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妖娉婷》 第1章 清谣 云雾缭绕着参天的大树,那是晨时日光初现之后,水雾还未散去的景象。 在这云雾之中,一只深红色的蝴蝶,唤了一声“清谣清谣”,扑打着那一双薄薄的翅膀,在深棕色的,足有五人环抱的巨大树枝上飘游着。 一青衣少女,倚在树干之上,闭着眼,微微带着笑意。似是熟睡,实则非然。她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也就睁开眼,看向云雾那端。 “香染,你又来这里了!” 星星点点的光亮,不知从哪里飞来,渐渐聚集,最后围绕着那一只红色的蝴蝶。光点之中,淡淡的粉色轻纱初现,一双自那轻纱之中伸出的白玉一般的手,拂过氤氲,见一双水灵双眸,直视前方,薄唇微抿,带着微微的笑意。 少女双足触于树干,不带半分的犹豫,向着青衣少女走去。“清谣总是在这里,不觉烦闷吗?” 她微微侧头,那一双如水眼眸,望着青衣少女。 “哈,怎么会烦闷呢?咱们的清谣姑娘,在此处等了多久了啊,也不见她面上有多苦闷。” 寻着声,望着香染的身后,清谣还是那般坐着,她拂了拂衣摆,低头一笑。 “画倾姐姐又讨清谣的笑话了,清谣,我看你可怎么办。”嘟着嘴,香染看了一眼低低坐着的清谣,后而转身,看向身后的画倾。 画倾走过,拍了拍香染的脑袋,向着清谣而去。最后她背着那巨树,坐在了清谣的身旁。画倾抱着膝盖抬头,看了看丝丝雾水依旧逗留的晨时之空。像是叹息那样,她哈着气,在身前划了几划,笑意,也是不见减退。“五十年了。”在她的指尖慢慢划下之时,画倾言道。 清谣看着那一划落下,而后,低眼看着覆盖着自己双腿的青衣下摆,她抿嘴一笑。 “不长。” 一双微微上扬的凤眸,盯向身旁的女子。她见她如同平常那样,不见急切,也不见忧愁,心中突生一股无名之火。 “你不愿与我们一同飞升,那就罢了。”她站起,背着清谣,走了几步。 “唉呀,画倾姐姐,清谣,你们……你们……别这样。”香染看着事情如此发生,乱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劝阻,看了看背对着二人的画倾,再看了看清谣。 “雪绒已经先一步离开我们了,现在,也就还剩我与你。” 日光,已经完完全全驱逐了水雾,那仙雾缭绕的美景,是停留在了日出的前一刻。世间变化无常,云雾散去之后的光景,或是明媚艳阳,或是阴云漂浮,谁又可得而知。画倾心中,知是如此。 世人心中,更知如此。 她不知清谣为何如此执着。凭清谣的天赋,成仙不会是难事。若她没有虚度这五十年的时光,她早已先她们一步位列仙班。 画倾不明白,她也不愿明白清谣的想法。 香染叹了一口气,坐到了画倾方才的位置之上,脑袋倚着清谣。她的目光也看向了画倾方才所及之处。她再次叹了叹气。 “好了,香染,别再叹气了。”清谣抬眼,平视着前方,可那样看着,她的眼中似是无物那样,空洞着。 “香染就是想不明白,成仙不好吗?”香染的手,穿过清谣的身旁,她挽住了清谣,“清谣,我们为了成仙而修道,是的吗?” 清谣听了,身子向后一倚,闭了闭眼。 “清谣……” 香染皱着眉头,抽出挽住清谣的手,环抱住双腿,下颌贴在了膝盖上。 清谣睁眼,看到香染像个小孩一样,生着闷气的样子,不禁“噗呲”一笑。 香染闻声,嘟着嘴侧头看向清谣。“好哇清谣,我好意来劝说,你竟拿我取笑!” 清谣摇了摇头,道:“不,只是觉得,你这丫头还是不变的话,到时候可是要换我来劝你专心修道了!” “还说不是取笑我!” 画倾看着远处的天,听着身后的打闹,心中不免觉着惆怅。 快要到了。 自己能在人间的日子,也不长了。她想起了百年之前,她们相识的那一段日子。是上天的眷顾,让她们生在了这巨树之下。她们不明这巨树的来由,只感觉到其中的灵力不竭。这一座参天巨树的灵力,感染着她们,让她们早早地就通晓人性,以置后来她们修道成妖,得以化成人形。 地利,让她们的修为大进。原本需要五百年的光阴才能得道飞升,在短短数十年的时间,就可以成愿。 “雪绒,般晴,墨玉,离萱,芳惹,她们五人先我与清谣一步,离去了。”她缓缓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她们,“在人间,我所剩的日子也不多了,本是同生的我们,却要一个个分离,虽不愿,但又奈何。” 画倾别过头,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她不能动摇清谣,也就望着能与她们在仙界相遇了。 妖的寿命,也就依着他们自身的修为而定,修为再强大的妖怪,也就只能拥有数百年的时光而已。清谣不愿继续修道,百多年之后,或许……会是更短的时间之后,清谣也就只能归尘了罢。 画倾,心中一痛。 自五十年前,清谣从世俗之中归来,画倾就一直劝着清谣。若是奏效,清谣定是她们七人之中最先成仙的那一个。 而如今,只能看着她,独自留在凡间。 “清谣,我这一去,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珍重。” 看着画倾的背影。她没有回头,只是丢下这么一句话,说是离去,就离去了。这百年来的情谊,就这么断了。若是在仙界重聚,她们,会原谅她么? 清谣微微一笑,心中一苦,微微低头,不再看着画倾离去。 身旁的香染明白清谣心中的苦,不再言道,也不再胡闹,安安静静地,身子倚着清谣,头枕在她的肩上。 “清谣,还有我呢,我还在,你就不孤单了。” 清谣抬眼,只见淡淡绿影梭梭,前方,再无什么。 停留了有半日,清谣站起,拉起了香染。 第2章 离去 画倾离去了。与她相伴百年的好友,终于是一个个离去了。 在画倾离去这几日,香染一步不离清谣。她怕清谣孤单,也怕清谣伤心,可她看不到清谣这几日之中,是有何变更。她依旧如同往日那样,看着晨雾,望着日落。 而后的某一天,她拉起了香染的手,告诉她,她也要离开此处了。 “清谣,你想通了?” 水灵的圆眸,不可思议般地看着她。清谣淡然一笑。也是,她每日如此,已经五十年了,也难怪香染会以如此模样看着她。一时想通也好,固执一生也罢,五十年了,这段时间之中,她也是悟得了什么的。 只是亏欠她们的,她是还不了了。 五十年,该来的,该变的,任谁又挡得住? 清谣下定决心,要破除如今之境。 “你会不会随我离开这里?” 这一问,把香染给难住了。她咬了咬下唇,而后回答她:“香染的修为,还不能离开这里,和你们一同前去仙界呀……” 清谣听了,叹了气,摇摇头。“这世间,除了仙界,就没别处可去的了?” 水灵的圆眸,看向了清谣。“你是说,世俗人间?” “嗯。不错。” 是夜,繁星闪烁却无月。与白日的云雾缭绕不同,此时之境,如同清潭那般透彻,夜空,无尘。 “你想去吗?” 清谣见一双明眸渐渐移去,是香染心中有所疑虑罢。香染抓着衣袖,一步一步,不稳地走着。她回头,看了一眼清谣,又抬头向着远方望去。于人间的记忆,香染已是不知。 香染,她本就是外来之客,误打误撞来到这棵灵树之前,沾染了灵气,才得以化为人形。在这数十年的修炼之中,她没有忆起过在人间逗留的那些日子里会是如何,人间是如何模样,她都无法想清。仿佛自己就是生于这神树之下,与人世无关。可自己毕竟来自世俗人间,听清谣这么一讲,却又对过往开始有了疑问,兴许心中,此刻,也是向往的…… “香染有幸,沾染神树灵气,得以修道成妖,化成人形。香染本就来自人间,却对人间之事,一无所知,自是会有对故乡之事有所期待。只是……香染也不能负了画倾姐姐对香染的悉心教导,不能荒废修行啊。” “傻丫头,谁叫你荒废修行了?” “可是……” “就一句话,你是跟,还是不跟?” 香染犹豫着,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清谣。 人间会是如何模样。自从清谣提起离开灵树之后,香染不断这样问着自己。可惜,从前那个毫无修为的自己,并没有为现在保留着半分在人间时的记忆。 御空飞行不过半个时辰,香染就得停下来,稍作歇息。 “果然,我的修为太低了,还有多久才能到人间啊?清谣?” 清谣递过清水,坐到了香染的身旁。“大概过了今晚,就能到附近有人居住的地方了。” 这么听着,香染泄了气。 “我们才跑出来一个时辰不到啊!要不是跑出来这么远了,还真想回去算了……”她捧起荷叶盛着的清水,往着喉咙里灌着。 “原来,使用起法术来,是这么累人的。” 清谣摇了摇头,不言道什么。她倚着树,抬头看着上方密集的绿叶之中,透过的日光,只觉得内心惬意。这种悠然的时光,仿佛就是再次降临。 “再有什么,也就放下罢。” 一人的自言自语,身旁之人没有听见。香染先是用袖子沾去了额边的汗,之后又挥动着袖子。她也学着清谣的样子,依靠在树前,看着上方。 “清谣,人间是什么样子的?” “人间嘛,人间……千姿百态,不会像在灵树上那么无趣。” “就这样?” “不错啊,等你去到了人间,你就会发现,人间有许许多多未见过的东西。虽然人不能像我们一样,轻易地就修道有成,延续寿命,或是成仙。他们虽然有一些人懂得法术,却大多数不会法术,不像我们这样能够自由地来往天地,可他们的东西,却也是我们所想不到,预料不到的。” “这么说来,人间可是有很多新鲜的东西在咯!” “嗯。” “那……那些东西,香染可以带回灵树上吗?” 清谣微微抿嘴,笑着道:“世事无常,风雨晴阳,都是我们所预料不到的,人间也是如此,如同那风雨晴阳那样,预料不到,更无法带走。” 香染不笨,听出了其中意思。清谣说的,大概就是这五十年来,心中所想了。 清谣是去过人间的。 与自己不同的是,清谣是在修道多年之后去到的人间,而自己,则是于人间而来。清谣在人间遇到过什么,香染实在是想象不出。 不知道清谣心中的“风雨晴阳”,会是什么东西…… “清谣,你这次再到人间,是为了再寻那东西的?” 面对疑问,清谣作不回答,也不否认。她只望着那些翠绿,过了半晌,才继续说着。“香染,我们皆为自己所望而活着,譬如画倾她们,一心修道,只望早日得道飞升成仙。而我,却是在等着心中所望,作为妖,我只能等。” 这五十年来,她们口中所言道“虚度”的时光,何尝,不是清谣想给与自己的一次机会。她并不是不想成仙,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相处无间的她们一个个离去。 只是…… “清谣,我决定了!” 香染站了起来,拍了拍胸口。“既然我们都是为了心中所望而活着,那我在此立下‘重望’!” “重望?”看着香染那稚气的脸上,竟然有了七分的坚毅,清谣坐直,静静地看着香染,“不曾想到,那个平日里迷迷糊糊的香染,心中也有了‘重望’啰。” “哼哼,我要和画倾姐姐那样,继续修道,早日成仙。”说着,她弯下了腰,捏了捏清谣的鼻子,“我才不要变成清谣这般,优柔寡断呢!” “好哇,敢欺负我!” 清谣站起,追着逃走的香染。 第3章 人间 天晴,微云。 风丝丝吹过,散去了烈日下的些许炎热。圆圆的黑影,贴着脚,随着女孩儿的走动,一跳一跳地。那刚卖出了一串糖葫芦的商贩,抬着竹竿,带着那些鲜红色的糖葫芦,在大街上唤着,穿入那往来而过的人群之中。 商贩在路边摆了各样的摊子,各家各户都争着在这大好的晴日里,赚个满盆。他们都叫唤着,说着自己货物的好,只为了吸引行人的目光——能够让他们躇足逗留,在自己的铺面之前围着看着,也不失为一种引着来往的客人,购买自己商品的好方法。 长街之上,粉衣女子牵着青衣女子的手,时不时靠向青衣女子,一面笑着,一面说着什么。又一面看着,一面走着。走在较前的粉衣女子,甚是欢乐。 “清谣啊清谣,这些跟我们一样的,就是人啊。”香染半掩着面容,靠近了清谣,低声地说着。 “嗯,不过,他们可与我们不同。”清谣看着前方,淡淡着,“我们毕竟是妖。现了真身,可会被他们抓起来,关住的!” “啊,那我们……”看着清谣一脸认真,香染也就信了。 “我们在灵树前修炼了那么多年,还会那么容易在他人面前显现真身吗?” 清谣看了一眼香染,轻然一笑。五十年前,她也同香染一样,对人间充满着疑问,满心想要去挖掘人间的一切。那时候,她只是想要游历天下,体会一切,看见一切。在成仙之前,总要去看一眼,去走一走,才会对得起自己生于这世间。 灵树上又是望不尽的青云山峦,除了修炼,还能做些什么? 生了离开灵树的想法,清谣拉着画倾,离开了灵树,她才知道,天地间除了灵树,仙界,还有人间。 世俗的喧闹,自是必然。初到人间之时,清谣还抱怨过凡人的喧闹,可在人间待久了,才明白这一份喧闹,是凡人在感恩着天地给予的美好,是来自于内心的喜悦。 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会在此后,留恋人间。 并不是不想成仙,也不是对世间一切的不满。能断的,并非不能断,能忘的,并非不能忘。那些人间之中经历的事,说重不重,但也绝非轻然。 五十年来,荒废修行,也实在对不住画倾她们。仙界是何等的模样,她们不知,也不知在仙界里,她们能否再次相聚…… 但不愿与谁说的话,只能长埋于心,任它去了。 说着,两人停了下来。香染拉着清谣,走到了一旁卖玉器的商家前,拿起了一件玉器。那玉器,是一面粉色的蝴蝶玉佩,晶莹通透,很是好看。那玉器之中,带有些许血丝样的纹路,虽说起来那样的纹路有些怪异,可在这玉器之中,却成了点睛之笔,增添着蝴蝶玉佩的美艳。 香染拿起玉佩,蝴蝶玉佩垂在空中,透过了阳光,愈发好看。 “清谣,你看,美不美,这是我第一眼就看中的。”香染嘻嘻地笑着,颇有得意的神色。 店家知道这小丫头喜欢得很,也就走过来,奉承着道:“姑娘好眼光!这玉晶莹剔透,最是适合你这般清丽脱俗的女子佩戴了。” 清谣听着,看了一眼正看得起兴的香染,无奈着笑着:五十年了,人间还真是不变。 正欲拉着香染走开,没想到香染倒和店家聊了起来。 “真的?”一双水灵的眸子,并没有看向店家,而是对着这块玉石,眼中光亮越盛。她是对这玉石越发感兴趣了来。 顺势,店家继续着道:“这蝴蝶玉佩,并非普通的玉石打造。” “非普通的玉石打造?那它和它们到底有什么不同啊,都是石头,都一样好看。只是……” 只是,这是我真身的模样! 那一句只是,香染说着越来越小声,店家以为她是不知缘故,稍有疑问而已。他摸了摸颌下的短须,继续道:“这块,可是由灵玉雕刻而制成,天上地下,大概就仅剩此一块。” “啊,那灵玉是怎么来的?怎么就天上地下,仅剩一块了?” “哈哈,”那店家轻笑了两声,“姑娘是有所不知了。” “这灵玉由天外而来,落在了深山之中。恰巧那玉石降临的时辰,刚好是在日落之后。那时天上,除了星辰的光亮,就再也不见别的了。忽然,一道异光闪过,光亮划过星辰,照得半边的天如同初晨之时那般光亮,最后,那异光飞入深山之中,不见了踪影。” 见店家说得好像亲眼所见一般,清谣不自觉地觉着好笑。那店家继续娓娓道来,继续着这块玉佩的奇异来历。 “幸得啊,这一幕被住在附近的一户猎户看了去。那猎户看着这光明亮异常,隐隐中似是有神之气,他以为,那定是神界的东西,掉入了凡间,于是他寻着,用了五天的时间,终于是让他寻到了这异光之中的物件。” “那物件,就是这玉佩了?” “可以说是,可,那时这玉佩还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并不是这般的形状。” “啊……” “猎户寻到后,就将那天外之物,送到了一打造玉石的工匠之处,希望工匠能破开,看看内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工匠看出这并非是普通石头,破开一看,果然,并非池中之物啊!” “之后呢之后呢。” “之后,工匠就将它打造成了一双玉佩。” “一双?可,这里只有一只啊。” “姑娘莫急,故事还没有结束呢。这玉佩,本是一双,那工匠爱惜,不肯让予他人,直到工匠死后,那一双玉佩被人取走,之后就不知所踪了,到我这里时,就只剩下了这么一只。” “啊,好可惜。” 听完这一段故事之后,香染是愈发怜惜这玉佩,一双水灵双眸,愁愁地看着这晶莹通透的玉佩。清谣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 “香染,我们走罢。” 正当清谣拉起香染,想往店外走去,在这一时刻,拍了拍胸口,道:“这玉佩,我要了!” 第4章 玉石 清谣被香染的话吓了一跳,定在了当场。 “香染,你糊涂了罢。这只是普通的玉石,灵树附近可多得是啊。” “可是清谣,我与它有缘啊。”玉,倚在了香染的指尖上,香染反复地看着这块粉色的蝴蝶玉佩,眼中喜欢的神色,每翻看一眼,喜欢,就更深一层,“我在人间,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东西,就是它了。你看这颜色,是不是很漂亮!” 清谣扶额。是因为店家的故事,还是真的因为第一眼的喜欢? 可不论是与否,香染,是必定会带走玉佩的了。 翻看着玉佩的香染,欢欢喜喜地,就像是遇到了此生最爱之物那般,眼中满是高兴与爱惜。清谣看着,不愿再说什么,指尖于袖中轻盈一绕,清谣唤出一团亮光,而亮光聚集后,清谣的手中瞬即多了一个白色的钱袋。 香染满心思都在玉佩,差点就忘了清谣在来时给自己诉说的人间“礼节”。正在兴头上,她忽然想起了清谣说过,看见喜欢的东西想要拿走,或是想要品尝美食,是需要用银元,来一物换一物的。可这银元是个什么东西,清谣并没有细说下去。 “啊……银元……” 香染喃喃着,若有所思地看向一旁。店家听到了“银元”二字,欲再说什么,可就在这一瞬之间,那店家口中价值似是不菲,来之更是不易的蝴蝶玉佩,在香染的手中消失了。 “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玉石,有如此厉害的来历。” 香染回神的瞬间,手中的玉佩,已经不见了。 店家见了,倒是慌了起来。他退后了一步,恭恭敬敬着,抱着拳,附着身子。 “顾少爷……” 那店家口中的顾少爷,正是夺去香染手中玉佩的人。他也不管那店家如何恭敬,只把玩着手中那刚从那无名少女手中拿过来的玉佩。 “这玉佩成色倒可以,只是……” 说到此处,他的目光离开手中的玉佩,带着些许玩味,看着那还在俯着身子的店家,“胡老板,你方才所说,可都是实话吗。” “小……小的也都是听说,哈哈,听说……” 看着店家在自己的面前干笑了两声,之后就大气也不敢出,那顾少爷冷哼一声,开始细看手中玉佩。 过后,香染才看见本是自己手中的玉佩,原是被那男子夺了去,怒气冲冲着,她也伸手,用了同样的方法,将玉佩夺了回来。 “这可是我第一眼就看上的,是我的!” 那男子也不恼,轻轻一笑。他是料到了这姑娘会在自己的手中将玉佩夺回去,可没想到,这姑娘的教养,竟比自己想象之中的,又差上那么三层。 “那,你大可用银元换了去,店家你说,如此可好?!!” 待说到“店家”二字之时,那顾少爷有意将声音提高了两分。店家一听,又恭恭敬敬地俯了俯身。“顾少爷想要留下这玉佩的话,我又怎敢留予他人……” 店家转身,伸出双手,欲要捧过香染手中的蝴蝶玉佩。“姑娘,店里还有别的玉佩,也是精美之极,待我慢慢给姑娘介绍介绍,可好?” 香染明白,店家是站在身边这个夺人所好的恶人之处,不再辩解,不再言道,她扔下玉佩,跑出了门店。 “店家,这玉佩给我包起来。” “是,是。”店家唯唯诺诺,将以红纸包好的玉佩,递给了那顾少爷身边的侍从。 香染转头,看见了这一幕,更是生气。她不再理身后之事,直直地往长街上走去。 “香染!” 见清谣追了上来,香染也就放慢了脚步。即使再怎么气,都是气那恶人,与清谣无关!她将脸上的怒容收起,只是有所失,自是闷闷不乐。 清谣侧头,看了一眼现在的样子,抿嘴一笑。“可不得了啊,一到人间,就痛失所好,咱们的香染姑娘,往后可有得苦咯。” “为何啊?”香染将目光看向别处,故意躲着清谣。她的双手微微扯着衣袖,不甘着。 “世间好物,可多不胜数,说不定,心头所好,也仅在于那初见的喜欢,久了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清谣的目光,离开了香染,看向了前方,“你喜欢那玉佩,是因为它是蝴蝶玉佩,而不是兔子玉佩,或是荷花玉佩,对不?” 香染听了,什么生气,不甘,一下子从她面容之上消失。取而代之地,香染目光恢复神采。只是那双明眸,依旧是在躲着什么似的。 二人沉默着,在长街上走着。 而在这十步之间,香染终于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清谣。她开口,问道:“你早就看出了啊?” 清谣不言,继续走着。 “可我就是喜欢啊,喜欢就是喜欢,正因为它是我真身的模样,我就喜欢。” 清谣,还是不言。 “不仅如此,那块玉啊,通透明亮,在白日的光里,其中看着,就像是星河那般……” 偷偷看了一眼清谣,清谣还是那样,淡淡地,看着前方。 她转过头,叹了一口气。“清谣啊,你说,那店家说的故事,会是真的吗?”她有气无力地道着,可那副样子之中,又带有着些许的不甘。像是无奈着放弃,又被抽走了魂。 终于,清谣是忍不住,掩着嘴,笑着。“那店家的胡话,你都信呀。你是不是,不曾听到那位顾少爷,是如何喊那店家的?” “我知道嘛!胡老板!”经自己口中这么一道出,香染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终于是忍不住,也跟着一起“噗嗤”笑出声来。笑了有一阵子,香染才微微收敛,继续着道:“我倒是相信,那故事可不会凭空出现。” “那是真的!” 清谣听着香染的话,道:“若是那胡老板改了行,去说书,他呀,定能名扬四海。” 此刻的香染继续发问:“说书是什么呀?” “那,你要看看么?” “看,这肯定要看的呀!清谣所说的,肯定是什么有趣的东西!难得来一次人间,我才不要错过。” “清谣快带我去呀!” 香染拉着清谣,走向长街的另一侧。 第5章 茶馆 正巧在那长街西边的茶馆之中,有一人在说着书。 那说书的人,坐在了茶馆之中略微正中位置。他身穿一袭白袍,手中执一白扇,扇中并没有墨水的修饰,白白的一片,如同雪地之中被挑起了的一块薄薄白雪。说书人留着长须,面上虽有横纹,可眉眼间又不见年老的疲态。口中道着,面容又是跟着自己所言道的故事而变化着。 香染听了有一阵,虽不明白那说书人的故事是在讲诉着什么,可看着那说书人似是亲身经历般的神情,觉着很有意思。 “难怪清谣你会拿说书的去跟那胡老板相比较了。”香染随着清谣,坐在了离说书人不远的一侧。听书的人不多不少,香染也正好可以坐下来,听着老者——那说的书人,到底是讲了个怎样的故事。 “还真的挺像!”香染笑着,将目光转到了清谣身上,她坐着,手肘抵在木桌上靠近了清谣,轻声着道。 清谣点了份清淡的茶点,又特意点了一壶“君山银针”,为着,也是想尝尝五十年前的味道。这也正好成全了香染,让她能留得久些,听听这老者到底是在说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店小二拿了一套茶具和小炉,也将备好的茶叶拿出,见着两人面生,穿着也只像是寻常姑娘家的,便猜测着二人对茶道之类的接触应该甚少,于是便准备着为两人煮茶。清谣见状,向着那店家的,挥了挥手。 店小二闻状,点了点头,于是放下手中的茶壶退了下去。 在这茶馆喝茶,有两个好处——能泡出自己味道的茶,也可喝上茶叶所泡出的极佳味道。清谣对这家茶馆的规矩自然是清楚不过,想起五十年前的那时,再看看如今,时虽过,可这茶馆却不随之变迁,依旧用着自己的规矩待客。看着这熟悉不过的棕色茶具,清谣也不清楚,心中是因这份不变而感动,还是因为熟悉而渐渐暖着。 一路而来的所见所问,看着这个城镇之中的所有,一切都已不能与那时重合。 唯有这茶馆,如那初见之时。五十年的光阴,还是停在了这茶馆之中。 清谣自竹筒之中,缓缓倒出清泉。 “清谣,你怎么让那人走了啊?” 清谣料着香染是不知自己的用意,便笑道:“想不想尝尝,我亲手煮的君山银针?” “当然想的啊,”捏起一块软糯的点心,香染放在手心,水灵双眸盯着,时不时还左右地侧着手,“虽然香染是没有见过人间的食物,可这么一小块的,颜色又是青巴巴的,跟那些叶子上的小虫子好像没什么分别,真的会好吃么?”皱着眉头,想必是嫌弃了这点心。 见着香染并不关心自己所说,清谣也就继续着那在人间学来的泡茶步骤。她看了一眼香染,继而道:“你想知道是不是好吃,吃了不就知道了?” 此刻的香染还是在细细地打量着那青色的软糯点心,在香染手心躺着,香染盯着来看,又用手指戳了戳。在那附着着一层淡淡糯粉的青色之下,到底藏着什么味道? 听着清谣的话,香染不再犹豫。她终于捏起那块掌心中的茶点,送到嘴边,一口咬下。 “嗯……有点像花蜜的味道,过后又有一种淡淡的感觉好像在散至全身,让人觉着精神百倍!”随即将剩下的那半块茶点,放入口中点头道,“好吃,好吃。” 清谣已经泡好了茶。她挽了挽袖子,将一小杯的君山银针茶放到香染的面前。“再尝尝这个。” 香染瞧着清谣那少有的得意神色,越发觉着这地方不可思议了起来。从前在灵树之上,清谣是不会有这样的表情的,难不成,这所谓的“君山银针”,真有什么比这茶点更妙、值得人为之称道的东西? 方才在自己尝这茶点的时候,见着清谣只将煮开的水倒进了那个土色的小小壶中。“也不过是水罢了,闻起来虽然有点淡淡的,说不出名字的味道,可水毕竟是水,再怎么样都只是水。”心中暗想,抿了一口。 “嗯,味道甘甘地,没有甜味,根本不像是花蜜的味道……可……可是味道不仅散开了,还留着淡淡的香味!”她将那茶拿起,闻了闻,“这就是那些叶子的香味?也太神奇了!” 清谣笑道:“人间美味的,还不止这些,我们东去的途中可以尝尝别处不同的美食,到时候,你就知道人间什么最好了。” “那好啊清谣,”说着,咬了一口从别的盘子上拿起的茶点,“以后能一边看这人间,又有美食相伴,真是幸福之极啊。清谣,还好跟你来了趟人间!” 喝着茶,尝着点心,侧着头,听着书。香染是过上了成为妖之后最有趣的日子。“以前在灵树上,觉得仙界最好。” “画倾姐姐她们都向往着那未曾见过的仙界,自然而然,香染也对仙界向往着。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清谣你会白白浪费这五十年的时光。原来啊,是想着这人间的种种好处。”吃完了手上的那块茶点,香染托着腮,听着一旁的说书,微微笑着,“不过,人间看过,也不能错过了仙界啊,对不对,清谣?” 清谣拿起瓷杯,喝了一口。 “不知道画倾姐姐她们怎么样了,在仙界里面她们有没有尝到仙界里好吃的。” 香染就这么微笑着,想着,看着。待到杯中茶已凉透的时候,香染是若有所失,“啊”了一声,“这就说完了啊?” “那你可听明白那是个什么故事了么?” 香染摇了摇头,“听得我迷迷糊糊地,只听清楚了说书的讲了一只青鸟,还有石头啊,什么火啊之类的。” “迷迷糊糊?可我见你,好像看着挺入迷的呀。” “那是因为我想起画倾姐姐她们了。”见那说书的人拍了拍衣袖,之后便离开了茶馆,香染知道书是讲完了,也就将目光放回到了身前的茶座,“清谣,你怎地就不带带画倾姐姐她们来人间?画倾姐姐她们算是有遗憾了。” 清谣替香染换了杯茶,继而道:“画倾她来过人间,只不过……”说到这里,清谣缓了缓回忆起的事所带来的笑意,又顺手拿了块茶点,“只不过,她在途中被我气回了灵树,不再跟我一同向东去了。” 第6章 说书人 清谣以为画倾是为了唬唬自己才离开。等了十日,清谣才不愿再等下去,相信画倾已经回到了灵树上,不会再与自己向着东面去了。那时候还一边抱怨着画倾的不守承诺,一边伤心着向东而行。 “画倾如果这次再跟了我出来,定会再骂上人间一次的。”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苦笑着。 “画倾姐姐才不会呢,人间这么好,东西这么好吃,肯定是被清谣你给气的,画倾姐姐才说人间不好。”说着,她又咬了一口手上的茶点,“不过嘛,最重要的是现在!人间美食可辜负不得!” “等往后,我也要到仙界去尝尝仙界的美食!当然,也会去找画倾姐姐她们,跟她们讲我往后在人间遇到的事!” 从茶馆出来的时候,日轮已经是斜着,那样子是快要没入远处的青山之下。 不久之后,长街上便亮起了灯。夜色越是接近,人就越多。一开始香染还觉得长街上的人碍事,可不一会儿就习惯,反倒觉得人多更好。大概因为是他们脸上的那份欢乐,香染看着,也感觉着,心中也被感染着变得十分欢喜。 沿街而摆的商铺多了起来,除了白日里的那些卖蒸包子炸豆腐的,一些卖小玩意儿的临时商铺也纷纷出现在这长街之上。 清谣漫步在香染身后。 香染则每每先一步清谣到那些临时商铺之前,挑着看着那些陈列出来的商品。待到清谣走近了,香染拿起一个画着狐狸面容的面具。她还不明白手中的东西是什么,只觉着上面的两个小孔大概与面上双目的位置相近,于是就将它放到了面上,转向了清谣。 “咦?真的可以看到清谣啊!”而后她将面具拿下,“这‘盖子’是干嘛用的?难道人都喜欢拿他们扮成别的模样吗?” “这不叫盖子,叫面具。”说着,清谣也拿起了一旁画着狼模样的面具放到面上。 “两位姑娘若是喜欢,就买下。” “这又不是好吃的,我为什么要买下啊?况且,这给我也没什么用呀。”香染当即放下,高兴着向别处走去。 清谣摇头,随即也跟着,在这长街上走着。而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谣”。她回头,看见身后站着的,是一位穿着白色长袍的老者,手中折扇,在夜中依旧雪白。 清谣细看了一番老者,却是看不出什么来。 那老者道:“五十年前,昱国风凌山,清鹤观。” 五十年前,昱国,清鹤观! “长邺?!”清谣一晃,“你是长邺?!” 那老者笑了笑,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来。” 他们离远了那条长街。无人处,老者将手中折扇一抛,随即捏起剑指,口中念着口诀。那折扇被指诀驱动着,在一瞬之间增大了好几倍,轻然着浮于空中。 “请。” 清谣顺意,跃上了折扇,那老者也紧随其后一同跃上了折扇。 清谣恍惚,觉着眼前出现了一人,他向着清谣伸了手,清谣笑着,却抓住了他的衣袖。 “五十年了,终于是见着你了。”在他们突破了云层之后,老者开口道,“五十年,足以改变这人间一切。五十年,一瞬便成沧海桑田。”他叹了一口气,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师兄已于十年前驾鹤西去,你也不必再等他了。” 清谣闭眼,隐着心中的痛。五十年了,终究是真的结束了。也好,也罢了罢。 老者知道清谣听闻后,此刻定如千刀剜心,可事已至此,清谣她也该清楚,也该知道。在此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清谣都该知道。只因她也曾是这当局者之一,他不该隐瞒。 他继续着道:“他为了昱国、凌国与壁国之间的纷争,用尽了一辈子的心思,最后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昱国灭亡,壁国被屠城。师兄万念俱灰,将那物藏于这曾是昱国国土的一处深山,等着今日到来,将那物归还于你。” “那东西虽是我找到的,但我已赠予了他,是他的东西,我已经不会再要了。”清谣冷冷着道。 “这是师兄的遗愿,我必会将它送还于你。”说着,剑指一挥,他御着折扇向前,速度加快了几分。 “呵,这五十年来,你倒学了几分你师兄的倔了。”清谣笑着,笑着曾经,也笑着现在。 从前的事,为何就不能让它留在从前?能留有回忆,就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事。五十年来,她一直都被这曾经二字所刺伤,日日受着苦。“既然忘不了,就如此算了。”她每日看着天,盼着能一日一日淡下去,那后来再回到人间,见到他时,就不会再觉得痛心。 “清谣,你何尝不是同师兄一样。”老者摇了摇头,不再言道下去。 不到一刻,他们落到了一处洞穴前。那洞穴在在外看漆黑无比,在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老者将折扇收回,迈步,欲要领着清谣进去。 “他呢?”清谣并没有跟着进去,看着那漆黑的洞穴,清谣冷冷着道,“他在哪儿?” 老者叹气,随后引着清谣,离开了洞前…… “清谣!你看,这小泥人像不像我?”香染转身,并没有看到清谣。她环顾人群,人群中并没有清谣的身影。 “清谣哪去了?” 香染丢下了泥人,往着来路寻着。 月光如霜,冷着人世。 清谣伸手,摸着那一块石碑,那一块冰冷的墓碑。 原本,泪是热的,当泪离开滑落的时候,知了人世间流逝的无情,便沾染了其中的冷。 一阵冷意划过清谣的面颊。 明明泪已是冷的,但心却依旧炽热。 “你还是没能成你心中所愿。” “这往后的五十年来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长轩!” 抚摸着那些刻在石碑上的字,她的手渐渐滑落,最后,她将额头,贴在了刻在石碑的字上。 “清谣,节哀罢。”老者闭眼叹息,捋了捋颌下长须。 “长邺,这五十年来各国的变迁,你说与我听。我只知这里已经不再是昱国,而后的事,又是如何?” “这各国的变迁,你自己到人间看去罢。”他望着无云的月夜,继续道,“事情已经过去,我说得再多也是无用。况且,人事变迁,其中种种,又怎么会是我三言两语能说得完的?” “若你师兄还在,他可还会让我在这人间逗留?” 老者看着清谣那凄然的身影,他清楚,清谣与他师兄一样,心有决定的事就再不会改变,她此刻所想得到的答案,是自己的肯定。“你心中分明已有了答案,再问也不会改变,那又何必再问,要旁人帮着欺骗自己,可有意思?”老者负手,转身。 风,清冷。 清谣抬头看着石碑上的字,一人怔怔出神…… 第7章 往昔 “清谣!” 香染推开与自己逆行而走的人,一面看着清谣会不会就在自己的前方,可一路走来,并不见她的踪影。 香染停下,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于是就往着那个茶馆的方向而去。可在自己到了店内,环视了一周,并不见清谣的影子。 “该不会是被谁抓去了?”香染一边胡乱想着,一边再看了看店内。这个时候的茶馆哪还有什么人,只有两三个白发茶客还在品着茶以外,就再无他人了。 “不可能,清谣不会被抓走的。她的法术比我高了不知多少倍,怎么可能会被见到真身呢!” 香染安慰了自己,向着店外走去。 茶馆内冷冷清清,而茶馆外的长街上却是热闹不凡。香染站在店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的失落和茫然交织在一起。 她坐在了茶馆门前,那台阶的一旁,托着腮,失意着低着眉。 “香染。” “清谣?” 熟悉的声音传来,只见那青衣女子,站在了这台阶的下方。她笑着,眉目之中,似又缺了半分的神采。 “清谣,你去哪儿了啊!”香染跳下台阶,跑到清谣的面前,抓住了她的衣袖。 “遇到了一个老朋友,就聊了一阵子。” “老朋友?”香染侧着头,看了看清谣身后穿着白衣的人,“啊!你是茶馆里那个说书的人!”香染对白日里那茶馆中的说书人颇感有趣,于是就记住了这位拿着白色折扇的白衣老者。 香染从清谣身前走了过去,来到了白发老者的面前,笑着道:“我叫香染,是跟着清谣刀山也上,油锅也下的绝好的朋友。你今天说的故事很有趣!能告诉我全部那青鸟的故事吗?” 老者听了,哈哈大笑道,“清谣,没想到五十年不见,你竟得了如此有趣的小妹。”转即道,“你要听它全部的故事,可我不能一下子就说完啊。” “没事没事,只要能听完它的故事,等多少天都没问题。” “好了,你要听故事,也不能妨碍别人休息。”她抓起了香染的手,准备离开。 “长邺,我与这丫头先去投宿,明日再来找你。” 正欲离开时,老者道:“清谣,望你能明白。” 清谣点了点头,与香染一同离去。香染倒是没在意他们的对话,一心高兴着明天能继续听书。她回头,向着白衣老者挥手。白衣老者笑着,捋了捋长须。 清谣她们离开了那条喧闹的长街,在城中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一进客栈的房门,香染见了店家早已备好了茶水,桌上还放了一小碟点心,于是就捧起了碟子,打开了沿街那面的窗户,坐到了窗柩上。 “才刚吃完不少茶点,香染,你要节制才行。”清谣关上了门,就见香染已经坐到了窗口上,手中还捧着一小碟点心,心中没好气着,不免摇头,“你呀,可别撑死才好。” “才不会呢,”口中嚼着点心,香染含糊不清地说着,“不过,这里的点心跟茶馆里的差太远了。” “你这丫头,来人间一日不到就学会了挑剔了?” 香染一听,道:“不信的话清谣你尝尝,真的差太远了!”她将手伸出,递出那一小碟点心。清谣喝了一口茶,显是对她手中的点心没有兴趣。于是她再拿起一块点心,往嘴里送着。 “清谣,这条街里面的人确实是比那边少了很多,卖的东西也少了。”看着街下那三两个行人,香染道,“我刚刚呀,在那边看到了一个叫做泥人的小玩意儿,还想给你看看的,谁知道你竟然跟老朋友叙旧去了。”说着,嘟着嘴,咬了一口点心。 “你喜欢的话,明天我们听完书从茶馆里出来,若是那卖泥人的老板还在,你就带我去看看,如何?”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算了算了。不过清谣啊,你竟然认识那说书的人,为什么不在我听完书的时候去找他,非要在半路就走去和他叙旧,害得我以为你被谁抓去了。” 清谣放下茶杯,若有所思地看着烛台上的灯火。“如果是第一眼就认出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清谣,你竟然没有认出他就是你多年前的朋友?”香染讶然着从窗柩上跳下,“那如果我以后见不到清谣了,清谣会不会也会忘了我的样子啊。”说着,脸上满是悲伤。 “怎么可能啊,我怎么会轻易忘了香染?只是人的模样会变,会变得苍老,头发会变白,面上会有皱纹……甚至连眼神,也会改变。” “所以,你就没有认出他来?” “嗯,是他找到我,我才知道这城中有我一故友在。” 香染点着头,看起来,是将清谣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唉,原来人间如此不易,我们从灵树回来见老朋友,也会是认不出老朋友的模样来。” “若想相见,也是等不得的。”清谣看着灯火。灯火于空中明明灭灭,清谣心中一痛,没有继续讲下去。 “清谣,你是遇上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面对香染关切的眼神,清谣却将脸别过。她躲开了那双水灵的眼睛,向着窗边走去。 “你看,人间的月亮,和在灵树上的没什么不同嘛!” 香染放下碟子,也走到了窗边。“是一模一样!”香染靠近了清谣,挽住了清谣的手,“不管发生什么,香染都会在清谣的身边,就像是在灵树上一样。” 清谣微笑着,看着夜空。 与清谣相识的这二十年来,清谣一直都这么笑着。不管是看着雪绒她们得道飞升,还是面对画倾的生气,她都这么笑着,淡淡地,就像是画师无意轻点的一笔,似有却无。 她知道清谣心中埋有不愿道出的事,是这事,才让清谣变得如此。 “不要问清谣。”画倾对香染如此道。 想起画倾对自己说的话,看着清谣的侧颜,香染不再说什么了。 这月夜就像是往昔在灵树上那样,风清冷,月轮明。 因有君伴于侧,岁月始静,意方如一。 第8章 故事 许是香染太过担心清谣,香染竟在窗边坐了一夜,未曾合眼。 晨光大涨的时候,天上飞过几只麻雀,他们落在了房瓦上,似是停歇了一阵,而后一瞬,又不知飞到哪去了。 她见天空愈发地亮了,清谣也醒了过来。 香染没有接近清谣,她依旧坐在窗前,看着清谣,暗自想着昨晚看见的奇异事情。 台上的蜡烛被燃尽,清谣也已经合眼。世间寂静,仿佛天地万物都已经沉沉地睡了下去,只有这一只小小蝶妖还在望着明月,念着明日。 房瓦上,街道的一侧,还有房中这靠近窗户的一小块地方,有淡淡的月光铺着。说它像是霜,它又不似霜那样白得明眼,只是淡淡地,在夜晚的黑暗之上,若有若无。 这样的景色,她已经看腻了。毕竟也就只是月下成影,天下之大,也就只有心怀美好,无牵挂又无欲念的人,才见这平凡也是不可思议地好。 转念之间,香染看向了清谣。见了清谣那安稳的睡脸,香染的心也就安了下来。 往后,她还会继续带我往人间走去吗? 香染见她刚刚那表情,心中不免生起了疑惑之感。她见她眼中映着烛火的光,在那光之中,她看又到了一丝的泪凝聚着。 不再往下想,香染只是定定地看着入睡了的清谣。 而在此刻,她见到了一丝青光,从清谣的手中透出。那青光极淡,比这铺在地上的白月光还要淡上十分,若不是在这夜,又是在烛火也灭掉的时刻,也许,也就没有人能看得见。 一瞬之间,青光消失,恢复平静。 香染好奇那是什么的光亮,很想问一问清谣,让自己知道个究竟。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跟在清谣身后,一言不发。 “香染,你怎么了?一整个早上都这么安静。” “没事啊,只是……没有见到美食,有些遗憾罢了。”香染故作镇定,旋即又拿了美食来当做了话题。她侧目看了看清谣,只见她一同往日那般淡淡地笑着。 看来清谣是没有看出自己在想什么。 “即使没有美食,不也还有故事?” “对哦。那看来,今天还是很有价值的。” 香染笑着道。 清谣不论做什么,都有她自己的道理,她不愿说的,也会是有什么原因。不问了不问了。 香染看着周围的一切,尽量让自己不要再想。可光看是没用的,于是她就用了些碎银,换了些长街上临时店铺卖的小吃。 老者已经在茶馆等了多时。虽然说茶馆已早早地开了门,可这时正是人们忙着早晨各种事宜的时候,自然是不会有人来听人说书的。他此刻正坐在这茶馆之中,惬意地喝着茶。 两位女子进了茶馆。 “长邺。” “坐罢,清谣。”老者迎道。 香染先了一步清谣,坐到了老者身旁。她是为了昨天那个未完的故事而来的,对于这念念不忘的东西,自然是十分好奇。“老人家,说好的要给我讲完那青鸟的故事,你可要记得啊。”说着,拿起了桌上的一块茶点,“不过现在,可得把说故事的时间让给清谣先。” 老者闻言,笑道:“好好好,待会儿就听我将这青鸟的故事,慢慢道来。” 清谣坐在了老者的对面,听到二人的对话之后,也笑道:“我倒不需要什么时间,是这丫头要听故事,我便带她来了。” “我说书,为着也是给过往路人道个欢喜哀愁,也让着那些不该被忘的事得以流传下去。” 老者说到此处,清谣的笑意淡去了半分。 “对的!好的故事不能被世人知,那也实在太遗憾了!”香染在一旁听着,也附和了一句。 “清谣,接下来你有如何打算?”老者放下茶杯,看向了茶馆之外,叹道,“我自是以为你们还是回灵树的好,毕竟清谣,你离成仙就只差半步,只要迈出了那半步,就再无顾虑了。” “半步?原来清谣你已经那么接近仙界了啊!对了,还有我呢,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仙啊?” “你?可远着咯。” 香染失落着,趴到了茶桌上,而后又愤然抬头,抓起了茶点往嘴里塞。清谣见着了香染那腮帮子鼓鼓的样子,觉着天真无邪,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起码,人会活着可爱许多,也随意许多。 “清谣!”香染的腮帮子还是鼓鼓地,说话也含糊不清,“回灵树!我要修炼!” 清谣喝了一口茶,道:“那人间的美食呢?” “那……那就尝完了再回去。”那一双水灵的双目,又在躲避着清谣,“美食又不能一下子尝完,但是成仙也很重要……” 清谣料到定会是这样的回答,于是就道:“不如我来帮你选,时间可不准你如此犹豫下去。” “我们继续往东去。”清谣道。 香染一听,笑着道:“果然是清谣!” 老者在一旁看着,面容之上是一张平和的笑容,他听着她们二人的对话,不语。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出了席。 “让我这老人,继续把昨日故事道来……” 老者坐到了昨天的位置上,人之后渐渐地多了。老者开始讲述故事,茶客们也静静地听着。 香染托着腮,细细听着。 清谣拿着茶杯,再尝了一口茶。茶味变了,不知道长邺在此处留了多久,练了有多久,才泡出这清香久久不散的好茶。 他是不喜欢茶的,也从不碰茶,没想到多年不见,他竟为自己泡了一壶好茶。昱国之中,最为昱国人称道的就是他们自己所栽培而出的茶叶。也只有昱国才有这样的好茶。 只是……昱国始终是没了。 清谣起身,向着外头走去。 不知不觉,陪着香染听书,竟是过了那么久。日轮渐渐摆正,人影也快要缩成了一个圆。 小孩抓着大人的手,从他们那接过刚买来的糖葫芦。卖糖葫芦的人继续在长街上穿行着,一边走,一边叫唤着。 清谣缓缓走下台阶,步入了人群之中。 香染是见了清谣离开的,只不过,她不愿意跟上去问她为何离开。 她舍不得这样的一个故事,没有听完整,她自是不会离去。 香染拿起一块茶点,咬了一口…… 第9章 听者1 香染听着听着,拿着半块糕点的手忽然一点点,一点点着,缓缓向竹制的茶桌面上放下。她眼中失神,目光自是早就从老者的身上落向了座上的茶杯。 青鸟的故事已经接近了尾声,可就在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段之中,青鸟的踪影却在上一段内早早地消失。她心中失意,自是哀愁。 人渐渐散去,香染知是故事结束了,于是就抬起了头。她看见茶馆内一侧的墙壁上已经映上了夕阳的光,那光黄橙橙地,又不明亮,颜色也是暗沉着,香染见了觉着烦闷,于是将手撑着一侧的腮帮子,接着就将手中那半块茶点全都塞进了嘴里。 “是谁惹了我们的小蝶仙了啊?” 香染一听,知是那说书的老者过了来。她抬头,见着老者捋着颌下长须,面上仍是挂着一张和蔼的笑容。香染将那不悦的面容收起,只是听了那故事后所在心中留下的落寞,却是怎么也藏不起来。“没有人惹我呀,我像是不开心吗?是老人家你看错了……”坐直了身子,香染拿起了茶杯,一口将杯中的茶喝光。 香染没有发现茶水已经变冷了,一口喝下,才觉着冷茶中甘香的味道淡了,取而代之,茶中添了些许的甘苦味道。 香染皱着眉,咋了咋舌。 老者坐下,唤了店小二过来,店小二俯着身子听了他说了什么,点头过后,就匆匆着往了通向后厨的长廊上走去。 “还是热茶好喝。”香染像是泄了气那般,看了看那棕色的茶具,转而又看向了茶馆之外。见着三三两两的人从茶馆前经过,香染半分的注意就这样被来往的人给散了去。此刻长街上的人比白日当头时少了不少,不过她知道只要等过了日落,这长街就会同昨夜那样。 老者倒不在意香染这片刻的出神,他拿起了茶壶,晃了晃,又放下。“热茶的香气自然是浓郁些,不过茶水都如此地凉了,就换过一杯了。”老者将那一套茶具摆到了一旁。 香染看着人这么来来往往,觉得无趣,就将目光抽回。此时新的茶具正好送了上来,待着那旧的茶具被店小二收了回去,老者便开始泡一壶新的茶。 “刚刚你喝的是清谣喜欢的君山银针,你可尝出味道来了?” “尝是尝出了,不过就是最后一口觉着味道不同于清谣刚泡的那么好喝了。”百无聊赖,香染托着腮,看着坐在对面的说书老人。 他们泡茶的动作,竟是如此相似 香染不知不觉之间,将他与清谣的影子重合…… “君山银针你是喝过了,如今来尝尝我的茶。”老者道。 香染倒是不在意老者亲自泡的茶与清谣的茶有什么不同,她现在心中,全是这“人间五十年”的事。清谣的事,他也是有目睹的,可见他也曾经是当局之人,若想知道发生的事情缘由以及一系列的事,问当局者,自然是最为正确的做法了。 于是香染略带狡黠的笑意,看向了这位头发花白,神情同夫子那样端正的白袍老者。“你同清谣认识多久了?” 老者将热水倒入了杯中,盖上了青瓷茶杯的盖子,将那碗青瓷茶杯放到了香染的前方,随后他说道:“五十年。”他又见这小姑娘面上那令人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的笑容,又道,“你是想知道清谣的事,还是清谣以外的事?” “当然是清谣的事啦!”香染抢道,“我这可是关心清谣!老人家,我怎么觉着你好似把我当成不怀好意的人呐。”说着,正要拿开她手前茶杯上的盖子。 “不可着急,这茶离泡好还差点时候。”老者伸手,用折扇压住了青瓷茶杯的盖子。 香染见如此,也就放手,去取了盘中最后一块茶点。 “那这五十年来,你可有想过会不会在不久之后就会再见清谣?”香染轻咬了一口手中的软糯甜食,装作是在细细品尝,而目光,自然是看向了老者。 老者先是笑了两声,随即又将折扇放下。“各人所做的选择,定下了就是定下了,有缘自可见,何必细想这等东西呢。” “你倒想得挺洒脱。”香染听了,似乎有些不悦了,她扭头,再看向了茶馆之外。 “人一旦到了快要入土的年纪,心中想法总是会随性些。况且,我们修道之人,本就不该有太多的念,清心寡欲,百年归老时,也就无牵无挂,自然洒脱。” 香染听了,只觉得很是无趣。“你们总是拿这样那样的理由搪塞,我才不信你没有念过清谣!” 看着这丫头,老者也是觉着无奈,为了化解这丫头心中所想不通的事,他只好继续着道,“天地万物皆有情,可这情字之后,也可与义字相接,清谣之事,怕是你误会了什么了。” 香染一听,瞬时如同跌落冰窖,不时便觉着一阵困窘。“那……五十年前,清谣她……” “清谣当年回去灵树,与她今日来人间,皆是清谣自己的选择。”老者抚了抚长须,若有所思,“清谣若愿意说那故事之中的实情,你便问清谣。” 香染点了点头,指尖在青瓷茶杯的边缘游走着。正因为清谣不愿说,香染才来这茶馆,坐在老者面前的呀。“看来,一切都要在这里止住的了。”如此想着,就觉着一阵失落。 “这里大部分听书的人,你今日可看清有何人了?”老者突然这么问着。 “这不显而易见的吗,都是老人,小孩,还有年轻人。”香染随意地回答着。 “那你可听入了我今日所讲的故事,与昨日是否一样?” “一样的呀。” “那听书的人中,是老人居多,还是年轻人居多?” “那当然是老人……” 香染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这故事,为何老者还会继续着说下去?五十年的春与秋,本就已经过了的,回望一切都已成空,可即使如此,却依旧有人愿意去听,愿意感受其中苦。 老者说得不错,情之一字,后面也可与义相接,义之深,不比情浅。 老者却不再言道,面上的笑容也同普通老人一般,慈祥安宁。 第10章 听者2 “看来这里只有我不解故事的意思。”香染看着往来的人,如此道,“我还想着过后能够更了解清谣,看来是应该要了解世事才对。” 老者见着少女惘然若失,知她此时定是有半分苦闷,他倒也不开解她,任她的心自己慢慢静下。 “先看看我的茶,与清谣的茶有什么不同罢。”老者缓缓道。 香染倒是没怎么在意茶的事。毕竟茶都是茶,不都是那些干了的叶子泡出来的嘛。虽然味道确实是不错,也有让人定神安心的功效,可始终是俗物,对于香染的藏起的身份来说,除了味道尝着是可以以外,却是没什么影响。 香染漫不经心着捧起茶杯,打开茶盖,随后一种再熟悉不过的香味随着腾腾水雾漂游而上。 “花?”香染闻出了花香的味道,心下立即对这杯茶起了兴趣。她将盖子完全打开,让茶水曝露在光下。杯中的水雾散去,她见着其中浮着几粒未曾绽放的花苞。 “不错,这是花茶。” “原来花也可以泡茶。”香染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尝了一口。 “果然,花香是最合适我的了。”她赞道,“花泡的茶味道虽更清淡,可这种味道刚刚好,喝多少都不会嫌多。”转即,她又问老者花茶的泡制方法。 老者看着香染如此在意,这一点的技艺如果也瞒着不说,也实在太过小气。于是他便将这茶中的奥秘,一点一点,娓娓道来。 与老者聊着,不过一阵,整个茶馆便暗了下来。店小二一人在店中点起了灯,而茶客,也就只剩下了老者与香染。 经过了老者的教导,香染对于“茶”这一道的兴趣又多了几分。她趁着现在老者这位师傅还在,就让店小二给自己也准备了一套茶杯,于是新的一套茶杯、清泉水、最为重要的花茶叶,样样俱全了,香染就开始了检验自己的泡茶技艺如何。 想着刚刚老者说的要点,香染有条不紊地开始着泡茶的工序。 默念着,估摸着时间是到了,于是香染就拿起了茶杯,递给了老者。老者喝了一口,就将茶放下,“火候太过。”老者道。 香染不信,拿起另一杯自己所泡的茶,喝了一口。她尝了尝,之后又喝了一口。“怎么会这样?花香淡了,一种甘味却在我的茶中越来越浓……” “唉,看来我还是对茶一窍不通啊。”她将茶具往座上一放,之后就再也不管这茶杯之中的一切。 “清谣在人间待了多久啊?”香染无精打采,直接趴在了竹制的茶桌上。她想起灵树上既无茶具,更别说茶叶了,那么,清谣的茶艺,是在人间之中就练成了的,她好奇,好奇清谣到底是怎么练出这样的茶艺来。 “五年,”老者道,“五年的时间,在人间可不算短的了。那时候,各国的之间还算平和。但各国的帝王心中不可能不存在狼虎野心,各国之间也一直都只是表面的平静。即使短暂,可平民百姓也是能有安稳日子可过。清谣也是在那没有纷争的时候来的人间,到的昱国。”他平静地说着,捧起了茶,品着茶中溢出的香气,但他没有喝下,他的眼中似有哀愁,却不能言道。“昱国人爱茶,清谣也是那个时候学会茶艺。” “那清谣的茶艺,也是跟昱国人学的,对!” “自然是如此。”老者放下茶杯,“清谣学得倒是迅速,仅一次就明白了其中要诀,清谣资质甚佳,那时我自是十分佩服。” “那后来呢,后来清谣她是不是离开了昱国,继续向东?” “不错。之后,她一直向着东去。”老者说到此处,打开了折扇。 香染灵机一闪,继而道:“那之后的事呢?” 老者摇着手中折扇,神情甚是悠闲。“之后的事,我可就不知道咯。” 香染知道,老者是故意这么说的。可别人不愿说的事,逼问不过是自讨没趣,没有一点意思,于是香染就乖乖地坐在一旁,玩起了青瓷茶杯的盖子。 而在此时,清谣正好进了茶馆。 “清谣。”香染无精打采地说了一声,放下了盖子。 “怎么,是故事没意思吗?”清谣坐下,手中放下了以荷叶包裹住的东西。 “是啊,故事无聊,茶自然也不好喝了。”瞥了一眼仍然悠然自得的老者,又看了一眼清谣,香染别过头,单手着托腮,看着茶馆之外。 两人皆对自己有所隐瞒,香染心中自然是会生起两人的气。于是就这么,不再管这茶馆中的二人。 “故事是其次,美食才是主要,对不对?”清谣解开围住荷叶的一圈圈麻绳,将那荷叶包裹打开来。 一阵清香引着香染的心。香染放下了手,身子也渐渐向着清谣那边摆去。 “这,这些都是什么啊。”香染面上看起来似是不屑一顾,可眼中所看着的方向却已经出卖了她。她又看了看清谣,望着能在她那张清丽的面容之上,看到那平淡以外,自己所期待的神情。 然而清谣却同往常一样,也没有说半句话。 清谣见此状,却是有些急了。她怕这一天下来,会落得没有故事也没有美食的境地,也就试探着问了清谣一句,“清谣,这荷叶里的东西你尝过了没?好不好吃?” 清谣自是没有要为难香染,既然香染一改刚才的态度,也就想着让香染顺着这台阶而下,于是她道:“东西呢,我是没有尝过,不过好不好吃呢,可要自己慢慢尝着,方可知道的呀。” “哦……如此呀。”香染对此故作好奇,她伸手,拿了那荷叶之中的食物,在手中前后翻看了一下,才将它放于口中。 “如何,这玫瑰玉糖,可是好吃?” “原来这东西叫玫瑰玉糖。虽然不像是茶点那样清香软糯,但这玫瑰玉糖入口即化,花的香味也随之扩散,沁人心脾,真的是治愈人心呐!”香染庆幸自己又遇上了一个人间的美食,今天也可算是有所收获。她贪心着又拿起了一块,品尝着。 清谣走了一天,也是乏了。她坐下,在与香染的谈话之后,理了理下摆。 正在此时,好友长邺为她递来了一杯茶。 第11章 神魄 清谣一笑,接过茶杯。在打开盖子的那一刻,清谣在腾腾而上的水汽之中,闻出了花叶的香味。 “花茶?”清谣讶然,旋即便笑着,轻抿一口。 尝了尝许久未曾品味过的花茶,清谣的倦意立马就消散过去。曾经清谣也叹过花茶清香,味道也极佳,不过在清谣心中,君山银针的香气早就让自己难以忘怀,固然君山银针才是心中第一。当年长邺还让自己蒙住眼睛猜茶的内容,其实也不过是想让自己尝尝花茶的新鲜。 忆起往事,清谣笑着继续道:“昱国人皆爱茶,可唯独护国大将军的第二子不喜茶香,你可还记得?” “不过是陈年旧事罢了,昱国没了,如今国破家亡,也只能在风烛残年之中稍作缅怀。”老者捋了捋长须,叹息着,却没有哀愁,也没有愤恨,“如今如此也好,可以在这暮年之中安享一段平静日子,此生该做的,都已经历过,也了了心愿,此生已没有遗憾。” 清谣无意触及他的心事,但见他面容如常,也就明白自己心中对故友所猜所想并没有错误。 来了人间一趟,对这五十年间的事,都有了一个交代。不管是谁,都该对从前释怀了。 “想过以后要往哪儿去吗?”清谣问。 “往后的事,我已不想再费神了。留于此地,过些安稳日子,也可说些书,打发打发时间。” “啊?那不会无聊吗?”一旁的香染放下了那玫瑰玉糖,如此道。 “只要有愿意听我说书的人在,我又怎会觉得无聊?” “也是。以前我只能待在灵树上,不过还好有清谣她们在,我才不觉得烦闷。”说着,又将心思放到了那玫瑰玉糖上,她再拿起了一颗,放到了口中。 清谣品着茶,却是不语。 白日之间,不过数个时辰的时光,就这么过了。黑夜完全降临,长街两旁,灯笼的光虽不如白日的光那么猛烈与明亮,但其光辉也足以驱逐眼前可及的黑暗。柔和的光线洒落在长街上,造出这旖旎长夜。 “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老者拿起了一直相伴于自己的折扇,如此道。他抚了抚折扇,端坐着。他尽着最后一点的地主之谊,是要目送二人离开。毕竟过了今晚,何时能再见,谁也无法得出一个结果。也就在这最后,这一世的结束之前,再目送她离开罢。 与她们一别,就是真的遥遥无期了。 清谣亦是明白其中苦意,她拱手,道出一句珍重,之后却再也无法言道什么。 “老人家,等我们回灵树的时候,再来这里找你!”香染虽与老者只相处了这几个时辰,可他于茶艺之上对自己的教导却是上心,她心中已是认了他作为自己的老师,没能再待上几日与老者再道茶艺,听这世间故事,香染心中也是不舍。 “好,那我就在此处等你。” “那记得啊!到时候你要再指点我泡花茶的要点!” 随着清谣起身,走开了几步后,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老者,挥了挥手,告别那身后端坐着的老者。随后,香染就与清谣一同走出茶馆。 长邺看着她们的背影,捋了下长须。事情,终于是告一段落,长兄所交代的事情也已经做好,在世上,他也再无牵挂。她们离去了,而他,也该开始自己真正静心的生活。 灯火的光,总是如此地暖人心。虽不能驱逐本就无光之夜的黑暗,为人能照出一条道路,耀出一片美景,却也不错。柔和的光线之下,着华衣美服的女子,个个顾盼生姿,如同盛开的繁花,于夜下舞动。男子个个神清俊朗,眉目端正。 而一些平凡的妇孺老人在这夜中长街走动,欢声笑语不绝,可见昱国去后的百姓依旧安居乐业。而无限美好,更在其中可见。 如此长夜,引着香染的心。昨夜她太过焦急,并没有看清这长街之上的好,只觉着人多,物多,仅此而已。 忽而,她拉住了清谣。 “清谣,那是什么?为什么布中的人会自己在布上跳动啊?” “那是皮影戏,”清谣淡淡着道,“有人在后面操控着,布中的人才会在布上有各样的动作。你看,那些黑色同线一般的影子,就是其中奥秘。” 香染听清谣这么讲解之后,倒不因知道其运作的原由而觉得失却兴趣,她远远地看着,想要知道这人儿在布中正在经历着什么。在自己踏出靠近的那一步,清谣拖住了她。 “香染,回去,我累了。” 清谣眼中的疲乏,让香染担心,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清谣。仿佛即将倾倒那样,刚刚拉住她的时候,她感觉到清谣倒是跟着自己走了两步。 “清谣,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累了罢。” “那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香染觉着一刻也是不能耽误了。她怕清谣真的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如此。 她看了一眼那发着亮光的布和那跳动的人儿,而后随着清谣,离开了长街。 回到客店,清谣立即盘膝而坐,而香染,自然是坐在窗边,看着夜中一切。 她不明白,清谣在白天里到底遇到了什么。到底是怎样的东西,才会让一个距离仙门只有半步的妖,变得摇摇欲坠,仿佛要跌落凡尘。 香染想不清,只能这么担心着。 到月轮移到正空的时候,清谣才睁开了眼睛。 “清谣!”香染见清谣睁了眼,自然欣喜万分,她坐到清谣的一侧,抓住了清谣的手臂。“清谣,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真是吓死我了!” “不过是来到人间有些不适应,有些疲乏而已。”清谣轻轻捏了捏香染鼻尖,“看自己把自己吓的,往后,可不要再乱想。” 香染心里还是不放心,说着要将修炼而成的神魄分一点给清谣。 清谣摇头,拒绝香染的好意。 神魄,是妖随岁月逐渐修炼,一点一点集成的力量,是妖的法力所在,也是妖的寿命。若香染真的给了清谣自己的神魄,那无疑是在减短自己的寿命。 “香染,你不能随便将神魄分离出来,在这人间之中,若是轻易损耗神魄,便很难恢复,神魄只会越来越少,更会危及性命。” 第12章 启程 “香染明白,香染不会胡乱使用神魄的。” 香染见清谣面容如常,眼中也恢复了点神彩,她才放下心。可心中疑问勾起了香染的思绪,细细想下去,觉着事情并非一般。 看见香染眉头微皱,清谣道:“不用担心我的,这人间我可比你熟悉,再说了,我怎么会做伤害自己的傻事呢。” 清谣怕香染对自己太过担心,于是就解释着。 她站起了身,往窗边走去。 香染觉着来了人间之后的清谣,越发地古怪了。 今天的清谣,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清谣的修为深厚,寻常人必定不会伤她分毫,可如果是别的人,那又会是谁?香染不信,这天底之下还有谁的修为能高过清谣。如果有的话,那人又会是谁? 没有在人间时的记忆,即使是来自人间,也不知这人间之中的人与事。曾听清谣说过,人间也有修道之人。人间能有修为同清谣一般的人,只会是不简单。若能是友,那自然最好,可若不能呢? 她看着清谣走近窗边。今夜的月色,与昨夜无异。那层淡薄如纱的月华,一如往日那样,铺在窗边的地上。 烛光摇曳着,它并不能照尽黑夜中的一切,也不能透过人的心思,照出什么。月华也是如此。它那淡淡的白色,耀得清谣的面容更似白雪,朱唇淡去了颜色,清眸映着夜下之月,恍若星辰。 如果清谣成了仙,大概也是这般轻盈罢。 香染歪着头,看着恍若九天仙女的清谣,入了神。 如果没有人间,我还能与清谣相见吗?毕竟,清谣在那时就已经快要成仙了。她已经五十年没有修炼,增进神魄修为。如果没有人间,她今日大概就已经是九天之上的仙女了罢。 香染心中,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为清谣道出一句可惜。 与清谣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开心,很欢乐。 她也舍不得清谣。 “清谣,你会成仙吗?”恍恍惚惚着,这么问了一句。 清谣闻言,那仰望着夜空的眼眸,渐渐垂下。她看向了香染,眼中所拥有的,是平静。 “当然。”她转了头,继续望向那深邃夜空,“即使人间再好,也不会是我们的归宿。” 香染虽不明白为什么清谣会说人间不会是他们的归宿,但比起归宿,她在意的,是自己能否修道有成。她与清谣她们的资质相差太远,这是事实。然而二十年的时间太短,更或许,即使能有五十年的时间,她也未必能赶得上清谣她们。 她想和清谣一起得道飞升。 想着,香染开始担心起以后的事。 “如果以后我不能成仙,可怎么办啊,我的资质这么差,一定会赶不上清谣的。” 清谣笑了笑,走回到她的身旁,捏了捏香染的脸蛋,“我怎么会不等你就先离开灵树呢,傻丫头!” “那就好!”香染倒是不恼,她笑着,如此道。 翌日,清谣与香染将客店内的一切都打点好,准备离开这个小镇。 在离开之前,二人特地去了一趟茶馆,为着能跟长邺正式道一次别。 茶馆之内茶客满座,唯独少了往日的说书人。茶馆之中虽然有不少的茶客,但香染觉着唯独缺了说书人,茶馆不再有说书的声音,确实冷清了不少。 “老人家今天不说书了吗?”环顾了茶馆,茶客之中并不见老者。 香染觉得可惜,自此一别,也就只有回灵树的那时才能见了。 “他也是不想见故人离去徒增伤感。” “我们走。” 见了清谣转身离去,香染也就跟着一同走出茶馆。 “清谣。” 香染追上了清谣。 “怎么?”清谣答道。 “我觉得可惜而已。” “可惜?”清谣如此问着,面容之上也不见有什么疑惑。 香染见了清谣如此,也就觉着她对于这场离别并没有多大的在意。咕哝着,香染道:“好不容易来人间一趟,怎么就不留久一些,和故友正真地好好叙叙旧。” 清谣轻叹,“香染,你是以为我对人是无情?” “不是的……”香染知道,清谣怎么可能会是无情无义之人。若是她无情,那她为何会放弃成仙的时机?若不是牵挂人间,她不会如此为着人间等了五十年。五十年前,到底是什么事让清谣牵挂至此,恐怕终归是离不开“情义”二字。 “清谣,过了此间,你还会牵挂人间吗?老人家毕竟是你曾经的好友,你们五十年不见,应该好好聚聚才是。” “从我们来人间之后,你与老人家再遇的时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清谣,你二人难得再见,这不可惜吗……” 清谣听后,眼中微微失神。又在这瞬即之间,清谣眼中恢复了神色,她望了一眼长天,随后将目光放回在与香染走在离开镇子的道上,“我们与人毕竟不同,能成为好友已是证明有不凡之缘,有此足矣。” “能离时必当离,若是再望一眼,怕真的会不肯再离。五十年前,我回到灵树之前,这是他曾经对我说如此说过,他今日不去茶馆,我也是料到的,他心中装着太多,怕是归老时也仍会有牵挂。” 长邺,你终究是在假装洒脱,一生之中所谓的安宁时光,也不过是在欺骗自己罢。 “人与事,总会有去有留。我们何不也一样,恣意洒脱,我们妖更要比人自由才对。”觉着自己说的话有些沉重了,清谣转念之间,又道出这番话来,告诉香染自己已经放下,无须为自己担忧。 香染自是十分赞同。“不错!若被世俗牵绊,那可就浪费了我们一身的修为了。” 香染见了清谣无牵无挂的样子,甚是欢喜。来了人间一趟,果然是值得的。 “以前那个心中带有忧思的清谣用于走了。”香染半开着玩笑,如此道。 跟着清谣出了城门,离开那小镇,她们一路向东而行。 一路幽谷青山,皆是往日在灵树上往远处眺望所见之风景。可人间之境,又怎么会仅仅只有这些? 挽着清谣的手,二人漫步向前。 第13章 大雨1 一场大雨,将清谣二人困在了深山之中。 灵树之中,虽同人间一样有日升月起之时,可这狂风又夹着暴雨的天时,香染却是第一次看见。 那时天空之中云层忽然聚集,一丝凉风拂过,香染觉着这阵风吹过时有一阵湿冷,其中又夹着泥土的气味,与往日相比有些怪异。 “这风怎么变得那么奇怪,还有,天怎么暗下来了呀?” “是雨快要来了。” “雨?雨是什么?难道不是太阳落山?”望着云层密布的天空,香染望见,那下层的云都挂着灰黑色,而云中仍有两三道白色的裂缝,眼见着就要被黑云给淹没。 “走,去找个地方躲雨。”清谣知道,此时给香染讲解这人间风雨还不是时候,大雨将至,应该找个地方避雨才是,故她没有解释,继续前走去。 在她们二人走进了附近的一个山洞之中,不到半刻,大雨便倾倒而至。香染觉着奇异,就站在了洞口,看了半天的雨。 一道白色的闪光掠过云层,将乌云之下的天地照得一瞬间地发白,而后传来一声震天裂地般的响声,如同巨刃劈落大地一般,山洞中的内壁也微微颤动了几下。 香染倒是对这幅情形丝毫不惧,水灵的双眸带着一丝的新奇,看着这场暴风雨。“原来,这就是雨啊。”她道,“就像是有人在天上将水倒下来一样,清谣你说,画倾姐姐她们在天上会不会见那降下这场雨的神仙?”她转头,问着清谣。 清谣此时正倚着石壁,闭目休息,听她这么一说,她睁开了双眼,捂着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傻丫头啊,你就不能安分些?” “安分?我这不就挺安分的么?”香染踱步,走向清谣,“再说了,‘傻丫头’,这里坐着的那位才是。”说着,用指腹点了一下清谣的额头。 “说了那么多胡话,还敢把傻丫头三个字安在别人身上,看来我今天就要给点颜色给你看看,让你学乖点!” 说着,站起了身,欲要抓住身前的香染。香染一躲,闪到了一旁。 香染一闪,清谣倒是看到了香染身后的变化。雨势并不见小,但那如吞天噬地般的黑暗已经散去了不少。光在山洞外与雨混合在一起,白蒙蒙一片。而就在这片白色前,站着一个佝偻的黑色人形。 那佝偻人形站在洞口,抱怨了一声:“突然之间下那么一场雨,可害苦了我这住在山野里的老婆子了。” 老妇从那白蒙蒙的光前走近,才看清她穿着一件有着碎花的深蓝布衣,面上的皱纹比起教导自己茶艺的老者,更是多了不少。一层层的皱纹叠在面上,面容看上去甚是疲惫,白发凌乱,更添疲态。 她拖行着脚步,从白蒙蒙的光中走进山洞,右手扶住洞壁,慢慢着坐下。 香染与清谣看着这黑色人影慢慢走进山洞,而后坐下,之后二人对视一眼。随即,香染移去目光,望着这与她们只有五步之遥的老妇。 “外头雨大,老婆子进来避避雨,可没碍着姑娘们?”那老婆子坐下之后,就看了看清谣她们,说着,就低下了头,拍了拍衣裳。 “怎么会,这山洞又不是我们两个的,再说外面雨那么大,怎么也没有理由要赶老人家您走。”香染道。 “呵呵,那可好,可好。”那老婆子见她二人没有赶自己走,也就放心,将手上挽着的一个竹篮子放在了地上。她佝着腰在竹篮之中翻着,在一阵的摸索之后,终于是找到了什么。 “呀,我这里还有些干粮,只是沾了点雨水,若姑娘二位不嫌弃,可要尝尝老婆子我亲手做的饼?” 香染听她这么说着,见那一只从竹篮子里缩回的手,却是拿出一梭捆好的红线,还有一个布制的人形玩偶。那玩偶的右腿上破了个大口,可见里面塞着的白色棉絮。 看来老妇是要缝补那玩偶。 “饼我们就不吃了,不过我见这玩偶如此新净,怎么破了?”香染见着,觉着很是可惜。 老妇叹了一声,道:“还不是村里的孩童顽皮,光看不买,还要拿去玩,可我老婆子只有这么一个玩偶,他们争着,就将这玩偶给弄破了。” 清谣在一旁听着老妇的话,秀丽而温和的面容,渐渐冷了下来。 “啊,那就可惜了,不过我看着这玩偶还不算太破,总有补救的办法。”一边说着,香染负着手,接近了那老妇。 “对的,所以老婆子我可得快点补好,到下一个镇上卖些钱,好换些米粮。”说着,将玩偶放在腿上,拔出了那收在线中的针,双手颤颤巍巍,欲将红线与银针相接。那老妇上了年纪,眼神不好,又加之手微颤,如何能将那红线穿入银针,来来回回试了多次,老妇将抬起的双手,缓缓置于膝上。 “唉,人老了,是不中用了,连针都穿不好了。”老妇叹息一句,歪着头,垂下。 香染蹲下,看了看老妇,见她已是疲惫之极,随即拿过了老妇手中的红线与银针。“老人家呀,我可以帮您穿个针,也可帮您将玩偶补好,只是我有个问题,一直都不明白。老人家,您可以给我解答解答吗?” “原来小姑娘是想以此为条件,帮我这山野村妇哇。” “这当然不是”香染继续说道,“我帮您,是因为善心,毕竟见着老人家手脚不便而又不出手相助,光这么看着的话也说不过去,自然是要帮个忙的。可我心有一疑问困于心,老人家您肯定见多识广,若老人家您能帮我解开,那倒是极好的。” 那老妇听了,拉扯着嘴唇,面容上的皱纹更是深了一道。老妇人眯着眼睛,道:“人老啦,哪里还能帮得上什么忙。” 香染倒是满不在意,她继续着道:“那老人家,你可要听听我心中的疑问会是什么吗?” “姑娘你心善,愿意帮我这老婆子,姑娘的话,我定会听听。”说完,那老妇身子前倾了一丝,头微微侧了侧,“你说罢,你心中的疑问,是什么呀。” 第14章 大雨2 “这件事,和老人家你这破了的玩偶有关。”香染道。 “哦?和我的玩偶有关?”老妇这么一听,对香染的话稍微有些在意,双眼早已眯成了缝,不知那老妇是疑惑,还是对香染的疑问有兴趣。 香染虽内心觉着怪异之极,但依旧是抿嘴回之一笑,水灵的双眸如同无尘之明珠,在这明与暗的交接处,依旧没有蒙蔽其如水般流动的光芒。 看着老妇,香染道:“我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这里的规矩我也不大懂,可我也是见过集市贩卖一类的……”说着,看了一眼老妇腿上的人偶,“这玩偶只有一个,老人家您不同别人一样,做多几个来引人注目,可如何卖出?况且,一个玩偶,怎么会卖得够换米粮的银元?” 那老妇听了,却笑道:“常言道,‘物以稀为贵’,我只有这一个布玩偶,自然是贵重。”说着,那双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她看向了清谣,满面的皱褶之中露出一种疲惫又似无意的笑。 清谣冷着面容,回之一视。 见着那站着的女子冷冷地看着自己,老妇却是笑着。她扭头,继续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小姑娘,你说是不是呀?” 眼中光芒流动,香染浅浅一笑道:“老人家你的回答怎么这么怪!不过,你不仅回答得怪,连身上的某些东西也是很怪。” 那老妇一听,面上的纹路渐渐变得浅而平缓,那半眯着的眼睛也缓缓睁开,她开口,慢慢地说着:“什么事让姑娘觉着奇怪?还是因我这玩偶么?” 香染听了,摇了摇头。 “老人家,您是从大雨之中走来的,对吗?” “是的啊,这么大的雨,可害得老婆子我够苦的了。” “您从大雨里来到的这个山洞,沿途又没有遮雨的地方,请问老人家,”说到此处,香染微微侧头,盯起了那老妇的双眼,欲要望穿那双浑浊的眼眸。 “您是怎么做到衣服与头发,都不沾上雨水的呢?” 香染笑着,如同一汪清泉,纯净透彻,毫无掩盖。 那老妇握紧了手中那梭子红线,忽而大笑起来。 香染见状,退到了一旁。她见那老妇没有动手,她自然是没有出手的理由。听着老妇的笑声,香染定神,注意着老妇的一举一动。 “清谣,你身边的这个丫头倒是机灵,这五十年来,你是如何寻得这个小帮手的?告诉告诉我,也好让我无须再孤身一人,受那帮贼道的羞辱。”那老妇人直了身子站起,那原本浑浊的眼眸此刻看起来竟是神采奕奕,哪里还有什么疲惫的样子。 她面容之上的皱纹渐渐平复下去。 香染捂住嘴,惊讶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法术。” 恍若盛放牡丹般千娇百媚,一位风姿绰约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她望了一眼香染,又道:“灵力不足,尚是一种遗憾呐,不过胜在机灵,倒可勤来补拙。” “什么勤啊拙的,你可别随意评价别人!” 香染听了她的一番话,有些恼了。但看清谣,那份温和不知何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明白此中必定牵扯到这五十年前的事,自然就闭上了嘴,想要当一回局外者,看看这局中二人到底是所为何事。只是越听,就越是觉得女子怪异之极。 那女子倒是没理香染,她转身,走了两步,面向清谣。“清谣,多年不见,你可还好?他可还好?” 清谣依旧冷着面容,任由眼前的女子说着。 “清谣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我说错了什么?”女子眼眸微转,之后似是恍然大悟,又继续着道,“哦!是了!长轩死了!他死了!” 清谣冷冷地看着,看着她由喜转为悲,再由悲转为怜悯,而后,就是笑。 她皱着眉头,却是笑着。她缓步走向清谣,面容也是恢复了平静,她抓起了清谣的手,如同人间之中寻常的好友,再次相聚。 “清谣,五十年了,你知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有多难过?我等了五十年,最后和你一样,只等到他的死讯。” “若不是见着你一人出现,我才不会知道他已经死了,若不是看到你这般冷静的面容,我才不信他已经死了……” 她的眼中泛起泪意,而那泪意,一直都只是浅浅着,浅浅着…… “悔吗?清谣?” “清谣,你说呀……” 悔吗?悔吗…… 她听着这样的话,身子恍惚着,向后倾了一倾。 清谣定了定神,道:“红姿,那么多年了,为何还不放下?” “放下?”红姿苦笑。 她抓住清谣双臂,眼中本是无比平静,只是眼中的泪意,让人觉着她眼中所有,皆是冰冷、绝望。她缓缓开口,道:“清谣,你觉得,这五十年间我苦苦求活,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你一句放下?” “那群帮贼道害得我修为去半,我只能日逃夜逃来躲避那群贼人。” “还有在那‘净古塔’里的日子,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她的眼中似是放空,那一丝的泪意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空洞而无光的眼神,毫无焦距,一双灵眸,如今形同死物。 清谣眼见,泪仿佛就在那一刹那占据她的所有,而后毫不留情地划过她的粉白面颊,留下一条长长划痕。 “红姿……” “清谣,清谣!”她轻唤着,“清谣……你说,我该怎么弥补自己?” “五十年……五十年了啊……” 她放开了抓着清谣的手,转身,望向那拥有无尽白光的地方。“算了,还能怎么样呢。”闭上眼睛,她笑着。 “红姿。” “清谣!你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看着那一片白光,她道:“你一定会变得和我一样的。” “一定……” 一双红眸,狠厉地看向清谣,看着那张如同脱尘出俗的清丽容颜。 清谣低眉,随即也看向她。清谣的面容缓和了不少,恢复了从前那样的温和。“红姿,你跟我们一起走罢。” 清谣道。 红姿笑了笑,她看了眼一旁的香染,再看向清谣。 “如今你已不是孤身一人,为何要我跟你一同离去?” 第15章 大雨3 香染在一旁听着红姿一句一句着道着,同时,她也看着那透出冷光的红眸,丝毫不敢松懈。虽然不明白其中到底有什么曲折,可那一双狠厉的红眸,却让香染为之惊心与后怕。 她未曾见过如此强烈的恨意。 “对了,你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红姿身子一震,凄冷一笑,“五十年前,就只有你能陪在他的身边,就只有你……我可与你一样的呀清谣,我与你是一样的啊!可为何他要如此对我,将我打入那净古塔里,去我神魄让我受尽折磨。” 那双红眸的戾气,渐渐化为悲哀。盈盈泪水,终于是顺势而下。 “清谣,你可还记得,当年他是为何要将我关入那净古塔?” “我记得,也不曾忘记。”清谣望着那哀苦的眼神,心有不忍。 “那你那时为何不来救我?” “你为了他,给我造就了这些回忆,你难道就不为我心疼?” “红姿。” “我可是你的好友啊!!” 往昔的痛,如同新伤,回忆历历在目,依旧一刀一刀割着红姿的血肉。她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是他送我入的净古塔,化我修为。我所爱之人将我送入地狱,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 “而你眼见他将我打入净古塔却不救我,是你将我最后一点希望都斩断了啊!” “清谣……”香染忍不住也为之动容,她看向清谣,想要在清谣的面容之上得到答案,可那答案,却并不是香染所猜所想——一切的错误,都只是这花妖的固执。 香染想错了。 清谣的面容上,两道泪痕分明。 清谣没有回答香染,她闭起了双眼,抬头,而后睁眼,目光落下。“红姿,当初我没有救你,而现在,你还愿意让我弥补么?” “当然。” 那双低垂的目光,缓缓而上。泪划过,那哀伤之物,竟是由一双冰冷决绝的眼中落出,香染不免为之一颤,心中虽为花妖的遭遇心痛不已,但她也不得不防这张将一切置于仇恨中心的面容。 香染眉心紧锁,右手指诀一捏,放于左肩,只要是她有什么妄念,香染必定会立马施法阻止。 “与我一同离开人间罢。” “你真的是在弥补?” “红姿,信我。” “我要你弥补我,不是让你带我走。”红姿摇晃着站起,那模样就像是用尽力气在挣扎着,支撑着。那空洞而冰冷的眼神,直直地盯着那张出尘脱俗的面容。 “我知道,长轩将它留给了你,它会在你身上的。我说得对吗,清谣?” “不错。” “它也是我找到的,那时候的事,你不会忘。”话语像是在呢喃,像是轻声着道着故事,而后红姿摇晃着身子向清谣走去,“它待在长轩身边五十年了,也该回到我的手中了。清谣,将它归还给我。” 清谣退后了一步,道:“它不属于你,更不会属于我,红姿,你跟我走,离开这里罢。” 红姿身子一震,伸出的手怔在身前。 “你就是不愿给我,到最后你还是要将长轩的东西占为己有。” 幽幽的笑声,让香染觉着心中一寒。她凝神,让自己心中之念不为这笑声所分散。 “你让我走?如今我如何再信你?” “再说,我们不是早已陌路了么?从你站在他背后,看着我被锁入净古塔之时!” “跟你走,即是背叛这五十年来受尽折磨的自己!” 捏住手中的红线,用念一挥,红线如箭般破势飞出,直直地冲向清谣。 清谣看着那红线逼近,清冷的面容上,只有哀,更是悲。她没有抬手去抵挡,她任由红线飞来,眼见只剩一步之遥,红线就要直冲过去穿过眉心,可她依旧立在原地,没有闪躲。 如何,才能化解你心中的恨意,红姿…… “啪!” 一道红色光芒,打在了红线之上,光芒同利刃般穿过红线,将红线砍成两段,最后顺势落在石壁之上,留下一道深入三寸的刻痕。 香染一个旋身,挡在了清谣身前。 “清谣你怎么了?难道是故友就不用防备了么?”香染见了这样糊涂的清谣,不免怒道,“她可不是来跟你叙旧的啊,清谣!” “咯咯咯咯咯……”一种阴森怪异的笑声传来。红姿握住那一梭红线的手向后一反,脱手而出的那段红线迅速收回于梭中。“你的小帮手倒是清醒,你看不清的事,她都看清了。清谣,你为何糊涂至此啊。” “红姿,我不想你再这般下去。” “清谣,你觉得你这是好意,可我不觉得呀。我倒觉着,你这是在毁我愿,灭我念!” 红绳再次从梭中飞出,此时却是化为三道红色,冲向香染与清谣。 香染捏住指诀,水灵双眸中映着那三道红光,忽而眼中映起一层白光,一瞬之间那白光盖过那红色,原是指诀之中引出白芒。右手收回,而后全力推出。白色的光芒也随之大盛。 这是香染第一次如此使用法力。灵树之上的日子平静,运用法力的事,也就只有御空而行而已,而灵树百里之外有结界作为屏障,外界之物本就难以入内,在那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修道,日子自然是平静无奇。 没想到自己的法力竟有如此大的威力,香染自是欣喜,连她自己,也看不清那白光之外的三道红芒如何。她也猜测着,那红芒必定会败于自己的白光之下。 白光一瞬之间消散,而三道红芒,随着白光消失的同时,也缓缓而落。 香染大喜。 那缓缓落下的红线,忽而停在空中。 香染心中一惊,看了一眼操控红线的红姿。那双红眸冷冷着看着二人,手中红线,应势而动。 在她的手中,飞出数十道红线。 指诀于空中旋动,一道流光溢彩的屏障被唤出,挡住了那数十道红线。 水灵的双眸盯着那道屏障,不敢有丝毫松懈。 “呲!” 那数十道红线被那屏障挡住之后,被反弹了回来,而后又如同灵蛇一般,弯弯蜿蜒向着屏障后方延伸而去。四五条红线扭曲环绕,形成一道红色尖刺,刺入了香染左肩。 一阵疼痛分散了香染所有的注意,那道流光溢彩的屏障一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失却了阻挡,那红线便铺天盖地般袭来,直直冲向香染。 第16章 大雨4 薄纱似的青色微光迅速飞过,随即消散,如同一瞬间的幻觉。空中断了的红线同轻盈羽毛般,纷纷而落。 在那落下的红线之中,青衣女子扶住粉衣女子。青衣女子望着那红色双瞳,将抬起的手慢慢放下。她的眼中,始终是有着不忍。 “清谣,只要你将它给我,我就不会再为难你们的了。” “你为它,只因它曾是长轩所有?” “清谣,它是长轩留在人间唯一的东西了,难道你连一点的留恋都肯不给我吗!你就如此自私?”红姿恨道。 “长轩的遗愿,就是让它不被他人带走。红姿,我不能将它给你,我也不会将它给别人。” “至死,我都没能见上他一面,你又为何如此绝情!” 红姿将梭子抛向半空,指诀一引,无数红线飞出,密密麻麻,即将吞噬青衣女子。 片刻,红姿跌落于地,万条红线一瞬之间收了回去,那梭子随同主人一同跌在地面上。她没有想到,清谣竟然有如此灵力——打伤她的,只是一道小小青光。 毫不犹豫,红姿在受到创伤后的一刻,便挥起袖子,化为一道红烟,消失在洞口前。 扶着的香染忽而往下一坠,清谣才将目光收回。 朱唇发白,眉头紧皱,面容之上的血色早已因为疼痛而褪去。香染忍着左肩上伤口的剧痛,缓了缓,道:“清谣,我没事。” “你中毒了。” 浸透了肩上轻纱的黑色,慢慢着向着边缘扩散。白皙的手,缓缓向下滑落,露出了半边伤口。伤口之上有一团暗青色的气团,久久萦绕在伤口处,没有散去的迹象。 清谣知是不妙,瞬即抬起右手,盈盈光亮即刻汇集于指尖。那光亮如同悠悠月华,柔和地映在香染的面容之上。香染因着伤口的疼痛,额上丝丝冷汗沁出,眉心拧曲依旧。 冰凉从左肩上的伤口传来,疼痛被缓和了不少。 恢复了些力气,香染开口,却气若游丝:“清谣,不用担心我的。” 清谣看着那黑色的血迹,不免为之心痛。 这是香染修道二十年来第一次真正运起灵力。在灵树上,她们可以自由御空飞行,也是多得了灵树所渗透出的灵力。正因为此,她们才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于天地间自由来去。只要是懂得善用这份力量,一切事情都将变得轻而易举。 然而二人此时身处的这里,是人间。没有灵树散出的灵力加持,能运用的,就只有自身蕴藏的灵力。 修为只有二十年的香染挡下了修行足有百年的花妖红姿,却是清谣意料之外的事。但也正是因为香染的修行不够,缺少防备突然而来的变化,才让香染被突如其来的招式伤到——当然,这创伤并没有要了香染的性命。 清谣心中一软,对红姿的愧疚多了一分。 见着香染的情形渐渐稳定,清谣渐渐散去那指尖的光。 “怎么样?好多了吗?”清谣将扶着香染的手移开。 香染渐渐稳住了脚步,活动了一下肩膀,接着就是一阵疼痛再次袭来。“嘶……疼……” “傻丫头,我只是替你止住了血,你这样贸然牵扯伤口,还是会疼的。” “那我这算是好了吗?”皱着眉头的香染顿了顿,想着,又道,“不不不,这怎么可能算是好啊。啊疼……” 清谣摇了摇头,劝着香染不要再动伤口,而后又道:“现在虽然是将你的伤稳住了,但红姿的毒,我却不会解。” “啊?那我还不是会一命呜呼?” 清谣叹了口气,敲了一下香染脑袋,急道:“你这丫头,这般情景还有心思说胡话。我还在呢!谁能伤你性命!况且,红姿此前而来不是为你死我亡,红线之上的毒,只是一种慢性的毒素。” “那我们是不是要去找红姿她拿解药哇?”香染没有怒色,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虽说红姿伤了自己,但香染知道,红姿心中的固执有一半是为了清谣。五十年前,在她未曾认识清谣的那段时光里,一切的经历所造就她们二人的情谊,不会比在灵树之上一同经历百年的画倾她们浅。香染看见,二人即使是为了同一个人,同样之物而相争,最后落到如此地步,也并不想为此而得出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境况。 也因为这段情谊,修为低微的她才不至于被伤及性命。她清楚,所以她不怨红姿那一刺。而“红姿”这一称呼,也带着她对清谣的爱屋及乌。 “她已经离开,我也寻不到她。” “清谣,那我可怎么办……” “虽然有办法可解,不过……” “香染,这几天,你要忍忍了。” …… …… 山洞外的风渐停,雨也有渐渐转小的趋势,天上白光大盛,看着是雨云快要散尽。最后,也就只剩那叶子上垂着的晶莹水滴滴落,“啪嗒”一声,落于石上。 正是新雨之后,天地焕然一新,光耀着绿叶,更显青翠,水迹留在灰石之上,竟显得灰石晶莹透亮。山中凉风习习,其中带来的清叶气息,味道并不亚于茶香。 清谣带着香染御空飞行了短短数十米,之后就要落在地上,稍作歇息。香染为了不拖延时间,负着伤,坚持要在这山林间行走。 清谣也不愿拖延,虽说这毒还暂时不会要了香染性命,可长久下去,必定会损害香染的神魄。这于伤者来说依旧不利,故清谣也不愿多作歇息,一心往着东面赶去。 “清谣,可不可以给我讲讲你在人间遇到的事啊?” 清谣与香染并肩而行,听到她如此一讲,不知清谣是想起了什么,在那一刻之间,脚步放慢了许多。 “来人间之后为什么你总想听一些陈年旧事呢?在茶馆里,长邺给你说的故事难道不够多么?” 清谣说的这番话,自然是没有责备与埋怨的意思,更多的,她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香染见状,也就不再问下去。 就当做是有喜有苦的平常生活! 香染如此想。她想知道缘由,但她更不愿见清谣再伤心。 未曾见过的,那两道泪痕,忽而浮出心间。 香染转而道:“陈年旧事才值得为人所知嘛!你看我刚刚毫无防备,就被红姿伤到了。我也就想听听经验,也好涨涨见识嘛。” “到哪天我遇到了比红姿厉害的人,也好防备防备呀!”香染缓下脚步,与清谣并肩。正说着,用肩膀撞了一下清谣手臂。 忽而眉头紧皱,香染疼痛之极。香染又是毫无防备,伤了自己一道。 “傻丫头,我看呐,你第一个要防的就是自己!” 清谣摇了摇头,拉起了香染右手,向前走去。 第17章 山中药庐1 青山幽幽,绿水长流。 灵树之上所见的光景,与此处竟然有着半分的相似。 晨光初显,天上的光映着山林,清晰可见那如同白纱一般轻然漂浮的水雾,幽幽掠过一处灰白颜色的瓦屋。 那是最自然而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屋子。那瓦屋的人间俗气,与这氤氲缥缈的轻纱水雾,却没有半分的突兀违和。虽说这里没有金碧辉煌的琼楼玉宇显示出这世外之境的神圣庄严,但此景却有一种远离喧嚣的宁静美好。也算不辜负了这缥缈轻盈的淡淡晨雾。 失了半分颜色又掉了漆的朱色木门,“咿呀”一声,应声而开。屋主人并没有跨过门槛,他抬头,望了望白云密布的天,左手接过了右手的拂尘,双手交接,放于身前。他深深呼吸着晨间的清新空气,闭了闭眼。 身后一穿着青蓝色布衣的小书童,年纪看着应该只有六岁。扶着门,他低着头,站在那位仙人一般的年轻男子身后。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着那背影。 “公子在看何处?”书童问。 “天。”那男子回答毫不含糊,只一字带过。 “为何看天?”书童又问。 男子一听,回头,用拂尘末端敲了敲书童脑袋。“心自在,看何处不可?今日有客,快些准备准备!莫失了地主之道。” 那书童捂着脑袋,悻悻道了一声“是”,之后就向着门外走去。他知道,公子是怪他话太多了。可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小书童,又正是天真活泼的年纪,他哪管得公子他是否会嫌他烦人,只要是能说话的时候必定会言道出来。 毕竟闷着自己的事,小书童实在是做不来。 书童走进厨房,拿了个采集晨露的竹筒,往着西南方向的竹林赶着。 采集晨露的时候不可早,也不可迟。早了,水雾未集成水珠,不便于收集,迟了,晨雾散去,水珠被蒸发干净,去了也是无果。 看着天时,是日光快要出现天际的时候,书童见着时候不早了,就抱着那竹筒跑着去竹林。 手脚在不快些,等下是要挨骂了。 在去竹林的半路上,他遇到了两个女子,一人穿着青衣,一人穿着粉衣,而粉衣的女子似乎负着伤——书童看出,那粉衣女子的步伐没有青衣女子轻盈,她也时不时会用手捂住左肩。 看她们的样子,似乎是有所求才来的这里,绝不是偶然经过的那些旅客。于是小书童跑到她们的面前,鞠了身,道:“我家公子已经在药庐等候多时了,二位姐姐请。”说完,抬手迎着两位女子。他猜测着,这两位大概就是公子方才说的客人了。 香染见他聪明伶俐又可爱,就将手放到小书童的脑袋上,抚了抚。“你家公子在药庐等我们二人,那你呢?抱着竹筒子要去哪里?” “去采集露水。我家公子说了,晨中露水不同泉水,泉水清甜是好,可也不是所有的茶都适合用之,唯有无味之露水,才合适矣……”说着,学着学堂里夫子的模样,晃了晃脑袋。 噗嗤一声,香染见着这小孩可爱模样,忍不住欣然一笑。这一笑,又牵扯到了伤口,疼痛再次袭来,那笑容也退了开去。香染宁着眉,捂住右肩。 “姐姐快去药庐,虽然姐姐是妖,有灵力护身,可毒不去,伤得深了,会有损修为与神魄的。” 这一番话,把香染给听楞了。眼看这小孩不过是个六岁的人类小童,为何懂得如此之多?连神魄之事,他似乎都是清楚。 “多谢你的引路了,时候不早了,我看林中露水是快要被蒸发干净了,你快去快回。”清谣拍了拍小书童的后背,小书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言道一声告辞,就往着竹林飞奔而去。 清谣看着远去的书童,心中似有所思。 “清谣,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可爱的孩童呢。” 清谣转身,笑着,“可爱是可爱,也是未来可期。” 说罢,便动身往药庐而去,香染也迈步,跟着清谣。 不到一刻,万丈光芒破开云雾,在天际上映出道道霞光。晨间轻雾已经散去,只剩林间一幅平凡景象。 也正是在这时候,香染才同清谣才到达这药庐。 黑灰色的瓦顶,白色的墙壁,由门口到室厅的距离只有三十步的距离,不高的围墙之中,五间房说大不大,说小又并不小,一间一间紧靠着围墙。 这只是普通的民居罢了。 此时小书童已经抱着竹筒归来,经过清谣她们身边时还躬了一身。“公子就在书房中等候二位姐姐,二位姐姐请。” 说完,又往厨房那边跑去。 香染望了清谣一眼,见着清谣面容平静,迈步走进,她也半信半疑着跟上。 院子里,只有对着园中大门一处的屋门是开着的,那是为了迎客才开的门了,想必屋主人此刻定是在那门后。 跨过门槛,一种古老的幽香拥着二人。 那是檀木的香气。 眼前不远处的案桌之上,檀木的烟气缓缓而上,于一幅青山初阳翠竹图前消失了踪迹。 “二位远道而来,也辛苦了,请坐。” 香染寻声望去,右手方向,一年轻男子坐在镂空雕花红南木书架一旁,慵懒着倚在同为红南木制的镂空椅的椅背上,手中捧着一本黑皮封面的书籍,那书籍被翻阅了几页。那男子穿着一身蓝色道袍,束髻冠上由一白玉簪穿过,一切看上去,都是这么地简单之极。 香染看着那男子,楞了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而后,还是清谣的一番话,才让她恍如梦醒。 “突然来访,还恕冒昧。”清谣道。 那男子摇了摇头,笑道:“姑娘与家师师祖颇有渊源,姑娘又何必如此客气。快请坐。”说着,手势迎着二人。 清谣与香染坐在靠窗一旁的茶案两侧。香染环视了周围,这里分明只是一平平凡凡的小小书房。人间就是这样了,跟灵树上是没法相提并论,更别提仙界了。 香染左右环顾,却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若是真的有,那就只有这看似慵懒的年轻男子了。 第18章 山中药庐2 “清谣姑娘身旁的这位姑娘,似乎是中了某种毒。”那男子将书放于桌上,直了直身子,模样比起刚才的慵懒来,如今是多了几分谦逊。 他见着那位粉衣女子直视着自己,面容之上似有期待之色。随后他想起了什么,就笑道:“还未作自我介绍,我是这药庐的第十八位主人,我叫空忧。” “空忧?”看着那张如玉般的端正容颜,香染压抑不住心中的疑问,突然唤了一声。明明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为何要以“空”与“忧”二字为名?看着这张俊俏的面容,想着世间文字千万,与之相称的甚多,以空忧二字为名,实在是有负此等容颜。 空忧看出香染的疑问,于是就说起了故事。 “空忧一名,是我师祖起为我起的。年幼时,我只是一普普通通的农家孩童,为了逃避辰国严苛的税收,同父母离开故乡,往着凌国迁去。那时候正是辰国收服煊国不久之时,到处一片苍凉,民不聊生。也正是那年,师祖与师傅下山游历,遇见我,便从我父母手中将我带走,此后我就跟着师祖师傅二人一同上山。” 说到此处,香染问道:“你父母就这样安心让你被带走么?” 空忧笑了笑,道:“世道无常,更何况是那食不果腹之时。”他不愿再让话题被扯开,顿了顿,又道,“上山之后,师祖让我丢弃在世俗时的名字,便给我起了个新的名字。他算出,二十年后清谣姑娘必定会再次经过此处,便给我起了空忧一名。一来是为了提醒姑娘,世俗凡物于你本无关,不必为之耽误前程,二来姑娘重情义,来日与我结识,也可将这二字记于心间,这三来,”说到此处,他笑了笑,继而又道,“这三来,是师祖怕我忘了此事,愿我多年后仍可记得。” “空,乃是无物之意,忧,即是忧思。清谣姑娘如今是懂了师祖的意思了罢。” 清谣低眉,似在沉思。 然而在她的心中,是隐隐传来一阵痛意…… 清谣抬头,苦笑着道:“你师祖这一招可谓过深了,清谣又是何德何能呢?”说着,清谣一笑。此时心中滋味,唯有她一人方知。她理了理,静了静,继而道:“不过其中深意,清谣已是了解。如今他也可不必挂心,松口气了罢。” “师祖也是爱才,才会用此等办法提醒清谣姑娘人间无常,不必挂心。”他看了看她的面容,叹道,“伤自意,无意则不伤。师祖用此招数,也着实是狠了些。清谣姑娘只需记着师祖用意即可,不用为这世俗情谊所牵绊。” 空忧叹了口气。 曾经,他不明白为何师祖要这费心,如今见了清谣,他才明白。清谣,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灵妖,生性纯良又极重情谊,最重要的一点,正是她天资不凡,未来前途无量这一事实。光是这一点,就让同为修道者的空忧为之赞叹,更是惋惜如今的她为了世俗而废弃修行。 “你师祖的意思,我会记着的。”清谣道。 小书童捧着三杯茶,从门外走入。他将茶杯放到清谣二人面前,道:“二位姐姐请用茶。”说完,他转身走到空忧桌前,于书的右侧放下茶杯,捧着木盘子,站在了一旁。 空忧拿起茶杯,掀开了茶盖。 “公子不为那位粉色衣服的姐姐解毒先么?”圆圆的小眼睛,看着自家公子。 空忧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着放下了茶杯。“对了,今日有两件事,一件事倒是完成,就忘了另一件。”随即空忧站起,拿起放在木桌上的拂尘,走向香染。 香染一时间不知所措,人虽坐着,却觉得不自在,目光不管看向何处都是不妥。最后只有将目光看向空忧身后的小书童,才觉着心中安定不少。 空忧走近,收了收袖子,指尖轻触面前粉衣女子的额头。空中无端泛起一圈圈涟漪,自空忧指尖向四方散去。指尖离开,涟漪一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怎么了?”香染问。 “这毒素虽毒性不烈扩散得慢,却是顽固,要解也是要费些时日。” “那要多久啊?” “三天。” “三天……” 空忧向着清谣道:“清谣姑娘,你与我一同去取药给这位姑娘。” “我叫香染。” “那好,香染姑娘。”空忧一扬拂尘,随后就离开书房。 见着两人离开,香染叹了一口气。前思后想着,忍不住当下的清冷,拿起茶杯,掀起茶盖喝了一口。 “君山银针?” 香染凭直觉认出了茶杯之中是什么茶,而后惊叹着道。她把清谣未动的那杯茶的盖子揭开,而她的茶杯之中的茶叶,与自己杯中的却是不同。 清谣的杯子里到底是什么茶? “这位姐姐,你在做什么?”小书童站在五步外的木桌前,小眼圆圆,看着香染。 香染也同样看着小书童,而后是意识到了什么,才将茶杯盖子放下。她招了招手,示意小书童靠近过来。 小书童不解为何要他过去,便歪了歪头。 香染见他无动于衷,挥手的力度又重了两分。 小书童虽心有疑惑,但也依着香染的意思走了过去。 “姐姐可是有疑问?”他问道。 “聪明!”香染拍了拍小书童的脑袋。 “那姐姐有何疑问?” “这茶是什么茶?” “君山银针呀。”小书童一脸骄傲着,如此道。 “我是说这一杯。”说着,将属于清谣的那杯茶的茶盖拿起。 小书童看也没看,即道:“这杯是碧螺春,公子的那杯,是普洱。” “那为何我们三杯的茶都不同?这君山银针,才是清谣最爱的啊,你家公子的师祖与清谣相识,不可能不知道清谣在这人间里最喜欢什么的?” 书童摇了摇头,示意着自己不知道,而后又道:“这是公子的意思,他让我这么泡茶,我就照着意思这么泡茶了。” “那他为何要这样安排啊?” 小书童低了低头,抿着嘴。 看来书童也不知道自家公子为何要这样安排。 香染越想就越觉得奇怪,为何三杯茶都是不同的茶?清谣最爱的君山银针茶,却到了自己的手中。 是那位空忧记错了? 还是书童做错了? 香染想着,看了看小书童。随即,便将想法之中最后一条给排除掉…… 第19章 山中药庐3 屋外的光很是明媚,飞鸟掠过房顶时传来几声轻鸣,继而飞向远处的山林里,看起来甚是欢快。 清谣望了一眼蓝空,道:“五十年了,这里还是不曾变过。” 空忧看向院中一笑:“药庐处在深山之中,世俗之事自然是少有波及,不变,也是情理之中。清谣姑娘可愿留在我这远离尘嚣的药庐里继续修行,继而得道飞升?” 清谣摇了摇头,谢绝了空忧的好意:“来到此地前,曾有一位故人托我办一件事,这件事没有完成,清谣是不会放弃俗念,一心修道的。” 空忧望着院中的黄土,似有似无那样,轻轻点头。 故人吗…… 他嘴角微微一扬,不再作念想。“清谣姑娘,请随我来。” 说罢,便往着院中左手边的屋子走去。 清谣跟在他的身后,暗自想着五十年前,空忧的师祖还在时的景象。 初次来到这药庐,是五十年前自己受的一次重伤之时。长轩背着自己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才来到的这里,正如今日,自己带着身中红姿一刺的香染。 那时候,药草层层叠叠,摆满院中。日光猛烈,药草中的水分被蒸发出来,连同那淡淡的药草香,弥漫在这院中许久不散。 迷迷糊糊的清谣,在长轩的肩后抬头,看见那层层叠叠的药草之后,出现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那老者面容上虽留下了不少年月侵袭的痕迹,却不见发中有一丝白发。清谣眼见,道人那神采依旧、睥睨众生的目光,正直视着两人。 “师叔。”长轩道。 那道人看了一眼长轩,又审视了一番清谣,缓缓点头。 这是五十年前留下的一点记忆。 清谣望着如今空无一物的院中微微出神,而后低眉,浅笑着自己薄情——就这么丢下香染不管了么? 她回神,走进了里屋。 这是院中最为宽大的屋子。大量的草药都被存放在此处,此外还有采集药草的工具,炼制丹药的工具,还有制成的丹药,都会放在此间。空间有限,但并不杂乱,药草与丹药一层一层放于柜中,又一栋一栋分好种类,分别摆在屋中两侧,而屋中的正中间,则是炼药的丹炉一类。 空忧往右手而去,穿过层层木柜子,在尽头的一个柜中拿出一个鹅黄色的窄口宽底小瓶。左手挽住了长袖,将瓶子递给了身后的清谣。 “取瓶中三粒药丸磨成粉,用于伤口处,三日后毒素自会散去。” 清谣接过他手中的瓶子。 他扬了扬手中拂尘,又道:“磨药的事,你可吩咐我那小童去做即可。” 清谣随即回道:“多谢了。” 看着手中鹅黄色的小药瓶,清谣的眼中渐渐暗淡。她心中有话,想要问空忧。 清谣想问的,是人间的事。这事,有一半是有关心中那人的一生所愿。 如果说药庐是远离尘嚣的地方,那么灵树之上,就是隔绝凡世之地。五十年来,这天下之间发生了什么,清谣一概不知,直到重返人间时,才明白天下格局已经改变,那人的心愿,始终是没有实现。 这五十年来的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清谣很想知道,她也想知道,这五十年之中的一切,给那人在人生最后的时间里,到底是何等的感受。 空忧见她看着瓶子微微出神,眉眼间似有忧思。 师祖既然让他将自己的话跨越二十年来传达给清谣,为的不过是不想她再为五十年前的事继续烦扰下去。既然师祖有意,又让他传话,那作为徒孙的他,也带有半分职责在的。 空忧暗自叹着,也就顺着她那一份迟疑,问道:“清谣姑娘可有疑问?” 清谣抬头,看着空忧,“不错。” “清谣姑娘是想知道这五十年来的什么事?”说着,他一扬拂尘,向那炼药的丹炉前走去,“天下之大,我也不是有事即尽知的,大事倒还能传入我这药庐之中,若姑娘问的是小事,我自然是没办法告诉姑娘些什么的。” 他走到炼丹炉前,停下。 “清谣姑娘请问。”他转身,向着清谣道。 清谣也慢步走了出来,她看着那炼丹炉,看着那上面暗淡的金色,淡淡着道:“我问的,自然是这人间五十年里,各国之间所发生的事。” 空忧道:“五十年间,各国烽烟四起,这一件事,你是知道的罢?” “四十年前,壁国失守,败于凌国。” 说到此处,他走近了门边,看向晴空,“八国之中,只留下了如今的三国。西凌,中辰,东留,如今尚在的,就是这三国。凌国吞并了东面的壁国之后,接着,就是西南方的昱国。” 空忧说此处,清谣的面容怔了怔,身子微颤。她轻咬着唇,握住药瓶。要静心,听完空忧的话。心中如此念着,她看着前方。 空忧说到昱国之后,就继续道:“同时,辰国和留国也在不断地壮大自己的地界。此后的二十五年间辰国将北方的方国,西北的维国二国收入囊中,而东面的留国,则是收服了八国之中最小的白国。” “这些,都是简略的事了。” 他将思绪收回,直视着前方:“距离战乱已经十五年过去了,人间又再次得了这难得的平静,各国之间的纷争,又是告一段落,这人间的苦难,算是暂时停住。” 他回头,看向清谣:“如果清谣姑娘想清楚知道其中任何一国的事,我也可再为姑娘细细道来。” 走到了那早已暗淡无光的炼丹炉前,纤纤玉手抚摸过那炉上退了色的纹理。 清谣开口:“昱国,是怎么战败的。” 空忧道:“昱国本与辰国结盟,共同对抗凌国。两国结盟,让昱国占尽优势。再说护国将军之子运用五行之术列出新的兵阵与制敌之道,本来以此来说昱国是坚不可摧,可惜,终究是败于盟国之手。” “起初凌国侵扰,有了辰国支持的昱国令凌国节节败退,而后凌国的几座城池,也归于昱国手中。” “也许是得到了这些甜头,昱国国君忘了本来的意愿,不肯罢手,想要一举吞并凌国。不过可惜呀,未能如愿。” “凌国转攻为防,抵挡了数月,一年后又将失却的城池一座座收回。” “此后两国一直僵持。因昱国经过五年的长仗,令国库虚空,而一直支持昱国的辰国,也在这最后关头抽手,最后不出五个月,昱国城破国亡。” 第20章 山中药庐4 辰国在这最后,将昱国推进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就是昱国最后的命运。” 一字一字,清清楚楚。 如此道出之后,空忧也毫无忌讳地望向清谣。他见清谣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双唇紧闭,正看着那经历不知多少岁月,一代代流传下来已经失却往日光彩的丹炉。 “原来是这样。”在这许久过后,清谣开口。 虽心中有憾,但这一切都已经定局,又如何扭转?此刻,她只能承认,只能任由前尘往事随时间一同离去。他一人扭转不过天下局势,而她一人,也敌不过岁月洪流。 他所有的心血,全部在这短短五年之中逐渐瓦解。他始终是没能护住自己的故乡,抵挡他国的侵占。上天始终是让他的一心所愿,变得破碎不堪。 若有遗憾,是否还要执着于心…… 清谣闭眼,不愿再想下去。她怕越是想,心中越是痛,就越是支持不住。 她伸手扶住身前的炼丹炉,眼中无神。 “清谣姑娘,”空忧站在一旁,只是同见到寻常事一样看着清谣。见不着一丝的哀悯,也见不到一丝的悲意,如玉般面容上带着笑意,眼中也是无比透彻,“香染姑娘身上的伤,还需你照顾。” 清谣微微回神,握着药瓶子的手渐渐抬起。微微张手,看着手中那鹅黄色的小瓶子,她淡淡一笑,道:“也是,多谢你的提醒。” “香染姑娘身上负伤,不宜赶路,姑娘二位在药庐中歇息几日,待香染姑娘的伤痊愈后再离去也可。敝庐简陋,但胜在安静,养伤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清谣回之一笑:“那我们就在此叨扰几日了。” 拂尘一扬,空忧竖掌,点了点头。 空忧离去后,清谣望着屋外的碧空,深吸了一口气。拂了拂衣袖,安稳的笑意恢复在她的面容之上,她迈步,走出了这屋子。 香染与小书童正在方才的书房之中,围着茶道这一话题讨论得不亦说乎。 “不应该是茶叶浸泡过久的问题么?” 清谣一进门,就听到香染的发问。 “不对,是你放的茶叶过多了,适时适量才可泡出好茶。”小书童圆眸发亮,正为着自己的博学多识而骄傲着。他也颇是耐心,不管香染问什么,他也照样应答着,就像是在教导一位刚入门的小徒弟一样。 “什么事,烦扰到我们的香染姑娘了啊?”清谣道。 见清谣走进了书房,香染将拿开的盖子盖住自己的茶。她看了清谣一眼,估量着这平常不过的举动,也不会引起清谣的怀疑。 只要她不见这君山银针茶,就好。 小书童见了清谣回来,明白公子已经将药交到了她的手中,于是便问道:“两位姐姐要在此处住下么?” “你家公子盛情,我们也不好拒绝,也就住下三天,等这位受了伤的姐姐好起来,我们才告辞。”清谣俯着身子,双手触于膝盖半支撑着身子。她此刻与小书童平视,温和着同小书童说着,“这三天,就劳烦你来帮忙啦。” 小书童抿嘴一笑,道:“姐姐不必客气,公子吩咐过我,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就一定要帮两位姐姐。我先帮两位姐姐准备客房,方便两位姐姐今晚住下。” 小书童说完,就急急忙忙往着外头奔去。 “像个小大人一样。”香染托着腮,看着小书童的背影。 清谣则在另一侧坐下。 “清谣,你拿到药啦?” “你觉得空忧像是会让我空手回来的人么?” “那倒不像是。” 香染继而托腮,看着那空忧原本坐着的地方,前面的那本黑色封面的书。 修为不浅的人,都这么古怪的么? 清谣有过往存在,故心中存物。觉着清谣古怪,是因为不懂清谣有过怎样的过往,心中存在何等的事物,才让她做出这种种决定,香染才会觉着不解。 而空忧,是给香染一种神秘的感觉。就像天上白云,来去无痕。 想起起名一事,就觉着他太过随意。难道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东西,他都不要了吗? 可是……可是他实在是太好看了。 清谣拿起茶杯之时,见着香染呆呆出神之际,又忽然勾起嘴角浅浅一笑,古怪之极。 她放下茶杯,看向香染。“香染姑娘这是怎么了?为何看着那无人的地方傻笑呀?” “才没有呢……”香染并没有同往日那样极力否认,此时,她的嘴角依旧挂着一抹浅笑。手放下,去拿身旁的茶杯,而后想到茶杯之中只剩茶渣,就停下动作,双手托腮,眉头微皱,叹了口气。 清谣看着已经面向了她,而目光却是低垂着的香染,暗暗想着,这个丫头到底是在想着什么。 香染也不知自己的思绪脱离了自己有多久,偶然抬头时,才见着清谣正盯着自己。她一惊,双手离开脸颊的时候,手肘不小心碰到茶杯,差点就将它摔到了地上。 清谣见了,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唉呀,真是不得了啊。” 香染挑眉,问道:“什么得了不得了的啊,清谣。” 说着,将右手抬起,放在茶案上,又托起了腮。这次她将目光移向了别处,不在清谣的方向,更不在那本黑色封面的书上。 “香染姑娘,你莫非是凡心动了。” “凡心?我不烦心呀。这里那里有值得我烦心的啊?”香染一听,觉着奇怪,就问起了清谣。过了一阵,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一切都恍然大悟:“对了,我身上的毒……” “可是……这毒不是已经有药可解了吗?为什么还要‘动烦心’呐?” 清谣一听,才知香染是真的不知这“动凡心”的意思,并且她不仅不懂,还将它误解为心中有烦恼的意思。清谣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清谣你笑什么呀?”见着清谣在认真地忍着不笑,却又藏不住的样子,香染觉着很是奇怪,于是就问着。 看着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面对着那一张天真无邪的面容。清谣定了定神,思索了一番。 最后,她决定不将那“动凡心”的意思告诉香染。 第21章 情愫1 香染是初到人间,她真的懂得如何是喜欢一个人么? 可她自己当初呢?她还不是糊里糊涂地就爱上他?为了他荒废修行,死守心中这五十年之约。 心中先是暗嘲着自己,而后便想着香染与空忧最为可能发生的后续。 香染大概是不会体会到同自己一样的各中情谊了,因为空忧心中,并没有香染。以她对空忧的观察,空忧定然会让香染对他死心——空忧已经选择了一心修道,并且对此坚定不移。正因为此,空忧才会毫不忌讳地同自己讲这人间五十年,才会那样透彻地看着自己。 为着这份只有一人动心的感情,清谣默默叹息。 清谣打开茶,尝出了杯中是碧螺春。 香染见了,忙道:“清谣,茶凉了就别再喝了,冷茶又瑟又苦,怎么会好喝!” “只是口有点干润润喉而已,没关系的。”清谣淡淡地说着,对茶中味道毫不介意。 小书童已经将客房打点好。他走了进来,请着两人到客房休息。“这里是公子的书房,在这里许多事都会不太方便,请二位姐姐到客房那边稍作歇息,也方便给这位粉衣服的姐姐上药。” 香染看着那一张粉嫩的小圆脸一笑,道:“我叫香染,这位呢,叫清谣。” 小书童也回之一笑:“那就请香染姐姐和清谣姐姐先去歇息一阵,待会儿我会将研磨好的药粉送到客房给二位姐姐的。” 说着,他转向清谣,又道:“请清谣姐姐将药先交给我。” 清谣在袖中抽出那鹅黄色的药瓶子,交到小书童的手上。“你家公子把这事儿也交待给你了?” 那一双小手捧住药瓶,而后合起。“是的,公子今早就吩咐过了。再说了,也没有让客人自己去研磨药粉的道理。” “客房是西边从院子门口数来的第一间房子,二位姐姐请便。”说完,小书童躬一躬身子,离开了书房。 “清谣啊,我们真的要在这里住下三天啊?”香染方才那带着些许期待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反而变得有些怯懦起来的样子,手中紧紧地抓住衣袖,轻咬着下唇。 “怎么了?方才还见你好不欢喜,现在怎么就皱起眉头来了?” “清谣你又来捉弄我,我哪有欢喜啦。” 气鼓鼓着的香染,最后还是轻轻着叹了一口气。 “怎么,我说错了?难不成,是怕……” 清谣故意将之后的话隐藏起来,为着让香染以为她早已猜出她心中所为之困扰的问题,告诉她不用再作隐瞒,让香染亲自说出口心中那一份悸动。 “我怕什么,我有没怕呀,只是……” “只是?” 香染犹豫了起来。 清谣仔细看了她一番,两腮鼓鼓地撑起,双唇紧抿,双眸看着地上,不知是在想着什么,为着什么而苦恼。 清谣不再说什么,只静静地坐在一旁。看她这个样子,清谣也不好再说下去。以她的话来说,不再继续“捉弄”她。 她给香染静下去的时间。 许久,香染将口中含着的气一点一点呼出,两边的腮帮子缓缓平复下去。眼中映着透过窗纸映入的光,双眸晶莹得如同光下的黑玉,明亮生辉。 她没有继续言道什么,双手撑着凳子,双脚轻轻一蹬,从椅子上离开,站在清谣的面前。 她转身,道:“等清谣你愿意说在人间的故事的时候,我再将那‘只是’的原因告诉你!” 她轻松地笑着,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已经不能烦扰到她。 面对香染这一句话,清谣只能无奈一笑。 “你那一句‘只是’,真以为我没猜到吗?香染呀,别以为这样就能套到我的话了。”清谣抿嘴一笑,站起,走过了香染身边,向着院中走去。 香染在一旁嘟着嘴,不满地看着清谣慢步走出书房。 “清谣你这个大坏蛋!”心中这么暗暗地骂着清谣,可对她却是真的无可奈何。 跺了跺脚,香染跟上了清谣。 …… …… 今夜无月无云,正是繁星最盛时。 丝丝山间凉风吹拂而过,抚起鬓边青丝,滑过如玉面颊。 空忧一人坐在药庐院中的石桌一旁,手中挽着拂尘,目中是在观望着这一片星空。 香染手中捧着木盘子,从门后探出头,偷偷地看着院子里的那人。 小书童此刻也跟她同在厨房门后。他抱着香染的腰,倾斜着身子,也跟着探着头,看向门外一切。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姐姐要这样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后观望,光明正大不好吗?又不是在做什么亏心事。 他又抬头看了看这个把自己搞的像是做贼一样的姐姐,眉头微皱,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香染姐姐,你再这样等下去,茶都要泡苦啦。” 身后的小书童突然发了声,她立马收起目光,转身,手指抵于双唇,做出一个“止住”的手势。而后,她眉头的皱意更深了。 “我也知道啊,可是……我……我……” 小书童见她吞吞吐吐,于是就如此道:“姐姐是怕茶不好喝,惹了公子不高兴么?若是这样,姐姐放心好了,我家公子待人一向温和,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怪姐姐呢!” 听着小书童这么一说,香染只觉着全身软了下来,呼吸也跟着急促了不少。 “姐姐是不信么?”他见这姐姐的模样变得怪怪的,就这么问了一下。 “唉呀!再这么下去公子都要回屋歇下啦!”小书童急道。 香染强迫着自己定了定神。力气算是恢复了不少。“这茶我是用了不少的心思才泡出的,我不能让它变为白费。” “不错,不能让它变为白费。”小书童见她恢复了点志气,就顺势鼓励她,让她不要错失了良机。 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呼出。香染捧着木盘子,从门后走出,跨过了门槛,向着那人走去。 此时他是背对着自己,观察着天上星辰。 他不知道自己在门后犹豫了多久,挣扎了多久,才敢迈出这一步。 即使二人认识才一天不到,即使他不明白她心中的甜意和纠结。这一切,都在香染跨过门槛之后,在心中变得无所谓。因为,她已经用了所有的力气去迈步,去靠近,她已经无法顾及他物。 她缓步走下台阶,望着那背影,放下了所有的思绪,向着那人靠近而去。 第22章 情愫2 在这一段只有十步的距离上走着,不清楚心中是何等的心情,而她依旧走到了他的身边。 香染拿起了茶,放在石桌一旁,他坐着的方向。空忧见了那一只递上茶的手,而后回头,见到是香染上的茶,便道:“多谢姑娘了,我那小书童呢?” “我……我见他忙了一天了,就过去帮帮他呀,他小小年纪的,每天都要做那么多的事,也太勉强了。” 那一双水灵眼眸,渐渐移向他。她不知他何时已经将目光又投向了那一片星空,更不知他知道是她送上的茶,心中会如何变化。 这样一来,香染觉着自己所做的事太过突兀了,又后悔了起来。那一双灵眸眼中的光忽而消失,渐渐变得如同止住的潭水。 “香染姑娘的好意,先替我那小书童谢过了。香染姑娘请坐。” 他没有看她,但她听着他的语气温和,也就安心地坐在石桌一侧。她与他,隔着一个石桌的距离。 之后两人不语。 星空瑰丽,可香染的心却不在此,她所在意的,是身边这观望星空,置她同无物一般的人。她微微侧头,偷偷地看着他。他净透如同星河,却也远如星河。 不知为何心中一瞬失落,香染糊里糊涂着就开了口。 “公子不喝茶吗?茶都要凉了。”那一双灵眸不再看向星空,转而看向了地上,自己的鞋尖。她轻轻着踢着地上尘土,双手撑在圆圆的石凳上,抿着嘴。 “也是。”说着,拿起了茶杯,品茗了一口,“这茶也是姑娘泡的。”他道。 “不错啊,你尝出这茶与平日里的不同了对?是不是……味道有些苦涩?”止住了脚下的动作,香染侧身,看向了他。他面上带着微微笑意,并不见有不满。 事事随风……吗…… 连喝的东西不好,都当做无事吗? 他的心中是仁慈,还是无所谓? 空忧放下了茶,道:“茶中青涩,如人。” “既然我的茶青涩如我,那你定是在心中嘲笑我,嘲笑我连小书童也不如了。”香染失落,看着身后灯火映出的影子,但她却不觉着心中苦涩。她能与他这般交谈,是她没有料想到的。她以为她会一直陪着他,吞吞吐吐着道出心中的话,而后糊里糊涂着同刚刚那样,如何来,就如何归去。 一切,都不在预料之中。也是这一份未得的预料,缓解了香染的纠结。她也期待着,期待着能再和他多说些,期待着这漫天星光之下,自己并不用那么地步步为营。 空忧见她这般说着,不免为之一笑。“青涩,也是未来可期,未曾为之雕琢,方能承百样之美。香染姑娘不必为了这茶不好,就灰心丧气。”说着,他捏着茶杯,眼中不再是天上星辰,而是手中平凡不过的青瓷茶杯,“欲要尽善尽美,还需时日雕琢,姑娘的茶并不是不好,而是缺了时候。” 空忧淡淡笑着,将茶杯放下。 “缺了时候?”香染不解。这时候,到底是多久?有小书童在旁边教导,不可能会出什么错误的。她是一步一步按着小书童的话来泡制的茶,那么,何来的时候未到?如此而来,茶应该和小书童所泡出的应该相差无几才对,为何他又会说茶中青涩? 香染看向茶杯,那黑夜之中显得有些淡淡棕色的红茶,倒映着屋中透出的灯火,杯中发亮,直直映入香染心间。 “姑娘来了人间,人间各中种种,香染姑娘还是有许多未知的,我并未说错?” 抿了抿嘴,香染开口道:“不错,人间种种,我的确不知,我并不像清谣那样,有着过人的资质,又不像她那样在人间历练过。修行不行,反应也是迟钝,对这人间也是半知半解,又似乎什么都不知,用心泡出的茶竟然还是有甘涩的味道,难道我请教了两位师傅,又用了心,始终是不够八岁的小书童好?” 香染不知为何要突然这样抱怨起来,她只知道,有一种东西在搅动着她的心,她不觉得是痛,或是苦,而是同空忧口中说出的一个字相似——一个“涩”字。 他这是在否定她么?也不是呀。可他也没有肯定过她。香染的心中,不知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 “用心是件好事,可未曾明白,又怎么会知究竟?”空忧并没有转身,他没有无视香染,也没有失去面上那轻然笑意。 他道:“清谣当初也是不易,不然也不会五十年来一直牵挂这人间。世事,自然不会是三言两语就能言道完毕,能正真经历过,方知其中因由,香染姑娘来人间的时间尚浅,又怎么知茶本意自何在?茶中青涩为何?” 他见,香染目光渐渐低垂。 “星空灿烂,也有日出退尽之时,可人不同于日月星辰,外表之意,真为心底之意么?我心无日月,更无星辰,一心修道只为看尽未知,我不会同师叔长轩那般牵挂世俗,而姑娘你名为香染,不是清谣。” 香染听后,顿了一阵,才开口:“我不是清谣,就不能有任何念想了么?” “并不是不能,而是该明白心中为何,而不是随性。香染姑娘,你可还记着你心中所愿?” “那是自然。”香染挑一挑眉,眼中的光,不再单单只有那杯中的烛火之光。 “可愿告与我知?”空忧问道。 “自然可以,那就是赶上清谣,同画倾姐姐她们一样飞升成仙。这就是我最希望实现的愿望了。”说着,香染的嘴角挂起了淡淡笑意。 从前在灵树上的那些日子,是她迄今为止最开心的日子,即使人间再好也比不上仙界,那是因为曾经与她共同度过快乐时光的几人,都已经飞往了仙界。当然,这其中要除了清谣。同画倾说的那般“清谣不争气”,与自己一同留在了人间,如果没了清谣的话,她还会依恋这里吗? 她的心中,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如此,那就不错了。”空忧欣然,望向了星空,“你心中最为珍惜的,就是这段友谊,如今心中最为重的,也是这份友谊。” “所以,我悟错了感情了?” 空忧不语。 香染知他不语,并不是犹豫不说,而是给予这段话的一种肯定,不知为何,香染也是欣然着,她也看向了星空:“即使是悟错了……不过我还是挺中意你的。空忧大师。” 空忧低头,淡然一笑。而后他悠悠地看向闪烁星辰。 “大师二字可不敢当,叫我空忧罢。” “那你也叫我香染就好!” 第23章 情愫3 正如空忧所说,星辰再美,也有日出褪尽之时。 天边的白光大盛,天地一片明亮。 蓝空如碧,万里无云,今天必定是一个好天气。 香染渐渐发现,自己肩上的创伤所带来的疼痛已经消失。 但伤口上,还是有丝丝淡淡的青烟。 “过了明天,毒就能被驱逐干净了。”清谣看见青色气团淡去了不少,自然也就安心下来。 “清谣,你不用这么紧张我的,反正,这里有空忧在,也不怕会有什么突发状况啊。” 清谣一听,又怒道:“傻丫头,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香染的伤,是因为自己,又怎么可能不会担忧?而且一点的是,正因为自己的大意,也是香染灵力低微和不熟于运用法术,才让她受到红姿的伤害。可最大的原因,是出于自己,叫她怎么不为香染心疼? “以后,你要第一时间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我们妖若是受到了重伤,神魄会被散去。还记得我那晚跟你说的话么?在人间要修补神魄并非易事,香染,你应该好好保护自己才是。” “那清谣你呢?你面对红姿的时候,有保护好自己么?”香染低头,扯着衣袖,“清谣总是这样,我不明白。” “香染……” 未等清谣说完,香染抢道:“清谣,该好好保护自己的应该是你才对!我已经知道怎么运用自己的灵力了,只是熟练的问题了。我可以好好地护住自己,但是清谣你呢?关键时刻就出神。” 见着香染似是怒了,清谣只好答应香染,一定会好好护住自己。 其实以自己的修为来说,谁又能轻易伤害到自己?当初同画倾初来人间,画倾还怕自己会恃着自己的灵力惹出各种祸端来。画倾她再三警告清谣,不能乱用灵力,不能闯来祸事。如今呢,她倒被香染批评起自己不用灵力好好保护自己。 不管到何处,最不让人省心的就是她么? 清谣想着,不禁莞尔一笑。 大好晴日,可不能浪费。 小书童将丹药房里的药材搬了出来晾晒,一双小手勤巧地翻着药材,丝毫不惧烈日暴晒,在他的身上见不着一点的孩童所有的娇气。 “药材只有这么多了?”空忧在屋檐的阴影下,挑着晒干了的药材。他捏起了药草的梗,看了看颜色,闻了闻药草的香气,之后就将它放回了竹篮之中。 “公子,前些日子下过大雨,路滑不好采药,也就耽搁了不少时候,采的药,就少了。”小书童手中捧着药,躬着的身子直了直,转身向着自家公子道。 “嗯,继续忙你的。”空忧挥了挥手,让他回到自己现在所做的事之中。 小书童圆眸之中的光一动,随即喊道:“香染姐姐。” 香染走到了空忧身边,一路而来一直看着的,是院中忙碌的小书童。 “空忧啊,你让这小家伙一天到晚忙个不停,自己却是一人在这儿乘凉,良心,不会痛的呀?” 空忧向后一倚,笑着道:“现在正是历练时期,修道的人若是不能戒骄戒躁,往后该如何悟道?他年纪尚小,才必定要如此锻炼。” “哦?那空忧你像他那般年纪的时候,也是这样被自己的师傅抓去锻炼的?” “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才对。”想起当年自己也如同小书童那般年纪,不仅有师傅督促,更有师祖在旁看着,自己那时也是有苦不能言。 “能被带到这药庐之中的孩童,又有哪个是等闲之辈的?若不勤加修习,只怕会浪费一身灵力了。” “你的意思是说,那小家伙的灵力不浅咯。” “不错,他的潜力,连我都自愧不如,将来他的成就可会高于我不少,是个可塑之才。” 香染听了,虽然觉着有理,可却是否定空忧对他的严厉:“我才不管你当时如何呢,他才小小年纪,却不能同别的孩童一样,这样也太可怜了。我反对这种破坏人生中必有乐趣的修行!”说着香染走下台阶,在烈日下,同小书童一起晾晒药草。 “我来帮你,等事情都做好了,我带你去树林里找点好玩的。”香染环住小书童肩膀,跟着他走近那晾晒的药草前。 小书童爽快地应了一声“好!” “昨夜你同香染说了什么?”清谣站在了空忧身旁。 缘是她本是跟着香染一同走来,只是香染抢先了一步。 “并无什么。只不过是同她论了茶道而已。” “哦,如此啊。”清谣淡然一笑,“多谢你愿意静心教导香染茶道,对她,我也可松一口气了。” 清风徐来,吹来淡淡的药草香气,清谣看着院中二人,心中欣慰。 香染对于她,实属是个意外。她与香染相识于二十年前,就在这一段“五十年之约”的时间之中。若不是画倾丢下她们二人飞往天界,她也是不愿带上香染来到人间的。 这人间之中的变数,她自己不能预料,而能预料到的,又因为自己的心软而害了他人。 也就在这一次,她让香染受了伤。 清谣心中如此念着,生了对自己的责备之意。 “清谣姑娘,请放宽心。”空忧看出了清谣心思,于是道,“香染来到人间也是一件好事。或许,这人间能点出香染的慧根也说不定。” “若是真的可以,那我也可对画倾她们有个交代了。她们将香染留下,为的就是让我来引导香染,也让香染点醒我,随她们一同去往仙界。”可她自己,能将引导香染这一任务做好么?想起前事,清谣责备自己的大意,而这份大意,是来自五十年前对自己所做所为的愧疚。 这样的自己,还能在人间护住香染多久? 她怕。 她怕这人间会再夺走自己的另一个好友。 “我现在唯一所剩的就是故人交代的事,虽说此事多半是我自己的主意,但只要完成了,这人间就再无可让我牵挂的事了。之后,就是一心修道。” “那很好。”空忧淡然着道。之后便不再语。 第24章 情愫4 “小家伙,你是是怎么来到这药庐的啊?”在刚刚听了空忧的话之后,香染对小书童的身份和经历有些兴趣。 “我在山下时,住在留国国境边上的一个小渔村里,公子游历各国的时候和我相遇,说我资质世间罕见,要将我带走教我本领,我爹娘不同意白白地就让我跟着别人走了去,于是公子就用十两银元换了我,我就跟公子一同上山来了。” 小书童见有人愿意陪自己说话,自然是十分开心。在这药庐之中,自家公子不怎么愿意与自己说话,自己也很少和外界接触,与他说话的人就只有自家公子了。 清谣她们是他入山以后第一个来到这药庐的贵客。说起为何以贵客二字予以香染她们二人,是因为公子不喜欢与他人说太多,却一反往常那般招待清谣香染二人。连自己在山下被带走的时候,公子也只是二话不说就扔了一袋钱给自己的爹娘,爹娘看了看钱袋里,也跟公子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就将自己推到公子身旁。 这钱袋之中的数目,也是自己在途中问公子,才得知。而那段漫长的回山之路,他与他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与自家公子一同生活了一段日子,他明白其实公子并不是什么严肃的人,对待一切的事都是自己一贯顺其自然的态度,即使如此,自己有什么疑问,公子也愿解答。但是,没有一个人来陪自己说话,一切都变得好无趣。 说起来香染她们能够到来,也是上天送给自己的一份礼。小孩心性,自然是喜欢热闹和有人陪伴。 “那你到这药庐里有多久了?”香染继续问着。 “嗯……大概才半年左右。” “才半年啊。那你公子有教你怎么运用灵力吗?” 小书童一想,皱眉,摇了摇头。 “公子说,我还小,应该先锻炼身体和心魄,到了以后才有能力控制好灵力的运用。” “那你可要努力了,可以运用自身灵力,可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呢!” “是吗?”小书童那双圆圆的眼睛里亮起了一道光。 “对的呀!” 在与香染的对话之中,心中的小小愿望被勾起。 香染倒是没有发现小书童的变化,只一味着说着自己心中所想:“不过啊,最有意思的就是人间的美食了。以后等你有机会下山,一定要尝尝人间美食。” “嗯嗯!”小书童应道。 说着,香染一边翻着一边一点点推开药草,一边给他讲起了美食。 日头才微斜,晾晒药草的工作就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时间的工作了。 “空忧,小家伙我就带走啦!” 香染拍了拍手,而后牵起小书童,在猛烈的阳光下笑着看向空忧。 “去。”空忧道。 一阵欣喜,香染拉起小书童往着院外走去。 空忧目送他们。 任由烈日当头,她们也不失了心中乐趣。曾几何时,自己是这般的稚气未脱。也许,这就是为何画倾要留下香染的原因。 清谣见着香染他们已经忙完,离开药庐去了别处,也是该开始自己的修行了。 而正在自己转身的那一刻,空忧叫住自己。 “清谣姑娘,在下还有一言,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听。” “同是修道者,你说的话自然是别有道理。若是有话,我为何不听?”清谣转身,理了理衣摆,坐在了空忧对侧的竹椅上。 是因为刚才自己的话么?他也知道,要自己放下,并不是轻易的事。只是,他已经将他师祖的话传达到了,也就会就此罢了。 况且自己也已经暗言,往下的事,都只与她一人有关。一个局外客,不应该再为此继续费心。空忧也是明白,自然不会再为此多说什么。 既然与自己无关,那么就只剩下唯一的,连着他们这过往五十年的线。 清谣有意无意避着空忧的目光,她未曾看他,她只将目光放在了院中的草药上,看着那些烈日下的绿色。 “那好,在下就直言了。”空忧将目光放回了院中,烈日耀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可空忧的面容如同一切寻常,并不觉着这院中的光刺眼。 静默了一阵,终于,空忧开口。 …… …… 日近西落,香染与小书童才从外头归来。 回来之后,却被空忧逮了个正着。 香染带着小书童出去了接近半日之久,延误了他的许多功课,空忧怎会轻易说让两人回去,两人站在了书房中央,就像是被夫子训话的两个顽皮学子。 “外头,可好玩?”面上淡淡的笑容本就可贵,如今空忧沉下脸,更显得他是冰冷无情。往日里温文尔雅的如玉男子,此刻只同冰原之雪,让小书童觉着不寒而栗。 “我,我……外头……”这是小书童第一次见到自家公子如此。说是冰冷,其实并不确切,那是一种比冰冷更为可怕的感觉,此刻正游走在自己的身体之中。小书童怕了起来,说话也是吞吞吐吐含糊不清。 见着身旁的同伴如此模样,香染站了出来,将小书童藏到自己的身后,道:“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我只不过是想让他多看两眼外边而已,如果是错了的话,就罚我!”香染昂首挺胸,倒是没有做错事的模样。 难道,错的真的是这位“夫子”了?空忧无奈,但也没打算要拗过香染。 “哦?‘外边’?” 仿佛是随口一说,空忧如此道。 香染一时心虚,那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被空忧削去了不少。她的目光摇摆不定,似乎是正在躲着什么。 他放下拂尘,在木桌后方坐下,面容也温和了一丝。“修道之人更要修心,还记得我的话吗。”他这一番话,自然是对小书童说的。 “记得。”怯怯懦懦着说着,声音从香染身后传出,他抓着香染的衣摆,探出头来,见到自家公子面容,抓着衣摆的手才松了松。 “这次就算了,若是下次再这般荒废修行,就不会如此容易说过就过了。” 清谣与小书童如释重负,互视之后便欣然一笑。 二人离去后,空忧低头,一笑。 这药庐自师祖师傅驾鹤西去之后,就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先是对自己的“一见钟情”,再到带自己的徒儿“逃学”。 空忧感叹,感叹香染的不简单。 晚霞褪去,今夜月上梢头,星辰的光,自然比昨夜淡去不少。 空忧难得又掐指而算,而后抬头,看见了窗外那明亮如刃之月。 第25章 物 清谣抬头,看见了暗色的天上出现了月。 那是一轮上弦月。 因为天空之中有了那么明亮的光,平常的黑暗深邃已经换成了一种深沉的蓝色。 原本这个时候应该在身侧的香染,此时却是不在。 香染纯真心性,与那小小书童早已混得熟络,现在,她应该在和小书童在厨房清理碗筷一类的。 香染身上的毒祛除的速度比自己预料之中的要快,初来这药庐的时候可见左肩上的暗色青烟在伤口处涌动,如今才过了不过一日半,那团青烟就已经淡薄无几。 香染只需再用一次药就可以完全复原了,如此,心中的愧疚终于可以平静下来。 香染的事算是到此为止了,可接下的事,却并非简单。 想起那日大雨,自己与红姿的再遇并非偶然,并且,红姿那日是有备而来。如果不是,那红线之上的毒素,怕就不是这轻浅的慢性毒了。 她是想以此作为威胁,让自己交出长轩所留下的东西,只是可惜,她没有预料到自己身边会跟着一个帮手,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有药庐作为背后靠山,也没有预料到自己的灵力并非她当初所见。功亏一篑的感觉定是不好受的。 这五十多年来的一切,她不知该如何弥补她。若是她将长轩的遗物交给红姿,最后的结果也只会是害了红姿。 若是当初此物没有被她、红姿、长轩三人找到的话,如今一切会不会完全不同?红姿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花妖,她也无需牵挂人间,长轩也不会郁郁而终。 一切都不可能了。她们三人的曾经已经定格在了那时,想要扭转,该拿什么扭转? 如今香染无事,已是自己心中最大的安慰了。 清谣望着长空默然,见了丝丝如同薄烟的轻云浮过,暗暗蓝空依旧。 清谣想着,也是时候继续办着自己的事,不然等下香染回来就不妙了。她收起了思绪,随后关上了窗户。 烛火幽幽,浮于一团红蜡之上,这黑暗之中的唯一光明,坚毅着立于烛台之上,虽然能延伸而去的范围不多,可它依旧用尽所能,触及周围之物。 清谣坐于烛台之前,闭起了双目,玉指捏住兰花指诀,举于那染了烛火橙光的清冷面容之前。一阵默念,指诀一转,一阵青光随着弧度而下,打在了另一只微举的手的手腕之上。 忽而右手手腕之上闪出一阵白光,白光在指诀接触之后大盛,白光盖过了烛火的橙光。 仅在一瞬之后,白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烛火晃动了两下,随即恢复平静。 那清丽如同霜月的面容中,似在极力地隐藏着什么。 就在那不经意之间,清谣眉心一皱,嘴角沁出一抹血痕。 扶着木桌边缘,青色的衣抉在空中微微抖动,她似乎是用尽了力气支撑住自己,才免得自己在这里倒下。 刚刚那一阵,是不是过重了?香染她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用衣袖抹去嘴角的痕迹,清谣一阵担心。 若不是有这“玉笼袋”在,自己的灵力恐怕已经是被消耗不少。 这次的封印,可以维持的时间会更长,心中的忧虑可以放下了。 清谣心下一安,遂坐到窗边的茶案边,推开了窗。 厨房外头还能见里边的灯火光,看来香染她们还是在厨房里面忙着的。 再看空忧的书房,那边也没有什么异样。 庭院幽幽,传来几声虫鸣,不见萤火之光,只见地上月光如纱。 一切平静就好。 更望往后如此夜安宁…… 清谣抚了抚心口,见自己的气息也平稳了许多,于是就静坐在窗边,望向那一轮上弦之月。 …… …… 翌日。 清谣不可思议地看着院中一切。 飞禽走兽和各类蔬果,一一变成美味佳肴,摆在了不知何时从厨房中被搬出来的长桌之上。 清谣看见此景,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香染。 而正如她所想,香染捧着一碟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而她的身后,跟着的是她的小帮手。小书童也捧着一碟菜,跟着香染走了出来。 “正好菜都上完了,快过来呀清谣。”说着,香染向着自己挥了挥手。 空忧不知何时经过了她的身旁,向着院中走去。在经过她身旁的那一刻,空忧说了一句话,之后就往着香染他们二人走去。 清谣扶额,可面容之上尽是欢欣笑意。之后也就跟着空忧走到院中。 “清谣,这些菜式都是我从近处小村里学来的,你和空忧尝尝好不好吃!” “香染姐姐你怎么可以漏了我,我才是主厨呀!” 小书童嘟着嘴,显是不高兴了。 香染环起他的肩膀,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旁,道:“当然,能做出这么多的美味,当然是少不了我们的小指导啦!” “话说你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呀,听了一遍就记住了。”她蹲下,小声地对小书童说着。 空忧并未说什么,只是在一旁坐下,拿起筷子夹了菜,尝了一口。 “不错。”空忧道。 “太好了!”小手与大手相击,两人稍作欢呼。 “你们两个呀,昨天到底去了多远才这么晚回来?”清谣坐下,看着两人。 小书童与香染互视一眼,同声道:“不告诉你!” “只要东西好吃就可以了,清谣姐姐不必管那么多的。”小书童顺势做起了个“嘘”的手势。 清谣明白其中必定有什么,于是就放下筷子,静坐在一旁。 “小家伙呀,你刚刚你是不是听到了你家公子在尝了我们的菜肴之后说了一句不错?” “嗯!”小书童点了点头。 “’天下无白食之午餐’,既然吃了我们做的菜肴,就要答应我们二人各一件事,对不对!” “嗯嗯嗯!”小书童重重着点了点头。 “原来,你二人早已设下此局。” “放心,这不会为难空忧大师您的。”香染道,“那就是教我运用灵力!” “这并非难事,也可即刻开始修习,香染,你是想在此刻开始,还是尝完这佳肴之后呢?” 香染一笑,道:“自然是在这之后呀!” 空忧转首,问道:“那你呢?” “我要早点开始学法术!” “这就要看你往后是否用功了。” 答应完二人的要求,空忧举筷,又是夹了一道菜。 香染和小书童二人也坐下,谈论起了菜肴。 清谣过后也起筷,品尝着二人所做的菜肴。 晨间凉风,终是敌不过心间暖意。 …… 第26章 愿 三天已经过去,香染身上的毒素已经被祛除得干干净净。 香染活动活动身子,觉着确实是舒畅了许多,左肩上的坠重感已经完完全全消失不见。她欢喜着走到木桌之前,拿起了小书童为自己准备的桂花糖,放进嘴里。 一阵清香蜜意萦绕着香染,此时觉着自己好不自在。 清谣在给自己上完药之后,就坐在合上窗叶的窗前,她拿起茶案上放着的一杯茶水,喝了一口。 “清谣,今后我们还要继续往东面去吗?”香染问。 清谣放下手中茶杯,她看向了香染,香染此刻的表情有些微妙。难不成,是空忧对她的开导无用?还是说,她舍不得刚结上的新伴? 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客欲要留下,也不是不可。只是,若要留下,就只能将心中另一牵挂抛却。 “说好的事就这么轻易改变么?香染,你是不是有什么好的地方想要告诉我听?” 桂花糖在香染口中一转,转到了面颊的另一边,寻思半刻,她便道:“那倒没有。” “那不就是,你又说要将人间美食尝个够,我们为何不到辰国、留国看看,或许那边的美食会更多也说不定。”清谣旋即一想,觉着好像漏了什么,就又道,“不过一切都要有个谱,不能吃太多,不然到时候身上多了几十斤的肉,你可就没有力气飞回灵树上了。” 香染听了,气得差点没把口中含着的桂花糖给喷出来。“清谣!你又捉弄我,我才不会发胖成那样子呢!我可是蝶妖!有灵力的蝶妖!怎么可能说发胖就发胖。我看清谣你才是,到时候饿得没力气飞回灵树才对。” 说着,香染抓起了一块桂花糖放入口中,冷哼了一声。 清谣掩嘴一笑,随即恢复了寻常那般的面容。“好啦,不说你啦,不过,倒是今日,你跟空忧师傅学得可如何?能不能和红姿打成平手?” 香染那一双水灵明眸渐渐暗淡下来,之后就用左手托住腮,头倾一倾,看向了深色木梁上那一片片深灰色瓦片。“空忧说我灵力太低,能学的只是一些基本的东西。而且我对灵力的掌控不熟,挥出的光刃也是时大时小,空忧今天一天都是让我学习控制灵力,很少有教别的东西。” “不过嘛!我也有很大的提升,空忧说我是有能力跟在你的身边的。” 说着,香染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我知道的,你怕我能力不够,怕我不能护好自己的周全。与红姿交过手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人世间的妖与我们灵树上的妖是不同的,比起单纯地使用灵力,他们更懂得运用自己的优势与灵力互补。不过下次我不会那么大意的了,毕竟有这次一战的经验,我也就不会高估自己而忘了对手了。” 清谣听着,慢慢着,低眉。 原来香染已经知道了往后的路不会平稳。往后的她在这人间,也不会是单纯地为了与她一同游历了。 是红姿的一番话,红姿曾经在她面前提到过长轩的遗物。在这件事之中,不止红姿大意,大意者,更是自己。她这次是彻彻底底地把香染给拉进这局中了,她又将一位好友牵进了这命运的转轮之中。 “你就不该出世的……不该!”心中响起一阵不知名的声音,她确信,这一道声音,就是根源所在,是停止命运继续流转的必要条件。 默默地听着香染说话,将一切都放置于后方。她抬起眼眸,看着香染,眼中映着桂花糖一边的烛台之上灯火的光。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然是好事。”香染说完,清谣接道:“你才刚修成人形不久,也是该历练历练,这次呀,你是找对师傅了。” 黄橙橙的灯火一旁,香染得意一笑:“这是当然!我的师傅可是空忧,那个知天文懂地理,又医术高明的空忧!” 说起来,她仅仅是见空忧运用一次灵力,那一次,自然就是医治自己之时,自己所见的那一阵阵模糊的飞散出去的影子。 如果空忧认真起来,他会掀起多大的震撼? 觉着屋内有些闷了,香染坐到清谣对面,伸手打开了窗。 星空不再同刚来时那般璀璨。明月已经早早升起,其散发出的幽幽光亮已经盖过星辰的光,那些微弱而渺小的点点光亮,已是所剩无几。 虽然月光始终不及日光,可终是让这夜不再那么黑暗,让夜行的人,不再彷徨。 …… …… 香染的伤已经痊愈,她们二人已经没有要留下的理由。 “小家伙,以后你要好好用功,等到可以运用灵力的时候,就往西南方向来,我和清谣姐姐会在一棵延伸到天上的巨树上。”说着,香染抚了抚小书童的脑袋,“要记得呀,我会想你的。” 小书童眼中已有盈盈泪意,只是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他抬起手,抓着袖子抹了抹泪,重重着点了点头。 “对了,小家伙,过了那么久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能现在告诉我吗?” 小书童抽噎了两声,又极力忍住,随后他道:“姐姐,我叫圆灵。” “圆灵?听起来怎么不像是别家男孩子那样的名字?药庐里的各位师傅都喜欢起奇怪的名字的么?” “香染姐姐,圆灵是女孩子。” 女……女孩??? 香染瞪大了双眼,呆呆地蹲在小圆灵的面前。 看着圆灵的装扮,香染看向了空忧。然而,他的面容之上是无比的平静。 圆灵捧着一样用纸包裹住的东西,递到了香染面前。“这是姐姐说过的玫瑰玉糖,这里没有玫瑰,我放了昙花,不知道味道会不会和姐姐说的一样。” 香染捏了捏圆灵的小鼻子,“你做的,肯定好吃,我就收下了。” 清谣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向着空忧微微点头。 空忧竖掌,略微倾身。 互道别离之后,二人启程。 一路之上,又是青山绿水。 踏着这再寻常不过的风景,二人继续向着东面而去。 第27章 南安城1 凌国,南安城。 这里曾经是凌国与昱国相接的边境上的一座城,隶属凌国。 旧日里凌国与昱国未开战时,这里曾经是重要的通商枢纽。大大小小的物件,都必须经过这一座城,才能运往凌国各地或是通过凌国运往别的国家。 那时,虽然昱国与凌国只是表面上和和睦睦,似乎各中都不愿再提战争的事,但这其中的暗涌,却是以无法抵挡之势,一点一点吞噬两国的平静。 即使如此,凌国人还甚是欣赏昱国不可多得的两样物品。 昱国的茶在各国之中早有盛名,特以留国与方国最喜昱国之茶。昱国的制茶工艺,一直都优于壁国与凌国,其工艺无法复制,故茶叶就成了昱国的一大特色。 但昱国的商贸不仅仅只有茶叶一样,昱国出产的玉石也是珍品。其中以昱国西南崆陵山产出的玉石最为通透,是上上之品。 当然,如今昱国已亡,而仍然留存的两样瑰宝,都归了凌国所有。 长街之上,人来人往。在这一场又一场的战争肆虐之后,这座城并没有改变它的繁华。这大概要归功于那场战争之后,这平静的三十五年了罢。 铁蹄的声音,从远转而渐渐接近,长街中的行人纷纷避让。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从他们的眼前走过。 当今天下太平,为何还有人领着军,在这已经成为凌国内部城镇的南安城之中经过?退到一旁的人都看着这一支队伍,但他们都不敢议论,因为他们看到,队伍的旌旗之上,镌绣着一个字——“顾”。 这是当初那位被封为镇南将军的人的家族姓氏。在凌国与壁国之间胜负之上,顾氏一族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凌国能不费吹灰之力就灭掉了壁国,正是因为顾氏一族在战役开始后做了一件令壁国上下都为之惧怕之事。 那件事,就是屠城。 如此,顾之一字在如今的凌国,或是在当初的各国,皆是令人闻风丧胆。辗转三十多年到了今日,顾氏一族的威名依旧。 而在天下成为如今局势之后,顾氏一族受凌国国君盛恩,家主顾刻城封二品护国将军,官爵世袭,其子孙镇守如今凌国与辰国国界要地,年受俸禄千万两黄金。 如此的顾氏一族,谁又敢议论其是非?只好当做是寻常之事,没有了好奇心,就不会议论,不议论,就不会惹上祸端。 顾家在南安城东面建了处别院,此行这一队人马就是往着那别院去的。 良驹之上,一翩翩公子手执折扇,在这众民观望之下依旧神情自若,看着前方。他的眉宇之间没有军人该有的英气,但看起来绝不是什么柔弱书生。他对这一切似乎都没有感觉,长街两侧所投视的目光,或是跟在五匹骏马之后那百人面上的不愿。 “郭良,到了别院处,就由你将他们交给我三叔,我就不去见他了。”那翩翩公子开口道。 那叫郭良的军士听了,抱拳道了一声“是”,而后又问:“公子要去何处?公子言道一声,我也可给将军一个交代。”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这就是交代,剩下的事已是与我二叔无关,这又有何交代不交代。”那良驹上的公子将扇子一合,明示对他的话不会再做理会。 郭良只好作罢。 不过,他的身边有顾家的小侍跟着,顾家的人应该也不会轻易让这位顾家少爷失了行踪的。 不过,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若是不问,也显得自己对顾家不忠。 还未到别院,那顾家的公子一声不说,骑着马往着别处而去,小侍跟在后头,匆匆着跟随公子而去。 郭良见着如此,与剩下的三位同僚带着这百号人往着顾家的别院而去。 摆脱了那群人,他才觉着是真的自在。 “公子,我们要去哪儿啊?不是听老爷说的任务结束之后跟随将军回都城的吗?”小侍跟上了自家公子,他开始以为是公子嫌将军会对自己啰嗦一番才不想去那顾家别院,想要自己一个人回都城。而如今照着公子所离开的方向来看,他并不是想要现在回都城。 “这凌国之大,去哪里不可?我在军营之中待久了,只觉得人多麻烦,现在又不是急着回都城面圣,为何不逍遥自在地游玩一番?” 小侍跟在他的马后,点着头,如今是完完全全明白公子的意思了。“公子,可是总得要回都城的,如此下去也只是拖延罢了。” 他如此一听,只觉无趣。“真是破坏雅兴!”他一踢马腹,驾着马离去。小侍无奈,只好在他身后小跑跟着。如此一来,小侍也就不会再在自己的身边瞎啰嗦了。 他回到了南安城中,在一茶馆处下了马。将马交给了店小二,于是走入了茶馆。 小侍在他进了茶馆的那一刻刚好跑到,见着自家公子进了茶馆,他停了下来,终于是可以缓口气。顺畅了不少之后,小侍无奈着,也跟着走进了茶馆。 茶虽然是世人常备之物,用以待客,或是解渴,都是最佳选择。但原来的凌国人对于茶的喜爱,也仅仅限于此。他们不同昱国,将品茶也当作自己每一日必做的事,也由此可见,为何昱国的茶叶会是从前八国之中最好的。 小侍踏入了茶馆,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公子,便忙不迭着向着自家公子而去。 “公子,小的知错了,小的跟在公子身边,绝不再破坏公子雅致,这次公子就饶了小的,小的半条命都给跑没了。” 他瞥了一眼自己从都城将军府里带过来的小侍,推了一杯茶过去。“坐下,喝了它罢,你下次还要是这么啰嗦,就不是跟在后头跑这么简单了。” 那小侍见公子原谅了自己,喜道:“谢谢公子!”于是就坐下,将茶一饮而尽。 坐在他对面的顾家少爷面上虽看着是见着他不易而原谅他,但他已经是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将这顾家的跟屁精给甩掉。 在这南安城里将他丢下的话,他还能去顾家的别院求助,还是能安安稳稳着回到都城将军府。如果他坚持要跟自己到别处呢…… 顾家别院可不是到处都有,那么到时候,他要吃的苦头可就不少了。 那顾家少爷暗自冷笑。 你往后的命运,可就看你能跟着我到何处了! 第28章 南安城2 小侍还为公子能原谅自己而开心着。但他却没有想到,那张平和的面容之下,竟然是在盘算着如何将自己丢下。 那小侍将茶喝尽,用袖子擦了擦嘴,将杯子放下。之后自家公子拿起茶壶,欲要将那自己的空茶杯给满上。 他一小小仆人,怎么敢让公子给自己倒茶,于是就拒绝公子的好意。可毕竟自己与公子身份悬殊,他也不敢做出忤逆犯上的事,一番推来推去,茶还是给满上了。 小侍坐在他的对面,面容之上似有难色。 他见这小侍如此模样,心中只觉着来气。“怎么了?喝呀!你这般婆婆妈妈的,不如去别院里找我三叔,让他送你回都城府中算了,跟在我身边简直碍事。” 那小侍一听,心中一惊,忙赔不是:“公子,小的喝,小的喝……”于是拿起杯子,又是一饮而尽。 那顾家少爷看了直摇头,心下立定了必要赶他走的念头。如此懦弱一小侍,待在自己的身边能有什么用处? 别过脸,他不再看那坐在自己面前那唯唯诺诺的人。 那小侍也是有苦难言。他奉了护国将军之命,跟着公子,其用意,自然是要看住公子,不让公子延误了返回边疆军营的时间。 这位公子,虽出身在军功显赫的顾家,可他的心思并不在行军与兵略之上,一心只想游历各国,看尽山明水秀。只是可惜,顾氏一族的荣誉一直都是他的枷锁,欲要成为闲云野鹤一般的人,怕是一生都不可能的了。 如今,他可以离开军营,来到平民百姓之间,已是难得。 如此机会,他怎么会轻易放过? 点了几样茶点,又吩咐店小二换来一壶上好龙井,那位顾家少爷准备好好在此处歇息一阵,缓解缓解这几日赶路而来的疲惫之感。 “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别再给我婆婆妈妈的,知道吗!” 那小侍一听,只好答应。而后拿着茶壶的手不经意间一抖,茶水瞬时就溢了出来。 那顾家少爷没好气,别过脸,咬了一口茶点。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让这样的人跟着。”他在心中如此想着,面容上更是不屑。 见着这样的人,他早已是没有了胃口,于是将剩下的半块茶点扔回了盘中,站起了身。 “公子要去哪儿?” “解手!你也要跟着来?!” 那小侍摇了摇头,坐着,低头不语。 “那就好,那我也可舒畅一些,坐在这儿等我,别乱跑,知道了吗?!” “小的知道。” 见着那小侍是真的没有跟来,那顾家的少爷就从茶馆的后门处,偷偷溜了出来。 他拍了拍手,如同拍灰尘那样,将一切不快都拂走,任其留在身后。 既然出了来,他必定是要好好享受一番自由的日子。虽然只能是有短短几天,那也不能浪费。 拴在茶馆一旁的马他是不打算要牵回来的了,身上有银子在,怎么会怕弄不到一匹马过来。只要甩掉了那烦人的跟屁精,一切都不是问题。 他回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来人往,不见那小侍的身影,简直是比在山中猎到一头黑熊还开心。 想起了猎熊,酒兴也跟着一起来了。没办法,军中男子皆爱酒,特别是烈酒。他从十二岁开始就被父亲安排在了军营里,到现在已有六年,虽然有着一颗欲要闲云野鹤的心,可也在将士们的感染之下,对酒有了一份特别的感情。 如今正是身轻爽快之时,怎么可以没有酒助兴? 如此想着,便往着城南的酒馆走去。 说起来,这南安城也是一成不变。这一成不变,当然是指这里不管战前或是战后,都是一条通商要道。 或许是地理位置的原因,这里两面皆有山川围绕,只有这南安城为其中腹地之城,故这百年来的繁华,不管何时都不曾改变。 人依旧是陆陆续续地来,又陆陆续续着向着各方而去。任由时间如何,局势如何,仿佛都不能动摇这座城半分。 那时候的凌国也是对比十分防范,才会在这南安城之中建了一处顾家别院,如此为的,自然是要顾家替自己看着昱国的动向。 不过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这里作为边陲城镇的不安定,已经不存在。 商贸繁华,各家各店的物品玲琅满目,美不胜收。人在其中,不觉时辰流逝。 那顾家公子在这密集的人群中,也是很难被发现。除非他穿着高屐,否则没人能一眼看到他的位置。 “自在!真是自在!” 如此,他感叹着。 正当自己要拐进另一条长街之中的时候,迎面撞到了一个人。 这人穿着灰色道袍,头戴道冠,眼角生着横纹,留着长须。左手拿着一个青铜摇铃,右手之上却是空无一物。 顾家少爷见着,是个上了年纪的道人,年纪估摸着应该有五十多岁。 “没撞着你?”那顾家少爷道。 那道人竖掌,道:“是在下冲撞了公子才对,老道这就给公子陪个不是。”说着,略微欠身 他听了轻轻一笑,扶住他,道:“虽是在这大路之上,可人多,也免不了会有碰碰撞撞,道长言重了。” 那长须道人也淡淡回之一笑,道:“世上能有公子如此通情达理之人,实在难得,在下就赠予一物给公子,略表方才歉意。” 说罢,那长须道人在左手袖中抽出了一样东西。这东西是一块小木牌,只有一寸大小,上下方分别系了祥云结与紫色流苏,牌面之上,歪歪斜斜的笔画看不清是什么,大概是道家的符篆一类。 “请公子收下。”道人用执铃之手收了收那递出木牌的手的袖子,之后便如此道。 顾家少爷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面容祥和,似是看破尘世,却又不蔑视天地。虽心有疑虑,但他不愿和这道人纠缠,也就爽快着接过那块木牌,言道了一句多谢。 那道人竖掌,躬了一身,之后便向着他要去的方向走远了。 顾家少爷仔细翻看了一眼牌子,看不出这牌子有什么端倪。 这大概是道家的护身符一类的,不过再怎么着对于自己也是无用。第一,这又不是什么兵法兵器,于行军打仗的人来说甚是无用,第二,他又不是修道之人,不懂那道家道法,这一来还是无用。 可毕竟是他人的一番好意,扔了也是不可。于是他将那木牌子收进了腰带之中,不再理会,往着不远了的酒馆走去。 第29章 南安城3 酒香越是浓厚,酒水越是烈喉。 此时并不是在军中,身边亦无将士。如此一来也就无需烈酒助兴,一壶清酒,几碟小炒,这样就够了。 直到夜幕临近的时候,顾家少爷才从酒馆里出来。 见着时候已经不早,才想起自己原本是想在今日离开南安城的。可是时候已经不早了,要赶到南安城之后的下一个城镇,快马加鞭也是需要半天的时间,现在出城实在是很不合时宜。 如今看来,只能在这座城里面留宿一宿了。 太阳才刚刚落下,天边还留有晚霞淡淡的橙色,与剩下的深深蓝色交相辉映。 旖旎长夜,正要开始。 灯笼之中透出的光,映在过往行人之上。火光幽幽,人影迷离,夜景朦胧,如梦似幻。 兴许是醉意忽然而来,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仅是一壶清酒,就让他醉了?这未免也太荒唐。烈酒十碗都不曾令他醉倒,这才一壶清酒,怎么可能会有醉意? 停下脚步,他闭了闭眼,稍作停顿。睁开眼时,发现周围由一片白蒙蒙氤氲雾气包围,似乎是夜刚凉时起了雾。 如此一来,他就看不清周围人的面容了。 灯火迷蒙,长街却明亮依旧,只是……看不清那水雾之前到底会有着什么。 “公子!公子!” 忽而身后传来一阵声音,那声音听着,让他心中一惊。 这声音,就是那一直跟着自己不放的小侍的声音。 现在正是用晚膳的时间,街上的人自然会少去大半,这样稀疏的人群,根本是不能藏的住他的行踪的。他看向身后,一片雾气之中什么也看不清。 好不容易才摆脱那小侍,怎么可以让他在黏上自己。于是加快脚步,在这一片朦胧之中不断前行。 “公子。”一声女音,萦绕在耳边。 “公子。”执扇的右手手腕被一种柔软给环住。他原本只是看着身后,不曾注意到前方会如何,更不会想到,一陌生的女子会抓住他的手腕。 “公子,你也是被人追着么?”女音柔媚,摄人心骨。 他看见身前站着一女子,粉衣映着她的雪白肌肤,朱唇若晨中新开之桃,眼中流光如秋水横波。如此一美丽女子,世间男子断是没有不为之心动之人。 只是此刻他的心中没有要结识这位姑娘的意思,本想推开她的手,之后就溜之大吉。但,他见那女子美目之中,似有难色。 “公子随我来,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很安全。” “安全?” 说着,她一牵那顾家少爷,往着一旁的小巷走去。 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对她起了一丝信任,也就任由她拉着自己,在这一片迷蒙之中走着。 她大概是南安城里某一户人家的姑娘。 他对这南安城的各街各坊其实也不是跟熟悉,既然这位姑娘肯帮自己摆脱那小侍,那他又犹豫什么呢。他放开脚步,跟着那姑娘走着。 白色的雾气越来越浓,眼前所能看见的道路是越来越短。 忽而,那姑娘停了下来,就在这一片完完全全看不清周围的地方。 “公子,现在你安全了,可以松口气了。”她幽幽着道,转身,一双含情的如水眼眸似要滴出泪来,哀怨地望着他。 他心下不忍,于是问道:“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姑娘帮在下摆脱困境,在下愿意略尽薄力,为姑娘解忧。” 她摇了摇头,眼中沁出了泪。“多谢公子,只是,事情并不简单,我也不想牵连公子。” “事情是如何,姑娘无妨直说,这天底之下,还没有我顾腾誉办不到的事!” 那女子用素色绣帕抹了泪,听了身旁男子如此言道,心下不免一悲,泪,一滴一滴地滑她的面颊,梨花带雨,不免让人心疼。 “姑娘,你说,到底是什么事?”顾腾誉怕会伤到这女子,于是靠近了她,轻声地说着。 那女子抹着泪,摇着头。 忽而“嘤咛”一声,扑倒在了顾腾誉的怀中。顾腾誉留也不是,推也不是,一时之间,很难定下抉择。 哭了有一阵,那女子才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公子盛情,我怕是怎么也不可能回报的了,还望公子继续听我言道下去,恳请公子帮我这个忙!” 她的眼中哀苦,让他是怎么也不能摆脱,他心下一软,决定听完那女子的事,先稳定住她的情绪,之后再将她推开。 “那就是……” 她缓缓向着他的耳边凑去…… 一种被撕咬的疼痛,从脖子传来。他推开了她,看见那张原本媚若粉桃的面容之上,此刻正是无比狰狞。一双獠牙深红,显然是染上了他的鲜血。 顾腾誉捂住脖子,忍着疼痛,往后退了几步。 “你是昱国的余党?!” 那娇媚的女子一听,笑了两声。“昱国被灭三十余年,是要有余党的话,你凌国还能有今天太平?我自然不是昱国余党,可也不是这曾经八国里任一国的余党。” “你是谁!” “我嘛,天为父,地为母,与你们凡人不同,我的身份,可比你们凡人高贵得多!”那女子柔媚着,抬手擦去嘴角边的红色。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在这一刻变得不可一世。 手中的温热,渐渐浸湿衣领。如此下去可不是办法,现在他血流不断,只能尽快脱身去找医者包扎。 可想来这迷雾也是她设下的障眼法,那么又有谁能知道他此时是在这迷雾之中?在来到这里之前,这女子牵着自己走了不短的一段路,想必已经是离开了闹市。 想找人救自己,是不可能的了。跟着自己行军打仗的佩剑此刻也不在手上。此时手无寸铁,他该如何反击? 这白雾之外,到底是什么地方?这白雾之中,有没有可用的东西,能让自己支撑一阵,拖延一下时间,让自己找到出口? 他不知道。 但他只能一搏。 “难得一风流倜傥少年郎,就这么白白流血而死也太可惜了,不如成为我成道的灵丹,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呀!” 顾腾誉一听,冷哼一声:“我怕你没有如此能耐!” 说罢,他的身影在一瞬之间被白雾吞没。 那女子不慌不忙,抚摸起了鬓边长发,不屑一笑。“区区凡人,还能逃出我这幻境?” “真是做梦!” 第30章 南安城4 说罢,那女子缓步走入那白雾之中。 顾腾誉一边向前逃着,一边又时不时地回头望着。 天为父……地为母…… 那女子,是妖! 凡尘之间,各国之中,都有为了参悟天道而研习法道之人。那些人,或是道士,或是隐居山林的闲云野鹤。这一些故事就是他不久之前在这类人之中听到的。 就在那曾经是昱国地界里东北处边界的某座城十里之外,那一座古老悠久的道观之中。 就在两个月前,护国大将军顾全奉了圣上的旨令,拜访那道观之中的源澈道人。 其意旨为拜访,实则是监视道观里的一举一动。 那座道观,名为清鹤观,坐落于风凌山。那清鹤观的历史已逾千年,观中修道者足有五百人之多。 这点人数与编制的军队比起来,确实是不足为惧,可是其中皆是不凡之能人异士,凌国现任国君,还是对此有虑。 当年凌国与昱国初战时的败退,就与这清鹤观里的众道士有莫大的关系。 昱国灭国之后,虽曾对其诏安,但被拒。凌国国君忌惮他们的能力,暗中派人监视其动向。 五年前,道观之中突然派了五十人分散至民间,道观之中也是乱作一团。那时国君为了示好,派了前护国将军前去援助,只是,这一份好意被拒在了门外。 即使如此,凌国国君也没有下令屠掉整个清鹤观。而后每年,凌国国君都会派护国将军前往道观之中,名为拜访,实则是向其证明凌国国力之强大而作为震慑。 去拜访那源澈道人的时候他也有跟着,所以,妖的事,他也是知道一星半点。 妖的修炼方法,分清修与饮修。清修,与道士的修道之法相似。饮修,则是吸食万物精魄之后在体内凝成神魄。饮修的方法简单直接,但大多数的结果都是成为地上妖仙,无法飞升。虽洪荒之时曾有过妖仙成功飞升转为上仙的事例,但这仅仅止在了这段流传下来的故事之中。 想必,那伤了自己的妖女,就是想要吸食自己的精魄来增加自己神魄之力。 这层层白雾之中,就像是走不到尽头的空旷之地,任自己如何寻找,自己如何伸手,那白雾之后都不会有任何东西,不会给机会让他人找到出口。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了几声尖锐的笑声。 他没有停下脚步,依旧在白雾之中前行。 一道粉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他前方的白雾之中,几缕烟气缭绕着这娇媚无比的女子。“公子若是愿意助我,我断不会让公子受到半分的苦痛,若是公子执意反抗,那我可就不能保证公子会如何痛苦地死去了。” 那一双紫色眼眸之中,透出一丝无情的冷意。她已经修练成妖三十年,只要再修炼多五十年,她就能拥有无限的法力。 这三十年来,她吞下了五百个人的鲜血与精魄,这一朝一夕的积累实在是不容易,她不能断了这积累,更不可能放过任何一次增加修为的机会。无尽的法力,多么地诱人!只要她按着这样的方法来修炼,到时候,她就能在这人间唯我独尊,不会再受到任何的威胁。 “怎样?我如此待你,比起那前些的人,可算是好的了,你要不要为我舍一次命,来助我呢?” 顾腾誉冷笑一声,道:“痴心妄想!” 那女子也回之冷魅一笑:“如此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五指伸出漆黑色的锋利指甲,直直着向顾腾誉的喉咙而去。顾腾誉运力一挥,一掌打在了那女子的手腕处,那手掌被震开了去,眼见那女子的面容之上,忽然闪过一丝诧异。 她是没有想到自己受了伤也有能力抵抗的罢!她本可一瞬之间就能拿下自己的性命,只是败在了自己的大意。 女子确实是没有料到负了伤又流了不少血的他能够运力抵挡住她的一击,她心中也是为着这一份突如其来的反击而感到惊异,只是,她已经不是那第一次杀人的小妖了。死在她手下的人,让她练就了一身熟练的杀人功夫。她将左手一挥而出,直取他的心脏。 顾腾誉一收手,又将她左手一抵。 在这危急的时间之中,捂着伤口的左手从脖子处移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掌打在了女子的腹部。那女子受了一击,向着后方退了十步。 捂着受了重击的腹部,女子面容上有了一丝骇然。“原来,是我看错你了!我还以为你是软弱书生,没想到呀,真没想到呀!你还能有反抗的力气。” 狰狞的笑容浮现,一双狠厉眼眸如同要吞噬他的魂魄。 顾腾誉自知不妙,可现在若是不做抵挡,往着别处逃去,这样一来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他没得选择,只能抵挡,可……该拿什么东西来抵挡?! 妖……妖…… 一张祥和的脸,在思绪之中闪过。 道人! 那道人给的木牌子!那个刻着符篆的木牌子! 眼中的惊恐与茫然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往日里的坚毅与深邃。 他有救了! 他不会死在这妖女的手上了!! 他扯出腰间那只有一寸大小的小木牌,举在了他与那妖女之间。“妖女!我不会死在你的手上,反而会是你死在我的手上!” 那妖女先是一惊,看见他的手上只是一块小小木牌,而后大笑着道:“我今晚这是怎么了,会对一小小凡人忌惮至此。”她渐渐收起笑容,此刻妖媚而冷艳。“我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是舍不得看你为着那疼痛而毁了这俊俏的面容,可惜呀可惜,没有那如果了。” 随即,她又冷哼一声:“道家的符篆,你会用么!!” 顾腾誉已经无法顾及其他的了,不管事实是行还是不行,他都会坚信一个结果——他不会死在此处! 冷笑之间,那妖女掌上升起一股阴冷的黑气。她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男子,对于他的血肉,她是志在必得。 不再犹豫,那妖女一跃,踏着氤氲雾气,如刃长指直直向着顾腾誉的咽喉而去。 第31章 顾家少爷1 顾腾誉把木牌握在手中,将生死存亡放在这木牌之上。 身上的血一点一点地流失。他紧咬牙关。 他是凌国护国将军之子,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了,怎么对得起顾氏一族的荣耀?他不该死在此处,他不能放弃。 他不会放弃。 漆黑利刃即将触及自己,已经没有时间让他想好万全的对策。 一拳挥出,与那缭绕着黑色烟气的手指相击。 似有似无的青光,在顾腾誉的手中散出。那一阵淡淡青光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在与那妖女手上黑色烟气相碰之后凝成了一道寻常人所看不到的不规则屏障,挡住了黑色烟气。 那妖女见着自己一掌被挡下,确实是有些惊愕。她看着指尖的淡淡青光,心下感觉到了不妙。 这一道从符篆之中透出的青光,并不是这个男子唤起的。她隐约感到符篆之中有一种被强行注入的力量在其中翻腾,而后慢慢地,一点一点被自己指尖之上的黑气给牵扯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男子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东西?到底是谁在护着他?! 向物体注入力量的方法,即是将自己的部分修为脱出自身,再打入物体之中。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并且,这是需要他人协助才能完成的事。一人抽出修为,再以另一人为辅助,稳住被抽出的修为,而后共同将修为注入物体之中。 修道之人,是不会轻易使用这样的方法。一,修为是自己年月的积累,爱惜之极。二,抽出的修为极不稳定,想要稳住并不容易,其消耗之大,让修道之人根本无法轻易使用。 给他这一块木牌的,是不是就是那清鹤观里的人! 她的不屑,变成了愤怒。 那青光是遇到自己指尖的黑气才被激发出来的,那么,只要她将其解除,青光就不会再阻挡自己,就能直取眼前男子的性命! 她将另一只手的黑烟解除,五指如小刀般,直直挥向眼前男子。 突然,她的手僵在了空中。 氤氲雾气已经消散,周围的一切,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青光不知何时已经萦绕到她手上的黑烟之中,指尖传来一阵麻痹,而后她又是被某样东西给打中胸口。她支持不住,捂住胸口倒退了几步。 不同于那男子打在自己腹部那一掌,这次她受到的一击带有灵力之感。莫不是赠予他木牌的人开始出手了? “是谁!胆敢破坏我的好事!” 一青衣女子落到了她的面前。 她冷笑了一声,“怎么,你是要与我争这一块食物么?” 青衣女子温和一笑,道:“当然不是。” “不是想要夺我食物的话,难道是给我增加神魄来的?”她抚着鬓边长发,媚笑道。 “世间修炼神魄之法不仅仅只有饮修一种,为何你要选择如此有损功德的修炼方法?” “你尝过人血与精魄的味道么?那味道,你尝了之后,就割舍不下的了!” 青衣女子盯着那娇媚无比的粉衣女子,眼中冷下几分。 那女子美目流转,见她冷眼看着自己,不免觉着好笑。这上天又没有说妖不能吸食人的精魄来修炼,她在那边生什么气。 “怎么?你挡我修炼,是当真看中了我的猎物,也想尝一下凡人精魄的味道么?”她最后将目光放在了青衣女子那面容之上,与她冰冷的双眸对视,语气之中带着挑衅的意思,她道。 青衣女子对此毫不在意,她道:“你若是现在收手,我还可放你一马。你我所择之道虽是不同,但毕竟同为妖类,我也不想与你自相残杀,你走。” 在这最后,青衣女子提醒着她。 这是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意思么!她有什么能耐在那里不可一世! 冷哼一声,双手上的黑气大盛。 “哼,放我一马?!就看你有没有那样的能耐!” 说罢,她抬手,向着青衣女子击去。 她眼中所见,青衣女子并没有要闪躲的意思。一双眼眸平静着看着向她攻去的自己,仿佛这场中的一切都是虚无。 她,并不在意。 心中一怒,黑气也随之扩大了一倍。 她一定要拿下这女子的性命。她要吞了她的神魄!! 青衣女子轻叹一声,随后运起了灵力。她看着那粉衣女子向自己飞来,却始终是站在原地。 那一团黑气直指青衣女子的眉心。粉衣女子冷魅地笑着,她看着那一张清冷如月的秀美面容,那一张波澜不惊的平静面容。 粉衣女子面容上的娇媚在这一刻收起,一双美目透出怒火之色,黑烟随着主人之意迅速地翻腾着。 她挥出一掌。指尖尖锐,透出寒光,一瞬之间,到达青衣女子的面前。 这青衣女子对自己毫无防备之意,如果直接划向她的喉咙的话,那必定会一招致命。但,在自己逼近之后,眼中所见到的那女子面容,让她在那一瞬之间改变了主意。 她不要那青衣女子轻易死去,她要挖出那一双傲视一切的眼睛,再一点一点地折磨她,最后才吞下她的神魄! 现在的她仅要一瞬,她就能挖出她的眼睛! 一丝冰凉如水的感觉,从她的指尖传来。这种感觉慢慢蔓延着,就像藤蔓缠绕,弯弯曲曲地延伸着,最后包裹着她的手掌,直到她的手腕。 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某样东西挟制在了空中,想要抽手,却是怎么也移动不了。 自她修炼成妖以来的三十年,只有一次,仅仅那么一次,如同现在一样。 青衣女子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干什么!”恐惧与冰凉,游走全身。她再与这熟悉的“老友”相聚,心中泛起阵阵的凄凉和痛苦。 “此刻收手,还能有挽留的余地。”青衣女子柔声道,“你以为,你按照此法修炼成妖仙,这天下就再也无人能伤你分毫吗?” 再也无法忍受这份压抑,她大口呼吸着,薄唇颤动。 “五百年前,那刚刚修炼成妖仙的狐狸,就是在清鹤观里死去的。” 听后,她瞪大了眼睛。其双眸无神,空洞得可怕。 “你……你怎么会知道……” 语出之后的一瞬之间,她恍若大悟,“清鹤观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青衣女子不语,也不再看那被惊恐侵蚀的粉衣女子。她将手一松,放开了她。从空中落下,她没有站稳脚,侧身倒下。 艰难地用右手支撑自己,她一点点地从地上爬起。 “如何?”青衣女子问。 那脸上的恐惧仍在,一双空洞的眼睛不知是在看向何处。 她,摇头。 第32章 顾家少爷2 “清鹤观!!清鹤观!!” 眼中空洞着,口中念着,踉跄着,她转身,一步一步地向着远方离去。 青衣女子低眉,不再看她。 “清谣!” 青衣女子闻言,回头。 香染半跪在地上,艰难地撑起男子的身体。 这位大少爷在接住那妖女一击之后不久,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幸好清谣二人在他昏倒之前赶到,不然,即使他手中握有能牵制那妖女的法宝,然而无力反抗,最后也只能成为她的口中之食。 清谣转身看向她,只见她嘟着嘴,看向了别处。她似乎不太愿意扶着男子。 “他怎样了?”清谣走近他们,而后蹲下,看了一眼那昏了过去的男子,如是问道。 香染看了一眼身前的男子,似有似无着哼了一声,随后她收起不满的情绪,看向清谣,道:“止住了血,还死不了,不过是昏了过去而已。” “再走一段路就到南安城了,我们先把他带到南安城里安置好,之后再作打算。” 香染听后,抿了抿嘴。“好,先去南安城。我倒要看看,他醒来之后该怎么谢我。” …… …… 他感觉到身体之中,心在剧烈地跳动。他的全身都在疼痛,难以动弹,胸腔剧烈地起伏,心中的惧怕渐渐地侵袭。这一份剧痛,这一份恐惧,都在一层层地揭开混沌黑暗之下的某样东西。只觉得那感觉越来越深,蚕食着他所有的意识。 他再也忍受不住,睁开眼睛。 他看见,一双水灵眼眸快要与他贴近,正与他对视。 “你醒啦。”那少女道。 他一个激灵,双手伸出,将她推开,她向后一仰。 哎呦一声,少女跌坐在地。 …… 金色的光穿入窗台,映在了案桌与地板上,耀得厅室明亮。 白日正好,风光无限。飞鸟轻鸣,一掠而去。 艰难地撑起身子,他捂住依旧疼痛的伤口,看着地上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你是谁?这是哪儿!” 少女扶着腰,忍着疼痛站了起来。眉头紧皱,水灵双眸眼中带着怒意,盯着床中的男子。“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恩人的吗!真是狼心狗肺!早知道如此就把你丢在荒山野岭让你自生自灭算了!真是好人没好报。” 他见,少女揉着腰,一步一步向着案桌走去,之后坐下,带着怒意瞥了他一眼。 他还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事,心头的恐惧仍在,在提醒着他,在危机之中差一点是性命难保。 可是他还活着! 如今他还活着! 那么,那妖女呢?眼前的这个女子又是谁? “喂,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金色的阳光之下,穿着淡粉色衣裳的女子猛然抬头,盯着他。那女子面容上的怒意反增不减,一双水灵的圆眸此刻半眯着,眉头也向下一倾。看着她的面容,读出了她正是在看着一个面目可憎的人。 “面目可憎?