的,后来我逃了出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离大金还有多远?” “这样啊。”这个女人放心的长舒一口气,拍拍胸脯:“这里是察哈尔的敖木伦,不知道大金在什么地方,姑娘即使要回去,也得等身子养好之后再走吧。” 我听着她的话,缓缓点头,看着她起身离开毡帐。 原来还是在察哈尔,原来还没有逃走,只是可惜了猎鹰,竟然……虽然感到痛惜,但是只要想到我已经逃出了林丹汗的掌控之中,我就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一定要,只是……猎鹰死了,我该怎么去大金,怎么去找多尔衮呢? 天聪元年六月乙亥,皇太极率领八旗大军进攻锦州,只因进攻朝鲜回来后,还未休整兵马,便疲于进攻,又恰值溽暑,士卒无心恋战,死伤甚多。 庚子,皇太极率八旗大军班师回朝,至丁未回到沈阳。 而后不久,天大旱,辽东颗粒无收,一斗米竟然能卖到八两银子,银子到多的事,却是哄抬了市价,为此,有钱的人当然不愁吃喝,但是没钱的人就只能沦为盗贼,以偷抢为生,皇太极勃然大怒,后下旨压下了粮价,将沦为盗贼的穷苦百姓打些板子放了,却还是要放仓赈灾。 秋七月,蒙古敖汉琐诺木杜棱、塞臣卓礼克图,奈曼衮出斯巴图鲁都带领着自己所管辖的部落投靠皇太极。 八月辛亥,察哈尔阿喇克绰忒部贝勒巴尔巴图鲁、吹尔扎木苏率领自己的部众投靠大金,而后,明熹宗驾崩,由自己的弟弟信王朱由检即位,也就是历史上所提到的崇祯。 崇祯即位,便离大明朝覆灭没多远了…… 冬十一月庚午,察哈尔大贝勒昂坤杜棱投降大金。 辛巳,萨哈尔察部往大金送来朝贡。 十二月甲午朔,察哈尔阿喇克绰忒贝勒图尔济伊尔登投降大金。 敖木伦有上千牧民分散而居,我所在的家里,便是敖木伦的大夫家里,半年以来,我以他们的远房表亲寄住在他们家里。 因为逃离了察哈尔本部,林丹汗下令到处追捕,几乎每两天都会有兵卒拿着画像到此处询问,直到年下依旧不曾断绝。因此,格日乐的阿兀要我留下,如果我被他们抓住了,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留在他们家里,等他们不再来查的时候再走,这样,他们也不会担心了。 大雪覆盖了整个草原,睡到半夜还会被毡帐外呼啸的北风吓醒,偶尔风雪太大,还得担心毡帐是否会卷跑。我很怀恋大金的土炕,很想念大金的人,想念多铎,想念……多尔衮…… 天聪二年二月庚子,皇太极以前往喀喇沁使臣屡遭察哈尔多罗特部杀害为由,决定亲自率领八旗进军察哈尔,一来是为了给当初锦州败北洗刷耻辱,二来就是向蒙古宣告,如今的大金该有多强盛。 那日,我正与格日乐从牧场回来,却听见远方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旌旗也异常凌乱。格日乐害怕的躲在我的身后,看着那军队走进。 领头的人率军将我和格日乐重重包围,他獐头鼠目,一双贼眼咕噜噜直转,他挥舞着马鞭,在我和格日乐身边来回游荡。 “好漂亮的两个女娃。”那个男人伸手摸摸浓密的长须,露出贼笑。格日乐紧紧的抓着我的衣袖,瑟瑟发抖。 蒙古袍子遮住我发抖的双腿,我紧握着格日乐的手,佯装镇定的看着那个男人:“不知道您是哪位巴图鲁,这是打仗刚回来么?” 看着他们盔甲凌乱和旌旗焚毁的模样,白痴都知道他们是吃了败仗的一方,然而我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句话激起了那个男人的愤怒,一马鞭挥过来,重重的打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哪里不知礼数的丫头,竟敢这么跟我们台吉说话!”他身边的人指着我们怒吼道。 “乌……乌伦珠,我怕。”格日乐双腿一软,瘫坐到地上,惹得那群男人一阵嘲笑。我拉着格日乐,却怎么都将她拉不起来,那群人手里提着寒冰冰的刀,这让我也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们最起码有上百人,而我们就是两个女娃娃,要怎么逃出去? 我轻轻的抱着格日乐,告诉她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只管往前跑,然后自己起身,看着领头的男人。 “我们是前面牧场里放牧的丫头,家里人还等着我们回去呢,还求求各位,放了我们吧。”我跪在地上,朝他们磕头,以拖延他们的时间,转移他们的视线,好让格日乐快些离开。 “古鲁台吉,咱们兄弟出来打仗很久没碰过女人了,不如就让这两个女娃给兄弟们开荤吧,反正一时半会儿大金的人追不上,就让咱们爽爽吧。”那个名为古鲁台吉身边的男人,用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着我和格日乐,时不时的还在摩拳擦掌,准备过来大干一番。 我顿时大惊,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有追兵还不知道逃命,竟然还能想到玩女人,简直不败才怪!我心里愤愤不平,却也在想办法脱身,我实在难以想象,如果古鲁台吉答应了这个男人的要求,我和格日乐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不!绝对不可能! “那正白旗的小娃娃真是凶悍,追了老子这么远,终于将他甩开了,不如就在这里,让弟兄们歇歇脚吧。”古鲁台吉点头,那个男人连忙下马,吩咐人过来将我和格日乐拖开。 正白旗的小娃娃,他是在说多铎吗?我的心里似乎燃起了一丝希冀,我可以见到他们了!是吗? “你们在做什么!放开我!”当我还沉浸在那份快要见面的喜悦中时,却早已被他们拖开,我用力挣扎着,抬腿踢开了前面拉着我的士兵,却被那个男人狠狠的甩了一马鞭。 “不知死活的丫头,等会子就让你死的很难看!”那个男人恶狠狠的说道,连忙冲过来撕扯着我的衣服。 另一边的格日乐,早被他们脱光了衣服,他们的笑声将她的惨叫淹没。昏暗的天空,积雪渐渐融化露出的草地,本该是充满生机的时候,却充满了绝望,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我还在挣扎着,即使那个男人的耳光一个接着一个落在我的脸上,我依旧在拼命挣扎,直到衣服完全被撕碎…… 震天的呐喊声从远处传来,抓住我的男人连忙松手,随着古鲁台吉四下张望。他们顾不得被撕碎衣服的我和格日乐,只是聚到一起戒备着。 我连忙抓紧被撕碎的衣服,爬到格日乐身边,然而…… 只见她面色惨白,浑身没有一丝衣物遮羞,洁白的双腿间,血液在缓缓的往外流。她瞳孔涣散,无神的望着天空,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格……格日乐……格日乐……”我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紧紧的搂着,生怕一不小心她就会从我手里溜着。 “额吉……额吉……”格日乐小声的呢喃着,眼泪瞬间又滑下了眼角。我捧着她的脸,将她搂在我的怀里。我恶狠狠的回望着那个古鲁台吉还有那个始作俑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绝对不会! 我紧捏着拳头,瞟到不远处的一把刀,我抱着格日乐,缓缓的伸出手朝那把刀摸索过去。却看到了草原那头出现了招展的旌旗,白旗底上印着龙,是那么的熟悉…… 我定睛望去,那群人越来越近,那个领头挥舞着大刀的人,竟然是那么的熟悉…… 是他! 竟然是他! 那一刻,我心中五味杂陈,辩不出是何味道,我忘记拿刀,只是抱着格日乐,呆呆的看着他,直到他的出现,直到两队人马的厮杀…… 第26章 分藩 冰冷的箭锋穿透了那个男人的喉咙,他惊恐的长大了双眼,直愣愣的倒地。古鲁台吉大惊失色,带领着人马连忙回撤。 多尔衮一夹马腹,追赶上了那个男人,抬手挥刀,古鲁台吉的脑袋就掉到了地上,骨碌碌的滚到老远,眼睛还瞪的老大,似乎是死不瞑目。滚烫的血液溅上了多尔衮的战袍,他紧紧的握着刀,看着古鲁台吉的身子栽倒在地。 他双目泛着凶光,眼底难掩那抹血色,此时的多尔衮犹如一匹尝到了血腥味的狼,再也看不到初见他的时的澄净了。俊逸的脸庞,凌厉的双眼冷冷的看着那落地的尸身,然后扬起手上的刀,喝住还在厮杀的人马…… 多尔衮翻身下马,径直走到我的面前,接下披风将我和格日乐一同裹住,温热的拇指覆上我冰冷的面颊,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忍不住决堤,不停的滑下脸颊。 “丫头,我来了。”他低语着,我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是一味的流泪。我该说什么,我要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看到他了,我终于可以离开察哈尔了。 将格日乐送回了家,多尔衮还派人送来了抚恤金,还请了最好的军医替格日乐医治,只是格日乐再也回不到之前活泼快乐的时候了。随后多尔衮又下令,只要敖木伦的牧民们肯归顺大金,不仅没有性命之忧,还能得到大金军队的保护。 夜晚的草原格外的刺骨,篝火噼里啪啦的在我们面前燃烧着。我与多尔衮并排坐着,火光将他的脸映的通红,格外的俊美。 “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跟我回沈阳。”许久,多尔衮认真的看着我,一脸的坚定。我看着他,下意识的将头放到他的肩上: “我曾经害怕我的选择错了,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我抬起头,对上他漆黑的眼眸:“不过现在,我不怕了,只是我什么都没了,你会嫌弃我吗?” 多尔衮伸手轻抚着我散在肩上的头发,格外的爱惜:“乌伦珠,我也只有你。” 我们如同黑夜中两座孤寂的雕像,在寒风中相互依偎…… 天才刚亮,大金的侍卫就已经整装待发了,自然我也随行其中。多尔衮派了一支人马,将我送到了大金的军营之中,自己则去追击残余的部族。 “乌伦珠!乌伦珠!” 刚把行装放好,多铎的声音就在帐外响起,我还未来得及回应,便被拥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双臂紧收,下巴放在我的肩上,紧紧的圈着我: “乌伦珠,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用尽全力将自己从多铎的怀里扯出来,然后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身穿甲胄的少年。与多尔衮极为相似的俊逸脸庞,还有那双澄净的眼眸,双唇微抿,难掩他所露出的笑意。他长高了,比我都高出了半个头,瘦了,黑了,脸上多了些刚毅,少了很多的稚嫩,多铎长大了,当年那个和我斗嘴的小子长大了。 仿佛那一切还是昨天发生的事一般,一切都历历在目,格外的清晰。 “多铎……”我唤着他的名字,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见到他们真好……真好,就连嘴角的眼泪也格外的甜蜜。 不过我注意到多铎穿的甲胄与多尔衮的甲胄格外不同,还记得当初他们把两黄旗献了出去之后,皇太极将两白旗给了他们兄弟,按理来说这正白旗应该是多尔衮跟多铎两兄弟的,为什么他们的甲胄会不同,多铎的甲胄倒像是镶白旗的。 “多铎,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我拉着多铎到一旁坐下,给他倒水好奇的询问着。他缓缓淡下脸上的笑意,紧紧的捏着杯子,指骨由于用力过大而发白。 “你想说什么。”他轻声问道。 “你们的旗籍……是不是发生变化了?”我小心翼翼的问着。许久,他才点点头: “都过去了,没事,反正这两白旗还在我们兄弟手上。”随即,他扬起笑脸,问我这一年来发生的事。 后来,多尔衮回来才告诉我,阿济格不满皇太极继承汗位,处处与他对抗,皇太极自然也是不会允许的,但是阿济格不知收敛,依旧我行我素,就连多铎的婚事,他都横加干预,私自同意了多铎与舅舅之女的婚事。只因这八旗旗主的婚事须由汗王同意点头,嫡福晋与侧福晋同属妻位,所以也格外的慎重。 然而阿济格却逾越了皇太极的权利,自然是为皇太极所不许的,不仅乌拉那拉氏的名位只在侧福晋,就连阿济格那镶白旗旗主之位也被多尔衮替换,后来皇太极又找了各种理由将两白旗混编,让多尔衮执掌正白旗,多铎执掌镶白旗。 这阿济格就是行事莽撞,做事也不估计着两个小弟弟,还好皇太极对多尔衮多铎未有疑心,不然,皇太极想要弄死他们三兄弟,不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么,或许皇太极留着多尔衮兄弟有更大的用处也说不定,可是谁又知道呢。 自从我到了大金的军营之中,皇太极在当日差人问候了之外,直到多尔衮回来才正式的见了我。还在军中设宴,大肆褒奖了多尔衮和多铎,说英雄少年,若是大金的少年都像他们,何愁哪日女真不会入驻北京城。 随后皇太极为多尔衮赐号“墨尔根代青”,意为:聪明王,觐固山贝勒,还下令往后,无论谁都要称呼此号,如有违者,男的被罚摘掉所佩戴的刀箭,女人则要被罚当众脱掉裙子。此言一出,我连忙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真是一群重口味的男人,这种惩罚都能想出来。 随后又为多铎赐号“额尔克楚呼尔”,班师回朝之后,皇太极又下令为大金还未成婚娶妻的成年人分以金银,又安排女子让人娶亲,成就了大金聪明汗的一片仁爱之心。 一回到沈阳,皇太极还未替我安排住处,多铎便先开口说住在他的府邸。两年不见,多铎都有属于自己的府邸了,不过即使多铎成婚,年纪尚幼,也应该与年长的哥哥住在一起才是,怎么会分府出来呢。 进府之后,迎面是议事堂,刚抬腿步入内堂,就从后面走出来一个不过十三岁左右的女孩子,梳着把字头,簪着绢花,其余的头发梳成了燕尾,很明显这是女真的姑娘成婚后的发饰。 她走到多铎的面前,凤眼从我身上瞟过,微微朝多铎行礼:“爷,妾身已将房间收拾出来了,这位就是乌伦珠姑娘吗?”她声音微颤,似乎有些害怕多铎。 多铎没有理会她,只是直接拉着我进了后院。多铎为我安排的房间很好,简直就是当年在四贝勒府所住的房间一模一样,看来多铎是精心安排的啊。 “对了多铎,刚才那个……是你的福晋吧。”到炕上坐下,为多铎倒了杯茶水,刚才的女子面容清秀,看上去楚楚可怜,格外惹人疼爱,想到之前听多尔衮说过多铎娶亲了,这个女子应该就是他的侧福晋吧。 多铎摩挲着额头,然后一本正经的看着我:“我不喜欢她,从来都不。”多铎信誓旦旦的说着,看的我心口一窒,这孩子的表情,怎么那么耐人寻味…… 天聪二年四月,蒙古巴林贝勒塞特尔,台吉塞冷、阿玉石率部众依附大金。大明朝廷又让袁崇焕督师蓟、辽。 天气见见回暖,有了初夏的光景,而此时布木布泰又传来喜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原本只为皇太极诞下女儿的哲哲对布木布泰格外疼惜,日日求神明保佑,祈望布木布泰能替科尔沁争光,一举得男,以稳科尔沁在大金之势。 皇太极自然也是格外在意这个孩子,想想也是,皇太极的子嗣稀少,如今大阿哥豪格已然成家,二阿哥三阿哥早殇,后宫里就只有一位不足一岁的四阿哥叶布舒,还有长女齐娜格格和二格格马喀塔,恐怕也只有皇太极在他这个年纪还才有这么一点孩子了。 夏五月辛未,明朝将领弃锦州而逃,贝勒阿巴泰率领三千八旗将士进攻各地,隳锦州、杏山、高桥三城。先是顾特塔布囊以其众自察哈尔逃匿蒙古地,遇归附者辄杀之。 辛巳,皇太极命贝勒济尔哈朗、豪格率兵讨伐顾特塔布囊。乙酉,顾特被杀,其部众牲畜上万皆俘虏。长白山迤东滨海虎尔哈部头目里佛塔等前来大金朝贺。 除去了托娅,我唯一熟悉的一个丫头也就只有在大金的这位海兰了,从我到沈阳之后,皇太极便还是让海兰来伺候着我,不过令我感到讶异的是,海兰居然成婚了,丈夫还是多尔衮身边的阿林阿。 每每海兰问及托娅,我总是开不了口,只能撒谎说她在察哈尔嫁了人,生了娃。或许我也只能这么骗我自己,只有这样我才能忘记那夜在察哈尔发生的事,才能心安理得的去恨她,去怨她出卖我。 花园里,那一塘荷花在碧波荡漾的水池中昂起身子,含苞待放,缕缕幽香沁人心脾,还记得当年辽阳的汗王宫内也有这样的一塘荷花,而如今早已不复当年,虽是荷花,却不是辽阳的荷花,就如同现在的大金,虽是大金,却再也找不到那样一群少年。 “哼!这皇太极才坐了多久的大汗,便如此目空一切,忘了我们三大贝勒是与他一同南面接受朝贺的么?” 海兰正拉着我在池塘里摘荷花,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阿敏那忿忿不平的怒声,我连忙让海兰拉着我起来,回身却看到阿敏与莽古尔泰代善,还有一些小贝勒从文溯阁出来,只不过阿敏脸色极为难看,听他刚才口出恶言,想必是刚才在皇太极那里受了气了。 “阿敏,此事本就是你的不对,如今我们四面皆是强敌,南面有大明,北方有蒙古,如今让你出居外藩,不就是让我们大金分裂嘛,莫说是大汗,即便是我们这些个贝勒,也都不同意。”代善率先表态,出面斥责阿敏的不是。 “你比我强不到哪里去,懦弱了一辈子,到头来不过也是空有旗主之位,贝勒之名。如今你的儿子出尽风头,将来恐怕也没了你的容身之处了!我若是出居外藩,将来也好与诸位有所照应,有何不可!”阿敏甩开膀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然而身后的贝勒却是一副难以与之相处,走的走,散的散,就连代善也拂袖而去,待在他身边的不过也只剩了莽古尔泰了。 “阿敏哥哥,此处是在汗王宫内,你且小心说话,这些话若是传到大汗耳朵里,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莽古尔泰小心的劝解道。 “自打我出生以来怕过谁!他能将我怎样!”阿敏桀骜不驯的说着,不顾身前的莽古尔泰,拂袖而去,简直就把自己当成了这一国之主了。 我缓缓的从池塘走到回廊上,看着远去的阿敏与莽古尔泰,行事如此莽撞,迟早有一天会招来杀身之祸的,这个阿敏,与行事小心谨慎的多尔衮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我也没心思再去摘花了,只好拉着海兰回去,然而多尔衮却在院子里等着我,见我回来连忙抱个满怀: “与诸位哥哥贝勒们入宫议事,过来瞧你的时候你偏偏不在。”多尔衮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伸手抹去我额头的汗珠,接过我手中的荷花交给海兰,让她去放好。 “我是特意向大汗请旨准许海兰前来伺候你的,生人伺候我怕你不习惯,不是我亲自挑的人,我也不放心。”多尔衮拉着我在院中的亭子里坐下,满脸的疼惜,握着我的手:“手心怎么这样凉。” “冒了汗,是很凉的。对了,我早上让海兰熬了绿豆汤,给你盛些来消暑?”我看着多尔衮,正欲起身,却被他拉住,让我落在他的怀里,紧紧的圈着: “也好。”多尔衮应到,随即面色凝重,轻咬着下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看着我:“乌伦珠,你再等我些日子,过段日子我就去找大汗指婚。” 我的心微颤,结婚……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按照自己的性格过日子,虽说之前也有提过,然而却比不上这次的多尔衮认真,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等就等吧,反正我才十五岁。”我面色自若的说道,却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伤感。 原来已经十五岁了,还记得那年皇太极说,初见我时只有八岁,不经意间,已经过去七年之久……七年了…… 第27章 婚约 自那日多尔衮说起指婚之事后,就再也没听到有关这件事的半个字。回想着当初,我与乌尔赫尼,布木布泰一同来到大金,前后遇到了哈云珠与音尼雅。我们五个人,乌尔赫尼最先成婚,接着是布木布泰,哈云珠也在去年嫁去了科尔沁,成为了满珠习礼的新夫人,音尼雅跟多铎的婚事也在前几天商定了下来。 如今却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碧波荡漾的池塘,倒映着我的愁容,荷塘里的荷花随风摇摆着身子,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给格格请安,格格吉祥。” 忽闻身后有人请安,连忙回身,却看见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在我面前单膝点地行礼。我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尤其是那双老鼠眼,给我的感觉格外的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你是……” “奴才巴笃礼,进宫为东大福晋请安胎脉。”巴笃礼恭敬的说着,然而却时不时的抬头看我,那眼神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正在此时,几大贝勒刚从文溯阁出来,以代善为首,几个人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阿敏看着我,略带兴趣的走了过来,伸手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这不是乌伦珠格格嘛,多年未见,出落的越发的标致了。” 我抬头看着阿敏,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话,忙福身行礼:“二贝勒见笑了。”不想与面前的人多有纠缠,便起身就走,却不料被阿敏一把拽住了手臂,将我牢牢的抓住,我回头看着他: “二贝勒放手,这里那么多人看着呢,大男人也不知道害臊。” “年纪见长,这嘴也越发的伶俐,没个男人管教恐怕是不行的了。”阿敏直剌剌的看着我,眼里似乎多出了几丝戏谑。我与阿敏的恩怨起源与当初在四贝勒府,如今努尔哈赤已死,汗位又不是多尔衮兄弟,为何他还是这样与我做对! “谁来管教我与你何干!快放手。”我用力想要将他的手从我手臂上拿开,却不料他越捏越紧,看着我的眼神也越发的不对: “你如今已经是科尔沁的弃女,没有半分利用价值,一颗已经出局的弃子,谁会捡回家呢?乌伦珠,你若求爷,爷便收了你做小,如何啊?”阿敏的语气满是戏谑与轻薄。我的心在颤抖,我很明白阿敏那些话的意思,我早已被科尔沁抛弃,如今我只是依仗我在大金与他们的关系,才有好日子过,如果我与他们从来都不熟识,或许我现在的日子,简直就生不如死,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我张嘴狠狠的咬住阿敏的手臂,疼得阿敏连忙松手,然而去却依旧不肯松口,死死的咬住,直到嘴里感觉到了温热的液体,阿敏重重的一耳光打在我的脸上,将我推开。 霎那间我感觉天旋地转,脸上也火辣辣的疼,眼前的阿敏来回摇晃着,我模糊中看见阿敏的手臂上一圈牙印,好像还在渗血。我站起身望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真是越发的胆大了!以为是女人就得任你宰割轻薄不成!我即使是科尔沁的弃女,也轮不到你来羞辱轻薄!”我恶狠狠的看着阿敏,似乎想要将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我不说,不代表我蠢什么都不知道。我不做,不代表我能忍什么都不会。等着吧,只要时机成熟,我一定不会在让人对我口出恶言,出言轻薄。 我看着微愣的阿敏,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那里。 “格格,您的脸怎么红成这样,被谁欺负了这是!”在屋内坐下不久,海兰端来消暑的汤,却看见我红肿的脸颊,不免满心惊讶与愤恨。 “我是科尔沁的弃女,无权无势,当然只有任人欺负的份儿了。”我咬牙切齿的说道。一想到阿敏对我的轻薄之言,一想到那些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贝勒们,我心里的怒火就不断上升。果然在这个时代的女人没有任何自主的权利,男人想打则打,想骂则骂,需用时呼之则来,厌烦时挥之则去,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女人们该受的。 尤其是没有权势的女人! 突然想到多尔衮之前提到的婚事,会不会也如阿敏所说,我没有利用价值,他只是找个理由搪塞,并非真心想娶我呢?我的心仿佛被人用刀子狠狠的捅了一个窟窿,真突突的冒着血,格外的疼。 会不会真的是这样……会不会连多尔衮也是这样呢? “给墨尔根代青请安。”海兰的声音将我从愤恨中拉回来,我侧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多尔衮,他的眼神竟然是如此的可怕。冰冷中透着一股戾气,竟然有着令人畏惧的寒意。 他走到我的面前,伸手抚上我的面颊,轻轻的:“他竟然下这样的狠手!” “我不疼。”我缓缓说道。他对上我的眼眸,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一脸的严肃: “我心疼!我绝不会放过他!但凡有一丝机会,我也会让他生不如死。”他低沉的语气说着狠话,伸手将我拥进怀里:“我的女人,怎可被他亵渎!” “没事的,他只是说出实情罢了。”我的语气依旧冰冷,只要一想到多尔衮会不会也是因为我没有权势,不会为他带来财帛,所以才一面说着求皇太极指婚,一面却想法子甩掉我,我的心就有种被撕裂的疼痛。 “八哥已经同意了我们的婚事,过些日子你就可以搬到我的府里去,只有在我身边,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我才不会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 多尔衮的话给我的心上重重一击!他没有食言,是我想错了!是我怀疑了他…… “怎么了乌伦珠,不高兴么?”他看着发呆的我,质疑的问道。我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眼泪也在那个时候滑到嘴角。伸手将他紧紧的抱住: “为什么想要娶我?” “因为你是我在乎,心疼的人,就这样。”他轻抚着我的发辫,柔声说道。 我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在那一瞬间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多尔衮不会在乎我是否会为他带来财富,巩固他的地位,他不在乎我是否还有利用价值,只因为我是他在乎心疼的人。 天聪二年,秋八月。 辛卯,皇太极在沈阳朝见了喀喇沁的使者,与喀喇沁议和,并且联盟。 乙未,赐奈曼贝勒衮出斯号达尔汉,札鲁特喀巴海号卫徵。 乙卯,朝鲜使者前往沈阳进行朝贡。 辽东一入秋便冷侧心扉,多尔衮怕我受寒,早早的便让人将炕烧了起来。虽还未入冬,但是我的屋子里却异常的暖和,海兰常说就连嫡福晋都没此殊荣,可见墨尔根代青对我是多么的宠爱。 虽未正式过礼,但是多尔衮却在府里发了话,我与乌尔赫尼的身份一般无二,若有怠慢,定罚不饶。不过因为多尔衮给的如此荣宠,我却有些坐立难安,乌尔赫尼是嫡福晋,我虽是皇太极准予婚约的人,毕竟还未正式进府,也不宜如此,不然以后怎么在这府里立足呢。 这些话多多少少的都说个他听了,只是他依旧我行我素,待我好的情分丝毫不减,只说了一句:爷待自己心爱的女人好,任凭谁说去,他可管不着。 从我住到多尔衮府上之后,音尼雅时常进府探望的日子也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烦闷。与她一起研究医药,我教她写汉字,她教我把脉问诊,倒是自得其乐。 正与音尼雅聊到兴头上,海兰来报多尔衮回来了,见他进屋时的那股子喜庆劲儿,便知道他今天肯定遇到好事了。 “自从乌伦珠住到了府上,就很少看到墨尔根代青板着一张面孔。”音尼雅掩唇,打趣着说道,站到我的身后:“我如今可是不怕你的了。” 多尔衮也不恼,只是在一旁坐下:“我可不是多铎,跟你斗不起嘴来。对了乌伦珠,大汗要邀请朝鲜使者李世绪前往热河行猎,你准备着,明日一早我带你出发。” “我怎么没听说。”一旁的音尼雅满脸的惊讶。 “多铎这会子肯定在到处寻你,怕这时已经到府门口了。”多尔衮意味深长的说着,看的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说到底,多尔衮也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一旦放松下来,孩子性情全都曝露无遗。 正说着呢,阿林阿就上前来报,说是十五爷已经到了门口,特地来寻音尼雅格格的,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第28章 围猎 热河围猎,这是皇太极为了让朝鲜更加臣服的方法,要让他们看到大金更强盛的一面。 午后不久,八旗便到达热河,百米见方的毡帐便是汗帐,据汗帐十丈以外才按照职务大小搭建自己的毡帐。夜幕刚刚落下,一座座毡帐便在热河的草原上拔地而起,星星点点,如梦似幻。 毡帐外头响起飒飒的风声的,折床的我一夜无眠。 晚上的时候皇太极接待了朝鲜使者,可是看着烧烤的食物,李世绪似乎没什么胃口,只是稍微的饮了些酒。随后,我让多尔衮准备了一些煮食送过去,这李世绪倒是颇为欣喜,直说这大金汗如何英明。 天色微亮,诸位贝勒早已在会场集结完毕。 秋风萧瑟,待我起来时,皇太极早已率领诸位贝勒与朝鲜使者前去涉猎,冷冷清清的营地,时而传来些许兵卒巡逻的脚步声。 “格格,披着斗篷吧,穿的这么单薄,小心风寒啊。”海兰拿着斗篷疾步到我身后为我系上。我回身看着海兰,突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骑马了,连忙带着海兰去马棚牵马。 从马棚巡视一圈后,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马棚里吃草或是休憩的马匹,心里燃起一阵失落…… 我的猎鹰早在我逃出察哈尔的时候,死在了察哈尔的草原上…… 猎鹰…… “奴才给格格请安。”阿林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回转身,一脸惊讶的看着牵着马站在我面前行礼的阿林阿,朝他走去。 “贝勒爷吩咐了,这匹马是爷特地为格格您备下的。”他将马的缰绳放我的手上,恭敬的说道。我牵过马的缰绳,伸手轻抚着马鬃,鬃毛手感不错,格外的细腻,而且马匹四肢强健,与马匹打交道这么多年的我一眼就能知道它是上等的好马,而且这马匹的样貌与多铎的那匹战马极为相似。 后来阿林阿告诉我,这匹马是多铎那匹马的孩子,而且是纯种马。 果然是上战场的人,就连挑选的马匹都不一般,我对这马有些爱不释手,立马翻身上马,在营地周围溜了一圈,对于马匹的速度我更是喜欢,若是搁在现代,这样的马在马术场上绝对不是一般的马匹可以媲美的。 策马于白桦林间,马蹄践踏上残枝落叶上发出的响声格外清脆,林间传来几声雁鸣,显得白桦林格外的寂静。 身后传来马蹄声,我连忙拨转马头,却在那一瞬间听见了“咻”的一声,冰冷的箭锋从我颈间而过,发丝飘飘洒洒的落到枯叶上。我怔在原地,一时间还不能从刚才的危险中回过神来。 如果在偏差半分,那支箭便会穿喉而过,那时我还有命吗? 我伸手摸摸刚才擦伤的地方,指尖冰凉刺骨。 我直剌剌的看着不远处的罪魁祸首阿敏,他满脸的戏谑,收起长弓,朝我过来:“原来是乌伦珠格格,爷还以为会射中猎物呢!” 看着阿敏的表情,我心中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跳下马背朝阿敏走过去,用马鞭直指着他:“你是故意的!” 阿敏下马,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双眸没有一丝的感情伸手捏住我的下巴,恶狠狠的看着我:“爷就是故意的你又能奈我何!爷怕你不成!” “阿敏!你不要太过分!”我用力将他的手拿开,然而用力过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此时的阿敏抽出佩刀搭在我的肩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说!大汗殡天那日,你是不是也在船上!” 阿敏是话让我背脊一僵。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说的是努尔哈赤殡天的时候吗?他怎么会知道呢?阿巴亥临死前的一幕又浮现在我眼前,那摇晃的身子格外的清晰。 我的身子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阿敏的刀,还是在害怕阿巴亥死前的样子……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敏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话,蹲下身子抓住我的衣领,凑近我的脸对上我的眼眸,那墨色的眸子里泛起杀机:“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那就让你好好清醒清醒。”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的还有他重重的巴掌,脸上就是一股火辣辣的感觉,顿时就感觉头晕目眩。嘴里一股子腥味,嘴角被打破了,血液在嘴里蔓延着,格外的咸腥。 “说!大汗的遗命到底是不是让皇太极继承汗位!说!”阿敏紧紧的勒着我的衣领逼问着。被勒的喘不过气的我,伸手抓着阿敏的袖子,直剌剌的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我抓着他的袖子,一脸嘲讽的表情。 或许我现在才能明白阿巴亥当初是什么心情吧,她愿意帮皇太极继承汗位,除了逼于无奈,还有就是或许她早就明白如果真的由多铎继位,那时候他们母子几个的性命全都保不住。首先阿敏就是不会屈人之下的,所以只有皇太极才能让阿敏这样惧怕,才能让阿敏想方设法找到当天的证据吧。 不过为什么阿敏会知道?当初我随阿巴亥上船的时候,只有多尔衮一人知道,就连皇太极也不清楚,为什么阿敏会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 我猛然间想起之前在汗王宫遇见的大夫巴笃礼,那双老鼠眼为什么那么像当初随努尔哈赤前往太子河的军医! 两个人的面貌在瞬间重合,难怪……难怪我会觉得在哪里见过…… 原来……原来是那个人! “阿敏哥哥。”多尔衮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阿敏连忙抬头望去。多尔衮一袭白衣,面色凝重的看着我们,跳下马背。阿敏将我放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原来是墨尔根代青啊,怎么,射到什么猎物了?” 多尔衮紧捏着双拳,顺手抓起马背上挂着的刀便朝阿敏砍了过来。阿敏大惊失色,连忙举起佩刀左右躲闪着。霎那间,只能听见刀剑相撞的声音,还有擦出的火花。 虽然多尔衮不过十五岁,却跟已经做了玛父的阿敏的个子一般无二。他逼近阿敏,怒视着他,那泛着寒光的双眼紧紧盯着阿敏。 阿敏双手紧握着刀柄,凝视着多尔衮,或许他根本想不到多尔衮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跟他对抗。 突然间,多尔衮脸上的表情兜转,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收刀看着阿敏:“阿敏哥哥,你看我的功夫如何?” 阿敏未曾料想到会被这么问一句,尴尬一笑:“十四弟的功夫又精进不少,可真是年少气盛啊。” “多谢阿敏哥哥赞赏。”多尔衮抱拳说着,走过来将我护在身后,让我上马,凝视我片刻才转过头去看着阿敏:“阿敏哥哥,乌伦珠是我的人,如果有什么得罪哥哥的地方,告诉我便是,弟弟我一定责罚,放心,我绝不会偏袒徇私的。” 阿敏微愣,收起佩刀,看着多尔衮翻身上马带着我离开。 回去营地这一路上,多尔衮铁青着一张脸,没有说半句话。我跟在他的身后,却也能感觉到他周身所散发的寒意。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未感觉到他有这么生气过,就连前一次我被阿敏打,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 “多尔衮……”我出声叫到。 “以后不能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即使我日后会出征,你也只能待在府里,我无法再忍受你这样被欺负,你是我的女人!”他调转马头回身看着我,那冰冷的目光看的我身子一僵。 那样的冰冷的眼神,只有在得知阿巴亥的死因时才见到过,如今竟然是因为我被打…… “我知道了,以后危险的人物我不会再接触了。不是你安排的人我不信,不是你亲口说的我不信。”我认真的向他保证着。他的脸上这才露出微微的担忧,驾马来到我的面前,伸手覆上我红肿的面颊,冰冷的指尖滑过,随即落下了他的唇…… 山林里格外的寂静,马踏上枯叶的的声音格外的清晰,多尔衮带着我,朝着他狩猎的方向走去,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我: “乌伦珠,生日想要什么?”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眼里似乎藏着一股子喜悦。我微微一愣,才想起过不了多少时日,就是十月二十五了,是我的生日,也是多尔衮跟皇太极的生日。 十月二十五……还记得那年去锡林郭勒买马的那天就是十月二十五。我勒紧马的缰绳,抬头直剌剌的望着多尔衮。那如同黑夜一般深邃的双眸,还有那俊逸的脸庞,怎么会和那晚叫我芸玳的男人竟然出奇的相似。 “怎么了乌伦珠?”他到我面前,眉头微蹙,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抓住他的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激动,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叫我……芸玳。”这样一句话未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我望着他,有着些许的期待。 “芸玳。”虽不懂我的话是什么,但是还是认真的叫出口了。看着他的表情,我更加肯定了那晚看到的那个男人,就是多尔衮! 原来……原来我的穿越跟他有关!原来我是因为多尔衮才穿越的。 “你这丫头,无端端的让我叫你芸玳,现在又是这样一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表情,病了么?”说着伸手探向额头,我随手拍开他的手,一脸微笑的看着他: “带我去狩猎,不许松开我的手。”我向他伸开我的手,也向他做出了我的承诺。 他认真的看着我,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嘴角勾起一抹舒心的微笑,眼里似乎在闪耀着光芒,他看着我们紧握的双手,久久不曾离开他的视线: “这么多年,你终于向我伸出了你的手,即使之前我们再怎么好,也都是我先伸手。”他握着我的手,放到了他的胸口,郑重其事的说道:“我爱新觉罗·多尔衮,以神明起誓,此生,终不负你。” 在这个野蛮的时代,女人不过是一件附属品,可以随意丢弃,可以转手他人,女人根本不值得男人发下誓言。可是如今,多尔衮却因为我而起誓,我自然是震惊不已,却也在那刻下定决心,这辈子,不会离开他,永远不会! 第29章 赛马 回到营地时已过傍晚,灯火点点,如同安静的画卷,似梦似幻。 刚进毡帐,就看到海兰在铺褥子,旁边还有一套新的骑装,草芽绿的颜色,与我简直就是格格不入。见我进来,海兰连忙行礼,说这套骑装是哲哲傍晚时送来的,说过几日就要回去沈阳了,这套衣服是送来给我,要我为他们表演马术时候穿的。 我看着放着的衣服,心里燃起一抹愁虑,哲哲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不过是一场马术,无端端的送什么衣服来。 那天。 海兰为我梳了辫子髻,其余的头发都编成小辫攒在脑后。草芽绿的袍子束上腰带,四面开叉的服饰方便了既方便了行动,又方便了骑马,外面又套了一件左衽的褂子,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清丽。 “这身衣裳好似给你为你定做的一般,好像那些汉人家的姑娘。”见我穿着这套新衣服出来,多尔衮连忙抓着我的肩,一脸的赞赏。看着他赞赏的表情,我也觉得开心不少。女为悦己者容,只要多尔衮说我好看,我就满足了。 会场上,皇太极与李世绪相谈甚欢,哲哲招呼着李夫人及她的女儿花容。我坐在多尔衮身边,与音尼雅闲谈着。我总感觉有股莫名的目光在注着我,我抬头巡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格在阿敏身上,他抓着酒瓮,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看着我,那眼神似乎在说逃不掉的。 我的心瞬间慌乱,连忙低头,紧紧的攥着腰带上的鼻烟壶。多尔衮似乎注意到我的异样,顺着我的眼神望去,直剌剌的看着阿敏,伸手握上我的手,侧头看着我: “有我在,莫怕。” 我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不知是谁在此时提议,让朝鲜使者派人与大金的人一同赛马,胜的一方便可得到皇太极亲手涉猎的虎皮。话说罢,正黄旗的侍卫便将洗剥好的白虎皮呈上放在李世绪与皇太极的面前。 那白虎皮色泽极好,尤其是皮毛斑纹分布,若是将虎皮摊开来,倒像是活着的老虎,让人不敢近前。早就听说皇太极涉猎了一只白虎,却只有今日才能得见。据说当日猛虎下山,皇太极让人布好陷阱,只等老虎入陷,便双箭齐发射瞎它的双眼,再让人将其虎皮活活剥下,才能让虎皮保持柔软。 当日听海兰说起时,惊的我浑身是汗,先不说猛虎是多么的可怕,那活剥虎皮搞不好也会弄出人命,到真的只有这些野蛮人才干的出来,若是给那些汉人一百个胆子,或许都是不敢活剥虎皮的。 对于那虎皮,八旗贝勒无不眼馋,纷纷请命与朝鲜使者赛马,可是皇太极却不开口,也不指派由谁出场,急的诸位贝勒团团乱转。 而朝鲜那边,李世绪端坐着,不曾开口说半句话,身边站着的崔时镐在李世绪耳边低语两句,便走到会场上抱拳说道: “小的无能,愿意与大金的勇士一战。”崔时镐眼眸如水,眉宇间透着一股秀气。白净的脸庞倒跟女子有些相似,只是那分明的喉结告诉我们他是个男人。他修长的身姿略显单薄,站在会场上,显得有些薄弱,惹得阿敏笑出了声。 “哈哈哈……这样一个男人也配与我们大金的勇士一战!哈哈哈……简直就是好笑,你那副模样,在家拿拿线头,做个替人缝补的女人还行,做男人还差了些!”阿敏的笑声逗笑了在场的所有人,但是多尔衮对那个崔时镐倒是一脸的赞赏。我看着他,轻声问为什么这样的看他,多尔衮道: “你瞧瞧那个崔时镐,在众人羞辱之下他还能做到面不改色,这种人值得赞赏。”多尔衮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起身抱拳:“大汗,多尔衮愿意与这位崔将军赛马,请大汗恩准。” “多尔衮,你当真要与这酷似女人的男人赛马,赢都赢得不光彩!”阿敏借机讥讽起多尔衮:“果然是年幼的娃娃,当心还未爬高就摔下来。” 阿敏一语双关,一面指多尔衮没有本事,只能与实力薄弱的人赛马,二来暗指多尔衮借机讨皇太极的好。我有些鄙视阿敏这样的小人,只会背后捅人刀子,一点都不配做这大金的贝勒,还让他统领一旗。 “那二贝勒你说,派谁人与崔将军对战呢?”皇太极转头看着阿敏,眼神分外凛冽。看的阿敏一愣,忙起身道: “济尔哈朗,我的弟弟济尔哈朗。他一直勤练武学,多次随臣出征,定能为大金争光。” “济尔哈朗……”皇太极低语片刻,随即抬头,颔首同意阿敏的说法,让济尔哈朗上前与崔时镐站在一起。这也奇怪,阿敏生的不好看,这济尔哈朗却是一副白净秀气的模样,比阿敏耐看多了,而且待人有礼,就冲这点,济尔哈朗都比阿敏强!比阿敏更适合做大金共议国政的贝勒。 “大汗,以妾身拙见,不如让乌伦珠也去赛马吧。”此时哲哲突然起身提议到,我顿时就感到了诧异万分,不可思议的望着哲哲。崔时镐与济尔哈朗赛马,为什么她要将我牵涉其中?我的输赢并不影响大局,哲哲的用意何在呢…… 多尔衮有些质疑的望着哲哲,又看看我。皇太极眉头微蹙,看着哲哲:“为何?” “听在布木布泰说,乌伦珠的骑术在科尔沁可是数一数二的,如今我科尔沁依附大金,自然也要为大金尽份绵薄之力。乌伦珠就代科尔沁与小贝勒和崔时镐将军一同赛马。”哲哲上前福身行礼,随即走过来拉着我走到济尔哈朗他们面前,意味深长的瞧了我一眼。 她是什么意思! 我愣在原地,望望左右的济尔哈朗和崔时镐,和两个大男人赛马,并不是哲哲的真正用意,那哲哲的用意会是什么呢? “乌伦珠骑术不精,不配与贝勒和将军赛马,姑姑定是说笑的。”我忙解释道。我弄不清楚她真正的用意,我是绝对不会擅自赛马的,而且我一介女流,即使是我愿意,那些个八旗贝勒们也是不会容许的吧。 “乌伦珠这是不给姑姑面子么?”哲哲回头看着我,眼神有些奇怪,看的我一愣。 “大福晋言过其实了吧,这乌伦珠格格骑术能有多精,怎么配与济尔哈朗贝勒赛马。”一旁不语的莽古尔泰突然开口道,抓起酒瓮仰头将酒倒入口中,随即抓起烤好的羊腿咬上一口,满嘴都是油。 哲哲一时语塞,身子僵直,看着我的脸色也有些不对。是我的推辞不给她面子,让莽古尔泰有机会讽刺她,让她难堪,恐怕这个仇她是会跟我记下了。 “三贝勒此言差矣。”我望着莽古尔泰,缓缓道。不管怎么说,不要得罪人,我才有好日子过。所以无论如何,也得帮哲哲这次,就当我是为刚才拒绝她赔不是吧。 “骑术精不精,赛马过后就知道了。”我转头看了眼多尔衮,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就当是为多尔衮攒些面子吧,不能以后落人口实,说他娶了个懦弱的福晋。 待八旗士兵布好障碍之后,我与济尔哈朗,崔时镐已经整装待发了。驾马站在会场上,望着远处摆放的障碍,面面相望。只待皇太极一声令下,我们三人策马扬鞭,一同冲向那边布好的障碍。 崔时镐与济尔哈朗的马绝尘而去,我却落在最后。我所骑的马就是前些日子多铎送过来的马,毛色极正,通身黑色,找不出一根杂毛。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黑鹰。 雄鹰在天空中盘旋着,我轻抚着黑鹰的马鬃,伏在它耳边低语:“赢不赢,就靠你了!我是绝不会亏待了你的。” 拍拍马鬃,一夹马腹,黑鹰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济尔哈朗与崔时镐追去。黑鹰起身跳跃,一次竟然越过两道栅栏,这让我也有些出乎意料。 或许是因为胜券在握,所以我有些得意,为了秀出我的马上功夫,我特地抓紧马鞍上的鞍环,跳下马背,跟上黑鹰的脚步奔跑,再纵身跳跃到另一边…… 因为这样,另一边看戏的诸位贝勒们都鼓起了掌,不知道他们是嘲笑还是真正的赞赏。 未穿越前,我是澳大利亚马术场上最优秀的骑手,这么多年与马打交道下来,我的骑术一点没有后退,反而进步不少。但是毕竟我跟黑鹰磨合不久,最后一次跳跃险些被脚蹬绊住,被马拖死。还好崔时镐眼疾手快,将我拉上了马。 不过黑鹰就是黑鹰,即使我险些被拖死,我终究是有惊无险的第一个跑回来。当我满头大汗站在会场上时,众人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我心想这回糟了,本来是让济尔哈朗与崔时镐赛马的,我参合进来本就是不对,如今歪打正着夺得第一,不仅让李世绪的脸上挂不住,更让皇太极的脸上也挂不住,这下可如何是好…… 皇太极直剌剌的看着我,眼里倒是没有怒气,只是看我的眼神与平时不大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乌伦珠格格的骑术果然精湛,到真没料想到,格格不过十五岁。”崔时镐上前,抱拳笑道。 “多谢将军称赞。”我微微颔首,福身向他行礼,正欲往多尔衮身边走去,却被皇太极叫住: “乌伦珠。” 我连忙回头,福身行礼。这样正式的称呼还真是甚少听到,还记得之前与皇太极见面,他都称呼我为丫头……丫头…… 皇太极微微摆手,身边站着的侍卫连忙将白虎皮奉到我面前,我看着送虎皮的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皇太极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缓缓道: “事先说好,谁赢得赛马,这虎皮就归谁,君无戏言。这虎皮,是你的了,还不谢恩。” “大汗……”我刚想回绝,可是一想到在这么多人的面前驳回他的旨意会让他挂不住脸,本来让济尔哈朗输了赛马就已经让他很没面子了,如果再驳回……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谢大汗赏赐,不过……”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崔时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方才崔将军救了我一命,我想用这虎皮做谢礼,望大汗成全。” 皇太极含笑点头,应允了我的请求。倒是崔时镐一脸的讶异,说什么赏赐之物不宜乱送。 “如今朝鲜与大金联盟,一张虎皮而已,还望将军收下吧,一来是为了报答您的救命之恩,二来,是望朝鲜与大金世代修好,勿起战乱。” 崔时镐认真的看着我,点点头,伸手接过虎皮,单膝点地朝皇太极与李世绪行礼。 回到毡帐,多尔衮似乎有些不开心,一直闷闷的坐着不说话。我让海兰去泡了茶,自己替他收拾着明日回去沈阳要带的东西。 “那个崔时镐……”过了许久,多尔衮突然开始喃喃自语起来,不过却提的是崔时镐。 “崔将军怎么了?”我有些好奇的发问。多尔衮抬头看着我,走过来一把将我搂在怀里,按在床上,撅起了他的嘴: “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样,我心里不舒服。” 我咧嘴一笑,轻点着他的鼻头,搂住他的脖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他长的好看嘛。” “我不好看么?”他追问道。 “你也好看……”我此话一出,稍微愣了一下,这个家伙是在吃醋?不过随后我就感觉到现在的姿势格外的暧昧,放开手想要将他推开,却不料他将我的手反扣着压在头顶,他低头看着我,漆黑的眸子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格外的让人着迷。 他灼热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脸上,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就是不肯从我身上挪开。 “多……多尔衮……” 他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灼热的鼻息变得有些急促,我看着他渐渐凑近的唇,霎那间闭上了眼睛,期待他落下的嘴唇…… “格格……”正在此时,海兰出现在了帐子里。我连忙用力将多尔衮推开,看着微愣的海兰,瞬间脸就红到了耳根。海兰忙福身行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还请墨尔根代青恕罪……奴才无心之失……奴才这就离开。”海兰不等多尔衮大话,立即起身走出毡帐,落下了帐帘。 我摸摸胸口狂跳的心脏,扑通……扑通……好大的声音……多尔衮认真的看着我,抓起我的手放到唇边: “我们,成婚吧!” 第30章 婚礼 天聪二年九月,癸亥,皇太极率领八旗大军与各路大军会合,共征察哈尔。丙寅,到达辽阳。敖汉、奈曼、喀尔喀、札鲁特、喀喇沁诸贝勒、台吉都率兵前来会合。 己巳,大军入驻绰洛郭尔。甲戌,皇太极宴请诸位辈勒台吉,但是科尔沁诸位贝勒却无一人前来。待土谢图汗奥巴、哈谈巴图鲁、满硃习礼如约到了之后,提出先进军察哈尔,再合军一处。皇太极大怒,惹的奥巴率兵回归科尔沁。 满硃习礼及台吉巴敦献上所捕获的俘虏,皇太极赐满硃习礼为达尔汉巴图鲁,巴敦为达尔汉卓礼克图,以厚礼相待。 冬十月辛卯,皇太极率军返回辽阳。壬寅,还师沈阳。后以刘兴怍诈死逃回大明为由,将其年迈老母及妻子下狱。 大雪覆盖了整个沈阳城,那孤寂的城池也难掩城内的喜色。 与多尔衮的婚期将近,心里紧张是在所难免的。不仅要紧张以后要如何跟乌尔赫尼相处,还要担忧日后要娶回来的其他福晋。越是这么想,每日的心情就愈发的不振,不思饮食。 因为婚礼,我不得不再次住进汗王宫,与布木布泰朝夕相对。不过她现在一门心思在她的孩子身上,所以对于我跟多尔衮的婚事她也就不闻不问了。 女真人的婚礼分为三天,头一天是“响棚”,第二天是“亮轿”,第三天才是成亲。女真人的婚俗是在晚上迎亲,要在第二日清晨赶回即可,而且婚俗对迎亲队伍的人数也是相当有要求的,迎亲去的人是单数,回来的时候是双数。 由于我的婚礼,又到了年下,所以整个汗王宫这两日都异常忙碌。 傍晚时,哲哲携呼吉雅过来了,为我梳头。哲哲穿着紫红色的袍子,梳着的把字头上簪着金丝边的牡丹花,雍容华贵。镜子里,哲哲面含笑意的看着我,认认真真的为我梳头。 哲哲为我盘着头发,为我戴上发冠呆呆的看着我:“看着这样的你,我突然想到了布木布泰的姐姐哈日珠拉,如果她还活着,说不定早就做额吉了……可惜了……你跟哈日珠拉长的可真像啊。” 哈日珠拉?既然是布木布泰的姐姐,那我也应该见过才对,为什么我没见过呢……更没有听说过?镜子里哲哲的表情格外的奇怪,像是在缅怀谁,又想是想到了什么…… 夜是如此的寒冷与寂静,精奇嬷嬷与伺候着的包衣奴才们却一刻也不敢停歇,一直忙碌着。直到包衣奴才来报,说是墨尔根代青已至大清门外时,这西屋便一下子沸腾了起来,查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我端端的坐着,头上盖着的大红色喜帕遮住了我的视线,让我也只能看见她们忙碌的脚步。 或许是因为哲哲的话,这一刻我的心情特别的沉重,大婚的日子就在眼前,我却变得犹豫起来,怎么会这样呢…… “格格,迎婚的喜车到了,奴才背您出去。”迎亲的喜娘在我面前蹲身行礼,待我点头时,才将我背到她的背上。 喜娘的背不宽,却很结实,她背的也格外的小心,一步一个脚印,走的特别的稳。去哲哲屋里拜别了哲哲与皇太极,这才往外面走去。随着离喜车越来越近,我心跳的声音也特别的大,似乎那颗心脏随时会从嘴里蹦达出来一般。 脑子里不断的涌现出这些年与多尔衮相识相处的情形,似乎那些事就在昨天发生,然而印象最深刻的无疑是他一身狼狈出现在西河牧场之时,没有刻意,只是天意…… 喜车在阿济格的府门前停下,因为我的哥哥远在科尔沁,所以就提出来这换骄时,以阿济格为我兄长,将我抱上花轿。 花轿到达贝勒府前,已是清晨,花轿落地,花炮在耳畔响起,多的是众人恭贺的声音,然而久等都不见人来掀轿帘。正在纳闷之时,却听见咻的一声,箭稳稳的落在轿门口,惊的我差点在轿子里站了起来。随后,又有两支箭落下,这时才有人来掀轿帘,迎新娘下轿。 大手伸到我的面前,只听见那手的主人低语:“把手给我。”我心中暗喜,说不出的感觉,颤巍巍的将手伸了出去,多尔衮抓住我的手,是那样温暖。 “手心怎么这样凉?冷着了?”他拉着我的手,轻语。我抿唇不语,这手心凉是因为我紧张,仅此而已。 红地毡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府内,两旁皆是家族亲眷与道喜的人,我的眼神一直瞟着脚底下,跟着他的脚步,踏着红地毡进门。跨过火盆,喜娘便在一旁高声说着吉祥话,惹得众人一阵喝彩,这声喝彩,却叫我的心不自觉的提到了嗓子眼,走路时也分外小心。 正院中面北处摆着天地桌,上面搁着红烛与香炉,由证婚人出声,让新人在天地桌前三叩首,拜天地。 “夫妻对拜。”证婚人刚刚出声,便被多尔衮打断: “慢!” 众人一阵唏嘘,就连我也不明其意,在这个时候婚礼打断,是个不好的兆头,多尔衮怎么能打断呢,我暗自捏紧手中握着的红绸,以平复自己的心绪。 “我与乌伦珠的婚事是由大汗促成,我父母仙逝,大汗是君是兄,今日成婚,势必要拜他一拜。”多尔衮见众人唏嘘,忙开口解释道,这时众人才有回过神来,一面称赞皇太极英明神武,一面称赞多尔衮知恩图报,一改当时的唏嘘场景。 我心里此时才能明白多尔衮此时的用意吧,他在这样的日子里对皇太极感恩戴德,无疑是让皇太极对他放心,让皇太极知道他没有任何反叛之心。然而我却知道,他的心里并不是已经放下了仇恨,因为他说过,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入洞房。 踩着延伸入后院的红地毡,一步步走的极其稳当,因为我知道这踩着的不是红毯,而是另一段人生,一段将我与多尔衮绑在一起的人生,荣辱与共,生死相依。 跨过洞房前的马鞍,随着喜娘的吉祥话,一步步走上台阶,在房门前停下了脚步,随行的人送上弓箭,多尔衮用弓箭将我的红盖头挑起,那瞬间我顿时就感觉眼前一片光明,这碍事的玩意儿总算从头上拿下来了,总算可以让我好好看着这个娶我的男人了。 那俊逸的少年,眉宇间尽是喜气,那熠熠目光让我心里格外的温暖。他身上的喜服衬托了他的挺拔的身姿。因为挑开了盖头,我这才看清楚周围的人。 乌尔赫尼没有出现,多铎一直躲在贺喜的人群中,呆呆的看着我,那眼神似乎在告诉我什么……那年秋天的一幕闪现在我的脑海里,他哭着说要娶我,我还许诺等他长大…… 对于多铎,我只能是有负于他的。 多尔衮牵着我的手走到屋内,刚进门,族里的亲人们朝我们身上抛洒着五谷杂粮,取意为:人寿年丰。随后布置好的暖阁内的床上坐下,床铺上洒满了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喜娘们随即上前将我们两个人的袍子角叠在一起,后将喜酒端上来,放到我们的面前。 “这是我们女真人自己酿的酒,烈的很,你敢喝么?”多尔衮端着我的酒杯,嘴角勾起邪魅的笑。我端起酒杯,从他的手腕子绕过来,直剌剌的看着他: “我有什么不敢的。” 我们相视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真甜。 或许是因为今日是我的婚礼,所以这火辣辣的烈酒也就变得格外的清甜。看着微笑着的多尔衮,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暖暖的。 随后喜娘们又端来了合喜面,子孙饽饽。多尔衮将子孙饽饽夹起来放到我的面前,示意我张嘴,我看了一眼屋内站着的人,一时间脸红的不知道该不该张嘴了,即便他疼我,可是这大庭广众的,也不好听啊…… “啊……”多尔衮再次示意我张嘴时,我才将嘴张开,咬了他送上来的饽饽。不过细细拒绝的时候却发现那皮和馅儿都还是半生不熟的,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我张嘴就将那半生不熟的饽饽吐到地上: “这怎么吃嘛。” “生不生?”一旁的喜娘张嘴问道。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还不熟,当然生了。”此言一出,我才发现一旁多尔衮脸上的笑意,从未见过他的眼睛还能拥有这么幸福的目光,不过再看着喜娘那略带深意的微笑和满屋人表情的时候,我的脸霎那间又如同火烧一般,深深的将头埋了下去。 “要生啊,就多生几个。”多尔衮拥着我,捏着我的鼻头。此时如同事先排练好的一样,屋内所有的人都唱起了歌: “美丽的姑娘啊,今日成婚了,羞红了脸哟,等人疼,神明保佑啊,一直到白首。” 傍晚时,外头飘起了雪花,然而即便是这严酷的天气,依旧阻挡不住这贝勒府内洋溢的喜气。即使隔着几道墙,我都能听见外头的喧嚣声,杯碗相撞的声音,大声说话说话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嫂子……” 我在暖阁内坐着的时候,忽听到外头传来的声音,那声音似乎多了些许的悲鸣,当我细听时却又听不到那个声音了。 “嫂子……嫂子……” 我似乎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是多铎,他的声音跟外头热闹喧嚣的气氛全然不符,所以这一刻我的心揪到了一起,刚要张嘴叫他,却听见外头传来了阿济格的声音,问多铎是不是喝多了,随后便是他们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但不知是为何,那几声嫂子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怎么都散不开,怎么会这样呢…… 第31章 愿望 人生最如意的事,不过两件,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这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也是最安静的。前院人声鼎沸,着后院却是一片安宁。从晚上与多尔衮拜了祖宗之后,就一直在木架子床上坐着,屁股都坐痛了,趁着屋子里没人的时候,我连忙站起来在屋子里走动,松松筋骨,也顺便看看在藏在被褥下,那铬了我屁股一下午的东西。 揭开被褥的瞬间,一把冰冷锋利的斧子赫然呈现在我的面前,吓的我不禁后退两步。这是新房还是凶屋啊!怎么这被褥下面还藏着凶器呢! 正在此时,乌尔赫尼出现在新房的门口,把子头上簪着绒花,浅紫色的袍子遮着她的身子。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但却包含着诸多的无奈,她呆呆的看着我,朝我走过来: “这一天,总算来了。”她幽幽的说着,走进暖阁在北炕上坐下,一副哀怨的表情看着我。 我看着乌尔赫尼,站到她的面前。她面露浅笑,让我坐下。她伸手轻抚着发髻,环视了一下整个暖阁,眼里闪烁着微微的泪光,转头望着我,缓缓道: “我一直怕这一天的到来,可他还是来了。我知道爷的心里一直想娶你,如果我不是先汗封嫡福晋,恐怕爷连这个名位都会给你。我怕你的出现,我为爷打理家事,即使将来不会爱我,他总会敬我在意我,即使只是如此,我也会觉得很欣慰,可是你还是来了。” 我看着乌尔赫尼,看到了瞬间滑落眼角的眼泪,也看到了她眼里所包涵的悲哀,可是我却无法真正的理解那种感情,或许我被多尔衮保护的很好,或许我将来也会跟她一样…… “爷将来还会有很多女人,你并不是他最后一个女人,你要好自为之。”她伸手抹掉眼角的泪痕,起身,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大步的离开新房,然而她的话却一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不是他最后的一个女人……这个我一直都很清楚,可是为什么现在想到这个的时候,心却不是一般的疼呢? 筵席散后,多尔衮才醉醺醺的回到新房,看着我就一直笑着,伸手摸着我的脸,将我拥住:“终于娶到你了,乌伦珠……”他把头放到我的肩上,嘴里呢喃着我的名字,将我抱的越发的紧了。 我伸手轻抚着他的发辫,心里辩不出是什么滋味,怀里抱着的男人,或许将来有一天他也会这么抱着别的女人,可是尽管如此,这一刻我还是愿意陪着他,因为只有我知道,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人。 我拍拍多尔衮的脸,然后将床上事先放着的斧子拿出来,倒是让多尔衮一惊,酒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解的看着我: “这是做什么?” “哪个黑心肝的东西,将这个东西放到新房里。”我撅着嘴,一改以往的性子,朝他撒着娇。多尔衮看着我,噗哧一笑,一把夺过我手上的斧子,下床放到一边: “这是咱们女真人是习俗,坐斧坐斧,意同坐福。”转身看着我,开始解着衣服的扣子,我张大嘴巴看着他,也不知道脸红。他衣服脱到一半,似乎想起了什么似得,连忙爬到床上来抓着我的肩膀看着我。 “看……看什么……”我被他盯得乱了心神,有些不知所措,低头紧紧的攥着袍子的边角。今晚是新婚当夜,即使没有经历过也会知道发生什么事的…… 这一刻,我心跳的速度快到了极点,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险些从嘴里蹦出来。 他抓过我的手放到他的面前,带着他体温的镯子套上了我的手腕子。我有些惊讶,手腕上的玉镯子是上好的白玉,颜色洁白,质地细腻,莹透纯净如同凝脂,看着就让人喜爱。 “可喜欢么?” 我轻抚着这白玉镯子,用力的点头:“喜欢。” 他将我轻轻的拥在怀里:“芸玳,我恨不能将全天下所有好东西都给你,愿你平安喜乐,如意吉祥。”他轻抚着我的面颊,如此的深情,我凝视着他的面容,眼泪瞬间滑落眼眶。 芸玳……他叫我芸玳…… “多尔衮……” 他的拇指抚上我的嘴唇,轻抚着,格外的爱惜。我缓缓闭上双眼,期待他覆上的双唇与温柔探索的亲吻…… 我很感谢他叫我的名字,更感谢他对这个名字的不多问,如果他问,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难道要告诉我是来自四百年后的人吗?他只怕会认为我是傻子吧。 他带着老茧的手掌探入衣内,轻抚上我的背脊,那心疼的爱抚带给我一阵阵颤粟…… 红烛泪流干,却也挡不住红罗帐内的温柔缠绵,古老的旋律迎合着亘古不变的节奏,一起前往那巫山*的巅峰…… 一夜缠绵,早已身心俱疲,却还是在天未亮时被海兰叫醒,待我醒来时,多尔衮已经穿戴齐全,蹲在床前看着我。我瞪着眼睛看着他,瞬间又把脑袋缩回被子里: “天这样冷,不要起这么早。” “今儿个是进宫谢恩,装烟敬茶改辈份的日子,可不能缺席咯。”多尔衮毫不留情的将我从被子里抓出来,丝毫不顾及我哀怨的眼神。 装烟敬茶改辈份……听着就好麻烦。 今日穿的是一件浅蓝色袍子,外头套着皮毛褂子,海兰为我梳着把子头,簪了绢花,右边缀着流苏,剩下的头发梳到脑后,攒成燕尾。因为顾虑到我穿不会寸子底,所以多尔衮特别准许我不用穿,还和以前一样,穿着平底鞋子即可。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沈阳城的积雪又厚了不少,从屋子里出来时,府里的包衣奴才皆行礼改口,称我为侧福晋。 “爷,往宫里的轿撵已经备好了,要不要用过早饭在跟妹妹进宫去。”刚到前院,就碰到了乌尔赫尼,瞧她的打扮,想必是起的很早吧。 “不必了,等会子从宫里回来再说。”多尔衮淡淡的说道,握紧了我的手,拉着我就往外走,也不顾乌尔赫尼那瞬间变化的表情。 加以修缮后的四贝勒府如今到跟王宫一般无二了,而且还在通往后院的台阶上修起了高高的翔凤楼,而且那里还是皇太极设宴款待文武百官的地方。 翔凤楼下两边,分别的东配院和西配院,随后是布木布泰住着的东院和西院,正中央建在高台之上的便是哲哲住的正院。 今日哲哲的院子里异常的热闹,还在门口,就听到有奴才在传,说什么墨尔根代青跟新娘子来了。这一下子,原本就热闹的院子瞬间沸腾了起来,各家的格格福晋都从屋里涌了出来,迎接我们进去。 哲哲是正室,所以她屋子的门楣相对要高出许多,进屋后,皇太极与代善坐在南炕那边,北炕这边坐着努尔哈赤的几个儿子,最小的多铎坐在最里面,一个人低着头,脸上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大贝勒是一族之长,这装烟敬茶便从大贝勒开始。”哲哲站在我的身边,轻声说道。我福身行礼,便带着海兰走了过去,挨个儿行了礼之后,依次装烟敬茶。 装烟敬茶之后,我的名字会写入玉牒族谱,不管将来依照哲哲的辈分该叫诸位什么,如今名字如族谱之后,辈分一定,称呼就得按规矩来,马虎不得。 “给大汗请安。”我蹲身行礼,得到应允之后才起身,将装好烟叶的烟斗递到皇太极面前。皇太极接过烟斗,嘴角勾起一抹慈爱的笑意,缓缓道: “这不怕事的丫头也嫁人了,时间可真快啊……” 恍惚中,我好像看到皇太极眼里闪过一丝不舍,不过由于今日是装烟敬茶的日子,便也没有细细揣摩,只是敬茶。 “嫂子。”在将烟斗递给多铎时,多铎一脸笑意的看着我,他接过烟斗,奉上红包。然而那微笑着的脸怎么也藏不住眼角的哀伤,我故意装作没看到,再向他敬茶。 再见布木布泰时,她的身子更加的沉了,就连走路也离不开苏墨儿的搀扶,见过了那些格格福晋们,我便被苏墨儿带到了东院,单独见了在屋子里休养身子的布木布泰。 “呵,这才是个开始而已,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你是怎么从我身边把他抢走的。”打发走了苏墨儿,布木布泰直剌剌的看着我,凌厉的眸子没有一丝感情。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认真的看着布木布泰:“即便是我抢走的,你又能如何,你还能抢回去么?我还记得我当初说过,最好不要触到我的底线,不然,痛苦的永远只有你一个人。” “是吗?那咱们就走着瞧,看谁才是笑到最后的人。”布木布泰的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笑容,那深不可测的眼眸,透露着些许的自信。然后故意借身子疲乏为由,让苏墨儿带我离开了。 “格格如今也在大金安顿下来了,偶尔我家格格也会想念科尔沁,大福晋平日里打理家务,甚是繁忙,乌伦珠格格日后就多进宫陪陪我家格格,以免她心率不安,伤了肚子里的孩子。”苏墨儿看着我,略带担忧的说着。我看着她,点点头,答应她日后多进宫陪陪布木布泰。 我突然想起前日哲哲为我梳头发时提起的哈日珠拉,这苏墨儿是自幼跟着布木布泰的,她应该会知道这哈日珠拉的吧。 “对了苏墨儿,你可还记得哈日珠拉?”我认真的问道。苏墨儿一惊,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一时间有些慌乱,随即点了点头: “是大格格,我家格格的姐姐,早些年跟着大福晋来过大金,回去后就一直病着,后来就去世了。格格不是失忆把之前的事都忘记了嘛,怎么还会记得哈日珠拉格格?”苏墨儿好奇的看着我,疑惑的问道。 我苦笑两声,说着没事,便离开了东院。 原来哈日珠拉已经死了,也难怪哲哲那日的表情会那么奇怪了,但是……我真的跟哈日珠拉越长越像了吗? 这样一个疑团在我紧紧的打了一个结,怎么都解不开…… 第32章 垄权 天聪三年正月,西大福晋布木布泰为皇太极诞下一女,正月十一的时候,宫内为三格格雅图办了洗三,诸位贝勒府上的格格福晋都到宫内去道喜,然而布木布泰却称身子不适,闭门不见。 在古代后宫,女人们都是靠儿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尤其是后金政权,科尔沁的女人们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就只能靠儿子来维系,所以她们比谁都渴望爱新觉罗家族有带着蒙古血脉的儿子,以此来稳固科尔沁在大金的地位。也许正因为是如此,所以生下女儿的布木布泰也就是失望至极了,才不愿见所有人的吧。 办满月酒那日,阖宫欢庆。皇太极也下旨从即日起,诸位贝勒代理三大贝勒处理朝务,而且大肆提拔一些小贝勒,这一举动虽然让小贝勒感恩戴德,然而三大贝勒却因为被削权心存不满,一向毛躁的阿敏,便脾气大发,在满月宴上,说皇太极忘恩负义,如今想要斩掉左膀右臂令他寒心,便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其实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看得出来,皇太极这是开始垄权了,故意借这些小贝勒分了三大贝勒的权,然后再慢慢收回。就连莽古尔泰都知道跪地谢恩,阿敏却还要与皇太极做对,看来,皇太极势必是容不得他的,夺他的权是迟早的事了。 回府的时候,多尔衮坐在马车里,阖眼养神,双手微握成拳搁在膝上,看不出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突然街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响,阿林阿勒住马的缰绳,稳住马车。我撩起车帘看着阿林阿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回福晋的话,是二贝勒跟济尔哈朗贝勒,行色匆匆的,不知去何处。”阿林阿抱拳行礼,恭敬的答道。我放下帘子看着多尔衮轻声问道: “大汗垄权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多尔衮眉头微蹙,伸手捋捋箭袖,微微睁眼看着我:“你说说,我该不该与诸位贝勒一同分担三大贝勒的政务呢?” 我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和期待的表情,略有所思,随即缓缓道:“应该,如今两白旗势头不强,的确应该找棵大树庇荫。这大汗器重你们兄弟,也是有意拉拢众位子侄为他卖命,所以你倒不如应了大汗,不仅可以借机扩充自己的实力,还能打击到三大贝勒,也不会落人口实。” 多尔衮轻笑出声,轻拍我的额头,一副认真的模样看着我:“乌伦珠啊乌伦珠,看你平时少言寡语的,却不知道你有这样的见识。” “谁说我少言寡语了,我平时不说,并不代表我看不透彻。”我撅起嘴角,一副得意的模样。然而多尔衮却又立马变成了一副为难的模样: “那你可知道,这三大贝勒一个都不好惹。代善哥哥懦弱了一辈子,没什么好怕的,镶红旗又在岳托手里,到时若是真对他下手,吓唬吓唬他也就是了。可是阿敏和莽古尔泰不是懦弱的人,大汗虽要垄权,却也碍于面子不好明着来,我们这些个子侄若是下手轻了,伤着自个儿,大汗也保不了,若是下手重了,让他们心怀怨恨伺机报复,大汗同样也会将我们抛出去做挡箭牌。” 我看着他,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我能看出皇太极表面的用意,却看不出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利害关系。皇太极是聪明人,无论这些分权的小贝勒们对三大贝勒怎样,最终受益的永远是他,皇太极。 “那……”我一脸担忧的看着他。我担心他,担心他在这件事情上吃亏。 “不过没关系,我既然能揣度到大汗的用意,我势必也能运筹帷幄,别担心。”多尔衮捏捏我的鼻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靠在车里,伸手将我拉过去拥在怀里,轻声呢喃:“最近府里可有起什么留言没有?” 我的心一惊,回答说没有。从成婚之后,多尔衮就一直在我的西院,对此,府内流言四起,虽然话不难听,却也难以入耳。他这样问,势必是听到些什么了,不过只要我矢口否认,应该就无事了吧。 自从布木布泰诞下雅图之后,总是有意无意的让我进宫陪着她,有时索性她就在她的院子里给我腾出一间屋子来,让我过夜,虽有百般推诿,但是哲哲也会在中间加以挽留,也就只能在宫里先住下,第二日才回去。 那日午时,刚从哲哲那里过来,就看见巴笃礼为布木布泰请脉,皇太极也在。见我的出现,皇太极也有些讶异,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巴笃礼为我也请一次脉。 “这乌伦珠与墨尔根代青成婚这么久,也不见动静,这大夫可得瞧仔细了。”在表面上,布木布泰依旧是个会疼人的姐姐,而且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旁人面前,她待我总是像亲生姊妹一样,可是私底下却不是那样。 不过从她有了雅图之后,她对我的态度也到改观了不少,对我也是嘘寒问暖,虽有动容,却也到处小心提防着,以防她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因为是皇太极的意思,虽有不愿意,但是也只能让巴笃礼为我请脉。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巴笃礼至始至终的都不曾看过我一眼,但是我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种戾气,而且因为去年围猎时,阿敏对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他,我对他就有着说不出的厌恶。 “福晋身子无碍,只是月信不稳,开几帖药好生调养即可。”请脉后的巴笃礼恭敬的说道。 皇太极这才放心一笑,缓缓道:“我视十四如同己出,他成婚这么多年也不见有一儿半女的,我这做兄长的甚为担忧,乌伦珠如今嫁入了贝勒府,就得多位十四延绵子嗣才好啊。” 皇太极看着我,语重心长的说着。我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蹲身谢恩。 一旁的哲哲随即道:“大汗,你可有觉得这乌伦珠越大,就越发的像哈日珠拉了?” 皇太极听完这句话,眼神便一刻也不曾在我身上移开,许久后才缓缓道:“不像,一点都不像。哈日珠拉可比乌伦珠美多了,尤其是那双眼睛,哈日珠拉的眼睛就像星星一样,还会说话。”一提到哈日珠拉,皇太极的脸上就露出了难见的微笑,走过来将我拉起来:“日后常到宫中走动,范先生这次又送来几本好书,你可以随时来翻阅。” 我点点头,说着谢恩。还记得那年在辽阳,因为哈云珠过继的事,踢了岳托一脚,后来皇太极追问我为什么在书房的时候,我才说我是去找书看的,后来皇太极只要得了什么汉人写的书,都会第一个先让我看。 不过明明是一个和谐的场面,为什么我总是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呢,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天聪三年二月,皇太极下令,以三大贝勒为首,凡是八旗贝勒,大臣,一律不得收敛百姓的财物,若有违者,定当严惩,随后不久,皇太极将努尔哈赤与生母孟古姐姐的骨灰合葬在沈阳石嘴头山上。 随后,喀尔喀扎鲁特贝勒戴青、桑土、桑古尔、桑格尔寨等人,率领部众来归,而且还留下了一个女儿乌仁哈沁,一个十四岁,却无比高傲的女子。 “这个阿敏,可真是作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多尔衮那怒气冲冲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我忙到门口去看看着正要进屋的多尔衮,身后的阿林阿也一直垂首,战战兢兢的不敢开口说话。 盛怒的多尔衮在明间的炕上坐下,我连忙吩咐济兰去倒茶,自己把阿林阿拦在门外,问他多尔衮生气的缘由。 “这不大汗才下令不久,这二贝勒就纵容手底下的人敛财,昨儿个还打伤了人,那人今日告了上来,二贝勒还振振有词。这月是贝勒爷执掌朝务,这二贝勒愣是不将咱们爷放在眼里,问话的时候,还打伤了两名兵卒,您说这贝勒爷能不生气嘛。”阿林阿一直为多尔衮不平,看着我缓缓道:“福晋,爷一向最信您了,你劝劝他,想个法子治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二贝勒吧。” 正说着,突然听到屋内传来一阵摔破茶杯的声音,我瞟了一眼屋内,随即看着阿林阿道:“海兰有孕,你且回去照料着,贝勒爷这里有我呢。”转身进屋,打发走了伺候的济兰,收拾着地上茶杯的碎片。 “阿林阿都跟我说了。”我边收拾着,边说到。 多尔衮看着我,漆黑的眼眸此时已经没有一丝感情,盛满了怒气,在炕桌上的手紧握成拳,似乎能捏出水来。 “你平日里总能掩藏住自己的情绪,今日这是怎么了?”我起身,握着他握拳的手,在他身边坐下来。 “若他单单说我,哪怕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会处变不惊。可是他说我额涅!”多尔衮挣开我的手,一拳砸在炕桌上,脆弱的炕桌片刻间便碎了一地,这样的气势把我也惊得不轻: “多……多尔衮……” “他说我额涅心如蛇蝎,与子侄勾勾搭搭不干不净!他满嘴胡言乱语,我怎能饶他!”多尔衮怒不可遏,额上的青筋暴起,张洪量脸颊,倔强的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始终不肯落下。 我满心惊讶,没想到阿敏竟恶毒至此,他一直不喜多尔衮兄弟,如今多尔衮兄弟又分揽了他的权利,他怎肯罢休。他扳不倒皇太极,就只能拿多尔衮兄弟撒气,真不是男人! 我伸手将多尔衮搂在怀里,让他的脸埋在心口。他紧紧攥着我的衣摆,片刻间就能感觉到他的啜泣。额涅离世时都不曾哭泣的孩子,因为阿敏几句中伤的话就伤了心,该怎么劝解他呢? “绝不能让他好过!咱们慢慢来,总有一天能叫他生不如死!”我轻抚着多尔衮的发辫,恶狠狠的发着誓。 第33章 时机 阿敏的事整晚都在我心里萦绕着,多尔衮一夜都待在书房里。他已经被阿敏气的冲昏了头,想凭一己之力整倒阿敏,可他似乎忘记了,阿敏现在还是与皇太极共同南面接受朝拜的三大贝勒,而且阿敏还有对诸位“子弟”贝勒管教、辖束的特权,如果阿敏以藐视兄长,献媚于君王治罪于多尔衮,按照先前对皇太极的分析,他很可能不会站在多尔衮这边,多尔衮,就危险了……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要如何阻止多尔衮一意孤行,还要让皇太极名正言顺的治了阿敏的罪! 我揉着太阳穴,头有些痛。后半夜,窗外传来淅沥的雨声,将这寂静的夜凸显的惊悚无比。该如何做,才能让阿敏被治罪,多尔衮还能全身而退呢? 虽然沈阳的二月依旧寒冷,屋脊上的雪还未化尽,午间多尔衮回来时,脸上带着笑意,然后吩咐济兰为我收拾东西,随后他才告诉我,皇太极决定巡视边城,诸子贝勒中,也只让多尔衮随行伴驾了。 如果皇太极决定出城的话,那么对付阿敏不就容易多了嘛,既不会让多尔衮落下藐视兄长的口实,又能治罪于阿敏,简直就是两全其美!这么一来,多日萦绕在我心头的一块大石也就落地了,找来了阿林阿,让他为我办些事,然后便静待明日到来了。 甲辰,我们一行人到达边境,皇太极巡视城郭,斥责当地驻守的将士,随后下令,加强薄弱城墙的修筑。随后皇太极听当地民众说在海州,有两位百岁老人,妻子百岁有五,丈夫百岁有三。皇太极认为这是上天赐予大金吉祥的征兆,便决定择日启程前往海州。 一身石青色右衽袍子的皇太极,驾马走在最前列,深邃的双眸如同湖水一般深不见底,眉宇间那股凛冽愈发的强烈,冷峻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自我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似乎就没看他笑过。 或许是大自然的生命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冬日里罕见的鸟,也在此时此刻发出了声音。马蹄声与鸟鸣相得益彰,给寂静山林增添了不少的生机。 到达海州时,时至正午。海州城内人声鼎沸,处处彰显着祥和之气。房屋都是传统的女真居室,街上的妇女们也都穿着常见的女真服饰,与我平时见到的不一样,海州的女真服饰都是四面开叉的,妇女们梳着黑色的大辫子,盘在头上。 多尔衮告诉我,这是因为这里的妇女们要下地干活,还要骑马驰骋在山林之中,如果梳把字头和辫子髻就会相当碍事,故而有此装束。 找了个落脚的地方后,皇太极便领着范文程和多尔衮去城内视察,独留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只好一个人去街上闲逛溜达。 “给这位爷请安。”刚溜达不久,耳畔便传来熟悉的声音,侧身望去,只见来人朝我甩袖,单膝点地行礼后,毕恭毕敬的站起身道:“爷,您要的人已经带来了。” 阿林阿微微侧身,只见他身后不远站在一名男子,他脸上大片淤青,眼角嘴角也带着伤,他站在原地踌躇着,唯唯诺诺不敢上前。我看着阿林阿,质疑道: “可有人怀疑?” “大汗前往海州的消息,未曾走漏出去,二贝勒那边也没有什么大动静,福晋尽管放心。”阿林阿一直恭敬的说道。我颔首点头,吩咐阿林阿带着那个男人跟我去了落脚的地方,等着皇太极他们回来。 傍晚时分,皇太极才带着多尔衮跟范文程说笑着走进后院。店老板上前行礼问安,后又吩咐厨房准备晚饭,这才领着皇太极和范文程进屋。我稍微掩了掩窗户,多尔衮就推门进来了,见我一个人在炕上坐着,过来在我面前坐下,好奇的看着我: “你怎么也不问问,今儿个这是去了哪里。” “这是你们男人的事,你若想告诉我,我就听,谁还没点秘密啊。”我笑着说道,然后勾勾手指,让多尔衮凑近,耳语几句之后,只见他眉头微蹙,转头看着我,许久才道: “此事为难你了。”多尔衮伸手覆上我的面颊,伸手将我拥入怀里。我嘴角扬起浅笑,伸手轻抚着他的发辫,轻声道: “我答应过的,要守着你。” 多尔衮不语,只是静静将我抱着。 翌日清晨。 澄净的天空,天际镶嵌着几缕朝霞,屋外传来小斯在院子里走动的脚步声,然后又传来店老板斥责伙计的责骂声。 屋内,皇太极坐在南炕上,一脸的严肃。单手紧握成拳,搁在膝上。冷峻的眼神直剌剌的看着跪伏在面前的阿林阿和那个男人。我和多尔衮站在一旁,面面相觑,没有开口。 “二贝勒当真如此?”许久,皇太极才开口问道,低沉的嗓音压着怒气。那个男人俯首,浑身都在发抖,不敢说话。那个男人就是前些日子阿敏为了敛财,打伤的那名摊贩。 “回……回大汗的话,小民……小民不敢撒谎,那日,二贝勒带人到小民的摊前,说他带兵打仗,保卫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要我们孝敬他们,小民家中还有病重老母,全家人都指望这小摊子赚钱糊口,可是这二贝勒不听,说我是通明叛党,砸了小民的摊子,还将小民打伤,如今小民的左臂就算是废了。”说道绝望处,摊贩竟然伏地失声痛哭。 皇太极面色阴郁,指骨也因紧握而微微泛白,狠狠的将茶杯摔倒地上,怒视着多尔衮:“此事,你牵涉多少?” 我看着微怔的多尔衮,心中大惊,不明白皇太极这话的意思,难道他认为这个摊贩是多尔衮找人假冒的么?多尔衮抱拳单膝点地,颔首道: “微臣是这月执政贝勒,从事发后微臣就一直牵扯其中。”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皇太极再次问道。多尔衮脸色有些难看,正欲开口,却被我抢了话: “这一切都是我安排,大汗若是怪罪,就怪罪乌伦珠好了,此事与多尔衮无关。”我连忙蹲身行礼,极力为他开脱。皇太极眉头微蹙,视线一直停在我身上: “丫头,你可得想清楚,诬陷共议国政的贝勒,罪名不轻的。” “大汗,乌伦珠是我的福晋,她所做的一切皆是授意于我,如果大汗真的认为此事是诬陷二贝勒的话,所有责罚由微臣一人承担。”多尔衮连忙抢话说道,我不服气,也觉得皇太极处事太过,偏帮三大贝勒的私心也太明显了,当真他们跟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么? “大汗处事不公,说八旗高官,诸子贝勒敛财该罚,可是这二贝勒敛财伤人是属实,大汗却说是诬陷共议国政的贝勒,乌伦珠不服,还觉得冤枉,大汗根本不配聪明汗这个称号。”我赌气的说着,自顾自站起来。一旁的多尔衮连忙拉住我,说着请大汗恕罪。 皇太极眼神一凛,瞬间我的背脊便是一麻,身子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分毫。多尔衮抱拳,连说是自己的不是,没有多加约束自己的福晋。然而皇太极没有恼怒,随后片刻便松了那紧蹙的眉头,直剌剌的看着我: “你这丫头口出狂言,不怕我治你一个藐视君上的罪名么?” 我心里有些害怕,可是脸上依旧佯装镇定:“大汗若是昏君,治罪乌伦珠也认了,若是大汗是明君,只怕奖赏都来不及呢。”我对上皇太极那深邃的眼眸,强词夺理的辩解。 皇太极这才面露浅笑,走过来将多尔衮拉起来,再把摊贩拉起来,让其坐下,随后让我去把范文程叫进来,商量着此事该如何处置。 天聪三年二月戊申,皇太极以二贝勒阿敏敛财为由,将其罚银一千,夺牛录五百,然后将所得的罚银分出一些赔于受伤摊贩,再分出一些银钱与牛种一起赐予那对百岁夫妻。 本以为此事就此落幕,然而事情并未结束,受到处罚的阿敏为追求事情原委,差人到处打听。不过还好知道这件事过程的只有我们几个,范先生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阿林阿是多尔衮的心腹更是信得过。 可是令我们谁也没想到的是,过后没几日,竟然有人发现曝尸在大街上的那个摊贩。 听闻此事时,心中大为震惊,此处虽不是北京,但至少也是天子脚下,阿敏竟然这样肆意妄为,简直胆大包天! 皇太极对此事竟然是充耳不闻,后来多尔衮才告诉我,皇太极这是等待一个时机,阿敏敛财不足以治死罪,而且没有理由夺了他的权利,只能一忍再忍,摊贩的事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是阿敏干的。阿敏有皇太极初登汗位时所赋予的权利,他现在的行事可谓是目中无人,全然不将皇太极这个大金汗放在眼里。 只要抓住时机,皇太极就绝对不会手软,不过听哲哲跟布木布泰说起皇太极近日的表现,离阿敏的死期,恐怕不远了…… 第34章 无题 天聪三年夏四月初。阿敏敛财的风波渐渐平息,皇太极对此事小惩大诫之后便不再过问。之前伺候我的海兰也为阿林阿诞下了一女,取名济真。 从昨日半夜就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后半夜还响了几声闷雷,雨势也渐渐大起来,直到午后也不见停。前些天皇太极下令设了文馆,下令由巴克什达海及刚林等将一些汉人写的文献翻译成女真文字,又命库尔缠和吴巴什等记注本朝的朝政之事,这样一来,这些凭刀枪争夺江山的八旗将士倒是闲暇了。 小桥流水,整个贝勒府都被笼罩在那雨幕之中,狂风吹的窗户吱呀直响,索性打开了窗,任凭那狂风吹乱了桌上了几本书卷,窗外处在雨里的荷叶左右摇摆着,豆大的雨点将那一塘的荷叶打碎在池塘里漂浮着。 “你们姊妹许久都没进宫了,想必是府内事务繁杂,辛苦了。”哲哲端坐在南炕上,一副雍容之姿,面含浅笑,到真有几分母仪天下的风范了。 乌尔赫尼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缓缓道:“不过是一些琐事,说不上辛苦,到是乌伦珠妹妹伺候贝勒爷的饮食起居,才是真正的辛苦呢。” 我暗自觉着好笑,这乌尔赫尼争风吃醋,竟然到哲哲面前告我的状。我不与争辩,只是低头饮茶,哲哲与乌尔赫尼的关系自然比我跟哲哲的关系的更为亲近,我很能理解哲哲会站到乌尔赫尼那边,来责难我。不过这哲哲却无心搭理这事,只说这是墨尔根代青的家事,让我也劝劝多尔衮,让他知道他还有个嫡福晋。 这言下之意是告诉我,我不过是个侧福晋,不要目中无人,妄自尊大。 借故说要去瞧瞧雅图,辞了哲哲这里,携了济兰往花园走去,这布木布泰是不喜欢见我的,我自然也不愿意与她相处,所以一个人坐在八角凉亭里,看着寒宫里头那大片随风摇曳的荷花,还记得在辽阳的时候,那汗宫的池子里也是满池子荷花,只是现在不再是当年了。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随后便听到济兰行礼说给大汗请安的话,我连忙回身,见一身朝服的皇太极站在亭中,忙福身行礼。 他摆摆手,在亭中坐下后再抬眸瞧着我:“你这丫头是怎么了,以前就不爱说话,如今入宫来,更是不爱说话了,谁惹着你了么?” 我诧异的看着他,窘迫的摸摸盖在手背上的箭袖:“不过是应了那句少说少错罢了,怎么会有人惹到呢。”我低声说着,不去看他的脸色。皇太极嘴角上扬,仿佛是觉得我这话好笑,我也不恼,就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他罢罢手,缓缓道: “你且独自在这里少说少做吧,午后随着十四一同回去。”他起身迈步就走,却在下台阶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脸上笑意全无,微微侧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也奇怪的很,似乎想起了让他不愿想起的事或人,不等随行的侍卫开口,他便迈步离开。 皇太极侧头时的眼神一直印刻在我的脑海里,到底是怎样的人和事,才能让皇太极流露出那样的眼神呢…… “你也是大金汗的福晋么?为什么我没见过你。” 我再度回身,趴在栏杆上望着满池子的荷花,听济兰说海兰跟她女儿的时,却在此时身后传来陌生的女孩子的声音,似乎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我回头,看着一身蒙古服饰的女子站在台阶下,一脸傲气的望着我,见我回过头,她便迈步上前,直剌剌的看着我,没有任何要行礼的征兆。 “你是……扎尔莽部的乌仁哈沁格格?”我早听说着汗宫里住着一位与大金并没任何瓜葛的蒙古格格,遂一直无缘得见,猜也就是眼前这位了吧。 “没错。”她高傲的仰起头,露出藐视一切的微笑,随后有质疑的看着我:“你是谁,我平日在宫里也没有见过你。” “这位是墨尔根代青的侧福晋,蒙古科尔沁的乌伦珠格格。”济兰在一旁开口,替我作着介绍。她脸色微变,有些诧异,随即便恢复如常,掩唇嗤笑: “我当是大金汗王的福晋呢,却不料是个小小贝勒的侧福晋,罢了罢了,这礼节便免了罢,等以后大金汗给了我位分你再向我行礼即可。”她朝我摆摆手,在亭中坐下后便不住的叹气。 我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虽不知这女子是何意思,却能从她言语里听出她心里想要的身份却不会低。我在她身边坐下,缓缓道:“格格为何叹气?” “我在大金待得也有些时日了,可连这大金汗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回回去找他,回回都说在议事,这大福晋倒是见天的叫我过去,跟我说这个贝勒好,那个贝勒有能力的,烦都烦死了,难道她不知我是要嫁给大汗的人么?真是笑话。”她毫不顾忌我跟哲哲的关系,大咧咧的就开始对着我抱怨。 “呵……”我笑着,不愿去接她的话,她的抱怨听听得了,还真别掺和,不然肯定惹得一身麻烦:“这缘分的事由天定,旁人也说了不算,格格好自为之。我还有事,便不打搅格格赏花了。” 我起身,微微颔首施礼,带着济兰就走,不管她在身后如何喊着我的名字,我只当做没听见,直往前走就是了。 午后从汗宫跟着多尔衮回府的时候,见他一直沉默不语,眉头紧锁,问他他也不说,只是靠在我身上,听着车轱辘的声音。刚到府门口,多铎便策马而来,一脸的严肃,那表情跟他哥如出一辙。 “你们兄弟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额头都能拧出水来了。”看着他们兄弟站到一起,我不免起了调侃之心,但只是我一个人笑了而已,我觉得无趣,也就没再笑了。 多尔衮依旧沉默着,迈步进府,我转身看着多铎:“出什么事了?你们兄弟两个怎么都这个表情。” “大汗指婚,让我娶了巴特玛福晋的妹妹做嫡福晋,让哥……让哥娶那扎尔莽部的乌仁哈沁格格。”多铎说完便不再看着我,一脸不悦的跟着多尔衮的脚步进了贝勒府。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相继消失的府门口,觉得有些天旋地转的,早上还在汗宫里遇到乌仁哈沁,听她的抱怨,如今让我听到要她嫁给多尔衮的消息,实在有些难受。虽然知道他的女人不会少,还会连绵不绝,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回到院子里之后,便让济兰锁了门,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我想一个人清静清静。屋里伺候的奴才们一个个的也都成了惊弓之鸟,在院子里站着无所适从。 虽是初夏,可夜晚依旧有些冷,烛火在炕桌上摇曳着,很不稳定。我心里憋着气,看着摇摆着的烛火更是来气,随手抓过烛台就扔到里地上,屋子里瞬间一片漆黑,我坐在南炕上,一句话不说,一口水没喝,屁股没挪地方的坐到了晚上。 屋外候着的济兰听到声响忙进屋,没走两步就听到了她摔倒的声音,我很想问她有没有事,却怎么都不愿意开口。济兰将烛台放回来,掏出火折子点上烛火: “从晚饭起贝勒爷就一直在院子外头来回踱步,福晋要不要开门,让贝勒爷进来?”济兰的声音很小,似乎是在试探我的态度。 我握着腰上坠子的手暗自一紧,不去看着济兰:“我说了谁来都不许开门,你叫他们都去歇着,谁都别来烦我。”我看了济兰一眼,起身走到暖阁,关了门,站在黑漆漆的屋内,多铎的话便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心口有些疼。独自坐在炕上,听着半夜的雨声,雨点打在树叶上,劈啪作响,屋子里静悄悄的,格外惊悚。 一夜无眠,脑子全是在想要以何种表情去面对皇太极的指婚,是该笑脸相迎,还是该哭闹不休,让别人看了笑话呢? 大雨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了,黎明到来,府里的家禽开始打鸣,济兰推开外间的门,在暖阁门口惊慌失措的说道: “福晋,贝勒爷昨夜一直在院外,早上起来时晕倒在了门口,福晋快来瞧瞧吧。” 济兰语气焦急,似乎真的是出了大事,我顾不得还未穿鞋子,从炕上下来,赤着脚跑出去,看着阿林阿背着脸色惨白的多尔衮,连忙冲过去: “多尔衮,多尔衮。”我摇着他,却感觉即使隔着湿衣服,也能感受着他滚烫的身子:“济兰,快去请大夫,阿林阿快将贝勒爷背到屋里去。”我慌张的吩咐着,扶着他,跟着阿林阿的脚步进屋。 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用被子紧紧的捂着他,用湿帕子不停的擦拭着他的额头,看着他煞白的脸色和没有血色的双唇,心里格外难受。他滚烫的双手紧紧握着我的手,以灼热的掌心包围着我瑟瑟发抖的双手,眼眸未睁,却依旧在叫着我的名字,不是乌伦珠,是芸玳。 “多尔衮……”我的心似乎被捅了一刀,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埋首在他的颈子里,将眼泪藏起来。 “昨儿下午起,爷就一直在福晋您的门外,奴才劝他也不听,脾气拗的只听福晋您的话。”阿林阿一直颔首看着多尔衮,不禁心疼的说道,见我不说话,便又开口道: “这回福晋您的气生的真是让奴才都看不过去,爷心里有您,这乌仁哈沁格格是汗王指婚的,那乌仁哈沁格格是扎尔莽部的贝勒献给大汗的,如今大汗却指给咱们贝勒爷,说好听些是心疼子侄兄弟,说难听的是把不要的人给咱们爷,福晋您倒好,一不听劝,二不理人的,当真是让人着急。” 我听着阿林阿的话,缓缓抬头,摸摸眼角,细细的想着阿林阿的话,昨日也见过乌仁哈沁了,她性子浅薄张扬,见我第一面就能跟我抱怨在汗宫里的待遇,没有什么心计城府,如果安排这样的人在多尔衮身边,无疑是为皇太极安插了一个眼线,透过她来监视着多尔衮。 看来这皇太极还是对多尔衮兄弟几个心存疑虑,并非真正的信任。 我心里乌云密布,不禁开始为多尔衮担忧起来,也不知他是否猜到了皇太极的真正用意。 不过现在只希望他快些醒过来,我不生他的气就是了…… 第35章 噩梦 多尔衮这一病,整整的昏睡了两日,食物,拿药煎药都由我一手操办,旁人半点忙也都帮不上的。他昏睡的这两日,我无时无刻在担心,心里总感觉少了什么,吃不下睡不好,直到他气色恢复醒过来,心里的大石头才算落了地了。 午后的沈阳城内,人声鼎沸,集市上各种叫卖声络绎不绝。离贝勒府不远处的茶楼上,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三个人静静的坐着,虽说大病初愈,但是多尔衮的脸色依旧不太好,虽然坐着,额头却还是布满虚汗。 兄弟三个面色凝重,在商量着该如何安置这新娶的两位福晋,我借故下楼,支走了楼底下候着的小厮,自己在楼下守着,别让人上去扰到他们三个。 没过多久,被我支走的小厮突然前来跟我打千儿行礼,说外头有个姑娘找我,是额尔克楚呼尔贝勒的福晋。虽然疑惑为什么音尼雅来找我,还要这个小厮来报告,但是想到之前因为多铎要娶嫡福晋,音尼雅在跟他斗气,所以知道多铎在茶楼,所以她才打算叫我出去吧。 “音尼雅,音尼雅。”走出茶楼,看着喧闹的市集四下张望着,却不见音尼雅的影子,难道是她见我许久没来,生气走了? 我带着疑惑往前走了两步,却在这时感觉到后脑被木棍打中,脑袋有些疼,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头特别的疼,而且怎么都动不了,眼前一片模糊,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滑到了眼睛里,格外的疼。我想抬头擦擦汗,可是双手似乎被绑着,根本无法动弹。冰凉的水突然从头浇到脚,意识模糊的我瞬间清醒,睁开眼环视着周围。突然发现一脸凶相的阿敏,坐在面前,手里拿着马鞭,周围站着三四个包衣奴才,一个个垂首,不敢开口。 这是个专门用来审犯人的屋子,我现在被绑着架子上,周围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一个个摆着铁青的脸,看的我从心底里犯怵,背脊僵硬,不敢动弹。 窗户外已经一片漆黑,看样子似乎已经天黑了,也不知道多尔衮怎么样,发现我不见了,有没有差人四下找我,能不能找到我呢……我望着窗外,心里在默默地祈祷着。 “没想到乌伦珠格格成婚后,越发的标志了。”阿敏见我彻底醒了,便拿着鞭子走过来,捏着我的下巴,一脸鄙夷。我瞟了一眼他手上还在滴水的鞭子,突然恐惧的发着抖,即使表面再怎么佯装镇定,可是却依旧逃不过阿敏那双凌厉凶狠的眸子。 “格格莫怕,这鞭子只抽不听话的人,只要格格如实跟我说当初先汗王的遗命是什么,爷保证,绝不伤害格格分毫,还让乌伦珠格格你回到多尔衮身边去。”阿敏一脸嗤笑,虽然装着一副和善的模样,却怎么也掩藏不住眼底的那抹血色,他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无论我是说与不说。 “先汗王的遗命,不就是让四贝勒皇太极继位么?大金所有的人都清楚,而且四贝勒继位,你们三大贝勒不也是同意的么,为何现在还要问我?我也说过了,我不知道。”我对上阿敏的双眸,努力抑制住颤抖的声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半分恐惧。 阿敏嘴角依旧上扬,捏着我下颚的手却暗自用力,疼的我直冒眼泪,我依旧咬着牙,怎么都不改口。如果此时改口,阿敏会质疑皇太极的汗位。到时不仅皇太极的汗位岌岌可危,说不定就连多尔衮也会怪我,利用完,阿敏容不下我,皇太极也未必能容下我,倒不如现在死不改口,待来日想法子逃出这地狱,再跟阿敏算账。 阿敏一拳打中我的腹部,霎那间我感觉天旋地转一般,胃部格外难受,一天没有吃东西,所以现在吐出来的全是胃液,我脸通红,分不清是疼的,还是因为呕吐憋得。 “说!大汗遗命是什么。”阿敏揪起我的头发,发狠的看着我。我看着他,眼泪布满眼眶,却依旧不肯改口: “我……不知道!” 他一耳光重重的打在我脸上,照着我的腹部便又是一拳,我疼得已经直不起腰了,双臂固定在木桩上,怎么都安慰不了那受伤的胃部。 “大汗的遗命,是什么!”他揪着我的头发,依旧是那发狠的表情。 我脑袋里此时只有一个字:疼…… 已经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我只能感觉到这里很暗,我很害怕,我在祈求上苍,祈求让多尔衮能像之前一样及时出现救我,可是,当阿敏的拳头一拳拳击向我的腹部时,我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快点死掉,可是嘴里的血腥提醒我,还活着…… 我瘫在木架上,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只想闭着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真的好痛……好痛…… 血顺着我微张的嘴,瞬间倾泻到地上…… 恍惚间,我听到阿敏吩咐包衣奴才好好照顾我,一定要撬开我的嘴,然后回头瞅了我一眼才快步离开。接过阿敏手上鞭子的包衣奴才看着我,一脸的嘲讽,说着什么贝勒爷的吩咐不敢不从的话,朝我挥来了鞭子。 沾了盐水的鞭子如同毒蛇一样死死的咬着我的身体,疼……还是钻心蚀骨的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摇着头,呢喃着……脑子里一片混沌,我只记得我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 鞭子肆无忌惮的抽打着我的身体,直到衣衫褴褛,鲜血浸透到衣服上,他们依旧不肯罢休,几次疼晕后,都被用凉水浇醒,继续忍受着这群包衣奴才的毒打…… 火光通明,似乎这屋子里只能听见鞭子抽打在我身上的声音。我从来没有感觉夜会有这么长,长的让人绝望,没有人经过,无人问津,只留着我在这个人间炼狱…… 身体早已疼到麻木,尽管鞭子再抽打,我也只是咬着牙硬挺着,嘴唇咬破了,满嘴的血腥味……我强忍着恶心将血咽到肚子里,然后故意露出轻蔑的微笑看着这个包衣奴才: “奴才!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除非你别死!爷的鞭子,会好好疼你的!”包衣奴才放肆的笑着,再次抽来的鞭子,力度比之前的还要用力…… 我永远不会忘记今天的,这样刻骨铭心的疼,如果我能活着……我发誓,我一定会血债血偿,一定会让阿敏生不如死! 或许是那个奴才累了,扔了手里的鞭子就到一旁喝酒,随后便呼呼大睡。我这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慢慢的才感觉到浑身滚烫的伤口,疼,比拿刀捅在身上还疼。 我浑身滚烫,整个人都像置身于烈火之中,汗水划过身上的伤口,疼的恨不得马上死掉…… 唯一的一点意识提醒着我,我不能死,绝对不能……我还要报仇,不让阿敏生不如死,我怎么能死掉! 意识渐渐模糊,因为过于疲劳而晕厥过去…… “芸玳,芸玳……” 空灵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透过黑暗直击的我心脏,那声音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又似乎近在眼前,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丝亮光。他急切的呼唤着我的名字,格外让人心疼。 “多尔衮……”我呢喃着他的名字,再一次被凉水泼醒,浑身酸疼,就连伤口也变得灼热起来。 我睁开眼,看着面前模糊的人影,慢慢变得清晰,窗外刺眼的光线告诉我,天亮了…… 我熬了一晚上,没死……我还活着…… “怎样,还是不肯说。”阿敏质问着那执行的包衣奴才,转头看着我。包衣奴才一直垂首,摇头说着没有。阿敏气愤的上前揪起我的头发,恶狠狠地看着我:“我看你能嘴硬多久!” 我回复冷笑的表情,中国革/命先驱们,辣椒水老虎凳哪个刑法没受过,我什么都没有,但至少我骨气是有的,既然从一开始就决定不开口,不承认,又怎么会中途叛变呢。 阿敏一挥手,两名包衣奴才便拿着夹棍到我两边,将夹棍套上我的手指,等待阿敏下令。 “乌伦珠格格,爷劝你一句,说实话,大汗的遗命到底是什么。”阿敏看着我,满脸凝重的看着我。我吐他一脸血唾沫,冷笑着: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阿敏冷哼一声,一摆手,两边的包衣奴才便用力的拉着夹棍,刹那间,我感觉眼前一片血色,浑身似乎都被撕裂了,十根手指硬生生的卡着,那夹棍似乎要将手指挤爆,格外的疼…… 都说十指连心,恐怕这一夹,我的命已经丢掉了四分之三了…… 做人不能没骨气,更不能明知是错还去犯,即使是死…… 十指那钻心的疼,让我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我现在只想拿着脑袋去撞墙,真的好疼……疼的真的快要忍受不住了…… 包衣奴才还在用力,可我依旧没有力气再去忍着手指的痛,晕了过去…… 凉水将我泼醒,我才发现我的手指在滴着血,根本无法动弹,稍有碰触,疼的就恨不得想要去死。包衣奴才看着我,脸上早没有嘲讽放肆的笑意了,只是一脸的不忍,嘴里喃喃着,这样的酷刑即使是七尺男儿都没有几个能忍住,我一个姑娘家却硬生生的挺过来,让他都于心不忍。 多尔衮……你在哪里,没有找到我,是不是着急坏了……不要担心我,不要担心……我闭着眼睛,想要回忆起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想要以此来缓解因为身上的伤而带来的疼痛,只是身上的疼真的没有办法转移我的思绪,因为这种痛,已经深入骨髓。 天聪三年六月乙丑,皇太极与八旗高官贝勒们商议决定后,再次进攻大明。并下令科尔沁、喀尔喀、扎鲁特、敖汉、奈曼诸部集结兵力,等皇太极一声号令,还下令预备伐木造船,以准备运送军饷。 丁卯,喀喇沁布尔噶都戴青、台吉卓尔毕,土默特台吉阿玉石等派遣使者前往大金送来朝贡。 辛巳,土默特台吉卓尔毕泰等来朝贡。 秋七月辛卯,喀尔喀台吉拜浑岱、喇巴泰、满珠习礼自科尔沁来大金贺朝。 甲午,正白旗部将孟阿图率兵出征瓦尔喀。 乙未,库尔喀部来送来朝贡。 三月有余,我依旧被阿敏囚禁着,身上几乎的旧伤添新伤,不曾断绝,只是那执行的奴才每次都会带来祛腐消炎的药膏来,不然即使我没有被打死,也会因为伤口长期得不到救治中毒而死的。 听着窗外飒飒的风声,还能感觉越来越冷的天气,我才感觉,夏日早已过去了,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子了…… 第36章 偶遇 窗户纸不知道何时被捅破,清冷的秋风灌到屋内,我蜷缩在角落里,身上衣服早已残破不堪,伤口也在撕扯般疼着,新伤旧伤,每一日都忍受着这样的痛苦。 脚踝上铁链每挪动一次,就响一次,柴房的门被推开,我将铁链往身后藏了藏,面色如常的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进来的阿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阿敏站在门口,食指一直在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眼神冰冷,直剌剌的瞅着我,许久才开口道:“你这丫头嘴还挺硬,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撑到你死为止。”我脱口而出,他没有恼,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你们很像,就连脾气都是一样的倔。”他嘴角勾起一抹难得的微笑,走过来捏着我的下颚,仔细的看着:“若不是知道哈日珠拉已死,我又看着你长大,我定会以为你就是她。” 哈日珠拉?阿敏也知道哈日珠拉?我心头一颤,总感觉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事,哲哲每次提到她时的表情,还有皇太极听到哈日珠拉时流露出的眼神,还有现在阿敏的这些话…… 我只记得苏墨儿说过,哈日珠拉格格去世了,而去世之前一直跟着哲哲待在大金,在这之前,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好奇心驱使着我记下了这件事,看着阿敏的神情,我轻声道:“难道二贝勒对哈日珠拉也这样毒打过?” 阿敏捏着我下颚的手一紧,巴掌重重的落在我的脸上:“你无权知道太多,你只要说出大汗的遗命是什么,我便会放你回去跟多尔衮团聚,若是不然,你便是死在这里,也是无人知道的。” 阿敏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道:“忘了告诉你了,多尔衮那个小东西上个月刚娶了那个扎尔莽部的乌仁哈沁格格,早把你忘在脑后了,你还是死心吧。” 阿敏的话如同绣花针一样慢慢的刺透我的心脏,看不见伤口,却是隐隐作痛。他真的已经忘了我了吗?真的忘了吗?阿敏嘲笑着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柴房。 曾经听说过一句话,叫: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我之前央求那个每日给我送饭来的奴才给我找来把刀,好说歹说,说过保证不自杀,他才给我找来一把匕首,虽然钝了些,但至少能用。 夜深人静时,我努力的用钝匕首磨着脚踝上的铁链,看着挨着脚踝的那一环被我磨断,心里有种说不出欣喜,我逃出有望。我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将铁链盘在我脚边,静静的等着明日的到来,只要他们打开这间房,我就一定能逃出去! 我靠在墙上,望着漆黑的窗外,闭着眼睛,心里掠过一片荒凉。明日就可以重见天日了,终于可以逃出这个鬼地方了……为什么我对未来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呢…… 一想到明日就能逃出去,这一夜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不过这三个月以来,我机会都没怎么睡过,我怕,而且也在磨着铁链,所以就睡不着,累了,也就只是在凌晨的时候稍微打个盹,为的是能够早一天逃出去,彻底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那个时候,才能安心的睡一觉…… 我早习惯了饥饿,所以即使肚子咕咕作响,我也能忍受下来,因为离逃出去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午后,只听见门上的锁咔嚓一声响,我知道送饭的人来了,我手里紧紧捏着铁链,尽量让自己等下的动作迅速一点,即使没有力气也要用速度取胜,因为这一招,我每天都在练习。 推开门,包衣奴才提着食盒走近,轻蔑的瞟了我一眼,蹲在我面前把食盒打开,把昨日的剩饭剩菜拿出来放在我的面前:“吃吧,吃饱了才能活下去不是。” 我看着他,注视他脸上的每一瞬间的表情,趁他无奈摇头,正欲转身离开时,我顺手抓起手边的铁链以最快的速度套上他的脖子,用力的勒住。 背后,是人类最薄弱的地方,从背后攻击往往都会取胜,无论对方是多强大的对手,只要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在背后下手,就一定能成功的。所以古今中外,无论是谁,都热衷于背后暗箭伤人,重者一命呜呼,轻者也会一蹶不振的。 虽说面前的包衣奴才是个男人,可是在他放松警惕的片刻我便套住了他的脖子,而且人在求生时候的力量是无穷的,所以不管他如何挣扎,如何抓着我的手臂想要扯开,我依旧死死的攥着铁链,丝毫都不肯放松,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用力。 我不能放手,因为在这个时候放手,我不仅别想逃,还会死…… 红着眼看着眼前的人不再动弹,不再挣扎,我还死死的勒住不放,直到确定了眼前的人真的不会动弹,才扔掉手中的铁链,不断的往后缩,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 我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僵住了,有些疼。我揉揉手掌,尽量不去想杀人这件事,因为现在柴房的门开着,我逃跑的大门近在眼前…… 我快速爬过去脱掉那个包衣奴才的衣服给自己穿上,颤巍巍的站起来,意志力战胜了一切,包括饥饿。 因为穿着包衣奴才的衣服,所以在贝勒府里走着也不会被察觉,我盲目的在贝勒府转了半天,总算找到了后门,后门外是冷清的街道,所以我根本是不受阻碍的直接逃了出去。 当我跑到闹市的时候,我感动的落泪了,被幽禁的这三个月以来,我是第一次见到太阳,第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喧闹的集市上,人来人往,虽然每个人的表情各色各异,对我来说却是莫名的感动与亲切。 突然前方人群中传出异声,似乎是有人驾着马车疾驰而来,行人纷纷避让,然而当我想要挪步离开的时候,浑身却没有半分力气,而且只能感觉到一阵头晕眼花。 我扶着头,艰难的挪动步子,疾驰的马车越来越近,我却还没有挪开半分。那驾马的人一挥马鞭怒吼着:“快闪开。” 我看着渐渐逼近的马车和模糊的人影,再也抵不住疲累晕倒在马车前…… 睡梦中,我感觉自己浑身酸痛难忍,小腿手臂疼的几乎痉挛,然而在这期间,总会有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掌轻捏着我的小腿,按摩着,以此来缓解我的疼痛。 待我醒来时,眼前模糊的摆设渐渐清晰,灰色的帷帐,矮窗处的光芒格外刺眼,炕桌上摆放着水壶和几只水杯,屋子里格外的安静,静的连屋外家禽觅食的声音都能听见。 我支撑起酸疼的身子,才发现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连脑袋也是混沌一片,果然是昏睡太久的症状。掀开被子,发现身上穿的是粗布的亵衣,而且大小正合适,我扶着墙壁推开暖阁的门,环视了一下明间的摆设,炕首开灶置了口铁锅,西边的小炕上放了佛龛,南炕上垫子恭恭敬敬的,似乎这屋子里住的人很不一般。 推开门,才发现这个院子不过是个普通民居,四合院子,东屋门口挂着玉米棒子与大蒜,西屋这边倒是干干净净的,几只家禽在院子里巡逻着,看着我,时不时回过头来看两眼。 东屋旁边的小屋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头出来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子,她的模样周正,面含浅笑,见我站在门口,连忙过来扶着我到屋内坐下,倒水递到我手上。 “你是谁?这是哪里?”我看着她,终于问出了我心中的疑团,我记得我逃出了二贝勒府,在街上看到一辆马车朝我冲了过来,随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里是沈阳城外的葛家庄,奴才叫哈达齐。”她仔细打量着我,眼角眉梢都带着暖意,似乎在她的眼神里,我不是陌生人,而是一个熟识的人。 “哈达齐……”我默念着她的名字:“那我是怎么来这儿的,我昏睡了多久?” “是我家爷在集市上看到姑娘昏倒了,所以带了过来。姑娘浑身是伤,身子又不济,到底姑娘遭遇了什么变故,才会如此啊。”她看着我,竟然是满眼的同情。 我苦笑着摇头,想到她还是没有告诉我是谁带我来这儿的,难道是住在这间屋子的主人? “对了,你家是……”我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她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即起身背对着我,缓缓道: “爷让奴才在这儿伺候着姑娘您,爷这几日都在城内,怕是得要几日才会过来。爷说了,姑娘您是爷的旧识,让您安心在这里养好身子,到时爷自会接您回家与家人团聚。” 哈达齐的话激起了我好奇心,我的旧识……我在这个时代还认识谁,与我交际深的人并不多,而且还在沈阳城内,到底会是谁呢…… 哈达齐不再多说话,福身行礼后便快步出了暖阁,留下我一个人。 连日来,我旁敲侧击的问哈达齐这屋子的主人是谁,她总是闭口不答,若不是我身子依旧虚弱不堪,身上的伤口也还未好全,怕回去让多尔衮看了焦急,说不定我早就走掉了。 无功不受禄,我担不起这个人情。别人不欠我的,我也不能欠别人的,我还不起这个救命之恩的人情。 替我诊脉的大夫也是两日便来一次,多次从他嘴里打探这里的主人是谁,他也三缄其口,不肯透露半分,看来我是真的只能离开这里了。 夜幕降临后,我趁着哈达齐去休息后,便偷偷的开了房间的门,往院门口走去,小心翼翼的拉开门闩,轻拿轻放,以免吵醒了哈达齐,然而却在开门的瞬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他身形笔直修长,面无表情的站着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眉头微蹙,许久缓缓道:“你身子好全了?怎么不好生将养着,这大晚上是要去哪儿?” 我看着他冰冷的脸庞,心跳有些紊乱,直剌剌的看着他,半天没有开口。 第37章 真相 面前的人负手进入院子里,身后的和吉里朝我微微行礼,我这才看清门外到路口,点着一路路灯。 “夜深露重,福晋身子还未好,还是进屋去歇着吧。”和吉里恭敬的说着,一直跟在我身后。我驻足,微转头看着和吉里: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 “福晋只管好生将养身子,这不该福晋管的事,福晋只当做不知道好了,往往知道的太多没有什么好处。”和吉里依旧一副恭敬的模样,然而这些话却让我心头一颤,不自觉的怕起来。 我受伤后狼狈逃窜,难免会让人怀疑,这皇太极救了我,自然是要问清为什么会受伤的,而且这三个月在哪里他也会问的,那么我该怎么说呢? 不能告诉阿敏努尔哈赤驾崩之日我在船上,那就更不能告诉皇太极我在船上的事,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活不久。我呆在原地,呼吸有些紊乱,我想逃,逃离皇太极的面前。 刚一转身,就看见哈达齐走了过来,朝我福身行礼:“姑娘不是一直问这屋子的主人嘛,如今来了,姑娘怎么却要走了呢?” 我一脸苦笑,该寻个怎样的由头搪塞过去,还要让皇太极信以为真,只是他救我时,我浑身是伤,而且还失踪了三个月,如果真的不实话实说,皇太极肯定会追查到底,若是到时阿敏乱说一通,我岂不是不死在阿敏的手上,也会死在皇太极手上,真是进退两难啊。 和吉里撩开门帘子出来,朝我甩袖行礼,恭敬道:“福晋,大汗请您进去,似乎有话要说。”微弱的灯光中,我看不清和吉里的表情,但是他恭敬的语气背后,却不是那么恭敬。 我清清嗓子,深吸一口气,该来的总归是要面对的,一味的退缩也不是办法,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期待皇太极不要问太多,不要知道的太详细才好。 屋内明间的南炕上,皇太极端坐在那里,一手扶膝,一手靠在垫子上,食指摩挲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脸色分外凝重。他双唇紧抿不语,眼神也透着一股子凌厉,见我进屋,微转头,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被他的眼神吓的身子一僵,站在门口半天也没挪一步。他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实话告诉我,这三个月你去了哪儿,怎么浑身都是伤?” 虽说他眼神凌厉,但是语气里不乏关怀,我这才微微福身行礼,后退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在担忧的缘故,他站在我的面前,总会不自觉的感觉周遭的气氛不自觉地的改变,有些压迫。 “实话……我说我忘了,大汗您会信么?”我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回答着。但愿他能相信我失忆了,这样一来我就不用苦心去找借口搪塞他了,我也就不用提心吊胆的站在他面前了。 “我不信。你是大金固山贝勒的侧福晋,失踪三月有余,如今一身是伤,你认为,说得过去么?”皇太极看着我,眼神未曾挪开,那眼神似乎要将我看穿看透。 我的心不由一惊,早在预料之中的,既然如此,我也就只能半真半假的说,至于皇太极信与不信,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这三个月……乌伦珠一直在二贝勒阿敏的府中,身上的伤的也是拜二贝勒所赐。”我蹲身行礼,认真的说道。 皇太极眉头紧蹙,一脸的诧异:“阿敏?” “乌伦珠与二贝勒的恩怨起始于在辽阳时的四贝勒府,他疑我与阿巴亥大福晋交好,会将四大贝勒私下结交的事告知先汗王,便处处针对于我。大汗您即位后,他却疑心阿巴亥大福晋有告诉我汗位继承人,去年热河行猎时,若非多尔衮及时出现,恐怕我已经丧命于他的手上了,他一直不服大汗,将大汗所颁布的命令视为无物,这三个月里,二贝勒对乌伦珠每日严刑逼供,非要乌伦珠说出先汗王的遗命不是传位给大汗您……” 我实话实说,不过我还没有蠢到会把自己牵扯进去。我一直垂首,却依旧能感觉头顶皇太极那凌厉的目光。他身上将我拉起来,让我去北炕上坐着,一脸凝重。 “阿敏……”皇太极呢喃着阿敏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利用我之时,百般求全,如今却是明目张胆了,这大金是容不得他了。” 我的心一沉,皇太极这是要有所作为了,只是不知这回收拾阿敏,要利用哪位子侄贝勒。 “你且在这里好生将养着,待身子好了再回去,这幅模样,叫十四看了也会揪心。”皇太极拍拍我的肩膀,认真的说着。那样的力道与温度,到让我觉得似曾相识,似乎在我昏睡的那几日,也是这样的一双手在为我按摩着小腿…… 想到此处,我的脸不由的发烫,灼的我呼吸有些不顺,连忙福身行礼:“大汗,天色不早了,您应该回去了,乌伦珠也该歇息了。” 皇太极看着我,点点头,转身离开。看着他伟岸的身影,心里不禁一沉。皇太极……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可以铁面无情,亦能温柔似水,到底什么才是最真实的他呢。 待皇太极离开后,我才回到暖阁里去。无论如何,今天的困境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只要好好养好身子回家去。不过在迈入暖阁的时候却停下了脚步,疑虑也在心头萦绕,密密匝匝。 和吉里的话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不该我管的事,知道太多没有什么好处……难道这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我忆起这哈达齐每每看着我的眼神,总有种说不出的关切,那眼神似乎是看着一个关系非同一般的人,那么……所有的一切应该就只有哈达齐知道了。 好奇心往往是最强硬的理由,所以只有一探究竟,我才能平息我心内的好奇,才能明白皇太极为什么会在这里有所宅子,才会真正的理解和吉里的那句“往往知道的太多没有什么好处”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些事,一定弄明白才能真正的释怀。 更深露重,我穿了单薄的中衣坐在北炕上,炕桌上是入睡前,哈达齐新装的热茶。我没有点灯,只是坐着,借着透过窗户洒进来的月光,给自己倒上茶,等着哈达齐掌灯上夜。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知道是哈达齐来了,放下茶杯,将黑发披散在肩上,端端地坐着。 暖阁的门悄没声的开了条缝,接着就能看到哈达齐手上拿着的烛台,她放轻了脚步进来,走到床边时却发现床上没人,正准备疾步外出时,眼睛却瞟到了我坐的地方,她大惊失色,手中的烛台摔在地上,隐约的烛火瞬间熄灭,稍微明亮一点的房间也在此时变得黑暗。 “格格!格格是您吗?”哈达齐朝我扑来,跪在我面前,扶着我不知何时冰凉的手,痛哭不堪:“格格……格格……” “哈达齐,你还记得我?”我放轻声音,疑惑的问道。 “格格待奴才好,奴才自热记得,格格……答应奴才,别做傻事,贝勒爷他不在乎的,如今贝勒爷已经是大汗了,二贝勒所犯下的罪行,天地不容,大汗也容不得他了,大汗很快就会为格格您报仇了的。”哈达齐哭诉着,牢牢的抓住我的手,不曾放开。 “哈达齐,你看看我是谁。”我反握住她的手,直勾勾的看着她。她有些疑惑,抬头望着我,然后放开我的手,找到烛台点上,烛火再次将房间照亮,就连哈达齐泪眼蒙蒙的眼睛都看的一清二楚。 “是……是乌伦珠福晋……”她这才摸摸脸上的泪痕,福身行礼:“奴才唐突了,给福晋请罪,福晋好生歇着,明日奴才备下福晋爱吃的早饭,再伺候福晋洗漱。” 语毕,再次福身行礼准备离开,却被我快步上前,拦住了去路:“你既然已经说漏了嘴,不如就如实跟我说了吧。” “福晋不要逼迫奴才,这些事不能说的,不能说的。”哈达齐拼命地摇头,咬着下唇,准备三缄其口。 “是吗?那我便去问大汗,既然你说大汗容不得二贝勒,那么大汗应该就清楚了。”我看着哈达齐,一脸严肃的表情,势必要弄个一清二楚才肯罢休。 “不,不能啊福晋。”哈达齐连忙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一脸祈求,泪眼婆娑,让人不禁心生怜惜,她伏在我面前,不停的磕头:“福晋,奴才求您了,不能告诉大汗啊。”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说那样的话,大汗,要为谁报仇?”我直剌剌看着哈达齐逼问着。 哈达齐紧咬着下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在我多次保证谁都不说,并且保证以后绝口不提,她这才下定决心告诉我,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福晋您有所不知,这里一切的布置,都是按照当年在赫图阿拉城的屋子一样,如果不知道您是乌伦珠福晋,你睡在这里,我一定会以为是哈日珠拉格格回来了。”哈达齐在屋中踱步,满脸怀念。 哈日珠拉! 果然……虽然我早料到了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但是从哈达齐的嘴里说出来,我还是觉得惊讶万分。 到底我跟哈日珠拉是有多相似,到底当年在大金,哈日珠拉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这一切,恐怕只有哈达齐知道了吧。 第38章 来 黎明悄悄的来临,哈达齐坐在炕上,脸上的泪痕早已干了,双眼空洞的没有任何焦距。伴随着天边亮起的鱼肚白,院子里的公鸡也开始打鸣,宣告着新一天的来临。 哈达齐起身,朝我福身行礼,说去准备早饭,我罢手,示意她离开。自己独坐在屋子里,回想着哈达齐讲述的有关哈日珠拉的故事。 哈日珠拉在所有人的眼里,美丽,温婉,善良,是万中挑一的好女子,为人处事也是没得说的。从科尔沁到赫图阿拉探亲时,一直留在四贝勒府上陪着哲哲。这年轻貌美的女子,谁都喜爱,尤其是懂事的女子,谁都想娶回来。 当时在四贝勒府时,就是哈达齐一直伺候着哈日珠拉,对她也是了解甚多,尤其是皇太极跟哈日珠拉的事,哈达齐说哈日珠拉爱慕皇太极的雄才伟略,说将来有一日,四贝勒一定是人中龙凤,但是碍于哲哲,哈日珠拉一直将那份爱慕埋在心里不说,只是默默的关注着。 皇太极为了巩固自己的实力,与三贝勒二贝勒一同设计,让德因泽告发大福晋阿巴亥与大贝勒代善有私,自己再将阿巴亥送来的吃食送到努尔哈赤面前,又说大贝勒得了大福晋的食物食之。努尔哈赤一怒之下将阿巴亥休离,大贝勒代善也与储君之位失之交臂。 这阿敏在四贝勒府经常出入,也是见过哈日珠拉的,阿敏多次向皇太极提及,让皇太极跟哲哲说说,将哈日珠拉嫁他,可皇太极百般推诿,只说这是哲哲的侄女,他不好开口。 哈日珠拉时常劝解皇太极,说阿敏此人不可靠,他为人自负,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将来必定会坏事,皇太极也觉得在理,便私下里对阿敏留了一手。 对于皇太极的推诿和哈日珠拉的拒绝,阿敏一直怀恨在心,中秋团圆那夜,喝醉的阿敏对哈日珠拉施暴…… 哈日珠拉对此难以接受,本打算一死了之,危急关头却被皇太极救下,告知她自己的心意,为了让哈日珠拉养好身子,便在赫图阿拉城外的庄子上置了处宅子,只让哈达齐在身边伺候。 也是在那里,皇太极与哈日珠拉度过了短暂而又幸福的日子,然而年下,城内的事越来越多,皇太极又脱不开身,哈日珠拉在日日盼着他的时间里过着日子,整日食不知味,不久便病倒了。 年前,科尔沁来人,说是要接哈日珠拉格格回去蒙古,皇太极无奈,只得让满珠习礼将哈日珠拉接回科尔沁,只是他万万想不到,哈日珠拉回去科尔沁后病情加重,冬日刚走,春天还没有来,哈日珠拉便与世长辞了…… 也许听完哈达齐的话,我才明白每次哲哲一提哈日珠拉时,皇太极眼里便闪烁的柔情,想必哈日珠拉在皇太极的心里也占了较重的位置吧。 但是明明应该明了的事,为什么我却越来越觉得沉重呢,一个更大的疑团绕在我的心上,怎么都找不到头绪,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到底还有哪里想不明白呢…… 秋八月庚午,皇太极颁布八旗将士临阵赏罚令。 乙亥,又颁布一项选拔秀才的谕令,内容大致是从古至今,治理国家皆是文武并重,文可治世,武可御敌。现在大金不仅崇尚武学,还要振兴文教,希望所有秀才前来应试,不论是女真人,还是汉人蒙古人,只要是有真才实学的秀才,皆可应试,中试的秀才都会有不同银钱的奖赏。 独自走在喧嚣的沈阳城内,似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真的在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八年。由于我的眼神怯懦,周围的行人都向我偷来疑惑的目光,我连忙低下头,快步往熟悉的地方走去。 固山贝勒府的这条街道相对僻静,这也是因为常有士兵巡逻,所以一般的百姓都不敢靠近,故而静寂无比。 “你是谁,这是墨尔根代青的府邸,不可擅闯!”刚到门口,就被门口把守的士兵拦住,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好像他并不是看守的侍卫,而是这家的主人。 “你可知我是谁?”我直剌剌的看着他,质问着。 守门侍卫鄙夷的看了我一眼,便昂起头不再看我:“你是谁?不过是一个乡下村妇,难不成还会是墨尔根代青的福晋?” 我刚想回嘴,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粗布衣衫,也难怪他们会是这幅表情了。我面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看着那守卫:“那劳烦军爷通传一声,就说是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乌伦珠,要见墨尔根代青。” 对于这个名字,在贝勒府内没有人会不知道的吧,两个守卫面面相觑,不可思议的看着我,随即哈哈大笑:“乌伦珠福晋病了多时,一直在府内修养,你这村妇好生大胆,竟敢冒充侧福晋,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说这话,两名守卫便过来架着我,正欲拖走,正在此时,听到身后传来严厉的斥责:“住手!” 听到有人说话,两名守卫连忙放开我,转身朝喊话的人行礼:“奴才给额尔克楚呼尔请安,给福晋请安。” 我的新一惊,额尔克楚呼尔?多铎? “你们这是做什么!她犯了什么事。”多铎的声音低沉,似乎比之前更加成熟稳重了。 “回贝勒爷的话,这不知好歹的村妇竟然冒充乌伦珠福晋,正打算赶她走呢。”守卫如实的回答着多铎的问话。 我暗自捏紧拳头,转身,看着一脸疑惑的多铎。他面上的表情略显惊讶,呆怔在原地,他身边的音尼雅也是满脸的错愕,快步上前,抓着我的肩膀,摸摸的我脸颊,摸摸的手臂,将我揽入怀里: “乌伦珠……乌伦珠……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你可知道十四爷因为你失踪的事快急疯了,你到底去了哪里啊!”音尼雅的语气有些欣喜,紧紧的抱着我,不肯松开分毫。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我放开音尼雅,走到多铎的面前:“你哥呢?还有,他们说我一直病着,是怎么回事?” 多铎看了看周围,只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吩咐了守卫好好看守,然后带着我进府: “哥这两日病了,头疼的厉害,我也是下朝之后带着音尼雅过来瞧瞧。”往后院走去时,多铎说起他过来的缘由,在院门口驻足,侧头看着我:“到底去了哪里?” “你哥怎么会病了呢?严不严重,请大夫了没?大夫怎么说?”我抓住多铎的手臂,焦急的问道。听到多铎说多尔衮病了,我的新瞬间就是一片混乱,如同理不顺的麻线。 “哐啷。” 铜盆落地的声音将我们的视线聚集过去,济兰站在门口,手上端着的盆子落到地上,热水洒了一地,她呆怔着:“福……福晋……福晋……” “济兰。”我轻唤一声,却没想到那丫头掉头就往屋里跑,许是跑的太急,被门槛绊了一跤,重重的摔在地上,我担忧这个丫头,连忙疾步往院内走去,摔倒后的济兰随即爬起来往暖阁去,当我走到台阶下时,便从屋内冲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怔怔的站在门口,缓缓的一步步朝我走来,我们遥相对望,彼此都没有开口。此时此刻,千言万语汇集心头,只是不知该如何说起,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可算回来了……你好狠的心啊,怎么离开这么久的时间……” 我眼泪在那一瞬间决堤,正欲解释,却在下一秒被揽入结实而又宽阔的胸膛,双臂紧收,箍着我,似乎想要将我融进身体了,怎么都不肯松开。我身子刚好,这样被他箍着,险些晕厥过去,知道多铎和音尼雅说外头,先到屋里去,多尔衮这才放开我,拉着我进屋,却怎么都不肯松开我的手。 济兰送上茶点,待我询问过她有无大碍之后,才让她退下。多尔衮拉着我静静的坐着,多铎与音尼雅也沉默着不肯说话。多尔衮一直握着我的手,伸手捋捋我的发丝,一本正经的看着我: “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你可知我日日都在担心着。” 我低头不语,只是将袖子撩起,手臂上隐约可见还有写嫩粉色的疤痕,即使在养伤期间,皇太极送来的都是最好的伤药,那些旧伤依旧留着抹不去的疤痕。 “这是……”多尔衮看着我的手臂,一脸惊讶的看着我,握着我的手,手指抚上那些早就养好的伤疤,满眼的疼惜:“是谁……到底是谁!” “是阿敏。”我小声说道,抬头看着多尔衮。阿敏是留不得了,皇太极对阿敏也已经是忍无可忍的了,肯定会找机会下手的,不如就让多尔衮出力,不仅能让他取得皇太极的信任,还能报仇,也算是了结了他心里的心结了。 “到底怎么回事?”多铎也惊奇的问道。 我将上次跟皇太极说的话再次说给了他们听,听完后兄弟两个眉头紧蹙,一时间谁都没有再开口。过了许久,多尔衮才才将济兰叫进来: “济兰,福晋的身子就交由你照看,吃穿用度,要比平日好一倍,若是有人敢违抗,你尽管来告诉爷。” “多尔衮,这不好吧。”我拉住他,摇头拒绝。他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疼惜的笑意: “没什么不好的,你受了如此大的折磨,我怎肯让你再受半点委屈,等着吧,阿敏的好日子,到头了!”多尔衮呆呆的看着我,眼底那抹血色竟让人有些胆寒。 是我看错了么……我越发的觉得多尔衮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他更加稳重有城府了…… 第39章 谋划 回到贝勒府里的日子显得格外的静溢,每日多尔衮都会陪着我,也不至于我会被噩梦惊醒。回来之后,乌尔赫尼也过来瞧过几次,送来一些秋日里必备的用品,还特地吩咐了我的饮食也要格外的仔细。 中秋夜宴,汗宫内一片热闹欢腾,各府贝勒都携福晋子女进宫,在汗宫内共享中秋团圆之乐。这也是我回府之后第一次见到多铎的嫡福晋,乌尔赫尼的姑姑萨仁。不过当她看到我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时,我就知道音尼雅肯定受了不少气。 只因中秋夜宴,阿敏也携福晋前来,入席后便一直瞧着我,看的我心里直犯怵,席间,便借故离开,独自一人往花园走去,也不知这中秋宴何时才会结束,早知如此便不跟着来了。 夜晚的汗王宫总是寂静万分,花园里灯光总是惨淡清冷,大半的包衣奴才都被调遣到了翔凤楼去伺候,所以花园里也就见不到几个人了。前方的八角亭下,是一塘荷花早已开败,只剩下枯萎的荷叶了。 天空中升起的那轮圆月将我的思绪带向了远方,呆呆的望着,我是个淡然的女子,一般于我没有多大利益关系的人和事,我都可以不去计较,但是,阿敏的所作所为已经威胁到了我的生命,触及到我的底线了,所以我必须要想办法除掉他,这样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我连忙回身,看着身后居高临下看着我的人,清冷的灯光下,他的脸庞若隐若现,我忙福身行礼,一直垂首不肯看他。 “哈达齐托我问你身子如何了,如今看你这般,应该是恢复的差不多了,这小十四疼爱你,自然是对你照顾有加,这样我也放心了。”皇太极低声说道,可是双眼却是直勾勾的看着我,一刻没没有挪开。我被他这样直白的眼神看的有些心慌,连忙后退一步,福身行礼: “乌伦珠出来的太久了,多尔衮会担心的,那奴才先告退了。” “我是猛兽么?从你见我第一眼时,便一直小心翼翼的跟我说这话,从不肯直视着我。”皇太极走至石桌旁坐下,依旧看着我:“我当真那么可怕么?” “不……”我出声反驳,可是张嘴的瞬间却发现我错了,他说的没错,从第一眼见他时我就怕他,从心底产生的畏惧,可是究竟为何,我自己也说不出来。看着皇太极好奇的眼神,我也只好低头沉默。 突然,皇太极起身站到我的身边,伸手,温热的手指划过我的鼻梁,我的心一紧,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丫头长大了,回去吧。”突然皇太极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负手转身而立,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心头燃起一股异样,指尖也在发抖,连忙福身转身离去。 秋日里多以阴天为主,偶尔的风也干涩无比。转眼间便是九月,我早已将那日在汗宫御花园内与皇太极相遇之事淡忘了,推开窗,看着济兰端着茶果点心走进了院长,连忙让她打住脚步,让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院子里的亭子里。 披了斗篷,走出了屋子,看着窗外晴好的天气,不禁想要躺在太阳下小憩了。亭子是多尔衮按照我的吩咐在很久之前就修建好了的,在柱子旁边种上些爬山虎,长出来的爬山虎顺着住在一直攀沿,凉亭上又只是搭了木条,所以爬满了爬山虎的亭子顶,格外好看。 透过爬山虎洒下斑驳日光,不热不冷,这样的天气,就应该是这样的。我躺在太师椅上,闭着眼享受着片刻的安宁与温暖。自打从二贝勒府逃出来之后,我每夜都不能熟睡,我在害怕,害怕睡醒之后,我之前的安宁日子都是梦。 眼前的日光被遮挡住了,我连忙睁开眼,看着面前站着的男人,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眸子里略带笑意,侧首,看了看石桌上摆着的书,一撩衣摆在一旁坐下: “你这日子倒是舒坦,看的爷都不打算上朝了。”多尔衮拿起我看的书翻看着,侧首瞧着我:“大汗这一次大力提拔汉人生员,结果倒还令人满意,中试的也有二百来人,大汗还给他们赏了好些个上好缎布,有的甚至还谋了差事,如今瞧了你,我真该觉得当初也应让你一试,爷的福晋,最起码也得录用不是。” “你就会说笑我。”我撅嘴嗔怒,随即又面露微笑,坐起来与他对视,一本正经的问着:“你可有什么事瞒着我么?” “说什么傻话呢,我哪有事瞒着你。”多尔衮笑笑,顺手抓了松子,认真的为我剥着。 “我见过那个人了,他说他是奉了你的命令留在二贝勒身边的。”我直接切入正题,这让他微愣,脸上温柔的表情瞬间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镇定,似乎他早就知道我会猜到一样。 “怎么不说话?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你有什么打算而已,若你不愿说,那我便不问。”我伸手捂住嘴,朝他点点头。他噗哧一笑,将剥好的松子放在我的面前,微笑的看着我: “其实我没打算瞒你,只是你身子一直弱,我也就一直没跟你说,如今你问了,我也就告诉你罢,我容不得阿敏,大汗更是容不得阿敏,若我能掌握多一些阿敏的罪证,到时诸罪并罚,这样不仅能打击到阿敏,能让大汗除去心头大患,还能让我在大汗面前获得重视,所以,我只能在他身边安插眼线了。”多尔衮起身,看着碧朗晴空,身姿挺拔,我似乎想起,再过些日子他就过十七的生辰了。 八年,这样的日子不长不短,可是这八年经历的事,却让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是那样的刻骨铭心。 我起身,站到他的身侧,覆上他的手背:“若不能制敌,所以只能忍耐,若能一击致命,那便不可轻易放过,我相信你,你是对的。” 他浅浅一笑,轻捏着我的鼻头,伸手将我搂进怀里。 天聪三年九月,出征大明锦州、宁远的济尔哈朗还朝,这一次未大打仗,只是俘获了一些逃亡的逃兵而已,但也不少,足有三千多人,据这些俘兵交代,这明朝大将袁崇焕以大金军队西进为由,率兵驻守了宁远,不过这大明朝廷早已阉党作乱,内外*不堪,即使在有外患时,内斗也还是不能避免。 袁崇焕被崇祯再次器用之后,加固了宁远与锦州一代的防线,挑选了精兵,就连战马都一一选过,所以皇太极让济尔哈朗再次出征宁远,也不过是为了探探袁崇焕的虚实罢了。如今从俘兵嘴里得知袁崇焕的作为,恐怕皇太极又得头疼了。 “嫡福晋,我瞧着这两日你身子不大好,贝勒爷有来瞧过吗?”在乌尔赫尼屋里小坐,却没由的的听到乌仁哈沁的这么一句,说罢还转头瞧了我一眼,随即便笑了起来:“也是呢,这贝勒爷从来都是在乌伦珠的屋子里的,自然是忘了你这嫡福晋的存在了,我看这贝勒爷也真是,直接让乌伦珠做嫡福晋不就行了。” 乌尔赫尼的手一抖,正在绣着荷包的针突然锥到了手指,她连忙扔到荷包,将受伤的手指放到嘴里,轻轻的吮着。我侧首看着乌仁哈沁,她得意的笑着,然后起身,朝着我和乌尔赫尼行礼,借称身子不适先行离开了。看着这样的情形,乌尔赫尼面色难看,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乌仁哈沁的话刺到了她的心。 “姐姐。”见乌仁哈沁走远,我才开口叫到。 “你我同是科尔沁的女人,我没有理由向着外人。”乌尔赫尼再次捡起荷包,却再也没有下针。豆大的眼泪滴到荷包上,浸湿了一片: “我知贝勒爷是不会忤逆了他阿玛的意思,所以他继续留着我做嫡福晋,可是我不甘心啊,我为他操持家事,府中上下皆是我在打点,为何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呢。”她一直低着头,轻声呢喃,似乎是在说给我听,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姐姐,乌仁哈沁她,迟早会为贝勒爷招来祸事,虽不会是现在,但是一定不远,我希望姐姐可以帮帮我。”我蹲在她的面前,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痕,轻声说道,她有些诧异的看着我,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也说了,我们是科尔沁的女人,所以我们就更应该站在同一阵线上。你是个好妻子,我知道,贝勒爷也清楚,他让你做嫡福晋,并非只是因为先汗王,还有姐姐你管理府中大小事务的能力啊,贝勒爷府内安宁,让他可以专心政事,这都是姐姐的功劳,若是我们姊妹都彼此勾心斗角,那么这府中无宁日,就正中了那些想要陷害贝勒爷那些人的奸计了么,姐姐,你说是么。” “哈,你嘴皮子伶俐,我到也听不出半分假话,姑且当你说的是真的,可是他心里只有你,没有把我这个嫡福晋放在心里是事实,你也不需掩饰,我心疼归心疼,但绝非是那种不顾大局面的人,你就放心吧,就算是为了贝勒爷,我也不会与你起了嫌隙的。”她深深的吸气,出乎我的意料,或许是随着长大,想的事也就更多了,也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十四福晋了吧。 不过有乌尔赫尼在我这边,那么乌仁哈沁胆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那么也就容不得她了。 第40章 攻明 天聪三年冬十月癸丑,皇太极整装待发,率领八旗大军准备进军大明,蒙古各部皆率兵来回,以助大金之威。 多尔衮为了让我不再被人受苦,特地吩咐阿林阿在正白旗的名册上加上我的名字,分在梁青军医名下,带我一同出征。 庚申,大军行至纳里特河,察哈尔又有五千人来归降。丙寅,科尔沁土谢图汗奥巴又率科尔沁十三贝勒前来相会助威,借此,皇太极与诸贝勒大臣商议征明与征察哈尔究竟谁更有利,大臣与各贝勒皆说出征大明最有利,察哈尔较远,不急于一时,对此皇太极也极力赞成。 当大军行至喀喇沁的青城时,却停滞不前,北风呼啸,看着随时都能下雪的天气,也不知道这些个八旗贝勒大臣们是怎么想的。 烛火摇曳着,帐外北风骤起,我放下手中的医药典籍,裹了斗篷走到帐外,百丈外的汗帐内灯火通明,阿林阿见我出来,忙单膝点地行礼。 “怎么,还在议事吗?”我望着远处的汗帐,好奇的问着。 “是的,贝勒爷说让福晋您先休息。”阿林阿头也不抬的说道,我颔首笑笑,这北风割的脸生疼,我拢了拢斗篷: “这议事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阿林阿,你去找些碳拿到帐子里来,这北风吹的,他身子本来就弱,别受风寒了。” 吩咐完了阿林阿便进了帐子,却怎么都没有睡意。将阿林阿送来的碳放到炉子里,看着案桌上放着多尔衮自领兵出征以来的札记,便忍不住好奇翻了两页。 正在此时,多尔衮出现在门口,看着我,走了过来,将我拥进怀里:“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你没回来,我总是牵挂着什么,没法睡熟。”我浅笑着说道,转身,解下他甲胄上的披风,替他褪去甲胄,将一直温着的酒端到他的面前:“你走后我一直温着,喝些暖暖身子。” 他在椅子上坐下,也不急着饮酒,只是将我搂在怀里,让我坐在他的腿上。他伸手摸摸额头,若有所思的抬头看着我,似乎有话要说。我直剌剌的看着他,也不先开口,直到他憋不住的时候,他才看着我认真的问道: “乌伦珠,你随大军出征,你可觉得这大军是进军大明好呢,还是进攻察哈尔呢?” 我浅浅一笑,原来心里有了疑虑,虽然多尔衮平日里不常与我讨论政事,却愿意在遇到难题的时候问我,即使我不能给他答案,却也能一语点醒他。 “这大汗本身就是以进军大明为目的,所以自然不会去进军察哈尔,多尔衮,你要问的,不是这个问题吧。”我看着他,得意一笑。谁都知道这皇太极是一定要进军大明的,察哈尔迟早会被划入大金的版图,故而不必急于一时,然而大明却不一样,这大金如同狐狸一样,对大明这块肥肉垂涎已久,之前又从明朝俘兵那里得知了军情,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的,自然是能咬一口,就咬一口了。 多尔衮轻点着我的鼻头,温暖一笑,然后认真的说着:“今晚议事,大贝勒与三贝勒说此处出征较远,恐粮匮马乏之时,明兵再包围进攻,那时会是全军覆没,故而要求大汗撤军,我对此也是拿不定主意啊。” “这主意已经定了,大汗是执意要进军大明的,这一来嘛,是为先汗王雪耻,二来是为自己树立威信,自大汗继位以后,亲自领兵进攻大明是一败涂地,他势必要报复的,而且前些日子你不是说,大汗从俘兵嘴里已经将宁远锦州的布防了解清楚了嘛,这大汗自然就不会放弃这么个大好机会了,只不过依照大汗现在的行军路线,既然已经绕过宁远锦州了,当然他进军大明就另有打算了。” 多尔衮看着我,细细的斟酌一番,然后笑着捏捏我的鼻子:“我真是太小看你了,你的肚子里到底装了多少智慧啊。”我轻弹着他的脑门,掩唇浅笑,将酒杯送到他的嘴边: “我的智慧不多,可这酒再不喝就冷了。” 翌日,这皇太极版下了谕令,说自己是承天命兴师伐明,拒降者杀,俘获的军人,勿使父母妻子与其离散。谕令中还约束八旗的士兵,勿淫百姓妻女,勿强掳百姓衣物,勿毁百姓房屋与家具,不许乱伐果木,军中禁止饮酒,若有违者军法从事,若固山额真等触犯,同样以军法处置。 皇太极的决定果然不出我所料,只是我却猜不到皇太极到底想要进军哪里,难道是北京吗? 天聪三年十月乙亥,大军行至老河,皇太极命济尔哈朗、岳托率右翼兵卒进攻大安口,阿巴泰、阿济格率左翼兵卒进攻龙井关,皇太极与大贝勒代善、三贝勒莽古尔泰率兵押后。 丁丑,左翼兵卒攻克龙井关,明朝副将易爱、参将王遵臣来援,皆败在大金八期将士手中。汉兒庄、潘家口守将俱降。 戊寅,皇太极率兵攻克洪山口。辛巳,皇太极率兵行至遵化,莽古尔泰率左翼兵卒自汉兒庄而来,与皇太极相会,随后,皇太极修书劝降明朝巡抚王元雅。 冬十一月壬午朔,右翼诸贝勒前来与皇太极会师。先是济尔哈朗等攻克大安口,五战五胜,又攻占马兰营、马兰口、大安营三城,明朝罗文裕守将李思礼投降大金。山海关总兵赵率教率四千兵马兵前来增援,阿济格率兵阻止,将赵率教斩于马下。 甲申,诸贝勒进攻遵化,正白旗小校萨木哈图率先入登上城楼,随后大兵前来,与之里应外合,拿下遵化。明朝巡抚王元雅不忍被俘,自尽身亡。随后,皇太极亲赏萨木哈图,擢备御,世袭罔替,赐号巴图鲁,还下令,若以后有罪,可是赦免,皇太极又知萨木哈图家徒四壁,又拨了抚恤金,可谓是成就是天聪汗的一片仁慈爱才之心。 入住遵化城后不久,便传出蒙古病扰民的事,皇太极大怒,随即下令:“凡是有贝勒大臣抢掠归降城池的财物者,定斩不饶,擅自杀害投降百姓者,以命抵命,强取百姓物品者,以所强取的双倍赔之。” 壬辰,参将英俄尔岱、文官范文程留守遵化,皇太极率八旗大军直逼燕京,途中,有蒙古人射杀百姓,扒其衣服供自己取暖,皇太极知晓后,下令处死。丙申,左翼贝勒赶赴通州巡视渡口,恰逢此时,明朝的大同与宣府二镇的援兵行军至顺义,却被贝勒阿巴泰与岳托击败,攻克顺义。随后,八旗大军行至通州,皇太极又向明朝兵卒与百姓禀明来意,说: “我建州一直忠诚于大明,守卫边疆,叶赫与建州同属辽东,明朝皇帝却庇护叶赫,而孤立我建州,我建州以七大恨告天,兴兵建国,然,上天怜我建州,赐我河东地。天命汗原意与中原大明修好,不起战祸,然而明廷不愿,上天眷顾,海西女真又归我大金。如今由我即位,复徇明廷之请,遂欲去帝称汗,趣制国印,然而明廷不从。今我兴师而来,顺我者必当安抚重用,若要忤逆我者,杀无赦。是明廷的皇帝逞强,大动干戈,若要是你们死了,必定是明廷皇帝杀了你们。天运循环,无往不复,有些天子要做匹夫的行为,甚至有匹夫成了天子。如今上天佑我,让我称汗称帝,天地可鉴。” 辛丑,大军直逼燕京。皇太极在位于城北土城关东边安营扎寨,两翼大军在都被驻军。明朝大同总兵满桂、宣府总兵侯世禄屯兵与德胜门,宁远巡抚袁崇焕、锦州总兵祖大寿屯兵沙窝门。皇太极率右翼大贝勒代善,贝勒济尔哈朗、岳托、杜度、萨哈廉等,领白甲护军、蒙古兵进军满桂与侯世禄,又遣右翼大贝勒莽古尔泰、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豪格等,领白甲护军、蒙古兵迎击袁崇焕与祖大寿,然而都败下阵来。 癸卯,遣明朝归顺的王太监赉书与明廷议和。乙巳,八旗大军屯兵南海子。戊申,袁崇焕、祖大寿在城东南角扎营,以树木为遮掩,故意在临近八旗大军处扎营。 药帐内,按照梁青军医的吩咐为受伤的将士换好伤药,又将煎好的药送到伤兵的帐子里,等闲暇时也就傍晚了,便准备回去帐子里休息,然而刚出毡帐,就被从面前经过的马队扬起的黄沙迷住了眼。 我停住脚步,本想破口大骂,但是又想到这军营中不应该有女子出现的,若是捅了出来,怕对梁青军医不好,也就将怒气忍了下来,却在迈步即将离开的时候,看着随皇太极出去探视祖大寿与袁崇焕驻军的和吉里疾步跑来。 “快去叫梁军医,大汗受伤了!”和吉里跑到我面前大声说道,我瞬间呆住了,脑子里只记得和吉里说大汗受伤的事,回过神后连忙跑进药帐,随后跟着梁青军医拿着药去了汗帐。 待我们到汗帐之后,皇太极还端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支已经被折断的箭头,冰冷的箭头上还沾着皇太极的血。他左肩的袍子已经被血浸湿了大片,他握拳的手在发抖,唇色发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他这次伤的不清。 “大汗,奴才冒犯了。”梁青军医单膝点地恭敬的说着,皇太极阖眼点头,示意梁青军医可以动手。梁青军医这才上前,吩咐我解开皇太极的扣子,将他受伤的地方露出来。 我起先有些诧异,可是当梁青军医呵斥我的时候,我才小心翼翼的伸手,一颗一颗的解着皇太极的扣子。他灼热的呼吸就在我的头顶,我的心在颤抖,连带我的手都不听使唤,解着扣子,不小心扯动了他的伤口。 “嘶。” 听着皇太极倒吸凉气的声音,我的心也提到嗓子眼儿了,生怕他会斥责我会出现在他的军营里,更怕他会治罪于多尔衮。 然而当我解开扣子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他身上布满了伤痕,大的小的,密密麻麻……看的我触目惊心。受伤的左肩还在流着血,梁青军医用酒为皇太极清创,可是当酒淋上伤口的时候,他紧咬着牙关,额上青筋暴起,涨红了脸,可就是不愿睁眼。 我的心一紧,不禁替他担忧起来,看着他的伤,我又想起当初在二贝勒府的日子,只要一想起来,我的双手就莫名的疼…… 待梁青军医为皇太极上好药,包扎好了以后,皇太极这才缓缓睁眼吁气,却在抬头的时候,对上了我的视线,我连忙低下头,不再看他。 “大汗近日好生休息,切勿劳累,明日奴才会再来为大汗换药的。”梁青军医收拾着用具说道。 “不必了,军中伤员居多,梁青军医甚忙,若你信得过这位小哥,明日就让她过来吧。”皇太极看着我,面无血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梁青转头看着我,也有些愣住了。 第41章 陷害 皇太极面色凝重,梁青军医踌躇着,本想找着借口回绝,然而此时皇太极却站起了身,将衣服拢过来遮住赤/裸的伤身,站在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那高深莫测的眼神里,竟然多了些戏谑。 “大汗,依奴才只见,还是由奴才照料大汗的伤势吧。”梁青军医见势,连忙抱拳说道。 “无碍,就由她照料即可,照料好了重重有赏,如若不然,只有死路一条。”皇太极转身,不再看我,而我却双腿一软跌在地上,皇太极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他看出来了?我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没理由认不出来的。 梁青看看我,再看看皇太极,只好答应皇太极的要求。我低头踌躇着,然后跟梁青军医行礼,离开了汗帐。当晚,诸贝勒皆请命攻城,皇太极思及道路狭隘险阻,若伤了将士,即使得了百余城池也不能弥补为由,故而不予应允。 第二日,我如约到汗帐为皇太极换药,可是站在帐外我却不敢走进去,我怕。皇太极分明知道我的身份,却故意不揭穿,还要我替他换药,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正在我踌躇之时,皇太极的铁山呢侍卫和吉里已经站到了我的身边,冷着脸看着我: “大汗在等着你呢,快些进去吧。” 我看了一眼和吉里,深吸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这里是皇太极的军营,他是老大,他怎么说怎么算,我一个小小女子能翻天?我倒要看看这皇太极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汗帐内,皇太极端坐在案桌后,见我进来,罢罢手,示意汗帐内的守卫退了出去,放下手里的书,起身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怎么,有胆子乔装进军营,没胆子跟我说话了。” “我可没有乔装,我是梁青军医的徒弟,前几年就是了,这次是梁青军医的人手不够,所以我这个做徒弟的自然要跟着师傅了,大汗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我仰头看着皇太极,面不改色的说道。 他倒是不恼,走到一旁坐下,自顾自的解着扣子。我的脸一烫,抱着药箱走过去,准备着要换的伤药。皇太极露出了受伤的肩膀,那伤口依旧是血淋淋的,看的我触目惊心,手不由自主的抖了。 他紧握双拳放在膝上,看着他手背暴起的青筋,我就知道他是在极力的忍耐着。我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尽量不碰到他的伤口,直到将纱带绑好。 “怎么觉得你跟在沈阳城里的乌伦珠完全不一样呢,嘴越发的伶俐了,对我也不曾有在宫内的那种惧怕。”皇太极穿着衣服,侧首看着我。 “乌伦珠对大汗从来都不惧怕,是敬畏,因为敬,所以才有畏,而且沈阳城的地小,我觉得压抑,自然是看到什么都藏在心里,怕被人听了去,如今出了城我还怕什么。”我收拾着药膏,抬眼对上他高深莫测的眼眸,随即低下了头。他的眼神里包含着太多的东西,深邃到我无法直视,看着那样的眼神,我的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悸动。 