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创世神呀》 第1章 陨星 何港把黑色大衣的衣领立起来，阻挡从阿地伦达克山脉刮来的冷风，瑟瑟发抖地把手伸向这城堡二楼大厅里装饰成烧柴、实际上是用电的壁橱。 他舔舐了一下干燥开裂的嘴唇，牙齿因为寒冷而微微打颤。 有些上火。 这里是大西洋沿岸。 纽约州。 阿地伦达克山脉。 普莱西德湖村。 今天是五号。 2026年，十月5日。 才十月份就大雪纷飞，等到了十二月份恐怕将要迎接几十年以来最严峻的寒冬。 “阿嚏——！！” 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何港伸手掏纸，却摸到还热乎着的一大杯咖啡。 “安娜外婆，小兰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不过小港，你得下来帮我搬一下东西，这些火腿肉我们得把它们放进地窖里！” 老迈却温和的声音从一楼传上来，安娜阿姨在一楼收拾东西。 她是小兰姐姐的外婆。 这座城堡刚刚交接，小兰姐和其他人去了纽约举行婚礼。 有些无趣。 这里最好的消遣就是旁边才建起来的古生物博物馆。 那是小兰姐开的。 还没正式营业。 二楼有一个独立游戏区，很多配置不错的电玩设备，还有单独的arcade，翻译过来就是街机。 就一块钱四个币能搓一上午的那种，拳皇啊恐龙快打啊三国志啊什么的。 听到安娜外婆的生活，他耸了耸肩，把窗帘拉上。 打了个哈欠。 有点困。 这里前段时间信号还行，就是何港本人的英语不太好，所以不喜欢跟美国佬一起玩游戏。 但偏偏翻墙回国服又t倒时差，以前那些朋友白天玩游戏就相当于这边的半夜三更。 想着为什么今年的冬天来得这么早，何港还是踢踏着兔子拖鞋乖乖下楼。 城堡不算大。 只有四层，结构也不复杂。 他在一楼大厅里看到了安娜外婆——穿着厚厚卡其色羽绒服的老妇人，还没那么佝偻，头发几乎全白了，不过身子骨还算硬朗。 她有六十岁。 年轻的时候脑子受过伤，得了癫痫，不过不知道怎么治好了，只是现在精神有点不正常，就跟人格分裂一样。 她要何港下来帮忙搬的是从西班牙空运过来的伊比利亚火腿，四十公斤全是后腿肉。 就这里，可能得几十万刀。 小兰姐的老爹是何港的二叔。 他们那一辈儿，老何家就三兄弟，老大是何港他老爹，老二前些年带着全家老小移民美利坚，老三带着钱去了越南玩玉石。 二叔家钱多得是。 伊比利亚火腿只是小case。 大木箱被放在手推车上，应该是昨天晚上运到城堡门口来的。 安娜外婆倒没怎么动手。 两只阿拉斯加累得直喘气。 “等下你从地窖上来的时候，记得带一瓶葡萄酒，我们中午喝点儿。” “二婶说不要让你碰酒。” 何港把住手推车的把手，伸出右手竖起一根食指， “所以你只能喝一小杯。” 他们用中文交流。 地窖入口在靠近厨房的地方，中间要经过两个大厅和监控室——这里算是乡下，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虽然算不上穷，但小混混也不少。 所以小兰姐他们家在监控室里放了不少武器，只是何港不会使，他又没有服过兵役。 要真有一群头上包着白丝巾的家伙一边展现自己的肱二头肌一边用健美先生的动作破门而入，那他何港也只有双手抱头大喊贝勒爷吉祥。 或者会躺在地上装死。 这城堡才刚交接到小兰姐手里，好些地方还没来得及进行后期修缮。 地窖里没拉电灯。 何港不得不把放在石墙凹槽里的烛台点燃，就着微弱的烛光从酒架上捞了一瓶红酒。 嗯，不错。 他装作自己很懂的样子，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小小的装了个逼，眯起眼睛想要评头论足一番。 然后，沉默。 这是……法语？ 他一个单词都不认识。 不认识算了。 安娜外婆认识，她会很多种语言。 哼着最近的抖音神曲，摆着微小的弧度，何港走出地窖，犹豫了一下，把门锁了起来。 地窖门本来没锁。 这里面有几只不知道怎么偷跑进去的小蜥蜴。 他把酒瓶子抱在怀里，转身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大声询问： “你把醒酒器放哪儿去了，安娜外婆？” “厨房里，你自己找一下。” “噢，我知道了。” 何港挠了挠后脑勺。 他从没进过厨房，主要他是个懒货，大概放尼日尼亚能和那些黑哥们比比谁更懒的那种。 但这时候，狂风猛然停滞。 何港以为是幻觉。 他往外看。 不，不是幻觉。 风……停了？！ 是真他妈的停了，就那么停滞下来，片片雪花还滞留在空中没有任何事物在移动分毫！ 那些美丽规则的自然造物就那么违背物理定则地飘浮在空中，似乎托着它们的风还在，只是……时间暂停。 眼前的一幕震惊了何港。 他猛地走到窗边。 巨物呼啸的声音响起。 昂首。 天上！ 流星，数以百计、数以千计的流星！ 白昼被强光席卷！ 每一颗陨石的后面都拖曳着长而恢宏的焰尾。 目瞪口呆！ 抬头。 整个天空都被照亮。 世界末日？ 他使劲摇了摇头，狠狠舒了口气。 于是他安了安心。 此时，大雪骤然间就停止了。 是就那么猛然停滞。 刚才凝滞在空中的规则形态晶体随着重新刮起来的大风落下，淅淅索索就像数不胜数细小的生物在城堡坚固的外墙上爬过。 何港打了个寒颤。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常。 大美利坚果然地大物博有容乃大，啥啥有的没的都能往这片儿掉。 “安娜外婆——？！” 话音未落，刹那间有剧烈的光芒从天而降，让何港的眸子陷入间歇失明的状态。 那强光—— “嘶！！！” 他捂着眼睛。 有嫣红的血泪从眼角渗出，这光实在是太剧烈了，让何港发出痛苦的哀嚎。 还没从强光的刺激中舒缓过来。 “呼——！！” 猛烈的呼啸声又响起。 似乎有尖锐而巨大的物体从万丈苍穹如利刃般落下，划破长空的声响裹挟着猛烈的风压让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凝滞的恐怖气息。 何港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 他可以模糊看见有明亮的物体自天空斜落向地面，皑皑白色的剔透晶体在瞬间的冲击波作用下激射向四方。 算不上灼热的温暖空气席卷了何港的身体。 突然又能看见了。 不只是能看见，在这温暖的气流刹那间漫过眼球纤维膜时，如有皓月在视界中绽开。 耳鸣！ 炫目！ 眸子里因为反射窗外剧烈的白光而显示出星辰璀璨的模样，他猛地盯住一个方向。 那里是一堵高大坚实的外墙。 外墙后面，未开业的博物馆。 “什么……？那是什么？！” 何港有些惊慌。 他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看到什么，但的确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这双眼睛。 空中滞留的暴雪终于落尽。 一切恢复清明。 静！ 冷！ “砰！”“咔嚓——” 印着法文的不知道多少年产自哪个酒庄的葡萄酒落在地上，以克计算价值数万美刀的液体四处溅射。 加绒牛仔裤的裤腿被酒液浸湿。 我得去看看。 何港终于反应过来。 刚才的流星雨、类似时停的自然效应…… 这一切都似乎在预兆什么。 我得去看看！ 这一次，他的眼神逐渐凝实。 “咚、咚、咚——” 厨房旁边有一个凸出去的露天小花园，何港三步并作一步猛地踏入其中，然后翻过围栏，落在城堡侧面的草坪上。 地上的积雪发出窸窸窣窣咔嚓咔嚓的声音。 前面是高达四米二的外墙。 侧门就在眼前。 狰狞凶恶的石像鬼蹲坐在大门两侧的墩子上，居高临下，双目无神，却又好像在注视着下方。 “咕——”“咕——”“咕——”“……” 还没跑出大门，纽约州灰夜莺的叫声不知道从前面哪一支红枫上传来。 这一声鸟鸣，唤醒了一切。 所有的嘈杂如浪似潮地涌入何港的脑子。 他猛然停下。 但不是因为那些回归的声音—— 眸子睁大，瞳孔微缩。 “呼——”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一颗无比庞大的纯粹黑色晶体，伫立在原本属于博物馆的位置——不远处的坡下，熔岩从这黑色晶体的底部向四周蔓延，高温、高压，剧烈的摩擦让这片土地寸寸龟裂。 这是……陨石？ 第2章 一不小心成了上帝 悠悠转醒。 脑子里就像装满了浆糊，晃一下就痛得要死。 眼前一片黑暗。 何港依稀记得，自己看到那陨石的瞬间，就有强劲的引力把他拖拽着向前，直直撞向黑色的晶体。 “呼——”“呼——” 大口地喘息。 他猛地睁开双眼。 入眼只有一片氤氲的白。 但下一瞬，这白便被似浓墨泼洒而来的纯粹黑色覆盖，何港尝试感受并移动自己的四肢。 没有。 只有入眼无法逃避的黑暗。 “我成了植物人？” 何港能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就跟在电影院里看3d电影时一样，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我何港虽然算不上什么贵族学校莘莘学子祖国花朵未来栋梁，但怎么也算是老何家的独苗，何家垭口下面唯一一个考上本科的高材生，我还要报效祖国挖土豆——” 就在何港有些紧张有些畏惧地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的黑暗似乎在迅速被剥开。 也不知道是因为遥远还是因为本就细微，眼前出现了一点点温暖与亮光。 像在黑夜中疾驰。 你可以看到这条道路尽头的灯塔，那点点光亮在迅速扩散、增大。 何港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眸。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这算不算眼眸，再或者是小说里的内视？ 穿过了某个混沌而无声的隧道。 “轰——！！” 何港被涌入的黯淡亮光所吸引。 这里…… 他在俯瞰一片深空！ 一片不算璀璨的夜空。 无数不规则的金属或岩石围绕着巨大的黯淡星体运行，这些小行星在运转的过程中抛射出数不清的物质。 那些物质很轻。 八颗有着固定轨道的星球引起何港的注意。 它们围绕着中心的黯淡星体。 相比那些类似金属与矿物的聚合物，这八颗行星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他被眼前这瑰丽的一幕所吸引。 但片刻之后，何港意识到，这里似乎就是……太阳系，一个没有被点燃的太阳系！ 没有任何的光源。 那么可见的一切，又被什么照亮？ 这里本应该是一片黑暗！ 似乎是看透何港的想法。 “当——！！” 像伫立在天山之巅百年的古钟在苦行僧的撞击下发出震耳轰鸣，钟鸣在意识可见、可闻的每一个角落响起。 接着，那唯一的光，就此消弭。 这光消散地极其缓慢。 何港甚至能看到最后一束如箭矢的亮色向自己的视界盲区而去，然后逐渐消失在可见范围内。 于是黑暗再度降临。 “光呢？” 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惊慌失措。 每个人都有自己恐惧的东西。 恐高症、密集恐惧症、幽闭恐惧症、深海恐惧症…… 对未知，人类总是感到畏惧。 现在，何港觉得自己应该怂。 没有人回应他。 大脑发出脉冲电波刺激交感神经，加剧皮肤和内脏活动，何港能感觉到自己手心出汗、立毛肌收缩、毛细血管颤栗、嘴巴发干。 主要是嘴巴发干。 在这黑暗中，他似乎能慢慢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血液在流淌、胃部在蠕动、骨骼在发出轻微的脆响。 太安静了。 看着周边。 脑洞大开。 这混沌虚无的黑暗。 他想起了创世纪。 于是说：“要有光！” 声音有些沙哑。 也看不到神色。 但立刻，光居然真的出现了。 那颗唯一的恒星，刚才还死气沉沉不见丝毫氤氲，沉淀在黑暗中也融入黑暗中。 现在，有点点细小的光芒从这颗巨大无比的气态星球的核心飒然亮起。 虽然没有触碰，也没有衡量，但何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可以感觉到，这颗恒星的质量在“要有光”这三个字说出来的一瞬间增加到几乎无限，乃至于可以与视界范围内的所有物质质量总和相提并论。 质量增加，引力增强。 内部温度与压力增大。 所有构成这恒星的氢原子开始在零点零零零零零一秒之内向内坍塌并做无序运动。 当第一抹黄色的光芒像骤然绽开的巨大帝王莲一样出现在何港眼中—— 核聚变开始了。 太阳，诞生。 这颗新生的恒星，正式开始向整个黑暗的深空辐射电磁波与粒子流。 这个世界一切能量的来源。 光，出现了。 周围的行星有序运行。 有光还不够。 当他说出要有光的时候，何港就意识到自己将是这个世界的上帝。 这种时候，不可思议——但肾上腺素飙升，血液循环加速，生理机能迅速增强，大脑极速冷静下来。 换句话说，何港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紧张，他只觉得自己的效率似乎变得很高，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也在增强。 他在这重新被光亮遍及的深空中寻找，只是和刚才那虚无缥缈无根无萍的光相比，现在的光是如此的温暖稳定。 核聚变足以支撑太阳燃烧整整一百二十亿年。 终于他找到了。 那颗位列第三的、地狱一般的行星。 自转的同时龟裂，然后渗透出紫色光芒的骇人裂缝又瞬间弥合，向四周喷吐着细微的光华。 它该是地球。 “但它不是地球。” 何港尝试使自己的视线集中到这颗高速旋转、表面被浑浊气体笼罩且因为物质摩擦而迸发出猛烈电光的星球。 从位置来看，这小东西很适合诞生生命。 但整颗星球都只由气体构成。 氢与氦。 何港意识到，这个世界可能没有“物质”，于是他看那些金属小行星——不是金属，是某种气体的聚合物，散发着淡淡的金属光泽——或者那甚至不是气体而仅仅是某种不可知的元素。 这个世界好像没有纯粹的固体。 也没有除了氢与氦之外的物质。 在某种未知力量的刺激下，何港的大脑似乎正在发生某些特殊的变化，他回忆起了过去很多曾经一目晃过而后遗忘的东西。 “质子聚变和中子俘获是宇宙中形成化学元素的两个主要过程。”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低头，也能看到自己赤裸的躯干，就这么横亘在一片深空中，简直比上帝还上帝。 行走在被光照亮的黑暗中。 何港轻轻晃动自己的手指，他说， “那么，高温……高压……” 宇宙中所有元素都起源于氢。 大爆炸诞生了氢这种物质。 这个宇宙也是如此。 氢占据几乎所有物质中百分之九十九的比例，剩下的元素全部是氦。 在迅速升高的温度下，聚变反应发生了，不是在某个恒星的中心，而是整个何港视界之内的任何一片空间。 较重的原子核形成，首先是氦，其次是轻元素——锂、硼、铍等——这一过程是质子聚变。 氦原子轰击轻元素的原子，就会产生中子，这些中子被轻元素的原子核俘获，就形成较重的元素，从碳、氮、铁一直到原子序数为82和83的铅和铋，这一过程是中子俘获。 地球环绕太阳旋转，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周期，终于，质子聚变与中子俘获的过程趋于平静。 物质诞生。 “呼——” 现在，眼前这一幕才是真正的……开天辟地，天地之初。 每一颗行星都对应外面世界的行星。 一个星盘。 一个太阳系。 瑰丽、惊艳、闪烁、迷人。 何港站在星空，目之所至尽是造物。 太阳系创造完成。 星球出现。 地球…… “要有月。” 物质从地球分割，在月球轨道中汇聚旋转，然后逐渐形成一个圆球。 “要有水。” 地球冷却下来，雷霆暴雨、电闪雷鸣，地质活动平缓，低处形成海，高处形成陆。 在月球的作用下，潮汐出现了。 “终究还是有些荒凉了。” 何港走到地球旁边，他看着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地球，眸子就如月球般巨大， 这就是上帝的感觉吗—— “要有生命。” “轰隆隆——！！” 一道雷鸣，然后是从这宇宙之外的黑暗壁垒上涌出品红、柠檬黄与蓝色的氤氲之气，包裹了整个地球。 然后，这些不知名的物质渗透进去。 让自己的视线落在地球上。 何港尝试使自己缩小，至少可以落到这颗星球上的体型。 他的视力好到能够看清原子的结构。 暴雨与雷霆创造了生命诞生的基本条件。 如今的地球大气层中含有包括五种氨基酸和不同有机酸在内的各种新的有机化合物，同时还形成了氰氢酸，而氰氢酸可以合成腺嘌呤，腺嘌呤是组成核苷酸的基本单位。 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无机小分子生成有机小分子。 何港落在地球的岩凸上，踩出巨大无比的脚印，他看着生命诞生的过程，感受奇迹的发生。 不知道多少年的发展后，有机小分子遍布整个世界。 原始海洋中，有机小分子生成有机大分子。氨基酸、核苷酸等有机小分子物质，长期积累，相互作用，通过缩合作用与聚合作用形成了原始的蛋白质分子和核酸分子。 又过了不知多久，蛋白质、多肽、核酸和多糖形成的“团聚体”出现了，它们是早期的类生命体。团聚体可以表现出合成、分解、生长、生殖等生命现象。而且，这种物质具有类似于膜那样的边界，其内部的化学特征显着地区别于外部的溶液环境。 何港屏住了呼吸。 这个世界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 他在这世界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但感官上来看似乎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 到了最关键的阶段。 有机多分子体演变为原始生命。 他将见证神话。 不，这么说不准确。 确切地说……他，就是神话！ “神看着一切所造的都甚好。有晚上，有早晨，是第六日。 ——《旧约创世纪》第一章第三十一段。” 第3章 龙，与狼 似乎有电流猛然间刺穿他的身体。 何港还没有来得及真正看到生命的诞生，太阳穴的刺痛与整个身体的触电感就让他乍然惊起！ 嘶—— 痛—— 他轻揉太阳穴，瞬间清醒，心脏跳动几乎达到了惊人的每分钟一百下。 本来还有些浑浑噩噩，没有从刚才那上帝的伟岸力量中惊醒，但只坐直身子，就如螳螂一般绷直了自己的身子。 饿！ 热！ 新陈代谢速度好像快得有些不正常，身体素质似乎时时刻刻都处在肾上腺素激增的状态。 