是指我?真是莫名其妙。”男子心中默念,他别过脸,目光落在了室内。 一个茶壶,几个茶杯,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一张小案桌靠窗摆着,除此以外,就没有什么了。 他现在注意的只有这房中的摆设。方才看那女子愤怒的样子,他就料出女子是不会给自己答案的。既然如此,还浪费什么时间去问个究竟?倒不如让自己看看这周围,看出个所以然来。 粉衣女子见他的目光并没有在自己的身上,又想起刚才他对着自己喊了一声“喂”,心中只觉着火大。“有你这么没礼貌的吗!我们可是救你的恩人!先是无缘无故推倒我不说,现在伤好得差不多了就开始目中无人了啊?!!” 粉衣女子冷哼一声,白了一眼,又道:“真是忘恩负义。” 男子一听,再次看向了她。他压着怒意道:“原来是姑娘救了在下,那可真是多谢了!虽然是你救下的我,但你有两样事做得不妥!第一,看姑娘的装扮应该是待字闺中的良家女子对,难道姑娘不知‘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么!故我推开你是正常之事,并不是无缘无故!第二,你带我到这地方,我也有权要知道此处为何处的,对!既然姑娘不愿意说,那我就只能观察周围再作推算。” “这里是南安城客栈,这三点,我说得可有错?!” “我……我没有要故意隐瞒什么呀!只不过是还没说出来而已,这里的确是南安城客栈,你大可放心。”粉衣女子一想,觉着好像有什么不对。 她摔在地上,可是因为这个男子!救了他他还要以这种语气来与自己说话,简直是可恶,再说,此前还有抢夺自己玉佩一事。先夺心头所好,再令她受伤,他凭什么在那里说道理。 “我说你,你凭什么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没有我们你早就死了!你还欠我一声‘谢谢’!” 男子听了,回道:“你方才说了‘我们’,那么,救我的人可不止你一个,等另一位救命恩人来了,我再说一声‘多谢’也不迟。”说罢,冷哼了一声。 粉衣女子一听,拍案站起。 男子看着她,觉得不妙。那时候伤口没有及时止血,导致如今因为失血过多而元气亏损,那疯丫头要是现在过来打他一拳,任他怎样,他都是挡不下的。如今任人鱼肉,实在是耻辱之极。 眼看女子一步步靠近自己,而他却对此无能为力。 粉衣女子在床前站住,弯着腰,一双如水灵眸定定地看着他。 心中一惧,男子瞪了回去,道:“别以为这样我就怕你了,昨晚对付那妖女的时候我可是一点都不慌,我顾腾誉在这世上就没怕过什!” 粉衣女子嘴角一勾,冷冷地笑着。 “怎么!” “没什么,我答应清谣要看好你,现在也就看好你而已呀。” “你……”男子一瞪,道。 “把玉佩交出来。”女子突然道。 “什么玉佩?”男子问。 “哦?你不记得我了?顾少爷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呀。” 粉衣女子收起笑容,冷冷着道:“那个天外之石的传说,那块蝴蝶形状的玉佩!!” 第33章 顾家少爷3 “不知这两样东西,能不能让顾少爷想起什么呢。”那女子道着,微微侧头,带着半分的不怀好意与怒意,嘴角扬着,看着他。 天外之石?蝴蝶玉佩?她就是那天那个买不成玉佩的小丫头? 顾腾誉一听,当即明白了这女子为何会对自己如此态度了,原来她那份怒气是为了当日没能买下那玉佩而来。可是有能力买下的人是他,他可是正正当当地和那个玉器店的老板做交易的,又不是什么偷蒙拐骗的事,她又在那里发什么无名之火,真是可笑,真是可笑之极! 见男子没什么反应,她又道:“如此神奇的一段传说,你竟然忘了?玉佩给你还真是暴殄天物。”说着,冷哼一声,直起了腰。她交叉着双臂,放在胸前,模样很是不屑。 听着那少女这么一说,顾腾誉大笑了两声,扶着额,竟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他道:“你还记得啊,还记得那胡老板的胡话!当真是笑死我了。”说着,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而后又突然捂住嘴,嗤嗤着笑着。 “你!……” 看着他的模样,想起他刚刚说的话,粉衣女子怒着言道了一声“你”之后,竟然找不到别的话来反驳回去。 是自己大意了,竟然给了别人嘲笑自己的机会。下次,下次她定然不会再这么轻易地将嘲讽的机会给他人! 一边懊恼着,一边听着那嘲笑,心中一烦,火意更盛。她一甩指,直直地指着男子。 “再笑就把你的嘴巴缝上!”她怒道。 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双水灵的眼睛瞪得老大,下颌微微一扬。粉嫩的脸颊如同白里透红的初开月季,那活泼的可爱之中又带有一丝淑女的娴静。是古话里说的……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只不过,现在的她,只有那一份脱兔的气质,而另一丝的感觉,却只是隐隐地在眉目之中看到。 或许,那会是她将来模样? 他看她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却出落得如此不俗,只是未来如何……待定! 看着眼前指着自己的疯丫头,他倒是没了刚才的惧怕。既然她答应了另一位叫清谣的人照看自己,那她定是不会对自己如何的。再说,这“将你的嘴巴缝上”这种恐吓小孩的话,谁会怕。 顾腾誉学着她的样子,叉着手,不屑着,只是不同于她,她方才不屑之中满是怒意,而他,则是带着半点的嘲笑意味。 他看着她,用手一引,甩开了指着自己的手。“这位姑娘,我劝你放尊重点。你这么喜欢那玉佩,看在你曾经救了我的份上,我也可割爱,将玉佩让予你。只是……你如此态度,怕是你也无意要得到那玉佩了。” 半牵半引,那顾家少爷以那蝴蝶玉佩来诱惑这女子。与其硬碰硬,倒不如威逼利诱,让少女好好照顾自己这位伤者,待元气完全恢复之后,再溜之大吉,这不更好?! 这少女单纯之极,只要是说到了她心中之事,定是会被自己给牵着走。 如此一想,心中更是一喜。 “你要……把玉佩给我当谢礼呀?”收起了面容上的怒意,少女的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嗯。你救过我,我本来也应该好好答谢你的,刚刚我那般对姑娘,只不过是因为昨夜身处险境,思绪还未缓过来。如今我身上有伤,还得靠姑娘照顾,若是姑娘能帮我这个忙,不仅会割爱将玉佩相赠,更有金银数定,姑娘,你看我诚意如何?” 说完,他端坐着,更是气势十足。 那少女眯起了眼睛,笑了笑。而后拍了拍他的手臂。 “这自然是极好的呀!顾家少爷!我可高兴了,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啊!”说着,少女用力一甩手臂,在那顾家少爷的手臂上重重地拍了几下。 见那不可一世的顾家少爷五官扭曲,定是疼痛之极,她抑制住自己想要放声大笑之意,面容上是一副正气凌然,大义不辞的样子。 抱着手臂忍着疼痛,半睁着眼看了看眼前的女子。那一副夸张得不合时宜的面容,让顾腾誉恨不得马上报复回去。 只是现在的他还不是这个少女的对手。任人鱼肉,悲苦之极,愤恨至极! 少女心中冷哼一声,对他这种虚伪之人自然是不用怜悯。对于之前种种,她早就对这位顾家少爷生了戒心。说着好听,什么割爱,什么金银,肯定都是骗她的。从见他第一刻开始他就这样高高在上,这样的人说的话,怎么可以相信。 再说,他拿那天外之石的传说来嘲笑自己,这任是谁都无法原谅。 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还要好好照顾这位顾家大少呢? 未等那位顾家大少回些什么,少女继续着道:“顾家少爷肯定是旧伤复发了,我这里有一瓶药,解毒止血,活血祛瘀很是奏效,就让我给你擦点,你快点好起来,我也好快些拿到那玉佩和金银呀!” 说着在袖口中拿出一个鹅黄色的窄口宽底瓶,抓起了顾家大少的手臂。 “这药很灵的,保证呀,一天之内你的伤就好起来了,到时候玉佩可就是我的了!”说着,她咬住塞在瓶口的红布包住的木塞子,之后吐在一旁,渐渐逼近那身受重伤的顾家大少。 “你……你要干什么!!” “帮你上药呀,你不是想要我照顾你,让你的伤快点好起来的吗?这药是灵药呀!”说着,学着昨晚那女妖邪魅一笑,将药瓶子移到了他的面前,晃了两晃。 “唉呀顾公子,事不宜迟,我们赶紧上药!” 这瓶中的药即使不会要了他的性命,也定会是让他倍受折磨,现在他孤身一人,这疯丫头会做出怎样的事,他怎能不知道? “你……你别啊!伤我分毫,你那位叫清谣的……也肯定不会原谅你的……”如今的他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这样言道。 “你别怕呀,我害你有什么好处呀,我还要玉佩和金银呢!” 说着,撸起他的袖子,药瓶子一点一点地,缓慢地从他的肩上,向他的手臂滑去。 看着他满额头冷汗的惊恐模样,她当真是快意之极! “哼哼,让你敢欺负我。”心中暗喜。她可不管这往后会不会给他留下什么阴影,一切,都是大仇得报最为重要! 此刻她心中畅快,面上更露出半点的得意之色。 第34章 顾家少爷4 见着瓶口渐渐倾斜,不知那疯丫头要从里头倒出些什么。 顾腾誉心下一狠,忍着疼痛,想要从那丫头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臂。虽然他已经有预料少女会拉着自己不放,可她抓着自己的力气是不寻常地厉害,几次挣扎,都不能移动分毫。 这丫头到底什么来历?为何臂力会如此惊人? 只见下一刻,瓶口已经倾斜成了水平的状态,下一步,里面的东西就要被倒出来。 用尽一切的办法,都要阻止这疯丫头! “清谣!是清谣回来了!” 在房门打开之前,少女一下就松了手。 “砰”地一声,顾腾誉向后一仰,撞在了床的镂空雕花架上。 “咿呀”一声,房门打开,青衣女子跨过门槛,走进了二人的视线之内。 “清谣!”那少女欢喜着站起了身,面容之上的什么愤怒不屑和大仇得报的畅快通通都消失不见,她恢复了当初的纯真模样,仿佛一切的事都不曾发生过。 “香染,怎么了?”看着那昨夜救回来的男子捂着脑袋坐起,香染此刻则是在他的床边,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又见香染的手中拿着那个鹅黄色宽底窄口瓶,随即又问道:“怎么把空忧给你的药也给拿出来了?你不是宝贝着的么。” 香染倒是不慌,笑容天真烂漫,恍若晴日之中纷纷扬扬的粉色桃花。“给这位顾公子上药呀,我见他伤得如此地重,就拿空忧的药给他试试,也好让他快点好起来。” 说着摇了两下手中捏着的药瓶子。“清谣,我是不是很好人呐!” 顾腾誉一听,甚是不快。这疯丫头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当真是小人是也。见着另一个人回来了,就装乖巧。 顾腾誉捂着撞到的地方,艰难地支撑着自己坐起。他何时遭受过今天这般的罪?满腔的怒意自然是无处宣泄。半睁着眼,他怒着看着那走进房间的女子。 而在下一刻,他所有的感觉,都在一瞬之间被抽走。 一瞬之间,他坠入了云中雾中。 一双透彻如同清泉的眼眸,带着四月春风的暖意,投向自己,肤同霜月,唇若清荷半透粉色,衬得她又有半分的清冷无双。青衣如纱,恍若仙界羽衣。 他没有想到过,世间竟有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子。 “公子觉得如何?”见着那唇色发白的男子呆呆地看着自己,清谣有意无意,如此问着。 顾腾誉听她如此问着,回神,道:“承蒙姑娘照顾,在下已无大碍。” “那就好。”青衣女子温和一笑,道。 回想起昨夜的事,他现在只觉得不可思议。 先是幻境,再是女妖怪,最后是手中青光,而后就是眼前一黑。 她们二人是怎样从那女妖手中救下自己的?那女妖如此厉害,她们又是如何对付那女妖的? 他想着想着,又把她们二人,渐渐转换成了一人的她。当然,他排除的,是那个只会捉弄自己的疯丫头。看着她是丝毫没有临阵面敌的经验,估计她那时也只是站在青衣女子的后方当个看客而已。 以他在军营之中,在这数年里,面对数以万计的军士之中所得到的经验,他在那青衣女子温和的眉目之中,看到了久经沙场的沉稳。不错,那是将士才有的沉稳。 她看起来,也不过是和自己一般年纪,为何她给他的感觉,会是如同见到了老成的将领一般?这女子,到底经历过什么?她是什么人? “说起来,姑娘是如何救下在下的呢?”顾腾誉抬眼,看着她。 她能将自己救下,那就代表了她并非常人。他想知道这一切的谜底。 香染听着他们的对话,转了身,不满地看着床上的男子。 顾腾誉见那疯丫头转过身,心底下意识防备了起来。他将目光又放在了那疯丫头的身上,只见她的面容,似是要生啃了自己。 突然,她一笑,古怪得与昨夜那妖女有得一拼。“顾少爷,你的伤不是还没好吗,说那么多的话,就不怕影响到伤口的复原?来,我来给你上个药,很快就会好的!”说着,靠近了他,小声着道:“别对清谣有什么妄念,小心我立马就了结你!” 原来,她是误会了自己对青衣女子有意思。 “那我也要知道两位是如何救下我的呀,你们如此隐瞒,我怎么敢安心在此地养伤。”半推着身前的这个疯丫头,他大声着道。 香染停手,瞪着他。 顾腾誉也回之一瞪。 “昨夜是一位道人将公子交与我二人的,他给了些银两,让我二人好生照顾公子。”清谣放下手中那以草绳绑着的,两个棕色纸包着的药材,她回道。 “我们二人投宿时,刚好遇到公子与那位道人,他见了我二人,就将公子托付与我二人。当时公子受了很重的伤,我二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那道人帮公子先止了血之后,又嘱咐我二人天亮之后到药铺里买下固本培元的药材熬给公子服下,之后他就离去了。” “很是遗憾,没有为公子问到那道人的行踪,怕是公子要答谢救命恩人,也是没有机会了。” 清谣想起,昨夜他对抗那女妖的时候,手中散出青光。那青光不凡,能挡下那妖女的法力,而后她自然是在他的手中找到了那一块刻有道家符篆的木牌。 如此推演,他定是与道家中人有所接触,于是乎,她就编出了这么一个故事。 昨夜,他正是被女妖所伤。如果现在让那男子知道她与香染皆是妖物的话,那他断然是不会放过她们。即使他现在没有能力反抗,也不免他会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安抚他也好,单纯地隐瞒自己的身份也罢。 只要是平静地度过这段小插曲就好。 那男子一听,似乎进入了沉思。但他的面容之上没有疑惑,如此一来,也就证明了自己的谎言编得很合情合理。 而后,那男子将手移向了自己的腰带,在腰间摸着什么。 “公子是否在找这样东西?”清谣在袖中拿出了那木牌子,她拿着那祥云结上的绳子,让木牌子悬于空中。 顾腾誉看着那熟悉的模样,认出了那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不错。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公子昏迷的时候右手一直握着拳,我这位妹妹好奇公子手中为何物,就将它从公子手中拿了出来。”说着,清谣看向了香染。 第35章 顾家少爷5 看了清谣的眼神,香染一下就读出了其中的意思。这就是多年来一同相处之下所得的默契。 清谣她想隐瞒身份,这大概和她当初说的人间不会是她们归宿这一句话有关。 若是这个顾家大少知道了她俩的身份,会如何待两人?正所谓寡不敌众,两人的身份如果被他宣扬了出去,不知她们会被这城中的人如何对待。 不过她知道,那一定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香染一想,附和着道:“不错,你不会那么小气连看都不给我看?不过就是快小木牌而已。” 说着,将从床上拿回来的红布包着的木塞子塞回了药瓶子上,拍了拍瓶身,之后就收回了袖中。 顾腾誉见着青衣女子如此坦诚回答自己的问题,也就安下了心。“原来是那个道士……” 见着他沉思着,香染又道:“怎么?你是信不过那道士?不信是他带你过来的呀?话说你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呀?” 香染给清谣打了个手势。 清谣见了,摇了摇头,轻然笑着。 “我……” 顾腾誉话一出口,又忽然止住。他心中一凉,觉得这事要是全盘说了出去,只怕会吓到这两个姑娘家。 即使那疯丫头看是一副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不保一听到鬼怪妖物一类的,肯定会被吓得花容失色的。他心中很是想报刚刚那备受虐待的仇,但吓唬人这种方法并不是君子所为。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他顾腾誉万万是不会做这等小人才会做的事。 于是,他道:“在山上被猛兽袭击了而已。没想到那道人身怀绝技,竟然在我昏迷之时将我救下,这却是我预料之外的事……” “哦,原来是被猛兽袭击了呀。” 少女面容单纯如同清水,她点着头,又一边道。 顾腾誉看了一眼少女,之后就没再理她。她此时是作何想,他怎么可能不会猜得到?她不过是嘲笑自己对猛兽束手无策罢了。 经历过那样的一场生死,便也觉得这也不算什么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好男不跟女斗。 “在下还未知姑娘芳名,不知姑娘可否告予我知?” 不再管身旁这个丫头,他向着青衣女子问道。 清谣回道:“我叫清谣,舍妹名唤香染。” 顾腾誉抱拳,道:“在下顾腾誉,在此多谢清谣姑娘的照顾。” “顾公子不必客气,我与妹妹二人会在南安城里逗留几日,顾公子就放心养伤。” “在下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姑娘,过了今日,在下就先行离去。” “顾公子,你身上有伤,能够去往何处?我与舍妹游历天下,并不碍于那一刻两刻的时间。况且,我二人答应过那道人,要照顾好顾公子,就等顾公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再与我二人告别,顾公子,你说这样如何?” 摸着脖子上裹着伤口的布,体会着全身游走的痛,顾腾誉有些动摇。她说得对,按照他现今这副身体,他又能到哪儿去。只怕没有踏出客栈的门口,就先摔倒在地。 此刻他需要的是休息,养好伤,再作打算。 顾腾誉没有推辞的理由,答应了下来。 香染在一旁听着他的话,很是不满:“你怎么只谢清谣一人,我呢?!” 顾腾誉白了她一眼,道:“你这样一副不靠谱的样子,别给你姐姐添麻烦就已经阿弥陀佛了,还要我谢你。” “你……”香染再次语塞。 见着他那一副不屑的样子,香染恨不得现在就拆了他的皮。 昨天他晕倒的前一刻,正是因为自己出现在身后扶住他,他才不至于摔在地上。他如今却是这样来想自己的,她香染终于是见到了他人形容的狼心狗肺之人了。 她不能道出实情,心中很是难过。 她不理他,转身走到清谣面前。清谣明白,就将木牌递给了香染。 接过木牌,气冲冲着走到顾腾誉的面前。“木牌还你。” 顾腾誉见她如此,接过木牌,也就回了一句:“谢啦。” 正在此时,清谣道:“香染,我们先到集市里走走,让顾公子安静养伤。” 香染嘟囔着回道:“好。” ………… 二人踏出了客栈门口。 见着外头的太阳,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香染觉得心中确实是舒畅了些。 不见了那一张脸,香染觉着自在了不少。 可是,这刚刚发生过的事始终是留在心头,即使城中好物无限,也不能将其消去。 愤愤着,香染道:“早知道他这人忘恩负义,就让他昨晚给那女妖吃了算了。”香染扯着衣袖,一副是要将恶人碎尸万段的模样。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我也不想看到她继续吸食人的血液和精魄,以此来增强自己的修为。” 香染一听,放下了衣袖。“说起来,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伤害他人来增强自己的神魄,她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有些妖他自然是不会,他们选择了这样的道路,也就舍弃了良心。面对他们,我也就用威吓这一方法,让他们不再出来作乱。” 当然,这威吓,不是一般吓唬人的计量。 清谣心中暗自叹息,望以后不再用此等方法。 香染听得明明白白,如此一来也就明白了昨晚为何清谣会不战而胜。 不过,以这种方法来赶走那女妖,到底算不算是伤到她呢?如果不算的话,她又为什么不直面清谣,选择逃走? 香染摇了摇头,不再想。现在,不应该是想那些事的时候——她看见了一旁有卖一种形状扭曲的面食。 那白白的一条条面粉条被扭成螺旋状,放下油锅里一炸,再出锅,一种甜腻的香味随即远远地从铺面上传来。 “清谣哇,那是什么东西。”挽起清谣的手,香染好奇地问着。 “要尝尝?” “当然!” 挽着她的手,拉着清谣靠近那临街而摆的铺子。 那面食被炸得金黄,香味又甜,很是诱人。 于是乎,香染就开始了她的吃货之旅。 阳光明媚,飞鸟掠过,轻云漂浮,蓝空澄净。 最欢喜的事,不外乎为“食”之一字。 如今这所有都被这座城给满足,也就放下一切,在这城中游玩一番。 第36章 冤家1 整个南安城的大街小巷,都让香染逛了个遍,好吃的不少,好玩的也不少,是因为这座城里聚集了各国货物的缘故。 这里所见到的一切,都有凌、辰、留三国的影子。南安城是货物通往凌国西南部的必经之地,货物滞留在此处,等待规划好路线再分别发往凌国西南部各地。故这南安城就有了其他地方没有的独特气氛。 热闹的过后,是夜里的平静。 捧着木盘子的香染,扣响了那闭着的木门。不需要有人回应,她推开了门,直接走进了房中。“喝药了!”她道。 她将木盘子放在房中的桌上,看着在床上坐着的顾腾誉。 顾腾誉见是她进来,将木牌子塞在了腰带间。他看了一眼,别过头。 香染本就对他没什么好感,又见他这般,于是强忍着怒意道:“怎么?顾大少爷是要人喂才肯喝呀?” 顾腾誉冷冷着道:“喂就不用了,给我递过来。”说着,向着香染伸出了手。 香染一笑。她没有拿木盘上的药,她倒是轻拍着手,慢步走向那一张雕花木床,而后,一掌拍在顾腾誉那一只向她伸出的手掌上。 顾腾誉掌心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他即刻将手收了回去。捂着手,他忍着痛道:“你这是要谋杀啊!!?” 香染这一拍太过用力,连着自己的手也是阵阵麻痛,她甩了甩手,但面容之上见不到疼痛之色。 见顾腾誉蜷着身子捂着手,她的心开始得意了起来。“谋杀?我不敢呀,杀了你我怎么给清谣交代?你伸手出来,我还以为你要和我击掌,我就一掌拍下去呀。唉呀,你竟然如此娇弱,还要将手伸出来,真是不知道你这位大少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香染得意一笑,“我可不觉得疼哦,娇弱的顾大少爷。” “你这个疯丫头。”压着疼痛的手,顾腾誉极力着瞪回去。 “你才疯丫头呢,要不是你惹我,我会出手?”香染冷哼了一声,“我劝你把药喝了,把身上的伤给养好之后立马离开我的视线,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 放下了狠话,香染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顾腾誉抄起枕头,甩向香染。 香染回身,单手抓住了枕头。 在那一瞬之间,香染改变了主意。 她单手抱着枕头,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之后,走到了桌前,拿起了木盘上的药。 她眯着眼笑着,一步一步,走到了床前,坐下。 顾腾誉心下一惊。 从刚刚这个疯丫头接住飞出的枕头那一刻,顾腾誉才知道,原来这个丫头的好身手被她这一张单纯的面容给藏了起来。 以貌取人本就是一种错误,而他正好犯了这样的错误,也栽在了这样的错误之中。 如果是平时,他堂堂二品护国将军之子才不会怕这小小女子。 只是…… 虎落平阳被犬欺! 枕头被女子重重地塞到他的怀中,他定定地看着她,喉中咽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接住那快要掉落下来的枕头。 “你,你要干什么?”心头泛起凉意,接着在全身游走了一遍。 她依旧眯着眼,笑着。她捧起碗,拿起碗里的汤勺,搅动了两下那一团黑色的药。“原也是我不好,顾大少爷既然下不了床的话,我也该帮你一把的,怎么可以先离开呢。” “清谣跟我说过,这药是良药,一喝就好,顾少爷就别客气,将药喝完,也不负我们的一番苦心呀。”说着,勺了一勺汤药,送到他的嘴边。 顾腾誉见着,她依旧是眯着眼睛笑着。 恐惧,让他定在了当场,而她,用汤勺撬开了他的嘴,之后将汤药送进了他的口中。 她见他眼中满是恐惧,笑意更浓。这笑意之中,没有冷意,没有愤怒,没有谄媚,没有一点不满。 汤勺倾斜,一阵苦意刺激着味蕾,他慌忙着将汤药喝下。 没有发生同自己想象之中,各种可能发生的事,少女只是笑着,一遍又一遍地,将汤药送到自己的口中。 嘴唇勾起弧度,水灵的双眸眯着,也很难掩盖灯火之光在其中闪烁。 心头凉意与汤药的温度给和在了一起,凉也就渐渐同温暖融合,那温暖同化了那一种凉意,最后,只剩下那汤药的温暖。 顾腾誉一口一口喝着汤药,眼中带着一丝柔意,看着眼前的少女。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顾腾誉心中如此想着。 少女勺起最后一点的汤药,递到了顾腾誉的嘴边。顾腾誉张嘴,喝下了那最后一口汤药。 少女,依旧眯着眼,笑着。而后,她一用力,将汤药灌进了顾腾誉喉中。 “噗!!”侧到一边,顾腾誉将口中的汤药喷了出来,全部吐在了地上。 “咳咳咳,你,咳咳咳……” 少女放声大笑着。“哈哈哈!上当了顾大少爷!” 顾腾誉弯着腰,异物令他喉中不适,让他不断地咳着。 香染拍了拍他的背,道:“唉呀,你说你呀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呢,饭要一口一口吃,这药也是要一口一口喝的呀,你看你,一心急,就呛到了!” 不管身前不断咳着的顾腾誉,她继续着道:“唉,这下次我一定要想个好办法,一个方便让顾少爷喝汤药,并且不呛到的方法。”说着,拍了拍顾腾誉的肩头。“你看,我多关心你呀!顾少爷” 顾腾誉扭过头来,盯着香染,咳顺了气,他怒道:“关心?我看你是想要了我的命?!” “顾少爷你这是什么话?我可关心着你呢。”说着,离开了床边,“你看,只要你离开了,我就不用再照顾你了,我也就不用天天看着你这张脸了,那我就自由了!” 她一边说,一边蹦着跳着,好不欢快。“唉呀,畅快!畅快!” 她往着门外走去,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得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你给我等着!”顾腾誉咳得直不起腰,他只能抬着头,狠狠地盯着她。 香染不以为意,冷哼一声,关上了房门。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她转身,给清谣复命去。 第37章 冤家2 香染回到了她与清谣的房中,悠哉地倒了一杯茶。 清谣见她如此,似是明白了什么。 “赢了?”清谣道。 香染开怀一笑,打了个响指,“赢了!” “那挺好。明天的药,也麻烦你了。” 香染一听,自然是不乐意。“清谣,给店小二送过去不好吗?我不想去了。那个顾腾誉先是出言嘲笑,现在又来玩阴招,趁我不注意扔东西来砸我。”她抓住清谣的手,一脸的不情愿,“清谣,你就当是放过我。” 看来,这位顾公子在香染的心中已经是一位大恶人了。 清谣的眼神看起来,似乎对香染很是同情,她道:“我也是不想我的妹妹这么辛苦,每天都要按时送药给那顾公子的呀。只是,店里实在太忙,抽不出人手来帮我姐妹二人的忙。你看,药不都是需要我们自己熬的么?所以呀,就麻烦你了咯。” 清谣自然是有意这样说。她看着香染的表情,料想她此刻心中定是五味杂陈,忍不住低头一笑。 香染听了,一瘪嘴,那一双眼眸之中盈盈带着泪意。随后她不停地摇着清谣的手,“清谣,清谣。清谣!我就是不想再见到他嘛。” 清谣见她如此,也就摇头道:“算啦,我也不难为你了,以后的药都由我送过去好了。不过你呀,什么事都要见好就收,别把事情闹僵了。我看那顾腾誉并非常人,玩笑别开得太重了,否则你我或许会很难脱身。” “很难脱身?为什么呀?” 清谣收起了笑容,她的面容上虽看不到什么凝重之色,看起来也只是寻常一样的平静,但香染知道,清谣所说的话有另一番的深意。 清谣抿嘴,微微勾起嘴角,面容上的温和依旧。她道:“这件事跟修道者有关。” “其实,在这世间很少有像空忧那样对我们妖类如人一般友好的修道者。大多数的修道者,都认为天地之间,万物之中,妖是这人间以外的生灵,其力量会危及人间,导致三界失衡。” “他们否定了我们在人界之中的位置,也就以维护三界平衡为理由,将妖类赶尽杀绝。我们绝大多数的同类都是隐藏在深山之中修行,为的就是能躲避那些修道者。” “还记得那块小木牌吗?”清谣说着因由的时候,突然这样问道。 香染一想,回道:“我记得,那块小木牌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呀。”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到过道家的符篆,也就看不出小木牌的特别之处。那小木牌正面上所刻的凌乱痕迹,正是那些修道者所刻下的。” “如此说来,那个顾腾誉还真的和修道者有所接触了?” 清谣点了点头,肯定了香染的说法,“也正是因为这一块小木牌,才会让他支撑到我们赶到的那一刻。” “这么说来,还真的是要好好提防那个顾大少爷才行。”香染握拳,食指抵在了下颌,作沉思状。 “提防就不用了,我看他并不是修道者,一时之间也不会看穿我们的身份,当然,只要我们自己不露出马脚的话。” “那好,我会小心的。” 香染明白。其实以清谣的修为来看,想要清谣现出真身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反观自己,修为低微,灵力还算勉强能控制住。涉世未深的自己,若是他人用了自己不曾想到的招数,那么,自己能招架得住么? 她心中有些懊恼,如果她的悟性高一些的话,那么现在的修为也就不会这么上不得台面了。 或许……她还能成为清谣真正的战友也说不定呢? 可她现在,只能这样应着清谣。 “嗯,时候也不早了,你我也早些歇息。” “那好,晚安了,清谣。” 香染刚刚进来时的笑容,是褪去了不少。原本一人心中藏有心事,自然是不想他人清楚,只是香染心思单纯,想藏的时候,却不经意间挂在了脸上。这一些,清谣都看得清清楚楚。 清谣不说什么,只是目送着香染离开房间。 而后,轻叹一声。 如果说天上的月亮像是明珠一样,那么,那一颗明珠是要有多大? 香染见了院中轻纱般的白光,抬头望去,见一轮圆月如常,升在了那墨蓝色的空中。她伸出了手,眯起了眼睛,食指弯曲,见着自己的食指与拇指捏住了那一颗珍珠大小的明月,面上轻然一笑。 来人间已经三个月了,在人间走了那么多的路,见过那么多的人,对于往后要一心修道,追随画倾她们的她来说,其实,已经是足够的了。 贪多必有失,她很满足现在能有清谣陪伴的日子。 她的心,是这样想的。 可不知为什么,她此刻竟然会想起红姿。 那一个歇斯底里的花妖。 清风微凉,月光寒。 世间会有炽热的日光,也会有清凉的月光。那一道炽热的光,在那一刻触碰了香染的心底,所以,香染才会为她所动容的。 道士是为了什么,才会对她赶尽杀绝?还有,为什么到最后她会和清谣决裂? 人间复杂,让她理不清,越想越乱。 低头叹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窗纸透出的那黄橙橙的光。而后那光在一瞬之间熄灭。 道士……修道之人……… 妖。 真是不公平! 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希望能和那群对自己有敌意的修道者化解敌意,毕竟这样在人间游玩,也能免去许多麻烦。 目前,香染还没有遇到那些对她们有敌意的修道者,反倒是害人的同类倒是遇到了一位…… 香染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墨色的空中见不到云,月光正好。 顺着屋檐漏下的光,摸着那被淡淡月光染成粉色的扶手,香染一步一步,悄悄地在廊中走着。 院中景色还算是清雅,夜色之下更是让人心静。 能将一切都装饰得如此雅致,也难怪住客是源源不断。景能染人心,能在一安静雅致的地方住下,想必也很是舒心,让人一扫疲劳。 指尖离开了那南木围栏,在空中划了道弧度,她抓住了镂空格子窗叶的边框。 香染躲在窗叶之后,只探出了双眼,看着房中男子的一举一动。 第38章 冤家3 烛火的光跃动,映在房中。 床上的男子颈部包着白布,干净整洁,看不出是受了很重的伤。 谁又曾想到男子差一点就命丧黄泉。谁都不会想到那一刻有多惊险。 他侧对着烛光,看着那垂在半空的木牌子。 这一切,都被窗后那粉衣女子看在眼中。 他是否想起了昨晚那一战? 香染看着着一切,静静地躲在窗后。 他是在那女妖背清谣击退之后就昏过去的,那时候,清谣与她才刚刚从那树林之后现身,还有清谣对他说的那一番话……按理来说,他应该不会怀疑二人的身份才对。 那么,他此刻在想什么呢? 手中一扭,木牌也随着那一份不轻不重的力量在空中旋转着。 灯火的光,到达他所在的地方时已经变得很是微弱。顾腾誉看着牌面上篆刻的痕迹,心中不免觉着疑惑。 都说道士能有看透世事的神通,有关这一切都被人们给传得神乎其技。什么占卜看卦,天文地理,都能在其中将即将发生的事看个透彻。 这样的事,原本他是不信的。 如今,已然不同。那个道士是真的有所料到? 只是,如果他要救自己,为何不将事情缘由告知,反而给了自己这一块木牌子呢?顾腾誉看了这块牌子不下三十遍,可除了那凌乱的刻痕,他却什么都看不出。 看不出木牌的力量,看不出那道士所做这一切的理由。既然要救自己,那又何不明明白白告诉自己?非要等他陷入困境之后再将他救出。 顾腾誉这么想着,倒是觉得那道士心机十分之重。他若是想以此为人情,往后咬住此事不放的话,他顾腾誉也会将这份恩情给当做忘记。 若真是如他所想,这一切都是道士所能预料到的,那什么恩什么义,他都不必再理会。 因为,这是一场算计。 为一场算计而生的恩,他又何必挂在心上。 只是,往后该如何用这木牌的力量? 祥云结下的流苏在木牌的牵引之下,向着四处散开,又在那木牌稳下之后,再次聚集。 他也不知道为何,在自己昏过去之前,自己所见的那张狰狞面容之中,竟是看出了恨意。 这木牌,或许真的并非凡物。 以后能在行军打仗上,为自己所用,自然是极好的。 他将木牌一握,面上带有笑意。 夜已深,渐渐地月光不再点亮这院中一切。 假山石头,矮松灌木,一切都沉寂在这黑影之中。 直到一声啼叫,打破了所有凝固般的寂静。 火在风下越烧越旺,最后随着那一阵一阵的风翻滚着。 香染拿着蒲扇,在炉子前不断挥动。罐中之药先是要以武火烧开,再转文火熬至剩下一碗水,如此为之最宜。 药材不能在冷水中浸泡太久,故只能尽快将水和着药一同烧开。 原本她是不用做这些事的,因为今天清谣答应了往后的药都是她来负责。 不过,香染改变了想法。 虽然讨厌那个顾家大少爷,也可以尽量避免与他接触。只不过,若是不在那人口中亲口打听到什么,她始终是不安心。 挥动着蒲扇的手,稍微停下了动作。白色的水气从盖上溢出,翻滚着飞向空中。 水是烧开了,那么剩下的就是看好火,不让它熄灭了。厨房中各人忙碌着,没有人注意到这小丫头到底是在熬什么药。即使有心想帮帮她,也抽不出手。 这南安城一年到头来,没有几天能够说得上是不忙的时候的。作为运输货物的必经之城,各地而来的商旅陆陆续续着来往,这客栈里的人想要歇上这么一天,也是难事。就连除夕到正月初五的这一段时间里,店里的人都是要轮流安排工作。 香染倒不为这种不便而感到愤怒。虽然是作为客人而来到这南安城客栈,但能自己动手做些事,也是好的。比如说如果想要尝试做些什么来吃吃,也不会有人来阻止。 比起别的地方,这里的热闹,更是多了一种人情味。 “怎样,丫头,会用这炉子吗。”一刀挥下,砧板与木桌一震,身上的坠肉也随之一颤。那个砍着猪骨头的厨子见香染停下手中动作,便如此问道。 “当然,在我香染的眼中,只有肯做的事,没有难事。”香染拍拍胸脯,如此说道。 “哈哈哈,”那厨子笑着回道,“小小姑娘家,有如此志气,怕是以后可不得了咯。” “如果是位男子的话,可会是一位了不得的状元郎!”另一个面容瘦削的男子,长袖卷至手肘,捧着一大篮子的菜走了进来。他听到了那胖厨子的话,也就附和着。 香染一听,笑容更是得意。这不得了她是明白,只是,这状元郎是什么?为什么要说如果是自己是男子的话? “状元郎是什么?” “状元郎是国家之中了不起的人物,可是五年才出一位的人才呢!”那瘦子放下菜篮,说道。 “五年?人才?” “不错,要成为状元可不容易了,有的人用了一辈子,都没能当上状元。”胖厨子道,“当然,姑娘这么聪明,又有志气,定是比那些只懂之乎者也的书生要强,说不定呀,一考就能考上啦!” “胖大叔,你别取笑我了,我只知世上无难事,又不是什么都懂,况且我最怕什么考核了,我还是喜欢现在这样,喜欢做什么,就尝试什么。” 想起自己修炼成人形的第一个十年,画倾就考过自己法术一类事,那时候的修为正是浅薄的时候,哪里经得起画倾的考核。至今画倾那一张严厉的面容依旧印在心头,让她后背一凉。 “考核之类的,还是放过我。”香染说完,摆了摆手。 两人听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没想到呀,刚刚还志气满满,现在就泄气了?” “谁说我泄气了呀,我不过是讨厌考核罢了。”香染的面容上看着是有些恼了,但水灵眼眸中看不出有什么怒意。 “我说你们赶紧干正事儿,还有时间在这里逗人家小姑娘。”一位妇人捧着一大叠的盘子,走了进来,“你们没看大伙儿都忙的不可开交吗!就你俩有最有闲空!” “是是是,不敢了不敢了!”那瘦子赔笑道。 说着,妇人走了出去,各人也忙起了各人的事。 那瘦子走时,塞了一块干净的手帕给香染,手帕里面,包着几块桂花糕。他看了看周围,小声道:“来,请你吃。可别让别人看到了啊!” 香染一笑,小声谢道:“谢谢你啦!瘦大叔!” 那瘦子挥了挥手,走出了厨房。 “以后想吃什么,直管跟我们说!” “那好!香染在这也谢谢你啦!胖大叔!” 那胖厨子一笑,又道:“看火呀!小姑娘。” 香染这才想起炉子上的药,于是揭开了盖子,看了看药罐子里的情况。 第39章 冤家4 药已经准备好,时候也刚好。 虽然心中是有不愿,不过…… 向那胖厨子挥手,香染捧着药,走出了厨房。 不过,还有事情要打探清楚。 花开得灿烂,在那深色的南木围栏之外,粉的红的,簇成一团。 假山之下的小池子里,睡莲叶子之下的锦鲤在池面上一点,圈圈涟漪在水中荡着。 这里已经是在客房的区域内,在厨房那边的嘈杂自然是被一道道墙给隔了开来。 深吸了一口气,再呼出,香染捧着木盘子,继续向这廊中走去。 安静。不管是这院中,还是房中,都听不到有什么声音传来,譬如鸟鸣,或是人声…… 她伸手,同昨日那样,叩响了门。 也如同昨日那样,没有等门内的人回应,她就打开门,走了进去。 男子在床上躺着,盯着前方,不知在想着什么。 “怎么?带着你那让我方便喝药的方法来了?”男子没有移目,如同身旁都是寻常之事一般,他道。 香染没有回答,捧着的药放在了桌子上,坐了下来。“歇了一天你也应该可以下床了,过来喝药。” “嚯?香染姑娘难得的好脾气,今天是发生了什么好事?让我顾腾誉也沾了点光!”顾腾誉一弯身子,从床上坐起。 香染本是对他侧身而坐,听了他的话,她一歪脑袋,看向了他。 顾腾誉别过脑袋。 “奇怪,为什么觉得你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哼,我顾腾誉行得正站得稳,我看是你眼神不太好,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然而香染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昨夜,她也是这样!像是无事人一样笑眯眯地给自己喂药,结果在这最后给自己触不及防地灌了一口药,害得自己差点呛死。 他不会再上同样的当! 顾腾誉坐到了床边,站起。 他走到那张桌前坐下。“事先说明,我也是想快点离开,望着以后不用再见到你这张脸的,药我就暂且勉强喝下!现在你的任务也完成了,该离开了。” 香染一听,心中又是一怒,“人家都这样好好坐下跟你说话了,你这人怎么一点好意都不领。” “等等,香染姑娘的好意,我顾腾誉怕是无福消受,就请香染姑娘收回!”他白了一眼,目光自然是看向别处。 香染拖过那一个木盘子,不见怒火,她看了顾腾誉一眼,眼中闪过得意之色。将那包裹着桂花糕手帕的一角,一层一层,慢慢地打开。 见她将木盘子移向了她,顾腾誉心中自然是想着防备二字,于是就跟着木盘的移动,目光也跟着移动。 他见,那帕中堆着三块金色的粉糕。 这会不会是她的另一个计谋? “怎么了?想拿桂花糕来贿赂我?”顾腾誉装作思索,又道:“不对呀,我身上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为什么要贿赂我呢?哦,想起了,那个玉佩对不对?嗯,肯定是这样的,你是为那玉佩而来!”最后他装作恍然大悟,这般道。 “才没有!即使你有我想要的东西,我也不会贿赂你!” 香染心中一动,想起玉佩的事,又不得不先将它压一压。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候到了玉佩还会远吗! 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玉佩…… “好,我坦白,我是想问你一些事!” “哦?什么事那么重要,会让香染姑娘又送药又带桂花糕呀?” “是关于道士的事。”香染道。 香染这一问,让顾腾誉越是想不清因由。她问道士作什么?拜师?她要成为道姑?这姑娘开始时莫名其妙,而这后来也当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 跟她相处久了,自己大概也会变得莫名其妙。暗自摇头,顾腾誉只想立马远离这莫名其妙的丫头。 “怎么了啊,这很莫名其妙吗!”香染看着他表情,问道。 顾腾誉摇了摇头,叹道:“对,莫名其妙!”说罢一摆手拿起药,一口闷了下去。 放下碗,他头也不回地回到床边,而后躺下。“本公子要歇下了,香染姑娘还是早回!” 背对着香染,他摆了两下手,其中有的自然是那不耐烦的意思,示意让香染快些离开。 香染呼出一口气,将桂花糕包起,一手捏着帕上的四个角,另一只手又将它捧住。她迅速地小跑到顾腾誉的床边,坐下,而后将捏着的四个角一放,将桂花糕捧在了手心。 她拿起一块桂花糕,手越过了那侧躺着的身子,糕点在他面前一划,香染看着那张侧脸,道:“怎样,是不是很甜很香很想吃?” “不想!” “唉呀,顾公子可真是不识货。我听说这安南城客栈里,这桂花糕是最上得了牌面的食物了,有些人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这桂花糕。”她重重地叹息一声,“真是可惜啊,既然顾公子不要,那我就不客气啦!” 说着,香染咬了一口。“嗯!!太好吃了!这糕点若是浪费了,可就太太太可惜了。” 说完,香染又咬了一口。 正要再次感叹糕点的美味的时候,手中的帕子不翼而飞。不翼而飞,是手中之物被抽走,自己一瞬之间的感觉。 原是顾腾誉坐起,趁着香染不备,将桂花糕连同手帕也一起从香染手中拿走。 对着顾腾誉,香染瞪大了眼睛。 对着那一双水灵眼眸的主人,顾腾誉一笑。 “这南安城又不是盛产桂花的地方,做出的桂花糕怎么会闻名天下?你以为,你骗得过我?” 没有料到他会抢走自己手中的糕点,香染又暗自恼着自己的大意。她伸手去夺回,却扑了个空。“喂!桂花糕是我带来的,你怎么可以这样!不是自己的东西却据为己有。” 顾腾誉拿起了一块那金色糕点,放到了香染眼前。他的这些动作,在香染知道其中只有不怀好意,她盯着那块桂花糕,身子也向后一倾,怕那糕点是要甩到自己的脸上。 金色的糕点在空中划了个弧度,之后,顾腾誉将糕点收回。于是乎,他也咬了一口那桂花糕。 见她呆在一旁,他道:“怎么了?你白白送我吃的,之后的问题就不用问了对?” 香染一听,乐道:“等等,让我想想该从哪里问起,啊!你怎么这样,留一半给我!” 顾腾誉拿起那最后一块桂花糕,道:“你手中不是还有么!” 香染看了一下手中那剩下的一点桂花糕,又看向了顾腾誉。只见那最后一块桂花糕,被顾腾誉一人独吞。 “啊!!!” 第40章 木牌1 在将最后一块桂花糕吃完之后,顾腾誉看着那眼中尽是不满的女子。如今两人的状况换了过来,现在由他得意一笑。 他将手帕塞回给坐在床边那个有求于自己的粉衣女子,拍了拍手,最后才开口:“依我看,我就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好了,省得浪费我的时间让你在这里想着该怎么问。” 香染握着其中已经空空如也的手帕,将最后那一点的桂花糕塞进嘴里。她对他,自然是只有一个怒字。只是现在有求于人,只能忍着不发作。 她一挑眉,道:“可以,不过,如果我还有疑问的话,你也要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不能回避!” 顾腾誉爽快着应了一声“好”。 他盘腿而坐,算是认真地面对少女。 “我也有一个问题,如果你的回答令我满意的话,我就答应你最后那个要求,不会回避。” 香染毫不含糊,也爽快着答应。“你到底有什么问题,问!” 在她面前这个盘腿而坐的男子,食指与拇指抵住下颌,一双深邃的黑眸,认真地,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眉头微蹙。 香染觉着一阵的不自在。她也不回避他的双眸,反而是瞪了回去。“你以为你这样我就怕你了?” 顾腾誉笑出了声。“这个姑娘真是单纯。”他心中如是想着。 “干嘛?有什么问题赶紧问!还说我耽误你的时间,我看你才是那个故意浪费别人时间的那位!” 笑了有一阵,顾腾誉才停下,道:“我说你一小小姑娘家,打听人家道士的事作什么?难不成,真的要去当道姑呀?” 香染一愣,道:“道姑?道姑是什么?” “你不知道姑是什么,那又为什么要问道士的事……” 逐渐,笑容从顾腾誉的面容上一点点消失。他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心中平静,一切的思绪浮涌。 黑夜之中,那一双黑气萦绕,差点了结了自己的双手,依旧在记忆之中刺激着他,让他不敢忘记,不敢松懈。那一副狰狞的面容,染红了的獠牙,是他第一次见到妖的真正面目。 原本是那么一个无辜与楚楚可怜的人儿,竟是口口声声说要夺去自己性命的妖怪。 顾腾誉心下一惊,却只能强作镇定。而后,面容恢复平静,随后浮起寻常的笑意。 “我为什么要问?这当然是因为好奇呀!” 香染看不出他的变化,继续道:“昨晚我问清谣,那道士是干什么的?清谣只跟我说那是修道者,我又问,修道者是作什么的?之后清谣她就不作回答了。清谣她不清楚,而你又和道士有所接触,那我就来问你了。” “哦,原来如此。” 抓住了放在枕头下的那根救命稻草,顾腾誉道:“道士我也不太了解,把我交给你们的那位道士,我也只是在前天在某些机缘下与之结识,那些道士一般都是在深山道观之中修道,我只知道这一些。” 现在,轮到香染蹙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思索着,自言自语道。 “你真的对他们不了解?” “不了解!” “将我的桂花糕吐出来!” “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还要别人吐出来,香染姑娘可真是大方。” “那你这样算是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真是浪费了瘦大叔特意留给我的桂花糕。” “那你还想问什么?我知道的尽量说。” “我……”香染思考了一阵,便说:“跟你结识的那个道士,是不是很厉害呀?” “他厉不厉害,还关你事了?” “当然不是,只是他能将你在猛兽的手中救下,定是一位奇人异士,我也就好奇,他是用什么方法将你救下的呀。” “当时我昏了过去,我怎么知道那道士是用了什么神通?” “哦,这样啊。”香染装作一副失落的模样。她微微低头,作思考状。 而后,她怒了。 “顾腾誉!你干嘛!!” 一块四四方方的硬物直接打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疼痛之极。 木牌子没有丝毫的反应,顾腾誉觉着有那么一丝的尴尬。但他也不惧这丫头接下来会有任何的动作了,正如那丫头刚进门所说的那一句话,歇息了一天,他的体力也恢复了不少。那个任人鱼肉的伤者已经不复存在。 但,心中又不免一阵诧异。如果说木牌子没有反应,那么就该说明…… 忽而手中一空,原是香染扯着那祥云结,将木牌子从自己的手中抽出。 “太过分了!”香染握着木牌子,站起了身。“我拿药给你,又请你吃别人送给我的桂花糕,你,你竟然还要拿它来砸我?!看来我还真没说错,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喂,木牌还我!” “哼!!” 随着一声猛烈的撞击声,房门合上,房中只剩下顾腾誉一人。 安安静静,冷冷清清……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懊恼着,悔恨着。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想法,竟然也有没被证实的一天。说起来在军营之中数年,学到的,会的,还有自己的判断,都不会有误才对。 可是,木牌子没有发出那种青色的光!即使是在白日之中,按照那晚的光亮来看,应该也不会微弱到看不见的地步。 那么…… 自己,是想错了。 心里面突然空了一块。 他不安着,想要去找香染。木牌现在是在她的手上,只是他刚刚这般待她,叫他怎么开口?他这次是真的得罪了那个疯丫头了。 他就不该这么多疑。小丫头有些好奇心又有什么奇怪! 只是……他心中一直不解,为什么自己与那道士之间所发生的事,都是这么的仓促? 心中的不解被自己的这一思绪给牵引出来。 果然,一切的疑问都是该是那道士吗?那道士,才是最可疑之人? 她如果是妖的话,又为什么要照顾自己?若是妖的话?为什么道士又将自己交给她们姐妹二人? 错了,都错了! 那块木牌没有发出青光,就是证明她们不是妖物的最好证明。 那么,一切就又回到了那道士是要定自己的这一份恩情,这一阴谋结论之上。 如果真是有意的话,他应该还没有离开南安城才对。 以伤者的身份,在这南安城中观察一阵子,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况且,这座南安城里,还有一处顾家别院。 即使有再大的能力,他也是敌不过朝廷的势力。 第41章 木牌2 “在他的面前,还当真是发生不了什么好事!” “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记仇鬼记仇鬼记仇鬼!!!” 扯着那木牌上的祥云结,香染一跺脚,向清谣的住处走去。 清谣闲来无事,吩咐了店小二备好茶具和小炉,现在正泡着茶,准备一尝其中味道的时候,香染打开了自己的房门,眉头向下倾着,一双灵眸之中尽是怒火。 见她额上有一红印,于是问道:“你的额头……怎么了?” “啪啦”一声,香染将那个小木牌丢在了桌上,而后趴在了桌上。“那个顾腾誉不识好歹,我送药给他还请他吃桂花糕,他就这样来谢我!” 清谣一笑,道:“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他现在都拿这木牌来试探你了,我看你还是再想办法解开你和他之间的恩恩怨怨罢。” 香染拍案而起,“我才不要再向那个狼心狗肺的家伙示好了,说不准下一次我再心软,就是要了我的命了!等他伤好了,我第一个赶他走!” 清谣听罢,摇了摇头。她将茶递到香染面前,道:“那就不管他,先喝杯茶。” 茶香幽幽,沁人心脾。香染闻着其中味道,心情确实缓和了不少。“花茶。好久没喝过花茶了。不知道老人家怎样了?”捧着茶杯,香染道。 “一定是在茶馆里讲着他的故事罢。”香染托腮,道,“唉,还真的有点想他了。” “清谣,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南安城啊。” “还需要一段时候。”清谣平静着道。 想起那还要逗留在这南安城的原因,嘟着嘴,伏在了桌上。清谣见她这样,也就道:“今晚的药我来送过去。” “倒是有些不明白你了,明明不愿意,今天却突然改了主意,自己药送过去。明明有心要和别人化解恩怨,却弄巧成拙,关系是越来越糟。”那一双清澈的眼眸看向那个气鼓鼓的小丫头,她戏道:“是不是上天故意有此安排的呢?” 香染听后,眉头一皱,她道:“那这样的话上天岂不是要整死我嘛!即使算我倒霉,一切都是上天的故意安排,我也不会按上天的安排走!我还要留着性命好好修炼,去天上找画倾姐姐她们呢!” “能避则避?”清谣道。 “能避则避!”香染抬头,认真道。 说罢,香染喝下了那杯花茶。 入夜,清谣捧着药走进了那个房间。 清谣见,那个自己救下的男子已经好了不少。 他此刻正坐在房中的木桌前,在房门一动之后,他忽然站了起来。 虽然心中知道是为什么,但在他面前,清谣还是一副不解的模样。见他若有所失地缓缓坐下,清谣更是明白了一切。 “不是舍妹送药过来,顾公子是否惊讶?” 顾腾誉一愣,随后干笑道:“怎么会,清谣姑娘请坐。” 清谣将药放下,道:“顾公子觉着如何?这药可有用?” “药自然是有其作用,我也觉着恢复了不少。多谢姑娘关心了。” “那就好。”说罢,清谣站起身,“我也不打扰公子了,药我就放下,先告辞了。” “等等,清谣姑娘。” “公子是有何事?”清谣回身,问道。 “那个……那个,那个丫头怎样了?” “额头上印了个四四方方的红印,正生着气呗。” 顾腾誉一听,道:“是在下冒犯了香染姑娘,在下在此给二位姑娘说声抱歉。” “公子不必这样说,我那妹妹淘气,让她受些教训也是好事。顾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清谣姑娘果真是明事理之人。” 清谣一笑,回到:“顾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我与妹妹二人游历人间,途中能结下像顾公子这样的朋友,我们自然是十分开心的。” 看了一眼窗外,她继而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行离去了。” 顾腾誉站起,抱拳,目送清谣。 那丫头,当真生自己的气了? 也怪自己那时候疑心太重,下手也是重了几分。 木牌如今在那丫头的手上,他想要将那宝物拿回来,还得依靠那位清谣姑娘之手…… 清谣回来时,正好见着香染翻看着那木牌子。 “怎么了?是不是看出了木牌子有什么不妥?” 香染听见忽然响起了清谣的声音,将木牌子一握,讪笑道:“呵呵,清谣你回来啦!”没有料到清谣会这么早回来,她来不及藏好那一块木牌子。 “你背着我在研究这一块木牌子?” 香染一慌,道:“哪有!我不过是好奇上面的刻痕,刚刚看了两眼,你就回来了。” “哦,如此呀。” 眼见清谣不是很在意的样子,香染手一松,将木牌放在了桌上。 清谣坐下,从香染的手底间牵引出那块木牌子。“想要知道为什么它贴到你的额前之后,依旧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香染眼中灯火的光芒一动,问:“为什么呀?” 清谣不再言道什么,一捏指诀,心中凝意,在她的指诀之上,出现了一道青色的光,莹莹光亮,如同星彩。 而在此同时,木牌上的那道符篆之中,透出丝丝青光,似有似无,薄如轻纱。那一道光亮是一瞬之间升起的,因为其中光芒之淡,让它其中的气势被隐去了不少。 但这木牌之中所蕴藏的力量,只有与之交手过的人才会明白——这,不是一种平凡的力量。 两道光芒相击,表面上是清谣的青光更盛更有力量,实则两道光之中的力量却是不相上下。 清谣微微皱眉,将指尖的光芒消去。像是被某种引力牵引着,那道淡淡的青光被扯回了牌中。 “看到了吗?”清谣道。 “看到了,好像是……是力量牵引着力量……”香染道。 “如此一来,你知道原因所在了。” “嗯,如果不发动灵力,它就不会对我们有任何的威胁。” 清谣点头,而后补充道:“还有一点的是,我们使用多少力量,牌中的力量就会被勾出多少的力量。” 也因为这次的试验,那块牌子的蕴藏的力量,清谣也已经知道个大概。 面对这样的力量,她的心,觉着沉重。她不想再往下猜想。 这人间再有什么事,也该由他们凡人去解决。 “原来如此。那这牌子我们还要给回那个顾腾誉吗?”香染道。 方才皱着的眉头也缓了开来,她平静地看着那块木牌,没有丝毫犹豫,道:“这东西的力量毕竟与我们的灵力互相排斥,我们带在身上也是毫无用处,你就将它还给顾公子。” 香染接过清谣递回的木牌子,应道:“那好。” 第42章 木牌3 香染一想起顾腾誉那张脸,在一瞬之间就下了一个决定。虽然她答应过清谣将木牌还给他,不过,他顾腾誉对自己不曾客气过,那她也就不需要这么爽快着将木牌交出。 既然清谣对这木牌子似乎没有多大的在意,那么就说明这木牌子对于她们二人也就不会有多大的影响。再有,她从顾腾誉处得知他与那赠他木牌的道士不过是萍水相逢。 那他顾腾誉还有什么可值得顾虑的? 香染收起了那块木牌子,等着那顾家大少来找自己要回这木牌子。 夜露深,意清凉。 只是这一切都被白墙暗瓦隔开,若是不踏出那一道朱色的木门,是不会知道的。 门窗紧闭,房中如同一个密封的空间,火光也凝固在其中。 一团青光聚集,接着落在了玉白似的肌肤上,光芒大盛。 那一张霜月似的面容上,眉头拧曲,嘴角那一道红印像是红梅于雪中绽开,美艳而带着半分冷毅。 一切都缓和下去,手上腕的冰凉渐渐变得暖和。 清谣擦去嘴角的那一道红印,闭了闭眼睛。 此番消耗灵力,她觉着是有些累了。 张开了眼,将袖子放下。 一个月,就必须封印一次,这是自己的极限。但她此刻还是想着,那能将封印再延迟久些的办法。 清谣走到窗边,推开了那镂空的格子窗叶,一种凉意扑面而来,其中带着水气与青草气息。 圆月向西倾斜,推算着时间应该是子时刚过。体会着窗外的宁静,不见清谣与往日之中有什么变化,一切的事都不能动摇她…… …… …… 在这南安城里过了安静的几天,顾腾誉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脖子上的白布也早已被他卸下。 只是脖子上被獠牙所伤的地方,那两个孔印依旧很是显眼。 在这南安城里耽误的时间也有些久了,若是再不动身回都城,一通训斥定是少不了的。 他也早就对拿回木牌这件事不再在意——在木牌被那丫头夺去过后的这两天里,顾腾誉见不上那个疯子一般的丫头。虽然对那位清谣姑娘说了其中的事,她也帮自己传了话给了那个丫头,可是,那丫头就是在拖延着不还。 他对这木牌虽是好奇,但于他来说用处不大,他也就将这件事给放下。 那木牌,就当自己送给那丫头了。 在这几日的静休之后,这是他第一次踏出房门。 阳光如往日那样耀眼,他喜欢这种炽热的金色。 在这一片耀眼的光芒之外,在那长廊的阴影处,一位身着淡粉色衣裳的女子,捧着一个木盘子,正站在那里,带着敌意盯着自己。 丝毫不在意那个丫头,顾腾誉伸了个懒腰,之后走向长廊另一边,方向和那个丫头所在之处相反。 “喂,你去哪儿?”她喊道。 顾腾誉回道:“去让店家备马备干粮。你手里的药我也不需要了,香染姑娘请拿回去罢!” 见着顾腾誉头也不回,香染追了上去。 “不行,清谣交代我要让你喝完这药,你不许跑!”说着,伸手抓住了顾腾誉的衣袖。 顾腾誉无奈,只好转身面对这个丫头。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那一碗药,喝了下去。最后他还将碗倒了过来,证明自己已经将药全部喝下。之后就是往着自己的方向走去。 “你别走!” “香染姑娘,又有何贵干呀?!” “你不要木牌了是吗?”香染从腰带上扯出了那个小木牌,举在了顾腾誉的眼前。 小木牌摇晃了几下,最后停住。 顾腾誉倒是没有在意她手中的木牌,一手抓住了香染举着的手。 他看了一眼那瞪着的水灵双眸,而后再看了一眼木牌子。“不要了,给你。”说罢,那抓着她手腕的手轻轻用力,将她推开。 “喂,你快点把这个东西给收回去!我不要了。” “哦?香染姑娘不是对这木牌很感兴趣很想拿走的吗?难得能从我手中拿走,为何又要将它归还呢?” 正当香染要开口回话的时候,顾腾誉又抢着道:“是喜新厌旧对?!看来我这木牌子再也入不了香染姑娘的法眼了。” “什么法不法眼不眼的啊!我再不将它还给你,清谣又要对我长篇大论地说道理了。” “如此说来,香染姑娘还真是个让人省心的好孩子。”说罢,顾腾誉拍了拍香染的脑袋。 香染脸一红,拍开他的手,怒道:“你才是小孩!” “不然,你这么听话干嘛?” “我……” 顾腾誉见她安静了下来,也就俯着身子,用手臂环住了香染的肩膀。他道:“我呢,有一条建议,如果不想被别人说是小孩呢,就要有自己的主见,为自己的意思办事,别老是清谣前清谣后的,懂吗?” 香染思索了一阵,随后盯着顾腾誉那张脸。 见她如此盯着自己,顾腾誉倒是不恼,他轻然一笑,环住她的手抓住了那被她半举在空中的木牌子,手一抽,木牌子再一次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放开香染,一抛手中的木牌,而后握住。 “木牌子也给你玩了那么多天了,我们也算是再无拖欠,回去,小姑娘。” 什么小姑娘,我的年纪比你大! 碍于要隐藏自己的身份,香染当然没有向他吼出这句话。 向着那个令人厌恶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而后捧着那个空碗,往着来时方向走去。 香染觉得可惜。 木牌子在她手中三天,这三天来她竟然没有想到一个好的办法去捉弄他,让他尝尝叫苦不迭的滋味,实在是浪费了这么一次机会。 他刚刚虽然说将木牌子送给自己,其实他心中很是在意那块木牌的,不然,他也不会让清谣给她带话,让她归还木牌子。如此想着,更是觉得他为人虚伪。 一边走着,香染一边又觉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走了两三步,她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 刚刚,刚刚就是自己捉弄他的好时机呀! 如此一想,可惜之意更是深了几分。 暗自悔着恨着,向着长廊的另一处走去。 而在香染迈步后的一刻,顾腾誉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离开的丫头。 她的衣摆上映着一片金色的日光,淡淡的粉色,也是耀眼。 他看着,看着那耀眼的粉色在这长廊之中越走越远。 握着木牌子,绣着靛蓝色云纹的白色衣袖一摆,他负手离去。 第43章 木牌4 一切都已经定下。 顾腾誉打算明日一早,就离开这个地方。 他扣响了房门,来给那位清谣姑娘道别。 “进来。”房中那人道。 他推开了门。 “原来是顾公子,不知此次前来是有何事?”青衣女子问道。 “在下前来,只是为了跟清谣姑娘道别。” “那就请顾公子坐下,尝一尝我泡的茶。”让他人就这么干站着实在不好,于是清谣就随便找了个理由,让这位顾公子坐下。 得了邀请,他没有推脱,也就坐下。看了看周围,他才发现那个丫头现在并没有在此处。 “不知顾公子是否喜欢喝茶?” 听着青衣女子这么问着,顾腾誉也就将注意收回。他回道:“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 清谣拿起茶壶,给顾腾誉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也是,如今的三国之中,也只有留国一国在意茶中的味道。” “茶是日常之需,却也很少有人真正想要去掌握茶中精髓。我依稀记得,以前的昱国人都是茶痴。”她旋了一下茶杯,抬眸看着眼前的男子,“我与香染都很喜欢茶,只是我喜欢的是一道黄茶,而香染却是喜欢花茶。这就是各人的不同,所喜所恶,皆不同。” “这是自然。”顾腾誉道,“我对茶是没有什么兴趣,不过既然是恩人泡的茶,我也就尝尝罢。” 他拿起茶杯,品茗一口,暗下更是叹服这个青衣女子的厉害。 她看穿了他的心思,更是不愿意那丫头和他来往,才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不同道者,就不能来往了?如此维护一个已经灭亡了的国家,有什么意思。 他暗中嘲道:如今天下已经划为三分,昱国早就成为了凌国的一部分,还言道什么昱不昱国。 将茶杯放下,他道:“果然是好茶。” 清谣一笑,不语。 “不知这茶叫什么?”他问。 “君山银针。”她回道。 “哦,如此。难怪清谣姑娘会提起昱国。”他捧起茶杯,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水,“君山银针,是从前昱国有名的一道茶,只是如今凌国包容了昱国,现今三国和平,商贸畅通,这茶已经不再哪一国的独特了。” “如今在这南安城中能尝到清谣姑娘的君山银针,实在有幸。” 他这么一言道,就将所有的功劳都归给了各国合并,以及此后凌国对一切的仁慈。 清谣不悦,嘴角冷冷地勾起弧度,只是眼中依旧平静。“这是清谣给顾公子饯别的礼物,顾公子不嫌弃,清谣也就安心了。” 顾腾誉回道:“礼轻情意重,在下很是感激。再有,姑娘予我的恩情,如今在下是没有办法还的,往后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姑娘大可到南安城城外的顾家别院传个话,我顾腾誉必定会为姑娘排忧解难。” “那好,这份回礼,清谣也就收下了。”清谣道,“公子此次前来道别,不知公子何时启程?” 顾腾誉道:“我已让店家备好了马,明日一早我就启程。” “如此的话,就恕清谣不送了。” “时辰也不早了,我还要去打点一切,先告辞了。” “顾公子请。” 抱拳欠身,那人离去。 过后,那淡淡的笑意散去,清谣看着门外园中的花木假山,心中不悦。 她不喜凌国人如此议论昱国。她更不希望,香染会和凌国人有牵扯。 拿起那青瓷杯子,她喝了一口杯中的君山银针茶。 …… …… 顾腾誉在客栈之中的长廊上闲逛。 今日无事,这南安城也没什么有意思的地方,他就在这客栈之中走走,看看能不能遇到什么新奇的事。 一路而来,都是那些花花草草,假山池塘最是惹眼。 将整个客栈装饰得如同园林一般,看来店老板也是下了不少功夫。 悠然着在其中行走,又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之下,很是惬意。这一走,却是观赏了半个客栈。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客栈的厨房外。 他见一道熟悉的粉色身影,正俯身,看着三两个厨子围住的中心。 他们倒是不拘谨,坐到一起,那丫头好像和他们玩的很开的样子。 不知道他们此时在做些什么呢…… “让我尝尝。” 走近,见那丫头用筷子夹起了什么,往着嘴里送去。 “嗯……如果再辣一点就好了。” 坐在其中的一个胖厨子一拍膝盖,面上横肉一颤,道:“再辣?再辣就不是开胃菜了!” “可是辣味就是不够嘛。” “丫头,再辣下去会麻痹食客的舌头,夺了主菜的味道了呀!” 另一个厨子笑道:“这丫头舌头也不怎么不灵嘛,看来咱们胖大厨找来的帮手也帮不上什么忙,咱还是自己来。” “不信你们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除了香染和那个胖厨子,场中二人对望了一眼,各自抓了一块盘中的菜,尝了尝。 “我觉得辣味确实欠缺了些。” “我倒觉得味道刚好。” 二人的意见并没有得到一致,于是他们二人也开始有些犹豫要不要再加辣一些。 正当场中的人都在疑惑的时候,在他们围成的圆圈之外,一男子走近,道:“我也是这客栈的客人之一,要不我也来尝尝,给给意见?” 他说完,单手放到香染的肩背上,向前倾着,看这几人围在一团讨论的菜。 香染的身子突然向前一弯,差一点就要整个人磕在地上。她一怒,用力向后一仰,转身拍开了身后的顾腾誉。 “你来作什么?”她怒道。 “尝菜呀。” “这里不欢迎你!” “欢不欢迎你说的算?这里是你的领地?” “哼,即使不是我的领地这里也不欢迎你这种喜欢欺负别人的人!胖大叔,你说对不对。” 那胖厨子道:“正好哇!四票等分为两份,还差一票!来来来,公子尝尝我这鲜笋萝卜到底如何。” 香染呆住,定定地看着那胖厨子。 场中除了香染,其余三人都很是欢迎顾腾誉。他们迎着顾腾誉,又塞了一双筷子给他,让他尝后做个评价。 在三人期待的眼神之下,顾腾誉夹起菜,尝了尝。 菜入一口,顾腾誉闭眼,很是享受。“果然是南安城客栈的厨子,厨艺可真是一流呀!” 三人面露喜色,对顾腾誉更是欢迎。 “如何,公子你说应该是再加辣些,还是就是这个味道?” “如果是单独一道菜,自然是辣一点好,可如果是伴有别的的菜式的话,还是不要喧宾夺主的好。” “那就决定了,不再加辣!” 顾腾誉一抹唇,向着香染得意一笑。 香染看不惯,也就瞪了回去。 第44章 木牌5 长廊处,一人清喉,咳了两声。众人看去,见着是一位妇人走了过来,其眼中带有微怒,看着五人。 场中没有一人敢说半句话,都定定地站在原地。 香染记起,那妇人就是那天自己熬药的时候怒斥瘦大叔和胖大叔的人,于是,她就看了一眼那胖大叔。只见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其余二人也是同样。 “三位可真是有空啊,”起初,她是缓声着言道的,而后,她盯了一眼三人,吼道:“工钱都不要了是吗!” “不……不是,我们这不,都在为了客栈正在研究菜式嘛……”胖大厨怯弱着答道。 “天字客房要一盅炖雪蛤地字客房要一盅蒸乳鸽黄字客房要樟茶鸭子红字客房要糖醋咕噜肉,蓝字客房要鸡丝燕窝甲字客房要……” 听着那妇人说的话,香染的脑袋都要被绕晕了。 只听最后一声“还不快去!”,三位厨子立马溜进了厨房开始工作。 那妇人看了一眼二人,收起怒容微微一笑。 香染微微蹙眉,勉强着挤出了笑意。妇人一点头,向着两人身后的厨房走去。 噗嗤一声,顾腾誉笑了出来。 香染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喂,丫头,去哪儿啊?” 香染不耐烦,转身对他道:“别跟过来,去哪儿也不关你的事。” 说完,就步入那一道长廊之中。 “我知道南安城中有好玩的地方,去不去?”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再说了,这南安城我早就跟清谣逛过了,什么好玩的、不好玩的地方都去过了,好吃的、不好吃的东西也尝过了,总结一句:我已经没有兴趣了!”她已经说得明明白白,只望这个烦人的家伙不要再跟在自己的身后。 顾腾誉根本没有将她的‘话中有话’当回事,他继续道:“唉……原本还想在明天离开这座城之前过来答谢你来着,看来香染姑娘是不愿让别人有这个机会了。” “离开?” 香染一听,止住了脚步。“你明天就离开?” “不错。我明天就要离开这南安城了。” 香染点了点头,大喜道:“哦。那就祝你一路顺风!” 顾腾誉找不到让她留下的话题,便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让她停下脚步。 “又有什么事吗?”香染无奈着问道。 “我明天呢,就要离开这里了,你难道就不想我答谢你这几日辛苦的照顾吗?” 香染认真地思考了一阵,道:“对哦,你确实是欠了我一分人情,不过呢,如果能让我下一刻甚至是以后都不用再见到你这张脸的话,这是比什么还我恩情更让我高兴的事了。” 她抬头看着顾腾誉,挤出了一张笑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再见啊不,不见了,顾公子。” 说罢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顾腾誉无奈着叹息一声。直到再也见不到她的身影,他也就走入了园中,不时,就让那假山草木给隐去了身影。 入夜。 香染心中畅快,多点了两道菜。 那个人明天就要离开她们二人,那么接下来,她再也不用怕了。 那顾腾誉与那道士毕竟有所接触,香染这几日也是下意识提防着他。既然他要走了,那么她也就不用再为此疑神疑鬼,提心吊胆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再也不用见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她一边吃着,一边感叹着食物的美好。 “清谣,这么些天来,最好吃的就是今晚的饭菜了。” “食不言寝不语,可有听说过?” 咬了一块肉,香染点头道:“听过听过。可是食物的美妙,实在是令我陶醉!” 清谣笑着,摇了摇头。 “清谣,你说我们在凌国都三个月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辰国呀?” “我方才掐指一算呢,还要三个月,我们就可以到达辰凌的国界边境了。” 香染讶道:“还要三个月?!” “嗯,不过我们雇辆马车,不出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到达辰国。” 这么听着,香染犹豫了。 凌国里的一切,她大概都已经了解过半,在这南安城中,她更是看到了凌国东边的一些特产和别样美食,说起来她对凌国已经没有多大的兴趣。而辰国与留国不同。 虽然南安城是商陆要地,城中一样也有两国中特别的东西。但只见过,没有亲身走过,自然是可惜。 然而如果因为太过心急想去别国而错过了凌国之中另一种特别的风景,那也可惜。 这样可惜,那样也可惜…… 一边纠结着,她也不断地夹起食物送入口中。 清谣见她想着想着,想痴了,也就在一旁提醒道:“香染姑娘,好好吃饭!” “那我们该怎么选呀?”香染问道。 见她没有怎么理自己所说的话,清谣道:“那你该是先吃完饭先,还是先想东西先呀?” 香染她突然停筷,看了一下那几道美食,顿了一顿,回道:“食物凉了就失去原本的美味了,还是先吃饭先!”说着,又夹了一道菜。 见香染如此,清谣不知是该为她的乐观而放心,还是该为她的贪食而担心。 只是这都不是什么坏事,也就都随她了。 百无聊赖,顾腾誉在烛火之下,再次翻看了那个木牌子。 那一道道家的符篆看起来是那么地随意,而这木牌看起来也是那么地普通。 他抚摸着那一道凌乱的纹路,想要尝试去引出些什么东西。 他想再一次见到那一阵淡淡青光,他想看清这牌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是,每一次注入的强烈意愿,都没能引起木牌子的共鸣。 叹息一声,将木牌再次塞进腰带里。 明天他就要启程回都城。那么,在此之后,要将这木牌子送到清鹤观里请人验验吗? 只是……这是他父亲的一贯做法。 他顾腾誉不相信那一群道士。 天下间修道之士并不只有他清鹤观里的道士,这木牌如果不是出自清鹤观的话,难免那一帮道士会不会将这木牌子之中的力量,以各种理由占为己有。 既然不能将它轻易交给那群道士,也就只好将它留在自己的身边。 虽然不是修道之士,但他也明白,一份不寻常的力量只能为自己所保留,而不能转手他人,壮大他人。 顾腾誉吹灭了烛火,躺到床上。 他合起双眼,为了明天以后的赶路而积蓄精神和体力。 第45章 木牌6 顾腾誉一大早就找到了香染。 他依旧同昨日那样,是在厨房之外遇到的她。 他见着那丫头一手捧着木盘子,又将另一只手拿着的包子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冷哼了一声,欲从他身边走过。 “喂,丫头。”在她即将走过自己身旁的前一刻,顾腾誉挡住了她的道,说道。 他今天要离开这南安城,香染心中自然是万分高兴,虽然不知为何会一大早地就见到了这一张令人厌恶的脸,不过香染不想和他吵起来,把一场开心的事到最后闹得不开心。她也就咽下了食物,和和气气着道:“顾公子有何贵干?” “我要走了,你……” 没等他将话说完,香染温和一笑便打断道:“好走不送!”说着,更是用手臂一推那个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庞大身躯,让他把路给让出来。 没等她走开,顾腾誉又是一把扯住她。 “我话还没说完呢,跑什么呀。” 这次,她收起了笑容,很是不耐烦着道:“你都要走了,为什么还要一大早地来烦我?我还要尝胖大叔给我做的早点,请放手。” 顾腾誉并没有理她乐不乐意,他道:“你来送送我的话,我还能给你点东西作为谢礼。” “我才不要!”香染果断拒绝。 “玉佩你要不要。” 香染动心。 见着这丫头试探着地看了自己一眼,顾腾誉知道自己的话是正中了这丫头的欢喜。 不过,为何一定是那块玉佩呢? 顾腾誉不知。 不过既然引到了这丫头的注意,理由已经不重要了。他一负手,向着长廊上走去。 这次,局势来了一个反转。 香染见他没有拦住自己,反而是走上了长廊欲要离开,她追了上去,跟在他身后,道:“喂,话还没说完呢!你真的要将玉佩送给我?” 顾腾誉没有作声,继续走着。 “喂,你说话呀!” 突然,他停住,转身对这丫头道:“一直追在他人身后喊着喂喂喂,你有没有点礼貌?” “叫顾公子。” 香染听着他的话,看着他那张不可一世的高傲面容,心中一怒,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上。 “玉佩我不要了!不可一世的滚蛋!” 说罢,将他甩在了身后。香染怒着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端着早点怒气冲冲地离去。 顾腾誉摸着小腿,眉头拧在了一起。“这丫头还真是丝毫不留情面,疼死我了。” 不再管那身后发生什么,香染匆匆离去。 他顾腾誉想引她香染上钩,等一百年后! 这么一想,又有些觉得不对。一百年后,自己已经早就成仙了,而他顾腾誉不过是一届小小凡人,他的小把戏又怎么能撼动得了她?那个时候,她香染能力大增,对付一小小凡人,自然是不在话下。 冷哼一声,不再想下去。她要高高兴兴地在人间游玩,不要浪费了这大好时光。 顾腾誉让店小二将马牵出,给了些细银作为打赏,随后就向着城外而去。 虽然因为那女妖的事,让自己在这南安城中耽误了时间,不过,他并没有觉着不满或是遗憾。 天下之大,作为护国将军这一爵位的继承人,他没有办法在这山河里走上一趟。 不管这个爵位他继承不继承,身为顾氏子孙,他就必定是保家卫国的将士。一名将士,不可能放下他的军营,放下他的国君去游历天下。 这半生……应该说是一生,他都注定是与军营捆在了一起。 心中有些闷闷不乐,让马儿缓缓地走着,顺便看看这南安城到都城这一段路上的山山水水,慰藉心中苦闷。 他又想起了酒,可是他没有备酒。 牵着缰绳,心中若有所失,缓缓离去。 …… …… 香染捧着早点,来到了清谣的房间。 见她似乎不怎么开心,清谣问道:“怎么了?有一大碟好吃的早点,不应该开心才对的吗?” “因为顾公子?”清谣试探道。 “因为倒霉才对!”香染道。她放下端着的木盘子,也就坐了下来,咬了一口手上的包子。“真不知道自己是倒了什么霉才会一大早就遇见他。明明都要走了,还在那里啰啰嗦嗦地缠着人家讲一大堆没用的话,真是烦死了。” 清谣笑道:“人都走了,就算了。” 吃完了包子,她抓起盘中的红豆糕,再是咬了一口。“为了能离他远远地,清谣,我们明天再启程好不好?” “明天离开,就能够不再遇到他了?” “反正这样能够和他拉开一段距离。我才不要和他一起再走一段路呢!” 清谣应允道:“那好,就再逗留多一天。” “嗯!我还想在晚上的时候到城中再看看!听厨房里的大婶说,西街好玩,那里晚上还有清谣你说过的皮影戏,我们一起去看看!” 清谣点头,答应着香染。 入夜,人大多都聚集在长街之上。 这座城像是如何都不会失去其生机一般,不管日夜如何,热闹同无休无止那样一直延续下去。 红红的灯笼照着人群,香染拉着清谣,在这长街之上,人群之中穿梭。从前是清谣在前方引着她,现在,是她在前方拉着清谣。 清谣看着这热闹,看着香染的欢乐,她心中一动,开怀地笑着。 这里人很多,比起曾经的那个昱国小镇,自然热闹许多。人各为了各自的意思而在这长街之上走着看着,各人为了各人的欢乐而欢乐。 在其中走着,只觉得心中一暖,与那手中的温度和周围的热闹一同融化了自己。她不是孤单一人,却也是在这人群之中不被注意的一人。 很熟悉,很暖。被一切包围着的她是如此觉着的。 “清谣,你看,那边那个是不是皮影戏?”拉着自己的香染突然停下,她指着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大摊子,道。 “去看看!” “好!” 于是乎二人也挤入了那一堆人群之中。 那难以言道的曾经,也有同如今一样快乐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自己,懵懵懂懂,以为这样的快乐能悠长地延续下去。 她没有忘记人间也有这般暖和的时候,也没有拒绝过这里给她的寒如冷冬。 看着灯下的五彩颜色,幕中人偶动着跃着,换来了不少的掌声,众人齐呼一声:“好!” 她也拍着掌,跟随着所演绎的故事,为之动心。 第46章 引 清谣想,现在陪着香染在这人间游玩,那就不需要马车了。 昱国与凌国之内的山水,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既然要游玩,也就不能少了在其中观赏的乐趣。于是清谣这么想着:等过了凌国边境,她们就换上马车代步,这样她们就能早点到那个地方,之后在回灵树前走一圈辰国和留国。 这南安城里逗留了那么久,香染是没有什么留恋了,打包好胖厨子送的干粮,再无什么包袱,与清谣一同开始了旅途。 山岳美景,总能令人心旷神怡。 走了一日,在傍晚的时候,她们到了下一个城镇。 说这里是城镇,其实也有些抬高了这座镇子的地位。这里不过是比一般村落大上三倍而已,虽然同是在这重要的经商之道上,但比起南安城来说,实在是远远不能及。这座镇子并没有城墙围住,算不上什么正式的城镇。 也因为是在这经商之道上,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早就已经客满。一些农家在此发现了的商机,空出家中的房间让商旅在自家住下,除了卖些自己种的东西,还能在那群商旅身上赚取不少的食宿费用。 清谣她们也不例外,歇在了一农家处。农家人热情,与她们闲聊了一个时辰,才将晚膳结束。 月盈则亏,现在的月,是下弦月。 清谣一人在城外不远处的河岸边走着,赏着月下的景色。 而香染呢,则是在那家农户里帮着忙,现在已经和农家人打成一片了。 清谣没有想到,香染原来这么健谈,一下子就与农家人混得熟络。这么看来,让她在灵树上确实有些委屈她了。 走在月色之下,静听虫鸣流水。 走得厌了,清谣坐在了河边的青草地上,独自一人看着潺潺流水出神。 “这浮河的水在姑娘眼中可算美景?” 不知这男子从何而来,就像是突然出现那般,站到了清谣的身旁,而他的眼中却是看着河水。他一副书生模样的打扮,一身灰中带白的布衣整洁干净,与这个地方很是不搭。在这不太繁荣的农耕小镇上,清谣不为他的装扮而觉得奇怪,甚至连他无声无息地出现也觉着不足为奇。 清谣看了他一眼,随后也是同他那样,看着河中流水。 “原来这条河也有名字,不过,凌国的山水美景中,这里是不足为道的,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动人之处。”清谣回道,“不过是往事所给的‘心动’而已。” 那书生一笑,“原来事比物,更能令人动心。” 清谣也笑道:“只是因人而异而已。” 流水湍急,月在水中被打碎成一片片,粼粼波光,欲去却留。 过了许久,清谣道:“夜静无人,你为何而来?是因为这里有一位孤独旅人吗?” 那书生道:“嗯,感觉到气息,所以过来一看。”他独自一人说着,像是在与朋友聊着最平凡普通的事,“很久没人注意过这浮河了,已经有百年了。上一次坐在这里看这河上景色的人,还是一位道士。他的修为不算浅,但也算不上什么高深莫测。不过那时候的我也是有些惧怕他的力量,但他并不是什么高人。” “对他们,还是小心些好。”清谣道。 “所以,我才能安然在此处度过百年。此后百年间,来来往往的人数不胜数,但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今夜突然感觉到了四十年前出现过的气息,也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过来一看。” “四十年前我确实来过此处,不过并没有在此处逗留。如此久远了,这些细微的东西你都能记得,实在厉害。”清谣由心佩服此人的记忆与心细。 书生道:“我到如今还记得,是因为那道气息的身边,还有一道凡人的气息,而那凡人身上蕴藏灵力,应该是一位修道之人。世间万年而来,修道之人视妖为敌,妖能伴在修道之人的身旁,是一件稀奇的事。那时我本想知道其中原因,但那两道气息转瞬消失,无法寻找。我无法了解其中因由,心中念着,所以记下了。” “那你今夜过来,是问我因由的了?” 那书生摇头道:“修道已有百年,如今我心只为求道飞升,至于那因由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今夜前来,只是在这飞升之前,与同道之人闲聊而已。” 她感觉得到,他身上的灵力很强大,他的神魄大概快要修得圆满了。 作为妖类,忍受这百年的孤独,在这人间寻得一处僻静,躲避纷争,如今快要修成得道,一切都是好事。 “恭喜了,能修得圆满,实在是件好事。”清谣话语虽是平静,但她确实很是祝贺他。妖类的道,实在太难圆满。 吸食人的精魄血肉,能让妖功力大增,大多数的妖都以此法修炼,只是可惜,这并不是正确的修道之法,飞升成道自然困难。也因为此法,人与妖才成了千万年的敌人。 但清修也并不是一条容易的道路。修道所需的资质并不是谁都有,资质不够,时间的需要就越长。长到什么时候,无法估计。 难得修成圆满,自然值得庆贺。 书生回了一声谢谢,问道:“你的修为在我之上,你为何不成仙?” “因为还有事情未了。”清谣道。 “原是还有世俗牵绊。”书生说完不再看流水,此时他抬头看着明月,不语。 月下的二人缄默,只有这流水与虫鸣声依旧喋喋不休。 静默了一阵子,清谣告辞。“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恕不送。” 清谣站起,两人互视。清谣点头,与那书生道别,转身离去。 “路难行,该当小心。”那书生在清谣的身后说了这么一句。清谣转身,想问些什么,他却是先了一步说道:“我本来不想再现身的。这原因为何,是想让姑娘清楚,所以我才出现在你的身后。” “姑娘天资难得,只是妖始终是妖,力量始终有限,我是事外人,不明因由,姑娘若是明白其中有什么不妥,当立即丢弃。”那书生直视清谣,竖掌之后化为一道青烟离去。 清谣抬起手。月光映得她的手腕毫无血色,白得如同十二月里的霜雪。 这物原本就没有什么让她觉着可惜的,丢弃又如何?只是她贸然丢弃的话,只怕会引起更大的纷争罢。 她答应过长邺要实现长轩最后的遗愿,她不能言而无信。 第47章 蜘蛛1 再想那书生的那段话,清谣有些担忧。 为何他会知道? 除非有人伤到自己,令她自身的力量减弱,不然没有人能在她身上察觉到什么。 如今的她,神魄接近圆满,灵力自然不同寻常,她的力量,是毋庸置疑的。那么,问题出在哪里?他为何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异样? 在黑夜下的石路走着,一步一步,都是心头的警惕。 她回到了那农家的院中,所有人都已经睡下,只有香染还在屋里等着自己。一句熟悉的“清谣”,驱走了自己的所有思绪。香染挽着她的手臂,半牵半引,让她来到了桌前。 “坐下尝尝这些圆圆的丸子,甜糯甜糯的可好吃了,它还有个名字,叫什么……对了,叫汤圆!”香染将那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食物,递到了清谣面前。“快尝尝,大婶说了,这要热的才好吃。” 清谣无奈着,道:“刚来这不久,就又发现一道美食了呀?” “对呀。”香染得意一笑,坐下道:“本来我还不知道还有这样的美食的,那个大婶说,我像这汤圆一样又甜又糯,我就问汤圆是什么,那大婶就做给我尝了。而且,还是的哦!” “你呀,真是越来越不得了了。” 香染嘻嘻笑着。 勺起了一团白色,送到嘴边咬了一口,里面的馅一下子就流出,散发出甜甜的芝麻香味。 “好吃。”清谣赞道。 “对对!经过我的筛选,留下来的一定就是好吃的!信我绝对没错。不过话说回来了,清谣你以前没尝过汤圆吗?” 清谣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尝过?” 香染道:“看你尝的第一口之后的表情就知道了!”她对自己的判断很是自信,于是就这么直说了。 “哦,没想到你还会如此细心。” “清谣,你是说我一直都是粗枝大叶的意思吗?” 侧目看了她一眼她的模样,清谣忍不住一笑。清谣一笑,惹得香染郁闷。 “我就是这样的妖吗?”托着腮,香染嘟囔道。 第二天晨起之后,两人准备启程。在启程之前,香染又得到了一包裹干粮。背着两个包袱,有两大袋的吃的,香染不喜反而郁闷——这些干粮她们二人什么时候才吃得完? “凡人也太热情了,明明拒绝了,为什么还硬要我们收下?唉,烦死了。”香染郁闷道。 清谣言道一句“要懂得感恩。” 香染更是郁闷。 不到半日,走得累了,香染想要御空飞行。 这里是少有人迹的荒山野外,清谣自然同意。御空飞行了一阵,二人停下。 香染有些不解地走近清谣,想去问清谣为何如此突然。 这一次有些奇怪,明明力气还有,为什么清谣要突然停下?香染看着清谣的侧脸,只见她眼中透出一股冷意。她眉头皱着,向着眼前的荒山野树看去。 香染没有问出自己的疑问,她也跟着清谣一样,看向四周。 “香染,要小心。”清谣警惕地看着周围,同时也不忘提醒香染。 听了清谣这么一说,香染才问道:“清谣,怎么了?” “你感觉到这四方而来的气息了吗?” “气息?”香染左右而顾,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样。 “凝神,去仔细感觉。” “嗯。”按照清谣的指导,香染闭目凝神去感觉周围,忽而,她睁开双目,讶然着环视了身处的这一片树林。“为什么会这样?” 她为着这份气息而惊讶,这一份气息隐藏的很好,也是自己的修为不够,过了这许久,还是清谣提醒自己凝神去感觉,她才发现她们已经身处在了危机之中。 气息微弱,是刻意隐藏的缘故。 香染没有恐惧,因为她的身边还有清谣在。即使她不能与清谣并肩作战,她也应该有能力护好自己才对。香染不再松懈,捏住指诀。 而在下一刻,她的一切定力都被这一幕所动摇。 四面八方涌来了一群黑色的东西,其步足长长延伸而开,四对足有序地摆动,迅速地向前移动,向清谣她们围攻而去。 香染只觉得脚下一软,抱着双臂,她难以抑制心中的恐惧,向清谣所在的地方退了两步。“蜘蛛,蜘蛛!!清谣!” 她见那足有一人头颅大小的蜘蛛,其螯肢光亮,如同锯齿状的小刀,寒芒毫不掩盖。 眼前的一大片蜘蛛,都在向着她们压来,这种恐惧,令香染的呼吸混乱,还谈什么凝神驱使灵力? 清谣明白香染心中恐惧。可清谣清楚,她应该先去对付这一群蜘蛛。千钧一发之际,清谣右手指尖在空中一划,那一群蜘蛛撞上了无形之壁,而又被那后来冲到前头的蜘蛛一撞一翻,蜘蛛密密麻麻挤压在了一起。 随即她指诀一翻,向下一压,一阵急风从中飞出,地面一震,四面八方涌来的蜘蛛被震碎当场。 “香染!”清谣拉了一把香染,喊了一声。香染终于回神。 “清……清谣,我……” “以你的能力,除去这一些杂碎自然是不在话下,别自乱阵脚!” 清谣的这一番话点醒了香染,可香染看着周围满地的蜘蛛残骸,心中还是不免一惊。 她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 就在这片刻的时间,那一些蜘蛛再次从山林里冒出,围住她们二人。 “又……又来了。”香染看着那涌动过来的蜘蛛,心中一乱,忘记了凝神对抗。 清谣不免摇头,抓住香染右手,指诀一引,向着空中飞去。 在飞至半空时,香染被某种力量拉扯住,身子向下一坠。没有抓稳清谣的手,香染跌落在地,一团白色的丝线迅速将她的手脚环住,任她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 随后丝线一扯,将她整个人拖行向远处。 清谣落地,没有来得及抓住香染。一道光从她手中飞出,砍断了牵引的丝线。然而拉扯她的力量并没有停下,那方向一折,随后道路被涌来的蜘蛛给挡住。 她指尖一挥,扫开了蜂蛹而上的黑色蜘蛛,便跟着丝线收回的方向而去。 香染离她越来越远,而那一些挡道的黑色蜘蛛也越来越多。它们不再是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如今是逆着方向,故意挡住清谣前行。 聚集而来的黑色蜘蛛越来越多,清谣的脚步也被拖住。她一跃而起,准备从空中越过那群蜘蛛。 白色的丝线凌乱地从地上飞出,丝丝缕缕缠绕在树干上,相互交织,形成一道道密集的蛛网。清谣凝意一挥,砍破了眼前的蛛网,但,这里又何止眼前的这几道蛛网。 清谣落下,站在了林中。 在蛛网被破坏之后,地上的白色丝线又重新聚在一起,那一群黑色的蜘蛛也退回到那一张张白色的网之后,不再现身。 第48章 蜘蛛2 “滴答” …… “滴答” 听着这声音,被丝线缠住的香染鄙夷地看着前方。 “滴答”。 水顺着岩石壁,滴落在下方的小水潭中,潭中涟漪悠悠地荡了开去。 这里是一个小山洞,一个钟乳石林立的山洞,那些白白的尖刺模样的钟乳石,仿佛就是用捆住自己的这些白色丝线集合而成,看着实在可怖,令人后背发凉。 被拉到这个阴冷的山洞,起先香染心中很是恐惧,但在她看见了不远处一个被丝线缠绕成团的东西之后,她的注意全部被它吸引过去。 “滴答”一声,声音幽幽传开,回荡在整个空间之中,但没有多久,就给一道声音给掩盖住。 “喂!!” 在这静谧的山洞之中,这一声叫唤像是尖刺,刺碎了这宁静。 “顾腾誉!你醒醒!” 见那一团白色的东西没有反应,香染喊道:“顾腾誉!!” 被绑在一根钟乳石上的香染不断挣扎,但最后只是无果。她最后喊了一声,见他眼皮动了一下,又平复回去,香染心中一怒,踢起了脚边的一块碎石。 “让你继续睡!”在那块石头砸中那一团白色东西上方的一颗脑袋上,之后她继续踢着脚边的小石块和尘土。 那石块砸中他的脑门。 面上一扭曲,那一双眼总算是睁开。下一刻,一些碎石带着尘土向他扑来,顾腾誉无法避开,全部都砸在了脸上。 “你可算醒了!” 声音熟悉,让顾腾誉心下不免一惊。他重新睁开眼,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疯丫头?你怎么会在这?”顾腾誉这才看清前方。他见她被一层厚厚的白色丝线缠住,绑在了一根钟乳石前。 他看那丫头的面容上倒是没有恐惧,抿着嘴,一双水灵双眸眼中尽是喜色。 她看着他,“噗嗤”一声,随后整个山洞回荡着笑声。 顾腾誉听着她的笑声,挣扎着,怒道:“疯丫头,你在那傻笑什么?” “你,你别在那蠕动……好像,好像虫子。”香染本想忍住,她咬了咬下唇,最后还是大笑起来。 顾腾誉一听,挣扎着吼道:“疯丫头你给我闭嘴!让你也尝尝被这么绑着,看你还笑不笑得出!喂!给我闭嘴,听到了没有!!” 香染忍住,极力让自己不笑,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最后笑得累了,她倾着身子,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相信我!” 顾腾誉怒着别过头。 “出了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你也被抓来了?”顾腾誉道。 香染一叹,道:“出了城之后,我们向着东面而去,本来一路上还算平静,但在过了一个小镇子之后就被不知从哪儿来的蜘蛛给围住,最后就到这里来了。”最后,香染环顾了一周这个山洞,低声嘟囔了一句,“到底怎样才能逃离这里呀。” 顾腾誉眉头一皱,问:“你们不应该是在北方遇到那些东西的吗?” “北方?我们才没有往北方走,是东方!有没有好好听人说话。” 顾腾誉心中疑惑,但一想,又觉得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里离南安城不算远,故他们二人所到的地方相距应该不远,那么,那妖怪先是抓了自己,再抓了她来,也就不奇怪。 自从遇到了那个道士之后,他就没有遇上什么好事,莫非那道士是灾星下凡,施了什么法术让他来替自己挡灾? 从边疆军营出发,经过这里到达凌国西南部的时候,他都没有遇上过什么妖物。自从从那西南部回来的之后,就一直遇上怪事,还险些丢了性命,当真倒霉! “对了,你不是有一块刻有道家符篆的木牌子吗?拿出来,看看能不能对这些丝线有什么作用呀!” 说完,香染想起了清谣给自己解释过的木牌作用,心中一愁。那块木牌子,只有在靠近被使出的灵力才会有所动作,即使现在有那木牌在,对这些捆绑住自己的丝线有没有作用,还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木牌的事?”顾腾誉讶然问道。 “我,我那时候不是拿过你的木牌吗?”香染差一点就露出马脚,好在转念之间就说出了原因来圆场,而后继续道:“你那木牌上面刻着好像是道家符篆一类的东西,我说得对不对。” 说完,香染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的反应不算慢,也有理由在手。不然那顾腾誉怀疑起自己来,定会那木牌子来对付自己。顾腾誉曾拿着那木牌拍向自己,如果让他再次怀疑起自己的身份,这定不会是一件好事。 “原来,你拿我那木牌子还研究过。” “当然,谁叫你拿那木牌子拍在我额头上,我就拿木牌子去问别人呀,没想到那胖大叔知道那是道家的符篆,我一问,我也就知道了呗!没想到,你那时候竟然把我当妖怪来看待……”香染侧目,看了他一眼,“既然那是道家的符篆,那木牌怎么没有保护你,反而让你被被抓来这地方?” 顾腾誉白了她一眼,道:“你当那一块小小木牌是神物吗?” 香染毫不在意,“哦”了一声。“不过,再不从这里逃出去,等那妖怪回来了,你可就惨了。” 顾腾誉一听,不屑着道:“你现在不和我一样被困在这吗?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 香染看着那挂在半空上,被白色丝线厚厚地包了不知多少层的男子,此时眼中有的,是怜悯。“你真的不怕么?” “我怕什么?” “那你记得,抓我们来的,是什么妖怪吗?” “蜘蛛。” “那你知道,这蜘蛛是怎么捕食猎物的么?” 顾腾誉一听,微微觉着不妙。“是,是什么!” 香染道:“蜘蛛呢,没有撕碎猎物的能力,但他们会向猎物的身体中注入毒素,这毒素呢,会慢慢将猎物的肉给融掉,最后他们就有能力吃掉猎物啦!” 看着顾腾誉,她假装思索了一番,又道:“看你被包得这么严严实实地,我想,那蜘蛛妖怪是要将你融在了这丝线里,然后再一点一点吸掉你的血肉。嗯,一定是这样子的!” 最后她叹息道:“唉,没想到顾公子要先我一步离开人世。” 顾腾誉听了香染对蜘蛛捕食的分析,心下一惊,“简直是在胡言乱语!我才不会死在此处!” “不想死在这个地方就想办法呀,你有那刻有道家符篆的木牌在手,这里最有本事的就是你了,难不成你还要我这手无寸铁的人来救你呀?” 顾腾誉虽然挣扎着,但不仅身处的地方,连手脚都没有办法移动分毫,他拿不到腰间的木牌,什么办法也没有。 第49章 蜘蛛3 白色的蛛网密布林中,在一阵清风的吹拂下悠悠摆动。这看似脆弱的丝线,却是缠人的武器。 看着面前的那一张白色的蛛网,清谣收手。她明白,就这样毫无思绪地胡乱砍向它们,地下的丝线在网破掉之后也会立马飞出,织起白网,阻挡她的动作。 为何那白线没有攻向自己,清谣不清楚。 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立下此阵,将她与香染分开,又将她围困在这里? 妖与妖之间,很少有往来。即使妖类生性冷血不羁,但也不会贸然对同类出手。如此,一来自己没有冒犯到这布下蛛网的主人,二来,她又不是来寻衅的,那么,为何这背后的人要对她们二人出手? 终于在这安静下来的片刻之后,布在地上的丝线飞出,缠绕住清谣的手臂。 清谣一念一挥,砍断了缠绕住自己的丝线。 只听那偌大的白色蛛网后面,传来了一声“咦”,而后一切就都又恢复刚刚的平静。 清风吹过,忽然前面的几道白色蛛网像帷幕落下一般,丝线落下,收入了地底。只是这几道蛛网并不算什么,在这树林之中,不知被多少蛛网缠着。或许在她即将飞出林的时候,万道丝线会早她一步,从网中或是地上飞出,缠上她,将她拉回到这万层蛛网之中。 待到那网褪去之后,一道黑色的矮小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好漂亮的姐姐。”她道。 她穿着黑色的丝质广袖裙,矮小的身形在这服饰之中更显轻盈。头梳垂挂髻,由一两点黑色珠子点缀着,莹莹发亮。一张小脸粉雕玉琢,很是可爱。 看着年幼的她,清谣渐渐放下了手。 “原来是同类呀,那刚刚是不是捕错人了呢?”小脑袋一歪,一弯月棱眉下的眼眸中,似有不解,却被眼中的一层透明似的灰蒙颜色所遮蔽。 “可是,姐姐为什么会有和那人一样的香味呢?”自己与自己说着话,随后她低头一想,过后,她扭动了手中的黑色方块。 白色的蛛网没有散去,反而更密。丝线像是脱了手那样飞驰而上,继而在空中缠绕。 一双不太明亮却充满稚气的眼睛看向了她,道:“姐姐危险得很,明明都是很硬很硬的丝线,姐姐却都砍断了,真是危险,真是危险。”言道之后,她很是爱惜地抚摸着手中的黑色方块。“不过,只要我有哥哥给的这个东西,我就不用怕了。” “不管是谁,都会被丝线给缠住的。” 她一想,又道:“为什么姐姐不会被缠住呢?姐姐,你愿意告诉我吗?” 面对这个稚气未脱的孩童,清谣温和地淡淡一笑,道:“姐姐不危险,姐姐只是偶然路过这里,没想到却被你误认为是人,你我同为妖,我不会伤害你,你将这些屏障都撤去。” 女孩摇了摇头,道:“哥哥让我看着这里,哥哥没说让它们回来,我就不能让它们回来。那这个姐姐该怎么办呢?可是哥哥又没说要放过她。但是这个姐姐不是坏人呀,她也没有伤害我,只是砍断了一些丝线而已。” 随后,她又自言自语起来。 看着她,清谣心中生起一种怜惜之意。 毕竟是小小年纪,神魄才形成不久。灵力低微的她,往后的路还很长很长。神魄的修成不易,她不忍心伤害她,也就只能慢慢去说服她。 她踏前一步,向她走去。 那女孩抬头,见着她有所动作,接着她一扭手中方块,团团白色丝线破开地面,缠住了清谣的双腿。 “姐姐还是不要动的好。”女孩道,“我不想伤害姐姐,姐姐还是等哥哥回来之后再离开。” 清谣没有要砍断足上丝线的意思,她温和地看着那十分爱惜地捧着手中木块的矮小身影,道:“那你能放了刚刚被你带走的另一位姐姐么?” 女孩低头,思索了一阵,最后还是摇头。“我要问问哥哥,哥哥说放了你们,我才能放了你们。姐姐还是不要乱动,我也是不想伤害姐姐的。” 清谣见她如此执着,也就放弃了劝说。 接着,清谣问道:“既然这样,你能告诉我,你哥哥在哪儿?什么时候可以过来?” “哥哥引了一位道士去了北山,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小小的脸蛋,说是可爱,其实看起来更多的是寡淡。 像她这样年纪的孩童,都是是活泼开朗,看起来永远都是无忧无虑。可她这一张粉扑小脸却有一丝深谙世事的感觉在其中,令人不免为之心疼。 是因为身份是妖而不是人么? 为何妖就不能同人一样活在这世间? 那一些沉入了岁月长河之中的问,再一次浮起。这五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无不都在诉说着世间的不公、无常。都是生灵,为何就不能共生? 这一切都是老天所给的试验,还是造物者的一场玩笑? 她不知,她解不开。 她不想接受。 “你哥哥也是厉害,面对道士却没有害怕,还设法将他引开。” 女孩淡淡一笑,得意着道:“当然,我哥哥可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了,他做出了这个阵,保护了我,让我不被那群道士欺负。” “还救了我,让我尝到了人世间最好吃的东西。” 女孩闭起双眼,似在回味。 她睁眼。“本来我是要死在凡人的手里的,他们抓了我,将我困在笼中七天七夜,他们玩得腻了,就将我连同笼子一同丢到了河中。哥哥在岸上看到了我,将我救了出来,还给了虚弱的我一种恢复的灵丹妙药。我不知道,原来将我困在笼中的他们,原来是一种好吃的灵丹妙药。我恢复过来的时候,变得和哥哥一模一样,有了人形。” 她那稚嫩的脸上,没有丝毫狠毒血厉的颜色。她的面容寡淡地像一张没有浓墨重彩的白纸,眼中光芒黯淡,嘴角微微勾起。 粉嫩的脸蛋上,是一种自豪。因为他人而生的自豪。 “因为哥哥,我才没有死掉,因为哥哥,我才拥有了灵力,在这个世上,哥哥最好了!姐姐你说是不是?” 笑容愈盛,那张纯净的面容上,笑容如同春时遇阳的粉色山茶,在明媚之下绽放。 第50章 蜘蛛4 冰冷,刺痛了清谣的心。 若不为妖,她就不必受这样的苦。 若不为妖,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孩童。 若不为妖,她现在应该和家人一同,和乐融融地生活在某座城,某座村落之中。 “往后,不要害人了。” 单纯的她,露出不解的面容,眼中光芒依旧淡淡地……淡淡地。 “为什么不要害人呢?人那么好吃,而且,我们不吃掉他们的话,他们是不会知道后悔和疼痛的。”不解之后,是淡淡一笑,“不过在那之后,他们知道疼了,也知道后悔了。可那不够……” “他们给我补充神魄的力量太弱了,远远不如他们的父亲母亲。” “终于,我现在有能力保护自己了,是哥哥教会我的!所以说,哥哥最厉害了,哥哥对我是最好的!” 看着那一张满是幸福的笑容,清谣动手,将那层层丝线砍断。 她想将她从这泥潭中拉起。她才凝成神魄没有多久,她的路还有很长,她还可以有美好的未来! 倘若哪一天她真的成为了妖仙,她就彻彻底底成为世间所有修道者追杀的对象,那时候,她的一生就只有万劫不复! “姐姐?你,你不要动!”看见那些原本是钢丝一般坚硬的白色丝线被她瞬间砍断,她心下一惊,向后退了两步。 “若愿意,你可以跟姐姐走的,姐姐带你去一个再也没有人欺负你的地方。”清谣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她。她怕她会吓着她,将她与她这最后的信任给毁掉。她要让她慢慢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她要带走她,带她去一个适合她、一个让她往后能拥有飞升机会的地方。 两滴泪,将那拥有无限美好的粉扑脸儿侵蚀出两道长长的痕迹。泪光莹莹,她看着这个青衣姐姐。她堤防着她,轻衣广袖在空中抖动。她小手虽然颤抖着,却实实地握住了木块,她一扭手中木块,忍住泪意。 “哥哥是世上最好的人,我不要和哥哥分开!你不能分开我们!” 白色的丝线重新从土中飞出,缠绕在树干上。一片片白色丝网于空中织成,挡住了她。 那小女孩一瞬之间隐没在那白色蛛网之后。 青色的光芒像是人间四月的春风,穿过那白色的蛛网,被分成两半的蛛网轻盈落下,又在下一刻由另一团的丝线弥补,重新形成一道新的网。 土中长丝飞出,缠住清谣的双臂。其中更有团团丝线化成尖矛,刹那之间,无数道白色尖刺向着清谣疾驰而来。 尖刺如利刃,在空中划出道道凉风。那一阵阵风汇集一起,掠起周围垂空的丝线,丝线无依无靠,在这阵凉风之中凌乱摆动。 双手捏住指诀,清谣闭眼,会心一念,双手指诀一转,一道孤形的青色屏障现于周围,挡住了所有的尖刺。 而在那尖刺触碰到屏障之后,瞬间如同瓷器碎裂,在空中碎裂成一块块,最后片片化为粉末,于空中飞散,消失不见。 清谣睁眼,双手的指诀再是一转,透明的青色屏障于一瞬之间汇集成一道青芒。她没有犹豫,再转指诀,将那道青芒引向自己的右手。 而在此时,白色丝线再次飞起,那一道道尖刺急迫而出,毫不留情,丝毫没有给人喘息的机会。 同时,青芒飞近,切断了缠绕住自己的丝线。在这一刻,所有的尖刺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那些尖刺,即将贯穿她。 清谣身子向左一倾,向天一挥指诀,数道青芒飞出,宛若游蛇,一一打在那一些尖刺之上。 清谣跌倒在地,肩上沁出三道红色。 在如此急迫的速度之中,清谣的资历和法力并没有占到完全的上风,被那些尖刺给刺到。只不过这些尖刺都只是从皮肤上擦过,并没有这位让青衣女子受到重创。 喘息之间,清谣运气灵力,想要除去左手手臂上的丝线,突然地下的丝线涌起,在她腰间紧紧一缚。 那些丝线原是身后一张网延伸而来,藏于土中。丝线一收,清谣被扯到空中,向着那张网飞去。 手中青芒一盛,落于腰间,丝线断裂,向后飞去的青影在空中向下坠落。清谣砍断了左臂上的束缚,落在地上。 数道从地下、网中飞出的尖刺欲再刺向青衣女子,只不过这故技重施,对她无用。指诀于交叉摆于胸前,而后送出,一阵青光屏障如同水中阵阵涟漪慢慢荡出,与那些尖刺碰撞在一起。 几道白色的蛛网也被震碎,丝线纷纷扬扬,在空中飞舞。 清谣破开几道蛛网,见到了那个对自己已经不再信任的女孩。 她的面容之上,恐惧已经占据了原有的哀伤。她不相信,她对哥哥所布下的这个阵很是信任。不管是凡人,是妖,抑或是那群追杀他们的道士,都没有人能破得了这个阵,没有人能砍得断这些丝线,没有人能让她如此害怕。 “哥……哥哥,你在哪儿?织儿好怕……织儿好怕……” 捧着那个黑色的方形木块,女孩惊恐地颤抖,她没有迈开脚步,没有逃离这里,只是盯着那个青衣女子。 清谣叹息一声,没有动作,更没有言语。 她在害怕自己,这已经证明了自己已经失败了。 这个女孩不会跟自己走,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不会离开他的哥哥。 清谣别过头,不再看她。最后转身,向着香染被拖走的方向走去。她挥动指尖,一层层白色蛛网轻盈而落。 女孩看着她的动作,充满恐惧的双眸却是定住。 “姐姐,你不杀我?” 清谣回头,淡然道:“我没有要杀你的意思,你误解了。”她看着还有几层障碍的前方,温和地说着,“我不过是想你能够有一天踏上仙途而已。不过,既然你不愿意和你哥哥分开的话,我也不会非要拆散你们的。” “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想除掉我们,为什么姐姐却没有这么想?因为姐姐跟我们一样是妖,姐姐你说是吗?”她忍住哭泣,说着问着。 “害人是不对的,你和你哥哥往后去一个清净的地方,好好修炼。”清谣没有回答她,她将她最想传达的话告诉她。 既然成妖,往后的路会比没有神魄之前更难。从前短短数载,过了便轮回,而往后,却不同从前那样想要轮回就能轮回那么简单。 第51章 不逃1 最后的那一片障碍全部已经清除开,网外依旧是掩盖远方的林木。 清谣迈步,刚要离开的时候,一人从林中越过,落在了清谣身后的空地上。 “哥哥!”女孩大喜,奔跑着迎了上去。 那穿着黑色布袍的男子抱住了扑在自己怀里的女孩,慢慢蹲下。他见女孩眼中含泪,脸上更是有两道泪痕。他怒了。 “织儿,是谁欺负的你?是那个女人吗!?” 他向清谣怒视而去。 青衣女子冷冷地看着他,丝毫没又被这一双眼睛震慑。 在靠近这个地方的时候,看着这一张张密集的白网,那时,他已然了解这里的异样。没有人能让他的妹妹使出这等法阵,即使是前不久那两个清鹤观里灵力道法为中层的道士,也没能让织儿使出这法阵来。 他不由得对青衣女子生起了防备。 即使他们同为妖类。 清谣看着那一双怒火大盛的双目,没有恼火。只是在这敌意之中,她自然不可能对他有所轻视,她看着场中的二人,眼中刚刚的柔和,渐渐沉了下去。 女孩一抓那黑衣男子的衣袖,道:“哥哥,姐姐没有欺负我,只是我害怕,才哭的。” 黑子男子听后,抱住女孩,抚着她的背,道:“都是哥哥不好,丢了织儿一人在这里。”回头看了一眼青衣女子,眼中的怒火依旧没有消去。 清谣明白,他在警告着她。 而后,黑子男子站起,将女孩搂近了自己。 “没想到姑娘灵力如此深不可测,可将我在冰原上所寻得的千年玄晶丝给砍断。曾经那些灵力还算中规中矩的修道之人,也没能将我的千年玄晶丝砍断。” “既然姑娘的灵力如此之高深,不如替我兄妹二人,挡一挡那清鹤观的道士罢。” 黑衣男子一拂长袖,带着那女孩一同化为一道黑芒,飞入林中。 在清谣正要追上去的时候,一位仙风凛凛的男子落在这一半已是残垣断壁一般的白色网阵之中。 此人身着蓝白色道袍,右手托着一个布有青色铜锈的青铜圆轮,左手负于身后,年纪轻轻,就已修炼出一份仙风道骨的气质,飘然而下宛若仙鹤临世。 清谣认得那青铜圆轮。那是她跟随长轩同去清鹤观时,在那观中所见之物。五十年前,它被供奉在观中密阁。五十年后今日再见,它已然出世,再也不用沉寂在那只有焚香与寂寥的地方。 那年轻男子竖掌,道:“姑娘为何不在自己的洞府中修炼,出现在此处?” “我只不过是在人间游玩,偶尔路过而已。”清谣见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妖道,也没有要出手对付自己的意思,清谣自然温和一笑,回应他的和善。 “原来如此,那就请姑娘速速离去罢。”那男子没有多说什么,竖掌告辞。 清谣见他没有对自己动手,也就问道:“修道之人莫不视妖为祸患,你不除了我?” 那年轻人道:“我虽奉了师命来此除妖,但姑娘身上并没有血腥之气,既然姑娘没有害过人,我自然不会对姑娘出手。不过,我的师弟们就不会对姑娘抱有仁慈之心了,还请姑娘在我那师弟到来前离去罢。” 说罢,他一转手中青铜圆轮,欲要御空飞起,去追那逃走的蜘蛛妖。 清谣纵身一跃,挡住了他的去路。那年轻男子预测到她下一步的动作,用青铜圆轮挡住了她挥出的一掌。 二人再次落回了这白网阵之中。 “姑娘要与我等为敌?”年轻男子问。 “并不。”清谣回道。 “那姑娘为何要挡我去路?” “因为他们与我是同类。” “就因为这个原因?” “我不能见死不救。” 青光凝聚,在指尖漂浮。只是为了那女孩儿,她必然会拦阻这个道士。 看着这一团青色光芒,年轻男子一转青铜圆轮,准备迎敌。 他见那青衣女子眼中光彩已是失去大半,目光之中不知是聚焦于何处,似在沉思。 他知道,她犹豫了。 而他知道她心中存善,所以没有出手。 片刻之后,青衣女子抬头,目中的焦距恢复。 “若他们能向善,道长能否放过他们?”青衣女子道。 “那蜘蛛妖以人的血肉为食,以此修炼神魄,因为他们,已有三百余人死于非命。姑娘若是为天下苍生着想,就不要再袒护他们了罢。” “道长……” “请姑娘让路。” 这一番话既出,他已不会让步。一道道金色的光从青铜圆轮上的刻印透出,如同晨光破云。 但看那年轻男子神色平淡,并没有如临大敌的样子。 那手持青铜圆轮的清鹤观道人很是清楚眼前这个青衣女子的实力。他能看见不下百年而来,所集结于一身的灵力,更能看出她神魄几近通透,即将圆满。 男子是清鹤观中源澈道人的关门弟子,当年他与父母经过清鹤观之时,源澈道人算出其命不凡,前三世更为魂魄修筑道根,实在是上天有意安排。 源澈道人花了不少的力气,才将他从那富贵世家剥离留下,收为门下弟子。在命他前来产除此地妖孽之时,源澈道人更将观中不出世之法宝赠与他,助他除妖。可见源澈道人是对这个弟子的另眼相看,极其重视。 清谣见他面容平静,根本没有与她一战的意思。 她收回了那青色灵光,孓然地,站在他的面前。 那金色的光芒消失,手中的青铜圆轮如同最平凡不过的青铜器,躺在年轻男子的手中。 “上天有好生之德,道长何不化干戈为玉帛,与我们成为朋友?” 那年轻男子一听,那原本的和善变成了不悦。他道:“我原本无心与你一战,只因你并不会危害苍生。可如今看来,我错了。”他的眼中露出寒光,对这个青衣女子有了敌意。“姑娘如此,不过是助纣为虐,与天下修道之人为敌。” “道长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改过自新?走上正途?” “这种可能,姑娘相信,在下并不相信。” 他将手中的青铜圆轮托在身前,低声念诵了一句,微弱的金光从青铜圆轮的刻印之中再次泛起,随后向空中一抛,金色的光芒将林中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金光太过耀眼,清谣抬手遮挡。 清谣感觉得到,那一阵金光之上,两道灵气从树林的上空飞过。 暗想不妙,想要跃起追上,一道金芒飞过,落于面前,清谣不得不后退一步。 第52章 不逃2 顾腾誉依旧在挣扎,没有丝毫办法。 一旁的香染看着那蠕动的白色“虫子”,却是没有了笑意。即使再怎么想要挖苦这个男子,她都已经没有了兴致。 被捆绑在此处,自己不得动弹,性命又不知道会在哪一刻让那蜘蛛妖给了结掉,香染也很是着急。 “喂,你一直在那里摇来摆去的,到底有完没完。” 顾腾誉停下动作,看向那个毫无动作,又不想办法的女子。 她白了自己一眼。 “我说你,你就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等救兵是吗?”顾腾誉怒道。 香染一听,不乐意了。“这是妖怪所用的丝线,不是你织布用的丝线,我能有什么办法去砍断这些丝线啊?再有,你确定寻常的兵刃能砍得开吗?这里没有兵器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一团线,办法哪能那么容易想出来?” “不试怎么知道!你看看能不能挣脱啊。”顾腾誉恢复动作。 在他努力了一番之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左手往上移动了一点。 香染看着他左摇右摆,时不时身体又在蠕动,一通乱晃之后,面上更是有了一丝莫名其妙的笑容。她眯起了眼睛,仔细地观察了一番。 “顾腾誉,干嘛一边在那蠕动,又一边在那傻笑啊?” 顾腾誉眼光一转,看向了她,“自然是开心才笑。” 香染一听,喜道:“你想到办法了?” “没有。” “没有办法,没得逃脱,那你在那乐呵什么?还说不是在那傻笑。”香染不屑地看向了别处。 “我差不多能摸到藏在腰带里木牌了!” 香染一听,又喜道:“真的?那摸到了吗?” 顾腾誉咬牙,奋力地蠕动。“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看着半天没有什么进展,香染叹气,再次翻了个白眼。她可没有他顾腾誉那么好力气,在那挣扎个不停。 在这段时间之中,她也尝试过用运用灵力,虽然灵力可以发动,只是可惜没能砍断这丝线。香染心中失落。虽然在灵树上有充盈的灵力补充,但过了二十年自己的修为还是这么地低微,对这丝线毫无办法,她开始责备着自己的天资愚钝。 她祈祷着,清谣一人在那树林里不要有事。 而在香染祈祷着、顾腾誉蠕动着的时候,一道黑色的急风飞入这个山洞,落在了水潭前。 那道急风止住,现出了一高一矮两道人影。 穿着黑色广袖裙,梳着垂挂髻的女孩,从那高大的身影身边离开,走到了水潭前。 “滴答”一声,岩石壁上的水滴落在潭中,圈圈涟漪悠悠浮动,散去的时候牵动了水中那张稚嫩的小脸。她抬手,在脸上抹去些什么。 “织儿。” “哥哥。”女孩儿转身,抬起头看向了那个高大身影。一双不太通透的眼眸哀愁地望着那个黑衣男子,那个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她眉头微蹙着,眼中带着泪意。她道:“哥哥,我们离开这里。” 她侧过脸,看向一个被包着一个被绑着的一人一妖。 顾腾誉见到这个小小女孩儿,觉着她如同白色水晶一样通透,通透得如同秋日里,岸上有簌簌落叶的如镜湖泊。 他的心中泛起一丝的怜惜。 香染想起了灵圆,那个山外药庐里,空忧身边的小书童。她也似她那般矮小。只是她的脸,不似灵圆那般圆圆地可爱。 顾腾誉又暗自感到不妙,他知道这个小女孩不是寻常人,是蛛妖。他再看了一眼那比她高大的黑衣男子,心中恨着自己不能够到木牌。 看了一眼两人复杂的面容,黑衣女孩扭过头,看向了自己的哥哥。“那两个人,我们丢掉。” 黑衣男子缓缓蹲下,抚着她的脸颊,与她平视。“哥哥知道织儿心善,可我们若不现在吃了他,补充力量,我们等下怎么对付那三个道士?” 女孩摇了摇头,道:“所以,哥哥我们逃,不要再吃人了,织儿不想吃人了。把他们两个丢在这里,那群道士就不会追我们的了。” 黑衣男子知道,自己的妹妹定是听了不少那青衣女子的话。他握住了女孩的肩膀,道:“织儿,我们没有退路了,那个青衣姐姐在骗你,就像那群将你丢进河里的人一样,都是在玩弄你!织儿,你不可以相信他们的任何一句话!人是不会放过妖的。骗你的那个姐姐,现在肯定与那道士一同在我们的网阵之中尝着苦头。我们先增加自己的力量,再去对付他们!” 他握住了那一双捧着黑色方块的小手。“我们有千年玄晶丝在,再加上法阵的力量,我们不会输给那三个道士。”他狠厉地看向被千年玄晶丝包裹住的男子,松开了女孩的手。 他慢慢站起,原本漆黑如夜空的眼眸在一瞬之间转化为红色,透出一种冷冷的嗜血气息。 黑衣女孩扑在他的怀中,紧紧环抱住他。“哥哥,那个姐姐不杀我,你也不要杀他们!” 随后,那埋在他衣间的女孩儿见他的哥哥,并没有推开她去杀了那个男子,她抬起头,才将脸从他的衣服前别过。她看向了被抓来的二人。“那里有一个是青衣姐姐的朋友,哥哥你不要伤害他们。” 香染对于蜘蛛,内心只有恐惧二字。但为了两人的性命着想,她还是鼓起了勇气,对那一大一小二人道:“对,对呀,我们两个都是青衣姐姐的朋友。还,还有,你不想你妹妹伤心,就别伤害我们!” 黑衣男子并没有理会香染。 “织儿,我们不伤他们,那我们呢?那些人有说过要放过我们?我们从凌国西北部的八林山逃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远离清鹤观那些伤害我们的道士吗?而结果呢?他们还是追踪到了这里。” “织儿,人能成道,我们也能成道,飞升也好,成为妖仙也好,我们只想拥有力量,能够保护自己而已,我们没有错,我们也不需逃避。当然,只要我们神魄大增,我们就不需要再害怕他们!” “神魄……力量……”女孩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愈发地空洞,又似乎是在恍惚之间松开的手。她道:“哥哥说得不错。那姐姐没有伤害我,果然是因为我是妖怪。” 这一切,不过都是同类之间的怜悯而已。若不是同类,那青衣女子恐怕早就收走了自己的性命。他人之言不可过于相信,这是他哥哥曾经告诉过她的。如今,她不能再忘记,她只有相信自己哥哥的话,她才能在这世间活下去。 她是妖,一个靠吸食他人血肉精魄而成的妖! “哥哥,织儿也想变得更加强大。”女孩转眼看向顾腾誉,抿了抿嘴,咽了一口唾沫,她道:“织儿不阻止哥哥了。” 慈爱地摸了摸女孩的脑袋,男子放手,一跃而起越过水潭。他的目标,自然是那个已经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男子。 黑衣男子五指弯曲,形同鬼爪,即将捏碎猎物的咽喉。 第53章 不逃3 一道寒光在他的面前一劈而下。 剑刃的寒光映入他的眼中,从他的面上一闪而过。见着这一道寒光,黑衣男子运起一团黑气,黑气迅速聚集在手中,随后一击而下,打在了剑刃之上。剑刃颤动,发出一声清脆如同敲击冰锥的声音,渐渐荡出,很是悦耳。 黑衣男子向后一翻,落在了水潭边上。 而在他的前方,两个穿着蓝白衣裳的道士也同时落下,负手而立,剑指于地,一副傲然于世的模样。他们手中握着剑,眼中紧紧地盯着潭前的人。 他们都落在被白色丝线包裹着的男子身前,护住了男子。 顾腾誉见在这危急关头救兵终于赶到,心中自然是大喜过望。 香染看了看那道士,又看了看那黑衣男子,心中微微觉着不妙。 看着两个道士出现在这山洞之中,女孩儿那一双透着朦朦胧胧光芒的眼睛,依旧如同没有丝毫的事情发生那样平淡,那一双没有多少生的气息的眼睛,愈发地黯淡。她握住手中的黑色木块,准备扭转。 黑衣男子感觉到了什么,将垂下的手一摆,而后落下。 女孩儿会意,握着那黑色木块的手松了松。她没有问为什么,心中也是没有疑问,她绝对地信任她的哥哥,只要不是什么危险,他不会让自己发动法阵。 她的哥哥或是从前,或是如今,都没有出过错。他从来都没有辜负过妹妹的信任。 他们之间的信任,谁都无法瓦解。 潭前的众人,都在观察着对方。而就在这短暂如同一双巧手穿过针引过线的时间之中,他看出了身为场中一方与另一方的实力。 他收起了刚刚还是盛着的杀意,温和地笑着,同他们一样,负手而立。“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场中穿着蓝白色衣裳的二人都是梗眉一竖,怒视着眼中一切皆平淡的黑衣男子。其中一人站了出来,怒道:“为天下除害,这是第一个理由,第二个理由,就是为我同门师弟报仇!” 黑衣男子听后,笑意更深,他拍起了手掌赞叹道:“不错,不错,二位能有如此胆识,敢到我这洞中,也算是英雄,可惜,二位的心愿也要断送在这一份胆识之中了。二位也请步上你们师弟的后尘上!” “无知妖类,竟敢在此猖狂!” “为了天下苍生,妖类受死!” 蓝边的白色衣袖一挥,手中长剑一横,两人同时亮出兵刃。口中念诵道家法典,左手指诀一反,贴于剑身,于剑身之上游走一遍。 就在这之后,一双锋利兵刃随着主人一挥而出,刺向那个依旧冷静地站在水潭前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伸出双手,一团黑气在手中升腾,不过一阵,白色细刃飞到黑衣男子身前,他伸手,黑气迅速缠住了白色剑刃,黑气与剑上白光激斗了一阵终于黯淡下去。二人眼见不妙,左手捏住法诀,指上青光打在剑柄上,白光一瞬之间大涨,渐渐逼退黑气。 黑衣男子一松手,黑气再次升腾的双手向两人腹间挥去,两人左手同时抵挡,向后退了五步。 黑衣男子负手而立,并没有追击而上。 两人讶然,互相对视了一眼。 “二位是没有想到我的法力会比二位高出如此之多。”黑衣男子冰冷地看着二人,嘴角勾起一弧度邪魅,他挑衅地看着二人,道:“这都要多得了二位的师弟们,我与舍妹才能在这短时间内让我们的神魄更上一层。” “其实你们又何必对我们穷追不舍?我们能有此修为,也是上天安排,我们除去的不过是对上天与世间万物不曾尊重过的狂徒,说起来,也是替你们在人间消除了一些祸害,我与你们,可是一样为了正道而已。” 两位年轻道士一听,眼中怒意更盛,其中一人更是一指潭前妖物,不屑之中更是愤怒。“呸!你手染鲜血,没有资格说仁义道德!人心向善,妖为了增加自身的修为不惜走上邪道,身染血腥久久不能去就是你们走上邪道最好的证明!” 说罢,剑身一抬,再次击向那黑衣男子。 这次二人没有一同进攻,两道剑影顺着主人各自之意,在空中迅速流转,时而刺向那黑子男子,时而换个方向佯装刺出,实则分散黑衣男子的注意。 香染见着两道剑影不停流转,黑衣男子也渐渐开始有些吃力地挡下两人的一招又一招,但依旧没有落到下风。 三人纠缠了许久,依旧未见清谣到来。这样一来,可就惨了。万一黑衣男子真的招架不住,和女孩逃了,她一人在这里,还不先被那两个年轻道士先杀了再在顾腾誉面前拆穿身份? 顾腾誉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如果将清谣也给说了出来,这两个道士在这里等着来救自己的清谣的话,那这样岂不是没了性命又连累了清谣?! 再说那黑子男子和站在对岸上的女孩,他们绑了自己过来,同为妖却也是天敌的他们,会放过她么? 香染这么一想,有些着急了。她看着三人,黑衣男子依旧在水潭前接下两人的一招一式,双方谁都没有绝对的优势。如此一看,又是甚好。没有分出高下,也就可以拖延些时间。 这里唯有清谣能救自己。 她再看顾腾誉,他也看向了三人。而后,就是看向了她。“丫头,你说怎么办?那两个道士要是输了,你和我就是他人的食物了。” “我,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啊,我也很担心啊!”香染回道。 虽然此刻她确实有些担心,但更多的给她的感觉,用“担心”二字来形容有些不太确切,她此刻更多的是因着“心虚”而不安。 “难怪清谣要让我小心与道士有所接触的人。”香染再次看向了场中,不知该作如何念想才好。道士留的话,那一定会是落得个被杀的下场。而那两个蜘蛛妖留下的话,又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吃了自己。毕竟……就是因为他们将她绑过来,她才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呀! 一切的注意,都集中在水潭前纠缠着的三人。 趁着顾腾誉与水潭前的人都不注意的时候,香染再次运起灵力,想要砍断缠绕自己在这钟乳石上的白色丝线。 第54章 不逃4 金芒从面前飞过,落在了地上,击起碎土沙石。 重新落回了这残破的网阵之中,清谣转身,看向了那气宇不凡的年轻道士。那道士向她竖掌,而那散发着金光的青铜圆轮依旧在空中浮动,只是金光褪却不少。 “道长不杀我,即是证明道长有好生之德,道长放过他们。” 那道士依旧挂着那一抹淡淡的笑容,仿佛遗世独立,他道:“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没有沾染血腥之气,而他们造孽已深,是不能再容于人世的。姑娘聪慧,能修成如此修为,在下的话,姑娘亦是明白,为何要如此执迷不悟呢?” 清谣明白,如果她再阻拦的话,他们两人只能以兵刃相见了。这兵刃,她是没有。 那道士手中的青铜圆轮,是胜她的关键,如此一来两人拼到最后,她也只能得到一个落败的结果。 他们二人已经将对方的修为看得清清楚楚,如果单凭道士一人的力量,是敌不过清谣接近百年的修为的,只是现在那道士手中有那青铜圆轮作为辅助,清谣即使是拥有百年修为、世间无几人可出左右的妖力,最后结果也只能是清谣的落败。 现在的这种情况,正是那道士占了上风。 硬碰硬,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清谣平静着道:“世人活着,有犯错的一刻,他们能改过,妖走上歪道,也可以有重回正道的一刻。人与妖同属人间生灵,为何就被认定不能回头?” “那蛛女变成如此模样,也是因为人对生灵的残害,才置她如此。道长就念在她入世不深,往后又需人照顾,放她与她哥哥远离凡尘。” 听着清谣的话语,那道士的面容丝毫没有改变,一句“不可”,冷冷道出,无视她的哀求,灭了她的心中的怜悯。 他也知道,他这样坚定所带来的后果。 右手一转,剑指直直地指向空中的青铜圆轮。金光应着他的念意重新恢复光亮,照得人睁不开眼睛,重新焕发出来的一束束金色光芒,吞没了那个女子。 他没有选择结束了她的性命,而是想将她暂时收服在青铜圆轮之中。 锁链顺着金光缠绕着清谣的手臂,清谣合手,指诀一转。 在那即将束缚住自己的时候,在一瞬之间抽走。 金光已经消失,而那年轻道士的身影也同那金光一同不见了踪影。 蛛网依旧在悠悠摆动,场中一切都未曾改变。 清谣御空而起,向着香染被带走的方向飞去。 …… …… 奇石林立的山洞之中,呼呼的风声夹杂着兵刃的撞击声,已经彻底淹没了往日里的水滴滴落在潭中的声音。 正在香染在所有人的不注意之中挣扎多时之后,三人开始分出了胜负。 胜的是黑衣男子,负的是道士二人。 在黑风中的周旋的两道白色,其中一道突然飞出。原是其中一人中了黑衣男子一掌,跌落在顾腾誉和香染的面前。另一人见着自己的师弟不敌中掌,飞身离开,不再与黑衣男子纠缠。 他扶起师弟,见他吐了一口鲜血之余,面容之上更是萦绕了一团黑气,显然是中了毒。 见情势不妙,他抱起了重伤的师弟,御空飞起。 现在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和那黑衣男子继续纠缠。他们落了下风,此时自然不是对付那黑子男子的时候。 如今师弟受了重伤命悬一线,该是先救人才对。 见着那男子御空而起,黑衣男子怒道:“这里岂容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黑衣男子震臂,无数丝线从洞中上下飞出。那年轻道士挥剑斩断了涌来的丝线,那丝线一束一束,不断涌来,如同人的手臂,将男子扯在了空中,最后缠住了两人。 一切都在意料之外,他心中实在悔恨,双手尽力合起,捏起指诀,想要做最后的突破。可惜,都是无用。 “我与舍妹不过是不想再被人所欺侮而已,杀了些人得了些灵力,更是为了自保。如今,请道长成全我们兄妹二人。” 他手作收的动作,被无数白色丝线缠绕包裹的道士被身侧丝线引到了黑衣男子面前。那道士没有畏惧,怒视着那个将害人说得天经地义的妖怪。 黑衣男子温和一笑,手中黑气腾起,黑色的指甲长如小刀,慢慢伸向那道士。 如同白日初升时的模样,一束金光耀过,暖意融化了如同霜雪颜色的丝线。 黑衣男子没有惊慌,仅一个旋身就躲避了开去。 见着这一道金色的光芒,那道士大喜,看向了身后。 解开了蛛网,他扶起了重伤昏迷的师兄,点了他两处大穴,随后塞了一颗红色的药丸让他服下。那被救下的道士赶了过来,帮了一把手,扶住了被重伤的师弟。 “郭师兄伤得过重,还请林师兄在此护住郭师兄的心脉。那小妖就不劳烦林师兄动手了。” “易师弟万事小心。” 林姓道士盘腿而坐,给那受了重伤的郭师弟输送真气。 道士手中捧着那青铜圆轮,一派仙风凌然,站到了黑衣男子面前。“你就是那青衣姑娘所说的妖怪。因为你的妹妹,她劝我放过你们二人。” “哼,那我可要多谢她了?” “她也是怜惜你妹妹入世不深。只是不管你们二人肯不肯回头,为了无辜死去的人,我也是要除去你们的。” “那么你说那么多有何用?不如直接领教我的‘千年玄晶丝’,再看你有没有除去我兄妹二人的本事!”黑衣男子随即挥掌而出。 青铜圆轮静静地伏在他的手中。看着黑衣男子在向自己袭来,他举起圆轮,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一道几近透明的屏障立在空中,挡住黑衣男子的如同鬼手一般的黑爪。 几道“砰砰”声从屏障之上发出,每一次的抵挡,都能荡起一圈淡金色的涟漪。 黑衣男子落下,张开手臂一震,漫天的丝线飞向那手中执着青铜圆轮的道士。每一根丝线如同一道尖刺,漫天铺来,压向那一道屏障。 水潭的另一边,一双小手颤抖着。 她默默地看着水潭另一边所发生的所有,捧着手中的黑色方块,恐惧地看着对面的一切。 第55章 妖1 女孩站在对面,看着那漫天而下,又如雨后笋生的束束白丝。透明的轻纱衣摆在微微颤动,手中更是紧紧握着那能唤起千层蛛网的黑色方块。 她本该转动手中的黑色方块,只是如今的她,忘了要去发动。 年轻道士将手轻轻一震,青铜圆轮应势而动,渐渐上升,金光闪耀,映着周围丝线,如同漫天金丝向着那年轻道士聚拢。 被漫天丝线围绕着的他,念诵了一句道法,剑指一指在空中散发着金光的青铜圆轮,而后一挥而下。 与此同时,那被光芒染成一面为金色的密布而来的丝线即将缠绕住这一片屏障。几乎是同时,一声如同瓷器碎裂的声音,在那年轻道士剑指挥下的时候发出。 “呲!呲!呲!” 金光破网,屏障碎裂成无数小剑的模样,割裂了那缠绕成幕的白色丝线。它们破空而出,宛若金色游龙,在空中将被操控着的丝线束束砍断,直至全部化为灰烬,在空中纷纷扬扬,最后消逝。 对岸的女孩儿眼中清晰地映着那道道游走的金色,瞳孔一缩。她没有见过,能破了她哥哥这一招式的人。 没有的,从来没有,这样的人不可能存在! 一念之间,仿佛天地与世间,一切一切,都冰冻在了这金光破网的一瞬之间。 仿佛一切都在不久之前,那一刻,她成为了妖。从死亡之中逃脱的她才知道,凌驾在任何人之上,是多么地令人兴奋。她终于可以站在人之上了,现在是她摆布着他们! 哥哥在一旁指点着对灵力还不太熟悉的自己,让她体会着这一切,体会着这一切所得的愉悦。 太阳的光,很耀眼。成为了妖之后,她从血泊上抬头看向太阳。那是多么无情的一道光,不得直视,凌驾在万物之上…… 这一道道飞驰在洞中的金光,如同成妖时所见的太阳。 她从看到那道从青铜圆轮中发出的第一道金光伊始,她的心,就被紧紧地揪着,被她自己的所有意识,揪着。 那时候,她就预料到了他们的结局。 她扭动了手中的黑色方块,瞪着那发着金光的青铜圆轮。她的瞳孔收缩着,眼中映着金光,可看上去,又似死人一般的无神。 没有人会明白另一个人的恐惧,不会有人去了解那人恐惧的原因。 道道白线飞出,迅速缠住了那驱动着青铜圆轮的男子。 再次生出的白线,其飞出及缠绕住对手的速度不同于寻常之时,黑衣男子讶然回头,轻轻唤了一声“织儿”。 他见自己的妹妹看向此处,眼中有被激起的愤怒,但更多的是对这一切的恐惧。她是想起了不好的事了。他心中觉着一疼,柔和着向她道:“织儿,哥哥很快就能解决这个道士,你就在那儿等着。” 他转身,望着那被缠住的年轻男子。 “这就是你所说得‘千年玄晶丝’了吗?”他道,“相传千年玄晶丝只在北方冰原深处,那里常年降雪,一入便会给活活冻死,能得此异宝,看来你与它的缘分不浅呐。” 那道士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面容依旧,那一丝淡淡的笑意在这异宝之中始终没有褪却。 黑衣男子一笑,道:“我与它缘分确实不浅,看来也是上天注定,让它来替我挡过这一劫。千年玄晶丝坚硬异常,即使是天下最锋利的兵刃都不能将其斩断,我看你今天必定是要死在我的手上了。” “道长,你就安心步入轮回!”说罢,抬手直向那人咽喉而去。 就在这时,浮动在空中的青铜圆轮突然向下坠落,在道士身前轻擦而过,随后又顺势向着空中飞起。 层层丝线脱落,道士抓准时机,抓住黑衣男子手臂,右手袖中飞出一物,钉在了他的肩膀外侧,一瞬之间,那道士顺势一掌拍下。 黑衣男子撞在一根钟乳石上,跌落在地,他勉强撑起身子,倚靠在石上,捂住左臂。只觉得手臂上,一种寒冷从被击中的地方慢慢向全身扩散,不时,心头如同寒冰凝结,渐渐向着喉上蔓延。被这一种怪异的温度侵占,他运起灵力抵抗。 一番挣扎之后,他压制不住它的流动,灵力反噬之下,吐出了一口鲜血。 “很可惜,千年玄晶丝依旧是不敌我这青铜圆轮。” 那黑子男子强笑,道:“没想到五十年后,清鹤观里又出了这么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呵呵……咳咳……五十年前,我还是个四处逃窜的小妖,没想到,五……五十年后……青铜圆轮……哈哈……值了!咳咳……” “哥哥!” 女孩儿运起灵力,轻点着水面,半飞半跃着来到了对岸。在踏在土地之上的那一刻,黑衣男子举手,示意她不要过去。 她站在水潭边上,泪已经湿了她的脸颊。 黑衣男子皱眉,闭了闭眼。缓了缓之后,他睁开了双眼。 “我妹妹是无辜的,放过她。”一声轻咳之后,道:“拿我的命!” “哥哥!织儿不要和哥哥分开!织儿不想!织儿不想!”绝望地,女孩喊着。 在她的面前,那个穿着蓝白色道服的男子,她看不到他此时是何等的面容。她祈求着,祈求着他能对他们有一丝的哀悯,让自己的哥哥能活下。 祈求着他此时的面容上,不会是冷酷无情。 点点流光如同金粉,围绕着青铜圆轮不停流转。那一股破除万物之阴暗的气势,渐渐消失,它变得温和而美丽,如同聚集在一起的无数金色萤光,点点流转,温暖世间。 它降落在了主人的身前,而那道士也将它托在手上,圆轮在空中漂浮不定。 随后金光一震,圆轮飞出,停在了黑衣男子的面前。 一道白色的烟气从男子面容之中出现,向着那淡淡的金光而去。青铜圆轮一阵上下浮动,在男子倒地的那一刻,停止了震颤。 站在水潭边的女孩眼中有泪,却是止住,那一双往日里朦胧的眼眸,在此刻清晰得如同拂去了尘的黑色明珠。 青铜圆轮飞回了主人身边,伏在了主人的手中。金色散去,破旧的暗青色带着两三点铜锈,眼看不过是平凡之物。 香染心中一痛,看着水潭前的女孩。 而顾腾誉看着香染的神情,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清谣在众人身后落下,而后,她望向了场中一切。 第56章 妖2 那些纷纷散去的灰色尘埃,一点一点在空中飞散。黑衣男子已经死去,再也没有力量去维持人形,很快就现出了真身。 眼泪朦胧了眼前的人以及洞内的一切。突然腹中疼痛,从皮肤到腹中,有一种铁器的冷与体内的温暖缠斗,时而温暖,时而冰冷,唯有疼痛是一直在身体之中向着心中钻着。 泪滑落,她看清了那一道蓝白的冰冷背影,也看清了钟乳石前显了真身的哥哥。他已经死了,八只足无力地伏在地上,就像是被冰冻在了原地一样。 是的呀,哥哥已经死了。而下一个,就是自己了。温暖不再与冰冷缠斗,任由那铁器之中的冰冷侵蚀自己。 女孩的眼睛恢复了往日之中的朦胧,身体也化为一团烟气,同她哥哥死时一样,渐渐在这山洞之中消失。 一只黑色的小蜘蛛从空中跌落,而后一动不动。 剑,也几乎在此同时与地面相击,发出几声清脆的“砰砰”声。 被捆绑在钟乳石上的香染身子一软,她呆呆地转头,看向了顾腾誉。 生存在人世中的妖,最后只能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顾腾誉见她眼中含泪,扭头看向自己。他望了香染一眼,怒着看向了另一边。 那郭姓的道士平躺于地,胸口起伏有律,面容上除了痛苦之色,那一团黑气也已经不见,显是在鬼门关中逃过一劫。 而那林姓的道士,脚踏七星阵,指诀正正指着水潭。 香染见顾腾誉怒视另一方,随后也呆呆地,看向那个方向。 那一把跌落在地的利刃,是他的。他们杀了妖!是他们杀的妖! 香染心中愤怒着,怨恨着,但更盖过她此时的感情,是铺天而来的冰冷恐惧。 “自居正派的人,竟然连小孩也不放过。”清谣刚刚赶到,却见到这一幕。她从洞中的黑暗走出,直视水潭前,全然没有理会那林姓道士。 见那妖女如此猖狂,林姓道士心中一怒,唤起了师弟身旁的利剑。剑从地上飞起,他单手一握,旋即,将剑锋对向那青衣女妖。 “十数条人命皆命丧她的手中,试问小孩又怎么会如此歹毒!” “林师兄,请放下兵刃。” 修道之人皆为正义,妖即是邪魔歪道,哪有放过的理由。虽然这易师弟是观中最有声望之人——源澈道人最为中意的弟子,可按入门时间来算,他是师兄,这里辈分最大的就是他,他怎么会容师弟如此乱来。他丝当然是毫没有要放过这个青衣女妖的意思。 而在他运起灵力去观测这女妖的修为之后,他楞在了原地。 “道长是要杀了我吗?” 剑尖微微震颤,但起伏不大,而惊恐更多是在他的眼中显露。他盯着这个女妖,极力地稳住自己的心神。 他与她的力量,实在悬殊,场中唯有易师弟与他手中源澈道人从阁中请出的法器才能与她抗衡。他握紧了剑,侧目看向不远处的易师弟。 “我们奉了师命而来产除为害一方的妖物,这女子如此维护那妖物,必定是与那妖物有所牵扯,师弟为何不除之!” 那易姓道士道:“为害一方的妖物已死,他们不过都是无辜被牵连其中,师弟在此恳请师兄放过他们。” 躺在地上重伤的道士,突然咳了起来。几声艰难地轻咳之后,竟然吐出了一口黑血。 “师……师兄……” “师弟!”收起了剑,他扶起重伤的师弟,愤恨地看了一眼那女妖。随后他扔下了剑,点住了那师弟的四处穴道。 “这里就交给你了,易师弟。” 手一扬,两柄躺在地上的剑飞起,与此同时,他抱起重伤的师弟御空而起,向洞外飞去。两道剑影紧随其后。 在这一瞬之间的静默之中,香染忍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哭了出来。 青铜圆轮砍断了绑住她的丝线,她跌坐在地。清谣奔向她,最后将她抱在了怀中。 香染紧紧抓住清谣手臂,泪眼婆娑,幽幽地唤了一声“清谣”。 清谣不忍,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傻丫头,一切都结束了,该走的走,该留的留,天命如此,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道士走到被丝线缠绕包裹的顾腾誉面前,举着青铜圆轮。金色的光华再次升起,从顾腾誉的左肩上一划而下。 顾腾誉从破网之中落下,看着哭得如此难过的香染,心中也是不忍。他本想劝慰她一句,只是一想到自己其实的劝说其实也美眸多大的用处,也就将话咽了下去。毕竟现在她的身旁,不就有她的至亲在吗。 站在场中,略觉得有些尴尬,他转身,向那道士道谢。“此次危难,多谢道长从中化解,看道长服饰,道长应该是清鹤观中的修道之士。” 那年轻道士回道:“不错,公子好眼力,是否曾与我观结缘?” 顾腾誉一笑,道:“倒不是什么结缘,只是家父曾奉皇命到访过贵观,我亦有幸随家父去往贵观,才对道长的服饰有所闻而已。” 那年轻道士恍然大悟,竖掌道:“原来是顾公子,实在失敬。” “道长过谦了,道长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应该受在下一拜才是,不知道长师承哪一位道人,我好备礼,亲去观中道谢。” 年轻道士作揖,道:“家师是源澈道人。” “不知,道长可否告知姓名?” “在下易锐兮。” 顾腾誉回礼,道:“顾腾誉在此先谢过易道长的救命之恩。” 易锐兮竖掌回应。 过后,易锐兮转头看向清谣二人。清谣与他双目相对,微微一点头,言道着答谢。 易锐兮一笑,也回应了她的答谢。 “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在下也该回复师命去了。我们就在此告别。” 顾腾誉抱拳,目送他离去。 香染轻轻推开清谣的手臂,擦拭着面上的泪痕。她站起,向那小蜘蛛所在的地方走去。 清谣没有拦她,她由着香染离开,走到水潭边上。 顾腾誉见着她这么落落寞寞地走到水潭前,他也跟在她的后头。站到了她身旁的他,见她蹲下,他也蹲下。 她用双手捧起了那已经死去的小蜘蛛,眼中没有一丝光芒,她的双眼此时如同那捧着黑色方块的小女孩的双眸一样,似是看不清,又不愿看清,朦朦胧胧,形同无物。 第57章 妖3 “将她埋了。”顾腾誉道。 见香染捧着那已经死去的蜘蛛,看着她那心如死灰的模样,顾腾誉也是心疼。平日里虽然看着好似没心没肺的样子,即但使如此,各人也是有各人心软的时候。毕竟她还小,才十四五岁的年纪,见着这小孩模样的妖怪被杀,也是会触动心底的恐惧与悲戚。 身为帐中将士的他在这太平盛世之中无需临阵杀敌,也没有见过什么杀人的事,即使对方是作恶多端的妖,他的心中也是为着这死亡二字而惊心。 他能理解她心中的悲。毕竟,是那样玲珑剔透,又那样哀愁的女孩儿啊。 见着少女没有丝毫理自己话语的意思,他轻叹一声,随后在腰间找着什么,他扯出了那个刻有道家符篆的木牌,将木牌按入土中,撬起了一小块泥土。 他挥动着手不断挖着,在挖到深度差不多的时候停下。他抬头,见着少女依旧呆呆地哀戚,于是再道:“万物既已死,就不得复生的了,这是世间的定律,让她入土。” 香染动了动唇,一开始是无声,在眼中恢复了些许光亮之后,她唇间所出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是在安慰自己那般,道着:“她该死吗?她还是个小孩……她不该死的。” “顾腾誉,是妖就该死吗?” 少女缓缓放低了手,将那已经死去的蜘蛛放进了土坑里。 顾腾誉听着这样的问题,心中也是茫然。虽然少女心中悲戚但,可作为被问者的自己,他很难回答。他是作为果腹之食才被带来这里的,她问一个差点被杀的人那杀自己的人该不该死,他可怎么回答? 妖与人能共生的话,就要让妖再也不能威胁到人。 “她已经死了,妖就是妖,死了就是死了,说再多也不能救她,让她步入轮回,下辈子能作为常人活下去罢。” 香染捧起了一旁稀松的泥土,将它放入土坑里。将那蜘蛛埋起来了之后,她双手合十,闭起了眼睛,为那女孩儿祈祷。 顾腾誉拍了拍木牌子上的泥土,将木牌塞回到腰带里,他站起,看向了一眼不远处那巨大的蜘蛛尸体。 该死之人该死? 他将目光移开,看向了青衣女子。 那叫做清谣的女子眼中也是有半分的哀戚,看着那跪在地上的粉色身影。她缓缓抬头,与顾腾誉四目相接。 “顾公子,多谢了。”她道。 顾腾誉不知为何,听着这句话觉着有些怪异,他心中为着最近所发生的事而烦着,也就不想理会她为何会跟自己言道多谢。于是乎他回了一句“不用”。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回头蹲下,跟那闭着眼在祈祷的少女说:“年纪轻轻,就不要想那么多什么大道理,跟你姐姐去游山玩水,体验人世快乐可有多好哇,自由自在,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如果哪天你和你姐姐走到了京城,不妨到将军府来看看我还在不在,要是我在的话,就带你去吃遍京城,怎么样!” 香染睁眼,原本的水灵眼眸此时依旧是失却半分生的气息,朦朦胧胧,不知是听了还是没听。 过了一阵,少女才点点头道了一声“嗯。” 拍了拍她的脑袋,顾腾誉站起,与她们两人道别。 刚刚还是惊心动魄的时候,转眼间一切却是如此悲戚。 香染站起,挥动着手,运起了灵力,淡红色的光一落而下,在地上造出了一个坑。清谣明白,也就走到钟乳石前,抱起了那已经死去的同类,走到那个坑前,放下。 清谣与香染一同一杯土一杯土地往坑里放下,口中喃喃地问着清谣:“清谣,我们真的该死吗?” “并不是我们,”清谣回道,“他们手中染了人的血,那道士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可是她流泪了,她们也是有情有义的妖啊,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们?”想起了那林姓道士,香染再道:“他们最后也会除了我们的。” 清谣拍了拍香染后背,让她不要再想。 出了山洞之后,是骄阳辉映,是熟悉的高山和郁郁葱葱的林木。 这一切都是人间的景物,与在灵树上每日所见到的远处风景丝毫没有不同。香染眼中映着这世间的光,眼中的神采看着算是恢复了不少,不过,这少女看上去依旧是在出着神,想着什么。 “怎么?还在想刚刚的问题?” “嗯。”香染点头,直视着前方,那一张纯净的面容上,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她道:“虽然心里面很想知道,但又不得而知,这就是世事无常了,对么,清谣?” 她一边跟着清谣前行,一边道:“清谣你一直要我远离道士,以及和他们有关的人,一开始我没有想太多,觉着清谣说得必然有你的道理,如今我也是明白了,在看着同类的他们死去之后……” “人和妖,道士和妖,根本就无法在这世间相融。” “可是,和胖大叔他们一起,真的很开心。” 香染看向了蓝天和白云,在这悠然的景色之下,她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清谣接着她的的话,道:“你自己说的话,不觉得互相矛盾了吗?” “矛盾?为什么这么说呀?” “你说,‘和胖大叔他们一起真的开心’,那也就证明了人与妖能共处于人世的,世上存在我们,为何要自己先不承认自己呢?况且,不止你说的南安城客栈里的人,那顾腾誉不也把你当作朋友了?” “香染,人世风光无限,别再将难过放在心头了。” 香染点了点头。 其实人与妖之间的事,又怎会这么简单地就说得清。那克制妖的道法,也不是一时所凝集而成。还有那些香染未曾见过的神兵利器…… 青山绿水,幽幽长存。 人间风光无限好,不仅仅是给世人观赏。 踏上人间的道路,香染心中疑惑重重,她似乎觉着这人间愈发地模糊,对清谣的过去又越来越远。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为何会如此觉得。 往后的时日之中,她会明白的。 第58章 妖4 二人沿路回了那从南安城里出来之后到的第一个小城里。 起初香染对清谣这样的选择很是拒绝,可最后还是拗不过清谣,也就只好乖乖听清谣的。 香染知道,清谣是担心她,才选择返回那个小镇,能让她好好歇息一阵。回去的路上她不免沉思着,如果自己表现得坚强一些,面上不是那一副忧愁的样子,大概清谣就会选择继续赶路,而不是回头歇下,让自己恢复精神。 如此一来,她开始怨了自己耽误了清谣的路程。 回到那个小镇山河的时候,已经接近日落西山,那晚歇息下的那一户农家人在田地里见到香染二人又返回到了这个小镇上,奇怪之余,也是叫住了她们。 “香染丫头,怎么回来了?”田地里,穿着深色麻衣的妇人用手支着腰,向着相距甚远的香染二人喊道。那妇人见着香染和清谣手中没有拿有包袱,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放下手中那长得青翠的小苗,跨着步向二人走去。 香染听见地里有人喊着自己,也就寻声看去,原是昨夜留宿的那个大婶见到了自己,正向着二人走来。“大婶!”她挥着手,笑着迎着她。 那大婶好不容易跨上了道上,抓着香染的手臂,仔细地查看了一番。 “大婶你怎么了呀?我有什么问题吗?”一双水灵的眼睛不解地看着那忧心忡忡看着自己的大婶。 “丫头,包袱呢?是不是路上遇上盗贼了?有没有伤到哪儿?” 清谣看着这一幕,看了那大婶,又看向香染,心中只觉着不可思议。她初来人间的时候,还没有谁对自己这般好。若是在这镇上长住,相处的日子一久,这大婶必定会认了香染作干女儿了罢。 看着那纯真开朗的笑容,清谣的一颗心总算放下。 在那大婶的查看之下,香染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她问那妇人道:“盗贼?没有盗贼呀,有盗贼的话我们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呀。” 她在那大婶面前张开手转了一圈,证明自己没有受伤,也没有什么变化。她依旧笑着,就像这世间最通透的水晶,没有丝毫的掩盖,也是熠熠生辉。 “那你和你姐姐怎么丢了包袱,又跑了回来?你们不是要去辰国的吗?”随后她又向清谣问道:“姑娘,你们真的没遇着什么事吗?” 清谣看了一眼香染,香染也看着清谣。清谣低眉,而后抬眼,看着那妇人微微一笑。 遇到妖怪,被绑走而又被救出来……这样的事,怎么可能说出来?说了出来,就会闹得人心惶惶,镇上的人会对此惧怕,不知以后会对这镇子造成什么影响,而行商的人知道了,也就会将在这附近有妖出现的事带到各地,难免不会以讹传讹。 那女孩已经跟了他哥哥一同死去,一切都该到此为止,这里往后已经是风平浪静,何必又要在此兴起一翻无名的浪。 更何况,她与清谣都是妖。 这一件事必须要让它沉下湖底。 清谣向那妇人道:“盗贼倒是没有遇到,只是差点摔下长坡,丢了包袱,就回来再作整顿,而后才继续赶路了。” 那妇人一拍掌,道:“都说你们两个赶路危险,你们偏不肯听,才歇了一晚上就要走,还好平安无事回来了,你说出了什么事,你们爹娘可怎么去寻你们呀!”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两个就跟我们回去,歇几天再走!”说着向着田里的两个儿子喊道:“大胖二胖,我先带两位姑娘回去,你们看着时候回来啊。”说完,拉起了香染二人,往着自家走去。 田里的两个男子虽被他们的娘叫唤道“大胖二胖”,但两人的身材还算健硕,并没有层层厚厚的肉。大概这“胖”之一字,也是因为当初农家人穷苦,却望着孩子能健康而有福,也就这么叫唤自己的孩子了。 光着膀子的一人回道:“知道了,我们忙完剩下的就回去!”随后就低头看土里去了。 那妇人将香染二人带回了自家的院子里,大儿子的新媳也到了院中迎着婆婆和两位客人。 香染见院中堆了不少的木箱子,一旁空着的马厩里也停了三四匹马。清谣看着院中,明白了这户农家已经住下了一些经商的人,一个不大的院子,三四匹马,看来妇人在她们离去之后所接待的客人可是不少。 清谣拉住妇人,道:“大娘,你们这里已经住下客人了,我们也不好再打扰了。” 那妇人挽留道:“不碍事,这里还可以空出地方让你们二人住下。今天刚来了几批商旅,他们也在镇子里住下,你们如今也很难找到落脚的地方了,不如留在这里,不更好么!” “那自然是好的呀,大婶你这么热情,对我们又这么好,我们肯定是要留下的,也不辜负你的心意嘛,清谣你说对不对!”香染在一旁歪着身子,有些从那妇人身后探出的意味。她抿嘴笑着,水灵的双眸看向清谣。 清谣暗暗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而后答应住下。 “那我先为二位姑娘去沏壶茶来。”那大儿子的新媳挺着个肚子扶着腰,走进了厨房。 香染见着她有些不便,走路也是慢悠悠地,于是就道:“大婶,我先去帮帮嫂子的忙,等下就去跟你讲讲我们路上遇到的事!”而后她又故作思考一番,继续道,“嗯……不过一路上也是平平淡淡,没什么好讲的。” “算了算了,我先去帮忙了!”边说着,她边走向厨房。掀开竹帘之后,就不再见人影。 “这丫头,真的是!”她叹道,“哎呀,如果当初生了个女儿该多好,可惜两个都是儿子,不过也因为大胖和二胖,这个家才不会因为孩子他爹走得早而垮掉,如今安安稳稳地,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呀。” “家宅和睦,家财万贯之人都不一定能得到这份福气,大娘您命中有好运数,正如你所说的,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很快孙儿就要出生了,儿孙满堂的福气,也快要来了。” 看来清谣想得没错,如果清谣她们真的长住下了,她必定会认了香染这个干女儿。那到时候清谣可要忧心了。虽然这么想着,可清谣也是欢喜的。 “我们就别这么站着了,走了一天累了,先进屋坐坐,歇息歇息。” 妇人拉起清谣的手,带她进屋。 第59章 商旅1 清谣绕过了那院中摆放在木轮车上的几箱货物,跟着妇人往屋里走去。突然之间觉得有些不自在,也就瞥了一眼一侧的屋子。 正如清谣所觉,窗边,正有个人撑起窗叶看着自己。那人眼中没有恶意,原先只是警惕地看了自己一眼,但见只是一个姑娘家,也就离开了窗边。 即使眼中没有恶意,但在这商路之上行走多年的厉却是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的眼中,再加上留着有一脸络腮胡,穿着也是一身深色的布衣,衬托出一种深深的威慑之感,若是寻常的人,见了必定会退避甚远。 清谣也没有多看,视若无睹地走进了屋里。 不久,那大儿子的新媳先进了来,香染捧着茶跟随其后。四人在方木桌前坐下,聊了起来。 话题的主心在香染二人身上,妇人和那新媳想知道二人出了小镇之后到底遇到了什么,也就追着两人问着。 香染与清谣互视,她们二人各明各人心中所想,清谣笑得淡然,而香染则抿了抿嘴。 她喝了口茶,润了润喉,随后先清谣一步道:“也是我贪玩,长坡陡峭,差点滑了下去,还好清谣抓住我,只是丢了包袱。” “没有伤到?”那妇人问道。 香染一笑,道:“自然是没有,我们见干粮都没了,就准备回来整顿整顿再向东走。” 那妇人道:“人没事就好,这次就住下几天,住在我们这里的那商队也是要往东去,他们也是要在这里歇几天的,不如我去问问,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带你们一路。” 随后又叹道:“你说你们两个女儿家,学什么别人游玩各国,途中遇到危险的话可怎么办。” “没事的大婶,我们能照顾好自己,没有几分本事,又怎么敢游历天下,这次只是意外,没事的没事的!” “不管往后如何,旅途上多个朋友也是好事,等用膳之后我去问问他们,看看他们能不能带上你们,让他们送你们到下一个城里也是好的。” 二人对望,最后也就只好答应。 他们从这个小镇是如何存在的,又聊到了这几天在凌国里看到的的风景,继而又说起了三十年前的往事。 香染和妇人与新媳聊得不亦乐乎,而清谣则一个人抿着茶,看向院外的天和云。 她突然想起了那夜的人,那个神魄即将修成的妖。她再回这里,他还会出现在那浮河边么? 大概不会了。 清鹤观的道士刚来过这片地方,他怎么可能会冒险在现在这个时候现了踪迹?况且,他对人间已经没有了留恋,看多一眼与不再看,又有什么区别。不如安心修道,等待时机。 既然不可能,清谣也就只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她听着妇人所述的年少,一人回忆着当初。 身旁三人聊得甚开,忘了身旁的青衣女子。 香染时不时会有意地看清谣一两眼,毕竟说起的可是三十年前的事,或多或少清谣应该都会感兴趣才是,但香染只见清谣神色平静,面上依旧是那样柔和,喝着杯中的茶。 “原来这座镇子是三十年来附近村落的人聚集到一起而成的。”香染对一件事有所了解,虽然无关紧要,但也点了点头,表示表示。 “是的呀,原本大家各自在山里的时候,一条村子就那几户人家,帮衬也帮衬不了什么,现在大家一起聚在这镇子附近,除了耕种,更有别的生财之道可走,大家日子好起来,原本平平静静的小城镇也越来越热闹了。大家伙也是过得开心。” “对对对!我也很喜欢热闹。” “热闹点好呀,过着才有滋味。”那新媳道。 “嫂子也喜欢热闹?” “谁不爱热闹的呢?” “那嫂子就要多生几个胖娃娃啦!” 新媳面上一红,嗔道:“小姑娘家的,说这话知不知害臊呀。” “儿孙满堂可是好事,嫂子该开心才是呀,那就不要说我了!”香染抿嘴一笑,看着新妇抚了抚腹,看着她那笑得幸福的模样,香染心中对这个小生命也很是在意,也就问道:“虽然有些唐突,那个……我能摸摸嫂子的肚子吗?” 一双水灵水灵的眼眸之中带着一丝的期待,这纯净的模样,让人很是怜爱。 新媳看着这个小姑娘,虽然两人只是差了几岁,但见她的模样,心中泛起了母爱。她点点头,拉过香染的手,放到了她的腹上。 香染就这么将手放在那隆起的腹上,心中觉着不可思议,更是不敢动了。她感觉到了腹中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是那么的弱小,却没有防备,她有些害怕会伤到他,之后迅速收回了手。 她是妖,她身上的灵力会不会伤到这个小生命? 她退却了。 “怎么了?”新媳见她好似有些忧虑,也就问着。 “没什么,只是见天色不早,我也有些饿了。”香染回道。 妇人笑道:“来来回回一天,又丢了包袱,饿了也不奇怪。让我再露几手,做些拿手好菜过来,让你尝尝。” 香染一听,兴奋道:“那就先谢过大婶了!对了,我也来帮忙好了,也好跟大婶偷个师,以后也可以跟圆灵那丫头说说做法。” “圆灵是谁呀?”妇人问。 香染想了一想,笑道:“我那不得出家门的妹妹。” 天黑了有一阵,大家才用起晚膳。 因为多了一队商旅,晚膳准备的时间就用得多了一些。 虽然同住在这农家小院里,那商旅并没有和她们一同用晚膳。也许是因为人太多不太方便,他们早早就曾吩咐过妇人备好饭菜送到房里。 除了来时见到的那人,还有用膳前出来喂马的另一人,清谣就再也没见商旅中的其他人。 也许是因为长途跋涉的疲惫,毕竟来到这里,也不过是为了歇息。 清谣没怎么在意。 有了香染在,大家都热热闹闹地,有说有笑,如同和和乐乐的一家人。 在此时,侧屋门前挂着的布帘一动,一人走了出来,向厅前走去。 第60章 商旅2 厅前来了一人,那人中规中矩一副商贾打扮,看上去却很是年轻。他出现在众人面前,道:“不知可否让也我入席,讨杯酒喝?”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那人身上。 妇人看是他来了,忙迎着他入座,又让二儿子去厨房拿碗筷过来。毕竟在这里他不仅是客人又是他们的主顾,妇人也就格外热情地迎着他。 再有,接下来还有事相托。 “咱们这里酒是没有了,不过菜肴还是不少,贾公子莫要嫌弃咱农家菜式简单,没有什么特别才好。”那妇人道。 “怎么会,在下要给大娘你道声谢才是,因为有这一片瓦遮蔽,与我随行的兄弟才能安心歇息,为接下来的旅途蓄些精力,实在是感谢之极。”那年轻的商人道。 “哪里哪里。公子能住的惯就好。” 香染看着两人,随后就将注意放在了菜肴上。这里的话题由那位贾公子过来之后就改变了,那么香染也无需再说了。她也趁这个机会观察了一下那贾公子。 他还算好看。 香染看着他那一副文绉绉的模样,如此想到。其实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商贾之人,文文弱弱的,看着又有几分修道之人在仙云云雾里迎住清风的模样,清清秀秀,有半分像是书生。而谈吐之间,又有些人情世故,分寸的拿捏可谓是得心应手,行商而来的阅历必定不浅。 香染夹了道菜,送入口中,目光却依旧是在看着这个年轻商人。 在与那妇人与那农家两兄弟谈话之间,那人的目光却是看了一眼清谣。 香染心下一惊,原来他来是有目的的! 这一激灵,香染对菜肴也就没有那么在意。她看向清谣,却见清谣一副对此全然不知的模样。 那人和妇人侃侃而谈,天南地北地聊着。香染心下叹服。 “对了香染丫头,你们也是从西南来的,和这位贾公子的来处应该相近。” 那妇人突然如此一说,香染有些乱了分寸,吞吞吐吐地,不知该如何作答。“额……啊?你说西南,对对对,我们就是从西南来的,西南……” 清谣见香染被问到二人的来处,回答变得是凌乱又不知所措,也就开口,帮香染回答道:“我们那盛产茶叶,不知贾公子的故乡,是否与我们相同?” 那贾公子眼中一亮,笑意更盛,道:“从前昱国西南的山落城里的茶坊,其中所产的茶是最好的,不过可惜,在下并不是那山落城中之人。” 座中突然安静,那妇人与两位男子面上都现出了冷淡的神色,那姓贾的年轻商人如此一看,尴尬地轻笑了两声,又道:“当然,这茶能在商贸繁盛的如今得以流传三国,也是多得了如今的天下太平。能生于此世,实在是一大幸事!” 听后,那妇人的冷淡渐渐转为柔和,忆及往事,她轻叹一声。“太平就好,希望以后凌国太平,不要再有战事就好。” “对呢,现在天下太平,那有什么可能再出战事呀。依贾公子的说法,现今乃是太平盛世,各国的商贸正是畅通无阻的时候,皇帝也要享个天伦呢,哪有那么多心思想别的没意思的事呀。” 香染看向那贾公子,水灵眼眸中露出得意之色,显是在说你这就欠了我一次人情了。 那贾公子没有不喜,反而向她一笑,微微点头表示谢意。 “香染姑娘说得对,以后啊,定无战事,平安百世!”二儿子笑道。 “也是的!”那妇人笑道。 这一次大家都没有再提及各国的事,聊得是各自的所见所闻,以及一些菜式的做法。 这菜式的做法,自然是香染提起。农家人虽然平时并没有什么像酒楼客栈里的那些菜式那么讲究,但对于烹饪来说,妇人自然是有与那些酒楼不一样的见解,也就和香染聊了不少。 没想到那作为商贾人家的贾公子也对菜式有些研究,也就自然而然地融入了两人的话题。 热热闹闹地,晚膳就这么结束。那姓贾的年轻商人回了屋,清谣与香染帮衬着收拾了一下,而后被妇人推出了厨房。 “你们也累了,去歇下,二胖空出了房给你们两个休息,你们就去,剩下的我一个人来就好了。” “这怎么行,还是让我来帮个忙!你们明明没有空房了,要麻烦你们将房间空出来又要你们招待我们,我们怎么好意思在一旁坐着什么都不干呀。再说了,嫂子怀了娃娃,会有些不便,我们帮帮你也是好的呀。” “香染丫头,好意我就领了,你们从今早开始启程,回来也没怎么歇过,再说你们在路上又差点出了事,你们虽然嘴上说无碍,可是我知道你们也是藏着些什么的。早些歇着,恢复了力气才是好事呀,你们去。” 香染不管妇人说了什么,坚定地要帮到最后。两人推脱到最后,香染再也不跟她辩解那般继续说下去,直接走进了厨房去帮那怀着胎的新媳。 清谣见那妇人有些难色,也就不强留。这里有香染一个人留下就够了,若是再留多一个人,只怕着妇人会心中过意不去了。 “大娘,我那妹妹就交给你了。” “那清谣姑娘就去歇下。” “好。”清谣点头,看着妇人掀开竹帘走了进去。 农家院子里,静了下来,除了亮着灯的厨房里传来些声响,还有的就是这夜下的虫鸣。 一声一声地,轻鸣声不知是那个角落里发出的声响。 清谣眼中一黯,转身却是走出这一户农家小院。 不过过了一天,月又是缺去了不少。只是月下的路还算能见,即使那层幽幽的白纱也是跟着月光一同淡了不少。 有在路上,两旁的杂草时不时会因为这路中之人的动作而惊起一两只虫来。夜色之下,月光黯淡,看不出那是什么虫子,只见那一道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跳到另一块杂草之中再也不见。 如果这附近的草地也算是浮河的一部分的话,那么,清谣已经是步入了这浮河之中了。 月明星稀,那么相反而来的话,就是月黯淡,星光灿然。 河水流动,声声都是这夜中的弦中曲,在这夜中律然而动。 一人看着河中月的碎影,一人听着音,一人忆。 第61章 商旅3 “清河月色,固有其中美。” 一人踏过青草,走到清谣身边,如此道。 清谣见着是刚刚见过的人,也就带着笑意道:“贾公子很有雅兴。” “姑娘不也一样吗?”他回道。 “当然不一样,我却是为了故人才到的这个地方,而贾公子不同。不过”说到此处,清谣轻叹了一声,“他不会再出现在此处了。” “既然不会再出现在此处,那又为何要再来呢?徒增伤感,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他也看向了水中的碎月,点点光亮,只是浮于河中,并没有照亮一切。 清谣道:“商贾之人总是晓得如何衡量轻重,只是清谣感叹,人间有些事情,并不是能衡量能得出轻重的。明智与不明智,对于我来说,不过烟云罢了。” “只是独自一人重返故地,却未能与故人相见,不是有些许遗憾的吗?”他道。 “我知道,但我们二人都不会在乎。”清谣看向他,见他此刻正看着自己。清谣明白,他此前而来的目的不为月,不为水,为得是心中一景。为着这“有目的”三字,她没有不悦,只是静静地道:“浮河的景,美在满月。贾公子是来错时候了。” 他一听,问道:“姑娘为何得知这河名叫浮河?这里的景美在满月之时呢?难不成,皆是那位故人告知?” “猜对了一半。”清谣道,“浮河是他告诉我的,而美景,却是我自己猜的。” “看来,你与那位故人相识并不久。” “贾公子从何得知?” “既然这浮河上最美的景是在满月,而你又并未见过,只是猜测,可见你所说的那位故人并不算是太好的朋友,只是一时的过客。” “不错。”清谣道。 “果然呐。”他叹道。 潺潺流水,传入耳中,宁静之中,很是悦耳。 但各人的意并不在此,也就罢了,不如散去。 “时候不早了,还是回去。” 听她这么一提议,又见她似乎没有了什么兴致,他也就道:“那好。” 随同这美丽女子一同回去,尽管月色并不明,周围也都只有杂草丛生,但一切都已经在此刻变得不同。 “不知清谣姑娘从山落城而来,是要到什么地方?” “我们要向东而去,去看看如今太平盛世下的三国之内的景色。” “正好我们也是要向东去,只不过,我们只到下一个城就要返回了。若姑娘不嫌弃,可让我送姑娘二位到那城中也可,路上多个朋友也是好事。” 清谣摇头,谢绝了他:“多谢公子好意,我与妹妹已经习惯了,多一个人我也是不愿的,请公子见谅。” “那好。” 二人一同回到了那农家院中,正好被出来的香染见到。香染以为要她们还要说什么的,也就当做并没有见到他们二人,转身往厅中一旁的房子走去。 见着香染如此,又不言不语地进了房里,清谣知道香染在想什么,但也不以为然,并没有放在心上。 跟身旁的人说了一句告辞,接着她也走进了房中。 那贾公子见是如此,也只能摇头。 既然流水无意,那又何必强求。他心中澄澈,自然是将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往后还是要分别。 如此劝慰了自己,轻叹了一声,随后他也回了屋。 第二天一早,香染提议两人出去走走,并且要带上那位贾公子。 清谣听她这么提议,问道:“是不是因为昨夜看到了什么,才一定要带上那个贾公子的呀?” 香染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哪有什么东西让我看啊,我看见什么了?”她转身,背对着清谣坐下,掩盖住自己的笑意,“昨晚我可什么都没有看见呀。” “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劳烦别人。”她背过自己,当然是不想让她看见她此时的神情,清谣知道是为何,当然是拒绝她的提议。 “清谣多一个人热闹呀,不是么。”于是自顾自地决定下来,不再给清谣拒绝的机会,“就这么定了,我去叫上那个贾公子!”说完,一溜烟似地跑了。 这个香染,鬼主意就不能消消停么。如此想着,清谣揉了揉太阳穴。 明明是为了她才回来的,如今看来,是自己为了那件事而多心了。 见她恢复笑容,能如此精神,清谣也不再担心。 听见香染唤着自己,清谣猜到肯定是将那贾公子约了出来,听着那一声声急切的呼唤,清谣也就应了一声,走出房间。 有人的地方,总是热闹的。 虽然这里比起南安城确实差了许多,但也还算热闹。 香染挽着清谣的手,看着周围摆出的货物。因为是商道上的一个城镇,聚集着的都是在此地歇一阵就即将前往下一个城镇的商旅,所以,还是食物一类的临街店铺多一些。其中还有卖一些小玩意的商铺,只是,并不多。 “清谣你看!那里有烤鸡的欸!不过,比起南安城里那胖大厨做的色泽上好像欠缺了些,不知道味道怎样。咦,那里有卖酒酿酥饼的,那个我只看南安客栈里的厨子做过还没尝过,不如我们去尝尝!” 一路上香染说个不停,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不说的话就觉得不快活那样。 “酒酿酥饼在这南边还算有名,做法简单,寻常人家无需多少技巧也可做成,但味道,还是要老字号的饼家才有正宗的味道。”贾公子道,“不过这个镇子里的点心小摊并非那些专门做点心的饼铺,这沿街上卖的酥饼,可能就没有那正宗的味道了。” 清谣在一旁走着,也就在一旁听着。还好身边有那姓贾的公子在,两个健谈的人一聚,倒好似没了清谣什么事。这就让清谣觉得心是松散了不少,也就任由自己放松,随意看看周围摆着的物品,由他们两人互谈了。 “既然有这样的机会,还是要尝尝的嘛,不然怎么会对比出正宗是出在何处呢?我们现在就去尝尝!”说着,拉起清谣的手。香染一想,又好像有些不对,随后又放开了清谣的手。 “怎么了?不是要去那卖酒酿酥饼的铺子吗?”清谣见她突然放开了手,将目光从那些小玩意上收起。她看见了香染的模样,也就明白了她是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了。 香染笑道:“只是买几块酒酿酥饼而已,就不需要那么多人啦!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第62章 商旅4 “这下就给你们二人相处的机会了,事成之后记得要感谢我呀,清谣!”香染心中一悦,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清谣站在原地,没好气地叹了一声。 “怎么了?清谣姑娘?”那贾公子看到清谣眉头微皱,轻叹一声,似乎是见到了什么令人忧愁的事。 “没什么,只是对我的妹妹有些头疼。”清谣回道。 “年轻姑娘家,活跃点也是好事,说起来,我还要谢谢她昨天替我解围了,若不是她,只我一人是很难圆场的。”他道。 “你也无需为了这件事而挂心,正如你所说的,年轻姑娘家,活跃点也是好事。”清谣笑道。 那贾公子拱手,也笑道:“让姑娘见笑了。” “其实你也无需谢她,她与大娘关系也是不一般地好,她是不会让大娘觉着难过的,也就顺带着让公子的话题变得没有那么让人揪心而已。说来,昱国和凌国的事,到现在还揪着人的心不放呐。” 那贾公子一听,叹道:“昱国已经灭亡,再有什么,也都是凌国胜了,昱国人都成了凌国的子民,也没有什么不介怀的了,如今繁荣昌盛,才正是好。” 他看向长街之中。 他也是在叹着昱国的可惜。他生于凌国西南,那一片他出生的故乡从前是昱国的领地,他是昱国人的后裔,却要缚上凌国子民的身份,他心中哀叹着昱国遗民的身世与过往,却也无奈,不得不顺应现今,臣服胜者。 在昔日凌国国境内,又是在这长街之上,在此议论昱凌两国实在不妥,也就想早早将这个话题结束掉。吃一堑长一智,他可不会再因为这个话题而得罪凌国人了。 即使心中依旧对昱国存有留恋,但往后也不能再提了。 “也是,最好现在的安宁和繁荣,能长盛不衰。”清谣道。 “对了,姑娘家在山落城,不知是出身在哪位世家之中?”那贾公子转移话题,如此问道。 “世家倒不是,不过是普通的采茶农家女而已。” 他听了清谣这么回答,并没有当真。一位谈吐优雅大方的女子,怎么可能只是区区农家女?他断定她是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故意有所隐瞒而已。 他道:“在下家住玉陵城,与山落城相距也算甚远了,对了,还未跟清谣姑娘说起在下名字,实在是失礼。在下贾之道,家自太祖起便以贩玉为生,是一名商人。” 清谣道:“贾公子不必客气,其实你我萍水相逢,也不过只有这数面之缘而已,我其实更不愿贾公子留下姓名的。” “还记得昨夜里我说的那位故人么?我也是不曾知道他的名字的,可他不也一样成为了清谣的一位好友?” “也是在下冒昧,可如今我也给清谣姑娘留下了姓名,也无法收回了,也就请清谣姑娘往后可记得‘贾之道’这一位朋友了。” 清谣摇了摇头,道:“其实也不是公子冒昧,是清谣的脾气古怪罢了,贾公子是清谣的朋友,清谣自然铭记。”她回之一笑,随后转移了话题,“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香染还没回来?” “也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我看她是贪玩心性,见着喜欢的东西就忘了我们了。” 香染背对二人,在不远处的摊子前假装在看着商品,时不时回头看看两人,看她们在自己离开后到底会发生些什么。不一会儿见清谣在搜寻着自己,也就别过头,看向摊子里的东西。 清谣看了看长街两侧,看第二眼时才找到了香染身在何处,她走向了假装在看摊上的小玩意的香染。 香染侧目,见她走了过来,随便抓起了摊上的一个琉璃兔子,假装很是喜欢的模样,道:“好漂亮呀,这是什么?兔子?清谣你看,这兔子可不可爱,漂不漂亮?我挺喜欢的!” 清谣一把拉过她,轻声道:“好了,你心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吗,别弄巧成拙,伤了别人的心才好。” 香染撇撇嘴,道:“伤人心者可不是我呀。” 清谣扶额。 见着贾之道也走了过来,香染将被一层纸包裹住的酥饼拿了出来,向他道:“贾公子,要不要来尝尝。” “酥饼你是买回来了,可里面的材料和做法,不知道也是可惜了。” “这酥饼里到底有什么材料,我香染吃一块就能尝出了。”说完,拿起一块酥饼,送入口中。 “如何?尝出是什么味道了吗?” 