我害怕看到那样的眼神…… 我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去,却听见和吉里在帐外禀报,说墨尔根代青有事求见,皇太极侧首看了我一眼,应声,示意让多尔衮进来。 多尔衮穿着白色的甲胄,进入帐中后单膝点地向皇太极行了礼,见到我时也有些诧异,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抱拳说今日在巡视的时候抓了两个明廷的太监,来请示大汗该如何处置。 皇太极面色凝重,思索片刻只让多尔衮先将两个太监收押,日后再做处置。随后皇太极罢罢手,示意我们可以离开了,我这才跟多尔衮施礼离开。 “大汗可有为难你?”往药帐走去时,多尔衮跟上了我的脚步,轻声问道。我回身看着他,摇摇头: “大汗现在无暇顾及,而且我是梁青军医的徒弟这是他知道的。”我浅浅一笑,突然想起刚才多尔衮说抓了两个明廷的太监,难道这两个太监是明朝皇帝派出来刺探军情的么? “我还有军务要处理,晚上回来恐怕会晚,早些歇息。”他伸手,温热的指尖划过我冰凉的脸颊,若有所思的表情显示了他的不安。 我点点头,转身往药帐走去。 入夜后的气温低的出奇,从药帐回来,看到多尔衮一脸得意的坐在帐子里,翻看着手里的书,见我进来,连忙笑着放下书朝我走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我好奇的问道。 他一拍我的额头,然后将回身将桌上的《三国演义》拿给我,上面的内容我大致看过,不过是周瑜用了一招假文书,让蒋干带去给了曹操,让曹操误杀了蔡瑁等人,他给我看这些做什么。 “这书我看很多次了,而且还是我带来的,怎么?”我拿着书,更加的好奇了。 “我突然很佩服周公瑾的计谋,乌伦珠,你且看明日的明廷,*的朝廷很快就会土崩瓦解了。”多尔衮得意的看着我,眼神中难掩傲气。 到底有什么事会让他这么开心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他让看公瑾设计曹操的目的是什么呢? 翌日清晨,我被军营中嘈杂的声音吵醒,身旁的多尔衮早已不在了,我披了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看着帐外那杂乱无章的巡逻军,甚为好奇。不远处多铎走过,我连忙跑了上去。 “多铎。” 多铎停下脚步,回头有些好奇的看着我:“男人的战场,也不知道你们掺和什么。”多铎看到我,似乎有些抱怨,但眼神总是透着关切。 “我可没闲心跟你斗嘴,我问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平日里这军营里可不是这样。”我好奇的问道。 多铎看了一眼周围的兵卒,然后俯首在我耳畔低语:“昨儿个我哥抓到的两个太监半夜里逃了,你快回去收拾行装吧,这大军马上要撤了。” 还没等我回过味儿来,问他怎么回事,他便转身离开了。我往回走,细想着多铎的话,这大军马上要撤了,为什么,即便是有袁崇焕与祖大寿堵截,但是也不至于撤军啊。 我猛然间想到昨夜多尔衮让我看的《三国演义》,那段故事是公瑾用了反间计让曹操杀了训练水军的蔡瑁,难道今日的太监潜逃和撤军与反间计有关么,或者说,这就是一道反间计呢。 我慢慢思忱着,随后才渐渐明白这就是一道反间计,这出反间计的人就是公瑾,两名太监就是蒋干,而曹操就是明朝的崇祯皇帝,恐怕那个蔡瑁就是袁崇焕了吧。 不知不觉间我竟走到了帐子里,看着案桌上摆着的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身处异世这么多年,我早该习惯这里的冷酷与无情,为何我此刻却有种说不出的悲凉呢,替袁崇焕感到担忧。 十二月初一,明朝的崇祯皇帝以通敌叛国为由,收了袁崇焕的兵权,将其收押与天牢。随后多尔衮才告诉我,这崇祯皇帝用人不彰、疑心过重、驭下太严,所以皇太极就抓住了他疑心的特点,特地让副将高鸿中,参将鲍承先二人在关押两名太监的帐外轻声议论,说今日的撤兵实为上计,天聪汗单枪匹马前往袁崇焕驻军的地方,与袁崇焕祖大寿密语良久才回营,与袁都堂有约,此事就此作罢。 两名太监信以为真,连夜逃跑,只是只是他们不知道,就连他们逃跑五人察觉都是皇太极一手安排的,两名太监回去后如实禀告了崇祯,崇祯生疑,随即将袁崇焕下了牢,祖大寿恐自己受牵连,忙带兵撤回了锦州。 而且不止我替袁崇焕感到不值,就连多尔衮都深感惋惜,却也感到无可奈何,由此沉默良久。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在担心将来皇太极若是不信他了,恐怕他的下场会跟袁崇焕一样。 我是女子,本不该过问政事,因为政事本就无情,令人痛心,可是我既然过问了,便再也无法身退了,只能迎着头皮往前走了,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 随后诸贝勒又请兵攻城,皇太极恐强行攻城会损了精兵良将,于心不忍,便没有下令。 天聪三年十二月辛亥朔,八旗大军经海南行,边行军边狩猎,甚至还攻克好几座城池。辛酉,遣贝勒阿巴泰、萨哈廉前往努尔哈赤的陵墓,修缮陵园。丙寅,皇太极又率大军回到北京,打败明兵于卢沟桥,明朝总兵满桂、孙祖寿、黑云龙、麻登云以四万兵驻永定门南边,以木栅围之。丁卯黎明,八旗大军毁栅而入军营,沾满桂与孙祖寿及部下三十余人,擒获黑云龙与麻登云,还得了六千匹战马,随后又将战马赏赐给了有功的将士。 天聪三年十二月戊辰,皇太极遣达海携带书信与明廷议和。壬申,八旗贝勒阿巴泰、济尔哈朗前往通州,进攻张家湾,大胜。丁丑,岳托、萨哈廉、豪格率四千兵马围攻永平,随后又占领香河、马兰峪等一些城镇,直至四年正月辛巳朔,榛子镇、沙河驿皆投降于大金,壬午,大军取永平。 丙戍,八旗大军进驻永平城,官民夹道欢呼。贝勒济尔哈朗、萨哈廉守永平。皇太极还任用白养粹为永平巡抚,孟乔芳、杨文魁为副将。随后,皇太极又率大军准备进攻山海关,敖汉、奈曼、巴林、扎鲁特诸部率兵进攻昌黎,却失败而回。台头营、鞍山堡、迁安等城池随后也投降大金,建昌参将马光远来降。 丁酉,明兵回攻遵化,贝勒杜度出兵败之。明兵三入三屯营,随后收复汉兒庄、喜峰口、潘家口、洪家口。庚子,达海率兵进攻汉兒庄,攻下之后命令贝勒阿巴泰守城。辛丑,喀喇沁布尔噶都被明兵所包围,皇太极遣兵前去救援,援兵还未到达,布尔噶便自己突围成功。明朝兵部尚书刘之纶领兵逃离,以树枝为栅,随即逃亡山中。大贝勒代善带兵围剿,派兵劝降刘之纶,然而刘之纶不从,代善只好率兵突营,兵部尚书刘之纶被乱箭射杀。 壬寅,率兵前往马兰峪,摧毁其附近的屯堡。丙午,喀喇沁苏布递上书信交予明朝皇帝,信中将议和之利阐述的一清二楚,还劝明朝皇帝爱护边疆子民,体恤周边属国。 四年二月辛亥朔,皇太极下谕于贝勒诸臣,凡是将士骁勇立功者,就不必参与攻城的战役了。对于皇太极的这道谕令,八旗上下自是看法不一,尤其是此次出征以来毫无功勋的阿敏,又见皇太极对明朝降将麻登云等礼遇有加,他更是气的满脸铁青,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多尔衮身子打小就弱,这一遇到风雪天气,不禁受了风寒,却一直强撑着。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每劝解他应该注意休息时,他却说如今战事紧急,顾不得许多,待日后回去了沈阳再慢慢调养,对此我也只能在他的饮食中做打算。 傍晚,我整理好药物从药帐里出来时,遇到了前来药帐取药的和吉里,他朝我单膝点地行礼,随后告知我是皇太极旧伤复发,来拿些药酒,顺便传旨让我前往汗帐一趟。虽不明皇太极此举何意,却也拿着药酒去了汗帐。 待和吉里通传之后,皇太极才应声让我进入汗帐,皇太极在地图前负手而立,见我前来也未曾转身,只让我在汗帐中候着。 我刚待不久,随即帐外便响起和吉里的声音,说墨尔根代青和范先生来了,我有些意外,不知道皇太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皇太极转身,深邃的双眸从我身上一扫而过,随即走到案桌后坐下,应声让他们进来。 第42章 劝降 身着白色甲胄的多尔衮进入帐内,见到我也在不禁有些诧异,随即抱拳向皇太极行礼。我不明白皇太极今日的行为究竟是为何,所以我只是在一旁听他们议事,有关降将麻登云等人该如何处置,却直到夜色笼罩,都没有个好结果。 从汗帐里出来,多尔衮便一直沉着脸,也不回帐,独自往营外走去,我担忧他的身子,忙回帐子里拿了他的披风,跟着他出了营。 夜色中,白茫茫的积雪映衬着他欣长的身子,他矗立在山丘上,望着浩瀚无穷的夜空,他安静的立着,如同一座雕塑。我走过去,将披风披在他的身上,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身。他的甲胄冰冷刺骨,让我不禁缩了缩手。 “这样冷的天,你回去吧,别冻坏了自己。”他温柔的手掌覆上我的手背,将我冰凉的手紧紧的包裹在手心,回身,伸手捧着我的脸,黑暗中我辨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从他紊乱的呼吸感觉他,他此刻的情绪不太好,他想问我什么,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我顺势倚在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肩头: “你这身子都不知道爱惜,我冻坏了又怎么样,不过也是多了一个受风寒的人罢了。”我嗔怒道,本以为他会笑一下,出乎我的意料,他依旧有心事。 “不能跟我说说吗?”我叹了口气,低声问道:“我不愿我们之间有什么隔阂,你应该知道的。” “大汗他知道你是身份是么?他为何不拆穿呢?”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问道。我浅笑,心中的疑虑大减,原来是为了我会出现在皇太极帐中的事而吃味。 “我是他看着长大的,自然是瞒不过他的眼睛,不过我说是因为梁青军医人手不够,我才跟着来的,他便没再问了。至于他为何不拆穿,大约也是信了我的话了。”我抬首看着多尔衮:“你不信我?” 他低眉摇头,温热的手掌覆上我的冰冷的面颊,温柔的拂过:“不是不信你,唉,终是我多疑了,我们回去吧。” “你疑什么?你疑他不拆穿我的身份,是有别的目的么?”我握着他的手,直剌剌的看着他。他微愣,从我手中抽回了手: “但愿是我想多了,我是怎么样过的你是知道的,我失去的太多,我怕终有连你也失去了,那我便什么都没有了。”他转身背对着我,宽阔的背影将我深深的笼罩,我没有再靠前,只是静静的站着。 他以为皇太极对我存着特别的心思吗?可是皇太极于我,不过是个敬畏的长辈,恐怕对于他来说,我不过就是他的女儿,多尔衮怎么会那样想呢。 “我的心在这儿,我还能去哪儿。在我失去所有的时候,是你给我温暖,所以我哪儿都不会去,因为再不会有人像你一样疼着我了。”我轻声说着,低下头,眼泪也不知不觉溢出眼眶。我强撑了多少年,有多少话我没对他说过。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没有替我说话的父母,没有真心疼我姐妹,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所走的每一步都要细细的算过,唯有在多尔衮身边,我从来都是随缘,不曾计算,没有刻意。 最疼我的是他,最信任我的是他,最需要我的也是他,没有什么可以拆散彼此依靠的人,这样就够了。此刻,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埋藏在心里多年的感情,无奈的,心酸的,痛苦的,此时此刻都化作了泪水。 他转身,将我搂在怀里,紧紧的搂着。我们是同样的人,我们同样在担心失去对方,因为我们不仅把对方当作了要走一生的人,还把对方当作了救命稻草。 甲寅,按照皇太极的安排,在汗帐用设宴款待麻登云,席间,阿敏只是闷闷的喝酒,不曾说一句什么,看着皇太极对麻登云的那张笑脸,阿敏直接气的摔了酒碗,对此皇太极与其他几位贝勒皆是满脸的不悦。阿敏不以为然,趁着醉意起身抱拳,冲着皇太极嚷道: “皇太极,我们这些个八旗贝勒哪个没有建立军功,都不曾见你如此殷勤的对待,如今却对南蛮子礼遇有加,还与我们一同入席吃酒,你未免也太抬举他了吧!” 皇太极面色凝重,双眸中竟是怒气,代善见势忙起身为阿敏说情,就连莽古尔泰也说是阿敏喝多了酒,无意冒犯。皇太极看着他们一个二个求饶,也只好作罢。 然而这阿敏却不知谢罪,竟大摇大摆的离开汗帐,全然不将皇太极放在眼里。 我不禁为阿敏捏了一把汗,他简直太目中无人了,倒是一旁的多尔衮,喝着酒,一脸泰然自若,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无关紧要。我偷偷的环视着汗帐内的众人,一个二个都战战兢兢的坐着,生怕皇太极发怒。 皇太极放下酒碗浅笑,起身朝着麻登云抱拳,笑道:“让麻将军见笑了,这二贝勒与在座的大贝勒与三贝勒,与我都是南面同坐接受朝贺的,对麻将军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麻登云放下酒碗,战战兢兢的起身,抱拳看着皇太极:“无碍,二贝勒是性情中人,无碍的。” “我有件事一直想要问问麻将军。”皇太极罢手,示意麻登云坐下,然后问道:“难道明朝皇上将这些将士的性命,视如草芥,驱之死地才肯罢休么?我多次遣人往朝廷议和,无奈竟无一人相报,此为何意啊?” 麻登云颔首叹气,摇头道:“这皇上年幼登基,性子脾气又冲,经袁将军事后,这大臣们为求自保,这议和也都不敢再提,恐皇上责怪,判个通敌之罪,故而也都不敢奏报了。” 皇太极闻言,浅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是上天助我,那我岂可放弃而班师回朝。”皇太极满脸自信的笑意,宴席散后,皇太极留下了八旗贝勒,商定了该如何进军的相关事宜。若是驻兵屯守,担心粮草不足。而且山海关与锦州防守坚固,不好进攻,最后决定派军进攻一些没有准备的城邑即可。 己未,皇太极仍旧写书信送往明廷,仍旧提倡议和,并且这议和书给明朝群臣,人手一份,还劝诸位早早的让明主定下这议和的事宜。甲子,明朝榆林副将王世选来降,皇太极决定班师回朝,留贝勒阿巴泰、济尔哈朗、萨哈廉以及文臣索尼、宁完我驻守永平城,鲍承先守迁安,固山额真图尔格、那木泰守灤州,察喀喇、范文程等驻守遵化。 壬申,皇太极下谕,谕令大致意思为上天将明朝的土地与子民赐给他,那子民就是他的子民,如果将军士卒胆敢加害当地百姓,定严惩不贷。 三月壬午,皇太极率军回到沈阳,沈阳城内的百姓夹道相迎。 夜半,听着屋外化雪滴水的声音,不禁有些睡不着,身旁冰冷一片,便知多尔衮没有过来。我披了斗篷下床,却不料惊醒了明间守夜的济兰,她掌灯进屋,过来将屋内的灯点着了。 “这化雪的天气冷,福晋怎么不在床上躺着。”济兰为我填上热茶,轻声问道。 “也不知是怎的,近来总是睡的浅,这屋外化雪的声音太大,吵得脑袋疼。”我环视着暖阁内,抬眸看着济兰,想要问她多尔衮可有来过,可是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问了。 “对了,福晋入睡时贝勒爷遣人过来说话了,说今儿个晚上贝勒爷在嫡福晋房里,明儿个早晨也在嫡福晋那里用早饭,让福晋您就不用等贝勒爷了。”济兰不敢看我,说话时一直垂着头。 我点点头,此时的我聊无睡意,还好屋子里的炕是热的,也只好让济兰跟我一起裹着被子坐在炕上,听她讲这大半年府内发生的一些事情。 这是化雪的季节,也就是冬去春来的日子了,那池塘里的花叶也泛着嫩绿。从乌尔赫尼那里请安出来后,便带着济兰拿着书去了后院的池塘边,还特地让济兰准备了我最近喜欢的糖莲子,在春日温暖的阳光里,看书吃糖,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啊。 于我,多尔衮的心里总有个疙瘩在那里,若是不解开,恐怕会产生不好的变故。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信任,如果哪一天多尔衮不再信我了,那便是我最痛心的事了。 可是这让他释怀也非一两日就能好的,看来得想个法子了。我拿着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只好放下书,面朝池塘伸着懒腰,做些个令人舒适的运动。 本来济兰只是在一旁看着,但是我一个人做运动的话会很尴尬,所以不顾济兰反对,拉着济兰一起,虽然她缩手缩脚的不肯放开,我也只好不再勉强她了。 许是我和济兰做运动太认真了,未曾发觉有人渐渐的接近我们,正当我转身拿水喝的时候,却被面前模糊的人影退了一把,由于惯性,我不住后退,然而却一个跟头栽进了荷花池,就连济兰也跟着我一同掉了进去。 还好这荷花池只有及腰的水,济兰扶着我站起来,浑身湿透的我,满脸的污泥,甚是狼狈。岸上响起乌仁哈沁那银铃般的笑死,她与她的侍女站在岸边,双手叉腰,指着我一顿大笑: “哈哈……当真是笑死了,俗话说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如今看了乌伦珠福晋这般模样,我才能真正的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真真是贻笑大方啊!” 我看着乌仁哈沁那刻薄的嘴脸,拉着济兰从冰冷刺骨的荷塘里往岸上走去,怎奈脚底太滑,刚刚踩到岸上的石头,还没有上去,又跌倒在了荷塘里。 “乌伦珠福晋别急啊,这贝勒爷被大汗留在了宫里,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福晋你就好好的在这池塘里待着吧!”乌仁哈沁走到离我最近的岸边,一脸凶狠的看着我。 “福晋您忘了,贝勒爷这两日可都是嫡福晋的房里,从贝勒出征回来之后,可一次都没去过乌伦珠福晋哪儿。”乌仁哈沁的侍女随声说道,这乌仁哈沁随即哈哈笑道: “是呢是呢,这盛宠不衰的乌伦珠福晋也有今天,论样貌家世,我哪里比你这个科尔沁的弃女差了,为何这大汗不要我,就连小小的固山贝勒也冷落我,我不甘心!”乌仁哈沁怒视着我,眸子里噙满了泪水。 我愣愣的看着她,或许此刻我才能明白乌仁哈沁为何处处针对我了,只是别人怎么对我,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为何她要来找我的麻烦呢。 “阿嚏。”我一个喷嚏,将满嘴的泥浆吐了出去,我这才感觉周身说不出的寒冷,不禁打了个冷颤。我抱着手臂,拉着济兰往岸上走,却被乌仁哈沁的侍女拦住,不禁让我有些生气。 正在此时,多尔衮的身影出现在荷塘处,他严峻的脸上盛满怒气,吓得乌仁哈沁的侍女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多尔衮走近,跳进荷塘将我拦腰抱起,一句话也不多问,径直回了院子。 第43章 报仇 虽然及时让人烧了热水洗了澡,换了干衣服,但是我和济兰还是病倒了,烧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我撑起无力的身子坐起来,见暖阁的门被推开了,着杏粉色服饰的海兰端着热茶走了进来,见我醒了,忙在我身后垫了被子,让我靠着舒服些。 “福晋可醒了,昨儿个贝勒爷一直在这儿守着,直到宫里派人请贝勒爷议事才离开呢。”海兰倒水递到我唇边,柔声说道。 我脑子里混沌一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直愣愣的看着海兰许久:“怎么你来了,济兰呢?” “济兰那丫头烧着呢,这乌仁哈沁福晋心也忒毒了,若是那池子里的水再深些,福晋跟济兰就……”海兰看着我,欲言又止,随即宽慰道:“福晋别多心了,济兰只是受了风寒,乌仁哈沁福晋被禁了足,贝勒爷这次可真是动力怒了。” 我阖眼颔首,却听到屋内传来沉闷的脚步声,我就算是不睁眼也知道是谁来了。身上一阵凉意袭来,随即便落入了结实的怀抱,温热的手掌探上我的额头,有力的手臂将我圈紧,缓缓道: “总算是退热了。” “回来了?”我出声问道。他微愣,随即应声,将我搂紧: “报仇的机会来了,乌伦珠,你被他所伤的,我要为你双倍讨回来。”他的声音低沉,听得出来他似乎志在必得。我从他怀里爬起来,一脸质疑的看着他: “找到可以治罪阿敏的方法了?” 他漆黑的眸子凝视着我,点点头,坐起来,用被子将我姥姥裹住:“大汗决定让这阿敏去守永平城。” “派他去?这阿敏早有另立门户的心思,这个大汗又不是不知道,如今让阿敏带兵守永平,万一他。”我实在想不出为什么皇太极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不是也恨阿敏么,他不是也想除掉阿敏么? “正因为如此才派阿敏去的,而且还派了硕讬跟着他,万一他有什么异动,硕讬可以先斩后奏,即便是他老老实实守着永平,大汗也会寻些由头夺了他的兵权,到时在诸罪并罚,他阿敏也就逃不过个死字了。”他伸手轻抚着我的面颊,满脸欣喜的看着我,伸手将我揽到怀里: “这些日子是我作茧自缚,冷落了你,我谁都可以不信,但是我不能不信,你的心意我怎能不明白,我错了,不该冷你,原谅我好不好。” “哼!我只想这辈子都不再理你了,你又来惹我,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哄到手的。”我嗔怒,伸手朝他腰上一拧,疼得他立马放开了手,不解的看着我: “一直只当你是懂事识大体的福晋,却不料也这般小家子气。”他故意冷哼一声,朝我做着鬼脸,我不服气,捏着他的脸不撒手: “我可不是什么识大体的福晋,若是把我惹急了,撒泼骂街我也不是不会,到时惹得你家无宁日就知道我的厉害了,看你日后还敢不敢惹我。” “哈哈。”他大声笑道,点着我的额头,捏着我的鼻头。 “笑什么,小爷我头疼,给小爷揉揉。”我把头前倾闭眼,多尔衮笑道,乖乖的为我揉着太阳穴。 天聪四年三月庚寅,皇太极遣二贝勒阿敏与贝勒硕讬率兵五千镇守永平四城,夏四月壬子,明兵攻打灤州战败。乙卯,贝勒阿巴泰、济尔哈朗等从永平撤回沈阳。 这转眼间便到了六月,炎热的夏季总是让人沉闷不堪,而且一到夏季,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懒得动。午后喝了绿豆汤准备午睡,却听见院外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海兰进了暖阁,看着我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我捋了捋长发,看着她示意她有话就说: “福晋,是二贝勒的嫡福晋,吵闹着要见您呢,奴才们都说您睡了,可她却应是跪在了院门口,怎么都不肯走。” 我有些纳闷,让海兰伺候我梳妆,让济兰让阿敏福晋进来。这阿敏福晋不知怎的,刚刚进屋就冲到了暖阁里,跪在了我的面前,蓬头垢面,满脸泪痕,甚为凄惨。 “嫡福晋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连忙将她扶起来,吩咐济兰倒茶,然而阿敏福晋却依旧跪着,抓着我的手臂怎么都不肯撒手: “侧福晋,侧福晋,我知道这墨尔根代青最疼的就是你了,你跟墨尔根代青说说,让他饶了我们家贝勒爷吧,我们家贝勒爷是大金的开国功臣,又是与大汗南面同坐,共议朝政的贝勒,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就替我们家贝勒爷求求情吧,求求你了。”她抓着我的手臂,哭的一个梨花带雨。 我微愣,忽然想起前几日多尔衮回来的时候特别开心,说是阿敏的死期到了。原因是因为上个月阿敏与硕讬等弃永平城回了沈阳,恰逢明朝监军张春,锦州总兵祖大寿等合攻灤州。那穆泰、图尔格、汤古代等出战,屡战屡败,虽然兵少,但是阿敏与硕讬生畏,不肯派兵救援,明兵用大炮进攻灤州,那穆泰等人不敌,率兵弃城直奔永平,然而碰上雨天,那穆泰部众被围,有马的逃得快,没马的在突围时死了四百余人。阿敏与硕讬惶恐至极,随即将降将白养粹等,带兵屠城,将钱财据为己有,连夜逃走。 而后,皇太极为了解永平之危,遣贝勒杜度千万永平镇守,随后当得知阿敏不仅弃城内百姓不顾,只顾自己逃亡,还率兵屠城,气的皇太极差点拿刀当堂砍了他,众贝勒极力拦下,皇太极才发话将阿敏收于监牢,听候发落,其他的贝勒也都静候惩处。 对于阿敏的做法,把皇太极气的不轻,第二日就传来身子不适,将如何处置阿敏的事宜全权交由多尔衮决定,那这也难怪阿敏福晋会来求我了吧。 “福晋快起来,我们不过都是女人,如何能做男人的主,恐怕这忙,乌伦珠帮不了。”我无奈一笑,和海兰一起将她扶起来。她有些诧异,看着我,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此时,乌尔赫尼领着丫头出现在门口,我忙跟跟海兰一起将阿敏福晋扶出去坐下,倒上了热茶。 乌尔赫尼见到我有些为难,随即罢手,让屋里伺候的奴才都退出去,在外头候着,阿敏福晋一旁坐着,低头嘤嘤的哭着。 “乌伦珠,这二贝勒福晋也挺可怜的,你就帮帮她吧,可惜我在贝勒爷面前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求姑姑帮忙,姑姑说应当找你,你在贝勒爷面前能说的上话,能帮一把是一把。”乌尔赫尼看着我,露出为难的微笑。我浅笑道: “姑姑倒也会指派差事,让我来说情,可是这忙,我帮不了。”我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姐姐有所不知,这二贝勒犯得过错可谓是无可饶恕,这大汗施仁政,善待每个投降大金的子民,这二贝勒倒好,做出屠城这等不可饶恕的事来,即便是我,也不会轻饶了他,这城中百姓手无缚鸡之力,他怎么能下的去手!” 听完我的话,阿敏福晋只是低头啜泣,乌尔赫尼顿时也不再言语,闭口不言,只是低头饮茶。我的手指轻抚杯沿,心中暗笑她们多此一举,我对阿敏恨之入骨,恨不得他被看了脑袋才好,她们竟然求我,让我替阿敏求情,难道她们不知道多尔衮和皇太极,他们无论是谁都没有想过要放过他么。 “乌伦珠,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家人,你还是跟贝勒爷说说,但凡我在贝勒爷面前能说上话,也不会过来找你了。”乌尔赫尼轻咳一声,抬眼看着我。 我微愣,瞬间会意,抬眸看着阿敏福晋,轻声道:“也罢,既然姐姐都说只有我能在贝勒爷面前说上话,那我便帮帮福晋你,但至于贝勒爷如何决定,那便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了的,一切看天意吧。” 阿敏福晋连忙跪在地上,朝我磕头说着多谢救命之恩,我连忙和乌尔赫尼将她扶起来,可是心里却有了另一番打算。 送走了阿敏福晋,乌尔赫尼提议让我跟着她在园子里走走,看她似乎有话对我说,也就跟着去了。池塘里荷叶招展,粉色的荷花盛开,微风过后,缕缕幽香沁人心脾。乌尔赫尼叫人在荷塘边上摆上茶点,便支开了伺候的人,只留我们两个人在这里。 “还记得当年我与妹妹一同来到大金,这一晃也就九年了,我自认为我是了解妹妹的,可是今日妹妹一席话倒是让我有些猜不透了,妹妹打小心底就善,从来不肯与人争抢什么,为何对这二贝勒的事,却如此绝情呢。”乌尔赫尼看着我,满脸的不解。 我浅笑,一脸认真的看着她:“非我绝情,是阿敏做事太绝,他加注在我与贝勒爷身上的痛苦,我一分也没忘,我心并不是善,只是觉得无关自己,便不关心罢了。我劝姐姐也莫要管这二贝勒的闲事,我只一句,贝勒爷不会饶了他。” “可你想过没有,若是贝勒爷决心处死阿敏,于法于理都是对的,可是贝勒爷在宗亲面前,族人面前可就犹如置于刀口啊。”乌尔赫尼看着我,语重心长的说着。我微愣,却不知这乌尔赫尼却有这样的心思。 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时间只想着报仇,却忘了这么做会将多尔衮置于两难的境地,一面是君,一面族亲。这也难怪皇太极会将这烫手的山芋交给多尔衮了,这样既可以除掉阿敏,又可以不在族亲面前丢失威信,好聪明的皇太极。 多尔衮若是处死了阿敏,这对皇太极当然好交代了,可是面对族亲,多尔衮未必就能赢得人心,反而会被人说成是公报私仇,假公济私的人,对他的处境是相当不利。 直到晚上多尔衮回来,乌尔赫尼的话还一直在我脑海里浮现,到底该如何做,才能不至于让多尔衮既不违背皇太极的意思,又能在族亲面前招揽人心呢。 “在想什么呢,这么用心。”多尔衮在炕桌上坐下,拿起剪子剪了剪灯芯,然后好奇的看着我。 “今儿个议事怎么样了,诸位贝勒大臣都决定怎么处置阿敏?”我握着他的手,担忧的问着。他起身抖抖袍子,在我身侧坐下,双手扶膝,一本正经道: “这诸位大臣贝勒有的说阿敏该死,有的说阿敏对建国有功,应该功过相抵。” “那你怎么决定呢?”我追问道。他侧首看着我,眼底那抹血色让我心底生寒: “杀!他所犯罪行足以治他死罪了,我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的。” 我愣住了,原来一向心细的他也没有想过这一层关系,我别过脸,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若是真的杀了他就能解决的事,为何大汗不自己下命,非要全权交由你处理?这大汗心里在想什么,你当真一点都没想过?” 多尔衮怔怔的看着我,似乎他跟我一样,被仇恨蒙蔽了,所以才没有想到这当中应该有更深的意图才对。 “大汗想除掉阿敏,却又不能在宗亲面前觉得是自己想要独揽大权,若是不杀,又难平他心头只恨,故而,他将这烫手的山芋交给你处理,到时若是宗亲怪罪下来,这人是你杀的,辩白不得,倒是这皇太极没有落下半点口实,相反你在宗亲面前,就不会得人心了。”我蹲在他的面前,抬首看着他: “我虽恨他,但是却有比杀了他更解气的方法,还能让你在大汗和宗亲面前两不得罪。” 第44章 起始 多尔衮看着我,漆黑的眸子里那抹血色渐渐消失,他抓着我的手,将我拉起来坐到他的身边:“你说说,什么法子?” “我曾听人说过,广略贝勒褚英是被先汗王幽禁致死的,我想,如果将阿敏幽禁的话,不仅大汗那边能说的过去,就连宗亲那边也能留个好名声,你觉得呢?”我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他眉头微蹙,思索片刻,随即点头: “我一时被仇恨冲昏头,竟没想到万一真处死了阿敏,宗亲那边我肯定不得人心,还会落得一个谄媚君王的罪名,得不偿失啊,多亏了有你在。”他伸手抚上我的脸颊,面含浅笑。我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哪儿啊,是姐姐说的,我跟你一样都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后果,这到真是应了那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多尔衮笑着揉揉我的脑袋,然后将我拥入怀里。 六月甲寅,经过八旗诸位贝勒商议决定,将当初与阿敏一起弃城逃走的诸位将领押入天牢,再逐一治罪。乙卯,在大殿宣读阿敏所犯下的十六项罪状,诸位贝勒都说诸罪当诛,也有些贝勒说阿敏有开国之功,应当功过相抵,霎时间朝堂上争执不下,最后皇太极决定念在阿敏的开国之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判其终身幽禁。 与阿敏一起的硕讬、汤古代,那穆泰、巴布泰、图尔格等夺爵革职不等,若是诸将中当日有奋勇杀敌者,便无罪开释。 那日午后,我裹了的斗篷跟着多尔衮去了幽禁阿敏的地牢,幽暗的甬道闷热异常,看守的包衣在前头领路,地牢入口放着燃烧的火盆将地牢温度提高了不少,我掩面轻咳一声,看了一眼前面的多尔衮,跟着他的脚步。 越是临近地牢,那地牢内的恶臭就越发让人难以接受,胃里在翻腾,似乎下一秒胃里的东西就会吐出来。远远的就听见阿敏在牢中吼叫,似乎再说皇太极背信弃义之类的话,直到我们走进,狼狈不堪的阿敏才停下来,直剌剌的看着我们。 他衣衫褴褛,头发散乱,满脸的污垢,见到我们,被铁链锁着的双臂不停的朝着我们挥舞着,眸子里泛着凶光,惊得多尔衮连忙将我护在身后,一脸戒备的看着阿敏。 “多尔衮你个小杂种,如今害的我幽禁至此,你这是报复啊!”阿敏愤怒的怒吼着,眼中却丝毫没有任何悔意。多尔衮罢手,示意看守的人离开,等到传召再进来。 见看守的人离开,多尔衮缓缓走进,看着此时如同疯狗的阿敏,露出轻蔑的微笑:“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下场么?” “哼!你在背后害我!多尔衮,当初在先汗王驾崩之后,就该让你与多铎跟阿巴亥一起去了才是!”阿敏张牙舞爪的想扑向多尔衮,然而手腕上的铁链却制止了他的行动。 “你害死我额涅,这个仇我还没有跟你算!”多尔衮咬牙切齿的握紧拳头,逼近阿敏,却被我一把拉住。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过你也没有得逞,到如今,我还活着不是么,哈哈哈。”阿敏仰天大笑,一脸鄙夷的看着多尔衮:“多尔衮,我倒要看看,以后你的下场又会是什么!” “多尔衮。”我扯扯多尔衮的袖子,他转头看着我,有些疑惑,我面含浅笑解下斗篷递给他,低声道: “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二贝勒说说,你在外面等我可好?” 多尔衮有些疑惑,眉头微蹙,见我一脸坚定,也只能点头,转头看看阿敏,说他就在门口,有事叫他就好。见多尔衮离开后,我才转头看着阿敏,取下墙上挂着的钥匙,打开了牢门走了进去。 “昔日威风凛凛的二贝勒,如今却是这般落魄的模样,可真是大快人心。”我看着他,掩唇笑着,扬扬手中的钥匙,看着一脸愤怒的阿敏,更是解气的笑出了声。 “贱人!” “二贝勒可知,你如今可以活命,可皆是因为我,我想看着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模样,你当初那样折磨我,我就说过,我日后要加倍还给你,如今,遭报应了吧!” “若不是多尔衮那个小杂种在皇太极面前说我的坏话,我也不至于此!”阿敏终究还是口出狂言不知悔改,既然如此,那么我再嘲笑他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我淡下笑脸,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你当真以为是多尔衮害的你?难道你不知大汗杀你的心也绝非一两日了么?阿敏啊阿敏,你败就败在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我看着他厉声说道,阿敏倒是哈哈大笑起来,随后道: “看来皇太极对那个女人用情至深啊,乌伦珠,我奉劝一句,日后见到皇太极,千万要绕道走,如若不然,他日,你必定没有安稳日子了。”阿敏看着我,藏满污垢的脸上,异样的表情让人难以琢磨。 我冷哼一声,转身走出牢房,将牢门锁上,抬头看着阿敏,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幽幽的说道:“既然大汗判你终身监禁,想必这钥匙也就可有可无了。”我笑道,顺手,将连同锁着铁链的钥匙一同丢进了火炉中,阿敏满脸愤恨的看着我,张牙舞爪的想要扑出来,那表情似乎要将我撕成碎片。 听到阿敏愤怒大吼的多尔衮连忙跑进来,看到极力想要挣脱铁链的阿敏,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我笑道:“这大汗说了要幽禁二贝勒,恐怕这二贝勒便再也出不来了,既然是承大汗旨意幽禁二贝勒,多尔衮,差人将锁铸死,这样就不怕二贝勒想要逃跑了吧。” 多尔衮伸手扶住我的肩膀,浅笑点头,替我裹上斗篷,牵着我的手走出了关押阿敏的地牢。 过后不久,地牢那边也传来阿敏在牢中疯癫的消息,对此我也只是淡淡一笑,什么都没有解释。可是阿敏的那句话却始终回响在我的脑海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会说遇到皇太极不绕着走就会没有安稳日子,他到底是想要说什么呢?不过这个问题想的我头疼,也就懒得再想了。 对于多尔衮处理阿敏这件事上的做法,皇太极甚为赞赏,朝鲜国和蒙古进贡了什么好东西,他都会挑些好的东西差人送来。对此多尔衮感到有些不安,随即派人将皇太极赏赐的东西分送到各贝勒的府上。 午后刚过不久,宫里就差人送来了皇太极新得的两本书,说是特地送来给我的,而且皇太极还说光会看书不行,还得要会写汉字,吩咐我每天都要练字,这大汗随时都有可能传我到宫里去考功课。 对于皇太极的吩咐我只觉得甚为好笑,只是多尔衮却觉得皇太极的吩咐甚是奇怪,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我只说皇太极是说笑的,以后尽量少去宫里走动就可以了。 转眼见便到了中秋,皇太极在汗王宫内的翔凤楼设宴款待群臣,本打算有乌尔赫尼陪着多尔衮我就不用去了,谁料多尔衮非要让我一同前去,乌尔赫尼也说如果不一起去,难免外人会说我们姊妹不和之类的话,让我们生了嫌隙。 席间众家姊妹福晋到是一片和气,众福晋里我只与音尼雅较熟,故而只与她坐到一起。 筵席过半,我觉得有些烦闷,便独自一人出了翔凤楼,下了台阶之后走在院子里,还是这清静的院子里最好了,还有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安安静静的挂在浩瀚的天空中。 我信步在院子里走动着,静静的享受着这安静的夜晚。不知是为什么,每当入夜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我独自一人在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难免有些落寞,不过还好,多尔衮会一直在我身边陪伴着我。 每每想到此处,我总会觉得欣慰,待我回转身时,却发现翔凤楼下的台阶上站着一个人,冷清的烛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他呆呆的站着,不知道他看的是哪里,所以我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前行。 他迈开步伐朝我走来,待走近后我才看清眼前的人是原本在翔凤楼上的皇太极。我忙福身行礼问安,那一瞬,阿敏的话闪现在我的脑海里吗,我便称出来够了,应当回去了,谁料却在离开的时候被皇太极抓住了手臂,我的心瞬间慌乱了,身子一僵,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乌伦珠,我问你一句,你心尖上的人,是谁?”突然,皇太极开口问道,我脑子里瞬间一阵迷糊,不知该如何应付他的话。他低声一笑,放开了我的手臂,笑道: “我多此一问了,你是多尔衮的福晋,打小便在一处长大,我还真是糊涂了。” 他的笑意里有几分自嘲,摇摇头,向着前殿走去。我回转身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燃起了一片迷惘,皇太极为何最近总是这么奇怪,无缘无故的问我心上的人是谁,难道他是想听我说我心里的人是他么?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快步往翔凤楼走去,却在门口遇见了多尔衮,他手里抓着斗篷,见到我,看着远去的皇太极的背影,转头看着我:“穿上吧,外头冷。” 我点点头,他便抖开了斗篷将我裹着,低声道:“以后没陪着,你还是少到宫里走动,我怕……” “傻瓜,怕什么。”我笑着轻弹他的脑门,拉着他的手朝花园走去,许久没有这样拉着他在冷清的夜晚散步了,晚风中飘来缕缕的桂花幽香,到真有种中秋的意思了。 天聪四年秋九月,自打听说阿敏疯了之后,我便再也没有从梦中惊醒过了,就连气色都比以前好很多了。 九月戊戌,皇太极下谕,女真的贝勒大臣与汉人官员都安排了在朝中的职位。 冬十月辛酉,又下谕编审各旗籍的壮丁,若有隐匿不报者,严惩不贷。 转眼间又是霜雪满地,整个沈阳又是被白皑皑的积雪紧紧地包裹着,宫里头在月初就传来消息,说今年墨尔根代青的生辰在汗宫内与大汗同过,对于这个消息,多尔衮也欣然接受了。 生辰那日,乌尔赫尼送了我一套月牙白的袍子,梅红色镶边,领口绣着几朵梅花,配的马褂子也绣着几朵梅花的花瓣,与领口的梅花相得益彰。 而且今日就连海兰还给我梳的头都特别的精致,精致的把子头上簪了几朵似花骨朵的簪子,左侧缀着梅红色的流苏,画了精致的妆,虽说不上是倾国倾城,但也算是清丽脱俗,标致的美人一个。 “福晋这样的装扮,当真是美极了,就连我都忍不住多看两眼。这所有人的都说汗王的侧福晋是科尔沁第一美人,我看这话太假,乌伦珠福晋才是科尔沁的第一美人呢。”海兰看着我的装束忍不住的赞叹,她这一番赞叹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多尔衮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我,微笑着走进来,伸手抚上我的面颊:“走吧,马车已经在门口了。” 我点点头,携了济兰跟着多尔衮一同坐上了去汗王宫的马车。 第45章 表白 大殿木栅内灯火通明,八旗贝勒高官皆携家眷而入,大福晋哲哲与侧福晋布木布泰招呼着众位贝勒福晋,众人皆是有说有笑,和睦的让人感觉不到有任何的分歧。 我跟多尔衮安静的坐着,等皇太极过来就可以开始晚宴了。 不远处坐着莽古尔泰一脸的不悦,身边也没有福晋,独自坐着,喝着酒,嘴里还嘟囔着一些话。随着和吉里说大汗驾到,所有的人都起身行礼,恭迎皇太极。皇太极坐下之后,示意晚宴可以开始了。 待晚宴刚刚开始,莽古尔泰便起身朝着皇太极行礼以身子不适为由,起身离开了。皇太极也未作挽留,只是让他先行离开。多尔衮浅笑,端起酒杯第一个庆祝皇太极的生日,皇太极也举杯,与众贝勒同饮。 我看着莽古尔泰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再看看与众贝勒共饮的皇太极,他的眼神里总是藏着某种猜不透说不清的情绪,不过方才莽古尔泰拂袖离去时他眉头紧蹙,便知道皇太极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莽古尔泰了。 “大汗,听说乌伦珠时常受到范先生夸赞,说乌伦珠的汉学造诣极好,那手汉字更是写的美,不如就让乌伦珠妹妹写幅字让我们见识见识可好?” 突然,布木布泰举杯看着皇太极说道,我登时吃了一惊,看着布木布泰眼里闪过的那抹得意,心里燃起一阵疑虑,布木布泰此意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我正欲回绝,却不料皇太极到真的吩咐人取来了纸笔,摆到了我的面前。 我一脸为难的看着多尔衮,看着轻抚着我的额头,缓缓道:“无碍,就当是为大汗庆贺寿辰了。” 我看了一眼大殿前的皇太极,再看看多尔衮,颔首点头,海兰在一旁替我研磨,待她退去之后我才提笔,看着多尔衮,才下定决心落笔,书写着一个篆体的寿字。 周围的贝勒福晋们也都聚拢上来,看着我是如何书写汉字的,不过被这么多人围观,我还真是有些紧张,手心里都出了汗。写好之后,多尔衮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在我耳边低语道: “我的福晋就是比旁人要聪明。” 我心里一暖,不好意思的含笑低头,放下手中的毛笔,拿着寿字起身朝皇太极走去,福身行礼:“乌伦珠献丑了,还望大汗海涵。” 皇太极起身走到我的面前,摊开了我递上的纸张,仔细的看着,我微抬首,却发现皇太极的眼神格外的复杂,看不清是喜还是怒。皇太极嘴角勾起暖笑,缓缓道; “这乌伦珠福晋堪称这科尔沁的奇女子啊,精通咱们女真的语言不说,就连汉字写的也是这般轻逸灵秀,可谓是天佑我大金啊。”皇太极的语气有着说不出的赞赏,伸手捏捏我的肩膀,拿着纸张回去了座位,吩咐下去赏我日后可在宫中留宿、随意行走之权,有权随意进出文溯阁。 对此类的赏赐我感到身为惊奇,就连多尔衮也觉得不可思议,回府的路上多尔衮一言不发,马车上的气氛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伸手撩了车帘子,看着街上的景致,晚风灌进马车内,瞬间清凉无比。 “皇太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究竟意欲何为?”多尔衮低声说道,我惊诧回头,看着此时满眼怒气的多尔衮,忙轻声道: “或许……他只是一时兴起,明日说不定就忘了今日的决定了。” “你是我的福晋,即便是布木布泰的姊妹,如今成了我的福晋,他也该避些嫌才好,皇太极对你,究竟存着怎样的心思,我只怕他逼死我额涅后,又将你夺走。”他伸手抚上我的面颊,俊毅的脸庞,表情有些狰狞,看的我不由一颤,瞬间觉得眼前的人让我有些不认识,昔日他明朗的微笑一遍遍在我脑海浮现,惊得我一把将他推开,蜷缩在了角落里。 此时的多尔衮变得异常可怕,盛满怒气的双眸无视了一切,紧握的拳头似乎能捏出水来,这样发怒的多尔衮在得知额涅被逼殉葬时不曾有过,在听到阿敏辱骂阿巴亥的时候不曾有过,却在现在……却在觉得我会被皇太极抢走时发了怒。那是从内心散发出的怒气,我怕,我觉得眼前的多尔衮不再是我熟悉的多尔衮,他有冷酷,有愤怒,不只是那个有城府,有智谋的男人。 “多……多尔衮……多尔衮……”我轻声唤道,他收起满是怒气的表情,伸手将我搂进怀里紧紧的箍着,他的双臂在颤抖,颤抖的我都觉得他感到了恐惧。 烛火在跳动着,灼热的双唇侵蚀着每一寸肌肤,宽大的手掌掠过后带来阵阵颤粟,每一次的拥抱与亲合都是一次绝美的接触…… “为我生个孩子吧,我希望有一个属于你和我的孩子。”挥汗如雨过后,他将我紧紧的搂在怀里,低沉沙哑的嗓音让我再一次沉沦。我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轻声应着。 孩子……那一霎那,我忽然觉得我是应该有个自己的孩子才好,已经不抱着会回到现代的希望了,所以这个时候如果有个孩子陪伴着我应该会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毕竟在这个时代,还有一支我的血脉。 梁青军医为我诊脉后,面露难色,只是低头收拾着药箱,没有开口说话。我看着他的表情,心里突然感觉到一阵不祥,忙开口问道: “师傅,我的身子怎么样?” “这个……”梁青军医停下收拾药箱的双手,低头思忱片刻才开口道:“福晋身子无碍,只要加以调养,有孕也就不难了。” 对于梁青军医的话,我感到倍感诧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要加以调养,有孕就不难,我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事呢?我连忙抓住梁青的手臂焦急的问道: “师傅,您有话就直说吧,我能承受的住,我的身子到底能不能怀孕?” 梁青军医有些为难,收回手,单膝点地,垂首道:“望福晋恕罪,福晋的身子之前受过重创,且未好好调养,故而身子虚弱,即便是后来多有补救,也难补足先前的虚亏,即便是勉强有孕,也……也极容易滑胎。” 梁青军医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震的我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难以有孕…… 海兰送走梁青军医之后,我便独自坐在院中的凉亭里,愣愣的出神。就连多尔衮站到我的面前也未曾察觉,他伸手抚上我的额头,蹲下身子在我的面前,担忧道: “就当我没说过那句话罢,瞧你,最近这精神都不好了。” 我转头看着他,眼泪不争气的滑下眼眶,他将我搂在怀里,轻拍着我的背安慰道:“傻瓜,孩子的事就随缘罢,别因为孩子的事苦着自己了,我心疼啊。” 我点点头,将梁青军医的话深深的埋在心里,这些事还是等日后再慢慢说给他听吧,梁青军医不也说过么,只要好生调养,有孕也不是难事。 天聪四年十一月甲午,那堪泰部虎尔噶率家属投靠大金,阿鲁四子部诸贝勒来归。壬寅,阿鲁伊苏忒部听闻皇太极善待子民,留所部在西拉木轮河,遣使臣察汉喇嘛前来大金议和。 十二月戊辰,科尔沁贝勒图美卫徵前来大金。皇太极念我是图美的孙女,在接见图美的时候特地让多尔衮也带我一起出席。 初见我时,随行而来的拉布西希台吉甚为诧异,许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当初去往察哈尔的乌伦珠怎么会出现在大金,而且还是大金墨尔根代青的侧福晋。就连图美见到我,也是礼让三分。 “乌伦珠,这大金的墨尔根代青可是大汗眼里的巴图鲁,前途无量,这可是你的福气啊。”拉布西希台吉以亲近为名,特地允许我与他们同席而食,席间拉布西希台吉为我斟酒,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我有些嗤笑,举杯回敬他:“台吉的祝福,乌伦珠记下了。” 拉布西希台吉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举着酒杯的手不知该放下,还是该送到嘴边。 为我始终都忘不了当年他是如何与科尔沁众人让我决定是留在科尔沁还是去察哈尔,他的绝情至今都让我心寒,如今却想要通过我来稳固他们与大金的关系,当真是痴人说梦。 多尔衮扯扯我的袖子,示意我不要在人前搞僵与科尔沁的关系,让有心之人利用,连忙自己为拉布西希台吉敬酒回礼,以岳父相称,缓和了起初尴尬的局面。 晚宴过后,皇太极让人在宫内备下了图美贝勒与拉布西希台吉的屋子,只因这图美贝勒是土谢图汗的叔父,所以格外的照拂,随后皇太极又以我多年未见家人为由,特地让我留在了宫里,让我随时能够与族人想见,促膝谈心,虽然多尔衮多有担忧,却也不好明说,只得同意,说明日早朝过后来接我回府。 这大雪过后整个宫里都寂静无比,可是离开了贝勒府我便怎么都睡不着,直到子时的梆子声过后,我才提了灯笼,过了斗篷往文溯阁去,准备去那里那几本书回来看着解闷。 当我推开文溯阁大门的时候,心里燃起了一阵疑惑,本以为文溯阁会落锁让我白跑一趟,却没想到门竟然是虚掩着的,不禁让我生疑,不过我也只是想拿几本书就走,便也没有多想。 文溯阁的东暖阁是皇太极日常办公用的,明间与二楼才是放书的地方,可是当我逛了一圈也没找到想要看的书,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面前的景象吓得险些跌倒。 刚刚转身,面前便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手上灯笼的光只能照到一半,所以那被灯光照到一半的脸让我的一颤,险些把自己吓晕了。我轻抚着胸口,连忙福身向他行礼: “乌伦珠不知大汗也在此处,还望大汗恕罪,如若冒犯,乌伦珠这就走。” “我许你随意进出文溯阁,就没有什么冒犯之说。”他伸手将我拉起来,俯首直剌剌的看着我,抓着我手臂的手却没有收回。我往回收了收手臂,轻咳一声: “大汗,乌伦珠该走了。” 他面含浅笑,收回自己的手,侧身示意我可以离开。我再次行礼,起身欲往外走,却不料皇太极伸手将我抓住,用力将我揽入怀里。 我被这样的动作吓呆了,手中的灯笼落到地上,烛火点燃了灯笼外糊的纸,我惊慌失措的将皇太极推开,然后将着火的灯笼踩灭,以免这微弱的烛火将文溯阁内的书点着,若是旁人问起这文溯阁为何会着火,到时我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你怕了?”皇太极突然开口说道,低沉的嗓音抨击着我此时狂乱不已的心脏,我侧头看着他,不悦道: “大汗的玩笑开的未免太大了,乌伦珠告辞。” “你以为我方才是逗你玩才将你搂进怀里?”皇太极浅笑的说道,走到我的面前,垂首看着我。 “大汗不要再说了。”我连忙出声阻止,他以为这样好玩,可我不觉得,我是多尔衮的福晋,他是多尔衮的哥哥,于情于理他都不应如此,即便是开玩笑。 他伸手扣起我的下颚,黑暗之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的鼻息离我越来越近,本想拍开他的手,却不料被他将手反扣在身后,将我逼到墙角,身子紧紧的贴着我: “你当我是疯了也好,开玩笑也罢,可我是真真切切的想要这样对着你,我尝试过忘记你,我也提醒自己这样不可以,可是我越是想要忘记,你在我脑海中的样子就越是清晰。”他凑近我,嘴唇贴近了我的额头,顺着我的鼻尖,缓缓向下。我的心跳已经紊乱,就连呼吸也不顺,真怕下一秒就这样窒息。 “大……大汗……” “我一直想当你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可是你的音容笑貌却告诉我你已经长大了。”他向前一步,将他的身子贴近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浑身的炙热,我闭上眼,不再去想现在遇到的一切,也不要去听他说的每一句话。 “乌伦珠,告诉我,如若当初我没有将你许给多尔衮,而是将你留在身边,你是否会成为我的福晋?”即使此时天色黑暗,可我已经能感觉到他此时直勾勾的眼神,他的语气不像是询问质疑,反而像是命令,是否是想告诉我,我应该说出他想要听到的答案。 “乌伦珠心里没有大汗,即便是没有将乌伦珠许给多尔衮,乌伦珠的心里也只有多尔衮,也只会和多尔衮在一起。”我想要惹怒他,想要让他放手,可是我却用错了方法,当此话一出口,皇太极捏着我下颚的手便用力了,疼的我眼泪噙满眼眶。他凑近,嘴唇一直摩挲着我的脸颊,捏着我下颚的手抚上了我的嘴唇,拇指摩挲着我的唇角: “我不许呢?” 我有些错愕。 第46章 封官 “如若我不许呢,我不许你的心里有他,我是大金的大汗,天下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包括你!”他命令的口吻让我浑身一颤,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现在不想与他争执我心里的人应该是谁,我现在只想逃开他的掌控,最好这辈子不要再让我与他单独相处,我不喜欢这种命令的方式,我更不能够背着丈夫搞婚外情! “即便是大汗不许,事情已然发生了,即便您是大汗那又如何,你也不能更改已经发生过的事。” 皇太极微愣,抓着我的手有些松了,我趁此机会想要逃开,却不料他将我再次抓住,将我牢牢的扣住,灼热的双唇覆上我的唇角,即便我闪躲,他终究是霸道的吻上我的嘴唇,不容抗拒:“只要我想,就没有什么不能改变的!” 那霸道的占有让瞬间觉得眼前的人的可怕,想要将他推开,却不料激发了他强烈的占有欲。我挣扎着,不料将旁边的书架撞倒,堆在书架上的书洒落一地,书架落地发出剧烈的声响,趁着皇太极分神片刻,连忙用力将他推开逃到门口,紧紧的拉着自己的衣领,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那么大汗想要的是我,还是跟我相似的哈日珠拉?” 他微微一怔,眉头紧蹙,抬眸看着我,伸手紧紧的扣住我的下颚,深邃的双眸对上我的眼眸:“哈日珠拉……”他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几分冷漠,他看着我,捏着我下颚的手慢慢的松了,神色黯淡的后退两步,此时的他再也没了当时的气焰。皇太极转身负手,缓步走进文溯阁内的暖阁。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轻抚着胸口,恰逢此时听闻文溯阁内发生响动的侍卫们集聚在了门口,见到我站在门口,连忙单膝点地行礼,询问我为何深夜还在文溯阁,我推脱是睡不着前来文溯阁拿几本书,谁料遇到了老鼠。侍卫们也半信半疑,将我送回了屋子。 一夜无眠,听着屋外化雪滴水的声音,在暖炕上独坐到天亮,等着伺候的包衣奴才来为我一番梳洗,多尔衮也特地命人送来保暖的狐裘,看着那雪白的皮毛,到真真能感觉到他对这狐裘细心打理的程度,心里暖意顿生,盼望着能够早些见到他。 用了早饭见过哲哲之后,便又跟着图美贝勒与拉布西希台吉在宫内四处游走。宫内除了道路上的积雪被清扫干净以为,屋脊树枝与院墙上的积雪都还安静的躺着,许是现在天色明亮,依稀见得图美贝勒的发辫上银丝占了大半,皱纹横生的脸上几道浅显的刀疤格外醒目。 “你阿兀就算再不对,到底也是你的阿兀,父女之间还有什么不可化解的仇恨么?当初他对你去察哈尔不闻不问,不过是因为他不能与族里的宗亲作对啊,乌伦珠,就看着欧布格的面子上,原谅你的阿兀罢。”要我搀扶着前行的图美贝勒拍拍我的手背轻声说道,看着我的眼神也多了许多的慈爱。 我轻声应下,不想再表什么态度,只是随着图美贝勒的脚步,走到八角凉亭坐下,吩咐人送来热茶。 “听说这扎尔莽部的格格也许给了墨尔根代青,乌伦珠,你没有受委屈罢?”拉布西希台吉看着我,担忧的问道。我轻笑一声,缓缓道: “放心罢,在贝勒府里嫡福晋是乌尔赫尼姐姐,又有贝勒爷为我撑腰,没人敢对我怎么样的。”听我这么说完,拉布西希台吉才露出放心的神色,却又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来跟我聊,好拉近关系。 正在此时,早朝过后的多尔衮与皇太极一同到了后院,见到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多尔衮的脸上也露出欣慰的表情,上前跟图美贝勒和拉布西希台吉行礼寒暄之后,便站到了我的身侧,握住了我的手: “瞧你这脸色,昨夜又没睡是么?”他担忧的看着我,伸手捋捋我鬓角的发丝。 “无碍的,不过是折床而已。”我浅笑的回应着,看着此时的多尔衮,我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当真是应了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话。 皇太极的眼神从我们身上扫过,深邃的眸子里所包涵的感情似乎没人能够猜透。他在凳上坐下,嘴角上扬,轻声道:“这总让乌伦珠在宫里也不像话,这样吧多尔衮,这图美贝勒与拉布西希台吉是乌伦珠的家眷,就让他们在你府上小住几日,你看如何?” “多尔衮多谢大汗。”多尔衮抱拳谢礼,转头看着我,明媚的笑意比此刻的阳光还要温暖。 天聪五年春正月庚辰,皇太极颁下谕令,已故的功臣若是无后者,将其家产划到其妻子名下。壬午,皇太极又从国库中拨出银两制造的红夷大炮完成,皇太极喜不自胜,还说什么“天祐助威大将军”。 乙未,以额驸佟养性总理汉人的军民事物,汉人官员也得听其差遣。 庚子,朝鲜国所贡物品不足,为国掩面,皇太极将物品退回,修书一封谴责朝鲜的罪责。 三月乙亥朔,皇太极书谕大贝勒代善、三贝勒莽古尔泰及贝勒诸大臣,如若皇太极言行有失,可直言不讳。丁亥,有阅汉兵。 甲午,诛刘兴祚,治其家属的罪责,却将其母赦免,由官府赡养。丁酉,朝鲜国又遣使者来送贡品,还替朝鲜国王赔礼上一次贡品缺量。 夏末秋初,天气渐凉,在凉亭中摆上茶点坐下,安静的享受着这午后的大好时光。这半年来经过多番调养,科尔沁那边也送来不少的良药补品,所以身子也比以前好了不少,济兰在一旁伺候着,跟我一起听海兰讲从坊间听来的奇闻趣事,海兰济兰被我惯的没个正行,跟我坐在了一起。 正说着高兴了,却看到海兰济兰脸色一变,连忙站起来,我惊讶的转身,看着身后站着的一身白袍的多尔衮,他伸手抚着额头,大步朝这里走来:“你们主仆几个到挺开心啊。” “贝勒爷吉祥。”海兰济兰一同向多尔衮行礼,他罢罢手,一撩衣摆在我身旁坐下,海兰跟济兰识趣的行礼离开,只留下我们两个人。我我拿起水壶为他斟上茶水,看着一脸笑意的多尔衮,轻声问道: “今儿个瞧你春光满面的,怎么,大汗又指了哪家的姑娘给你了?”我打趣的说着,他伸手点着我的鼻头,脸上的表情略微生气,道: “怎么?你吃醋了?还真是呢,大汗说将我正白旗下孟阿图的女儿许给我,样貌也是一等一出挑。”他接着我的话说下去,我佯装冷着一张脸,不去看他,他浅笑着捏着我的鼻头,抓起一把松子磕着松仁: “范先生说既然建立朝廷,那就不能只有武将了,所以大汗和范先生就按照明廷的制度制定出了六部,分为: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这吏部是掌管文职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封勋等职责,户部则是掌管土地、户籍、赋税、货币、官员俸禄以及朝廷的财政收支等事物,礼部是掌管我大金的典章制度、祭礼、学堂、科举和外事活动等,这兵部嘛,就是掌管这武官选用和兵籍、军械、军令及驿站等事物,刑部则是掌管律法以及刑狱等事物,工部是掌管各项工程、工匠、屯田、水利、交通等政令,这大汗思前想后呢,这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分别由德各类、萨哈廉、岳托、济尔哈朗、阿巴泰执掌,乌伦珠你猜猜,这最为重要的吏部交由了谁执掌呢?” 多尔衮一脸神秘的看着我,我微愣,随即笑笑,他这么开心,肯定皇太极是让他执掌吏部了,不过对于皇太极的决定到真的有些意外,他器重重用多尔衮这个我一向都知道,可是这个关于官员文职官吏的任免调动的吏部却让多尔衮执掌,到真是感到意外,难道他就那么放心多尔衮,还是皇太极有其他的心思呢? “怎么,聪明如你,猜不到了吗?”多尔衮的脸上露出些许的得意,我浅浅一笑,缓缓道: “还有我猜不到的吗,不过我只是想不通这大汗为何将这最重要的吏部交由你执掌呢?对于这点,你有什么想法呢?” 对于我的话,多尔衮没有感到诧异,似乎我能猜到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将剥好的松仁放到我手心,为我添上热茶:“这个我也想过,不过暂时我还不想想这件事,五哥对于我执掌吏部的事耿耿于怀,若是日后不管在哪里遇到他,你可得绕着些走,我怕他对你不利。” 我看着他认真的点头,对于多尔衮的担心我也能理解,当初皇太极登基,让三大贝勒与他南面同坐,共同接受朝贺,然而阿敏因屠城弃城被皇太极幽禁,从而三八贝勒手中的权利已经慢慢的收拢到了皇太极的手里,如今皇太极听了范文程的建议初设六部,可是最重要的吏部却由多尔衮执掌而不是莽古尔泰,就连大贝勒代善的儿子岳托都执掌了一部,唯有莽古尔泰却没有份,本来因为阿敏的事他就心生怨言,如今又因六部的事,恐怕这莽古尔泰要有什么动作了。 过后不久,皇太极便颁下了谕令,这六部下每部女真、汉、蒙古人都设有承政官,其下舍参政各八员,启心郎各一员。更定讦告诸贝勒者准其离主例,其以细事讦诉者禁之。谕贝勒审事冤抑不公者坐罪。除职官有罪概行削职律,嗣后有罪者,分别轻重降罚有差。并禁官民同族嫁娶,犯者男妇以奸论。又下谕令告诸贝勒,有过则改,还得积极上谏。 谕令颁布后,就证明多尔衮在朝中的地位更加稳固了,而且现在除了大贝勒与三贝勒,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秋日里天气晴好,我嫌在府里头待着烦闷,便邀了乌尔赫尼和音尼雅一起去郊游,万里晴空,蔚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的云彩,雄鹰肆意的翱翔,那般酣畅淋漓。 策马奔驰在城外的草地上,将所有的忧愁都抛给身后扬起的尘土,在河岸停下,看着潺潺的溪流与已经快凋零的树叶,蹲在溪边,用溪水将满脸的尘土洗净然而,却在我蹲下之后,一颗石子掉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溅湿了我的衣衫。我气急,站起身回头,却看着一脸身后不远处站着面无表情的莽古尔泰。 我本想开口大骂,却不料他到先走到了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原来是乌伦珠福晋啊,我当是哪儿来的野丫头呢。” “三贝勒真会说笑。”我微微福身,恭恭敬敬的朝他行礼。 “我一直有件事想跟乌伦珠福晋请教,不知可否?”莽古尔泰抱拳,嘴角微微勾起笑意,看的我有些诧异。在我印象中这莽古尔泰和阿敏可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如今莽古尔泰这般恭敬,想必是没什么好事了。 “贝勒爷会什么事要请教乌伦珠呢,我才疏学浅,恐怕解答不了。”我含笑推辞,对于莽古尔泰这种人,尽量是有多远避多远好了,别说我自己这么想,就连多尔衮也这么说了不是么。 “是关于二贝勒阿敏的事,恐怕乌伦珠福晋逃脱不了干系吧。”莽古尔泰双眸透着寒意,即使嘴角上扬,我依旧能够感受到那种眼神下所包涵的恨意。 “二贝勒?他的什么事我脱不了干系?难道是让大汗饶他不死,留他一命么?”我浅笑,故意岔开话题。莽古尔泰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直勾勾的看着我,右手紧紧的握着腰上挂着的佩刀,我对上他的眼眸,轻声道:“怎么,三贝勒似乎想对我下手,不过我却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三贝勒,需要三贝勒下手除掉我。” “据说二贝勒在牢中发疯当日,见了你,到底你对他说了什么!”莽古尔泰凶狠的看着我,似乎想要抽出手中的佩刀搭在我的肩上,可是他颤抖的手出卖了他紧张的情绪。他在怕,可是他在怕什么呢,他杀人无数,为何对不敢对我拔刀呢? “我不过是说了因他屠城而丧生的无辜百姓,会在夜里找他罢了,不过是一句玩笑话,难道就因为这句话逼疯了二贝勒,我看着二贝勒平时也没那么胆小嘛。”我看着他,耸耸肩无所谓的说着。 莽古尔泰涨红了脸颊,可是他却一直在隐忍,忽然传来乌尔赫尼的声音,我望过去,乌尔赫尼有些惊诧,连忙走过来将我护在身后,朝着莽古尔泰行礼,莽古尔泰看着乌尔赫尼与音尼雅,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冷冷对我说道: “乌伦珠福晋,希望你好自为之,男人之间的事涉足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我细细的想着他的话,却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他会说这样的话呢。他翻身上马,拨转马头便离开了。乌尔赫尼拉着我的手,关心的问候着,听到我说没事才放心了不少,不过莽古尔泰对我不敢拔刀,还极力隐忍的事一直萦绕在心头,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呢? 第47章 情深 秋风吹动院中的树叶沙沙作响,烛火摇曳着,我无视在收拾衣物准备的多尔衮,双手托腮趴在炕桌上,想着白日里莽古尔泰的表现,越想越觉得其中有什么事,不过有谁能解答一下呢。 天聪五年秋七月,皇太极得知祖大寿修筑大凌河城的防线,便邀蒙古各部率所部来援,随后率领八旗大军前往驻军,留贝勒杜度、萨哈廉、豪格留守沈阳。八月壬寅朔,大军行至辽河驻扎,与蒙古诸部相会。癸卯,集结蒙古诸贝勒,三令五申不能杀掠,随后便兵分两路,以贝勒德各类、岳托、阿济格为主,率兵两万由义州入屯锦州与大凌河之间,皇太极亲自率兵自白土场到广宁。丁未,在大凌河会师,趁夜攻城,下令:“攻城恐伤士卒,应当掘壕筑垒将明兵围困,若明兵出城,便与之相战,若是明兵有外援,便迎头击之。”随后便分八旗兵合围。辛亥,明兵有马步兵五百人出城,被达尔哈击败。 军帐内的气氛格外的压抑,帐外晚风呼啸着,似乎明日将会迎来一场格外强烈的腥风血雨。从白日里图赖、达尔哈迎击明兵后,多尔衮又率兵深入,可直到现在也了无音讯,看着送回来的受伤兵卒,我总会闭眼祈祷,祈祷多尔衮平安无事。 “福晋去歇着罢,药帐内有我守着就好了。”收拾好药帐后,梁青军医看着满脸愁容的我,担忧的说道。我颔首点头,拖着疲累的身子走出了药帐。浩瀚的夜空下,夜色中那些树枝在风中摆动着,我阖眼,双手合十祈祷明日会有多尔衮得胜归来的好消息。不过是清风吹过,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便再也不想回帐休息,独自往军营外走去。 这一日,我食不知味,听到有人受伤总会把心提到嗓子眼儿里,可是回回都不是他,我暗自庆幸,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我的心一惊,这脚步声对我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我不禁缩了缩身子,准备转身离去,却在转身的瞬间被眼前的黑影完全笼罩。我抬头,看着面前夜色中朦胧不清的面容,微微福身行礼。 “怎么还不歇息?”皇太极出声问道。我微颔首,毕恭毕敬的答道: “我在担忧多尔衮,他冲入阵营至今没有半点消息,若是大汗有了消息,劳烦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乌伦珠。” “我知我伤了你,你从前对我再怎么敬畏,却也不会这样冷淡。”即使现在还处在黑暗之中,我依旧能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复抬首望着他,轻声道: “以前,我只当您是慈爱的长辈,可如今才知一切都是错的,您是大金国汗,这样高高在上的身份乌伦珠是高攀不起的,若是论起身份来,就连乌伦珠都得自称奴才以示尊卑有别,别说是对大汗冷淡了,就连与大汗这样说话,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呢。” “呵,说你牙尖嘴利还真无错,怎么说话这般带刺,是我对不起你,就不能原谅我么?”皇太极浅笑一声,语气中含着几分无奈。 “那这算是大金国汗命令我原谅?您是大金国汗,坐拥有天下,,需要一个小小的贝勒侧福晋原谅么?大汗真是高抬奴才了。”我福身施礼,丢下还想再问我什么话的皇太极,疾步往军帐走去。我在害怕,我在害怕皇太极突然生气要我的命,我还不想死,我没有看到多尔衮平安回来,我还不能死。 翌日,药帐内突然多了许多伤兵,看着那鲜血淋漓的场面,我只是感觉一阵阵眩晕,虽不再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伤兵,但还是感到了恐惧,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平时能成为梁青军医助手的我在此时变的特别的多余,碍手碍脚的,直到梁青军医让我回帐子里歇着,我才悻悻的离开。 刚出药帐,黄沙迷眼,哨兵高喊着启禀大汗冲进了汗帐,随后我便看着图赖与达尔哈率兵撤回了军营,可始终不见多尔衮的踪影,我捂着狂乱不已的胸口,跌跌撞撞的跟着图赖一起跑到了汗帐,却因脚下一软,在汗帐外跌倒。 图赖在帐中战战兢兢的向皇太极禀告战事,说是大凌河城内的红衣大炮诸炮齐发,死伤无数,图赖也深受重创,副将孟坦、屯布禄、备御多贝、侍卫戈里战殁,墨尔根代青生死不明。 对于图赖的最后一句话,我心口一窒,险些晕厥过去,眼泪婆娑了双眼,哽咽着任凭泪水肆意漫过脸颊。汗帐内,皇太极一脚将图赖踹的老远怒吼道:“你这个蠢货,你怎能不听指挥轻敌入营,墨尔根代青是我的兄弟,是我大金的巴图鲁,他若是因为你的莽撞有个什么闪失,只怕是你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滚出去!” 看着图赖捂着渗血的伤口,我连忙上前抓住他的衣领,仪态尽失的推搡着他,身旁的士卒怎么都将我拉不开: “告诉我,告诉我现在多尔衮怎么样!他要是出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这个畜生!”我撕打着他,全然不顾他现在也受伤还失血过多。 皇太极从帐子了走出来,一把将我扯过去,这才解救了险些晕倒的图赖,吩咐侍卫带图赖下去疗伤。皇太极紧紧的攥着我的衣领,能喷出火的双眸直视着我,他起伏不定的胸口告诉我他现在的情绪也极其不稳定。 “你们都下去!”皇太极怒吼着,守着汗帐的侍卫微愣,随即缓缓退下。皇太极抓着我衣领,将我拖进汗帐扔在地上,怒视着我:“你是想让全军营的人都知道墨尔根代青出征还带着女人么!” 我伏在地上,心乱如麻,此刻的我不知该如何是好,脑子里一团浆糊,浑身颤抖着,害怕着,担忧着…… “你若是想让多尔衮回来看到你这副模样,你便尽管哭闹。”皇太极强压着心头的怒意,站在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抬头看着皇太极,慢慢的将他的话听进脑海里,我不应该这样,我不应该这样哭闹,他或许没有事,或许等下子就会毫发无损的站到我的面前。我一抹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抖抖身上的灰尘,却感受到皇太极逼近,我惊诧的望着他,他一副又恼又无奈的表情,伸手抚上我的面颊,温热的指腹在冰冷的脸颊上划过,不禁让我心口一窒。 “又哭又闹,如今又是一副小花猫的模样,当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后退一步,躲开的手掌,抽咽道:“我去洗洗就好,不劳大汗费心。”我慌张施礼,疾步离开汗帐。抬头望着越积越多的云层,黑压压的一片,天气骤变,还刮起了大风,我双手合十放在胸口,祈祷多尔衮能够平安无事。 大风刮了一整夜,我便是一夜未睡,营中几次想起马蹄声,我都以为是多尔衮回来了,可是一次次期望,总是一次次的失望,我一遍遍的安慰自己,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黎明刚过,军营中便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我连忙裹着斗篷出去,却看到身着明黄甲胄的皇太极携带和吉里出营而去,两黄旗的人马也在随后跟了出去,我有些诧异,皇太极这么早出营是做什么呢? 然后天刚蒙蒙亮,就传来皇太极亲自率兵以红衣大炮进攻大凌河城,午时过后,又传来捷报,说是明兵投降者不在少数,我在担忧,担忧没有多尔衮消息的同时,皇太极也出事。 我站在营门口,看着凯旋而回的皇太极,他安然无恙,我这才将悬着的半颗心放下,只全心全意盼着多尔衮能早些回来。皇太极在我面前下了马,直挺挺的站在我的面前,低声道: “我已经差人四下寻找了,你瞧你,担忧的都憔悴了。” “多些大汗关心。”我单膝点地行礼,不再抬头看着他,他在我面前站立片刻后,才悻悻的转身离开。 傍晚刚过,梁青军医被皇太极唤走还未回来,我在药帐捣药,却看到阿林阿满脸是血的冲进了药帐,他衣衫褴褛,浑身污垢,呆呆的杵在门口,双目瞪圆,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我看到阿林阿,连忙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臂不停的摇着他,欣喜而又焦急的问道: “阿林阿,阿林阿,你回来了,贝勒爷呢!” “贝……贝勒爷……他……”阿林阿木讷的看着我,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满心焦急推开挡路的阿林阿就往军帐跑去,只见多尔衮的军帐前聚集着许多正白旗士卒,多铎一脸颓丧,还未换下带血的战袍,耷拉着脑袋坐在帐门口。 我走到多铎的面前,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多铎惊慌失措的将我扶起来,看着我的表情,似乎又隐瞒着什么。 “你……你哥怎么样,受伤了?严重不严重?”我只觉得胸口眩晕,就连说话都费了好大的气力。多铎双唇紧抿不语,似乎是有意瞒我,我推开他就往里面闯,却被多铎一把抱住: “梁青军医在里面,哥会没事的。” 我脑子一热,瞬间就感觉大事不妙,我曾经做过最坏的打算,却不料这最坏的打算竟然成了真。多铎托住浑身无力的我,安慰道: “哥他没事,没事,他最担忧的是见不到你,如今他回来了,能见到你了,他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我想要冲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形如何,可是多铎不再是当初的少年了,他的力气远远的超出我许多,足以阻止我强闯军帐了。 “让我见见他……是生是死,让我见见他。”我埋首在多铎的肩头,低声啜泣。多铎轻拍着我的背,将我放开,从怀里掏出沾了血的玉坠子放到我的面前,我有些诧异,那玉坠子是当年我回科尔沁时送给多尔衮的,而且这玉坠子里面还装着努尔哈赤的遗书,如今怎么会在多铎的手上。 “当日我与多尔衮哥哥率兵继图赖之后冲入敌营,我哥他看出明兵使的是疑兵,便让图赖撤兵,可是图赖贪功不愿撤,还深入敌营,可此时明兵竟然将几尊红衣大炮齐发,我哥为了救图赖,被无名小卒连砍两刀,是我跟阿林阿还有几个正白旗的将士,拼死才将哥他救出来,他手里一直捏着这玉坠子,说即便是死,也得看到你,这样他死了灵魂也就能陪着你了。”多铎还未说完便已泣不成声,我更是心痛无以复加,恨不能代他受伤,代他疼。 我浑身发抖,红肿的双眼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双手紧紧的握着玉坠子放在心口,望天跪在地上:“天啊,求求你,求求你饶了多尔衮吧,一切的疼痛过错由我来背负,求求你,不能让他有事,不能让他有事。” 多铎连忙冲过来把我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以无声来安慰着我此刻悲痛的心情。 帐外刮起了狂风,我掖着被角,面容憔悴不堪,伸手抚上多尔衮那苍白的面颊,滚烫的泪珠似断线的珠子滑落眼眶。军医也每日都来,可是昏迷中的多尔衮始终都不见好转。我抹去脸上的泪痕,起身将帐子内的烛火剪了剪灯芯,希望可以将昏暗的帐子照的再亮些。 我想能够更清楚的看到多尔衮恢复的脸色,我不想错过他任何苏醒的迹象,或许此刻,也只有上天才知道我的心情是如何焦急与无奈。 帐外想起阿林阿禀告的声音,说是额尔克楚呼尔来了,我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的多尔衮,转身走出帐子,看着身着甲胄,满脸愁容的多铎手中提着一篮子野果子,在军帐前来回踱步,见我出来,忙迎上来,看看我,不禁有些担忧: “这样怎么行,你这样憔悴,我看着都担忧不已,若是我哥醒了,他该有多伤心难受。”他伸手,将手中的果篮子递到我面前:“白日里看见前头的山上有这些果子,所以给你摘的,吃点吧,别我哥还没醒,你却累垮了。” 我点点头,接过果篮子,却意外的看到他手臂上的衣衫破了一条口子,还渗着血,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臂焦急的问道: “可是受伤了?怎么那般不小心,军营里有伙食,你还费这个心做什么,如今受了伤,叫我如何过意的去。” “你若是想叫我过意的去,便去吃些东西,军营里的伙食那是男人吃的东西,你是女人,本该在府里头娇惯着,快去吃些吧。”多铎看着我,虽说语气略带责备,却也不乏担忧,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转身便走。我忙吩咐阿林阿拿了伤药跟上去,然后把破的衣服带过来。 提着一篮子青果走进了毡帐,将其放在桌上,看着桌上的烛火发着呆。 “丫头,我渴了。” 身后传来似若蚊声的声音,我有些惊诧,连忙回过神,难道是我发呆出现幻听了吗?我抱着头用力的揉揉,转身看着床榻,却在下一秒呆愣住了,多尔衮睁开双眸,直剌剌的看着我,双唇微启缓缓道,打趣道: “爷不能使唤你么?” 第48章 逼迫 我的眼泪瞬间漫过脸颊,连忙转身抓起水壶倒水,却因为发抖的双手将桌上的杯子都摔在了地上,我焦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拿起水壶便往床边走,却在靠近的时候停下的脚步,不会又是我的幻想吧,这几日我总会出现这样的幻想,他醒过来与我有说有笑,可是一转眼,他又是安静的躺在床上。 “能这样看着你真好,当日我真怕我捱不过来,见不到你了。”他单手撑着床板,艰难的坐起来,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苍白的面颊也被涨的通红,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呆呆的看着我。 手中的水壶摔落在地上碎了一地,茶水在地上肆意蔓延着。我看着他,只是一味的流泪哭泣着,我又何尝不觉得能这样看着他真好,只要他能醒过来,就什么都好…… 我冲过去一把将他抱住,有温度,能抱住,不是我的幻想:“多尔衮……多尔衮……” “疼……”他小声在我耳边倒吸一口凉气,我大惊,连忙将他放开,缝合后快愈合的伤口因为我鲁莽有裂开了,血浸湿了了衣衫,我连忙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办,怎么办……我去找梁军医。”说罢,我起身想走,却被多尔衮抓住了手臂,将我再次搂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搂着。 “我不怕战场上的刀枪大炮,我只怕我的身旁没有你,你终是不负我的,我一直都知道,我一直笃信,故而也愿意交付我的真心。”他在我耳畔呢喃低语,惹的我眼泪总是止不住。 “你的伤口裂开了,可好生歇着,我去找军医,我不会走太远的。”我出声安慰着他,看着他双眸中的熠熠光芒,心中更是欣喜万分,他回来了,昔日的多尔衮又回来了。 他紧握着我的手,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口已经裂开,直到阿林阿拿着多铎的破衣服过来的时候,我才吩咐阿林阿请军医过来给多尔衮看看伤口。 在多尔衮养伤的这阵子皇太极到没有急着进攻大凌河城,而且特地写信送给了祖大寿,这大致内容嘛与之前的书信内容也都是一样是,说什么以往我想要求和时,明廷君臣却以宋朝为鉴,不答应我的请求,但是明廷非宋朝,我大金也非当时的大金。我讨厌两国间兵戎相见,更愿意以书信往来,希望祖将军给予裁夺,然而祖大寿却并不答应。 丁巳,明朝松山那边派了两千兵士来支援大凌河城,皇太极派了阿山、劳萨、土鲁什前去迎击,将明廷的援军阻击在外,赶回了松山。 几日修养,多尔衮身上的伤口也渐渐愈合,搀扶着也能勉强出去走走。这秋日里的太阳照在身上温暖极了,尤其是多尔衮这大病初愈的身子,还真是很好的。 从外头散步回来,恰逢阿济格与多铎在军帐外头来回转悠着,见我们回来,连忙迎上来,嘱咐两句之后便一同进了帐子。看着那兄弟两个满脸愁容,似乎遇到什么难堪的事,眉头紧的都可以拧出水来。 我扶着多尔衮坐下,为他披上斗篷,看着他那坦然自若的表情,似乎他已经知道多铎与阿济格次来是所为何事了。我替他们斟上了茶水,看着他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缓缓开口道: “贝勒爷有话就直说吧,我你还信不过么?” 阿济格看看我,再看看多尔衮,用力的将茶碗放到桌上,茶水溅出来缓缓滑落到地上。阿济格满脸怒色,似乎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瞧你,这是谁有给你气受了。”多尔衮不温不火,拢了拢斗篷看着阿济格,再看看多铎,示意多铎说说缘由。多铎看阿济格,缓缓开口道: “方才我们在汗帐议事,探子来报说是明廷又派援兵支援大凌河城,大汗指派硕讬与十二哥前去迎敌,谁料五哥莽古尔泰却口出恶言,说大汗偏私,十四哥明明带兵无方,前次一战连累将士,如今又让十二哥带兵,实在让人不服,非要让大汗另行抉择。” 多尔衮浅浅一笑,接过我递过去的热奶茶轻抿一口,才开口缓缓道:“不过是因为图赖带兵误入明兵的埋伏圈,我不顾自身安危前去相救却成了带兵无方,当真是可笑至极。” “可恶的还不在这儿!”阿济格怒吼着,直勾勾的看着我,那双眼睛似乎能冒出火来,看的我一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时候。阿济格收回视线,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道:“我知你宠乌伦珠福晋,可这战场军营始终是男人待的地方,福晋在这儿始终不妥,而且还容易招人非议,若是人人都效仿,军营哪还有个打仗的样子。” “哥,这事其实我也不太赞成,军营中现在有很多流言蜚语,说什么墨尔根代青沉迷女色,无心战事……”多铎也低声说道,看着我有些无奈。 多尔衮手中握着杯子,眉头微蹙,指尖轻点着杯沿,抬眸看着多铎与阿济格:“看你们的模样,似乎听到的话远不止此吧,不过我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自有分寸就把她送回去,要是再让我在军营中看到她,我可不管她是不是你的宠福晋!”阿济格怒不可遏,全然不顾我现在站在他们面前有些尴尬难以自处。多铎伸手扯扯阿济格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阿济格看着他们兄弟两个,转身拂袖而去。 “嫂子别在意,十二哥就是这样,他其实并无恶意,只是莽古尔泰说话太难听,十二哥他才……”多铎看着我,抱拳替阿济格道歉,我含笑摇摇头,即便是我现在心情不好,我也不能表露出来,阿济格是多尔衮的嫡亲兄长,是他最亲的人,如今也是他的左膀右臂,我不能让他们因为我而心生嫌隙。 “没事,既然我要跟着来,我就得受着不是嘛。”我浅浅一笑,表示自己没什么。多尔衮眉头紧蹙,眼中尽是怒色,用力将手中的杯子掷在地上,热奶茶在地上蔓延开来: “这莽古尔泰欺人太甚,别指望我能容下他,多铎,你最近多留心莽古尔泰的一举一动,必要的时候,我会让他永无翻身之日。”多尔衮的眼神格外可怕,看的我也是一惊,多铎虽不明其意,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甲子,贝勒阿济格与所托率兵迎击明廷派来的援兵,丁卯,锦州派兵六千袭击阿济格所在的军营,然而当日大雾,阿济格见有青色气体,阿济格连忙率兵趁着大雾直冲援兵军营,将明朝援兵的盔甲马匹如数缴获。辛未,皇太极对阿济格的功劳大肆赞扬着,还特地下旨,让阿济格好生奖赏犒劳将士一番。 九月丁亥,皇太极率兵前往锦州,见前方尘土飞扬,便命令诸军切勿前行,然后自己与多铎率领喇兵二百,沿山路潜进,却遭遇明兵,不过却不及皇太极所率领的这二百人,皇太极率兵渡河强攻明兵,明兵不敌,四下败走,随后又继续率领大军继续前行,遇明兵交战,斩明兵副将一人。 乙丑,皇太极又以书信的形式招降祖大寿。庚寅,皇太极在山上设伏兵诱祖大寿出城,欲将祖大寿擒获,然而祖大寿得知后,拼死冲出了埋伏圈,自此后,便一直闭城不出。 军营外头的山上早已是叶落树枯了,早起时还能感受阵阵的凉意。近来几日这军营中都流传着这大凌河的守将祖大寿怕了皇太极,躲在军营里不敢出来了。 营外的山头,多尔衮披着披风安静的坐着,抬头望望天,眉头紧蹙,眼神中透着些许的担忧。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皱着眉头。”我在他身侧坐下,顺着他的视线望着天空,黑压压的云层,预示着接下来会有一场暴风雨。 “这大凌河城被大汗围了差不多一个月了,救援的援兵也被我八旗军队挡了回去,恐怕这城中粮草不多,百姓的日子会苦不堪言啊。”多尔衮转头看着我,伸手抚上我的面颊:“两军交战,可是苦了城内的百姓了,乌伦珠,你说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呢?”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草丛中似有异动,我连忙与多尔衮警觉起来,我扶着他,本想将他护在身后,却不料他将我拦着,站到了我的面前,护着我,小心翼翼的朝着草丛走去。 令我们感到惊诧的是,草丛里,两名衣衫褴褛的妇人正挖着草根,草根上还带着泥便直接塞进了嘴里,见到我们的出现,她们明显吓坏了,两个人抱成一团,一脸惊恐的看着我。她们发丝散乱,眼窝深陷,布满污垢的脸上却依旧能看出她们的脸色极其难看。 “不要杀我们,不要杀我们。”年纪稍大的女人胆怯的看着我们,战战兢兢的说着。 “我们不杀你们,只是这兵荒马乱的,你们怎么不在城里待着,还是说是外来的流民?”看着她们如此模样,我到起了怜悯之心,也不顾现在是两军交战的时候,只是觉得她们甚是可怜。 “城里没吃的了,我和妹妹是出城找吃的,可是……”自称是姐姐的女人抱紧了妹妹,隐隐的啜泣着。我侧眸看着多尔衮,他眉头微蹙,然后蹲下身子看着她们: “别怕,告诉我,现在城内的情况如何了?” 她们姊妹俩面面相觑,看着多尔衮轻声道:“现在城内没什么粮食了,当官的还把马给杀了煮了吃,可是……可是城里的人太多了,我们是不想被他们吃点才逃出来的。” 我听到她们的话大为震惊,她们言外之意就是现在城内粮食稀缺,便以人肉作为裹腹的粮食么?这样的日子确实不应该是她们应该过的,我连忙摘下手腕上的镯子放进她们的手里,要她们拿着玉镯子去换些钱,离开这个地方,去哪儿都好,就要不要再出现再有战事的地方了。 多尔衮见状,连忙从她们手里拿回我的镯子,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银两与玉佩递给她们,姊妹俩对我们是连连谢恩,看着她们孱弱的背影,真希望这场战事早些结束。 入夜,天气分外的冷,帐子里燃着炉火,阿济格与多铎过来稍坐片刻便离去了,多铎还是密报了莽古尔泰今日的行事,大都是对皇太极养兵不攻城表现不满。 “在想什么?”多尔衮为我披上披风,伸手抚上我冰冷的面颊,担忧的问着。 “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来这里。”我应不应该来的,是不是这个时代,我一直以为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包括这个时代的冷血无情,可是没想到今日当我见到不愿成为他人食物而出逃的姐妹,我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若是呆不住,我明儿个差人把你送回沈阳去。”他扳过我的身子,将我拥入怀里。 我浅笑,他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摇头,告诉他他身子还未好全,我还舍不得离去,他将我拥得更紧了些,宽慰着我。 从营外走回来,不料却遇见刚刚巡营回来的莽古尔泰,见着我们,他倒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多尔衮抱拳问候着,却不料莽古尔泰竟然大笑起来,嘲讽道: “这墨尔根代青身子好多了啊,受了伤还不忘将福晋带在身边,倒也是呢,你这如花似玉的福晋,任谁看了不会动心,若不将其带在身边,保不齐哪天就被戴了绿帽子了。” 多尔衮脸色一变,正欲开口却被我拦下了,我朝他单膝点地行礼,一脸笑意的说道:“想必这三贝勒是常经此事吧,所以才对兄弟的事分外上心。” “贱人!”莽古尔泰脸上突变,扬起巴掌就朝我呼了过来,还好多尔衮眼疾手快,在他手掌接近我脸的片刻接住了。我直勾勾的看着他,一脸嘲讽: “怎么,三贝勒说不过我,就想要动手是不是,依照三贝勒这样火爆的脾气,也难怪三贝勒看不住自己的福晋了。” 多尔衮连忙放开莽古尔泰的手将我护在身后,抱拳致歉:“五哥,我的福晋不懂事,多有冲撞,五哥大人大量,就饶了我福晋一次吧。” 莽古尔泰紧握双拳,强忍着心中的怒气看了我一眼,再看看多尔衮:“管好你的福晋,这战场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要是遇到了什么不该遇到的人,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你可有得后悔药吃。”莽古尔泰瞪了我一眼,拂袖而去。 多尔衮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轻声道:“如今他对大汗还有用,暂且留着他,不过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什么意思啊?”我听着多尔衮的话,似乎这话里面还有另一层意思,难道他已经找到对付莽古尔泰的方法了? “这莽古尔泰什么都好,唯独对这女人呢没有办法,因为这是他心里的伤疤,是他的致命伤疤。”多尔衮看着我,嘴角狡黠的笑意更加深了,我虽不明其意,却还是假装懂了,希望等战事结束之后他再慢慢的解释给我听。 九月乙未,明朝太仆寺卿监军张春,总兵吴襄、钟伟等以马步兵四万来支援大凌河城,在小凌河安营扎寨,戊戌,明朝援兵来援大凌河城,距城十五里时,遭遇皇太极所率领的人马,他用骑兵从援兵两翼冲击,右翼兵卒入张春营,吴襄以及副将率先逃跑,张春等将溃退之兵再建起营防,趁着大风,以火攻击大金的八旗军队,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场大雨与逆风将火扑灭,皇太极随即带兵冲入敌营,生擒张春及其副将三十三人,张春本想就死,然皇太极想让他来全祖大寿投降,故下令好生款待,然而祖大寿以为皇太极又是疑兵之计,所以大战当日,城中根本没有跟张春汇合,故而张春才是一败涂地。 第49章 狡诈 冬十月丁未,皇太极以书信招降祖大寿、何可刚、张存仁等人,然而均不予回复,己酉,再以书信送于祖大寿劝降,可祖大寿依旧不为所动,皇太极只好命人以红衣大炮进攻章台,虽说章台最为巩固,可终究不敌这红衣大炮,不出三日便城毁,章台守将王景投降大金。本想以降将王景来招降祖大寿,可是这祖大寿却让小小的游击队长韩栋来与之详谈,自己则是退避三舍。 入夜,这帐中的炉火便一刻也离不得了,我可就是最怕冷的一位,我披着斗篷站在门口等着去多铎帐中议事的多尔衮,他让我先别睡下,等他回来有事跟我说,虽然不知是何事,但是看他严肃的表情便知是大事,也就没有多问,只是等着他回来。 刚到床上躺下,就听见帐外传来脚步声,我连忙又披了斗篷起来,看着难掩笑意的多尔衮走进帐中,将我打横抱起,显得异常兴奋: “乌伦珠,我们的时机到了,终于等到这个时机了。” “究竟是什么事啊,叫你这么开心,说与我听听。”我环住他的脖子,疑惑的问道。他神秘一笑,俯首在我耳边低语,我有些微愣,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当真有这样的事?” “当真,上个月擒获张春他们时,这各旗人马均有损失,大汗为牵制各旗势力,便从各旗都抽调一些人马互相调配补充,这八旗中,可唯有正蓝旗的人不服,还扬言要找大汗理论呢。此事若没有莽古尔泰在背后撑腰,即便是正蓝旗的人再多也不敢造反不是。”多尔衮将我放到椅子上,褪去了自己的甲胄,围坐到了炉火边。 “可明日大汗要带兵围城,我去合适么?”我看着他疑惑的问道。 “合适,你去啊再合适不过了,此事若没你,还就成不了。”多尔衮轻点我的鼻头,得意一笑,那熠熠目光中尽是自信与畅快,想必他等这一天等很久了,我点点头,应下了他的意思。 翌日清晨,皇太极在校场点兵准备包围大凌河城,我身着普通士兵的甲胄跟在多尔衮左右,这八旗军队聚到一起,当真是不小的阵势,以正黄旗为首,八旗旗帜在各个军列前头迎风展开,点兵完毕,皇太极便吩咐大军出发,然而此时,莽古尔泰的上前阻止了大军的进发。 “莽古尔泰,你没听到我的命令么?”皇太极目视前方,看着牵来的马,准备接过缰绳,却听到莽古尔泰以正蓝旗士兵受创严重为由,不愿出兵,那语气并非是向皇太极禀告,分明就是在告诉皇太极他要那么做,不是商量。 “听闻你正蓝旗的士兵每到战事,大都是做了垫背的兵,这样怎会受创严重!”皇太极侧眸看着莽古尔泰,眼眸中寒意顿生,不由的让在场的人后背发麻。 “哪有这样的事!”莽古尔泰大声争辩着:“这事纯属诬陷,我莽古尔泰的兵怎会是孬种!” “哦?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有人诬告不成?如果这事真是有人诬告,你将那人找出来,我必定重重治罪,若是属实,整个正蓝旗的人都该罚,身为正蓝旗的固山额真,你还得重罚!”皇太极铁青着脸怒斥道,随后便不再理会莽古尔泰,翻身上马,却不料莽古尔泰手里紧紧的握着弯刀,拦在了皇太极的面前: “大汗为何独独与我为难,老八,自你继任大汗以来,便一直都是以你为尊,没有忤逆之心,可你为何要为难于我,难道真的像阿敏哥哥说的那样,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么!”莽古尔泰抬头与皇太极怒目而视,丝毫没有要退让之意。 多尔衮侧眸看着我,颔首示意,我领会,连忙出声道:“二贝勒本就犯了错,如何要将二贝勒犯得罪过怪到大汗头上,难道是大汗教他弃城屠城不成!是大汗教他目无君上不成!” 莽古尔泰闻声望来,愤怒的双眸直剌剌的盯着我,那双快要喷火的眸子似乎要将我烧成灰烬不可:“又是你这贱人!”莽古尔泰握在刀柄上的手微微用力,他指骨泛白,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 “本就是事实,二贝勒所犯罪过应该受罚,如何叫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难不成三贝勒还想为二贝勒鸣冤,想说他所犯下的过错都是别人故意栽赃?或许这三贝勒本就跟二贝勒是一伙的,早想分藩出去,另建一国,故而三贝勒才敢这样对大汗不敬,才敢对大汗怒目而视!”我步步逼向他,对上他快要喷火的眸子,想以自己的气势压倒他。 他握着刀柄的手在发抖,涨红了脸颊,起伏不定的胸口显示了他此时异常的气愤:“我要杀了你!你这贱人!” “杀?呵,我到不怕你杀了我,反正你是弑母邀宠的人,若是杀了我就能堵住悠悠众口的话,那你就来啊!”我狡黠一笑,上前一步,逼得莽古尔泰拔刀相向。 德格类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拉到身后,上前想要制止住莽古尔泰,然而莽古尔泰左右挥刀,让人难以接近,霎那间,皇太极的亲属卫队连忙上前将莽古尔泰团团围住,让他远离皇太极。 我看着眼前的情形,心脏扑扑直跳,当时还不觉什么,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万一那刀真的劈了过来,我岂不是真的会丢掉性命啊。 发抖的手被温热的手掌紧紧的包裹住,我侧头,看着一脸担忧的多尔衮,他眉头紧蹙,眼神中还有些悔恨,他握紧了我的手,那力道,似乎想要将我生生的捏碎。 “疼。”我小声说道。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不该让你来的。”他看着我,小声的说道。我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悔意,浅浅一笑,以此宽慰他的心。 我复望着莽古尔泰,却不料对上皇太极的眼眸,他高深的眼神将人拒之千里之外,然而视线却一直停在我的身上不曾挪开。我的心跳有些乱,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只看着多尔衮。 癸亥,众将士议论三贝勒莽古尔泰御前露刃该当何罪,有的说应该重罚,幽禁最好,有的则说三贝勒是无心之失,念先前有功,应该功过相抵,不予追究。一时间两股势力僵持不下,也就只好作罢,改日再议。 “哥,你说这大汗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莽古尔泰御前露刃这是大罪,相当于谋反,难道他就可以置之不理,任人摆布?”帐中,对于白天没有结果的议事,多铎显得有些不耐烦。 “按我说,当时就该一刀砍了才是。”阿济格也冷哼一声,宣泄着满腔的怒气。抬头望着我,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莽古尔泰当初为了重获阿玛信任而亲手杀了自己的额涅的?” “自然是有高人指点啊。”我笑着说道。多尔衮不以为然的笑笑,伸手将我拉到他身边坐下: “起初我也没想起,只是那晚再营外遇到了他,被乌伦珠激了几句便动了手,可是随即便一直强忍着,我就知道他一直介怀当年弑母的事,所以当日我才让乌伦珠故意激怒他,再扯出他弑母的伤疤来,就由不得他不拔刀了。”多尔衮得意一笑,伸手捏捏我的鼻子,随即脸上的表情便被歉意堆满: “现在想想也后怕,若是莽古尔泰那一刀……我真不敢想若是以后没了她,我该怎么办。” “傻瓜。”看着他拧到一起的眉头,心头一酸便将他抱住:“怎么没了我,我一直都在。” “得了得了,眼前还有俩兄弟,如此恩爱,要我们如何是好。”阿济格出声,我连忙将多尔衮放开,将头埋得低低的,生怕他们见到我此时通红的脸。 对于三贝勒莽古尔泰御前露刃一事,皇太极以大不敬之罪处置,念其多年军功,从轻发落,夺和硕贝勒头衔,降为多罗贝勒,不再与大汗南面同坐接受朝贺,削五牛录,罚银万两及甲胄、雕鞍马十副、素鞍马两副。 这个惩罚不轻不重,也都是意料之中的事。皇太极虽然有心想惩处莽古尔泰,但是又因为莽古尔泰的那一席话,不得不让皇太极起了戒心,如果他严惩了莽古尔泰,说不定就真的会成为那种过河拆桥的人,为了维护好他精心营造的身份与气度,他也只能如此,不过还好,当他罢黜三贝勒与其南面同坐接受朝贺时,倒也没有人反对说什么,也就不影响他垄权了。 大凌河城外不远处,皇太极命令八旗大军安营扎寨后便没了动作。时至深夜,多尔衮也没有回到帐中来,我不免有些担忧,阿林阿回来传下话来,说是贝勒爷与大汗在帐中议事,恐怕一时半刻还回不来。 想想这几日皇太极只是围困大凌河城,不过是想以此困住他们,断绝一切外援,然后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攻下大凌河城了,可是这祖大寿偏偏就硬气的很,就是不肯投降,所以这让皇太极分外苦恼,八旗高官整日里都待在汗帐里头议事,得想个万全之策。 我披了斗篷走出毡帐,看着漆黑的夜空不见一丝光亮,偶尔吹来的一丝凉风让我不禁缩紧了身子,拉紧了斗篷,往火头营走去。 因为长期征战,如今能吃的食物也不多了,若是再攻不下大凌河城,恐怕到时候饿肚子的可不止这大凌河城的百姓了。我揉着面团,心中若有所思,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让皇太极不费一兵一卒就攻下大凌河城,还能让祖大寿心甘情愿的投诚呢…… 端着面食出现在汗帐外,和吉里见到我有些奇怪,便还是通传说是火头营送宵夜来了,结果不料和吉里却被皇太极骂了一通,看着和吉里那窘迫的模样,让他不必再通传了,不顾他的阻拦,自顾自的走进毡帐。 “滚出去!我说过了我不饿。” 刚进毡帐,一本书便扔到了我脚边,惊的我一愣,还好这些年练下了处变不惊的定力,如若不然,今晚手中托盘里的面条便只能和着泥沙享用了。 多尔衮站在作战地图前,皇太极坐在案桌后,双手撑着额头,看得出来他现在是苦恼至极。多尔衮朝我走过来,低声道: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先歇息么?” “阿林阿说大汗与你连晚饭都没有吃过,我担心,怎么能睡的着,所以特地去做了面条送来给你们。”我端起手中的面条放到多尔衮的面前,看着他温暖的微笑,方才周身的寒冷也被驱散的无影无踪了,此刻便只有满心的温暖。 “拿出去!”皇太极依旧低着头怒吼着,不禁吓得我一哆嗦,与多尔衮面面相觑,然后端起那碗热汤面走过去,放到他的面前: “若是不吃饱了,如何能想到法子,此刻这大凌河城内,只怕是吃不上这一碗面了,大汗何苦要辜负了呢?”我轻声说着,盼望他能听懂我话中的弦外之音,倒是多尔衮,连忙走过来,抱拳行礼: “大汗,乌伦珠说的没错啊。” 皇太极抬眸,眉头微蹙,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思索片刻,连忙一拍额头,哈哈大笑,直说他怎么没有想到,看来他是想到我要告诉他的想法了,果然是两个有聪明才智的男人,不过是小小的提点便能想到深处,真的不愧聪明汗与墨尔根代青的称号了。 翌日。 皇太极修书于祖大寿,信上大致内容则是,他知城内粮食早空,若祖大寿能投诚,便将大金的粮食全部相赠。为表诚意,皇太极特地命人从军中抽调了大半的粮食放到了大凌河城的城门下,虽然八旗高官大都不赞成,可皇太极执意如此,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任由皇太极安排。 起初是城门紧闭,没有人肯开城门取粮食,或许是真的饿极了,有人便在城外起了炊烟,直到那人吃了大金的粮食平安无事之后,大凌河城的城门才大开,将粮食全部运进了城。 可是接连几天都没了音讯,正当大家在为皇太极此计感到失望时,祖大寿命自己的儿子祖可法携带其书信前来议和,书信内容是皇太极的做法令祖大寿感激涕零,而且约定好等安排好城中事宜之后,便举城投诚,为表诚意,还吩咐祖可法还留下为质。 “你是怎么想到让大汗以粮食为诱饵,让祖大寿投诚的呢?”多尔衮看着埋头看书的我,好奇的问道。我抬眸看着他,合上书本,听着帐外的风声,拉紧了斗篷: “还记得那天遇到因不甘心为他人所食而逃离大凌河城的姊妹么?那个时候应该大凌河城就应该吃光所以的粮草了,所以雪中送炭总好过刀剑相向啊,这祖大寿平日与袁崇焕将军交好,袁崇焕的下场应该让他有所警觉了,如今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送去食物,便是让他欠下了一个大大的人情,他即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城中的百姓所考虑啊,所以只有以粮食为饵,他们才能上钩。”我得意的笑笑,伸手捏着多尔衮的鼻子: “怎么样,你的福晋不必旁人差吧。” 多尔衮笑笑,伸手将我揽入了怀里,紧紧的抱着…… 天聪五年冬十月戊辰,大凌河城举城投诚,可就在此刻,副将何可刚从队列中冲出,直奔皇太极而来,眼见着锋利的刀刃快要逼近皇太极的时候,祖大寿连忙命人围住何可刚,让他不能造次,然而何可刚见自己劝祖大寿无果,便横刀自刎,也算是为国尽忠了。 当夜,皇太极在军营中设宴款待祖大寿,这祖大寿虽感激涕零,说什么天聪汗待他甚好,让他无以为报,便决定带人去取锦州,以此聊表皇太极的赏识之恩,可即便如此,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虽然心中大有不安,却始终找不到理由。 十一月,因上次祖大寿取锦州遇大雾战败,所以祖大寿便再次请缨进攻锦州,皇太极见他倒也诚心,便准他前往,然而这一去便没了音讯,此刻才印证了我心中的不安,原来是何可刚的自刎让他悔悟,可又不想失信于皇太极,便只好假意投诚,然后寻个时机离去,可谓是一举两得。 对此皇太极也没多说什么,派人加管了大凌河城后,乙卯班师回朝。 润十一月,皇太极思及此次战役,然后颁下谕令:我兵之所以会弃永平四城,皆因诸贝勒不学无术所致,此大凌河一役,城中人相食,明朝官兵依旧死守,直至援尽方才投降,而锦州、松山久攻不下,岂非明朝人读书明理,对明主尽忠尽责么?自今日起,族中子弟但凡年纪在十五一下,八岁以上者,皆要读书。 天聪六年初,许是代善知道皇太极已经在垄权了,若是自己再不识趣,恐怕皇太极的下一个对象会是自己,所以请旨,放弃与大汗南面同坐共议国政的权利,为此,这大金汗分散的权利,现在可是抓在了皇太极一人手中了。 第50章 牵挂 天聪七年十二月。 屋外还堆着厚厚的积雪,夜很静,静的连化雪的声音都可以听见。窗外北风呼啸着,济兰怕我冷着,便又往火炉子里加了两块碳,见我还守着烛火看书,不免有些担忧: “福晋就先歇下罢,贝勒爷恐怕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若是知道福晋冒寒等他,贝勒爷肯定会担忧的。” “他说了今晚会回来,我总得等着他,这两年没有随征,总是担忧着他会受伤,好不易在家待着,却被大汗邀去前往叶赫涉猎。”我放下书本,仔细的听着院里的声音,那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格外明显,我嘘声,示意济兰不要说话,连忙吹灭了灯,悄没声的藏在了门后。 开门声过后,那脚步声便停在了暖阁外,我有些诧异,难道这家伙是准备跟我玩捉迷藏么?我掩唇笑笑,悄悄的打开暖阁的门,趁其不备一把抱住: “被我逮到了吧,看你还想吓唬我。” 只感觉怀中的人用力将我挣脱,在我面前单膝点地行礼,战战兢兢道:“福晋恕罪,奴才是贝勒爷的之命,邀福晋去后花园的。” 我呆呆的愣在原地,还好此刻是在黑暗之中,才没有让人看到我此时脸上的红晕与窘迫。应声阿林阿退下,忙让济兰关上门,替我拿出来干净漂亮的衣服替我梳妆打扮,这一月未见,即便是夜晚,我还是希望他能见到我最美的样子。 过了月牙白的斗篷,与此时的积雪倒是融为了一体,虽然这条路走过了千百遍,可是碍于多尔衮的吩咐,只好让阿林阿在前头带路。 冷清的后院只能听见我与阿林阿的脚步声,偶尔一丝丝冷风吹过,不禁让我心生担忧,多尔衮自幼时身子就弱,也不知道他身边可有带保暖的物件,千万别冷着了才好,心想着,却为发觉已经走到了院中的八角亭中,亭下荷塘也与此时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整个后院冷冷清清,没有人迹…… “不是说贝勒爷要我来后院么?贝勒爷人呢?”我回身问阿林阿,却发觉他早已不见了踪影,我四下寻找,可都找不到半个人影。平日里这贝勒府虽说不上人声鼎沸,但多多少少总会有人的,可今晚真真是奇怪,到没了一个人影。 正当我疑惑不解之时,温热的手掌挡住了我所有的视线,那熟悉的温度此刻在我脸上不断加温,灼着我的心。他渐渐的靠近我,俯首在我耳边低语: “闭上眼睛,没我的命令不许睁开。” 我浅浅一笑,听话的闭上双眼,下一秒多尔衮便将我拥入了怀里,冰冷湿润的双唇覆上我的唇角,轻柔的触觉让我深深沉醉,这是他专属的温度与感觉,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多年前在辽阳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吻上我的唇角,信誓旦旦的说着要娶我的话。 “笑什么。”愠怒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含笑抬头,看着此时面前的多尔衮,倚在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腰: “我笑……我想起了当年在辽阳的时候,你说你要娶我,我还说……你有病。”我轻轻笑着,当时只觉得这一切都不可能,可如今想来,到觉得当时有几分好笑,果然是应了那句世事难料啊。 他伸手捏着我的鼻头,佯装嗔怒:“你敢说爷有病,看爷不好好惩治你!”他捏着我鼻头的手稍稍的用力,我连忙从他身边逃开,看着他脸上洋溢的笑意,温暖的足以融化身边的积雪。我笑着躲开他的“追捕”,花园的树丛中便成了我此时最好的藏身之所,完全不顾树上的积雪顺着领口滑倒了脖子里,冷侧心扉…… 渐渐的,院子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的笑声,我有些害怕与失落,好怕这一切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好怕多尔衮还在叶赫,没有回来沈阳。 我从树下出来,也顾不得身上的积雪,疾步往荷塘边的八角亭走去,多尔衮一袭白衣在亭中负手而立,他背对着我,修长挺拔的身姿宣告着他早已成为了顶天立地的男人,我缓步走过去,却见到亭下的荷塘中点着盏盏莲花灯,一盏接着一盏,直至布满整个荷塘。 我呆呆的看着由小小烛火聚集起来的无限光明,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或许是知道我已经到来,多尔衮伸手将我拉到了身侧,伸手覆上我冰冷的面颊,款款深情: “我与你就如同这池塘中的莲花灯,一点一点的走到现在,你给我的温暖也是这样一点一点的照亮了我的心,乌伦珠,你是我此生的最爱,不管将来如何,你始终是我心里头最重要的牵挂,你握着我的心,牵着我的魂魄。” “你真心待我,我必不负你。”我眼前模糊一片,顺势倚在了他的怀里。他将我紧紧圈住,那力度似乎想要将我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你今晚是怎么了,从叶赫回来,也不顾这样冷的天气要我来这后院,难道就是为了给我说这些好听的?”我笑着打趣道,希望他能松开些,这样箍着到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也不知是为何,突然就舍不得了,也不是第一次出征,可是这一次却多了很多牵挂。”他抱着我,语气中多了许多的无奈。 “怎么又要出征,不是才从叶赫回来么?”我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他轻点我的鼻头,含笑道: “听说这林丹汗在前往青海的途中病重,这大汗思来想去,决心孤注一掷,想在此时将这察哈尔残余部落一网打尽,所以这大半年来一直休养生息,这次前往叶赫,名义上是涉猎,可实际上就是整顿兵马,准备出征青海呢。” “青海……”我低头思忱着,这青海与大金可谓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若是真的出兵讨伐,没个一年半载可是回不来的,因之前出征大凌河之事,我又不能随征,倒真是多了许多舍不得。 “你可得记得,不许自己受伤,你还要记得,我还在等着你呢。”我低下头幽幽的说着,语气中到多了几分幽怨,不禁让多尔衮哑然失笑,紧紧搂着我便不肯再松开。 天聪八年四月,皇太极接到密保,说林丹汗在青海的大草滩上病逝,随后便命墨尔根代青率领八旗军马进军青海,势必要将察哈尔残余部落一网打尽,这样才是真正的完成了整个蒙古对大金的臣服。 大殿木栅内,皇太极站在大殿门口,举酒敬天地。身着白色甲胄的多尔衮站在皇太极身旁,与皇太极共同举杯敬着八旗将士。 木栅内外的八旗旗帜迎风招展,我打扮成了普通的侍卫的模样,看着多尔衮的意气风发与飒爽英姿,心中的不舍更是无以复加了,不在他身边,总是会提心吊胆,担心没有眼睛的刀剑会伤到他,担心会像在大凌河那次为救部族以身犯险而致身受重伤…… 越是不在身边,就越是会胡思乱想,越是乱想就越怕……我的视线一刻都不曾从他的身上挪开,我想记住他的模样,即便是明知他最多一年内就能回来,我还是会怕…… 我似乎能感觉到那晚他在荷塘边的那一席话了,也不是第一次出征了,可这一次却多了许多的牵挂,愿上苍能够听到我的祈祷,让他带着我心,一同出征吧,让我能日夜感受到他,陪伴着他…… 午时过后,多尔衮便率领八旗大军浩浩荡荡的走出沈阳城,轻风撩动了他的披风,他不畏严寒,傲首驾于马上,带着八旗大军前往了他的战场…… 这院中掉光了叶子是树枝也冒出了点点的新芽。头上的暖日照的浑身懒洋洋的,坐在院中的亭子里,手里端着茶杯,双眼直愣愣的看着敞开的院门。 “福晋,茶该凉了。”海兰从背后出声,惊得我手一松,手中的茶杯掉落在我的裙上,茶杯里冰凉的茶水慢慢的浸湿了衣裙,以为茶水还是滚烫的我,急的跳脚,连忙用手不停的拍着衣裙。 “福晋这是怎么了?这样魂不守舍的,莫不是思念贝勒爷了吧。”海兰看着我,掩唇轻笑。我瞪着她,也怪我自己平日里太宠着她们了,如今竟然对我也没大没小起来。 “走了几日了?算算日子,该走到哪儿了?”见海兰憋住了笑脸,我也就换了语气,由她搀着走向屋内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这不是昨儿个才走嘛,福晋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海兰有些惊讶的看着我,我眉头微蹙,仔细想想确实是昨日才离开沈阳的没错,瞧我这记性,竟然觉得他已经走了好些天了。 换好了干净的衣服,我深感身子不适,总感觉胸口堵住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似得,我轻抚着胸口,却觉得一阵反胃,扶着海兰干呕着,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倒是急坏了海兰,忙叫来的济兰,吩咐她去请大夫来。 我罢手,示意快要出门的济兰回来,手指拂过嘴唇,浅浅一笑:“无碍的,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去请大夫,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着呢。” 海兰疑惑的看着我,随即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喜的她连忙抓住我的手,有些手足无措:“福晋,可是真的?贝勒爷知道么?” “他要出征,不想他分心,也就没有跟他提及,等他凯旋而归时再告诉他,这不是更好嘛。”我颔首笑着,看着海兰急切的询问,我倒是显得有些羞怯,不知该怎么面对才好。 “福晋的身子到底要不要紧啊,奴才还是去请大夫来瞧瞧吧。”济兰看着我和海兰,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不禁有几分好笑。 这怀孕的事虽然没有告诉出征的多尔衮,却不能不告诉乌尔赫尼,虽然当初初入府时,她有些怨念,可是这几年的相处下来,她待我却是极好的,尤其是这两年,多尔衮时长出征,乌尔赫尼便日日来陪着我,对我也是照料有加,虽然偶尔也会觉得她是有私心的,可是我不愿去信,也就不信了,也就真的当她是对我真好。 这一转眼,多尔衮便出征半月有余,从告诉乌尔赫尼我有身孕的消息时,她便对我的照顾更是小心翼翼了,单开了小厨房不说,就连月例银子也从自己的那份里面拨了一半到我头上,知道我不喜欢生人伺候,还特地为伺候我的奴才们加了月钱,要他们对我尽心伺候,将来等贝勒爷回来,还会有重赏。 早饭后不久,我正与乌尔赫尼讨论着该用什么料子做孩子的衣物时杜达古拉在门外奏报,说是宫里来人了,要我与乌尔赫尼一同进宫,说这是大福晋的意思,墨尔根代青为大金出征青海,她自然要好生照料着他的福晋,所以特地接我们到宫里去。 刚步入哲哲院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孩子的啼哭,呼吉雅在门外候着,见我和乌尔赫尼到了,连忙行礼:“两位福晋可算来了,大福晋早盼着两位福晋呢,如今也在大福晋这里呢。” 呼吉雅朝门内使了眼色告诉我们屋内还有何人,乌尔赫尼拉着我进屋,却瞧见身着便装的皇太极怀中抱着婴儿,慈父的模样曝露无疑,哼着摇篮曲哄着小格格入睡。 这样的让我和乌尔赫尼不免一愣,连忙蹲身行礼,皇太极这才侧头看着我们,应了一声,便见到哲哲从暖阁里出来,拉着我和乌尔赫尼便在炕上坐下了: “这小格格也不知是怎的,分外要粘着自己的阿玛,不像二格格和三格格。”哲哲看着眼前身形伟岸的男人,眼角眉梢都透着淡淡的喜悦之气。 “这小格格像我,自然是要粘我些,二格格和三格格像你多一些。”皇太极也抱着孩子在南炕上坐下,即便是哲哲伸手要去抱那孩子,皇太极也不肯给,非要自己抱着。 “这多尔衮一出征,你们姊妹也要常进宫陪陪你姑姑,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开口,知道么?”皇太极低头看看自己怀中熟睡的婴孩,面带笑意的说着。 “多些大汗体恤,若是有需求之处,定会向姑姑言明的。”乌尔赫尼福身行礼,却被皇太极罢手挡了回去,只说是一家人,在私底下就不必这么见外了。 “姑姑,听说姐姐和乌伦珠进宫了,我特地做了些吃的送来呢。”屋外响起布木布泰的声音,我侧头,看着布木布泰与苏墨儿进屋,朝着皇太极行礼问好,走到我们身边,拉着我们的手便开始嘘寒问暖: “还是年节的时候在宫里见过姐姐和乌伦珠呢,两个月不见,妹妹又是俊俏了呢。”布木布泰仔细的打量着我,眼里透着说不出的深意,十几年来,布木布泰的容貌越发的好看了,然而那双眸子却依旧未变。她笑着,端过苏墨儿托盘里的马奶糕放到我们的面前: “尝尝我的手艺,这可是我亲自下厨做的呢,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我看着那雪白的奶糕子,总感觉有股腥味,我轻抚着胸口,连忙冲到门口呕吐起来。或许是因为怀有身孕,这嗅觉就越发的刁钻了,一点点腥臭味都是容不得的。 见我如此,倒是吓坏了哲哲,忙问我这是怎么了,寒暄两句,问是不是身子不好,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直到乌尔赫尼说是我怀有身孕,只要好生调养就好了,哲哲这才放心一笑,简单的嘱咐两句也就了事了。 我低头含笑,可是意外的瞧见说着恭喜,佯装笑脸的布木布泰,却捏紧了拳头,发白的指骨表明了她现在是在极力的隐忍着自己的情绪。 皇太极起身,抱着小格格走进了暖阁,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傍晚,我辞了哲哲准备回府,中午府里来人说乌仁哈沁福晋突发恶疾,乌尔赫尼便急忙的赶了回去,只留我在宫里,让哲哲传授我些育儿经,没想到这一聊便忘了时间,直到呼吉雅来问晚膳吃什么的时候,我才知是傍晚了。 刚刚行至翔凤楼,便听到身后传来布木布泰的声音,我淡下了笑脸,转头看着她。她面含浅笑,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走到我的身侧,转头看着我: “午时没有向妹妹好生道喜,现在来补上。” “姐姐的心意,妹妹心领了,若是姐姐没有其他的事,妹妹就得先回府了。”我福身行礼,准备转身离开,却被布木布泰一把抓住,我侧头看着她,她依旧是一副温婉从容的微笑,轻声道: “苏墨儿,我有东西送给我的侄儿,可惜落在屋里了,你去给我拿来。” 苏墨儿看着我和布木布泰,福身行礼转身离去。这布木布泰故意支开苏墨儿,如今这里也就只剩下我跟她两个人了,也不知是布木布泰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还得支开她的心腹丫鬟。 “姐姐有话对我说?”我一向不喜拐弯抹角,见她直剌剌盯着我看,便先开了口。 她淡下佯装的从容笑意,抓着我手臂的手暗自用力,渐渐的红了眼眶:“我讨厌你!” “我知道,我从小就知道。”我从容一笑,以为她要对我说什么,却不料竟是她的抱怨,她讨厌我,我知道,从我们一同来到大金的时候起,我就知道,可我却从来不知道为何她会讨厌我。 “我从小就讨厌你,凭什么你就得是科尔沁最尊贵的格格,我却不是,凭什么你就可以自己选择想要的生活而我不能,凭什么我喜欢的人要喜欢你!你除了是土谢图汗的侄女儿以外,哪点比我强!就因为你是土谢图汗的亲侄女儿,额吉就得要我处处讨好你,让着你,凭什么!我偏不!”她红着双眼,眼泪随着她宣泄的怒气滑下了眼眶,那般模样到真是有几分楚楚可怜。 我有些诧异,我一直以为她讨厌我是因为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到头来却是因为我是土谢图汗的亲侄女儿,便让她一直这么讨厌我。可是这个身份对我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你现在得意了,抢走了我喜欢的人,现在还怀有身孕,幸福啊。” “人各有命,多尔衮不属于你,即便是没有我,你也不会嫁他,他也不会喜欢你,这就是命,你改变不了。”我对上她的眼眸,轻声说道。 “你住口。”她用力将我推开,我脚下不稳,险些摔倒,还好我眼疾手快扶住了旁边的石栏,才没有因为失足而落下石梯。 “我才不行!若是没有你,他一定会喜欢我的!就是因为有你的出现,就是因为你,我就得处处忍着你让着你,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为什么当初没有被一把火烧死!”布木布泰发疯似的吼着,抓着我,不停的晃着,本来因为方才险些摔倒还惊魂未定,如今被她这般剧烈摇晃,就更是头晕目眩。 我想挣脱她的束缚,用力将她推开,由于惯性我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却不料脚下一滑,重心不稳摔下了石梯…… 额头重重的撞倒石阶上,我的眼前瞬间就是一片血色,耳边尽是布木布泰与苏墨儿的惊呼声,身体从石梯上滚落,浑身的骨架似乎都被摔碎了一般,撕心裂肺的疼着…… 脑子里一片混乱,就连眼里看到的天都是通红一片,我的腿在疼……肚子在疼……浑身都疼…… 我没有办法思考,就连刚才能听见的惊呼声也渐渐消失,什么都听不到,眼前是血色渐渐淡去,笼上了一层黑色…… 我就要死了么…… 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 直到完全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51章 似梦 这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梦,梦里头一片漆黑,听不到任何人说话,见不到任何人的身影,一个人孤独的在黑暗中徘徊,墨色与孤独恐惧相溶一体。有人在跟我说话,声音飘忽不定,就连睁眼后,眼前的景致也是模糊一片,妇人坐在我床边跟我说话,声音模糊,怎么都听不真切…… 稍稍用力思考,便是头疼欲裂,浑身都没了力气,只好再次阖眼,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去…… 毡帐内闷热无比,胸口似乎压着一块大石头,怎么都喘不过来气,我被惊醒,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毡帐顶棚,木盆落地发出声响,我循声望去,身着素色袍子的女子呆若木鸡的站着,惊恐无比的看着我,我从床上爬起来,看着战战兢兢的女子,轻声问道: “你是谁……这是哪儿……” 她也不开口说话,撒腿就往外跑,我有些诧异,仔细的看着毡帐内的陈设,脑袋莫名的疼起来,稍微用力去想,便从心里提不上来力气。我撑着晕疼的脑袋下床,想要站起来却没有发现怎么都站不住,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刚刚迈开一步便跌倒在地,还好地上铺着地毡才没有摔伤。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我带着满心的疑问,再次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出毡帐,我想要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帐外的阳光格外的刺眼,我连忙伸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映入眼帘的是连绵不绝的山丘与草原,雪白的毡帐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太阳炙热的光灼的我手臂生疼。 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儿,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呢……我看着这陌生的环境,那种在黑暗中徘徊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即使现在的阳光炙热,可我依旧能感觉到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寒意,冷侧心扉,心口总感觉少了什么,似乎我在意的东西被硬生生的从我心上剜去…… “孩子,孩子,你可算醒了。”不远处,刚才见到我醒了撒腿便跑的丫头如今带着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回来了,领头的妇人满脸的焦急,疾步走到我面前扶着我,她眼圈通红,似乎刚刚哭过。 “别在外头站着,当心受热中暑。”她伸手抚上我的面颊,一脸的慈爱。我看着紧跟着过来的一行人,男的女的,脸上无疑都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年长的男人走到我面前,揉揉我的头发: “可算醒了,额吉,带妹妹进帐子里去啊。”男人看着我的眼神分外的宠溺,与他称为额吉的妇人扶着我,将我再次送回了毡帐。 我感到了分外的疑惑,那个男人叫我妹妹,难道他认识我么?可是为什么我不认得他呢?我伸手抚上额头,眩晕的感觉让我眼前一黑,险些摔倒,还好那个叫我妹妹的男人将我紧紧搂住,然后扶着我坐到床上去。 “孩子,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去请大夫来看看,你昏睡了这几个月,我真怕你会醒不过来。”妇人说着,伸手将我搂进怀里,轻声啜泣着。 “额吉,妹妹这不是醒了么,别再伤心难过了。”那个男人笑着看着我:“妹妹,你饿坏了吧,我这便吩咐人去给你准备吃食。阿古岱,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格格做吃的。”男人脸色一冷,朝着刚才见我醒来就吓呆了的女子怒吼道,阿古岱双腿一软,险些跌倒,连忙行礼后跑了出去。 “你们……是谁?我不认得你们。”我看着他们如实的说着,我总觉得他们认错了人,他们对我的好,总让我感觉浑身不自在,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他们惊诧的看着我,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中间稍微年轻一点的女子,迈步向前,抓着我的手在我身边坐下,闪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呢?你也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布木布泰啊?”她拉着我的手,小心翼翼的说道,看着我,似乎不愿意错过我的每一个表情。 布木布泰……好耳熟的名字,可是是眼前的这个女子么?我的头很疼,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头疼欲裂,见我面露痛苦的神色,妇人连忙将我抱住: “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认识我们了呢?这是你满珠习礼哥哥,这是你吴克善哥哥啊。”妇人指着面前站着的两个男人说道。 我摇头,我一个都不认识,一个都想不起来,只要稍微用力去思考,就从心里感觉到疼,使不上力气…… “好了好了,额吉,算了吧,妹妹大病初愈,以后会慢慢想起来的。”那个叫满珠习礼的男人看着我,眼眸里依旧说不出的宠溺,倒是吴克善看着我的表情有些奇怪,和那个布木布泰一样,总感觉他们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寒暄几句,见我有些疲惫,便吩咐我用过饭食后便好生休息,晚些时候他们再来看我,还吩咐叫阿古岱的丫头好生在我面前伺候着,满珠习礼还说,若是我出些什么岔子,他一定饶不了阿古岱。 看着那个见了我便惊恐的阿古岱,感觉这丫头怪怪的,像是遇见了一件让她惊恐无比的事。 等那群人离开之后,毡帐内便瞬间安静了下来,阿古岱垂首站在门口,不敢靠前。我一直看着她,看着她一点点将身子背过去,让我不再看到她的脸。 “你就是这么伺候我的么?”我语气一沉,吓得阿古岱一颤,转身垂首,就是不肯抬头看我。我下床,走到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 “我有那么可怕么?见到我,就吓得哆嗦成这样,我是鬼么?” 阿古岱浑身都在发抖,缓缓的抬头看着我,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格格……奴才……奴才不是怕。” 我浅浅一笑,转身回走,却想到刚才那个被他们叫做额吉的妇人,我好像见过她,还是在梦里……不过我是谁呢? 为什么他们会叫我妹妹,为什么布木布泰会问我认不认得她,难道我一定要认得她么?在他们眼里我是谁呢?我到底是呢?我捂着头蹲到地上,阿古岱见状连忙上前扶住我,虽然她害怕见到我,但是她也害怕我出事。 傍晚时候,太阳早已从草原上落下,取而代之的便是极具下降的温度,我走出毡帐,坐在台阶上看着渐渐升起的明月与散发着黯淡光芒的繁星。 凉风拂过,我感觉有些冷,不禁拢了拢衣襟。心里空空的,那种感觉让我很是无措,我不认得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我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床上昏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认识所有的人,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让我忘记了所有,我完全想不起来。 我额头抵着膝盖,明明心中有无限的难过,可为何没有眼泪。温暖的斗篷披在我的肩上,我回头看着身后站着的阿古岱,她一直垂首,不敢看着我。 “你知道那个额吉住在哪儿么?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带我去罢。”我轻声说着,看到她点头,我才让她将我拉起来,领着我往那个妇人住的地方走去。 妇人的毡帐是毡帐群里最大最亮的一座,门口有少许的侍卫把守着,我踏上台阶,便听到里面传来争执的声音,我有些好奇,便凑近了想听听她们争执的内容,说不定还能劝解劝解呢。 “额吉,你就听我的罢!女儿知道你一直忘不了姐姐,如今姐姐回来了,你为什么又不想认呢!”布木布泰语气有些激动,我的心一颤,她的姐姐?她的姐姐又是谁? “我又何尝不想认,可是你姐姐明明就已经……已经……”妇人哽咽,一句话也说不下去,随即便传来隐隐的啜泣。霎时间毡帐内便安静了下来,我在门口呆站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却又听到布木布泰开口了: “不管额吉你认不认,她是我姐姐我认定了,她是我亲姐姐,不管额吉怎么想,不管旁人怎么说,她是我亲姐姐,我就不能不认。” 我的心一颤,正准备离去,却看到布木布泰撩开毡帐的帘子,站在我的面前。她的表情有些奇怪,看着不远处站着我阿古岱,厉声道: “阿古岱!你是怎么伺候主子的,这么冷的天,存心想让你主子受凉嘛!” 阿古岱一惊,连忙跪倒在地,磕头认罪。布木布泰看着我,一改疾言厉色,挽着我的手臂,分外亲昵:“姐姐,别冻着了,快到帐子里坐着。”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布木布泰便挽着我,拉着我进了毡帐,布木布泰的额吉坐在椅子上,垂首抹泪,见到我们进来,连忙抹干脸上的泪痕,露出笑脸: “怎么不好好在帐子里歇着,出来做什么。” “我……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不认识你们,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待我这样好,我想知道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忘记以前的事?”我看着妇人,一脸认真的说道。她微微一愣,然后看着布木布泰,我顺着她的眼神看着布木布泰,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她低头思忱,随即抬头看着我,缓缓道:“你是我的姐姐,哈日珠拉。姐姐早些年嫁人离开了科尔沁,我们姊妹便再也没见过了,一直听闻姐姐过得不好,姐夫一直对姐姐拳脚相加,甚至将怀孕的姐姐推下了峡谷,若不是满珠习礼哥哥赶到将姐姐救回来,我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姐姐了,姐姐由于头部受到撞击,又因失去孩子受了打击,大夫说姐姐这是失忆了,所以就不认得我们了。不过姐姐,以前都是些伤心的记忆,咱们不要也罢。” 看着布木布泰那动情的解释,我不禁有些动容,甚至有些相信了她说的话。不过事实真的是这样么?如果不是,她们为什么要骗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特别不好的预感。 第52章 疑虑 草原的夜色分外美丽,浩瀚夜空中的繁星似璀璨明珠散发着光芒,夜幕下的毡帐透着点点灯火,似梦似幻,如同一幅沉静的画卷。 阿古岱一直跟在我的身后,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直垂首不语。夜幕下,远处走来一个人,身姿曼妙,只是灯火隐约看不清她的容貌。待她走近,我才借着灯光看清她的长相,中午的时候见过她,只是她一直躲在人群的背后,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她,不过这么晚,她过来找我做什么呢。 “你好些了么?”女子抓着我的手关心的问道。我看着她,颔首点点头,借着灯火,看见她的眼里全是担忧之色,我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问道: “我好多了,瞧着你的模样,你年纪应该还小,是我的妹妹么?” 她微微一愣,有些不可思议的反握住了我的手,眼里还微微的闪着泪光,紧紧的捏着我手:“你当真不记得我的了么?我只当你是骗他们的,所以我深夜才来找你,没想到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心中疑惑大增,她如果是我的妹妹,为何要深夜来找我确认我是否真的失忆呢?想必我失忆之前,姊妹之间感情一定很好吧。 “不记得了没关系,布木布泰说以前的记忆都是伤心了,忘了也罢,你就不必为我担忧了。”我拍拍她的手背,看着她水灵灵的眼睛,心里头甚为喜欢,这般娇小可爱的女子,当真是惹人疼爱。 “我不是你的妹妹,难道你就一点儿也想不起来?那么在大金的一切都忘记了……” “哈云珠!” 正当面前的女子快要说出未说完的话时,却被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我们循声望去,看着满珠习礼负手走上台阶,来到我们的面前,见到我时,原本沉着的面孔扬起了微笑,伸手捏捏我的肩膀,关心道: “哈日珠拉,这么晚了,天这么凉,怎么能在帐子外头待着,阿古岱!”满珠习礼厉声吼道,在帐门口候着的阿古岱立马跪在了地上,满珠习礼走过去,一脚将阿古岱踹到,怒吼道:“你主子还未好竟然敢让你主子在外头吹冷风,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台吉饶命啊,台吉饶命啊。”阿古岱伏身在地,隐约的啜泣,听着不由的心揪,连忙过去将阿古岱扶起来护在身后,直勾勾的看着满珠习礼: “哥哥有什么事冲我来吧,别为难阿古岱,是我睡不着要在外面看星星的,难道哥哥要连我一起大么?” 满珠习礼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轻弹我的额头:“傻妹妹,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责骂你,好啦,你去歇着罢,我也得跟你嫂子回去了。”满珠习礼笑笑,转身走到叫哈云珠的女子面前,拉住了她的手臂就往回走。哈云珠走两步便回头看看我,眼里露出隐隐的担忧。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的心里燃起一阵疑惑,想着当时哈云珠没有说完的话,大金……为什么这么熟悉,听到这个词,我的心就跟着难受起来呢,似乎那个词承载了我所有的感情,心里空空的,那失落的感觉一直围绕着我,直到黎明到来,耀眼的日光洒满了整个草原。 从我醒来后半月有余,每日满珠习礼、吴克善与额吉都会来瞧我一次,却从不让我走出毡帐,就连布木布泰回大金,都不曾让我前去相送,布木布泰对我的模样,不是感情甚好么?为何她离去却不要我相送呢。 阿古岱为我编好了发辫,帮我穿戴好衣衫,随后便领着我走向阿兀住的毡帐。这是半月来,我第一次走出那百米见方的毡帐,看到了这科尔沁草原更宽阔的模样。主帐外头有步兵把守着,见我们来忙行礼将我迎进了主帐。 见到我时,身为阿兀的宰桑-布和并非是和颜悦色,一直沉着脸,似乎觉得我就不应该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样,我心里大为不悦,难道我不是他的女儿么?为何他见到我的表情跟见到了仇人一样,难道父亲见到自己的女儿不应该开开心心的么?尤其是我失忆前遭受了那么多苦难,难道他就一点都不在乎么? “听你额吉说你伤好了,身上可还有什么病痛么?”他未正眼看我,不冷不热的扔出一句话来。我露出浅笑,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么我也没必要笑脸相迎讨好你了。 “没有什么病痛。” “哈日珠拉,怎么跟你阿兀说话呢。”吴克善出声责备道,他看着我,眼里竟然多了隐隐的埋怨,似乎就连他这个哥哥也不是特别的喜欢我。 “我就这么说话了,既然嫌我说话不好听,何必救我回来呢。”我反唇相讥,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直勾勾的对上他的眼眸,一点也不示弱。 “好啦!哈日珠拉,你回来了便好好的,我还有政务要处理,就不陪你寒暄了。”布和起身抖抖袍子,就连正眼都不瞧我的,径直离开了主帐。吴克善看了我一眼,也尾随布和而去,只留下额吉与满珠习礼、哈云珠三人面面相觑看着我。满珠习礼到是一脸欢笑的表情,走到我面前揉揉我的头发: “罢了妹妹,想必阿兀与吴克善是真的有政务要处理,见你身子好的也差不多了,哥哥便带你去骑马涉猎。”满珠习礼看了身后的哈云珠一眼,拉着我便出了毡帐。 我回头看了一眼哈云珠,似乎总感觉她有话跟我说一样,可是却又不敢说,似乎在怕什么。 与满珠习礼涉猎回来时已经临近傍晚,看着夕阳西下的草原,到真正是有些醉人。回来的时候,我见到哈云珠正带着她的孩子正玩耍着,见我来,连忙垂首不再看着我,抱着孩子连忙回到了自己的帐子。 我深感疑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哈云珠没有说完的话,在大金的一切都忘记了……在大金的一切……听额吉说布木布泰嫁给了大金的汗王,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也在大金待过么,而且还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让哈云珠那么说么? 越是揣测,便越是不安,心头的恐慌便更加的严重了,我看着哈云珠离去的背影,决心找她问问清楚。可刚迈开步伐,便被满珠习礼叫住,回头看着满脸笑意的满珠习礼,连忙问候着。 “妹妹这是要去哪儿啊?”满珠习礼看着我含笑问道,我看了一眼哈云珠的背影,直剌剌的看着满珠习礼,轻声问道: “我有件事想问哥哥,不知道哥哥可否如实回答。” 满珠习礼眉头微蹙,随即嘴角上扬,点头示意我问。 “我是否在大金呆过,似乎还跟嫂子有段渊源,请哥哥告诉我,这是事实么?” 满珠习礼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即便掩饰的很好,轻声笑笑,缓缓道:“妹妹先回帐子里去,我等下再来找你。” 说罢,满珠习礼转身便走却被我一把抓住,看着我坚定的眼神,他有些妥协,轻声道:“妹妹如果真的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不过,你在大金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知不知道也是无所谓的。” “怎么能说是无所谓呢,这是我的记忆,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没有理由抛弃它,既然我知道我失忆前嫁过人,丈夫对我不好这些我都能知道,那么其他的我就没有理由忘记与抛弃。”我看着满珠习礼斩钉截铁的说着,满珠习礼有些动容,伸手捏捏我的肩膀: “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诉你吧,那时如今的大金汗还是四贝勒,你去赫图阿拉城探望哲哲姑姑,直到十二岁的时候才回到科尔沁,或许你是那个时候遇到过哈云珠,而且哈云珠与我成婚时,你也与你夫君一同回来贺喜过,你是哈云珠的挚友,自然她也是担忧你的安慰了。”满珠习礼认真的说着,眼神中的真挚让我相信了他说的话。 不过我还是有些疑惑,既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为何提到大金我的心还是有些悸动,甚至有些期待。那些年在大金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我一定要找回我的记忆才行! 六月盛夏,几乎大半月的时间都待在帐子里,虽然偶尔哈云珠也会过来陪着我,但是当我问她一些我在大金时的一些事时,她总是避而不谈,眼神闪烁,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 天空中的云层压的很低,不多时便响起了炸雷,震的我耳朵生疼,一直无法安睡,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一望无际的草原与天际相接,我茫然的在草原上行走着,身边没有战战兢兢伺候我的阿古岱,没有对我温柔的满珠习礼,没有不怎么待见我的阿兀与吴克善,只是我一个人,在草原上不知疲倦的走着。 “你当真还在还记仇!心里当真容不得我!既然这般不想见到我,我走便是了。”少年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连忙回转身,可是身后却空无一人,我的心有些疼,似乎被捅了一刀,我看着身后空荡荡的草原,有些无措。 “没有可是!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要你的心里有我!我对你,你难道不明白吗?我拿自己的命在证明啊!你当真还要记我的仇!容不得我吗?”少年的声音抨击着我的胸口,一字一字的,如同拳头一般打在我的胸口,疼的钻心。 那声音似乎来自我的心底,不禁让我浑身发抖,眼泪瞬间斑驳了我的视线,胸口疼的我天旋地转,险些摔倒。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个白衣少年,我聚精会神的想要看清他的容貌,可是我越是用力想要看清,视线就越是模糊…… 天空一声炸雷将我从梦中惊醒,胸口似乎少了什么,空落落的,我摸摸眼角,那指尖的湿濡是眼泪么?梦中的男人是谁呢?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那个男人对我做过什么我会记仇,他又为什么要拿命证明……他在证明什么? 帐外的雨声越发的大了,我了无睡意,披了斗篷站在门口撩开帐帘,呆呆的望着天边那紫色的闪电与夜幕中的大雨,伸手抚上心口…… 梦中的男人绝对不会是那个对我无情的丈夫,似乎另有其人,也许那个人在大金也说不定。 金秋八月,莽古斯贝勒开始张罗着要送东西去大金聊表心意了,遛马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满珠习礼,见到我时简单的寒暄两句便往帐子里走去,看着他的背影,我连忙跟上去叫住他。 “怎么了?”满珠习礼看着我,有些疑惑。 “听额吉说,满珠习礼哥哥要去大金是么?”我看着他试探的问道,满珠习礼点头表示回到了我的问题。我低头思忱着,然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我想,我从大金回来十多年没有见过姑姑了,不如哥哥带我去大金见见姑姑罢,说真的,我还真有些想姑姑了。” 满珠习礼捏捏我的面颊,略微的思考片刻便点头答应了,不过他说还得问过额吉与阿兀才行,我爽快的答应,然后便开始静静的等着前往大金的日子。 第53章 相见 虽然额吉与布和都不是特别同意我离开科尔沁,但因满珠习礼的劝说,到也同意了让我随着吴克善与满珠习礼送贡品前去沈阳。 一到秋日,山岗上的树木已经在飘飘洒洒的落下了,我撩开车帘子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心里失去的部分开始在一点点填满,似乎这里的一切我都很熟悉,熟悉到当我踏上大金的土地,就开始莫名的感动。 午时刚过不久,一行人便到达了沈阳城,似乎这大金的人事先知道我们会到来一般,早已经派人在城门口候着了,阿古岱扶着我下马车,接我们的人朝我们单膝点地行礼,说是这回不用安排驿站了,汗王已经在宫里安排好了住处。 满珠习礼告诉我那个人是天聪汗的贴身侍卫和吉里,然而当和吉里起身看着我们的时候,他的视线却一直停在我的身上,眉头紧蹙,眼神中似乎有太多的不可思议了,我对上他的眼眸,心中燃起了疑惑,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呢?那样的眼神,真是太奇怪了。 虽心中有许多疑惑,可是只要一想到现在是在大金的土地上,我就能更好的找回记忆,我便将和吉里奇怪的眼神抛诸脑后,不再理会,随着满珠习礼他们前往了汗王宫。 绿剪边琉璃瓦映入眼帘,汗宫门口站着的守卫一个个面无表情,我看着那庄严肃穆的朱红色大门,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好像是来自心底的希冀,每迈出一步,心中的悸动就越强烈。 我来过这里,一定来过这里,映入眼帘的主殿,还有后面高高的台阶,与高台上的翔凤楼,看的我暗自捏紧了拳头。我每踩上一个台阶,我的脑海里总会闪过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那样的真切,似乎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为什么当初没有被一把火烧死!”凌厉的女声在我脑海里回旋,惊得我立马驻足,面前的石青色的石梯在我面前变得异常可怕,使我怎么都不肯迈步。 “我才不信!若是没有你,他一定会喜欢我的!就是因为有你的出现,就是因为你,我就得处处让着你!”她的声音一直在我脑海里回响,那声音似乎很熟悉,在哪里听到过。 我的心口开始隐隐作痛,莫名的哀伤袭上心头,眼泪瞬间漫过脸颊,呆呆的望着那漆金的翔凤楼三个字。这里……为什么我会心痛,我丢失的记忆与这里有关么? “哈日珠拉。”吴克善出声将我拉回现实,看着我满脸泪痕,眉头微蹙,有些不忍,回身走到我面前,俯首看着我:“怎么,身子不适?” 我连忙抹去脸上的泪痕摇摇头,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看着我的眼神若有所思,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只是看到我表情后,随即拉着我一同前行。 翔凤楼下两侧分别是东配院与西配院,往前才是东院与西院,筑于高台之上的则是这大金大福晋哲哲的正院了。门口站着伺候的侍女,正当我们走近时,从院儿里出来了一个年纪不过二十左右的女子,见到我们前来,连忙含笑福身行礼问安,随即便领着我们进了正院,便走便说这侧福晋也在这儿,报信的人说今日会到,所以一直在候着。 刚刚步入院门,就看到布木布泰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见我们来,忙上前问候着,拉着我的手,一直嘘寒问暖,还说今晚跟她住在一处,她从来了大金后,便存了好多话要跟我说。 进了屋子,便瞧见身着淡黄色袍子的女子坐在南炕上,见我们前来,忙起身迎接,拉着我的手仔细打量着我,满脸的慈爱,有着说不出的亲昵: “这布木布泰得知你受伤回了科尔沁,便连夜赶了回去,直到你没事她才回来,怎么样,身子将养的如何了?记忆这劳什子,丢了就丢了,过好往后的日子也就是了。” “想必您就是哲哲姑姑,您不会怪我忘了您吧。”我看着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说我是他们的亲姊妹,这忘了自己的亲姑姑,到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怎么会,布木布泰一回来就和我说了你的事了,只要你人好好的便一切都好了。”哲哲笑着说道,她拉着我坐到了她身侧,伸手捋捋我的发辫,直勾勾的看着我,眼里竟然闪烁着泪光: “上次一别,竟然已经十三年了。你是我最疼的侄女儿,怎的命运如此多舛。” “姑姑……”我有些惊讶,伸手抚上她的面颊,替她拂去眼泪:“我这不是又见到姑姑了嘛。” 哲哲点点头,伸手将我拥入了怀里:“我苦命的哈日珠拉,我苦命的哈日珠拉……”她低声呢喃着,她的啜泣让我的心一紧,到底是有着怎样的感情,她才会如此待我,就连我当初醒来,身为额吉的博礼哈屯都未曾抱着我痛哭过,那个阿兀就更是提都不用提了,唯独这个姑姑对我是真心啊。 寒暄过后,哲哲便命人将我们的行礼搬到了后院,那里早为我们安置好了房间了,晚饭时,大金汗皇太极传来话,说是政务繁忙,交代哲哲好生招待蒙古来的客人了事,可是自己却不曾露面,不过想想他是大金国汗,也就见怪不怪了。 虽说才秋日,可是这一到晚上就有些凉,我从来都有折床的缘故,所以在哲哲的安排的房间里,我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只好摸黑找到火折子,点燃了烛火。 “格格,怎么还未歇息啊。”听到暖阁里的响动,睡在明间的阿古岱连忙在门外问候道。我只是轻应了一声,随即披了斗篷走出了暖阁,看着满脸睡意的阿古岱,吩咐她先睡,自己要先出去走走,等累了再睡,虽然阿古岱执意要跟我去,却被我拦下了。 皎洁的月光伴着几缕清冷的灯火,映衬着整个汗宫花园寂静无比。我心中的悸动越来越强烈,似乎这个地方我来过,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能感觉他们异常亲切。 前方不远处的八角亭内负手站着一人,他身形伟岸,修长的身姿安静的矗立在亭中,如同一尊雕像,安静的一动不动。我在亭下停下脚步,呆呆的望着那个背影。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眼前模糊一片,面前站着的背影,似乎在我梦里也见到过的,虽然看不清梦里人的模样,可是我依稀记得,梦里的人就是这样背对着我。 “我也不知是为何,突然就舍不得了,也不是第一次出征,可是这一次却多了很多牵挂。” 男人宠溺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语气中的不舍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心脏。我缓缓向他靠近,似乎他也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转过身来看着我,朦胧的夜色阻挡着我的视线,看不清他的模样。 面前的男人伸手捏了捏我的肩膀,轻声道:“何时回来的,你该差人来告诉我一声才是的,不过回来便好,可有给你姐姐送信回去?知道你回来了,她也该放心了。” 我有些惊诧,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是说错把我当成了什么人么?这样深夜还能出现在汗王宫的男人,而且不是我认识的满珠习礼与吴克善,那么眼前的人就是大金的国汗了? 我大惊,连忙蹲身行礼:“哈日珠拉给大金汗请安。” 面前的男人有些愣住了,直愣愣的站在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低沉浑厚的嗓音略微颤抖:“你说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哈日珠拉。”我认真的答道。 他迫切的伸手将我拉起来,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我望着他,那深邃的眼眸一刻也不愿从我身上挪开。他颤抖着抬手,覆上我的面颊,近在咫尺,我似乎能感觉到他灼热而紊乱的呼吸。 “哈日珠拉……哈日珠拉……”他呢喃着我的名字,一声一声,伸手将我拉近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拥着。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可是却始终不是我梦里的那个怀抱,能够让我安心的怀抱,我挣扎着想要逃离,却不料他越拥越紧,那令人窒息的力道,似乎想要将我紧紧的箍在他的怀里。 “大……大汗。”我用力的挣扎着,无奈之际咬上了他的肩膀,吃痛的他收回手臂,我逃的老远,生怕他会再次将我拘禁。他揉着肩膀,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是我唐突了。”皇太极的瞬间镇定下来,向我走近,逼的我是步步后退,险些跌下了台阶,还好他眼疾手快将我拉住,才避免了我与地面的接触。 “我便那么可怕么?”他语气中含着一丝戏谑,可是这句话我却听的有些惊诧,这句话我似乎在哪儿听到过…… “对,可怕。”挣脱他的手臂,我朝他福身施礼,转身疾步离开,只留下皇太极一人在那凉亭中。 第54章 解惑 汗王宫中的树叶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来了大金不过几日时间,却能见到屋外的那棵大树的叶子渐渐掉光,倒真是有几分悲凉。 我始终不明白,初遇皇太极那晚,他到底把我认作了谁?到底有谁跟我长的如此相似呢?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头也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那日清晨刚起,呼吉雅便奉了哲哲的旨意给我送来了一套月牙白的袍子,水墨色的衣边与花色,穿在身上显得整个人都素净了,把子头上簪着白玉的簪子,一两朵绢花,倒也不失甜美,不过这穿惯了蒙古袍子,如今换了轻便的女真服饰,到真真觉得分外新鲜。 对着镜子看着如此的打扮,却不料被镜中的自己所吸引,梳着把子头的模样似乎很熟悉很亲切,记忆里,我似乎穿的是意见梅红色衣边的袍子,领口还点缀着花瓣……我的头有些痛,阿古岱忙将我扶住,关切的询问着,我摇摇头表示没事。 我所猜想的果然没错,我的记忆跟大金有关,可为什么额吉他们不愿意我来大金呢?难道有什么事瞒着我不成?如果是,那么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呢?与其等着别人告诉我,还不如我自己去找,至少我知道,我的记忆跟沈阳有关,这就容易很多了。 我缓步走在汗宫花园内,看着周围的情形,想要从这里找到我存在过的痕迹,许是到了秋天的缘故,迎面而来的风干涩无比。 “乌伦珠……”身后传来女子质疑的声音。我微微一愣,怔住脚步,心头有根弦被轻轻拨动,我连忙会转身,看着身后叫乌伦珠这个名字的女子,她面含惊诧,呆呆的望着我,随即上前拉着我的手,紧紧的握着:“真的是你?你可算回来了,听说你被贼人掳走我还担心的不得了,如今见你平安回来,我也就放心了。” 我呆呆的看着欣喜的女子,连忙从她手中将我的手抽回来,一脸疑惑的表情:“你认错人了吧,我跟乌伦珠就那么像么?” 她有些呆愣,伸手摸摸我的额头与脸颊,有些茫然:“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怎会错认了你,你明明就是我的妹妹乌伦珠啊。” “姐姐。”正当我要开口解释时,布木布泰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见着我们拉扯着,连忙含笑上前挽上我的手臂将我护在身后,直剌剌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乌尔赫尼姐姐,这是我的姐姐哈日珠拉,你可认清楚些。” 乌尔赫尼很是不解的看着布木布泰,再看看我:“哈日珠拉姐姐不是已经……” “对啊,已经嫁人了,可是如今因受了丈夫的欺负,被我们接回了科尔沁,一直没有机会告诉姐姐你,如今姐姐来了大金,你便好生的跟姐姐寒暄一番吧。”布木布泰拉着我含笑说道,可是我总感觉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可是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乌尔赫尼疑惑的我看着我,不停的摇头,说着不相信。 “姐姐,这是明安祖父的孙女乌尔赫尼,如今嫁给了咱们大金的墨尔根代青呢,夫妻两人可谓是幸福至极呢。”布木布泰含笑说着,看着我的表情似乎无比的羡慕。 乌尔赫尼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那墨色的瞳孔中饱含质疑:“哈日珠拉姐姐?是么?是哈日珠拉姐姐么?” 我看着乌尔赫尼甚为疑惑的表情,心头有些疼,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呢?乌尔赫尼朝着布木布泰福身行礼,带着疑惑的表情转身离去。我转头看身侧的布木布泰,轻声问道: “乌伦珠是谁?” 布木布泰微微一愣,有些惊诧的看着我,随即嘴角上扬,缓缓道:“这乌伦珠是乌尔赫尼姐姐的妹妹,前些年也嫁给了墨尔根代青,不过几个月前意外失踪了,据说是被人掳走了,不过她可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道她得罪了什么人,非要掳了她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啊,好了姐姐,姑姑叫我来接姐姐去她那里,她想要瞧瞧姐姐穿上这女真服饰的模样,是否跟十三年前一样没有变化。” 我被布木布泰这轻描淡写的话惊呆了,看着满脸笑意的布木布泰,我觉得她很是陌生,她是我的妹妹么?