太饿了！ 现在，何港觉得他能吃下整整一吨伊比利亚火腿肉。 太阳穴的刺痛让他有一种深深的危机感。 猛地晃头。 “不对！” “陨石……陨石呢——？！” 何港站起来，他看向刚才伫立着黑色晶体的位置，那里也曾应该有一座还未开业的古生物博物馆。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 除了一个坑。 近在咫尺、直径达到十多米的深坑。 深坑的周遭是曾经博物馆的残骸。 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有残留。 所以，刚才是在做梦？ 不，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再次下起大雪，流星雨已经彻底结束，坠落在这片大地的不知哪些角落。 大风吹动温带阔叶木树种的顶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在树林中沿着柏油路向小镇的方向，远远地看到，有成群的黑鸦从被白雪覆盖的丛林中升起。 “嗖——” 有黑影在簇拥在一起的笔直树干后面奔过，声音还未传出，就被呼啸的寒风掩埋。 “是谁在那边？！” 何港大声呵斥。 他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去两步，一直到背靠着博物馆剩余的墙体。 二叔给小兰姐购置的这处城堡原本是用来作为郊区酒店使用，但酒店老板资金链断裂宣告破产之后，还没完工的城堡被银行卖给了他们。 距离最近的普拉西德湖村有四公里的直线距离，路程接近十公里，中间隔着一小片湖体。 意思是，在博物馆开业之前，这里除了保安和厨师之外很少有外人。 这段时间天下暴雪，连保安和厨师都休假了。 “吼——” 林子里，从村子的方向传来若隐若现的细微咆哮，像是某种食肉的猫科动物。 这里经常会有山猫。 但山猫的声音不是这样。 “汪汪——！！”“汪——！！”“汪汪——！！”“……！” 高墙之内的院子里，两只阿拉斯加传出了焦躁不安的嚎叫，但没有听到安娜外婆的声音。 何港看不到里面。 外墙太高了。 起码有接近五米。 而且二叔是一个迫害症患者，他准备了大量武器在监控室里的同时还用军用标准加固了外墙。 何港可没能耐破墙而入。 别说他，就算一辆装甲车也进不去。 没有人回答他。 那东西的体型，从晃过的黑影来看不算小，甚至在纽约州的丛林里称得上是庞然大物。 像是豹子或者野狼。 这种情况，作为一个平时不怎么运动、也从没接受过军事化训练的学生狗，何港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恐惧。 但没有。 他的眼角余光撇过直直插入旁边废墟中的玻璃，透过那里面的反光看到自己。 冷静。 严肃。 瞳孔黑得吓人。 脖子皮肤下面血管像蚯蚓那样蠕动跳跃，没有被大衣覆盖的身体在向外渗透出一丝丝的白色热气。 “咚！”“咚！”“咚！”“……”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急促如暴雪落在头顶金属挡板上的声音。 雪飘落到肩头。 这个世界怎么了。 为什么给他如此恐怖的感觉？ 喉结滚动、青筋暴起。 刷—— 刷刷—— 某种动物跑过雪地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近在咫尺！ 浑身汗毛站立。 何港缓慢地移动自己的身子，使自己处在两堵墙的夹角处，这样就只需要注意眼前的方向。 阿拉斯加的吠声越来越急促。 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接近了。 雪正在越下越大。 狂风让大衣的衣摆都向内拖拽，动物跑过雪地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似乎有更多的东西来到这周围。 沉重的呼吸声已经传递到何港的耳中。 他把自己的双手隐蔽在衣服内侧——很多动物的菜单上没有人类这一选项，但当它们意识到人类所带来的威胁之后，也不介意让这个威胁从眼前消失。 黑影在眼前的林子里交错闪过。 他站立的位置是博物馆的侧面，面朝浓密的树林和远处被冻结的湖面。 沉重的呼吸与爪牙碰撞的声音像是金属球棍互相猛击，细微不可察、被刻意压制的嘶吼从四面八方传来。 似乎时间都在眼中变缓。 何港进入了某种奇异的境界。 他变得很快。 或者说，他的思维速度被加速到了过去的起码两倍，视力、听力和嗅觉都变得灵敏无比。 双腿微微下压。 浑身力量积蓄。 眸子里的黑色变得更加浓郁，并且在没有直视星体的时候都有光华熠熠生辉。 “左边，三只。右边，五只……不对，六只，” 沉住气，肌肉紧绷，何港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那些在暴雪中隐藏进丛林里的掠食者似乎在有组织有目的地对他进行捕猎， “如果我有一支汤姆逊，现在就能用枪声吓走它们——” “吼！”“吼——” 低沉的嘶吼打断了何港的自言自语。 这声音低沉且凶猛。 像极了雄狮或猛虎发出的声音——但这不可能，纽约唯一两个可能出现这两种大型猫科动物的地方就是动物园与马戏团。 这样的大型掠食者，不太可能会集群猎食。 令人惊骇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何港想到的不是自己应该如何逃脱，而是一群猛虎会因为什么东西联合起来？ 在地球，这个现有固化生态系统中，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一群猛虎站在一起？ 人类？ 不，不是人类。 他在思考的同时，也依旧警惕着周围。 狂风吹拂起满天的雪埃，剔透的晶体在空中盘旋萦绕。 可视度……五米……也许七米。 现在，狗已经不再狂吠。 闪烁着红光、拖曳着光尾的凶戾双眸自面前暴雪覆盖的丛林中缓缓走出。 巨大的黑色身形向外渗透着来自生态链顶端的威压。 这居然是……一头大到骇人的狼。 北美灰狼！ 它的长度超过三米，肩高一米多，身上的肌肉像古树的筋结在游走。 这怪物缓缓靠近，要择人而噬。 河港的身子死死抵住墙面。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这不该是一匹灰狼的体型。 灰狼最多只有两米长九十公斤，而眼前的东西起码有几百公斤重！ 这甚至不该是拉丁美洲现有生态环境中应该存在的掠食者的体型。 黏稠的涎水滴落。 锋利的前爪踩踏在雪地上，把晶体挤压在一块，发出咔嚓的声音。 声带中不受控制地发出低沉的嘶吼。 巨狼死死注视着何港。 何港很熟悉这种眼神。 去年在澳大利亚黄金海岸，遇到一个从越南偷渡过去的海鲜贩，海鲜贩子请他吃生蚝的时候，他看生蚝就是这个眼神。 看到食物的眼神。 更多的摩擦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又是几只巨狼。 体型相差无二。 恐怖。 这是怎么回事——？ 美国佬的基因实验出了问题？还是说一直没有被发现的远古生物？ 几只巨狼在暴雪中交错。 它们围绕着何港。 在他的正前方踱步。 用嗜血的目光打量着猎物。 冷汗汩汩。 “我可能要挂了。” 何港说。 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可以感受到那个被创造的世界。 “要是可以把那里面的东西弄出来就好了。” 有这么一瞬间，他希望自己真的是上帝。 “吼——！！！” 咆哮震山林！ 为首的巨狼高高跃起，它已经尝过这种不长毛的猴子的味道了。 简直是世间美味！ 它要撕碎他，吃下最肥美的内脏！ 阴影投下。 何港双拳紧握。 他的反应速度和感官的确不知道为什么有所增强，但绝对没有变成超人。 杀死这样的东西。 何港觉得自己做不到。 巨狼跃起，利爪将要撕碎何港的身体。 看着投下庞大阴影的生物已经来到自己的头顶，何港本能地交叉双手举过头顶。 无法抵挡。 这种时候，即使是肾上腺素飙升也无法使他冷静下来。 惊慌失措地抬手试图格挡。 但此时，他察觉到有东西从自己身上脱离，这种感觉非常奇特，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痛，但的确分离出来了什么。 他双目紧闭。 “昂——！！” 而此时，更加骇人的咆哮响起。 宛若龙吟！ 那高高跃起的巨狼，被更加荒蛮凶戾的生物一口咬住！ 那是一只……恐龙！ 一只……南方巨兽龙！ 第4章 我，恐龙训练师 巨大锋锐的牙齿瞬间碾碎巨狼的头骨，金属炸裂的喀嚓声让所有巨狼前进的步伐都为之一滞。 短小的前肢刺穿头狼还在抽搐的身躯，然后猛地带出一蓬内脏，猩红的鲜血混杂着迸射出来的脑浆，在暴雪中散发出升腾的热气。 血腥。 “呕——” 何港及时捂住自己的嘴，他有些干呕。 嘴唇……似乎没有那么干燥了。 这来自九千六百万年前白垩纪时期的庞然大物，在皑皑暴雪中撕扯掉头狼的整个上半身，然后仰天咆哮，发出骇人的龙鸣。 “哇——”“哇——” 远处，丛林中躲避风雪的鸦群被惊扰飞起，藏在基因深处的恐惧让它们克服了对如此严峻天气的畏缩。 “啪嗒！” 一大块聚集在头顶挡板的坚冰落下，在何港面前摔成粉碎。 他昂首。 南方巨兽龙，没那么恐怖。 它似乎与自己有着某种特殊的、不可分割的联系，甚至在暴龙吞下那半只巨大的北美灰狼之后，何港也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腹部向浑身蔓延。 连饥饿感都消退了不少。 南方巨兽龙伫立在何港身前，它的后肢强而有力，踩踏在地面的积雪上，就有一个深坑出现。 半个巨狼的尸体落在何港面前。 溅起的鲜血沾了大衣。 嗷呜—— 吼—— 雪开始小了。 何港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觉得不行。 一只恐龙和一群巨狼厮杀，他一小熊猫还是能藏多远藏多远的好。 “咔嚓！” “咔嚓！” 南方巨兽龙咬碎头狼的半个身子，然后吞了下去，用刚才巨狼看何港的眼神看向这些在变异之后有些膨胀的肉食类犬科动物。 巨吻张开，露出里面被鲜血染成猩红的、匕首一般排列整齐的锋锐牙齿。 “昂——！！” 它向前一步。 地面震动。 十多吨的重量与十四米的体长，给狼群带来了巨大的压迫。 它们匍匐在地面，瑟瑟发抖。 灰色的光泽皮毛在满地积雪的映衬下有些闪光，散发着湿热的鲜血和内脏流出一地。 在南方巨兽龙这种远古巨兽的面前，哪怕是经过了基因变异的北美灰狼，也不过是移动的肉食而已。 再次向前踏去一步。 周边阔叶木收缩紧凑的老叶上，堆积起来形成的厚厚雪层随着轻微的晃动而掉落。 几只灰色的巨狼匍匐在地面。随着南方巨兽龙向前一步，它们眸子里的血光更盛。 它们缓慢、小心翼翼地四足站立，大丛而坚硬的尾巴低垂，在雪地上扫出杂乱的纹路。 牙齿外露，耳朵向脑后靠。 喉咙里传出低沉的嘶吼。 这些在变异之前就生活中加拿大与美利坚交界处的犬科动物，除了人类之外从没有在这片大地上遇到过竞争对手。 它们成群结队。 最健壮的公牛也曾倒在它们的爪牙下。 现在，在面对南方巨兽龙这种荒古巨兽的时候，在头狼都被撕咬成两半的前提下，狼群居然展现出了骇人听闻的野性与攻击欲。 似乎是被这些一度被支配的哺乳动物所激怒，南方巨兽龙巨吻微张，细而长的尾部轰然扫过积雪，血肉自齿间飞溅。 它展现自己的强大与暴虐。 这种生物在这地球上消失了一亿年，以至于现有生态系统中对它们的遗传记忆几近于零。 在刚开始目睹头狼被撕咬成两半时的短暂畏惧之后，比往常更加凶猛的野性促使狼群向南方巨兽龙露出獠牙。 但它们不是人类。 它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在阿根廷巴塔哥尼亚平原的一些荒芜村镇中，南方巨兽龙的化石被那里的老人们称为“撒拉弗”—— 意为乘载上帝之怒的龙形天使。 现在，撒拉弗，暴怒。 何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在某种特殊影响的作用下，他回忆起了很多曾经遗忘的东西——南方巨兽龙这种生物的体型过于巨大，又是双足支撑，这导致它们根本无法迅速行动。 但眼前这只南方巨兽龙简直颠覆了这一科学认知。 十多吨重的身体简直比猎豹还要敏捷。 狼群甚至没有做出选择。 它们还不知道应当退却还是战斗。 一切就已经发生了。 簌簌—— 大片的丛林被某个东西撬动。 有东西被以至少五十米的初速度被抛入林子，砸断了数棵做好准备熬过寒冬的老树。 血洒长空！ 那是一匹狼。 暴龙瞬间撕咬住它的头颅，巨大的力量随着猛然甩动的巨吻传递到灰狼的颈椎。 接着，身体被抛出去。 而脑袋被吞下。 零点五秒，十米距离。 以警惕着称的北美灰狼就像一只山寨的、用劣质胶水粘贴起来的胶质模型那样被尸首分离。 巨大的阴影落下。 南方巨兽龙用竖瞳斜睨剩下的几头巨狼。 滚烫的鲜血沉重地砸在地面的积雪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小坑，暴龙没有再做出任何警示动作。 它的爪牙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光泽，隆起如小山的背部在纽约州雪后的阳光中投下巨大的阴影。 狼群就在这阴影中嘶吼。 同伴的瞬间暴毙让它们的野性愈发不可压制，眼看一场龙狼之战就要爆发—— 何港丝毫不担心这头明显比地球生物更加强壮坚硬的南方巨兽龙，他担心的是自己。 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匹狼崽子过来给自己一巴掌。 呼—— 呼—— 狂风吹拂丛林，发出鬼魅的声响，何港打了个冷颤。 他的大脑极速运转。 思维速度再次突破极限。 这头巨龙似乎是突然之间就出现了，他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 突然出现。 但绝不是毫无预兆。 那么……想一下，我做了什么？ 何港重重地闭上眼睛。 他伸出手轻揉太阳穴，身子死死抵住后墙。 当时感觉有什么东西被从自己身上分离出来，那东西是什么？ 绝不可能是这头巨龙。 在拉瓦锡推翻了燃素说之后，质量守恒定律就已经成为了世界公认的权威。 作为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全小区十佳青年，何港也坚信这一点。 但是……等一等。 这是科学没错—— 可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他还在宇宙不知道哪个角落的黑暗深空中作为创世神或者上帝这样的角色，创造了一整个世界。 在那里，他，何港，上帝。 说要有光，于是寒冷到绝对零度的气态压缩态天体就开始进行核聚变反应，光便伴随着太阳出现。 说要有物质，于是物质就要出现。 言出法随。 这是科学？ 他仿佛抓住了什么。 思维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转。 如果刚才一个小时之内，我就经历了一整个星系的发展历程。 那没有没有可能，在意识回归之后，那里的生命形态刚好发展到了爬行生物统治一切的时候？ 那个世界的时间过得很快，甚至达到了现在地球时间的数亿倍。 这一切很有可能。 刚才，何港的意识能够降临那个世界，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能够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联系到这个位面。 甚至能够像小智召唤宠物小精灵那样把这些造物召唤出来？ 所以—— 目光投向嶙峋的南方巨兽龙面颊。 ——所以，这东西，应该是我的造物？ 我，何港，恐龙宠物大师？ 第5章 巨人 想明白了道理之后，何港想要做个实验来验证一下，这正与狼群对峙的巨兽是否真的能够被自己所指挥。 马克思说实验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眼看狼群做出了进攻的姿态。 他喉结滚动。 算了，还是不要试了。 要扔根棍子出去，暴龙还真摇着尾巴奔出去捡回来，狼群能趁着这个空隙在瞬间撕碎他除了屁股哪哪儿都不翘的身子。 在愤怒的狼群巨吻之下，他和公牛唯一的区别就是公牛浑身都是肌肉纤维算得上正餐牛排，而他何港则只算得上是吃牛排的时候附赠的烟熏猪肉脯。 更何况要抛出去一根小木棍，暴龙估摸着也注意不到，起码得扔出去一根金箍棒那样的，还得是变大了之后的金箍棒。 又往墙角里缩了缩。 何港觉得自己只有三个结果。 一个是真能让暴龙像只中华田园犬一样乖乖听话叫坐下就坐下让站着就站着。 一个是被暴龙当做饭后甜点，也不知道这一身排骨合不合它的胃口，会不会咯牙。 最后一个就是被一群巨狼撕碎，相比被暴龙吃下去，这样可能还能剩下一点遗骸。 也不知道阿拉斯加航空公司会不会提供运送遗体的服务。 当然，有可能运送的是一坨奥利给。 巨大无比的奥利给。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从已经沉寂下来的丛林中响起，四面八方都是，好像有一整群沉默的疯狗在林子里狂奔。 南方巨兽龙是地球上曾出现在南美洲几乎最庞大的陆地掠食者，直到今天，阿根廷还流传着这些庞然大物的化石所引起的传说和神话。 它的头颅微微转动。 坚硬如铁片的皮肤龟裂，显出宛若鳞片的纹路，巨口张开，上下颚连接处的筋膜渗出一滩又一滩的黏稠液体。 突然之间，它就不再警惕那些已然没了任何威胁的灰狼。 有什么更加危险的东西在这周围。 比狼群更危险。 但不是个体。 是指……数量。 如果何港有热成像仪，他就会看到，在周边一片显示出冷色调的深蓝色流光中，大片大片类似直立灵长类动物的热辐射呈现的鲜红正在汇聚过来。 巨大无比。 一个个接近三米之高，身体粗壮如猛犸象的象腿，在被冰雪覆盖的密林中蹒跚前行。 就像金刚。 低吼声再次响起。 不再是狼群的嚎叫，而是人类无意识的哀嚎或怒吼，像是未从梦魇中惊醒的中年男人在低声呓语。 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骇人。 惊悚。 从小镇的方向猛然响起刺耳尖锐的警鸣。 狼群如败狗般呜咽。 什么东西给它们带来了比南方巨兽龙更加庞大如高山仰止的威胁，仅仅是把寒冷空气中那些跃动的分子摄入鼻腔，就能感受到汹涌澎湃的恐惧。 警鸣尖利。 从好几公里之外传来。 还有因为距离而细微到几乎不可察觉的枪声。 