细细地品了一口,咽下,随后道:“不知道,尝不出,有一种淡淡酒味,那酒味又有些清甜,酒味之中还有一种香味,味道一层一层散发出来,不过我是尝不出材料和做法的了,不如……你们也尝尝,再给我解谜!” 香染笑着,向二人迎出了掌上的酥饼。 清谣与贾之道各人拿了一块,尝了一口。 “味道清香,酒味并没有盖过其中的另一层味道,那是……桂花的味道!” 看清谣神色,是有赞赏的意味在的。 香染在心中叹着清谣。明明五十年前已经来过人世,却对美味佳肴丝毫没有什么体会,她倒是觉得,清谣那些日子,算是白来人间一趟了。 暗自叹息,又不得摇头,更是让人无奈。 贾之道在尝过之后,叹道:“果然是比不上老字号点心铺里的味道,中规中矩,倒是比寻常人家做的好吃,在这小小城镇之中也是一道美味。” “嘻嘻,看来我可真是和美食有缘呐!看来我还是张罗美食好咯!”说着,再拿起一块酒酿酥饼,转了身,自顾自地走着,将清谣和贾之道两人抛在身后。 贾之道觉得有些尴尬,看向了身边的女子。 清谣倒觉得没有什么,神情不变。 二人互视,随后贾之道先道了一句:“清谣姑娘,请。”算是微微化解了尴尬。 清谣也回了一句:“贾公子,请。” 香染尝着手中的酥饼,一蹦一跳地走在街上,与二人拉开了些许的距离。 不过结果却是令香染大叹可惜。清谣基本上没与贾之道说上几句话,而贾之道似乎也随着清谣,一起不语。 可惜了她为二人费的心思了。 一天下来,他俩说话的次数,还不够自己吃的多:不过几块酒酿酥饼,两块玉米饼,几个水晶饺子,韭菜花卷,萝卜糕,油炸豆腐,花生芝麻糯米丸子,香葱煎饼…… “唉,实在浪费实在可惜!”香染如此叹道。 第63章 小镇1 两人都那么安安静静地走着,香染这一条红线实在是牵不动了。 说起来可真是奇怪,那贾公子在那晚时不时会看清谣一两眼,他应该是喜欢清谣才对的,可如今香染看来,这贾公子现在又似乎对清谣没什么意思,虽然同清谣并肩而行,却又不言不语。 清谣不言还有原因,可……连这有爱慕之心的人也是一句话也不说,神情也是悠然得身外无物那样,香染实在是不明白他们了。 特别是那个贾公子。她见这贾公子斯斯文文,气质也是干干净净,脱于世俗的样子,第一眼见她就对他颇有好感。如此青年才俊,又看他似乎喜欢清谣,也就想帮帮他,拉近两人。 如今看来真是白费力气。 香染有些不悦,大口地咬了手中的玉米饼:就让他们都一直这样下去,我香染可是不管了! 正当自己咬了一口那玉米饼,抬眼的时候,她见到了一样熟悉的东西。她彻彻底底抛开两人,向着一旁的小摊靠近。 她走近一看,才见到原来是看错了。 “怎么了?”清谣见香染突然急切着走了开去,也就大步跟上。在她的身后,她看见香染手中拿着的是一个粉色的东西,香染将它放回摊子里的时候,才看清楚那东西是何等的模样。 那是一个粉色的琉璃挂饰,形状有些与初来人间的时候,香染相中的玉佩有些相似,远看有些像是蝴蝶,近看的时候才见到原来是一只有些圆润的蝙蝠罢了。 “姑娘,这挂饰挂在窗边的竹帘上,在日光下耀着很是好看的,姑娘若是看中的话,就买下。”那老板看这小姑娘看得入了神,就借此机会推销出去。 “看错了,还以为是另一只玉佩呢。”香染低声喃喃道。 那老板听不清香染说什么,他也不管,准备继续推销,顺带把其他商品也跟这个姑娘一一道来。可不能白白浪费了这姑娘的兴致,且,说不定在她的兴致之下,他能卖出不少的东西也说不准。 那老板说了一通,在他只说到一半的时候,香染打断了他的话。 “我只是看错了而已,并不想买。那就到此为止!”说完,转身离开。 清谣却是将她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她走近了香染的身边,问道:“又在想那块玉佩了?” 香染走着,抬眼看了看天,模样看着像是放松了一会儿,又悠然自在地走着,她道:“是呀,本来以为会是另外一块的,你还记得吗,那个胡老板说,那玉佩曾是一对的。” “所以你就认为那会是另一块玉佩呀?” “所以呀,希望过后的失望,还真是让人难过。” “你就那么喜欢那玉佩?” “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喜欢的东西,心里当然就念念不忘了。” 贾之道在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明白了香染是为了一块玉佩而忧愁,于是就道:“香染姑娘真的是如此在意那玉佩吗?” 香染歪了歪头,侧目看着那个不争气的小商人,目光又在他身上打转了一圈,才道:“这似乎不怎么关贾公子的事。” 香染看着他,心中觉着直是气人,也就随口这么说说,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情绪。 贾之道听了,神情上并没有不悦的意思,倒是依旧带着笑容,一双星目直视前方。他道:“如果姑娘想找那玉的话,在下或许可以帮到姑娘。” 香染一听,眼中一亮。“真的?” “不知姑娘要找的那一块玉佩形状如何,又是什么品类的玉石制成?” 香染见他确实有诚意要帮自己,看着他的目光也是不同了,她没作多想,一边走,又一边倒:“那玉佩是蝴蝶的形状,上面刻的花纹却是一种小花的图案,那是什么花,我就不知了,颜色呢,是粉色的,就像我身上衣裳的颜色。” “姑娘说的莫不是桃花玉?” “桃花玉?” “是的,不过要找也是要费些时间的,可能要姑娘等些时候了。” “没关系没关系,你能帮我我已经很开心了!不过,我知道,这样找不过是同大海捞针那样而已,我也是偶然遇到那块玉佩,这么一想,找下去的话又不知何年何月能找到,又觉得是徒劳无功了。” “不去寻又怎么知道有没有,既然去寻了,就必有收获。” 香染听他这么说,认真地点了点头,“那就以五年作为期限好了,五年之后的六月初三,我去你故乡找你,对了,你家住何处?” “在下家住玉陵城,不过要找得话也是在下去山落城找姑娘的,哪好让姑娘再奔波一番呀。” “没什么好不好的,再说了,寻我那玉佩也不知要费多少的心力,贾公子肯帮我,也应该亲自前往答谢才对,怎么好再让贾公子再到山落城一趟,就这样说定了!五年之后我到玉陵城找你,如果找不到的话,就从此作罢,不要再枉费心力。” “公子觉得如何?” 贾之道应允道:“那好,以五年为期,五年之后,就请姑娘到我玉陵城一趟。” 香染心情一好,于是就爽快着答道:“没问题!就这么定了!” 在这样的一番对话之后,香染对这个年轻商人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礼尚往来,他愿意帮她,她也想帮他一把,但她给他们制造了那么多的二人空间,他们毫无进展也就算了,还一直不说话,一切不过都是枉然而已。但看着清谣好像对此无意的样子,而她又能怎样呢? 咬了一口手中的玉米饼,她抬眼看到了另一样东西。 “清谣,那里有个布庄,我们去看看。” “我们也不需要布匹?”清谣看着着个变得如此古怪的女子道。 “不需要也可以看看啊!走嘛!” 香染拖着清谣向那布庄走去,又在途中回头看了那位贾公子一眼。 贾之道不明所以地回视,她又对他扬了扬下巴轻然一笑。 她的意思,贾之道是明白的,只不过他对清谣的想法更是清楚。他们不过萍水相逢,缘分如何,在清谣拒绝的态度里他已经知道是有多浅的了。 正如清谣所说的,商贾很是清楚如何衡量,他也明白,他的一生不该是去追随一个女子。 而香染呢,不管明不明白清谣的意愿,她都是要想方设法撮合两人的了。正所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难得当一次牵线人,她又怎么会让这机会溜走? 五十年来的事,本就到头了,这些看似解不开的事,应该由他人来解开。 香染她对清谣总是没有办法,可别人,就不一定了。 即使清谣不去飞升当仙子,她也是不会怨她了。 第64章 小镇2 三人进到那个布庄之后,香染走到陈列布匹的架上,拉起了一块布,眼中水灵水灵地闪着光,一副欢喜的模样。 “清谣你看,这匹布好看!摸起来很是顺滑,颜色又艳丽,如果秀上花纹,制成衣裳,穿在身上一定很好看!” “你这么喜欢,难不成要买来给自己做衣裳?” “才不是呢,是给清谣你做才对。” “这布匹颜色那么鲜艳,我不怎么喜欢,再有,无端端地给我做什么衣服呀。” “清谣你就是穿得太素了,才要换过一种颜色,换去一种心情啊!快把身上的青色衣裳给换了!”说完,又拉出了一旁的布匹,道,“这个颜色不错,就是要这种颜色的!” 香染拉过清谣,再道:“清谣你摸摸,这料子是不是很不错?” 清谣接过她手中的布,见着这丫头这么开心,不想扫她的兴,也就伸手,触着那一张布。“这件布料确实不错,不过既然你有这样的兴致,你要是喜欢,衣裳就做给你好了。” 清谣以为香染会立马否决,但香染并没有说什么。清谣见她不回话,就看向了她。清谣见她慌慌张张地在腰间找着什么,本想问发生了什么事,香染猛然抬头,一副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的模样。 香染道:“我不小心把钱袋丢了!” 看着香染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清谣却是无奈。她这一种借口,清谣会信么?不过又是她的一个小心思而已。 虽然这样的借口很是老套,但往往很是受用。当然,如果是那农家小院里淳朴的大娘新媳他们的话,肯定会急得拖着香染往回走,一路寻去。 但如今,她的身边是清谣,那个日日夜夜陪伴了自己二十余年的清谣,那个将自己的心思猜得准准的好友清谣。 那么,自然而然,她是绝对不会让那个清楚自己故意要给他们二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的清谣,有先开了口的机会。 万一她说出了“我们一同回去寻找”这样的话来,那岂不是又白白浪费了两人增进感情的机会? 在清谣开口,即将道出什么之前,香染立马抢了先机,道:“我知道掉在哪儿了!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看着香染又一溜烟似地跑掉了,清谣无奈扶额。 从前在灵树上的时候,总是清谣说一,香染想尽办法都不能言道其二来反驳清谣。来了一趟人间,香染倒是越来越活跃,鬼点子和小心思也多了不少。 看来清谣自己已经是不能再将这小丫头牵制在手心里了,她对她,开始觉得是没了办法了。 他们来了店里没多久,店家的见那穿粉衣服的姑娘能说会道,将自家的布匹赞个不停,似有帮自己推销之意,心中大悦,想要亲自招呼这三位贵客。可没多久那粉衣服的姑娘突然跑了,说什么回去找钱袋,他以为余下二人也会跟她回去,这一单生意算是跑了。没想到余下二人并没有立马要跟上那姑娘的意思,也就赶忙上前,留住两人。 那店家的忙上前,道:“这几匹料子是辰国南部的货,质量可是不一般的呐,咦?二位是要定制嫁衣吗?说到这绣制嫁衣,当然要选这一匹布了,这匹布是留国的特制布匹,是由玉蚕丝制成,柔软轻盈,质量也是上乘,公子姑娘不妨看看。” 原是自己手中的红色布匹让别人误会,清谣立即放下,道:“店家的,你误会了。” 贾之道清朗一笑,也道:“我们不过是朋友而已。” 那店家的听着,明白了什么,也就道:“那二位更要看看这留国的布匹了,二位郎有才,女有貌,若是有意,话又不藏于心,说不定二位哪一天就能用上呢。” 贾之道笑道:“店家的,你可真会说话。我与这位姑娘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友人而已。” 那店家的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顿了一顿,随后便道:“原来如此,是在下误会二位了啊,真是冒昧,真是冒昧。” 贾之道与清谣互看一眼,清谣无奈一笑。 …… …… 香染自布庄出来,一蹦一跳地走在街上,好不欢快。她自然没有往着来路走回去,而是往着另一个方向继续走着。 这一条路才是自己该继续走的,来路就是等逛够了,回去农家小院时才走的!一边踏上寻找新奇之物的道路,一边想着清谣二人的事,虽然其中有不少的阻碍,但帮助人的感觉却实在是妙呀! 自己能帮的不多,最重要的还是要给两人多些时间相处和了解。 香染的执着,不过是一心为了清谣。 以她的见解,能解开人心里疑问的人,不外乎是像空忧那样的人。正好,那个贾公子有半分空忧的超然脱俗,又有人情世故,身在凡尘中,应当知道凡尘事,让他来引导清谣是再合适不过了。 如果二人互生情愫的话,香染也是祝福的。 只不过清谣的态度,实在是让人糟心! 既然二人已有了相处的时间,操心那么多干嘛呢,就让两人自己去发展! 如此一想,剩余的心思又全都放在了路上的美食和一些小玩意上。 买来了一串串的水晶果子,一边尝着,又一边看着摊上的货物,味觉与视觉都得到了满足,香染心中很是欢喜。 “叮铃铃……” 一声幽幽的,金铃摇动后所发出的声响,回荡在这长街上。 这种声音很悦耳,不过如今在香染的耳中听着,觉得很是突兀。 “叮铃铃……” 那一种声音又再次响起。 香染看向长街。 长街两侧的铺子摊子依旧是有人在叫卖,也有顾客在其中在讨价还价的。长街之中,人来人往,他们依旧同寻常那样走着,没有一个人,为了这声声的金铃声而惊讶与驻足。 香染环视了一周,最后也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现。 “姑娘,你是买还是不买?” 香染转身看向那店家的,言道了一声“不好意思”之后,离开了那小店。 刚刚这一声声的铃声到地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响了两声就再也听不到了?又看人群,人人的神情,都不像是听到了铃声,行走的行走,做买卖的做买卖。 “叮铃铃……” 铃声又再度响起,就像是在耳边响起那般清晰! 香染看了周围,并不见有人戴着铃铛,或是有卖铃铛的店铺。 那么这声声“叮铃”的声音,又是从何而来? 第65章 小镇3 这种情况,会不会和昨天一样? 香染想起了初遇蜘蛛时的情况,想着是否有人在暗中操控什么? 心下堤防着,闭起双眼,香染想要去感觉些什么。 “叮铃”的声音越来越频繁,刚开始的时候像是无意被敲击而响起,幽幽铃声,像是迎风而响一样,让人心神舒畅,令人身心轻然。而如今这声声铃音,却似追魂索命那般,敲击着香染的心神,令她心烦意乱。 她睁眼,捂住双耳。但一切都是徒劳。 铃音变得毫不间断,声声都在抢夺着她的理智,扰乱她的定力。 忽然心中一热,仿佛所有的血液都汇集在心,四肢只剩冰冷和麻木。她捂住心口,脚下一软,撞在了一个路人身上。 那路人莫名其妙被她重重一撞,本想开口骂上一句,但见着这撞到自己的姑娘捂住心口,额上冷汗直冒,似乎是急症发作的样子,如此状况之下,什么愤怒不悦一下子被冲散,只觉得有一丝的惊,更有一丝的惧怕。 “姑……姑娘,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馆找大夫?” 他这话一出,身边路过的几个人纷纷扭头看向了这里,边摊的老板见着顾客忽然看向道中,好奇是什么事,也跟随他们的目光看去。 香染极力一定神,心中的涌动开始缓了缓,四肢的麻木也褪去了不少。心中还是很热,若是再在这里待久了,自己会慢慢耗尽力量,再有什么事,自己可就不能控制了。 香染迈步,险些跌倒。 “姑娘,我带你去医馆,你……” 身旁的一个女子扶住了香染,但又被香染一掌推开。 什么医馆不医馆的,医馆只对你们有用,对我香染可没有用呀,我只能离开这里,回去找清谣…… 那女子见她没有说话,有些怒了,但见她只是一个小丫头,又是在不适的时候,也就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再说救人要紧,这小丫头真的因为什么急症而没了命,这让他的父母可如何是好。心中一软,追上去拉住了她。 “你就随我去医馆,给大夫看看,硬撑着总是没用的,来,小姑娘,跟我走!” 香染再次推开了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 铃声越来越响,香染听着这阵阵扰乱心神的铃声,知道那个敲响了铃铛的人,离自己是越来越近了。香染止步抬头,看向了前方。人影交错之中,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人,手中托着一个黄金制成的摇铃,半抬着手,右手作剑指状,一丝淡淡的青光从指尖传入到那金色的摇铃之中。 那人正缓步走向香染。长街上的其他人见了的人都觉得这个老道士很有问题——他们看不到周围的那一层青光,只看见那个道士手托金铃,而又指着那个那个金铃,一路走着,手也不放下,很是怪异。 开始有人纷纷议论,侧目的人也多了不少。见他动作如此奇怪,一些人以为那是个疯道士,纷纷让路,避到一侧,怕他会突然发起疯来,伤到自己。 而那道士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直直地向前走着,眼中只有那个穿着粉色衣服,捂住心口的女子。 是道士…… 香染见着是身为妖的她的对头,心下一惊。 这道士的服饰与山洞里所遇到的三人不同,想来他们应该不是出于同一处门派。 长街上驻足的人越来越多,看客也即将将这里围住。 眼见自己这副模样,周围的看客不下百人,若是现在让这个道人将自己的真身现了出来难免不会连累清谣,或许会对大婶造成什么困扰。现在的自己没有能力和这个道士对峙,若是想不被他的力量钳制,那么,只能逃了! 香染推开身旁那些劝说自己的路人,逆着那道人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小跑。 “束手就擒,妖女。” 那道人没有丝毫要留情的样子,步履如踏清风,片片衣袂向后扬起,神情自若。 香染心神已乱,定不住胡乱游走的一身精血,脚步更是被拖住了不少,只一阵,那道士就追上了她的步履,一手捏住她的肩膀。 来不及去转身抵抗,香染觉着右肩一热,心中翻腾的血更盛,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那道士运气灵力,经由那捏住香染肩膀的手臂而出,与她身上的灵力冲撞,将她打飞出去。 香染跌倒在地,脱了那道士之手,心中翻腾的血平缓了不少,右肩上更是火辣辣地疼,就如同碰上了烧红了的铁板,疼痛钻心。 路人见着那道士打人了,惊恐着逃离开去。大街上乱作一团,什么买卖,什么货物,一切都不管了,人人只管要离开这一条大街。 香染支撑着爬起,站起来的时候晃了两晃。 这下挺好,人都走光了,也不害怕会现出原形了。 香染忍住疼痛,冷冷一笑,道:“好端端的坏人不抓,竟要来害一个一心向善的妖,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那道士一捏须,道:“为了天下苍生,这就是最好的好处。” 香染听了,只觉得这道士真真是疯魔了。 那三个穿蓝白道袍的道士还会念着她们的善而放过她,但听这道士的话,明白了他只要是妖就抓,不管你有没有错,都不会放过。 看来今天只能和他一战。只不过,两人实力悬殊,他现在已经轻而易举地钳制住了自己的一半修为以及行动,她现在一人在此,她该怎么办? 这下自己是碰上大麻烦了,该怎么办…… “喂……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乖乖让你抓了去。我也有亲人,我也要为她着想,我就这么把自己的命让给了别人,那我可太对不起她了。” “妖也念亲情,实在是新鲜事。” “妖除了有修为,又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是你们将我们想成了对你们的威胁而已。” “哦?是吗?若是如此,就不会有妖吃人的境况存在了,妖屠毁生灵,罪大恶极,且不说我,其他同道也是不会放过你的,不如乖乖就擒,在我手下也可免去不少痛苦。” 香染一听,冷哼一声,道:“你不就是想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能抓住我么?我才不这么傻,等着让别人抓!” 那道士冷哼一声,接着运起灵力。 金铃震颤,声声铃音再次从他的掌上响起。 香染心中血液翻腾,四肢麻木之感再次泛起。 第66章 小镇4 如果想要逃脱,就要让这个道士停止摇铃了! 香染见他依旧是剑指一横,指中青光让金铃不断颤动,铃声不断,更是急迫。 该怎么办……该怎么让这铃音停下? 心中翻腾的热越来越盛,香染盯着那道士,提防他会有趁她不备而突如其来攻击。 想要稳定住心中的翻腾,除了让这个道士停下灵力驱动金铃,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运用自身的灵力。 说起来,来到人间之后,香染还不怎么使用过自己的灵力,对于自己灵力的多或少,还不太清楚…… 在这种情况下试验自己的灵力,还是有些风险在的。全心全意运起灵力,即会对外界的一切感觉程半断绝状态,这会令自己的对道士的动作感知延迟,若是那道士突然改变了攻势,以现在这样的状态下还能挡下他一掌,如果选了那一种办法,则自己就没有招架突如其来的攻击的能力了。 这关乎于自己生死存亡的选择,竟然令人这样难以选择。 情急之下,香染想要去尝试。 她闭起了眼睛,细细想着当初空忧所教导自己,如何去掌控自身灵力的方法。 心中的翻腾的热开始有转至平缓的意思,暖意流转。身上的不适确实比起刚才来,消去了一丝,但这样还是不够…… 香染忽而睁眼,捏住指诀,一道淡淡的红光凝于指间。香染一指那道士,红光飞出,如同脱手而出的兵刃,向着那道士飞去。 就在一瞬,红光将道士的金铃打落。 成功了! 香染大喜。 在金铃飞出道士手中的一瞬间,香染身上的所有不适立即消退,四肢的麻痹之感消失之后,身上自然一轻。 那道士不以为然,面容上并没有讶然之色。他指诀一引,飞出的金铃应着主人的命令停在了半空之中。 那道士毕竟是技高一筹,要是真的与他斗起法来,自己必定是会败在他的手下。见着如此,香染当机立断,在他收回金铃的这一瞬间运起灵力,御空而起。 …… …… 二人走出了布庄,正要往回路走去。 香染如此一着,让贾之道略感尴尬,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话来缓解气氛。 正当犹豫时,一人撞着了他,从他身边擦过,摔在了地上。他扶起那个摔倒的人,问道:“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慌张?” 那人踉跄着站起,手中颤抖,指着二人的后方道:“道士杀人啦!道士杀人啦!” “道士……” 扶稳那个人,在那人道出第一句道士之后,身旁的清谣立即转身向后方奔去。 那人慌慌张张甩开扶着自己的手,立马向着长街的另一头逃去,贾之道不明白,为什么清谣为什么一听到道士两个字就向那人逃过来的方向走去。香染现在可是在来路才对,为何她急急忙忙向着后方奔去? 莫不是…… 如此想到,他立马转身,跟上清谣的步伐。 …… …… 正当香染飞起之际,金铃已经回到了他的手中。见着那女妖即将御空离去,他将指诀一反,金铃之中耀出一道金光,打中了她的后背。 香染被这一道力量打中,坠落在地。 “如何?还要继续挣扎下去吗?” 香染捂住心口,一翻身,撑起身子,坐在了地上。她忍住疼痛盯着那个道士,面容上只有不服的神色。 她开口道:“我在这世上没有做错什么,我也不该死。” 那道士面容平静,眼中更是视她若无物,他道:“若是想要安然活在这人间,就请求阎王爷让你不要再投入妖道罢。” 指诀一引,金铃动,声声铃音穿入耳中,香染心中再次翻起一股热浪。 “要杀就杀!为,为何……要如此折磨一个败给你的人!” “要去掉妖的神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你所受的痛苦,就是神魄被剥去的证明。” 香染忍住翻涌着的痛苦,想要再去运起灵力抵抗。然而,最后一股力量,也在这声声铃音之中被击溃,一切都不得凝聚,在身体之中渐渐消失。 再也支撑不住,香染昏倒过去。 “香染!” 此时已经是无人的长街上,传来了一女子的声音。 也正如道士所见,长街上,来了一位女子。 那女子并没有理自己,而是直直奔向那个倒地了的女子。那道士收起了指诀,金铃落回了手中。 香染在清谣怀中醒了过来,轻唤了一声清谣。 待清醒了一阵之后,她扯住清谣的衣裳道:“清谣……快……快逃……” 此时跟在后头的贾之道也赶了过来,不明所以的贾之道看了那道士一眼,随后跑到了清谣的身边。 “怎么……香染姑娘怎么会突然伤得这么重?!” “你且帮我扶住她。” “清谣……” 贾之道扶住香染,却见清谣一人站了起来,不知她下一步是要如何。 只见她走到了那灰袍道士的面前,道:“道长好身法。” “你,是要来领教我的道法?” “不敢说是领教,但请道长出尽全力,也可死得其所,不会浪费自己的一身道法。” “哦?你是认为,你可战胜我了?” “道长的法力如何我能看得清,想必道长对我神魄修成何种境界也是清楚,临死前道长全力抵抗,也不枉费修道的这数十年。” “哈哈哈,尽是狂言,你当本道是初入世道之人么?” 那道士将金铃一抛,旋身之际,举起左手。金铃落下,深色的长袖在空中一挥,金铃瞬时被收入了他的长袖之中。右手一送,一块木牌飞了出来,停在他身前一又半步的空中,银光围绕着木牌的边缘。 香染见那道士有所动作,心中一急,挣扎着要脱开贾之道的双手,想要站起。“清谣……逃啊……” 忽然,她停下了挣扎。 她眼中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清谣的前方。 那是……那是顾腾誉身上带着的木牌,一模一样,她不会看错! 为什么,这木牌会在这个道士的手中?难不成……这个道士会在这里,是因为顾腾誉? 只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让帮手过来了,他顾腾誉和道士之间的联系还真是迅速。 忽然,香染想着想着,又觉得不对劲。 顾腾誉是没有怀疑自己身份的,不然他也不会在分别的最后跟自己说到将军府里找他。既然他没有怀疑自己,那两个蜘蛛妖也已经死去,那么就不会让道士再过来一趟。 那这木牌是怎么回事? 第67章 白光1 这木牌明明就是顾腾誉的,又为何会到了他的手中? 香染回忆起那顾腾誉说过的话,记起了他与那给他木牌的道士不过是偶遇而已,再说那道士已经将自己的木牌送给了顾腾誉,他也不可能去问顾腾誉要回来。 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岂不是煞了自己的面子? 再说,这道士是不是顾腾誉遇到的那个道士,她不知。若是不是的话,那顾腾誉是不是在半路遇上了什么了? 事发突然,香染自然是想不通,她抬眼去看那个道士,木牌在他的指诀之下银光闪动,冰冷的光直刺人心,让见者不自觉地觉着后背发凉。 她想站起,而后身子一软。 贾之道用手臂环住她,劝道:“香染姑娘,你还是别动了,万一再牵扯到肺腑,伤得更重,只会让清谣姑娘更加担心。” 扶着这个伤者,看着她嘴角的一抹血红,他很是担忧。他看出她是伤及肺腑,才会如此。不过,他只是一个商人,并不是医者,他并不能寻找最好的办法去立马为她医治。但看那道士与清谣对峙,他也就明白了那道士是不会轻易放他与香染离开,他无法将香染抱去医馆寻医,那么就只能这样扶住她,免得让她的伤口再次受到牵扯,令伤势变得愈发地严重。 作为一个寻常的商人,他能做的,只有这些。 “清谣……” 香染倒在贾之道的手臂中,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 她看着清谣,看着那个道士。明明心头的热浪已经平复下去,为何手脚却依旧无力?而运起灵力,更是一件难事。这就是那个金铃的威力吗…… 她见那一道青色的背影依旧立在长街中心,那道士身前的木牌发出阵阵凉风,吹得她的青色衣袂在空中阵阵飞舞。 面对那样神秘的一块木牌子,清谣没有丝毫的无措,眼中的冷意,更甚于那一道环住木牌的银色光芒。 那道士捏住剑指,没有吟诵法典,直直地指向那一块不过一寸大小的木牌。道道深青色的光线从木牌之中被剑指引出,道道缠绕,直直向着那道士的剑指而去。 清谣看着这几道深色的青光,心下一惊,她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那道士,再看了那一道道深青色的光,她皱起了眉。 没想到,这木牌竟然藏着这样的秘密。制成它的人,是多想得道飞升,成仙成神呐。 清谣冷哼一声,随后她立即捏住兰花指诀,一念咒术,一团白去轻烟的光团丝丝聚集。她伸出了左手,指诀一打而下。 眉头皱意更深,显然是十分痛苦,但她极力地强忍着,只睫毛轻颤一下,眼中的光,依旧是平静而透出寒意。 打在手腕上的指诀一反,而后升起。在清谣的手腕之中,一团白色的光渐渐从她的肌肤之中透出,脱离,最后随着指诀的牵引渐渐升于空中。 那道士一见那白色的光,双目瞪大,似乎对这团白光的出现觉着十分难以置信。 随后,他笑了。 他笑得狂热,他所见的一切,竟然不是身前的木牌子,而是那妖女所唤出的白色光团。他的表情变得兴奋,一双眼只想要看穿那一团白色,眼中映着那白色的光,是那么地痴狂! “妙哉!妙哉!” 那道士指诀一指,深青色的光脱离剑指,逆行飞出,在飞回木牌之后,又从那一道深深刻在牌面上的符篆纹理之中,飞出一层墨绿颜色,那颜色如同墙壁屏障,是实心的形状,如今是不同于从前那样,是半透明的颜色。 那颜色如同铜墙铁壁,向着四方飞出,目标自然是那个青衣女子。 清谣抬眼看向那一面墨绿颜色,指诀一抬,白色光团顺着清谣意念,发出阵阵白光。那白光如同丝丝烟雾,缠绕着日之光,道道白光如同仙气降世,威严神圣,其光芒之厉,更是耀得清谣的面容一阵煞白。 清谣咬紧牙关,用尽全部灵力去驱动那白色的光。 但见运起它的女子嘴角沁出一丝红色,似是有反噬之象。 那穿着灰色道袍的道人见到此情景,自然不敢有所松懈,一转指诀,欲要发动另一法术。 “官差大人,就在那里!那个杀人的道士就在那里!!” 他听着这声音,估量着来的人还是很远,即使如此,也是快要转过街角来到这里。 那道士毫不犹豫,收起指诀,将木牌引了回来。就在他这么做了之后,一道白光耀过,打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道力量并不大,只伤到他的皮肉。他捂住胸口,看向那一个青衣女子。看她的神情,似乎是对这白色光团难以控制了。 他冷笑一声,长袖一挥,御空而起飞上了屋顶,最后他纵身一跃,消失在那片片的黑色瓦片上。 白光之中,一阵无形之气阵阵发出,像涟漪一样波及周围。几声“砰砰砰”之后,街上的摊子被掀飞,店内的一切都碎成块状,道路分裂,墙上也尽是裂痕,似有倾倒之势。 清谣接住坠落的一颗珠子,心下一松,身子晃了两下。 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清谣有些后悔。 她已经极力去控制它,将它的力量收住,可到这最后,自己还是不能将它的所有力量控制住。 “啊!!!” 见着这样的场景,随同那几个官差来的人忍不住惊呼一声。 “那道士人呢?你们又是怎么回事!”那带头的官差见长街被毁成这副模样,修建起来又该费不少人力物力,上司知道后一怒,不知又要找自己多少麻烦。他看着三人,怒道。 “先别管道士了,救人要紧呐!”扶着香染的贾之道向着那惊愕又愤怒的一群人吼道。 那群人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最后才跑到贾之道的身边。 “这姑娘伤了那里,可以动不?” “没有伤到后脊背的话就赶紧抱她去医馆呀!” “医馆在哪儿?” “医馆从这里去,拐过一个路口直走就看到了!” 一人见那站着的青衣女子嘴角带着鲜血,双唇失色,面上更是白得可怖,这里变成这副模样,恐怕她也是受到波及的人,于是就上前道:“这位姑娘,你……” “扑通”… 清谣再也无法支撑,所有的意识在一瞬之间被抽离。 “姑娘,姑娘!” 抱着香染,正要离开的贾之道回头。 第68章 白光2 贾之道抱着香染正要往医馆跑去,听着身后有人这么唤着,怕是清谣也是出了什么事,他回头,见清谣倒在地上,可他手中还抱着香染,就这么回去也不是,见着她的身旁还有一人,也就喊道:“带她去医馆!快!” 那官差一听,立马抱起那个突然倒地的姑娘,随着贾之道一同向医馆跑去。 医馆的主人正打着算盘,算着账本里的数目,见着两道人影闯入,随即抬头,一双眼睛半睁着,一副没有什么精神的模样。 他看也没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刚一抬头就道:“要跌打酒还是跌打酒啊?”拖着浓浓的鼻音,似乎对客人的一切需求很是习以为常,他慵懒松懈,并没有对突然而来的人有什么反应,只如同寻常一样道了一句。 “大夫呢?救人呐!” 二人寻着大夫,同时喊道。 他见着两人抱着的女子面色煞白,一人嘴角的鲜血触目,显然是伤到了肺腑,他丢下算盘和账本,冲上前去,翻开了那被抱着的粉衣女子的眼皮观察了一下。 “还活着……” 那大夫不敢松气,赶忙吩咐着二人将伤者送进内屋。 清谣在此时醒了过来,向抱着自己的那人道:“放我下来。”她的语气如同吞噬人温暖的冰霜。 那官差见一个昏过去了的人突然睁了眼,又恍若无事那样冷冷地吩咐自己,心中对她突然惧怕了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见着了诈尸那样,恨不得马上逃离。 踩着地面,清谣也可稳稳地站住了。 她举起掌,手中的珠子还在,不过被剥离的玉笼袋并没有在手中,大概是依旧藏在自己的手腕里。 清谣抬头,冷眼看着那个带自己来的官差。 那个官差见着这个女子面色煞白,一双明眸如冷霜沁透,嘴角还挂着一道红色,他被吓一大跳,怯怯懦懦着退后了几步,拱手道:“在……在下告辞!……” 清谣见他离开,随后将玉笼袋从手腕中抽出,将珠子放进了里面。 内屋里,大夫待男子将那受了重伤的女子放到诊疗床上,立即抓起了她的手,探着她手腕上的脉搏。 “咦?” 贾之道见那大夫皱着眉头,似在思索着什么。“大夫,这姑娘如何了?” 那大夫并没有回答他,反而是问道:“这姑娘是何人伤她的?你可知她伤在何处?” “她是如何受伤的,我实在不知,只知道她可能是被一个疯道士打伤的,其余就……” 那大夫收起手,面容沉重,道:“但看这姑娘的面色,确实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伤及的,应该是肺腑,她也应该是由于吐出过血,如今失血很重才对,为何她的脉搏没有任何异样……” “没有任何异样?”贾之道有些不相信自己所闻。她受了伤,如今昏迷,怎么可能脉搏会毫无异样? 如此想过,他又道:“大夫,你再给她看看,看看是什么原因,她如今昏迷,正是性命垂危的时候,就请大夫你救救她。” “受了重伤脉搏会有异样才对,她的脉搏这样平缓,不像是性命垂危之人呐,公子你可莫要拿一个昏睡的人来蒙骗我呀。” “人命怎么可能拿来开玩笑呀?大夫……” “贾公子。” 正当贾之道继续说着,要让那大夫救救这个女子的时候,清谣掀开了内室的布帘,走了进来。 正当贾之道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清谣继续打断他,她向那大夫道:“大夫,你这里可有大病愈后适宜温补之药?” “有,有。姑娘是要现煮还是带走?” “现煮,我是这姑娘的姐姐,她是怪病发作,昏倒了过去而已。”她走近了三人,编起了故事。她道:“这怪病没有谁能治得好,只能任由这病时不时令我妹妹突然呕血昏倒,虽然是如此病症,但次次都没有伤了性命。都城里的名医也是无法找出根源,治愈我妹妹的病,只交给了我这一方法,让我妹妹不需要昏睡那么久而已。” “既然是名医也束手无策的病症,那我也就只好听姑娘所说的了,姑娘你们稍等片刻。” “有劳大夫。” 目送那大夫出了去,清谣坐到了香染身边,抓起了她的手。 她看了一眼贾之道,见他很是担忧,但她也没有去理会。 清谣一手挥出,与香染手掌相击。一层淡淡的青光,似有似无地延伸出去,包裹着二人的手掌,从香染的手腕处,一直慢慢游走向上。 贾之道不敢打扰,离开了二人身边,走到了布帘前,掀开一角,看了一眼外头。 不过一阵之后,轻咳声传来,贾之道回头,见是昏了过去的香染醒了过来,心下一松,长长着出了口气。他没有走回到两人身边,依旧是站在布帘前。 他想起了什么,又见香染已经醒来,这里是没自己什么事了,于是就转身向清谣道:“我去看看那个大夫的药熬好了没。” “贾公子。”清谣唤了他一声,留住了他。 “清谣姑娘有何事?”他道。 “多谢。”她道。 贾之道回之一笑,走出了内屋。 “清谣,他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对么……” “是的。” “那他又为何要当做无事,还帮我们?人不应该都是讨厌妖类才对的吗?” “那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不犯人人不犯我,他才没有讨厌和惧怕我们。” “清谣,他是……” 清谣没有让香染继续说下去,她打断她的话,道:“这已经就够了,香染,还好你伤得并不重,很快就能恢复的。” 香染一听,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这次死定了……” “不过,被损耗掉的神魄需要你修炼回来,我看我们还是到一个地方,让你好好修炼。” “怎么可以?我们不是要向东走的吗?再说了,我也可以一边修炼一边向东去的呀。” “你觉得你的资质可以?” “我……” 清谣说得没错,自己的资质太差,又怎么会轻易就能修成、凝聚神魄。三心二意,自己是成不了事的。 “我现在啊,可是恨不得马上把你带回灵树,等你有所成了才放你出来。”清谣叹道。 “我才不要,好不容易走了那么远,又要回去……我才不要呢!” 撇了撇嘴,看了一眼清谣,香染闷闷不乐着抱膝,看向了别处。 第69章 白光3 香染突然想起了心中的疑惑,扭头看向清谣,道:“清谣,我们去都城一趟,好不好。”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神魄的恢复。虽然你现在并没有因为那个道士丢了性命,但恢复神魄却也是一件重要的事,你不理自己的神魄如今是如何,突然说要去都城是为何何?有什么能比自己的神魄重要?” 面对清谣的一顿斥责,香染似没有放在心上一般,接着自己的话道:“清谣,你见到那个木牌了吗?” “见是见到,也清楚那块木牌应该是顾公子所有的那一块。” “既然你知道这块木牌是顾腾誉的那一块,那么,你想不想知道那块木牌是怎么到那道士的手中的呢?” “那块木牌有可能是还给了原主而已,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 “所以,你就想去都城,看看那顾公子有没有出什么意外?” 香染一听,支支吾吾地答道:“算……算是,毕竟他曾经那样安慰过我,虽然之前是和他有过不愉快啦,但过去都过去了,他也有过关心我的时候,如果途中真的遇上什么,让他丢了木牌,又让别人给抓了去,我们也好解救他呀。” 听着香染的话,清谣道:“如果那顾公子化为了白骨呢?” “那就怪他自己命不好,没有等到我们去救他了。” 清谣明白香染的顾虑,只是,这样的一件事,发生的几率会有多少? 她们与顾腾誉分别才一天,再遇妖物的话,可能么?难道那些妖物不会被那群清鹤观的道士察觉,随后给他们抓去,散去神魄?如此一来,有清鹤观的人为他开路,他又怎么会在这短短时间里再遇上妖物? 这样的事,说起来也太过牵强了。 不过,木牌一事,确实令人觉得有些蹊跷。 “他人自有他人的福,你与其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自己。我猜,那木牌既然会到那个道士的手中,很有可能是顾公子给回那道士了,他与道士的关系如何,我不知,我只知看住你让恢复神魄才是重中之重的事!” 面对清谣的不依不饶,香染依旧是只能撇撇嘴,毫无反驳的理由。 见她不说话,清谣又道:“如果你将神魄恢复的话,你想去都城,那么我们就去一次凌国的都城,如何?” 香染听了,抿了抿唇,试探着问道:“如果我恢复了一点,能不能立刻启程去都城呀?清谣你清楚我的资质的了,如果因为我而一直拖延路程的话,也是不好,对不对!” “你就这么想去凌国的都城看看?” “嗯。”香染倒是没有辩解什么,直接着答道。“这里已经因为我们二掀起了如此轩然大波,我们也不可能继续留下?” “你想直接去都城?”清谣微微侧头,看着她。 香染喜道:“不愧是清谣,真是最最了解我了!” “你都如此急切着想去了,那就去,我们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游览人间而已,凌国都城的景,去看看也无妨。”清谣道。 “那就这么定啦!” 正在香染沉浸在欢喜之中的时候,那大夫捧了药进来,见着那个面色苍白,嘴角挂血的女子如今面色恢复红润,也是精神奕奕。看着她如此模样,当真被吓了一跳。 这世间还真有此等疑难杂症,一会儿昏睡过去,一会儿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他看过那么多的医书,都没有记载过这样的病症,世间之事真是千奇百怪。 见那位老者如此模样,香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又觉得这样很是失礼,也就收敛了不少。 “姑娘,药好了。”那大夫敛了敛,道。 清谣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随即站起,接过大夫的药,道:“先谢过大夫了,对了,那位带我妹妹来的那位公子呢?” “他见药熬好了,就先回去了。” 说完,那大夫就去了去。 香染捧过汤药,闻了闻,皱起了眉头。 “清谣,你说这汤药对我们真的有用吗?” “我们也是人间生灵,自然是有用。” “这汤药黑乎乎的,又有一阵怪怪的苦味,我看是没有什么用的了,不喝不喝。” “不喝的话也是可以,你且看你能恢复多少?” 香染运起了灵力,聚了一阵,就又散了去。 看了看清谣,又看了看那碗药。既然恢复得如此不顺,那就只能按照清谣所说的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呼出,捧着药一饮而下。 “噗!!!” 再全部喷出。 …… …… 镇中的这一场事,还没有传到这个农家小院里。一切寻常,又是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说着家常,吃着菜,听着热闹。 回来的时候,香染特地问过妇人那位贾公子有没有回来,那妇人说他回来了一阵,又和商队中的一人又去了镇上。 回想起今天的事,香染猜测他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而又返回到了镇上? 然而一切并不是香染所想的那样。 站在了门口左顾右盼,太阳落了山,依旧没有见到那位贾公子。 香染叹了一声,坐在了门槛上。 “在叹什么气呢?” 见是清谣来了,她道:“等不到人,所以叹气呗。” “在等贾公子?” 香染点点头,道:“嗯。” “你等他做什么?” “等他回来,有话跟他说。” 清谣一听饶有兴趣地侧头看了看她,道:“有什么话,让你如此着急想要告诉他呀?” “你没有说的话,我替你说呗。” “哦?你又知道我有话要跟他说了?” “如果没有,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呢?你就是有目的才来的。” “没想到呀,你猜得是越来越准了。”清谣看着霞光渐渐暗淡的天,道。 “不是猜的,是分析出来的,毕竟让他看到那样的事,他也没有嫌我们是妖而逃了去,没有对我们见死不救,谢谢也应该是要说一句的。” “的确如此,不过,也无需是你说了,我在这里等他,你去跟大娘去说说,我们明天就离开。” “你想好要跟他说什么了?” “我何需你担心啊,傻丫头。” “不需要?你可是时时刻刻需要人操心的,就譬如这次你和贾公子的事,你要是不逃不避不推脱,现在你就是半个贾夫人了。唉呀,你说我能看到清谣你出嫁的那一刻吗?” “胡说什么,我们还要修道,你就不怕画倾看到你这么胡闹,从仙界下来绑了你回灵树?” “我才不怕呢!到时候拿美食来贿赂画倾姐姐不就行了,没人能逃得过美食的诱惑的!” 说着,站起跨过门槛,笑着跳着,而后又回头道:“清谣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贾公子!” 随后便往妇人的房间走去。 第70章 白光4 香染这么活蹦乱跳地,清谣就算有一百个不放心,也已经全部都不算什么了。 清谣看着天边,眼中失却了半点的聚焦。不适的神色,又似乎从脸上一闪而过。 她依旧平静地看着远处的天,已经暗淡的霞光依旧在同黑暗缠绕,即使只剩最后一点,也是冥顽地不肯离去。 今天这一着,实在是让自己费了不少的力气。想到了发生的事,连同那些心底的疑问也一一被牵出,让人更是沉入其中。 这些事都毫无头绪,就先暂且放到一边。 如今是该想想,手中珠子的事情了。 在人间三个月,依旧是没有找到适合将珠子交托的人。人间茫茫,寻人更如大海捞针,可遇而不可求。只是自己能撑得了多久,能瞒得了多久,实在是不知了。 珠子已经现世,往后遇上的人会是更多了。 曾经想过要将珠子交给空忧,但以空忧修为来看,并不是适合的人选。她虽然与山外药庐颇有渊源,但她不能给山外药庐带去麻烦呀。 而曾经的清鹤观……若是能留的话,长轩又怎么会将这珠子带出清鹤观,又将它临终托付给她? 清谣心中迷茫,唯有一路东行,去寻了罢。 天际的紫霞消失,正好在此时,贾之道和另一人往着这农家小院赶着。 贾之道见了她,跟身旁的人说了什么,那人点了点头,往着院里走去。 清谣站在小院的门口,待那人经过的时候,二人微微点头,算是问候过了。 随后清谣走向了不远处的贾之道。 “清谣姑娘是在等在下?”贾之道问道。 “嗯。”清谣回道,“贾公子现在可方便?” “只要是清谣姑娘邀请,在下愿意奉陪。”贾之道一想,道:“不知昨夜河边如何?” “今夜不是满月,去那儿也见不到什么好景,不如随处走走罢。” “也好。” 二人同行,踏于夜下。 夜幕下的青草气息,比起白日里的,更是深了不少,夹杂着露水,令人觉着愈发地清冷。 两人默默不语地走了一阵,清谣开口,道:“公子知我是妖,不怕么?” “贾之道行走商道多年,什么奇事都遇到过了,唯独今天的事是第一次遇到,也是第一次知道,妖的传说,真有其事。能够相遇,即是一大幸事,况且我与清谣姑娘是朋友,又有什么好惧怕的?” 清谣笑了笑,道:“妖总是被人说得残暴嗜血,难得公子抛却这样的成见,把我与香染当做朋友看待,清谣十分感谢。” “既然是朋友,又何须言谢?世人总喜以讹传讹,我相信清谣姑娘心存有善,相信我这一位难得的朋友。” 清谣一笑,道:“能有贾公子这位朋友,实在是清谣之幸。明日,我与香染就要离开这里了我请公子来,也是为了与公子说明。” “你们那么快就要走了?” 清谣点头,道:“毕竟今天在镇上出了那样的事,只是现在还没有传到这农家小院里而已,不保明天不会传入大娘的耳中。”她轻叹了一声,“到时候,又不知会带来多少麻烦,不如早些离开是非之地,游天下去。” “我能理解你的忧虑,但是香染姑娘呢?香染姑娘她身上还有伤,你与她要去往何处?又能到何处呢?我是希望你们能随我一同东行,那样总算是有个朋友在,也可以互相有个照应。” “旅途有个朋友在,总是好事,只是,你明白我与香染的身份,我们是妖,若是那个道士折返回来,又与我们像今日一样闹一番,只会给你们带来不少的麻烦。我与香染一路而来,两人相依已是习惯,你无需为我们担心的。” “那我就不强留了,你们二人一路要小心。我下一站要去云芦城,云芦城在东南方,若是你与香染遇到了什么事,可以去那儿找我。对了,你与香染可是要去澄纱城?从那儿去辰国接近许多。” “我和香染要去一趟都城,那丫头想去看看凌国都城是如何,我也就随同她去去了。” 忽然,贾之道停住了脚步。 清谣侧头一看,见他面露喜色。 “清谣姑娘真的要去都城?” “不错,贾公子是有何事?” “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请你与香染帮在下一个忙。” …… …… 小院里,香染看着屋内的几个彪形大汉,心里本为着清谣的话而感到惊讶,现在看来,倒是变成惊吓了。 这些人她都没怎么见过,自然是不清楚他们是和自己住在同一屋檐下。她当即被吓了一跳。不过这又有什么惊奇的呢?他们是商队,有几个人护卫也不奇怪。只是进到这间屋子之后见着,实在是骇人…… “其实,在下是想两位姑娘帮我送一样东西去都城。所送到的地方,是都城将军府。” 听贾之道这么一说,香染骇道:“都城将军府?!” 都城将军府……那不是顾腾誉让自己到都城以后去找他的地方?这个贾之道到底有什么东西,要她们送去那儿? “其实这件事本来不该麻烦你们的,只是我们还有一批货要送往东边,而都城在北边,我们这一队人实在分不出人去往北边,所以就拜托二位了。” “少爷,这二位可是姑娘家,可靠吗?”与贾之道一同从镇上回来的那人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货,是要送去将军府的,若是其中出了什么差池……” “卢管家,你与我行商这么多年,是知道我的选择永远不会出错的。”贾之道也没有给他解释太多,从他的手中拿过一个纹路清晰,单从色泽来看绝非俗品的木盒,交到了清谣手中。 清谣打开了木盒。香染呢,站在她的身后,探了探头,去看那盒中到底装有什么。 是一块玄青色的玉。玉的下方呈一个矮矮的方形,上头雕刻一只长角鹿。 “这玉的来头,我不便与二位说,但请二位一定要帮我这个忙。”贾之道道。 香染侧目看了一下清谣,清谣没有犹豫,道:“好。” “我们明天离开,你们呢?”香染问道。 “我们还需要一些时候。” 香染听了,撇撇嘴。 众人又交谈一番,待一切结束,清谣与香染才出来。 “这个贾之道还真是会选人。”香染道。 “不会选人任人,还怎么当商队的领头?” “就这样离开呀?”香染靠近了清谣,道,“我也不会看错人。” 清谣没好气着道:“别胡思乱想了,干些正事!” 撇了撇嘴,香染只好跟随清谣回房。 第71章 路途1 第二日辰初的时候,二人踏上旅途。 香染略微靠后地走着,想观察一番清谣。 今辰离开那户农家的时候,可谓是隆重之极,妇人她们自然是不用说的了,就连贾之道一行也出门相送。 望着那几个彪形大汉,香染心里一阵地害怕。 临行的时候,妇人嘱咐,让她与清谣在五个月后回来,喝上一杯她孙儿的满月喜酒。但很是遗憾,她们不会如期而至了。五个月后,她们应该刚刚好到达留国。除非她们去完辰国之后就立即返回。只是,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地方,又怎么舍得立即回头,之后再回这农家小院呢? 时间也实在太过紧迫,故此,香染没有答应妇人。 而贾之道和清谣,两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说。 “唉,一段几乎差点就美满的姻缘就这么散了。”香染在心里叹道。 这一离别,又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呢? 看着平静的清谣,她又撇了撇嘴。 “怎么?有心事吗?” 从离开农家小院不久后,香染就一直慢了自己半步。香染心里的那一点事情,清谣怎么可能不会猜到? 为了撮合她和贾之道,她费了多少的心思,她也是看到的。不过,清谣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积极地来“乱点鸳鸯谱”。 人与妖能成为朋友已经不是容易的事,若是更进一步,相伴一生…… 相伴一生,人与妖? 两者所享的寿命不同,怎么相伴一生? 不如止于朋友这一步,相交淡如水,生死分别时也可少点揪心哀愁。 再说,她对那贾之道又是一点意思也没有。这一层,香染是真的不知道么?清谣很是无奈。 “没有呀,只是在想,大婶那孙儿的满月酒该样而已。” 果然不出她所料,香染又在隐藏着自己心中所想。 “你不是拒绝了大娘了吗?”清谣道,“我看你,就是在想我和贾之道的事了。” 清谣没有怒,只如此淡淡着道,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别的感情一丝一毫都没有,冷静得像一个看客。 “原来你猜到了呀。”香染将肩上的包袱往里拉近了些,悻悻地看了一眼清谣。 “你也好改改你的小孩子心性了,同族人与同族人结合,才能有希望,有祝福,我五十年前既然已经选择回到灵树上,就证明了我对这人间的情已经放下。如今一心修道,才是正事。” “你跟空忧说的话都一个样。” 但我始终觉得你们的心境却不一样。 香染低头想着,步伐迈宽了一些,赶上清谣。 “我们都是修道之人,自然是一样。你一这路来,想的都是我的事,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事呢?” “我的事?”香染问道。 清谣道:“你倒是挺上心我的事,自己的事,就这么忘啦?” 香染一听,觉着非常地不妙。 是修道,她被清谣抓住了关键…… 这下可好了,清谣终于是有了自己的把柄在了。 自己的资质差,她是清楚的。修道一事并不是易事,以前在灵树上的时候,她也不见得进步有多快。那时候,不是画倾抓住她不放,定要她有所成才能放她自由,就是被般晴死死地盯着,不让她偷懒。在那样艰苦的日子里过了十数年,才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成就,何况,这里不是灵树,是人间…… 她开始有些害怕了,害怕那段艰苦修炼的日子。 “清……清谣,你说,我们答应了贾之道要送东西去都城将军府的,到达的时间可不能差的呀,不如……等我们去到都城之后,我才专心修炼,如何?” 见着香染讪讪地笑了笑,她明白,她是怕她会像画倾那样逼迫她去修炼。 “知道自己如今第一位该想什么了?”清谣道。 “知道是知道,可总得给我时间呐,我答应你往后专心修炼,不再胡思乱想,去到了都城之后,我一定会加倍努力,清谣你放心好了。” “说到做到?”清谣侧头,看着她。 “说到做到!”香染坚定着答道。 “你自己说的话,可要记在心上,不然,我们就立马回灵树去。” 香染一惊,道:“好好好,我会努力,我会记着……” 香染心中觉着悲苦。资质,永远是牵绊自己前进的问题呐。还好清谣宠着自己,不然,她连人间也来不了,也尝不到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了。 在心底里叹着气,觉着甚是苦闷。 说起修炼的事,香染又想起了昨天那个道士手中的木牌。 还有那一道自己从未见过的光。 虽然那时候自己受了伤,意识也是迷迷糊糊地,但眼中所见,确实不会是假,那些奇异,自己也是一幕幕看在眼中。 那样的震撼,自己是在意的,故她记得很清楚,的的确确是有过那么些东西。 随后的一阵冲击,让自己体内的血液再次迅速流转,就像是被那道士的金铃牵制住一样。 或者说……更甚才对! 因为这一阵的冲击,自己再次昏了过去。 这次,她是彻彻底底失却了意识。 再醒之后就只见到清谣一人,自己躺在了屋子里。 在自己昏过去之前,场中有清谣,道士,她,还有贾之道。那个道士怎么样了,她不清楚,大概是逃掉了。之后又听那送药过来的大夫说贾之道已经走了,又听清谣说是贾之道抱自己过来的,她一开始觉得奇怪。随后一想,她明白了过来。 之所以他没有因为这一阵冲击而昏了过去,是因为他是人。如此一来什么也都说得通了。 比起贾之道为什么没有被波及,香染最在意的,就是觉得这一股力量实在是太过奇异了。 这道士的能耐竟然这般地厉害,能让清谣用出这样的力量,如今细细想来,又觉得是庆幸。如果清谣那个时候没有及时赶到,大概自己就要成为那道士金铃下的一缕冤魂了。 想到此处,香染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怎么了?”清谣见着着丫头无端地打了一个冷战,便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 清谣听后,皱了皱眉,摇了摇头,随后专心赶路。 香染终于明白了修为的重要,正如同商旅需要几个护卫一样,有了护卫,就能为自己所行的商道开出一片安宁的大道来。 往后,自己定不能再浪费一分一毫的修炼时机了…… 第72章 路途2 一道青色的身影,跌落在了地上。 地上的那道青影的面容上,眉头拧在了一起,五官更是扭曲到了极致,似是受到了重创。 她挥起衣袖,变回了真身,扭动着身子,弯延着远处而去,最后窜入满地的枯叶之后,不知所踪。 粉衣女子从林中跑了出来,看着那条青蛇逃走,并没有追上。 “逃得可真快。”粉衣女子看着那一地的枯叶道,“清谣,要不要继续追?” “不用追了,香染。”青衣女子从掩盖住天空的漫天枝叶之上落下,站在了枯叶上,“她已经逃远了,就算了。” 看着蛇妖逃远的方向,香染放下了剑指。 再有一段路就到凌国的都城了,跟着她跑,也只是远离都城而已。再说,重要的东西都没有丢掉,她们也无心继续去追踪那蛇妖。 “离开那个小镇十天,这已经是第四只被我们赶跑的妖了,清谣,她们到底为的什么啊?一次次将他们赶跑,又一次次地来找我们麻烦,这很有意思吗?” 香染不解地看着蛇妖离去的方向,叉着手,叹了一声。 “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继续赶路去都城。”清谣道。 香染点点头,表示赞成,她转身,追上向着都城而去的清谣。 这一路上到底还算平安,因为有清谣在,那些修为比她高的妖,都不能伤到她。想起在镇子里遇到的那一位道士,心中就觉得有些后怕。 不过还好,那道士并没有返回再找她们的麻烦。 她可不想再让那道士给伤了。 一想起那道士,就想起了自己修为的事。 那时候被伤,也损伤了不少的神魄,但恢复得那么快,心中觉着有些神奇。一路而来,在二人歇息的时候,她倒是都会抓住时间来修炼。自己的资质平庸,又是在没有灵力加持的人间里,这恢复得的速度,实在是有些出去自己的意料。难不成,自己的资质并不是从前所见那样? 如果是真的话,那可就要庆祝庆祝了。 二人御空飞行,到了黄昏的时候,终于到达了都城。 都城的夜景,和南安城里的相比,虽然没有那么多的他国的气息,若是热闹的话,这里比南安城热闹了数倍。 比任何自己所到的地方都要宽阔的长街,都是穿着华衣美服的路人,连街边商贩都是一副欢乐热情的模样,这里实在是太过和谐,又太过美好。 没有江湖泊的气息,温馨得就像是在和那一户农家小院里的人相处时一样,热热闹闹,令人觉得这一切都没有距离,将她们包容进了这夜下都城之中。 是妖也好,是人也罢,所有都在这旖旎长夜之中,一切的身份都已经毫无关系。 “这里就是凌国都城了呀!南安城和这里比起来实在是有些小了。” “毕竟是一国的都城,这也不算什么。” 二人在光下走着,觉着自己是踏上了一条奇异的路。 香染被周围的东西吸引了过去,完完全全忘记了自己此前而来的目的。 这里的一切,都只好交给清谣安排了。 这里是都城,住宿的地方自然是不愁的,反而是香染的玩乐心性很难在这样的热闹之中收敛。 清谣看着这样的香染,其实心底里也是欢喜的。 这一路而来,香染也没有少努力去修行,就暂且放她自由游玩。 清谣如此想着。 二人这一走,来到了湖边。 香染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捧着几块油炸芝麻团。一张黄色的纸垫着,一手捧着,又一手吃着。 清谣此刻也在尝着,那种酥脆的甜甜滋味,实在是好吃。 湖中游船停泊在岸边,船上的人在弹着琴,吹着笙箫,曼曼音律,留于人心。再有这湖边的轻风相送,好不惬意。 “有好吃的,又有好景和音律,这都城的人可真会享受。” “所以呢,人间的好处之一,就在此刻。”说完,清谣轻咬了一口手中的炸芝麻团,细细着尝着其中的甜腻。 “第一次来人间的时候,清谣也是这么想的吗?”香染突然问道。 “第一次来人间?”清谣想着,捏着团子的手微微垂了垂,“那时正是各国战起的时候,那时候昱国都城也没有这么热闹,只是同寻常城镇里一样。” 她看着湖中船上的灯火光,向香染娓娓道着。“昱国人性情温和,比起凌国人来,倒是觉着有很多的条条规规限制着他们,他们不同与凌国人,不管所谓的条规,热情之余,又懂得如何将一切都变成有趣的东西。 那个时候,我是觉得人间无趣的,原本带着的好奇,也被浇灭了不少,人生在世能有多少的好奇让人消磨呢?但我不服,一定要找到这人间好玩的事来,在去凌国的途中,我惹恼了画倾,跟着一个人去了东边,过了留国,在海上漂流了几日。 我觉得那样的日子最欢喜了,因为有一种漂泊的意境在,觉得自己是真的翱翔在了天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说到这里,清谣低头,微微一笑。 看着清谣这个样子,香染没有说话,她也看看那湖中的停泊着的船,听着一曲停下,湖边聚集的路人声声叫好。 “原来清谣还到过那么多的地方,海是什么样子的?” “海有时候像是天,阴晴不定,不过海比天更要危险。”清谣道,“但海也是美好的,等到了留国,你就能看到了。” “留国,就是圆灵的故乡吗?好想去看看!不知道圆灵会不会想家呢?”香染想起离别时,灵圆不舍而哭泣的样子,有些想念那小小的书童了,“不过等她长大了,跟空忧学好了法术,她不就能回去故乡看一眼了么。唉呀,这么一想,又有些想在人间多待点时候了。” “待久一些?你的修行不用管了?” 面对清谣的质问,香染回道:“我也知道,在灵树上修炼才是最好,但在人间待久了,也有些不舍了。” 香染突然扭头,问道:“清谣,你说我们不成仙,待在人间的话,会怎么样啊?” 清谣回道:“不成仙,要么就是寿尽,神魄在人间消散,要么,就是被道士给抓去,散尽我们的神魄。” “啊?!横竖都是一死啊?!”香染有些失落,道,“就不能长长久久地和想在一起的人相处了?” “人也有寿尽的一刻,所谓的长长久久,也不过是一段时间而已。” 这世间不会有长久。所谓的长长久久,不过是人心中所想的一个安慰而已。 香染将最后一颗油炸芝麻团子放入口中,了无其事一般,点了点头,眼中依旧看着那一船的灯火。 灯火明亮,不同于渺茫的星辰,切切实实在自己的眼前,甚至,跨过这岸,就能够融入其中,触碰到暖意。 这就是美好了。 第73章 路途3 都城。 将军府。 一青衣女子和粉衣女子站在了将军的门口,被守在门口的几个士兵给拦了下来。 “你们是何人?胆敢擅闯将军府?!”其中一人拿着兵刃拦住先走上一步的香染,恶狠狠地向她说道。 香染看着这个士兵,似乎对这样的恐吓是没有丝毫惧怕的意思,听了他的问话后便对那个士兵道:“我们替山河玉庄送一件重要的东西过来,并不是擅闯。” “山河玉庄怎会如此松懈,将玉器交给你这个小姑娘?” “你可别不信,他们的少当家是我们的朋友,因为路途上突然收到这需急送到将军府的物件,又分身乏术,才托我们两人将东西送过来的。”转念间,香染想起了什么,就又道:“你如果还是不信,就叫顾腾誉出来,他认识我们,可以给我们做个担保。” 那士兵冷哼一声,道:“担保?你要让我们的少爷给你这丫头做担保?真是胡闹!哪里来的毛丫头,快给我离开!” “少爷?”香染讶然着道,“他是将军府里的少爷?!” “别再嘀嘀咕咕地,都给我离开!”那两个挡住香染的士兵用交叉在她面前的长矛一推,香染在台阶上退了几步,险些跌倒,还好清谣在后面扶住她,她才站稳了脚。 “再不走就将你们二人扣下!” 那士兵吼道。 清谣上前一步,道:“我们确实是应了山河玉庄少当家的托付,将物件送至将军府,麻烦你去通报一声。” “山河玉庄可是凌国之内顶级的玉庄,他们是经营有善,才有此成就,又岂会如此草率,让两个女子来送货件?你们再不退下,就休怪我们对你二人无礼了!” 那士兵将手中长矛指向了二人。 “慢着。” 将军府门前的大路上,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之中的一人,穿着紫色的轻纱裙,肤同凝脂,红唇欲滴,一双眼眸如在烟云雾里若隐若现的明珠,含着秋水,又迷迷蒙蒙,美得不似真实。纤纤玉手扶起车帘,另一手牵住描金紫兰团扇,实在是个气质绝佳的冷弱美人。 她在侍女的搀扶之下,慢步下了马车,来到了将军府前。 “她们有意要入这将军府,也是有原因的罢,不知是因为何事,这二位才执意要入将军府?”那紫衣女子问道。 那士兵放下长矛,向她俯身道:“回方小姐的话,她们二人说是应山河玉庄的少当家所托,送物件到这将军府,她们二人还要见少爷,让少爷作担保。” 那紫衣女子一听,一双美目微微张大,眼中神色更是疑惑,手一举,团扇微微遮住她的下颌,她的身子轻盈一转,看向了二人。 “你们……要见誉哥哥?” “誉哥哥?” 香染难以置信地看向她。这来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口中所说的誉哥哥,是顾腾誉? “我们认识顾腾誉,麻烦你跟他说说,他自然会出来见我们的。”香染道。 香染再看了看这个紫衣女子,身高与自己相仿,面容虽是绝美,但也是一副稚气模样。也不知道,这紫衣女子到底靠不靠谱。 见着那紫衣女子依旧很是迷惑,香染又道:“你不信么?” 那紫衣女子眼眸一低,瞬即又抬起,似乎是打量了这个粗鲁又没规矩的粉衣女子一番,道:“你们说你们是山河玉庄托付带东西过来的人,也要将玉庄的信物托出,让人一看,这究竟不就大白天下了吗,那么,请二位将信物出示,这两位军大哥不就会放你们入府,也差人去通报了么。” “可是……那个贾之道没有给什么信物给我们呀……”香染有些难为着道。 清谣道:“山河玉庄的信物我们是没有了,不过少当家所托的货物,现在就在我们的手中。” 那紫衣女子一想,过后便道:“那就请出示给二位军大哥一看。” 那士兵一听,面容上稍露难色,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二人俯身,又由一人拱手道:“方小姐,小的二人并不识玉,您这样……可有些为难小的们了。” “这样吗?”那紫衣女子有些惊异,似乎是才想起了什么,于是转身对清谣二人道:“那就让我来看看。山河玉庄的玉,我也见过不少,他们制玉师傅的手工,我也听顾伯伯和顾伯母说过,如此,他们家的玉,我也算是半知半解,不如就让我来过过目,看看是不是真的是出自山河玉庄。” 香染看了看清谣一眼,只见清谣面容温和,面带笑意。她将背上的包袱取下,拿出那个精致的木盒,将木盒捧在了手上,递给了那个紫衣女子。“那就请姑娘过目了。” 那紫衣女子抿嘴一笑算是回礼,接过了清谣手中的木盒,随后打开。 “咦?是一头鹿。”紫衣女子笑逐颜开,道:“没想到山河玉庄给顾伯伯送来了一头鹿,我还未见过玉雕刻的鹿呢,实在有趣。” 她的眼中满是喜欢,但又无霸占的意思,就像是惜花之人不愿采摘开得正盛的花一样,能近观一眼,就已是满足。 她合起了木盒,向那两个士兵道:“这的确是山河玉庄的玉,就让她们二人随我一同入府。” 那两个士兵一俯身,退回了各自的位置上,给四人让出了道。 “夏儿,带两位姐姐与我一同进府。” 那名叫夏儿的婢女在她的身后引着清谣二人入了府。 转过门后的石屏障,香染见着府内的光景,不禁叹为观止。 “清谣,这就是富贵人家的府邸了!” “这里可是将军府,当然是不同于别处。”清谣道。 走在前头的紫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两人,随后回头,正视着前方,道:“二位姐姐不知道是誉哥哥的什么人呢?誉哥哥长年在军中,应该很少接触这么漂亮的姐姐才对?又不知道,二位姐姐是如何和誉哥哥相识的呢?” 香染一听,道:“我们救……” 话一出,随即就被清谣给拉住。 香染会意,答道:“我们就在南安城里认识的,总之一路来到都城里,碰到了许多的因由,一时之间也说不清就是了。” “哦,如此呀。”紫衣女子淡淡着道,手中轻轻挥动着团扇,又略微着低头,似在想着什么。一阵过后,她道:“既然都是誉哥哥的朋友,我想,他应该也很期待能见到你们的。我就暂且不去拜见顾伯伯,先带你们去找誉哥哥。” “那有劳了。”清谣一笑,回道。 第74章 将军府1 枝叶碧如玉,假山立,流水蜿蜒,这一切都在红色的梨木回云木雕栏后,一一映出。 长廊之上,四人向这府内而行,一旁路过的两三个仆人纷纷退后,俯身行礼。 香染觉着气氛拘谨了起来,心底里很不喜欢。 这里的确很美,但这里的一景一物都像是在束缚着自己一样,一行一步,都让人觉得拘谨,很不自在。 她看着周围的景,周围两两三三的人,一步一步跟在那个紫衣女子的身后。 送完东西就离开。 香染如是想。 正当此时,前面的紫衣女子突然停了下来,她差一点就撞在她身后的夏儿的身上。 身前的夏儿行了一礼,道:“拜见二小姐。” 香染闻言,抬头去看长廊的前方。 一位粉衣女子站在了长廊的之中。 她见,那粉衣女子的腰间佩戴着自己一直在找的东西——那个拥有神奇传说的蝴蝶玉佩! 那玉佩在长廊的光下,映得通透,其中的丝丝纹路在那通透的粉色之中,耀出点点的光。 “怎么会在她的身上?”香染在心里讶然着,如此想到。她再看那女子,只见她一双明眸正看着紫衣女子,并没有在意站在身后的三人。 一张精致俏丽的面容,巧笑嫣然,望着那个紫衣女子道:“原来是德若来了呀,是不是,又来找哥哥了?” “凝珠,你怎么在这儿?”方德若道。 顾凝珠笑道:“这儿是我的家,今日走走这里,明日走走那儿,好像又没什么好奇怪的呀,你说对不对呢?德若?” “这确实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方德若举起了团扇,掩了掩面容,微微低眸,而后眼眸流转,看向了顾凝珠,道:“对了,你是从誉哥哥那儿过来的吗?” “对了!”顾凝珠忽然道,“今天我还没有见过哥哥呢,走,跟你一起找他去。” 顾凝珠这突然一道,实在是把方德若吓了一跳,但她却没有厌恶的神色,倒是敛了敛,微微一笑,道:“那好。” “那就一起走。” 顾凝珠一把拉过方德若,方德若一时没站稳,晃了将晃,调整了一番,才跟上了顾凝珠的步伐。 顾凝珠又忽然放开她的手,看了看后面的三人。 香染觉着这顾凝珠很是奇怪,为何突然拉人上前,又突然放开别人?刚刚那个方德若的动作,似乎是快要摔倒那样,那着团扇的手在空中有些无依无靠的孤零之感,脚步也很是不稳。 如此应该好好扶住人家才是呀,为什么又将她放开? 正当她皱眉疑惑的时候,她与顾凝珠的双目撞上。这次,顾凝珠没有立马回头,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身后的女子,才回头,看着前路道:“德若,你带来的是什么人?她们不像是你的侍女呀,为什么要跟着你?你又为什么要将他们带入将军府?” 方德若悠悠着轻扇着团扇,道:“她们,可是誉哥哥的朋友哦。” “哥哥的朋友?” “嗯,好像是誉哥哥在回来将军府的路上认识的朋友,她们还带来山河玉庄的一头鹿呢。” “山河玉庄?!你说山河玉庄让她们二人送定制的货物过来?”顾凝珠瞪大了眼睛,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身后的两个陌生女子。 她看着两人,开始估量着二人的来历。穿着青色衣裳的女子举止稳重,又没有千金小姐的娇气,眉目之间温和平淡,盈盈有超然脱世的仙气,另一位穿着粉色衣裳的,倒是稚气满面,与她和方德若一样,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 她再上下打量着香染,看得香染很不自在。 “你,你看什么。”香染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盯着看,心中觉着不悦,对着顾凝珠如此道。 “山河玉庄让你们送东西过来?山河玉庄的人怎么变得这样随意?”随即,顾凝珠面容微微露出怒意。 “我们送过来怎么了?是女子送过来,你就不高兴了啊!?”香染不满她的语气,道,“况且,我们不是送来给你的,你生什么气。” 话正说出,香染被清谣轻轻拉住。 香染转身看向清谣,见了清谣的表情,她抿了抿唇,低下了头。 方德若听着二人的对话,眼睛微微睁大,带着一丝的不可思议,看了一眼顾凝珠,又看了一眼香染,那一张团扇微微遮住她的惊讶神色,随后,她又在那张团扇之后低眸抿嘴笑着。 在事态没有变成僵局之时,清谣上前一步,道:“顾小姐,我们和山河玉庄的少当家是朋友,他因为分身乏术就托我二人送过来了,其中因由,我想贾公子定会上府道明,还望见谅。” “哦,原来是贾之道的朋友。”顾凝珠道,“我只听别人说过,江湖朋友性情豪迈,而如今,总算明了,倒是姑娘模样不像是江湖中人呐,为何会受那个贾之道的托付呢?” 方德若见青衣女子身边的那个粉衣女子没有丝毫的反应,别过眼,眼中只剩了一丝的失望。 “此中理由,还是由贾公子亲自道明。”清谣道。 那顾凝珠点头,一笑道:“那好,我倒要看看,那个贾之道到底有什么理由,托两个女子将货物送至将军府。” 顾凝珠的笑容爽朗,倒是没有什么不满的意思。她一边走着,又一边问道:“对了,能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贾之道的朋友,一定很有意思!” 清谣回道:“我叫清谣,我身边的这位是我的妹妹香染。” “清谣香染?这香染是不是轻染花香的意思?” 香染一听,水灵的双眸忽然抬起。 顿了顿,顾凝珠又道:“这清谣,又是什么呢?”细思了一番,又道:“不好意思,谁便议论别人的名字总是不好的,凝珠给二位道个歉,希望二位不要放在心上。” 清谣笑道:“没关系,我们二人不拘礼,我也可告诉姑娘,清谣是谓何意。” 顾凝珠回头,看向了清谣,“清谣二字,是谓何意?” 她见清谣走到长廊边上,伸出了右手,不过一阵,一直颜色明艳的鸟儿落在了她的指上,轻鸣了几声。 “原来是清婉长情谣。”顾凝珠道。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停清谣手上的明艳鸟儿。 忽然噗嗤一声,它拍打着翅膀,向着蓝空飞去。 第75章 将军府2 “啊,飞走了。”顾凝珠有些失望地抬头望天,却是看不见那鸟儿的踪迹了。 方德若微微垂手,团扇也向下倾了倾。她道:“这鸟儿是要飞于天际的,凝珠,你可是抓不住的呀。” “我不抓它,只是想要看清它而已。”她转身,抓住清谣的手道:“姐姐好厉害,不知道能不能也成为我的朋友?” 清谣一笑,道:“当然可以,能成为顾二小姐的朋友,清谣荣幸之至。” 顾凝珠欣然一笑,拉起了清谣的手,往着长廊的另一端走去。 “这个顾凝珠奇奇怪怪地,到底在做什么?”香染在身后嘀咕了一阵,似乎对这个顾二小姐很是不满。 “还把清谣给拖走了。” 一旁的方德若听到了香染的嘀咕,走了过来,拍拍香染的肩膀,道:“你看,她们都走远了,你不跟上去,我可要走了。” “跟上去肯定是要跟上去的呀,可是……她也太随性了,一上来就把清谣给拖走……”香染抑住心中的愤然,道。 见着这个姑娘在生着闷气,她也就不再理她,独自一人在这长廊上迈步离去。在众人身后的侍女夏儿见着自己的主子离开,也就跟随在她的身后。 香染见着如此,撇撇嘴,跟上了众人。 她们遇到顾腾誉,是在一个宽阔庭院里。庭院里没有花,只有青色的灌木,还有灰白灰白的假山,庭院的正中立着一个亭子,红梁黑顶,没有什么官家气派,倒是有些寻常之中的随意。 “哥哥!” 顾凝珠见到了顾腾誉,即刻奔向了他。她抱住了顾腾誉,而后又松手,道:“哥哥,你回来这几天,还没有好好跟我聚聚呢,今天你一定要陪我。” 方德若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将手中团扇轻挡着自己的面容,她低眸,似在沉思。而她眼中那原本迷迷蒙蒙的光,更是淡去了一丝。过后,她又抬眼,看着庭院之中,在小亭前相拥的两人。 顾腾誉宠溺着拍了拍顾凝珠脑袋,道:“这当然是好的呀,对了,凝珠,你刚刚不是才……” “对了,我给你带来了两个人,你来看看是谁!”说完,她牵起了清谣的手,将清谣引到顾腾誉的面前。 香染抿了抿嘴,站到了清谣的身后。 此时的香染颇为尴尬。清谣有顾凝珠引着出去,她站在这里,倒有些像是不相关的外人一样,不像是客人,又没有人关注,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这里,让香染觉着有些难堪。 心里有些不悦的她别过眼,看向四周的灌木矮树,片片窗户,还有房顶上的灰黑色的瓦砾。 “原来是清谣姑娘,不知道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不过是帮朋友送个东西过来而已。”清谣道。 “哦?什么东西?” 顾凝珠抢道:“是前不久父亲在山河玉庄里定制的东西。” “是呢,顾伯伯真是有眼光,看中那么美丽的玉石,再说了,那玉石的雕工,可真是不凡。”方德若盈盈走出,现于二人面前,道。 “德若,你也来啦,看来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贵客都在同一天临门!” 方德若抿嘴笑道:“誉哥哥回京已有几天,本来我是早该到访的,只是昨天才收到消息,所以来迟了。” “德若,应该是我去拜访才对,顾方两家是世交,我还未来得及去拜访方伯父,等哪天我得空了,一定到尚书府找你。” 方德若低头一笑,随后抬眸道:“那誉哥哥何时得空呢?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让我们几人好好聚聚,誉哥哥可不得推脱了。” “好!” 顾腾誉应着,终于是看见着了方德若身后的香染。他见那丫头东张西望地,不似是在观赏的样子,他心中一念,一边说着,从方德若的身边经过,站到了香染的面前。 “我说,到底是什么风把香染姑娘刮了过来?我看,好像对我这将军府好像很感兴趣嘛。”他靠近了香染的身旁,左右看了一看,又道,“在看什么?这么入迷呢?” 香染别过眼,没有看他。她道:“我又不是没有见识的小丫头,我只是无聊随便看看而已,没有你说的什么兴趣不兴趣的。” “哦?那香染姑娘觉得怎样有趣?说出来,也给我们增些点子,说不定等下我们聚在一起,能借鉴出什么好玩的主意也说不定。” “好玩?你以为我这次来是找你玩的啊。” “不然呢?难道,你就不想让我带你吃遍京城了吗?” “这……这也是必要的呀,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对不对?” “不错。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不就是了,你可不能赖了呀!”香染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摆摆手,示意顾腾誉靠近过来。 顾腾誉不知是什么事,也就随了香染,走近了她。 “你是不是有东西丢了?”香染小声着道。 “什么?”顾腾誉听不清楚,这次是俯了俯身,靠近她。 “我说,你的木牌还在不在?” 顾腾誉听后,恍然着道:“你说木牌?木牌在离开那个山洞之后就丢了。” 说完,他环住香染的肩膀,离开了众人几小步,之后就问道:“那个木牌丢了之后,我就没有再沿回路去找,经历那样的事,谁都会有些后怕的,况且我又没有那群道士拥有驱妖的能力,再有,那时候我一心只想回都城,也就将木牌的事放下了。你……是不是找到了我丢了的那块木牌?” 原来,那道士手中的木牌还真是顾腾誉的那一块。香染继续道:“丢了?你怎么说丢就丢了呀,你知不知道……” 那一句“它给我们带来多少麻烦”这一句,硬生生给香染憋了回去。想说的事情又不能说,实在是令香染感到痛苦。 “知道什么?” “唉,总之很难说清。” “那你们有没有捡到那块木牌?我猜,它应该是在我被救下来的时候给掉山洞里了,你们有没有看到。” 香染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见到。 依照他这么说,那木牌之所以会落入那道士的手中,应该是他无意之间捡到的。 香染对这一切,总算是有了一个定论。 而顾腾誉呢,觉着有些心疼。毕竟那是可以与妖对抗的宝物啊,虽然这对于行军打仗的人来说没有什么用,但丢失宝物,也是可惜和心疼的。 顾腾誉轻叹一声,道:“算了,丢了就丢了。” 他拍了拍香染的后背,暗示让她回到她们之中。他收起了那一副略感可惜的表情,走向众人。 第76章 将军府3 香染转身跟在顾腾誉身后,一抬头,就见着一粉一紫两位姑娘齐齐看着她,让她不禁被吓了一跳。她本想迈开步子的,然而见着两人的目光,她有些骇然,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一人看着她,打量了一番,饶有趣味地点了点头,只是眼中似乎有些不太满意的意思。 另一人也看着她。她微微侧目,描金紫兰团扇的一角放在了凝脂白玉般的脸上,不似对面的那位粉衣女子打量着她,她的眼中,忽然变得明亮起来,直直地盯着她。 二人看得香染一阵困窘,香染只好低着头,跟在顾腾誉身后走回众人之中,之后又躲在了清谣的身后。 “大家难得一聚,清谣姑娘又是我的朋友,不如,就无需择地,在我这小凉亭里款待大家如何?”顾腾誉道。 “好呀,这里空旷,更是没有拘谨之意,哥哥还真是会选地方。”顾凝珠笑道。 “那好,我们就在这里好好聚聚。”顾腾誉拉起了顾凝珠的手,拉着她走进了亭中。 顾凝珠是跟着顾腾誉进了亭子了,场中余下她们三人。因为身份的缘故,清谣让身为尚书府小姐的方德若先行,香染自然是站在清谣的身后,最后才走上那个亭子。 毕竟这里是将军府,二人只是普通客人,说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地位,在这府中的规矩,她们自然是要知道的,也就不能抢了方德若的路。 方德若向清谣轻轻一笑,随后收起那一丝的微笑,看了眼她身后的香染。 香染皱着眉头,不知她想要干什么,她觉着气势一定不能输给她,并没有逃开她的目光,反而和她对视。二人盯了有小会儿,方德若才走上台阶,走进了亭中。 “这里的人怎么个个都这么奇怪,我是身上有什么,才都盯着我看的吗?”香染不解着道。 “并不是你身上有什么,注意她们倒不如注意点规矩,这里可是将军府,是朝廷官员的住处,你应该要知道如何行,如何说才好。”清谣解释道。 “唔,麻烦!” 即使心里有多不愿意,她也只能跟随着清谣一同走入亭中。 四人入座。 不时,一婢女走来,手中捧着清茶糕点,显是顾腾誉事前让人给备上的。顾腾誉在那侍女耳边说了什么,完毕后,那侍女俯身告退。 顾凝珠依旧是在时不时看着香染,看上去似乎是在观察,但真正的意味,其实是带些挑衅地盯着她。 而方德若呢,依旧悠悠地轻扇着团扇,她倒不像顾凝珠那样,一边注意着顾腾誉,又偶尔看上香染几眼。她是完完全全盯着香染看,似乎不将她看穿就不甘心一般,直直地盯着她。 香染坐在座中,被她们这么看着,心里有苦说不出。她拉了拉清谣,眼神示意她看向场中,让她来拯救拯救自己。 清谣看了看坐在顾腾誉身边的两个女子,明白了香染此时的困窘,本想说什么来分散二人对香染的注意,没想到顾凝珠会抢先她一步,先开口说了话。 “不知道清谣姐姐和香染姐姐是哪里人士?又是如何认识我哥哥的呢?”顾凝珠道,“二位姐姐可别怪凝珠多问,只是因为凝珠很少出府,也就对京城外的事感兴趣而已,如果可以的话,二位姐姐又能给我说说你们遇到的趣事,那凝珠就是有幸了。” 香染听后,眼珠子咕溜一转,将目光别过一边,压住了声量,道:“不再看我我就说给你们听。” 一话道完,她再看向二人。方德若静静着别过脸,眼中尽是冷冷的不屑。顾凝珠依旧看着她,呆了一阵,见香染看了眼她,她抿了抿唇,低眸看向了石桌上的一碟糕点,似乎是在憋着笑意。 香染不解,看向了身旁的清谣,清谣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就像丝毫没有在意她那样。 香染皱眉,是半句话也不敢说了。 见香染终于是静了下来,清谣答道:“我们不过萍水相逢,偶然认识而已,如果不是因为贾少当家,我想,我们也无缘再遇。”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看了对面顾腾誉一眼,顾腾誉微微一笑,只有清谣看出,而别人并没有察觉。 “哦?原来如此啊,看来清谣姐姐是和那个贾之道更是熟络啰。”顾凝珠道。 “我们与贾少当家也只是一般朋友而已。”清谣回道。 “唉呀,清谣姐姐是客套了,只是不知道清谣姐姐身边的这位香染姐姐,又是不是贾之道的朋友呢?” “我当然和贾之道认识,也和他是朋友。” “那贾之道可当真认识了一位了不得的朋友了。” “那当然。”香染道。 香染觉着场中一静,再次看向了对面的三人。 顾腾誉面露笑意,喝下了杯中的茶。方德若双眼微微睁着,定定地看着她,而顾凝珠,当然是毫无掩盖地抿唇笑着,眼中自然是在看着她。 香染一顿疑惑,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不时,婢女捧上了各种的菜式,把茶和点心给撤了下去。 顾腾誉捧起了一杯酒,向四人道:“今天我们五人能同聚,实在是上天的良赐,请我远道而来的二位朋友,还有德若,不必拘谨,今天相聚尽兴!” 四人举杯而应。 香染不知杯中是什么,竟然用一个拇指大小的杯子来装,她放到唇边的时候,闻到一种淡淡米香味,又有一种那时候吃的酒酿酥饼里的一种味道,心里想着,这难不成就是酒?又叹道杯子太小,定是尝不到多少的味道,继而一饮而尽。 “咳咳咳……” 香染俯到一边,咳得直不起腰。 顾腾誉一看,抑住自己的笑意,夹起了一道菜,细细品着,很是愉悦。 顾凝珠抑制不住,轻笑出声。 方德若倒是放下了筷子,同清谣一起扶住了香染,轻拍着她的后背。“你没事?”她道,“天……天呐,你不会喝酒?” 这就是酒?…… 香染觉着在众人面前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很是失礼,尽管喉中又痒又痛,她也极力地忍住,轻咳了几声之后,她直起了腰,道:“咳……咳。我……咳,没事。” 待她直起腰的时候,方德若才松开了手。 顾凝珠见她憋得脸都红了,忍不住笑了几声,又是敛住。 第77章 将军府4 “看来呀,我还是把之前的想法给收回,没想到呀没想到,这位豪迈的江湖朋友酒量竟然这样地浅,是我高估了。”顾凝珠道。 “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家罢了,凝珠你就别打趣她了。”顾腾誉道。 听着二人一唱一和,香染有怒不敢言,毕竟这里是将军府,自己是他们的地盘里,清谣也提醒过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为了不给清谣丢脸,她只好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了。 这里拘谨,自己也实在是讨厌这里,只望能早些离开就好。 场中三人言笑他物一番,又举杯同饮。香染急急忙忙举杯,迎着众人,将杯子举到唇边,而后又犹豫着,看着杯中晃动的光影。 “之前已经是被呛得昏天暗地,如今又要举杯……一口闷吗?”顾腾誉见香染犹犹豫豫,似乎有些害怕的意思在,于是乎,就顺势挖苦她。 香染瞪了一眼顾腾誉,道:“谁说我被呛得昏天暗地了啊?区区一杯小酒,我才不怕!”说罢,一杯酒入口,香染紧闭着眼,将酒吞下。 “好!”场中响起了两三声掌声,她想也不用想,知道定是那个顾腾誉拍的掌,只是他这样是要如何,她是想不到了。 掌声一毕,他又道:“香染姑娘好酒力,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来,顾某再敬香染姑娘一杯。” 什……什么?? 香染一听,茶点就又咳出声来。 这一杯勉勉强强喝下肚,怎地还要来? 只见顾腾誉已经举起酒杯,要拒绝也已经是来不及了。 清谣见香染如此,也就道:“香染不胜酒力,还是我来替香染敬顾公子一杯。” 清谣举杯,被香染给拦下。香染坚毅地看着她,目中所言所道,只有三个字——让我来! 香染不言,拿起一旁的长颈酒壶满了酒杯,随后举起,与顾腾誉的酒杯相碰,而后闭起眼,再饮尽。 顾凝珠看得有些呆了,脸上渐渐有了赞赏的笑意,拍了拍掌,有些钦佩的意味。“香染姐姐果然厉害,凝珠这次是心服口服了!” 顾腾誉倒是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倔强到这样的地步,心中也是意外。 闷着咳了两声,香染抬头,得意地看着顾腾誉。 方德若看了两人一眼,道:“誉哥哥能得二位朋友,今日如此高兴,德若也不能输了,就先饮一杯敬各位了。” 呵呵呵……咳咳,这一仗,还是我赢了!香染盯着顾腾誉,如此想道。 众人再饮一杯,之后就开始夹菜。 终于进入正题,香染自然也就欢喜着提筷。 …… …… 酒,在喝喝进去的一刻,除了体会着味道以外,什么也没有。 但在时间慢慢的推移之下,酒在腹中慢慢散发,最后侵占着所有的知觉。先是头昏,再是腹中觉着涨得厉害,最后搅得人不得安宁。 这,是香染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醉酒。 她才喝了三杯而已。当然,不算呛着自己咳得直不起腰的那一杯的话…… 香染扶着雕花围栏一旁的柱子,看着天,又看看地。 “香染,你怎么了?”清谣扶住她,问道。 她指了指天,又指向了院中,皱着眉,似乎是在极力地要看清什么。“天转……地转……嗝……为什么……我也跟着转……” 晃了两晃,香染支撑不住,手里抓着围栏,坐到了地上。幸好有清谣扶住,她才没有摔在地上。 身后的顾凝珠也走上前来帮忙,扶起了香染。 “我看她喝得不多呀,怎么醉成这个样子。”转念之间,她想到了什么,于是道:“她醉成这样,也是见不了将军大人的了,不如就让我陪她去厢房休息,等她好一些了再带她去找你们。不知这样如何?” 顾腾誉道:“不错,她醉成这样,也是到不了前厅见我父亲的了,就请清谣姑娘将香染交给我妹妹,让她二人歇息一阵。” 清谣道:“我们此次而来,不过是为了完成贾公子的交代而已,最重要的,还是将物件送到,如此,就麻烦顾二小姐了。” “清谣姐姐是我哥哥的朋友,又是贵客,姐姐无需客气!” 顾凝珠吩咐了人将香染扶住,让她们送香染去厢房,点头示意之后,随后离去。 目送了香染和顾凝珠离开之后,顾腾誉言道一声“请”,三人就往那前厅走去。 在到达前厅之时,一穿着官服的人从厅前走出,见着了一旁廊中的顾腾誉,俯身行了官礼,顾腾誉也回之一礼。 进了厅中,顾腾誉先众人一步,走到前方,行了礼,道:“父亲。” 厅中那人坐在一副福星图前,品茗着茶。厅中檀香的味道让人不觉心神松弛,倒让人心中的拘谨分散了不少。 “哦?誉儿是有何事?”他抬头,见着他身后的二人,又道,“若儿也来啦,还有这位是……” 顾腾誉回道:“是儿子的一个朋友,也是替山河玉庄的贾少当家送父亲定制的东西过来的一位客人。” “原来是贾少当家的朋友,姑娘你也无需拘礼,誉儿快请这位姑娘入座。” “是,”回了父亲的话,他请着清谣入了座。 待三人都坐下,清谣道:“贾少当家不能亲自将货物送到顾将军手中,他实在是深感抱歉,托我替他向顾将军说明,并在不期之内,定会上府致歉。” 顾全道:“既然有因,货物亦如期至,也就请姑娘告诉贾少当家,无需因此挂心就是。” “顾将军的话,清谣必定相告。” 清谣将木盒交给了顾腾誉,再由顾腾誉将木盒呈上。“这就是贾少当家交托予我的物件,请顾将军过目。” 顾全接过盒子,打开,将里面的玉器拿了出来细看了一番,道:“果然是好玉,雕工上也是花了不少的心思,这山河玉庄的手艺,当真炉火纯青。” “是的呀,德若第一眼见了这玉,也是喜欢得紧。” “哦?德若也见过这玉?” “嗯,因为这位姐姐没有玉庄的信物,起初让侍卫给拦了下来,后来也是德若见了这玉,才清楚这位姐姐所言是真,也就让姐姐随同德若入府了。” “原来是这样,老夫的士兵也是奉命行事,若是委屈了姑娘,望姑娘海涵。” “顾将军言重了,最重要的也是将玉送到顾将军手中,能完成贾少当家所托,如今已经了了,在下也是安心了。” “路途遥远,还劳烦姑娘相送,就让顾某设宴款待姑娘,也让犬儿带姑娘领略一番都城风景,也算不费此行,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清谣想了一番,觉着推脱一位朝廷重臣的邀请实在是不妥,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如此也好,也可以了了香染游玩的心愿了。 第78章 夜寻路1 香染只觉得,很晕,很晕…… 天旋地转的感觉,实在是很不好受。即使已经是坐在了床上,也没有坐着的实感,一阵东倒西歪之后,就跌在床上。 她发誓,她再也不喝酒了。 顾凝珠命婢女退出去候着,之后就坐到了香染身边。 “喂,你还好。”顾凝珠推了推香染,香染没什么反应。 “别睡呀,我有事情要问你。”见她对自己的问候没有回应,顾凝珠干脆俯卧在床上贴近她,在她耳边说道。 安静了一阵,香染原本觉得是舒服了不少,但在顾凝珠的打扰之下,那种不适恢复,甚至是更加地清晰,香染一阵心烦,翻了个身,不理这这声音的主人,也不管她还要说什么,或者有没有因此而发怒。 顾凝珠俯身,再在她耳边说着问着。 香染忍不住心烦,吼了一句:“别烦我!还不是你们把我弄成这样的,现在还不让人休息,你杀了我算了!” “酒可是你自愿喝的,可怪不得我。况且你才喝三杯而已,有谁的酒量会像你这么浅的呀!” “我不喝了,再也不喝了,打死我,打死我……”香染捂着头,痛苦着道。 “不会,这样就开始发酒疯了?不行,你给我起来,我还有话要问你。”顾凝珠抓住香染的双臂,干脆将香染给拉起来。没有坐稳,香染就又倒了下去。 “你别给我装死!香染,你给我起来!”她怒道。 试了几次,顾凝珠都没能拉得起这个醉了酒的少女,最后,她不得不放弃。 轻叹一声,她再次俯身凑到这个醉酒少女的身侧,道:“好了,我不为难你,那我问你,你是哪里的人啊?” “要你管……别吵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呐?和我哥哥是什么关系?” 这次,这个醉了酒的少女没有回答。 顾凝珠在她的耳边问了几次,她终于是不耐烦,答道:“仇人!!” 顾凝珠疑惑:“仇人?为什么是仇人呀?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哥哥在途中跟你结了什么怨?可是不对呀,我看哥哥似乎对你挺好的呀,我哥哥和你勾肩搭背地,你又不是男子,也就跟我哥哥称不上是兄弟,那么,就是我哥哥对你有点意思了,怎么样,你是不是喜欢我哥哥?” “妖……头疼……别问……” “要头疼?”顾凝珠听不出这少女在说什么,思索着,眉也皱着。“没头没脑地,你在说什么?” “喂,你可别就这么睡了!” 顾凝珠摇着捂住脑袋的香染,全然不顾这个少女到底是如何,这次,她一定要问出个究竟。 “说呀!你是不是和那个方德若一样,喜欢我哥哥!” 香染忍受不住她用力着将自己一顿乱晃,一手推开她道:“走呐走呐!吃的喜欢,喜欢……” “这次的喜欢?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一阵沉默过后,顾凝珠一阵叹息,因为这个少女已经听不到她说的话了。“哪有人会醉得像你这样的啊?像一头死猪一样。” 见她沉沉着睡了过去,叹了一声,顾凝珠喃喃道:“还想靠你将方德若从哥哥身边赶走的呢,如今看来,还不如靠我自己。” 冷哼一声,顾凝珠跳下了床。“你就在这里好好睡,本小姐不奉陪了。” …… …… 香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 是夜里的什么时辰,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醒了过后,天地已经恢复了平衡,自己也能好好走路了。 脑袋的不适已经解决,可肚里的不适,并没有解决。 她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更是觉得不适。水不能解决她肚子的不适,因为,这不是能填满肚子的……实在的东西。 “咕噜……” 香染摸着肚子,趴在了桌上。 “好饿……我到底睡了多久,才会变得这么饿的啊?” 随后她坐直,看向了那一道雕花木门。 漆黑的天空上,星辰密布。 夜里,府中很安静,就像是一座无人居住的府邸那样的安静。还好有那温暖的烛火从窗纸上透出,才不显得恐怖。 “大概……大家都已经睡下了……厨房……厨房在哪儿?” 独自在这夜里寻路,夜露清冷,一阵风吹过,打在脸上,其中凉意让人不禁打了个激灵。 “厨房到底在哪呀?这将军府怎么这么大……”香染缩了缩身子,抱怨着这府里的环境。 只是这么抱怨着,对于寻路来说简直毫无用处,没办法,只好敛了敛,继续在这四处无人,偌大的夜下府邸走着。 走了一段路,好不容易找到了厨房。香染心中也觉着很是幸运,因为,在这深夜之中还能有几盘糕点留着。 她将那些糕点一一放到一个盘子里,拿起一块,一边吃着一边离去。 回去的时候,香染觉得很是奇怪,明明来的时候没有湖,也没有桥,现在回去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桥和一个小湖。 踏在桥上的香染一顿迷茫,看着周围,深感不妙。 这样的夜晚里,迷路的她该去问谁?谁又会为她引路? 唯一的答案,就是靠自己。 口中塞着糕点,香染眼中只剩下了害怕。她这副模样,让人误以为是小偷可怎么办。今天已经在顾腾誉等人的面前闹出笑话来了,如果还有个万一,那么,那个顾腾誉又该要如何嘲笑自己? 香染向周围看了几眼,看清了四下无人,轻手轻脚地走过桥,怕会惊动点什么。 在过了桥之后,她看到了桥左侧一处的灯火光亮了不少,她扭头一看,一道熟悉的紫色身影出现在那灯火之中。 “那个什么……什么德若?她怎么会在这儿?” 香染心下一喜。 既然遇到了熟人,那么久不用怕被误会了。 香染开心之余,拿起了一块椰丝冰果糕,乐乐地吃着。 灯火绵绵,在清冷的夜中暖着人心。 人是最怕黑暗的了。因为黑暗里,一切看不清,任何东西都摸不着,走了出去又不知会遇到什么,不管迈步是不是好事,在黑暗里,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停留在原地,因为不变,才会不遇,才会安全。 有了灯火自然不同,即使黑暗漫长无边,能透过灯火看清脚下的路,也是一种安慰和安心。 香染是如此想的。 香染大步地向那灯火光走去,再拿起一块蓬松的桂花糕,咬了一口。 第79章 夜寻路2 温暖而柔和的光,充盈了整个房间,穿着紫色轻纱裙的少女,正对着台上的灯火,看着她的描金紫兰团扇。 盈盈如秋水的眼眸,眼皮微微低垂,纤纤玉手抚摸着扇面,如凝脂白玉的面容,朱唇一点,这一副静女图,恍若人间无双。 朱唇轻动,她言道着什么。 “誉哥哥,你可知德若不想你再离去……” “噗!!” 刚刚塞进口中的糕点,干的湿的,全部从嘴里喷出。 “是谁?”方德若听见声音,扭头看向窗边。 香染不躲不藏,只是俯着腰身,咳着。“咳咳咳,我可当真倒霉,咳,一进了你们将军府,就咳个不停……咳咳,呛死我了。” 方德若倒是没理她如何着抱怨,如是问着:“你怎么会在我房间外边?” “我想回我的房间,正巧刚好路过。”香染抚了抚心口,顺了顺气,整理了一下衣服,才道。 “这里可是东厢房,你住的是西厢房,两个地方分别在将军府两边,这两头不在同一个地方,莫不是……”正说着,那一面描金紫兰团扇贴近了她的脸,一双灯火之中的盈盈双目看向了香染,头微微一侧,又道,“你迷路了?” 正当方德若说着的时候,香染又拿起一块糕点往嘴里送去。咬了一口之后,她点着头,表示正是如此。 “我能进你房间里吗?这外头有些冷。”香染捧着盘子,皱了皱眉头,抱了抱双臂,诉说着现在外头的夜风有多冷。 香染以为,方德若会冷漠着拒绝,没想到,她反没有拒绝之余,还亲自走来门口给她开了门。 香染很是开心,蹦着跳着,来到了房门前,举起了手中的盘子,待方德若打开了房门时,她将手一申,将一盘的糕点送到了方德若的面前。 方德若一惊,道:“香染姐姐,你这是为何呀?” 香染嘻嘻笑道:“吃不吃,很好吃的。” 方德若抿嘴一笑,道:“姐姐快进来。” 香染迈进了房门,道:“别叫我姐姐了,我还是觉得你叫我香染更好些。”咬了一口糕点,她又道,“我不习惯别人姐姐姐姐地喊我。” “那德若就叫你香染了。” 香染闭了闭眼,一下又一下着点着头,道:“这就好,叫姐姐多别扭。” “叫姐姐会别扭么?”方德若问道。 “你不觉得吗?反正我是真的觉得的,‘香染’可比‘香染姐姐’顺耳多了!”见着她也坐到了烛光边,香染再次将盘子里的糕点递了出去,“来,请你吃,这将军府里的糕点可不比外头,好吃极了!” “这将军府的东西,我已经尝了很多遍了,我记得你没有用晚膳,还是你吃好了。” 香染一听,讶道:“你说,你已经尝了很多遍了?” “嗯。”方德若轻点了点脑袋。 香染一脸羡慕,道:“那你也太幸福了。” “幸福?不呀,我每天在尚书府里都吃得……跟将军府里的都差不多呀。” 香染瞪大了眼睛,羡慕道:“你每天都吃这么好吃的,还敢说不幸福,你的要求是有多高啊?” “不不不,德若长于尚书府一十六载,得蒙圣眷已是极大的恩赐,不敢说要求如何。” “那你还说不幸福。” 方德若抿了抿唇,道:“不是的……” “那是什么?哦!一定是因为那个顾腾誉,对不对!” 香染还记得刚刚在窗边听到的话,也就认定了她此时是为何而愁。她拖着凳子,一点一点地往方德若的身边挪,最后靠着她轻轻地用肩膀推了她一下,又道:“你喜欢顾腾誉,对不对!” 面对香染的打趣,方德若没有一丝的少女娇羞,如玉似的面容,在灯火光下映衬得好像柔柔白羽,眼中有光,却没有一丝的灵气。 为何每次见她都会觉着如此哀愁? 香染不明白,这个如此幸运,每天都能尝到如此多的好吃食物的少女,她为何要哀,又为何而哀? 咬了咬手中糕点,她侧着头,在烛火之中看着她。 方德若微微侧目,看向了香染:“香染,你在看什么?” “在看仙子呀,这里除了清谣,就你最像仙子了,唉呀,你说,是不是像仙子一般的人儿,都喜欢把事给藏在心底里的?”想着想着,又咬了一口糕点。 “你怎的又在胡说。”方德若收回了目光,道。 “我可没有说错,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还要哀愁,还要藏在心里?直接说出去不就好了。” “那你可知道,看着一个人,他在,又不在,是何等的感觉么?” 方德若的一番话,让香染给听懵了,她道:“什么在又不在?他顾腾誉不久好好在这个将军府里吗?直接跟他说明不就行了。当初我对空忧也是这样,最后呀,才能一切清楚。” 方德若抬眸,看向了她:“香染,你的意思是说……你……” “嗯。”香染点头道。 “那……我该怎么办?” “那首先,你承不承认你喜欢顾腾誉?” 方德若低眸,点了点头。 “那就把你那一句什么在不在的话给收回去,然后勇敢地走到他的面前,跟他说清楚,不就完了。” 方德若有些难堪着道:“世间之事,哪有那么简单地呀?” “什么简单不简单的呀?”她放下了手中糕点,靠近了方德若。方德若也知道她想要告诉些自己什么,也就跟着她的动作,同她靠近了些。 咽下了口中的食物,香染道:“其实嘛,我看他和你这么要好,要说什么,也不用顾虑的呀!最好就是找个他有空的时间,带上自己做的东西,这样就更好了!” 当然,这一些都是那时候圆灵告诉自己的:要和一个人好好说话,要么就是送上他人正需要的东西,要么就是找个他空闲的时间。二者若是有一,那么话题就可以顺畅无阻了。 “你以为,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试过么?” “那结果怎么样?结果是如何快说说!”香染很想知道,二人的结果如何。 毕竟是那个顾腾誉呀,那个大混蛋竟然能有这么美的追求者……这一切结果如何?为何她又在此忧愁?她很想知道,很想知道! “你此番前来,是不是要试探着我?要问出什么?是不是?”方德若微怒道。“你这是假意帮我,对不对!” “我……我没有呀。”面对这突如其来转变的态度,香染离开了些距离,警惕着看着她。“我可关心你们两个呢!呵……呵呵……”香染讪笑道。 方德若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怒气,她站起,走了几步,背对着香染道:“时候不早了,请你回去休息。” “从这儿走过湖上的桥,穿过一座假山和一片矮松灌木林,再顺着长廊走就能到西厢房。” 方德若道。 第80章 夜寻路3 “今天见誉哥哥勾着你的肩,我就应该是要认定你和誉哥哥之间是有什么的,为何我还要这么傻,要跟你说这些。” “什么空忧,根本就没有其人,对不对?”她在很冷静地说着这些,倒像是在怨自己,而不是在恨香染。 “我……” 香染没有将话说完,方德若就打断她的话,让她离开。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转变的态度,香染奇怪之余,更是觉得可怕。原来人还能这样,变脸比变天还快。 香染捧着糕点,走出了她的房间。 这种方法,是圆灵交给自己的,自己也亲测过,一点问题也是没有的。自己有心要帮她,她却这样来对自己,实在是匪夷所思。 那……导致这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的导火索,到底是哪一句话? 碰! 门被关上。 香染叹了一口气,眼前依旧是这漆黑的夜。 “好心想要帮你才来的,也真是的,突然发什么火,我和顾腾誉要是有什么,那当真是天下第一大奇事。” 香染觉得这个女子也太过小心眼了,什么都堤防,还不管这是不是一种好意。 她咬了一口糕点,摇了摇头,离开了这个地方。 夜空之下,一切都是寂静的,除了虫鸣算是一种跳动的音律以外,还能有什么东西是动着的呢? 糕点清香甜蜜,就着夜风而尝,于这清静夜下,觉得心神被唤醒。 酒的味道她不太喜欢,她还是觉得手中的甜,才是天下美食的王道。当然其他诸如烤鸡一类的咸食,也是不可缺少,不然,怎么会有千万道食物流传至今呢?当然完完全全是因为好吃得让人回味无穷呀。 香染觉得,人间里最有意思的,就是这一点了。源远流长,不失其味。 在过了那一座长桥之后,穿过了那一座方德若所说的假山,走了许久,香染没有见到什么矮松木林或是长廊,她倒是见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顾腾誉。 这里是她们早上一起喝酒的地方,她记得很清楚。 这个庭院倒是不像别的地方那样幽暗无声,这里的处处石灯被点上,油灯的光照亮了这里的一切,包括顾腾誉和他手中的剑。 风声唳,剑长啸,冷指天涯路,忽又见峰回路转。 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在他的手中挥舞,身转如流云,却又似疾风有形,刚劲有力。 香染这才知道,那个在山洞里被捆得像个白色大虫子的窝囊包,原来武功身法如此厉害。如果他同她一样有法力的话,那两个蜘蛛妖又算得了什么呢? 香染吃着糕点,走了出来。 顾腾誉收起了剑,向她道:“怎么,去厨房偷吃?” 香染那双水灵的眼眸翻了一翻,撇撇嘴,道:“你才是偷吃呢,我光明正大地拿出来,又光明正大地站在你的面前吃,哪能算是偷吃?” 顾腾誉冷冷一笑,转身走进了一旁的石亭子里坐下喝茶。 香染见着既然误打误撞着来了,也就先坐坐再走,其实最终目的嘛……是寻个合适的时候来问问路。 这个将军府给她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她第一次来到这里,路不熟也就算了,可一天之内被呛两次,也实在是倒霉。 难不成,自己遇上这个男子,就真的没有一点的好事可发生? 香染坐下,将手中糕点送出。 “喂,吃不吃。”她道。 “说了多少遍了?叫顾公子。”最后那一声,顾腾誉故意拖着长音,让人听着是甚是高傲,全然不将一切放在眼里。他也顺势叉手,身子向后微微一扬。 她香染怎么可能会卖他的帐?见他如此,给他一个白眼,随后收回了糕点,道:“我就知道你们这群身份不凡的人根本就不会在意别人的好意,不爱吃就别吃。” 顾腾誉见她刚刚那一块糕点刚好吃完,将一盘子的糕点退出又收回,再是拿起来大大地咬了一口。他看着这样的场景,呵了一声,随后便道:“都已经是子时了,还在吃个不停,若是你真的是饿了的话,就叫我一声顾公子,叫了的话,我就命厨子再给你做上几道好吃的。” 香染尝着口中的糕点,已是幸福之极,她又为何要那么听话,遂了他的意,喊他一声顾公子呢?她道:“都已经是子时了,你府里的厨子理你都是傻的,谁还大半夜地给你开炉做吃的?扰人清梦,小心天打雷劈呢!” “我扰人清梦也不会遭天打雷劈,我让那群厨子什么时候开炉就什么时候开炉,他们还得低头哈腰着双手奉上好吃的,你信不信?” “呵?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事?南安城客栈里的厨子还没为金钱这么整过呢,你就给我继续撒谎,我香染可听着呢!也等着你的笑话!” 这次,顾腾誉没有说话。 他对面前这个女子冷笑一番,将手举到了一侧,拍了拍…… 香染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午夜里会突然有了那么多的人影。几下来回,桌面之上瞬时多了几道小炒,接着就是大鱼大肉。 香染闻着香味,咽了咽口水。 “如何?半个时辰都不到就有这么多好吃的奉上,你还有。”他一把环住香染,拖着她走到了亭前,指了指天,“你看,天上有没有雷?” 香染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结结巴巴着回了他的话:“没……没有。” 顾腾誉放下了手直了直腰,又道:“那你再看看,天上有什么?” “有什么?星星呀。” 顾腾誉用力一拍,一掌落在了香染的背上,将香染推下了石阶。“这不就是嘛!哪有什么天雷,又怎么会劈我呢!?” 这突如其来的力道让香染脚下踩空,差一点就摔在庭院里的石板路上。香染稳了稳,心中来气。本来想要立刻就离开这里,可带来的糕点还在亭中,也就不舍着望了一眼。 “怎么了?要白白浪费我为你准备的这一些东西呀?唉呀,有人浪费粮食,那才真该被天打雷劈呀!” 香染冷哼一声,走回了亭里。 “坐香染姑娘。” 瞪了他一眼,香染坐下。 “吃。” “让我吃?没条件?” “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呀,不吃就全部倒了。”说罢,他举起手,准备再次击掌。 香染从座上冲起,一把抓住他的手。“等……等等!” 顾腾誉笑了一声,眼神指引着香染去看桌上的美食,不要抓住自己的手。 香染咽了咽口水,坐下,提筷起吃。 顾腾誉倒了一杯小酒,眼中嘲着这个狼吞虎咽的女子。 不知是哪个俗人所说且流传下来的一句直指人心的俗话:不要小看女人的妒忌心。 若不是有他顾腾誉在,只怕这个丫头明天是怎么死的,她也毫不知情了罢。 第81章 夜寻路4 吃了几口,香染抬头,看见了顾腾誉喝下了一杯酒,随后就是直直地看着自己。 见那个少女嚼着食物,却是没有在意石桌上的食物,顾腾誉便道:“看着我干啥?喜欢吃的就去看桌上的菜,看我做什么?难不成,你喜欢上我了?” 正当自己要咽下食物的时候,听到了这一句话里的喜欢二字,香染被吓了一跳,突如其来着,就被噎着了。 “我说你慢点吃呀。虽然我的确是魅力无限,风流倜傥,可你也不用被惊成这个样子。”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顾腾誉还故意用手甩了甩发尾。 “咳咳,你……咳咳……呵……咳……哈哈……” 香染听到这魅力无限风流倜傥八个字之后,咳嗽没有缓住,笑意就立马上来。 “天哪,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不要脸这样来夸赞自己的。”香染摇头道,“还当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我这外表这就是自知之明,如何?你刚刚盯着我不放,不就是看中了我帅气不凡的外表么?”顾腾誉眼中尽是得意。 “你这算什么帅气不凡?我觉得你连救我们的那个易道长的半分优势都没有,还好意思在这里空谈样貌。”香染白了他一眼道,“我不过是想问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才抬头看你的,你这人也太自负了点。” 说着说着,香染想起了什么,于是就继续道:“说起喜欢两个字……你知不知道,那个方德若喜欢你呀?” 顾腾誉忽然敛了笑容,以后就没有理她。他拿起了一旁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杯满了的时候,他停住,将酒壶给香染递了递。 香染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酒壶,拼命摇头拒绝。 顾腾誉淡淡一笑,将酒壶放下,随后抿了一口杯中酒,提筷夹菜。 香染观察着他。她以为他会在吃完第一口菜的时候说出自己的答案,直到他提筷吃了两三口菜,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香染的期待一下子被打落下来。 “算了,你不愿告诉我就不用说了,”香染吃了一粒花生米,叹道:“刚刚我迷路,无意间经过她的房间,听到了她一个人对着她的团扇说话,她说,她不想你离开。” 香染偷偷瞄了一眼顾腾誉,见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之后,又继续吃菜去了。 香染怒了,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回避一个女子的喜欢会令她多难受呀?”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 香染失声道:“妹……妹妹!” 顾腾誉白了她一眼,鄙夷这个丫头的无知。“你是想让我回避,还是直接道出心中所想?” “当……当然是……直接告诉她呀。” “之后呢?” “之后……之后就当好朋友呀。” 顾腾誉听了,再次翻了个白眼。他扶额,对这个丫头深感头疼。 “你的无知是没有下限的吗?呵呵,朋友?我说你是心智太低,还是故意这样来整我的?你就不懂被拒绝之后人能有多伤心吗?”顾腾誉气道,“再说,德若的父亲是礼部尚书,你说拒绝就拒绝,你让方家如何面对其他朝臣,让方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这么严重啊……”香染低头,对自己的话觉着愧疚,“可是……我那时候和空忧,也没那么复杂呀,虽然我被拒绝了,可我觉得空忧说得很对,就不怎么伤心了。” 顾腾誉一听,嘲讽道:“你这种猪脑袋,被人拒绝也是活该。”他一边到处壶中的酒,又一边道:“来说说,那个空忧是怎么拒绝你的?” 香染知道他是不怀好意,也就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她道:“这也不关你的事,你倒是好好想想怎么跟你那个德若妹妹说清楚,还管我怎么被拒绝。”想起了方德若在光中的模样,那一种思念又不舍的表情,真真是遇到了一位凄哀又美艳的仙子。 想起方德若的模样,香染便顺势打趣道:“你说,有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倾慕于你,你为何还想着要拒绝呢?难道有权有钱的人,都是这么地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吗?也难怪呀,一个人什么都有了,就不会在乎那么一两个人了,唉,真是可惜了一个痴情的女子了。” “你的话怎么这么多?”顾腾誉又道:“既然香染姑娘都已经这么饱了,就都把菜都给撤了。” 在顾腾誉即将举手的时候,香染让他停住。“我没吃饱,要撤也等等,就这么撤下去,太浪费食材了。” “美食的意义,就在于让人品尝和饱腹。”香染看着菜肴,满意地笑着。 “曾经存在过,也要让它存在得有意义嘛!”说着,夹了菜细细尝起来。 顾腾誉看着这个丫头,心中不知道为何会多了一份羡慕。明明是这样没头没脑,一无情商,二无智商的笨丫头,为何他会觉得羡慕呢。是因为她的每一句话都出自自己的肺腑,无需掩盖,还是因为她们正做着自己心中所愿的事? 顾腾誉觉得心中惆怅,不知不觉,喝下了两杯酒。 “喂,再喝就醉了。” 那个丫头的声音就像一个石锥子,打破了他心中的所思所想。“我又不是你,怕什么醉酒,别说这小小的几杯酒了,就算是让我喝上十壶,我也不会醉。” “哦?这么厉害吗?” 嘴角勾了一勾,顾腾誉笑道:“这当然。”说罢,他再饮一杯。 “你小心点,别醉了,醉了的感觉很不好受。” “哦?丫头,开始关心人了?” “谁说我关心你呀?我不过是提醒你而已,到时候醉了,我可不会管你。” “这将军府里是没人了吗?我还需要你来管?”顾腾誉说完,唤了一声小琴。 过后,一个婢女从枝繁叶茂的矮树后走出。顾腾誉得意着撇了撇头,让香染去看自己唤出的人,随后就挥了挥手,让她回去候着。“你看,即使我真的醉倒了,也不用你来帮我。” 香染白了他一眼,继续去尝着吃着。 “你们府里的人都这么怪,我可不管你们要如何了,我还是早点填饱肚子,回自己房间呆着就好。” 顾腾誉见这个丫头吃得这么欢,拿起一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酒,举杯递给香染。“好酒佩好菜,来不来?” 香染冷哼一声道:“我不喝,你想我喝醉,再受那样的苦?我才不呢!” “不喝也罢。” 顾腾誉举杯,将酒饮尽。 第82章 醋意1 第二日,天气如往常一样大好。 香染因为吃得太撑,且又因为酒醉睡了一天,她丝毫没有睡意,坐在了窗边从星辰看到日出。 郁闷着,她从窗边站起,伸了伸腰,正要去找清谣的时候与清谣撞个正着。 “正好,随我一同去见见顾将军。” “好。” 香染爽快着答应。 然而,这一件事情让香染觉得无聊又僵硬,让愉快的心情变得沉闷。 不过这沉闷之中也有好事。 那位外表威严,待人却和和气气的顾将军,邀请二人住下几天,说是什么略尽地主之谊。香染自然是开心的,毕竟这里的厨子手艺比外头的厨子要好上百倍,自己也就能多留几天,尝多几天美食,不答应也实在是太为难自己了。 拜见完这位顾将军,二人退出正厅。 她们走过了一条长廊,正面迎来顾腾誉和方德若。 香染见着二人并肩而行,觉着二人甚是微妙,也就向着顾腾誉坏笑着道:“好巧哦,顾公子。” “不知二位要去去往何处?是否方便让顾某带路?” 香染觉得他的态度有些突然,一想到是清谣在自己身边的缘故,也就明白。 她看了看他身边的方德若,随后道:“我和清谣正要出府呢,不过路我们是认得的,就不劳烦顾公子啦!” 四人互相点头,随后各向各要去的方向离去。 两对人在擦肩而过之后,忽然有人言道了一声“唉呀”,而后听闻一人重重着摔在了地上,随后,他们转身寻声看去。 香染摔在地上,忍着疼痛,撑起了身子。 “香染,有没有摔倒哪儿?”清谣扶起香染,但香染没有站稳,被扶住的身子重重一坠,差一点就又要摔在地上。 “香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看看,你摔到哪儿了?” 香染用力站起,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清谣慢点,我脚疼,有点站不住啊……” “我看你是扭到脚了。” 顾腾誉从方德若的身边走过,他来到香染的身边,一手拉住她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肩膀。“女子扶伤者会有些不便,让我代劳。” 说着抱起了香染,向西厢房走去。 看着三人向着长廊另一处跑去,芳德若微微移了移裙摆,俯身,伸手拾起了地上的珠子,她用手扯下了腰间的玉佩,将两样物件握在手中。 …… …… 疼,很疼。 这是她第一次尝到这样的苦头。 一个手掌在脚踝处按下,瞬间只觉得这个世界除了痛,就再无他物了。 “不过是扭了一扭而已嘛,至于让我受这样的罪吗……”香染苦道。 “停下你那杀猪一样的叫声,要传遍整个将军府了。”顾腾誉替她用药酒按摩着扭伤的脚踝,一边如此,又一边说道。 “你住手,你别碰我,你就是要疼死我,你不怀好意!”说着,香染伸手去推顾腾誉。 而结果呢,当然就是被顾腾誉一手给挡住。 “你说你,现在这副样子了还倔什么倔,有我堂堂顾家大少,未来的护国将军给你推拿,你有什么不满?这种待遇,可是别人求不来的呢。” “清谣呢……”香染哭道,“清谣去哪儿了?她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留在地狱里头哇……” “清谣呢,在给你这个连路都走不好的笨丫头熬药,大夫说了,除了要涂药酒,还要喝药来防止风邪透过伤而入骨。” “不会,还要喝药啊?” 想起被道士伤到的那天,那一碗药的味道真真让自己记忆犹新,如此一碗药,喝过一次,都令人一生铭记了,这第二碗…… 还是直接要了她的命得了。 那天她还发誓一定不再让自己受伤,要加强自己的修炼,没想到这下一次“再遇”竟然是因为小小的扭伤。没给道士折腾死,倒是栽倒在自己的手中…… “啊!!!!!!” 顾腾誉往她脚踝处再倒上一点药酒之后,阴阴一笑,再次用力一按,果不其然,立即就触发了一声杀猪般的叫声。 顾腾誉抄起一个馒头,塞到她的嘴巴里。终于,天地一片寂静。 “啊什么啊,还想要脸的话就别啊。” 香染吐出了馒头,道:“你的馒头有药酒味我不吃……” “谁让你吃了?我这是让你闭嘴!一个姑娘家,乱吼乱叫成何体统?!”顾腾誉怒道。 “话说回来,你的馒头哪儿来的?” “当然是从厨房里来的啊,难不成我还能凭空变出来啊?” “呵,你脑子里除了吃就没别的东西了吗?连馒头也要留上几个。” “民以食为天嘛,况且几个馒头而已,又不是几块黄金,有什么好奇怪的啊!!唔!!”一阵疼痛钻心,香染没有防备喊了一声,之后就抓起枕头,咬在口中。 “哦?可真是孺子可教。” “你上完药没啊?我快疼死了……” “疼就对了,疼就证明我的手法正确,香染姑娘,你就再忍忍。” 说罢,再次用力一按…… 香染没来得及咬住枕头,只能强行将自己的叫声给压下去。 “顾腾誉,你给我等着。” 泪流满面的香染抱着枕头,靠在床上,眼中有泪,但怒火更在。她看着那个给自己用布包裹脚踝的人道:“公报私仇,天打雷劈!!” “又是天打雷劈?你再看看外头的天有没有雷再说这话,如果是在有的时候再说这话,说不定,还真的能吓到我呢!” “你……” “我?我可是大好人一枚,不顾身份给你推拿上药,你觉得,上天是会劈一个恩将仇报的人,还是会劈一个救人于水火之中的人呐?” 香染咬了咬唇,抱着枕头,别过了脑袋。 “丫头,我就不陪你了,你好自为之。”打了一个完美的结之后,顾腾誉松手,道。他向着门外走去,也没有回头来看这个靠在床上泪眼盈盈的少女。 从床边拿起一个馒头,香染愤恨着咬了一口。看着那个得意离去的身影,少女没了胃口,将馒头扔回了盘中。 清谣进门,看她这副模样,便问道:“疼吗?” “疼!”她回道。 “这次教训就是让你记着,看好一步路,知道不?” “知道了。”香染颓丧着答道。 这一次伤,让香染闷在了屋里好几天。 香染对自己的冒失感到十分悔恨。自己的灵力不高,虽然伤口的恢复的确是比别人要快上不少,可如果自己的灵力再高些的话,自己就不用等上那么久,被限制了那么多天。 如果灵力够高的话,这伤又算的了什么? 一百个后悔的心都指向了自己的灵力,那么,往后就要加倍努力去修炼了。 第83章 醋意2 香染也不是没有想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自己摔倒的。回想那天所发生的事,无论如何都没有一个头绪。 如果,回到自己摔倒的那个地方,她会不会再想起些什么? 不过目前是不可能的了。因为脚伤,她必须要静养几天。 时至受伤的第二天。 靠在床上无所事事,甚是无聊。 忽然一簇光亮从房外照入,香染望去,有一人打开了自己的房门,捧着一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那人,正是顾凝珠。 “是你?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香染好奇她手中捧着的是何物,于是问道。 “我来可是慰问伤者呀,你说这慰问伤者,我手里拿的……还能有什么东西?”说罢,顾凝珠走到床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手中捧着盘子,在香染面前一晃,又收了回来。 香染惊道:“糕……糕点!?” 顾凝珠看见她那一张满是期待的表情,于是就笑道:“这糕点是用上等的茶叶,泡出热茶以代清水,配上细腻的糯米粉和粘米粉,柔和成团,再以蒸至熟透的绿豆仁,和上枣泥白糖,一同蒸熟,从蒸笼里拿出的一刻,黏着上椰丝还有芝麻,一口下去,外清爽里甜腻,真是人间不可多得的美味呀。” 顾凝珠再看香染,之间她两眼看着手中的糕点,抿了抿唇,喉中更是咽了咽。顾凝珠一喜,心想:勾住这个丫头的注意当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她拿起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嗯!!好吃!你看,里面的馅都快流出来了,好香甜啊!”说着,将手一扭,让香染看看内里的馅。 看着那样甜糯的外表,香染眨了眨眼,之后就别是别过头了。 “怎么?不想吃吗?” “我记得,你喊顾腾誉作哥哥,是不?” “是呀,他是我亲哥哥,怎么了?” 香染听了,点点头后,道:“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那么……有其兄必有其妹,你说是不?” 顾凝珠一听,怒道:“香染,你这是什么意思?” 香染看了一眼顾凝珠手中的食物,别过眼,道:“我人在顾府,能有什么意思?我可没别的意思呀!” “我怎么对你了?你这样来说我?当真不识好歹。” “你的确没有对我怎样,可是你哥哥公报私仇,以推拿我的伤口为理由来折磨我,我不过是‘一视同仁’罢了。” 顾凝珠听了,皱眉道:“一视同仁?”随后就鄙夷着看着这个女子。“看来我顾凝珠是看错人了,你只是一个只懂吃的呆丫头。” 香染听了,怒道:“什么呆丫头,你才呆呢!” “你以为我现在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和你吵架的?” “不然呢,还带糕点来嘲我不得吃。” 原来,这个丫头以为她此次来是不怀好意。顾凝珠打量了她一番,道:“真不知道,我哥哥是怎么看上你这个疯丫头的。真是气死我了。” “什么?你哥哥看上我?”香染一惊,从床上坐起,一不小心脚踝碰到地面,一种锥痛的感觉传遍全身。 见那这个又疯又呆的丫头俯身去捂住脚踝,顾凝珠忍不住轻声着笑了两声。她走了过去,扶起那个疼得眉头紧皱的女子,道:“你小心点,等下整个人摔在地上我可不扶你!” “等等,慢点,疼啊……” 这次,香染是真的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被顾凝珠扶住,缓缓向后仰去,脚不能用力,只能让顾凝珠帮着自己将脚慢慢移过来,来靠近自己。 “好点了没有?”顾凝珠问。 “好点了,好点了……”香染答道。她抬头去看扶住自己的顾凝珠,见她对自己的伤如此认真,心中突然一暖,又道:“谢谢你了,顾二小姐,我以为你会和你哥哥一样是来捉弄我,我才那样说的,刚刚……对不起了。” 顾凝珠慢慢放开她,坐到一旁,笑道:“好了好了,我顾凝珠才不是记仇的人,还有,以后叫我凝珠就好了,毕竟以后我们要统一战线的嘛,身为战友,不必抬举谁的。” “战友?为什么要当战友?”香染不解道。 “把哥哥从德若手里抢过来呀!”顾凝珠回道。 “什……什么?从方德若手里抢回你哥哥?你哥哥不是人好好地在将军府里的嘛,他也不算是在方德若手里呀,我看,他也自由得很!” 香染只觉得这一切都十分地莫名其妙,什么手里不手里?一个能大摇大摆地在将军府里走动,又可以到外头策马江湖的人,算得上是在他人的手中吗? 香染这就不懂了。 顾凝珠撇撇嘴,道:“哪里有什么策马江湖,他是为了帮朝廷办事才能去凌国西南的,我哥哥十二岁就随二叔去了军营见识训兵之法,十五岁之后就一直待在军营里,已有三年没有回过这将军府,你说,这样的人是那些策马江湖的人吗?是自由的人吗?” “那他也不见得是在方德若手中啊,难不成,她们家,控制你们家?” “方家和我们是世交,关系可好得很,两家虽都是朝中之臣,可大家也是平起平坐,”说到这里,顾凝珠稍微靠近香染,压低了声音道:“甚至是我们顾家更出方家一个风头,你说,一个区区尚书,又怎么能比得上军功显赫的我们?” “既然你们那么厉害,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什么没有你的事?你可是关键!” “关键?你哥哥又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哥哥,我又是什么关键不关键的呀?” “哼,你还不承认,哥哥的事我从来没有看错过,你不承认可以,不过事实就是事实,任是你怎样也不能改变的,不如和我联手,击碎德若这道障碍,让你们两个在一起,这不更好?” “你可别乱说!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喜欢欺负我的人的!再说了,既然方家没有对你们造成什么威胁,那方德若就没有对顾腾誉有什么牵制呀,顾腾誉可没有在方德若手中!你可看清楚了!” “唉,牵制一切的是朝廷,是我的父亲。”顾凝珠叹道,“哥哥一直都不能选自己想要的,你说,爱而不得,是不是很难过?” “这也的确是的……” “俗话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如此……你帮还是不帮呢?且不说我哥哥还在大半夜里劳师动众让厨房做吃的给你,但他帮你上药……这样的恩,你也该要报的,对不对?” 第84章 醋意3 香染一时犹豫,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腾誉当方德若是妹妹,这层她是知道的,只是,他顾腾誉没有要和方德若说的意思,那她又为什么要掺和这趟浑水? 这一切,可要顾腾誉自己解决的呀。 但看坐在身旁的这个少女,认真又执着。为了亲人,真能到如此程度吗? “我不知道,虽然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或事……这样的事的确很可怜,不过也不要把我给硬拉进去呀,我才不要为了这一件事得罪顾腾誉又得罪方德若,我不想再惹什么不好的事给自己了。” “你以为,你现在就不是局中人了吗?你以为,你的伤和我哥哥还有德若,三者之间是没有关系吗?” “你的意思是说……” “你和我哥哥的事已经传遍整个将军府了,你想成为局外人也难了。”顾凝珠道。 香染回想起那天摔倒在地的事。那一天,场中的人有顾腾誉,她,清谣,还有方德若。而她摔倒这件事发生之时,正好是从方德若身边走过。 也就是说……自己摔倒,是因为方德若?因为方德若误会她和顾腾誉有个什么? “不会……”香染恍然大悟之余,又有一丝的惊讶,“方德若误会了我和顾腾誉……” 顾凝珠认真着看着她,点了点头:“不然呢?我哥哥先是为了你,三更半夜让人给你做吃的,还有亲自给你上药,这两件事足够让你死上几百回了!” “啊?有那么夸张吗。”香染不信道,“不过是做些吃的和上药而已啊,再说了,我可体会不到你哥哥这就是对我好了,还有,这上药,分明就是折磨!” 顾凝珠摇头叹道:“你这是小看了女人的妒忌心。唉,德若还要在府里住上几天,你可要小心了。”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住几天啊?” “尚书大人去辰国了,所以就暂时住在我们家呀。” 说着,顾凝珠环住香染的肩膀,又道:“你说,你是要和我联手,还是不想活过这几天?” “有那么严重吗?”香染不信,如此道。 “你自己好好考虑咯,想想你现在受的伤……”顾凝珠说完,放开了环住的香染,“慰问品我就放在这里了,我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顾凝珠离开。 香染大叹道倒霉。拿起一块放在床边的糕点,吃了一口,一阵茶香入喉,又清爽又甜蜜,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咬一口的位置,甜腻的内馅真的快要腻着流出。 东西好吃是好吃,可…… 可是,事情烦人,食欲也消去了不少。 “就这么两件事而已,就能让人认定我和顾腾誉是那个关系吗?”看着被白布包着的脚踝,香染喃喃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未免太过死心眼了,这就能证明我和顾腾誉是有什么?真是可笑……” 忽然脑海里浮起顾腾誉的面容,香染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不想了,再想就真真恶心人了,我才不要为了这点事就害的自己没了食欲!”说完,将剩下的糕点全部塞到口中。 时过正午,一人盈盈走进房里,手中捧着一个木盘子,盘子里放着一杯热茶和一碟酥软的桂花糕。 那人,正是方德若。 香染一见她,心中惊着,扶着腿立马坐起。 方德若将手中捧着的东西放到床边,坐下。 “脚伤好些了吗?”方德若问道。 香染抱着枕头扶着脚,向后靠了靠,道:“好多了,呵呵,好多了。” “那就好。”方德若安心道。 “你……你这次来,是要来做什么?”香染盯着眼前这个女子,道。 “来看你伤得如何了呀。”方德若抬眸,带着一丝的疑惑来看着这个躺在床上的女子。 “呵呵,如你所见,因为脚伤还没痊愈,我很不好。”躲着她那不解的眼神,香染说着,恨不得这个女子立马就离开。 她怕这个女子,至于是为何,这脚伤就是原因。如果真同顾凝珠所说的那样,这个女子正是有意要伤她,那……这个方德若对她来说,岂不是一个危险? 香染扶着窗沿,坐直,防备着这个女子。 这个女子忽然神情悲伤,似乎是她说了什么话,触碰到了她的伤心,她看着香染的脚伤,自责道:“原也是我的缘故,才害得你这样。” “什……什么?”香染听到这一番话,觉着难以置信。照顾凝珠所说,这个方德若是害自己脚扭伤的凶手,她此番话的意思,已经是将自己供了出来,道明这一切是因她的缘故…… 自己将自己供出……这样的话,她为何要说?毕竟,她没有说出来,就不会有人知道,那么一切都会和她脱离所有干系呀。 “是你……弄我摔倒的?” “香染,难道你那时候没有觉着脚上踩到些什么吗?”方德若讶然道。 “我……只觉得脚下滑了一下。”香染道。 “也是,这珠子这么小,也难怪你没有发现。” 方德若从袖中拿出了一块淡粉色的手帕,那手帕缩成一团,不知里面包着些什么。待方德若将手帕打开之后,一切都呈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手帕之中包着的,是一些珠子,还有一块白玉玉佩。 “断了线的珠子和玉佩?你为何给我看这个呀?” 方德若抿了抿唇,道:“是因为我这珠子,才让你摔倒的。” 听了这话后,香染更是觉得难以置信。看着身前的人哀着愁着,听着她将事情发生的点滴娓娓道来。 “那天,这玉佩不知道什么时候线松了,我也没有察觉,那天,我们不是在长廊上遇见,你又和我们说上一阵子话吗?我猜,就是那个时候珠子从我的裙上滑落的。而你又刚好从我身边经过,应该是不小心踩中了滑落到地上的珠子,才扭伤脚的。” “你扭伤脚,也有我的责任。” 听她说着,香染看着她。她的眉头皱意愈深,似乎越是回想就越责怪自己,眼中渐渐聚集的泪也是快落出,香染咬唇,抛开了枕头,双手按在床上,身子向前倾着,抬手想要帮她抹泪。 方德若抽出了绣帕,点了点脸上的泪痕,轻声着,抽泣了两声。 见着如此,香染只好抓住她的手,表示自己没有怪她。“好了好了,别哭了,都是意外,别自责了。” 香染这话没有什么用,方德若依旧是在一旁落着泪。 见着这美丽的女子变得如此一副娇弱模样,香染心下一疼。 “唉呀好了好了,你这一哭,我也跟着难受了,别哭了,别哭了。” 第85章 醋意4 看着她如此模样,香染一阵心疼。 “我不怪你,你别哭了呀。” “不,都是我的错,让才让你受伤的。”方德若自责着道,“我不知道,会因为我的缘故,让誉哥哥在意的人受伤,德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在一旁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自责又难过的女子,在听到她如此言道之后,忽然,香染身子一僵。“你还在认为我和那个顾腾誉是……是那个关系?” “誉哥哥因为这件事已经责备过我了,他让和你好好相处,可……德若没有要害你的意思啊……” 哀愁的双目似春时的绵绵阴雨,不见天晴,只见灰暗,花沾细雨,也是蒙蒙无光。 香染叹了一声,道:“因为我,让你们之间有了那么大的误会,该愁的人应该是我,你若不信我,那我可真是欲哭无泪了。”说着,她握住了德若的手,“我和你们家那个顾哥哥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你就放心。我知道,你喜欢顾腾誉,虽然他的确是给我上过药又命人给我做吃的,不过,我对他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他也是把我当普通朋友而已。” “普通朋友?” “是的呀,普通朋友!那天晚上做吃的是为了打赌,给我上药其实也是因为我们曾经救过他。”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誉哥哥曾经陷入危险?”方德若捂嘴,难以置信着道。 “那你还要怀疑我和顾腾誉是有什么的吗?” 方德若抹了抹泪,低了低头。 香染叹道:“别人爱说闲话,也难免你听着会误解,俗话说三人成虎,本来不是真的,说的人多了也可变真,说起来这人的嘴巴呀,可真是可怕,你如果不信我的话,你去问问顾腾誉,他一听,肯定大牙都笑掉了。” 她一边打趣着,一边说道。只求这个女子不要再哭了。 她若是再哭的话,香染的心真真要碎了。 “我误会了你们……你……会不会生气呀?” “不生气,只要你不哭,一切都好!” “那……刚刚对不住了。” 香染笑道:“唉呀,好了好了,既然真相大白了就好,再有了,你真的那么喜欢顾腾誉,就努力让他明白你的好呀。你长得漂亮,知书达理,人还温柔……你一定能让他改变心意的。” “改变他的心意?”方德若不解道。 “啊……是的呢,不是吗?哈哈,他一定会喜欢你的。”香染讪笑道。 思量了一阵过后,香染道:“其实,我把你的心意跟顾腾誉说了。你不会怪我的?” 方德若先是呆了呆,随后抿嘴,淡淡笑道:“怎么会,其实誉哥哥也是明白我的心意的,我也知道……他也是不想我伤心,才一直没有拒绝我的。” “既然你一切都明白,那……” “可我是真的喜欢他,从他在尚书府里爬上梨树,为我摘梨花,在这样的一件事开始,我就喜欢上他了。八岁那年,我第一次见他开弓引箭的模样,我就定下了此生非他不嫁的约定。我喜欢他,喜欢他坚毅的样子,喜欢他开心的笑,喜欢他摸着我的头叫我德若时的模样。” “不过时光回不去了,他如今常年在军中,而我已长大,身为女子的我再也不像从前能时刻去找他,再有……”方德若说到此处,站起了身,一步一步走向窗边,看着窗外的花红绿柳。 一只深棕色的麻雀被她的身影一惊,轻身一跃,离了枝,飞入天际。 “我不知道你在愁什么,你们两家门当户对,这姻缘呢……大概也是有的。我能做的说的就只有这些了,毕竟我不仅是局外人,还是一个半路而来的客人,你们的事,我也不好牵扯太多,唉,一切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的确是,我为我对你们的误会道歉。” “别道歉前道歉后的了!你呀,还是把道歉的心思,放在如何让顾腾誉喜欢你之上。” 方德若转身,看向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子。“你觉得,誉哥哥,会有可能喜欢我,是吗?” “他现在又没有喜欢的人,身边又只有你和顾凝珠两个人,凝珠是他的亲妹妹,她们两个不可能会有什么的对,最后就剩下你一人了。正所谓日久生情,你和顾腾誉从小就相识,虽然他现在把你当妹妹,但说不定在你的长久陪伴之下,会生出点别的感情呢?” “真的么?” “你问我,倒不如问问你的心,你想就这样让顾腾誉溜走吗?” 方德若低头,轻抿着唇。 香染看着她的模样,心里更是叹息。这叹息呢,自然是叹息顾腾誉的眼瞎。 貌若天仙,倩影芊芊如出尘脱俗之白玉的方德若,为何不能让顾腾誉倾心呢?是因为从小就认识的缘故吗? 可青梅竹马这样的情缘也是有的,说起来,比起人生偶遇,青梅竹马这样的情谊更加难能可贵? 可感情的事,要如何衡量?当然,这是香染心中的另一个无关紧要的猜想。 空忧告诉她的并不多,她也是刚来人间,见识的事也不算多,有疑惑也是难免。 但她确定,她是喜欢过空忧的。那样令人心动的感觉,那样地与众不同……她确确实实是知道的。可空忧的身份更多地像是自己的老师,是引导自己向前的人。 她那时,又何尝不想和他并肩呢?只是她只能仰望着空忧,看着他的强大,不自觉着会被他拉向另一处。 那……不是属于有喜欢这样的情谊的另一处。 香染靠在床上,发起了呆。 随后,她被一个声音拉回了思绪。 “即使如今誉哥哥并不是喜欢我的,我也想要试试。”方德若道。 香染直起了身子,笑道:“这不就是嘛!我可看好你们俩哦!” 见着这世上无双的绝美女子终于是笑逐颜开,香染的心情也是好了不少。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能教教我不?” “怎么做……额……嗯……”思索了一番,香染挠挠头,道,“这……要看你自己的意思,我……你看,我一个外人,怎么好意思插足你们呢,呵呵,你说对不对。” 方德若摇了摇头,道:“我想,有你的建议应该会事半功倍才是。” “那是你抬举我了。这些事我也知道不多,完全就是乱撞……” “那你和那位空忧呢?你们又是如何的?” 香染的身子向后靠了靠,叹道:“空忧?空忧啊……唉……我只不过是他的学生罢了。” 方德若见她这样,不解着侧了侧头。 第86章 影1 “怎么会是学生呢?” 方德若不解道。 “因为……感觉上是如此的。” 香染回道。 …… …… 目送那道玉似的倩影离去,香染心中一松。 看着那一碟桂花糕和那杯香茶,没有了食欲。 从前跟空忧如何?那是如同水清至极的幽潭,一眼就见了底,如此的感觉。 人间的恋爱,又是到底如何? …… 方德若走后一刻,清谣走进了她的房中。 捧着一碟水滴糕的清谣看见了床边的茶和桂花糕,随后不解着看了看坐在床边的香染。 “想什么呢?那么入迷,连一旁的桂花糕都不要了?” 香染依旧靠在床前,对此并不在意,她侧头看了看清谣,道:“清谣,喜欢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呀?” “你对这事有兴趣?”清谣坐下,道。 “对啊,我看那个方德若为了顾腾誉如此着迷,有些不解。”香染道。 放下手中的点心,清谣观察了一番这个看着窗户外景色的丫头,道:“为了心爱的一切,不管事情会如何,都是心甘情愿的。” “莫非……你对顾腾誉……” 听到某某某三个字,香染一惊,眉头皱起,她看向清谣,道:“才不是呢!清谣,怎么连你也这样说我?!” 清谣笑着回道:“不是这样说的话,你是要看窗外看到多久呀?不吓一吓你,你的思绪肯回来吗?” 香染撇撇嘴,道:“我的思绪一直都在,是清谣你想错了而已。” “是方小姐和顾二小姐给你说了什么?让你烦恼了?” 香染一听,悄悄着别过头,心中一阵复杂。“我……她们……她们不过是来看看我伤得如何而已,也没和我说过什么呀。” “你有疑惑也不是怪事,如果你不愿意和我说的话,也没有关系。” 香染扭头,看向清谣,只见她依旧是淡淡着笑着,同空忧一样,是一副洞悉凡尘,而又不沾染一丝的尘埃,如此模样。 “你觉得脚伤如何了?”她转而问道。 香染摸了摸腿,道:“还好,比昨天好上那么一点点。不过我感觉,这五天以内,都不能下床走路了。” “唉……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我还想将整个京城游玩一遍的呢。因为这伤,现在又要耽误些时间了。”她叹道。 “你想游玩,什么时候都可以,你就安心把伤养好。”清谣道。 陪了香染一个下午,直到用过晚膳之后,清谣才离开。 她也是怕这个丫头太过无聊,就留下陪她说说话。脚不能动也就算了,嘴也不能动的话,那她肯定是要闷死在这将军府里了。 夜渐深,一天又到了夜晚。 安静的将军府,大院之中只有照不亮长夜黑暗的橙橙灯火,与风过处的黑影娑娑。 夜凉。 人静。 夜风吹过枝叶的摩挲声,让清谣觉着有些不安。 虽无朗月,却有星明。 按理来说,这样的夜晚应该不会吹起如此连续不断的大风才对。 如此想到,清谣起身,双手一用力,将闭着的窗户打开。 一阵风吹入,烛火一阵颤动,在忽明忽暗之后,一切恢复如旧。 看着黑夜长空,清谣眼中起了一丝的诡谲的神色。黑夜之下,这个女子泛起了淡淡一笑,随后指诀一起,御空飞去。 整个将军府安静依旧,并没有被这一阵怪异的风所牵动些什么。 飞至都城外一里的林中,青影落下。那一道青影身前五步之处,有一随同而落的鹅黄色身影,衣袂飘飘,恍若有那么一丝的恣意洒脱。 “你跟我那么久,是为何呀?青衣服的这位姑娘?”她道。 清谣一笑,道:“我若不跟你来,你岂不是要在将军府里闹上一番了?” 那鹅黄色衣裳的女子眼中一亮,笑容更是洒脱至极,她道:“我的修为不够你高,我又怎么敢在你的地盘里生事?我不过是偶尔路过而已,是你想得太多了。” “哦?是吗?既然不是为了某物而来,又为何要在将军府里逗留那么久呢?” “哼,你说的都有理,我就不跟你多说了。”说罢,她转身离开。 清谣看着她离去,心中思绪翻涌。 手中的东西和那个道士相抗的时候现了身,是因为这件事,将一切都泄露出去了? 五十年前如此,五十年后更是如此吗? 纷争,永远不会结束…… …… …… 第二天,白日晴朗。 香染起了身,拖着脚半蹦半跳着来到铺着绣锦圆布的桌前,倒了一杯清茶。刚喝了一口,就见顾腾誉走进了自己的房里。 香染放下茶杯,道:“你怎么来了?” 顾腾誉随后将手中捧着的东西一亮,道:“酱闷猪蹄,给你补补的。” 香染一听,怒道:“你的才是猪蹄!竟然拿这个来讽刺我。哼!”说完,她立马别过头。 “呵,怎地有人如此不识好歹,唉,可惜了这一盘子的美味,某些人呐,不珍惜就算了!”顾腾誉说完,坐在了香染身边,有滋有味地吃起带来的美食。 “你……你帮我上药还整我不够吗?这次还要拿食物在我面前炫耀,你小心点遭报应,下次扭伤的说不定就是你!” 顾腾誉拿着一块酱闷猪蹄,在香染面前晃了一晃,道:“这么好吃的东西,真的不要?” “不要!”香染果断拒绝。 “我来,就一定是害你?真是好心当驴肝肺。” “呵呵,害了我,难道还要我说声谢谢?” “我什么时候害你了啊?” “公报私仇不算?” “我那可是帮你。” 香染冷哼一声,别过头。 “不要?” “不要!”香染冷冷着道。 “好一个铁骨铮铮!”顾腾誉竖起了一个拇指,赞叹道:“在下甚是佩服!” “只不过啊,人家好心拿东西来慰问,一片心意又不领情,我也不自讨没趣,将这可口美食给带回去好了。” 香染心一动,道:“等等!” “哦?香染姑娘对这事,可有什么高见?” “让我尝一口,不……不就知道有什么高见了嘛。” 见着这个丫头的确没有受得住美食的诱惑,也就顺势坐下,将盘子往她的身前推了推。 香染见着这闪着油光的酱红色食物,心中一动,拿起了一块,尝着。 “说,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咬着肉块,香染含糊不清着道。 第87章 影2 “吃了你的东西,我自然会把我知道的说给你听的。”香染道。 “你这丫头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顾腾誉一戳她脑门,道:“吃就吃,那么多废话干嘛?” 触不及防,香染向后一仰。“你能不能别动手动脚,我可是个伤者。” “再说了这哪里是废话?”咬了一口手中的酱闷猪蹄,她继续道,“如果你是不好意思说的话,那我猜猜,是不是因为方德若的事?” “你的脑袋装着吃这一个字就好了,为什么非得要再加多胡思乱想这一件事呢?”顾腾誉没好气着道。 香染一听,道:“你才头脑简单,哼,我就看着你……” “看着我什么?” 香染呵呵笑道:“没什么。”随后她以极快的速度靠近顾腾誉,轻声道:“祝你们好事成双。” “你说什么?”顾腾誉一听,怒道。 “我说,方德若不会放弃你的。”香染双手拿着一块猪骨头,动动手腕,让骨头随着自己的手上下转着圈。 “放不放弃又如何?”顾腾誉道着,给自己倒了杯茶。 “唉,看来你还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啊。”香染抬头看向窗外,叹了一声。“你们的事我可不管了,到时候后悔了,别跟我说就行了。” 说着,香染咬了一口手中的肉。 “你有空操心我,该不去操心下你自己更好。” “我怎么了?我挺好的啊,我的脚伤也一定会很快好!你就等着!” 方德若捧着一碟糕点,站在了门外一侧,听这两人的对话。她的手微微低垂,眼中失神,随后,她迈步,离开这将军府的西厢房。 顾凝珠站在院中的假山后,偷偷望着离去的方德若…… …… …… 不出五天,香染的脚就好了。至于为何会复原得如此之迅速,当然就是因为她运用了自己的修为来助自己的伤势复原。 顾腾誉见了这个女子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伤势就好转如初,不禁讶然道:“俗话说伤经动骨一百天,你倒厉害,五天就痊愈了。怎么样,都说我推拿的手法一流,如今还说不说我是要害你呀?” “哼,我还是认定你是公报私仇的。”香染道。 “哼,如果当初没有我,我看你现在还能不能站在这里。”顾腾誉道。 “哼,自大。”香染回道。 “香染,你的伤的确是多得了顾公子,你也应该给顾公子道声谢才对啊。”清谣道。 “你看,还是你姐姐明白事理。” “你……” “好了香染。” “就是嘛。” 二人一唱一和,搅得香染很是不悦。她坐到了桌旁,趴到桌上独自一人生着闷气。 顾腾誉见她这副样子,也就坐到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背。“见你闷在这里这么久,要不要我带路,带你去看看都城里的风景?” 香染侧头看了一眼顾腾誉,随后别过脸,道:“你带路?我不需要!” “怎么?怕我把你带出将军府卖了?” 香染一听,坐起,看向顾腾誉。“呵,谁怕你?我倒不信你会把我怎样了呢!” 香染离开桌前,拉起清谣的手,向顾腾誉道:“顾大少爷,怎么还坐在那儿?不是要带我们去看都城风景的吗?” 顾腾誉笑着,站起。 …… …… 顾腾誉,香染,方德若,顾凝珠,清谣,五人一同出了府。 在一种微妙的感觉之中,香染走在其中。也不知是为何,她觉着有些不自在。 有些出其着,顾腾誉右手边跟着的事顾凝珠,而这出其就在于,在这种情况之下,顾腾誉的左边紧跟着的,是香染而不是方德若。 她看了看方德若。只见她手中又重新出现了这几天没有拿着的描金紫兰团扇,目中更是丝毫不斜视,轻扇着她的团扇,看着前方的路。 香染心中觉着一阵奇怪。这个位置应该给她才是,为何方德若跟在顾凝珠身旁没有一丝的不情愿,反而一切如寻常呢? 香染走近了顾腾誉的身旁,贴近他,道:“顾腾誉,想不想跟你的德若妹妹站在一起呀?” 顾腾誉一把环住香染,俯身靠近她的耳边道:“收起你的鬼主意,不然苦头有你好吃的。”说完,一把推开香染。 香染站稳了之后,又向他道:“你才鬼主意呢,我这是帮你呀,你看德若这么美,这街上人又多,你应该好好保护好她才对呀。” “没想到你已经是疯得神志不清了,这里是都城,天子脚下,谁人敢在此造次?好好用你的猪脑袋想想事!” “香染,你们在聊什么呢?”二人的一番悉悉索索被方德若听到了,于是乎方德若看向了二人,问道。 香染笑着回道:“没什么,对了,这都城里,什么地方最好玩啊?” “好玩的地方?大概要属观全山了”方德若回道。 “对对对,观全山!虽然住在都城,但我我只去过两三次,这个地方的美,哥哥是第一个告诉我的呢!” 在话语的最后,顾凝珠故意说得大声些,似乎是怕某人不知道一样。 香染闻言,看了看方德若。方德若微微低眸,一副失落的模样。香染见了,微微摆了摆头,轻叹一声。 她不解,为何这两个人会如此,方德若和顾腾誉从小认识的,那么同在都城里多年的顾凝珠应该也是和二人一同长大的才对。三人青梅竹马,感情应该很好才对,为何会给香染一种疏离的感觉? 香染慢走着,与几人拉开了一丝的距离,她侧头,从背后观察着顾腾誉右手边的两个女子…… “咦,顾二小姐,你的玉佩呢?”看着顾凝珠左侧的香染见她今天陪带的是一只绿色的玉佩,于是问道。 “玉佩?你说那个粉色的蝴蝶玉佩?我留在家中了!因为是哥哥特地从盛产玉石的西南带回给我的,所以我要好好保管才是。”说着,她一把抱住了顾腾誉的右臂。“我很喜欢那个蝴蝶玉佩呢!” 她向着香染侧了侧身,随后道:“我记起了,刚到府上的那天,你就一直盯着我的玉佩,莫不是,你也想要。” “某些人是没有我妹妹这样的福气的了,就顺应天命。” “顺你个头的天命,要不是你抢了去,玉佩早就是我的了!”香染在心里骂道。 顾腾誉见这个丫头在一旁生闷气,于是就道:“怎么了?是觉得我说的话太有道理了,无言反驳了?” “哼,天下之大,什么宝物没有,我才半点都不稀罕你的那个什么玉佩呢!” 第88章 影3 “哦?既然香染姑娘如此有远见,那我们这等凡夫俗子就不要打扰了,走,凝珠德若,我们去那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说着环住顾凝珠的肩膀,二人向前行去。 方德若看了一眼慢了各人半步的香染,也同顾腾誉的方向走去。 “你们……”香染噎住,不知该要说些什么。 “死顾腾誉,老是欺负我,下一次,再有下一次我就不对你客气了!”随后,她怒道。 一道熟悉的人影从人群之中穿过,那人戴着道士帽,穿着一身灰色的道袍,手中托着一把金色摇铃,正是那个小镇上所遇到的道士。 清谣扯住了香染,看着那个人影从人群之中穿行而过,步入了另一条长街之中。 “清谣,怎么了?”香染疑惑道。 “那个道士。”清谣道。 “什么?那个道士来了?那……那我们怎么办?” “没事了,他往另一处走去了。” 听到这最后一句,香染舒了一口气。“那就不怕了,这里这么多人,那道士要是向我们攻来,让我们现了身,那可得了呀……好不容易平静了这么一阵子,我才不要再被他闹出些麻烦来。” 清谣看着那道士离去的方向,眼中有一丝的思索意味,她道:“不过他并不知道我们现在身在都城。如果他是为了我们而来,应该会在我们发现他之前的时候,逼我们现身,如今看来,他倒是没有注意到我们,既然不是为了我们,那……他是为了什么而来的都城呢?” “兴许是刚好路过。”说着,她拉上清谣的手,“走,清谣,我们赶上那个顾腾誉。” “好。” 一国之都,人固然多。 人气多了,妖气自然被打乱,渐渐地,一切都会隐藏在其中。除非有法宝追踪,否则是无法寻到些什么的。 这一些,自然是五十年前师承清鹤观的长轩告诉她的。 那时候她也很是惊讶和奇怪。一个道士的弟子,竟然会领着身为妖的自己在昱国都城里满街跑,也实在是有意思。这有意思之余,更多的是讶然。 五十年渐渐过去了,物是人非,独留心中怅然…… “清谣你看!那个顾腾誉竟然在买吃的!他肯定又是想诱惑我了!”香染道。 清谣抬眸,果然见顾腾誉三人在一个摊子前,那老板递给他们四份小纸袋,小纸袋里装着的,自然是一种吃食。 顾腾誉捧着两纸袋的食品,走到香染面前,道:“糖炒栗子,没吃过?” 香染好奇着探着,看了一眼纸袋里的东西。“糖炒栗子?是……什么呀?” “香染大小姐不是不屑我所看中的东西么?怎么?看你似乎很有兴趣呀?” “我……我才没有!什么兴趣不兴趣地,你手里的东西,我一概不要!” 顾腾誉嘴角一勾,笑道:“就等你的这句话!”他将手中捧着的两袋糖炒栗子,迎向清谣,又道:“虽然我这糖炒栗子实在是入不了香染姑娘的法眼,但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清谣姑娘,请。” 清谣淡淡一笑道:“那清谣就不客气了。” 这一幕,看得香染瞠目结舌。“清……清谣!” “我的东西,没某些人赏识,也是一种幸运呐!”顾腾誉从手中的纸袋里头拿出一颗糖炒栗子,剥壳后,将肉栗甩入口中。 “嗯!!真是美味之极!” 看着顾腾誉转身,香染咬牙切齿。 “香染,你想吃的话,就拿去。”清谣将顾腾誉给的那袋子糖炒栗子递给了香染,“人间的食物我没有多大的兴趣,给你正好。” 香染将其轻轻推开,道:“我才不要,清谣你吃好了。” “哦,这样吗?” 清谣尝了一颗,又道:“嗯!!真好吃。” “清谣,连你也这样。” 清谣笑道:“唉呀,刚刚是谁说不要的呢,口是心非,可是要吃亏的!” “可……可是这是那个人买的……” “那如果是我剥开的,你吃不吃?”说着,将一颗饱满的肉栗子送到香染的面前。 香染咬了咬唇,犹豫着。 随后,她还是咬过那颗栗子。 …… …… 走了一段长长的路,出了城,再走一段更长的路,一行人快要接近山的顶峰。 “这里虽然不是在山顶,不过在这一处,也算是观赏的好地方,清谣,你们看!”顾凝珠指着山前的一处,道。 一道暗灰色的城墙,围绕着整座城,其中朱楼金阁,人满长街,都能一一看见。 “真……真的,没想到这都城虽广,但也能在这山上将其看清。不过有些地方看不到呀……”俯瞰这凌国都城,香染道。 “偌大的都城,能轻易让你在这里给看尽?你也太小看我们凌国了!”顾腾誉道,“一国之都,岂是你想的那般儿戏?可是这随便一两处都能成为都城的吗?” “那我不看你们的都城了,这山中绿叶相叠,也是一番自然美景!可比那被圈住的地方,意境自由!”香染反驳道。随后,她被清谣扯住。 一旁的德若见了两人如此,侧了侧头,道:“这自由,不也根植在这泥土之中吗?” “不错,德若果然聪明,一言道破其中要害,某些人呢,简直就是华而不实。”顾腾誉得意着道。 “我华而不实?那你呢?只会欺负我,还有什么厉害的?” “受了欺负,即是能力不足的缘故,讲书墨你比不过德若,这力气嘛,当然是及不上我的,我可不像你,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说的可都是有理有据。”说着,顾腾誉轻掩住一侧,靠近香染,“还有,那就是趁人之危的小人之为。” “你!!你!!”香染简直就要气晕了过去。 “我不干啦!你们看你们的,我看我的,咱们互不相干!” “互不相干!!!” 这一仗,以顾腾誉获胜为终止。 最后香染一人闷闷着坐在一旁露出地面的一块巨石之上,拔着草,看着远处,尽量避开顾腾誉一行人。 但四人的言笑声止不住着传来,让香染更是郁闷。 “如果不是德若帮你,我才不会落到下风!”香染一人喃喃道。“哼,有什么好神气的,我才不要为了这种事而扫了兴!” 说着,将最后一枝草给掰成两截。 如今风景无限好,自然是不能辜负的! 第89章 影4 赏完了景,回到城中时,已是日落西山的时候。 顾腾誉在誉满京城的一家酒楼里设宴,此时五人正坐在一张铺着红绣锦布的大圆桌前,点的菜式都已经上满。 “无需客气,大家起筷。”顾腾誉道。 香染见了大家都起筷,她才起筷。她夹了一块红烧黄花鱼,却摆在碗里,没有直接入口。 顾凝珠见他如此,夹了一块青椒炒肉到香染碗里。“辣菜开胃,我见你好像没什么胃口的样子,要不先尝尝这青椒炒肉?” 顾凝珠这一句话让她想起了南安城里的事,他看了一眼顾腾誉,只见他一心在食物之中,她撇了撇嘴,夹起碗中的肉,送入口中。 “如何?胃口可回来了?”顾凝珠问道。 “你怎么觉得我是胃口不好了呢?不过这微辣的肉味,可真是不错。”香染道。 “看你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夹了鱼肉又不知道要吃,不是胃口不好的话,那又是什么?”顾凝珠笑问。 “那算我饿昏了,好。”见着顾凝珠那一副满脸堆笑的模样,她早就已经是看穿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为了不让她所想的话给说出,她就这样勉强着道。 “那就多吃点,咦?德若身前的蜜汁脆皮烤鸭可是这酒楼的名菜呀,那个好吃。” “这道菜确实是一道名菜,但稍微有些油腻,并不怎么合我胃口,这道清雨翠倒是不错。”方德若道。 “德若还是老样子,不过这也太素了,荤食才是菜肴味道的顶峰呀,德若,你应该多尝点才好。”顾凝珠道。 “德若习惯了,在府中也是少荤食多素菜。” “那怎么能行?也难怪德若你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要多吃些肉才行呀!” 香染听着二人的对话,一边尝着菜。 从入府的时候,香染就有一个大大的疑问:这两个人真的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吗? 这你一句我一句,其中不像是有什么无间且有情,倒是像有什么隔阂似的。 这些事,香染自然是不想理的,所以,不管是怎样,她也不会去深入或是研究。 熬过了一顿饭,步入这长街之中。 “你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清谣问。 “心累,想睡……”香染回道。 “心累怎么会想睡?” “心一累,躺一躺就好了。”香染呵呵着道。 “你看这都城的夜里有什么,你还没有好好看过就想睡,会不会浪费了些。” “可这都城的夜景比起其他地方来觉着也没什么不同的,我还觉得,不如南安城呢。”香染一边走,又一边回忆道,“南安城里不仅有凌国特有的,还有辰国留国这样的另一种特色,热闹里又不觉着单调,我还是觉得南安城里好玩。”回忆着,香染脸上笑意渐渐浮起。 “可这里比起南安城来更加热闹呀。” “热闹又怎么样?有那个人在又怎么开心得起来?”香染瞥了一眼顾腾誉的那道背影,道。 人群将顾腾誉三人和香染两人越隔越远,香染看着三人渐渐被人群遮住,她也只是淡淡地看着,像是一个看客一般,看着这拥挤的人群。 “这样才好,自在许多!”看着再也不见三人身影的前方,香染愉快着道。 “我倒觉得,你倒是没有不自在的一刻。”清谣侧目看了她一眼道。 “哼,没有他顾腾誉在的时候最自然!”说完,她拉住清谣的手道,“清谣,我们去那边!离他们越远越好!” 清谣被她拉着,向另一条长街走去。 二人的时光总是自由自在,又觉着无限愉快。 这朋友本来就是要这样,所以,她觉着,她和顾腾誉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一辈子都不可能! “清谣,你要不要尝尝那个,好像挺好吃的!” “嗯……让我看看是什么?又是糯米团子?”清谣叹道,“你就不能少吃些吗?” “那……那我们去那边看看。”说着,又拉着清谣往另一边走去。 忽然长街前头一阵涌动,人都往着这边退着。 清谣一拉正看着前头的香染,二人进了一家卖金器的铺子里,打算躲过这一阵的人群涌动。 “二位姑娘,外头到底怎么了?”店家的问道。 “不知道呢,我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清谣,不如,我们等人少了之后去前头看看。” “嗯。”清谣淡淡着答道。 人群纷纷向后退去,过了一阵,人的确是少了不少。 “人少了,我们去看看。”清谣道。 香染点了点头,向店外走去。 一道鹅黄色的身影从漆黑的夜空中落下,站在了黑色瓦片之上。她的眼中警惕着,看着前方的一个人。那人头戴道士帽,穿着一身灰色的道袍,手中,捧着一个金色的摇铃。 这人,正是在那无名小镇里与清谣香染二人对峙的那位道士。 鹅黄色女子看着他,眼中似有一丝的颤动。 她似乎对这个道士有些惧怕。惧怕的原因,正是他手中的金铃。 “哼,有本事和我一样,赤手空拳来与我对抗,你自身的灵力不够,竟然拿法器来对付我,你就不觉得卑鄙吗?”那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道。 “降妖除魔为我道,除去妖魔即是一件功德,况且,我并非偷袭于你,作小人之为,也谈不上卑鄙二字。” “那好,你将手中法器丢掉,如果你能制胜于我,我就心甘情愿死于你手!”未等那个道士出手,那女子先他一步出手。 鹅黄色的身段在黑夜之中宛若凌空飞翔的仙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明明为妖,却丝毫没有邪魔之气,其中的美丽,让人见之倾心。 而一向以除妖为己任的道人,又怎么会受她的迷惑。他早早就看出了她手中的腥厉气息,不知多少人的性命了结于她的手中。 那道士将手中金铃一抛,金色在漆黑夜空一闪,领着道士的指诀,震颤如微,铃声响起,闻之亦是令人心颤。 一阵淡淡金光从金铃散出,围绕着它与道士。 这声声铃音似乎对这个女子没有丝毫的威慑,只见这个女子似乎有些得意的神色,微微带有笑意,左掌一挥,与金色光芒相击。 “原以为是什么厉害的法器,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想以金铃的声音控制我?你未免也太过小看我了!”她一个旋身落回瓦片之上,道,“我可是修炼了百年的妖,你是要继续和我缠斗死在我手,还是要活下去,你可要思量清楚了!” 第90章 名声鹤起1 那道士没有为这妖类的话语所震吓,他收回手,剑指竖于胸前,口中细语不断,以道法咒术控制金铃。 金铃的响声灌耳,那女子眉头微皱,察觉到了铃声渐渐变得凌厉。 在金铃发挥出力量之前,她闭眼,双手举起,将其交叉于额前。随后双眼一睁,双臂一震,一念而起,随后将整个瓦顶掀起。片片瓦砾与金光相撞,但一切都只是徒劳,金光依旧稳稳地围住那个道人和铃身。 只是她又怎么不会看出金光的力量?这样的攻击,只不过全然是以卵击石而已。她很清楚这一切只能造成薄力的攻击,她的目的,并不是攻击这个道士。 房上的黑瓦如同海浪翻滚,一层的瓦片被这形势给拨去。房顶之上的遮盖物,同时也是支撑着两人之物被剥去之后,失去了支撑的两人,一人飞起,一人落下。 零零碎碎的瓦片坠落之中,一道鹅黄色的身影突破其中,神色自若,更带着一丝的笑意。她俯首看着身子倾斜,跟同瓦片一同坠落的道人,挥出袖中的长丝带。 那淡黄色的长丝带在金光之中破出一道口,直直飞向那个灰袍道人。 那道人将金铃收回,双手捏住剑指,交叉于身前。金铃浮空于剑指中心,一阵青光闪出,抵挡住了飞来的丝带。 “砰隆”一声,墙壁裂出一片,瓦片也已经尽数掉落,在这一阵响声过后,一切平静。 轻盈着站在梁上的女子低眸看着底下的一切,轻蔑着道:“以你的能力,对付些小妖小怪尚且可以。正所谓知己者莫非己身,你是不愿意接受这点事实,还是真是要来送死?” 她轻声笑了两声后,又道:“辰国仲修道的至宝给你使用,简直是浪费呀。” 那道士立身在断梁碎瓦之间,身子是直直站着。他拍了拍道袍的一角,拂去尘埃,随后抬头看向那个高傲的妖类,冷哼一声。“此前也是我小看了你这妖类,失了防备才致我如此,我的能力如何,现在才是真正发挥!” 身前金铃应意而起,直直飞向那个妖类。 女子双手一转,一指贴住手肘,一指直指金铃,袖中丝带将金铃团团围住,瞬间,丝带将金铃裹住,其中金光更是不能透出。 丝带渐渐缩小,起初还有一股力量在与其抗衡,但这道力量随即被丝带压了下去。女子面上一喜,手臂一挥,将金铃收了回来。 缠绕于表面的丝带渐渐解开,铃心碰撞了铃壁,“叮铃铃”地响了两声。清脆的声音至击少女心处,她伸手接过金铃,笑意柔柔地打量着接到手中的金铃。 “果然是好物,只是落在某些修为不足的道人手中也是蒙尘了,正好我缺个法器,不如,你就将它给了我呗!” 这个女子此时一心在金铃,并不在意脚下的道人,一代除妖法器在妖类的手中把玩,实在是令天下除妖道蒙羞。 但此时道人却面色依旧,似有从容不迫之色。 一道墨绿色的光,刺过女子手臂。她觉着手臂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一个失手,金铃往下坠落。 她捂着手臂,退到身后另一处未受波及的瓦片上。 “好可恶,竟然暗箭伤人。”女子眉头深皱,忍着疼痛,怒道。 那道人脚下一踏,跃上了房梁处,他身前漂浮着金铃,更漂浮着一块小小的木牌。 “你本不该轻敌,将心思放在金铃之上而不将在下放在眼里。如果你是觉得在下暗箭伤人了的话,那在下此次就让你先出手。”那道人淡然着伸掌道,“请。” “既然你非要和我拼个你死我活的话,那我也无需留情了!”女子眼中已满布怒火,她手中一挥,丝带飞出,其中发出的“呼呼”风声,如同锋利的剑在空中挥出时的所闻所响。 两道宝物的淡淡青色互相缠绕,随着道士的指诀一引,铃声大颤,震碎了飞来的丝带。而在此同时,木牌之中飞出一道墨绿色的光,闪电般着从牌中冲向那个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 她见这光比阵阵铃音更加凌厉,显然比金铃的威力更是厉害不少,但以丝带做成屏障也是勉强,能帮她挡住的力量甚少,她触不及防,也来不及躲闪,一瞬之间,身子右侧被那道墨绿色的光刺穿。 “扑通”。 女子从高房下坠落,跌在了无人的长街上。 她挣扎着撑起身,见那道士如仙鹤落世,稳稳地站在了前方。 “我……我不玩了,你放过我,我答应你,我在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我……我会好好在远离人世的洞府修炼,再也不害人了。” 方才还是高傲的妖物,竟然在一瞬之间变得如此卑微。眼前这妖是如此美丽的女子,如今又是这一副求饶的姿态,泪眼婆娑,若是常人,肯定会动容。 只是她是妖,这一身份永远不会改变。 除妖的人除妖,这本就是一种天经地义的事,况且,还是杀过人,身上带有凶厉之气的妖。 那道人抬手,引着木牌之中的墨绿色光芒。 “我……我求你了,我的神魄被你散去了一部分,我知道你的厉害了,我不想死。” 她怕,很怕。那道光,她挡不下。在这样的力量之中,她必死无疑。 但她不想死。 她不想被这种力量折磨至死。 右身之上的伤口,生出一种被腐蚀那样的痛。 那是一种,不会断绝的痛,一点一点地侵蚀着自己,一点一点地置她于死地,而又给她巨大的疼痛。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再害人了……” 面对她的苦苦哀求,那道人面容冷静,虽然没有为之动容,但也没有蔑视一切的神色。 墨绿色的光将她包裹住,最后,她消失了。空中没有一丝的灰烬,只有这黑夜之下,无人的长街之中,所有的无尽的寂静。 转角处,清谣拉住即将要惊着喊出声的香染,伸手去捂住香染。待香染有安静了下来的意思之后,她才将手松开。 香染转身,惊恐着看向清谣。 清谣摇了摇头,拉着她,离开了这条长街。 两人御空低飞,没入了暗处。 香染还在为刚才所见的一幕惊心。她回想着刚刚的事,又引出了前些日子在那个小镇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是……那个道士。我记得,是他!” “我们还是来晚了。”清谣道。 …… …… 第91章 名声鹤起2 “如果我们早些到,还能将她救下,不过一切都已经晚了。”清谣的眼中甚是落寞。 香染见她如此,拉起她的手道:“我们先回将军府,这外头有那道士在,实在是危险。” “嗯,那我们先回去。” 二人到将军府的门口前,和顾腾誉撞个正着。 “哦?好巧。”顾腾誉见着了香染,便道。 “人太多了,没有意思,我们就先回来了,你们呢?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香染道。 “发生了点事,所以就带两位姑娘先回来了,倒是你,没有遇到什么事吗?” “事?什么事?” “当真是问了也白问,你这么粗枝大叶的一个人,遇上什么也不怕的对,还真是让人省心呐。” “哼,我才不需要你担心呢!” 听着二人如此的一问一答,顾凝珠偷偷一笑。她饶有趣味地看了一眼香染,随后就跟着顾腾誉入了将军府。 “香染,清谣姐姐,我们进去。” 方德若一笑,拉过香染的手,同二人进府。 …… …… 这一件除妖之事,让那个道士名传整个京城。 凌国皇帝听闻此事,对此人颇感兴趣,派人传召进宫。如此一来,这个道士的名气更盛,城中人人都在茶余饭后议论此事。 就在这短短两天之内,那道士已再不是无名之辈,已经是誉满都城。 这些事当然也透过了将军府的高高墙壁,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那道士名声突然大噪,清谣和香染心中还是有些忌惮。如果顾家家主突然有了兴致,要去请那道士入府,那她们两个的麻烦也就来了。 将军府毕竟不是安身的好地方,而且除了自己的身份之外,她们也觉着此时也是时候该离开,于是就向府中的家主,顾将军辞行。 二人是受托而来的人,这物件已经送到,且与将军府中各人并不相熟,再有香染脚伤已好,再留下去也不像话,也有些像赖着不走的意思了。 顾凝珠听到二人要辞行,忽然站了起来,道:“你们要走了?怎么不多留几天啊。” “我们二人已在府中打扰多时,实在不好意思再作久留。” “怎么会呢,清谣姐姐这样说,可就误会我们待客刻薄了。二位就多留几天!” “凝珠!”顾全唤了一声自己的女儿,手摆了摆,示意她坐下。 “凝珠好不容易才交到两位朋友,凝珠也是不想让两位朋友说走就走嘛。”说着,转身去瞄了一眼香染。 香染回之以不解。 “凝珠,别太任性了,两位姑娘有她们想去的地方,我们也不能强留。只是,顾某也是好客之人,也是希望二位姑娘能多留几日的。” 一阵推托之后,二人还是不敌盛情,选择留下。 “清谣,我们真的能在这里继续住下去吗?不怕那个道士?”香染有些忧心,问道。 “无妨,上次那道士不敌我们,我们也无需害怕。况且上次他败在我的手下,对我们也是有所忌惮,应该暂时不会与我们冲撞。”清谣道。 有清谣这么一番话,香染的顾虑消去了不少。 这一日正午过后,顾凝珠找到了香染,将从房中拉了出来。 “顾凝珠,你要干嘛?” “你跟我来不就知道了。” 随着顾凝珠拉着自己,一路走到了一处花园之中。 “你拉我来花园作什么?”跟着顾凝珠在花丛灌木之中穿行的香染不解道。 “嘘!”顾凝珠回头,将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不要作声。 接着香染又歪了歪脑袋,一双水灵的眼眸不解着看着她。顾凝珠指了指灌木的后方,拉着她一起探出了脑袋,看向灌木后的一切。 几束花衬着前景,翠绿之中又有姹紫嫣红,俊男美女相坐于这春花烂漫的院中,倒是很有意境。 这位俊男,是顾腾誉,而美女,也不出意外是方德若。 “你拉我来就是要监视他们两个啊?”香染讶然,摆了摆手又道,“我不要看他们,我回去了。”正当自己走出了两步,往着院外的方向走去的时候,顾凝珠伸手一扯,香染一个踉跄,又回到了那灌木丛后。 “你再不想点办法,哥哥就要被抢走了!” “什么抢走不抢走?他被抢走,关我什么事?再说了,他也不是被抢走,是心甘情愿坐在德若身边的,你就别给我烦上加烦了。” “不行!你不能走!” “顾二小姐啊,我没心思在这儿同你一起观察他们二人,你就放了我。” “我们是队友对不对!是队友的话就不能丢下我!”说着,一扯香染。 香染不耐烦着探出头,去看院中二人。 方德若坐在石凳上,依旧招牌性地摇着手中的描金紫兰团扇。而顾腾誉呢,则坐在了对侧,喝着茶。 “奇怪,明明天气不热,为什么德若要拿扇子一直扇?还有,她那扇扇子的样子,也不见能扇得出风来,物不能尽其所用而又带在身边,她这人还真是奇怪。”香染皱着眉头,观察着道。 顾凝珠微怒道:“我说你的注意点能不能不要在那一面扇子上啊?仔细看两人不行嘛?” “又不是我愿意看她们的,我可是被硬拉过来的,如此,我看这里的花也不算过分的,你说对不对?” 顾凝珠一听,只差没有发作出来。原因是她听到场中有什么动静,如此过后,就安静下来看着两人。 顾腾誉将杯子放下,瓷器轻碰石桌,发出“乒碰”两道声音。被顾凝珠压在下头的香染见顾凝珠变得如此安静,也不反驳自己的话,于是就跟着她一同看向顾腾誉二人。 “是将要发生些什么不得了的事吗?”香染道。 “安静——” 香染不解地拧了拧眉头。 于是乎之后二人为静,院中二人为动。 “誉哥哥,这次你回来,可以在都城里待多久呢?”方德若手中动作停下,抬了眸去看顾腾誉。 顾腾誉面中带喜,道:“这次可以离开军中半年左右。此次圣上派了我父亲去巡视东北方镇守的军队,而未提及我,我看父亲也是有意要让我留在都城一些时候。” 方德若微微笑道:“这真是最好不过了。时别三年,誉哥哥也能和凝珠好好聚聚了。” 听到此处,香染的身子向后回了一点,又侧着抬头看了顾凝珠一眼。而顾凝珠一心在观察二人,并没有在意香染的举动。 第92章 名声鹤起3 “我说,方德若还算心里有你,你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要拆散人家,你心里就没有点愧疚的吗?”香染道。 顾凝珠低眸看了看香染,又将她往前拖了拖,让她从灌木后探出头来。“你懂什么,你只想德若,就没有想想我那时候跟你说过什么?” 香染听着,只觉得莫名其妙。“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两个人都这么莫名其妙。” 顾凝珠拍了拍香染脑袋,道:“嘀咕些什么?看那里啦!” 香染不情愿地看向座上二人。 方德若那一张柔美的面容上浮起一丝的暖意,她抬眸看了两眼坐在对面的顾腾誉,抿嘴笑道:“其实这三年来我何尝不挂念誉哥哥呢?你我三人都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三年前誉哥哥突然长居军中,德若对誉哥哥也很是想念的。 从小到大,德若都跟钦佩誉哥哥的,不管是小时你为我攀上高枝,为我采下梨花,还是教我挽弓射箭,德若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的感情也依然是在的。 德若钦佩誉哥哥,又不知在这军中三年,誉哥哥会不会对我的感情有所变却……” 说着说着,方德若的眼皮微微低垂,面容上满是哀愁。“时间是能削去感情的利器,德若这十六年来,也就只有誉哥哥和凝珠两个朋友,爹又只有我一个女儿,德若无兄长,又无姐妹,最近又有香染姑娘的事,德若怕会因为此事而失去两位朋友。” “德若,时间并不会减去你我之间的感情。你应该放宽心才对,你我从小而来的情谊,不会说没就没的。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顾腾誉道。“你为了这些事情而专门来解释,实在是忧思太过了。” “不,这几天誉哥哥都对我不似从前,我能感觉到的。” “德若,我待你和凝珠一样的,只不过你毕竟不是我的亲生妹妹,你的名誉可不能被外人当做把柄。” “这就是你对德若不再似从前的原因吗?”说着说着,方德若眼中含泪。她站起,走到了小亭子边,扶栏看着院中的花。“从小德若就怕孤独,是誉哥哥和凝珠为我驱走那种孤独的,德若不管在不在你们身旁,都会记得那样的感情。” “年少时是年少,如今虽然不同了,但友谊永远都不会与从前有所不同。德若,听我一句劝,你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于身于心都是不好的。” “德若明白,德若知道誉哥哥没有因香染姑娘的事而责怪我才待我冷淡的,如此,德若心里就安了。” 方德若坐在了亭中红栏旁,眼中满是安慰。 “我的事?怎么又扯上我了?”香染不解着道,身子又探出了几分。 顾凝珠再次伸手扯住她,压着声音道:“别出声,你是怕他们两个发现不了我们是吗!” “我说你别激动啊,我这样是想看清德若呀!” “嘘——!” 