她真的是我的妹妹么? 随着布木布泰来到哲哲的院子,呼吉雅与皇太极的随行侍卫和吉里在外头候着,看着这阵势,似乎皇太极也在这里。我有些怯懦,想起那晚在花园中与皇太极的相遇,我便有些不知所措,我担心他记我的丑,会惩罚我咬了他。 不过我更担心的是,若是让人知道我与他深夜在花园中相遇,还指不定会传出什么恶言来,他名义上好歹是我的姑父妹夫,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在院中停下了脚步,不愿再向前走。 “姐姐,这大汗也在念叨着,说是好些年没有见到姐姐了,这几日政务繁忙,也未来得及见你,所以才特地来姑姑这里,想要见见你呢。”布木布泰拽着我往前走,不过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皇太极没有告诉别人我们在深夜相遇的事,我这才放开了胆子,随着布木布泰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哲哲的屋子。 刚刚步入屋内,便看见皇太极与哲哲在一起说笑,皇太极一身石青色的袍子,腰间缀着的鼻烟壶打火石碰撞叮当作响,见我们进来,侧头,眼神越过布木布泰,直直的落到了我的身上。我对上他高深莫测的眸子,心头就是一紧。 他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他嘴角微微上扬,表情竟是那般耐人寻味,捉摸不透。他起身走到我身边,负手看着我:“这丫头人虽长大了,可这脾性却未变,想当初在赫图阿拉初见你时,你也是这般怯懦怕见人。” “我可不是因为怕见人,我生的不丑,为何要怕。”看着皇太极那戏谑的表情,我竟然一时忘了尊卑,张嘴反驳,倒是让哲哲一惊,直勾勾的看着我。皇太极俯首看着我,脸上含笑的表情缓缓消失,转身走到哲哲那边坐下。 “哈日珠拉,怎能与大汗顶嘴,还不快认错。”哲哲看着我,小声的责备。我甚为不解,我又没说错话,为什么要认错,我才不依呢。 “罢了哲哲,这丫头虽然忘了前事,却是没忘了第一次见我时说的什么话,我都还记得,你却忘了?”皇太极嘴角含笑,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哲哲看看皇太极,随即又看看我,随即笑了: “大汗说的是呢,第一次见哈日珠拉时,她也同今日这样有些羞怯,大汗打趣她是否是因为怕见人,她也是这样回答,说又不是生的丑,为何要怕。”哲哲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复望着我,眼里到多了一丝欣慰:“还好,上天又把哈日珠拉还了回来。” 我看看布木布泰,完全不懂他们夫妻两个在打什么哑谜,然而这布木布泰脸上虽然含笑,可眼角眉梢都是在极力隐忍,可我却不懂她到底在隐忍什么。 都说中秋月圆人团圆,可是看着天上高挂的圆月,自己却陷入的无底的悲凉。我丢失了所有的记忆,忘记了以前所以的人和事,我不记得以前谁对我好,就连我所谓的亲妹妹我都能感觉到她对我隐瞒了什么事,对我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亲切。 翔凤楼上,皇太极在此宴请族里的子侄贝勒,明明是灯火阑珊的场景,可我却能感觉到这一大家子人存在着隔阂。天边的圆月高高挂着,可是筵席却依旧还没要散去的意思,哲哲与布木布泰陪着几个族亲的福晋说笑,乌尔赫尼离我坐的远,呆呆的看着我。 吴克善走到我身边,看着发呆的我低声道:“怎么?嫌闷了?” “嗯,吴克善哥哥,我能出去走走么,等会子我自己能回去,哥哥就别担心我了。”我看着他笑着说道。吴克善眉头微蹙,含笑点头,准许我可以先行离席,得到准许之后,我甚为开心,便独自下了翔凤楼,可当我行至石阶前时,心却被什么绑住了似得,呆呆的看着那石阶。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连忙转身,看着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膀大腰圆的男人,我看了他一眼,便独自往后院走去,却不料那个人却跟上了我的脚步,我快他快,我慢他慢,让我实在忍无可忍,转身破口大骂: “不长眼的东西,汗宫后府也是你能擅闯的!” 那人微微怔住,随即哈哈大笑,朝我走近,我这看清楚他的模样,是方才在席上一直盯着我看的三贝勒莽古尔泰,他看着我的眼神甚是奇怪,似乎对我怀揣着强烈的恨意一般。 我看着他,微微福身行礼,道了声三贝勒好,他却不以为然,直勾勾的盯着我看:“你们长的可真像啊。” “谁?”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他面含浅笑,向我走近后才缓缓开口道: “可细看时你们却又不像,她可比你沉静多了,不说则以,一说要人命,以前到是没有在意她啊。”他自言自语,似乎又是在说给我听。我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是在说乌伦珠,这么多天,我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也难怪乌尔赫尼会将我认错,只因为我与她的妹妹乌伦珠长相极为相似。 “三贝勒是指乌伦珠?”我问道,他笑而不语,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我,面上的笑意也是极具深意,临走时只留下一句今后可有好戏看了,面对着仇人,看他还能得意几时。 我被他这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想想事不关己,也就没往心上放,只是独自一人往后院走了去。 第55章 劝解 天聪八年八月,中秋一过,这皇太极便因政务忙得不可开交,时常见不到人影,前方战事紧急,皇太极每每都时至深夜,还躲在文溯阁内研究解决之法,他想过议和,可每每修书过去,也都是了无音讯,也就做了罢。直到润八月,大军从前线班师回朝,皇太极才有了片刻闲暇。 “格格,这两位台吉回去科尔沁,可为何布木布泰格格却要你留在沈阳呢,真是不能理解。”身后的阿古岱不禁叹了一口气,跟着我的步伐,在这汗宫里转悠着。我看着那开的甚好的秋海棠,粉色的花瓣在风中微微摇摆,转头看着阿古岱: “这姑姑与妹妹在大金待了这么些年,有我在她们身边陪伴着也是好的,更何况……”更何况我失去的记忆跟这沈阳有关,所以能留下,就能帮助我恢复记忆,我总感觉有人对我隐瞒了什么,我的失忆到底是不是因为丈夫的薄待,这一切只有等我恢复了记忆才能下定论。 正在园中走着,忽听前方有人高声呼救,我与阿古岱相视,连忙往呼救的地方赶去,只见荷塘处站着两名包衣奴才手足无措,急的跳脚,我连忙过去,却见到二格格马喀塔在塘中沉浮,小眼紧闭,想要张嘴呼救,却被猛灌了一口水。 我不顾阿古岱的惊呼,纵身跳入池塘之中,伸手将马喀塔抓住,用力将她托起,然而,却在阿古岱抓住马喀塔手臂的那一刹那,我的脚下却似乎被什么东西吸附住了,慢慢下沉。 “格格!格格!”阿古岱焦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然而池塘里的水渐渐没过我的眼睛,我越是拼命挣扎,却陷得越快。正当我快要窒息的那一刻,我感觉有人跳入了水中,将我拦腰抱起,将我托出水面,包衣奴才们拉着我的手,将我拉到了岸上,那刺眼的光线让我有些睁不开眼,连忙伸手遮住。 “真是太好了,格格您没事啊!”阿古岱跪在岸边哭泣着,不过看着她随即僵硬在脸上的表情,我才想起方才有人将我从水里救了出来,我连忙转过头,看着身后站着的那个整理着湿衣物的皇太极,顿时傻了眼。 “阿玛。”受惊的马喀塔看到皇太极,连忙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哭诉着。 皇太极扶着马喀塔的肩膀俯首看着她:“看你下回还调皮。” “阿玛很久都不来看我,如今见到我就数落我。”马喀塔低头,一脸委屈的模样,污渍留在脸上,乌黑的头发还在滴着水,小模样看的人分外心疼。 皇太极摸摸她的面颊,转头看着浑身滴着水的我,眉头微蹙:“你这样不要命的跳下水去,也不知道想想自己有没有能力救得了人。” 我有些惊诧,听得出来皇太极的语气中带着责备,我低头没有说话,看安然无事的马喀塔,本想跟皇太极道谢的,可是他都没先谢我救了他的女儿,倒是先将我数落一番,好心没好报。 让阿古岱将我扶起来,瞪了没良心的皇太极一眼,转身离开了荷塘边上。 虽说回屋后及时换了衣裳,可是依旧却着了凉,裹着厚厚的被子蜷在床上,哪儿都不想去。 入了夜,听着屋外那秋风吹动树叶发出的飒飒声响,才觉得这世上原是这么静。我从睡梦中醒来,头发也被汗水浸湿,屋里黑黢黢的,本想就这么睡去,却发现怎么都睡不着,只好摸索着抓了件斗篷裹上,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暖阁。 肚子咕咕叫,才想起晚饭一直睡着也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到饿了。打定主意后,便叫醒了阿古岱,让她跟我一起去厨房找些吃的。 夜深人静,汗宫内的烛火摇曳着,又听着这风声,这通往厨房的路又没人经过,倒是让我感到有些毛骨悚然。恰逢此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连忙加快了脚步,却不料身后的人也加快了脚步,在经过院门的时候我连忙停下转身,却看到提着灯笼,一脸诧异的和吉里。 “奴才给哈日珠拉格格请安,不知格格深夜到厨房来所谓何事?”和吉里单膝点地,看着我此时裹着的斗篷,好奇的问道。我无奈的看着他: “这往厨房来除了找吃的,还能干别的么?难道和吉里你是来厨房做别的事的?”我打趣的说道,却不料和吉里将脑袋深深的埋下,不再说话。 我没有理会他,转身拉着阿古岱走到了厨房,然而……本以为这汗宫厨房里应该很多吃到东西,可谁知除了没做熟的生蔬菜与鸡鸭鱼肉,便什么吃食都没了,难道我就要饿着肚子等明早的早饭么? 正欲转身离去,却看到和吉里也走了进来,看到我失望的表情,便说稍等他片刻,他做些小吃给我们。原来,这皇太极是因为深夜有心事烦闷,想喝酒,所以这和吉里才大晚上的来厨房,为皇太极准备下酒的小菜。当我拿着做好的吃食准备回屋时,却被和吉里拦住,求我去劝解一下皇太极,我还在怨怪皇太极对我数落,所以再三推辞,谁料这和吉里竟然跪在地上拦住我的去路,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他前去。 月黑风高,凉亭上挂着的纸灯笼摇摇欲坠,这风力若是再大些,恐怕就会将灯笼吹落了。皇太极负手立于亭中,昂首似乎在仰望这浩瀚夜空。我与和吉里将酒与小菜摆上石桌,和吉里行礼问好后,皇太极也不曾转过身来。我朝着和吉里摆摆手,示意他他先离去。 在来的路上,和吉里已经将皇太极为何烦心的事说了一二,不过是因为这察哈尔的寨桑噶尔马济农率其部族的六千人以及林丹汗的窦土门哈屯来归降了大金,谁都没有料到这窦土门哈屯竟然向皇太极提出了要成为大金国福晋的要求。不过这皇太极也够怪的,有女人送上门嫁他,并且还自带彩礼,为何他还要这样烦忧呢。 “大汗,再不喝这酒都凉了。”我站了许久皇太极都没有回头,只得自己出声引起他的注意了,若不是和吉里一个大男人跪在地上求我,我才不愿来这儿呢。 皇太极连忙转身,见到我时有些诧异,身子僵直,直愣愣的看着我:“怎么是你。” “我也不想来,是你有个忠心的奴才,跪着求我,非说只有我才能劝解到大汗,所以我就来了。”此时我也不顾什么长幼尊卑了,自顾自的坐下,摆下酒杯与筷子,往酒杯里斟上暖酒。 皇太极缓步过来,在石凳上坐下,我将酒杯递到他的面前,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含笑道:“这杯酒应当你敬我,我午时救了你的女儿你还未谢我呢,这杯酒就算是道谢。” 皇太极看着我,突然嘴角上扬,竟然勾出一抹笑来,接过我递过去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在他还未放下酒杯时再为他满上,他有些诧异,不解的看着我。 “这杯酒算是你向我赔罪的,将马喀塔从荷塘救起后,你不但不向我道谢,反而还要数落我,所以,这杯你得喝,算赔罪的。”我看着皇太极,一本正经的说道。 他到也不恼,又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却不料他夺过我手中的酒壶为我斟上一杯,递到我面前:“这杯应该你喝,我救你出荷塘,你欠我一条命,所以你应该道谢。” 我被皇太极的话堵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想想也是这么回事,也就接过酒杯将酒一饮而尽,随即他又为我斟上一杯,缓缓道: “我救了你,你未道谢,反而还拂袖离去,这杯算是赔罪。” 我看着他的眼眸中有些许的得逞笑意,为了不让他看清了我,也将这第二杯酒一饮而尽,那火辣辣的感觉从舌尖一直烧到肚腹,整个人似乎都置身在烈焰中一般*滚烫。 谁知这皇太极不紧不慢的为我再斟上了一杯酒,我有些生气,连忙将酒杯推开:“我也只让你喝了两杯,你为何要让我喝三杯,你还是个长辈呢,怎么能这样。” “这杯酒也是赔罪的,我并非是数落你,而是出于长辈的关怀,你竟说我是数落,这是对我冤枉,所以你得喝了这杯算是赔罪,不然,我就得治你个大不敬之罪。”皇太极起身看着我,面带严肃,似乎在警告我他并不是说的假话。 也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怎的,我完全不理会皇太极那严肃的表情,站起身与他站在一起:“来啊,那就治我罪好了,就因为我不向你道谢你就治我罪,你这大金汗也未免也太小气了些,你是大金汗,坐拥天下,你还需我道谢么?而且就是你不对在先。” 听着我的反驳,皇太极竟一时语塞不再开口。我看着皇太极那深邃的眸子,有些呆怔,心口的跳动乱了章法,这样的眼神似曾相识,我的记忆里也曾出现过这样的眼神。 “我本来是来劝大汗不要烦忧的,不就是个女人嘛,你后宫的女人也不少,娶就娶了,后宫房间那么多,哪里还不能将她安置下啊。”我低下头不再看着他,转过身,冰冷的双手抚上滚烫的脸颊,这酒真是烈,不过喝了两杯就醉了。 “我只想要娶我爱的女人啊。”皇太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只怪我太专注想要降下脸上的温度,却没将他的话听清楚,连忙回头: “大汗刚刚说什么?” 皇太极看着我没有说话,伸手将我拉到他的面前,伸手托住我的脑袋,在我还在惊诧之中便覆上了他滚烫而炙热的双唇,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忘记了反抗,呆呆的望着那天上高挂的残月…… 第56章 心思 炙热的缠绵夺走了我的心魄,只是依稀觉得这样的亲吻很熟悉,鬼使神差的竟阖上双眼,微启唇回应着他的吻…… 片刻,皇太极才将我放开,温热的手掌扶上我的肩膀,俯首看着我,嘴角那一抹满意的笑意让我不禁失了魂。对上那高深莫测的双眸,心口的悸动便很是强烈。 大雪覆盖之际,我曾与一白衣男子站在雪中,他也是这样看着我,那个人会是皇太极么?会是面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么?皇太极伸手捏捏我的鼻头,缓缓道: “怎么了?” “大汗……”我对我的想法吓了一跳,我怎么能把眼前的男人当成是我记忆中的男人呢?他是我的姑父,亦是妹夫,我不能这么想。我慌张的挣脱皇太极的束缚,转身逃离这八角凉亭。 夜清凉如水,屋外的风吹的树叶飒飒作响,我独坐在北炕上,透过窗格洒入屋内的光亮让屋内显得也没那么暗了。暖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阿古岱掌灯上前,见我坐在炕上,忙上前放下手中的烛台,抓住我冰冷的手放到她的怀里: “格格您这是做什么呀,从去见了大汗回来就一直这样坐着,过会儿天都该亮了,您还是休息一下吧。” 我含笑点头,起身脱掉身上的斗篷,藏身到被子里,不再理会阿古岱,然而这一夜,我却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记忆中身着白衣的男子与皇太极,他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翌日清晨,被外头一阵吵杂吵醒,看着进屋的阿古岱,忙询问是什么事,阿古岱将衣物拿到我的面前,有些不削的看了看窗外: “还不是察哈尔那个寡妇,带着拖油瓶,还厚颜无耻的求着大汗娶她。” 我瞪了阿古岱一眼,这丫头说话忒刻薄了些,这丫头这样势利,也不知以前是伺候谁的时候学来的。若当初在科尔沁不是见她可怜,有对我有些惧怕,我才不要她在旁伺候着。 穿戴整齐之后,才看到离我屋子不远处的小屋子站了不少的人,都穿着蒙古服饰,这也许就是传闻中的窦土门福晋了吧,我闻声过去,只见窦土门哈屯携幼女站在门口,精奇嬷嬷率领包衣奴才在屋内打扫着。 窦土门哈屯面无表情,手里牵着女儿站在门口,那冷漠傲视一切的表情,让我一怔,这女人绝对不简单。 小女孩转头看着我,水灵灵的眼眸看着我一动不动,窦土门哈屯发现了她女儿的不对劲,连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当她见到我的时候,微微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怨恨,正当我诧异之际,她的神色便恢复如常,面含浅笑走到我的面前,朝我福身施礼: “给福晋请安。” 我有些惊诧,连忙摆手解释着我只是哲哲的侄女儿,不是福晋。窦土门哈屯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眉头微蹙,直剌剌的看着我: “格格名叫哈日珠拉是么?” “是呢?难道哈屯认识我不成?我听我妹妹说我曾经也是嫁到了察哈尔,想必哈屯也听说过我的名字了,不过我却忘了哈屯您了。”我含笑不好意思的说道,窦土门哈屯不以为然的笑笑,等着精奇嬷嬷出来跟她行礼,说是屋子收拾好了,她这才拉着她的女儿走到了屋内。 阿古岱站在我的身边,冷哼一声:“格格何故跟这样的人说话,如今察哈尔失势才来依附大金,在咱们科尔沁人面前,提鞋都不配。” “你这话说的未免太刻薄了,我以前竟没瞧出来。”我瞪了阿古岱一眼,丢下阿古岱转身走向前头哲哲的院子。 虽说这皇太极在汗宫后院辟了间屋子出来让窦土门福晋住下了,然而对于自己和窦土门福晋的婚事却一直不曾提及,这样一来,后宫里的包衣奴才们闲暇无事,便将此时作为闲谈的话头,一发不可收拾。 “大汗,这窦土门福晋入住汗宫多时了,却不见大汗下旨筹备婚事,这对女人来说是莫大的耻辱,还望大汗体恤她孤儿寡母的,尽早给巴德玛一个身份,这样也就不用在死了丈夫之后,还被人说三道四的。”哲哲坐在皇太极身侧,看着满脸愁容的皇太极,轻声劝解道。 皇太极伸手抚上额头,双眼紧闭,有些不耐烦。哲哲看得出来皇太极此时的心绪,忙朝我招招手,示意我端茶过去。我颔首示意,端着茶盘走过去。 “大汗,这是小厨房里新做的油炸糕,甜而不腻,还有这范先生送来上好铁观音,您尝尝放松一□子吧。”哲哲从我手上接过茶点放到炕桌上,柔声说道。 皇太极眯眼看着炕桌上的茶碗,长叹一口气:“我一向说你心思细腻,如今怎么就看不透彻呢,还是说你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不成?”皇太极伸手碰了碰茶碗,狭长的双眸直剌剌的看着哲哲,那高深的眼眸如同那漆黑的夜空一般,深不见底。 “切身不懂大汗何意。”哲哲有些惊诧,连忙蹲身在她的面前,皇太极起身坐正,看着蹲身在自己面前的哲哲,抬眸看看我:“丫头,你说说看,为何要冷窦土门福晋这些日子?” 我微怔,连忙蹲身在哲哲身旁:“这政事,我一个丫头怎么知道,大汗还是别打趣哈日珠拉了。” “你们姑侄两个到会串通一气。”皇太极垂首看着我,那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我猜不透的情绪,他起身将哲哲拉起来,负手而立,抬头望着屋外那一片晴空。 “大汗,哲哲一心为您,您是君,是夫,哲哲怎能有其他的心思,若是有,也是一心一意为了丈夫而已。”哲哲看着那修长挺拔的背影,幽幽的出声。皇太极转身看着哲哲,眼眸这有些动容,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哲哲的屋子。 哲哲身形一颤,我连忙起身扶住,看着哲哲无奈而伤心的表情,我不禁有些动容,扶着她到炕上坐下,为她端来茶水: “姑姑,大汗想必对您有什么误会吧,别放在心上。” 哲哲侧眸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我不解的情绪,那一刹的恍然,让我甚为不解。她拉着我的手,嘴角勾起一抹难看的微笑,然而眼泪却一骨碌的滚落眼眶: “我懂了,他冷着窦土门哈屯,不仅是因为打压阿灞亥旗的嚣张气焰,还因为……”哲哲无奈笑笑,放开我的手,起身,朝着暖阁走去,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先离去,她独自一人进到了暖阁,关上了房门,留我一个人站在明间。 这夫妻两个到底再打什么哑谜呢,冷着不娶窦土门哈屯是为了打压这阿灞亥旗的势力这可以理解,这窦土门哈屯带来的财帛足以支付这八旗将士所有人的粮饷还绰绰有余,不过皇太极并不想以此就授人以柄,故而要冷落这窦土门哈屯。可是这哲哲说的还因为是什么呢? 到底另一个原因是什么呢? 秋风萧瑟,那枯黄的树叶洋洋洒洒的落到地上,天空虽晴好,可依旧却能感觉到丝丝凉意。从哲哲那里出来准备回去自己的院子,却看到花园中马喀塔与窦土门福晋的女儿站在一处,马喀塔双手叉腰,窦土门福晋的女儿倒是一脸委屈,垂头不敢说话。 “马喀塔。”我喊着她的名字,马喀塔转头看着我,朝我跑过来拉住我的手: “哈日珠拉姐姐,这个丫头是谁,她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家里。”她水灵灵的眸子看着我,伸手指着一边低头不语的蒙古小格格,语气里的质问让我有些微怔,马喀塔不过九岁,气势便是如此咄咄逼人,真不知长大该如何是好。 我放开马喀塔的手,走到小格格身边,捋着她胸前的小辫子柔声道:“你见过我的,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格格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我,有些怯懦:“阿……阿茹娜,我的名字。” 我伸手抚上她通红的面颊,看着她,突然想起我那未出生便没了的孩子,心中燃起无限怜惜:“阿茹娜,真是个好名字,这个是你的姐姐,以后要叫姐姐知道么?”我指着旁边的马喀塔,含笑说道。 阿茹娜依旧有些怯懦,看着马喀塔,颤颤巍巍的叫着姐姐,马喀塔非但不领情,反而说什么她的妹妹才不会是野种了,只有他阿玛的亲生女儿才是她的妹妹,说完便一溜烟跑没影儿了,我想叫都叫不住。 我无奈的摇摇头,这小孩子家家,一天到晚哪来的那么大脾气。我转头看着阿茹娜,拉着她的手准备送她回去她额吉那里。 “这是打算去哪里?”身后传来皇太极的声音,我连忙拉着阿茹娜,福身朝他行礼。想着他刚刚离开哲哲屋子时的表情,我有些不自在。 他说我跟哲哲串通一气,现在又见我独自一人,想要偷偷惩罚我不成?我一直低着头,不曾抬头看他。 “怎么,我又那么可怕么?”皇太极的声音多了些许的戏谑,我抬头看着,义正言辞道: “大汗说我跟姑姑串通一气,那也就是说惹大汗生气的也算我一个,既然惹大汗生了气,我又怎敢看着大汗呢。” “你倒是会反驳,不过我何时说过你姑姑惹我生气了,不过是你跟你姑姑说的话一般无二,难道不算串通一气?”皇太极嘴角上扬,他确实是没有说哲哲惹他生气,一切都我见他脸色难看猜想的,然而他语气里的戏谑让我一时无言以对,急的我忙跺脚: “你老不修!竟然拿侄女儿打趣,长辈也没个长辈样。” 皇太极竟噗哧一口笑出了声,他精心维护的严肃形象便在此刻尽毁。我没理会他,看看我又看看皇太极的阿茹娜,转身离开了。 第57章 较量 将阿茹娜送回给了巴德玛之后,想着阿古岱被我拘禁在屋子里,一时间便想不出该做什么了。看着秋色满园的花园,忽觉得寂寞无比,心口空荡荡的,再加上这悲凉的秋风,就有着说不出的落寞了。 忽然,前方出现穿着黑衫子的人,我呆愣的站着望着他,一时间也不知该退还是该进。皇太极负手上前,俯首看着我缓缓道: “怎么去的这样久。” 我怔着,没有答话。刚才回驳他的话一瞬间袭上脑海,我说他老不修……看着他直勾勾的眼神,我的脸有些微微发烫,一直低着头。从科尔沁来大金的时候,额吉就告诉我,大金这个地方不比科尔沁,即便是有姑姑妹妹在,说话也要在脑子里过一遍,万不能让人抓着把柄,如今倒好,得罪的竟是一国之君。 “我走着去的,当然久了。”我一直垂头说话,不再抬头看他。 皇太极站在我的面前,不曾离开,只是俯首看着我,浅浅一笑:“你这丫头怎么这样有趣,我等你是告诉你,最近范先生又送来几本汉书,我想着你幼时喜欢这汉人的玩意儿,所以特地将书放在了文溯阁。” 我有些惊诧,他在这儿等着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他没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多待,说完便转身走向了前院。我傻傻的看着他伟岸的背影,他就这样饶过我了?让我去文溯阁看书,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呢? 本想找个知心的人说说话,可是才发现,自己的妹妹对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亲热,姑姑对我也像是隐瞒了什么似得,就连伺候着自己的阿古岱也是一个让我全心信服的丫头,想想倒真是有些悲凉。 不过,既然没人信得过就不必相信他人,只信自己就好。这样想罢,心里倒也觉得安慰了不少,想起皇太极说文溯阁里有范先生送来的汉书,不禁产生了好奇,忙迈开步伐朝着文溯阁走去。 文溯阁内的暖阁禁闭,似乎那里是皇太极平日处理朝务与接见八旗大臣的地方,书架上摆着由汉字,女真文字与蒙古文字记录的书籍,而且还有很多书籍是专门从明朝那边过来的,想必这些便是皇太极说的那位范先生送的了吧。 溜达一圈之后,竟发现没我中意的书籍,离开文溯阁之后本想去哲哲那里,央求她让我出宫去玩儿,却看到巴德玛带着阿茹娜站在哲哲的院门口,阿茹娜瘦小是身子上还背着藤条,一直踌躇着不知是否该进去。 “哈屯怎么在这儿?”我看着她,好奇的问道。 巴德玛回身看着我,朝我微微施礼柔声道:“格格,方才阿茹娜回来说她无意中冲撞了大福晋的二格格,惹了二格格生气,故而带她来给大福晋与二格格赔罪来了。” 我看着阿茹娜委屈的小脸,有些心疼,她漆黑的双眸盛满了眼泪,似乎方才巴德玛也狠狠的训斥过她了。 “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哈屯不必如此的。”看着阿茹娜的表情心瞬间有软了,不禁出言阻止,不过这巴德玛似乎不太领情,依旧态度冷淡: “格格好意,我这里就先受领了,我们是外族,本就该小心行事,如今得罪了大汗喜爱的二格格,我们这些外族人实在担当不起,还望格格带着我们去见大福晋,给我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见她这么说,我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了,只得带着巴德玛去见哲哲。因时至傍晚,哲哲便一直在小厨房中亲自准备晚膳,故而让我先替她招呼着巴德玛,再将马喀塔带过来。 “你怎么这样爱叫舌根子,我又没将那丫头怎样,你何苦我额涅,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来的路上,马喀塔撅着小嘴一脸的不悦,就连我的解释也当作是耳旁风,见她如此执着,也只好随她了,是不是我告状,等会子她自有分辨。 门口候着的丫头见我带马喀塔来,忙撩了帘子让我们进去,屋内已经点上了烛火,马喀塔站在门口,看了看南炕上的哲哲与北炕上坐着的巴德玛母女,悻悻的走过去:“额涅,你叫我来所为何事啊?” 马喀塔话音刚落,那边阿茹娜倒是跑来噗通一声跪在马喀塔面前,隐隐的哭着:“奴才午后无意中冒犯了,还望格格责罚,奴才已经背来了藤条,您尽管打吧。”阿茹娜哭诉着,双手捧着藤条埋着脑袋,不敢看着马喀塔。 哲哲依旧有些生气了,双手紧握成拳,看着马喀塔,有些生气,马喀塔看着面前跪着的阿茹娜,倒是没做多的思考:“这可是你让我打的!”刚说完就拿过了阿茹娜手中的藤条,狠狠的劈在了阿茹娜的背上,阿茹娜疼得缩紧了身子,倒在了地上,放声大哭。 “马喀塔!”哲哲怒道,冲过去夺过马喀塔手中的藤条就朝她的背上招呼着,马喀塔疼得大哭,连忙藏到了我的身后: “姐姐,姐姐……你救救我吧,本来就是这小蹄子犯错,我责骂她两句怎么了。”马喀塔大声争辩着,却不料哲哲更是火上加火,势要从我身后将马喀塔拉出来。 “姑姑,姑姑,马喀塔还小,经不起这顿打啊!”我慌乱之中连忙抓住哲哲的手臂,不停的朝她摇头。 “这丫头就是被我怪坏了,如今才这样无法无天!妹妹还小,你怎能下得去手,前因后果我都听阿茹娜说了,她不过是撞了你一下,你用得着欺负人家,辱骂人家么!”哲哲指着马喀塔,气的红了眼,眼泪在眼眶打转,似乎一不小心眼泪就会夺眶而出。 “奴才错了,奴才错了。”阿茹娜哭着跪端正了,不停的朝着哲哲磕头:“大福晋就别打格格了,一切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不应该在园子里乱逛,更不应该撞倒格格。” 我听到阿茹娜的话,瞬间就觉得不对劲了,我看着一直不动声色坐着的巴德玛,和一直只会放低自己身份认错的阿茹娜,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姑姑,难道您就真的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惩罚马喀塔不成?”我看着哲哲,轻声说道。此时屋子里除了两个孩子的哭声,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忽听屋外来报,说是大汗驾到。这不动声色的巴德玛才微微动容了一下,连忙起身,见皇太极进屋后朝他行礼。 皇太极见着屋子里的情形,眉头微蹙,走到南炕上坐下,他面色凝重,看看跪着的阿茹娜与藏在我身后的马喀塔,低声问道: “在院门口便听见了吵闹的声音,说说吧,出了什么事了,非得弄得两个孩子哭的这般惨。”他垂首扶膝,轻抚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哲哲,再看看一脸平静的巴德玛。 还未等哲哲开口,这巴德玛倒先开口了:“启禀大汗,是奴才的女儿不懂事,午后无意冲撞了二格格,惹二格格生气,奴才身份低贱,只能携带女儿来向二格格请罪,求的大福晋与二格格原谅。” 我听这巴德玛说的话,瞬间恍然大悟。这个女人果真如初见时那般预料,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轻描淡写两句话,倒是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马喀塔。如果马喀塔不原谅阿茹娜,马喀塔就成了不识礼数的孩子,这也就让哲哲这个做母亲的丧失了掩面,若是不原谅,这马喀塔又会成为不识大体,刁钻蛮横的孩子,同样会让哲哲脸上无光,虽说是两个孩子之间的无意冲撞,却成为了两个母亲的较量。 而此时的哲哲也明显犯了难,一直垂首不肯说话,马喀塔似乎见到自己阿玛来,胆子大了些,连忙跑到皇太极的面前抱着他撒娇:“阿玛,这小蹄子午时弄坏了您送我的链子,所以我才生气的。” 皇太极吐气,一脸严肃的看着马喀塔将那条断掉的金链子拿出来放在自己的面前,眉头微蹙,看得出来,这是给他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巴德玛哈屯也太过自责了,我早说是孩子之间的玩闹,过了就过了,一条链子也不值几个钱,还要带着阿茹娜来赔罪,着实让人看了过意不去,快让小格格起来吧,地上凉。”见屋子里沉默的片刻,我连忙走到巴德玛的身边,直勾勾的看着她。 巴德玛微愣,略微诧异的看着我,似乎她未想到我会出来说话吧。见她思忱的片刻,我忙将阿茹娜从地上拉起来,拍拍她哭红的脸颊,抹去她脸上的泪痕:“额吉没有怪你了,让我看看打的重不重?” 皇太极朝马喀塔阖眼颔首,马喀塔瞬间会意,虽有不情愿,却依旧来到阿茹娜的面前,冷冷道:“我给你赔罪,方才下手重了些,不过我也挨鞭子了,算咱俩扯平了。” 阿茹娜依旧有些怯懦,却还是点点头,看着面前这两个孩子和好,我悬着的心也算是落地了,这场尴尬的局面,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到多亏了皇太极的及时出现,不然这僵局还真不知该如何打破呢。 哲哲本想着留下巴德玛一起用晚膳,可巴德玛却推脱说已经讨饶,不敢再多待,依此为由带着阿茹娜离开了哲哲的院子。 见巴德玛离开,这哲哲才算是松了一口,直那眼睛瞪着马喀塔:“没用的东西,一天到晚只知惹事。” “罢了哲哲,这事过了就算过了,不再提及就是。”皇太极缓缓说道,冷若冰霜的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侧眸看着哲哲轻声道:“我一向知你端庄娴淑,今日怎这般失态,若非这呼吉雅及时上报,你究竟会闹到何种地步。” “望大汗恕罪,只怪哲哲教女无方,如今这般蛮横,着实让妾身生气的紧。”哲哲连忙蹲身行礼,略带自责的说道。 皇太极罢手:“若不是这丫头脑子转的快,将矛头指向那窦土门福晋示意她挑事,就连我也不知该如何解决。” “我哪儿是脑子转的快啊,若不是她故意陷害马喀塔,我也不至于如此,不过好在马喀塔没受伤,姑姑的颜面也算是保住了,大幸大幸。”我看着面前的马喀塔,含笑宠溺的摸摸马喀塔的头,经过此事之后,真希望她可以改掉她这蛮横的脾气,刁蛮高傲可以,可蛮横就只会成为被人利用的工具了。 “不过,一经此事,我断言这窦土门福晋不是什么善类。哲哲,你是我钦定的嫡福晋,我希望你不负我重托。”皇太极眉头依旧紧锁,看着哲哲,以此宽慰着她。 哲哲再次福身行礼,谢过皇太极。 就连皇太极都看出了这女人并非善类,若是真娶了这女人,恐怕这皇太极的后宫,将会让他更加头疼。 第58章 关雎 烛火摇曳,窗外风声飒飒,马喀塔裹着被子坐在床,等我卸下妆容走到她的身边。她乌黑的瞳仁直盯着我,撅起了小嘴,顺势倚到我身上,轻声道:“姐姐,我傍晚时说你嚼舌根子,说了让你生气的话,你不会怪我吧。”柔柔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丝的歉意。 我揉揉她的头发笑道:“我若是生你气,还能让你跟我一起睡么?傻丫头,你是我妹妹,我怎会生你气。” “难怪我阿玛看你时眼神都变了,哈日珠拉姐姐,你可真美啊,若是我长大了能有这样美就好了。”马喀塔捧着我的脸仔细的看着,在我脸上落下一吻。 “瞎说,这样的话以后可别再说了,你阿玛是我长辈,是我姑父,不可以这样说你阿玛。”我捏了捏马喀塔的小脸蛋,嘘声,佯装生气的模样。 “那我只问一句,若是我阿玛娶你,你嫁么?我觉得姐姐这样的容貌,也只有我阿玛配娶姐姐了。”马喀塔显然是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反而咯咯的笑着,表情是那般真挚。 被马喀塔这样一问,我便怔住了,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微微的有些痛感。我瞪了马喀塔一眼,无奈道:“你阿玛是我姑父,是我的长辈,别说他娶我了,我是嫁过人的,又怎能嫁给你阿玛呢,小丫头人小鬼大,小心我将你撵出去,不让你在这里睡了。” “我不说就是了嘛。”见我是真的板下了脸,马喀塔在嘟嘴不说话,抖开被子躺好,侧头看着我,一脸的认真:“我是说认真的,你的妹妹侧福晋不一样是我额涅的侄女儿么,她都能嫁我阿玛,凭什么你不行,嫁过人的什么我们女真儿女才不在乎那些呢。” 我再次瞪向马喀塔,只见她连忙用被子捂住头,说着她睡着了,到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没办法,只好熄灯入寝,然而听着窗外飒飒的风声我却无法安睡,脑海里全是马喀塔那稚嫩的声音说的话。 这孩子的心智未免也太成熟了吧…… 因得了皇太极的允许,所以闲暇时不出宫玩的话,一般都待在文溯阁内,翻着喜欢的书籍,跟着那优美的文字一起感受千百年前那些有关爱情的诗词。 坐在炕上斜倚在炕桌上,认真的翻着书籍,却发现面前一片阴影,我微愣,连忙抬头,却看到一身黑色袍子的皇太极站在我的面前,俯首看着我: “什么书让你看的这样着迷。”他说着,在炕上坐下,自顾自的为自己斟上茶水,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我看着面前那随意坐着喝水的皇太极,恍然间,马喀塔的话蹦进我的脑海,那句“若是我阿玛娶你,你嫁么?”一直在我脑海里回响,不禁有些红了脸颊。 “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样红?”皇太极瞅着我有些诧异,忙伸手探上我的额头,温热的手掌紧紧的贴着我的额头,一直停留。 我呆住了,一时间只能感觉到急促跳动的心口,手指上的书页滑落,静静的停在《关雎》那篇: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皇太极收回手,顺手拿过了我正在看的诗经,仔细看着,连连点头,侧首看着我,漆黑的眸子直剌剌的看着我,轻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的一点都没错。” 我的心不知被什么轻轻的碰撞着,惊诧的望着面前的男人,他高深莫测的眼神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躲避着他的眼神,环视着空无一人的文溯阁,连忙起身行礼:我姑姑在找我了,我先走了。”朝他施礼,正欲离开时却被拉入了强有力的怀抱,紧紧的抱着。 那一瞬我的心脏似乎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一样,怎么都平静不下来……他要做什么…… “大……大汗……” “你的发丝中隐约的香气真是让人着迷。”他俯首在我耳畔低语着,那灼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耳廓,痒痒的。 “大汗,姑姑真的该找我了。”我挣扎着,希望可以挣脱他的束缚,然而此时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整个人都在他的禁锢之中,我的挣扎丝毫没有变化。 “我怎能如此轻易放手,哈日珠拉,我等了十三年,十三年你才回到我的身边,我怎么可能就此放手呢!”他掷地有声的嗓音响在我耳畔,那语气中的命令与霸道,不容我抗拒分毫。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这不是我的记忆! 我浑身都在发抖,便越发的想要挣脱他的束缚,然而他却将我横抱起走进了暖阁,我看到他漆黑的双眸深入潭水,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这样从容的表情告诉我他现在异常理智。 我想要推开他时,却被他用力的按在了暖阁内供他休憩的暖炕上,欺身而来,将我的手举过头顶禁锢着,当我快要叫出声的时候,覆上了他灼热的嘴唇,将我还未呼喊出的声音,一并吞到了肚子里。温热的大手探入衣内,顺着后背游着,所到之处,无不是一阵颤粟…… 正在此时,忽听窗外传来瓦盆破碎的声音,皇太极微愣,抬首望去,忽见窗外闪过一个人影,趁他微愣的这片刻,我连忙将他推开,快速闪到一边,紧紧的抓着领口: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撞墙给你看。”我瞪着他威胁到,皇太极眉头微蹙,直剌剌看着我,促狭一笑,朝我靠拢。见他真的靠近,我便再也想不到有什么法子可以逃避了,也只有一搏了。见他快要抓住我手臂是时候,我连忙朝墙上用力的撞去,刹那间天旋地转的,脑子里乱着一团, 皇太极大惊失色,连忙冲过来将我搂在怀里,我看着满脸焦急的皇太极,却听不到他发出的任何声音,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我稍微动一下,便是头疼欲裂,我伸手抚上脑袋,却触到了厚厚的纱布,怎么回事…… 我侧头看着屋子里的摆设,透过窗户洒落的阳光分外刺眼,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暖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打扮素净的丫头端着木盆走了进来,见到我醒了,总算松了一口气,拿着湿帕子擦拭着我的脸颊与手掌。 “你是谁?阿古岱呢?怎么不是她在伺候?”我看着面前陌生的女子,好奇的问道。她微怔,随即看着我笑了,在我面前蹲下行了大礼才道: “奴才哈达齐,十多年前在辽阳的时候便是奴才一直伺候着格格您,如今知道您又来了沈阳,故而求了大汗,央求他让奴才再次伺候格格。” 哈达齐的面容娇好,眉宇间的那份和气倒是深得我心,再加上方才她的言行举止,就让我觉得这个丫头比阿古岱强上了百倍。 我忙让她起来,仔细看着她倒也觉得亲切,也是呢,十多年前就是她一直伺候我,自然是亲切熟悉的呢。 “大夫说格格这脑子可不能再受撞击了,以前格格受过伤,可这旧伤刚好又添新伤,若是不好好调养,只怕日后得落下病根儿呢,格格这段时间只要好生将养着即可,奴才保证让格格健健康康的,倒也不负大汗所托了。”哈达齐笑着说道,端来一直在炉子上煨着的补汤,一勺子一勺子的喂到我嘴边,愣是不让我自己动手。 皇太极……哈达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我这新伤还是因为皇太极呢,一想到那日的情形,我便下定决心,以后再不去文溯阁了,哪怕是他求着我去,我都不去,见着他也得绕远了走,绝不跟他独处! 见我愣住,哈达齐到笑了,我有些好奇,再三逼问下她才娓娓道来:“奴才觉着格格还跟小时候一样,总是爱这样胡思乱想。” “哈达齐,大汗有没有说我是怎么受伤的呢?”我看着她,试探的问道。我忽然想起,若是让人知道我是因为差点被他轻薄而撞墙受伤,那我日后哪还有颜面在沈阳待下去,哪还有颜面去面对姑姑与布木布泰呢。 “大汗说是因为文溯阁里有老鼠,格格又自小怕这玩意儿,所以吓得不小心摔倒撞到了头。”哈达齐轻描淡写的说着,听她这么说,我倒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这皇太极自比老鼠,倒真是好笑的紧。 正与哈达齐说这话,忽闻外头一阵传来一阵吵杂,这院子里就住着我跟巴德玛,往日这巴德玛的住处冷清的连蚊子飞过的声音都能听见,为何今日却这样热闹。 我起身,由哈达齐搀着出了屋子,看着和吉里领人抬着绑着红绸的轿撵站在巴德玛的门口,单膝点地行礼,似乎在说什么恭迎新福晋的话,我微微怔住,转头看着哈达齐: “他说什么?恭迎新福晋?大汗决定娶巴德玛了么?” 哈达齐看着我诧异的表情,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双唇紧抿,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只是扶着我,要我进屋。我偏不进屋,站在门口,看着穿着新娘服饰的巴德玛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喜娘与奴才,她在门口站立,突然看向我这里,她直剌剌的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在喜娘的搀扶下,进入轿撵。 我脑子一片混乱,喜娘……花轿……熟悉而又陌生的婚礼在我脑海里反复出现,可是我看的模糊,听不真切,我不知这是谁的婚礼,我只知道我所想到的让我心里感到空荡荡的一片,很是失落…… “格格,您没事吧。”哈达齐见我一直捂着头,连忙扶着我进入屋内。 傍晚时分,前头院子里便传来喧嚣的锣鼓声音,那声音似乎很是热闹。我坐在炕上,听着哈达齐为我讲一些趣事,还有过去的一些事,不过对于我会离开赫图阿拉城回去科尔沁,她也是说的含糊,只说因为生病,其他的都是言辞闪烁,似乎刻意隐瞒了些什么。 不过那喧闹的声音直到后半夜都没有停下,而我也就一夜未眠,明明是皇太极成婚,为何我心里会空落落的呢? 第59章 错位 这夜虽是深夜,可是前院却依旧热闹非凡,那通明的灯火就连后院都照亮了不少,我靠在床上,看着屋外的灯火,听着因婚礼传来的喧嚣。哈达齐掌灯进来暖阁,忙用被子将我裹住,担忧道: “奴才在这儿守着格格,您就歇下吧。” 我看着满脸忧虑的哈达齐,浅浅一笑,拉着她的手让她与我一同坐在床上,缓缓道:“我心口凉,好像少了什么似得。”似乎在我记忆里,也有过这样的婚礼,可是我始终想不起那个娶我的人长什么样子,我只记得他的手很温暖,每每的拥抱,似乎都像是捧着一件珍宝那般珍爱。 “呵,跟你说这些做什么。”看着哈达齐有些微变的脸色,我连忙笑着说道,拉着她要她同我一起睡,虽然有推辞,奈何我百般要求,她也只好应下,躺在了我的身侧。 翌日午时,布木布泰邀我去她那里用膳,想想昨夜皇太极大婚,她自然是难受的,也就没有多问什么,让哈达齐替我稍稍的收拾一下,便跟着苏墨儿去了布木布泰那里。 虽然皇太极大婚,却看不出布木布泰有什么不开心,反而对我一直是喜笑颜开的,嘘寒问暖。她见伺候我的奴才换成了哈达齐,不免有些诧异:“昨儿个大汗大婚,叫了阿古岱前去帮忙,不过今儿个怎么能偷懒,竟然不跟主子随行。”布木布泰有些愠怒,斥责着我的奴才,我只是浅浅一笑,没作任何表示。 “姐姐,听说你撞伤了头,妹妹我一直忙着大汗与巴德玛福晋的大婚,也没时间瞧你,怎么样,好些了么?”她拉着我的手,扬起笑脸,关切的问道,恰逢此时门口传来苏墨儿的声音,说是巴德玛福晋前来请安。布木布泰拉着我,眉头微蹙,随即应了一声,示意苏墨儿让巴德玛福晋进来。 布木布泰一直握着我的手,眉头一直不曾舒展开来。见一身女真装束的巴德玛福晋与随行的侍女步入屋内,在门口便朝着布木布泰蹲身行礼,恭敬道:“我虽年长妹妹几岁,可今日这大礼,妹妹理应受的。” 还未等布木布泰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巴德玛福晋便开了口,她这样一说,布木布泰便不好再说什么,扬起笑脸,走过去将巴德玛福晋扶起来,简单的寒暄着。 “哟,不知这哈日珠拉格格也在,本想着与妹妹叙叙,只怕是不便啊。”巴德玛福晋看着我,掩唇轻笑着,那双幽蓝色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我,那眼神中似乎别有深意。 “哪里的话,福晋若是要是与妹妹闲叙,若是有什么不便被我听的,我离开便是了。”我含笑,起身朝她微微施礼,正欲转身离去,却被她一把拉住,我侧眸,对上她似有若无的笑脸: “格格这么着急走做什么,难道格格有什么事被我撞见,怕我当着妹妹的面说出来,让你面上无光么?”她的言辞犀利,而且话里有话,她眼神瞟向我额上的伤,嘴角上扬,直剌剌的看着我。 我对上她的眼眸,将她的手从我臂上拿下,缓缓道:“我倒想听听福晋是撞见了我什么事?你一张嘴便是要我妹妹叙叙,怕不便,我为你行方便,你却是这般言辞,呵,侧福晋,有*份啊。” 她微愣,随即掩唇浅笑,罢手说道:“不过一句玩笑话,格格怎么生气了,我不过是来送礼的,没想到惹着了哈日珠拉格格,这串玛瑙珠子算是我给你赔礼道歉的。”她笑着拉过我的手,从身后随行的侍女手中的托盘里拿起一串制作精致的玛瑙珠子,戴上我的手腕,却发现我的腕子上已经有了一只羊脂玉的手镯,这手镯竟让她看呆了。 “这可是羊脂玉啊,啧啧啧,到真真是比我这玛瑙手钏好太多了。”她一直看着我手腕子上的玉镯子,满脸的喜色,我忙收回手,浅笑道: “福晋这礼送的唐突,我还未准备回礼,待过几日我备上厚礼前去西院像福晋请安。” 她见我如此说,也只好含笑点点头,又将托盘中其他的几件珍品奉到布木布泰的面前,说什么初来咋到怕失了礼数,特备薄礼前来致歉,看着那托盘里的珍品全是好东西,没想到这巴德玛福晋出手倒挺大方。 送礼送完了,便携带侍女离开,虽说有不愉快的开始,好在她也识趣,没有再多说什么。然而,这布木布泰看着这送来的珍品脸上却蒙上了一层阴云,呆呆的坐着,只吩咐苏墨儿将那些东西收起来,藏的越隐秘越好。 “这是做什么?”瞧着满脸不悦的布木布泰,我有些疑惑,明明方才都还好好的,怎么看到巴德玛福晋送来的东西后,就变成这样了。 “姐姐你有所不知,这巴德玛福晋送来的礼物中,除了送你的玛瑙手钏以外,其他皆是这朝鲜进贡给大金的好东西,八格格满月时大汗用和田玉做了项圈和一对手镯,项圈给了八格格,手镯说要留给齐娜格格成婚的嫁妆,可没想到,那和田玉镯,却赏给了那个女人。”布木布泰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中尽是无奈与嘲讽: “明明大汗的态度决绝,是不会娶她的,却不知为何在花园中见了一面便下旨要娶她,姐姐,我该怎么办。”布木布泰抓着我的手,泪眼婆娑分外可怜,看着我的心不由得一紧,伸手将她拦在怀里。 “那女人不是善类,你与姑姑平日里可得小心些。”我轻声说道。 “我何尝不知道她非善类,只是看她今日的势头,恐怕将来会直接凌驾于姑姑之上,以她现在的恩宠,恐怕怀上子嗣是迟早的事了。”布木布泰看着我,嘴角那抹笑意有些无奈,我也不知如何劝慰了,这是他们夫妻几个的事,我一个外人又怎好插言呢。 从布木布泰那里回去的时候,路过花园,看着一池秋水,忙带着哈达齐走了过去。刚才看到手腕上那支玉镯时,心口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有些微微的悸动,可不知是为何。 我看着腕子上那在日光下泛着耀眼光晕的镯子,心里头的悸动便越是强烈,起初看到这镯子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为何今日被巴德玛福晋一提,我的心里便好像记得了什么似得呢。 “姐姐!”远处传来马喀塔清脆的嗓音,我连忙回头,看着马喀塔朝着我这边跑来,小脸通红,额前的发丝都散乱了。我捏捏她的脸颊,让她在我的身边坐下: “怎么了?瞧你跑的这样满头大汗的。”我用手绢擦拭着她额上汗珠,一脸的宠溺。马喀塔似乎有些不开心,一直撅着嘴,然后发现了我手腕上的那串玛瑙手钏,不禁好奇的问道: “这是哪儿来的,姐姐之前都没有的。” “这是巴德玛福晋送的,你若是喜欢就送你了。”我从手腕上摘下手钏,正准备放到马喀塔的手上,可是她却一把抓过来就扔到了地上: “那个女人的东西我不要!” “马喀塔!”我面色一沉,直勾勾的看着很是生气的马喀塔,却不料她嘴一瘪,泪珠子立马在眼眶里打转: “你凶我,那个女人害我我被额涅打,她现在又抢走了阿玛,我讨厌她,你还收她的礼物,你说,你要我,还是要那个女人。”马喀塔抓着我的手臂,放声哭诉着,她这一哭倒是让我没了主意,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格格,哈日珠拉格格当然是要您了,您是她的亲妹妹,她怎么可能会要外人不要妹妹呢。”哈达齐见我一时没了章法,连忙蹲在马喀塔的面前宽慰着她。 “真的吗?”她抽咽着,一脸质疑的看着我,直到我含笑点头,她这才摸摸脸上的泪痕,拉着我站起来就往外走。 “这是要去哪儿啊。”我看马喀塔走的急,连忙质疑的问道。 “我要去找我阿玛,让他娶了你,让那个女人伤心难过去吧,我阿玛才不喜欢她呢!我阿玛喜欢哈日珠拉姐姐。”马喀塔一直拖拽着我,大声说道,她这么一说,我连忙将她拉回来捂住她的嘴: “我的小祖宗,你不是答应我不再说了的嘛,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我佯装生气,威胁着她。 “可我就是想你嫁给我阿玛,这样你就可以永远留在大金,我额涅打我的时候,你就可以救我了。”她低头看着我,一脸的委屈,水灵灵的眼睛再次布上了水雾,不值钱的泪珠子从眼睛里一直往外落。 我无奈的叹气,这丫头真是让我又爱又怄,爱她的性情直爽,怄她的是性情直爽。却忽然想起那巴德玛福晋的女儿阿茹娜,不禁担心起这丫头这直爽的性子,她们年岁相差不大,可这阿茹娜却是一副沉稳老练的模样,再等几年,这马喀塔肯定是要吃亏的。 翌日晨。朦胧的晨光透过窗棂洒入屋内,暖日缓缓升起,大地笼着一层耀眼的金色,哈达齐为我仔细的梳着把字头,归置着每一根发丝,她面含浅笑,眼角眉梢都透着暖人心脾的笑意: “格格,昨儿个大汗差人来问格格的伤势如何,还特地送来了去疤的药膏,说这药膏要天天抹,这额头上的疤痕过不了许久就会消失的。” 我含笑点点头,拿起面前放着祛伤痕的药膏,沾着药膏轻轻的涂抹在患处,涂抹时有些微凉,隐约的还有香气,淡淡的味道,正是我喜爱的那种,然而当这种味道自嗅觉神经传入时,不免有些贪恋那种味道,很是熟悉,似乎以前就用过这祛伤痕的药膏。 恍惚间,我总感觉有谁在梦中为我揉捏过酸软的小腿,适中的力度不禁让我面红耳赤…… 那个人是谁呢?会是记忆中,那个视我为珍宝的白衣男子么?我放下药膏低头思忱着,这个白衣男子我一定要找到,一定要。 “哈达齐,我问你。”我转头看着哈达齐,一脸认真的模样让哈达齐便是一愣,呆呆的看着我。我轻抿嘴唇,片刻我才开口问道:“我问你,这大金的服饰,可有谁穿白色的么?” “白色……”哈达齐有些诧异,随即笑着解释道:“这八旗上下,服饰皆是根据旗籍来定的,格格说的白色服饰,估计就是正白旗跟镶白旗的两位贝勒了。” “正白旗和镶白旗……”我的心口似乎跳动很快,仿佛这两个旗籍在我的脑海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一般。 “是啊,当初咱们大汗就是执掌正白旗的呢,格格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事了?”哈达齐轻描淡写的说着,而我却对她这话起了疑心。 皇太极执掌正白旗的话,那也就是会穿白色服饰了,按照她们的说法,我是十多年前来的大金,回去科尔沁后没多久就嫁人离开了科尔沁,此后便再没踏足大金,难道说我记忆中的白衣男子,真是皇太极不成? 虽然哈达齐这么对我说,可我始终无法相信那个视我如珍宝的男人会是皇太极,他是我的姑父,一直都是…… 傍晚刚过不久,夜幕笼罩着整个汗王宫,花园走廊上都高挂起了清冷的纱灯,刚刚用过晚膳,马喀塔就差人说来说她肚子疼的厉害,非要我过去陪着她才肯吃药。我无奈的叹口气,果然是哲哲跟皇太极宠着长大的孩子。 从马喀塔那里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哄她吃完药,又将她哄睡着了才松了一口气,就连哲哲都说,可能是前些日子打过她了,所以她现在粘着我倒比粘着哲哲的时间多了。 陪着哲哲回去了她的院子,稍坐片刻才离开回去后院自己的屋子。路过荷塘时看见八角亭里独坐一人,我一看便知那人是谁,也不顾什么尊卑了,装作没看见,径直走向自己的屋子。 却不料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越是走的快,身后的脚步就越急,正当我要迈步起跑的时候,被人一把抓住,我气急败坏的回头,却看到有着冷峻脸庞的皇太极,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臂,直剌剌的看着我: “你姑姑便是这么教你的,见着我都可以装作看不见?这要是传出去,让我堂堂的大金国汗,脸往哪里搁。” 我对上他的眼眸,气势不输他分毫:“让大汗颜面扫地了,倒真是哈日珠拉的错,那请大汗放开奴才,让奴才给大汗请安行礼啊。” 他直剌剌的看着我,欲言又止,放开我的手臂,扶着我肩认真的看着我:“哈日珠拉,你一定非得这样不可么?” “奴才怎么了?奴才不知,还请大汗明示。”我后退一步,蹲身行礼。 “你非要据我于千里之外不可么?你对我态度这样冷漠,我才会那般鲁莽,伤了你。”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没有丝毫要拉我起来的意思。 “不是奴才要据大汗于千里之外,您是大汗,我是外戚奴才,论起身份来,就连哈日珠拉自称奴才才能显出尊卑有别,别说是对大汗冷漠了,就连与大汗这样说话,也是哈日珠拉几世修来的福气呢。”我一直垂首,恭敬的说着。 “呵……呵……是么?哈日珠拉,我对你的心意你当真不知么?我喜爱你,想要娶你做福晋,难道你就真不知么?”皇太极俯身,捏着我的肩膀,对上我的眼眸。 第60章 错忆 我惊诧的看着面前的人,满心的惊讶,抬头望着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想娶我做福晋?我可是哲哲的侄女儿,布木布泰的姐姐,他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不知哈日珠拉之前怎么得罪过大汗,让大汗说出这样让哈日珠拉无地自容的话来,若是大汗不愿再见到奴才,奴才明儿个回去科尔沁都行,只求大汗别再说这样的话,您是我的长辈,哈日珠拉从未做过非分之想。”我连忙垂首战战兢兢的辩解道。 皇太极冷冷一笑,在我面前停留片刻,便转身离开。我惊诧的看着离我远去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后,我才起身,带着满心的疑惑往后院自己的屋子走去。 夜微凉,风起时吹动了烛火,站在门外看着屋子里燃起的光亮,周身的温度冷到了极致,似乎那种冷,是发自内心的。 我始终都想不明白皇太极为何会那样想,我多希望他说的那些话只是玩笑话,我从未想过要跟他如何,我一直都知道他是大金汗,是姑父是妹夫,我敬他,畏他,从未有过非分之想,是我哪里做出格让他会错意了,所以才会萌生出那样的想法吗?如果真是那样,那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一夜未免,听着屋外的风声,心头被密密匝匝的思绪缠绕着,思索一夜,最后决定还是离开沈阳回去科尔沁,或许只有这样,我才能避免与皇太极见面的尴尬吧。 决定之后,便一大早去向哲哲与布木布泰辞行,对于我的决定,哲哲甚为诧异,她摒退了屋中伺候的奴才,拉着我的手,一副认真的表情:“哈日珠拉,告诉姑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姑姑,我只是想家而已,出来这两三个月了,也该回去了。”我面含浅笑,将自己的情绪深深的掩藏起来。哲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蹙,嘴角那么无奈心酸的笑容让我的心有些难受。 “这样吧哈日珠拉,大汗一早点兵出征虎尔哈去了,这一去不知何时才回,布木布泰要帮我打理后宫,你知道这马喀塔她比较粘你,我想,等大汗出征归来时,你再会科尔沁如何?”哲哲看着我,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的央求。 “这……”我有些诧异,皇太极出征了……我的心口有些闷闷的,说不出的感觉,他的出征,似乎让我想到了什么。心中的那份牵挂为了某个出征的人而系只是那个人的模样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撇下哲哲快步朝着点兵的大殿跑去,心中那份牵挂似乎也找到了源头,心中很是期盼能够快些到达那个地方,只有到了那个地方,我就能知道我的牵挂是为谁,或许就能知道那个出现在我记忆中的白衫男子是不是皇太极。 木栅内旌旗迎风招展,一身戎装的皇太极站在大殿外训示,我在木栅外放慢脚步,注视着木栅内的一切,脑海中也浮现出与今天一样的情形,一样迎风招展的旌旗,一样的气势如虹,士兵那一声盖过一声的宣誓,抨击着我狂跳不已的心脏…… “我也不知是为何,突然就舍不得了,也不是第一次出征,可是这一次却多了很多牵挂。”那来自心底不舍的声音,让我的眼眶蒙上了水雾。 心很疼……疼的就连张嘴呼吸都没了力气…… 大殿外训示的皇太极似乎注意到了木栅外我这个不速之客,不过眼神只是轻轻扫过,未做停留。我看着面前的场景,如此的熟悉,就连我的心都因为皇太极未做停留的眼神感到了不舍,难道我记忆中的那个人,真的是皇太极不成? 我霎那间感觉到了天旋地转,我怎么可以逾越……他可是我的姑父……我妹妹的丈夫啊…… 我跌坐在地上,心中的悔恨无以复加,任凭眼泪滑过脸颊,即便是如此也无法洗刷掉我心中龌龊的想法,竟然对自己的姑父产生了感情,我简直是罪该万死…… 出征大军从我面前浩浩荡荡的离去,我一直望着军队最前列昂首挺胸离开的皇太极,心中五味杂陈,直到大街上空无一人,凉风从领子里灌到身体里,不禁缩了缩身子。 “格格,格格。”街口传来哈达齐紧张的呼声,她手中拿着斗篷朝我跑来,将我整个身子都裹紧了斗篷,紧紧的拥着我:“格格,您怎么坐在地上,这样凉,您身子会受不了的。” 我侧眸看着哈达齐,她被我满脸的泪痕吓了一跳,呆呆的看着我,有些惊讶:“怎么哭成这样了。” “哈达齐,告诉我……我记忆里的那个人,是大金的大汗么?我忘不掉的那个人,是大汗么?”我看着她轻声问道,她有些惊诧,看着我双唇紧抿,不知该如何启齿,只是沉默着,没有开口。 哈达齐扶着我起身,朝着汗宫走去,可是每走一步,我都感觉到了恐惧与尴尬,我怕遇上布木布泰与哲哲,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们,我梦中一直牵挂的人是她们的丈夫,若是让她们知道了,我该怎么面对她们呢?外人跟她们抢丈夫就算了,我可是她们至亲的人啊…… 从回到自己的屋子后,我一直躲在暖阁里,布木布泰差苏墨儿过来询问了两次,就连呼吉雅也过来了几次,可我都将其拒之门外,一律不见。 连连几日秋雨,园中树叶仅剩的枯叶都带走了,时至深秋,入夜便是冷侧心扉。午后哲哲过来后院探视我,只因我自那日从大殿回来之后,便一直称病不见她们,虽能躲过一时,却总不能一辈子不见啊。 “几日不见,瞧你人都瘦了一圈儿了,你这样子,让我想起那年你回科尔沁的时候……”哲哲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不停的叹气。 我推开北窗,看着外头淅沥的秋雨,感受到了一丝凉意,我轻咬下唇,不知该如何开口:“姑姑,你还记得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么?” “当年你来赫图阿拉城看我,而后执意让你留在了大金,本想就四贝勒当时的身份,为你找个配得上我们科尔沁的丈夫绝不是什么问题,可谁又想到了那个二贝勒……他竟然……”说到此处,哲哲脸上的表情出现了难得的愤恨,看着那样的表情,我似乎隐隐约约的猜到后面肯定是不好的事。 不让我自己陷入另一个囧地,也为了不让哲哲在追忆起当年的伤心事,所以我只好作罢。哲哲抹掉脸上的泪痕,伸手抚上我的鬓角的发丝轻声道:“你是我科尔沁的格格,由姑姑做主,在大金为你找一个好的夫婿,这样咱们一家人还能经常聚在一起。” 我的心一颤,垂首不再看着她。我怕她窥探到我的心事,我怕她察觉到我牵挂着她的丈夫…… 哲哲走后,哈达齐便进了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被小心折过的纸张递给我,我很是好奇,她含笑将信笺放到我的面前,转身出了暖阁。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带着几分好奇将信笺打开,之间里面用方方正正的汉字写着:一切安好,不日归来。 短短的八个字,竟然让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有力的笔锋让我的心为之一紧,这是出自皇太极的手笔,难道他知我牵挂于他,所以他特地写信回来报平安么?我的心似乎被什么绑着,牵挂中,带着些许的心安。 天聪八年九月戊辰,出征虎尔哈俘获敌军一千三百余人,阿鲁部毛明安举国投降,依附大金。辛未,大军渡过辽河。 虽然我一直在烦扰我对皇太极的心思,可是毕竟我与哲哲和布木布泰要天天见面,若是每日都愁眉苦脸,将心事摆在脸上,即便没事,也会被有心之人诟病,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来。故而我将心事深深的掩藏,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才能与妹妹和姑姑安然相处。 这几日汗宫里头异常的忙碌,不过听闻大军就在这几日回京,倒也难怪这后宫里一片忙碌了。秋高气爽的午后,哲哲与布木布泰在计算着这月后宫中的开支,我与马喀塔雅图几个丫头在院中玩的不亦乐乎,却见着一身着浅紫色服饰的女子带着孩子走进了哲哲的院子。 “有些日子没来大福晋这里坐坐了,哟,这二格格三格格和哈日珠拉格格也在啊。”那女人见着我们,福身微微施礼,含笑说道。 “马喀塔也颜扎福晋请安。”这马喀塔知道我不认识眼前的人,忙在前头行礼,替我解围。我也微微福身回礼,只见她身侧的小阿哥长的很是乖巧。他黑黢黢的眼珠子,直剌剌的盯着我,双唇紧抿,一句话也没说。 “原来是你啊,身子可好些了?”哲哲从屋子里走出来,看着院中站着的颜扎福晋,面含浅笑,柔声问道。可这哲哲的眼神中似乎不是那么柔和,视线瞟到旁边的小阿哥身上,走近摸摸小阿哥的头笑道:“这四阿哥又长高了些,想想大汗这么多年,女儿倒是不少,可是这儿子,却只有大阿哥与四阿哥五阿哥,四阿哥,弓马骑射练得如何了?这阿玛回来可是会考你功课的。”哲哲看着面前的四阿哥,佯装严肃的说道。 这四阿哥倒也不怕,挺直了腰板看着哲哲:“阿玛只带大哥打仗,又不带我,阿玛的眼里除了大哥根本没有我们,我练习这弓马骑射做什么!” 这孩子的语气不是一般的不削,对哲哲的话更是嗤之以鼻,这让哲哲一时间无言以对。这颜扎福晋知道这四阿哥得罪了哲哲,连忙含笑赔礼: “福晋莫要生气,这孩子是一时失言,望福晋不要往心里去才好啊。” 哲哲看着一脸尴尬的颜扎福晋,无奈一笑:“小孩子一时失言,便是做额涅的教育不当,看来这有必要让四阿哥离开额涅一段日子了。” “凭什么要让我离开我额涅,大福晋你自己没有儿子,难道要让我额涅也没有儿子么?”一听到哲哲说让四阿哥离开颜扎福晋,这四阿哥理解将颜扎福晋抱住,朝着哲哲大声嚷嚷起来。 哲哲面色一凛,就连从屋内出来的布木布泰都惊在了门口。颜扎福晋知这四阿哥闯下了祸,连忙跪在地上求饶,让哲哲原谅四阿哥这一回。 “姑姑。”布木布泰上前站在哲哲身侧,看着颜扎福晋厉声道:“谁都知道颜扎福晋生四阿哥那日差点没了命,是大福晋大发善心,没日没夜的照顾着你,如今倒好,竟然救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是是是,日后,奴才定当好好教育四阿哥,还请福晋不要责怪四阿哥。”颜扎福晋连连磕头求饶。哲哲冷哼一声,拉着布木布泰转身进了屋。这颜扎福晋见哲哲进了屋,这才从地方爬起来,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我惊讶的看着她,这女人究竟有什么样的心思,竟然用这样的招数。颜扎福晋抬头看了我一眼与我身边的马喀塔,将嘴角的笑意掩藏好,拉着四阿哥离开了哲哲的院子。 第61章 下聘 大军归来时是傍晚时分,哲哲率后宫一众福晋前往大殿的木栅外迎接,然而大军行至后,却看见领军的是贝勒济尔哈朗。他下马朝着哲哲行礼,恭敬道: “大汗还有琐事需要处理,特别交代大福晋先行回宫。” 哲哲看着垂首的济尔哈朗,吩咐他起身,安抚好了出征的将士之后,方才领着后宫的几位福晋回宫。虽然跟着哲哲往回走,但是却担忧着皇太极到底有处理什么琐事不能回宫,难道是受伤了?还是因为他不愿意见到我呢? 一想到此处,我的心头不免被愁绪侵袭,就连眉头都蹙在了一起。跟在我身后的哈达齐突然走到我身侧,抚上我的手臂看着我,我有些诧异,她拍拍我的手背示意我慢下脚步,然后拐向一条巷子,巷子口是一辆挂着素色车帘的马车。 我惊讶的看着哈达齐,她这是做什么,为何要带我来这里,这辆马车为何会停在这里呢?哈达齐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与不解,连忙含笑恭敬道: “格格上车吧,有人想单独见见格格。” 哈达齐看着我,眼神中透着欣喜,我甚为不解,这丫头跟我打什么哑谜呢,她见我不为所动,随即福身行礼道:“是大汗要见格格,大汗知道格格在宫里是不肯与大汗单独相见的,故而,让奴才提前预备了马车,接格格去城外。” 大汗……皇太极……我的心一颤,真的要这样去见他么?还不等我回神,哈达齐便为我裹上了斗篷,搀着我上了马车。我还在思忱,到底要不要见他?我看着坐在马夫旁边的哈达齐,突然心里燃起了许多疑惑。 这哈达齐究竟是谁?我虽觉得她熟悉,可我始终都觉得这丫头有事瞒着我,从我受伤她来伺候我开始,我对她的熟悉感,总是让我无意识的忽略了很多重要的事,可是到底是哪些事,却一时间还得不到答案。 马车行驶了很远,从喧嚣的集市经过后便越来越安静,马鞭挥动的响声与马蹄声伴着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经过这一路驶来,我倒是也放下了之前的疑惑之心,既然要见,便坦然相见,我喜欢他是我的事,虽碍于哲哲与布木布泰,可我只要埋在心里,谁都不知道,便不能改变什么。我喜欢我的,我从不奢求什么,只要能够看到他平安无事便足以。 马车在一处有水流的地方停下,哈达齐搀着我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路口两边整整齐齐的摆着路灯,纸灯笼随风摇曳,灯笼尽头的宅院沉浸在黑暗之中,这里似乎很是熟悉,在哪儿见过…… 秋风撩起我的斗篷,有些冷,哈达齐扶着我,走向了那座宅院。那是四方的院子,其实并不大,正对的大屋才是正堂主屋,东屋和西屋看着门口的摆饰应该是一个厨房,一个侧卧房。 刚刚步入院中,主屋里便出来一个人,他身形高大,缓步到我面前单膝点地行礼:“大汗一早便等着格格了。” 我看着面前跪着的和吉里,心口一窒,这样的感觉太过熟悉,就连心里那种小心翼翼都觉得似曾相识。难道我以前也在这里见过皇太极么?而且当时情形与此时很相似…… 我撩开门帘进入正屋,皇太极端坐在南炕上,一身戎装,见我来忙侧首看着我,冷峻的脸上,一双凛冽的眸子高深莫测,他直剌剌的看着我不曾开口。 我在门口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向前,见他一身戎装,全身上下也无伤痕,可心中的那抹牵挂却始终无法消散。我福身施礼,轻声道: “大汗无事便好,哈日珠拉就先行离开了。” 再次福身行礼,准备转身离去,却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我快要离开正屋的时候将我拉住,我伸手,触上冰冷的甲胄,我抬头,对上那如同夜色一般漆黑的眸子,深如大海,看不出一丝的情绪。 “就这么一句么?出征归来,我第一个想见的便是你,怎么你见到我就想走呢?”他的语气低沉,搂腰凑前,我甚至都能感觉到面上他灼热的鼻息。 我呆呆的看着他的眸子,心口的跳动有些乱,他嘴角上扬,温热的指尖划过我冰冷的脸颊,我身子一颤,禁不自觉的躲避开了他炙热的眼眸。 他捏起我的下颚,直视着我:“告诉我哈日珠拉,我出征的这些日子,你是不是在担忧我,是与不是?” 我的心跳紊乱,实在不好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戏谑一笑,将我放开,扶着我的肩,恢复到认真的表情:“你不必明说,你只需按我说的做即可,我想娶你,不是因为你是科尔沁的格格,也不介意是否曾经是他人之妻,还记得当年在赫图阿拉的时候你也说过,你说你愿意嫁给皇太极。” 我看着他微有动容的眼眸,心口不知为何有些激动,肩头他的手掌微微用力,很是熟悉…… “大汗的心意哈日珠拉已知晓,哈日珠拉还是那句话,我从未有过非分之想,您不禁是大金国汗,您更是我的长辈,是我姑姑的丈夫,是我妹妹的丈夫,即使之前做过承诺,也只愿大汗把它当作是一时失言,我若是真嫁了,姑姑与妹妹我应该怎么面对,我不想这样。所以还请大汗,断了这个念头吧,只当是为了我。”我诚挚的看着他,将他的手从我肩上拿开,后退一步,福身施礼: “大汗,您的情谊哈日珠拉会牢记于心,我只愿将这份感情留在最美的时刻,不想参杂任何人的怨恨。哈日珠拉已经答应姑姑,待大汗回来沈阳之后,我就回去科尔沁了,哈日珠拉只盼大汗一切安好。”我再次福身,转身走出主屋,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追来,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离开沈阳,这样我就可以不用顾及姑姑与布木布泰,然后正大光明的喜欢他,牵挂他了…… 夜色中的灯笼在秋风中摇曳,朦胧的烛火点亮了我前行的道路,我抬头望着这浩瀚的夜空,走向路口停下的马车。 几日一过便会离开沈阳回去科尔沁,虽然有诸多不舍,但是至少能够找回我的部分记忆,也算是一些安慰了。 天聪八年冬十月,原本以为会离开沈阳回去科尔沁的,谁料布木布泰听到我要回去科尔沁,连忙过来劝说,谁料却收到科尔沁的书信,据说宰桑-布和会来大金,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所以哲哲便说让我暂且留下,等着跟宰桑-布和一道回去科尔沁。 许是太久不见,布和见到我时的态度稍有好转,不再是漠不关心,虽然依旧冷着面孔,却还是会关心两句,反而是额吉见到我时,眼里有着说不清的情绪。 满珠习礼见到我,依旧如同以前一样热情,还带来了哈云珠的问候,虽然与家人见面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但是我总感觉这群人都心怀各种心思,哲哲,布木布泰,额吉,还有布和阿兀。 晚宴过后,雨雪稍微停了,娘母几个便聚在了哲哲的院子里唠着家常,可是这哲哲却是一脸的愁容,就连在席间含笑待人的额吉,此时也是愁眉不展。 “额吉,姑姑和妹妹还年轻,这儿子还会再有的,不必担心了。”谈话间,我也听出了她们所担忧的事了,想想那日四阿哥的话确实是哲哲心里的一根刺,她与布木布泰嫁来大金这么些年,连着几个孩子都是女儿,就连几个庶福晋都生了儿子,也难怪她们会为此伤神了。 “这巴德玛福晋又不是省油的灯,自从她嫁来之后,大汗就很少去布木布泰那里,只怕再过不久,就连她都会有孩子了,若是诞下阿哥,恐怕我这大福晋的位置,都会是她的了。”哲哲神色无奈哀伤,语气间也是伤感至极。 “听布木布泰说了,这女人确实不简单,当日利用自己的女儿来给你下马威,这女人如果不尽早解决掉,真的会是咱们科尔沁的一个麻烦,不过哲哲你这大福晋的位置,可不是她想当就能当的。”额吉出言宽慰,可是眼神中似乎有着另一番盘算。 “罢了罢了,不过是在自家人面前说些丧气话,无碍的,这大汗对我,我还是知道的。”哲哲这才露出了一丝的笑意,可是眼角眉梢依旧透着无奈,她转头看着我,轻声道:“哈日珠拉,我命厨房做了些咱们大金的甜点,你去厨房拿来给你额吉尝尝。” 我应声,接过了呼吉雅手中的灯笼和雨伞便去往了厨房,然而回来的时候…… 我提着食盒走到哲哲的屋外,却发现这门口方才伺候的人都不知去了哪儿,这群奴才也真是,竟然不怕主子需要吩咐,竟然跑开了,可就在我撩开门帘的片刻,却听到了让我震惊不已的话,我浑身僵直的站在门口,怎么都动不了…… “这大汗前些日子说,他中意咱们的哈日珠拉,大汗说了,既然布木布泰都娶了,再娶一个哈日珠拉又有何妨,我早知大汗有此心思,他不说,我就当不知道,不提不问,想着哪天哈日珠拉回去科尔沁,他就会断了念头,可是大汗还是说了,嫂子,不是我对哈日珠拉有成见,只是……只是你知道的,她不能留在大金的!”哲哲的语气有些慌乱,语气也骤然提高。 “姑姑,大汗当真要娶姐姐?不可以,她不能嫁给大汗,不能跟我和姑姑抢丈夫!”布木布泰的语气有些不可置信。 “我就说认下你姐姐行不通,可布木布泰说什么,她是你姐姐,你就得认,难道你忘了当年你姐姐在大金所发生的事了?你姐姐的心上人就是当今的大汗,若是你姐姐嫁给大汗到也罢了,可是她……难道你就真放心你现在的姐姐嫁给大汗,你难道不担心她恢复记忆,会对你不利么?”额吉的语气让我很是纳闷,我的脑子一阵眩晕,现在站不住脚。 她们这是怎么了?即便是我心里有大汗,她们也不用这样啊,她们不希望我嫁,我不嫁便是了,我精心维护我与姑姑跟妹妹之间的关系,希望她们不要对我心存芥蒂,可是现在是怎么了?额吉是怎么了?那个见到我受伤担忧不已的额吉怎么会是这样,她不希望我嫁给皇太极,甚至还很害怕我嫁给皇太极之后会对布木布泰不利,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之间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还是我做错什么,让她们这么戒备于我。 我……是额吉的女儿么?是布木布泰的亲姐姐么?手中的食盒掉落在地上,发出来盘子碎裂的清脆响声,布木布泰闻声出来,随后出来的哲哲与额吉都有些惊讶我的出现。我质疑的望着她们,脑袋有些疼,疼的我几乎快要疯掉…… “哈日珠拉……”额吉有些的担忧的朝我走来,我后退两步,脚下一滑摔在地上,小雨夹杂着雪花打在我的脸上,凉的刺骨。 “额吉,姑姑,妹妹……如果我没听错,你们根本就不希望我留在大金,既然如此,当初我说要回科尔沁的时候,何必要假惺惺的让我留下,何必呢!我到底是不是您的女儿,是不是你的侄女儿,是不是你的姐姐!”我颤巍巍的爬起来,心口有些疼,似乎有人用刀子狠狠的捅在了我的心上。 我怕与姑姑跟妹妹相处尴尬,我将对皇太极的感情一直藏在心底,为了能够不介入其中,我甘愿回去科尔沁一辈子都不见他,可我用心维护的姑侄关系,姐妹关系,到头来却是我一厢情愿,我自作多情,她们根本没有将我视为一家人,多年不见,她们早将我视作了外人! 她们面色忧虑,额吉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我用手抹去脸上的雪水,转身朝着后院自己的屋子走去,将她们远远的抛在脑后。 既然哲哲不愿我留在大金,我就非留在大金不可,既然布木布泰不让我跟她抢丈夫,我还就非要嫁给皇太极,博礼不是担心我嫁给皇太极之后会对她女儿不利么,我就非要嫁,让她担心一辈子! 冬十月乙亥,皇太极版下谕旨,纳科尔沁宰桑-布和之女,博尔济吉特氏哈日珠拉为侧福晋,还特地留宰桑-布和与哈屯以及两个儿子在大金观礼。 大婚在即,似乎连老天都在庆贺,放晴的天空瓦蓝瓦蓝的,清澈的耀眼。然而我的心里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按理来讲,我应该高兴才是,能嫁给心中所系的人,又不必再担心面对哲哲和布木布泰会尴尬,为何,我的心里还是空荡荡的呢…… 暖阁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布木布泰站在门口,我回神,扬起笑脸看着她:“妹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难道是想提前恭喜姐姐么?” 布木布泰嗤笑,脸上的表情有些玩味,令人捉摸不透:“姐姐,你当真要给大汗,他可是我跟姑姑的丈夫啊。” “是,我要嫁,诏书都颁了能有假么?姑姑不都说了么,既然连你都娶得,娶我一个又有何妨,怎么,妹妹也担心额吉所说,我会对你不利?”我走进,含笑看着她。 她掩唇浅笑,对上我的眼眸:“姐姐,别得意太早,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嫁给大汗,你会为你今日的得意付出代价的,等着瞧,我当年说过,凭什么难受的只我一人,这种痛苦,我也要让你尝尝。”她的笑中带着一丝阴狠,从容大方的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让我听不懂的话。 她的话让我心口一窒,凭什么难受的只我一人……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呢? 作者有话要说:补上了,晚些时候再来伪二更! 第62章 合卺 大婚当日,天气有些阴沉,傍晚时分却洋洋洒洒的下起了鹅毛大雪。大红色的嫁衣摆在我的面前,而我却迟疑了。布木布泰的与额吉的话一直回响在我脑海里,如果我恢复记忆会对布木布泰不利,到底她对我做过什么事,才会让额吉说出那样的话来。 暖阁的门被推开了,喜娘进入屋内,见我还未更换喜服便有些着急了:“格格,今儿个可是您大喜的日子,时辰耽搁不得,就让奴才们伺候您更换喜服吧。”说着话,这喜娘便已经将喜服拿在了手里朝我走来。 “姐姐,别得意太早,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嫁给大汗,你会为你今日的得意付出代价的,等着瞧,我当年说过,凭什么难受的只我一人,这种痛苦,我也要让你尝尝。” 布木布泰阴狠的模样浮现在我脑海里,惊得我连忙推开了面前的喜娘,她们有些惊诧,本想替我更换喜服,可手却僵在了半空,不知如何时候。 我的心跳加快了,突然有些后婚,现在离大婚还有段时间,不如逃跑吧,可是这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吴克善的身影出现在屋子里,他负手而立,看了看屋子里对我束手无策的喜娘们,罢手,示意暂且退出去,站在我的面前低声道:“这大贝勒府不大,你若是想走,我随时可以带你走,若是大汗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了便是。” 我看着面前冷静从容的吴克善,知道他没有说假话,可是我却在那一刻做不下决定,我心中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解开,可是我又没有任何头绪,可如今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若是想解释心中的疑惑就必须继续留在大金,可留下就得成婚,若是不成婚就只能逃,那心中的疑惑也就不知何时能够解开了…… “走,或是不走,想清楚了么?不后悔么?”吴克善再次开口说道。 我用力的摇头,既然哲哲与布木布泰还有额吉都不愿我留在大金,却又不肯说出真相,那只有我自己来找,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留下。 吴克善阖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颔首离开了屋子,随后喜娘们便进来为我更换上了喜服,盘发梳妆,耀眼的红色成为了我全部的视线,我的心不在我的身上,不知道去向了何处,心口的位置有些空荡…… 喜娘将我背上了停在府门外的马车上,然后出城,在城外与送亲队伍集合之后,待到午夜,方才带领送亲的队伍进入城内,马车行驶了没多久便停下了,马车外传来大贝勒代善的声音,我直到这是迎亲的人来了。吴克善撩开了车帘,在我面前停顿了片刻,在我耳边低语:“你当真不后悔?” 我摇头,他拍拍我肩,将我抱下了马车,面前的是一片黑色,即便现在盖着红盖头,我能看到的也只有一片黑色。代善将我抱上花轿后,便随着迎亲的大贝勒出发前往汗宫,四方的花轿成了我现在所拥有的世界,黑色是唯一的颜色,我的世界静的都可以听见花轿吱呀的晃动声与轿夫的脚步声了。 花轿在汗宫门口停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方才听到喜娘说可以下轿了,从汗宫内铺出的红地毡一直延伸至脚下,喜娘伸出了手臂让我扶住,由于坐的时间长,又太冷,双腿早已麻痹,起身时差点摔倒,还好喜娘及时扶住。 “格格,您别生气,这是娶亲的规矩,得磨磨格格在娘家时的脾气,这会子可以下轿了。”喜娘低语着,我搀着她下了花轿,可就在我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只听咻的一声,冰冷的箭擦着我的耳朵边就过去了,我顿时就怔住了,还未回神,第二支箭不偏不倚的射到了我脚下。 冷汗一茬又一茬的袭上了额头,我有些后悔成婚了,差点要了我的命!我正想掀下盖头走人,却不料第三支箭射在了轿门,落到了地毡上,我低头看着脚下没有箭头的箭,才发现我的双腿不知何时抖了起来。 “格格,别误了吉时。”喜娘在耳畔提醒着,然后搀着我踩着地毡往前走,可是每走一步,我的双腿都会不自觉的颤抖一下,一半因为刚才被吓的不清,一半是因为冷。 “跨火盆。”有人高喊道。 我刚刚迈步上了台阶,便看到面前放着一盆燃的旺旺的的炭火,我瞬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本想多停留片刻,可是喜娘却搀着我一步迈过了。 寒冷没有减少,可是紧随的步伐越来越少了,我被搀着进了一间暖和的屋子,坐在了暖和的褥子上,瞬间倦意袭来,从傍晚一直折腾到现在,不困是假的,再加之现在屋内寂静,即便是强撑着也难敌睡意来袭,便阖上了双眼…… “格格。”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的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的看到面前哈达齐熟悉的面孔,她无奈含笑,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她笑道:“哪儿有格格这样的新娘子,坐着也能睡着。” 我腼腆一笑,觉得坐的地方特比不舒服,忙起身将身下的褥子掀开,锋利的斧子赫然出现,我一惊,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还好……还是原样。 “好啦格格,咱们该换妆了。”哈达齐在我耳畔低语,我连忙回身,看着喜娘簇拥着一名年过花甲的妇人进入,妇人朝我福身行礼,哈拉齐也拉着我坐下,然后才开始将我头上的发饰全部摘掉。 “格格,这位是特地请来为你梳头的老嬷嬷,以前好些格格成婚都是这位老嬷嬷梳头的头。”哈达齐低声说道,然后退至一旁,由老嬷嬷为我梳头。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听到老嬷嬷的致词,我的心似乎被什么揪住似的,疼……眼泪也瞬间滑落了眼眶。为何会这样……为何会伤心难过…… 哈达齐见我落泪,忙道不好,连忙拿来胭脂水粉为我补妆,直说别哭了,大喜的日子落泪不好。可老嬷嬷却说这是喜极而泣,无碍的,可我真的是喜极而泣么?那一刻我连自己都糊涂了。 哈达齐替我补好妆容,才命奴才们拿来饰品为我梳妆,将乌黑的青丝绾成了把字头,簪上了绢花凤钗,这一回,比起初的脑袋又重了一倍。 “好了,大汗已经等候多时了。”喜娘端详了我现在的木有,确认无误之后,方才满意的点头,再次为我盖上了喜帕,与哈达齐一同搀着我,走出了这屋子。 身子有些晃悠,还好喜娘与哈达齐一直搀着我,才不至于让我走不稳,以至出丑。面前的视线是一片红色,为了能够看清脚下的路,只要眼睛下看,小心翼翼地走着,由于眼睛疲累,险些再次阖上了双眸。 忽然,我两侧一空,我步履虚浮,在即将摔倒之际,落入了温暖的怀抱。他扶着我的肩膀,在我耳畔低语,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却还是让我的脸有些热。 皇太极握上我的手,小心的牵着我往前走,周围有人拍手笑喊,我有些惊诧,原来有很多人观礼结婚么?正当我疑惑之际,忽的停下,我有些不知所措,傻傻的站着。 从喜帕下可以看到摆着的两个蒲团,皇太极拉着我跪在了蒲团上,我方才看到了原来面前还摆着案桌,之前也听她们说过这成婚时有拜祭祖先的步骤,想想也是了。 三跪九叩之后,喜娘便递来了一盅酒,酒的香味扑面而来,正要饮时却被皇太极拦下:“只需饮一半。”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将盅内的酒也只喝了一半,那酒的浓烈与炙热顺滑喉咙滑到了肚腹,带着火一般灼热的温度,温暖着我全身,又听到倒酒的声音,随后面前便又摆上了半盅酒,正要喝时却听到耳畔传来皇太极的声音:“这酒我喝过的。” 我端着酒杯的手一抖,险些滑落。我怔着,也不知当喝不当喝,喜娘在我耳畔提醒时,我才将酒杯送往唇边,闭上眼将这半盅酒全部饮下。 肚腹内似乎有一团火在烧着,烧的心跳都紊乱了…… 萨满法师祝词过后,观礼的众人便响起了似祝福般的呼喊,我耳内嗡鸣,听不到什么声音。皇太极将我拉起来,他的掌心极其温热,让我不禁一颤,他牢牢的握住我的手,圈在他的掌心逃脱不掉。 我的心头不知是何种滋味,温暖与欣喜成了我此刻唯一的感受,然而下一秒,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杆称,将我头上的喜帕撩起,用力的甩向了屋顶,耀眼的光线让我一时间无法张开双眼,周围观礼的人又模糊便的清晰,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了…… 皇太极握着我的手,嘴角上扬,平日那高深莫测的双眸现在尽是喜色。我抬头看着他,竟有些痴了。 婚礼的流程还在继续,跨马鞍,入新房,一切似乎都很熟悉…… 新房内,我与皇太极左右床头分开坐着,正襟危坐,一直垂首不敢抬头,直到喜娘吩咐端来子孙饽饽,将其递到我的面前,我才发觉我已经很饿了,肚子也开始咕咕叫着。 我舔舔嘴唇,左顾右盼一下,喜娘将子孙饽饽往我面前送了送,告知我可以吃,我这才放心大胆的一口咬上去,含糊不清道:“你早说可以吃嘛,好饿。” 一侧的皇太极噗哧笑了出来,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丝的宠溺。我越是咀嚼,越是觉得嘴里的饽饽有些奇怪,连忙将嘴里的食物吐了出来,还想要吐得干干净净。 “怎么样?生不生?”喜娘嘻笑的看着我,我有些生气,却又想起是大婚不好表现出来,只好抱怨道: “还不熟,当然生了!” 我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我还未反应过来,喜娘便开口了:“要生就多生几个,与大汗儿孙才好。” 被她这么一说,我瞬间觉得臊的慌,脸也变得滚烫。 “要生啊,就多生几个。”熟悉的声音在心头响起,我连忙抬头,看着此时盯着我笑的皇太极,他伸手抚上我的鬓角,接过喜娘手中的筷子,夹起饽饽送到我唇边: “饿了就再吃些,然后多生几个。” 看着他打趣的模样,我瞬间觉得羞死人了,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洞钻进去。看着他只好将他送过来的子孙饽饽咬住,然而下一秒,他便贴了过来,咬上了子孙饽饽,我惊讶的看着他,直到他吃到了那半生不熟的饽饽后,满意的笑笑: “味道还是不错的。” 我的脸更红了,将他咬过的饽饽含在嘴里,不知该如何处置。 正当我细细咀嚼嘴里的饽饽时,喜娘们已经捧来了果盘,盘中装有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与五谷杂粮,我不明其意,只见她们人手一把,朝我与皇太极身上撒来,边撒边说着吉祥话,花生红枣落满了衣裙,看着这些,心头有着说不出的感情。 随后喜娘跪在我们面前,从我与皇太极身上捻起衣服的一角叠在一起,打上了结:“恭祝大汗福晋永结同心。” 皇太极喜道:“有赏。” 喜娘奴才们纷纷叩头谢恩,随后才缓缓退出了新房,屋内静的出奇,静的我一直垂首,不敢看着面前的皇太极。 “哈日珠拉。”他轻声唤道。 “嗯。”我应道。 他不曾开口说话,伸手将我拥入怀里,紧紧地拥着:“你是我的福晋,我的妻子,你再也不会离开我的身边了,真好。” 我浅笑不语,倚在他的怀里,静看红烛摇曳,跳动的火苗灼烤着屋内的温度,唇齿交合,一室旖旎之色。 第63章 立威 夜静的连雪落在屋顶的声音都听得见,屋内的红烛不知何时替换上了新的,火光摇曳,我披了衣服起身,看着身侧侧着身子阖眼的皇太极,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感受。下床倒了水,倾听着屋外的落雪声。 身后一热,整个人便落入了温暖的怀抱,温热的指尖划过我的脖颈,灼热的双唇贴着我的耳廓,低语道:“怎么?太过于欣喜而睡不着?” 我向前一步脱离他的掌控,回身看着他,见他浅笑的面容,心里有些微微的动容,颔首浅笑道:“我何德何能,能得大汗的青睐,不嫌我曾经身为他人之妻,只不过日后在宫中,难免会与姑姑和妹妹相见,我怕……” “怕什么,你是我娶回来的福晋,你是我第一个想娶的福晋,我怎会嫌弃于你。”皇太极握着我的手放至心口,嘴角上扬:“至于哲哲与布木布泰那边,你们本就是一家人,如今又在一处,她们不会与你为难的。” 我点头,装作相信了他的话,我知道哲哲和布木布泰不会就此罢休的,她们不希望我留在大金,如今我却嫁给了她们的丈夫,她们又怎会甘心,恐怕我日后的日子要难走多了。不过我更想的是要在大金找回我失去的记忆,我想要知道额吉说恢复记忆后的我为什么会对布木布泰不利。 “你若是说不着,我给你唱我幼时额涅哄我入睡时的歌儿如何?”皇太极将我拥入怀中,轻声说道,我甚为好奇,抬头看着他,他轻抚着我的背压低了嗓音: “悠悠扎,悠悠扎,乖孩子,睡觉吧,悠悠扎,悠悠扎,乖孩子,睡觉吧。白桦树皮啊,做摇篮巴布扎,狼来了,虎来了,马虎子来了都不怕。白山上生啊,黑水里长巴布扎……” 他低沉的嗓音唱着催眠曲别有一番滋味,反而一听就不想睡觉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怎么不唱了?” “最后一句是唱给自己孩子听的,等将来有了咱们自己的孩子,再唱与他听。”他轻点我的鼻头,一脸的戏谑。我的脸瞬间燃起灼人的温度,将脸深深的埋起来,他捏着我的鼻子,竟然笑的欢快无比。 新婚第一日,便是要在各位宗亲面前装烟敬茶改辈份,然后将名字写入玉牒之中。一早起来,哈达齐便开始为我梳妆打扮,妆容服饰都要求精致,哈达齐说这不仅要见各位族亲,见完族亲还得见皇太极的各位福晋,与大福晋和侧福晋行礼,然后接受各位庶福晋的致贺。 虽然这些庶福晋只是妾的位分,但是有些人却是仗着自己有儿子便会目中无人,像已经见过的颜扎福晋,绝对不是什么善良的角色,就连哲哲都不放在眼里,就更别说我了。 所以我得想个法子在这些庶福晋面前立威才行,要让她们知道我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哲哲的屋子里坐满了族里的宗亲,以大贝勒代善为首,除了出征的十二爷十四爷和十五爷,其余未出战的宗亲均已到齐满座,见我到来,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质疑,看我的眼神都不是看见新娘子那样的欣喜,而是无奈与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装烟敬茶到三贝勒处时,他也不接,只是直剌剌的看着我,嘴角那抹嘲讽的表情分外明显,我蹲身在他面前,看着他这模样,我本想起身就走,却碍于与代善坐在一处的皇太极,之后佯装起笑脸看着他: “五哥,请接了这杯茶,让哈日珠拉为您装烟吧。” 他哈哈大笑,接过我敬上的茶轻抿一口,看了一眼皇太极缓缓道:“老八,你这福晋到是有意思,只不过不知这小十四回来见到你这福晋,会不会拿刀指着你呢,哈哈。” 莽古尔泰此言一出,皇太极的眉头便蹙到一起,置于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双眼盛满怒气,视乎下一秒就能喷出火来。我有些诧异莽古尔泰的话,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十四爷回来见到我会拿刀指着皇太极,我的心口有些慌乱,就连拿着烟斗递给他的时候,都有些颤抖。 “老五,话不可以乱说,这乌伦珠与侧福晋容貌相似,却也不至于对大汗拔刀相向,再说了,这多尔衮一向敬重大汗,断然不会做这犯上作乱的事!”代善出言制止道,他的表情相当严肃,看着我的眼神也是略带无奈。 “呵,既然二哥如此说,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莽古尔泰讪讪一笑,轻蔑嘲讽眼神从我身上划过,接过我递上的烟斗,奉上了红包。 乌伦珠……这乌伦珠不是墨尔根代青的福晋么?难道这墨尔根代青就是这十四爷么?我的心下一惊,不禁有些担忧,回想起初来沈阳时布木布泰说的话,这乌伦珠被贼人掳去至今生死未卜,布木布泰说乌伦珠与这墨尔根代青鹣鲽情深,乌伦珠被掳一事他尚不知情,若是被他知晓,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可为什么莽古尔泰会说这十四爷会拿刀指着皇太极,就因为我跟乌伦珠的容貌相似么? 虽心中有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还是将整个装烟敬茶的礼数做完,接下来便是向大福晋与另两位侧福晋行礼,而后在翔凤楼接受庶福晋的拜贺,然而这一行,却不如给族亲敬茶那般轻松了。 哲哲坐于主位,布木布泰与巴德玛福晋分两侧而坐,哲哲见我时表情分外复杂,很难看透她在想什么,蹲身在她面前奉茶时,她迟迟不接,掩唇轻咳两声,义正言辞道: “哈日珠拉,你虽是我侄女儿,如今却也嫁给了大汗,日后咱们在一处的时间会多的多,我只劝你,切莫恃宠而骄,目中无人,我虽是你姑姑,却也是大金国汗的大福晋,替他统御后宫,若是日后犯错,我定不会因你是我至亲便对你从轻发落,你可明白。” 我颔首应声,心下全然明白这哲哲是在对我使威风,告知我日后得规规矩矩的,千万别犯在她手上,不然,我的日子定不会好过,难道她这是因为我抢了她丈夫,便在威胁我么? 她听到我答复,这才和颜悦色,满意的点头,接过了我敬的茶,然后递上红包。 布木布泰的表情并未表现出那日所看到的阴狠,今日见到她,我都在怀疑那日是不是我看错了。她的笑颜从容不迫,接过我递上的茶之后,轻声道: “你我本是姐妹,如今又嫁的同一夫君,当真是可喜可贺,姐姐,咱们日后,可得姐妹齐心啊。” 我颔首应下,对上她的笑颜,眼眸之中确无阴狠,倒是多了几分得意。这敬茶给巴德玛福晋的时候,她倒是没多说什么,可我还是看到了她极力隐忍的那股怨恨的眼神。 “福晋,奴才总觉得这大福晋与侧福晋不似从前那般对你好了,大福晋今儿个是话里有话啊。”哈达齐随我前往翔凤楼时,小心翼翼的说道。 “是么,许是从前也并非真心待我好吧。”我讪讪一笑,那晚的话我一刻都不曾忘记,哲哲与布木布泰从未真心待我,可这其中到底有何原因才使她们这样,恐怕也只有等我恢复记忆之后,才能知晓吧。 还未进入正堂,便听见这正堂内传来几位庶福晋的高谈阔论之声,尤其是颜扎福晋的嗓音最为洪亮,哈达齐本想喊我到了,我却罢手驻足,想听一听这写庶福晋到底在说些什么。 “颜扎福晋,听说您见过大汗新娶的侧福晋,是不是如她们所说,容貌天下无双,比之前的布木布泰福晋还要美啊。”有女人的声音显得比较新奇,急切的问道。 “确实见过,美貌有何用,难道你们不知道这科尔沁的女人除了美貌什么都没有么?咱们大汗最不缺的就是美貌的福晋了,而是能生儿子的福晋。”颜扎福晋放声大笑,语气里尽是不削与嘲笑。 “确实是这么个理,你们瞧瞧这大福晋和布木布泰侧福晋,嫁过来这么些年,除了给大汗生了六个格格以外,哪还生过儿子啊。”另外一个女人也附声笑道,顿时这正堂内就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我缓步入正堂轻咳一声,所有但喜笑颜开的庶福晋们立马望过来,满脸的惊讶,手脚都不知该放到何处。 “姐姐们说话好生热闹,怎么见妹妹一来,就不说了呢?”我含笑从她们面前一一走过,而她们却一直垂首,不敢看着我。颜扎福晋扬头笑道: “怎么会呢,侧福晋初来乍到的,姊妹们与侧福晋不熟悉,自然也就怯了。” 我斜眸看着她,浅浅一笑:“是么?不过我怎么却听到有人说这科尔沁的女人美则美矣,却生不出儿子,不知这话是哪位姐姐说的?”我直剌剌的看着颜扎福晋,看的她脸色一白,微启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哈达齐搀着我步入正堂主位,我伸手拂过流苏从领子滑下,转身拂袖坐下,看着面前分两列而立的庶福晋们,她们面面相觑,然后一齐蹲身向我行礼。 “哈达齐,把我为众位姊妹准备的礼物送上来吧。”我含笑说道,吩咐身后跟上来的包衣奴才们将备好的礼物送上来,玛瑙手钏,玉石坠子,镯子,发簪等等,皆是上品。 “这些个小礼物不成敬意,只是希望日后诸位姐姐能够待妹妹如同自家人一般,万不可心生嫌隙,不然这后宫无宁日,让大福晋头疼事小,让大汗分心事大。”我依旧一副笑颜,转头看着颜扎福晋:“颜扎福晋抚育四阿哥甚是辛劳,若是日后无暇招抚四阿哥时,大福晋处我也可以帮你说道说道,由大福晋抚养四阿哥,也算是为福晋你分忧了。” 颜扎福晋面色一凛,连忙出声反驳:“侧福晋好意奴才心领了,这四阿哥,奴才还是有时间抚养的。” “是么,可颜扎福晋别忘了,这大金向来是子以母贵,颜扎福晋不过是个庶福晋,如何能给四阿哥带来好的前程,所以颜扎福晋可以考虑,若是颜扎福晋不敢向大福晋开口,那妹妹我向大福晋开口也一样。”我笑颜依旧,可气势却渐渐强大起来。这颜扎福晋胆子不小,仗着有儿子便能目中无人,我得让她知道即便是她有儿子,也得依仗一个有强大实力的额涅才能前途光明。 颜扎福晋垂首,双手紧紧的攥着腰上的配饰,指骨发白,福身行礼道:“四阿哥前程的事,就不劳侧福晋挂心了。” 我浅笑,扶着哈达齐的手臂起身,走到颜扎福晋面前,轻声道:“也是呢,这四阿哥终究不是我的子嗣,罢了,就由得你这个额涅操心吧。瞧瞧这都过午时了,姐姐们若是不嫌弃,便随妹妹一同用午膳如何?” 见我邀请,众位庶福晋皆面面相觑,称自己有事便不陪同了,我也不多做挽留,带着哈达齐便离开了翔凤楼,往东配院走去。 “福晋,为何要让大福晋抚养四阿哥?福晋难道不知这四阿哥曾出言中伤过大福晋,这大福晋即便是脾性再好,也未必能……”哈达齐一直垂首,低声问道。 我浅笑看着哈达齐,附在她耳边低语:“正因为我知这四阿哥品行不端,故而我才那么说的,你仔细想想,若你是颜扎福晋,知道自己的儿子中伤过大福晋,还能放心自己的儿子在大福晋那里么?她是一个母亲,而且又那般重视四阿哥,她会舍得跟她的儿子分开么?” “所以福晋是想以此告诫她?” “也不竟然,若是她日后再行事不端,让姑姑抚养她的儿子也未尝不可,一来可以保住姑姑的大福晋之位,二来可以告诫一下有子嗣的庶福晋。”我笑着拍拍哈达齐的手,她恍然一下,不过细想一下也确实如此,大金的规矩向来是子以母贵,若是母亲的身份尊贵,相对的孩子也就比较受尊宠了,说不定让哲哲抚养四阿哥,还是这四阿哥的荣幸呢。 作者有话要说:补上了~~~不过……宫斗我不会,原谅我的弱智吧~ 第64章 担忧 天聪九年二月。 似乎今年的春来的比往年还要早,正月刚过,沈阳的积雪就已经在消融了,夜深人静时,还能听见那化雪的声音。院儿里的梅树又开话了,是红梅,积雪过后,这梅花比冬日里的更加诱人了。 我吩咐人在梅树下摆了小桌子,这化雪的天气,屋外总是阳光满满,闲来无事时,在梅树下坐着看书,空气中夹杂着梅花淡淡的幽香,有着说不出的惬意,阿古岱在摇椅上铺了褥子,然后备好了茶点才让我过去。 “福晋,这大汗差人来说今儿晚膳在福晋这里用,还吩咐说不用特地备菜,平日里跟福晋吃的一样就成了。”哈达齐在旁轻声说道,我轻应了一声,顺手拿起了前些日子从文溯阁拿来的书翻看着。 “咱们福晋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一身呢,哈达齐姐姐,你说是也不是,前些日子我去厨房给咱们福晋炖暖身的汤时,那些福晋的奴才们可都让着我呢。”阿古岱听哈达齐说完,立马接嘴道,语气里那股子傲劲儿,叫人听了还以为她才是主子呢。阿古岱蹲身在我面前,笑着道:“瞧瞧之前那巴德玛福晋成婚时的傲气,如今大汗瞧都不曾瞧过她,当真是好笑的紧。” 我轻咳一声,哈达齐忙踢了阿古岱一脚,嗔怒道:“咱们福晋受宠,是大汗宠着咱们福晋,你这样轻贱其他福晋的话,可别叫人听见,若是给咱们福晋招来祸事可不是咱们做奴才的担待得起的。” 阿古岱不以为然,有些不悦:“咱们福晋有大汗宠着,还能怕谁啊。” “阿古岱,我吩咐小厨房里给我做酒酿丸子,你去瞅瞅做的怎么样了,记得多动手少动嘴,明白了么?”我放下书瞪着她,阿古岱脸上的表情凝住,朝我施礼起身离开了。 哈达齐看着阿古岱离去的背影,轻声道:“福晋,这阿古岱留在您身边始终是个祸患,即便是福晋不想与其他福晋为难,也难保这阿古岱不会依仗福晋您的宠爱到处惹事。” 微风过后,我摊开手掌,凋零的花瓣随风而下停在我的掌心,我低眉,轻声道:“我又何尝不知,之前想着没个熟悉我的人伺候,虽一直冷着她,却也不曾打发她离开,倒是不曾想她的脾气比我的还大,看来我也得想个法子把她打发回去科尔沁才行。” “若是福晋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奴才定当全心效力。”哈达齐福身,笑着说道。 正要拿起书,这哈达齐便又是福身,道了声大汗吉祥,我欲起身,却看到皇太极罢手示意我坐着,然后接过哈达齐送来的凳子,在我面前坐下,含笑瞅着我,也不说话,看的我有些疑惑。 “大汗这是看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有花儿么?”我摸摸脸颊,疑惑的说道。 “我今儿开心,平日里你姑姑总夸你聪明,你猜猜是为何事开心?”他伸手将我双手攥在手心,一脸神秘的说着。我仔细的看着他,低头思忱片刻。 这几日从和吉里那里也有隐约听过,这青海前线传来捷报,难道是为了这事么? “如今这大汗的心头事,就青海一件,难不成是这墨尔根代青在青海立功?找到林丹汗的儿子额哲了?”我盯着他含着喜色的眸子,试探的说出口。 皇太极伸手轻拍我的脑门,笑道:“果然是不负你姑姑的夸赞,这多尔衮在青海与林丹汗旧部交锋连连胜利,这林丹汗旧部也是分分投降,不过……”说道此处,皇太极的眉头微蹙,不禁有些愁绪。 “不过这额哲嘛还暂时没有音讯,大汗如此器重墨尔根代青,想他也不会辜负了大汗的期望,定能将林丹汗的残余旧部找到,将其一一带回沈阳。”我笑着说道,他这才露出喜色,起身坐到摇椅上,将我抱在怀里。 “哈日珠拉,娶到你还真是捡到宝了,你姑姑与妹妹时常以后宫不干政来说,我这满心的愁绪也只能和你说了。”他伸手抚上我的鬓角,嘴角上扬,可眼底总有一股我说不出的情绪,隐隐的无奈让我倍感疑惑。 天聪九年五月乙卯,霸奇兰、萨木什喀再征黑龙江虎尔哈部,所到处均是大捷,将所掳获的人口都编入自己的旗下。癸亥,皇太极率兵西征,待皇太极回来沈阳时,又接到前线的捷报,察哈尔的囊囊太后娜木钟率一千五百户归降大金,并且这墨尔根代青与诸位贝勒也找到了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的住所,也说这额哲与其母都愿意归降大金,这远征青海的大军不日便可抵京。 夜已深,可刚刚入夜便是雷雨大作,我披了斗篷坐在炕上,炕桌上的烛火摇曳,我揉揉有些闷疼的头,准备倒水时,却不料手一滑,茶杯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我的心口有些慌乱,总感觉心神不宁的。 “福晋,您这是怎么了。”哈达齐闻声进来,看着地上的碎片,忙弯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我伸手将她拉起来,与她坐在一起。她瞧着我踌躇的脸色,有些担忧:“福晋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头痛发作了么?” “倒也不是,我也不知是为何,看着这雷雨天气,心里想着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我看着她,担忧的说道。到沈阳这么久,我从未像今日这般心慌意乱过。 “福晋这是遇到什么事了么?”哈达齐好奇的问道。 我摇摇头,然后接过哈达齐递来的热茶,捧着轻抿。前些日子皇太极大悦,开心的一夜未眠,直说他一统蒙古的心愿业已完成,如今只要休养生息,待来日进攻大明即可。这大军不日便可回来沈阳,自我听到这消息之后,便开始了这种心神不宁。 凌晨时分大雨停下,天空放晴,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朵,空气中夹杂着树脂与泥土的味道。午后不久,这哈达齐便说这蒙古的囊囊太后来了,如今在哲哲的院子里觐见哲哲。 我有些经常,手中的杯子落到地上,心口的那抹慌乱再次燃起。娜木钟到了沈阳,那大军也就快回来了?为何这大军回沈阳,我会这样慌乱呢…… 哈达齐瞧我脸色难看,忙说要去找大夫来瞧瞧,我只推说是昨夜没休息好,稍作休息一下即可,哈达齐识趣的离开暖阁,留下我一个人。可这哈达齐出去还没半刻钟,便又来回禀,说这察哈尔的囊囊太后求见,我甚为诧异,忙稍稍打扮一下,出了暖阁。 娜木钟在明间站着四处打量,见我出来才稍稍施礼,她模样俊俏,眉梢还透着一股子傲劲儿,扬着笑脸向我问侯,她的笑声极为爽朗,比起先前那位巴德玛福晋的阴沉,这位囊囊太后似乎看起来极好相处。 “刚入沈阳时便听说这大汗新娶的科尔沁格格是如何的美貌,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不过这侧福晋的容貌跟我认识的一位故人极为相似呢。”娜木钟坐下之后,仔细打量着我,我被她的话勾起了兴趣,忙看着她笑道: “是么?也不知这囊囊太后所指何人?说不定还是我的姊妹。” “这故人也是科尔沁的格格,不过方才像大福晋打听,可惜她被贼人掳去这一年有余,只怕生死未卜了。”她放茶碗,一脸的惋惜,随即又笑道:“这侧福晋生的美貌,也难怪大汗会喜欢了,就连我看的也喜欢的不得了。” “囊囊太后哪里的话,不过,这囊囊太后如今归降了大金,有何打算呢?”我替她斟上茶,好奇的问道。 “我啊,什么都不求,只求我带来的姊妹们能有个好的归宿,我只要将我的幼子养大,平平安安的就行了,我们是降臣,能保住性命就够了。”娜木钟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然后朗声笑道:“侧福晋,这样称呼未免生分了些,我年长你几岁,若是侧福晋不嫌弃,日后便称呼侧福晋为妹妹,你唤我声姐姐,这总比你叫我太后要好的很多了。” “怎么会嫌弃呢,那日后便称你为娜木钟姐姐了。”我笑着说道。 随后她从她脖子里取下一串玛瑙石的链子给我戴上:“既然是姊妹了,总得送你些东西才是,瞧瞧,这玛瑙石就得配美人呢。” 被娜木钟的那一口一个美人夸赞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吩咐哈达齐取来了玉镯子送给了娜木钟。正在此时,皇太极悄没声的进了屋子,见到我跟娜木钟时,有些愣了。这娜木钟好像也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忙起身朝他行了大礼。 “囊囊太后这来了大金可还习惯?我已命人在沈阳城中安排好了驿馆,囊囊太后随时都可以过去。”皇太极看着我脖子里戴着的玛瑙链子,嘴角微微上扬,笑道:“这囊囊太后可真会笼络人心啊,这串链子价值不菲吧。” “大汗说笑了,这链子做工精细,配侧福晋这样的美貌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大汗怎么能说是笼络人心呢,难道我笼络了侧福晋的心,侧福晋就会成为我的妻子么。”娜木钟朗声说道,我有些瞠目,她这话怎么说的就像我会因为一条玛瑙石链子就对她以身相许呢,然而这话却惹得皇太极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这囊囊太后为人爽快,若你是男子我恐怕会担忧,可你是女人。” 娜木钟得意一笑,然后拉着我的手道:“这大汗在这里,我也就不打扰了,待日后进宫再跟妹妹闲叙。” “即便是姐姐不说,我也会去找姐姐的。”我笑着说道。她朝皇太极微微施礼,正欲离开时,却又带着满脸的疑惑回头看着我,轻声道: “我听大福晋说妹妹的名字是哈日珠拉?可对?” 我点点头:“怎么了?” 她一笑,说着没事,朝皇太极和我再次施礼,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我甚为疑惑,这娜木钟为何要那样问,我的名字有什么不妥么?待我还在疑惑时,整个人就落入了温暖的怀抱,皇太极在我耳边低语: “方才哈达齐说你昨夜一夜未眠?都是我的错,昨儿个处理政务忘了时辰,也忘了你怕打雷。” 我浅笑,说着无碍。他看着我,眼底竟然有些隐隐的担忧,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哈日珠拉,你是我的福晋,是我的妻子,你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第65章 相惜 自那日与娜木钟在汗宫中一别后,她总会隔三差五找着各种由头进宫瞧我,给我带一些宫外的东西,譬如糕点,时下最兴的一些小玩意什么的,她也会经常带着她的幼子来宫里陪我玩耍。 六月的天闷热无比,就连这天也转变的极快,即便是刚刚还烈日炎炎,稍一转身便能下起倾盆大雨来。雨后的空气里总是有股子泥腥味,不过被风一吹,也就消散了许多。晚膳过后搬了凳子在院子里乘凉,浩瀚的天空中繁星点点,甚为美丽。 哈达齐从小厨房里出来,手中端着刚刚冰镇好的绿豆汤,哈达齐朝我微福身行礼道:“这绿豆汤还有半盅放在碎冰上的呢,这东西凉,福晋还是少喝些吧。” 我含笑点头,可是刚把绿豆汤放到唇边,忽的想起傍晚时和吉里来传话说大汗忙着处理政务,也未说皇太极会去哪个福晋哪里用膳,我放下勺子看着哈达齐:“你可有听说今晚大汗在哪个福晋那里用晚膳?” 哈达齐有些疑惑,低头思忱片刻随即摇头。我只是轻声应了一下,继而端起了汤碗,漫不经心的喝着绿豆汤。我在操心什么,他的福晋可不少,我何必担心呢。 “福晋,小厨房里还有绿豆汤,要不让奴才盛些给大汗送去?”哈达齐往前凑了凑,轻声说道。我放下勺子白了她一眼,点头示意她快去。 她应声施礼,转身朝着小厨房跑去。我抬头望着这浩瀚的夜空,思绪也不知瞟向了何处,我的心口在疼,眼泪不自觉的滑下眼眶,让我不禁一惊,这是怎么了? “福晋这是怎么了?”盛好绿豆汤回来的哈达齐见到我的模样有些诧异,连忙放下食盒,蹲身在我的面前,疑惑道:“福晋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才这般难过?” “没事,最近一直这样,心里头慌张不说,总觉得空落落的。”我无奈的笑笑,将哈达齐拉起来,拍拍她的手:“快去给大汗送汤吧。” “还是福晋去吧,这算算日子,福晋也有七八日没见到大汗了呢。”哈达齐福身望着我轻声道。我心下一惊,我几日没见我都没有放在心上,为何这丫头却记得这般清楚呢?我讪讪一笑: “大汗又不止我一位福晋,更何况这一个月大汗有大半月都在我这里,我还能再去计较多少日子没见大汗么?有些事认得清了,就想得开了,想开了就没什么了。”我看着哈达齐,这丫头眉宇间的随和还是那般熟悉,我将食盒顺到自己的手里,看着哈达齐:“你且在院儿里候着,我等会子就回来。” 哈达齐笑着福身施礼,我伸手拂过坠下的流苏,转身离开院子朝着文溯阁走去,皎洁的明月此时在空中放着光芒,夜静谧的出奇,偶有清风拂过,分外清凉。 文溯阁内的灯火通明,可是暖阁内却是静的只能听见火苗跳动的声音,案上还摆着被风吹乱的奏折,可这屋子里就是不见皇太极的影子? 我将绿豆汤放到炕桌上,顺手将北窗带上后才往案桌旁去,想替他整理着那凌乱的纸张。 批奏折的朱笔也落在了地上,我蹲身想要将朱笔捡起来,却发现桌脚那里躺着一张写着字的纸张,虽被撕掉了一半,却依旧能看清上面的内容:十四爷获传国玉玺未报。 我的心一紧,手中的朱笔再次落到地上,我看着那残纸上的字迹,不由的皱起了眉头,隐隐的担忧。这纸张上的内容绝不会是一般是公文呈报,倒是像极了安插在十四爷身边的眼线,随时在像皇太极报告他的行踪。 我的心口开始莫名的慌乱起来,恰逢此时传来皇太极的声音,我微愣,连忙捡起朱笔起身,看着进到暖阁满脸质疑的皇太极,笑着将朱笔放在案上,朝着他走去。 “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也不差人来通报一声。”他拉着我的手在炕上坐下,替我斟上茶水。我佯装不悦,将食盒推到他的面前,嗔怒道: “我是来给大汗送消暑的凉汤的,既然大汗这样说话,那哈日珠拉就先告退,日后若是相见自己的丈夫,必定会差人来通报一声,等大汗通传的时候再来即可。”我起身,福身行礼快步往外头走去,却不料被皇太极抓住了手臂,将我带入了他的怀里,紧紧的圈着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垂首看着我,眉头微蹙,轻声解释道。 “那是大汗怕有美人在侧,若我冒冒失失闯进来会扰了大汗的兴致不成?”我对上他的眼眸,不依不饶。他倒是犯了难,一直蹙着眉,我用力挣脱他怀抱的束缚,起身朝着他福了福身: “哈日珠拉定会谨记大汗的训诲,日后一定牢记。” 正欲离开,却又被皇太极抓从身后圈住,整个人都落入他的怀抱,紧紧的抱着,几次挣扎无果,也就放弃了挣扎,冷声道:“大汗还有何训诲?” “你这嘴不饶人的撒泼模样,当真是让我喜爱的紧,你这丫头平日里看着温驯,可怎么一点亏都不肯吃。”他的声音中带点笑意,却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撅着嘴不肯说话。 “我只是怕你跑了空才那么说的,我有了你,眼里哪还能容下别人。”他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勾起我的下颚看着我,嘴角的笑意更加的深了。 “哼。”我冷哼一声,将他推开。他笑着将我拥入怀里,轻声道: “是我的话没有说好,你怎知我还未用膳,我腹中空空,你到真如及时雨一般。”他捏着我的鼻头,轻笑道:“怎么还这样皱着眉头,可真真是不美了。” “美有何用,一副皮囊而已。”我撅嘴说道,推开他到炕上坐下,将食盒打开,看着里面哈达齐备好的食物,第一层摆着哈达齐做的油炸糕,第二层才是绿豆汤,而且在汤盅的周围都摆放着碎冰。没想到这哈达齐如此心细,竟连这汤盅下放碎冰的法子来维持绿豆汤的凉爽都想到了。 “当真是我宠爱的福晋,连送来的吃食都这般精致。”皇太极看着面前摆着的油炸糕与绿豆汤,眉宇间有着些许喜色,拿起筷子夹起油炸糕放进嘴里,细细的品尝着。 看着此时面露喜色的皇太极,我突然想起方才看到的残纸上的内容,不由得担忧起来,随即道:“可别捡我喜欢听的话来说,我不吃这一套。不过让我消气也容易,我好些日子没见到乌尔赫尼了,明儿个能不能让她来陪陪我?” 皇太极眉头微蹙,放下了筷子看着我,随即笑笑:“你想见,明儿个一早便传话让乌尔赫尼进宫来,这样心里可好些了?” 我看着皇太极得意的表情,佯装起生气的模样,替他舀出冰过的绿豆汤放在他的面前,他笑笑张嘴,示意让我喂他,我撅嘴,却还是照着他的意思一勺一勺的喂着他绿豆汤。 翌日。 烈日炎炎,即便是屋子里置了冰块,却依旧无法改变屋子里的闷热。伺候的奴才们也打着盹,我看着面前坐着的乌尔赫尼,不禁无奈一笑,将奴才们全都大发了下去午睡。 “端午节见福晋时,福晋的脸色可比现在好的多,不知福晋可是身子不适?”见到奴才们退出了屋子,乌尔赫尼这才看着我关心道。 “不知是为何,近日来老是梦魇,所以气色不太好,劳妹妹挂心了。”我拍着她的手笑道,转头看了看窗外,随即拿起纸笔,在纸上写到: 十四爷军中有眼线,让他小心提防。 见到我写的内容,乌尔赫尼很是诧异,不解的看着我,轻声道:“福晋这是……” “你只这么说与他知晓即可,多的我也不好直言,今日见你,也就是想说这些。”我拉着她的手,珍重的说着。乌尔赫尼看着我,眼里不知何时竟然闪烁着泪光,侧眸不再看着我,点头答应。听到她应下了,我的心也就落下了不少,心里也就有着说不出的欣慰。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哈达齐的声音,说是这囊囊太后来了,乌尔赫尼忙抹抹眼角的泪痕,顺手将炕桌上的纸张装进腰带中,看着娜木钟步入屋内,她朝乌尔赫尼施礼,笑道: “早听闻这墨尔根代青有位贤德的妻子,今日有幸能得一见。” 乌尔赫尼有些惊诧,连忙转头看着我,随即不好意思的笑道:“囊囊太后哪里的话,府中还有些事待我处理,侧福晋,我就先回府了。”乌尔赫尼朝我福身施礼,转身离开我的屋子,这娜木钟看着乌尔赫尼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转头看着我: “这嫡福晋确实是为显得的妻子,可这墨尔根代青的心却不在她的身上,真是可惜了?” “姐姐这话似乎在替乌尔赫尼妹妹感到惋惜啊。”拉着娜木钟坐下,为她斟上茶水,笑着说道。 “当然,一个女人若是连丈夫的爱都得不到,岂不悲哀么?若是我,我不仅要得到丈夫的敬重,我还要得到丈夫全部的爱。”娜木钟眼里透着一丝的得意,高傲的模样似乎令她无视了眼前的一切。我端起茶杯轻嗅着,缓缓道: “姐姐果然是女中豪杰,想必之前林丹汗在世时,也是对姐姐宠爱有加了,故而姐姐才能说出这样有气势的话来。” 娜木钟微愣,随即笑了起来,可是她的眼底却有着一抹令我疑惑的神色,是*,那种不服输,想要得到一切的*。 第66章 临近 娜木钟走后不久,布木布泰便差人前来邀我晚上去她那里用晚膳,想想从跟皇太极成婚这么久以来,她从未我邀请过我去她的屋子里用晚膳,今晚上这是怎么了? 让哈达齐为我稍作了打扮,便前往了布木布泰的屋子,却不料娜木钟与巴德玛福晋也在此处,见到我到了巴德玛福晋倒是一脸是镇定从容,娜木钟却有些疑惑,朝我走来: “还以为妹妹不来了。” 我浅浅一笑,随着娜木钟一同前往屋内坐下,布木布泰见到我也是一脸微笑,拉着我的手轻声道:“姐姐,这囊囊太后来大金也有段日子了,妹妹我也没好生的招待过太后,今日见太后从姐姐那里出来后去了巴德玛福晋那里,便萌生了此意,姐姐不会怪我吧。” “我怎会怪你呢。”我浅浅一笑,转头看着依旧是一副拒人千里表情的巴德玛福晋,还有身边笑着的娜木钟,方才布木布泰说娜木钟从我屋子里出来后便去了巴德玛福晋那里,她此言是想要告诉我些什么么? 简单寒暄两句,面儿上我与布木布泰还是和和气气的姊妹,可是从成婚之时起我与她便已经生了隔阂,女人这种生物是一旦生了隔阂,即便是亲生姊妹,也不会有化解的一天。 这几个人还未闲聊多久,便听着苏墨儿前来通传,说大汗与大福晋到了,皇太极见到我们齐聚于此,似乎有些意外,看看身侧的哲哲,忙道: “今儿个可是让布木布泰破费了。” 哲哲只是浅笑不语,见人都到齐了,布木布泰便差人上菜开席。刚想在离皇太极最远的位子坐下,却不料却被他伸手拉住,深邃的眸子直剌剌的看着我: “不在我旁边坐着这是要去哪儿?”我微怔,想着还有哲哲和布木布泰在,他也这样公开让我坐在他的身侧,到真是应了阿古岱的那句话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布木布泰笑笑拉着我坐到了皇太极的身侧,亲自为我们布菜: “能请得大汗与诸位到此,还真是布木布泰的荣幸呢。”布木布泰替众人斟上酒,举杯先饮。 “侧福晋这样豪爽,到真是女中豪杰了,我娜木钟也干了。”娜木钟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催促着我们快些将杯中的酒饮尽,刚刚放下酒杯,这布木布泰却走到了娜木钟身侧,为她斟满了酒,然后笑着看着皇太极: “大汗,布木布泰斗胆有一提议,不知当讲与否?” 皇太极眉头微蹙,颔首示意她说。谁料想这布木布泰竟拉起了娜木钟走到了皇太极的身侧,笑道:“这囊囊太后风华正茂,身份亦尊贵,不如大汗就与娜木钟姐姐结秦晋之好,这样能使察哈尔真正的降服,亦能成就一段佳话。” 皇太极被布木布泰的惊的不轻,就连我都吓到了,有些诧异的看着布木布泰,她竟然为皇太极当起了媒人,尽要极力撮合娜木钟与皇太极。皇太极冷着面孔,看不出喜乐,只是握住了我的手,紧紧地攥在手心。 “布木布泰,你这样也太轻率了,你也不看看是否会让囊囊太后为难。”哲哲起身怒视着布木布泰,然后才扬起笑脸将娜木钟扶到位置上坐下:“我这侄女也太轻率了,还望太后莫怪。” “大福晋哪里的话,大汗已娶了巴德玛了,这样也能稳固住察哈尔的降臣,再怎么说我都臣服大金了不是。再说了,这大汗与哈日珠拉福晋感情甚好,若是让大汗娶我一个寡妇,这也不太好啊,侧福晋姑且说之,我姑且听之,听完算了。”娜木钟依旧是爽朗的笑声,然后为我们每个人满上面前的空酒杯。 “这察哈尔臣服是我大金日益强盛,而非娶了察哈尔的福晋。”皇太极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感情,低沉的语气在座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他起身,拉着我不顾众人的眼神,大步离开。 虽说是六月,可这夜里还是有些凉,皇太极就拉着我走出了布木布泰的院子,直奔我的院子而去。 “大汗,就这样扬长而去,妹妹和娜木钟福晋的脸上都是挂不住的,快些回去吧。”我唤住疾步行走的皇太极,抬眸看着他。他垂首看着我,握着我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他温热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轻声道: “唉,也不知是怎的,以前娶福晋也没什么顾虑,女人嘛,不过是一件附属品而已,可有可无,可自从有了你,我的心里,屋子里便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我噗哧一笑,惹得他眉头一蹙,语气里到添了几分赖皮:“怎么,你当我是说的假话?” “不是,我只是觉得大汗像个小孩子而已,任由着性子胡来。”我掩唇轻笑,面前的人到真的有那么几分小孩子的牛脾气,一句话不对付扭头就走,这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我可不是顺着性子胡来,我的离去只能让她们对提婚事闭口不言,若是我在,她们便会以为有机可乘了。”他轻点我的鼻头,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那你走便走,干嘛要拉着我。”我佯装有些生气,想要挣脱他的手往回走,被他紧紧抓着的手依旧在他的手心: “就连娜木钟都知你我感情甚好,若不带着你,到是让她的话显得不实了。”他的语气中略带戏谑,笑着将我拥入怀里,正在此时却听见阿古岱一声惊呼,皇太极连忙将我放开,看着惊慌失措的阿古岱施礼,仓皇离开。 然而事情并不像皇太极说的那样,稳固察哈尔并非是靠与察哈尔的福晋。 午后不久,这哈达齐便慌慌张张的跑来,说是大汗今儿个在朝堂上发了怒,这臣服大金的察哈尔部众开始蠢蠢欲动,试图离开大金回去蒙古,更有有战报说本已来沈阳归顺的察哈尔部落不知何故欲折返而回,说什么大金无察哈尔人的容身之所,大金虽有疆土,可没有草原辽阔,要如何处之。 这样一来,皇太极不发怒是很难的,他一心想要征服蒙古,好不易让蒙古各部都臣服于他,谁料到会有如今这样的局面,到真真是打了皇太极一个措手不及啊。 “福晋,您给大汗想想法子吧。”哈达齐跪在我的面前,一脸的乞求。我有些诧异哈达齐的表现,看着她,忽然心里像是生出一根刺一般,一碰就疼。 这哈达齐对皇太极恐怕不止是主仆情谊吧…… “你先起来吧,这法子也不是一下子就求来的。”我伸手将哈达齐拉起来,忽听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我还未到门口便看到哲哲的贴身侍女呼吉雅过来了,见着我福身行礼后,缓缓道: “大福晋有令,请侧福晋前去有要是相商。” 我打量了一下呼吉雅,点头应声,便随她去了哲哲的屋子,出乎我的意料,布木布泰与巴德玛都在这里。哲哲的面色凝重,似乎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一般,吩咐我坐下后方才开口: “想必诸位福晋都听说了大汗所遇的难处了,咱们身为女人不得干涉政务,却也能为大汗分忧。” 哲哲此言一出,我便猜到了她这话是何意了,她想将旧事重提,想撮合娜木钟与皇太极。 果不其然…… “这察哈尔虽归顺我大金,可是这人心难测,这苏泰是咱们大汗舅舅的孙女,也跟咱们大汗算是一家人了,她的姐姐又是济尔哈朗贝勒的福晋,自然她是不会有什么悖逆之心了,这囊囊太后可就不一定了,即便是额哲随他的额吉归顺大金,可娜木钟的儿子阿布奈呢,现今的察哈尔就可以蠢蠢欲动,欲起事折返察哈尔,若是将来这阿布奈长大成人,与有二心的察哈尔部众反出大金,那咱们大汗的一片心血不就白费了么。”哲哲面色凝重,义正言辞道,布木布泰看看我与巴德玛福晋,随即笑言: “姑姑说的是,现今的办法,就是让咱们大汗纳囊囊太后为福晋,以稳察哈尔指示,这阿布奈养在咱们大金,也就不怕她们会有二心了,您说了巴德玛福晋。” 巴德玛从容一笑,点头颔首,并不搭腔。布木布泰随即又问了我的意见,说什么我们说定之后便去劝说大汗以大局为重,我只是笑着道好,便不再说什么了,哲哲都搬出察哈尔日后的局势来说话了,若是不同意皇太极娶娜木钟,倒是会显得我很不识大体一般。 这一次,皇太极也不曾反对,颁下旨意,不日将迎娶察哈尔的囊囊太后娜木钟。 大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伴着电闪雷鸣,哈达齐被谴去筹备皇太极与娜木钟的婚礼事宜,这屋子里也就只剩下阿古岱了。她站在门口打着盹,脑袋撞上墙壁之后才揉着撞疼的地方抬头,然后看着我: “福晋,这都后半夜了,您就歇下吧,今儿个是大汗与新新福晋的洞房花烛夜,即便是福晋心里伤心,也得注意身子才是啊。”她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怯懦,说完便垂首,战战兢兢的站着。 我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那雨点打在树叶上发出的细碎的声音,隐约间还夹杂着行人的脚步声。这夏日雨夜透着丝丝的凉意,后半夜了,难怪比白日里还要冷上半分。 刚刚卸下了妆容,却听见屋外传来叩门声,阿古岱戒备的问了声是谁,可是屋外的人就是不说话,只是敲门。后半夜被人敲门,阿古岱的脸色都被吓白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想着这是在汗王宫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便拉着她前去开门,却在开门的瞬间愣住了。 皇太极站在门口,俯首看着我,虽然撑了伞,但是肩上还是有些许雨水打湿的痕迹。 “我记挂着你,过来陪你,就让我站在门口么?”他面露浅笑,直剌剌的看着我。 “今儿个是大汗大喜的日子,大汗应该在新福晋那里才对。”看了他许久,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却在张嘴之际说出了这口不对心的话来,其实他来看我,我是开心的。 “大喜,有何可喜,我想娶的人已经娶到了,这种日子,不过是一个形式。”他轻描淡写的说道,可眼神依旧在我的身上不曾挪开分毫。 “即便如此,大汗也应该顾全大局……” “我已顾好,如今我只想顺着自己的意思行事,现在我心里想着你,这便是我的大局。”他握着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轻声道:“刚刚淋了雨,冷。” 我浅笑,拉着他进屋…… 第67章 相思 天聪九年九月,出征察哈尔大军不日即可回归沈阳,为了欢迎大军回归,整个沈阳城都可谓是热闹非凡,就连三格格莽古济都来了沈阳。 秋日里的风总是萧瑟的,午后一刮风,天色就暗了下来,仿佛要下雨一般。哈达齐说这花园里的海棠花开的不错,本想着去摘些回来放在屋子里,可是刚出院门就看到和吉里率领着皇太极的贴身侍卫下了翔凤楼往宫门处去,一行十几个人,还都提着长刀。 这皇太极的近身侍卫从来都是寸步不离的跟着皇太极的,而如今怎么都一个二个的离开了汗王宫呢?我心里头甚是疑惑,即便是面前的海棠花芳香扑鼻,我也无心欣赏。 “侧福晋,大汗传来话说,明儿个大军回归沈阳,恐怕不能陪福晋用膳了呢。”哈达齐为我兑着热水,准备让我沐浴,我心头大惊,明儿个大军就回归沈阳了? 我忽的想起几个月前在文溯阁看到的那封密信,信上所言是十四爷获得传国玉玺而不报,难不成皇太极以为这十四爷会有什么反叛之心不成?若是皇太极这么想的话,那和吉里带的人难道是会埋伏在大政殿外,伺机拿下回城的十四爷不成? 我不知为何会萌生这样的想法,或许事情并非我所想的这样,或许是我多虑了,可为何我的心里总有些担忧呢。 我不顾现在只是穿了单薄的中衣,急匆匆的就往外走,惊得哈达齐连忙上前拉住我,为我裹上斗篷:“福晋这是怎么了,一晚上都魂不守舍的。” 我憨憨一笑,连忙回身前去沐浴,可我这心里头总是忐忐忑忑的,很是不安,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担忧…… 大军归城时,天气晴好,皇太极一大清早便率人前往了大政殿。我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这万里无云的天空,心口划过一抹冰凉,明明就是太阳高照,为何我却感觉周身寒冷无比。 哈达齐拿来斗篷为我披上,关心道:“风大,福晋莫伤了身子。”我侧眸看着哈达齐,眼前的哈达齐依旧是初见她时的那副从容随和的模样,可我却觉得她有些陌生了呢? 午后刚过,阿古岱就从院外慌慌张张的跑来,见到我时,气喘吁吁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将哈达齐支开,连忙为阿古岱斟上一杯水问道:“慢点喝,大政殿的事如何了?十四爷怎么样?” 喝过水的阿古岱连忙顺着胸口,福身行礼后才道:“这十四爷差点被大汗事先埋伏的人拿下了呢。”阿古岱的表情让我极为震惊,我猜的果然没错,连忙拉着她的手追问: “后来呢?怎么样?” “说也奇怪,这十四爷竟然自己上缴了传国玉玺,还说什么之前未报是怕有心之人起了歪念,故而隐瞒不报。咱们大汗可乐坏了,直说墨尔根代青深谋远虑,还说晚上要在翔凤楼宴请诸位远征贝勒与大臣。福晋,这下子您就不会为十四福晋担忧了吧。”阿古岱摸摸额头上的汗珠,嘿嘿的笑着。 我悬在心里的大石总算是落地了,当时说是让阿古岱前去盯着,有什么事边去禀告乌尔赫尼,这样一来她也就不会知道是我在担忧十四爷了吧。 刚与阿古岱说完话,这哈达齐就进了屋,福身行礼后才说晚上大汗要在翔凤楼宴请出征察哈尔的贝勒高官们,便不过来用晚膳了,我点头应下,这十四爷聪慧,到是让我安心不少,这乌尔赫尼果然没有选错人。 这心里的大石落下,心情自然也就好了不少,才想起昨日对这后院中盛开的海棠花我并未好生的欣赏,故而便携了阿古岱前往了后花园,想要再次欣赏一番这秋日里的海棠。 “福晋,起风了,奴才回去为您取件斗篷来可好?”在八角亭稍作,突然起了风,这阿古岱忙道要回去取斗篷,得了我的应允后才转身离开。 今日心情大好,以至于现在看这花园中的任何景致都觉得美丽无比,八角亭亭下的那颗海棠树上的海棠花特别娇媚,就连我都忍不住想要进前,与之亲近一番,也忽略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温柔的怀抱将我紧紧拥着,我大惊,抚上海棠花的手微微用力,竟将海棠花摘落,残破的花瓣洋洋洒洒的落到了地上,被风一吹,不知飘向了何处。 这怀抱很温暖,温暖的我一时竟然痴迷了,可是这怀抱的温暖,却跟皇太极的怀抱完全不一样,而且身后的人似乎还穿着甲胄…… 我连忙转身推开眼前的人,面前的人略带诧异的看着我,双手扶在我的肩上,嘴角微微上扬,似若星辰的眸子里竟满是欣喜的笑意,身上纯白的甲胄衬托了他修长挺拔的身姿,他轻点我的鼻头,柔声道: “怎么,一年不见,竟不认识自己的男人了?” 我看着面前的人,心口有些莫名的疼痛,疼的我几乎快要窒息一般,他的笑竟让我有些无措,滚烫的眼泪随即滑下了眼眶。我在疑惑,为何会这样,为何眼前的男人会让我如此心痛难耐…… “怎么了?别哭啊,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我不曾让自己受伤,出征这么久,我一直惦念着你。”他温热的指腹划过我的面颊,带走了我的眼泪。 “你……你是谁?”我轻声问道,他微微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直剌剌的看着我: “你不认得我了?乌伦珠,我可是你的男人啊,我们自幼便在一起,你可不许跟我开这个玩笑。” 我心慌莫名,连忙后退一步,乌伦珠?难道面前的男人是乌伦珠的丈夫墨尔根代青不成?忽然想起来大金时乌尔赫尼也曾将我错人成了乌伦珠,这就难怪多尔衮会错认了。 “墨尔根代青吉祥。”就在此时,哈达齐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我连忙朝蹲身行礼的哈达齐望去,这不是阿古岱回去拿斗篷的么,怎么哈达齐却跟过来了呢。多尔衮颔首应声,示意她起身。 “侧福晋,这阿古岱身子突然不适,故而让奴才前来送斗篷。”哈达齐起身,将斗篷为我披上,然后再向多尔衮福身行礼道:“启禀墨尔根代青,这位是大汗新纳的科尔沁格格,是布木布泰福晋的姐姐哈日珠拉。” 多尔衮微微一愣,随即恍然,抱拳行礼,面上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侧福晋与我妻子乌伦珠极为相似,故而错认,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我浅浅一笑,福身行礼。忽想起布木布泰曾说这乌伦珠被贼人掳去生死未卜,看墨尔根代青这模样,只怕他还不知道此事,想到此处,我心里不禁有些担忧,忙道: “其实乌伦珠她……” “福晋,这墨尔根代青还有去见大汗呢,奴才陪您回屋吧。”还未等我说完,哈达齐便连忙接过我的话,朝着多尔衮微微福身,我知哈达齐的用意,这样贸然告诉他乌伦珠的事,肯定会发生意外,想罢,也九随着哈达齐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走出几步回眸,却看到多尔衮还站在停下的海棠树下,海棠花瓣随风肆意纷飞,我回眸,便再也没有回过头,可心里却满是担忧。看他刚才的模样,想必他与乌伦珠感情笃深,若是让他知道这乌伦珠至今生死未卜,还真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样子…… 刚到傍晚,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连忙走出院子,却看到哲哲领着呼吉雅与布木布泰慌慌张张的直奔翔凤楼而去。 “姑姑,这是怎么了?”看着哲哲那慌张的脸色,我疑惑的问道。 “姐姐,这莽古济格格在筵席上惹恼了大汗,惹的大汗都差人要拿下她,这大阿哥的嫡福晋是莽古济格格的女儿,她来求姑姑,让姑姑去救救她额涅。”布木布泰走到我身侧,在我耳边低语。 我忽的想起前些日子皇太极就在说这莽古济格格是如何目中无人的,不分什么场合都说皇太极忘恩负义,自己如今高高在上,便可以斩掉当初的左膀右臂之类的。想必这回在筵席上,这莽古济格格又旧事重提了吧。 待我们与哲哲到达翔凤楼时,厅中乱作一团,侍卫更是将莽古济格格牢牢束缚着,这莽古济格格发丝有些散乱,眼神也是分外的凌厉,豪格陪着自己的福晋跪在厅中不停的求情。 皇太极负手而立,背对着厅中众人,看着厅中众人此时凝重的表情便知道皇太极此时的表情该有多难看了。 “大福晋,大福晋,求求您求求大汗,救救我额涅吧。”葛禄玳跪爬到哲哲的面前,满脸的哀求,不停的磕头。哲哲走近皇太极福身行礼,恭敬道: “大汗,今儿个是出征大军归来的日子,何必大发雷霆呢,闻大汗获传国玉玺,该可喜可贺才是,如今这样的局面,倒是让这些个贝勒们看笑话了不是。” “你自己问问她都做了什么!我还能不能饶她!”皇太极转身看着哲哲,一脸的怒不可遏。哲哲还未开口,这莽古济格格便开口了: “皇太极,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过是要为我的弟弟讨回公道罢了,我的兄弟为了你皇太极出生入死,到最后却成了你的牺牲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汗位当初是怎么来的!”莽古济大声吼道,双眼盛满怒气。 “把她给我拖出去!”皇太极怒吼着,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桌,侍卫再也无*在原地了,只好押着莽古济就往外走。 “大汗。”千钧一发之际,终于有人制止住了皇太极,我循声望去,抱拳上前的正是那位在花园中将我错认的墨尔根代青,他抱拳上前轻声道:“大汗息怒才是,这三姐姐定是有口无心,大汗继承汗位自然是顺应天命,。五哥也是因为御前露刃,多次冲撞大汗才被削职,这三姐姐肯定是受了旁人的蛊惑才会冲撞了大汗,还请大汗饶了三姐姐吧。” 皇太极看着为自己铺台阶的多尔衮,脸上的怒色稍有减缓,也只好罢手,让侍卫先下去,莽古济格格却依旧不曾消气,也不像皇太极行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翔凤楼。 多尔衮转头看着莽古济格格离去的背影,视线最终落在我的身上,他面含浅笑,然后回身坐下。 “罢了罢了,此事就此作罢,豪格,葛禄玳,你们去瞧瞧你们额涅,劝她好自为之。”皇太极坐下后便吩咐豪格与葛禄玳去找莽古济,这豪格虽说是莽古济格格的女婿,可是却不难看出他对这个姑姑和岳母并不待见。 “哈日珠拉,你在想什么?”回来的路上,哲哲看我想事出神,不免好奇的问道。我看着她,含笑摇头,我怎么能告诉我心里在想多尔衮,方才他名义是在为大汗铺台阶,为皇太极着想说话,可是我总能感觉到他的真心并非如此,他的那句继承汗位自然是顺应天命明显就是另一层含义的,可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含义,却又说不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眼泪不值钱,竟然被刚刚见面的瞬间感动哭了,我这是肿么了…… 第68章 悲戚 秋风吹动了屋内的烛火摇曳,我推开北窗,看着浩瀚苍穹的一弯皓月,莫名的透着些许的哀伤。这入了秋虽少了繁星,连带这月儿也快要消失了。 “哈达齐,什么时辰了?”我回身看着正在为我铺床的哈达齐问道,她头也没回的答道: “已经戌时了,福晋,该安歇了。” 戌时……我的心莫名的开始有些慌乱,脑子里竟回想起午后在海棠树下与多尔衮相遇的情形,他的每一个神情与动作如同刻在我脑海里一般挥之不去。我对他的感觉并不陌生,反而非常的熟悉…… 一想到他回府发现乌伦珠不见了,他该是有多难受,每每想到此处,心口就疼痛难耐,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捆着,密密匝匝,就连呼吸都觉得很困难。 正想着,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吵杂之声,阿古岱慌慌张张的在暖阁外禀报,说是墨尔根代青深夜闯宫,非要见哈日珠拉福晋,我大为失措,错手将炕桌上的茶碗摔碎在地。 “福晋,还是别去了,这样夜深,恐他人闲话啊。”我正要往外走,却被哈达齐眼疾手快的拦下,轻声劝解道。我看了一眼窗外,确实是深夜了,便只好点头作罢,不准备出去。 不料,阿古岱还未离开,便听到有人硬闯进了我的院子,我大惊失色,透过窗户看到一声白衣的多尔衮跌跌撞撞的闯进来,身后跟着的侍卫竟不敢上前将他拿下。见到如此情形,我怕是也不能恐他人闲话了,不顾哈达齐的反对,走出了屋子,站在了多尔衮的面前。 他站在院中,直勾勾的看着我,泛红的双眼中满是质疑的神色,他的身子在颤抖,见到我出来,手中的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却在下一秒,泪水便滑落了眼眶: “乌伦珠……乌伦珠……”他呢喃着朝我走近,却被哈达齐拦在了他的面前: “贝勒爷可看清楚些,这是大汗的侧福晋哈日珠拉,不是您的福晋。” 多尔衮不予理会,将她用力的推开,他的视线一直在我身上从未挪开。我看着他那泛红的双眼,眼神中的欣喜与质疑狠狠地刺痛了我的心,眼泪也不自觉的滑下了眼眶,我为什么要流泪?我怎么会流泪?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我现在的心很疼,似乎胸口的心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 “乌伦珠,你告诉我,这世上不会有这样巧合的事,你是我的福晋,我的妻子,你是我的乌伦珠,不是什么哈日珠拉,你告诉我……”他站在我的面前,眼神中的期许让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我是哈日珠拉没错,为何我却在这一刻不敢承认了呢?我是害怕看到他失望的神色么? “不……我不是,我不是乌伦珠……”我双唇微启,却在话音落下的片刻被他拥入了怀里,用力的双臂将我紧紧的箍着,似乎想将我融进他的身体一般,没有丝毫留情。 “不,我不信,你就是乌伦珠,你说过你的心在我这儿便哪儿都不会去,如今怎么可以装作不认得我,我说过你握着我的心牵着我的魂,如今这般对我,是想要揉碎我的心,遣散我的魂么?乌伦珠……”他的语气中有虽有几分恨意,可是最多的却是心中的委屈与无限悲伤。 “我没有……我真的不是乌伦珠……”此话出口,我的脑子里便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眼前只是模糊一片,看着院中其他人慌慌张张的进来,见到院中情形时便都惊讶的止步,不敢上前。 “乌伦珠,乌伦珠,为何要否认,你明明就是我的妻子乌伦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得我,我拿自己的命在证明,你为何不信,乌伦珠……乌伦珠……”他紧紧的抱着我,嘴里头呢喃着的话让我微微怔住,这话是多么的熟悉,在科尔沁的几十个日日夜夜,几乎是每晚都会梦到有个人对我说这句话…… “你……你……”我的心在颤抖,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正当我疑惑之时,紧紧抱着我的多尔衮却被人硬生生的拉开,束缚着他的臂膀,让他进前不得。 皇太极走到我的面前,温热的拇指划过我的面颊,抹去我的泪痕,低声道:“我来晚了,让你受到惊吓了。”他摸摸我的头将满心恐惧的我拥入怀里。 “不……不!”多尔衮挣扎着想要进前,他的绝望与无奈我的心都跟着碎了…… 为何会这样,我也不知道…… “十四爷,这是我的姐姐哈日珠拉,确实不是乌伦珠妹妹。”布木布泰站到多尔衮面前,细声劝解道,见多尔衮的眼神从未留在她的身上,随即便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坠递到了多尔衮的手上,满脸的哀伤与无奈,缓缓道:“这是几个月前大汗从抓获的几个山匪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你看看,这是不是乌伦珠妹妹的?” 多尔衮的眼神微有动容,眼神直剌剌的盯着手上的玉坠子出神,颤抖的手不停的抚着那坠子,低声问:“人呢……乌伦珠人呢……”他涨红了脸颊,看得出就连说话都耗费了极大的力气。 “妹妹她……她……她不愿受山匪的侮辱,投河自尽了……” 布木布泰此言一出,就连我都为之一震,她说乌伦珠投河自尽了?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布木布泰,却看到多尔衮整个人都栽到了地上,手里一直紧紧的握着那枚坠子。 “快,快!快找大夫!”见眼前此情形,我再也按捺不住推开了皇太极,看着晕倒在地的多尔衮,我整个人都慌乱了,他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即便是不停的拍着他的面颊,他也丝毫没有反应。 见此状况皇太极也连忙吩咐人前去叫梁青军医前来,也吩咐了人将晕倒的多尔衮抬到了文溯阁内的暖阁内,随着多尔衮的离去,这吵闹的院子也就在片刻安静了。一直站在人后的娜木钟前来与哈达齐一起将扶到屋子里,也吩咐哈达齐准备下热茶给我压惊。 刚刚在屋内坐下,布木布泰便也进了屋,看着失神的我关心道:“姐姐,没吓着你吧?”我抬眸看着面前的布木布泰,起身站到她的面前,质问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我说乌伦珠至今生死未卜,为什么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乌伦珠已经投河自尽了。” “我也是怕姐姐难受,如今都说出来了才好些。我屋里还有三个孩子,不能陪着姐姐,我姐姐就劳烦娜木钟福晋照顾一下了。”布木布泰朝着娜木钟福身行礼,转身欲走,却被我一把抓住,她质疑的回眸看着我,我冷视着她,轻声道: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是不是?”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我失去的记忆就在大金没错,可是我之前认为皇太极就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经过方才的一番吵闹,我竟然有些慌乱与恐惧。 我会不会认错了人……我记忆中的那个人,真的是皇太极么?是皇太极还是另有其人? 布木布泰含笑看着我,伸手将我的手拿开,认真的看着我:“我从来没有什么事隐瞒着姐姐,姐姐也不要再问了,今晚一过,便会恢复风平浪静,姐姐还是大汗的哈日珠拉福晋,墨尔根代青也不会像今日这样莽撞冒犯姐姐了,姐姐好生歇着吧,妹妹就先告辞了。”布木布泰朝我福身行礼,眼里的那抹得意被我尽收眼底。 我回想起与皇太极大婚的那段日子布木布泰对我说的那些话,说我会后悔嫁给大汗,会为当时的得意付出代价,她想让我尝尝她尝过的痛苦……她不会无缘无故的说那些话的,不会…… 头疼欲裂,若非娜木钟眼疾手快将我扶住,只怕下一个叫大夫的就会是我了,娜木钟扶着我在炕上坐下,不禁叹了口气,缓缓道:“妹妹这样也不是个法子,你今日且好生休养着,有什么事明日再想,说不定姐姐还能帮到你呢。” 我侧眸看着含笑的娜木钟,微微点头,由她扶着走进了暖阁…… 一夜未眠,脑子里乱作一团,心里积压着许多理不清的事,很多事看似有头绪,却又不知头绪是什么,好像立场也不太对。我为何会关心多尔衮,为何对他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在意,为何他唤着我乌伦珠时我并不抗拒……我有太多的疑问得不到解答,心中的烦闷也就无从得解,娜木钟便陪着我在床上坐了一夜。 翌日清晨,娜木钟唤来她的侍女前来伺候着,那丫头模样干净齐整,看着挺眼熟,却又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娜木钟看着为她整理衣衫的丫头轻声问道: “托娅,十四爷的情况如何?大夫怎么说?” 托娅……这个名字听的我心头一颤,连忙仔细的打量着她,托娅微微福身行礼道:“大夫说十四爷是急火攻心,五内郁结,这要好怕是得要些时日了。” 娜木钟这才微微点头,转头看着我,浅笑道:“妹妹就不必忧心了,十四爷定会没事的。”她宽慰的微笑让我心里瞬间轻松了不少,只是那名叫托娅的丫头却是直剌剌的看着我,眼中似有泪光闪动,但是却被她很好的掩饰着。 午后天气阴沉的可怕,文溯阁内皇太极吩咐了几名哈哈珠子伺候着,暖阁内的暖炕上多尔衮在昏睡着,裸在被子外头的手上还死死的捏着那枚玉坠子。他安静的睡着,可眉头却始终紧紧蹙着,我的心一紧,莫名的疼痛袭上心头。 “乌伦珠……别走……” 我在转身离去的片刻却听到他的呓语,我的双腿似乎被他牵制住了一般,怎么都挪动不了步伐。娜木钟走进暖阁看着我,看了一眼睡着的多尔衮,忙拉着我离开。 “事到如今,有些话我便不得不说了。”刚出文溯阁,娜木钟便转头看着我,认真的表情让我的心一沉,很是疑惑: “娜木钟姐姐有何话说?” 娜木钟看了周围环境,拉着我走向了她的院子,吩咐人都离开,除了托娅,谁都不用伺候。娜木钟那副神秘的模样我的心里很是忐忑不安,托娅为我们斟上茶水,然后退到一旁。娜木钟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脸上扬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姐姐……”她越是这样不紧不慢,我便越是着急疑惑,我心头的疑问很多,必须要尽快解决了才行。 “妹妹,你当真要听么?我劝你还是忘了这几日的事吧,否则痛苦的会是你。”娜木钟转头看着我,认真的表情让我心头的疑惑便更深了。 娜木钟看着我,转头看着一旁伺候着的托娅,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了茶碗,一脸的苦笑:“若是你要听,那你得承受的住才是,若是你有个什么好歹来,我对大汗可不好交代。”她的叮嘱似乎是威胁的语气更多,不过她越是这样叼人胃口,就越是让我着急。 见我一再坚持,娜木钟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认真的看着我,缓缓道:“你可知道这托娅是谁么?”娜木钟看着我问道,我抬头看了一眼托娅,虽然觉得眼熟,却始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好摇头。 第69章 记忆 娜木钟双唇微抿,随即开口道:“这托娅原是十四爷侧福晋乌伦珠的贴身侍女,八年前,还是格格的乌伦珠被科尔沁送到了察哈尔,托娅也随行其中,乌伦珠格格不愿嫁给林丹汗,在成婚前夜便冒雨逃跑了,这托娅为了不拖累乌伦珠格格,被人抓了回来受尽了拷打,最后被我救下了。” “姐姐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底要说什么?”我看着一直盯着我的看托娅,质疑的看着娜木钟。她看着我,深深的吸一口气,缓缓道: “还记得当年哈日珠拉格格从大金回去科尔沁之后便一病不起,这草原上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不久便撒手人寰,这有萨满法师说这乌伦珠格格是草原的灾星,只有让她祭神方可保全科尔沁的平安,因为这乌伦珠格格是林丹汗最爱的那个女人的托世,所以乌伦珠格格被林丹汗救了下来,不过这乌伦珠格格被救下后便失了记忆,而她又是林丹汗聘下的格格,故而也就能保这乌伦珠格格一时的平安了。” “等等……”我对娜木钟的话大为震惊,她刚才说什么?哈日珠拉格格当年回去科尔沁后便病逝了,那我是谁?布木布泰不是说我是她的姐姐哈日珠拉么?我的心在颤抖,不可置信的看着娜木钟:“你……你说哈日珠拉当年病逝?那我是谁?他们所有人都说我是哈日珠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骗我!” “格格……”托娅看着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的朝我磕头:“格格,侧福晋没有骗您,她说的都是真的,哈日珠拉格格当真病逝了,奴才不会撒谎的。”她跪爬到我的面前,抬头看着我,泣不成声。 “那你说……我是谁?我不是哈日珠拉,那又是谁!”我看着她,厉声质问道。 “您是我的格格乌伦珠,是十四爷的侧福晋……”托娅对上我的眼眸,眼神里出奇的坚定。我的胸口一窒,险些晕了过去,不住的摇头: “不……不会的,我不是乌伦珠,额吉,满珠习礼哥哥,姑姑还有布木布泰他们都说我是哈日珠拉……”我越是想要争辩,脑子里回想的的事就越多,便越没有底气。 越是想理清这一团糟的事情,脑子就越疼,托娅连忙扶住我,倒了杯热茶递到我的面前:“格格,奴才自幼一直伺候着您,对您是最熟悉不过的了,您当年才八岁,随着布木布泰格格她们来大金时便与十四爷他所结识,奴才也知道这布木布泰格格一直钟情于十四爷,可十四爷对格格却是一心一意,当年十四爷去科尔沁迎娶乌尔赫尼格格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在草原上找了三天,才找到被逐出家门的格格您,这布木布泰因不能嫁给十四爷一直怨对格格,奴才不知道格格是怎么忘记过去那些事的,可奴才看得出来,即便如此格格的心里依旧装着十四爷。” 她哭着叙述着过去,声情并茂,听的我心口疼痛无比,脑海里模糊的片段便越积越多…… 我需要冷静……我需要冷静…… 我推开面前的托娅与娜木钟朝屋外跑去,外头风声大作,似乎下一秒便能下起雨来。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庞都在我脑海里一一出现,他们有人在说谎,一定有人在说谎。 翔凤楼前,我呆呆的站在石梯口,看着长长的石梯在我面前冷着面孔,我的心都跟着在颤抖,隐隐作痛…… “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为什么当初没有被一把火烧死!”凌厉的女声在我脑海里回旋,惊得我立马闭上了双眼,面前石青色的石梯在我面前变得异常可怕,不知为何,我很怕会从这里摔下去,似乎我就从这里摔下去过…… 娜木钟的话反复在我脑海里浮现,她说哈日珠拉已死,那我又是谁?难道我真的像托娅说的那样,是乌伦珠么?那如果我是这墨尔根代青的侧福晋,为何我会在科尔沁醒来,为何他们要苦心骗我说我是哈日珠拉,我到底为什么会失去记忆…… “我就说认下你姐姐行不通,可布木布泰说什么,她是你姐姐,你就得认,难道你忘了当年你姐姐在大金所发生的事了?你姐姐的心上人就是当今的大汗,若是你姐姐嫁给大汗到也罢了,可是她……难道你就真放心你现在的姐姐嫁给大汗,你难道不担心她恢复记忆,会对你不利么?” 那一瞬,额吉的话在我脑海里异常的清晰,难道说我的失忆与布木布泰有关么…… 我呆呆的站在石梯前,任凭秋风撩动我的裙摆,顷刻间秋雨便洒向大地,将我淋湿的透透的,冰冷的雨水让我瞬间清醒不少,脑子也比方才更加清楚明白。 我不是哈日珠拉这件事,一直有人在跟我提醒,对我冷淡不已的吴克善哥哥,对我有所隐瞒的哈云珠,还有初次见我便大惊失色的乌尔赫尼,还有……一直当我是亲人的姑姑与额吉,他们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我我不是哈日珠拉,可我却从未留意。 那么我是谁?我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了,我得靠自己找回记忆,不能再靠记忆了…… “福晋,您站在这里做什么,大汗正四下找您呢,福晋,快些回去吧。”耳畔传来哈达齐的惊呼,她替我撑伞挡雨,满脸的焦急。我侧眸看着眼前这个慌张无措的奴才,自嘲一笑,我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任何一个人都把我耍得团团转,我为了报复哲哲与额吉把自己嫁给皇太极,却不料让自己陷入了一个天大的窘迫境地…… “福晋,您这是怎么了呀?”哈达齐看着我,伸手探上我的额头,大为惊慌:“天啦,怎么这么烫……” “哈达齐,你说我是不是傻子,我丢了记忆,连脑子也丢了对吧?”我笑着说道,因为丢失记忆所以旁人说什么我信什么,布木布泰说我是她姐姐,我便信了,哲哲说我是她最疼的侄女儿,我信了,可是到头来,却有人说她最疼的侄女儿早在十四年前就病逝了,我不过是顶着她身份的一个冒牌货…… “福晋,您这是说什么胡话呢,奴才扶您回屋去。”哈达齐说着便要扶着我便往内院走去,却被我一把推开,她有些惊诧,不解的看着我。 皇太极撑着伞缓缓的走入我的视线,他立在翔凤楼下,直挺挺的站在,目不斜视的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异常凝重。我看着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去看过多尔衮了?”他轻声问道,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我没有作答,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你浑身湿透了,回屋去。”他冷声说道,可我却依旧无动于衷。他走到我的面前,与我一同站在雨中,他俯首看着我,高深莫测的眼神此刻在我眼里全变成了嘲讽。 “进屋去。”他再次说道,我看着他的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失望,他叹了口气,伸手将我拥入怀里,语气里满是无奈:“唉,我拿你没办法,凶不得骂不得,只好陪你一起淋着,直到你肯进屋为止。” 我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我的心异常的慌乱,静静的倚在皇太极的怀里,却难以支撑那袭来的眩晕之意,在皇太极的怀里,晕厥过去…… 天地间混沌一片,身上像着了火一般的滚烫难耐,周遭嘈杂的声音让我异常烦躁,想要开口说话,却怎么都发不出声响,反而喉咙处有些略微的疼痛,我迷迷糊糊的看着屋子里站着很多人,无奈脑子里一片混沌,迷迷糊糊的又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子似乎没有那么烫了,还有些冷,我猛然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冰冷的沙地里,周围一片漆黑,偶尔还划过一丝冷风,我抱臂跺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是哪里?我不是在汗王宫么,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夜色中的沙漠。我带着满心的疑惑摸索着向前,不远处发着光的地方带动了我的好奇心,我不顾寒冷,朝着那发着光的地方走去。 越接近那发光的地方才发现那是座毡帐……我心中大喜,有毡帐就有人住,这样我也就能知道这是哪里了,却在我加快脚步的时候,看见不远处的胡杨林中走来一个人影,她披散着头发,身上的蒙古袍子异常宽大,似乎很不合身,她在靠近河流的地方坐下,发着呆。 我的心口有些疼,为什么这场景会那么熟悉呢?她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一个看似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似乎她还未发觉。