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何港意识到这一点。 他尽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雄伟，事实上他也的确算不上雄壮健美，岂止不雄壮健美，简直瘦得有些筋结分明。 败狗们瑟瑟发抖。 贼眉鼠眼地东张西望。 即使面对南方巨兽龙，何港也没有见到它们如此恐慌。 但在四周此起彼伏的呢喃与低吼声中，狼群呜咽败退两股战战，原本紧贴着后脑的双儿竖起又耷拉下来。 看着这些大狗。 何港想起了自己曾去过、但后来倒闭了的屠宰场，那里面被偷来被抢来的狗崽子们就是这样的动作与神色。 等待死亡。 恐慌而不能反抗。 无尽的低语在林中汇聚，顺着风飘起。 皮肤上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绝对是人类的声音。 只有人类才能从用他们那经过上百万年进化的声带进行这样细微细致的振动，发出无序混乱的低声梦呓。 寂静的丛林中。 有诡异要走出。 大片的诡异。 何港吞咽自己的唾液，突然之间有一种想要往后逃去的冲动——即使已经彻底退化，动物本能还是在告诉他，有极致的危险在靠近。 这危险不是来自于古老智人基因中遗留下来的、对身处生物链顶端的生物的天生恐惧，而是对大兴安岭最深处黑暗幽深溶洞中亮起的黯淡双眸带来的未知感到惶恐。 人从不畏惧猛兽。 人畏惧未知。 低声的梦呓从可以想象的任何一个方向涌入何港的耳中。 丛林在摇摆。 大地在震颤。 凶残嗜血战无不胜的南方巨兽龙不安地徘徊，在被摧毁的博物馆前方低吼。 但毫无疑问，何港意识到，这头巨兽刻意伫立在自己身前，它拱卫着自己。 若有所思。 “来到我的身边，扞卫我、保护我！” 眸子里，黑色如云雾缭绕，转瞬即逝，那色彩黯淡而不易察觉，但河的确向那巨兽下达了命令。 声音还未出口。 就化作了凶悍的低吼。 龙的低吼。 何港略微愣神。 但巨龙已然来到了他的身边。 温顺地匍匐下来。 似在跪拜王爵。 “咔擦擦——” 丛林边沿茂密的灌木丛被一只筋节分明、表面覆盖着如干枯树皮般角质的巨大手掌拨开。 恐怖骇人让恐惧自灵魂深处升起的细密低语越发密集接近。 望着那只巨大枯萎的手掌，恐惧填满了何港的头脑。 被厚重雪层覆盖的红枫投下向内延伸的阴影，这阴影一直拉扯到密林中。 很缓慢、但无比庞大的身躯从灌木的阴影中站立起来—— 那是……那是什么怪物？！ 狼群不安地低声嘶鸣。 南方巨兽龙露出自己的巨大牙齿。 那是一个人形的生物，身高达到三米，四肢粗壮、肌肉仿佛海鳝在泥沙中滚动那般颤抖着在皮肤之下做出扭曲的姿态。 它的身体上覆盖着浅显的棕色毛发，像是幼鸟的绒毛，还有肉眼可见的六角形角质层从皮肤中钻出，那些毛发就从这些角质的缝隙中钻出。 干燥、诡异、惊悚。 这是何港对这生物的第一印象。 这生物的声带似乎及其接近人类，能发出有些类似非洲最西边部落里最原始的无意义低语。 浑身鲜血淋漓。 血腥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 但让何港惊悚恐骇的不是这生物本身。 而是它那宽阔扭曲的右边臂膀上，挂着一件被膨胀撕扯的军绿色带条纹的大衣。 那是护林员约翰的衣服。 这东西，居然是人类！ 人类，变成了巨人！ 无序的梦呓像是催命的恶鬼。 越来越多这样的东西从红枫林的阴影中蹒跚走出，它们的肌肉像虫子一样扭曲，口中滴落着涎水。 每一个都如巨人般庞大。 每一个的身体上都挂着曾属于人类的衣物。 它们似乎在重复着某两个或者某三个类似的音节字母，挥舞着枯萎坚硬的手掌向空地围来。 简直像是丧尸围城。 小山一般的巨龙死死扞卫在何港面前，野兽的本能激发了它的凶态，但那可怜的脑容量却让它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在这种情况下带着一只小小的直立哺乳纲动物从这散发着浓烈血腥气息的生物族群中逃出去。 第6章 沙盘计划 两只蠢狗隔着由诺斯罗普格鲁门公司承建的军事外墙向外面狂吠。 灰夜莺的鸣叫从很远的林子里传来。 厚重的金属大门在何港走出院子后的32秒内已经死死锁上。 声音很嘈杂。 但至少暂时不用担心安娜外婆不是吗？ 狼群呜咽着。 眼看又要爆发一场大战。 但没有。 浓郁的黑色自何港的眸子里涌出，像撒旦从世界之渊抬起的眼眸，黑色弥漫的雾气炸裂着刺穿岩浆的红光。 他不是撒旦。 他是上帝。 身体仿佛无法抑制地向上，除了“飘飘欲仙”这样的接近的词汇来描述此时的感官以外，实际上何港很难感觉到“我又变强了”这样概念性的东西。 飒—— 有虚无缥缈的东西伴随着浓郁的黑色从何港的身体中升腾出去，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 两个视角。 人类视角和上帝视角。 就像在玩一款生存类沙盒游戏，你可以在第一人称视觉和第三人称视觉之间任意调整。 现在，何港是第三人称视角。 这种感觉很奇妙，无法用语言和文字来形容。 他俯瞰这片处在红枫树林中的空地，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身体呆滞地站立在原处。 数以百计的巨大人形生物从每一个隐匿的角落中走出。 巨龙、狼群、还有那些丧尸一样毫无意识梦呓的东西，就像一个巨大沙盘上的虫豸。 可是……整个地球、乃至整个宇宙，有没有可能是某个高等文明或者无法理解的生物的养殖场、培养基—— 骤然间，他有了这骇人的猜测臆想。 ——还有，如果这股意识才是我，那下面的那具身体呢？ 他用上帝的视角看着面部表情并不呆滞的、属于他自己的那具身体。 似乎时间减缓，何港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脸上的毛孔和绒毛，还有几颗长势正好的痘痘。 他开始有些怀疑这一切。 时间似乎是暂停了。 何港只是以这股意识存在。 他开始思索自己该做什么，意义又是什么。 直到现在，人生度过了漫长的二十年，他才拥有了这耸人听闻的伟岸权能，上帝的部分能力。 “这世界，是否真实？” 当他提出这个话题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似乎震颤了一下。 恐怖的是，这声音是被从那具身体中发出。 读大学的时候，他帮一个学哲学的外校哥们代课，那一堂课刚好讲到笛卡尔的重要命题。 比过去强大数倍的大脑很快想起了这一堂课的所有内容，即使他当时只是带着笔记本去看了一整集霍比特人。 “我思故我在。” 何港低声说。 这句话是笛卡尔的《第一哲学沉思集》中确定的核心命题。 当我怀疑一切事物的存在时，却不用怀疑我本身的思想，因为此时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就是我自己思想的存在。 “我思，故我在！” 这一次，语气坚定无比。 轰—— 有爆炸般的轰鸣在耳畔响起。 何港使自己如真正的上帝那样，明察秋毫、举目望日。 在他的眼中，这世界在那一声轰鸣之后开始变得清晰明了起来，他甚至可以看到空气中原子的无规则律动。 回来了，状若神明的感觉回来了。 他飘浮在这冰天雪地的上方。 时间暂停着就像不久前在属于他自己的那个小小世界里一样。 何港轻轻咳嗽。 没有声音从任何地方传出来。 但如果在这现场，就可以明确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发生了些许奇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 紫薯精带着昂贵无比足够被大英博物馆纳入收藏的金属手套打了个响指，全世界都有若有所失的感觉。 何港做不到影响全世界。 但他能影响一小片区域。 “这宇宙可能是沙盘，”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语言和声音低声说—— 同一时间，那种特殊的影响已经彻底降临到他所俯瞰的这一片土地，把整个庄园城堡、和城堡围墙外面延伸出去精确到纳米级别的两百米距离全部囊括进去。 以何港的身体为，有一股大风掀动。 风裹挟着引力，把物质内的某种东西吸引着向四周扩散，然后一直到那种特殊影响的边沿地带。 “轰——！！” 肉眼可见的波纹从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然后这风如海浪沿着边沿向上，再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形，疯狂砸入何港的身体。 神识越发清明。 随着狂风砸入躯体，眸子里的黑色越发浓郁。 上帝视角的意识也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寸物质与能量构成的本我都在升华。 他从这个世界掠夺了些什么。 下一瞬间，除了被何港有意识避开的庄园城堡，整个特殊影响笼罩的范围内，一切都在疯狂缩小。 速度快到极致。 硕大无比的南方巨兽龙在一秒钟内变成一头牛犊般大小、密密麻麻的丛林因为体积变小，密度也变得极其稀疏。 那些恐怖骇人的巨人，现在简直小得让人生不起害怕的心思。 世界在变大……？ 不，是一切都在缩小。 何港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中的权能等同于天主教中的上帝耶和华。 在说出“我思故我在”这句话之后，他就能够把一部分影响施加到这个世界——现实世界之中。 但他已经能够影响、甚至改变宇宙中的某些基本定律了。 比如现在，他改变了质量守恒定律与能量守恒定律。 这个以城堡为中心向外延伸五十米的圆，其中的所有物体都比过去缩小了无数倍，哪怕是原本巨大无比的南方巨兽龙，现在也不过只比蚂蚁大了一点——这些物体原有的质量和能量，不是逸散到了周围，而是彻底从这宇宙中消失。 它们去了何港的世界。 他把这里变成了一个沙盘。 城堡外面仿佛成了一片小荒漠，但那只是因为植被缩小，暂时不能占据整个生态环境所造成的假象。 猛然间，在何港有意识的操控下，他的自我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环视四周，的确有些荒凉。 但低头，那些缩小到如同蚂蚁一样大小的生物在时光流逝恢复之后瞬间开始了厮杀。 更多的狼与由人类变异而成的骇人物种。 还有那一只南方巨兽龙。 “这里是我的领地，不能被政府发现，不管是联合政府还是州政府……” 何港抬头，皱眉，他看到了三万五千公里高度地球同步轨道上依旧在保持运行的美国卫星。 人类的智慧让他们的造物无比伟大。 其中又以美国最甚。 何港不希望被美国政府关注。 现在，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个被自己绝对掌握的世界的存在。 也拥有了监视很大一片地域的能力。 这个世界似乎有了一些不同。 那场流星雨带来了些什么。 但很难说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他低垂自己的眼睑，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将要做什么，以及那么做的目的。 很快，他想清楚了。 “我要把这里化作沙盘。” “这外面，作为屏障，任何由真实物质构成的物体进入这里，都会把自身999999％的能量和质量反馈到我的世界中去，除非得到我的允许，才能拿回那一部分质能，离开这里。” “像是一个结界。” “物理常数也要彻底改变，大宇宙的规则不适用于这里……沙盘世界虽然小，但一切都要与外界相同，从高空落下也要受到伤害、被砸出一段距离也要被震碎内脏。” 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想法，何港点了点头。 于是规则生成。 他又挥了挥手，结界的外层又竖起一道幻像。 不管是肉眼还是电子眼，只要从外面观测，这里都和过去没有丝毫的不同。 第7章 “素” “虽然依旧看不到边界，但可以肯定，这个世界的质量和能量有所增加。” 在外界竖起结界之后，把意识再度沉浸到这个世界，何港低声呢喃。 他用上帝的角度来观测宇宙。 星盘璀璨。 但深空依然黯淡。 在刚才，他用笛卡尔的辩证来肯定了自我意识的存在之后，就像一台计算机对他打开了所有的权限。 整个宇宙的一切奥秘都在向他呈现。 任何时间，只要他愿意，就可以用意识降临到这个世界。 “原有质量，换算成大宇宙单位，是五万三千吨，现有质量是七万三千吨，增加了两万吨。” “原有能量是三点二乘以十的十六次方焦耳，大致等同于四吨铀彻底裂变放射出去的能量。现有能量差不多增加了……三分之一。” “增加的质量和能量等同于小宇宙从大宇宙掠夺的那一部分。” 何港让自己在小宇宙中具象化，他缩小自己的身体，落到地球上， “但这似乎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只能把结界的范围扩张到那个大小，这意味着我只能掠夺相当渺小一部分的大宇宙质能。” 在对应大宇宙地球上贝加尔湖的位置，这里现在是一片汪洋，何港一屁股蹲儿坐下去，压死了一整个沧龙族群，掀起了一场滔天巨浪。 相比小宇宙中的生物，现在何港的身体大得简直像是一座山峰。 这颗星球，他称呼它为中庭。 又叫米德加尔特。 北欧神话中，人类居住的世界。 也是古挪威人对地球的称呼。 距离上次离开中庭，对于何港来说，仅仅只是过了几个小时，但这个宇宙中的时间流逝，却过去了整整36亿年。 这是如此漫长的时间。 可在何港的脑海中，似乎这段时间内所发生的一切，都清晰可闻，简直就像他本身主导了这一切一样。 现在，中庭，来到了爬行生物发展最鼎盛的时代—— 白垩纪的末期。 同一时期内，米德加尔特的另一面，还有另一片泛大陆，上面的生物发展依旧停留在侏罗纪时期。 这是一个被爬行动物支配的世界。 如果与地球发展轨迹重叠，那么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有一场毁灭一切的灾难降临，恐龙将会毁灭，第一批哺乳动物将会在树梢之间崛起。 猿、猴、人…… 灵长动物会逐渐在接下来六千五百万年的时间里把一切自然所制定的秩序推翻。 眸子里黑色的雾气涌动。 何港若有所思。 他昂首，有风神翼龙从他的耳垂边飞过，像蚊蝇一般细小。 “但不会有陨石从天而降，纪元的更迭到此为止。” 声音轰然如雷。 这世界的主角只会是恐龙。 不是何港对爬行动物情有独钟，而是现在的他，暂时还没有能力更改这颗星球上已经固化的生物形态。 除非制造一场绚烂的烟火。 摧毁现在这欣欣向荣的世界。 但何港不敢保证，他不敢保证在恐龙灭绝之后，下一个中庭的统治者会是什么生物。 他可以创造生命，也可以改造生命，还可以让一个或者很多个生物展开进化。 但他不能控制无数个物种的进化方向。 三十六亿年的发展，中庭的生物多样性已经丝毫不逊色于地球甚至与地球同时期的白垩纪相比，生物物种数量更加庞大。 两片泛大陆，一片属于侏罗纪，一片属于白垩纪。 哪怕可以轻松改变原子振动的频率，哪怕可以让物理基础定律在这里彻底失效，哪怕可以让时间流速快得像是天上人间。 但如此庞大数量的基因组…… 即使何港是上帝，也需要花费太多时间来更改。 在小宇宙中他有那么多时间，但如此漫长枯燥的岁月，纵然在时光长河的尽头可能将有窥破一切的人类智者对这创世的神明骇然万分并肃然起敬，何港也不愿意这样做。 漫长的时间会让他沉沦。 他可能最终会忘了自己究竟属于哪一个世界。 小宇宙中，中庭的历史进程几乎与地球历史进程前六十亿年一模一样。 何港知道原因。 几个小时前，陨石天降，其中一枚落在了小兰姐家里开办的古生物博物馆中。 那枚陨石呈现出极致的黑。 与包裹这片小宇宙的元素一样。 这种元素充斥着何港的每一寸意识，他能感受到它，也能利用它并掌控它。 在这黑色元素的帮助下，何港获得了上帝的威能并创造了这片宇宙。 也正是这黑色的物质吸收了整个古生物博物馆中的有机物质与有机物质转化的无机物质，才让中庭上的生命演化像极了地球。 或者说，中庭，在何港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私自剽窃了地球的生命形式与历程。 而之所以只发展到恐龙时期，是因为古生物博物馆中的收藏品就只达到了白垩纪末期。 俯瞰海浪汹涌。 在何港投下的巨大阴影之中，海面下有巨大的生物张开惊骇的巨吻。 那是一只海王龙。 它咬住被何港无意中碾碎的沧龙碎块，在深邃的洋流中疾驰。 “这黑色物质，能改变宇宙基本物理定律、创造出另一个独立于大宇宙之外的小宇宙，开创光与暗、虚无与物质，所以，我叫它……‘创世粒子’。” 何港看着换算体重二十吨、但在他眼中仅仅只有米粒大小的海王龙，像是自言自语。 小宇宙无边无际。 但这个无边无际，是相对意义来说，从处在小宇宙中的任何物质来说，它的存在便是无穷尽的。 但何港例外。 他是上帝。 虽然不知道小宇宙依附的基础是什么，但他可以用上帝视角来观测它。 创世粒子包裹着一整片虚无的黑色，呈现出绝对的圆形，这黑色边沿有一个细小到几乎微不可察的星系在做有规律的向心运动。 在创世粒子形成的包裹层上，还有如丝带或者星系悬臂的红、黄、蓝三色元素缭绕。 只是这三色元素及其稀薄。 红色，代表时间。 何港能操控小宇宙中时间的流速，便是因为这红色元素的存在。 “那就叫它时零粒子。” 黄色，代表物质。 算是简化版本的“魔法元素”，利用它，何港可以如甘道夫或者邓布利多那样操控由原子构成的任一物质形态或者因这些物质形态而存在的能量、力场表现形态，如水、火、冰、引力或者磁场等等。 “神秘粒子。” 蓝色，代表进化。 在古生物博物馆中基因的影响下，这对生物而言最伟大的元素还没有来得及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 但当一抹蓝色在何港的操控下缓缓渗透入那只大快朵颐的海王龙体内，这只史前海洋霸主的基因开始发生难以想象的变化。 “这就是进化粒子。” “创世、时零、神秘、进化。” “四种元素，它们统称为‘素’。” “这是那来自外层空间的陨石被剖析出来的物质，我要想让小宇宙更加完善，就需要更多‘素’。” 不经意间，何港就奠定了一种体系。 上帝的修炼体系。 他要从大宇宙中寻找这四种粒子。 或者说，他只需要寻找创世粒子。 因为另外三种素，正是创世粒子分割而来。 第8章 第一个沙盘 意识再度回到地球上的本体。 何港深深地舒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跨过那些细微的植物聚集地，向大门走去，意识微转，金属大门内部的齿轮就开始运作。 