香染闭上嘴抿了抿唇,再次不情愿地看向二人。 “其实,香染也是个很好姑娘,她在我难过的时候也会安慰我,不会因为曾经因我的缘故而对我发怒,在心里,我也是钦佩香染的大度的。” 顾腾誉轻笑两声,道:“那个疯丫头?哈哈,你就不用理她了,粗枝大叶的一个人,能有什么事呢。” “粗枝大叶?你才粗枝大叶!我……” 顾凝珠及时阻止了香染,一边拖住她,一边捂住她的嘴。 香染挣扎一番后,才停了下来。她扯开顾凝珠渐渐松开的手,还想说些什么的,只是随后顾凝珠手中一指,她随之又看向了院中的二人。 “那誉哥哥觉得香染除了粗枝大叶,还有其他的什么吗?”方德若问道。 “我想想,她除了粗枝大叶嘛,还有就是能吃了。” “能吃?” 一双美目不解着看着顾腾誉,随后,那美丽女子以团扇掩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顾腾誉见她乐了不少,也就松了一松,也跟着笑了起来。 “岂有此理,竟然这样拿我来开玩笑!” “真是可恶,对不对?!” 这次顾凝珠没有捂住她的嘴,而是附和道。她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令香染很是疑惑。心中疑问:这两个女子真的是一同长大的吗?她们到底是敌人还是什么? 香染摇了摇头,继续看向场中。 “那除了这两个呢?”方德若继续问道。 “除了这两个,她身上还能有什么特质?” “那能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相遇,又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呢?德若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几次门,外边发生的事,誉哥哥能为德若说说吗?” 顾腾誉道:“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事……” 之后呢,他就把从军营到凌国西南遇到的事告诉给方德若听。 这说故事的仅有一人,而听者却有三人,三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也就各自知道各自的心而已。 顾凝珠拍了拍香染肩,道:“原来,你还为了我的那块玉佩跟哥哥有过争执呀。” 香染撇撇嘴,道:“我才没有他说的那么无礼!话是他说的,他要把自己美化成英雄,我又有什么办法。” “那,那你和哥哥到底还发生过什么事?”顾凝珠摇了摇香染,道。 “唉呀你别摇我了,我和他就见过一面,哪有什么故事。” “是吗?不过没关系,有我在,我可是不会让你输给德若的。” “什么输不输的?顾小姐,你放过我,我被你压得脚又麻,背又酸,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你就让我回去!” “嘘!——” 香染心中哀叹道:“又是这样。” 没有办法,她现在只能从了这个丫头了。 二人有说有笑,当真像极了一对人见人羡的金童玉女。 “原来西南那边,竟然还有这样多的趣事,如果,我也能去那里看看就好了。” “其实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哪有什么好。” “不的,我倒觉得,能像香染和清谣姐姐那样游历人间,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如果凝珠在的话,她一定会和我一样这么说的。” 香染抬头看了看顾凝珠。之见顾凝珠中微微失神,微微低垂着眼皮,没有看向二人。 “凝珠和我一样,只能被关在府邸门后,连京中的事我们也不能祥看,我想,她也和我一样,是觉得遗憾的罢。” 随后,她又笑着站起,道:“还好有誉哥哥在,我们才能同誉哥哥一起观赏到京城里的景,看到京城里的事。” 第93章 名声鹤起4 方德若眼中有些许对顾腾誉的感激,但更多的,是自己内心的欢欣。 “德若一直很高兴,能和誉哥哥相识,如果没有誉哥哥的话,可能我还是那个呆在尚书府里沉默寡言的丫头,我一直都很珍惜誉哥哥和凝珠的……” 方德若说到这里,笑着抿嘴,低着头,更是握紧了手中的团扇。 “若能一直待在将军府,德若此生……” 一声很大声的“哇”,从花丛之中传来,打断了方德若的话。她寻声望去,见香染张臂,张大着嘴站在了院中。 方德若不解地看向她。 “啊!有蝴蝶!你说是不是啊凝珠!”说着,一把扯出躲在后头的顾凝珠。 顾凝珠看了看她的哥哥,又看了看站在亭中看着二人的方德若,随后她附和着香染的话。“没错,有蝴蝶!很大的一只呢,怎么就不见了?” “我看到了,”扯住顾凝珠的香染指向了另一处地方,又道,“它去那边了,我们赶紧去追呀!” 正要扯住顾凝珠往另一处走的时候,顾凝珠反过来扯住香染,她看着自己的哥哥,眼眸一转,又看向回了头的香染。 在顾凝珠看向顾腾誉的时候,顾腾誉向她眨了一下眼,见她顺势拉住了香染,他也就道:“既然来了,就过来喝杯茶。” “桌上只有两杯茶,哪有我们的份呐,我们还要去追蝴蝶呢!” “茶可以让人备嘛,我跟着你追蝴蝶追得腿都酸了,我们就去喝杯茶。” 拖着香染,顾凝珠往亭里走去。 香染踏上亭下石阶,之后就抬头看了一眼方德若。她眼中失落,在与香染对视之后,她低眸,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香染只觉得很是悲哀。为什么自己要做这样的丑角呢? …… 但,一想到那天方德若哭得悲戚哀愁的模样,香染只觉得于心不忍。 若那天夜里香染问顾腾誉对德若的感情时,顾腾誉如果那么有一丝的动摇,她也不必在这种时候跑出来阻止方德若。 她被顾凝珠拖着坐下,而她的位置,正好夹在他们二人之间。 “我,我还是走……”她看了一眼方德若的背影,道。 这一道背影,让香染觉着很不安心。 只差那么一点,她就说出口了,只差那么一点,她就能探知他的心意了。而如今因为香染,一切功亏于溃…… “香染你坐下歇歇,等一阵又有好茶好吃的奉上,你为什么要那么快走呀?” 顾凝珠一把按下香染,拖着她的手,防止她突然就跑掉。 那一道淡紫色身影转向了三人。香染见她面上并没有什么笑容,只是淡淡地低垂着眼眸看着地面,见她如此,香染心中突然生起一种愧疚的感觉。 “是呀,等下府中丫鬟们会送来好吃的糕点,你最喜欢甜食的了,可不能就这么了走呀。” 香染抬头,见着方德若正温和地笑对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食的呀?”香染问。 方德若一笑,答道:“上一次你脚伤的时候我不是去探望过你吗?你床边的台子上有一盛过东西的碟子,碟子上有椰丝和白糖粉的碎末在,除了这些,就再无东西了。我猜应该是你喜欢吃甜食,碟子上的东西才一个不剩的?” “不错,正是。”香染瞪大了眼睛,点头道。 “既然这样,那就更要留下了。” 香染看着方德若那温柔如春风的笑,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她和顾凝珠一起阻止二人更进一步,实在是心中惭愧。 如此好的一个女子,为何在感情路上会如此不顺呢?香染暗自想着:一是顾腾誉的确眼瞎,这二就是顾凝珠从中作梗。 坐在这奇怪位置上的香染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只静静地,坐着,被顾凝珠拉着。 三人闲聊了起来,她这个局外人坐在中间,觉着很是尴尬。 不一会儿清茶茶点都来了,香染捧住杯子,吹了吹杯中茶水,喝了一口茶。 在这种令人浑身不自在的情况之下,香染早就觉得口干舌燥,正好茶在这时候上桌,她终于是捧住了一杯甘露,于是不再管三人如何,举杯喝了一口。 “丫头,今天怎么这么畏畏缩缩的?可不像你啊。”顾腾誉打趣着香染,随后拿起了一块糖糕往嘴里送去。 “我的目标在茶和食,而且你们聊的都是京城里的事,我对京城又不熟,我又能说什么呢?”香染没好气道。 “好好,知道最近你脚伤行动不便委屈你了,明天我要为我父亲送行,没有空陪你们,后天我再带你去逛遍京城,你说好不?” “什么叫带我去逛遍京城,我才不稀罕呢,我有清谣陪我。” “说起这京城,最熟的是我,我能带你一眼就看遍其中的趣,你们两个是外地来的,恐怕走到脚断都不能发现真正值得看的,值得尝的东西了?” “呵,我才不信,我走过那么多地方,还要你来指路不成?” “不信?那你明天就去试试呗。” “试就试,这路在脚下,地方也是在同样的一片天之下,我就不信在这里我还找不到好吃的好看的。” “悉随尊便呐。” “哼。” 香染突然站起,抓着她手臂的顾凝珠被她的另一只手给握住,最后一同被扯着站起。“凝珠时候不早了,我们去追蝴蝶!” 一番话言道过后,她就被香染给拖走。 穿过花园,又在长廊上走了一段,香染才停下,回头去看那个暗中作梗的女子。 她回头看去,竟然看到了这个女子在笑。 “你笑什么呀?顾凝珠!” “没……没什么,你实在太有意思了。”说完,她松开扯住香染的手,扶着长廊上的细柱,看着长廊之外,笑得更欢。 “你!你别笑了!”香染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你,你等等,等我缓缓。” 顾凝珠抿着嘴,只是笑意是换了从眼中溢出,一双弦月形状的眼睛里,明亮的光闪烁,两颊之上,白里透粉。 她笑得像是一支桃花,明艳而又可爱。 她低眸,深深着吸了口气,再从口中呼出…… 香染见她这副因为自己而带笑的模样,心中微怒,别过头,走到廊中的红栏前,去看院中的景而不去看她。 “你好了没?有话快讲,要是没事,我可走了!” 第94章 从中作梗1 “你挺有胆量的嘛,就这么跳出去,拦住德若,不让她将重点给说完。”顾凝珠贴近香染,又一手拍在她肩上,“你也挺配合的嘛,真不枉费我拉你过来。” “不过为什么你会想到追蝴蝶这么好笑的理由呢?你脑袋瓜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什么?”顾凝珠侧头看了看她,道。 “什么配合?配合什么?”香染皱了皱眉,不解道。 “话你都说出来了,就不要装傻啦!看来只要我们两个强强联手,必定能阻止德若与我哥哥更进一步!” “什么强强联手?”香染拍肩上的那一张手道,“我刚刚才不是为了帮你才跳出去的。” “那是为了什么?” “我……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为什么不能跟我说呢?难不成你在帮德若?” 听见她这么一说,香染心中一虚。她这样是真的在帮方德若吗? 其实到底该如何才好呢? 如果不跳出来,让方德若将心中的话给说出来,那顾腾誉一定会拒绝的。以那晚她与顾腾誉的对话来猜测,肯定是会的。如此,一场伤心是免不了的了。 那么一对比,似乎刚刚做的是对的。但是…… “这么做会不会让德若恨我啊?”香染一边想着,一边呆呆地看着长廊外的景。 “看你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我也就知道你没有在帮她了。”随后,她又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怕哥哥被抢走,但你不主动些我又能帮得了你什么呢?” 香染突然惊道:“你,你别胡说!” “唉,事已至此又为何不承认呢?” 古怪! 香染看着顾凝珠的模样,只觉得古怪。 “我说你,德若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为什么你要阻碍她而不是撮合她和你哥哥呢?我看他们俊男美女,挺般配的不是吗?” “我还没见过有人这么大度的呢,你说俊男美女,也就承认我哥哥模样帅气,你眼光倒是不错,值得表扬!不过呢,为什么你老是否认喜欢我哥哥这件事呢?” “帅气?就他顾腾誉?哈哈,他的模样可入不了我的法眼。” “哦?为什么呀?” “因为我见过更帅且像神仙一样的男子呀。” “哦?那你说一下,他怎么像是神仙了?” 顾凝珠见她入迷一般的幸福模样,也就好奇地问道。 “他的气质像是夜中星辰,像是无边大海,他的好看也不是那么容易描述出来的,总之,比你的哥哥要好看千万倍。” “哼,好看又怎么样,这样的人总会给人距离感,只能让人顶礼膜拜而已,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比得过我的哥哥?他对你,肯定没有我这个没有距离感的哥哥对你好的,是?” 忽然,香染瞪大了眼睛,转身看向顾凝珠:“你哥哥对我好?”香染捧住她的脸,左右细看着,“我看你眼神挺好的呀,没毛病,那又为什么会说出这种有毛病的话来呢?” 顾凝珠甩开她的手道:“你才有毛病。” 随后,她叉起手,自豪着道:“我虽然认识的人不多,不过我对我哥哥的事可是一次都没看错,别人的事我可能看错,不过我哥哥的事,我可没有一次是错的或者看漏的。” “这么厉害?” “当然!” “你看得这么准,也是因为你和你哥哥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缘故,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方德若也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倒是说说,她相貌出众,又心思温柔,如此好的一个女子,又是玩伴,你怎么就要阻止这场绝好的姻缘呢?” 顾凝珠摇了摇头,道:“不行了啊不行了啊,你怎么就被德若给迷惑住了呢?” “我才没有被谁迷惑呢!” “你就等着,戏呢,总会有一天落幕,贴上他人的脸皮,也就不见得就会变成他人的了。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有,日久见人心!” 香染听着这最后的一句话的时候,见着她的眼中闪着一种光。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日久见人心? 香染只觉得很是莫名其妙。人就一张脸,一个身份,贴了别人的脸,又有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要去当别人了?不能做自己,那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要是德若这么做了,她心里会觉得开心? 还有,戏不落幕,这么一直在台上演着唱着,就不会累? 香染觉得顾凝珠所说的,全都是无意义的话。 有开始就有结束,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再说多少都是没有意思。简直就是听者累,说者烦。 如此一来,那顾凝珠是个不会烦的人。 什么顾腾誉好,待在他的身边简直是身在地狱! 入夜的某个时分,趴在绣锦桌布上的香染如此想到…… 第二日。 是送别顾全顾大将军的时候。 作为客人留住府上的清谣和香染跟在方德若和顾凝珠的身后,目送这位护国将军离府。 “清谣香染二位姑娘,德若侄女,你们就不用再送了。德若,几个月后我会和你父亲一同回京,你就暂时在我府中住着。” “伯父府上一切都好,伯父无需挂心,德若在此送别伯父了。”方德若福了福身,道。 听方德若说完,顾全安心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转头对清谣和香染道:“二位姑娘是府上贵客,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就好。” “清谣二人在此谢过将军了。” 顾凝珠跳了出来,挽住顾全的手道:“父亲,哥哥上次去西南的时候,给我带回来了一样东西,我很喜欢。你这次去东北,可要和哥哥一样带些东西回来给我。” “你这丫头,就你的要求多。” “没办法,谁叫我不能跟你们一样可以出都城以外的地方,不过拿到那个地方特别的物品,也算是一种念想的实现了。” “好好好,我就替你看看那东北到底有什么宝贝,给你带回来!” “那凝珠先多谢父亲!父亲一定要记得呀!” 宠溺着拍了拍女儿的后背,之后顾全上了马背。顾腾誉也跟随其后,一踢马腹。 一行人在将军府的门口缓缓离去。 顾凝珠看着他们,跟在后头迈了几步。 一小厮见了,上前道:“小姐,将军已经离府了,咱们也快回府。” 顾凝珠回头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见那小厮低着头不敢答话,顾凝珠叹了一声,随后同众人回府。 第95章 从中作梗2 回了将军府中,众人因众人己事而散去。 几个婢女跟着顾凝珠和方德若去了东厢房那边。 而清谣和香染在用完午膳之后,也出了将军府。 “我们在日落西山的时候会回来,等你们的顾腾誉顾主子回来了以后,你们就这么告诉他。” 向着那天拦住二人的士兵挥了挥手,香染跟着清谣离开。 “清谣,事情才过去两天不到,你说,我们能打听到有关那个道士的事吗?” “才一个晚上,京城里就已经将他大显神通的事情传开,还透过将军府的大门传到我们的耳中,你觉得我们不能在其中得到些什么消息吗?”清谣缓缓道,“我猜,如今过了两天,那成为大名人的道长,此时他的行踪和来由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除非……他离开这凌国座都城。” “他离开凌国都城,那我们不就更自由了?”香染大喜道。 那一天和那个道士擦肩而过,香染想起来实在是后怕。若不是人群遮挡,又如何来如今的平静? 由此香染又联想到了那天在小镇上发生的事。 要不是清谣修为不一般,击退了那个道士,恐怕自己已经魂飞魄散,死在那道人的金铃手中了。 在将军府里,之后被他发现又如何呢?他注定是斗不过二人,又何足惧怕? 只是清谣想要了解那个道士的事情,二人才索性在这街上走走,听听那道士的威风事迹。 都城的长街,以热闹二字来看,永远不会让人失望。面对着人山人海,倒也不怕被一下子发现。于是乎香染就安心地看着周围吃喝玩乐的东西,手里捧着吃的,手中又把玩着小摊子前的泥人。 “清谣你看,这就是我那天在第一个镇子上看到的东西,以前呀,街上的东西太多了,我都没有看到那些镇子上有这东西,没想到,今天在这人山人海里又发现它了,清谣,这就是缘分,你说对不对!” 清谣走近,也拿起了个泥人看了看。 “做工挺好的,上色特别细致。都城里的东西果然毫不马虎。” “姑娘当真心细,泥人只是孩童的玩具,并不入大人的眼,只是手艺始终是一门手艺,若是因为马虎而让其失去其中精髓,也是可惜了。” 香染挑了两个泥人,道:“这两个我买下了。” “多谢姑娘,承惠十二文钱。” 买下了两个泥人,二人离开了摊前,继续在这长街上走着。 二人在一处转角处,刚刚好碰见了一个挑着木板的商人。那商人穿着灰布麻衣,像是农户更像是一位商人,而那木板上,贴着挂着不少的符篆。 清谣扯住香染,道:“香染,你看那边。” 正吃着点心的香染侧头一看,才从人群中看出了那个不伦不类的商人。 “这个人好奇怪,为什么会有一种违和的感觉呢?” “走近看不就知道是为何了吗?” 拉着香染,清谣走近。 “二位姑娘,买些符回去防身。”那位像是农户的商人招呼着二人道。 “这符有何用?”清谣问道。 “这符能妖怪呀!”那人道,“最近都城不太太平,前两天还出现了妖怪,还好被一道人给收复了。” “妖怪?怎么会有妖怪呢?” “这妖怪也不是都城里有的,它从外头跑来,在都城里捣乱!” “呀,捣乱,我听说妖都有很厉害的法力,寻常人若遇上了也是九死一生,这都城里这么多人,难不成是看上了我们都城人多,好吸取人的精血去修炼?” “可不是嘛,”那商人面容愁苦,似乎有对此于心无力的事而叹息,“那妖可不一般,几乎要毁了一整条长街,还好有那位道士出现,除了妖,才将一切都平息下来。” “那位道士如此厉害,那他是从何处来?目的为的就是这妖吗?”随后,清谣又叹道,“若这位道长不能长留都城,那也是可惜了。” “不可惜不可惜,那位道长于今早被圣上传见,入了皇宫,想必圣上爱才,要封他做个官什么的。至于那位道长的来处,我猜应该不是清鹤观,看着,倒像是辰国仲修道之人。” “仲修道?” “姑娘你这就有所不知了,仲修道,是辰国四十年前而立,后因为道中各人各自散去独自修行而衰落,想当年兴起之时,仲修道在辰国里也是颇有名声。” “先生是去过辰国吗?为何对此如此了解?当真是有仲修道这样的道观吗?” “四十年前,我跟着我爹从辰国逃过来的,那时候,正是仲修道新起的时候,不过可惜呀,没落了就是没落了。还好我也知道这其中的符……” 说着说着,那人开始推销起了自己符咒。 清谣帮他卖了两张,随后就离开。 “香染,你要不要?”拿着一张符咒,清谣将它送到了香染面前。 香染赶忙用手臂推开,道:“我才不要,你都听他说了,它是用来防我们的,我才不要。我宁愿拿那两个铜钱去买吃的,也好过买这两张东西。” “一个人出来行商,总是有难处的,况且他都将仲修道这个我不知道的事物道明了给我们听,作为谢礼,还是要的。总不能拿了别人的好处,不给点回报的?” “那也是。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道士现在被传召进皇城,这皇城和我们隔了一道墙,那我们是不是暂时不需要怕呢?” “没想到你这么关心这一点啊,我还以为,你只顾手里吃的什么,眼中看的什么,仅此而已。” “我当然关心呐!上一次差一点就死在他手里了,这次还得要小心提防着些。我可不想没把你带到画倾姐姐她们身边,就丢了小命了。” “怎么就说起我来了?唉呀,我又想起了,最近,你似乎都没怎么用功修炼哦。” 香染听着清谣将道士的事转为了自己修炼的事,贪玩的她心虚地别过脑袋。“我……我有好好修炼的!只不过……只不过收效甚微而已,清谣你知道的,我悟性低嘛,慢点正是常态呀!你看,那边人好多,我们再去那边看看,看一下能不能听到些什么,有关那个道士的新鲜消息!” 指了指一个方向,香染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清谣,拿起一块点心,吃着走着,向那个方向走去。 第96章 从中作梗3 关于那道士的事,各人说着不同的故事。有将自己所知真真实实道出的,但更多的像是说书一样,将那道士神化,从来头讲到经历再到那一件除妖的事。 跟着清谣听了那么多的故事,香染有些懵了。 这懵不是因为听的故事太多,理不清头绪,而是对人为何喜欢对事情添油加醋而感到不解。 在茶楼座上的香染托着腮,看着茶楼外的景。 人来人往,其中有欢声笑语,更有商贩吆喝。 “人有多少,故事就会有多少,一人一张嘴,说着同一件事但又是不同的故事,若是越传越是掩盖其中真相,岂不可怕?” 清谣见这丫头又托着腮在嘀咕,于是就道:“所以人间才有以讹传讹这个词呀。” “难道人就不觉得真相其实比扯出一出故事更重要的吗?就想着故事精彩,而掩盖了真正的故事,那不会可惜了?” “故事精彩在于满足人的玩乐心态,而原本的故事如何,在意也好,不在意也好,与己无关,而又不够故事精彩的话,那真相,也就没有想要知道的欲望了。” “原来如此……”香染疲倦地,再次看向长街,“可比起玩乐来,我倒觉得身为妖的我对这件事的直觉总不会比他们人差。”香染微微侧头,随后抿嘴一笑。 “不过清谣,你打听到了那么多关于那个道士的事,那你想知道的事到底有没有个头绪呀?” “除了我们碰到的第一位跟我们说故事的人,其余我们所听到的,可以完完全全不需要理会。” “啊?为什么呀?” “我们是妖,且我与那道士交过手,其中一些信息符不符合,我也知道个大概。” “那就好,不过,那道士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呢?真的像他们所说,是追那晚被他收服的妖才追到都城来的?” “我看未必,恐怕,她是那道士的一块垫脚石而已。” “为何呀?” “因为仲修道曾经辉煌过,但这辉煌又太过短暂,不知是何原因导致如今的没落。依靠皇权让自己师承的门派崛起,是最快速的一种手段。” 香染一拍桌,怒道:“那他也太可恶了,拿我们来当垫脚石!下次让我看到他,我一定不会轻易饶了他!” 听着香染的话,清谣不禁轻笑一声。“你一心玩乐误了修行,道行又不够,到时候真和他遇见了,你是要败在他手下呢?还是败在他手下呀?” 香染一听,支支吾吾着道:“日积跬步,可以至千里,我虽然悟性低,但在修道的时候我也是认认真真的!” 清谣学着她刚刚托腮的模样,看向楼外的天,她道:“跬步呀……那也挺好的,我们妖的寿命长,这跬步慢慢积累,说不定还能有站在他的眼前,看着他魂归土里的那一天呢。” “清谣!不许你这样取笑我!” “不取笑你也可以,那你回想回想,空忧他教过你什么,如果再发生镇子里的事,你该如何应对。” “我……” 香染不知该如何回应,也就只能点头答应。 点的菜式都上了桌,清谣将一种一份推到香染面前道:“这‘凤凰登云’,是这镇店名菜里的其中一道,你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香染点了点头。“虽然我爱吃甜的,不过呀,既然是清谣推荐的,那我就多吃点!” 二人在天际还剩最后一抹紫红的时候回到了将军府。 在香染回了房不久后,顾凝珠出现在了西厢房的院子里。至于为何会突然出现,目的显而易见。 她敲了敲香染的房门。 “谁?”香染惊了一下后,道。 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香染就开始运法修行。还好敲门的人在最好的时间出现,若是再慢上那么一步,让别人发现自己是个有些许道行的妖,那还得了。 香染敛了敛,听着门外的回答。 “是我,凝珠!”门外的人答道。 是顾凝珠? 带着疑问,香染离开床,走近门。 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她就看见了顾凝珠那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时候不早了,你不歇下?”香染问道。 “唉呀,当然是有事才来找你的呀,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顾凝珠看了看香染身后,示意着。 “哦,那进来。” 二人入了房,顾凝珠又转身道:“夜风凉,都要吹露水进屋了,快把门关上呀!” “好。” 香染面容道着毫不在意,随后转身去关上了门。 顾凝珠在烛前坐下,道:“没想到你屋里还挺暖和的,原来房间不大还有这样的好处。” 香染有些不耐烦地抿了抿嘴,道:“这里是你的家,不是爱住哪儿住哪儿的吗?怎么?这西厢房的房间,你没住过?” “这可不关住不住的问题。” 香染随后也坐下,给顾凝珠倒了杯茶。“来,喝杯茶!” 顾凝珠接过茶杯,道:“没想到,你还会为我倒茶呀。” 香染一听,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懂礼数了?” 顾凝珠听后,噗嗤一声笑着,随后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她眼眸流转,上下看了一番香染后,低声道:“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喂!你说的我全都听到了!什么礼数不礼数,我是对你有那么一丝的好感才给你倒的茶,你……你竟然这样来说我!” “礼数可不是为了好感而来的,不过,暂且不跟你说道理。”随后她用左手托着腮,看着香染,“不过你这人呢,还真是天然,我觉得呢,挺好的。” “你不用吹捧我了,我知道,你肯定又是为了你的哥哥才来。这次我可以又清楚地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哥哥,他的事我也不想管。你这次可别又将话题套在我身上,我可不愿意再跟你讨论顾腾誉和德若的事了。” 见自己此行来的目的一下被戳中,且又明明白白地被拒绝,顾凝珠急道:“好了,我相信你不喜欢我哥哥,我也不开你的玩笑,你就当帮帮我哥哥,将德若推远呀!” “不帮!”香染果断拒绝。 “你就不想报那摔倒之仇吗?我有一妙计,只差你的配合了,你是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香染再次果断拒绝。 顾凝珠站起,拍桌。“你不愿意帮我,那我可就冷眼旁观了!” 第97章 从中作梗4 “你哥哥娶了德若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又为何要操心这些事呢?再说了,自己的好友成为了自己的嫂嫂,那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呀。” 香染道。 “反正……不行!”别过身,顾凝珠叉手,道。 “我就不明白了,你这样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因……因为,我想让我哥哥娶他喜欢的女子,而不是……娶了父亲的意思。” 她的声音渐渐转低,似乎渐渐变得难过了起来。香染见她如此模样,站起身,请她坐下。 “你先坐下嘛,你父亲的意思是……要你哥哥娶了德若?”香染问道。 “不然你以为德若堂堂尚书大人的千金,为何要住进我们将军府呀。一切,不都是我那尊贵的将军父亲安排的呗。” “你哥哥的心思是怎样的,你真的能看透澈吗?你哥哥虽然现在只当德若是妹妹,可以后呢?你确定以后他就不会喜欢德若了?” 顾凝珠疑惑着看了她一眼。“你觉得你讲得很有道理?” 香染得意一笑道:“那可不!” “按我哥哥的个性,那不是喜欢,是妥协了。”顾凝珠叹了一声,离了座,“算了,跟你说这么多也没有用,你不肯成为我的队友,那也不要成为德若的队友!” “感情的事呢,可别太相信自己了,如果真的要做局外人,就界线清楚。我不拉你入局,德若也会这么做的。”顾凝珠俯身拍了拍香染肩膀,如此道。 “对了,明天我们出府,你要不要跟着去?” “出府?去哪儿?” “想知道哪儿的话,明天不就知道了?有好玩的也有好吃的,等下我也要去告诉清谣姐姐,我想她一定不会拒绝我的。” 顾凝珠偷偷看了一眼坐着的香染。 “那……好。我跟你们一起去。” “就这么决定了!” 顾凝珠将话话说完之后就离开了西厢房。 独自一人在房中,香染皱眉托腮,看着面前的烛火。 这顾凝珠来得突然,把她修炼的心思都给搅没了。 “唉,什么专心,什么认真,你可骗人了呀,香染!” 人心一松散了,惰性就来了。这让香染很是头疼。 “唉,还是运功试试,看看能不能集中精力。” 不能专心去修炼,对于修为的进度没有丝毫的帮助。若是不用心,即使是能运起灵力,也没有丝毫的运用。 不过渐渐地随着灵力的运起,香染心里的杂念一点点地被摒除开去。如此,对于修为来说也算是有所收益了。 即使是细微到不太明显…… …… …… 第二天。 香染正要出门,被一盆热水泼在了脸上。 一个婢女倒在了她身前,捂着手肘喊着疼。 “香……香染姑娘,你没事?”那个婢女拿出自己的绣帕,替香染擦去脸上的水。 香染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阵热水浇脸,脑袋一空,过了一阵才缓了过来。 “你!!!……没事?” 正要发作的时候,香染看到那婢女的手被擦出了血痕。见着她受了伤,心中的关切将她的怒气给压了下去,她抓起了那婢女的手,看了看。 “没什么事?怎么不说话?” “奴……奴婢该死,原本是送热水来给姑娘梳洗的,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说着说着,她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你不该死,下次小心点就好了,回去擦药。” “是。” 那婢女抹抹泪后,向香染福身,随后拾起那地上的铜盆离去。 香染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恼道:“这下可好了,衣服湿了就算了,头发也遭了殃,这下我可怎么出府呀?” 一身湿哒哒地,很不舒服,香染只能走回房里换过一身衣服。 …… …… “什么?香染不来了?”顾凝珠讶道,“她不是最喜欢游玩了吗?怎么说不来就不来?” “我与她留在府中就好,请各位尽兴,无需念及我与香染的。”清谣道。 “她怎么这样,明明答应了我的,怎么可以突然反悔?” 顾腾誉拉住她,道:“算了,我们三人去,以后还有机会跟那丫头游都城的,不是?” 强拉于情于理也是不行的,既然他人已决定不来,也是没办法的事,顾凝珠只能点头应着顾腾誉。 清谣在府门口目送三人离开,随后回了西厢房去看看香染。 香染一身湿衣裳已经换下,如今正坐在铜镜前理着头发。 “清谣,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呀?”香染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又抱怨道。 “是挺倒霉的。”清谣也叹了一声,随后坐下,倒了杯茶。 “我可真没想到,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捉弄我,无端就被一盆热水浇头,害得我错过和他们出府的时间。”香染一恼,见着头发也擦不干,索性托着腮看着铜镜继续恼着。 “就这么一点小事就让你这样气馁了?” 清谣起身走到香染身边,拿起了她手中的布巾,帮她擦起了被淋湿的头发。 “一件事的话,我断是不会气馁,只是这样的倒霉事一件件地接踵而来,我也是觉得很苦的啊,你说,我们一路而来哪会遇到这些倒霉的事?先是扭伤脚,再是今天的事。我们才到这个地方几天呐?” 忽然,香染眼中闪过一阵光。她恍然大悟着道:“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八字不合?” 清谣一听,敲了敲她的脑袋,随后道:“八字是人出生那天的干支历,我们妖都是在混沌之中修成,哪来的八字?你呀,可别再胡思乱想了。” 香染皱眉,摸了摸被清谣敲到的地方。“那我不乱想就是了,就当一切都是偶然,过了就算了。” “我可没有说过过了就算了这样的话呀,各种事情都有其因由,只能靠你这位事中人去发现要点了。” “那……清谣你是知道我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清谣看了一眼镜中的香染,道:“我也是妖,也同你一样,没有通天入地的本领,这些事我都不知道为何会发生,也许也只是一次偶然,依我的看法,就是你要知道防患于未然。” “防患于未然,只怕会防不胜防了。” 香染的两腮鼓起,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 …… 第98章 香染觉得,这人间的屁事多,就是因为当断不断,苦苦纠缠。 如今也有一个很好的例子在身边。 这个例子,就是顾腾誉一家与方德若之间的事。 香染坐在桌前,看着灯火,心里烦着。 烦着自己为何会如此倒霉,烦着为什么一到着都城,一切的不如意都开始围绕自己。 突然房门被敲响。 正如自己所想,入了夜一定会有人来找她。敲着自己房门的人,也正是自己所想的那一位。 香染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顾凝珠。 “我又来了,没打扰到你?” 香染轻叹一声。“进来,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面带微笑的顾凝珠拍了拍香染肩膀,随后进了屋。 “我还以为你房里有什么事绑着你,不让你出门了呢。”进了房的顾凝珠左看看,右看看,见到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于是道。 香染看着她在昨晚同一个地方坐下,听着她的话,安静了一阵才道:“哪有什么事,是我见着德若觉得尴尬,想着想着不想去,所以今天就没有跟你们一起出去的。” 顾凝珠看着坐下的香染,皱了皱眉,道:“你那时候可是二话不说就跳出去的呀。你拦截人有勇气,就没有勇气面对被你拦截的那个人了?你这怎么行呀。” “怎……怎么就不行了啊?我这样想,也是不想再妨碍到她们两个而已。” 香染很是郁闷。 说一句谎话,就会有陆陆续续的谎话说出,目的,也只是为了第一句的谎话打个圆场。 香染有了掩盖今天发生的事的想法,也是因为听了清谣所说的“各种事都有其因由”。既然因会产生一连串的事,香染也想着要顺着推理出结果。 为了自己为何会变得如此倒霉这一件事的因,她已经想了大半天。结果呢,自然是没有头绪。 虽然这件事不知因由,但那婢女这无心之举让府里的主子知道的后果,香染是清楚的。 婢女犯错,让主子知道了,轻则挨骂,重则挨打。 人的等级森严,这个她是知道的。不然为什么这里的人口中都说着“奉命行事”四个字呢? 这么一想,香染就有想要隐瞒的意思了。 顾凝珠狐疑地看着香染,盯得香染唯一的自在都已经完完全全地飞走。 “你……这是要帮她?” 香染抬手,在她那一张狐疑的面容前上下挥了两下。“别这么看着我。我这就是帮她了?为什么呀?不还有你在顾腾誉身边吗?” “我这又算得了什么啊,他们还不是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说着,她趴沮丧着趴在了铺着绣锦布的桌面上,不知是看向何处。 “如果,不是我机灵,跟哥哥又是无话不谈,我早就被德若从哥哥身边给隔开,之后就是丢下我一人了。”她道。 香染听着,无奈着别过脸,单手托着腮,看着烛台上的灯火。 “你们两个,明明一起长大,应该是最好的朋友才对,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德若。还有,你刚刚的话我可不信!你说你和顾腾誉无话不谈,那德若又怎么会让你从顾腾誉身边甩下?根本就什么都不通嘛。” “两个人能成为朋友,应该好好珍惜对方才是呀,如果真的不合适,你哥哥也真的不愿意娶德若的,那也不该拿这样去对德若的?” “唉,这个世界上,亲情我是不知道了,我是觉得,真心对待才是朋友应该做的。” 顾凝珠听完,慢慢着,直起身子去看香染。“你的意思是……你和清谣姐姐不是亲姐妹?”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香染问。 “奇怪!……你们像是真的亲姐妹!”顾凝珠道,“她处处照顾你,如果不是你亲口说出,我不信你们不会是亲姐妹!” “你是真的信还是假的信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倒是相信你和德若不是朋友!”香染叉腰得意道,“你和德若虽然从小相识,不过你们没有一点朋友所拥有的感情。如此,我香染可没说错?你们不是朋友!” 顾凝珠别过眼,道:“错了错了,你这是自以为是了!” 香染听后,觉得顾凝珠说得莫名其妙,她移凳贴近顾凝珠身旁,细细地观察她。 “你作什么呀?”顾凝珠微怒道。 香染呵呵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看看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而已。”香染再贴近道,“你说,你为什么会有些生气呀?” “是因为,我说你们不是朋友?” 顾凝珠一听,盯了她两眼。 香染倒是毫不在意,笑道:“你别生气呀,你先想想,你现在为德若做的事,到底是为谁而为的,这些事是帮谁而又在伤谁呢?” 见着顾凝珠静默,香染轻叹一声,道:“你说和她是朋友,那我也相信你和她的确是朋友,不过是两个互相不懂对方,而又互相伤害的朋友。” “互相伤害的朋友?”顾凝珠回神,道,“你在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呀?” “哪有乱七八糟了呀,我可分析得头头是道!” 顾凝珠听着,一怒,用食指指住香染额头,臂上一用力,香染整个人都往后仰。 “你这个胡思乱想的丫头,别这么盯着我。”说完,香染与她也保持了一个正常的距离,她也就松了手。 香染摸着额头道:“你不信就算了,干嘛这样来对我?” “有哪个姑娘家像你这样盯着别人看的呀?” “没有吗?”香染侧头,不解道。 “那你去长街里观察观察,谁会这么盯着你看。” 顾凝珠起身,又道:“夜深了,我也困了,我回去了。” 在顾凝珠转身要走的那一刻,香染叫住了她:“今天我放了你鸽子,下次就换我找个时间带你去府外走走!” 顾凝珠转身,一张高傲的脸,似欢欣而又掩住欢欣。“你带我?我看在这都城里,还是我带你!” “那好,记得下次一定要再带上我呀,最多不管如何,我都不放你鸽子就是了!” 香染挥了挥手,笑着送着顾凝珠…… ……… ……… 第99章 天青气朗,院中明媚的阳光和轻鸟的啼叫声,都昭示着今天会是一个很好的日子。 香染推开房门,吸了一口屋外清凉的空气。 初晨不久,在屋外还能体会到一阵清凉,这一阵的清凉,又让香染的倦意散去了许多。 这几晚,她一直都有在修练,运气也还算好,并没有被人发现,并且再有一点的就是,自己的修为的确有增进那么一丢丢。 这一丢丢虽然是微小,在运用灵力里也并没有增强到多少,不过这所谓的“跬步”对往后的作用,可以说是受益无穷。 于是,香染就一直虚心对待,不敢抱怨,也不会放弃。 这天气这么好,顾凝珠她们会不会出府游玩呢? 如此一想,就想起了一件事。每每有事,都是顾凝珠来找的她,而她,也不知道顾凝珠到底住在府中的哪一个位置。 不过现在有的是时间,何愁不能找到顾凝珠呢? 于是乎,她跟清谣说了一声之后,就离开了西厢房的院子,在府里走走逛逛。 刚到将军府里的夜晚,自己也是一个人在这将军府里探路的。只不过这探路是在天黑里一个人摸索着的,迷路那也是正常。如今是在白天里,况且府上的奴仆们也都知道了香染与清谣是府上的客人,又与自家公子小姐是朋友与,也就不敢怠慢些什么。 于是乎这寻路,也就不难了。 只不过,香染并没有去问路过的仆人们,而是一人在这偌大的府里闲逛。 两三个仆人从身边走过,向香染福身。 香染皱着眉一副疑惑的模样,看着俯身的她们,她受了惊似的向后退了几步。 福身过后,她们继续着另一处离去。 “这人间的规矩还真多,真是够奇奇怪怪的……” 嘟囔着,香染与她们背道而行。 一路走着,一路的鸟语花香。将军府里对于园林的打理没有丝毫的懈怠,一花一草,一树一亭,都极为讲究,自然之中透出一股威严,这威严感觉的由来,自然是因为其中秩序的有条不紊。 虽然自然之感被削去了不少,不过,这样的景观反而让人更喜欢。 是因为保留了其中的美。 看着周围的景,香染很是佩服建造出这府邸的工匠们。全心全意所付出的心血,必定会得到赏识。连对美抱有一种天然态度,没有任何鉴赏能力的香染,也能体会到其中的美,可见制者的心思是如何的细腻与观察入微。 府中的路,岔路很多,那一条路是去什么地方的,香染不知。香染生出了一个想法,按照头顶的太阳来作为路标,如此一路向东走,就一定没错也不会走着走着兜回了西厢房去。 走了有好一阵子,估摸着应该是离了西厢房有了一段很长的距离,再向前走了一阵,香染来到了前厅。 现在的前厅里除了拿着扫帚抹布的仆人,还能有谁呢? 抿了抿嘴,香染一跳着转了身,继续向东走着。 这将军府里,除了前厅和自己住的西厢房,香染还去过一个地方,就是那天迷路乱打乱撞去到的东厢房。 这东厢房在东边,那还有那天晚上误打误撞去到的顾腾誉的居所呢?“按照那天晚上的路程来看,应该也是在东边才对。” 就这么猜测着,她继续向着东边走去。“说不定,顾凝珠的住处也在东边。” 踏着一路整整齐齐的石砖,香染继续走着。 在路过一片园林的时候,一声叫唤喊住了香染。 “香染!” 香染转身,见是方德若。 “德若?你怎么在这儿?”香染心中讶然,不过这讶然,也是那么一阵而过而已。 方德若轻轻一笑,手中捏着她那描金紫兰团扇,步态盈盈,走向香染。 “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儿?是要找我?” 香染摇了摇头,一双水灵的眼睛透出一股天真的气息,她道:“没有呀。” “既然没有,那你又为何要来这边呢?” “这边?” “这里前面就是东厢房了,你不知么?” 香染抿嘴,摇了摇头。 方德若点头道:“原来如此。”她轻轻着挥了挥手中的团扇,又道:“不如去我东厢房那边坐坐。我出来院中走了许久,也乏了。你就随我去喝杯茶,如何?” 香染笑道:“仅仅喝茶,我是不够的,若是没有美食,可留不住我的哟!” 方德若抿嘴一笑,道:“当然不仅仅只有茶,只怕你不肯来了。” “那……你可别笑我贪心了!” 跟着方德若来到了东厢房,两个站在门外的婢女迎着她们的主子入屋,方德若跟其中一个婢女吩咐了些什么,随后就让她们离开。 香染随意着坐下,看了一眼屋里,道:“那天晚上被你赶了出来,没想到现在还能进你房里坐坐。” 方德若带着笑意坐下,道:“为何不能呢,我也不是心思狭隘的人。” “那就好!”香染托着腮,笑道,“其实嘛,我也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那,我在你心里面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方德若问道。 香染停了停,想了想,道:“最大的感觉还是温柔,还有,跟凝珠很不同,跟清谣也很不同。” “温柔?” “嗯!对呀!温柔,而且是一个很好的人,跟顾腾誉也很般配。” 听着香染的最后一句话,方德若面上微微露出愁色,而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低眸回忆着什么。 “般配吗……” 看着她的模样,香染明白了她的心事,于是香染道:“其实,那天我突然跳出来,是……是有意的。” “啊?” 面对着方德若的一声惊呼,香染慌忙着抬头道:“你别误会,我真的不是你那晚所想的那样,喜欢那个顾……顾腾誉!只不过我是觉得,你和他还有时间……” “那个……你看嘛,他刚从军营里回来,或许现在还不明白你的好,不过,你们再相处久一点,说不定你们两个人的事就成了呢!” 香染一人说得倒是很欢,方德若只是定定地看着香染,丝毫没有为之所动。 第100章 看着方德若那一双眼眸,香染渐渐收敛了笑容。 “其实……被你赶出来的那晚,之后我还遇上了顾腾誉。” “这一件事,我知道的。”方德若摇了摇团扇淡淡着道,她的眼中没有任何的难过或者怨恨,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你也知道了?” “嗯嗯,府里上下早就已经传过了。” “那……你……”香染看着那一张平静而绝美的面容,断断续续着道。 “我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我……我……” “你怕府里丫头们胡乱传些什么故事?” “差不多,我最怕的就是掉进黄河洗不清了。” 方德若一听,掩嘴笑了笑,道:“放心,这里毕竟是将军府,府里的规矩也不是白白放在那儿的。” “那就好……你也别吓我呀,再说了,我还想跟你说点正事呢,你这样,就不怕我不跟你说了吗?” “你不说的话,那可就没有茶,也没有美食了。” “好哇,你威胁我。” 方德若笑着回道:“我又怎么会这么做呢?只不过是想学学你们,耍耍嘴皮子而已。” “哦?耍嘴皮子吗?”香染托着腮,侧着头,看着笑着的方德若。 方德若见她如此看着自己,笑容也就慢慢敛住。 “怎么?我这样很是奇怪吗?” 她道。 香染摇头,“并不是,你这样很有趣。” 听到香染这么一说,方德若的笑意又回到了脸上。“说,你有什么正事要和我说?” “当然是有关顾腾誉的事啦!只不过……” 只不过,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香染顿了顿,道:“我和顾腾誉相处的时间不长,也不敢自认为是了解他才对你说的这一番话,不过,我觉得,顾腾誉似乎对你只是亲人之间的感情。” 方德若听后,那一抹浅浅的笑意并没有消去,对香染所说的话,她只是淡淡地答着:“我明白。” “这话,我也是在那天晚上从顾腾誉那里听到的。所……所以那天……” “所以那天你就跳出来,打断了我的话?是吗?” “嗯,不错。” “你,就是来解释这件事的?” “其实也不是的,只不过这次偶遇,想将顾腾誉的想法告诉你而已。” 香染变得支支吾吾的模样,因为她不知那一副浅浅的笑容里,那一颗知道真相的心会是如何模样,“我也不想你伤心,对了,说不定顾腾誉以后不会把你当妹妹看待,而是相伴一生的枕边人呢?” 语毕,香染后悔了自己的鲁莽。 如果没有这么说的话,或许她会有期待,而如今知道一切的她,会有什么呢? 是伤心难过,还是选择释然开怀? 托着腮的香染轻叹一声,皱着眉,摇了摇头。 听着她的叹息,看着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方德若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愁而已。” “愁的,不该是我吗?喜欢的人,只把我当妹妹看待,而又再三被无视心中想说的话,该愁该哀的,应该是我才对。” “只不过,这话是我说出来的……其实,我也想过要瞒你的,不过想到被你就这么被拒绝了,实在是不值……” 方德若笑着哀愁,她看着香染,道:“知道得太多,也不是好事。你无需为我而困扰,做个局外人,何尝不好呢?” “誉哥哥与我五岁时就相识,这十一年来的感情,也不是说变就能变的。只是我心中不甘,也不想放下誉哥哥,我就想要去试试,试着改变他对我的感情。他是明白我的感情的,我也知道,他这般婉言拒绝,我能在他心目中的改变,也是渺茫了。” “那是他不懂珍惜!你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他肯定会后悔的!” “后不后悔又如何呢?一切都仿佛是定局了,已经很难改变了。” “只是我很不甘,我不甘,我不甘就这么听天由命,成为宫嫔。” “成为宫嫔?” 香染不解。 方德若眼中含泪,别过了头。 “如果一切都能如我自己所选,那是多好的啊,只是,一切都不能了。” “誉哥哥是我的青梅竹马,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他了,我认定了他是我今生的夫婿,只是一切都不能如我意。” “这一切,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呢,我喜欢誉哥哥,入宫为妃又是我父亲的意思,香染,若是你,你是要依自己所想,还是听父母之命?” “香染,若是你,你又该如何去选?” 听着她所诉的苦,一切的美味,都没有了味道。 这种事情,香染又怎么能知道呢。 一无父母,二无拘束,这是她成妖二十多年来所过的日子。一时之间,被如此一问,香染心中不免疑惑。这疑惑越滚越大,也能让一个无拘无束,乐在自由的人感到忧愁。 如果是她,她该怎么办? 香染实在不知。 入了夜,香染也无心修炼,于是干脆倚在窗边,看着黑夜,听着虫鸣。 “如果是你,不得自由,无法实现心中所想,你会如何呢?” “迄今为止,我可是没有什么束缚可言的呀,你问我,我又怎么知道呢?” “唉,什么宫嫔不宫嫔,不能与自己喜欢的人相见,那又有什么意思?” “父母之命,真的那么重要吗?” 黑暗的夜中,繁星闪烁,橙橙的火光映着院中的花草,风吹过,灯火之中的它们,慢慢摇曳。 影未乱,只是心乱。 与风中花与枝那样摇曳过后,心忽然归于静止。 一切的问题,不就已经有答案了吗? 若是她的话,她也会像方德若那样,与心中在意之人诉说情衷。 不论对错,不论结果,不论是有意义还是无意义,她都要向那人诉说。 当初,她不也是这样选的吗? 想到此处,香染看着夜空,释然一笑。 虽然从前也是莽撞,不过她没有后悔过。 那么,那天她是不是不该阻止方德若将心中所想诉说的呢? 不过,她还有机会。 而这个机会,也一定不能让顾凝珠给搅和了。 第101章 香染这么想着,又想起了顾凝珠说的话。但又一想到这是帮人并不是害人,也就放下了纠结的心绪,决定去帮方德若一把。 虽然心里觉得这样很对不起顾凝珠……毕竟,顾凝珠将话已是说在了前头,而后自己又要去打破,实在不好。只是人生之中若有遗憾,那此生必定是不好受。 如此一衡量,香染更想要去帮助方德若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方德若更加地在意。明明与她相处的时间不多,明明与顾凝珠才走得更近,这是为何呢? 走在路上的香染把玩着自己的一缕秀发,眉头皱着,眼中也不知是看向什么地方。 见此状的清谣将她推了一把,香染才过神来。 “怎……怎么了?”香染像是要掩盖什么似的,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 “我不摇醒你,你就要一直沉浸在你的思绪里了。”清谣道,“到底有什么东西这么好想,让你入了迷,连游玩也不在意了?” “没……没什么。” 香染说着,眼睛一转,看向了前边的,穿着紫色轻纱衫的女子。 “我只不过,觉得不太自在而已。” 清谣一听,道:“你又不自在了?怎的老是不自在?”观察了一番香染,清谣侧目看了看前方。她叹道:“看来,我们还是早些离开都城。” “啊?为……为什么?清谣,你怎么这么突然……” “不是我突然,而是你再继续这么下去,可就要被自己给闷死了。” 香染听了,急道:“我哪有,那我刚刚的话就收回,我,我没有不自在。” “哦?是吗?” “是的呀,都城里的景我都没有看够呢,我……还不想这么快离开。” “那好,这就随你了。” 说完之后,清谣加快了脚步。“不想被落下就走快些。” 香染点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 顾腾誉听见了香染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丫头,你是腿短走不快吗?为什么每次落单的都是你。” “我走累了,放慢放慢脚步不行啊?” 说着,香染装作很累的样子,伸手去捶捶腿。 顾腾誉见到这一幕不禁觉得好笑。“我说,我们才出府不久,你这就累了?你这是提前变成老太婆了?我说老人家,要不要我们来扶您一把?”在这最后,他也不忘调侃调侃香染。 “你才老人家,不就是走快些吗?好!” 香染大步向前,没一会儿就赶上了顾腾誉,顺便,还给了他一个白眼。 “怎样,还嫌我慢吗?” “怎敢,我可不敢呐!” “哼。” 香染叉着手,别过头,不再理会他的话。 方德若侧目看着两人,轻摇着手中的团扇,别头过后,那一张美丽的面容之中,眼帘微微低垂。 顾凝珠见香染走了上来,便挽住了她的手。 “凝珠,你干嘛?” “走路呀,能干嘛?” “可你也不用挽住我的手?” “你就没有挽过清谣姐姐的手了吗?” “我……额……” “那不就是,我和你嘛,是一样的呀!”顾凝珠笑道。 香染只觉得一阵的不自在,眼神时不时越过顾凝珠和顾腾誉,看向那个沉默不语,孤零零一人走着似的方德若。 香染面对顾凝珠的举动,也就只能勾起嘴角略微笑笑就此而已,毕竟她可是违背了顾凝珠所说的话,打算插入三人的事,如此,对顾凝珠她觉着是有愧疚,哪有什么欢喜可言。 顾凝珠倒是不知道香染现在的想法,也就没有注意到她现在的异常。 一行人在都城千玉湖前踏着青翠草地,看着湖中风光。 千玉湖位于都城东郊,将军府也是位于都城之内靠近东边的地方,两者的位置相距并不远,来到此处也是方便。 顾凝珠挽住香染的手,走在众人的前方。 方德若看着她们在前边有说有笑,甚是欢快。看了看两人,过后,她的眼帘依旧微微低垂着,手中有意无意地摇着团扇,这无限惬意的景色,似乎并不能入了她的眼中。 “各人自有各人欢喜,又怎么会留意我这个惆怅客呢。” 方德若自己一人心中如此想着,不再理会顾凝珠和香染二人,眼皮微抬,看向了湖中风景。 “是这里吗?” 一副像是被顾凝珠半拖半拽着向前走着的香染,指着前方不远的一个地方道。 顾凝珠道:“是那里!你看,那里又一位渔夫打扮的人,只要跟他租上一条小舟,就能到湖里转悠转悠!” 香染一听,精神了不少:“是吗?我还没试过在水上漂流,凝珠,那样好玩吗?” 顾凝珠高兴道:“当然好玩啦!你没试过,就一定要试试在上面乘舟漂流的感觉了!”忽而她一拍掌,又道:“那一种随波漂流的感觉,很是自在,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那这样的话,我就要去看看了!” 香染听后,心中的不自在倒是让着一份接触未知的喜悦给占据了半分,于是她就这么让顾凝珠拉着,来到了停靠了木舟的岸边。 “你们快来呀,不然,我们可就先上船了啊!”顾凝珠向身后的三人挥手道。 香染也跟着转身看向身后的三人,她这才看见,方德若面色淡然,仿佛对这美景一点都不上心。更有一点反常的是,她明明站在心心念念的人身边,却与身旁的他似乎隔了万水千山那么远,看得香染心中一急。 “德若今天是怎么了?平常明明和顾腾誉有说有笑的,今天怎么就……” 忽然肩上被人一拍,原是站在身旁同自己一起看向顾腾誉他们的顾凝珠。由于刚刚正想到方德若的事,香染心一虚,目光开始躲起了顾凝珠。 顾凝珠歪头看了看她的正脸,道:“你好像有心事呀?怎么了?好好的游玩,也要让闷事给破坏了不成?” 香染摇头道:“不是,哪能有什么,我们准备准备,上舟游湖去!” “好!不过,也要等等哥哥他们。”随后顾凝珠便笑娇斥道:“哥哥真是的,怎的比乌龟还慢!” 第102章 顾凝珠向着落在了后方的三人挥着手,随后,就向船家支会了一声。 顾凝珠所有的小心思,都让香染给听了去。 明白了一切的香染,心里面有一丝辜负了凝珠的感觉。 等顾腾誉走近了之后,顾凝珠准备上前,想要去拉住他的手。 “凝珠!”香染惊呼一声,抓住了顾凝珠的手。 “香染?”被香染这一举动而弄不着头脑的顾凝珠如此道了一声。 “这里一条船最多只能坐三个人,不如我和你还有清谣坐同一条怎样?” “为什么啊?” “因为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讲啊!再说了,我可不想和某个人同坐一条船,我可会不自在!” 说完,香染向顾腾誉吐了吐舌头,拉上清谣和顾凝珠,向船上走去。这次,她没有给任何的空隙给顾凝珠。 顾凝珠也是懵懵地就被香染给拉上了船,直到船开了之后,她终于是想清了一切的事,心中突生怒气。 “香——染!”顾凝珠拖着长音,对香染怒道。 “我……我怎么了?为什么……这样来看着我……”香染一边躲避着她的目光,一边想着该如何解释。 “说!你是不是违背了和我的约定,想要去帮德若?!”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三人同坐一条船,这样不好吗?” “你还要狡辩?!” 终于,这安静的小船之上,一人带着歉意沉默,一人则怒气冲冲。 “枉我还当你是好朋友,没找到,你竟然要去帮德若!” “我们的约定算什么?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哼,你这个局外人当得还真是自在,想帮谁就帮谁。” 面对顾凝珠一连串的话语,香染也是心虚不已。 清谣见两人的关系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地僵,于是,她就帮衬着香染,给两人解一下心结。 “你们说的都是我不懂的,虽然同坐一条船上,我倒是局外人了。” 香染放下了船桨,坐到了清谣的身边。 “清谣……我……” “你们说的是什么事,我明白,香染,这次的确是你错了。既然你事先已经答应过别人了,就不应该有变卦才对!” 香染一听,低下了头。 “是啊,我知道,我是错了。我答应了你,就应该好好听你说的,当个局外人,谁也不帮,可是……德若是你从小就认识和相处的好友呀!你……你又怎么可以这么无情,连个机会都不给她……” “你知道还这么做!分明就是不把我当朋友,没有信用的家伙!” 顾凝珠托着腮,气着别过了头。 香染坐在对面,看着生着气的顾凝珠,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一条不大的船上静得可怕,最后,还是清谣开口。 “我知道,因为德若和顾公子的事,让你们两个为此而变得很不开心,可你们能成为朋友,也是上天给的一种缘分,你们两个,不如坐到一起,将事情缕清楚,我想,你们也应该很想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的,对不对?” 清谣的话,果然有效。 顾凝珠也放开了托着腮的手,脸上的郁郁的怒容,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我知道,能成为朋友当然不容易,可……说不生气,我是不可能的,毕竟,你那样做,可以算是背叛了。香染,我可是被你给伤了!”顾凝珠的眼神依旧没有看向香染,而是微微地撅着嘴,看向了湖中的风光。 白鹭纵身飞远,随后没入云边。 “凝珠……对不起……” “说,你为什么要帮德若?你为什么要背信你的承诺?” 香染犹犹豫豫地,最后,还是将和德若相处的那些时间之中发生了什么,都给顾凝珠说明白来。 “你还记得我刚刚入将军府的时候吗?我和清谣都被侍卫给拦了下来,那个时候,是德若给我们解的围,让我们进府,我是很感谢德若的。” “那些时间里,和德若谈话之间,我发现她是真的很喜欢顾腾誉那个混蛋,所以……我……我就想帮帮她,给她和顾腾誉制造些独处的机会……” 听了香染和德若之间发生过的一切的事,知道了香染心中所想,还有事情的前因后果,顾凝珠觉得,也不怎么气香染了。 “凝珠,香染也已经将事情讲明白了,现在,轮到你了。”清谣温和着道。 顾凝珠看了看清谣,再看了看香染,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湖中,脸上更是闷闷不乐。 “我为什么要掰开他们,这就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了。” “那个时候,是哥哥还没有去军营的时候,当得知自己没有办法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样,去游历天下的时候,哥哥在那天晚上喝了个大醉。他迷迷糊糊地,跟我说着什么不愿意,又说什么想要自由。我听得,很替哥哥感到心疼。” “我们娘去得早,爹爹又将所有的心思都付在了君主和军营之上,哥哥又是爹爹的唯一的一个儿子……虽然哥哥已经知道了自己以后一定要去军营的,可他心中,并没有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知道,德若打小就喜欢我哥哥,可是,以我哥哥这个固执的性格来看,从前他将德若当作是妹妹,以后也只会对她像是妹妹一样看待。我也不想德若为此伤心,所以就制造出了一系列的东西,来气她,故意阻断她和哥哥相处的机会。” “这样下来,两人分开得久了,德若就会死心。当然,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以为的,没想到,德若不但不肯放弃,还要让自己越陷越深,德若也是一个不争气的,真是气死我了!” “哥哥已经不能选择他的人生了,那喜欢的人,总可以选择。” 说着,看向了香染。 “可是,世事无绝对呀。”清谣道。 “不错,清谣,你说得很对,可是,爱而不得,又有多痛苦呢?我也想德若早些忘了,也不用继续这么痛苦……” “其实,我也不是很气你的,香染……” 香染明白了顾凝珠的心情,也就同她一样了。香染摆了摆手,道:“没事!既然你不生我的气,那我也就放心了!” “可是……德若的事……”对于德若和顾腾誉之间的事,顾凝珠还是有些犹豫。 于是清谣就劝道:“我刚刚说了,世事无绝对,你就给德若一个机会,让她清楚顾公子的心,也可以看看,顾公子是不是会不如你所想的那样,和德若在一起了呢?这个机会,德若本也可以有的。” 顾凝珠家开了嘴,话却噎在了喉中。其实,她多少都赞同清谣的话的,只是…… 若是遗憾和悲伤,谁会更痛呢? 顾凝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第103章 顾腾誉看着三人上了船,知道自己是怎么也也不可能不与方德若独处的了。本来,他还想拉住香染这丫头的,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主动,第一个上了船,还拉上了清谣和自己的妹妹。 无奈,他现在只能站在这里的看着三人的船,慢慢离开岸边。 站在一旁的方德若,离了离顾腾誉。 顾腾誉倒是没有发现方德若的举动。 “德若,你想不想去湖上看看?难得来这么一趟,不去湖上游玩一番,还真是浪费了。” 方德若没有说话,倒是点了点头。 “船家,我们要一条船。” “公子请挑选。” 顾腾誉随意挑了一条船,和方德若同游湖中。 同坐船中,这个一向安静的妹妹,如今变得更是安静了。 远处的香染看见了,观察起了远处任由小舟漂流的两人来。 “香染,你在看什么?” 顾凝珠向着香染看的方向看了看,看见哥哥已经和方德若上了船。 “凝珠,你说他们等下会怎么样啊?” “我也想知道啊!” “等等!我们和他们好像越来越近了!快!保持距离呀!” 两人一人拿着一个船桨,一下一下,慢慢地划着水面。她们警惕地看着远处,生怕被发现了她们在偷偷地看着坐在另一条船上的他们。 “咦?!顾腾誉那混蛋看过来了!” “那你还看什么呀!快点转过来!” 看着两人的动作和语气,清谣笑了笑。而两人看着清谣的笑容,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另一边,仍然是安静。 顾腾誉也就索性闭起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山与水之间的空气,果然就是不一样呐!” 方德若摇起了手中的描金紫兰团扇,微微一笑。 “可德若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过,这里的风光的确是好的。” 本来两人青梅竹马,寻常的时候也能够聊到一块去的,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两人都很是反常。就这么静静地,任由船在湖中飘游。 远处的香染看见这往的情景,香染急了起来。 “德若在搞什么呀?明明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没有什么动作?” 顾凝珠,听了,靠近了她,透过她的肩膀上的位置看向了哥哥的船。随后,她就看到了香染那一张焦急的脸。 “你想让他们有什么动作呀?” “哎呀!当然是表露心中所想呀!” 见顾凝珠久久没有说话,香染侧过头,看向了身旁的她。香染,只能看见她的怒容。 香染咽了一口唾沫,随后端坐在船上。 此行他们都没有赏到多少的景,反而是各怀心事,走了一路。 夜中,顾凝珠拉着香染还有方德若,来到了院中的小亭子里头。德若本来还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可,一看见香染那一张写了心虚二字的脸,也就明白了。 场中安静,顾凝珠先是看了看两人,随后清了清嗓子。 “咳咳,首先,我就来说说我的来意。把你们叫过来,是因为今天我在船上,听了清谣的一番话,所以,我就请两位来了。” 方德若放下了团扇,一双淡漠的眉眼之间,似有些许的温柔留存,看起来冷淡,却并不是无情。她抬眸看向了凝珠,随后又低眉,淡淡地笑了笑。 “凝珠,你找我们的来意,我明白。我想,香染已经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不过……我更知道,即使香染不说,你也知道。” 顾凝珠呼出了一口气,随后,就直接了当地说了。 “是,我知道你喜欢我哥哥,这件事,从小我就知道,那时候是觉得你会抢走我的亲人,所以,我就偶尔对你施加压力,让你远离我哥,没想到,你竟然这么长情,实在是让我有些惊讶。” “不过我仍然要告诉你。” “德若,你和我哥哥,是不会有结果的,因为,我哥哥并不喜欢你。” 方德若听后,脸上依旧是挂着淡淡地笑容。 “因为你知道誉哥哥不会喜欢我,所以,你就百般阻挠,对?” 方德若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将气息慢慢地呼出。 “是的呀,他不会喜欢我,可在选秀之前,我都是有机会的。” “距离今年的秋,还有多远呢?” “可即使不远,我也要争取,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我和他这么多年所拥有的感情,不可能就这么浅。” “凝珠,你愿意和我坦诚说明,我很高兴。” “你还不愿意死心吗?”顾凝珠道。 “可你就想让我这么放弃了,去接受自己所不喜欢的命运吗?我喜欢他,我想留在他的身边!进了宫之后,我就真真的永远都是一个人了,同为千金,你想想看,我与她们一起,会如何?我想以我自己的力量,去挽住他的心,凝珠,你不要阻止我,好不好?” 方德若放下了手中的描金紫兰团扇,走到了亭子边,扶着红木围栏,看着夜里微微闭合起来的花。 “凝珠,你的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你如今不明白,但你等到你有喜欢的人,却不能常伴左右的时候,你,就会懂的了。” 顾凝珠听着,咬了咬唇。 “原来,这一切,你都知道了呀……所以……你一直都是让着我的?” 方德若回头,看向了顾凝珠。 “我比你大一岁,因为我是姐姐,也是你的好友。” 顾凝珠听着方德若的话,心中生起了一种愧疚之感。原来从前都是自己的胡闹,而德若,为了这两人十多年来的交情一直在包容着自己。 顾凝珠,是愧疚了。 方德若和自己的哥哥一样,都在追寻着自己喜欢的,但自己的哥哥服从了所有的安排,而德若,却是想要去追随。说起来,两人的境地是一样,最求喜欢和自然的心是一样,唯有踏上的路,却不一样。 顾凝珠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德若呀,你真的不愿意放弃?” “为何要放弃呢?我还有时间,我还能有机会听见他说的选择。香染,很感谢你愿意帮我,凝珠,你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亲身听到他的答案!” “好,我算了,你……自己保重!” 随后,顾凝珠又低声着说道:“我……也是希望你能够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的。” 虽然声音并不怎么清楚,可方德若还是听在耳中的。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如今她手中的描金紫兰团扇,就是她喜欢的东西呀。 第104章 第二天,一行人再次踏上了游玩的路程。 顾凝珠和香染拉着清谣,远远的走在前头,让后方的两个人慢慢地走,慢慢地聊。 “你说,这样会有用吗?”顾凝珠道。 香染偷偷地窥视了一下身后,随后才道:“管他呢!你哥要是真的看不上德若,那就是眼瞎了!” “为什么你看是要这样说我哥哥?” “德若这么好的一个人,他要是看不上的话,你说是不是眼瞎?再说了,他这个人,只会欺负人,实在可恶,眼瞎了我也不会可怜他!”说道最后,香染咬牙切齿了起来。 顾凝珠暗自笑着。明明自己所看见的东西,根本就没有错,为什么某些人就不愿意听听她的呢?不过,如果自己的哥哥真的认同了德若,那她也是没有什么话说的了。 突然,香染继续拉着身边的两个人,往着前方,加快了脚步。 顾凝珠猝不及防,一个踉跄,随后就让她一直这么拉着向前。 “香染,你慢些好不好!” “不行不行,慢些就赶上了!” 顾腾誉其实也知道了他们三个人意欲何为了。看着三人越走越远,顾腾誉只觉得心中一阵的没好气。如此之蠢,没有丝毫掩盖可说的这种做法,只能是香染那丫头的主意。 顾腾誉翻了个白眼,看向了别处。 突然,德若轻咳了两声。 “誉哥哥,是不是德若让你觉得无聊了?” 顾腾誉回头,转换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不会,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所以,心中有些烦,唉,明明出来是和你们一同游玩的,如今却因为我……我也不该说的,实在有些折煞了这样的好景呀。” 方德若摇了摇头。 “不会呀,能这样和誉哥哥一同赏景,我本就高兴。誉哥哥心烦,是不是因为军营之中的事?” 随后,方德若见顾腾誉没有说话,也就侧着脸,窥视了他一眼。 “是不是……德若说错了什么话?” “的确,军中的事不能带出军营,这是军纪。” 方德若听后,惊讶着掩了掩嘴。“德若唐突了……” “不碍事,我也没有说出口,我想,我那将军父亲,也不会拿我怎么样。”说着,顾腾誉看着矮了自己半个头的德若,向着她一笑道。 方德若见他没有在意,也就放心了。 “对了,誉哥哥,将军大人,有安排你什么时候回军营吗?” “我猜,这四个月内,我都是不用急着回到军营的。对了,很快,你就能见到你的父亲了,我听到消息,说尚书大人过几天就从辰过出使归来,大概,会在下个月月中回到都城。” “如此呀,那可太好了!” 两人谈着笑着,将周围的所有风光都摒除了开去。 香染远远一见,感觉到了自己的一颗心,是松了松。 自己这一老母亲的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操这么多的心,如果这次两人不成的话,她立马就宰了顾腾誉! “好远啊——你看,两个人,两个点一样!”顾凝珠看着两人,比起了两根手指,一个指着自己的哥哥,一个指着德若。“明明是来赏风景的,怎么倒成了单纯地看人来了?” 香染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给她提提神。“看人不好吗?我觉得挺有趣的,你说他们两个怎么还是这样保持着距离呀?真是的,为什么不靠近些呀!真是急死我了!” “你急什么,他们的路,我看,要走好长——好长的呢!” “你怎么可以说这种丧气话呀!” “这不是丧气话,他们两个这个样子,不正是印证了我的话了吗?”顾凝珠指着远处,手也跟着远处的两人,慢慢移动。“你看!很长——很慢——” “凝珠!” 顾凝珠歪着头,看了看香染,随后点着头,又慢慢摆正。“好,好,我不说了。话说回来,看着他们真的磨磨唧唧的,我还真是跟你一样,有些急了!” 坐在远处亭子里的三人,看着远处的两人,说着笑着,慢慢地从湖边走过…… 经过了三天的相同招数,三人不约而同地在顾腾誉毫不知觉的情况下,将他们两人甩在了后头,而后就是找一个地方,藏起来,好好观察观察两人。 而后,就是来到这三天之后了。 “咳咳,经过了这么些天的行动,我是觉得,的德若和顾腾誉,是有些进步的,所以,请为我的谋划——股掌!” 顾凝珠尴尬地呵了两声,无精打采地拍了拍手掌。 “顾凝珠,你怎么了?睡不够?” “你才睡不够,我是替你这样的所为谋划而觉得失败!” “我的谋划失败,那你想想,有什么办法,让她们跨过那一层的?” “有是有,也比你那一直让他们瞎聊的谋划要好很多!” “哦?那你说说看!” “那你坐下听好了!”说着,顾凝珠拉着香染坐下。 “我的这个办法,就叫做英雄救美!”顾凝珠得意着说道。 “英雄救美?这……有用?”香染怀疑道。 “这当然有用拉!你说,让他们两个,突然之间遇到了土匪,土匪强抢民女,然后我哥哥出手,左一拳,右一拳,将所有的土匪都给打跑!然后,我哥哥会抱起了受伤的德若,然后,再感觉到了自己对德若的感情,如此,一拍即合!” 正当顾凝珠感叹道自己计划的完美的时候,香染倒是摇了摇头。 也不管顾凝珠如何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她直接开口道:“你哥哥打得过那些土匪吗?” “怎么不可能?他可是我父亲亲传的嫡子,在军营之中能力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不!” “哦,这样呀……” 香染在刚刚,想起的不是顾腾誉那退敌的飒爽英姿,而是被困在那个山洞的时候,那个滑稽的模样。所以,她一时之间,也是没有想起顾腾誉这个人,身上其实是有武功的。 在那个山洞中那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再次在香染的脑中闪过,香染极力地忍住,没有让自己笑出声来。 “如何?同不同意我这个计划?” 香染想了想,觉得这样的计划比起一直让两人聊个天荒地老来说,的确是好上不少。 跌宕起伏,才是精彩的故事。如今,他们之间也是该发生些感人的画面,来加深两人的感情了。之后,就是一拍即合,一切水到渠成! “好!就这么定了!凝珠,我们就一起安排这出戏!让他们知道,彼此掩藏多年的感情!” 听着香染义愤填膺的话,清谣摇了摇头,随后,就是吹了吹杯中雾气,品着杯中的茶。 第105章 “定些什么呀?!” 一个熟悉不过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出。二人同时转身,看到的,是负着手的顾腾誉,站在了房门前。 “哥……哥哥……呵呵,你怎么在这儿呀?”顾凝珠尴尬地笑了笑,随后,她就看向了香染。正好香染也扭头看向了她,于是她就给香染打了个眼色。 清谣看着两人,摇了摇头。 顾腾誉走到了二人的面前,一人给了一人一个爆栗。 “你们两个的鬼主意,以为我看不出吗?!” “干嘛敲我脑袋!”香染第一个不满,向顾腾誉骂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说,你们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 “能干些什么呀,不就是将你甩在后头而已,我觉得没什么呀!难不成,我们三个女人的事,你还要管呀!”香染自然是不服顾腾誉这样对待她,也就继续跟他说着杠着。 顾腾誉一甩衣袖,侧过了身。“哼!你自己一个人有什么坏心思就算了,还要带上我的妹妹。”随后他又看向了顾凝珠。 “凝珠!” 顾凝珠一惊,“啊?……哥哥,怎么了吗?” “你们谋划些什么,统统都给我交待了!” “可……可是……哥哥,我没谋划些什么呀……” “你们什么都不说是吗?是要我说出来,还是要我亲自将德若送回尚书府?” 香染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她的手一拍桌面,站了起来。 “顾腾誉!你太过分了!” “过份的可是你们?乱点鸳鸯谱,还当自己是月老了?!” “什么当月老不月老的,这些事我不管!你为什么要说送德若回尚书府?你不觉得自己这么做,很过分吗?” “过份的是你!”说着,顾腾誉看向了抬着头看着两人的顾凝珠。“还有你!凝珠!” 顾凝珠缩了缩身子,一副对此很是恐惧的模样。 “哥……你,你就别骂了,我们停手就是了……” 香染一听,不乐意了。 “凝珠,你怎么可以这么怂?” 顾凝珠扯了扯香染,又做了几个表情,明眼着是要息事宁人。 香染忍住了自己的气氛,转过了身,不看那个不会接受别人好意的顾腾誉。 顾腾誉拂袖而去。 “怎么办呐?这次是好心做坏事了。”香染有些怕顾腾誉真的将方德若送回尚书府,于是慌道。 顾凝珠晃了晃手,示意要她坐下。香染会意,也就照做了。 “没关系,我哥哥口硬心软,他不会送德若回尚书府的,再说了,我们是受了尚书伯父的托付,让德若来这里暂住的,尚书伯父还没回来,我们又怎么可能没有经过我爹的意思,送德若回府?” 香染一听,倒是松了一口气。 “不会就好,我多害怕这次会是弄巧成拙呀!” “如果你们再这样下去,才会真的是弄巧成拙了!” 坐在一边的清谣看着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又听到了刚刚顾腾誉的话,看见了他的怒容,为了避免两人太过执着,她自然也就有话要说的。 “清谣,你的意思是要让我们放弃吗?那……那又多可惜呀!” “对呀清谣姐姐,我们好不容易做了那么多的东西,竟然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再说了,我这次也是下了决心要帮德若的了,说是要放下这件事,我是不想的!” 清谣听后,摇了摇头。 “你们这两个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里面的厉害?凝珠,你一开始的时候还看得清楚,这次,你怎么就跟着香染一起胡闹了呢?” 顾凝珠一听,想要说的话,全部被打乱在了脑中。 “清谣,我们这次是真的做错了吗?”香染怯怯着道。 清谣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你们这样,跟逼迫着别人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坐在清谣对面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陷入了沉默。 顾凝珠也深深地反思了自己。 的确,自己现在的心态,跟帮助他人来说,实在是有些偏移了的。一开始被香染说服的时候,顾凝珠是觉得,也许两人还真的是有什么机会能凑成一对。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到这最后,竟然是觉得自己也不管哥哥是不是真的会喜欢,只想到了两人后来必定会在一起。在这最后,自己竟然会陷入这种类似玩乐的心态里面。 也难怪,自己的哥哥会这样生气。 香染和凝珠明白了,也就不再讨论这样的事了。 于是这样的一个计划,被宣告“胎死腹中”。 又过了两天,将军府上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自然就是那个出了南安城之后,在无名小镇上遇到的那个商贾——贾之道。 贾之道见到府中的香染,觉得很是惊喜。 “香染姑娘,你怎么还在将军府中?” “当然是将军大人留我们在这里玩上几天,所以我们才在这里相见呀!”香染跑到贾之道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日未见,你与清谣还好!” “很好很好!我们在这里,游览了整个都城,好玩得很呢!对了,你是有什么事情办,才来都城的吗?” “对,特意来拜访将军大人。” “贾公子,很是遗憾,家父并不在府中,恐怕你这趟,是白来了。”顾腾誉从堂外走进,说道。 “顾公子。”贾之道向那个走来的年轻男子作揖。 虽然顾腾誉比自己年轻,但毕竟是当今镇国将军之子,一切的礼数,该有的还是该有的。 “贾公子不必客气,各位请入座!” 众人入座,唯有不见清谣。 贾之道很早就注意到了形影不离的清谣和香染,如今只有香染一人出现在这里,虽然想要去问问香染是为何,不过,没等自己问问香染,镇国将军之子就出现了,他也就作罢。 “这次前来,还是为我不能亲自将玉器亲自送上而表我的歉意,因为事情太过紧急,于是就请清谣和香染两位姑娘代为送至都城,交给将军。不能亲自送至,贾某实在是深感抱歉。” 贾之道站起,拱手躬身。 “其中缘由,家父也是谅解的,只要玉器及时送到,一切都无碍,贾公子请入座。” 香染倒是没有见过这样文绉绉的顾腾誉,想着他此时真是虚伪,顿时,对他产生了一种不屑之感。 第106章 贾之道再次入了座,与众人开始随意地聊着。 对于这种文绉绉的对话,香染似乎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插上一句话。对于这种情况,她也深感无奈,也就只好坐在了一边,托着腮,发着呆。 “唉,我呀,就是这种情况没辙!” 香染一边抱怨,一边在慢慢步向神游中。 ………… 将军府之外,一个青衣女子警惕地看向了周围。 是妖气! 空气之中遗留下的气息并不浅,这也说明了,来过这里的那个未知者,离去的时间,并不长。女子也知道,如今他突然离开,也只不过是为了要试探她的灵力如何而已,并不想和她起什么冲突。他在远处看了她一眼,知道了一些情报,也就离去了。 如果现在,她不追上去,去警告他的话,恐怕,他会跟自己明着一直纠缠,这样下去,将军府里的人,很快就是不需要任何的调查,就能够知道她的身份。 她向着都城东门处大步踏去。 又是一个妖怪!在这个如此安宁的地方,她已经遇上了两个妖怪,并且,这两个妖怪都是直奔将军府而来。这件事,不知道内情的人,自然会觉得其中蹊跷甚多,甚至是找不着原因。 而清谣,却对此很是清楚。 他们,都是为了那样东西而来! 依旧是在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一个树林里,清谣再次站在了这样的一个地方。风呼呼吹过,树的枝叶摩挲着发出了簌簌的声响,几片落叶在空中划过,在她周围的空间之中制造出一些清冷的意境。 清谣站在了这样的林中,感觉着周围气息的流动。过了一阵,她才开口。 “我们是同类,我想同类相残的事,你也是不愿意看到的?” 突然,树林之中响起了一阵阴鸷的笑声。 清谣听了,却是没有要移动自身的意思。面对这种笑声,她也能镇定自若,其定力,也是极为之深。 “小姑娘,不错不错!我在将军府观察过你,也知道,你的能力,非比寻常!” “你能力如此之高,也就不需要那个东西了?何不将它给我这个需要它的人呢?” 这一道声音,听起来有些阴森森的,再加上声音沙哑,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你想要,又何不现身与我见上一面呢?” 清谣嘴角勾起了一丝的冷漠,而她看着的树林,也是冷寂。 “小姑娘,老身身体不适,也就不现身了,唉,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我身体不适的话,我也就不需要隐藏起我自己了,我为了那个东西,找到了你,我也怕自己掩盖不住自己的气息,坏了你在将军府中所准备的事,所以,我也就请你到这里来,和你说明我的来意的。” “如何呀?小姑娘,我也是一个心善的人,你也帮帮我!老身,很需要那个东西。” 周围依旧是寻常的模样。 “世人皆想得到那个东西,而那个东西,明明已经失踪了五十年了,你又是如何得知,那个东西,在我这里的?” 清谣抬头,看向了树上。 “老婆婆,你看,我也不是无情的人,你也是猜到我是不会拒绝你的请求的,那么……作为交换,请问,是在什么地方听说的,这个东西在我的手上?” “是一个花妖,还是一个拿着金色摇铃的道士?”清谣见没有人回答,也就开口,对她举着例子。 忽然,笑声响起。这一阵笑声之中,尽是沙哑的声音。若是寻常的人听了,必定会心觉可怖。 只不过,这里,并没有所谓的寻常人在。 有的,只不过是两个妖而已。 那个人终于没有再继续影藏着自己,现了身。 她从树上落下,一支拐杖,首先触碰至地面。落叶散去,露出的,是一片深棕色的泥地。以拐杖落下的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半丈大小的圆圈,其中的砂石落叶,都被一阵劲风给吹到了外头,若不是太过苛刻,其中可以说是干净无比。 出现的,是一个年老模样的妇人。这个妇人定睛打量了清谣一番,随后,咧开了嘴,露出了残缺不全的牙齿。 “小姑娘呀,怎么样,你愿意给那个东西我吗?老婆子我,身子骨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到底是谁将这些事情告诉你的,既然我的求没有得到,那所求的我又为何要帮你实现?” 自从从那个无名小镇出来之后,自己一路上,就开始变得不太平了。 来凌国都城的一路上,先是有蝙蝠妖,接着就是蛇妖。连在将军府之中的日子,也遇上了另外一只妖。如果不是有人故意为之,传播出了些什么,身为同类的她,又怎么可能受到自己同类的攻击? 再说了,这个老态尽显的妇人,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身上带着的东西,又怎么会迫切地想要让自己身上的东西显现,说出给这一字? 呵,不过都是有求而来,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其中一些什么,那她向她套出将事情散播出去的幕后之人,也是她所应该得的! 那个老妇人扯着嗓子,呵呵地笑了笑,声音甚是难听。 “看来,小姑娘你也是树敌甚多了呀!你如此多疑,也难怪我们同类相残了!” “既然东西在我手上,也就是是我的东西了,你们又有什么能力,要将它从我身上拿走?你们安分地修炼,就不好吗?” 听着清谣的话,那个老婆子叹了一声。 “唉,世事,哪有简单可说的,若是有捷径,我们也想尝尝其中的滋味呀!小姑娘,我拿了那个东西,一定会潜心修炼,让它助我成仙!” “成仙?你说的,是成为妖仙吗?”清谣冷冷地看着这个老妇,脸上那一抹看起来浅浅的笑,也渐渐消失。“你身上有人血的味道,你的神魄,也早就被污染了?” “试问一个神魄已经被污染了的妖,她往后,又该如何飞升成仙呢?” “她的下场,只有坠落,谈何成仙!” “哈哈哈!真是无知小女孩。你不知道,人的肉身,能够带给我们多少的力量?我如今的一身妖力,是人所给的,我所得到的东西,又是那么轻易,同时我们,也凌驾在了人之上!” 诡异的笑容,布在了那个妇人的脸上,她抬起了双手,看了看苍白的天,沙哑地笑着,说着。 “坠落又如何呢?妖力强大,才是我们成妖必须得到的!妖力,才是这世间的一切!才是我们妖族的一切!!” 第107章 清谣笑道:“我若将东西给了你,我又是将世间的安宁置于何地呢?” “老婆婆,你离开罢,以你的能力,是不能从我身上将它夺走的。” 面对这个女子的好言相劝,老妇人只觉得是一阵的嘲讽。“你这是在嘲讽我?!” 那个老妇人将抬着的手放下,目光,也是缓缓地缓缓落下。她看着这个女子,看着她那一张清丽的面容,对上了她那一双毫无感情的双眸。 老妇人只觉得心中被激起了一种恨意和妒忌。 “小姑娘,你有年轻美貌,可我没有了,我费了两百多年,勤恳修炼,然而我所得的,却是止步不得前!我的能力低微,保不住自己的年轻样貌,只能同人一样老去,我虽然有很长的寿命,可,这寿命,拿来又有何用?!” “人类的精血和灵魂,让我的力量增强,若是没有了力量,我,也不过是空活着而已。” “我听说你手上的东西能增强我们的妖力,能让我将自己原本的样貌恢复,来,小姑娘,你就将那个东西给我!” “给我!” 老妇人颤抖着伸出了双手,妖怪的老态,竟然也同普通的人一模一样。 而她如今脸上呈现出的渴望,也同人一样,没有丝毫的差别。 眼前的这个女子,却是对此没有丝毫的动容。 “你走!” “你放下这个执念,以后离都城远些,毕竟现在,可是有一个不的了的道士在都城里头,再有,你所听说的这个东西,对我们没有什么益处。” 颤抖着的手,止在了空中。 老妇人眼神骤然变得空洞。 她的手渐渐低垂着,空无一物的手中,五指依旧张开。 “你这是什么借口?你这个可恶的妖精!” 对于她的咒骂,清谣倒是没有多少的在意,她现在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谁将这一件事给传出去的。 “到底是谁,告诉你这个东西,能够让你恢复容貌的?到底是谁,透露出了这个东西在我的身上?” 清谣看着那个老妇人垂下了手,随后,将自己手中的拐杖一抬,敲了一下地面。 风中的落叶瞬间就变成了一道道飞刃,向站在林中的青衣女子飞去。 清谣将手一抬,一道淡色的青光从她的手上溢出。所有接触到的飞叶,都落了下来,在清谣的脚边堆成一个厚厚的圆圈。 落叶全部落下,空中被扭曲的气流也渐渐地消失,林中恢复了平静。而清谣手中散发出的淡光,也消失不见。最后,她放下了手。 “老婆婆,你为何不听我的?” “呵,我为何要听你的?别以为你的妖力高深,我就要让你三分了,如今你霸占着这一样东西,很快,你就会被整个妖界所排斥,到时候你在这人间,就是真正的再无容身之处了!” 那老妇人冷哼一声,一甩衣袖,眨眼之间,却是不见了。 以她现在的能力,和这个青衣女子相比,的确是相差得太过悬殊了。即使是吞噬人的精血和灵魂也不能让她的力量突破一个瓶颈,如今,她也就只能选择收手。 一阵风吹过,树上枝叶摸索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小姑娘!除了我,你还会遇上其他同类的纠缠!你今后的日子!将会不得安宁!你就好好体会,这个东西所带来的不幸!” 林中回响着老妇人沙哑的声音。话语形同诅咒,在空中久久萦绕之后,这样的回声,才消失于林中。 青衣女子站在林中,风,吹起了她的裙摆。 ………… 众人的一番谈话终于是结束了,香染也从神游之中回来。 顾腾誉邀请了贾之道在府中住下,而贾之道却是推脱了。顾腾誉也不能强迫人家住下,也就只能让贾之道自己随意了。 因为贾之道只是一个商人的身份,顾腾誉,也是不需要为此相送的。因此,贾之道也算是有了一个机会,和香染私下聊上两句了。 香染忽然觉得手臂被一个人给抓住,她心中忽觉一惊。 因为无聊,再加上自己刚刚一直在神游的缘故,香染的注意还没有回来多少,突然之间被这贾之道一抓,她不被吓到,才怪! “原来是你呀?唉,吓死我了。”香染拍了拍心口,说道。 “唐突了,唐突了。”贾之道拱手道歉道。 “算了算了,我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香染摆了摆手道,“对了,你突然拉住我,是有什么事吗?” 贾之道淡淡地笑了笑,道:“可否边走边说?” “当然可以。”香染也没有多少的在意。 顾腾誉看见了两人往着将军府正门走去,看来,香染似乎是和贾之道有些相熟的样子。 “哥哥,在看什么?咦?香染怎么和那个贾之道走了?”随后,两人的目光对上。顾凝珠笑了笑,道:“我明白了!哥哥,你这样呀,既然在意两人的话,就追上去呀!哎呀,不对,这在意呀,是在意是一人才对!” 顾腾誉当即反驳道:“凝珠,你别胡闹,什么在意?我可没有!”说着,大步迈向了府上后院。 顾凝珠马上就追了上来,正想开口的时候,却被顾腾誉抢先了一步。 “是不是我那天没有罚你,所以你没有怕啊?” 虽然顾腾誉没有明说,不过,顾凝珠也是知道是什么事的。那天他在她和香染的面前发这么大的火,她又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我可没有呀!我到现在,都还是有些后怕的。” “那你还对我如此说话?呵!那个香染,真是会带坏人!” 看着自己哥哥脸上的怒容,不知道为什么,顾凝珠只觉得有些淡淡的甜意,而不是自己所看到的怒意。 “不是她带坏我的,反正,那件事,我也是有自己的意思在的呀!” “自己的意思?你还真是跟着那个香染做月老做上瘾了!”顾腾誉微怒道。 “哈哈,不过两个月老,也比不上天上那个看不见的月老,诶?不对,说不定,天上的那个月老,也促不成一块大石头的姻缘呀!” “凝珠!”顾腾誉怒道。 顾凝珠吐了吐舌头,娇俏一笑。 第108章 将军府的另外一边,香染和贾之道并肩而行,两人同往将军府大门走去。 同行在路上,香染瞥了一眼身旁的贾之道,随后微微一笑。 “你这是干嘛?约我过来,为何却一句话不说?”这次,她索性侧过头,看向了贾之道,“不如,先让我猜猜,看看我猜得对不对。” “好,那你来猜猜。”贾之道淡淡地笑了笑。 “嗯……我想,应该是有关清谣的事情,你说……对不对!” 贾之道没有反驳。 香染是知道的,这个贾之道,是一心牵挂在清谣身上。将军府里其他的人不知道,不过她可就不同了,这些事,她可是一路看着走过来的。 贾之道却是叹了一声,随后才说道:“你还真是一眼就看穿了。” 香染对他一叹不以为意,说道:“那可当然。” “那清谣姑娘如今可还好?”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我看你似乎对清谣的事挺在意的,是不是……”香染假做偷偷地看向了贾之道。贾之道却是低头笑了笑。香染对此很是不解。 “你笑什么?”她继续问道。 “我笑我自己,竟然没能遮掩住自己的意思。” 但看他笑容明朗,没有半点哀愁的样子。其实他人如何,他也是知道的。清楚所有的他,一切都只能压在心里罢了。不过,他从来未曾当作笑话。 这样的一个笑容,明朗无比。 看着这样的一个笑容,香染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她低着头,把玩起了自己的袖子。 “香染姑娘。” “啊?什么事?” “请你代为转达了。” 香染知道,贾之道说的是将玉器送至将军府的事。香染点了点头,答应道:“好,我会给清谣传达的。不过,你请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么一点的事而已?” “本来还有话要说的,不过经过我刚刚的一番思虑……还是算了。” 香染点了点头,随这位贾公子去了。 “既然你要让我转达,是不是说,你不会在都城待太久呀?” “不错,既然将军不在将军府,玉庄那边也有事,我也就只好先回去处理好玉庄的事,等将军回来了,我再来拜访。”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日子,大家都不可能见面了。 香染如此一想,失去了所有的兴致。 “唉,只能等有缘了吗?” “有缘再会。”贾之道回道。 “那好,下次见面我请客。” “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番了。” “原来,你这是故意引出我的话来呀,那好,你就期待着!” 说道这里,香染也露出了一个笑意。 贾之道见两人走的路也差不多到头了,随后向一旁的香染拱手道别:“好,后会有期。” 送别了贾之道,香染往着西厢房走去。 走着走着,香染忽然轻叹了一声。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遥遥无期。 贾之道是商人,他的行踪香染自然是无法预料到的,如此一人,说出了一句后会有期,竟然像是永远分别那样,令人难受。 这一别,又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呢?香染不知。 内心迷茫的她走在廊中,忽然,听到了一人的呼唤。 “香染。” 香染闻声望去,却是清谣站在了她的面前。香染收起了自己的心思,大步走向了清谣。 “清谣,你去哪儿了?”香染问道。 清谣淡淡一笑,道:“我能去哪儿?不就在这将军府里吗?” “哎呀,你刚刚怎么不过来呀。” “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么?” “遇到是遇到了,也遇到咱们的老朋友了。” “哦?老朋友?是谁?” “是贾之道啦!” 香染倚靠在了廊边的红木围栏上,看向了清谣。 “原来是贾公子。” 看着清谣淡然的样子,香染有些替贾之道打抱不平。 “清谣,不见他,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为何要觉得可惜?” 面对清谣的反问,香染觉得有些生气。 “他可是常年有事在身的人啊!作为朋友,以后想见一面都难,现在不见他,难道不觉得可惜吗?”香染只觉得一阵烦闷。如果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恐怕自己会这么地忍不住生清谣的气。 于是她摆了摆手,将一切的问题都作罢。 “算了算了,这个问题就由它,再怎么也是错过了。话说清谣,你刚刚真的在府中吗?” 看着清谣而来的方向,是两人住下的西厢房没错,可今天一早,她找遍了整个西厢房都不见清谣。 不过,清谣接下来的话,将她的疑问一下子就解开了。 “我今早不在厢房,只不过是刚刚回到,又不见你,所以才出来,打算去东厢房看看,看看你在不在德若那边。” “是这样啊,不过刚刚顾腾誉吩咐过人去找你的,可也没找着呀。” “将军府这么大,下人找不着我也是正常。” “嗯……那样倒也是。” 清谣淡淡一笑,心底里想着,这个丫头果然好骗。清谣始终是不想将她扯入这件事之中,既然自己说的是善意的谎言,那她也就不必对此感到抱歉了。 “贾公子有说,他就在都城多久吗?”清谣为了转移话题,如此问道。 “因为将军大人不在府中,所以他也就不打算留在都城。”香染答道。 “这样呀,不能见上一面,果然是可惜。” 听着这样的话,香染再次看向了清谣,不过清谣的面容上,依旧是那样地淡然。 香染也就在心底里叹息,叹着贾之道的感情付诸流水的悲哀。 不过回想起来,贾之道似乎是知道这一切,而他也似乎也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所以,才能露出那样明朗的笑容。 “香染,要尝尝点心吗?” “点心?” 听到点心两个字,香染的眼里冒出了光。 见着香染这一副模样,清谣忍不住一笑。 “厨房准备了一些点心,我都留着呢,要不要回厢房尝尝?” “好呀!那我们回去!” 两人各怀着自己的心事,在廊中走着。 这样安稳的日子,与在灵树上时无异,只不过,这样的安稳,能到什么时候,清谣实在不知。 刚刚那树妖的话,让清谣不得不在意。 毕竟,它如今是在她的手上,而且,已经有人知道,它已再次现世。 清谣如此想着,手中一握…… 第109章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一个月的十五。如此一算,清瑶和香染来到凌国都城已经有半月。 长此以往住在这里也不是一件好事,不仅打扰了将军一家还耽误了她们两人的行程。清瑶还有长轩的遗愿没有完成,更何况,她一直藏着的事情已经被人给透露出去,前来争夺的妖物也一定会陆陆续续聚集在都城,留在这里本就不是长久之计。 想着也是差不多时候要离开将军府了。 不过香染可不这么想。 自从她插手了顾腾誉和方德若之间的事情,就一头栽进了三人的故事之中。说得好听名为和顾凝珠一起帮助两人推进感情,实则还是因为玩心大起。 清瑶暗暗祈祷,愿这四人可不要弄巧成拙,搅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才好。 既然香染不愿意就这么离去,清瑶也就不想勉强香染。 “香染,如果你觉得都城好玩,那就留在这里等我,我办完事之后,就和你一起回灵树修行。” “不行!我还有辰留两国的风景没有见过呢!我不想什么都没见过就要回灵树修行。”香染话中充满了不情愿,看来是在游玩的道路上拉不回了。 清瑶扶额,真不知道该怎么管这位贪玩的小孩。 “香染,我们是妖,我们并不是不死之身,能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命,前辈们能有千年寿命都是极力修行积累的力量为缘故,你就这么断了修行,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清瑶的这一番话,香染却是不以为意:“没事,等我帮了他们的忙就好,很快的,就在这几天!” “就在这几天?” “对啊,我和凝珠已经准备好了,就等这几天来酝酿了!”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两声敲门声。 香染听到这声音,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双眼一亮,立马转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清瑶就看见了顾凝珠站在了房门前,而房门前的那人看见的确是香染来开门,露出了惊喜的笑。 “我见你房间没灯就来这里找你了,果然,你就在清瑶的房间!” 香染向着外头四顾了一下,说道:“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人?快进来,别让别人看了去。”她一说完,将顾凝珠拉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你放心,我才不会这么不小心让人跟踪了,再说了,这将军府上谁敢跟踪我?就算是我哥有意让人跟踪我,我会这么蠢,就这么让他跟着吗?倒是你,怎么会跑清瑶的房间来了?难道……” 顾凝珠惊讶地看向了清瑶:“清瑶,你也要加入我们的计划吗?” 清瑶无奈地摇头:“我没有要加入你们的意思,不过是有话和香染探讨,又恰巧碰上你们约定见面的时候而已了。” 顾凝珠嘻嘻笑道:“那可真是巧了!其实我也不是特地挑了时间过来的,也算是偶遇。”她走到了桌边坐下,继续道,“不过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清瑶,你真的不想加入我们,做一件大事吗?” 婚姻之事关乎于两个人的未来,的确是一件大事。然而清瑶却是苦笑,摇了摇头:“还是别了,你们俩清楚该怎么做,我就不插这一脚了。” 现在的她正为着另一件事头疼,哪还有什么精力去帮别人?说实在的,她也不想最后弄到焦头烂额的境地,还是趁着现在头脑清醒,专心做好一事就好。 “这样吗……”顾凝珠有些遗憾。 香染也坐到了两人之间,开始准备接下来有关顾方二位姻缘之事的探讨。不过顾凝珠对在开门前两人的“探讨”有些在意,也就瞪大了眼睛,眼睛骨溜地转着,看看清瑶,又看看香染。 “你们刚才的话题是什么?能给我说说吗?” 二人闻言对视了一下,香染见清瑶点头,也就明白了话该她来说。 香染叹了一声,道:“我刚刚和清瑶讨论什么时候离开将军府。” “什么?你们要离开将军府?”顾凝珠显然是吃了一惊。 香染点点头道:“我们毕竟不是将军府的人,总要离开的,不过我和清瑶商量好了,我们会等一切完成了之后才离开。” “可距离我们开始办事的那天也没几天了呀!你……你们再多留几天呗。” 顾凝珠的这一句话把香染给难倒了,香染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顺便推辞好意,于是就偷偷地扭头去看清瑶,谁知清瑶干脆闭起了眼睛,将这回答丢给香染一人。香染难为地转过头,看向顾凝珠。 “香染,答应我好不好?” 顾凝珠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像三岁小孩撒娇一样摇着晃着,这可真是为难了香染了。 “香染,你多留几天,好不好……” 香染被她晃得头晕眼花,本该犹豫的话也是直接脱口而出:“这不是我答应就行了的事,我们还有事情要干,再说了,这里也不是我们的家啊。” 一切安静了下来。 顾凝珠松开了手。 “好,那你还会来都城看我吗?” “嗯……应该会有机会再回到都城的。” “真的吗?真的有机会吗?” “应该会的,我们要去留国,不过我们的家在凌国西南,从留国回来,应该可以回都城看看。”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对了,我们那天的计划,我想到一个更妙的点子!” “什么点子?” 两人越是聊下去,就越是忘我,她们对那个计划的讨论似乎已经到了着魔的境地,清瑶在旁更是插不上一句话。只不过清瑶越听越是觉着奇怪,可要问起原因,她一时也说不出。如果一定要一个原因的话,那就尚且为她们计划得太好,简直好过了头。 这世上的完美计划到底是什么,清瑶没有见过也没有体会过,她只知道,一切更多的是需要依靠临场发挥。听着她们的绘声绘色,清瑶喝了一口茶,将一切当做淡然来处之。 两人聊得起劲,就差彻夜长谈。 好在她们也会累,也会困,差不多时候就起身离开清瑶的房间。 见两人终于离去,清瑶长出一口气。 第110章 趁着夜间无人,清瑶带上了事前准备的东西,走出了房间,轻身一跃,脚下轻点屋瓦几片便飞出了将军府。落地之后,她将手中提着的布袋敞开,从中拿出几颗小石子。 抬头看了看夜空算好了方位,清瑶将小石子以七星阵的形状摆在了墙边,随后就往府上其余七个方位依次走去。 长轩曾经教过她一个保家宅平安的法阵,七星之中的天枢对正家宅中心,能聚浩然正气,这个法阵不仅能挡百鬼,还能干预其余邪祟的侵扰。 这阵法简单,只能抵挡住一些修为较浅的妖物,不过算着时间撑过这几天就好了,只要她离开了,这里就会一切如旧,平静安宁。 摆好最后一道七星阵,指间法力慢慢流动到那七颗不起眼的小石子上,一点一点地融入其中,指尖一收,阵法完成。淡然一笑,她起身一跃,往着府内飞去。 话说香染和顾凝珠二人准备了两天,终于给方德若完善了一个特别的场地。这个场地,当然是让她对顾腾誉表明心际的场地。 此处位于都城东边的小山上,人少,安静,有什么话都可以大胆地说出来。 然而此时三人围坐在一起,却不语。 方德若手里还是拿着那一把扇子,不过只是捏在手中,不扇动。 良久,香染叹了一声。 “下个月就将名单呈上吗?”她道。 “府中的丫头们是这么说的,我也让人去调查了,按照宫中以往的安排,确实如此。”顾凝珠对此也颇为担忧。时间可谓是迫在眉睫,给他们两人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香染和顾凝珠尽心安排了一连串的计划,不过如今看来有和无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这根本就由不得她们按照计划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地来。 可最后结果还没知道就气馁实在是太窝囊,香染一拍桌面,站了起来。 “我就不信了!” “你不信什么?”顾凝珠道。 “不信失败!我和凝珠在一起是强强联手,怎么可能会失败,德若,你相信我们,我们俩一定会帮你成功逼婚顾腾誉的!” 顾凝珠听着,呆了一下。什么?逼婚?这是让他哥不想娶也得娶? 她看向了方德若,方德若还是一脸愁容,一句话也不想说。 “香染,你先坐下冷静冷静。”她一把扯住了香染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 “这件事,我和香染都已经准备好了,德若,你准备好了吗?” 方德若缓缓抬头,看了两人一眼。 “我不知道。” 她的这一句话让香染和顾凝珠为难了,这忙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顾凝珠道:“如果真的需要我们的话,我们会尽力帮你的,可你现在犹豫不决,我们就算有什么好的计策都没用了啊。” “就是就是,德若,你坚定点,我们也好全力协助啊。” 方德若这才点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见方德若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两人一阵的欢喜,握住了对方的双手。 方德若看着如此欣喜的两人,也就跟着淡淡一笑。 夜里的时候顾凝珠缠着刚从外头回来的哥哥反复地提着明天一定要到城东郊外小山的小亭里,顾腾誉被她烦地不行,只能果断地应下,之后匆匆忙忙地跑到了书房,让人守在书房门口不准任何人打扰。 虽然顾腾誉对此很不耐烦,可第二天的时候他还是准时来到了顾凝珠说的地方。 当他看见了亭子里的人之后,顾腾誉愣住了。他这才明白为何自己的妹妹一定要让他来。 “这鬼丫头。”顾腾誉低声骂了一句,清了清嗓子,走进了亭子。 “德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凝珠呢?” 方德若见顾腾誉终于来了,一时心急,站起。 “凝珠……她……”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被她诓了过来,对?这丫头,明知我最近没空还缠着我要我过来。” 方德若低着的头抬起,偷偷地看了顾腾誉一眼。 在距离亭子不远处的灌木丛后,香染和顾凝珠正蹲着看着亭中的两人,她们看起来十分着急,没有一点的沉稳。 香染用手肘捅了一下身边的顾凝珠,道:“你哥来了!开始!” 顾凝珠一听,立马拉住了香染的手。“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先让他们酝酿一下。” “酝酿什么?打铁要趁热!” 两人争执着,一不小心碰到了灌木丛,发出了飒飒的声响。两人这才警惕自己的动作,停下了拉扯。 她们从灌木后露出了眼睛,再次看向亭中。 “还好,没被发现!”顾凝珠轻声说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啊?”香染轻声回道。 “不要乱来,听我指令。” “好。” 亭中的两人站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干。半晌之后,还是顾腾誉先开的口:“凝珠让你过来,还说了什么吗?” 眼前人似乎有犹豫之色,过了一阵才摇摇头。 “这丫头,回去我一定会好好教训她!竟然如此戏弄我俩。” 另一边,一切都蓄势待发。 “行了香染,拉蓝色的那条线。” 香染点点头,在手中找出了蓝色的绵线,用力一扯。 方德若思索了一阵,决定把心中的话说出来,当她抬眸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亭外有蝴蝶三三两两地飞来。蝴蝶飞进了亭中,在两人的身边飞舞而过。 “山中有蝴蝶,还是这么多一起飞来,真是一稀奇的事。” 没想到两人竟然为了她准备了这么一出,漫天的色彩飞过,方德若看得有些呆了。 “是啊,德若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蝴蝶。” 蝴蝶穿过了亭子,迎着金色的夕阳向着山下的都城缓缓飞去,点点盈盈一片,很是壮观美丽。方德若走到了亭边,看着它们往远处飞走。 顾腾誉也跟着来到了亭边眺望着远处的都城。 “凝珠,要开始下一个安排吗?” “嗯,差不多了,不过依我看来,还是再等等。” “哦哦。” 两人继续观察着亭中的两人,等待着最合适时机的到来。 此时方德若毅然转身,看向了身旁的顾腾誉。 第111章 来了来了!都要来了! 香染被顾凝珠抓住了肩膀大力摇晃:“快!香染!拉!拉!拉!” “哦哦哦!” 方德若转身的这一幕让香染瞪大了眼睛,在顾凝珠对她的摇晃之下,香染一把扯下了手里的棉线。 花瓣哗啦哗啦地从亭子上方自由落下,形同暴雨,淋了亭中两人一身。 “哐当” 花瓣落下不止,还掉下了两个竹篮,其中一个扣在了顾腾誉的脑袋上,斜斜地挂住了他的脸,而另外一个则掉落在了地上,滚到了亭子边上。 方德若被花瓣雨吓得不轻已经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眼前之人发上肩上都是花瓣,不仅如此,头上还挂着一个竹篮,当真是狼狈至极。 “誉……誉哥哥,你没事?” 见顾腾誉身子颤抖似在极力地忍着什么,方德若靠近顾腾誉,想说些什么。 “啪!!” 顾腾誉抓起了扣在头上的竹篮,将它砸在了地上。 “香染,你给我出来!!!” 灌木丛传来“悉索”一声,之后就彻底安静下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哪儿!有像你们这么玩的吗?啊?!!” 方德若也是第一次见顾腾誉发这么大的火,自然是被吓到了。犹豫着,最后她还是伸出了手轻轻拍走他肩上的花瓣。 “誉哥哥,别气了,她……她们都是为了我……” 这一句话好像起了作用,顾腾誉转过身来之后竟然没有一点的怒容,他平静地拍掉方德若头上和肩上的花瓣。两人现在靠得如此地近,方德若忽然脸上一热,低下了头。 “走,我们回去找那两个丫头算账。” 顾腾誉抓起了方德若的手。 他的力道很柔,即使现在很是气愤,也不曾对身旁的这个人发作,就算是如此细微的动作也是。 顾凝珠反手抓住了顾腾誉的手掌,她将他扯住,他的脚步,也因此而止住。 “对不起誉哥哥,我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惹你生气……蝴蝶……还有这满地的花瓣……都……都是她们为我准备的,我……” “是不是因为进宫的事?如果她们是要给你送行的话,也不需要做成这样啊。” 心忽然涌起了一股寒意,方德若瞪大了眼睛,抬起了头。 “誉哥哥……你知道了?” 你知道了? 你也同意了? 同意我就这么离去? 方德若呆呆地望着顾腾誉,望着自己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人。 “你的事我早就听说了,伯父有意送你入宫,而下个月就将选秀之人的名单呈入宫中,本来我也应该准备准备,给你送行的,可军中……” “别说了!!” 方德若双手死死地抓着顾腾誉的袖管,闭上了眼睛喊道。 “德若,你怎么了?” 方德若身子颤抖,抓着的手却是一点也没有松开的迹象。 “誉哥哥,你……你真的觉得我入宫很好吗?” 顾腾誉扶住了她抓着自己的手。 “好与不好,都不是我有资格说的。” “不,不,不,你有资格的,你有资格的。” 方德若摇头,极力地承认顾腾誉在她心里的位置。 “我是一个外人。”顾腾誉道。 “你不是!” 方德若豁然抬头,泪眼盈盈,任是谁见了也是不忍伤害,脸上的两行清泪滑落,滴落之后染在了长袖上,随后慢慢化开,边际渐渐模糊。 “誉哥哥,为什么你总要在这个时候逃开?为什么每次德若想要把话说清楚的时候,你就要德若把所有的话再次咽回肚子里?为什么……你总不愿意听德若一句真心的话?” 方德若强忍着抽泣,看着眼前的人。 “誉哥哥,你这次不要逃了好吗?就听德若这最后一番话,不要逃,好吗?” “德若没有朋友,在尚书府里也没有兄弟姐妹,德若这一生的朋友只有你与凝珠二人,其余的贵族子弟嫌弃德若柔弱,不愿意与德若接触,是你和凝珠不嫌弃我,陪着我,成了我的朋友。” “还记得我十岁的时候,和父亲来将军府作客,那时候正见你在园中练习射箭,那时候你穿着玉白一样的衣服,手中握着弓,拉着箭。” “我未曾想到,原来那样调皮的誉哥哥,也有如此专注的时候,弓一拉满,箭一发出,竟然直直地射中了箭靶的红心,我那时惊叹你的箭术不输大人,不过你好像对此并不太满意,不断地练习,又一次次地射中了红心。” “原来三年不见的朋友竟然变了,由一位纨绔子弟,变成了如此有担当的人,我是从那时候开始……才开始……” 回忆着过往,方德若的脸上漫出了幸福的笑。那段日子不是初见,是见证了一个人的改变,而这一份改变,令那时的小女孩对此心生向往,心生倾慕。直到过后的六年时光,即使见面的时候不多,她也牢牢地记着。 那个射箭的少年就像是她心里的月光,即使身处在漆黑的房间,也能打开窗,仰着头望着,让她知道黑暗之中并不是什么也没有。 这是她孤单里的唯一幸福,是冰冷日子里的唯一一团火焰。 然而此时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滑落,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德若,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 方德若的右手从抓着的袖子上脱落,接着,到左手。 “我不想伤害你。” “我就算知道,也不想伤害你,你跟着我不会有幸福。” “德若,你需要的是安稳,而我并不能给你安稳,你要是真的嫁到了将军府,我们也会和从前一样,两年三年,甚至更久,都见不上一面。” “你也早就知道,我对你就和对凝珠一样,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亲妹妹。” “德若……对,对不住了。” 顾腾誉转身离去,正好看见了站在灌木丛后的两人,他走到了她们的面前,低声说道:“你们好好安慰德若,今晚我就不回将军府了。” 说完,他向着山下走去。 顾凝珠回头喊了一声“哥”,然而并没有任何的作用,顾腾誉依旧是头也不回地走着他脚下的路,不管这身后的三人是否想要挽留。 第112章 那一句话,方德若始终是没有机会说出口。 顾凝珠还是看着自己哥哥的背影,直到被香染扯了扯手臂。 “凝珠,我们去看看德若。” 方德若扶着柱子支撑着自己,眼神空洞,不知道此刻正想着什么。两人上前扶住了她,她却是甩开了两人的手。 “没想到,誉哥哥他竟然如此绝情。”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一直想说的那一句话……” “香染,凝珠,他是真的这么不想听我说话吗?” 香染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向顾凝珠寻求帮助,可顾凝珠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但想起刚才的失误,愧疚道:“对不起,都是我们的失误……” “这不关什么失误不失误的事。” 方德若有些像是自言自语着道:“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还妄想能够打动誉哥哥。” “是啊,我早就知道的了,从很早很早,早到我们初见得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人,怪就怪我早知如此又要踏入一步。” 顾凝珠有所迟疑,可见好友如此,她也打抱不平道:“德若,是我哥有眼无珠,你这么好的人,是他不懂珍惜!” 方德若摇头道:“算了,都算了。他不愿意听,我不说也罢。” 三人回到了将军府,顾凝珠派人盯着府上大门,见了顾腾誉回来就一定要禀报给她,谁知顾腾誉说的话没有半点的虚假,当天夜里他就没有回来过。连同第二天,第三天也是。 见等不到顾腾誉,香染和顾凝珠也就放弃等这么一回事了。 方德若让人备好了车马,在事情发生的第三天之后坐车回了尚书府。 “德若……我……”顾凝珠想要挽留,可一想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这一句挽留也就说不出来。 香染知道她离开也是好事,远离了顾腾誉她才不会这么伤心,只不过她也不会什么安慰人的话,就算是想要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算好。 “凝珠,香染,希望以后还能见到你们,德若回尚书府了。”车帘放下,隔阻了两人。 车马离开了,向着城西而去。 德若离开的第二天,顾腾誉回到了将军府。 香染和顾凝珠追着他大说特说了一通,缠得顾腾誉烦不胜烦。 “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顾腾誉在府中左逃右躲都不是办法,最后终于爆发。 “你们是和尚吗?追着我念这么久的经是想要超度我吗?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超度了我,我也不可能去尚书府追回德若!你们这是在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可是德若是真心喜欢哥哥的啊,我们安排了这么久,你竟然话都不让别人说完。”顾凝珠道。 “就是!”香染附和道。 顾腾誉扶额,摇头叹了一声。“娶了她回来当你嫂子你当然开心,可我呢?我是你哥,你怎么不站在我的角度想想,换作是你嫁一个你不喜欢的,误了自己还误了别人,你会觉得开心吗!” 顾腾誉显然是被两人给气疯了,一下子坐到了木椅上还不住地喘气。 顾凝珠偷偷靠近了香染身边,用手肘捅了她一下,随后给了她一个眼神,香染见了,识趣地跟着她离开。 走到了院中,顾凝珠还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堂中的哥哥。 “香染,我竟然忘记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了,我是明白的,可不知为什么,经过了这些日子竟然忘了。” “我只是想我哥好,也想德若好,结果却变成了这样。” 香染拍了拍顾凝珠的肩膀。“那就让你哥自己一个人单独呆着,我也有错,我也应该好好反思……” 这一件事的最后结果,就是不欢而散。而结果也就这样了,想改也不可能改了。 清瑶领着香染前去和顾腾誉道别,香染见他坐在书房撑着额头发呆,心中的愧疚让她不敢走进顾腾誉的书房。 “清瑶,我能不能不进去?” 清瑶推了推她道:“香染,我们是来给人道别的,你就暂时把你的情绪收收,我们始终是客,不能如此不识礼数。” 思前想后,香染一咬牙,走进了书房,不过是跟在香染的身后。 顾腾誉见是清瑶来,也就将自己的思绪挥散,先是命人备茶,再请人坐下。听闻两人要离去,顾腾誉也没有挽留。香染盯着顾腾誉,观察着他的表情,顾腾誉发现了这件事,也看向了香染,香染立马将目光移开。 “那就祝清瑶姑娘一帆风顺。” “那就承少将军吉言了。” 谈话结束,两人离开。 夜晚的时候,香染偷偷溜到了顾腾誉住的小院,伏在窗边一间房一间房地看。 “鬼鬼祟祟的,是要干嘛!” 顾腾誉冷不丁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将她吓得不轻。 “你不在房间里面突然出现在别人身后,想吓死人啊?” “被你从窗外这么盯着看,被吓死的应该是屋里的人才对!你来我院子做什么?” “没……没什么。” “既然没什么的话,就请你离开,我要回屋休息了,我可不想被窗边突如其来的一双眼睛给吓晕过去。” 香染看见,顾腾誉竟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忽然,她心中一怒:“你给我站住!” 她大步走出,挡在了顾腾誉的身前。 “我今晚来,不是来吓你的!” “我……德若的事,是我鲁莽了,你别记在心上,还……还有……对不起。” 顾腾誉冷笑一声:“不记在心上?换作是你,你能不记在心上?” “对不起。” “算了,你回去。” “我……” 香染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道门给挡在了外头。她只能无精打采地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这一切都被顾凝珠看到了,并且,她还看得是津津有味。他的哥哥寻常时候性格爽朗,仿佛什么都不记在心上,可一发起火来,是谁也不能挡得住的主,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够对香染如此客气,其中必定有故事! 香染也回去了,顾凝珠也就一点一点地将自己隐进了黑暗。 小院安静,只剩阵阵虫鸣。 第113章 第二日,四人在将军府的大门作最后一聚。 顾凝珠依依不舍地看着香染,看得香染觉着无比地纠结。可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路,她们虽然是朋友,但也只能说是萍水相逢而已。她是妖,她不能留下。 “香染,真的要走吗?” “嗯!我……我始终不是将军府的人,我和清瑶始终要离开的。” “那回来都城的这个约定还算不算数啊?” “算数算数!”香染靠近顾凝珠的侧脸,小声说道:“就算清瑶安排的路线没有都城,我也会想办法让清瑶绕路的。” “说话算话啊!别到时候变卦了!我会在这里等着你的。” “好!” 两人聊了一阵,结束了之后香染就跟着清瑶一起和顾腾誉道别,向着东侧的城门走去。 路上人来人往,热闹无比,可心里失了一样东西的香染却不觉得热闹,她只觉得这是一种凄兮凉兮。 “唉……”忽然,她叹道。 “怎么了?”清瑶问。 “清瑶,我真的想不到如果我们有一天一定要分别的话,我到底会变成怎么一副样子。” “我会等你修行圆满,怎么可能会分别?” 香染顿了顿,似乎是想了一圈这个问题。 “是哦,我们怎么可能会分别呢。” 香染再叹了一声。这次叹息,并不是因为心里所感的那个凄兮凉兮,而是因为她得到了安慰。悲喜之间,总要有一个空挡作为转换,于是乎就叹息一声了。 忽然,路上的人分成了两道,一群官兵将人给隔成了两边。热闹没有了,只剩下了安静。 “是哪位权贵出行啊?”人群中一个人低声道。 “是国师啦!你没听说吗?那天那个道士被咱们的王封了国师了!” “这次出行是要去辰国呢!” “听说辰国国师有上天入地的能力,本事可大着呢!” “我们的国师也不差呀!那天捉妖的本事你不也是看见了吗?” 香染听得出奇,皱起了眉头:“他也有捉妖的本事吗?他那叫什么本事?” 忽然,她被人一扯肩手臂,顿时整个人向后退了三四步。一惊过后,她转身往后看,见清瑶正将她往一条小巷拉去。 “清瑶,怎么了嘛?” “如果不走的话我们等下就有麻烦了,我们先往将军府那边退,那道士的车马不会经过那里。” 香染这才明白清瑶的意思,也就大步跟上了清瑶。 不过时间还是差了那么一些。 马车之中传来阵阵金铃碰撞的响声,远远地从后方传来。 “不好!跑!” 清瑶抓起了香染,御空而起。 两人一脚落在了屋瓦上,来不及停留又跃下了另一片屋瓦上。 身后的金铃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清瑶回头看去,果然看见了一穿着深灰道袍,一手托着金铃,一手执剑,对两人紧追不舍。 清瑶一甩手,将香染甩到了另一片瓦上。 “清瑶!” “按照我刚刚说的去!不要回头,你帮不了我。” 香染心中着急,却也不得不听清瑶的。她的力量太过低微,根本就帮不上清瑶,如果留在那里的话,或许还会适得其反。她来不及犹豫,立马往将军府的方向跑去。 那个道士看见香染要逃,将手中的金铃向着香染逃离的方向一甩,清瑶一挥手,将金铃给挡了下来。 金铃并没有脱力下坠,而是在与清瑶的力量抗衡。清瑶没有想到这金铃没了人的法力支撑还能继续与她对抗,一急之下双手施法,才将金铃击退开去。 另外一边,一道看不见的气正极速地向她飞去。 金铃落回了道士的手中,同时,那一道气也让清瑶给化解。 “上次想杀我们却不成,这次是恼羞成怒想要报复吗?” 手中的剑指地面,道士并没有立马动手。 “我说过了,我这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那你们修道之人的道还真是变了,不分青红皂白,连不曾杀过人的妖都要杀!” “妖从古至今皆为害一方,故,杀妖为正道。” 白日的光从剑身上反射而出,清瑶躲不过这道刺眼的光,微闭起眼睛。 剑气飞至,清瑶将灵力集中在了手中,感觉剑气的方向,控制住了道士手中的剑。道士托着金铃将其放在了剑柄之后,看起来是要金铃为媒,将自身法力输送到剑身之上,与妖力对抗。 清瑶怎么可能让他如愿以偿,执着灵力的双手一扭,硬生生将锋利的剑身给折断。 剑身被毁,法力无以寄托一下子反弹回去,道士被这一股灵力震退了几步。 清瑶得了这短暂的胜利自然是不会就此放过那个道士,她反手就给这个道士一击,金铃漂浮半空,替道士挡了下来。 金青两道光在空中斗着,不见输赢,更不见何时才会停下。 两人脚下的瓦片向着两边飞出,墙也塌下了一面。碎压石头横飞,好在路人也早已逃光,若是有人被击中,受的伤可一定不是轻伤。 “清瑶!” 香染带着顾腾誉和一小队护卫赶来,清瑶顿时觉得头疼。 “不是让你逃的吗?为什么要回来?” “清瑶,你等着,顾腾誉会帮你的!”说完,香染还推了一把似乎有些愣神的顾腾誉,“顾腾誉,你上啊!去把那个道士揍得落花流水!” 香染显然是还没有发现,她身旁的人和这个道士是同僚关系这件事。道士笑道:“少将军,你是来助我一臂之力的吗?” “国师,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呵,少将军是要窝藏两个为害人间的妖怪,还是帮本国师?” “什么?香染和清瑶是妖?”顾凝珠瞪大了眼睛,看着香染。 “我……我……我们不害人的。” “也就是说,那个穿着道袍的人,说的是真的了?……” 顾腾誉见顾凝珠也跟来,回头骂道:“凝珠,不是让你呆在府中的吗?!!” 一旁的香染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想即使想要解释,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不一定能解释清楚,为了让清瑶尽快脱离危险,现在只能先不管顾凝珠了。她上前一步,靠近顾腾誉。 “顾腾誉,求你帮帮清瑶,你帮我们一定不会错的!” 第114章 这并不是会不会有错的问题。 如果顾腾誉帮了清瑶,那他即将面临的,就是朝廷的责问。朝堂之上,能力越大,权力越大,人人追逐权力名利,可高位也就这么屈指可数的几个,有些人终其一生钻破了脑袋也挤不到高位上去,其根本原因是因为位置上已经有人了。朝堂表面平静,人人各司其职,实则人人在暗涌之中全力地扯着高位之人的大腿,想要将其一把拉下,自己坐上高位。 金铃道士是王亲封的国师,这件事一不处理好,那他的父亲就会被他给牵连到。 由利益上来讲,顾腾誉是不能犹豫的,可他还是犹豫了。 香染承认自己是妖怪,如今正确的选择已经摆在了他的眼前。 “少将军,你在犹豫什么?快快把那妖怪抓住!”金铃道士催促道。 香染不顾顾腾誉现在如何作想,上前抓住了他的袖子道:“顾腾誉,我和清瑶真的不会害人,你帮我们没有错的。” 顾凝珠上前一步,扯开了香染。“我……没想到你们竟然是妖,好,你们的演技很好,把我们骗惨了,我这就替我哥抓住你!” 顾凝珠上前抓住了香染的手腕,对那个金铃道士说道:“国师,我已经抓住这只小妖了,那只大妖就交给你!” 顾凝珠一步步将香染逼着后退,忽然,她大步靠近,对她低声道:“我不会武功,抓住我,惹起骚乱,趁机逃跑。” 明白了她这样做的意思,香染的难过一下子变成了感激。 “那好。” 香染运起了灵力,反手将顾凝珠抓住,扼住了她的咽喉。 “顾腾誉!你要是不敢帮我们,我对你妹妹不客气了!” 顾腾誉一回头,才看见喊着抓住妖怪的妹妹反而被抓住了。他急道:“放开凝珠!” “哥,救我!救我!”顾凝珠此时是一副柔弱无力的样子,被人生生钳制住,“啊!!我不想死,哥,你听他们的听他们的呀!!!我不想死在妖怪手里啊!” 香染看见,顾腾誉气愤至极,正一步步地往她们这个方向来了。她低声急道:“凝珠,你哥看起来是想杀了我啊,你是不是要坑我啊?” “我哥那个榆木脑袋没有反应过来,你等等。” 顾凝珠偷偷看了那金铃道士一眼,见他正和清瑶斗着法无心顾及这里,于是就对顾腾誉作了个嘴型:“我没事,演戏!演戏!” 顾腾誉愣住了,目光转向了香染。香染眨眨眼笑了笑,展示出了自己的善意。 顾腾誉咬着牙,深深地长出一口气,脸上的怒容依旧未散去。 “哥!!我不想死!!” “你妹妹在我手里,你敢不听我们的,大不了一拍两散,我们带上你的妹妹一起上黄泉路!” 顾腾誉嗖地一下拔出剑,转身向金铃道士的方向一跃而起。 金铃道士见情况有所转变,立马将法力收回。“顾腾誉,你在做什么?!!” 顾腾誉横在了两人之间,长剑指地。“国师,我也有不得已的理由,请你谅解。” 金铃道士看了一眼清瑶身后,正见顾凝珠在香染的手中挣扎,他再看向顾腾誉:“真是没用。”他上前一步想从旁走过,顾腾誉将他拦住,但剑始终是没有指向他。 “别以为你是顾大将军的后人,我就不敢动你了!” “国师,请你谅解。” “让开!!” 金铃道士推开了他,才发现他的身后已经是一个人也没有。 都城之外,小竹林里。 香染长出了一口气,倚靠着竹子,拍了拍胸口。 “还……还好回去找你们了,不然我和清瑶可能就逃不出那金铃道士的手掌了。”香染也是第一次灵力带凡人在天上飞,仅这么一次就已经累得不行了。 “天哪,太刺激了,没想到我还可以体会在天上飞的感觉!太刺激了!香染,下次记得还要带上我!” 香染一听,皱着眉用尽剩下的力气极力摇头。 “你怎么好像很累的样子啊?怎么清瑶就不累?” 清瑶特地走到了顾凝珠的面前,微微躬身,道:“多谢你的帮助,只不过,这次是怎么也说不清楚了。” “不过就算有机会说清楚,那道士也不会信的罢。”清瑶淡然一笑。 “是呢,那道士就是仗着自己是刚封的国师,在都城里作威作福而已,我和你们相处这么多天,还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好人坏人吗?!”顾凝珠用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着。 “我们是妖,这是事实,你真的不怕我们吗?” 顾凝珠敛住了笑容,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不怕,是妖就怕,我们还怎么做朋友?” “不过,有了那个国师在,你们以后就很难来京城看我了。”顾凝珠看向了香染,遗憾道。 香染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要是我真的要回来,只怕那道士还未必一定能知道,我们在你府上住了这么久,他不也不知道吗?” 是啊,要是那金铃道士真的知道将军府里有东西混进来的话,也不会在出使辰国的今天,三人碰了面才知道她们还在都城之中。 “只是……”香染继续道,“我们带了你出来,你该怎么回去啊?” “很简单啊,在都城城门口随便找个地方躺下就行了。我失踪了,我哥一定会把都城内外方圆十里翻个底朝天,到时候我假装晕倒,醒来说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就行了呗。” 香染握起了顾凝珠的手:“凝珠,谢谢你为了我们……让你受苦了。” “哎呀,受什么苦?刺激好玩着呢!” “这是我欠你的,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比如说留国辰国里的特产,或者宝物一类的?” “嗯……没有。不过你记得履行你的约定就行了。”顾凝珠拍了拍她的手,“要记得啊!我先回去了。” 顾凝珠放开香染的手,向都城的方向跑了几步,忽然,她回头又道:“一路顺风!早去早回呀!” 她向两人挥了挥手,最后转身继续向都城一蹦一跳地走去。 第115章 烈日当头,热浪翻涌。 天公不作美的时候,不是大雨倾盆,就是风中带着炎热。 清瑶平静地走在道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香染则没有这么平静,她擦干了额头上的汗,不一会儿就又满头大汗。 “清瑶,这么热,你怎么连脸色也不变一下?” “大概是和修为有关。寻常的时候让你修炼你不修炼总跑去玩,不然你也不用这么辛苦地赶路了。”清瑶故意挖苦道。 香染无奈道:“是,清瑶你说得对,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下,我有点累了。”她抓住了清瑶垂下的手臂晃着,缠着她要她找个地方歇息。 清瑶本想给点教训香染,可最后还是妥协了:“好,这里有耕地,前方应该就有村庄了,我们到那里找个落脚处歇一晚上。” 香染欢呼:“好耶!” 两人继续走了不久,见到果然有一村庄,两人在简陋的茶舍坐下,点了一壶茶。点心是没有的了,也就让店家拿上一碟蒸米糕,香染见了,拿了一块往嘴里塞。 “你就这么饿吗?” “饿!当然饿!”香染鼓着腮回道。 正在香染狼吞虎咽的时候,茶舍里走进来了两个农夫,两人脸上皆是愁眉苦脸,一筹莫展的模样。 “都不知道闹了什么了,地里的菜一夜间都没了。” “不仅这样,我们刚插下的秧也都没了。” “没有东西收成,我们怎么给王地主交代?” 店家给他们送上了一壶开水,分别倒在了两个碗上。“怎么了?地里的庄稼又没了?” “是啊,我们查我查过,找也找过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那这可麻烦了,秋收的时候交不上粮,到时候王地主家也不知道会怎样……” “我可以帮你们解决这件事。”店家的话没说完,茶舍里的一个人忽然说道。 众人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道袍,将头发高高梳起绑成一个小包子的形状,又有木簪子穿过,是典型的修道之人的装束。只不过那人看起来比香染还要稚嫩,应该还不到束发之年纪。 “你小子能年纪轻轻地,能给我们解决什么?” 那小道士从凳上起身,一扫疲惫道:“你们此处有妖气,正是需要我等人才替你们消灾解难。” “呦,小小年纪,口气还挺大,你倒说说,我们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作祟?你又如何帮我们?” “修道之人自然有修道之人的方法,若是你们不信,大可跟着我来,作一个见证。” “那好,我就跟跟你这小子,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神通。”那两个农夫站起了身。“走,现在就跟我们到地里去。” “且慢!时间未到。” “你这小子骗人,是怕被我们识穿吗?” “并不,这妖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出现。” “呵,还需要等时间,寻常得道士还没你这么神神化化地呢,我看你小子是骗人的?” “就是,在我们这里溜达了这么多天也不知为啥,小娃娃还是赶紧回家,省得爹娘好找。” “我有没有本事,就看今晚那妖怪现身,事成之后我有一个条件,就是你们要给我五个馒头作为回报。” 众人听后,哈哈大笑。 “那你没本事呢?应当如何呀?” “我留下来,夜晚替你们守庄稼,期限为一个月。” “好,一言为定!” 香染吃得正香,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一边吃一边看。 “才五个馒头?抓妖?清瑶,这小道士怎么回事?” “不过是饿了罢了。” “不是,我是说,他年纪轻轻,真的有抓妖的本事吗?” “大概。”清瑶将杯中茶水饮尽。 茶舍一旁,大街之上,阴影之下一个灰色的小团窝在了墙边,头埋在了膝盖之间,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受了什么委屈。 清瑶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肯抬头,也就淡淡一笑。“小道长,要抓妖的话可不能没有力气,我这里有个馒头,你吃。” “不是我的,我不吃。” “这也是为了这个村子,我才买这个馒头的,要是在对抗妖怪的时候你突然没了力气倒下,你让那些看着你抓妖的村民们怎么办?” 一想的确是不能出错,他咽了咽口水,拿过了清瑶手中的馒头,大口咬下。 清瑶在他的旁边坐下:“敢问道长,这妖到底是什么妖?” “似还未橙醒的簌邀。”他口里含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道。 “原来是鼠妖呀。” 他点点头,清瑶再递出了一个馒头。 “你小小年纪,应该在道观里修行才对,你师傅怎么会让你一个人跑出道观?” 那小道士停下了一切的动作,手里握着馒头也不吃。 “你是偷跑出来的?” “这位姐姐,我很感激你给我馒头,我出来只为修行,别的事我不会讲,可我一定不是那种恶劣的徒弟,抛弃道观和师傅自己偷跑。” “那……对不起了。” 清瑶将最后一个馒头递给了他,他拿过后给清瑶点头致谢,双手抓着馒头,手里抱着竹背包往远处跑去。 躲在茶舍后面的香染见那小道士跑了,也就从墙后走出。 “清瑶,他是不是感觉到了我们的妖气啊?” 清瑶摇头道:“如果感觉到的话,我们现在应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打起来了,他怎么可能会收下我的馒头。” “那他感觉到的是谁的妖气啊?” “一只未成型的鼠妖。” “是这样就好!我还以为是我们的妖气让他警觉的呢。” “他道行不够,我们晚上也去看看,必要的时候帮他一把。” “好,我倒是挺好奇那小道士会用什么招数去抓妖。” 很快,夜幕降临。 小小村落当然不同大的城镇繁荣,街上已经没有了人,灯火也只存在于屋内。 白天里的两个农夫举着火把,站在了小道士的五十步之后,他们的身后还有茶舍的店家,以及王地主和他的两个保镖。 众人看着夜风吹过小道士的衣摆,看着他背着小竹包,站在漆黑的天幕之下。 第116章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小道士肩上一动,将竹背包从背上放下。他蹲下,在竹背包里面翻着什么。 那王地主见了,对那俩农夫道:“你们找来的这个小道士到底有用没用?我怎么看他这么不靠谱呢?” “王财主,我们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那找他来做什么?” 那农夫一只手遮住半张嘴巴,说道:“不行的话他还能帮咱们守一个月的庄稼。” 能有人守庄稼,也就能避免损失了,若是这怪事真的再发生,还能以此压榨那小道士一番,想到此处,王地主摸着下巴,满意地点了点头。 再看小道士那一边,他拿出了一个刻着五行八卦的罗盘,一把小的铜钱剑,又将一个木葫芦别在了腰间。 映着月华,小道士凝神地看着罗盘,手中握着的小铜钱剑紧紧地握在手中,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此时,他的身体周边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气场环绕,令人觉得这小小道士认真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身后的人看着他,都暗道:这小道士莫不是真的有什么神通? 众人屏息凝视,或许是被他的专注给影响,他们不敢发出一点的声响,怕真的会影响到这个看起来确有神通的小道士。 小道士拿着罗盘,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他站到了田埂之上,只看罗盘,却依旧能好好地在细细的田埂之上行走得异常地顺畅。在这么暗的环境里,就算是熟悉这地里情况的农夫要是不拿上火把照明,也是会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给绊倒,可这小小道士竟然是什么事也没有,远处的众人看着都呆住了。 他们更坚信这小道士一定有什么神通。 在田边来来回回走了五圈,终于,在他即将要走第六个来回的时候,他停在了原地。 众人见在漆黑之中的小人终于停下,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他们一想到那小道士说是妖怪作祟,心底皆是一怕,忙着连退数步。 只听闻远处的地里传来一阵刨土的声响,过后又发出咔吃咔吃的脆响,那小道士倏一下抬头,握紧了铜钱剑,念了一句口诀,一跃而起随后落下,将铜钱剑重重地往地里一插。 一阵呲呲的声响从铜钱剑没入的地里传出,随后刨土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迅速。 小道士再看罗盘,只见月华之下的罗盘指针不见任何的影子,就像是消失不见了一样。等那刨土的声音一停下,高速旋转得没有影子的指针一下定住,指向了近处的一片树林。 看来那未成型的鼠妖是要逃跑。 小道士拔出铜钱剑向树林跑去,忽然手中罗盘一震,指针变换了一个方向。 小道士低低地压住了身,将重心下移,利用脚下的土地让自己停下,随后又极速地转了一个弯往指针变换的方向跑去。 一阵尘土飞扬过后,众人见小道士跑了两步后突然跃起,依着月华能看清,他在空中高举着手。他那紧握着铜钱剑的手动了一下,随后转换成了拈着的状态,手自上而下地划下。 “乒乒乒” 几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过,紧跟着小道士也落道了地上。 地上发出“嗡嗡”的响声,这显然是金属才有的声音。看来,他是用那铜钱剑上的铜钱困住了那只鼠妖。 落地之后,他赶忙丢下罗盘,立马合起了双手。黑暗之中,小小身形微微颤抖,在极力地与地上被困之物斗着法,令地上之物不得挣脱。 双方僵持了有好一阵子,忽然听得“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重物砸在了那道士的身上。 这一声声响香染听得很清楚。她刚想出去,就被清瑶给拉住。 “清瑶!” “还不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不过是一只未成型的鼠妖而已,我们想要对付它,还难吗?” 香染听后,只得退了回去。 场中,那小道士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重物砸在身上的响声也越来越频繁。 “碰”!! 就像是埋在地上的鞭炮突然炸开一样,土块向四周飞出。 “起!!” 十二枚发着淡淡金光的铜钱从他的四周升起,浮在了他的周围。 烟尘之中发出了“吱吱”声响,那鼠妖显然是被刺激到了。 “你!你这臭小子,我吃的是庄稼又不是人,你为何要如此赶尽杀绝?上天还有好生之德呢!!” 那小道士没有理它,双手握住指诀,集中意志,一指落下。周围的铜钱有所感觉,全部向尘土之中飞去。 “簌簌”!! 铜钱划过,令烟尘向中心倒回,烟尘中心发出几声“吱吱吱”的声响,随后就恢复了安静。 “回。” 小道士淡淡道。 夜,很黑。 村民们其实也看不见多少这小道士的神通,反而只是听见了打斗声,同时那鼠妖说话的声音他们也是听得很清楚。 小道士双手下垂,一手握着罗盘和几枚铜钱,一手捏着一个面团一样的黑色物体,走到了举着火把的众人面前。 几人对那黑色面团很是好奇,等他走进了才发现起一只巨大的老鼠,吓得他们连连后退。也正是这一吓,他们才移开了目光,看眼前的人。 “小……小女娃,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那小道士呢?!” 走进火光之中的人一听,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手上的东西落到了地上,抬手去摸了摸头发。“我的簪子呢?” …… …… 第二天,小道士的神通在这小小的村子里传了一遍又一遍。众人炸开了锅,都想去看看那小道士到底长什么样,然而都被茶舍的老板给赶走了。 “你们就让那小道士休息休息,热闹还没闹够吗?” 小道士睡在了后屋,直到傍晚的时候才醒过来。 睁开了眼睛,向右手看去,鼠妖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绑着给丢在了桌脚边上,而他的那些工具都放在了茶桌上。看见如此,他叹了一声。 “醒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只顾去看门口的方向,没想到在靠近墙边竟然有人在,当真是被吓得不轻。 从床上跳起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床上,而是在一块木板上。这,也算是一张简易的“床”。 第117章 眼前,是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姑娘,她睁着圆圆的眼睛,托着下巴看着他。 “你是谁?”小道士问道。 “我叫香染,你额头上的伤还疼吗?” 闻言,小道士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其实不仅仅是额头,身上还有其他地方有伤,而这伤,自然就是被鼠妖妖力弹飞的铜钱砸到的。 见小道士摸着额头上肿起的大包又一言不发,香染再问:“疼吗?” 那小道士道:“修行之人,身上有伤是常事。” 香染想道,这小道士嘴还挺硬。 “没事啊?那好,我还准备给你上药的呢,这下很好,药钱省了。” 香染向他瞥了一眼靠在桌脚边上的鼠妖,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它?” 小道士看向了那只被绑着的鼠妖,良久不语。 过后,他又转头,看向床边的粉衣女子:“是你带我回来的吗?我先在此谢过。” “不是我,是我们。”香染道。 原来,昨天晚上,那小道士松开手丢下手中东西之后,抱着脑袋愣了一阵突然就昏了过去,众村民和那个王地主因为害怕没有上前,清瑶和香染见了,也就从树林出来,在他的竹背包里找出了一条铜丝缠绕的绳子将鼠妖捆住了之后,村民们才敢上前来帮忙。 后来,就由他们抬了他回来,而鼠妖和他的工具就交给清瑶她们打理。 看着那只和他耗光了法力又负伤的大老鼠,小道士问:“你们不怕吗?不怕妖怪吗?” 香染一笑道:“它都昏死过去了,我怎么可能怕呀?而且道长法宝厉害,神通更厉害,我怕什么?” 小道士听后,嘴唇动了动,犹犹豫豫好像要说什么,不过还是争不过香染:“你这副模样还真有几分小姑娘的俏丽,你莫不是男扮女装?” 香染会这么说,自然是因为想起了圆灵那个小丫头。圆灵梳着个丸子头不像小姑娘像小子,这小道士绑着头发的时候看着正经才有点像小伙子的模样,放下头发,则是一副俏丽的女相了。 那小道士这才意识到什么,红着脸匆匆忙忙把头发集在手中,左顾右盼之后才想起自己的簪子已经丢了,他也就跳下了床,在竹背包里找着什么。 找出了一条绳子将头发绑起,才喃喃道:“我……我是如假包换的男的!” 香染一听,噗呲着笑出了声。 她还没有见过会娇羞的男子。 不过他也没理由要撒谎,香染姑且也就信了他了。 “你饿了吗?” “啊?” “昨天清瑶说你饿得厉害,五个馒头的报酬,真的够吗?” “够……够了,你不用管我。” “哦……” 他从竹背包里找出了一块长竹片和一把小刀,坐在桌旁开始一刀一刀地削着。 香染好奇道:“你在做什么?” “簪子。” “就这么绑着也挺好的呀。” “没有簪子,不像道士。” 这是他的回答。 恰好这时清瑶从外头提着一个大大的荷叶包裹回来,香味扑鼻,不用说也知道里面是好吃的。 那小道士见是昨天给馒头他的那个姐姐,突然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低着头,挪了挪自己的位置。 “觉得身上的伤怎么样?好多了吗?” “好……好多了,多谢。” “真的不用上药?” “不用。” “这里有些好吃的,是和你有赌约的村民给你的,你收下。” 闻着香味香染就知道荷叶包裹着的肯定不是什么五个馒头,她不满地站起,道:“清瑶,没我的份吗?” “你就少吃些。”清瑶回道。 小道士点头谢过,接过了清瑶手中的包裹,放到了桌上,打开。 里面有五个馒头,还有一些简单的糕点,香味扑鼻,不用尝就知道是美味没错了。 “我只要他们五个馒头,他们怎么……” “他们见你昏了过去,以为你营养不良加送的,他们让我告诉你,他们很感谢你。”清瑶坐在了他的对侧,说道,“鼠妖你打算怎么解决?虽然它现在已经昏了过去,法力也剩余无几,可它始终会醒过来,也始终修炼成了妖,你想好该怎么善后了吗?” 小道士还是那副坚决而正经的模样,“这只鼠妖道行只有十几年,也没害过人,我也没能力杀了它,我想,还是将它带去清鹤观。” “要将它关进净骨塔里吗?”清瑶淡淡道。 “这就要看清鹤观里的人怎么安排了。” 那小道士的语气十分地平静,他已经断定这件事之后与他无关。 清瑶轻叹。 小道士抓起了馒头,狼吞虎咽,在地上的鼠妖依旧昏睡。 世间最难实现的其中一件事,就是人与妖共同相处。修道之人能与妖抗衡,可普通人就不行了。力量比自己大的东西会如何对自己,他们始终是无法预料。人心复杂,妖性也复杂。 这大概是上天给人与妖之间唯一平等的东西了。 虽为妖,清瑶并不想阻止。 “姐姐,多谢你们帮我,我一人在外闯荡,也就只有你们帮过我。” 清瑶温和道:“不客气。” 这时,香染也走了过来,和清瑶挨着坐在了一起。“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手中慢慢落下,几乎要靠在桌面上,那小道士嘴里停下了咀嚼,瞳孔漆黑得像墨一样。过了好一阵,他抬头之后,这墨就有了一点光亮。 “我从东边来,我叫……叫何追云。” “东边来?何追云?”东边的追云向西逐月,莫不是落月亮?香染无端联想。 “这件事结束了之后,你要回去东边吗?我们也要到东边去,一路上我们还能作个伴。” 听闻清瑶的话,何追云摇摇头。“我不回东边了,把鼠妖交给清鹤观了以后,我会继续云游修炼。”说完,他大口咬下馒头,像是饿了许多天没吃东西一样。 吃完了这一个馒头,他从竹背包里翻出了一只木葫芦,打开了盖子将口对着鼠妖,鼠妖化为一缕烟飞进了葫芦。地上遗只留一根绳子,其捆绑着的东西早已不在。 第118章 第二天道别的时候,那个叫何追云的小道士还郑重地给两人道别,之后他就向着西边继续前进。 清瑶她们则向东边出发。 一路上还算平安,不像是去凌国都城时候有诸多妖物骚扰。 直到两人来到了辰国国境之内。 “妖!有妖!” 这声音是从两人的身后传来的。清瑶香染齐齐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留着长须的老者从她们来时的路跌跌撞撞地走向她们即将前去的方向。老者跑进了前方不远处的小店,对里面的人大喊:“有妖!我……我……” 听见了喊声,店里的老板伙计全都跑了出来,见那老者喘着粗气,一个好心的店小二扶住了他。 众人见那老者颤声说着,忽然扑通一声,他跪倒在了地上,放声大哭,捶胸拍地。 众人见老者如此,皆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老人家只说了有妖,又突然悲痛欲绝,众人皆是疑惑,扶也扶不起,问也问不应。 “先架他进去再说。”老板令下,几个店小二七手八脚地把老人家给扶了进去。 “清瑶,这怎么回事?” “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走进了店里头,见老人家哭得连力气都没有,只能由人扶着才能坐着。 店家见有两位客人进来,也就上前招呼。“两位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 两人并未回答,而是问道:“那老人家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见这位年轻的的粉衣女子这么一问,店家不好意思道:“惭愧,我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口中说妖啊什么的,可能是在山上遇到妖了。” “唉,都已经几十年没有听说过附近有妖了,也不知这妖是从哪里来的,若是真的是妖,也不知该怎么办。” “要是真的有妖的话,我帮你们除妖呗。” 清瑶听闻,一把拉住了香染。香染不解地转头,看见了一副责备的表情。 清瑶对店家道:“我们来是住店的。” “道士呢,你们请道士来呀。”香染插进来说道。 “这年头道士哪好找啊,辰国的道观在十几年前就都散了,就算没散,请道士也需要时间,到时候回来也不知道这里已经变成什么样了,我看,还是让人问清楚那老人家,派人去看看再说。” 清瑶和店家说要住下,那店家就让她的夫人去准备了。 那位老者还在哭着,竟然哭昏了过去。众人之中其中一人匆忙跑了出去,显然是去找大夫了。 清瑶见状,立马起身过去看看情况。 老者倒在了店小二的手臂上,掐了许久人中也不见醒。 清瑶在那老者的天灵盖上点了一下,老者终于是渐渐转醒。众人一见,皆是大喜。 “花老头,你可真是吓死我们了,觉得怎样?还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老者突然有了力气,看着众人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大哭了起来。 众人劝道:“别哭了,快说说发生什么事。” “就是,你这么一直哭也不是办法,有什么问题先解决了再说。” 那老者听众人这么说,却是不断地摇头。“解决不了了,解决不了了,我的澄儿啊,我的孙女啊!她才刚过十六,刚许一户好人家,为什么会是她遇到这样的事!老天爷,你要了我的命!!” 原来,这老人一直和孙女相依为命,老人家的儿子熬不过病痛,媳妇也因为积劳成疾去了,大孙子为了前程去了都城,只留下一小孙女相伴。今天如旧去放牛,不曾想在道上遇到了一妖,那妖使用妖风把大牛和孙女给卷走了,老人家慌忙逃走,希望回来能搬上救兵。 众人一听,只叹道想帮也帮不了。 对方可是妖啊,再听那老者所说,那妖不是一般的妖,而是有大神通的妖,一阵妖风就能把大黄牛和人给卷跑,场中没有一人是不怕的。 再说了,大家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他们又如何能面对那样厉害的妖怪?是用棍子抡,还是用剑刺?恐怕没等出招,他们就都一一被妖风给卷跑了。 众人面露难色,沉默不语。 “各位,请一定要帮忙啊,求求你们了。我的孙女,我的孙女啊。” 众人还是一副样子——爱莫能助。 店外闯进了一年轻男子,那男子粗布麻衣,身材健壮,一进门就往老者所在的方向走去。 “莫爷爷,怎么了?澄儿呢?” 老人家把事情再告诉了他,那男子一听,立马转身离去。 “阿大,你要去哪儿?!” 男子转身对他们道:“去抓妖!救回澄儿!” 说完后,他转身向门外走去。 突然,他摔倒在了地上。 平地摔跤,不仅是众人见着奇怪,那男子倒是明锐,察觉到了脚下的不对劲。 “你没事?”一人想过来扶起他,他先自己站起来了。 “是谁?是谁在暗中阴我?!” “我。” 清瑶从众人后走出。“方才对你出手也是因在情急之中,请见谅。” “你阻止我去救我的未婚妻,你安的什么心?!” “安的好心。”清瑶道,“那妖怪这么厉害,请问阁下单枪匹马又不懂法术,是要去送死吗?” “不然呢?我不去,澄儿只怕是要死在那妖怪的手里。” “你去,就是加多一条人命。” 听眼前女子这么一说,男子青筋暴起,一拳打在了门框上。“那我能怎么办?澄儿又能怎么办!该死的妖!它们全都该死!” 香染听着,皱起了眉头,同样是妖,她觉得有被冒犯到。天底下的妖,并不是都该死的! 清瑶叹了一声:“我去替你们瞧瞧,我学过几年法术,应该还能和那妖怪僵持一下。” “我也会想办法把澄儿姑娘给带回来的,放心。” “你一姑娘家,一人前去恐怕不行,我也去。”男子沉声道。 “我带上我妹妹就行了,你不用去,我怕到时候护不住旁人,你在这里等我们消息。” 那老者在清瑶面前差点跪下,清瑶稳稳地扶住了他,让人扶走照顾。她也给那男子做了一个眼神,男子明白,也就安安分分留下来照顾老人家。 第119章 两人往来时的地方走去,依着那个老人家说的所在的地点,两人在半路的时候折上山。他说那阵妖风就是刮上了那座山。 在山脚之下,清瑶忽然停住了脚步。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座山。一旁的香染侧过头看她,只看见她眼中似有迷蒙的色彩。 “清瑶,你怎么了?为什么停下?” 清瑶摇头作答,随后再次迈出了脚步。 山中的风有些奇怪,此时正是午后,风中的温度却是刺人的寒意。风吹过,也不知是带起了沙尘还是烟雾,薄薄一片,不仔细瞧自是发现不了。 香染虽然修为低微,可她也同样感觉到了这一阵风的不对劲,不是因为风中的颜色,连那寒意也不是原因。 是一种同宗同源的气息。 山脚下还好,可一靠近了山腹,香染就清楚地感觉到了庞大的妖气笼罩住了整个山腹。香染微微皱眉,道:“这妖也太猖狂了?竟然敢透露出这么重的妖气,难道它就不怕被道士发现,被抓住吗?” “现在辰国的道观已经散了,道士大多数不是散修就是跑到另外两国的道观里寻道去了,散修道行难成,她这般也是在警告路过的道士,不想死的就赶紧离开。” 香染不解:“是吗?可要是遇上了别国游历而来的道士呢?就像是空忧那样的道士。” “空忧就算了,他是闲云野鹤,修炼法术并不是他看得最重的东西。” “那他看得最重的东西是什么?他求的是什么道?” “医道。”清瑶回答。 香染听后,点了点头。“难怪难怪。”难怪山外药庐里到处都是药。 香染发现,现在的清瑶正握紧紧地握着拳,似在极力地压制着什么。再看清瑶脸上,一双眼睛紧盯着前方,面容冰冷。她猜不出她此时在想什么,也就直接问道:“怎么了?” “香染,我们御空,会快一些。” “好。” 两人运起了灵力,向前方飞去。 迷雾越来越浓,御空飞行的香染看着周围的雾气迅速地向自己的后方飞去,再转过头来的时候不小心被烟雾迷了眼睛。 清瑶很迅速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拉住了她。 不过一阵,两人就来到了一处山洞前。 落在了地上,香染的眼睛依旧是有些睁不开。 “香染,我们准备进去了,你可以睁开眼吗?” 用袖子胡乱拭擦,过了一阵才觉得眼睛确实能看见东西了。 “看得清了。” “那我们进去。” “嗯。” 两人刚一走进山洞没几步,就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血腥味。两人暗叹不好,随后大步向山洞更深处走去。血腥味越来越浓,看来那妖已经开始开荤了。 山洞的尽头,是一间没有门的宽敞石室。 恍若从幽冥之中跃上人间的红色火焰并没有照亮整座石室,鬼火幽幽,明明灭灭地照着地上的残肢断臂。一人正跪在地上,身子俯在了黄牛巨大的躯体之上,似乎是在吸吮着黄牛的血液。 香染看见这一幕,捂着嘴后退了几步。 那妖吸得够了,才别过头去看现在石室门口的两个同类。 “你来啦,你终于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啊清瑶。” “红姿……”清瑶眼中落寞,看着眼前这跪在黄牛尸体前的曾经好友。 “我这副样子没有吓到你?她说得没错,用生灵的血肉,的确是能令我修为大为进涨,可笑我这五十年一直来都不曾听他的。” “清瑶,我现在已经不是半年前的我了,你知道吗?这半年来我到底厉害了多少?!” “清瑶,你想知道吗?” 清瑶闭上了眼睛,良久后,长叹。 红姿见她这副模样,觉着自己被她无视,心中怒火突然就燃烧起来。“清瑶,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还是五十年前的我?今时今日,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是啊,你觉得我和他看不起你,所以你才离开的,我记得,那时你执意离开。可你误会了,我和长轩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也曾想三人的时光,可以一直不变。” “一直不变?清瑶,你是把我当三岁小孩来耍吗?我们变了,是你们两个人亲手改变的!我不接受三人一直不变,清瑶,你那是在欺骗自己!也是在骗我!” 曾经三人的时光,确实是回不去了。长轩死了,三人中的其中一人终究还是变成了杀人的妖,她也不是不曾改变。 到底是什么在经历着改变,是时光?是选择?还是入世历世后愈是模糊的内心? 红色的火焰之中,红姿分明看到清瑶的眉目之间充满了怜悯。她大笑三声,道:“你为什么要这般看我?你为什么还是这般看我?!” “红姿,你还能回头吗?” “什么?回头?清瑶,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回头?为什么要回头?我们妖为的不就是这些东西吗?力量,修为,凌驾在他人之上的法力!清瑶,你难道不也是要这些东西吗?所以,长轩才会赶你走!” 香染看向了清瑶,那一道清冷的青色已经被红色染尽,背影萧索,仿佛孤零零一人置身业火之中,任由其焚烧也是毫不在意。 她看不清清瑶的脸,更不知清瑶此时在想着什么。她想上前,却又不敢。 “我说对了,你看,这就是事实!你有私心,我也有!长轩……长轩也有,哈哈哈,我们都有私心!” “什么一辈子的朋友,都是骗人的!你将我送进净骨塔,又将我放出来,后来长轩就不要我再呆在他身边了,哈哈,呵呵,什么狗屁朋友,你们这群骗子!我早就应该听他的,听他的用这种方法修炼,然后让你们心服口服!!”红姿声音嘶哑,指着清瑶控诉道。 那道萧索的身影依旧立在原地,没有动一下。 突然,她道:“教你这种修行方法的人到底是谁?” 红姿桀桀笑道:“你想知道?对啊,你躲在不知什么地方五十年了,这天下的变化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他,是谁。” 清瑶看着她脚边的断肢,问道。 第120章 “清瑶!你为何还是不将我放在眼里要去问是何人教我这等方法?!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人,可是我!” “你到底在看什么地方?你看的应该是我才对!看我才对!!” 红色火光之下,红衣女子衣服无风自动,一种炽热的气流从她周围慢慢腾起,逐渐逐渐,充满了整座石的每个角落。 那道落寞的身影衣衫跃跃欲动,发丝任由气流扬起后飘落。 香染感觉到了这如同幽冥一样的地方就像是真的堕入了真正的幽冥一样,寒气四起,一股阴冷的力量在撕扯着周围的一切,知道一切不妙的她刚想上前一步去帮清瑶,却听得一声音道:“看来,那个叫澄儿的女子,不是第一个。” “清瑶……”清瑶恍若喃喃自语,香染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香染不注意之间,一阵气流刮过,将她卷起,她对这一阵的气流没有防备,被它带着一路向后退去,直到她出了石室,才缓缓落下。 “清瑶,你这是在干嘛!” “香染,在洞外不要进来。” 清瑶说完,回头看向了身前的故人,也是此时的敌人。 “清瑶,你还是这么护短,可这短你想护到什么时候?这丫头与当年的我相差甚远,带着她,你到底图什么?” “不图什么。”清瑶道。 “不图什么?哈哈,可笑!我说,你这是在玩过家家呢!你还以为现在会像从前那样吗?你是舍不得你的所谓姐妹情深吗?可笑!可笑!” 丝线自她的身后四散,在半空之中一致向着清瑶的方向走去。 清瑶抬掌,唤起了自身的灵力。 灵力的屏障阻挡了丝线的继续进攻,两者对抗,一如万千长矛集于一身,一如坚硬的盾,任由你如何锋利最终也只能止步于此。 清瑶豁然抬头,眼中的空洞早已不在。她盯着上方与她对抗的锋利丝线,在一瞬之间收回了掌,屏障仍旧挡在身前。集中灵力于掌中,屏障于一瞬之间消散,青芒挥下,斩断无数红丝。 丝线铺天盖地,仅这一下并不能将它们完全斩散,清瑶旋身,将所有力道集中于一点,手臂一提,灵力一击之下毁去所有的丝线。 石室里迸发出白色的亮光,亮光耀眼,令站在洞门口的香染也不得不抬起手臂遮挡这道亮光。 亮光之下,红姿一跃后退十数步,场中,只有清瑶恍若无事一样站在原地。 见清瑶没有任何的动作,红姿抬起手,红丝再次向清瑶的方向飞出。红丝迅疾之极,一下就打向了清瑶,清瑶后退,原本的位置被红丝打出了一个深坑。 放下手臂的香染见场中突然飞沙走石,差一点就冲进了石室里头。“清瑶!!” 沙尘之中,一道身影从中跃出,那道身影抬起了手臂,手中指诀轻动,飞舞的衣袖如同流云变换,青色的光点聚集,迅速形成了一个圆自内由外扩散,一瞬之间就占据了大半个石室。 红姿来不及收回红丝,红丝触及之后,化为粉末。 眼见青色的圆球就要吞噬她,红姿也不顾那些红丝,抬起手作法,让自身的灵力与清瑶的灵力对抗。 一人在空中漂浮,淡淡地看向前方站在地上的人,一人在地上支撑,面容狰狞着用尽全力抵抗所有。 终于,最终的平衡在这抗衡不够一阵之后被打破。红姿飞了出去,最后跌在地上,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呵,呵呵。”红姿嘴角挂着血,瞪大了眼睛盯着漂浮在半空中的青衣女子。“看来,我还要多吃几个人才行!你等着!我一定会超越你!一定会比你更厉害的!!” 说罢,她跌跌撞撞地爬起了身,向一旁的岩壁走去。她扶着岩壁,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清瑶收回了灵力,落回了地面上。 “红姿,告诉你这种修行方法的人,到底是谁?” 红姿笑道:“这种方法,任是任何一个妖都知道,你这么问实在是白问。” “你从前说过,你不会用这种方法的。” “从前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更何况,还是遇到了这样的事。”红姿转身,在岩壁前一手扶着,身子倚靠着,对清瑶冷冷地笑着,“清瑶,你问我那人是谁,我可以告诉你,那人在前方等着你,就在辰国的都城!” “哈哈,如果后来我没遇到他,我也不会知道,你又回来了。早知道他这么厉害,料事如神,我早就应该去跟着他的。” “清瑶,我给你出这么一个谜,谜底,你自己去寻去。” 忽然,石壁震动,红姿的身影随之被石壁所隐没。 一阵响动过后,一切恢复平静。 “清瑶,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要去追她回来吗?”香染跑到清瑶身边,问道。 “先敛了橙儿姑娘的尸骨再说。” 香染见她没有要去追红姿的意思,也就安安静静地跟着她,帮着她将地上已经支离破碎的肢体收集在一起。 听闻了事情的最后,老人家晕了过去。 还好周围的人也在,也就恰好扶住了他。 清瑶将遗落在地上的簪子交给了那个叫阿大的男子,安慰道:“节哀顺变,这个地方现在已经安全了。” 能守得一安稳处,也算是一件好事。 阿大接过了簪子,将它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清瑶不忍再看,安慰了一句,走向了被众人扶住的老人家,查看他的情况。她暗中给他输送了一些灵力,情况算是暂时稳住。 之后,清瑶两人继续启程,也不在这小镇子上逗留了。 “清瑶,我们要去都城,是吗?” “是的。” “你真的愿意去吗?我……我不想你勉强自己。” 清瑶淡淡一笑:“我是去找谜底的,也不算是勉强,有些事,总规要知道清楚,如此,接受是为最好。” 香染见清瑶这么豁达,也就放心了。她虽然不清楚五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她还是想清瑶能够开开心心地,这是她的愿望,并不为什么,只是单纯的祝福。 两人一路继续向东,向着辰国的都城出发。 第121章 新雨过后,长长地尖草上留着水珠,晶莹剔透,在斜阳之下闪着光辉。被洗涤过的天地之间,只剩下清新爽快。 叶子上最重也是最后的一滴雨珠滴落,清瑶才带着香染从亭中走出。 每一次下雨都来得突然,两人来不及寻一处地方落脚,好在还有像这样的小石亭能够让她们暂时避一下雨,不然就算两人有再大的神通也只能任由这始料不及的雨砸个全身湿透。 香染一边走一边向四周看着,突然,她摇了摇头。“刚下一场大雨,地上树上都是湿的,我们今夜可怎么过啊?” 听见香染如此抱怨,清瑶道:“露宿确实是不行的了,不过今夜我们能够与山中人家借宿一宿。”说完,清瑶指向了林中的上方。 香染定睛一看,果然看见了一阵似有似无的薄薄青烟。 “看来,我们还是幸运的。”香染喜道。 向前走了有一刻的时间,两人总算是看见了飘出青烟的人家。 青烟的源头连着一座简陋木屋,木屋一共有两间连在一起,未设围院。 一人咳嗽着从木屋里走出,他的腰已经直不起来,弯弯地半俯着身子,头上点点花白,看着应该还不到古稀之年,可模样却比百岁老人看着还要憔悴。 他走了出来,将木头一根一根地往怀里抱着,见自己抱不动了,也就抬起头,欲要转身走进木屋。也就在此时,他刚好看见了站在远处的两人。 “哐当” 他的手臂一松,木头再次掉回地上。 他的手臂颤抖着抬起,食指微屈,指向前方。这前方,正好是两人的方向。他嘴唇动了动,散涣的眼神于这一瞬间集中了所有的注意,迷蒙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的光彩。 “你……你……” 香染以为他在叫她们来帮忙,也就赶忙走了过去。见这老人家这副样子,香染也不忍心就这么袖手旁观。 香染扶住了老人家,可他似乎没看到香染一样,于是她就从侧面着着老人家。“这老人家怕不是眼睛和感知都有问题?当真可怜……”她如此想道。 “老人家,你没事?” 香染说了这么一句,可老人家还是没有一点的反应。 “你回来啦!”他突然说道。 老人家的这一句话,听得香染一头雾水。见他一直盯着清瑶看,于是她也看向了清瑶。 “你终于回来了,五十年了,你终于回来了……”那老人家说着,突然声泪俱下,吓得香染变得不知所措。 他哭着哭着,力气像是一点一点地被抽走那样,他的身子一点一点地变沉,香染差点就扶不住他。 清瑶有些漠然地走到他的面前,蹲下,与他平视。 “老人家,请问你叫什么?” 听闻这句话,老人家止住了哭泣,似乎用尽了力气抬头,再次看向前方的人。后来,他也变得茫然。 “你是谁?” 山中的夜本就凉,再加上落日前的大雨,现在山中只有冷与潮湿为形容。 火光温暖,三人坐在了屋内,一人诉说着往事,毫不相关的两人在一旁听着。 原来,是那老人认错人了。他以为,他等的那人,已经回来了。可事实确实一对旅人经过此地仅此而已。 “我见她时,她总穿着青色的衣服,唉,原是我老眼昏花认错了人,看来我的这一双眼睛,也不好使了。”他自嘲道:“毕竟都已经过了五十年了,我也老了。” 香染听完,说道:“老人家,都已经五十年了,你还在等?你等的那人或许现在已经和你一样了,如今她也应该是行动不便了,那么她又怎么可能会特意走过这一大片的树林来看你?老人家,你别等了。” 香染把最后那一句最令人伤感的“你等不到的”给隐去,希望这个老人家能明白什么,最好是能放弃。 毕竟是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事实,也就是年纪,都已经摆在眼前了,可能和不可能实现,不已经显而易见了吗。 老人家道:“不会的,她不会变成我这副模样的。” “都已经五十年过去了,怎么可能不会?”香染以为这位老人固执到犯糊涂了,也就提醒道。 “她不会,因为,她是妖。” 她是妖?! 香染瞪大了眼睛,张开口深深地向腹中吸了一口气。她捂住了嘴,看向清瑶。清瑶只是平静地听着他说着。 “原也是我自己的错,赶走了她,可回头我才发现这一生我最珍惜的人就是她,哪管她是人还是妖怪,她一心为我好,我却恶语相向,后来,她就跑掉了。” 他的眼神迷蒙,不知这到底是深陷在了回忆中才会如此,还是岁月无情,在他的灵魂之中留下了痕迹。火光闪动,那映在眼中的微光一动,那样的迷蒙之中,好似多了一点的清澈灵魂。 “她可是妖啊,谁都惧怕的妖啊,所以她才掩盖了身份,接近我。” “那时我还是一个穷书生,后来考取功名,名利双收,回乡路上遇到了盗贼,她出手相救,我与她就此结识。” 他与那青衣女子一路上相谈甚欢,成了好友,不久之后,他们从都城回到了距离这里不远的镇子上。这里是他的故乡,那青衣女子说这里也是她的故乡。她很感谢他能载她一程,他很感激她能出手解围。 两人约定一定要在三天之后在城南酒家相聚,共同庆贺一场相聚与知交。他们是这么认识的。 一人心怀侠义,而另一人也是意气风发,两人也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会将彼此的命运交织在一起,虽得善始,却不得善终。 或许两人的相遇注定就是错的,一人为普普通通追名逐利的人,而另一人则是神藏不露的妖。 两人听着他所讲的故事。香染内心翻涌着各种思绪,或遗憾悔不当初,或气愤当时不知,而清瑶则完完全全当一个旁观者,不说,也不作何想。她们都不再言道什么,只静静地听着老人家说着自己的故事。 第122章 青衣女子从天而降,实在是令他大吃一惊。 周围的强盗看见不过是一女子,嘲了一阵后与女子打了起来。后来的结果就是强盗逃窜,女子一人胜过了十人之武力。 “还好?东西没丢?” 那青衣女子生得十分俏丽,一双丹凤眼中透着有灵气的光,朱唇微翘,很是动人。侠女气概掩藏了她的明艳的气质,多了分男子的爽朗与不拘小节。 问过此次的身份后,两人一路同行。天南地北地聊着停不下,毕竟天有这么宽,地有这么大,其中事要是能说得完,那天地也终究浪得虚名。 他也被女子爽朗的个性吸引,想与这女子成为拜把子的兄弟。 