我悄悄进前,却看到她猛然起身回头,我大惊,心口似乎被什么揪住了一般,疼的我模糊了视线……我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面颊,她的容貌跟我为什么这样相似,我跟她有什么关系么? “芸玳。”那个男人的声音在颤抖,无奈中带着一丝心痛,他的声音熟悉的我心都在颤抖了,他想伸手拉住那个女子,却不料她却因为躲避失足掉入了河水之中,我跑过去想要将她抓住,却不料还是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掉入水中,不停的扑腾着…… 我回身,看着那个直剌剌盯着水面看着的男人,大为震惊…… 多尔衮!竟然会是多尔衮! 我回想着方才所看到的一切,那一切竟是那般熟悉,似乎是我亲生经历的一般,他眼中闪耀的光华异常夺目,往事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他的身影在我面前渐渐隐退,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条渐渐恢复平静的河道边上,瘫坐在地。 伸手抚上小腹,这里曾经有我最疼爱的小生命,可是却在我跌下翔凤楼的那一刹那,随着我的记忆一同消失。 刻骨铭心的疼痛席卷了全身,我简直是罪该万死,为什么会将我们的过去遗忘……我突然想起多尔衮因为被布木布泰骗现在还昏睡不醒,我要回去找他,我要告诉他我还没有死,他的乌伦珠还没有死。 我从沙地上爬起来,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夜色,我瞬间不知道该如何离开这里,我摸索着走入了夜色,把自己融入到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睁开眼,我依旧躺在沈阳的汗王宫内,哈达齐见到我睁开了眼,有着说不出的欣喜,连忙慌慌张张的跑出暖阁,不多时便听到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皇太极便慌慌张张的冲到了床边,握着我的手满脸的欣喜: “可算醒了,这两日让我好生担忧,如今醒了,便一切都好了。” 我抽回自己的手,让他微微一愣,探手上我的额头,随即浅浅一笑:“这烧也退了,哈达齐,我吩咐了奴才为福晋备好了补汤,快去端来,想必哈日珠拉饿坏了。” “大汗……”我轻呼,却在下一秒哽咽,看着他憔悴的模样,我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我不是哈日珠拉这件事。 “好好的修养着,这秋雨甚寒,落下了病根儿可就不好了,你好好修养着,我这两日将朝务也带了过来,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都不去。”他将我扶着坐起来,伸手抚上我的面颊,他的温暖让我瞬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嗯……十……墨尔根代青呢?他怎么样了?”我看着皇太极,略带担忧的问着,我想知道他好不好?想知道他是否已经平安。 皇太极眉头微微一蹙,随即轻声道:“他的福晋已经将他接回了自己的府上了,早上来人传话说他已经醒了,身子并无大碍。虽然他不信,可事实便是如此,他也只得接受,罢了,哈日珠拉,你且好生歇着,旁的便不必担忧了。” 第70章 决定 夜静谧无声,一夜之间竟恍若隔世。 温热的斗篷将我牢牢裹住,随即便落入了结实的怀抱,灼热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脖颈上,我缩了缩脖子,从身后人的怀里挣脱出来,转身看着我身后的那个人。我害怕他的触碰,即便是这样简单的拥抱对我来说也是无法接受。 “怎么了?夜深了,怎么还站在门前。”皇太极倒也不怒,抬步到炕上坐下,斟上一杯哈达齐备好的热茶放到唇边,然后看着我:“你身子冰冷,来喝些热茶吧。” 我看着他,垂首过去,在距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坐下,不再看着他。我无法跨越心里的那个结,我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更不知该如何原谅自己,而造成今天这窘迫局面的幕后凶手便是那个曾经假仁假义的布木布泰,还有那个和蔼可亲的哲哲姑姑。 “大汗政务繁忙,就不要待在我这儿了,我怕她们……”过了许久,我才开口说道,皇太极微微一愣,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伸手想要拉住我,却被我一趔躲开了,他眉头微蹙,面色愠怒: “怕她们作甚,你是我的福晋,我的妻子,我待在你这里有何不可。”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辩驳他。我难以接受现在的局面,若是他坚持待在这里,那他迟早会发现我恢复记忆的事,比起他发现,我现在担心的是多尔衮若是知道我还没死,而且就是他出征的这段日子还成了皇太极的福晋,即便是我有一千种理由也无法求得他的原谅。 他可以带刀深夜闯宫,若是知道真相,只怕到时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就不必担忧了,歇着吧。”他拉过我的手,走进了暖阁。 早上大夫为我请脉之后,只说是身子已然大好,只需再有两副药再调养一番即可。哈达齐送走了大夫之后,便听见外头有人说这十四福晋来了,见到我时先是寒暄了一番,随后才道出了真正的来意。 看着屋内只有我们两人时,乌尔赫尼才面露感激之色,不由分说的跪在了地上,朝我磕头。我大惊,忙把她拉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行这样大的礼,我如何受得。” “不,这礼你受得,贝勒爷说正是因为侧福晋的提醒,他才不至于误入歧途,这贝勒爷身子不好还在休养中,故而由我前来道谢。”乌尔赫尼起身,泪眼婆娑的看着我,伸手抹去眼泪,面露浅笑。我的心一颤,面露担忧,轻声道: “大汗说十四爷身子已无大碍,可是真的?” 乌尔赫尼点头,脸上才露出微微的伤心之色,缓缓道:“我从来都知道贝勒爷心里只有乌伦珠,却不知她在他的心里却占据了极重要的位置,乌伦珠的离开对他的打击颇大,侧福晋,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即便是心中再有不愿也是无力回天,只得顺应天意了。” 乌尔赫尼苦笑一番,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起身朝我行礼,我罢手,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她的那番话却一直在我脑海中回旋不肯停下,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我就得顺应天命么? 我能顺应天命么? 今日这等局面皆有那人一手造成,她不能得到的便要毁了,还有我那无辜的孩子……如今却是木已成舟,我不甘心啊! “你会后悔嫁给大汗,你会为你今日的得意付出代价的,等着瞧吧,我当年说过,凭什么难受的只我一人,这种痛苦,也要让你尝尝。”布木布泰阴狠的话再次在我脑海中浮现,我紧握双拳,双眼盛满怒气。 我是后悔了,我后悔怎么当初就被她们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心智,理所当然的就认为我会是她的姐姐呢?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女人最后会得到天下的一切! 她毁掉我的一切,那么我也绝不会让她好过,她在乎的,她期望的,我要一一从她手中抢走,她伤害我的男人至深,我怎能容她! 屋外的天空阴沉,偶尔一丝秋风吹过,院中枯黄的树叶便洋洋洒洒的落到了地上。 我站在门口,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陷入了沉思。似乎真如乌尔赫尼所说,如今木已成舟,即便是心中再有不愿也无力回天,如今这样的身份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噩梦,一个走的进去,却走不出来的噩梦。 我知晓这段历史,更知道皇太极此时已经对多尔衮起了疑心,剪除三大贝勒的势力后便要对这个已经小有威望的墨尔根代青下手了,出征察哈尔时他都能在多尔衮的身边安插眼线,难保他现在就不会,若是因为我的事让多尔衮受到什么伤害,那绝对不是我所愿意看见的,那样我就更不能原谅自己。 我只能继续做我的哈日珠拉,继续留在皇太极的身边时时刻刻的关注他,才能时时提醒多尔衮。 还有就是我的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我深知哈日珠拉在大清建国后没几年就会殁世,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想迫不及待的报仇,想要为多尔衮再做些我力所能及的事。 布木布泰,你等着吧,我会成为你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福晋,起风了,进屋去吧。”哈达齐为我披上斗篷柔声说道,我侧眸看了一眼哈达齐,浅浅一笑,迈步离开了院子,朝大门口走去,也不顾哈达齐在后面是如何焦急呼喊,我只是自顾自的走着。 大政殿的木栅外,我停下了前行的脚步,这里我曾经最后一次送多尔衮出征,却也是在这里将皇太极错当成了多尔衮,这里便是我窘境的开始…… 此时,从木栅内走出来身着白袍的男子,他停在路口朝我望来,眼神中有着令我窒息的悲伤与清冷,他身侧的多铎很是诧异,本想要冲过来,却被多尔衮一把拦住。他转头掩唇轻咳,拉着多铎快步离开我的视线,我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我才回神。 正欲回走,不料却遇到了莽古尔泰,他一脸戏谑的表情,嘲讽的笑道:“这大金国汗的侧福晋前些日子不是吓病了么?怎么不在你的鸟笼子里待着,却出来受这冷风吹,若是再受了风寒,让皇太极抛下政务,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回眸转身,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三贝勒似乎很关注大汗的家长里短啊,怎么,这莽古济格格为你讨回公道了?所以三贝勒才能如此清闲的在这里关心大汗的家事?” 他眼眸里的嘲讽之意越发的浓了,笑道:“我是皇太极的兄长,关心他的家事也是理所应当,尤其是那等苟且让皇太极脸上蒙羞的事,我更是得管了,当日多尔衮为了见你深夜提刀闯宫,你这样勾三搭四的,还是趁早将你除去才好,莫让你坏了我爱新觉罗家的名声。” 说着话,莽古尔泰便想我伸手,握住了我的脖颈,我一脸嘲笑的看着他,未作抵抗,轻声道:“三贝勒这是迈过了心里那道坎了,也对女人下手了么?” 他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惊诧的神色忙收回手。当年阿巴亥临死前的情形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依旧是一副嘲讽的表情,缓缓道:“一个弑母邀宠的人,还谈什么爱新觉罗家的名声,更何况这是在木栅外,离大殿仅一栅之隔,只怕三贝勒还不曾对我下手,我的叫喊也会引来这里的守卫,只怕这莽古济格格好不易为你讨回来的公道,可又得付之东流了。” 莽古尔泰气急,抬手便想朝我呼来,我故意扬起脸,准备受他的那一巴掌,却不料他却停下了,只是气急败坏的看着我,捏紧了拳头。 “三贝勒既然不下手,那我走了,只是我这一走你便再也没有下手的机会了。”我浅浅一笑,看着气急败坏的莽古尔泰,得意的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亲手杀掉生育自己的母亲本就是莽古尔泰心里的一道疤,如今却被我揭了一次又一次。许是碍于前些日子在翔凤楼上的事,又或许是因为这里太引人注意,他才没有对我下手吧,可是,他不对我下手,我却要拿他开刀了。 傍晚时,哈达齐刚刚备好晚膳,这皇太极便沉着脸进了屋,只是呆坐在炕上,冷若冰霜的脸上尽满是怒意。见此情形,屋内伺候的奴才们都吓得直哆嗦,战战兢兢的不敢进前。 “大汗今日不是去了大贝勒府上么?这是为何事生气啊?不如说给哈日珠拉听听,即便是我不能想到解决的法子,但总比闷在心里啊。”我为他斟上一杯茶水,蹲在他的面前递过去,他接过茶杯放到了炕桌上,将我拉起坐到了他的身侧,许久才缓缓道: “我并非生气,只是觉得代善此人处事太过,明知这莽古济让我当众难堪下不来台,他倒好,莽古济离开大金时,他还要设宴款待送行,以金银财帛赠之,让我如何不恼!” “就为这事儿啊。”我浅浅一笑,柔声道:“这三姐姐好歹要叫大贝勒一声二哥,如今她要回去哈达,这做哥哥的总不能显得太小气是吧。” “这代善的心思可不是为了显示他大方,古往今来,无论是强大的君主,还是幼小的君主,只要是拥戴为君的便都是君主,这君便要有统一的制令,又怎能不分轻重,而今这代善却处处藐视,想当初随征伐明时,他几次想率军折回,征察哈尔时便又是如此,除去这些外,遇事便偏袒本旗,赏罚亦不公,这我喜欢的人他厌之,我厌恶的人他喜之,我怀疑他别有用心,长此以往,必定会受了他的离间之祸。”皇太极满脸怒容的在屋中来回踱步,就连嗓门儿都不自觉的提高了。 回想起当年阿巴亥被逼殉葬,阿敏早已死在牢中,莽古尔泰迟早也是会没命的,只是这代善……忽然想起哈云珠,她是代善的孙女,而且多尔衮也说这代善一生懦弱,没必要要了他的命。我看着皇太极来回踱步的身影,忙起身行礼,恭敬道: “大汗,哈日珠拉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皇太极停下脚步,转头略微好奇的看着我。我浅浅一笑,低头思忱片刻才轻声道: “既然大汗觉得这大贝勒有轻视君主的嫌疑,大可闭宫不出,让他们再另择贤君,大汗既列出了大贝勒的罪状,就要那些高官贝勒们自行裁夺,这朝中向着大汗的人大有人在,他们断然是不肯再选他人的,故而,大汗不妨破釜沉舟,试他一试,这样既能树立大汗的威望,日后也没有人敢轻视大汗了。” 第71章 邪念 皇太极直剌剌的看着我,随即低头思忱。我知他的担忧,他是怕他若真闭宫不出,那朝上的人真另立他人,这皇太极便得不偿失了。 我无奈一笑,为自己斟上一杯茶水放到唇边轻抿,缓缓道:“我不过是说了我的建议,若是大汗不放心,就当哈日珠拉不曾说过,罢了罢了,再不用膳菜就凉了。”我起身,搀着他到桌旁坐下,为他斟酒。 原本以后皇太极不会采纳我的建议,岂料翌日在朝堂之上,莽古尔泰挑事,说什么代善送莽古济金银财帛碍着皇太极什么事了,只怕是皇太极心虚什么不成,这句话到真正是惹恼了皇太极,在朝上罗列出代善的诸多藐视君主的罪名之后便撒手而去,一直待在文溯阁内,谁也不见。 “这大汗如今见自己关在文溯阁内,谁也不见,送去的膳食也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这可如何是好啊。”哲哲的屋子内,几位福晋都聚在一起,看着哲哲满脸焦急的模样,倒真是各有表情,布木布泰有些担忧,娜木钟觉得无所谓,巴德玛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生人勿进的模样。 “姐姐,大汗最宠的一向是你,你倒是想想法子啊。”布木布泰望向我,柔声说道,眼神中满是关切之意,我对上她的眼眸,心中的怒意油然而生,捏紧了拳头,将心中的那团怒火硬生生的压了下去,嘴角上扬,缓缓道: “大汗如今正在气头上,想必姑姑和妹妹也该知道大汗是为何动怒,想让大汗气消的法子也不是没有,只是这三贝勒欺人太甚,明知莽古济格格让大汗下不来台,大汗正恼她,偏巧这大贝勒与莽古济格格亲近,自然是让大汗生气的,如今这三贝勒又让大汗在朝上当众下不来台,这让大汗如何不恼。” “我额涅与大汗的事,何必轮到你来说三道四!”正说着,忽听屋外传来葛禄玳的大声指责,她迈步进屋,站在我的面前对我怒目而视,那般趾高气昂的模样,当真与那日她额涅的模样一般无二。 我起身看着她,直勾勾的对上她的眼眸,我好歹算是她的长辈,她如今这样的语气我若是不再强硬一些,恐怕真会让她欺负了去,这样我还有何颜面。我冷冷一笑,厉声道: “怎么,你额涅惹下的乱子我们还说不得了么?大汗如今在文溯阁内闭门不出,还不是因为你的额涅藐视君主,妄言犯上!她依仗着她是大汗的姐姐,与大汗又有姻亲,便可如此目中无人么!若他这与大汗有姻亲的人皆是如此对大汗不敬,大汗何以成为一国之君,若是如此,我倒是觉得大汗做的无错,让你们另择明主吧!” 葛禄玳本想再还口,却被哲哲拦下,示意呼吉雅搬来凳子让她坐下,才缓缓道:“葛禄玳,难不成你以为这大金国汗还不如你额涅重要不成?哈日珠拉的话我也赞同,这君主便该有个君主的样子,这三贝勒也实在不像话了,葛禄玳,你去劝劝你的舅舅,让他适可而止。” “哼!大汗平日里可不曾这样过,如今到对这些个兄弟姊妹这般,我看倒是你们这群蒙古女人教唆的!想让大汗亲近蒙古的势力借此冷落我们女真!”葛禄玳很是不依,眼神从我们这群人身上扫过,怒不可遏。 “放肆!”哲哲大怒,惊得葛禄玳一颤,却依旧气势强硬的看着哲哲: “你还敢对我凶,别忘了你这大福晋的位置是如何来的!若不是额涅早早仙逝,如今哪有你说话的份!若是是大阿哥的额涅,她必定会替我额涅说话,哼!外人就是外人,怎么都喂不熟!”葛禄玳大声怒道,说罢便拂袖而去,一点也不顾及此时哲哲那煞白煞白的脸色。 哲哲手捂着胸口,额头上也冒出了细汗,似乎被这葛禄玳气的不轻。布木布泰与我连忙扶着哲哲,倒杯茶,替她顺气,她脸色稍稍好转时才道:“我无碍的,这葛禄玳,实在太不像话了,与她额涅简直是如出一辙啊!” “姑姑,你现在知道大汗生气的缘由了吧,如今想让大汗消气,恐怕就留不得她了。”我看着哲哲,小声的说道,哲哲与布木布泰略带惊诧的看着我,哲哲的眼中尽是不可思议,缓缓道: “此言何意?” “姑姑,你懂得,大汗的心里在想什么,姑姑未必不知。”我浅笑的表情让布木布泰有些微愣,随即笑着看着我: “可是姐姐不觉得这样显得大汗太无情无义了。” “确实如此,哎呀,姐姐一时糊涂了,大汗是仁君,自然对姊妹手足是重情重义,怎肯做无情无义动邪念的事呢。”我故作大惊失色,直勾勾的看着布木布泰,她脸色一凛,随即便笑道: “姐姐知道便好,万不能让大汗失足做了那样的人才好。” 与她们闲谈也觉得无趣了,只好慌称有事独自先离开,可刚出正院不久便听到身后传来娜木钟的声音,见她笑脸走近,随即迎她进了我的屋子。 她打量着我屋子里的陈设,满脸的羡慕,用眼神示意我摒退屋子里伺候的奴才后,她才放心了不少,放下茶杯看着我,有些疑惑道: “妹妹,你信姐姐那日的话么?” “哪日啊?”我装傻充愣,一脸迷惘的看着她,她有些吃惊,喃喃道: “我那日见妹妹神色慌张的从我屋里出去,事后可有想明白?难道妹妹至今还未想起什么么?” “呵,到多谢姐姐提醒了,自哪日淋雨受寒醒来后,整个人似乎又糊涂了不少,别说想起了什么,就连之前的好多事都想不起来的,就连我为何会嫁给大汗都不知了。”我放下茶杯看着娜木钟,有些无奈的苦笑。 她自言自语的应了一声,随即便低下头思忱着,片刻后,她才笑道:“那妹妹就不想知道那些忘记的事么?可能是关乎妹妹的终身幸福也不一定啊,妹妹当真就这样一直糊涂下去?” “这做人啊,难得糊涂,不是有句话说傻人有傻福么,这失去的未必是好的,万一是不好的这想起来不是让自己徒增悲伤么?这姐姐那日说的乌伦珠跟我肯定很像,可绝不是我,若真的是我,我为何会没有感觉?我既然不知道自己是谁,她们说我是哈日珠拉,我便是哈日珠拉,有个身份活的明白些不是很好么?”我看着她笑道,她倒也不好再说下去了,连连称是,又稍作片刻后,称自己有事离开。 送她们离开后,这哈达齐才进屋伺候着,见到我从容的表情时,似乎有些疑惑,却又碍于主仆身份不好发问,我看着满脸疑惑的哈达齐,轻声道: “有什么要问的,说吧。” 哈达齐微愣,随即支支吾吾的,又不敢说,直到我再次开口问她,她才才问了她心中的疑惑:“这娜木钟福晋虽不像巴德玛福晋那样让人难以接近,但奴才总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人,从福晋方才话里的意思,这娜木钟福晋似乎想让福晋您承认自己是乌伦珠福晋啊。” 我握着水杯的手一紧,直直的盯着杯中的水,这看似平静的茶水中却暗藏波涛,虽这哈达齐也能称得上我的心腹丫鬟,可她今日的疑问当让我觉得她很是不简单,似乎她一直在留心我的一举一动,故而对我刚才与娜木钟的话才能起疑。 “福晋……奴才知道这话不该奴才问,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见我许久未有反应,这哈达齐连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我放下茶杯看着她,浅浅一笑道: “你当差的日子也不短了,如何会犯了这样的错误!说,你是否在留意我的一切行为?”我的表情兜转凌厉,让哈大齐不禁一颤,连忙伏首在地,不敢再抬头。 “奴才……奴才没有,福晋对奴才要打要罚,奴才都是应该受的,可奴才没有留意福晋的一切行动,方才只是凑巧,绝对是无心的,求福晋原谅。”哈达齐抽噎着说道,她语气中竟然连丝毫的颤抖都没有,似乎她说这话并不是谎话。 我见她如此说,我也不小留下个恶主的罪名,只好让她起来,不过经过今日一事,倒是让我起了疑心,日后必得对她多加防范了,还好今日与娜木钟的话里没有说漏什么,若是这哈达齐当真是某个人来监视我的,我说错了什么的话,日后必定会招来祸端。 “这娜木钟当然不是什么好人了,哈达齐你得记住,日后对娜木钟福晋得小心应付。我还记得她曾说她不仅要得到丈夫的敬重,还要得到丈夫全部的爱,她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我离开大汗罢了。”我轻声回应着哈达齐方才的问话,可是心里却还有另一层想法。 这娜木钟苦心让我憎恨哲哲与布木布泰,其目的一定不止是要我离开皇太极,若是我恢复记忆执意回到多尔衮身边,那绝对会让皇太极动怒,不仅会容不下多尔衮,恐怕连我都不可能逃脱,可这样做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那么就只能是另一层目的,让我与哲哲和布木布泰为敌,待我们两败俱伤时她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仔细想想,这第二种想法的可能性较大。看来我现在的处境还真是相当艰难,不仅要报仇对付布木布泰,还得处处提防着娜木钟,这样想来,我竟然觉得日后的日子会很累…… 想想以前的日子,多尔衮那般护着我不让我有分毫的受伤……想到此处,心口不免有些疼,这次皇太极闭宫不出一事,一定要除掉莽古尔泰为阿巴亥报仇,这代善就看在哈云珠的面子上,姑且让他活着吧,但一定不能让他好过。 夜深后,我独自一人前往文溯阁,皇太极还全神贯注的伏案批阅着奏章,就连我进到暖阁内都不曾察觉。 我在炕上坐着翻书,却不料倦意袭来,竟打起了瞌睡,手中的书本掉落到地上才将我惊醒,不料却引来皇太极的目光,他关切的看着我,放下手中的朱笔,起身朝我走来,用一旁的斗篷给我裹上,轻声道: “来多久了?这样疲困怎么还不回去睡?” “我是担心大汗,这两日络绎有人前来求见大汗都被拒见了,我在想大汗是不是真的打算让让贤了。”我看着他,取笑的看着他。他微愣,随即笑道,在我一旁坐下,将我拥入怀里: “前两日这葛禄玳大闹的事我已知晓,这母女两个竟一个德性,我在想,若是再让她做豪格的嫡福晋,只怕这豪格前途堪忧啊。”他的语气有些为难,垂首看着我:“这乌尔赫尼有个妹妹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我想让豪格娶了她,这样便又能稳固与科尔沁的关系了。” “这大阿哥的婚事全凭大汗做主,我又能说什么呢。不过大汗,你当真要这样一直拒见这些大臣么?”我好奇的问道。 “不,这乌尔古岱上书说众大臣一致决定是大贝勒代善藐视君主,理应受罚,不过令我头疼的是该如何罚才能以儆效尤,哈日珠拉,你知道的,我并不想与这些当年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尤其是代善,他好歹是我二哥啊。”皇太极垂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看着他的模样,想起前些年他为了垄权,而分权给那些小贝勒时的事了,当年多尔衮便知道皇太极是从不会做让自己损失利益的事了,但是不知这一次会派谁去呢? 正想着,突然皇太极开口道:“我看这事就交由岳托去处理吧,毕竟代善是他阿玛不是。” “大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正因为这大贝勒是岳托的阿玛就更不能让岳托来处理了,您想想,这岳托是大贝勒的儿子,若是处理的太重,必定会伤了他们父子的和气,若是这处理不好,毕竟大汗重要岳托,若日后有人说岳托假公济私,这对大汗来说也是不好的。” “那你说说,这事由谁处理最好?”他看着我好奇的问道。我假意思索着,其实这次只有多尔衮去做最合适,不仅因为他们是兄弟,还因为这多尔衮必定会拿捏恰当,既不伤了代善对皇太极与众大臣也能有交代,这对他的维护自己的势力的最好不过的时机了。 “豪格!大汗您想想,大阿哥的福晋与岳托的福晋又是姊妹,这大阿哥还是大汗您的长子,无论他怎么处理,都对大汗是有利无害,所以这大阿哥是最好的人选。”我故意拐弯抹角的说向了豪格,可我也深知这豪格除了带兵打仗是能手,除此之外他便如同初学孩童一般,头脑简单。 皇太极听后思忱片刻,随即摇头,又过了许久,这皇太极的脸上才有了喜悦之色,看着我的眼神中异常欣喜:“多尔衮!唯有多尔衮能担此重任,想前几次事也是由他处理,虽说他年纪小,处事却是干净利落深得我心,哈日珠拉,你说呢?” “我?”我有些惊诧,随即表现的有些为难:“我怎么说的好呢。” “就他了!虽然他对传国玉玺的事隐瞒不报对他还有戒心,那这一次就是对他的考验了,看他是否真如他所说,是真的忠心于我。”皇太极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可是他的眼中却不是解开心头烦忧的那种喜悦,而是面对敌手时的那般挑衅与阴鸷…… 第72章 预谋 屋外的水滴声凸显了夜的寂静,自皇太极重返朝堂之后,这后宫也就平静了不少,不再三天两头的聚在一起商量着该如何是好。哈达齐为我披上斗篷,陪我在院子里坐着,望着那漆黑的夜空。 我喜欢这漆黑的夜空,因为我可以毫无顾忌的向他倾注我所有的情绪,这样别人就看不透我的心思了…… “福晋,天儿越来越凉了,您还是回屋歇着去吧。”哈达齐轻声道,语气中有些怯意。我未曾答话,起身拢了拢斗篷,朝屋里走去,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哈达齐: “傍晚时不是有谁来了么?都说了些什么。” “是娜木钟福晋的侍女托娅,她说明儿个墨尔根代青和福晋要进宫请安,她想在她的屋里宴请墨尔根代青和福晋,想请福晋您去说道说道。”哈达齐微福身,轻声说道。 娜木钟要请多尔衮和乌尔赫尼却要我去说,她这是打着什么算盘呢?我心里略微想了一下,点头应下了。 “这墨尔根代青这次不负大汗所托,将大贝勒的事处理的非常好,这大汗可开心了。”为我铺着褥子的哈达齐开心的说道:“今儿个好多小丫头都想趁着明日墨尔根代青进宫仔细瞧呢。” 我喝着茶水,心里宽慰了不少。皇太极想重处代善却碍于身份不好下手,可多尔衮不一样,对代善一通吓唬后,这代善就自愿革去大贝勒的头衔,降了和硕贝勒,甘愿献出十牛录的人口,这样一来的话,这代善就真的只是一个空有正红旗旗主的名号了,而且还是人数极少的正红旗。 这多尔衮知道若是真的这样做了的话,自己在族里也不好立足,便替代善请书,说代善已认错,有了多尔衮的请书,皇太极也就借坡下驴了,代善的自请的革去贝勒头衔与所罚的牛录都免了,记下日后若有再犯一并重罚,这代善逃过一劫,对皇太极和多尔衮可谓是感恩戴德,便极为克制退让,甚至以臣僚自居。 这多尔衮这既□□脸,又唱白脸的法子简直是炉火纯青了,皇太极对他的能力是赞不绝口,代善因为他的请书又对他感恩戴德,这样一来,他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再举步维艰了吧。 “是你这丫头思春了吧,也是呢,你都二十七了,按照这个时代说法,你这个年纪再过几年儿子都有孩子了。”我看着哈达齐打趣的说道。 “福晋,奴才是您是奴才,奴才不嫁,奴才要终身伺候着福晋,哪儿也不去。”即便是我打趣,哈达齐还是红了脸,跺脚垂首,不肯看着我,我微怔,我倒是忘了,这丫头的心里装着皇太极又怎么注意其他的人呢。 “罢了罢了,我也乏了,睡了吧。”我笑着说道,吩咐哈达齐给炕灶加了炭火之后便躺进了被子了,熄了灯,瞪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屋子,这片刻的安静才真正的属于我,只有在这安静的夜里,我才能放纵我的感情,毫无顾忌的想着他…… 翌日午时。 在哲哲那里见到了多尔衮与乌尔赫尼,我到时多尔衮正含笑跟哲哲闲谈,见到我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结,直剌剌的看着我,随即面露苦笑,看着身侧的乌尔赫尼,起身朝哲哲行礼:“八嫂,我这便回去了,日后会常进宫给八嫂请安的。” “去吧。”哲哲笑着罢手,转头看着我:“哈日珠拉,怎么了?” 我微福身行礼道:“这娜木钟姐姐听说墨尔根代青与福晋进宫了,她想答谢墨尔根代青在青海时对她族人的照顾,这会子在宫里忙着筵席,她怕自己来请他们不去,所以想看着我的面子上邀墨尔根代青与福晋前去。” 听我这么说,多尔衮和乌尔赫尼都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我,哲哲有些惊奇,随即笑道:“那是好事,你就带他们过去吧。” 得了哲哲的应允,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个人,含笑施礼,率先走出了哲哲屋子。 我集中了注意力仔细留意着身后他的脚步声,和以前一样,轻缓沉稳……听着听着便湿了眼眶,我轻轻呼吸,将眼泪忍了回去,几次我都想开口问他好不好,可是碍于此处是汗宫内,而我的身份有异,也就不好问了。 刚到娜木钟的院外,就看到托娅迎至门口,朝我福身行礼才道这娜木钟福晋已等候多时了。 “你……我是不是见过你。”刚走没两步,身后便传来多尔衮疑惑的声音,我回转身,只见多尔衮直剌剌的看着身后的托娅,托娅有些惊诧,忙蹲身行礼道: “奴才托娅,给十四爷请安。” 听到托娅这个名字,多尔衮明显一愣,随即道:“托娅?可是乌伦珠身边的那个托娅?”托娅垂首应到,听到这样的回答,多尔衮的神色便有些异样,眼里的那抹哀伤看的我心头一紧,忙道: “侧福晋等了许久了,进去吧。” 我看了一眼垂首不语的托娅,转身进到屋子里。这娜木钟的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她透过托娅来刺激我恢复记忆,如今又想透过托娅告诉多尔衮我还活着的事么?若真的如此,那多尔衮必定会闹个天翻地覆不可,如此一来,他苦心经营起来的势力必定会毁于一旦,我不能让娜木钟那么做! 迈步进屋,娜木钟便笑盈盈的迎上来,朝着多尔衮施礼道:“我怕自己请墨尔根代青不赏脸,故而就请了侧福晋,请莫要责怪我礼数不周之过。” “侧福晋哪里的话。”乌尔赫尼福身施礼道,娜木钟朗声笑着,随即邀他们入席,特地吩咐了托娅前来伺候着,她虽是不经意的吩咐,却还是让我担心不已,本欲借口离开,却不料被娜木钟一把拉住,硬要我作陪。 酒过三巡,这娜木钟也稍有醉意,托娅在一旁尽心的伺候着,多尔衮直勾勾的看着托娅,许久才向娜木钟开口道:“侧福晋,多尔衮有一事相求,不知当不当说?” “贝勒爷对我族人有恩,贝勒爷说什么都答应。”娜木钟倒也没考虑,便爽朗的张嘴答应,这让多尔衮也有些意外,随即道: “我想向侧福晋要一个人。” “托娅是么?”娜木钟看着多尔衮说道,浅浅一笑道:“贝勒爷是因为这托娅之前是伺候乌伦珠福晋的丫头,故而想带她回去么?不过贝勒爷,这面前有个跟乌伦珠福晋相似的人,为何不直接接她回去,要这丫头做什么。” 虽然娜木钟装作是一副开玩笑的表情,可是她的话无不是向多尔衮在透露着什么,多尔衮转头看着我,惊的我不小心撞倒了桌上的酒杯,杯中的佳酿顺着桌子滴到了衣服上。 “格格。”托娅惊讶的跑到我的面前,用手中的帕子替我擦拭着身上的酒水,不过她的那一声格格到让我惊的一身冷汗,惊诧的看着托娅。 多尔衮似乎也听到了托娅的话,一脸惊诧的看着我。我心口的跳动很不规律,就连手都开始在颤抖了,我连忙推开托娅,努力抑制住颤抖的声音道:“瞧你,不过是撒了些酒水,无碍的,瞧你这丫头慌乱的都语无伦次了。” 托娅抬头看着我,眼中的情绪分外复杂,随即垂首,战战兢兢道: “侧福晋与我家格格实在是太相似了,一时……一时失言。” 即便是托娅这么说着,可是多尔衮看着我的目光却始终没有挪开,他眼中的神情异常疑惑不解。 “我先回去换身衣裳,就不作陪了,姐姐,我先走了。”我朝着娜木钟与多尔衮行礼后,转身离开娜木钟的院子,我一刻也不敢在她的屋子里待下去了,尤其是在有多尔衮的地方,我怕看到他的眼神,我怕看到他悲伤痛苦的表情,他好不易平复下来的心情,我不想再去揭开它…… 我的心口疼到了窒息,我努力提醒着自己我是哈日珠拉不是乌伦珠,如果真的要做回乌伦珠便是害了他,若是要做哈日珠拉,我就得好好的演下去,将脸上的面具与自己融为一体才行。 傍晚时分,哈达齐来传话说是娜木钟来了,我有些好笑,中午才挑起了火苗,这时便要来看这火烧的旺么?我看了哈达齐一眼,将头发披散开来,在炕上铺了褥子,脸上抹了些佛龛上供奉的香炉灰,随即便躺到了被子了,这才吩咐哈达齐前去通传。 见到我的模样时,娜木钟明显一愣,忙在我身侧坐下,拉着我的手关切道:“不过几个时辰不见,妹妹这是怎么了?这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也不知是怎的,从姐姐那里回来时,姐姐的话就一直在我脑海里浮现着,心口特疼的厉害……”说着,我的手还特地捂上了胸口,面露痛苦的神色,这娜木钟有些愣住了,眼里得意一闪即逝,轻声道: “妹妹可得好生修养着,你这模样,别说我看着心疼,怕是这大汗看到了也会心疼不已。” 我颔首点头,她浅笑道:“我就说为何这妹妹去换衣裳换了许久不来,也不差人来通传一声。唉,这墨尔根代青对乌伦珠到真是用情至深,即便只是伺候过乌伦珠的一个奴才他都要带在身边。” 我有些诧异,这娜木钟平日里都带着托娅的,方才从娜木钟进屋时便没有看到托娅,难不成这托娅当真被她送给了多尔衮? “姐姐把托娅送给他了?”我好奇的问道。 “哪有,托娅伺候我习惯了,我怎么能送呢,不过是这墨尔根代青想起了伤心事,旧疾复发,我让这托娅前去伺候罢了。”娜木钟笑着说道,随即才起身道:“妹妹就好好养着身子,姐姐这便回去了。” 送走了娜木钟,可我的心却莫名的担忧起来,娜木钟说多尔衮旧疾复发……想到这里,我的心就莫名的揪到了一起,不过转念一想,这会不会是娜木钟故意设下的圈套等我钻呢?既然娜木钟苦心让我陷入她设的圈套,那我就偏不去。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整夜,虽然我把娜木钟的话当作是圈套,可心里头不免还是有些担忧,看着身边熟睡的皇太极,应该要见他一面才行,可要找个什么理由去看他,才不会让人生疑呢…… 天还未亮,这皇太极便要早起前去大殿,我仔细的为他穿着朝服,扣着盘扣,整理着腰间的佩帉与佩饰,恰逢此时,哈达齐进屋来,满脸的为难,得了皇太极的应允时方才福身说道:“启禀大汗,方才前头传来话说,墨尔根代青旧疾复发,怕是这两日都不能上朝了,还请大汗允许。” 我的心一惊,却不料将皇太极腰上的佩饰扯坏,鼻烟壶掉到地上。 “你这是怎么了?”皇太极有些诧异我的反应,将我拉起来,略带担忧的看着我,我含笑摇头,语气中满是歉意: “许是没有休息好,倒是让大汗……不如大汗就拿我的鼻烟壶去用着吧。”我连忙从床头的柜子里将鼻烟壶拿出来,再次挂到他的腰间。他面含浅笑,看着哈达齐道: “天气越发的冷了,这炭火可不能弱了,若是让侧福晋受了寒,我唯你们是问!”他不怒而威的语气让哈达齐连忙跪到了地上回答着是。转头捏捏我的面颊,轻声道:“下了朝我会直接过来,早膳我陪你一起。” 我含笑点头,目送着皇太极大步离开,直到暖阁的门被关上,我佯装的笑脸才渐渐消散,被担忧所占据,原来娜木钟的话不是假的,他病的严重么?不知好些了没有…… 要去看看他才行!要亲眼看过才能安心…… 第73章 相认 大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天不曾断绝,即便是屋内的炭火一直烧着,可是心情却还是如同天气一般,冷到了极点。分明还是傍晚,可外头的夜幕却笼罩了大地,屋内的烛火随风摇曳着。 “福晋,这七格格病了,大汗下朝后就一直待在布木布泰福晋那儿,今儿个怕是不会过来了。”晚饭过后,阿古岱帮我捏着肩膀轻声的问道。我心里一惊,他今晚上会在布木布泰那里的话,刚巧是托娅伺候着多尔衮,不如就今晚去看看他…… “嗯,我知道了,那什么,下午娜木钟福晋差人过来说今晚上让我去陪陪她,你们就不用跟着伺候了。”我吩咐道,看着阿古岱应声,便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既然这娜木钟苦心让我恢复记忆,那么我便兵行险招,就告知她我已经恢复记忆了,钓鱼总得有鱼饵,我不抛下鱼饵,如何能知道这钓上来的是大鱼还是小鱼,就不能知道这鱼是何种颜色,合不合我心意了。 简单的梳妆一番后,便披着斗篷去了娜木钟的院子,我的到来让娜木钟显得有些惊讶,连忙摒退了伺候的奴才们,笑着拉着我在炕上坐下,将暖手的炉子递给我,笑道: “妹妹今儿个晚上怎么有空过来啊?我这也没准备,妹妹莫要见怪啊。” “姐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昨儿个来告诉我墨尔根代青旧疾复发的用意我似乎猜到了,今儿个特地来问问姐姐。”我扬起笑脸看着娜木钟,她依旧一副从容镇定的表情看着我,看不透她是欣喜还是惊讶。 “姐姐无非就是想试探我是否恢复了记忆,想试试我对墨尔根代青是何种用心吧?”我看着此时镇定的娜木钟,柔声问道,她朗声笑道,随即掩唇,轻声道: “确实如此,我用意很简单,只有知道了妹妹是否是真的恢复记忆,我才能明确的知道应该把妹妹当作敌人还是朋友。”娜木钟毫不避讳的说出了她心里的想法,这倒是让我有些诧异了,见我诧异,她随即又道:“妹妹若是没有恢复记忆,那么便是科尔沁的宠妃,自然是要亲近科尔沁那一脉的,我若是想在后宫中取得一席地位,便是白日做梦,若是你恢复了记忆,那便知道你失忆的原由,即便妹妹是科尔沁的格格,却始终不能和另外两位同心同德,这样若是我与妹妹联手,在后宫之中博得一席地位那便是轻而易举的事了,我这样对妹妹坦诚相告,不知妹妹可否直言一句,这记忆是恢复了,还是没有?” 见娜木钟极为认真的神色,我微怔,似乎她真的愿意把我当盟友,不过也不知她是否是别有用心,还是先度过眼前的这一关再说吧,这日后的事便再做打算。 “姐姐那般良苦用心,若是不恢复记忆,不就太辜负姐姐的好意了么。”我扬起浅笑看着娜木钟,这回到轮到她愣了。我依旧笑道:“姐姐的心思我也明白,既然姐姐如此信任我,我也会好生考虑该不该跟姐姐结盟。” “哈哈……妹妹这话说的痛快!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这日后妹妹若是有什么需要到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力想帮。”娜木钟笑着握上了我的手,思忱片刻才恍然大悟道:“妹妹今日前来,不止是为了说这些吧。” “姐姐明白便好,我便直言相告了吧,自打听说多尔衮因我旧疾复发后,我甚为担忧,可我身在宫中不知如何是好,所以特地来找姐姐,托娅在贝勒府,我想……今晚上去看看他,不知姐姐可有什么法子?” 娜木钟听说了我的来意,便了然于心了,看了一下外头的天气,许久才道:“我有法子,等会子你打扮成宫女的模样出宫去找托娅,若是问起来便说是我记挂托娅,特地给托娅送棉衣去的,不过,你可得快去快回。” 看着娜木钟极为认真的模样,我甚是感激,感谢连连。 换上了包衣奴才的衣服,披了雨衣便出了门,过翔凤楼下了石梯后,便径直往宫门口走去,有侍卫拦住问话时也是按照娜木钟所吩咐的话来应付,没想到竟然应付了过去。 一出汗王宫,我便犹如一只重获自由的鸟儿,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喜悦,即便是此时天气寒冷,又有雨水在侧,可我依旧能感觉很温暖,我捧着棉衣加快脚步往贝勒府走去。 托娅在贝勒府门口见到我时异常惊讶,不过她也知道我此番前来的用意,只说是她还有东西要带回去给娜木钟福晋,便带着我进了贝勒府。 “十四爷这会子还在昏睡着,奴才知道格格出宫一趟不容易,可格格也得保重自己,不可久留啊。”一路上,托娅都是对我小声的嘱托着,我此刻焦急万分,只想快些见到多尔衮,哪能听进去其他,只得连连应声,加快了脚步。 “托娅?这位穿着雨衣的是谁啊?”恰逢此时,面前传来了乌尔赫尼贴身侍女的声音,托娅只说是她在宫中的姐妹来送东西后便搪塞了过去。 这多尔衮养病的地方竟是我的院子,才踏入院门,那熟悉的感觉便扑面而来,滚烫的泪水便滑下了眼眶。这个院子里有我太多的回忆了,与他成婚之后所有的快乐与心酸,全是在这个院子里,看着院中的凉亭,往日的回忆不断的涌入脑海,想当初他初掌吏部时,便是在那凉亭里对我款款而谈…… “格格,走吧。”托娅拉拉我袖子,领着我进了屋。 在门口褪去了雨衣,托娅只是吩咐我不能多待,便掩门退了出去。屋子里瞬间安静的出奇,我呆呆的站在门口,望着暖阁那道虚掩的门,胸口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难受,我双腿无力,竟一下子瘫坐在地,没了迈步进屋的力气。 多尔衮……多尔衮……我来看你了,可我却又不敢见你……我泣不成声,隐约间听到屋内传来他要水的声音时,我才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走进暖阁,为他倒了水走近床前,看着他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面颊,心口犹如刀扎一般难受,他难受的唤着水,我才颤抖的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的怀来,将水杯凑到他的唇边轻声道: “水来了,喝水吧。”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话一般,张嘴将杯中的温水喝的干干净净,看着他如此虚弱的模样,抱着他的手不禁稍稍用了力,冰冷的脸颊贴上了他滚烫的额头,将他紧紧的抱在了我的怀里。 颤抖的手抚上了他的面颊,眼泪却不争气的一串接着一串滑落,我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乌伦珠……为何不到我的梦里来,你在哪儿,为何我看不到你,乌伦珠,求你,到我的梦里来,让我看看你,让我再看看你……”怀中的人下意识的握上了我的手,我大惊,本想抽回手时却听到了他乞求般的呢喃,呜咽的声音让我的心碎了一地。 “我在……我在……”我抱紧了他,不自觉的回应着。 他似乎也听到了我的话一般,反手将我抱住:“乌伦珠……” “多尔衮,答应我好好的照顾自己,别再让自己受伤生病了好不好,我会常来看你,我会常来的……”我抱着他啜泣的嘱咐着,他如同幼子一般在我的怀里应着,那柔弱的声音抨击着我的心脏,疼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格格,时辰不早了,您还是先回去吧。”托娅的声音在暖阁外头响起:“等会子若是被人发现了,恐怕会为格格招来事端的,格格。” “我知道了。”一抹脸上的泪痕,出声应道。可是双手却依旧无动于衷,将多尔衮紧紧地抱着,我心如刀绞,想要将他放开,却不知道这一放开何时才能再能抱着他,或许不会再有机会了……许是这样,我便更是贪婪的抱着他,想要将他的温度留在我的怀里久一些…… 我的唇贴上他的额,眼泪落下,多尔衮……此一别便不知何时能再相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 “格格……”托娅再次唤道,我一抹脸上的泪痕,看着怀中的多尔衮,依依不舍的将他放在床上,替他掖好被角,借着烛火看着他熟睡的脸庞,热泪再次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看着他,怎么都迈不开步子离开,这一离开,日后便再没有机会能像今日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他的脸庞了,可是我也知道,若我再不离开,我便再也没有决心离开了。我的心一横,转身要走,却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我的手被一个温热的掌心握住,我大惊,连忙回头,却看到多尔衮坐在床上,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就知道我不会认错人,你是我的乌伦珠,我的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我怎么会认错。”他看着我,热泪盈眶,握着我的手渐渐的用力,似乎不愿意再松开。 “多尔衮……对不起……”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与随即落下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他依旧直剌剌的看着我,握着我的手也未松开半分,许久他才道: “为何,为何要装作不认识我,为何在我出征的时候要嫁给皇太极,你明知道……你明知道他对我有杀母之仇,你为何还要这样!”他看着我的眼神盛满了不解与怒气,我闭上双眼不再看着他,只是一味的摇头,我想要解释,可我却又不知该从何解释,即便是要解释,一两句话也说不清,若是要从头解释的话,恐怕解释完天都亮了,那个时候恐怕会众人皆知我深夜来探望多尔衮,那个时候我跟他便都完了。 “你放开我,我得走了,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都受了,但是我不能再待下去了,求你,放开我。”我轻声说道,可是说话间却是几次凝噎,他依旧抓着我的手不肯放开,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竟是嘲讽: “皇太极身边便是那么好么?大金国汗的侧福晋比一个小小贝勒爷的侧福晋更让你心动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摇头辩解,可是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用力的抽回手:“你好好的养着,我改日……不,日后宫中相见时,再行问候。” 我疾步往暖阁外走去,却不料他从背后将我死死的抱住,那拼尽了全力的拥抱,让我怎么都挣脱不了。 “你这是何苦呢……你就当我已死,今日来到你的梦中与你话别,梦终究会醒,你放开我吧。”我抓着他的手臂想要将他挣开,可即便他现在在病中,可依我的力气依旧是徒劳。 “可这不是梦,你真真切切的站在我的面前,我即便是恨你怨你,可也只是因我爱你至深,我如何能狠得下心来恨你怨你,乌伦珠,我只求你能留在我的身边,你明明就没死,为何还要离开,让我们痛苦。”他紧紧的抱着我,语气中的无奈与哀伤让我放弃了挣扎,只是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默默地流泪。 “我知你爱我,我又何尝不想留在你的身边,可……可现实是我根本不可能这样,我不能自私到不去考虑你的处境,她处心积虑的改变我的身份,为的就是让我们痛苦,可我若是为了一己的喜乐便将你的安危抛诸脑后,我不能这么做,即便是你的额涅,她也不会原谅我。”我放轻了声音,想要让他明白现在的局势而放手让我走。 “可你也知道,他是我的杀母仇人,我又怎么能看着你在他的身边,我不甘心!你是我的妻子!” “可我现在是哈日珠拉,不是乌伦珠。”我转头看着他,满眼的绝望:“我若是现在留下,那便是置你与危险的境地,你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势力,好不容易有了报仇,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毁了你自己!” “乌伦珠……杀母之仇,夺妻之恨,你知道我日后的处境会有多难么?”他扣起我的下颚,眼泪滑下了眼眶。 “我知道,我会尽我所能保你周全,我答应你,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除你之外,绝不会容下旁人。”我对上他的眼眸,认真的说道。他呆呆的看着我,眼神中尽是不舍与悲伤,痛苦的神情牢牢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这锥心蚀骨的痛让我怎么能忘,而这痛却激发了我所有的恨意,我会竭我所能护他周全,我亦会不顾一切报仇…… 第74章 意外 雨水冰冷刺骨,也许只有这刺骨的冷才能让去清醒片刻,生生的与他分离,是我这辈子永远抹不去的伤痛。 娜木钟的院子里,我呆呆的站着,看着屋子里的灯火,我的眼泪再一次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刚刚迈步上台阶,却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的摔倒在了台阶上,额头撞上了台阶,有些疼…… 听到屋外声响的娜木钟连忙跑到屋外,有些惊讶我会摔倒,连忙冒雨将我扶到了屋内,往炉子里加了些炭将火烧的更旺一些,然后才替我处理着额头上的小伤口,满脸的怜惜: “这可如何是好,万不要留下疤痕才好啊。” 我只是无奈的笑笑,看着她将占了血的纱布扔到盆子里,然后为我敷上金创药:“劳姐姐费心了。” “你我如今是同一条绳子上的人,我护着你不就是给自己行个方便嘛。”娜木钟笑笑,可是刚刚收拾好药箱时,便听到院中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随后便传来包衣奴才给大汗请安的声音,我大惊,这皇太极怎么会来娜木钟这里? 我连忙将头发披散,裹上斗篷,然后走出暖阁。皇太极冷着脸,见到我们时也不开口说话,只是直剌剌的盯着我的额头,走到我的面前,俯首看着我:“怎么了?” “不小心摔得……”我颔首答道,面前的皇太极便又不说话了,只是将我抱起,大步流星的走出娜木钟的院子,我分外惊讶,他这是做什么?他此时的面色凝重,完全不顾及我的额头上还有伤,冒雨回到了我的院子。 他将我放到暖阁的床上便起身而来,紧握着我的手腕举过头顶,他深邃的眸子里此刻不含一丝感情,直勾勾的看着我。我对上的他的眼眸,我不懂,为何他要这样看着我,我做错了什么事么?他这样冷若冰霜的眼眸告诉我他现在生气了。 “大汗……” “告诉我,你方才是否出宫了?”他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震的我半天回不过神,只得直剌剌的看着他。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派人跟踪我不成? “没有,我一直在娜木钟姐姐那里。”我对上他的眼眸,理直气壮的说道,他见到我时我在娜木钟的屋子里,除非他一直在跟踪我,或者说……是娜木钟告诉他的? 不可能的想法袭上心头,让我有些恐惧,难道真的是娜木钟告密的不成? “当真?”他认真的问道。我点头的看着他,努力掩饰着心中的慌乱,他这才放心了不少,可是眼神中的质疑却依旧没有消散,他松开我的手腕,灼热的嘴唇落在我的脖颈,伸手挑开了我衣领的扣。我阖上双眼,任由着他温热的手掌在全身游走,直到没有一丝蔽体之物…… “没有便好,你是皇太极我的女人,任何人都不允许多看你一眼,你的人,你的心,只允许属于我。”伴随着他语音落下的,还有强势的占有,他的吻落在我的身上,辗转游走…… 烛火摇曳着,屋外的雨声也渐渐消失,他将我搂在怀里满足的睡去,可我始终都无法阖上双眼,心中满是悔恨,我合衣起身,避开他走到北炕上坐下,剪了剪灯芯,然后呆呆的望着。 我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我了,我现在只想尽我所能护着多尔衮,只要他再无阻碍时,那我便可以全身而退,去按照我自己的想法生活,去哪里都好,只要不是留在这个地方,只要不用再面对他们就好,人总得为自己活一次才行。 手腕上泛着幽幽光晕的是当年跟多尔衮成婚时,他送我的白玉镯子,这也是他留给我的唯一值得念想的东西了,我将它轻轻的摘下,放在烛光下仔细的瞧着,却意外的发现那镯子里还有一行小字,待我细看时才看清那行小字是我与他的名字: 多尔衮,芸玳…… 我的心口一窒,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将手镯紧紧的握着,阖上双眼,努力不让眼泪落下眼眶。 突然…… 我的肩膀被温热的手掌握住,我心中一惊,握着镯子的手一松,那白玉镯子便落在地上碎了一地,我心痛难耐,却碍于身后站着的皇太极不好发作,只好转头看着皇太极,嘴角上扬,轻声道: “大汗怎么起来了?” “没你在身侧,睡不着。”他扶着我的肩膀,在我身侧坐下,然后看着地上的镯子:“这镯子是白玉的,可惜碎了。” 我佯装起无所谓的微笑,轻声道:“不过是一只镯子,碎便碎了。”我侧眸看着皇太极的表情,我不能让他生疑,即便是再痛也得忍着:“大汗?这七格格可好些了?” “不过是受了些寒,有她额涅陪着就好。我心里想着你,便来看你,谁料你去了娜木钟那里。”他伸手将我揽入怀里,柔声说道。我心里还有些疑惑,他既然知道我是去了娜木钟那里,为何又会怀疑我出宫了呢? “大汗虽然嘴上说着心里想着我,却不似从前那样疼爱哈日珠拉了。”我撅嘴,佯装生气,将他推开,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眉头微蹙,有些疑惑: “此话怎讲?” “既然大汗知道我去了娜木钟姐姐那里,为何还要问我是不是出宫了?若是大汗疼爱我信我,又怎会那样问?如今大汗这后宫是美人如云,便容不下一个哈日珠拉了。”我撅嘴,故作吃味的抱怨着,却惹来他的笑声,他凑近我一分,我便后退两分,这让他不禁有些无奈: “不过奴才眼拙罢了,说是看见一个身形与你相似的人出宫去了,若我真的不信你,直接去宫门口拿你便是,何苦要去娜木钟那里见你。”他直剌剌的看着我,眼里尽是笑意。 我的心一颤,奴才眼拙……虽然不知这奴才是不是娜木钟安排的,但是我肯定即便不是娜木钟,皇太极也在我身边安插的有眼线…… 我依旧佯装着不依不饶的模样,起身将他的衣物拿起来扔到了明间的炕上,在他疑惑的的眼神中,我又抱了被子出去。 “你这是做什么?”他对我的做法很是不解。我走到他的面前,将他拉起来就往外推,嘴里还不依不饶道: “大汗这样聪慧还看不出来么?我生气了,即便是你现在怎么解释我都不信,我生气了。反正大汗的福晋不止我一个,就当哈日珠拉小气,日后大汗也不必再来了。”我佯装生气将他推出暖阁,关上了暖阁的门,可是插上门闩的那一刹那眼泪便夺眶而出。不顾皇太极在屋外的“问候”,我只是回转身看着地上摔碎的镯子,缓步过去,将它收起来放在首饰盒的最底层。 “哈日珠拉,这样冷,若是冻着了可不好。”皇太极轻咳着,压低了声音说道,恐怕他也顾及他的颜面,怕伺候着的包衣奴才知道他被我赶出来了吧。 “大汗不信哈日珠拉,冻着了也好,让大汗知道哈日珠拉也不是好欺负的,反正大汗福晋多,嫌哈日珠拉这里冷,大可去别处。”我抹了眼泪,佯装生气的声音朝门口喊道,此话一出暖阁外便再没了声音。 我披着斗篷在炕上呆坐了一夜,满脑子都是多尔衮那悲伤绝望的表情和皇太极的那句话,这日后我得将我的心藏起来了,他在我身边安插的眼线也不知是何人,所以我无论说话做事都得小心翼翼了。 “大汗,您怎么起的这样早?”天刚蒙蒙亮,这明间便传来哈达齐惊讶的声音,随即便是皇太极的轻咳,随即道: “怕扰了你家福晋休息,你晚些时候伺候她起来洗漱。” 哈达齐应声之后,便是他离去的脚步声,我的心此刻才有了片刻的缓解,有了些许的倦意,或许只有他不在的时候我才能安心的睡下吧。 自那日后,我便日日留心这些伺候着我的奴才,我院儿里的奴才不多,除了哈达齐与阿古岱以外,也就只有三个包衣奴才与两个哈哈珠子,可是这三个包衣奴才平日里见到我都是头低低的,即便是他们伺候了我将近一年多,我都记不住他们是什么模样。 这阿古岱是我从科尔沁带来的,即便平日里口无遮拦说些容易给我招来祸端的话,可终究是我带来的奴才,那剩下的也就只有这哈达齐,她是皇太极安排在我身边伺候我的,而且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我从阿敏府中逃出来被皇太极救到外头的葛家庄时,那时这哈达齐便是这皇太极的奴才了…… 我侧眸,看着为我缝制围脖的哈达齐,竟有些意外的发现这丫头的眉眼与我有些相似…… “福晋如何这样看着哈达齐姐姐?”正在此时,阿古岱好奇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哈达齐连忙抬首看着我,有些窘迫: “福晋,奴才的脸上可有什么脏东西么?” “没有,我只是瞧瞧你,阿古岱,你发现没有,这哈达齐是不是与我待得久了,这眉眼间到跟我有些相似了。”我看着阿古岱一脸笑意的说道,这阿古岱看看我,又看看哈达齐,一脸的惊讶,不停的点头,说着是。这附和不打紧,到让哈达齐红了脸颊,捂着脸跑开了。 哈达齐刚刚离开屋子,便看到布木布泰一脸疑惑的走进了我的屋子,见到我笑盈盈的向我问候着,我示意阿古岱退出去,然后才为布木布泰斟上了茶水,笑着问道: “大夫说我额头上的伤见不得风,也就没有去看七格格了,也不知这七格格可好些了?” “劳姐姐记挂,好多了。”布木布泰笑着答道。 “平日里也只是给姑姑请安时才见得妹妹,却不曾想妹妹今日会来见我,当真是意外,也不知妹妹是有什么事来找我呢?” “姐姐这话说的,难道没事就不能来看姐姐,与姐姐闲聊亲热么?好歹我们是亲姊妹,可是我却发现姐姐倒是亲近阿灞亥旗的娜木钟多一些,倒是将我这个亲妹妹疏远了。”布木布泰看着我,说话的语气似乎是在责备我亲疏不分。 “这在大汗的后宫里,管他是哪个旗的不都是咱们自己的姐妹么,妹妹千万可别说这挑拨的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可如何是好,会责怪妹妹小心眼的。”我依旧笑言,看着布木布泰不曾改变的脸色,倒也觉得在意料之中的事,她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哪会那么容易叫人看透她的心思,即便是她的话略显浅薄,也不会她的真心话,要不然我当初怎么会被她表面的话所骗呢。 “倒是妹妹考虑不周了,不过今日来确实是有正事来找姐姐。虽然这大阿哥福晋与我们有些过节,而且对人也是傲慢无礼,可是既然她既然求到了我的面前,也认了错,也不好不帮帮她不是。”这布木布泰浅浅一笑,这才说明了她的来意。 原来是葛禄玳的事,早上我也有所耳闻,这莽古济听说代善因赠了她金银财帛被皇太极责罚,便又折返了沈阳与皇太极理论,还口出不逊,竟然还当着众贝勒的面说什么要另立贤君,言下之意是不服皇太极做大汗,想要另立,可这皇太极也知他对这汗位付出了多少,怎肯轻易罢手,一怒之下将莽古济下了牢。 这莽古尔泰见亲姐被下狱了,也不知向皇太极求情,反而大骂皇太极无情无义,先是幽禁了阿敏,接着便是打压了代善,他莽古尔泰若是再不反击恐怕下一个便是他了,回府后便邀了兄弟德格类准备起兵谋反,却不料被人揭发,如今二人也正受缚于地牢,该杀该放,全凭这皇太极的一句话了。 “妹妹若是觉得此事能帮,那妹妹便帮她吧,若是按照我的看法,杀了他们都不足为惜,起兵谋反罪责当诛,他们既然敢这样做,就别妄想会饶过他们了。”我看着布木布泰,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既然都这么做了,就得有承担责任的勇气,布木布泰,不知道你准备好了么? 第75章 察觉 布木布泰直剌剌的看着我,眼神显得有些不可思议,片刻才笑道:“我从来都觉得姐姐心地纯善,见不惯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却不料姐姐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掩唇轻笑,道:“妹妹这话就不对了,心底纯善是一回事,说出这话来是另一回事。这莽古尔泰与莽古济自己作下的祸事,难不成还得为他们求情不成。” 我的话音刚落,这屋外就传来苏墨儿焦急的声音,说是这葛禄玳听说莽古济被皇太极下了狱,特地跑来求哲哲救救她额涅,这会子正在哲哲的屋外把头都磕破了,哲哲特地让苏墨儿过来找我们几个侧福晋过去商量一下。 待我与布木布泰到哲哲屋外的时候,葛禄玳还在不停的给哲哲磕头,嘶声力竭的痛哭着,求着哲哲救救她额涅,她发髻散乱,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看着她此时的模样我心中甚为好笑,这葛禄玳之前的嘴脸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目中无人的模样简直让人恨的牙痒痒的,或许她从没想过会有今天,皇太极真的动了怒了。 “嫡福晋莫要再求了,即便是你跪死在这儿,这大汗的旨意也是不会收回的。”娜木钟看着她奚落道,葛禄玳当日的话是口口声声指的是蒙古,并非单指科尔沁,所以也就得罪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察哈尔福晋娜木钟了。 葛禄玳听到娜木钟的话,回头看着她,眼神中的怨毒似乎想要将娜木钟碎死万段一般。我浅浅一笑,走到娜木钟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往屋子里走去: “姐姐莫要与她搭话,她愿跪着便跪着吧,也不知这姑姑找我们来所谓何事。”我回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葛禄玳,嘴角勾起一抹嘲笑,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落到今日这个下场也是她自找的,还能怪谁。 见我们都到齐了,这哲哲脸上的愁绪才稍稍减缓了一些,侧耳听着屋外葛禄玳的哭喊,哲哲便又是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无奈道: “一大早便在这里跪着了,我让你们来也是让你们想想法子,如何能把她劝回去,堂堂的大阿哥福晋,这样跪着成何体统。” “她的体统自己都不要了,姑姑还管他作甚,不过我倒是听说这大汗有意将乌尔赫尼的妹妹嫁与大阿哥,这嫡福晋若是再不知体统的话,怕是这日后的日子要难过许多了咯。”我在哲哲身侧坐下,故意放大了声音说给葛禄玳听,倒也有效,听到我这话后,这葛禄玳磕头哭喊的声音瞬间停止了。 哲哲看着我有些诧异,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宽慰的微笑,附和道:“那个孩子也听乌尔赫尼说过,今年不过十四岁,人也长的标致,关键是这脾性那更是好的没话说了,这大阿哥若是娶了她,也是这大阿哥的福气了。” 我与哲哲的这一唱一和当真是将葛禄玳唬住了,还在屋子里便能听见她离开时的脚步声。我们一屋子的人相视一笑,原本以为葛禄玳求情的事就这样落幕了,谁料到…… 午时刚过不久,这前头便传来消息说这大阿哥福晋回府后与大阿哥大吵大闹,逼着大阿哥将几房小福晋给修了,还扬言说再敢留着她们,她便会将她们一一除去,岂知她的话竟然惹恼了豪格,竟手起刀落,这目中无人,傲慢一世的葛禄玳竟落得个身首异处,听的我简直是心惊胆战的。 虽然对这葛禄玳是极其厌恶,却也不曾想她会是这样的下场,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若是日后自己惹恼了皇太极,他是否也会这样,对我拔刀相向呢?想到此处心口便是一凉,隐隐的有些恐惧。 听说这葛禄玳被杀,这布木布泰却是满脸悲伤的神色,说什么虽然她脾性不好,却好歹也是一同长大的,虽不亲近,却也不曾想她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故而她请求皇太极对葛禄玳的丧事大办,对此皇太极也不曾反对,将葛禄玳的丧事交由布木布泰全权处理。 “福晋,看样子今儿个大汗还是得留在这儿了,福晋是不是别让大汗在明间睡了,这若是传出去……”铺好床铺的哈达齐看了一眼在明间批着奏折的皇太极,再转头看着我,在我耳边低语,语气里似乎有些担忧。 我侧眸看着哈达齐,轻笑:“我这院子里就这么些个人,谁活腻味了竟敢说主子的闲话。”听我这么一说,这哈达齐脸色微愣,随即闭嘴不言,只是还是有些担忧的望向了明间。 看着时而蹙眉时而叹气的皇太极,心里头不禁有些动容,自那日以后,这皇太极便一直睡在明间。想想一个后宫嫔妃如此众多的一个大金国汗,却甘愿睡在我屋子里明间的炕上,无论是哪个女人,即便是再大的气,也该心软消气了吧,可我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留下。 即便是我已经完全认同我现在的身份,可是身边睡着一个完全不信任自己的人,那便是对自己最大的威胁,我不能那么做,我必须得让他放下对我戒心,让他觉得我只是一个会吃醋的小女人。 睡下之后,我辗转反侧,我心中总是觉得有些不妥,随即合衣齐声,掌灯去了明间,看着炕上熟睡的皇太极,在他身侧坐下,叹了口气,缓缓道: “也别怪我这样小气,分明就是你不信我才受到这样的惩罚,即便你是大金国汗又如何,惹恼了我,我一样可以罚你,若是你不愿受罚,大不了以大金汗的身份治我的罪便是了。” 屋子里便是片刻的沉默,我正欲起身离开,却不料腰上缠上了他有力的手臂,稍稍用力我的便落入了他的怀里,我抬眸,对上皇太极含笑的眼眸,他轻点我的鼻头,轻声道: “我怎么舍得治你的罪,你这样冒犯于我也不是第一回了,恐怕这后宫里的福晋们,唯有你能这样大胆敢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可大汗又舍不得治罪,那哈日珠拉便只能恃宠而骄,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大汗这叫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我笑道,这皇太极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将我搂紧,裹上了被子: “说的到也是,也许只有在你身上我才能找到一丝乐趣吧,你姑姑跟你妹妹都太规矩,见着她们都显得约束,这娜木钟更是像见了君臣一般,后宫是福晋们一个个对我唯唯诺诺的,恐怕也只有你,才敢将我拒之门外了。” 我心中划过一丝苦笑,却也有万分的疑惑,这皇太极的心里到底在意的是谁,是我,还是原来拥有这个名字的那个人。 “大汗的心里有我么?大汗的心里有的是现在的我,还是十四年前的我?”我抬头对上皇太极的眼眸,他微微一愣,眉头微蹙,拥着我的手微微的有些松了。 我颔首苦笑,果然,在皇太极的心里,原来的那个人怎是我这个替代品所能代替的,现在的我在他的眼里,不过是拥有她的容貌与名字的一个傀儡罢了…… “这有什么区别么?哈日珠拉,永远都是哈日珠拉不是么?” 我轻轻的应了一声,心头划过一丝酸楚…… 天聪九年十二月辛巳,三格格莽古济的仆人冷僧机告贝勒莽古尔泰与莽古济、德格类谋反,罪证确凿,皇太极随即下令处死了这三个人,莽古济的丈夫琐诺木以因自首而免于死刑,这莽古尔泰与德格类的子嗣皆贬为庶人,而告发莽古济有谋逆罪行的冷僧机被授予三等副将。 甲辰,以大贝勒代善为首的诸贝勒上奏请旨,今大金天聪汗在位时获传国玉玺,应当承应天命,自立为帝,却被皇太极婉言相拒了。 眼见着快到年下了,皇太极前几日将马喀塔指婚给了这个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等过了年便完婚,这马喀塔虽有百般不愿,却也碍于皇太极的威严,只得从命。 这额哲还是他幼子时见过他一次,当年在察哈尔时他还不待见我,转眼间他竟然过了九年了。看着这汗宫中的茫茫雪景不禁有些感叹,却不料在回身之际,看到了眼前站着的多尔衮,乌尔赫尼站在他身侧,直勾勾的看着我: “福晋……福晋近来可好?听闻福晋身子孱弱,为何还要在这雪地里站在,莫要受了寒。” 我的心头一热,片刻间眼泪便模糊了我的视线,可是碍于此处是在汗王宫,也只能远远望着:“大雪多日,也不知贝勒爷身子可安好?” “你所看到的,一切都好。”他笑道。 我颔首点头,努力将眼泪憋回了眼眶,笑言:“那便一切安好。” 这阿敏与莽古尔泰一死,多尔衮的心腹大患便除掉一半,如今他的面前可谓是再无半点障碍物了,真的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姐姐,马喀塔到处找你呢,没想到你在这儿。”正在此时,不远处却传来布木布泰的笑声,她笑着走近,朝着多尔衮微微福身施礼,回身看着我,而她看着我的眼神,竟然有些意味深长。 第76章 建国 这越是到了年下,这各府贝勒福晋进宫的时日也就多了起来,如今又逢哲哲嫁女,自然这些福晋是要进宫道贺的,在遇到多尔衮时又遇到了布木布泰,在筵席上即便是我掩饰的再好,这丫头始终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我,似乎她察觉到了什么。 筵席上刚过一半,这以代善为首的族亲又提起了让皇太极南面独坐称帝的事,皇太极见众人坚持也不好拂了他们的好意,便说此事容日后再议。 天聪十年正月,马喀塔下嫁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大婚过后汗王宫便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想想这之前时常粘着我的马喀塔竟然也嫁人了,我还记得她今年才十一岁……大婚三日回门后,这马喀塔便随着额哲前往了孙岛习尔哈居住,想着这一别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送她走后我足足的难过了大半月。 三月初春,沈阳的积雪已经在慢慢融化,天气回暖,就连屋内的炭火都用不着了。午后天气晴好,暖阳照在身上倒是起了浓浓的倦意,躺在院中的椅子上,身上盖着斗篷,阖眼小憩,正迷迷糊糊间,便听到有人前来,又听到了放盘子的声音,随即这耳畔便响起了阿古岱的声音: “福晋,也不知是怎的,这布木布泰福晋屋子里的苏墨儿今日总是跟大汗呆在一起,难不成这布木布泰福晋想让大汗将苏墨儿收了房不成?” 本要入睡的我却又在片刻醒来,只是不愿睁眼,能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与温暖,我又怎好破坏,只是轻言:“你这丫头是不是吃醋了,若是你嫉妒这苏墨儿,我也可以求大汗将你收房如何?” “奴才不敢。”此言一出,惊得阿古岱连忙跪倒了地上,我浅浅一笑,继而翻身睡着。这女人之间除了谈论是非八卦之外便再无其他了,本以为这现象只出现在现代,却不料自古便是如此,不过就我现在这状况,我能自保便已是不易,又怎能到处谈论别人的是非,若是因此惹恼了别人,成了那案板上的鱼肉倒是不值得了。 晚膳时,这皇太极便依时而来,脸上隐约还有些笑意,见着我也不多说话,似乎想等着我去问他,可我偏偏不问,这倒是让他憋不住了,直剌剌的看着我。 “大汗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对上他的眼眸轻声问道,他仔细的瞧着我,缓缓道: “你便没有什么要问么?” “这大汗若是有话要说自然会说,何必等着我去问,若是大汗不想说,我即便是问了也是自讨没趣。”我笑言,伸手为皇太极盛着汤,放到了他的面前。 他浅浅一笑,倒也不说话了,拉着我的手直往门外走去,我依旧不闻不问,虽然我很好奇他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可我依旧没问,直到文溯阁近在眼前,我心中的疑惑便更重了。大晚上他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说他当真要将苏墨儿收房怕我不依,所以将我带到这里要对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么? 然而…… 他拉着我在门外停下,看着身后站着的我,脸上的表情不知何时竟渐渐消失,他冷峻的脸庞上,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的感情,文溯阁外的灯光映着他的侧脸。他伸手抚上我的脸庞,压低了声音: “哈日珠拉,我要给你这天下最高的荣耀。” 我看着他,微微愣住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为了要将苏墨儿收房才来找我的?我还未来得及思考,他便拉着我进入了文溯阁,在推开暖阁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呆在了门口。 惊讶的神情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眼前摆放着的东西让我惊艳不已,浑身的热血不由而然的开始沸腾起来。 暖阁内的安桌旁的衣架上,撑着的是一件明黄色的袍子,黑边纹的披领上的两条行龙精致至极,一针一线都做到了最精细,尤其是选用的绣线,远远看去竟闪烁夺目。这上衣与下裳的花纹也是精细到了极致,上衣下裳相接处,绣着襞积,腰间的腰帷上的绣着的五条行龙让我瞠目,面前的朝服绣了姿态各异的龙纹以及十二章纹样,上衣的正前、背后以及两臂绣正龙各一条,上衣与下裳相接出的襞积前后各绣团龙九条,下裳绣正龙两条,行龙四条,这袖端也绣着正龙各一条。 这十二章纹样分别以日、月、星辰、山、龙、华虫、黼、黻八章绣在衣上,剩下的四章分别是藻、火、宗彝、米粉,这四章绣在下裳之上,并绣上了五色云纹,远远一看竟栩栩如生。 最上面的朝冠更是让我瞠目结舌,朝冠为圆顶斜坡状,冠檐朝上,冠顶则是金螺丝镂空金云龙嵌东珠宝顶,宝顶又分三层,底层为座,有正龙四条,中间镶有东珠四颗,二三层各升龙四条,各镶东珠四颗,每层间各贯东珠一颗,共嵌东珠十五颗,冠顶部再镶大东珠一颗,正可谓是华丽至极。 这还不算,皇太极说这快入夏了,这入夏后的朝冠便又是另一个样子,圆锥状冠形,下檐外敞,以玉草做成,外面裱以罗,以红织金为里,冠檐镶织金边饰,内层安帽圈,圈上缀带,冠前缀着镂空金佛,金佛周边镶饰东珠十五颗,冠后缀东珠七颗,冠顶加镂空云龙嵌大东珠金宝顶,而宝顶形式与方才见到的冠顶相似。 “这……”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站着的皇太极,虽说我一直知道他有称帝之心,却不料他竟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以他对这龙袍的用心程度,便足以看出他的野心便有多大。他不想只做大金的皇帝,而是想做这全天下的皇太极…… “这还不算什么,就连这朝中官员的服饰,以及后宫福晋该如何穿着的服饰我都一一制备妥当,这明朝皇帝有的,我一样都不会少。”他直剌剌的看着我,志在必得的神情让我有些不大适应。 “原来大汗说要给我的最高荣耀,便是大汗要做皇帝了么?”我轻声问道。他笑而不语,伸手将我拥入怀里。 天聪十年四月,应群臣奏请,皇太极于大殿焚香祭告天地,行受尊号礼,改国号金为清,以四月起,改年号为崇德,都城沈阳更名为盛京。群称上尊号:宽温仁圣皇帝,受百官朝贺。 随即又遣官建太庙,尊列祖祭告天地山陵,尊努尔哈赤为: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皇帝,庙号太祖,陵寝名为:福陵。又尊生母叶赫那拉氏为孝慈赵宪纯德贞顺成天育圣武皇后,随后又追封了当初跟随努尔哈赤征战沙场的五大臣。 崇德元年四月乙丑,皇太极受诸大臣朝贺,唯有这朝鲜使臣罗德宪、李廓独不拜,便有人进言将这两人处死,可皇太极却道这是朝鲜国王的离间之法,想让他杀了使臣以此为理由来背叛他,故而饶了那两个人一命,让他们回国,然后写书信谴责朝鲜国王的行为,还命令朝鲜国王要送子弟来盛京为人质。 丁酉,论功行封,大贝勒代善为和硕礼亲王,贝勒济尔哈朗为和硕郑亲王,多尔衮为和硕睿亲王,多铎为和硕豫亲王,豪格为和硕肃亲王,岳托为和硕成亲王,阿济格为多罗武英郡王,杜度为多罗安平郡王,阿巴泰为多罗饶馀贝勒。科尔沁的吴克善为和硕卓里克图亲王,固伦额驸额哲为和硕亲王,满珠习礼为多罗巴图鲁郡王等,不过意外的是这之前归顺了皇太极的四位汉人大将也都封了王,孔有德为恭顺王,耿仲明为怀顺王,尚可喜为智顺王。 至此,大封之事便是完美落幕,这前朝虽然完美落幕,可这尚未封赏的后宫却开始闹起了小风波。 夜幕刚刚落下,哈达齐也打发走了庶福晋叶赫那拉氏,我这屋子里才安静了片刻,从皇太极登基称帝之后,这后宫各妃嫔也开始相互走动了起来,就连平日里不曾来往的几位庶福晋都为我送来好些礼物,什么玉簪子,玛瑙镯子等等…… “这大汗……哦不,这皇上还未封赏后宫,这些小福晋们就来巴结咱们福晋,可见咱们福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这些小福晋也只盼这将来福晋做了皇后,能好好提拔她们呢。”收拾着礼品的阿古岱得意的说着,我整理着衣裙微愣,抬头看着阿古岱: “似乎你这奴才很希望我做皇后?” “福晋您可是皇上最宠的人呢,这皇上不封福晋您做皇后,还能有谁做?”阿古岱看着我,口无遮拦的说着。哈达齐进屋后连忙关上了门,看着阿古岱轻声指责道: “你这蹄子也不知管着你的嘴,如今这后宫还未封赏,皇后一位尚在空缺之中,就连皇上都未曾定夺,你这丫头做什么主,你这话在福晋这里说说得了,若是被旁人听了去,这后宫之主本就是大福晋,若是她因此怪罪咱们福晋,你可吃罪不起!”哈达齐疾言厉色的倒是将阿古岱唬住了,连忙低头收拾着礼品。 我看着眼前两个人的闹剧,这皇后的人选,只怕皇太极早已定下了,恐怕他现在心里难的是剩下的这四妃该如何安排。他说过一切按照明朝的制度来,一后四妃一样也不会少。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皇太极却悄没声的出现在了屋子里,待我回神时,倒是将我吓得不轻。看到他时,连忙蹲身行礼,却只见他眉头微蹙,罢手示意哈达齐与阿古岱离开,随即才在炕上躺下,头枕在我的膝上,阖上双眼。 “看皇上这脸色,似乎遇上了难解之事了?不知皇上遇到的哪些事,能给哈日珠拉说说么?”我识趣的揉着的他的太阳穴柔声道。 他叹了口气,握住我的手睁眼看着我:“我在瞅这后宫该如何安置,皇后之位与你要如何安排才能顺我心意。” 第77章 封妃 我放轻了手上的力度,浅笑垂眸对上皇太极对上的眼眸,他伸手抚上从我发上垂下的流苏,嘴角上扬,眉头微蹙,思忱片刻看着我笑言: “哈日珠拉,朕让你做皇后,你看如何?” 我有些讶异,不解的的望着他,他起身坐在我的面前认真的看着我:“朕说让你做皇后。”我凝视着他的双眸,他认真的神情告诉我他并非是玩笑话。 他握上我的手,将我拥入怀里:“怎么?你不愿意么?” 我浅浅一笑,皇后?我需要这个位置么?我需要的那个人已无法再牵手相守,我要的不过是那人平安无事,其他的对我来说什么都无所谓了。我抬眸看着皇太极,轻声道: “皇上知道什么叫做众矢之的么?” 他有些诧异,垂首看着我,眉头微蹙。我笑道:“这皇后之位哈日珠拉玩玩不敢奢想,哈日珠拉无品无德,即便是当上了皇后也难以服众,倒是姑姑,她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姑姑做大福晋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兢兢业业的替皇上打理着后宫,让皇上无后顾之忧,而且姑姑贤良淑德,端庄大方,若是她做皇后,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皇太极看着我的眼神竟然有些不可思议,直剌剌的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你倒是推让的明白,那你再说说这四妃谁又是合适的人选呢?” “皇上这是在征求哈日珠拉的已经么?”我眉毛轻挑,一副得意的模样,他浅笑点头。我起身为他倒来茶水放到他的面前,缓缓道:“四妃中位分最高的莫过于贵妃了,而皇上的众多福晋中,身份地位最重的当然要属娜木钟姐姐了不,她为皇上带来的不止是财帛,还有归顺的察哈尔民心。其次便是这巴德玛福晋,她的身份地位仅次于娜木钟姐姐,再者便是布木布泰了,她为皇上育有三女,而且身份也是科尔沁尊贵的格格,这最后一位呢,我想可以是颜扎福晋,她为皇上诞下四阿哥,在皇上的子嗣上上可谓是功不可没,这便是我的建议了,不知合了皇上的心意呢?”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低头看着炕桌上的茶水,再抬眸看着我:“不合心意。” “为何?”我有些诧异。 皇太极浅浅一笑,一撩裳摆下炕站着,背对着我负手而立:“至于你说的皇后与贵妃之位,我无异议,可这剩下的嘛,便不太对了,你把这四妃之位都拱手他人了,那么你呢?” “我?”我有些愣住了,皇太极这是什么意思,这些东西都不是我想要的,又干我什么事呢? 他回转身看着我,嘴角上扬:“当然,罢了,你且好生歇着,这两日朝务繁忙,怕是不能陪着你了。” 我见他要走,连忙起身行礼,送他离开。他将我拉起来,看着我的眼神竟温柔的连心都快融化了,他轻声道:“我若没记错的话,你曾经问过我心中喜爱的是十四年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对于这个问题,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我心下一惊,我都快忘记问的这句话了,为何他还记得那般清楚呢?他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去。烛火在炕桌上摇曳着,此刻的屋子里便又恢复了沉寂,我望向屋外的夜色,已是初夏了,为何一到晚上还这样冷呢? 翌日午后,这是入夏以来难得的雨天,雾色朦胧,将整个皇宫都笼罩的如梦似幻,从娜木钟那里出来欲往哲哲那里去向她问安,却在门外便听到屋子里有人在说话,我便没有让哈达齐前去通传,只是站在门外静静的听着。 “大福晋,听说这皇上要选哈日珠拉做皇后,奴才我第一个便不服,在奴才的心中,这皇后的位置只有大福晋您能做的,她哈日珠拉何德何能能做皇后,这您是她的姑姑,若是她做了皇后,难不成这日后您还得向她叩头行礼不成,这成何体统!”说话的是昨日还在我那里讨好我的叶赫那拉氏,可今日便到哲哲这里来说我的坏话,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当真是利益面前无所不用其极啊。 “是啊大福晋,您可是没瞧见当初她那轻狂的模样,不过是刚刚入府便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我们不过是看在她的侧福晋的面子上处处忍让她几分,可不是真的怕了她。对了大福晋,这叶布舒近日也勤学骑射了,不妨让叶布舒给大福晋学学。”颜扎福晋的声音中也多了几分谄媚,当真是好笑的紧。 “福晋,您就……”哈达齐似乎有些听不下去了,本想出声阻止,却被我拦下了,遇到这样的事我若转头就走倒是显得我懦弱怕事了,可不走的话就这样进去,那又该是怎么样的表情进去呢?气急败坏,还是冷静从容呢?正要进屋时,却遇上了正端来差点的呼吉雅,见到我时也有些惊诧,忙行礼,然后前去通传。 见到我进屋时,方才还满腹埋怨的几位小福晋此时皆哑口,默不作声了。我的视线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径自走到哲哲的面前,朝她蹲身行礼问安。哲哲看着我,脸上的笑意未减,拉着我坐到了她的身侧,看着我轻声道: “方才诸位福晋才说起你呢,都说这皇上的心里你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姑姑心里想着也是,自你与皇上成婚以来,你拥有的那份荣宠,让我们是鞭长莫及。若你真能成为皇后,也算是为咱们科尔沁争光,这姑姑的脸上也是很有面子的。” “姐姐,若是皇上真让你做皇后,你当真能做的安稳么?你当真能够受的起姑姑的拜礼?”一旁的布木布泰直剌剌的看着我,眼神中阴冷让我背后一凉。我看着她们,笑道: “姑姑和妹妹这是什么话呢,这皇上的旨意还未下来,姐妹们就妄下定夺,恐怕不妥吧,再则,在我心里,能做皇后的唯有姑姑一人,自然这拜礼是我向姑姑行才是啊。” 听到我如此说,虽然布木布泰的眼神中的冰冷丝毫未减,可哲哲看着我的眼神明显有着另一层含义,她方才的话并非是出自真心,只怕她是想看我如何成为众矢之的,如何重重跌落的吧。还记得当年为了能够让皇太极有足够的财力与其他几旗抗衡,便请旨让布木布泰嫁了皇太极,自那时起我便知道哲哲并非善类,只是她的用心,全是为了皇太极。 “姐姐,不如到妹妹那里去坐坐如何?”刚从哲哲那里出来,布木布泰便跟了上来,含笑看着我,与方才的阴冷眼神简直是判若两人。我没有拂逆她的意思,便随着她前往她住的东院。 若说这住的地方,这东院是最好的,其次是巴德玛住的西院,我与娜木钟所居住的配院远远比不上了。 布木布泰为我沏上了皇太极喜欢最喜欢的茶叶,缓缓道:“皇上喜欢品茶,所以我专程跟范先生学了泡茶,从而也学到了许多心得,这茶味如何全在心,心里是怎么样的,这茶味便是怎样的,所以皇上有时间总会让我为他泡茶,姐姐也尝尝吧,看看这味道是否合姐姐心意。” 看着布木布泰奉上的茶水,放在面前轻嗅着,茶香极正,缕缕茶香沁人心脾,品过后更是唇齿留香,放下茶杯,直剌剌的看着布木布泰,轻声道:“妹妹的心思,不再此吧。” “姐姐的话当真么?” “什么?” “说姑姑才是做皇后的话,当真么?”她看着我,满脸的认真,只是眼神极其复杂。我笑而不语,起身看着她: “我的话真不真无所谓,所谓的是皇上心里愿意谁当皇后,怎么?这皇后之位,妹妹也想争一争?” 布木布泰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可是她的笑容里却是别有深意:“皇后之位谁不想,只是唯有姑姑做才是众望所归,哈日珠拉你做梦都别想,只要有我和姑姑在,你永远做不了皇后。” 这是这么久以来布木布泰第一次不曾叫我姐姐,而是直呼其名,我对上她的眼眸,浅浅一笑:“我从未想过要与姑姑争什么皇后之位,可是布木布泰,若是你的,我到真想争上一争,即便是你要我痛苦,那我也要你更痛苦才行,我要抢走你的一切,你在乎的,我会一件件的夺走。” 她有些讶异我的这些话,但是眼神中的疑惑片刻而过,我浅笑着转身离开她的屋子。 崇德元年五月。 一大早这皇太极便差人送来了一套看似朝服类的衣服,让我很是疑惑,可是来人也吩咐让我穿戴好后,便前往崇政殿接受册封,我很是纳闷,册封?册封什么呢? 待我到达崇政殿时,见后宫各福晋皆穿戴整齐,这场册封礼分外隆重。 【明日替换】奉天承运,宽温仁圣汗制曰,天地授命而来,既有汗主一代之治,则必有天赐福晋赞襄于侧。汗御极后,定诸福晋之名号,乃古圣汗所定之大典。今我正大位,当做古圣汗所定大典。我所遇福晋,蒙古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特赐尔册文,命为东宫关雎宫大福晋宸妃。尔务以清廉端庄仁孝谦恭之义,谨遵国君福晋训诲,勿违我之至意。 奉天承运,宽温仁圣汗制曰,天地授命而来,既有汗主一代之治,则必有天赐福晋赞襄于侧。汗御极后,定诸福晋之名号,乃古圣汗所定之大典。今我正大位,当做古圣汗所定大典。我所遇福晋,蒙古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特赐尔册文,命为东宫关雎宫大福晋宸妃。尔务以清廉端庄仁孝谦恭之义,谨遵国君福晋训诲,勿违我之至意。 奉天承运,宽温仁圣汗制曰,天地授命而来,既有汗主一代之治,则必有天赐福晋赞襄于侧。汗御极后,定诸福晋之名号,乃古圣汗所定之大典。今我正大位,当做古圣汗所定大典。我所遇福晋,蒙古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特赐尔册文,命为东宫关雎宫大福晋宸妃。尔务以清廉端庄仁孝谦恭之义,谨遵国君福晋训诲,勿违我之至意。 奉天承运,宽温仁圣汗制曰,天地授命而来,既有汗主一代之治,则必有天赐福晋赞襄于侧。汗御极后,定诸福晋之名号,乃古圣汗所定之大典。今我正大位,当做古圣汗所定大典。我所遇福晋,蒙古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特赐尔册文,命为东宫关雎宫大福晋宸妃。尔务以清廉端庄仁孝谦恭之义,谨遵国君福晋训诲,勿违我之至意。 奉天承运,宽温仁圣汗制曰,天地授命而来,既有汗主一代之治,则必有天赐福晋赞襄于侧。汗御极后,定诸福晋之名号,乃古圣汗所定之大典。今我正大位,当做古圣汗所定大典。我所遇福晋,蒙古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特赐尔册文,命为东宫关雎宫大福晋宸妃。尔务以清廉端庄仁孝谦恭之义,谨遵国君福晋训诲,勿违我之至意。 奉天承运,宽温仁圣汗制曰,天地授命而来,既有汗主一代之治,则必有天赐福晋赞襄于侧。汗御极后,定诸福晋之名号,乃古圣汗所定之大典。今我正大位,当做古圣汗所定大典。我所遇福晋,蒙古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特赐尔册文,命为东宫关雎宫大福晋宸妃。尔务以清廉端庄仁孝谦恭之义,谨遵国君福晋训诲,勿违我之至意。 奉天承运,宽温仁圣汗制曰,天地授命而来,既有汗主一代之治,则必有天赐福晋赞襄于侧。汗御极后,定诸福晋之名号,乃古圣汗所定之大典。今我正大位,当做古圣汗所定大典。我所遇福晋,蒙古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特赐尔册文,命为东宫关雎宫大福晋宸妃。尔务以清廉端庄仁孝谦恭之义,谨遵国君福晋训诲,勿违我之至意。 第78章 惩戒 关雎宫。 我站在门楣下,看着门楣上那高高挂起的漆金匾额,倒是给关雎宫几个字增添了些许的贵气。这关雎宫原是布木布泰住的地方,如今却成了我住的地方,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抬步进屋,收拾着屋内的包衣奴才与哈哈珠子皆上前行礼,令我不解的是除了从我屋子里带来的几个奴才以外,竟然又新添了三个,哈达齐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忙上前解释说这封妃之后,就得有个主子模样,身后若是不多跟几个奴才不像话,故而皇太极才又调拨了三名奴才过来。 我也不以为然,看了一眼身侧的哈达齐与身后跟着的阿古岱,如今皇太极封我做宸妃,地位只在皇后之下,之前便有人留意我的一言一行,如今这样的情况,只怕没有人不盼着我出错吧,所以我得想个万全之策,将身边的这群奴才统统换过才行。 “妹妹如今的关雎宫,可比姐姐的麟趾宫还要气派啊。”正想着,突然身后传来娜木钟的声音,我会转身扬起笑脸迎上去,拉着她到正堂主位坐下,吩咐了哈达齐前去倒茶,看着满面春风的娜木钟笑言: “我这儿还是乱糟糟的一团,哪儿能说是气派啊,我还未向姐姐请安,你倒是先过来看我了。” “妹妹如今位居宸妃,皇上又亲赐名海兰珠,这明眼人都知道皇上是将你放在了心尖上宠的,再说这宸妃是在皇后之下万人之上了,这日后姐姐都还得依仗着妹妹多多照拂才行,若是日后姐姐哪里有礼数不周的,也请妹妹不要见怪啊。”娜木钟说着,便起身朝我福身行礼,我忙将她拉起来,直说这玩笑莫要再开了,正与娜木钟嘻笑,却听阿古岱上前来说这淑妃与庄妃来了,娜木钟与我面面相觑,然后亲自到门口迎接这她们进来。 “不曾想,原先庄妃妹妹的住处如今到成了关雎宫了,真可谓是物是人非啊。”坐下后,巴德玛看着对面坐着的布木布泰掩唇浅笑,布木布泰倒是不以为然,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对上巴德玛的眼眸,冷言相向: “是啊,这是关雎宫却不是衍庆宫,有些人连物都不曾有过呢。” “都是自家姐妹,何必这样冷言相向呢。”娜木钟出言劝解道,巴德玛这才闭嘴不再出声,布木布泰一笑,起身走到我身侧,从苏墨儿的手中的托盘里拿起一串翠玉的珠串,颗颗珠子晶莹剔透,翠绿的颜色泛着幽幽的光晕,当真是上好的翡翠了。 “姐姐,这是妹妹的一点心意,还望姐姐笑纳。” 我接过她递来的玉串,翠玉触手生凉,当真是极好的,笑道:“那我便收下妹妹的好意了。”我对上她的眼眸,看着此时依旧面不改色的布木布泰,心下直道有趣。她不想我与哲哲争皇后之位,却不曾想我如今的地位比她还要高出一节,她心高气傲,见不得旁人比她好,如今却能沉得住气,当真是从小就练下的心性。 她不会忘记她说过的话,我也不会忘记我说的话,即便是现在我们还是亲亲热热的两姊妹,可是心里,恐怕也是对对方恨之入骨了吧。 不料刚大封过后没两日,这礼亲王府便传来萨哈廉病中的消息,皇太极忙差人前去探望,并且派去了太医瞧着,可是这御医诊病后也是束手无策,不过两日,这萨哈廉便撒手而去,整个礼亲王府都陷入了悲戚之中,再见代善时,他竟苍老了许多。 午后,阳光正炙热时,阿古岱领来的冰块放在屋中以备消暑,然而回来时,却是满脸的委屈,脸上也是红红的一片,似乎被人打过,前去装冰的木盆中竟空空如也,不禁让我有些好奇,细问下才知道,这各宫福晋的人都去,这主事的想巴结我,便想给我多些冰块,可是这各宫的人便不干了,以呼吉雅为首,几名奴才不仅呼了阿古岱的耳光,还将领到的消暑冰块扔进了池塘里。 见我不语,阿古岱也只是跪着隐隐啜泣,不敢再开口说话。这阿古岱向来是口无遮拦,想必这次她也是出言不逊才会遭到毒打,这也算是给了她个教训了,不过有呼吉雅在里头,恐怕这事哲哲已经知道了,若是再加上那些小福晋的挑唆,只怕日后我在这后宫中是再无立足之地了。 “主子,这是怎么了?”哈达齐一进屋就看到跪在地上的阿古岱,不解的问道。我侧眸看了一眼哈达齐,恍然大悟,我何不趁此机会将身边的人一一换过呢?思索罢,忙吩咐哈达齐与阿古岱随我一道去见哲哲。 刚行至清宁宫外,便看到几位小福晋往哲哲的屋内走去,我看了一眼身后的阿古岱,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到真会给我惹事,高处不胜寒,你却一个劲的炫耀,今日能不能保住你,完全得看皇后的意思了。” 阿古岱惊得连忙跪在了地上,不停的磕头求我饶了她,我冷哼一声,吩咐哈达齐拖着她走进了哲哲的院子,在院中能照到太阳的地方跪下,哈达齐见状,也只好跟着阿古岱在身后跪下: “主子,即便是阿古岱的错,你只需让阿古岱来赔罪便是,自己跪下做什么。主子,您起来吧。”哈达齐拉着我的衣袖劝解道,我拿开她的手,然后朝着哲哲的屋子伏首而拜: “哈日珠拉特携恶奴阿古岱前来为皇后请罪,望皇后娘娘责罚!” “主子……”哈达齐在身后担忧的唤道,我头顶烈日依旧跪着,不理哈达齐在身后的劝解。若想立威,便只能让自己吃些苦头了,不过……我也只是在赌,赌哲哲想不想借此奚落惩罚我,若是她当真想惩罚我,那便让我跪着,我有办法让你们姑侄尝到苦头。 炙热的天气让我有些不至,眼前也一阵阵的泛着黑,就在我快要倒下的时候却变了天,黑压压的云层,伴随着雷鸣响起,我的心头一惊,浑身都在发抖,我怕打雷……从我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我便怕打雷,怕的要命,有段时期也不怕的,就是有他在的时候…… 也不知是跪了多久,哲哲始终不曾差人前来,训示或是饶恕,一句话都没有。豆大的雨点落在我的身上,顷刻间便是骤雨而来,打湿了我的衣衫,眼前模糊一片,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 正在哈达齐劝解我离开之时,忽然感觉头上不再有雨水,我抬头,只见皇太极撑伞站在我身侧,面无表情的俯视着我,他的脸色异常难看,眼神中的清冷看的我背后一凉。 皇太极侧眸看着跟着的和吉里,他忙会意,朗声道皇上驾到,这时屋子里才急冲冲的走出来几个人,以哲哲为首,布木布泰,颜扎福晋,叶赫那拉氏,还有巴德玛与娜木钟…… 看着皇太极在此处时,哲哲忙率众人跪下迎接,皇太极一言不发,将我抱起,转身离开清宁宫。哲哲见势不好,忙率人跟上了皇太极的步伐。 关雎宫的暖阁内,我更换着干净的衣服,而皇太极却坐在明间的炕上,对眼前跪着的一众嫔妃冷眼相对。我将伺候着我换衣服的包衣奴才打发了出去,然后披散了头发,站在门口侧耳听着明间里的一切。 “说说吧,这宸妃到底是犯了什么事,需得在你宫里跪那么久?”皇太极的声音不怒而威,只是他语音落后,屋子里便是寂静一片。 看来我在哲哲的宫里跪着皇太极一直都知道,如今我倒要看看哲哲怎么跟皇太极解释了。 “不是宸妃,是……是她的奴才阿古岱出言不逊。”见哲哲垂首不说话,这布木布泰到是抢先说话为哲哲辩解。 “既然是这奴才出言不逊,罚这奴才便是,如何这宸妃顶着烈日在你宫里跪着你却无动于衷!哲哲,我一向赞你贤德,可你今日这事办的让朕很是失望。”皇太极的声音压着怒气,听的我都有些畏惧。 “皇上……这事确实是臣妾处理的不当,还请皇上责罚。”哲哲倒也不辩解,倒是这布木布泰沉不住气了: “皇上,后宫众人皆知你宠着宸妃,皇上这样包庇宸妃我们不服,若是今日这事皇上真要包庇宸妃,恐怕日后这宫里便是宸妃姐姐做主了,姑姑这个皇后到不如让给姐姐做。” “布木布泰。”哲哲出声制止着,我透过半掩的房门,看到了皇太极那阴鸷的面容,这布木布泰胆子真是大,竟然公开跟皇太极叫板,或许她忘了,现在皇太极是一国之君,怎能容忍他人干涉自己的决定。 我掐准时候,强忍着头晕,推门出去,跪在布木布泰身侧噙满眼泪看着皇太极:“皇上,妹妹说的没错,是奴才管教无方冲撞了各位姊妹,本就是奴才的错,还请皇上莫要动气,如何惩罚奴才,奴才都承受。” “哈日珠拉。”皇太极将我拉起来,却是满脸的惊诧:“怎么这样烫?” “奴才的身子无碍,只盼皇上莫要生姑姑的气,是奴才的错。”眼泪见势滑下眼眶,我转头看着门外跪着的阿古岱,厉声道:“你这奴才还不进来给这些主子们赔罪!” 阿古岱听到我发话,连忙连爬带滚的进到屋内,不停的磕头。我的视线从布木布泰与哲哲身上扫过,然后看着皇太极:“皇上,这冲撞了各位姊妹的奴才已经唤进来了,姑姑与皇上要如何责罚,奴才不会又半句怨言。” “主子,主子,奴才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奴才吧,饶了奴才吧!”阿古岱不停的磕头求饶,哭的跟个泪人似得。我侧眸看着皇太极,不再去看阿古岱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皇太极看着我,再看看面前跪着的一众嫔妃,叹了口气道:“哲哲,这后宫的事由你处置,这奴才若是在留再宸妃身边,只怕今日之事还得重演。” 听完皇太极的话,我便再也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了,浑身都疼的难受,哈达齐屋内屋外忙碌着,我起身到炕上坐着,倒了一杯水刚刚喝了两口就看到哈达齐进了屋,往茶壶里加了些热水。 “怎么了?阿古岱……怎么样了?”我看着闷闷不乐的哈达齐,轻声问道。 “她……”哈达齐抬头看了我一眼,有些难以启齿,支吾了半天才道这阿古岱被逐回了科尔沁,哲哲想着大清刚刚建国,故而让阿古岱回去科尔沁,算是替皇上积德。 听到阿古岱只是被逐回了科尔沁,没有受伤之类的,心里也就好受多了,我只想将身边的人替换掉,却没想过害人性命,如今听到她无事的消息,心里的罪恶感也就没那么重了。 哈达齐退出暖阁之后不久,这娜木钟便进到了屋子里,自顾自的在炕上坐下后,为自己斟上一杯茶水,然后再看着脸色不好的我,浅浅一笑:“妹妹可得好好养着身子才是啊。” “昨儿个姐姐也在姑姑那儿,怎么,不向我解释解释么?”我侧眸看着娜木钟,含笑说道。娜木钟微愣,掩唇浅笑: “昨儿个其实皇后有意让你进屋去的,可是庄妃却说要小惩大诫,这皇上宠着妹妹,而且妹妹的一言一行都在皇上的眼里,故而,若是妹妹受了委屈,这皇上对皇后或是庄妃一定不会好过,所以我也在皇后那里添油加醋,所以这皇后才一直让妹妹跪着。”娜木钟看着我,眼神中闪过一抹得意。我心里直道好笑,就连理由都能找的冠冕堂皇。 “是么?” “看昨日皇上对庄妃与皇后的态度便能知道,皇上对皇后与庄妃,已经不似从前那般信任了。”娜木钟得意的一笑,正在这时,哈达齐在暖阁外求见,说是皇上挑拨了奴才过来填补阿古岱的位置,我应声,让哈达齐带着新人进来。 哈达齐身后跟着的丫头一直低着头,在我面前跪下行礼。看她方才进来时的步伐,应该是个稳重的人,忙让她抬起头来,然而…… 却在她抬头的瞬间让我呆住了,我看着她的模样,怕娜木钟看到我的的表情,忙将惊讶的表情藏好,让哈达齐带她下去准备。 “妹妹这头上都出汗了,你且好生休息着,姐姐就先离开了。”娜木钟笑着朝我微微施礼,大步离开我的暖阁。 第79章 交锋 入夜,皇太极因政务让他头疼,只在关雎宫小坐片刻便离开去了文溯阁,待皇太极离开后,我特地吩咐今儿就让新调拨来的奴才来伺候。 听着院子里渐渐消匿的声迹,我这才让在明间候着的济兰进屋,济兰看到我时也有些愣了,随即连忙垂首行礼,我怕隔墙有耳,忙熄了灯,让济兰与我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济兰告诉我去年当多尔衮得知我离世之后,便将之前伺候过我的奴才都一并放出了府去,直到今年皇太极建立大清后,多尔衮便将济兰以正白旗包衣的身份送入了宫,后来知道皇太极要往关雎宫调拨人手,便在暗地里疏通各个关节,才让济兰被送来了关雎宫。 “宸妃娘娘,您与奴才之前的主子,容貌可真像,看着你,就像看到了奴才以前的主子。”济兰跪在床上,隐隐的啜泣着。我握上她的手,满脸的苦笑,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济兰是多尔衮疏通到我的宫里的,只怕他也知道我在这宫里寸步难行,需要一个贴心的人吧。 翌日一早,按照惯例得去清宁宫给哲哲请安,可刚到清宁宫门口,便被呼吉雅拦下了,说是皇后身子不适,今日的晨昏定省便免了,往回走时遇上了布木布泰,她笑脸相迎,邀我与她去花园里走走。 这一到夏日,荷塘里便是碧波一片,有古诗写的好: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恐怕就是写的眼前的这一景象吧,淡淡荷香随风飘散,在亭中坐着,当真是一件惬意的事了。 “还记得当初在辽阳时的四贝勒府也有这么个荷塘,这夏日里采花蕊上的露珠熬煮泡茶,味道是极好。”布木布泰看着荷塘中含苞待放的荷苞,含笑着说道。我望着那一塘碧波,含笑道: “是么,妹妹同范先生学习茶艺,就连这荷蕊上的露珠泡茶都知晓,看来妹妹为了博得皇上的宠爱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布木布泰直剌剌的看着我,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罢手摒退了在旁伺候着的苏墨儿与哈达齐,冷声道:“哈日珠拉,你当真是会演戏,也不知是你用了何种手段让皇上那样相信你,分明就是你的错,到头来却让姑姑受伤,你居心何在!” “布木布泰!”我冷眼对上她的眼眸:“让姑姑受伤的是你而不是我,你要知道,若不是你自作聪明想以此惩戒我,我如何能够顺杆爬,你们如今的处境,完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布木布泰看着我的表情,露出一抹冷笑:“当真是错看你了,如今有了皇上的宠爱就大不相同了,就连说话的语气都理直气壮了些,若是当你知道宠爱你的皇上都对你做了些什么,恐怕你恨他还来不及呢。”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只要能让你痛苦的,我都无所谓。”我嘲讽的笑道:“你以为只有你会用阴谋耍手段不成?只要能看到你难受,我同样可以。” 我起身,看着同样用凛冽眼神望着我的布木布泰,冷哼一声,正欲离开时,却被布木布泰叫住: “看来姐姐你是胸有成竹啊,可别忘了你如今的傲,全因仗着皇上的宠爱,若是有朝一日你不再受宠,那时你便再没能力跟我斗,等着吧,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我冷哼一声,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崇德元年五月丁巳,皇太极设都察院,命张存仁为都察院承政,其职为:若皇太极奢侈无度,或诛功臣,或畋猎逸乐不理朝政,或弃忠任奸黜陟未当,这都察院的人接客直言上报,无需隐瞒。这都察院不止是针对皇太极,就连对诸亲王贝勒皆是如此,就连六部之事这都察院都可参察上报,而且皇太极又说这都察院在明廷中成了众官员贿赂的对象,此衙门已污秽不堪,若是这大清的都察院效仿的明廷,那便罪加一等。 随后,又在六部中设了承政一职,分别为祖泽洪为吏部承政,韩大勋为户部承政,姜新为为礼部承政,祖泽润为兵部承政,李云为刑部承政,裴国珍为工部承政,将镶白旗都统伊尔登罢黜,任命图尔格为镶白旗的都统。 庚午,皇太极命武英郡王阿济格、饶馀贝勒阿巴泰等出征伐明,而皇太极亲自为其授以战事方略,癸酉时大军方才离开盛京。 眼见着这六月的天气越来越闷热,整个人都懒散的不想动弹。这外头烈日炎炎,真盼着能有一场降雨能将这燥热的天气赶走,好凉快几日。 济兰送来消暑的汤后,趁我喝汤之际轻声道:“主子,睿王爷方才托人带话来说,今晚酉时于翔凤楼后的阁楼里候着您。” 我心中大惊,差点被消暑的绿豆汤呛到,我侧眸看着济兰,满心的疑惑。多尔衮要见我,还约在今晚酉时后?只因面前的人是济兰,我也就没做他想,只是应了一声,便再没理会。 傍晚时分,夕阳如血一般染红了天际,看样子,明日似乎又只能待在屋子里了,这夜幕降临的片刻吹起了阵阵凉风,倒也惬意,想着济兰午时的口信,做了寻常的打扮,只等着夜幕降临便往翔凤楼走去,然而当我踏出关雎宫的那一刹那,却看到苏墨儿出了翔凤楼往文溯阁方向走去,午时听到那句话时的疑惑又萦绕在心头,不禁让我停下了脚步。 许是因为这话是济兰带给我的,我才没有多做猜疑,我没有理由不信济兰,却有理由不信带话给她的人。 与他相认至今,他进宫见到我时,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单独跟我说话,为何今日却要约我去翔凤楼相见,只怕这事并不是我跟他见面那么简单的事,我连忙回身走进屋内,看着收拾着屋子的济兰,把她带到了暖阁内。 看到我严肃的模样,济兰有些不知所措,双手一直搓着衣摆。我看着一直垂首的济兰,轻声问道:“睿王爷给你带话的那个人你可曾见过?” 济兰抬头看了我一眼,略微思索片刻,随即摇头:“奴才没见过,奴才被调来伺候主子时王爷只说若是日后主子有事,定要设法告知他。” “也就是说睿王爷并不曾告诉你他会找人带话给你,只是让你好生伺候我是么?”我紧接着问道,济兰点头应着是。既然济兰说那个人她也没见过,那么今晚说多尔衮要见我的话,只怕是有人处心积虑的安排了,只怕这人目标不止是我,还有多尔衮,若是此时多尔衮已经在翔凤楼后的阁楼里,那该怎么办才好…… 虽然我的心在此刻慌乱了,但我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冷静,只有冷静了才能想到法子。那人的目的若是只让我跟多尔衮见面便罢了,只怕那人真正的目的是让皇太极误会什么的…… 想到此处,我忽然眼前一亮,若是那人的目的是让皇太极误会什么的话……我猛然想起方才见到苏墨儿往文溯阁去了,难不成这事是布木布泰一手安排的?她是会说到做到的人,她说会让我失去宠爱,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让皇太极不再信任我,不再宠我了…… 正在此时,我觉着心口有些闷,胃里头也是一阵翻江倒海,我忙推开眼前的济兰吐了一地,惊的济兰大叫不好,连呼来人,哈达齐见状脸色也吓得不轻,拔腿就往外跑去。济兰扶着我小心翼翼的躺在床上,她红着眼安慰着我,跪在我的面前直说是自己的不是。 我看着面前满脸惊慌的济兰,让她凑近附耳过来,低声道:“我不过是受了些暑气,无碍的,你稍后去翔凤楼后的阁楼去,若是睿王爷在哪儿,你便让他趁着御医出宫的时候一道出去。” “可是主子……”济兰看着我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在一瞬闭嘴不言。 哈达齐出去不过片刻,这皇太极便匆匆忙忙的来到了关雎宫,他关切的询问着我时,我看到他额头上已经布满汗珠了,我忙掏出娟帕拭擦着他额头的汗珠,轻声道: “都是哈达齐,我没事的,不过是受了些暑气罢了,皇上怎么还亲自过来了。”我颔首,装出一副悔恨的表情:“都怪自己这身子受不住热,还让皇上担心。” 皇太极听到我的话,这才露出宽慰的微笑,握着我的手放到唇边轻声道:“你身子这样弱,怎么还能责怪自己,今儿个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 我看着他,颔首笑着,见哈达齐领着御医进了屋,皇太极忙让他为我诊脉,御医诊脉后也说是暑气入侵,须得修养几日,这几日万不能再去热气重的地方,御医吩咐完,这皇太极忙让人去给哲哲传话,说是这几日的晨昏定省便作罢,待日后身子修养好了再补上。 送走了御医,皇太极也不打算离去,却不料济兰这丫头慌慌张张的进了屋,见到皇太极时瞬间呆住了,我忙轻咳一声,她才回神,朝皇太极行礼。 “这丫头行事也太莽撞了些,难怪伺候主子还让主子受了暑,该罚!”皇太极看着行礼的济兰,脸上稍稍有些愠色,我忙出声道: “也不怪也丫头,以前也不知是做什么的,自然伺候人也不如哈达齐心细,别罚了,就让哈达齐好好带着她就是了。” “你呀,就是心善,瞧瞧之前的阿古岱,平白的让你受了委屈。”皇太极看着我,语气虽说是责备,却也不乏担忧,我浅浅一笑,顺势倚在了他的肩头: “这济兰平日里也是个稳重的人,只怕是见到皇上在了她才这样慌了神。” “这到成我的不是了。”皇太极浅笑,罢手示意济兰退下,济兰看了我一眼,行礼离开了暖阁。 济兰的眼神告诉我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落下了…… 六月乙卯,原执掌的吏部萨哈廉过世,与执掌户部的德格类被杀后,这两部便空了下来,几经商议后决定由豫亲王多铎执掌礼部,由肃亲王豪格执掌户部,随后又提拔阿什达尔汉为都察院承政,皇太极又将乌尔赫尼的妹妹指婚给了豪格,定在七月完婚。 秋七月,这燥热的天气渐渐的转凉,豪格大婚后虽与这新福晋进宫请安面含笑意,可是只要稍稍用心便能察觉他对新福晋的敌意,或许是对科尔沁女人的敌意…… 八月金秋,皇太极命睿亲王多尔衮与豫亲王多铎,以及犯事后被降为多罗贝勒的豪格与岳托出征伐明。听闻这个消息时我便有些隐隐担忧,不知不觉脚步便停在了崇政殿外,看着散朝后出殿的众人,即便是他身着石青色朝服,我却依旧能在人群中将他一眼认出。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视线,连忙侧首,对上我的眼眸,面含微笑,随即大步离开。我的心口一紧,眼泪不自觉的便涌上了眼眶,无论再过多久,只要听到他出征的消息我总会担忧,只盼上苍能对他多多眷顾,莫要让刀剑伤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难道只有断更了才会留言安慰我么……T T看我哭的多桑心TAT 第80章 有孕 崇德元年九月乙酉,阿济格等奏报八旗大军经保定至安州,连克十二城,五十六战皆大捷,生擒总兵巢丕昌等人,获牲畜十八万。九月底,阿济格等人班师还朝,可这多尔衮等人却还没有消息。 每每让济兰去探听消息,可结果总是让人失望,没有好消息,却也没有坏消息。 “这几日倒是憔悴了不少了,是哪里不舒服么?”皇太极将发簪取下放到我的面前,扶着我的肩看着镜子里的我,指尖划过我的脸颊,轻声细语道。 我回头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声道:“身子到也没不舒服,只是听到一些话,想的多了。” 他眉头微蹙,拉着我在暖阁的炕上坐下,直剌剌的看着我:“朕宠着你是朕的事,那些流言你不必在意,如今你只需为朕生一个阿哥才是。” 听到他的话,我瞬间愣住了,孩子…… 我一直不愿去想那个我无缘的孩子,可是为何在这个时候他却在这个时候揭开我的伤口呢? “怎么了?”皇太极伸手抚上我的面颊,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这眼泪触手生凉,日后可不想再见到它。” “我不过是想起了我那无缘的孩子……若是他还活着,恐怕已经会叫额涅了……”我颔首说着,他的手轻颤,伸手将我搂紧了怀里: “既然无缘,想他作甚,只要你好好的,日后害怕没人叫你额涅么?”他的语气虽然放的很轻,可我依旧能听出他语气中的颤抖,我的心疼到窒息,那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啊,是我的孩子,我如何会不疼…… 冬十月癸酉,一夜起来瓦上便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为此屋内便早早的生起了炭火。 “主子,主子……”济兰慌慌张张的喊着,却在迈步进屋时,看到屋内的我与娜木钟,连忙垂首行礼。我看着济兰,愠怒道: “这样莽撞像什么样子,说吧,什么事?” “皇上差人传来话说,今儿个皇上会在翔凤楼设宴款待回京的大军,吩咐宸妃娘娘晚上一同前往。”济兰蹲身,恭恭敬敬的说道。 我心下一惊,今儿个大军回京,也就是多尔衮回来了,我抑制住心中的欣喜,就爱那个济兰打发了出去。娜木钟笑吟吟的看着我,道: “虽然早已知道皇上宠着妹妹,可如今看着着实让人羡慕不已。若是妹妹可以忘记前事,与皇上成就一段美好姻缘,也算得上是一段佳话啊。” 我对上娜木钟含笑的眼眸,冷笑一声:“姐姐这话当真是好笑,妹妹不记得前事时,你偏要我记得,如今我记得了却又说那番话,姐姐的心思,妹妹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这世上最难猜,可不是人心二字,而是人心。妹妹就先打扮着,姐姐就不耽误你了。”娜木钟笑着起身,朝我微微施礼离开了关雎宫,见她走后,济兰才进到屋子里收拾着娜木钟的茶碗,看着低头沉思的我低声道: “主子,睿王爷曾说这贵妃娘娘并非善类,主子日后还是防着她些吧。” 我侧眸看着济兰,浅浅一笑缓缓道:“我也知她非善类,可你知道么?跟一个明知她是坏人的人联手,比跟自己讨厌恨之入骨的人联手要好多了,至少你知道她到底要什么。” 济兰疑惑的看着我,有些不明其意,随即收拾好东西便退出了屋子。我的手指轻抚过杯沿,看着茶碗里静止的茶水,再次陷入了沉思。 娜木钟…… 不过才十月而已,院中的梅花便已经开了,前头的翔凤楼上却是热闹非凡。院中的梅花如今已有含苞之势,想过不了多久便会傲雪绽放了,哈达齐为我披上斗篷:“主子,这外头冷,进屋去吧。” 我侧眸看着哈达齐,轻声道:“我想要个手套,昨儿个让苏墨儿给我描花样了,反正现在没事,你去苏墨儿那儿把花样拿回来照着给我做个手套吧。” 哈达齐看着我,应了一声,福身行礼便出了门。见哈达齐走远了,济兰才走近我的身边,我看着她轻声道:“你去翔凤楼瞧瞧,看看这睿王爷是否安好,只需一眼便回来告诉我。” 济兰听话的应声,正欲离去时,却看到院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色的斗篷拉长了他修长挺拔的身姿。夜色中,透过清冷的烛光,他的模样若隐若现,分外不真实。 “我一切安好,不曾受一处创伤,可我已经浑身是伤,就连这战场上的刀剑都不忍伤我。”他轻声说道,这话听在我的耳朵里,不禁让我有些心疼,更多的却是无奈。 “不要这样说……”我轻声道,济兰识相的退到院外,只留下我跟多尔衮两个人站在院中,他迈步上前,将我牢牢地拥进怀里抱着。 “我脑子想的全是你,我知你担忧我受伤,所以我每每都会想好万全之策才行事。”他附在我耳边呢喃着,我轻声应道,心中满是安慰。 然而,我突然想起今晚是皇太极在翔凤楼宴请班师回朝的贝勒亲王们,他是如何过来的,我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背对着他: “你快走,若是被人瞧见你在我这儿,会遭人闲话的。” “他都不怕遭人闲话,我怕什么。”此言一出,他竟像个赌气的孩子一般站到了我的面前,温热的指尖划过我的鼻头,俯首,在我的额上覆上他的双唇。 “可我怕……”我轻声说道,他微愣,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神中满是不解。我望着他,露出一抹苦笑:“或许你忘了,可我却怎么都忘不了我现在是哈日珠拉,是皇太极的宸妃,我不愿你背上勾搭兄妻之名。” “那你知道当我看着你在他身旁说笑时我的心有多难受么?你明明就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妻子。”他紧紧的捏着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眸也兜转凌厉:“我会夺回来的,一定会!” 我呆呆的望着他,心口不禁停跳了半拍,这样凶狠凌厉的眼神不禁让我感到了后背一阵发麻: “不……不能做傻事……” “主子,哈达齐姐姐回来了。”正在此时,济兰匆忙的跑进院中,我望着多尔衮,示意他快走,他恋恋不舍的看着我,然后转身朝着院长后面的小角门走去。 十一月,大雪覆盖了整个盛京。 天还蒙蒙亮,我就被腹中极为不适的感觉惊醒,伏在床头将腹中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哈达齐一直在床前伺候着,探手在额头: “主子这是怎么了,头也不烫,怎么吐的这样厉害。” “娘娘她从几日前就很少吃东西了,也不知是怎么了,娘娘,奴才去叫御医吧。”济兰在窗前急的团团转,端茶递水,再扶着我躺下。 “无碍的,我不想惊动旁人,你们在这儿伺候着便是。”我罢手,示意她们哪儿都不许去。哈达齐让济兰再抱了床被子出来给我盖上,自己则去将炕火烧的再旺一些。 我抚着胸口,右手覆上小腹呆呆的望着帷帐。孩子……知道妈妈在想着你,所以你又来到了我的身边是么? 眼泪滑下眼眶,将济兰吓了一跳,瞬间慌乱了:“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侧眸看着济兰,露出一抹无奈的微笑,整个人都缩在了暖和的被子里,沉沉的睡去…… 傍晚时分,哲哲差人前来传话,说晚上想请一众姊妹去清宁宫小聚,我也没多想,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带着哈达齐前去了。待我到时,这巴德玛娜木钟与布木布泰均已到齐,似乎就等着我了。 “看姐姐这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是病了?”见我前来,布木布泰忙上前拉着我手,一阵寒暄。我看着她此时含笑的眼眸,似乎之前她对我的挑衅都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现在的她,依旧那个真心待我妹妹。 “不过是受了些风寒,无碍的。”我笑着说道,然后朝哲哲走去,行礼时却被她拉起来,让我坐在了她的身侧,她含笑道: “伺候皇上没有一副好身子可如何是好,这样,待会儿让御医给你瞧瞧,若是让你受了委屈,我可吃罪不起。” 我浅笑,不再说话。看来哲哲似乎还将之前的事牢记于心啊,果然在哲哲心里,皇太极对她的恩宠比什么都重要。 待皇太极来时,这才能正式开席。可是这满桌子的菜却怎么都提不起胃口,看着都觉得有些恶心…… “这是怎么了,手心这样凉?”将我不曾动筷子,皇太极便夹菜放到我的碗里,握上我的手,关切的问候着。 “没事的。”我笑着回应道。 “怕是宸妃妹妹吃不惯皇后娘娘这里的膳食,也是呢,宸妃宫中的膳食,自然是要比皇后宫中的膳食好上百倍了。”一直不语的巴德玛掩唇轻笑,我侧眸看着她,笑道: “皇后娘娘这里的膳食好与不好,淑妃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莫不是私下里拿我宫里的膳食和皇后宫里的膳食对比来着?不然,如何知道这皇后宫里的膳食比不上关雎宫的呢?” 她侧眸看着我,笑道:“妹妹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在挑拨妹妹与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似得,皇后娘娘,奴才可没有这个心思。”巴德玛转头朝哲哲蹲身行礼,哲哲也是无奈,倒是让皇太极有些不悦了,放下了筷子,愠怒道: “罢了,朕还有朝务要处理,你们散席后早些回宫去休息着。”皇太极说罢起身准备离去,我连忙跟上去将他拉住,福身行礼: “皇上这样走了,姑姑脸上过不去。” 皇太极转头看着我,又转头看着这群起身不知所措的妃子们,满眼的无奈,只得任由着我拉回来坐着。我看着满桌子油腻的菜式,腹中便是一阵翻江倒海,实在忍不住,连忙离席跑到门外干呕起来,这一举动,倒是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来人,传御医!”皇太极走近我身边,将我拥入怀里,连忙吩咐人去传太医,随后便扶着我进了屋,坐在我的身侧,将我拥在怀里:“无碍的,御医稍后就到。” “皇上,我看这宸妃妹妹……似乎是有喜了。”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娜木钟,直勾勾的看着我,轻声说道。 第81章 断情 皇太极看着娜木钟的神情略带疑惑,娜木钟看着我,嘴角含笑,朝着皇太极福身行礼恭敬道:“皇上,若是娜木钟没有看错,皇上要做阿玛了。” 正说着话,这和吉里便带着御医前来,而御医证实有一个月身孕时不仅让皇太极喜上眉梢,也让布木布泰的表情凝结在了不可思议上。我对上布木布泰的眼眸,得意笑笑。 对于我的有孕,皇太极比以往的福晋怀孕还要开心,整夜都辗转反侧,即便是在是在漆黑的夜里,可我依旧能感受他的喜悦,可我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难受。如果当初多尔衮知道我怀孕的事,他是不是也会这样欣喜的整夜难以入睡,不过庆幸的是他不知道,不然,真的很难想象他知道孩子离开会是怎样的情形…… 因为我怀孕的事,皇太极特地免去我日后向皇后请安的晨昏定省,也下了谕旨,待到诞下我腹中的孩子为止,这后宫的一切都以我为重,不容有失。 这冬日里难得有阳光普照的日子,午后小憩了片刻便想出来走走,谁料在花园中却遇到了以颜扎福晋为首的几位小福晋,其中还有同样有孕的庶福晋那拉氏与伊尔根觉罗氏。 “哼,妹妹们有所不知,这科尔沁的女人生不出儿子,你们瞧瞧皇后跟庄妃生了多少,不全是丫头片子么,所以说,皇上再宝贝宸妃肚子的东西,也不一定会是儿子的。”颜扎福晋掩唇嘲笑着。那拉氏轻抚着隆起的腹部,附和道: “说的也是呢,当年受宠的便是这庄妃与皇后了,可是只能生出女儿来,还是姐姐有福气,一举得男。” “一举得男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个庶福晋,四妃之位中,那个根本不受宠的察哈尔寡妇都做了淑妃,生了个四阿哥的姐姐你还不是一个小小的庶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掩唇笑道,这颜扎福晋对她怒目而视,扬起手似乎想要教训伊尔根觉罗氏,可是在侧眸的片刻看到了回廊上的我,连忙放下了手臂,极不情愿的朝我走来行礼。 “颜扎福晋最近好像很闲啊,四阿哥的骑射最近可有进步了?”我看着她,含笑问候道,她有些愣住了,抬头看着我,眼神中有着些许得意,不禁有些傲慢,道: “骑射之术已精湛不少,能够随皇上征战沙场了。” 我颔首点头,笑道:“是么?看来这四阿哥用心不少,不过想想也是,若是再不用心,只怕皇后娘娘有心提拔都有心无力啊。” 颜扎福晋的表情一凝,神色有些慌乱,连忙垂首。我侧眸看着另外两个庶福晋,笑道:“那拉福晋这身子已经六个月了吧,这日后若无事,少与这乱嚼舌根的人来往,若是让肚里的孩子学了去可就不好了。” 那拉氏与伊尔根觉罗氏不好意思的看着我,微微福身行礼,随即带着自己的贴身奴才离去。我看着颜扎福晋冷哼一声,带着济兰转身离开,刚走没两步,哈达齐便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说是这十四福晋与十五福晋到了关雎宫,我便不做逗留,径直回了关雎宫。 出乎我的意料,这十五福晋不是音尼雅,而是天聪七年嫁给多铎的福晋达哲,也算是布木布泰的妹妹了,她的姐姐也在不久前嫁给了多尔衮。 “宸妃娘娘可真是福泽深厚,奴才们恭喜娘娘有孕了。”乌尔赫尼与达哲均蹲身向我行礼,我连忙拉着她们起来,吩咐哈达齐奉上茶点,然后看着达哲怀中的婴孩,分外欣喜: “许是因我现在怀着孩子,看着十五福晋怀中的孩子,甚是喜爱呢。” “那娘娘抱抱吧,也让这孩子沾沾喜气。”达哲倒也不拘谨,抱着孩子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小心翼翼的抱过她怀里一个月大的孩子,满心的欢喜,怀中的孩子双眼紧闭,睡的正酣,这样娇小的人儿倒真是惹人疼爱呢,多铎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可多尔衮却…… “孩子啊,你要乖乖的长大,要陪着阿玛额涅身边知道么?”我看着他酣睡的模样,眼泪不自觉的涌上眼眶,滚烫的泪珠低落在他的脸上,引起了他的不满,扬起了拳头似乎想要教训饶了他清梦的人。才这么一丁点大的孩子,竟然跟他阿玛的脾气那么相似。 “娘娘这是怎么了?”见到我落泪,乌尔赫尼微微一愣,倒是抱回孩子的达哲一脸的不以为然,笑着道: “这怀孕的女人总是会莫名的难受,我额吉说这是女人要做母亲,心地就变得柔软了,看什么都会感慨难受一番。” 我拂去脸上的泪水,附和着达哲的话,随后这达哲便开始滔滔不绝的讲着这女人有孕时应当注意的事项,正听的起劲时,这哈达齐便来禀报说是睿亲王和豫亲王来了,我心下大惊,想着乌尔赫尼她们在这里,他们肯定也是要来的,只是现在,我该怎么面对多尔衮呢。 正想着,他们兄弟两个便已经进了屋,我起身朝着他们微微施礼,却看见了多尔衮凝重的表情,眼神中的冷漠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的心口有些疼,连忙攥紧了腰上的配饰,以免眼泪滑下了眼眶。 多铎看了我一眼,简单的问候了两句,便带着达哲离开了关雎宫,似乎他觉得在这里多呆一刻都是煎熬。 “王爷,你若是有什么话对宸妃说就说吧,妾身避开便是。”乌尔赫尼看着此时的多尔衮,轻声道,却被多尔衮一语回绝,就连我都感到了意外。 “我与宸妃无话可说,若是你避开了,倒是会让旁人说闲话了,污了宸妃娘娘的清誉便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嘴角上扬,看似微笑的表情下,却是一副极为冷漠的表情。 “还未恭喜宸妃娘娘有孕,我也没什么贺礼,这玉坠子便当作贺礼送与娘娘道贺,望娘娘莫要嫌弃。只盼有朝一日娘娘为皇上诞下皇子,从此一生荣耀。”他从袖中拿出那个当年我送给他的玉坠子,那个证明乌伦珠已死的玉坠子。 我心口一阵泛凉,我很想问问他为何要这样对我,可转念一想,我又有何立场去问他,他生气,他难受都是应该的。 “睿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睿王爷也要好好保重才是,莫要让关心你的人担忧了。”我颔首,佯装起笑脸说道。 “自然要保重了,被最爱的人背叛,若是自己再不保重,便真的对不起关心我的人了。”他笑着说道,看着身侧的乌尔赫尼,轻声道: “进宫时可给皇后请安了?许久不曾见过八嫂了,我们该去给八嫂请安才是。” 乌尔赫尼看看我,随即点头,多尔衮握上她的手,拉着她一同走出了关雎宫。我呆呆的坐在炕上,脑海里全是方才多尔衮的神情,心口疼痛不已。 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虽然早已料到得知我怀孕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可当我亲眼目睹他的冷漠时,我还是觉得好难受…… 天聪元年十二月,蒙古诸亲王贝勒皆率兵汇于盛京,郑亲王济尔哈朗留守,武英郡王阿济格驻牛庄备边,饶馀贝勒阿巴泰驻噶海城收集边民防敌。 壬申,皇太极亲率礼亲王代善等人出征朝鲜,大军至沙河堡。睿亲王多尔衮、贝勒豪格分兵自宽甸入长山口,癸酉,谴马福塔等人率兵三百,做商贾打扮,前往朝鲜国都汉城伺机包围,豫亲王多铎以及贝子硕讬、尼堪率领兵各率兵千人随后赶到,郡王满珠习礼与布塔齐也引兵来会。乙卯,贝勒岳托、公扬古利率兵三千前来为多铎助阵。 皇太极所率大军巨镇江三十里为营,令安平贝勒杜度、恭顺王孔有德等护送辎重居后,庚辰才渡镇江至义州…… 大军出征朝鲜后,频频有捷报传来,可我却依旧会担忧他会受伤,许是因为皇太极也御驾亲征离开了盛京,这宫里也冷清了不少,即便是到了年下,也不见筹备新年了。 “娘娘不必为皇上担忧了,前些日子听捷报说皇上已经到达了汉城了。”哈达齐送上安神的汤,见我望着屋外的雪花出神,忙安慰道,我浅浅一笑,便不再理会。 这孩子已经有两月了,妊娠反应弱了不少,不过我却隐隐的有些担忧,我正值盛宠,如今又有子嗣,如颜扎福晋之流肯定不在少数,皇太极在时她们或许会收敛一些,如今皇太极不在,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向我的孩子下手…… 我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这个孩子我一定要保住,所以日后的路我得更加小心翼翼的防着别人了。 崇德二年春正月,朝鲜战场上依旧是捷报连连,尤其是多尔衮与豪格的大军,所到处连战连捷,逼得朝鲜国王李倧以书求和,皇太极也准许他出城投降,可李倧却只是上书称臣,却不敢出城。 壬戌,多尔衮率兵入江华岛,掳获了李倧的妻子,然后护送到军前,以此来要挟李倧,李倧得知江华岛沦陷,妻子被俘,汉城危在旦夕,也顾不得许多了,也开城投降了。李倧献出了明朝所赐的敕印后,这皇太极便归还了他的妻子以及群臣的家属,还赐予了厚礼,随后命英俄尔岱与马福塔送李倧返回国度,却留下了他的儿子为人质。 二月,处理好朝鲜贡额问题后,命多尔衮等禁掠降民,违者重处后,在辛卯,皇太极便回到了盛京。 皇太极回来时已至深夜,见我未睡只是轻责了两句,拉着我便一直问东问西的。 夜寂静无比,就连屋脊上化雪的声音都可以听见,皇太极将我拥在怀里,许久不曾入睡。 “明儿个皇上还要上朝,怎么还不睡。”看着双目瞪圆的皇太极,我佯装生气的说道,他也不恼,坐起来搂着我,轻声道: “以前出征时也从未像这次这般,心里有所牵挂,心里总是惦记着你和孩子,在朝鲜时,总是梦到你和孩子。”他满脸的笑意,眼神中尽全是幸福与满足。 “这不是我与孩子都在皇上身边么,皇上就快睡吧。”我含笑说道。 “对了哈日珠拉,当时多尔衮从江华岛掳获这李倧妻子的时候,我见这李倧妻子身边有名女子的容貌可谓的清丽脱俗,似乎在哪儿见过。”皇太极侧眸看着我,眼中饱含欣喜。 第82章 情殇 `P`*WXC`P``P`*WXC`P`  我看着满眼欣喜的皇太极,浅浅一笑,披了斗篷下床,倒了一杯热茶递到皇太极的面前,轻声道: “是么,就连皇上都称赞是清丽脱俗的女子,自然是不会差的了,既然皇上有心,何不让李倧将那女子送给皇上,成全皇上一番怜惜之情啊。” 皇太极握上我的手,直剌剌的看着我:“你若是愿意,那朕明日就修书一封,让李倧将此女献上。” 我颔首在床边坐着,含笑道:“好啊,只要是皇上愿意娶,谁还敢说个不是。” 皇太极浅笑,伸手轻点我的鼻头:“当日不过是多说了一句你便发难,如今朕哪还敢再纳妃,你在朕身边陪着便知足了。”看他此时的模样,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他方才的话明明就是有意暗示,如今却说这样的话。也是呢,普天之下又有哪个男人不喜欢美丽的女子呢,若是我的这副皮囊再丑一些,只怕他便看都不会看一眼了吧,那所发生的一切,可能就跟现在大有不同了。 “瞧你这副模样,我不过一句玩笑话还生气了啊。”他扣起我的下颚对上我的眼眸:“那女子似乎对多尔衮有些好感,虽不知多尔衮是何心思,但是我想促成这段婚事,多尔衮福晋也不少,可一直无所出,身为他的兄长我自然是会操心的。” 我心下一惊,隐隐作痛…… “那他的福晋中就没有怀孕的么?”我轻声问道,皇太极避开我的视线,苦笑道: “自然是有过的,只不过那孩子无缘,随着他额涅离开了人世,也是一桩憾事。” 我脸上闪过一抹嘲笑,憾事……自然是憾事了。 二年夏四月乙卯,睿亲王多尔衮带着朝鲜质子回来盛京,皇太极在翔凤楼设宴款,在筵席上,我也见到了那个令皇太极称赞有着清丽脱俗容貌的女子。 她含羞带笑,也不多说话,坐在最后的位置上,哲哲问一句她才回答一句,不过她如水的眸子总是不禁意的望向多尔衮,那含情脉脉的模样,让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哲哲朝她招手,示意她上前走到自己的身边,哲哲面脸慈爱的看着她,笑道: “皇上,瞧瞧这丫头长大了倒是越发的标致了,还记得当年她随着她父母来大金时,她才八岁,如今恐怕也有十七了吧。” “回皇后娘娘的话,花容今年确实十七了。”她含笑说道,就连声音都是软绵绵的,也难怪皇太极会对她过目不忘了,不光是容貌好,就连这身段声音都让人欲罢不能。 “十七啊,像咱们满人的女子,十七就该做额涅了,花容啊,你父母可有为你许配下婚事?”皇太极看着这花容,也是一脸怜惜的表情,花容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摇头,可眼神却不自觉的瞟向了与多铎说话的多尔衮,皇太极随即明白了,转头看着哲哲,缓缓道: “哲哲,你觉得这把花容许给多尔衮如何?” 此言一出,我与多尔衮都呆住了,我原以为皇太极当初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竟真的有此打算。多尔衮连忙起身抱拳,脸上的表情也很是奇怪: “皇上,臣府中已有多位福晋了,只怕是会委屈了花容姑娘。”他的语气坚决,看得出他不想娶花容。正在此时,腹中传来一丝疼痛,疼的我连忙抓住了身边哈达齐的衣袖,缓缓起身朝着皇太极行礼: “皇上,奴才身子不适,先行告辞了。” 皇太极有些担忧,却也不好抛下这众臣子贝勒不管,只吩咐了哈达齐好生照看着我,我转身看了多尔衮一眼,随即颔首,任由着哈达齐搀着离开了翔凤楼。 虽然说现在的袍子比较宽松,却依旧遮不住我隆起的腹部,已经六个月了,再有三四个月孩子就会来到这世上了。四月初夏,天气还不算太热,偶尔吹来的清风也是舒爽无比,方才在翔凤楼里待着导致胸口烦闷,如今嗅着这淡淡的花香,心情倒也舒畅了不少。 “姐姐身子不爽,怎么不回宫歇着呢?只怕姐姐不是身子不爽,而是心里不爽吧。”才至花园,便闻身后传来布木布泰挑衅的声音,我回身看着她,含笑道: “我心里如何会不爽,真是笑话。”我得意的笑笑,伸手轻抚着腹部,笑道:“不过是腹中的孩子嫌那里烦闷,想出来走走罢了。” “是么,那倒是妹妹我担忧了,原以为你看到皇上让睿王爷娶李花容,你会难受呢。”布木布泰笑道,我微愣,直剌剌的看着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姐姐应该很清楚我这话的意思。”她笑着上前,伸手抚上了我的腹部,笑道:“这孩子可千万得是个阿哥才行啊。我与姑姑的孩子均是女儿,能否保住科尔沁在大清的地位,就得看受宠的姐姐这孩子是不是儿子了,在孩子降生之前,我也会努力保全他的,姐姐就不必担忧了。” 我直剌剌的看着布木布泰,拿开了她的手,冷声道:“阿哥也好,格格也罢,都是我的孩子,与你无关。” “姐姐,我的好心来安慰你的,莫要让你被方才的局面伤了心动了胎气,姐姐怎么能不懂妹妹的心呢,也罢,算妹妹多事了,若是姐姐哪天难受了,妹妹随时恭候姐姐来倾诉。”布木布泰福身行礼,转身离开。 看着布木布泰从容不迫的模样,不禁让我的心悬在了嗓子眼里,她不会无缘无故说那些话的,恐怕她已经知道我恢复记忆的事了,不过这样也好,既然知道了,日后也就不会留情了。 令人意外的是,皇太极竟然将花容留在了宫里,让她同哲哲住在一起,由哲哲教习着她在盛京的一些语言以及礼仪,看来皇太极是真的打算把她嫁给多尔衮了。 因为花容留在了皇宫里,皇太极总是找些理由将多尔衮留在宫里,每每见面,尤其是看到皇太极极力撮合多尔衮与花容的模样,我的心都犹如针扎,可即便是心里难受,也只能自己忍着,如他所说,是我背叛了他,我如何还能伤心难受呢。 “皇上说这宫里头除了皇后娘娘,便是宸妃娘娘最温婉贤淑了,皇上说让我多与娘娘您相处,学习如何做一个妻子。”午后,花容特地跑来关雎宫陪着我,说是要给我腹中的孩子做衣服呢,这换上了旗装的她更显俏丽了。 “皇上那是撒谎呢,我可不是什么温婉之人。”我笑着说道,虽然脸上笑着,可是心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羡慕与嫉妒紧紧的纠缠在一起。 “不,我在宫里的这些日子见到宸妃娘娘时,娘娘总是这样温文有礼,不庄妃那般傲气,也不像淑妃那样冷清。”花容坐在我的身侧,含羞带笑道:“娘娘,您说睿王爷会娶我么?其实在花容的心里,一直是非睿王爷不嫁的,从我第一眼见到他时我就喜欢他,不是之前在江华岛,而且更久以前,可是当时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姐姐,可现在那个姐姐不在了,娘娘您说,睿王爷会喜欢我么?会娶我么?我不在乎他有多少福晋,我也不在乎他心里有谁,我只想成为他的福晋,陪在他身边。”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便红了,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时间竟让我也心软了,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痕,缓缓道:“想嫁便嫁吧,总比失去了才后悔要好,可真是羡慕你,还能选择自己要嫁的人。” 听到我这么说,花容这才露出了笑脸,继续给孩子的肚兜上绣着花样。 他已经不再属于我了……或许他已经不再需要我了……看着面前认真绣着肚兜的女子,心里划过一丝酸楚。错过,便是错过,再也回不去了,而今的我只需尽量护着我想护着的人,看到布木布泰一败涂地就好了。 崇德二年闰四月,皇太极指婚睿亲王多尔衮与李花容,大婚那晚,由于我身子重,便一直留在关雎宫内,而其他几宫的妃子皆前去道贺,我将当初阿巴亥送给我的镯子包好,让济兰送到了睿亲王府,祝贺睿王大婚。 皇宫内也变得有些冷清,我一个人坐在炕上,借着烛火,一针一针的为孩子缝制衣服,或许我只有将自己的心思拴在孩子身上,才会让自己不再去想今晚与他人成婚的多尔衮。 一个不小心,锋利的针尖戳破了我的指尖,殷红的血瞬间冒了出来,有些疼。看到我手上,端水进来让我洗手的哈达齐连忙放下水盆,从我手里接过衣服与针线: “主子,这些东西就让奴才来做即可,何必自己动手,这会子连手都受伤了,可如何是好。” “我为自己的孩子做些衣服,尽做母亲的心,受伤了又如何,日后这孩子长大了,有衣服要你做呢,只怕到时你便不愿意了。”我笑着打趣道,心里却依旧空荡荡的。 哈达齐含笑垂首,说这一辈子都愿意为小阿哥做衣裳,正说笑着,却听到屋外头传来苏墨儿的声音,我忙让她进来。这苏墨儿见到我在做衣服,一时间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怎么了苏墨儿?可是你家主子有什么话让你带过来?” “启禀宸妃娘娘,皇上今儿个高兴多饮了几杯酒有些醉了,今儿个就宿在了永福宫,特地让奴才来传话,让娘娘您不要等了,早些歇着。”苏墨儿蹲身说着,我微愣,只是轻应了一声,罢手示意苏墨儿先离去,让哈达齐也先走,只把自己一个人留在暖阁里,看着摇曳的烛火,任凭泪水漫过脸颊。 担忧着皇太极会过来,所以一直强撑着心里的难受,不让眼泪滑落,而今这夜只有我一个人,那么我便可以肆无忌惮的流泪了,伤心与委屈,全部哭出来…… 眼见着便是六月末了,我这身子一天比一天沉,偶尔便懒在床上,一躺便是大半天,达哲时常进宫来见我时,总叫我多走走,分娩时才不会痛苦,虽然也走走,但是走两步便是气喘吁吁的,也只好作罢了。 午后,皇太极在翔凤楼设家宴款待众亲王贝勒,而这亲王贝勒也都是携家眷而来,自然这多尔衮也是回来的,只是他身边不再只有乌尔赫尼了,还有他新纳的朝鲜福晋李花容。 “还有些日子就得分娩了,娘娘可得当心些,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这花容一来,便一直追随在我的身侧,对我是嘘寒问暖的,我侧眸,却看到了她手腕上戴着的那只镯子。 筵席才刚刚开始,这布木布泰便一阵恶心难受,见此情形,哲哲便是一脸的惊讶,随即露出欣喜的表情,让布木布泰坐到了自己的身边,轻声问候道:“布木布泰,是不是,有喜了?” 哲哲试探的询问,布木布泰随即点了点头,正在皇太极宣旨请太医时,一直待在我身边的花容开了口: “这恶心呕吐便是有喜么?我最近也会觉得恶心想吐呢,宸妃娘娘,您说,我这也是有喜了么?”`P`*WXC`P``P`*WXC`P` 第83章 产子 `P`*WXC`P``P`*WXC`P`  关雎宫内分外的清冷,经御医诊断庄妃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就连睿亲王的新福晋都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所以今日的永福宫异常的热闹。济兰为我披上斗篷,微微福身施礼: “主子,这秋日夜里甚寒,主子得当心身子,顾着腹中的小阿哥才是啊。” “花容有孕,我应当开心才是,毕竟那是他的孩子。”我侧眸看着济兰含笑说道,却不料下一秒,腹部传来一阵疼痛,腿间传来隐隐的湿濡,我伸手抓住了身旁的济兰,顺势倚了过去,济兰连忙扶住我,感觉到我的手在颤抖,顿时慌乱了,惊呼下,原本冷清的关雎宫瞬间热闹了起来。 我哈达齐与济兰将我扶到屋子里,哈达齐镇定的吩咐着奴才们去烧水以及去请接生嬷嬷,此刻的我已经被腹痛折磨的浑浑噩噩,疼痛似乎将我所有的力气都抽走了一般,眼前的景象模糊不堪…… “娘娘,娘娘,您撑住些,接生嬷嬷很快就来了。”哈达齐跪在我的床边握着我的手,不停的跟我说话。 “好疼……”我的声音有些无力,哈达齐一听到我的声音,眼眶瞬间就红了,不停的用手拂去我额上的汗珠,安慰着我。 “哈日珠拉,哈日珠拉。”闻讯赶来的皇太极慌慌张张的进到暖阁内,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他满脸的焦急,起先的欣喜在此刻荡然无存,他握着我的手在发抖,就连他的手心都出了汗。 我侧眸看着他,刚想开口,却被痛的抓紧了他的手,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恰逢此时,接生嬷嬷与哲哲一同赶到,哲哲看着此时的情景,忙朝着皇太极行礼,关切道: “皇上,血房之地不宜在此,皇上还是同臣妾到外头等着吧。” 皇太极摇摇头,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哈日珠拉此刻最需要的就是朕,你们出去便是了。”他朝着哲哲摆手,示意她先离去,可哲哲却踌躇着不肯走,或许她是真的忌讳。我忍着那要将人撕碎的疼痛,睁开眼看着皇太极,轻声道: “皇上……皇上就出去吧,不要让姑姑担心……” “哈日珠拉,我不走,我最爱的女人在为我拼命生孩子,我怎么能舍他而去,什么血房,朕是真龙天子,还会怕血房不成么。”皇太极伸手拂去我额上的汗珠,捋捋额前被汗浸湿的发丝,面露浅笑,我的心在此刻有着莫名的疼痛,鼻头一热,眼泪漫上眼眶,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皇上,这宸妃娘娘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还请皇上快些出去吧。”接生嬷嬷见状,也只好出声劝道,这时哲哲才同呼吉雅将皇太极搀着出了暖阁,随即关上了暖阁的门。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周遭的声音都变的模糊起来,耳畔只是回响着接生嬷嬷的吩咐,呼气,吐气,用力…… “娘娘,娘娘,您撑住啊,不可以睡啊。”哈达齐在去耳畔焦急的说道,精疲力竭的我已经使不上任何的力气,一旁的济兰见状,手里头握着细小的针蹲在了床头: “主子,即便是您要惩罚奴才,奴才也得斗胆了。” 就在我被这疼痛折磨的昏昏欲睡时,济兰拿着针朝着我的手臂扎来,手臂的疼痛瞬间让我清醒了不少,瞬间也就使得上力气,直到接生嬷嬷说能孩子的头出来了,我才忍着了疼痛,一遍遍的用力…… 婴孩的啼哭响彻天际,孩子落地的片刻,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起来,只是听见接生嬷嬷说恭喜是个阿哥之类的,济兰和哈达齐在我耳畔说了些什么我也听不见,就连开口让她们闭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阖上双眼,沉沉的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杆,浑身毫无力气,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片,就连院子里也不曾有一丝的声音,本想下床看个究竟,却不料浑身依旧无力,只得再次瘫在床上。 完了,生个孩子竟然成了残废……我心中暗觉不好,却在此时看到房门被打开了,哈达齐端着木盆进屋,见到我醒了连忙放下盆子,斟了茶水送到我的面前,然后才用湿毛巾替我擦着汗湿的身子。 “怎么这么静?孩子呢?”我看着准备离去的哈达齐出声问道,她福身行礼,笑着道: “皇上吩咐让关雎宫的奴才们不许多说话,怕吵着主子您休息,八阿哥让奶娘带到皇后娘娘那里去了,皇上与皇后娘娘正商讨着为八阿哥洗三的事宜呢。” “洗三……哈达齐,孩子好么?他哭不哭,闹不闹?”我连忙抓着哈达齐的手,焦急的问道,一想到从孩子出生到现在还不曾看过他一眼,我这心里就难受的紧,如今醒了,却发现孩子不在身边,这心里头就担忧的紧,想快点看到他。 “主子就放心吧,这八阿哥可乖了,吃饱饱了倒头就睡,只怕这会子还在奶娘怀里头睡着呢。”哈达齐见我如此紧张,忙笑着说道,以宽我的心。 “哈达齐,你去皇后那里让奶娘抱着孩子过来,我想看看他。”我看着哈达齐,央求着说道,正在此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暖阁外站着皇太极的身影,他怀中的襁褓让我心头一热,连忙想要下床,却被他疾步而来,制止住了。 “瞧,这孩子不是在这儿么。”皇太极笑着说道,将孩子放到我的怀里。小小的人儿此刻安静的躺在我的怀里,他甜甜的睡着,我小心翼翼的抱着他,欣喜的眼泪不自觉的涌上了眼眶: “孩子……孩子……” “咱们的八阿哥睡的多好,莫哭,月子里的女人可哭不得,伤眼睛。”皇太极伸手拂去我脸上的泪痕,将我拥入怀中:“朕想立八阿哥做太子,你说如何?” 正沉浸在孩子就在怀里的喜悦中,忽然听皇太极说要立八阿哥做太子,不免有些惊讶,连忙看着他:“皇上,你说什么?” “朕说,让八阿哥做太子,他是咱们大清国的开国储君,将来还要继承朕的江山。”他伸手勾起我的下颚,认真的说着。他表情没有一丝的戏谑,绝不是说谎,他是认真的。 “皇上,如今八阿哥才刚刚出生便立他为储,只怕容易惹来非议,不如等他大些的时候再做抉择,皇上,我还不想我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背负太多的东西。”我连忙请求着说道。如今这布木布泰也怀有身孕,历史上的顺治帝便是她的儿子,如此说来,恐怕就是她现在怀着的孩子了。 我要夺走她所有的一切,便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受到威胁,我要好好的护着八阿哥,绝不能让布木布泰的儿子坐上帝位。 谁料,这皇太极因八阿哥的出生大宴群臣,并且颁布了大清国建国以来的第一道赦令,想着前面七位阿哥降生时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如今他这样做,岂不让八阿哥成为众矢之的么?他这样大肆的为八阿哥做洗三,办满月,只怕是会招来妒忌,会对八阿哥不利啊。 秋八月,岳托因犯事从贝勒之位降为贝子,不仅罚了钱财,还解任他在兵部的一切事物。 暖阁的悠车里,八阿哥正甜甜的睡着,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养在我的身边,许是我太过担忧与心疼,总是想着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会放心,想着多年前只身一人离家,当时父母该是怎样的心情啊,到真的是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子才知道,原来这做父母的心啊,哪一刻不是放在孩子的身上。 “这夜深了,怎么还不睡。”皇太极在悠车旁坐下,看着熟睡的八阿哥,不禁伸手逗了逗他的小脸,皇太极慈父的模样印在我的心里,倒有种奇怪的感觉,从八阿哥出生后我一直在想,若是我从未爱过多尔衮,若是我一开始的视线是在皇太极的身上,是不是今日的处境又是另一番光景呢?可是这人就是死心眼,心里只能容下一个人…… “看着八阿哥睡的这样好,我睡不着,想时时刻刻都看着他才好。”我笑着说道,然后抬头看着皇太极,轻声道:“这八阿哥出生快一个月了,可是连个名字都没有。” “这是朕最疼爱的孩子,名字不着急,总得想个足以配得上他的名字才行啊,可不能随便取了。”皇太极笑着说道,然后握着我的手,长舒一口气,轻声道:“哈日珠拉,你是我此生唯一的憾事。” 我疑惑的看着他,不明其意,他苦笑着放开我的手,起身披了斗篷,说是有政务要处理,便离开了关雎宫。 翌日午后。 “宸妃娘娘,您瞧瞧,这小衣服给八阿哥穿怎么样?”花容拿着她做好的小衣服放到我的面前,她的针线活极好,做出来的衣服也很细致,只怕是我这做亲娘的都自叹不如了。 “好,那我替八阿哥谢谢花容了。”我笑着说道。 “娘娘这话就差远了,我给八阿哥做衣服,想着日后也能给自己的孩子做衣服。”花容笑着说道。看着她喜笑颜开的模样,虽说心里有些酸楚,可酸楚之余还是有些欣慰的。 “这孩子两个月了,不知花容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啊?”我看着她,轻声问道。 “女儿,王爷说他想要个女儿,女儿乖巧听话,还能替丈夫分忧,王爷说,如果是个女儿,他希望女儿能长的像宸妃娘娘。”花容含笑说道,可是她的眼神里却闪过一丝神伤,连忙侧头,不让我看见她随即滑落的眼泪。 花容的话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他竟然希望女儿长的像我…… 正与花容说着话,却听见院子里传来皇太极与多尔衮的声音,多尔衮进屋朝我微微施礼,转头看着皇太极,笑道: “八哥,这这侄儿长的可真好,不知能不能让我这做额其克的抱抱。” “你这做额其克的不准备贺礼,可是不让抱的。”皇太极打趣的说着,多尔衮走到我的面前,从我手里小心翼翼的抱过八阿哥,他的神情很奇怪,他的笑容里饱含着一种无奈与难过。 我的心犹如针扎一样疼,若是当年不是布木布泰将我推下台阶,我也不会失忆嫁给皇太极,更不会失去那个孩子……`P`*WXC`P``P`*WXC`P` 第84章 受冤 似乎多尔衮很喜欢八阿哥,就连送给八阿哥的项圈上缀着的玉石都是最好的。晚上哄睡了八阿哥,我却聊无睡意了,披了斗篷便出去走走,这入了秋的夜晚,可真是凉啊。 却不料远处的八角凉亭里,哲哲和布木布泰也在,虽然不想见到她们,但是既然来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朝着哲哲行礼。 “哈日珠拉,好像咱们姑侄许久没有这样坐着说话了。”哲哲拉着我的手,含笑着说道,为我斟上一杯热茶:“如今你有了八阿哥,布木布泰若是再为皇上添位阿哥,咱们科尔沁在大清的地位可就算是巩固了。” “姑姑,即便是我不为皇上添位阿哥,咱们科尔沁的地位不也稳固了么,皇上喜爱姐姐,同样也重视八阿哥,这所有人都知道皇上有意立八阿哥为储君呢。”布木布泰含笑说着,可是看着我的眼神却很是不友善。 “妹妹这话似乎是在吃醋啊,这若是让旁人听了去,还得让人家笑话不是。”我笑着说道。布木布泰越是这样说,我就得越小心的提防着她,即便是她现在不会对我孩子下手,也保不齐她日后不会。 “你们姊妹两个可不要这样唇枪舌战让人笑话了,这八阿哥是皇上孩子,布木布泰你怀的同样是皇上的子嗣,还都是咱们科尔沁的孩子,姑姑身为皇后,却也是你们的姑姑,我也会尽力护着两个孩子周全的。”哲哲似乎察觉到了我与布木布泰之间的关系不善,连忙出声阻止着。 我掩唇觉得有些好笑,当初就连我嫁给皇太极她都极不情愿似得,如今她竟然会说她是我的姑姑,会尽力护着八阿哥的周全,还真是不能让人相信。 翌日。 午时刚过,这宫内就吵闹开来,我见这外头乱作一团,忙让济兰出去瞧瞧,这济兰回来时脸色异常是难看,直说是这御医们全都进宫了,待问起缘由时才知晓布木布泰腹痛难忍,只怕是保不住这孩子了。 我心里头一惊,这布木布泰腹中的孩子一向康健,怎么会突然说保不住呢?我将怀中的八阿哥放到悠车里,忙带着济兰前往了永福宫。前脚刚刚步入永福宫,这身后便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永福宫的里连忙朝着皇太极行礼,这皇太极也管不了许多,径直走进了布木布泰的暖阁。 进到明间,见到巴德玛与娜木钟也在,哲哲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见到我来时,不由分说的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我脸上瞬间便是火辣辣的疼,我不解的看着哲哲,心中满是疑惑: “姑姑,为什么……” “她可是你的妹妹啊,你怎么能狠得下心去害她腹中的孩子!”哲哲怒视着我,语气中尽是责骂,这时,娜木钟上前一把将我护住,劝解道: “皇后娘娘,事还不曾查清楚,万一这事是冤枉了宸妃,皇上怪罪下来可不好。” “我冤不冤枉她,她自己心里清楚。”哲哲冷哼一声,便在炕上做些,置于膝上的手紧握成拳,看得出来她似乎很生气。我本想上前去询问她为何无故打我,却被娜木钟拦下,为我讲清了缘由。 午时,永福宫的宫女前往厨房为布木布泰端补汤,却不料跟我宫里的宫人拌了几句嘴,随后,这布木布泰喝了补汤后便腹痛难忍,这宫人就说恐怕我宫里的人起了小心眼报复,而娜木钟告诉我说这宫人说,是我小心眼,怕庄妃生下阿哥来分了八阿哥的宠,边想下药害了布木布泰的孩子,这也难怪哲哲会生气了,布木布泰是她的侄女儿,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姑姑,你当真以为布木布泰喝的汤里面是我下药了么?”我撇开娜木钟,站在了哲哲的面前,理直气壮的问着她。哲哲怒视着我,冷哼一声: “下没下药,你自个儿心里头清楚,哈日珠拉,即便是布木布泰生下阿哥,这八阿哥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你如何要这样做!当真是错看了你,竟然不知道你是如此的蛇蝎心肠!”哲哲的语气中尽是责备,不管这件事的真相如何,似乎她就认定了这事是我做的。 “既然皇后娘娘说布木布泰补汤里的药是我下的,那么证据呢?皇后娘娘凭什么就认为这药是我下的,说不定是哪个居心叵测的人故意栽赃。”我冷哼一声,环视着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此时,皇太极从暖阁内走出来,见到屋内的情形,走到我身边拉着我都南炕上坐下,缓缓道:“这布木布泰的孩子保住了,不过是她吃坏东西罢了,哲哲怎么能如此大惊小怪。” “皇上,这布木布泰怎么会是吃坏东西了?”哲哲看着皇太极,明显是质疑着皇太极的话,皇太极面色一凛,直剌剌的看着哲哲: “哈日珠拉是我的女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今日的事就此作罢,哲哲你好生照看着布木布泰才是最要紧的。” 哲哲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再转头看看皇太极,连忙蹲身行礼:“皇上此言,明显是偏袒宸妃,若是这宸妃当真没有下药,何不查查清楚,以免冤枉了宸妃。” 皇太极双拳紧握,怒视着哲哲,我连忙握住皇太极的手,轻声道:“皇上若是真的为我好,便不要急着为我开脱,既然皇上相信哈日珠拉不曾下药,不如就彻查此事,以免让皇上背负偏袒之名,若是此事不彻查清楚,只怕是日后谁再有个腹痛之类的,岂不都是哈日珠拉所为了么。” 皇太极侧首看着我,伸手捋捋我的鬓角,满脸的凝重:“朕信你,若是让朕知道是谁想借此陷害你,朕定不饶她!” 说罢,皇太极忙吩咐人去将今日午时在厨房里的包衣奴才们全部叫到了永福宫,他要亲审此事庄妃被下药一事。娜木钟拉着我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皇太极的身旁便是坐着哲哲,然后等着和吉里将那些奴才带来。 不多时,这和吉里便将午时在厨房里的六名包衣奴才带到了永福宫,她们一致垂首伏地,直到皇太极吩咐她们抬头时,她们才抬起头来。这六名包衣奴才我只认得其中一个是我宫里的一个叫小茹的汉人丫头,另一个是永福宫叫哈季兰的奴才,剩下的几位眼熟,却叫不出来名字。 “说说吧,到底所谓何事。”皇太极冷峻的脸上寒气渗人,刚以开口,几名丫头连忙再次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乌兰!皇上问话呢!”见无人开口,这娜木钟忙出声,这跪在末尾的丫头连忙抬头看着娜木钟,随即望向皇太极,再垂首: “启禀皇上,奴才……奴才午时正为贵妃娘娘做点心,宸妃娘娘宫里的小茹在为宸妃娘娘熬小米粥,后来庄妃娘娘宫里的哈季兰来了,说是为庄妃娘娘熬汤,可炉灶不够用,见宸妃娘娘的小米粥快好了,便让小茹拿开,小茹不让,说宸妃娘娘身子不好,小米粥一定得熬到一定火候才行,谁料这哈季兰便将熬着小米粥的砂锅扔到了地上,那滚烫的小米粥还……还烫伤了小茹的小腿呢。”乌兰颤颤抖抖的说着,一直垂首不敢看着皇太极。 我看着小茹,忙将她拉起来,蹲身在她的面前,撩起她的裙袍,她右腿的库管高高绾起,红红的小腿上有一片晶莹的水泡,看的我是胆战心惊的,眼泪也不知觉的涌上眼眶,即便是这样她刚才还规规矩矩的跪着,真是难为她了。我连忙向皇太极请求,让在此为庄妃诊脉的御医为小茹疗伤。 “那庄妃腹痛又是怎么回事!”皇太极冷声问道。 “是……是奴才为庄妃娘娘熬上补汤后,便回宫里伺候着主子,谁知奴才再去厨房拿补汤的时候,见砂锅的盖子被人揭开过,奴才问她们时,她们都不说实话……”这哈季兰的声音颤抖的很是厉害。 “皇上,皇后娘娘,哈季兰根本不曾问过,她见盖子揭开过,便认为是小茹动过了手脚,扯过小茹的衣裳就打她,还说什么宸妃娘娘即使再金贵,现在是庄妃娘娘怀着阿哥,她还说这八阿哥被皇上这样宠着,只怕是人小福薄,承受不起那么大的恩惠。”乌兰连忙告着哈季兰在状,即便是哈季兰再说着没有这样说过,可是乌兰这么一说,再加上还有其他的奴才附和,这大家便都信了。 皇太极气的一脚将跪在面前的哈季兰踢翻在地,怒视着她:“你这目中无主的奴才,八阿哥好歹也是你的主子,你这样诅咒居心何在!来人,给朕拖出去砍了她的脑袋!”皇太极此言一出,侯在门外的侍卫们便进到屋内,拖着哈季兰就往外走,这布木布泰由苏墨儿搀扶着从暖阁里出来,跪在了皇太极的面前,苍白的脸上隐约可见几行泪痕。 “皇上莫气,是这奴才得罪了姐姐,是奴才管教无方,您惩罚奴才便是,可别动了怒,伤了身。” 哲哲看着此时的布木布泰,连忙将她搀起来,布木布泰转头看着哲哲,眼泪滑落眼眶,柔声道:“姑姑,确实是布木布泰吃坏了东西,是布木布泰一时失察无信这奴才的话,还请姑姑不要怪罪姐姐,此事与姐姐无关。” “你好好养着身子才是,这外头的事交由我与皇上来处理便是。”哲哲安抚着布木布泰,吩咐呼吉雅同苏墨儿一同将布木布泰搀回暖阁。 我看着她们姑侄情深的模样,不自觉的有些好笑,见此事已经解决,便朝皇太极行礼,以八阿哥为由离开了永福宫。 虽然皇太极也跟着来了关雎宫,可我却连忙让人关了门,不让他进屋。我的心里很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梳理才是。我怀里抱着八阿哥,只有抱着他,我才像拥有了全世界一般,手指划过他娇嫩的脸蛋,他便咧开嘴冲我笑,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回应着我。 “主子。”哈达齐领着奶娘进屋,朝着我行礼,我看了一眼奶娘,罢手示意她离去,我的孩子,自然得由我喂养才是。 看着吃饱喝足的八阿哥躺在我的怀里,乖乖的玩着拨浪鼓,我那混乱的心也就不再混乱了,此刻的我只想好好的护着我的孩子,孩子的平安快乐,便是我最大的安慰。 “娘娘,这哈季兰也太胆大妄为了,诅咒八阿哥,活该她丢了命。”济兰伺候着我卸下妆容时,不禁啐了一口,我浅浅一笑,转头看着身后满脸怨毒的济兰,笑道: “你当真就以为乌兰说的话是真的?” “难道是假的么?