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 他昂首间看到那两只张牙舞爪了无生机的石像鬼。 “啪——” “我给你们生命，守卫这片领土。” 他打了个响指。 “咔擦擦——” 石灰洒落，石像鬼的身体机械似的抖动。 物质从原子层面在两尊雕塑的体内发生变化，碳酸钙、氧化钙、氧化锰和二氧化硅的分子本质被拆分，原子本质被剧烈席卷的能量瞬间轰击，化作碳、氧、氢等基本原子。 这些原子又构成蛋白质和核酸。 它们的身体内部形成骨骼、肌肉、腹腔、心脏、肠胃等器官系统。 “生物”，诞生了。 从非生命到生命的转变。 《分子生物学导论》中对生命下了如下定义，由核酸和蛋白质等物质组成的多分子体系，它具有不断自我更新、繁殖后代以及对外界产生反应的能力。 石像鬼，就有这些能力。 它们黯淡的表皮充满角质，布满坚硬的条纹。 一个首如雄狮，背生双翼，爪牙尖利，眸中被点亮起星辰般璀璨的焰火，腹部似乎中空，其中飘浮着一只有黯淡光芒的粗糙圆球，双翅收拢之时，那些光芒就敛在坚硬的羽翼之中。 一个状若巨龙，背上有隆起的骨刺，巨大的口张开就像一片深邃的星空，身体上仿佛有山川耸然，整片大地都匍匐在它面前。 它们向着何港微微俯首。 随后向天空发出无声的嘶吼。 仅仅是来自何港体内如此微量的神秘粒子与进化粒子，就让这两个被他凭空创造的生物如此骇人，对比正常人类并不占优势的身躯在这结界之中简直大得像是一座高山。 如果任何人以蚂蚁的视角来观测这两头生物，都只会有一个想法—— 状若神明。 “你们要巡视大地，成这世界的神袛，生命与死亡的更迭要在你们的监管下发生。” 何港挥了挥手，就有大簇的黄色神秘粒子和蓝色进化粒子自眼眸涌入它们的身躯。 他说， “左侧的，叫席兹，你要永恒翱翔在天空，让日与夜在这世上交替；右侧的，叫贝希摩斯，你要永恒匍匐在最高的山峰，让山川不被撼动，让河流不再断流。” 席兹与贝希摩斯，都是来自圣经。 前者是天空之兽，后者是大地之兽。 那狮首双翼的生物腹部被何港改造成了小型的核聚变炉，周边被坚不可摧的创世粒子包裹而不至于伤害到它的本身——换句话说，它就是这结界内的太阳与月亮。 从此，这里自成一界。 席兹升上天空，窸窸窣窣中，身体周边落下因为剧烈抖动而脱离出来的少量身体组织。它的眸子化作两枚璀璨的星辰，仿若中空的腹部漂浮着的圆球猛然散发出剧烈的光与热，让原本黯淡的结界中像是回到盛夏。 围绕这结界做圆周运动。 当它去到城堡院庭的另一侧，这一侧便进入黑夜，接着，圆球黯淡，于是太阳便化作圆月。 两个周期为一日。 贝希摩斯落到何港所说的最雄伟山峰——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坡上，它匍匐下来，河流就从那些山峦高峰涌出，润泽大地。 似乎差了点什么。 何港摸了摸下巴。 “这结界，不就是一个大沙盘？” 他犹豫了一下，站在院子的大门口，回首看向荒芜的大地，以及大地尽头因为结界而显示出的虚无混沌。 这里看似荒凉，实际上，有无数生物在巨大的地域中厮杀。 尤其是那些很可能是人类变异而成的“巨人”。 一百二十二个。 还有由北美灰狼变异的巨狼。 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生物。 “世界的开始应该是干净的、纯粹的，除了水、土地与阳光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何港这样说。 随着话音落下，地面就有灰尘般细小的东西升起。 植被也被连根拔起。 连肉眼不可见的细菌都被铲除。 何港用高温熔炼出一个玻璃瓶子，然后把这些比蚂蚁还小很多的生物变得更小，统统塞进去。 他还是想研究一下这些东西。 说不定可以提取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比如进化粒子。 更或者……创世粒子？ 做完这一切，看着院子外面这一片荒芜的世界，何港略微沉吟。 “天圆地方，由山脉划为四份，四块土地分别是一个沙盘，每个沙盘孕育一个全新的世界。” 向匍匐的巨兽颔首。 贝希摩斯听从何港的命令，它微微抬眸，隐藏在它体内的巨量神秘粒子放射出不被捕捉的能量，于是大地山峦就像巨龙游走。 轰隆隆—— 随着轰鸣与大地的震动，从院墙的四周，各自衍生出四道与何港身高相差无几的山峦。 这些山峦陡峭不可逾越。 将是分隔四个沙盘最好的天堑。 选择出院子左侧的那一扇空间，是一个四分之一的扇形。 何港略作沉吟。 老实说，在获得上帝伟力之前，他只是一个不算肥的死宅，在过去接触到的最深奥生物学书籍就是托马斯的《细胞生命的礼赞》和薛定谔的《生命是什么》。 没错，就是那个把猫主子弄得半死不活的量子力学薛定谔。 哪怕回忆起了生命中的每一个瞬间，但那些在网络上看到的知识片段始终是片面的。 这并不足以支撑他从头开始创造一整个生态系统。 看着贝希摩斯匍匐在山峦之中，汩汩的河流从它的腹部涌出，何港眼中一亮。 水是万物之源。 海洋是生命的。 大陆有了，还差海洋。 “分开。” 他挥手，从院墙向外十米，这片范围猛然下陷，源自小宇宙的远古海水充斥了这片空间。 大陆架、大陆坡、海沟、洋盆和洋脊形成，四个扇形沙盘的分界山峦一直延伸到海岸，然后又有深不见底的沟壑将海洋分成四片。 贝希摩斯匍匐在前方沙盘中央的大山上，就在院庭大门的正前方二十米。 它看到海洋出现，发出低沉的龙吟。 何港把意识沉入小宇宙的中庭。 他捧起海水。 红色的时零粒子疯狂涌出。 时光在这捧海水中重塑，一直往前重塑了三十亿年，直到何港第一次降临这中庭之后的五亿年。 原始海水，这个时候它该被称为“汤”。 “汤”中的有机大分子在一系列化学反应之后，形成了世界上的第一种生物—— 单细胞生物，同时也是原核生物。 它有着后世植物特有的细胞壁，也拥有了第一簇通常意义上的遗传物质，rna。 像极了蓝藻。 通过光合作用来获取能量、原核生物、只需要二氧化碳就能活下来。 “这是生命的第一种形式……” 何港在海岸站立，他看着手中海水里那些似乎毫无活力生机的原核生物。 多奇妙啊。 这么一个小小的单细胞生物，能与病毒区分开来的唯一区别居然就是它拥有一套相对完整的细胞结构。 但就是这样的小家伙，居然孕育出了后来如此伟大的世界。 这一捧充满了“蓝藻”的海水被何港掷入海洋。 毫无变化。 “当然毫无变化了，我们需要一些时间。” 他自言自语，扯了扯大衣的领口，眸子里有深沉的黑色逸散出来，这些逸散出的创世粒子瞬间被分解成另外三种素。 进化粒子融入海洋中的蓝藻，加快沙盘中的生物进化进程。 时零粒子与神秘粒子融入结界。 前者让何港能像掌握小宇宙中时光流速一样掌握结界之中的时间流速。 后者充满整片空间。 当第一个智慧生物出现，当他仰望苍穹思索天空，却猛然间发现自己能够操控烈焰与寒冰、雨水与狂风。 何港很好奇，如此，那这个生物是否还会有最朴素的求知之心——是否还会一步步走上人类曾走过的那些道路？ 或者，会发展出类似魔法纪元的文明来？ 第9章 世界剧变 走进城堡前的庭院，何港摸了摸下巴，他没有理会两只颠儿颠儿跟在屁股后面的傻狗，自顾自地说： “我用时零粒子把一号沙盘和大宇宙中的时间比例进行了调整，现在是一天等于十万年……这已经是我现在的思维速度所能接受的最快运转速度。” 虽然他所拥有的创世粒子足够让他创造一整个世界，但事实上，因为地球原有碳基生物本身的缺陷——脆弱而多孔的骨骼、相对外界环境来说并不算坚韧的肌肉组织、对生存环境的高度要求——这一切造就了哪怕是神秘粒子与进化粒子，在时零粒子的帮助下，也不能真正让他的身体和大脑强壮到与超人媲美。 而用创世粒子重新创造一句身体也不是不行——但意识的本质是什么，到现在为止人们的定论依旧是大脑，何港做不到把自己的大脑放进另一具身体里去。 人类的潜力很高，也很低。 高可以高到依靠一代代人的努力，征服自然征服地球，让科技的火花承载他们脆弱的身体划过星空摘星揽月。 低，可以低到一只丛林中的毒虫都能杀死他们。 现在，就只需要静静地等待，静静地观察。 从城堡里面可以直接看到结界外的世界，时间流速也没有丝毫变化。 何港看了看庭院里还未融化的积雪和修剪之后的园林景观，他踩着红砖铺成的小路走回大门。 这里是纽约州。 还很冷。 结界脱离于大宇宙之外，它并不能阻挡严寒的天气进入这座城堡，甚至在何港打开权限之前，地球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进入那四个沙盘。 “我刚才还在找你们，杰瑞，还有汤姆，原来你们跟着小港出去了——” 安娜外婆迎出来。 这个睿智而聪慧的老人彻底挺直了她的身子，原本灰白的头发都有了些许活力。 深邃的灰色瞳仁里隐约闪烁着隐晦的蓝色。 有进化粒子进入了她的身子。 何港不动声色。 他眉头微皱，随后释然。 陨星从天降，数不胜数，覆盖面积很可能不仅仅是北美洲。 如果每一颗陨石的内部实际上都是由大量的“素”所组成，那将会对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冲击？ 人人皆是上帝？ 又或者哪怕没有创世粒子，而仅仅是进化粒子和神秘粒子，整个地球的现有秩序在没有强权管制的情况下，也很可能会在顷刻间崩塌。 那些明显是受到进化粒子影响的“巨人”是人类的进化，只是他们丧失了属于自己的意识，成为了类似“丧尸”的东西。 安娜外婆也获得了一小部分进化粒子。 但她似乎并没有任何改变。 这是为什么？ “刚刚政府发布了红色暴雪预警，普莱西德湖通往埃塞克斯的道路彻底封锁了，” 何港把大衣脱下，披到安娜外婆的身上，他呼出的热气很快结晶成白色的雾，指尖触碰到后者肩膀的时候，体内浓郁的创世粒子似乎要牵引她身体里的进化粒子。 但何港很快阻止了这件事情的发生，他迅速收回了手，看着安娜外婆把狗绳系好。 两条傻狗欢快地围着外婆转圈。 那只更大一些更呆一些一只耳朵立起来一只耳朵耷拉下去的家伙是汤姆，那只更娇小一些也更机灵一些的家伙是杰瑞。 他说， “小兰姐他们可能短时间内会留在纽约，我们也尽量减少外出。” 看那些小镇居民变成的巨人，再看那些因为进化粒子而变得硕大无比的北美灰狼。 何港用腿毛想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些什么。 但他不想让安娜外婆担心。 正好信号已经断开了，现在家里的电视只能用来打任天堂的游戏或者看那堆满一整个仓库的碟片。 倒也不会无聊。 安娜外婆是任天堂的忠实粉丝。 “还好我们有发电机，也有足够多的酒，这些足够支撑我们度过这个冬天。” 她说。 这个老妇人的家族曾是意大利西西里岛着名的黑手党成员，在1890年来到北美洲成为了洛杉矶的地头蛇。 他们左手摇晃着高脚酒杯里的威士忌，右手用大口径的左轮轰爆印第安人和黑人的脑袋。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1980年。 中间甚至连禁酒令也没能管住这帮意大利猛男。 大概安娜外婆就是从她的父亲或者祖父那里遗传的嗜酒基因。 瘪了瘪嘴，何港说： “你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你喝那么多酒。” “我强壮得简直可以弄死三个强森。” “你说的是道恩强森？他可能得有三百斤。” “那大概只能弄死两个。” 安娜外婆对自己的身体很有信心，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虽然不知道她的信心从何而来。 “我准备去煎两块牛排，再配上点儿土豆泥和小香肠，你可以先去重新拿瓶酒出来醒一下……顺便说一句，你刚才摔碎的那一瓶，是产自法国波尔多奥松酒庄的97年典藏葡萄酒，如果让那些收藏家来出价，它能卖到八万美元的高价。” 安娜外婆吩咐何港，然后解开两只蠢狗的狗绳。 “……” “当然，你不用赔钱。” “那我可谢谢你。” “不用谢，反正这是别人送的。” 她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目送安娜外婆走进厨房，何港长长地出了口气，他的面色有些严肃，甚至连走向酒窖的步伐都有些凝重。 刚才，他一心二用，利用创世粒子裹挟自己的部分意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世界——或者说小半个北美洲。 不容乐观。 陨石到来仅仅三小时。 整个美国的基础设施都陷入崩溃，到处都可以看到浓烟与冲天而起的大火。 国民自卫队和警察乱作一团，军队不见身影。 果然，“素”，逸散了。 从何港可以观测的极限一直延伸到另一边的极限，陨石落下总共一百三十六处，覆盖了三百万平方公里的面积。 秩序崩坏呈现点状式分布。 陨石落下的中央位置，几乎所有生物都产生了或大或小的“进化”。 整个观测范围内三分之一的人口被过于浓郁的进化粒子感染，变异成了何港刚才看到的那些巨人。 动物变得更有攻击性，并且在短短三小时之内，就已经呈现出了体型上和外形上的细微变化。比如北美灰狼，就是其中比较成功的一种，它们的体型增长了整整一倍。 植物的进化相对缓慢一些，但也的确在进行。一些红枫生长出了坚硬而剧毒的细刺。 越是靠近陨石，进化越是凶猛。 这种变化并不是暂时的。 随着时间推移，进化粒子浓郁的地区会诞生出大量跨时代的生物种群。 在何港可以预见的未来一至三周，陨石降落地周边原有生态系统将被彻底重写。 不仅如此，进化粒子与神秘粒子正在以五百公里的时速从陨石降落地向周边扩散。 这意味着哪怕可能现在只有北美洲发生了这种变化，随着两种粒子的扩散，整个地球都会被囊括进去。 万幸，时零粒子与创世粒子并没有出现在观测中。 至少不用担心见某种“兽神”的出现。 何港松了口气。 他开始尝试着吸收空气中的那两种素，居然失败了。 身体里的创世粒子汹涌澎湃。 它们，似乎在排异……？ 第10章 沙盘寒武纪 “我们在经历一个新的寒武纪。” 收音机里传出播音员的声音。 他叫约瑟夫·图里，纽约大学的生物学教授，受邀为电台播报现在人们面临的情况。 “一场时隔六亿年的进化狂潮正在我们赖以生存的星球上拉开序幕。 ……” 只有三颗陨石降落在纽约市。 而且都在城市近郊或者公园里面，这大大减少了纽约的人口损失。 警察利用大量镇定剂暂时控制住了变异后的人类，所有涉及生物学方面的公司都参与了对这些人类的研究与治愈工作。 政府控制住了局面。 至少暂时是这样。 警察和警卫队扑杀了城市里所有体重大于五百克的动物，并投放了大剂量氰化物在排水管道系统中。 这对城市下水道生态系统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但至少让纽约市民不至于被发狂的老鼠和鳄鱼撕成碎片。 很聪明的做法。 连何港都不得不慨叹这些美国佬做事有够绝的。 最终外面发生的一切也还是没能瞒住安娜外婆，电视频道收不到信号，她就鼓捣以前的几台收音机，没想到真弄出来了。 现在，只有采用地波进行广播，因为频率介于300khz和3hz之间的中波广播还能被搜索到。 天波信号被不知名的原因彻底屏蔽。 政府就是靠这么几个电台向民众传播信息。 无非就是待在家里不要出门，政府正在处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何港关掉收音机。 现在是深夜。 第四天的开始。 2026年，十月10日，纽约时间凌晨00：26。 约瑟夫教授说得对，地球正在迎来新的寒武纪，进化粒子让曾落后于人类的其他物种迅速追赶上来。 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智慧”这枚禁果也将不再独属于人类。 站起身子，走到阳台上，身后壁炉里的火光让他的影子落到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里。 结界仅仅包裹院子外面的沙盘，地球原有的气候和天气依旧能够降临到这里。 整个埃塞克斯县都被州政府标为“特别警戒区域”，在进化狂潮和全球信号断裂发生之前，地震局检测到了这里的震感。 没有人会再来到这里。 眸子微微转动。 何港的眼神有了一丝喜悦。 “一号沙盘里，寒武纪生物大爆发终于开始了。” 他于是摊开左手，一本粗糙却绝不可能存在于世上的兽皮纸装订的笔记本出现在那里。 用钢笔在第三页写下这样一段话—— “第三个十万年与第四个十万年的交汇，隐生宙结束，海洋生物出现，拥有硬壳的无脊椎动物成为了这个世界的霸主。” 写完这段话，何港合上这本用恐龙皮制成的笔记本，开始将意识投入一号沙盘。 他从没有做笔记的习惯。 但第一个沙盘所能带来的经验实在是太宝贵了。 这个世界发生了一些变化，他想阻止这些变化。 也许创世粒子就是关键。 不说这些。 此时，何港用创世粒子捏造了一具身体出来，因为从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也不知道生物体内部构造究竟有多么精密，他创造出来的身体简直算得上是歪歪扭扭。 有些像是高挑扭曲的人类，但身体的肌肉像树枝根系一样盘绕骨骼，眼睛像极了爬行动物的眸子，头顶有两对本该长在身后的巨大羽翼，且身体两侧极不对称。 “神不该是这样的面貌。” 何港撇了撇嘴，他摇头把这充满四种素的扭曲怪异身体抛下。 对沙盘生物来说小山一样巨大的身体落下，沉入海底，然后又在飞速流逝的时光之中被泥沙和被海洋生物覆盖。 抛下那怪异的身体，他这一次直接参照圣经中的天使，再照搬自己的身体结构，重新为打造了一句行走在一号沙盘中的细小身体。 天空中烈日高悬。 那是席兹。 在何港的意识沉入这具鸟人身体之时，天空之王席兹微微停滞，并俯下它宏伟的狮首的头颅向他展现尊敬。 它在这世界已经飞行了整整三十万年。 从最初的懵懂无知成长为现在真正的日月天空之神。 万幸，何港在创造这生物的时候，没有给它们塞进孤独这种情感。 “飞行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奇妙。” 何港没有理会那巨兽。 直直来到海洋的上方。 他创造这具身体用了半个小时，换算成沙盘时间，就是已经过了整整两千年。 有进化粒子的存在，无脊椎动物的时代已经悄然发展到巅峰。 类似三叶虫的动物开始遍布整片海洋。 寒武纪开始后的短短数一万年时间里，大量多细胞生物突然出现，而又以节肢动物为其中的佼佼者。 除了节肢动物三叶虫，还有腕足动物、古杯动物、棘皮动物和腹足动物等等。 它们都在争夺这片海洋的控制权。 这里的每一种动物都有可能成为未来那片大陆统治者的先祖。 一只相对其他海洋生物显得巨大无比的三叶虫挥动它短而密的足，靠近一片奇特的固着底栖生物群落，那里面还栖息着少量刚刚发展起来的微型贝类。 