后来在城南酒楼,两人举行了简单的结义仪式,从此以兄弟相称。 她虽是女子,豪爽的个性让她对称呼并不在意,他总是在名字后冠以兄字称呼她,她倒也喜欢。 此后两人时不时会约在城南的酒楼喝酒聊天,从古到今地聊,没玩没了,更不在乎时间流逝。然而回乡半年之后,他终究是要往都城赴任。 就在此时,这个城镇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人无故失踪,几天之后尸首被发现在城门旁的河道岸上。后来失踪的人越来越多,尸体不仅被丢弃在岸上,有些甚至在河上漂浮。 作为这官员,他也有职责在在此彻查此事。 就这样,他在故乡多留了几个月。 时间拖得太久,失踪的人越来越多,无果,他只能亲守在城门上,看到底凶手是如何将尸体运到此处。结果,他看见了她。 她在河边徘徊着,最后缓缓走向了河的下游。 就在他震惊她为何会出现在河边的时候,另一件事打碎了他所有的理智——河边,出现了尸体。 人一走,尸体就出现,答案已经很明显。 可念及曾经的情分,他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去质问女子,女子只道:“我若说我未曾做过,你信吗?”她忽然笑了一下,“昨夜我确实出现在河边。有些事情你们是不会接受的,咱们的结拜之情,还是到此结束。” “还有没有杀过人!” “你看,你果然不信,什么亲如兄弟都是假的。”她笑道,“我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就算我在你的眼里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异类。” 女子离开了。 结局就是凶手找到了,是妖所为。 在看清她的真身的时候,他被吓得不轻。这半年来的相处,以为的彼此了解却是一场笑话。 青衣女子大失所望,跟着同类回到了林中继续修行。 后来他没有前往都城,丢弃了家族,留在了这片树林里。 “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我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后来一日忽然走到了城南酒楼,想起她是终于不在了,我明白了,于是就一直留在这片树林,只求能在有生之年见她一面。” “为了这一面,丢掉仕途,浪费人生五十年,值得吗?”清瑶问。 老人家笑了笑:“这人生最值得的事是什么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别人是不能理解的。如今遗憾是弥补不了了,我也只能这么继续等下去了。” “在这人生最后,我想再见见她。” “有些冷了,我去加点柴禾,会暖些。” 老人家突然起身,支着弯着的腰一步一步地走向灶台。 “你啊你,当初都不争,现在争还有什么用呢……” 香染听见,这一声低声的喃喃声。 她握住了清瑶的手臂,摇着她。 “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去找那青衣女子啊。” 两人低声地谈着,香染还看着弯下腰加柴禾的老人家。 “人家都等五十年了,我们就帮帮他。” 清瑶刚想拒绝,谁知香染忽然高声道:“老人家,我们能帮你找出那青衣女子!” 那蹲在火光前的身影一动,随后仿佛又愣住了。良久,那身影才缓缓站起,转身看她们。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香染道。 “我……我……” 那老人家似乎沉浸在了喜悦之中,明明还没有见面,就已经如同见了面一样的大喜过望。 “老人家,你等着!明天我就帮你把她找出来。” “一天时间够吗?你怎么肯定你一定能找到她?” “因为我们俩是妖啊!哈哈,这可是缘分!是上天注定你要和妖结缘,他又怎么会轻易地让你们此生不复相见?!” 闻后,清瑶扶额,摇头。 天亮了以后,两人出发去找那传闻中的青衣女子。 既然是不出这附近的山,单单以清瑶一人的灵力,也足以找到她们修炼的洞府。 “清瑶,你好像不太高兴啊?为什么呀?” 清瑶被缠着,只能温怒道:“香染,我们是妖不错,可正因为我们是妖才不能管这么多的世事,她不愿让他看见,自然是有她的原因,到时候见了她确实不愿和他见面可怎么办?” “怎么办?那就交给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了呗!” 看见香染如此,清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走远了,随便选了一个地点,作法去寻找那一片洞府。 毕竟是妖,为了防止金铃道士一样的人知道他们修炼的洞府,他们会选择架出一个结界来挡住自己的妖气,而这只有同为妖族的她们能够立马发现。 清瑶运用灵力搜寻了一阵,一下子就找到了那洞府。 “在西北方向,走。” 香染一边走,一边感叹清瑶妖力高深。这马屁没拍响,过后直接挨了清瑶的一顿批评。这批评无非是她学艺不精不努力之类的事。 在西北方向一座山的山腹之中,两人找到了一处洞穴,洞穴之内存留有妖气,却不见主人。 “没人在啊,清瑶,我们是不是该去别处找找?” “不用,人就在这儿。” 清瑶向洞口的右手边转身,抬头看向了天。 “此番前来打扰,并无恶意,请洞主现身与我等相见。” 一阵如云雾一样的白烟飞从空中降落,白烟不散反倒是凝聚,在一瞬之间幻化成了一个人形。 第123章 那人穿着青衣,头发束成一束,柳眉弯弯,丹凤眼中充满了冷漠。她并没有侠义之士身上所有的侠气,冷静得像个清心寡欲的道士。 是这人了吗? 香染盯着她看了好久,回想着老人家所描述的那副模样,心里如此问着,有些不敢相信这人就是老人家所说的那个侠肝义胆的女子。 “二位来我洞府,到底是为了何事?” 香染靠近清瑶,问道:“清瑶,真的是她吗?” “问过不就知道了吗?”清瑶上前一步,抱拳行了一个江湖的礼,道:“姑娘认识一位叫文君行的人吗?” “认识。” 女子眼中冷漠,直直地盯着清瑶。 “你是他叫来的?回去,也让他别等了。” “若是我们不肯呢?”香染突然插上一句。 那女子一挑眉,道:“哪里来的丫头,挺狂的嘛。” “你年轻的时候也挺狂的呀,一人单挑十个连官府都对此无能为力的强盗。” 清瑶拉住了她,香染这才止住。 那青衣女子大笑,道:“他倒是挺有能耐,能遇到你们。” “我们无意冒犯,只是受人之托,仅此而已。” “你们回去,我清修多年,不再理会外面的事。” 见她想要离去,清瑶上前拦住她:“只是见一面,也不行吗?” “不行。” 香染站出来道:“你就是个冷漠的人!亏他还把你当做女侠,还惦记了你一辈子,你配不上女侠这一名号!” 青衣女子闪身而过,立在了香染的面前,冷漠的眼中透着一丝愤怒,正盯着香染。 香染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差点就跌坐在地上。如果不是有那女子出手握住了香染的手腕的话。 “他惦记谁?”女子冷笑道,“他放弃了自己应该得到的,去惦记他不该得到的,难道是我的错了吗?我不配?那你回去问问他,他又配来见我吗?” 青衣女子继续道:“当年的事他告诉你多少?不,应该是他还记得多少,五十年了,他还记得多少?!” 她放开香染。 香染揉了揉手腕,皱着眉不可理喻地看着她。 “就算有多大的难,都已经过去了,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为何不可能相见?”清瑶问。 “看来,他是真的忘了。”女子叹道,“算了,你们回去。” 香染见她要走,上前拉住了她。 “五十年的光阴,难道就不值得你去原谅吗?人又有多少个五十年?” 女子沉默了半晌,回道:“算了,还是告诉你们。” 女子席地而坐,两人跟着她一起盘腿直接坐到了落叶上。 五十年前,九国乱,妖界也乱。 那只妖趁此机会,杀了城中数百人。因为她关心此事,在河边徘徊许久让文君行见到被误以为是凶手,她对此根本毫不在意,并且将身份全盘托出。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与自己亲近的人竟然会如此惧怕她。如此一想,觉得之前骗他是江湖侠士,还当真正确。她本想就此一笑置之,就此算了,没想到后来的事,又出现了转机。 她明白是山中的哪只妖物为害一方,便找到了那只妖物,要让他为无辜死去的人做个交代。她故意引了他去那几个道士所设下的法阵,有她这么一着,本来万事顺利才是,然而那几个道士学艺不精,竟然让他当场逃掉。最后她出手,杀了那只妖。 在斩杀那只妖的时候,文君行也在场,他见她杀了那只妖,硬生生地愣在了当场。两人相视,一人难以置信,一人冷漠回之。 “现在,我杀人了,如何?!” 这句话是她特意刺激文君行的,文君行也确实对她生起了愧意。 城中的人不知她的身份,那几个道士见她大义灭亲,身上也没有血的气味,也就放过了她。 后来,她消失过一段时间。 再出现时,是半年之后,她以为解决了失踪之事后,文君行就不再在镇子上了,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前去都城赴任。听别人一说,自从那件事解决了之后,文君行一直在城南酒楼里逗留,好像在等着何人。每每上到酒楼,就要求备两副碗筷,两个酒杯。 女子一听,跑上了酒楼骂了他两句,让他清醒清醒。 然而他抓住了她的手臂:“你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从前确实是我的错,我给你说声对不起。” 听闻这等的话,任是任何一个女子都知道其中意欲何为了,女子脸上一红,却是甩开了他的手。 “你的仕途呢?” “不重要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重要了?” “那就问问老天,问问它为何要让我遇上你。” 女子愣住了,她不解,不知该怎么回答。 挣开他又是何等容易的事,女子一路跑下了酒楼,远离了他。 在河边经过一番思量,她又回来了。本以为两人能相守一生,即使不能共死,她也会照顾他,直到他百年归老。后来,她才清楚,原来他们之间还有一道道鸿沟无法越过。而这最大的鸿沟,就是世俗。 “他是有妻室的。” 听到这里,香染忍不住捂住了嘴,倒吸了一口气。 “原来,他还是一个花心大萝卜!” 女子凄然一笑:“谁会想到呢?我曾下定的决心,竟然是这样的可笑事。”可笑她当初是真的动了心,动了情。 此时,林间走来一人,是一名男子,男子体型高大,肌肉壮实,看起来像是绿林豪客一般的人物。 “娘子,咱们洞府何时来了两位贵客?” 女子收起了各种思绪,像是无事人一样笑着对那壮汉道:“来了有一阵,正听我讲故事呢。” “故事?是五十年前的那件事吗?” “没错,就是五十年前的那件事。” 两人平静地交谈着,也不见这位称呼青衣女子为娘子的人有丝毫的醋意,反而,他带着敌意看向了清瑶和香染。 “是那个人让你们过来的?呵,故事可听全了?听全了就快回去,别再来打扰我们。” 看来,男子是想立马赶走她们两人。 第124章 娘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香染看看那个壮汉,又看了看坐在她眼前的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淡然一笑,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况且,我不说她们也不会罢休,我倒是想让她们听听我的故事,看她们最后倒戈。” 壮汉看向了两人,目光最后停在了清瑶的身上。他清楚这个同样穿着青衣女子是个惹不起的主,他也不想看到她与她们起争执,也就随她去了。不过要是三人真的起了什么争执,他也不会就这么放过这两个突如其来的女子。 他叹了一声,叹这些都是不值得令她想起的回忆。 “你们慢聊,我去走走。”壮汉转身离去。 青衣女子眼中分明有一丝的愧疚。见他消失在了林中,她闭起了眼睛,似在回忆曾经的事。 “方才说的倒戈,我也不抱什么期望,你们还要听下去吗?我的……我们的故事。” 好奇心一向很重的香染此时也不敢说什么,嘴巴紧闭着,眼中也有愧疚。 青衣女子叹了一声:“总得有个头尾,我继续说下去。” 当她知道文君行是有妻室的时候,气得她火冒三丈。她虽为妖,活了百年的她也知道世间男子大多三妻四妾,可一心与对方相爱,就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三妻四妾?她不能忍受。 “你已有家室,又为何要骗我?” “我不曾骗过你,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青衣女子一狠心,拔出了剑一剑划下,逼得文君行连连后退。她用剑指着他:“真心待一人,就只能是一人!你喜欢我,那你的正妻呢?” 文君行听后,犹豫了。 见他如此踌躇之姿态,青衣女子更是气急:“怎么?怕被我识穿是谎言,所以不敢回答吗?”青衣女子把剑给丢掉,走向了窗边,看向外边。 文君行一阵犹豫过后,道:“你要我怎么回答?” “说你真心的话。” “我曾喜欢过我的正妻,现在,我也没办法放弃她,她一直是我的贤内助,未曾犯过七出之条,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放弃她。” “你的答案很好,你走。” “青珀!” “离开这里!这里是我的地方!回你的文府去!你要我做小的,回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去,你就是一个无用的懦弱之徒!连那次破案也需要一个女子帮忙,你说你还有什么用?!给我滚!” 青珀将他往门外推,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文君行一甩她的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妖怪都是卑鄙的!早知今日你会如此看我,倒不如当初不要遇见你!以致遭今日侮辱!” 两人再也不看对方,一人离去,一人独坐。 两人定亲的这件事闹得满城皆知,两人翻了脸又是闹得满城皆知。风一阵雨一阵,都成了城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什么才子侠女结良缘,全都变成了一出天大的笑话。 青珀本就不是这城中的人,再有她是妖,世事本就对她没什么意义,她对此也不太在意。 那壮汉,也就是冥成,他可看不惯这文君行的所作所为,再加上他和青珀修成妖怪开始就一直在这山中相处,久而久之,他也就对青珀有了别样的感情。 为了青珀,冥成在城中闯出了名头,名声大噪,后来也是一方贤士。名利双收的他给还住在城南酒楼的青珀提亲,一时之间成了佳话。 冥成在众人面前给青珀提亲,青珀站在酒楼前,不知该如何作答。冥成是真心对她,她对冥成也有些感激之情。这感激之情,自然是因为他愿意分出有灵气的洞府给她修成了这一身修为。 正犹豫的时候,青珀看见了远处的文君行。 青珀拒绝了冥成。 冥成不服输,他清楚她这是为了青珀,所以他特地去找了文君行,告诉他,要是他真的放不下青珀,他可以将青珀让出,条件是他要赢了他安排的一次比试。 谁知文君行什么也不说,直接离开。 他离开了倒好,也不需要竞争了。冥成把这件事告诉青珀,青珀笑了笑,答应他跟他走。 青珀嫁给冥成这件事传遍了全城,一时成了佳话。 后来没多久,青珀跟着冥成归隐。 在山中修练的时候,青珀遇见过文君行。那时的文君行哪还有什么意气风发,一副丢魂的模样,眼中空洞,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不过,在他看见了青珀的时候,眼中的光再次恢复:“青珀,我错了,你跟我回去。” 青珀冷笑:“由始至终,你都没骗过我,你没错,再说了,我可不是因为被你伤了才离开的,如此,你明白你的错是对谁错了。” “你的这一句错了,不该对我说。” 从此之后,青珀都没有在文君行的面前出现过。不过她倒是听说山下林中有人建了一座木屋,那人丢弃家业的继承,丢弃官职,丢弃父母兄弟和妻子,一人住进了那座木屋。 这些事,都是冥成告诉她的。她完全不理此事,之后专心修炼,这五十年间修为大有长进。 故事,到这里结束。 “如此,你们也应该明白了?”青珀冷笑,“我已经将这段往事放下,他又何必让人过来再次提起?他的放弃,错真的在我了吗?” “他说他放不下正妻,我离开有错了?放弃一切,是他自己选择的,并不是我逼他,你说我不配拥有侠女这一名号,那他又如何呢?” “我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将这段感情放下,难道我错了吗?” “呵,什么对对错错,都见鬼去。” 听完青珀的话,香染怯怯道:“我我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你……你不要生气。” “还望姑娘下次把事情搞清楚了再作判断,不要再作鲁莽。”青珀起身,走向了通往山下的路,她转身对两人,抬起了手臂,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请二位回去,让他别把故事说一半不说一半惹人误会,也让他别再打扰我清修!” 香染愧疚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清瑶。 第125章 清瑶拉起了香染,道:“打扰夫人清修,我深感抱歉,我们现在就下山,不再打扰夫人。”清瑶拱手,再次拉起香染,拖着她往山下走去,直到身后不见那叫青珀的女子,她才松开抓着香染的手。 “香染,如今你明白何谓不得鲁莽了?这次,错的确实是我们,既然青珀夫人已经不再问世事,我们也就更不应该前来打扰。” 香染低下头,带着一丝愧疚,说道:“是啊,清瑶你说得对,我……我以后不敢了。” 清瑶轻叹一声:“算了,我们回去。” 正当两人再次往前走的时候,眼前的树林出现了一人,那人正是冥成。 “两位姑娘这就要下山了?” 冥成倚靠着一棵树,挡着两人下山的路,香染见了,上前对他道:“对不起,是我鲁莽了,我知道谁对谁错了,我……我们会和老人家说,让他不要打扰你们的。” 冥成看了她一眼,见她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似乎因此对香染也不带什么仇视。他开口,缓缓道:“不,你应该说,你们未曾遇见过我们。” 他叹口一口气,继续道:“人越老,越固执,不然人间又怎么会有老顽固这一词?” 香染思量一番,道:“好!我们答应你,说不曾见过你们。” 冥成在香染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再次扭头看向她们。 香染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 “你们可知道,她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的眼中惆怅,又有些自责的意味。 他抬头看向直指蓝天的大树,风一吹,树叶纷纷落下,最后归于地面。 “她从镇上回来,从未见过她笑过,修习的时候,她也不能集中精力,有时候只是呆呆地坐在洞中,那时,她是想起在镇上的事了。” “她真傻,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惦记了这么久,却又不得不放手。” “那样的日子,慢慢地过着,过了十八年,她才能彻底放下那件事,真正恢复自己的修行。” “那十八年间,她时不时看着下山的那条路,我知道,她是放不下,想要回去。” “不过每次她都只是看着,而不是走上那一条路。” “我也不忍心让她这么看着远方,受这般煎熬,我劝她下山,她说,那个地方,不是她该呆的地方,她是妖,她不能对不起自己修炼了百来年的修为。” “这是我所见的事,与你们说不过是为了想让你们明白,她的安宁有多来之不易。” 清瑶上前一步,说道:“我们明白了,这件事,我们会一直守在心底,不会透露一字半句,你们的安宁,会长久下去。” 冥成听后,向清瑶抱拳道:“请姑娘不要食言,姑娘,请。” 冥成让开了通往山下的山道,一阵清风扬起地上落叶,冥成消失不见。 “我们下山。” 清瑶叹道。 在看见了那座木屋之后,两人看见的,是佝偻的身影。白发老者在门口站着,远远地看着。 “他在那里等了很久了吗?”还是说……从她们离开的那一刻,他就没有进过屋里了? “应该。”清瑶道。 香染不忍见他这么一直地站着,也就先清瑶一步大步走向老者,最后将他扶进了屋里。 屋里,三人坐在桌前,老者脸上难得露出了欢喜的表情,眼睛也是闪着光。他问:“你们见到她了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又互相看了一眼。香染怕自己会说错什么,坐在一旁不语。看来,也只能清瑶一人将事情说出了。 “我们寻了很久,用了各种办法去寻找附近有没有同类的气息,得出的结果是……” 老者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清瑶,看起来是那样地痴。 不过清瑶不会因此而动摇。她清楚,能够令自己接受,最后归于平静,待日子细水长流,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有些平静,是不能打破的。 清瑶道:“这一片树林,乃至于附近的几座山,不会有妖的洞府。” 老者脸上恍若一窒,脸上的表情好似凝固了一般。 “姑娘,你的意思是……”老人问。 “我的意思是,这附近没有我们的同类,甚至,没有一丝妖住过的痕迹。”清瑶道。 老人了又愣了愣,才继续道:“不可能!五十年前我在这片树林里见过她的!她一定就在这里!一定!” 谁又会接受自己放弃一切所等的东西真的远离自己而去?他在这里等了五十年,一直相信自己会再次见到她,可最后竟然是她们早已离得远远地了,他的等待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意义,寻常人怎么你不崩溃? 清瑶继续道:“老人家,她们或许已经早就离开这里很多年了,不然,我们也不可能寻不到一点的妖气。” 老人喃喃地,口中不知道在说什么,他站了起来,佝偻着身子,往门口走去。 香染见他这么伤心,已经快要看不下去,于是她起身来到老人家的身边,扶住了他:“老人家,别去了。” 香染扶住了他,才听到原来他那喃喃的话,是在不断地重复三个字——“不可能。” 可不管他接受不接受,这就是事实。年老无力,他不可能再与不可能三个字斗争下去。当年那个年少考得功名,衣锦回乡,意气风发的时候,已经彻底不再了。 香染将他扶进了屋里。 第二天,清瑶和香染与老人道别,前往都城。 “老人家,你有没有什么打算?”香染问。 老人笑了笑,道:“都已经是这把年纪了,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回府上吗?我爹早已入土,如今我回去又如何?我抛弃家族,家主必定不会原谅我,我倒不如在这林中继续过我的生活,将剩下的日子过完就算了。” “那……老人家,保重了。” “去,丫头,都城离这里可远着,早些上路早些到。” 老人在她们的身后,看着她们一点一点地走远,直到看不见为止。 眼前最后看到那一抹青色,可会令他再次想起什么? 第126章 都城,不管是何国亦或是在何处,永远都是最热闹的地方。 东西看惯了,会腻,东西吃多了,山珍海味也觉得无味。香染早就已经对人间见惯不怪,就连热闹也惹不起她的兴趣。 清瑶她如此,打趣道:“看来我们的香染仙子,也开始不食人间烟火了。” 香染愣了愣神,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于是她道:“也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只是在想东西而已。” “想东西?什么东西?” “不告诉你。”香染拿起了茶杯,目光却是在看着楼下长街,“其实也没什么。” 人群来来往往,叫喝声不断。人间纷扰,也是如此了。 清瑶随着香染的目光一同看向了下方,随后便道:“香染,你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什么了?”香染不解。 清瑶放下茶杯说道:“虽然气息微弱,不过……我还是能感觉到,辰国的都城有些特别。” “特别?除了人文,有什么特别之处呀?” 香染发现清瑶此刻正看向她,她也就收回了目光,端坐着。“清瑶,是不是……” 清瑶见她似乎有什么见地,也就让她继续说下去:“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这里的人和凌国的很不一样啊?” “你应该开始好好修行了,香染。” 香染听闻,讶道:“啊?不是吗?我看这下面的人和在凌国都城看见的很不一样啊,那里的人都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也不是说这里的人病恹恹的模样啦,不过,看着他们,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清瑶,你所说的特别,到底是什么呀?” 清瑶向左右看了一眼,提示香染。“都城里面,藏着妖怪。而且,数量不少,分得很散。” “那……他们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辰国道观都散了,人心不齐,如果遇上难缠的妖怪,那些道士想要除去,也是有点困难的,更何况……这都城里藏起来的妖数量也不少。” 正当清瑶说完之时,街上喧哗声突然增大。 纷乱的人群中,一群拿着长矛的士兵将人群挤开,将他们往道上两旁挤去。喧闹的长街,一下就安静下来。 “又是谁啊,这么大阵仗。”香染干脆探出了脑袋,去看长街一侧到底发生了什么。在看清长街那头以后,香染立马缩回了脑袋。 “清瑶,是那个难缠的金铃道士!” 香染立马拉起了清瑶的手,想要和她马上逃离这里。然而清瑶却坐在座上一动不动。 “清瑶?” “香染,我们不必离开,坐下。” “可是,被他发现了会很难脱身!” “你不用怕,坐下来,不出声就好。” 香染见她这样淡然,也就坐了回去。 金铃道士的车马缓缓从长街的一侧行向另一侧,眼看着他即将从两人脚下路过,香染捂住了嘴巴,可眼睛还是时不时地往下方偷偷看着。 车马缓缓而过,那金铃道士端坐在车上,双目紧闭,没有一丝要睁开的迹象。最后车马走过,无事发生。 香染见危机解除,放下了捂着嘴巴的手,松了一口气。 “清瑶,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啊?” “为何不能?”清瑶将茶满上,继续道:“这城中的妖气他应该也感觉到了,看来他也是有所顾忌,不想动手。” “没想到,那个不近人情,是妖就杀的金铃道士,也有他不敢动手的一天。” “不仅如此,这里是辰国的地盘,作为凌国的国师,他也不好在这里掀起滔天大浪,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就算是以除妖济世为名,辰国的王,也不会放过在他地盘上捣乱的人?” “也是,不过为什么辰国的王艳解散国内的一众道观啊?是因为……妖给了他好处吗?以妖治国?以妖平天下?”香染越想越离谱,“那到时候不就是妖的天下了吗?作为一国的王,他会这么做吗?” “的确,将自己的国家拱手相让,这是耻辱,身为一国之王,他确实是不会这么做。”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香染想了一阵,然后道:“不想了,反正没有道士追着要杀了我们,怎样都好。一个国家里为什么的事,就交给他们的国主去烦!” 其实辰国都城之内的妖气,并不算太重。 清瑶猜测,这偌大的都城里,藏着的妖不过两百,若是有道观想要围剿清除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只不过现在辰国没有道观,他们在此处也就自由了。 “清瑶,你说,藏在都城里的他们会不会害人呀?” “不清楚。” “那他们有害过人吗?” “我猜应该是没有。” “清瑶,你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 “你看下方的人。” “那些人怎么了?” 香染探出脑袋,看着下方已经恢复了人来人往的街道。 清瑶道:“和凌国的都城相比,人多吗?” “一样呀。”香染答道。 “他们看起来,像是活在一个充满危险的地方吗?” 看着活跃的人群,香染道:“不像。” “如此,就是我说那话的结论。” 香染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如果这里有危险的话,人一定会少,毕竟是妖怪作祟,是官府的人也管不了的,如果真的有危险,他们对周围会有警惕地意思在。” “看来,这都城里的同类们还真是安分!” 香染奖励自己一块白糖糕,一口咬下。 “那清瑶,我们怎样才能找到红姿啊?红姿会不会也藏都城里的某个地方?” “或许。” “最不好的一个点,就是这世上还没有分辨各种妖气的法器。” “就算是有,我们也不能用?” “所以,想找到她还真的有点难……” 香染靠近清瑶,问道:“红姿让我们来都城,到底是要让我们找谁呀?” “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我不认识,清瑶认识?” “不错。” 香染点点头,再咬一口白糖糕。 看来,又是和五十年前有关的一件事。 “怎么来来去去,和五十这两个字怎么也脱不掉关系呢?”香染在心里想道。 第127章 五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香染吃着白糖糕,如此想道。 她偷偷地盯着清瑶,机敏的清瑶怎么能不会发现?清瑶忽然抬眸看着那个偷偷盯着她的人。 香染忽然噎住,拍了拍胸口才把噎着的白糖糕咽下。 “怎么了?”清瑶问道。 香染赶紧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太腻,噎住了。” 她带着一丝的期待再看向清瑶,放下茶杯:“清瑶,红姿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呀?” “你很想知道?” 香染点头如捣蒜。 清瑶却是淡淡道:“是我五十年前的一个朋友,她也是妖。” “那你们的故事呢?能告诉我吗?” “可以。”清瑶淡淡道。 “五十年前,我和长轩红姿三人恰好路过辰国,见一道士抓住了一只刚修成形的鸟妖……” 青空之上的飞鸟凭借自己的努力修成了妖,不曾想到,没有做错什么事的它,竟然被一位路过的道士撞见,随后就被抓了起来捆在了袋子里头。刚刚修炼成妖的它没有多少的力量,想要自己挣脱是不可能的了,正当它死心的时候,它听见布袋之外传来了道士和另外一群人的声音。 他们好像在说,让道士放了它。 那道士修炼多年,修为自然是不差,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小道士身边跟着的是两个妖怪,于是,他就嘲道:“看你的服饰应该是清鹤观的人,呵,正统修士,竟然与邪类为伍,当真是有辱师门!” 长轩淡然,不以为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行好事,即为善,不害人,即为存善心。它没有靠什么邪祟之法,仅凭自己之力难得修成了妖,既是善类,那就将它放了。” 那道士听他这么一说,笑道:“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陷入妖道?你迟早会被妖道反噬!自食苦果!” 长轩忽然也跟着他一笑,说道:“什么妖道不妖道?古人云,正道在心,即使是妖也可得道!” “若是我手中的妖怪心无正道呢?!” “我还没见过,怎么知道?不如你将她放出来,也让我瞧瞧其心是否真无正道。” 两人意见不合,打了起来。 长轩一人和那个道士打了十来回合,道士震惊他年纪轻轻却修为不浅,一个不注意就被长轩勾住了腰间的布袋,他伸手去抢,已经是来不及了。 长轩得手之后立马解开袋子上的绳索,之后向地上一倒,倒出了一个十来岁的少女。少女喘着粗气,形同一张在风中瑟瑟发抖的白纸。 清瑶一惊,赶忙上前帮她探脉。神魄可是妖的根本,灵力消耗殆尽后,外力若不停下,继而会令神魄受损,神魄没了,也就相当于命也没了。打回原形尚且可以再次修炼,然而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不过好在少女的神魄还完好,受损的那一部分只要多加修炼就能补全。 清瑶和红姿二人合力,将她扶到了一边。 那道士上前一步,长轩就上前挡住。 道士气极,道:“滑头小子……你给我让开!” 长轩面上依旧带笑,淡淡道:“不让。” 听了长轩这果断的话,道士气得直喘粗气。“反了!都反了!道士修道不为民,反倒为了妖与同行相斗!你到底师承何人?你的师傅可知你的所作所为!” “这姑娘身上没有血腥之气,也就证明她不曾杀过人,也代表她心存善念,你又为何不放愿过她?让她修道?” “不放过她?她才成人形,往后更不知修的是正道还是邪魔外道,此时不收了她,难道还待她修成凶戾的妖魔不成?!” “她能修炼成妖自是天意,何况她并没有以杀人修炼这种方法修炼成妖,既然这开头是好的,我相信,她的善心能长存。” 清瑶将那姑娘交给红姿看着,随后站到了长轩的身边:“道长,请你给我们一个机会,往昔也有妖凭善念得道,妖类并非都是十恶不赦之徒。” 那道士眼神坚毅,并没有要退让一步的意思。 长轩对他拱手道:“前辈,请你对她网开一面。” 那道士看了一眼两人身后,那化成人形的鸟妖身上确实没有一丁点的戾气,她现在躺在花妖的怀中,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她有没有害过人这一点,道士对此很清楚,并不需要他们再三提醒。 “算了,看她资质如此平庸,看她也不会做出什么逆天而行的事,算了算了。”道士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长轩和清瑶大喜。 他将握在手中的布袋奉还,随后道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昏了过去的少女正如那道士所说,资质平庸,魂魄受损了之后竟然不能自行修炼修复。于是清瑶就分了一点的灵力给她,让她的神魄复原了再说。 少女醒过来,对三人再三道谢。 “我是从北边过来的,我有了灵智的时候,听说辰国的道士不分好坏,是妖就抓,我为了躲避他们,准备前往西边的山林,那里山林灵气充裕,是修炼的好去处,没想到,竟然遇上了最不想遇见的……” 那少女悲伤之极,竟然忍不住哭了出来。 红姿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那道士走了,你也可以继续往西边去了。” “我……我以为我要死了,我试过从捕鸟网里逃脱,更试过从猛兽的手里逃脱,就是不能从那道士手里逃脱,我……我以为我是真的要死了。” 那种无能为力又绝望的时刻,又有几人能熬过?清瑶听了她的话,轻叹了一声。 “我好不容易活了这么久,花了这么大的力气修练凝成了自己的神魄,我是真的不想死……不想死……” 红姿抚摸了她的头,安抚道:“你逃出来了,没事了,哎呀,别哭了,哭得我心都乱了。到底要怎样你才不哭嘛……” 少女忍住了眼泪,可忍不住抽泣声。 红姿心疼地搂着她,替她擦拭着眼泪。 清瑶和长轩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的眼中皆是复杂的神色。 第128章 清瑶走到了那只鸟妖之前,蹲下,对她说道:“你要往西边去,就往西边去,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东北边的都城,我们道不同,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那只鸟妖吸了吸鼻子,擦了擦泪,从红姿的怀中坐直,一双带泪且无助的眼神,印入了清瑶眼中:“我……我不想去西边了,我想……跟着你们。” 清瑶看向了长轩。 长轩走了过来,不过并没有同她们一样对她这般友好和爱护之极。他俯视着她,说道:“小姑娘,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目标,就应该贯彻到底,为何突然变卦,不去西边寻找灵山落脚修行?” 她似乎并不想让众人看见她此时的模样,深深地低着头,咬了咬下唇。 “我……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太过低微了,我想和你们一起修行。”说完之后,她豁然抬头,“公子……不,道长,还有两位姐姐,你们让我留在你们身边!跟着你们,我应该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的!” 这小姑娘信心满满,对这件事深信不疑。然而清瑶却道:“你要想修为更进一步,需要的是一处安稳地方,而不是跟着我们奔波。” “就是,你这小丫头就别说什么跟着我们可,去西边的灵山修炼。”红姿说道。 那小姑娘见众人都如此说,失落地低下了头,不再说什么。 清瑶见她这样,于是就柔声道:“小丫头,你不用失落,去了那里你能够遇到真正能成为你同伴的人,我们……”清瑶看向了身旁的两人,随后对她说道,“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你往西,我们往东,我们根本就不在同一条道上。” 小姑娘点点头,自个儿坐直了。 见她如此,三人便离去。 三人走出了一段路后,清瑶回头看向了那被她们救下的小姑娘。小姑娘没有离开,依旧坐在原地,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地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见清瑶回头,她立马别过了脑袋。 “清瑶,那小丫头……不会真的不想去西边了?”站在清瑶身边的红姿见清瑶回头,也就跟着回头,果然就看见那小丫头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道呢,她的心,始终是在她那里,我们是猜不到的。” 长轩说道:“等下答案就出来了。”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是留在向东而去的大道上。 走了许久,三人已经远离了那个地方。 并且答案,三人也已经得到了。 那丫头是真的不想去西方,并且跟了她们一路! 他们往东走,她也往东走,他们往北偏,她也往北偏。后来红姿实在是受不了,直接走到一棵树后带了她出来。 “你要来就来!我可受不了这被人跟踪的滋味了!”红姿搂着她的肩膀,将她带到了两人的面前。“我同意让她跟着!你们两个谁要反对?” 眼前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长轩长叹,清瑶轻轻掩嘴而笑。 于是她就这么跟着三人,一同前往辰国的都城。 “丫头,你有名字吗?” “有!” “那好,你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暖丝。” “那暖丝,你记着了,我叫红姿,那个穿着青色衣裳,看起来冷冰冰,又不靠谱的姐姐,叫清瑶,而那个看起来法力高强,实则是一个空心竹筒的哥哥,叫长轩。” 长轩听红姿这么形容他,他自然是不乐意:“红姿,你这样介绍我们,那又该怎么形容一下你自己?” 红姿拍了拍胸口,模样甚是得意:“当然是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花妖——红姿是也啦!” 长轩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你还真是大言不惭。” 清瑶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说,就说是空口说白话的红姿姐姐,这样我们三人刚好就平分秋色了。” 长轩听了清瑶的发言,笑得更厉害了。 四人一路前行,不过多久就来到了辰国的都城。 故事到了这里,突然停住。 清瑶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之后却久久不将故事给说下去。 对于五十年前发生过的事,作为局外人的香染对此自然很是在意。清瑶看着香染长大,香染也是看着灵树上的清瑶一路走了过来的。所以她很在意,到底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让清瑶在灵树上等了这么多年。 “没想到,你不仅看着我长大,还看着另外一个小姑娘长大呀!”香染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神色不加掩盖,“清瑶,是这样的吗?是这样的吗?” 清瑶点了点头。 “算是,不过,我也不知道她这五十年是如何走过的。”和……红姿一样。 她对她们这五十年来的一切,一点也不清楚。所以为了一看究竟,她来到了这里,来到她曾经和他们来到过的地方。 这个她们等着她的地方。 “放心清瑶,我们妖与常人不同,我们可是妖!我们拥有法力!” 清瑶听后,温和地淡淡一笑。 “清瑶,后来的故事呢?能告诉我后来的故事吗?” “下次有机会再告诉你,那个金铃道士进去皇城了,我们也应该去找找有没有红姿的消息。” 故事听到了段突然就止住,香染很是烦闷,在路上的时候她也缠着清瑶要她一边走一边说。清瑶无奈,只能答应她晚上在客栈歇息时再和她说。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红姿的行踪,故事我会说,而且往后你们也会遇到,无需着急。” 香染耸耸肩,一切就此打住。 “那我们怎么去找红姿?这京城这么大,妖气分布又不集中,或许红姿还不在这些妖气里面呢。” “利用妖气去寻找,不一定是要去找到她本人,既然她的目的是想让我们在都城里见到什么人,那么她一定会留下什么线索,我们找就是了。”清瑶解释道。 “那好。” 香染还是像从前一样,喜欢故事居多,不过既然现在有事情需要解决,那就先解决事情。 事情的先后次序,她还是懂的。 第129章 城中的妖气分布并不集中,有些离得很近,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有些则很远,绕大半个城才能找到妖气的来源。两人从周边开始着手,前往最近的一个妖气发出的地方。 “算命嘞!看八字姻缘运程,不灵不要钱!” “不灵不要钱?万一给了钱,过后发现没有灵验,该到那里寻你拿回银子呀?” 一个小木长桌摆着的小摊子,旁边竖着一支撰写着“活神仙”三个大字的旗子,桌后坐着一穿着宽大布袍,留着丝丝花白又夹着黑色长须的道人端坐着,颇有睥睨之姿。 他听闻了这么一番话,于是就扭过头,看向了一旁。 一双水灵水灵的双眼正盯着他,少女托着下巴,一副很是好奇的模样。看来在他摊子前坐下的,是一位不谙世事的少女而已。 他“呵呵”笑了两声,捋了捋胡须,说道:“老道就扎根在这儿不走,要是觉得不灵可以随时回来找我!” “是吗?” 那老道士听见她这么一说,恍若突然来气一般说道:“什么是吗?我活神仙刘老道,在这都城里可是响当当的名号!凡有人碰上有什么想不开,想不清的事,都会来此处找我,就算是从外地来的人想要来我这里问八字,都城的人都会给他指一条来到这儿的路!” “这下,你可知道我是何等的人物了?” 看着那老道士得意的嘴脸,香染捂住了嘴,本想忍住笑意,却不曾想根本忍不住。 那老道士微怒道:“小姑娘,你莫不是来捣乱的?!” 香染见他真的生气了,也就立马向他摇手说道:“不不不!你误会了!我还没在别人场子上捣乱的兴趣。” 那老道士微微敛住,双手叉起放在胸前:“既然如此,那就赶紧离开。” 香染眨巴眨巴着眼睛,问:“为什么呀?” “因为你妨碍我做生意了!” 说完后,那老道士挥着手,示意她赶紧离开。 而此时,他觉得眼前的光亮好像暗下了不少,于是他就收起了那种睥睨一切的姿态,睁开了眼睛,变得有些警惕。 然而正如他的直觉所感,挡住那一道落日余晖的人,是一位不能随便惹的人物。 他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眼前的人,又看了看那个坐在他摊子前天真无邪的少女。 他指了下少女的又指了指站在他眼前的人:“你,你们是谁?”他的目光和手指最后落在站着的那人身上,“你……你……” 她笑了笑,说道:“道长不必惊慌,你我都是同类,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不是,不,我知道,你,你……” 站着的清瑶和坐着的香染互相看了一眼,她们都对这个方才还很一副傲然模样的老道士突然变得惊恐而感到疑惑。 “老道长?刘老道!” 刘老道带着惊惧的神色,向后缩着。听闻那少女叫了他两声,他才看向那少女。“要问什么……就,就问!” 香染见他这副模样,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清瑶,这人怎么回事?” 清瑶也很疑惑,摇了摇头。 那刘老道看她这般,竟然笑了出来,笑声有些小心翼翼,好像怕被打,又忍不住笑出声一样。 “是这个名字了!清瑶……清瑶!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呵呵,没认错,没认错……” 香染听他这么一说,眉头的皱意更深:“刘老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没别的意思。”他咽了咽唾沫,身子一点一点地坐正。 “你……你们要问什么?” “姻缘……八字……仇人?” 见他这个样子,像什么活神仙?像个活王八还差不多。香染学着清瑶无奈扶额的姿势,微微将头侧向清瑶:“清瑶,我们去找别人,这人看起来就不靠谱。” 那一脸惊恐的刘老道听见她这么一说,立马转换一种奉承又虔诚的表情,睁着眼睛咧着笑道:“没错没错,我不靠谱,你们还是找别人!” 忽然,他看见眼前站着的女子眉头一皱。 当即,他知道他要完了…… 话又说回五十年前。 五十年前,她们从白国,也就是最东边的最后一国,留国西侧的一个国家,遇上了一些事折返回辰国。而这件事,和长轩有关。 长轩接到清鹤观送来的书信,让他立刻前往辰国都城。 于是四人就又回到了辰国都城。 离开不过三个月,辰国的都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城中人人自危,已有大部分的人已经离开前往别处。 生活在都城的人,大多数都是王公贵族或者是从祖上就扎根在此处的人,这些人不同于商贾,行商之人无处为根。落了根,并且扎根在此处数百年,说离开就离开,对于看重落叶归根的人来说,这无疑是在挖他们的心。 长轩了解了这件事之后,发现确实事态严重,也就立马奔回了辰国都城。 回到了辰国都城,发现确实有妖怪作祟。 清鹤观的人来了三十来人,都是观中有名的高手,而辰国有名的道观——仲修道则全员尽出。他们多数代替了城中的侍卫,担当起了巡逻的工作,而修为最为厉害的长老和弟子,则集合与清鹤观的人商量对策。 “长轩,总算是等到你了!” “源澈,别来无恙!” “你快些过去,师伯在等着你呢!” 源澈拉着长轩,急忙向长老们的方向跑去,而身后的三人,则跟着他们,一同前往。 长轩的师傅看了一眼长轩身后,随即别过了脸。 长轩与他说了什么,师徒两人就聊了起来。 “那个长胡子的人,是不是对我们很是不屑呀?”一旁的暖丝向清瑶的身边靠了靠,扯住了她的手臂。 清瑶淡淡道:“他们不喜欢我们而已,没事的。” 暖丝盯着那一群穿着蓝色道袍的道士,眼中警惕,又对清瑶的话点头同意。 一旁的一位长老打量了站在一边的三人,摇头叹道:“唉,又多了两个。” 在一堆道士之间,暖丝惧怕,红姿不屑,清瑶淡然。 第130章 “有妖!” 忽然听得一声怒吼,众人皆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个穿着土色的道袍的道士轻身飞起,掠过一众道士来到了站在边缘的清瑶三人,手中锋利的长剑直直地指向清瑶她们三人,俯冲而下。 清瑶将红姿和暖丝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双臂一抬,双手指诀间的灵力正好掐住了剑身前端。 长轩立马从师傅的身边冲向这边,随后对那土袍道士说道:“这位道友,请你住手!” “她们是妖!你们为何视若无睹!”说完后,那道士的力道更重了几分,与清瑶僵持的他试图打破她的灵力屏障。 “道长,请你收手,我们并无恶意。”清瑶退了一步,对那道士说道。 那道士根本就不听让人说什么,只一心要将这三个妖怪给灭了。 就在此时,长轩上前,在清瑶手中的灵力上又加多了一层法力。剑身发出清脆长鸣,长剑连同那道土色的身影后退了数步。待他稳住脚步,豁然抬头之后,竟然发现清鹤观的道士竟然拦在了他的面前。 他怒道:“你是修道之人!为何要站在邪魔外道的阵营!” “她们并非邪魔外道。”长轩解释到。 仲修道的道士聚集在了那道士的身后,看见三人,皆面露不解的神色。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妖怪在这里?!”仲修道的一位长老大声问道。 长轩正想上前回答,忽然听得一个声音道:“这件事,就请容许我来给道友们解释。” “师傅……” “长轩,你先带她们离开,这里不是她们该逗留的地方。” 长轩立马应了一声是,之后就带着三人离开。 仲修道的道士会这么偏激,其一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是妖,其二,就是因为他们几十位同门惨死在妖怪的手里。而这妖怪,此时恰好在辰国的都城附近。 听闻了这件事之后,三人心中复杂。 “就算他们的同门被妖杀了,同仇敌忾,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随意对人出手的?”红姿心中很不乐意,她一直安安分分地当个好妖,可不甘心就这么被人给当做坏人,惹起他人的杀意。 清瑶说道:“世人对我们不理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必计较。” 暖丝的手还有些发抖,抓着清瑶的袖子,与她贴身站着:“还好有长轩哥哥出手……” 长轩叹道:“应该是还好有清瑶与他僵持。” 清瑶的灵力比那道士要高出一截,如果清瑶不是那种冷静的人,恐怕那道士早就要被她打飞了。她也是不想她们与那帮仲修道的道士引起更大的误会,才给了清鹤观的人一个帮她们解释的机会。 同为道士,解释起来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长轩见暖丝还是在扯着清瑶的袖子,也就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不用怕,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有我们在,他们不会再追上来为难你的。” 暖丝听他这么一说,暖暖一笑,松开了手。 “以现在这种情况来看,仲修道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任何一个妖,在都城里,你们还是别乱跑,这里是我们清鹤观负责的区域,你们在这里会比在其他地方安全。” 三人听从了长轩的安排。 直到三天之后,仲修道和清鹤观的人联手将那妖物给收服。 当时的情况是地动山摇,惊得城中众人本想逃跑,可若是一逃,恐怕是要给堵在城外的妖怪吃掉。没有一个人敢上街,也没有一个人敢从屋里探出头看外头到底如何。 法阵散发出的红光像蛛网一样,在上空织成一个洞口不整不齐的大网把整个都城笼罩在内。其中电闪雷鸣之声不断,吓得人人只敢缩在屋里。 天上斗法,地上以轰隆声回应。 在这场大战持续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的黎明时刻,红光消退,类似黑云压城的雷鸣声也消失不见。 城中有少数的房屋破损,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余的损失。熬过了这令人惊恐万分的一天一夜,飞在都城上空的道士们能清晰地听见人们的欢呼声,这声音不比那雷鸣声要逊色。 终于结束了,一切的危险都结束了。 妖怪被收服后装在了一个紫金葫芦里面,由清鹤观的长老带回观中,将其投入净骨塔毁灭其神魄,令其灰飞烟灭。 一众道士进入了皇城复命,唯独长轩却是没有跟进去。 暖丝见过了那一场混乱的战斗,被吓得呆了好久。 红姿负责看着她,而清瑶则从郊外的某个地方带来了一个鼠妖。那鼠妖原本不是什么能成妖的材料,只不过是被那只大妖怪抓来,给了点灵力令其成型的小妖怪。 那小妖怪后背的衣领被清瑶捏着,一路提着走来了这里。清瑶一松手,他跌坐在地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长轩见了他后,拔出了别在腰间的剑。 那小妖见了,缩得更厉害了。他一边蹬着脚,又抬起手,想要挡开什么。他颤声道:“别杀我,别杀我。” “你已经吃过人了,不杀你留在这世上为害一方吗!” “不是我愿意吃的!我不想吃的,可是我不吃就要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你不想死,那现在成了你腹中粮食的人就想死吗?!” “不是我想吃的,我也不想的,求求你们,别杀我!别杀我!” 清瑶上前,按住了长轩的手:“或者他的确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我抓住它的时候,他并没有倚仗他主人的力量目中无人,反而是跪下来求我救他,我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所以就将他带回来了。” 听见清瑶这么一说,他立马扯住清瑶的衣摆,说道:“真的不是我愿意吃的啊,那个大妖怪要我吃,完我增强我的修为帮他做事,如果我不吃,没有用,他就杀了我。” “谁愿意生下来就往死路里走啊,我也是逼不得已,我……我……”说着说着,他竟然是低下头,哭了起来。 可他毕竟是抓了活人奉给了那只妖怪,他也算是助纣为虐的人,他们会放过他吗? 第131章 长轩收起了手中的剑。 见眼前的道士收起了手中的剑,那只小妖震惊大过惧怕,忽然间就止住了哭泣。 长轩见他愣愣地,也就不管他了。 后来清瑶决定放他离开。 那只小妖连滚带爬,一路逃跑一路又回头看向身后的四人。在走出了数十步之后,他恍若想起了什么一样,猛然转身跪在了地上,向四人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暖丝看着那小妖一时惧怕,一时震惊,离开的时候又给四人磕头,一种疑问从心中起,她问清瑶道:“清瑶,他为什么要磕头呀?” “因为我们放过他了,而且,我们杀了那只大妖怪,也算是帮他脱离苦海了。” “那他为什么一开始要怕?” “大概……是因为长轩是道士。” 红姿看出了不对,可她没有说出来。这种小事也不算什么,最重要的结果是那只妖有善心就是了。 她见那小妖被清瑶丢在地上后往一旁缩去,他这显然是惧怕清瑶呀!而且右眼上有伤,说不定是清瑶出手打成这样的。 红姿看着远方,虽然看起来若有所思,可脸上却是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金色的光辉映着长街,刘老道还是一脸似笑非笑,令人不知道是该替这半百老人感到悲哀,还是该说此人滑稽。 “清瑶,我们再找别人,这刘老道看起来并不靠谱啊。”香染在一旁提议道。 然而清瑶说出了他最惧怕的那一句话:“不用找别人,就是他。” 那刘老道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想逃又不敢逃。 这青衣女子的厉害他最清楚不过,若是真的打起来,恐怕就有他好受的了。 更甚,这女子已经认出了他,恐怕接下来的事,更加难搞定了。 “你,你不是放了我的吗?为什么现在还要来找上我?是是,我吃过人,可是你放过我之后的这五十年,我洗心革面,为人解忧无数啊!我也算是积了德的,你,你不能动我!”他颤声道。 清瑶对此却是疑惑:“谁要动你?” “你,你!”刘老道颤抖着抬起手,指着她道。 清瑶叹了一声。看来从前的事确实是给了他阴影。 “放心,我不会动你,我今天过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什么事?” “你有没有见过,当初那个跟着我的红衣女子。” 刘老道依旧是全身颤抖着,仰视着清瑶的那一双眼睛却是有了变化,他的瞳孔微缩,脸上的表情,僵住。 香染见了,觉得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元神出窍了?”她放了手在刘老道的面前摇晃。不过那刘老道还是一副出了神的状态。 “清瑶,他没反应啊。”香染小声嘟囔道:“怎么回事?是被人收魂了?” 忽然,那刘老道慢慢地合起了嘴巴,仰着的头也慢慢摆正。 “红衣,红衣,血……血……” 香染皱起了眉头,刚想说话,却被清瑶抢先一步。 “你见过她。” 那刘老道点了点头。 “我……我也是偶然看见。” “她现在在哪儿?” 那刘老道的身子也不颤抖了,他对清瑶伸出了手掌,指了指前方,示意清瑶坐下。 清瑶知道他有话要对她说,也就坐在了香染旁边。 刘老道收起了手愣了愣神,随后扶额叹气。 “清瑶姑娘,我知道你痛恨那种利用人来修炼的人,我也不知,我的话是该说不该说。” 清瑶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可在那个洞府里都已经目睹到了一切,她为何不接受这件事,听他说下去呢?于是她便道:“没事,你说下去,我也想知道,这些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 那刘老道还是停顿了一阵子,才继续话给说下去。 “你应该知道,她用的是什么法子修炼的?” “那天,我看见她满身是伤,神魄也似乎损毁了不少,也不知她是怎么来到这里,又是从多远的地方来到这里……她好像受到了很大的苦难。” “那时候仲修道的道士都已经离开好几年了,我才敢偷偷从山上回到了这里,谁知道一下山,就在都城郊外看见了她,我认得她,她是你们的人,我以为你们遭到了什么不测,也就赶忙上前救了她。后来我问她你们怎么了,她竟然差点就要了我的命……” 当时刘老道还没有刘老道这个名号,不过是都城里的一个小画坊的学徒,他将她藏在了仓库里,等她回复了不少之后问了她这个问题,不曾想竟然差点就被她给掐死。 而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子推开了仓库的门。 红姿依旧在掐着他的脖子,怒道:“你是她救的,你是不是要告诉她我的行踪?!你也要站在她的那一边,让我死对吗!!” “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要死!我不要!!!” 进来的那个人捏住了红姿的手,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红姿顿时晕了过去。 小妖捂着脖子不断咳嗽,盯着昏了过去的红姿不断地蹬腿往后退。 那个令红姿昏睡过去的女子慢慢地蹲了下来,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温和地看着眼前惊恐万分的人。 “你没事?” 好像吃了一剂定心剂一样,那小妖的心境竟然慢慢平复。 他,摇了摇头。 “那就好。”女子笑道。 她起身,往红姿的身边走去,最后,她竟然是坐在了昏倒之人的身边。 “你先出去,我会留下来等她醒的。” 既然他留下没有用,而这个女子又对他有这么大的误会,小妖也就不作逗留,由着这位有能力的女子帮忙照顾。 或许,她会有办法令她冷静下来,听她一句劝呢? 就这样,小妖瞒着画坊所有的人,让两人在画坊的仓库里住下。 第一天,红衣女子恍若在梦中见到了什么及其痛苦的事,口中喃喃,不知道是在说什么。而另一位女子则是在给她渡着什么,指间的灵力微光不曾断过。 第二天,红衣女子醒了,她不再那样癫狂,恢复了不少的理智。只不过仍然虚弱,想要起身仍是不可。 第132章 直到了第五天,红衣女子才真正地恢复了不少。 那一日,小妖拿了一些事物来到了仓库前,站在门前正要敲门打个招呼,然而他的手却停在了举着的动作上。 仓库内,传来幽幽的哭声。 小妖能听出,这是那红衣女子的声音。 他不忍打扰,也就把东西放在门口,之后就离开了这里,由那个女子和她待在一起。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那红衣女子也能走能动了,他见她走出院子,看来也是没什么事了,而且,那个年轻女子还跟在她的身边未曾离去。 见她终于是没事了,他也就放心了。 毕竟放走他的人之中也有那位红衣女子,他对他们感激,见她神魄也被修复了,自然是高兴,他带着欢喜的表情走向了两人,然而没有迈进仓库前的院子,就被一双凌厉的眼睛给吓得定在了当场。 红衣女子眼神冰冷,哪还有那天所见的机敏灵动。他被吓得不知该上前,还是该逃走。不过他是不敢逃的。 年轻女子转身,对他说道:“你先离开,她需要安静一阵。” 他连忙点头,目光半分呆滞半分惊恐地看着她们,又一边侧着身向后退去,口里断断续续地念着“是”。 从仓库逃出后,他来到了店前。掌柜让他送一幅画到城东,他忐忑地接过了画,眼神呆滞,额头上满是虚汗。 “喂!老刘,太阳都已经西斜到山顶上了,你还跑去城东呀?” “对呀,回来天都黑了。” 小妖听了这熟悉的调侃,心下一舒,扯出一个笑容回道:“没事,我跑惯了,给我留几个肉包子就行!” 说完,他便匆匆往城东赶去。回来的时候,天上已经可见星辰。 他从后门走进了院子,如同往常那样高声对里面的人喊了几声,然而里头的人却并不同往常一样回应。 屋内还有灯火,他们也不会这么早就睡下。 他推开了门,屋里面一个人也不在。 他觉得有些奇怪,可也不管这么多了,跑了大半个都城,现在他是又累又饿,他来到了厨房,果然看见锅里还有几个肉包子,个头挺大,一看就觉得美味。 他抱着碟子和里头的包子,又咬了一口手里的,走出了厨房。 他走着走着,来到了仓库附近。还没有给那两个女子送吃的,他想,趁着包子还热乎,就给两人送去。 走了几步,拐进了仓库前的小院,忽然,他停住了脚步,“哐当”一声,手里的包子全都掉落在了地上。 他的眼中恢复了惊恐,一切都是这么地令人难以置信。 那红衣女子跪在地上,咬着一人的喉咙。那人,俨然是画舫的掌柜! 年轻女子站在一旁,温和地笑着,而那笑容,令人感觉到了一种满意。 她对红衣女子的举动,非常地满意! 小妖跌坐在了地上,双腿颤抖,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她们不是讨厌吃人的妖怪的吗?为什么她会吃人?为什么?? 红衣女子依旧跪在地上,咬着掌柜的喉咙,年轻女子微微侧头,看向了他。 月华如霜雪,冷入骨。 半张脸映着月光的年轻女子,宛若九幽地府之中最美艳也最危险的鬼魂,温柔而狠毒。 “很抱歉,你安生的地方让我们刚给毁了,不过,我可以让你得到一个活下去的生路,你愿意相信我吗?”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刘老道回忆着这一些故事,恍若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样。他扶着额头,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看来那天晚上的情景给他带来的冲击可不小。 清瑶沉默良久,才道:“之后呢?她是不是跟了那个年轻女子走了?” 刘老道缓了一阵,道:“没错,后来画舫没了,我听了那年轻女子的话留在了都城,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虽然我只见过你们一面,可那红衣姑娘给我的印象可不是那样的,她就像是这位粉衣姑娘一样很有活力,眼睛就像藏着水一样,很有灵气,没有想到,再见她时,竟然变成了这样……” 香染听完这刘老道的话后,看向了清瑶。 清瑶眼中失神,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于是,她就和那刘老道交谈起来:“那从那之后,你有和那红衣姑娘见过面吗?特别是这几年。” 刘老道说道:“前年倒是见过她出现在这都城里面,就在皇城附近,只一瞬而已。” 线索总算是有的。 香染对此很是高兴,转头刚想说“我们可以找到红姿”这一句话,却又咽了下去。 过了半晌,清瑶恢复了笑容,看向刘老道:“多谢。” “不过是一些不怎么有用的线索而已,你不用谢的。”刘老道摆了摆手,摇了摇头。 “不仅仅如此,更是感谢你五十年前救了她。” 那刘老道回想起红衣女子醒来时候对他说的那一句话,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惆怅。 “误会总需要解开,既然是挚友,就更加不应该放任误会继续。”刘老道老成地捋了捋胡须。 若是单看表面,刘老道的确是对得起老道这一称号,可清瑶也不是什么刚刚入世不久的小姑娘,这一番话在她的面前说起来,令香染觉得有些颠倒辈分的意味。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你们想要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的了。”他叹道,就像是一位对俗世无奈的老道士一样。 “那我们也不作打扰了。” 清瑶和香染起身,离开了这里。 刘老道看见她并没有回来寻他晦气,他也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对她的误会挺大的,不过还好,经过了这次见面,倘若某天再见,他也无需再用恐惧来面对她了。 他的误会解开了,那她们之间的呢? 她们之间的,会是误会吗? 如此一想,刘老道才觉得刚才自己装作老成而说出来的话有很大的不妥,瞬间就觉得自己稳重持成的形象一下就没了。 他当真是懊悔啊。 还望那位看起来机灵活泼的粉衣姑娘不要帮他在都城里宣扬一番才好。 第133章 “清瑶,那凌国遇见的老道士现在就在皇城,那我们现在还要去皇城附近查看吗?” “当然要去。” “不怕被发现吗?那金铃道士这么难缠,万一他真的要来抓我们,可怎么办?” “香染,你多心了,金铃道士可是凌国的新国师,作为凌国的来的使者,他也不应该没有经过王的同意,在他的地盘里贸然动手的?” 香染觉得很有道理,也就放心地跟着清瑶来到了皇城附近。 皇城附近都是皇室贵族们的住处。行人稀少,十分安静。 一般的人都不会来到这等地方。因为这里有官兵巡逻,见到了面生的人还会抓起来盘问一番,觉得并不可疑才放他们走。 所以,清瑶和香染并没有选择走寻常之道。 香染看见那群士兵凶巴巴地丢开一个人,那人后退了两步稳住,死死地抱着手里的盒子。看来,这人是城中某个店的店员,是过来送东西到某位贵族的家中。 “清瑶,你能确定红姿在哪个方向吗?”香染压低声音,问道。 她们看着那一群巡逻的士兵和送东西的人往两个方向离开,随后又跃上了另一边的房顶。 皇城附近的确是有妖气,不过这妖气并不只有一道,有四道。如此,她们便可以一家一家地去探查也无妨了。 “并不确定,不过,先从这里开始找。” 两人落入了一家大宅的院中。 院中花开,淡淡香气弥漫,令人觉得很是惬意。看来院主人是一位爱花的人,不然,这里不可能会种着如此之多,且鲜艳欲滴的花。 唯有用心,才能令这么多的花绽放得如此娇艳,唯有爱花惜花,才会用心。 香染看这院子,看得有些呆了。 然而清瑶却并没有在意这些花开得如何。因为,她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 辰国的都城经历过五十年前的那场灾难,为何现在辰国的王却要散去道观,让妖住进都城。甚至是这皇城内的贵族宅邸,也住着妖。 不过还好,妖住在皇城之内,也并没有引起什么混乱。 她倒是有些好奇,这位辰国的王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妖们在他的眼皮底下不敢造次? 清瑶观察了一番这院子,随后拉起了俯身看花的香染。 “清瑶,怎么了?”见清瑶突然将她拉起,而这院中甚至是通向这里的长廊也没有什么别的动静,于是就疑惑地问着。 “有人来了。”果然,清瑶道。 “那我们赶紧逃!”香染反手拉住了清瑶,想拉清瑶躲起来。 然而清瑶却道:“来的人是我们的同类,我们的妖气无法掩盖,逃也没用。” 正当清瑶说完了这么一句话,长廊一旁的木柱子旁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人。这人穿着深黑色的衣裳,皮肤没有多少的血色,一双不太明亮的眼睛衬得她好像一把藏在鞘中的锋利剑刃,如今正伺机待发。 香染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若不是正扯着清瑶,恐怕她现在就要往身后逃跑。 那个人看了一眼她们,随后就看向了院中的花。不知怎地,她眼中凌厉的神色淡去了几分。她恍若飘游一般地从柱子后走出,一步一步地来到了庭院之中,越过了两人,来到花圃前,细细地盯着花圃开得正盛的花。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她一点一点地慢慢在花圃前移动,全然不理身后的两人,好像两人根本就不在场一样。 “清瑶,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瑶没有回答,而是在静静地看着她。当她把所有的花都看了一遍之后,她才缓缓转身,看向了两人。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跑进我们郭府?” 她一字一字地道,但让人听起来又是如此地漫不经心,听着好像一切不关她的事,又好像在作警告。 香染皱起眉头,不解地看向清瑶。 清瑶道:“如果我说我们是无意落入的郭府,你会信吗?” 她慢慢着,点了点头。 香染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友善,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但看这人虽然冷冷地,不过的确是没有一点的杀气。 “都城里有都城的规矩,你们也不敢造次。” “不管你们是不是无意,你们进了我们郭府,也应该和府里的主人见个面,打个招呼的?” “你们,应该也不是什么无礼之徒。” “府里的主人在前院,跟我来。” 说完了这么一句话,她慢慢地向院外移去。 香染扯着清瑶的袖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清瑶反手握住了香染的手,拉着她跟上了那个人。 这郭府对于园林的设计极为讲究,七拐八拐才拐到了前院。那人一路走在前方给她们引路,没有一次回头。 香染觉得此人诡异之极,一路上紧紧地盯着她。 两人来到了前院,一侍女从前方走来,见了她,先给她行了一礼,道:“末儿姐可是要去找公子?” “是。”她淡淡着答道。 “公子去了书房,不在前院。” “好。” 侍女退下,经过两人的时候也不打量她们,看来她是那种不问事只工作的人。若是在别的府中,看见两个从未见过的人从内院的方向走来,难免不会让人生了疑惑,想要去看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人。 起码,顾腾誉府里的家丁会这么做。 那个叫末儿的女子回头看向两人:“请跟我移步。” 清瑶点头回之,末儿转身,领着两人拐出了前院。 走了不久,就到了书房。 这书房建在一个小湖的一侧,湖水碧绿,碎片一样的阳光在水波中闪着金色的光,柳枝低垂,随风摇动,岸边青草连成一片,景色淡然却高雅。 这府中的景色,最好看的就是这里和那个种满了花的小院。小院里颜色绚丽,而这里却是清一色的绿意,这里给人的感觉更加地惬意,更加地舒畅。 末儿带着两人来到了书房前,抬起了手,敲响了书房的门。 “公子,是我。” 房中的人回道:“进来。” 第134章 听见屋内如此回应,末儿也就推开了房门。 一推开门,房中就传来一阵柔柔的风。想来这间书房是经过精心的设计,窗与门一敞开,就会有微风徐徐吹进。夏日的时候这间书房应当是清凉无比,而冬天一到,关上了窗,就算是敞开门,也不会有风吹进。当真是结合了天时地利和人意建造而成的宜居之居室! 房中被修饰地非常典雅,檀香的味道让她想起了初见空忧时所闻到的味道一样。 清雅之士,大抵都喜欢这种味道的? “末儿,到底有何事?你身边的那两位,又到底是何人?” 声音,是从右侧传来的。 进门的右侧,有一镂空屏风格挡,作为外来者的两人看见了屏风自然是不会注意到屏风之后有什么。在两人听闻了一句疑问之后才发现,原来屏风之后竟然是有人在的。 末儿来到了屏风之前,说道:“是妖,我的同类。” “哦?是你的朋友?”那人说道。 “不是,是偶然进入府中的,她们好像在找什么,而且,应该不是都城里的人。” 这个叫末儿的人没想到说话的语气虽慢,但眼睛却尖得很,一眼就看出了两人的意图和来历。 屏风后的人“哦”了一声,随后道:“末儿,我不是已经说过了,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人,就直接让他们离开府中,不必带人来见我。” 末儿道:“来去无人问,从此郭府就要变成一个随便的地方了。” 屏风后的人叹道:“那就算了,你把屏风收一收。” 末儿听令,把屏风往另外一边推去,屏风折向一边。 屏风之后出现了一名穿着黑色衣裳的男子。 末儿穿的,也是黑色的衣裳,只不过末儿的衣裳从头到脚都是黑色,而屏风后的那人,衣领和袖口之上,都嵌有一道细细地白边。衣领上绣有淡淡的云纹,鬓后长发随意泻下,一半的长发又整整齐齐地绑着。他的手肘半撑着身子,身子微斜,单手执书,眼皮微垂,一双清澈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中的书,屏风完全撤去之后,才抬眸看向两人。 “往日见得都是些骄横跋扈的千金小姐,倒是很少见到这么有灵气的女子,还好末儿留了你们下来,如今一见当真是郭某之幸,末儿,搬凳子,备茶。” “好的。”末儿躬身后给两人抬来了凳子,随后就去备茶了。 那人指了指她们的身后,说道:“请坐。” 经过了屋主人的同意,两人才坐下。 见两人坐下,那人才放下了手中的书。 香染打量着这屋里的东西和人,不知怎地,心里暗暗在和空忧以及他的药庐做着比较。 那人坐直了来。看书时的冷淡目光,现在变得有些温和,再加上他的眼眸清澈,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没有一丝的架子。 “敢问两位姑娘,到底是在寻什么呢?” 他问。 清瑶简单地回答道:“寻人。” 他淡淡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两位不是来寻宝却是来寻人,还当真是有些奇怪,既然是寻人,又为何不走寻常道?这皇城附近虽然守卫森严,可为不是不能寻人,你们同那些巡逻的人说一说,他们也不会为难你们的。” “要是走寻常道就能寻到那人,我们也不会这么做了。”清瑶回答道。 那人却不以为意,继续道:“也是,不过不知道两位姑娘找的到底是什么人呢?不会就是在下?” “公子说笑了。” 香染听着两人的对话,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这周围的摆设。只要是不给清瑶添麻烦就好了,也不管两人到底在问什么。 她知道,红姿不会在这种地方,更不会和这种人打交道。 刘老道已经说的很清楚很明白了,当年让红姿用人来修炼的这种方法,是一个年轻女子的怂恿。那么她们应该找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而不是一个年轻男子。 香染是这么深信的。 没有什么心思听他们说话,她也就一双眼睛骨溜地转,看看这,又看看那。虽然这间房间看起来要比空忧的药庐要崭新,能观赏的玩意也更多,可她觉得在这里总是有些不自在,也就干脆收回了目光,安安静静地坐着,等着离开这里的时候。 毕竟是她们闯入了不认识的人的府中,就这么离去也确实不太尊重屋主人。 算了算了,听他念叨几句把,只求念叨完了之后,立马就放了她们。 “哈哈哈,那还真是失礼了。” 香染听到了这句话,皱起了眉头。她心想:这屋主人怎么这么轻浮? 心里这么想着,忽然又听得了领一句话:“不知这位穿粉色衣裳的姑娘,是否对我这书房有什么见解?” “见解?没有没有!”香染一边摇头一边摆手道。 “可我见你在看过我的书房后眉头紧皱,难道不是对我这书房有什么建议不成?” “怎么可能!没有的事!”香染心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就问道:“听你和那个叫末儿的女子说的话,说一句冒犯的话,你们府上是不是经常有人突然跑进来呀?” “姑娘聪慧,确实被你说中了。” “那……那些不小心跑进你府上的人,有没有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子?” 那人仔细想了一阵,才道:“红衣服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倒是没有。” “啊……这样啊……”香染觉得有些失落。 跑了这么一趟,竟然还让物主人给发现,还在这种极不情愿的情况下让他的侍女给请来喝茶,最后还是对此事毫无头绪。浪费了时间,还被“绑”了过来,还真是有些得不偿失。 此时清茗已上。末儿放下了茶杯,退到了一旁。 香染随手打开了茶杯,闻着香味也能清楚知道是好茶。 看来,这人的身份应该不简单,可以说是…… 非富则贵! 香染如此想道。 然而能住在皇城附近,又有谁的身份是简单的呢。 香染合上了盖子,将身子往后挪了挪,坐直了来。 第135章 她同清瑶一样,端坐着。 然而坐在两人对面的他,竟然神情自若地坐着。面对两个突如其来的非法闯入者,他竟然能如此云淡风轻地对待。 虽然这个人言行轻浮,不过香染对他这一点倒是有些另眼相看。 嗯!就这一点有点像空忧师傅。 “二位怎么不喝茶?”他问。 “以我们的身份来看,敢喝你的茶吗?”香染盯着他看,说道。 他疑惑道:“为何不可?” “额……这个问题……”香染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回答他才好,她现在心里的想法,怎么也不想就这么说出来。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提起的事。 清瑶不管两人说的什么话题,而且直接对那人问道:“公子既然不曾见过穿红衣裳的女子,那我想问问,公子能否告知,都城里聚集的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道:“看来,你们果真不是辰国的人。”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所有的辰国人都清楚,不过都城里的人,一定是清楚的,那个让你们来都城寻人的人,没有告诉你们如今辰国都城的因果吗?” 清瑶淡淡着,回道:“没有。” 香染插了一句,说道:“实不相瞒,让我们来都城找人的人,就是那位红衣女子!不过……她并没有和我们说过这辰国都城的事。” 那人听后,叹道:“看来她也是想让你们亲眼看看这都城的境况了。” 说完了这么一句,那人正色道:“你们觉得,辰国的都城里存有妖,这件事如何?” 香染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很奇怪啊,别的妖不是在深山里修炼,就是在深山里修炼,除了一些以人为修炼条件以外的妖……对了,你就允许自己和妖共处吗?” 别的地方的人,一听到妖怪就避之不及。 这种境况,她们在凌国已经体会过了。 香染这个问题,如果问的是这都城里别的人,是一定会难倒其人的。然而她问的这人,并不是一般的城中百姓。 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末儿,随后又对两人说道:“末儿的存在,不是很好的证明了吗?” “难怪你还会款待我们。”香染说道,“换作是别人,恐怕我们应该在和道士或者别的什么人打起来了。” 香染想了想,又问道:“你怎么会留一位妖在自己的身边啊?你就不怕,她会伤你吗?” 末儿听到了这姑娘这么一说,眼中仿佛冒出了火焰。香染这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说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当我没有说过……” 确实啊,如果末儿真的有什歹心,眼前这男子恐怕早就没命了。他一没剑二又没护身的法器,就算是一般的小妖想致他于死地,也简直不要太简单。 见末儿眼中火焰还未散去,那人说道:“末儿,退下。” 两人是入侵者,问出的话竟然如此无礼实在是不敬,清瑶叹了一声,随后就替香染说情:“我妹妹不太会说话,身为长姐,我替她道歉。” 香染也是带着歉意看向了末儿,随后低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末儿见此,也就收起了自己的怒意,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末儿,别人无心的话,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公子,末儿不可能不放在心上。” 那人叹道:“她就是这样,二位别见怪。” “失礼了。”清瑶拱手回道。 为了让这件事不再继续下去,那人捡起了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你们疑惑为何城中会有妖与人混住而不发生动乱,其实你们有没有想过,到底人与妖生活在一起,到底是好事更多还是坏事更多?” 香染想了一下,说道:“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了,毕竟妖有好有坏,人也有好有坏。”说完,她偷偷地瞥了一眼末儿,心想着这次应该没有说错话。 果然,末儿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动怒。 清瑶答道:“世间的事大多不能两全,特别是妖与人,想要两全,也只能各自退一步,想必辰国的王,应该对此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清瑶忽然想起五十年前自己对长轩说过的话,那句话就是“如果妖能和人一起生活呢”。清瑶没有验证这么一句话,也没有时间去见证这件事的发生。没想到,在五十年后的今天,竟然在曾经被妖怪作祟过的都城见到了这么一番景象。 或者,遣散了辰国的道观,也是令这景象生成的其中一个必要的条件了。 那人道:“或许是,不过王的意思,我们怎么可能明白。表面上看到的,和实际用上的,应该会有一定的差距。” “不过妖在都城之中与人共存也有三十余年了,城中安稳日子依旧,也不见有什么见血的案件发生。太平了这么多年,也实在是一件好事。” 忽然,香染问道:“那王为何要留妖在城中呢?再说了,人与妖共存不会引起城中巨大的恐慌的吗?” 那人道:“百姓忙于生计,哪会管这么多,与妖同住一城又如何,只要他们的确是不会伤人就好,而且,如果不是修道之士根本无法分辨得出身旁的人到底是人是妖。” “所以,城中的人也就对此并不知情。”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末儿是妖这件事的呢?”香染问。 “是末儿自己告诉我的。”他答道。 “那……你不怕吗?” “末儿是一位能手,留她在府中实在是吾之幸事。” “你是指……末儿会保护你这件事,对?” 他摇了摇头,否定了香染的话:“末儿对于武术一类并不太精通,我留她下来,是因为她所种的花,天下间绝无仅有。” 香染听他这么一说,想起了刚进这间宅子时所看见的花,确实是好看且特别。 香染这么一想过后,转移了目光看向了末儿。末儿脸上依旧冷冰冰地,她见有人看她,也就将目光缓缓投向了那人。 香染一见,刚才的事还有余悸,也就别过了脑袋,假装看着别处。 第136章 花确实是好看,香染也非常喜欢,不过这件事,她是不敢再提的了。有关末儿的一切事,她都不敢再发表一句话。 清瑶再问道:“都城附近住着的,应该都是皇族?” 他回道:“并不都是。我就不是。” “公子敢把妖留在身边,应该也是受了皇城附近的人影响?”清瑶再问道。 他一笑,摇头道:“有关妖一类的事,一切于我都是意外,我并不知道这城中有妖和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些都是末儿告诉我的。” “那公子可知道,为何皇城附近,会出现四道妖气?”这话,是香染问的。坐在她对面的那人分明看见,她眼中的光亮,正直直地追着这件事。 香染知道,只要搞清楚这件事,她们就能够找到红姿。 男子收起了手,支撑着额头,沉思了一阵,随后才回答道:“雇佣妖怪,你们可曾听说过?” “雇佣妖怪?” “不错,若是有人像雇佣人一样雇佣妖怪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或者又不是。也有可能像我一样,在这府中随缘偶遇了这么一位能人……应该说是有能力的妖才对。” 突然,末儿道:“公子,你是不是对她们说太多了?” 男子听了末儿的话,思索了一阵,回答道:“好像的确有点多。” 末儿无奈道:“公子,她们可是突来的闯入者。” “没事,二位姑娘也不是什么可疑的人物,聊上这么两句,也不算什么。” 清瑶见时候差不多了,也就起身告辞。 “叨扰如此之久,真是抱歉,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离开了。” 清瑶这一想法来得突然,香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于是就跟着清瑶起身,准备跟她一起离开。 那男子好像并不想她们这么快离开一样,对他们说道:“不再多留一阵吗?” 末儿说道:“公子,你这是在待客吗?他们可不是客。” 没错,她们不是客,按照这件事来说,讲得难听一些就是入侵者,在别的府中,府中主人早就抓了他们去官府了。 男子说道:“既然没有恶意,也可以算是客。” 末儿看起来甚是无奈,不过不再搭话。 清瑶见此,继续道:“那我们就此离去,也不再作打扰了。” 说完,她带着香染准备离开。 虽然两人确实不是客,可男子还是让末儿送她们离开。 “你们还想到别的府中查看吗?”末儿说道,“别的府可不像这里,任由你们来,任由你们离开。” 末儿的话带着刺,二人中也就只有清瑶对此毫不在意。香染虽然不想与人产生争执,可她还是对这带着刺的语气很是不满。 清瑶道:“我们自有自己的办法,末儿姑娘,就送到这里。” 香染看了一眼这位黑衣女子,随后就转身跟着清瑶御空离去。 出了那宅子,二人往另外三个方向查探。 结果是皇城附近的这四个有妖气的宅邸,都不是红姿藏匿的地点。 香染有些疑惑,对清瑶问道:“红姿是不是已经离开都城了?” 清瑶道:“虽然难免,不过,她并没有告知我们来都城后应该如何找到那个想让我见上一面的人,她应该会在都城里才对。” “可是,我们都来了,她为什么还不出现?” 这一点,清瑶也想不出是为什么。 她们已经有五十年不见,她既然会选择那种修炼方式,性子自然会有所改变,她已不再是她所熟悉的好友,清瑶又怎么会猜测得出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清瑶有些犯难。 “先找个地方歇下,这都城这么大,聚集的妖也不少,想要找到她还需要一些时间,也不急在这一时。” 况且,清瑶听过那个叫末儿的女子说过,“都城里有都城的规矩”。都城里的妖应该都是由什么规则牵制住,才会不在城中开杀戒,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不会受到驱逐。 如此,红姿想要在城中杀人也是不可能的事。既然这样,在城中慢慢找也不算有什么问题。 香染见清瑶向客店走去,马上跟了上去。 “清瑶,要不要再去找刘老道问问?”她在一旁问道。 “刘老道一见我就怕,我看,我还是不去了。”清瑶说道。 香染思量了一下清瑶这话的意思,忽然眼中一亮,好像读出了与自己心里想法一致的意思。她喜道:“那我就一个人去找他!” “你能确定他不怕你吗?”清瑶打趣道。 “当然确定!时候还早,我先去城西一趟了!” 话一说完,香染就不见了人影。清瑶只能无奈摇头。 香染来到了刚离开的地方,没想到那位刘老道竟然还在,当真是稀奇。 于是她再次来到了刘老道的面前,且坐在了相同的位置上。 “刘老道,看八字不?” 见刚离开的人竟然突然折返回来,刘老道确实被吓了一跳。他向街中望去,待到确实不见那青衣女子的身影之后,他长出了一口气。 “你怎么又来了?”刘老道没好气道。 “谁叫你和清瑶认识了五十年,我想知道一些事,就自己一个人又回来了。” 刘老道扶额道:“姑娘,五十年前我差点就让你的那位朋友打死,我逃都来不及,当时的事我还能知道多少?!” “除了你说的那些,就没有别的吗?比如说红衣服女子的,那个年轻女子的,别的也行!” “姑娘,你到底是来问什么的?” “我是为累听故事而来,这问嘛……当然是随便问呀,有关的问,无关的也问。” 刘老道实在对这个姑娘没有一点的办法,也就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事说一点,又不说一截,胡乱地告诉了她。 这些事完全与清瑶,红姿,还有那个年轻女子没有半点关系,香染越听,眉头皱得越深,直到最后听得不乐意的时候,突然起身,怒着瞪那刘老道。 “你怎么乱七八糟地说一大堆啊!” “你不也乱七八糟地问我吗?”刘老道撇了她一眼,道,“我知道的,我已经都说了,别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爱信不信。” 第137章 香染一听,嘟囔着嘴,露出一副可怜楚楚的表情。 刘老道见这小姑娘可怜又委屈的模样,心下突然一软。他吃过人,杀过生,天不怕地不怕,唯二怕的就是青衣女子和小孩的委屈表情。他道:“你的那位朋友的过往我真的不知道。你要听故事是吗?那好,我把五十年前那场大战的经过告诉你,你……你快快收起你那表情!真是的!” 于是香染就知道了五十年前为祸都城的那只妖怪到底做了什么,以及他是如何被清瑶抓住的经过,告诉了香染。 五十年前,集结了辰国和昱国两方道士的力量才把这件事给平息下去。妖最后被投入了昱国清鹤观的净骨塔,现在五十年过去了恐怕现在已经是尸骨无存了。 香染从来没有听说什么净骨塔,更不知道这天底下竟然有地方不仅能困住妖,更能让妖随着时光流逝一点一点地散去其修为和神魄,对此,她起了一丝的好奇。 她问道:“那净骨塔到底是什么东西?被困里面就能散去神魄,这难不成是神界的东西吗?” 刘老道说道:“听说这净骨塔是某位神的一件法宝,在那位神的一次大战之中掉落了凡间,在凡间幻化成了宝塔的形状。” “清鹤观的祖师发现了这宝塔,将抓住的恶妖都投到了宝塔之中,之后那位祖师就云游修行去了。几月之后那位祖师再回宝塔,发现宝塔之内的妖全都不见了,他仔细地查看宝塔,发现宝塔没有被毁坏的痕迹,而妖却全都不见了,他才觉得此事不简单。” “一开始,他怀疑是某个不识好歹的人把妖全给放了出去。” “于是他再次把抓来的恶妖再次投入了宝塔之中,在宝塔附近的树林隐匿了起来,打算等那把妖从宝塔里放出的人出现,将他擒住。” “后来,那位祖师发现宝塔周围并没有出现什么人,然而那塔中的妖怪在几个月后尽数消失了。那祖师才发现,原来宝塔能把妖的神魄散去,令其神形俱灭。” “后来那位丢失了宝物的神下来人间,发现宝物竟在一道观之中,便来到了那道观里,打算把化成了宝塔的宝物收回。” “可他见观中道士用其消灭作恶人间的妖怪,见众道士善心可嘉,也就把宝物留在了人间。” “这就是净骨塔的由来了。” 香染听完,抱住了双臂,带着一副很是惊恐的模样说道:“天哪,太恐怖了,只要是在净骨塔里面,就会把神魄给耗尽,还会神形俱灭,连个全尸都没有……” “是啊,可怕之极,可怕之极,后来清鹤观的道士还在九国之乱的时候还成为昱国的前锋呢,道士和净骨塔,还是不要靠近为妙!” 他道:“后来辰国的道观都没了,我才放了一百个心啊。” 香染听到这里,皱起眉头思量道:“这辰国的道观,到底为什么会被遣散啊?还有,道观都没了,辰国里就没有妖趁机作乱吗?” 刘老道摆了摆手,说道:“五十年都过了,除了战乱,辰国一切太平,最后还在九国之乱中存活下来,成了中原三国的其中一国。”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那九国之乱是什么啊?” “九国之乱,就是昱,凌,辰,留,白,璧,方,维,宣,这九个中原国家的战争,后来凌国吞并了昱国和壁国,辰国吞并了方维宣三国,留国吞并了白国。” “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故事。”香染感叹道。 “是啊,唉……”这五十年来的种种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刘老道一改看透世事那般的淡漠表情,眼中似乎有很多的不解,还有惆怅。 香染托着腮,看着刘老道此刻的表情。 刘老道抬眸一见她这样盯着他看,皱着的眉头忽然舒展,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干嘛这么盯着我看?” “我觉得啊,能活着度过这么多的时光真好。” 刘老道听后,不解她这是何意:“你这小小姑娘,到底是在说什么?” 香染解释道:“能活着见证故事,这不是一个很好的事吗?不仅见证了别人的故事,还有自己的故事,我觉得,这挺好的。” “我只活了二十多年,一直呆在一个地方修炼,修为没有多少,经历的故事也没有多少,所以我最喜欢故事了!” “那修为呢?修为就不重要了?”刘老道问。 “修为重要,故事更重要!平平淡淡地活着,只为修炼这多无聊啊,没有故事,时光的流逝不就没有意义了吗?”香染欢喜道,“所以在我心中故事第一,修为第二。” 听她这么说,意思也就是活着就是为了故事,刘老道叹道:“唉,果然还是太年轻了。等你以后你就知道,是修为第一,故事第二了。” “小丫头,回去,你看,太阳下山了,今天就要结束了,我要收铺了。” 刘老道把竖在一旁的旗子一收,把签子收起,把布袋往自己身上一挂,起身离去。 香染看着他渐渐被人群淹没,最后撇撇嘴。 清瑶已经让店家安排好了房间,看着日落时分也到了,估计着香染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果然,在天边阳光消失之前,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除了香染还能有谁。 清瑶看向她,问道:“去了哪儿?问到什么了?” 香染轻松道:“去听故事去了。” 她关上门一蹦一跳地来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下慢慢喝着。 清瑶听后,摇头叹道:“不务正业。” 香染吐吐舌头,依旧是一副很是高兴的模样。 虽然香染喜欢故事,可两人为了什么事来到辰国都城,她还是记得的。在接下来的三天,她陪着清瑶在城中调查各个散发出妖气的地方,然而各个角落都找遍了,城中任何一道妖气都不是从红姿身上发出的。 两人无果,只能暂且回到客栈,想想还有什么线索能够找到红姿。 第138章 “清瑶,城中的妖气都已经让我们找了个遍了,没有一道是属于红姿的,我们接下来该怎么找红姿啊?” 清瑶却是摇头回应:“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既然红姿要我们来这里,自然是有她的目的,我们再等等,一定不会空手而归的。” 香染知道,清瑶不会见昔日朋友变成这般模样还会安心离开继续东行,既然她不出现,那就等她出现了呗。 香染并不是不能等的人。 然而又过了两天,二人又知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顾腾誉竟然来了辰国都城! 长街上的人群再次被官兵们分成两边压在了一旁,空荡荡的长街中心,有一人骑着骏马从中慢慢有过,而他身后仅仅只有半步距离的地方,有一文臣模样的人和他说着什么。 香染难以置信地盯着长街看着,探出的身子差点就让她找不到平衡从楼上坠下,不过好在有清瑶在,她还不至于立马就会跌在顾腾誉的马前。 “清瑶,你看见了吗?是他!是他来了!” “我怎么看你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 “确实是不得了啊!是他啊!顾腾誉啊!” “顾公子是顾将军之子,顾将军应该还在辰国都城作客,顾公子会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香染愣了一下,道:“诶?对啊,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见香染也疑惑自己为何会这么激动,清瑶无奈摇头,叹了一口气后在她的脑门上拍了一下。“坐下。” 香染捂着额头,撅着嘴道了一声“哦”。 她不再看远去的车队,坐下对清瑶问道:“我们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凝珠,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我们?清瑶,我们可是妖啊,他会不会一见我们就想办法抓住我们啊?” “也许会,不过更大的可能是不会。”清瑶道。 “你怎么分析出来的呀?” “因为凝珠会帮我们说好话啊,我们带走的是凝珠,顾公子又这么疼爱他的妹妹,自然是会听他妹妹的话,放我们一马了。” 再说,如果顾腾誉是真的对他们有什么偏见,在金铃道士拦着她们的时候,顾腾誉也就不会反过来帮他们了。 听完清瑶的分析,香染忽然有些想念顾凝珠了。“不知道凝珠怎么样了,她应该还好?” “哥哥这么疼妹妹,你就不用担心凝珠了。” 香染听后,点点头。她再次探头看去,顾腾誉的队伍,已经离这里很远了。 这边厢—— 顾腾誉听了那文臣说自己的父亲正在宫中,也就马不停蹄地向皇宫赶去。 顾腾誉,是被邀请过来辰国的,至于原因,他实在是不清楚。一国之君的想法,谁会猜得清楚。凌国的王接到了使者的邀请就立马通知了顾腾誉,顾腾誉也是来不及准备就马不停蹄地跟着国师的脚步前往辰国。 经过了大半个月的赶路,他终于来到了辰国的宫门前。在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和尚书大人之后,他跳下了马,向宫门的正前方走去。 辰国的王就站在了顾腾誉的眼前,而作为凌国使者的顾将军和方尚书则站在了一侧。顾腾誉给辰国的王行了一礼。 辰国的王令他起身,之后就让众人跟着,向皇城内走去。 顾腾誉走近了自己父亲的身边,唤了一声“父亲”。 顾将军点头后,说道:“这次你可是作为使者来辰国的,可别给我们丢脸了。” “父亲请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随后他一想,又问道:“父亲,你知道辰国的王,为什么要邀请我来吗?”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是我辰国镇国将军顾全的儿子。” 顾全带着一丝鄙夷的神色,看了一眼周围的文臣武将。在他们三人的周围,似有将其围在中间的意思。这令身为凌国第一将军的顾全很是不满。 顾腾誉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也就不再与自己的父亲搭话。 现在的他们在人家的地盘上,人少始终打不过人多,身份高贵的他们,也只能在这里观察他们的眼色,提防他们,让他们挑不出错处。 宫门关上,凌国随同的一队兵马被安置在皇城之外,辰国都城的监视之内。 看着皇城的方向,香染有些不解道:“为什么金铃道士和顾腾誉会先后来这辰国都城啊?在将军府的时候,我们也听说过了,将军也被叫来辰国,还有德若的父亲,方尚书也在,这么多凌国的人聚集在辰国的皇城,难道是要开台打麻将吗?” 清瑶对这件事没有丝毫的在意,也就道:“就你会这么想,别人国家之间的事情,我们也管不到。” “的确是管不到,而且他也管不到我,我们互相管不到,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怎么?你想去皇城看看?” “嘻嘻,还是清瑶了解我。”香染离了座,坐到了清瑶身边,挽住了清瑶的手臂,问道:“清瑶,你想不想去皇城里面看看?” 清瑶抽出了手说道:“不想。” 香染一听是这结果,失落道:“清瑶,你的本领大,修为高,你就陪我一起去……” 香染想要再挽住清瑶的手,清瑶却是躲过了。 她道:“既然这是你自己想做的事,那就去做。我还要去找线索,帮不了你了。” “啊……别啊!那皇城的城墙这么高,我飞不上去啊……” 香染再次出手,这次正好再次挽住了清瑶的手臂,她一边轻轻推搡,一边撒娇道:“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嘛!人家还没有见过皇城长的什么样子,清瑶,你就帮帮我嘛!” 想获得什么,运用撒娇,是一件非常直接,又非常奏效的一件事。 清瑶在她的推搡之下喝了一口茶后,答应了她的请求。 香染欢呼一声,放过了清瑶,之后就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上。 见她如此,清瑶叹道:“真是对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香染笑着回道:“这说明我了解清瑶呀!最懂你的人是我了,你不惯着我,还能惯谁呀?” 她嘻嘻着笑了一声后,把一块玫瑰酥放入了嘴里。 第139章 进入皇城,是香染的主意。 不过,清瑶也有想要溜进皇城看看的意思。 红姿说过,那个人会在辰国的都城等着她。既然都城之内,皇城之外她找不到一点的线索,那么,皇城之内呢? 清瑶早就已经对这一座都城,甚至是对坐镇在皇城之内的王感到有些疑惑。 妖对于凡人来说始终是一种危险的存在,到底辰国的王用了什么样的办法,令群妖在都城之中与人共同活在一屋檐下,又令其不伤一人? 如此和平的景象,外人看着虽然没有一丝的违和,可清瑶却不这么认为。妖的贪欲,不比人的少,见着这一具具在自己眼前走动的修为却不为所动的妖,实在太少。就算是有,也同青珀一样隐居山林静修去了。 这种景象是实在太过诡异。 见过了这么一番景象,又在多天寻找无果之后,清瑶觉得,明眼所见得一切,是不是也是一条线索? 而如果这是一条线索的话,那么,这城中的安宁,已经把指引指向了皇城。 入夜时分,夜深人静。 清瑶和香染穿过了那一道有人驻守的屏障,来到了皇城附近的墙根边上。城墙很高很厚,如果不是用特制的云梯,恐怕是无法攀爬上去。 清瑶将手放在了城墙上闭上了眼睛,好像是在查探什么。 香染见此,问道:“清瑶,这城墙这么高,我们能翻过吗?” 清瑶听后,慢慢地睁眼,对她道:“可以,这座皇城周围并没有设置禁术,我们可以御空而上,越过这面城墙。” “那简单呀!我们现在就飞过这面墙!” 香染结了一个手印,御空飞起。 清瑶紧随其后,仅这么一瞬就落入了皇城之内。在踏在了地上的那一瞬,清瑶左右看了一眼,确定这附近没有别的阵法限制,她才让香染离开。 这皇城之内,太过奇怪了。 既然末儿会说出那句“都城自有都城的规矩”,清瑶猜测,辰国的王应该是知道都城之中存在妖这么一件事才对。他就不怕妖趁此松懈的机会,溜进皇城对他做出什么不利的事吗? 五十年前的那件事,不可能让这里的人对妖放下一切的戒备的。 虽有疑惑,可一想答案或许就在前方,清瑶也就大步地向前走。 皇城之中不设禁术,于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从庄严的正殿前走过,两人来到了皇城的内部。看着这一片的朱墙金瓦,香染有些感叹。附近的景色透露出一种华贵之感,令人觉得此地庄严,并不是谁都有资格欣赏。 一队宫人从朱红的长廊中走过,清瑶拉着香染躲进了一侧的假山之后。见人终于走远了,她们才从假山后走出,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 “清瑶,她们是什么人啊?” “和我们在将军府里见到的丫鬟是一类的人。” “原来如此啊,她们穿得这么好看,我还以为她们是府里的小姐呢,欸!对啊,我们可以打扮成她们的样子呀!这样就不用一边走还要一边躲了。” “可你有她们的服饰吗?” 香染愣了愣,乖乖地闭起了嘴巴。 两人对这皇城内部的路并不熟悉,于是她们也只能跟着前方的宫女。清瑶方才看见,她们的手中捧着佳肴,应该是要到什么地方去,而这个地方,应该是王所在的地方。 在这皇城之中能如此大费周章地让人准备菜肴,除了王,清瑶还真的不能想到会是谁有这么大的权力。 宫人们在一个方向上来来往往,一副忙碌的景象,这让香染想起了什么。 “这么晚了,还这么忙啊?清瑶清瑶,我在将军府中也试过大半夜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呢!就是喝醉的那天,顾腾誉也这么让人为我做一大桌子的菜的!” 香染兴奋地摇着清瑶的手臂,然而给她回应的确实清瑶微蹙的眉,和一声轻声的“嘘”声。 香染明白了什么,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再出声。 两人一路循着长廊走着,来到了一处地方。 这地方是一座歌舞台,建在皇城内的一处湖上,这湖很宽,在黑夜中看不清全貌,只能看见台上灯火光亮倒映在水中浮动。舞榭歌台之上,丝竹管弦乐声不绝于耳,香染远远也能听到其中乐声,探出头后能看见纱幔之中有人舞动。 清瑶回头,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她点点头,跟着清瑶一点一点地靠近湖边。 顾腾誉此时正坐在了席间。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更不知道辰国的王到底是因什么而邀请他过来。乐声本来很值得令人赞叹,可他已经连续四个时辰坐在了这里,听这乐声不断,就算是再怎么有耐心的人,也会在这一刻觉得厌烦。 他偷偷瞥了一眼坐在台上的王。 王此时正搂着他的后宫妃嫔们作乐,其余的文臣武将则是看着歌舞不断叫好。 这是怎样的一番混乱景象! 顾腾誉有些不耐烦地低下了头,扶额压抑着自己。 “顾少将军这是不胜酒力了吗?”辰国的一位臣子忽然说道。 另一位臣子又接道:“身为军人,酒量如此浅薄可不行呀!来,顾少将军,再多喝一杯,酒喝多了酒量就上来了。” 顾腾誉看了一眼身旁的父亲。顾全冷冷地看向了他们,顾腾誉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拿起了酒杯,对辰国的一众臣子说道:“既然大人们盛情,我就再敬大人们三杯。” 顾腾誉喝下了杯,再倒一杯,一连喝下了三杯,才把酒杯倒转,让众人看清自己的酒量。 众位辰国的文臣武将,一看,拍手称好。 顾腾誉心里闷闷地,却不能发作。 这算哪门子的酒宴,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这里一月有余,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最头疼的应当属方尚书了,他作为使臣在这里待得最久。在这种情况之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把王的意思告诉这位辰国的王。 顾腾誉再看台上,心里大骂“昏庸无能”四字。 第140章 顾腾誉看向了自己的父亲,对他使了一个眼色。顾全同样也做了一个眼色,告诉他对方是王,自己是使臣,总不能在他的地盘上忤逆他人的意思。 可顾腾誉实在是忍不住这种荒唐,未等顾全反应过来,他就簌地一声站了起来。 众人见他突然,也就都看向了他。歌舞没有断,台上的王也在继续饮酒作乐。 一位坐在台下右侧的文臣,对顾腾誉发问道:“顾少将军,这是为何啊?” 顾腾誉一笑,道:“请问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怎么?听顾少将军的语气,好像是对我们的酒宴有所不满。”那位文臣说道。 另一位臣子接道:“如今正是宴中最欢乐的时候,不知道顾少将军是不耐烦了,才问如今是何时辰的啊?” 顾腾誉道:“大王盛情,我又怎么会厌烦,只不过如今看天应该是亥时,再加上舟车劳顿,我想先行告退,也免得扫了众位与王的雅兴。” 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待下去,随便找了个理由推脱掉这个宴会。 王听后,哈哈笑道:“既然顾少将军乏了,就且让他下去。来人,带顾少将军下去休息。” 几个宫人听令上前,领了顾腾誉离开歌舞台。 香染看见,一人从歌舞台里走出。 是一个穿着深棕色宫装的男子,身后跟了一人,不是顾腾誉又会是谁? 香染瞪大了眼睛。 “清瑶,是顾腾誉!” “确实是顾公子。你今天不也看见顾公子进城的吗?怎么看你好像一副惊讶模样?” “惊讶?没有惊讶啊。不过……他自己一个人出来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我们跟上去,问问顾腾誉在这座皇城里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不比在这里乱转更好吗?” 香染最先起身,偷偷地跟了上去。 清瑶摇头,也同样地跟了上去。 那个内监把顾腾誉带到了一处殿中,作了一个请的动作:“顾少将军,这里就是您歇息的寝殿,若是有什么事,可吩咐冬春夏秋,顾少将军,请。” 两个在殿们前候着的宫女给顾腾誉施了一礼。 顾腾誉对那内监道:“这一路辛苦你了。” 说完,顾腾誉就不理他们,迈进了寝殿。 同时,他也关上了寝殿的门。 回想起初到这里时所遇到的一切,顾腾誉觉得非常地奇怪。 就算是洗尘宴,也不用举行四个时辰如此之久的?这个王到底是想干什么? 再说了,这是洗尘宴吗?宴中王与他们三位使臣毫无交流,简直就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宴拖得如此之长,根本就不顾他人是否舟车劳顿,更像是故意晾他们在一旁自己寻欢作乐! 他这是故意要激起他们的愤怒吗? 顾腾誉一挥袖,向内室走去。 忽然,他愣在了原地。 “你好呀,咱们又见面了。” 香染此时正坐在床边,一口吃着东西,举着糕点的手正向他挥舞。和她形影不离的清瑶,此时正坐在窗边的茶桌旁喝着茶。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顾腾誉问道。 “我们要往东边去,辰国在凌国东边,我们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香染答道。 她一蹬双脚,从床上跳下,把剩余的糕点全部吃掉,走到顾腾誉的面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好像也不怕我们嘛,这样很好,我们今夜就在你这里借宿一宿啦!” 香染见他是真的没有丝毫的防备,也就认真地问道:“你真的不怕我们吗?我们可是妖啊!” 顾腾誉叉起了手别过了头,叹了一声。 “你们来这做什么?你们知不知道那位想要杀了你们的国师可是在这皇城里面的。” 香染对此毫不在意:“我怕什么?大不了在这里和他打上一架呗,不过……这倒要看看,是他在这里大闹搅得这里的王不高兴先,还是他先抓到我们先。” “胡闹。”顾腾誉一把拉住了香染,往清瑶那边走去。 香染没有防住这突如其来的拉扯,任由顾腾誉将自己往前拉着。 “清瑶姑娘,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你们现在赶紧离开这里。” 香染挣脱了他的手,说道:“我才不要离开,我也不相信那个金铃道士会真的在这里动手。” “你是那金铃道士吗?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再这里动手?” “我……我猜的!” 顾腾誉听后扶额,对这个少女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看见他左右来回走着,一副慌乱的模样,香染歪了歪头,不解地看着他。 “顾腾誉,你在怕什么呀?” “你就不怕?那金铃道士不惜在都城里毁掉所有也要抓住你们,你们难道就不懂得要防备的吗?和他那种难缠的人相遇,自然就是能躲则躲的!你们倒好,一定要往他的枪口上撞!” 香染听着他说着,又看着他左右地转着,真是搅得她头晕眼花了。 她伸出了手,挡在了顾腾誉的身前。 “你冷静点!看你这样左晃右晃,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你们想好没有,到底是离开这里,还是要坚持留下来?” 香染见他终于停下,也就收回了自己的手,一个旋身,从他的身旁经过,粉衣一展,一下就坐在了清瑶的旁边。 她道:“当然不走。” 顾腾誉道:“你怎么不听人话!” “我怎么就不听人话了?我只听,不实施,如此而已。” 顾腾誉听到她这么一说,差点就要愁炸了。 正当他还想劝下去的时候,清瑶开口了。 “顾公子,金铃道士是不会在这里动手的,原因之一是,这里是辰国的地盘,他是凌国的国师,他代表了凌国的一举一动,正如你们一样在这里有所牵制。” “这原因之二,就是他清楚如今辰国都城的形势。” 清瑶把辰国都城内妖气的分布这件事,告诉了顾腾誉。 顾腾誉这才明白两人为何会如此胆大,就算是知道了那金铃道士现在何处,也不为所动。 顾腾誉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现在身处的地方,人与妖共生竟然共生于一城之中。 第141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辰国的王就不怕城中的妖作乱,一发不可收拾吗?竟然还遣散了道观!” 清瑶听闻,大概猜出了仲修道被遣散的时间。 当年仲修道可是与清鹤观齐名的,虽然九国之乱时仲修道未曾出手帮辰国御敌,即使没有这等英勇事迹,各国的人也不会没听说过仲修道三个字。 顾腾誉没有听说过仲修道,大概也是因为仲修道不在的时间已有二十年有余。 五十年间发生的事实在太多,时过境迁,九国融合,如今只剩下了三国,而当年赫赫有名的大道观——仲修道,竟也落得被遣散的结局。 到底,仲修道做了什么得罪了王,竟然被王勒令遣散? 一旁的顾腾誉听清瑶所讲之事,觉得辰国所作之事实在太不可理喻,忽而一想,这国家的王都如此不可理喻,这样不可理喻的事会发生,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好气愤的。 “这个国家的王,是疯了!” “疯没疯我们不知道,不过……我们在这里不会受到什么威胁如此就行了,对了顾腾誉,你还没回答我,凝珠怎么样了。” 顾腾誉显然比方才要冷静许多,他也走到了两人对面的茶几前坐下,慢慢道:“凝珠好得很,还跟我说了一大堆和你有关的废话。” 香染喜道:“那就好!既然凝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诶!顾腾誉,你这次来辰国,到底是为了陪抹额事啊?” “顾将军也在吗?还有……还有……” “德若的父亲也在。”顾腾誉回道。 香染咬了咬下唇,想了一阵,还是问道:“那德若呢……她,她还好……” “德若已经入宫了。”顾腾誉淡淡地答道。 见顾腾誉如此模样,香染就知道,方德若和顾腾誉之间是不会这么轻易地和好了。两人之间的裂痕,已经无法修补。 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不顾两人往后如何,做出了那样的事的香染,终于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清瑶道:“不知道顾公子清不清楚这皇城的分布?” 顾腾誉疑惑道:“清瑶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我们此番前来,为的是找一个熟人,如果没有猜测错的话,我的这位熟人应该在皇城之中。” 顾腾誉摇头道:“我来了辰国后,就一直在那湖边未曾去过别的地方,恕我帮不到清瑶姑娘你了。” 香染听闻,看向了清瑶。清瑶却是带着一种淡然与她相对一视,仿佛好像告诉她,没有他的指引也不算什么。 香染沉思了一阵,说道:“对了!我们可以寻着妖气去寻找啊!清瑶,在这皇城里面我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妖气啊,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制住了妖气什么的?” “压制妖气?妖气还能压制的吗?”顾腾誉觉得,如果是妖气被压制的话,那就是被某个道士抓住给封印在了什么地方了。 他道:“你们要找的人,不会给什么人抓住了?” “才不会呢!” “为什么不会?” 香染想要解释,可一想起红姿与清瑶的关系,于是她就转口说道:“这也不关你的事,外人别管!” 顾腾誉本想回怼过去,可一想觉得自己问别人的私事也不太好,于是就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这样,我带着人去查探也不太方便,既然正好遇上了顾公子,那就请顾公子代为看着香染。” 香染没有想到清瑶竟然要把她丢在这里,她激动地站了起来,委屈道:“为什么啊?” “怕这皇城有古怪,我怕我护不了你。” 一个金铃道士还好,若是再遇上了别的人,清瑶不一定能够保证香染的安全。既然顾腾誉并没有因为两人是妖而厌恶她们,那就只好拜托他,让他看着香染了。 “你就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 香染不乐意道:“我不!我就要跟着你,我有法力,谁说我不能自保的?” “你的那点修为真的能自保吗?” 香染听后,低下了头。 确实,这一路而来都是清瑶在护着她,她那点修为确实一直都没有多大的用处。 这里的一切都是未知,危险在何处埋伏更是不知。若是没有能力逃脱,也只有站在原地,才不至于陷入陷阱里无法自救。 起码,这里是安全的,必要的时候顾腾誉或许还会帮她一把,把香染藏在此处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香染还是有些不愿意,她嫌弃地看了一眼顾腾誉。 顾腾誉见她这么盯着他,对她翻了一个白眼。 香染难以置信又带着不满瞪大了眼睛。 清瑶问道:“不知道顾公子能否帮我这个忙?” 顾腾誉道:“并不是我不愿意帮忙,而是别人不愿留下,我也不想强人所难。” 清瑶转头,正好看见香染在瞪着顾腾誉。 清瑶拍了一下香染的脑袋,随后,香染捂着头扭过头,带着一副受了惊的模样看着她。 “清瑶,我不要留下!” “不想留也得留!这里是皇城,不同于在城外的大街小巷里头!被发现了我们想要逃跑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听我的,留下来。” 香染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答应了清瑶的要求。 “可是……那个人会想要我留下来吗?” 顾腾誉道:“想要我同意你留下来,答应我一件事就成。” “什么事?” “安安静静地呆着,别给我添麻烦。” 香染咬牙,愤然道:“我像是那种尽给人添乱的人吗?!” 顾腾誉“呵”地笑了一声,别过了头。 香染觉得有被冒犯到,倒吸了一口气,指着顾腾誉对清瑶道:“这,这人怎么这样!” “好了,别闹了,这里既然是顾公子的寝殿,也就是他的地盘,你好好听他的话把。” ………… 香染郁闷地坐在了窗边,双手托腮,一副受了莫大的气一般鼓着腮帮子,郁闷地看着窗外的黑夜。 清瑶已经离开,屋中安安静静,两人之间相隔很远,俨然一副井水不犯河水之势。 第142章 “为什么不信我也能出一份力。” “为什么就一定要把我留在这种地方嘛!” 香染不满着,如此想道。 看着窗外的漆黑,她叹了一声,随后看向了远远坐在茶几旁的顾腾誉。 顾腾誉正要倒茶,瞥见了坐在窗边的女子正望向自己,动作僵在了拿起茶壶的一姿势上。 他道:“你看什么?” 香染一挑眉,说道:“怎么?你是什么矜贵的东西,一看就碎呀?看你怎么了?又不是给你添麻烦。” 见她翻了个白眼,他也不怒,继续着动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刚吃了我桌上的糕点,怎么样?渴没渴?” 香染一听,瞥向了桌上的糕点。 她有些感叹,皇城不愧是皇帝住的地方,吃食都是寻常百姓家都不能相提并论的美味,可纵然她嘴馋,她也不能走到顾腾誉的身边坐下,悠哉悠哉地吃糕点? 反正……只要是顾腾誉在前,她就吃不香。 “要不要过来喝一杯茶水?”顾腾誉拿起了茶杯,轻轻着晃了两晃。 香染别过头,冷哼一声:“我才不信你会对我这么好。” “难道我还会在茶里下毒不成?” 香染撇撇嘴道:“不知道呢?这了就要问问你自己了。” 顾腾誉同样也冷哼了一声,喝下了手中的茶。 香染再看了一眼桌上的糕点,立马别过头不再看。 忽然,她道:“之后……你有没有去见见德若啊?” “我不是故意要提起这件事来刺激你的,不过……德若离开得匆忙,我也离开得匆忙后来的事我也不知道了,凝珠有去见过她吗?她现在可还好?” “啪”地一声,瓷杯与木桌一撞。 香染看见,顾腾誉脸上依旧平静。他开口道:“你就不会关心点别的事了?” 香染犹豫,随后还是道:“是,我对你们都有愧,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还是在你面前提起了这件事,我给你说声对不起就是了。可德若她……她这么柔弱的一个人,我怕她会因为这件事一辈子不开心。” “这是我人生做的一件非常错误的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顾腾誉淡淡道:“弥补?你不用弥补。伤她的人是我,不关你的事。” “德若已经进宫了,往后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的了,你也一样,不要记在心上,更何况这完全就不是你的错。” 顾腾誉翻上了床,背着香染侧躺着。 香染本来还想问什么,可一见顾腾誉一副好像忍着不发作的模样,她也就不再言语,把话继续憋在心里。 是呀,冲动是魔鬼。仗着年轻不懂事,把本就不合适的两人一起往中间推,不问一方是否愿意,更不计这往后的后果如何,最后对不起的,还是被推搡着的两人。 本来这件事还有更好地解决方法的,这一闹,就让香染和凝珠给闹没了。 香染不得不因此而愧疚。 窗外宁静,室内寂静。 她单手支撑着腮帮子,侧着头看着顾腾誉的背影,呼出了一口气,当做叹息。 ………… 看似安静的皇城,其实一点也不安静。 在夜色之中行走,翻过了一面又一面的宫墙,避开一队又一队巡逻的侍卫,不清楚皇城内部分布的清瑶,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一处的宫苑当中。 一群巡逻的士兵从身后而来,她迅速地隐匿进黑暗中,凝神看着明亮处。等那群士兵走过,她再次运起了灵力,感知这宫中的的妖气。 然而清瑶得到的却是一种令人失望的结果。 难道,真的是自己猜测错了吗? 这一座皇城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妖藏匿,甚至红姿根本就不在都城? 整座都城的没一个角落,她都已经查探过了,那些妖气的源头,没有一样是和红姿有所关联。 “到都城来,你会看见那个人!” 红姿的话回响在她的耳边。 她的目的是让她来都城见一个人,她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这座都城的诡异她已经清楚,不过红姿所说的那个人她是一面也没有见到。红姿也不可能让清瑶在都城里等着那个人的出现,因为她清楚,清瑶是不会等人的。 既然城中的寻常百姓家没有线索,那么……也就只剩下皇城。 清瑶坚信,这座皇城里的古怪,会比外头所见到的事更加令人惊讶。 皇城中没有妖气,也就是说红姿现在根本就不在辰国的都城之内。在这都城之内的人……那个红姿想要让她看见的人,一定就在附近。 来往巡逻的士兵间隔越来越密,清瑶觉得其中定有什么古怪,也就继续向着前方探行。 最后,她来到了一个地方。 月色下,一座银砖金瓦的大殿出现在她的眼前,殿前留有一大处的空地。拾级而上,在大殿的下一阶处有一方形铜鼎,月光照在上方,一半显露黯淡的青黑的颜色,另一半背对月光,看起来漆黑无比。 自铜鼎之后再拾级而上,才来到大殿的正门前。 两层石台阶,每一层有十级,令人有一种恍如把这座大殿高高抬起的错觉。 周围空荡荡地一片,没有一点能够让人遮蔽的地方。 清瑶也就直接从阴影之中走出,脚下一踏,越过了那个铜鼎以及那些石台阶,不过一阵就来到了大殿的正门前。 左右一看,见四下无人,里头也没有什么动静,她也就推开了大殿的门。 殿中有火光闪动。 在这座大殿的地上,正中央的部分,竟然是被挖空了一部分被做成了火坑。火光从地上窜出,照亮了殿中的每一处,每一个角落,甚至是站在殿门前的清瑶,也能感觉到一种炙热在空中滚动,在她开门的一刹那冲向外头的漆黑。 正如她在外头所见的那样,这座大殿内部空间很大。 在巨大火坑的四面放了四个石像。石像雕刻的是镇守四方的神兽——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个石像的口中吐出了一条长长的铁链,铁链延伸进了火坑之中。 火光攒动,似有窜起之势,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四方神兽镇守,它们就算是有这样的势头,也不得挣脱。 第143章 如同有无数的手幻化成火焰,不断向着半空抓去。 涌动的火光前,一黑影永远遮蔽住了那一处的光亮,可热浪却无视了一切,那道遮蔽了火光的黑影身后,垂下的长发被带起,随着热浪翻滚之势起伏。 清瑶警惕地看着这道黑影。 黑影慢慢转过身,火光映着他的半张脸。 清瑶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人勾起嘴角一笑,道:“红姿还当真厉害,不知道她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往都城里赶来的?” 火的光亮在她的眼睛里闪动,眉眼弯弯,有一种摄人心魄的艳丽,可眼睛的明亮,又让人觉得她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闺中小姐。 轻柔的发丝拂过她的朱唇,带起一种魅惑的柔媚。 “清瑶,好久不见,算算时间,也有五十年这么久了?” 站在火光前的这人,是她的故人。 她离开的时候,她还不是这副模样。这五十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红姿的事她自然清楚,可她…… 清瑶实在不知。 …… …… 红姿看着那个鼠妖连跑带摔地离开,觉得他很是滑稽,根本就不觉他有什么可怕之处。 大概是因为这样,清瑶才放了他的。 “妖被收服了,我们是不是和那些穿黄衣服的道士解开矛盾了呀?” 暖丝站在清瑶的身后半步,可远远看去,却是像一人在后头紧紧贴着站在前方的人,怯生生地露出半个身子,半张脸又好像故意隐在了前方之人的身后一样。 红姿对她说道:“那群道士可不同清鹤观的道士,清鹤观的导师信你长轩哥哥的话,不过那穿黄衣的道士,就不一定听你长轩哥哥的话认为我们是无害的了。” “红姿,这事你倒是听谁说的?可有证据?”清瑶问道。 红姿笑道:“这个嘛,当然是从这几天清鹤观的道士对我们的态度里看出的呀!仲修道的道士对我们冷眼相待,恨不得吃了我们,虽然清鹤观的人对我们冷冷地,不过还算友好,这当然是托了长轩的福呀!” 红姿一手搭在了长轩的肩膀上,长轩一笑后看向了清瑶,道:“我才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这可都是因为清瑶,我的师祖师兄们才不像仲修道的道士一样。” 清瑶道:“这里是辰国都城,也算是仲修道照拂的地方,妖在他们的地方大肆杀生,他们自然会对我们有敌意。” 而清瑶曾帮助过清鹤观,清鹤观的道士虽然不喜自家弟子与妖结伴,可因为这么一件事,清鹤观的祖师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此事。 而仲修道也是看在清鹤观的人的面子上,不管这三只不知从哪来的妖。 “既然祸患的源头是别人,也不关我们的事啊!为什么他们就不有好点对我们嘛,好像他人作恶,我们也有份一样。” “既然祸患已经被解决,我想,仲修道的人也会对我们换过一种看法看待我们的。” “我们先回城中,和长轩师兄师伯们会合。” 清瑶如此提议道。 众人回到了城中。 红姿因为不想看见那一群道士,也就留在了客栈,暖丝不想离开清瑶,一定要紧紧地跟着清瑶。如此,清瑶也就只好带着她,同长轩一起去找他的师傅师叔们。 作乱的妖已经被抓住,辰国的王迫不及待地让两家道观的道士马上进皇城庆功犒劳。 清鹤观的和仲修道的道士一同走进了皇城。 一路上欢呼雀跃之声不绝于耳,一众人是被簇拥着走向皇城大门的。 暖丝扯着清瑶的衣角走了一路,越往前走就贴得越紧。 清瑶觉得有些奇怪暖丝的举动,也就回头问道:“怎么了?是不适应被这么多的人注视吗?” 暖丝回道:“不,不是,是……是……” 见她眼神警惕,清瑶也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仲修道的几个弟子带着敌意与怨恨,盯着清瑶和在她身后的暖丝。 清瑶搂住了暖丝,向仲修道的弟子们微笑点头。 他们见这妖怪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全都对这一份友好当做视而不见,一部分的弟子扭过了头,冷着脸看着前方。 暖丝抬头,见清瑶正带着暖暖的笑意看着她。随后,清瑶把搂向了另外一侧,遮住了仲修道的弟子投来的视线。 辰国的丞相在城门前接见了众人,领着众人前往正殿。王在正殿对众臣说了一番褒奖之辞,之后就设宴庆祝。不过修道之人重在修心,两国的道士对王解释了被困在法器之中的妖怪往后去向之后,请求离开。 王见仪式也举行了,设宴款待也可罢免,也就让众位道士先行离去。 清瑶跟着长轩,来到了一处布满了符咒的房间。 房间正中放着一个紫金葫芦,葫芦之下,画着一个法阵。 四位长老各站四方,以法力注入法阵维持资金葫芦的灵力。 此时仲修道的人不在,可暖丝还是抓着清瑶的衣角不放。清瑶一想,觉得还是让她留在红姿得身边才是最好的决定。 “清瑶,以你的看法,你觉得该怎么样对这个妖才是最好?” 清瑶从灵树而来的这件事,清鹤观中,长轩,长轩的师傅,还有这几位在场的长老,掌门,已是清楚。 掌门继续道:“你们灵树接近仙界,应该会有一些仙法流传到你们那里,我想知道,若是你们也遇上了这等大凶大恶之徒,该如何处理?” 清瑶沉默良久,思索了一阵:“若是发生在我们灵树之上,这件事……无解。” 他的灵力太强,凶戾之气更不是灵树能够净化得了的。而仙法清瑶只知末微,在这件事上完全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帮得了他们。 清鹤观的掌门听后,叹道:“既然这样,也就只能投入净骨塔了。” “只不过,净骨塔想要削去它身上的妖力,也要花上五十年以上的时间。” 在一旁听候掌门吩咐的源澈听见此话,骇然道:“吃人修炼这种办法,还真是可怕!” 第144章 忽地,传来了一声低低地又糯糯的声音:“它真的是吃人修炼的吗?” 众人闻声一看,一直躲在清瑶身后的那个丫头露出了半张脸,探出头看着她们。她原本也是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一直在压制,可不知为何,自己又的确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她眼中闪着光,似好奇又似焦虑地干瞪着眼睛看着清鹤观的掌门。 掌门的目光与她对上,她竟然也不躲开,只抓起了清瑶的衣摆,咽了一口涂抹。 掌门对她道:“世间确实有这样的修炼方法,但以涂炭生灵作为修炼方法,实为非道。” “你也听清瑶说了,以这种方法修炼,任是各种办法都无法净化其凶戾之气的。” 随后,他又语重心长地道:“这样的修炼方式,只会修炼成妖仙,而这妖仙,却不是仙。” 她再问道:“那被锁在葫芦里的妖,是妖仙吗?” “不是,妖仙不可能这么容易修成。妖仙修成了之后,只会是人间的一大劫。若无神器无法斩杀。” 听了他的一番话,暖丝看向了法阵之中的紫金葫芦,随后又垂下了头。 忽然,一个温暖的力道拍在了她的脑袋上。虽然知道是清瑶,但她还是抬起头,对着清瑶一笑。 这样一种因为胆怯而带着一丝试探的笑容,如今却是变了一个样。 两个笑容重叠,前者慢慢淡去,后者越来越深。 她此时的笑容,是如此之深! “你变了。” “清瑶,我哪里变了?” “长高了,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枯瘦了。” 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懂得依赖她,整日躲在她的身后了。 清瑶感慨之余,心中隐隐有一丝的怕。 这种魅惑的笑容,掩藏住了一切,让她再也不能琢磨得透她,她也再也不是那个瘦瘦弱弱,因为神魄损伤过而对世间一切带着恐惧的丫头了。 在清瑶的眼中,这样的笑容并不是属于一个纯粹之人的。而这样的改变,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她忽然敛住了笑容,撒娇一般地道:“寻常人过了五十年,都已经变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了,可你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是欺负我灵力低微,控制不住身上的年岁流逝吗?” 转而,她问道:“清瑶,你觉得我是现在这个样子好,还是从前的那个样子好?” 清瑶道:“自然是现在。” 她抬手掩嘴一笑,笑出了声:“清瑶,你也觉得现在很好,对?我也觉得是的。” “时间可真是一个好东西,在时光里一路走,一路历练,一步步地往上走,一点点地积累,一点点地改变,变得无人能敌。” “只可惜时间于人于妖,于天地万物,都是有限。” “时间总会先弃我们而去。” “五十年了,清瑶,你得到什么改变了吗?” 她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清瑶:“好像也没有什么改变。” 清瑶淡淡一笑,道:“红姿呢?她没来都城?” 暖丝有些不快,说到:“这可是我和你的相遇啊清瑶,你为什么不和我寒暄,却要问不在场的人?” “暖丝一直跟着你,我不问你,还能问谁。” 忽然,她哈哈着笑了三声。“红姿她有自己的意思,她不曾像你所说的那样跟随我。” “那她现在在何处?”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忽然,她恍若想起了什么一般,不再由清瑶接话,而是自顾自地借着说下去:“哦!对了!还有一个地方不能去的!” “那就是你们昱国的清鹤观,她可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她不能去,也不敢去。” 她摇头,接着道:“不对不对,昱国已经没了,现在是凌国了。好像这几年清鹤观的道士也不好过啊,凌国的王为何不学学我们的王,把道观给遣散了一了白了?既然是威胁,为何不尽早让他们散去?” 清瑶道:“唯有凝聚,才能将道义流传,遣散,一切就散了。” “是吗?我却觉得不是如此。”暖丝背对着火坑,盯着清瑶。清瑶也未曾有动作,想要上前与旧友寒暄。 两人之间的五十年就像是一道鸿沟,就算当初的分别不曾像红姿一样有过什么怨恨,可最后相遇的这一刻,竟然不再让她们有什么欢喜。 她们之间,所剩的一点熟悉感也没有了。 “你真的要留在这里吗?” 清瑶见一直怯懦的暖丝突然开口说要留下来自己一个人修行,她的心里觉着有些震惊。 她跟了三人几个月,这几个月以来一直跟在清瑶的身边不曾离开一步,如果不是因为长轩是男子,或许她也会像粘着清瑶一样贴在长轩的身旁。 她放开了清瑶的衣摆,向后退了三步,与清瑶划开了距离, “你们很厉害,我……我很弱,因为我很弱,所以当初遇到道士的时候我逃不掉,还差点给他杀掉,我……我想安静地,专心地修炼,我想变得强大!” 见这一双明亮且又刚毅的眼神,清瑶很是欣慰。毕竟一边游历一边修炼,比起专心修炼起来,确实是专心修炼要更加地有利于神魄的凝聚。 清瑶见她已经想清楚了,将手放到了她的头上,道:“想清楚了吗?” “想,想清楚了!” 她的回答很是坚定。 她也见,当她这么回答的时候,清瑶笑得很是爽朗。这样的笑容,在喜静之人的脸上是很难看见的。看来她却是是跟替她感到高兴。 “暖丝,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就别露出这样怯生生的眼神了,这是好事,不是坏事,你没有做错事,为什么总想着要躲起来?今后,你可是要一个人了,再有什么,都要一个人面对了!” 暖丝眼中含泪,点点头,咬住了下唇。 “还记得西边的灵山吗?那是你最初想去的地方。” 暖丝再点头,道:“记得。” “今后你就住那儿把,有天地灵气辅助,于你的修行有益,如果哪天我们再经过辰国,就去那儿看你。” 清瑶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别难过,也不要哭。” 第145章 她忍住了泪,没有哭。 有关她们之间的事,停在了那个时候。 分别过后没几个月,中原九国之间的战争开始。 长轩被长邺召回,她与红姿一同从东海回到了昱国。 九国之乱,乱的不仅仅只有中原九国,更乱了她们之间的连接。 后来清瑶回到神树继续修炼,红姿逃离昱国,长轩身为将军之子率领众位清鹤观的师兄弟奔赴战场。 后来,一晃就是五十年的光阴。 再见时,她却是出现在了这个她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可转念一想,又正如她方才所说的那样,天下之大,又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去的?她也并非不能留下,更不一定要按照她当初的吩咐到辰国西边的灵山修炼。 如今她身处的这个地方,应该是辰国的祭坛。火光照在她的脸上,一片艳红。鹅黄色的衣裳只在接近火光照不到的地方才透露一丝的鹅黄色,其余的地方,不是阴影之下的黑色,就是染了火光的红色。 “你是不是已经用了那个方法修炼?” “什么方法?”她疑惑道。 “以生灵作为修为来源。” 她点了点头:“不错,红姿能如此,也是我帮的她。” 她看见,自持遇事绝对冷静得清瑶,也露出了一丝的惊讶和呆滞。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红姿会死的,你知不知道她流落到这里的时候,神魄还剩多少?” 她轻抿朱唇,随后才道:“就算是不用人动手,半个月后必死无疑。清瑶,她变得如此,到底是拜谁所赐呀?” 清瑶眼睫微颤,双手慢慢地握成拳状。 热浪依旧翻滚,一阵一阵地扑向清瑶的脸,掠起她的衣衫。 “她恢复神志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我她很恨你,她恨长轩。你也该告诉我这位老朋友,在红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红姿当年也挺照顾我的,我从未见过她受的苦,又不曾亲自解救她于水火之中,让她受了这么多的苦,实在遗憾。” “不过还好,我有能力救活她,因为我这一身灵力。” 见清瑶依旧不说话,她哈哈笑了两声,继续道:“清瑶,你和清鹤观的老道士说过,这是非人之道,可我们终究不是人啊!再有,我可是用这来救人的,你可不能怨我恨我厌恶我。” “清瑶,你当初为何不救红姿?为何见她差点神形俱散也不触手救她?” “为何你要在这种时候离开?” “到底什么于你才是重要的?” “红姿和你这么要好,你就选择眼睁睁地看她去死了吗?”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清瑶没办法回答。 此时的她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隐隐泛着光,她捂住了心口,缓缓抬头看向火光前的人。 “暖丝。” “清瑶,你怎么就舍得丢下红姿,怎么就舍得丢下你的朋友?” “你不知道,你也不要明白。”清瑶闭起眼睛,眉头微皱。 多年前的回忆,终于像是一阵阵的烈风,刮得她体无完肤。 她也曾想救,可她救不了。 清鹤观,她进不去。净骨塔,她进不去! “红姿到底是做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她?” “清瑶,你连这个都不愿意和我说吗?” 她这是在责问她! 清瑶睁开了眼睛,眼里的哀愁让她恍若失神一般,没有了魂魄,只会呆呆地看着前方。 这一切,都是它的错。 一个声音,激回了她的意识。 “为何我问了你这么多的问题,你一个都不回答我?唉,看来你也是变了的,从前你总是很耐心给我解答的,如今……” “却不愿意再解答一句了。” 暖丝很是失落,脸上那种魅惑的笑意完全消失。她带着哀伤盯着清瑶,对眼前的人感到失落。 “如今的你有如此神通,你又怎么会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清瑶冷冷道:“遣散道观,也是你的意思。” 她那一双带着失落神色的眼睛,渐渐地弯着,朱唇微启,再次换上了笑意。 “是的。” “你为什么要遣散了道观?” 在她的耳中,清瑶的语气恍若带了一丝的责备。 她脸上的笑容一层一层地被剥去,最后只剩下一双空洞的眼睛。 “清瑶……” “我不想忘啊清瑶!忘了,曾经发生过的事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我不想原谅,我为何要原谅?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怕,身上有多痛吗?” “是那种永远摆脱不掉的痛,比凌迟还要痛!” “红姿当初,也是和我一样的?” 淡淡的笑意渐渐又爬上了暖丝的脸,她慢慢抬头,那个俏丽的女子再次柔柔地笑着。 “只是遣散而已,我并没有出手伤害他们呀。而且,现在都城里妖与人共存不也同样太平吗?清瑶,我没有做错事的呀!” “不是吗?” 她微微一歪头,像是撒娇一样面对着清瑶。 清瑶叹了一声,眉头依旧微微蹙着。她再次问道:“红姿在哪儿?” “清瑶,你怎么又问这个问题?” “把红姿的藏身之所告诉我。” “你还有几个问题没有回答我呢!” “你已经知道答案,不必再问我。” “不,不亲耳听你从你口中说出,就没有一点的意义。” “你不愿说吗?” “你不愿答吗?” 清瑶微蹙的眉头渐渐松开,以一种冷漠的神情看着站在火光前的人。 火舌扬起,又在空中蜷缩,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又落得了一场空。 笑容渐渐散去,暖丝微微仰头,眼中带着一丝的冷漠,注视着站在殿门前的人。 “清瑶,你还真是不体谅自己的朋友,像你这么冷漠的人,还当真是不配让我敬佩多年。如今你再问红姿的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愧疚?想弥补?” “呵。你怎么弥补?把走上了所谓非道的红姿重新投入清鹤观,净骨塔?!” 清瑶松开了紧握着的双手,淡漠道:“我不会这么做。” “可当初让她进去的人不就是你吗?”暖丝勾了勾嘴角。 一切看起来又似故意,又似发自正义的责问。 第146章 面对如此逼问,清瑶不可能不动摇。 她微微垂眸,眼中光芒失去了过半。 暖丝的话没有说错半句,而正因为她不曾说错半句,句句属实,才能够如此直击人心。清瑶如今心中所生的愧疚和犹豫,正是为此。 见清瑶如此模样,暖丝大笑道:“如今才愧疚,真的是很迟了呀清瑶!” “我曾为你和红姿说情,不过都没有办法平息她心中的怨气。” “解铃还须系铃人,本来这件事应当由你来做的,这些话应该由你来说的,不过……如今好像也没有什么用了。” 清瑶慢慢抬眸,一字一字道:“红姿在哪里,她不该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她要是愿意见你,早就出现在你的面前了,你觉得,如今的她想见你吗?” 忽然,她嘴角的笑意变得更深:“不对,她想见你的,不仅仅是她想见你,我也想见你。” “清瑶,既然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那就好好聊聊我们之间的事,不提别人,更不提别的事,你说好不好?” 清瑶看重火光之中的她,没有搭话。 她失落地摇了摇头:“看来你是真的不愿意和我安安静静地说话。” “你想带走别人,也应该问问别人想不想跟着你走?” “清瑶,你还真是不顾现在他人想过什么。” “随心所欲地活着,不顾他人所想,挺轻松的,是吗?清瑶?” 清瑶道:“红姿在哪儿?你肯不肯说。” “她想见你,自然会出现。清瑶,别让我再重复,红姿是不会跟你走的!” “那你呢?” “我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道路,我也不会!” 火舌延伸,想要卷住什么,可最后还是落得了一场空,于半空之中一瞬间溃散。 眼皮恍若渐渐失去支撑一样慢慢垂下,清瑶的嘴角勾了勾,外人看着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此时的她看起来是这般的愁苦,让人忍不住心生恻隐。 她缓缓开口,说道:“既然你们两个都已经有了自己的道,我也无话可说了,就算你们没有自己的道要走,我也确实没有资格命令你们跟我走。” 如此一番话说完了之后,清瑶再次抬起眼皮,直直地盯着暖丝:“暖丝,你告诉红姿,只要她再杀一人,就算她藏到天涯海角,我也必定会找到她,而你,若是真的变得十恶不赦,我也不会放过你。” 暖丝笑了笑,道:“你这一番话说得可真是骇人,看来你是不觉得自己有错的了。清瑶,你谈下一次,那这一次呢?你也一定有恨有怒的?” 恨她以这种方式救她,怒她带红姿走上一条不归之途。 “红姿她真的是罪有应得吗?” 暖丝的笑依旧挂在脸上,恍若一切云淡风轻,一切的事皆可轻描淡写。 “这一次的帐,你想就这么算了,可别人不曾这么想。”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也没想别的事,只是想看看你藏起来的东西而已。” 魅惑的笑意越来越深,火红的光芒之中,一双手慢慢抬起,在空中忽然相合。暖丝拍了两下手,在殿外待命的人鱼贯而入,将清瑶团团围住。 清瑶没想到,在这殿外竟然已经埋伏了这么多的人。她没有环视周围,而是一直盯着眼前的暖丝,眉头微皱。 “你早就已经安排好人了?” 暖丝笑道:“这是一场设计,在红姿告诉你那一番话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这是一场局了,你既然跳了进来,就应该会想到没这么简单。” “只不过……这原本可以是老朋友之间的一次简单见面,是你毁了它。” 火光之下,寒芒四起。兵刃齐齐指向了圆的中央,指向了独自一人站着的青衣女子。而青衣女子的目光依旧是向着衣袂飘动的黄衣女子。 “清瑶,交出那个东西,我会让你和你带着的那个丫头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那丫头的实力如何,我也听暖丝说过了。” 暖丝带着一丝淡漠的表情,勾了勾嘴角:“她保不住自己。” …… …… 顾腾誉,是被一阵脚步声给吵醒的。脚步声非常地急促却非常地整齐有律,显然是在某种制度之下所组织起的人才能踏有如此规律的脚步声。 顾腾誉在睁眼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自己的这座寝殿已经被军队所包围。 “叩叩叩” 们竟然被叩响了。 看来他们还是碍于顾腾誉的身份而没有硬闯。 顾腾誉看了一眼窗边,大声地道:“谁啊!” “顾少将军,我等奉了令,来此要询问少将军一件事,请顾少将军开门。” 顾腾誉不耐烦地白了一眼,随后穿好了靴子大步地走向了房门前,打开了门。 果然,穿着辰国军服的人鱼贯而入,顾腾誉将手叉在胸前,不以为意地让他们走进来。 最先进来的那名将士大步走到自己的将领面前,抱拳俯首道:“将军,房间里没有别的人。” 那将军看了一眼窗边,果然,看见了窗户是开着的。他立马调遣人马离开,向窗开着的方向指了指:“她一定往那边去了,你们先一步去追!给我截下那人!” “是!” 人迅速从房中撤离,房中只余那位将领,将领抱拳,对顾腾誉道:“两个小贼趁着夜色偷偷跑入了皇宫,我等见那小贼跑进了顾少将军所在的殿中,为了顾少将军的安全,我此番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请顾少将军见谅。” 顾腾誉勾了勾嘴角,笑道:“将军说了这么多的说辞,如此就想把责任推脱开了吗?你闯的可是身为使臣的我的房子,这代表了什么,需要在下给将军讲解讲解吗?” 顾腾誉带笑冷冷地与他对视,虽然此时对方是戎装上阵,可顾腾誉的气势也丝毫不弱。 那名将领微微感到了不妙。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想要与他纠缠下去了。 那一队士兵寻着方向去找,越过了两个宫殿依旧是没有见着半个人影,于是就商议着先回去禀报。 见人又折返了回来,顾腾誉暗暗叹道:香染这丫头还真是坐不住,不过,这也是好事一件。 第147章 香染是在顾腾誉入睡之后逃跑的,目的呢,也就不用不用多讲。 “让我呆在那个寝殿和顾腾誉在一起?我才不要!”如此一想后,还不忘向逃出来的方向冷冷地哼了一声。 要不是怕顾腾誉会被她吵醒抓住她,她早就在顾腾誉的面前这么做了。 “不过,如果我和顾腾誉打起来的话,谁会厉害一些?” “这个问题还是算了,我怎么能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呢。” 说完,香染大摇大摆地离开。 虽然她的灵力不高,但是集中精神运起灵力还是能找到清瑶的妖气的。 殿外人头忽然攒动,有一丝慢慢变得混乱的迹象。 听到了殿外的动静,清瑶回头看去。暖丝的目光也同样地从清瑶的身上移开,看向了殿外。 “呵,看来那小丫头是不知道什么是以卵击石啊。” 在这皇城里面,能够在为了清瑶而在此捣乱的人除了香染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清瑶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被外头的骚乱引去之时,运起灵力飞身而起。 殿外,众人围着一位粉衣女子,这粉衣女子不是香染还能是谁? 清瑶一落下就替她击退几个穿着军服的士兵。 “清瑶!”香染大喜。 “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呆在殿中别动。”清瑶有些怒了,她二话不说抓起香染的手臂,飞身而起准备先去宫苑那边绕一圈,把他们甩掉了之后再找机会离开皇宫。 正当清瑶二人向空中飞起的时候,一张网从人群之中被掀起,犹如一场巨浪翻滚袭来。 清瑶及时反应过来,指尖青芒凝聚,向那张大网一甩而去。 灵力并没有将那张网给划开,清瑶再次挥掌而出,令网暂时被拒在空中,两人趁着这个间隙落回到了地上,打退了几个士兵,向着那张网扑来的相反方向退去。 “给我围住!” 站在殿前的暖丝发号施令,在两人的另一侧,一匹长长地金色长布被拉扯而出,士兵纷纷让开了道,长布立马以一个半圆的形状显现在场中,欲将两人围在中间。 后方的巨网再次袭来,清瑶结下手印,一击而出,灵力打向了那为首拉扯白布的士兵,然而清瑶的这一击却是失败了。 那士兵一见灵力飞来,立马就用身前的金色布匹给自己挡了一下,灵力在布匹之上溃散,那士兵也被这一阵的灵力给打得后退了几步。 趁远处还有一个空缺,清瑶立马拉着香染冲向了那个空缺。 而此时,巨网正要落下,砸在她们的身上。 “清瑶!!” 香染身后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暖意,随后身体不自觉地往前移去。 清瑶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转到了她的身后,给她来了一掌灵力,送她离开了这特意制作,用来困住她们的大阵。 巨网落下,清瑶被困在了其中。 香染想去救,可自己这边也是分身乏术。 不过一阵,金色布匹将巨网和清瑶困在了空地上。 十几个尚留在圆阵之中的士兵皆用长矛对准了清瑶。清瑶被压在了网中,动弹不得。 网的四个方向都有一人镇守,他们手捏指诀,念念有词。指诀慢慢向下落着,随后压在了钉在巨网四个角的木钉子上。 清瑶看清了那些木钉子,那些钉子和网绳之上一样,都有一些朱色的痕迹。这大概是一些符文,用朱砂篆写其上所留下的痕迹。 而他们的口中念着的,应该是某些咒文了。 道士。 没想到暖丝设计遣散了辰国的道观,竟然还有办法将一些道观里的人留在身边作为已用。暖丝的心计,果然不是她能猜测得到的。 布局万全,看来她也是为此设计了很久。 清瑶再次使用灵力,却依旧是站不起身。 “清瑶!!” 圆阵之外再次传来香染的声音。 “没事清瑶!” 阵外传来叮叮当当的兵刃相击的声音,不过很快,这一道道声音就慢慢地变得轻了不少。 香染不懂武功,灵力也只能够给她支撑一下而已。清瑶听着兵刃相击的声音,暗叹不妙,她一咬牙,抬起了右手。 香染好不容易躲开了数道兵刃,来到了金色布匹之前,她身手去拉扯那一面金布,没想到指尖刚一触碰到,就窜起了一阵力量麻痹了她的手。 她震惊着后退了一步,恰好迎上了身后刺来的兵刃。 香染转身立即展开屏障,兵刃与屏障相击,震得她再次往后退去。香染后背贴到了金布之上,一种皮肉刺痛的感觉瞬间窜遍了全身。兵刃并未退去,而她所支起的屏障却已经被破除,她只能忍着疼痛往一侧旋身躲开。 自己的灵力太弱,再这么纠缠下去她一定会先支撑不住的。 正当她这么一想的时候,金布焕发出了一阵光芒,连带圆阵的中央也泛起了金光。 香染大感不妙,飞身而起想从上空突破这层金光,然而正当她触碰到金光的时候却被一种力量排斥开来。 失去了力量支撑的香染跌落到了地上,后背传来一阵钝痛。 她抚着胸口想要起身,一道道的冷刃横在了她的脖子上,让她不能动弹一下。 “完了,全都完了。”香染忧心地看着金布前方,心底里升起了一股绝望。 士兵捏住金布,手捏指诀,口中低声地念着什么。香染知道,这一些应该都是道士。原来辰国的道观虽然被遣散,可仍旧有道士为辰国的王服务。 她们都算漏了这一点了。 香染狠狠地盯向了把兵器架在她脖子上的士兵,怒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不就是闯了闯你们的皇城而已,又不是要杀人!你们放开我!” 那一群用兵器控制住香染的士兵没有回她的话,一个个面无表情,好似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 香染见他们一个个像顽石一般不听人话,她也就动了动,想要起身。她这么一动,就真的在脖子的皮肤上落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香染一咬牙,停止了动作。 血慢慢地往衣襟上汇集,染成了一朵浅浅的红花。 第148章 一阵白光陡然从圆阵之中崩裂而出,金光的颜色被完全覆盖。 众人一一惊讶地看向了圆阵当中,金色的布匹也被这一阵白光给撑得向外鼓起,不过一阵,就被白光撕裂成无数碎片。 士兵被一阵气流给掀倒在了地上,手上的兵刃也一下就脱手,呯呯嘭嘭地尽数掉落在地上。 香染见,清瑶正站在了白光中心。 应该说,白光正是从清瑶那里发出的。 所有的人都倒在了地上,黑压压地一片像是地上的蚁群。 暖丝慢慢放下遮挡住耀眼光芒的手臂,她那一张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失却笑容的脸上,目光有些发直,正盯着清瑶看。此时此刻,她敛住了所有的笑意,脸上的震惊久久不能散去。 “是它了!是它了!红姿说的话果然没错!” 暖丝的眼中只有清瑶手中的白光,近乎狂热的她身形动了动,她迈出了脚步,一步一步地往石阶下走去。 这是什么力量?!竟然能够将围在广场上的数千人击退甚至是令他们失去意识。 一步步向清瑶走去的暖丝很想知道,她现在捧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清瑶目光缓缓从手中移开,见眼前有人影在动,她二话不说立即飞身跃起落在香染身边。她握住了香染的手臂,不管她此时是否有话要说,立即带着她御空飞起。 暖丝见人要逃,她也就跟着一起御空飞起,紧紧地跟在了清瑶的身后。 突然,清瑶停住了身形,回头看去。 她见身后还有一黄衣女子跟着,握住白光的手向后挥出。香染见白光忽又大作,立马抬手遮挡。 光芒散去之后,黄衣女子落在了地上,嘴角还带着一丝的红色。 未等香染开口,香染忽然又觉着自己又被拉扯着向宫苑的方向飞去。 宫苑有亭台楼阁还有一排排的宫殿作为遮蔽,比较容易遮身形。 清瑶带着身后追着她们的军队七拐八拐将他们拐散了之后,带着香染胡乱地溜进了一座金殿。 这座金殿的墙上挂了很多具多宝格,不仅格中放书,架上放书,地上也放了一些卷轴。这里,应该是御书房一类的地方。 清瑶将手抵在了门上,关上了房门。 四下无人,外头也听不见追兵的脚步声,清瑶心下一松,胸中压抑的闷结一下释放,霎时吐出了一口鲜血。 香染一见,立马扶住了清瑶:“清瑶,你没事?” “怎么会这样?那些道士是不是使用了什么阵法把你打伤了?他们不是不抓妖的吗?城外有这么多的妖不抓偏偏盯上我们。是不是因为我们闯入皇城?” 清瑶忍住心口的疼痛,用食指抵在了唇间。此时的她发不出一点的声音,就连刚才的一切,都是死死地撑着才让两人逃脱的。 她的身子倚靠在门边,慢慢地滑落到了地上。 见清瑶大口地喘着气,似乎非常地痛苦,香染急得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怎么办啊?我……我怎么样才能帮你?清瑶?你别昏过去了啊……” 香染想要运起灵力,分一些灵力给清瑶,然而这只是想而已。她的灵力太过微弱,就算是想要挤出一点分给清瑶如此也是不可能。抬着手捏着指诀的她犹豫了半刻,随后又愤然放下。 月光映在门前,本来有些亮光的门扉突然暗下。 香染警惕地看向门前,将清瑶从门边移开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那黑影动了动,门,被推开了。 灵力凝结的光划向了门外的人,门外的人微微侧身躲过,又在一瞬之间握住了攻击之人的手腕。香染还不死心,抬起另外一只手向那人攻击而去。 那人躲开后说道:“行了,别再挣扎了。” “你放开我!”香染扭动着手腕不断地挣扎,奈何对方灵力比她要高,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挣脱开去。 “唉,你看看我是谁。” 那人托起了一个小光球,因为怕光亮惊动了附近的人,所以光亮有些暗。不过这位足以照亮眼前之人的面貌。 “末……末儿?” 见香染不再乱动也认出了她,于是就放开了香染跨入了殿中,俯下身抱起了清瑶。 “你还有灵力?” “还有,你要做什么?” “跟我过来。” “去哪儿?” “公子府中。” 军队在宫苑中漫无目的地搜索,而那个黄衣女子不知为何不再跟上,如此,她们也就成功地逃离了皇城。 在一处厢房放下清瑶后,末儿这才替昏了过去的清瑶探脉。 “怎么样了?清瑶她还好?” “神魄完好。”末儿只简简单单地回复了四个字。不过这四个字却已经足够成为一剂定心剂。 香染听了,松了一口气。 “还好……神魄完好就好。” “也不太好。”末儿突然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伤得这么严重,想要短时间好起来,大概是不能的了。” 说完了这么一段话,末儿向房外走去。 香染见人要离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你要去哪儿?” 她停下了脚步,偏头说道:“去找布阵的材料。” 不多时,末儿带了八支蔷薇走进了房间。香染忙上前拉住了末儿的手臂,问道:“你要怎么救清瑶?我可以帮忙的!” 末儿摇了摇头,道:“我布的阵,是隔绝妖气的阵。” 末儿不再管香染,在房中的八个方向上放上各自放了一朵蔷薇花。 这些蔷薇花颜色艳丽,比寻常的蔷薇花颜色要艳上不少,朵朵鲜艳欲滴,正是那天她们在小院子里看到的花。 这些花都是末儿精心养护而成,定然是有什么特别的功效。只不过这功效,与医治无关。 花已经摆下,末儿再依次在花瓣上点上一点,一阵轻微的风从花中释放,向着屋外慢慢荡开。 “我已经帮你们隔绝了外界对妖气的追踪,不过时间很短,只能维持到最内一层花叶失去水分的时间。” “那大概是多久?” “三天。” 三天…… 三天之内,清瑶能醒过来吗? 末儿不管香染脸上愁色,大步向房门走去:“三天之后我会再来。” “你要去哪儿?” “公子还在皇城,我要回去。” 第149章 “你不救清瑶了吗?” “不是不救,她根本就不用别人来救。”看着皱着眉头沉睡着的青衣女子,她继续道,“等她灵力恢复,她自然会醒来。” 香染本来还想问什么,可一切来不及说出口,门就已经关上,只剩两人在房中。 她一步一步,似是不忍,慢慢地踱了几步之后,还是来到了清瑶的身边。 她用袖子将她嘴边的血迹擦干净,脸上愁意与焦急没有散去一点半点。她再慢慢地抓起了清瑶的手,想要尝试给她分些灵力,然而自己的这一举动确实失败了。 手中灵力的光慢慢散去,双手合住的手掌冷意依旧。 在阵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清瑶会伤得这么地重? 这些问题萦绕在她的思绪之中。她回想着那一幕幕惊心动魄,想起了清瑶手中托着的白光像是一颗有实体的珠子,而不仅仅是灵力凝聚而成的小圆球。 想到此处,香染翻了一下手掌,看向了清瑶那一只被自己托着的手掌。从上面感觉不到一点残留的灵力,不像是曾经用过什么法器。 或许……被藏在什么地方了? 香染将清瑶的手放下,转而探向了清瑶的腰间。 然而香染却是什么也没摸到。 “这怎么回事?我明明看见好像有一颗珠子的呀,怎么会没有?” 忽然,香染想到了一个最糟糕的结果:“不会是遗落在了那个金殿里面了?!” 香染本想借那个法器的力量试试能不能让清瑶恢复点灵力,让她好受一些,不曾想到这一想又想到了另外一个糟糕的结果。法器丢在了别人的地盘上,对方人多势众且有道士对抗,想要拿回来会变得非常地麻烦! 香染奔出了两步,随后又止住了脚步。 现在皇城应该早就乱成一团了,想要回去拿,也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拜托末儿去找?末儿走得这么快,她也未必能够跟上。再说她还要留下来照看清瑶…… 一切的事情将她的思绪乱成了一团一团,不知道该解开那个才好。 “别想了!清瑶最重要!”她给自己打了一剂定心剂,随后立马坐回了清瑶的身边。 在清瑶的身边守了两天,清瑶终于醒了过来。 见她终于渐渐转醒,香染不敢乱动,只在她身旁轻声唤道:“清瑶,清瑶……” 白得不剩多少血色的清瑶眼珠一动,慢慢地睁开双眼。 “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她再次闭起了眼睛,摇了摇头。之后的半天,她都这么躺在床上,直到黄昏的时候,她有才有力气坐起身。 “清瑶,你好些了吗?”香染本想扶起她,不过她却拒绝了。 “这是哪儿?” “郭公子府中。” 清瑶看见,担忧地看着自己的香染,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痕迹。血已经凝固,变成丝丝暗红的颜色。“我昏过去多久了?” 香染回道:“两天。” 清瑶喃喃:“两天……” 她把手伸向了香染的脖子,轻触着她的伤口:“疼吗?” “一开始划到的时候疼,过后就不觉得疼了,过了这么久,我也把这事给忘了。” “怎么不处理伤口?” “忘记了。”香染嘻嘻笑着说道,对此事完全不在意。 “怎么不留在殿中等我?” “清瑶,你现在刚恢复,要不要喝点水,吃点东西?”香染岔开话题道。 清瑶拉住了她:“香染,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有多危险?!” 清瑶那个时候的害怕,是正确的。 如果不是有它,恐怕清瑶也难以逃脱。 香染是第一次在清瑶的眼中看见了恐惧。 她从来未见过,这一张一贯温和的脸上出现过别的什么表情。就算是有,也一直都只是淡淡地,淡淡地…… 而现在,这种恐惧却似是由心而发。 香染嘻嘻的笑容也敛住,她由着清瑶拉她坐到床上。 “清瑶,我这不没事吗?你……不用这么害怕,我现在很好!一点伤也没有!那个阵……是不是很危险?” “害怕?”她似是不经意那样一问。 香染顿了顿,点点头。难道清瑶就不知道她现在的是何表情吗? 清瑶抬起双手,抚了抚自己的脸。 此时此刻,她才感觉到了自己心里的恐惧。 “清瑶,你好像有些不对劲,在那个法阵当中,你遇上了什么了?” 见她还是在愣愣出神,香染想要调整一下气氛,也就欢喜道:“不过没关系,那个法阵好像也不怎么厉害嘛,还不是让清瑶你给破了吗!清瑶,你真的很厉害!要是我也有这么厉害就好了!” 一提到法阵,香染想起了什么,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清瑶,可她不说的话,难道她就不会发现了吗? 最后,她低声道:“那个……你的法器,好像留在皇城里面了,我们……让末儿想办法,把它弄出来,那些人应该不会这么快发现的!我们还有机会拿回来!” “什么法器?”清瑶问道。 “法器……不就是那个时候你手里拿的那个珠子吗?在你昏过去的时候,我本来想找出来,看看能不能利用它传点灵力给你的,不过没在你身上找到……应该是留在皇城里了。” 清瑶听后,抬起了右手:“它在这里。” “不过,它不是什么法器。” “对于我们来说,它并不是法器。” 香染看着清瑶雪一样白的手腕,恍然大悟:“清瑶,你将它放在自己的手腕里了?你怎么做到的?” 清瑶一笑道:“只要灵力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经历了这次,你也知道修行的重要了?” 香染看着清瑶白得没什么月色的脸,咬着唇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既然知道,你可有想法?” 香染道:“往后,我会好好修炼的。” “仅仅只是好好,能得多少修为?” “能得多少是多少,人间有四个字可以形容,‘积少成多’!我的灵力一定会慢慢提升的!” 清瑶听后,却是摇了摇头。 “唯有专心,才能有所获!” 第150章 “清瑶,你的意思是……” “香染,你回灵树。” 她一听,愣住,方才的欢喜笑容此刻僵在了脸上。 她的灵力有多少,不用清瑶为她解释,她也是最清楚的。 能力低微,不能自保。 这就是她现在的状况,是最真实的她。 可她又怎么愿意就这样离开清瑶,回到灵树上? 于是,她开口道:“清瑶,遇到危险的话我会躲的,你就让我跟着你一起。” 清瑶却是摇了摇头:“我在皇城里遇见了红姿想让我见的人,你知道,在你去到那里之前,她说了什么吗?” “红姿让我见她的目的,我已经清楚了。” “红姿那次,是故意让我们遇上然后指了辰国都城这一条路给我的。她们的目的是我,不是你。只要你远离我,也就是远离了一份危险。” 香染听闻“远离”二字,慌张地拉起了清瑶的手:“我不!我不想离开!” “在皇城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不放心!辰国明面上已经遣散了所有的道观,然而皇城之内却有道士围截我们,那群道士的修为不能小觑!若不是我用那个东西,我们怎么能从皇城里逃脱出来?!” 听着这些实话,香染慢慢松开了抓着清瑶的手,眼眸微垂,一副难过而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清瑶叹了一声,继续道:“香染,你听清楚了,你能够从人间前往灵树获得修为,是上天的安排,并不是世间万物都能进入灵树的,如果不是有缘,外人只能进入结界的幻境之内迷失其中。” “上天给了你这么一个机会,你不应该跟着我一起犯险!” 香染垂头,双唇紧抿。清瑶知道,她此刻是非常地难过,她也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带她来到人间,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也不会被人间的东西分了心,就算是在灵树上断断续续地修炼以致成效不大,也好过在人间里一无所获。 清瑶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腕。不过一阵,她抬起手腕,左手青芒游离,宛若游丝荡漾。 随后,她狠狠地向自己的手腕上一划。 一个白色的小袋子掉了出来,扑通一声掉在了床上,弹起了一下之后,静静地躺在了原地。 香染此时已经抬起了眼眸看向了清瑶,清瑶眉头紧锁,左手握住住了右手手腕,似乎方才是真的在手腕上划了一刀,令她无比疼痛。 “清瑶!” “我没事。我现在就给你解答,这一整件事到底是怎样的。” 握了一阵手腕,疼痛似乎在慢慢转好,面上的疼痛之色也渐渐消散,她放松开了手,去抓起那个白色的袋子。 “这个袋子,是清鹤观的一个法宝,当初我帮了清鹤观的忙,清鹤观的掌门就将此物赠予了我。这个袋子能装各种法宝,不管是正道上的,还是充满邪气的,只要被装入了这个袋子,就能封住一切的灵力外泄。” “你可知道,这袋子里如今封住的,是什么东西?” 香染摇了摇头。 清瑶缓了一口气,继续道:“这里面封住的,不是人间的法器,是神界的东西。” 香染讶道:“清瑶,你怎么会有神界的东西?” 清瑶苦笑道:“五十年前,和长轩红姿一起在留国找到的,本来是要交到清鹤观的人手中的,不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长轩竟然会自己带在身上。” “清瑶,你竟然能用神界的东西,还真是厉害!” 清瑶听了香染此番的话后,沉默了半晌,并没有立马继续讲解下去,她转而将那个袋子打开,把一颗无暇的白色珠子倒了出来。 珠子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中,没有当初明亮光辉的珠子,宛如世界上最平淡无奇的东西。 若不是那晚亲眼所见,这一珠子的力量能使在场的一千多人力气尽失,任是她对别人如何描述,只见它如今的模样,也一定不会有人相信这珠子是从神界而来的。 清瑶托着它将手抬起,对香染说道:“你错了,不是我在用它,而是它在用我。” 香染听到了如此奇怪的话,对清瑶反问道:“清瑶,你没说错把?这珠子不过是死物而已,它怎么会利用我们?难不成,我们驱动它,它就活过来了吗?” 清瑶摇头道:“并不是这样的,神界的东西都有其灵性,这些东西都是认主的,若不是主人亲自驱动,它会带走你身上的灵力。” “啊!那净骨塔难道也是这样的吗?” 清瑶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提起净骨塔,她也就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净骨塔的?” 香染道:“刘老道告诉我的。他还说,净骨塔是神的一个法器幻化而来的。” 清瑶道:“他说错了,净骨塔是人为之而存在的东西,并不是从神界而来。” “那……净骨塔是怎么灭妖的呢?不是带走她们的灵力,那又会是如何的?” 清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道:“净骨塔的事且不说,你已经见过它的威力,也知道它的力量,本来这世上没几个人知道这东西已经现世,可如今它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清瑶将珠子握住,淡淡道:“长轩的遗愿,就是让珠子恢复被封印的状态,我们之所以往东去,也是为了要找那个封印它的盒子,让它归位,之后,就把它扔进东海。” “只要它沉入了海底,就不会有人再找到它,它带来的纷争,也会就此结束。” 香染听后,还是有些不解:“既然这个珠子并不能助我们增强灵力,反而是吸走我们的灵力,那他们又为何要为这珠子起纷争?” 清瑶道:“仅仅神物这一名号就已经足够了,他们又怎么会管这么多?再说了,虽然使用它需要代价,可其力量也是不容小觑,他们自然是想要得到。” “没想到,那群道士竟然这么不计后果啊。”香染道。 “不仅仅是道士,就连妖也想得它。” “所以,红姿也想得到,是吗?” 清瑶点了点头,给她的话一个肯定的回答。 第151章 即是神物,岂有不抢的道理? 香染觉得世间其余的事比它重要得多的事也并不少,在她的眼中,争夺完全是无用之举,唯有享乐才是最重要。 只不过这些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想法,而其他的人,并不如此认为。 “红姿想要得到这珠子干嘛?这珠子又不能助她提升灵力修为,还会反噬,这珠子要是出现在我面前,我还不有多远丢多远。” 清瑶听后,道:“红姿不相信这一点,所以当初她为了得到它,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那后来她明白了吗?” 清瑶摇头。 她眼中似乎空洞了一阵,随后又恢复了些光亮。香染见她表情有此古怪,突然又后悔自己为何要问出这么一句话。 清瑶托着珠子的手一点一点地垂下,她面容平静,平静得好像带了一丝的苦楚:“红姿当初……因为它被投入过净骨塔。” 香染听闻,捂住了嘴,难以置信。 她继续着,幽幽着道:“后来,是长轩进塔带她出来的。长轩本来想救治她,不过迫于他师傅的压力,长轩没能救她。” “不过红姿还是活过来了,清瑶,你就别担心了,各安天命就好。” 各安天命。 各安天命…… 一切说得轻巧,可真的能各安天命吗? 红姿变成如此模样,她的责任远不比带着她走上这条路的暖丝要轻。因为,当年将红姿投入净骨塔的人,就是她! 她亲手将对自己求饶的好友投入了地狱,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还是长轩念在她偷盗那颗珠子的原因把红姿救了出来,才让红姿免遭这场仿佛永无止境一般的劫难。 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暖丝。 一切的起因似乎是因为手中的珠子,但清瑶明白,一切还是因为她,因为她们。 路已经如此,也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了,而正因为此,清瑶心中的愧疚才久久不散。 香染见她如此,安慰道:“既然红姿已经走上了那样的路,清瑶你也是没办法的,你就别难过了,不如这样!我们把珠子带回灵树,这下不就天下太平了吗!” 清瑶听后,道:“灵树不接受外界之物,你带着它回去,灵树的结界会让你和珠子一起进入幻境。” “灵树的结界只管进不管出。只要是往外走的,它不会阻挡,如果是往内走,结界则会一直阻拦。不过这也仅仅是对于人间的东西而已,若是从仙界而来,则不同。因为灵树有一部分与仙界相通。” 香染听后,点点头。 最后,还是以清瑶所说的那个结果为最后的办法。 清瑶把珠子放回了袋子里,又亲眼看着清瑶把她植入了手腕当中。白光坚持了一阵之后,连同那个袋子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然,清瑶的嘴角沁出了鲜血。 香染伸手想要扶住她,不过清瑶却是推开了她的手。 “清瑶,你……” “我没事,我歇一阵就好。” 香染很是心疼,可她依旧是无能为力。 三天的期限过去,末儿也在法阵消失之前回到了府中。 房门被推开,一位穿着黑色衣裳的女子出现在门前的光亮之处,把门关上了之后一句话也不问,来到青衣女子的身边,抓起了她的手腕。 过了有一阵,她放开手开口道:“不错,好得还真迅速,看来你的神魄修炼的境界也不浅。” 清瑶淡淡一笑道:“多谢末儿姑娘出手搭救,清瑶在此答谢。” “免了。” 她简简单单地拒绝道。随后,她又再问道:“你们怎么会出现在皇城里?” “当初你与我们相遇时所得到的答案,同样也是这次的答案。”清瑶道。 末儿再问道:“你们要寻的人,是国师?” 香染听闻“国师”二字,被吓了一大跳,她从椅子上跳起,问清瑶道:“清瑶,那个人竟然是国师?!” 末儿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大反应,问道:“国师,又如何了?” 她没有理会末儿对她的发问,向清瑶道:“怎么会是他?他不是一见到妖怪就杀的吗?清瑶你怎么就不知道见了就马上逃跑?