不是旁人都说乌兰说的是真的么?” 我浅浅一笑,恐怕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哈季兰没有说假话,砂锅的盖子被揭开过,可乌兰却没说是谁揭开的盖子,哈季兰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只怕是这其中还有旁人挑唆,而挑唆的人无疑就是乌兰,指使她这样做的人,恐怕就是娜木钟了吧。 她想让人以为是我除掉布木布泰腹中的孩子,从而让我与哲哲布木布泰之间的关系再度破裂,说不定为此我还会失宠,而且她就连皇太极会偏袒我也算到了,故而才让乌兰将所有脏水泼到哈季兰的身上,从而让所有人都以为是我与布木布泰姊妹争宠而耍的手段,无论这两招的哪一招对她来说都没有坏处。 这娜木钟看似不争宠,却是以不争为争,还真是不能只是提防她了…… 第85章 险境 夜深人静,我坐在八阿哥的悠车旁,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熟睡中的八阿哥,心里竟然开始迷惘。 曾经因为心里带着恨,想要看着布木布泰一败涂地,想要护着多尔衮才留在了皇太极的身边,可如今有了八阿哥,我还得处处护着他,为他着想,身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也不知是自己生性多疑,还是在这个时空呆久了,便觉得周围的人都各怀心思,相信不得。 也不知是不是做了害怕的梦,八阿哥竟然浑身一惊,从梦中醒来后便嚎啕大哭,我的心在一瞬间似乎被什么揪住了一样,死疼死疼的,连忙将八阿哥抱在怀里哄着他,许是因为是自己的额涅抱着,只是哭了两声便哑声不哭了,睁着黑黢黢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咿咿呀呀的,似乎在跟我说着话。 “怎么了,直到额涅一个人,所以想陪着额涅是不是。”我逗着八阿哥,他嘟着嘴还是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看着他的模样,我的心里竟然不自觉的感动着,果然还是自己的孩子知道心疼自己。 “孩子啊,真的好想你快快长大,听你叫额涅。”我抱着八阿哥在暖阁内徘徊,忽然明间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连忙警觉,将怀中的八阿哥紧紧的护着,只见暖阁的门被打开了,穿着黑色斗篷的多尔衮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甚为诧异,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将八阿哥放回悠车里,连忙走到明间,却发现此时的关雎宫静悄悄的,仿佛这世上只有我跟他两个人。 “你胆子可真大,这样深夜进宫,若是被抓了可如何是好。”我连忙关上门,生怕别人瞧见了他。多尔衮依旧面无表情,在暖阁内的炕上坐下,转头看着在悠车里独自玩耍的八阿哥,嘴角微微上扬: “当时会是儿子还是女儿?我想应该会是女儿。” 我的心一惊,呆呆的看着他。他收回手,直剌剌的看着我:“我深夜进宫,是因为你身边的眼线此时都歇下了,只有此刻你才是最安全的,我让济兰来伺候你,不过也是想你有个知心的人,你若是信我,自然也就会接受济兰。” “你这是何苦呢。”我看着他,在一旁坐下,为他斟上一杯茶水。 “我确实怨过你,得知你怀有身孕时我确实恨你怨你,你原本是我的福晋,还有我的孩子……”他转头看着我,眼神中的哀伤让我有些心疼:“你知道,我一直想一个我们的孩子,可当乌尔赫尼说在我出征察哈尔时你便怀有身孕了我有多开心,可谁又料到……八阿哥生的乖巧,长的像你,看着他冲我笑我便想到了那个无缘的孩子,若是他还在,只怕如今都会叫阿玛了。” “若是他还在,也不会有如今的一切了。”我自嘲一笑,原本被八阿哥抚平的伤口,却因多尔衮的话再次揭开,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替我抹去脸上的泪痕,缓缓道: “过去便都过去了,你如今好好的养着八阿哥,别想着我,若是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让济兰来找我。” “不,你的处境也相当艰难,我怎好麻烦你,如今夜深了,你也回去吧,这花容怀着孩子,你得多陪陪她,好歹那才是你的孩子。”我望着他浅浅笑着。他垂首,不再言语,片刻才看着我: “你还不知道我么,左右逢源我也是得心应手,我会小心应付,不会让皇太极对我起任何疑心的。乌伦珠,我答应你,我会在朝堂上尽量站在皇太极这边,若是他想立八阿哥做太子我也支持他。” “千万不要。”我连忙制止住他:“这八阿哥还小,我不想让他小小年纪便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豪格,所以多尔衮,我现在只求你保重好自己,皇上似乎不再像从前那般信任你了,从你出征察哈尔开始他在你身边就按插着眼线,所以你得处处当心。” 多尔衮沉默片刻,脸上的表情似乎明朗开来,伸手扶额,浅笑道:“呵,这八旗中大都有皇上安插的眼线,我身边自然也不例外,若是出征察哈尔那次的话,我想那人应该是鳌拜了。” “鳌拜?”我甚为惊讶,这鳌拜是辅佐康熙的四大辅臣之意一,他的厉害手段也多少了解过了。 “这鳌拜在此次出征朝鲜时立了不少功劳,带兵进攻皮岛,鳌拜当居首功,皇上赐他巴图鲁称号,晋爵三等男,可见皇上是如此器重于他。你放心吧,在这件事上我自有分寸,你只需好生待自己,娜木钟不是个善茬儿,你得留心,这庄妃虽是你名义上的妹妹,可从今日的事来看,她未必是真心待你,你在这后宫的日子也不好过,你护好自己即可,切莫再担忧我了。”多尔衮温热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面含浅笑。 只因怕被人瞧见,只是稍坐了片刻,便随即离开了关雎宫。看着在悠车里独自玩的开心的八阿哥,想着方才多尔衮说的那番话,似乎他已经释怀不少了,也是呢,再不释怀又有何用,只是苦了自己罢了。 我晃动着悠车,轻声道:“我的八阿哥哟,离天亮还早呢,额涅哄你再睡一觉好不好。”我轻轻的拍着他的小棉被,他便直勾勾的盯着我,小手也附和着我拍了两下,露出笑脸,看着天真的八阿哥,我心里也温暖了不少,不禁唱起了之前皇太极哄我睡觉的那首童谣: “悠悠扎,悠悠扎,乖孩子,睡觉吧,悠悠扎,悠悠扎,乖孩子,睡觉吧。白桦树皮啊,做摇篮巴布扎,狼来了,虎来了,马虎子来了都怕。白山上生啊,黑水里长巴布扎,长大了要学那巴图鲁阿玛,巴布扎……” 八月中秋人团圆,皇太极决定让亲王贝勒们都在府里陪着自己的福晋过节,皇宫里头也就是众福晋一同过节。 “这许久不见四阿哥,倒是长高了不少呢。”翔凤楼里,娜木钟走到颜扎福晋身边跟着的四阿哥,跟他打着招呼,可这叶布舒却不以为然,转头不理娜木钟,不禁让娜木钟有些窘迫。 这颜扎福晋忙起身朝着娜木钟行礼,赔着不是,娜木钟也只是笑笑说什么无碍,便带着托娅走到我身侧坐下,看着我怀中不停挥着小手的八阿哥,笑道:“瞧瞧,这几日不见八阿哥,似乎又长大了不少。” 我看着娜木钟笑笑,待她的心也不似从前了,可表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跟她款款相谈。正在此时,皇太极与哲哲前后到了翔凤楼,这皇太极到也不急着上座,而是到我身边,抱过我怀里的八阿哥,这八阿哥似乎也知道抱着他的人是他的阿玛,当皇太极伸手逗他的时候,他便咧嘴冲着皇太极笑。 “这八阿哥是我众多孩子中,最喜欢冲我笑的,想必长大了他也会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也不枉我疼爱他一场。”皇太极抱着八阿哥,一脸的笑意,对其是赞不绝口。 “这是自然了,这宸妃娘娘本就乖巧,这八阿哥自然就随额涅了。”娜木钟站到我的身边,笑着替我说话。正在此时,颜扎福晋领着四阿哥上前,朝着皇太极施礼,笑道: “皇上,最近四阿哥的弓马骑射也学的不错了呢,叶布舒,快来给你阿玛请安。”颜扎福晋笑脸相迎,将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四阿哥拽到她面前,可这叶布舒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眉宇间还透着一股子倔强,也不向皇太极请安,嘲讽道: “在阿玛的眼里,大哥是他的左膀右臂,八阿哥是他最宠的儿子,我的弓马骑射即便是学的再好,阿玛也不会重视我,额涅你何必这样低三下四的求着她们。” 皇太极转头看着侧身站着,不曾说一句恭顺话的叶布舒,我抱过八阿哥,看着此时面色凝重的皇太极,深知叶布舒的话让皇太极动了怒,豪格连忙上前,抱拳道: “阿玛,四弟还小,就看在四弟用心学习弓马骑射上,千万不要与四弟生气。”豪格说着,转头看着叶布舒:“四弟,快跟阿玛赔礼。” “我不,反正阿玛不喜欢我,大不了拿刀杀了我,我才不怕呢。”叶布舒冷哼一声,依旧侧首不理会皇太极。 “你几岁了。”皇太极看着叶布舒,语气冷若冰霜,惊得颜扎福晋连忙跪在了地上,让皇太极饶过她的儿子,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皇太极看着不为所动的叶布舒,再次发问,豪格拽拽叶布舒的袖子,叶布舒才看了皇太极一眼: “我是阿玛的儿子,阿玛如何不记得我几年几岁呢。” “你可知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已经熟读兵书了么?你可知你阿玛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收敛起锋芒,随着你玛父一同上战场杀敌了么?” “那是因为阿玛不曾给过我机会,若是阿玛肯给我机会,我未必不能。”叶布舒看着皇太极,仰起头,一脸的傲气。 “你这模样如何上得了战场,小小年纪便一身戾气,话中锋芒不知收敛,迟早被人算计,送你去战场,这是让你额涅送命!”皇太极依旧是冷若冰霜的语气,看着叶布舒的眼神也清冷无比,叶布舒一时无言以对,只是垂首。过了许久,皇太极才道: “豪格,你四弟如今也有十岁了,我便把他遣到你的正蓝旗,你这做兄长得好好的教他。” 对于皇太极的决定,叶布舒满脸的惊讶,直到豪格拉着他谢恩,他才缓过神来,叫了一声阿玛。豪格看着面前冲他笑着是叶布舒,表情别有一番深意,似乎是一种轻松得意的表情。 结束了中秋晚宴后,我带着八阿哥在宫内转悠着,却看到前面回廊尽头站着两个人,想着也许是谁在那里唠着家常,也就让身后跟着的济兰不要出声,以免打扰到他们。 “大哥,看如今的势头,这阿玛是真的有意要将皇位传给那个咿呀学语的黄口小儿了,你为阿玛鞍前马后,就真的甘心么?” 刚刚准备离开的我听到这样的一句话,不禁惊讶的停下了脚步,这说话的声音怎么与四阿哥叶布舒那么相似呢?他口中的大哥会是豪格么? “四弟莫要这样,阿玛说的没错,你该学着如何收敛起你的锋芒了,甘心与甘心又有何用呢,阿玛的决定谁都不能违抗,更何况这八阿哥也是你我的兄弟不是。如今你要做的便是,在正蓝旗学习用兵之道,其他的就不要想了。”豪格的声音中倒是多了几分从容,他的语重心长,到似乎真的是在劝解这个不知收敛锋芒的弟弟。 “咱们满人的江山就该咱们满人来坐,大哥,如今我跟着你,日后便唯大哥马首是瞻,这黄口小儿若是想抢大哥的皇位,我第一个不许。”这叶布舒的声音像极了发誓,他的语气似乎对蒙古女人及后嗣都很是厌恶。 “好了四弟,这话日后可别再说了,你快回去,免得你额涅担忧。” “我知道了大哥,反正这八阿哥除了一个受宠的额涅什么都没有,我们才不怕他不是,他不过是个黄口小儿,能不能长大还不一定呢。”叶布舒笑着说道,随即便传来他离去的脚步声。 我的心口一窒,下意识的将怀中的八阿哥抱的紧一些,我担心的事果然会发生,只是不曾想这叶布舒才十岁的年纪竟然会有这么恶毒的心思,难道现在唯一保住八阿哥的法子,就是我不再受宠么?若是我不再受宠,那便真的是砧板上的鱼肉,只得任人宰割的份了。 见惯了兄弟间为了皇位明争暗斗的事,为了将皇位上的人搬下台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当年努尔哈赤有意立多铎为储君,可最后的结局呢?阿巴亥被逼殉葬,多铎依旧没能登上汗位,努尔哈赤传位的真相恐怕就只有我一人知晓了。 我看着怀中的八阿哥,感到后脊梁一阵寒意,我不愿当年的事重演,可有什么法子可以避免么…… 第86章 丧子 悠车里的八阿哥正甜甜的睡着,我坐在悠车旁心乱如麻,无论我怎么提醒自己需要镇定,可当我看着乖巧幼小的八阿哥时,我便再也静不下来心来。 他是我的孩子,他的身上流淌着我的血脉,我想护着他,直到他安然长大,可如今他海不到两个月便要在钩心斗角中成长,试问我如何能镇定,我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护着他,皇太极把他当作掌心宝,这是他的福也是他的祸。 “这几日不见妹妹,还以为妹妹病了。”从中秋过后,这娜木钟总是会抽空过来陪着我,虽然这后宫里的都知道我跟这娜木钟的关系不错,不过恐怕也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她不过是利用我来博得皇太极的关注。 “劳姐姐记挂了,我一切都好。”我笑着应到,转念一想,如今我的处境倍感艰难,哲哲始终是在布木布泰那边的,她疼布木布泰的孩子会胜过八阿哥,大阿哥已经成年,手里头又有不少的势力,若是等到皇太极百年之后,只怕当年阿巴亥的情形会重演一次,若是多尔衮站在我这边支持八阿哥,只怕也会让他声名受损。 皇后不会站在我这边,又有大阿哥在威胁,不如此时分些恩宠给娜木钟,即便是不能让娜木钟真心对我,至少也可以稳住她。 九月之后,这天气便是一天比一天冷了,因为八阿哥的缘故,所以屋子里也早早的烧起了炭火,八阿哥似乎也比之前长大了不少,几乎是一天一个模样,脸上也变得光滑起来,小脸蛋可谓是吹弹可破,尤其是偶尔逗他时,他还会唔唔的说着话,真的是让我无比心疼。 “主子,这皇上一连好几日也不来这关雎宫了,主子您都不着急么,这八阿哥好些日子都没见到阿玛了。”哈达齐端上为八阿哥熬的奶,看着我有些无奈,我浅浅一笑,并不说话。 自那日娜木钟来过之后,我便对皇太极拒之门外,即便是过来了,也会时常劝解他后宫要雨露均占,多番拒绝与劝解之后,皇太极才极少来关雎宫,即便是对八阿哥也很少提及。 即便是如今恩宠不似从前,但是对于八阿哥的安危我始终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多加提防。 转眼间便到了年下,皇宫里头便开始忙碌起来,哲哲一方面要照顾着布木布泰腹中的孩子,一方面又要筹备年节需要的东西,加之贵妃娜木钟有孕,故而这皇太极便让我跟着哲哲一起打理这后宫的事物。 许是我之前懒惯了,猛然间有了操心的事,便夜夜难寐,就连守着八阿哥的时间都少了。 崇德三年正月。 原本降为贝子的岳托仍为贝勒,执掌镶红旗的旗务,算来这也是新年伊始的一件好事了。加之布木布泰的临盆之期将近,避嫌的避嫌,这去往永福宫的人也就越发的少了。 然而…… 上元节忙完后才真正的有了休息时间,入夜后刚刚睡下,悠车里的八阿哥开始放声大哭,我的心瞬间揪到了一起,也顾不得自己的疲惫,起身将八阿哥抱在怀里哄着他,可以往只要是我抱在怀里他都会止住哭声,而今日他却哭声不止,他长大的嘴,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小脸因为用力哭泣而便的通红。 我的心揪到了一起,不停的用手探上他的额头与身子,希望可以知道他是哪里痛或是不舒服,不是都说母子连心么?为何八阿哥哭成这样,我却没有一点法子呢? “主子,您歇着去吧,让奴才来伺候着八阿哥。”哈达齐与济兰闻声而来,看着八阿哥的模样,满脸的心疼,我摇摇头,执意要自己哄着八阿哥,自己的孩子这样难受,做母亲的怎么能安心休息呢。 “是不是饿了?或者是哪里不舒服,孩子,拜托你,告诉额涅,跟额涅说说啊。”眼见着八阿哥哭的快岔气了,我连忙用脸贴着他的额头,他的身子滚烫,只怕是浑身热的厉害才会这样哭闹不休,我的眼泪也不自觉的滑下眼眶,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希望他可以感觉到舒心。 原来到现在我才懂,这做母亲的最是见不得自己的孩子有什么病痛,都希望自己可以替孩子受尽所有的苦难,只希望孩子能够平安快乐的长大。 “主子,奴才去请大夫来,八阿哥这样怕是身子不舒服,好歹请大夫来瞧瞧啊。”哈达齐见八阿哥越哭越厉害,就连脸色都变成了乌青色,顿时吓的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抱着他的手开始在颤抖,眼泪也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只是抱着孩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等着哈达齐请大夫来,然而也不知是过去了多久,这哈达齐却怎么都不见回来,看着八阿哥渐渐停止的哭声,我悬着的心始终落不下来,他在我怀里沉沉的睡着,眼角的泪痕依旧清晰。 裹着他的襁褓也被汗湿了,济兰连忙拿来新的襁褓为八阿哥换上,这时哈达齐才从外头进来,济兰连忙关上门,怕开门时的寒气惊醒了熟睡的八阿哥。 “怎么了?大夫呢?”看着哈达齐一脸颓丧的模样,我不禁有些疑惑,她说去请大夫,可她如今却是一个人回来,她眼神闪烁,只说是夜深,这宫门落了锁出不去,只能明日一早再出宫请大夫了。 我的心里燃起一阵疑惑,这宫里的戒备何时这样森严了,一个阿哥病了请大夫,竟然会不让出宫。这些人好大的胆子,就不怕皇太极怪罪么? 我心知这是其中有人暗中插手,也不好再多问哈达齐什么了,只得让她退下歇息,让济兰留下来陪我守着八阿哥,看样子这一夜只怕是再难入睡了。 翌日,天还未亮,这哈达齐便将御医请进了关雎宫,这时八阿哥已经醒了,许是因为有我抱着,所以八阿哥并不哭闹,只是平日一逗便笑的表情,今日怎么都逗不笑了,平日里闪闪发亮的眼睛今日也变得暗淡无光了。 御医为八阿哥诊脉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说这八阿哥是虚火旺盛,吃两贴汤药便没事了,看着御医的模样,知道他有话不敢说,只好让哈达齐送御医先走,然后拿药回来。 看着怀中的八阿哥,回想着御医的表情,心里头燃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谁料本该上早朝的皇太极听闻关雎宫请了御医,连忙丢下朝政赶到了关雎宫。他面色潮红,额上还有细密的看着我,看着我抱着八阿哥坐在暖阁的炕上,放轻了脚步在我身边坐下: “御医怎么说?” “说八阿哥只是虚火旺盛,无碍的。”我故作轻松的说道,回想着御医的表情,若说真是虚火旺盛,他大可不必是那副为难的表情。 皇太极伸手抚上我的面颊,将我搂进怀里,柔声道:“既然御医都说无碍的,那你也别太操心,瞧你这眉头皱的,昨儿个晚上定是一夜未睡,瞧着你的模样,我还以为是你病了呢。” “这儿子病了,做额涅的怎么能不守着他。”我叹了一口气,看着八阿哥在我怀里昏昏欲睡的模样,不禁又心疼起来。 “让我这做阿玛的陪着八阿哥,你且去睡会儿,自己个儿的身子也得保重不是。”皇太极伸手将八阿哥抱进自己的怀里,满脸的慈笑,看着他满脸幸福的模样,我也只好揉着酸痛的身子朝床边走去,许是因为太累,还没迈开两步,便倒在了地上…… 醒来后已临近傍晚,屋脊上的积雪依旧还在,虽说快到正月底了,可盛京依旧被积雪覆盖着,济兰一直在我身旁伺候着,见我醒来,连忙地上湿毛巾让我搽脸。 “对了,哈达齐拿回来的药有给八阿哥喝过么?”我看着济兰焦急的问道,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只是担心着八阿哥,也顾不得现在只是穿着中衣,连忙下床就往外走,却被济兰一把拉住: “主子,这八阿哥喝了药睡下了,午时也不似昨夜那般吵闹了,主子您大可放心了。” 看着济兰如此轻松的表情,我心里不禁生疑,难道八阿哥当真是虚火旺么?不行,我得找御医问问清楚才可以。 关雎宫内,我端坐在明间的南炕上,晨间为八阿哥诊脉的御医匍匐在我的脚下瑟瑟发抖。我一拍炕桌,这御医的身子便是一颤,不敢抬头。 “说吧,八阿哥到底怎么了,虚火旺不过是你的托词,老实告诉我,若有虚言,别说我会杀了你,就连皇上也不会饶了你的!” “娘娘……启禀宸妃娘娘,这八阿哥……这八阿哥是饮食有误,又受了寒,确实没什么大碍,可八阿哥人小,身子弱,又加上拖延了一晚,故而……奴才为八阿哥开了几帖药,虽然见效慢,却能够医治好八阿哥。”御医一直伏首颤巍巍的说着。 “希望你说的是真话,若是这药吃下去八阿哥不见好转,我一定杀了你。”我怒声道,这御医连连称是,我这才让哈达齐进来,送御医离开关雎宫。 悠车里的八阿哥沉沉的睡着,可脸色依旧偏暗,我的急在脸上疼在心里,我已尽力护他周全了,可他为何还会生病呢。御医说八阿哥是饮食有误加受寒才会让他生病,可他的食物样样都是我尝过之后才让他吃的,为何会饮食有误呢? “来人!去,把昨儿个给八阿哥准备膳食的嬷嬷给我叫来,还有昨儿个是谁看着八阿哥的,统统叫过来。”我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不禁厉声让他们统统来到我的面前,让我一一盘问。 “昨儿个午后,是哈达齐姐姐带着八阿哥出去了,说是带八阿哥散散心。”济兰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哈达齐带八阿哥出去散心,可哈达齐怎么会让八阿哥受寒呢? 这在此时,送御医离去的哈达齐正到门口,见屋中的阵仗,连忙走过来跪在我的面前,听候我的发落。 “哈达齐,你说说,昨儿个你带八阿哥去了些什么地方,怎么会让八阿哥受寒呢!”我看着她,冷声发问。这哈达齐若有所思,随即才道: “昨儿个午后,八阿哥哭闹不休,奴才这才带八阿哥出门,旁的地方也没去,就只是在花园里溜达了一圈。” “只是这样?”我追问着,她诧异的望着我,随即低头: “在花园玩耍时遇上了五阿哥,还有四阿哥,四阿哥跟五阿哥玩耍时摔倒了,奴才就去扶了一把,后来奴才怕伤到八阿哥,便带着八阿哥回来了。”哈达齐一脸认真的说道,我看着她的表情,心里竟然分外诧异。 哈达齐带八阿哥出门竟然会遇上叶布舒,想起去年中秋时听到他与豪格的那一番话,我便不寒而栗。难不成这八阿哥受寒会跟叶布舒有关么?可我根本没证据,要如何证明就是叶布舒让八阿哥受寒生病的呢?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连忙罢手示意她们退出去,留我一个人在屋子里,让我好好想一想。 皇太极因八阿哥生病特地留在了关雎宫陪着我,可即便是有他在,我依旧辗转难眠,我在想为何哈达齐待八阿哥出门会无端端的的遇上四阿哥他们,若是他们真的想对付八阿哥,也不会做的这么明目张胆,那么这其中应该还有其他人才对…… 天刚刚放亮,我便起身去悠车里瞧八阿哥,他依旧是沉沉的睡着,可我总觉得有些蹊跷,他细薄的双唇紧抿没有一丝血色,脸色也不似昨日那般暗沉,竟呈灰白,我的心似乎被针扎了一下,隐隐作痛,八阿哥这模样似乎并不是睡着了…… “怎么了?”皇太极看着我站在悠车旁却不将八阿哥抱起来甚为疑惑,连忙走到我身边,顺着我的眼神望过去,分外惊讶,原本想伸手去抱八阿哥,却被我一把拦下了,面露微笑道: “这八阿哥还睡着,皇上就不要吵他了。” “八阿哥脸色不对,来人,传御医!”皇太极推开我将八阿哥抱起来,吩咐人去传太医,可就当他将八阿哥抱进怀里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结,布满的不可置信。 我连忙将八阿哥从他怀中抱过,用小棉被将八阿哥冰冷的身子紧紧裹住,抱在怀里:“皇上这样粗鲁的抱着他,他会疼的,八阿哥还小,还生着病,皇上应该要小心的抱着他。” “哈日珠拉……”皇太极疑惑的唤着我的名字,直勾勾的看着我。 “皇上还有早朝,快些去吧,八阿哥这里有我,我会守着八阿哥的,这济兰是怎么了,怎么还不将汤药端来。”我借口找济兰,抱着八阿哥便出了暖阁,将皇太极撇在身后。 第87章 福临 皇太极走近我身后,伸手将我抱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下颚抵在我的肩头,在我耳畔低语:“哈日珠拉,应该先让大夫来为八阿哥瞧瞧,你这样子我着实不放心。” 我将怀里的八阿哥再抱的紧一些,怀中的八阿哥没有一丝存活着的迹象,他依旧是紧闭双眼,灰白色的脸上没有血色,他的表情一直在告诉我,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迹象,出生仅半年的孩子已经离我而去,我再也看不到他平安的长大,再也听不到他叫我额涅了…… 眼泪滑下眼眶,滴滴落在八阿哥的脸上,我紧紧抱着他,用脸贴上他冰冷的额头:“不……不用叫大夫,我的八阿哥好好的,没有生病,不需要找大夫,皇上你去上朝去吧,这哈达齐也是的,怎么还不来伺候着。” 皇太极始终不曾将我放开,推门进来的哈达齐见到屋内的模样,连忙退了出去,皇太极连忙唤住她,让她去请御医来。而我却在此时将皇太极推开,抱着八阿哥跑进了暖阁,放上了门闩。 我看着怀中的八阿哥,心里头一阵揪痛,这是我的孩子,是我用心护着想要看着他长大的孩子,是有着我血脉的孩子……怎么会这样? 就因为受寒之后便离开我,我实在不相信,也不甘心啊!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瘫坐在地上,紧紧的抱着八阿哥,无论我怎么逗着他,冲着他笑,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心里的疼痛似乎抽走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呆呆的看着怀里的孩子,我不相信他会舍得离开我,明明御医就已经开了药的,明明说他可以活着的,为何这才过了一天,我的八阿哥就离开了我…… 我不能让我的八阿哥离开我,不能…… 我立马从地上爬起,不顾皇太极与哈达齐他们在门外的叫喊,将八阿哥平放在暖炕上,不停的用双手挤压着他的胸部,然后伸手捏住他的鼻子,捏开他的小嘴对着他吹气,虽然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救活他的方法,可我不愿皇太极请来大夫,然后告诉我我的八阿哥再也救不活了…… 我一直重复着挤压胸部与吹气,可八阿哥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我看着毫无生气的八阿哥,浑身无力的瘫在他身边,将他搂在怀里。 “求求你,你就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冲额涅笑笑好不好,额涅答应你,不会再不陪你,额涅还要教你写汉字,额涅还盼着你长大……求求你,你就睁开眼睛看看额涅……看看额涅……”我伸手抚上他的面颊,任凭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 猛然间,我的耳畔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孩子声音,他正一声声的唤着额涅,额涅…… 我浑身一颤,从炕上爬起来,那唤着额涅的声音便越是清晰,我转头看着身边的八阿哥,不知何时他已经睁开了双眼,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冲我甜甜的笑着。我扬起微笑,眼泪也在刹那滑下眼眶,伸手将他抱在怀里: “额涅在,额涅在这儿。” 我伸手抚着他的面颊,痴痴的笑着,我就说嘛,我的孩子怎么会舍得离开他的额涅呢,他一定会回来我身边的。 暖阁的门在此刻被撞开了,以皇太极为首的人站在炕前,惊诧的看着我,皇太极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伸手扶着我的肩膀,低声道:“哈日珠拉,御医来了。” “皇上,咱们八阿哥什么事都没有,你瞧,他还冲我笑呢,不需要御医,真的。”我看着正冲着我笑的八阿哥,将他放在皇太极的面前让他看看,可是皇太极在看到八阿哥的瞬间便将连侧倒一边,复望着我时已是双眼通红: “哈日珠拉,孩子了没了我也心疼,可如今你的模样让我该如何是好……” “八阿哥没事,真的没事!”即便是我大声争辩着,可眼泪却依旧不住的滑下眼眶,我的心在痛,痛的我就连说话都没有力气,再望着八阿哥时,他却还是紧闭双眼,没有一丝表情,哪儿是在冲我微笑啊。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用力推开皇太极,缩到墙边紧紧的抱着八阿哥,紧紧的抱着…… 哭的晕了,醒来时八阿哥已经不在我身边,任我哭闹着要找八阿哥,皇太极都一直陪在我身边,将我抱着任我拍打着他,等我哭的累了,再把我抱到床边坐下,哄着我。 不过一两夜的时间,这皇太极似乎憔悴苍老了不少,他已经有两日不曾接见八旗亲王贝勒与诸大臣了,只是留在关雎宫陪着我。 得知八阿哥离世消息的皇后与庄妃贵妃皆前来探望,不过都被皇太极拒之门外,谁都不见。 夜静的可怕,身侧传来皇太极的均匀的呼吸声,我一直瞪着眼睛,睡意全无。我望着帷帐,好像想起了什么似得,连忙裹着斗篷下了床,呆呆的坐在悠车旁,看着空荡荡的悠车,好不易平静下了的心又开始痛。 昔日八阿哥在悠车里玩耍嘻笑的模样再次浮现在我脑海里,他的悠车里至今还留着他最喜欢玩耍的老虎玩偶。 “额涅,额涅……” 清脆孩童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眼泪模糊了我的眼眶,仿佛我的八阿哥又回到了悠车里,正拿着他的小老虎玩耍着,我不禁晃动了悠车,轻声道: “夜深了,八阿哥该睡觉了。” 正在此时,身后响起了窸窣的脚步声,随即我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搂着,皇太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哈日珠拉,咱们的孩子已经不在了,你这样我看着难受,你知道么?” “嘘。”我转头看着皇太极,一脸的嗔怒:“八阿哥才刚刚睡下,你会吵醒他的。”说罢便不再理会皇太极,只是不紧不慢的晃动着悠车,轻声唱着那首时常哄他入睡的童谣: “悠悠扎,悠悠扎,乖孩子,睡觉吧,悠悠扎,悠悠扎,乖孩子,睡觉吧。白桦树皮啊,做摇篮巴布扎,狼来了虎来了,马虎子来了都怕。白山上生啊,黑水里长巴布扎,长大了要学那巴图鲁阿玛,巴布扎……” 泪水再次决堤,心口似乎被重重的给了几拳,我伏首在悠车上放声大哭,我想我的儿子,我想他…… 屋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济兰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来:“启禀皇上,这永福宫传来话说庄妃娘娘要生了,怕是难产,请皇上过去一趟。” 皇太极伸手扶着我的肩将我搂在怀里,轻抚着我的背脊,朝着屋外喊道:“这庄妃难产朕去了就顺产了么?还不去请接生嬷嬷愣着做什么!”这济兰听完皇太极的话,我心口紧的难受,也不愿不去多想些什么,此刻倚在皇太极的肩头,任凭眼泪横流。 皇太极将我搂紧,叹了口气:“我的心也在疼,想说以后还会有孩子,可我瞧着你的模样,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你守着你,哈日珠拉,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不会难受,孩子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八阿哥心疼他额涅,他也不希望你如此。” 我想要笑,可是当我笑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此刻想笑有多难。 一个人在屋子里呆呆的坐了三天,直到呼吉雅过来跟我说今儿个是九阿哥的洗三,皇后让后妃一同给九阿哥祝福,这哈达齐本不想让我去,可我想到自八阿哥离去后便一直待在屋子里,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永福宫内,娜木钟与巴德玛早已经到了,娜木钟见我来,忙上前拉着我的手担忧的询问着,坐在南炕上的哲哲怀中抱着的便是九阿哥了,我上前朝着哲哲微微施礼,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怀中的孩子。 他此时的模样,就像当初八阿哥出生时候的模样,环视着屋内的摆设,看样子洗三的仪式已经过了。哲哲看了我一眼,让我在北炕上坐下,一边哄着孩子,一边道: “这布木布泰生九阿哥的时候吃尽了苦头,身旁除了一个苏墨儿旁的就没了,若不是这苏墨儿来求我,恐怕这娘母两个多有不测啊。” “这庄妃妹妹福大命大,好歹这九阿哥也是平安生下来了,瞧瞧这小模样长的,眼睛像皇上,模样像他额涅。皇后娘娘,不知这九阿哥可取名字了么?”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巴德玛此刻竟然也开始恭维人起来,看着我的眼神也分外奇怪。 “名字啊,他阿玛昨儿个取了一个名字,叫福临。”哲哲笑着说道,此时福临不知怎的便哭了起来,急的哲哲忙抱着他在屋内来回踱步。 听着她们说话,心里竟然莫名的难受起来,可脸上依旧得佯装起笑脸,一旁的娜木钟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忙称自己身子不适,让我陪着她去了麟趾宫。 “这皇后说话也忒刻薄了,巴德玛也是,明知妹妹刚刚丧子不久,还要这样说来刺激你。”从出了永福宫,娜木钟就一直拉着我的手,替我鸣不平。 “福临……到还是个好名字,只可惜我的八阿哥到最后连个名字都没有。”我苦笑着说道,抬头看着天空,努力不让眼泪再次滑下脸颊。 娜木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若是妹妹不嫌弃,姐姐生下的这孩子便由妹妹你抚养,我信得过妹妹你。”我有些诧异娜木钟的话,随即无奈的笑笑,我知道失去孩子的苦痛,所以我不想夺走别人的孩子。 原本以为今日九阿哥的洗三会很热闹,可是直到傍晚,除了豪格的福晋与岳托的福晋进宫来瞧了,旁人的福晋到是一个没来,后来这哈达齐才说皇上动了怒,说是这八阿哥刚没,便要大肆的为九阿哥办洗三,不仅如此,还下令说九阿哥的满月酒也就不用操办了,对此一向顺着皇太极的哲哲还与皇太极争论起来,不过自然是争不过皇太极的。 夜深人静,听着积雪融化的声音,独自裹了斗篷在院子里站着,大家似乎都只记得今儿个是九阿哥洗三的日子,似乎忘了今儿个也是八阿哥的头七,听说人死的头七是回魂夜,回来的魂会在人间飘荡七七四十九天,了结心愿之后才能安心的去投胎。 我无奈苦笑,估计是在这里待得时间长了,竟然开始迷信起来,不过我现在到想这是真的,若是这死后魂儿真的能回来,我就在这儿等着八阿哥,怕天太黑他找不到回来的路,我想等他回来再见见他,跟他说说话…… 正在此时,院门被叩响了,我一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我的心跳已经乱了章法,难道说真的是八阿哥回来了么?我连忙跑去开门,门外却是空无一人,只是顺着路口的两边都点着灯笼,我很是意外,屋外没有一个人,那方才是谁在叫门呢? 我看着这一路的灯,似乎很熟悉……还记得很多年以前,我的妈妈就是这样在家门外点着灯等我回家的。我顺着点灯的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却发现这条路是通往花园的,八角凉亭里站着的皇太极见到我,连忙上前拉着我往亭内走去。 “皇上……” “嘘,今儿个是咱们儿子的头七,让咱们在这儿等着他回来。”皇太极拉着我的手在亭中地上的蒲团上坐下,面前的火盆里还燃着一些类似于孩子喜爱的小玩意儿,拨浪鼓,小老虎…… 我侧眸看着身边坐着的皇太极,火光映衬着他憔悴却依旧强颜欢笑的脸庞,他烧着纸钱,轻声道:“我的孩子,你的额涅因为你都憔悴了,若是你今儿个真能回来,就好好的跟你额涅说说话,让她好好的活着,不要再难受了。” 看着身为一国之君的皇太极此刻竟像个妇人一般,烧着纸钱说着话,心里一阵酸楚,我的孩子啊,若是你能回来,也好好的陪陪你阿玛,虽然他一直不曾像额涅一样哭泣,可他心里肯定是也是难受至极的。 第88章 开端 夜清凉如水,灯笼里的烛火早已熄灭,盆中的冥钱早已化成了灰烬,皇太极一直拥着我坐在蒲团上,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和吉里还寻皇太极前去上朝,我才被送回了关雎宫。 随后,我又以哈达齐对八阿哥照顾不周为由,将她换了下去,至于她被分配到了何处,我便无从得知了。 崇德三年春二月,皇太极率领豫亲王多铎与武英郡王出征喀尔喀,留礼亲王代善、睿亲王多尔衮、郑亲王济尔哈朗与安平贝勒杜度留守盛京,然而喀尔喀首领惧怕大清的八旗铁蹄,在皇太极到喀尔占时便望风而逃。庚申,明廷东江总兵沈志祥率石城岛将佐军民来降。 转眼间便到了九阿哥的满月,由于九阿哥洗三时皇太极下令满月酒不许大肆操办,故而这满月酒便办的分外冷清,除了后宫的一众嫔妃外,便再无旁人。 我从盒子里取出银制的长命锁,上面的长命百岁四个字看的我是分外心疼,这长命锁原本是我为八阿哥订做的,可谁知八阿哥还没来得及戴便没了。我苦苦一笑,虽说我与布木布泰有些恩怨,可毕竟这是关乎我在后宫中的地位,不能让旁人说我因为丧子就见不得别人有孩子。 我吩咐济兰取来一对银手镯与长命锁装在一起,将这份礼一同送到了永福宫布木布泰手上。 三月,皇太极刚率兵至博硕堆时,便发回书信,要求留守诸王重筑辽阳城,临行前多尔衮进宫跟哲哲道别时,顺道来看了我,听说他要去修筑辽阳城,我这心里便莫名的激动起来,想当初与他初定情时便是在辽阳,原来一晃眼都十七年过去了,想想这日子过的还真快,初见时病怏怏的少年,如今已经是亲王了…… 三月一到便渐渐感受到了暖春的气息,身上的棉衣早已换成了轻便的旗装,春风和煦,尤其是这花园中的花儿都开了,趁着这个机会踏青也不错。 然后刚到花园,便看到布木布泰抱着福临与颜扎福晋和那拉福晋在八角凉亭中坐着,闲谈嘻笑。 “庄妃娘娘,不是奴才为您感到惋惜,若说四阿哥不受宠,那是因为奴才只是个庶福晋,出生不高,不能为他的前途有所帮助,可庄妃娘娘不同,庄妃娘娘是科尔沁的格格,又是皇后的侄女,自然这九阿哥身份就尊贵些,可皇帝待九阿哥的态度跟八阿哥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的,庄妃娘娘,您应当为九阿哥打算打算,不能让宸妃一人独宠啊。”这颜扎福晋看着布木布泰一脸惋惜的说道,我听着有趣,也就没有打算离开,在离她们不远处停住了脚步,静静的听着他们谈话。 “皇上宠宸妃又如何,她的八阿哥人小福薄,担不起这皇上的厚爱,早早的去了,九阿哥虽说不得宠,奴才敢断定,这九阿哥日后定能飞黄腾达,比受宠宸妃的八阿哥要强太多了。”那拉福晋掩唇浅笑,眼中尽是轻蔑,我听的捏紧了拳头,怒火不由心生,竟然在背后乱嚼舌根,拿我已故的孩子说事,简直目中无人。 “听说宸妃还送了九阿哥长命锁做满月礼,庄妃娘娘,依奴才只见,您还是把那东西扔了吧,以免给九阿哥沾上晦气。”那拉福晋往布木布泰跟前凑了凑,我上前一步将她从凳子上拎起来,狠狠的一耳光甩在了她的脸上。 惊慌失措的那拉福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颜扎福晋也惊呼着退到一旁,这一闹腾,原本在布木布泰怀中熟睡的九阿哥却醒了,哇哇大哭,不禁让布木布泰顾不得这边,只顾哄着孩子。 “宸……宸妃……”那拉福晋捂着脸,一脸惊恐的表情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一巴掌是替庄妃教训你,挑拨我们姊妹的关系你意欲何为!”我瞪着她,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冷笑,身后跟着的济兰将那拉福晋搀扶起来,任由着我甩出了第二巴掌,余光瞟向一旁哄孩子的布木布泰和颜扎福晋身上,冷声道: “这一巴掌是替皇上教训你的,仗着生养了六阿哥便肆意妄为,日后好好约束你的行为。”我直剌剌的看着那拉福晋,她脸颊泛红,严重也闪烁着泪水,我让济兰放开那拉福晋,然后道: “这后宫不宁如何让皇上安心,皇后娘娘宽厚仁慈却也由不得你们胡来,今日之事只当是给后宫众嫔妃做个教训,日后谁敢挑唆后妃之间的关系,定严惩不饶。”我凶狠的眼神从颜扎福晋与那拉福晋身上瞟过,一旁哄着孩子的布木布泰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含笑朝我走来: “姐姐毋需动怒,此事过后,想必这后宫便会安宁不少。” 我看了布木布泰一眼,轻蔑一笑,转身带着济兰离开这让我心烦的花园。济兰一直跟着我的脚步不曾停下,直到关雎宫门口,济兰才小心翼翼的问我为何刚才会发狠动手,她知道的,平日里我即便是再生气,也不会动手。如今真的动了手,也就是跟她们撕破了脸,对于平日里想保全自己从不与她们正面冲突的我,简直是大相径庭。 我无奈一笑,不过是听见有人在侮辱自己的孩子一时间再也忍不住罢了,不过今日大打出手,势必在宫内会引起不小的纷争,也不知道这纷争于我是好是坏,不过对我来说,即便是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撕破了脸也不是不好,这样她们便不会再暗地里对我下手了,对我来说也不算一件坏事,即便是要告到皇后那里去,我也能开脱,不过皇后为了庄妃以及她的九阿哥,想必皇后也不愿将事情闹大,毕竟事情皆是由庄妃与九阿哥而起。”我看着身后的济兰,浅浅一笑,正在此时,从关雎宫内出来伺候的包衣奴才,说是睿亲王福晋来了,我有些诧异,忙带着济兰进了关雎宫。 刚刚步入明间,便看到乌尔赫尼携花容一同上前,正欲像我施礼,却被我上前一步拦下了,看着花容隆起的小腹,拉着她到一旁坐下:“这都到分娩的日子了,怎么不在府上歇息着,还要进宫来。” “我也说呢,只是她说她惦记娘娘您,非要来看看您。”乌尔赫尼笑着说道,然后同我坐在一起,握着我的手盯着我看了许久,才道:“想必这些日子你一定吃了不少苦,我到情愿还是当初来沈阳时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却不似现在这样憔悴。” “你不是曾说,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么,我没了八阿哥,许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我面含苦笑,无奈的说道,乌尔赫尼握着我的手稍稍用力,叹了口气: “即便是罚,未免也太重了。” “姐姐和娘娘打什么哑谜呢,我听不懂。”一旁的花容一脸茫然的看着我们,似乎很想弄明白我们到底说了些什么,我与乌尔赫尼相视一笑,纷纷摇头,我看着花容,起身走向暖阁,从衣柜里取出一些婴孩穿的衣物走出来: “这是从前哈达齐做的,说是给八阿哥穿的,如今……”我看着那些颜色鲜艳的布料,心头划过一丝愁绪,将它们放在了乌尔赫尼面前:“如今我是用不到了,送些个金啊玉啊的倒显得俗气,不如这些衣物就留着给孩子穿,也省的你们劳心劳神的再去做了。” “那倒是谢过宸妃娘娘了。”花容笑着说道。 送走乌尔赫尼与花容之后,我一个人在院中的亭子里摆了茶水,这样和风暖日的,不过却难掩我心头的悲凉。雄鹰在头顶盘旋,引得我不由得的抬头望去。 我突然发觉我已经迷失自己许久了,每日都活在提心吊胆之中,怕这个怕那个……到真的怀念当初在草原上的日子了,尤其是在西河牧场的时候,骑马在草原上驰骋,天大地大任我翱翔,可如今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自己的心慢慢的缩小了呢,小到只有眼前的一片天了。 “主子,方才睿亲王福晋说,过不了几日睿王爷就回盛京了,福晋还说不知主子在辽阳有没有什么挂念的物件,好让睿王爷带回来。”济兰为我斟上一杯热茶,在我耳畔低语道,我阖眼倚到椅子上轻声应了,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花容临盆的日子将近,多尔衮也快马加鞭从辽阳城赶了回来,先是去跟代善济尔哈朗他们交代了在辽阳的一些事物,随后又去了吏部衙门,等一切收拾停当之后便以上华灯初上了,即便是如此,他还是不忘进宫向哲哲问安,还特地从辽阳带回来哲哲最喜爱吃的点心。 我在屋子里点灯看着书,明知他进了宫,却不打算前去看他。这几日我前思后想多时,我已经忘了当初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了,所以我想把她找回来,我想在有限的时间,为自己活一次,我相信多尔衮他的处事,即便是没有我,他一样能左右周旋得当,不会让自己吃亏。 看书看的眼睛有些疼,却在揉眼的时候发现门口站着一身戎装的男子,他面含浅笑,却只是站在门口不愿迈进屋来。我有些惊诧,连忙放下书本朝他走去:“还以为你早回去了。” “我还没见到你,现在虽然不似以前那样日日想着你,可无论是出远门还是回来,总想来看看你,庄妃那里我去过了,还给小阿哥带了些小玩意儿。”他笑着说道,我凝望着他的面容,俊朗的面容早已沉稳,似若星辰的眼眸虽依旧明亮,可眼底的那抹寒意却早已根深蒂固,任时间流逝也无法抹去。 “去院子里走走吧,这样站着,多少会招人非议。”我轻声说道,他含笑,转身朝院中走去,看着那一树已长满绿叶的梅花树,不禁感叹: “你知道我在辽阳的这些日子,都想了写什么么?”他回眸看着我,嘴角上扬,勾起一抹浅笑。 “不知道。” “我在想我们小时候,你,我,多铎还有布木布泰,以前策马山水间,倒成了我现在最向往的时间,那个时候我真正的体会到什么叫物是人非。”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愁绪:“如今你是八哥的宸妃,虽然之前你是……可现在不是了,八阿哥离世时也是你最难受的时候,而守在你身边的是他,有时候我就在想,我的执着是不是错了。” “不……你没有错。”听着他的话,我似乎能察觉到一丝的异样。 “芸玳,你在我心里,哪儿都没去,所以我不想你为难,我与他的仇,不应该让你夹杂在中间。”他缓缓朝我走近,将我的手紧紧的包裹在他的手心,垂首看着我们紧握的双手,轻声道:“你是我的,谁都抢不走,包括他,可如今,我更想让你不再难受憔悴下去,我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多尔衮了,我依仗着他给的信任已经有了自己的权势,所以你大可放心,日后,不许再愁眉苦脸的了,答应我,为自己而活,好么?” 我看着一脸认真的多尔衮,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我浅笑,顺势倚在了他的肩头,浅笑道:“多尔衮,你知道我最讨厌许下不切实际的诺言,可我欠你的,只怕下辈子才能还给你了。” “你从来没有欠我的,即便是欠,也是他欠,与你无关。”他缓缓吐气,像是松了一口气。我含笑回应着他,却意外的发现负手站在关雎宫门口的皇太极,他面色阴郁,直勾勾的看着我跟多尔衮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很抱歉各位,迟来的更新,最近因为家里人施加的压力跟工作上的不顺心导致抑郁症犯了,每天打开文档看着字就犯迷糊,一点感觉都提不起来,所以才久久没有更新。 我诚挚的像各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第89章 说破 多尔衮回身,顺着我的视线望去。皇太极直勾勾的看着我们,他双拳紧握,指骨发白,深邃的眸子里此时已盛满怒气,他迈步走进院子,身后跟着的和吉里识相的关上了关雎宫的院门,此时此刻,院子里就剩下我们三个人,气氛异常的凝重。 此刻,我的心绪忽然紊乱,呆呆的看着院子里站着的皇太极,他紧咬牙关拔出随身的佩刀朝着我们疾步而来,挥刀而下,眼见着那冰冷的刀锋快要落下时,我连忙将多尔衮护到身后,用身子挡在了他的面前,闭上眼等待着冰冷刀锋的落下,然而…… 许久,我都没有感觉身上的任何一处地方有疼痛,连忙睁开眼,刀锋在我耳旁一寸左右停下,皇太极双眼通红,直勾勾的看着我,他急促的呼吸即便是一步之遥我也能感受的到,我对上他的盛满怒气的双眸,握上了锋利的刀刃: “你所有的怒火冲着我来,让他走。” “你放手!”皇太极压低了嗓音,直剌剌的看着多尔衮。多尔衮对上他的眼眸,伸手将我的手小心翼翼的从皇太极的刀刃上拿下来,撩起裳摆撕下一片碎布将我的手裹上,面色略带担忧: “他即便是真的想杀了我,你也不能这样。”他侧眸看着皇太极,拿起皇太极的刀刃放在了自己的肩上:“多尔衮与宸妃清清白白,你杀我可以,但绝不能伤她,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愿皇上可以相信宸妃。” 多尔衮的气势绝不亚于怒火中烧的皇太极,两个人直挺挺的站着,互望着对方。我呆呆的站着,看着面前站着的兄弟两个,心口莫名的疼痛起来。当年在辽阳初见他们时,他们如同父子一般亲密,兄友弟恭的场景,历历在目,可为何现在却是这样一副对立的局面…… 方才被刀刃割伤的手忽然感受到了痛觉,火辣辣的疼,我小心的把手护着,皇太极生气不过是因为看到我跟多尔衮亲密,可如今的局面却是骑虎难下,他们谁都不想先放手,皇太极不愿先放手,多尔衮亦不愿。若是想打破这样的局面,就得给他们一个台阶下,不能让多尔衮待在宫里,在这样下去,恐怕皇太极的那一刀真的会看下去,依多尔衮现在的势力势必会引起不小的轰动,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绝不能让他因为我而毁于一旦。 思索罢,我心下一横,闭上眼倒在了地上…… 事情如我所料,见我晕倒在地之后,兄弟两个便不再对峙着,原本多尔衮想留下,可皇太极将我抱进暖阁之后,他在门口小站了片刻才悻悻离去。我的心在疼,疼的我眼泪都止不住,滑下了眼角。 皇太极坐在我床边背对着我,他沉默不语,而且怒意不仅未减,似乎因为刚才的故意晕倒更是火上浇油。济兰端水站在门口,被皇太极一声怒骂惊得跪在了地上,水撒了一地,为此济兰被狠狠额杖责了二十。 夜深人静时,我背对着皇太极躺着,他依旧坐在床边,不闻不问。我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皇太极的背影,轻声道:“要杀便杀吧。” “你骗我。”他冷冷着的说着,侧眸看着我的时让我不由的一怔,他眼里的阴鸷看的我心里寒意顿生,他侧过身子,扶住我的肩膀直勾勾的对上我的眼眸:“你一直在骗我,你对我的柔情全是假的,其实你们早就在背地里柔情蜜意了是不是!” “我没有!”我对上他的眼眸,语气决绝,我可以忍受他的冷落,但是绝不忍受被冤枉,我心里有多尔衮,可我也知道什么事可做而什么事不可做,我与他从未做过越矩的事,何来柔情蜜意一说。 “若是今日不被我撞见,你打算瞒我到几时!”他伸手捏着捏着我的下颚,怒视着我:“朕最宠的便是你,最信任的便是多尔衮,为何你们要这样对朕,朕待你们不薄!” 心里的痛远比下颚要痛上千倍,我倔强的不让眼泪滑下眼眶,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冷笑:“待我们不薄,待我们不薄……你难道不知我与他有今日是谁造成的么?” 皇太极微怔,捏着我下颚的手随即松了些许,看着我的目光有些闪烁,眼里竟是不可思议:“你……你想起来了?” “没错,我想起来了,早在他从察哈尔回来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你口口声声说我骗了你,可你何尝没有骗我!”我看着他,伴随着话语落下的还有眼泪,藏在心里许久的委屈在瞬间决堤。他错愕的起身站在我的面前,伸手扶额,脸色极其的难看。 “不……不是这样的。”他一直呢喃着这句话,伸手将我从床上拉起来,站到他的面前:“你是哈日珠拉,你是朕的宸妃!朕从未骗你过你!是你,是你与多尔衮背叛朕!” “你还要这样自欺欺人多久?你从来都知道我不是哈日珠拉,可你为了弥补当年的遗憾就一直骗着我,你说我骗你,你何尝没有骗我,一个用谎言编织的美梦,该醒醒了,你的哈日珠拉已经死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具有着跟她相似的皮囊,我不是她。”我对上他闪烁的眼眸,语气决绝,他面色难堪,似乎我将他尘封在心里多年的伤疤再次揭开一般。 皇太极捏着我肩膀的手稍稍用力,将我重重的推在床上欺身而来,像疯了一般撕扯开了我的衣物,洪水猛兽一般,任谁都不敢阻挠…… “你是哈日珠拉!是朕的宸妃,朕没有骗你,是你在骗朕!” “你何苦要这样,何苦呢……”我的声音在颤抖,眼泪滑下了眼角,皇太极停下手上的动作,俯首在我肩头,我静默着,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一旦揭穿,大家都会遍体鳞伤,可我不想再欺骗下去,虚情假意让我感觉到累了,尤其是八阿哥的离世,让我很难再有心力去面对皇太极。 “告诉朕,你对朕可曾有过真心?”许久,皇太极才轻声问出这么一句话来,我微怔,随即浅笑反问道: “那皇上对我可曾有过真心,是对我,不是哈日珠拉。” 皇太极愣了,一时没有回答,他起身,扯过一旁的褥子盖住衣衫凌乱的我,负手而立。我紧紧捏着衣领坐起来,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道: “我从未骗过你,你也从未骗过我,是有人别有用心,故意为之,是她编织的谎言让皇上陷入了这样痛苦的境地。倘若当初能够没有谎言的开始,那么今日便不会是这样两败俱伤的局面。” 皇太极没有开口,只是稍站片刻便迈步离开,我呆呆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这心里便是空落落的,这埋在心里的事一旦说开了,便好像失去了什么似得,隐隐的有些不舍。 济兰一直守在外头,见皇太极离开后连忙上前伺候着,拿来了整齐的衣服为我换上,还拿来伤药将我手上的伤口好好的包扎了一次。明间的灯火依旧亮着,我看着这暖阁,心里一阵憋闷,便不想再待下去,起身到明间坐下,炕桌上还摆着我方才看的书,书页翻落,正好停在《关雎》那篇: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我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眼泪也滑下了眼眶,关雎宫……还记得当初皇太极说他给这宫殿命名时,想起当日我为了躲他而撞墙时看的那首诗,他还说愿意像《关雎》中写的一样,与我琴瑟友之钟鼓乐之。 可如今……曾经的美梦竟是旁人钩织的一个骗局…… 我合上诗经,拭去脸上的泪痕,想起方才皇太极临行前我说的话,心里竟然好受了许多。让我走到今天这步的人,我绝不会让你好过,我即便是失了宠你也斗不过我,因为你用了他最心爱的人去骗他,他怎么会饶了你…… 侧眸看着炕桌上的诗经,手指轻轻划过每一道笔画,心里便被牵动着隐隐作痛,皇太极的话反复在我脑海里回旋,我对他可曾有过真心……我对他有过真心么? 或许有过…… 我在明间呆坐了一夜,济兰便在明间陪我呆坐了一夜,直到黎明到来,天边发白,我这才有了睡意,伏在炕桌上沉沉睡去。 许是心里的事都说开了,出门见着这天的颜色都感觉分外澄净,或许皇太极日后都不会再来找我,可我觉得这样甚好,免得相见时让对方难堪,不用再为多尔衮担心,不用再虚情假意敷衍皇太极,这轻松的感觉真好。 傍晚时,我想去麟趾宫瞧瞧娜木钟,路过永福宫时却发现宫内异常的冷清,也没多想,便朝着麟趾宫走去。 娜木钟见我来,忙热情招待着,这托娅比以前更加沉稳了,对这娜木钟伺候的倒也是尽心,这娜木钟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看她平日里小心翼翼的模样,到真的很宝贝这个孩子。 “妹妹方才路过永福宫了么?”娜木钟没来由的一句,让我一愣,呆呆的看着她: “嗯,这永福宫平日不似今日这样冷清。” “早上我听这这些个嚼舌根子的奴才说,皇上昨儿个不知何故在永福宫内大发雷霆,就连皇后都劝不住,今儿个一早颁下旨意来,在宫内另辟了间院子出来,说是这宫里头未成年的阿哥都恩养在那儿,还不许额涅常去探望,若真想去必须得有皇上的手谕才行。这九阿哥一早便抱去了阿哥所,故而这永福宫就比平日冷清了。”娜木钟喝着托娅专门熬的奶茶,得意的笑笑,伸手轻抚着小腹,不免愁绪上眉头。 “姐姐这是怎么了?”看着她突变的表情,我明知故问。 “皇上下令建了阿哥所,若是我这胎生下儿子,恐怕也难逃恩养到阿哥所了,我又不得宠,只怕日后相见孩子一面都难了。”娜木钟不禁叹气,转头看着我:“倘若妹妹的八阿哥孩子,皇上必定不会如此,只可惜……” “这是皇上旨意,即便是八阿哥还在世,皇上要维护他的威严也得将八阿哥送到阿哥所。”我无奈苦笑,再喝茶时便觉着无味,有的也只有苦涩。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包衣奴才的通传,说是这阿茹娜格格来了,娜木钟连忙让人将她让进屋。阿茹娜穿着水蓝色的袍子,辫子髻上的两朵蓝色的绢花凸显了她的清秀,见到我也在,连忙朝着我跟娜木钟行礼,随即将食盒奉上: “贵妃娘娘,额吉说您怀着孩子辛苦,特地做了一些草原上的奶糕子给娘娘尝尝。” 看着她甜甜的微笑,不禁招手让她走到自己的身边,我拉着阿茹娜仔细的打量着,这丫头这几年长的很快,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了。 “宸妃娘娘这样看着阿茹娜做什么。”阿茹娜颔首,到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笑着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头,打趣道:“阿茹娜长大了,我再看这八旗上下,可有谁能配得上咱们阿茹娜格格的。”阿茹娜听我这么一说,脸瞬间通红了,水灵灵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随即低头,简单的施礼后便跑开了。 “这时间过的还真快,当初我在察哈尔时,她才刚刚出生,如今这阿茹娜都长成了大姑娘了。”我看着阿茹娜离去的背影,不禁感叹到,这日子倒真是应了那句弹指一挥间了。 自那日与多尔衮在关雎宫一别,便再没有见过了,前些日子还听说花容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东莪。 我的心里疼痛与喜悦参半,东莪……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我与他似乎就这么断了,就像了飞上天的风筝,线断了,便再也回不到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猜猜这阿茹娜是谁~她会嫁给谁~ 第90章 夜话 崇德三年五月,满月后的东莪第一次进宫,由多尔衮跟乌尔赫尼带着,清宁宫内,哲哲与诸妃都送上了自己的礼物聊表心意。 “瞧瞧这小格格,样貌虽像阿玛,但眉眼却像极了她额涅。”布木布泰抱着东莪不停的哄着,这东莪倒也给面子,不停的冲她笑着,哲哲也是满脸的慈爱的微笑,看着笑着的东莪,不禁感叹道: “这睿王爷成婚多年,如今可算有位小格格了,这日后还得用心,得多添几位小世子才是。” “有一位女儿便够了,只盼着她能开开心心的长大足以。”多尔衮倒是也很疼惜这孩子,原本是敷衍着的笑意,片刻间便有了慈父的温柔与疼惜。 “这可使不得,你堂堂睿亲王可不能后继无人,难不成让东莪来坐王爷不成,岂不让人笑话。”哲哲略带责备的看着多尔衮,抱过布木布泰怀里的东莪哄着,从呼吉雅递过来的托盘里拿起一块羊脂玉坠放在了她的襁褓之中:“这玉美着呢,只盼着你这个美人也快快长大。” “姐姐,这花容出嫁前与你较好,如今这花容诞下女儿,你怎么也不表示表示。”布木布泰回身,别有深意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我浅笑着从济兰那里将玉项圈拿起来,走到哲哲身边,看着她怀中娇小的人儿,竟是满心的怜惜: “和田玉的项圈,愿你平平安安。” 这孩子似乎能听懂我的话似得,不禁伸出小手来碰这玉项圈,引得在场的嫔妃们直夸这小格格聪明。多尔衮的眼神瞟向我,随即转开,走向哲哲:“不过还是个孩子,给她这么些贵重的东西做什么。” “你这做阿玛的也是,这女子就得富贵养着,更何况这些东西是做长辈对她的心意对她的祝福,可一样都不能少咯。”哲哲含笑说道,我看着满眼温柔意的多尔衮,不自觉的也替他开心欣慰,事到如今,我方才觉得我是个外人,再也不能站到他的身边了。 我福身朝着哲哲施礼,借故去看娜木钟而离开了清宁宫。 娜木钟似乎知道我的心思,提议去院子里走走,如今这荷塘里荷花开的正盛,微风拂过,阵阵清香扑面而来,娇嫩的花朵在碧海中左右摇摆着。 “五年之久,我原以为妹妹心里的伤已经愈合了呢。”娜木钟浅笑,吩咐托娅为我斟上清茶,直剌剌的看着我。我无奈一笑,转头看着随风摇曳的荷花,叹了一口气: “姐姐若是不提及,我竟忘了已经五年了,五年足以改变一个人了。” “可妹妹改变了么?这五年来皇上待你如何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妹妹可曾变得接受皇上了?”娜木钟一眼,犹如当头一棒,我惊讶的看着她,她冷冷一笑,端起鲜榨的果汁放到唇边轻抿一口,随即道:“五年都不曾改变妹妹,如何能说五年能改变一个人呢,妹妹,姐姐劝你一句,如今事已成定局,你再缅怀也无用,既能白首到老,为何不紧握眼前人?姐姐是没那个福气找到眼前人了,可是妹妹有啊,只要妹妹愿意接纳皇上,他会是个很好的丈夫。” “一个骗过我的男人,我如何能相信他是个好丈夫,一个我骗过的男人,我有何理由再与他白首呢。”我无奈一笑,可娜木钟的话一直留在我脑海里,我与多尔衮是再无可能了,与其难受着,为何不忘了接受眼前的人,可是眼前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真心待我的,与其再被他骗一次,我到情愿这样碌碌无为的过这剩下的几年。 “那妹妹便忘记仇恨了么?你与睿亲王和皇上之间的处境究竟是因何人而起你也不理了么?若是妹妹还想着报仇,皇上是唯一能够帮到你的,若是皇上不再宠妹妹,她又有皇后撑腰,你可要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被她吃的死死的么?”娜木钟紧握着拳头直剌剌的看着我,眼神中的清冷让我背脊一凉。 我没忘我是因为谁才有如今的处境,倒是忘了眼前的娜木钟是我的所谓的盟友,我浅浅一笑,也有些无奈,既然当初给自己找下了一个麻烦,那总得摆平才好。 正在此时,忽闻荷塘另一边传来女子惊呼救命,我与娜木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这光天化日之下不会是有人遇到刺客了吧,这娜木钟一听,顿时道不好,呼救女子的声音是阿茹娜的侍女,我忙与托娅搀着娜木钟往荷塘另一边走去。 当我们赶到时,却看到浑身湿透的多尔衮抱着阿茹娜蹲在岸边。阿茹娜紧紧的抱着多尔衮,隐隐的啜泣。听闻阿茹娜落水的巴德玛慌慌张张的赶来,见到阿茹娜*模样,不禁担忧起来,却还不忘朝多尔衮福身行礼: “多谢睿亲王搭救之恩,阿茹娜,还不快谢过睿亲王。” 阿茹娜将脸埋在多尔衮的颈间,只是嘤嘤的哭着,旁的话一句没有。多尔衮面上有些尴尬,却因阿茹娜将他紧紧抱着又不好撒手,只得颔首示意,望着巴德玛: “淑妃娘娘无需如此,想必小格格落水受了惊,先送她回去休息吧。” 巴德玛连连称是,这阿茹娜一直抱着多尔衮,到让他一时间没了别的法子,只得把她抱起来,却在回身看到我时分外诧异,我搀着娜木钟上前,看着多尔衮轻声道:“浑身都湿了,赶紧将阿茹娜送回去吧,莫要受寒伤了身子。” 他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神分外复杂,微微点头,抱着阿茹娜便往衍庆宫走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口竟然闷闷的,隐隐作痛,若是想自己不再心痛,恐怕真的只能忘了他了…… 月圆夜凉,夜色下的荷塘是一片漆黑,我独自站在亭中,脑海中反复出现多尔衮午时的情形,忘了他吧,于我于他都是最好的结果…… 忽然身后一热,我连忙转身,皇太极站在的我身后,为我披上了斗篷,清冷的灯光下,他面色凝重,直剌剌的看着我,我忙福身行礼,却被他握住了手臂,轻声道: “这里就我们两人,再无旁人,无需这些繁琐的礼节。” 我垂首不再看着他,自那日起,如今这样两个人单独相处还是第一回,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他见到我时的眼神也总会避开,更别说这样说话了。 “皇上明日还要早朝,奴才便不打扰皇上了。”我一直垂首,恭恭敬敬,微微福身行礼,正欲离开时却被他牢牢的拉着,直勾勾的看着我,拉着我到石桌旁坐下,将手中的食盒放到了石桌上打开,里面放了两坛酒还有两只青瓷的杯子,他也不多说,拿出了酒杯放到了桌上。 “还记得前一次喝醉是与你成婚那日,好似我还不曾跟你一同喝过酒。”他直剌剌的看着我,深邃的眸子里满是柔情。我木然的点头,看着他为我斟上满满的一杯酒放到我的面前。 “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似乎很畏惧我,一直躲在乌尔赫尼身后,可是随后你又因哈云珠的事不管不顾,让我觉得你这丫头很有趣。”说着话,皇太极不禁笑了出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我无奈笑笑,将杯中的酒饮尽,*的感觉从喉咙处一直烧到肚腹内,呛得我眼泪不住的外流,皇太极直勾勾的看着我,伸手拂去我脸上的泪痕,满眼的疼惜: “那日赛马,你穿着跟哈日珠拉一样的衣服,也是从那时起,让我再也分不清你是哈日珠拉还是乌伦珠。”他无奈一笑,由着我为他斟满酒杯。对上他的熠熠目光,才发现似乎我与他从未这样坐下来谈过心。 “可你就是你,你不是哈日珠拉,我一直都知道,可我就是不能承认,我是一国之君,我没有错,我不会撒谎,所以你只能是哈日珠拉。”他的目光瞬间变的认真起来,我看着他,无奈的一笑: “是啊,一国之君不能有错,错便是对,对还是对。” “一个用谎言编织的美梦始终不能长久,我用谎言留你在我身边,为何还要奢求你对我是真心呢。”皇太极的表情也有些无奈,摇摇头,抓起酒坛仰头饮尽。 “从头至尾,你不过是拿我当她的替身是么?”我看着他,轻声问道。他不再看着我,也不再言语。我的心口有些疼,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点点头,竟在下一秒泪流满面,不知为何我会难受,也不知我会流泪。 娜木钟还说他会是个好丈夫,也许他真的是位良人,却不我的,是哈日珠拉的良人……我很庆幸我未对他付出过真心,也很庆幸我与他之间存在的只有谎言,因为只有谎言才不会让我为了忘记多尔衮而把他当做救命稻草。 夜深人静,酒坛里的酒早已一滴不剩,皇太极醉的不醒人事,伏在石桌上,身上盖着他为我披着的斗篷,我在他身边呆呆地坐着,听着他酒醉后的呓语,一直唤着哈日珠拉。 “海兰珠……是我给你的名字,海兰珠……”一语将发愣的我惊醒,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海兰珠……我猛然回想起封妃时册文上的名字便是海兰珠,他还说海兰珠的意思是所珍惜珍爱的人。 可随即我便无奈的笑了,他也说他分不清我是哈日珠拉还是乌伦珠,为何我还要对他的一个名字感到惊讶与欣喜呢。 这世上万千事,唯有情之一字最磨人…… 崇德三年七月,皇太极更改部院官职,专设满洲承政,以阿拜为吏部承政,英俄尔岱为户部承政,满达尔汉为礼部承政,宜荪为兵部承政,郎球为刑部承政,贝子博洛为理藩院承政,阿时达尔汉为都察院承政,命布颜为议政大臣。 转眼间便到了秋天,娜木钟也为皇太极诞下一名女儿,虽不如意,但女儿可以由自己抚养,倒也不觉得难受了。 一夜秋风将院中树上的枯叶吹落,这外头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我忙让济兰前去瞧瞧,过后不久这济兰回来才说这在阿哥所的九阿哥昨儿个夜里受了凉了,哭闹了一夜,这会子上吐下泻的,这能去的御医都去了,这永福宫那边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得,布木布泰跪在了崇政殿前,央求着皇太极让她前去照顾九阿哥,可直到现在都了无音讯。 “这儿是娘的心头肉,不过是受了寒她便如此紧张,看来她倒是极为重视这九阿哥啊。”我放下手上的书本,看着身边站着的济兰,转头看着院门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忙让济兰替我拿来素色的服饰,发髻上也只簪了绢花便再无其他,然后带着济兰往崇政殿走去。 第91章 夺子 崇政殿外,远远的就能看见跪着的布木布泰与苏墨儿,苏墨儿一脸的担忧,不停的拭去布木布泰脸上的泪痕。济兰扯扯我的衣袖,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浅浅一笑,朝着她走近,看着满脸憔悴的布木布泰,再看看崇政殿微掩的殿门,这个时间已经过了早朝时间,也难怪皇太极会放任布木布泰在殿外跪着了。 “莫要着急了。”我看着布木布泰出言安慰着。 “不需你的关心,这九阿哥是我的儿子,不需要你的担忧。”布木布泰斜眼看着我,眼中尽是怒色,我浅浅一笑,带着济兰往崇政殿走去,却被门口的侍从拦下,直说皇上还在处理政务,不方便见我,我回身看了看跪着的布木布泰,轻声道: “无碍的,等皇上闲下来时告诉皇上,昨儿个晚上做了个梦,八阿哥要我替他向他阿玛问安,只此一句,麻烦你了。” 侍从略微思索,随即行礼答应,回身看了一眼布木布泰,带着济兰回了关雎宫。 “主子当真是梦到八阿哥了么?”跟在我身后的济兰惊讶的问着我,我神秘一笑,不做他言,只是径直往阿哥所走去。 这平日里只能听见婴孩声音的阿哥所,如今却是人声鼎沸,由皇后坐镇,面前的御医们各执一词,两不相让,一方说是九阿哥受寒,不是大问题,只要稍微服用些药剂即可,另一方御医则说九阿哥自娘胎里就体弱,出生后不久又没额涅的照顾,故而体弱,不仅不要药剂调养,还得有亲娘照顾才行。 两方争执不下,就连哲哲都犯了难,是皇太极下令不许阿哥由亲额涅抚养,如今皇太极不许布木布泰前来照看福临是铁了心的,这可如何是好呢。 直到呼吉雅朝我行礼,哲哲才注意到我的到来,面露苦笑,示意我过去坐下,然后道:“你怎么过来了?” “福临也算是我外甥,如今也算是我半个儿子,儿子病了,这做额涅的总不能不来啊。看姑姑脸色不大好,这福临的病很严重么?”我故作惊诧的表情问着。哲哲无奈的摇摇头,恰逢此时,福临又哭闹开来,哲哲连忙过去从悠车里将福临抱起来哄着他。 “瞧这哭闹的模样,到让我想起了当初的八阿哥了。”看着福临涨红了脸的哭闹,我的心一紧,当日八阿哥的情形一幕幕的浮现在我脑海里,让我险些落泪,忙走到哲哲身旁轻声道: “他这样哭闹也不是个办法,就按御医们说的,福临需要额涅的照顾,就抱给他额涅吧。” “这……”哲哲听到我的话,片刻迟疑。 “姑姑先将福临抱给他额涅,皇上那里由我去说情,大不了等福临病好了些再送回阿哥所啊。”我看着哲哲认真的说着,哲哲看着,许是信了我的动情,看着怀中的福临,点点头,简单吩咐之后便抱着福临走出了阿哥所,往清宁宫走去。 回去关雎宫的路上,这济兰狐疑的表情更是明显了,却一直不敢问出口。 可这前脚刚刚步入关雎宫,后脚这便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我浅浅一笑,也不觉得惊讶了,忙携济兰蹲身在院门前候着皇太极前来。皇太极疾步进入院中,我微微抬眼,看见了皇太极的靰櫴靴子在我面前停下,伸手将我扶起来,垂眸看着我,深邃的眸子里满是柔情: “你不是特地去崇政殿找我么,怎么如今来了,你却不说话了?” 我面含浅笑,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轻声道:“该说的,奴才已经请人揍禀了皇上,其他的再无他话。” “可我想听你说,八阿哥要你替他向阿玛问安,你怎能让人通传呢。”皇太极直勾勾的看着我,我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回转身往屋内走去,皇太极跟在我的身后,站在门楣下,抬头看着门楣上的漆金匾额,轻声道: “关雎宫……” 我停下脚步,听到皇太极的语气中还带着几缕的无奈,浅浅一笑,待皇太极迈步进入屋内,在南炕上坐下,端过我递上的热茶,直剌剌的看着我:“我来了,你却怎么没话说了呢?” “该说的,奴才已经说了。”我颔首浅笑,毕恭毕敬。他伸手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拉到他的面前,轻叹了口气: “从何时起你与我怎么这样生分了,我都不愿在你面前有国君的架子,为何你还要自称奴才。” “是因为有事相求,故而才这样尊卑生分。”我一直垂首,不去看着他的眸子,他颔首示意我说出我的要求,我微微福身行礼,轻声道: “这九阿哥被姑姑带回了清宁宫,福临病重,需要额涅在身旁照顾着,所以恳求皇上九阿哥病重养病时,就让他留在他额涅身旁吧。” 皇太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一听到哲哲将福临带出了阿哥所,这眼里便燃起了微微的怒气,捏紧了拳头: “她额涅如何能带好他,若真由她带着,只怕将来这福临会跟她一样,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皇上切莫要这样说,额涅都是心疼孩子的,没了孩子的痛我懂,皇上就体谅一下她做额涅的心吧。”我看着他,泪眼婆娑,倒真是让他的怒色消减了不少,起身,将我搂在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能守住八阿哥,守住我们的孩子。” 我轻轻将他推开,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轻声道:“如今九阿哥在姑姑那儿,皇上还是过去瞧瞧吧,莫要让她们担忧皇上生气,慢待了九阿哥。” 皇太极怔怔的看着我,阖眼侧首,神情中竟然有些悔恨,他拍拍我的肩,拉着我便往清宁宫走去,即便是我多番挣扎都无动于衷,他只想带着我去清宁宫,虽然面上多有不愿与无奈,可心里却因自己的计谋得逞而暗自庆幸。 清宁宫内,布木布泰正抱着福临不停的哄着,难闻的药味呛得孩子哇哇大哭,布木布泰一时没了主意,哲哲也只是来回踱步,虽然很想搭把手,将这药强灌下去,可是一看到娇弱的孩子痛断心肠的哭声,便怎么都下不去手了。 听人通传皇上驾到,这姑侄两个才朝着皇太极行礼,皇太极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情形,再看看哭红脸的福临,走近布木布泰的身边,伸手将他抱在了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低语: “福临啊福临,能好好的活着是你的福气,为何还要这样不让人省心呢。” “皇上,奴才求求您了,让奴才带着福临吧,他是我的儿子,见他如此模样做母亲的心疼啊。”布木布泰连忙跪在了皇太极的脚边,扯着他的裳摆,哭着哀求道。 皇太极侧眸看着布木布泰,眼神中尽是冷漠,看的布木布泰背脊一僵,直挺挺的跪着。皇太极抱着福临在南炕上坐下,伸手抹去他眼角的泪痕,随即缓缓道: “瞧你这憔悴的模样,如何能照顾的好福临,你姑姑后宫事物繁杂也帮不上你的忙,这样吧,九阿哥便恩养在关雎宫内,由宸妃照看着,直到九阿哥病愈再送回阿哥所。” 皇太极此言一出,哲哲与布木布泰都惊讶的一时说不出话来,思子心切的布木布泰连忙跪爬到皇太极脚边,不停的摇头:“不,不要啊皇上,福临他是我的儿子啊。” “可他也是朕的儿子,宸妃是你姐姐,也算的上是福临放半个额涅,由她照顾着有何不可。”皇太极直剌剌的看着她,布木布泰看看他,再回头看看我随即道: “皇上,这外人再怎么照顾,也没亲娘照顾的好啊,姐姐没了八阿哥,若是由她带着福临,会让姐姐触景伤情,难免会让姐姐伤心的,皇上,奴才可以照顾着福临,可以的。” “妹妹说这话就不对了,福临是八阿哥的亲兄弟,又是我外甥,我怎会触景伤情呢,我保证会好好的照顾着福临,让他健健康康的出现在你面前,叫你额涅。”我连忙上前,一脸宽慰的看着布木布泰,可她看着我的眼神却愈发的凌厉,抓着我的手臂不曾松开: “你没了儿子便要抢走我的儿子么!” “妹妹此言何意,我从未想过要跟你抢儿子啊,这福临是你的孩子这是不争的事实啊。”我掰开她抓着我手臂的手掌,一脸的无辜,连忙跪在皇太极的面前,幽幽道:“皇上,还是让布木布泰抚养福临吧,毕竟她才是福临的亲额涅,我一个外人,莫说是妹妹担心了,只怕是我自己都觉得会照顾不好了。” “怎么会是外人,打今儿起,你哈日珠拉便是九阿哥福临的生母,这福临是你的儿子,做亲额涅的怎么会照顾不好自己的儿子呢。”皇太极认真的看着我们,神色坚定,似乎不像是再说笑。 我与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我借八阿哥的事接九阿哥出阿哥所,完全是因为想让皇太极觉得欠我的,好让我来照顾福临,让布木布泰担惊受怕,可如今的局面却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想,他竟然让我做福临的额涅,这不是硬生生的将福临从布木布泰身边夺走么? “皇上,万万不可啊,这九阿哥尚在襁褓,怎么能让他与自己的亲额涅分离呢,这对布木布泰不公平啊。”哲哲连忙跪下为布木布泰求情,可皇太极眼中的冷漠与认真坚定的神情依旧未减,只是伸手将我拉起来,让我抱着福临,他才起身,看着面前跪着的布木布泰与哲哲,勾起一抹冷笑: “公平,此刻你们竟然跟我谈公平。你们在为自己讨公平的时候,可曾想过对别人有过公平,编织出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欺上瞒下,这便是你们所谓的公平么!此事朕已经决定了,明日便会颁下诏书,这九阿哥福临乃关雎宫宸妃所出,日后也由宸妃抚养。” 布木布泰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太极,再看看我,突然笑起出声,脸上的表情竟全是嘲讽,眼泪滑下眼眶,兀自起身,望着皇太极道:“我们编织出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欺上瞒下,不就是指姐姐的事么?若真是我与姑姑想编织谎言,可这大清的天下是皇上你的天下,难道我与姑姑做什么事你能不知道么?” “是你善妒成性,若是一早能讲清事实,哪会有后来的谎言。”我冷冷的说着,哲哲惊讶的看着我,倒是布木布泰,依旧是一副从容镇定的表情,回身看着我,嘲讽道: “难道你真以为只有我们编织谎言么?这偌大的盛京,认识你的人何止我们姑侄几个,为何他们不敢告知你实情,你可有想明白?若真是我与姑姑想存心瞒你,为何就没人告知你那是谎话?是因为有人不愿让他们说,即便是我跟姑姑再想说话,可是没了这个人的允许,我们做不到。”布木布泰脸上嘲讽的表情愈加浓了,看着我怀中的孩子,竟然落下了眼泪: “我的儿子,如今却要成为他讨好你的工具,我可怜的儿子……” 我看着皇太极的背影,心里头冷侧心扉,抱紧了怀中的福临,朝着皇太极微微福身施礼:“君无戏言,这九阿哥如今便是我的儿子了,皇上可别忘了颁下旨意。” 我侧眸看了一眼惊诧的布木布泰,朝着哲哲微微施礼,抱着福临大步离开清宁宫,一路畅行无阻,竟无一人阻挠。 是夜。 哄着福临喝下了苦汁汤药,好不易让他睡着了,却已经到了后半夜了,济兰累的趴在了炕桌上睡着了,只有我还是聊无睡意,看着熟睡的福临,到想起了八阿哥。 济兰忽然从梦中被惊醒,睡眼惺忪的看着我,我吩咐她下去歇着,可她死活都要跟我一起坐着,还说主子没睡,哪有奴才先睡的道理。见她坚持,也只好作罢,由她陪着我。 “主子,这皇上当真让您抚养九阿哥么?”济兰看着熟睡的九阿哥好奇的问道,我浅浅一笑,拿起悠车下的虎头玩偶,捏弄一番又放回原处: “君无戏言,他说过的便不能不作数。再说,如今我无心与他在一起,有九阿哥陪着,这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无聊了。” “主子……”济兰有些惊诧我的话,本想再问,可又抿唇不问,深深的埋下了脑袋,叹了口气。我看着这丫头的模样,无奈一笑,这丫头如今也二十多岁了,海兰的女儿如今都八岁多了,可济兰却一直没有嫁人,想想到真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她,这日后一定要留心为她寻户好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与她不离不弃,白首到老即可。 想到此处,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这些设想对如今的我来说,竟然成了奢求。 第92章 接纳 崇德四年正月,代善的次子硕讬获罪,从贝子之位降为了辅国公,甲戌,三格格下嫁科尔沁祁他。 二月,皇太极下令由阿济格统兵征明,随后不久皇太极便率八旗诸王贝勒与阿济格相会。也不知是怎的,这大军离开盛京后,整个盛京似乎都空荡荡的,分外冷清。 “额涅……”院子里,济兰正拉着福临正在学步,这没走两步的福临便回头看着我,眯起眼咿呀说话。可是当他说出这句的时候,济兰微微愣住,转头看着我: “娘娘,九阿哥……九阿哥叫额涅了。” 我一惊,直剌剌的看着冲我笑的孩子,纯真的笑容分外温暖:“额涅……”他又叫了一声,我心里一紧,眼前模糊一片,连忙走过去将福临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福临,再叫一声,再叫我一声。” 他只是看着我笑着,却不肯再开口叫着额涅,我捏捏他的脸蛋,他亲亲我的脸颊嘿嘿的笑着,拉着我的手指,似乎想要让我带着他学步,我明白他的意思,便弯下腰,任由他拉着我的手指在院子里学步。 忽然听到院门口传来一阵异声,我连忙回头,却看到一抹熟悉的影子从门口一晃而过,济兰连忙追出去,随后才回来禀报刚才在门外的人庄妃。 我笑着,继续陪着福临学步。自从皇太极下令由我抚养福临开始,布木布泰每日都会前来探望,可我对她的恨并未消散,故而不会同情她,我倒想让她看见她的儿子如何一天天的亲近我,看着自己的心头肉把自己当作是陌路人。 正带着福临学步,却听到身传来阿茹娜请安的声音,她正提着食盒进了关雎宫,将食盒递给济兰之后便蹲在了福临的面前:“宸妃娘娘,这九阿哥长的好快呢,去年还是个小不点,今年便已经已经长大不少,瞧瞧他的口水,哎呀呀,哪里像个小阿哥嘛。” 阿茹娜逗着福临,不停的笑着,然后抬头看着我:“宸妃娘娘,进来睿王福晋有没有进宫啊?” 我有些诧异这丫头的问话,这丫头跟乌尔赫尼也不是很有交情,怎么会这样关心她有没有进宫呢?我用手绢拭去福临嘴边的口水,将他抱在怀里往屋内走去: “这王府内大小事务都由她打理,她哪抽的出空呢,怎么了?” “没事呢,也不知这出征大军何时才会回来。”阿茹娜害羞的垂首,随着我一同步入屋内。 出征的大军……我原本以为这征明也不过是一两月就会回来,最长也就半年,可谁想到,这一次出征,却比预想的时间还要久…… 四年秋八月,命贝勒豪格掌管户部,杜度执掌礼部,多铎执掌兵部。 九月乙卯朔,以孙达理等八十三人随睿亲王入关有功,各受官有差,赐号巴图鲁。乙巳,复豪格和硕肃亲王爵位。癸酉,阿济格、阿巴泰、杜度率兵进攻锦州、宁远,却久攻不下。 十月,豪格、多铎再次率兵进攻锦州、宁远…… 捷报日日传回盛京,可八旗大军却没有丝毫回京的意思,直到十二月,大雪掩盖了整个盛京,才隐约传来大军回京的消息。 那日我正教福临如何握笔写字,忽闻外头一阵吵闹,唤来济兰一问才知道这衍庆宫的阿茹娜听闻大军回来盛京,便不顾下着雪的天气就往城门跑去,结果摔倒在了雪地里,她倒好,也不管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拍拍身上的雪继续跑。 “娘娘,这大军回来盛京了,皇后娘娘都去大殿迎接皇上了,娘娘不去是不是……”济兰地上暖手的炉子,小心翼翼的说着,我看着正学着努力握笔的福临,浅浅一笑: “接他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少我一个人。”我想接的人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迎接,既然如此我还出现在那个地方做什么,倒不如在这屋子里守着福临,教他握笔写字来的自在。 “娘娘……”济兰叹了一口气,兀自退出了暖阁。我拿掉福临手上的笔,将他抱在怀里,握着他的手放到怀里: “可别冻坏了,咱们歇会子再写好不好?” 福临倚在我怀里点点头:“额涅,饿。”听着他含糊不清的说话,连忙吩咐济兰端来吃食,忽想起济兰说这阿茹娜前去迎接回京的大军,难不成这小丫头春心萌动不成,想想以前她从不会去城门迎接大军的,也不知这丫头的心上人是哪一个。 夜晚来临,关雎宫依旧冷清,前头的翔凤楼热闹一片,炙热的场面似乎要将雪融化,哄睡了福临,想着这一日陪着福临也不曾一个人出门走走,便裹了斗篷出来准备去花园里走走,却在走出关雎宫的时候遇见了刚从衍庆宫出来的多尔衮,他见到我时有些惊诧,愣在原地,直剌剌的看着我。 冷清的烛光里,他的脸庞若隐若现,我仔细的看着,他比出征前瘦了,脸上隐约还有从战场上留下的伤痕。他一身戎装,直挺挺的站在我的面前,与我遥相对望。 “阿茹娜格格喝醉了,我送她回来。”他先开口解释着,我浅浅一笑,轻声应道,迈步走向他: “一切都好?前些日子花容带着东莪进宫来着,她长大了不少,会叫阿玛了。” “是么,你呢?一切可好?”他直勾勾的看着我,柔声问道。我颔首,脸上依旧是浅浅的笑意,我不想让他担忧,只能说一切都好,可此言一出口才发现,原来我在意他的感情从未变过,只需一句担忧我便会感动不已。 “筵席还未结束,我不能多待。”他的语气中略带歉意,微抬手,霎时间又收回手,尴尬一笑:“但凡有一丝机会我也不想错过,我的一切,不会就此白白失去。” 我还未弄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他便转身朝着翔凤楼走去,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些隐隐的担忧,他如今再也不是当初在夹缝中寻找生机的少年了,他现在是能独当一面的和硕睿亲王了,他手下的势力足以与皇太极抗衡…… 身后衍庆宫的掩门吱呀一声响,我连忙回身,可身后却空无一人,我有些疑惑,随即想想,可能是自己这些年小心翼翼惯了,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从麟趾宫回到关雎宫时,发现院子里比平日还要冷清,许是冷清惯了也不太在意,径直进屋,掸掸身上的雪花,解下斗篷挂到衣架上:“济兰,这去麟趾宫一坐便是这么久,福临可有醒了?” 我如同往常一样叫着济兰,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连忙推开暖阁的门,却发现皇太极坐在床前,一脸慈爱的看着床上熟睡的福临,见我进屋忙看着我,轻声道: “想你了,来瞧瞧。你别赶我走,我等会子自己抱被子去明间睡就是了。” 我愣住了,这皇太极脸上泛着红晕,醉眼朦胧,似乎喝了不少的酒,就连说的话都是醉话。我忙端了水放到窗前,用打湿的帕子替他擦拭着他的手掌: “怎么喝的这样醉,洗把脸便去睡,福临受不了你这一身的酒气。”我垂首不看他,略带嗔怒的说道。 “我想着你,你呢?可有想过我,不多,有那么一点点想我么?”他直勾勾的看着我,凑到我的面前问道。我看着他,没有开口,我有想过他,每当福临开口叫阿玛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他,想到他当初在我生八阿哥的时候不顾一切要留在我身边陪着我,想到八阿哥出生时他的喜悦,甚至还说要立八阿哥为储君…… “海兰珠,你说说,可有那么一点点的想过我?”他不依不饶,抓着我的肩膀直剌剌的看着我。 “你喝醉了,你先坐着,我替你铺床去。”我拿开他的手准备离开,却被他再次抓住了手臂,将我拥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拥着: “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我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可能原谅我,给我一个机会,既然我们已经成了夫妻,那便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走进你的心里,好不好?”他的语气呜咽,我有些惊诧,想要挣开他,却不料他的臂力惊人,再挣扎也只是徒劳无功。 “皇上……” “我叫皇太极……你一直都是叫他的名字,也叫一次我的名字,我的名字,皇太极。”他伸手勾起我的下颚看着我,朦胧的眼神中满是柔情,我怔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不强求,我会等着你,等到你的心里有我……”他认真的说着,慢慢的将头放在我的肩上,许是真的醉的不轻,竟然说着胡话就睡去了。 我有些无奈,将他放在床上,解开他的衣衫时却看到了他身上如同蜈蚣一般歪歪扭扭的刀伤箭伤,他左肩的箭伤似乎还是那年我随征的时候留下的,当时那一幕再次浮现在我脑海里,伤口的模样简直触目惊心。我用温热的帕子拭擦着他的身子,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无论我怎么挣脱就是不放手,他呓语,似乎还很得意:“海兰珠,你跑不掉的,跑不掉的……” 我停下了挣扎,静静的看着他,手指划过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竟不自觉的低语出他的名字。 皇太极。 第93章 五年 虽说这心里对皇太极少了些许的芥蒂,可真的要接受他却真的需要时间,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是一年,或许时间更久……虽然之前他对我的宠没有丝毫假意,可我也知道那不是对我,而是对他心里的那个人,为了弥补对心里的那个人的亏欠,所以加倍对我好。 元宵节时,皇太极在宫中设宴款待八旗诸亲王贝勒,令人意外的是皇太极竟然指婚给多尔衮,而嫁给他的就是之前他救过的衍庆宫格格阿茹娜,对于众人的恭喜他一笑置之,倒是阿茹娜没了最开始的娇羞,坐到了多尔衮的身边。 多尔衮一碗一碗的喝着酒,眼中尽是无奈,脸上虽笑着,可那种无奈却是发自内心,看的我心疼不已,只是借故照顾着福临,不再去看着他。 二月中旬,睿亲王大婚,淑妃嫁女。 大婚当日,皇宫内热闹非凡,虽说这是淑妃的女儿,但是自幼恩养在宫中,皇太极待她也不算差,出嫁的嫁妆跟自己的女儿出嫁都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池。 我守着福临在暖阁里,刚过了两岁的生日,这福临似乎又长大了不少,说话也清楚了,握笔的手似乎也有力气了。 见我望着窗外出神,这福临钻到我的怀里抱着我,黑黢黢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小手抚上我的面颊:“额涅冷吗?” 我回神看着福临,笑着将他搂紧些,轻声道:“福临是不是累了?歇歇吧,我让济兰给你拿些吃的来。” “额涅,我困。”福临揉揉眼睛,倚在我的怀里,像只乖巧的猫咪一般靠在我的怀里,我忙让济兰打来水为福临洗漱,然后将他放到床上,哄着他入睡,或许从皇太极让我抚养福临开始,我便下意识的将他当作了我的八阿哥,当成了我的亲生儿子。 “娘娘,皇上今晚宿在皇后娘娘那里,您也歇下吧。”济兰看着我关切的说道,我浅浅一笑,却聊无睡意,还记得上次多尔衮娶亲也是这样,心里头跟塞了棉花似得,有进的气,却没出的气,格外难受。 “娘娘心里头难受奴才知道,若是娘娘想哭便哭出来吧。”济兰蹲在我的我面前,满脸的担忧,我看着她无奈一笑,起身走到暖炕上坐下,从梳妆盒里取出依旧残缺不全的那只镯子: “我连哭的资格都没有,以前是想着为了保全多尔衮留在宫里,可到头来苦的却是自己,难过的时候连滴眼泪都没有,也不知是真的觉得无所谓了。”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王爷心里的苦就如同娘娘心里的苦一般。”济兰连忙在我面前蹲身行礼,劝解道,我伸手将她拉起来,却在此时响起了叩门声,我嘘声,示意济兰不要说话,让她守着福临,自己前去开门。 “谁?”我试探的问道,济兰说皇太极今儿个晚上在哲哲那里,那这一晚上来找我的会是何人呢? “我。”门外的人低声说道,我心头惊讶不已,呆呆的站在门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他不是应该在自己的王府与新娘完成婚礼么,为何会出现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呢。 “你怎么会来,被人抓到了,我不能保证这次我还能让你安然离开。”我担忧的说着,此时此刻我除了这样说话,便再也找不出旁的话了,心酸与无奈填满心田,我一次次的想忘了他,可他却总是一次次的牵着我的心…… “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开门,我们就这样站着说说话。”多尔衮轻声说道,透过窗格,我看着他顺势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我吩咐济兰熄灭屋中所有的灯,倚着门坐在地上,听着他在屋外的动静。 咕……咕…… 他将酒坛里的酒喝了个精光,然后将酒坛放下,不住的叹气:“昨儿个晚上做梦梦见了我们在科尔沁的时候,我去科尔沁找你,我在草原上迷了路,还遇见了狼,那个时候又累又饿,我怕我还没见到你就被狼吃了,可我又一想,我堂堂大金国的和硕额真为了见自己喜欢的人还被狼吃了多丢人,而且我曾说要给你整个天下,若是我被狼吃了就实现不了这个愿望了,恐怕还会被你嘲笑……” 自言自语的多尔衮说到此处竟然哽咽了,我早已心痛难耐,听着他讲,似乎又回到了那年的西河牧场,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衣衫凌乱,满脸污垢的站在我的面前,这一晃眼,竟然过了这么多年了,可如今他不是当初的他,我也不再是当初的我了。 “我曾经怨过你,也恨过你,还记得当初说了好些个伤你心的话,伤了你同样也伤了我,我想过忘了你,可每到夜里,我总会想起你……”他的声音这夜平添了几丝寒意,我倚着门静静的坐着,许是在地上坐久了,就连心都慢慢的冷了,我默默眼角,竟一如既往的干涩。 我这是怎么了,明明心里难过的紧,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多尔衮,如果没有我,如今的局面会不会就不一样呢,你失去的是不是会少一点呢?”许久我才问道,他没有说话,只能听见他叹息的声音,许久许久他才道: “若是没了你,我只怕是什么都没得到,也许只有这样想想才会有一丝安慰,失去了你,才知道我曾经得到过的。” 我的心一紧,嘴角上扬,眼角却是湿濡一片。 “我们都要好好的,好好的……”我呢喃着,他在屋外轻声应着,此后便陷入了深深的沉寂…… 崇德五年六月,皇太极率兵,与多尔衮、豪格、杜度、阿巴泰、济尔哈朗等屯田义州,而后多次与明兵交战,多尔衮在大战中连连告捷。 秋九月,皇太极班师回盛京,命济尔哈朗、阿济格、阿达礼、多铎、罗洛宏代围锦州与松山,随后不久,多尔衮奏报,又败明兵与松山,随后皇太极下令重修凤凰城。 “瞧瞧福临,这不过两三岁,瞧他这握笔的架势,到真有几分文人的模样。”皇太极将福临圈在怀里,看着练习握笔的福临赞不绝口。 “文人是什么?”福临回头一脸认真的看着皇太极,那副虎头虎脑的模样当真是可爱至极。 “这文人便是只是握笔的人,咱们福临可不能学了汉人那弱不经风的模样。”皇太极捏着他的鼻头,望着我,认真道:“海兰珠,似乎好些年不见你骑马了,也不知你这技术是否依旧纯熟呢。” 我放下为福临做的虎头帽对上皇太极的眼眸,不好意思一笑:“这多年不曾骑马,想这缰绳都握不住了。” “这么着吧,等过些日子我带着你们去叶赫涉猎,怎么也得教教咱们儿子弓马骑射,习文重要,可咱们满人的弓马功夫也不能落下了。”皇太极颇有兴致的提议道,我略微思索着,也觉着可行,多年未骑马了,现在就已经跃跃欲试了。 “骑马马,骑马马咯。”福临开心的拍手称好,惹得皇太极一阵大笑。 看着眼前这一番和谐景象,不自觉的有些呆了,或许真的是老了,对眼前稍稍有一些温暖的画面都会忍不住留恋一番,也是呢,若是按照哈日珠拉的年纪来算,如今已经三十一了呢…… 虽然又过了一把孩童的瘾,如今却也从孩童长成老人了。 十月初,皇太极率领镶黄旗亲卫军前往叶赫,随行的有皇后与我和福临外,还有就是四阿哥叶布舒与他的额涅了,到达叶赫时已经夜幕降临了,皇太极吩咐在叶赫城中休憩整顿。 刚刚将福临哄睡着,却听到呼吉雅在外头传话,说是皇后要见我,虽不明其意,却也不能撕破脸,只好由济兰守着福临,我独自一人前去见哲哲。 小院里一盏孤灯分外冷清,天空中似有若无的飘着雪花,哲哲坐在院中的亭子里,似乎在等着我到来。 “姑姑。”我走近,朝她微微施礼,她会转身,看着此时只有两个人的院子,让我不必再拘泥礼数坐下就是。 “起初我还担忧你会待九阿哥不好,如今见他乖巧的模样,我当时真是多虑了。”哲哲朝着我的屋子望去,浅浅一笑。我颔首,接过她递过来的热茶轻抿一口,缓缓道: “我与他额涅的恩怨是我们的事,他不过是个孩子,好歹他现在是我的儿子,叫我额涅,我自然视他如己出。” “可你从不让布木布泰接近福临,好歹她也是福临的额涅啊。”哲哲侧眸看着我,轻声劝解道,我放下茶杯抬眸看着哲哲: “姑姑,你知道我恨她,我会好好的养着福临全是因为我心疼孩子,至于额涅,福临也只会认我一个,姑姑若是想让我将福临还给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我死,否则,她永远别想要回她儿子,即便是要回去了,只怕也只会母子成仇,得不偿失。”我浅浅一笑,却看的哲哲一惊,她微微颔首,握着茶杯不再说什么了。 山林间,皇太极策马奔驰,几次搭弓,几次命中,驰骋与山林间的英姿似乎又将他带回了年少时期,在我怀里的福临看着他阿玛得胜归来,拍手叫好:“骑马马,骑马马。” “福临,阿玛带你骑马去,如何?”皇太极将手中的雕翎大弓交到和吉里的手上,将我怀里的福临一把抱起朝着他的战马走去。 “皇上,这福临还小……”哲哲见状忙要阻止,皇太极将福临放到马背上,转身看着哲哲: “福临过了年就三岁了,就连多尔衮当年都是三岁学骑马,四岁学拉弓,福临怎么能说小呢。”皇太极拍拍马屁股,翻身上马,眼神无意间从我身上扫过,我泰然自若的看着他,有些话说开了便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并非是我心里不再有多尔衮,对他的事漠不关心,而是我知道此后不能再多情,没有结果的事便不能再抱有希望。 “额涅,额涅。”福临在马背上不停的朝我挥手,我挥手致意,看着他此时的模样,心里划过一丝不忍。我当他是亲生儿子,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想要利用他来报复布木布泰便觉得有些恶毒了。 “听说宸妃娘娘当年也算是马背上的能手,还因一场马术表演博得了皇上的欢心,不如今儿个让我们开开眼界啊。”颜扎福晋看着我掩唇笑着,似乎很是期待,我浅浅一笑,并未做什么回答,岂料这颜扎福晋到有些尴尬,拈酸道: “想必当年的话也不过是吹捧罢了,这宸妃娘娘也只是浪得虚名。” 随她说些拈酸的话去,我姑且听之便是,若是她这一说我便要立马露一手,那我不成了马戏团的小丑任她玩耍了。皇太极不再理会我们这边的拈酸醋话,带着福临驾马离开了,马匹慢悠悠的朝着远处是山林走去,渐渐的淡出了我们的视线。 见皇太极走远,我才道:“姑姑,这离回城的时间还早,姑姑要不要也出去遛遛马?” “不了,我还是这里准备晚膳吧,好让皇上用过晚膳之后再回叶赫城啊。”哲哲看着我浅浅一笑,我起身朝她微微施礼,转身朝着马棚走去,早上出门的时候便换了骑装,想着便是在今日好好的溜一次马。 马棚里的马几乎都是皇太极挑选的一等一的战马,毛色与个头都是极品,我从中挑选了一匹棕色且四只蹄子出还夹着白毛的马匹,亲自动手装了马鞍,多年不碰这玩意儿竟然有些生疏了。 抓住马鞍翻身上马,从侍卫手里接过缰绳,感受着骑上战马的感觉,那瞬间我竟觉得自己真有几分女将军的风范,英姿飒爽,为何我从前就没发现过呢。 策马与山林之间,马蹄踏碎落叶的声音在耳畔不断响起,看着身侧的景致消失在身后,那种酣畅淋漓,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惬意,似乎也已经忘了如今的年岁,又回到了年轻时候一样。 这人一开心似乎就容易忘乎所以,待我回过神来我才发觉,我离叶赫城也不知道有多远了,我驾马在林间穿梭着,来的时候太过于兴奋,如今却记不得我到底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了。 天色渐渐的暗了,我在人迹罕至的林间缓缓走着,此时此刻我不能着急,这一着急便真的什么都完了,我在草原都呆过,还会怕在这里迷路么,可转念一想,我最后一次在草原的时候至今也十多年了啊。 夜幕笼罩着整个大地,浩瀚的夜空中没有一丝星辰,夜静的出奇,我所能听见的除了我的脚步和马蹄声以外,什么都没有了,我在原地站着,此刻的我又累又饿,早知道会这样,我真不应该单独骑马出来。 “马儿啊马儿,都是我不好,连累的你都不能有草吃了,不过没关系,若是皇太极真的在乎我,他会来找我的是不是?”我轻抚着马鬃,它甩甩马蹄子,抖抖马鬃,似乎想要告诉我些什么,我笑着摸摸马鬃,却在此时隐约听见有人在找我。我嘘声,让马不要发出声音,然后仔细听着,才听见远处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一声……一声……由远至近。 我心中顿时燃起希冀,兴奋不已,大声的回应着,渐渐的我看到了火光在林间闪动着,我连忙牵着马朝着火光走去。 那群人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在我不过百米的地方骤然停下,我看见火光映衬下满脸焦急的皇太极,见到我时,疾步朝我跑来将我拥入怀里,双臂紧收,力道惊人,箍的我有些难受。 “皇上……” “你这样擅自出来,不知道我会着急么?这里你人生地不熟,若是出了事我应当如何?”他圈着我的手臂丝毫没有放松,我浅浅一笑,伸手回应着他的拥抱: “我不会有事的,我会好好的活着的。” 他抬眸看着我,解下披风将我裹住,温热的手掌覆上我的脸庞,灼热的双唇落在我的额上:“我们回去吧,福临还在等着你。” 我抬手拭去他额上的汗珠,点点头,准备转身上马时却被他一把抓住,我不明其意,他拉着我浅浅一笑,示意我与他共乘一骑,我颔首没有拒绝。 “皇太极,你会不会信我,如同我今日坚信你会找到我一样信我。”我抬头看看浩瀚的夜空,转头轻声问道。他看着我,毫不犹豫的点点头,然后将我圈紧。 我含笑,但愿他能说到做到…… 十月二十五,皇太极与多尔衮的生辰,皇太极下旨大赦天下,并且与民同乐。 大雪覆盖下的盛京比当初迁都时的沈阳繁华许多,本该是一片祥和之气的冬日,却隐隐约约的笼上了一层阴云,压在人的心口,久久不曾散去。 崇德五年十二月,皇太极下令命多尔衮、豪格、杜度、阿巴泰代围锦州,然而这一年似乎便不再如往年一样是平平静静的了…… 第94章 困局 转眼间,这一年便又成为了过去,如同堆积在屋脊上的雪一样,融化了便不会再回来了。 二月底,天气渐渐回暖,可这盛京里头依旧有些冷,似乎这寒冬的气息还未结束,屋子里的炉火依旧没有熄灭,福临正伏案练字呢,认真的模样倒跟皇太极有几分相似。 正练字的福临突然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看着我:“额涅,下午我能去骑马么?” “可以啊,你阿玛说了你练好字之后便去找和吉里,让他带你去马场。”我为他倒上热茶,递上手炉,福临往我怀里靠了靠,嘟起了嘴: “昨儿个晚上庄妃额涅叫我过去了,还送了我这个。”福临将挂在腰上的手套举在我的面前,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生怕我会生气。 “福临喜欢庄妃额涅么?”我轻点他的鼻头问道。他认真的摇头,紧紧的抱着我: “她总是说额涅的坏话,还说你不是我亲额涅,我不喜欢她。”听这福临极近呜咽的语气,我有些心疼,揉揉他的脑袋,宽慰道: “你是额涅的孩子啊,这庄妃额涅是跟你闹着玩呢,她是见福临生的乖巧,她也想做福临的额涅罢了。” “才不要她做我额涅,我的额涅只有你,只有你。”福临在我怀里蹭了蹭,撒娇的模样让人分外喜爱,正在此时,屋外传来和吉里的声音,我忙揉揉福临的脸,为他裹上斗篷,让他随着和吉里去马场练习弓马骑射。 午后不久,这衍庆宫内热闹非凡,济兰说这是阿茹娜格格回来了,这几日还会住在衍庆宫。我有些讶异,这丫头莫不是因为多尔衮不在便不开心,所以回来了吧,果然还是个小孩子性情呢。 和皇太极走在花园里,看着春来时的景色,商量着该给福临请师傅了,却看到回宫后跟着巴德玛闲逛的阿茹娜,俊俏的脸蛋上已褪去了稚嫩,红唇撅起,满脸的不开心。 “你这模样在我面前做做便得了,在王府里头可不许这样,下午便会王府里头去,若是你这模样被睿王知道,还会怪我不曾教导好你。”巴德玛看着阿茹娜的模样,虽是责备的神色,可也不乏关心。 “他若是在乎我,我怎会如此,朝鲜那女人都为他生了女儿,可他从来都不曾看我一眼,额吉,我努力的迎合他,讨好他,可他的眼里就是没有我。”阿茹娜气的跺脚,抹泪直哭,转身抱住了巴德玛哭诉着:“他的心里就只有那个抛弃他的女人,就连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他都在那个女人那里。” 阿茹娜一句抱怨的话,到让我跟皇太极驻足了,皇太极脸色微沉,眉头紧蹙,双手紧握成拳,转头看着我:“阿茹娜说的可是实情?” “你听我说……” “不用解释了。”皇太极罢手打断我要说的话,阿茹娜与巴德玛似乎也注意到我跟皇太极的存在,连忙过来行礼。阿茹娜蹲身行礼时,眼神不住的往我身上瞄。 “你回宫歇着吧,朕还有政事未处理,晚些时候再找你。”皇太极看着我轻声说道,吩咐行礼的母女起身,随即便朝着文溯阁走去,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妥,可到底是哪里不妥却又说不上来,转头看着面前站着的巴德玛与阿茹娜,冷声道: “这宫里头人多嘴杂,说话可得小心些,若是因为你的一时失言让你的夫君有什么闪失,只怕你这辈子都别想他眼里有你了。” 阿茹娜看着我,眼里有些吃惊,随即垂首不再看着我,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独自回了关雎宫。而这一夜皇太极却没再来,只是在傍晚时差人来说今儿个宿在皇后那里,不用为他留门以外,便再无其他的话通传了。 我独自坐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聊无睡意,回想着午后跟皇太极在花园里听到的话,当时皇太极的表情分外难看,也不知他是不是生气了,只期望他不要迁怒于多尔衮才好。 然而此事刚过不久,这皇太极便接到奏报,说什么睿亲王围困锦州时,将城郭弃在身后,让军队在离城三里处扎营,这样一来,皇太极以他弃城不管,贻误军机为由要将他收押,然而这多尔衮却奏报说八旗多为骑兵,若是在守在城里,这马匹应当如何处置,骑兵离了马如何算作骑兵,又因为这城外多草地,刚好可以放马,这样还能节省下一批粮食来。 可这皇太极已经不愿再听他多言了,遣了代善前去拿他,问他该当何罪,可多尔衮却在此刻犯了牛脾气,与皇太极对着干,本来只是下狱罚银的事,结果他却说罪责该死,这样一来,他便将皇太极置于了两难的境地,杀不得,方不得…… 后宫里笼罩着一层阴云,皇太极将自己关在文溯阁内…… “这皇上也是自寻烦恼,吃醋也就罢了,如今将这事的局面弄得难以解决,可真是吃了大亏了。”娜木钟无奈一笑,直勾勾的看着出神的我,认真道:“皇上这回可是认真的了,这处罚睿亲王是势在必行,可下手太重了难免会服众,下手太轻了到是让睿亲王小瞧了他,他此刻,难啦。” “这事原本也好解决,皇上又何必揪着多尔衮养兵城外,违抗军令的事不放呢,多尔衮也不知何时添了这牛脾气,也不知给皇上一个台阶下,问他该当何罪,他却说死,死那么容易么?”我一直垂首,语气中略带嗔怒,却又包含着几丝的无奈。我我何尝不知道多尔衮跟他对着干的缘由,只是觉得他此时为何就那般鲁莽呢。 “兄弟两个积怨已久,如今是时候爆发了,可皇上与睿亲王却不知,他们这样坚持,到头来却是伤了妹妹的心。”娜木钟覆上我的手,无奈一笑:“妹妹好不易愿意放下过去接纳皇上,如今却出了这档事,妹妹好自珍重,前往不能搅和在里头,不然日后,你与皇上恐怕便不能再相安无事的相处了。” 我看着娜木钟,点点头,让我置身事外,可我真的能做到么?我好不易愿意放下过去去接纳皇太极,可我心里就真的不会为多尔衮担忧么,想一想,整个人都觉得疲累不堪了。 “不过妹妹大可放心,这皇上是万不会下杀机的。”娜木钟神秘一笑,惹的我满脸疑惑: “怎么?” “妹妹有所不知,这皇上问睿亲王该当何罪时,不单单只有睿亲王说了该当死罪,就连礼亲王的儿子孙子都说了自己该当死罪,更甚者这里头还有皇上的大阿哥,皇上怎么可能会下手杀自己的儿子呢。说来睿亲王也聪明,知道拉肃亲王下水,皇上便不敢下杀机了。” “确实,这事牵连人数甚广,大清一半的统帅可都牵连在此了,想必这事过段时间便过去了。”我宽慰一笑,可是心头的阴云却久久散不去,到最后会不了了之么?皇太极不会下手杀自己的儿子,可是他却不会甘心…… 这事难啊。 原以为皇太极顾念豪格不会动杀念,可谁又料想的到皇太极这次是真的铁了心的,不过两日时间,杀无赦的圣旨便传了下来,乌尔赫尼连忙进宫求我去劝皇上收回成命。 我呆坐在明间的炕上,内心一片混乱,霎那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皇太极当真要杀了他……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么? “妹妹,妹妹,你救救王爷,这世间唯有你一人能救他了妹妹,王爷心里有你,知道你身边有眼线,就连对你恶语他都难受的紧,八阿哥离世他知你心痛,他同样也为你日日担忧,他从来都将自己的伤心事埋在心里,日日受着煎熬,王爷失去的已经够多了,这回可不能丢了命啊。”乌尔赫尼一直跪在我的面前,几次济兰扶她起来她都拒绝,只是不停的朝我磕头,那副模样看的我如刀绞。 我要救多尔衮……可我该如何救呢…… 我心口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跑进暖阁从化妆盒子里找到多尔衮再次交到我手上的玉坠子,将它紧紧地握在手心,能不能救下多尔衮,全靠它了。 我顾不得许多,撇下还在明间跪着的乌尔赫尼,快步往崇政殿走去,却不料被侍从拦在了殿外,说此刻皇上谁都不相见,我顾不得些许,推开门口的侍从闯入殿内,坐在金銮宝座上的皇太极惊诧的抬头看着我,许久他才罢手,示意侍从退出殿外关上门,起身走到我的身边。 “你怎么来了?”他的语气冰冷,似乎早已经料到我会来求情一般。 “皇上当真要杀了他们么?他们有的是皇上的兄弟,甚至还有皇上的亲儿子啊。”我对上他的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们违抗军令,即便是朕的儿子,也应当军法从事,既然他们自己请死,朕又有何不准之理。”皇太极负手而立,不再看着我。 “军令?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战场瞬息万变,若是按照军令行事如何能成大事。”我站到他的面前,直勾勾的看着他,皇太极平视前方,似乎不太想理会我。 “宸妃!你是妇人,不懂政事便不治你的罪,若是你再多说半句,便按照后宫干政来惩处你,不要仗着朕宠着你,你便可以无法无天。”皇太极厉声说道,语气坚定决绝,一字一句都抨击在我的心口,莫名的疼痛。我看着依旧冷着一张脸的皇太极,紧握双拳,他转身朝着金銮宝座走去,罢手示意我离去。 “奴才不会走的,奴才是来求皇上收回成命的,皇上不下旨刀下留人,奴才便不回去。”我看着他,语气中的坚定多了许多,上前两步跪在了殿中。 “胡闹!这圣旨一下,怎么可能刀下留人,赶快回去!”皇太极一拍桌子怒吼道,怒视着我。 “不,皇上不下旨收回成命,奴才便不回去。”我望着他,缓缓道。 “你当真要为了他违抗朕的命令不成!宸妃,你要知道你现在是谁的女人,你这样为他求情,你置朕于何地!”皇太极怒气冲冲的走到我的面前,俯身看着我,通红的双眼中尽是怒气。 我对上他的眼眸,浅浅一笑:“奴才只知道他不该死,难道皇上不觉得自己欠他的东西太多了么?额涅,女人,还有他们兄弟的汗位,如今还想要了他的命,皇上,你忘了当初答应阿巴亥福晋的话了么,忘了当初的誓言了么!” 皇太极听完我的话身躯一震,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浑身都在颤抖,伸手扶额,直剌剌的看着我:“你……你再说一遍,你都知道些什么!” “奴才什么都知道,不然当年二贝勒为何会处处针对奴才,难道皇上便真的相信,他是因为觉得阿巴亥福晋与我走的近才会处处针对我么?他知道我当年在先汗王驾崩的龙舟上,甚至我可能还有先汗王的遗诏,所以他才会处处针对奴才……”我看着皇太极缓缓说道,他直勾勾的看着我,满脸的不可置信,将我从地上拎起来,他紧紧地抓着我的衣领,暗自用力: “说!遗诏在哪里!” “皇上想知道,那下旨收回成命,饶他们不死我就皇上遗诏在哪里,只要他们不死,遗诏与奴才的命便任由皇上处置。”我浅浅一笑,皇太极抓着我衣领的手紧了紧: “信不信朕杀了你!” “信……怎么不信,杀了奴才正好,救不了多尔衮,就随他一起死,这倒也成全了我们。阴差阳错与他分离至今,每日都像是受刑一般煎熬着,如今皇上杀了奴才与多尔衮,也不必埋了,将我们的骨灰混一起撒了,这样便不会再受世间的束缚了。”我嘲讽的笑着,眼泪也不自觉的滑下眼眶,皇太极一怔,抓着我衣领的手松了些,他紧咬着牙关,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 “跟朕在一起便是像受刑一般么?你当真想回到他的身边去?可朕偏偏不许,你是朕的女人,这天下也是朕的天下,觊觎朕的女人与朕的天下,都该死!”皇太极将我推开大声怒吼着:“威胁朕的,同样该死!” 第95章 失信 “对,我们都该死。”我笑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手中的玉坠子将它用力的扳开,取出玉身里的遗诏,轻声念道: “我呈享天命,建大金十余载,今遥感倦怠,恐时日不多,特立此嘱。膝下子嗣众多,独偏爱十五子多铎,故,立多铎为储,诸子贝勒皆谨遵圣谕,尽心辅佐,若有二心皆可除之,如有不从者,杀无赦。” 皇太极静静的听着,身形一颤,却不肯回头,我笑着,上前一步,将从靴子里取出的短刀与遗诏一并交到他的面前:“皇上是铁了心要杀他们的,而奴才又以遗诏之事威胁皇上,我们都该死,如今遗诏与奴才的命都在此,任凭皇上处置。” 皇太极侧眸看着我,漆黑的眸子里流露着我猜不透的情绪,他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神变得极为复杂:“你在逼我?” “奴才不敢,奴才左右不了皇上的决定,又威胁到了皇上,故而奴才该死,若是皇上手刃奴才怕脏了手,大可像当年的阿巴亥福晋一样,赐奴才白绫三尺,奴才定会遵命,绝不会有半分迟疑。” “海兰珠……” “奴才欠多尔衮的,只能拿命来还。奴才明知先汗王将汗位传给谁却一直秘而不宣,奴才明知皇上与他有杀母之仇,还与皇上恩爱生子,我对不住他……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若是救不了他的命,还不如就随他去了,黄泉路上好让我与他相伴,还清他这一世对我的情缘。”我依旧笑着,可眼泪却不住的流下眼眶,心痛难耐,又怎是眼泪可以解决的。 皇太极看着我眉头微蹙,迟疑片刻,我见此机会,连忙握着刀朝胸口刺去,却不料皇太极眼疾手快一掌打掉我手中的短刀,握紧了我的手臂:“你这是在逼朕。” “奴才不敢……若是皇上不愿奴才死在这巍峨的崇政殿,那奴才便回关雎宫候着,皇上何时下令,奴才何时就死。”我用力的抽回手,朝他行着跪拜之礼,起身走出崇政殿。 片刻间我便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竟没有一丝的力气,我勉强支撑着走到翔凤楼下,却奈何脚下无力摔倒在地,晕厥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了,济兰一直守在床前,见我醒来,连忙将我扶起来。我扶住济兰的手,轻声道:“皇上可有下旨?” “下旨了,说免去睿亲王一干人等的死罪,睿亲王降郡王,罚银万两,王爷在大清门外跪着谢恩,皇上却闭门不见,这王爷却犯了脾气,扭头便走了。”济兰说着话,无奈的摇摇头,为我斟上茶水端过来,我端着茶杯的手一点力气都没有,竟将茶水撒到了被子上。 “那除了赦免睿亲王他们的圣旨之外,还有其他的么?”我柔声问道。 “娘娘这话是何意?难道皇上还有其他圣旨没下么?”济兰好奇的看着我,我摇摇头,再度躺下,却听到明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额涅,额涅。”福临的声音在明间响起,我侧首,看着福临一路小跑进屋,爬到床上不停的摇晃着我的身子:“额涅,听说您病了,好了么?” 我笑着起身将福临搂在怀里,轻声道:“额涅不是病了,就是乏了,福临你瞧瞧,额涅这不是好好的么?” “额涅,福临想额涅。”福临将我紧紧地抱着,突然放声大哭:“额涅没生病,就跟皇后额涅说说,福临不要去永福宫,福临要跟额涅在一起。” 我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听到福临的话霎那间没有缓过神来,他刚才说什么,哲哲要让福临去永福宫?绝对不行! “好,额涅去跟皇后娘娘说说,福临不去永福宫,福临不去永福宫。”我拂去福临脸上的泪痕安慰着说道,福临点点头,拉着我的手起床,想要我现在便往清宁宫去。 我让济兰替我稍作梳洗,便带着福临往清宁宫去,却在院门口看到了皇太极与哲哲相伴而来,皇太极面色凝重,阴鸷的眼神中让人不寒而栗,见我带着福临要出门,直剌剌的看着我: “这是要带着福临去哪里?” “去找姑姑,我好好的,为何要将福临送去永福宫。”我对上皇太极的眼眸,满脸的质问。我将福临视作亲子,尚在襁褓便一直由我抚养着,如今已经已经快四岁了,却要此刻将他送回布木布泰的身边,我的内心不许,我的情感不许! “九阿哥终究是庄妃的儿子,也理应抚养在亲额涅身边了。”皇太极冷漠的语气中,命令的成分让人感到无形的压迫,他看着我的眼神也不再有从前的温柔,冷酷绝情,让我仿佛置身于寒冬腊月的天气之中,冷侧心扉。 “皇上这话的意思便是,我不再是福临的亲额涅了?”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太相信他刚才说的话。他从前说过九阿哥是我儿子,我是他的生母,为何如今却变了? “君无戏言,你说过他是我的儿子,你怎么能将他从我身边夺走。”我蹲身将福临紧紧地拥入怀里,或许是见我情不自禁的落泪,福临竟然哇哇大哭起来,我心疼的抱着他,却不料皇太极竟然下令,让哲哲将福临抱走,不许他出现在关雎宫内。 我大惊失色,连忙将福临抱紧,却不料皇太极将福临从我怀里扯开,不顾福临声嘶力竭的哭喊,硬生生的将他与我分离,我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他,却不料皇太极将我牢牢抓住,眼看着福临被哲哲强行带走,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额涅……额涅……”福临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在耳边,似乎要将我整个人都撕碎一般,我望着灰蒙蒙的天,心里头有着说不出的悲愤,望着福临消失的地方,任凭眼泪模糊双眼,却再也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我有话要问你。”皇太极将我扶起来,搀着我进了屋,遣走了屋里伺候着的奴才们,然后在我面前负手而立。 我呆呆的望着燃起的灯芯,火苗随着我的心跳,似有若无的跳动着:“你骗我……你说过他是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 “那朕问你,朕的儿子呢?”许久,皇太极才回转身看着我,眼里头全是质疑的神色,我望着他,浅浅一笑: “你的儿子众多,可我却只有一个儿子,不……我还有一个儿子,只是他早早的没了,没了,如今就剩下福临一个了。” “朕问你,八阿哥是不是朕的儿子!”他抓起我的衣领,直勾勾的看着我,语气似乎是在逼问。我震惊无比,皇太极此言何意,他这样问,便是怀疑八阿哥不是他的儿子么? “皇上这么问,便是怀疑八阿哥不是皇上的儿子了?”我不可置信的呢喃着,胸口有些闷,团在体内的一股气在乱窜,急需一个发泄口。 “朕要你如实回答,八阿哥是不是朕的儿子!”他的语气凛冽了些,抓着我衣领的手稍稍用力,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用力想要扯开他的手,却无济于事,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最终才无力的看着他。 “八阿哥不是你的儿子,还会是谁的儿子?”我反问着他,却不料他将我拉近,抵住我的额头: “多尔衮!八阿哥是不是多尔衮的儿子,有人亲眼看见你在怀孕前一个月跟多尔衮独处过,他离开一个月你便有孕,难道不是他的儿子么!”他紧咬着牙关,通红的眼中尽是怒气,他指关节咯咯作响,似乎他恨不得此刻便将我掐死。 我满心的委屈,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如今的表现似乎他已认定八阿哥不是他的孩子,就算我说破大天,他不信,便还是不信。 “我与多尔衮清清白白,八阿哥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孩子,况且,你不信我,却只信旁人的一面之词便认为八阿哥是多尔衮的孩子,你未免也太强词夺理,污人清白了。” “污人清白,你替多尔衮求情之时不是说过你愿意跟他一起死么?如今却说你跟他清清白白,你要我如何相信?你告诉我,你私底下从来没有见过多尔衮,那我便相信你与他是清白的。”皇太极将我推开,怒不可遏地看着我。我深觉好笑,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硬要逼着自己的妻子承认与外人有私,承认了又如何?他便开心了? 只不过皇太极这陡转的态度让我彻底的寒了心,那一瞬我只觉得自己蠢到了家,自作自受,挖了一个坑将自己埋在里面,翻不了身。 “你在报复我,报复我用遗诏威胁你,你不杀我,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惩罚我是不是?皇太极,你曾答应会信我的,可你终究不曾信过我。”我苦笑,我转身看着西炕上摆着的佛龛,自嘲的笑起来。 “朕想信你,可你的所作所为让朕无法信你,朕真心待你,你却怎样待朕的?你竟然为了那个男人不惜要同他一道死,朕如何能甘心,你是朕的女人,怎么能为了别的男人威胁朕!”皇太极扳过我的身体,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神中的怒气未散,反而又多了许多。 “所以你便污我清白,想借此羞辱我么?既然你恨我,为了不杀了我!”我朝他怒吼着,宣泄着我心中的愤愤不平之气。 “为何要杀了你,你让朕进退两难,让朕痛苦不堪,朕怎能杀了你,你也别寻死,否则朕一定杀了多尔衮,挫骨扬灰罢黜宗籍,朕会让他身败名裂,让你们即便是黄泉路上遇上了,对你的也只会有恨。”皇太极阴鸷的脸上带着恨意,他恨我,恨我揭开他的疮疤,恨我揭开他的汗位并非是先汗王亲传,恨我不是他所想的那个女人,恨我有着跟那个女人一样的脸,却有一颗背叛他的心…… “我真傻,竟然真的原意忘记过去试图去接受你,竟然相信你会信我,也是呢,这世上除了他无人会无条件的信我,也只有他罢了。皇太极,既然你说我若死你便杀了多尔衮,那好,此后你生我死两不相干,不过我会好好的活着,与你黄泉路上永不相见。”我深深的吸气,认真的说着。 皇太极看着我的眼神没有丝毫的变化,拂袖转身,唤来人,下令道:自今日起宸妃不得踏出关雎宫半步,也不许人来探望,若是谁敢私自差人前来探视,重责不饶。 他还将伺候我的几名奴才抽调走了一大半,只留下一个粗使丫头与济兰伺候着。 他冷漠决绝的背影在夜色中消失,我喉咙有些甜腥异味,微张嘴,热血便脱口而出,惊得济兰连忙过来扶着我往暖阁走去。暖阁陈设依旧,却再也回不去最初的一切,我有千万个后悔,却再也换不回当初,我与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因为一个谎言,谎言戳破了,便不会再有好的结局了,更何况他是帝王,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我倚在济兰的肩上,仿佛福临的哭声还在耳边,我的心一阵揪着痛,从未想过会有如此的境地,我原以为仗着他的恩宠可以让布木布泰失去所有,却不料到最后失去所有的却是我,我是高估了自己,还是太相信皇太极,这一刻我也不愿多想了,我要想的是我接下去的路该如何走,该如何走出这困败的境地…… 作者有话要说:虐的部分大致结束了,接下来就是为了第三卷做铺垫了。 第96章 绝别 没了福临陪着的第二夜,依旧无眠,站在墙角,想要借着夜里的静听见永福宫内的动静,想要听听福临的声音。 这两日我总是失神,以为福临还在,耳畔总是响起他奶声奶气叫额涅的声音,当我出神时,我总会想起在教福临握笔写字,可是出声让福临休息时才发现福临不在,屋子里就我跟济兰两个人,另一个伺候的丫头也不知道去哪里偷懒耍闲去了。 虽说这福临不是我亲生的孩子,可却是我打小就养在身边的,一个干干净净的孩子交到我手上,由我带大,这猛然间失去了他,这心里头总是怪难受的,总是想着他,念着他。 院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传来侍女惊呼的声音:“九阿哥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 “我找我额涅,我要跟我额涅说,你滚开。”福临的声音稚嫩,却已经有了主子的威严,不听劝解,往院门口跑去,我连忙唤着他的名字,往门口走去,却不料一开门这门口竟然站着侍卫,见我出来,连忙上前阻拦,我想要推开面前的人,奈何两个大男人竟将我拦回了关雎宫内再次锁上了门。 听着福临在门外撕心裂肺哭着找额涅,我的眼泪便再也挡不住的漫下了眼眶,待我回转身往屋内走时却见到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多尔衮,夜色中我看不清他的脸色,我忙要叫他的名字,却见他嘘声,走到我身边,拉着我一同走到屋内,点上灯。 “这么晚还来做什么。”我看着他,为他倒着热茶,这些人里估计也就济兰待我最好了,即便是我独自在关雎宫内,她依旧会备好热水。 “担心你。”他直勾勾的看着我,只这三个字,再无其他。 我扑在他的怀里,将他紧紧圈住:“为何要待我这样好,我瞒了你太多事。” “我曾说你是我心疼在乎的人,只是这样而已。”他伸手抚着我的头发,捧着我的脸仔细的看着:“似乎我已经很多年不曾这样仔细的看你了,是我没护好你,瞧你这模样,憔悴的不成样子了,都是我害的,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不。”我出言拒绝,浅浅一笑:“你知道我最感谢上天的是什么么?便是让我知道这皇太极汗位的由来,让我可以救你,可以让我觉得我起码还能为你做件事。” 多尔衮不再言语,只是将我紧紧抱着。我们之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可以毫无顾忌的抱在一起,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温暖。 “芸玳,我最感谢上天的你知道是什么么?便是你没死,而是好端端的活着,即便是我不在你身边,只要你活着。我曾经还以为皇太极会待你好,可我想错了,他是皇太极,一个连左膀右臂都可以除去的人,他怎么能容你威胁他,可却想不到他会将事做的这么绝。” “这样也好,这关雎宫没人了,我便可以毫无顾忌的想你了,想笑便笑,想哭便哭,不会再顾及着他,还得努力掩饰,真的很累。”我看着他,浅浅一笑。他伸手拂去我脸上留下的浅浅泪痕,回应着微笑: “这倒是,不过总是这样偷偷摸摸的也不是办法。” “难不成你还想光明正大的来么?” “有此打算。”多尔衮认真的说着,波澜不惊的眸子里不含一丝玩笑,我愣住了,他这神情似乎是在说一件很重要的事,不像是跟我开玩笑。 “你……你打算做什么。” “将你从这宫里正大光明的接出去。”他的指尖划过我的鼻头,狡黠一笑,我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拉着我在炕上坐下,然后认真道: “经过此事过后,皇太极对我兄弟几个必定不会再有信任,或者说从来都不曾有过信任,他想要剪除我们的决心你已经知道了,若不是此次你用阿玛的遗诏威胁他,他不一定会饶了我们兄弟几个,此事过后,他必定还会想其他法子对付我们,三大贝勒的下场你我心知肚明,这也是我的前车之鉴,而我跟他之间又横着你,故而便是仇上加仇,恨上加恨了,所以我们必须有所准备才行。” 我看着志在必得的多尔衮,细想着他的话,倒也在理。当初三大贝勒拥立皇太极继位,虽然都怀有异心,好歹都曾帮过他,而他却担心皇权旁落,便笼络无权无势的小贝勒们为自己卖命,如今三大贝勒的威胁剪除,培养出来的刀也该收起来了,如同皇太极说的,威胁他的都该死,到真如莽古尔泰所说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 我没有劝解多尔衮,似乎在心里已经默认了他的做法,屯兵伺机而动…… 这古人的话说的当真无错,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这句话到还真是灵验了。 崇德六年四月,济尔哈朗奏败明兵于松山,皇太极差孔有德、尚可喜助围锦州。多尔衮听闻蒙古兵前往锦州投降,忙请兵出征,然而却被皇太极拦下。 五月,明总督洪承畴率兵六万支援锦州,屯兵与松山北岗。 转眼间便到了六月,院子里的树叶又是绿茵茵的一片,亭子下依旧是凉爽的,斑驳日光洒下,倒也不是惬意,躺在椅子上小憩,享受着偶尔掠过的凉风,想来这段日子是我这几年以来过的最为舒心的日子了。 院门被打开了,济兰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本想就直进屋,却被我唤了过来。她一直垂首不语,要她抬头看着我时,却是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这模样其实我也见得多了,忙拉着她坐在我身边。 “从我失宠之后,你便也成了她们欺负的对象,你一直尽心待我,可我却不曾让你过的舒心。”看着她微微泛红的面颊,不禁有些心疼,满脸的歉意。 “主子,奴才无事的,只是奴才听到一件事,主子听了可别往心里去。”济兰看着满脸的担忧,她的神情似乎在告诉我她听到的事并不一般。 “说说。” “贵妃娘娘有孕了……听说皇上这两日都在她那里。”济兰小声的说着,我初听时有些惊讶,细想想便不觉得惊讶了,娜木钟是有些手段的,能为皇太极生下十一格格,如今怀孕便也不在话下了。 “怀孕便怀孕了,这有什么。”我无奈一笑,从旁边的小凳子上给济兰倒水递到她的面前。她看着我,似乎还隐瞒了什么,水灵灵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噗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下,不停的磕头求饶,她这举动让我很是莫名其妙,连忙将她拉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她怀孕是你帮她的不成,这都不着边的事儿,你快别哭了。”我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痕,心疼的说着。 “主子,奴才早知道贵妃不是善类,却不曾提醒主子让她少来往些,都是奴才的错,若是奴才早知会有今日,奴才便是死也要阻止主子跟贵妃娘娘交好。”济兰哭着说着,我拂去她的泪痕,出声安慰着: “今日的处境完全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你。” “不……奴才在厨房听见麟趾宫的乌兰说,是她亲眼看见您跟睿王爷私下往来的,也是她向皇上进言说八阿哥非皇上亲生,奴才想要去教训她,却不料她们人多势众……娘娘,奴才无能,不能为您报仇,不能为您沉冤。”济兰再次跪在地上哭诉着,而我却因为听到她的话,呆愣的站着,半天回不过来神。 昔日娜木钟与我相好的一幕幕皆浮现在我眼前,她的笑声久久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虽我从未信任过她,却不曾想她竟然一直派人监视着我,更没想到的是,在我落入低谷时,补上最后一刀的人竟然也是她,人心险恶不怕,怕就怕是别有用心了,果然啊,人若是狠起来恐怕比狼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我笑着,竟将济兰吓住了,连忙起身拉着我,关切的问候着。我拍拍自己的心口,眼泪竟然不自觉的滑下眼眶,胸口好疼,疼的刺骨…… 我拍开济兰的手,疾步往院门口走去,却不料被门口的侍卫拦下。 “让开!”我厉声道。 “宸妃娘娘别让做奴才们的为难,皇上有令,不许娘娘踏出关雎宫一步。”侍卫面色铁青,语气中不含一丝感情。我抬手朝着他的脸狠狠的一巴掌,让他有些微微愣神。 “蠢奴才,我好歹还是一宫的娘娘,你这样拦在是想以下犯上么,我现在要去见皇上,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我瞪着他厉声吼道,这侍卫两个面面相觑,我见他们不再言语,便径直朝着麟趾宫走去。 还在宫门口,便看见正从宫内出来的皇太极与娜木钟,皇太极一身戎装,似乎是要出征了,他看着娜木钟时的表情竟是无限柔情,娜木钟含羞的模样,到与之前的她判若两人了。 见我站在门口,娜木钟微微一愣,皇太极顺着她的视线望过来,却不做停留,只是转头看着娜木钟:“朕此番出征,你要好生的养着身子,待朕归来时,你能为朕诞下一位阿哥。” “奴才记下了,刚巧宸妃妹妹也在这里,奴才便回屋去了,好让皇上与宸妃妹妹好生的话别。”娜木钟微微福身,欲转身离开却被皇太极拦下,他交代了麟趾宫的奴才们一些伺候贵妃的事务,眼神也不再往我身上看,待一切吩咐好之后,便随着前来的和吉里,一同走出了麟趾宫,前往了大清门。 他的神色冷清,眼眸中只有对娜木钟的柔情,于我只有冷漠与决绝,虽不奢求他会待我如初,可如今这样的局面,多少让人有些心寒,此时的我与他,竟然不再有任何的言语,就连出征前的一句交代都不曾有。 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翔凤楼下,娜木钟才出声将我拉回现实。 “妹妹到屋里坐吧,这外头的日头毒,可别晒伤了妹妹。”娜木钟如同往日一般拉着我的手,领着我进屋。屋内的陈设与先前没有多大变化,却还是能从吃穿用度上感觉到已经不似以前了,主子的谱是越摆越大了。 “贵妃娘娘好生辛苦,怀着身子竟然还要演戏,莫要累着自己,伤了胎儿。”我面露嘲笑,直勾勾的看着她。娜木钟微愣,随即笑道: “妹妹此言何意啊,这样说话,到显得生疏了。” “贵妃娘娘何时与我熟络过?”我含笑质问着,娜木钟面色有些难看,似乎她猜到了我此番前来并不是跟她续姐妹情缘的,轻咳一声,吩咐伺候的包衣奴才们退下去,没有通传不得入内。 “妹妹在怪姐姐与皇上亲热,有了这个孩子么?”娜木钟依旧打着马虎眼,我不禁笑出了声,直剌剌的看着她: “以前我便是被你这装傻充愣的模样骗了,一直以为你当我是盟友,便不会对我怎样,可如今看来,当初我真是蠢到家了。” 娜木钟直勾勾的看着我:“妹妹这话姐姐就听不懂了,姐姐愚钝,还请妹妹直言。” “贵妃是真糊涂还是装蒜呢?我一直以为你是真拿我当盟友,却不曾想背地里捅我一刀的却是一直视作姐妹的你!”我直指她,面上不再有着笑意,娜木钟微愣,似乎猜到了我指的是什么,倒也不再装了,整理着衣襟,笑道: “背地里捅你一刀,你当初不管不顾冲出去救睿郡王的时候,你可有想过我是你的姐妹,哈日珠拉,你也别怪我,你去威胁皇上,他会冷落你这是自然的,可一定会连累到我,我只能想个法子自保了。”娜木钟的话说的理所当然,语气竟是轻松无比。 “所以你便让你宫里的奴才去皇上面前告我黑状,诬陷八阿哥不是他的儿子,是不是!” “我从未让我宫里的奴才说八阿哥不是皇上的子嗣,只是实话说你在孕前跟睿郡王独处过多次,这皇上要这么想,我也管不住,只能怪妹妹你流年不利,得罪了皇上,他想找个合适的由头的惩治你,我也不能做主不是。只要你永不翻身,那我受宠的日子,便指日可待了。”娜木钟浅笑着说道,眼神中竟是轻蔑。 我无奈的笑着道:“娜木钟,你这招确实高,不仅自己获得了荣宠,还将我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娜木钟,你别得意的太早,如今即便是有身孕有如何,你荣宠再高又如何,你要时刻牢记,你定会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如今我的境地,便是你来日的处境。” 我笑着,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麟趾宫。 烈日在头上照着,可我却觉得这日光一点温度都没有,我的周身依旧寒冷…… 崇德六年六月,皇太极率兵出征,命多尔衮、豪格代围锦州,随后,济尔哈朗与多尔衮等合军一处,败明援兵于松山。 暖阁内,我将济兰偷偷带给我的字条置于烛火上,看着那字条渐渐融成灰烬。那字条是前些日子多尔衮前些日子偷偷送回来的,字条上的大致内容便是此次出兵,他会伺机而动,叫我千万放心…… 第97章 心狠 七月一过,八月便尾随而来,这皇太极虽不在宫内,哲哲却也打算与诸亲王贝勒的福晋们好好聚一聚。 中秋节当日,从早上开始便热闹非凡,宫内来往的人声分外嘈杂,济兰正为我梳妆,却闻院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起身出暖阁时才发现福临手里握着毡帽,正站在门口,黑黢黢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呆呆的看着面前站着的小人儿,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福临……” “额涅,我最近弓马骑射都有进步,我有没有很乖啊额涅。”他看着我,认真的说着,我一个劲儿的点头,蹲□子将福临拥进怀里: “我的福临最乖了,福临要好好练习弓马骑射,知道不知道,要好好的护着自己。”我轻抚着他的面颊,拭去他额上细密的汗珠,浅笑着说道。 “阿玛什么时候才让我回到额涅身边,庄妃额涅不让我来看您,皇后额涅不让我来看您,福临想额涅的时候只能远远的看着,身后都有人看着,不许我跟额涅说话。”福临的小脸上瞬间变得委屈万分,眼泪在眼眶打转,看得人心都碎了。 “福临乖,她们不喜欢额涅,所以不会让你跟额涅在一起的。”我拂去福临脸上的泪痕,将他抱在怀里:“福临,你乖乖的听额涅说,她们不喜欢额涅,所以把你从额涅身边抢走,她们想看着额涅难受。” “她们都是坏人是不是……”福临不仅脱口而出,我看着他,嘘声,拿过他手中的毡帽为他戴上: “这话不能让她们听见,你要听她们的话,不能让她们也伤害到你,只要你没事,就是保护到额涅了。” 福临认真的看着我,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在我心里,只有您一位额涅,她们不喜欢你,我就不喜欢她们,但是我要听额涅话,听她们的话,不让她们伤害我,不让额涅难受。” 我含笑点头,摸摸福临的面颊,心里头竟然有着万般不舍,我真的不知道我如今的决定会不会伤害到这个孩子,可是仇,已经不能再阻止我了,她让我痛苦一时,我便要她痛苦一生。 中秋宴上,哲哲与诸亲王贝勒的福晋们高谈阔论,诸福晋也都是一脸恭敬随和的笑容,与乌尔赫尼一同落座的是阿茹娜,原本这中秋宴只是邀了各府的嫡福晋们,这阿茹娜前来估计是淑妃想闺女了。 布木布泰走到身边,在我身侧坐下为我斟酒,我侧眸,看着含笑的她,有些不解:“怎么着,今儿个庄妃娘娘竟亲自为我斟酒了,只怕我是无福消受了。” “妹妹是怕姐姐心凉,相用这烈酒暖暖姐姐的心。”布木布泰笑着说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直勾勾的看着她,倒是让布木布泰笑了,复望着我:“姐姐看着我做什么?” “我想你知道你是从何处看到我心凉的,我从未心凉过,又何须酒来暖心。”我浅浅一笑,眼神中略带轻蔑的笑意。 “姐姐似乎不曾忘记我说过的话吧。”布木布泰眉毛一挑,低声说道。 “什么?” “我曾说过,姐姐的傲是因为有了皇上的宠,才能与我一斗,一旦失宠,你便再也没能力跟我斗。”布木布泰虽是笑颜,也是眼角眉梢的冰冷却让人不寒而栗,我依旧是从容不迫的笑脸: “是么?即便是没了恩宠你又能奈我何?” “荣耀一时的姐姐几乎是达到了呼风唤雨的地步,可如今呢,还不是孤身一人,妹妹还得谢姐姐将我的儿子抚养的如此乖巧懂事呢。”布木布泰得意的笑着,端起酒杯递到我的面前,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看着她: “孤身一人……哈哈,妹妹当真就以为我如今一无所有到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么?” 布木布泰微愣,随即笑笑,恍然道:“对了,姐姐还有个相好的,不过这相好的只怕是命不久矣了。”布木布泰的眼神陡转,我心中一惊,直勾勾的看着她。 “姐姐多少时日没见过皇上了,自然是不知道皇上如今的想法了。这睿郡王府里头有人跟皇上告密,说是这睿郡王与十五爷十二爷商议着起兵的事呢,这皇上让他们一同出征锦州,便是要想法子除掉他们。”布木布泰不紧不慢的说着,我心口一窒,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勾勾的看着布木布泰。 她得意的笑笑:“看着你此时的模样,当真是大快人心,没了孩子,失了恩宠,救了一次的相好如今再没其他法子能救了,瞧你,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皇上让他们出征锦州是要除掉他们?”我不可置信的再问了一次,布木布泰点点头,脸上难掩得意的笑意: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快马加鞭感到锦州不成?如今你连出宫都难,更别说到锦州了,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孤独终老吧。” 布木布泰起身朝着其他的福晋走去,一面敬酒,一面与之笑谈,我看着她,捏紧了拳头。此刻的我并不在意布木布泰的挑衅,而是在意她的话。 多尔衮伺机起兵的事还有谁知道,是谁给皇太极通风报信的…… 之前蒙古兵投降锦州时皇太极都不让多尔衮带兵,如今却让他随征锦州,却不曾想皇太极竟然会想借此机会除掉他们兄弟,皇太极便当真容不下他们么? 我的心口在隐隐作痛,有些慌乱,真如布木布泰所说,此刻的我当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与他相隔千里,即便是我想到了法子也不一定能送到他手上,况且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皇太极指不定会找什么借口除掉他们,借明兵之手也好,借他们在战场上犯错也好,总之他们现在的处境可谓是举步维艰…… 该怎么办才好,要怎么样才能告诉他皇太极正设局等着他们呢…… 我借故身子不适先行离席,通往关雎宫的这一路上,我始终想不到什么法子可以告诉他们,与此同时,我也猜想不到到底是谁向皇太极告的密,难道说皇太极将他的眼线都布在他身边了么? 此想法一出,我整个人便为之一振,呆呆的站在关雎宫门口,抬头望着关雎宫的漆金匾额出神…… 安插在他身边,又随时能进宫的眼线,不是只有她么。 她已经犯过一次错了,再犯一次便不在话下了,只不过她到底喜不喜欢多尔衮,我拼了命救回来的人,她竟能将他一次次置于险地,于我是容不下她了。 暮色临,我独自站在荷塘边上,看着荷塘里早已残败的荷叶,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听着济兰说睿王侧福晋来了,我微微侧身,罢手示意济兰离去。 “不知宸妃娘娘让济兰叫我来有何事?额吉在宫里备好了月饼正等我去呢。”阿茹娜的声音似乎有些不耐烦,我没有开口理她,依旧背对着她。 “宸妃娘娘若是没事,阿茹娜就先走了。”阿茹娜急匆匆的说着,正想离开却被我一把抓住,直勾勾的看着她。 “宸妃娘娘找阿茹娜来又不说话,阿茹娜只好先走了。”她看着我,虽然脸上是恭恭敬敬的表情,可语气似乎不怎么耐烦。我直勾勾的盯着她,缓缓道: “似乎你常进宫啊。” “我额吉在宫里,自然是常进宫了。”阿茹娜随口说到。 “我问你,你是不是常在皇上面前说睿王府的事!”我厉声质问着,阿茹娜微愣,身子有些僵硬,想要拜托我的束缚,无奈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只得任由着我抓着她。 “宸妃娘娘这是何意,我与王爷之间的事需要跟娘娘您说么?娘娘未免管的太宽了,是,我说过了,你是个连姑父都可以勾引的人,凭什么要让他为你身犯险境,伺机起兵,他这是谋反!我自然是不能让他这么做的,尤其是为了你。”阿茹娜争辩着,我一巴掌狠狠的甩在她的脸上,她惊讶的看着我,有些不可置信: “你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这一巴掌是替睿王打的你,你口无遮拦,几次三番害他身处险境不自知,还敢强词夺理。”我怒视着她,随即甩出第二巴掌,夜色中,耳光的声音格外响亮清脆:“这一巴掌是我自己打的你,从来只道你乖巧懂事,从小我便不曾亏过你,不要求你对我像对长辈一般,好歹我也年长你几岁,这样不敬,该打!” 阿茹娜用力将我推开怒视着我,沉默片刻后才吼道:“你不曾亏过我,额吉说过,我出生当日,因为你的缘故,我与我额吉险些丧命,这个仇我一直记在心里,睿郡王又如何!我恨不得他死!是他毁了我的家园,我在草原上过的好好的,为何他要带兵来攻打我们,阿兀没了,他就连我们最后的一处栖身之所都要侵占,寄人篱下的日子我受够了!是他让我家破人亡,我恨死他了!” “所以你想方设法嫁给他,便是为了监视他么?”我有些惊讶面前的这个孩子,从未想过她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重的心计,简直让我自叹不如。 “没错,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是我找皇上求他指婚的,我答应替他监视着多尔衮,当初在御花园我也是故意说给皇上听的,我就是让他对多尔衮心存芥蒂,也是我偷听到多尔衮与阿济格多铎密谋后告诉的皇上。实话告诉你你又能如何?皇上与他们此刻都在战场上,只怕是皇上已经暗中部署,准备除掉他们为我报仇了,你一个深宫妇人又能如何!谁都阻止不了皇上,尤其是你!”阿茹娜得意一笑,眼中的恨意令我分外震撼,可她的实话更让我震惊不已。 “你……倒真是让我意外,不曾想你对他的恨意竟然是如此之深。”我看着她轻声道。 她笑笑,预备转身离开,我连忙抓住她,不能让她离开这里,她想要挣脱我的手掌与我推搡着,却不料脚下一滑,我整个人都向后仰去,我连忙松开抓住阿茹娜的手,反手撑着地,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正当我全神贯注在手腕上时,却听到身后噗通一声,我连忙循声望去,阿茹娜由于我的放手整个人栽入荷塘。 她扑腾着叫救命,却不料荷塘里的淤泥过多,她越是挣扎便越陷越深,她不停的拍打着水面呼救,却不料荷塘里的水不停灌到她的嘴里。 “救……救救我……”她的语气越发的微弱了,一声比一声还小,脑袋也在水中不停的沉浮着。 看着这场景,本该大呼救命的我迟疑了,冷漠的看着在荷塘里渐渐绝望的阿茹娜,暗自捏紧了拳头,将她的呼救摈弃,转身揉着手腕子大步离开荷塘,将阿茹娜抛在脑后,不闻不问。 心如铁石,恐怕便是说的我此刻的心境了吧。 “娘娘,跟侧福晋谈的如何了?”刚刚步入关雎宫,济兰便迎上了轻声问道,我看了济兰一眼,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刚要进屋,便听见宫外传来打骂的声音,我连忙回身,看着宫外走过两个人。 精奇嬷嬷指着跪着地上的包衣奴才又打又骂,从她的言语中大致听出是往衍庆宫送东西,却不料被这奴才给洒了一地,她没法子交差,只得在这里打骂她出气。 那跪着垂首抹泪的包衣奴才似乎很是熟悉,我连忙上前喝止住精奇嬷嬷,她转头看了我一眼,只是道了一声宸妃娘娘,便再无其他,想来这后宫的人势力到如此,一个精奇嬷嬷竟也能对我如此无礼。 “她不过是洒了一盘点心罢了,用得着这样大呼小叫的,非得让阖宫上下都知道不成。”我冷语道,精奇嬷嬷似乎也听出我语气不是太好,也放下了傲慢的表情,弯腰对着我。 跪在地上的奴才不停的咳嗽着,我吩咐济兰将她扶起来,然后一巴掌甩在精奇嬷嬷的脸上,厉声道:“她病成这样不让她好好修养着,竟然还叫她做这些事。” 第97章 阴谋 济兰烧了热水为哈达齐洗了身子,待哈达齐在明间的炕上睡下后,济兰才悄悄的告诉我哈达齐的身上全是伤,新伤旧伤触目惊心,听的我不由的心口一紧。 夜深无眠,独自披了斗篷出了暖阁,看着明间睡着的哈达齐在她身边坐下,熟睡中的哈达齐眉头紧蹙,呓语着马上就好,想来这丫头在精奇嬷嬷那里受了不少的苦。她待我还算忠心的,可当初我要保全自己,不得不找个由头将她从我身边替换走,却不料让她吃了不少的苦。 “娘娘。”哈达齐从梦中惊醒,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准备下床向我行礼,我连忙制止住她,让她在床上躺好,替她掖好被角让她好好睡。 “娘娘怎么还没睡。”哈达齐瞪大眼睛看着我,眼里头满是关切。 “今儿个听到一些事,睡不着,济兰说你浑身是伤,我担忧你,自然也就睡不着了,你好好歇着,明儿个我让济兰去请御医来给你瞧病治伤。”我浅浅一笑,宽慰着她。 “不必了主子,主子能将奴才留在身边已是感激不尽了,怎敢劳烦主子请御医来瞧奴才这低贱的身子。”哈达齐的眼中尽是泪水,眼里的情绪也很是复杂。 “是我害的你如此,就让我弥补些吧,这样心里也会好过一些。”我握着她的手,轻抚着她鬓角的发丝,让她好好睡着。哈达齐侧过脸不再看过我,掌心里她的手在微微颤动着,虽然她极力隐忍着她的啜泣的声音,可我依旧是停在的耳朵里,叹了口气: “当初我疑心你是皇上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我恢复记忆又不能被旁人知晓,所以才将你遣走,哈达齐,你若是怨恨我,我也不怪你。” 许久哈达齐才停止哭泣,坐起身看着我:“主子,奴才……奴才对不住你,当初奴才确实是受皇上命令守在你身边,监视着你,是奴才不好,奴才不敢怨主子您,奴才只是觉得没脸见您,奴才将您的行踪告知皇上,主子却在奴才受难的时候搭救奴才,奴才……奴才……” 哈达齐跪在了炕上不停的超我磕头,我看着她,存在心里的疑惑得到了证实,到也像是了解了一件心事一样,让哈达齐再度躺下,吩咐着让她好生休养,起身离开时,哈达齐却跪到了地上,认真道: “奴才现在只是宸妃娘娘您的奴才,只要主子您吩咐,奴才愿意为主子赔上自己的性命。” 我回头看着她,点点头,转身走进了暖阁。 天微微亮,这宫里头便炸开了锅,早起的济兰去厨房里端来了清淡的小米粥,哈达齐正替我梳妆,见济兰进屋,忙问她这外头是怎么了,济兰才说在荷塘那边发现了睿郡王的侧福晋的尸身,这衍庆宫淑妃听闻消息之后赶过去,哭晕了几次,这会子正躺在衍庆宫的床上休养着。 我伸手抚上手腕上的玉镯,浅浅一笑,听闻哈达齐咳嗽的声音,吩咐这济兰等会子去请御医来给哈达齐瞧瞧病,便再无旁的话了。 一早上关雎宫便都平安无事,看来没人将我与阿茹娜的死联系在一起了。虽说是秋日,可窗外的天空却是瓦蓝瓦蓝的,分外澄净,济兰从宫门口进来,满脸的无奈,细问下才得知这御医听说是给我宫里的一个丫头瞧病,便都推三阻四不愿前来,再加上他们一直在衍庆宫伺候着巴德玛,这衍庆宫的人与我一直不睦,加上巴德玛一直阻挠,故而这些个御医们也都不愿意来了。 见我脸色不好,济兰也就没说下去了,与哈达齐面面相觑,退出了屋子。 窗外的天依旧澄净,可我却再也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一刻我竟然发现没了皇太极的宠爱居然举步维艰,以前到觉得没什么,可如今哈达齐的事不禁让我愁上心头,即便是没了皇太极的宠爱,我好歹还是大清的宸妃,料想他们也不会至我于不顾吧,思索罢,连忙唤来济兰,让她明儿个再去请御医,只说是我病了,看看那群御医该是怎样。 相安无事的一夜,阿茹娜的尸身被乌尔赫尼接回了王府,在王府中为她办丧事……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御医们即便是听说我病了,也没一个肯来,我不禁笑出了声,如今的一切虽说是我自找的,可我却从不后悔,至少可以让我认清楚什么叫世态炎凉,若是我再留下,只怕我会憋死不可。 午后不久,这呼吉雅便领着御医来了关雎宫,只说是皇后不忍宸妃病着,特地让御医前来探望,我让御医在外头候着,自己与哈达齐坐到了床上,放下了纱帐。 “宸妃娘娘这是做什么?”见我放下了纱帐,呼吉雅很是疑惑。 “病容不宜见人,怕将病气过给皇后。”我故作虚弱的说着,咳嗽两声以示自己的病的很重。御医也觉得这样妥当,只是让我伸了手腕出去替我诊脉。 过了许久,哈达齐收回手,我便问御医病情如何,这御医一脸为难,支支吾吾的半天都说不到重点上去,只说是由于常年心神疲累所致,加之受风寒后不曾调养,寒气入侵五内,即便是医好了也会落下病根儿,而且这病急不得,只能慢慢调养。 让济兰打发走了御医与呼吉雅,哈达齐与我一同坐着,脸色不曾有多大的变化。 “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这关雎宫内如今也就是这副模样,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养好你的病。”我拍拍她的手笑着说道。哈达齐一吸鼻子,连忙跪在了地上: “为了奴才,让娘娘您受委屈了。” “你好好的养着就好了,这委屈啊也不是你给的。”我拉着她起来,她一直垂首,不再看着我。 崇德六年八月底,封为和硕贤妃的博礼,与封为卓里克图亲王吴克善还有封为达尔罕王的满珠习礼前来盛京探亲,入京那日,哲哲携后宫众妃前往宫门口迎接,唯独我在关雎宫里坐着,不曾与她一道迎接。 哈达齐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每日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还要多,这一现象不禁让我困惑不已,明明已经按照御医的吩咐,每日三次服药,煎药也是按照御医的吩咐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照理说哈达齐的病应该好些了才对,怎么还会越来越重呢…… 本来找太医来瞧,可太医只是粗略的把完脉,说这是药效,待过段日子药效过了,身子就恢复了,我对太医的话半信半疑,我总觉得他没说实话,他留下的方子我特地让济兰抄了一份,待她哪天出宫时,让外头的大夫瞧瞧是不是这药方有什么问题,没弄明白之前,我也不能再让济兰为哈达齐煎药了,只是每日煎了补药给哈达齐养着身子。 看着哈达齐睡去,自己也觉得累的腰酸背痛的,在院子里走走舒展着筋骨,却不料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呆呆的站在门口,直勾勾的看着我,原地站着,不前进也不后退,我呆呆的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喊他。 “哈日珠拉……”许久,他张嘴叫着我现在的名字。 “吴克善哥哥。”我看着他依旧冷漠的表情,心里头一阵委屈,眼泪也犹如决堤的洪水翻滚出了眼眶,吴克善上前,将我拥入怀里,没有安慰的话,抱着我,轻拍着我的背。 他对我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可是却是对我最真实的人,若是我当时听了他的话不与皇太极成婚,那如今的一切是不是又不一样了呢。 “这关雎宫……怎么这样了。”吴克善环视着关雎宫内的一切,满脸的不可置信。我无奈苦笑,拉着他在院中坐下: “这关雎宫应当是什么样子呢。”我颔首,不再看着他。 “我当初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妹妹,我只希望你能原谅哥哥,哥哥并不希望骗你,只是……”吴克善无奈了叹了口气。 “哥哥不曾骗过我,比起笑里藏刀的人,吴克善哥哥对我最好。”我笑着说道,伸手捏捏我的肩膀,故作轻松道: “你是大清的宠妃也好,失宠了也罢,你是我的妹妹,不争的事实。” 我含笑点点头,他脸上也才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拂过我的面颊,关切道:“听姑姑说你病了,怎么样,可有请大夫瞧过?” “瞧过了,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好生修养着,不出几日就会痊愈的。” “那便好。”吴克善放心的点点头,随即眉头微蹙,质疑的看着我:“你可还记得阿古岱?” “阿古岱?”我有些惊诧,无端端的吴克善提她做什么,当年将她从身边遣走之后,只听说她被送回了科尔沁,此后便再没有听过她的消息了:“哥哥怎么无端提起她了?” 第99章 殇逝 我直勾勾的看着她,当初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心情或许就跟我现在的心情一样吧,我朝济兰使了个眼色,她立即会意,连忙上前将门关上,栓上门闩。 阿古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着嘴想跑,却被我上前一步拦下了,我与济兰左右围堵,将她逼到了墙角。阿古岱看着我,眼里头尽是惊恐,她从来都是口无遮拦的人,却从未想过她心里竟然藏了这么大一个秘密。 “你敢动我!”阿古岱出声威胁着,我无赖一笑,缓缓道: “我怎么不敢动你了,你不过一个奴才,杀了你都不为过。” “我可是科尔沁的人,若是我少了一根毫毛,达尔罕王绝对饶不了你!”阿古岱怒视着我,我浅浅一笑: “你以为我会傻到由我自己杀了你么,我会给皇上修书一封,告诉他谁是杀害他心爱人的凶手,你也不是科尔沁的重要人物,他们势必不会保你,你到时只有死路一条。” 她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哼!凭你一面之词,皇上才不会相信。” “事关哈日珠拉,他不会不信,即便是错杀了又怎样,科尔沁会为了你一个奴才跟大清反目么?”我一脸嘲讽的表情看着她,她微微失神,连忙捂住嘴,竟然有着些许的悔恨。 她因为她的口无遮拦被我赶走,她如今势必会因为她的口无遮拦而送命,我不杀她,自有人会杀她。 “不,不……她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害死的。”阿古岱连忙摆手极力辩解,不过我不会听她这些事,我不过只是想吓吓她,让她知道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并不是她这奴才可以任意践踏的。 “那我便不管了,你要知道我心眼比针鼻还小,你辱骂我的仇,我自然是要报的,置于皇上要怎么处置你,是凌迟还是砍头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了。”我在炕上一坐,端起济兰递送过来的茶碗。 “不,不是我害死她的,是庄妃……是庄妃下药的啊,求宸妃娘娘不要告知皇上,饶了奴才吧。”阿古岱跪爬到我的面前,扶着我的膝盖,哭诉着,央求着。 我手上一松,茶碗随即落下,滚烫的茶水泼在阿古岱的手背上,疼得她连忙捂着了手,泪眼婆娑的看着我。 “你方才说什么?是庄妃下的药,你可知道污蔑后妃也是要杀头的。”我怒视着她,看的她一愣,连忙趴在地上: “是奴才亲眼所见,当年哈日珠拉格格还在病中,还是四贝勒的皇上差人送来了先汗王的婚帖,说等格格病好就送往赫图阿拉与四贝勒成婚。从小哈日珠拉格格便温柔懂事,备受哈屯与贝勒的疼爱,几位台吉更是将她视若珍宝,原本应该是幼女受宠庄妃却因为哈日珠拉格格常常受到冷落,尤其是听到格格要嫁往大金,大家都忙着格格的婚事,从而忽略受了风寒的庄妃,庄妃娘娘气不过,便偷偷的在哈日珠拉格格的药里下药,每天一点,每天一点……有一次奴才撞见了,她便威胁奴才,说奴才要是敢说出去就杀了奴才,还要将一切罪过推到奴才身上,奴才身份低微,肯定是没人相信奴才的话,所以奴才便一直没说,当奴才看到娘娘您的时候,奴才以为是哈日珠拉格格回来报仇了……奴才怕……”阿古岱抽噎着说着,可她的话听在我的耳朵里却是字字锥心。 