三叶虫的口器轻而易举地碾碎了这些贝类的甲壳，吃下它们古老的贝肉。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何港看得津津有味。 但似乎还是有些太快了。 寒武纪还远远不够。 他要的是更多更强大的生物，或者类似人类这样的智慧生物出现。 寒武纪只是一个开始。 身后双翼微微扇动，何港在俯瞰海洋与陆地的交接。 太荒凉了。 这是一个“三叶虫时代”。 大地还是一片荒芜，海洋中却已经生机勃勃。 三叶虫从寒武纪之初便存在，做了整整两千年的霸主，终于，在何港的注视下，另一种生物崛起了。 那是一种叶足动物，形状像极了地球上曾出现的奇虾，却更加具有攻击性，口器甚至可以咬碎最坚硬三叶虫的甲壳。 何港决定叫它皮皮虾。 因为这种生物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喜欢玩弄其他生物，甚至把自己坚硬的触须伸进其他生物的排泄口。 三叶虫作为霸主的时代结束了。 皮皮虾开始统治这片海洋。 很快，大多数节肢动物和腹足动物的排泄口都进化出了一种类似蜗牛外套膜的保护措施。 “这种生物不会是鬣狗的老祖宗……” 何港撇了撇嘴。 进化粒子在对这具通体由素构成基本物质的身体进行改造，几千年的时间里，已然进化成了钢筋铁骨。 他倚靠在席兹的一片羽翼上面，很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创造出皮皮虾这种奇葩的物种来。 第11章 早古生物大灭绝 2026年，十月10日，纽约时间上午06：30。 时间又过去了六个小时。 对一号沙盘里的生物来说，现在已经是沧海变桑田，整整两万五千年就这么过去了。 果然，一个世界，生命的从无到有往往都是最困难也最缓慢的。 从一无所有，到诞生第一个原核生命，再到后来多细胞生物大爆发式增长的寒武纪，就花费了整整三十万年。 何港观察了整整一夜。 他的意识在化身中待了一段时间，但实在是无法承受如此漫长枯燥的岁月变迁，便早早退了出来，那具近乎完美的化身也落在荒芜的大地中，等待细菌与风沙的侵蚀。 三个小时前，寒武纪结束，进入奥陶纪。 从那时候开始，皮皮虾开始逐渐销声匿迹，腔肠类生物珊瑚和古海星占据海底。 三叶虫成为了食物链底端的存在。 巨大的鹦鹉螺成了新的霸主。 还有巨大的头足类荡过海底，捕捉那些藏在泥沙中的肥美三叶虫。 像是游荡在深海的鱿鱼。 但最让何港亢奋的，是在东边靠近天堑海沟的地方，终于出现了这个沙盘世界中的第一种脊椎动物！ 那是一种无颌类早古鱼种。它们没有上下颌，嘴很宽，头的两侧有厚且坚硬的骨板。 虽然脊椎类生物的出现很振奋人心，但遗憾的是，如此大量的神秘粒子依旧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似乎没有哪一种生物进化出了可以利用这些粒子的器官。 06：40。 生态系统彻底稳定。 在没有外力的状况下，鹦鹉螺将永远占据生态链顶端的位置。 “第三十三万年，海洋早古生命发展到巅峰，生态系统趋于稳定，生产者、消费者与无机环境的循环已经彻底建立。” 写下这样的话语之后，何港把意识沉入沙盘。 那具如天使般的化身已经被三万年的风沙掩埋。 席兹的速度开始放缓，现在的昼夜时间相加只有二十个小时，相比三十三万年前这巨兽刚刚诞生之时，已然慢了整整六个小时。 一只色彩斑斓的巨大鹦鹉螺被从深海中提出。刚降临到这个沙盘，何港就发现了这只奇怪的东西。 相比它的同类，这家伙大得有些离谱，足足有上百米之巨，扭曲的螺壳下方探出数十根挥舞的坚硬触角，巨大的口器中嵌入了四圈锋利的尖牙。 骇人听闻。 在这个生物体型普遍不超过一米的时代，这样的庞然大物简直像是外星章鱼一样不可思议。 “新陈代谢速度明显增快，甲壳上的细小孔洞里面有类似微观海绵的絮状物，居然可以让不纯粹的、部分溶于水的神秘粒子和进化粒子附着在上面，然后再通过血液循环输送到它的心脏和大脑里面。” 这是一只变异体。 被莫须有的存在提到空中，氧气含量高达百分之五十七的空气让这只巨兽有些喘不过气来。 它恐慌地挥舞自己的触手。 日积月累沉淀在体内的神秘粒子被原始的野兽本能调动，操控周围的物质…… 水？ 不，不是水。 是“液态”。 所有液态物质都被这只鹦鹉螺体内的神秘粒子调动，无规则地汇聚然后散开，像烟花那样绽放。 它在试图保护自己。 “有趣的家伙。” 何港松开它，让这只巨型鹦鹉螺砰地砸入水中，晕乎了半天之后又慌慌忙忙地逃离了现场， 他说， “三十三万年来，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勉强调用神秘粒子的生物，而且具有不可复制性和偶然性。” 若有所思。 也许曾经地球上的寒武纪，也曾有过浓郁的进化粒子和神秘粒子。 只是地球生物只利用了进化粒子，而完全对神秘粒子无法感应也无法获取。 他看着那只鹦鹉螺藏进深不见底的海沟，又写下这样一段话—— “有异种，通天彻底、贯穿海洋，是史上第一只古神，在大洋中为患，唤它作克拉肯。” 它藏身的海沟是在北面。 所以它叫北海巨妖克拉肯。 现在，世界已经没有变数，如果没有外力施加，十万年、百万年、乃至于千万年，这里都将是这样。 何港觉得自己是时候下场了。 他把灯打开，穿上衣服，蹑手蹑足地来到一号沙盘天堑一旁。 从房间结界的这一段距离，温度可能只有零下几度，简直冻死老狗。 而结界中的温度却被席兹稳定控制在二十五度左右，是一个非常适合脆弱生命发展的温度。 “我要你再飞高一些，持续十万年，让冰霜覆盖这世界，重写生命秩序。” 何港对席兹如此吩咐。 于是这狮首鹰翼的神明就将高度拔高了一半，一号沙盘的温度与亮度瞬间就减少了大半。 地球上，奥陶纪曾有一次生物大灭绝。来自六千光年之外的伽马射线暴摧毁了三分之一的臭氧层，让空气中分子重组形成大量二氧化氮，并让地球经历了持续二十万年的冰河时代。 也正是这一次生物大灭绝，让后来的脊椎类动物走上历史的舞台。 这也奠定了后来陆地生物多样性的基础。 一个王死了，有更多的王厮杀崛起。 现在，鹦鹉螺就是这个王。 “让大陆河流改道，所有内陆河、山泉乃至地下水，全部通向海洋；让地质不稳定，火山爆发，释放更多矿物质进入水中。” 何港又吩咐已经沉睡了三十三万年的大地之兽贝希摩斯，这头如巨龙般的生物在另一个沙盘中颔首，只轻轻跺脚，何港所说的一切就发生在了一号沙盘中。 陆上火山与海底火山轰然喷发，虽然在何港眼中就像是打火机在闪耀，但几十座这样的微型火山在一天之内就释放了大量有毒气体。 这些气体杀死了百分之八十的浮游生物。 大饥荒降临。 温度骤降之下，数不胜数的鹦鹉螺试图钻向深海取暖，却被巨大的水压碾碎。 第一场生物大灭绝，在何港亲手干预之下开始了。 大量早古生物死亡。 它们体内已经彻底被驯服的进化粒子被反哺入何港的身体，让他的体质略微增强了些许—— 素无法直接被作用于人体，或者说直接作用于人体的作用非常小。 利用它们，需要一些其他的途径。 这样的生物反哺，就是何港现在才发现的方式。 但它们太小了。 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并没有让何港真正在人类现有身体基础上增强多少。 意识走出沙盘之前，他最后看向这片正逐渐走向平静与死寂的海洋。 鹦鹉螺中最庞大的物种，一种直壳类的分支，现在已经接近灭绝，它们的身体过于庞大，藏入深海后，巨大的水压把会它们的身体按压成鲜艳的红花。 新的霸主又会崛起。 这就是进化。 第12章 泥盘纪邪神 沙盘时间十万年，那就是何港在地球上过的整整一天。 “火山可以从地壳之下调动，毕竟只要开个洞，哪里都是岩浆，可是其他东西呢？煤？铜？铁？” 他坐在自己二楼的书房里，这里以前是姐夫的活动室，主要活动内容是制作军舰模型。 整个人瘫进椅子，何港摸着自己的下巴，他开始思索一号沙盘中现在还没有的物质——金属矿产。 煤或者石油并不需要担心。 生物能转化为化学能的时间不短，但并不代表不会转化。 但这里是纽约州的乡下。 所有矿产都已经被探明。 何港的院子里也不可能会有。 他说， “按照现在的发展进化趋势，下一纪将会很快来临，也许我该促成一下智慧生命的诞生。” 他在纸上写下几个词汇。 龙、恶魔、人。 这个智慧生物究竟要被称作什么。 何港希望他们没有能够直接利用神秘粒子的器官，却又要能够在无尽的岁月史诗中诞生出数不尽的贤者大圣，开辟出一条崭新的、不同于地球现有文明科技道路的神秘侧文明。 但这实在是太难了。 即使是他，拥有上帝之能也只能利用创世粒子来达到控制粒子的效果，而不能直接通过神秘粒子来做到这一切。 创世粒子让他在小宇宙与结界中全知全能。 但不能让他在面对大宇宙中事物的时候依旧全知全能。 进化粒子让他强壮，神秘粒子使他超脱，最终他所要依靠的，依旧是自己的身体与力量。 就像现在，何港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地改变小宇宙中的物理规则甚至摧毁整个世界，但如果与尚未崩溃的美国政府作对，一枚洲际导弹就能掀翻外面这整个结界。 这意味着，一号沙盘中的文明物种必须身体结构与人类类似，让何港可以借鉴他们利用神秘粒子的方法。 而这样弱小的文明，要怎么样才能安稳地度过前期弱小的历史？ 智慧，他们需要智慧。 人类先祖曾在平原上狩猎，工具与最初的能量利用让他们迅速成为万物之灵。 制造工具，当早期的石器时代过去，就要进入冶铜时代。 所以金属矿物至关重要。 “总不能直接把矿石埋进去……” 何港干笑。 半晌。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时间很快。 外界一天，沙盘中便是十万年。 2026年，十月11日，纽约时间上午08：30。 又是十二万年过去。 席兹降下自己的高度，昼夜时长想加达到二十四小时，四季日夜呈现规律性变化。 何港的意识再次沉入一号沙盘。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的大陆，在大陆与海洋交汇的地方，已经开始陆续有低矮的植物生长。 裸蕨植物已经开始减少，石松类、节蕨类、原始楔叶植物获得发展，新的真蕨类和种子蕨类开始出现。 大地不再是荒芜。 很快，植被将覆盖整个世界。 一些结构简单的原始昆虫开始出现在陆地上，巨大如轮盘的蜗牛终日游荡在河流沿岸。 一种类似蝾螈的四足脊椎类爬行动物也开始出现，它们头脑简单、擅长隐藏自己，生活在河流附近的植物根系中，以早古鱼类为食。 似乎就在一瞬间，沙盘的物种多样性就展现在何港面前。 如果按照地球历史的划分，现在应该算是泥盆纪晚期。 十二万年的时间里，一号沙盘已经度过了整个寒武纪、整个奥陶纪和几乎整个泥盘纪。 生物的足迹已经开始涉足大地。 “等等……那是什么？” 何港突然把目光投向东侧的海水断流之处，那里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 这沟壑对何港来说不过一两米。 他惊讶的不是海水断流。 是藏在这里的某个生物。 昏暗、阴沉、无止境的低语，三种氤氲的朦胧混沌之光搅动着深海的虚无。 一只身高达到百米的人形生物攀附在断流的海水截面，它的身体极不对称，左边臃肿如水中的巨人观、右边却干瘦枯竭似死去的杨柳。 无数洋底生物附着在这生命的表面，密密麻麻蠕动，像内脏外翻，黑色与猩红被呈现在人体的外表。 那只头颅后方，生出一对巨大尖锐的翼，神秘粒子附着在上面，让剧烈洋流在此处平缓。 它似乎是闭着眸子，又似乎是在躲避着某种东西的追捕，就那么在海洋深处沉睡。 这是何等不可直视、不可言状之物，简直像是克苏鲁神话中潜藏海底的不可名状旧日支配者。 某种特殊的联系似乎让那些附着在它身上的生物也成为了这东西意识的一部分。 即使是何港这个造物主，也惊骇于这生物的恐怖。 每时每刻，似乎都有数不尽的低语在哀嚎，强大而无序的脑电波让靠近这里的每一个生命体都瞬间崩溃。 何港知道这是什么。 一天前，他曾在创造天使化身之前，创造了一具扭曲怪异的身体，当时没有多想，就这么随手一扔，居然机缘巧合之下，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诞生了属于自己的生命与意识。 这是如席兹与贝希摩斯一般纯粹的生命。 只是身体里蕴含的素，总量远远不及前两者。 但是，它为什么会拥有生命？ “轰隆隆——” 通天彻底耸入云霄的巨大存在进入这片世界，连上古日月昼夜天空之神席兹也发出尊崇的高鸣。 何港亲自来到这沙盘中。 他伸手去抓那诡异的生命。 “恐惧！” 在这生物古老而幼稚的思维中，“恐惧”是从诞生思想以来所拥有过的第一种情感。 反抗？ 不，它做不到。 只能被这通天彻底的创世之父捏在手中任意摆布。 何港看着站在自己掌心、不过甲壳虫般大小的邪神——不可直视、不可耳闻、不可猜测、不可言状，这一切都是邪神的代表——他清了清嗓子。 而邪神只看到何港凑在眼前的双眸。 它于是有了“神”这个概念。 “创世之父是不可名状的洁白絮状物，中间有黑色的漩涡，声音是从世界之外响起的雷霆。” “祂是古神！” 但何港没有理会这诡异邪神的思想，他把它托在手中，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我曾赐予你肢体与躯壳，也曾赠予你生命与智慧。” 何港说。 他的声音能够被任何一种造物所理解。 邪神不理解“智慧”是什么。 但它不问。 “第五个十万年的中前期，执天灾之邪神撒弥尔降临，你要永不沉眠，在适当的时机降下灭世之灾，推动世界的进程。” 何港使这邪神为沙盘中的天灾之神，位格与天空之神席兹、大地之神贝希摩斯相近。 生物大灭绝可以为何港带来身体强化，也可以促进时代的发展，让当前时代的霸主灭绝，为后来生物腾出位置。 但这项工作不该由创世神来完成。 “吾名撒弥尔，为世降天灾……” 第13章 拟猿 泥盘纪结束。 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大地便开始生机勃勃，两栖动物的种群数量数不胜数，它们占据了每一条河流的两岸。 它们的脑容量极小，根本不可能诞生出足够使用工具的智慧，甚至很可能没有“自我”这个概念。 大地上，四五十米高的挺拔乔木成片分布，裸子植物和蕨类植物占据了绝大多数土壤。 五千年过去。 第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纯粹陆生爬行动物诞生在东部沿海平原，它们身体细小只有二十厘米，脑容量却与那些一米长的两栖动物相差无几。 何港给它们取名为慧蜥。 除了是当前最聪明的物种，慧蜥还是一种彻底与鱼类断开生理联系的脊椎类生物。 它的脊椎上长出了关节突——这意味着它能够弯曲它们，做出鱼类无法做到的动作。肩带与头骨间已失去连接，使其能自由活动。 这种小东西完全适应了陆地生活，以蕨类植物的根系为食。 “第五个十万年的末期，慧蜥降生，陆地时代来临。” 何港写下这样的话。 然后，他又补充一段—— “撒弥尔的降临不可复制，被名为米迦勒的躯壳被证明无法获得生命。” 撒弥尔在犹太密教咔巴拉《光辉之书》中出现的堕落天使，被视作夜晚与天灾的恐怖。在《以塞升天记》中被描述为恶魔的引路人。 何港也的确有去看过那具天使化身，但即便是如此漫长的岁月过去，它依旧只是死物。 此时，蜓类和蟑螂类的生物肆虐大地，没有任何物种能够在地面上制裁它们。 还是不够。 慧蜥仅仅代表陆地生物的开始，真正的巅峰还没有到来。 直到现在为止，何港还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物种能被寄以厚望进化出能思考并积累经验的大脑。 又两个小时之后。 一万年岁月变迁。 进化粒子的作用与效果似乎在这个纪元被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 慧蜥进化成了一种更加巨大、身披甲胄且长有匕状獠牙的食肉掠食者。 不难看出，这是一种狡诈的生物。 它们从东部平原向整个沙盘蔓延很快就出现在了世界各地。 此时，植物种类基本完善，各种小型食草类爬行动物出现在大地上，成了以慧蜥为首的掠食者的口粮。 “第一种似哺乳动物出现，百花齐放的盛景将要在这个世界呈现。称这生物为兽龙，唤这纪元为初生纪。” 兽龙，是何港在这个纪元看到的最大惊喜。 同样是温暖潮湿的东部平原，它们是慧蜥的远亲，但逐渐演化出了皮腺和调温系统，明显区别于爬行动物。 直到现在，何港依旧认为哺乳动物才是这个世界未来的主宰。 相比进化成顶级掠食者的远亲慧蜥，身为似哺乳类的兽龙简直称得上是弱小不堪。 它们成群结队狩猎落单的平原大蜗牛，利用自己灵活的大脑采取合作的方式来做到种族的延续。 偶尔会有慧蜥把兽龙作为猎物。 前者体长可以达到两至三米，还带有坚固的甲胄。后者却只有一米长，且脆弱而纤细。 似乎又是一个浑浑噩噩的时代。 但万事万物总有那么一些例外。 时间向前。 一万年转瞬即逝。 兽龙的后裔遍布整个世界，它们之间因为地理差异和气候差异，在进化粒子的快速推动下发生了截然不同的进化。 生殖隔离让陆地上的生物多样性得到了极大的保障和推进。 似哺乳类动物逐渐有了一些能够挑战慧蜥以及慧蜥分支后裔的族群。 其中又以六千年前横穿整个沙盘世界来到西部丘陵地带的一个分支为最。 它们进化出了强壮的腿部肌肉和咬合肌，身体更加庞大、体表出现了浓密的毛发。 且大脑容量和脑域开发度是现有生态系统中最大也最多的一种，它们的智力甚至可以达到地球上最聪慧犬种的地步。 何港把这个族群称作“拟猿”。 第五个十万年，也即是初生纪结束。 第六个十万年开始。 拟猿其实并不与猿猴类似，但它们的大脑不弱于地球上的某些灵长类动物。 西部丘陵因为日照时间和日照角度的原因，常年寒冷，反而不适合大体型慧蜥生存。 这里成了拟猿的天下。 这些如长着毛发的高脚巨蜥的怪异生物逐渐开始从纯粹的肉食者进化成杂食类。 它们开始有规律地猎杀一些食草类大型爬行动物，并为这些动物留下后代子嗣而不赶尽杀绝。 它们开始从树木上采摘果实。 终于，有一天，拟猿彻底进化成了真正的哺乳动物。 它们在大地上奔走，族群的王与强壮的雄性把即将分娩的雌性聚集在一起，然后每天提供最好的食物。 慧蜥被彻底赶出这片丘陵，拟猿在有组织地巡视自己的领土，在这个过程中会与其他族群或者种族产生战斗，这之后它们中最强壮的成员会被分配到更多的食物和更优质的配偶。 初级的社会秩序产生了。 尽管只是类似狼群的社会秩序。 何港不满足于此。 他觉得是时候做出某些干预了。 首先是火。 他让席兹从天空降下雷霆，使大片丘陵中的山林燃烧起熊熊大火，三分之一的拟猿死在这场灾难中。 大火整整燃烧了三天三夜。 此时，才有暴雨从天而降。 