难怪你会伤得这么严重!” 清瑶知道她想到的国师是谁,也就淡淡一笑,回答道:“不是他,是辰国的国师,不是凌国的国师。” “辰国的国师?” 末儿见她对此并不清楚,也就对她说道:“辰国的国师,是妖。” 这个回答,让她觉得无比地震惊。 “不会?怎么会?!凌国的国师也在皇城里,辰国的国师是妖,他俩怎么就不打起来?”转念一想,她突然明白,“是不是因为这里是辰国的地盘,凌国的国师不得同意不敢动手?” 末儿却是不理她,对清瑶说道:“那晚皇城大乱,王也同意国师派人在城中搜寻,眼下还不适宜外出,你就留在此处,等风头过了再说。” “你家公子同意了?”清瑶问。 “正是我家公子的意思。” 末儿转身走向了房中的八个角落,随后将花一一换下。 香染蹲在摆放的其中一朵蔷薇的一侧,看着末儿换下了花,在花瓣上轻点了一下:“末儿,这次的蔷薇看起来更加明艳,是不是法阵还能维持多一段时候呀?” “最多三天,极限了。” 末儿转身,来到了清瑶的面前:“在皇城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要在这里住下,也应该要让这里的主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会办不知前因的事。 清瑶明白,她也不想隐瞒,也就对她直接道:“你们的国师和我是旧友,她想得到我身上的一样东西,所以才引导我们来到都城。” “请君入瓮?” “不错,不过她失败了,我和她见了一面,也就这样了。” 末儿还想问下去,香染一把扯住她。要是她再问下去,就又多一个人知道那个珠子的事,这样对与辰国的王有所关联的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为了不让她们往后再多麻烦生事端,这一切末儿还是不知道为好。 第152章 末儿盯向她,问:“你拉着我做什么?” 香染对她眨巴眨巴眼睛,笑了笑:“我无聊。” 末儿皱起了眉头:“你无聊,就来与我拉扯了?” 香染跳起来道:“哎呀!你怎么不懂呢!客人无聊,你当然是要给客人准备一些好玩的啊。” 末儿疑惑道:“什么?” 她拉着末儿的手,继续道:“哎呀,你怎么这么不知变通呢?来,带我去哪里走走看看,你们这里应该还有什么别的好玩之处!快,带我去看看!” 末儿被她拉着走向了房门前,一用力就把末儿带出了房间。“清瑶,你好好恢复!我们就不打扰了!” 房门带上,屋内恢复了安静。 清瑶,轻叹一声,随后闭眼打坐。 香染拉着她走出了这间小院,在廊中走了好长的一段路。 香染觉得奇怪,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自己一直拉着的末儿:“你怎么不说话?” “你又为何皱着眉头看着我?”末儿反问。 “为什么?你竟然问为什么?都是我一直在拉着你往前走,你就不带我去哪里玩吗?” “为什么我要带你去玩?” 香染窒了窒:“你,你没把我们当客人吗?” “你收到我们家公子的邀请了吗?” “没有。” 末儿将她的手从手臂上拿开:“既然如此,那你就不是客人。” 香染的手被拿开不够一阵,就又握住了末儿的手臂,还是同一只手臂,同样的位置上:“不是客人,也可以是朋友嘛。” 末儿扭过了头,不想与她那一张嬉皮笑脸似的脸皮对视。 “怎么了?” “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末儿重复了将她手臂拿开的动作,随后转身向与香染拉着她走的相反方向,大步离开。 香染不愿意就这么让她离开,也就跟了上去缠着她。 “你有什么事嘛,和我说说,或者我在旁边就这么看着你,放心,我不会说话吵到你的。” “此番话从你口中说出,你又能够做到吗?” “当然!我跟着看你做事,也好过自己一个人发呆啊,清瑶要恢复灵力,如果连你也不理我,我就要无聊死了。” “那好,从现在开始你就闭嘴。” “我……” 香染话还没一个开头,就让末儿给打住:“话还算不算数?” 香染紧紧地压着嘴唇,点头。 末儿依旧冷冷地转过了头,往自己要去的方向走去。 香染本来想和她打好关系的,没想到竟然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她还记得几天前和她起的争执,虽然香染也没怎么争就是了,可她还是给对方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本来想讨好对方,让那个坏印象给扫地出门的,然而还是失败了。 末儿冷着脸向前走,也不知道她如今还是不是在厌恶她。不过她也没让她不跟,那打好关系的办法,就自然而然会有。 然而,末儿竟是到了那个湖边书房来了。 眼看着末儿走了进去,全然不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香染。 她还要关门,香染一手抵在了门扉上。 “要进来?” 香染期待着点着头,生怕她会将她拒在门外。 见她如此,末儿放开了手,让开了道,让她进来。 香染走进书房之后,自然而然地就看向了右侧屋子的那张屏风。香染深吸一口气,窒在当场。 末儿越过香染走进了屏风内侧,香染透过屏风看见了两个模糊的人影。末儿弯腰鞠躬,另一人则是微微歪着身子,倚靠在什么地方上。 屏风之后,传来了末儿的声音:“公子,那位青衣姑娘已经醒来了。” “好。” 那声音幽幽传来,似是无心也不在意,道:“你带了谁过来?又有人跑进府中吗?” “是那位粉衣姑娘。” 听闻末儿提到了她,她有些不知所措,左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也不知摆在哪儿才好。 末儿说完了这么一句话之后,没有留多少的间隙,继续道:“公子要茶吗?” “我就不用了,给外头那位姑娘上茶。”他提高了一丝音量,继续道,“外头的那位姑娘,你可以进来。” 香染一听,抬头,向着屏风的方向瞪大了眼睛。她犹豫了一阵,还是按照那位主人的吩咐,来到了屏风之后,他的面前。 末儿从屏风走出,依旧是冷着脸,盯了她一眼。香染被她盯得窜起了一种冷意。随后,她继续犹豫着像是踱步一样,走到了屏风后头。 屏风之后的那人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轻衣,衣领微松,乌黑的长发散在肩上没有束起,几缕发丝垂在身前,覆在衣领前。 那人慵懒惬意,全然不顾此情此景是否能令人感觉到一种怪异的微妙。 香染惊了。 她来得不是时候。 她低下了头,不知该坐下还是站着。 他见她如此,也就对她说道:“姑娘请随意。” 香染犹豫了一阵,还是往右手边走去,坐在了贴着墙壁摆放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没有一阵,她又突然站起:“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我,我还是下次再来。” 她转身走了几步,随后觉得就这么离开也不太好,于是就低着头在原地上转身,给他躬了躬身子,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就这样先,再见!” 正当她要拐出屏风的时候,正好与末儿对上了眼神。 末儿:“茶还没喝,你要去哪儿。” 被这一居高临下的眼神看得一阵的心惊,令她觉得有一种进了贼窝又不得逃脱的感觉。 香染可怜巴巴地垂下头,转身又回到了方才坐着的位置上。 末儿把茶放在她身旁的小方桌上。听见了瓷器放在桌上的两声“塔塔”声,香染侧目一看,才发现原来不止有茶,还有一小碟的茶点。 她抬头看去,末儿已经走向了微侧身子的那人,站在了他的身边。 “姑娘此番前来,是想要对在下说什么?” “额,确实是有,不过已经说过了,就是那一句谢谢。”香染不敢看他,抬着眼皮定着眼珠也不知要向哪儿看去,此番模样,如同盲人一般无二。 第153章 那人见香染如此,也就坐直了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衣袖。不过多时,一位端庄的贵公子也就出现在了香染的面前。 香染目中余光见那位公子终于端坐,她也就抬头看去。果然,那半开得衣领也已经被他整理好了。 那人对她展开了双臂,微笑道:“如何?” 轻袖一挥,翼翼生风。香染呆了一阵,才回过神:“好……好看。” 突然,那人哈哈着笑了三声。这突如其来的笑声令香染被吓了一跳,从而令香染得出了这人好生古怪的结论。 他收回了双臂,端坐。 “不曾想到姑娘竟如此直接。” 香染回道:“拐弯抹角的话,我说不来。人生嘛,直接点才好,吃喜欢吃的,做喜欢做的,看喜欢看的!这就是我的人生信条了!” “姑娘的这一句话,我十分地同意!” 你当然十分同意!香染如此想道。若不是因为眼前人也这么直接,他也必定会先整理了仪容才让人进来。这一直接是直接过了头了,真真是让人觉得不知所措。 “官场上的九曲十八弯,我也厌倦了,唯有在家中才能如此直接呀!当然,姑娘也是性情中人,在姑娘面前,我也无需装作一派的正经。” 香染听后,惊得愣住了。她心道:不!你还是正经一点的好! 香染僵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官场?九曲十八弯?” “不错!我在皇城中不知所谓,已经整整三天,说起来,我也真是乏了,要不是这是父亲临终前的遗愿,我早就已经隐居山林,管他什么功成名就。” 一旁的末儿轻咳了两声:“公子,香染姑娘好像对你并不相熟。” 他这才打量了香染的表情,见她如此僵硬,也就明白了末儿所说的话并非虚假。 他笑道:“在下郭旭。” 香染听闻后一点头:“我叫香染。” “虽然知道彼此名字也不能证明我们相熟,不过香染姑娘不必如此紧张,随意就好。” 说完,他还伸出了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香染点点头,僵硬地笑了笑。 在这种轻浮的人面前,她实在是不能随意。她假装四处看风景,又抓了一个茶点,之后就低着头啃着手里的茶点。 “姑娘,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香染把茶点整个塞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子摇了摇头。 “那好。” 好? 好…… 确实是好,赶紧把茶给喝光后马上溜走就好。 香染喝了一口茶,差点就被烫得失去味觉。 末儿见她猴急的样子,说道:“慢点,茶是用来品的,不是用来灌的。” 香染憋得面上通红,就算她现在摇头说没事也没有人信,她也要摇头说自己没事。 末儿移开了目光,不再管她。 突然,郭旭摇头叹着,似有失望的神色。他正襟危坐之后,对香染道:“你方才对我说谢谢,其实你谢错人了,救你们,并不是我的意思,是末儿的意思。” “那天晚上我在殿中与王一同接待贵客,谁知道末儿竟然发现了你们的气息,见外头隐隐有铁甲发出的声响,我也就放了末儿,让末儿去救你们。” 香染稳住了呼吸之后,对末儿微微一点头道:“多谢你了。” “不用。”末儿简单地回了两个字。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二位会惊动皇城里的军队?” 面对他的问题,香染思量再三,觉得还是以一开始遇见他时说的理由为理由是最好。毕竟现在末儿也在,她要是乱说,恐怕会被立马拆穿。 “我们去皇城里面找人!那天晚上之前,我们已经把堵车里的没一个角落都搜索过了,根本就没有一点我们要找的那个人的线索。” “后来,我和清瑶商量要不要离开,清瑶否决了我的话,还对我说,还有皇城里面没有找过。” “所以,那天晚上我们就摸黑跑进了皇城,想要看看那个人到底在不在皇城。” “后来就惊动了士兵,我和清瑶差点就丢了性命。” 说着这一番话的时候,香染的心扑通扑通地直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着此时眼前人的端庄姿态,且有清明之姿,在其面前撒谎,确实是有些心惊肉跳。 她见他眼皮微动,她恍若受惊一样躲开了目光。香染轻咳了一声,同他一样端坐着,看向前方。前方正好什么也没有,香染也可以转移注意,放松放松。 “原来如此,不过你们也挺厉害,能够打倒宫中近千护卫,看来二位的修为,一定不比末儿浅。” 末儿听后,自高向低打量了端坐的她一眼,随后又立即收回了目光。 香染咽了一口唾沫,道:“厉害的人不是我,是清瑶,她也是为了保护我,才会受这么重的伤的。末儿,谢谢你。” 末儿这次的回答多了一个字:“不用谢。” 香染向她扯了扯嘴角笑了笑,随后就又摆正了头,看向前方。 忽然,香染想起了什么,也就对郭旭问道:“你藏起我们,你不怕会被发现后,我们会连累你吗?” 郭旭笑道:“连累?在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东西能连累我的!” “这么自信?” “当然自信!” 郭旭继续道:“你们不过是夜闯皇城而已,王颁布昭令命人搜城几天,找不着你们也就找不着了,不会执意即使掘地三尺也必定将你们揪出的,你们就放心。” 听到只要是过了风头,事情平息了之后就没事,香染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好是好,不过暂时不能随意走动,特别是我和公子不在府中的时候,你不能踏出房间半步。”末儿说道。 郭旭听闻,道:“结界已经布好了?” “布好了,为了不让人怀疑,只布了一间房的范围,不会影响到我的妖气。” “既然这样,也就不怕会惹人怀疑了。” 香染听闻,问道:“那我要不要回去房中啊?这里,可是多了我一个妖气啊。” 郭旭道:“郭某已经说过,姑娘随意就好。既然郭某都已这么说了,也请你相信郭某。” 第154章 或许是因为自己灵力太过低微,所以才可以忽略不计的。 香染耸耸肩,全然不在意。 不过,有一个问题,她还是要问的:“之后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郭旭问道。 香染点头:“你可是在窝藏搅乱皇城安宁的人呀,要是被揭发了去,到时候你们怎么办?” “谁人会揭发我?” “府里,任是谁都可。” 郭旭呵了一声,给香染解释道:“我府中的人只顾手中工作,不管主人做何事,放心,本府之中人心简单,不会做这种把主人出卖了的事。” 香染再一点头,突然之间,她再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救我们,我们无意回报!” “举手之劳,报与不报又如何,只要是末儿想做的事,只要不是违背良心,我也可任由她去做,放开心地去做。” 郭旭一说完,末儿就给她拱手弯妖行了一礼。 香染见此,也就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为因为末儿呀。”她喃喃着,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 “对了,外头的情况怎么样了?你们王下通缉令,应该过去三天了?” 郭旭答道:“一开始搜寻的人还挺勤,不过现在已经没人搜房子,只在街上巡逻,还有城门关口严查。” “那还要多少天,他们才会撤掉通缉令啊?” “再过几天。”郭旭耸耸肩,随后身子一斜,似乎是想要继续用手支着自己,侧坐着闭目养神。动作已经完成了,可一抬眼又看见香染还在,也就收回了手,起身端坐。 香染明白,也就起身告辞道:“今天我其实无意要来找你的,不过是跟着末儿来了这里而已,郭公子你继续歇息,我就不打扰了。” 郭旭含笑,点了点头。 末儿送了香染出房,随后就关门进屋守着了。 回归了独自一人的香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郭公子怎么不回房中歇息,反而是在书房里歇息,真是奇怪!” 如果不是没想到这一层,香染也不会这么贸然进了书房,看见了那样旖旎的一幕。想起了方才的情景,香染觉得脸上一热。 她抬手压了压自己的脸颊,在心里对自己道:别人轻浮是别人的事,我可不能也这么轻浮!不能脸红!不能脸红! 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呼出。 过后,香染竟然是迷茫了起来。 她对这府中不熟悉,想要胡乱走也是定不下一个方向。也不知道他这郭府大不大,迷了路之后有没有人带她回房。 香染还是叹了一声,就在东南西北乱选了一个方向,随后就迈步离开。 房中,两人—— “人已经送走了?” 郭旭疲倦着微微睁开了眼皮,眼中满是倦意,可他还是强撑着看向了从屏风后走来的末儿。 末儿见了,有些心疼:“公子,要是乏了就歇下,无需理会外人如何,末儿会看着这府中,还有外头的动向的。” “这……本就是末儿心急之下所惹的事,末儿不愿让公子为此而劳心。” 郭旭苦笑,抱过了方枕放在榻上一侧,随后也不顾什么雅不雅,直接在末儿面前躺下。 “真是太累了,王不仅要折磨这些凌国来的使臣,连带着我们这几个朝臣也一起折磨了,唉,真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对,好像辰凌两国,也没有什么怨啊,我听说,五十年前九国之乱的时候,辰国也帮过凌国一把。” “只不过现在两国地位平等了,好像盟友这件事……也好像就这么回事了。” 郭旭但腿支着,手放在额前,想着什么,又好像倦得不想再想什么。 末儿叹道:“辰凌两国会如何,公子无需担忧,一切自然是有国师操劳,公子,别想了罢。” 放于额前的手掌慢慢地向下颌的方向滑去,随后又停在了眼眶前。遮蔽住了眼前的光线,郭旭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过一阵,就又开口说话。 他的语气极其慵懒,仿佛下一刻就要睡着了一般,道:“对,自有国师操劳,只不过,她们是国师想要的人,你又为何一定要出手呢?让国师解决,不就好吗?我见她们与你也不相熟呀,你为何要救她们?” 末儿面容依旧冰冷如昔,眼中眸子微微看向了地上。 是啊,妖气传来的方向是什么方向,作为同类的她,很清楚。再有,一个溜进了皇城的小贼竟然能惊动这么多的军队,这本就很有蹊跷。 两人身份不明,也不知是否与她站在同一阵营里,末儿这么做,实在太过不计后果了。 末儿想了这么一阵,随后慢慢抬头,看向了睡在榻上的郭旭:“公子,就算不在同一阵营里,也是可以当朋友的。” “哈哈,你说出这话,可有些不像你了。你可是从来不说什么朋友不朋友的,我也没见过你和其余的妖做朋友,就算是和皇城里的那位,也没见过你和她说过半句话。” 末儿不想细说。 因为,这是凭她的感觉感觉出的事。 感觉的事,如何能用言语细说? 末儿没有回答,见眼前的郭旭就这么躺着,窗还半开,她也就问:“公子,要末儿拿床被子过来吗?” 郭旭躺在榻上摇了摇头,还抬起了另一只手摆了摆。 末儿点头,随后站在他的身侧不再说话。 只是末儿不知道,自己这么凭着感觉做事,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可若是不好,也做了。 纠结,也于事无补。 香染一个人在外头转了大半天,府中的丫鬟们看见了她也不行礼,只当香染完全不存在,香染本想拉着她们问路的心,也被打碎得七零八落。 不过好在老天总算是让她绕回了那间房。 这大概就是——院子就这么大,就算迷路也不会丢了想要回到的地方这么一个道理。 正踏入了房中,一道熟悉之极的声音传来:“回来了?” “嗯。” “看你的样子,外头也不怎么好玩,对?” “府邸里有什么好玩的呀?开阔的天空下才有好玩的东西!对了清瑶,我打听到了,外头的巡逻已经慢慢松懈了,再过几天,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第155章 “香染,是你一个人离开才对。”清瑶道。 “为什么呀!”香染面上惊讶,又带着一丝的不情愿。 清瑶道:“这件事已经跟你说过了。” “可我没同意啊!”香染反对道。 清瑶不想再提醒香染自己的原因是什么,她也就闭起了眼睛,一个人沉默着。 香染见此,似喃喃那般道:“我知道的,算了。” 两人在郭府中歇上了两天。 清瑶的灵力恢复的也差不多了,本想着就今天离开辰国,等送了香染回凌国地界之后就独自一人出发前往东海,不过这一切,都让郭旭给打乱了。 “你们要离开?不过,在下也在家中多时不曾打听过外头的情况,也不知道都城之内的军队散了没,这样,就让我带香染到城中看看,随后再让香染给你说说外头的情况。” 郭旭,如此道。香染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和他熟得可以让他直接唤自己的名字了? 郭旭说出这么一番话,也是为了她们的安全作想。若是两人就这么直接与军队硬碰硬的话,必定会引来暖丝和那一群道士,要是那一群道士再用什么办法困住她们,逼得清瑶再用珠子,再换来一波灵力的损耗,这可谓是得不偿失了。 再说了,此事又有香染作为查探的一员,清瑶想要拒绝,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郭旭这人果然不简单。 香染听闻,大喜道:“可以呀!反正我灵力低微,妖气也不出众,跟在你们的身边,应该不会引起什么注意的!” 郭旭听闻后,一手手腕撑着自己的手肘,另外一只手又捏着自己的下巴,盯着香染,沉思了一阵后,道:“你说得没错,不过……” “不过什么?”香染也不避忌,直直地与他的眼神对视。 “不过,我不能保证里面到底有没有人会认得你这张脸,你还是带上个面罩比较好。” “带面罩不更有古怪了吗?” “站在我的身边,谁会说你古怪?” 说罢,他将手搭在了香染的肩膀上,拍了拍。“有我在,香染你怕什么。”随后他右手用力推了一下香染,让她转了半圈,面对一处空处。“清瑶姑娘,香染就交给我,我会保护好她的,你尽管放心!” 香染就这么被人在背后推着离开了房间。 等出了房间之后,香染才从迷迷糊糊之中醒来。她转身,对郭旭道:“你真的要带我出去啊?!” “若不是我又怎么会提?” “不带面罩行不行?这东西虽然我没见过,但听起来古古怪怪的。” “行!那就换面纱。” 郭旭给了一个眼神给末儿。 末儿从他身侧走出,递了一张粉色的面纱给香染。香染接过,垂在手中看了看。 “你不会是不知道面纱怎么戴?” 香染呵呵着尴尬道:“不好意思,确实不会。” 郭旭再甩了一个眼色给末儿,末儿叹息一声,似是非常无奈。她从看着她有些发愣的香染手中拿过面纱,摊开,覆在了香染面上。 香染觉得耳后的珠子传来一阵的微凉,随后便染上了自己的暖意。她伸手抚了抚耳后的珠子,摸了摸面上的轻纱。触感非常地好。 “就这样吗?太简单了,我还以为要打多少个结呢,我们现在就出发对吗?快走!” 香染向她们一挥手,随后就走在了前头。 郭旭勾起嘴角,也跟了上去。末儿看了一眼自家公子的笑容,随后便也跟在了后头。 出了郭府,拐了几条道,三人就来到了集市一样热闹的地方。 皇城附近,安静得就像是一层镜一般冰冷艳丽的琉璃,而这层琉璃之外的地方,则是正常的人间。 商贩吆喝,人来人往,正是最寻常,也最繁荣的人间景色。 香染跟在郭旭的身边,而末儿则是跟在两人的身后。以如此一种坚不可摧的三角形状,三人走在街上。 忽然,香染问:“对了,我还没有搞清楚你的状况呢,你到底是朝堂里的什么人?我猜呢,你应该是朝堂里了不起的人物?毕竟能够与王一起招待宾客。” 他们招待的,可是顾将军二人,还有德若的父亲。这三人的地位在凌国之内可不一般,在外应该也是倍受重视的存在,要是辰国的人不重视,那就是不给凌国面子了。 如此,能一同和王接待使臣的人,也是辰国之中倍受重视的人。 于是,香染便问:“请问公子官拜几品呀?” 见香染侧目歪头看向自己,半张脸由轻纱覆盖,似真似幻,只剩带着欢喜的水灵明眸看得真切,郭旭眼中光芒一动,说道:“正一品,左丞相。” 原来是左丞相!也难怪他会这么大胆,敢把他们藏在自家宅邸里。不过香染一想又觉得奇怪。这人年纪轻轻,应该花了不少的力气才爬上丞相这么个位置上的,他应该更害怕自己会被香染她们连累才对的呀! 难不成,是因为那句“要不是我父亲,我早就归隐山林”这一句话? 香染兀自低头想着,皱起了眉头,拇指抵在了轻纱前,覆着下唇。 他会做这么危险的事吗? 突然,香染的手臂上传来了一个力道。这力道从她身后环过,扣住了她的右手手臂,将她往另左手的方向一拉。而香染的左手边站着的,正是郭旭。 一个卖货郎挑着担子从她身边擦过,因为人多卖货郎也没有注意到香染,香染差点就要和他担子上的货物撞上。 香染被拉入了郭旭的怀中,感觉到了一阵怪异的香染,忽的瞳孔一缩。 她抬起头,看向了郭旭。郭旭抿唇微笑,看着身旁的香染:“走路的时候,就别想别的东西了,看好眼前的路。” 香染尴尬地眨巴眨巴眼睛,呵呵着傻笑了三声:“知道了,不过,你也不用搂得我这么紧的?” 郭旭点头,似是发生寻常事一样。他放开了香染。 香染等他放手了之后,松了一口气。 除了觉得好险之外,另一种感觉搅得她的脸有些发烫。 第156章 香染还算淡定。 此时他的脸上覆着一层面纱,任是脸怎么红,别人也看不出来。她假装自在随意地走在郭旭的身边,末儿则跟在她们的后头。 “方才你在想什么?” 二人行走在道上,郭旭目光一直看向前方未曾移开。香染则是再侧头,看了他一眼。此人目不斜视,身上带着一股凌然正气,这还哪是那个在家中随意的人?看样子他还是挺注重自己在外人眼里的形象的。 香染也很想知道,这个注重自己在外人眼里形象的人,为何要藏起他们,接下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要知道,事情要是暴露了那他可就要落得一个背叛王的罪名,被万人唾弃的下场。于是,她问道:“我在想,你为什么同意末儿救我们而已。要知道,你和我们非亲非故,不必要得罪你们的王,把我们藏在你家中?” 郭旭笑道:“我对香染你一见如故,喜欢得紧,所以就让末儿帮你们一把。” 香染差点没有把一口老血吐了出来:“郭公子,大庭广众的,你注意下……”看来此人还是那个轻浮的男子不错了,就算外表在装,可内心依旧轻浮。 郭旭见她话语淡定,却又扭头去看周围的人的表情,觉得挺有意思,也就哈哈笑了两声。 香染秀眉一皱,眼中只有焦急却无半点的怒意,她嗔道:“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的,我倒是不曾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子。”一个表面上努力维持着来风平浪静,而内心无比凌乱不知所措又能让人一眼窥见的女子。 也就只有在这般单纯的人面前,才能够这么惬意地开着玩笑了?不过把握有度他也是懂的,玩笑开得过了,得来的只会是负面的反馈,比如说拳打脚踢,这也是轻的了。 郭旭觉得,逗这么一个人,确实是很有意思。 见他嘴角微翘,眉毛高高扬起,一副乐得自在的样子,香染甩过头,道:“我可是我,世上独一无二,仅此一人,你之前当然没遇见过。” 听闻郭旭的这一番话,再加上他往日的轻浮举动言语轻浮,她倒是也有些相信郭旭方才的那句“喜欢”,而正正是因为这人一直如此轻浮,她觉得这一句“喜欢得紧”是多么令人觉得可怕。 香染打了个冷战。 直觉告诉她,被轻浮的人喜欢,是一场灾难! “你说的喜欢,是玩笑?”香染弱弱地问道。 “你莫不是当真了?” “只是想划好一个界线而已,”不然,她心里是有十万个不安,这么一问,算是给自己一副定心剂了,毕竟,眼前这个人是她和清瑶的大帮手啊,难不成要为轻浮二字对他拳打脚踢吗?“我这人有个毛病,别人说的话我都会信,既然是玩笑的话,我也就信信也无妨了,反正是玩笑。” “不错不错,你倒是挺豁达。” “哈哈,这也是我身上的一个优点!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真的不怕你们的王会怪罪你吗?” “不怕。” “被发现了也不怕?” “被发现了,周旋一下就好了,你信不信这世上真的有人能把死的说活过来,把活着的一下子说死?” “地府鬼差也不可能有如此厉害的功夫?” “不过,我有。”郭旭低微仰首,面容得意,恍若天真少年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奖赏一样。 香染嗔了他一眼:“吹牛而已,死了就是死了,怎么可能会被三言两语给说活过来?” “还是不信?” “还是不信!” “不如你留在这里,等某日见着了,你就明白我是不是在撒谎。” 香染一口否决:“我才不要,这里又不是我的家,我又为何要留在这里?我要跟着清瑶,才不要留在这里!” 突然,香染闻到了一阵香味。这一阵的香味,定住了香染的脚步。 香染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心底的意识告诉她,附近有好吃的。 末儿很是敏锐,香染一停下,跟在后头的她也和香染在同一时间停下。“怎么了?”她问。 香染寻着味道飘来的方向一点一点地移动了身子,看向了街的对面。 郭旭一眼看穿她的意思,也就对她道:“想去就去。” 香染何尝不想去?只不过出门太急,未带上钱袋。既然是两袖清风,她又怎么敢走向人家的摊子! 香染一咬牙,转身刚想言道什么,她就被郭旭的一双手搭住了肩:“扭扭捏捏地作什么?来,不用怕,咱们一起去。” 香染愣了愣,回神道:“我没带钱袋!” “末儿带了不就行了。” 香染侧过脸去看末儿,末儿冷着一张脸,不知是怒还是……怒…… 三人来到了摊子前,郭旭对那摊子的老板说道:“来三份油炸豆腐。”说着,还对那摊子老板比了一个手势——“三”。 “好嘞!” 摊子老板动作挺快,三份油炸豆腐立马就热腾腾地出了锅,淋上了酱汁撒了红红的碎米椒和葱沫。 末儿付了钱后,看着手中的那串油炸豆腐不下口,一旁的香染被辣得咳了几声,不断地倒吸凉气。 “这……这是什么味道啊……我的舌头怎么会又麻又疼……” “你不会从来没吃过辣?” “辣?” “对啊,辣。” “我的舌头……”香染不明白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舌头一阵的麻,眼泪又不停地流,是想控制也控制不住地流。她慌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咒术吗?这个摊子老板不会是道士假扮的?不然为什么同为妖的末儿不吃,而郭旭吃了却一点的事都没有? 香染带着愤怒,扭头盯向那个摊子老板。 此时,郭旭将她扭了过来,半俯着身,双手又搭在她的肩膀上,盯着她的唇,道:“让我看看,是不是被辣伤了,要么我们等下去看大夫。” 郭旭眼神霎是担忧,香染见了后转了一个念头,是不是这没见过的红红碎碎的东西能伤人,不过一想又不对啊,食物怎么伤人? 末儿面带震惊,看着两人脸贴着脸,越贴越近。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自家公子对一女子如此亲昵…… 第157章 舌头上又麻又疼,香染实在不剩多少的好脾气。她一把推开了眼前盯着她看又一副想入非非的郭旭,把手中剩下的油炸豆腐扔在了郭旭的手里,转身气鼓鼓地往不知道什么地方大步迈去。 她现在的脑子非常地混乱,比被人打了一通不能还手还要难受,心脏的血热腾腾地翻滚着,在身体里不断地游走。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只是吃一样食物而已,竟然会令人觉得如此地难以控制。她觉得全身热得慌,口中也疼得慌,吸一两口凉气之后好像有所缓解,她也就抓着覆在面上的轻纱一扯丢到了地上。 让人见这女子一副气势汹汹像是要砍人的模样,谁也不敢挡她的路,也就纷纷让开大道,香染这一路上倒也畅通无阻。 然而这也只是一段的路程如此而已。 一道人影从前方而来,立在了她的面前。 大道本就不是她的,香染也不想阻了别人的道,于是她向左一偏,之后又向右一偏。然而不管她偏向什么地方,眼前的人影却是怎么甩也甩不掉! 她忍再也忍不住,豁然抬头! “生这么大的气,是谁惹着你了?” 香染大口地吸着气又吐着气,从势头上看起来就是一副怒极的模样。 然而实际上却不是这样。 香染见了熟人,立马变了一副模样,秀眉瞬间一拧,这一拧,把眼泪给拧了出来。 “古棱鱼……呜呜……” 顾腾誉见她哭得梨花带雨,身旁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竟令领过兵又忤逆过辰国王的他有那么一瞬之间的不知所措。 “喂,你别哭了,我可没有欺负你,你别把我拉进黄河里啊,你,你嘴唇怎么了?” 香染想起郭旭说的什么辣椒,也就哭道:“那!” 顾腾誉皱眉:“那?什么那?” 香染张着嘴巴说了好几声,才忍着麻和痛把那个“辣”字说清楚。 经这么一折腾,顾腾誉总算是知道这丫头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哭了。他转身,向周围围观的人群挥手:“不用看了,小丫头吃错东西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众人一哄而散。 顾腾誉汗颜。 此时,郭旭也正好找到了乱跑一通的香染。 “香染,你怎么乱跑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郭旭像是训导孩子一样地对香染说道,全然不顾香染身边的人到底是谁。到底还是末儿挡在了两人身前,提醒了郭旭。 “公子。” 听闻末儿唤了他一声,郭旭这才抬头。这一抬头,就立马与顾腾誉那一双凌厉的眼神对上。 郭旭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不卑不亢道:“原来是顾少将军。” 顾腾誉也不管发生了什么,握住了香染的手腕,一把把她从郭旭的身边扯过,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一副梨花带雨的香染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所有的感觉只剩麻痹,脸上带泪,吸着凉气的模样就像是委屈啜泣一般,让人心生爱怜。 顾腾誉直接环住了香染的后背,握住了她的手臂。此时香染迷迷蒙蒙,但也被惊了这么一下。 只闻顾腾誉道:“这丫头吃错东西了,不用劳烦丞相大人带路,我带她去看看大夫就好。” 郭旭淡淡一笑,道:“香染是我府上的贵宾,贵宾出了事,我又怎么可以坐视不管?” 话已经说得非常直白明了,可顾腾誉还是不愿放开香染。随后他也笑道:“我是这丫头的熟人,她有什么事,我又怎么可以不管?要是我就这么离开了,岂不是很不是朋友?” 两人面上都带着一股温和,可其中的锋芒却是路人皆知,特别是香染和末儿。香染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末儿,末儿依旧是冷着一张脸看着香染,香染看出了其中的责怪意味。 末了,末儿道:“不过是吃了点辣受不住而已,在下有一个提议,不如前去茶室,给姑娘一杯茶缓缓,不知我这提议如何?” “好!”两人同时道。 坐在茶几前的香染迫不及待地拿起了茶盏,掀开了茶盖,正要喝的时候,顾腾誉一把压住她的手。 “刚吃完辣就喝热茶,你是想活活被烫死吗?” 香染此事舌头还带着疼,想要回怼也只落得一个口齿不清的结果而已,她也就斜着眼瞪了顾腾誉一眼,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四人面对面而坐,霎是安静…… 顾腾誉训斥完了香染,随后抬头,带着一副很好的笑容看向面对而坐的郭旭。郭旭也是一样,谦逊有礼,却隐隐透露着一种傲气。 香染等得不耐烦,趴在桌面上吹了吹杯中茶,问道:“好啦没啦?” 顾腾誉道:“你急什么?” 不知道为何,香染觉得今天的顾腾誉好像吃了火药一样,可香染实在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怎么惹到他令他气成这样。不过嘛,这从前香染也没少在顾腾誉身上“做好事”,两人见了面气一气也是正常,谁叫他顾腾誉小气,隔夜账也要拿出来翻一番呢哈哈哈。 香染被压迫得欲哭无泪。 郭旭脂玉一般的手移向了那个杯子,道:“还是让我来试一试温度如何。” 顾腾誉一把握住了郭旭的手腕,将他的手压在了桌上:“这点的事情,就不用劳烦丞相的尊贵之躯了。” 郭旭是文臣,力量当然不及顾腾誉,他很识趣地不反抗,笑道:“顾将军才是,作为使臣而来应该很是忙碌,也就不用帮着在下照顾在下府上的贵宾了。” 最糟糕的是,末儿看见自家公子被牵制住,气得立马站起了身,如同弓弦上的冷箭,蓄势待发。 香染趴在桌上,无奈地拍打着桌面。 “啊……啊……呜呜呜……” 座上三人一一看向了香染。 “丫头,说不出来就别说了……” 顾腾誉看见,香染这次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离开了桌面,坐直了之后也同样瞪了郭旭一眼。 这两人一见面就计较个什么劲,和和气气地不好吗? 之后顾腾誉松开了手,郭旭缩回了手,末儿见不再有人敢对自家公子不利,坐回了位置上。 第158章 香染拿起了茶杯,试了一口茶水,见温度刚好,也就咕噜咕噜地喝下了茶水。 接着,就是放在旁边的第二盏第三盏茶。 喝下了茶,缓和了不少,香染抬头,作环视状一一看了三人。 她重点再盯了顾腾誉和郭旭一眼,道:“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好吵的?” 顾腾誉冷呵一声,叉着手别过了头。郭旭则是捧起了茶杯淡淡一笑。 郭旭面容平和,倒是对此是一副毫不上心的模样。香染看顾腾誉最不爽,再加上就近原则,她也就拉着顾腾誉吵了起来。 “不是吵的话,你这么不满做什么?” 顾腾誉偏回头盯了她一眼后,翻了个白眼:“刚刚还被辣得哭爹喊娘地,现在倒是什么都好了?话都说得这么利索啦?” “我又不是被割舌头,为什么一定要说话不利索!” “方才也不知道是谁咿咿呀呀地一句话都说不清。”说完,顾腾誉学着香染方才的模样。香染气炸,一拍桌子道:“不许学我!” “我这可不是学你,是提醒你,让你回忆回忆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 “太过分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分道扬镳了这么久都还能再遇见你这瘟神!” “那可真是天公不作美了,一辈子倒霉死你。” “呵,承认自己是瘟神了吗!” “瘟神也是神,神可通天也,我高兴也来不及呢,再说了,就算我是瘟神,也是你一个人的瘟神,也只有你遇见我才会倒霉。” “你!你!” 香染被他的厚颜无耻所撼动,大口吸气呼气,气急败坏。 顾腾誉对指着他仿佛要生吞了他一般的香染无动于衷,不气不恼,用下颌指了指坐在对面的那位,对香染道:“喂,丫头!你生气的原因可不是因为我?你怎么不对他发你的火气,只捉我来出气?” 顾腾誉仰着头眉头一挑,郭旭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末儿冷漠地盯着顾腾誉看,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郭旭乃是谦谦公子,就给人的气氛之上,就已经把他人的怒气给温和地压下了一半。而相反地,顾腾誉的欠,正好是点燃别人火气的燃料。 如此,香染也就明确了发泄的目标。 当然,也有就近原则的缘故。 郭旭见顾腾誉如此挑衅,脸上自然也就没有了那样的好脸色。“啪”地一声,将茶盏放下。 香染没见过生气的郭旭,被惊了一下。 座中四人不语。 香染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出来的时候明明好好地,为何会发展成这样的情况?想要调查的调查不到,反而是这样的一个令人冷汗直流的场景让她给遇到了。 郭旭可是她和清瑶的救命恩人,是他无私地收留二人,于情于理都不能把他给惹火了呀。 香染心里一凉,脑袋一慌,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顾腾誉见郭旭没有带什么好意去看他,他也就收起了那种不正经的模样,板着脸看着他。 香染立马横在中间,对郭旭说道:“算了算了,也没什么的事。” 顾腾誉添油加火道:“没他的事?我可是见你气冲冲地跑到我面前来的!丫头,你之前应该和他一起的?不是他惹火了你,还会有谁?”他故意慢慢和香染脸贴脸,盯着香染双眼。 看见这一幕的末儿扭头,看向了自家公子。 然而末儿却也看不出什么。 郭旭弹了弹衣袖上的灰,遂站起了身:“时候也不早了,不知道香染姑娘还愿不愿意与在下同行。” 顾腾誉见香染听闻此事,于一瞬之间扭过了头,从侧脸观察,竟然是一点点的气也全无了。 香染的模样,像是非常害怕郭旭会就此丢下她:“郭公子等等!是要去城门对!我要跟你一起去!” 顾腾誉不满:“你跟他去?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了,你竟然跟他跑!” 香染疑惑:“什么跑不跑的,你怎么形容得这么奇怪?不过确实,和郭公子比,确实是认识你比较久一些,可也不见得我就和你很要好了!那么,为什么我一定要选你呢?” 再说,来到这里,帮了她们最大的忙的,可是郭旭。现在的她,也是为了和郭旭一起查看现在是否是离开辰国都城的最好时机。 如此,香染必定是要和郭旭离开的。 顾腾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虚伪公子,一个锋利的冰刃,牵着一只红了眼的疯兔子慢悠悠地离开。 看着三人离去,顾腾誉气得五味陈杂。 离开了茶舍,三人再次行走在道上。 香染一路尾随,不知道郭旭何时已经恢复了那样温润的微笑,再看见时,是郭旭在半路上的突然回头。而那时,她们已经远离了茶舍。 “郭公子,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了?” “我?你认为我会想起什么呢?” “应该是开心的事?”香染不光不移,盯着他看。 如果不是开心的事,又怎么会在那种生气之下过了不久就恢复笑容呢? 两人盯了有好一阵,香染觉得有些怪异,眉头微皱,抬起手在郭旭面前挥了挥:“郭公子?” “嗯?”郭旭还在盯着香染看。 香染尴尬想道,莫不是我脸上花了? 正好末儿在身边,香染拉过末儿到一旁,问末儿:“末儿,我脸上还好?” 末儿冷漠道:“很好。” 香染长吁一口气。 一个姑娘顶着一张花脸走在大道上,该多丢脸啊! “还好还好。” 末儿冷漠道:“你身上的祸如此之多,假使一件件都祸及周围的人,要是再加上这在众目睽睽之下顶着花脸又算得了什么?” 香染脸上一阵青,低着头慢慢松开了手。 此时郭旭走到两人之前,问道:“你们俩在做什么呢?”在看见香染脸上表情之后,郭旭再问:“末儿,你对她说了什么?” 末儿道:“事实。” 香染赶忙道:“对!是事实!” 香染有些急,这句话几乎是半喊出来的。可她的语调之中并没有什么不满,反而是一种释然,仿佛一切都豁然开朗。 第159章 “我问末儿我脸上有没有脏东西,末儿说没有,哈哈,真是吓死我了。” 说完,香染抚了抚胸口,一副如释负重的表情。 末儿有些愣住,郭旭释然。 香染接着道:“对了,我们不是要去城门查看嘛,别管我了,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香染拉起末儿的手,一同走向前方,郭旭跟在身旁。 末儿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姑娘为什么会这么做,可她也并非厌恶她到极点,她也就任由她这么抓着她的手,转了个方向向城门出发。 “我问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末儿问。 香染贴近了她,压低声音道:“你方才对我说的话,我虽然觉得有些不爽,可我还是感激你的,毕竟是你带我和清瑶离开辰国皇城。” “你有什么疑问,还是不问了,你家公子在旁边呢!” 说完,香染站直了身子,微微仰头看向末儿,对末儿露出亲切一笑。 郭旭看得两人宛若亲姐妹一样亲昵,忽觉心中微微一喜。 “你们俩的感情不错,是因同族故吗?” 面对自家公子的这一发言,末儿并不同意。可香染如此努力掩饰,她也不想打破他人的努力,也就回道:“大概。” 香染见这冰山这么合作,便回之以嘻嘻一笑。 郭旭眼中所见,香染这姑娘仿佛对谁都是这般随意又亲和,突觉心中有结,也就对香染问道:“你和那位顾公子,认识了很久吗?” 香染不知他为何会突然这么问,收起了笑容,懵懵懂懂道:“大概可以这么说,不过他那人讨人厌得紧,我和他倒也不是什么朋友。”香染认真道。 “可那位顾公子可不这么想。” “他自个儿以为的事就由他了呗,我说的不是才是不是!是才是是!” 见这姑娘仰着脑袋一副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模样,郭旭觉得有些有趣,笑道:“确实,若不是两人同样这么想,那就是一人的自作多情了。” 香染对此十分赞同:“不错不错!要是他有你的这一半的通晓事理,我倒也不惧见他了。” “为何要说‘不惧见他’?” “为何?因为他总是以各种歪理来欺负我。” 说道此处,香染有些不忿。“本来嘛,相遇皆是缘,是一件难得的事,能成为朋友多好啊,郭公子你说是不是。” 郭旭一点头,道:“有缘相遇,成为朋友,确实是一件非常难得的好事。”话语之中,带着郭旭的一点感慨。 “可他总是欺负我,哪有朋友欺负朋友的道理?所以,我和他根本就不是朋友!”香染抱着手臂,大步走着。 “总之,我和他的相遇,根本就不是什么好缘!应该称之为……孽缘!” “孽缘?”末儿看了一眼身侧这一位胡乱形容的女子。 郭旭对此并不在意,道:“原来如此,不过,这或许是一人故意而为之而已。” “故意而为之?”香染大悟,“不错!就是这样了!都是故意的!方才和你摆架子,还有和我吵!都是故意的!” 越想,香染就越是不忿,恨不得将顾腾誉绑起来,让他吃吃苦头。至于这苦头的具体内容,香染还没想到。 三人走了一阵,终于看见了座落在不远处的城门。 香染横跨大半个都城,来到此处才见着官兵守卫。 看来一切正如郭旭所言,辰国的王,对必定要搜寻到他们这一结果已经没有这么执着了。只不过这位王,好像也不想就这么放过她们。 城门前,守卫官兵大概有五十来人,一旁还驻扎了一顶小营帐,看来城门前官兵的具体人数,应该也不下六十人。再加上城墙上还有卫兵看守,一带着翎羽头盔的人,一手搭在剑上,目光时不时游走在城门附近的街道上,表情严肃冷漠,目光如炬…… 香染看着,吓出了一个激灵。 “王倒也挺在你们身上花心思的,不仅这南城门派了将军驻守,其余的东西北三道城门,也各有一位得力战将驻守。” 听闻郭旭如此一说,回想起在皇城内苑的那晚,香染闭起嘴巴咽了咽。 为了一颗珠子花费这么大的阵仗,这辰国的王到底图个啥?难不成,他也想飞升成仙吗?可他又不是修道者,这突然地干啥要飞升成仙? 莫不是……人的贪念? 躲在远处的长街拐角处的香染扭头看向了郭旭。她问:“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会选择成仙吗?”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成为道士求道?” “不是不是!你不用乱想,只回答我就好。” 郭旭思量片刻,回答道:“不会。” “不会?原因呢?” “因为,某些事物的无穷无尽,也是一种痛苦。”郭旭道,“成仙意味长生,也是意识的无穷无尽,若是一生所见堆叠,回忆堆叠得太多,终究也只是乏味而已。” 香染不懂郭旭在说什么指代什么,她心中只想着自己的问题,还有对这位最接近辰国王的人的回答:“那你觉得,你们的王……会选择成仙吗?” 郭旭答道:“会。” 香染倒吸一口凉气,脑袋因为惊恐突然变得空白一片。 “香染,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我没什么。” 稳住了自己后,香染的心再次被一种莫名的恐惧给占领,于是她脑中的空白被另外一个问题取而代之:“你有没有办法,帮我们出城啊?” 香染知道她这么问很厚颜无耻。 毕竟郭旭与她们非亲非故,真的没有必要冒着得罪自己的王来帮她们。就算此番已有前例,可这下不为例,也是应该的。 可香染还是带着忐忑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郭旭指了指城门,叹息一声:“你看,守卫如此森严,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与军中的人不熟,贿赂不了那些守卫,办法,我也是没有了。抱歉,只能帮你们到此了。不过,你们可以藏在我府中,或者长住也无所谓。” “毕竟,有末儿在。末儿结界咒术如何,身为同族的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第160章 末儿的结界确实厉害,可这长住…… 怎么可能长住? 现在当务之急,可是要离开辰国都城这个是非之地啊,她们是不会在这里长住的! 香染直截了当地拒绝:“谢了,我和清瑶还要去东边呢,也就不打算长住打扰郭公子啦。” 郭旭道:“不打扰的,不打扰的。” 末儿再次皱起了眉头,自家公子怎么变得和人贩子哄小女孩跟自己走一样。 这么一想过后,末儿保持自己的沉默。 三人回到了府后,府内一侍从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贴在郭旭耳边说了两句后,郭旭沉着脸跟着侍从急急忙忙地上了准备在府门口的马匹,往皇城赶去。末儿让香染随意,香染也就回了清瑶所在的房间。 香染轻轻推开房门,探出了一双眼睛,查看着房内的情况。此时清瑶正端坐在床边,看着半开的门,还有露出半颗脑袋的香染。 “今天可尽兴了?”清瑶道。 香染喜滋滋地跳进了房间,合上了房门。“尽兴,当然尽兴,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不能敞开了来玩。” “是因为城中的士兵?” 香染点点头,将看见的情况告诉清瑶:“清瑶,这次我们想要离开辰国都城,是有点困难了,四方城门都有重兵把守。” 清瑶听闻后,合起了双眼,淡淡道:“这样啊……” 香染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想起清瑶想让她回灵树的事。 她不知道清瑶那番话到底是一时的话还是即将对她实行的计划。只要她不提起,清瑶也就不会再谈这样的话题。 “对了,清瑶,我今天尝了一种叫辣椒的东西。” 这件事,还是回来的时候和郭旭聊起的。 “那个叫辣椒的东西,简直可以说是凶器了,只不过可惜杀不死人。不过啊,可折磨人了!”虽然话是这么说着的,可香染却是不自觉地咽了咽喉。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想念那个刺舌的味道。 真是奇怪! “我知道,我尝过。”清瑶睁眼,缓缓道。 “那有什么是你没尝过的,我和你一起去尝尝!” 香染欢快地说出了此话之后,自觉非常后悔。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神躲闪,面容带着悔色。 “怎么了?”清瑶这一问,恍若故意。 香染破罐子破摔,直接道:“是啊,我舍不得人间!” “然后呢?” “然……然后,我要留下!” 见这丫头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又带着孩子气,清瑶不住一笑。 看见了此笑容,香染以为清瑶会松口让她留下,也就问道:“清瑶,你是不是……会让我留下?” “并非如此。” 香染听闻后,脸上浮现失落。 清瑶并不想给予她安慰,只道:“我要继续修行了,你回自己的房间去。” 香染点头,一点一点地退出清瑶的房间。 门关上,一转身,她就遇见了末儿。 撞上末儿那张冰冷冷的脸,香染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上,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的她,盯着末儿没有移目:“你……想做什么?” “被赶出来了?”末儿道破玄机。 见眼前人沉默,末儿顺势道:“跟我来,我安排一间更加安静的房间给你。” 香染不知道末儿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可属于府上半个主人的她既然这么说了,那她也就只能恭敬地跟着离开了。 果不其然,末儿给她安排了一个非常安静的房间,这间房,距离清瑶所在的院子有一段距离。 末儿掌灯坐下,用眼神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香染从命,坐下。 “你是有什么要问?” “你为人倒是直接。” “不直接就能不回答了吗?我现在人在你们府中,不回答这件事……天底下,应该没有这样的好事。” 末儿听闻,点了点头。 随后,她直接说道:“你也知道我对你有不满,可我还是想让你留下。” 香染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让我留下?那清瑶呢?” “她随意。” “为什么?” 末儿静默了一下,道:“我想观察你。” 香染听后,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你想观察我?” “对。”末儿正儿八经地道,“你这人令人讨厌得紧,无知又可笑,我想知道,到底是你身上的何种特点,令我家公子如此喜欢。” 香染装傻充愣,实际上也是真的傻真的愣,哈哈道:“我身上没有什么特点,不过是说话直了点罢了,你……你不要用这种研究物品的眼神看着我啊……” 她觉得一阵的毛骨悚然。 末儿收回目光。 “其实我家公子说得也对,你们在府上住一阵子才是最好的选择,而非现在就决定离开。” “城门前的光景你也是见到的,现在这时候想要离开,谈何容易。” 香染听后,无奈地托住了腮帮子,道:“是啊,谈何容易,可……清瑶说要离开,我必定也是要跟着的。” “为何要跟着?”末儿不解。 “因为我从未离开过清瑶半步啊。”香染回答道。 末儿震惊。 “只是为了这个原因?” “不然呢?” “你……应该有自己的方向,而非粘着一个人不愿离开。” 香染听后,无意识地直了直身子,她放下托腮的手,低头,玩弄着手指。 “是的,该是离开了,可我是真的不舍得。况且,我们的方向是一致的!末儿,你想过要成仙吗?” 末儿摇了摇头。“我有恩未报,我答应了恩人,要护住公子一生周全。” “这样啊,那我们的方向,道路,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香染眼珠一转后,道:“末儿,我支持你,你也会支持我的,对?” 末儿冷冷答道:“为何我要支持你?” “因为我们是同族啊!” “这也并不是我支持你粘着别人的理由?” 香染目瞪口呆。 没想到,自己的拉拢计划竟然直接被末儿轻轻一挥袖就给抹去了。 看来末儿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算了,我自己支持我自己就好。” “但愿你不会后悔。”末儿在这最后像是补刀一样说了这么一句。只不过在香染眼中,这不算补刀,仅仅是不痛不痒的一句话而已。 第161章 第二日闲来无事,又不敢打扰清瑶,香染也就跟着末儿找些事情打发打发。 说过要观察香染的末儿自然乐意,也就没有拒绝她,带了她来到了一开始被自己妖气吸引而来,在外头进入府中所来到的第一个地方——那个花开得很好看的小院。 香染学着末儿浇花,又观察着末儿是如何给花注入养分。 一会过后,末儿收手。 一见末儿扭头看她,香染立马把视线放回花圃上,怕这个严厉的末儿会嫌弃她偷懒赶她回房。 谁知,末儿道:“没想到口口声声说不离人半步的你,这次竟会离人半步了。” 香染回道:“清瑶要静修,我不能打扰。” “可这也是离开了,勇气可嘉,要不要再离多几日看看?” 香染皱眉:“末儿,你这是在挖苦我?” 末儿冷漠:“非也,鼓励你而已。” 香染回道:“不信!” 花如往日一样开放,只是在末儿方才的一番照料下,好像比往日更加艳丽了。 香染环视了四周,心有疑惑,直接对末儿问出了口:“为什么不把花种在住的小院里,非要种在此处啊?这走来走去,跑来跑去地,多麻烦,在自己眼皮底下,才不会发生什么突然变数而不自知。” 末儿突然一手夺过她手中之物,收起了她方才给她的水壶。 “想知道原因吗?” “想。” 末儿将水壶放在一旁,飞身而起,越过了高墙瓦顶,不见了踪影。 香染正疑惑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何的时候,末儿又从高墙的对面跃了回来,与此同时,她的手里还捏着一个人的喉咙。 那人的手脚在空中胡乱挥舞,想要发声却又不敢发声,生怕下一秒就让这捏着自己生杀大权的人下一秒就送自己去见了阎王。 末儿落下,那人也跟着稳稳落下。 末儿没有要动手的迹象,香染也就捏着自己的下巴,打量了这人。 这人身穿绸缎,打扮得光鲜亮丽,虽然模样长得不太好看,和郭旭差了十万八千里,也不过是一个长相普通的有钱人而已。 不对!忽然香染心中一跳,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这人给香染的感觉,并不是贪生怕死的滑稽感,更不是大富大贵的贵气感,而是一种非常熟悉,非常熟悉的感觉。 香染脱口而出:“末儿,你怎么抓了一只妖回来?你不怕……” 末儿道:“他已经没有机会再说第二句话了。” 捏住他命门的末儿,一手送了他归西。 再见妖类消散的模样,香染惊得跌坐在了地上。 末儿一挥手,打散了那些碎末一样的幻影,随后俯身,对跌坐在地上的香染伸出了手。 “起来。” 香染不敢握住她的手,颤抖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他已经在这里游走了好多天了,他想害公子。” “你为什么认为他会害你家公子?你有证据吗?残杀同类……这……这不对……” 末儿眼皮忽然微垂,似在思索什么。沉默了半刻的她,再次对香染道:“都城里随处可见妖,你觉得是为何?” “为……为何?” “因为权贵需要妖的力量。如你们所见,这城中的妖都很本分,不曾与人杀戮过,可……大多数妖的心性,你清楚吗?” 香染惧怕,神情变得有些愣愣地。她打量了这俯视她的黑衣女子,摇了摇头。 末儿蹲下,一手环过香染手臂,将她拉起。 “你还是听你姐姐的安排,人间这趟浑水,你还是不接触为好。”末儿扶起她,接着道,“这里是结界薄弱的地方,种在这里,能够时常守着,留意过往的行人到底有何种异常。” “我也是不得已。” “因为人心,这人界有许多的不得已,这些东西都藏得很深,你不见不知,或许……更利于你一心修行。” “一旦踏出了那一步,如果后来想要回头,自己的心也不会给自己一个原谅,因为你做了,是你亲自动的手。” 香染听得面色煞白,低着头不再看末儿。 末儿知道她只是被吓得不轻,再无别的想法。末儿觉得,自己当着她的面这么做,实在有些残忍…… 突然,围墙那边传来“咚咚咚”的声响。 二人再次看向了围墙。 末儿二话不说,飞身而出。被惊得脸色煞白的香染被再次惊到,想要拉住末儿,却不够末儿的动作迅速。 于是香染也飞身越出了那面高高的围墙。 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之后,香染看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打得不可开交。 “末儿!算了!那是人啊!我们昨天才见过的啊!” 末儿掌风劲劲,袭向顾腾誉。顾腾誉见招拆招,倒也是游刃有余。 忽然顾腾誉用势一推,末儿一掌接下,两人皆是后退了一步。 香染上前拉住了末儿的手臂,末儿看了她一眼,不想对上了一双充满哀求的眼睛。末儿心软,松开了想要咬碎猎物的心。 顾腾誉倒是一副乐呵模样,完全不知道末儿方才心里的想法。 “丫头,好巧,怎么在这里遇见你了?你好像……是从墙的那边飞出来的,嘶……莫不是这里就是右丞相的府邸之外?” 末儿冷道:“你明知故问。” 香染怕他们再次打起来,赶忙贴近末儿,低声道:“末儿,他是好人,别伤害他!” 末儿愣了愣,随后把目光从香染的身上移开,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顾腾誉。 “罢了。” 香染听后,喜不自胜,可毕竟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欢喜触及了心底的寒意,还是让香染收回了笑容。 香染瞪向顾腾誉:“你来这里做什么?” 顾腾誉道:“怎么?不欢迎?” “不欢迎!”香染斩钉截铁。 “呵,偶尔路过而已,你这么不高兴,我走就是了,反正这道也宽敞,我爱走哪就走哪。” 说完,顾腾誉转身离去。 香染看着他拐过了一个街角,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后,香染回头,正好与末儿那双冷得如同寒潭的双眸对上。 第162章 从认识开始,末儿就从未改变过这样的眼神去与她对视。 或许,末儿确实是对她很厌恶的。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无知可笑惹人嫌。 末儿所见,这女子不知为何有些难过。她猜测,一定是因为自己刚才当着她的面杀死了那只妖,让她心有余悸,还没有缓过来。 末儿想,下次要动手的话……还是避开她再说。 “我们回去。” 末儿抓住了香染的手腕。 “从哪儿回去啊?”香染怯怯地问,由着末儿拉着自己。 末儿:“当然是前门,你难道想翻墙回去?” 香染:“可是我们不是翻墙出来的吗?我们出来的地方就只有一墙之隔,翻回去,很方便呀。” 末儿:“你要做贼?” 翻墙进别人家,好像确实是贼才会这么做…… 香染:“我……才不是!我可是,可是宾客!” 说完了之后,香染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进郭府的情景…… 贼人?!难怪末儿会如此冷着眼看她!原来真的是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好印象留在她眼中……从相见的第一刻开始!! 来到正门处,香染向左右一看,连门卫都是冷着一张脸! 香染快哭了。 然后被拉进了郭府。 街角,有异动。 那个方向,正是顾腾誉转身离开后走进的一条宅邸与宅邸之间的小道。 探出了半个身子的顾腾誉缩回了遮蔽他的墙角边上。其额头可见青筋,手也握成了拳状,只差变得暴跳如雷。 自己明明已经早就知道这丫头住在郭旭的府中,为何自己还会因为此事生气?听说时不生气,亲眼见了方才生气?!他顾腾誉到底是在搞什么?! 一瞬间,他的脑袋有些凌乱。 他有一个直觉。而这个直觉催促着他让他马上跨入郭府大门。 脚刚动了动,就又缩了回去。 顾腾誉再次探头,观察了一眼郭府大门。 香染已经不在,门口的守卫面无表情。 他轻叹了一声,握着的拳松了松。而后,他离开了这个地方。 …… …… 香染已经有两天没有见过郭旭了。 郭旭此时正是在皇城之内。 香染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郭旭在皇城,作为护卫的末儿也不跟着进皇城,还能在这儿悠哉悠哉地种花。不是说了要护郭旭一生周全的吗?为什么要护着的人不在府中,她却留在了府中? “你家公子在皇城,为什么你不跟着去皇城?” 末儿听闻她这么一问,回道:“你觉得,我也是你这种粘人的人,整天粘着我家公子,半步不离?” 香染听后噎了一下:“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怕你家公子出什么事吗?你不是说……是那些权贵想害你家公子的吗?” 香染这么一说,其实多多少少也带着一种担忧。那天末儿杀了一只想要对郭旭不利的妖,她可是亲眼看见了的,能偷偷摸摸溜到别人的院子边上,还带着杀气,定然不是偶然路过这么简单。 两天一夜未归,难道末儿是真的不怕郭旭在皇城之内出事吗?毕竟……妖杀人,每每皆是不留痕迹…… “因为皇城里有国师在。”末儿回道。 香染不解:“上一次你不也在皇城内吗?留在你家公子的身边,也是一种保障。” “上次不同。” “有何不同?” “这次你们在公子府中。” 想起了自己如今在辰国的状况,香染轻咬了一下下唇。 “你放心,只要是有人要出手伤害公子,国师和王定然不会轻饶那人。” 确实,辰国国师是妖这一件事,香染早知道了。同样是妖,又怎么查不到是哪位权贵家的客卿动的手?同类之间的调查,最为轻松。况且,这位国师还有整个辰国作为手段,背着她在皇城下手,恐怕那位妖也不能活着走出辰国。甚者,连皇城也不能走出。 毕竟,郭旭是辰国的右丞相,是辰国的王最看重的人。其人绝对不能让阎王爷给夺走。 “你见过国师吗?” 香染问道。 末儿再摇头:“没有。国师除了王,谁都没有资格面见。” “那这位国师,还真是不一般呐!” “不然你以为呢?” 末儿拿起木桌前的小铲子,松了松花圃下的泥土。 “因为有她,才会有今天的辰国。妖也能在人间生存,不用躲进山林里,徒劳地憧憬山外的世界,人也不需要惧怕比自己强大的妖怪,不用心惊哪天就被无形地夺去了性命。” “这样挺好。” 松完了土的末儿,再往土里施了肥料。 香染默默坐在一旁,听着,也点点了头。 “如此,好像也挺好。” 人间妖界平衡,共同生活,这确实挺好。只不过按照辰国如今的状况来看,制衡一切的,也不过是这位妖国师和她定下的律例而已,若是哪一天,制衡一切的这个点消失了,律例也就崩塌了? 这位妖国师一旦消失,留下来的条条规规,也就没有用了。 那到时候,岂不是天下大乱了吗? 一想到这里,香染就又想到了曾经在皇城束缚住她们的金色巨网,还有那一群混在士兵之中的道士…… “你们辰国的事,怎么这么乱啊!”香染有事想不通,对末儿抱怨道。 末儿一脸突然和不解。 香染捂着一侧的脑袋,对末儿摇了摇手。“没事,没事,自言自语,自言自语。” “你好像挺喜欢这样。” “自言自语?” “傻里傻气。”末儿回道。 香染听后,欲哭无泪。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了这么一个人,一直说她无知一直说她傻。虽然心有不甘但好像又确实如此。她不明白的东西太多了,大概这也是顾腾誉一直欺负她的原因。 抓着这个原因,来故意戏弄她…… 待在郭府的日子,有些无聊。 香染永远都做不到困住自己的心,让自己习惯安静。 郭旭也在太阳与山的边际交接的时候,回来了郭府。 郭旭也答应了她,有机会一定会带她正式地游一次辰国都城,不过这一定,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第163章 在皇城待了两天的郭旭,回来的时候恰好遇见陪着末儿的香染,两人闲聊了一阵之后就分别,末儿也跟随郭旭离去。 第二天,郭旭又被召进了皇城,同日,郭旭匆匆忙忙地从皇城回来。 香染这几天一直跟随着末儿,末儿上哪儿,她也上哪儿,因此,此刻郭旭一下马车,就看见了香染。 二人同站在郭府大门,一人迎接,一人等待。 郭旭踏下马车,二话不说匆匆走入了大门将香染拖走。 末儿有些惊讶。自家公子一向运筹帷幄,遇见了什么也都是镇定自若,今天步履匆匆,实在有反常态。 见两人匆匆离开,末儿也赶忙跟上。 门前侍卫恭敬地迎着郭旭入府了之后,也都一并入了郭府。郭府府门,在三人离去不久后关闭。马车缓缓从门前驶开,最后郭府门前变得空空荡荡,风拂寂无。 郭旭带着香染和末儿走到了内院后,步履匆匆的他忽然停下,回头,看向了末儿。 末儿一见公子神情,愧得低下了头。 跟在后头的香染,也自然而然地看见了郭旭如今的神情。 “末儿!” 末儿上前一步,抱拳躬身道:“末儿在。” “今个儿的风头火势,你是不清楚吗!为何要把香染姑娘带到门前?!糊涂!真是糊涂!” 末儿惊道:“末儿一时糊涂,请……请公子责罚。” 香染拦在二人之间:“罚什么罚?皇城周围清净得很,路上也没见几个人路过的,怕什么?” 听闻香染这么一说,郭旭的脸色马上就缓和了不少。 他上前来,拍了拍香染的脑袋,说道:“你怎么这么傻,不好好地护着自己的周全,真要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办?现在王和国师都想要知道你们的下落,可知情况之危急?” “没错,附近确实安静,可若是有一双眼睛在哪个转角盯着呢?” “香染,事情必须要做得万无一失,否则,那事将会是一步坏棋。” 香染听郭旭苦口婆心地说着,渐渐地,她自己心里也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跳动,这种跳动带着一丝的冷意,渐渐凝固住她的情绪,渐渐令她的思绪变得沉重。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陷入这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她一咬下唇,过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郭公子,我从来都是带着游戏人间的心来对待每一件事,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过,竟然会深陷这样的事情当中……我,我……” 郭旭知她心绪混乱。 他也不想让她露出如此为难的表情,也就将她的话给止住:“算了,如今你知道就好,一切尚且未晚。” 说完,郭旭吩咐了末儿加强结界之后,就往书房的方向匆匆走去。 这一夜,是香染离开清瑶三天之后,头一次主动去找的清瑶。 “郭公子回府了?” 这是清瑶在见到推开门的香染时,说的第一句话。 香染点点头。 “你是想和他说我们离开的事。” “不错。” “那我……之后呢?” 清瑶微微歪头,淡淡一笑:“你觉得呢?” 香染跨过了门槛,门也来不及掩上,神情激动,极力地为自己争取留下:“清瑶,我保证会保护好自己的!你让我留下!” “我今夜就去皇城和顾公子谈谈。”清瑶没有留任何的余地给香染。 “不行!”香染张开双臂,拦住敞开的房门。 清瑶温怒道:“香染!事到如今,不是你任性妄为的时候!” 香染拼命地摆手摇头:“不是,不是啊,郭公子刚才和我说了,说王和那个国师都不会轻易放我们走……你要是去了皇城,可能就真的出不来了啊!我不能让你去皇城!” 清瑶皱眉道:“说清楚些,郭公子和你说了什么?近来城中的戒备不是已经松下了不少了吗?为何……” 清瑶突然顿住。 她想起了那夜,暖丝那一双极度渴望、贪婪的眼神。 是啊,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她?她们现在的灵力不相仲伯,又是在辰国都城,正是在她的势力范围之内,她又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松懈? 那天香染所见,可能只是一种引诱她出现的假象! “清瑶,旁人都帮不了我们!和你交好的老者和空忧都在凌国,这里就剩我和你了呀!” “胡闹!你帮得了多少?!” 香染一咬下唇,委屈地低下了头。展开拦道的双手慢慢垂下。 “我此番来人间,也只是想切断一切的想念而已,没想到竟然会把你给搭进来。” “这原是我的意料之外,我不曾想到竟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我也只想再见见未曾作古的老友,见了面,断念想,仅此而已。” “命运弄人,五十年前的事,竟然能延续至今,可见当年我确实不该就这么一走了之,应该把一切斩断才是。” 清瑶眼藏淡淡哀凄,她的目光所及,渐渐从香染身上移向了窗外。云已染橙色,想来不用过多久,就要到黑夜。 “香染,你本来就是局外人,不应该因为我们而陷入泥潭。你来自人间,可已修成了神魄的你,归处不是人间,不必留恋。” 香染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点点头后,转身慢慢合上了门。 她来到清瑶身边,坐在了桌前一侧,慢慢开口道:“清瑶,我可以回去,可你一个人孤立无援,往后可要怎么办?” 清瑶看向她,一笑道:“你不必担心我,我有一身灵力,有谁能伤我?再说了,我也不是非得留在这里呀,我可以离去,我会离开辰国,她成不了束缚我的爪子,你回去神树上好好修炼,等我回去之后,我们一起飞升!” 说到此处,清瑶握住了香染的手,也算是给了她一点的安慰。 皱眉不展的香染见她如此,也就安慰自己,一定要放宽心。 “你放心,就算你不拜托顾腾誉,我也会凭自己本事回到灵树的,只要到了凌国我就安全啦!再说,人界有什么能拦得住我们妖的呢!” 清瑶听后,宽慰道:“那就这么定下了。好好护住自己!” “嗯。” 这一声嗯,没有一丝顾虑,是十分之十的坚定。 第164章 “既然这样,我们明天乔装一下,就装作村中妇人掩人耳目,离开这里。” “这么快?”香染讶然。 清瑶平静道:“不是明天,还能是什么时候?” 香染静默了片刻,问道:“那明天我们出了城之后,我就立马往凌国的方向走吗?” “不错。” “那你呢?你要往哪儿去?” 清瑶怕这丫头会突然反悔,怕她是明面上是跟她背道而驰返回灵树,背地里又偷偷地回头跟着,也就把话说得模糊不清:“出了辰国都城,我也断然不会在辰国停留,至于去的地方,我对这灵珠尚有不懂的地方,需要前去一个地方,询问一人。” 果然香染立马追问道:“那你要去问谁?那人在何处?” 清瑶一笑道:“郭公子还未知道我们行程,你现在就去和郭公子说明白,说我们明日就离开。” 清瑶把话止在了此处,恰到好处地把香染往凌国的方向引去。首先,这人是谁,她并未言明,其次,与她相熟,知晓她五十年前事迹的人也都在凌国,再者这灵珠也是在凌国时遇见已成白发老翁的长邺交给她的,如此一来,她能问谁,又要去向何方,不已经清楚明了了吗? 香染心思单纯,自然是不会往别处想,只要她乖乖往凌国的方向走,就一定不会有机会再找到她。那么,两人的下一次再聚,将会是在灵树之上! 见香染不语,似有些犹豫,清瑶也就催促道:“怎么了?天快黑了,在天黑的时候打扰郭公子总不是一件合乎情理的事,你现在不去,还等什么时候?” 香染盯了清瑶好一阵子,似乎是因为想不到什么话要接着说的,也就回了一句委屈而又不满的“哦”。 乖乖地离开了房间,关上房门,转身的方向也是郭旭所住小院的方向。 这是香染从一出灵树之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真的不想往任何地方迈出一步。这就有点像被逼迫也不得不立马做出选择立马行动的意味了,当然这“立马”之中,也有很多的别扭和不情愿。 但,你还是要做。 慢慢踱步,看着周围天色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 踱了大概有很久,香染才来到郭旭那湖边小书房前。 郭旭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地方非常地留恋,就算是困得不行了,也不会回去原本的小院里,在原本的卧房里,在那张宽大的软床上睡下。 这些事,都是末儿告诉她的。 虽然她早有预料,但从末儿口中同问他从不回去,只是把那小院当作一摆设的时候,还是觉得这人古怪之极。 轻浮又古怪,初想时会觉得怪异,可后来细想又觉得很是搭配。 于是香染也就不再问末儿“为什么”。 灯火的明光渗透出了紧贴着木窗格之后的油纸,在黑暗的边缘显得幽暗神秘。湖边黑影摇摇摆摆,被夜里冷风吹起又落下,惬意而不顾周遭。 香染倒也没有被吓到,因为她已经清楚了这里附近的格局是如何的,那棵在倒映着细碎火光的漆黑湖边到底有什么,她清楚不过。 踏过了碎石小路,香染来到了郭旭的房门前,抬手,用手叩响了三声。 听闻里头的人没有回应,香染直接对里头说道:“郭公子,我有事要找你,这事……一定要和你说的,打扰了。” 过了片刻,房内的人才回道:“进来。” 于是香染就直接推开了门,走进了房内。 香染走过屏风之后,发现郭旭正在抬手震袖。交领整齐,垂下的发丝也由一红绳束缚搭在肩上,虽然还是如同初见时的那样,可衬得人不再是那种轻浮,而是随意自然。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郭旭整理好了袖子,端坐在书几之后,问她。 香染愣愣地,过了片刻才想起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来:“我,我能坐下说话吗?走咯这么久,都有点累了。” “走了这么久?”郭旭微微一呵,带着没有丝毫嘲意味的笑容,温和道:“在下的郭府,好像也没有香染你形容的这般大?敢问这走了这么久,是多久?” 香染听后,装傻充愣哈哈笑道:“散步!当然是因为散步才走这么久啦!我以前也是一刻都停不下,总要到处看看才好,一无聊之下,就在郭府里闲逛了。” “那你是逛着逛着逛来我这儿的?哈,看来我这小小书房,也是有能令你感到不无聊的地方,让你逛着逛着,就逛来这里了。” 香染赶忙道:“并非如此并非如此!你误会了!” 郭旭正色道:“我知道,只是偶尔逗逗你而已。” 香染听闻连郭旭也开她玩笑逗她,她立马就变得不乐意了:“原来你和顾腾誉一个样,都是想要逗我玩,那你可是也想让我待顾腾誉一样待你啊?我可是很想揍他很久了,难不成你也要尝尝我的拳头吗?” 香染抱拳扭动,一副看谁不爽就动手的样子,看着拳头的目光一转转向郭旭,随后仰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郭旭忍不住笑了两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请香染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在下这次。” 香染一挑眉,满意道:“好!” 松开了拳头,香染带笑道:“知道我的厉害,以后就不要捉弄我!” 郭旭道:“难道你不喜欢?” “被捉弄有什么好啊,我才不会喜欢。” “那好,那我往后也不逗你了。以后,我只会和你说认真的事。”郭旭道。 听闻这“以后”二字,香染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遗憾的感觉。 以后……两人哪有什么以后?他们也就只有这几日的友情而已,以后也就没有见面的机会了。过了今夜她就要离开辰国回到灵树上专心修炼,哪还有什么以后。 香染脸上的笑容,因为这遗憾而渐渐消失,她略带歉意地向郭旭笑了笑,道:“其实,今夜突然来打扰,是真的有话要和郭公子说的,我怕真的会耽误了,打算还是趁现在说给公子听好了。” 第165章 “我此次来,是要和公子你道别的。” “道别?”郭旭身子一动,差点就要从座上站起身,在一瞬之间意识到自己若是站起实在有些过于失礼,他也就压制着自己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慢慢端坐。 “离开郭府之后,你们打算前往何处?”郭旭问。 香染道:“我们从凌国而来,当然是要回凌国啊。” 回……凌国。 这三个字令郭旭心中突然空白了这么一瞬。 他将心头的突然压制了下去,面色从容,道:“从来未问香染你从何而来,没想到竟然是从凌国而来。” 香染虽然偶尔神经大条,可对于细微的事有事她也能恰好地捕捉到,见方才郭旭明明是愣了一下,也就道:“你这几日在宫中,应该是应了你们的王去陪凌国来的使臣了,顾腾誉他是不是不安分?在宫里做了什么,令你烦忧?” 郭旭回道:“并没有的事。” “看你这表情,我怎么敢信?顾腾誉那人有些不可理喻,你就别放在心上了,有什么事让你们的王去惩罚他就好了!” “顾少将军乃是使臣身份,碍于身份之人又怎会做出不可理喻的事?”郭旭无奈一笑,叹道,“不过是两国的事,多少让我有些头疼而已。” 香染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两国的事啊,不过也与我无关,我也就不问了。” 郭旭面上稍微一缓,道:“你们离开得突然,已经想好了如何出城吗?” 香染道:“这个嘛,随机应变就对了。” “王和国师因为寻不到你们,已经在想另外的办法来寻你们的行踪,你们还是小心为好。” “放心!我们有办法!” 随后,郭旭叹了一声,道:“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现在仓促离城,实在太过危险。” 香染换上了一贯没心没肺的笑容,道:“没事,无碍!不危险!” 突然,香染感觉到了一阵的怪异,脸上的笑容于一瞬之间消失。 “郭公子?你……你这么盯着我看作什么?” 香染想起,被辣得够呛的那天,郭旭也是这么盯着她看的! 直勾勾地盯着香染的郭旭,自然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抬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 “怎么了?你们人怎么这么奇怪,总喜欢这么盯着人看的吗?” 这一句“你们”,让郭旭想起了顾腾誉。 郭旭收回了目光,叹了一声。 “香染,你能陪我去走走吗?” 香染先是一皱眉,不解为何郭旭要突然提出到外头走走,而后一想陪他走走好像也没什么,也就一松眉头道:“好呀。” “末儿。” 郭旭这么一喊,末儿立马推门而进。 “公子可有吩咐?” “去点亮湖边,我等下要与香染去散散心。” 末儿点头,随后退出了房间。 香染感慨,末儿的动作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迅速。 随后一想,她应声而至,应该是一直就在门外候着了。 香染觉得有些可怕,从到来这里开始一直都没有察觉出末儿的气息,可见末儿隐藏气息是如何炉火纯青。 静候了一阵,湖面之上亮起了灯火的光。 一众仆从退下,香染跟着郭旭,来到了湖面附近。 本以为白日里风光无限的湖面此刻在黑夜里什么也看不见只会是无趣之极,不曾想到,零零碎碎的金光衬着如墨颜色也能如此动人。白日里的悠闲景色,此刻变得神秘无比,令人忍不住要直直地盯着不愿移目。 “觉得我的郭府如何?” 见香染两眼微微发直地看着这湖面之上,郭旭问道。 香染赞叹道:“好看,这是我所见过的府邸之中,最好看的府邸了。” 虽然算来算去也只有顾氏的将军府和郭旭的丞相府,可对比出真知,将军府尚且要低于这丞相府,看来天底下除了皇室的府邸和皇城,也就没有地方能比得上这里了。 皇室一切自然是不得马虎讲求天下无双,而非皇室的人能有如此好看的府邸,也是一种不得了的福气。 这非常对得起“天底下最好看”六个字! “喜欢这里吗?” “尚可尚可。” “可愿意留下?” 香染听闻,歪了歪头道:“郭公子,我方才已经说了,我必须离开。” 在前头引路的郭旭两三步走到了香染面前,牵起了她的手:“香染,留下。” 香染吓了一大跳,立马抽回了手:“我怎么可能留下?郭公子你的盛情我心领了,我还是得去我该去的地方的……” “这里不可能成为你所谓该去的地方吗?我,希望你能留下。” 香染不仅被他牵起手这一动作给吓到,还给他的眼神给吓到了。 郭旭眼神炽热,虔诚且认真。 香染别过身,看向湖面层层的破碎金光。 “我是妖,怎么可能留下呢。” “末儿也是妖。” “末儿是有承诺才留下的,我留下来做什么!做……蛀米大虫吗?” “你愿意的话,一切理由皆无所谓。” “不可能的呀!我还要修炼。回灵树才是唯一的选择。” “你也可在这里修炼,有末儿相助,你所得的,必定不会比在所谓灵树少。” “这怎么一样呢,郭公子你不知道灵树,当然会这么说。” “那你能告诉我,灵树到底为何物吗?” 听闻郭旭这么一问,香染噎住。 这告诉肯定是不会告诉他的。人间里知晓的人不多,听闻者甚微也是有一定的道理,这道理,必然就是灵树结界了。 灵树结界排除外界一切,进入的人或物都会迷失在结界之中,要是郭旭去灵树找她强行进入结界,那结果可想而知。 这灵树的事,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好。 香染偷偷斜了一眼郭旭,只见郭旭一直在盯着她看。 香染暗叹一声:您还是放过我。 为了断了郭旭这一让她留下的想法,香染不得不开口:“郭公子,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想要让我留下的?为何……非得让我留下?” 郭旭上前,一把将香染转正过来,握住了香染的双臂。 “为何?因为,我郭旭喜欢上你了。” “我想让你留下。” 第166章 这简简单单地两句话,震惊了香染良久。 这是第一次,她从别的男子口中听到“喜欢”两个字!而这“喜欢”,竟然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脑袋里闪过了空忧那悠游自在地坐在窗边,举杯品茗的模样。风拂过,没有丝毫留意,不问是非,超脱天地。 愣住了半晌,她才从这对“喜欢”的回忆里抽回了灵魂。 她慢慢抬头,看向了郭旭。 郭旭虽然和空忧有半点的相似,长得一样地好看,说话也是有一种自然而然没有半点刻意伤害。可这表面上两人似乎是相似,但内里却掺杂了一种模糊的不同。说到底,两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她不可能把一份喜欢完全移到另一人的身上。 所以,香染她敢肯定,这“喜欢”是绝对不会落在郭旭的身上。 香染看够了,也就移开了目光,从郭旭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郭公子,我……我能当做没有听到你方才的话吗?” “为何?” “因为我发现,我并不喜欢你。这是我对比出来的!我也曾经和一个人说过喜欢,可他拒绝了我,我方才把你们二者比较了一番,发现……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抱歉,我说出来不是为了伤你,而是想让你明白了当而已,你……你不要生气……” 郭旭微垂眼皮,轻声一叹:“既然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 “许久之前,我曾求我的姻缘是一段无算计,更无利益牵制的姻缘。” “不过现在看来,是我操之过急了,这样的佳缘,尚未出现。” 郭旭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自嘲一般地笑了一声,随后他抬眸,看向香染。 “我方才有没有吓到你?” 香染笑道:“的确是有点吓到我了,不过算啦,你也没有预料到会吓到我,也没什么恶意,我也就不放心里啦!”说完,她在他肩头上重重一拍。 郭旭见她豪气万丈,忍不住笑出了声。 见他笑了,香染也就放心了。 被拒绝的难过,她也是体会过的,她也就体谅被拒绝的人心情如何,故意逗他一乐了。郭旭也是一洒脱的人,被她这么一逗,就笑了。 “离你们出发还有些时间,我此刻便命人准备宴席,算是略表我的心意,送送你们。” 在郭旭即将喊出“末儿”两字的时候,香染立马抬起双手摆了两下:“不用了不用了!我现在哪有什么心情吃宴席啊,唉,总之你的心意我领了,只不过你的恩情……我们是不会报的了。” 郭旭笑道:“没关系。” 香染是第一次看见一个男子竟然能笑得这般地柔和好看,不带半点的锋芒,却又如竹一般秀雅,温润如流光美玉…… 香染渐渐收起了笑容,道:“你我萍水相逢,真的是多得你了。” 郭旭淡然道:“若世间无萍水相逢,又如何得以认识?这也是一件幸事了。郭某对此甚是感激。” “嗯。”香染看着他,点了点头。 与郭旭在湖边走了一趟,闲聊了一阵后,香染告辞离去。 正当她在细细咀嚼才的事的时候,末儿在半路上杀了出来。看着突然在她前方出现的末儿,香染着实被吓得不轻。 言语的惊吓,实在是比不上实打实场景的惊吓。 周围漆黑朦胧,在灯火不怎么明亮的地方突然落下了一个人影,不管是人是鬼,总会可以这么成功地吓得人后退三步。 “你,你在做什么呀!吓死我了!”香染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叹气道。 末儿依旧冷着一张脸。 不知是不是香染看错,还是道上的石灯笼被风吹动了火芯,末儿眼中的光,似乎是动了这么一下。 她缓缓开口,问道:“你真的准备离开这里了吗?” “不,不然呢?我留在这里也不是一个万全的办法,要是王真的准备翻遍整个都城,挨家挨户地找,我和清瑶藏哪儿都是躲不掉的。回凌国,你们的王可就管不着啦!就算你们国师有王撑腰,也管不到别的国家。” 末儿再开口,却是同样的问题:“你真的要离开这里?” 不知为何,看着这张冷漠的脸,读着她方才的语气,竟然好像藏了半分的不舍。 香染有些惊讶。 这些惊讶,都是因她的离开而来,倘若她不曾说出这离开二字,惊讶二字也就不会随之到来。 香染一咬牙,说道:“没错。” 在黑夜之下的末儿幽幽地走到石灯笼前,背对着香染。香染站在原地,等她开口。然而良久,末儿依旧是没有任何别的动作,只静静地站在庭院之中。 “你……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背着香染的末儿点了点头。 “你也不想我离开?”香染问。 忽然,末儿转过了身,冷冷的脸上没有任何别的表情。 “你不是府上的人,离开是正常,我为何不想你离开?” 香染看着她那张冷如冰霜的脸,怯怯道:“我知道,我知道……” “只不过是有些不舍罢了。”末儿道。 香染有些愣了,可心里却是有些暖暖地。“你不舍,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公子是真的喜欢你。”末儿忽然道。 香染心下一跳,赶忙道:“我知道的,我也没有对你们公子不认真,相反,我是认真和一个人对比过了的。” 末儿脸上突现怒色,道:“谁?是市井里遇上的那姓顾的!?” 香染忙道:“不是他,怎么可能是他啊,他是能和你们公子比的人吗?!”这句话,香染没有半点虚假和敷衍,在她的心里,顾腾誉确确实实是比不上优雅从容对她又好的郭旭。她对郭旭的印象还算好,可不会侮辱郭旭。 末儿脸上一松,再问道:“那是谁?” “世外之人,是一个很超凡脱俗的人。” “世外之人……他倒是获得了公子最想得到的一切。”末儿喃喃道。 见末儿有遗憾神色,香染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说下去了,也就直接道:“末儿,你自己好好保重。” 末儿点头,难得地道了一声:“你也一样。” 第167章 第二天一大早,郭旭匆匆忙忙往皇城赶去。 末儿得了郭旭之令,好好地送了香染和清瑶。 “你们小心一些,出了郭府,我就再也不能为你们掩盖妖气了。” 香染点头:“我知道了,我们会小心的,你不用担心!” 末儿盯着香染看了好久。 香染知道这是为何,只不过千愁万绪只能是汇不成一句话,只能是看着对方,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时候也到了,我们该走了。”清瑶上前开口,算是拉了一把香染。香染对末儿说了一句保重之后,随着清瑶离开。 慢慢地走出皇城附近,愈发可见人影。 再往前走,就能听到叫卖声和人来人往的问候声。 一切寻常,如同他们刚进城的时候所见所闻。 香染一如寻常那般看着周围的人来人往,靠近了清瑶说道:“清瑶你看,这城中已经没有守卫巡逻了,要是一切能像来时的时候那该多好啊!” 香染有些感慨。 这事情说变迁就变迁,也太快了点。 昨天好,今天坏,当真是让人预料不及。 “好确实是好,可如今也变不回去了,你也就别乱想了。” 香染听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忽然,清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香染不解。 清瑶解疑道:“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什么?”香染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周围,却只见寻常的人来人往。 既然暴露了,为何不见跟踪的人出现?按照那天晚上的情况来分析,以那群伪装成士兵的道士确实是有能力把他们一下抓住的,为何如今却要隐藏起来? 正当香染疑惑的时候,左手方向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力道。 她被这一力道推出了一段距离,她又惊又疑,回头看向力道传来的方向。因为这道力量只可能是清瑶使出。 她回头一看,见一柄金刀落下。 不过一瞬,周围被掀起一阵的鸡飞狗跳,随后她们二人就被穿着铁甲的人团团围住。 这些人的装扮她们是见过的,就在那天偷偷溜进皇城的那天晚上! 金刀收回,一位虬髯大汉肩扛金刀,裂开嘴笑道:“我也很久没有和妖打过架了,小娘子反应不错!是一位好对手!” “同类相残,这又是何苦?” “要想在这里活下去,就必须要这么做,再说了,练练手也是不错的选择。” 那虬髯大汉手臂一抬,金刀在空中划出一阵风,直直地指向清瑶。 “为己身故,我不会手下留情,小娘子也尽全力便是了!” 说完,那金刀便向清瑶挥去。 那边刚开始,周围也没有停下。 只见十来个士兵从中走出,将围住她们的圈缩了一半之后,一手捏着指诀,一手握着一枝柳枝。 这柳枝非常地短,只有一个巴掌这么长,可在他们口中的念诵之下,柳枝慢慢变长,一根柳枝长到一尺,枝条的延伸处又延伸出了三条分支,一条往前延伸,另外一条缠绕住两边延伸而来的柳条。 看这样子,是要结一个网把她们给网住。 又是网! 香染灵力虽然没什么实战经验,可她也懂得要适时反击,也就趁网没有结成的时候去打碎这张网。香染会心运起灵力,抬手就往一个士兵的身上劈去。 淡红色的光划断了延伸出去就要缠绕在一起的柳条,可不过一阵,这些柳条就又延伸而去,再次缠绕在一起。柳条尚且在延伸,而那道淡红的光却没有再次出现。 那道士解开了指诀,迅速在空中画了一道符咒,挡住了红光的攻势,随后就立马抓住了红光主人的手腕,另一只手也跟着抬起。 香染先是被缚住了右手,最后又被缚住了左手,那士兵手再一绕,把她的双手并在了一起,柳条一合,变成了牢固的手铐。 那士兵将人一推,把人往中心一推过后,专注地配合周围的人将柳条炼成坚不可摧的网。 香染被这么一推,跌在圈里的平地上。眼见这网越结越密,香染也来不及起身,对清瑶大喊:“清瑶!他们要用往把我们围住!” 清瑶回头一瞬,向香染处挥了一道灵力之后就全力对付那手握金刀的虬髯大汉。 “砰”地一声脆响,手铐与之连接的柳条破碎成两段,香染手中的手铐也在一瞬之间化为了碎末,凭空消失。 她的危难是解除了,可柳条还在不断地延伸,不断地纠缠。 一想到方才自己的确是可以砍断这柳条,香染也就运起了灵力,向柳条砍去。 忽然,空中落下了一人,手中利剑立马就往香染的手上坎去。香染反应迅速,躲了开去,随后又凝聚灵力以手对抗兵刃。 这边厢,清瑶折断了那虬髯大汉手里的金刀,运以灵力将金刀横飞出去。虬髯大汉也同样以妖力抵抗,费了不少的力量才把金刀碎片上的灵力抵消不少。可毕竟是清瑶修为更胜一筹,他始终是抵挡不住这一道灵力。两道灵力相击之后,虬髯大汉飞出几丈跌落在地上,肩头的血汩汩地流出。 清瑶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一掌拍开与香染缠斗的人。而后,更多的人往圈中心落下。 不过一阵网就要行成,到时候的网会更加地坚不可摧。清瑶不想再废自己的修为去用灵珠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就一手弹开攻上来的人,一手握住了香染手腕。 “运起灵力,跑!” 两人飞到不高处,清瑶忽觉手中一沉。 香染被柳条缠住了脚,正要被拖回圈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香染还没有被完全地拖回去,下方和圈外的人同时对清瑶发起了攻势。 清瑶一人如何对付得了这么多同时指向她们的剑尖,只能落回地下。 众人虽然是扑了个空,可网已经完全结成。香染想要抬脚,却见缠绕住自己脚踝的柳枝已经变成了网的一部分。 清瑶趁落下的这个空挡,打破了一个缺口。 一个结网的士兵被打得吐血后飞。 再后,她才对付那些攻过来的士兵。 见形势不妙,香染心里一阵狂跳,挥手去砍脚边的禁锢,禁锢却不为所动。 第168章 “清瑶……怎么办……断不开啊……” 清瑶以灵力为刃,甩向那一道枷锁。枷锁碎裂了一道浅浅的痕迹,随后又立马复原。 这网以周几个士兵的灵力凝结而成,清瑶立马想到了解决此等问题的方法——只需要让那些穿上士兵服饰的道士松开抓住柳条的手,那这张网自然而然就变成了一条条脆弱的柳条,一折就断。 清瑶一转攻势,向另外一个捏住柳条的士兵发出一道灵光。 周围士兵为了阻止,兵刃指向灵力较高的清瑶,立马一拥而上。 香染虽然被束缚住,可也没有太过注意脚下的情况。既然脚踝已经被束缚在了地上,那更糟糕的情况也就只有两人被一同束缚在网中了,为了能让清瑶抓住挣脱此处的机会,她也运起了灵力帮着对抗。 只不过可惜的是她的灵力实在有限,对付得了五个,却不能同时对付得了六个。 落了下风的香染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跌倒在了地上。 柳条迅速从网中伸出,捆住了她的手腕和腰身。 香染绝望道:完了,这下是逃不掉了。 她转头对清瑶大喊道:“清瑶!快离开这里!这网是活的!不能让它找到机会捆住你啊!!” 脱了手的清瑶运用灵力更加地灵活,这一拥上来的士兵被一一打落在地上,嘴角挂血。 香染看着跌在地上的士兵,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叫阻碍。 那方才挥着金刀的虬髯大汉不知何时已经把肩头上的金刀碎片拔了出来止住了血,此时趁着清瑶与众士兵缠斗的时刻运用自身所有灵力一掌迎出。 这一掌力量不少,被束缚在地上的香染也可体会它翻涌的热浪。 看来暖丝找了他来,并不是看重其耍金刀的技巧,而是其灵力! 清瑶表情冷漠,全神贯注在手中灵力上。 轰隆一声,灵力相击。 所有的人都被一股强大的气流给震飞出去,那些围攻清瑶的士兵像脱了线的风筝往后跌落,那个虬髯大汉也是如此。 地上的人也一一被波及,被震地跌倒一片。 清瑶落在地上,踉跄了两步。 凌厉的双眸投向尚在网中的粉衣女子,随后灵力一切,轻易地断了那些柳条的禁锢。 她一把抓住尚未反应过来的粉衣女子,御空飞起。 踏过了无数屋瓦,在一无人巷中落下。 清瑶甩开香染手腕的同时,用力将她往前带了一把。不自觉踉跄地走出几步,香染回身看向清瑶。 清瑶狠狠道:“只有这次机会了,走!!” 香染心里泛起一阵的委屈。可一想及方才危险,她也就顾不得心里的又惊又哀了,转身就往巷子的另外一边跑去。 清瑶只身站在巷口,恰好挡住了追上来的士兵。 一手运起灵力,话不多说,直接与追上的士兵开打。 香染奔跑到了大街上,看着安静的街景,心里是茫然而惧怕。 没有人,也就是说明还未逃脱那国师的搜捕范围,来不及细想该怎么办,她再次隐进了另一条巷子里。 耳后响起一声“分头追捕”,香染见巷子也快到尽头了,停下了脚步,捏住指诀闭上眼睛,尽力将灵力汇在心间。 西边的主支大道上,行人被分开两边,马车与军队从中悠悠行过。 郭旭没能送走香染,却是送走了凌国的使臣。 凌国使臣,今日回国。 众人看着车队一点一点地离去,走出西城门。 顾腾誉见车队出了城门,也算是目送了父亲回去,才安心地往城东走去。 从今天突然要求他们从西城门离去的时候,顾腾誉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南城门主道乃是国都之主道,气运所在,他们从主道而来,定然是要从主道离去,辰国人突然如此安排,也就是折了他们凌国使臣的颜面,他们怎么可能接受?只道不给个理由定然不会就此善罢。 辰国镇国将军言道是城中出了恶贼正在抓捕,又道小贼厉害,此事设计多日,请他们谅解。“此事乃是关乎于辰国之纲纪,请顾将军,方大人谅解,实在并非我辰国故意刁难。” 顾全和方才和也无心留下与他们继续争个不休,得了个台阶也就就此作罢。 辰国的王命贵人相送出城,二人脸上的怒意才消去不少。 而顾腾誉呢,没有受凌国王的封册为将,只一使臣身份,虽他人口中称为“少将军”,可也并非是正式的将军,也就没有多少的管束,和父亲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带了一辆马车,自己一个人往城东郭府慢慢驶去。 他,想去见见香染,和她坐下,心平气和地说一说话。 一直粉色的蝴蝶从前方慢慢扑腾而来,顾腾誉见了,觉得很是有趣。一般的粉蝶难得一见,纯色的他只白的和黄的见得多,也就留意了几眼。 粉蝶在他身旁继续扑腾,好像特意是来找他的一样。扑腾了一阵,风一吹,把它送进了车幔后头。 车厢里响起重重的一声“噗通”。 顾腾誉停拉住了缰绳让马停下,掀开了车帘子。 香染不知何时倒在了车厢里头,手捂后背,一脸吃疼的模样。 “是你?”顾腾誉一想,又道,“刚才那蝴蝶是你?!” 香染从车厢里爬起,拍了拍手,挥了挥灰尘,道:“怎么?见我真身很奇怪吗?没见过蝴蝶呀?” “这倒不是,不过粉蝶倒是不常见。喂,丫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不知为何,顾腾誉说道最后的时候,心竟然泛起了丝丝的甜意。 香染道:“才不是,不过是在路上突然见到一个熟人,就扑过来了,对了!你,你帮我个忙!” “说,什么忙。”顾腾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的得意。 “把我送出城,然后回来打听清瑶的消息,必要的时候帮她一把,之后我会在凌国都城等你。” 这番话下来,顾腾誉猜测两人是遇上了什么难缠的事情导致分开了,可猜测毕竟是猜测,他要的是一个准确的答案:“你们遇上什么事了?” “快!先出城!过后我再告诉你。” 随后她一把夺过顾腾誉手中车帘,遮盖住车厢内部。 顾腾誉不满地翻了个白眼,一转方向,往不远处的西城门驶去。 第169章 马车缓缓开向城西城门,里头的人见驱马的那位如此闲情逸致,也就带着急躁催促了一下。驱马的那位道:“这里都是行人,我怎么快?!城门就在前方了,你着什么急?!” 香染听闻快要到城门了,也就对驱着马车的顾腾誉道:“如果等下城门的卫兵想要搜车,你要立马冲出城门!别让人发现我在车厢里。” 顾腾誉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想要再问个清楚,可放眼一望就望见了前头的卫兵,顾腾誉恢复肃容,驱马前行。 城门前的一个卫兵上前,拦住了他。 “近日王发下圣旨,出城的马车需经过查验方能出城,你,给我下来。” 顾腾誉冷声嗤道:“我看你是不知道我是谁?胆敢让我下来?” 那士兵趾高气扬道:“哼,小子脾气挺横,你莫不是要违抗王的旨意不成!违抗圣旨者,立斩!就算你是皇族公卿也无一例外!” 顾腾誉带着嗤笑,对那小小士兵道:“你们的规矩只怕是缚不了我,如此,你明白我是谁了吗?让你们家将军来见我。” 顾腾誉说完这么一句之后,仰头直视前方,模样甚是趾高气扬,这气场比这小兵不知道要强了多少。这小兵被这么一震,微微有些动摇。 可真的要是为了这小子的只言片语而去找自家将军出来,岂不是很掉面子?于是那小兵也不动,甚至是唤了其余人围上来。 顾腾誉见此装,指着他们怒道:“放肆!竟敢对使臣如此无礼,你们是不想要脑袋了?!” 众人被他的气势惊得面面相觑了一阵,似乎是要商量一番彼此的打算如何。 一阵过后,那小兵再道:“我不管你是谁,总之圣旨为大,你不想听命也由不得你!给我把人拉下车!” 身后几个围上来的士兵立马上前,欲将驾座上的顾腾誉给扯下马。 顾腾誉见状,一扬手中长鞭。上前的士兵应疼后退。 “谁敢造次!”顾腾誉怒道,“敢冒犯我的,都吃吃我这手中长鞭的厉害!”说完,再轻轻一挥手中长鞭。长鞭发出“噼啪”一声,吓得那几个吃了疼的士兵往后退去。 “怎样?谁还敢上前来领教领教的?”顾腾誉挑衅道。 城门前的其余小兵见状,立马把整驾马车团团围住。 看来,这威吓是没有用了。 顾腾誉有些头疼,可头疼归头疼,他倒不会乖乖地拉下自己的面子好好听他们的!他拽紧了手中缰绳,准备真的带着马车冲出城门。 他方才之所以没有立马采取极端事态应付,是因为香染的另外一个要求——回城打听清瑶消息。 若是真的立马冲撞出去,想要回城就难了,那么打听消息这件事就变成了不可能的事。 虽然暂且不知道这丫头到底遇到了什么,可他顾腾誉没有把事态闹到极端的习惯,也就习惯性地先礼后兵。 只不过如今看来,不走极端路线是不行了。 正在双方僵持的不久之后,一位头带翎羽头盔,身披银甲,腰佩宝剑的人,从城楼而下,来到了众人的面前。众人让开了一条道,躬身面对他。 “将军!”众人一一道。 那人来到马前,与顾腾誉直视。 “原来是顾少将军。” “方才我有点事耽搁了出城,现今没有跟随大军出城,将军的人就不把我当使臣了?辰国的明面功夫做的可真是够足的,没想到背地里竟然不把使臣放眼里,不知将军是要置凌辰两国之和睦于何地呀?” 顾腾誉半带挑衅地对那人道,丝毫没有给那人一点的面子。 那人面上平静,看不出心里到底是作何想法:“顾少将军此番话未免太过挖苦,凌辰两国一向交好,使臣便是上宾,怎敢怠慢。只是王实在有令,我们也不能违抗,请少将军体谅!” “那你要待怎地,才放我出城?” “好说,我们也不敢冒犯了使臣,如何敢说要待少将军怎地?只需要让我在这马车前看一圈便可。” 说完,那人一翻手,一块刻有阴阳八卦的小镜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想起香染的身份,顾腾誉暗叹不好。 看来对方也是有备而来。 如此一想,顾腾誉再次把手中缰绳一拽。 那人见顾腾誉没有说话,也就当做是默认,手中托着那面小镜子,一面向马车一侧靠近。 顾腾誉细细地盯着他看,只待他把城门方向给让出来。 场中传来一阵刺耳嘶鸣,原是顾腾誉挥下手中马鞭,惊动了马匹。马匹受惊,不顾一切地往城门外直直冲去。 不知马车竟然会立马飞驰出去,所有的人对此只能是措手不及。 “追!!连人带马车给我带回都城!!” 顾腾誉直驱马匹,带着车厢一起往前奔去。 后方铁蹄踏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想来应是追兵已至。 念及马匹拖着车厢确实拉低了速度,顾腾誉掀开帘子,让香染先坐上马。切断了马车伏住车厢的绳索,顾腾誉纵身跃上了马匹,搂住香染紧贴着她坐在后头。 “现在怎么办啊……” 这是在面对这一连串的事件发生之后,香染第一次问出心底里最想问的问题。 顾腾誉直直地看向前方,手握缰绳,大力一挥马鞭:“跑!” 身后铁骑紧紧地跟随,没有丝毫远离的意思。 香染回头一看,见身后黑压压的一大群人马在追着,心间止不住地越跳越快。 纵然她们的能力比人大了那么一点,可以做到的事也比人动手来得轻松很多,就算妖有灵力,也不过是世间万物的其中之一而已,是真的没有扭转一切的通天能力。 香染很害怕,怕尚在城中的清瑶会真的已经遭遇了不测…… “别看!不看就不慌了!如今形势万万不能慌!你有灵力,你想一下办法把他们给甩掉,一直被这么追着也不是办法。” 香染几欲哭出:“我怎么知道有什么办法?我不知道啊!” “整个障眼法什么的,你总会?” 在他怀中的香染死死地抓着鞍上的铁环,摇了摇头。 顾腾誉见状,只得将手中马鞭再次重重一挥。 第170章 四方追兵把人拦截到了一处悬崖上,悬崖之下,可见滔滔江水翻涌不止。 顾腾誉不敢相信,身为将军之子,军中人人惧其三分的他竟然有一天会被追兵追着跑死一匹马! 自从从马上摔落下来,顾腾誉就一直牢牢地握着香染的手不曾松开。香染跟着他一直地跑一直地跑,跑到了悬崖一旁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抚着胸口的她见着了身后那一大群将她们二人团团围住的铁骑,惊得不知道是该继续喘气还是该站立不动。 捂着胸口的她,被这一场极具压迫的场面吓得往后退去。 刚退了几步,顾腾誉就死死地拉住了她。 “不要慌。”顾腾誉眼中迸发出冷冷的光看向前方铁骑,如同利刃,要剜断捆绑住他的绳索。“我说过了,一慌就更加想不到脱身的办法。” 香染听闻他这么一说,也就一步步地往他身后挪去。 见终于把人给逼进了绝境,那铁骑的首领道:“你就是国师要找的那两只妖的其中一只了?哼,既已到如此绝境,不如乖乖束手,随我回去!” 听闻“国师”二字,顾腾誉疑惑,也就转头问香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来抓你们?!” 香染从顾腾誉身后警惕地盯着前方的人:“我……我不知道。” “他们国师在想什么,我还能猜到不成?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你问我,我问谁啊?” “问他?”顾腾誉转而看向了前方的人道。 香染急道:“你觉得他会说真话吗?可,可能他也不知道自家国师在想什么,只听从吩咐抓我而已。” 不远处的那人似乎耐性已到,铁蹄开始一步步地往两人方向迈进。 香染另一只手死死地抓着顾腾誉手臂,眼中的警惕开始散去了一点,慢慢被恐惧占领。 顾腾誉见她如此,抬手手将她护在了身后,同时对她道:“你该不会什么都不会?” “啊?” “总得会点什么的?” “……” 说实在,香染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除了凝聚灵力格挡攻击和一些简单的反击以外还会什么。她咬着下唇,想着自己到底能把灵力发挥到什么程度,又一边紧紧地盯着那缓步上前的铁骑。 “想办法求生!只要这么想,就能想到办法了!” 香染怯怯道:“怎么求?我一个人最多打五个人,他们这里起码有百来号的人,我打不过!你打得过吗……” “你傻吗?我会让一个女人去想怎么打架?!” “那你想干嘛……” “灵力,护住我们!” 说完这一番话,顾腾誉拉着香染往悬崖边跑去。 二人双双坠入到汹涌的江中。 那铁骑首领来不及领人拦截,到悬崖边时只见跃起的水花。 他收回目光一转方向,对身后的士兵吩咐:“活见人死见尸,给我到下游把他们搜出来!” 江水翻滚浪涌浪。 二人几乎差点就被这汹涌的水势给冲散。 香染不曾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力气,是真的可以大到和天地所设立的巨大外力对抗。为了防止顾腾誉在这翻涌之中用尽力气,香染主动地抓住顾腾誉的腰,闭着眼睛抱住了他。 待到江水缓了这么一点,香染的灵力开始有了作用。感觉到了这点细微的变化,香染用尽全力,终于让两人浮出水面。气息顺了不少之后,她就开始控制两人慢慢往岸上靠近。 被翻涌的江水打乱了好几次的上岸计划,失败了数次之后二人才从翻涌不断的江水里爬了出来。 顾腾誉毕竟是凡人,在江水的不断折磨之下已经脱力,只剩手还死死地握着香染的手。香染双手紧握,拉着顾腾誉从江中出来,顾腾誉被彻底拖到岸上的时候,还吐了两口江中浊水。 落入江水之时,香染来不及马上施展灵力护住他,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顾腾誉吞了两口冰冷的江水。如今全给吐了出来,呼吸也就顺畅了不少。 香染把人给完全拖上岸后,累得噗通一声坐到了岸边,喘着粗气。 见顾腾誉还像一条快死的鱼一样趴在岸边,手还死死地拽着香染的手,香染甩了两下手臂,嫌弃道:“松开松开!你要拽到什么时候!” 顾腾誉恍若回魂一样松开了手,撑着自己慢慢起身。 “你,你是真的不行……”这是顾腾誉恢复了点意识,第一句说的话。 香染怒道:“说起来你的命还是我救的!刚才你还死死地抓着我的手不放,分明就是怕了!要不是我,我看你就随了这滚滚江水到东海!” “你……你还好意思说,不是因为你,我会搞得这么狼狈吗?再说了,你刚才不也抓着我的腰不放吗……” 顾腾誉一抬头,愣住了。 水沾湿了发梢,紧紧地贴在她的脸上,水滴尚挂在脸上,显得有些狼狈,圆睁的眼睛衬得她的委屈越发地有一种惹人疼惜之感,令人舍不得再说她半句,想要好好安抚…… “……你,脸怎么红成这样?像柿子一样。” 香染圆睁的眼睛,好似空洞了这么一瞬。 香染别过脸。 手冰凉,抚上自己的脸好像碰到了炭火一样。香染觉得惊了…… 她扭过头,对顾腾誉大骂道:“抱你腰怎么了!还不是怕你被江水冲走!人就是麻烦!麻烦死了!淹一下就会死,被兵器伤了也会死,麻烦!麻烦!哼!” 哼了这么一声,香染站起身远离了顾腾誉,背对着他整理秀发,擦了擦脸上遗留的水珠。 顾腾誉翻了个身,抱着肚子躺在岸边大笑。 香染倏然转身,怒着指向在岸边笑岔气了的顾腾誉:“不准笑!听到没有!” “哈哈……为什么你这人……哈……这么能惹人发笑?哈哈哈!” “闭嘴!再笑就把你扔回江里!” 对于香染的警告,顾腾誉并没有理会,依旧是抱着肚子躺着笑着。 香染一咬牙,大步走回去,指着他骂道:“我说到做到!这就把你扔回江里!” 忽然,顾腾誉慢慢地止住了大笑,轻身一仰,盘腿坐着。 他带着那笑剩下的笑意,对香染勾了勾手指:“丫头,我有一个秘密,你要不要听?” “什么秘密?” 二人毕竟共同从那危难逃离,香染再怎么气也不能伸手真的打了这个救自己出城的人?犹犹豫豫之间,她慢慢收敛脾气。 “你坐下,我好好给你说说。” 香染也一样盘腿坐下。 在她整理衣摆的时候,顾腾誉靠近她的耳边,轻声道:“丫头,这个秘密从今往后不再是秘密啦!” “我喜欢你。” 第171章 香染了愣了一下,盯着顾腾誉往后踉跄地爬开两步保持距离。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都说了这么明显了,你问我是什么意思?” “停!打住!你别想耍我!” “我没耍你!” 香染恍若没有听见她这一句话一般自顾自地站起,走出了几步准备离开,忽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对他半吼道:“鬼才相信你!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你以后别跟着我了,我,我要去找清瑶!” 见这丫头是真的是要丢下他离开,顾腾誉立马起身追了上去。 “香染!!” 冰冷的手指被一团火似的炽热给紧紧包围住,扯住了她离去的脚步,扯住了她狂跳不止的心。她不抗拒着周围的声音,可摒弃了江河湍急的流水声,却怎么也摒不住顾腾誉的一字一句。 香染挣脱抓着她的手,死死地捂着耳朵:“我听不见!你什么也别说了!也别来找我!” 说着,捂着耳朵往前大步走去。 顾腾誉在后面紧追不舍,不仅一边追着还喋喋不休:“丫头,从前是我错了,我给你说句对不起。” “是,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觉得你挺可恶的,想要捉弄你把我的以往的气势都给拿回来,可是如今我却是不同了!” “这次我是认真的,发自肺腑的喜欢,你能不能静下来听我说话啊?” “别跑了好吗?这次我并不是耍你的啊!我对天发誓,发誓了你该信了?” “到底要怎样你才愿意停下来听我说清楚?香染,你别跑啊……” 香染听他一路这么说着,被他叨得脑袋混乱,心下一烦,渐渐地就跑了起来。 顾腾誉也一并地跑起来,怕她会生气,也没有拉着她,只这么在后面追着,不停地说着自己的理由解释一切。 香染想甩也甩他不掉,忽然止住脚步,保持着捂耳朵的动作仰天大声“啊”了出来。 随后她气急败坏,双手抓着顾腾誉的手臂前后摇晃,话语里皆是歇斯底里:“顾腾誉!!顾腾誉!!!!” 顾腾誉嘴角带笑,静静地看着抓着他的肩膀却不能动摇他分毫的香染。 “你想要说什么?” 从未听过顾腾誉如此温言以对,瞪着他的香染再也忍不住,捂着脑袋转身再次大喊一声拖着长音的“啊”。 疯了,这人一定是被水泡疯了。 否则这人一反常态,到底是要做什么?! 香染转身恶狠狠地盯着他,直接揪住他的交领:“你,顾腾誉!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顾腾誉俯视这个刚好到她肩头的丫头,笑容暧昧,盯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道:“话如覆水,难收咯!” “你!” “我是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 香染咬着牙,松开了手,继续气冲冲地往前走。 顾腾誉也不急了,安安静静地跟在后头。 半日之后,两人走到了一处集市。 香染二话不说地走进了一家客栈,跟店家要了一间房。 店家:“姑娘,住店要压一两银子,伙食另算。” 香染听闻一噎,摸了摸腰间。 一件糟糕的事出现了,她没带银两! 二人在柜台前静默了一阵,随后香染摸了摸发间,顺着又摸到了耳边,把耳坠给摘了下来:“这一对珍珠耳坠圆润色净,可不止值一两银子,你看看收不收。” 店家拿过那一对耳坠,仔细打量,欢喜地点头收下,随后就让伙计带人到客房。 正当店家想要把这一对耳坠收起来的时候,面前突然“啪嗒”一声,掉下了一锭银子。 “那姑娘住店的钱我包了,耳坠就不压在你这儿了。” 那店家见了银子愣了一下,又慢慢抬头,打量了眼前男子。 “墨迹什么?赶紧的,给过来。” “好!好!” 那店家欢喜地拿过柜台上的银子,把耳坠给交还回去。 独自坐在房间,没了烦人的人,香染烦乱的心,渐渐地坠入了冰凉。 “不知道清瑶到底逃出来了没有。” 香染现在很是担忧,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刚刚才把顾腾誉给丢下,现在想要求人回去看看情况,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再说以如今境地来看,顾腾誉想要进城更是不可能的事了。 那么,如今的她是要怎样,才能偷偷溜进城而不被发现? 正当她忧心之际,房门突然被叩响。 “谁?” “姑娘,你吩咐的东西已经拿上来了,现在方便开门吗?” “我吩咐的东西?你拿了什么上来?” 香染疑惑,打开了房门。 只见店伙计一脸堆笑,手臂上着一个布包,手里捧着木盘,上面摆了几碟小吃。 “我没让你们准备这些东西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搞错没有搞错,店里就您一位女客官,我怎么会搞错呢?”说完,从香染身侧走进房里,摆下了东西就离开,顺带还带上了门。 那店小二如此毕恭毕敬地,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香染带着疑惑,走到了桌前,打开了布包。原来布包包裹的,是一件干净的衣裳。 突然间,又传来了笃笃的敲击木板的声音。 香染寻声望去,入眼的不是门,而是房内的一面墙。 “喂!丫头,东西都收到了,出行在外可不能委屈自己,换上,我挑的。” 听到最后那三个字,香染脸上刷地一阵红,抓起布包就往墙上扔去。“顾腾誉,你怎地如此之烦!” “我要是真的想烦你,敲的可不是墙而是门了!” 那头静默了片刻,又响起了声音:“丫头,我知道你担心城中的情况,我们如今也不能回去自投罗网,你要是相信我,就在这里歇一天,我会帮你想办法打听清瑶消息的!” “我……算了,你有话想问的时候再问,不用敲墙,直接喊我,我这里听得到。” 过后,那边是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香染看着那面墙,出神了好一阵子。过后,她慢慢走到那面墙的前面,把方才扔出去的东西捡了起来。 到底是为什么呢? 香染不解。 为什么,这个顾腾誉突然之间……好像变成了一个好人。 香染看着那一堵墙,心里渐渐浮起一阵的感激。 第172章 辰国。 都城。 庄严的金檐红柱之下,鹅黄轻衫在其中猎猎而动,其人动作急促,似是等不及去面见什么。可女子神情安然自若,眉眼柔和,嘴角挂笑,一双柔媚的双眼带着盈盈水光,恍若金光撒下春池,照出一汪明净。 那女子来到一扇高大的朱门前,伸手缓缓推开。 白日的光线照进了里头,驱散了里面的漆黑。白光照在青色衣衫上,在这周围的黯淡之中令人明目,一见难忘。 青衣女子缓缓转身,看向推开门扉的那人。 “听闻你被擒住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是抓错人了,没想到,以你的能力竟然是不能脱身。” 青衣女子带笑看着门前的人,缓缓开口:“自投罗网罢了。” 听闻青衣女子如此一道,她的笑意更深了:“古往今来自投罗网者,皆是有求于敌,清瑶,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清瑶静默了片刻,道:“我确实是有求于你,要么我们坐下,好好谈谈?” 暖丝迈步走进殿中,饶有兴趣地带笑道:“不知道你的要求,是什么?” “放出消息,说我已逃离出城。” …… …… “笃笃笃”。 是叩响木门的声响。 门扉打开,一人站门内,一人站门外。 香染抬着头,直直地盯着站在门后的这人,眼中带着一丝的渴望,除此之外,满是隐忍。 顾腾誉眉毛一挑,以俯视的姿态看着她。 两人对视半晌,最后还是由香染开口:“你,你想到办法了没?” “想到了。” “是什么办法?”她急切地问道。 从她敲门,打开门,见到顾腾誉为止,她的心都是平静的。就连刚才一开始看见他的那张脸的时候,她心里也是非常平静的。 然而她现在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慢慢地爬上她的心头,又一点点地缠绕她的一整颗心,令她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后的安宁渐渐破碎。 顾腾誉眼神里的柔光,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从前只习惯了和他互相仇视一番,从未曾想过对方也会有一天不再和她争吵,她非常地不习惯,甚至是……有些排斥。 所以,香染想要马上得到答案,不想再无所事事地面对他。 对!只要行动起来就不会在意别的什么了! 香染如是想到。 顾腾誉不紧不慢地道:“这个办法嘛,当然是不用我们亲自进都城里头调查,我们呢,就找附近的樵夫,或者从都城里出来的商队,问上这么一问,不就知道了!” 顾腾誉一边说,还一边慢慢地弯下腰,一点一点地,慢慢贴近香染。 他越是贴近,香染就越是往后缩去,搅得香染差点就支撑不住要往后倒去。 香染气愤将他一推。 她指着向门里后退半步的顾腾誉大骂道:“我放下架子来和你商量,你竟然还要这样戏弄我!好!我自己查去,你在这里待着!不用你帮我了!哼!” 顾腾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好像确实有些得寸进尺了。 至于自己为何会这么得寸进尺,大概是因为看见她穿上了他买来的那件衣裳。 细想想起了从前种种,顾腾誉觉得很是后悔,后悔是后悔方才的心急,他倒是不后悔从前捉弄过她。 反而觉得,看见她那各式各样的不知所措和生气,倒是有意思。 他也不急着要追上去,关上了房门,像是在散步一样,哼着小曲,走向香染气愤着离开的方向。 这个小镇不大,借着都城前往留国的商队慢慢发展壮大,可惜繁荣的程度实在有限,除了给商队做一个中转站以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特色。 然而,正是这样的条件,却是对香染来说十分地有利。 既然这里大多数的人为商队的人,那她就不用东找西找,白天等夜里等,盼着从皇城里出来的商队马上出现。 “原来你也听闻了那天的事啊!”一个商队的人,牵着伏着水袋和干粮的马走到客店一旁,边走还边和香染聊上了。 “对啊!那天我出城的时候看见了,好大的阵仗呢!有什么法术,还有一大批的军队,吓得我只敢躲在角落里,偷偷看。”香染嘴巴说着,手还没个停下的时候,一边说着那时候的状况,又一边以手作状,夸张得不行。 那人见状,越发地对那天的事感到好奇:“那你躲在角落,看到了什么?” 香染装作遗憾,道:“哎呀,人太多了,一层又一层的士兵围着,我怎么看得清楚?后来想再看,就被我哥给拖走了,后来的事,你清楚吗?” 那人将缰绳捆绑在一木桩上,叹道:“后来两只妖怪都逃走了,到现在都还没有抓到呢!可恨那些妖怪,无法无天,害了人还逃了。” 香染一听,皱眉道:“什么?害了人?害了谁啊?” “东络织厂的少东家,还伤了和他同住的穗宁织厂的少东家,可怜那少东家年纪轻轻,竟就这样无辜地丢了性命,唉,这妖如此之横,天下又得不太平了……” 香染眉间皱意更深。待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竟然被一人拉住了手臂,让这道力量给拉扯得后退了两步。 “咦?这位是?” 顾腾誉上前一步,带笑道:“她哥哥,正急着找她回去呢,妇人就是喜欢唠嗑,打扰这位兄台了。” 说罢,拉着香染离去。 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地成何体统?香染一甩,挣脱了顾腾誉的手。 “你做什么啊!还真当是我哥了?” “不拉你过来,你肯定要说点别的了?别以为能靠一张嘴和人唠嗑熟络,就能无所顾忌地大说特说了。” “谁要大说特说了!”香染气愤道,“我只是想解释,那个什么少东家,和我们没关系!什么坏的都往我们妖身上扯,那些说出番话的人算老几!” “想想你现在的状况,越是添油加醋的话,就应该越是不顾才对,小心被人识穿身份!” 香染没有理由继续反驳,噎住。 顾腾誉见她不甘,叹道:“算了,不过是旁人的添油加醋而已,织厂的少东家身死京城,官府必定会彻查,反正会有真相大白的那天,你急着解释什么?还是先回去,想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第173章 香染觉得,顾腾誉这个人虽然总是没有理由地欺负她,可关键的时候道理却是说得头头是道,让人反驳不得,不自觉地想要听他的。 香染虽然脾气有时候确实不太好,不过她可从来不胡乱撒泼,跟着道理走总是会的,于是乎,两人一起回到客栈。 顾腾誉倒也不客气,直接地走进了香染房间,坐下。 站在门边的香染见他招呼也不打直接走了进去,还如此悠然自得地倒了一杯茶,气得她不顾什么道理不道理,当场发飙:“顾腾誉!这是我的房间!你,你还乱动我的东西!” 说着,大步走向桌旁,一手夺过他手里的茶壶。可是这已经来不及了,顾腾誉已经倒好了一杯热茶。 他斜了她一眼,道:“应该说是店家的东西?喝杯茶而已,你也没亏什么,这么激动做什么。”随后举杯一饮。 “你要理由是吗!在这里住店是要花钱的!吃东西要花钱,喝茶也是要花钱的!” “你放心,不花你的钱。” “谁说不花我的钱,我住店用的可是我的珍珠耳坠换来的!” 顾腾誉喝了口茶缓了缓,随后就面向香染坐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是这个?” 香染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怎么会在你这里?!” “跟店家买来的呗,哎呀,说起来,我的这杯茶,花的也是我的钱,与你没什么关系,反而是你……”忽然,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女子,“好像吃住穿,花的都是我的钱。” 香染咬牙切齿:“顾腾誉!你,你算计我!” 顾腾誉带着得意的笑,晃了晃手中耳坠,香染伸手要去夺回来。然而还是不够顾腾誉收手的动作迅速:“你也不想欠我,对?这耳坠就当作是一点利息,我就勉强收下了,剩下穿和吃的钱,记得还。” “你!你!” 见这姑娘指着他,“你”不出个所以然来,顾腾誉煞是得意。不过为了不被这姑娘反应过来赶他出去,顾腾誉也就再加了一句:“放心,这钱赊多久都没关系,如果真的不便,当作请你也是可以的,不过我总不能这么亏,真的不收回点本钱?耳坠就当作是当在我这儿了。” 随后,他作了个请的手势,请香染坐下:“该是安静下来好好讨论讨论往后的事宜了?现在清瑶已经离开都城,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香染的愤怒在他的话语里渐渐被抚平。是的,她又被说服了,同时按着他的意思坐了下来。 香染低头想了好久,顾腾誉就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她回话。 经过了内心的一番挣扎和思索,良久,香染终于还是道:“回去,专心修行。” “回去哪儿?在凌国吗?” 香染抬头,狐疑地瞪着他:“关你什么事?” “我总得知道一些啊,否则,遇到清瑶我怎么和她说你的行踪?对了,不如你去找清瑶,不用怕麻烦,我会帮你的。” “不用了。” “为什么?你,你们分别的时候已经约定好了相遇的地点了?” 香染听他如此一问,细细回想了一下。 在郭府里,二人商谈之时并没有谈及清瑶的具体去向到底是何处,如此……应该也算是没有约定相遇的地点了。 香染,摇了摇头。 顾腾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我们俩就一起上路,去寻找清瑶呗!” 香染难以置信一样地盯着他,随后又对他上下打量:“你没事?你以为清瑶是你的谁?为何要主动提起去找她?神情还如此激动……” 顾腾誉见,这姑娘的表情渐渐变为嫌弃。 为了挽回点面子,顾腾誉轻咳了两声,收敛了一番,再道:“助人,乃是我最喜欢的事。” 香染呸了一声,道:“你这是爱凑热闹?见我和清瑶出了事,就想要贴上来搞事情消遣,对!” “嘶,你这丫头,我这是好心!” “好心?”香染再次打量了他一眼,慢慢地,这打量,变成了耐人寻味,“你……不怕妖了?” “呵,我怕什么!” “还记得蜘蛛洞吗?” “记得,怎么了?” 香染一拍大腿道:“你果然不怕!这才对嘛!区区凡人,没有灵力,到时候被妖怪抓走倒也是常事,对了,兴许还能和面露凶相的妖怪来个面对面交流,哎呀,多刺激,是不是啊,顾公子!”香染抬手,在他的肩头重重地拍了三下。 顾腾誉一愣,推开她的手:“你少在这儿吓唬人,我武功盖世,怕谁!” “那你解释解释,到底那天,你是怎么让蜘蛛给抓住的呀?” “蜘蛛可是有八条腿,我只有两只手,打不过也是正常!” “那要是来一个百足妖虫呢?是不是……反抗也不用反抗啦?” 这一次,香染掰回一局! 顾腾誉噎了一下,过了片刻才道:“不和你闹!正事还聊不聊!你的清瑶还要不要找了!” 香染听他如此一说,脸上笑意慢慢消退,眼中的光芒也渐渐消失。 “不了。”香染道,“找到了,她也会把我说一通的。” 见她如此失落,顾腾誉已经做好了要开导她的准备:“闹矛盾了?” 香染摇头:“约定好了而已。我……我灵力太弱了,答应了清瑶要回去专心修行,清瑶也说了不用去找她。” “清瑶这么厉害,能出什么事呢?反而……我觉得我跟着倒像个累赘。” “谁说的?” “我说的。” “你是累赘?我平生还没见过有哪个丫头口齿伶俐,能把人的话给套出来的。就算是我去套别人的话,也未必能套得出来,修行嘛,日积月累慢慢来,总能积累到什么的,这么妄自菲薄说自己是累赘作什么?想要放弃,不修行了?” 他见,她眼里的光亮又回来了! 香染带着期待,看着顾腾誉:“真的?” “你问我的话,不如问问你自己是不是真的想放弃。” 香染摇摇头,极力否定:“我才不要放弃!我和清瑶约定了,要一起飞升的!” 第174章 见这丫头恢复了点精神,顾腾誉见着,也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 丫头还真的是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该不让人省心,还是不能让人省心。不过好在悟性不差,可以慢慢开导。 “有信心!不错不错!” 香染恢复了笑容,对顾腾誉道:“这次多谢你啦,既然我已经知道清瑶没事,那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你也要回凌国?” 顾腾誉道:“我乃是凌国人,自然是要回凌国的!对了,你要不要到京城玩玩?有好多小吃我没带你去尝尝!” “就算没有小吃我也要回去都城的,我答应了要再和凝珠见面的!不过……见了面之后,就是真的要的永远分别了。” 顾腾誉皱眉道:“永远分别?你要到哪儿去?” 香染眼神再次变得狐疑,顾腾誉才察觉自己确实是有些过于激动,轻咳了两声,正色道:“肯定是要回家对,你们妖怪的洞府都这么神秘,不说也罢。” 虽然口上说不说也罢,可顾腾誉还是在心里盘算着回去都城让凝珠帮忙套话。 香染得意道:“知道就好,反正是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你永远都找不到我!” 顾腾誉冷哼一声:“我才不稀罕要到你们的洞府,人间风光无限好,我为何要去你那?”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要去哪儿?” “你忘了吗?你欠我钱!” “顾腾誉,你欠打!” 香染连人带茶杯茶壶一并赶出了她的房间。 把人推出房间之后,香染对门前之人愤怒一哼,“啪”地一声甩上了门。 抱着茶壶拿着茶杯的顾腾誉看着门被怒摔而合,带着浅浅笑意喝了一口杯中茶水…… …… 辰国都城 皇城 清瑶和暖丝面对面坐下,一派和气,令人觉着不过是老友相见,二人之间并无暗涌。 周围是白日下的湖光,零碎金光在曼曼涟漪之下消退了些许刺目之感,变得颇为柔和。 湖上白色折桥将远处的湖岸和湖中小亭连接,周围点缀刚开的粉荷,微风拂过,亭中轻纱飞舞,惬意无限。 暖丝给好友倒了一杯茶,道:“清瑶,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周围更是无人,在这里,也可开怀畅谈了?” 清瑶笑道:“我并未惧怕有旁人在,惧怕的那人,应该是你才对?” 暖丝看了一眼岸边的光景,贴近了清瑶,青葱玉指半掩面,道:“清瑶,我们之间总有些事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她带笑,慢慢抬眸看向清瑶。 清瑶只静静地看着她,不再言道半句。 见她依旧冷着一张脸,暖丝摇了摇头,叹道:“原来好友多年不见,也会变得如此生疏,从前你眼神总那样地温和,如今我不过是当上了国师而已,你就这样看我了?清瑶,灭了昱国的,可是凌国啊,和我们辰国没有什么关系,你为何要如此看我?” “不过……纵然我如今是辰国国师,也并不想为了他们而全盘倾出。” 清瑶道:“那你花这么大的力气,又是让红姿引我们过来,又是利用道法抓我,为的是什么?” 暖丝端坐,抚平了衣摆:“往后你便会知道。” “为何要遣散辰国的道观?” “不遣散,我们妖又怎么能过得自在?” “既然遣散道观是你的意思,为什么那群道士又甘愿入伍,为你卖命?” 暖丝看着清瑶,淡淡的笑意愈发地深。她静默了片刻,带着盈盈春水般的双眼只盯着清瑶,似是在打量,又似是在思索。 清瑶不待她回答,反而以一种局中人的语气,替她解释了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掌控了他们的利益,对?” 清瑶原本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轻呵一声,笑出了声:“真是可笑,修道之人该是清心寡欲,一心卫道才是,不过五十年而已,竟出了这等市侩之人,真是可笑。” “道观都没了,还能如此自得其乐地与人作交易,这人到底也是如此了。” 暖丝带着半分的懵懂与好奇,再打量了一番她的熟人。 “你怎么不怀疑是我以恢复道观作威胁,以此要求他们加入?”她问道。 “若他们真的是为了道观,应该合力除了你这位国师才对。此方为铁骨铮铮,才对得起倍受屈辱的日子。” “可是你高估他们了。” “并非我高估他们,而是拥有这等骨气的人,早就死了。” 清瑶举杯,喝下她倒的茶。 暖丝脸上那深深的笑意渐渐消失,虽尚有一丝笑意停留,却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清瑶放杯,抬眸看她:“如今你做的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暖丝道:“不为什么,只觉得好玩!整一个国家的人,都是你的棋子,这棋子里甚至还有我们的同族,要怎么下怎么下,爱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不觉得好玩吗?” “你觉得有趣,我并不觉得。你想知道怎么使用灵珠,就应该知道,一切需和我说实话,让我知道所有的实情。” 暖丝听后,那带着三月暖意,如一汪春水的眼睛,浮现了一种独特的冷意。她掩唇冷笑一声,说道:“可是,我已经帮了你,那小丫头还没逃出辰国呢,清瑶你可要想好了。” “我是信你,才与你交易的。如今的我拥有这样的能力,我想要强抢,也是可以的。” 清瑶轻叹一声,似是无奈:“你说的确实有理,不然我也不会自投罗网了。” 听清瑶说到此处忽见暖丝的目光落向了她身后的远处。 见她如此,她也就回头,顺着那方向看去。 清瑶见,那金铃道士正穿行在湖上折桥处,大步往这边走来。 待他步入湖中亭,便立刻向暖丝行了一礼:“国师。” 二人皆为国师,凌国的国师给辰国的国师行礼,这等景象当真诡异。 清瑶带着半分的警惕,看向那躬身行礼的金铃道士。 暖丝不紧不慢道:“如今你我地位同等,又何必再给我行礼?往后就算了,请坐。” 那金铃道士依旧给她再躬身,随后起,再坐下。 第175章 那金铃道士和清瑶并肩而坐,与清瑶一同面对暖丝。 暖丝对清瑶一笑,道:“二位应该打过照面了?” 金铃道士微微点头。 清瑶脸上依旧不见一丝温色,她目光并未落在二人之中的任何一人身上,只静静地坐着,似在等待着什么。 “既然这样,那我们也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清瑶,虽然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可对方的身份,你总归还是不清楚的?我来介绍一下,这位金铃道士,是辰国最大道观,仲修道的大弟子。” “这位清瑶姑娘,我已和你说过不少她的事情,也就不再作介绍了。” 说完,她再次看向清瑶:“清瑶,人也已经给你介绍过了,应该是时候把灵珠给请出来了。” 清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答,只把手抬起,在手腕的位置上划了一下。她的眉头微微一蹙,很快就又平复下来。二人只注意她手中动作,未曾发觉她脸上神色。 “噗通”一声,一个锦囊从中跌落,好似凭空出现。 金铃道士面色如常,语气之中却带着一丝的惊讶:“没想到,竟然是藏在自身当中。你的灵力之强,应当足以维持你飞升了?” 清瑶笑道:“还差得远。”将包裹住灵珠的袋子运用灵力一收,灵珠骨溜地滑到了桌面上。 暖丝和那金铃道士看清楚了它的真身,脸上皆一凝固。 这珠子色如白玉,没有一丝的瑕疵。 单从外表来看,确实是一件天下无二的美玉,可二人并不是为了其表象而惊讶,他们,是看见了其中蕴藏的灵力。 “若是这灵珠能够被善以运用,逆天改命之事,也是可以做的出的?”清瑶淡淡道,“只不过可惜,从来就没有人将其运用得当,我想,凡间已经没有人能让它认主,任凭其发挥所有的能力。” 暖丝接道:“确实是啊,不然,就不会是昱国国破了。” 从坐下开始一直沉默的金铃道士,在此时突然开口:“认主,也不过是世人对于至高无上这四字有所贪念而得的两个字而已,若是有能,又怎么会在意所谓‘认主’。” 清瑶对此颇为在意,也就询问道:“不知道道长想到了什么办法能善用灵珠?” 清瑶如今既然能够安然坐在此处,金铃道士自然知道暖丝已经将她拢入了计划之中。既然策划者已经认定了这只青鸟,那他也无需有所隐瞒。 金铃道士从袖中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茶几之上。 清瑶脸色微变,此物,不正是顾腾誉手中那块蕴藏灵力的木牌子吗?为何这块木牌子会在金铃道士的手里? 看出了清瑶的片刻出神,暖丝带着浅浅的笑,喊着清瑶:“清瑶,清瑶?” 清瑶移开双目,看向暖丝。 “清瑶,这木牌子……和灵珠很相似,对?” 清瑶笑而不语,静候解释。 暖丝继续道:“其实这木牌子是真的不止几个钱,在集市之上可随意淘来,只不过这木牌子的价值,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是因为其中蕴藏的灵力,对。”清瑶道。 暖丝笑道:“不错,这木牌子有用的是其中蕴藏的灵力,清瑶,这木牌子不过是一件凡品,你知道为什么它能蕴藏如此巨大的灵力吗?” “为何?”她淡淡问道。 “因为,这是辰国无数修士的精血修为凝聚而成的东西啊!” 清瑶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瞪着暖丝,责骂道:“暖丝!你置人命于何地!” 暖丝笑着,言语之中尽是柔态,若是寻常人听了,必定忍不住心也要跟着一软:“清瑶啊,你别生气呀,既然你都已经猜中了那些人的下场,方才你不怪我,现在也就别怪我了,再说了,动手的人可不是我呀,我也不知道竟然会有这等的方法,储存灵力……” 若暖丝说的都是真话,那……杀了那些修道之士,把他们的修为一同凝聚在木牌里的人,岂不正是这同为修道之士的金铃道士! 这天下到底怎么了!为何会有如此疯狂之事发生?!两国交战,有利益冲突可以理解,那这种杀了同道中人,杀了那些原本并肩而行的人,这件事……清瑶该如何理解?! 清瑶胸中有火凝聚,可事到如今也不可能立马翻脸,再说了这里还是暖丝的地盘,如今再加上一个金铃道士,想要脱身非旦不可能,还会让二人对她起杀心。 灵珠已经出现,清瑶已经再也没有价值。 为了稳住如今的局面,清瑶只能假装毫不在意,冷眼以对。 见她面上已无怒气,暖丝也就对她道:“清瑶,你不生气了就好,我多怕场面会控制不住啊!毕竟你可是会用珠子里的灵力,对此我们也很是烦忧的。” “你们不用烦忧,我既然已经选择加入,就不会动手。” 看着清瑶脸上的清冷,暖丝笑意深深:“这就好,老朋友相聚,坐下来没聊多久就翻脸,我可是会很伤心的。还好清瑶你还愿意和气待我。” 清瑶并不理会暖丝,等着接下来的解释:“说说,你为何要说这木牌和灵珠相似?你又是想如何把灵珠里的灵力引出来?是凭借这木牌吗?” 听闻清瑶这么一问,暖丝看向金铃道士。 未等暖丝开口,金铃道士便拿起了木牌,握在手中。 木牌的灵力被金铃道士慢慢引出,在木牌与指诀之间形成一道淡青色的气息,这种颜色很是薄弱,形同透明,若不是现在清瑶与其如此靠近,她是绝对不会看清这其中的猫腻。 金铃道士指诀一挥,一指湖面,湖面霎时就被灵力炸出了水花。水花散落,打在粉荷青叶之上,令其摇曳不止,又令柔和如镜的湖面铺上一层朦胧。 木牌之上的淡青色气息已经消失,恍若从未出现。 这种手法,正如清瑶驱使灵珠时如出一辙! 只不过木牌是单纯利用,而灵珠则是需要自身灵力作为包裹,防止反噬。 第176章 看来他们所说的灵珠和木牌相似,是如此原因了?二者皆藏有灵力,使用的方式相差无几,只不过一者所蕴藏的灵力并非另一者可以相提并论而已。 一为凡品,另一为神器,相似却又无法相提并论,人的力量,终究如此而已。 “既然已经尝试过把木牌的灵力给引出来,那也试试灵珠。” 清瑶对金铃道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金铃道士放下木牌,握住了灵珠。毕竟是神遗落在人界的东西,他也不敢大意,凝神闭目,调运自身法力。 忽地,他睁开了眼睛。捏着指诀的他并没有像方才一样,将里头的所蕴藏的灵力给引出来。他眉头深皱,令人看着似是不信,又似不甘。 他凝神,注视着灵珠,在不到半晌的时间里变换了十道以上不同的指诀,然而灵珠依旧是没有对他有所回应,只同是装饰物一样,除了外表看起来的珍贵,就再也没有半点别的特别之处。 清瑶忽觉心下一松。 既然这个金铃道士不能运用灵珠,那往后的事,就没有这么棘手了。 见他尝试了好几轮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清瑶劝道:“许是你心有杂念才不成,现下你还是放弃。” 金铃道士对清瑶怒目而视:“胡说八道!昱国的戚长轩能够用得了灵珠的力量,我必然也能!” 清瑶见他双眼圆睁,当真是气极而怒骂。她倒也不怎么管他会因为失败而变得如何,只是一听到长轩的名字,她目中的光亮终是微微一暗。 暖丝一开始还对金铃道士带着一丝的期待,后来见他如何也招不出其中灵力,也就渐渐地没有了耐心,托着腮,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而后见眼前两人吵了起来,又听他提起长轩,她一挑眉毛,看向了另一旁的清瑶。 “清瑶,五十年了,还放不下吗?” “你在说什么?” “是啊,毕竟红姿不也没放下?你们两个当年这么要好,为了一个只顾家国而不顾你们的人,好像不值得?” “值不值得,总归和事外人无关,再有,我也没有说过我执意不愿放下。” 暖丝点点头:“那不就是了!到现在还没放下。” “啪嗒”!! 二人聊到此处即止,一一将目光移向了金铃道士。 金铃道士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死死地盯着回归桌上的灵珠,脸色很是难看。 暖丝放下了双手,坐直了来,她带着微微笑意,对金铃道士道:“神器果然是神器,想要使用并非轻易,看来,我们是有一段时间要好好研究研究了。”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总能找到方法的,不然,如此神器遗落人间而不得用,也太浪费了。” 见金铃道士脸色稍霁,她伸手,拿起了桌上灵珠。 她双手捧着灵珠,一边看着,又一边转着:“好像也没什么奇特的地方,不过灵力实在是太足了,我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充盈的灵力……” 细细地看着,忽地嘴角一勾。她左手托着灵珠,右手同样捏起了指诀,不过一阵,其中泛起了一阵淡淡的白色,与她的指诀慢慢相接。 眼中映着白光,令她的双眸愈发地明亮。 金铃道士看见这一幕,忍不住要站起身来,在身子动了那么一动之后,他恍若想起了什么来,扶着桌面的手微微一曲,又缓缓坐下。 清瑶垂眸,只觉一切乃是寻常。 白光与指诀相接,光芒大盛。只不过这种盛大的光芒只闪过了一瞬,之后就回归寂静。 “啪嗒”—— 灵珠落回茶几,滚了两圈后彻底静止。暖丝带着惊恐的目光,如同方才金铃道士一样看着静止的灵珠。 “清瑶,你做了什么手脚!” 清瑶伸手,把灵珠捏在手中,展示给二人,要让他们把所有的注意都放在这颗珠子身上:“这就是你们一直争着想要的东西的原本面目。” “人要争,妖也要争,争来争去,不过是在争这对我们自己不利的东西罢了。” 方才一瞬过后,暖丝感觉神魄好似被剜了这么一下,导致体内的灵力随意窜动。 清瑶见她皱着眉,又是提防又是恨地,想来解释是解释不清楚的了,她也就不再说什么,而是把灵珠放下,端坐一旁。 “为何你不用?”片刻过后,暖丝恍若大悟地道:“你算计我?” 清瑶只淡淡道:“我算计你有什么用?是要趁机逃离吗?若我是想逃,你如今想我坐在这里也是不可能了。” “什么意思?!” “要是我能凭借这颗珠子逃离辰国,在那晚与你在皇城里碰面后就逃离了,只不过用一次伤一次,被拖了脚步罢了。” 听清瑶这么一说,暖丝脸上的敌意慢慢减轻了不少。 手支着身子坐稳后,她慢慢扶住了茶几:“没想到,这灵珠虽有传说流传,可传说终究是传说,经历了千年流传,还是免不了被埋住了某些真相。今天一见,倒是让我亲身体会了一次真相。呵……” 清瑶见她仍看着珠子不死心,问道:“往后你要怎么对付它?” 暖丝拿起那珠子,看着它一笑:“怎么对付它?”思忖了一阵后,她看向了提问者,“如今以我的力量,还怕找不到使用它的方法吗?它对我们的妖的力量有所排斥,我可以尝试运用人的灵力,试试能不能将其运用呀!清瑶你瞧,这木牌子,不是已经是一种成功了吗?若是我以木牌里的灵力为引,再让灵珠里的灵力镀上我的灵力,你说……我会不会成功?” 清瑶道:“你尝试过不就知道了?” 暖丝盈盈一笑,捏着灵珠的手稍稍一紧:“这我当然要尝试的呀,不管失败多少次,我都要一遍一遍地尝试!” “灵珠就暂时放在祭祀殿内,我们三人随时都可以去看,不过就是不能将其取走。” 暖丝把珠子一抛,金铃道士稳稳一接。 “这几天就麻烦你了,趁你还没返回凌国,你就在我们的祭祀殿里试试你这么些年调查来的方法,看看有哪一个可行的。” 金铃道士收起了灵珠,拱手道了一声“是”。 第177章 见金铃道士已经从湖中亭退出,清瑶问道:“既然金铃道士也已经有了安排,那我呢?” “你当个闲人,如何?”暖丝答道。 “禁我足吗?” 暖丝一听,皱起眉头:“清瑶,既然你都已经安心将灵珠交给我们,我又怎么能对你做这种事情!我们可是多年的好友,好友之间,应是互相信任才是,互相猜疑这种事到底算什么?” 暖丝从茶几前起身,越过茶几走到清瑶的身边,在她的面前坐下:“我的命,是你救的,我神魄受损的那些日子,是你在照顾我,我感激你,把你当作真正的朋友,你在我心里的份量,这一辈子都不会变。” 她缓缓抬手,从她的鬓后分出了一拨乌黑长发,慢慢地抚在她的肩上,胸口前。 “你大概不知道,那种庆幸世上还有一人能救得了你的感觉……” 清瑶静静地听她说着,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的变化,最后,她的心一软。 似哀切,似崇拜,似庆幸,似一如当初的茫然,泪,慢慢地凝聚,映着白光,盈于眼中。 清瑶抚了抚她的脸,当做是一场安慰。 大概没有人能知道,一个灵力低微,且是异类的妖,在人间活着有多难。 她深深一叹,抚过她如玉面容的手慢慢滑下,目光也是微垂。 “暖丝,一切都是为了这件事吗。” 暖丝深深一笑。 “这件事,我不是已经给过答案你了吗。” 她握住了清瑶的双手,双眸也同时看向她自己的双手,白日照下的金光映着她的笑意,衬得越发地柔和。 片刻,她放开了握着的双手,笑意深深地面对眼前的好友:“如今我已经掌握了辰国,很快,就会是凌国,还有留国!” “如今应该是申时初了。” “朝堂上有事?” “嗯,毕竟现在我可是辰国的国师,有些事是情理之中需要解决的,清瑶你随意,不用担心禁足这一问题。” 风拂过亭中轻纱,曼曼飞舞,末了掠过了一单薄人影。 清瑶一人端坐在亭中,看着身前的茶杯出神。 半晌,她才站起,离开湖中亭。 从湖中亭一路地走,一路地走,皇城内的侍卫也没有阻拦,让她一路走出了皇城。 市集之中,人声杂乱。 这就是市井之象,活在其中的人浑然不觉聒噪,只道是寻常。 “看相!占卜!看风水!不灵不要钱——” 刘老道坐在破旧的木桌后头,漫不经心地呼着喊着。已经十天没有生意的他也不指望能喊来贵人给他送钱,倚着凳子叉着手的他,眼皮微垂,盯着裂了几道痕的桌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何他一介的妖,要像卖艺人一样活在这人间? 再说了,卖艺人好歹也能喊来几个钱,他?唉,算了。 正想着今天本就没有生意,打算现在就收档走人去酒馆喝杯小酒,正抬眼要去把签筒收起来,忽地眼中映入了一抹浅绿。 他对这种颜色心有恐惧,心下一跳,人也跟着往后跳了一下。 清瑶坐在了他的面前,见明明当初已经见过一面他的反应还如此之大,想要说的话忽然就不知该如何说了,于是,她直接道:“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就无需怕我了。” 刘老道吊着嗓子,声音极其难听:“什么叫无需,算我求你了,反正都已经五十年不见,你往后也别出现了……” 看着刘老道抓着椅子背部瑟瑟发抖,清瑶轻叹一声:“如今已经不同了,我又怎么会再伤你?” 如今是在市集里,如此模样实在太过难看,刘老道咽了一口唾沫,松开手贴着椅背慢慢坐直了来,端正地面对她:“你这次要问什么问题,直接说,不,不过!我不能保证我能回答得了。” “放心,我不会为难你,”清瑶道,“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但,说出的话必须要全部是实情。” 刘老道听后,点点头。 见他首肯,清瑶问道:“五十年前,与如今辰国这位国师的事,你清楚多少?” 刘老道听她如此一问,垂眸细想。半晌之后,他才回答:“我见过她和仲修道的一个道士见过面,就在都城之内,那道士面黄肌瘦,一脸苦象,在道观内应该不怎么受重视,应该还受了不少的苦。相由心生,看一个人的面相就能知道那人到底有几斤几两,我敢肯定,以这人的面相来看,必定不会飞黄腾达,就算是修道也是不得门道的愚笨之徒。可怜他还有一个小徒弟跟着一同受苦,唉……” “不过那小徒弟的骨相也不太好,还跟着这样的师傅,指定是出头无望的主。一苦苦两代,当真悲哀。” 说着说着,他忽然以手掌半掩脸,靠近清瑶压低了声音道:“你的那位朋友……也就是如今的国师,那时候不知谈到了什么,与那道士相谈甚欢,不过一阵,那道士领着他的小徒弟离开了。我记得很清楚,那道士是带着笑意离去的,我猜,应该是谈到了什么有关利益的事。” “再次见到你的那位朋友的时候,我才知道,辰国上任一年不到的那位新国师就是你的那位朋友!而且,她的灵力竟然强了一倍不止!后来就是九国战乱。” “形成如今三国之势又过了一年,她命人把辰国之内的全部道观一一给拆了,只不过仲修道有上百年根基,想要瓦解并不容易,可也不知道她当时用的是什么方法,竟然真的就瓦解了仲修道。” “道观被拆,王又下令不得兴建道观,他们有一些换上了寻常道人的服饰,一边掩盖原来的身份一边修道,期间还抓了不少藏匿在民间作恶的妖。后来国师突然下令抓人,那些人被抓了去,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说道这里,刘老道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明明是妖,却替身为死对头的道士惋惜,旁人听得此事只会是觉得猫哭耗子假慈悲。 坐在此人面前的清瑶很清楚地看见,他的悲是真的悲,没有一丝的掩藏,没有一丝的假意。 第178章 刘老道再次轻叹,摇了摇头:“没了家本来就挺惨的了,你的这位朋友还要下令抓拿,说是什么仲修道道士不满王意,密谋造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其中因由我自然是知道的,国师是妖,最怕的人还能有谁?小道观的道士当然是不足为提,可仲修道就不同了,有百年根基,其中典籍无数,道法厉害的人不在少数,真身为妖的国师不抓他们抓谁?” “这件事过后,辰国又太平了很多年。” “那都城形成如今局面,应该不费多少时间?” 刘老道道:“不费确实是不费,容易也是真的容易,那一群道士被抓了起来之后,不出一年,就形成了如今这种稳定的局面。” “要知道是人和妖一起生活啊,虽然妖也不缺善者,可更多的是茹毛饮血之辈,能有这样稳定的局面,我是从来都不敢想的。” 要讲的话都已经讲完,见青衣女子看着那裂开了纹路的桌面怔怔出神,刘老道往后缩了缩,坐得更直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的话,就让我把摊子给收拾了。” 清瑶微抬眼皮,目光却是依旧落在桌面上,她缓缓开口,问道:“你可知道,她吞了多少人?” 刘老道听她这么一问,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和你们一起的那个道士,是昱国清鹤观的道士?” “不错。” “昱国国破,你也是知道的。” “嗯。” “昱国尚未国破之时,凌国抓了国境边上的人作为俘虏,那些俘虏被送来了辰国,安置在了都城附近,过了不到三天,人就全都凭空消失了。人……人数总共……五万……” 刘老道见,坐在对面的女子眼眸抬起,眼中光芒忽地亮了。 看见她眼里的光,刘老道身子颤了一下,连带着身下坐椅也往后退了半分。 “你,你,我……我。” 清瑶不再说什么,起身离开。 刘老道盯着她,见其人彻底看不见了,才放下心,松口气。 惊魂已定,刘老道不免开始想起从前种种。 其实他也很是惊讶如今那位国师的变化。毕竟从前见她的第一眼时,她怯怯喏喏,一直躲在他人的身后不敢离开半步。如今,她已从他人的身后走出,离开她们,成为了一国的国师。更令他想不到的一件事,就是她生吞了五万人的性命。 想当年逼迫他成妖的那位主人,也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狠,一下子就杀掉五万个人。 想到这里,刘老道不禁觉得周身一冷。 他把八卦司南签筒放在一块灰布上打包收好,拿起挂着他“活神仙”的牌子,一路往西城门赶去。 人来人往,算不上拥挤,也快要接近如此。 整座皇城的人都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一如往常,一成不变的地方,他们或许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所生活的这个地方已经在某个时候发生了翻天覆地般地变化。 他们一向厌恶和惧怕的妖,此时正悄无声息地混在他们之间,更或许,他们的生活已有一部分要与妖有所牵扯。 一旁拿着水果叫卖的果农身上散发着妖气,脸上却没有为妖时的凶狠,反而笑容灿烂,以一张三寸舌与摊子前的人讨价还价。 身着黑色官服,脸色肃然,一手搭在腰上的佩刀上,面无表情地在长街上巡逻。 一书生模样的男子正替一女子别着簪子,过后言笑晏晏。 一幕幕寻常之极,一幕幕落在清瑶的眼中又是诡异之极。 因为,她能看见他们所看不见的妖气,能够分得清到底谁是人谁是妖。 人与妖共存,没想到真的就让暖丝给办成了。 只不过这只是一人一手掩盖所得的景象而已,要是一切被拆穿了,这样平和的景象还能存在吗? 这一切,真的能长存吗? 清瑶不知道,更不知道暖丝心里打着的算盘。对于暖丝的一切,她是真的再也不清楚了。当年那个躲在她身后,不敢言,不敢离的少女,真的变了。她变得有胆量与道士抗衡,甚至是将所有辰国的道观推平,灭了那些或许会阻碍她的人,甚至是为了提升自己的神魄而杀人。 她到底还是她吗? 回想着那一双崇拜而又似劝说她相信的眼睛,那一双盈着泪水的眼睛…… 不知不觉之间,清瑶来到了和香染第一天来辰国都城时进的第一家酒楼。那时香染敞开了肚子大吃特吃,她则坐在她的对面慢慢饮茶。 不知道,那个丫头现在到什么地方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乖乖往灵树回去。 清瑶抬着头看着酒楼第二层,良久地,静默不语。 —— —— “我们现在是在哪儿呀?” “辰国!” “辰国哪儿呀?” “不知道!” 香染和顾腾誉两人一问一答,躺在驴车后头看着天,无聊到极致。 “我们从那个小镇出发,过了多少天了呀?” “五天!” 回答香染问题的人,是在前头驱赶驴子的老樵夫。 香染一惊,坐了起来:“五天!不会,老爷爷,你不是说三天就能看见下一个小镇的吗?怎么五天了还没到?路上还一个人影都没有?” 老樵夫回头,对二人说道:“那是我年轻时候都事啦!我已经很久没有探过亲了。” “啊?……那,你有多久没有探过亲了呀?” “快二十多年咯!” “二十多年?!” 香染觉得自己应该听错了什么。 二十多年未到过立城,现下老樵夫七十岁,她和顾腾誉莫不是被带弯了路……不,可能是迷路了。 想到此处,香染立马扯起正无聊地快要闭上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顾腾誉:“你起来,快起来!” 香染的力气对顾腾誉来说简直就是不痛不痒,倒不是香染把他拉起来而是他自己坐起。坐起之后,他问道:“怎么了?好好地扯我起来做什么?” 香染不敢让老樵夫听见从而打击到他,也就伸手半掩着对顾腾誉道:“五天还没到立城,会不会是这位老爷爷忘记路怎么走了……” 第179章 两人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前方驱赶驴子的老樵夫。那老樵夫咧着嘴笑着,脸上皱纹向四方扩散,头上的斗笠盖住了白发,可两鬓之上仍可见杂乱白色。 两人转头互视了一阵,随后香染最先动手。 “你干嘛!” “你带了司南没有?” “谁会把司南放在身上?” “你不带司南那我们怎么回去啊,东西南北,你分得清吗?” “看头顶不就知道了吗!” “太阳?” “是——”顾腾誉无奈道,“我们现在前往的方向正是西边!就算这位老樵夫老得不认得路,也不妨碍我们回凌国。反正都是向西,管他是不是到立城。” 说完,顾腾誉躺了回去。 香染见他毫不在意地躺了回去,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头,看向了坐在前方的老樵夫。老樵夫还是带着那笑容对着他们,香染有些尴尬,同样地咧开嘴回之一笑。 随后她转身抱着膝盖,低声对顾腾誉埋怨道:“我们这一路上都是向着西面走吗?” 顾腾誉答道:“没错!” “那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我们还在荒郊野岭里啊?立城呢?不可能经过了?” “你看我们悠哉悠哉地慢慢‘赶路’,能在三天之内赶到吗?” 香染抬头看向四周,周围的景色移动速度极慢,比人用双腿赶路也快不了多少。 见到如此场景,她轻叹一声,像顾腾誉一样躺倒在驴车后头,变成一副听天由命的状态。 终于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这一天傍晚时分,两人终于到达了立城。 在城门口和老樵夫道别后,两人找了一家客栈投宿。 香染打开了窗,看着迷蒙夜色之下的街道。 行人匆匆,而这些匆匆的行人,都是一些路边商贩。他们收拾好摊子,一路向前推去,应该是趁着天还未暗下往家里赶着。 香染看着楼下光景,想着要是再过一阵,就要变得漆黑无比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这么想,是因为路上店铺紧闭,透不出一丝的光亮。街上无光,自然是会变得十分漆黑。 无人的街上,风吹过,带来一阵的死寂。 香染此景无聊,也就从窗旁离开,走向桌前坐下,倒一杯茶。 忽然传来扣门的声音,香染想也没想,直接道:“进来。” 门开了,站在门前的人果然是顾腾誉,他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这么突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腾誉坐下,半伏在桌上,压低声音对她道:“这镇子有古怪!” 香染给他也倒了一杯茶,点点头道:“我知道。” “会不会是有妖怪作祟啊?毕竟这辰国的道观都没了,道士肯定也是没的……”顾腾誉摸着下巴,独自猜测着道。 香染把茶推到他面前,对他道:“这又有什么,就算是有妖也不一定是作祟!” 顾腾誉坐直了来,接过了她推来的茶杯:“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丫头,外头的光景你是不是没看到啊?你现在去看看,看看是不是大有古怪。” 香染翻了个白眼,对顾腾誉道:“外头的情况我清楚,不就是没有人而已嘛,有什么好稀奇的。天黑了没人也没什么奇怪的嘛。” 顾腾誉继续给她分析道:“这立城可是商队必会经过的地方,你想想,商队经过,代表这个城镇会如何?” 香染问:“会如何?” 顾腾誉用不知哪儿来的扇子拍了一下她的脑门,随后展开扇子扇着风:“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只有吃吗?” 香染皱眉捂着脑门,见他展开扇子悠闲地扇着风,气得她伸手去抓那把扇子,要将它夺过来:“顾腾誉,你找死!” 顾腾誉看准了时机把手一收,香染也就扑了个空。 看着扑在桌上的香染,顾腾誉勾起了得意的笑,摇着扇子给她解释道:“商队经过,代表这个地方必定繁荣!这立城够大,可是为何天幕一暗就静得像一座死城?就算是有宵禁,也不该是这种光景?” 香染气鼓鼓地坐回了位置上。听完了他的分析,她不满地道:“也就是说,有妖怪作祟对!一扯又给你扯回原点,你能不能对我们妖带点好意啊?” 顾腾誉道:“抱歉,不能,况且,能够让整座城变得如此的……我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妖了。” 香染依旧不忿,对他道:“要是与我们妖无关呢?” 顾腾誉一收折扇,端坐着道:“那这一路上的所有费用,不用你偿还。” “仅此而已吗?”香染叉起手,高傲地看着顾腾誉。 “那你还想我做什么?” 香染哼哼地笑了两声:“还要给我道歉!” 顾腾誉同样一笑,应道:“好!” 就这样,两人一起下了楼,和店小二打了个招呼让他留门。店小二犹犹豫豫地,似乎并不想答应:“二位客官啊,你们听我一句劝,这城里……” 顾腾誉觉得不甚地烦,立马打断道:“行了,别说了,门可以关上,但不要闩住,这可以了。” “我……还是……” “放心,有我们在,他们不会注意到你们的。”顾腾誉道。 那店小二见他不耐烦了,也就索性点头答应。 顾腾誉只是猜想发生了什么事,这么胡乱一说后竟然在店小二这里地道了印证,他越发地好奇,这城中里隐藏在黑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人人避之不及,一到夜里就紧闭大门。 “喂,你不怕妖了啊?”香染道。 两人正行走在漆黑的大道之中,在这种光景之中,几乎是要伸手不见五指。 顾腾誉悠哉悠哉地扇着风,道:“怎么?怕我被妖抓走?” 香染一听,支支吾吾,好像是有些不自在:“你,你被妖抓过,还不止一次,你是真的不怕啊?” “那我问你,是妖可怕,还是鬼可怕?” “鬼来无影去无踪,摸不到,没有实体,想打也打不着……” 顾腾誉一收折扇,拍在手心,一边走一边道:“不就是了嘛,如今你就在我身边,如此一来你说说,我怕妖吗?再说了,说是妖,其实也就比人多了一点本事而已,我就不信武力真就打不过法力。” 第180章 “可你毕竟只是凡人啊,又不会法术,我……我又能力低微,到时候遇上棘手的事,我可帮不了多少的忙!” 顾腾誉一边用折扇拍着手心,一边道:“你放心,这次我可没有要和他正面对干,这次只是看看他的实力如何而已。对了,你应该能够感觉得到同类的气息?” 虽然对方的脸在这种漆黑里有些模糊让人看不太清楚,不过香染还是仰起了头,看向他。她看见,此时他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好似颇为得意。 “能啊,怎么了?” “感觉到你同类的时候你说一声,我们藏起来在后头观察。” 香染狐疑道:“这种办法可行吗?你怎么知道不一定会被发现啊?” “到时候就要靠你了。” “我?” 见她还不明白,顾腾誉再解释清楚:“以你身上的妖气作为掩盖,一定发现不了我的。” 香染一听,心下一惊:“你……你还是想别的办法,我……我……不靠谱。”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这三个字几乎如同蚊声,细得让人根本听不清楚。 顾腾誉见她有些支支吾吾地,也就带着点安慰的语气道:“这样,真的不行的话,我们逃就可以了,你放心,我不会勉强我自己,我也不会逞英雄!” “这样,你总安心了!” 香染狐疑着再次斜了他一眼,随后问道:“真的?” “真的!” “可别到时候又改变主意了,清瑶不在,我是真的不能和你一起御敌,当初把你从妖怪手中救出的人,其实是清瑶,我……我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连忙都帮不上……” 顾腾誉用折扇在她的肩上拍了两拍,道:“小丫头,别这么不自信嘛,如果你是真的这么不相信自己,等下就听我的安排。你大可放心!毕竟我也是从军营里出来的,我父亲又是镇国大将军,我可是甚得我父亲真传的人,计策这种东西,我信手拈来!” “你信手拈来?我才不信!” 香染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要是顾腾誉真的是不行,那她拼了自己的命让他逃走好了。她是妖,这座城里的那位妖应该也会看在是同类的份上……放过她…… 夜风很冷,从两人身旁刮过发出“呼呼”的声音,好似在诉说此地冷寂,莫要再前行,快快归去,快快归去! 香染故作镇定,眼神却时不时地往周围看去。大街两侧门户紧闭,屋檐上的天空乌云急急而过,星空清晰了一阵,立马就又看不见。 香染动了动喉,不知不觉地往顾腾誉靠近了半步。 顾腾誉觉着什么东西往自己的手臂上靠,也就移目看去,放慢了点脚步。 “你在做什么?” “顾腾誉,你真的没见过鬼啊?” “没见过,怎么了?” “好巧,呵呵……我也没见过。” “没见过,所以怕了?” “你……你听没听说过神出鬼没这四个字啊,来无影去无踪,伤人无形,不知会在这黑暗里……在什么地方出现……” 顾腾誉扶额摇头。为什么身为人的他不怕这种没见过的东西,反而妖却是谈鬼色变? “你怕什么?出现了就用灵力一掌拍过去不就行了!再说了,你有灵力,能力又高于它,应该是它怕你才对?” “可……可是还是很吓人啊,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什么的,我……你……” 香染惊恐地往顾腾誉的身边靠着,不过半晌,她扯着他的衣袖道:“回去,好不好……” 顾腾誉停下脚步,盯着她看。 香染以为他想清楚了要转身溜回客栈,睁得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开心地仰头看着他。 顾腾誉看着她,一字一字道:“不、好!” 随后又就加快了脚步。 香染一边追着一边劝着,然而这人好像是真的不撞南墙不回头一样地往前冲。 正担忧的时候,香染扯住顾腾的袖口一顿脚步。 “来了!” “来了?” “我们第一步要做什么?” “藏起来。” 说完这三个字,顾腾誉立马抓着香染的手腕扯着她往一条小巷子里躲藏。长街上已经是漆黑得令人看不清身旁之人的容貌,而巷子之中,则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 顾腾誉藏在巷子内侧,把香染安排在了靠近巷口的位置,顺便捂上了香染的嘴。 因为地方实在太不利,要是香染这胆小的丫头被惊得出了声,那就真是要完蛋。无奈又要靠着她的妖气作为掩盖,也就只能把这丫头放在最前头的位置上了。 冷风刮过,卷起了地上落叶。 呼呼的风声加上沙沙的落叶划地声,令这寂静的夜变得有些恐怖。冷冷清清的长街,只见地上有几点黑影贴地飞起,风停又落下,恍若是藏在了黑暗之中从未见过的某些东西,趁着四下无人,狡猾地在黑暗里嬉戏。 长街的黑暗,令所见的一切都非常地模糊,藏在巷子里的他们看不见对面的门店,除了屋檐上方那时而出现时而不见的星空,那些匆匆飞过的乌云,什么也看不出。 黑暗之中,好像有什么动了这么一下。 暗灰色的石砖路上,有一块黑色遮蔽住了一片暗灰。带了些白的灰色勾勒出了好似扇形的边缘,而这边缘在冷风之中动了动,好似布料被吹起。 慢慢地往上看去,黑色的影子垂着丝丝缕缕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耷拉在了前头,被风掠起。 忽地,那黑影又悄无声息地动了一下,顾腾誉看见了与地面暗灰一样的颜色。 虽然那些丝丝缕缕的东西散在前方遮蔽了不少,可顾腾誉知道,那是单衣的颜色!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捂着香染的手带着香染往后退了半步。 他们刚才看不到这种丝缕之后的白色是因为这东西侧着身子的话,那么现在他们能得看见,则是说明这东西此刻正面对着他们! 该怎么办…… 顾腾誉还没问过这丫头会不会用法术赶走鬼魂一类的东西。 正当他这么担忧的时候,手上传来一阵急促呼吸的触感。 第181章 在那个黑影出现之前,香染就感觉到了一阵刺骨寒流穿心而过。在那黑影出现在他们原本站着的位置上之后,寒流变成了一种压迫的冷意,就算无风吹向这条小巷,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看不见的寒气逼压而来,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沁入衣裳,直贴肌肤。 香染颤抖着,呼吸不自觉地被这种刺骨寒冷压迫得呼吸急促。 这就是他们未曾见过的东西——来自无间里的鬼魂。 此时香染只觉得自己身处在地下冰室当中,唯一的温度,唯有覆在半张脸下的一双手。 忽地,肩头上传来一阵轻轻的拍打,这一阵拍打恍若悄无声息,极轻,却令人感觉到一阵的有力。 她知道,这是顾腾誉见她呼吸急促知晓她如今的惧怕,也就拍了几下安慰她。香染慢慢稳住呼吸,轻轻着点了一下头。 街上的那黑影摇晃了一下,忽然顿住。这一晃,那一块灰白前的丝丝缕缕也跟着一阵的摇动,就像是枯死了的柳藤,被人故意摇动,毫无生气地晃动这么一下就立马止住。 一幕幕透露着死气,一动,一顿,一动,一顿,无法连贯,恍若是凝固的画面在一遍遍地重复,这对于在这画面之外的人来说,是一种诡异的冲击。 顾腾誉捂着香染的嘴巴,带着她往巷子深处移了半步。 半步……再半步…… 香染跟着顾腾誉的动作,慢慢地移动。 她垂眸看了一眼顾腾誉的手,再抬眸时,那模糊不清的黑影已经不见了。与此同时,顾腾誉也停下了向后退去的动作。 她怕自己是在这黑暗之中看错了什么,眯起了眼睛仔细地扫了一遍能够看见的那一段长街。昏暗的长街上,那透着黯淡灰色的石砖路上,一整段整整齐齐,根本就没有什么黑色的影子侵占一角。 香染伸手,扯下顾腾誉的手,转身,对他低声道:“顾腾誉,黑影不见了。我们……要出去吗?” “那不是你的同类,是鬼魂,对……” 一阵一阵的寒意的侵袭,让顾腾誉额上,后背,布满了一层的冷汗。在看见这种诡异的景象之后,顾腾誉受到的惊吓不比香染少,虽然仍保持清明的神志,可此时呼吸确实相当急促。 “嗯……没,没错。” 香染思量片刻,继续道:“可是,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鬼魂,毕竟……我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这种超乎寻常的寒意,你……还要继续调查下去吗?或许这根本就和妖没有关系,而是……而是……” 鬼魂作祟。 这四个字,香染没有说出来。因为,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说出来了。 森森白骨,搭在顾腾誉的肩头。 黑夜里的冷风向深巷扑去,深巷之中那搭在白骨之上的丝丝缕缕,随风飘摇…… “啊!” 二人尖锐的叫声撕裂寂静。 香染扯着顾腾誉的衣领将他从漆黑的小巷里拉扯出来,随后扯住他的袖口带着他不知道要往哪儿奔去。 一路跑了许久,两人在路边看见了一座极小的土地庙,也就向那边奔去,去求土地庙的护佑。 顾腾誉累得直接摔在土地庙前,躺在地上顺了顺气,才扶着墙慢慢坐起。 “土地庙有用吗?别到时候不行可就麻烦了。” 香染喘着气,一边道:“好歹是护佑一方水土的神仙,他不行?我敢肯定,这必定不可能!” 顾腾誉靠着墙坐着,看着周围的漆黑,心里的恐惧没有一丝一毫的减退。 周围没有一点的光亮,要是勉强要算上的话,除了天上那飘忽不定的星光,就唯有这土地庙里三支香顶上的细微火星。 看着这种光亮,顾腾誉觉得周围愈发地诡异。 顾腾誉扶着墙慢慢起身,待站稳了之后对香染道:“回客栈,鬼魂这种东西,我还真的是应付不来。” 香染见他也不死撑着,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松下。 二人往客栈的方向回去,警惕着周围的漆黑,脚下步伐加快了不少。 回到客栈,香染一夜未眠。 天大亮的时候,房门被敲响。 香染从窗边跑到门前,打开了门。 顾腾誉黑着一对眼圈,好像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一样,无力地站在门前。 香染见他这般模样,那还有往日那神气的模样,讶道:“你……一夜没睡?” 顾腾誉皱着眉头活动了一下肩头,迈步走进了香染的房间。 他坐到了桌前,“噗通”一声趴倒在桌上。香染见他如此没有精神,也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贴在桌面上的顾腾誉说道:“你想知道原因?” “你不不是来告诉我原因,来我房里做什么?”说完,一拍顾腾誉的后背道,“赶紧给我起来,躺什么尸!不就是被吓了这么一下而已嘛,至于嘛!” 顾腾誉“倏”地一声坐直,站到了香染面前,脱下了外衣,下一步去扯腰上扣着的腰带。 香染后退三步,惊得双眼圆睁:“你干嘛脱衣服!你,你给我住手!要脱回你房里脱去!!” 下一步,顾腾誉右手搭在了右侧的交领上,似要一扯…… 香染捂住双眼,背过身去,大怒道:“不要脸!没想到你这人竟然这么不要脸!我,我下楼了!” 香染低着头故意绕了一个大圈躲避顾腾誉,没想到还是被人在前头截住。见自己无辜被截,香染气愤地抬起头,对顾腾誉怒目而视。 顾腾誉右手还搭在领口上,并未动手。“接下来要和你说正事,你别走。” 香染瞪大了眼睛,眼里光芒变得飘飘乎乎,整个人看起来呆呆愣愣地,随后,她后退了半步。 “有什么事,穿,穿上衣服说不行吗?” 顾腾誉摇了摇头,道:“不行。” 香染一路往后退,随后转过身,不再看他。“给,给我滚出我的房间!!” 见她背着他指向了房门的方向,顾腾誉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他再道:“你先过来看一下,再说要不要让我滚之类的话。” 第182章 “你……你这个无耻之徒,我才没你这么无耻!你走开!拿走你的衣服给我滚回你的房间!” 顾腾誉听她的语气好像是有些怒了,他一敛笑容急急上前掰过她面向自己,随后右手一扯。 看见顾腾誉将自己的衣领一扯,露出了大片的肩头,线条勾勒起伏,锁骨更是明显,是一张具有美感的画面。 香染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腾誉叹了一口气道:“你有没有办法把它给去掉?” 她走到顾腾誉的面前,仔细地看着他退去衣物的肩头,在上头戳了戳。“顾腾誉,你肩膀上怎么有五条黑印啊,莫不是……” 在顾腾誉白嫩的皮肉之上,五条长短不一的细痕自后向前延伸而出,就像是不知是被谁在手掌上涂满黑色的染料,一拍,令颜色深深地覆盖在了皮肉之上。 顾腾誉拉起了衣物整理了一番之后,坐在了桌前,继续理着自己的衣服,把皱纹拍直:“不错,是昨天在那巷子之中,被那鬼魂拍了这么一下后落下的。” 香染拉过凳子,坐在他旁边急切地问道:“你肩上的那个黑色掌印……不疼吗?这可是鬼魂的掌印啊……” “不疼,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全身的骨头有点酸疼。” “酸痛?” 香染撑起下巴,独自一人思索着:“仅仅是被鬼魂拍了这么一下,就落下这么一个黑印?嘶……这也太奇怪了?我记得它好像并没有用什么力气?” 顾腾誉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了之后,动了动肩头。