不管这个奴才的话有几分可信,她说的话都令我震撼不已,若是我没记错,当年的布木布泰不过八岁啊……不仅害死了哈日珠拉,还让人说乌伦珠是灾星,克死了哈日珠拉从而要被祭天。 脊背一阵发麻,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我起身往暖阁走去,阿古岱还在明间跪着求我不要告诉皇太极,我已无心再管她的事了,罢手,让济兰送她出去。这样一个奴才,只怕我能饶了她,布木布泰也不会饶了她的。 哈达齐一直阖眼睡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坐在床边看着她,伸手掖了掖被角,将济兰唤进屋,济兰关好房门后,才朝我施礼,将药方递给我: “城里的大夫说过,这张方子没什么问题,确实是治疗伤寒的。” 我仔细的看着这药方上的中药,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城里的大夫也说药方是治伤寒的药方,看来这药方是没错的,那为什么哈达齐的病却一直不见好,反而愈发的严重了呢。 “济兰,那劳烦你日后出宫,带着药渣去找大夫,我一定要查出来是不是有人在背后下药。”我脸色阴郁,眼神也变得冰冷起来。听到阿古岱所说的事之后,我这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的,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对了主子,奴才在城里还听到一件事,似乎前方战事吃紧,现在城中已经开始在征兵了。”济兰刚要转身离开,又回身小心的说道,她不说不打紧,这一说我这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里。 我怎么忘了,皇太极准备这这次出征锦州时,找由头除掉多尔衮呢,我心口在隐隐作痛,济兰连忙扶住我:“主子可是身子不舒服?怎么出了这么些个汗啊。” “我没事的,你先下去,我休息一下就好。”我罢手,让济兰先离开了暖阁,独自走到北炕上坐下,推开窗,让凉风吹进屋子,让我可以清醒舒坦一些。 我抬头,透过窗子望向外头的浩瀚的夜空,心里头满是愁绪,一点头绪都没有,该怎么解决面前所处的难题呢,要如何通知多尔衮此次出征是陷阱呢。 “主子……” 正当我陷入沉思时,哈达齐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我连忙回头看着略微睁眼的哈达齐,连忙关上了窗走过去:“冷着了吧,怪我一时糊涂,竟忘了你还在病中。” 我将她扶坐起来,将茶杯放到她唇边,让她喝水。 “奴才……奴才恐怕活不了多久了……”哈达齐看着我,暗淡无光的眼神中,竟满是冷光,她的眼神平静,平静的我有一丝心疼。 “不许说傻话,这药方有问题,我已经让济兰去找人验看了,你放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抱着哈达齐,伸手抚上她苍白的面颊,眼泪不自觉的滑下眼眶。想当初是借着我生病的名义请来御医给哈达齐诊病,可如今她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若我猜想无错,若真是有人在药里下药,那便是我害了她。 “奴才的身子,奴才自己心里清楚。”哈达齐说完,便停下歇气,似乎她说话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了,我紧紧的抱着她,不让她说话了。 “主子……奴才这辈子,最感谢的便是您跟皇上……是他将我从狼嘴里救出来,是主子您给了我生的希望……”哈达齐阖眼,声音越来越小了,我轻抚着她的面颊,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将她抱紧了些。 哈达齐除了当初是皇太极的眼线外,她待我也是最好的,如今她这样的身子不禁让我心痛难耐,哈达齐,我一定会找到缘由医好你的。 六年九月乙亥,皇太极修书一封,命吴克善率兵前往锦州支援,只因为吴克善跟满珠习礼一同去了锦州,这博礼便留在了盛京宫里,等待得胜归来时,与自己的儿子一道回去科尔沁。 虽然一直用从城里带回来的药煎来服用,奈何哈达齐的病拖的太久,如今恐怕是无力回天了,虽然大夫这么说,可我依旧不死心,每日按时让哈达齐用药。 只因我不敢再让济兰从御医手里接药了,除非是她亲自买来的,不然不能给哈达齐服用,可济兰又不能时常出宫,这哈达齐病也就是这么耽搁了。 这两日气温也骤然降低,哈达齐也一直呓语,说着萨尔浒,喊着四贝勒,济兰说这是回光返照,只怕她是挨不过几日了,我心痛难耐,却也知道无力回天,只得尽心的伺候着她。 “主子,方才皇后娘娘差人前来问候娘娘的病情了。”济兰在我身边坐下,低声说道。 “你怎么说的?” “按主子吩咐,只说已经下不来床了,已经意识不清了。”济兰低声说道:“主子,这样好么?” “想必她们已经从御医里得知了病情如今只是来探视的,若是说的与御医不一样,只怕她们便会疑心了。”我淡然的说着,顷刻间,屋外便传来雨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我侧耳细听着,吩咐济兰关上了窗户。 “贝勒爷……贝勒爷……”忽然,哈达齐从床上惊坐起来,瞪大了眼睛,我大惊,连忙上前将她抱着,谁料哈达齐并不看着我,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眼中闪烁着泪光:“贝勒爷,别走,贝勒爷……” “哈达齐,哈达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我不停的拍打着她的脸颊,可依旧唤不醒已经失神的哈达齐了,她只是一直在喊着贝勒爷别走,别抛下奴才。 “贝勒爷没走,他马上就来,马上就来了。”我紧紧抱着哈达齐,接过济兰递过来的湿帕子,不停的擦拭着哈达齐额头的汗珠。 “奴才会一直跟着贝勒爷……一直……”哈达齐倚在我的怀里,话音还未落,她的身子便是一软,我的脖颈里便再也感受不到她的呼吸了,我呆呆的抱着哈达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济兰站在床前,呆望着我: “主子……” “她去了。”我呆呆的说着,济兰大惊,连忙往外走,我连忙让济兰回来,她蹲在床前看着我: “既然哈达齐姐姐已经去了,总得处理好她的后事啊。” 我转头看着济兰,再看看怀中已经没了生命气息的哈达齐,吩咐济兰拿来宸妃的服饰,烧了热水为哈达齐擦过身子后,便为她穿上了宸妃的服饰,梳着我平时梳着的发髻,簪上了珠花。 待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已经到了后半夜了,窗外的雨也小了不少,我呆呆望着床上安静躺着的哈达齐,竟有片刻失神,她与我还真像啊。 “娘娘,您……”济兰疑惑的看着我,我回身看着济兰,再看看哈达齐,起身将纱帐用力的扯下,盖在了哈达齐的身上。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明儿个天一亮,你便去皇后那里报丧,只说是宸妃殁了。” “可主子您活的好好的啊。”济兰不解的说道。 “可在这一刻起,宸妃就殁了,皇后定不会瞒着皇上,若是我的死讯传到锦州,那睿王爷便也能知道了。我只能孤注一掷,以此方法告诉他切莫轻举妄动,这是唯一能够传达消息,救他的方法了。”我看着济兰,一本正经的说道。济兰呆呆的看着我,似乎很是惊讶我的决定。 “这后宫之中,我已没了立足之地,我不想苟且偷生,我想后半辈子为自己活一次。济兰,求你帮帮我。”我拉着济兰的手,连忙蹲身行礼,济兰却一下跪在了地上,拉住了我的手: “主子,奴才不是不帮您,是奴才……奴才不能诅咒主子啊。” “后宫中已是步步危机,我如今没了宠爱,只怕今日不死,日后也难逃毒手,再说了,睿王爷如今身陷险境,也只有这一个方法能救他了,济兰,答应我,替我演好这场戏,好么?”我一脸恳求的看着济兰,她显得有些为难,可也经不住我的乞求,最终答应与我一同演好这场戏。 我这才放心不少,便开始为出逃做准备,换上了宫女的服饰,准备在大家准备丧事时,跟着宫女们逃出皇宫。 济兰为我梳妆打扮好,便一直呆呆的看着我,我抓着济兰的手在一旁坐下,低声道:“济兰,临走前我还有件事要摆脱你,不知你能否答应。” “您说吧。” “关于我的死,若是皇上念及多年情分要询问你我的死因,你不要我是病逝的,你只需偷偷的告诉皇上,我是因为知道了哈日珠拉的真正死因,才被人毒害的,若是皇上要知道真相,便说真相只有庄妃知道,明白么,一切交代好以后你便离开盛京,走的越远越好,别让任何人找到你,尤其是睿王爷。”我看着济兰认真的说着,济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答应我一定会办好。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预示着新的一天来临,大雨也在天空放亮时停下了,今天是个艳阳天,似乎也是在庆祝我的重生一般,从此以后,宸妃已殁,世上便再无此人了。 第100章 后续 安静的关雎宫在后宫一众嫔妃的脚步声中变得喧嚣起来,雨水洗刷过的关雎宫显得分外凄冷。哲哲让奴才们侯在外面,自己与庄妃进了暖阁。 暖阁的床上安静的躺着一个人,纱帐将她盖着,她静静的躺着,没有一丝生机。哲哲进前验看,却不料济兰的一声皇后娘娘惊得她停住了脚步,侧头看着济兰在床前跪下,忙问:“宸妃是什么时候殁的,怎么今早才来报。” “宸妃娘娘是昨夜二更左右,那时下着雨,奴才怕惊着皇后娘娘,故而擅自为主子净身换衣,待天明才去禀报皇后娘娘的。”济兰一直垂首哭诉着,哲哲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不禁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关雎宫。 战马疾驰在盛京往松山的道路上,马过处扬起尘烟,侍卫冲进军营后,直奔主帐而去。 “启禀皇上,盛京来人了。”和吉里走近皇太极的身旁,低声说道。皇太极俯首看着面前摆着的作战图,厉声道: “没看见朕正与众亲王贝勒商讨军务么,滚出去!盛京来的人让他候着!” 和吉里吃瘪,行礼离去,看着帐外候着的侍卫吩咐他在外头候着,等皇上宣时再进帐,侍卫满脸的为难,看着和吉里:“不能等啊,麻烦将军再去通传一声,关雎宫的宸妃殁了,皇后娘娘差奴才前来告知皇上。” 和吉里听闻瞬间呆住,可刚进军帐便被皇太极轰了出来,和吉里满脸的担忧,在军帐前来回踱步,宸妃殁了对他来说都打击不小,更何况是皇上,若是皇上知道了,那会怎样呢…… 天色渐暗,暮色笼罩在整个松山,军营中的灯火如豆,夜色中的军帐显得分外冷清。直到凌晨时分,军帐中的人才渐渐散去,疲累不堪的皇太极扶案而立,手掌覆上额头,近来他总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偶尔还伴着头痛,他忽然想起昨日和吉里说盛京来人了,忙宣了和吉里进帐。 和吉里进帐后,单膝点地行礼,却一直没有起身,他为抬眸,看着案后坐着的皇太极,面带疲色,似乎是旧疾复发了,他实在不好开口告诉他宸妃殁了的消息。 “说,昨儿个盛京来人说了什么,让你连番进帐。”皇太极阖眼,伸手揉着眉心。 “启禀皇上,盛京的人说宸妃她……她……”和吉里实在不忍心将出口,随即垂首,不再看着皇太极。 “说!” “宸妃殁了。” 轻描淡写一句话,让皇太极停下了揉眉心的手,睁开眼看着面前跪着的和吉里,似乎不相信刚才听到的话,不禁又问了一遍,和吉里小声道:“宸妃殁了。” 刹那间,皇太极便觉得天旋地转的,本想起身离开,奈何眼前一黑,身子便瘫软在了凳子上。 怎么会……怎么会殁了,离开时她都还是好好的,这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她怎么会离开自己呢。和吉里知自己惊到了皇太极,连忙要传军医,却被皇太极制止,他强撑着身子的不适,拒绝和吉里的关切,吩咐和吉里备马,他要立刻赶回盛京。 马蹄声在军营中响起,天空便泛起了鱼肚白,多尔衮望着皇太极策马而去后的尘土,满心的疑惑。发生了何事会让御驾亲征的皇帝舍弃众将士独自回盛京而去。 “哥,这皇上当战场如儿戏么,战争还未结束便提前离开,他也配!”多铎站到多尔衮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满脸的怒气。多尔衮嘴角微微上扬,侧眸看着多铎: “这里是军营,人多嘴杂,说话千万要小心。” “我怕他不成,阿济格哥哥在帐子里等着我们呢,我们快些去吧。”多铎拍拍多尔衮的肩膀,正说这话却见和吉里走来,朝着多尔衮行礼道: “睿王爷,皇上有要事回京,吩咐这松山战场的事务全权交由睿郡王您处理,若有任何闪失,唯睿郡王是问。”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竟然用这样的语气跟堂堂的大清王爷说话,你活得不耐烦了么!”多铎拽起和吉里的衣领怒视着他,他从来都不喜欢皇太极,连带着他身边的人都恨之入骨,如今这没了主子庇佑的狗,他自然是要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了。 “多铎,住手。”多尔衮出手制止,忙抱拳行礼,随即问道:“皇上因何离营啊?我总得知道其中的缘由,才好处理政务,不然这其他的王爷贝勒若是不服我那便会引起乱子了。” “宸妃殁了。”和吉里依旧是轻描淡写一句话,说完便抱拳离开了,多尔衮呆愣在原地,方才他听见了什么,宸妃殁了?他没有听错么? “多铎,和吉里方才说的什么,宸妃殁了,是么……”多尔衮看着多铎,满眼的期待。多铎心头一紧,不可置信的回望着他,多尔衮连忙朝马棚走去,却被多铎一把拽住。 “哥!哥!”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我要见她,你知不知道她心里有多苦,我说过要将她带出皇宫的!”多尔衮扯开多铎的走,直往马棚走去,多铎连忙将他拽住,往军帐那边拖去,任凭着他的挣扎,多铎都忍受着,将他拖回了军帐。 “她死了!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回到军帐的多尔衮涨红了脸朝多铎吼道,想要出帐却被多铎再次拦住,多铎上前紧紧地抱住他,他想要安慰着多尔衮,可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其实他的心也在痛,比拿刀拿箭往身上捅还要痛,可他必须忍耐着,他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若是在此刻儿女情长,必定是会坏了大事。 多尔衮心口似乎被掏空了一般疼痛着,他脑海里全是那天见到她时的样子,他的世界如今是一片黑暗,虽然他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伤痛,可这一次无疑是打击最大的,他从来都以为即便是她不在他身边也没关系,至少她还活着,可如今呢,她死了,就连皇太极都可以抛下战场回去她身边,为何他却不可以,他却要留在这里,明明已经天人永隔,为何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哥,咱们还有比见她更重要的事你忘了么!我跟十二哥的命还攥在你手上你忘了么!”多铎厉声说道,再望向多尔衮时才发现他的眼神中已被悲切所占据,多铎有些惊讶,他记得当初知道额涅离世时多尔衮便是这样的神情。 “哥……”多铎轻声唤道。 “乌伦珠……乌伦珠……”多尔衮呢喃着她的名字,心口的疼痛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撕裂一般,他想要回去她的身边,可皇太极已经回去了,他答应过她要将她正大光明的接出皇宫,可如今呢,他连她的尸身都抢不到。 多尔衮拔刀朝案桌砍去,断裂的桌子碎了一地,将刚刚进帐的阿济格吓了一跳,多铎看了阿济格一眼,再看着此时满眼悲愤的多尔衮,简单嘱咐两句便随着阿济格一同离开了军帐,守在了帐外。 多尔衮握刀站在帐中,看着碎在地上的桌子,满心的悔恨,当初便不应该一时心软,就该将她带出皇宫的,也不会像今日这样天人永隔不说,就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多尔衮呆呆的站在帐中,脑海里全是与她在一起的一幕幕,他原本只想当她是妹妹的,他是没有妹妹的,可他看到乌伦珠时,她见皇太极时怯懦的表情让他很想护着他。可是越相处才发现她并是初见时的怯懦,她总是处处针对他,还很小心眼,他不想让她做妹妹了,因为他觉得若不是自己将她变成小心眼,他会生气。 他从来都不懂,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百般讨好的布木布泰无动于衷,却对那个小心眼,总是针对自己的人动了心思,他想跟她在一起。后来他才知道,她虽然表面上跟孩童无异,其实很让人踏实安心。 她聪明,懂得分寸,她也很谨慎,谨慎到他用他的温暖一点点撬开了她的心,他也无法自拔。她是额涅离开后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唯一能说知心话的人,她会像额涅一样照顾他,她也会像孩子般耍无赖,使小性子。他的世界里即便是没了额涅与阿玛,也有一缕可以温暖着他的阳光。 可那个人夺走了他的阳光,夺的理所应当,夺的让他无言以对,他的恨因为想着那个人若是能待她好,慢慢的尝试忘记,可是那个人却是怎样待她的,冷落她,夺走她的一切让她痛苦不堪,那个人的所作所为勾起了他的恨,他想起兵,他想夺回他的一切,可最后的结局呢,事情还未开始,她便离开了,不是谎言,是真的离开了,那个人为了她抛下了整个战场。 难道他真的注定一世空空如也么? 多尔衮在帐子里站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多铎进入军帐后,才让他去榻上躺着稍作休憩,多铎不忍看他红肿的双眼和木讷的表情,他知道他哥的心有多痛,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哥……起兵的事……”多铎欲言又止。 “她离开了,我不想你们也离开我,皇太极临走前将战场上的事务全权交由我处理便是下了一个套,若是我们此时反他,不仅我们名不正言不顺,只怕阿玛千辛万苦打下的基业,也会因为我们的内乱让明兵有机可乘。”许久,躺在榻上的多尔衮小声说道,多铎大惊,不禁怒道: “这本该是我的,如今我只是夺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有何不可!” “我不想因我们一时冲动,而白白丧命,多铎,我们还有机会,再忍忍。”多尔衮放轻了声音,眼泪也不住的滑下眼角,他想起盛京里来人并不是只传宸妃殁的消息这么简单,她的身子一向很好,即便是有个病痛,也不至于会要了她的命,除非她是遭人毒手,要不就是她想要以此来通知他们些什么。 昨儿个因为听到她离世的消息时,想了一整夜,也发觉了此次出征有不妥之处,皇太极总是极力采纳他的意见,有意放权给他,让众亲王贝勒对他离心背德,若是他们再就势起兵,只怕那些人不会站在他们这边,这样他便可以将他们一并处之,皇太极的心思深远,若不是她传来消息,他又如何能静下心来。 她救了他第一次,失去了一切,如今为了救他,丧了命…… 皇太极将跟随的众人远远的甩在身后,他疾步往关雎宫走去,奈何还未到达,便被关雎宫门口的两盏白纱灯惊的怔住了身,哲哲眼疾手快,上前扶住身子略微倾斜的皇太极,安抚着他。 皇太极甩开哲哲的手,迈着沉稳的步子往宫内走去,他心中还有一丝希望,觉得这是她跟他开的玩笑,惩罚他对她的伤害,他希望当他进门的那一刻,她会从暖阁里出来,嗔怒的责怪他,即便是她话里带刺,他依旧会将她拥入怀里,他会原谅她的不顾一切,他会原谅她的威胁,他甚至会原谅她的诅咒。 可当他步入明间,看着明间内摆放着的棺椁,还有写着她名字的牌位,他脑子里便如同充血一般,一个趔趄栽倒在地,身后跟上来的哲哲连忙上前将他扶进了暖阁,连忙请御医前来。 休憩片刻的皇太极连忙醒过神来,只觉得心口犹如刀绞,他满心的希望都落了空,迎接他的不是她嗔怒的责怪,不是她的伶牙俐齿,而是冷冰冰的棺椁,将他们阴阳分隔的棺椁。 他现在满心的懊悔,他多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可以回到出征前的那段日子,他好好的陪着她,陪她说说话……他也在责怪着自己,为何出征前要对她如此冷漠,一句临别关怀的话都不肯说,即便是她倔强着不肯说,自己也该先开口,便也不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想要与她说说话,便只能对着这令人心生寒意的棺椁。 “海兰珠……海兰珠……”皇太极呓语着,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拖着不适的身子一步步往明间的棺椁前走去,脚下一软跌在地上,哲哲上前扶他,却被他厉声喝退,让他们谁都不许踏入关雎宫内,他独自坐在棺椁前,看着冷冰冰的棺椁,嘴里有些腥甜,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殷红的血便顺着他的嘴角流出。 他的心在痛,如刀割般疼痛,比在战场上受到的创伤还要痛上百倍。 他曾经深爱过一个女人,她叫哈日珠拉,他曾经以为她会是唯一一个能走进他内心的女人,可他却万万想不到,那个跟她长相相似的人会再次走进他的心里,如果说哈日珠拉是一杯温水,那么她便是一杯烈酒,入口辛辣,过后热烈,回味时便充满着苦涩。 她虽说从小便敬畏他,可却也是最不怕他的,她驳他的话驳的义正言辞,让他无言以对,明明是自己有理的事,却被她驳的哑口无言,只能吃哑巴亏了,不是他不想治他罪,而是他见过太多温驯的女子,包括她,可唯独她的温驯却带着刺,让他明知道抱着她会疼,却还是会义无反顾的上前。 他爱着那个女子,明知她已经成了弟弟的妻子,他还是将她放在了心里,直到有一天,布木布泰告诉他她成了他失去的那个女人,他明知那是错,他还是愿意当一切如常,她失去了跟弟弟的所有记忆,这样也好,这样他便可以拥有她,正大光明的爱她,宠她,他原本以为他给了她所有的爱,给了她一个尊贵的身份,她便会爱自己,可她的心却依旧向着那个人。 为了那个人,她愿意去死,甚至威胁他,诅咒他!他伤了心,他也恨她,他爱她,并非只是因为一张脸,为了让她安心,还为她取了海兰珠这样美的名字,为何她还要对自己这样残忍呢。 他只想要惩罚她,想要磨磨她的脾气,让她服软认错,却不料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皇太极起身伏在棺椁上,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可心中的悲痛却是眼泪无法缓解的。 夜,依旧冷清,皇太极依旧坐在棺椁前,两天来,滴米未进,看着牌位的眼神都变得暗淡无光了,门被推开了,济兰端着熬好的补汤走到他身边,低声道:“皇上,喝些汤吧,娘娘若是看到你这副模样,她会难过的。” 皇太极没有理会她,只是轻声说了滚,便再无他话。济兰见此状况,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道:“皇上,求您为娘娘做主啊,她并不是病逝的,而是有人在娘娘的汤药里下药啊。” 皇太极一惊,眼神中有些微微动容,转头看着济兰,捏紧了她的肩膀:“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中秋节过后,宸妃娘娘的身子一直不好,御医只是伤寒,开了几帖药服用后便无事,可是娘娘照方服药后,病情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愈发的严重了,后来娘娘让奴才拿着药渣去找城里的大夫,城里的大夫说这药里是掺了慢性毒药,奴才不能时常出宫,娘娘的药断断续续的,长此下来身子就不行了。”济兰伏首跪着,凄厉的哭声让皇太极听的心口一阵揪痛。 “是谁下的药。”皇太极问道。 “奴才不知,娘娘离世前总是呓语着,说什么哈日珠拉格格是被你害死的这样的话,话语间隐约还提到了庄妃娘娘的名字。”济兰恍然大悟的看着皇太极,皇太极听后怒不可遏,起身欲往永福宫去,奈何身子虚脱,刚刚步行两步便栽倒在地,晕厥了过去…… 崇德六年九月,宸妃殁,皇太极撇下松山战事赶回盛京,九月二十八,宸妃头七,皇太极亲手写下祭文,灵前宣读,十月二十七,追封宸妃为“敏惠恭和元妃”。 元妃,他给了她嫡妻的名分,却再也换不回她的人她的心,到真是应了那句黄泉路上永不相见…… 第101章 宁远 深秋十月。 山林里树叶皆以凋零,我换上了粗布衣衫,做了农家妇人的打扮,同逃亡的难民一道,往宁远走去。 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我要去哪里,蒙古不想再去,关外又是大清的天下,既然我要为自己而活,那便只能入关,去北京到江南,哪里都可以,只要是我想到的,我都想去,我想用我的双脚走遍大江南北,感受泱泱中华的秀丽河山。 每日跟逃亡的百姓一道走走停停,但自己还是累的不行,想是这些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过惯了,这样徒步跋涉的行为还是第一次,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姑娘,这前头就是宁远城了。”身边的大娘好心的提醒着我,我看看她,再望望周边的景致,若不是常年战祸,想必这里的景致会更美。前头的宁远城的城头上飘扬着大明朝的旗帜,逃亡的百姓们都满心欢喜,他们已经四天没吃东西了,所带的干粮早已经所剩无几了,这到了宁远城,大家便想好好的谢谢,备些干粮,然后投亲的投亲,靠友的靠友。 “姑娘在关内可有什么人可以投靠么?”身边的大娘好心的问道,我有些诧异,那大娘满脸慈爱的说道:“我瞧你是一个人逃出来的,身边也没什么人,姑娘家家的一个人肯定会遇上一些麻烦的,要是有什么朋友家人之类的,这样你也不用害怕。” “我不碍事的,倒是大娘您一大把年纪了,身边也没个人跟着,家里人不担心么?”我搀扶着大娘,轻声问道。 “我娘家在北京城,经媒婆介绍才嫁去锦州的,家里头还有几个兄弟,当家的跟儿子打仗的时候充军了,再也没回来。”大娘说到伤心之处,声音竟然哽咽起来,垂首抹泪,不住的叹气。我不再言语,大娘的话让我心里一阵泛酸,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跟着逃亡的人一同走着。 然而令我们意想不到的是,这原本已经走到宁远城下的难民们,有的却是身负箭伤拼命的往回跑,我立马扶住身侧大娘,满脸的疑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从宁远逃回来呢。 心里头装着很多疑惑,只好上前拦住一位受伤较轻的男子,询问着他的伤势,可问道他为何会受伤时,他却是满脸的愤恨,说什么前头宁远城的守城士卒怕难民中有满清的奸细,所以不让进城,反而放箭射杀,说什么宁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 对于这样的情况,我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宁远……若是袁崇焕还在的话,他会像现在的守城将军一样,宁肯错杀也不放过么?只怕他会好好的安顿这些流民才是,只是可惜,一代忠臣良将,虽说皇太极的反间计有错,可崇祯皇帝的猜忌与刚愎自用才是杀他的利刃,怪只怪袁崇焕没有碰上善于用人的君主。 因为宁远城的士兵放箭射杀逃亡的百姓,这后面跟上来的人都乱作了一团,原本想扶着那大娘躲避到一旁,奈何人潮涌动,四下奔逃的人将我与唯一能跟我说话的大娘分开,待到逃亡的人渐渐离开后,眼前是一片黄沙迷眼,却再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我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看着已经渐渐远去的人潮,我已经不知该何去何从了,他们有亲友可以投靠,而我呢……唯一一个能与我说说话的人,如今也不知去向了何处。 我抓紧了包袱,看着远处的宁远城,既然这里不让走,大不了我再绕行几十里的山路得了,想去的地方一直牵引着我,无论什么困难都不能阻止。 天色渐暗,我还是山林里打转,似乎是迷了路,这一到夜幕,狼嚎便一阵阵的响在耳边,不禁让我有些害怕起来,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应该跟上那些逃亡的人好了,不然也不会如今一个人还在山林里打转了。 “谁在前面!”身后传来男人厉声呵斥,我立马驻足,惊得回头看着那发出声音的男人。不远处站着的是两个身着甲胄的男人,一个膀大腰圆,一个倒是显得有些瘦小,他们见我回头后便面面相觑,随即朝我走来,仔细的打量着我。 我看着他们,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还以为碰上什么流寇山匪之类的,却不曾想到是驻守宁远城的士兵,我看着他们轻声道:“两位小哥,敢问这宁远城怎么走啊?” 两名兵卒对视一眼,浅浅一笑:“你这妇人为何还在此处,还问宁远城如何走,莫不是这鞑子的探子吧。” “两位小哥真会说笑,我不过是个女人,如何能做探子。”我颔首无奈一笑,这明兵竟惧怕成这副样子,一个个都草木皆兵,见人便称为奸细。 “不是奸细就好。”其中一名士卒说道,然后看了看天,道:“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巡视好准备回城,你便同我们一道吧。” “多谢小哥。”我连忙道谢,看着他们转身离开,连忙跟上了脚步,却始终是一前一后,保持一定的距离。 然而却出乎我的意料,这两名士卒并非是要将我带往宁远城,而是往离宁远城越来越远的方向走去,我深感不对劲,看着前头走着的士卒,心里不禁打起了小算盘。 这两个人绝对没安什么好心,不然也不会带我走出这么远,如今天色已然全黑,指不定他们心里头打着什么注意呢,不能再跟着他们走下去了。我打定主意,这时天已经全黑,周围的山林肯定能将我藏匿起来,只要我能坚持到天明就好办了。 我放慢了脚步,看着他们两人有说有笑的慢慢与我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时,我抓紧了包袱,转身便往山林里跑去,两名士卒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响动,连忙回身追了上来,我加快了脚步,眼见着他们快要追上我的时候,奈何脚下竟被石子一拌,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摔痛手臂疼的我直冒眼泪。 两名士卒上前将我抓起来,一耳光挥到我的脸上,眼前霎时间一片漆黑,耳朵嗡鸣。 “落在我们哥俩手上还想跑,你跑到掉么?”身形瘦小的男人一把抓着我的衣领,恶狠狠的说着。我扯着他的手,想要挣脱开来,岂料他竟然加大了手上的力气,脖子被衣领紧紧地勒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们……你们……”我看着他们,眼前一阵阵的冒着金星,我不再扯着他的手,而是四下摸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进行攻击的东西。 “哼!大哥,自从咱们镇守宁远以来,有多久没开荤了。”瘦小的男人转头看着膀大腰圆的男人,一脸邪笑,语气也不怀好意。那个男人没说话,只是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我的手触到了坚硬的石块,我将它紧紧地握在我的手里,趁着瘦小的男人不注意,抓着石头的手毫不留情的朝着他的脑袋招呼,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脸上,抓着我衣领的手瞬间松了,他痛苦的大叫一声,捂住头倒在了地上。 我连忙往后缩,岂料那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上前一步将我抓住,重重的巴掌落在我的脸上,疼……火辣辣的疼……嘴角被似乎打破了,微微的甜腥在嘴里蔓延开来。 “贱人!我兄弟也是你打的么!”说着,那个男人竟一把将我身上的衣服撕扯开来,我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嘶啦一声,衣服便被他撕破,冷风侵袭着身体,不禁让我打了个冷颤。 “放开我!”我挣扎着大叫,奈何这个男人用撕下来的衣物碎片将我的手脚绑住,令我动弹不得。我无论怎么挣扎,怎么叫喊都无济于事,这里聊无人烟,即便是我叫破喉咙也不见得会有人来的。 瘦小的男人气急败坏的再次朝我招呼着耳光,将我仅剩的衣服都撕扯掉,嘴里头还道:“你这货色,爷要你是看得起你!” “呸!”我朝他的脸吐了口唾沫,怒道:“你若是敢对我怎么样,我绝对会杀了你的!” “想杀我,等爷与大哥舒服完了,你做鬼再杀我吧!”男人邪恶一笑,竟埋首在我的颈间,我挣扎着,却始终无济于事。我绝望的叫喊着,可双手被紧紧的绑着,旁边又站在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如今的遭遇似乎让我想起多年以前在敖木伦的时候,那天也是这样,不过还好有多尔衮及时赶到将我从恶魔的手中救下,才不至于让我受到伤害,可是这一次呢,这一次难道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么! 瘦小的男人已经褪去了他的裤子,此时我已经感到了绝望,只是祈祷如今能劈下一道雷将他劈死才好!然而就在此时,马蹄声由远至近,我心中瞬间燃起一丝希冀,那个手下的男人似乎也听到了,不禁停下撕扯着我裤子的手,抬头望去: “大哥,有谁来了么!” “我去瞧瞧。”另一个男人粗声说道,连忙朝着路边走去。我掐准时机,连忙大叫救命,谁料瘦小的男人一把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发出一丝的声音来。 “将军,你怎么来了。”是那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在说话,没有了方才的蛮狠,语气中满是恭敬谦卑。我心里一阵绝望,原来是他们认识的人,看来我今天是难逃毒手了…… 那个被他称为将军的人没有说话,径直朝着这边走来,那个瘦小的男人见再也瞒不住,连忙提着裤子站起来,朝着那个人行礼。 此时的我分外窘迫,身上没有一丝蔽体之物,我侧着头,想要找个地缝钻下去。却不料我身上一热,那个瘦小的男人竟然在我面前直挺挺的倒下,我身上那温热的液体便是他的血…… 那位将军解下甲胄上的披风盖在我的身上,身后那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连忙跪了下去,将事情的原委统统抖落出来,他们兄弟两个借着巡视的名头,四处找人打劫敛财,见到我时便起了色心,便一直尾随着我,直到天色渐暗才开始行动。 我侧着头,委屈的眼泪不住的落下眼眶,此时此刻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多尔衮,我多希望他会出现在我身边,将我紧紧的抱着。 “姑娘,是我约束管教不力,导致手下冒犯姑娘,在此给姑娘赔礼了。”那将军抱拳说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忙蹲下了身子,解开了捆着我手脚的破布,却在触上我额头的时候倍感惊讶,连忙就着披风将我裹住,抱着我直奔他的马匹而去。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浑身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模糊中我感觉我被人抱在怀里,好像是在马背上奔波着,我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了将我抱着我的人,沉沉的睡去…… 待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我揉着有些疼的脑袋,发觉自己是躺在床上的,屋子里的陈设很是简单,除了一张床与一张桌子以外便再没其他的了。 我很是疑惑,我记得昨儿个入夜后在城外,险些被两名士卒欺负,后来来了个将军救了我……我猛然想起昨儿个被人扒光了衣服,连忙摸摸身上,竟然是穿着衣服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正在此时,房门轻叩两声,随即被推开,身着玄色长袍的男人进屋,见到我已醒来,忙将手中端来的药碗放到桌上,轻声问候道:“姑娘身子可有好些?大夫说姑娘受了寒,只要几帖药服下便会没事,不知姑娘可还有觉得身上有什么不适么?” 我直勾勾的看着他,他束着发冠,穿的是对襟长袍,年纪也不过三十岁左右,看来这里不是盛京,而是明朝人待的地方了。面前站着的男人面容俊秀,儒雅中带着些许的刚毅,看似是个书生,但从他稳健的步伐来看他还是个武将。 “你是谁?”我轻声问道。 “宁远城总兵吴三桂。”面前的男子抱拳说道,我顿时觉得惊讶不已,直勾勾的看着他。 吴三桂! 平西王吴三桂!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开始,坐等我多哥崛起。 第102章 起疑 “还未请教姑娘的姓名,”吴三桂直勾勾的看着我惊讶的表情,有些疑惑,连忙出声问道。我有些不好意思,忙道: “芸玳,沈芸玳。”我认真的说着,第一次正大光明的用回这个名字,心里头竟然有着莫名的激动。他颔首浅笑,简单的嘱咐两句后便离去,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头也有好多疑惑想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身上穿着谁的衣物,谁为我换的,可是有些事毕竟与他有别,他不是我至亲之人,亦不熟识,有些事羞于启齿,还是让它烂在心里即可。 穿戴好以后,看着镜中浮肿的面颊,习惯了原本的美貌,此刻竟然有些难以接受,不过却也因此感到安心,不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么,没了他在,便不会再对容貌上心了。 我环视着屋内,他竟然拿着我的包袱一同放在了我的枕边,我拿起包袱走出房间,看着映入眼帘的四合院子,院中的参天大树如今已树叶凋零了,院中寂静一片,分外情景。 我轻轻咳着,迈步出了院子,我从不喜欢欠别人的情,吴三桂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如今要离开,自然是要跟他道别的,至于欠他的救命之恩,就看日后有机会再还吧。 刚刚出了院子,便迎上来一位士卒,似乎是想到了昨日的遭遇,我不禁后退了两步,对他也是满怀戒心。士兵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戒心,忙伸手递来一封书信,说这是吴总兵交代的,让我随他一同去校场。 我看着纸张上吴三桂写的内容与士兵所说的没什么两样,也放下了些许的戒心,只是有些不解,忙问道:“吴总兵找我有何事?” “总兵不曾交代,只说让沈姑娘去校场,他有事要交代。”士兵一直垂首不看着我,我颔首点头,让他前头带着路。 校场内传来兵卒操练的杀伐声,我看着操练的士兵们,随着领路的士兵朝着主将台走去,远远的我看着主将台前绑着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周围站着的士兵皆严阵以待,吴三桂身着甲胄站在主将台上,面容阴鸷,见到我前来,忙走到我面前,朝我抱拳行礼: “我的人对姑娘多有冒犯,如今绑在这里,全由姑娘处置。” 我看了吴三桂一眼,随着他一同走到那个绑着的男人面前,直勾勾的看着那个人,他脸上长长的刀疤看的我心头一窒,这人的长相相当凶悍,看到他便想到昨夜他一巴掌一巴掌打在我脸上的感觉,细碎衣服的声音响在耳边,恨意油然而生,捏紧了拳头,恶狠狠的看着他。 吴三桂站在我身侧,冷声道:“本官一向治军严明,你犯下祸事,本官也是饶你不得的,你的生死现在已经握在沈姑娘的手上,她让你生你便生,她让你死,本官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沈姑娘,饶命啊!”那莽汉连忙叩首赔罪,我却依旧是一副冷漠的表情看着他,走到他的面前狠狠的一巴掌劈到他的脸上,可依旧不能解我心头的恨意,冷声道: “你欺辱我时,可有想过绕过我的命?” 他抬头看着我,眼中竟然有些慌乱,因为我这样说便是不原谅他,那么他便是必死无疑了。吴三桂也不再对说什么,一挥手,士兵便拖着喊饶命的男人远去,吴三桂走的我身边,低声道: “让姑娘受屈,实属我的过失,还望姑娘原谅。” 我侧眸看着吴三桂,语气微变,低声道:“与将军无关,将军已经为我报仇了。芸玳感谢将军搭救之恩,我原想去京城的,特地来此跟将军道别。” “可姑娘身子还未好,怎么这么着急赶路,难不成这京城有等着姑娘的人么?”吴三桂略带疑惑的看着我。 我微怔,随即低声道:“我的身子并无大碍,我孤身一人举目无亲,有个目的地便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了,吴将军的救命之恩,只能日后再做报答了。” “可眼见着要入冬了,如今这又逢乱世,若是再有其他危险可如何是好,我有提议,不如姑娘就暂且留在宁远,昨日军医说他还缺个副手,不如姑娘就暂且留下,待明年入了春,我送军情回京时,姑娘再一同入京如何?”吴三桂认真的建议着。 听着他的话,昨日遭遇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脑海里,身子一僵,心里头的恨意俱散,留下的只是隐隐的害怕与担忧。吴三桂说的没错,这乱世中死个人什么的都不是什么大事,尤其是我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若是真的在路上遇上了什么事丢了命,即便是变成了一堆白骨,也不会有人察觉吧。 我思索许久,想着他的话也有道理,有人陪着总比独自一人上路要好,再说我对整理药材也还是有些经验的,便应下了,反正是要离开宁远的,不过是早晚的事,离明年开春还有小半年的时间,算算日子也就过去了。 许是吴三桂觉得军中有女子出现不好,便找来适合我身材的男装让我换上,在军医处报道后,便算是在宁远安顿了下来。来年正月,大雪连连下了数日,宁远城被掩在雪中,我与军医在药房里拾掇着药材,抓药,送药。 二月,皇太极命阿济格进兵宁远,吴三桂领兵迎战获胜而回。 我站在药柜前,呆呆的看着药方,想着败走的阿济格,想起了多尔衮,他现在过的怎么样?他的旧疾还有没有发作…… 随后我又隐约听说驻守松山的守将洪承畴被围,据说是因他拒绝援兵图为不成功,战死在了松山了,当宁远城的士兵都在把洪承畴这为国捐躯的事在茶余饭后闲谈时,我却不以为然,因为我知道这洪承畴不止没有阵亡,反而还会向清廷投诚。可我却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我不能破坏在他们心中英雄的形象。 三月,当祖大寿与洪承畴的消息传到了宁远城,众人皆大失所望,大骂洪承畴与祖大寿背叛明主,为此,吴三桂一直闭门不出,直到有人来传军医,说吴三桂浑身发热后,我才随着军医去了吴三桂的住处,为他诊病煎药。 傍晚时分,我端着煎好的药与熬好的小米粥去了吴三桂住的地方,他披着衣服站在门口,看着灰蒙蒙的天,脸上也看不出的情绪,直到我来,他才收回视线直剌剌的看着我: “来了。” “嗯,给将军送药来了。”我径直进屋,将药碗与粥碗放到了桌上,转身看着随即进屋的吴三桂,轻声道:“不过是祖大寿与洪承畴降清,怎么将军还病了呢?” 吴三桂满脸的愁容,在凳子上坐下来,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汤药,轻声道:“当年镇守宁远城的袁崇焕将军因为被皇上猜忌投敌叛国,故而死于凌迟。” “我听说过,不过这跟将军生病有何关系?”我有些疑惑。 “你有所不知,这祖大寿算得上是我的舅舅了,如今他降了清廷,只怕皇上还会疑心我也会降清,恐怕到时我就算是无心降清,也会被扣上这顶投敌叛国的罪名,这条命恐怕就到头了。”吴三桂的语气中充满着无奈,脸色也极为难看。 “将军是在担忧皇上治罪么?”我试探着问道,吴三桂不语,这沉默似乎也就是回答了我的问话。我起身,看着屋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轻声道:“将军应当上书,以表对朝廷的赤胆忠心,祖大寿虽说是将军的舅舅,可毕竟也算是两家人了,将军就以此向皇上表明决心,让皇上放心不就得了。” 吴三桂侧眸看着我,眼神中有些惊讶,缓缓道:“不料姑娘还有这样的见地。” “我都快三十的人了,若说六十年为一辈子,我这都过了一半了,这点见地还是有的,难不成在将军眼里,女人就该在家做女红,相夫教子么?可在我的眼里,女人不仅要能相夫教子,还要为夫排忧解难,难道说吴将军的夫人便对将军一直不闻不问么?”我在凳子上坐下,直勾勾的看着他,他浅浅一笑,可笑容中有些无奈: “沈姑娘一直在关外生活么?” 我被他的问的呆愣住了,我还未开口解释,他便自顾自的说道:“难怪与中原的女子不大一样,中原女子一向以夫为妻纲,夫君的事更是不能过问半分,向姑娘这样直言不讳的,恐怕只有这关外的女子了,也只有她们才有这直率的性格了吧。” “是么,我可不觉得。”我笑笑,提着食盒便离开了吴三桂的住处,可是心里头总有些隐隐的不安,想是今日的话说的太多了,这日后一定要小心说话,不是因为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是怕有心之人听了我的话大做文章,看来过段日子,我还是离开宁远为好。 原以为只需待段时间便能离开宁远,谁料这宁远城的军医收到家中来信便匆匆赶回了关内,如今这军中就剩下我一个抓药送药的人了,跟着军医这么久了,疗伤止血的方子我倒是会,可若是其他人有个病痛的我便束手无策了,虽有向吴三桂提及过军医的事,他也答应会尽快安排其他的军医,让而这一等便是半年有余。 冬十月乙未,多铎与阿达礼驻兵宁远,虽无进攻之意,可这样驻兵便如芒刺在背,让吴三桂每日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哪一日清兵会趁其不备偷袭宁远,而我也怕他们会攻进宁远城,到那时,我便是想逃也逃不掉的了。 “沈姑娘,吴总兵有要事找沈姑娘,请您前往。”我还在药房跟军医抓药,却听见吴三桂有要事要见我,看着来人的神情,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便也未多想,便披了件厚衣服,随着来人一同去了总兵府。 吴三桂的书房中已经燃起了火炉,一进屋便能感觉到屋内屋外的两种温度,士兵退出书房关上房门,我看着书房内的陈设,然后在椅子上坐下,这吴三桂找我,却不在书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沈姑娘来了。”正当我倒水轻抿时,吴三桂的声音便在书房的暖阁响起,我起身,看着吴三桂拿着书信走了出来,示意我坐下,然后将书信递给我,我有些疑惑,吴三桂却让我打开信笺,看看信上的内容。 我有些惊讶,这信是身在盛京的祖大寿写给吴三桂的,他在信中描述皇太极是如何惜才,如何劝降的吴三桂,同时也在信中谴责崇祯皇帝猜忌属下刚愎自用,还列举当年的袁崇焕的例子来解释自己为何降清,这信上虽没有提到让吴三桂降清的半个字,可是字里行间的意思却再也清楚不过了。 “将军这是何意?”我疑惑吴三桂为何要给我看祖大寿写给他的信,他在担忧明朝皇帝会因为祖大寿而猜忌他,杀了他,为何他现在会让我看祖大寿写给他的书信呢?这封信可是会置他于死地的重要证据,他怎么会这么轻易给我看呢? “这军中的人,我唯一信得过的便是姑娘了,不知姑娘对此事有些什么看法呢?”吴三桂直剌剌的看着我,眼神中似乎还有些期许,他在期许我告诉他些什么呢? “这是将军的事,我能有何看法,还请将军自己定夺吧,于信上的内容,芸玳绝不会向任何人提起的。”我连忙起身,朝他微微施礼便要离开,可当我抬头看到他眼神的时候心里却燃起了重重的疑惑,可似乎一切又很明白。 没有在吴三桂的书房里多待,离开的时候天上竟然下起了小雪,我驻足在总兵府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一年了,离开盛京已有一年了,可却不曾想还是在一个跟他们有牵连的人身边待了一年,忽想起吴三桂这段日子来跟我说的话,似乎总是涉及一些降清之类的话题,难不成他以为我是皇太极派来的内应,亦或是想向他使美人计,让他降清的么?我无奈一笑,不管是设想中的那一层,我在宁远恐怕是不能待下去了。 吴三桂的猜疑,还有宁远城外驻守的清军……任何一样,都会是我在宁远城待下去的威胁。 第103章 殃及 明崇祯十六年,清崇德八年,正月。 茫茫大雪掩盖了归去来时的路,我站在宁远城头,望着一片茫茫雪原,而心似乎早已飞往了那不远的盛京,飞到了他的身边,可我若是回去了盛京只怕会引起不小的风波,只怕到时带给他的,只是一连串的麻烦。 我伸手抚上腕上他当年送我的镯子,原本以为碎了,谁料他又拿去找工匠修补好了,银镶玉,看上去分外精致,这是他留给我唯一还带在身边的东西了,等春天到了,我便会离开宁远前往北京,若是我跟他缘分未尽,便还能有再见面的机会,就像当年在西河牧场的时候,在敖木伦的时候,我与他总能再相遇的。 只因松山锦州的守将降清,这关外的宁远城便犹如一座孤城,以往阻挠清兵进军的铜墙铁壁也逐渐瓦解,这不,春天刚到,京城告急,清军围攻北京城,中原各地皆烽烟四起,张献忠、李自成也在逐渐瓦解大明朝廷的江山,崇祯皇帝版下圣谕,让吴三桂带兵援京,我正瞅没有机会离开宁远城,这崇祯皇帝的圣旨便是帮了我的大忙,这大军支援北京,我自然也是要随行其中的,不过另我意外的是,这吴三桂领的兵却不像是支援北京的样子,一路走走停停,当援京大军到达北京时,这入侵的清军早已撤回了关外,可这崇祯皇帝却依旧对吴三桂器重无比,甚至还在紫禁城内的武英殿赐宴于他,还赏了他尚方宝剑。 “芸玳姑姑。”正在屋内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却听见屋外传来小孩子的声音,我连忙将包袱放起来,拉开门,看着屋外站着的吴应熊与翡翠,连忙邀他们进屋。 “这不好好的念私塾,怎么跑出来了。”我门口毡帐的孩子在屋内坐下,为他斟上茶水。 “昨儿个翡翠回来说姑姑要走了,爷爷说姑姑随爹一起在征战多年,爷爷却不曾好好谢过姑姑,特地让我跟翡翠来邀请姑姑去家中做客。”面前的少年一副温文有礼的模样,面含浅笑,眉宇间到跟吴三桂有几分相似。 我低头思忱片刻,随即点头,便随着前来的吴应熊与翡翠一同去了吴府。 从宁远来了北京后,我便在客栈里头订了间房住了下来,虽然吴三桂曾多次让我住进吴府,却被我推辞掉了,我与他一不沾亲而不带故,这样贸贸然住进他家里,我可不能受他的恩惠。 不过说道这个吴三桂的父亲,记得十多年前便听说过的,还记得那时是祖大寿大凌河城的时候,吴三桂的父亲吴襄率兵前来支援大凌河城,却被皇太极用计打败,吴襄逃走,与他一起的将领皆被皇太极所擒,而吴襄也因为在支援时逃跑导致全军覆没而被判罪下狱了。 细想罢,马车便在吴府停下了,吴应熊率先下了车,大步走进了吴府,正堂内坐着的不止吴三桂与吴襄,还有一个年近古稀的老爷子。见他们似乎还有正事在商议,我便领着吴应熊还有丫鬟翡翠去往了后院。 吴应熊在我面前背诵着前些日子学习的诗文,骄傲自信的模样让我分外喜欢,许是因为他的年岁跟我第一个孩子的年纪差不多,所以每次一看到他都会想到那个无缘的孩子,还记得当日到达北京城时,吴应熊正发着高烧,吴三桂因军务又不能陪着他,吴襄与夫人没日没夜的的照顾了些日子也疲劳不堪,所以便央求我照看着吴应熊,可谁曾想这孩子竟然烧糊涂了,抱着我竟叫起了娘。 “姑姑,我背的不好么?”吴应熊在我身边坐下来,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我,我含笑摇头: “背的好。” “那为什么姑姑却看着我出神,我叫你好几声你才回答我呢。” “因为姑姑看到你便想起了我的孩子,若是他还活着,只怕跟你一般大了呢。”我看着他笑着说道。 “那姑姑就做我娘吧,我从小便没见过我母亲,父亲又常年征战在外,我一直是跟着祖父祖父长大的,我从来不知道有娘亲是什么样的感觉,芸玳姑姑,你就做我娘吧。”眼前的孩子认真的说着,双眼忽闪忽闪的,眼中还包含泪珠,分外让人心疼,他的话让我既无奈,又好笑,倒真是应了那句童言无忌了。 “应熊!”吴三桂的声音在廊上响起,吴应熊连忙站起身回头看着满脸严肃的吴三桂,慢慢的垂下了头。吴三桂看着他,再看看我,缓步而来。 “沈姑娘莫要将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 “童言无忌,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倒是吴将军这生气的模样才会让人误会呢。”我笑着说道,吴三桂微愣,让翡翠领着吴应熊先去书房,邀我随他在花园中走走,我也没拒绝,迈着悠闲的步伐,享受着初夏的凉爽微风,欣赏着吴府花园中的美景,也不是一件坏事。 “怎么从未听沈姑娘说起过你的孩子呢?”吴三桂问道。 “伤心事,不提也罢,提多了只会让我想起那些伤心的事。”我无奈一笑,我对吴三桂没什么好感,他的猜疑与虚伪让我觉得此人不可深交,若不是因为他救过我,又受惠于他,若是按照我平日的处事,只怕我连正眼都不会瞧他的。 “应熊说你打算离开京城?” “嗯,我本就是无根漂泊之人,走到哪儿算哪儿。” “可如今山河烽烟四起,你一个人在外怕是有危险。” “将军多虑了,芸玳受过将军的一些恩惠已是感恩戴德,便再也受不起将军的关怀了。”我微微朝他施礼,他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我不以为然,兀自在花园中走着,不去理会吴三桂的表情,他有什么表情都不关我的事,我现在所关心的便是去跟吴家老父辞行,然后过我自己无拘无束的日子。 在北京的最后一夜,吴应熊无论如何都要陪着我在京城里闲逛,这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即便是城外如何烽烟四起,这京城内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看不出有任何人心惶惶的举动。 “姑姑可知道今儿来我们家那个田都督么?”手中握着糖葫芦便走边吃的吴应熊,突然抬头看着我,我看着他,随即摇头。他低头思忱片刻,缓缓道: “那个田都督原先是皇上最宠的那个田贵妃的父亲,只可惜去年田贵妃去世了,这田都督一下子不得皇上的心了,所以见皇上封赏我爹,他便前来巴结呢。” “你这小孩子怎么知道那么多。” “爷爷告诉我的,爷爷还说这田都督曾经送了个女人给皇上,可惜皇上没要给送回来了。我爷爷说以后做人得有骨气,万不能靠裙带关系得势力,千万莫学了这田都督。”吴应熊的小表情分外认真,我痴痴地看着他,若是当年那个孩子生了下来,会不会也这么懂事,那孩子的样貌是像多尔衮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呢。 “姑姑,你离开京城后还会回来看我么?” 我含笑点点头,却看着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有些不开心,细问下才知道他是觉得我做不了他娘而难过。 翌日清晨,当京城还在沉睡中时,我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前来敲门的是吴府伺候着吴应熊的翡翠,她神色慌张,似乎是出了大事一般,从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听出吴应熊病了,从昨晚上回去后便一直身体不舒服,直到清晨便上吐下泻发着高烧,他迷迷糊糊中一直叫着姑姑,故而这翡翠才得了吴襄的吩咐,前来找我前去。 直到傍晚,这吴应熊才退了烧,虽然多有埋怨吴三桂,可想到我与他们一不沾亲而不带故的,便也不好埋怨,只是打心眼儿里可怜这孩子。 “将军呢?”翡翠递上茶水,替我擦着汗水,我连忙问道。 “将军昨儿个被田都督邀请去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只是早上田都督差人前来取了将军的衣物,此后将军便没回来过了。”翡翠收起帕子,连忙垂首不再看着我。 “还好应熊不是什么大病,若是再严重些,看他这做爹的怎么是好。”经吴应熊一事,我心里对吴三桂的看法便又多了一层怨念,也不知道这吴应熊成了他的儿子是福还是难。 “对了沈姑娘,老爷午后吩咐奴婢去客栈将姑娘的行李搬到府中了。” 翡翠的一句话让我分外惊讶,连忙跟翡翠一同去见吴襄,却不料遇上了从田府回来的吴三桂,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她面容含羞,唇红齿白,倒不失为美人一个。正堂上坐着的吴襄脸色不怎么好看,连正眼都不瞧他们一眼。 “这位是将军夫人吧。”那女子微抬眸看了我一眼,轻移莲步走到我的面前,正欲向我施礼却被我一把抓住: “姑娘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什么将军夫人。”我心里头不禁为自己遇到的乌龙暗自叹一口气,总说要躲,却依旧多事的让人误会了。她有些错愕,我连忙走到吴襄的面前,轻声道:“吴大人,听翡翠说您将我的行李搬到了府里,吴大人不必这样麻烦的。” “沈姑娘便安心在府中住下吧,老夫已年迈,长伯常年征战在外,这应熊也需要人照顾,沈姑娘也是孤身一人,这连年征战,四处奔波倒不如有个安生之所来的好,姑娘你说呢。”吴襄看着我,一脸慈爱的看着我,虽然吴襄的话在理,但我还是坚持己见,决心离开。 “既然姑娘坚持离开,那老夫也不好强留,毕竟这关乎女子的名节,这样吧,应熊对姑娘还有些依赖,希望姑娘可以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待他好些再离开可好?这段期间姑娘便安心留在府上,对外只说是我夫人的远方侄女,不知姑娘意下如何?”吴襄略带征求的神情看着我,我看看堂中站在的吴三桂与那名女子,而这吴襄的表情似乎将面前他的儿子视为无物,这一家子今儿个是怎么了,非得拿我这个外人寻开心么。 虽然坚持离开,却不能再三拂逆老人家的好意,只好勉强答应留在吴府,待到吴应熊病好后再行离开。 “父亲,如今圆圆已进了我吴家的门,即便是父亲您不同意,我也不能亏了她。”吴三桂看着吴襄,抱拳说道。这吴襄也没搭理他,冷哼一声,与吴夫人一道向后堂走去,而脸上的表情似乎也分外难看。 我惊讶的看着吴三桂,他称呼这女子圆圆,莫不是这女子便是那个令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陈圆圆么? 陈圆圆神色黯淡,却依旧扬起笑脸站到了吴三桂的身边,柔声道:“将军毋需为我跟吴大人翻脸,圆圆出生不好,吴大人嫌弃也是自然的,只要将军待我好,圆圆便知足了。” 吴三桂看着面前的女子,再看看一脸看好戏的我,点点头,拉着她便往后院走去,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似乎被什么狠狠的拧了一把,那一瞬间我似乎想起那个人,一个令我不愿再想起的人,可在这一刹那还是蹦进了我的脑海,我深吸一口气,将那个人抛在脑后,此后我的心里,世界里不会再有那个人出现。 皇太极,日后我的心里不会再出现你。 第104章 两隔 陈圆圆是京城名妓,被田宏遇养在府中,后因田贵妃殇逝,田宏遇为了保住自己的前程将陈圆圆送进了宫,可崇祯并未看上她,反而将她退回到了田家,想必这田宏遇为了巴结吴三桂,便又将这陈圆圆送给了吴三桂。这也难怪吴襄会对吴三桂带陈圆圆回家而满脸的不悦。 而吴襄同时也在担忧,如今崇祯皇帝便对吴三桂器重有加,日后定会平步青云,若是知道他娶名妓做妾,只怕会有辱名声,故而想出面阻止吴三桂娶陈圆圆,奈何吴三桂心意已决,吴襄被吴三桂气的卧床不起,陈圆圆为了缓和吴家父子的关系,每日都会亲自为吴襄煎药送药,可吴襄却从不领情,屡次将陈圆圆拒之门外,还出言重伤。 眼见着到了七月中旬,吴应熊的病毫无起色,本来答应了吴襄等吴应熊的病好便离开的,可照如今的情形看来,只怕是离我离开的日子遥遥无期了,只怪自己当时心软答应了下来,若是依旧坚持初衷,恐怕这个时候,我已经在江南或者是其他地方快意江湖了。 傍晚,我依旧按照平时的时辰给吴应熊送药过去,却只见房门紧闭,屋内似乎有人在小声说话,本想敲门进去,可屋内的人言谈之中涉及到了我,不禁让我停下了脚步,站在屋外细细的听着。 “少爷,奴婢还是看您跟小姐说实话吧,奴婢看您每日都喝这样苦药水,没病都会折腾出病的。”翡翠的声音中满是担忧,可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我知道,可爷爷说姑姑是因为我病了才留下的,若是姑姑知道我病早好了,非生我的气离开不可,翡翠,你可得管好自己的嘴,而且我这样做爷爷也是同意的,爷爷想留下姑姑,为的是给爹和姑姑制造些机会,让姑姑做我娘。你若是让姑姑走了,爷爷一定不会饶了你的。”吴应熊稚嫩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威胁,我心下一惊,不曾想这一个月以来,我竟然是被这爷孙两个合伙骗了。 我推门进屋,惊得吴应熊与翡翠僵直了身子,翡翠直勾勾的看着我,给吴应熊脸上抹灶灰的手也僵在了他惊讶的小脸蛋上,见到我来,吴应熊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跑到我的面前叫着我。 我将药碗扔在了地上,药碗碎了一地,药汁也溅了出来撒的满屋都是。我怒视着屋内的主仆二人,冷声道:“我最恨别人骗我,应熊,我可是拿你当自己的孩子在照顾着。” “姑姑……”吴应熊似乎被我的表情吓住了,抓着我衣袖的手也松了,我瞪了翡翠一眼,转身离开,朝着自己住的房间走去,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姑姑,姑姑,你就原谅应熊一回吧,我也是怕姑姑会离开,以后没人疼应熊了。”吴应熊跟上我的脚步,一直追到屋内,看着收拾东西的我,竟哇哇大哭起来,我收拾着衣服的手渐渐停下,心里头也有些不忍,一直埋着头,不去看吴应熊。 “姑姑,以后我不骗你就是了,你不要走好不好,应熊要姑姑,除了爷爷奶奶只有姑姑待我好,姑姑不要走,就留下陪着应熊好不好,应熊保证好好听话的,姑姑。”吴应熊走到我身边,不停的摇着我的手臂,语气中的乞求让我的心一阵揪痛,转头看着他,抹去他脸上的泪水: “没病还吃药,吃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只要姑姑留下,我没有关系。” “傻孩子,你若是身子不好,爷爷和爹会担心的,姑姑是个外人,迟早是得走的,应熊要乖,圆圆姑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也要听她的话,知道么?”我轻抚着吴应熊的面颊,嘱咐道。 “不要,我不要别人做我娘,我只要姑姑做我娘。”吴应熊竟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耍起了无赖,我原本揪痛的心刹那间变的哭笑不得,这孩子的脾气果然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明明刚才还在跟我讨饶,片刻间便坐到地上跟我耍起了无赖。 “你若是再这样哭,我可就把你拐去卖了。”我一本正经的看着吴应熊,他立马停止哭声,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神中尽是疑惑与害怕,我噗哧一下笑出声,吴应熊知道自己上当了,便立马又开始了哭声,我很是无奈,只得与他一同坐到地上,等他哭累了,我才跟谈心,告诉他我不能留下的原因。 似乎吴应熊也知道留不住我,便跟我约定好等他过完生日我再走,这回绝不用手段留着我,看着小孩子认真的模样,也不忍心拒绝他最后的要求,想着离他的生日也不远,便也答应了。 崇祯十六年九月,中原各地烽烟四起,各州府皆陷入战乱之中,此刻的明廷内忧外患,江山已经岌岌可危了,吴三桂奉皇命再次带兵赴宁远镇守,临行前恰逢吴应熊的生日,这朝中大臣为了巴结吴三桂,皆上门向小公子庆贺生辰,对此吴三桂也没有拒绝,想必他也觉得多年不曾为自己的儿子庆贺过生日,便留了下来。 吴应熊生辰当日吴府分外的热闹,朝中大臣大半都来了,虽说吴襄因上次生病的事身子已大不如前,可因为是给自己的孙子过生日,也勉强撑着病恹恹的身体,为孙子庆贺着。 我虽是外人,可在旁人眼中,我是吴夫人的远房侄女,自然也就跟着吴襄与吴夫人一桌。 “芸玳姐姐,我还是回房去吧,我这样的身份,只怕是会为将军带来笑柄。”身边坐着的陈圆圆颔首,有些担忧的看着我,我浅笑,为她斟上酒: “你生的又不丑,怎么会为将军带来笑柄,若是你自己这样轻贱了自己才是给将军带来笑柄呢。” 陈圆圆看着我,也不再说话了,不过好在吴襄看着平日圆圆规规矩矩伺候他的份上,也觉察出来陈圆圆并不像一般的烟花女子一样轻浮,也慢慢的认可了她,不然像今天这样的日子,他是绝不会让圆圆出门,虽然说圆圆是妾,却还让她代替吴应熊的生母,跟他们坐到了一桌。 筵席上酒过三巡,吴襄便称身子不适由夫人陪着离席,见吴襄一走,这堂上便像是炸开了锅,喝酒的划拳的应有尽有,还有的专门来向吴三桂敬酒,趁机说些奉承话,巴结巴结他。 田宏遇端着酒杯走向吴三桂,一脸笑颜,道:“长伯啊,不知这圆圆美妾,可还让你上心啊?” 吴三桂并未搭腔,只是笑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坐在我身边的陈圆圆俏脸通红,一直深深的埋着头,我兀自斟酒,想想就觉得好笑,这田宏遇将陈圆圆收作义女,随后送给了吴三桂,如今他也便毫不避讳了,就连称呼上都变得亲昵了许多。 “英雄就该有美人相伴才好,这大好人生就需地美人在怀才好,莫等失去了才空悲切,那时便只能伤心了。”田宏遇笑呵呵的说着,谁料他话音刚落,便又从席中过来一人,为吴三桂敬了酒,随后才道: “田都督这话说的没错,不知吴将军听说了没有,这关外的鞑子皇帝皇太极上个月无疾而终了,据说就是因为他最宠的女人前两年过世,他便一直伤心,这没过两年便也追随了那元妃去了,想想这鞑子皇帝还真是痴情。” 听见那人的话后,我正在斟酒的手一抖,酒壶便从我手中掉落,碎了一地,酒肆意蔓延,瞬间便是酒香扑鼻。我的心口有些痛,似乎有什么东西硬生生的被剜走,疼的我眼泪不自觉的涌上了眼眶。 “芸玳姐姐这是怎么了?”陈圆圆抓着我的手,关切的问道,因为酒壶摔碎后,诸多官员的视线也都聚了过来,我连忙尴尬的笑笑,将眼泪藏进了心里,一脸的歉意: “手滑了,打扰了各位的兴致了。” 诸位官员继续喝着酒划着拳,可唯有吴三桂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神也分外复杂,我连忙蹲□子,以捡碎片为名将自己藏在了桌子下面,却看着碎片发呆,脑子里一片混乱,可唯一清晰的却是刚才那位官员的话,皇太极无疾而终了…… 他死了,他竟然死了,伤我至深的他竟然一声不吭的离我而去了,我分明是恨他怨他的,可为何在听到他崩逝的消息时却是剜心的疼呢…… “姐姐。”圆圆关切的唤道,我连忙一抹脸上的泪痕,起身看着她,笑道: “瞧我这两日,总是神情恍惚的,我没事的,你别担心了,你还是在这里陪着将军吧,我还得去收拾包袱呢。”说罢正欲起身离开,却被吴三桂上前一步将我抓住,将酒壶递给我: “今儿个是应熊的生日,你代我照看了应熊这几个月,是他最喜欢的姑姑,这壶酒算是我敬你的。”他的神情坚定,似乎不容我拒绝,我看着他手中的酒壶,拿过来正欲往杯子里斟,却听到吴三桂大喊拿碗来,我顿时酒杯吓住了,惊讶的看着他。 “这酒杯喝酒如何能尽兴,如何能表达我的谢意,咱们得用碗喝,喝他三碗,不醉不归。”吴三桂认真的说着,然后将酒壶中的酒尽数倒进了小碗中,递到我面前。 我看着他手中的酒碗,想起当日与皇太极成婚时喝的酒,便想也没想的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入口辛辣,所到之处无不像被火烧一般*滚烫,烫的我眼泪都止不住了,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得,一个劲的往外冒。明明这酒就是分外滚烫的,为何我心口却依旧是寒冷一片呢。 不等吴三桂斟酒,自己便将另一个酒壶中的酒倒进了碗里,举碗到他面前,一本正经道:“当日将军救我于宁远城外,又让我在宁远有安生之处,芸玳能活到今日全靠将军,这碗酒算是芸玳答谢将军的救命之恩了,先干为敬。” 昂首将碗中的酒如数的倒进了嘴里,眼泪依旧如决堤之势毫无停歇,周围是官员在叫着好,圆圆搀着我,生怕我会就此倒下去,可我却在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分明心里头的怨着他恨着他的,不知为何却在此刻异常的想念他,那日是我劝他娶巴德玛的时候,他为了让我喝下杯中的酒,一句句说辞让我无言以对,那时的酒可真是烈啊,烧的心都快化了,可如今这酒却不怎么样,明明是两碗酒下肚,可心口依旧一阵冰凉。 “姐姐,别再喝了,你醉了。”陈圆圆伸手抚上我滚烫的脸颊,担忧的说着,我将她推开,说着没事,不是说喝醉是头晕目眩,头重脚轻么,可我现在清醒着呢,什么事都没有,怎么会醉呢。 我没有管陈圆圆,一抹眼泪,将吴三桂递过来的另一碗酒一饮而尽,我已经看不清面前站着的人了,只是一个劲的傻笑,要和他们喝酒,可是眼前的人都模模糊糊的,还会乱动,只有站在我面前的人老老实实的站着,任由我抓着灌他喝酒。 周围的人说什么话我已经听不清楚了,只感觉自己现在像是漂浮在云上一般,推开面前的人,想拉着他身边的漂亮姑娘一同喝酒,可当我想要拉着那美人的时候,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不痛,真的不痛,像摔在棉花上一样的软和,刚想从地上爬起来,便被人强行拉起来便往外走。 “你放开我……”我推着扶着我的人,一边大声嚷着,可扶着着我的人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抱着我往前走,凉风灌进衣服里,有些冷,我不禁缩了缩脖子,一把将抱着我的人推开,可自己却摔倒在地,这一回很疼,我放声大哭,不是因为摔痛了,而是因为心痛。 “你怎么可以就死了,你怎么能死了……”我哭喊着,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是这一刻皇太极的模样在脑海中特别的清晰,似乎他就站在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像多年前一样一副冷漠的表情,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恨你,我怨你你知不知道,可为什么这一刻我会哭,我为什么要为你哭,我明明是恨你的,恨你拆散我们,恨你分开我和福临,我恨你……”我望着面前他依旧冷冰冰的模样,摇摇晃晃的起身抓住他的手臂,一拳一拳的打在他的身上:“我恨你,我恨你……可我从没想过让你死,我想记得你对我的坏,对我的无情,可我现在能想到的却只是你对我的好,你宠我,让我无法无天,肆意顶撞你,你在意我,在我分娩时你坚持陪我,是你陪着我等着儿子在头七回魂……皇太极,你怎么就能死了,你怎么可以死,皇太极,我不恨你了好不好,我不恨你了,你活过来,活过来啊……” 我拍打着面前人的胸口,他没有还手,只是将我拥入怀里,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静静的将我抱着。 “皇太极,你回来……你回来。”我靠在他的怀里,轻声呢喃着,心里的痛远比身上的痛要厉害许多,我哭着,说着,累了便沉沉的睡去,做了个长长的梦,梦见在叶赫城的山林里,皇太极带着我策马山林,我多希望那个梦不要醒,就让我能一直看着他。 似乎在很久以前,在我还不知情的情况下,那个人早已经走进了我的心里,悄悄的埋了种子,生根发芽,却早早的凋零了,我想我是爱过那个人的,不然我也不会难过至此。 第105章 明亡 在眼泪中苏醒,眼前的摆设模糊一片,周围一切很静,静的连我心痛的声音都能听到,我的记忆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盛京,大雪覆盖大地之际,屋外梅花树上的花骨朵含苞待放,与他在梅花树下小憩享受片刻日光…… 心口隐隐作痛,紧紧地闭上眼,想要将过去的一切都从脑海里抹去,陈圆圆的身影在屋里出现,用打湿的毛巾轻轻的擦拭着我的手心与额头,我连忙睁眼看着她,她面含浅笑,缓缓道: “将军率军已经前去宁远了,他特别吩咐我来伺候着姐姐。” 我呆呆的看着陈圆圆,轻声问道:“我……怎么了?” “姐姐喝醉了,又不肯进屋,一晚上就坐在院子里哭,我们谁劝都不听呢,瞧瞧,如今一病不起,尝到苦头了吧。”陈圆圆的面含浅笑,打趣的说着,可我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连忙追问: “那我喝醉了说了些什么呢?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好像说什么回来之类的话,含含糊糊的听不真切,姐姐就安心养病吧,这要走也得先养好身子啊。”陈圆圆探手上我的额头,满意的点头,然后起身离开了。 我呆呆的躺在床上,强撑着不适的身子爬起来穿着衣服,我想离开,我想回盛京,可就在我穿鞋子的时候却停下了手,现在回去盛京还能做什么,他早已离开,只怕这关外的天下都换主人了,我面含苦笑,再度坐在床边,合衣躺进了被子里…… 只因醉酒后受寒一病不起,便一直没有离开北京,随后这李自成与张献忠的大军将中原各地搅得是乌烟瘴气的,吴襄与夫人担心我一人在外会有危险,便怎么都不肯让我离开了。 崇祯十七年正月,依旧是大雪纷飞的日子,阴沉的天笼罩着北京城,毫无生气,死亡的气息愈发的浓烈起来,即便是街上的行人依旧是往日的模样,街边摊贩还是会为小事争吵,媒婆子依旧会喜笑颜开的往各家说媒提亲,这一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常。 凤阳与南京地震的消息连番传入京城,这便成了坊间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谈,一如既往的他们似乎从未想过这个王朝已经步入了衰退,他们的未来将陷入一片迷惘之中。 张献忠进入四川后不久,这李自成便带兵攻进了汾州,随后又攻陷太原,太原巡抚都御史等拒降被杀,随后攻陷代州等地,大顺军步步直逼京城,直到三月,李自成的军队便已攻陷宁武城了。 三月癸巳,崇祯皇帝再也坐不住了,随即赐了总兵吴三桂、左良玉、唐通、黄得功等爵位,圣旨下达后,便立即让吴三桂从宁远撤兵回京护驾,崇祯皇帝急糊涂了,能挡住清兵的最后一道防线宁远,就这样被他遗弃了,宁远城便孤零零的矗立在了山海关之外,孤零零的…… 然而救援大军并未赶到京城,李自成的兵便攻陷了北京外城,再加上崇祯的周皇后崩猝,崇祯皇帝更是像失去了依靠一般,在大顺军攻陷北京内城后,便以一条白绫在梅山结束了自己的帝王命,明朝的江山至此算是没了,没在了自己的手上。 大顺军进城后,京中的百姓是惶恐不已,大街上除了四下巡逻的大顺军,便再也见不到其他的人,吴襄送去给吴三桂的书信也有了回音,吴三桂没有进京,而是得知皇帝驾崩后便率兵在山海关停滞不前,似乎在观望着什么,对此吴襄连番写信给他,催促他速速进京将到处烧杀抢掠的大顺军赶出北京城,可却是久久没有回应。 李自成入北京后,便擅自住进了紫禁城,将崇祯皇帝的后妃宫女全部占为己有,还下旨称帝,为大顺皇帝,京中百姓要纳粮交税欢迎大顺军入城。 “这是什么世道,这李自成也太目中无人了,这天下都千疮百孔他不思修补,却在这京中做起了他的皇帝,还要百姓纳粮交税,这不是让百姓都没活路了嘛!”正堂上,吴襄听到李自成颁下的圣旨后,气的浑身发抖,吴夫人在一旁伺候着他,也是满脸的无奈。 “他搅浑的水,他又怎会去清理,只是可怜了天下的百姓。”我无奈的摇摇头,思及后来的清兵入关,一个关外的民族却能在中原把皇位坐稳,能把李自成与张献忠搅浑的水清理好,到还真是不易。 “这长伯也还不回京,这皇上留下的三个儿子,到时找到这三位太子,或许只有让太子继位,这天下才有救吧。”吴襄说到此处便是满脸的痛心,随即因为身子不适被妇人搀进了后堂。 想着这战乱的日子女子上街不便,便将在宁远时吴三桂为我做的男装穿在了身上,这样做男儿打扮,也方便安心不少。 因这大顺军进城,吴襄为了节省府中的开支,故而将府中的仆人全都放了出去,如今留在府中的除了从小长在府中的翡翠,与夫人房中的陪嫁丫鬟,还有就是陈圆圆的贴身侍女小碧了。 “姐姐,这家中的大米蔬菜已经撑不到明日了,如今这外头又乱,可如好是好啊。”夜晚的房中,陈圆圆跟我躺在一处,满心的担忧。 “放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明日再想办法。”我宽慰着说道,陈圆圆却还是满脸的担忧,这一夜,大家都睡的不怎么踏实,我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吴三桂在山海关外停滞不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吴三桂到底在等什么呢?如今清廷没有任何动向,他究竟是在观望什么呢。 翌日一大早,我便让翡翠换了装随我一同出了吴府采办府中所缺是食材,这大顺军虽有抢掠,不过也就是入京那几日的事,如今便是一切风平浪静了,也就是平日里巡逻的人多了,可这街上摆摊卖菜的人却依旧稀少。不过这大顺军虽然不抢了,不过只是不大抢了,偶尔巡逻时,还是会从摊贩身上抢走一些财物的,故而这街上卖菜卖杂货的,便都是一些被逼的实在没办法了,要养家糊口的人。 “站住,你干什么的。”刚从采办完食材,刚过了街口便被大顺军拦下了,我看着面前很不友善的两名士兵,随即抱拳笑道: “我乃平西伯府上的官家,这不,出府来采办一些食材。” 两名士兵面面相觑,轻蔑的笑道:“哟,这官家还是个细皮嫩肉的,要不也上咱们军营里头当官家吧,咱们绝不会亏了你。”说着,其中的一名士兵朝我伸了手,我后退一步,取下腰间的银袋子掂了掂,随即抱拳奉上钱袋: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军爷巡城辛苦,便拿去打些酒吃,这府中还等着这些食材开伙呢,还请军爷放行。” 两名士兵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满意的笑笑,这才侧过身子让我们离开,翡翠看看我,轻轻的吁气,紧紧地跟着我的脚步。 “小姐,你不怕么,奴婢可怕死了。” “怕,怎么不怕,可我更怕落在他们手里。”当年在宁远的那一幕依旧在我脑海里出现,也是从那次后,只要拦住我去路的士兵,我总会莫名的害怕起来。 “可惜了,钱袋子里还有好些银子呢。”随即这翡翠便垂头丧气的嘟囔起来。 “那些银子能让咱们不去军营,偷着乐吧。”我轻点翡翠的鼻头,大步流星的朝着吴府走去。 可刚回府进门,这堂上留乱作了一团,陈圆圆在堂中来回踱步,满脸的焦急,见我回来,连忙疾步朝我走来,抓着我手还未开口便哭了起来,翡翠拿着食材进了后厨,我拉着陈圆圆在堂上坐下,这才看见正堂的陈设乱作一团,似乎又被人打砸过的痕迹。 “怎么回事?”我惊讶的问着。 “大顺军来过,说是什么刘将军看上了这座宅子,让老爷连夜搬出去,老爷不让跟来的人打了起来,老爷身子孱弱,那打得过他们啊,便被那个叫刘宗敏的人带走了。”圆圆急的直哭,不停的跺脚。 “没跟他说这是平西伯吴三桂的府邸么?”我天真的以为这些人会惧怕吴三桂一些,可终究是我天真了,他们连朝廷都能推翻,还会惧怕小小的平西伯么,还是明廷的皇帝封的平西伯。 “说了,可这刘将军听了不仅没放人,还说让咱们将军拿出十万两白银前去赎人,不然……不然就杀了老爷。” 我听的心口一窒,这大顺军简直无法无天了,难道此时此刻,便没人能治得了他们了么?就得看着他们肆意妄为下去,连病中的老人都不放过么。 我连忙要往外走,却被陈圆圆一把拦住问我哪里去,我想要找他们评理,质问他们为何要为了一己私欲而让无辜百姓不得存活,可圆圆死死的拉着我,就是不松手: “姐姐这样去不过是多了一条枉送的人命,换不来任何公平。” 我呆住了,停下了挣扎的手,静静的看着身后哭泣的陈圆圆,慢慢的平复下情绪。圆圆说的没错,我去找他们评理,不过是枉送性命也无人知晓,可我除了找他们评理还能做什么,拿刀跟他们拼命么?可我孤身一人,又如何跟他们拼命! “姐姐,我们还是想办法筹些钱将老爷赎回来吧,我那里还有些积蓄与珠宝首饰,能值几个钱的。”陈圆圆浅浅一笑,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这个时候她竟然宽慰起我来了。 “可你的积蓄能有多少。” “有多少拿多少,不够的再想办法,现在是救老爷的紧要关头,没其他法子了。” 我点点头,觉得圆圆的法子可行,便将自己之前带出来的银票,还变卖了一些首饰,凑到一起也不过百两银子,陈圆圆的比我好些,足足凑了将近七八千两银子,可我们凑的这些钱离那些人提出来的要求还差的远呢,而这座宅子又被那个叫刘宗敏的人征用了,只怕过不了几日他们便会差人来撵人了。 当我们还在为赎金的事一筹莫展之时,忽然有一日这府中便来了人,提着几口大箱子,绑着红花,而带人来的婆子满脸笑意,见到我们从后堂出来,连忙迎上来,抓着圆圆的手便道大喜,弄得我们是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是好。 “我是受刘将军之托来像圆圆姑娘提亲的,能被刘将军看上,可算是圆圆姑娘你的福气咯。”媒婆子笑吟吟的说着,眼神还贼兮兮的朝圆圆身上打量着,我连忙伸手将圆圆从她的手里抢回来护在身后,一脸怒气的看着那媒婆子: “你给我滚,你难道不知道圆圆姑娘已经嫁给平西伯了么,还敢来提亲,你是活的不赖烦了么!” “哟,这乱世,你口中的平西伯能活着便是万幸了,如今吴家老爷还在咱们将军手上了,只怕是刘将军一句话,平西伯也会乖乖的将陈圆圆奉上吧,再说了,一个枕过千人臂的人,刘将军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媒婆子对我是嗤之以鼻,满脸的不削与轻蔑,圆圆听了她的话,脸色煞白,瞬间红了眼眶,带着一脸羞愤朝着正堂上的柱子撞去,我眼疾手快,快步上前拦下她,将她抱在了怀里: “你这是做什么!” “姐姐,你别拦着我,我活在这世上,只会受万人唾骂,还会连累将军。”圆圆靠在我的肩膀嘤嘤的哭起来,我彻底被他们激怒了,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出口伤人的人才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我怒视着媒婆子,起身,朝着随行抬箱子的人疾步过去,抢下那个人腰间的佩刀,在众人还未醒过神时,我手起刀落,媒婆子的半截臂膀便落到了地上,媒婆子也是疼得哇哇大叫,送彩礼的人看着我手中握着沾血刀,竟一个个吓蒙了,不敢上前一步。 “被贼人欺负便算了,如今还被自己人欺负!你这婆子嘴损,剁你一条臂膀算你命大,回去告诉你那刘将军让他死了这条心,顺道问问他可有心,若是有心再让他死心,若是没心便让他送命!”我举着刀大骂着,这媒婆子吓得跌坐在地,也不敢吱声,送彩礼的人更是慌乱起来,拖起地上坐着的媒婆子便往外走。 直到他们的身影在大门口消失,我手中的刀才落到了地上,整个人便跌坐在地,大口的喘气,陈圆圆呆呆的看着我,早已经忘了哭了,我坐到陈圆圆的身边,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痕,宽慰道: “没事了,没事了……” 可就在我们拒绝刘宗敏的婚事后不久,这李自成便让刘宗敏便写了书信给吴三桂,让他速速前来归降,不然就杀了吴襄,就在吴三桂还在四下观望时,李自成便斩下了吴襄的头颅送去了山海关交给了吴三桂,并且扬言这便是不顺从他的后果,恰逢这清兵正欲进军中原,吴三桂便一怒之下投靠了清兵,被封做平西王,带兵入北京,势必要赶走李自成,为父报仇了。 第106章 扬州 吴襄一死,清兵进攻北京城,李自成慌乱了阵脚,本想严防死守北京城,却抵不住清兵的霸气铁蹄,只好带兵逃离北京城。李自成撤兵时北京城乱作一团,大顺军也在城内四下抓壮丁,据说是要扩充人马,在街上是见到男人就抓,根本不管抓的是什么人。 从吴襄被杀后,夫人的身体便一直不好,我知道在战乱时期乱跑是不对的,可当我提着药回到吴府的时候,府内像是被抄过家一样杂乱不看,瓷器桌椅碎了一地,我在院子里前前后后找了不下三五次,可始终连一个应声的都没有。我呆坐在正堂的台阶上,有些不知所措。 到底夫人和陈圆圆去了哪里,兵荒马乱的,千万不要出了事才好…… 正当我一筹莫展时,突然几名大顺军的士兵闯进了吴府大院,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领头的校尉便一挥手,手下的士兵便过来,将我架到了那校尉的面前,校尉将我打量一番,便带着我离开了吴府。我挣扎着,却依旧无济于事,被他们强行拖出了吴府,将我跟他们抓到的壮丁捆绑在一起。 我害怕到了极点,不明白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街上全是到处抓人的大顺军,抓够人后便全都往城外走去,我刚挣扎两下,皮鞭便抽到我的身上,火辣辣的疼着。 为了不再挨皮鞭,我只好不再挣扎,带着满心的恐惧与疑惑,跟着大顺军撤出了北京城。 李自成的大军一直往西而去,不多久便传来清兵攻占了北京城的消息,李自成是怒不可遏,想要带兵杀回北京城,可这劲头才过了一夜便偃旗息鼓了,还是继续往西撤军。 因为是夏日行军,他们只顾行军,却不在乎随行士兵的死活,烈日当头晒着,我头晕目眩,似乎下一秒便会倒在路边,好些的大哥搀着我,可他似乎也没什么力气了,两个人搀扶着走路极其的艰难。 我被脚下的石子一绊,整个人重重的摔倒在地,头疼欲裂,浑身也提不起一丝的力气,领头的校尉怒声喝到,皮鞭重重的抽打在我的身上,我几乎感觉不到疼了,眼前的景致也变得模糊起来,他的怒骂,他的抽打我全感觉不到,嘴里一阵甜腥,嘴唇也龟裂了。 那校尉踢了我两脚,骂骂咧咧的便领着其他的壮丁渐渐远去,我头疼欲裂,浑身也提不起丝毫的力气,眼前的景致渐渐模糊起来,没过多少时候,眼皮便贴在了一起,不愿再睁开。 被大雨淋醒,浑身都在疼,我艰难的爬起来,环顾四周,努力的回想着今天所经过的路边凉亭,如今夜黑雨大,得先找个地方避雨才好,我强撑着饥饿往回走,夜色中的草亭显得格外孤寂,我快步走进凉亭,找了处避风的地方,蜷缩在了角落里,想等着天明雨停了再去找些吃的。 大雨在后半夜停下了,我被冻得瑟瑟发抖,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有醒了,亭外的天依旧漆黑一片,浩瀚的夜空中,几点星光将夜衬托的更加孤寂了,我在夜色中瑟瑟发抖,只期盼天可以早点亮,这样我就可以找到回京城的路了。 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的意识便模糊了起来,浑身滚烫,也提不起一丝的力气,渐渐的晕厥了过去,再醒来时是在船上,一条拉货去扬州的船上,救我的人是一个商人,他们拉货刚好经过那个亭子,见我晕倒在那里,又见我衣衫褴褛,想是哪里逃出来的,便带上了我,送货去扬州的时候,便顺道带上了我。 谢过商人们的救命之恩后,换上了他们送的衣服,虽然不怎么合体,好歹现在不用穿着破旧的湿衣服,也算是一种福气了。 我坐在甲板上,看着货船在运河行驶荡开的一圈圈水纹,不断的叹气。原以为我逃离了李自成的大顺军回到北京城可以见到那个人,可谁又曾想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前往扬州,我将会离他越来越远,难道这是老天给我的惩罚么,让我不能再见他,不过也是,或许在他的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如果出现在他的面前,只怕他会把我当成骗子。 到达扬州之后,拜谢过救命之恩的商人后,便离开了码头朝着扬州城走去。 如今我身无分文,想回京城是不可能的,如今唯一要做的便是要攒够回京城的路费,即便是被他当作骗子也无所谓,即便是被人当作疯子也没关系,人生难得疯一次,更何况是为了自己爱的人疯狂,值得。 在扬州城中游荡了半日,早已饥肠辘辘,可我依旧没有找到让我干的活,去码头扛沙袋,嫌我太瘦小,去酒楼做跑堂的,人家怕我吃不消,去卖报纸吧,可这个时期还没有报纸,即便是现在办报社,我也掏不出钱来买笔墨纸砚,更没钱是去顾打探消息的人。若当真是有办报社的钱,我还不如现在先填饱肚子呢。 城隍庙前进香的人络绎不绝,我看着庙内的贡果心里打起了主意,想我一个外乡人,首要条件是要解决目前的温饱,即便是我拿几个贡果,给庙宇内的神仙陪个罪,应该不会怪罪于我的吧。 看着鲜嫩的贡果,我紧咬下唇,从小到大还没偷过东西呢,想着要去偷供奉的水果,心里不禁有些惧怕起来。想那些做贼的人第一次是不是也是我现在这种战战兢兢的心情呢。 正想着,也没注意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我连忙转身,脑袋撞上途径的轿撵,我被撞的眼前一黑,摔倒在地,本想破口大骂,却看到轿撵停了下来,侍女搀扶着一个衣着富贵的妇人下了轿,那妇人满脸的歉意,走到我身边,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了,摔坏了哪里没有?” 我看着那妇人也不是什么尖酸刻薄的人,便也不打算骂人了,揉着撞痛的额头,说着没事,起身要走时,却见那妇人让侍女送来钱袋,我连忙摆手不要,岂料那妇人却说见我定是有难处,让她撞上了也不能不管了,虽说钱少,但解一时之困还是可以的。 我将钱袋还给了她,笑道:“夫人好意小的心领了,解一时之困,不如解长久之困,若是夫人真打算帮我,不如给我找个差事吧,用双手赚的钱,我用着安心。” 她微微一愣,随即赞赏的笑笑:“你不是男子吧?” 我有些诧异,随即尴尬的笑笑,点点头,我的男装瞒过了所有的男人,却瞒不过眼前的这位妇人,果真是应了那句心细如发了。她笑笑,仔细的打量着我,转头看着她的侍女,道:“咱们府上不是还缺个厨娘嘛,不如姑娘就到咱们府上做厨娘,工钱不会少给的。” “多谢夫人。”我行礼答谢,她笑着再度点头,吩咐侍女在这里等她上完香便一道回府,对着面前的这位夫人,心里不胜感激,无论如何她给了我一个安生立命的地方,只是不知道此时的圆圆与吴夫人怎么样了,她们在哪里,是否一切安好呢? 顺治元年九月,摄政王领导的清兵在入关后的第五个月,迎皇帝入京,以何洛会为盛京总管,尼堪、硕詹统领左右翼镇守盛京。唐通杀李自成亲族向清廷乞降。南方诸明廷遗留城池岌岌可危,皆严阵以待,恐清兵来袭,断绝南北贸易,以防奸细走漏风声,也正是因为如此,我被困在了扬州,回不去北京,而当日在城隍庙外给我容身之处的那位夫人,是这扬州守将史可法的夫人,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真是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顺治二年正月,图赖破大顺军于潼关,豫亲王多铎兵至西安,二月,阿巴泰占徐州,辛酉,京城下令,命豫亲王率兵平定江南。到四月时,豫亲王的大军已经攻取了泗洲了。 当史可法听到清兵已经攻到泗州的时候,顿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每日都会去城郭巡视,不停的往东西南北四个城门调配兵马,以备不时之需。 按照夫人的吩咐在午后往城楼给各位守城士兵送解暑的汤水,史可法顶着烈日站在城楼边上,眺望着远方,满脸的愁绪。 “史督师,喝点解暑的汤吧。”我将解暑的汤递送到他的面前,轻声说道,他罢手示意我端走,我还要说什么,却看到他不耐烦的表情,便不再开口,只是将汤碗放在他的面前,转身离开了。 其实我也知道史可法在愁什么,清兵的八旗劲旅所到之处战无不胜,也真是因为如此,扬州城中百姓居多,守城士兵最少,只怕到时抵挡不过清兵的攻势,城破时城中百姓会遭殃,史可法又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绝不会像其他守城将军一样投降清廷,只怕到时城破,他也会丧命。 “怎么这么晚还未睡?” 我在厨房前头的廊上坐着,满脸的愁绪,却听到夫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连忙起身要朝她行礼,却被她拦下,拉着我一同坐下: “相公他有些愁,让我来备些酒菜,看姑娘坐在这里发呆,不知道所为何事?” “我在担忧夫人和督师,清兵来势汹汹,扬州城恐怕……”我低头,叹了一口气。 “这些都是他们男人的事,咱们女人要做的便是要尽可能的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尤其是军务上,女人不宜知道的太多,女人知道的太多会让男人觉得太累,会处处提防妻子,这样夫妻之间便没有安稳日子了,所以沈姑娘,有些事即便是咱们心里清楚,也不能说出来,让男人觉得你是个好妻子,而不是好谋士。”史夫人拍拍我的手笑着说道,我呆呆的看着她,似懂非懂的点头。 不过才四五日的时间,这清兵便抵达扬州,扬州城的士兵与清兵屡次交战,皆败下阵来,虽说有些伤亡,但清兵的伤亡却比扬州城的伤亡要多的多,交战三日后,史可法便令士兵闭城不出,高挂免战牌,这清兵也为了休养生息,也采取了只围不打的法子,只是日日送信到城中,意在劝降史可法。 被清兵围困不过三日,城中的百姓都慌乱了,聚集在督师府前讨要法子,史可法只是劝众人莫要着急,可到底用什么法子才能解围困之难,却毫无头绪。 围城第五日,城中粮草已不剩下三成,多铎也在城外喊话,让史可法出城投降,许下了诸多好处,然而史可法久久不肯答复,便惹恼了多铎,便在城外威胁史可法,若是史可法再不开城投降,待到来日城破时,定要屠尽城中百姓,为八旗丧生的士兵报仇。 我心中暗觉不好,这多铎从小便是这样燥的性子,他要屠城,这不是步阿敏的后尘么,若他当真屠城,置他哥于何地,只会逞一时之快,却从不考虑后果。 晚饭时,史府上下皆没有半点食欲,白天当百姓听到要屠城时,皆劝说史可法投降,史可法也是为难的,一方面他忠于明廷,是绝不会投降的,可现如今若是不投降,城中的百姓便会成为刀下亡魂,这两者都不是他所愿见的。 我在外头的院子里来回踱步,心里头为多铎担忧,也在为史家上下担忧,难道这一战是无可避免,非得已屠城来结束么,我侧首,看着院中的两大鱼缸中养着的莲花,此时莲花微微露出了荷苞,泛着微微的幽香,我听着荷花下传来鲤鱼的扑腾声,心中大惊,连忙往饭厅走去。 第107章 重逢 翌日,黎明前的扬州城分外安静,城楼上的将士们一刻也不敢懈怠,皆面色铁青的面对着城下的清兵。史可法在城楼上来回巡视着,似乎是在等着天明。 我站在城楼下来回踱步,满脸的愁容,我太了解多铎了,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更不会让别人左右他的决定,想让史可法跟他喊话,宽限投降时间,只怕是很难啊。 天色渐渐大亮,史可法让清兵请来了豫亲王,要与他对话,然而,当他说出要在十日后开城投降后,多铎却一口回绝了,无论史可法再怎么说,豫亲王都不予同意,我知道若是要救扬州城的百姓,恐怕只能赌一把,赌我们之间的情分,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宽限投诚时间。 思索罢,连忙不顾士兵阻挠跑上城头,却听到多铎戏谑的声音:“哼,你一个败军之将,有何能力跟我谈条件,本王只限三日,三日后必须开城投降,本王从不会心慈手软,后果你是知晓的!” 我看着城下清兵阵列前,骑着高头大马喊话的人,多年不见多铎,他比从前更加冷静了,我站在史可法身边,看着满脸愁容的他,有些于心不忍,连忙朝着城下喊道: “多铎,你当真要屠城不成,你难道忘了阿敏的下场了么?” 城下的人微微一愣,多铎勒紧了马的缰绳,迟疑片刻才直勾勾的望着城头:“我怎么可能忘记,只是你凭什么命令我不能屠城,军令如山。” “史督师已经答应降清了,你为什么还要步步紧逼。”我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汉人狡猾,汉人的话怎么能信。” “那我的话呢,我的话你也不信么?” “你的话?你的话便更不可信了,本该……本该是死人的你为何又会出现,你满口谎言,还说什么信与不信。”多铎厉声喝到,语气决绝,我浑身一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难道多铎变了么,变得这么铁石心肠,当真不再估计我们这二十多年的情分了么。 我看着多铎,他决绝的语气告诉我这次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我从史可法的腰间将他的佩剑拔/出横在脖子上,史可法惊得想来夺过我手上的佩剑,却被我后退一步,退到了城边,多铎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不停的勒着马的缰绳,想稳住他的战马。 “扬州城的人对我有恩,尤其是史家夫人,古人常言知恩图报,可如今我连他们的命都救不了,我也不愿做忘恩负义之徒,如今,我就先去了,免得被你屠城之日,见到感伤,与其死在你的士兵道下,倒不如我自己来的痛快!”我把剑一横,正当冰冷的剑锋划过我的脖颈时,史可法眼疾手快抓住了我的手,一掌打掉了我手中的佩剑,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腕: “姑娘这是何必呢。”他一脸惋惜,我伸手摸摸脖子上的伤痕,有些疼,其实此刻我心里的无奈比心更加疼,若是我不知道便罢了,如今我明明身在此处,明明知道他会屠城,便不能不管。 是他变得太快,还是我高估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十日,只等十日,若是十日后不投降,别怪本王无情!”多铎怒道,我侧首,诧异的看着城下的多铎,谁料他竟用马鞭直指着城头:“不过本王有个条件,你,必须到军营中为质,你肯用命救他们,我到想看看满口仁义的汉人会不会因为你而守信。” “好!”我想也没想的便脱口而出,应下了他的要求,史可法本想阻止,却被我拦下,别了史可法,让他代我向夫人致谢,也道谢他们这一年多来的照顾。 巍峨的城门缓缓打开,看着护城河外头为首的清兵,义无反顾的走了过去。 回首望着城楼,史可法抱拳至意,我含笑,朝着多铎走去。他阴沉着面孔,勒紧马的缰绳,直勾勾的看着我。他深邃的眼眸中不带一丝感情,驾马来的我的面前,用马鞭抬起的我的下颚,细看着: “别想逃。” “我不逃。”我对上他的眼眸,坚定的说着,一旁的侍卫连忙厉声喝到: “敢这样看着豫亲王,不想活了么!”多铎怒视着他,他连忙闭口不言,多铎直起身吩咐道:“将我的帐子腾出来让这位姑娘住下,这姑娘在军中为质的这些日子,决不可慢待了她!” 侍卫应声,多铎伸手,拉着我上了他的马,吩咐人留守在城下不能放走一人,随便便带着我回去了驻扎的营地。 “你用心逃了这么多年,如今却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便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你甘心么?”军营外头,他勒住马的缰绳直勾勾的看着我,低声问道。 “他们不是不相干的人,他们都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给予我帮助的人,这些年我并不是要逃,只是想独立一次,没有你们的保护,我也可以好好的。”我含笑说道。 “那你知道我……我哥是怎么过的么?他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这些你都知道么?”他紧咬着牙关,紧捏着我的下颚,有些疼。我看着他的眼眸,有些不解,本想继续追问,岂料他将我丢在了军营门口,让我自己走进军营,看着他独自离去的背影,我浅浅一笑,还同小时候一样爱耍小孩子脾气。 我无奈摇摇头,转身朝着军营走去,或许是因为之前回来的侍卫有吩咐过,我在营地中肆意行走毫无阻碍。 我竟然有一丝丝的期待,期待回到京城后见他时该是什么模样,会不会他在记恨我不愿见我,这是我最担心的,也是我最害怕的,不过害怕之余我也会担忧扬州城内的情况,也不知道史可法有没有按照我的主意在城西挖地道,也不知道挖了多少了…… 在扬州城一年有余,城西是靠近护城河,却不是护城河的最近流道,所以那一片的土质松软,要在短期之内挖好地道便只能在城西动土了,十日,动员全城的百姓挖地道,然后通过地道将全城的百姓转移出扬州城,这是目前唯一一个能保住全城百姓性命的法子了,我只期盼上天能够眷顾无辜的百姓,让他们能够逃出去…… 十日期限转眼便到了,我随着多铎一同到了扬州城下等着史可法开城投降,正午十分,史可法准时打开了城门,守城的士兵分成两列迎接清兵入城。 值得庆幸的是当清兵入城时,城内除了守城士兵以外,空无一人,空旷的街道让多铎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正当多铎拿史可法问罪之时,却听到一阵沉闷的响声,所站之处不由一颤,众人皆为惊慌,多铎连忙差人前去查探所谓何事。 我看向史可法,想必这声闷响,便是城西城楼坍塌的声音了,地质松软可在短期挖通地道,却不会牢固,坍塌也就是必然发生的事了,得知城西城楼坍塌的事,多铎异常的愤怒,这是他出征以来所受的奇耻大辱,不仅将扬州城久攻不下,却在开城投降之日让全城的百姓逃光,这若是传出去,他豫亲王的面子何存! “我史可法终其一生效忠朝廷,如今让我背信弃义投降蛮夷,本官是万万做不到的!如今开城投降,更是有负先帝厚望,唯有一死才能赎罪。”史可法出声说道,满脸的得意,这得意自信的表情在多铎看着眼里,如同一根刺一般狠狠的插到他的心上。 “你该死!”多铎正欲拔刀,却见史可法立即横剑自刎,鲜血横流,他面无痛苦直挺挺的倒在我的面前,我惊讶的看着他,心里却不曾有任何惋惜,他是耿直的人,忠君忠民本就是他的本质,如今山河尽归他人所占,死或许是他唯一的解脱。 多铎还未下手,便见到史可法横剑自刎,本想阻止,却不料所有投降的扬州守将与士兵皆拔剑自刎,刹那间,血腥味笼罩在了扬州城,令人作呕。 也不知是眼前的景象太过感人,还是我受不了这血腥味,眼泪横流。 多铎气急败坏,下令往京城上报的折子中写他攻下扬州城后,八旗将士伤亡惨重,即屠城十日为八旗将士报仇。他不能忍受他此刻的失败,他急需一个发泄口,我也清楚的知道我此时什么话都不能说,为了他好,也为了我好。 清兵占领扬州城后,便将原先的史府作为了现在的指挥部,我依旧住在原先的小院里,物是人非,府内的陈设未变,可住的人却变了。 虽然多铎恼怒史可法的欺骗,却也不得不佩服史可法与扬州城守将的誓死忠心,下令将当日自刎的将士焚在一起,将骨灰与史可法的尸体一起埋在了城西,多铎还特地为此地取名为:忠义冢。 埋葬史可法的那天,天气阴沉,似乎就连老天也在为这位忠心的守城大将送行。安顿好一切从城西回来后便是傍晚了,我随着多铎一同回到史府,在往后院走去时,多铎却将我叫住了: “以后想这样与你独处的日子,恐怕不多了,有些话我想问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爱上我哥的?” 我看着多铎漆黑的眸子,他表情真挚,似乎他很想知道答案,我浅浅一笑,道:“他独自在科尔沁找我的时候。” “如果当年是我来找的你,你会不会……”多铎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憨憨一笑,让我回屋,我心头一紧,头也没回的朝后院走去。 后院如同往常一样安静,可我的心里总些不安,总觉得这院子跟以前不大一样,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我的房门如同往常一样紧闭着,推开门径直往桌旁走去,本想倒水喝,却看到卧房的地方有处黑影,我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里,该不是进贼了吧!可现在谁都知道史府住的清兵统帅,怎么还会进贼呢? 我顾不得许多,抱起桌上的水壶蹑手蹑足的朝着卧房走去,我刚到门口,屋内的黑影微微一动,我怔在门口,看着屋内黑影的本尊,他站在窗口正直剌剌的望向门口。 我呆呆的望着,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直挺挺的站在我的面前,与我只有几步之遥,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的阻碍,面对面站着,直勾勾的望着对方。 他也直剌剌的看着我,脸上没有丝毫欣喜,似乎这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青蓝色的袍子上绣着五爪云龙,他不再是睿亲王了,而是如今执掌大清江山,虽无皇帝之名,却掌握皇帝实权的摄政王。 我的手一松,手中握着本想自卫的水壶落下,砸到了我的脚背,疼得钻心,我连忙蹲□子抱着脚,在快要摔倒之际被他一把揽入怀中,我顺势将他紧紧抱着,不肯松手。 虽然从相见到此时,我们不曾说过一句话,但只需一个拥抱便能清楚对方的情感与思念。 第108章 入京 曾有古诗云: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我何其有幸,十年分离没有生死两茫茫,也不是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久久的拥抱,熟悉的温度与力度,在这一刻让我深深沉沦,埋藏在心中是思念与爱意在这一刻完全迸发,眼泪莫名的滑下眼眶,打湿了他的衣衫。 “脚还痛么?”他低声问道。我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地抱着他啜泣着,我隐忍了太久太久,这样肆无忌惮的抱着他,享受着片刻的温暖,我害怕会是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或许只有当失去以后才懂得,原来拥有时是这样的幸福,失而复得的满足,此一生,足以。 见我毫无反应,多尔衮将我抱着放到了床上,脱下了我的鞋子,看着我被茶壶砸的有些红肿的脚,脸上虽然毫无表情,却依旧小心翼翼的揉着我红肿的脚,我抱上他的手臂,仔细的看着他: “你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嗯。”他淡淡的回应着,我伸手抚上他下颚的胡渣,缓缓向前印上了我的唇: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我都不会怪你的。” 他将我的脚放在掌心,微垂首,片刻后才侧首看着我:“我不恨你,更没有怨你,我只是很伤心,难受。你既然能逃出来,为何不回来找我,你知道我一直在等着你,等你回来找我。” 我呆呆的看着他,将他紧紧抱着,眼泪再次决堤:“是我不好,我该早些找你的,是我不好。” “罢了,总算你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没有人再能将你我分开了,若要与我为敌便要先掂掂自己的份量。”他将我拥进了怀里,吻上我的额头,我浅笑,满意的点头。 我如同初次尝到爱情甜果的少女一般,心中满是喜悦,一直抱着他不肯撒手,只有这样依偎着他我才能感受到心中的满足,也只有抱着他,他询问了我近年来的遭遇,我也如实的回答,包括我为了利用多铎回到他身边,向史可法挑明身份,献上了挖地道逃跑的计策。 此后,我将这些年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因为我不想在他面前还有任何秘密,我想坦然的面对他。 多尔衮也告诉我他因为收到多铎的书信才来到扬州的,京中还有诸多事务等他处理,便只在扬州待了不过两日,便决定启程回去京城。 到达京城那日天气阴沉,摄政王府原是皇城东苑,原本是太子住的地方。原先在京城的时候只是远远的见过几次,这里与紫禁城相近,普通百姓自然是不敢接近的,所以从前只是远远的看过,如今能随着多尔衮的前往原先的太子住所,心里头竟然有些说不出的欣喜。 多尔衮率先下马站到我的马前,我浅浅一笑,虽然多年不骑马,也不至于我连马都下不来吧,我翻身下马,不偏不倚落到他的怀里:“想抱你一下也不许么?” 我轻点他的鼻头,含羞一笑,到底是多年没有相处,他对我的柔情似乎比以前更多,让我整日都沉浸在他的温柔之中。    正在此时,阿林阿疾步跑来,单膝点地问安,随后说平西王与陈姑娘到了,此刻正在厅中候着呢。我心里头一惊,陈圆圆来了么?当年她们不知所踪,也不知她们一切可好?我连忙撇下多尔衮,快步往王府内跑去。 前脚刚入正厅,这在厅中来回踱步的陈圆圆与我撞个正着,呆愣愣的看着我,一旁坐着是吴三桂也惊讶的站起身,直勾勾的看着我。我拉着陈圆圆的手,满脸的欣喜,问道:“圆圆……” “姐姐……”圆圆将我紧紧抱着,隐隐啜泣着。 “这一年多以来,可好?”我轻抚着她的头发轻问着,她不住的点头,却只是哭着,却说不出话来。吴三桂走到我面前,依旧如从前一样沉着脸,轻声问道: “如今能平安回来便一切都好,应熊还在惦念着你呢。” 多尔衮不紧不慢的缓步进屋,看着屋内的情形也不说话,到主位上坐下,吩咐人为平西王极其夫人沏茶。陈圆圆朝着多尔衮微微施礼,恭敬道: “多谢摄政王将芸玳姐姐带回京城。” “分内之事罢了,吴夫人快起来吧。”多尔衮的语气不冷不热,接过侍女奉上的茶碗,轻抿一口对侍女道:“沈姑娘不喝这茶,你去泡些红枣枸杞茶来,记着多放些糖。” 侍女应下退出了正堂,陈圆圆浅浅一笑,道:“摄政王对姐姐的喜好似乎很熟悉啊。”多尔衮看看我,不再言语。我见状忙轻咳一声,正想跟她解释,却不料被吴三桂抢先道: “这原先姑娘住的房间早已收拾好了,应熊也在盼着沈姑姑能早些回来,便不打扰摄政王了。”吴三桂起身抱拳行礼,圆圆也拉着我正欲起身,我侧首看着多尔衮,却不料他倒是没多大的反应,自顾自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我很是疑惑,大声道: “平西王要带我回吴府了,摄政王便一句话都没有么?”他为抬眸看了我们一眼,再看看一旁的吴三桂,轻应一声,再无其他的话了。 “我说平西王要带我回吴府,你就不留着我?”我有些急了,拿开陈圆圆的手走到了他的面前瞪着他。他起身走到我的面前,轻点我的鼻头: “你若是不跟人家走,也不用我留不是。”他宠溺一笑,却见到阿林阿在正堂外行礼,说宫内传下话来,听说今儿个摄政王回京,让摄政王进宫一趟,多尔衮眉头轻蹙,罢手示意阿林阿离开,冷声道:“平西王难得来王府一趟,今儿个晚上本王设宴好好款待平西王,也顺便为沈姑娘接风。”说罢便吩咐人去让福晋好好准备,自己则去更衣准备进宫。 “沈姑娘如今攀上了摄政王这高枝儿,便看不上我了么?”吴三桂站在我的面前,脸色微微有些冷,我看着他,有些诧异: “平西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沈姑娘不清楚么?摄政王对姑娘的态度难道姑娘没有感受到?也是呢,从扬州到京城需要多少时间,谁敢保证这一路上不会发生些什么事呢。”吴三桂冷哼一声,说的话也让我感觉到了心中一痛,一耳光甩了过去: “我就是攀上摄政王这根高枝儿了那又怎么样?我是一个女人,自然是谁的地位高我便往哪里攀爬了,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呀。”陈圆圆连忙拉着我,焦急的劝解道:“摄政王待姐姐太好了,将军也是心里有姐姐才会出言伤了姐姐啊,姐姐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我也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说的两句话而生气,有些事是我没跟你们说明白。”我拉着圆圆轻声说道,正在此时乌尔赫尼前来了正堂,见到我时却是满脸的惊讶,吴三桂拉着陈圆圆负气离开。 “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怎么都不回来找我们呢?”乌尔赫尼拉着我的手到一旁坐下,细声问道,不过她这话却让我分外疑惑,我以假死离开盛京,知道我是假死的人也只有济兰一个,多尔衮知道我逃出了盛京,如今乌尔赫尼也说我是逃出的盛京,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呢,难道是济兰说漏嘴了么? “姐姐知道我没死逃出了盛京?除了王爷跟姐姐,还有谁知道呢?”我质疑的问道。乌尔赫尼有些诧异,低头思忱片刻,随即摇头: “我一直都以为妹妹……后来还是王爷告诉我的,说妹妹没死,有什么问题么?” “那王爷是怎么知道的呢?我从没告诉过他啊,难道是济兰?” “妹妹有所不知,这济兰在宸妃出殡当日撞棺而死,先帝说她是忠仆,还下令将她的骨灰随着宸妃的棺椁一同下葬,不过,既然妹妹没死,那当年棺中装的,会是谁呢?”乌尔赫尼满脸质疑的看着我,我看着她颔首摇头,却在听到济兰撞棺而亡伤了心,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妹妹不要伤心了,如今妹妹好好的回来了便是最好的了,王爷临去扬州前还吩咐我将东院收拾出来让妹妹住进去呢,这海兰也在这两日来京城,这是王爷吩咐的呢。”乌尔赫尼拉着我的手,拭去脸上的泪痕,笑着说道,可我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入夜,我住进了乌尔赫尼为我收拾好的东院,屋内的陈设和当年在盛京的院子是一模一样的,那一刹那我竟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在明间一直坐着,院子里静的可怕,我侧耳听着屋外吹起的风声,不住的叹气。 “才到门口便听到你在叹气,怎么了?”多尔衮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抬首看着他,连忙上前将他一把抱住: “多尔衮……多尔衮……”我唤着他的名字,一声低过一声,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我怕,我怕跟他在一起会是一场梦,梦醒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了?”他捧着我的脸,认真的看着我,满眼的疼惜。我踮起脚覆上我的唇,炙热的亲吻宣泄着我心中的担忧,幸福来的太快,总觉得会失去…… 他将我抱着进了暖阁,衣衫尽褪,红烛摇曳,一室旖旎…… “我怕,我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你便离开了。”我倚在他的怀里,担忧的说着。他捏着我的鼻头,将我拥紧: “怎么会,该怕的应该是我才对,这些年分分离离次数太多,应该是我怕这是梦才对。” 我紧紧抱着他,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惊得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解的看着我:“疼着呢。” “做梦是不怕疼的,我怕,所以只能拧你了,你痛的话,便不是梦了。”我看着他得意一笑,他看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我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连忙往后缩,却不料他向前一扑将我压在身下…… 天还未亮,我伺候着他更衣梳洗。 “今儿个宫里会差人接你进宫,你要有个准备。”将朝冠为他戴上后,他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我有些诧异,直勾勾的看着他。他伸手抚上我的面颊,宽慰一笑:“不过是两宫皇太后听我抛下朝政去扬州带回了个汉人花,所以她们都想瞧瞧你。” “我不想去。”我收手,转身到床边坐下,不去理他。他在我身边坐下,将我拥入怀里: “我知道,可我是要娶你的,更会时常带你进宫,早早的让她们知道你回来了,我也好放心。” “知道我是假死的人也只有济兰一个,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还活着的呢?”我侧头看着他,质疑的问道。他眉头轻蹙,在我额上落下一吻,嘴角上扬,脸上的笑意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我爱了你二十多年,自然是心有灵犀了,好啦,你也歇着吧,以最好最美的样子去见她们,我下了朝便来。”他在我唇上落下一吻,随后便起身离开了。 从听到多尔衮说两宫皇太后要见我时,我心里总觉得很是不安,虽然也知道迟早是要见她们,可是我却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去面对她们呢。 早饭后不久,这宫里便来人传话,说两宫皇太后请我入宫,乌尔赫尼也说回来了应该去见见她们,我点点头,便跟着传话的太监坐上了进宫的车撵。 第109章 赐婚 晨光中的紫禁城分外安静,走在宫道上便只能听见宫人的脚步与轿撵吱呀吱呀的声音了,越是接近慈宁宫,心情便越紧张。要见的人不是与我关系极好的乌尔赫尼或是音尼雅,而是曾经似若仇敌的布木布泰,虽说多尔衮会在下朝后赶来,但毕竟此时却是只有我一个人,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轿撵在慈宁宫外停下,由掌事公公领着进入了宫内,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的慈宁宫正殿,有一种说不出的巍峨,椀菱花槅扇门微掩,殿前的月台两侧候着几名宫女太监,一个个颔首而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在殿门口掌事公公让我停下由他去通传,片刻后便从殿内出来,说两宫皇太后此刻有事商议,让我在外头候着,我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候着。 日头渐渐高升,这殿内依旧没有传出话来说要见我,我心里便有些不耐烦了,说是要见我,此刻却让我晾在一旁在日头底下晒着,这摆明就是给我下马威啊。 我常舒一口气,也不顾门口候着的宫女太监,刚要迈步走下殿前的月台,那掌事公公便上前将我拦住,笑道:“这皇宫内苑的姑娘可别乱走,再说太后若是宣召姑娘,姑娘不在的话,奴才就得受罚了。” 我白了他一眼,冷笑道:“这太后恐怕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宣召我,瞧这时辰摄政王也该下朝了,既然太后有事商议,那我先去前头瞧瞧摄政王,在太后议事完后我再回来便是了。” 掌事公公连忙上前拦着往前走的我,却在此时听见了殿门吱呀开启的声音,随后熟悉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两宫皇太后有命,宣沈姑娘觐见。” 我停下正迈向下一个台阶的脚,转身回头,看着殿门口站着传话的苏墨儿,迈步过去。苏墨儿见到我有些失神,待掌事公公唤了她两声她才回神,连忙将我领进殿内。 穿过扇门,在殿内伺候着的宫女们纷纷退出主殿,我颔首随着苏墨儿的脚步步入殿内,苏墨儿行礼之后便退到一旁,我依旧蹲身行着礼,片刻后才听到哲哲的声音: “倒是个端庄的人,也不知道模样如何。” “能让摄政王丢下朝政前往江南的女子,姿色嘛自然是不会差的了。”侧面坐着的布木布泰浅笑着说道,可语气却不怎么和善,似乎有些吃醋的意思。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哲哲笑着说道。我应声抬头,直愣愣的看着哲哲,却不料她的笑容在脸上凝住,渐渐的消失,惊讶的起身走到我的身边想要将我瞧得仔细一些:“怎么……怎么会这么像,若是穿着旗装,只怕是一模一样。” 布木布泰也侧眸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右手抓紧了椅子的扶手,随即却是一副镇定含笑的模样,走过来将我拉起身,笑道:“对啊,跟姐姐是一模一样呢,也难怪摄政王会前往扬州了。” 我不慌不忙的对上她们的眼眸,原本应该是我紧张的,看此时的情形似乎是我将她们吓到了,连忙福身行礼道:“皇太后是觉得我像谁呢?” “大胆,在太后面前应当称奴才以显尊卑。”跟着哲哲身后的呼吉雅厉声喝到,我直剌剌的看着她,再看看哲哲: “要自称奴才么?那是奴才不懂规矩了,还请皇太后恕罪。”我再次福身行礼,略微歉意的说着,哲哲拍着我的手,倒也没说什么,倒是布木布泰拉着我到一旁坐下,吩咐人上茶来,笑道: “无碍的,想必姑娘也是头次进宫,不懂规矩也是可以原谅的,日后跟了摄政王避免不了跟他的福晋们接触,若是再不懂规矩就不好了,到时即便是摄政王想护着姑娘也不能了。” 我含笑点头,面上一副恭敬的模样。说我乡野丫头不懂规矩,那便让我好好的不懂规矩给你瞧瞧。我看着布木布泰掩唇浅笑的模样,连忙起身向她施礼谢恩,手肘故意撞倒桌上放着的茶碗,茶碗不偏不倚的落在布木布泰的衣裙上,她惊讶的起身,茶碗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苏墨儿连忙擦拭着她衣服上的水渍,布木布泰的脸色极为难看,还未开口,我便连忙起身朝她行礼,脚却故意勾住桌脚,还未施礼谢罪求饶,却因重心不稳扑向了布木布泰,将她推到在地。 恰逢此时,下朝后的摄政王前来了慈宁宫,却不料一进门便看到我跟布木布泰摔成了一团,我回头看了满脸诧异与担忧的多尔衮一眼,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跪在了哲哲的面前,不停的磕头: “皇太后饶命啊,母后皇太后饶命啊,奴才不是……奴才不是故意要推到圣母皇太后的,奴才不是故意的……”我焦急的说着,生怕哲哲会怪罪,为了凸显心中的焦急与害怕,还故意挤出两滴眼泪来。 “罢了罢了,布木布泰,你可摔着了没有。”哲哲连忙罢手,朝着被苏墨儿扶起来的布木布泰走来,捋捋她额前的发丝,关切的询问着。 我侧眸,对上布木布泰阴鸷的目光,连忙回头不再看着她。布木布泰平复着心情后缓缓道:“无碍的,姑姑莫要担忧了,倒是让摄政王看了笑话。” “圣母皇太后没事吧,回府后我定当重重的责罚她!”多尔衮也连忙抱拳说道,哲哲罢手,示意没事了,也吩咐我起身坐到多尔衮的身侧去,却不料这多尔衮瞪着我轻咳一声,我连忙战战兢兢的起身站到了他的身后。 “摄政王也太严苛了,哀家又没什么大碍,可别因为哀家伤了你们之间的和气,日后她会留在你府上,若是因为哀家让姑娘心存芥蒂,倒是哀家的过错了。”布木布泰看着我,一副宽宏大量的表情,而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她跟摄政王的关系非同一般,想让我以此嫉恨多尔衮,从而心生嫌隙,渐渐疏远。 “圣母皇太后此言差异,重责芸玳并非单单是因为她冲撞了太后,在两宫太后面前失礼,还因为我要纳她做福晋,日后时常会进宫觐见两宫皇太后,若是不知礼数再得罪了太后,只怕是丢了我摄政王府的脸了。”多尔衮面含浅笑,抱拳说道,一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模样,简简单单几句话便将他们的关系撇的清清楚楚,还将他要娶我的事也一并告知了她们。 “摄政王言重了吧,哀家若没记错,这姑娘是汉家女子,咱们大清国建国以来,可没有一位汉人福晋,顶多不过是个侍妾,连庶福晋都算不得,若真要纳为福晋写入玉牒,恐怕祖制不符,还请摄政王三思啊。”布木布泰面露遗憾,劝解着多尔衮。 “布木布泰这话说的没错,摄政王若是宠她都没有关系,若是想成为堂堂的摄政王福晋,只怕身份不符,会遭来八旗亲贵的笑话,这事你好好考虑考虑。”哲哲见状也连忙出声劝解道。 “不过纳个福晋罢了,两宫皇太后纷纷劝解倒是让本王很是不解,到底是因为她的身份是汉人,还是因为她的容貌像先帝的宸妃,两宫皇太后有所忌惮呢?若因她是汉人,那给她抬旗赐姓又有何不可呢?”多尔衮抱拳,直勾勾的看着布木布泰,语气里志在必得让哲哲一时哑口无言了,倒是布木布泰一脸从容的表情,含笑道: “给汉人抬旗赐姓,只怕是没有这个先例啊。” “既然没有先例,那我便开了这个例,让其成为先例。”多尔衮直勾勾的看着布木布泰,毫不退让。 正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忽听殿外太监唱到皇上驾到,我心里一惊,连忙朝门口望去,穿着朝服的福临迈着步子走进了殿内,朝着两宫皇太后请安,我朝他行礼时,他却直勾勾的将我看着,就连布木布泰唤他他都不曾回应。 他长大了更长高了,也瘦了些,黑黢黢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只是呆呆的看着我,他的眸子清澈如水,微微有所动容,指着我道: “瞧你脏兮兮的模样,以后不许你给朕行礼,朕不受你的礼。” 我摸摸有些凌乱的头发,颔首起身继续站在了多尔衮的身后,可是视线却依旧停在福临的身上。 “太后额涅,方才在朝上摄政王额其克让朕听政,儿子听不懂,能否今日让摄政王留在宫中为儿子讲政?”福临幼小的身子在哲哲面前单膝跪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抱拳说道。 哲哲看着他勤勉好学的模样,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吩咐多尔衮今日留在宫中为福临讲政,多尔衮自然也不推辞,答应今晚留在乾清宫为福临讲政,随后我们便随着福临一同离开慈宁宫。 我与多尔衮跟着福临的身后,我看着他瘦瘦小小的背影,还有那与成人一般无二沉稳的步伐,心里不禁有些疼,想当初他还在我的怀里咿呀学语叫着我额涅,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算算时日,他也八岁了。 “额其克,她是谁,你怎么还带着进宫了。”走出了很长一段路,福临却停下了脚步,打发走了随行的侍卫与宫女太监,只让我们跟着他去乾清宫。 “她是我新纳的福晋,方才进宫是请两位皇太后抬旗赐姓的。”多尔衮笑着说道。 “哦。”福临应了一声,转身看着我,示意我蹲□来,我有些不明所以,只好蹲在他的面前,他伸手捋捋我的发丝,将我有些歪了的发簪重新插入发髻之中,一脸认真道:“你要做我额其克的福晋?” 我点点头,他继续问道:“为何要抬旗赐姓?” “我是汉人。”我轻声答道。 “在皇上面前说话要加回禀皇上,不过你就免了吧,还有朕方才的话都记下了么?”他的眼里有着些许的失望,随即又是一副认真的表情问着,我有些疑惑,他也有些无奈,缓缓道:“日后你进宫见了朕不用行礼,明白么?” 我微微一愣,虽然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他这才满意一笑,随即低下了头,踌躇道:“你……你可以抱抱我么?” 我有些诧异,看着他泛着泪光的眼眸,心口没来由的一紧,伸手将他拥进了怀里,他在我耳畔低语道:“以后朕想你的时候你一定要进宫陪着朕,这是圣旨。”我噗哧一笑,下意识的伸手点着他的鼻尖,我与他便都愣住了,福临不再说话,也没要我抱着,只是率先独自一人往乾清宫走去。 “他不过是个孩子,却要扛起整个江山……”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侧眸看身侧面色凝重的多尔衮:“还好有你在。” “是我亲手将他抱上皇位,我自然也要好好的为他守着这江山。”他说着话时面无表情,语气也冰冷如铁,我没有再开口,我似乎想到一件事,这大清的江山原本是该落到多尔衮的手上的,却不知为何年仅六岁的福临登上了金銮宝座,即便是有豪格与两黄旗的势力逼迫着,但是为何明明僵持不下的两股势力第二日却纷纷赞同立皇子,历史没有详细描述,我也无从知道,更不能理解此刻多尔衮的心情,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 “你还有我,你是我的江山,我守着你。” 他看着我,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一直握着我的手往乾清宫走去。 从宫内回到王府后不过两日,我便接到了皇帝版下的赐婚于摄政王的圣旨,而圣旨上我的身份竟然是正白旗工部承政孟阿图之女佟佳氏,为此我深感疑惑,随后多尔衮才告诉我,福临听闻两宫皇太后不许摄政王纳我做福晋,知道若我不是侧福晋便不能时常名正言顺的进宫陪他,恰巧那日在朝中听闻告假在家的工部承政是因女儿过世而一病不起,便跟多尔衮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让我做了这孟阿图的女儿,这样不禁能堵住八旗亲贵的悠悠之口,还能成为名正言顺的侧福晋,身份地位不低,这样便能时常进宫陪着福临,故而他也就应下了这婚事,由钦天监择吉日成婚。 第110章 挑唆 圣旨下达后,王府内便开始在忙碌的筹备着婚礼事宜,由于我新的身份是孟阿图的女儿,所以在成婚之前,都只能住在孟阿图的府上,虽说是个挂名的女儿,但是佟佳福晋待我也是极好的,似乎我就是他们的女儿一般,认真的为我缝制嫁衣,置办嫁妆等等。 似乎有人并不想让这常婚事进行下去,刚刚搬去佟佳府上不久,这宫里便传来圣旨,让我进宫小住,名义上是为摄政王的新福晋教习礼仪,实则是将我软禁在了宫内,莫说是摄政王了,就连偶尔福临过来,都不能瞧上一眼。 顺治二年六月,摄政王又下令减免各地徭役赋税,各地皆传来奏报,众人皆对减免徭役赋税一事赞不绝口,对摄政王的抉择连连称是。 慈宁宫正宫后的一个偏殿,精奇嬷嬷一早便携带宫女们侯在了偏殿的门口,直到朝阳的柔光笼着整个儿紫禁城,精奇嬷嬷才命人叩开了偏殿的门,命宫人进到暖阁里为我梳妆打扮,想我刚入宫时被精奇嬷嬷可整治的不轻,天还未亮,精奇嬷嬷便带着人闯进了暖阁,将睡梦中的我唤醒,生拉硬拽的穿衣打扮,丝毫不顾及尊卑有别,精奇嬷嬷阴着一副面孔,不爱多说话,那模样到真真是像极了容嬷嬷。 “姑娘今儿个起的可真早。”精奇嬷嬷依旧没有一丝笑意,明明抬着头,眼睑却向下盯着地板,我冷笑,捋捋垂着胸前的黑发,走到她的面前,再到梳妆台前坐下,等着她们前来为我梳妆。 “今儿个嬷嬷打算教我些什么。”我淡淡的说着。 “教姑娘一些宫里的礼仪,这姑娘虽说要嫁与摄政王为福晋,可这在皇宫里,却是皇上太后最大,见着了皇太后千万不能自称我,而是自称奴才。”精奇嬷嬷站在我的身后,看着宫女们为我梳妆,冷冷的说着,没有一丝生气,似乎这些话是她用录音机录下来的一般。 我没有理会她,只是呆呆的看着宫女们麻利的将我的头发梳好,绾成把字头,她们总是毛手毛脚的,不是扯掉了头发,就是太过用力,扯痛了头皮,看着她们我便异常想念哈达齐,她总是低眉含笑,眼角眉梢也总是带着和气,她为我梳的头发真的是精致好看。 再起身时,却看到暖阁门口站在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他黑黢黢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我,手里还拿着类似于空竹之类的玩意儿,宫女们见到他时齐刷刷的行礼,他也不理,直闯进了暖阁,走到我的面前: “你是什么人,怎么要这么多人伺候着。” “那你说我是什么人?”我蹲□子笑着问道,刚要伸手去捏他的脸颊,却被精奇嬷嬷让宫女将我搀起,冷声道: “这是先帝与贵太妃的十一阿哥,你得自称奴才,回话得加上回十一阿哥话。”精奇嬷嬷站在我的面前冷冷的说着,可当我听到这孩子是皇太极的十一阿哥时,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般,本该面露不削的我,却是看着十一阿哥半天说不出话来。 皇太极与娜木钟的孩子,是不是当年娜木钟所怀的那个孩子呢?他出征前还特地去看望了怀有身孕的娜木钟,可连看到我时一句问候或是道别的话都没有。 “博果尔。”暖阁外传来娜木钟的声音,面前的孩子大惊,转身跑出了偏殿的暖阁。我看着博穆博果尔跑出去的背影,冷眼望着门口,见过了哲哲与布木布泰,如今是该见见娜木钟了。 我撇下精奇嬷嬷与宫女率先出了偏殿,站在门口看着远远站着的娜木钟,多年不见她容颜未改,只是眉宇间多了些傲气,或许是她身上华丽的太妃服饰太过耀眼,跟当年的囊囊太后简直是判若两人。 精奇嬷嬷正欲提醒我向贵太妃行礼,却被娜木钟拦下,径直朝我走来,示意她们都退下,让我跟她出去走走,我没有推辞,只是跟在她的身后,往着御花园走去。 她发髻上的流苏前后摇曳着,拉着博果尔在前头走着,我跟着后面,她不说话,我也不开口。慈宁宫的西殿是她现在住的地方,慈宁宫正殿是哲哲住的地方,东殿是布木布泰这个圣母皇太后的居所,她不过只是位为先帝诞下阿哥的太妃自然只能住在西殿,不过她也算是幸运的,她至少能住进紫禁城,而其他毫无名分的福晋便只能留在盛京,期盼着日后儿子能出人头地,能将自己接到京城来住。 “听圣母皇太后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今儿个一见,果然是你。”娜木钟开门见山的说着,似乎对于我的出现,她是早有预料了,吩咐人端来茶水,然后只留下我们两个人在西殿内,一刹那,殿内静的可怕。 “似乎你并不惊讶我还活着。”我抬头看着她,冷笑着说道。 “你以为我蠢么?你的小伎俩骗骗皇后还行,骗我只怕是不能够的,我知道你有只银镶玉的镯子从不离手,可当日关雎宫的人身上穿戴的整齐却唯独少了那只镯子。”娜木钟笑笑,一脸的得意。 “这样啊。”我浅浅一笑,心里的疑惑似乎也慢慢解开了,抬眸直勾勾的看着她,缓缓道:“那也是你告诉多尔衮我还活着的事,是么?” “你错了,知道你没死的人不止我,还有一个人,就是你真正的敌人。”娜木钟看着我,眼眸中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缓缓道:“至于他是何时知道的,又是在什么情况下知道的,只怕你得回去问问摄政王了。” 娜木钟的表情让人很是值得回味,娜木钟让托娅带着博果尔走进来,让他向我请安,随后道:“我时常在想若是当年八阿哥没死,是不是这天下都会是另一番景象,那如今的圣母皇太后,可就是妹妹了。” “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一件事,但是怕说出来让妹妹伤心。”娜木钟笑道,随即摇头表示不愿提及,我直剌剌的看着她,心里头隐隐有些疑惑,可娜木钟不是什么好人,当初她所做的一切依旧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如今她又在打什么算盘呢。 “既然太妃知道会让奴才伤心,那便不要说了吧。”我笑着道,然后看着博果尔,轻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额涅说你是摄政王额其克的福晋,是额克。”博果尔看着我认真的说着,我揉揉他的头说着真乖。 “难道妹妹便不想知道八阿哥病故的真相么?” 娜木钟冷冷的一句,我的手僵在博果尔的脸上,抬眸看着她,她招招手,让博果尔到她的面前去,然后在博果尔的耳畔低语,博果尔便笑着跑开了,娜木钟看着我,缓缓道:“你可还记得曾经那个处处与妹妹做对的颜扎福晋么?” 我低头思忱片刻,点点头,颜扎福晋我怎么能忘呢,尤其是她儿子,这对母子我是怎么都不可能忘记的。娜木钟走到我身边坐下,拍拍我的手掌,叹息一声,缓缓道: “我知你恨我,或许这话你也不信,但是我姑且说着,你姑且听之,信不信由你。还记得当日先帝为了找人为宸妃陪葬,险些杀了庄妃,若不是皇后一直护着,只怕现在这后宫便只有一位皇太后了,后来先帝又听到了些关于你不好的传言,便要杀了那个造谣生事的人,岂不料这一直与你不睦的颜扎福晋便成了第一个被开刀的人,这颜扎福晋曾经求过庄妃救她,可庄妃为求自保不愿帮她,颜扎福晋寒了心,便向我写了封信,信上内容大致是八阿哥的死并非是意外病故,而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当日哈达齐带着八阿哥去花园碰上四阿哥摔跤并非是偶遇,也正是有人趁此机会将绣花针放进了八阿哥的毡帽之中,八阿哥小小年纪,还未成人便遭人暗算,我这心啊,可真疼。” 我呆呆的看着娜木钟的模样,八阿哥当初可怜的模样又清晰的浮现在我脑海里,我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心口疼的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娜木钟,她的话到底有几分真!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竟然不是病故,而是被一根绣花针要了命,我的孩子…… 娜木钟一把将要从北炕上跌下的我紧紧抱住,不停的劝着我,可我哪里还听的进去,我的孩子,尚在襁褓的孩子便成了皇权下的牺牲品,他还不到一岁……还是只是个咿呀学语的婴儿,怎么会有人狠心的对幼儿下手,即便是狠毒了我,找我便是,可为何要这样对待我的孩子,我还傻傻的以为我的孩子真的是病故…… “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认输啊,你得为八阿哥报仇。”娜木钟扶着我的肩,直勾勾的看着我。我望着她,脑海中一片混乱,报仇……为我的孩子报仇。 “你一定知道是谁在伤害我的孩子!”我抓着娜木钟的衣领极近怒吼的喊着。 “你应该知道的,她伤害了你的孩子,可你却将她的孩子视如己出……”娜木钟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可我却未作多想,我只是在想着她那话的意思,害了我孩子的人却让我替她养孩子…… 是她! 我大惊,抓着娜木钟衣领的手渐渐松了,心中燃起强烈的怒火与恨意,正欲起身往外走,却看到博果尔正拉着福临朝西殿走来,见到我时福临有些吃惊,也有些欣喜:“额涅说你在跟精奇嬷嬷学着礼仪,所以你不能见我。” 我呆呆的看着他,眼泪不住的滑下眼眶,双手也在发抖,福临似乎有些奇怪我为什么会流泪,但没有问,只是拉着我到北炕上坐下,伸手来拭去我脸上的泪痕: “不要哭,你是新娘子了,额其克说他会很疼你的,不要哭,若是担心额其克是摄政王欺负你,那朕便是你的后盾,他若是你欺负了,朕为你做主。” 福临笑眯眯的说着,我的心口一紧,原本被挑起的仇恨却被他的只言片语消磨殆尽,我恨布木布泰是她的事,福临却是我带大的,我不应该认为他是布木布泰的孩子就恨他,毕竟我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了…… “你为何要待我这样好?”我问道。福临低头,不肯说话,在望着我时眼里已经噙满泪水,一头栽在我的怀里,紧紧的抱着我: “我想我额涅……我额涅最疼我了……” “太后是疼你啊。” “不!我说的是我亲额涅,我亲额涅的样子我还记着,就跟你一样,太后才不是我额涅,她们是欺负我额涅的坏人。”福临直勾勾的看着我,流着眼泪的模样分外可怜,我将紧搂在怀里,紧紧地搂着,我跟布木布泰的仇是我们的事,不能迁怒到孩子身上,再说了,他已经按照我的安排对布木布泰心生恨意了,母子之间生了嫌隙,便再也和不好了。 “我何德何能,能长的像皇上的亲额涅。”我安慰着说道,我轻抚着他的脊背,心里头开始为我的孩子复仇做起了打算。 布木布泰你等着,我曾经许下过诺言会抢走你的一切,如今是时候一一实现了。 第111章 坦白 刚刚从娜木钟的西殿回到偏殿,这呼吉雅便来传话,说母后皇太后要见见我,呼吉雅看着我的眼神有些轻蔑,说罢转身便走了,我嗤笑,只是简单的稍作打扮便前往了慈宁宫正殿见哲哲,在人家的地盘上待着,总得守点规矩,不能被人抓住了把柄才是,熬了这么些年终于能跟多尔衮在一起,我可不能在此刻功亏一篑。 进了扇门,哲哲端坐在主位上,见我来也是面含浅笑,吩咐人沏茶来,然后让殿内伺候着的宫女们全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我们两个人。她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走到她的面前,她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着,满意的点头: “进宫来的这些日子可算是没有白费,这比初见你时要沉稳许多了。” “回皇太后的话,是精奇嬷嬷教的好。”我低眉颔首,恭敬的答道,她满意的笑笑,拉着我在她身侧坐下: “好孩子,也不枉摄政王疼爱你一场。”她伸手捋捋我的额前的发丝,略微颔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我看着她,轻声道: “皇太后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奴才?” 她抬头,思忱片刻才缓缓道:“布木布泰说你回来了,我只问问你,她说的可是实话。”哲哲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抬眸直勾勾的看着她,她此时问我这个做什么? “太后……” “瞧你的反应便知道了,哀家只期望你可以忘掉过去的一切,既然你选择了重新开始,便跟摄政王好好的过日子,你们如今能走到一起不容易,过去的事能忘则忘了吧,尤其是福临,别告诉他。”哲哲满脸担忧的看着我,语重心长的劝解着。我长舒一口气,起身走到殿中,看着紧闭的殿门,回身看着哲哲: “太后是让奴才忘记什么?忘记丧子之痛,还是忘记当初的谎言。” 哲哲微愣,脸上的表情也慢慢褪去,直剌剌的看着我:“丧子之痛也好,谎言也罢,过去的都随着先帝离世化为尘土,哀家劝你放下过去的仇怨,好好的跟着摄政王过日子,只要有哀家在一天,便不能让你伤害了布木布泰。” “我伤害她,呵,真是好笑,我托她的福尝尽了人间苦楚,皇太后非要干预让我忘记前仇,也是,她是你的嫡亲侄女我不是,你从来没有真心的待过我。”我直勾勾的看着她,为自己鸣着些许的不平。 “哀家何尝没有真心待过你!若不是念及旧情,只怕你在这皇宫内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那奴才是不是得叩谢皇太后庇佑之恩呢,不过,这普天之下都知道我即将嫁与摄政王为福晋,若我死在了宫里,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两宫皇太后都脱不了干系,不除掉我并非是念及旧情,而是怕这天下的悠悠之口,还担心摄政王不会再听命于你们,你们需要摄政王稳住肃亲王的势力,利用摄政王平定天下,所以担心我会挑唆他而来劝解我。”我冷笑着,哲哲直勾勾的看着我,紧握的双手指骨发白。 “皇太后大可放心,挑唆摄政王对我没有好处的,再说了,我是摄政王的女人,自然首先为他考虑。”我微微福身行礼:“若太后没有其他的事,奴才就先退下了。” 再次朝哲哲福身行礼后便退出了慈宁宫,望着那片狭窄的青天,心里头一片唏嘘,随即便自嘲的笑了笑,我何时变得这样沉不住气与大胆了,不过想想也是,有摄政王撑着腰我怕什么,反正成婚后不住在宫里,大胆就大胆了吧。 我侧眸望向了慈宁宫东殿,心里头的那股怒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我的两个孩子都是死在她的手上,我怎能甘心她最后得到天下…… 回到偏殿后,很意外精奇嬷嬷没有出现,我独坐在暖阁内,此刻异常的想念多尔衮,明明跟他就近在咫尺,却似乎又远隔天涯,好像相聚的那段时日是做了一场梦。 “发什么呆?”多尔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惊诧的抬头,转头望着暖阁,一身朝服的多尔衮站在门口,正含笑看着我。我笑着,疾步冲上前扑进他的怀里,将他紧紧地抱着,许是以前分开的久了,如今只是分开十几日便恍如隔世,此时此刻只有偎在他的怀里,才能感到安心与温暖。 想他,即便是此刻他近在咫尺,我也依旧想他。 婚期临近,两宫太后再没理由将我留在宫内,重新住回了佟佳府后,佟佳夫人满满的一桌菜,虽然不是一家人此刻却胜似一家人。 夏季成婚是最难熬的,不过好在坐帐是在凌晨了,倒也不觉得太热了,许是有了之前的经验,这回到不曾在帐中睡着了。端端的坐在帐中的榻上,顶着重头饰而使浑身酸痛不已,本想起来溜达溜达,却看到毡帐的帘子被撩开了,惊得我连忙坐回了榻上,进来的不是旁人,竟是多年以前便伺候着我的海兰,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年纪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子,眉眼间与海兰还有些相似。 “奴才海兰给主子请安。”见到我时,连忙携身后的女子向我行礼问安,见到海兰时,心里头五味杂陈,眼泪不自觉的滑下眼眶,我拉着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主子莫哭,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主子若是哭红了眼就不好了。”海兰抹抹我脸上的泪痕浅笑着说道,连忙拉过身后的少女,让我朝我行礼:“济真,快给福晋见礼。” 那少女听着话,便再次蹲身向我行礼了,我将少女拉起来仔细打量着,笑道:“是你的女儿么?都这么大了。” “托福晋的福,这丫头才平安的长这么大。”海兰满脸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济真,片刻才恍然道:“奴才见到主子倒把主子成婚这终于的事忘了,拜堂的吉时要到了,奴才是来为福晋开脸,好让好命婆为福晋梳妆。” 说道此处我的脸有些微微发烫,再次坐到榻上,让海兰为我开脸。 拜天地,祭祖先,入洞房,一应完成后,新房内便只剩下了我与多尔衮两个人,虽然不是第一次成婚了,可即便如此,我坐在他身侧,脸上依旧有些发烫。 真是热啊,我微微吐气,为了缓解屋内高热的气氛,我起身朝着放着点心的桌子走去:“我都快饿扁了,你不饿么?”我扬扬手中的点心直勾勾的看着多尔衮。他浅笑,迈步朝我走来: “你小心些吃,瞧弄得满嘴都是。”他坐到我的身边,伸手摸摸的我的唇角,我直勾勾的看着他,他拇指的温度勾起了我内心的一阵颤粟,脸微微发烫,连忙低下了头。 “今儿个你可真好看。”他将脸凑到我的面前,笑着说道,我脸上的温度便又升高了几度,伸手挡住他的视线: “不许看。” “你是爷明媒正娶回来的,怎么就不能看了!”他拿开我的手,将我的手紧紧的握在我的手心,我的心跳有些紊乱,就连呼吸都便的沉重起来,他看着我,伸手抚上我的面颊,覆上双唇。 炙热的温度在唇上辗转,我阖上双眼,回应着炙热的亲吻。突然身下一空,我整个人都跌进多尔衮的怀里,由他抱着朝床铺走去,欺身而来,容不得我有丝毫反抗,我紧阖双眼,只感觉身上的衣物被一层层的褪去,原本空空如也的大脑,竟然想起了娜木钟前些日子说的话,我连忙睁眼起身,紧握着衣领。 “你这是怎么了?”多尔衮有些诧异我的反应,也惊讶我的此刻的面无表情,朝我伸手,却不料我往后一缩,让他僵在了原处。 “想洞房可没那么容易,你必须得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一本正经的看着他,坚决的说着。他脸微微一沉,坐到床上,冲我点头,我得意一笑,随即问道:“你回答我,当初我假死出逃骗过了所有人,为什么你会相信我还活着,贵太妃说你知道我还活着的事与圣母皇太后有关,是与不是?” 见我表情认真,多尔衮颔首,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片刻后他才看着我,认真道:“我相信你活着,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可我却不确定,你还活着的事与圣母皇太后有关,虽说言过其实,但我却也是从她那里得到证实。” 听到他这样说,我心里头有些难受,推开他下了床,坐到了炕上去:“那也就是说你们私底下见面了是不是?” 多尔衮微微抿唇,试探道:“那……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我点点头,示意他如实说来。他这才放心的下床,在我面前搬来凳子坐下: “我知道你还活着,可我却不知该如何证实,唯一知道你消息的济兰也撞棺而亡,见济兰如此,我到真以为你没了,后来先帝驾崩,我两白旗与豪格两方势力为皇位争执不休,险些大动干戈,我本不想退让的,可代善哥哥以大清基业未稳为由,制止我与豪格的皇位之争,随后两黄旗便提出了立皇子,然子以母贵,这皇子中便只剩下了九阿哥福临与十一阿哥博穆博果尔能够登上帝位。提出立皇子后,代善哥哥让我过府一叙,谁料要见我的并非是代善哥哥,而是圣母皇太后,她用了你尚在人世的秘密换取让我拥立她儿子为帝。” “你答应了?为了我?”我直勾勾的看着他。 “倒也不全是,大清根基未稳,若我不同意立皇子,势必会得罪蒙古与其他几旗,可能到最后不禁得不到皇位,反而落个难听的名声,再说我阿玛与兄长都有进军中原的理想,我总不能让我父兄与众位兄弟辛苦拼下来的基业毁于一旦啦,再说福临也算是你的儿子,我曾许诺过会拥立你的孩子,我就一定要做到。”他含笑说道,看着我的时候眼角眉梢都透着满足与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的电脑卡的我没脾气了,码好的字全部没保存,只好重新码一遍……TAT总算能更新了。 第112章 争吵 我望着他,心里头有些痛,眼泪也是不自觉的涌上了眼眶。他看着我,伸手抚上我的脸颊,淡淡的体温一扫而过,带走了泪痕:“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心疼你。”我轻声说着,他浅笑,捏捏我的脸颊: “倒是真不习惯你这多愁善感的模样,瞧你从前那撒泼的模样,直到现在我都不敢轻易得罪你。”他伸手轻点我的鼻尖,拉着我的手认真的看着我:“我曾经有无数个日夜都在想,能够跟你在一起便什么都值了,我这一生除了得到了你,我还得到过什么?我原本以为上天会连我最在乎的你也夺走,我赤条条的来,难不成还得赤条条的走么?即便是现在你就坐在我的面前,我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我做过无数次的梦,可梦醒后你依旧不在我身边。” “我不走了,我要赖着你,赶我都不走了。”我反握着他的手坚定的说着,他笑着,眼里头的光芒分外耀眼。我弯腰靠在他的肩上,心里头的酸楚与满足各占一半,其实我得到的不少,可最后都因为种种缘由从指尖溜走,我想找个人陪着我过完人生最后的几十年,而这个人同样在乎我,爱着我,即便是让我付出一切,我都觉得值了,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再也不要分离。 婚后三日回门,又在佟佳府上住了一夜,这多尔衮一大早便从佟佳府这边进了宫,只说是中午下朝之后再来接我会摄政王府。早饭过后,佟佳福晋说她前些日子看上了一匹布料,很合适给我做身衣裳,便拉着我出了府,直往闹市而去。 然而…… 与佟佳福晋刚入布店,这布店的掌柜便立马黑了脸,面上也不带笑,只是拿着掸子有意无意的掸着灰,似乎是想赶我们出去。 “掌柜的,这客人进了屋怎么也不招呼着。”海兰见状,连忙出声。谁知那掌柜的一脸嘲讽的表情,摇摇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说给我们听的: “什么客人,只怕是有贼人。” “你怎么说话呢!”海兰听到他的话,想要与他争辩,却被我一把抓住了,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我仔细的看着那掌柜的,光秃秃的似乎是新剃的头,配着汉服,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即便是掌柜的有什么气,也别跟钱过不去啊,打开门做生意,什么人遇不到啊。”我本想宽慰他两句,岂料他竟然冲我发了火: “李自成再混蛋好歹也遵循着老祖宗的规矩,可你们这群鞑子却是言而无信,刚开始说的好听,衣着发饰照旧,可这刚安顿下来,便拿我们开了刀,老祖宗的规矩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样剃发易服,如何对的起老祖宗!你们滚出去,即便是老子做生意,也不做你们的生意!”掌柜的越说越是气,到最后竟从柜台后头冲了出来,伸手将我们赶出了布店。 我伸手扶住快要摔倒的佟佳夫人,她脸色有些难看,我让随行的侍女送福晋先回府,而自己便带着海兰在街上四处逛着。听了掌柜的他的话后,我的心里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有些难受。 街道两旁做生意的人看着我们的眼神似乎都带着恨意,此刻他们的目光比头顶的烈日还要灼人,不远处的地上还有一滩已经黑掉的血迹,每个行人见到似乎都要绕行。 正在此时,忽听前方传来了一阵起哄说杀人了的声音,这街边的小摊贩便再也不管摊位了,起哄私的往街口跑去,我拉着海兰也跟了上去,用尽了全力挤出了看热闹的人群,只见身着官差服饰的男人,手里正拽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手里头拽着那孩子的头发,恶狠狠的看着他: “上头说了,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瞧你小小年纪丢了命多可惜,我劝你还是留着命,等将来娶妻生子过日子多好。” “呸,你们这群走狗,李自成这叛贼不是东西,你们这群走狗更不是东西!我即便是丢了命也不能丢了老祖宗的规矩!谁像你们,死了都没脸进自家的祖坟。”即便是那孩子疼的龇牙咧嘴的,可那股子傲劲儿着实让人佩服,身旁有人在小声的议论着前两日因为有人不肯剃发已经丢了命,在赞叹他们的同时,却也不停的叹息。 “嘿!小东西,看我不杀了你!”那士卒啐了一口,将那孩子扔在地上,扬起刀便砍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我连忙跑上前将那士卒推翻在地,海兰疾步上前,担忧的看着我: “主子,您没事吧。” 我摆摆手,示意没事。那个士卒摸着刀爬起来,本想冲着我发火,似乎是看到我们穿着便哑了声,低声道:“小的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还请您退开吧,刀剑无眼,莫要伤了您。” “奉命行事,奉谁的命,行什么事,你这是草菅人命,行不行我杀了你!”我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朝他怒吼着。他一直垂头,连大气都不敢出。我怒视着他,转身将那地上的孩子扶起来,那孩子仇视着我,趔的远远的站着。 正在此时,忽听闻有一大队人马往这边走来,行人让开一条道,穿着正黄旗侍卫服饰的人领着巡城士兵走了过来,领头的人看着这边的情形,走了过来,朝着那士卒怒道: “怎么回事!” “回昂邦章京的话,奴才正在执行剃发令,岂料被……被这位夫人阻挠,奴才……奴才怕伤到这位夫人,故而不敢行事。”那士卒垂首答话,将责任推的干干净净。被称作昂邦章京的男人转身看着我,我抬头看着他,只见他眉头微蹙,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丝的不可置信,海兰见状忙道: “这摄政王侧福晋,还不快行礼。” 那人微愣,忙单膝点地朝我行礼,这被称作昂邦章京的人我认识,虽说不说熟,却也是能叫出名字的,当初跟着多尔衮出征的时候多多少少也见过几面,先帝皇太极曾信任的不止是鳌拜,还有眼前的这位,赫舍里氏索尼。 “昂邦章京在负责剃发么?”我问道。索尼抱拳道: “这是叔父摄政王下的命令。” “今儿个剃发就先停了,难不成剃发闹出了人命还得继续么!”我语气坚决的说着,索尼的脸上有些为难,我也不为难他,提出只需停一天就好,索尼思索了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 回到摄政王府后我便一直呆在屋内,紧闭着房门,谁都不愿见。 我脑子里乱作一团,心里也很乱,布店掌柜与那孩子的话反复在我脑海中出现,若是长此以往,众所周知这剃发令是多尔衮颁下的,这皇帝面前干干净净一条路,所有的恶名都被他背了,他是我爱的男人,可我却不想让我的男人背负骂名,我知道恶名有多可怕,恶名会如同一条永远不会停止生长的藤蔓,会缠着你,直到生生世世。 我更不想看到无辜的人因为一道命令而丧命,许是我见多了生离死别,此时此刻我比任何人都惜命,都想活着。 暖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多尔衮径自走了进来,卸□上繁杂的佩饰与朝冠后坐到了我身侧,将我拥入怀里: “怎么了,瞧你一脸闷闷不乐的模样。”他的指尖划过我的鼻头,面含宠溺的看着我。我抬头看着他,心里头有些们,腹中一阵反胃,侧身呕吐,可是呕吐半天却吐不出任何东西,多尔衮紧紧抱着我,连忙倒水来为我漱口:“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有没有叫太医来瞧瞧,是不是午间出去受了暑热?” 我抓着他在我额上的手,看着他含笑道:“我没事的,只是心中烦闷。” “烦些什么,让你受这样的折磨。”他轻抚上我的脸颊,担忧的说着。 “剃发令……能撤回么?”我盯着他轻声的说着,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很是不解。我连忙垂首道:“我今儿个在街上看到了,他们的眼中带着强烈的恨意,让我很是无地自容,咱们撤回这个剃发令好不好。” “旨意一旦颁布怎能轻易撤回,这至皇权于何地。再则说了,如今这中原江山是我大清的天下,自然要随我大清的习俗,要想统一民心,必先从发饰衣着入手,只有等他们完全顺从了,便不会再怀念前朝了。”多尔衮将我放开,根本不理会我的建议,我连忙站到他的面前,与他争执: “那你是要他们从心里顺从,还是表面顺从,你这样急切的让他们剃发易服,会是得其反的。你听我一句,这剃发令撤回,日后再慢慢视情况而定夺好不好?” “不行!”他语气决绝,直勾勾的看着我:“政事女人懂什么,你只需养好自己的身子便是,这朝廷的事,我自有主张。” “那你了解汉人么?你难道真的以为如今他们顺从,便是同意剃发衣服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个道理已经延续千年了,若是想让他们剃发,是在要他们的命,难道你真的要看到血流成河不可么?大清入关不过短短一年有余,你改变不了他们的,你相信我。”我抓着他的手臂,坚定的说着,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恳求。 “我宠你爱你,但不代表你能干涉我的决定。你好生歇着,今儿个的事我就当作没发生过,别为了外人的事让我们自己的置气,不值得。”多尔衮阴着脸,强忍着怒气说完便离开了暖阁,我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炕桌上他的朝冠。 难道真的改变不了么? 腹中一阵泛酸,我连忙侧头吐着,却依旧吐不出丝毫的东西。我轻抚着胸口顺气,从地上爬起来,海兰端着水进屋,连忙放下手中的木盆过来搀着我到炕上坐下: “福晋跟王爷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吵开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听您这么卖力的跟王爷争执呢。”海兰担忧的看着我,将打湿的帕子递到我的手上。 我拿着帕子放到了额头,想以这清凉来缓解自己的情绪,是我自己太激进了,我只顾按照自己的想法左右他的决定,却没有站到他的立场上去想,虽说这大清如今的主人是福临,可实际下达命令的却是多尔衮,我这样擅自要求他撤回命令,着实不妥,不仅让他颜面扫地,还会让他的威信大大减退,若到时真出了什么事,只怕会墙倒众人推啊。 “是我太激进了,海兰,你晚上炒几个小菜,我想跟王爷好好谈谈。”我拉着海兰的手轻声说道,这海兰含笑点头,随即担忧道: “福晋您脸色这样难看,要不要奴才请御医来瞧瞧,这大热的天,受了暑热可难受的是自己。” “无碍的,只是想吐的紧,想必睡一觉就没事了。”我浅笑着说道,可心里还是有些担忧,这症状好像不是受了暑气,倒像是怀孕了。我私心这样想着,却不好说出口,万一不是怀孕,不就白高兴了么。 傍晚时,这海兰告诉我王爷一下午都在书房里不曾出来过,我稍稍作了打扮,便提着食盒往书房走了去,得到他的通传后方才步入书房内。烛火摇曳,他正在案前批阅着奏折,我进屋后他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放下东西便出去吧。”他吩咐着,我应声将食盒中的东西放到了桌上,担忧他忘了,连忙出声道: “菜都是现做的才好吃,可别放凉了,放凉了可没人给你热。” “啰嗦,大胆的奴才竟敢教训起主子来了。”他语气微怒,略微抬头看着我,可看到我时,眼神刹那间便变了,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神中有欣喜,也有诧异,直勾勾的看着我。 “怎么,不好看么?”