但有聪慧的拟猿发现被这种灼热物质覆盖的食物会变得格外美味，也能更好地喂饱即将分娩的雌性。 于是一簇火苗被藏入了山洞之中，只有真正拥有了“自我”概念的少数拟猿，才有权利去触碰它并拥有它。 于是丘陵地带的其他动物糟了秧。 拟猿用自己强壮的体魄和生态链最顶端的地位，轻而易举地屠杀着每一个物种，再把这些猎物扔进火焰中灼烤。 何港记载： “拟猿将开慧。 这一纪为慧生纪。” 他看到这个种族是如此凶残暴戾，在拥有最强壮体魄的同时又拥有了被它们自己称为“精灵”的火种。 大脑的开发似乎止于此了。 “人类的历史，是反抗的史诗！” 何港低声说。 他把目光投向拟猿领地之外，那是一片辽阔的草原，一条大河从中间穿过，为生活在这里数不尽的爬行动物与两栖动物提供生命的给养。 最早的人类如果拥有能与剑齿虎单挑的身体，又掌握了能够焚烧一切的火种，他们是否还会披荆斩棘、掌握工具，并从茹毛饮血的猿类解放双手成为直立行走的智人？ 何港认为不会。 拟猿是第一种哺乳动物，也是这个世界可见的未来中、不加干涉的情况下最聪明的物种。 但它们太强大了。 何港不能让它们退化，但能让它们的对手强大起来。 于是无比浓郁的进化粒子轰然洒落在那片草原之上。 第一场神谕进化，开始！ 第14章 “人” 西部丘陵是拟猿的领土。 它们的祖先从兽龙这一物种中分离出来，自海岸平原一路跋涉横穿整个世界，定居在这里。 接近一万年的岁月中，拟猿已然成为了这广袤无边丘陵地带的无冕之王。 这个种族牢牢占据了生态链顶端的位置。 能够简单思索的大脑只是让它们的掠食本能更加敏锐、让它们自发组成了最原始的社局形态。 火焰只是让它们之中脆弱的、即将分娩的雌性能够从猎物中摄取更多营养物质并远离寄生虫的精灵。 它们依旧是野兽。 没有更强大的掠食者来压迫拟猿，这个被何港报以厚望的族群将永远只是野兽。 这毋庸置疑。 但在这片领土的东方，是拟猿的禁地。 这片草原下埋葬着一具丝毫不逊色于天灾之神撒弥尔的躯壳，那是天使米迦勒的躯壳。 气候温和、四季多雨。 如此富饶的草原足够养活很多草食性爬行类动物。 但是除了这些食草动物，也养活了一些恐怖的掠食者，包括当前世界最顶尖的霸主。 那是慧蜥进化的分支。 黑色的甲壳遍布全身每一个角落、爪牙锋锐可以轻易破开任何一种生物的头颅，整体形象有些类似四足行走的早期恐龙，但更加凶残也更加迅猛。 它们的体型最大可以达到在这个沙盘世界现世骇人听闻的七米长，匍匐在那里简直就像一座小山！ 何港称这个种族为始祖巨蜥。 第六个纪元，慧生纪。 “慧生纪之初，世间仅有兽。” 何港默默记下这一点。 他把一张沙发移到了二楼房间的阳台，大大咧咧地坐上去，手上揣着热水袋，把一块没有打开的巧克力捂在怀里。 这个位置可以刚好观察到一号沙盘。 还好安娜外婆找到了新的消遣，这让她不至于非要闯进结界——事实上，她也没办法闯进去——何港用创世粒子封锁了这个城堡院落。 她的新消遣是两只前几天藏在酒窖里的小蜥蜴。 几只小家伙现在长得跟小狗崽一样大小，而且很温顺，也不再那么惧怕寒冷。 “我要在阳台上安个壁炉。” 何港打了个冷战。 他的本质还是人类。 虽然不会因为气候变化感冒什么的，但寒冷这种感官本来就是身体的保护机制，也没必要阻断它。 又把目光沉入沙盘。 何港在那片埋葬了米迦勒的诺大草原上降下浓郁到几乎要形成蓝色雾霾的进化粒子。 时间仅仅过去了六十万年。 沙盘中的含氧量、尤其是这片草原上的含氧量，已经接近了地球上侏罗纪时期的程度。 这意味着生物的体型随着时间的发展会愈发趋近于巨大化。 而这片被何港称为神葬荒原的大草原，在席兹翱翔到苍穹的尽头，将要进入黑暗的拐角之时，终于有第一头恐怖的巨兽仰天咆哮。 在浓郁的进化粒子推动下，草原上的生物发生了由内而外的巨大变化。 进化无时无刻不在进行。 掠食者的数量多了起来。 弱小的掠食者成了群居动物、强壮的掠食者开始用尿液来划分族群之间成员的领土。 哪怕是经历了如此浓郁进化粒子的洗礼，荒原上的生物也大多是爬行动物，甚至似哺乳动物的数量都很少。 何港把目光投向这里。 绝大多数大型掠食者的体型只相当于中国某些地区乡下才存在的默蚊。 比最小的蚂蚁还小几分。 但现在，神葬荒原的中央，开始出现了一种体型堪比大蚂蚁的生物。 它们各自匍匐在一片领土，头生双角、背生双翼，体表长满坚硬而生有骨刺的鳞片。 一种宛如地龙的生物。 它们是始祖巨蜥的后裔。 每一头成年体的体长都达到了恐怖骇人的三十米！ 最让何港惊喜的，是这被他称为“始祖龙”的生物，拥有足以和拟猿相媲美的大脑，和一块隐藏在第七节脊柱的增生器官。 像是寄生虫一样的器官。 它是最初级的神秘粒子利用功能，让始祖龙能够在一定范围内控制重力。 这是它们能够以如此庞大的身躯在天空翱翔的最根本原因。 除了始祖龙，还有更多的掠食者在这片荒原上崛起。 低矮但四肢肌肉极度发达的多尼克巨蜥、体表长有密密麻麻大量骨刺的刺龙、第一种双足站立直立行走的爬行动物恐蜥…… 很快，食物不够了。 东面被高原阻隔，气候寒冷，让以爬行动物为主体的荒原掠食者们不干涉足。 于是它们开始大量向西迁徙。 虽然西部丘陵也很寒冷，但勉强可以被它们接受。 丘陵是拟猿的栖息地，作为现在整个沙盘唯一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哺乳动物，也是唯一一种有了初级社会雏形的生物，它们与从东面而来、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该有的超进化掠食者碰面了。 只一开始，拟猿就从顶级掠食者，降格到了被捕食者的地位。 只要有一头多尼克巨蜥闯入它们的山洞，整个族群都会被撕裂开来。 这些强壮而敏捷的怪物在瞬间击碎了西部丘陵上万年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生态系统。 于是，古龙时代降临。 2026年，十月12日，纽约时间上午05：00。 第六个十万年，已经进入慧生纪整整两万年。 进化粒子还在持续发挥作用。 整个沙盘世界，现在拥有的陆地动物物种多达数十万种，哺乳动物也逐渐进入历史舞台。 但始祖巨蜥的子孙后裔依旧掌握着整个世界的统治权。 当何港睡了一觉起来撒尿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被寄以厚望的拟猿已经接近灭绝，数量相比一万多年前简直下降到了冰点。 整个西部丘陵中，它们的数量还不超过十万。 但现在，拟猿站了起来。 他们解放了双手，开始用石头和木棍创造武器和工具，用火来灼烧食物并在寒冷的冬季御寒、在没有星空的至黑夜晚对抗猛兽。 有被称为基里亚姆的贤者创造了语言和文字，让种族进入智慧时代。 虽然文明还没有诞生。 但真正的智慧物种，降生了。 他们称自己为“人”。 的确，现在他们的确有些像是人了。 即使没有何港的刻意引导和基因编辑，这个沙盘世界里出现的第一个直立智人物种的外形也在向地球人类的方向靠拢。 大概因为这个沙盘中最开始的物质本就来自于地球。 只是他们还没有发达的汗腺，寒冷的气候让这些智人始终没有褪去体表的毛发。 像极了野人。 且身材高大粗壮，面部五官立体，居然隐隐然可以看出一丝西方人的面孔。 何港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 “神创世界，人自兽而来。 慧生纪，将进入顶峰。” 第15章 贤者基利亚姆 原始社会诞生了。 贤者基利亚姆在丘陵的东部创造了人类之中最大的部落，以天空中跟随烈阳与皓月移动的巨兽虚影为图腾，号称太阳氏。 人口数万。 尚武、嗜杀、弱者追随强者。 这是一个典型的父系氏族。 他们放牧一种从神葬荒原边缘捕获的肥硕食草类四足哺乳动物，长相有些像是野猪与犀牛的结合体。 从神葬荒原逸散出来的少量进化粒子和沙盘中本就无比浓郁的进化粒子一直在改造人类的身体，这让他们越发强壮，居然开始利用石块与木头制造的工具反抗从荒原中走出的掠食者。 但他们的寿命太短暂了。 哪怕是被何港一直关注着的基利亚姆，到了三十岁之后，也犹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直到现在，几乎所有人类部落都还在实行族内婚制度。 内婚制虽然能保持人群的相对稳定，但婚配的男女之间血缘关系太近，致使繁育的后代易患先天性疾病，或体质不良，智力低下，与自然界抗衡的能力因而减弱。 这也是进入原始氏族社会之后，人类阶段发展放缓的原因之一。 从拟猿到智人，他们只花了一万年。 但又过了一万年，他们依旧是智人。 而且是原始智人。 而在丘陵西部、世界尽头，这里有一片肥沃的土地，世界尽头散发出朦胧的阳光，居然能够给植物提供光能。 于是另一个部落在这里崛起。 他们种植果树，沿河而生，居住在丘陵山坡巨大的天然山洞中，形成了一个大河流域文明雏形。 这里年老的女性懂得最丰富的知识，男人则负责猎杀一些小型动物和保卫部落。 这个部落以世界尽头的混沌虚无为图腾，号称卡曼氏。尊发明算术并改良面包树种的女人为贤者，名为卡米亚。 与太阳部落相比，卡曼部落海纳百川，它汇聚了大河流域两岸的所有部落，并且实行族外婚。 族外婚，就是一个氏族的一群兄弟和另一个氏族的一群姊妹之间的交互群婚。在这种群婚的形态下，子女仍然是只能确认生母而不能确认生父，氏族成员的世系也只能根据母系的血统来决定。 短时间内无法做出比较，现在毕竟是原始社会的初期阶段，以血缘为纽带的部落形式才刚刚开始。 但卡曼部落的族外婚让人类先天遗传疾病的发病率大大降低，身体素质也会有所增长。 如贤者卡米亚，现在就已经有了三十年的寿命，却依旧处在壮年时期。 在生殖体系中的超然地位，再加上农耕文明对男性的依赖性并不强，让卡曼部落成为了一个母系氏族。 几十年过去，人类分东、西，被两个部落统一。 两者划河而治。 贤者基利亚姆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但何港知道他绝不会就此死去—— 这一尊创造了语言与文字的先驱者，在三十岁时就迎来了生命的低谷，却一直拖着枯竭损毁的身体，残喘了四十年春秋。 进入原始社会之后，人类部落学会了使用简陋的石器作为武装和防护，太阳部落的男人们因为长期食用富含大量蛋白质的肉类而变得越发强壮。 他们用土与木在丘陵与荒原之间建起高高的城墙和哨塔，与恐怖的掠食者作战。 但总体而言，人类依旧处在劣势。 直到这一日，最高大的乔木底部，干燥、巨大的树洞里，猛然间传出了高声的呼唤—— “我，基利亚姆，太阳氏之长者，将活第二世！” 话音落下，有雄壮的身形震碎整棵乔木，双足踏地面，大地就龟裂并有干燥的沙土被抛出百米。 那身形如巨龙，冲上百米高空，而后重重落下，在坚硬的地表砸出深坑。 “贤者基利亚姆，身居死木四十年未出，出，则欲封神。” 何港如此记载。 他也有些惊讶，这小小的生物居然会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简直比得上最恐怖的龙类了。 基利亚姆从沙尘中露出面目，他体表的毛发褪去，露出如大理石般坚硬的肌肉线条和古铜色的皮肤。 他美丽得像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众神。 何港用创世粒子和时零粒子回溯基利亚姆的过往，初生、童年、成长、狩猎、重伤、厮杀…… 一直到二十五岁。 在一棵硕大无比的乔木下，他发现了一块从未见过的碎片，那碎片坚硬无比且表面有数不尽细密的纹路。 何港认出了那东西。 几天前，他创造天空之神与大地之神，席兹升天之时落下七块碎片，这些碎片中蕴含着最浓郁最纯粹的进化粒子和神秘粒子。 而这碎块上的细密纹路，正是用汉字烙印的、何港当时所吩咐席兹与贝希摩斯的箴言。 言出法随不仅仅体现在事物发展上，也体现在形式主义上。 这是信仰的起源。 难以想象，这四十年来，基利亚姆居然一直在死去的乔木中领悟并吸收这碎块。 现在，他几近成功。 神之碎片被他吸收了——基利亚姆称这碎片为精灵坟墓。 现在，人类社会依旧处在自然精灵的最初信仰阶段，他们信奉每一种物质或者每一种现象都由精灵所掌握。 类似地球传说中的神明。 基利亚姆的身体肌肉密度强大到可以碾碎最坚硬的矿石，寿命也被大大延长。 七十岁的他，在这个纪元本该苟延残喘乃至行将就木。 但现在这如大理石雕塑般健美的身姿，简直像是二十岁的青年。 他行走在大地上。 周身恢宏的气势就要压倒太阳部落中最强大的战士，连部落中驯养的狼犬都两股战战。 神秘粒子使物质迅速氧化，化作火焰汇聚在他的身后，形成一对巨大的烈焰羽翼。 “精灵之王！” “是贤者！”“如此伟岸如此强大如此美丽……”“伟大的贤者基利亚姆，在今日使精灵听从号令！”“……” 数千数万的人类跪拜在地面。 他们一直称世间万物为精灵，但现在，人类似乎有了“精灵之王”这个概念。 基利亚姆从死亡中归来。 他带着火焰与力量，站在丘陵之中最高山峰的顶端，高举右手，胸膛上有流光游转。 “人类的历史，是反抗的史诗！” 基利亚姆目光炯炯，他挥手，就有熊熊燃烧的烈焰从每一个人类手中的木棍顶端燃烧起来， “我乃基利亚姆，我们将要席卷神葬荒原！” “席卷神葬荒原！！” “席卷神葬荒原！！” “乌拉……”“乌拉……”“……” 神葬荒原是何港的翻译方式，在这个种族的语言中，那里被称为“禁地”。 何港摇了摇头。 他看着像一群小蚂蚁在小土坡上蹦蹦跳跳的小人儿，有些无奈又好笑。 还要席卷神葬荒原？ 第16章 红龙撒旦 “祖母，太阳部落的贤者基利亚姆出征了，他把火精灵囚禁在背部，化作翼龙般的双翼，发誓要荡平神葬荒原，驱逐出那些被称为龙的生物。” 如暴熊一般粗壮威猛的男人昂首仰望山洞尽头迎着太阳的石座，他身上浓密的毛发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喷了嫣木汁液在身上。 在卡曼部落这个母系氏族中，他是最受女人们欢迎的绅士。 但倚靠那个巨大石椅上的女人不为所动。 那是卡曼部落的贤者。 卡米拉。 她改良了面包树，发明了算术，让人类文明开始利用简单的数学对物资进行分配。 让人骇然的是，这个名为卡米拉的贤者也如吸收了大量神秘粒子，和进化粒子的基利亚姆一样，周身毛发褪去、皮肤光洁柔软。 就像最健美的丛林女王，狭长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对周遭一切的不屑。 她居然也获得了一块神之碎片！ 只是与基利亚姆在死木中悟道不同，卡米拉在大水中悟道，她无法控制火焰，却能控制周遭的分子迅速稳定。 这意味着她能让温度降低或创造冰寒领域。 除此以外，她还近乎全知。 这是神的威能。 某种意义来说，她也是神。 “基利亚姆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那片荒原的土地下埋葬着天国的副君，” 卡米拉站起来。 她如此高挑也如此美丽，身上用最柔和的兽皮裹紧成大衣，身后有深红的毛皮皮肤落下。 她说， “亚瑟，代替我号召卡曼部落，让我们举起武器，追随贤者基利亚姆的步伐！” 猛然间。 这位如美洲狮一般优雅健美的女贤者抬起了眸子，她不自主地裹紧身上的武装。 她曾在五十年前横穿丘陵又踏上荒原，坚硬的鳞甲和迸射的鲜血是那片土地上最主要的旋律。 在那里，她见到了一些东西，也获得了一些东西，也开始逐渐怀疑世界的真相。 2026年，十月12日，纽约时间上午05：01。 慧生纪中前期。 人类披荆斩棘，崛起于贫瘠、燎原于星火，将以弱者之姿讨伐荒原猛兽。 太阳部落在贤者基利亚姆率领下，有一万勇士出征。 卡曼部落出兵支援。 两大贤者，将挑起人类史诗的大梁，军队在山川河流间轰然踏过，牲畜四散奔逃。 这是沙盘世界历史上第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种族间战争。 何港不阻止。 相反，他喜闻乐见。 几天前，获得了创世粒子之后，他就一直在研究各种元素粒子的运用方法——毕竟这与小说中所谓的系统不同，不会有任何提示与方向出现。 沙盘世界所度过的这六十万年中，他发现了某些特殊的规律。 首先，他本不能直接吸收神秘粒子与进化粒子用以强化自己的身体，或者让自己获得操控大宇宙物质的能力。但如果让小宇宙或者沙盘生物来吸收这些粒子，那当这些生物死亡之后，就会有部分粒子反馈并直接表现在何港的身上。这也是何港为什么不阻止战争与灭绝世件发生的原因。 仅仅六天时间，何港的身体放在地球上已经算是小超人了。 但现在世界蛮危险，进化粒子浓度比沙盘世界中还高，鬼知道有些什么东西在外面游荡。 还好纽约市区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其次，就是时零粒子的超强度使用会影响高等生命的寿命长短，比如现在沙盘世界中的人类，平均寿命只在三十岁。 何港准备等这场战争之后，把整个沙盘的时间调慢一点。 一个文明需要时间的积淀，这时间不该是体现在集体之上，而应该体现在少数的智者与贤者身上。 犹豫片刻，何港行动起来。 他要做一些事情。 神葬荒原现在生活着一种名为“赫尔默克罗斯”的始祖龙进化种，它们继承了始祖龙的强壮体魄和神秘粒子利用器官，还拥有接近人类的智慧。 相比始祖龙，这些大蜥蜴更加修长，身后的双翼也更加强而有力。 何港称呼它们为“食人龙”。 这是一种残暴的生物，喜好人肉，甚至在一次次对丘陵地带的冲击中，从太阳部落学到了圈养牲畜，圈养了一大批人类作为食物。 但毋庸置疑的是，整个沙盘时间，包括西部丘陵、神葬荒原和其他更多地域，食人龙都是最顶尖最完美的掠食者。 它们甚至进化出了将神秘粒子化作龙炎从口中喷吐而出的能力，简直是其他生物的噩梦。 但即使如此强大的生物，也不会是基利亚姆和卡米拉两者的对手。 贤者如神。 行走在大地上，挥手间爆发的力量便如高山迸裂，山川改道河流逆行！ 神葬荒原不会有任何抵抗的力量。 于是何港降临。 他搭了梯子跨过天堑，从海岸向荒原行走，一路上无意中碾碎一片片山林与一头头巨兽。 事实上，这相当困难。 沙盘世界不同于小宇宙，这里实际上是从大宇宙中分割出来的异度空间。 时间在这里的流速只作用于这里的物质而不作用于何港本身，除非他使用时零粒子遍布全身。 这需要很多精力。 与使用意志观测这个世界的感受完全不同。 通天彻地的巨人进入世界。 现存三神，席兹、贝希摩斯、撒弥尔，全部举目注视。 这是创世之父。 这是上古巨神。 但何港没有理会被自己无意中灭族的倒霉蛋，也没有理会那三个特殊的造物在想些什么。 他直直来到荒原的正中央。 这里不过是一小片草坪。 赫尔默克罗斯食人龙的栖息地就在这里，它们赶走了始祖龙，占据了神秘粒子与进化粒子最浓郁的地方。 整个族群数量稀少，不超过一百头。 它们栖居在干燥的谷地，每一个成员都有数十个人类奴隶。 