过后,他恍若吃痛一般地皱起眉,捂着那个留有黑印的地方,停下了动作:“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这个黑印给除掉啊?好像因为这个黑印,我才变得全身不自在,我已经一整夜没有合过眼了,我现在是又累又困。” “才一夜没合眼就受不了啦?”香染嘲道。 顾腾誉不服道:“我们人和你们妖又不同,算了,跟你说这么多也没有用,你也不懂。” “不懂?你又懂我们妖了吗!” “是是是,不懂不懂,现在是双方打成平手,此事告一段落。现在你帮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入睡,我一闭起眼睛心就乱,心一乱就不能入睡,我可不想被活活折腾死,你帮我想个办法。” 顾腾誉双手一伸,软软地趴在了桌面上。趴着的时候还不安分地转向了左脸又转向右脸,脑袋压在桌上觉得不舒服又换手臂垫着,最后还是觉得不舒服,直直坐起,叹了一声,惆怅无限…… 虽然对方才的敷衍有些不满,不过香染见他这坐立不安的样子也是有些可怜他,也就伸出了手,探开手掌,对他道:“给你探探脉,看看你的心脉如何我再想办法。” 顾腾誉二话不说立马坐起,抬手撸袖,将手腕露出。 香染将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忽然,她立马把自己的手给收了回去。 顾腾誉见她神情古怪,问道:“怎么了?” 香染难以置信地抬眸看着他:“顾腾誉,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冷得像一块冰啊?” “怎么会?除了酸痛以外,我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别的不舒服啊,更没有觉得冷,你怎么了?” “我……我感觉到,好像周围有一些冷……”香染抱着双臂,带着点惧意看向周围。 窗外撒进了不少的阳光落在室内,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没有这种阴冷的气息才对,然而香染现在却觉得周围被一种阴冷所笼罩,而这种阴冷的感觉,与昨晚在小巷子里所体会到的阴冷是一模一样! 顾腾誉看着她此时的神态,忽然也和她一样觉得周围有些不对劲:“喂,什么冷不冷的,你……你别自己吓自己。” “会不会是那鬼魂……盯上你了?” “盯上我了?” “现在是白天,白天阳气重,它不会出来,那……那晚上……” “你的意思是说它晚上会出现……在我的身边?!” “我不知道!”香染盯着顾腾誉,往后退了十步,见顾腾誉起身,她又接着后退了一步。 “你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远……” “我,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是……是有关那个鬼魂的?” “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顾腾誉向她,迈出了一步。 “你,你别过来!”香染伸手一挡,示意他不要靠近。 “我不过去,你怎么帮我把身上的东西给去掉?我……可不想今晚又遇上它!”说着,顾腾誉警惕地看向了周围,半晌之后,他就又大步地迈向香染。 香染一边躲一边往后退去,伸着手挡在两人之间,保持着双方的距离。 “你别过来!” “现在大难临头了,你要救救我!” “我真不知道怎么救啊!再说了,是你昨晚执意要去调查这座城发生什么的,遇上它算是给你作死的报应,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好奇害死猫!为什么一定要扯上我啊?” “你有灵力,对付这种东西应该很在行?” “我是妖,不是抓鬼道士,我怎么在行?我在行什么?我不在行!” 二人在房中转了三大圈,顾腾誉没有心思要和她继续这么转下去,也就率先停下。香染见他停了,她也止住脚步,紧紧地盯着他,手依旧横在两人之间。 二人僵持了一阵,顾腾誉负气坐下,不再看这个什么办法也没有的女子。 见他不再看她,香染也就慢慢地把手给放下来。“你……你往后该怎么办啊?” 顾腾誉扶额,一脸痛苦。 忽然,他紧皱的眉头一松,缓缓抬头。 “我想到办法了!” “是……是什么呀?”香染在心里祷告,可千万别扯上她。 顾腾誉展眉一笑道:“马上收拾一下,离开这里!” “啊?这有用吗?” “这东西只在城里作祟,也就说明这座城是它的活动范围!只要我们一离开这里,就一定能摆脱掉它!我下楼备马,你把该收拾的收拾一下,我们趁现在马上离开!” 第183章 香染虽然半信半疑,但最后还是听了顾腾誉的话收拾好了东西,下楼跟顾腾誉去和店家要了两匹马。 两人上了马,缓步走出了城门后,香染回头看了立城一眼。 城门之中的繁荣景象,根本就令人感觉不到其中的危险。 是啊,毕竟只有晚上才会出现那样的危险,又为何要在白日里害怕? 天地昭昭,乾坤朗朗,白天,即是完全的安全。 “丫头,还看什么?” 听闻顾腾誉这么一说,香染也就回身,坐直了来。“看最后一眼而已!这立城也是挺繁荣的,怎么会惹上那种东西?还有,你身上觉得怎样了?还是不自在吗?” 顾腾誉略微活动了一下,一动起来就皱眉头。“不行,还是和在客栈里一样。走远一些再说。” 说完,顾腾誉一踢马腹,马就开始快步小跑了起来。 “喂,后面的那位,不想被甩下就赶紧跟上了!本少爷这次可不等人了!” “知道啦!”香染在后头喊道。随后她也学着顾腾誉一踢马腹,紧紧地握着缰绳在后头追着赶着。 两人一路往西进发,来到了一处破旧的小道观前。 因为辰国法令的缘故,道士已经被遣散干净,除了仲修道以外大部分的道士流落其余二国,这辰国的道观虽然没有被推平,但也和被推平的模样相差无几。 有瓦遮头好过风餐露宿,哪管它破不破,能挡点风就已经很不错了,两人也不挑剔,选择在这里落脚。 栓好了马,拿了点水和干粮,香染走到破房内,把东西递给顾腾誉:“你一天没吃过东西了,先吃点东西再说。” 顾腾誉在林子里拾来了一些干木枝,堆在了一起,正愁着没有火折子点燃。见香染来了,也就问道:“丫头,你应该可以用你的灵力来点火?” 香染皱眉道:“你把我当什么啦?万能工具人吗?灵力不是什么都能做得了的!别把我们的灵力想得这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好不好!” 随后,香染咬了一口手里的干粮,把装干粮的袋子递给顾腾誉,“吃不吃。” 顾腾誉接过香染递来的干粮袋子,看了一眼,扶额摇头。 “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没胃口,你吃。”顾腾誉把干粮袋子递还给了香染。 香染把水袋递了过去,问道:“水应该喝点?你也一天没喝过水了。” 顾腾誉也确实有些口干,也就接过水袋,打开来喝了一小口。 见他这般模样,吃也吃不下,喝也不想喝,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香染往顾腾誉的身边挪了挪,吃着干粮,一边又问道:“你身上的黑印现在怎么了?还在吗?” “这一路上我还没留意过,你帮我看看。” “好。” 香染放下干粮,拍干净了手,去扯顾腾誉衣领。 顾腾誉本想慢慢褪去肩头上的衣物,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如此粗暴上手直接扯,顾腾誉想要躲开,可还是来不及躲了。肩头上的衣物被香染一把扯下,露出大片肌肤,场面非常感人。 因为屋子里没有生起火,如今又是黄昏时刻,屋内有些昏暗,香染为了看清楚,也就贴近了那位置去查看。 “你,你看清楚了没啊?” 香染一下跳起,连带着后退了十步。 顾腾誉见她如此模样,心凉了一半。 “褪……褪去了吗?那黑印……” 香染摇摇头,继续往后退去。 “丫,丫头,你别走得这么远啊!我,我……” “没用啊,完了啊,出了城,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还是没有用啊!!” 顾腾誉见她越走越远,惊得他马上起身,往香染的方向靠去。 香染见他起身,立马加快速度往后退去。“你别过来,顾腾誉,这次不是我不想帮你,是真的爱莫能助了,你,你别过啊!!” 最后的那一句明显带了一丝的颤抖,令人听着明了其人确实是被惊得不知所措。 顾腾誉不管她如何诉说,仍旧不不逼近。 于是两人又开始了在屋内的转圈。 “你别过来啊!听到了没啊!你别装聋作哑!你,你再过来我就逃到外面去了!” “你有灵力,你不该怕才是!再说了,你还没和那鬼魂打过呢!如今岂不是分出胜负的好时机?” “又灵力又怎么样!都说了灵力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我是妖又不是神仙!再说了,东西是你惹上的,应该和它打一场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和它分一个胜负的人还得要是你!” “我是人,打不到它啊!” “那我就打得到它了吗?” “没打过怎么知道?” “我,我不打!要打你打!” “别如此薄情寡义好不好,好歹我也过救你,把你带出都城。” “就算你对我有恩,也不能强人所难的啊!这,这是君子所为吗?” 两人转着转着,最后还是由顾腾誉率先停下。 香染盯着他,他没有动作,她自然也是停下动作。 顾腾誉坐在那一堆堆起的柴堆前,扶着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香染见他如此惆怅,不禁动容,也就蹲下,观察着顾腾誉。“喂,你别这样啊,我们不如换一个方式赶路,白天休息,晚上赶路,这样鬼魂就追不上我们了,只要我们回到凌国,一切就都能结束的了!清鹤观,你听说过没!我听清瑶说那里的道士很厉害的,你身上的黑印,他们也一定能够去除掉的,不如……我们现在赶路?怎样?” 顾腾誉摇头道:“没有用的,回到凌国最短的时间也要一个月,一个月睡不能睡,吃又吃不得,我的命会就这么交代在这一个月里的……” 顾腾誉有些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这么看不起清鹤观的那些道士,为什么不问他们拿几张护身摒退邪祟的符。 未雨绸缪……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该怎么办啊,真要我和它打一架啊?” “你会这么做吗?” 香染盯着他,摇了摇头。 顾腾誉再次扶额,此时此景是真的令他头痛之极。 第184章 有什么办法? 没有办法! 这么一折腾,天又暗下了一大半。 太阳彻底隐没于山头,天空再无飞鸟,白云也好似被定在了空中,天地恍若凝固。 顾腾誉单手扶额,头疼不已。体会过了这半晌的寂静,他决定把别在腰间的那把折扇抽出,紧紧地握在手里。 “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香染对他这动作,这句话觉得很是莫名其妙:“上?决定要和它打一架啦?你拿扇子做什么呀?拿扇子扇鬼?这靠谱吗?要打架,也应该拿点正常的武器。” 顾腾誉看了她一眼,随后移开视线,看向渐渐变得漆黑的周围:“既然不愿意帮忙,就别说那么多了,别扰乱我的心情,我可不能因为害怕而折了自己的气势导致自己一时失手,让它给擒住。” “哦,那好。” 香染听他这么一说后,坐到了柴堆边上,拿起干粮,再啃一口。 顾腾誉看着她的动作,愣了愣神后,道:“你不是怕的吗?离我这么近,不怕会被鬼魂盯上啊?” 香染咬了一口干粮,动作十分豪爽:“你都说你要和它打一架了,也就是说你不打算让我和它打架啦!也就是说不用把我牵扯进去!” “不过,我可以在旁边帮你一把!” 说完,香染再咬了一口干粮,面上的恐惧也早已消散,似乎正在尽情享受吃东西的乐趣。 顾腾誉一动容,往香染的方向坐得近了些。 香染发觉他的这一动作,恢复警惕,往后退了半步。 “你要干嘛!” “你不是说了要帮我吗?靠近些,也好在第一时间出手帮忙啊。” “别!保持距离!我虽然说要帮你,可我不想被那东西给吓一大跳!你……等它出来了,我再看情况帮你!” “那……总得商量一下,等下你打算怎么帮。” “怎么帮?见机行事呗!” 顾腾誉轻叹一声,浮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听你说会帮忙,我也不这么怕了。” 吃干粮吃得正欢的香染抬眸看了他一眼后,吃干粮吃得更欢了。 “只要不是让我来打头阵,一切都好说!你别这么得意啊,听说有人帮忙就松懈了,你……你可要好好看着周围,要是那东西出现了,就好好对付,不要大意!” “放心,我会的。” 顾腾誉全身放松,盘腿而坐,把衣摆理直了后,向香染伸手。 香染摇了摇头作无奈状,把一整袋的干粮放在他伸来的手上。 顾腾誉接过她的干粮,打开袋子,那出了一块饼,咬了一口过后,就不再想咀嚼了。 这块饼是肉馅的,其中夹的肉肉质鲜嫩,调料也是恰到好处,正好能勾出肉的美味。香染吃得不亦乐乎,而顾腾誉却是没有一点的食欲。 看着顾腾誉犹犹豫豫,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香染立马道:“不准浪费!咬了就要吃完!” 顾腾誉皱着眉头,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咽了下去,随后大口地塞着那块夹肉大饼,打算快快吃下就算了。 一块干粮吃完,顾腾誉觉得自己像是吃了一大桌喜宴上的饭菜一样撑得快吐,难受之极。 顾腾誉受不住,躺倒在了地上。 香染见他有点不对劲,上前扶起了他。 “你可千万别倒!要是你倒下来了,那东西就能随时拿你的命了!要警惕,警惕呀!” 香染好不容易扶起他,可顾腾誉却像是快要支撑不住一样,只由香染用胳膊支撑着他他才不倒。 此时,天已经与暗下相差无几了。 扶稳了顾腾誉,让顾腾誉坐好,香染起身,对顾腾誉说道:“我去找找有没有什么东西能生火的,这里也太黑了,我都快看不清你了,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香染拍拍手,走向大门。 顾腾誉见她要离开,立马起身跟上:“你等等,我也去找找!” 正当两人快要靠近大门的时候,忽然从门外吹来一阵凉风,吹起尘沙,几欲迷眼。 香染抬手遮挡,顾腾誉则是偏过头躲开那些风沙。 “砰”!!! 大门处发出巨响,把香染吓得够呛。 风忽然就停了。 香染放下手,见大门在这一阵的狂风吹袭之后已经关上。香染上前查看,发现大门是往内打开的。既然门是往内打开的,要想门关闭,风应该在屋内往外吹才是。可…… 香染觉得有些奇怪,上前查看了一下,随后抓住门闩处,一拉。 “奇怪,门怎么不动?被卡住了吗?” “顾腾誉,过来帮忙看看是不是门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 香染俯身去检查门边缘的地方,检查了许久不见顾腾誉过来帮忙,她有些恼了,转身对顾腾誉道:“顾腾誉!好歹也过来帮下忙啊!” 忽然,她愣住了。 外头的微光从破了几个窟窿的瓦顶泻下,在那昏暗之中微不足道的光线之中,丝丝缕缕的黑发,在其中垂下,无风自动,摇摇曳曳。 一缕黑发贴着顾腾誉的后背落下,向前轻轻一摇,慢悠悠地滑过顾腾誉的耳边,带过侧脸。 顾腾誉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香染。他不敢回头,然而看着她此时的面容,他也已经明了到底是什么东西拂过他的侧脸,这……绝对不是这间无人道观数年积累下来的蛛丝! 香染看见,那稀疏垂下的丝丝缕缕黑发之后,有一双红色的绣花鞋悬在半空之中…… “哇啊!!!!!” 香染毫不犹豫,转身去拉扯门闩。 顾腾誉听见这尖叫的刹那,连跑带摔地奔向大门,同香染一起拉扯大门。然而,大门却是巍然不动。 一阵刺骨的寒意沁肤入骨,两人绝望地贴着大门,转身向后看去。 绣花鞋鞋尖轻贴在地上,脚后跟却悬在半空,衣摆缺了一大片,只盖住膝盖以下半截,衣袖却长长垂下,盖住了这东西的手。脑袋低低地垂着,乌黑的长发倒垂在身前,看上去像是被挂在房梁上,气绝当场。 两人贴在门上,退得不能再退,而那东西,却在慢慢地,慢慢地飘着,丝丝缕缕轻摇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185章 “顾……顾腾誉!你不是要和它打架的吗!快上啊!”香染见形势不妙,转身就拉扯堵住唯一出口的木门。 顾腾誉死死地贴在门上,恨不得穿门而过立马逃离这个鬼地方。“我没准备好,怎么和他打?” “准备什么?拿出你的气势开干啊!” “临时有变,你,你看看用灵力能不能把门给破开!” 香染往后看了一眼,见那在黑暗之中仍可见一片白色和两点红色的东西微微一晃又微微一晃地向二人靠近,寒意逼压,让香染越发地心惊。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凝住指诀,随后松开,一掌打在了厚重的大门上。 一阵淡红色的流光向周围迅速扩散,厚重的木门四散而裂。 顾腾誉贴在门上以其为支撑,木门碎裂,他整个人向后一仰,向门外跌去。 香染见门被破开,顾不得后头光景,拉起顾腾誉就往林中奔去,也来不及去牵马了。 逃离那逼仄恐怖的地方,顾腾誉心下终于是一松,想着等下要是追上来的解决方法。他一手向腰上探去,想把折扇先捏在手中,然而被算漏的一步终于是发生了。 黑色的发丝从那间破道观里飞出,缠住了顾腾誉的手臂。顾腾誉不仅来不及去握住折扇,更是被这一束黑色长发给扯回了道观。 一道强而有力的力量往后一扯,挣脱了香染的手。香染心想不妙,立住脚步向后转身。 “顾腾誉!” 顾腾誉被扯回了道观,黑色的长发缚住了他的双手,将他整个人被高高地挂在了房梁之下。 那东西的手抬起,带起长袖,长袖仍然遮蔽住她的一整条手,可即使是看不清,香染也是知道这一只手正在指着她,警告她不要再靠近。 外头的冷风吹进,吹着她垂在身前的发丝,更吹动了她那空荡宽大的袖子,令这一切幽幽飘动。 香染急得想要跑回道观里去解救被束缚住的顾腾誉,可道观里散出的寒气令她不敢靠近。黑色的发丝一点一点地爬上了顾腾誉的双脚,将其紧紧缚住,女鬼慢慢放下了抬起的手,飘向顾腾誉。 见形势实在是不妙上的不妙,香染捏住指诀凝聚灵力,回到了道观内,指诀直刺那女鬼。 如同被冰锥刺入皮肉且紧紧地贴在肉里那般疼痛,连带着指尖所有的温度也被迅速吸走,香染的这一此攻击在发起的那一刻立刻宣告了失败。 她的灵力破开了女鬼的身体,指诀没入了她的骨头,然而女鬼却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地站在她的面前。 感觉到了这一阵的灵力,女鬼犹豫半晌,随后迅速地向后飘去,远离了香染。 指诀脱离,香染收回了手查看了一下情况,如今她的手白里带青,显然是被冻伤了。 可她也管不了这么多,趁着如今女鬼暂时远离,凌空而起,来到顾腾誉的面前,一把抓住了捆住他双手的黑色长发,用力一扯。 一种与刚才一样寒冷的触感从双掌传来,令她不得不马上松手。 见香染皱眉不解,面上还带了半分痛苦,顾腾誉急道:“丫头,你没事?” 香染咬牙,没有回答,直接凝聚灵力,向那些头发砍去,然而砍了几下,才断了几缕,仍旧是一束牢牢地捆住顾腾誉的手腕。 砍了十几下,香染再也等不了,双手分别握住上下端,用力拉扯。 那后退的女鬼此时已经来到了她们的脚下,慢慢抬起手,要去抓住顾腾誉的脚踝。 “别扯了,用刀!扯开我的折扇!在我的腰上!” 香染见他折扇果然还在腰带上插着,也就立马松手去拿起他的折扇,握住扇柄前后两端一扯。 果然,其中藏有一把锋利的短刀! 香染用力一挥,剩下的发丝尽数断裂。挂在房梁下的顾腾誉跌落在地,被摔得七晕八素。香染旋身落地,凝聚灵力再次向长发女鬼发出一击。果然,女鬼又退了开去。 香染用小刀砍断了顾腾誉的最后束缚,把小刀扔在了他的身上。 “你,你自己护好自己,别又被束缚住了。” 顾腾誉忍着疼撑起身子,一看见落在自己身上的刀的那一刻,他愣了片刻,随后看向香染。 “丫头,你的手怎么在抖?是不是受伤了?” 香染咬牙道:“没有!快起来!要逃了!我,我对付不了她!” 顾腾誉从地上爬起的第一刻不是往门外逃跑,而是抓起香染的手来看。血痕一条一条地横在她的手心,指尖的皮肤泛着淡青色,与死尸身上的皮肤颜色无异。 “跑!” 顾腾誉抓着她的手腕,往大门方向跑去。 丝丝缕缕的黑色发丝缠绕住大门,封堵住了这一条唯一出路。 香染回头看了一眼,那女鬼正慢慢靠近。 顾腾誉一手抓着香染手腕,一手握紧小刀,向缠绕住大门的头发一砍。 发丝飘落,如死物一般地落在地上。顾腾誉挥刀再砍,却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头发继续缠绕而上。 寒意越来越重,宛若压迫。 顾腾誉一气之下放弃划门,将香染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自己站在前头面对慢慢飘来的女鬼,锋利小刀横在他的身前。 “顾腾誉,没用的,先对付门上的这些头发!” “不把源头解决了,我们就别想离开这里。还记着我们刚才的计划,你在一边可要看好了,我们联手对付它!” 女鬼距离两人已经只有五步之遥。顾腾誉来了一个先发制人,透着寒芒的锋利小刀瞬间刺向了那女鬼。 香染大感不妙,然而已经来不及阻止顾腾誉了。 小刀锋利,可斩断一切,可人没了躯壳的魂魄,却不是仅仅凭它能够砍断的。 小刀划空而过,从女鬼的身上穿过。 一种透骨的寒意从顾腾誉的脖子上传来,由不得顾腾誉对方才攻击的无效感到惊讶,便要立马尝这恐惧的滋味。 染血的手掌打在那女鬼的身上,没入了一丝。女鬼被推着后退了两步,之后就像是受了惊一样地迅速退到墙边。 第186章 这一染血的手掌从身后越过直直地打在那女鬼的身上,逼得那女鬼松手后退,顾腾誉才不至于被这女鬼给活生生掐死。 顾腾誉从女鬼魔掌逃出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拉起那一只染血的手来查看。指间的颤抖越发地隐藏不住,掌上皮肤的青色更是深了不少。 “你,你干嘛!”香染缩回了手,把手藏在身侧,手指仍旧是止不住地颤抖。 “跟我走,你不能再和它打了!” 顾腾誉趁女鬼还有一丝畏惧不敢上前,拉着香染再靠近大门,用手中短刀挥向那些不断蠕动缠绕的黑色发丝。 香染也不甘落后,凝聚灵力向那些黑色的发丝砍去,然而她的灵力竟然不如这小刀砍得快砍得多。 阴冷的气息再次慢慢变得浓重,从他们的身后浪潮一般地拍打而来。两人意识到了不妙,转身看向对香染灵力起了惧意的女鬼。 此时她正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在慢慢靠近,似乎是在试探,也是在看着时机,找到那个趁二人不备的时候。 顾腾誉喉中一咽,对香染问道:“既然大门走不了,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逃离这里?” “我,我不知道。” “别不知道哇!你的能力你自己清楚,你能做到怎样的一个程度?飞天遁地?撞墙逃离?” “都现在这种时候了你还逗我玩?撞墙?你撞一个试试!” 等等! “还真有办法……” “什么办法?” “飞!” “好!就决定是这个办法了!” 顾腾誉二话不说直接把手搭在香染的肩膀上,香染立马用手环住顾腾誉的腰,脚下一蹬,两人立即往房顶直上而去。 黑色的发丝缠绕在二人的头顶,慢慢地结成一张网,欲要挡住二人,将二人笼罩其中。 不过它的动作不够顾腾誉迅速。 顾腾誉一挥手就将它们尽数砍断。 两人破开房顶,带着碎瓦木片从中飞出。 香染一转灵力,二人立马向地上斜斜落去。 站稳了脚后,二人同时向后看去。 二人看见,门前缠绕的黑色头发已经全部不见,甚至看不见那苍白的身影在其中晃晃悠悠地飘动。 一瞬之间,什么异象都不见了! 香染觉得有些奇怪,可仍想壮着胆回去牵马。 顾腾誉一把拉住她,道:“你回去作什么!” “牵马啊!有马跑得快一点的。”香染解释道。 “别再靠近那座道观了,赶紧跑!”顾腾誉拉住香染手腕,不让她靠近那座道观。 然而香染却不怎么领情,站在原地不肯跟他立马逃离。 “顾,顾腾誉……你,她,在,在那儿……” 顾腾誉不用想,也知道她在那儿的她是哪个她,这那儿又是在哪儿。因为顾腾誉此时就能体会到寒冷的气息爬上他的脖子。 黑色的长丝缠上两人的手臂,将两人一下拖离。 顾腾誉手中的短刀被长发缠绕后扯脱开去,最后能自救的东西也没了的顾腾誉,被死死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挣扎了一阵后一睁眼,白色的衣袂在他的眼前幽幽地晃动,再往上看,垂下的发丝再也不能遮住女鬼的脸。死鱼泛白一样的皮肤上,凝固着已经变成了黑色的血块,这样的黑色自五孔延伸而出,贴在脸上,没有眼珠的空洞眼眶,正低低地俯视而下,看着他。 随后,女鬼慢慢俯下身,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也显露了出来。十指之上,尽是猩红。 “顾腾誉!快逃啊!她要吸食你的精血!不逃就要死定了!” 香染被捆住双手双脚,没法动弹。 顾腾誉死死地盯着这只女鬼,手脚并用不断地挣扎,然而一切只是徒劳。 极度的恐惧,带来的是什么,顾腾誉不知道。可极度的不甘带来的是什么,顾腾誉对此很清楚。 极度的不甘,带来的是用尽全力的反抗! 可就算是用尽全力的反抗,也抵挡不住这种非人的力量。 猩红的指甲刺破他的衣裳,一点一点地没入了顾腾誉的皮肤。 “顾腾誉!!!” 忽然,女鬼抽回了手,倒退了三步。 香染看见,这女鬼的周围偶尔会有一些流窜的电流出现。半抬着手的她开始抽搐,不断地往后退去。 香染看见,一道浅浅的细丝缠绕在了她的腰间,而着道细丝越来越清晰,变得无需细看也能看得清楚。 缠绕住他们手脚的头发尽数褪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腾誉扶着身前被刺中的地方慢慢起身,暗叹还好一切止住得及时。 因为,这女鬼再继续往下刺,再加一个动作,就要把他的心脏给掏出来。 香染走到他的身边,查看道:“没事?严重吗?要不要帮你止血?” 顾腾誉摇了摇头,看向突然抽搐后退的女鬼。 女鬼的身后不远处,站了一个矮小的身影。这人身穿灰色的道服,脚下稳稳地踏着七星,一手捏住一条细线,一手捏住剑指,正操控着细线慢慢回缩。 被细线捆住的女鬼突然发狂,欲要挣脱这一道细线。 那小道士看见这等情况,立马就从怀里掏出三张符纸,竖于眼前,念了一句道法后,将三张符纸一甩而出。 符纸势同破空直直飞向女鬼身后,刺入了女鬼体内。 女鬼挣扎得更凶,小道士复又捏住剑诀,稳住细线。 “你们给个人来帮我点个火。” 小道士眼中坚毅,没有半点惧怕。 “怎么会是他啊?他不是去凌国了吗?” “谁?”顾腾誉问道。 “说了你也不知道,算了,你没事就坐一会儿,我去帮他的忙。” 香染丢下有些懵然的顾腾誉,跑到小道士的身边。 “怎么点火?” “我背囊里有火折子,你拿出来,点在这条线上。” 香染二话不说,立马跑去翻那放在一旁的行囊。 翻出了火折子,打开弄着了火,把火折子放在了细线下方。 火迅速蔓延,一下子就令鬼魂焚烧起来。 不过片刻,这一阵的火连同鬼魂一同消失,恍若从来就未曾出现。 香染盖上了火折子,一拍小道士的肩膀道:“还好你赶到了,不然,这位仁兄就要死在那女鬼手下了。” 第187章 救了他们的人,正是当初在无名小村里除妖的小道士何追云。 何追云看了一眼香染,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捂着染了血的衣料的顾腾誉,皱了皱眉头。 “还有一人呢?” “你说的是一位青衣女子,对?我和她分开了,她此刻不在这儿。” 何追云老成一般地一点头,拿起竹背囊来到顾腾誉的面前,蹲下。 “你流血了,让我看看。”说完,何追云伸手去拨开他染血的衣料。 盯着这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顾腾誉心里一阵的复杂。为什么他堂堂将军之子,被一个小自己这么多岁数,矮自己半截的孩子救了不止,还要让他来替他疗伤? 可人的求生欲就是这么奇怪,即使你如今不服,可在这生与死之间,你还是得乖乖写一个服字。 “虽然伤口不深,可鬼怪的阴气留在你的伤口上,久了虽然仍旧能够结痂,可阴气侵身,后果将会不堪设想。”他从背囊里拿出口一个小药瓶,撒了药在他身上的伤口上。 一阵的抽疼令顾腾誉忍不住皱眉,他死死地咬着牙关,好似在和什么做着抵抗一样。 香染见,他胸口前的五个伤口,正有一团墨色的青色烟气在翻滚。半晌过后,青烟消失,顾腾誉的面色才慢慢恢复。 她跑到顾腾誉的身边,蹲下,观察着他的伤口:“顾腾誉,你觉得怎么样啊?” “轻松了不少。”他回道。 “既然女鬼被消灭了,你肩上的黑印也应该消失了?” “我没感觉,你帮我看看。”因为疼痛而出了满头大汗的顾腾誉这一抬手也来不及去擦汗,反而是去扯下肩头上的衣服。 “还在吗?”他问。 “还在。”她答。 顾腾誉擦干了额头上的汗,低头扶额。他这到底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被这种东西盯上,还想甩甩不掉?! 他一开始秉持着除暴安良的心态出客栈去帮城中的人寻找原因,消灭祸害的,可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难道当真是多管闲事报应随吗! 忽然,肩头被拍了一下,还是在那黑印所在的位置上。 顾腾誉抬头看向香染,见她恰好收回了手,又甩了甩,好像粘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香染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抬头正好看见他看了过来,她也就道:“你不用害怕,有这位小道士在,有什么鬼魂也靠不近你身!对了,追云小朋友,你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他把这黑印给除掉。” 何追云看也没看,非常直接地摇了摇头:“消除黑印这种东西我不会。” “啊?”香染愣了片刻,才看向顾腾誉。顾腾誉也同样地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的惊恐。 “那他怎么办?一辈子都这样了吗?” 何追云轻咳两声,老成道:“根据典籍记载,鬼魂是不能在人的身上留印的,留有黑印,一般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鬼魂故,落印是操纵鬼魂之人借鬼魂为媒介而打在其人身上……” 何追云没有把话说完,香染就抢道:“也就是说,不把操纵的人抓来解咒,就没有办法让黑印消除,对?” 何追云甚是慷慨,也不管方才这丫头如何抢答,继续道:“并非如此,黑印能解,且不需要抓住操控鬼魂的那人。” “是吗?顾腾誉!你听到了没有!你有救了!”香染欢呼道。 “咳咳,不过,要找懂得此法的人方能有效。”何追云顿了片刻,再道,“此法,我不会。” 香染难以置信道:“你既然知道解法,怎么可能不会解嘛!” “因为我没有把典籍看全啊!” “那你为什么不把典籍看全?典籍现在在哪儿?你的背囊里吗?” 何追云别过头,低低道:“从前跳着看,大致知道了一些,本想和师傅一起一边流浪时一边细看的,没想到竟然让人给抢了,我又打不过,师傅又被抓了去,我也就只会一些皮毛而已了。” 说完,他低头闷闷地去翻着背囊,随后抓出来了一样东西:“这个给你,吃了能安睡片刻,我看你双眼无神,定是不眠所致,你怕还会有女鬼来找你的话,我立个阵,暂时将你和外界隔断。” 说完,他背起了背囊,往道观里走去。 二人随其后,回来了这座刚在其中经历惊险的道观。 何追云从背囊里拿出一圈红线,在房中四根房柱上绕了一圈,在红线上四面各贴三张符纸,来到了顾腾誉和香染的身边,坐下。 随后,他瞥到了放在二人身旁的干粮。 “干粮……能给我一点吗?”何追云咽了咽唾沫。 “当然能。”顾腾誉拿起一整袋干粮,递到了他的面前。他接过,从里头挑了一块个头较小的饼,低头细细地吃了起来。 “拿多点,没关系。” “不了,师傅说,所得所获与付出要对等,不能贪多。” “你救了我的命,一整袋干粮给了你也不嫌多,拿去。唉,反正我现在也吃不下,留给我也是浪费,你尽量吃,别客气。” 何追云垂眸皱眉,似在心中挣扎了一阵,随后接过了顾腾誉递来的干粮袋子,抱着干粮大口咬着烙饼。 香染敢肯定,这小子肯定是又是很多天没吃过东西。弄好了一个火堆后,她坐到了他的身边,问道:“去到凌国了吗?那只小妖怎么样了?” 何追云两边腮帮子鼓着,口齿不清着道:“去了,不过没有被投进净骨塔,被清鹤观的人收走了。” “这样啊,那你怎么不拜入清鹤观门下?” 何追云摇头道:“我拜过师了,不能背弃师门。” “那你拜入的是谁人的门下啊?你又是从哪儿来?嗯……辰国道观都已经没了,应该是从留国游历过来的?” 听了香染的话,何追云拿着烙饼的手慢慢垂下,抱着的干粮袋子也垂到了大腿上,眼中失神。 “怎……怎么了吗?是……想到你的师傅了吗?你师傅被谁抓走了?我和他可以帮你救出你师傅的!”香染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又一把将顾腾誉给拉了过来。 第188章 “师傅已身故,我是辰国人,不是留国人。” 简简单单地一句话,令香染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一下就撞上了他人的痛处,这一撞还是两个,香染这次是真失礼之极了。 她结结巴巴着安慰道:“那个,请节哀……” 道观没了,对于这个半大的小道士来说,等同于没了家,师傅身故,等同于亲人逝去孤苦活于世,寻常大人面对如此变故定然是悲苦之极,更何况是他。 大概是因为时间的消磨,令这个小道士的悲伤淡去了不少,他恢复了寻常时的一双看待所有皆是淡然的眼神,对二人说道:“我知道,师傅说过,以己身之血染朝天道,不问世间是与非,无顾无忧,纵使走的是人间道最终也可得天道。只是……只是师傅他……” 香染安静地着,听他止语了片刻,方又道:“他却不是为了道而亡……” 香染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很厉害,能消灭鬼怪,你师傅一定会以你为骄傲的,时候不早了,吃饱了赶紧休息,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立城吃好吃的!立城的小吃我们还没有尝过呢,是不是呀顾腾誉!” 见没人回应,香染回头看去。顾腾誉现在已经躺在干草堆上合上了眼睛睡了过去,根本就不知道香染方才说了什么。 “他吃了我的药,很快就会睡下,你要不要尝尝,有点甜,挺好吃的。”说完,何追云把小药瓶递了过来。 香染用双手挡在身前,摆了摆道:“不用了,我不想吃。” “那好。”说完,把小药瓶放回了背囊。 “这药你怎么来的呀?”香染试探着问。 “在典籍里看来的,还有那些散去鬼怪阴气的粉末也是。” “说来也是可惜了,那本典籍,你看了多少啊?” “一大半了,不过,记着的东西只有这么一点。”何追云将背囊放在一旁,将食指和拇指靠近,给香染做了一个只有这么一点的手势。 “那典籍的内容大概有多少啊。” “有这么多。”他将双臂一张,表示了一下。 香染大悟:“哦!原来如此。” 看了一大半,只记得这么一小部分的再小部分,看来,这位何追云小朋友的悟性是比不上只有六岁的小圆灵了。 香染心想,要是圆灵和何追云碰上了,会是怎样的一个光景呢?会不会是一个小大人,带着一位半大孩子讲解道法内容? 想着一张圆滚滚的可爱小脸,一脸严肃地捧着书像学堂夫子一样在桌前左摇右晃,忽然手中戒尺一拍木桌发出巨响,吓得座上比她高半截的孩子一个激灵,这场面当真有趣! “诶,你这么一直在两国徘徊,也不是个办法,我介绍一个地方,你去了那儿专心学道,如何?” “清鹤观?”何追云疑惑道。 “不是,是一个叫做世外药庐的地方。”香染挪了挪位置靠近了何追云,继续道,“那里有一位道长,他性子随和,就算你不向他拜师也没有问题,他会教你有关道法之类的东西,你想去吗?” 何追云在脑中拟着想了一下,随后摇头。 “去那里你就不会挨饿了!而且还能够继续学习道法,这不很好吗!再说了,你没有另拜他人为师,也就不算是背弃师门了。” 听到最后,何追云有些动摇。 那双在被火光映得光亮的眼睛与她的视线对上,随后又很快地移开。何追云不说二话,直接别过身躺下。 香染看着他歪了歪脑袋。 这人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呀? 天微亮,三人启程再去一趟立城。 香染邀请何追云和她同坐一匹马,可何追云一直说什么男女有别的话死活不肯上马,顾腾誉无奈,只能把他拉到他的马上。 香染乐得自在,一边骑着马一边看着风景,和从立城出来时完全是另一副模样。 依旧是接近傍晚的时候,两人再次来到的立城。 行人匆匆忙忙地赶着,趁着天还光亮立马收拾东西回家。 走过了这一冷清而又忙碌的大道,三人投宿客栈,在客栈的房间里商量对策。 经过三人的分析,何追云会道法,是三人之中的主要战力,香染勉强可以当一个战力,可在对付鬼魂这件事上她也可以算是无能为力,至于顾腾誉,他自己评价自己能力尚可,可以当一个辅助。 香染不满道:“凭什么就没有我的一席之地啊!” 顾腾誉解释道:“你的手有伤,就在一边看着什么时候给小道长拿火折子点个火之类的。” 何追云惊道:“你的手上有伤?怎么不早说!”说完,就去翻他的竹背囊。 香染立马摆手道:“不用了,我的手不疼,而且也已经好多了!不用的,真的不用的!” 何追云调制的药,香染实在不敢用。他现在还不知道她是妖,用的药粉对她有没有什么副作用她可不清楚,万一她因为药粉的缘故而现了原形令这位小道长立马翻脸,到时候可怎么办? 道士给的苦头她可吃怕了,她可不想再吃了,一点也不行! 顾腾誉这才察觉到这件事,立马替香染道:“对,不用,这丫头体质不一般,伤大概都好了,你的药粉不容易调制?也就别浪费了。” 何追云捏着药瓶子,低头想了一下,随后就把药瓶子放回了背囊里。 看着这位小朋友藏什么似的动作,香染无奈着欢喜一场。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去找源头?”香染问。 “不用找源头,让那人过来找我们就成。”何追云看向了顾腾誉。 顾腾誉深深地叹息一声,道:“我就知道我会派上这样的用场,没关系,我已经做好准备了。”顾腾誉的话,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之感。 “不过,你是不是该给点什么护身符之类的给我,让我自保?这里可是那位操纵者的主场,我怕待会儿来的,可不止这一只女鬼。”顾腾誉分析道。 第189章 何追云道:“你有没有随身的佩剑?” “佩剑没有,扇子可行?”顾腾誉口中虽然说着扇子,可想要展示出的东西,却是藏在扇子里的东西。他一拉扇柄,寒芒立现。 “原来内有乾坤。” “不错。”顾腾誉有些得意着一道,把小刀递给了何追云。 何追云从背囊里翻了翻,拿出了一个小纸包,打开。 香染靠近了看,见其中包着一些从未见过的红色粉末,便问道:“这里头的是什么东西呀?” “丹砂,只要在这小刀上涂上这一些丹砂,就能够砍到化成了鬼怪的魂魄了。” “哦,原来如此,那对妖有作用吗?” “有,不过不大,不过被用来写成符咒就不一定了。” 在小刀面上涂了一层丹砂后,何追云把它还给顾腾誉。他屏息着小心翼翼地将丹砂包起,生怕会洒落一点的粉末。 “现在天已经完全暗下了吗?” 香染抬头看向窗边,看了一眼后道:“没呢,还有些微微亮。” “那好,我们出发。”何追云已经把背囊背上,从座上离开,走向房门。 “出发去哪儿?” 在房门前止住脚步的他回头看了一眼香染,解释道:“不离开这里的话,怎么施展拳脚?再说了,这客栈里可是有别的人在的,到时候卷进了多余的人,我不能保证他们全都会没事。” 说完,便打开了房门,下楼去。 三人来到了街上,选了一处较为宽敞的位置作为据点,好好布置。 何追云从背囊里拿出了一捆红绳圈在肩上,再拿出一包粉末,还有那天在无名村庄里除妖用的铜钱,还有一沓厚厚的符咒。这些东西将他的怀里塞得满满地鼓起,看上去活像是一个从厨房里藏了食物偷溜出来的小顽童。 香染拍了拍他身前鼓起的衣物,问道:“藏这么多东西,真的没问题?等下会不会打着打着就掉出来?” 何追云答非所问:“万事齐全,大可放心。” 看着这个有些呆呆愣愣的孩子,香染不知道是相信他,还是拖着他立马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喂!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你们到底准备好了没?”顾腾誉在远处地上坐着,向他们喊了一声。 香染回头向他摇了摇手,道:“可以了!你别急!拿好你的小刀!” 顾腾誉有一种被当成了小白鼠的感觉。他觉得……她们有些不靠谱…… 不过逃是受苦,不逃是受苦,横竖都是遭殃,那还不如一开始来得猛烈些,也好过漫长地折磨。 顾腾誉认命一样地仰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天。这夜的天倒是晴朗,没有云遮蔽,星空很是璀璨。 或许,今天是一个好日子…… 顾腾誉安慰着自己,看完了天一低头,发现偌大的长街就只剩自己一个人,香染和何追云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顾腾誉见四下无人,直接坦坦荡荡地躺在地上,看着星星,等着那个必然到来的东西。 忽然,一阵阴风刮了过来,一阵一阵,如果不太严谨地来算,也可以说是一直在刮也不为过。 风持续地刮来,薄云渐聚,明亮的星空开始远远地镀上一层氤氲,氤氲堆积,渐渐成了遮蔽一切的乌云。 来了! 顾腾誉一下坐起,直接抽出了小刀,将它紧紧地握在手里。 阴冷的气息慢慢地爬上了顾腾誉的后背,再次体会到这种感觉,顾腾誉比起昨夜要更加地警惕。这次,鬼魂会在哪个方位上出现? 阴冷的风继续地刮着,过了半晌,忽然停下。 又像是那天晚上一样,周围的光景,甚至是连同空气也被凝固住了一般地死寂,寒冷无端而起,灌满了整条长街,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逃掉这中阴冷气息的侵占。 顾腾誉将小刀横在了身前,开始移动自己的脚步。他一边向前移动,又一边仔细地盯着四面八方,不敢大意。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盯着周围的变化,也是一场极为消耗精力的事。为了能够活下去,有哪一件事是不费精力体力的呢?在军中度过做好岁月的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只是,在面临巨大的恐惧,需要压制自己的心神,确实是不容易。 他的目光一转,忽然,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那披头散发,丝丝缕缕的黑发摆动,长长而透着死白死白的手指,正指着他。一动,发丝摆动,一动,衣袂轻掠。 顾腾誉喉结动了动,横着小刀在身前,后退了半步。 果然,还是出现了。 顾腾誉回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在心里飞速地想了一转能够怎样对付这个女鬼之后,再抽回了意识,紧紧地盯着这个女鬼的一举一动。 然而当他抬眸看向她的时候,那露出了死白的手指着他的女鬼,不见了。 顾腾誉坐右看去,又向后一转身,四面八方,都没有那个女鬼的半点影子。 顾腾誉见得了这一个空挡,立马走向何追云和香染方才站着的地方。 他迈出了一步,摔了一跤。 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缠绕住了他的脚踝,他心下一惊,看向了脚下。 一双毫无血色的手,正搭在脚踝上方的位置,五指紧紧地向内合拢。 低着头的女鬼抬头一顿,复又往上抬。 覆住她面容的发丝渐渐散开,可仍有丝丝缕缕的细发垂在面前。她越是抬头,发丝就越往两边散开。 一张七窍流血的面容,此刻出现在了顾腾誉的面前。顾腾誉一受惊,握着小刀刮向了那缠住他的手。 脚下发出一声非人非兽的嘶吼声,随后盾入了地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糟了!她要逃了!” 身后,终于传来了何追云的声音。 “接下来怎么办啊?” “追!” 何追云口中说着追字,然而却是转身走到了门店之前,解开在长街上设下的方阵。 刚解开一个结起身后,何追云疑惑地看向了顾腾誉:“不是说了追了么,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顾腾誉疑惑道:“不应该是你去追么?!” 第190章 何追云捏着手中的红线,一边收一边卷,动作专注细致。“我还要收好这些东西,你的小刀上涂了丹砂,足够自保的了,我收好这些东西就赶上。” “别卷了,跟我走!”顾腾誉抓住了他的手,想要拖着他一起去追那女鬼。 何追云甩开他的手,继续仔仔细细地卷着红线,生怕会打乱打结。“这些红线来之不易,我不能就这样丢在这里。” 顾腾誉一把把红线从他手上拍落,“别管了,丢了我再帮你买一捆!丫头!拿上背囊跟我走!” “哦,好!” 顾腾誉拖着何追云循着长街一直地跑,跑到了城中的两道道路交错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女鬼在哪个方向?!” “你先把我放开,我要用道具。” 顾腾誉松开了手后,何追云走到香染的面前,拿过他的背囊,在里头翻找出一样东西。 见他拿出了一个小八卦,二人凑上前,同他一起看着。 里头的指针慢慢地转着圈,在二人凑上来之后不久,突然就像是通了电一般地快速地转了起来。 二人不约而同,看向了顾腾誉。 “我?”顾腾誉指了指自己,疑惑道。 何追云点了点头,香染道:“不错,是你,你把又那东西引过来了。” “这东西怨气很大,你们小心些。”何追云从怀里拿出了几张符纸,递给了香染,“给你的,你没有护身的东西,拿着,必要的时候会护住你。” 香染看着那几张符纸,后退了半步:“额……我躲就行了,你还是自己留着。” 突然,手中的小八卦响起了一阵细碎的“咔咔”声。何追云见指针转的越来越急,赶忙把符纸塞进了香染怀里,一把推开了她。 “来了,不止一个,你们自己小心!” 接住了符纸的香染一阵的心惊,比看见了女鬼时的反应还大。可并不觉着手里的符咒对自己有什么反应,她也就稍稍安心。看来,这些符纸都是专门用来对付鬼怪,对妖没有什么作用。 香染退到了紧闭着大门的门店前,有些担忧地看着二人。 一阵阴风卷起沙尘扑面而来,迷了人的眼。 三人抬手去挡下风沙,等放下手,八方之上出现了八只长发遮面的女鬼,将二人围在了中央。 顾腾誉将抹了丹砂的小刀横在了身前,何追云也从袖子里拿出了铜钱剑,把小八卦放入了怀中。 “不用有顾忌,直接拿刀砍就行了。”何追云同样将铜钱剑横在身前,盯着那些女鬼道。 “既然我的小刀能够伤得到他们,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倒是你,小朋友,要是不行就记得呼救。” “鬼怪而已,不足为虑,你要对付哪方的鬼怪?” “后边!” 话刚落,顾腾誉一个转身,握着长刀刺向拿着女鬼。何追云在顾腾誉转身之后,捏着铜钱剑挥向了前方的女鬼。 二人分别对付四个女鬼,顾腾誉武功不错,有了丹砂涂刀,毫无顾忌的他刀法利落干脆,鬼魂无法近身。 何追云虽然没有这么好的武力值,可道法运用娴熟,只要女鬼一近身,便以符咒对付,将她们击退。 可两人的目的是消灭,并不是击退,二人下手毫不留情,不管是武功也好,还是道法也好,都有一种步步紧逼的霸道。 最后,由顾腾誉最先砍碎一只鬼怪。 顾腾誉见第一只已经得手,眼下还剩下三个,没有丝毫的松懈,反而挥刀的动作更加地得心应手,颇有一种士气大涨的趋势。 何追云与四个鬼怪缠斗了一阵,迟迟不能将她们消灭。 忽然,何追云以符咒击退了一只鬼怪之后后退了三步,离她们远了一些后从肩上脱下一捆红线。念了一句法咒过后,红线飞出,捆住了一只鬼怪。他迅速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符咒,贴在了红线上,那女鬼被缚后吃痛,发出了非人非兽的嘶吼声。 何追云已经习惯,并不觉得有什么,而一直住在灵树不知世事的香染对于这种场面还是有些不适应,尽管她是妖。 痛苦的嘶吼令鬼怪变得更加地凶戾。香染捏着符咒,心中的凌乱如同此刻眼前二人的缠斗。 何追云左手捏着红线,右手握着铜钱剑的同时捏着剑指,在贴着符纸的红线上轻轻一抹,随后一跃而起,越过了一只围着他的鬼怪,在空地上跃下后一扯红线。袖中飞出一枚桃木钉,将红线钉在了地上。他再解下另一条红线,再以铜钱剑对付迎面向他抓来的鬼爪。 二人与鬼怪缠斗了良久,忽然剩下的几只鬼怪敛起了鬼爪,藏在了袖中,双手垂下,慢慢地向后退去。 烟雾随风而来,盖住了她们,一瞬间过后就不见了踪迹。 场中顿时安静了不少。 除了那只被红线束缚住的女鬼还在挣扎嘶吼以外,长街之上,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香染跑到两人的身边,问道:“追云,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都不见了?” 何追云从怀里掏出了小八卦,看着上面的指针。 “指针转得这么慢,除了这只以外,其余的鬼怪都消失了。” “消失?怎么会,她们不是特地来找顾腾誉的吗?事情还没得手,怎么可能会消失?” “丫头,你能不能找个准确点的词,什么来找我……她们这是来‘找’吗?” “不然要我说‘杀’吗?你不觉得可怕呀?” “不,不觉得!”顾腾誉叉起手道。 三人正交谈之际,忽然那被红线束缚住的女鬼没了声响。然而扭头看去,只见一穿着描金边黑面直据袍的男子,半束发,扣白色玉冠的男子一手捏着红线,一手拿起桃木钉,细看了一番。 “符咒?还是仲修道的符咒。你们……是仲修道的道士?”这人说完,目光特地在香染身上停留多了片刻,才移开,看向另外两人。 一见顾腾誉手中拿着小刀,再见另一矮小的身影穿着一套灰色道袍,他顿时明了:“应该说,你就是仲修道里的小道修才对。仲修道覆灭多年,一本典籍也没有被留下,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年轻的道修存世,当真出奇。” 第191章 何追云挺直了腰板,从二人之间迈了半步走出,带着半分的傲气看着他,“没错,我就是仲修道的道士!” 那人笑了笑,眼角飞扬,一双弯弯的眼眸宛若藏星,皓齿微露,唇勾粉色,香染觉得此人长得很是好看,可戾气重了些,这样的一个好看却看得人生畏,不敢靠近。 “不错,很有气魄,像你这样的气魄的道士,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了。应该有二十年以上了,唉,岁月真是可怕,一长,就会遗忘,特别是在这种安宁的日子里,果然享乐会让人麻木,忘记时间。” 那人仰头看天,惆怅无限。 何追云道:“刚才那些鬼魂是你在操控的!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这么做?!” 那人独自惆怅了一阵,慢慢低头,看向何追云:“你的功夫尚不到家啊,你的师傅呢?他怎么敢就这样当你出来独自对付立城的事?” 听到对方提起了他的师傅,何追云眼中黯淡片刻,复又抬眸,紧紧地盯着这人。“不用我师傅,我也可以将你打败!报上名来!你为何要操控鬼魂,意欲何为!” 那人忽然大笑,那一双弯弯的眉眼露出了一丝阴鸷的意思:“你看不出我的身份吗?也对,如果看得出的话,她也就不会在你的身边了。”一双藏星目缓缓一移,从小道士的身上移向了粉衣女子。 香染心虚着往后一缩身子,立马将目光移开。 何追云见他忽然看向他身后的香染,他虽然疑惑,但并没有回头去看香染到底如何,而是继续盯着此人的一举一动。 “这人什么来头,他为什么说你看不出他的身份?”莫要说是这半大孩子了,就算是经官场,看尽人间是非的顾腾誉,也看不出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可这人单独这么问了这位小道士,莫不是这人与仲修道的道士有什么牵扯? 何追云盯着他,又对顾腾誉道:“我不知道,他要让我看,我怎么看?” “哈哈哈,”那人忽然带着嘲意,笑道,“你如此能力,怎么如此大胆敢插手立城的事?回去修炼多几年。”说完,他看向了顾腾誉,“只要你身上有这么一个黑印,你就别想逃走,三天之内,你的精血就会到我的手上!” 顾腾誉从未被人如此按住不得动弹,任他人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当即大怒道:“你倒看看能不能取我精血,要我性命!” 那人淡淡笑道:“你这小子脾气挺大,只可惜国师下令不得妖杀生,不然,我现在就取了你的性命,让你看看我到底是能还是不能,你会服还是不服。” “你是妖?!”顾腾誉这才明白过来。 何追云一听,喉咙一动,当即扯下肩上的红绳,牢牢地握在手中。 “小道士,你别以为你的这点能力能够伤得到我了,不过你对付鬼魂倒是有一手,我也杀不了你,不如这样,你回去修炼多几年,到时候我们再打一场也不迟。”那人将红线和桃木钉抛向了何追云,继续道,“妖最不惧的,就是时间。” 何追云看了一眼脚边的两样东西,立马就又抬眸警惕那人。 “你,你这样也太无耻了!国师已经下了命令说妖不能杀人,你,你竟然假借鬼魂之手来收集人的精血给自己修炼!太无耻了!” “无耻?那你呢?你一小小蝴蝶,没有在外力如何修炼成妖?你也是吃了死人残留的精血才炼成人身的?” “我才不是!我的灵力和人无关!” 忽然,何追云跳出了五步开外,提防三人。 “你也是妖!” “不是的,我是好妖,我不杀人……” 顾腾誉拉住香染手腕,将她拉近了自己的身边:“就算他现在不明白你是好妖,有我这个大活人站在你这边,还怕他往后不明白吗?” 香染点点头,走到了顾腾誉的身后。 何追云觉得此情此景有些混乱,自己的身边藏了一只妖不止,还要对付另一只操控鬼魂的妖,更要命的是这里有一个无辜的人,他身量不及顾腾誉高大,力气自然也是比他小,想要抓起他带他离开这里……何追云做不到…… 顾腾誉见他面上犹豫,也就对他说道:“追云小道长,这里站着一个千真万确是人的大活人,要对付谁,你应该知晓?这丫头要是真的杀过人,我怎么敢和她站一起啊?再说了,她这么一副切怯懦懦的样子,像是会杀人的妖吗?” 香染探出脑袋,温怒道:“什么怯懦?还不是你让我站在你身后的!” “你能不能配合一下,不要说话?” “不行!你诬赖我!我要替自己辩解!” “诬赖你?我没有!绝对没有!我可是实话实说。” 何追云稍稍掂量,想明白现在应该要对付的人是这黑衣男子,也就将红线对向他,蓄势待发。 “小道士,你真的要现在对付我吗?想想你现在的能力,你连妖的气息都感觉不出来,真的有能力打得过我吗?” 何追云面向他,半步不退:“不现在打败你,将你收服,往后你要杀的人,会比现在还多!” “所以,要为了你所谓的道义而死了?” “我师傅说过,无惧妖魔卫正道,我不怕!” “很好,仲修道的道义,倒真的在一幸存者上传承下来了,只是可笑,仲修道被毁,也是和后辈有关。”那人敛住笑容,面向何追云,“如何?是要我出手,还是让你先?” 何追云根本就不在意什么先后,后退了两步,从放在地上的背囊上抓出了几样东西往怀里塞。 那人见了,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还是让你先,不过,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反正死的是道士,国师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下来。” “别废话!我说了不怕就是不怕!就算真的会没命我也不怕!” 何追云双手反扣住了红线,双掌一合,闭起眼睛凝神念着咒法,片刻过后忽地双眼圆睁开来,双臂一张扯住红线,向他靠近了一步,脚下踏住七星,眸中明亮,显露藏锋。 第192章 见他有这般气势,男子轻抚了几下掌,随后他横起了手,张开五指,微微蜷起。 五指向着何追云,男子并未迈步,自身的修为带着他快速地移向了这个小道士。 一旁的香染二人看得心下一紧。这人的修为绝对不浅,一招一式快得出奇,只能看见残影,而看不见他是如何出招。 何追云被逼得连续后退了几步,难以维持攻击的姿势。 顾腾誉知道,要是这位小道士再这么继续被逼压着,攻击的姿势被慢慢拆解,那这妖就能立马取了他的性命。 顾腾誉握着刀,紧紧地盯着那人的动作,寻找时机。虽然自己没有多少的把握,可仍要帮这个半大孩子一把。 虽然何追云对这人的攻击并没有化解的办法,可这些特制的红线对他有些抵挡的作用。 五指欲要穿过那些红色的线,然而每每接触皆是生起一阵的电光流窜,被反弹了回来。虽然这些红线能抵挡住他的攻势,可对方仅仅只是一个半大孩子而已,力气始终是不及他,他也就一击再一击地压迫着这个小道士,等着他再也抬不起手抵挡的那一刻。 忽然,冰冷的白芒一闪而过,带起了一阵红色。 顾腾誉挥着小刀,在那人的后背上划了一刀。 那男子吃了顾腾誉一刀,却是恍若无事。一掌将何追云击退了数步,回头看向了顾腾誉。 顾腾誉心下疑惑,按照自己的力度,应该是划断了他几根骨头才对,为何他会面色如常,恍若无事?可心下疑惑也仅仅只是心下疑惑而已,眼前这人如此厉害,顾腾誉还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对付二字之上。 “我有意要放你几天活命,没想到,你竟然是不想要。” 顾腾誉一听,将手中的小刀握得更紧了些。 “算了,还是直接杀了。” 男子五指一张,凝空聚起了一团深红色的气团,随后一个反手,握住,气团散去,他的手里出现了一把似玉雕成的短剑,短剑刃上染着一层的红色,恍若鲜血凝固于其上,只要戾气仍在,就永远不会消散。 短剑一挥,刺向顾腾誉。 顾腾誉挥着手中小刀,小刀与短剑触碰,发出清冽的铁器撞击声。正因为是妖,这男子的力量比起一般的将士要大上不少,顾腾誉若是稍稍分神,就会被立即击溃。 对于此事正有体会的何追云知道不妙,将右手上的红线脱下,从怀里拿出一张符咒,双指一夹,将符纸立在指间,凝神颂着法咒,随后双指一收,将符咒握在了手中。待他再张开手时,符纸消失,掌中浮现了一则凭空浮动的红色符咒。符咒打在红线上,掌中发出一阵的红芒,随后红线立即飞出,向那男子飞去。 那男子感觉到了这红绳的接近,将顾腾誉的小刀打飞,立马回身砍向飞来的红绳。 “铮”地一声,一阵触弦铮亮的声音从二者之间发出,远远地震荡开去。 何追云上前几步接住了飞回的红线,随后又扬手一挥,再次刺向男子。 顾腾誉被刚才的那一击撞得手掌震颤,手臂发麻,可他还是握紧了手中的利器,再次刺向男子。 男子运起了灵力聚在左掌,一手对付顾腾誉另一手对付何追云。 衣袖猎动,动作流畅,二人的联手攻击好像对他没有多大的作用,他应付自如,没有丝毫的压力。 香染在一旁看得很是着急,想要加入二人,又不知道该如何加入。犹豫了一阵,她还是直接凝起了灵力,一掌挥向了男子。 男子左手相迎,两道灵力互相碰撞带出了一丝的涣散。 再是这样下去,必定分不出一个胜负。 何追云收回红线看了一眼两人。 随后他后退了两步,再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符咒,贴在了红线的末端。捏住剑指念了一句法咒,剑指轻轻从这几张符纸之下掠过,随后一指男子。 红线再次飞出,环绕在了那人周围。 那人感觉到了不妙,立即以左掌灵力相抵抗,抵挡住了红线的进一步束缚。 红线牵制住了那人的灵力,现在的状况来了一次转变。 顾腾誉抓住了这次的机会,欲要刺向那人的心脏,然而却被挡了下来。 “怎么样?你现在说说到底能不能取我性命!” 盯着面上得意的顾腾誉,男子咬牙倾尽全力抵挡:“哼,以三人之力对付一人,不过如此。” 顾腾誉冷笑道:“死到临头,我看你还怎么猖狂!” “丫头!给他点厉害瞧瞧!” 见小刀压制住了短剑,香染运起所有的灵力再挥一掌。 那人突然爆发,将红绳和三人一并震得往后倒去。 那男子虽然挣脱了红线的束缚,可突然爆出灵力,这令他自己也受了自己的反噬,如今他嘴角挂血,左手捂在胸前,模样有了一丝的狼狈。 何追云跌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胸口,左手仍旧死死地捏着红线,此时的他也同那男子一样,嘴角挂血。 “我本想好好和你们谈谈,没想到竟然会变成如此模样,小道士,若不是你遇到了这两个人,你现在早就死了。” “那又怎么样!”何追云不愿输了气势,肃容道。 “并不怎么样,若是赢了也赢得不光彩而已。” “我的目的是除妖,并非要与你分个输赢高低,把妖给除掉,就是光彩!” 那人垂眸笑了笑,随后又看向了何追云。“很好,不共戴天,我记着了。” 那人再次拿起短剑,短剑之上,浮现出了一丝的黑气笼罩其上,随后一击而出。 这一击是向着何追云的。 方才何追云已经把红绳转换成了束缚的形态想要换为攻击的形态需要重复方才的步骤,拿符咒,念咒术,凝神注气,再将符咒打在红线上。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就算来得及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何追云也来不及用它去抵挡短剑了。 玉似地短剑被黑色的灵气所围绕,想要抵挡住,就必须要以同样的灵力相抗。 何追云,没有这样厚实的灵力。 第193章 在急迫之间,他掏出铜钱剑,与短剑相击。 铜钱剑是从他师傅那里继承下来的,有了些年岁的铜钱剑上附着了符咒催动后留下的灵力,这些细碎的灵力年复一年地积累,已有些微微显露的姿态,再加上灵器认主,见主人有难,灵力顿时涌现发出淡蓝色的光。 “碰”!!!! 铜钱剑上蕴藏的灵力还是太少太少,根本抵挡不住短剑上的深色妖气,连结铜钱的金色丝线断裂,一枚枚的铜钱如同残破碎片,四散各处。 短剑挥下,斩断了铜钱剑,更伤了这小小道士。 何追云胸口衣物被黑气撕裂,慢慢地,那道裂痕浮现出了一丝的红色,这红色向衣物裂口四周扩散,速度之快,肉眼可见。 被他塞到了怀里的东西掉落一地,碎裂的碎裂,染红的染红,所有的东西都不能用了。 他捂着胸口上的伤口,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今没有符咒,他就没有办法让红线转换形态。 他的眼里映着男子的身影。 得到了压倒性胜利的那人,面上带着淡淡的笑,眼中漠视,举着短剑,向这个小道士的喉咙挥下。 何追云瞳孔一缩,眼前的一幕让他脑中霎时变得空白,就连惊惧也无。 忽然,一双柔软的手触及了他的手臂。 眼中所见的人影倾斜,他的整个人重心改变,向着一方倒去。 淡红色的光芒和黑色的妖气触碰,随后撞出了一阵的剧动。 香染抱着何追云一同飞出了数十步,撞在了墙上,随后摔落到地上。 香染压着何追云,摔得倒也没多疼,然而还是有一阵钻心的疼袭来,她紧皱眉头,抬起手看了一眼,发现此时自己是满手的血。 “嘶……疼……” “我也好疼,你能不能先起来……” 香染爬起身,何追云也爬了起来。 就在两人爬起的这片刻时间,那人手握短剑,再次袭来。 香染一把推开何追云,自己也一闪身形躲向另一边。 “快想办法啊!和他相克的人这里就只有你了!用你的道法啊!” 何追云握住了红线,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有的符咒都被那一击全部划裂开,现在想要用符咒去对付他,已经不可能。没有了符咒,他就没有办法使用道法,眼下也就只有一个办法可用,那就是捆住这个妖。 那人一剑一式都是向着他而来,他躲也躲不及,想要驱动红线去捆住他,根本就不可能。 何追云逃过了几次妖气的袭击,每逃一次原地就炸开一阵烟雾,在地上留下深痕。 顾腾誉挥起的小刀和短剑再次相击,抵挡住了一次攻击,只不过顾腾誉也被击得后退了几步,手臂被震得生疼。 “顾腾誉,看你的刀!” 听见了香染这一提醒,顾腾誉站稳脚步后低头看去,小刀也被击打得出现了一个缺口。 看来,他也是撑不住多久了。 “小道士,你的背囊里还有没有别的武器!” “没有,只剩一些疗伤的药粉!” 顾腾誉握住了小刀,警惕着这人,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个时候,红线袭来。就在正好要围住那人的时候,那人的短剑一砍,将红线砍断了一截,红线瞬时无力垂下,落到了地上。 因为受了伤,何追云的咒术减弱,红线再也没有方才那样的威力。 红线末端被握住的那一部分上,一张符纸突然出现了裂痕。那张符纸还未完全被撕裂,上半部分吊着下半部分,似是在作垂死挣扎。 淡红色的灵力击向了那人,那人被击得捂住灵力击落的地方后退,随后抬起头,看向了粉衣女子。 香染捏住指诀在顾腾誉的小刀上一扫,在这快要断掉的小刀上注入了一点的灵力护住刀身,随后两人一同向那人攻去。 三人继续缠斗在了一起,这倒给何追云制造了一点时间。 他把那一张无用的符咒从红线上撕下,将红线末端缠绕在左手捏住的指诀上,随后左手指诀扣住了右手指诀,竖在眼前,念了一段法咒。 最后指诀松开,双手将红线一握,落在地上的红线动了动,随后又迅速向上一移。 那人一心对付顾腾誉和香染,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使用重复的招数,以为红线断裂的他再无办法,也就没有理会地上的红线。如今红线再次漂浮而起,就再也不会放过束缚他的机会。 红线一缚,束住了他的双臂。 然而没了一张符咒的加持,红线渐渐有些压制不住他的妖力,有些要被妖力给撑开。 顾腾誉抓准时机,抓住了红线的另一端,向后尽全力一扯。 红线再次向内一缩。 那人趁此机会以短剑立在身前,以刀上的妖力撑开红线。 “丫头!去把他的那把短剑给夺过来!” “夺……夺?” “快啊!我们撑不了多久了!” 香染想了一阵,随后大步走到那人面前,双手捏住指诀,将灵力缠绕在了黑气之上。 一阵强烈的排斥感从双手上传来,压抑着香染的心头。 她也是第一次感觉到外力冲击而来的排斥。别无他法的她,只能以灵力继续与其抗衡。 灵力源源不断,慢慢包围整团黑气。 香染额上已经沁出了汗,眉头微皱,专注着用灵力去与对方妖气抗争的她,忽地将手一握,瞬间将注入灵力扩大,随后向上一挥。 红色的灵力带动短剑,从那人的手里飞出,抛向了空中。 短剑失去了一切维持的灵力,从空中坠落。 香染握住了坠落的短剑,一咬牙,将灵力与短剑结合,刺向了那人。 胸口被短剑刺入,那人仰天嘶吼一声,带着一股巨大的妖力将红线震得碎裂。 气流冲击,将香染带得后退了几步。 顾腾誉和何追云失了力,向后摔去。 那人口中断断续续地吐血,握着插在胸前的短剑,一步一顿,往后退去。 就在何追云担忧唯一的武器也没了的时候,那人竟然振袖一跃,逃离这里。 何追云衣裳上的红色越来越浓,站起身的时候,觉着天地旋转,险些有些站不住。 第194章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真身为妖的那女子忽然扶住了他。 天旋地转之间,他也听不见香染到底对他说了什么。之后,黑暗就覆盖住了他的双眼。 他梦见了他的师傅,他看见了师傅的笑容,还有抚摸着他的脑袋,带着他坐下,指着一本厚厚的书上的文字,说着什么。 正当他抬头去看自己的师傅的时候,周围再次变成了一片的漆黑。 在这一片漆黑里漂流许久,忽地,他觉得在这黑暗里听到了一阵嘈杂。随后暖光映入,眼前是红红地一片…… “疼啊,大夫,你轻点,轻点……” “伤口上药就是有些疼的,我都忍过来了,你就别嚷嚷了。” “你以为我是你啊!疼就是疼,我从来就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疼,嘶……疼死我了。” “你们的经历倒是精彩,在这城中遇到那个东西了,是?还能活下来,你们也是有本事。” “当然,有我们在,什么妖魔鬼怪都已经给驱逐掉了!” “真的?” “真的!不然,你看我的手,这些伤就是很好的证明!” “我看,你这手是让锤子给砸的。” “啊?!大……大夫,你可真是会开玩笑,让锤子砸,我的这双手还能在吗?顾……顾腾誉,你笑什么!不许笑!住嘴!住嘴!” 何追云微微撑着眼皮,慢慢适应周围的光亮。 捂着胸口,他坐了起来。 现在已经是白天,刚才映入眼中的光,是从窗外洒进的阳光。 “醒了?” “嗯。”何追云点头。 “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管这么多做什么,伤了也是活该。” 香染和顾腾誉打闹了一阵,听见那大夫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想到了什么的他们齐齐扭头看去。果然,何追云已经醒来。 “追云小道长,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何追云抬头,正好迎上了香染的一张明朗笑脸。 “头不晕了。” “那就好!还好我会看你背囊里的药粉,及时止住了血!”这当然要得益于在世外药庐时的所学。 “多谢。” “干嘛这么客气,都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就别说这种客气话了!” 何追云垂首,默默地走到了放在墙边的背囊前,在里头翻了翻。 “你在找什么?”香染再他后面探出了头,看向他的背囊。 “降魔伏妖的东西,都没了,那些都是师傅留下的东西。” 香染看向了顾腾誉。顾腾誉淡然,道:“铜钱我已经帮你捡了回来,起码还有一样东西被保留了下来,其余的东西,都买新的。” 何追云的失落,一点也没有退去。 他盖上了背囊,捂着伤口走到了床边,坐下。 “自我被捡去,师傅就成了我的亲人,虽然我只在师傅的身边待了不够四年,可……我是真的很喜欢我的师傅。” “那……仲修道有没有别的道士尚在人世啊?” 听闻香染这么一说,何追云慢慢地抬起头,看向香染。 香染见他目光冷淡地看向她,便赶忙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要提防你,你要是知道有的话,我们可以陪你去找他,同门之间也比较熟悉,不会生份。” 顾腾誉看不下去,一拍香染脑袋。 香染吃疼,蹲在地上抱着脑袋怨道:“突然地你又干嘛?” “你傻是?要是还有同门,他现在又怎么会自己一个人?你就闭闭嘴,别一直戳人痛处了。” “有的。”何追云忽然道。 “有什么?”香染顾腾誉异口同声,问道。 何追云抬头,看向二人。 “有的,我还有一个师兄尚在人世。” “那他现在人呢?” “听说在都城。” “都城?”香染细细地回想当初跟着清瑶在辰国都城寻找线索时的所见所闻,片刻后,她道,“我和清瑶在都城,并没有见过有什么道士在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或许是乔装起来了呢?” 香染没有再作猜测,而是再看向坐在床边的何追云。 “你要去都城?” “嗯。” “也好,到时候和你师兄见面,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虽然我有意想让你去世外药庐,不过还是自己的师兄最亲,你还是去找你的师兄!” “我和我的师兄不亲。” 香染结舌,看向了顾腾誉。顾腾誉对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何追云继续道:“我和我师兄唯一的一次见面,是因为师傅手里的典籍,他,他抓了师傅,之后,就杀了师傅。” 香染和顾腾誉齐齐愣住。 这里头竟然如此复杂。弑师是天理所不容的事,弑杀恩师,此人真有够丧心病狂。 可怜何追云如此年纪,竟然要承受这种事,二人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他。 何追云静默了片刻,继续道:“我想去把典籍夺回来。那是师傅的东西,他不配拿着。” “那……你要和你师兄打一场咯?” “嗯。” “你现在,能赢吗?” 他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就不夺了。”香染真的难以想象,一个弑杀恩师的人,会放过他的小师弟。 “不过,我不会和我师兄硬碰硬。” 何追云此前确实是想过要和自己的师兄打一场,将典籍夺回来。可经历过了这次的九死一生,何追云对自己的想法起了改变。 智取,总好过以蛮力夺取。 更何况,如今的他胜算并不大。 “要我们的帮忙吗?” “不用。” “真的不用?” “你放心,师傅好不容易让我躲过师兄的搜查,活了下来,为了师傅,我不会这么轻易让自己死掉的。这件事,毕竟是我的私事,你们帮我,对你们有什么益处?不过是多一个麻烦而已。” 香染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顾腾誉给拉住。 “算了,别人的恩怨,我们介入确实不好,小道长也有自己的安排,多了我们,也只会是让这件事变得混乱而已。” 见顾腾誉如此认真,香染也就不再强行让他接受二人的帮助。 “那这件事,我就不再问了,你……你要好好的!把典籍给夺回来!” 何追云抿了抿唇,点头答应香染了的话。 第195章 顾腾誉没有食言,等何追云的伤好了不少之后,就带着他把那天晚上丢了的东西一一买过新的。 见材料有了,何追云就开始将这些东西重新炮制。 二人只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又是用药又是用血的,对此感到了一阵的惊诧,闭着嘴瞪着眼,看着他将一样样的法器摊开在了破旧龟裂的桌面上。 二人都没有料想到,制作这些东西的程序竟然这么繁杂。 于是,香染开始了自己的发言:“追云小道长,你怎么不像别的道士一样,炼个法器在手呢?这又是红线,又是符咒的,多麻烦啊。” 何追云写好了一张符咒,提笔,再拿另外一张,沾了朱砂墨,一边写一边道:“我也想,不过不借符咒的力量,我就没有降妖伏魔的能力了。” 香染奇道:“……你寻常是怎么修炼的啊?怎么可能不借助符咒的力量就没有办法降妖伏魔?” 何追云道:“我修不来那么多的灵力,只能是去借天地之力了,符咒连接天地,能够助我一臂之力,虽然力量不比自身修炼凝聚的灵力强,也不够方便,可我也没办法了,我只会这些。” 是啊,没办法了。既然自身能力不足,也就只能是借助外力了。 何追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反正都是以自身的力量去降妖伏魔,不过一为调动自身力量,另一为掌控技术,如此而已。 既然施者乃是自己,如此二者又有什么区别? 顾腾誉确实有另外的一番见解,也就说道:“目的不过是为了降妖除魔而已,只要是扞卫正道,讲究这么多作什么?目的达成了,不就成了吗?” 香染好像并不太同意。 只不过她知道自己拗不过顾腾誉,也就当做没有听到,可脸上却是撇着嘴,微微有些愁意。 何追云一听,在黄纸上游走的笔突然停下,随后他直起了身子,带着笔也被高高地抬离桌面。 香染看见,他握笔的手臂,似是有些颤抖。 忽然,他转身,面向顾腾誉。 顾腾誉看着他,脸上有些不解的微妙…… “知……知……” “算了。” 见他“知”了半天最后竟然不继续把话说完,二人对此都感到了一阵的莫名其妙,后来,渐渐地对此感到有一些好奇。 何追云立马转身,继续画符的他,下笔的速度好像比方才快了不少。 顾腾誉见方才人是在面对着自己的,那么有关何追云刚才想说什么的这件事,就由他来问了。 “你刚才想说什么?到底是什么知?知什么?” 坐在他身后的两人都能够清晰地看见,这位小道长的耳垂,泛起了一层红色。 他停笔,轻咳了两声,道:“没什么,我不说了。” “真不够干脆。”顾腾誉笑道。 在立城休息了半个月,等香染和何追云身上的伤都好了不少的时候,顾腾誉问了两人的打算。 二人目标不变,回答得非常干脆。 “你真的不转变一下方向啊?要修炼的话到哪儿都能修炼啊。” “要是真的可以,清瑶就不会叮嘱我一定要回……算了,你又不用修炼,在人间悠闲地活着就行,你又怎么能体会我这种连半吊子功夫都没有的人的心情。” “我不懂?反正我懂的比你懂的多。” “好,既然你说你很懂,麻烦你拿出证据证明你很懂。”香染向他摊开了右手,“证据,拿出来,麻利点!” 顾腾誉嗤了一声,道:“有关这个话题的证据模糊,拿出来你也听不懂。” “既然拿不出来,我就当是不懂了,反正说不出来,不能服众,不是吗?顾、公、子!” 听着两人的玩闹似的场景,何追云脸上没有多少的起伏,一如往常的老成。 其实何追云他本人倒是挺喜欢这两个人的,起码他们对他的好是真的没有一丝的吝啬,不像从前他孤身一人时遇到的人。 何追云从小就是孤儿,没人管,没人养,饿了就去捡残羹冷炙吃,没有残羹冷炙,就去乞讨。然而乞讨的下场就是挨更饿的饿。 后来他遇到了他的师傅,他的师傅对他毫不吝啬,有什么总会分一半给他,就算他不会咒法,也能得到符咒和武器。 那把传了好几代人的铜钱剑,就是他正式拜师时,他师傅给他的礼物。 只不过,这种让他觉得世间有人不会吝啬待他的日子,只维持了短短的四年。之后,他独自一人,在三国之间流浪了很久,很久。 虽然面上带着一股冷冷地老成,可何追云看着打闹的他们,心,却是暖暖的柔软。 何追云忽然站起,两人见了,皆是把注意放在了他的身上。 半晌,何追云道:“我……我……” 我? 二人的脸上同时浮现出疑问。 “我,我要……要……” 要? 何追云轻咳了两声,轻叹了一声,才继续把话说完整:“我准备明天就启程了。” “这么快前往都城吗?” 何追云点点头。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这么快他就要和两人分别。 随后,顾腾誉扭头看向何追云:“小子,盘缠还够吗?” 何追云愣了片刻,摇了摇头。 “正好,我恰好有一桩生意想和你做做,卖几张符咒给我,如何?” “你想要,送你几张又如何?”何追云转身蹲在地上,抱着背囊翻找着什么,“你要什么样的符咒?驱怨灵的?保佑平安的?还是五雷镇宅符?” “五雷镇宅符?” “嗯,贴在大门背后,可以驱逐宅邸内外的游魂。这个在立城挺好卖的,所以多写了几沓。” 看来这小子开窍了,不仅仅只会按部就班地驱鬼收钱,还会做生意了! 二人一阵地欣慰。 顾腾誉贴近他,问道:“诶,说说,这符帮你赚了多少?” 何追云举起了手,伸开了五指,随后五指往手心一收。 “零。” “零?!” 香染、顾腾誉,异口同声。 “我师傅说,要广施博济,这也是修身的任务之一。” 二人疑惑,除了修炼,他还要修些什么东西? 乱七八糟地,乱炖吗? 自己都没钱了,还要破费广施博济…… 他的这位师傅可真是一位大圣人…… 第196章 在立城住了大半个月,再也没有听说有什么人无缘无故失踪,或是无缘无故死去的消息。 三人估算,大概是那人受了很重的伤,不得不躲起来疗养个载。 如此,虽然妖并没有除去,可立城也可以安稳一段时候了。 三人之中除了顾腾誉,其余二人手中皆是有事,也就不再在这里守着了。 第二天临行之际,三人站在了立城的城门前。 顾腾誉和香染与何追云面对面站着。 一人表情严肃,背着竹背囊,臂上挂着两个大大的布包;二人一脸慈爱与不舍,只差拿起绣帕拭泪。 何追云看见两人如此,下了决心不会让他们捡了这便宜去,轻咳两声,继续装着老成,道:“你们两人,往后若是遇上了鬼怪,要记得善用我给你们的符咒,我的吩咐,莫要忘了。” 顾腾誉和香染的脸立马变黑。于是,就由顾腾誉说道:“我给你准备这么多的干粮,都不懂好好感谢我们的吗?还装作老成模样,一点都不可爱。” “我可救了你们,你们这是要让救命恩人说感谢吗?再说了,这里离都城也不远了?实在用不着像老父亲老母亲送游子远行一样地这也塞,那也塞?” “不过,遇到你们还是挺高兴的。” 何追云严肃的面容微微有些缓了缓,好似变得柔和了些。 他抬起头,看向了两人。 “顾公子,小妖,到此为止,我要去都城了,你们两个自己路上小心,后会有期了。”向二人抱拳过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 “喂!何追云!我叫香染!以后有机会再见,不许再叫我小妖了!保重!” 香染看着他离去,竟然真的是有些像老母亲送儿远行时的不舍和凄凉。 看着那身影渐渐远去,直到不见,香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喂,丫头,好好地叹什么气?” “一个半大孩子,和他的师兄争夺典籍,到最后会有什么结局呀?” “福祸如何能预料,更何况是他人的呢?算了丫头,我们也启程回凌国。” 香染仍旧看着那一条通往辰国都城的路,点了点头。 辰国都城的景象,没有一丝的改变。 人依旧不知有妖,而妖却也不觊觎人,互相交易,互相倚靠,在这种不知之中显得一派祥和繁荣。 何追云在离开立城之前,已经将道服给换下,如今,没有人能知晓何追云的真实身份。 何追云一路向着大道前行,目不斜视,眼中唯有前方,还有他想要前往的地方。 一路从主城门前行,走了约有半个时辰,他终于接近了他的最终目的地。 在前方看守的士兵上前,将长矛横在了他的面前。 严肃而无半点表情的他,抬起眼眸,看向了那个拦他的士兵。 “小娃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退回去,不然小心兵刃无眼。” 何追云垂眸,看了一眼指向他胸口的冷刃,半晌,仍旧稳稳地站在原地,甚至还往前,迈出了一步:“就算是兵刃无眼,我也不会后退。” “小子,你这是存心找死是?” 另一个士兵听了他那一番不要命的话,带着极不友善的怒容上前,对何追云发出了警告。 何追云看了一眼这人,又看了一眼另外一人,随后用手弹开了挡住自己的长矛,迈步走去。 二人立马上前,一人扣住他的一只手臂,怒道:“皇城禁地,岂是你有资格入内!” 随后,他就被二人拖离原地,远远地抛了出去。 “赶紧给老子滚!麻利的!不然要了你的小命!” 二人转身离开,边走边抱怨道:“真不知道他的爹妈怎么当的,脑子有病就别放出来乱跑!” “算了,你也别气了,等下还要和兄弟去喝两杯呢,扫了兴致还有什么胃口喝酒?不过是个小毛孩而已,就不计较了。” 何追云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后尾随着二人,再次走到了城门前。 二人转身见他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此事始料未及,吓了两人一跳。 脾气暴躁些的那人见他不死心,火气立马上来,走到何追云的面前,揪着他的衣领怒道:“臭小子,你有完没完?” “我有事,要进去。” “人人都知道皇城并非寻常百姓能进,你是脑子有坑,还是这的不懂?” 那人抓着何追云的领口摇晃着,何追云眉头一皱,双手握住那人抓着他领口的手,随后用力一扭。 那人没有预料到他会有如此力气,手腕吃疼,忽然就提不上力气,也就松开了手。 何追云双手一拉,再一推,把那人给推了出去。 城门外看守的人见情况不对,纷纷上前,将人给擒住。 何追云被反手绞在身后,动弹不得。 “这小孩怎么这么拧?怎么处置他?” “先把他关进牢里再说!”那人活动了自己的手腕,怒道。 何追云挣扎道:“我不进去也可以!让国师出来!我要和他单挑!” 周围的人一听,纷纷大笑。 “和国师单挑?你怕不是真的脑子被驴给踢了?” “我看他要去看看大夫。” “大夫能看得好吗?” 随后又是一阵的大笑。 何追云不断挣扎:“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带你进牢里去坐坐,让你冷静冷静。” 两个士兵押着何追云,离开皇城城门。 就在何追云挣扎之际,一人来到了三人的面前。 那人道:“你们放开他。” “我要带走他。” 何追云抬头,看向了前方。 青衣女子以一种岿然不动之势,面对三人,她的手抬起,让人看见了她手中的东西——一块银色的牌子。 二人当即松手。 何追云站直了身,活动了一下方才被扣着的手腕。 “既然是姑娘要的人,我们也就不拦姑娘了,请恕我们二人告辞。” 之后,那两个士兵转身离开。 何追云活动完了手腕,便对青衣女子说道:“多谢。”说完,眼中犹豫,似乎是经过了内心的一番挣扎,才决定再次转身,走向皇城城门。 第197章 “还要去吗?”清瑶看着他转身,并没有马上上前去拦他。 何追云停住脚步,回头,对她道:“当然要去,我还没见到我想见的人。” “你觉得,你能见得到他?” 何追云身子一震,过了片刻,垂下了头。 “不论怎样,我都要去找他出来。” 清瑶没有说拦阻他的话,而是道:“你要找的人,是凌国的国师,对?” 何追云对这个女子的料事如神感到有些意外,他抬起头,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的不是辰国的国师?而是凌国的国师?” 清瑶面色一缓,浅浅地噙着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算没有妖,你要去的方向也会是凌国,以此推算下来,你要找的不是凌国的国师还会是谁?” 何追云听后,垂眸道:“你既然能够让那些士兵放了我,你也应该带我进皇城的对?你带我进去……我……我会很感谢你的。就算……你是妖……” 听闻他谈及知晓她是妖这一件事,清瑶也就问道:“那时候你并未看出我是妖,而如今,你又是怎么看出的?” “我遇见在你身边的那只小妖了,你们二人那时一起在辰国游历,既然她是妖的话,你也就是妖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个小道士竟然是遇到香染了。 见他遇上了她,清瑶有意留他下来问问香染的情况,也就对他道:“凌国的国师早已经离开辰国,返回凌国了。” 听闻了此事,何追云静默了半晌,才接着开口。 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青衣女子却先他一步,说道:“能跟我到一个地方吗?我有一件事要问问你。” 何追云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了她。 二人来到了一家酒楼。 清瑶点了一些菜式招待他,起筷之后见他吃得挺香,也就再点了几道有名的菜式。 后来,他吃得更欢。 清瑶也不扰他,打算让他吃饱了之后再问他事情。 一阵的风卷残云过后,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打了个响响的饱嗝。这突然的一声饱嗝连他自己也没有预料到,自觉失礼的他捂住了嘴巴,眼珠子偷偷看了一眼周围,而后坐姿坐得更正了。 “你挺像我的那位朋友,天下之间,在她的眼中唯吃最大,任何新鲜的菜式都要尝一尝。” “你说的,是香染?” 清瑶点头,继续道:“她现在如何了?” “她的手被伤了,不过在立城修养了大半个月,已经好了,她和一个叫顾腾誉的人在一起,要和他一起回凌国。” “嗯。” 听闻她会跟着顾腾誉回凌国,清瑶担忧的心绪,总算是放下。 她缓缓抬眸,看向了这个半大孩子:“那么你呢?你找凌国的国师,有何事?” 何追云看着她,双唇紧闭。 见他如此,清瑶再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仲修道的道士?是来找你师兄的?” 何追云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仲修道?” 清瑶一笑道:“当然知道,如果以人的寿命来计算,我也是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太婆了,既然这样,又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不错,凌国的国师,是我的师兄,不过我来,并不是来认亲的,我希望你不要误会。” “方才听到你说‘单挑’,难不成,你是来寻仇的?” “嗯。”何追云点头道。 虽然这样看起来太过鲁莽,太过愚蠢,可,这确确实实就是他的目的。 清瑶道:“可你打不过他,为何还要来?” 何追云语塞,低垂眼眸的他在想着什么,又与什么抗争着。独自一人坚持自我,又独自一人劝说自己。模样当真矛盾。 “我要拿回在我师兄身上的典籍!”他豁然抬头,坚定道。 清瑶道:“你还是离开辰国,如今辰国是何等模样,你应该比我清楚,和王权作对,没有好下场,就像是你们仲修道的道士一样。” 若是当初仲修道的道士能够清醒点,在这一座通天大树倾倒的那一刻,立马离开辰国,说不定还能抱住自己的性命。 然而这一群道士实在不懂变通,招致了当年之灾,清瑶实在不明白,以那时境地,留下来能还有什么用。 何追云沉默良久,却是继续道:“不管怎样,我都是要和我的师兄对决的,不管到底有没有胜算。” “但我并不支持你现在就去找你师兄。”清瑶扭转了一下手中的杯子,继续道,“我希望你能再等等。” “不能等。我不能……” 何追云一咬牙,低下头。 “我不能再等了,我已经等了四年了。” “既然四年都已经等过来了,又为何不能再等了?”清瑶将手抽回。 何追云抬眸看向了她,眼中所蕴藏的,除了冷漠,就是坚定。 然而听闻了青衣女子接下来的话,他也不得不动摇。 “最迟再过一年,你愿意等吗?” 何追云见她运筹帷幄的模样,不免因为她的神情而跟着缓下了面容,褪下那一层的不愿。 “一年?你……是不是在筹划什么?” “我可以跟你说,是,但是有关在筹划什么,就暂时保密。” 何追云点点头:“可以,我相信你是好人。不是我师兄那样的坏人。” 清瑶一听,浅浅一笑:“我们认识不久,你就相信我是好人?” “因为香染是好人,顾腾誉也是好人,你是香染的朋友,你也是好人。” 这答案说得太过牵强,然而清瑶却是有些感慨:“没想到,令一位仲修道道士信任我的契机,竟然会是香染。” “不仅仅是因为她,更是因为,你不止一次帮我。上一次的馒头,和这一次的满桌菜式,一并在这里谢过你了。” “馒头是你除妖获得的报酬,不用谢我。” “就算是除了妖,他们也不会给那么多馒头给我。”何追云目中温和,并没有方才的冷漠,“我知道,其中一大半的馒头,是你给我买的。” “……谢、谢谢你。” 第198章 虽然自己并不是第一次遇到道士,和道士静坐下来聊天,可对于从他们的口中听闻“谢谢”两字,这还是第一次。 “这一年,你打算怎么办?” 何追云道:“继续修炼。” “既然仲修道的典籍在你师兄的手中,你修炼的功法,应该也只是你所记得的一部分?也算是我多问你一句,你记得多少?” 清瑶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不过从他的表情上,她就能看出了他的焦虑和心虚。 她道:“其实你如此没有把握,又为何一定要和你师兄拼个你死我活?想过别的办法,保全自己,用别的办法将典籍夺回手里,这岂不是一个保险的做法?” 何追云摇了摇头,道:“我不想这么做。我……要靠我自己的实力!” “实力?你的实力几何?为何一定要以卵击石?” “因为这是我门派之中的事,我师傅说了,自己的力量才是自己的,别的力量都是别人的,一切只能依靠自己,不管是修道也好,还是做什么都好。要以己之力,消除万事。” “你师傅真的是这么说的?” “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我不可能听错。” “那你的师傅,与我所知道的那位,也是有所不同了。”清瑶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他,“你的师傅,在你眼中如同圣人一般的存在,可在你师兄的眼中,却不是如此。” 何追云一听她提起了他的师兄,平静的面容之上突然就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不满。 “我师兄是罪人,既然其为罪人,那么在他眼中,又怎么可能把我师傅看作圣人?”何追云平复了面上一丝的浮动后,道:“为了获得典籍,他杀了师傅,弑师之人,又怎么会把师长放在眼内?” 他慢慢抬头,看向了青衣女子,眼中平淡,没有一丝的波澜:“你应该听我师兄说过仲修道和我师傅的事了?我师兄,是如何论此事的?” 清瑶面色如他一样,只不过不同的是她的眼神之中拥有着一种对天下所有的事皆是释然看淡的态度。她开口,说道:“我是妖,你说,我遇见了你师兄,你师兄会和我说什么?相克的道理,你也应该知道。” “既然我师兄没有说过此事,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师兄就是仲修道道士?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藏匿了身份,若不是他跟你说,你又是怎么猜出他是二十年前覆灭的仲修道道士?” “为什么?这是我自己调查而来的。” 何追云似乎忽没有预料到,随后道:“仲修道已经覆灭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民间竟然还有本门的事流传。可我却从来没有听谁说过有关仲修道的事,一点也没有。” 何追云觉着有些可惜,因为他拜入仲修道门下的时候,仲修道已经覆灭多年。他跟着他的师傅,也只听他的师傅提起仲修道三个字,而从来没有听说过门派之中的一些典故。 拥有百年基业的仲修道,不可能没有一点的典故留下,而为何,他从未听他师傅提起过? 难道是因为道观被散,往事再如何风光,如今也只是凄凉? 何追云不懂仲修道,只明白他的师傅是仲修道的道士,他拜入门下,他也是仲修道的道士。 之后就是跟着他的师傅走遍辰国,跟着他学道。 只不过他的师傅也没有传授过多少的内容给他,只让他看典籍,照着学。后来,就是把那些能除去妖魔邪祟的符咒一类东西交到他的手上。 再后来,就是阴阳两隔。 清瑶叹道:“人间就是这样,好在曾经存在过,至少也有人记得,可也有一个坏在,这坏,就是若此物不再,那么记着的人也会慢慢遗忘。无人问,无人寻,就不会再有人提起,逐渐沦落到了最后的销声匿迹。” 何追云听她这么说,平静冷漠的眼中,忽然闪出了一点光亮。 “你能不能告诉我,仲修道的事?” “我所知的不多,你是想知道仲修道的什么事?” “有关我师门的任何事……都可以。” 清瑶见他眼中期待,也就给他讲了她所认识的仲修道:“仲修道的道士,上下一心,对妖魔邪道是嫉恶如仇。” “当年辰国都城笼罩在狐妖的恐惧阴影之下,其与凌国清鹤观联手,将狐妖收服,气势之猛,无人能及。”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仲修道。” 清瑶道。 何追云有些意犹未尽,追问道:“还有吗?只有这一段了吗?” “还有,只不过剩下的,你大概不愿听了罢。” “既然是我仲修道的事,我又怎么不愿听?” “因为听了过后,你就不会再这么敬仰你的师傅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是你师傅至死都不愿提起的一件事。” 何追云睫毛微颤,愕然地看着前方,没错,是看着前方,而不是看着清瑶。 这件事,身为仲修道门下道士,身为那个人的徒弟的何追云,是绝对不想听到的。就算当年他拜入师门时,已是仲修道覆灭多年之后,就算他未曾见过仲修道的辉煌,未曾领略过它的伟岸,她知道,他必定也是不想听的。 只是,真的要让这件事就此销声匿迹了吗? 真的要让这位仲修道唯二存活的小道士,不明白当年的真相吗? 清瑶可以选择瞒下,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能不能接受,她也尚未知。 然而知晓,也是他身上的一份责任。 然而接不接受,如何看待,则是要看他自己。 何追云道:“你说,我想知道。” 清瑶道:“你知道了这事,往后也请正视它,它虽然会打破你如今的理念,令你失落,但是,你也要学会在这种复杂之中保持自我。” “嗯。”何追云点头应道。 清瑶道:“仲修道上下百年历史,根基本就稳固,辰国国君对修道之士也是放宽,仲修道也就得以延续。而最后,仲修道还是因为妖而生了异数,招致毁灭。” 第199章 听到此处,何追云面色一怔。 “是因为……师门上下,都没有人能制服那只妖吗?” “外界流传辰国道观被遣散的事,身为辰国人,又在辰国游走过,你也应该听说过此事,对。” “嗯。” “仲修道和辰国国内的其他道观一样,都是被王下令遣散的。” “那,你又为何说,仲修道覆灭,是因为妖?” “因为,这一道令,是国师请王颁下的。” 何追云一听,瞬间明了:“你的意思是说,国师,是妖?!” “不错。” “怎么会……” “怎么可能不会?” “王他明白吗?他知晓此事吗?” “他知晓此事,更愿意与妖合作,若是我没有猜错,在五十年前的九国之乱开始之时,那妖便已坐上了国师的位置。” 何追云越听,越觉得难以置信。 一国之国师,竟然是妖!人族国家的权利,竟然由妖来分了一份,以此来导致了一个国家所有修道之士的覆灭。 为什么?这天下到底怎么了? 自己国家的王,是真的糊涂了吗?为什么任凭妖来主宰这个国家的修道之士! 为什么身为修道之士的他们,竟然要败给皇权,败给妖怪! 清瑶见他眼中逐渐浮现出了恨意,便劝道:“何追云,你方才答应我的事呢?忘了吗?” 何追云已是在强压着怒气,然而十多岁的半大孩子,又有多少的镇静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怒气?他当即道:“我不可能不怒!这天下颠倒,让我如何不怒!” “你如今怒又能如何?你的怒,能够让你将国师从宝座上拉下?她当年吞噬了昱国五万人的性命,如今的修为,恐怕已经接近了妖仙的地步,她杀你,不费吹灰之力,甚至她连杀,都懒得再杀了。” 何追云瞳孔之中震颤,先是透出了一阵的不信,随后所有的傲气,皆被撕碎。 “是吗。呵,那我该怎么办?” “那你认为,你可以怎么办?”清瑶等着他的答案。 何追云闭着双唇,眼中参杂了不满,愤怒,迟疑,悲哀,还有无力。 他可以怎么办?层层叠叠的阻挠压在他的身上,想要打碎这些阻碍,却发现自己的拳头一点力量也没有。 复仇?不过一场空谈而已啊! 何追云渐渐地垂下了头,闭起了眼睛。 清瑶看着他这一副样子,犹豫着要不要把另一件他所不知的东西告诉他。 仲修道覆灭的原因,以及始作俑者的身份和所使用的方式,这些都已经让他无法接受,要是让他知晓同门的最后结局,以及自己师兄所仰仗的人是仲修道覆灭的凶手……清瑶能够在肯定,他定然是无法接受这些实情。 半晌,何追云抬头,看向了清瑶。 内心的挣扎恍若让他脱力,灵魂已无力,那就已经不会再谈复仇。 他慢启双唇,道:“我师傅说过,不管如何,一定要活着,他希望,我能好好地活着,这是他把我藏起来之前,说的一句话。” 而这一句话,也成了他的遗言。 清瑶叹道:“既然是你师傅的话,就好好听听罢,我和你师傅一样,都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的。放却仇,放却恨,去做你该做的事。” “我该做的事?” “好好活着,这就是你师傅想让你做的事,他将你捡了回去,好生教导,目的也是为了让你能够活下去而已,从前仲修道的事,你还是不要再管了。” 何追云垂眸,不语。 清瑶也不再说什么,只等他自己想明白。 她将桌上青瓷茶杯捏起,浅尝一口清茶。 她看着这二层楼阁外的景色,长街车马来往,蓝空明净,白云可爱,无一不是世间良景。 半晌过后,何追云开口道:“我……我听我师傅的。” “若是没有你师傅的话,那你自己的意思呢?” 清瑶仍旧看着外头的景色,目光未曾落在他的身上。 何追云静默片刻,再道:“我自己的意思,也是想要活下去,我的目标,还是我的师兄。” “既然这样,这一年里你好好修炼。”清瑶将目光移开,落在了他的身上,道,“不过仅仅是这样,你也没有办法增长自己的能力?如果你不想输给你师兄的话,可以听我一个提议吗?” 何追云圆睁着眼睛,问道:“什么提议?” 清瑶道:“去凌国西南,一个叫做世外药庐的地方,你去找一个叫空忧的人,让他教你如何修炼。虽然练的不是你们仲修道的道法,可若是愿意,你就去找他。” 何追云点头道:“我会去看看的。” 清瑶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清瑶带着他在城中闲逛。 何追云看着周围的热闹,不明白她到底是要作何意思。 清瑶领着他,一路走着。 “你感觉到了这座城里的不同吗?” 何追云疑惑道:“人来人往,寻常之景而已。” “是吗?要是你能够感觉到妖的气息,一定会被如今的都城所震惊。” “你的意思是说……妖!这附近有妖!” 何追云当即警惕,看向了四周。 “你不用这么警惕,就算是有妖,他们也不会杀人。” “为什么?” “因为国师下令,妖不得害人。” 道观是她遣散,昱国五万人也是她杀,现在却下令让妖不能杀人,何追云实在是不明白这个国师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他问道。 “因为不想见血,仅此而已。” “是吗?” “我猜的。” “要是某一天她改变了主意呢?” “都城将会变成血海地狱。”清瑶见他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也就一拍他的脑袋,对他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这里变成这副样子的。” “你有这么大的能力吗?” “就算没有,也会有办法。” 何追云真的不太相信她有以一敌百的能力。 他在心里暗暗立誓,要是都城的人有难,他必定会立马回来,为平定灾难出力。 之后,何追云在城门前与清瑶告辞。 既然他的师兄已经不在这里,那他也没有必要留下。 清瑶目送他走出城门,随后转身,向皇城而去。 第200章 风拂过宫檐下那一株白玉兰,有淡淡青影掠过。 清瑶从一片的琉璃金瓦中穿行而过,一路走着,宫人恍若未见。 随后,她来到了祭祀殿前。 踏上了那一层又一层的石阶,来到了那一扇扇巨大的雕花镂空木门前,清瑶伸手,将其推开。 灵珠被放在这一潭永不消散的火焰之前,以一直直立着的小方台托着,火中明亮的红光,竟然不能将这白玉珠染上红色。 纯白的颜色没有丝毫的杂质,任是谁人见了,也要被这种颜色所吸引,满心唯余其影。 见后背有光照进,暖丝回头,看了一眼。 “还没有想到办法吗?” 暖丝听闻背后之人这么一句话,随后垂眸,微微一笑。 “是啊,还没有想到办法,辰国仲修道如此之多的典籍,竟然没有一条能够让人完全发挥它的力量。”随后,她轻叹了一声,“虽然我们能运用灵力驱动,可要以自身神魄的力量来支撑,实在太过费力不讨好,清瑶,你用的时候,不觉后悔吗?” 清瑶道:“的确是后悔,不然我也不会将它藏起来。” “只不过众妖都不知这灵珠的真相,应该有很多的妖想要得到才对,你一路而来,很不容易。” “本来好好地,灵珠再现此事也未曾透露给了让人听,只是多得了你的那位道士朋友,让我一路而来,那原本的安宁到最后也没了。” “是吗,有关这件事,可不是我让他这么做的,不过,你还是别怪他,他也是求之心切而已。” “求之心切,就该这么做了吗?说到底,还是你要包庇他。” “没办法,其余的人都不愿和我合作,唯有他,对此事甚是上心,也就愿意和我联手,若是多几个合作的人,我也不会任由他这么肆意妄为了。” 暖丝别过了头,将目光放回在了灵珠上。 火焰燃起的热浪掠过,带起了她的发丝。 “毕竟他是道士,与你我皆为天敌,再者人心难测,你就不怕他会背叛你?” “或许会,不过如今不会,因为我的力量对他来说是一种保守,万一在凌国失败了,还能倚仗我的权力和力量从凌来全身而退。” “暖丝,这样太过危险了。” 静默了半晌,暖丝转过了身,面对着光亮前的青衣少女。 明亮的光映在了她的面上,那一抹淡淡的笑含着暖意,不含半点阴暗的面庞,让人忍不住要叩拜在她的脚边,仰视着她的圣洁。 “清瑶,你放心,一点都不危险,毕竟他的修为,也就只能到这一步了,若是无外力相助,他休想更进一步。如此,我便力压他一头,他始终要听我的。” 清瑶听后再道:“若是他真的找到了驱动的办法,那你该如何?灵珠蕴藏的离开你如此巨大,岂非你能控制得住?” 暖丝道:“这点嘛,无碍。” 她离开了小方台前,走向了右手殿中的阴暗之中,似是想了一阵,抬头看着殿中上方,而后忽然转身看向清瑶。 “清瑶,他自身的灵力也只能到这种地步了,若是没有那块集合了仲修道所有道士的修为的木牌,他早早地就败在你的手上了,没有那木牌,他就没有办法以灵力驱动灵珠,你说,要是趁他一切调查清楚之时,我夺去他手上的木牌,那他得了灵珠,又有什么用?” 暖丝浅浅一勾唇,道:“无能之人,得到再大的外力,在手里也等同无物而已。” “所以,你才会这么放心?” “嗯,论实力,他斗不过这世上大半的妖,要不是在仲修道的禁术典籍里找到了这么一个办法,将其他人所有的灵力集中在一处,任凭自己使用,他哪有这个能力当上凌国国师?” 在典籍之中,这些禁术并非都是对人有害处。前人一开始从术法之中研究,将这些所谓禁术专研而出,最开始的目的皆是为了造福后世人而已。然而人心因人而异,为了便利自己,稍加转化,就成了这种利己不利人的禁术。 而这些虽然是利己的禁术,可没有一定的能力,还是不能将其运用。没有灵力的支撑,那金铃道士不可能将仲修道的所有修为提炼出来。 清瑶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了站在殿中阴影之中的暖丝。 既然她如此需要金铃道士的力量,又清楚地知道金铃道士的“无用”,那么协助他把这一块木牌炼成的人,就只能是暖丝。 “清瑶,你如此看我做什么?” 清瑶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感慨你是真的变了而已。” “可我对你的感情,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啊清瑶。”忽地,她敛住了笑容,眼神之中充满了遗憾,“可惜,自我那天离开,你就没有再站在我的身边了。” “清瑶,我知道你对我的做法颇有不满,可我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做法啊,你看,外头的妖与人,不是生活得很好吗?既然有了皇权能控制住如此的场面,那你说,拥有了更加强大的力量,会不会也让我们的天敌也认同我们呢?” 认同? 如何认同? 人心难测,妖就一定没有二心了吗? 那些见过了妖的恶行的道士,不会轻易臣服在她的力量之下的。 他们眼中,界线分明,绝不会有半点的含糊。 她此番的所为,最后的结果也只顾是徒然而已。最后的最后,不仅会令天下大乱,更会给自己的招致灭顶的灾难。 “不会的,我比你清楚,不会的,你的这个想法,根本无法实现。” “为何?”暖丝歪了歪头,眼中却是明亮着,看着她。 “如果一定要解释,那就以‘天道’为解释。” “噗嗤”一声,暖丝掩嘴而笑。 “是啊,天道,可天道,也没说过我们在人间需要如何而为之啊,这世上,不也是有妖仙这种存在吗。” 她放下手,道:“有翱翔天际者,也有行于山川大洋之物,此皆为道,以天道为准则,只会是自己碍住自己的路而已。” 第201章 “你若看到的这些景象,皆为自然,自然与人为,不同。” “确实是不同啊,可是有能力创造,那么人为,又有什么错?” “杀人,便是错了,在动手之后,这件事,你应该深知才是。” 暖丝没有回避,负手笑着,模样坦然,道:“没错,我知道,不过我没有后悔,这么轻松就获得灵力,还能让我走到这个位置上,我觉得很值。” “清瑶,你不用再用道理来劝导我了,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藏在你身后的小孩,我知道我自己走在什么样的路上,也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清瑶,你的劝说,无用。” 一步一步,毫无退却的意思,她,来到了好友的面前:“清瑶,在宫外走了一转,你也累了?我让人带你去休息,如何?” 眼前之人神色恳切,关怀之极。 可眼前之人所做的一切,该如何做,才能让人释然? 看着对方的双眸,清瑶轻声应了一声。 暖丝冁然一笑,唤了侍女带路,让清瑶回到寝殿歇息。 目送着人离开,殿前大门合上,明亮的光线被掩在殿外,深红色的火光迅速窜出,再次覆盖在方才白光侵染之地。 她慢步再次回到了那一桩显得突兀的小方台前,看着纤尘不染的洁白明珠。眼中有流光闪动,就连半阖的双眸,也映上了池中火光的跃动。 似是痴迷,也似是冷漠,她俯视着方台上放置的明珠。 “不过是一件死物而已,竟还有择主的意识。”指尖轻点其上,如叶上流珠滑过,不留一点的痕迹,“你可真是麻烦,若否,这四十多年来的布置,就能在今日结束了。” 火焰所带出的气流不曾停止,热浪翻滚,向四周涌出。黄衫飞动,人影静立,躇足于前。静默半晌后,负手而立。 殿中是深红与黑暗的交织,殿外,则是一片明朗。 飞鸟轻盈,掠过瓦沿。白玉兰开得正好,青叶点缀纯白,于红墙前沐浴明光。 身穿淡粉色纱衣的宫女盈步于金瓦下的长廊中,引一青衣女子前行。 看见了廊外点了翠色的白色玉兰,青色身影停下,端看玉兰几眼。 听闻身后脚步声停下,在前头引路的宫女也同样停下,转身面向青衣女子后,垂首不语。 “这白玉兰开得很好,定是有人一直打理?” 听闻此话,宫女稍感意外地微微抬了抬头,随即答道:“宫中各处,皆有专职负责的人。” “如此,你就是专职负责祭祀殿的宫女了?” 她欠身回道:“正如姑娘所想,只是,奴婢只负责殿外的事。” “你跟随国师,有多久了?” “奴婢入宫三年,一直在祭祀殿外听候国师差遣,且说……国师从来不让人跟随。” “你进宫三年,对国师也不算陌生了罢,能与我讲讲,你在皇宫里这三年,看到的是怎样的一个国师?” 宫女有些迟疑,随后摇头道:“奴婢一直在殿外,与国师接触的时间实在不多,再说……国师的事,奴婢也不敢僭越,在背后议论国师。” 收回了目光,清瑶看向了那一直垂首回话的宫女:“无妨,国师若是知晓是我问的,她必定不会怪罪于你。” 那宫女听了清瑶的这一番话,抿一抿嘴,思虑了片刻,才再道:“国师之事,奴婢确实所知不多,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国之上下皆知的。” “国之上下皆知?这件事,是什么事?” 说到此处,那宫女显得放松了许多,方才的拘谨也已经消散大半。 “这件事,就是指责王的昭令,避免苛税压民。” “国师本不能理政,为民进谏,已是触及了法度,可国师却不惧,与王和朝堂各位大人论事。” “国师一介女子,却能有如此气节,实在不得不令人心生敬佩。” 见女子模样欣羡,眼中满是敬佩之色,清瑶料想到了什么,继续道:“旁人,也是如你一般所想吗?女子干预朝政,虽位及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历法之上明言国师只管祭祀祈福,不得干政,旁人不会想,这位国师目无王法吗?” 那宫女一听,敛住了流露之情,复又垂首,道:“这件事,奴婢相信百姓,也如奴婢一般,只敬佩国师,全无其他想法。” 清瑶见她如此,再道:“能得百姓支持,可见民心所向,可听你说这事的其中事,似有曲折,就不知道,国师后来是如何争论赢了百官,令王信服。” “这经过,奴婢也不知,只知道,这也必定由王肯定,方能取消政令。” “你很倾佩国师?” 那宫女一点头,道:“虽不能入殿中相助国师,但能在祭祀殿前听候差遣,也是奴婢的荣幸。” 清瑶看着她,心中有些感慨,这感慨也在这一瞬,化为了脸上一丝无奈地的笑意,她最后还是看向了那一株白玉兰。 玉兰净白无暇,一旁的点点翠绿也是纯净的颜色。心情舒缓,也就让这名宫女带着她向寝殿走去,遗留玉兰景色,立于原地。 送香染离开都城,之后在辰国的日子,也接近一个月。 自半个月前,作为使臣的金铃道士启程回凌国,之后的时间清瑶多是逗留宫外,甚少回到皇宫。 而每每回到皇宫,与暖丝交谈一阵,就又回到住处,一人独处。 从暖丝得到灵珠开始,一直没有得到使用的诀窍。即使是有仲修道百年的积累,金铃道士也无法从中寻找到窍门,清瑶倒也早已料想到了这样的结果。 毕竟当年得清鹤观的指导,他们也无法运用灵珠内里蕴藏的所有力量,更何况是灵珠再次隐匿五十年后的如今呢。 这件事,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成的。 暖丝寻不得法门,清瑶内心倒是自在了许多。 在皇宫中的居所太过清净,闲暇无聊无人陪,出了宫,见多了外头的人来人往,最后也是无聊。 久而久之,清瑶心里再生了一个念头。 既然此处没有一丝的动静,那就离开一阵。 第202章 距离上一次踏入祭祀殿,已经有足足四天。 再次相遇乃是一件喜事,谁知道见面的次数仍是甚少。两人同在宫中,想要见面也非一场难事,可两人却无心于此,如此,就算距离再近,也不过是走在两头不能相遇的路上。 正当清瑶踏入了祭祀殿的范围,当即被一名侍卫给拦了下来。 “姑娘,请止步。” 清瑶疑惑道:“止步?从前我来此地的时候,都不曾有人拦阻,为何今天如此特别?” 这名侍卫一直在此处守着,虽然不太频繁,可这么些天的来往他也不可能不记住这名青衣女子,如今突然将她拦下,倒是显得有些奇怪。 “国师有令,不得任何人靠近祭祀殿,请姑娘且回。” “不得任何人靠近祭祀殿?”清瑶抬眸看向远处的祭祀殿,以双瞳的能力观测着。 那名侍卫见她没有离去的意思,再跨上前一步,提醒道:“姑娘虽得到国师的同意,可以随意来往祭祀殿,可这里一切仍旧是由国师做主,请姑娘回。” 清瑶仍旧看着他身后的祭祀殿,视线凝集,似是完全没有听到他所说的一字一句。 随后,清瑶撇了他一眼。 那名侍卫被这一瞬的眼神慑得周身一冷。就在这一瞬的心惊过后,青衣女子凌空而起越过他,轻盈的身姿掠向祭祀殿,任他想要如何拦截,也已经来不及。 落在祭祀殿的殿门前,清瑶手结剑指,一挥,一阵晶莹的碎片凭空出现,当即又化为无数碎末,飘散在清瑶的面前。 清瑶立马打开了祭祀殿的门,恰好看见灵珠的光芒浮动,不过一瞬又立马黯淡下去。 右手握着灵珠,暖丝转身,带着丝丝暖暖的笑意看向闯入之人。 “你怎么来了?不在寝殿休息吗?” “歇得太久了,总是要起身活动活动。” 她将手里握着的灵珠放回了小方台上,转身走向清瑶。 “宫里这么好,你也别老往宫外跑了,不如在这里长住,清瑶,你觉得怎样?” 不带任何的感情,清瑶勾起了嘴角,分明在微笑,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你瞒着我,想将灵珠炼化?” 暖丝也跟着一笑,解释道:“没办法呀,灵珠的传说如此令人神往,而真物蕴藏的灵力又如此诱人,怎么能不让人日思夜想?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才乱投医的啊。” “你要如何炼化,我并非不同意,只不过做任何事,你都不应该瞒着我。” “我不瞒,你这不都已经知道了吗?”字字句句,皆是带着一种娇痴。见清瑶别过了眼,不再看她,暖丝这才改了语气,认真道:“唉,我答应你好了,往后走再也不瞒你,言出必行,这样,你能原谅我了吗?” 看着小方台上静静躺着的灵珠,清瑶无视了暖丝,竟是走到了火焰的前方。 “不灭明火?” “不错,这火池里的火,是不灭明火,是我在辰国西北处的一座灵山底下挖出来的,为了将这火运回皇城,可花了我不少的心思呢,还好,好用,不枉费我的一番心力。” “如此,你也已经知晓,就算是凝聚万年的不灭明火,也对灵珠无用了。” “是呀。”暖丝叹着,话语之中满是惋惜,“断断续续地尝试了好几次,可还是一筹莫展。” “我劝你放弃,你会放弃吗?” 火焰翻滚,红色的光亮映在了眼中,只不过一人眼中仍旧黯淡,另一人着这一团火而愈发明亮。 明亮有神的一双眼睛带上了一丝悠哉悠哉,连同面上的表情,也因此让人觉着是那是拥有了志在必得的无畏。 “清瑶,你怎么总是问这些不可能的事?” “只不过是在求,这一厢情愿能唤回一人而已。” 笑容凝固,那透露一丝的无畏也变得无影无踪。暖丝负手,背过了这位好友。 “就算是同在宫里,我们也很少见面,你难得主动来找我,应该是有事。清瑶,不妨说说,我身为一国的国师,必定有能力帮你解决。” 清瑶淡淡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只是不想一直呆在皇宫,想要去外头走走罢了。” 暖丝难以置信,回头问道:“你要离开了?” 清瑶看着池中的火焰,黯淡的神色这才染上了明亮。 “飞鸟都是困不住的,这种感觉,你我对此再也熟悉不过了,不是吗。” 暖丝不语,仍旧是负手背对着她。 “你放心,灵珠我不会带走,毕竟多得那金铃道士,我带着这东西在身上,在外头始终不得自在,留在你这里,我很放心。” 负手的暖丝,道:“是吗,所以这次就不打算再有牵挂了,对。” 清瑶道:“牵挂不可能没有的,我了解我自己,只不过是不想再遇到那些烦人的事而已,虽然不怎么得逍遥,不过不用遇见恼人的事,这也挺好。” “确实挺好,那就祝好友此行尽兴。” 话到此处,站在火池前的清瑶转身,走到了与暖丝并肩处停下了脚步,面对她。 “暖丝,我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 暖丝一笑,回道:“既然要远行游玩,那就尽量放心去,若是我,牵挂太多,倒不如不去了。” “那,好。” 言尽于此,清瑶没有回头,走出了祭祀殿。 暖丝看着清瑶慢慢走向大殿门前的光亮,目送离去,不见那一道青影之后,别过了眼,盈袖一挥,巨大的殿门应声闭起。 走出了皇宫,这次清瑶身边不再有人作伴。 独自一人走过了直通城门的大街,看过了喧闹繁华,最终走出了这一片人间独有的景色,来到了山川间悠然宁静。 独自一人的清瑶对这天地忽然有了一丝的茫然。 下一步,该去哪里呢? 脑中浮现的,是方才才见过的不灭明火。 不灭明火集天地之能量,万年才形成,此后就算没有燃料也能燃烧,水浇不灭。或许,那一座灵山上能遗留什么特别的东西也说不定。 想清楚了之后,她也终于迈步。 第203章 辰国的国土略带狭长之势,所以,若是从凌国穿过辰国到达留国,所用的时长自然是比从辰国的南端到北端,要短上不少。 清瑶从辰国的都城出发,一路往西北而行。因地制宜,再加上清瑶少了一个牵绊,省下了游玩的时间,来到西北边境的速度就快了不少。 辰国的西北边境,清瑶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不曾想这里能感受到的地脉如此繁杂。在天地之间,灵气充足的地方,又被成之为灵山福地,这里是地脉的汇集之处,有些更是地脉发散的源头。 但观这里的情况,应该是后者。 这里既然是地脉的源头,灵力充沛的程度应该非同一般才对,然而如今这里给清瑶的感觉,却是寻常得再寻常不过的一处地方。 难道是因为不灭明火被挖,导致这里的灵气散尽? 看着前方矗立的高山,清瑶还是迈步。 西北大山绵延千里,从凌国的边境一直延伸到了此处。然而眼前所见,也只是这绵延千里的群山的一部分而已。 踏进了这里的清瑶开始寻找一些线索,一些能够印证自己所想那一件事的线索。 此处甚少有人来往,古木参天,遮天蔽日,虽然脚下的路没有被照显天地的日光所照亮,可她仍旧是踏在这种昏暗的路上,一步步,稳稳地向前。目标不知在何处,本应该迷茫才对,可在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茫然,脚步更是坚定。 阳光慢慢偏正,树林周围也明亮不少,青色的树叶和青色的青苔交相辉映,若是寻常经过此处,必定会觉得这天地一阵绿,见着舒心。 然而清瑶却无心在这些景致上。 走了大概有半天,她走出了这一片树林,来到了一处河岸。 这一处的河岸周围布满了碎石,一直铺入河床,直至被河水覆盖,深埋进了这一条长河。 河岸边上有一个戴着斗笠,留着白头发白胡子的老翁,他此时神情悠闲,手中握着钓竿,时不时又从一旁的地上拿起酒葫芦喝上一口,咂咂嘴,自觉满足了之后,才将酒葫芦给放回到了一旁,继续漫不经心地看向钓钩没入的水中。 清瑶走向他,来到这河岸边上。 “请问,你知道这一座大山之中,何处曾有过不灭明火的传说?” 老翁斜着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灭明火?从前不灭明火还在的时候,这里确实是挺热闹的,你看如今这里如今清净,也就知道,这里已经没有不灭明火了。” “我知道。但是,我来此处,并不是寻找不灭明火的。” “哦?不是来找不灭明火,那你来此处,又提起不灭明火,是因何缘故啊?” 清瑶听后,坐在了一旁,看向了前方潺潺流水。“走一路我也累了,我就坐下和你说。” 老翁道:“想坐就坐,这天地之间能让我们坐下的地方,已经很少了,既然这里无人,想如何就如何。” “嗯。”清瑶点了点头。“传闻不灭明火能铸造世间一切,正是因为其巨大的力量所致,而蕴藏不灭明火的地方,正因其发散出的能量而让周围形成灵山福地,于修炼有利。” “唉,只不过这也只是从前的事罢了,如今已经今非昔比。”老翁叹道。“你看这周围,哪还有什么灵山福地的样子?不过一寻常地方而已了。” “这里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 “自从三十年前不灭明火被挖走之后,这里的灵气一点一点地被消耗,不出三年,这里就变得如此冷清了,也就只有老翁我一个人,不在意这里到底变成如何,一直留在此处了。” “若是再去寻一处灵山福地好好修炼,想必再过几年,就能晋升至另外一个境界。” “就算是如此,那又如何呢?我自己不没有这样的意愿,就算满天下解释灵山福地又如何呢。” “是啊,全凭内心所想。” “我内心在于鱼,就算此处荒凉无人,只要有一处让我垂钓,我就满足了,至于下一个境界,就让它随意,要来时就接受,不来时,就让它永远不来好了。” 清瑶垂首一笑,复才看向水面。“老先生心态悠然,心态自若,看来即使天地变动也不会动摇半分。” “动摇,也要看那人在意的是什么了。” “比如说这里无鱼,老先生还会在此处垂钓吗?” “这里怎么可能会无鱼?” “我在这里所见的,就是无鱼。”清瑶指着远处鱼线没入水中的地方,说道:“要是有鱼,又怎么会等着么就都没能等到鱼上钩?除非,老先生的钓具上,并无鱼钩。” 那老翁将钓具往上一提,露出了没入水中的那段鱼线,果然,上面什么也没有。“古有醉翁之意不在酒,今有老叟仿姜太公,小女娃,你猜得不错,我并没有使用钓钩。只不过这里并非无鱼。” “如此消磨时光,不会觉得太没有意义了吗?这不正如活在梦中不知清醒?”清瑶道。 老翁听后,说道:“我知晓无鱼钩而仍旧以此垂钓,是为清醒,如此,也就不是活在梦中不知清醒了。” “可你不是说你意在鱼吗?知无鱼钩而垂钓,不正是活在梦中不知清醒。” 老翁笑道:“若是意不在鱼入箩筐,也就不算是活在梦中不知清醒了。你可知我每日坐在此处,入目皆是山水而非鱼?” “所以,你心中的执着并非鱼,而是这里,所以,你才会留下来,不管这里还是不是灵山福地,对。” “正是如此,以鱼为名,意却不在鱼,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同道中人。” “老先生何出此言?” “若否,你若是有意,就不会出现在这种毫无灵气的群山间了。你我,都只差那么一步。”老翁收回了目光,再次将鱼线没入水中,“你有不舍,对?我也是不舍这一片地方,才一直留在这里,以垂钓为名,多看这山水一眼。” 第204章 “也唯有想着同样的事,才能一言道破。”老翁看着鱼线埋入的水中,对身边的女子说道。 清瑶露出浅淡的笑容,面上更多的是从容。“独守一处,苦乐自知,可若非是有令人沉溺之处,又怎会一直记着。不过如今我也并非是为了寻觅知音而来,所以也就请老先生见谅了。” 勾起他人所思之事又突然掐断,确实是一件胡来的事。对他人来说是失礼,对自己来说是丢了修养,清瑶也就在这最后言道一句抱歉。 老翁心态自然,随性随意,并不会将这些事放在心上。河中流水并不湍急,垂线阻挡流水而泛出的丝丝涟漪很淡很淡。 看着这样的悠然,老翁开口道:“你来此处寻不灭明火,是要用来做什么?” 清瑶道:“看来老先生对不灭明火很是熟悉。” 老翁道:“我也在这里待了有上百年了,来寻不灭明火的人少说也有上千,有关不灭明火的事,我听说得也不少。” 老翁深沉道:“不灭明火,不仅是灵山福地的核心,对于一些修道者来说,更是世上难得的铸材之一,经过不灭明火的焚烧,锤炼出来的器件威力更是前人铸造之物所不能及,所以,一些对镀造术颇有研究的人,都会来这里,寻找这不灭明火来提升镀造器具的威力。” “自你踏入这大山群中开始,就应该从灵力的强弱已经感知到了不灭明火已经不存在于这里,而你仍旧继续走进这群山之中,见到了我,若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为了不灭明火所铸造而成的某样东西而来的。” 见对方看穿了她的心思,清瑶也就说着这话,继续说问道:“正如老先生所说的不错,只不过,我也不知道那个不灭明火铸造而成的东西,到底是存在不存在。” 老翁听了,觉得有些意思:“你既不知道,就不应该来这里,那些被镀造出来的东西,不管是成还是不成,都不会被留下,你应该去其他地方寻找,只不过那些人会怎么待你,还是有待商榷。” 清瑶说道:“正因为这样,我更要来这里,毕竟先生在这里的时间也有百年以上,见过的镀师也有过千,我想,先生应该知道何处去寻这些镀师。” 老翁听后,静默了半晌。他那一双看着水面的眼睛在此刻闭上,微微仰起了头,陷入了沉思。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想过这些事情,不曾回想过的事情,总是容易被沉埋某处而难以被挖掘。思量了片刻,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随后,他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清瑶见他如此,也就问道:“先生可有想起什么线索?” 老翁说道:“有是有,但我记得的已经不多了,唉,岁月这东西,夺走的不仅是时间,也有记忆。” “记得多又能如何?人生处处如何能盈满,只需恰到好处便可以了。”清瑶笑道,“能知晓一两处,于我来说也是极好。” 那老翁听后,哈哈笑道:“那你可当真幸运了,我记得的,可不止一两处!” 听到了这里,清瑶问道:“那老先生记得的,可是有一人是制作封印器件?” “封印器件?”听闻清瑶这么一问,老翁甚感疑惑,“铸术大多以武器为主,这封印不过是辅助之物,能来这里的人,都是以镀造武器为主,如此之事,我未曾听过。” 这线索虽然看起来是断了,可清瑶却并没有放弃,因为她的目标并没有因此而断去。 “无妨,老先生将掌握那些掌握镀术之人所住的地方告知我,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就让我自己去调查。” 老翁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这样,你就自己去寻找。” 随后,老翁就将那些人所在的地方告知清瑶。 而清瑶所知道的这些地方,大多数是道观。其中更是以辰国地界之内所占居多,只不过这些道观如今也已经废弃。 只有少数的几个,是从祖上传下,而非是道士之流。 知晓了这些地方,清瑶来这里的目的,也是达到了。 听完了老翁所说的地点之后,清瑶已经作好了打算,准备离去。 见她站起了身,老翁明白了她已经落下了目标,说道:“准备离开了吗?” 清瑶点头回道:“嗯。” “这场相遇,还真是短暂。” “老先生不像是惧怕孤独的人。”清瑶道。 老翁轻声一笑,道:“虽然我并不怕孤独,可热闹,谁又愿意让它就这么散去?这里已经冷清很久了,这三十年间只有离去,没有相聚,说起来,也是怀念故。唉,你也只是这里的过客,离去又何妨。” “贪恋热闹乃是人之常情,并没有几个人能够忍受冷寂,除了释然。” “这样也好,都是有目的的人,奔向自己的目的,这才最是重要。” “老先生,请了。” “请。” 看似相同的人,终究也是有不同之处。 两人的相遇是缘分,提及心中事是偶然,若再追寻下去,就是变味了。 清瑶往南边的地方走去,经过了那一片翠绿的深林的时,发现并不是在日中的时候,这翠绿之下,也带了一层黑影,不久前的明眼,已变得幽暗。 更替,是这世间唯一不能阻止的事情,任何的事都有尽头,最后也只是看到了怎样的一个程度。 走出了大山,已经是黄昏的时候。 自从送走香染,又从辰国皇宫离去,清瑶这才真正地过上了独自一人的生活。从前在灵树,也只是躲着,独自一人。如今无需躲孤独就扑身而来,也算是对自己不珍惜的惩罚了。 看着如血斜阳,听着群鸟归巢,清瑶独自走在路上。 下一个目的地,是在辰国与凌国接壤的地方,也就是辰国正西方向的边境上。 因着暖丝的作为,辰国的道观已经不复存在,如今在辰国之内,她也就只能是去寻找那些铸造世家,看看能不能碰上拥有自己想要的那件东西的人了。 第205章 九国之乱过后,融合所剩的三个国家,边境也算是安宁非常。 三个国家之间自停战开始,一直安宁无恙,不曾发生过什么冲突,边界上的人民与邻国友好往来,在这最后也换来了这几十年来的贸易昌盛。 这边境上的景象,其实并不荒凉。 重要的关隘处,距离不远的城镇,其繁荣的程度绝对不亚于一国都城。 只是留国她还未有机会前往,不知道辰国和留国的边境上是不是也是这般景象。 商队必经的地方,人自然会多。 走在这样的城镇之中,拥挤也成了一种别样的风景,同样地,喧闹也成为了孤身一人的排解。 路并不远,她来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前,敲了敲门。 这里,是闹市之外的一处地方,这是一座老旧的房屋所在的地方,且没有半点修缮的痕迹。若是有过修缮,也就不会朱漆落,檐上和墙边都冒了些绿意了。 大概是因为祖业的荒废,才会导致家道中落,形成了如此萧索的景象。 门被敲响,却没有人应。 清瑶选择再度敲响门扉。 半晌之后,走出来一个人,这人是一白发老翁。他佝偻着身子开了门,又像是这才感觉到了门外有人,这才慢慢抬起了头,看向门外的人。 见是一青衣女子,那老翁问道:“姑娘是否找错地方了?” 清瑶回道:“阁下可是平州余家的后人?” “是啊,我是,哈,自从家道中落之后,已经有二十几年没有人登门拜访过了,突然来了这么一位秀丽姑娘,我还以为是找错地方的人。” 老人家敞开了大门,转身向院中走去。 虽然并未说出口,不过清瑶也知晓对方这是请她入内,她也就跟着老人家的脚步,一同走向了院中。 “房门,不关吗?” 老人家笑道:“这里面什么都没有了,进来是要讨茶喝吗?再说,我这里也没有茶……”一边说着,一边拖着脚步慢慢转身。 穿过了小院,来到了正堂。 这里面真的已经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方方正正的桌子,还有一张椅子,老人家请清瑶坐下,清瑶四下看了,问道:“我坐了这张凳子,老人家你呢?” 他回答道:“不用担心还有一张呢。” 一步一步,缓缓走向了一旁的柴堆旁,推开了柴堆,从里面拿出了一张板凳。 清瑶环视了一周后,老人家才来到了桌前。 这里确实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门上窗上的油纸已经全部破裂,柱子上的朱漆不仅失色掉落,更裂出了一道很深的纹路。 院中的地砖缝隙冒出半腿高的杂草,瓦片被刮落,敞着上方的天。 若是从前,这里也算是别致的小院,而如今,这里却是一片破败。 清瑶开口,问道:“平州余家,在从前也算是大户,就算家道中落,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模样,老人家,怎么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生活在这里?” 老人家坐下后,向桌面上摸索而去。清瑶见了,当即握住了茶壶的把手。 “我自己来就好。”说着,倒出了两杯清水,其中一杯,移向了老人家的面前。 老人家看着茶杯,一双早已混浊的眼睛恍若出神。最后,他喃喃着说道:“都到外头去了,谁还会惦记着祖业,惦记着老祖宗呢?” “余家的子孙,都离开平州了?” “是啊,一些说是要去都城,一些说是要去凌国,他们已经三十年没回来过了。” 子孙四散,看重家族根本的老人必定会很是心痛。 只是人自己有所选择,清瑶觉得自己也不好评论,也就选择避开了这个话题。 “从前平州余家的铸术十分出名,我是为此而来。” 老人家一听,咧着嘴,竟然是显露出了一点的笑意:“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记着这件事,记着我们平州余家,哎呀,已经起码有三十年没有听别人提起过了,就连平州城里面的人,都没有人再提起,哎呀,没想到外头的人还记得,祖宗的风光仍旧,真是可喜可贺。” 清瑶道:“是啊,若是不知道,又怎么会寻来,老人家,你可听说过你们祖上有传下这么一件东西吗?这东西能够作为封印,而且,还是经过不灭明火的淬炼而成。” 那老人家听后,点点头,说道:“有,当然有,我的祖父在世的时候,就和我说过这么一件事,说是我们余家,有先祖曾经前往当时的维国,去那里取得了不灭明火的力量,镀造出了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汲取了不灭明火的灵气,再加上当时某个道观的修士的协作,制成了一样东西。” “这东西从火焰中出来的时候啊,散发出的光辉令人睁不开眼睛,那修士说这东西并非是寻常的物件,又在不灭明火里面,并非一般的人能够碰得。” “那修士用了不少的力量,才将这东西从不灭明火里面取下来。在打开那样东西,查看内部的情况的时候,它竟然吞噬了周边的一些不灭明火!那修士呀,觉得不妙,也就先将东西合上。” “这一合上,竟然就发现我先祖图谱上所镀造出的东西,竟然能够将吸收的不灭明火给锁在了里头。之后,他们暂时离开,走出了不灭明火的地脉。” “火这种东西,是有‘芯’支撑的,离远了那里,那修士和我先祖,以为火已经在盒中熄灭,没想到,他们打开之后,竟然发现火焰还在燃烧着,而且,还能被取出来。” “那被铸造出来的东西合起来的时候,他们根本感觉不到一点的灵力流动,以为就这么离开,火焰就会消散,没想到,竟然没有。” 听到了这里,清瑶问道:“那之后呢,他们怎么处置不灭明火?” 老人家说道:“离开了芯,没有支撑的火,当然就会熄灭。” “那这个东西,现在在什么地方?”清瑶追问着。 这个东西,既然能封印住不灭明火,而不灭明火在其中的时候,又能够完全阻挡里面的灵力,让人感知不到灵力的流动。 这样的一件东西,正是清瑶想要得到的那样东西! 第206章 “听我祖上说,那东西被埋在了一个地方。” 那老人家说着,恍惚之间想起了过往。 毕竟人已经来到了近百的年纪,时间越是接近生命消逝之时,人就越是喜欢回忆过往曾经。 他继续着,喃喃说道:“这件事,只传到我这里而已,毕竟啊,余家的子孙没有一人从我这里继承余家的铸造术,都是一群不成气候的小娃儿,我又怎么可能把这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他们呢?” “我也是为了要好好保护好余家流传的东西,若是让他们就这么知道了,那东西必定会丢了的。” “最后啊,还真的如我所料,余家的子孙啊,都散了。这余家宅邸里面,只剩我自己一个,什么都没了。” 说着,老人家叹气又摇头,恍惚间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眼中已含浅泪。 清瑶见他这样,本想劝慰一句,然而老人家的话并未断绝过,清瑶也就插不上半句话。转念一想,劝慰的话也许并不适合,适合的,是陪伴在侧,听他道述平生。 像是现在这样,就已经足够好。 “不过好在啊,这余家先祖的东西,还在我的脑里面,也算是不算辜负完整个余家先祖了,对了,你说的那个东西啊,我是见过的。” 清瑶带着浅笑,说道:“是吗?那也应该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老人家悠悠着点点头,说道:“是啊,很久很久以前了,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一年,我八岁……” “余伯,在谈什么呢?咦?今天来客人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人已出现在了廊外。 这人身穿浅葱色衣衫,发髻简单,发带束于垂发中段,将垂发尽数集于脑后。这是为了方便做工才这么梳成的秀发。 “小丫头,你今天又来了啊。”老人家见她来了,起身要去迎她。 那姑娘见他起身来接,也就立马跨大了步伐,快快走进了堂内扶住他的手臂,将他扶回了座上。“一来一去这么麻烦,你就不要过来接我了,我自己会进来。” 老人家道:“你难得来一趟,我不迎一迎,这怎么能行,你啊,每次来都带不少的东西,这盒子里面,又是什么东西?”老人家指着她提着的盒子,问道。 那姑娘笑着,将食盒放在了桌上:“好吃的,听说城西百香楼来了一位新厨子,做的小点心美味得很,我从军营回来,经过那里,就带了点过来。”说着,她将食盒打开了一道缝,让老人家看见内里装着的小点心。 “小丫头,我说了很多次不用给我带东西了?你怎么不听?一次两次还好,这都已经多少回了?” 那姑娘笑容明媚,道:“刚好路过,又有什么?再说了,我们这么熟了,还管这些琐碎小事吗?” 她有意转移话题,也就看向坐在一旁的清瑶:“怠慢了姑娘,真不好意思,姑娘可是与余伯的故人有什么关系么?” 清瑶答道:“并不是,我就实话实说了,我是为了打听一件事,才找到老人家的。” “打听事情?那,看来我来得不太是时候了。” 余伯说道:“是啊,这女娃听了我讲了很多故事呢。” 余伯再起身,转身想去找什么。 那姑娘拉住了他,问道:“是想去找什么吗?你坐下,我去。” 余伯道:“来了这里这么久,都没有一张椅子给你坐坐,我去找找看看,看看还有没有椅子。” 那姑娘道:“不用了,既然今天你有人找,那我就明天再来好了,这次能在将军府里住上几天,我们有的是机会聚聚。” 然而人老了,固执的劲却是愈发地紧,余伯拉着她的手腕,说什么也不让她离开。 清瑶见他舍不得让那姑娘去找,又不忍让那姑娘就这么离开,清瑶也就对拉扯的两人说道:“不介意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个位置。” 她拍了拍板凳的一边。 那姑娘见清瑶对她浅笑且点头,也就顺着坐下了。 余伯见两女娃同坐,指了指那姑娘,又指了指清瑶,说道:“你们啊,可真像,都是青色,一个颜色淡,一个颜色显眼。” 同坐一板凳的两人相视一笑。 “是啊,像,可又不像,既然我不走了,我也想尝尝百香楼新厨子的糕点,这样,大家一起来尝尝。”她将食盒打开,从里头拿出了几碟糕点后,将食盒收好,“来,我们都尝尝。” 她扭头看向清瑶,笑容明朗:“别客气。” 清瑶点点头,算是应下。 尝了一口糕点,清瑶说道:“果然好吃。” 余伯也说道:“小丫头的眼光啊,一直都很不错,她带来的东西,都是很好的。” “好了,别再赞我了,要是方才的事情我也能听,你们就继续说下去好了,不用管我在或不在。” 余伯一听,恍若想起了什么一样道:“你一来,我就忘记了这件事。”他看向清瑶,再道,“女娃,那个地方,小丫头知道。” 那姑娘一听,疑惑道:“我也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余伯道:“那个地方,就埋在军营不远处的地方,小丫头,你有空,就带她过去。” 那姑娘一听,睁圆了双眼道:“不会……是那里?” “不错,不过还要往南走一里的路,她的目的地啊,在那处的小山包。” 清瑶一听,问道:“老人家,你就这样,将东西给我了?” 余伯道:“放在那儿也是放,不如给了你算了。我在这里等了大半辈子,也没等到余家的子孙回来,那样东西留着,也不会有人在意了,女娃,那东西要是对你有用,尽管取走就是了,不用有什么顾虑。” 清瑶静默了一阵,随后道:“那就多谢你了,老人家。” “都是要作古的人了,我也不想抱着这么多的东西了,他们爱回就回,不回就罢,余家的东西要是能造福人间。也算是一种修得正果了。” “去取它出来,看看能不能用。” 第207章 听得余伯说着释然的话,清瑶也算是放心了。 两人再坐了一阵,谈了凌辰两国如今如何,聊了一阵之后,她们见天色不早,也就起身离去了。 她们一同离去,走出破败的余府,随后碰上了一人。 这人头戴单色头巾,颜色并不显得有多鲜活。 她们遇上的,是一位身穿粗布麻衣的妇人。那妇人一见清瑶身旁的女子,当即绽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又来看余伯呀?” “嗯,刚坐了不久。” 简单着说了一句后,那姑娘将人给拉到了一旁,看了一眼门内,见门内并无动静,这才从腰间取出一物。 妇人一见,忙将她的手握住。 “你别总是一见面就给我塞东西呀!银子我也是有的,你快快收回去。” 那姑娘道:“你有一大家子要养,又要顾余伯,让你分神已经是难为你了,补些银子也算是给自己一些分担,再说,余伯这边也是要用银子的,你就收下,算是感谢,也算是心意,你总不能就这么丢了我的心意?” “不不不,心意这东西,体会到就好了,哪需要什么东西来相送,你收回去。再说余伯曾经帮过我们一家,也算是回报了当初的恩情。” 那姑娘见她不肯收下,也就强硬着将东西塞进了她腕上的箩筐里,随后拉着清瑶快步离去。 她回头大声说道:“张婶,要进去见余伯就去,我就先回去了,以后再和你聚聚!” 门内院中传来声音:“张婶来了啊?快快进来!” 张婶怕老人家活动不便,向里头应了一声后,匆忙着走进了大门。 等走远了之后,那姑娘才松了牵着清瑶手腕的手,“呼哧”一声,掩了嘴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拉着你走了这么远。” 清瑶道:“不碍事。” “不知姑娘可否找到入住的客栈了?” “尚未。”清瑶回答道。 “既然余伯吩咐让我带你去那地方,那不如来我府上,如此也算是有个照应,到时候前去那个地方的时候,也能立即出发。” 清瑶觉着这也未尝不可,也就答应下来:“既然如此,那就请姑娘带路了。” 那姑娘一笑,回道:“那好,请跟我来。” 于是,两人同行在路上。 “对了,还未介绍,我叫冬缘,是将军府上的一名侍女。” “我叫清瑶,是一四处游历的普通人。”如此言道,也算是介绍了自己。 冬缘一听,讶道:“四处游离?只你一人吗?” 清瑶道:“本来不是,不过之后就是了。” “一个女孩子家家地,就不怕会遇上什么困难吗?啊……我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不过是觉着一个女子在外游历,必定十分危险,是担忧而已……” 清瑶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你倒也说中了寻常会遇上的情况,可我不同。” 冬缘疑惑道:“如何不同?” 这姑娘也不过是一寻常女子而已,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冬缘也很想知道。 清瑶笑着答道:“祖上曾是武将,作为武将的后代,总得会一些自保的功夫?” 她刚才听了这么多有关“祖上”的故事,也就且听且用,撒了这么一个谎。 冬缘听了,道:“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情况,竟然这样,说来也是有缘,我府上是将军府,这也算是进了一家门了!” 清瑶笑着,不再搭话。 “将军府离这儿也不远,几步路就到了,对了,不知道姑娘是何方人士?” “我从凌国来。” “凌国,正是与我们交好的凌国啊。”她的话语之中,带了些许的感慨,“两国交好,果然是甚多益处。” “是吗。”清瑶淡然,并未在意。 “当然,毕竟已安定了多年,也是安邦定国,百姓最不愿看见的,就是战争了。虽然我未曾见过五十年前的九国之乱,不过祖上却是遇见了的。因为九国之乱,祖上逃亡,家族也早就崩分离析,而后人,也难以缓过这么些日子。” 她一边带领身旁女子向前走着,一边回忆。 “我也是听我祖父说的,我祖父过身后,我爹带着娘亲,我,还有三个弟弟,想要去凌国生活,不过他们在途中丢下了我,我那时见不着他们,只能在原地等待,后来,在快要饿死的时候,我遇上经过的余伯和一名少年,余伯将我背到了那少年府上,有了栖身之所,也总算是活了过来。” “那年我才六岁。” 说到了这里,人已经是来到了将军府门前。 冬缘道:“到了,姑娘请随我进来。” 说着,冬缘领着人走向大门。 石狮子旁守着的侍卫见是冬缘,也就向她微微躬身,道:“冬缘姑娘。” 冬缘也道:“辛苦二位了。”随后,就带着人走进了将军府。 路过的家丁见着冬缘,也纷纷停下脚步,向她微微躬身。 冬缘向她们点头示意后,带着人走进了正堂之中。 “清瑶姑娘请坐,在这里随意就好,不必觉着拘束。”随后又叫了人奉茶给客人。 清瑶直言不讳道:“冬缘姑娘并不像是宅邸侍女,更像是官家小姐。” 冬缘道:“让你见笑了,他们都是待我客气罢了,一个被家人丢弃的人,绝不能与官家小姐相提并论的。姑娘叫我冬缘就好了。” 清瑶左右一顾,道:“不知贵府主人在何处?” 冬缘立马会其中意,答道:“将军常在军营内,很少回城内的府上。” “如此啊……” 冬缘笑道:“这将军府,也不过这样而已,只贯着这名字,其实与一般府邸无二。” 之后,冬缘安排了厢房让清瑶住下,又命人备好一切需要用的东西送到了清瑶房内,她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贴贴,可见其人心细。 在府上待了一晚,清瑶一醒便有人来伺候,说是已经安排好了早点,等梳妆过后便可用早膳。 “你们家冬缘姑娘呢?”清瑶问道。 “姑娘用过膳后便能见着冬缘姑娘了。”她道。 第208章 那女子神情恭敬,对一府外的无名客也能如此,也就足够见得她对冬缘的吩咐是有多重视。 晨间的事情一结束,冬缘便来见清瑶。 “不知道清瑶你习不习惯骑马?” 清瑶道:“还好,若是有,也能方便些。” “正好我让人备了马,看来是没有安排疏漏,你随我一同离府。” 马已经让人备在了将军府的大门前。两人各牵一匹,同行启程,向着城外出发。 一路上,冬缘和清瑶讲了许多的故事,都是自己从前的所见所闻,而这所见所闻,自然是有关风土人情一类的事情。毕竟她听说清瑶自己一人四处游历。 这游历所为,也是想要见识各处风土人情,她也就如此侃侃地说着,权当排解一路上的无聊。 “一直都是我在说,不知清瑶你是不是觉着烦了?” 清瑶道:“怎么可能?不过是你的故事引人入胜,令人听得不愿插话,破坏了这故事的氛围而已。” “往日里,你都是这般安静的吗?”她问道,“跟你相处了一日,虽然并非相熟,但觉着你很安静,不管从前或是现在。” 她将目光从清瑶身上移开,握着缰绳看着前方:“如你这般的人,都不惧孤身,不过说实在的,不惧孤身,并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 清瑶笑道:“你看错了,我并非一直如此。” “哦?也就是说,你从前也有无人管束得了的时候?” “虽然从前确实是无人管束,不过若是真的有人管束,大概也会像你所说的这样了。” “自由自在就很好,随心所想,随我所遇,不过这样的事情,也并非全能随心至。你看。” 冬缘忽然一扯缰绳,让马停了下来。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凹下的小坑,说道。 人在马上,能看得见那土坑,那土坑虽然凹陷,却并不深。 清瑶查看一样地看了一眼那土坑,之后,就看向了冬缘。 冬缘放下了指向那儿的手,目光却依旧留在那,她道:“我就是在那儿被捡到的,也是我第一次和余伯还有将军见面的地方。” “当年的少年,如今成为将军了?”清瑶道。 冬缘抿唇一笑,道:“是啊,一晃,竟然过去十一年了,只不过自从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里,想起来,倒也挺怀念。” 人若是被丢弃在一个地方,自然是会对这个地方带着一种莫名的恐惧,但看冬缘的表情,并不像是对这地方有什么恐惧,相反,清瑶能看得见确实的怀念。 “若不是遇见了他们,恐怕那里如今也只是一个无名坟而已,没有人会知道谁死在了那里,更不会有人知道,死的其实是一个孩子。” “不过好在,这些事都没有发生,那曾躺在那儿等阎王收魂的人,如今好好地活过来了。” 清瑶道:“活在世上,都不容易,可幸仍有幸运。” 冬缘道:“而这份幸运,却要以自己的双眼所见,就算是半点,也是幸运。” “若是我们能长久相处,说不定,会很投缘。” “是吗?若是多一个朋友,那当真幸运。” 两人驱着马继续向前。 而余伯所说的那个小山包,就在清瑶眼前。 “寻常的时候,听余伯提起过,说是这小山包里面有一洞口,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也就对这里的情况不熟悉。” “不碍事,你将路带到这里也已经足够了,剩下的,就让我自己来。” 思索了片刻,冬缘还是道:“还是让我继续带你入山,虽然目的地也能看见。” 清瑶不语,只点了头跟着她走进了山中。 山路难行,她们也就将马安置在了山脚,随后,就步行上山。 因着两人并不知晓那小山洞在什么地方,也就寻了有好一阵子,太阳到了头顶的时候,她们才知晓了小山洞的位置。 这山洞并不大,一条通道斜斜向下,内中漆黑,看不见底。 两人互视一眼,之后便一前一后走进了山洞。 向下走了求数十步之后,清瑶才踏在了平地上,她回头告诉了冬缘一声,冬缘示意,两人共同来到了山洞内头。 忽然,冬缘哎呀一声,道:“忘记带火折子,竟然想漏了这么一步。” 清瑶道:“不碍事。” 倏然,这被埋在通道下方的山洞,竟然明亮了起来。 冬缘看着清瑶手中,惊愕得说不出半句话。 她见,清瑶的手中托着一个小光球,并不见得有什么类似灯芯的东西。无物支撑,凭空出现,这些都是冬缘第一次看见的情况。 清瑶也不侧目看她见着这等的情况之后会如何,自己一人向前走去。 东西,就被放在前方镶嵌凹入的一个石台之中。 而果真同自己所想的那样,这小石台上的东西,是一个盒子。这个盒子雕刻着繁杂的纹路,而这种纹路并非当世能见得到的,盒子通体呈深深的绿色,单这么一看,也能知晓其重量也并非简单。 清瑶伸手去取那盒子,一道青色的屏障突然出现,激得清瑶托着一手中的光,一掌横在身前,后退几步。 一旁的冬缘忽然见着这样的情况,而后退了一步的清瑶又对这种情况如此警惕,她也就道:“让我来试试。” 见冬缘上前,清瑶抢身上前,然而还是让冬缘激发出了这东西的护卫结界,金色屏障顿生,向冬缘扩散而去。不过好在清瑶抢先一步,拦在了冬缘的身前,将金色屏障给挡了下来。 冬缘被她推得后退了几步,随后焦急道:“这盒子谁都碰不得,这可怎么办啊?” 清瑶一笑道:“不碍事,你先退到入口的地方,接下来就交给我,毕竟,是我要取得那盒子。” 冬缘自知以自己的能力是帮不到她,她也就乖乖地退到了入口前。 清瑶见人退得已经够远了,也就放心地使用术法。 一阵狂风从面前吹来,冬缘稍稍抬手去遮挡,只在臂下看见清瑶衣衫飘飞,这一阵风,竟然是从她的身前发出。 第209章 这里,是一个相当于密闭一样的山洞,除了身后的入口以外,就没有别的地方能通向外头。 然而这里却无端生起了这么大的一场风。 冬缘在一阵的疑惑之后,看见了前方的光亮,愈发地明显。 风越大,光越亮。 金色的屏障再次生起,与这明亮的白光作着抗衡。 强烈的风吹得冬缘眯睁着眼睛,但最后因为太过强烈,她又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后背已经贴到了山壁上,人也已经退到了无路可退得地步。 然而风,却越发地狂乱, 片刻之后,前方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随着这样的一个声音响起,风,在一瞬之间停下。 方才的压迫,如今也已经不复存在。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样的风吹来?” 随着风停,清瑶飘飞的衣衫也随之慢慢落下。她慢慢转过身,看向冬缘。 冬缘看见,她的手里,正好捧着那一个被放在镶嵌石台上的盒子。而那光球,却是自己浮在了她的身前。 冬缘看得一时愣在了通道一旁,不知该继续说什么才好。 清瑶面上浅浅带笑,对她道:“东西已经拿到了,我们出去。” 冬缘看着这光中如谪仙一般的人物,有些呆愣着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先往洞外走去。 人已经走出了洞口,外头的阳光明人眼,一驱方才在深洞之内的逼压之感。 从向下倾斜的洞口出来,看见了明光,清瑶抬头,向前方看去,恰好看见冬缘正站在前方,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似不愿离开半分。 清瑶一笑道:“我身上是沾上什么了吗?” 冬缘摇头道:“不是。” “那,你为何盯着我看?” 冬缘答道:“谪仙。” “谪仙?”清瑶不解。 “书中所写的谪仙,便同方才的你一样,你真的是谪仙么?” 这次,换清瑶摇头:“谪仙的事也只是故事里的一则而已,世间从来就没有谪仙。” 冬缘不信,道:“真的没有吗?既然没有,书中又怎么会有如此描述?” “因为那是人心的浪漫所生,若是无浪漫,就都是世俗意了,可谪仙也是人浪漫的幻象,人世啊,真是矛盾。” “可我相信,却是是有的。”冬缘虽然听了清瑶如此坦诚的见解,但也没有改自己心中所想,“必定是有的。” 清瑶笑道:“若是把真相告诉了你,或许你如今就会转换一种眼神看我了。” “若无谪仙,那刚才的景象……” “这叫法术,但并非是你所想的仙术。我说我是妖邪,你又会作何想法?” 清瑶直言不讳,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冬缘。 冬缘眼中只见纯净,听后却只摇头,面上带笑,恍若听到的只是戏言:“无任何想法,我只信亲眼所见。” “那若是亲耳所听,并非戏言呢?” “那我还是多些相信眼前所见好了,如此一美好人物,怎能说是妖邪?若真是妖,便说是妖好了,这邪之一字……还是先拿去。” 清瑶心中豁然,对她道:“你不怕?” “你又不害我,我为什么要怕?” 看着冬缘那双空灵似的眼睛,清瑶只一笑,之后,就是向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冬缘,先回去。” 冬缘应了一声,随后也就跟着一起往下山的路走去。 东西已经拿到,清瑶决定先去一趟余府。 毕竟东西是余家人制造,且历代继承流传,也算是余家一门之宝,清瑶不可能就这么将东西拿去就算,也就带着这盒子,前去再见见余伯。 破败的府上再现客人,已到了暮年的余伯十分高兴,面上洋溢喜气。 三人一同坐下,闲谈了一阵,慢慢引出了缘由之后,清瑶将那个盒子,拿了出来。 余伯见了这熟悉的东西,手上的颤抖,已是明显。 “好像,也有十多年没有见过这东西了。”余伯双手捧着,却已经是举不起来了。 若是清瑶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有十一年。 没错,余伯应该是想要前往那座山包查看这盒子的情况,才会遇上幼年的冬缘,将她从鬼门关里拉出来。 看见了从余家几代人手中传承的东西,余伯语气之中,也带了一些颤抖:“带走就好,为什么还要带来。” “毕竟是余家的东西,我还是想让余伯你看见了这样东西之后,再想清楚是否要交给我。”清瑶道。 余伯定定地望着那盒子半晌,随后轻叹了一声。 “带走,话我已经说过了,既然是要交给你,那就交给你。” 说着,将东西推向了清瑶。 清瑶伸手接下,道:“我会好好运用这项东西,就请老人家放心。” 余伯笑道:“你这人太过客气,客气得很是生份,女娃呀,太过客气,可不好。” “我知道了。”清瑶微微一笑,将东西彻底移向自己,放在了身旁。 已经获得了允许,清瑶也算是能安心带走这东西了。 毕竟,此后不会再作归还。 虽说是三人闲聊,但暖场的总是冬缘,而搭话的人也是余伯,清瑶倒是显得有些置外了。 半个时辰过后,两人起身离去。 入夜前,清瑶随同冬缘回到了将军府。 将这一个青铜盒子摆在了桌上,清瑶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左思右想,她还是想找一样东西来试验,看看是否真如自己所想。然而这东西,应该是什么比较合适? 灵珠并非一般物,它非是在人间凝聚而成,如此深入着想,人间的东西,好似并不合适。 对此,清瑶没有半点的头绪。 但总算是拿到了这么一件东西,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最后,她决定先回去一趟都城。 第二天,她向冬缘道别。 冬缘面上并无诧异,她应是觉得该然。 “你要离去,要去哪儿?路程可远?” 清瑶回道:“远。但就算是远,也无需替我准备什么,我只是过客,在此处拿得太多总不好,况且,你也知晓,我并非一般人。” 冬缘叹道:“那好,盼你我往后能再见。” 清瑶一笑,有些置之不理的意味。 第210章 一道淡红色的流光突然出现,在漆黑之中一闪而过。血雾闪耀着诡谲,随即消散在空中,除了衣衫上染上的颜色,其余的,形同虚幻。 粉色身影飘然落地,在双足踏在地面上之后,将手中长带紧紧一扯。 被捆绑在了半空中的那个东西发出如同猛兽一样的嘶吼声,而不同于猛兽的是,它的嘶吼之中,带着一种凄厉。 被点上朱砂的白色长带已经将其稳稳地捆绑,四向延伸的长带以房梁、柱子作为稳固的支撑,任其如何挣扎,也没有半点挣脱的迹象。 血流绕红了长带,浅淡的白色,变得触目惊心。 香染看准了这一个时机,给顾腾誉打了一个提示。 “顾腾誉!符!” 顾腾誉收回了短刀,从怀中抽出了一张黄纸,黄纸上朱砂显眼,丹色如火,随后一飞而出,火焰愈明,扑向那被长带捆绑之物。 符咒贴身,方才如同猛兽一般的嘶吼变得尖细,刺得人的耳膜发疼。 顾腾誉和香染皆是难以忍受,在这一阵尖细的声音刺破长空一般的发出后,立即抬手掩住这声音的侵袭。 片刻之后,香染觉着一直紧绷的手中长带,忽然一松。 声音也慢慢变小,直至消失不见。 掩盖双耳的香染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松垮着搭在房梁和几根柱子上的白色长带。 香染一个放松,跌坐在了地上。 她恍惚地笑着,面上的警觉已无,所剩皆是倦容。 “终于成功了……终于成功了……”她喃喃着,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以自身肉搏好不容易换来的安宁被这一声哭声给打破,顾腾誉忍着耳鸣,走到了她的身边。 “喂,你哭什么。” “我,我们成功了!成功将这只鬼怪魂魄给驱散了!第一次!这是第一次!我,我呜呜……”说着,人已是哭得梨花带雨。 顾腾誉听后,一时不知道该是觉得好笑好还是头疼好。嘴角带笑的他给香染递出了手:“坐在地上不凉吗?起来,要哭也不要坐在地上哭,三岁小孩吗?” 香染盯着这只手掌,随后伸手抓住了手腕。 顾腾誉将她一把拉起,带着人离开了这狼藉之地。 歇息了不到一个时辰,终于是来到了天明时刻。 村中人纷纷从屋内走出,来到了这间屋子,只看见一地的狼藉,不见除秽的两人。 他们见人不在,也就四散去寻人。 终于,顾腾誉和香染睁着惺忪睡眼,被人从隔壁两间厢房里面给拉了出来。香染揉了揉眼睛,慢慢转醒过来后,看到的是众人焦急的面容。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顾腾誉,打了个呵欠。 村长小心翼翼,走近了两人,问道:“不知道……那个东西……除了没?” 香染打完呵欠,重重地点了点头。 顾腾誉道:“已经消除了,你们可以放心再次入住,只不过。” 那村长瞪大了眼睛,面上略略露出了点惊恐地神色:“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你打扰到我们的休息了。我们在这里守了这么多晚,这才好不容易等到那东西沉不住气在我们面前出现,好不容易消除了那东西,得来了这么一点的休息时间,你们就这样打扰,不见丝毫歉意?” 顾腾誉乃是将军之子,在军中数年,就算话语说得随和,也隐隐带上了一点的震慑。 村长一听,想起这么做确实是有些不妥。他先是一愣,之后就是赔笑道:“既然二位要歇息,那我们也不打扰了。” 随后他便吩咐人去整理那间狼藉得不成样子的房间,又再请两人回去歇下,说什么庆功宴在日落后开始。 顾腾誉满意点头,道:“好,既然这样我们就先歇一阵了。”转头又对香染道,“丫头,可以回去歇下了。” 香染迷迷糊糊地点点头,被顾腾誉推着转身,走向了厢房。 众人一见如此,也就都纷纷散去了。 反正,等到庆功宴来了,就能听到不少有关昨晚除秽的故事,他们也不着急。 从辰国都城离开后,已经度过了一个来月的时间,一路上跋山涉水,两人也总算是从辰国走回到了凌国。 而这几天所发生的事,也是一个小插曲而已。 两人留宿这村庄的时候,听见了这里有邪祟作祟,想起何追云送的几张符咒还没有机会用,顾腾誉先是向村长毛遂自荐,之后再对香染说道:“这次来任务了。”说得很是自然而然。 香染听后,拒绝道:“你怎么答应人家了?你又不是真的会除秽的功法。” 顾腾誉笑道:“没事,不是还有你在吗?我们联手,一定会成功!” 听后,香染一边睁圆了眼睛看着顾腾誉那狡黠的笑容,一边感受着肩上交以大任似的重重一拍。 拒绝的最后,换来的是拒绝无效。 于是,就有了昨夜的那一出。 夜时僻静的村落,点上了华灯。 难得的喧嚣,甚少见到的喜庆,夜,也不显得是夜。 红桌上摆满了各式菜式,看得香染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睡了一整天,半点的吃食都不曾入腹,她早就已经是饥肠辘辘。然而村长还没说开席,在此刻动筷显然是不合礼数。 于是桌下的一只手,扯了扯身旁之人的袖子。 顾腾誉会意,与村长说了几句,村长一边回应一边看时间已到人也齐,也就让众人开席。 香脆的烤鸭蘸了点蜜糖,在光中闪着晶莹的光,入口更是甜香醇滑,丝丝甜味勾起香脆鸭肉特有的咸香,勾住了人味蕾极致享受。 香染感动盈泪,指了指桌上,对顾腾誉道:“太好吃了!” 顾腾誉瞧见她如此夸张的表情,面无表情地慢慢扭转了视线,默默抿了一口酒杯。 香染继续大吃了几口,鼓着腮帮子的她仍旧是不愿放下大吃特吃的念头,不断地往嘴里塞着吃的。 顾腾誉见着,终于是忍不住,对她道:“你的吃相能不能好点,这也太难看了?” “饿了这么久,总要好好吃的,对!你可不能阻止我!” 第211章 顾腾誉听她这么一说,也就由她去了。 一人提着酒壶来到了顾腾誉的身边:“来,公子,让我替你将酒满上,以表示我对公子的感谢。辛苦公子了!” 一旁的香染咬下一口鸭腿,说道:“还有我!还有我!是我困住那只鬼怪的!” 顾腾誉道:“你又不喝酒,就别掺合了。”说着就将手中酒杯迎上了众人的酒杯,接着一饮而尽。 “哼,就算我不喝酒也是有功劳的,你一句话就将我的功劳给抢走,我怎么可能乐意。” 顾腾誉听后,夹了一块春卷放进了她的碗里面,道:“那就尽量吃,别辜负自己的胃口了。” 桌上的人给她捧了新的菜式给她挑选,香染这才满意地点头夹菜。 这倒是顾腾誉第一次体会到众星捧月。虽然他身份非俗,小时候在将军府里也是被众人追着伺候,可这样受人欢迎,是他第一次体会。 他侧过了头看向香染,香染美滋滋地在吃着东西,看着她沉浸在美食里面,顾腾誉恍若毫不在意地脸上,也勾起了一抹笑意。想起她自从除掉邪祟后的一脸满足,这次的成功,给这丫头带来不少的信心了? 宴席过后,香染由顾腾誉扶着走入了厢房里面。她撑着腰走到了太师椅旁,扶着扶手慢慢坐下。一路从席上回来,她像是吊着一口气一样地小心翼翼,步伐跨不大,一些小动作更是被限制,只一手扶着顾腾誉,一手撑在腰上,这下终于能有个地方给她坐一坐,吊着的气一松,深深地叹了出来。叹完了气,又忽然打了一个饱嗝,顿时觉得轻松许多。 顾腾誉见她吐出一口气后面上的痛苦终于是缓和下来,他对她再问道:“真的不用找村里的大夫?” 香染恍恍惚惚地摇着头,摆着手道:“这个问题你已经问第三遍了,我也第三次回答了,你让我好好歇一阵,就一阵,之后肯定没事。” “吃这么多,让大夫给你弄一碗健胃消食的茶也好啊。” “不不不,我喝不下了,再吃,就要吐了……” 顾腾誉叹道:“真是自作自受,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做又做不了的?等下我睡下了可就没这么好找人帮你了。” “不用了,你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给带上就好,剩下的,就等肚子里的慢慢消化就好。” “真的没有了?” “你扶我回来,我已经谢天谢地了,你去睡要是真的有事又找不到帮我的人,我还没办法弄醒你吗?你的寝室,可是在我隔壁。” 顾腾誉听她这么一讲,顿时觉得是哭笑不得:“好,既然这样,就好好保留你的办法,我回去歇下了。” 坐在太师椅上半瘫似的香染重重地点了点头,目送人离开,又见着门关上后,她才彻底瘫在了太师椅上…… 因为香染在席上吃太多的原因,导致了肠胃不适。顾腾誉见人瘫在床上冒冷汗,吓得赶紧跑到了大夫家里将人给半绑半拉着过来。 大夫以为是什么人命关天的事,跟着急急奔到了这座宅子里面,满头大汗的他替人把完了脉,才知道只是肠胃不适。 跟着拉他而来的人一同焦急的大夫见只是这小小症状,也就松了一口气,道:“肠胃问题,小事小事,好好调整一两天就没有问题了,不过以我看,你们还是暂且多留几天,再赶路的话,恐怕真的会累及脾脏,到时候可就真的麻烦了。” 顾腾誉听后,道:“既然这样,就留下来好了。” 村长也正在此时走进了门中,听得恩人说完留下,也就带着盛情言道请人留下。 如此,两人也就在这村落里面多住了两天。 瘫倒了两天,香染终于能够起身活动。 而一起身之后,看见桌面上的清粥,忽然就一脸犯愁。 吃了两天的清粥,她甚是想念鱼肉,可一想起鱼肉,她又觉得胸中闷得慌,无奈着,她还是喝下了粥。 一旁看着她快快将粥喝完的顾腾誉,对她道:“不错,挺乖的嘛,就这么一下,就喝完了。” 香染盯着空碗,接着他的话道:“往后,我会节制,嗯,一定要节制!” “怎么?经过这次,让你怕了?” 香染目不转睛,点了点头:“怕了……” 顾腾誉笑着摇了摇头,决定暂时先不将怀里的糕点拿出来,等这丫头的恐惧过了再说。 第二天,两人启程离开这一座村落。 村中众人相送,一路送到了村口。 隔壁张婶上前一步,对二人道:“真的真的急着要离开吗?姑娘,咳,身体才刚刚有了起色。” 香染一笑,蹦着来到了她的面前说道:“你看,我现在很好啊。” 张婶突然慌道:“小心点小心点,身子才刚恢复呢就别乱蹦乱跳地了。” “嗯?这样不好吗?” “不好!当然不好!” “可我觉着没什么啊,活动活动才好呢,有助消化嘛。” 村长此时也上前一步,说道:“要是你们没有地方落脚的话,我们村环境清幽,也是一个适合定居的地方。” “是啊是啊,身子有恙,行走道上多不好啊,你们就先留下来,等一年过后再说啊。” 香染皱眉道:“一年?为什么要一年过后再说啊?” 此时,人群里面的大夫重重地咳了两声。 他从人群里面走出,面对众人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就不耽误他人行程了,都回去,别围观了。” “可,可是这姑娘她……” 大夫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之后靠近了他,低声说道:“人家姑娘家是肠胃不适,你在瞎想什么!” 听大夫这么一讲,张婶捂住了嘴巴,一脸慌张。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哈哈,二位就当我刚才的话没有说过,没有说过啊。” 香染一听,面上忽然一红。 此时,顾腾誉道:“好了,我们也该出发了,在下在此向各位告别,请各位勿再相送。”道别过后,就是离去。 香染赶忙转过了身,跟在顾腾誉的身后慌慌张张地走着。 第212章 走着走着也不见人跟上,顾腾誉也就回头看了一眼。见人一直在后面跟着又不跟上,也就问:“怎么一直跟在后边?” “没什么!”随后又喃喃地说了一句后,立马加快脚步,低着头越过了顾腾誉。 二人再行了半个月,这才终于是回到了凌国都城。 香染跟着一起回来,是因为事先答应了凝珠要回去一趟。 一别差不多五个月,城池未曾更变,可香染仍觉得是无比地怀念。顾腾誉看出了她心里所想的事,也就对她说道:“等回府了,我们带凝珠一起来走走逛逛。” “好哇!”香染欢喜着道,不过这欢喜慢慢地,这笑容又渐渐地敛住。 顾腾誉见,问道:“你怎么了?” 香染答道:“没什么。” 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顾腾誉说道:“走,跟我回将军府再说,凝珠她肯定非常想见到你。” 听着,香染重新恢复了笑容,跟着顾腾誉往将军府回去。 回到了府中,他们才知道,一件大事竟然在他们不在的时候发生。 “凝珠被指婚了?”顾腾誉讶然。 两人的父亲,镇国将军顾全面色平和,将茶盏放至一旁,对顾腾誉说道:“国师带回了辰国的使臣,使臣奉辰国王的命令,替四王子求娶凝珠。” 顾腾誉不解道:“辰国四王子分明没有见过凝珠,为何指名了要求娶凝珠?” 顾全轻叹一声,平静道:“就因为凝珠是我的女儿,是凌国镇国大将军的女儿。” 这一个理由,让顾腾誉无法接受。香染看见他的手慢慢握紧,抬眼去看他,面上更是一脸不服。 “凝珠她,才十六岁啊!爹你就这样答应了?为何就一定要是凝珠!” 顾全见他如此,怒道:“皇权之下岂有你不服的道理?再说,凝珠是要去当王子妃,并不算委屈!” 顾腾誉无话可说,只得将这些不服给咽进肚子里。他最后问道:“凝珠,是什么时候被送至辰国的?” “半个多月前,誉儿,你回来得太晚了,你不应该这么晚回来的,若是你跟着一同回来,说不定,你还能见着凝珠……” 厅中众人心中皆是惆怅,只有顾腾誉一人对此带有不服。听完了这些事,和父亲言道告辞,又吩咐了人带香染下去歇息,他这才闷闷着转身,大步走出了厅室。 香染向顾全点头施礼后,也跟着下人离开了此处。 夜晚至,顾腾誉一人半躺一样坐在了亭边,丝毫不顾自己的仪态形象。香染自己有心事,也知道顾腾誉此时的心事和她一般,也就来找他聊聊天,开解他,更开解自己。 亭中的顾腾誉倚在柱子旁坐,手中握着酒壶,但看他此刻抬头看天,却是怔怔出神。 香染走近了他,来到了他身侧。 顾腾誉眼中无光,面上看出的却是平静,并非白天里看到的不服。他见香染来了,也稍稍坐直了,对她道:“随便坐。” 香染坐在了地上倚着柱子,抱着膝,随后又抬头去看顾腾誉。顾腾誉见她坐在地上,轻笑了一声后,说道:“你这是作什么?干嘛坐在地上?” 香染回答道:“栏杆已经给你当椅子了,我就坐地上了呗,再说了,我可是坐在台阶上,一半不算是在地上。” 顾腾誉听后,笑着喝了一口酒壶里的酒。 香染见他如此,半劝着说道:“别喝了,喝这么多的酒,还坐在围栏上,等下醉了就跌到地上了。” 顾腾誉嗤地一声笑道:“你当我是谁?我可是将军之子,在军营里长大的人!醉酒摔倒?你尽管放心好了。”忽然,他又笑着喃喃地说着什么。 香染抬着头,皱着眉看着他:“你说什么?” 顾腾誉叹道:“我的意思是说,为何一定是要不算委屈,便是好。” “啊?”香染显然是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不委屈,当然好啊,难不成还要委屈才好。” 顾腾誉低着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天真,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香染温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许笑!” 顾腾誉收敛了笑容,道:“你说得不错,委屈当然不好,可不算委屈,和不委屈,也是有区别的。” “你是想说,前者是带了点委屈,后者完全没有委屈?” 听完,顾腾誉伸手拍了拍香染脑袋:“不错不错,解释得还算可以。” 香染抱着脑袋对他怒道:“不许拍我脑袋!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顾腾誉似有了一点的昏醉,道:“不知凝珠她会不会觉得委屈呢?她可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城池,没想到一离开,就是要去另外一国,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那时候,你不是被留在皇宫里面作客吗?你……有见过那个四王子?”香染问道。 顾腾誉点头,道:“见过,温文尔雅,知书达礼,是一个很会论道的人。” “温文尔雅……那他为人应该还不错。” “他虽温文尔雅,却并非是一个不争的人,辰国还没立储君,从这么些天的经历来看,我想,他应该是有意要坐上储君的位置的。” “嗯?这样很好啊!是一个有目标的人,诶!这么一想,凝珠往后可能会成为一国之后哇!这很好啊!” 顾腾誉听后,又是嗤着一声笑了出来。 香染不解,问道:“你又笑什么?” 顾腾誉摇头道:“没,没什么。” 他喝了一口酒,继续道:“我啊,只想凝珠她嫁在都城里面,有空能常回来。将军府就在这都城的城东,她的娘家夫家都在这里,谁敢给她委屈?可如今她远嫁过去,最后也只能是不算委屈而已,丫头,你能明白吗?” 香染沉默了片刻,思量其中意味,随后摇了摇头。 顾腾誉轻叹了一声,看向了夜空:“毕竟,你是妖嘛,你要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或许也就不会遇上我了。” “你这是在损我?还是别的什么意思啊?” “在我的印象中呢,寻常是好,能遇上你,更好,要是凝珠能自己选择去不去辰国,哈,这样更好。” 第213章 香染听后,只觉得他是真的醉了。 她闷闷着坐在一旁撑着腮,喃喃地说道:“说的都是什么醉话!不过……我也想凝珠能有她自己的选择。” “不过都来不及了。” 听着他的惆怅,香染也就想给他一个宽慰,道:“以后的事,还说不定呢,你都说凝珠的夫婿温文尔雅,往后凝珠一定会很幸福的!你要是担心,就偶尔去辰国探望探望呗。” 顾腾誉样子迷迷糊糊,好似真的是醉了:“还有军营的事,还有要得王的批准,你以为真的这么简单?” “你忘了有我了吗?到时候我带你偷偷溜进皇宫!”香染拍着胸脯说道。 “哈,你不回去修炼了吗?还说答应清瑶要专心,我看你这三心二意的心,是改不了了。” “哼,到时候我出关来找凝珠,还不行了吗?” “行行行,当然可以。”昏昏醉醉的顾腾誉扭头盯着天看,道,“你们当妖的可真好,惬意潇洒,想怎样就怎样。” “也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想怎样就怎样的人,这世间没有,不过,或许天上会有,”她喃喃道,“不然,画倾姐姐她们为什么说飞升就飞升呢。” 顾腾誉听不懂她在喃喃什么,却也让这小姑娘就这么喃喃着,不闻不问,随她去了。 顾腾誉回来的第二天,他就跟着自己的父亲进了一趟驻扎在城外的军营,之后就前往皇城。 顾腾誉怕香染无聊,也就吩咐了人陪着。 香染只觉得,这些人只会站在一旁静候,有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又没有熟悉的人,总是令人向着过往想去。从前凝珠在的时候,即使是在府中困着也不觉无聊。只因凝珠不会像他们一样沉默,就算是寻常时候看起来安静的德若,也是和她有说有笑。 有人在又如何呢?不能说得上一句话,在和不在,也没什么区别。 在亭中托着腮的香染发了许久的呆出了半天的神,这才等到了想等到的人。在看见他从院外走进的第一眼,她下意识地坐直,转念一想后又变回随意坐着的模样,等他过来。 院中长廊,顾腾誉急急地走着,见香染竟一直在亭中等他,先是一笑,再大步走向了她。 香染见人来到了亭中,懒散地笑道:“看起来挺开心的,遇到好事了?” 顾腾誉吩咐了守在一旁的下人备茶后,对香染说道:“要是遇上好事就好了,这次前往军营一趟,才知道是遇上对手了。” 香染打量了他,疑惑道:“可我见你还挺开心的,有对手,是一件好事吗?” 顾腾誉答道:“当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接下来可以放松放松,不用想军营的事情了。”顾腾誉惬意地扭下一颗提子,丢进了口中。 香染托着腮歪着头道:“那你跟我提对手这么一件事,又是为何啊?” 顾腾誉愣了一愣,回答道:“偶尔提起而已,没什么。” 侍女刚奉上了茶,廊中一人忽然匆匆而来。他小跑着来到了亭中,喘着粗气对顾腾誉说道:“公子,老爷请你去一趟。” 顾腾誉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何父亲要叫我过去?” 那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老爷只说了让我立马过来请少爷过去,其余的,少爷去了应该就知道了。” 顾腾誉一听如此,看向了香染。香染歪着脑袋托着腮,一双眼睛明亮单纯。她问了一句:“看我做什么呀?” 顾腾誉道:“没什么,提子好吃,你多吃点。”说着抽走了一串提子,由着那人领着离开了亭子。 香染拔了一颗提子,捏在手里看了一眼,随后将这一颗青色的提子放在石桌上,按着在桌上慢慢着转了起来。 “好吃,还真以为我贪吃啦!哼,无聊死了。” 回到都城也有好一段时间了,结果回来时顾腾誉所说的话一直都没有落实,香染也就丢了一句话给下人,让她告诉顾腾誉她的去向,之后就溜出了府外自己游玩去了。 人虽然只有自己一个,可比起被困在一个地方难以动弹要来得好得多,想要买什么吃的,还能慢慢地挑,走累了还有茶肆这个歇脚的地方。 不过这次香染却没有选择茶肆,而是泛舟湖上。仰着躺在了舟中,随它怎么漂流,她只睁眼惬意地看着蓝天白云,看腻了就闭上眼睛,比之在茶肆里面更要随意自在。 忽然船身一阵抖动,将在她惊得睁开了眼睛。坐直了的她迷糊地左右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随后,她看见了一只船。 船上站着一个女子,此刻,她正略微俯身,站在这小船上看着这一叶小舟里坐起身的人。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听着她这么一问,香染越发地迷糊了:“怎么听你的语气,好像在说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女子直了直身子,双手在胸前一抱,模样甚是嚣张:“你当然不该出现在此,这里并非是你等闲人能出现的!” 香染听着,迷糊之中又起了不满,她道:“凭什么闲人就不能出现?这里是你家呀?” 女子道:“听你满嘴市井之语,定非是官家小姐,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香染惬意笑道:“我的确不是官家小姐,而我是怎么进来的……嗯!想进来就进来,就是如此简单!” “你这刁蛮丫头,擅闯此地,看我不将你抓住!” 说完人立马就跃到了小舟上。 