我伸手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询问着。 第113章 恩爱 多尔衮走近,拉着我的手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啧啧称赞:“你这模样要是走出去,着实看不出是个女子。”我得意一笑,拉着他到桌旁坐下,为他斟上酒放到他的面前,轻声道: “下午是我不好,没有顾及到你的立场,可我也是太心急了。你没瞧见今儿个我看到的情形,只怕没看到的更加残酷,我忧心他们怨你,恨你,你是我的男人,我怎么能看到你受委屈,都说人无完人,可我却不肯看你受丁点儿的委屈,你又不是圣人,没必要抛弃身前身后名的,这杯酒算是我赔罪的,你喝了它,算是不生我的气了。” 他脸色凝重的看着我,手中紧紧握着酒杯,眼中有些微微动容,伸手抚上我的面颊:“我的话也重了些,你莫要往心里去。” 我含笑摇摇头,为他布菜,将筷子递到了他的手上,他笑着张嘴示意我喂他,我虽作不情愿的表情,却还是如他的愿将他喜欢的菜喂到了他的嘴里。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话,我查了古书,也问了些朝中的汉人,可他们的说法大有不一,他们觉得为表忠心自然是要与圣上同样发饰衣着,我想想也在理,可你的话我也想了,这道理就像我爱你一样,已经根深蒂固了,若是让我此刻忘记你去爱旁人,我也是万万做不到的,我一向自负了解汉人,可我竟不如你了解的通透。”他笑着捏捏我的脸颊,长长的谈了一口,握着酒杯便再也不说话了。我不是了解汉人,只因为我是汉人,我知道他的决定会被后人诟病,所以我所做的一切并不只是为了让汉人不剃发,还是为了他。 “你的愁我懂,如今你要做的便是好好的修养身子。” “可朝中的事我也不能不操心啊,福临还小,我也得为了我的兄弟们搏上一搏,只要我还做摄政王一天,豪格就休想得势欺负我的人,罢了,咱们不说了,有你陪着我,我还愁什么。”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我问你一句,那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命令是你下的么?”我看着他试探的问着,他埋首,拇指摩挲着眉心摇摇头: “我只下令剃发,其实我也没想到会出人命,不过他们来报说死几个人便能毫不费力的实施剃发令了,故而我也没阻拦。” “那你撤回这条命令可好?他们在你们入京的时候满怀希望的以为你能带给他们好日子,结果却这样伤他们的心,我只怕他们会怀恨在心,对江山不利,你好好想想。” “可这命令一旦下达,若是撤回这让我摄政王脸面往哪儿搁,拿圣旨当儿戏,日后便没人会拿我的话当真,我若要树立威信,便是难上加难了。” “那你就算为了我们的孩子积点德好不好?”我握着他的手说道,他的手一僵,连忙侧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眼中满是惊喜与诧异: “孩……孩子……” 我用力的点头,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认真的看着他:“来找你之前我瞧过大夫了,大夫说是喜脉不错,已经一个月了,答应我,就算是为了咱们的孩子,剃发令日后再实施好不好。” 他满怀欣喜的点点头,蹲身在我的面前,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抚着我的腹部,满脸的恋爱与疼惜,他分外心疼,轻声的唤着孩子,许是喝了些酒,此刻竟然语无伦次起来,又是哭又是笑的,最后直接抱着我往东院走去。 我能感受到他的开心,我也很开心,听到大夫说是喜脉的时候,我老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不是我瞎猜,是真的怀孕,兜兜转转的孩子最后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 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到床上,又吩咐海兰仔细的伺候着,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每一项都不能亏了。他在屋子里摩拳擦掌的来回踱步,那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却好不自觉。他那欣喜的模样好像是毛头小子第一次做父亲一样。 “多尔衮……”我起身,刚刚叫了他的名字,他便连忙过来扶着我让我躺下,还一脸的嗔怒: “瞧你,才说让你好好歇着,今儿个我在这儿,有事你唤我便是,我不在你便找海兰,你这样乱动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我哪有那么娇气,更何况这才一个月,难不成你要让我在床上躺八个月不成。”我看着他的反应甚为好笑,他看着我,竟笑出了口,捏捏我的脸颊,直勾勾的看着我,许久才道: “我有个主意,既不用撤回剃发令,也让汉人能慢慢接受这剃发。” “什么?” “像你一样,把头发攒成辫子就行了,这样既不损伤他们的发肤,我也不用撤回命令,岂不是一举两得。”我眨巴着眼睛看着欣喜的他,似乎想要想象他说的那样会是什么样子,这不用剃发汉人或许会答应,可这样攒辫子他们会答应么?我脑海中忽然响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些琼瑶剧,真的是很多年了,如今我都很难记起里面人物的样子了,可是被多尔衮这样一说,我似乎又记得了大概。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看着他完全轻松的表情,心里也舒坦了不少,我能做的不多,只要是为他好的,我也会很满足。 重新下达命令后,相对之前的强制剃发,这攒辫子的事便好解决容易接受多了,虽然还是有人会闹事,但是终归没有再闹出人命那才是最好的。 润六月,阿济格率兵与李自成交战,李自成败逃后,阿济格穷追不舍至九江,大大小小一共十三战,皆败下阵来,后来李自成逃到了九宫山上,自缢而亡。前明的宁南候左良玉、总督袁继咸等率兵马步兵十三万、船四万来降。丙戌,定下群臣公以下及生员耆老的顶戴花翎品饰。庚寅,诏阿济格回京。 壬辰,版下谕令,大致内容是明朝后期,诸多大臣是窃名贪利,树立党派相互攻击,以假想蒙骗主上导致天下大乱,而今天下初定,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诸位大臣须得尽职尽责,如若重蹈覆辙,必定自食其果。随后制定了满人的文武官员品级,,癸巳又命洪承畴招抚江南各省。甲午,又定下了诸王、贝勒、贝子、宗室族亲的顶戴样式。 乙未,废除割脚筋的刑法。乙巳,改南京为江南省,应天府为江宁府。特命陕西于十月进行乡试。 转眼间便到了秋天了,院里的树叶也渐渐枯黄了,多尔衮说前些日子差人去江南代替多铎了,想必多铎回京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了。 “福晋,怎么一个人在院子里吹风,秋天的风凉,怎么也不进到屋里去。”刚从外面回来的海兰见到我坐在院子里,连忙到屋内拿来了斗篷将我裹住,蹲在我的面前有些嗔怪的看着我,我浅浅一下,并没有责怪她。 “对了福晋,前儿个宫里的圣母皇太后不是说有些日子没见到嫡福晋了,说嫡福晋进宫的时候也带上您,方才嫡福晋问奴才您这两日害喜还厉害不,若是还厉害她便向宫里回话,等过段时间,跟着王爷一道进宫。” 我看着海兰,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消散,布木布泰这个时候让乌尔赫尼带我进宫有什么打算么?难不成她又想像当初害死我第一个孩子那样来陷害我这个孩子么? “福晋,您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海兰紧紧的抓着我的手焦急的说着,我摇摇头,心里去打起了算盘,若是想避开她的毒手让我这孩子平安出生的话,恐怕得先下手为强了。 “福晋,豫亲王来了。”正想着,忽闻外头的哈哈珠子传来话说豫亲王来了,我连忙起身准备去见他,却不料刚刚起身便看到一身戎装的多铎进了院子,他在院门口微怔片刻,随即走了过来,在凉亭中坐下。 “昨儿个音尼雅还过来了,她正想着你呢。”我为他斟着海兰沏来的茶水,笑着说道,他只是轻应了一声,片刻后才看着我: “你跟我哥成婚的时候,我不在京里,现在给你道喜应该不晚吧。” “不晚不晚,你哥早上进宫的时候还说算算日子你也该到京了。”我笑着说道。多铎踌躇着,片刻后才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精致的玉坠儿放到我的面前,缓缓道: “这是送给我侄儿的,你知道我哥的子嗣不多,如今膝下也就只有东莪一个女儿,我希望你能为我哥生个世子,听说你有喜了,我想着送个什么才好,想来想去,也就只想到买这个了。”多铎说着话,似乎想跟我亲近,却也在刻意的疏远我们的距离。 “谢谢你。” “谢什么,我哥喜爱你我打小就知道,这又是你们的孩子他必定会更加珍惜。这我哥好像就知道能找到你似得,瞧当初迎幼帝入京的时候,除了嫡福晋,其他的福晋都留在了盛京,我哥真的是最爱你的,你……不会再离开了吧。”多铎看着我,那漆黑的眸子里竟然满是担忧。 “不会再离开了,再说你哥现在是摄政王了,谁还敢得罪他,你放心吧。”我笑着说道,他这才放心的笑了笑。 不过说道这个接福晋到北京城,似乎多铎也就是接了两三个福晋到京城,多尔衮说好听是为了我,可这多铎又是为了什么呢,虽然很好奇,可我却一直没有问,谁心里还没有点小九九啊。 “我觉得……应该把东莪接过来,孩子是需要父亲的,你说是吧。” “这是你跟我哥的事,还是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我来瞧过你,礼也送了,也该回府了,改日你也到我府上坐坐。”多铎笑着起身,稍稍顿了一下,才转身离开,那模样,似乎他还有话要跟我说。可他不说,我自然也不好问了。 烛火在风中摇曳着,烛光也就忽明忽暗了,多尔衮起身将窗户关上,坐回到我的身边,有些嗔怒的看着我:“快歇着吧,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不睡,我的儿子还得睡呢。”他将我搂在怀里,温热是手掌在我小腹上来回游走。 “我在想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我侧头认真看着他,他微愣,点点头,示意我说。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道:“这其他王爷都把家眷接到了京城,可为何就你只接了姐姐过来,难道你不怕那些人说你寒酸,就这一个福晋么?” “哪有,我不是还有你么。”他轻点我的鼻尖,笑着说道。 “我说认真的,旁人可以不接,这东莪母子必须得接到你身边来。这孩子不能没有父亲的疼爱,再说了东莪是你的女儿,就应该把她接过来。” “你也瞧见了,我这摄政王府也不过弹丸之地,哪儿住得下那么多人,而且日后你还得为我生十个八个孩子的,那我们的孩子住哪儿。”他握着我的手认真的说着:“东莪是我的女儿,接她到京城也不是不可以,可若是再接旁人来,我可就养不起了。” 看着多尔衮略显无奈的样子,我不禁笑出了声,堂堂一个摄政王在我面前哭穷,只怕说出去也没人会信了,不过好在他答应将东莪接过来,我可不想成为恶毒的后母,不让他跟女儿亲近。 第114章 缘分 从盛京到京城来回差不多半月有余,这前往盛京的阿林阿便将东莪与花容接了过来,虽然在盛京出了点小麻烦,可好在阿林阿都处理得当,才没引起大的乱子。 花容入府的那天傍晚,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秋来的第一股寒潮霎时间侵袭了大地,雨滴打在树叶上发出噼啪的响声,沉闷的声音似乎是打在心口,有些闷闷的,许是天气的缘故,我竟想起从前哈达齐为八阿哥做衣服时的场景,便不自觉的拿出针线与布料,准备为我即将出生的孩子做衣服。 “福晋,这李福晋说要来瞧瞧您呢,见还是不见。”海兰将刚刚沏好的热茶放到炕桌上,轻声说道。我放下手中的针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海兰: “见,迟早总是要见的。” 海兰微微行礼便退出了暖阁,我拿起手中的衣物,片刻又放下了,简单的梳妆下便去明间候着花容了。 院中的花伞下,花容牵着自己的女儿缓步而来,她的容貌一改初见时的娇羞,早已不见当初的少女情怀,倒是比从前成熟沉稳了不少。在我影响中她总是含笑的模样,她笑起来的样子像盛开的花儿一样,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叫花容的吧。 正想着从前的事,她跟东莪便已经站在了门口,随着海兰引进了屋内。花容见到我时愣在了门口,满脸的错愕,一时间不知道该进前还是后退的好,只是一直在呢喃着宸妃娘娘。 “福晋,这是咱们王爷新纳的佟佳侧福晋,不是宸妃娘娘。”海兰轻声提醒着,花容这才回神,上前向我见礼,然后才坐下。 “阿玛就是因为她才一直不要东莪的吗?”东莪一直跟着花容的身侧,只是探出半个脑袋来看着我,怯生生的说着,水灵灵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分外让人心疼,她的模样跟花容很相似,看的我心口一紧,有些疼。 我不知道我这样决定是对还是错了,起初没觉得有什么,可如今我心里却还是有些难受的,毕竟那不是我的孩子,却叫着他阿玛,本来我就有些小心眼儿,说不难受那是骗鬼的。 可人就是有一种偏执,明明很难受,却依旧要笑脸相迎,对她们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本想留她们母女在这里用了晚饭再回去,却转念一想她们留下或许也会觉得拘束,便也不多做挽留,只是吩咐海兰在她们用过晚饭之后送去一些点心等等。 八月乙巳,阿济格班师回朝,恰巧赶上中秋,这两宫皇太后便传下懿旨,邀各位八旗亲贵高官入宫一同庆贺中秋。 海兰为我仔细的梳妆着,把字头上依旧簪着绢花,缀着橙色的穗子,陪着橙色的服饰,束上了腰带,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是干净利索,刚出院门便瞧见独自一人在花园中玩耍的东莪,许是她也被院中的桂花香味所诱惑,就连我走到身后都浑然不觉。 “给格格请安。”海兰朝着东莪行礼,吓了东莪一跳,她转身怯生生的看着我,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微微的朝我施礼,我伸手抚上她的面颊,笑道: “今儿个太后娘娘在宫里设宴,你阿玛说让我带你一道去宫里。” 她有些质疑的看着我,似乎很不相信,许久才道:“我……没人告诉我,我还没换新衣裳呢。” “咱们的东莪格格是个美人坯子,这身浅粉色的衣裳就很美了。”我赞叹着,就连海兰也随声附和着,正在此时,花容寻着东莪而来,听到说要带东莪去宫里时,她虽然脸上依旧是含笑的表情,可眼里却始终带着隐隐的担忧。 车驾在东华门停下,然后经东华门入宫,可刚过石桥,便看到已经成为娜木钟侍女的托娅侯在那里,见我来忙向我行礼,说是贵太妃许久未见我,想趁着宴会未开始前跟我聊聊。 我也没多想便跟着托娅往慈宁宫走去了,途径御花园时遇上了正看着一群孩子在玩耍的福临,别的孩子在花园中打闹嬉戏,而他却板着一张脸坐在亭中看着他们玩耍,他双手紧紧捏着袍子,似乎在极力的隐忍着。 我走上亭中,正欲朝他行礼,却想起他曾说我日后进宫不用向他行礼,便只是含笑看着他。福临很意外我的出现,也有些欣喜,连忙起身拉着我到他身边坐下: “福晋这是要去哪儿?留在这里陪朕说说话可好?” “这要去见贵太妃呢,皇上怎么不跟这些孩子一道玩耍,要一个人坐在这里?” “太后额涅说朕是皇上,皇上就得有个皇上的样子,皇帝就得规规矩矩的,不能像他们那样去玩耍。”说着话,福临的眼神竟然有些黯淡,拉过一旁的东莪,轻声道: “也是呢,这皇上可不得像旁人一样,这样,东莪妹妹就留在这里陪你说说话,等我去见过了贵太妃再来找皇上好不好?” 福临点点头,看着他如此乖顺的模样,不禁伸手抚上了他的面颊,他曾经也是我的儿子,也曾经在我怀里撒娇叫着额涅,我始终都记得那日在叶赫他第一次骑马时开心的模样。福临啊,你还记着额涅,可我却不知该不该认你。 越想越是心酸,连忙收回手,转身跟着托娅朝着慈宁宫走去。我怕我再看着他,我会忍不住将他抱在怀里,会忍不住告诉他我就是他最想念的额涅,不过即便是我现在跟他相认,说不定他不会跟我亲了,他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只怕会怪罪我骗他,到时若是与我反目,我便得不偿失了。 慈宁宫西殿内,娜木钟早早的备好了茶点等着我了,见到我时分外的热情,嘘寒问暖的,似乎在旁人眼里,她依旧是对我如亲姐妹一般,可我跟她心知肚明,我跟她早已经是面和心不合的了,可我却始终不明白为何他依旧要装作对我热情满满的模样,似乎是另有所图。 “自上次见过妹妹之后,也有两月有余不曾见过妹妹了,瞧瞧,妹妹如今是与心爱之人相守,又怀着子嗣,可喜可贺啊,我早早的便备下了送与世子的礼物,也不知妹妹喜欢不喜欢。”说这话,这娜木钟从托娅手中接过雕花木盒,打开后,羊脂玉的项圈安安静静的躺在盒子里,坠子是银镶玉的,做工也是相当的精致。 “这离孩子出世还有五个多月呢,太妃娘娘这样早备下礼物,着实让我受宠若惊啊。”我拿着玉项圈仔细的看着,玉身触骨生凉,当真是好东西。 “这早备下好,妹妹又不时常进宫,我又出不了宫,只能提早送与妹妹。若是像先帝那样,明明心中记挂着妹妹却一直隐忍不说,到头来只得含恨而去了,真是让人伤心。”娜木钟说着,不禁用娟帕抹抹眼睛,似乎还真流泪了一般。 我握着玉项圈的手一怔,心里暗叫不好,这娜木钟此刻好端端的提及皇太极是做什么?娜木钟的心里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当初没有跟妹妹说实话,自从宸妃殁了之后,这先帝待的最多的地方便是关雎宫了,这先帝最挂念依旧是宸妃了,其实先帝也知道殁了的宸妃并非是妹妹你,他一直将所有的痛苦都自己背负呢,这先帝征战沙场一辈子却逃不过一个女人,一个情字,也没想到最后竟也死在女人的手上。”娜木钟说这话,满脸的叹息。 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会心痛了,可听到娜木钟说起时,这心口却依旧一阵阵泛凉:“这与我何干。” “先帝当初那样宠妹妹,难道妹妹就不想为先帝报仇么?”娜木钟有些疑惑我面目表情的反应,直勾勾的看着我:“我也是想了很久才决定要不要告诉妹妹的,可又怕,当初告诉妹妹八阿哥殇逝的缘由,差点害的妹妹晕厥,也不知妹妹在得知先帝的死因后会受不住打击。” “那既然怕我受不了打击,便不要说了。”我浅浅一笑,起身朝她微微施礼道:“这中秋节是喜庆的日子,太妃娘娘应当和十一阿哥好好团聚,切莫让这伤心的事破坏了。” 娜木钟见我如此说便也不再开口,只得笑笑。 夜幕刚刚落下,浩瀚的夜空中便盛开出一朵朵绚丽的烟花,刹那过后,便只留下一片黑暗。多尔衮拉着我到一旁入席,看着那边跟福临一起的东莪,笑着道: “你怎么带东莪进宫了。” “你瞧瞧在座的哪位亲贵大臣不带着自家的孩子,东莪生的又不丑,没必要把她藏着掖着的。”我得意的笑笑,再次望向那边跟福临坐在一起的东莪,兄妹两个有说有笑的,分外和谐。 正与多尔衮说着话呢,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不由得将众人的眼光都引了过去。片刻间便响起了孩子的哭声,随即这定南王孔有德便拉着自己的女儿上前,朝着两宫皇太后坐的放下单膝跪地: “叨扰皇太后的雅兴,微臣罪该万死。” “怎么回事啊。” “太后娘娘。”这在人群中博果尔哭着朝两宫皇太后跑去,脸上的泪痕未干,便一头栽进哲哲的怀里哭诉着:“这南蛮子故意将我摔倒,瞧,我的手臂都摔破了。” “哟,让我瞧瞧,蹭破了点皮,无碍无碍的,十一阿哥你是男孩子,不是说要当巴图鲁么,怎么受这点小伤便哭鼻子呢。”哲哲捏捏博果尔的鼻尖,宠溺的摸摸他的头,岂料这孔有德却较了真,呵斥他身边的女孩子跪下,让她向十一阿哥赔罪。 “太后娘娘,此事不关四贞姐姐的事,是奴才跟四贞姐姐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十一阿哥,就算要赔罪,也应当是奴才赔罪才是。”说话的女孩子声音细小温柔,我循声望去,说话的这女孩子穿着浅粉色的袍子,衣服上的花样到跟东莪身上的有些相似,她虽然看上去才五六岁,可是说话声音极缓,要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她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最前面埋首跪下,似乎在等着太后降罪。 “你是哪家的女儿啊?”布木布泰看着那孩子,含笑问道。 “奴才是护军统领鄂硕的女儿,董鄂氏乌云珠。”她规规矩矩的达到,想必这孩子在家里,鄂硕对她也是教导有方吧,就连我都有些喜欢上这孩子了。 “看什么呢?”多尔衮轻声问道,我让他看着乌云珠,浅笑道: “这女孩子脾气好,我希望我的女儿以后也能像她那样温婉可人,但不能失了傲气。”我看着多尔衮笑着说道,他浅浅一笑,不住的点头。 哲哲见此情景,也说只是孩子之间的玩闹,陪个礼道个歉便了事,也没有追究其他的,不过今日之事,就连从几百年后来的我都不曾发觉,其实另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已如期上演。 第115章 滑胎 多尔衮一直抱着我往外走,却跟迎面而来的福临撞个正着,福临看着我的模样,连忙带着我们往就近的乾清宫走去,顺便传来了太医。刹那间,整个皇宫都知道我在御花园见圣母皇太后的时候摔倒动了胎气了。 太医诊脉过后,只说需要静养几日即可,前来问候的八旗亲贵与高官的福晋们都被拦在了乾清宫外,就连乾清宫的暖阁内都只剩下多尔衮与福临还有东莪三个人陪着我。 “福晋肚子还痛么?”东莪坐在我身边,担忧的看着我,我含笑道: “吓着你了吧,好在孩子没什么事,也就万事大吉了。”我看着多尔衮说道,此番假装摔倒不过是想保住我腹中的孩子,我最大的敌人是她,如今我只能先下手为强,此后我这胎若是没事便好,若是真有些什么,那就跟她脱不了干系了,也算是给自己的孩子放了个平安符了。 “福晋日后可要好好的为额其克生个世子,朕保你们母子平安无事,若是谁想对世子不利,朕便治她的罪,就连太后额涅也不许。”福临走到我的面前拉着我的手认真的说着,我看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这孩子有着超乎这个年纪应有的沉稳与冷静,我几乎有些后悔将仇恨的种子埋在了他的心里。 回去王府的马车上,多尔衮紧紧的拥着我沉默着不说话,我怀中躺着的东莪也在熟睡,这样的场景曾经我幻想了无数次,一家人相依在一起,没有任何阻碍,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你怎么不说话。”我忍不住寂寞,率先开了口,抬头看着他。他依旧冷着脸,对上我的眼眸: “你为何要假装摔倒陷害太后呢,你可知道这样有多危险。”他的语气中虽然满是担忧,更多的却是责备,我被他的一句话勾起了心中的火苗,不再靠在他的肩上,只是换了个方向坐着,让东莪枕在了我的腿上。 “怎么,我还说不得么,若此刻你是一个人自然是可以无所顾忌,可你现在还怀着孩子,怎么还不知道爱惜自己。”见我不说话,多尔衮便又开口指责起来,我白了他一眼,心里头那股无名怒火越燃越烈: “那你是在担忧我,还是在担忧布木布泰。” 他微微一愣,直勾勾的看着我,我黑着脸,待马车停在了府门口,我便让海兰抱着东莪下了车,自己将多尔衮一个人留在车上,率先进府。乌尔赫尼早些时间便回府了,此刻我的院子里早早的备好了乌尔赫尼为我准备糕点与茶水了。 “我不过是一句无心的话,你当真要怄我的气。”跟着我进屋的多尔衮坐到我身侧,认真的说着。我侧身不理他,只顾吩咐海兰将东莪安置在暖阁里的小床上,自己则为东莪擦拭着娇嫩的脸颊与手掌。 “我那话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在担忧你,若是她真的要对你下手,那我怎么办,我可以忍受失去孩子的痛,却无法忍受你受到伤害的样子,你知道么。”他再次坐到我身边,抓着我的手认真的说着,我抬眼看着他,认真道: “我正是为了保住我们的孩子才那样做,更何况我是叔父摄政王的女人,谁敢动我,却不想第一个指责我的人,竟然会是你。” “我是担忧你嘛。” “担忧也不可以指责我,我如今还怀着你的孩子,你不可以凶我,不可以指责我,只允许我生你的气,只允许我不理你指责你。”我看着他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却不料将他逗乐了,他笑道: “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儿,我怎么娶了你回来。” “后悔了?晚了。本店概不赊欠,概不退还,到手后必须用心疼爱,否则要你好看。” 多尔衮笑着捏捏我的鼻尖,满脸的宠溺:“怕你了怕你了。” 孩子在我腹中一天天长大,我能感受到他的脉搏与心跳,那种感觉特别的奇妙,虽然从前也怀过孩子,可这一次的感觉特别的美好,多尔衮无论多忙,总会抽时间陪着我和腹中的孩子。 东莪也会时常带在我的院子里陪着我,我教她认识汉字,她读书给我听,虽然她不是我的女儿,可如今相处下来,她对我到也想对亲娘一样了,果然孩子的世界就是纯真的,谁对她好她就会加倍的对谁,一点也不作假。 “才九月份天气就这样凉,来,披上斗篷,被受凉了。”我拉着玩的满头大汗的东莪,接过海兰手中的斗篷为她披上,东莪摸摸额头的汗珠,咧嘴一笑,坐到了我的身边: “福晋,还有几个月我就能看到弟弟了,您说弟弟会喜欢我吗?” “你是姐姐,他当然会喜欢你啦。”我笑着说道。 “这东莪似乎很喜欢妹妹你呢,你带这些孩子有耐心,这些孩子自然是喜欢粘着你的。”乌尔赫尼笑着说道,伸手抹掉东莪嘴角吃点心留下的残渣。正在此时,东莪一脸兴奋的站起来叫着额涅,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花容站在院中的桂花树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上前朝我与乌尔赫尼行礼,缓缓道: “我做了东莪喜欢吃的甜汤,侍女们说她陪着福晋你们在花园里玩耍呢,所以我就过来了。” “真的吗?”东莪似乎很开心,起身就往自己亲娘身边去,刚刚走出两步便回来我的身边认真道:“福晋,我额涅做的甜汤是最好喝的,等会子我带些来给弟弟尝尝。” “好,东莪快跟着额涅回去吧。”我捏捏她的脸颊,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跟着花容随着花容离开了花园,可刚刚离开,这乌尔赫尼的脸上就蒙上了一层阴云,我有些不解她为何会有这样的表情,她只是笑笑并未多说,可脸上的愁绪依旧不减。 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的云彩,分外澄净,偶尔一丝丝的凉风拂过院中的桂叶带来沙沙的声响,秋日的晴天依旧格外干净。越是这样清静的日子,我便越是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却也害怕这孩子的到来。 还未出生便冠上了世子的名号,可若是将来生的是个女儿该如何时候,可事实证明我是杞人忧天了,因为无论这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有人期盼他来到人世,可有些人却是不喜欢的。 海兰将安胎药放到我的面前,轻声道:“福晋,该服用安胎药了。” 我转头看着海兰,略显无奈,看着那乌黢黢的药汤子,心里便是满满的不乐意:“这东西太苦了,我的孩子还未出世便要受这样的罪,做娘亲的于心不忍啊,你端走倒掉吧,只说我喝过便是了。” “这可不行,嫡福晋说了得看着您喝下去,说您小时候就这样,趁着没人的时候就将药汤倒掉,如今可不行了,这是王爷特地吩咐梁青军医抓来的安胎药,必须得喝,如今小世子吃些苦头,将来一定是甜如蜜呢。”海兰驳回了我的请求,将药汤端起来递到我的面前直勾勾的看着我。我看着她,略显无奈,身后跟着的济真手中紧紧握着托盘,抿着嘴想笑不敢笑。 我无奈的笑笑端起药碗放到了唇边,难闻的药味甚是呛鼻,我有些反胃,海兰直勾勾的看着我,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喝药了,说药苦,可今日的药却比平日里的安胎药要苦上百倍,含在嘴里难以下咽,一张嘴便吐到了地上: “不行不行,这药太苦了,喝不下去了。” “是药都苦,福晋要为了小世子着想才行啊。” “这药比平日的药苦太多了,总觉得加了些东西,不信你闻闻。”我端着药碗放到了海兰的面前,一脸认真的说着:“平日药苦,却不似今日,似乎这苦味不寻常,要掩饰些什么。” 海兰不信,轻轻嗅了嗅,似乎也反了胃,将脸侧倒一旁干呕起来。济真突然道了声梁青军医好,我连忙望过去,这身着素服的梁青军医站在院门口,进门后便朝我行了礼: “方才去瞧了嫡福晋才来给侧福晋请安胎脉,若是来迟了,还请恕罪。” “师傅不要拘礼了,您来瞧瞧,这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吩咐海兰接过梁青军医手上的药箱,将那碗安胎药递送到梁青军医的面前询问道,梁青军医有些疑惑,简单的询问过我心中的疑问后,便端着药碗嗅了嗅,又沾了些药汁尝了尝,眉头紧蹙,片刻才道: “侧福晋,这药你喝了么?” “我怕苦,喝了也吐了。”我尴尬的笑笑,然后收起笑脸认真的看着他道:“怎么了?” “这药中加了少许的马齿苋,这马齿苋入药起清热利湿消炎等等的作用,平日也可以做为食材食用,可这马齿苋的滑利作用却是孕妇禁忌的,若是食用,滑胎是必然的,侧福晋未喝这安胎药着实是万幸啊。”梁青军医的脸色这放松了些许,可他的话却惊的我半天回不了神,就连海兰也愣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梁青军医诊脉后,又重新开了个药方,又对伺候我的人是千叮咛万嘱咐后方才离去。我坐在院中的亭子里,呆呆的看着那碗药,心里头扑腾扑腾的跳着,是庆幸还是愤怒,我也说不清,我只知道幸亏没有喝下这碗所谓的安胎药,不然这安胎就变成了滑胎了。 不过到底是谁想置我的孩子于死地,不希望他降生,难不成真是布木布泰不成? “萨满神保佑,还好福晋没有喝下这碗药,不然奴才便是死一万次也难逃罪责啊。”海兰噗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我连忙将她拉起来,冷声道: “府里头就这几个人,将今儿个中午去厨房的人全都带到我的院子里,我要挨个审问,下药下到我的头上,抓到后绝不轻饶。”我满脸怒气的表情让海兰也吓了一跳,连忙应道,正要退去时,济真却说她看到是李福晋动过我的安胎药,只是当时李福晋当时只是揭开了盖子,什么也没做,济真也就没多问,若不是梁青军医说药中有滑胎的马齿苋,或许济真也是不会说的。 暖阁内,我端端正正的坐着,花容坐在旁边,海兰奉上茶水后便退了出去,带上了暖阁的门。花容一直沉着脸,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都不曾说过,烛火摇曳着,屋外的风也在呼啸着。 “说吧,为何要在我的安胎药里下药。”我缓缓说道,语气中不带任何情绪,无喜无怒。 “我就知道福晋会知道的。”花容倒是不惊慌,从容的说着,抬头看着我:“事到如今,隐瞒恐怕没有任何作用了,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东莪,我的女儿。” “你怕我的孩子降生之后,摄政王会疼我的孩子多过东莪?你怕我会慢待东莪?”我直勾勾的看着她布满水雾的眸子质问着,她苦笑着: “若是那样便好了,东莪从前不会在我面前说任何一个人的好话,可自从来到京城后,她时常挂在嘴边的便是你,她总说你会教她认字,带她玩耍,她喜欢你,我才是她的母亲,可为何她却那么喜欢你,就连一碗小小的甜汤都会惦记你。我害怕,我可以没有王爷的宠爱,可我不能没有东莪,对不起……”花容说着话便哭了起来,一直说着对不起,我看着她,起先的怒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原本想恨她,可我却不知道她的理由竟然是担心东莪喜欢我超过她。 “你是东莪的母亲,任何都取代不了你,我待她再好终究不是她的亲娘,她在乎的依旧只是你而已。花容,好在我的孩子没事,这事我也就原谅你了,你回去吧,日后别做傻事了,别毁了自己。”我不再看着她,冷冷的说着。 “多谢福晋原谅,我日后定会好好的伺候福晋。”花容有些错愕我的决定,连忙蹲身行礼:“不过福晋,我并不知马齿苋有滑胎的功效,是前些天府里新来的人告诉我这马齿苋能滑胎,故而我才做错事。” “新来的人?新来的人告诉你这些做什么?”我有些惊讶,连忙问道。 “这个我便不知了,不过这新来的人好像是从盛京来的,她还说是因为见过侧福晋你,觉得你跟故去的宸妃相似才入了摄政王府当差的。”花容看着我认真的说道,我心中的疑惑油然而生,连忙吩咐海兰去将花容说的这个人找来,然而当海兰回来禀报时才知道花容说的那个人失足落进了池塘溺毙了。 第116章 圈地 原本王府里头死个奴才没什么,可这回溺毙的奴才竟然是教花容用马齿苋差点害我滑胎的人,那我便不能容忍了,好在今儿个多尔衮跟其他的八旗亲贵去了礼亲王的府上,为了不让他担忧,我必须自己追查到底了。 海兰召集来了府中所有的包衣奴才与哈哈珠子,由嫡福晋出面审查。这溺毙的奴才是从前些日子花容去城中闲逛时从人贩子手中买下带回府中的,关于其他的便是一概不知的了。 夜里微凉,我却依旧了无睡意,这事到底是做的呢,难不成真的是布木布泰觉得通过花容下手便能置身事外吗?不会的,一定不是这样。 暖阁的门被轻轻叩响,我回神应了一声,门外的人推门而入,海兰朝我微微施礼然后走进,将一封已经泛黄的纸皮递给我:“主子,这是从溺毙那丫头的遗物里找到的,奴才看到是写有福晋的名讳便藏了起来,此时才拿来给您。” 我接过那泛黄的纸皮,上面的墨迹已经淡了不少,可是苍劲有力的笔迹却让我心头一紧,看到内容更是让我分外难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关雎今犹在,淑女魂却离,仇怨无可报,最毒妇人心。 我的眼泪不自觉的漫上眼眶,事已至此却留下这些话还有什么用呢,纸上的字迹有些怪异,可我此刻却不愿再想起过去的往事,伸手将泛黄的纸皮置于烛火之上,付之一炬:“这东西你没拿过,我没见过。” 海兰应下了,福身行礼后,吩咐人打来洗脸的热水,我忽然想起什么,忙问道:“王爷呢,还没回来么?” “方才阿林阿回来说王爷有些喝醉了,恐怕得醒了酒才会回来呢。” “劳烦你做个醒酒的汤送去,这醉酒的滋味难受着呢。”我笑着说道,因为隆起的腹部,就连鞋子自己都脱不了,还得海兰代劳。温热的水暖着我的脚,从心里透着舒坦,浑身紧绷的肌肉在片刻舒展开来。 “先帝当初那样宠妹妹,难道妹妹就想为先帝报仇么?” 娜木钟的话在片刻出现在我脑海里,我一惊直勾勾的看着海兰,燃成灰烬的纸张上的字迹在片刻钻进了我的脑子里分外清晰,娜木钟的话似乎另有深意,皇太极留下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如娜木钟所说,皇太极的死另有隐情么? 那这传信的丫头便是娜木钟派来的了,可娜木钟为何要除掉我腹中的孩子,这一切太复杂了,我揉揉有些痛的脑袋,让海兰搀扶着到床上躺下,然后看着她: “辛苦你了,做醒酒汤的事就让手底下的人去做便是了。” “奴才不辛苦,福晋怀着孩子才辛苦呢。”海兰宽慰着说道,正说着,海兰连忙朝着暖阁门口行礼,我侧首看着醉眼朦胧的多尔衮倚在暖阁门口,笑着看着我: “没搅了你们主仆谈心吧。” “瞧你都喝醉了,快去洗把脸来。”我刚要起身,他便一步冲过来将我抱住,海兰见状也只好退出了暖阁,带上了房门。 “怎么喝成这样,你平日里也不是这么喝酒的人啊。”我伸手抚上他的面颊,担忧的说着,他握着我的手,虽是笑着的,可眼里分明闪烁着泪光,他摇摇头,许久才道: “前些日子代善哥哥的生日,看到他满堂儿孙,我便想到了因我而死的硕讬与阿达礼,若不是他们因为要立我为帝,代善哥哥也不至于失去他们。”他的语气中多了些许的无奈与自责,我抱着他,宽慰道: “事已至此,再想也无用了。” 他埋首在我怀里,稍稍点点头,也不知道过了许久,海兰端来醒酒汤的时候他已经抱着我沉沉睡去,我无奈的笑笑,喝醉了的人就像个孩子似得,我轻抚着他的面颊,让海兰前去休息,自己照顾着醉酒的多尔衮,直到天明。 翌日多尔衮因饮酒过度导致头痛欲裂,就连早朝都上不去,不过他到看得开,只说是一年到头难得有一天可以懒在家里,还是陪着自己的妻子与孩子,为此就算让他做个闲人也未尝不可,我笑他傻,明明他心里有多舍不下朝政,却还要说这样的话来逗我开心。 午时未到,下了朝的多铎便来过来瞧他哥了,兄弟两个在书房里待了好半天才出来。我忽然想起做个晚上多尔衮说当初代善的一儿一孙是为了拥立他当皇帝而丧命,我忽然想起当初多尔衮跟我说过,当初提出立幼子当皇帝的不止是福临,还有十一阿哥博穆博果尔。 我微微一怔,脑子里有千万条头绪开始在慢慢理清,布木布泰虽是我的仇人,可这娜木钟对我也善,她知道我与布木布泰不睦,便故意从中挑唆,先是害我滑胎让我误会布木布泰,失去孩子痛苦的不止我一人,她是想让多尔衮也牵涉其中,然后与布木布泰交锋待到两败俱伤后,她再从中获利。 她能知道不少内幕消息,足见她的手段,想必她连退路都安排好了,只要我们两败俱伤,她便能让福临退位,从而扶持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自己做高高在上皇太后。 她太聪明了,她知道我们每个人的软肋。如今或许我要做的不是对付布木布泰,而是找出跟娜木钟有牵扯的人,这样才不至于防不胜防。 “在想什么呢,这样入神。”多尔衮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回身看着他们兄弟从书房里出来走到凉亭中,连忙站起身来: “没什么,想到一些事。”我笑着说道,多尔衮搀着我坐下,为我裹上斗篷: “想事也得穿暖和了,别冻着。” 一旁的多铎笑着,我白了他一眼颔首笑笑,随即道:“这贵太妃在朝中有交熟的人么?” 兄弟两个略微思索片刻,皆点点头,多铎道:“这当初察哈尔的福晋来归的时候,有好些福晋都被一起亲王贝勒娶了,若说是交熟,却也不熟,你怎么想到问这个了。” “我想到了一些事,这贵太妃知道太多事了,我总觉得她用意不善。” “她不过是在为她的儿子登上皇位做打算罢了,这福临是众人推选出来的皇子,由不得贵太妃动手脚,再说了,你若是担心福临会有危险,我替你护着他便是。”多尔衮含笑说道。 “真不明白你,这福临明明是那个害你们分开那么多年的那个人的儿子,为何你俩要这样护着他,即便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那他便是真的当你做亲额涅吗?”多铎分外不解,就连语气也微微有些生气,我笑着道: “他是我养大的,自然要疼他些。” 多铎无奈的摇摇头,道别后便离开了摄政王府。 十月初,离孩子出生已经不到四个月了,越是临近,心里的盼望越是强烈,有时候看着东莪为我读书的时候我就在想,将来我的孩子也会在我老了的时候读书给我听,那感觉是真的很幸福。 正跟乌尔赫尼学着打璎珞,便见到多尔衮怒气冲冲的回到府中,身后跟着的多铎与阿林阿都沉着一张脸,阿林阿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多尔衮刚到厅中坐下,便见到身着正白旗甲胄的人迈步进了府,我们瞧着前厅的阵势,又看到多尔衮阴鸷的表情,便知道一定出了什么大事了。 乌尔赫尼忙去沏茶送去,而我便是躲在偏殿听着他们谈话,不是有这么一句么,女人的好奇心永远是最大的。 “启禀摄政王,这回又逃走了几百个奴隶,若是在这样下去,这八旗在北京城便毫无立足之地了呀。”那个最后进来的男人无奈的说着,语气中虽有无奈,可更多的却是愤怒。 “抓回来,杀!当本王的命令如儿戏,还如何得了!”多尔衮的语气怒不可遏,随后有道:“苏克萨哈,你去,颁下命令去,这奴役若是再逃,连收容者一同受罚。” “是。”名为苏克萨哈的人领命,随即便是他离开的脚步声,我呆在原地,苏克萨哈……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呢。 “哥,这是不是太严厉了些。”多铎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多尔衮没有出声,一阵沉默着。乌尔赫尼叫了我一声,吓的我浑身一颤,她手中端着茶水好奇的看着我: “妹妹这是做什么呢。” “没事……”我想佯装笑脸,却不料根本笑不出来,再回身时便看到多尔衮站在我的面前,让我们到前厅去坐着,仔细的看了我半晌才道: “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身子不舒服么?” “心里不舒服。”我直勾勾的看着他说道:“奴隶逃走,定是主子待他们不好才会逃,何必连收容的人一道治罪呢,我懂得不多,却也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你们这才刚刚得了天下,根基未稳,便想失民心么?” 乌尔赫尼担忧的看着我,示意我不要多说,就连多铎也直勾勾的看着我,有些惊讶:“嫂子,这是政事,女人家家的还是少过问的好。” “不,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得民心者得天下。”多尔衮似乎很有兴趣,直勾勾的看着我,倒也不恼。 “那还用说,这普天之下唯有百姓最多,唐太宗曾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比军队还要多上百倍千倍的百姓,难道你认为用强权就能得到他们归顺的心?穷人最多,可是富人的钱也都全是从穷人那里得来的,若是没了穷人,富人一样会饿死,同样道理,你若是不好好待这些奴隶,只知道用刀剑解决问题,你今日杀一个,明日就得杀十个,血流成河便真的是你所愿见的么?”我据理力争,直勾勾的看着他。 “你可知这些奴隶大都是些穷人,是我给了他们一条生路,他们不思回报,却只是一味逃走,难道不是汉人常说的忘恩负义么?”多尔衮驳回了我的话,我倒是不急,从容的笑道: “那你觉得这些穷人为何要逃,难道不会是主人虐待么?不分青红皂白便胡乱下命令,倒真是偏心八旗亲贵,不要根基了。” 他一时语塞,连连点头:“我确实不知道他们过着怎样的日子,算是我的失策。”多尔衮笑笑,一展起初的愁眉,随即对多铎道:“多铎,你去阻止苏克萨哈行命令,这些出逃的奴隶们先审问,若是因为在府上受了虐待才要出逃,便列下他们所受的委屈,然后整理送过来。” “是。”多铎有些意外多尔衮的反应,微微蹙眉,便转身离开了。 “你若是还想听,我便再跟你说说。”我看着他笑着说道,多尔衮饶有兴趣点点头,示意我说,我抖抖袍子起身,缓缓道: “前些日子我听说你还施行了圈地,正是因为圈地逼得这些人无路可走才成了八旗亲贵高官的奴隶,你这做法会让他们怨声载道,既然想保住大清在中原站稳脚跟,就必须要笼络他们,他们身为奴隶受了委屈不仅要解决,还要将因安置八旗而占了他们的房屋田地按市面上的价格出钱给他们,由八旗亲贵高官出钱,相当于是从这些百姓手中买来的,若是钱不够,开出票据来,再由朝廷出钱补足,这样不禁能解决圈地所带来的后果,还不用担心会有人逃跑,既然没人逃跑,你便不用愁眉不展,怒不可遏,要杀了他们了。” “你容我想想。”他听完后后,脸上笑意未减,揉揉脑袋缓缓道:“你们先去歇着,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听他这么说,乌尔赫尼连忙起身行礼,拉着我连忙退出了正堂,临走前我担忧的看着多尔衮,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乌尔赫尼扯扯我的袖子,我这才回过神来,跟着她离开了正厅。 第117章 探密 十月,到了他的生日了。 因为想起前些日子可能因为干涉他决定的事还心有余悸,可就连想给他好好的过个生日,情况都是不允许的。中原各地依旧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百姓们依旧饱受战乱之苦,前线虽捷报不断,可他依旧早出晚归,见首不见尾。 十月乙巳,守寡几年的马喀塔又突然被指婚给了娜木钟的遗腹子阿布奈。马喀塔守寡已经是前些年的事了,还记得我假死出逃那年,额哲便得病死了,留下了马喀塔一人,如今又嫁给了阿布奈,这乱世中的女人还真是没有自主的权利,回想起那些年我的据理力争,我的出逃,倒真是有我自己的风格了。 丙午,任命了申朝纪、李翔凤、萧起远分别为山西、江西、浙江巡抚后,在戊申,加封多铎为和硕德豫亲王,又赏赐了之前一起出征的亲王、贝勒、贝子及外藩台吉、章京等金币,命孔有德、耿仲明还盛京。 “听说这八旗上下,对买地之事怨声载道啊。”夜深人静时,我揉着躺在我腿上的那个人的额头,看着摇曳的烛火轻声问道。多尔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揉揉脑袋,握着我的手: “起初我也觉得你的主意不错,民心为根本,首先得会收买人心,却不料收买了民心,却失了八旗的心。”他的语气中有些叹息,我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原本以为只要两边都权衡的好,便不会有什么差错,可我终究是算漏了其他人的态度,这八旗中原本就有一半的人对多尔衮不服,他本来就是如履薄冰,如坐针毡了,可我却怎么都帮不到他。 “我就不该干涉你的决定,对不起。”我轻声说着,他拍拍我的手,爬起来看着我: “我不过是答应你咱们孩子积点德,不能让刚刚饱受战乱折磨的无辜百姓再遭杀戮。”他盘腿坐在我的面前认真的看着我:“当一个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时,总会有些晕,普天之下都在他的手中由他主宰,最初的清醒可能会消磨殆尽,因为权利太过诱人,所以我很庆幸,当我在权利这条路上开始迷失自己的时候,还有你来叫醒我。掌权者可以是昏庸无度,滥杀无辜,也可以是勤政爱民,广开言路的,我愿做的是后者。你姐姐从不过问政事,也就只有你胆子大,敢驳我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找的。”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着,他噗哧一笑,有些无奈,连连称是: “奈何又不能欺负你生你的气,这可如何是好。”他一拍额头笑着,我捏捏他的鼻头倚在了他的肩上。 大雪整整下了三日有余,我便是三日闭门不出,待到第四日天气晴朗后,昔日好友音尼雅便过来说要带我出去走走,海兰虽有些担忧,可想着我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门了,便也跟着我们,一同出府去城里闲逛了。 这京城里依旧是人声鼎沸,一切秩序如常,看着京城中的人或事,跟战乱的山河完全是两个世界了。 音尼雅陪着我买了许多小孩子的东西,还买了不少为孩子做衣服的布料,这一逛半天的时间都过去了,肚子都有些饿了。 “我知道有个地方的东西味道不错,我带你去。”音尼雅兴致勃勃的说着,我点点头,跟着音尼雅一同去了她说的那家饭庄。 饭庄的面积不大,但是装修的到还是不错的,一楼是大堂,往来客商都会在这里用餐喝茶聊天,二楼则是开设的雅座,不过因为雅座的价格较高,一般是朝中的达官贵人才会去的地方,要不然就是手中有钱,纯粹为了摆阔才会到雅座里去。 音尼雅念着我怀着孩子辛苦,在大堂坐着也会不雅,要是过往的人不长眼,有个碰撞之类的,受伤动胎气的事就大了,故而让老板安排了一个僻静的雅座。 雅座的设施也很有格调,尤其是窗口的那盆翠竹,即便是外头飘着鹅毛大雪,这翠竹依旧没有丝毫枯黄的意思,这屋中摆放的屏风上也是宋朝翠竹翎毛图,看来这家饭庄的老板偏爱翠竹,如同我偏爱梅花一般。 “掌柜的,将你们这里好吃都端上来……”音尼雅这话刚出口便看着我,不好意思一笑:“我忘了你还怀着孩子呢,老板,太油腻的不要,太刺激的不要,你看着上吧。” “不用管我的,你按着自己喜欢的来吧。”我笑着说道。 “那可不行,我说了要带你吃好吃的啊。”音尼雅笑笑,简单的嘱咐了两句后便让伺候的掌柜的退下去安排着了。我看着身后一直站着的海兰,也让她坐下了,虽然她百般推诿说尊卑有别,可我执意让她坐下,走了大半天了,都会累了。 趁着菜还未来,这音尼雅便跟着我拉起了家常,忽然间听到隔壁的那间雅间来了人,本来没什么好在意的,可是当其中的人开口后我便呆住了,说话那个人的声音很是熟悉,可是大半天也想不起究竟是谁来。 “几位夫人,你们的菜,请慢用。”正在此时,店小二便推门送菜来了,看着他布菜,我连忙问道: “这隔壁是谁啊,好大的谱儿啊。” 这店小二的脸色有些为难,四下张望了一下才谨慎道:“是朝中的人,听掌柜的说是满八旗的人,其中一位还是个什么昂邦章京什么的,他们常来,据说还有以为王爷呢。” 我含笑点点头,看着店小二出门后,我脸上的表情就凝重起来,海兰看着我的模样有些疑惑,忙关心道: “福晋这是怎么了?身子不适么?” 我摇摇头,此时隔壁的雅座里又传来说话的声音,我连忙嘘声,示意她们不要说话,我起身站到墙边,想要将他们的谈话听的仔细些。店小二说其中一人是什么昂邦章京,那应该是索尼了,但是听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三四个人呢。 “这摄政王也太过分了,难不成娶了个南蛮子,他也变成了汉人不成,对汉人侮辱打骂不得就算了,竟然还让我们自己出钱卖地,气死老子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让肃亲王做了皇帝算了,都怪那个礼亲王,好好的说什么立皇子。”说话的人满腔怒火,敞开了嗓门儿吼着,似乎想让全京城的人都能听见他的不满。 “谭泰,话也不能这么说,怎么能说是娶了个南蛮子呢,人家是挂着旗籍的呢,正白旗工部承政孟阿图的女儿。”竟然有人在开始打趣那个叫谭泰的人,而这个人的声音听着也异常的熟悉。 “那又如何,人家枕边风吹吹,死的都能变成活的,说不定她想让谁死,晚上被窝里一躺,明儿个谁就得死。”谭泰大声的嘲笑着,另一个人却开口道: “这摄政王的福晋可不是什么南蛮子,工部承政的女儿,难不成你们还看不出她是谁么?她就是先帝的宸妃,改名换姓偷天换日了。” “鳌拜,你确定么?”谭泰的声音充满了质疑。 “这是自然。” “这么一说,到还真觉得是那么回事了,这摄政王不仅跟圣母皇太后不清不楚的,竟然还将先帝的宸妃变成自己的女人,简直胆大妄为。”第一个打趣谭泰的人开口说道,可话音刚落便听见开门的声音,随即便响起了豪格的声音: “你们这说的挺开心啊,原来辅政叔王也在,倒是我来晚了。” 辅政叔王?难不成济尔哈朗也在么。音尼雅呆呆的看着我,满脸的疑惑,我嘘声,示意她们不要开口。今儿个出门还会有个大收获,难不成这群人没听过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这句么?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隔壁坐的人应该有济尔哈朗、豪格、鳌拜、索尼还有那个谭泰了,都是多尔衮的死对头,看样子得想法子将他们一锅端了。 “肃亲王,这事你怎么看,我们都听你的,你是先帝的长子,按理来说你更有资格继承皇位,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即便是赴汤蹈火也追随于你。”片刻后这谭泰便开了口说着,岂料被豪格推脱了,随后济尔哈朗便道: “虽然是这样没错,可如今在位是是肃亲王的兄弟,再说他也没犯什么错,若是贸然让他禅位只怕是不妥,更何况还有摄政王在呢,要是真的火拼起来,虽然是势均力敌,可火拼过后我们应当如何,最后还得落个篡权夺位的名声,这摄政王也正是怕这个名声,故而才甘心做个叔父摄政王。”济尔哈朗笑着说道。 “辅政叔王,当初可是让您与摄政王一同辅佐幼主,可如今倒好,摄政王的大权在握,到将你冷在一旁,你甘心么?”索尼突然开口说道,济尔哈朗笑道: “甘心也好,不甘心也罢,我不与他为敌便好了。”济尔哈朗轻描淡写的说着,足见他的城府了,明明能众观全局,却要拼命做个局外人,以不争为争,好一个聪明的手段,只怕他想的同样是摄政王这个位置吧。 “这两黄旗,还有两蓝旗的人都不服摄政王,虽表面顺从,可心里都憋着气呢,肃亲王,你说,此事应该怎么办。”鳌拜开了口,隔壁的雅座了瞬间静默了,过后豪格才道: “若要说夺位之事,我看还得缓缓,目前摄政王是大势,我们只能静观其变,叔王,您说呢。” “敌在明我在暗,甚好。”济尔哈朗从容的说道。 我浅浅一笑,好一句敌在明我在暗,可他们却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要将他们一锅端,只要些许时日就可以了,等着吧,敢算计我的男人,你们便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回府后我一直将自己闷在屋子里,晚饭送来也没怎么动,这可是急坏了海兰。正在海兰劝说我吃些东西的时候,这济真突然进屋来,行礼道:“启禀侧福晋,王爷方才传来话说,今儿个要跟朝中大臣议事,只怕得晚些时候才能回来,让您先休息着。” 我看着济真点点头,突然眼前一亮,转头看着面前的海兰,连忙起身朝她行礼:“海兰,我有一事相求,不知该不该讲。” 第118章 入府 海兰一把将我扶住,焦急道:“福晋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福晋行这样的礼,奴才担不起啊。” “你担得起。”我认真的说着,我起身关上了暖阁的门转身看着海兰,却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此事若是一出口,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可如今我能信任的也唯有海兰她们了。 “福晋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海兰似乎猜到了什么,疑惑的问道。我点点头,紧紧的握着她手,低声道: “我思前想后,唯有你们可以帮我。中午在饭庄时你也听到了,如今摄政王可谓是身处险境。” “那福晋需要奴才们怎么做呢?”海兰问道。我低头思忱片刻才道: “此事不急于一时,你若不愿我也不勉强,济真如今的年纪也不小了,我待她像自己的女儿一样,虽然我知道这样做确实过意不去,可我信任的人也唯有你们了。” 海兰看着我,满脸的为难,我将我的想法说给她听后她便是满脸的为难,我也不为难她,我知道让自己的女儿去肃亲王府打探消息,若是被发现丧命肯定是不在话下的,我也不勉强海兰与济真,若是她们不同意也是人之常情,那时我在想其他法子便是了。 屋外是化雪的声音,多尔衮睡在身边,熟睡的表情让我看的痴了,他紧蹙的眉头让我很是担忧,他肯定知道自己的处境,只是他不说而已,他将所有的一切都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在我面前永远是冷静从容,一片天下太平的模样,可内心的苦他却从来都不说。 眼泪滑下了眼眶,滚烫的泪珠低落到他的脸上,将他惊醒了,他有些惊讶,连忙抱着我安慰着我:“怎么了?做恶梦了么?”我摇摇头,只是默默的落泪,我不说,他也不问,只是静静的抱着我,安慰着我: “怀着孩子可不能哭,伤了身子可怎么是好,是不是因为我近来都回来的晚了,可朝中有诸多大事等着我处理,等过段日子闲下来了,我便好好的陪着你跟孩子。”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抹掉脸上的眼泪,努力扬起一个笑脸想让他安心,他笑笑将我搂的更紧了些,让我躺在了他的胸口:“瞧你这可怜楚楚的模样,我心里都疼了。” “多尔衮……” “嗯,怎么?” “就想叫叫你,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在辽阳,在盛京,在科尔沁……我很庆幸这辈子选择了你,可我怕……。”我手中握着他的绑发的穗儿,轻声的说着,眼泪又不自觉的滑下了眼眶,我怕历史如期上演,我怕我会永远的失去他,我跟他分开的时间太久,我还想跟他走一辈子。 “有我在你怕什么,你将心放到肚子里,只需将咱们的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其他所有的一切有我担着。”他握紧我的手认真的说着,我点点头,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口。 有这样一个护着我的男人,我绝不能让历史上演,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为我所做的事。 十二月乙卯朔,京城上空出现了日食,原本我以为海兰不会同意济真去肃亲王府为我打探消息,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日食第二日,海兰便带着我去了常去的茶楼,二楼的雅座里摆着我喜爱的糕点,海兰一直在窗口徘徊着,我很是疑惑,走到窗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看到一身孝服的济真跪在街边,旁边还挂着白幡,上书着卖身葬父。 我甚为惊讶,转头看着海兰,她早已泪流满面了,她看着济真轻声道:“济真说王爷与福晋一直都很照顾着奴才一家,如今福晋有事相求怎么能不帮,可要如何帮却只能想到这个法子,既不连累福晋,也不会连累我们。” 语音刚落海兰便泣不成声了,我理解她的痛,虽说她并不是只有济真一个孩子,可每个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如今济真要深入虎穴,她如何不担心不心疼,就连我都忍不住落泪。 正当我们互相安慰时,却听到街上传来一阵喧嚣,我们顺势望去,行人渐渐的将济真跪着的地方团团围住了,有人对济真指指点点,也有人表示同情,可却没有一个人肯出钱,倒也庆幸没人出钱,不然济真想借此进入肃亲王府便是不可能的了。 片刻过后,便看到身着正蓝旗服饰的士卒前来遣散阻扰街道的人群,随之而来的豪格的轿子便停下来了,身着朝服的豪格下轿,朝着人群走去,问道:“怎么了?” “启禀肃亲王,这里有个卖身葬父的女子挡住了去路。”侍卫前来禀报。豪格罢手示意他退下,自己迈步上前,站在了济真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济真。”济真没有抬头,语气也有些怯。豪格看了看那白幡上的字,随后命人拿来的钱袋,低声问道: “济真,你是满人?”济真点点头,算是回答了他的问话,豪格将钱袋放到了她的面前,蹲身在她的面前,伸手扣起她的下颚仔细的看着,济真满脸泪痕的看着豪格,不卑不亢。豪格收回手,起身朝着自己的轿子走去,便走便道: “你先将你的父亲安葬了,待孝期一过便到本王的府上去。” 济真一直伏着身子没有说话,我目送着豪格离开,随即便拉上的窗户,一直垂首不肯看着海兰,一直说着对不起,海兰也没有说话,只是蹲在窗下,埋首哭着。 济真没有当时被豪格带走,是因为豪格怕是谁派去的奸细,甚至还派人跟踪过济真,好在一切的事都安排的很妥当,豪格也不再疑心,便在济真去找他的时候,将济真接到了府上。 转眼间便到了年下,整个京城都沉浸在新年到来的喜庆中之,王府内不仅在张灯结彩的迎接着新年,还准备着迎接我腹中孩子的来临。 顺治三年正月,年后我便一直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我知道海兰还在伤心之中,故而让她不必来王府伺候,可她依旧前来,说什么小世子要降生了,王府内多个人总比人手不够好,她坚持着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让她留下了。 正月里其实也有艳阳晴天的,院中的腊梅花也开的正盛,腊梅树下,我摆了摇椅,躺在摇椅上,享受着午后片刻的惬意。海兰端来热汤,因为离分娩的日子越来越近,所以在饮食方面也是分外小心。 “福晋,王爷说晚上要过来用晚膳,用不用准备?” “不用特地准备,就煮些他平时爱吃的菜就行,难得他这么早回来。”我笑着说道,然后就可是扳着手指算他回来的时间。 多尔衮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好,晚饭的时候也比平时多吃了些,我很是疑惑,虽然很想知道他为什么开心,可他不说我也就不问了。 院子里的灯比平日明亮了很多,饭后百步走有助于消化,多尔衮也说很久日子没有陪我散步了,正好借此机会走走。 “你今儿个似乎很高兴啊。”我侧首问道,他一直搀着我,笑着点点头: “我告诉你哦,当年在盛京的时候,拥立我的硕讬与阿达礼丧了命,可拥立豪格的人却毫发无损,我说过要为他们报仇的,如今这固山额真阿山与谭泰犯在了我的手上,我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们怎么了?” “阿山免了职,这谭泰目无尊上,下了狱,他的生死也就在我的一念之间了。”多尔衮笑着说道,我忽然想起之前在雅座里听到的他们的谈话,暗自觉得好笑,这谭泰本就是沉不住气的人了,跟摄政王做对,死了活该。 “只要你觉得对的事,你便去做好了。”我笑着说道,然后看着他又问道:“当年争夺皇位时,为何这硕讬和阿达礼会丧命呢?” 听到此处,多尔衮不免叹了一口气,许久他才说道:“硕讬与阿达礼都让我起兵夺权,谁知被两黄旗的人知道了,告到了代善哥哥那里,代善哥哥为了保住我,便将这一儿一孙……你有所不知,其实这两黄旗的人私底下都去肃亲王府上,劝他起兵争位,我未想过起兵要跟他一争高下,却不料他却出次下作的招数,着实可恨。” “你们争位也如同是战场,战场上无所不用其极,倒也难怪他了。”我笑着说道。 “你到看得开。” “多尔衮,我很想知道一件事,这圣母皇太后都知道四处游说,让诸亲王立她的儿子为帝,贵太妃那么想让博穆博果尔当皇帝,她就没动作么?太奇怪了吧。” “你当真以为她没有游说过?其实支持十一阿哥的就有豪格,奈何两黄旗碍于母后皇太后的身份,又因两红旗也站在了九阿哥这边,我又支持福临,故而他蓝旗也就不敢跟其他六旗抗衡,也就只好立了福临了。” 听多尔衮这么一说,我对当年的事也就清楚了,娜木钟与布木布泰都想立自己的儿子,可是哲哲却是站在九阿哥这边的,代善是族长,再加上哲哲与布木布泰从中游说,他的两红旗是肯定会支持福临,这两黄旗原本是想拥立豪格做皇帝,岂料豪格倒戈站到了十一阿哥那边,又加上两白旗也支持的是福临,在加上身为皇后的哲哲,两黄旗也没理由去支持一个贵妃的儿子得罪皇后,故而也就同意立福临。 娜木钟吃了败仗不甘心,却也改变不了当时的局面,只好顺应天意,直到我回来,她便故意挑起我跟布木布泰的战火,先是拿八阿哥说事,随后又通过滑胎来嫁祸,我猛然想起皇太极留下那张纸条上的最后两句:仇怨无可报,最毒妇人心。既然娜木钟有透露过先帝的死因,恐怕最后两句也是暗指布木布泰了。 “我听贵太妃说先帝他……”我侧眸看着多尔衮问道,可是刚问出口便怔住了,先帝在我和多尔衮之间不应该在提及了,可我竟然还犯这样的错误。 “先帝崩逝当晚急召了两黄旗入宫,可两黄旗还未感到先帝就驾崩了。” “我总觉得贵太妃话里有话,她好像知道些什么又不肯说,似乎先帝的死并不突然。” 多尔衮脸色微微凝重起来,沉默着不再说话。 “多尔衮……” “贵太妃的话能信么?难道你在手上受的苦少了么?先帝的事你便不要再过问了,你现在是佟佳芸玳,跟他没有关系。”多尔衮的语气决绝,我微愣,点点头。 是呢,我如今是佟佳氏,跟他没有分毫的关系了,我不应该再相到他才对,可说不想,便真的会不想么? 第119章 母子 上元佳节,原本就是个喜庆的日子,却喜上添喜,腹中的孩子比预算的早了两日,腹痛整整折磨了我一日,多尔衮在外头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乱走,好几次因为踩到雪险些摔倒。 孩子在刚刚入夜才落地,生下孩子后便因为疲累不堪而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午时了,伺候着我的海兰说是个小世子没错,而且王爷高兴坏了,一直抱着小世子不肯撒手,直到朝中差人前来请他,他才换了朝服进了宫。海兰一直伺候着我,而我也混混沌沌的,浑身使不上力气,喝了些清淡的粥便倒头又睡。 还在睡梦中便听见了婴孩的啼哭,我连忙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一身玄色长袍的多尔衮抱着孩子床前晃悠着,嘴里还念念有词:“瞧你这样淘气,吵醒了你额涅小心我打你屁股。” 我噗哧一笑,多尔衮连忙回头看着我,他开心的微笑刻入了骨子里,就连他细微的代表都藏不住他的喜悦。他哄着孩子看着我,柔声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想你,想孩子,给我抱抱。”我伸手要去抱孩子,可他却丝毫没有给我的意思,依旧自己抱着: “你明儿个再抱吧,我今儿个想陪着咱们的孩子,瞧他这小巧的模样,当真是惹人爱。”他继续逗着孩子,直到孩子不耐烦哭起来,他依旧抱着在屋内踱步,哄着。 “你这样哄怎么能行呢,他会不会饿了?会不会尿了,你这做阿玛的不让额涅抱孩子就算了,还不关心孩子。”我撅起嘴说道,他看着我,憨憨一笑,走到我的面前,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到我的怀里。 “这不是我开心么,这是我的儿子啊,我多尔衮的儿子,即便是让我时时刻刻抱着他我都乐意。”多尔衮坐在我身边没看着我仔细的检查着孩子的襁褓,我白了他一眼: “得,我算是完事了,明儿个我就搬出去,给你爷俩腾地方。” “还跟儿子吃醋啊,没了你怎么能算一个家呢,傻女人。”他笑着揉揉我的脑袋,我有些无奈,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我已经三十三岁了,孩子失而复得后,心里便被幸福填的满满的,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守护着我的儿子,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儿子,否则我一定会要了那个人的命。 孩子的满月酒,朝中常走动不常走动的亲贵大臣都纷纷前来祝贺,就连率兵赶赴南阳讨伐流贼的肃亲王豪格都备了厚礼由福晋送过来。 如今是肃亲王福晋是乌尔赫尼姐姐的妹妹,姊妹两个见面也是分外亲昵,本想向肃亲王福晋打听一些济真的事,可又不想暴露济真的身份,便只好忍着没问。 暖阁内,诸福晋与我闲聊时,忽听外头的太监高声唱着皇上驾到,这满屋子的福晋皆跪下迎接福临进屋,福临穿着便装,让众福晋起身后便径直朝我走来:“朕是来瞧瞧小世子的,福晋可不能藏起来不给朕看。” 我笑笑,将孩子抱到福临的面前:“跟皇上小时候很像呢。” “是么?”福临呆呆的看着我怀中的孩子,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怪异,眼中似乎还闪烁着泪光,乌尔赫尼见状连忙带着诸福晋去了明间闲聊,只将我跟福临留在了暖阁内。福临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 “取名字了么?” “嗯,王爷取的名字,多尔博。” 福临看着熟睡的孩子,伸手轻碰了一下襁褓中婴儿的面颊,露出一丝微笑,可片刻后便露出的难过的神情,喃喃道:“额涅在四岁后就没有抱过我了,太后从来没有抱过我,也从来没有夸过我,她只会让我不停的念书,不停的练字骑马,虽然她说她才是我亲额涅,可我觉得不是,额涅会像福晋这样抱着自己的孩子,可太后额涅不会,我想我亲额涅了。” 滚烫的眼泪滑下了我的眼眶,我伸手拂去福临脸上的泪痕,柔声道:“皇上不是说我长的像你的额涅么,以后你常来王府,我抱你,我夸你,好不好?” 他用力的点点头,破涕为笑。虽说福临是一国之君,可在某些方面他却还只是个孩子,也是呢,他也才刚刚过了八岁的生日,普通的孩子八岁不是同样在父母的怀里撒娇么? 此后,每日散朝之后,福临都会更换便装跟着多尔衮回到摄政王府,因为福临到了王府,东莪也很开心,总的来说,孩子是需要玩伴的,看着东莪跟福临玩耍,就连多尔博也会开心不少呢。 “你的字可真难看。”练好字的福临,看着一旁东莪些的字,瘪瘪嘴说道。 “佟佳福晋才教我写字不久呢,我当然些的没有皇上写的皇上好看,而且皇上是男孩子,都不会让着我。”听到福临嫌弃的声音,东莪也撅起了最撒着娇,福临无奈,本想安慰东莪,可转念一想,便从怀里掏出了一颗南珠,一本正经道: “这是进贡上来的上好南珠,朕赏一颗给你,不过你得好好练字,下次可不许输给朕。” “遵命。”东莪行礼答道,从福临手中接过南珠后仔细的爱抚着。 我满脸笑意的看着屋内的两个孩子,有些无奈,刚刚到明间坐下,这福临便拿着练好的字帖走过来让我评价,他写的是陶渊明的爱莲说,字里行间看得出他透着的自信与大气,虽然一个八岁的孩子力量不足,可他的笔锋却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看到福临的字,我忽然想起了当初皇太极留给我的那张字条,我隐约记得最后两句跟前面的字不太一样,当初没有察觉,如今看了福临的字才想起来最后两句的字体虽然是努力临摹了皇太极的笔锋,可是下笔的力度却不一样,所以即便是字迹再像,也不过是形似,这也难怪我当时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 如果最后两句是临摹的话,那么便是有人故意加上那两句的,难不成是娜木钟加上去的,然后告诉我皇太极的死跟布木布泰有关么?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直到福临叫我我才回神。 “我写的字怎么样呢?”福临一脸期待的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表扬他一样。我点点头,称赞道: “若是皇上再大些,腕上有力了,写的字便不止是形好了。” “真的么?”福临有些不敢相信,却还是扬起了笑脸,拿着那张纸放在了心口,如同珍宝一样。 阳春三月,京中的积雪几乎化尽,而福临时常到摄政王府的事似乎引起了太后的不满,好几次布木布泰都让福临下了朝去慈宁宫,可福临依旧不管不顾的往摄政王府跑,也正因为如此,布木布泰在慈宁宫东殿设宴,只邀我前往。 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玉露琼浆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见我来,布木布泰连忙邀我坐下,遣走了殿内伺候的宫女,只留下了苏墨儿一个人伺候。 “侧福晋不用这样防备拘谨,咱们皇帝最喜欢的便是侧福晋了,哀家怎么能伤害你来伤害皇帝的心呢。”布木布泰似乎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笑容与语气,我浅笑,看着她将酒杯斟满了美酒。 “其实咱们姊妹也不用这样拘谨,此时殿内也就只有你我苏墨儿三人,咱们也就不兜圈子了,唤你一声妹妹也是可以的。”她笑着说道,然后为我布菜。 “奴才可没胆子跟太后称姊道妹的,奴才高攀不起。”我恭敬的笑道,布木布泰朗声笑道: “外人不知道,难道你我心里不清楚么,佟佳氏也好,博尔济吉特氏也罢,不都是你么。” “太后真是健忘,那奴才从博尔济吉特氏变成了佟佳氏,是因谁而起呢,追根溯源,恐怕与太后脱不了干系,如今到念及姐妹情深了,真是笑话。”我冷哼一声,不再看着布木布泰。 她忽然冷下表情,直勾勾的看着我:“你到底对哀家的儿子做了什么,他是哀家的儿子,永远都是,别以为他常到摄政王府,你便痴心妄想从哀家身边把他夺走,当年先帝都没能从我身边夺走福临,就凭你也能么?” 我心里一紧,侧眸看着布木布泰,冷声道:“你的儿子?可你别忘了如今是皇上可是由我养大的,我待他视如己出他自然要依赖我一些了,他不喜欢你这亲娘,只能怪你自己待他不好了。” “哈!你到是强词夺理起来了。” “难道太后想让奴才怎么说,福临所学的哪一件不是我教的,就连他习字骑马,你教过么!他宁愿叫我额涅也不愿亲近你,难道你从来都不知道问一下自己的原因么?”我据理力争,却在说完这话时,发现了帷帐后面藏着的小小身影。 他撩开藏身的帷帐朝我们走了过了,满脸的不可置信,我呆呆的看着福临,刚才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么? “皇上……”我惊讶的唤道。 “你骗我,你骗我。”福临泪流满面,看的我甚为心疼,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想要拂去他脸上的泪珠,却被他一把推开:“你骗我,你明明是我额涅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不认我。就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儿子,所以你不喜欢我,不要我了是么?” “不是那样的福临,你听我解释。”我不停的摇头,试图想要求得他的谅解,可他捂紧了自己的耳朵不停的摇头: “你是骗子,你骗了我,我不要相信你了,我不要相信你!大骗子!”福临绕过我快步跑出了东殿,我看着福临跑开的背影,感觉心上似乎被人捅了一刀一样,撕裂般的疼着。我当福临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如今却因为我不认他而误会我,我该怎么办? “这都是你设的圈套?”我转身质问着布木布泰,她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并不理睬我的视线: “你本就是个大骗子,福临说的都没错。” 我看着布木布泰得意的笑脸,心中燃起熊熊怒火,捏紧了拳头,我决不会就此罢休的,福临虽不是我亲生的,却也是我的儿子,我绝不许他这样误会我。 第120章 四贞 我从来都只以为我回来时认下福临会让他难以接受,不好解释,可事到如今一切都说穿了,却让他觉得我是骗子,他会不会原谅我我根本不知道。虽然已经是到了初夏,怀中的孩子也憨憨入睡,可我却愁的一丝睡意都没有,站在院子里望着浩瀚的夜空,点点星光,将夜凸显的更加冷清了。 “瞧你这段日子愁得都瘦了一圈了。”多尔衮将斗篷裹到我肩上,顺势将我揽紧了怀里。我转身抱着他,无奈道: “你也知道我拿福临是当自己的儿子的,如今我们之间存在了误会,可他连给我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是每日都会差人送去他喜欢吃的菜,可他都原封不动的退回来了,多尔衮,你说福临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了。” 多尔衮将我紧紧抱着,轻声安慰道:“咱们还有多尔博啊,你可是亲额涅,可不许因为福临怠慢了我的孩子。” 我噗哧一声笑出口,起初是我吃他的醋,到如今他倒是替孩子吃起了我的醋了。 乾清宫的宫门轻掩着,我带着海兰静静的侯在外头,守宫门的小太监说皇叔父摄政王正在为皇上讲政,只得让我们候着了。烈日在头上晒着,我在乾清宫的院子里来回踱步走着,希望可以借此打磨一些时间。 “侧福晋,这日头虽说不毒,也得小心身子,还是回府去吧。”守门的小太监走到我身边恭敬的说道:“这几日福晋日日都来,皇上也传来旨意来,说是福晋可以不必来了的。” 我侧眸看着颔首说话的小太监,轻声问道:“你多大了,什么名字?” “奴才吴良辅,十三了。”那小太监恭敬的答道。我点点头,正在此时,乾清宫的宫门打开了,身着朝服的多尔衮从殿内走出来,径直走到我的身边,侧身看了看身后的乾清宫,轻声道: “吴良辅,皇上有些中了暑气,你吩咐御膳房煮些消暑的汤来。” 吴良辅行礼应到,随即便往御膳房走去。我看着一脸心疼的多尔衮,他微微叹了口气,拉着我走出了乾清宫。 自那日后,多尔衮便不让我再去乾清宫了,他心疼我在日头底下晒着,也生福临的气,却也无可奈何。那日他下朝回来后,带着满脸的笑意,经过我多番询问下他才说这承德的避暑山庄已经建好了,这临近五月的天气也是越来越热了,他想的是让福临去承德避暑山庄避暑,为了不让福临烦闷,他还打算从亲贵大臣中选些孩子一同送到避暑山庄陪着福临,也让我可以借此机会接近福临。 我对多尔衮的心,对他的情此刻无以言表,满是感动。他却只说不愿看着我不开心,只要是他力所能及的,都愿意坐到。 不过几日的时间,这去承德是圣旨便下达了,随行的有鄂硕的女儿乌云珠,恭顺王孔有德的女儿孔四贞,还有被布木布泰接到京城的吴克善的女儿孟古青,佟图赖的女儿海真,博穆博果尔与东莪。 车驾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京城,我带着多尔博也随着车驾离开的京城前往承德,虽然对多尔衮有百般不舍,可一想到他会舍不得孩子,肯定会时常到承德去的,便也没有什么不舍的了。 车驾到达承德是时候已是傍晚,随行伺候的太监宫女们将我们领到事先安排好的住处,这承德的避暑山庄内一点都不亚于紫禁城内的设施,雕檐画栋,亭台楼阁,假山荷塘一应俱全。 东莪与我住在一起,海真与孟古青一起,孔四贞与乌云珠一起,这福临自然也就是住在了象征着他皇帝身份的地方了。 “福晋,乌云珠妹妹跟四贞姐姐方才说用过晚膳后便去找她们玩耍,可以么?”吃着晚饭的东莪小心的问道。 “可以,不过记得要早些回来休息,我给你留门。” 东莪笑着点点头,看来一下悠车里的多尔博得意的一笑,然后规规矩矩的吃着饭。 晚饭后带着多尔博到园子了散心乘凉,却看到前头的假山上坐着一个孤寂的身影,他坐在假山最高的地方,抬头看着天空。我远远的看着,不想打扰他,多尔衮说要让他原谅我不能急于一时,要循序渐进,之前我日日出现在乾清宫外他已经有所动容了,这回不能前功尽弃了。 “皇帝哥哥。”博果尔的声音突然响起,不远处,小太监追着博果尔娇小的身影跑着,不快不慢,小心翼翼的跟着,生怕自己跑快了会摔倒主子。 “你怎么爬那么高啊,我也要来。”博果尔站在假山底下望着福临喊道:“皇帝哥哥在摘星星么?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摘星星。”博果尔跳着脚叫道,福临侧首看着他: “摘不到星星的,博果尔,你快回去。” “不要不要,福临哥哥抢了我的皇位,难道还要跟我抢星星么,不公平。”博果尔大声喊着,顺势就要往假山上爬,却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摔倒在地,顿时间没了声音。 我吓坏了,连忙带着海兰冲了过去,身后的小太监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这时福临也从假山上跳了下了,看到摔破了头的博果尔,顿时傻了眼,我看了福临一眼,连忙让小太监抱着博果尔去我住的地方,也吩咐人去拿伤药来。 房间内,伺候着的奴才们都小心翼翼的,我用烈酒为博果尔清洗伤口的时候,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福临就站在床边,呆呆的看着我哄着博果尔,为他包扎好了伤口,然后吩咐小太监将他送回到他住的地方。 “好在你没出什么事,你是一国之君,若是你摔倒了可如何是好,日后不许爬那么高。”我将伤药收好之后,转身看着福临,严厉的说道,福临微微一愣,连忙冷着一章面孔: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朕。”福临冷哼一声,转身走出了我的房间,闻讯而来的其他几个女孩子都呆呆的站在门口,目送着福临离开,东莪走上前安慰着我道: “福晋不要生皇帝哥哥的气,他还是个孩子呢。” 看着东莪认真的模样,我瞬间笑了,我这才仔细的瞧着其他几个女孩子,除了已经见过的孔四贞,乌云珠好像也长大了不少,依旧穿着蒙古服饰的小姑娘想必就是孟古青了。我让她们都坐到了一起,吩咐海兰去做了一些小点心来。 “孟古青啊,你在京城还习惯么?”我看着她问道,她瘪瘪嘴,不削道: “一点都不习惯,我在科尔沁的时候,还能看到蓝天白云,还可以去骑马玩耍,可在京城什么都不能做,望出去的天也是四四方方的,要不是阿兀让我在京城陪着姑姑,我才不愿意来呢。” 我笑道,这孩子也是个直爽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拐弯抹角的。 “这草原有草原的好,京城也有京城的好啊,孟古青格格,你可以换一个方向瞧瞧。”孔四贞夹了点心放到孟古青的碟子里,柔声说道。这孔四贞是众多孩子中年纪最大的,也是最懂事的,与她最投机的只怕只有乌云珠了。 与孟古青聊了些草原的事,当她好奇的问我是不是也在草原上待过时,我只是笑而不语,这几个孩子也都各自聊着天,谈天说地,一片和谐,可唯有图赖的女儿却只是低头吃着点心,不多说话,却拿着小眼珠子不停的打量着眼前所有的人。 在承德避暑的这几日,几个孩子时常来找我一同玩耍,孟古青为了凸显跟我的亲近,非得叫我姑姑,细想想,其实我也算是她的姑姑,故而也就没有反对了。 转眼间便是六月中旬了,怀柔县因干旱颗粒无收而免除赋税,却又在此刻在京中冒出四大邪教组织,譬如白莲教,混元教,大成教与无为教,只因多尔衮在京中镇压邪教,故而我们也有大半个月不曾见面了。 晚膳后的东莪与孟古青她们在一道玩耍,我在园中散心时却遇见了在荷塘边坐着的福临,而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姑娘,看身形打扮,似乎是孔四贞。海兰正欲行礼,我忙嘘声免得打扰他们,却在准备走过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皇上似乎对摄政王侧福晋有敌意啊。”四贞轻声说道。 “她是骗子。”福临依旧冷冷的说着。 “皇上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奴才跟侧福晋这段日子都待在一起,她是个很不错的人呢,怎么会是骗子呢。”四贞的语气有些疑惑,福临将手中的石子扔进了池塘,扑通一声,然后他才起身: “朕没有误会她,你不知道她有多坏,她欺骗朕,朕一直以为她死了,可她却好端端的活着,这还不算,她竟然不认朕,她明知道朕有想她,可她却是一直看朕的笑话,四贞姐姐你说,她是不是骗子,是不是坏人。” “奴才有些糊涂,可奴才知道,既然皇上想她,应该觉得她还活着是值得庆幸的呀,侧福晋不认皇上应该是有什么苦衷才对,皇上有问过么?若是侧福晋当真是这样的坏人,那么奴才也不喜欢她了。”四贞起身站在了他的身侧,小心翼翼的说着。 “她还活着朕是应该庆幸,可朕就是不能原谅她欺骗朕,或许是真的如你所说她有什么苦衷,朕会问她的,谢谢你四贞姐姐。”福临侧头看着她含笑说道,四贞颔首不语。 我驻足,听完他们的对话之后,我的心便是一紧,悄没声的带着海兰回去了房间。 “主子,奴才看这孔家小姐与皇上……会不会……”海兰小心翼翼的说着。我回想着刚才他们两人相处的情形,这福临虽然叫的是四贞姐姐,可他却在某种程度上比较依赖孔四贞,但是布木布泰一定不会让他们在一起的,因为她心里早已经定好了皇后的人选,那就是吴克善的女儿孟古青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已经120章了,算了算,最后一卷已经进行了快一半了,是该迎来最终的暗战了。 这文写过三次,前两次差不多都快40万字的时候就删掉了,然后才有现在的文,我很庆幸还有很多亲一直陪着我走下来,红雨,人来疯,V5,祖123,冬至已至,XI,COCO,youyoujiujiu,望月星辰,悠悠魅影,还有一些瞬间叫不出名字的亲,真的很谢谢你们,谢谢。 最后,特矫情的来一句,盗文的,我也爱你,你对我不离不弃,好样的。 第121章 立 四贞与福临的话一直在我脑海中浮现,整晚我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里有些小小的欣喜,这份欣喜让我非常想第一时间告诉多尔衮,我坚持了这么久,福临终于动容了,虽然不知道最后他会不会听我的解释,可从他跟四贞说的那些话我就知道,他不会再怨我,不会再恨我了。 “福晋,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您一夜都没睡呢。”早晨海兰为我梳妆的时候,看着我红肿的双眼,关切的说着,我笑道,略带歉意的看着海兰: “吵到你了吧,这白天有人伺候着就好了,你且好好休息着。” 海兰回绝我的吩咐,继续为我梳妆着,许是上了年纪,倒是再也瞧不上那些花哨艳丽的衣裳了,只喜欢素色的,如同这回避暑所带来的绣着翠竹纹样的月牙白袍子到是合我得意了。 早饭过后,东莪便被孟古青带走出去玩了,我正带着多尔博准备出去走走,却见到吴良辅跟着福临前来,见我正要出门,福临忙问道:“朕有话问你,你的奴才便留在这里吧。” 我微微一愣,看了看身后的海兰,点点头,将多尔博交给还来了,自己便跟着福临一同往御花园的荷塘走去。 知了在树杈上放声高歌,吵的人甚为心烦,想起以前福临对我的态度跟如今完全是两样,不免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却依旧是硬着头皮跟着他,不免叹了一口气,谁让我欠他了呢。 “你骗过朕一次,朕不许你再骗朕一次,否则朕绝对不原谅你,谁说情都不行。”走了许久,他才会身直勾勾的看着我,我看着眼前的孩子,倒真是小孩子长个儿快,如今他已经快长到与我肩膀齐平了。 “嗯,绝不骗你。”我点点头,认真的说着。 “你是不是因为恨阿玛才装死离开的,是不是?”他认真是问道。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对上他的眼神认真道: “我谁都不恨,当年是逼不得已,你还太小了,我生了病,有人在我的药里下毒,你阿玛不信我,我只能逃了。” “那你为什么不认我,你明知道我一直当你是我亲额涅,你会抱我夸我,为什么不认我。”这回没有用朕,而是我,福临不依不饶的语气中,没有先前的质问,到像是在宣泄着心中的不满与委屈。 “你让我怎么认,一个已经从你世界消失的人出现在你的面前,说是你额涅,你会信么?一旦与你相认,只怕圣母皇太后对我还不知道要使出什么手段,她为了你,为了你的皇位,绝对不会允许我与你相认来破坏你与他的母子情分。额涅也心疼你,你比旁的孩子沉稳,说你长大了,是因为你失去的东西太多了,你是额涅的儿子,额涅绝不忍心看着你不开心。”我伸手抚上他的面颊,眼泪止不住的滑下了脸颊。 小时候的一幕幕的反复在我脑海中浮现,他被从我身边夺走时撕心裂肺是哭喊撕扯着我的心,福临也红了眼眶,抽咽道: “我就要认你,就要唤你额涅,朕是皇帝,天下都是朕的天下,朕唤你额涅有何不可!你不许再离开我,不许!” 我点头应到,福临将我紧紧抱着,埋首在我胸前,一声一声的唤着额涅,似乎想要将这些落下的全都补出来。和福临和解解开了我的心结,如今不仅有了摄政王这个靠山,还有福临这个后盾,这今后的日子我要开始好好的打算一番了。 顺治三年秋七月,圣驾返回京城,贝勒勒克德率兵班师回朝,丁巳,多铎也从前线传来大捷的消息,大破腾机思等大军于欧特克山,斩其部落台吉毛海,渡土喇河,击斩了腾机思的儿子多尔济等,虏获其所有家口辎重,随后又败喀尔喀汗的儿子于查济布喇克河上游,戊辰,豪格遣贝子满达海、辅国公哈尔楚浑、固山额真准塔去徽州、阶州分别流贼武大定、高如砺、蒋登雷、石国玺、王可臣等,却不料高如砺逃跑了,唯有蒋登雷、石国玺、王可臣纷纷投降。 自从与福临的关系和解之后,福临为了能与我亲近,便也不顾两宫太后的反对,时常出入摄政王府,更甚者还会在王府中过夜,不过多尔衮也会借此机会为他讲解政事,两个人偶尔在书房之中一待便是大半天的时间。 或许是因为多尔衮手把手教的缘故,福临对一般朝政之事都是非常有见地的,实在难以相信福临此刻也不过*岁。 “额涅,今儿个额其克带我去狩猎了,瞧。”刚刚狩猎回来的福临还未来得及换下一身戎装,便得意洋洋的将他的战利品拿来给我瞧,福临手中的是一只断了气的白狐,狐皮柔软,毛色细腻,一看便知是上好的皮毛了。 我让海兰将狐狸拿了下去,用手绢拭去他满脸的汗珠,笑着道:“你呀,快去换身干净的衣裳了,皇帝还是得有皇帝的样子,知道不?还有,你这大半个月都不曾回宫去了,这太后该要生气了。” “生她的气去。”福临瘪瘪嘴,露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纯洁:“额涅,这狐皮额其克说给世子做个帽子,一定特别好看。” “那我替世子谢皇上赏了。”我笑着说道,福临笑的更开心了,转身便去了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虽然福临是为了亲近我待在王府的,却不料这朝中的有心之人便上折子指着摄政王,说多尔衮这是将皇帝软禁在自己的府上,想做个挟天子的摄政王,纷纷请旨,让摄政王交出皇帝,甚至还动用了两黄旗的兵力。 八月中旬的一大早,这两黄旗的兵力便将摄政王府团团围住,两白旗的士卒也不能坐视不理,与两黄旗的士卒拔刀相向。 “王爷,这可如何是好啊。”正堂上,苏克萨哈慌慌张张的来报。多尔衮端坐在堂上,轻抚着拇指的翠玉扳指,一脸的冷静从容的表情,吩咐苏克萨哈让两白旗的士兵收起兵刃,不许与两黄旗的士兵有所冲突。 “额其克,此事皆因朕而起,朕随他们回去便是了。”福临看到府外的兵戎相向,有些于心不忍,连忙提议要出去跟朝中的大臣回宫去,却被多尔衮拦下了: “皇上若是真的为了额其克好,此刻不能出去。” “为什么?”我疑惑的问道。 “他们怀疑是我拘禁了皇上,我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上信任我,让我辅政握权,这朝中想要将我扳倒的人大有人在。他们此刻派兵来无非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趁机夺了我摄政之权罢了。”多尔衮含笑轻声说道,随即起身,朝着福临抱拳说道: “皇上,若是你现在出去,倒是给我坐实了拘禁的罪名,倒不如等他们按捺不住之时再出去跟他们走,那样,便不是我怕了他们,而是他们扰了皇上学习的兴致。” “这样妥当么?”我问道。 “妥当不妥当,全在皇上的一念之间,为君者要处变不惊,此刻便是皇上的第一课。” 福临微微颔首,思忱片刻便郑重的点点头。多尔衮放心一笑,吩咐人将象棋拿来,他要教福临下象棋。 府门外,两黄旗的兵力虎视眈眈,而正堂中多尔衮跟福临倒在专心致志的下着象棋。两白旗的兵卒听了多尔衮的话收起了兵刃离开,如今这府门外也就只剩下了两黄旗里皇帝的亲卫队了。 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一局棋还未教完,然而就在这局棋最紧要的关头,两黄旗的亲卫队却破门而入,朝着内堂而来。 “皇上。”昂邦章京索尼带兵率先冲入,见到坐在堂中学棋的福临,连忙率兵单膝点地行礼:“奴才请皇上回宫,将拘禁皇上的摄政王拿下。” 福临面无表情的看着棋局,直到棋盘上的胜败分出,福临拿起棋子朝着索尼掷去:“混账奴才!朕与皇叔父摄政王学习处理政事,你们闯进来做什么!你们是不想朕学习政务,将来好将权利独揽在自己的手中么!知道朕在府中还敢带兵闯入,简直无法无天了。” 福临掷地有声的怒吼着,板着一张脸,露出了本不该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怒色。索尼一直埋首不语,恭恭敬敬的听候着福临的训示。 “皇上,奴才们是担心摄政王对皇上图谋不轨……”鳌拜在此刻开了口,却被福临瞪了回去: “朕看想图谋不轨的是你们,摄政王忠心耿耿,在这段日子教会了朕不少的东西,可你们呢,说好听点是为了朕,说难听点,只怕是你们一个个想扳倒摄政王,不过是借朕的手罢了,莫要以为朕小便什么都不知道,朕告诉你们,朕是大清的皇帝,朕也有朕信任的人,你们以后胆敢再次带兵闯入摄政王府,朕砍了你们脑袋。” 也不知是福临此刻冷着一张脸的缘故还是什么,我觉得此刻的福临才像是一个帝王,小小年纪便沉着冷静发挥到极致,即便是说出这么一长串的话,口齿清楚伶俐,掷地有声。 “皇帝便是这么对待效忠你的臣子么?”此刻从院中径直而来的人竟然是布木布泰,她面无表情的走到正堂,待众人行礼之后,她才走到福临的面前,怒不可遏的看着他: “这些都是拥护你的忠臣,你怎么能说出这样伤他们心的话,简直目中无人。” 第122章 血战 顺治三年冬十月乙卯,出征的多铎班师回朝,福临率诸大臣出城迎接,这多铎一回朝,多尔衮便又多了一位得力助手了,在朝中也算是得心应手了。 从索尼带着两黄旗闯入摄政王府被福临呵斥之后,这多尔衮在朝堂之上倒是风顺了不少,极少有人与他对着干了,虽然这是件好事,可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最平静的,他们此刻的平静,也就代表着他们在谋划更大的阴谋了。 顺治四年正月,命辅国公巩阿岱、内大臣吴拜等出征宣府,命副都统董阿赖率兵驻守杭州。 正月十五是上元佳节,同样也是我儿子的一周岁生日,虽然各亲王贝勒福晋送来的贺礼不少,可我们却只是一家人在一处吃了便饭了事。想到从前的八阿哥,众星捧月的孩子,被皇太极视为开国储君的孩子,却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是怎么了?”夜很静,静的能听见外头化雪的声音,多尔衮为我披上斗篷,坐在我的身边,看着悠车里熟睡的孩子,握上我冰冷的手:“你这里一直坐着怎么也不知多穿些,手掌这样凉。” “我在想咱们的孩子,他有你这样的阿玛,我也会守着他,他一定能平安长大,儿孙满地。”我看着多尔博,眼泪也不自觉的滑下了眼眶,多尔衮温热的手掌划过我的脸颊,叹息道: “过去的我都忘了,你还想着作甚,歇着吧。” 我摸摸脸上的泪痕,看着他点点头。 顺治四年三月,大清律成,这是大清入主中原后的第一部律法。 三月的天是最好的,多尔博咿呀学语时,学叫额涅学的最快。那日阳光正好,海兰正带着多尔博在院中学步,却见着多铎走进了院中,径自朝着多尔博走去,将他抱进了怀里: “咱们的小世子已经这么大了,会不会叫额其克了?” “你时常来,他不会叫怎么可能呢。”我笑着说道,多尔博识趣的在多铎脸上亲了一口,乐的多铎笑开了花。他将孩子再次放到了地上让海兰带着,跟着我一同到亭中坐下:“今儿个你挺高兴的啊,怎么了?” “这济尔哈朗他们几个跟两黄旗的大臣今儿个突然在朝上提出,摄政王素有风疾,请旨免了摄政王的跪拜之礼。”多铎得意的说着。我呆呆的看着多铎,有些不可思议,多铎随即道: “他们也知道如今这朝上,是万不能与摄政王为敌的,只好借此机会依附讨好了,到真是一群势利的混账。”多铎说着,眼神中也尽是鄙夷,可我却不那么认为。 这两黄旗是索尼鳌拜与入狱的谭泰是支持豪格的,辅政叔王济尔哈朗又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他向来将自己的地位摆的低了多尔衮一级,只怕并不只是因为想要依附如今大势的皇叔父摄政王,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阴谋的。 正在此时,多尔衮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院门口,多尔博瞧见后,迈着蹒跚的步伐朝多尔衮走去,便走便叫着阿玛。多尔衮抱着多尔博朝着亭中走来,他的眼角眉梢都透着喜色,似乎根本不是因为多尔博叫他阿玛的原因。 “你啊,一下朝便惦记着多尔博,到比惦记自己的儿子来的开心。”多尔衮打趣着多铎,多铎憨憨一笑,道: “这小世子你盼了多少年了,我这是替你开心呢。如今你是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瞧这帮人日后还敢说什么,即便是日后登上九五之位他们也休敢说半个不字。” “多铎。”多尔衮面色一凛,直勾勾的看着多铎,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怕什么,这是在你的府上,再说这摄政王府有小皇帝撑腰,你害怕什么。”多铎傲然一笑,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 “多铎,此时为非常时期,万万不能出岔子。虽说如今摄政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比较高处不胜寒,有多少人盼着他跌下高位的哪天,在除尽敌人前,丝毫放松不得。”我劝解着多铎,多尔衮转头看着我: “都跟你说了?” “嗯,多铎说济尔哈朗跟两黄旗的人请旨免了你的跪拜之礼,我思前想后都觉得不妥。你看,这去年才带兵闯了摄政王府,为何他在今年却要请旨让福临免了你的跪拜之礼,只怕他们的用意不在此啊。” “免了就免了,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复杂,我哥如今是皇叔父摄政王,就连皇帝都得忌惮三分,还会怕他们不成。”多铎似乎有些生气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言语,我笑道: “正是因为你哥是至高无上连皇帝都得忌惮三分的皇叔父摄政王,他此刻便只能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走稳不能出差错,不然便是万劫不复了,他好不易有了今天的地位,可不能因为一时的大意便毁于一旦。” 多铎无奈的叹口气,看看我,再看看多尔衮,走到他哥面前抢走了他怀中抱着的多尔博:“唉,我就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你们商量着吧,我带着多尔博到街上玩去。” 也不等我们同意,这多铎便抱着多尔博,叫上了海兰出府去了,多尔衮也是一脸无奈的笑意,然后直勾勾的看着我:“这些年你也历练的不少了。” “你这是在说我老了么?”我侧眸看着他,他表情一僵随即笑起来。似乎幸福就这么简单,只要每天都能看到他的笑颜,即便是心中乌云密布,也会瞬间消散。 顺治四年夏六月。 如同天气一般的朝堂,此时此刻正在经历着一场能够嗅到血腥味的战争。而这场战争,已经延续了一个月有余。 原本由济尔哈朗与两黄旗的人借着国家安定都是因为有皇叔父摄政王的福泽,考虑到摄政王的风疾,联名上书求皇帝免了皇叔父摄政王的跪拜之礼。 第123章 收买 这夏日的午后就该躲在屋子里贪凉,而我却不甘心,非得换了男装跟着多尔衮在街上四处溜达瞎逛。名义上是为体察民情,其实我也是有另一番打算的。 找了一处靠近济尔哈朗府邸的一处茶楼,我与多尔衮,多铎在二楼的雅座坐下,多铎很疑惑,他的府中喝什么样的好茶没有,偏偏脑子犯浑要跟我们一道受这暑气,虽然也有抱怨,却也不曾离去。 多尔衮手中的纸扇在指尖上下翻动着,动作娴淑潇洒自如。我侧首,从半掩的窗户中看到一个人影从济尔哈朗的府上出来。我挑这间雅座也不是不无道理的,只因这间雅座的后窗正对着济尔哈朗的府门,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在今儿个让多尔衮跟多铎也一道出门,让他们也瞧瞧这济尔哈朗一天都见了些什么人。 而这回从济尔哈朗府上出来的人正是济尔哈朗的镶蓝旗都统厄尔古岱,济真从肃亲王府传来的消息中便有关于这厄尔古岱的消息,济尔哈朗与豪格走的近,在肃亲王府见过几次。 然而这厄尔古岱却不同意济尔哈朗跟豪格较熟,他知道皇叔父摄政王跟肃亲王是死对头,如今摄政王是大势,得罪了摄政王必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济尔哈朗不理会他的说辞,又想到厄尔古岱跟了他这么多年,便只让他在军中做了个闲差,虽说是个都统,可真正的决定权便已经不在他手上了,这让厄尔古岱甚为难堪。 “你让我们来这里便是让我们看这个人?”多尔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顺着我的视线望向了翻身上马的厄尔古岱,疑惑的问着我。 我神秘一笑:“这猎人杀死靠的是什么?不是自己的手,而且经过手的刀剑。如果不想自己的手上沾满鲜血,那便只能握把刀在手中了。” 多尔衮直勾勾的看着我,伸手轻点着我的额头,满意的笑着。多铎玩着杯子,然后看着我们,有些不解:“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多铎,我只问你一句,这辅政亲王的位置你敢不敢坐?”我走到多铎面前,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他微微一愣,正色道: “爷有什么不敢的。” “那好,你便好好的等着,嫂子我送你一份大礼。”我神秘一笑,多尔衮随即坐下道: “你放手去做,这两白旗的人手随你调遣,不过别办砸了,若是毁了我一世英名便可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小瞧我,等着吧。”我冲他得意一笑,转头望着济尔哈朗的府邸,济尔哈朗算计我的男人,现在应该是让他吃些苦头的时候了。 胭脂胡同是京城中著名的花巷,而这胭脂胡同也便是后来成名的八大胡同之一了,来这里消遣的人,多半都是朝中的达官显贵。而胭脂胡同内的各个窑子背后总会有个强硬的后台。 这窑子里的莺莺燕燕们也分为三等,一等称为雅妓,样貌不仅是一等一的出挑,就连琴棋书画样样精湛,二等便是只剩下貌了,容貌虽好,可在技艺上差些,这前两等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而这第三等的末等便是年岁大些,容貌也还算过得去的。 我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虽然故作轻松,可在被迎进店内后还是有些手足无措。我是借了两套多尔衮的常服改小了些,再加上之前也做过男装打扮,所以若是不熟悉的人便是不会认出我的。 “这位爷是第一次来慧娴雅居吧。”老鸨子见我站在门口,连忙迎上来问候着,我白了她一眼,轻摇着折扇,环视了店内的格局,若不是知道这是窑子,说不定会被这清雅别致的格局骗过去。 “难不成第一次来便可如此怠慢了么?”我不削的看着这恨不得将我扒皮剥骨,搜刮走我浑身钱财的老鸨子,冷声道。 “哪里哪里,不知官人是喜欢什么样的?多才多艺的?还是样貌出挑的?”老鸨子连忙迎上来,却被我一步躲开,侧身看着她: “我要那间房的姑娘。”我抬头,直指二楼起首的那间房,坚定的说着,这老鸨子的脸色瞬间便变得甚为难看,有些局促: “爷,那间房的姑娘已经有客人了,不如换一个?” “爷我就要那一个。”我坚定的说着,从钱袋子里掏出银票放在了老鸨子的面前,将难题留给老鸨子,自己则是收起折扇往二楼的雅座走去。 “你说带我出来玩,便是来这种地方啊。”音尼雅跟着我一同坐下后,环视着屋内的摆设,很不适应。我浅浅一笑,到了茶水放到了音尼雅的面前,连忙嘘声: “我一个人来底气不足啊,你是我的好姐妹,自然要带着你了,不过我来这儿可是有事要做的。” 话音刚落,这外头便响起了叩门声,应声后这老鸨子便喜笑颜开的走了进来,可依旧是为难的眼神:“爷,阿莱姑娘已经在陪着客人了,而那位军爷还是这信义辅政叔王手底下的人,我们这做生意的得罪不起啊。” “那摄政王手下的人便只好怠慢了么?”我冷眼看着老鸨子,她身形一僵,我不再多说话,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片刻后才退出房间,说是去请阿莱姑娘来。 “信义辅政叔王?这……芸玳,好好的你得罪他们做什么,难道你还嫌摄政王跟他们不够乱么?”音尼雅听到我要跟镶蓝旗的人抢女人,她便是几千个不放心,我拍拍她的手让她放心,我是有备而来的,自然有我的分寸。 其实我是跟着厄尔古岱来的,他找的是哪位姑娘进的是哪件房我都是打听清楚了的。这次不过是为了接近厄尔古岱所做的第一步。正在我为自己盘算的时候便听见了叩门声,这老鸨子拉着名叫阿莱的女子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这女子的样貌倒也不算出众,可眼神中的清冽却让我分外喜欢,这老鸨子简单的吩咐了两句,便关门离开了。 “我们兄弟两个可是对阿莱姑娘慕名而来啊,怎么都不笑一笑的。”我打趣的说着,她依旧衣服冷冽的表情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为什么要对你们笑,你们仗势欺人,强取豪夺,这样的所作所为,我笑不出来。” 正在此时,房间的门被踢开,厄尔古岱握着刀站在门口直剌剌的看着我们:“敢跟我厄尔古岱抢女人,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么!”他凶狠的模样让音尼雅吓得一哆嗦,然后故作镇定的坐好,时不时的看看我。 “我是活的不耐烦了,这阿莱姑娘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为何不能抢。”我镇定自若的看着厄尔古岱,他满脸怒气,握着刀的手指骨渐渐发白,他朝着我冲过来,却在刀锋离我脖子仅半分的时候停了下来,凶狠的眼神对上我的眼眸。 “将军。”阿莱唤住他。我丝毫未动,眼神也未变,看着厄尔古岱浅浅一笑: “连杀人的勇气都没有还敢跟我抢女人。” 他紧咬着牙关似乎想要辩驳些什么,这阿莱却出口制止:“不是将军不敢杀你,而是我不愿让他为了我这样的女人杀人,毁了他的名声。” “看不出还是鹣鲽情深啊,可惜,你我是要定了,厄尔古岱你要是想跟我抢,只能拿命来换。”我坚定的说着,厄尔古岱脸上一变,很是惊讶,他似乎根本想不到我会知道他的名字: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跟你抢女人的,我今儿个便会将这女人赎走,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她。”我坚定的说着,这音尼雅也连忙跑出去叫老鸨子前来,老鸨子看到厄尔古岱手中的刀,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的半天开不了口,直到我将一千两的银票放到她的面前,她这才恢复了她本有的笑脸: “这本来阿莱姑娘的身价不止这个价的,可念在这位爷是摄政王的人,就……阿莱啊,你就跟这位爷去吧。”收了钱的老鸨子笑的脸都扭曲了,掏出了阿莱的卖身契交给了我,然后便离开了。 厄尔古岱根本不会想到我会说到做到,所以他只能错愕的站着,阿莱虽然表明心迹不要跟我走,可奈何厄尔古岱在此刻什么反应都没有,便只能独自落泪,准备去收拾东西跟我走。 “你还真打算把她带回王府?”音尼雅惊讶的说着。我嘘声示意她不许开口,守着阿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走出房间,却看到厄尔古岱朝这边走了过来。 “不管你是摄政王的人还是谁的人,阿莱姑娘是我的女人,你别想抢走。” “可如今我是替她赎身的人,我就有权带她走。”我坚定的说着。 “你想要我做什么,哪怕是你要夺走我的命我都愿意,但是阿莱姑娘不是一般的风尘女子,你不能带走她欺负她!”厄尔古岱依旧对我拔刀相向。我伸手弹开了他的刀锋,逼近他道: “你的命值一千两么?如果我此刻再将阿莱姑娘卖给这老鸨,我可以换回两千两,你拿什么来威胁我,滚开。”我厉声说道,这厄尔古岱也不是吃素的,再将刀锋放到了我的肩上: “信不信我杀了你。” “我不信,我是摄政王的人,而且是最亲近的人,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不仅你会丧命,说不定你心爱的阿莱姑娘,还不知道会遭受什么样的处境,你忍心么?你杀了我,换取阿莱后半生的痛苦,这痛苦都是由你造成的,恐怕她到死都不会原谅你的。”我浅笑着说,跟武夫不能讲理只能打心理战,他越是在乎什么,便却不想失去是么,那便是他最大的弱点。 果然,厄尔古岱被我唬住了,一时握着刀也不知如何是好。我拿开他的刀,走近他说道:“若想让我放过阿莱也不难,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我推开厄尔古岱,让音尼雅带着阿莱一同出了慧娴雅居。傍晚刚至,天边还有一丝火红的晚霞似乎是在庆祝我的第一步,我转头看着身后一直用怨毒眼光看着我的阿莱浅浅一笑,此时这阿林阿便驾着马车停在了我们的面前,下车朝我行礼后,我便吩咐他将阿莱姑娘送往北京城外的十里庄上去。 为了表现出我的铁石心肠,特地将阿莱是手脚绑了起来,其实我也是怕她中途跳马车摔伤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她跑了,我的计划就泡汤了,那可就真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 “我说侧福晋,你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啊。”音尼雅不解的看着我。我看着她神秘一笑: “准备送多铎一个大礼。” 音尼雅一愣,惊讶道:“你不会是想将这女人送给王爷吧!”我看着瞪大双眼的音尼雅突然笑了起来,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我还是不告诉她了。 第124章 辅政 过后几日我便是足不出户,偶尔音尼雅会过来陪我照顾多尔博,乌尔赫尼姐姐也为多尔博做了好些新衣服,比起我这个亲娘,乌尔赫尼这个嫡母对他也是分外心疼。 傍晚时分,我与乌尔赫尼正在商讨着这月府中的开支,却听到这外头传来侍卫有事要禀告的声音,我撇下乌尔赫尼出了屋子,看着在院中一直单膝跪地的人,让他起身后走近,他才道: “启禀侧福晋,这两日镶蓝旗的都统厄尔古岱在四处打听福晋的消息,不知福晋可有打算?” “他什么表情?是着急?还是依旧冷静?”我问道。 “看他的样子似乎很着急。”侍卫如实答道。 我满意的点点头,此刻还不是见他的时候,等到他快要崩溃的时候我再去找他,事必会加大我的胜算。我打发走了侍卫后,便继续同乌尔赫尼在屋内算着府内的账单。 翌日一早,多尔衮出奇在家,不知是我起的晚了还是他回来的早,待我梳妆完毕出门时,他正躲在院中庇荫的亭中,喝着茶看着书。我带着疑惑走近,他也不理睬我,只是看着书,我喃喃道:“哟,这是哪儿来的呀,跟真人如出一辙啊。”说着话我还上手摸了摸,捏了捏,他侧眸看着我,我噗哧一声笑出了口,在他身侧坐下: “往日下朝都午后,今儿怎么回来这样早?” “你胆子越发的大了,竟敢背着我去逛窑子,还跟这厄尔古岱抢女人,你真是越活越难猜了呀。”他用书托起我的下颚,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得意一笑,打趣道: “小爷我男女通吃,不行么?” “旁人可以,爷的女人不行,说,那女人被你弄到哪儿去了,花了爷的钱,总得让爷知道吧。”他似乎在等着我回答,我故意闭口不言,拿开他的书,故作神秘: “这个嘛,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逼到我的面前,直勾勾的看着我:“说!” 我见他一副势必要知道一清二楚的表情,凑到他的耳畔低语几句看着他,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你确定这招万无一失?” “他找我要人都找到你头上了,足以见得这女人对他很重要,越是想要得到的东西而得不到,就会越疯狂,而且我知道他是一个不会轻易动手的人,所以我要必胜的把握。”我认真的说道,多尔衮脸上的表情也缓缓凝滞,直剌剌的看着我: “我从前只知你聪明,却不知道你也会有手段,亏得你不是男人我的对手,若是那样,我势必会花些心思对付你,可你是我的女人,我信你如同你信我一般,所以我是何其有幸啊。”他凝滞的表情上缓缓露出笑意,我的心一抖,竟在片刻有些胆寒,我真怕呀,我真怕我爱的人有一天会提防着我这枕边人。 “你……你会不会……” “不会,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么?我怎能去猜忌一个一心为我的女人。”他浅浅一笑,收回手,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起身往房间走去。我看着他阳光下的背影,他的蟒袍在此刻分外耀眼。我努力说服着自己他没有必要猜忌我,可心里总会有些隐隐的担忧。 他曾说过当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时,总会有些晕,普天之下都在他的手中由他主宰,最初的清醒可能会消磨殆尽,因为权利太过诱人,一旦掌握着权利便不想再松手,虽然也说过当他在权利条路上开始迷失自己的时候,还有我来叫醒他,可我却怕真的有一天他迷失在权利的道路上会忘记曾经的那些话,因为至高无上的皇权会让曾经的誓言失言…… 即便如此,我却还是不忍看他一个人孤军奋战,眼前我能做的,便只有将计划进行下去,一定要除掉济尔哈朗,他的心腹大患。 不过几日的时间,这院中的树叶便以渐渐枯黄,是呢,都七月了。 我在厄尔古岱回家的街上出现后,这厄尔古岱便拦住了我的去路,非得找我要人。我让他到附近的茶楼上去坐下慢慢聊,他看了看我身后跟着的阿林阿,也只好应下。 “当日匆忙,竟然不知道你是名姓,如若不然,我早找到你了。”坐下后这厄尔古岱便冲我怒道,我从容一笑,也不答话。 “你到底把阿莱姑娘藏到了哪里!”他紧接着逼问道,我依旧不答话,他见势便想出拳朝我挥来,阿林阿眼疾手快,截下了他的拳头,挡在了我的面前,我从容镇定的看着厄尔古岱,将阿莱姑娘随身佩戴的耳环与玉佩放到了厄尔古岱的面前,轻声道: “这阿莱姑娘在我手上,若你真想见到她,便老老实实的听我说,否则,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呸!我向来道摄政王是英雄好汉,却不料他也会使出这下三滥的招数来,用一个女人来威胁我,是我太高看他了!”厄尔古岱怒道,我哈哈大笑,直勾勾的看着他: “你没资格说他,用一个女人威胁你,谁让你心疼那个女人呢。如果你真想见到阿莱,不想让阿莱因为你受到任何伤害的话,你只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他紧握着拳头,愤怒的眼神似乎都能冒出火来。我是豁出去了,若是他肯听我的话,那便是最好的,若是他不肯听命于我,大不了让阿林阿杀了他,这样也不至于坏事。 “我问你,这信义辅政叔王府上是不是在大兴土木啊?”我看着他问道。 “这事全城都知道,你还来问我么。”厄尔古岱不削的说着。 “我需要一件东西,而这件东西只有你能为我取来。”我认真的说着:“王府的施工布局图,还有府中关于重修王府所花费的账目本子,我要的就是这两个,你能做到的。” “你要的东西就这么简单?就不怕我拿假的来欺骗你?”厄尔古岱有些嘲讽的说着。 我从容笑道:“你大可拿假的来糊弄我,那我千方百计证明你对阿莱的心也就有了一个答案。”我说罢起身往外走,刚到门口便回头看着厄尔古岱:“拿到后交给阿林阿,明白么?别跟我玩花样,要不然下次给你的便不是玉佩与耳环,而是她的手指脚掌,想想阿莱会因为你尝尽苦楚,你自己掂量吧。” 说罢转身,带着阿林阿便出了茶庄。阿林阿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分外不解: “福晋,你要那施工的图纸与账目做什么?” “有时候一些死物比一些活物更有说服力。”我笑道,抬头往往这秋日里澄净清透的天空,日后不会再这样亲力亲为一些事了,这样小心翼翼的,真累。 三日后,阿林阿便带回了厄尔古岱从济尔哈朗那里拿回来的账目与王府修建施工图纸,施工布局图看不出什么问题,可是这账目却是一笔一笔对不上,很明显这账本是假的,可即便是假的我同样能有法子搬到济尔哈朗。 我故意让阿林阿带厄尔古岱去找阿莱,却在他见到阿莱疏于防范的时候将其打晕带回了摄政王府。因为我此时便如同三国里的周瑜火攻赤壁,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我有了物证,却是便是人证了,厄尔古岱不老实,自然也得让他尝些苦头。 我让厨艺好的海兰做了以假乱真的手指来,沾上鸡血,远远看着到真的能吓人一跳,我便以此来吓唬厄尔古岱,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就范,规规矩矩的答应了我的要求。 果然,即便是再英勇的男人,终究是过不了女人这关的。 午后,我在亭中小憩,多尔博跟着东莪在乌尔赫尼姐姐那里玩耍着,我自己到可以躲个清闲。刚刚阖眼才迷迷糊糊的,便听到了院中传来的脚步声,摄政王府内青天白日的进不来坏人,故而我也没睁眼,继续阖眼睡着。 “本想来道谢的,却不料正睡着。”多铎的声音响在耳边,我侧了身睁开眼看着站在面前的多铎与多尔衮: “道谢怎么能空着手来。” “你不喜金器玉器,我也挑不来古玩字画,这送的贵重了略显俗气,送的便宜了又觉着不够表达意思,故而思前想后,只能空着手来了。”多铎摊摊手,无奈的说着。我笑着坐直了身子,为他们兄弟两个燃炉煮茶。 “都办妥了?”我看着面前神情甚好的兄弟俩,问道。 “我说侧福晋,你是神人么,掐指一算便能算到我能做辅政亲王?”多铎探身来问道,我神秘一笑闭口不言,多铎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哎嫂子,我一直想问你,你明知账本是假,为何还要孤注一掷呢。” 我看了眼多尔衮,他立即会意,轻声道:“从这施工布局图便不难看修建会花费不少钱财,即便是整修,这王府格局也都快赶上皇宫了,他不过一个王爷却住在比皇宫还奢华的王府,你觉得这说得过去么?还有这钱财花费多了势必是要起疑,无论是动用国库还是私人钱财,都势必招来非议,故而便做了个假账本,可也就是这假账本能够揭露出他想要掩盖事实的真相,更能看出他做贼心虚,再加上厄尔古岱的当场指认,这事即便有假也变成了真的。” “这叫成也萧何败萧何。”我笑道。 “这济尔哈朗还想要借跪拜之事来整垮摄政王,却不料最后我们最后来了个反击打得他措手不及,哥,这嫂子不简单呢。”多铎笑着说着。我依旧浅笑,正在此时,阿林阿走进了院子,一脸的愁容。 细问下才知道,这济尔哈朗对厄尔古岱恨之入骨,在厄尔古岱去找阿莱离开的时候,被济尔哈朗派去的人刺杀了,两个人的尸身被抛下了河,被一直跟踪着他们的阿林阿发现,这才回来通风报信。 “济尔哈朗被革去了辅政叔王一职降为郡王,我觉得都是便宜了他。”我冷声说道,侧首看着阿林阿吩咐道:“你差人将尸身打捞起来埋了吧。” “嗻。”阿林阿应声退下,多尔衮不免叹了一口,无奈道: “权力之争,永远都残酷的没有一丝人性,多少棋子都沦为了刀下亡魂。” “你想起了硕讬和阿达礼?”我问道,他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此刻,我和多铎都不再开口,死一般的寂静,那种压抑笼在我们每个人的心头。 顺治四年秋七月,加封和硕德豫亲王多铎为辅政叔德豫亲王,此刻这朝中的势力为摄政王一方独大,虽还有一些潜藏势力在等待机会,可就目前的局势来说,他们暂时不会动手,然而一场真正的权利角逐已经在济尔哈朗被革去辅政叔王降为亲王便已经开始了。 你死我亡的权利角逐,我不能输。 第125章 往事 自济尔哈朗被革去辅政亲王一职之后,朝中大权便尽数落到了多尔衮兄弟几个的手上。 秋天的风是萧瑟的,一入夜便很凉。哄睡了孩子后,我便坐在了院中的亭中发呆,今晚上的月亮细如勾,伴着一丝丝的清风,院中挂着的灯笼也随风摆动着。从多尔衮大权在握后,似乎比平日还要忙碌,我们见面的机会似乎也比从前要少了。除了偶尔进宫见福临,出宫时是跟着他一起,平时便只有早上出门时能见着他了。 他待我也不似从前那么亲近了,有很多事也埋在了心里不愿说出来。从前他有什么事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我,安慰也好,倾听也罢,他总还会跟我说的,可如今却不是这样了,也不知是在一起久了,还是他已经开始在提防我了。 “怎么不去歇着?”多尔衮回来时,我正在发着呆。我只是应了一声,起身裹了裹斗篷,预备往屋里走去,却被多尔衮叫住:“我此时毫无睡意,陪我说说话吧。” 我回身看着他,片刻才点头,坐了回去。 “你不开心。”他问道。 “没有,海兰在家照看着孩子,平日她要做的事都要我亲力亲为,不免有些累了。”我浅笑着说道。 “你骗不了我,你不开心的时候就连眼神都是冷的,是不是因为我连日来忽略你所以不开心了,嗯?” 我直勾勾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也黯淡了下来,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曾经在扬州的时候,史夫人曾对我说过一句话,说女人要让男人觉得是个好妻子,而不是好谋士。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对付济尔哈朗让你心存芥蒂,开始在提防我了,女人只需相夫教子就好,不应过问男人的政事,我是不是干涉的太多,让你多心多疑了,你有什么事也不再说给我听了,我怕,你知道,当我全心爱上你,为你付出一切的时候就已经回不了头了,如果连你也不信我,我真不知道我日后会怎么样,还有没有勇气再选择离开。” 他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伸手将我拉近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不许你说这样的傻话,我不许你离开,我更不许你胡思乱想。我怎么会提防你,怎么会对你心存芥蒂,怎么会不信你。” “那你明明白白告诉我一句,如果有一天你只能在我与权利之间做出选择,你会选择谁?权利,对么?”我抬头看着他,认真的说着。 “芸玳……” “我不会怪你,因为那本就属于你,我怕的是权利会让我们之间有隔阂,一旦走到那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答应我,不要权利的奴隶好不好?”我看着他,就连语气都变成了乞求。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冰冷的泪珠滑落眼眶,过了许久我才笑道:“既然无法答应,就让我们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好好的在一起,抛开所有杂念,我们好好的在一起。” 他再次将我抱紧,用力的点头。 在这个以权利为主的时代,我已经开始感到了害怕,害怕最初的爱情会因为权利而变质,可男人在这个时代存活,尤其是如今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更会为了权力不顾一切,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他怎么会轻易放弃。 爱情的保质期可长可短,我永远不知道爱情最后的一步会停在哪里,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在爱情结束到来的那一天,抛开所有一切跟他在一起,那么留下便没有遗憾与痛苦,便只有回忆了。 朝中的诸多事务交给了多铎与其他大臣打理,我与多尔衮决定两个人走遍曾经走过的路,从京城到盛京,再到辽阳,再到科尔沁…… 再次看到蓝天白云绿草原时,顿时觉得心胸都宽阔了不少,此刻的多尔衮都不再是朝堂上所束缚的摄政王了,只是我的丈夫,我的爱人。骑着马在草原上驰骋时,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一般,有托娅陪着我,在西河牧场整日放牧高歌,日子也过的十分惬意。 我跟多尔衮的马在西河牧场停了下来,我们回到了当初定情的地方,这是这么多年我最想来的地方了。 百米见方的篱笆围起来的院子,两三座毡帐高高耸起,我停在门前,看着放牧的孩子回来,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走到那个不过七八岁大的小女孩身边,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诧异的看着身后不是穿着蒙古袍子的多尔衮,然后仔细的打量着我:“你是谁?” “我原来住在这里。”我笑着揉揉她的头,正在此时,却听到毡帐那边传来叫这女孩子的声音,隐约听到这女孩子的名字叫敖登,人如其名,那双眼睛便像星星一样,很是明亮。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那妇人朝我们走来,疑惑的问道。我仔细的看着那妇人,虽说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可是眉宇间却似曾相识。我很是欣喜,试探道:“琪琪格。” 她很是诧异的看着我,似乎在很努力的回想着我是谁,可是始终都想不起来。 “是我啊,乌伦珠姐姐,你忘了吗?以前跟你一起住在这里的乌伦珠姐姐。”我有些激动,抓着她的肩膀说道,她直勾勾的看着我,有欣喜,也有不可思议,抱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激动的流泪,连忙拉着我往毡帐走去: “额吉,额吉,乌伦珠姐姐回来了,乌伦珠姐姐回来了。” 与琪琪格他们的相聚在意料之外,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会一直住在这里,苏赫巴鲁大叔当年送我去察哈尔回来后就病倒了,不久便过世了,后来便是婶婶一个人将琪琪格拉扯大,直到成亲生子。 “那年我来西河牧场找你时,你才十岁,如今都三十三了,二十三年了。”躺在我身边的多尔衮不禁感叹起来,我侧身看着他,捏着他的鼻子道: “怎么,嫌我老了,年轻漂亮的姑娘多的是,你娶就是了。” “啧啧啧,又不是不知道你是醋坛子,我哪儿敢娶啊。”他握着我的手笑着说道,顺便咯吱我,那一瞬,似乎我们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年少真好。 天还未亮,便听见放牧出去的琪琪格跟人说话,似乎聚集了很多人,而且还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因为琪琪格一直在忙着煮奶茶,做点心。我与多尔衮走出毡帐,嗬!这毡帐外绵绵十里的仪仗队,旌旗招展,浩浩荡荡。 见到多尔衮出来,这一直坐着的人连忙起身率领众人给多尔衮行礼:“臣等不知皇叔父摄政王驾临科尔沁,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我仔细的看着那行礼的人,竟然是当然一直欺负我的那苏图,二十年未见,他竟然也做了一旗之主了。而他们此次前来是听闻皇叔父摄政王来了科尔沁,为了巴结摄政王便早早的来此等着了,想接我们去他的部落坐坐。 和琪琪格他们做了简单的道别之后,便随着那苏图他们一同去了我曾经的家。 “当年听说小妹与摄政王成婚,臣等甚是欣慰啊,不知这小妹可好?这回来科尔沁,摄政王怎么也不带着小妹呢,二十多年未见,我也想她的紧。”前往部落的路上,这那苏图开始在攀着关系了。 朝中的诸多事务交给了多铎与其他大臣打理,我与多尔衮决定两个人走遍曾经走过的路,从京城到盛京,再到辽阳,再到科尔沁…… 再次看到蓝天白云绿草原时,顿时觉得心胸都宽阔了不少,此刻的多尔衮都不再是朝堂上所束缚的摄政王了,只是我的丈夫,我的爱人。骑着马在草原上驰骋时,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一般,有托娅陪着我,在西河牧场整日放牧高歌,日子也过的十分惬意。 我跟多尔衮的马在西河牧场停了下来,我们回到了当初定情的地方,这是这么多年我最想来的地方了。 百米见方的篱笆围起来的院子,两三座毡帐高高耸起,我停在门前,看着放牧的孩子回来,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走到那个不过七八岁大的小女孩身边,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诧异的看着身后不是穿着蒙古袍子的多尔衮,然后仔细的打量着我:“你是谁?” “我原来住在这里。”我笑着揉揉她的头,正在此时,却听到毡帐那边传来叫这女孩子的声音,隐约听到这女孩子的名字叫敖登,人如其名,那双眼睛便像星星一样,很是明亮。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那妇人朝我们走来,疑惑的问道。我仔细的看着那妇人,虽说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可是眉宇间却似曾相识。我很是欣喜,试探道:“琪琪格。” 她很是诧异的看着我,似乎在很努力的回想着我是谁,可是始终都想不起来。 “是我啊,乌伦珠姐姐,你忘了吗?以前跟你一起住在这里的乌伦珠姐姐。”我有些激动,抓着她的肩膀说道,她直勾勾的看着我,有欣喜,也有不可思议,抱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激动的流泪,连忙拉着我往毡帐走去: “额吉,额吉,乌伦珠姐姐回来了,乌伦珠姐姐回来了。” 与琪琪格他们的相聚在意料之外,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会一直住在这里,苏赫巴鲁大叔当年送我去察哈尔回来后就病倒了,不久便过世了,后来便是婶婶一个人将琪琪格拉扯大,直到成亲生子。 “那年我来西河牧场找你时,你才十岁,如今都三十三了,二十三年了。”躺在我身边的多尔衮不禁感叹起来,我侧身看着他,捏着他的鼻子道: “怎么,嫌我老了,年轻漂亮的姑娘多的是,你娶就是了。” “啧啧啧,又不是不知道你是醋坛子,我哪儿敢娶啊。”他握着我的手笑着说道,顺便咯吱我,那一瞬,似乎我们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年少真好。 第126章 拉拢 被打的少女一直卷缩着,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我蹲身看着她满身的伤痕,血浸红了她的衣衫。孟古青用夺下的皮鞭抽到那两位彪形大汉的身上,怒道:“蠢奴才,还看着,不知道去拿药么!” 她怒吼过后,其中一个人便往帐子里去拿药,另一个人便抱着吴尔库霓回到了她自己破小的毡帐。我吩咐人烧来热水为吴尔库霓清洗打破的伤口,然后为她上药。 “姑姑,孟古青不明白,她不过就是个奴才,你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啊。”孟古青一边擦拭着吴尔库霓额头的汗珠,一边抬头看着我,我笑着道: “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弱者就该被保护,更何况我不是待她好,是做我觉得该做的。”我笑着说道,这丫头似懂非懂点点头,随即便开始安慰着吴尔库霓。我看着孟古青浅浅笑着,小孩子总是这样,你教她善良她便善良。 吴尔库霓也不过十五六岁,总是怯怯的看我,我在科尔沁的这两日都是她来伺候着我,我想起海兰又要伺候我,又要照顾孩子,两头忙也不是办法,我看上了眼前这个胆小怯懦的吴尔库霓,临走前便跟吴克善要走了吴尔库霓。 带着吴尔库霓回到京城时已经是八月末了,这豪格也跟诸位贝勒先后攻下遵义、茂州、内江、荣昌、富顺等县,彻底消灭了张献忠等旧部,平定了四川。七月底巡视边城的福临也在我们回京第二日回宫了,还特地在宫中设宴团聚。 “妹妹此次出游回来起色比从前好多了。”晚宴过后,这娜木钟跟着我在御花园中散步消食,我笑道: “所以啊这人便不能只住在这四四方方的地方,不然就成了鼠目寸光了。”我侧眸看着她:“好些日子没跟贵太妃说话了,却不料贵太妃一点都没变。” “妹妹这话何意?”娜木钟问道。 我颔首不说话。自我回到京城后,这济真便抽空传来了消息,豪格虽征战在外,却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朝政,听到济尔哈朗被革去辅政亲王爵位的时候,他在战报中夹杂着与两黄旗大臣暗通款曲的事也被人偷偷的告发到了多尔衮那边。而且就连娜木钟在私底下跟肃亲王府都走的很近。 这娜木钟暗地里跟豪格两个勾结,却在面子上跟我套近乎,当真还以为我跟以前一样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么?即便是我想借我的手整垮布木布泰,那我也得连她一同除掉才是。 “这豪格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自己府中的小院里,从远处飘来的阵阵桂花香味沁人心脾,让人毫无睡意。 “他跟两黄旗的人暗通款曲虽然有人告发,可没有证据,这没有证据便不好处理。”多尔衮轻抿着茶水,叹了口气:“除去了济尔哈朗,这豪格便是心头大患,如今他平定四川,更是功不可没,只怕他这一股势力不扼杀在摇篮之中,会如芒刺在背,不得安宁啊。” “听说豪格有位心腹一直在为他打理着肃亲王府与诸王贝勒之间的关系,我们何不如将这个人收为己用呢?”我直勾勾的看着多尔衮,认真的说着。他紧握着杯子抬头看着我,很是疑惑: “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日我在饭庄上听到豪格与两黄旗的大臣与济尔哈朗对你的种种言辞,便知道他们只是面服心不服,似乎还有勾结之势来对付你,身为你的女人为了不给你增加烦扰,便私下决定派了心腹之人进了肃亲王府打探消息,怎么样,我不比你差吧。”我看着他笑着说道。他直勾勾的看着我,颔首笑道: “当真是对得起那句你很聪明,我很庆幸你是我的女人。” “那人名叫何洛会,是个汉人,不知摄政王敢不敢用?”我抱拳说道,他略微思索片刻,认真的点头,表示他敢用。我会意,既然他敢用,那么从即日起,便要好好的笼络笼络何洛会这个人了。 这何洛会跟多尔衮也是熟悉的,虽说何洛会隶属于正黄旗,是正黄旗的固山额真,可毕竟豪格是先帝的长子,自然在先帝驾崩之后便跟着豪格了。这拉拢何洛会的事不能由多尔衮亲自出面,如若不然便会让人生疑,故而这拉拢何洛会的事便落到了我的头上。 何洛会不同于鳌拜是皇太极的心腹,是极少见过我的,自然也不会知道我跟摄政王之间的关系,故而由我出面是最为合适的了。 既然有心,便没有办不成的事,私底下悄悄的查好了何洛会日常起居,上朝散朝后做了些什么都有人如实据报,这便对拉拢何洛会的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可是不管拉拢一个人还是要利用一个人都得知道那个人的软肋,厄尔古岱的软肋是女人,可这何洛会的软肋,观察多时始终查不到。 如同往常一样换了男装出门,在何洛会平时出现的酒楼里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等着他,楼上的雅座里便坐的是多尔衮跟多铎了。等了片刻,这何洛会便垂头丧气的走进了酒楼,随便找了个位置便坐下了,要了几坛酒便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看他的模样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不快的事,虽然很想上前一探究竟,可理智上却阻止了这种做法,要想拉拢何洛会,不能急于一时。 待痛饮过后这何洛会便起身要走,店小二连忙上前拦着他付了酒钱,然后醉酒后的何洛会已经神志不清了,推开了店小二便要走,店小二一着急,连忙叫来了掌柜的,这掌柜的拦下何洛会也让他付酒钱,可何洛会却是红着脸一脸茫然,对掌柜的所说的话完全没有听进去,看到这里我便再也坐不住了,替何洛会付了酒钱之后,这何洛会才晃晃悠悠的出了酒楼回家。 “这何洛会今儿个是怎么了?”雅座里,我好奇是看着多尔衮兄弟两个,多尔衮端着杯子,片刻后才回答我的话: “他虽为肃亲王亲信,可从身份上来说依旧是个汉人,这你也知道朝中有一大部分的人都对汉人有偏见,故而这何洛会隔段日子便会遭到正黄旗都统的一些羞辱,奈何职位低下不能反驳,受了气便只能来此借酒浇愁了。”多尔衮无奈的笑笑:“芸玳,你说满汉一家,有可能么?” “只要你我坦诚相待,自然有可能了。”我笑着说道。 似乎从多尔衮的话里面我嗅到了一些味道,既然这何洛会是因为身份低下受了欺负,为何这多尔衮不给他个高位呢? “我说,既然要拉拢,便要给些好处啊,既然他在正黄旗受了气,咱们就帮他出出气,大力提拔于他,让他对你感恩戴德岂不更好,你说呢。” “哥,我觉得嫂子这话有道理啊。”多铎也随声附和着。 “何洛会在正黄旗受的气不足以让他倒戈,若是冒冒失失的拉拢他只怕会让豪格与两黄旗的人有所察觉,再等等,等他受不了的时候,我自然会出手的。”多尔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耸耸肩,似乎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 在接下来的那段日子,我也会让济真在肃亲王府留意前去的何洛会,多尔衮每日回府也会跟我何洛会近日的情况。 顺治四年冬十月,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我躲在了家里陪着儿子,他快两岁了,从蹒跚学步到现在能独立行走,偶尔还会蹦出几个词语来,让我异常的欣慰。不过令我更开心的是他从出生以来都一直健健康康的,就连小小的风寒都不曾受过。我真想看到他长大,成亲,生儿育女的模样…… “在傻笑什么呢?”多尔衮坐到我身后拥着我的肩问道,我看着床上熟睡的孩子,连忙嘘声,拉着他走回了暖阁,生怕他吵到孩子。 “我在想咱们儿子长大后的样子,我是不是心太急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他揉揉我的头,拉着我在床边坐下,片刻后才道: “这些日子我恐怕得忽略你们母子了。” “出什么事了么?” “今儿个何洛会上了奏报,他在领军需品的时候受到差别待遇,八旗的士兵所领的过冬物资比他一个固山额真的都要好,向上头反映时却得不到答复,便告到我这个地方了,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所以打算这段期间关心关心这个何洛会,故而会冷落你段日子。”他握着我的手略带歉意的说着。 “既然是个好机会,你便要牢牢把握住才好,能不能将豪格一击击倒,在此一举了。” “豪格势力一处,这两黄旗里一些重要位置也该换换人了。”多尔衮笑着说道,揉揉我的头发将我揽进了怀里。 不出多尔衮所料,他圆满的解决了何洛会的问题之后,这何洛会对他是感恩戴德,再加上多尔衮又下令大肆提拔了他,这让何洛会对多尔衮是感激涕零,说什么此生无以为报,愿当牛做马来回报摄政王的提携之恩。多尔衮对拉拢之事只字不提,只让他日后好好效忠皇上即可。 第127章 额涅 “你觉得这何洛会的话有几分可信?”我为多尔衮披上斗篷,将手炉递到他的手上,他抬头望着屋脊上的皑皑白雪,浅笑道: “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多尔衮侧眸看着我,认真道:“何洛会此人小心谨慎,若是因为我的一些小恩小惠便对我推心置腹,那是不可能的,可我若是轻信了他,万一中了豪格的圈套,那便得不偿失了。先这样吊着他,待日后再行定夺。” “小心些总是好的。”我笑着道,他握上我的手,拉着我在院子里一步一步的走着。许久,他才道: “好久没有这样陪你散步了。” 我浅笑不语,他也不说话,驻足看着墙角的腊梅,淡淡的香味扑鼻,他看着那梅花含笑道:“梅花香自苦寒来,这冬日里百花凋零,唯梅花傲雪盛开,倒真是显示了他的傲骨。” “不正是你么?”我笑着说道,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我,我拉着他走近,抖开雪中的花骨朵:“旁人不知,难不成我还不晓么?你吃得苦可不少,先帝在世时,你不仅要扩大势力保存实力,还得处处提防着先帝,好不易坐上了摄政王的位置,却又有人看不过去想要将你拉下马,你无所畏惧反而沉着应对,不正像这梅花一样么?” 多尔衮直勾勾的看着我,伸手捋捋我的发丝,掸去我肩上的雪花,伸手将我揽在怀里,许久不语。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不再需要冗长的话语,偶尔间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明白他的意思他的心意。 转眼间便到了年下了,府中的事务也比较繁杂,乌尔赫尼姐姐的身子也不如从前了,也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健康每况愈下,这府中的大小事务便落到了我的肩上,与多尔衮相处的日子,便少之又少了。 “这乌尔赫尼的身子不好,府中的事务便落到了你的肩上,甚为摄政王侧福晋,做事可千万马虎不得。”紫禁城的御花园中,哲哲看着我说道,我颔首应到,跟着她的脚步走到亭中坐下。 “儿臣给太后额涅请安。”才刚刚坐下,这福临便带着吴良辅前来向哲哲行礼,哲哲让他起身坐下,关切道: “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带个保暖的物件儿上,若是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太后额涅不必担忧,儿臣身子强健着呢,前儿个皇叔父摄政王还带着儿臣前去骑马涉猎,教了好些儿臣马背上的功夫。”福临笑着说道,转头看着我:“额涅,朕好些日子没见到世子了,怎么额涅进宫也不带着世子。” “皇帝叫侧福晋什么?”哲哲疑惑的看着福临,斥责道:“皇帝怎能胡乱称呼,从前只听你额涅说哀家还不信,可如今是亲耳听到,皇帝的额涅只有皇太后,这是摄政王侧福晋,怎么能是你的额涅,这要是传出去,你让大臣们如何议论你,如何议论摄政王与侧福晋。” 福临微微一愣,就连我也有些诧异,平日里慈眉善目极少过问福临的哲哲,今日竟然为了一个称呼向他发了火。福临有些不解,连忙起身抱拳道:“太后额涅时常训诫儿臣要以仁孝治天下,为何朕今日称侧福晋一声额涅却要遭受太后额涅的责备。儿臣都知道,侧福晋曾今养育过儿臣,也曾是额涅的姐姐,奈何当年与她分离,如今朕称她为额涅有何不可。” “养育皇帝是先帝的宸妃,不是如今的摄政王侧福晋,皇帝你要弄清楚些,莫要平白无故的被人利用了去。”哲哲被福临的话所激怒了,一拍桌子吼道,惊得随侍的宫女太监们都跪倒了地上,求她息怒。 “母后皇太后息怒,一切都是你的错。”我连忙蹲身行礼,恭敬的说道。 “自然是你的错!你但凡识大体一些,都该知道避开皇帝一些,他到王府中时你也该劝阻他才对,如今闹出这样的笑话,难不成你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先帝的宸妃,如今改名换姓嫁给了摄政王么,先帝丢不起这人!”我垂首不语,听着哲哲的呵斥。 福临还要辩解,却被我一把拉住,看着他道:“皇上莫要让奴才为难了,快跟母后皇太后赔不是,日后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就是了。” 福临看看我,再看看哲哲,虽有不情愿,却依旧单膝点地朝哲哲行礼赔着不是:“是儿臣鲁莽顶撞了母后皇太后,望母后皇太后见谅。儿臣日后定会谨遵母后皇太后教诲,定不会被人利用了去。” “知道便好了,你此刻要去哪里,便去吧。”哲哲也不看他一眼,冷冷的吩咐道,福临只是回答此刻要前往乾清宫去处理朝务,便起身离开了。待福临走后,哲哲才吩咐我起身,直勾勾的看着我,从未见过她的眼神如此清冽,她摒退了伺候的侍女,然后才道: “皇帝是个重情的孩子,你要知道分寸才好,莫要不知羞耻。” 我暗自捏紧了拳头,心中的怒火油然而生,奈何现在身份悬殊,只得故作强颜欢笑,应着是。哲哲露出疲惫之色,呼吉雅连忙上前搀着哲哲往慈宁宫走去,留我一个人在亭中候着。 不知羞耻……哲哲竟拿这话来教训我,她难道就不成想过今日种种究竟是因谁而起。我替布木布泰养大了儿子,如今却连一声额涅都不能叫,当初是谁因为一己私心才造成那样的后果?我就活该被利用,最后却落得不知羞耻这下场么?凭什么好事都要让她占尽,我说过我会成为她的噩梦又怎能是说说而已。 她希望福临比其他孩子强,却忽略了福临的感受,我曾经养育过福临,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记,如今再给他一些温暖,这重情的儿子会站在谁这边,就拭目以待吧! “奴才给侧福晋请安。”吴良辅走近朝我行礼,我摆手示意他起身,轻声问道: “怎么了?” “皇叔父摄政王此刻正在乾清宫为皇上讲政呢,皇上吩咐奴才来请侧福晋过去,等会子好随着摄政王一道出宫去。”吴良辅恭恭敬敬的答道,语气也是不卑不亢,倒不失为一个好奴才。 我点点头,走下亭子便往乾清宫走去。 宫墙上堆积着皑皑白雪,宫道上的宫女太监们也在努力的清扫着积雪,宫道冗长,这御花园到乾清宫也不远,或许是我心里有事,却始终觉得这宫道怎么也走不完,乾清门前也不见宫人候着,我甚是疑惑,转头看着吴良辅,此刻他才道摄政王还在武英殿议事,要晚些时候才能过来,此时是皇上想要见我,只不过碍于宫人们的闲话,便只说是为了摄政王而来了。 从侧门进了乾清宫,福临似乎是为了见我,也提前支开了伺候的宫人与太监,西暖阁内也就只有福临一人在等着我,我上前刚要给他行礼,便被他冲出来一把抱住。 “皇上,这样不好,快放开我。” “额涅,因为我让额涅受了委屈,是儿子的不是,还请额涅原谅。”福临埋首在我怀中,呜咽着说道。我抱着他,轻抚着他的头,随即将他放开: “皇上忘了母后皇太后的话了么?可不能再叫我额涅了。” “哼!她不让朕叫你额涅朕偏叫,当年也是因为她才让我与额涅分离,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称呼她便如此动怒,我偏不依。”福临一甩臂膀怒道,负手而立不再看着我。 “从前是我思虑不周,想来也是,我如今是佟佳氏,是你额其克的福晋,若你再叫我额涅,那不是不像话么,当年种种皆因不得已而为之,难不成皇上是想告知天下人,你阿玛的宸妃没死,如今跟了摄政王,这说出去对皇上的名声也不好听,听我一句,日后便不要再叫我额涅了,知道吗?”我站到他的面前,耐心的劝解着。 “可你明明就是养育了朕的额涅,就连太后额涅都承认了,她们时常教育朕要仁孝,朕不能在你膝下尽孝,便做不到仁孝。” “这世间的事,并非事事顺心,事事如意,我知道皇上孝顺就好了,仁孝是放在心里的,不拘泥于行事。”我拉着他到西暖阁坐下,吴良辅也端上来热茶,然后关上暖阁的门让我们谈话。 “这皇上过了年也十岁了,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礼物?”我看着福临期待的问着。 福临一直垂首不语,许久后他才抬头认真的看着我:“朕要额涅回到朕身边,这便是最好的礼物。” “傻孩子,不许说胡话了。”我笑着说道。 “做儿子的需要做额涅的疼,而不是冷冰冰的教训,她们不许朕叫你额涅,朕也不让你为难,只是日后私底下我便称呼你额涅,你也要尽一个作额涅的职责,这不是商量,是圣旨。”福临认真的表情让我微微一愣,随即点头答应。 第128章 反奸 转眼间便到了年下。 瑞雪兆丰年,今年的雪比往年似乎都要多,屋脊上积满了皑皑的白雪,也不知这雪会化到什么时候。海兰送来了济真从肃亲王府传回来的密信,说是贵太妃常差人到肃亲王府中走动。 我将密信置于火烛上让其燃成灰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海兰连忙递上热茶,低声道:“福晋,这丫头的消息可有用?”我侧眸看了她一眼,缓缓道: “你去备些东西,明儿个我要进宫去见贵太妃。”海兰应声退下,却听到多尔博的声音,他刚刚学会走路,便独自一个人走进了暖阁,朝我跑了过来,我担忧他会摔倒,连忙上前将他抱在了怀里: “怎么还不睡啊?” “我想额涅了,额涅陪着我睡好不好。”多尔博偎在我的怀里恳求着说道,我浅浅一笑,抱着走向了床铺: “好,今儿个就跟额涅睡,我的乖儿子。”我捏捏他的鼻头宠溺的说着。其实我本该无欲无求才对,有疼爱我的丈夫,还有这么可爱的儿子,本应该过着平淡的日子才是,可是如今多尔衮位高权重,有多人想拉他下马,所以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他不能过安稳的日子,而我,布木布泰担心着我会利用她的儿子报复她,娜木钟也想方设法放挑起我跟布木布泰的战火她好从中得利,男人那边日子不好过,我这边也得小心翼翼的,真不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翌日一早,我便带着海兰预备好的东西进宫去见娜木钟。 “哟,这到了年底了,妹妹怎么还忙里偷闲的来见我。”见我到来,娜木钟扬起了笑脸,连忙拉着我进入殿中。 “正因为到了年底了才要来拜见贵太妃,前些日子已经见过两宫皇太后了,自然也是要来见见贵太妃的,怎么,贵太妃不欢迎么?”我从容的笑着说道,娜木钟连忙吩咐人端来瓜果茶点,然后笑道: “劳妹妹记挂的在心,只是妹妹啊,我都叫你这么些年妹妹了,你也同从前一样,叫我姐姐就是了。” “奴才不敢,规矩可坏不得。这母后皇太后因为皇上唤了我一声额涅便已经开罪于我了,如今再叫贵太妃姐姐,只怕我这脑袋可就得搬家了。”我打趣的笑着,娜木钟直勾勾的看着我,略显无奈: “虽说当年我与妹妹有些过节,好歹我们并无血亲,可正宫的那两位,明明是妹妹的亲眷,却亲疏有别,如今还事事提防,不过这母后皇太后到死恐怕都不知先帝会是因为圣母皇太后而死的了。” 我惊讶的看着娜木钟,她尴尬一笑,罢手道:“我倒是忘了,妹妹曾说与你不相干,罢了,我也是嘴欠,妹妹就当没听到好了。” “既然贵太妃连番提起,那便说说吧,不然也枉费贵太妃一番想要告诉奴才的苦心了。”我淡然的说着,时间是治愈伤口最好的良药,如今的我并不排斥再提起皇太极,反而学会了坦然,过了便不会再来,已经牢牢地存在与记忆中的东西,既然忘不了,那便适应着他的存在。 娜木钟会心一笑,便开始讲诉了那年她所听到了一切: 崇德八年八月,崇政殿内烛火摇曳,殿外的风声骤起,似乎在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皇太极端坐在崇政殿的龙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跪着的布木布泰,许久,他才开口道:“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么?抬起头看着朕,告诉朕,你的心是什么颜色的。” 布木布泰微微抬首,望着面前的皇太极,半晌才缓缓开口:“血的颜色。” “那为何你会这样毒!”皇太极抓起了桌上的茶碗扔到了布木布泰的面前,茶碗的碎片飞溅起来割伤了布木布泰的脸颊,皇太极怒不可遏的看着她,涨红了脸,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为什么会这样毒!我也想知道,我不过是想要得到应该属于我的一切,亲人的关爱,丈夫的疼爱,我有错么?”布木布泰直视着他为自己辩解着,皇太极怒视着她,紧握着双拳: “信不信朕杀了你!” “信,我怎么不信!你连福临都可以从我身边夺走,为什么不信你会杀了我!我的儿子,却叫着那个女人额涅,皇上可曾顾虑过我的感受,现在说说杀了我,其实你早就杀了我了!”布木布泰起身站着,不服输的看着已经的满脸怒容的皇太极,继续开口道: “有着皇上的宠爱那又如何,姐姐还不是死了,死在我的手上,皇上宠爱八阿哥又如何,他同样早夭,皇上爱着宸妃,可宸妃呢,她的心里可从来没有过皇上,皇上你不知道,在你将她冷落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可是夜夜相见啊皇上,就连皇上在为她的离世而郁郁不振时,她逃之夭夭却逍遥快活。” 皇太极身子一颤,伸手撑着案桌,另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胸口,不可置信的看着布木布泰:“你说什么!” “我说宸妃根本没有死,而是逃出了皇宫!”布木布泰淡然的说着,皇太极涨红了脸,血液从嘴里喷出,点点落在面前批阅的奏折上,点点猩红,分外醒目。 “你……你……滚出去!”皇太极用手指着殿门,怒吼道。 布木布泰看着他,得意一笑,却在转身的片刻眼泪滑下了眼眶,她用力的抹去,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崇政殿。皇太极瘫坐着龙椅上,接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眼前一阵模糊,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强撑着身子走出了崇政殿,独自一人上了翔凤楼,往关雎宫走了去。 漆金的匾额还在,屋内的摆设也一样未动,皇太极看着屋中的一切,扯下了帷帐,将屋内摆放的瓷器砸个粉碎,听到动静的哲哲连忙率人前来,看着黑暗中瘫坐在关雎宫中的皇太极,忙吩咐人将他搀扶到自己的宫中去。 “海兰珠……”皇太极呢喃着,可声音却越来越小,哲哲没有听清,再问时皇太极也不再答话,哲哲只好将他在清宁宫内安置好。 然而这一夜,皇太极睡去后便再也没有醒过来…… “按照贵太妃的说法,先帝是圣母皇太后气死的,是么?”我原本我会毫无感情,可当我听完娜木钟的叙述后,心还是被狠狠的扎了一下,疼痛过后,留下的便是无限的惆怅。 “自那日后我对这个庄妃的看法就变了,原本以为她是与世无争的,却不料她的心却是这么狠毒,害死了自己的亲姐姐不说,还害死了自己的丈夫,而皇后却一直护着她,妹妹,你说若是母后皇太后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之后,还会像如今这样护着她么?” “贵太妃的意思是想将此事告诉母后皇太后,然后让她众叛亲离?”我试探的看着娜木钟,她从容点头: “我也不瞒着妹妹了,我实在是看不过那个女人,她坏事做绝,竟还能享受荣华,我不甘心,最起码这太后也应该是妹妹才对啊。”娜木钟直剌剌的看着我,似乎是告诉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贵太妃莫要笑话了,我如今是摄政王侧福晋,贵太妃的玩笑切勿再开。皇太后的事我自有定夺,到谢谢贵太妃告知我这么多实情了。”我起身朝她施礼,简单寒暄两句之后,这海兰便适机说府中有事,我便起身离开了娜木钟的西殿。 “福晋跟贵太妃聊了好些时辰呢,此刻我们要回府么?”海兰在我身边低语着,我沉默不语,只管自己走着,刚出慈宁宫不过片刻,这身后便传来太监的传话,说是圣母皇太后有请,我看着海兰,从容一笑,吩咐她先出宫,自己便跟着传话的太监,从偏门进到了慈宁宫东殿。 东殿内除了苏墨儿以外再无旁人此后,布木布泰端端坐着,似乎已经等候我多时了,朝她行完礼问完安,她才让我坐下,吩咐苏墨儿去泡茶。见到殿内只剩下我们二人时,她才开口道:“侧福晋方才是从西殿出去的,福晋一早进宫便只是见贵太妃么?” “原本还想着来跟太后娘娘请安的,可是府中有事,只得先行离去了。”我含笑着说道,布木布泰直剌剌的看着我,依旧是面无表情: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说说吧,这贵太妃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想要拉拢你,让你吹吹摄政王的耳旁风,然后立她的儿子做皇帝么?”布木布泰的语气似乎是在命令我说实话,我看着她,微微福身行礼,按照我早就想好的说辞回她的话: “不,贵太妃是告诉奴才先帝驾崩之谜,她说……”我故意停下,微微抬眸看着布木布泰,缓缓道:“她说先帝是被圣母皇太后气死的,让奴才找个适当时机告诉母后皇太后。” 布木布泰顿时满脸的怒气,一拍桌子怒道:“她竟然敢信口雌黄!任意栽赃!难道她忘了是他在先帝的汤药里下毒的事了么!不光是先帝,就连你当初的汤药她也动过手脚了。” 我的心一惊,可面子上却是故作镇定。果然……先帝的死没有那么简单,只是我却想不到会跟她们两个人都有关系,娜木钟没有对我讲实话我已经猜到了她还隐瞒了什么,可我却想不到当初给哈达齐喝的汤药中,竟然也被娜木钟参杂了毒药,娜木钟此人,不除难解心头之恨。 布木布泰起身走到我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怎么,你信了她的话,所以打算去告诉母后皇太后么?” “奴才还在斟酌中,母后皇太后的身子不好,奴才担心她会受不起这个打击。”我对上她的眼眸,从容的笑着。 “那也就是说你要站在娜木钟那边,跟哀家做对,想要帮着博果尔登上皇位是么?”布木布泰的眼睛中闪现过一丝杀机,似乎我若是站到了娜木钟那边,她就会杀了我。不过该死的都没死,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去死呢。 “若是奴才打算站到贵太妃那边的话,便不会将实话告知太后了。” “哦?想想也是,你但凡有一丝的良心,也会为皇上考虑,他好歹也叫过你一声额涅不是么?”布木布泰轻蔑的笑着,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苏墨儿端茶进来后,这布木布泰才算露出一丝和善之意: “这世子也两岁了吧,福临也时常说起这个幼弟,还说日后还得找最好的师傅教他呢。”布木布泰含笑着说道,然后看着我:“虽然你现在身份换了,可你依旧是哀家的妹妹不是,福临也叫你一声额涅,不如日后你还同幼时那样,叫哀家一声姐姐,如何?” “太后心意奴才心领了,不过准备之礼还是不要逾越才好。”我附上笑脸,恭敬的说道。 “哪里的话,自家姐妹毋需多礼嘛。”布木布泰笑道,脸上的表情也分外和善,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不过太后,这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我思索片刻,有些为难的开口,布木布泰有些疑惑,忙道: “妹妹说吧。” “据说贵太妃时常差人到肃亲王府走动,如今这肃亲王手握兵权,虽说出征在外,可一旦回京,必定会受到尊崇,一旦到了那时,那些拥立肃亲王的人恐怕会再次蠢蠢欲动,万一这肃亲王偏到在了贵太妃那一边,这摄政王的位置又是极为诱惑,只怕肃亲王一时会受了蛊惑。”我看着布木布泰小心翼翼的说着。 她低头思忱片刻,随即道:“这不是还有皇叔父摄政王在嘛,再说了福临唤你一句额涅,你也不会看着他的皇位被人抢走吧。” “有皇叔父摄政王那又怎样,如今肃亲王征战归来,立下赫赫战功,难道皇上不会封赏于他么?他原本就与摄政王不睦,只怕他日后会仰仗着赫赫战功,又是先帝长子,只怕会更加目中无人,就连摄政王恐怕都无能为力了。”我无奈的说着。 “那妹妹的意思是想怎样呢?”布木布泰直勾勾的看着我。 “太后娘娘可以设想一下,这肃亲王从前也是想做皇帝的,只是迫于无奈放弃了皇位之争,如今肃亲王手中有着一半的军权,又跟贵太妃联手,到时若真的火拼起来,摄政王肯定吃亏,到时若是十一阿哥做皇帝还好,只怕到时是肃亲王是做了皇帝。太后娘娘应该知道,因为乌拉福晋的死,肃亲王一直怪罪于母后皇太后与你,只怕到时我们都成了阶下之囚,便再也无翻身之日了。” 第129章 钩心 听完我的话后,这布木布泰低头思忱了片刻,似乎也觉得在理,我轻抿着苏墨儿沏好的热茶,清香中带着丝丝的甘甜,味道甚好。我放下茶碗,起身朝着布木布泰行礼: “这府中还有事,奴才就先告辞了,若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的话,随时宣奴才进宫便是。” 布木布泰看着我,点点头,罢手示意我可以离开了。我退出慈宁宫东殿,在从侧门出宫的时候侧眸看了西殿一眼,房门紧闭,似乎没什么异常。我转身刚要出门,便听到身后苏墨儿的声音,我停下脚步回身看着朝我施礼的苏墨儿,连忙拉着她起来: “姑姑这是做什么?” “侧福晋太客气了,直呼奴才贱名即可。”苏墨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颔首,片刻后才抬头看着我:“奴才是为了皇上来求侧福晋的,虽然太后娘娘不曾说,可奴才知道在皇上的心里,其实也很想念侧福晋您的,太后娘娘要让皇上像一个皇上必定不能对他太过宠溺,故而让他们母子生疏了些,可太后娘娘是真的在为皇上考虑啊,侧福晋若是还念及当初的母子情份,便帮帮太后娘娘,帮帮皇上吧。” 苏墨儿乞求着的说道,语毕还跪在了地上,我连忙将她拉起来,这丫头倒也是忠心,我也只好应下答应帮助太后,可是心里却有着其他的盘算。 出宫的马车里,我听着车轱辘吱呀呀的声音,我撩开了车帘子看着瓦上的积雪,这挨家挨户也都在为过年的事忙碌着,快过年了,日子过的可真快啊。 夜静的都能听见化雪的声音了,烛火也嗤啦作响,北窗紧闭,屋子里暖和的都不想出去走了,午间在乌尔赫尼的屋子里待到晚上,直到她疲乏了我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多尔博跟着东莪在一起玩耍,这屋子里便只剩下我跟海兰两个人了。 “海兰说你今儿个晚饭都没吃,怎么了,在宫里遇到什么事了么?”多尔衮坐到我身边,伸手摸摸我的额头,担忧的说道。 “或许是现在年纪大了,总是想一些以前的事。”我浅笑着说道,转头看着多尔衮:“你说明明就是我自己的事,为何会觉得那样久远,甚至有些都想不起来了。” “瞧你这样子是不是病了。”他担忧的看着我,紧紧抓着我的手不放开。我笑道: “傻瓜,我只是觉得这人太复杂了,不说别人,我自己也是,我以前从来都是想着如何能让自己不沾染上是非,有时候是能避则避了,可却不知是怎的,到最后怎么避都还是卷了进来。我总是说让自己置身事外,可到头来每回都身在其中。”我无奈的摇摇头,收回手拢了拢斗篷,叹了口气:“就像现在这样,我怕你成为权利的奴隶,然而我却在想方设法的站到你这边,替你担忧,为你出谋划策。