随着何港的来临整个荒原都在颤抖震动，连最凶猛的巨蜥都在奔走逃命。 它们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巨大、如此完美的生物。 “英国博物学家赫胥黎说优胜劣汰，天灾导致了很多生物灭绝，连恐龙这样的世界霸主都死在白垩纪的末期。” 何港在那蜷缩起来瑟瑟发抖的食人龙族群中一个个挑选，他随手把一只古翼龙拍开， “对这个世界的生物来说，我就是陨石天灾，它们死了也是运气不好不配继续发展。” 他自言自语。 反正踩死的生物最后都会把生命本质转化进化粒子和神秘粒子反馈到他的身体里。 越是进化等级高的生物，反馈的进化粒子自然也就更多。 这和外界粒子完全不同。 生物死亡反馈的素，与何港完全兼容。 终于，他挑选了一只食人龙。 这是赫尔默克罗斯族群中最独特的一员，它不是最强大的，也不是最年长的。 但它拥有最灵活的大脑。 当其他食人龙还栖居在谷底山洞中过着古老爬行动物的生活的时候，它就已经开始学习人类建造简陋的宫殿，并用自身强大的力量来统治一些有“自我”概念的始祖龙和始祖龙进化种族群。 它还让自己的几十个人类奴隶为自己升起火焰制造皮革，居然比人类更早一步拥有了“羞耻心”这种东西。 如基利亚姆与卡米亚穿上兽皮，都是为了抵御寒冷。 “世上居然有如此伟大的生物……” 它还在低吼。 眸子里闪烁过红色的光芒，身体却又往石头宫殿中藏了一点。 但何港轻松击碎了这个微型积木玩具一样的建筑物，捏住里面小蜥蜴一样的食人龙。 他不管手中生物的咆哮嘶鸣。 挥手，便有细小的碎片从远处的地底深处轰然飞出，周身散发着让沙盘世界生命体无法抗拒的气息。 那是一块神之碎片。 这东西被何港强行融入手中食人龙的身体。 他声音轰然如大山倒塌： “今日，我赐你神之碎片，并赐名撒旦，当要化作红龙，此纪末了，尾巴要拖着三分之一的星辰与席兹为伴，白昼落地、昏夜升空。” 神之碎片在巨龙撒旦的身体里轰然散开。 于是莫名惊骇的变化在这头巨龙的身体里发生。 头角拉伸，鳞甲固化，双翼缭绕大火，它化作了恐怖的红龙，有火焰的冠冕落在这生物的头顶，尾部的鬣毛之中闪烁着无数明亮的白光。 于是，红龙撒旦降生！ “有一条红龙，头上戴着冠冕，它的尾巴拖拉着天上星辰的三分之一，摔在地上。 ——《圣经启示录》12：9。” 第17章 时代终结 何港扔下手中红龙，轰隆隆又走出沙盘。 又是一场生物大灭绝。 还有一件事，这一次，他注意到深埋地底的化身米迦勒，居然有了些许生命的气息。 “难道是太多生命终结在这片土地，它们的生命力裹挟着进化粒子和神秘粒子向我反馈的时候，无意间又反馈了一部分给米迦勒？” 大概是这样。 不然该怎么解释撒弥尔是如何获取生命的？ 他把沙盘里的时间流速调整到一天五十年。 只是因为有些无聊，即使是神，也需要一些东西来消遣时间，他可不想因为吃一顿饭的功夫回来，又是几千年过去，基利亚姆、卡米亚和撒旦都成为了滚滚岁月长河中的枯骨。 然后走出沙盘，到厨房里煎了蛋，下了面条，然后给安娜外婆的碗里夹了两片伊比亚火腿。 “外面怎么样了？” 他坐下来，撸了一把汤姆……也许是杰瑞的脑袋，然后看向安娜外婆。 安娜外婆现在看上去年轻多了，她吸溜着面条，拿着ipad看以前缓存的肥皂剧。 她头也不抬地说： “还好，州政府说他们已经把国民警卫队和警察、消防员派出来清理那些奇怪的动物了，联邦政府也已经恢复了工作。” “有小兰姐的消息吗？” “有，她们花了三千万，用官方渠道循环播放自己很安全的消息，不过我觉得大概更应该被担心的是我们，这里可是联邦政府划分出来的危险区域，他们可能会用燃烧弹清理这边。” 万恶的资本主义。 何港沉默下来。 他没想到这一茬。 美国佬可不像是会省钱的主儿，哪怕是空气中蕴含着大量的进化粒子，现在地球上也不可能有任何生物可以抵抗人类热武器的荼毒。 那再说。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吃过饭后，安娜外婆去洗碗，何港终于又把意识沉入小宇宙——不知道为什么，中庭的原生生物死亡，似乎并不能把生命中的力量反馈到他的身上。 上一次离开，何港把小宇宙的时间流速放缓到和沙盘世界中一致的一天等于十万年。 现在，过了六十万年。 如果是对于一个初生的人类文明社会而言自然是沧海桑田日月不再。 但对动辄以亿年为单位来计算的星球乃至宇宙来说，这仅仅是一个瞬间。 与上次离开没什么变化。 只是在靠近北极点的冰海大洋深处，多了一只横亘整个海沟的巨大生物。 何港窥这生物的全形。 只想起《以诺书》中对利维坦的描述—— 它畅泳于大海之时，波涛亦为之逆流。它口中喷着火焰，鼻子冒出烟雾，拥有锐利的牙齿，身体好像包裹着铠甲般坚固。性格冷酷无情，暴戾好杀，它在海洋之中寻找猎物，令四周生物闻之色变。 这是一头长相有些类似海王龙的生物。 长度岂止百里。 力量汹涌澎湃。 何港想起曾把进化粒子融入一头海王龙的体内，却没想到这个幸运儿足足活了六十万年，进化出了类似蛇类褪皮生长的长生手段。 “那便叫你利维坦，再过段时间就和我一起去沙盘世界。” 何港巡视中庭。 没有看到奇异的事物，于是退出小宇宙。 沙盘世界。 因为时间流速的放缓，一天为五十年，这么几个小时也不过仅仅等同于几年。 定居在西部丘陵的两个部落已经经历了一代又一代的岁月更迭，他们本就简陋粗糙的草木房屋已经腐朽倒塌。 来自卡曼部落的智者亚瑟带领人们沿着最高的山丘建立起石屋，把那些山洞用来储存面包树的果实和吃不完的猎物。 贤者基利亚姆和卡米亚率领上万人的军队杀入禁地神葬荒原，他们用石块和火把，如蝗虫一般把见到的一切摧毁。 人类苦巨兽久矣。 生活在丘陵与荒原接壤处的掠食者是多尼克巨蜥，它们低矮而四肢发达，肌肉在体表鳞甲下微微隆起，唾液中至少生存着上百种剧毒病菌。 单从形态上来看，它们有些像是始祖龙那些弱小的远方表亲。 这种生物在沙盘中发展了不知道多少年，已经如此壮大，成群结队地狩猎食草兽和人类。 但两年前，基利亚姆率领太阳部落踏足这片荒原之时，他们就把这生物赶尽杀绝，仅留下幼崽驯养。 除了被称为猎犬的小型哺乳动物，他们开始驯养第二种掠食者。 基利亚姆是如此伟岸强壮、高大健美，他用火焰构成羽翼，在天空翱翔，落下时居然让大地震颤。 从西部丘陵到神葬荒原，从西至东，似乎没有东西能够阻挡这位自人类产生智慧以来最伟大的贤者。 三年时间，军队疾驰上百公里，一路烧杀劫掠灭绝猛兽。 他们越过一座座高山，以战养战。 衣不蔽体的原始智人不能理解自己信奉的贤者为什么如此伟岸，他们从不怀疑基利亚姆的决策。 期间，卡米亚曾对基利亚姆屠杀一切的做法提出异议。 但在一场会议后，两者达成了共识。 基利亚姆从不是一个暴君。 他崛起于微末，也曾是一个浑身黑毛的孩童，在巨兽的威胁中战兢度日。 而现在，他带领尚未完全开慧的族人反抗巨兽的残暴血腥屠戮。用掠食者的方式来对待掠食者，却不代表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对待同类。 终于，他们来到了神葬荒原的中央那片干涸枯竭、却又林立起奇异巨石建筑的谷地。 如今，基利亚姆在巅峰。 他身后披着长而鲜艳、用始祖龙和食人龙鲜血灌溉染色的披风，手中握着用最坚硬矿石打造的长矛。 “我要挑战红龙。” 他如此说。 声音顺着风，被传递到每一个勇士的耳中。 红龙撒旦。 这大地之上最宏伟最强大也最狡猾残暴的生物，三年前它如雷霆天降横空出世，从东向西燃烧了荒原中半数的植被。 “卡米亚，如果我战死，那你带领部族，沿世界尽头向南或者向北迁移，用文字沿途记载人类的史诗！” 基利亚姆声音昂扬，他高声吩咐， “人类的史诗，是反抗的颂歌！我，基利亚姆，太阳氏不屈于精灵者，今日，将要战红龙撒旦！” “战！”“战！”“战！”“……” 上万勇士毫无预兆地呼唤。 他们本来有两万人。 几乎整个这一代的男人都来到了这里。 但原始社会不能为他们的远征提供后勤和补给，一路上猎杀巨兽渴饮血饥餐骨，饿死的成员不计其数。 不知道多久之前，老人们口口相传，人类曾还是不开慧的野兽之时，那时候甚至还没有通用的语言，他们的总量足以填满整个山谷。 现在却只有两个部落硕果仅存。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伟大的贤者基利亚姆创造文字、统一语言，现在又要征战人类所见过听过感受过的最恐怖生物。 这如何让他们不喜悦？ 人类从来都是在挑战一个又一个时代的统治者！ 这一个时代，依旧如此。 于是这一日，谷地燃烧起让半边天空赤红的大火。烈焰中还有世代为奴的人类在哀嚎。 有巨大的红龙从火焰中升起，它每一次扇动羽翼都让灼烧的热风灼烤大地。 这是古龙时代的无冕之王。 基利亚姆与红龙的大战持续了整整七天。 他们从谷地杀到山脉，从山脉杀到天空。 火焰四处落下，走兽四散奔逃。 有山脉和巨木之林被撕裂，也有湖泊和山源之泉被灼干。 终于，基利亚姆归来。 但龙吟也依旧在身后的天空响起。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没人知道基利亚姆为何面色如此惶恐。 他只说： “今日往后，红龙撒旦要划出土地让人类通行，我们将见到连成一片不可见尽头的大湖。” 他说的是海。 红龙撒旦自称龙族，神葬荒原为龙族族地。 而人类的足迹也将遍布整个世界。 从此，古龙时代终结。 第18章 英雄迟暮 果然，一条连接西部丘陵和整个一号沙盘世界的大道在神葬荒原中建立起来。 这条大道便被人类称为“龙之道”。 大迁徙发生在慧生纪的第二万六千年。 在这之前，有一批勇士遵循基利亚姆的意志，手持火把，以最强壮健康的多尼克巨蜥作为代步工具，或向东方而去、或沿世界尽头直行。 他们勘探这世界。 十年时间，才有当初最青涩的少年回归，如今他已是苍苍白发迟暮之年。 即使时间流速已经被调整，缓慢了整整两千倍，太阳部落的子民寿命依旧短暂。 父系氏族的族内婚所引起的遗传疾病和基因缺陷开始让他们苦不堪言。 “我们走过拥有百米高树的森林、跨过毒虫猛兽肆虐的沼泽，分成十支队伍沿世界尽头勘探这世界，速度最快的多尼克巨蜥也行走了整整五年，才去到天堑之所，昂首便是不见尽头的山峦。” 贝尔夫冈站在巨石宫殿的大厅中，这里既是基利亚姆的居所，又是部落中老人展开会议的地方。 他看向坐在一群老人中间、已经活过了八十年岁月的贤者基利亚姆，混浊的双眸中有渴望与疯狂的信仰， “这世界，步行需数十年，方可沿世界尽头的混沌虚无从一方天堑走到另一方天堑，我们被世界尽头、天堑与大湖所包裹。” 也差不多。 他们的高度普遍在十分之一毫米。 一米等于一千毫米。 用这个世界的丈量单位来换算，一个人类的高度是两米，也就是地球的一米等同于沙盘世界的两万米。 而这四个沙盘呈现出的园周有足足两公里，也就是每一个沙盘的“世界尽头”都有五百米。 对贝尔冈夫来说，走穿崎岖不平且有巨兽出没的世界尽头，在这样的时代背景和环境之中，等于徒步行走一万公里！ 难怪他们走出去百人，回来却不过一人。 “神葬荒原的东边有什么？” 基利亚姆如此询问。 他声音柔和且有磁性，脸上似乎有辉光，走出人群，站到贝尔冈夫面前， “红龙撒旦约束龙类，让我们拥有迁移的大道，但我们不能冒险。” “伟大的贤者可以轻松镇压一切敌！” 贝尔冈夫的狂热信仰让他几乎要带着哭腔， “东方是森林与巨兽，却没有开慧的族群，我们可以征服并统治这片世界！” “除了那日撒旦所说至高至上的存在，没人称得上伟大，贝尔冈夫……既然确定了这世界的样貌与，那便准备进行大迁徙，这片土地已经不适合我们生活了。” 从拟猿到智人，再从最原始的智人发展到如今拥有一定的社会基础，人类经历了整整两千年时光。 西部丘陵不适合作为一个种族的栖息地。 除了世界尽头的辉光照耀的面包树，这里几乎不能养活任何一种作物。 基利亚姆已经做了决定，他让贝尔冈夫去通知更西边的卡曼部落，大迁徙时代即将来临。 人类将要从这片贫瘠的土地走出，走向肥沃的东土。 但没人知道，那日撒旦与基利亚姆究竟说了些什么，话语中似乎还涉及某个至高至上的存在。 大迁徙时代开始了。 这个时代被载入太阳编年史诗之中，它是被人类所命名的第二个时代。 上一个是古龙时代。 在这几十年里，人类从发源地西部丘陵开始，通过神葬荒原的通天大道，走向整个世界。 披荆斩棘的时代似乎过去了。 星火已燎原。 卡曼部落与太阳部落依旧没有走到一起，母系氏族与父系氏族始终无法兼容，智慧如基利亚姆和卡米亚也无法解决这一点。 战争结束之后，基利亚姆生儿育女，并带领部落完成迁徙，他开始潜心于对卡米亚创造的算术进行专研，也开始喜好奇技淫巧。 最开始的轮轴工具被基利亚姆发明了。 然后，他又发现了杠杆原理，却始终无法求得数据，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人类的劳动力得到了极大的解放，并驯养多尼克巨蜥作为代步工具与农耕牲畜。 一片欣欣向荣。 但孩童的存活率还是太低了。 族内婚让遗传病在太阳部落中横行，最终甚至连卡曼部落也不可避免地进入了这一怪圈。 又八十年过去。 历法还没有诞生。 迁徙时代进入顶峰，西部丘陵只剩下最彪悍的两个弥留部落，他们从太阳部落和卡曼部落分离出来，走上神葬荒原的边缘，驯养多尼克巨蜥和直立恐蜥，以食草兽为畜牧，开始了游牧生活。 他们与撒旦为敌，却也不融入人类主要群体，游走在神葬荒原与西部丘陵的交汇，尚武成风。 自称为斯基泰人，信奉席兹降下的雷霆，用多尼克巨蜥的鳞甲作为装饰。 这是沙盘世界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游牧群体。 而此时，基利亚姆已然一百六十岁了。 相比太阳部落其他成员三十岁的寿命，他已经经历了整五代人的生老病死。 部落的族内婚制度根深蒂固早已有之。 连基利亚姆都是这样的产物。 即使吸收了神之碎片后，从本质来说已经与沙盘世界中的神无异，但他始终还是血肉之躯。 他要死了。 在卡米亚依旧美丽健康的时候，基利亚姆，这个曾引领人类的贤者要死了。 他的肌肉开始萎缩，发鬓斑白，脸上甚至出现了褐斑。 在现在太阳部落的聚集地——一片古老巨大且毫无城市管道规划的城市中央，那是一座巨大的石殿。 看到这座如城市般的聚集地何港莫名有一种奇怪的想法，这里就像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古老墓穴。 尽力做到方正的建筑和几乎没有出口的城墙，所有与外界的往来都要通过轮轴工具来达成。 周边乔木森林之中，有巨大的猛兽隐藏在黑暗中，要扑杀走失的人群。 基利亚姆如风中残烛。 他高高坐在最宏伟的、用黑色晶莹矿石和巨兽骨骼堆砌的王座上，身后依旧披着如血液般鲜红的披风。 “我，基利亚姆，活过古龙时代，也活过大迁徙时代，创造文字、使车同轨，” 他低声说。 这个仁慈英武的贤者，终于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他的儿子已经死光。 在八十九岁时，基利亚姆曾娶妻，他的妻子也是一个进化种，居然没有那满身浓密的体毛，却被世人视为异类。 人就是如此奇怪。 若有强者与他们不同，他们就崇拜信仰，发自内心的狂热；而若有地位相似者与他们不同，便被视为异类，用一切恶言来鞭笞。 但基利亚姆一生深爱这女人。 除此以外，他再未娶妻。 现在，站在这石殿中的，只有他的孙子的孙子了。 有游吟诗人被允许进入大殿，用他们的笔墨来记载英雄的迟暮。 艰难地抬眸，基利亚姆把自己的右手放在同自己征战了一百年的长矛之上，他似乎开始回忆过往， “我曾与卡米亚为伍，征战红龙撒旦，开辟大迁徙时代，这一生，为生民立命，走到今天倒也是值了。” 他的声音越发微弱。 却始终有一口生气在喉中徘徊。 众人开始悲呛痛哭。 这为人类带来文明与安定的伟大贤者，今天，就要永远离开他们了。 但这时，有基利亚姆的后裔站出来。 那是他的第五代子孙，扫罗。 他的身上还流淌着卡米亚的血液。 扫罗是唯一一个往上数五代，全部实行族外婚的产物，他完美地继承了两位伟大先祖的基因，周身光洁、面容似有神辉。 “诸位游吟诗人可上前，” 手持利刃，扫罗昂首而立， “请动笔——” “刷啦啦——” 兽皮纸翻动的声音和羽毛笔在天然油墨上划过的声音响起。 “今日，大贤者基利亚姆有言，望创世之父降临，不为己求长生，但为世人求太平。” 第19章 被囚禁的使徒 “贤者基利亚姆……” “无需多言，亚瑟，这是他的选择，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我们必须做出一些牺牲。” 卡米亚站在城市之外那颗巨树的顶端，她的面容依旧姣好，岁月似乎不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身边，有一个佝偻的老人。 那居然是活了九十岁的智者亚瑟。 很难相信，这个时代背景，有人居然能够拥有如此漫长的寿命。 “神葬荒原下的天国副君、红龙撒旦所见的至高至上存在、天空随烈日皓月翱翔的巨兽虚影、极东大洋深处的骇人身形……” 卡米亚闭上眸子，每说一个存在，她身边的智者亚瑟就颤抖一下。 进化粒子在基利亚姆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让他足以挑战如古神的撒旦。 而神秘粒子，却让卡米亚近乎全知。 她能控制分子的活跃程度，也在最开始便拥有了视听世界的全知之眼。 两个时代的积累，让卡米亚的势已经到了巅峰。 人类杞人忧天。 在八十年前卡米亚就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存在了一些不可直视不可感知的存在。 这些存在对人类而言是善是恶？ 她不知道。 但基利亚姆对外族如此残暴。 他从卡米亚口中得知了这一切，便开始筹备这一天，自己将要身死的这一天。 他积蓄力量，并在身死之时召唤这世界的创世之父——撒旦口中不可直视的光辉之巨物。 他还有最后一次征战的机会。 为人类铲除威胁的机会。 人类的威胁不仅仅是那些存在于卡米亚全知感应中的生命。 即使不能铲除创世之父，也要铲除那些真正威胁人类根基的东西。 卡米亚和基利亚姆有一个骇人听闻的计划。 这一日，将有大事发生。 他们没有隐藏自己的意图，或者说，他们知道自己无法隐藏，创世之父或者其他不可直视至高至上的存在应当是全知全能的。 也的确如此。 何港清楚地知道，这些沙盘中的小蚂蚁想要做什么。 他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 就转了个眼，那个几乎凭借一手之力创造了整个文明的小家伙，就已经垂垂老矣，居然认为何港自己可能会是一个威胁，妄图弑神。 甚至还妄图借神的力量来抹去人类最后的生存危机。 基利亚姆，若是王朝时代，必定是一代圣君。 他对部落中的每一个人都视若己出。 