香染被晃得差点就翻下了小舟,迷糊之中来了一次惊心动魄,又在这惊魂未定之中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给提了起来。 眼前之人分明是一个女子,怎么就如此力大无穷?! 香染还没反应过来,就让人给丢上了船。船身一阵晃动,女子也跟着回到了船上。 香染扭了扭被捏得生疼的手腕,怒道:“我有碍着你吗?你凭什么抓人!” “没有碍着?你也不回想一下,到底是谁撞上我的船!” 第214章 “又不是我要故意撞上的,再说了,你船这么大,站得又这么高,凭什么把错都往我身上推啊!” 人虽在他人的船上,可香染却丝毫没有顾忌,直言直语,毫不畏惧会惹怒对方。 那抱着手的女子道:“别偷换概念!这本就不是你来的地方,什么对错?你胡说八道也应该有个谱?”说完,她转头对船上撑桨的人说道,“船家,给我把船撑回岸上去!” 船家应了一声之后,慌张着将船向岸边驶去。 香染见争她不过,索性坐在船舱里面,等着上岸就立马离开。 那女子打量了香染,问道:“再问你一次,你是怎么跑进来的?” 香染道:“我又不是犯人,凭什么一定要回答你的审问。” 那女子轻笑了一声道:“不是犯人,把你抓进监牢里面,到时候看你还是不是犯人!” 香染一听,急道:“你,你怎么可以随意抓人!就算你是什么官家小姐,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就抓人?” 那女子从船头走进了船舱,俯身盯着香染:“这可巧了,我抓人,就是不用看证据!” “你,你怎可这样!” 见着香染往后缩了缩,有了惧怕的模样,她嘴角一勾,说道:“就算是装着像受惊的小兔,于我而言也是无用。” 她直起了身,在船舱内慢慢踱着,道:“将你关进监牢里面,第一件事就是问清楚你的身份,第二,就是对你严刑逼供,让你亲口说出到底是怎么跑进这里。” “放心,回去了以后,你就不会敢对我严刑逼供了!”香染偷偷抬眸观察她一眼,随后又将目光移开,“记,记着,你会后悔的!” 那女子笑道:“我会后悔?哈哈,只要是在凌国里面,就不会有我后悔的事。反而,后悔的会是你。” 船刚靠近了岸边,人就让她给扭下了船。 香染抱怨地回头看了一眼,谁知仍旧是和一张不减高傲地面容碰上。 “你就不能客气点吗?我只是偷偷跑进来而已,又不是偷了你家东西。”香染活动着刚才被押着的胳膊,不满地说道。 那女子跳下了船,对香染道:“偷跑也有一个偷字,都是见不得光的事,你自己犯的错,只能说这是活该!” 香染觉得不可理喻,胸口压着一口怒气而又对她毫无办法:“你!” 女子一挑眉,问道:“你什么你?不想自己走,还想让我来押着你走啊?” 香染冷哼了一声,随后扭头就走。 女子大步地跟在后头,任由香染如何大步地跨着,她依旧是觉得稀松平常,不觉有一点的压力。 “你叫什么名字?”女子问。 香染恨恨道:“怎么?开始审问了吗?” “审问可不是这般模样,你是不知审这么一个字,是什么意思?” “要你管,反正我是山野人家,你知书达礼,行了?要是行了,就别跟着我,不就是一件小事吗?至于让你这么紧追不舍吗!” “这可不是小事。” “哼,不和你说话了!” 说着,她脚步加快,显然差着就要小跑起来。 走出了一段之后,香染看见了一个人出现在了不远处。 身后女子见她突然停步,跨上了两步与她并肩之后,她向了身侧的她。 “怎么停下了?” 遇上这女子也就算了,没想到,前方竟然还有另外一人远远而来。这次她是想要运用这么一点的法术让自己逃跑,也是有那么点大难度了。 香染转过身别过头,女子也跟着她转向的地方走了一步,仔细地观察着她。一见她满脸的不自在,女子忍不住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阿木!” 那远远而来的人在香染烦恼着如何脱身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两人身边。女子看向了那一位“远远而来”的人,回道:“哥!” 香染稍稍侧过头,看向了说着话的两人。 “哥,你怎么会来这里啊?不是说要在军营里面陪爹和顾将军的吗?” “事情结束,我当然第一个来找你啊!这位是?” “不知道。”女子与自己的兄长走进了两步之后,才转身看向这粉衣女子,“哥,你不如问问她是谁,看看她又怎么回答?” 这人打量了她一眼,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哥,你也看出这姑娘不是官家小姐了?”女子走向香染,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说呀,她是山野人家。” “能进来,本事倒是不差。” “哥,人家可是姑娘,你可别想拿她去给你舞刀弄剑。” “我何时这么说过了?” “你想和别人切磋,还以为我看不出来了?”她靠近了香染耳边说道,“怎么样,是老老实实告诉我们你的身世,还是要来点别的?严刑逼供这项还不错,要不要来试试?” “好了阿木,别闹了,旁人可不想和你闹。”说着,将女子从香染身边一把拉了过来。 女子有些不乐意了:“哥,你这是干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什么都不怕的,不好好逗她一下,那可真没意思。” 香染一听,怒道:“谁要给你逗啊!别以为你是什么官家小姐,我就应该给你逗了!哼,不和你浪费时间了,我要回去了!” 说完,香染转身就走。 大步着离开了这一处,她赶紧躲进了一丛高大灌木之后,查看了一下来处的情况。那边安安静静,甚至没有半个人影。 看来,他们也确实只是想逗她。 这么一想,她心中又聚起了一团怒气。 “真是太可恶了!什么逗人家,把人家当什么了!真是气死我了!” 香染愤愤着一拍灌木叶子,随后便转身,稍稍地离开了这里。 接近黄昏的时候,人才回到了将军府,然而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顾腾誉仍旧还没回来。她也就让下人将膳食送来。 将悲愤化为食欲吃了不少的东西,待晚膳结束后,将军府仍旧是没有顾腾誉的半个影子。 她无奈地扒在桌上,忍受着千百句话无人诉说的时间,从黑夜忍到了白天。 第215章 见着顾腾誉这么忙,她也就不前去打扰了。自从回来过后,这是她最长一次不见顾腾誉。 闷闷地爬在桌面上的她,觉着这次回来过后,这都城里的一切都令她觉得怪怪地,但是要说起来是哪儿怪,她却不能相处一个大概。 大多感觉都是这般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不过她也不及,毕竟既然是自己的感觉,总会有一天会自己想清楚到底为何。 人正这么想着,忽然一个东西飞入了她的视线里面,摇摆了两三下后,慢慢止住。 香染看清后,惊道:“蝴蝶玉佩!” 她整个人从桌上弹起,脑袋正好磕上了一个又软又硬的东西。皱着眉的她抱着头转身看去,恰好看见了一个人也正好捂着下巴,往后退去。 “你这么大反应作什么!”顾腾誉用手掌揉了揉下巴,“你这丫头的脑袋铁做的吗?磕得我疼死了。” 抱着脑袋的香染温怒道:“谁让你站人身后啊?看不见半个影子,还以为后面没人,疼死我了。”香染带着不满转过了身。 看着香染如此闷闷地生着闷气,他放下了揉着下巴的手,悄悄地坐到了香染的身边。见她并非恼怒,他也就将东西再拿了出来。 蝴蝶玉佩在香染面前动了动,随即停下。 香染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看了一眼之后,带着一双睁得圆圆的眼睛,看向了顾腾誉:“这玉佩,你是怎么来的?你找那传说中丢失了的那另外一块玉佩了?” 顾腾誉说道:“你都说是丢失了,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让人找到?这一块,是我买给凝珠的那块。” 香染越听越不明白:“凝珠的那块?怎么会在你这里?她……没有带去辰国吗?我记得她很喜欢的啊,天天都带在身上……”说着说着,竟然有了一点醋意。香染觉得不妥,也就立马停住不说。 顾腾誉看着她躲躲闪闪的表情,笑道:“大概是凝珠也看出了你很喜欢这玉佩,也就留下来了。”他从怀里面拿出了一封信,用手中玉佩压在香染的桌前。 香染抬眼看了他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顾腾誉道:“显而易见,是信封和玉佩。”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是想问……” “你不想知道,凝珠在信里面写了什么吗?” 香染一听,浮现了满脸的疑惑。 顾腾誉道:“拆开来看看。” 听他这么一说,她也就毫不犹豫地拿起了信封,抽出了里面装着的信。半晌过后,她眼中显露出了惊慌的神色,透过信看了顾腾誉一眼,又迅速移开。 顾腾誉问道:“怎么了?” 香染低下脑袋摇了两下,迅速将信塞回了信封里面。 顾腾誉见她慌慌张张,也就追问道:“凝珠和你说了什么?为何慌慌张张的样子?” 香染回道:“没什么,你也不准看!玉……玉佩还是……还是先……” 就在此处,顾腾誉抢着说道:“玉佩呢,就先让你收着,虽然玉佩是我买的,但已经送给凝珠了,凝珠要怎么处置,可不关我的事。” “可是,那个,玉佩……凝,凝珠……” 顾腾誉道:“你不收下,我也不能收回啊,总不能千里迢迢为了个玉佩,禀明王,让王命人将玉佩送回凝珠手里吗?” “可,可是,信里面说……”香染一想起信里面所写的事,忽然就变得吞吞吐吐地。 顾腾誉见她如此不干脆,也就说道:“收下,终归是凝珠的心意啊!” 香染听他这么一讲,之后,忽然又变得急躁了起来:“就算是心意,也不能这样啊!这,这简直就是……” “好了好了,推来推去一点也不干脆,你要还是不要,不要我就收回去,卖了它!” 香染一听,急道:“你怎么能卖了它!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说着,一个环抱将玉佩拢进了手臂里。忽然她豁然抬头,看向了顾腾誉,“信,信里面的内容,你看了没?” “什么?” “你就说你看过了没有就行了!说我不干脆,你也不干脆!” “没有。”顾腾誉回道,“这是凝珠写给你的信,我看来作什么。” “真,真的?” 顾腾誉叹了一口气,道:“没有,真的!” 香染听了之后,这才放心地坐直了身子,将玉佩拿了起来。“这东西以后就是我的了,以后你可不能要回去了。” “好好好,不能就不能。”顾腾誉道。 香染听他这么承诺,也就彻底放心了。 这一块玉佩来之不易,况且又是好友相赠,这对于香染的意义,又增多了一层。自此之后,她对这玉佩不仅仅只有喜欢,更有了珍惜的意味。 看着她欢喜的打量这一块玉佩,顾腾誉撑着腮,细细地看着。 香染将玉佩收好了之后,一个抬头正好对上了顾腾誉的视线,吓得她手中动作一滞,片刻后接着道:“你这是怎么回事?看着我,是舍不得玉佩啊?” 顾腾誉回道:“当然舍不得。” “你,你答应了我不能要回去的!要信守承诺,晓得!” “你当我的话是说来玩玩的吗?我顾腾誉做事,一向只有认真以对,从来就不曾带着半吊子的心思来对人对事,你放心好了,承诺了你的,必定会好好守着。” “嗯!这就好!”香染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起来承诺,有一件事,你好像还没有实现啊。” 顾腾誉知晓她在说什么,当即回答道:“你放心,最近的事都忙完了,今天有空带你去都城里转转!” “那太好了!对了,午饭我想去上次我们从山林回来时的那家酒楼吃,那道有名的糕点,我还想再尝尝。” “指名要点这道糕点,有这么馋吗?” “这可无关馋不馋的问题,好吃就应该再尝第二遍啊!味道,要深深印在心底才对!所以,这第二遍,可是添多一层记忆,这第三次嘛,才能对此有深刻的回味。” 听着她此般发言,顾腾誉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这可是至高的真理!”香染挑眉道。 顾腾誉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别等了,现在出发。” 香染兴高采烈地跟着顾腾誉离开将军府,一边在城中闲逛,又一边对他说起了对这座都城的回味…… 第216章 都城很好,人很多,很热闹,这正是香染所喜欢的。 顾腾誉也带着人随意游览,上至美景,下下至闹市,处处都不放过。 当两人兴致满满地从外头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在厅中等待的顾全。 看见了父亲一双审视的眼神过后,顾腾誉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就连心情愉快的香染,也感觉到了一阵的不妙。她看了一眼顾腾誉,似在问道:不是说什么事都完成了吗? 顾腾誉以眼神回答道:确实如此,但今天发生的事,除了和你在一起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正在两人眼神交谈之际,顾全重重一声咳嗽,让两人立马移开了视线。 顾全温怒地盯了顾腾誉一眼,随后道:“还知道回来?” 顾腾誉回了一声“爹”之后,便沉默下去。 香染知晓他是在想一些说辞来掩盖玩乐的事情,于是她便帮着掩盖,但刚开口说了一声“顾将军,我们……”后,就被顾全给打断。 “香染姑娘暂且回去休息,父子之间的话,还是留到两父子独处时再说。” 随后,顾全吩咐下人领香染下去歇息,之后的事,香染就不清楚了。 夜半时分,香染偷偷留到了顾腾誉所住的院子,恰好看见顾腾誉正坐在亭中。 香染蹑手蹑脚地偷偷靠近亭子,没想到路才到一半,就让顾腾誉识破了背后有人。 “别装神弄鬼了,要来这里,就大步走过来。” 香染收敛了笑意,微微撅嘴,对此甚是不满。她大步走入了亭中,坐到了顾腾誉的对面:“我分明没有发出声音,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你身后?” “猜的。”顾腾誉道。 “猜的?哈,那要是我依旧不出声,或者躲回柱子后边,你看不见人,我不就骗过你了吗!” “要是我再不出声,你是要打算躲在柱子后一晚上,还是偷溜回房中当做从未来过?” “听你这么说,你是算准了我一定会来了?” “当然。”顾腾誉对此颇为得意。 香染托着腮帮子,看着顾腾誉。 顾腾誉见她如此,也就问道:“都已经过了子时了,困了?” 香染重重点头,后道:“困啊,不过,还是得先来关心关心你的。” “关心我?” “是啊,为了带我逛都城,连累你被父亲说教,真是辛苦了。”说完,香染伸手重重地拍了拍顾腾誉的肩膀。 顾腾誉回道:“说教自然是不算什么,世间又有哪个儿子是从不听自己老子说教的?哎呀,要是某人的脑回路能转得快一些,别等到子时再来,我不需要等这么久,这就真是老天相助了。” 听到这里,香染恼道:“哼,我能来关心你,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什么老天相助,哼哼,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听到这里,顾腾誉道:“是是是,你能来是心意,需要好好谢谢,怎么样?饿了没,想吃什么随便说,我让人准备去。” 香染一听,顿时恢复了精神,她慌忙直起了腰板摆手道:“别别别!你这么一吩咐下去,就又惊动你父亲了,子时不歇,怕不是又要给你父亲训了。” 顾腾誉回道:“那好。” 见他打消了念头,香染这才再次拖起了腮:“再说了,我也不饿,别搞得好像我像猪一样喜欢吃啊吃。” “难道不是吗?” “肯定不是啊!我这叫品和尝,和饿不是同一个概念的!” “哦?没想到竟然在那不见的一个多月里,还学会了区分概念。” “哼,我才没你想的这么笨呢,这些事,我还分不清了?”接着,香染继续道,“你父亲,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顾腾誉回答完之后,面上出现了落寞的神色。 香染仔细观察着这一转变,知晓事情并非简单:“你说没事,可我看你的模样……好像是有事啊,不如你说出来,当做缓解?” 顾腾誉道:“说出来就能缓解?这是哪门子的缓解方法?” “世人都说这能缓解啊,那这一定能行!” 顾腾誉道:“要是是世人的谎言,你也信?” 香染回道:“既然是谎言,我当然不信啊!” “也就是说……我要相信你,把话说出来咯?” “不是信我,是信世人!” 听到这最后的解释,顾腾誉很是为难地叹息一声。香染见此,追问道:“怎么样?是说还是不说啊?” 顾腾誉道:“那你是觉得我是说还是不说呢?” 香染道:“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呗,不说也只是让我白来一趟而已,倒也没什么。” 顾腾誉道:“既然我已经预料到你会来,当然是想到这一层的原因,我要是不想说,早就让你回去了,不然,你还能在这里等到我?” 香染喜道:“那就是会说咯!” “我会说,你这么高兴作什么?”顾腾誉疑惑道。 “说出来,够朋友!当然高兴!” “呵呵。”顾腾誉别过脸,和她一样撑着腮。 香染追问着道:“你就说说。” 顾腾誉斜了她一眼,回答道:“没什么,只是因为不能随叫随到,父亲才显得这么生气的。” “啊?那……就是我在这里打扰了……” “什么打扰不打扰?随叫随到,那人还有自由吗?你别想太多了,说来,你也只是陪玩而已。” “原来我只是陪玩啊……”香染惆怅地看向头顶道,“原来只是陪玩,不是朋友,那我还是白来了,还白关心了!” “朋友,就是要拿来消遣的,陪玩呢,也可以是朋友。” “我怎么听得这么勉强?” “这是你不懂罢了,以后多在人间待着,慢慢地就懂了,人世间的事情复杂得很呢,你多留一阵,我带你去感受感受。” 香染皱着眉头,显然是在分析着刚才的事情,这后半的话,顾腾誉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 香染分析了好一阵,觉得顾腾誉的话实属歪理:“朋友才不是这样的呢!哼,难得我大晚上过来找你,你还这样消遣我,之后都不管你了!哼!” 她一拍石桌,怒而离去。 第217章 对于顾腾誉原来一直拿她来消遣这么一件事,其实香染并没有感觉多生气,甚至,她根本就没有答道生气这么一个点上。 而为何她会表现得愤怒这件事,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经过自己的一顿细想,一种说不出由来的东西忽然就堵在了她的胸口。 搞不明白是为什么的她在廊中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了漫天星辰。或许,这个事情,还真的是要将一切停下,仔细想想。 天亮。 香染知晓不管是今天还是明天都不会有顾腾誉的陪伴,于是她就趁着还早,自己去跟顾腾誉去说。 刚要从正堂前经过,在廊中欢快地想着到哪儿玩的香染一蹦一跳,见交汇的另一条廊中有人经过,她也就立马收敛。 这一收敛,抬头后,生生愣在了当场。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那天在湖畔遇上的两人。 那两人也留意到了香染,一行人因为两人而纷纷停下脚步。 “是你?你竟然是顾将军府里的人?”那名女子道。 香染回道:“不是,不过,是顾腾誉的客人。” “客人?”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眼,疑问道。 “怎么?不像?” “确实不太像,像是某个府里的丫鬟。” “真是过分!” 女子毫不在意,拉过了身旁之人的手:“哥,我们走。” 香染瞪大了眼睛看着女子的随意之姿,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走进另一道长廊中。 人如长龙,向前穿行。 看着这一幕的香染觉着莫名其妙之余,更是对这件事带了一丝疑问。 难不成,这两个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捏着下巴这么想着的她决定,跟上前去查看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反正无聊也是无聊嘛,更是无聊一点,她也不会介意,因为本质没有改变。 于是,她跟着长龙的尾巴,来到了正厅。 从窗口偷偷探出了脑袋,看了一眼内中情况。 正厅之中,两人向前,向顾全施了一礼。 “阿旗和阿木见过世伯。” 顾全点头笑道:“既然叫得了我世伯,就别说客气话了,福旺福贵,请贵客入座。” 二人入座,坐下来,就是闲话家常。 “你们父亲难得回一趟都城,本来呢,我也是打算最近前去见见你们父亲的,没想到,竟然是你们先来了,果然还是年轻人的脚步快些。” “世伯这是哪里的话,这都是后生小辈该做的。” 听到宁旗说完这么一句话,顾全看了一眼坐在左侧的顾腾誉。 听了他们寒暄有好一阵,香染才明白原来两人是顾家的世交之子。也就是说,是亲戚串门。香染觉得挺无趣,想要离开这里溜出府外自己玩去,然而一句话,生生将她的步伐给拌住。 “誉儿,你带阿木去走走,我有话,要单独和阿旗说说。” 顾腾誉虽然讶异,但也无奈应下。 香染看着他不想又不得不听令时的神情,一下觉得什么游玩也都不重要了,她缩回了脑袋,蹑手蹑脚走到了角落,露出双眼查看大门的状况。 先走出大门的,是顾腾誉。 迈出了大门,他先是一顿,之后,就是回过头看了身后之人一眼。待那人走了出来之后,他道了一声:“请。” 跟在身后负手的宁阿木一笑,道:“那就请引路了。” 言罢,二人向西侧的廊中走去。 香染偷偷一笑,随后跟上。 两人在前方走着,看起来有说有笑,并不像是初次见面的模样,只可惜香染距离两人有一段距离,是什么也听不清楚。 府中的布置没有机会让她偷偷跟得太近,然而只能看见两人的背影却不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这也实在太没意思了点。 想着总有机会偷听到什么的心态,香染跟了一路。 然而这最后来到的地方,却是让她吃了一惊。 顾腾誉,竟然带着这个女子走进了西厢房的院子里。在一处屋子墙角露出双眼的香染眼神由一丝的狡黠变得圆瞪了起来。难以置信的她探出了整个脑袋。 看见顾腾誉敲响了她房间的门,她才明白,原来这个时候他也要拉她来打趣。 想明白他来这里的原因之后,她不满的怒火顿生。 见顾腾誉敲了半天的门,宁阿木料想到了什么,随即笑道:“你特地过来,免不得还是吃了闭门羹啊。” 顾腾誉回道:“其实我已经料到她不在,只是没听下人禀报这件事,所以才来看看。” “听你这么一说,你的这位朋友对你来说一定非常特殊。” “还没到这样的地步,只是恰好无聊而已。” 听到了这里,香染认主想要给顾腾誉来一拳的冲动。 消遣消遣,感情这些人都无聊透了这么爱消遣。 香染在心里骂了一句,继续偷看偷听。 “其实,你说的这个朋友,我大概可以料想到是谁了。”宁阿木道。 顾腾誉讶异,道:“你见过她了?” “是啊,就刚才,还没拜见世伯的时候。” “原来这丫头方才还在府中。” “不过现在在不在,我就不知道了。”宁阿木随一转身,走进了门前院中的亭中。 顾腾誉随后也跟上。 “其实你应该和我哥比较聊得来才是,我跟着,也算是难为你了。” “这是哪里的话?要你一个女子陪我这糙汉子聊天,那才叫委屈了……” 距离越拉越远,香染能听到的话,越来越少。几次转变姿势,也是无果。慢慢地,她缩回了脑袋。 她想了一阵,随后又偷偷懒了一眼院中,收回了目光,拍了拍衣衫,稍微整理了一下,这才从墙边走出。 在廊中大摇大摆走着的她恍若才注意到她们,走出了一两步后才看向亭中。 “啊,好巧。”香染装作惊讶,道。 亭中的宁阿木回道:“是啊!真巧!” 香染的目的达到,这下终于是可以名正言顺地走向亭中。 走到了亭中,她先是瞥了一眼顾腾誉,而后才看向宁阿木。 “听说你是顾腾誉的贵客。”对方道。 香染回道:“是啊,我是贵客!如今,你信了?” 第218章 香染毫不客气地坐下,夹在了两人之间。 宁阿木笑道:“相信可不是凭白而来,军营之中也是从来不收羸弱之人。” 听到这里,顾腾誉嘴一抿,笑意可以说是不曾想过隐藏。 香染知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冷哼了一声别过了头。 片刻后,顾腾誉对宁阿木这位客人道:“将军府只有这么点大,也没什么地方好看,我们就在此坐坐闲聊,你觉得这样如何?” 宁阿木豪爽地回答道:“随便,反正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于是两人便随意地聊了起来。 香染在一旁听他们说的什么东北,编排,操练云云,听得云里雾里,想插话,也寻不了门道。 随后又有下人来传话,说是将军大人设宴招待,特请顾腾誉和宁阿木两人前往。 下人通报完毕,随后,顾腾誉看向香染。 香染明白他的意思,给这一视回了一句:“既然将军大人是特地为你们设宴,我也不好意思掺合一脚?” 得到了香染“我不去”的回答之后,顾腾誉也就请相谈多时的宁阿木一同赴宴,过程十分干脆。 香染在这一刻体会到了被抛弃的感觉,一瞬之间顿感委屈。 看着两人消失在长廊的一角,香染立马起身回房,“啪”的一声将大门关上。 她没有想到,原来拒绝,也是可以令本人感觉难受。 夜晚,她的房门又被敲响。 香染当然知晓是谁人过来,大大方方地敞开了大门。 她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倚靠在门框前看着门前之人:“这么晚了,有事?” “当然是有事才来,没事我平白无故来这里作什么。” 负于背后的手一转,一碟十分特别的酥果呈现在了香染眼前。 香染双眼一亮,全然不顾一心想要表现的那一个高高在上。 “这是……”语气期待,可知香染是多想抓一个入口:。 “在宴上看到的,尝了一个觉得还不错就让厨子再做了一碟,走,去亭里坐下再尝。” 于是,香染就这么被引着再次来到了亭中。 将那一碟酥果推出,以手做势让对方随意尝尝。香染当然是毫不客气,先吃为敬。 “好吃!” 感叹来得干脆,尝的人也非常沉浸。 看着这一幕,顾腾誉的嘴角也免不得带上了笑意。 看见了这一幕的香染忍不住评价道:“笑容不错,是宴上有什么喜事发生了对!” 听她竟然开口就是评价他的表情,顾腾誉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后说道:“普通宴席,算是替人接风洗尘而已,再说也是替不熟的人接风洗尘,能有什么喜事?” “这可难说呀,说不定以后就有喜事了。” “哦?香染姑娘何出此言啊?” “哎呀,看来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句话,还真是有来由,并不是随意或者无端呀,可见前人观察之细微,有我香染一半的功力。” “功力?呵,你那半吊子的功力,就别拿出来炫耀了,还记得第一次被鬼魂纠缠时候的事?两条性命差点就覆灭在你夸口的功力之下的事,可还记得?” 香染语塞一时,不久后便继续呛声道:“此功力非彼功力嘛!虽然我的法术很差,但看人的功力,可一点也不逊色哦!” “看人的功力?”顾腾誉皱眉。 香染点头,颇为满意:“喜事将近了,对?” 顾腾誉听后,觉得甚是荒唐:“什么喜事。” 香染回道:“你和那位宁阿木姑娘的,喜事呀!” 听完香染的这一番结论,顾腾誉倒也没有表现得很不好意思,反倒是无奈托腮,看向亭外夜空。 “没想到你功力还不差。” “我就说嘛!说,什么时候摆酒席?” “八字还没一撇呢。” “没一撇?怎么可能,我看这字已经写齐全了啊!呀,是不是因为还缺三媒六娉?也对,你们人间的人就是喜欢这么讲究,重礼重仪式。” 顾腾誉收回远眺的眼神,落在香染沉浸在酥果里的表情上。 沉浸结束后,一双不带一点涟漪的宁静映入眼帘,那一点所剩的欢喜,突然沉下了深不见底的湖中。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那方才逐渐消失的表情再度浮现:“你看什么?想吃就吃呗,东西是你带来的,有我在你就不敢吃了吗!哈……” 顾腾誉见她将碟子推向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的确是还差一撇啊,不,应该说是只提了笔,不知该如何落笔。” 香染豪爽道:“这有什么难的?不需要落笔也自然有人帮你把这一个‘八’字给写好,你呀,慢慢等就好了。” 顾腾誉苦笑了一声,又轻叹了一声。 香染再抬眸时,人已经再看向天上。 “‘八’这个字要怎么写,我心里有数,不需他人帮忙。” “不就是个八字嘛,也不难,对。” 顾腾誉瞥了她一眼,叹道:“难啊。” “不就两个笔画而已嘛,怎么就难了?” “想要写得好看,在收笔时美满,难。” “你倒也讲究。” “不讲究,难道就将就吗?人生可不是这么过的。” “也是。”对方漫不经心。 顾腾誉心里微苦,继续抬头看漆黑夜空,轻轻叹息。 声音虽小,但也入了香染耳中。 “怎么了?你不喜欢那位阿木姑娘呀?” “这才发现?” “无碍,我来当红娘,给你们牵线。” “红娘?可别弄巧成拙就好。” “放心,我可是有经验的!” “所以,你牵的红线最后成了?” 这倒把香染问得愕然。 “哈,我就知道。” “差了点而已嘛,要是双方都开窍,基本没问题。” “还是算了,我可信不过。” “哼,那就不牵了!” “那很好,真怕你递来的红线上连着别人。” “不连着别人,难道连着幽魂吗?你还真不怕呀。” “别!这我可真怕!就算有符咒有办法对抗我也怕。” “所以啊!别不识好歹!” “是好是歹我心里有数,你就安心游玩把,别老想着给人牵什么红线。” “那好,你自己的事自己顾着,我就拍拍手该吃的吃该玩的玩,过后呢,就回灵树继续修行,你的喜酒,我注定是喝不了啦!不过看在这一路上过命的交情还是祝福你的!” 说完,香染拍了拍顾腾誉的肩膀。 顾腾誉咧嘴呵呵着假笑几声,白了一眼后继续看天。 香染美滋滋地吃着,心中却是略感复杂。 这复杂到底是什么,她也无心深究。 第219章 近来香染的食欲突然变差了。 然而这件事没有半个人发现。 顾腾誉因为军营里的事,越来越少有时间陪伴香染。为此,香染还对这个空口说白话的人带了一点愤恨的意思。 漫无目的走在凌国都城的长街上,一位被抛弃的女子看起来闷闷不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香染对于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什么的事,她也不太清楚。 忽然前方传来嘈杂的声响,行人纷纷向路的两旁避开,马蹄声疾,被人流推向路一旁的香染,看见了几匹骏马飞驰而去。 马上的人意气风发,紧跟着的人巾帼不让,后又陆陆续续地随了几位世家子弟,颇有些追之不及的趋势。 看着这一幕,香染忽然觉得有些迷茫。 蹉跎多日,那一个问题终于也是浮出水面,让香染不想见也必须看见——为何还要留下来。 是啊,都已经这么多天了,为何她还要留下? 明明已经答应了清瑶分别后要回去灵树好好修炼,为何一向唯清瑶是听的她此时此刻却是没有实行与好友之间的约定? 香染不知道,只觉得一看见刚才的场景,就令她感觉到了难过。 在这样的难过里,她突然萌生了想要学骑马的意愿,忽而一转念,又怕自己不能立马学会,心里顿时是又矛盾又急躁。 心烦意乱之间,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心下一瞬出现了愤怒,一瞬后又被过往记忆压下,只剩下了恐惧和警惕。 人群来来往往,在这一场井然有序之间的她,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前方之人的动作。 “怕,是。” “不!我不怕!” 香染偷偷捏起了指诀,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逃跑才好。 金铃道士一甩浮尘,另一手空空荡荡,只随意垂在身侧。 “在你入城之后,我就已经感觉到你的气息,我若要杀你,又何必等到现在?在你踏入将军府之前,你就已经没命了。” “我不信,你敢将将军府的客人给杀了?” “呵,小小一个将军之子,保不了你。但看在你一路为民造福祉的份上,我可以将你妖的身份视若无睹。” 回想起一路上和顾腾誉消灭造祸的鬼魂,香染警惕的心神古人觉得更添了一层凌乱。 “今日在这里与你见面,是给你一个警告,若是做了害人的事,就算你躲在任何一个角落,我都会将你揪出来。” “你无需警告我,我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反倒是你,真的能问心无愧吗!” 问心无愧。 香染眼神坚定,清澈透明得如同一捧清水。 金铃道士听后,嘴角微扬。 “我自是问心无愧。小丫头心思颇激,看来我们也无心聊上几句,那就到此为止了。” 看着金铃道士挺直的背影,仿佛心中集了世间浩然正气,无惧任何的质疑。 香染对此倒是有些怀疑,自己所听到的故事,是不是有些错误。 但何追云,又何必说谎? 辰国的道观没了是事实,仲修道被灭也是事实,为什么这些事实,没能让这个人感到半点的愧疚? 当她想着这些事的时候,人群之中已经看不见那金铃道士了。 香染眼中依旧残留这样的背影,微皱的眉头没有半点的消退。 她不能理解,更不能认同。 心中杂乱的她再也没有心思流连,也就匆匆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内,见不到半个人影。 香染这才发现,原来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别人的家里面,是有多大的违和。 或许因为这样的违和,令香染眼里所见的一切都非常地陌生。而陌生带来的,只有疏离。 香染想清楚了一件事。 她,应该要回去了。 到了半夜,香染终于是等到了顾腾誉。 顾腾誉见人坐在院栏之上百无聊赖看星星,本想着要吓上一下,但对方似有预感,顾腾誉的想法落了个空。 “你回来啦。”香染的语气里,带了一丝的疲惫。 顾腾誉一听,知道她肯定是等了一整天,语气间带上了一点怜惜:“是啊,等很久了?” 香染一挑眉,装作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要不我备点点心,坐下来慢慢聊?” “不用了,夜深了,我有点累,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说完就回去歇下。” 顾腾誉坐在她的身旁,问:“什么事?说。” “算算时间呢,我都在都城这里玩了差不多一个月了,我想我也应该差不多要回去修行了。” 顾腾誉一听,心下顿感一慌:“都城的风光才见了那一角而已,这么快就要走?对,对了,你不如留到过了下一年的春再回去,都城的雪景可是被人津津乐道的……你,要么再留多一阵子?” “在都城过冬啊?我算算,还要留三个月?嗯……还是别了。” “那……” “那什么?”见顾腾誉那了半天欲言又止,香染立即追问。 没有立即得到回应,香染有些失望:“算了,我还是回去好了,我不想做出失约的事,说不定,清瑶现在就在灵树等我呢。” 香染起身,准备离去。 顾腾誉急急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大概明天,对了,不用送我啦,今晚就见这最后一面,说不定下次见面,我已经可以一个人对付那些幽魂了!” “要是在灵树上修炼得太闷,可以来都城找我!” “修炼讲求专注,既然专注,又怎么可能会无聊,不过你的提议,我就暂且保留好了。” 话已说完,就此别过。 话说了这么多,从一开始顾腾誉就已经听出了香染心中矛盾。 什么已经收拾好?一路而来她有没有行囊,他会不知晓吗? 只不过各人有个人的追求,顾腾誉也不能阻碍别人如何选择。 顾腾誉希望,香染能坚定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只不过,仍是有些不舍。 人,一夜未眠。 天大亮,香染深吸了一口晨间空气,迈步,跨出了房门。 而果然而然地,顾腾誉没有过来送她。 人已经在将军府外,本想回头再看看人是不是真的没到,但真要相送,又怎么会不在门口等着。想明白了,脚步也就不再停顿。 第220章 走出了都城的城门,香染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高大的城门冷得像是一块冰墙,催压着心里的暖意。 如今是离别的时候,人从此远去,几时再能相见? 香染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不好算,她也不敢算,怕算着算着,就不想回去灵树修炼了。 她可是妖呀,虽然妖的寿命比人的寿命要长,虽然来日方长,可这也不是她避开修炼的借口呀。那,什么又能成为借口呢。 顾腾誉有顾腾誉要忙活的事,她要是以此为借口,那就更显得她慵懒,更令自己觉得越是待在他的身边就越感矛盾,越感不愿,越感违和。 看了都城最后一眼,香染转身迈步,一边走着,一边劝慰自己一定要坚定自己的想法。 玩乐,已经够了! 香染离开的这一天,并不是一个好日子。 行至前方不远处的山头的时候,她竟然遇上了一场倾盆大雨。 见有一处墙面尚白漆尚新的围墙,便立马上前敲门,希望这座大屋的主人能够让她进入避避风雨。 然而门还没拍响,门扉就“哗啦”一声向后移去。 这座大屋的前院并不大,大约二十步就能走到正堂。所以,正堂内的情形,她如今能看得一清二楚。 “是你!追云!” 此时,何追云正在堂中堆好了柴堆,听见大门处有响动,竟然看见了香染,便也拿着火折子愣了一愣。 “是你!追云!” 香染大喜,奔入了正堂。 何追云淡然,将火折子伸进了干草里点燃。 “你干嘛起这么大反应?” 香染一听,愣在了正堂门前。 “对啊,我起这么大反应作什么?嗯……大概是因为开心!咱俩又见面了!”香染一拍手心,面上更是真情流露。 何追云坐下,淡然道:“火生起来了,来烤火,被雨淋很冷。” “嗯嗯!” 香染走到他的身边,席地而坐。 偶遇老朋友,她刚一坐下来,就兴匆匆地问起了对方最近的事。 “你又是自己一个人赶路呀?” “是呀。” “怎么样,这一路上好玩吗?有没有听说过什么……什么的,就是……村民的议论。” “一路上很无聊,村民的议论?嗯,最近地瓜要收成了,他们对这件事非常关心。” “啊?那……那,你在辰国都城有见到你的师兄吗?” 何追云摇摇头道:“没有。” “那你来这里,是准备要去世外药庐了吗?” 一提起世外药庐,她就想起圆灵。 “你要去的话,我也跟着一起,对了,这次去不能空手而去,嗯,带点什么东西去比较好呢。” 何追云道:“没有那位公子和大妖在旁,才知道你是这样烦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话太多了,稍微闭闭嘴。” 何追云将一块粉糕塞进了香染嘴里。 香染呆愣了一下,心下顿生不满。 粉糕只有拇指大小,完全不影响香染说话,她一边嚼着,一边碎碎念。 “话多怎么了,话多可是暖场的好手,一路上有我在就不觉得无聊呀!” “聒噪。不过……” “不过什么?” “能遇上,真的是一件好事。” 自师父驾鹤西去之后,何追云就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生活,不管春夏秋冬,打雷下雨还是万里晴天,都是独自一人。 孤独的行程,可以习惯,可以忍受,但人都是飞蛾,总喜欢温暖的火光的。一时的靠近之后,就不想再离开了。 他也不想火光消逝。 但经历了前人的生死,他也稍微看淡了点。 也仅是看淡了点。 故此,这一场再遇,他也是欢喜的。 香染听得他的话,面上展露一笑,用手臂推了推他:“所以,我们更要同行,对不对!你陪我走一段路,我也陪你走一段路呀。” “也就是说是互相解闷而已。” 何追云拨动了燃烧的柴,咬下了一口干饼。 “相陪就相陪,先等雨停。” “好,等雨停。”香染仰头环视了一周后,对何追云道,“你在这么崭新的房子里生火,不怕被房子的主人发现,惹怒了他们呀?” “我查看过了,这座房子里面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没有?怎么可能?这明明是近几年才建成的房子呀,没有人住,也不可能没有人看管?” “这里离都城这么近,恐怕是都城里的某位达官贵人丢弃的。” “丢弃?怎么丢弃了也不让贫苦的人住进来。” “谁知道呢。” “呀,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雨打芭蕉,滴滴答答,雨顺屋檐,叮铃清脆。 天白,雨急,屋内,有温暖。 就这样,盯着盯着,雨渐渐转小。 “追云!雨小了!我们很快就能启程了!” 何追云抬头一看,果然如此。 “等雨停了,我再前去都城里面补充点东西,干粮吃完了,还有,雨伞破了。” 香染一听要进都城,听得愣了一下。 “回……回都城……” 何追云听得皱起了眉头:“什么回都城?是进去。” 他的意思是都城不是他的家,不能以回字来作为行动的目的。 香染听后,啊了一声,继续道:“随便,都差不多一样,都是要迈进都城的城门。” “你怎么好像有些慌了?” “谁说的!我才没,对了,你要去话,记得早些回来!” “为什么?” “你看天色,等你备好了东西,都要黄昏了,还怎么赶路啊。” “晚了,在客栈里住一晚不就行了吗?” “不行不行!总之,我在这里等你,要是晚了……这里不也是有床嘛,要歇也是在这里歇脚!” 何追云摸不着头脑,为何一定要在此处落脚?不明白不明白。 “那好,我备好东西就回来这里,要是晚了,歇一晚再启程也是可以。” “那我在这里等你呀……” 雨在午后彻底消散。 既然要在这里落脚,何追云便也轻装上阵,将一直不离身的竹背囊交给香染保管,自己一个人前往都城。 独自一人的香染抱膝坐在尚有余温的火堆前,百无聊赖。 第221章 天上的云,散发出淡黄的光。 太阳已经西斜,在屋里等待着的香染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了起来。 到了约定的时间越是没有看见人,就越是着急,如此,也就渐渐生出了不安。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情况,才迟迟不见那个和她定下约定的人? 香染再也坐不住,背起了何追云一直不离身的行囊。 不过是刚离开就又走进那座城门而已!也不算得上是什么!再说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是再在路上遇见又如何! 踏在回返都城路上的她,心一直都是坚定的。 人刚进都城,就听见了出城而去的人议论纷纷。 “刚刚走出来的时候,东区的竹坊长街被封了,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会不会是因为走水了?刚才我遇见之前与我同行的人,他也是刚在那条街上被护卫赶出来。” “走水?哪家的竹坊走水了?” “可我看不像啊,护卫一点也没有要救火的样子。” “啊,那会不会是遇上什么难缠的歹人,所以才要赶人走?” “这个说法倒更加贴切,可惜街已经被封,有什么也只能等明天消息放出来,才知道真实了。” 竹坊长街就有一家卖油纸伞的店。对此甚是了解的香染转身立马大步赶往竹坊长街。 然而果不其然,这条街已经被皇城的侍卫给封锁了。 不过,这样的封锁对香染来说也不是什么,一个翻身纵跃,便也躲过了在场侍卫。 在瓦顶上低低地伏着身子,眼下查探,果然看见了何追云的身影。 场中已经一片狼藉,摊西东倒西歪,东西杂乱一地。 何追云身形待动,手中捏着符咒和短木剑,眼神警惕,胸腔起伏已是明了这场警惕之下的倾颓。 金铃悬于对手的手掌上,其人仙风凌骨,傲世天下。 “师弟,你就莫要再挣扎了,同门操戈,终归不好。” 何追云听闻此言,一双警惕的眼睛顿时怒睁:“呸!你有什么脸面说出这样的话!” 金铃道人淡然:“这是我留给你的慈悲,小师弟,当年的事你只听师父听说,可曾亲眼看见?” 何追云怒道:“我相信师父的话!既然师父说你是叛徒,是灭门凶手,我必然相信!你,有胆面对过往,有胆面对涂满鲜血的仲修道吗!” “小师弟啊,太多的事,你都不懂了,将那本典籍交出,我还能放你生路,毕竟,你是仲修道最后的一位道修。” “说这些感慨的话作什么!自从你杀了师父开始,我就没有你这个师兄!” “典籍,藏哪儿了?” “我死也不会说出典籍的下落!” 说罢,两方相争。 金铃道士祭出金铃,铃响声声,无律与刺耳令人心神散涣。 香染顿时捂住了双耳,兀自稳定挺深。 何追云双眼平视,眼中坚定,目标唯有将对方击败,然而金木相击,最后摧折的,只有这短短桃木。 何追云被青色的波光震荡出去,跌到在了地上拖行出了一段距离。 香染眼见不妙,忍着烦乱的心神落到了地上,扶起了何追云。 “你怎样了?还能不能站起来?” “能……” 何追云捂着胸口,在香染的助力之下慢慢站起。 忽然,铃声戛然而止。 金铃悬空,不再震颤。 金铃道士面上淡然,只看着构不成威胁的两人。 “咱们又见面了,相信,你还记得上次我所说的话?” 铃声停止,香染心神恢复平稳,但为了他一个前辈公然欺负一名后辈的事,香染是义愤填膺。 “你这是警告?哈,看来不是我忘了之前的话,而是你忘了当时的回答,老道,你记性差了,还没半点的自知之明!” “呵,仅是逞口舌之快。” “我逞口舌之快怎么了?我还不怕结果云云呢,有胆欺负一个后辈,再加上一只不如你的小妖,传出去,还光彩吗?” 香染一脸得意:“城里的所有人,可都等着明个儿听听这竹坊长街里发生的事呢,国师大人,你丢得起这个人吗?” “你是觉得,仅凭你一人的话,就能抹黑于我吗?” 香染回道:“不仅仅只有我啊,金铃国师,这街上的店家,不都是人吗?哎呀,众口铄金,三思三思呀!” “哼,只要抓住你,显出你妖怪真身,就不信还有人觉得我所为有何过错!” 香染暗叹不妙,一把抓住何追云后领,提着他一下跃到了瓦顶。 何追云被勒得难受,轻咳了几声:“你别勒着我,我难受。” 香染急急回道:“现在是逃难的时刻,你就别这么挑剔了,你术法还没学到家,我能有能力带你上来已经很不错了!” “谁说我挑剔了?起码,你也让我好受一点啊。”何追云捂着脖子,顺了顺呼吸。 正当此事,金铃杂乱的声响再次响起。 香染趁着还没被完全扰乱的时候,忍着不安心悸,一把抓住了何追云手腕,带着他跃空而出。 金铃道士面容平静,不见丝毫急躁。 “众将士听令,紧随我身后,前往抓妖!” 轻踏脚下,翩然跃空,一手托着金铃的他,面容淡漠冷峻,对对方的逃跑没有丝毫的在意。 因为自信于自己面对俩能力低微的人不会失手,他倒也享受这种追逐的感觉。 香染这一方却不同这金铃道士所想那般,她只想尽快脱离这一声声铃声的掌控。 何追云被拖着时而奔跑时而跳跃,一切突然又来不及掌控,对他来说相当折磨。 “你,你快丢将我丢下,我会……拖,拖累你!” “说什么傻话,你还答应陪我去世外药庐的,我才不会让这约定当做不算数了!” “我,我背囊里,藏了那本典籍,你带着它去药庐,别管我!” “我不!我就不!说什么也不!” 在这一阵的折腾里,何追云感觉到了手腕的力道,忽然重了许多。 何追云心中一热,除了逃命不再作他想。 一路向前,被对方带着也不知道要前往什么地方。而他却能清晰地感应,金铃的声音越来越响,就像是在耳边响起的那般,就算伸手捂住耳朵,也是不得减弱。 第221章 天上的云,散发出淡黄的光。 太阳已经西斜,在屋里等待着的香染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了起来。 到了约定的时间越是没有看见人,就越是着急,如此,也就渐渐生出了不安。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情况,才迟迟不见那个和她定下约定的人? 香染再也坐不住,背起了何追云一直不离身的行囊。 不过是刚离开就又走进那座城门而已!也不算得上是什么!再说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是再在路上遇见又如何! 踏在回返都城路上的她,心一直都是坚定的。 人刚进都城,就听见了出城而去的人议论纷纷。 “刚刚走出来的时候,东区的竹坊长街被封了,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会不会是因为走水了?刚才我遇见之前与我同行的人,他也是刚在那条街上被护卫赶出来。” “走水?哪家的竹坊走水了?” “可我看不像啊,护卫一点也没有要救火的样子。” “啊,那会不会是遇上什么难缠的歹人,所以才要赶人走?” “这个说法倒更加贴切,可惜街已经被封,有什么也只能等明天消息放出来,才知道真实了。” 竹坊长街就有一家卖油纸伞的店。对此甚是了解的香染转身立马大步赶往竹坊长街。 然而果不其然,这条街已经被皇城的侍卫给封锁了。 不过,这样的封锁对香染来说也不是什么,一个翻身纵跃,便也躲过了在场侍卫。 在瓦顶上低低地伏着身子,眼下查探,果然看见了何追云的身影。 场中已经一片狼藉,摊西东倒西歪,东西杂乱一地。 何追云身形待动,手中捏着符咒和短木剑,眼神警惕,胸腔起伏已是明了这场警惕之下的倾颓。 金铃悬于对手的手掌上,其人仙风凌骨,傲世天下。 “师弟,你就莫要再挣扎了,同门操戈,终归不好。” 何追云听闻此言,一双警惕的眼睛顿时怒睁:“呸!你有什么脸面说出这样的话!” 金铃道人淡然:“这是我留给你的慈悲,小师弟,当年的事你只听师父听说,可曾亲眼看见?” 何追云怒道:“我相信师父的话!既然师父说你是叛徒,是灭门凶手,我必然相信!你,有胆面对过往,有胆面对涂满鲜血的仲修道吗!” “小师弟啊,太多的事,你都不懂了,将那本典籍交出,我还能放你生路,毕竟,你是仲修道最后的一位道修。” “说这些感慨的话作什么!自从你杀了师父开始,我就没有你这个师兄!” “典籍,藏哪儿了?” “我死也不会说出典籍的下落!” 说罢,两方相争。 金铃道士祭出金铃,铃响声声,无律与刺耳令人心神散涣。 香染顿时捂住了双耳,兀自稳定挺深。 何追云双眼平视,眼中坚定,目标唯有将对方击败,然而金木相击,最后摧折的,只有这短短桃木。 何追云被青色的波光震荡出去,跌到在了地上拖行出了一段距离。 香染眼见不妙,忍着烦乱的心神落到了地上,扶起了何追云。 “你怎样了?还能不能站起来?” “能……” 何追云捂着胸口,在香染的助力之下慢慢站起。 忽然,铃声戛然而止。 金铃悬空,不再震颤。 金铃道士面上淡然,只看着构不成威胁的两人。 “咱们又见面了,相信,你还记得上次我所说的话?” 铃声停止,香染心神恢复平稳,但为了他一个前辈公然欺负一名后辈的事,香染是义愤填膺。 “你这是警告?哈,看来不是我忘了之前的话,而是你忘了当时的回答,老道,你记性差了,还没半点的自知之明!” “呵,仅是逞口舌之快。” “我逞口舌之快怎么了?我还不怕结果云云呢,有胆欺负一个后辈,再加上一只不如你的小妖,传出去,还光彩吗?” 香染一脸得意:“城里的所有人,可都等着明个儿听听这竹坊长街里发生的事呢,国师大人,你丢得起这个人吗?” “你是觉得,仅凭你一人的话,就能抹黑于我吗?” 香染回道:“不仅仅只有我啊,金铃国师,这街上的店家,不都是人吗?哎呀,众口铄金,三思三思呀!” “哼,只要抓住你,显出你妖怪真身,就不信还有人觉得我所为有何过错!” 香染暗叹不妙,一把抓住何追云后领,提着他一下跃到了瓦顶。 何追云被勒得难受,轻咳了几声:“你别勒着我,我难受。” 香染急急回道:“现在是逃难的时刻,你就别这么挑剔了,你术法还没学到家,我能有能力带你上来已经很不错了!” “谁说我挑剔了?起码,你也让我好受一点啊。”何追云捂着脖子,顺了顺呼吸。 正当此事,金铃杂乱的声响再次响起。 香染趁着还没被完全扰乱的时候,忍着不安心悸,一把抓住了何追云手腕,带着他跃空而出。 金铃道士面容平静,不见丝毫急躁。 “众将士听令,紧随我身后,前往抓妖!” 轻踏脚下,翩然跃空,一手托着金铃的他,面容淡漠冷峻,对对方的逃跑没有丝毫的在意。 因为自信于自己面对俩能力低微的人不会失手,他倒也享受这种追逐的感觉。 香染这一方却不同这金铃道士所想那般,她只想尽快脱离这一声声铃声的掌控。 何追云被拖着时而奔跑时而跳跃,一切突然又来不及掌控,对他来说相当折磨。 “你,你快丢将我丢下,我会……拖,拖累你!” “说什么傻话,你还答应陪我去世外药庐的,我才不会让这约定当做不算数了!” “我,我背囊里,藏了那本典籍,你带着它去药庐,别管我!” “我不!我就不!说什么也不!” 在这一阵的折腾里,何追云感觉到了手腕的力道,忽然重了许多。 何追云心中一热,除了逃命不再作他想。 一路向前,被对方带着也不知道要前往什么地方。而他却能清晰地感应,金铃的声音越来越响,就像是在耳边响起的那般,就算伸手捂住耳朵,也是不得减弱。 第222章 很显然,人已经追上来了。 一双手紧紧相握,前人带着后者越过了层层屋瓦,飞驰在不寻常的“过道”上。 底下的人感觉得头顶掠过一阵迅疾的风,纷纷抬头看天,只见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人神态自若,掠空而过,与前方的人影一前一后,只有数步之遥,追之可及。 香染眼神紧盯前方,没有一丝一毫地分神。就算对方的功力如何高超,她都不慌或是急躁。 何追云紧紧地抓着香染的手,任由她带着自己向前奔去。虽然他也知晓自己必定会再次落入自己师兄的掌握,可他没有放弃的理由,就算一切看起来都是不可能。 忽然,他身形一偏,下身忽觉一沉,之后便是摔在了地上。 忍着疼痛,何追云翻起了身,跑去查看香染的情况。 香染落在了他三步之外的地方,一同忍着疼痛爬起。 “你怎么样了?” 何追云没有得到回答,立即就再次被香染抓住了手腕,拖着往前奔去。 他们,奔进了长廊之内。 长廊? 何追云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摔进了某一处人家的屋内。 然而向外一看,仍旧可见金铃道士在屋檐上注视着他们的动向。 为何甩不掉! 为何甩不掉! 要是再甩不掉,那他们必定…… 金铃道士的目标是他和那本典籍,一切的转折点,都在他的身上,要是他被抓,供出一个假的地点,转移他的注意,那……这场事件里无辜的香染必定就能全身而退! 正当何追云想放弃的时候,香染带着他闯入了一间房间。 喘息间,何追云看见,房内的人提着笔,眼中满是惊诧。或许是刚才撞昏了头,他竟然觉得这个人眼中还有一点的欣喜…… “你怎么回来了?还,还是在这个时候,这小孩怎么回事?” “别说这么多,帮我们挡一挡。” 正当何追云愣然之际,又被一道力道给扯着进了里屋。 “香……” “嘘!别出声,要是有什么不对劲,我们偷偷从窗子逃跑。” 何追云点点头,只得听香染的话,安静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国师大人,好久不见。”是顾腾誉的声音,“为何来得如此匆匆,要行飞檐走壁之道,有正门不走?” “将你房内的一人一妖交出即可,无需多言。”接着,是金铃道士的声音。 在两人的这一来一回的谈话间,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杂乱,看来,此次惊动的人不少。 “顾公子,此番我为抓妖而来,实在无需如此客气,既然我非是客,也就请顾公子听令让道,此间损失,必定重重补偿。” “哦?补偿?在下也没有损失什么,可不需要国师的补偿,再说国师位高权重,何人敢惹?我就明说了,此处没什么国师所说的一人一妖,国师还是请回。” 就在此时,房外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 “国师亲临,真是令敝府蓬荜生辉啊,只不过这行非常道之事,却是令顾某不解了。” “顾将军,我乃追捕一人一妖至此处,此一人一妖,正在令郎房中,可惜令郎被妖物蒙蔽更是被利用,顾将军,还请你劝说令郎,勿要妨碍本师办事。” “哈哈,此间必定是国师误会,将军府内,如何出妖?难道国师欲说,顾某无能,连自己府上都无能护得,让小妖随意进入?” “如此言说,就是藐视本师了,顾将军可要好生思量!” “将军府里的一切布置,都经由王的意准,好生思量的,应该是国师你啊!” “只要经此一搜,便可知晓我话中真实,我也是一观令郎眉心隐有黑气,方知邪祟侵身多时,唯有将房内妖祟除去,令郎才可免去灾祸。” “灾祸?”此时,顾腾誉插话道。“哈,国师多心了,如今我神清气朗,不见得有什么邪祟侵身,再说我房内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要是国师不相信我的话,便让下人一搜,旁人的话,国师还是相信的,国师,这里有这么多位家丁,你想让哪一位来搜我的房间,便随意挑选一位,以代劳。” 外头,安静了一阵。 过后,金铃道士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还有你,两个人一起进入一搜。” “是……” “是!” 片刻之后,里屋的房间被打开。 两人看见的,是香染拉着欲奔向窗边趁此逃跑的小道士。 两人一愣,随后不约而同地缓缓退出。 “回禀老爷,国师大人,里边没人啊。” “对啊,我们俩人,四只眼睛,都看清楚了,少爷房内没有半点的变动,也没有人啊。” “怎么可能!” “国师勿要动怒,我看这也是一场误会,小儿的清白也查证了,我这人最是大度,误会过了便也过了,国师,你说在下所说,是对还是不对?” 外头,再次安静。 在这次比之上次更长的安静过后,只闻得一声冷哼。 之后脚步声渐散,顾全一人有说有笑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顾腾誉迈步走了进来,看见房内两人正在抚胸舒气。 人站在门前多时不许,摆着一副洞悉一切的超然姿态,等着眼前人的赞赏。而他也果不其然,得到了眼前之人的赞叹。 “太厉害了!顾将军真不愧是顾将军!” 顾腾誉一听,怎肯满意:“喂,最大功臣还是我好,怎么说,我也应该得到夸奖,对?” “比起顾将军,你还差了点,老道士怕的是顾将军,诶,这么一说,你何时能有顾将军半点的威严呀?” “哼,迟早会有!对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香染简单来龙去脉简单复述了一遍。 顾腾誉明白了因由,道:“原来是为了典籍而来,难不成,那老道士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野心?” “老道士?你不是称呼他为国师的吗?”香染稀松平常地坐到了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顿住了一瞬后,又拿起了一个茶杯,倒茶。 她向何追云招手道:“渴了,过来坐下喝茶呀!” 第222章 很显然,人已经追上来了。 一双手紧紧相握,前人带着后者越过了层层屋瓦,飞驰在不寻常的“过道”上。 底下的人感觉得头顶掠过一阵迅疾的风,纷纷抬头看天,只见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人神态自若,掠空而过,与前方的人影一前一后,只有数步之遥,追之可及。 香染眼神紧盯前方,没有一丝一毫地分神。就算对方的功力如何高超,她都不慌或是急躁。 何追云紧紧地抓着香染的手,任由她带着自己向前奔去。虽然他也知晓自己必定会再次落入自己师兄的掌握,可他没有放弃的理由,就算一切看起来都是不可能。 忽然,他身形一偏,下身忽觉一沉,之后便是摔在了地上。 忍着疼痛,何追云翻起了身,跑去查看香染的情况。 香染落在了他三步之外的地方,一同忍着疼痛爬起。 “你怎么样了?” 何追云没有得到回答,立即就再次被香染抓住了手腕,拖着往前奔去。 他们,奔进了长廊之内。 长廊? 何追云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摔进了某一处人家的屋内。 然而向外一看,仍旧可见金铃道士在屋檐上注视着他们的动向。 为何甩不掉! 为何甩不掉! 要是再甩不掉,那他们必定…… 金铃道士的目标是他和那本典籍,一切的转折点,都在他的身上,要是他被抓,供出一个假的地点,转移他的注意,那……这场事件里无辜的香染必定就能全身而退! 正当何追云想放弃的时候,香染带着他闯入了一间房间。 喘息间,何追云看见,房内的人提着笔,眼中满是惊诧。或许是刚才撞昏了头,他竟然觉得这个人眼中还有一点的欣喜…… “你怎么回来了?还,还是在这个时候,这小孩怎么回事?” “别说这么多,帮我们挡一挡。” 正当何追云愣然之际,又被一道力道给扯着进了里屋。 “香……” “嘘!别出声,要是有什么不对劲,我们偷偷从窗子逃跑。” 何追云点点头,只得听香染的话,安静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国师大人,好久不见。”是顾腾誉的声音,“为何来得如此匆匆,要行飞檐走壁之道,有正门不走?” “将你房内的一人一妖交出即可,无需多言。”接着,是金铃道士的声音。 在两人的这一来一回的谈话间,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杂乱,看来,此次惊动的人不少。 “顾公子,此番我为抓妖而来,实在无需如此客气,既然我非是客,也就请顾公子听令让道,此间损失,必定重重补偿。” “哦?补偿?在下也没有损失什么,可不需要国师的补偿,再说国师位高权重,何人敢惹?我就明说了,此处没什么国师所说的一人一妖,国师还是请回。” 就在此时,房外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 “国师亲临,真是令敝府蓬荜生辉啊,只不过这行非常道之事,却是令顾某不解了。” “顾将军,我乃追捕一人一妖至此处,此一人一妖,正在令郎房中,可惜令郎被妖物蒙蔽更是被利用,顾将军,还请你劝说令郎,勿要妨碍本师办事。” “哈哈,此间必定是国师误会,将军府内,如何出妖?难道国师欲说,顾某无能,连自己府上都无能护得,让小妖随意进入?” “如此言说,就是藐视本师了,顾将军可要好生思量!” “将军府里的一切布置,都经由王的意准,好生思量的,应该是国师你啊!” “只要经此一搜,便可知晓我话中真实,我也是一观令郎眉心隐有黑气,方知邪祟侵身多时,唯有将房内妖祟除去,令郎才可免去灾祸。” “灾祸?”此时,顾腾誉插话道。“哈,国师多心了,如今我神清气朗,不见得有什么邪祟侵身,再说我房内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要是国师不相信我的话,便让下人一搜,旁人的话,国师还是相信的,国师,这里有这么多位家丁,你想让哪一位来搜我的房间,便随意挑选一位,以代劳。” 外头,安静了一阵。 过后,金铃道士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还有你,两个人一起进入一搜。” “是……” “是!” 片刻之后,里屋的房间被打开。 两人看见的,是香染拉着欲奔向窗边趁此逃跑的小道士。 两人一愣,随后不约而同地缓缓退出。 “回禀老爷,国师大人,里边没人啊。” “对啊,我们俩人,四只眼睛,都看清楚了,少爷房内没有半点的变动,也没有人啊。” “怎么可能!” “国师勿要动怒,我看这也是一场误会,小儿的清白也查证了,我这人最是大度,误会过了便也过了,国师,你说在下所说,是对还是不对?” 外头,再次安静。 在这次比之上次更长的安静过后,只闻得一声冷哼。 之后脚步声渐散,顾全一人有说有笑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顾腾誉迈步走了进来,看见房内两人正在抚胸舒气。 人站在门前多时不许,摆着一副洞悉一切的超然姿态,等着眼前人的赞赏。而他也果不其然,得到了眼前之人的赞叹。 “太厉害了!顾将军真不愧是顾将军!” 顾腾誉一听,怎肯满意:“喂,最大功臣还是我好,怎么说,我也应该得到夸奖,对?” “比起顾将军,你还差了点,老道士怕的是顾将军,诶,这么一说,你何时能有顾将军半点的威严呀?” “哼,迟早会有!对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香染简单来龙去脉简单复述了一遍。 顾腾誉明白了因由,道:“原来是为了典籍而来,难不成,那老道士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野心?” “老道士?你不是称呼他为国师的吗?”香染稀松平常地坐到了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顿住了一瞬后,又拿起了一个茶杯,倒茶。 她向何追云招手道:“渴了,过来坐下喝茶呀!” 第223章 何追云看了一眼顾腾誉,再看了一眼香染,随后,还是面向了顾腾誉,抱起了双拳:“这次,多谢了。” 顾腾誉悠哉道:“客气什么,就当是我答谢那天的救命之恩。”他走到了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对他说道,“你们俩今晚就住下,小道长,你要不要在京城里多留几天?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何追云抓着竹背囊的带子,走近了桌旁,将其放下,坐了下来。 “我想快些拜见世外药庐的那位高人,想快些开始修行,想快些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 双手捧着茶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放在身侧地上的竹背囊。 顾腾誉一听,看向了香染:“你呢,这次回来,凳还没坐暖,就要走了?” 香染垂眸,点点头。 事发突然,要不是因为都城里她只知道这里能让他们躲避这次灾难,她断然不会又跑回这个地方。 就在顾腾誉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口进来一名家丁,对顾腾誉行了一礼。 “公子,老爷请你与两位客人前往书房一见。” “去回报,我们三人马上就到。” “是,小的告退。” 三个人,三双眼睛,互相溜了一眼。 “你们暂且放松,到时候有什么想说的就说,不想说的,我会替你们掩盖。” 顾腾誉对这件事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 香染听了之后,心总算是安下了不少:“顾腾誉,这次先对你说一声谢谢了。” “这就是给我奖励了吗?” “奖励?感谢,算是奖励的话,那就是了。” 顾腾誉心里顿感失落。 “算了,我们先去书房一趟,唉。” 于是,两人由顾腾誉带领,来到了顾全的书房。 下人通报了过后,三人走进。 背对视线的顾全转过了身,面带温怒,慢慢着扫了一眼三人。 “誉儿。” “父亲,我在。” “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顾腾誉一拱手,回道:“这件事,还要得从在辰国时的那段时间说起。” 顾全负手,听着那段时期的故事,虽然已经知晓了是因为一人的贪婪而起的事,但他板着的仍旧脸没有丝毫放松。 故事讲完,顾全神情严肃,看向了何追云。 “小道长,你既与国师是同门,他应是没有理由伤害你才是,如今说法,又是为何。” 何追云怯懦地抬眼盯着顾全看了一阵,见这人一身正气,也就放下了警惕心,将顾腾誉没有说完整的那一部分,补充。 “我师兄,是他灭了我们共同的师门。” “就因为这件事,他才对你赶尽杀绝?”同门相杀得事,对于顾全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并不仅仅只有这样,他,他想要我手上的一样东西,但我师傅临终前嘱咐,此物只能留在我手……” 何追云在解说,香染偷偷抬眸偷窥,没想到竟然直接与顾全的双眼对上,吓得她后背一凉,立马垂头。 “没想到,这其中竟有这般内情。”顾全语气深沉。 “此事顾将军已经知晓全貌,不让将军受蒙蔽,是我唯一能报答之事,这些事的是是非非,还请将军无需挂心,只要我离去,便也不会再连累将军。” 顾全听后,道:“有关此时,那道士还没能力动摇于我,你安心留下,待风头一过再暗下离开都城。” 何追云一听,有些讶然:“将军难道不怕追云会为将军带来麻烦吗?” 顾全冷笑了一声:“麻烦?这道士留在王的身侧就是一麻烦,他贪恋权力不止,更是暗中将手伸向了清鹤观这处清修之地,心如此之贪,留在谁的身边都只会是麻烦。” 清鹤观? 怎么会如此? 香染有些不明白,清鹤观和仲修道应该没什么关系,但金铃道士为什么要盘算清鹤观? “那小道以为全朝堂的人眼都瞎,做的事明目张胆,早已惹得众怒,保下你绊住他,也让他的心思转向了别处。你们二人就留下,就算获得王的信任,他也动不了将军府。” 何追云见对方越说越怒,心下也不知道应该说着什么好,也只得拱手言道道谢。 顾全命人带香染和何追云住下,留了顾腾誉在书房中,应是有什么事需要细谈。 两人由家丁引着走出了书房,一路向厢房走去。 一路沉默,何追云紧闭着嘴,却是在出着神。 香染拍了拍他的肩膀,同他说话解一路的闷。 “怎么了?在想什么?” 何追云垂眸,带了一种落寞之意:“像我这样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再躲在别人的保护之下?” “又在想你师兄的事?” “我不得不想,要不是因为有顾将军,我们……逃不掉。” “你害怕了,对。” “不,我不怕,只是因为能力不足而连累他人,这样的事,令我很是苦恼。” “是该苦恼,但你也不正在改变的路上了吗?你现在应该放在心上的,是修行。毕竟,日子不会一成不变,人,也会渐渐在其中得到改变。既然踏上了道,就更应该放宽心,将所有的心思放在行动上,且不论结果如何,还是要先有动手的意志。” “这样,就足够了吗?” 香染点点头,回道:“嗯!当然,这样就住够了啊,不然呢,你还想一步登天呀。” “我……倒真想能一步登天。” “那你可太贪心了点,才刚修炼呢,就想成为神仙。” “呵……让你见笑了。” “那你呢?对此呀,为何不开怀笑笑?” “笑……” “怎么了吗?”见他仍旧同寻常一样地茫然夹淡漠,香染问道。 何追云摇头,道:“没什么,要是能笑,我会笑。” “笑呢,不用悟性,发自真心即可,要是连笑也要等悟性,那可太可惜了,多咧咧嘴,说不定笑就顺着意来了,多放松点,放松放松。” 这次,何追云抿着嘴点了点头。 香染感觉到,他肩上紧绷的力道,也放松了点。 早上出门,晚上又回到了这个地方,香染忽然觉得她和这里确实有缘。 第223章 何追云看了一眼顾腾誉,再看了一眼香染,随后,还是面向了顾腾誉,抱起了双拳:“这次,多谢了。” 顾腾誉悠哉道:“客气什么,就当是我答谢那天的救命之恩。”他走到了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对他说道,“你们俩今晚就住下,小道长,你要不要在京城里多留几天?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何追云抓着竹背囊的带子,走近了桌旁,将其放下,坐了下来。 “我想快些拜见世外药庐的那位高人,想快些开始修行,想快些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 双手捧着茶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放在身侧地上的竹背囊。 顾腾誉一听,看向了香染:“你呢,这次回来,凳还没坐暖,就要走了?” 香染垂眸,点点头。 事发突然,要不是因为都城里她只知道这里能让他们躲避这次灾难,她断然不会又跑回这个地方。 就在顾腾誉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口进来一名家丁,对顾腾誉行了一礼。 “公子,老爷请你与两位客人前往书房一见。” “去回报,我们三人马上就到。” “是,小的告退。” 三个人,三双眼睛,互相溜了一眼。 “你们暂且放松,到时候有什么想说的就说,不想说的,我会替你们掩盖。” 顾腾誉对这件事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 香染听了之后,心总算是安下了不少:“顾腾誉,这次先对你说一声谢谢了。” “这就是给我奖励了吗?” “奖励?感谢,算是奖励的话,那就是了。” 顾腾誉心里顿感失落。 “算了,我们先去书房一趟,唉。” 于是,两人由顾腾誉带领,来到了顾全的书房。 下人通报了过后,三人走进。 背对视线的顾全转过了身,面带温怒,慢慢着扫了一眼三人。 “誉儿。” “父亲,我在。” “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顾腾誉一拱手,回道:“这件事,还要得从在辰国时的那段时间说起。” 顾全负手,听着那段时期的故事,虽然已经知晓了是因为一人的贪婪而起的事,但他板着的仍旧脸没有丝毫放松。 故事讲完,顾全神情严肃,看向了何追云。 “小道长,你既与国师是同门,他应是没有理由伤害你才是,如今说法,又是为何。” 何追云怯懦地抬眼盯着顾全看了一阵,见这人一身正气,也就放下了警惕心,将顾腾誉没有说完整的那一部分,补充。 “我师兄,是他灭了我们共同的师门。” “就因为这件事,他才对你赶尽杀绝?”同门相杀得事,对于顾全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并不仅仅只有这样,他,他想要我手上的一样东西,但我师傅临终前嘱咐,此物只能留在我手……” 何追云在解说,香染偷偷抬眸偷窥,没想到竟然直接与顾全的双眼对上,吓得她后背一凉,立马垂头。 “没想到,这其中竟有这般内情。”顾全语气深沉。 “此事顾将军已经知晓全貌,不让将军受蒙蔽,是我唯一能报答之事,这些事的是是非非,还请将军无需挂心,只要我离去,便也不会再连累将军。” 顾全听后,道:“有关此时,那道士还没能力动摇于我,你安心留下,待风头一过再暗下离开都城。” 何追云一听,有些讶然:“将军难道不怕追云会为将军带来麻烦吗?” 顾全冷笑了一声:“麻烦?这道士留在王的身侧就是一麻烦,他贪恋权力不止,更是暗中将手伸向了清鹤观这处清修之地,心如此之贪,留在谁的身边都只会是麻烦。” 清鹤观? 怎么会如此? 香染有些不明白,清鹤观和仲修道应该没什么关系,但金铃道士为什么要盘算清鹤观? “那小道以为全朝堂的人眼都瞎,做的事明目张胆,早已惹得众怒,保下你绊住他,也让他的心思转向了别处。你们二人就留下,就算获得王的信任,他也动不了将军府。” 何追云见对方越说越怒,心下也不知道应该说着什么好,也只得拱手言道道谢。 顾全命人带香染和何追云住下,留了顾腾誉在书房中,应是有什么事需要细谈。 两人由家丁引着走出了书房,一路向厢房走去。 一路沉默,何追云紧闭着嘴,却是在出着神。 香染拍了拍他的肩膀,同他说话解一路的闷。 “怎么了?在想什么?” 何追云垂眸,带了一种落寞之意:“像我这样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再躲在别人的保护之下?” “又在想你师兄的事?” “我不得不想,要不是因为有顾将军,我们……逃不掉。” “你害怕了,对。” “不,我不怕,只是因为能力不足而连累他人,这样的事,令我很是苦恼。” “是该苦恼,但你也不正在改变的路上了吗?你现在应该放在心上的,是修行。毕竟,日子不会一成不变,人,也会渐渐在其中得到改变。既然踏上了道,就更应该放宽心,将所有的心思放在行动上,且不论结果如何,还是要先有动手的意志。” “这样,就足够了吗?” 香染点点头,回道:“嗯!当然,这样就住够了啊,不然呢,你还想一步登天呀。” “我……倒真想能一步登天。” “那你可太贪心了点,才刚修炼呢,就想成为神仙。” “呵……让你见笑了。” “那你呢?对此呀,为何不开怀笑笑?” “笑……” “怎么了吗?”见他仍旧同寻常一样地茫然夹淡漠,香染问道。 何追云摇头,道:“没什么,要是能笑,我会笑。” “笑呢,不用悟性,发自真心即可,要是连笑也要等悟性,那可太可惜了,多咧咧嘴,说不定笑就顺着意来了,多放松点,放松放松。” 这次,何追云抿着嘴点了点头。 香染感觉到,他肩上紧绷的力道,也放松了点。 早上出门,晚上又回到了这个地方,香染忽然觉得她和这里确实有缘。 第224章 而缘,妙不可言。 辰国—— 火焰高升,却仍旧是一片如同无声一般地寂静。 百世燃烧,炽热非常的火焰,本可熔断万物,如今却形同无用。 暖丝也渐渐忘记了当初为何要费尽心思将东西带来这片自己足以不费半分力气就能掌控的地方。 观视着这一片炽烈的红色,她的面上地神情却仅剩不屑。 已经尝试了不下百次,不管是以怎样的方式,以怎样的材料作为增强的燃料,都不能将台上那颗无光的灵珠炼化。 虽历上百次失败,至今未尝得半点功成,但她的心火,却是越烧越旺。 门扉顿开,夜风送凉意,至殿内,终也被热浪吞噬。 暖丝未曾转身,却也形同见了推门入殿的那人,一切了然于心。 “清瑶离开,你才敢回来,你在怕什么。” 门前的红衣女子轻声一笑,一步一带,热浪掠起衣摆。身形轻然,心却重逾百斤。 “她又走了,她又走了。她也给你那样东西了。原本属于我们三人的东西,最后归于他的那样东西。” 暖丝淡然一笑,似有戏谑:“你说的好像曾经拥有过一样。” 红姿却是坚持:“难道不是吗?可惜只有我们三个知道的秘密,最后也不再是秘密,所有的妖都想得到,只是可惜,他们没胆,敢来得罪你。” “不过你不同,你不是不敢,而是同为盟友,你不会。你可知道,她霸占了有多久?你倒也是,要是当初早些告诉我,我也不会等了将近二十年,才得到它。” 暖丝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看向了同看灵珠的暖丝。 暖丝微垂眼眸,火光倒映,本该明亮,此时却如同蒙尘:“那时他拿去了,就是他的,我不想看见你与他相争,他既然有心,我又何必要强夺。” “可他最后还是给了她,不是吗?”暖丝笑意更深,“那时,他还是将你丢进那个地方。虽然,我也知道他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可你们二者同为妖,他的选择,已是昭然。” 五指,紧紧拢进手心,再紧,也空握无物。 “我不怪他。” “你就是怪他,所以你才恨她,红姿,世间最痛苦的一件事,不是被伤,而是自己欺骗自己,因为自我欺骗,你会掉入一个怪圈里面,不论如何,也走不出,旁人,更是救不了你。” 红姿双唇一动,却是不语,双颊滑落,泪痕留,火光映照的,是哀痛。 “我知道,丢弃一切的念想,只记得落得如此的因——被放弃。” “面对这般情景还要让你记着,真是难为你了,可也唯有记着,才有回之报之的决心,你痛,你苦,你也只能如此,冤屈未平,何以心安理得地活着,你要相信你们夺回,因为,你还有我在你的背后,有整个辰国作为你未来安稳的由来,你无需担心。” “当初我选择留下,就是因为这样,在那里面无处可躲的苦,这里不会有。” “我知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诱导他们形成如今辰国的原因,在这里,我们不用躲,就算另外两国如何,我们也能躲进这里,由辰国这一块诺大的盾为我们抵挡一切。” 暖丝挽过红姿的手,手心对着手心,十指相扣。 她将头依在了她的肩头,悠悠道:“她会走,我不会,因为我们此时在此,往后也会在此,一直在此。” 缓缓抬头,提袖替她拂去了泪痕,一笑后,她拉着她走到了方台前。 “我知道,你最在意的就是它,你想触碰它么?” 红姿抬手,却在半途上又收回。 暖丝见她犹豫,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让她亲自感受灵珠的温度。 然而灵珠的温度,是何等冰凉。 “从前有你,有他们握着这灵珠,如今,由她,由我们,如此,你还觉得孤单吗?没了长轩,或许,这样会更好。毕竟斯人逝,谁都抢不了阎王要收的人。这份暖意,你怎么能白白让它溜走?红姿,红姿!” 暖丝的手慢慢松开,而她的手,离不开那一件没有温暖,却意义非凡的灵珠。 她好像也能感觉到灵珠之内翻滚了一样东西,这种东西,就如同她曾经的内心,如同她得救那天的内心。 她舍不得放手,怕这一放,又是沉痛和遗憾,蒙尘的明亮,第一次清晰倒映着火光。 最后,她被这一束的火光刺痛了双手。 惊慌的她终于也是收回了将其覆盖的手。 “这,这是怎么回事!” 暖丝道:“你不用慌张,这是排斥所致。” “排斥?为什么排斥!”她的双眼之内,除了方才的惊慌,更多了一丝怒意。 暖丝不慌不忙着,道:“它不仅排斥你,排斥我,更排斥清瑶。” 红姿恍然大悟:“所以,它还是他的,还是属于他的!” 她放声大笑,眼中盈泪。“难得一场,最后还是他的。可他不在了,还是他的,又有什么用。” “你放心,终有一天它会是我们的,它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有我在,谁也抢不走,终有一天,它会永远是你的。” 声声低语,勾住了红姿所有的念想。 “终于再见,也很不容易了,往后再怎么样,都不可能离去了,谁能敌得过我?我会护着它,你也能守着它。” 似在恍惚,她点了点头。 “你可以留在这里,想待多久就多久。” 她,点了点头。 轻抚了抚她的后背当做是一场安慰,暖丝慢慢转身,一步一步往殿外走去。 殿外安宁肃穆,不见飞鸟,游云静止,天明明是晴朗时,檐角却是暗青不见光彩。 浅笑着稍稍舒了一口气。 困在殿中多日,她也很累了。 就在她看着偌大的殿外时,忽感腰间玉佩灵力一阵攒动。 她的目光仍旧落在这殿外偌大的空旷空间之外,同时右手握住了玉佩,拇指在玉佩身上一抹而过。 “原来如此。” 瞬间明了。 “可以说这是缘分吗清瑶,唉,你要的躲过,可能我也没办法给你了,你的身边,还真是跟了一个小麻烦鬼。” 右手松开,双手负于身后,她以睥睨而又无意于此的神情,仰头看向晴空。 第224章 而缘,妙不可言。 辰国—— 火焰高升,却仍旧是一片如同无声一般地寂静。 百世燃烧,炽热非常的火焰,本可熔断万物,如今却形同无用。 暖丝也渐渐忘记了当初为何要费尽心思将东西带来这片自己足以不费半分力气就能掌控的地方。 观视着这一片炽烈的红色,她的面上地神情却仅剩不屑。 已经尝试了不下百次,不管是以怎样的方式,以怎样的材料作为增强的燃料,都不能将台上那颗无光的灵珠炼化。 虽历上百次失败,至今未尝得半点功成,但她的心火,却是越烧越旺。 门扉顿开,夜风送凉意,至殿内,终也被热浪吞噬。 暖丝未曾转身,却也形同见了推门入殿的那人,一切了然于心。 “清瑶离开,你才敢回来,你在怕什么。” 门前的红衣女子轻声一笑,一步一带,热浪掠起衣摆。身形轻然,心却重逾百斤。 “她又走了,她又走了。她也给你那样东西了。原本属于我们三人的东西,最后归于他的那样东西。” 暖丝淡然一笑,似有戏谑:“你说的好像曾经拥有过一样。” 红姿却是坚持:“难道不是吗?可惜只有我们三个知道的秘密,最后也不再是秘密,所有的妖都想得到,只是可惜,他们没胆,敢来得罪你。” “不过你不同,你不是不敢,而是同为盟友,你不会。你可知道,她霸占了有多久?你倒也是,要是当初早些告诉我,我也不会等了将近二十年,才得到它。” 暖丝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看向了同看灵珠的暖丝。 暖丝微垂眼眸,火光倒映,本该明亮,此时却如同蒙尘:“那时他拿去了,就是他的,我不想看见你与他相争,他既然有心,我又何必要强夺。” “可他最后还是给了她,不是吗?”暖丝笑意更深,“那时,他还是将你丢进那个地方。虽然,我也知道他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可你们二者同为妖,他的选择,已是昭然。” 五指,紧紧拢进手心,再紧,也空握无物。 “我不怪他。” “你就是怪他,所以你才恨她,红姿,世间最痛苦的一件事,不是被伤,而是自己欺骗自己,因为自我欺骗,你会掉入一个怪圈里面,不论如何,也走不出,旁人,更是救不了你。” 红姿双唇一动,却是不语,双颊滑落,泪痕留,火光映照的,是哀痛。 “我知道,丢弃一切的念想,只记得落得如此的因——被放弃。” “面对这般情景还要让你记着,真是难为你了,可也唯有记着,才有回之报之的决心,你痛,你苦,你也只能如此,冤屈未平,何以心安理得地活着,你要相信你们夺回,因为,你还有我在你的背后,有整个辰国作为你未来安稳的由来,你无需担心。” “当初我选择留下,就是因为这样,在那里面无处可躲的苦,这里不会有。” “我知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诱导他们形成如今辰国的原因,在这里,我们不用躲,就算另外两国如何,我们也能躲进这里,由辰国这一块诺大的盾为我们抵挡一切。” 暖丝挽过红姿的手,手心对着手心,十指相扣。 她将头依在了她的肩头,悠悠道:“她会走,我不会,因为我们此时在此,往后也会在此,一直在此。” 缓缓抬头,提袖替她拂去了泪痕,一笑后,她拉着她走到了方台前。 “我知道,你最在意的就是它,你想触碰它么?” 红姿抬手,却在半途上又收回。 暖丝见她犹豫,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让她亲自感受灵珠的温度。 然而灵珠的温度,是何等冰凉。 “从前有你,有他们握着这灵珠,如今,由她,由我们,如此,你还觉得孤单吗?没了长轩,或许,这样会更好。毕竟斯人逝,谁都抢不了阎王要收的人。这份暖意,你怎么能白白让它溜走?红姿,红姿!” 暖丝的手慢慢松开,而她的手,离不开那一件没有温暖,却意义非凡的灵珠。 她好像也能感觉到灵珠之内翻滚了一样东西,这种东西,就如同她曾经的内心,如同她得救那天的内心。 她舍不得放手,怕这一放,又是沉痛和遗憾,蒙尘的明亮,第一次清晰倒映着火光。 最后,她被这一束的火光刺痛了双手。 惊慌的她终于也是收回了将其覆盖的手。 “这,这是怎么回事!” 暖丝道:“你不用慌张,这是排斥所致。” “排斥?为什么排斥!”她的双眼之内,除了方才的惊慌,更多了一丝怒意。 暖丝不慌不忙着,道:“它不仅排斥你,排斥我,更排斥清瑶。” 红姿恍然大悟:“所以,它还是他的,还是属于他的!” 她放声大笑,眼中盈泪。“难得一场,最后还是他的。可他不在了,还是他的,又有什么用。” “你放心,终有一天它会是我们的,它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有我在,谁也抢不走,终有一天,它会永远是你的。” 声声低语,勾住了红姿所有的念想。 “终于再见,也很不容易了,往后再怎么样,都不可能离去了,谁能敌得过我?我会护着它,你也能守着它。” 似在恍惚,她点了点头。 “你可以留在这里,想待多久就多久。” 她,点了点头。 轻抚了抚她的后背当做是一场安慰,暖丝慢慢转身,一步一步往殿外走去。 殿外安宁肃穆,不见飞鸟,游云静止,天明明是晴朗时,檐角却是暗青不见光彩。 浅笑着稍稍舒了一口气。 困在殿中多日,她也很累了。 就在她看着偌大的殿外时,忽感腰间玉佩灵力一阵攒动。 她的目光仍旧落在这殿外偌大的空旷空间之外,同时右手握住了玉佩,拇指在玉佩身上一抹而过。 “原来如此。” 瞬间明了。 “可以说这是缘分吗清瑶,唉,你要的躲过,可能我也没办法给你了,你的身边,还真是跟了一个小麻烦鬼。” 右手松开,双手负于身后,她以睥睨而又无意于此的神情,仰头看向晴空。 第225章 再出之后,看见的是安宁的世道,也是一场极不容易的事。 这在这样的安宁世道之下,她沿着旧路,再次来到了最东边,与无边汪洋相接的边界。 晴空无云,海亦晏。 白浪柔和地在岸滩上扫出淡淡痕迹之后,慢慢消退。 清瑶拾起了岸上的海贝,久远的记忆慢慢覆盖于其上。 净白的海贝,划空而出,“噗通”一声,没于浪潮后,又让绽出白花。 这是她第二次将海贝丢出。 第一次是被红姿怂恿,第二次,则是在这独自回顾之下的有意无意。 那时早已远去,所留下的东西,皆非原貌。 悔恨自心头涌出,夹杂着无可奈何的酸楚。 要是那时再有多些时间,再多半点的机会,是不是能够知晓,并不是那样的结局。 可惜,时间从未留情,纵使是误会,也无法回头为谁澄清。 “姑娘,为何独自一人站在这里啊?” 清瑶望着大海出神,察觉有人靠近,也已迟了。 “你!你怎么这么面熟!” 来者,是一名老妪。 清瑶见她诧异着打量着她,却是笑道:“说不定,我们曾经见过面呢。” “或许,人老了,记性不太好。” 忽然,远处传来呼喊:“奶奶!回去了!爹他们已经收好网了!说是明儿赶早再来!” “知道啦!回去!” 老妪挥了挥手后,又调转身子,朝向清瑶:“姑娘,这世间啊,活着就有盼头,不管多久,总会遇上好事的,要看开些。” 清瑶听着,不解:“老婆婆,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看你神情啊,就像是有心事,不瞒你说,我是怕你想不开,半个月前,东村的一个丫头趁翻大浪的时候,跳进了海里,要知道,再熟水性的人也斗不过海里的浪,结果呢,人就这么没了。” “后来啊,听她的父母哭诉,是因为被诬赖偷了东村村长的鸡,又没有人为她作证,后来,就是刚才你听到的结果了。” 老妪握住了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继续道:“虽然没有人给她一个机会,可你能给自己一个机会,既然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又何必要走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人的尽头天已经定下,问心无愧,才是最好的过程。” 无愧吗? 清瑶犹豫,但终究也只得一笑。 “我知道,谢谢你。” 老妪点点头,又再拍了拍她的手。 因着不放心,请她留宿了一夜。 夜半的时候,清瑶还是偷偷跑来听海风。 夜晚的海,浪潮翻涌得更是频繁。 圆月高挂,光在海面破碎如屑。 “你怎么来了?”感觉到有人跟随的清瑶,回头一看,果然,看见了老妪的孙女正缓步走来。 “想跟着过来,就跟着过来了呗,我们这种小渔村,很少有人过来,都是我们将捕获的鱼拉进城里,才见得到别的人。所以,我对你很好奇。你斯斯文文地,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你是偷跑出来的吗?为什么要偷跑出来?” 清瑶笑道:“我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相反地,就算我去往任何地方,也不会有人过问。” 少女讶道:“那岂不是孤儿了吗?真的如此吗?” 她点点头。 “那你可有过安定的想法吗?还是说,你正为此时踌躇,所以才眉头紧锁?” “我眉头紧锁?” “嗯,一看就知道心情不太愉快。” “很明显吗?” “当然。” 手,伸向了自己的脸,自下而上,一直抚到了眉头。 “怎么样?自己有感觉到吗?” 她一笑,将手放下:“好似差不多感觉到了,若是不仔细顾着,也不易察觉。” “那那个时候,你心情如何?” 想了一阵,她回道:“还好。” “那如今你可来对地方了,多见海浪,海浪会将你的难过全部吞没。” “会么?” “海的胸怀宽广,大得什么都容得下,当然可以,只要你多留几天,必定能体会到畅快。” “不过,我不打算多留几天了,我还有另外的地方要去。” “是吗,那今晚,就听多一阵海浪的声音,你看,今夜月色很好,也能看见迷蒙的海潮,也算是一场美景。” “大海眷顾的子民,也同浪潮一样随意。” “这是在赞我们,对!” “当然。”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什么问题?” “一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犯了错,你会怎么做?” “我……我想,应该要了解前因后果,他为什么要犯错,可是知错犯错,这才好下定论。可你的意思是,那个人犯的错,大家都有目共睹,这可有些难办了,先让我想想……” 少女认真地思考,而清瑶,则听着一声声浪涛拍岸,此起彼伏。 半晌过后,少女欣喜道:“要是我的话,应该先给她一次辩解的机会,要是合情理,该放则放,也无所谓呀。” “该放则放?” “嗯!犯错,又不是害人,要是害人才真的不能原谅呢!我想,应该给人一次改过的机会。” “要是,那人是为了私心而为呢?” “这……有私心……”少女思索了许久,也得不到一个结论,“这次你难倒我了,我投降好了。” “别这么轻易投降,再想想。” 少女摇头道:“有私心的话,还是让大家一起处理。你呢,要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若是私心伤害到了旁人,不轻饶,若是那人能控制住私心对他人的伤害,原谅也无妨。” “这样啊,要是那人的私心并不算坏,但又伤害到了旁人可怎么办?” “答案不变。” “啊?这样啊……” “怎么了?” “没事,我在慢慢接受你的说法,不过成不成功,还要等我捋捋清楚。” “哈,我的话,你还是当做是烦恼,丢入大海里比较好。” “为什么?” “他人给你带来的烦恼并不是属于你的烦恼,本就该丢呀。” “哈,的确!不如这样,我给你说说有关这片大海的故事,当做是帮你把烦恼的网给抛进大海,怎么样?” “好呀。” “据说,很久之前,有一位皇帝,化身为神鸟,衔了一颗神珠,丢进了这一片大海的尽头,而这神珠的来历……” 第225章 再出之后,看见的是安宁的世道,也是一场极不容易的事。 这在这样的安宁世道之下,她沿着旧路,再次来到了最东边,与无边汪洋相接的边界。 晴空无云,海亦晏。 白浪柔和地在岸滩上扫出淡淡痕迹之后,慢慢消退。 清瑶拾起了岸上的海贝,久远的记忆慢慢覆盖于其上。 净白的海贝,划空而出,“噗通”一声,没于浪潮后,又让绽出白花。 这是她第二次将海贝丢出。 第一次是被红姿怂恿,第二次,则是在这独自回顾之下的有意无意。 那时早已远去,所留下的东西,皆非原貌。 悔恨自心头涌出,夹杂着无可奈何的酸楚。 要是那时再有多些时间,再多半点的机会,是不是能够知晓,并不是那样的结局。 可惜,时间从未留情,纵使是误会,也无法回头为谁澄清。 “姑娘,为何独自一人站在这里啊?” 清瑶望着大海出神,察觉有人靠近,也已迟了。 “你!你怎么这么面熟!” 来者,是一名老妪。 清瑶见她诧异着打量着她,却是笑道:“说不定,我们曾经见过面呢。” “或许,人老了,记性不太好。” 忽然,远处传来呼喊:“奶奶!回去了!爹他们已经收好网了!说是明儿赶早再来!” “知道啦!回去!” 老妪挥了挥手后,又调转身子,朝向清瑶:“姑娘,这世间啊,活着就有盼头,不管多久,总会遇上好事的,要看开些。” 清瑶听着,不解:“老婆婆,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看你神情啊,就像是有心事,不瞒你说,我是怕你想不开,半个月前,东村的一个丫头趁翻大浪的时候,跳进了海里,要知道,再熟水性的人也斗不过海里的浪,结果呢,人就这么没了。” “后来啊,听她的父母哭诉,是因为被诬赖偷了东村村长的鸡,又没有人为她作证,后来,就是刚才你听到的结果了。” 老妪握住了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继续道:“虽然没有人给她一个机会,可你能给自己一个机会,既然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又何必要走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人的尽头天已经定下,问心无愧,才是最好的过程。” 无愧吗? 清瑶犹豫,但终究也只得一笑。 “我知道,谢谢你。” 老妪点点头,又再拍了拍她的手。 因着不放心,请她留宿了一夜。 夜半的时候,清瑶还是偷偷跑来听海风。 夜晚的海,浪潮翻涌得更是频繁。 圆月高挂,光在海面破碎如屑。 “你怎么来了?”感觉到有人跟随的清瑶,回头一看,果然,看见了老妪的孙女正缓步走来。 “想跟着过来,就跟着过来了呗,我们这种小渔村,很少有人过来,都是我们将捕获的鱼拉进城里,才见得到别的人。所以,我对你很好奇。你斯斯文文地,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你是偷跑出来的吗?为什么要偷跑出来?” 清瑶笑道:“我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相反地,就算我去往任何地方,也不会有人过问。” 少女讶道:“那岂不是孤儿了吗?真的如此吗?” 她点点头。 “那你可有过安定的想法吗?还是说,你正为此时踌躇,所以才眉头紧锁?” “我眉头紧锁?” “嗯,一看就知道心情不太愉快。” “很明显吗?” “当然。” 手,伸向了自己的脸,自下而上,一直抚到了眉头。 “怎么样?自己有感觉到吗?” 她一笑,将手放下:“好似差不多感觉到了,若是不仔细顾着,也不易察觉。” “那那个时候,你心情如何?” 想了一阵,她回道:“还好。” “那如今你可来对地方了,多见海浪,海浪会将你的难过全部吞没。” “会么?” “海的胸怀宽广,大得什么都容得下,当然可以,只要你多留几天,必定能体会到畅快。” “不过,我不打算多留几天了,我还有另外的地方要去。” “是吗,那今晚,就听多一阵海浪的声音,你看,今夜月色很好,也能看见迷蒙的海潮,也算是一场美景。” “大海眷顾的子民,也同浪潮一样随意。” “这是在赞我们,对!” “当然。”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什么问题?” “一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犯了错,你会怎么做?” “我……我想,应该要了解前因后果,他为什么要犯错,可是知错犯错,这才好下定论。可你的意思是,那个人犯的错,大家都有目共睹,这可有些难办了,先让我想想……” 少女认真地思考,而清瑶,则听着一声声浪涛拍岸,此起彼伏。 半晌过后,少女欣喜道:“要是我的话,应该先给她一次辩解的机会,要是合情理,该放则放,也无所谓呀。” “该放则放?” “嗯!犯错,又不是害人,要是害人才真的不能原谅呢!我想,应该给人一次改过的机会。” “要是,那人是为了私心而为呢?” “这……有私心……”少女思索了许久,也得不到一个结论,“这次你难倒我了,我投降好了。” “别这么轻易投降,再想想。” 少女摇头道:“有私心的话,还是让大家一起处理。你呢,要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若是私心伤害到了旁人,不轻饶,若是那人能控制住私心对他人的伤害,原谅也无妨。” “这样啊,要是那人的私心并不算坏,但又伤害到了旁人可怎么办?” “答案不变。” “啊?这样啊……” “怎么了?” “没事,我在慢慢接受你的说法,不过成不成功,还要等我捋捋清楚。” “哈,我的话,你还是当做是烦恼,丢入大海里比较好。” “为什么?” “他人给你带来的烦恼并不是属于你的烦恼,本就该丢呀。” “哈,的确!不如这样,我给你说说有关这片大海的故事,当做是帮你把烦恼的网给抛进大海,怎么样?” “好呀。” “据说,很久之前,有一位皇帝,化身为神鸟,衔了一颗神珠,丢进了这一片大海的尽头,而这神珠的来历……” 第226章 不曾作过多的逗留,道别过后,踏上归途。 青山绿水,仍旧是一成不变的景色。 但沿途的故事,并非一成不变。 在经过了留国一处繁荣城镇之后,竟然有一人明目张胆地跟在她的身后。 这人衣衫褴褛,一身泥泞,杵着拐杖,腰已不能直,一步一蹒跚,白发凌乱覆面,双眼更是蒙上了一层土黄的灰。 清瑶在她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的妖气,也就让她跟了一段路,不回头不出手,只默默向前走,端看她耐性如何。 一路上风餐露宿,每每入夜,清瑶点燃柴火,老妇人不语,也不理清瑶是否邀请,径直就在火堆前坐下,从胸口前挂着的布包里掏出干饼,自顾自地吃着。 清瑶对她也是不闻不问,因为她知道,她的意图在最后必定会显露。而清瑶对她的意图,没有半点兴趣。 因为,不论是好还是坏,对清瑶都不会有半点动摇。 终于,到了十天之后,来到了辰留两国的交接地带。 荒野山林,本来什么也没有的地方,突然飞出了一支箭羽。 就在箭羽飞出的这一瞬间过后,一人从林中慌张跑来,见前方有人在,直奔而去。不稍片刻,人已经来到了清瑶的面前,牢牢地抓住了清瑶的双臂。 “救我!姑娘救我!” 林内的人已经追至,她将少女推向老妇人身边,捏着指诀轻轻一扫,就将飞箭全部打落在了地上。 “此事与你无关,滚开!” “你们的箭上有带有灵力,应是修道之人,为何要欺负一个女子?” “那东西本就是我们发现的,不过是借我们对她的信任才将那东西弄到了手,卑鄙之人,不值得你出手相互!” “我在这里再次求求你们了!我要用它救我的师傅!这东西虽然能增强你们的修为,但拿来救人一命不是更好吗!我骗你们是我的不对,我给你们磕头认错,求求你们不要见死不救。” “你师傅濒死的因由不说,且说我们无亲无故,为何要我们来救!东西还来!” 说完,一直箭矢直往少女天灵而去。 清瑶运术一把抓住了箭矢。 对方一见,双眼露出了难料之下的诧异。 “不管怎么说,还是救人一命为重,你们就将这东西相让。” “这丫头撒谎在先,骗取我们的信任将东西偷走,要我让出,作梦去!” 人将清瑶团团围住,各使出了看家本领来牵制清瑶。 那大骂少女的大汉将弓背上了背后,径直走向少女,一把抓住了她紧抱包裹的手臂。 “将东西交还!” 少女手臂被扭得生疼,但仍旧咬牙说不。 在与众人对手间,清瑶见这样的情景,立即运起了灵力反击,不让他们再多作纠缠。 灵沛的力量在一瞬之间炸开,所有人被震到了十步之外。 清瑶身形迅疾,来到了两人身旁,一把抓住了少女怀里的包裹,一把将它抛飞空中。 大汉见东西飞出,全神在于抢夺,当即放开钳制的手,向着东西抛飞的方向跃空而起。 清瑶双手指诀一凝,召唤出了一物,指诀一控物体飞出,直直向包裹飞去,轻易地越过了大汉的头顶。 青芒一闪过后,半空上的两样东西都不见了踪影。 大汉知晓东西已经回到了对手的手里,落回地上之后,看向了那位身手不凡的青衣女子。 恰好,青衣女子正捧着那样东西,淡然地看着他。 “将东西交出来!此事可既往不咎,我们也不会找你算账!” “找我算账?”清瑶一笑,“你看看那边,再好好思量该不该这样说话。” 循着对方的视线望去,正好看见一同追捕的兄弟一一躺倒在地,个个捂着胸口,一脸痛苦难当。 那大汉咽了口唾沫,道:“我们技不如人,我们认了,但这少女卑鄙,使小人行径,姑娘又何必行此不仗义之事!让他人不耻。” 那少女一听,急道:“我急着救人才这么做的,和这位姐姐无关!” 清瑶淡然道:“你若是打开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也就是你们争抢的那个药材,就归谁所有。” “哼,你使用咒术控制这盒子,我们怎么能打得开!” 清瑶冷然一笑:“我给你们机会,你们也不争取么?那好,这东西就归我所有,你们双方皆得不到。” “你!”大汉气得双眼怒瞪,奈何斗不过对方,当即哑口。 清瑶将盒子递给了那少女,冷道:“既然他们放弃了机会,你先来。” 少女懵然,愣了一下才接过盒子。 “姐姐,我打开了,就能得到救命的药,是吗?” “要是打不开,你也别想救你师傅了。” 少女知道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一咬唇,将委屈咽下。毕竟是她先撒的谎骗人,她也没什么资格去谴责这位大姐姐绝情。 奋力扒了许久,少女意识到了自己力量的渺小,抱着盒子放声大哭。 清瑶并未理会,夺过盒子,丢向大汉。 “她已经没有资格了,到你了。” 大汉接下,盯了清瑶一眼。 随后,他抽出了腰间的单锋宝刀。 “不过是一个锦盒而已,就算你灵力再强,也没有办法护它不碎!”说完,刀锋直劈而下。 锋利的刀刃,当即碎裂。 大汉不服,用尽了一切的力量去开启这个锦盒。 最终也是以失败告终。 清瑶道:“肯放弃了吗?” “东西本就是我的!你凭什么让我们放弃!” “药材生长在土地上,要说这本来,应该要先提一声天地,再来说后续归属?你在天地内夺去此物,和我从你身上夺取又有什么区别?既然东西最后落在我的手上,那就是我的。” 清瑶抬手,以灵力化力,让锦盒震开大汉,大汉后退十数步,只能诧异,毫无夺回的能力。 清瑶将锦盒一收,收回了手中。 “回去,你们还有别的方式修炼,不必在争夺此物之上故步自封。” 大汉虽是不服,但奈何斗不过对方,只能先去扶起自己的兄弟们,领着他们往回处走去。 第226章 不曾作过多的逗留,道别过后,踏上归途。 青山绿水,仍旧是一成不变的景色。 但沿途的故事,并非一成不变。 在经过了留国一处繁荣城镇之后,竟然有一人明目张胆地跟在她的身后。 这人衣衫褴褛,一身泥泞,杵着拐杖,腰已不能直,一步一蹒跚,白发凌乱覆面,双眼更是蒙上了一层土黄的灰。 清瑶在她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的妖气,也就让她跟了一段路,不回头不出手,只默默向前走,端看她耐性如何。 一路上风餐露宿,每每入夜,清瑶点燃柴火,老妇人不语,也不理清瑶是否邀请,径直就在火堆前坐下,从胸口前挂着的布包里掏出干饼,自顾自地吃着。 清瑶对她也是不闻不问,因为她知道,她的意图在最后必定会显露。而清瑶对她的意图,没有半点兴趣。 因为,不论是好还是坏,对清瑶都不会有半点动摇。 终于,到了十天之后,来到了辰留两国的交接地带。 荒野山林,本来什么也没有的地方,突然飞出了一支箭羽。 就在箭羽飞出的这一瞬间过后,一人从林中慌张跑来,见前方有人在,直奔而去。不稍片刻,人已经来到了清瑶的面前,牢牢地抓住了清瑶的双臂。 “救我!姑娘救我!” 林内的人已经追至,她将少女推向老妇人身边,捏着指诀轻轻一扫,就将飞箭全部打落在了地上。 “此事与你无关,滚开!” “你们的箭上有带有灵力,应是修道之人,为何要欺负一个女子?” “那东西本就是我们发现的,不过是借我们对她的信任才将那东西弄到了手,卑鄙之人,不值得你出手相互!” “我在这里再次求求你们了!我要用它救我的师傅!这东西虽然能增强你们的修为,但拿来救人一命不是更好吗!我骗你们是我的不对,我给你们磕头认错,求求你们不要见死不救。” “你师傅濒死的因由不说,且说我们无亲无故,为何要我们来救!东西还来!” 说完,一直箭矢直往少女天灵而去。 清瑶运术一把抓住了箭矢。 对方一见,双眼露出了难料之下的诧异。 “不管怎么说,还是救人一命为重,你们就将这东西相让。” “这丫头撒谎在先,骗取我们的信任将东西偷走,要我让出,作梦去!” 人将清瑶团团围住,各使出了看家本领来牵制清瑶。 那大骂少女的大汉将弓背上了背后,径直走向少女,一把抓住了她紧抱包裹的手臂。 “将东西交还!” 少女手臂被扭得生疼,但仍旧咬牙说不。 在与众人对手间,清瑶见这样的情景,立即运起了灵力反击,不让他们再多作纠缠。 灵沛的力量在一瞬之间炸开,所有人被震到了十步之外。 清瑶身形迅疾,来到了两人身旁,一把抓住了少女怀里的包裹,一把将它抛飞空中。 大汉见东西飞出,全神在于抢夺,当即放开钳制的手,向着东西抛飞的方向跃空而起。 清瑶双手指诀一凝,召唤出了一物,指诀一控物体飞出,直直向包裹飞去,轻易地越过了大汉的头顶。 青芒一闪过后,半空上的两样东西都不见了踪影。 大汉知晓东西已经回到了对手的手里,落回地上之后,看向了那位身手不凡的青衣女子。 恰好,青衣女子正捧着那样东西,淡然地看着他。 “将东西交出来!此事可既往不咎,我们也不会找你算账!” “找我算账?”清瑶一笑,“你看看那边,再好好思量该不该这样说话。” 循着对方的视线望去,正好看见一同追捕的兄弟一一躺倒在地,个个捂着胸口,一脸痛苦难当。 那大汉咽了口唾沫,道:“我们技不如人,我们认了,但这少女卑鄙,使小人行径,姑娘又何必行此不仗义之事!让他人不耻。” 那少女一听,急道:“我急着救人才这么做的,和这位姐姐无关!” 清瑶淡然道:“你若是打开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也就是你们争抢的那个药材,就归谁所有。” “哼,你使用咒术控制这盒子,我们怎么能打得开!” 清瑶冷然一笑:“我给你们机会,你们也不争取么?那好,这东西就归我所有,你们双方皆得不到。” “你!”大汉气得双眼怒瞪,奈何斗不过对方,当即哑口。 清瑶将盒子递给了那少女,冷道:“既然他们放弃了机会,你先来。” 少女懵然,愣了一下才接过盒子。 “姐姐,我打开了,就能得到救命的药,是吗?” “要是打不开,你也别想救你师傅了。” 少女知道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一咬唇,将委屈咽下。毕竟是她先撒的谎骗人,她也没什么资格去谴责这位大姐姐绝情。 奋力扒了许久,少女意识到了自己力量的渺小,抱着盒子放声大哭。 清瑶并未理会,夺过盒子,丢向大汉。 “她已经没有资格了,到你了。” 大汉接下,盯了清瑶一眼。 随后,他抽出了腰间的单锋宝刀。 “不过是一个锦盒而已,就算你灵力再强,也没有办法护它不碎!”说完,刀锋直劈而下。 锋利的刀刃,当即碎裂。 大汉不服,用尽了一切的力量去开启这个锦盒。 最终也是以失败告终。 清瑶道:“肯放弃了吗?” “东西本就是我的!你凭什么让我们放弃!” “药材生长在土地上,要说这本来,应该要先提一声天地,再来说后续归属?你在天地内夺去此物,和我从你身上夺取又有什么区别?既然东西最后落在我的手上,那就是我的。” 清瑶抬手,以灵力化力,让锦盒震开大汉,大汉后退十数步,只能诧异,毫无夺回的能力。 清瑶将锦盒一收,收回了手中。 “回去,你们还有别的方式修炼,不必在争夺此物之上故步自封。” 大汉虽是不服,但奈何斗不过对方,只能先去扶起自己的兄弟们,领着他们往回处走去。 第227章 清瑶看着人老老实实地离开,心下自然一松。 忽然,一道力道撞上了她的手背,此间力道不轻,手中捧着的锦盒脱手而出飞向半空。 这一变数来得猝不及防,清瑶来不及反应,前手丢了锦盒,后手就遭到了拐杖的击打,身形受限,来不及飞身抢夺。 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人一手捧着锦盒,缓缓落在了地面上,沉厚的灵力扫起一地落叶。 少女见了,跑将上去,扯住她的衣袖说道:“老婆婆,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 老妇人没有理她,一道内力将锦盒震开后,里面的东西当即飞出,不过三两下翻滚,就掉落在了地上。 少女急急奔上,跪倒在地,将东西往怀里扒着,最后紧紧地将东西抱在了怀中。 由着这一幕幕发生的清瑶,终于是明白了这老妇人一直跟着她是意欲何为了。 “等了你这么久,你也终于肯将东西拿出来了。” “原来,你从头至尾,都是为了它。” “是啊,这东西得来不易,可惜地火已经不存了,要是地火还存,你也遇不上我。” “原来,它被你们称为地火。” “地火锻造的东西,非同寻常,百样能成这般品相的,百样不出一件,珍贵得很。” “再珍贵,也该有她值得使用的地方才算值得,你夺取,应该不只是想让它成为摆设而已。” 老妇人,看向了仍旧跪在地上的少女。 清瑶走上前去,少女跪着,双膝用力,不断往后挪动。 见状,清瑶停下脚步,对她道:“你要药材,就拿走,救人刻不容缓,你不回去吗?” 少女当即点点头,立马起身离去。 场下,仅剩两人。 “这里只剩你我了,要说,就趁现在将话说清。” 老妇人道:“灵珠,现在在何处?” 清瑶奇道:“你怎也知道灵珠的事?” “为何知道?说起来,我也是和长轩是同辈,当年的事,我当然知晓。” 清瑶一听,心下越发讶然:“你……和长轩是同辈?” “当初你们逗留的时间不长,清鹤观适逢鼎盛时期,香火旺盛,除了师父师叔,你又怎会记得清有谁无谁。” “清鹤观并不会让门下弟子落魄至此,只有你一人在留国?” “你以为,凌国的人为何会留下清鹤观?” 不用细想,也能够知晓这句话所给的答案。 “所以,他们选择牺牲一部分的人,来保住清鹤观,是吗。” 老妇人话语冷漠:“是,他们牺牲了师伯师叔,还牺牲了我们,清鹤观比之仲修道,不过是尚留一息香火之别而已。” 清瑶为此深感遗憾。 “长轩师弟带着灵珠出逃,若非以他将门之子的身份,也难逃死劫。”老妇人仰头,回视往昔一幕幕,“那时,是我第一次见血,清修之人,第一次见血,见至亲相杀,见牢固不可破之地一夕倾颓。” “而我活下来了,我也着观中其中一项至宝逃来了这里,而我之所以会选择来这里,就是为了灵珠,我知道,终有一天,长轩师弟会指引一人,带着灵珠而来,完成他封印灵珠的心愿。” “只是我没想到,来的人竟然会是你。” 清瑶回道:“灵珠出世,也有我一份力,我也有将它送回原地的职责。” “这是你们当初留下的灾祸,由你来收拾,也好。” 老妇人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金杵一样的东西,手中三指将它牢牢夹住,口中默念咒术。 顿时,金色的光从金杵之中发散而出,凛冽的风也从老妇人周身旋出,卷走一切的污秽。 咒术念毕,金杵砸向锦盒,顿时狂风更劲,令人睁不开眼睛。 清瑶抬手抵挡,在劲风之中后退三步。 半刻后,风,终于停下。 清瑶放下手,见老妇人颓然倒于地上。 清瑶见状,当即奔上前,将她扶起。 “你感觉怎样?” 老妇人无力摇头。 清瑶暗叹不妙,当即抓上她的手腕。 脉息薄弱,仅剩半点游丝,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老妇人一手抓住了清瑶衣领,强提一气,说道:“它不是祸世之物!你们!勿要污染纯白!听到了没有!” 前尘翻涌,压得清瑶胸口窒息。 她,也要去了。 “我懂,我不会这么做!” “长,长轩做错事,那是因为年少,轻狂,如今……五十年!你不同!你!必定要了结!只有一次!永远封印!” “我一定。” 手,无力垂下。 她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结束了前人压在她身上的任务。 此身已了,终不及见此愿了结时。 一抔黄土,一立木牌立碑文,仅此。 清瑶拜了三拜后,带着锦盒离开。 心里的沉重再次浮现,她压抑,压抑不住过往前尘。 当初选择去寻的人,是她,当初放弃一切,任由事态发展的人,也是她。 要是当初对记载视若无睹,当做无稽之谈,不去寻,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流传出去。要是当初没有找到它,红姿也不会因为觊觎而被打入塔中受尽折磨。要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如今三人可否逍遥。 清瑶不想再想下去,只是情深又怎奈何人作何想?她舍不得,更是眷恋,也是悔不当初,恨不当时。 越是往前走,就越是觉得难行。 一念一层重,再念不可行。清瑶立于原地,抬头看向天幕。 天地偌大,并不会留意一人所思所想,更不会如一人所思所愿。 除了放下,还有什么能让这些错化为可令人前行的动力? 来不及了,都来不及了。 如今她身负这样的任务,她又该当如何? 手里紧握的,空无一物,心中所念的,都已不能完好如初,一切,都只能背负。 她也只能是忍着撕裂的痛,一步步继续往前走。 她很快就能去往辰国都城,很快就能够将一切的事情结束。了结了这件事,剩下的事,就由其他的方式,一一走向结束,不论最后得到的是何种结果。 终于心中的前尘不再流转,她的眼神,也更加坚定。 纵然反目,她也要让灵珠回归原来的地方。 第227章 清瑶看着人老老实实地离开,心下自然一松。 忽然,一道力道撞上了她的手背,此间力道不轻,手中捧着的锦盒脱手而出飞向半空。 这一变数来得猝不及防,清瑶来不及反应,前手丢了锦盒,后手就遭到了拐杖的击打,身形受限,来不及飞身抢夺。 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人一手捧着锦盒,缓缓落在了地面上,沉厚的灵力扫起一地落叶。 少女见了,跑将上去,扯住她的衣袖说道:“老婆婆,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 老妇人没有理她,一道内力将锦盒震开后,里面的东西当即飞出,不过三两下翻滚,就掉落在了地上。 少女急急奔上,跪倒在地,将东西往怀里扒着,最后紧紧地将东西抱在了怀中。 由着这一幕幕发生的清瑶,终于是明白了这老妇人一直跟着她是意欲何为了。 “等了你这么久,你也终于肯将东西拿出来了。” “原来,你从头至尾,都是为了它。” “是啊,这东西得来不易,可惜地火已经不存了,要是地火还存,你也遇不上我。” “原来,它被你们称为地火。” “地火锻造的东西,非同寻常,百样能成这般品相的,百样不出一件,珍贵得很。” “再珍贵,也该有她值得使用的地方才算值得,你夺取,应该不只是想让它成为摆设而已。” 老妇人,看向了仍旧跪在地上的少女。 清瑶走上前去,少女跪着,双膝用力,不断往后挪动。 见状,清瑶停下脚步,对她道:“你要药材,就拿走,救人刻不容缓,你不回去吗?” 少女当即点点头,立马起身离去。 场下,仅剩两人。 “这里只剩你我了,要说,就趁现在将话说清。” 老妇人道:“灵珠,现在在何处?” 清瑶奇道:“你怎也知道灵珠的事?” “为何知道?说起来,我也是和长轩是同辈,当年的事,我当然知晓。” 清瑶一听,心下越发讶然:“你……和长轩是同辈?” “当初你们逗留的时间不长,清鹤观适逢鼎盛时期,香火旺盛,除了师父师叔,你又怎会记得清有谁无谁。” “清鹤观并不会让门下弟子落魄至此,只有你一人在留国?” “你以为,凌国的人为何会留下清鹤观?” 不用细想,也能够知晓这句话所给的答案。 “所以,他们选择牺牲一部分的人,来保住清鹤观,是吗。” 老妇人话语冷漠:“是,他们牺牲了师伯师叔,还牺牲了我们,清鹤观比之仲修道,不过是尚留一息香火之别而已。” 清瑶为此深感遗憾。 “长轩师弟带着灵珠出逃,若非以他将门之子的身份,也难逃死劫。”老妇人仰头,回视往昔一幕幕,“那时,是我第一次见血,清修之人,第一次见血,见至亲相杀,见牢固不可破之地一夕倾颓。” “而我活下来了,我也着观中其中一项至宝逃来了这里,而我之所以会选择来这里,就是为了灵珠,我知道,终有一天,长轩师弟会指引一人,带着灵珠而来,完成他封印灵珠的心愿。” “只是我没想到,来的人竟然会是你。” 清瑶回道:“灵珠出世,也有我一份力,我也有将它送回原地的职责。” “这是你们当初留下的灾祸,由你来收拾,也好。” 老妇人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金杵一样的东西,手中三指将它牢牢夹住,口中默念咒术。 顿时,金色的光从金杵之中发散而出,凛冽的风也从老妇人周身旋出,卷走一切的污秽。 咒术念毕,金杵砸向锦盒,顿时狂风更劲,令人睁不开眼睛。 清瑶抬手抵挡,在劲风之中后退三步。 半刻后,风,终于停下。 清瑶放下手,见老妇人颓然倒于地上。 清瑶见状,当即奔上前,将她扶起。 “你感觉怎样?” 老妇人无力摇头。 清瑶暗叹不妙,当即抓上她的手腕。 脉息薄弱,仅剩半点游丝,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老妇人一手抓住了清瑶衣领,强提一气,说道:“它不是祸世之物!你们!勿要污染纯白!听到了没有!” 前尘翻涌,压得清瑶胸口窒息。 她,也要去了。 “我懂,我不会这么做!” “长,长轩做错事,那是因为年少,轻狂,如今……五十年!你不同!你!必定要了结!只有一次!永远封印!” “我一定。” 手,无力垂下。 她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结束了前人压在她身上的任务。 此身已了,终不及见此愿了结时。 一抔黄土,一立木牌立碑文,仅此。 清瑶拜了三拜后,带着锦盒离开。 心里的沉重再次浮现,她压抑,压抑不住过往前尘。 当初选择去寻的人,是她,当初放弃一切,任由事态发展的人,也是她。 要是当初对记载视若无睹,当做无稽之谈,不去寻,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流传出去。要是当初没有找到它,红姿也不会因为觊觎而被打入塔中受尽折磨。要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如今三人可否逍遥。 清瑶不想再想下去,只是情深又怎奈何人作何想?她舍不得,更是眷恋,也是悔不当初,恨不当时。 越是往前走,就越是觉得难行。 一念一层重,再念不可行。清瑶立于原地,抬头看向天幕。 天地偌大,并不会留意一人所思所想,更不会如一人所思所愿。 除了放下,还有什么能让这些错化为可令人前行的动力? 来不及了,都来不及了。 如今她身负这样的任务,她又该当如何? 手里紧握的,空无一物,心中所念的,都已不能完好如初,一切,都只能背负。 她也只能是忍着撕裂的痛,一步步继续往前走。 她很快就能去往辰国都城,很快就能够将一切的事情结束。了结了这件事,剩下的事,就由其他的方式,一一走向结束,不论最后得到的是何种结果。 终于心中的前尘不再流转,她的眼神,也更加坚定。 纵然反目,她也要让灵珠回归原来的地方。 第228章 “清瑶,你终于回来了,这么些天,你去了哪里了呢?” 暖丝的笑意,依旧带着淡淡的柔媚。 这样的笑容,一直令清瑶感受颇深,而这感受到的,是不忍伤害所带来的柔软无锋。 清瑶只回以淡然,对此毫无欣喜,也毫无不满,算不上清冷,更无逢迎。 “你对我太过挂心了,天地间,不都是任我们随意去留?” 暖丝回道:“对你是这样,可我不行啊,现在我是辰国的国师,对辰国有一份责任在。你这段日子随性游走,倒是错过了几件喜事。” “什么喜事?”清瑶佯作在意。 暖丝的笑意,越发地深了,仿佛就是真正发自真心一样:“辰国和凌国亲上加亲,四皇子娶了凌国名将的女儿为妃,将女为妃,这岂不是喜事一桩?” “国与国之间的事,我无心理会。” “是呀,毕竟不是昱国,不是么。” “暖丝,你话太过了。” “没想到,你还一直在意一个已亡之国,啊,对了!提起昱国,我才记起一件对你来说更为重要的事!红姿她回来了,我让她住在皇城,清瑶你看,我多为你着想,特地留下红姿,也安排了一清静处让你们能时刻见面!” 暖丝莲步姗姗,直视清瑶双眸,一边靠近,一边诉说。 “但看你的表情,怎么好像有些不大高兴,你不愿意去见她吗?可我费了不少的心思去劝说,才留得她在的呀,要是迟了,你不怕永远也见不到她了吗?” “为何说永远也见不到她?” “因为她曾和我说过,她不想见到你,就在五十年前,我救下她的时候。” 暖丝绕到了她的背后,一手扶在清瑶的肩上,下颌又轻倚在那只手上。 “当初你可真狠心,就这么由着她带伤逃亡,要不是遇上了我,恐怕你就真的永远见不到她了,她现在,还带着伤,你不去看看她吗?” 清瑶侧目,心中浮起了不忍的情绪。 “你看着我也无用啊,你真的不去看看她吗?” 清瑶一笑,心中悲凉袭来:“她还愿意见我?” “你果然会这么问。”暖丝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皮,“你放心,她要是不想见你,又怎么会让你无端遇见她两次?她也是想你的,虽然这五十年来,她从来不说,但我知道,这段友谊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不过你们见了面之后,还是少谈从前比较好,她虽然还念着那段情谊,但她并不想提起过去。这,是我最后的提点了哦。” 暖丝拍了拍清瑶肩膀,巧笑嫣然:“你看我,多为你们费心,哎呀,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清瑶,去或不去,你自己定,我要回祭祀殿去了,灵珠的事,我还没完成呢。最近还有国事,恐怕是不及照顾你了,你不会怪我?” “怎么会,如今闲人只有我一个,就算是闲人,也没有理由拉着旁人一同清闲的理由。” “那就好,这样,我就先去祭祀殿了,等日子没这么忙了,我再带你和红姿一同坐下,闲话寻常事。” 清瑶一笑:“好。” 人大步出殿,不过一阵就不见了人影。 清瑶望着这偌大的宫殿,知晓昔日好友同处一处,只有几步之遥,她的心开始有些迷惘。但很快,她就将这迷惘给压了下去。 不论如何,终须一见。 人已来到门前,只见一人颓然侧坐于长几后,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捏着青瓷酒杯,正欲将酒送入口中,犹豫间,又将酒给放回了长几上。 长几后的人带着醉意,看向了门前。 “呵。” 她没有回避,也没有怒意,只迷离地看着门外的人。 门外的那人在光下恍若为事而下凡的神仙,肃穆之下唯有清冷。 “好陌生的一个人,好陌生,才站在门外,对。” 红姿松手,坐直了来,不再是一副百无聊赖的颓然。 “我听暖丝提起你,才过来,你还愿意见我的?” “愿意?哈,你还是进来。” 人走进门内之后,并没有选择坐在对面的长几后,而是直接坐在了人的面前。 两人,只隔一张长几。 “无端坐在这里,是想和我抢酒喝?还是要将我面前的东西都拿走?” “酒,是什么味道。” “第一口辛辣,后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并非沉醉的滋味,是麻木,对。” “你怎么会这么说。” “因为,我知道当时是麻木,是我的麻木。” “所以呢?” “既然是我的错,我想弥补。” “清瑶,你又做错了,弥补对我已经没有用了,你应该做的,是更加的狠心,从前确实是我为了私心有心偷盗灵珠,但现在我杀人,可是没有私心啊,我以人血炼魂修炼,我也不悔啊,不如你也不要想过去,不要悔恨,说不定,我们能相杀得精彩漂亮!” “我们之间,不一定要相杀。” “确实不一定要相杀,但我知道,这不可避免,除非你永远留下,永远就在暖丝的身边。” 红姿一拍,故意将酒杯拍倒,让酒水染了半桌。 “你大义凛然,会答应我这个要求吗?我先来猜猜,应该不会,对?” 见清瑶不答,红姿放声大笑:“我就知道,你早就知道暖丝的目的了,你不同意?为什么不同意!难道如今,你也要站在道士那边来伤害我们吗!” 长几,被掀翻。 凌乱一地。 “清瑶,我真失望,真失望你没有站在我们的阵营里,你脚下踩的,永远是清明的路,是世人所赞颂的路,你又何必靠近身染泥泞的人,污了自己一身净洁?” 笑意停顿,面上的冷漠迷蒙再次浮现:“你也不必想尽办法踏进我们的这片领域了,你不会懂的,我不想看见你怜悯一切的神情,而是和我们同样,有一段毁灭灵魂,深入骨髓的痛。” 红姿伸手去抚摸,手却在半途停下。 她,又笑了,笑得恣意,笑得阴险,令周遭萦绕阴冷。 她起身,感觉天地旋转,她也张手旋转,顿感天地迷蒙,在也分不清天和地,而她飘荡其中,手中紧紧拽着名为痛苦的过往,拉扯着一同沉沦。 第228章 “清瑶,你终于回来了,这么些天,你去了哪里了呢?” 暖丝的笑意,依旧带着淡淡的柔媚。 这样的笑容,一直令清瑶感受颇深,而这感受到的,是不忍伤害所带来的柔软无锋。 清瑶只回以淡然,对此毫无欣喜,也毫无不满,算不上清冷,更无逢迎。 “你对我太过挂心了,天地间,不都是任我们随意去留?” 暖丝回道:“对你是这样,可我不行啊,现在我是辰国的国师,对辰国有一份责任在。你这段日子随性游走,倒是错过了几件喜事。” “什么喜事?”清瑶佯作在意。 暖丝的笑意,越发地深了,仿佛就是真正发自真心一样:“辰国和凌国亲上加亲,四皇子娶了凌国名将的女儿为妃,将女为妃,这岂不是喜事一桩?” “国与国之间的事,我无心理会。” “是呀,毕竟不是昱国,不是么。” “暖丝,你话太过了。” “没想到,你还一直在意一个已亡之国,啊,对了!提起昱国,我才记起一件对你来说更为重要的事!红姿她回来了,我让她住在皇城,清瑶你看,我多为你着想,特地留下红姿,也安排了一清静处让你们能时刻见面!” 暖丝莲步姗姗,直视清瑶双眸,一边靠近,一边诉说。 “但看你的表情,怎么好像有些不大高兴,你不愿意去见她吗?可我费了不少的心思去劝说,才留得她在的呀,要是迟了,你不怕永远也见不到她了吗?” “为何说永远也见不到她?” “因为她曾和我说过,她不想见到你,就在五十年前,我救下她的时候。” 暖丝绕到了她的背后,一手扶在清瑶的肩上,下颌又轻倚在那只手上。 “当初你可真狠心,就这么由着她带伤逃亡,要不是遇上了我,恐怕你就真的永远见不到她了,她现在,还带着伤,你不去看看她吗?” 清瑶侧目,心中浮起了不忍的情绪。 “你看着我也无用啊,你真的不去看看她吗?” 清瑶一笑,心中悲凉袭来:“她还愿意见我?” “你果然会这么问。”暖丝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皮,“你放心,她要是不想见你,又怎么会让你无端遇见她两次?她也是想你的,虽然这五十年来,她从来不说,但我知道,这段友谊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不过你们见了面之后,还是少谈从前比较好,她虽然还念着那段情谊,但她并不想提起过去。这,是我最后的提点了哦。” 暖丝拍了拍清瑶肩膀,巧笑嫣然:“你看我,多为你们费心,哎呀,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清瑶,去或不去,你自己定,我要回祭祀殿去了,灵珠的事,我还没完成呢。最近还有国事,恐怕是不及照顾你了,你不会怪我?” “怎么会,如今闲人只有我一个,就算是闲人,也没有理由拉着旁人一同清闲的理由。” “那就好,这样,我就先去祭祀殿了,等日子没这么忙了,我再带你和红姿一同坐下,闲话寻常事。” 清瑶一笑:“好。” 人大步出殿,不过一阵就不见了人影。 清瑶望着这偌大的宫殿,知晓昔日好友同处一处,只有几步之遥,她的心开始有些迷惘。但很快,她就将这迷惘给压了下去。 不论如何,终须一见。 人已来到门前,只见一人颓然侧坐于长几后,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捏着青瓷酒杯,正欲将酒送入口中,犹豫间,又将酒给放回了长几上。 长几后的人带着醉意,看向了门前。 “呵。” 她没有回避,也没有怒意,只迷离地看着门外的人。 门外的那人在光下恍若为事而下凡的神仙,肃穆之下唯有清冷。 “好陌生的一个人,好陌生,才站在门外,对。” 红姿松手,坐直了来,不再是一副百无聊赖的颓然。 “我听暖丝提起你,才过来,你还愿意见我的?” “愿意?哈,你还是进来。” 人走进门内之后,并没有选择坐在对面的长几后,而是直接坐在了人的面前。 两人,只隔一张长几。 “无端坐在这里,是想和我抢酒喝?还是要将我面前的东西都拿走?” “酒,是什么味道。” “第一口辛辣,后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并非沉醉的滋味,是麻木,对。” “你怎么会这么说。” “因为,我知道当时是麻木,是我的麻木。” “所以呢?” “既然是我的错,我想弥补。” “清瑶,你又做错了,弥补对我已经没有用了,你应该做的,是更加的狠心,从前确实是我为了私心有心偷盗灵珠,但现在我杀人,可是没有私心啊,我以人血炼魂修炼,我也不悔啊,不如你也不要想过去,不要悔恨,说不定,我们能相杀得精彩漂亮!” “我们之间,不一定要相杀。” “确实不一定要相杀,但我知道,这不可避免,除非你永远留下,永远就在暖丝的身边。” 红姿一拍,故意将酒杯拍倒,让酒水染了半桌。 “你大义凛然,会答应我这个要求吗?我先来猜猜,应该不会,对?” 见清瑶不答,红姿放声大笑:“我就知道,你早就知道暖丝的目的了,你不同意?为什么不同意!难道如今,你也要站在道士那边来伤害我们吗!” 长几,被掀翻。 凌乱一地。 “清瑶,我真失望,真失望你没有站在我们的阵营里,你脚下踩的,永远是清明的路,是世人所赞颂的路,你又何必靠近身染泥泞的人,污了自己一身净洁?” 笑意停顿,面上的冷漠迷蒙再次浮现:“你也不必想尽办法踏进我们的这片领域了,你不会懂的,我不想看见你怜悯一切的神情,而是和我们同样,有一段毁灭灵魂,深入骨髓的痛。” 红姿伸手去抚摸,手却在半途停下。 她,又笑了,笑得恣意,笑得阴险,令周遭萦绕阴冷。 她起身,感觉天地旋转,她也张手旋转,顿感天地迷蒙,在也分不清天和地,而她飘荡其中,手中紧紧拽着名为痛苦的过往,拉扯着一同沉沦。 第229章 凌国—— 风清,微凉。 伸了一个舒服懒腰的香染又惬意地打了个呵欠后,才完全清醒。 调元整息过后,身心觉得更加的无比舒适。 天微微亮,外头只有声声鸟啼,是一股没有阻碍的清脆。 忽然门被敲响,香染从床帷一侧探出了头,看向大门方向。 “谁呀?” 门外的声音细小:“是……是我,你起身了吗。” 原来,是何追云敲的门。 “刚好醒了,你推门进来。” 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何追云蹑手蹑脚地走进门,似乎是怕打扰这初晨的宁静。 香染跳下床,往门的方向走去。来到了他的面前,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何追云拍开她的手,皱眉问道:“你做什么!” “应该是我问你坐什么才对,这么小心翼翼地好像小偷一样,西厢房的大院里面就只有我们两个住下,你怕打扰到谁?” 何追云道:“我住不惯,想离开。” “现在你的师兄可是等着你走出将军府大门呢,你不许就这么走了!” “不走,要留到什么时候?我本就没什么事赶着办,耽搁点时间也没所谓,但……但那个顾将军好像不大喜欢我们……” “你是因为这件事啊,没关系,是顾腾誉要留我们,这点你就不用担心。” “你,你脸皮还真厚。” 香染一拍他的脑门,怒道:“你还真是不会说话!” “这是事实嘛,你没见那个顾将军是怎么看你的吗?你以前是不是在这里蹭吃蹭喝了很久又不肯离开,惹得别人见了就觉得不耐烦了啊。”何追云捂着脑门,皱眉道。 “你!何追云!” “我这可是实话实说,你没自知自明,我来提点提点而已。” “你就是想离开而已,这点我知道!激将法是,我不接受你的激将法!” 一通谈话下来,何追云明白了对方果然是没有离开的想法,而他,或许就是她留下来的借口。 何追云轻叹一声,随意坐下。 香染也一同坐下,追问道:“你担心顾将军会怎么想,倒不如先担心一下你的师兄会怎么做,你的那位师兄,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我知道,他现在是国师,法术又得到了这么大的提升,能轻易动用兵力围截我,我再加上一个你都打不过他,的确现在最愁的还是这件事。” “所以呢,我是建议你留下来的,他只是刚上位的国师,顾将军功绩赫赫,他绝对不敢动顾将军,留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是……我还是想离开,这里不是适合修行的地方,我想早些去和世外药庐的那位高人见面。” “不急不急,慢慢来!” “急什么?又慢什么呀?” 一人踏过门槛走进,正是顾腾誉。 香染对顾腾誉道:“人要离开,你要说什么?” 顾腾誉一听,急急走到两人面前。 “什么?要离开?现在?” 香染点点头,再以眼神指向了何追云。 何追云一脸凝重,好似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一般? 顾腾誉拉开了凳子,坐下:“要离开也不急着这一时啊,你师兄在外头虎视眈眈,就这么出去,就不怕被吃掉?” 何追云回道:“他的嘴巴有这么大么?” 顾腾誉呼哧一声笑了。 “嘴巴大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胃口大,还记得昨天的事情吗?我可是和我父亲一起保证了府内没有窝藏你们的,要是就这么从我府里走出去,那个奸国师还不在王的面前状告我们包藏祸心么,你好好想想看看是不是。” 何追云看向了香染。 香染点头如捣蒜。 何追云低下了头,看向了作着斗争的双手。一阵过后,他又看向香染。 “怎么了?”香染问,“可是下决定了?” 何追云点头:“就……就留下。” 香染大喜。 顾腾誉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看起来倒是有些古怪。 “对了,我们先安排一下后续的事情。” “后续的事情?”顾腾誉问道。 “对啊,毕竟再怎么样也应该履行和清瑶的约定回去修炼的啊,到时候我和追云一起启程。” 香染一把搭住了同行之人的肩膀。 何追云道:“我也不太懂路,自己一个人走也是乱扔乱撞,你还记着要和我同行,那可太好了。” “对了,带点茶叶去给空忧,啊!还有小圆灵,她比你小几岁,给她带上点糖果,哈,你要是拜师成功,还能有一个小师妹,真好哇……” 顾腾誉听她说得越欢,心里就越慌:“这,这件事就慢慢来,打探动向还是需要点时间的,此前你们先好好留下!别作他想啊。” 就这么又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解决了一件事情,接下来,就解决另一件事情。 “你师兄将你们两人搅得如此狼狈,到底是为了什么?”顾腾誉问着,神情认真,一收方才玩世模样。 一提及这件事,何追云凝重的神情上,再加凝重。 “是,是为了本门典籍。” “仲修道的典籍?他要典籍作什么?他是仲修道弟子,难道就没看过那本典籍吗?” 香染插道:“你说对了,那老道士还真没看过。” 何追云补充道:“那,是我师父特地藏着带走的典籍,要不是师父这么做,仲修道就什么也不剩了。” 旁边两人听得凝重,互相看了一眼。 随后,顾腾誉道:“既然是你师傅留下的,就更不应该给他了,我这人看重仁义道德,你的事,我帮了就会继续帮,放心好了。” “多谢。”何追云点头致谢。 “不用客气,你也算是我和这丫头的救命恩人,而我在辰国的经历,我父亲也知晓,你也算是我们府上的贵客,安心住下,别不自在。” “我知道,有关我师兄动向的事,还是拜托你了。” “我顾腾誉办事,你就放心等着,很快就会有结果的,等我安排。” 于是,何追云也就消了担忧的心。 一起用过了早点后,顾腾誉和香染并肩悠闲散心,至于为什么没有何追云跟随,那自然是因为他要去翻看典籍,增强自己的应变能力。 第229章 凌国—— 风清,微凉。 伸了一个舒服懒腰的香染又惬意地打了个呵欠后,才完全清醒。 调元整息过后,身心觉得更加的无比舒适。 天微微亮,外头只有声声鸟啼,是一股没有阻碍的清脆。 忽然门被敲响,香染从床帷一侧探出了头,看向大门方向。 “谁呀?” 门外的声音细小:“是……是我,你起身了吗。” 原来,是何追云敲的门。 “刚好醒了,你推门进来。” 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何追云蹑手蹑脚地走进门,似乎是怕打扰这初晨的宁静。 香染跳下床,往门的方向走去。来到了他的面前,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何追云拍开她的手,皱眉问道:“你做什么!” “应该是我问你坐什么才对,这么小心翼翼地好像小偷一样,西厢房的大院里面就只有我们两个住下,你怕打扰到谁?” 何追云道:“我住不惯,想离开。” “现在你的师兄可是等着你走出将军府大门呢,你不许就这么走了!” “不走,要留到什么时候?我本就没什么事赶着办,耽搁点时间也没所谓,但……但那个顾将军好像不大喜欢我们……” “你是因为这件事啊,没关系,是顾腾誉要留我们,这点你就不用担心。” “你,你脸皮还真厚。” 香染一拍他的脑门,怒道:“你还真是不会说话!” “这是事实嘛,你没见那个顾将军是怎么看你的吗?你以前是不是在这里蹭吃蹭喝了很久又不肯离开,惹得别人见了就觉得不耐烦了啊。”何追云捂着脑门,皱眉道。 “你!何追云!” “我这可是实话实说,你没自知自明,我来提点提点而已。” “你就是想离开而已,这点我知道!激将法是,我不接受你的激将法!” 一通谈话下来,何追云明白了对方果然是没有离开的想法,而他,或许就是她留下来的借口。 何追云轻叹一声,随意坐下。 香染也一同坐下,追问道:“你担心顾将军会怎么想,倒不如先担心一下你的师兄会怎么做,你的那位师兄,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我知道,他现在是国师,法术又得到了这么大的提升,能轻易动用兵力围截我,我再加上一个你都打不过他,的确现在最愁的还是这件事。” “所以呢,我是建议你留下来的,他只是刚上位的国师,顾将军功绩赫赫,他绝对不敢动顾将军,留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是……我还是想离开,这里不是适合修行的地方,我想早些去和世外药庐的那位高人见面。” “不急不急,慢慢来!” “急什么?又慢什么呀?” 一人踏过门槛走进,正是顾腾誉。 香染对顾腾誉道:“人要离开,你要说什么?” 顾腾誉一听,急急走到两人面前。 “什么?要离开?现在?” 香染点点头,再以眼神指向了何追云。 何追云一脸凝重,好似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一般? 顾腾誉拉开了凳子,坐下:“要离开也不急着这一时啊,你师兄在外头虎视眈眈,就这么出去,就不怕被吃掉?” 何追云回道:“他的嘴巴有这么大么?” 顾腾誉呼哧一声笑了。 “嘴巴大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胃口大,还记得昨天的事情吗?我可是和我父亲一起保证了府内没有窝藏你们的,要是就这么从我府里走出去,那个奸国师还不在王的面前状告我们包藏祸心么,你好好想想看看是不是。” 何追云看向了香染。 香染点头如捣蒜。 何追云低下了头,看向了作着斗争的双手。一阵过后,他又看向香染。 “怎么了?”香染问,“可是下决定了?” 何追云点头:“就……就留下。” 香染大喜。 顾腾誉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看起来倒是有些古怪。 “对了,我们先安排一下后续的事情。” “后续的事情?”顾腾誉问道。 “对啊,毕竟再怎么样也应该履行和清瑶的约定回去修炼的啊,到时候我和追云一起启程。” 香染一把搭住了同行之人的肩膀。 何追云道:“我也不太懂路,自己一个人走也是乱扔乱撞,你还记着要和我同行,那可太好了。” “对了,带点茶叶去给空忧,啊!还有小圆灵,她比你小几岁,给她带上点糖果,哈,你要是拜师成功,还能有一个小师妹,真好哇……” 顾腾誉听她说得越欢,心里就越慌:“这,这件事就慢慢来,打探动向还是需要点时间的,此前你们先好好留下!别作他想啊。” 就这么又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解决了一件事情,接下来,就解决另一件事情。 “你师兄将你们两人搅得如此狼狈,到底是为了什么?”顾腾誉问着,神情认真,一收方才玩世模样。 一提及这件事,何追云凝重的神情上,再加凝重。 “是,是为了本门典籍。” “仲修道的典籍?他要典籍作什么?他是仲修道弟子,难道就没看过那本典籍吗?” 香染插道:“你说对了,那老道士还真没看过。” 何追云补充道:“那,是我师父特地藏着带走的典籍,要不是师父这么做,仲修道就什么也不剩了。” 旁边两人听得凝重,互相看了一眼。 随后,顾腾誉道:“既然是你师傅留下的,就更不应该给他了,我这人看重仁义道德,你的事,我帮了就会继续帮,放心好了。” “多谢。”何追云点头致谢。 “不用客气,你也算是我和这丫头的救命恩人,而我在辰国的经历,我父亲也知晓,你也算是我们府上的贵客,安心住下,别不自在。” “我知道,有关我师兄动向的事,还是拜托你了。” “我顾腾誉办事,你就放心等着,很快就会有结果的,等我安排。” 于是,何追云也就消了担忧的心。 一起用过了早点后,顾腾誉和香染并肩悠闲散心,至于为什么没有何追云跟随,那自然是因为他要去翻看典籍,增强自己的应变能力。 第230章 这番景象,好似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似地,忽然就令两人生起了一股陌生感。 两人这般并肩,却少有从前互损的情形,越是如此,就越是令两人默然不语。 终于,还是香染忍不住,随意说了一句:“天气可真好啊。” 顾腾誉随意回了一句:“是啊。” “我突然回来,有没有吓到你?” 顾腾誉心中一动,表现得却是越发随意:“吓到倒是言重了,不过倒是有些诧异,你们是在哪里相遇的?按照时间来算,你都应该走到下一个镇上了才是。” “多得昨天那场大雨了,我和追云是在南山里面的一座无人的宅邸偶遇的。” “这么巧。” “对啊,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惊讶,一想到一路上还能有个伴,突然就满足了。” 听到最后,顾腾誉脸上的笑意突然收敛了半分:“所以,你们在那间宅邸里面,被国师发现的?” 香染摇头道:“不是,是在城里面,追云说要进城补点干粮,没想到就遇到了那老道,那老道也太不要脸了,动用兵力来围截追云,还好我及时赶到,第一时间就是带着他逃啊,但是老道士追得太太紧了,我就带着追云跑进你府里,躲躲。” “不错不错,还算机灵。” 听到了顾腾誉的赞赏,香染心情大好:“看,我也不是一无所长的,脑子转得快,这就是我的优点!” “是是是,那请问脑子转的快的这位香染小姐,你后续又有什么应对策略?” 这一问,将香染问成了个哑巴。 她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顾腾誉见了,道:“不如听我安排,怎么样?” “听你安排?你有什么安排?” “当然是先将何追云小弟送出城,之后再到你出城啊。” “啊?为什么要分开出城?这样多麻烦。” “不麻烦,你还没想到这其中的奥妙在哪。” “奥妙?你说的都是什么呀?” “呐,追云小兄弟出城呢,是偷偷出城,老道士的目标是他不是你,而老道士一定会猜到我们会过一段时间送追云小兄弟出城,所以,我们必定要在近期之内趁其不备送追云小兄弟离开都城。” “那我呢?” “你当然是要岔开时间再离开都城啊,这时间啊,一定要越长越好,这样那位后知后觉的老道,是想追也来不及了。” 香染狐疑地打量顾腾誉。 大概是因为从前听他说的屁话太多,导致她现在对他的信任度直接降到底,才会心生疑虑。 “这样,真的是一则最好的计划?” “你不信?” 香染回答道:“不太相信。” “哈,外头的动静是我在调查,你说我的计划不行,那谁的计划能行?” “真的能行?” “真的!” “那是什么时候送追云出城?” “就今天。” “今天?” “今日朝廷重臣都被叫上殿了,国师当然是分身不暇,顾不到这边的情况。” “啊,这么快,你为什么刚才不告诉追云啊?” “我还在观望外头的动静呢,很快就知道到这计划到底能行还是不能行。” 接着午时还没到的时候,顾腾誉就带着乔装打扮过的何追云,来到了将军府的后门。 “没想到这么快就和你分别了。”香染有些不舍。 至于为何不舍,当然是因为以后要回灵树,路上就只剩下香染一个人独行了。 见香染不舍,何追云仍旧一脸冷漠:“路,总要一个人走的,相聚一刻就不想再踏上该走的路,这是不可能的事。” 顾腾誉一拍何追云脑门,说道:“离别的时候,可别说这么没人情味的话。” 何追云捂着脑门,盯着香染看了好一阵。 终于,他道:“我们还会再见的。” 香染一笑:“好啦好啦,好好走好自己的路,别让老狐狸将你给抓了,好好顾好自己。” 何追云点点头后,转身翻上了马。 顾腾誉看见如此,也坐上了另一匹马。 乔装打扮过的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慢慢悠悠地走在道上,慢慢地地走出巷口。 婢女提了一句,请香染进屋,香染这才跟着一起进了屋。 香染倒也没有想要回厢房的意思,只坐在将军府的后门之内,等待着人归来。 等待多时,顾腾誉的身影出现在了长廊的一端。 人没有从后门回来,而是选择了从正门走入。 “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是在等谁呀?” 香染站起,面上有些诧异:“我才不是在等谁呢,只是,只是……” 在她说着的时候,顾腾誉已走近了她。 “怎,怎么样?平安出城了?” “将道袍换下,也没人注意。” “那就好。” 香染心里的担忧终于是放下。 “我还特地送他多走了几里路呢,这一路上也没什么事发生,你安心好了。” “嗯嗯,那接下来,就是我了。” “你没这么快,再等等。” “好,那我就等这么一段时间再说。” 于是,香染就在府上多留了一段日子。 顾腾誉知道香染好动,也就在府内院子摆了一些箭靶,好让香染解解闷。 第一次接触弓箭的香染当然十分乐意跟着顾腾誉学射箭,两天下来,香染也学到了半点的精髓,知晓了怎样张弓,怎样利用视线才能射中准心。 这一切的内容,都让偶然经过的顾全给看了去。 顾全观察了一阵子后,负手离去。 玩得正在兴头上的两人当然是不知道一旁正在发生的事。香染见箭终于射在靶子上,不管到底准不准,也开心得拍手叫好。 顾腾誉当然会说些话来戏弄她,故意灭灭她的锐气。 香染又怎么管他说的话,只要亲眼看见自己的进步,自己也开心,任凭旁人怎么说。 两人偶尔斗气,偶尔又亦师亦友,看得一旁伺候的家丁和婢女心生羡慕,又因为他们斗气的内容而忍俊不禁。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四天。 第四天的晚上顾腾誉突然来访西厢房,告诉明天有事要回军营一趟,香染回了一句随便,倒也是真的想让顾腾誉随便。 顾腾誉知晓她的直性子,对此当然不会多想。 人离去,灯熄灭,天终归会慢慢亮起。 第230章 这番景象,好似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似地,忽然就令两人生起了一股陌生感。 两人这般并肩,却少有从前互损的情形,越是如此,就越是令两人默然不语。 终于,还是香染忍不住,随意说了一句:“天气可真好啊。” 顾腾誉随意回了一句:“是啊。” “我突然回来,有没有吓到你?” 顾腾誉心中一动,表现得却是越发随意:“吓到倒是言重了,不过倒是有些诧异,你们是在哪里相遇的?按照时间来算,你都应该走到下一个镇上了才是。” “多得昨天那场大雨了,我和追云是在南山里面的一座无人的宅邸偶遇的。” “这么巧。” “对啊,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惊讶,一想到一路上还能有个伴,突然就满足了。” 听到最后,顾腾誉脸上的笑意突然收敛了半分:“所以,你们在那间宅邸里面,被国师发现的?” 香染摇头道:“不是,是在城里面,追云说要进城补点干粮,没想到就遇到了那老道,那老道也太不要脸了,动用兵力来围截追云,还好我及时赶到,第一时间就是带着他逃啊,但是老道士追得太太紧了,我就带着追云跑进你府里,躲躲。” “不错不错,还算机灵。” 听到了顾腾誉的赞赏,香染心情大好:“看,我也不是一无所长的,脑子转得快,这就是我的优点!” “是是是,那请问脑子转的快的这位香染小姐,你后续又有什么应对策略?” 这一问,将香染问成了个哑巴。 她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顾腾誉见了,道:“不如听我安排,怎么样?” “听你安排?你有什么安排?” “当然是先将何追云小弟送出城,之后再到你出城啊。” “啊?为什么要分开出城?这样多麻烦。” “不麻烦,你还没想到这其中的奥妙在哪。” “奥妙?你说的都是什么呀?” “呐,追云小兄弟出城呢,是偷偷出城,老道士的目标是他不是你,而老道士一定会猜到我们会过一段时间送追云小兄弟出城,所以,我们必定要在近期之内趁其不备送追云小兄弟离开都城。” “那我呢?” “你当然是要岔开时间再离开都城啊,这时间啊,一定要越长越好,这样那位后知后觉的老道,是想追也来不及了。” 香染狐疑地打量顾腾誉。 大概是因为从前听他说的屁话太多,导致她现在对他的信任度直接降到底,才会心生疑虑。 “这样,真的是一则最好的计划?” “你不信?” 香染回答道:“不太相信。” “哈,外头的动静是我在调查,你说我的计划不行,那谁的计划能行?” “真的能行?” “真的!” “那是什么时候送追云出城?” “就今天。” “今天?” “今日朝廷重臣都被叫上殿了,国师当然是分身不暇,顾不到这边的情况。” “啊,这么快,你为什么刚才不告诉追云啊?” “我还在观望外头的动静呢,很快就知道到这计划到底能行还是不能行。” 接着午时还没到的时候,顾腾誉就带着乔装打扮过的何追云,来到了将军府的后门。 “没想到这么快就和你分别了。”香染有些不舍。 至于为何不舍,当然是因为以后要回灵树,路上就只剩下香染一个人独行了。 见香染不舍,何追云仍旧一脸冷漠:“路,总要一个人走的,相聚一刻就不想再踏上该走的路,这是不可能的事。” 顾腾誉一拍何追云脑门,说道:“离别的时候,可别说这么没人情味的话。” 何追云捂着脑门,盯着香染看了好一阵。 终于,他道:“我们还会再见的。” 香染一笑:“好啦好啦,好好走好自己的路,别让老狐狸将你给抓了,好好顾好自己。” 何追云点点头后,转身翻上了马。 顾腾誉看见如此,也坐上了另一匹马。 乔装打扮过的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慢慢悠悠地走在道上,慢慢地地走出巷口。 婢女提了一句,请香染进屋,香染这才跟着一起进了屋。 香染倒也没有想要回厢房的意思,只坐在将军府的后门之内,等待着人归来。 等待多时,顾腾誉的身影出现在了长廊的一端。 人没有从后门回来,而是选择了从正门走入。 “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是在等谁呀?” 香染站起,面上有些诧异:“我才不是在等谁呢,只是,只是……” 在她说着的时候,顾腾誉已走近了她。 “怎,怎么样?平安出城了?” “将道袍换下,也没人注意。” “那就好。” 香染心里的担忧终于是放下。 “我还特地送他多走了几里路呢,这一路上也没什么事发生,你安心好了。” “嗯嗯,那接下来,就是我了。” “你没这么快,再等等。” “好,那我就等这么一段时间再说。” 于是,香染就在府上多留了一段日子。 顾腾誉知道香染好动,也就在府内院子摆了一些箭靶,好让香染解解闷。 第一次接触弓箭的香染当然十分乐意跟着顾腾誉学射箭,两天下来,香染也学到了半点的精髓,知晓了怎样张弓,怎样利用视线才能射中准心。 这一切的内容,都让偶然经过的顾全给看了去。 顾全观察了一阵子后,负手离去。 玩得正在兴头上的两人当然是不知道一旁正在发生的事。香染见箭终于射在靶子上,不管到底准不准,也开心得拍手叫好。 顾腾誉当然会说些话来戏弄她,故意灭灭她的锐气。 香染又怎么管他说的话,只要亲眼看见自己的进步,自己也开心,任凭旁人怎么说。 两人偶尔斗气,偶尔又亦师亦友,看得一旁伺候的家丁和婢女心生羡慕,又因为他们斗气的内容而忍俊不禁。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四天。 第四天的晚上顾腾誉突然来访西厢房,告诉明天有事要回军营一趟,香染回了一句随便,倒也是真的想让顾腾誉随便。 顾腾誉知晓她的直性子,对此当然不会多想。 人离去,灯熄灭,天终归会慢慢亮起。 第231章 第二日,在香染百无聊赖在西厢房的院中伸懒腰的时候,竟然遇上了顾大将军顾全。 香染被这么一下,当即老实了起来。 她有些不明所以,毕竟她从来没有见过顾全有兴致在府内闲逛,再者来到了府中,与这位府主人见面的次数不超五次,怕生这事……倒会有这么一点。 “顾,顾将军。” “今日闲来无事,所以随意走走,不打扰?香染姑娘。” “怎么会!” “那就好,我想请姑娘随我入亭闲聊,不知是方便不方便?” “不碍事,我正好有空!” “那便请了。” “请!哈……” 跟着一同走入了亭内,忐忑着坐下,坐下不过一阵,就有婢女奉茶而来。依照香染在人间多时的经验来看,这位顾将军一定是准备才来。 想起几天前她一大早离开,又在接近黄昏的时候闯进了府内,这不寻常的事,按照人的习性来推测,都是会留一个心眼的,看来她这次,是要小心应对了。 “在府中一切随意就好,请。” “啊?哈,请!” 暗下分析的她突然听得对方如此一说,一时反应过来,勉勉强强着搭上了话。 香染感慨,一代将军的威严,可真的不是说着玩的。靠近了这样氛围,令人免不得变得严肃,对此敬畏。 抿了一小口茶,借着茶杯向对座偷偷看了一眼,然而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无奈不能举杯太久,时间一到,就只能将茶杯放下。 随后,侍女又奉上了几碟小吃,都是顾腾誉那几次特地叫厨房准备的点心。 香染微微愕然,看着点心有些发愣。 “是否这些点心,不合胃口?” 香染摆手道:“当然不是,能得将军招待,我已经很满足了,只是……” “只是什么?不妨直说。” “这个只是嘛,是想到一直在府上打扰,香染回想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你无需如此作想,能有姑娘作客府上,这平时冷冷清清的将军府,也多了不少的人气。以前我总觉得,府中一切如何皆是寻常,但当凝珠远嫁之后,我才觉得府中确实冷清,从前只留凝珠一人在府中,真的委屈她了。” 听得提起了凝珠,香染心里顿时浮现了一丝遗憾。 说好的要回来见她,却连她远嫁的消息也是到了府中才知晓。再加上她对辰国的印象,令她对这位好友的遗憾,又增加了几分。 “但将军始终陪伴过凝珠不是吗?我的一位好友曾经对我说过,相伴终有时,终须放手一别方能走好脚下的路,我想,凝珠她也是愿意走好自己的路的。” “哈,这倒显得我这位父亲,太过挂心,碍住子女的脚步了。” “怎么会,以顾腾誉为例子,若非将军挂心,带他进入军中,他如今定是一名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这就是顾将军挂心所得的结果。” “天下父母心,不过是如此而已。” 见顾全面上凝重,香染将想要伸手去拿点心的心思立马缚住,安安静静,乖巧地坐在位置上不作动作。 方才的所有话,都是发自香染的真心,从前不及细想,如今为了安慰这位嫁了女儿,又好像难得亲儿陪伴的孤独父亲,说了这么一番话的香染,忽然觉得从前那个憎恶的人,好像也没这么令人讨厌。 香染在这一问一答之间,好像被带进了什么奇怪的思路里面。 忽然,顾全道:“在辰国的这段日子,你们一路同行,也是辛苦?” 香染听见发问,当即丢掉犹豫的心,当即回答道:“怎么可能辛苦,我都习惯了!” “听姑娘这么一说,怎么好似全不在意?姑娘没想过回家安定,方是最好吗?” 被这位顾将军这么一问,香染当即哑口无言。 灵树给香染的概念,并不是家。 家是一个长久安定不用奔走,是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灵树呢,她终究要离开,要飞升到另外一个地方,并不是她生活一生的地方,要是说飞升后的那个地方才是她安定的地方的话,那是不是说,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家? 这么一想后,她有些失落。 她所遇到过的人界的人,都有家,都是一副安宁喜乐的模样,和和气气,其乐融融,看着就令人欣羡。也就何追云和她同样,在人界随意奔走了。 但何追云很快就会有一个家,这是必然的一件事。空忧一定会很乐意接受何追云,让他留在世外药庐的。世外药庐之内,三人想必也比两人热闹。 而她,回去灵树后就只剩她自己一个人了,清瑶也没有定下一个回去的时间,那她还是会长久的一个人。 想着想着又回到了原点,她要的不是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的勇气,又被摘掉了。 “我看姑娘衣着算是光鲜,应不像是无家之人,是否有什么难以言明之事,困扰姑娘?” 香染摇头道:“不怕和将军言明,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家,我的家人好像只剩下清瑶了,其他的家人,都在很遥远的地方,若不是时间流逝,还有加上我自己的积累,我就不能去见她们,清瑶如今不在,将军就当我没有家好了。” 听到此处,顾全心中泛起了一丝怜悯——这丫头的亲人都入了黄泉,小小年纪经历如此大恸,当真不易。 “无碍,若是无家,尽可在将军府住下。” “可是叨扰总归不好。” 顾全以为她想要去找清瑶,也就道:“寻人也不急于一时,先住下,一切从长计议。” 香染听得稀里糊涂。 “你与誉儿在辰国的经历,我也听他笼统地说了大概,你们一路上,是否还遇上什么?” “将军可是担心了?” “身为父亲,就算是见吾儿平安回来,也会有想要知晓一切的心。” 犹豫了片刻,香染还是念及慈父之心,将事情从头到尾告诉了顾全。 当然,这从头到尾的头,是从那个妖怪控制了幽魂噬命的故事开始说起。 第231章 第二日,在香染百无聊赖在西厢房的院中伸懒腰的时候,竟然遇上了顾大将军顾全。 香染被这么一下,当即老实了起来。 她有些不明所以,毕竟她从来没有见过顾全有兴致在府内闲逛,再者来到了府中,与这位府主人见面的次数不超五次,怕生这事……倒会有这么一点。 “顾,顾将军。” “今日闲来无事,所以随意走走,不打扰?香染姑娘。” “怎么会!” “那就好,我想请姑娘随我入亭闲聊,不知是方便不方便?” “不碍事,我正好有空!” “那便请了。” “请!哈……” 跟着一同走入了亭内,忐忑着坐下,坐下不过一阵,就有婢女奉茶而来。依照香染在人间多时的经验来看,这位顾将军一定是准备才来。 想起几天前她一大早离开,又在接近黄昏的时候闯进了府内,这不寻常的事,按照人的习性来推测,都是会留一个心眼的,看来她这次,是要小心应对了。 “在府中一切随意就好,请。” “啊?哈,请!” 暗下分析的她突然听得对方如此一说,一时反应过来,勉勉强强着搭上了话。 香染感慨,一代将军的威严,可真的不是说着玩的。靠近了这样氛围,令人免不得变得严肃,对此敬畏。 抿了一小口茶,借着茶杯向对座偷偷看了一眼,然而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无奈不能举杯太久,时间一到,就只能将茶杯放下。 随后,侍女又奉上了几碟小吃,都是顾腾誉那几次特地叫厨房准备的点心。 香染微微愕然,看着点心有些发愣。 “是否这些点心,不合胃口?” 香染摆手道:“当然不是,能得将军招待,我已经很满足了,只是……” “只是什么?不妨直说。” “这个只是嘛,是想到一直在府上打扰,香染回想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你无需如此作想,能有姑娘作客府上,这平时冷冷清清的将军府,也多了不少的人气。以前我总觉得,府中一切如何皆是寻常,但当凝珠远嫁之后,我才觉得府中确实冷清,从前只留凝珠一人在府中,真的委屈她了。” 听得提起了凝珠,香染心里顿时浮现了一丝遗憾。 说好的要回来见她,却连她远嫁的消息也是到了府中才知晓。再加上她对辰国的印象,令她对这位好友的遗憾,又增加了几分。 “但将军始终陪伴过凝珠不是吗?我的一位好友曾经对我说过,相伴终有时,终须放手一别方能走好脚下的路,我想,凝珠她也是愿意走好自己的路的。” “哈,这倒显得我这位父亲,太过挂心,碍住子女的脚步了。” “怎么会,以顾腾誉为例子,若非将军挂心,带他进入军中,他如今定是一名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这就是顾将军挂心所得的结果。” “天下父母心,不过是如此而已。” 见顾全面上凝重,香染将想要伸手去拿点心的心思立马缚住,安安静静,乖巧地坐在位置上不作动作。 方才的所有话,都是发自香染的真心,从前不及细想,如今为了安慰这位嫁了女儿,又好像难得亲儿陪伴的孤独父亲,说了这么一番话的香染,忽然觉得从前那个憎恶的人,好像也没这么令人讨厌。 香染在这一问一答之间,好像被带进了什么奇怪的思路里面。 忽然,顾全道:“在辰国的这段日子,你们一路同行,也是辛苦?” 香染听见发问,当即丢掉犹豫的心,当即回答道:“怎么可能辛苦,我都习惯了!” “听姑娘这么一说,怎么好似全不在意?姑娘没想过回家安定,方是最好吗?” 被这位顾将军这么一问,香染当即哑口无言。 灵树给香染的概念,并不是家。 家是一个长久安定不用奔走,是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灵树呢,她终究要离开,要飞升到另外一个地方,并不是她生活一生的地方,要是说飞升后的那个地方才是她安定的地方的话,那是不是说,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家? 这么一想后,她有些失落。 她所遇到过的人界的人,都有家,都是一副安宁喜乐的模样,和和气气,其乐融融,看着就令人欣羡。也就何追云和她同样,在人界随意奔走了。 但何追云很快就会有一个家,这是必然的一件事。空忧一定会很乐意接受何追云,让他留在世外药庐的。世外药庐之内,三人想必也比两人热闹。 而她,回去灵树后就只剩她自己一个人了,清瑶也没有定下一个回去的时间,那她还是会长久的一个人。 想着想着又回到了原点,她要的不是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的勇气,又被摘掉了。 “我看姑娘衣着算是光鲜,应不像是无家之人,是否有什么难以言明之事,困扰姑娘?” 香染摇头道:“不怕和将军言明,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家,我的家人好像只剩下清瑶了,其他的家人,都在很遥远的地方,若不是时间流逝,还有加上我自己的积累,我就不能去见她们,清瑶如今不在,将军就当我没有家好了。” 听到此处,顾全心中泛起了一丝怜悯——这丫头的亲人都入了黄泉,小小年纪经历如此大恸,当真不易。 “无碍,若是无家,尽可在将军府住下。” “可是叨扰总归不好。” 顾全以为她想要去找清瑶,也就道:“寻人也不急于一时,先住下,一切从长计议。” 香染听得稀里糊涂。 “你与誉儿在辰国的经历,我也听他笼统地说了大概,你们一路上,是否还遇上什么?” “将军可是担心了?” “身为父亲,就算是见吾儿平安回来,也会有想要知晓一切的心。” 犹豫了片刻,香染还是念及慈父之心,将事情从头到尾告诉了顾全。 当然,这从头到尾的头,是从那个妖怪控制了幽魂噬命的故事开始说起。 第232章 将一路上的故事听完,顾全面色平静,举杯,喝了一口茶。 一路上的奇遇对香染来说是新鲜又刺激,她当然是说得不亦乐乎,忘乎所以。 顾全将茶杯放下,香染仍旧在孜孜不倦地说着那一段故事。 “最后还好我们有追云送的符篆,一下就消灭了那只幽魂!村里的人将我们奉若神明,我们说一他们不敢说二,而且还特地设宴款待我们,不过最令人愉快的,不是村民们的招待,而是除秽的过程,顾腾誉和也和我一样有同样的感受!之后呢,一路顺遂,平安回到都城这里!” 顾全带笑点头。 香染知道,他对这个故事很是满意,也就暗自欢喜,心道:顾腾誉,我可帮你说了不少英勇事迹,一定会给你父亲留下不俗的印象,你就等受到至亲的刮目相待。 “没想到,原来那天你带来的那位小道长,竟有如此本事。” “嗯,虽然他还斗不过他师兄,不过他对付幽魂很有一套,就连我……” “嗯?如何?” 差点将身份暴露的香染一瞬间悬崖勒马后,继续笑道:“就连我也很佩服他,他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却如此厉害!” “所以当天你们逾墙而入,也是得了小道长神通的缘故?” “啊哈哈,是这样没错。” “但他还是败下阵来,国师,竟然有如此令人意想不到的力量,这样的力量……还是来自辰国的仲修道……” 见事情的重心成功被她说偏,再观察了一阵对方的表情,她才敢松一口气。 香染喝了口茶压压惊止止渴,又非常顺手地顺了一块点心来吃,咬了一口才发现自己的失礼之处,默默将咀嚼的幅度降低些。 见顾全面色凝重,香染小心翼翼道:“顾将军,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顾全一听,才从深思里抽出,对香染笑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们一路上竟然遇到这么多的事,还有,仲修道的事,你能继续说说吗?” 香染对此非常乐意:“当然可以!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我所知道的事情啊,是这样的……” 诉说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故事,结束的时候,是婢女上第二杯茶的时候。 香染对对方能对她说的故事感兴趣这一件事非常高兴,一切表现得更加自然而然,就连边吃边说这种不太文雅的行为,也不知不觉地顺着上手。 “这就是大概的情况了,追云能躲过这一劫,带着典籍离开,我自然是欢喜的!” “听你所说的事件里,我听出了对国师颇为不满的意思,难道你们此前曾相遇?” 香染一听,脑筋急转并且义愤填膺道:“一个欺负小孩的人,为什么要对他有敬意?以大欺小,我,我看不起他!” 说着激动,一掌拍在了石桌上。“碰”的一声,让她自己也被惊了一下。 顾全道:“没想到香染姑娘年纪轻轻竟也有如此侠义心怀。” “这当然!我虽然做事不太靠谱,不过我知道什么叫正义,正,不斜也,义,乃是道义,恃强凌弱的人,不是好人!见到不正义的事,必当出手!” “香染姑娘说得很对!哈,心怀正义,纵是女儿辈也值得敬佩!” 顾全举起茶杯,有“碰杯”之意。 香染一见,有些意外,欣喜地举起茶杯,回应。 “说起不靠谱,誉儿为人确实是有些不靠谱,委屈你一路上对誉儿的照顾了。” “哪里哪里,顾腾誉其实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对追云的交代记得一字不落,我们不过是互相指点而已,没有照顾之说。” “不知不觉,也聊了一个时辰了,我也很久没有与人如此畅快闲话,今日闲逛,也算是有所收获了。时候不早了,不如随我一同前去晖园用膳,你觉得如何?” “顾将军邀请,那当然好呀!” 于是,香染就这么兴致冲冲地跟着顾将军前往顾将军所住的庭院。 申末,顾腾誉回到府内,见自己的父亲和香染同坐一桌,一人看起来面色稍缓,看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另一人兴致不错,还对他挥手。一瞬间懵然的顾腾誉,见了这般和谐场景后,放下了担忧的心。 顾腾誉先是来到了他父亲的面前,拱手道:“父亲。” 顾全语气平淡,道:“嗯,军中事务如何?” “该详说的,已经详说,听宁旗所言,宁将军对此也很是认同。” “既然已经办妥,就下去,顺便带香染去散散心,陪了我这老人家一天,也累了?” “话呢,是越说就越有趣,既然有趣,怎么会累?不过既然是将军的命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去去。” 顾腾誉再行一礼,带着香染离开了晖园。 半路上,好奇今天发生的事的顾腾誉,对香染发起了疑问:“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和我父亲同坐一起,还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偶遇呀,之后就是闲聊了,聊得来,就聊一天啦。” 顾腾誉追问道:“你们聊的什么?” 香染回想:“挺多的,有那个老道士的事,追云的事,你的事,还有凝珠的事。” “我的事?不是!你们聊起追云,你将什么事都告诉我父亲了吗?” “当然没有啊!我们在辰国被追杀的那段没说,你不用怕我暴露身份。” 香染倒也不笨,顾腾誉心下一松:“你们聊起我的事,到底聊了什么?” 香染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他一眼:“你就这么在乎我们聊起的话题?” 顾腾誉道:“背后之言,到底在乎。” “我才没你想得这么阴险!还背后之言,不过是聊起你和凝珠小时候的事而已,也没什么。” “除此以外呢?” 香染摇头道:“没啦。” 顾腾誉疑惑:“没了?” “嗯!” 忽然,香染听得顾腾誉轻叹了一声。 如今,换香染追问:“你叹气作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要是故作嘲笑的话,小心我秋后算账。” “哈,我才不怕,没什么就是没什么,既然没什么,就当然没什么咯。” 两人小打小闹,走进了西厢房的院子。 第232章 将一路上的故事听完,顾全面色平静,举杯,喝了一口茶。 一路上的奇遇对香染来说是新鲜又刺激,她当然是说得不亦乐乎,忘乎所以。 顾全将茶杯放下,香染仍旧在孜孜不倦地说着那一段故事。 “最后还好我们有追云送的符篆,一下就消灭了那只幽魂!村里的人将我们奉若神明,我们说一他们不敢说二,而且还特地设宴款待我们,不过最令人愉快的,不是村民们的招待,而是除秽的过程,顾腾誉和也和我一样有同样的感受!之后呢,一路顺遂,平安回到都城这里!” 顾全带笑点头。 香染知道,他对这个故事很是满意,也就暗自欢喜,心道:顾腾誉,我可帮你说了不少英勇事迹,一定会给你父亲留下不俗的印象,你就等受到至亲的刮目相待。 “没想到,原来那天你带来的那位小道长,竟有如此本事。” “嗯,虽然他还斗不过他师兄,不过他对付幽魂很有一套,就连我……” “嗯?如何?” 差点将身份暴露的香染一瞬间悬崖勒马后,继续笑道:“就连我也很佩服他,他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却如此厉害!” “所以当天你们逾墙而入,也是得了小道长神通的缘故?” “啊哈哈,是这样没错。” “但他还是败下阵来,国师,竟然有如此令人意想不到的力量,这样的力量……还是来自辰国的仲修道……” 见事情的重心成功被她说偏,再观察了一阵对方的表情,她才敢松一口气。 香染喝了口茶压压惊止止渴,又非常顺手地顺了一块点心来吃,咬了一口才发现自己的失礼之处,默默将咀嚼的幅度降低些。 见顾全面色凝重,香染小心翼翼道:“顾将军,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顾全一听,才从深思里抽出,对香染笑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们一路上竟然遇到这么多的事,还有,仲修道的事,你能继续说说吗?” 香染对此非常乐意:“当然可以!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我所知道的事情啊,是这样的……” 诉说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故事,结束的时候,是婢女上第二杯茶的时候。 香染对对方能对她说的故事感兴趣这一件事非常高兴,一切表现得更加自然而然,就连边吃边说这种不太文雅的行为,也不知不觉地顺着上手。 “这就是大概的情况了,追云能躲过这一劫,带着典籍离开,我自然是欢喜的!” “听你所说的事件里,我听出了对国师颇为不满的意思,难道你们此前曾相遇?” 香染一听,脑筋急转并且义愤填膺道:“一个欺负小孩的人,为什么要对他有敬意?以大欺小,我,我看不起他!” 说着激动,一掌拍在了石桌上。“碰”的一声,让她自己也被惊了一下。 顾全道:“没想到香染姑娘年纪轻轻竟也有如此侠义心怀。” “这当然!我虽然做事不太靠谱,不过我知道什么叫正义,正,不斜也,义,乃是道义,恃强凌弱的人,不是好人!见到不正义的事,必当出手!” “香染姑娘说得很对!哈,心怀正义,纵是女儿辈也值得敬佩!” 顾全举起茶杯,有“碰杯”之意。 香染一见,有些意外,欣喜地举起茶杯,回应。 “说起不靠谱,誉儿为人确实是有些不靠谱,委屈你一路上对誉儿的照顾了。” “哪里哪里,顾腾誉其实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对追云的交代记得一字不落,我们不过是互相指点而已,没有照顾之说。” “不知不觉,也聊了一个时辰了,我也很久没有与人如此畅快闲话,今日闲逛,也算是有所收获了。时候不早了,不如随我一同前去晖园用膳,你觉得如何?” “顾将军邀请,那当然好呀!” 于是,香染就这么兴致冲冲地跟着顾将军前往顾将军所住的庭院。 申末,顾腾誉回到府内,见自己的父亲和香染同坐一桌,一人看起来面色稍缓,看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另一人兴致不错,还对他挥手。一瞬间懵然的顾腾誉,见了这般和谐场景后,放下了担忧的心。 顾腾誉先是来到了他父亲的面前,拱手道:“父亲。” 顾全语气平淡,道:“嗯,军中事务如何?” “该详说的,已经详说,听宁旗所言,宁将军对此也很是认同。” “既然已经办妥,就下去,顺便带香染去散散心,陪了我这老人家一天,也累了?” “话呢,是越说就越有趣,既然有趣,怎么会累?不过既然是将军的命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去去。” 顾腾誉再行一礼,带着香染离开了晖园。 半路上,好奇今天发生的事的顾腾誉,对香染发起了疑问:“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和我父亲同坐一起,还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偶遇呀,之后就是闲聊了,聊得来,就聊一天啦。” 顾腾誉追问道:“你们聊的什么?” 香染回想:“挺多的,有那个老道士的事,追云的事,你的事,还有凝珠的事。” “我的事?不是!你们聊起追云,你将什么事都告诉我父亲了吗?” “当然没有啊!我们在辰国被追杀的那段没说,你不用怕我暴露身份。” 香染倒也不笨,顾腾誉心下一松:“你们聊起我的事,到底聊了什么?” 香染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他一眼:“你就这么在乎我们聊起的话题?” 顾腾誉道:“背后之言,到底在乎。” “我才没你想得这么阴险!还背后之言,不过是聊起你和凝珠小时候的事而已,也没什么。” “除此以外呢?” 香染摇头道:“没啦。” 顾腾誉疑惑:“没了?” “嗯!” 忽然,香染听得顾腾誉轻叹了一声。 如今,换香染追问:“你叹气作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要是故作嘲笑的话,小心我秋后算账。” “哈,我才不怕,没什么就是没什么,既然没什么,就当然没什么咯。” 两人小打小闹,走进了西厢房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