反倒像我成了权利的奴隶一般。” “发生什么事了?”多尔衮问道。 “今天听说了一些事,觉得人心可怕罢了。你早些歇着吧,你日日为朝务繁忙,若再休息不好,身子怎么受得了。”我伸手抚上他的面颊笑着说道,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不开口,让我与他一同休息。 除夕夜。皇宫设宴,邀了一些族里的亲王贝勒们一同庆贺,守岁。 殿外大雪簌簌,殿内却是暖意洋洋,身为族长的代善似乎也大不如前了,他孩子们也在殿中玩的不亦乐乎,满头大汗的多尔博一头扎进我的怀里,笑着让我抱,却被多尔衮一把抱了过去。 “皇叔父摄政王,日后能不能让我跟世子一同学习弓马骑射啊。”博果尔走到多尔衮面前认真的问道。 “哦?这是为何?”多尔衮有些不解。 “皇帝哥哥要跟着皇叔父摄政王学习处理政务,我没有伴了,学什么都没劲,日后若是同世子一道学习,我为了照顾好世子,一定会更加用功的。”博果尔笑着说道,明眸皓齿,是个漂亮的孩子。 “阿玛,我要跟哥哥一道学习。”多尔博从多尔衮怀中探出头来,眨巴着眼睛说道,多尔衮轻点着他的鼻头,然后看着博果尔: “那日后便请十一阿哥多多照料才是啊。” “还不快谢谢皇叔父摄政王。”娜木钟出声说道,这博果尔连忙道谢。这坐在主位上的两宫皇太后的脸色似乎不怎么好,布木布泰连忙出声道: “既然这要学嘛,这豫亲王的几个儿子也可以一道学习,还有其他亲王的阿哥世子,皇叔父摄政王可不能厚此薄彼的。” 多尔衮看着她,抱拳答是。娜木钟虽说心中有百般不愿,可脸上依旧笑颜如初,从容稳定。我避开她的视线,落在博果尔的身上,拉着他到我身边坐下,做戏就得做全不是么? “今儿个怎么突然十一阿哥要跟多尔博一同学习?”回宫的马车上,他抱着沉沉睡着的孩子疑惑的问着我,我拢了拢怀中给东莪盖着的斗篷,浅浅一笑: “这还不简单,贵太妃依旧不死心,想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帝呢,她一直与肃亲王私交甚好,肃亲王又立了军功,原本拥立他的人只怕也是会贼心不死,想兴风作浪一番,这娜木钟想让自己的儿子地位再稳一些,自然是要让她儿子来多多亲近于你的了。” 多尔衮恍然,随即笑了起来:“看来这贵太妃为了自己能坐上太后之位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由她去折腾,只要你顾全大局就一切都不会变的。”我笑着说道,多尔衮轻点我的鼻尖,连连点头。 顺治五年正月癸亥,肃亲王大军班师回朝,只因衍喜郡王罗洛浑卒于军中,故而辍朝两日,也是因为如此,代善的身子便是一病不起了,想想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他只怕是尝的够多了。最初的岳托,然后是硕讬与阿达礼,如今又是罗洛浑。也因为家中丧事,哈云珠也从科尔沁赶回京城省情,只怕此刻也只有哈云珠才能安慰些代善心中的痛了。 “你也别太难过了,总会过去的。”礼亲王府内,我陪着哈云珠在院中的亭中坐着,许是真的长大了,一点眼泪都没有。 “阿玛没了,如今哥哥又没了,这两日我总是想起小时候跟哥哥在一起的场景,平日里想记些什么都记不住,可是这两日却是记得真真的。”她叹了口气,埋下了头。我轻抚着她的头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窸窣的脚步声在亭外停下,我警觉的望过去,却发现一张看似熟悉的脸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他似乎也看到了我,连忙过来朝我行礼,然后道:“也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此刻阿牟其醒了,正找你呢,你快去瞧瞧。” 哈云珠听了他的话,连忙起身朝他行礼然后看着我:“我没事的,天色已晚,你还是回府去吧,我得去瞧瞧玛父了。” 我含笑点头,看着哈云珠离去的背影才起身,准备回府。 “宸妃娘娘。” 刚下凉亭,便听到身后传来喊声,我微微一愣,宸妃……似乎好多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我连忙回头,亭中依旧站着的是那位看似熟悉的男子。 方才是他在叫宸妃?我有些疑惑,却不好回答,只好转身离开。 那个男子我认识么?似乎在我印象中根本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以他的年纪是不会知道我曾是宸妃的…… 他叫代善为阿牟其……阿牟其……谁的儿子会认识我呢? 我满心的疑惑,始终想不出答案。鳌拜知我曾是宸妃,是因为他是皇太极的心腹,见过我的,难道除了鳌拜,索尼,豪格和已死的谭泰他们,还有人知道这件事么? 待我回府时,在门口碰到了正要出府的何洛会,匆匆而过。 “二哥身子怎么样?”多尔衮为我倒着热茶,关心的问道。 “毫无起色,如今哈云珠在他旁边伺候着,你放心吧。”我接过热茶轻抿一口,多尔衮叹了一口气,顺势倚在了身后的垫子上,直剌剌的看着我: “这岳托众多儿子中,唯有罗洛浑最出色,原想着等他这次回京让他承袭岳托的爵位,可造化弄人啊。” “造化弄人……”我重复着他的话,脑子里依旧想的那个在礼亲王府遇到的男子,他会是谁呢? “对了,方才何洛会来过了,他说这豪格回府后大发雷霆,与两黄旗的几位大臣时常待到深夜。”多尔衮看着我认真的说道。 “是么?” “他说他为国出生入死,如今收复西南,九死一生回京,却无任何迎接封赏,他们的功劳反倒不如一个死人重要,还说我担心大权旁落,故而压他一头。”多尔衮浅笑着说道,我有些疑惑,随即浅笑,这大军回京无迎接,无封赏是太后授意,故而无人敢驳,豪格这样却是以为是摄政王授意,看来这豪格与多尔衮之间的斗争是一触即发了。 第130章 下嫁 在礼亲王府遇到的那个男子出现在我的梦中,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到底会是谁呢? 下朝回来后的多尔衮一直沉着脸不说话,就连多铎也沉默着不肯开口。我打发走了屋内伺候着的人,自己亲自沏茶端过去。兄弟两个脸上的愠色丝毫不减。 “瞧他神气的,似乎这摄政王的位置都该是他的。”多铎冷着一张脸,冷哼一声,不削的说道。多尔衮长舒一口气,顺势靠在了身后的垫子上,伸手揉揉了眉心,片刻才道: “看他还能蹦跶多久,就让他说去吧。” “嫂子,你平日里主意最多,你就想个法子治治这没大没小,目中无人的豪格吧。”多铎看着我认真的说道,我抬起头看着他们,浅浅一笑,走过去在北炕上坐下,问道: “治他?怎么治,打板子还是扣粮饷,他如今势头正旺,又有军功在身,如果此刻治他,不是陷自己如绝境嘛,忍忍。”我笑着说道,吩咐海兰将做好的点心端了进来。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一想到他今儿个在朝上的恶语中伤,我便是一肚子的气。”多铎一拳砸在炕桌上,怒道。 “就连我都不气,你气什么。”多尔衮看着多铎,宠溺的笑着。 “也是你能受下那些话来。”多铎无奈的说着,然后抓着点心就往嘴里塞。 原本想留多铎在府中用过午饭再走,可他答应跟自己的儿子一同用餐,我便不做强留,送他到府门时,我几次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眼见着到了过了正堂了,我连忙叫住他。 “怎么了?”多铎疑惑的看着我。 “今儿个在朝上,豪格到底说了什么?你知道,这事我不好开口去问他,你就跟我说说吧。”我颔首说着,然后抬头认真的看着他。多铎叹了一口气,沉默了半晌才道: “还能说什么,自然的我哥跟你的事,那叶布舒话毒,说什么先帝是因为当年你跟我哥的丑事气死的,这小兔崽子我恨不得宰了他。”多铎怒道,然后收敛起怒色,宽慰的说道:“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我哥都不在乎,我干着急干什么有屁用,你回去吧,我走了。”多铎拍拍我的肩,转身离开了摄政王府。 叶布舒! 我的心头似乎被闪电击中了一般,好像想起来了些什么。 “在阿玛的眼里,大哥是阿玛的左膀右臂,八阿哥是最宠的儿子,我的弓马骑射即便是学的再好,阿玛也不会重视,额涅何必样低三下四的求她们。” “大哥,看如今的势头,这阿玛是真的意要将皇位传给那咿呀学语的黄口小儿了,你为阿玛鞍前马后,就真的甘心么?” “咱们满人的江山就该咱们满人来坐,大哥,如今我跟着你,日后便唯大哥马首是瞻,这黄口小儿若是想抢大哥的黄位,我第一个不许。” “我知道了大哥,反正八阿哥除了一个受宠的额涅什么都没有,我们才不怕他不是,他不过是黄口小儿,能不能长大还不以定呢。” 当年在后花园中听到的话此刻在我脑海里异常的清晰,叶布舒……那个跟着豪格,唯他马首是瞻是四阿哥叶布舒!我就说在礼亲王府遇到的那个人为什么会那么熟悉,原来是叶布舒!那个觊觎我儿子,想要除掉我儿子的叶布舒! 我捏紧了袍子,想着那晚他叫我宸妃的模样,似乎不是偶然,而是蓄谋已久…… 正月底,福临的生日刚过不久,这京城中便传出太后下嫁皇叔父摄政王的流言,对此我是分外震惊,差人去城中打听过,竟然打听不到流言的出处是何? 花园中的春梅已经冒出了花骨朵了,我和乌尔赫尼坐在亭子里,许久乌尔赫尼冷冷的说道: “太后下嫁皇叔父摄政王,竟然有人为了中伤王爷,不惜放出这样的流言出来。”语毕掩面轻咳。我轻抚着乌尔赫尼对背脊,叹了口气,缓缓道: “这是想让王爷在舆论中自顾不暇,下作的手法,姐姐,你说这流言会不会是肃亲王府放出来的呢?” “我活了这么多年,见惯了太多的事,此刻王爷与肃亲王是对头,这流言一出,自然会让人想到是肃亲王所为,可我却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此事设计两宫皇太后,无论这太后下嫁中的太后所指何人,我觉得王爷与肃亲王一旦斗法,必定会两败俱伤。”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么谁才是渔翁呢?”我问道。乌尔赫尼摇摇头,轻咳两声,我连忙吩咐吴尔库霓去端些热茶来。乌尔赫尼的身子是越来越不好了。 我看着去端汤的吴尔库霓,想着当时从科尔沁带她回来真是正确的选择,海兰时常不在府中,我也需要一个做事得心应手下人,吴尔库霓稳重不多话,我也是放心她的。 就着太后下嫁这件事,我心里始终放不下的,乌尔赫尼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了,我也照例进宫向母后皇太后禀告乌尔赫尼的身子状况,也就在此时,哲哲向我提起了这太后下嫁的事。 御花园中,布木布泰让我陪她走走,闲谈间也谈到了太后下嫁的事,布木布泰随即浅笑,道:“这太后下嫁,无非是针对哀家摄政王罢了,你想想,这关于皇家的流言绝不是从一般平民百姓口中传出的,这一旦传出这样的流言,哀家与摄政王必定不会好过,那最后谁会是受益之人呢?一旦哀家与摄政王倒台,福临的皇位势必会受到影响。”布木布泰浅笑说着,她言下之意,难道说这太后下嫁的流言是从宫里传出去的么?而且布木布泰话里有话,针对她的人只能是贵太妃了,贵太妃与豪格勾结,然后想利用舆论打压摄政王的势头,这是布木布泰想要告诉我的么? “这传出流言的人未免也太蠢了些,太后与摄政王清清白白,即便是下嫁也应该的满城风雨,以这样下作的手法诬陷太后与摄政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我含笑着说道。 “只要能打击到哀家与摄政王,什么法子都得试试不是,更何况这太后下嫁也不是不实,皇帝叫过你额涅,你也算是太后了,你虽说如今换了身份嫁到了摄政王府,可毕竟皇帝还是叫你额涅,故而太后下嫁往虚了说是借你来打压哀家,你明白么?”布木布泰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神也变得分外犀利,我颔首一笑,不再答话。 晚上海兰送来济真传出的消息,说太后下嫁一事确系从肃亲王府传出,并且是同四阿哥叶布舒一同设计的。 将纸条燃成灰烬,海兰也在暖阁外头候着,思索了一会儿,便带着海兰去了正院,去见乌尔赫尼。 正院的门窗紧闭,屋内一股子药味,乌尔赫尼在北炕上坐着,身上盖着被子,见我来,忙招呼着我过去坐着,也让人往炉子里加了两块碳。 “遇到什么难事了?”乌尔赫尼问道。 我颔首浅笑:“什么都瞒不过姐姐。” 她笑,握上了我的手:“你一遇到自己想不透的事便会来找我,尤其是关于王爷的事,说说吧。” “今儿个进宫见了太后了,圣母皇太后说这太后下嫁一事,可实可虚,实在皇上叫我额涅,虚在她并未下嫁,她说这流言对王爷与她都不利,她虽未明指是贵太妃,可我听出她的意思了,但我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背后有蹊跷。流言是从肃亲王府传出来的,必定会造成肃亲王与摄政王的不和,导致对立火拼,两败俱伤后最终受益的未必是贵太妃,倒像是皇太后……”我看着乌尔赫尼认真的说着。 她掩面轻咳,冥思许久,才浅浅笑道:“这皇上虽然明面上对皇太后是毕恭毕敬,可实际上母子情份不多啊,可她毕竟是皇上的生母,自然处处要为自己的儿子考虑了,而王爷在朝中的势力可谓是一手遮天,她担忧你抢了她的地位,亦担忧王爷日后会取而代之。你曾说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渔翁只怕是太后啊。” 我细细的想着乌尔赫尼的话,这豪格与多尔衮必定会两败俱伤,豪格失了势,贵太妃也就成了无枝可依的小鸟,这最后获利的不就是布木布泰了么? 呵……好高明的一招棋,利用太后下嫁风波制造舆论,逼得摄政王与肃亲王动手,两败俱伤后再独揽大权,这比当年皇太极利用兄弟子侄来垄权还要来的阴险。我一心想要利用她来除掉豪格,却不料反被她算计,好在能够及时醒悟,此刻出手,也不晚。 辞了乌尔赫尼,我看了看黑压压的天空,心中顿时也平静了许多,思忱片刻后便径自朝多尔衮的书房走去。济真这张好牌是时候打出来了,布木布泰自以为聪明的招数,我会让她后悔的。一切与多尔衮做对的人,恶意中伤我的人都要在此刻一并除去,永绝后患! 第131章 斗角 听完我的话后,多尔衮陷入了沉思,屋外不知何时起了风,连带着烛火都摇曳起来。 “这太后下嫁虽让我处于舆论的顶端,可如若因此便向豪格开刀,只怕说不过去啊。”多尔衮眉头微蹙,伸手揉了揉眉心,担忧的说着,我含笑道: “不就是治他罪的理由么,只要你要,我就许给你,与两黄旗大臣私密谋反,这个罪名如何呢?”我认真的看着多尔衮,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很是不解,我继续道: “这何洛会不是说过从肃亲王回府后,这两黄旗的大臣以鳌拜索尼为首,时常与肃亲王待至深夜方才离去,何洛会既然如此说,必定有足够多的证据,再加上他与一些大臣往来的书信,不仅能够治罪肃亲王,就连两黄旗支持豪格的大臣都能一并剪除。” “罪名是够了,可二哥那边……毕竟他是族长,若是真要拿豪格开刀,万一他要求情的话……” “当年立皇子一事是礼亲王提及的,如今有人要谋反,他未必会求情,更何况礼亲王现在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也不会管到这里来,你放心吧。”我宽慰着说道,多尔衮冥思片刻,随即脸上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点点头。 “嗯,不过真要治罪豪格的话,可不能太急了。” “你的意思是,从他身边的人下手?”我问道,他笑着点头,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尖。 顺治五年三月,暖春的气息越发的浓了,这么多年的春天似乎唯有今年的最暖和。乌尔赫尼的身子也大好了些,难得天气好,便提议与乌尔赫尼到城中走走。 “给摄政王福晋请安。”正走着呢,忽然面前出现一蓝衣男子抱拳行礼,他抬头时我才看到这拦路的人便是在礼亲王府中遇到的叶布舒。乌尔赫尼浅笑道: “四阿哥随肃亲王出征立了大功了,可喜可贺啊。” “多谢福晋夸奖,这位福晋是谁?好生眼熟。”叶布舒看着我,略带疑惑的看着我。我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此刻认真的表情到分不出是假的不认识我了,想着在礼亲王府都能准确无误的喊出我之前的身份,如今却要打起哈哈了,真是好笑。 “这是摄政王的侧福晋,工部承政孟阿图的女儿佟佳氏。”乌尔赫尼笑着介绍到,然后看着我道:“这位是先帝的四阿哥,如今在肃亲王麾下效力呢。” 我含笑颔首,他也抱拳行礼问安,到真是会做戏了。这叶布舒不好意思笑道: “侧福晋,之前是不是在礼亲王府见过你呢?” 我应声道是,这叶布舒才继续道:“侧福晋的容貌与我阿玛的宸妃太像了,当夜我还以为是这宸妃的魂儿回来了,认错人了,真是抱歉。” “哪里的话。”我无所谓的说着,却不料这叶布舒却是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在,他笑道: “细看侧福晋却又不像,八阿哥崩逝对宸妃的打击太大了,宸妃整个人都孱弱了不少,跟侧福晋一点都不像了,唉,可惜了这八阿哥,小小年纪便遭人暗算,真是可惜啊。小侄军中还有事,就不陪福晋们了,告辞。”叶布舒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抱拳行礼后便与我们背道而驰。 我想着他的话,心中的伤疤不免又被挑开,隐隐作痛。八阿哥……我苦命的孩子……尚在襁褓便被人暗算,可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仇人逍遥法外,却不能马上报仇,心中的恨意便犹如一团烈火灼的心疼的要命,却又无法缓解。 “不要难过了,多尔博不是在你身边么?你好歹还有个多尔博,而我什么都没有。”乌尔赫尼拍拍我的手,浅笑着说道,她坦然一笑,拉着我继续在街上走着。 三月乙亥,贝子吞齐、尚善等人,告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同莽加、博博尔岱、鳌拜、索尼等人有密谋造反之罪,降济尔哈朗为多罗郡王,其余牵涉人等均降职收押。 此事一出震惊朝野,接连好几日这摄政王府外频频有朝中官员前来为郑亲王求情,然而多尔衮都避而不见。也正因为如此,多尔衮在朝上多番受到朝中大臣的指责,说他以权谋私,如今大权在握便要铲除异己,为此以肃亲王为首的朝中大臣纷纷罢朝,以此来要挟多尔衮撤销对济尔哈朗他们的处罚。 多铎与多尔衮阿济格从下朝后便一直待在书房里,直到傍晚阿林阿来传话说晚上十二爷与十五爷要在府上用膳,我这才吩咐人去准备晚膳。 “福晋,这府外来了姓何的人,说是要见王爷的。”吴尔库霓走到厨房朝我行礼,我微微思忱,姓何的……难道是何洛会?我立马放下了手中的铲子,然后带着吴尔库霓便往府门走去。 这何洛会一来,势必是有了对付豪格的法子,他煽动群臣对多尔衮不利,多尔衮要下手对付他,何洛会是个少不了的棋子,此刻何洛会来见他,便也能猜到来意了。 见到我出来,何洛会忙行礼,我将他扶起来,然后道:“王爷此刻正在书房与十二爷十五爷议事一是脱不开身才让我来接先生,请吧。”何洛会再次抱拳行礼,才随着我一同进府。 直到深夜,多尔衮才到我的屋子,一到暖阁便坐在了床上,直勾勾的看着我。正收拾着床铺的我望着他,坐在他的身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我跟豪格还有多铎,以前都亲如一家,可为何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我们便分开的越远……还记得当年我为了救你摔下马背,豪格曾经守了我一夜,一直陪我说话,可如今却要兵戎相见,你死我活了。”多尔衮有些无奈的说着,将我拥入了他的怀里。 “人是会变的,你,我,他,都变了,为名,为利,为情。这个世道最容不下的就是心软,如今你位高权重,他又觊觎皇位,注定是不能和平结局的。所以,你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我懂。” 多尔衮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将我拥紧了些:“只怕让他再叫我一声额其克,只怕很难了,也是你说的,这世道容不得心软,我便听你一次。” 我看着他坦然的模样,浅浅一笑。 顺治五年三月辛丑,何洛会告肃亲王豪格与济尔哈朗和两黄旗的鳌拜与索尼密谋造反,私相来往的信笺一封不差的呈交到了皇帝的面前,众大臣分外惊讶疑惑,可是证据确凿不容抵赖,众大臣也闭口不谈,纷纷从肃亲王的队伍中站了出来。 豪格不服,说这是诬陷,还在朝堂上大骂何洛会见利忘义背弃故主,然而,当在牢中的莽加与博博尔岱都画押指证豪格从多年前便有反叛之心,近来因皇帝冷落他便开始调兵准备造反时,豪格才哑口无言,只对摄政王是破口大骂。 众大臣商议豪格所犯之罪重则当诛,可也有一些大臣觉得肃亲王功过相抵,虽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最后多尔衮以皇帝不忍手刃其兄为名,便效仿当年的二贝勒阿敏,处以幽禁。但是证据中针对济尔哈朗的相对来说少一些,便留了他一命,但是革去他所有朝中职务,非旨不得入宫。 而从犯索尼全家发往宁古塔,永世不得入关,鳌拜便发回盛京,终生为先帝守陵。 豪格一事便悄然落幕,可我却隐隐觉得还尚有不妥之处,鳌拜与索尼今后都会以辅政大臣的名义出现在朝堂之上,那时候必定会伺机报复,或许多尔衮的结局就是他们的阴谋报复也不一定。 我在夜色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想要改变他的结局,可我却不知道改变他的结局后会是什么样子……如果历史改变了,那么我还会出现么?多尔衮还会不会爱我,会不会记得我呢…… “福晋,夜深了,该歇息了。”吴尔库霓掌灯上夜,瞧着我坐在床上,不免有些担忧。多尔衮今晚宿在书房,所以今儿个屋子里便只有我一个人。 忽然外面一阵吵杂声响,不一会儿便有人来拍我的院门,我连忙披了斗篷出去开门,侍卫一脸焦急的说道:“启禀侧福晋……王……王爷他头风发作,此刻疼的厉害,侧福晋快去瞧瞧吧!” 我大惊,连忙朝着书房跑去。软塌上的多尔衮脸色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往外冒,他痛苦的抱着头蜷成一团,痛苦的沉吟着,我的眼泪不争气的落下了眼眶,我是第一次看到他头风发作的模样,心口似乎被捅了一刀一样,难受至极。 我吩咐吴尔库霓去请大夫来,自己则去软塌将多尔衮抱在了怀里,抽咽道:“怎么会这样子,你可知我见到你此时的模样心有多痛,多尔衮,你快好起来吧。” “芸玳……头疼的厉害……我不想你看到我此刻的模样,快……快回房去。”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臂,用力的握着,他很疼,我知道,可我却分担不了分毫。我将他紧紧抱着,用力的摇头: “不!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守着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他将头埋在我的胸口,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紧紧地捏着我的衣裳,我将他抱紧,直到御医赶来为他诊治。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多尔衮在御医针灸后不久,便在我怀中沉沉的睡了过去。御医的话一直在我脑海里回旋,他说摄政王的风疾是由多年操劳过度引起,再加上他自幼身子就弱,故而这风疾才久治不愈。 我看着怀中熟睡如婴孩的多尔衮,指尖划过他的脸颊,心中打定了主意,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为了他我都要拼上一拼,他是因为在夹缝中生存多年,为人做事是慎之又慎,故而这头风才久治不愈,如今已除掉对自己有害的人了,至少要让他安稳的过后半辈子才是。我看着屋外伺候的吴尔库霓,将她唤进来。 “侧福晋有何吩咐?” “去,叫阿林阿与苏克萨哈过来,就说王爷有要事安排。” 吴尔库霓应声退下,我浅浅一笑,在多尔衮的额头落下一吻。 多尔衮,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能明白么? 第132章 两难 天微微亮,阿林阿与苏克萨哈便在院外头候着了,我吩咐他们到偏房等着候着,随后让吴尔库霓伺候着熟睡的多尔衮,自己稍作收拾便往偏房走去。 一身戎装是阿林阿与苏克萨哈见我来,忙单膝点地行礼,我顺手带上了房门,吩咐他们坐下:“这么急着召你们来是有事吩咐。” “这王爷发生什么事了么?”苏克萨哈问道,我侧眸看着他,已经过去太久了,可我依稀能记得那段历史记载的内容,是因为苏克萨哈告摄政王谋反,多尔衮才会有那八个字的结局,对于这样的人,即便是他现在表现出如何的忠心,我都信任不起来。要将一切隐患扼杀在摇篮之中,不惜一切代价。 “昨儿个晚上王爷头风发作,恐怕得休养几日了。”我从容的说着,然后看着阿林阿:“昨儿个我与王爷商议了一宿,此次肃亲王倒台绝非偶然,肃亲王幽禁,可跟他系一条绳子的郑亲王却只是削爵成了郡王,手中握有要职的索尼与鳌拜却只是略施惩戒,我与王爷商议了,手头上有两件要事要差你们去办。” “请福晋吩咐,奴才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两人起身抱拳,信誓旦旦的说着。我罢手示意他们坐下,我看着案桌上的纸笔,起身走过去,在纸上写下我所吩咐的事,分别交予二人手上。 见到纸上内容的阿林阿与苏克萨哈脸色未变,有些不解,我正色道:“他们是肃亲王心腹,从前是鼎立支持肃亲王的,如今肃亲王因王爷而失势幽禁,他们也遭此惩罚,必定心怀怨恨,倘若留着他们,万一日后他们伺机报复不就是王爷的心腹大患了么?故而,才让你们去做这件事。” 阿林阿看着手中的纸条,坚定的点点头,唯有苏克萨哈还略有所思,我但有他另有所图,随即道:“若觉得的为难,我也不强求,只一句,今日之事,便只当没有听说过。” “哪里话,王爷待奴才如何,奴才们心里清楚,奴才一定竭尽全力完成的。”阿林阿抱拳说道,见我如此说,苏克萨哈也不再推迟了,抱拳应下了。 阿林阿与苏克萨哈出府后,侯在房外的吴尔库霓便立即进屋说是王爷醒了要见我,我听闻后立马感到了正屋,多尔衮披着斗篷坐在软榻上,脸色比昨夜也好了很多,见我来,吩咐房中伺候的人退了出去,招手让我走过去。 “听说阿林阿与苏克萨哈进府了,是么?”他伸手轻抚着额头,轻声问道,我点点头,回答是,他看着我,眼睛一直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许久他才道:“芸玳,是我害的你么?” “什么?”我有些疑惑他的问话,他拉着我的手让我在他身侧坐下,伸手抚上我的脸颊: “从什么时候开始,明明不干你的事,你却总是逃脱不了,我想护着你,可每一次都是同生共死。” “傻瓜,你是我的男人,我不跟你同生共死,还跟谁同生共死。”我笑着说道。 “那我等你,等你把你心里的秘密都说出来,对我不再有任何隐瞒。”他认真的表情让我的表情一滞,呆呆的看着他。他侧首靠在我的肩上,阖上眼不再说话。 我的心在颤抖,我有什么秘密被他发现了么?我记得我从未瞒过他什么,难道他是听谁说了什么了么? 趁着中午多铎来陪多尔衮的时间,我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却发现济真一直跪在院中,无论海兰怎么劝她,她都不肯起来,直到看到我,才跪走到我的面前,扯住了我的裙摆: “侧福晋,侧福晋救命啊!”济真哭着说道,我有些惊讶,连忙将她拉起来,焦急的问道: “怎么回事,谁要伤害你!” “不是奴才……不是……”济真哭着说道,一旁的海兰拉过她,斥责道: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快跟额涅回家去,你也不嫌丢人!” “海兰,你让孩子把话说完。”我拉过济真就往屋内走去,进了屋,关了门,济真跪在了我的面前哭诉道: “侧福晋,此事只有你能帮奴才了,福晋,看着奴才为您去肃亲王府当细作的份上,你帮帮奴才,救救奴才吧。” “别着急,你慢慢说。”我将济真拉起来让她坐下,她抹抹眼泪刚要说,却又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我看着一旁的海兰,将屋内伺候的奴才都打发了出去,这时济真才开了口。 原来济真不止是为自己求情,还为了豪格来求情。当年让济真入肃亲王府做细作,她一直小心翼翼,因为是被肃亲王带回府的,所以府中一些不得宠的庶福晋与一些格格便对她拳脚相加,一次被豪格见她受到欺辱,也不知是觉得她可怜还是旁的,便专门让济真做了自己的贴身侍婢,而且府中的人对她也要客客气气的,如若有一丝懈怠,便饶不了那些人,也真是因为如此,济真对他便是心存感激,可也因此便倾心于他,济真不忘我的嘱托,她将肃亲王府的情况传给我一次,对豪格的愧疚便会多一分,在今年年初豪格凯旋回程,但又备受冷落的时候,将自己托付给了豪格并且珠胎暗结,她不愿失去这个孩子,也不想看着豪格殒命,故而前来求我,求我救救他们一家三口的性命。 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直沉默着,海兰也很无奈,偷偷地抹着眼泪,济真垂下头嘤嘤的哭着,看着她此刻的模样,我的心里不知怎的变得分外沉重。 “你容我想想。”我淡淡的说着,起身往暖阁走去,海兰想要来扶我,却被我罢手拦下了,我走进暖阁关上房门,独自坐在床上看着地上窗格的投影,心里头混混沌沌如同一团麻。 豪格是多尔衮的死敌,他如今被幽禁是最好的结局,可我欠济真的人情,她来求我放过豪格,我也不能不答应,可是一旦饶过豪格,他必定会成为多尔衮的隐患,可不饶…… 济真啊济真……你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左右为难的难题啊。 夜深人静,我身着便服从后门出府,上了一辆马车便往幽禁豪格的地方驶去,马车上坐着海兰与济真,我们彼此都沉默着没有说话。我欠济真的人情,欠海兰一个女儿,所以我只能答应她们救豪格,救出豪格后,我为多尔衮做了一件事,那么让我也为济真做件事吧,权当是还她的人情,至于多尔衮那边,我会自己去解释领罚,不过…… 一旦阿林阿与苏克萨哈得手,历史就会改写,一旦改写我便不知会在何处,便谈不上罚了,那一瞬,我竟然很是不舍。 马车在一处僻静的宅子外头停了下下来,这是地处偏僻的地方,远离了京城闹市,却又在京畿掌控范围之内。出示了摄政王府的令牌后,看守的人虽还是有疑惑,却还是让我进了院子。 院子里长满了杂草,院中一口瓦缸内盛满了散发着恶臭的积水,这院子的围墙比平常的府院围墙还高出一倍多,整个院子就一个堂屋,此刻屋子里黑漆漆的,想必豪格此刻已经睡下了。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却不料前方突然窜出一个黑影跳到我的面前,停在我的面前直勾勾的看着我。我被吓得瞪大了眼,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随后面前的黑影便哈哈大笑起来,这才从我面前离开几步远。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么!你告诉他,爷好的很!”豪格笑道,用瓦缸里的水洗了一把脸,然后就地坐下:“他只手遮天,他权倾朝野,他想铲除异己来巩固自己的权利,哈哈哈哈……够狠!” “那么你呢,你勾结济尔哈朗与索尼鳌拜,谋权篡位又怎么说。”我直勾勾的看着他。 “那又如何,爷我敢作敢当,可他呢,阴险狡诈,就连想夺皇位也讲究名正言顺,怎么!他也怕留□后骂名不成!哈哈哈……”豪格肆无忌惮的笑着。 “今儿个我来不是听你说这些话的。”我深呼吸一口气,这豪格一番话,差点让我忘了今日的来意。不过以他如今的情形,救他出去是不是会害了多尔衮呢? “想听爷阿谀奉承?门儿都没有,你滚!”他手指着门口吼道,忽然他猛然起身,走过来抓住了我的衣领:“你这个贱人!害死我的额涅不算,如今又害我落到如此地步!你心如蛇蝎,为什么你还可以这样逍遥自在!” 我被他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我抓着他的手,想让自己放松一些,他松开我的衣领,背对着我:“赶紧滚,不然爷杀了你!” “你的额涅并非因我而死,是她自己!是她自己想要害死哲哲姑姑,才会被先帝所伤,是她自己作孽!”我辩解道,他转过身怒吼道: “你住口!” “还有你,你罪有应得!你想当皇帝,想要坐拥江山,可江山易主能有那么容易么!你自己心存恶念,怎么还能怪得了旁人!你利用娜木钟给你的财帛去为自己笼络人心,说到阴险,你也不差!就你这种人,济真还要生下你的孩子,真是替她不值!” 豪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诧,他略显惊讶的看着我,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么……孩子?” “没错,济真怀了你的孩子,她想生下来,她不想她的孩子没有阿玛,所以她来求我,让我救你出去。”我看着他从容的说着:“不过让我救你出去也可以,从此你不得踏入京城一步,不得以先帝后嗣自居,所生的孩子及其后嗣不得入朝为官,你若能答应,马车就在外面,我可以立马放你走。” 豪格质疑的看着我,似乎不相信我的话:“济真,你放到我身边的细作,是么!” “是。”我坦然的回答。 “哈哈!也就是说那些书信,全是她偷拿给你的?那既然如此,你还敢放心让她跟我走!” “因为她心里有你,还怀着你的孩子,但凡你有一丝良心,便不会对她下手。”我镇定自若的说着,此时此刻,我改变了主意,我不打算救豪格出去,因为我欠济真的人情不该拿她的性命去还,豪格既然知道是济真通风报的信,他必然不会再好好对待济真,既然如此的话,我便不能置她于危险之中了。 “你还真蠢!实话告诉你吧,我早知她是细作,却不知是谁派的罢了,也正是因为如此,爷才会要了她的身子,没想到这个蠢女人竟然会爱上我,真是天大的笑话,哈哈哈……”豪格似乎是在说一件很得意的事,我抬手想要照着他的脸招呼,可我却怎么都下不去手,济真这孩子不止是豪格害了她,罪魁祸首,其实是我,我还有什么资格去责怪豪格呢。 “是真的吗?”济真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我回首,济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对不起济真,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看着济真,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晚了,即便她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都认了。是我当时的决定害了她,我便要担负起这个责任。 “福晋,济真不怪你,这都是奴才的命。”济真低下头幽幽的说着,豪格背过身子不去看着她,可济真依旧走到了他的面前:“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也没办法呀,从前你是王爷,我不敢奢望什么,如今你因我而幽禁,我能做的,便是在这里陪着你,替自己恕罪。” “滚!”豪格冷言相向,语气分外绝情。 “我不,我偏要留下,我要我的孩子一出生便能看到自己的阿玛,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你就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让我留下吧。”济真强忍着眼泪说道。 “让她留下吧,这对你,对济真,对芸玳,都是一件好事不是么?”多尔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惊讶的看着他,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第133章 改史 我很讶异,我讶异多尔衮的出现,我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呆呆的站着,看着他走了过来站到我的身边。我没有跟他提过济真求我救豪格的事,更是瞒着他私自来见豪格,甚至打算救走他,他本就怀疑我有事瞒着他,如今只怕会让他更加误会我了。 “哼!少假惺惺的,快些滚吧。”豪格轻蔑的说着,转身往屋内走去。 “豪格,事已成定局,你再怎么颓丧依旧改变不了这个结局,坦然面对才是我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你的福晋已经差人接到我的府中了,富绶会跟着多尔博一同长大,会世袭你的爵位,你的错,绝不会迁怒于你的家人。”多尔衮平和从容的说着。 豪格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多尔衮,不料却沉默了,多尔衮走近他,缓缓道:“济真心里有你,放你走是绝无可能,可我却可以格外开恩让她留下陪着你。” “让她走吧,我不会想面对着她的。”豪格坚定的说着,转身走向了屋内,关上了门。此刻,院内一片寂静,我看着低头抹着眼泪的济真,心里有些疼,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不停的说着抱歉。 我决定日后济真的一切都由王府承担,一定不能让他们一家子受到委屈便是了,可即便如此,对于济真的亏欠,却时时刻刻的提醒我自己是办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此刻正二更天,海兰同济真一到回家了,而我与多尔衮却决定徒步回府,或许这是除了在科尔沁以外,唯一一次与他单独同行了吧。我跟着他的身后,不紧不慢,我怕抬头看他。 “为什么不说话?”许久,他停下脚步,回身看着我问道。我抬头看着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满脸的歉意: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只是你跟豪格互不相容,我若是让你知道我来见他,只怕你会不同意。” “我原本想让你自己告诉我,可事到如今只怕是等不及你告诉我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伸手抚上的我面颊:“你可知道若是豪格没有一丝人性,让济真丢了命可如何是好,阿林阿跟我多年,你让我将来如何面对他?” “对不起,我当时只是想……” “我知道你为我好,可你在做决定之前能与我商量么?我是你的丈夫,也是个男人,我要做的是保护你,而不是让你来保护我,明白么?”他认真是说着,语气平和从容,没有责备。 我低下头沉默着,让济真入肃亲王府的事,着实是我错了。 “那你告诉我,你让阿林阿与苏克萨哈去做什么事了?” 我看着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去……去杀鳌拜与索尼。” 听完我的话,多尔衮脸上的表情分外震惊,在我脸颊上的手也微微僵住了:“你糊涂啊!你可知,若是朝中之人知道他二人的死是我派出去的人除掉的话,这日后我在朝上还如何立足,铲除异己不择手段,你要让我如何辅佐好这根基未稳的大清江山。” 我呆呆的看着他,满心不解,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可为何他却不懂呢?我冒着改变历史让自己消失的风险为他除掉一切障碍,为何他不懂我的用心呢? “摄政王大可不必担心,一旦事发,将我推出去就好了,不必包庇,所有责难我一人承担便是了。”我赌气的说着,侧头不再看着他。 “此刻你还跟我闹脾气,你做的与我做的在他们眼里还有区别么,只求阿林阿办事能够干净利索不留痕迹,不然便会有大麻烦了。”多尔衮深吸一口气,拉着我便走,可我却躲开了他的手掌,直剌剌的看着他: “我做的,便是我做的,我认了便是。”我坚定的说着,迈开步子,独自往王府走去。若他们能得手便是改变历史,我便不知身在何处,可他们没有得手的话便证明一切都不会改变…… 顺治五年……我的心头隐隐作痛,如若历史不会改变,那么我与他的缘分便只剩下两年多一些了。我停下脚步,回转身看着静静跟在我身后的这个男人,他停下脚步,直勾勾的看着我:“怎么,不闹脾气了。” 我与他的日子屈指可数,为何我还要因为这些事来纷扰我们的心,此后的日子我们更应该相亲相爱才是,这样才不枉我们爱过一场,我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将他紧紧地抱着,他浅浅一笑,将我抱紧:“好啦,我知道我的话说的重了些,你是个要面子的人,我该顾及一些你的情绪才是,你是为我好,我应该要考虑你的心意才对。” “多尔衮……我们不要再争吵闹别扭了好不好,我想要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我强忍着快要溢出眼眶的眼泪,故作无事的说着。他应到,握着我的手,拉着我往王府内走去。 顺治五年三月甲子,武大定兵犯宁羌,八旗的游击张德俊等人迎击大获全胜。 在苏克萨哈回京复命的两日后,阿林阿也从宁古塔回来,而阿林阿回来时,我特地将他留在了府上,询问他情况。阿林阿看着我,许久才抱拳道: “福晋猜的无错,这苏克萨哈确实有二心,奴才当日尾随他去了盛京昭陵,苏克萨哈也见到了鳌拜,不过这苏克萨哈不禁没有杀掉鳌拜,还与鳌拜协商将来如若摄政王大权旁落,必定帮助鳌拜回来京城。”阿林阿认真的说着。 我看着案桌后坐着若有所思的多尔衮,让阿林阿也坐下,亲自为他斟茶道谢:“那么他们现在呢?” “不负福晋所托,恐怕此刻应该有人发现他们的尸首了。”阿林阿从容平和的说着,我有些不解他的意思,他随即道:“福晋吩咐不能让人有所察觉,故而奴才是在他们的饮食中下了蒙汗药,再带到了山林中挑断了手脚筋,直到野狼的出现后,确认他们断气之后才回来的,按照福晋的吩咐,未引起外人察觉。” 我听闻他的话,心中一惊,手中的茶壶也掉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多尔衮质疑的看着我,就连阿林阿也有些不解,我连忙轻咳掩饰道:“手滑了,你先喝着,我重新为你沏一壶来。” 说着我便大步往书房外走,却在院门口停下了脚步。 阿林阿亲眼见到鳌拜与索尼断气,也就是他们如今已经死了,他们死了的话历史就已经改写了,既然改写,为什么我还在这里?我看着自己的双手,掐了掐自己的脸,疼……不是做梦,我没有消失,我还在! 为什么会这样呢…… 此刻我来不及多想,快步往厨房跑去,在厨房里那群包衣奴才的惊诧的眼神中,亲自动手烧水泡茶,然后送到书房去,却不料当我送到的时候,阿林阿已经先行离开了,只有多尔衮一人面窗负手而站。我放下茶壶从后面将他抱住,脸上也抑制不住喜悦的微笑,一直抱着他,不说话。 “什么事这么开心?”他好奇的问道。 “我不会离开了。”我喜不自禁的说着,他惊诧的转身看着我: “离开,去哪儿?” “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总之现在我没离开,我还在你身边,多尔衮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嘛,还能站在你面前看着你,觉得特别满足,我不会离开你,不会离开我的儿子了。”我笑着说道,再次将他抱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我的女人,自然是不会离开我,离开我们的孩子了。” “等以后,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 “嗯,不过目前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处理,此事还得要你帮忙。”多尔衮认真的说着,我看着他有些疑惑,他拿着我的手,在我手心中写下了:杀,我虽不明其意,却也只好按照他的吩咐安排一切。 当天晚上,多尔衮在府中设宴款待苏克萨哈与阿林阿,而我便是亲自下厨作陪的人。而这一晚,乌尔赫尼姐姐便要负责好府内的事,不允许任何人在今晚接近正堂半步。 晚宴,由我亲自为阿林阿与苏克萨哈斟酒道谢。 “福晋亲自斟酒,做奴才的当真是受宠若惊啊。”苏克萨哈端着酒杯,笑着说道。我浅浅一笑,走回多尔衮身边坐下,柔声道: “你与阿林阿劳苦功高,我亲自斟酒道谢也是应该的。” “今儿个便是亲自答谢,没有主仆之分,随意最好。”多尔衮也笑着说道,阿林阿与苏克萨哈便也不再因为是同席而坐感到拘束,端着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再次为他们斟满,然后端着酒杯走向苏克萨哈:“此次前往盛京可是辛苦你了,鳌拜此人功夫了得,不知牛录章京受伤了没有?” 苏克萨哈微愣,随即笑道:“这鳌拜功夫虽好,这奴才只要用的心眼儿便也不足为惧了,受伤的无可避免的了,为摄政王效力,受点伤算什么呢。” “哈哈,好一句为本王效力啊。”多尔衮随即笑道,直勾勾的看着他,苏克萨哈不明其意,有些愣住了,随即苏克萨哈的脸色微变,脸色煞白,捂着腹部轰然倒地: “这酒……有毒……” 我看了看手中的酒杯,淡下了脸上的笑脸,冷声道:“不是这酒有毒,而你的心有毒。你想两面讨好哪那么容易,我早知你不忠心,怎么会轻易信你,让你去杀鳌拜,不过是我的借刀杀人之计罢了。” “你……你好毒……”苏克萨哈瞪着我,眼神中竟是不开心,多尔衮走到我的身边,将我抱在怀里,他冷声道: “背叛本王的都该死,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本王了如指掌,一再宽纵,可你却死不悔改,临了还满嘴谎言,本王容不得你。” 苏克萨哈满脸怨恨,无奈毒药发作,乌黑的血从鼻孔中流出,他只得是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了。一旁的阿林阿看呆了,战战兢兢的站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这酒……” 第134章 天花 每每从梦中惊醒,我总会先看看周围的陈设看我身在何处,看到身边熟睡的人是我的丈夫,是我挚爱的人,我便会安心不少,至少我又可以跟他在一起了,虽然总是担忧会突然消失,可是现在的情况对我来说,能够跟他在一起多一天都是幸福的。 “今儿个或许会回来的晚一些,你自己多当心些身子。”临走前,多尔衮握着我的手嘱咐道,我点点头将朝冠递给他,目送着他离开王府前往皇宫。 因为富绶到了王府,所以这多尔博平日在乌尔赫尼姐姐那里呆的也比较多,直到侍女过来因为多尔博弄脏的衣服过来拿干净衣物时,我便跟着侍女一同去了乌尔赫尼姐姐的院子。 “瞧瞧,正说着就过来了呢。”乌尔赫尼怀中抱着用斗篷裹着的多尔博,看着我笑着说道,我笑着过去将多尔博抱进了怀里,他笑嘻嘻的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偎在我的怀里,这个小家伙或许是怕我责难他,故意讨好我呢。 “对了侧福晋,最近京城里头正闹天花呢,侧福晋可一定得照看好小世子才是。”杜勒玛关切的说着,我有些诧异: “天花?” “是啊,据说这弄不好是会死人的,这富绶前些年出天花的时候可是吓死我了,他现在脸上还留下了两个痘印呢。”杜勒玛无奈的说着,我这时才恍然大悟,她们说的天花是水痘,每个人都会出一次,年纪越小出越小,年纪越大便越危险。而且水痘见不得风,甚至会传染,我看着怀中的孩子,不免担忧起来: “倒也是呢,也不知多尔博什么时候出天花,我得随时预备着呢。”我笑着说道。 午后刚过不久,这宫里便传话下来,说是贵太妃想见见我,我还未答复呢,便传来了第二道旨意,让我进宫去见见她,见她如此执着,我也不好推辞,稍微打扮了一下便随前来传旨的人进了宫。 随着传旨的太监前往慈宁宫,却意外的看到叶布舒从慈宁宫东殿出来,苏墨儿对他是分外客气。我看着叶布舒,他见到我时有些诧异,朝我抱拳行礼后便离开了慈宁宫。我到没怎么在意,跟着传旨太监往西殿走去。 “妹妹,你可算来了。”刚到西殿,这娜木钟便从殿内走出来拉住了我,拉着我直往殿内走去。 “贵太妃这是怎么了?怎么想到要见我了。”我看着满脸为难的娜木钟,有些诧异的说着。刚刚步入殿内,殿内刚刚关上,这娜木钟便跪在了我的面前: “妹妹,做姐姐的求求你,救救我们母子吧。” 我质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救她,皇宫之中有谁敢动他们母子呢? “皇太后……只怕皇太后要对我们母子下手了。”娜木钟说着,眼中竟然有一丝的惊恐之色,我有些疑惑,拉着她起来到一旁坐着,让她慢慢说来: “你可见到了进宫来的四阿哥?当日我听宫中的宫女说起前些日子四阿哥时常进宫觐见太后,后来坊间就传出太后下嫁的事,后来我打听了些,原来是太后让这四阿哥透出风去,让他从肃亲王那里去掀起这场风波,这太后下嫁中的太后,明里说的是太后自己,可实际上指的却是妹妹你啊,这太后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垄权,也怕你将来会凌驾于她之上,故而才想出了此招,让摄政王与肃亲王相拼,两败俱伤之后便是她便能从中得利,虽然如今摄政王依旧得势,可肃亲王一倒,我与博果尔的性命也就堪忧,故而……求妹妹你,救我们子一命啊。” 娜木钟说的话与乌尔赫尼姐姐说的话一般无二,虽经过此番相争,可最终受益的永远的布木布泰,如今她是大势,娜木钟与博果尔便孤立无援了。 “那贵太妃想让我怎么救啊?”我看着她问道。 “让博果尔出居外番吧,经过这么多事,我已经不想再让博果尔做皇帝了,我只求能母子平安。”娜木钟说着,眼泪也滑下来眼眶,看着她此刻可怜的模样,到真真是有些心软了,可我一想到当年的事,我便怎么都可怜不起来,甚至觉得此刻所发生的一切皆是她的报应。 “妹妹,以前是姐姐错了,是姐姐错了,你原谅姐姐,帮姐姐一把吧。”她再次跪到我的面前央求着说道,我连忙将她拉起来,有些为难的看着她: “这能不能让十一阿哥出居外番我做不了主不是,你容我回去跟摄政王说说再给你答复吧,此刻应下万一摄政王或是朝中大臣不允,倒是我失信于姐姐了。” 她见我如此如此说,也露出了些许的放心,我拍拍她的手,却在此时听闻殿外传来太监焦急的声音,说什么世子在府中高烧不退,让我回去一趟。 我心中大惊,也顾不得许多,撇下了娜木钟匆匆忙忙与前来传话的人回府。 多尔博安置在了我的卧房,阖眼睡着,小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他一直呓语着,叫着额涅。我赶回府时,乌尔赫尼正在屋子里守着,去请御医的吴尔库霓也赶了回来。 我守在多尔博身边,将他抱在怀里,我的心里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疼痛,我的孩子从生下来就没有过什么病痛,怎么忽然间便病倒了,还发烧了呢。 “额涅,肚肚痛……痛……”他在我怀中呓语着,我的心也跟着揪痛起来,伸手揉揉他的肚子: “是这里么?额涅给揉揉,不痛不痛。” “妹妹,御医来了,让御医给孩子瞧瞧。”乌尔赫尼走到我身边说道,我看着侯在一旁的御医,连忙将孩子放下让御医来诊治。 乌尔赫尼搀着我到一旁坐下,看着御医为孩子把脉,片刻,御医便是一脸的惊慌,朝我抱拳道:“启禀福晋,世子……见喜了。” 见喜……他的意思是多尔博此刻是因为出水痘才发烧的么?听到这个,我的心开始慌乱起来,杜勒玛说这出天花弄不好会送命,我已经失去两个孩子了,我不想连我唯一的这个孩子也失去。 “御医,要怎么做你告诉我,我是他额涅,我来照顾他。”我焦急的上前抓住了御医的手,御医有些受惊,忙抱拳道: “回侧福晋话,这天花可大可小,世子年纪小便出天花,若是能日后必定洪福齐天,只不过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好好的照看着世子,出痘后万不能用手去抓,以免留下疤痕。还有这天花极容易过人,体弱者与未出过痘的人不要接触,世子不能见风,否则会更加严重,屋子内内外外都要用食醋煮沸清洁一遍。” “我记下了,那得要多久才会好?”我连忙问道。 “少则半月,多则一个月,若是能熬过去便是福,熬不过去的话……” “熬不过去便杀了你!”此刻多尔衮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他大步进屋,看着屋内的人还有床上躺着的孩子,连忙道:“乌尔赫尼身子不好便回去歇着,芸玳,你在府中挑一些身体好的,还有出过天花的人来伺候。” “是。”我应道,他坐在床边,伸手抚上孩子的连忙,低声道:“我苦命的儿子,阿玛陪着你,你要像阿玛一样勇敢,你还答应阿玛要做咱们大清的巴图鲁,绝不可以食言。” 听到多尔衮此话,我的眼泪又落下了眼眶,可随即我又抹干了泪痕,将乌尔赫尼姐姐送回了她的院子,然后又在府中挑选了一些出过天花的,然后按照大夫说的,将屋子里里外外的物品以及床单衣服,都用食醋煮沸消毒,然后我还特地命人赶制了一批防护服出来,消毒好之后,便穿着它在屋内守着孩子,陪着孩子。 也不知御医来瞧过几次了,我只是在屋内守着我的孩子,为他擦拭着身子,陪他说话鼓励着他,喂药等等…… 多尔博的脸上身上已经出现了红疹,他依旧发着高烧昏迷着,偶尔呢喃着疼,偶尔呓语着痒,等到红疹变成疱疹时,他即便是昏迷着都想要伸手与抓,却被我死死的抓着了手臂。 他在昏迷中哭出了声,我有些于心不忍,那一刻我想代替他承受住所有的痛苦,只求我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 “我来。”多尔衮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他坐到我身后,圈着我,抓住了孩子的手臂,不让他乱动乱挠。 “你都在这里待了十日了,憔悴的模样我都看着心疼。”他低声说道,听他如此说,我委屈的眼泪也滑下了眼眶,顺势靠在了他的肩头: “为什么我的孩子要如此多灾多难,我多想替他痛……” “可你这样不眠不休的,不要孩子还没醒,你却垮了,这里我守着,你去歇息一下。” “不……” “这是命令,快去。”他板着脸说着,我看着他,他丝毫不客气,或许是真的太累了,十日里睡的还不足两个时辰,真的是太累太累了。 迷迷糊糊的在椅子上睡着了,再醒来时我却是躺在了床上,大夫正为我把着脉,说什么我是进来操劳过度忧思过重导致体虚,需要静养几日虽然我还打算要去照顾着多尔博,可是多尔衮告诉我在我昏睡的这两日里孩子的烧渐渐的退了,我也就放心了不少,浑身提不起一丝的力气,也就听了多尔衮的话,打算在身子好些再去照看孩子。 顺治五年夏润四月,京中的天花盛行,人心惶惶,好在多尔博平安度过了那段让人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也放心了不少,看到他依偎在我怀中午睡的情形,我真的是放心了不少。 也正在此时,朝中有不少人上奏,要求回复济尔哈朗和硕郑亲王的爵位,可一直都了无音讯。 那日天气阴沉,多尔衮急急忙忙的回府,说什么宫里也出现了天花的症状,好几个宫女太监都为此殒命,多尔衮担忧福临会因此感染上天花,故而回府收拾了些衣物,准备带着福临前往承德的避暑山庄,等天花一过,再带他回来。 可就在他们离京后不过两日,这承德便传来消息说皇上染上了天花,此刻正急召京中的太医过去。我担忧多尔衮操劳过甚,更担忧福临,故而我将孩子托付给乌尔赫尼姐姐照顾,自己便只带了吴尔库霓一人披星戴月的前往承德。 第135章 下毒 承德避暑山庄内,每个人都严阵以待,每个侍卫都铁青着脸,似乎这里就是他们的战场。 御医们顶着烈日跪在殿外,阿林阿见到我前来,连忙上前行礼问安,当问起皇上与王爷时,阿林阿只说此刻他们都在寝殿内休息,因为此次天花发的突然,御医晚来了半日,福临的病情严重了不少,故而这些御医们才被多尔衮罚跪在殿外。 因为天花极易传染与受染,所以我在进入寝殿之前,只好好的做了消毒,将吴尔库霓与阿林阿留在了殿外。寝殿内除了多尔衮,便只剩下一直贴身伺候的吴良辅了。多尔衮坐在床边细心照料着福临,看着他此刻的模样,我到想起了当初他也是这样认真细心的照顾着我们的孩子,便走了过去: “御医们跪了多久了,再跪下去都受了暑热可如何是好,到时候只怕给皇上看病的人都没了。” 多尔衮听我的声音连忙抬头看着我,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福临患病,你又在这儿,我不放心啊。”我说着,走过去看着熟睡中起了满脸红疹的福临,经历过多尔博的事,此刻我也不慌张了,照看起来也比较得心应手了。 “瞧你这奴才的脸色,似乎也是几日没合眼吧。”我看着一旁的吴良辅,有些心疼的说着。 “皇上主子病着,王爷也是几日没合眼,奴才哪能偷懒啊。”吴良辅憨憨一笑,将拧干的帕子递到我的手上。我坐到床边,看着多尔衮,又看看吴良辅,关切道: “如今这里有我伺候着,你与这奴才便下去歇着吧,瞧你们的模样,我都难受的紧。” 多尔衮点点头,起身抖了抖袍子便领着吴良辅出了寝殿。我看着昏睡中的福临,虽然不似多尔博那次担惊受怕,可也是担忧的紧,他毕竟是个孩子,幼时最让人疼惜的几年都与我在一起,虽然分开多年,可他依旧记着我对他的好,坚持唤着我额涅,多尔衮疼惜他,我也疼惜他,所以我现在除了尽心照顾他之外,便只能祈求上天,还给我一个完完整整的福临了。 “额涅……热……热……”福临开始呓语起来,我连忙握上了他的手,用湿帕子擦拭着他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天花见不得风,可这样酷暑的天气他这样躺在密闭的房间里,莫说他了,就连我坐了片刻都受不住了。 “额涅在这儿呢。”我轻声说着,一边擦拭着他头上的汗珠,一边朝他脸上吹着气,哈气会让人感到暖和,但是吹出的气体却能够让人凉快一些,此刻见不得风的福临,只怕唯有这样才能让他凉快一些。 晚上,替他擦拭好了汗湿的身子,这吴良辅便来接替我伺候着福临,虽然很想继续照顾着,可我却怕又像上次那样,孩子还没好,我却病倒了,虽说此刻御医都在避暑山庄,可那苦药汤子实在是难以下咽,还是不喝最好。 多尔衮替我捏着肩膀,有些心疼的看着我:“不在府里好生养着,跑这里来受这样的罪,活该你累着。” “若不是你在这儿,我才不来呢。”我瘪瘪嘴说道,他笑着坐到了我的面前,认真的看着我: “虽说咱们有自己的孩子,可你待福临却依旧如初啊。” “他叫我额涅,也算是我的儿子啊,母后皇太后也病了,皇太后来不了承德,想想这孩子病了没额涅身边伺候,心里得多难受啊,我们的孩子刚刚好,我也算是有经验的了,我不忍看你劳累,自然也要为你分担一些才好啊。” “你心倒好。”多尔衮轻点着我的鼻头笑道,随即有叹息起来:“想想这福临也可怜,幼时与你承受了母子分离之痛,亲母望子成龙,待他过分严厉,想当初他在摄政王府的时候,是我见过他最开心的时候。” “谁让他是皇上呢,他所承受的必定要比别人多。”忽想起曾经福临在他来探视多尔博出生的时候就说过,额涅会抱着自己的孩子,可是布木布泰不会,她只会不停的让他的念书,不停的练字骑马,不曾抱过他,夸过他。他是个孤独的孩子,生在帝王家,他确实比旁的孩子孤独。 “这倒是,可惜了,他的亲母不这样的想,皇太后到希望他能快些长大亲政呢。”多尔衮笑笑。这些年多尔衮的身子也大不如前了,虽总是强撑着,可我却能看出来他已经有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疲累。 “亲政了也好,这样你便能闲下来了,好好调养身子,与我一同教养孩子,顺便看着咱们孩子娶妻生子,儿孙满地才好呢。”我笑着说道,他笑着捏捏我的鼻头,不停的点头。 转眼间便到了五月,福临的身子也渐渐的好了,值得庆幸的是他还算听话,脸上没有留下疤痕,还是个俊俏的孩子。虽然御医诊脉后都说无碍,却依旧提议让皇上在承德静养些日子才行。 这福临醒后的第三日,多尔衮便离开承德回去京中主持朝中事宜,只将我们一行人留在了承德。 “额涅,这药汤子太苦了,能不能不喝了。”入夜,瞧我端着药汤出现,这福临便又皱起了眉头,瞧着他的模样,我噗哧一下笑出声来,此刻的福临露出他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本性,撒娇玩赖,这才是孩子啊。 “那可不行,这病要根治才好,快,把药汤喝了。”我将药碗放到他的面前,故作严厉的说着,吴良辅也识相的将蜜枣端了来,这福临缩在垫子上,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只喝一口成么?” “不成,没得商量。” 他撅起了嘴,露出不满的表情,此时吴尔库霓来找我,说是王府来信了让我去一趟,我看着频频点头同意我离去的福临,然后吩咐吴良辅:“你看着皇上,必须要将这药喝下去,如若不然,这皇上的身子有一丝的不舒坦,我便要了你脑袋。” “奴才遵命。”吴良辅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求饶,我看着瞪大眼睛的福临,掩唇一笑,大步离开福临的寝殿。 从吴尔库霓的手中接过书信拆开来看,信上的大致内容都是一些问候,问候我,问候福临的。我收起信笺,准备回房去给多尔衮回信,却不料却听到寝殿内传来一阵碗碟摔碎在地与吴良辅尖叫的声音。 我大惊,连忙拿着信笺进入殿中,之间暖阁内福临呆坐着,面前的地上摔碎的药碗里有着一团黑色的东西,吴良辅跪在他的面前瑟瑟发抖。我有些纳闷,连忙走进去: “怎么回事。吴良辅,你说!” “回……回福晋的话,这……这汤药里有毒!”吴良辅战战兢兢的一句话震得我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我看着那药,连忙吩咐人去拿银针来,亲自将银针探到碎碗中所剩的药汁中,银子立即变黑,惊得我立马松了手,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我转头看着福临,显然这孩子此刻吓呆了,我连忙起身将福临抱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是谁要杀我,是谁……”福临喃喃的说着,片刻后便趴在我怀里放声哭了出来,我怒声道: “吴良辅,你即可起,将避暑山庄内的负责皇上膳食的奴才全部拿下,尤其是今晚碰过皇上药碗的人,我要好好的审查!” 吴良辅应声连连,连忙退出了暖阁,此刻暖阁内便只剩下了我跟福临两个人,他哭着,我安慰着,知道他缓过神后才告诉我,他原本是想将药倒掉不喝的,想跟吴良辅串通一气来骗我说喝了药,甚至还拿出一锭银子来做交易,岂料吴良辅不从,他收银子的时候故意撞了吴良辅一下,让药碗摔了炕桌,也就在此时,这银子掉进了汤碗,瞬间变黑的情况吓呆了吴良辅,他喊着有毒,把福临也就吓到了,原本想叫有刺客时,便见到了我进屋。 福临的汤碗中被下毒一事引起了我的警觉,此后他的膳食汤药都由我一手操办,而负责他膳食的奴才们此刻也正在烈日下跪着,直到有人肯招认时,那么他们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 吴良辅为我撑着伞,我看着面前跪着的一众奴才,虽于心不忍,可这样下毒害人的手法着实让人恼怒,更何况他们要害的是一国之君,并且还是个孩子。御医为福临诊脉时也说他体内的毒素量少,不易发觉,这样日久毒深难以根除的法子,真是令人胆寒。 “说吧,这样已经跪了两日了,还没人承认么?”我厉声说着,面前的奴才们一应低着头不语,我环视着他们,随即道:“在皇上的药里下毒,罪同弑君,恐怕闹不好得祸连九族,若是凶手不认,那么在座的便都是凶手,全部处死。” “福晋饶命啊。”忽然有人喊了一句,我心头大喜,这是有人要招认了么?如果有人招认的话,那便不必全部处死这些人,能为自己减轻一些杀孽还是值得庆幸的。 “想要活命就说实话,你为何要下药毒害皇上!” “奴才没有下过药啊,奴才们也不知道为何皇上的药碗里会有毒,奴才们真的不知道啊。”面前跪着的掌事太监恳求的说着,许是跪得太久,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还不说实话!”我厉声喝道,他们之间便有人开始支支吾吾起来,有哭的,有说的,乱作一团。 “奴才们真的不敢下药啊,况且,况且每日福晋都会差人来盯着,奴才们怎么可能下药。”掌事太监为他们辩解道,可我却从他的话里听到了一句针对我的话,忙问道: “我何时差人盯着了?若是我差人盯着皇上的药里都能有毒,那岂不是这罪名要扣到我头上来么!好大的胆子!” “奴才们不敢说谎,每次给皇上煎药的时候,吴尔库霓姑娘总会前来盯着,说是福晋怕咱们做事不小心,怕给皇上喝的药煎不好,每回都是前来取药的小太监取药前才离去的。”掌事太监埋头说着,我心中大惊,吴尔库霓! 我让他们先散了去,但是都得待在自己的房中哪儿都不能去,以防我传唤。我在屋中坐着,细想着掌事太监的话,如果是吴尔库霓监视着煎药的话,那么如果下毒的人不是膳房的奴才们的话,那么会是吴尔库霓么? 这吴尔库霓是我带来的人,如果是她下毒那么跟我就脱不了干系,如若福临真有三长两短的话,那么到时侯所有的罪责都得由我承担,弑君之罪,株连九族,只怕到时候连多尔衮都保不住我,甚至还会被我连累。此人用心歹毒,想陷害我,可见其对我的恨意,可这人会是谁,会是谁恨透了我,想置我于死地,想陷害摄政王府。 吴尔库霓,到底会不会是她下药,如果是,那么她的目的何在,构陷我?还是与福临有仇呢? “福晋,您找奴才有何时吩咐?”吴尔库霓站在我的面前,朝我微微施礼,我抬眸看着她,她脸色平静如常,看着我的时候也如同往常一样有些怯懦。 “你胆子越发大了,敢假传我的命令,我何时让你去膳房盯着他们为皇上煎药,你目的何在,居心何在!”我看着她厉声说到,吴尔库霓可怜巴巴的看着我,连忙跪在了地上: “奴才……奴才不知所犯何事让福晋如此动怒,盯着那些人给皇上煎药,奴才不知啊。”她眼圈泛红,焦急的为自己辩护着:“他们与奴才无冤无仇,怎么能这样说呢,他们居心叵测,是想要陷害福晋您啊。” “是么?居心叵测,陷害我。”我冷冷一笑,重复着她的话,随即一拍桌子,怒道:“你这刁钻的小蹄子,还不如实招来!” 吴尔库霓身形微颤,抬起头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第136章 决裂 我没有足够的把握能证明这件事是吴尔库霓做的,我现在能做的也就只能是猜测,承德这里的包衣奴才们没必要害我,而方才吴尔库霓的回话也让我很是惊讶,这个奴才并不如从前一样那样怯懦,反而有一张巧舌如簧的嘴,从前到真是被她骗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更加断定这个吴尔库霓有问题。 “福晋,奴才冤枉啊。”吴尔库霓伏首在我面前,隐隐的啜泣。 “冤枉是么?来人,待膳房掌事太监过来对质,我倒要瞧瞧,你能在我面前玩出什么花儿来。”我直勾勾的看着她冷声说着。这个奴才平时怯懦,此刻却能巧舌如簧的辩驳我,看来是真的心虚需要掩饰了吧。 掌事太监来后,我又让他将他说过的话重复了一次,这吴尔库霓便跪不住了,指着掌事太监道:“你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我的摄政王侧福晋的人,你们这样害我是想要陷害侧福晋么!” “侧福晋,奴才的话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况且奴才们与福晋无冤无仇,何苦要陷害福晋呢,还请福晋明察。”掌事太监连连伏首称着冤枉,吴尔库霓也是嘴不饶人指责掌事太监在说谎话,一时间争执起来没了章法。 恰巧这吴良辅在屋外请旨,我忙让他进来,他见了眼前的一切,有些纳闷儿:“福晋这是怎么了?怎么乱成这样?” “这不,在审给皇上下药的奴才,膳房的太监说是我的奴才吴尔库霓下的药,吴尔库霓又说是冤枉,这样争执着,真真是头疼的紧啊。”我无奈一笑,吴良辅看了看面前的景象,连忙道: “福晋毋需再审了,乌龙一场,是这皇上为了不想吃药跟福晋您开的玩笑呢,看到福晋这两日为了抓这下药的人忙坏了,故而皇上遣奴才前来说一声,还请福晋原谅。” 我看着吴良辅一脸轻松的笑脸,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将吴尔库霓与膳房的掌事太监扶起来,跟着他们赔礼道歉,随后又赏了一些金银首饰,这才让他们退了出去。 翌日,我将亲手熬好的汤药端进寝殿,福临正坐在书案后认真的看着多尔衮送来的折子,见我来,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折子过来陪我坐下:“额涅今儿个怎么亲自送药来了。” “想来瞧瞧你,你身子还未养好就这样认真的看着折子,将来一定会是位好皇帝,也不枉你额其克为你守住的这片江山。”我伸手抚上他的脸庞笑着说道,他认真的点头,将药碗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甜甜一笑: “额其克今儿个来信了,说母后皇太后甚是惦念儿臣的病,故而儿子想要快些好起来,早些回到京城。” 我点点头,这吴良辅从外头回来,单膝点地行礼后,小心翼翼的在我们面前说:“福晋猜的没错,这奴才身上是揣着药包呢,昨晚福晋审完之后,这奴才便悄悄的想要将药包扔掉,被奴才逮个正着,现下正在后园的暗房里关着呢。” 我舒心一笑,看着福临:“这不要命的奴才敢在你的汤药里下药,我定不饶他,皇上便在这里看着折子,我替你处置了这奴才。”我起身,领着吴良辅便前往了后园暗房。 朱红色的门窗紧闭,门口守着的侍卫冷着面孔,见我来连忙打开了暗房的门。屋内的吴尔库霓被绑在凳子上,嘴里还被绑着布条,吴良辅说是怕她咬舌或是吞毒之类的。 我既然开始怀疑吴尔库霓,便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她,故而和吴良辅编出是福临故意说有毒来蒙我,让她放松警惕,无论是吴尔库霓也好,还是膳房的掌事太监也好,一旦下毒的事情败露,便不能再留着那个毒药包,故而便让吴良辅安排人跟着他们,以防他们销毁证据。 “你当我是那么好蒙的。”我看着吴尔库霓,冷笑着说道,走过去解下她嘴里的布条,捏着她的下颚看着她:“告诉我,是谁让你下药毒害皇上的!” “您杀了奴才吧,奴才是不会说的。”吴尔库霓看着我,一脸的坚定,我冷冷一笑: “杀了你容易,在皇上的汤药里下毒,罪同弑君,株连九族的!” “是奴才下的毒,跟奴才的家人无关!”她红了眼眶,极力辩驳着。 “那你就说,你跟皇上有什么仇,亦或是受了谁指使,说不定皇上会念在你说出实情的份上饶你家人一命。” “不……奴才不能说,所有的罪责奴才一人承担,奴才不能害了福晋您啊。” 我微微一愣,这丫头是打算真如我所想,要将罪名扣在我的头上么?我从容浅笑:“你不说才是害了了,既然你做都做了,还怕害了我么?你是我的奴才,怎么做不都会害我么!” “既然福晋知道,就不要为难奴才了,所以的罪责由奴才一人承担了就是,还求福晋放过奴才的家人。”吴尔库霓哭着说道。我哈哈笑着,放开了捏着她下颚的手,将屋内的太监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我与吴尔库霓两个人。 “你说与说都没有关系,你想将罪名扣到我头上,让皇上误会是我下药害他的话,你便是错了,你太小看母亲与儿子之间的感情了。还有,你这样对幕后指使者守口如瓶的话,你也得不到好处,相反,若是皇上不信你的话,你会死的更惨,甚至会祸连家人,即便是皇上信了,处置了我,难道你与你的家人便能躲过一劫么?”我站在她的面,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惊恐的看着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说吧,此刻若是不说,日后恐怕没有机会说了,甚至还会连累自己的家人,得不偿失,你想想,你的父母被杀时会是怎么样的想法,他们可什么错都没犯啊,吴尔库霓,父母养大你不容易,他们也希望你好好活着,可你呢,不仅不顾自己,甚至还会害死自己的父母,他们该有多伤心啊。”我凑近她的脸轻声说着,尽可能的用话将她唬住。 这招似乎见效了,吴尔库霓脸色都变了,吓得哭了起来:“奴才不能说,说了奴才的家人同样会死,奴才不能说。” 我看着吴尔库霓,能威胁到这样一个守口如瓶的奴才,必定是位高权重之人,并且还能知道她的父母,那便是跟科尔沁有联系了,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我却不敢往下想,我试探的问道:“是圣母皇太后,是不是?” 她惊诧的看着我,不停的摇头。我从她的表情便能猜出一二了:“如若不是还能有谁呢?毒害皇上,还能让你如此守口如瓶的人,还有谁!” “福晋饶了奴才吧,奴才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吴尔库霓有些崩溃,大声哭了起来,我一巴掌甩到她的脸上,怒道: “还不从实说来!你这黑心肝的奴才,敢做不敢当是不是!弑君的事都做的出来,活该害死自己的父母!” “福晋饶了奴才吧……皇太后只是想让皇上误会福晋您,并不是弑君,那些药不会要了皇上的命的。”吴尔库霓哭喊着说道,我的心一惊,直勾勾的看着她,虽然我已经猜想过,可是真的从吴尔库霓的嘴里说出来,我还是倍感惊讶的。 她为了从我手上夺回儿子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是在她儿子的汤药里下毒…… “从来到京城后,每回跟福晋进宫的时候,太后都会跟奴才说好些话,让奴才监视着福晋……此次前来承德,太后特地让奴才进宫去了一趟,交代奴才要怎么做,要怎么离间您跟皇上……”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竟然发现我的指尖都在发抖,忽然暗房外传来吴良辅的声音,他惊慌的叫着皇上,然后追了出去,我丢下吴尔库霓,连忙追了出去,却只能看到福临急匆匆跑开的背影。 除了追上去的吴良辅,我并没有上前,这孩子此刻需要冷静,我的出现帮助不了他什么。 吴尔库霓被福临赐死,准其尸身运回科尔沁安葬,其余的事不必追究。福临此刻冷静的决定着一切事宜,让我有些隐隐不安,这孩子太过平静了,平静的让我有些担忧。 果不其然。 处死吴尔库霓的第三日,早上侍卫便来报,说皇上一大早便带着吴良辅回去的京城,一个侍卫都没带,我甚为惊讶,连忙带人追了上去,也不知他们是走的哪条路,我们只知道他们到了京城,却不知他们是从哪条路回来的。 回府后差人去宫里打听过了,皇上比我们早一个时辰回宫,而且看不出喜怒,这是让我最担心的,这孩子平静的让我有些害怕。 因为太久没有见到多尔博了,所以回府后他几乎都是粘着我不分开,直到入夜睡着以后,才不赖着我让我抱着。多尔衮为我卸着妆容,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回府怎么也不差人说一声,这样冒冒失失的就上路,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况且还是让皇上一个人回宫。” 我看他,将在承德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给他听,听完后他也是满脸的愁绪,我叹了一口气:“我担忧他,这孩子太古怪了。” “我能理解他,自己的亲母下毒害自己,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他都无法接受,更何况他们母子之间本就有隔阂,现下这事,只怕会断送了他们母子的关系。”多尔衮叹了口气,将我拥入怀里: “你也别多心了,你也是为了福临好,这孩子大了,谁对他好他是清楚的。” 我轻应了一声,点点头。 回京第二日,圣母皇太后便传旨宣我入宫,说是道谢我这些日子在承德照顾皇上。我也担忧福临,也就应了旨,随着传旨的公公的进了宫。 哲哲因为身子不好,也只是差人到西殿问候了一声,西殿内布木布泰端端的坐在主位上,向我询问着在承德这些日子福临的情况,我半虚半实的说着,也不指望她能全信,相反我还要让她对我有所怀疑。 散朝后的福临与多尔衮也一同到了西殿,布木布泰便差人传膳,布木布泰神色如常,似乎指使吴尔库霓下药一事并非她所为一般。 “福临,你额其克与侧福晋在承德对你悉心照料,还不快向他们斟酒道谢。”布木布泰笑着将酒壶递给福临,福临冷着一张脸,并未接下,反而是另拿起一只酒壶为我们斟酒。 “在承德的这一月有余,多谢额其克与侧福晋照顾,尤其是侧福晋,不眠不休的守着朕,还亲自为朕煎药,这杯酒朕先干了。”福临学着大人的模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我也干了吧。”看着福临空了酒杯,我也不能小酌了,也只能一饮而尽,福临笑了,再次为我斟上了酒。 “这杯酒,儿臣敬额涅。”福临端起酒杯看着布木布泰,他的神色有些不对,眼睛里似乎饱含泪水:“多谢额涅将儿臣生下来,能让儿臣长这么大。” “你是我的儿子,有什么谢不谢的。”布木布泰含笑着说道,却不料福临将酒杯放到了桌上,直勾勾的看着她: “儿臣一直有一句话想问问额涅,额涅是不是讨厌儿臣,讨厌儿臣由宸妃额涅抚养过,甚至喜欢她超过额涅你。”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额涅怎么会讨厌你呢。”布木布泰有些错愕,显然不明白福临这话的意思,福临浅浅一笑,缓缓道: “既然不讨厌儿臣,那为什么要在儿臣的汤药里下毒,即便是你想离间我与侧福晋之间的关系,你也不能拿朕的命来做赌注!若不是有深仇大恨,讨厌朕的话,为什么太后额涅要下毒害朕。”说着话,眼泪竟然漫过了福临的脸颊,布木布泰错愕,然后直指着我吼道: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跟我儿子说过什么了!” “不管侧福晋的事!”福临喊道,多尔衮见势,连忙殿内伺候的奴才们全都遣了出去。福临看着布木布泰,继续道:“朕幼时确实不懂事,时常惹您生气,可朕也知道您是朕的亲额涅这改变不了,您从不夸我,从不抱我,对我也是分外严格,我都能理解,额涅是希望我能做一个称职合格的皇帝。可您知道么,我也还是个孩子,我也想像博果尔那样,摔倒了有额涅可以抱着哄,字写得好了额涅会夸夸我。在我心里我的额涅应该是侧福晋这样的,既然你给不了我慈母的模样,凭什么要伤害我的慈母呢。” “福临,你听我说……”布木布泰有些无措,听到自己的儿子说了这些话,她有些慌张,急切的想要跟福临解释。 “不必了额涅,不用再说了,你是为了朕,只想朕有一个额涅罢了,你是怕侧福晋抢了朕罢了,事实如你所愿,此刻在朕的心中,我的额涅只有侧福晋一人,下毒毒害自己的孩子,朕永远无法原谅,无论出于什么理由。”福临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却让我听的是惊讶无比,他这话的意思是什么,是打算跟自己的母亲决裂么! “福临!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么!”布木布泰微怔片刻,收起了无措的表情,怒斥着福临。 “朕知道在说些什么,朕此刻也明白朕需要什么。您是朕的生母,圣母皇太后,可今后在朕的心中,额涅只有侧福晋一人,您还可以是圣母皇太后,可朕,永远不会再称呼您额涅。”福临语气清冷决绝,语毕转身走出了西殿。 他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可最后离去的表情却是那么坚定决绝,他没有哭闹,表现出的镇定让我分外惊讶。多尔衮担忧福临,率先追了出去,此刻西殿内便只剩下了布木布泰与我。 第137章 对立 目送着多尔衮离去的背影,布木布泰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我有些错愕的看着她,她愤怒的看着我,抓住了我的衣领瞪着我: “你这贱人,到底是对我的儿子做了什么!他为何这样对我,你这贱人如此苦心拆散我们母子,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拿开布木布泰的手,直勾勾的看着她:“我做了什么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你现在输了,一败涂地!说我苦心拆散你们母子,可你却从未想过今天的局面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从小便讨厌我,恨不得我去死,可如今呢,你在乎的人或事都一一离你而去,多尔衮如此,先帝如此,如今皇上亦是如此。” 她用力的推了我一掌,还想要朝我呼巴掌的时候被我一把拦住:“还想动手是么。”我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推开,她瞪着我: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选择你!我到底哪里比你差了!”她朝我吼着:“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竟然抛下我认别人做额涅!你这个贱人!到底对我的儿子做了什么!你说啊!” “我做了什么,我问问你,你对我的孩子做过什么,他在我的肚子里仅仅待了那么几天,你便让我与他母子分离!还有八阿哥,你对八阿哥做了什么你难道忘了嘛!你如今的一切都是自找的!”我对上她的视线辩驳着她的话,可当我一提及我那两个无缘的孩子时,我便是痛彻心扉,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真正的凶手,虽然看到她同样承受着失去孩子的痛苦,可我的心里依旧没有一丝报复的喜悦,反而悲伤的气息甚浓,眼泪也止不住了。 “哈!那是你活该,不禁抢我喜欢的人,还抢我丈夫,就连老天爷都在惩罚你!”她突然笑着说道,她整理着自己的衣冠,笑道:“哀家依旧是圣母皇太后,而你什么都不是,终有一天,福临会看清你的真面目,会再回到我的身边!” “我的真面目,哈哈,皇太后啊皇太后,你以为皇上需要的是一个圣母皇太后么?他需要的是一个慈母,能给他关怀疼爱的人,你永远做不到!你的眼里只有权势,只想着如何把持权势,让皇上对你俯首贴耳,他是人,不是动物,你既然想要操纵他,就注定会失去他!”我抹掉脸上的泪痕,嘲讽着说道。 布木布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恢复如常:“你等着,我绝不会就此认输的,我会从你手上夺回我的儿子。”她坚定的说着,然后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你也不要得意的太早,你不过是个摄政王的侧福晋罢了,想跟我斗,你还没有那个资格。” “不是我想跟你斗,你从小便对我心存敌意,是你害的我们夫妻分离,让我承受丧子之痛,你所失去的,全是因为你的妒忌!你是皇太后又如何,难不成就因为你是皇太后全天下的人便都得围着你转么!别做梦了!” “哼!你们夫妻分离活该,谁让你当年勾引多尔衮的,他原本是喜欢我的,我始终都不明白,明明我可以嫁给他,为何到最后却嫁给了先帝,此刻细想来,只怕妒忌的不是我而是你!或许当初是你妒忌多尔衮喜欢我,又仗着当初阿巴亥福晋对你的喜爱,便从中作梗是不是!”布木布泰直勾勾的看着我,那凌厉的眼神似乎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我看着她,觉得她的话甚为好笑,是我从中作梗才让她不能嫁给多尔衮,当真是好笑的紧。 “你笑什么。” “我笑你自作聪明,我即便妒忌那又如何,额涅对我的喜爱我自是清楚的,可让你嫁给先帝的并非是我,而是另有其人。”我笑着说道,她直剌剌的看着我,示意我说出来。我的指尖划过发髻上的流苏,对上她的眼眸,从容不迫的对上她的眼眸:“原本先帝是有意去求汗王,让他指婚给你和多尔衮的,可是你的姑姑却考虑到你所带来的财帛可以扩充先帝的势力,便以有孕为由求汗王将你指婚给了先帝。” “你胡说!”布木布泰指着我,惊怒道,她满脸的不可置信,不停的摇头:“我的姑姑明知道我是喜欢多尔衮的,她不可能这么对我,我刚到辽阳的时候就说过我喜欢的谁……你胡说,你绝对在胡说!” “我胡说与否,此刻母后皇太后就在慈宁宫内,你大可前去问问她,当初为何你会被指婚给先帝。”我冷冷一笑,微微朝她施礼:“你是皇帝的亲额涅,还是圣母皇太后,这日后该有的规矩是不会少的,不过你若是再想害我,那便别怪我不守规矩了。” 正要走时,却被布木布泰一把拽住了手臂,拉着我便往慈宁宫走去,布木布泰推开了门口候着的呼吉雅,直闯入寝殿之中,见布木布泰来势汹汹,哲哲满脸的错愕看着布木布泰拉着我进去了寝殿,还打发走了殿内伺候的包衣奴才。 “这是怎么了?布木布泰,怎么这样看着姑姑。”哲哲诧异的问道。 “姑姑,这么多年我一直有件事想问问你,当年我被指婚给先帝,是否是姑姑去求的汗王,是与不是?”布木布泰直勾勾的看着哲哲,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 哲哲被她的话惊得呆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看看布木布泰,再看看我:“是你……是你说的么?”哲哲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看着她点点头。 “你究竟是何居心!”哲哲质问道。 “请你回答我!”布木布泰对哲哲这样的闪烁其词有些生气,不禁大声喊道,哲哲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布木布泰看着她,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你是我的姑姑啊,我的亲姑姑……我把我所有的心思都告诉给你,可你呢……你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我恨你……我恨你!”布木布泰用力甩开我的手,转身走出了哲哲的寝殿。 她伤心,她绝望,她竟然才发现那个一直信任的姑姑却是让她变得不幸的人…… 看着布木布泰离去的背影,我朝哲哲微微施礼,正欲离去却被她叫住:“你究竟是何居心!你这样用心良苦的挑拨我们姑侄到底是何居心!” “母后皇太后的话奴才不懂,奴才能有什么居心呢,此刻在奴才心中,合家团圆才是最关心在意的事,旁的事我从不关心。”我再次朝哲哲施礼,转身离开了慈宁宫。 顺治五年六月,免去西安、延安、平凉、庆阳、汉中等地的灾赋,任命周文业为甘肃巡抚。丙辰,京城中似乎有出现了地震的征兆。癸亥,太庙建成。 七月,设六部汉尚书,以及都察院左都御史,以陈名夏、谢启光、李若琳、刘馀祐、党崇雅、金之俊为六部尚书,徐起元为左都御史。 八月,命武英亲王阿济格与多罗承泽郡王硕塞等出兵天津。丁未,又颁下民间禁养马匹及收藏军器的禁令。 中秋节刚过,代善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了,哈云珠也特地从科尔沁赶回来伺候着自己的玛父。 “礼亲王的年纪大了,身子不适也是老毛病了,你也别太担心。”礼亲王府内,我同哈云珠一道在花园中散步,许是几日不曾好好休息了,所以她的脸色有些难看,我扶着她在亭中坐下,安慰着她。 “我也知道,可我就是担心玛父,你知道跟我最亲的阿玛,哥哥都没了,我如今只盼着玛父能好起来。”哈云珠叹了口气,不住的摇头,此时,一直伺候着代善的侍女急匆匆的过来,说是礼亲王指名要见我,我有些诧异,这么多年我跟代善也没什么交际,怎么此刻他病了还要见我呢? 我颔首点头,便随着侍女前去了代善的屋子。年迈的代善强打起精神坐在炕上,身上裹着斗篷,面前摆着火炉,见我来,忙让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屋内。 “此刻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便不兜圈子了。”代善轻咳两声,招招手,示意我坐下。 “随摄政王,我还得称呼您一声二哥,二哥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 代善轻咳两声,脸色也异常的难看:“旁人或许不知,可我却是一清二楚的,即便是你名字换了也好,身份换了也罢,你是十四弟的福晋这我心里清楚。” “二哥无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听说皇上与你亲近,与皇太后疏远,你可知这朝中上下是如何议论的么,倘若你是真的为了十四弟好,应该处处为他设想才是,朝中纷纷议论摄政王想篡权夺位,或以太上皇自居,这有损皇家颜面,故而我想劝你,事事以摄政王为大才好。” “二哥这话说的,皇上与我亲近与太后疏远,怎么就成我的不是了。”我无奈一笑:“二哥可知为何这皇上与我亲近与太后疏远么?皇上心里藏着什么苦二哥可知道,二哥重视皇家颜面,可皇上如何不重视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代善对我的话产生了疑惑,不解的问道。 “二哥可还记得今年闰四月皇上去承德避痘么?皇上不幸染上天花,我前去照料,皇太后让人在皇上的汤药中下毒想要陷害于我,皇上知道真相却一直隐忍不说,二哥可有皇上的难处?”我对上代善的眼眸,认真的说道:“曾经我抚养过皇上不假,可皇上毕竟是太后的孩子,皇上亲近我,太后不许便想用此招来挑拨关系,却不知伤了皇上,二哥,你只劝我不要亲近他,可他是我抚养过的孩子,他受到伤害,我总不能连安慰都不能做吧。” 代善沉默不语,只是不停的咳嗽着,我连忙出声传御医前来为代善诊脉,代善看着我,许久才道:“无论皇上什么心思,你也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才好,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你好自为之便是了。” 我没有明确回答代善的话,微微福身行礼后便离开了礼亲王府。 “你从代善哥哥府上回来,他身子怎么样了?”回府后,多尔衮见我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不禁担心的问道,我侧头看着他,浅浅一笑: “身子还好,有哈云珠照看着,他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虽然说是这么说,可代善哥哥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我也是知道的。”多尔衮叹了一口气,顺势仰在了我的腿上,揉着眉心。我伸手替他揉着: “怎么,朝务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忙么?” “嗯……好在福临也能够处理一些小事了,等过几年他在大些,我便可以放心归政了。”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脸的轻松。我浅笑,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连忙问道: “记得中秋节那天在宫里见到了定南王的女儿四贞,这丫头几年不见,越发的漂亮了,不过她不是一直寄养在平西王府么,怎么会在宫里呢?” “还是因为福临的话伤了太后,又不肯与太后亲近,便诏了这丫头进宫,收做义女,刚巧这福临与这丫头也有些感情,或许太后也是想以此来缓和他们母子间的关系吧。”多尔衮浅笑着说的,我有些好奇,忙问: “这丫头我也喜欢的紧,为人谦逊随和,你说这圣母皇太后会不会有意将四贞指给皇上呢?” 多尔衮连忙睁开眼看着我,微微蹙眉:“应该不会吧,据说这平西王世子也中意这丫头,况且太后是科尔沁出生,未必能让一个汉家女子入住后宫。” “这天下都是一家了,怎么还分满蒙汉啊,就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人。”听了这话,我有些不开心,不禁撅起了嘴。 多尔衮浅浅一笑,伸手点了点我的鼻头:“这汉家女子大多谦和懂礼,旁的人我是改变不了,若是日后咱们孩子成婚,首选便是谦和懂礼,哪家的都不重要好不好?” “就你会哄我。”我噗哧笑了出声,等到我们孩子成婚的话还得要十几年呢,虽然说是十几年,但一晃眼也就过了。 第138章 加封 顺治五年九月,礼亲王府传出代善病情严重的消息,就连皇帝都亲临王府探视,多尔衮这一个月也往代善府上跑的比较勤。乌尔赫尼姐姐是病情也重了,还好有杜勒玛照看着,才让我能腾出心思来打理府中事务与照看孩子。十月壬寅,礼亲王代善殁,皇帝还亲字为礼亲王代善写下祭文。 “累着了吧。”夜深人静,多尔衮躺在我腿上阖眼睡着,许久才道: “乌尔赫尼怎么样了?这两日操心着礼亲王府的事,有些怠慢她了。”他伸手揉揉眉心,翻身坐了起来。 “好多了,你就别担心了,这段时间你便去陪着姐姐吧,她比我需要你。”我拉着他的手认真的说道,他伸手抚上我的面颊,缓缓道: “我去陪她,那你呢?” “都说了,现在姐姐更需要你,况且你还会回来的呀。” 他笑着,继续躺在了我的腿上休息着。 大雪不住的飘了三日,直到多尔衮寿辰之日才有所减缓,只因如今朝中他一人独大,所以即便是他说不做寿了,朝中的文武百官还是会络绎不绝的前来送礼,光是招待客人便是累得够呛,直到入夜以后放才有所减缓。 “姑姑。”正在堂上坐下,便听见吴应熊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转头望去,只见陈圆圆与吴应熊吴三桂一家人出现在了门口,我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怎么这么晚才来,来人,备茶。”我吩咐道,拉着圆圆坐下后简单的寒暄两句,这多尔衮便从后堂走了出来,见到堂中坐着的人也没有什么表示,坐下后才道: “平西王也真会挑时候,这么晚才来。” “来早了怕皇叔父摄政王这里人多应酬不过来,故而来晚了些。”吴三桂抱拳说道。 吴应熊向来是跟我比较亲近的,可今日一来却只是藏在吴三桂的身侧,不肯出来,一脸的为难,几次看我,几次埋下了头。 “这应熊今儿个是怎么了?”我看着他好奇的问道,陈圆圆看着我浅笑道: “他是有事求你呢,怎么还不跟你姑姑说说。”陈圆圆招招手,这吴应熊这才走过来站到我的面前,沉吟片刻后才道: “姑姑,您能带我进宫么?我想四贞妹妹了,前些年孔伯父将四贞妹妹寄养在我们府上便一直跟我待在一起,这她进宫都一个月没见着了,怪……怪想她的。”说着话,面前的少年便红了脸,我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年,想着他如今的年纪应该也十四五岁了吧,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快与多尔衮成婚了呢。 “以说道这四贞啊,她也有十三了吧。”我恍然大悟的说着,面前的少年脸更红了,我便知道吴应熊这孩子喜欢上吴应熊了。 “十三了……咱们满人家的姑娘,十三都可以嫁人了,平西王啊,你可有给你家世子定下亲事?”多尔衮接过我的话说道,吴三桂被他的问话问蒙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还不曾定下亲事呢,不知摄政王为何有此一问?” “本王是想到了先帝有一女,目前尚幼,可惜了啊,若是年纪相仿的话,本王倒想做一回媒人,为他们两人牵牵线呢。”多尔衮浅浅一笑说道,我有些惊讶,忙轻咳一声: “你倒是想做这媒人,也得看人家孩子喜欢不喜欢,只怕是这孩子心里已经有心上人了呢。” 多尔衮看看我,再看看吴应熊,恍然一笑:“对哦,这应熊应该也有喜欢的人了。” 大雪覆盖了整个北京城,吴应熊早早的便在府里来候着让我带他进宫了,看着吴应熊冻红的鼻头有些心疼,命人给他加了件厚衣裳,用过早饭之后才带着他进宫去。 “给侧福晋请安。”刚到御花园便遇见了四贞,她规规矩矩的朝我行着礼,见我身后跟着的人是吴应熊,也随即低下了头不再说话。我见着他们两个孩子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便借故离开,让他们两个人好好说说话。 “给皇上请安。”正要离开,便听到众人行礼的声音,我连忙望过去,花圃后站着的福临直勾勾的望着这边,然后走过来看着他们,再看看我: “侧福晋今儿个进宫可是来看朕的么?” “平西王世子昨儿个来求我,说想见见四贞,就带他来了。” 福临沉着脸,眼神一直停在孔四贞和吴应熊的身上,那眼神太过凌厉,似乎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或是人被抢走一样,我心头大惊,我怎么把这茬儿忘了,这福临从多年前就喜欢依赖四贞,如今见到他们两个,自然是不开心的了。 “这许久没见皇上了,不知能否跟皇上走走?”我看着福临轻声说道,福临看看我,很不情愿的点点头,率先转身走了,我转头看着身后的吴应熊和孔四贞,浅浅一笑,跟上了福临的脚步。 “四贞姐姐在宫里住的好好的,额涅怎么带着他进宫了。”福临撅着嘴不满的说道。 “你四贞姐姐好歹在他们府里头住过几年,来看看怎么了?” “额涅是没看到吴应熊瞧四贞姐姐的眼神么?额涅不知道朕……不知道朕……”福临转头看着我,憋红了脸,后半句话始终说不全,我噗哧一笑,伸手捏捏他的脸蛋: “额涅都知道,可天下的女子不止四贞一人,况且,即便是皇上有心想娶四贞,只怕两宫皇太后也不同意啊。” “朕不管,四贞姐姐好,朕就是要娶四贞姐姐做皇后。”福临撅嘴,赌气的说道。 “何苦只要四贞一人呢。”我劝解着说道,然后站到他的面前,思索片刻道:“其实我瞧着鄂硕家的女儿也不错,跟皇上的年纪也不相上下,叫什么来着?” “乌云珠。”福临脱口而出。 我浅浅一笑,点头:“对,乌云珠。” 他直勾勾的看着我,然后无奈的摇头,片刻后才道:“额涅,额其克有跟你说过是什么么?” “怎么了?”我有些好奇,怎么无端端的,福临怎么会提起多尔衮。 “这两日朝中有人弹劾额其克,说他霸权不放,意图谋取篡位。”福临阴沉着脸说道,我看着他,心里一沉,轻声问道: “皇上信么?” “额其克这些年对大清尽心尽力,朕看在眼里,他对朕也是倾囊相授,如何执政,如何掌政,朝中那些人弹劾额其克,无非是圣母皇太后的授意,借故打压额其克的势力罢了,故而请额涅回去好生安慰额其克,不管旁人怎么说,朕信他。”福临坚定的说着。我欣慰一笑,连连点头: “旁人怎么说都不打紧,只要皇上相信王爷没有二心就好。” 福临浅浅一笑,独自一人在前头走着,许久才道:“额涅,朕是皇帝,是不是如果朕下旨意,谁都会听呢?” “这是自然啊。” “那朕不许吴应熊娶四贞姐姐,朕要吴应熊做自己的妹夫,朕还有一个小妹妹,虽然今年才七岁,可朕便为她定下这门亲事,待她成年后再行成婚。”福临得意的说道,我有些错愕,他回头狡黠一笑:“额涅不许反驳,这是圣旨,明儿个就颁下去,额涅说过朕的圣旨谁都听的,所以不许求情。” 我呆呆的站着,看着面前笑容满面的孩子,无奈一笑,算了,孩子们的事由他们自己解决就好,这样才能知晓他是否已经长大。 顺治五年十一月,圣旨下,晋封皇叔父摄政王为皇父摄政王,此旨意一下便引得朝野震动,许多人联名上书皆请收回成命。而福临似乎是铁了心要这样做一般,对朝中大臣的话置之不理,还说什么周朝文王称姜子牙为相父,三国蜀汉国君刘禅也称诸葛亮为相父,如今皇叔父摄政王为大清鞠躬尽瘁,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又是皇帝的亲叔叔,尊称一声皇父又有何不可。 拥戴多尔衮的人自然是极力拥戴,也不觉得有何不可,可是不拥戴的人便是怎么都不会认可的,想着之前传出了太后下嫁,如今又加封为皇父摄政王,有损皇室清誉,他们断然不肯接受。 可即便如此,加封皇父摄政王的旨意一颁下,便是铁板钉钉,再无挽回了。 “这皇上也过任性了,他难道不知这旨意一旦颁下会遭来多少非议么?”书房内看着多尔衮拿回来的圣旨,我不住的叹气。多尔衮到不以为然,拉着我坐下: “我待他如子,他待我如父,他称你为额涅,称我一声皇父也不为过。”多尔衮笑笑,随后才道:“他如今在学着独立执掌朝务,等再过几年归政以后,如今不管什么爵位,封得再高只怕都得革了去,更何况,如今朝中已唯我独大,即便是封我做太上皇也没意思了。” “你倒是想的开,皇父摄政王,跟皇太后一对儿,我成什么了。”我撅起了嘴,佯装不满。 他笑笑,轻点着我的鼻头,正说着话,忽然这外头一阵吵闹,侍卫来报,王妃身子不适,请王爷过去瞧瞧,我与多尔衮都呆住了,连忙起身过去,顺便差人去请了御医。 正院里一片混乱,杜勒玛一直在暖阁内陪着乌尔赫尼,我们进屋后,乌尔赫尼正阖眼躺在床上,御医前来请脉,随后都只是摇头,我看着床上躺着的乌尔赫尼,轻唤着姐姐,眼泪便忍不住滑下了眼眶。 我呆呆的站着,看着阖眼一直未曾睁开的乌尔赫尼,心口有些疼,疼到窒息…… 顺治五年十一月,皇父摄政王王妃博尔济吉特氏殁,封为经孝忠恭正宫元妃,多尔衮还命两白旗将士为元妃披麻戴孝以表哀思。 乌尔赫尼姐姐一走,这摄政王府内变得异常的清静,我会时常想起她,想起她在的那些日子,当年若不是她,我怎么可能会去辽阳……我们之间或许是有过不愉快,可是因为她本身的善良,让我根本没办法不喜欢她,没有她在的日子,我才知道,原来我这么想她。 乌尔赫尼姐姐,真的好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记得前面提过已经把历史改了,所以元妃死的时间也提前了13个月。 (┬_┬)爱我的你们怎么忍心看我独自一个人啊,都快接近150了,都没人来安慰我一下啊(┬_┬) 第139章 危机 顺治五年十二月,我正式成为了摄政王府的嫡福晋。姜瓖在大同起兵反清,此一举动震惊朝野,多尔衮立即下旨让征战的阿济格围攻大同,希望可以借此阻止姜瓖反清,然而此战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不止姜瓖,太原一带还多了许多流寇,阿济格难以应付。 顺治六年二月,下朝后多铎便跟着多尔衮回来了,一路上都是在商量着此番阿济格在外征战的事,多尔衮一个人进了书房,我看着多铎,有些纳闷,便与多铎到亭中坐下。 多铎脸色有些苍白,是不是的掩面轻咳,整个人的精神看起来也萎靡了不少。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差,是不是最近都没休息好啊。”我为多铎斟上茶水,担忧的说道。多铎罢手摇头: “我的身子并无大碍,我只是担忧阿济格哥哥,他在前线战事紧迫,与姜瓖一战势在必得,哥决定亲自带兵攻打姜瓖,我也决定跟他去,我府中的事,就拜托嫂子你了。”多铎认真的说着,不时的掩面轻咳。 我转头看着紧闭的书房门,再看看多铎:“你身子不好,还是先瞧过大夫再说吧。” “你嫂子说的对。”多尔衮拉开门走到亭子里坐下,他覆上多铎手,有些惊诧:“你都烧成这样了,别逞能,我先率兵前去,你在京中养病,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自会修书回来让你带兵前来。” “哥……” “听你哥的。”我符合道,多铎这才无奈的点点头。 顺治六年二月癸卯,皇父摄政王多尔衮率兵出征大同,辛亥,已亡的明朝宗室等在阶州起兵,被吴三桂所败。 转眼间便到了三月,这前线的捷报也是两日一封的传回京中,每当捷报传回,福临都会差人请我入宫。乾清宫内,福临拿着捷报是看了又看,满脸的欣喜: “额涅,皇父摄政王每每出征都会令叛军不战自退,当真是大快人心,额涅,等皇父摄政王回来,朕一定大加封赏。” “还是别了,你的一个皇父的称号便已经让朝中大臣议论不已了,况且他已经是皇父摄政王了,为大清出力也是应当的,你呀,好好的做皇帝,别辜负了你额其克的一番用心就好。”我浅浅一笑,福临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一笑: “对了额涅,世子不是进宫了嘛,怎么也不带来让朕看看。” “在御花园遇见了四贞与十一阿哥,世子便想跟他们一同玩耍,我也得回府了,你好生的处理政务,我过几日再来看你。”我看了看窗外的万里无云的天气,连忙起身,与福临道别之后便离开了乾清宫往御花园走去。 冗长的宫道内,我疾步走着,不知是突变的天气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的缘故,我总觉的心口的心跳动的特别厉害,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往御花园去的路上遇到了前去慈宁宫的博果尔与孔四贞,可他们身边却不见多尔博,我连忙上前拦下了他们:“四贞,十一阿哥。” “王妃。”他们规规矩矩的朝我行礼后,我连忙问他们世子怎么没跟他们在一起,他们有些纳闷,面面相觑的看着我,片刻后四贞才疑惑的说道: “王妃不是差人将世子送回府了么?怎么王妃不知道?”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乱作了一团,连忙撇下他们两往府内赶。我的手在发抖,心里头一阵恐惧,我在担心多尔博……我没有叫人送他回府,到底会是谁呢! 我慌慌张张的进府,进门时险些被门槛绊倒,还好随行的侍卫一把将我扶住,待我询问多尔博时,他们都说没有人看到世子回府,并且都说是世子是早上随我一道进了宫,过后便没有见他回来过。 我犹如当头一棒,呆呆的坐在地上,望着门外灰蒙蒙的天空,忽觉得胸口憋着一口气上不来,晕厥了过去…… 再醒来时杜勒玛在我床前伺候着,满脸的焦急:“王妃,你可醒了……” 我脑中一片混乱,呆若木鸡的看着杜勒玛,许久后才道:“世子……世子不见了……”杜勒玛一听到这件事,手中拿着的帕子掉落在了地上,呢喃道: “怎……怎么会,不是早上跟王妃一起进宫了么?” “是啊,进宫了……进宫了……”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忙起身,也顾不得许多便往外跑去,杜勒玛连忙拿着斗篷追出来拉住我: “王妃,如今天色已晚,明日再进宫吧!”杜勒玛为我裹上斗篷,死死的拉着我劝解道,我看着她,无奈我此刻心急如焚,已经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默默地看着杜勒玛,眼泪也不住的滑下眼眶。 翌日一早,天色未亮便带人进宫去了,对于我出现在慈宁宫东殿内,四贞很是意外,不过布木布泰却依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看着我: “母后皇太后身子不好,你可别闹出什么事到时不好交代。” “我只四贞一句,昨日带走世子的人是什么模样。”我努力的抑制住内心的颤抖,镇定的问道,四贞看着我,回想了许久才开口道: “回王妃的话,这来的人说的是王妃您要带走世子,所以记不大清了。” 我看着四贞认真的模样,也猜不出她是在撒谎还是真的如此。我接着问道:“那是乾清宫的人么?” “不是,乾清宫的人我都认识,我敢确定不是。”孔四贞认真的答道,布木布泰冷笑一声,看着我道: “王妃对世子照看不利,哼,也配为人母。” “世子是在宫中被人带走,只怕宫里的人都脱不了干系!无论是谁,我都会把世子找出来的,最好别伤害世子,否则,会让那个人得不偿失,以命相抵。”我看着布木布泰冷冷的说着,转身要走,岂料孔四贞连忙上前将我拉住: “王妃,您要保重身子才是,世子福大命大,定会没事的,想是他在别处贪玩,等他想母亲,自然会回来的。” 我看着四贞,再看看布木布泰,原本慌乱的心头此刻也镇定了下来,世子在宫中失踪,与宫中的人肯定脱不了干系,如今宫中与我有仇怨的也就只有布木布泰与娜木钟,想必世子失踪一事与她们多少有些联系。 “四贞,如果你在宫里遇见了那个带走世子的人,希望你第一时间告诉我,摄政王与我都很惦念着世子,都期盼这世子无恙,否则,后果难以设想。” “四贞明白。”四贞点点头应到。 我朝布木布泰微微施礼,然后走出慈宁宫东殿,却看到博穆博果尔正在宫中玩耍,突然心生一计,如果我的儿子就在宫中的话,或许博果尔可以帮我救出我的儿子。 不过她们带走我儿子的真正目的会是什么呢?如果她们有目的的话,那么我儿子暂时应该是安全的,现在只要找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就可以了…… 正准备出宫的时候,却想到应该到乾清宫去一趟,然而正当我到达乾清宫时,却看到御医慌慌张张的前来,我很是疑惑,难道福临生病了么? 我连忙随着御医进去了乾清宫,看到福临好好的站在我的面前时我才放心不少。 “对了,李太医,你慌慌张张的来乾清宫有什么事?”福临看着李太医神色慌张的模样,疑惑的问道。 李太医跪在福临的面前,许久才道:“方才臣与豫亲王府为豫亲王诊脉,豫亲王他……他……” “豫亲王怎么了!”我焦急的问道。 “豫亲王出痘了,只怕……熬不过去了……”李太医看看我,无奈的说道,我犹如当头棒喝,震的我半天回不过神来。 多铎竟然出痘了!我连忙跟福临告辞准备出宫前往豫亲王府,我担忧多铎,不止因为他是多尔衮唯一的弟弟,还是我最好的朋友。此刻多尔衮在外征战,我一定要替他好好的照顾好多铎,不能让他担忧。 马车在豫亲王府前停下,我连忙进府,只因这天花容易过人,府中的福晋们都避的远远的,只有音尼雅与达哲在身旁伺候着。御医们花厅里候着,商量着如何用药,我简单询问之后得知,多铎病发前就有高烧的症状,只因他一直不当回事,故而才加重了病情,直到昨夜高烧晕倒,出现红疹才知大事不妙。 音尼雅坐在我的面前,是不是望着房门紧闭的卧房,眼泪也不住的滑下眼眶:“嫡福晋一直在伺候爷,可爷依旧不见好转,芸玳,你说我该怎么办。” “别哭了,事儿会好起来的。”我拍着她的手安慰着她,她一直望着卧房: “御医说了,天花本就难治,还易过人,如果爷熬不过去,我也不想活了……” “别说傻话!”我怒声说道,不知道是担心多铎真的会如音尼雅所说熬不过去,还是生气音尼雅说这些泄气的话,我在害怕,害怕我还未找到孩子的同时,失去多铎。 “我是真的怕呀……”音尼雅哭着说道,我拂去她脸上的泪水,将她拥入怀中。满脸担忧的望着卧房,看着达哲走了出来,看了看我们,连忙走过来: “音尼雅,你别担忧了,爷服了药刚刚睡下,气色也好多了,你先好好歇着,晚上还得由你守着爷呢。”达哲拍拍音尼雅的肩膀宽慰着说道,她转头看着我:“王妃怎么来了?” “担忧豫亲王,所以过来看看,既然他已经睡下了,你们也别担心了,会好起来的。”我浅笑着说道,可是心里依旧没底,御医也说熬不过去,难道真的会熬不过去么? “府中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们要好好的打起精神,若是有事需要我,你们可以随时命人来找我。” 她们点点头,我不放心的望了一眼卧房,转身离开了豫亲王府。 第140章 殁世 世子失踪,多铎出痘,多尔衮还出征在外,诸多事宜挤在了一起,让我有些无所适从,烦闷的一夜无法入睡,在床上呆坐到天明。 那一晚我想起了很多事,很多小时候的事,尤其是多铎,他幼时的一颦一笑都在我脑海中反复出现,久久不曾散去。我从来都知道多铎对我最好,就因为他对我好,所以就连我的孩子他都异常疼爱。 “王妃,王妃……”天色微亮,杜达古拉的声音便在明间响起,分外急切,我连忙披上斗篷出去,杜达古拉满头大汗的站在明间,直愣愣的看着我。她曾经伺候着乌尔赫尼姐姐,自从姐姐逝世后,我便将她留在了身边,留着她,就像是姐姐还在身边一样。 “怎么了?”我问道。她直愣愣的看着我,许久才道: “方才豫亲王府来人传话了,说是豫亲王他……” 我还未听完她的话,便焦急的往外跑去,被杜达古拉一把拉住,说我还未穿衣洗漱,这样怎么能过去,我苦笑,我真是担忧过头了,我不好意思笑笑,回到暖阁里找出了衣服穿上。杜达古拉一边为我梳着头发一边告诉我,说这豫亲王府来人传话说是豫亲王相见乌伦珠,所以音尼雅福晋才命人来请的。 我似乎想到什么,便没有让杜达古拉梳平日的旗头,而是梳了幼时的辫子髻,换上了幼时常穿的那套淡蓝色的女真服,这样一梳妆,似乎又回到了还在关外的那些年,策马山林,游水嬉戏的年纪。 音尼雅早早的在卧房外头等着我了,见我前来,红着眼的音尼雅上前拉住了我的手:“你可算来了。” 我伸手抚上她的面颊,询问着为什么多铎想要见乌伦珠,音尼雅一脸苦笑,拉着我在一旁坐下:“昨儿个晚上开始,爷就迷迷糊糊起来,嘴里喊着额涅,喊着乌伦珠,喊着先帝的名字……我同你们一起长大,我也知道爷心里惦记的是谁,爷想见你,所以我才贸然请你来……御医说爷恐怕就在这两日了,你就陪陪他,好不好?” 我看着音尼雅,心里头一阵酸楚,也不知是这两日的委屈还是怎的,眼泪竟然不住的滑下了眼眶,我的孩子还没有回到我的身边,难道对我好的多铎就要离我而去么?我该怎么办,多尔衮该怎么办。 “爷,您醒了。”达哲的声音在卧房内响起,音尼雅一脸的欣喜,拉着我便走了过去。屋子内挂满了萨满法师求神用的帷幔,屋子里门窗紧闭,昏暗无比。 我推开暖阁的门,正扶着多铎起身的达哲微微一愣,直愣愣的看着我,满脸的惊讶。多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来,微微的愣住了: “乌伦珠。” 他直勾勾的看着我,起满红疹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刚要起身,我连忙上前扶住他,转头看着达哲轻声道:“这里交给我吧,你先去歇着。” 达哲不明所以,音尼雅上前拉着达哲,跟多铎嘱咐了两句后便离开了暖阁,关上了门。 “乌伦珠,真的是你!”多铎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欣喜,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久久不曾松开。 “是我是我。”我笑着说道,伸手抚上他的面颊:“瞧你憔悴的模样,是不是又去哪儿疯了,烧的这样厉害,你是你阿玛最疼的儿子,可要快些好起来。” “我一定会快些好起来的,阿玛说等我病好了,我就可以去科尔沁找你了,你知不知我有多嫉妒我哥可以去科尔沁,我想去科尔沁找你,我还要娶你……”他拉着我的手,有些难过的说道,我的心头一紧,眼泪涌上了眼眶,多铎他这是怎么了? “嗯……”我有些哽咽,连忙垂下头不再看着他。慢慢的,多铎抽回了他的手,起身到北炕那边推开了窗,我连忙过去,刚要关窗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拦住,直勾勾的看着我: “这外头天气好,别关,让我看看,我只怕以后没有机会再看到这么蓝的天了。” 我的心口有些疼,眼泪也滑下了眼眶,他咧嘴轻轻一笑:“你这样穿最好看了,我时常都梦到你穿着这样的衣裳在我面前,阿嚏……” 多铎忍不住打了喷嚏,我刚要关窗,却还是被他拦下了,我看了眼窗外的天,跟我的衣服是一个颜色,我转身拿了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坐到了他的身边: “病还没好,怎么能吹冷风呢,把窗子关上……” “科尔沁的天是不是也这样蓝?”多铎呆呆的看着外头的那片天问道,我点点头,回答着是。他浅浅一笑,回头看着我:“如果那年是我来科尔沁找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喜欢我哥了……” 我呆呆的看着他的笑脸,似乎多年前他也问过这样的话。他握上我的手,大胆的将头枕在了我的腿上,阖上了双眼。我有些担忧的唤道:“多铎……” “乌伦珠……我想你娶你你知道吗?你说想娶你得要先长大,为什么等我长大了,你却嫁给了我哥……我心里疼……疼……”他喃喃道,我不再看着他,眼泪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这么一说,我似乎觉得我欠了多铎太多太多。 “对不起,对不起多铎……” “下辈子……乌伦珠,答应我,下辈子一定要跟我在一起,不许再食言了,如果再食言,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绝对……”他轻声说道。 我用力点点头应到,他嘴角微微上扬,许久都没有再说话,我静静的凝望着他,心里头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顺治六年三月丁丑,辅政和硕德豫亲王多铎殁,皇帝下旨,举国哀悼,免朝三日,多尔衮临阵回京。 豫亲王府内的大堂上挂满了白幡,他的棺椁就安静的躺在正堂上,灵堂上珠兰与多尼两个孩子正披麻戴孝的为多铎守灵。 我陪着音尼雅坐在偏厅,达哲强打着精神处理着府中的一切事宜。 “摄政王快回来了,你回去吧。”音尼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侧眸看着我,眼中的绝望与哀伤让我心口一紧。她看着堂上的棺椁,眼泪漫过脸颊:“爷心里从来都有你,他不说,我也不问,可我还是知道。他人生的最后还有你陪着他,他便再无遗憾了。他生前心里只有你,以后,他便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音尼雅……”我有些错愕她的话,她转头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 “回去吧,世子还没回来呢。” “他会回来的,一定会……”我认真的说道,正在此时,忽闻府中一阵吵杂,我连忙与音尼雅起身去往正堂,却看到多尔衮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明明匆忙的脚步却在院中停下,看着堂上的棺椁却再也迈不开脚步。 我看着满脸憔悴的多尔衮,连忙上前去扶住他,他搀着我的手,一步一步朝着棺椁走去:“多铎,哥回来了,你快出来跟哥说说话,多铎……” “多尔衮……”我刚刚开口,他便嘘声示意我不要说话,他看着我,眼中的哀伤令人心碎: “嘘……多铎最喜欢跟我玩捉迷藏了,他这傻子啊,如果我不找到他,他会一整晚都生我的气的,所以我要找到他才行,我就他这么一个弟弟,你知道吗?”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在一朝一夕间丧父失母,如今却又失去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至亲弟弟,他的痛,我却怎么都分担不了。 “多铎……多铎,哥看到你,乖,快出来。”多尔衮走上灵堂,面含浅笑,可眼泪却也滚下了眼眶,他笑着走到棺椁旁,看着灵位上的名字愣愣的发呆,然后笑着: “哥来了,你怎么也不出来见见哥,你不是还打算跟我一同出征嘛,我们并肩作战二十多年了多铎……你怎么可以扔下哥呢……多铎,多铎你起来跟哥说说话,多铎……”他的眼泪漫过脸颊,整个人便跌坐在蒲团上,我连忙过去将他抱在怀里,陪着他一同哭着: “你别太难过了,他现在见了额涅,陪着阿玛,他不孤独。”我安慰着多尔衮,他埋首在我胸前,紧紧的攥着我的衣襟,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哭声。 辅政德豫亲王殁后,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自请殉葬,我知道音尼雅最爱的人是多铎,可是却不知道她竟然愿意生殉多铎,原本应该难受,可我却看着他们合葬之后释怀。 音尼雅的话,我现在才想明白,无论多铎生前爱着谁,死后有音尼雅陪着他,他便只属于她一个人了。 从多铎殁世后,多尔衮也病了,整日都是昏昏沉沉的,我知道他们兄弟感情好,却不曾想多铎的离世会带给他这样严重的打击。 “今儿个福临将前线的捷报送来了,十二哥与博洛会他们在大同的北山大败姜瓖,平西王也大败叛军。”我取下多尔衮额上的湿毛巾,将福临送来的捷报内容说给他听。 他阖眼躺在榻上,片刻后才睁眼看着我:“难为阿济格哥哥了……对啦,我回来这几日怎么不见多尔博过来找我,你是不是凶他,不许他来找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一段,我脑子里全是小马哥,孝庄秘史里面这一段,小马哥演的特好,看着特揪心,我的功力自然还差的远了…… 第141章 交手 我拿着帕子的手微微一僵,有些不自然的收回了手,想露出笑脸看着他说没事,可我看着他的时候,眼泪却不争气的滑下了眼眶。 “怎么了?”多尔衮有些惊诧,拿着帕子坐起来看着我。 “孩子……孩子在宫里不见了……”我低下头轻声说着,多尔衮满脸震惊,不由得剧烈咳嗽起来,用力的抓着我的手: “在宫里不见了!你这个做额涅的怎么会让孩子失踪,你到底还能不能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他生气的冲我吼道,眼中满是怒气。用力将我推开,准备起身,却被我一把拦住,他回头看着我:“孩子不见了,你竟然还能坐得住,有你这样的亲娘么!” 我看着他,抹掉脸上的眼泪起身看着他:“我能怎么办,我已经在宫里找了,可是全无头绪。孩子在宫内失踪,肯定是有人跟你我过不去,而且那个人还不是一般人,不然,摄政王的世子谁敢藏起来。” 多尔衮看着我,沉默着没有在说话,起伏不定的胸口告诉我他在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孩子没了我也心痛,可是我们得好好想想,得想到是谁,是谁要跟摄政王做对,只要幕后黑手,找到证据才能要回咱们孩子。孩子在宫里失踪,四贞与博果尔皆可作证,所以咱们的孩子不会有事,否则,宫里的人一定都脱不了干系。”我拉着他认真的说道。 多尔衮直剌剌的看着我,伸手抚上我的面颊,叹了一口气:“我太在意孩子了,忽略了你这母亲应该是最担忧的人了。这样,两白旗的兵力你随意支配,想要做什么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只要不谋权篡位,出了事有我撑腰,谁要是想对咱们孩子不利,就别怪我心狠。”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由我扶着在榻上躺下,伸手抚上了额头。我替他盖好毯子,正欲离开时,却被他抓住了手:“你别怪我,我是太心急了。” “我不怪你,多铎走了你心里头痛,孩子不见了,你肯定更生气,我都懂,多铎虽走了,可还有阿济格哥哥,不怕的。”我看着他安慰道。 他舒心一笑,拉着我再度坐下,将我的手放到心口,这才满意的阖眼睡去。 多尔衮说的没错,谁要是想我的孩子不利,就别怪我心狠,最初失去的孩子,还有早殇的八阿哥,更有如今的世子,算计我的孩子,我会让那个人付出代价的。 宫里的人似乎就是一堵不透风的墙,不知道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他们知道却不敢说。 几次以见皇上为由,在宫里四处逛着,希望能够找出破绽,或者的听到什么动静,可是宫内始终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我敢确信我的孩子是被宫里的那两位的其中一位带走了,但是究竟藏在哪里呢…… 我站在神武门的城楼上,俯瞰着整个皇宫,心也不似从前了,从前只为自保,可如今呢,恨我的人已经容不得我自保了,甚至容不下我的孩子…… 正在此时,宫人来报,说是圣母皇太后宣见,我看了一眼传旨的太监,心里想着,这个时候不能再等了,一定要问出我孩子的下落,我随着前来宣旨的太监一道,穿过层层宫门与宫道,直往慈宁宫而去。 东殿内,布木布泰端坐着,似乎在等着我前来,她打发走了殿内伺候的宫人们,招手示意我坐下,随即才道:“王妃最近进宫的次数越发的多了,不免会引起一些人的闲言碎语啊。” “是么,敢说闲言碎语的人估计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吧。”我不削的说着。 “可是这皇家颜面不得不顾,摄政王王妃还是好自为之的好,莫要以后给人留下的话柄就不好了。” “哈哈,皇家的颜面,那我倒要问问皇太后一句了,这世子在宫中被人带走,皇太后不仅不下旨彻查,反而怪我时常入宫,只怕这传去的不是议论我的,而是议论皇太后因皇上亲近我而带走了我的孩子,只怕在众人眼里,皇太后到成了妒妇了。”我看着她,浅浅一笑。 布木布泰掩唇浅笑:“摄政王妃这话就不知从何说起了,这四贞与十一阿哥都可以作证,是你猜人将世子带回府的,即便是没有回府,那也不应该是在宫内失踪的,摄政王妃这话倒是有些污蔑了,小心哀家治你的罪。” “是么,既然是我差人带回府的,为何会找这宫里的太监,似乎事后便找不到这太监了?莫不是皇太后怕罪行败露,杀人灭口也说不定,况且皇太后与我积怨已深,伺机报复也并非不可能。不过皇太后可得考虑清楚些,如今您归为皇太后,不过是皇上念及一丝的母子情份,若是皇太后再做出些什么事,只怕最后的母子情份都没了,那就得不偿失了。”我狡黠一笑,直勾勾的看着布木布泰。 她倒是一脸的从容,可看着我的眼神却是略有深意:“摄政王妃这话说的,哀家怎会与你记仇,你一个小小的摄政王妃还能翻天不成。况且即便是工作的人所为,那便一定是哀家么?难道你忘了娜木钟,你可别忘了,是你打碎了她的梦,让她至今只能成为太妃,而不是太后的,难道她就不可能么?哀家劝王妃一句,有些事你最好查得清楚明白,否则,即便是有皇上摄政王为你撑腰又如何,哀家同样能治你的罪。” “那就试试吧,看看你的权力又有多大。”我起身,朝她微微施礼,便走出了东殿,站在殿前,微微侧目瞟了眼渐渐合上的殿门。 布木布泰的话也没错,这宫里除了她便是娜木钟了,但不管是她们其中的谁,我都不会放过的。 正在此时,宫女叫着十一阿哥在宫里追逐着,博果尔拿着宫女的鞋子满宫跑着,时不时的吐舌逗逗宫女,宫女又不能凶他,只好央求着他将鞋子还给宫女,可宫女越是追逐,他便越是来劲,索性将鞋子扔到了水缸里,还命令宫女不许捡,捡了就剁手,宫女有些怕了,只是躲在一旁轻声的啜泣着。 博果尔一副得逞的模样,哈哈笑着,边跑边笑,不料却撞到了我的怀里,他一脸惊诧的看着我,连忙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向我问安。 “十一阿哥这样玩耍是不是太过分了?”我轻声说道。 博果尔微微的低下头,轻声道:“我赔她一双就是了,王妃您可千万别告诉摄政王与皇帝哥哥。” “只要十一阿哥肯认错,那么我就不说。”我浅笑说道,博果尔这才露出笑脸,转身跑到宫女身边,跟她说再赔她一双,让她先回去。 见宫女走后,这博果尔也才收整好自己的衣衫,走出了慈宁宫。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心生一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怕这娜木钟不就范。 我露出一丝浅笑,正欲离开,这呼吉雅便来传话,说是母后皇太后有话对我说,我有些诧异,哲哲病了许久也不见好,我也有好久不曾见过她了,她如今见我是所为何事呢? 正殿寝宫内,鲜花的香味稍稍的掩盖了一些药味,哲哲斜倚在榻上,脸色苍白,呼吉雅进殿后在她耳畔轻语,她才微微的张开了眼,看着我,罢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只留我跟她两个人。 见她想要坐起来,我连忙过去搀着她,在她身后垫上了被褥。她舒心一笑,拉着我在她身边坐下,笑着道:“最近也不知是怎么的,想起好多年前的事,你从小就是最听话听话的一个孩子,布木布泰生性骄傲,乌尔赫尼太过娇憨,唯有你不骄不躁,识进之退的。” “皇太后说这些做什么?”我有些疑惑。哲哲拉住我的手,对上我的眼眸,满脸的请求: “你是个好孩子,答应姑姑,别跟布木布泰作对,她心里苦啊,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了维护自己儿子的皇位,弄得自个儿里外难堪,你如今什么都有了,就别再针对她了,就当是答应姑姑最后一个请求好么?” “皇太后这是什么话,奴才是佟佳氏,何德何能能攀上皇太后这样的高枝,唤皇太后一声姑姑。即便是真唤了姑姑,只怕皇太后的心里也只有布木布泰罢了,况且这不是我要跟她作对,是她处处跟我过不去。”我拿开哲哲的手,起身朝她微微行礼:“若是皇太后只是要说这个,那么我觉得没必要了,奴才告退。” “你当真不肯答应我?”哲哲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不是奴才不肯答应,而是圣母皇太后不肯放过奴才,若是皇太后要求情,也得去求圣母皇太后才是。” “你难道忘了么!若不是我在宫里处处护着你,你又怎么可能会成为摄政王妃,抬旗赐姓若非没有我点头,你当真以为那么容易么!”哲哲怒视着我,似乎想以这些来做交易。 “皇太后这话说的未免太可笑了些,我如今能成摄政王妃是因为我的抬旗赐姓是由您点头的么?难道皇太后忘了十多年前的乌伦珠是怎么变成哈日珠拉的么!皇太后忘了,我可忘不了,我几经辗转才成为了这摄政王妃,如今倒要感谢您了,那奴才是得感谢皇太后撒谎骗我,分开我们夫妻十年之久呢!”我直视着哲哲,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使自己看起来不是特别的激动。哲哲有些错愕,缓缓的垂下头: “你恨也好,怨我也罢,我都认了,我只求你能够放过布木布泰,好么?”看着哲哲为布木布泰这乞求的模样,我感到甚为不值,不禁脱口而出道: “她根本不值得皇太后您替她求情,若是您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恐怕恨她都来不及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好好的问问她,当年从赫图阿拉回去科尔沁的哈日珠拉格格是怎么病逝的,好好的问问她,当年先帝到底是如何崩逝的,只怕连她自己都不敢告诉您吧。” “你……你……” “她如今带走了我的儿子,我是势必要要回来的,至于结果如何,就看天意了,我与她究竟谁败谁胜,上天自有安排。皇太后好生将养凤体,奴才告退了。”我朝着哲哲恭恭敬敬的行礼后,便退出了寝殿。 “先帝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啊……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寝殿内传来哲哲撕心裂肺的喊声,外头伺候着的呼吉雅连忙冲到了殿内,我微微顿下脚步,侧眸看着寝殿内此刻乱做了一团,我面无表情的转身,大步离开了慈宁宫。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有强迫症想写到150章完结的,但是发现越是强迫这个,我就越是码不好字,容易失去兴趣……唉,写到哪里算哪里吧…… 第142章 交易 四月初夏,原本是阳光明媚的季节,可是这紫禁城的天确实灰蒙蒙的,看不真切。御医们一拨一拨的进宫,与我擦身而过,我只知哲哲的病情加重,却不料不过到了晚上,宫里就传出消息来,母后皇太后升天…… 皇帝下旨,将母后皇太后的棺椁送往盛京,与先帝合葬在一起,送灵那日刮着大风,朝中亲贵大臣皆夹道相送。国丧时京中所有人所有地方都得举白七日。我也换上了水墨色的丧服,褪去了珠钗以白绢花做饰。 “怎么还不睡?”夜深人静时,我瞪着眼睛倚在榻上,毫无睡意,多尔衮将我抱到床上,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姐姐没了,多铎没了,如今母后皇太后也没了……”我盯着轻声说道,伸手将他抱着:“不禁意已经这么多年了,再过几年我们也会老……也会死……” “傻女人,想这些做什么,好好睡吧,咱们孩子还没找回来,若是你再病了,我可怎么好安心出征。”他伸手抚上我的面颊,有些担忧。 “还要出征?不是有十二哥和吴三桂么?”我有些诧异。 “姜瓖之乱虽平,可还有其他乱党,身为摄政王,势必要亲力亲为方可振我军威,让乱党不敢再作乱。”他浅浅一笑,将我搂在了怀里:“不过在此之前,一定要找到咱们的孩子……” “我已经有主意了,不过此事有风险,不知你可否愿意做我遮挡?”我在他怀中试探着说道,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我浅笑,附在他的耳畔低语几句,他有些惊讶,有有些不忍: “这样做,可行么?” “同是身为母亲,我觉得,可行。”我坚定的说道。多尔衮沉吟片刻,许久才道: “那你便做吧,出了事,我给你担着。” 我浅浅一笑,用力的点头。 初夏的雨来的急,去的也快,雨后的空气中还带着一丝丝的泥腥,湿答答的路面上似乎还冒着热气。 我正翻看着这月府中的开销账目,杜达古拉走到我面前微微行礼道:“王妃,四贞姑娘与十一阿哥来了。” 我放下了手中的账目,侧眸看着杜达古拉,想起前几日进宫时找过福临,让他告诉四贞与博果尔,说我甚为想念他们,让他们有时间便出宫来王府,不过过去了几日,这四贞便带着博果尔前来了,看来这是上天助我啊。我连忙起身,让杜达古拉收起账目,自己则亲自将两个孩子接到屋内,又吩咐人端来了瓜果点心。 博果尔倒也不客气,对我也是亲热的紧,一边说府里的点心好吃,一边抱怨自己的母亲对他管的太严了。 “慢点吃。”我为博果尔斟上一杯奶茶,他便嘿嘿的冲我笑着: “我额涅原本不许我来的,说王妃会欺负我呢,我还是偷偷的跟着四贞姐姐来的,王妃可千万不要跟我额涅说,不然,她下回就不让我来了。”博果尔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宠溺的笑笑,点点头。 孔四贞倒是一副文文静静的模样,看着博果尔只是浅浅的笑着。我看着孔四贞,算算年纪,她今年也有十四岁了,想当初我十四岁的时候,还在察哈尔的敖木伦等着多尔衮来找我呢。 我换上了骑装,以见识博果尔骑术为名,带着他们一同去了马场。 信马由缰一词来形容此刻的博果尔是再合适不过的了,看着他策马而去留下的尘烟,我看着同样坐在马背上蓄势待发的四贞,一同挥出了马鞭。 四贞虽然看似文静,殊不知骑术也这样娴熟,回到马棚时,博果尔还未回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包衣奴才们连忙在不远处的棚子里摆下了茶点。 四贞接过我递过去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擦了擦汗,浅浅笑道:“许久没有这样骑马了,王妃,我以后能常来马场么?” “当然可以。”我欣然应允,缓缓道:“四贞啊,你好不易出宫一趟,不去见见应熊?” 她有些诧异,随即红了脸:“太后娘娘就许我出宫一日……只怕……” “无碍的,太后那里由我去说,你时常待在宫里,我想这应熊也是想见你的,所以去见见他吧。”我笑着说道,伸手捋捋她额前的头发,她看着我,含笑点头。 待博果尔骑马回来时发现四贞不在有些疑惑,听到我说是去了平西王府他才有所放心。 “王妃,皇帝哥哥可是喜欢四贞姐姐的紧呢,你说这吴应熊的胆子也太大了吧,敢跟皇帝哥哥抢人。”博果尔抓起茶杯就往嘴里倒水,然后有些鄙夷的说道。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懂得多,对了十一阿哥,四贞恐怕要晚上才回来,这样,你今儿个就在王府中住下,明儿个跟四贞一同回宫如何?”我看着他提议到,博果尔脸上的表情瞬间凝住,直剌剌的看着我: “住在王府么……我……我出宫没跟额涅说,我怕她担忧呢。” “傻孩子,我等会子差人进宫去跟贵太妃说说,你在我摄政王府上又不会丢了不是,若是贵太妃要罚你,我担着,我替你受罚如何!”我大义凛然的说着,博果尔思忱片刻后,还是有些担心,可是一想到现在回去也会被骂,明天回去也会被骂,又听到我说晚上可以待他去城里逛逛,他也就不再担忧,欣然留在了摄政王府。 入夜,摇曳的烛火映着手中博果尔的玉佩与他写给娜木钟认错的字条,听着屋外飒飒的风声,将纸条付之一炬,然后提笔写到:“若想幼子活命,明日午时东华门见。”杜达古拉的脚步声在明间响起,我将玉佩与纸条装进了锦袋交给了她,吩咐她此时入宫去,托人将锦袋交给娜木钟,然后便静待好戏上演。 东华门的城楼上,我眺望着远处分外显眼的太和殿,看着娜木钟焦急的从远处而来,嘴角微微上扬,静待着她走上城楼。 “我的儿子在哪儿!”娜木钟刚刚见到我,便冲我吼道。我含笑看着她: “别着急,他此刻好着呢,不过你若是想他不好,那也容易。”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求你放过我们母子你不肯,如今你想要做什么,你若是想要我死,我可以立即死给你看!”娜木钟发疯似的冲我吼道,似乎是在威胁我。也是呢,丢了儿子的心情我比她更清楚,也难怪一向冷静的娜木钟会在此刻有些慌张。 “我要你死做什么,我要的是你生不如死。现在你儿子的命在我手上,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我收起笑脸直勾勾的看着她:“如果你想让你的儿子好好的活着,那么你就只能按我说的做。” “你要什么?”她毫不犹豫的问道。 “我问你,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多尔博在哪里!摄政王世子旁人是不敢动的,又在宫中失踪,便与你脱不了干系!如今,你只有将他带来还给我,我才会让博果尔安然无恙的回到你的身边,否者,缺胳膊少腿儿什么的,便不是我能保证的了。” 娜木钟直勾勾的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也分外难看:“你的儿子失踪跟我毫无关系!即便是你要要人,也不该找我,你怎么不问问皇太后!或许她更清楚你的儿子在哪儿!” “如今我要的,是你将我的儿子带来还给我,问不问皇太后是我的事。”我直勾勾的看着娜木钟,语气决绝,伸手将腰带里给博果尔绑头发的发穗拿出来,扔在了娜木钟的面前:“今儿个给你的是发穗儿,若是我的儿子回不到我的身边,下一次给你的或许是他的眼,或许是他的手,或许是他的耳朵……” 娜木钟将发穗儿捡起来,双手不停的颤抖:“不,你不会这么做的,他还是个孩子……” “难道我儿子就不是孩子了么!”我怒道,她战战兢兢的看着我,眼睛里似乎还有些许的泪光。我朝她走近,缓缓道:“是你也好,是皇太后也罢,只要是对我儿子不利,我绝对不会饶恕,八阿哥,多尔博……我儿子的仇,我一定会报。” 娜木钟捏在手中的穗子突然掉在了地上,直剌剌的看着我,失去孩子的那种痛,我比谁都清楚,博果尔如今是她唯一的牵挂,她必定不会让其有事。而且儿是娘的心头肉,谁都不想自己的孩子受到分毫的伤害。 博果尔在我手上,即便是她再不情愿,也不可能不答应我的要求,她担心她的儿子,所以不会轻举妄动。 “求求你,别伤害我的儿子。”一向自负的娜木钟此刻缓缓的跪在了我的面前,朝我磕着头。我看着她,也不开口让她起身,只是冷冷道: “那你就好好的将我的儿子带回来给我,不然,我可不能保证,如果我的儿子有一丝的伤害,我便要你比我痛百倍。”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找我!明明……明明是皇太后要带走你的儿子,明明是她想要以此要挟你看你痛苦慌张,为何却让我的儿子受到胁迫……”娜木钟突然大哭起来,直剌剌的看着我:“我不想跟你们斗了,我只想跟我的儿子好好的活着,我不惦记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放过我……” “想要放过你容易,明日午时,还是在这儿作交换,晚一刻钟都不行。” “我不知道世子在哪儿……本来昨儿个还在皇极殿的,可是今儿个……今儿个就不在了……我真的不知道。”娜木钟急切的说道。 “皇极殿……”我喃喃道:“看来你也是知道的嘛,若不是博果尔,恐怕你还得瞒我一辈子了。”我自嘲的笑道,她呆呆的看着我: “我……我……” “那我来猜猜,是不是你与皇太后合谋带走我的儿子,她许你一世平安与荣华,所以你就答应她了,是不是?所以你才不许博果尔见我,是么?”我直剌剌的看着她,试探的说道。她闭口不言,似乎是猜对了,我低头浅笑:“不管原因如何,不管我儿子是否还在皇极殿中,我要你带着我的儿子来赎博果尔,若是你一日不够,还想在再加几日,我同样奉陪,不过时间一久,只怕博果尔想额涅了,做出什么惹我生气的事,那我一时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可就不能怪我了。” “我答应你……我去把找世子回来,两日……两日后我带世子来见你。”娜木钟起身,坚定的说着。 “那我就等两日,记得将我的儿子毫发无损的带来见我,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我冷声说完,嘴角微微上扬,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城楼。 远远的,娜木钟依旧站在城楼上,不肯挪动半分。 第143章 寻回 府内分外平静,博果尔也在马场玩的不亦乐乎。 天气有些阴沉,夏季就是如此,这天说变就变,明明还是艳阳晴天的,可是过后不久便是暴雨倾盆。心思细腻的孔四贞或许是知道我心情不太好,便特地留在了府中陪着我,甚至还为我做了好些个好吃的东西。 我知道她心里是喜欢吴应熊的,可博果尔也说福临也喜欢四贞,倒真是应了那句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话了。 傍晚不久便下起了瓢泼大雨,博果尔扫兴而回,一个人闷在书房里头,几次来找我让我送他回宫去,都被我搪塞了过去。如若此刻送他回去,那我岂不是功亏一篑了,即便是绑,也得把他绑在摄政王府。 刚刚入夜,这雨便停了,我收起正在读的书,揉揉有些酸痛的眼睛将书放置一旁,方才杜达古拉过来传话说多尔衮今儿个朝中有大臣宴请他,或许会回来的晚一些,我一个人也就无聊了一些。刚准备出去走走,就看到四贞提着食盒前来,便在院中的亭子里跟四贞一同坐下了。 “不是在陪着东莪玩耍么,怎么想着过来看我了。”我笑着说道。四贞含笑将食盒摆在了石桌上,将里面做的糕点摆了出来: “这些个糕点是我之前跟乌云珠一起学做的,虽然乌云珠年纪小,可是做起点心来却是得心应手,而且味道不错呢,我瞧着王妃晚膳用的少,所以做了些糕点来给王妃尝尝呢。”四贞乖巧娴静的模样,倒是深得我的喜欢。 “乌云珠?鄂硕家的女儿?”我问道,四贞点点头答道。我看着那精致的点心,忽然想起这么多年我竟然连一道点心都不会做,拿着糕点尝了尝,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确实是不错的,她说这是跟乌云珠学来的,想必这乌云珠也会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吧。 用过点心后,我要四贞陪着我走走,雨后的石子路上有些滑,四贞就搀着我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走着。 “四贞啊,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呢。”许久,我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四贞有些诧异,我看着她,拉着她的手说道:“在承德,是你的三言两语解开了我去皇上之间的心结,如今你又不问缘由,肯带着博果尔一直在府中陪着我,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 “王妃哪里的话,世子失踪,王爷与王妃必定伤心,若是我留下能让您好受一些,能帮助您,我必定肝脑涂地,都会帮助王妃您的。”四贞认真的说着。 “好孩子,谢谢你。”我含笑着伸手抚上了她的面颊,轻声问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可知道皇上他对你的心思?皇上念及旧情,肯唤我一声额涅,若是你对皇上也有意啊,我倒是情愿你做我的儿媳妇儿,至于皇太后哪里,不必理会。” 四贞惊讶的看着我,有些错愕,随即在我面前蹲身行礼道:“王妃万万不可……四贞知道王妃对四贞好,可是四贞并不想做皇上的后妃,深宫似海,四贞不愿就此碌碌一生……说句大胆的话,四贞从来都当皇上是弟弟,从未存过旁的心思,况且四贞已经有了婚约在身,实在不好……” 我看着四贞,不免叹了一口气,深觉惋惜,伸手将她拉起来,浅浅一笑:“无碍无碍,只是可惜了……这样吧,既然你做不了皇上的后妃,我又喜欢你的紧,这样吧,若是你愿意,叫我一声娘,我做你的母亲如何?” 四贞有些压抑,抿嘴浅笑,眼中泛着泪光,许久才道:“娘?可以唤王妃做娘么?” 我点点头。她喜极而泣,连忙蹲身行礼:“女儿四贞,给母亲请安。” “起来起来,想来我也有女儿了。”我看着她笑着,轻抚着她的发髻,满心的欢喜,明儿个我的孩子就能回到我的身边了,如今我还多了一个女儿,也不枉此生了。 早早的我便让四贞带着博果尔一同入宫,不过不是回去慈宁宫,而且去了神武门。 天气闷热的难受,博果尔或许察觉到了我用意不善,便几次想逃,都被我抓了回来,出于下策,我只能将他用绳子绑了起来。 等着娜木钟的时间过的异常缓慢,我不停的问着时辰如何,可是杜达古拉总是还未到午时,看着博果尔哭泣的表情,我竟然连一丝的同情都没有,第一次变得冷漠。 善良的四贞拿了水给他喝,或许是哭累了,博果尔也就将水喝的干干净净,喝完了接着哭。 “额涅……额涅……”忽然,博果尔忽然喊了起来,我顺着博果尔的视线望去,只见娜木钟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来神武门,发丝散乱,步履蹒跚。 娜木钟爬上了神武门,见到我之后便远远的跪在了地上哭诉着:“我尽力了……可世子似乎不在宫中,王妃,我求求你了王妃,放了我的儿子,放了我的儿子吧。” “你让我给你两日的时间,我都做到了,如今你一句尽力便想了事,你是觉得我很我糊弄不成!”我看着她厉声说道。 “不是不是……”娜木钟哭诉着。 “看来这博果尔似乎在你心中的位置不重啊,不然,你如何能够置他的生死于不顾!” “不是……不是的……是皇太后,是皇太后,是她带走了世子,明明当初她跟我说只要将世子藏在皇极殿中就可以,可如今我找遍了宫中大大小小的宫殿,可都不见世子的踪影……求你,放过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你有什么怨,什么恨可以冲着我来,我都接受,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求求你……” “你的孩子,那我的孩子呢,你带走我孩子的那一刻,你可有想过我的心会有多难受?”我直剌剌的看着她,似乎想将内心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一样。娜木钟一直伏身在我面前哭着,撕心裂肺也好,嘶声力竭也好,我都无动于衷。 “额涅……额涅……放开我,我要去我额涅哪儿,放开我,你这个坏人!”博果尔哭喊着,不停的踢着腿,就连四贞都忍不住替他们母子两个求情: “母亲,求求您,放了十一阿哥吧,四贞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想想世子,他会不会也是这样想要见娘呢,放了十一阿哥吧。”四贞拽着我的裙摆祈求着,我看着她红红的双眼,再看看那个声音已经哭哑的博果尔,霎那间恍然,我的孩子会不会这样哭喊着找额涅呢?他会不会也被绑着,不让他见我呢? 我很难再想下去了,心口也有些疼,算了吧,我始终是做不了坏人的…… “去解开他的绳子吧。”我轻声说道,四贞连忙咧开了嘴笑道,连忙跑去解开博果尔的绳子,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博果尔在刚刚解开绳子时便往娜木钟身边跑去,却不料解下的绳索却成了他的绊脚石,娜木钟还未到他的身边,博果尔便一头栽到了地上,刹时间头破血流…… 娜木钟惊慌失措的抱着博果尔哭喊着,四贞也慌慌张张的跑去找太医,我看着娜木钟怀里的博果尔,头上的伤口简直触目惊心,我连忙收回视线,拼命的抑制不该再流露出的同情。娜木钟当初带着我孩子的时候,她可有想过同情,我能够让他们母子团聚,便已经是我最大的恩赐了。 正想着不要再去同情这对母子,却见到吴良辅却跌跌撞撞的朝着这边跑来,脚下一绊,整个人都摔倒在地。我有些诧异他的出现,连忙过去: “你不再乾清宫好好的伺候皇上,跑这儿来做什么!”我厉声问道。 “王妃……皇上叫奴才来请王妃过去,皇上找到世子了。”吴良辅慌慌张张的说着,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有些愣住了,失神片刻后拔腿就往乾清宫跑去。 刚到景和门门口,便见到福临拉着多尔博的手走了出来,多尔博见我出来,连忙冲过来一头扎进我的怀里,撒娇道:“额涅你好笨,怎么找了我这么久才找到我,皇帝哥哥都比你先找到我呢。” “我的孩子……”我将多尔博紧紧地抱在怀里,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填满了我的心,我紧紧地抱着他,害怕这是梦,梦醒了,我的孩子便还会离开我。 我曾经无数次梦到这样的场景,他在我的怀里撒着娇,唤着我额涅,可梦醒后他依旧没有回来…… “额涅你勒痛我了。”多尔博有些不乐意的说道,我看着他,严肃的斥责道: “额涅难道没跟你说过,不是额涅来找你,不能跟人走么!你怎么那么不听话,还得额涅担心了这么久……” “额涅,世子找到了,就别怪他了,他还小。”福临在一旁劝解道。多尔博一脸委屈的看着我,我实在不忍心再斥责与他,能这样抱着他我也心安不少,捏捏他的脸,将他再次抱在怀里。不过却很疑惑,娜木钟都不曾找到世子,福临是从哪里找到的呢? “福临,多尔博是你在哪里找到的?”我疑惑的问道。 “方才吴良辅听到交泰殿内有异声,便进去看了看,发现只有世子待在交泰殿内,说什么是皇太后说的,跟额涅你捉迷藏呢,故而朕才让吴良辅去找你,朕便带着世子在这儿等你呢。”福临笑着说道。 我看着怀中的多尔博,再看看一脸笑意的福临,这多年来的恩怨,似乎是该做一个了结了,我缓缓起身道,看着福临道:“我很感谢皇上替我找回了孩子,如今我与太后之间的私人恩怨也该是了结的时候了,我只求皇上能好好照看着多尔博,可以吗?” “额涅……”福临有些诧异。 “对不起,你一直叫我额涅,而我这么多年却从未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我与太后的恩怨,只希望皇上不要迁怒到孩子身上,如有过错,我一人承担。” “额涅,你这话什么意思?”福临很是疑惑。我浅浅一笑,看着多尔博: “你先在这里陪着皇帝哥哥,等会子跟着阿玛一道回府,知道么?” “额涅你呢?”多尔博眨巴着眼睛问道。 “额涅得去藏起来,这回换你来找额涅了。”我认真的说着,然后起身,整理好了衣襟,便往慈宁宫走去。 第144章 结局 慈宁宫外,一如往常,我大步走进宫内,直直的往东殿走去。 慈宁宫内比往日还要安静的许多,我独自站在东殿外,看着半掩的门窗,与殿外候着的宫女太监,近前道:“去禀告皇太后,就是摄政王王妃佟佳氏求见。” 太监直勾勾的看着我,有些诧异,刚要进殿去禀报便见到苏墨儿出了东殿,朝我微微施礼:“皇太后说了,王妃来了不用通传。” 我看了一眼苏墨儿,将宫女与太监抛在脑后,独自进入殿中。穿过扇门后,布木布泰穿着每逢大礼时才会穿的朝服端端的坐着,似乎已经等我很久了一样。 我直挺挺的站在殿中,也不曾像他见礼,只是一脸怒容的看着她:“你倒是够冷静,你难道不知,狐狸再狡猾也有露出尾巴的一天的么!” 布木布泰笑笑:“哀家不是什么狐狸,也不怕露出什么尾巴。瞧你这兴师问罪的模样,你以为哀家会怕你不成?” “怕?我从不觉得皇太后你会怕什么!连自己亲儿子都能害的的人,有什么会怕呢!”我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布木布泰看着我,收起了笑脸,起身走到我的身边,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终究是输给你了,我从来以为只要我替我儿子守住了一切,他就会明白的我心,会留在我身边。他从小就不会对我撒娇,总是小心翼翼的对我,害怕我……我偶尔就在想,是否是我对他要求太过严厉。”她长舒一口气,无奈一笑:“我是他的亲额涅,为何我真心对他,他就是不明白呢,为何他总是站在你这边!你到底是个什么妖怪,为什么总是和我作对,抢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喜欢的人,我的丈夫,我的儿子!” “我抢你的儿子,所以你就要把我的儿子藏起来么!”我冲她吼道,她嘴角微微上扬: “是,是我将你的儿子藏起来的,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跟我作对绝对不能有好的下场!” “哈!没有好下场,可到头来呢,我找回了我的儿子,而你,恐怕连最后一丝找回儿子的希望都没有!我和你,谁比谁更惨!即便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又如何,孤独一世便是你的结局!” “告诉你个秘密吧。”忽然布木布泰话锋一转,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神秘起来:“你的八阿哥,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你还有脸提八阿哥!”我的心中一痛,眼泪也漫上了眼眶,八阿哥是我心中永远的伤疤,看着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却无能为力,不单单是一句伤心欲绝就能概括的了。 “你从前与娜木钟那般要好,就连这次回来你依旧与她狼狈为奸,你可知道这八阿哥的饮食中,这娜木钟早就下手了,你还不知道吧,真是蠢的可以。想跟哀家斗,趁早死了这份心。”布木布泰嘲讽着说道。 “什么……”我仔细的想着布木布泰的话,八阿哥病重当天御医的话,饮食有误……娜木钟却说我的孩子是因为一枚绣花针要了命,现在细细想来,只怕当时娜木钟是利用了八阿哥的死来激起我的仇恨,故而推脱给了布木布泰。 我忽然想起方才摔得头破血流的博果尔,那便是她的报应了!我直勾勾的看着布木布泰,冷冷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她曾经犯的错,如今都遭到了报应,想必你的报应,也不远了吧!” “呵!我从不信报应,我只信自己。”忽然布木布泰的表情变得分外凌厉,她站在我的身边,直勾勾的看着我:“哀家说过,想跟哀家斗,趁早死了这份心,抢走了我的一切,你以为就这么完了么!” 我看着她清冽的眼神,下意识的将她推开,她手中的匕首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大惊失色,若不是我逃的快,只怕那刀子此刻便在我的身体里了。 “你想要做什么!”我怒吼道。 “你抢走了哀家的一切,哀家自然是要你拿命来还!”布木布泰凶狠的说着,语毕便朝我扑了过来,我躲闪不及,被身后的凳子绊了一跤,重重的摔倒在地。 布木布泰瞅准了时机,手中的刀子便朝我扎了过来,然而却在这一眨眼的功夫,眼前闪过一个人影将布木布泰抱住,让我幸免在布木布泰的刀下。我惊魂未定的看着那个为我挡刀的人,竟然是福临! 他抱住了布木布泰挡在了刀前,布木布泰惊讶的看着福临,惊慌失措的推开福临,满脸的不可置信。我看着福临颤悠悠的站着,连忙起身将快要倒下的孩子抱在了怀里。布木布泰手中的刀此刻正不偏不倚的扎在了福临的胸口,殷红的血浸湿了他的龙袍,他微微张着嘴,红着眼望着布木布泰。 “孩子,孩子……”我捧着他的脸,不停地唤着他,我的手在抖,我在害怕,害怕福临会因为我而丧命,我已经失去两个孩子了,我不想连他也失去。 “不,这不可能,不会这样的……福临,我的儿子……”布木布泰看着眼前的福临,不停的摇头,语无伦次的重复着那几句。 “额涅……你给了我这条命……今天我还给你,不要再伤害我额涅了,她待我好……真的……”福临看着布木布泰气若游丝的说道。布木布泰拼命的摇着头,忽然凶狠的看着我: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了先帝……害死了姑姑……如今,如今又要害死我的儿子!你这个妖怪,该死的是你!”布木布泰指着我怒吼道。 “不要说话了孩子,额涅在这里,额涅不会让你有事的。”我将福临紧紧抱在怀里,对上布木布泰的眼眸,然后冲殿门口喊道:“来人!快来人!皇上受伤了,快请御医!” 福临乖巧的躺在我的怀里,我能感觉到他渐渐变冷的身躯,连忙将他抱的再紧一些:“福临,孩子,听额涅的话,不要睡,乖……” 太监们张皇失措的跑进东殿,见到浑身是血的福临后,连忙跑出了东殿,去请御医。 御医及时赶来为福临医治,布木布泰也因为错手伤了福临而耿耿于怀,一直呆坐在慈宁宫东殿内,苏墨儿去见她,她也只是冲她傻傻的笑,旁的一句话都没有。而娜木钟呢,虽然摔伤的博果尔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因为伤势过于严重,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即便是醒过来,只怕他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聪明活泼了,恐怕会痴痴傻傻的度过余生了。 自从慈宁宫东殿内发生过皇帝遇刺的事件后,冷清的慈宁宫变的比往常更加荒凉。 乾清宫内,福临依旧阖眼睡着,御医虽救治好了福临的伤,可他却依旧昏迷不醒,对此我也是担忧不已。福临是因我而受的伤,若是他不能好起来,我该如何是好。 “额涅。”多尔博的声音在寝殿内响起,我侧首望去,多尔衮正牵着多尔博的手出现在殿内,多尔博一见到我便朝我跑了过来,将我抱住:“额涅好久都没有回家陪我了。” “你皇帝哥哥还没醒,额涅不放心啊。”我看着多尔博,浅浅一笑。多尔衮走到我身边坐下,揽过我的肩: “太医也说皇上的伤势无碍,有你陪着他,他肯定会早些醒过来的。”他宽慰着说道,我点点头,多尔博从我怀中挣脱出来,跑到床边望着一直昏睡着的福临,缓缓说道: “皇帝哥哥,多尔博想你了,你快些醒过来好不好,额涅为了照顾你都好久没陪我了,皇帝哥哥快点醒过来,皇帝哥哥不是说要让多尔博跟你一同学习的嘛,不要丢下多尔博一个人好不好。” 我看着多尔博乖巧的模样,再看看多尔衮,会心一笑。我有两个好儿子,还有爱我的丈夫,我比谁都幸福。 忽然多尔博惊喜的欢呼道:“额涅,额涅!皇帝哥哥的手动了,他手动了!”看着多尔博欣喜的模样,我也觉得甚为开心,连忙走到床边,看着昏睡着的福临,只见他的眼睑动了动,随即缓缓的睁开了眼,看了许久许久,才轻声的唤道:“额涅……阿玛王……” 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生怕眼前的这一切是梦,还好,感谢上苍,把我的儿子还给了我了…… 御书房内,福临有模有样的批阅着奏章,烛火摇曳着的他有些看不清字。我起身走过去将手中的斗篷披在他的肩上,站在烛台前挡着风,让他好静心批阅,他抬头看着我,笑道: “这我才醒了多久啊,这阿玛王就又出征了……额涅你不想他么?” “怎么,你阿玛王替你处理了这么多朝务,你还想偷懒耍滑不成,哪有你这样当皇帝的,快些批阅奏折,我困了,再批阅不完,我可不管你,你弟弟还在府中等着我,我可不能只陪着你。”我看着他嗔怒道,他嘿嘿一笑,继续埋头批阅奏折。 忽然这乾清宫宫外传来一阵吵杂之声,我让福临继续批阅着折子,自己则前往替他查看,之间侍卫一群群的往慈宁宫的方向跑去,吴良辅气喘吁吁的跑来,朝我行礼后才道:“启禀王妃,慈……慈宁宫走水了。” 我大惊,连忙随着吴良辅往慈宁宫走去。然而当我赶到时,大火虽然已被扑灭,可宏伟的慈宁宫却烧成了残垣断壁,侍卫来报,说是东殿内的宫人不小心碰倒了烛火,从而引发的大火,当问及在宫内的皇太后时,侍卫们皆面面相觑,过后才道,大火蔓延的太快,没有见到皇太后逃出来,大火灭后又在火堆里找到了两具焦黑的尸身,故而猜测,这皇太后与苏墨儿恐怕是在这场大火中丧生了…… 为此福临也好一阵子都不见笑脸,下旨,太后丧生火海的消息绝不许外传,否则严惩不贷。 顺治六年秋八月,复征大同的多尔衮班师回京。 九月,皇帝下令重建慈宁宫,但朝中大臣以国库紧张为由,故而,这慈宁宫便再缓些日子修建。 顺治七年十二月,多尔衮决定归政,让福临亲政。虽然朝中大臣多有挽留,可多尔衮却毅然决然的卸下了摄政王的重担,在十二月下着大雪的时候,带着我去了喀喇城狩猎。 喀喇城外的树林里,火堆燃烧的分外红火,我倚在多尔衮的肩上,轻声问道:“后悔了么?” 他沉吟片刻,我抬头看着他,却只见他饱含风霜的脸上,竟然洋溢着纯真的笑容,他捏着我的鼻头笑道:“后悔什么?后悔没有早些卸下这一身重担,与你逍遥快活。” “你知道我问的什么。”我盯着他说道,他握紧了我的手,缓缓道: “皇帝年纪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了,若我再霸权不放,只怕会耗尽他对我最后的一丝尊敬之心了。他是你的儿子,你是我的妻子,他是大清的皇帝,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没有理由再握权,让你从中为难。”他抬起头,看着身后这一片茫茫雪原,然后笑道: “这样静谧的夜色,我究竟错过了多少年……” 正当我们二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忽闻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马队渐近后才看清,原来是吴良辅带人前来。 “给王爷王妃请安。”吴良辅下马后立即行礼,多尔衮抬手让他起来,这吴良辅看着多尔衮,沉默许久后才单膝点地,恭敬道: “王爷,皇上近来身子不适,请王爷回朝辅政。” 多尔衮看着吴良辅,连忙掩唇轻咳,道:“本王近来头风发作的厉害,回朝辅政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恐怕回不去京城了。” “这……”吴良辅有些为难。 “你也瞧见王爷这身子了,恐怕是不能再辅政了。”我连忙接过吴良辅的话说道。这吴良辅叹了一口气,随即从怀中取出圣旨举过头顶,朗声道: “皇上有旨,特命奴才迎太后回宫。” =====2014.10.30凌晨,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