但对除人类外的其他物种，却抱有极其猛烈的敌意，甚至在神葬荒原掀起一场屠杀。 何港思索。 他虽然从未在基利亚姆和卡米亚面前出现过，但那日落在神葬荒原并用神之碎片创造红龙撒旦的时候，卡米亚的全知之眼突然失效。 然后，便有强大无比的生物，红龙撒旦降临。 如此，便已经让这位睿智的女贤者知晓了有某个存在曾赐予撒旦力量。 古龙时代末期的那场大战，基利亚姆又从撒旦口中得知了秘辛。 也正是如此，他们才能知晓创世之父的存在。 在卡米亚眺望基利亚姆即将长眠的石殿之时。 有巨大的阴影洒落，整个世界瞬间化作漆黑，连席兹的光芒都无法突破这黑暗。 卡米亚为这巨大伟岸的身形痴迷，她的眸子里居然闪烁了一丝古老的憧憬与信仰。 “创世之父……” 何港降临沙盘了。 他没有去到太阳部落，反而大踏步走向神葬荒原。 基利亚姆是个潜力很不错的家伙，但何港也不是一个被召唤就会现身的宠物小精灵。 生灵奔走逃窜。 对这个世界来说，他就是身高达到三十六公里的至高存在，只要挥舞手臂，掀起的大风就足以让山川塌陷。 万幸，何港是创世神，万物规则都无法约束如此高位格的存在，否则因为物理常数的改变，仅仅自身的重力就足以压跨他的身体。 他来到红龙撒旦的栖居之地。 创世粒子与造物之间神秘的联系，让何港在这世界全知全能。 只一探手，那对他来说只有一根小手指大小的红龙撒旦就被捏在手中。 这狡猾的小蜥蜴把创世之父的存在用人类的语言告知了贤者基利亚姆与贤者卡米亚。 八十年前的那场大战，世人都以为是基利亚姆略逊一筹，实际上是撒旦几乎被生生打死。 但它祈求基利亚姆的宽恕，承诺永远不会离开这荒原，并将约束这里的掠食者。 最重要的是，撒旦蛊惑了基利亚姆，告知了后者创世之父的存在，并如此说—— “基利亚姆，我承认你的伟岸如高山仰止，但那不可直视面容的存在终有一日会降临你和你的族群。若你杀了我，你就孤军奋战；若你放过我，我就成你的兄弟。” 何港蹲下来。 他让红龙撒旦在自己的指尖展翅，并让它直视自己的双眸。 “你欺骗了基利亚姆，还和卡米亚有交易。” 他说。 声音几乎传遍半个神葬荒原。 但其实这里对何港来说也不过就是一片小草坪。 用时零粒子来回溯事件，何港发现，卡米亚曾和撒旦来往密切。 她创造了一种交流方式，类似摩斯密码，和撒旦的所有交流都是以这种形式来进行。 他们在试图对可能全知全能的存在隐瞒某些东西。 红龙匍匐在手掌中，它瑟瑟发抖。 时隔近百年，再次相见，撒旦依旧不能看清这创世之父的全貌，它的声带振动，发出基利亚姆统一的语言： “我没有选择，伟大的父……” 它称呼何港为“父”。 在撒旦有意的引导下，赫尔默克罗斯巨蜥，也就是现在被人类称为“龙”的物种，正在建立起爬行动物中独特的、类似人类那样的社会群体。 某种意义来说，撒旦与基利亚姆一样，是一个文明中最古老的贤者。 但与基利亚姆创造文字统一语言、卡米亚创造算术不同，撒旦创造了一种名为信仰的东西。 龙族信奉一个混沌的、无定形的存在，它们称呼这存在为“父”，也就是何港在撒旦眼中的模样。 “我不追究你渎神的罪过，但你要把天国副君的躯干奉还，他将是我行走在这世间的使徒。” 何港说。 他来这里，实际上是要让红龙撒旦把米迦勒的躯体奉还——这具曾在寒武纪便被创造的身躯本该与撒弥尔同一时代降生，但直到现在，才真正拥有了生命。 但他被撒旦囚禁。 撒旦用龙炎熔炼的金属牢笼囚禁了还没有完全苏醒的米迦勒，并试图吞噬这纯粹到让它垂涎的躯干。 “我不知那是天国的副君，” 撒旦毕恭毕敬， “神……” “神”这个单词，用基利亚姆的统一的语言念出来相当拗口，甚至不需要告知含义就有一股高上的韵味在里面。 它只是感到好奇。 “把米迦勒放出来，撒旦，不要忘了你的职责，近乎不朽的寿命中，你将化作三分之一的星辰，陪伴在席兹身旁。” 何港觉得自己就像真正的上帝，在吩咐蛊惑贤者的魔鬼。 他把撒旦放下。 后者让自己的人类奴隶从地底深处的洞穴中拉出一个粗糙的铜箱。 那里面正是用翅膀包裹了自己赤裸身躯的米迦勒。 第20章 副君降临 “你名米迦勒，是天国副君，在这世间选取一座山峰作为天国，监视各族，让自然得以延续，在适当的时候要代替我行使权力与正义。” 何港让米迦勒的心脏跳动，并使创世粒子向他的大脑中灌入这世界六十二万年的历史， “撒弥尔为世降天灾，而你，米迦勒，你要为世降审判与引领。” “遵循你的命令，天国的父，世间的神，万物的创造者，行走在纬度中的唯一真理者。” 从无穷岁月的沉眠中苏醒，米迦勒展现出了很强大的拍马屁能力。 这不是何港灌输的性格。 事实上，每一个生命体的性格都是独特的、唯一的、不可更改的，哪怕何港也不行。 他能创造生命，也能引领进化，但就是不能改变一个灵魂本质上的倾向。 虽然“灵魂”这个概念至今为止依旧是抽象的。 “起身，你如今有这世间最伟岸的力量，连撒旦、基利亚姆相和都不能媲及你的三分之一，” 何港没有理会因为见证了这一幕而惊艳沉迷的撒旦，他站起身子，投下的阴影就几乎要遮蔽整个神葬荒原中央，伸手似乎就能触碰到席兹， “人的贤者基利亚姆走到了尽头，你要代我向他们传达旨意。如果他们尊敬你信奉你，你就赐予他们中的智者与勇士力量与智慧；如果他们忤逆你触怒你，你就降下神罚，并用大火焚灭他们的城市。” 说做完这一切，何港又向天堑走去。 他时常会想，其他的创世神在面对自己造物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姿态？ 大概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又或者仁慈正义。 他给予人类智慧、火焰、力量与进化，已经是对其他生物的不公，现在，基利亚姆还妄图在临终前见到神明。 这个小虫子想利用创世神。 何港完全没有要和一群草履虫较劲的想法，他也不想人类史诗中记载上古时期有贤者挑战上帝。 于是他让米迦勒代替他。 而此时，贤者卡米亚与智者亚瑟昂首，他们又看到那几乎与上苍持平的伟岸身影踏过整个世界，走向南边。 “神葬荒原发生了什么……？” 亚瑟如此询问。 这巨大的生物每在地上踏出一步，便在大地上留下巨大的足印，足印之中宛如炼狱，寸草不生、血肉模糊。 卡米亚没有回答。 她注视着大步离开的何港，这如草履虫一般细小的贤者知道创世之父在怀疑自己与撒旦的联系。 但他们之间的联络如此隐秘。 不可能会被发现其中奥秘…… “这至高的存在已经离开我们的世界，贤者基利亚姆没有能够召唤到祂。” 亚瑟微微叹气。 卡曼部落距离太阳部落并不远，而且现在人口增加，各个部落之间联系也在增加。 贤者基利亚姆几乎可以说是整个种族的领袖，他的思维也影响了人类中的大多数成员。 对外族的残暴和对本族的仁慈。 所有知道创世之父存在的人都一致认同这样庞大的生物绝对是人类的威胁。 即使在何港看来，这个又经过百年发展，人口终于达到百万的种族实际上并不存在被自己威胁的本钱。 更何况，作为创世神，他不用刻意去想要摧毁某个造物。 如果真要那么做，一个念头就足够了。 卡米亚突然严肃起来。 她伸手遮挡亚瑟的双眸，周边分子迅速冷却，形成屏障隔绝声音。 “副君降临了。” 她说。 只一瞬，便有猛烈且神圣的白色光辉降下，这光从西方而来，连太阳都不能与其争辉。 除开神葬荒原，其他地区的生物进化程度尚且不高，但依旧有匍匐移动的两栖爬行动物膜拜这光辉。 那是何等的高大美丽。 米迦勒的躯干堪称完美。 他身后的翼，多达十二对。 这个世界从未出现鸟类，所以那羽翼在卡米亚与亚瑟眼中居然是如此柔软、圣洁。 卡米亚曾无意中以全知观测隐藏于大洋断流处的天灾之神撒弥尔，一股猛烈的精神冲击远隔万里也几乎要摧毁她的大脑。 她于是知晓，这邪恶恐怖的生物不可直视、不可听闻、不可触碰，甚至不可唤其名。 而米迦勒的本质与撒弥尔相同，都是最纯粹的创世粒子所创造，甚至位格比席兹与贝希摩斯还要高上一些。 所以卡米亚遮住亚瑟的眼与耳。 相比基利亚姆，她才是狡猾的贤者。 她一直在隐藏也一直在算计。 甚至基利亚姆的最后一刻，也是在卡米亚的算计之中。 米迦勒从得到的记忆中知晓这个女人的存在，也知道她与撒旦之间的密谋—— 卡米亚与撒旦以为何港全知的渠道是听、见与闻，所以用密码来交流，却不知道实际上创世之父可以直接读取这些造物的记忆。 这是一个说不上罪恶、却一直在试图渎神的存在。 于是米迦勒微笑。 他在卡米亚面前猛然停下。 悬浮在高空，状若神明，周身有辉光散发，带着光与热，手中是创世之父赐予的烈焰之剑——其实就是何港以前在网上订购的合金制超小冷兵器模型。 卡米亚只看到米迦勒的双唇轻启，说出的却是不能被理解的语言。 “那是何等深奥的语种啊……” 她慨叹。 基利亚姆统一的语言，已经是整个世界语素最少的一种，其中蕴含的音素却依旧多达一百三十八种。 而眼前这神圣洁白的存在发出的声音，出现的音素不过二十多种。 那是自然，因为米迦勒说出的语言正是最传统的汉语，何港使这语言成神之语。 他说： “窃取神之权能者并渎神者，要在审判之日降临时，被烈焰焚烧，你的族人和你的城也要亡在天灾中。” 卡米亚不知。 她只是慨叹眼前存在的美丽。 亚瑟依旧不看不闻。 于是米迦勒转身向太阳部落的城池飞去，周身光辉让他不会落下阴影。 来到城市中央的石殿。 所有见到这存在的人都跪拜下来，他们从没见过这样完美的生物，口中高呼“精灵”。 “贤者，有东西来了。” 扫罗排众而出。 他眸子里有精芒。 王座上，那本该枯竭死去的身影又魁梧雄壮起来，基利亚姆缓缓睁开他的眸子。 有曾面对撒旦的战意昂扬。 “那是……天国副君。” 他说。 长矛被紧握。 第21章 神战 2026年，十月14日，纽约时间上午03：00。 慧生纪。 大迁徙时代末尾。 历法、法律、制度，一切都还未诞生，太阳部落建立起了整个时代最伟大的聚集地。 原始社会的基石，大贤者基利亚姆走到了迟暮之年，他于是让自己的后裔扫罗唤来游吟诗人。 并试图为人类的发展与未来铲除那可能的最大威胁——创世之父。 《太阳史诗》记载： “王将死，欲上戮古神。” 而何港如此记载—— “慧生纪，大迁徙时代末期，基利亚姆与天国副君相对。” 诺大的太阳部落，十数万人聚集在这座城市，周围是高大粗壮且挺拔的乔木森林。 席兹的光辉落在这座城池的中央。 石殿哥特式的尖顶之上，披着鲜红披风的修长身影倚靠在那里。 基利亚姆把自己已经灰白的长发用麻绳束起来，他如古希腊雕塑一般美丽的面容已经有些许皱纹。 健壮的肌肉裸露在外。 野性、凶残、壮美。 “精灵护佑，伟大的贤者。” “基利亚姆必将获胜！” “人类永远不会放弃反抗！” “这将是未来千年万年，乃至永垂不朽的史诗……” “……” 有游吟诗人的低声吟唱在整个部落的每一寸土地上响起，男人们拿出了棍棒长矛，女人们带着孩子藏好在家中的角落里。 有护卫基利亚姆的勇士从石殿中走出，把贤者将挑战比红龙撒旦更加骇人生物的消息传遍整个部落。 诗人的歌颂，宛如低吟、呓语。 何港在关注着这一幕。 他猛然回忆起来，几天之前他曾捕获的那些人类进化变异而来的巨人，似乎就是这样的低语与呓语。 音素多而繁琐。 难怪像是无序的梦呓。 从被称为卡洛斯地区的西部丘陵，到神葬荒原，人类曾经历了数不胜数的危难，在贤者基利亚姆的带领下，打败杀死并屠戮了一个又一个的种群。 今天，人类将要面对更伟大的生物。 而他们刚刚还跪拜在地上，口中高呼精灵。 有风吹过。 基利亚姆稳稳地伫立在石殿尖顶上，他侧头，看见了数公里之外高大乔木顶上的卡米亚与亚瑟。 微笑。 嘴唇轻启。 他和卡米亚的身体素质都要到了极限，即使是相隔如此距离，也能清晰看到对方的表情和每一微小动作。 卡米亚回以微笑。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说，留下火种。 “轰——” 有如雷霆轰鸣般的破空之声从高空传来，那圣洁的身影似乎自伴随太阳的巨兽身影中跃出。 米迦勒身后的白色羽翼展开似乎有六米之长，金色长发逸散着流光，手中红色的十字形长剑烨烨生辉。 他从天降。 猛地滞在基利亚姆面前十多米的天空。 他的脚下本是成堆竖起的干木堆，那上面放置着献祭给精灵的牲畜与鲜花。 但此时，大火滔天。 米迦勒被这火光照映，他身体修长，只悬在那里就彰显着绝对的强权与绝对的正义。 “基利亚姆？” “是。” 基利亚姆回应米迦勒，他猛地把披风扯下，翼展六米的火羽展开在身后。 他也来到空中，与米迦勒面对面，说， “你不是创世之父，甚至与那一位不是同一种生命……你同我们一样渺小。” 渺小。 这个单词，在基利亚姆的语种里，还有弱者、虫豸、牲畜这些含义。 “主的伟大，无人能及。” 米迦勒身后羽翼扇动，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垂垂老矣的贤者，双眸在观察这个与自己相似的种族。 基利亚姆是人类中的异类。 他过于光洁，即使是有着如此严重的遗传病症，在神之碎片的促进下，也活到了这样的年龄。 迁徙到东边，太阳光旺盛。 人类的体表毛发正在逐渐减少，但米迦勒依旧不认同他们是“人”。 只认为是开慧的野兽。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我的名是奇妙的，人不能呼唤它，只能称我这样的存在为神。” 米迦勒平静淡然。 他当然能看出来基利亚姆眼中那汹涌澎湃如滔天骇浪的战意，也能看到后者握住长矛的右手指节有些微微发白。 “好，神……” 基利亚姆舔舐自己的上唇，火焰已经从羽翼蔓延到了周身，现在的他宛如悬浮在天空的烈日，高温几乎把长矛熔化。 他向前，几乎和米迦勒面对面， “卡米亚说你是天国副君，那么天国是哪里？主君就是那创世之父？” “凡人怎配知晓天国之所与主之真名。” 米迦勒的余光瞥向遥远的卡米亚和亚瑟， “你们在谋划什么？” “神不是全知全能吗？” “对，我全知全能，司职正义与审判，引领生命不至于堕入罪恶。” 米迦勒一一回应基利亚姆的问题，他说，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基利亚姆，你不求长生，也不求与神共寿……” 他没有再说下去。 基利亚姆和卡米亚难道不知道人类现在所面临的问题究竟是什么吗？ 不，他们当然知道。 “基因”。 这个词汇还没有被发明。 但显然，他们已经发现了人类这个族群所面临的究竟是什么深层本质上的麻烦。 整个太阳部落，作为父系氏族，族内婚已经延续了不知道多少年。 如软骨症、白化症这样的基因疾病层出不穷，几乎每一个成员的身上都有这样的疾病。 他们的智力在减退，寿命在减少。 八十年前，太阳部落的人均寿命还有差不多三十五岁，今天却已经降低到了三十岁不到。 而卡曼部落，八十年前的人均寿命是四十五岁，现在也因为与太阳部落通婚而降低到了四十三岁。 这简直是一场灾难。 但传统这东西在这个执行力低下、通讯落后的时代，根本无法被改变。 即使是基利亚姆也无力回天。 他也是族内婚的受害者。 甚至现在，太阳部落的人们依旧在把越来越多的疾病带到整个人类族群。 何港在沙盘之外慨叹。 难怪第一次看这聚集地宛如墓穴。 这不是像，根本就是！ 这是基利亚姆给整个太阳部落准备的死地！ 只要用心查一下，就会发现，整个城池中生活的，都是太阳部落的人，或者他们的一、二代亲眷。 大手笔。 连何港都被基利亚姆和卡米亚的手笔震惊！ 基利亚姆在死前，要爆发最后的荣光，与神为敌，若胜了，人类便是万物之灵，普天之下再无创世之父。 若败了，卡米亚也可以知道创世之父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然后以此为目标与训诫，暗中积蓄力量卷土重来，还可以趁机清除整个太阳部落这个基因毒瘤。 一箭双雕。 “我别无选择，神。” 基利亚姆高傲地昂首，尽管他承认绝不可能击败甚至击伤眼前这侍奉至高无上存在的副君。 与撒旦不同，米迦勒给他带来的感觉宛如直面上苍！ 噌—— 长矛裹挟着火焰贯穿长空。 锋锐的矛头指向米迦勒。 “战！！” 第22章 贤者之死 2026年，十月14日，纽约时间上午03：01。 在原始社会，在这个被社会所局限的时代，基利亚姆已经超然太多了。 从八十年前，大迁徙时代开始，他就在刻意增加太阳部落与外族的通婚。 但很遗憾，基因已经千疮百孔破损不堪，即使是引入外来基因也无法改变这一支族裔终将迎来末日的命运。 于是六十年前，他开始宣扬“血统高贵论”，要太阳部落的人民保证血统的高贵，不再与外族通婚，以此减少患病基因的外传。 但这也让太阳部落族裔居然产生了“歧视”这种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感情色彩。 他们歧视其他族裔，包括卡曼部落。 这样做，让这座容纳了十数万人的城池呈现出两个极端—— 极少数健康、强壮、能够自主吸收更多进化粒子的血统者，和大多数饱受遗传病症折磨的畸形儿、患病基因携带者。 真正称得上健康的、被改善过的，可能就只有五代外婚制的扫罗。 然后，基利亚姆又创造了这样一座只能进入而不可走出的大城，唤作巴别伦，这里集中了整个太阳部落所有的人口。 从开始，基利亚姆和卡米亚就已经决定了这些人的结局。 游吟诗人合编的《太阳史诗》记载： “贤者与神相争，败。撒弥尔降临，巴别伦分崩离析，自此，语言被分化。” 战争发生在天空。 是火与火的征战。 米迦勒是先天之神明，从诞生起，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有权柄和威能被握在手中。 所以他是如此骄傲。 基利亚姆能够让一切物质氧化或燃烧，他能操控火。那米迦勒就要用火来杀死他。 贤者哪怕权能通天，却依旧是凡人。 而神，终究是神。 这一天的战斗，比古龙时代基利亚姆与撒旦的战斗还要激烈。 他们在巴别伦的上空互相征伐。 取自巨龙最坚硬的骨骼和熔炼的铜矿制造的长矛，与米迦勒手中红色的十字大剑一次又一次碰撞。 星火迸射出来，落在森林中，便燃烧起熊熊大火。 何港磕着瓜子儿，觉得自己在看一部魔戒那样的史诗奇幻大片，看到精彩处甚至拍起了肚皮—— 啪、啪、啪！ 他对沙盘中发生的一切都采取不阻止的态度，包括卡米亚的那些狡猾诡计和她与撒旦、基利亚姆之间的渎神计划。 米迦勒曾对卡米亚说“窃取神之权能者并渎神者，要在审判之日降临时，被烈焰焚烧，你的族人和你的城也要亡在天灾中”。 意思是卡米亚曾和撒旦一同探索天空中那头通天彻底巨兽的真相，他们发现了席兹的真实存在。 随后在几十年的岁月中隐瞒基利亚姆，在开辟一种史无前例的体系。 但很奇怪。 根据何港多年来看到的小说，大多数体系都是从头开始，卡米亚和撒旦推演的体系却是直接以成就神明为。 这太高了。 以至于直到现在，卡米亚才有了一丝头绪。 但对于米迦勒来说，从开始推演成神之路起，卡米亚与撒旦就已经走上了一条渎神的不归路。 也许对于基利亚姆、对于卡米亚，甚至对于撒旦而言，席兹、撒弥尔和米迦勒自己都算得上是真正的神明，是卡米亚推演的最终尽头。 但事实上，米迦勒知道，即使是他，本质上也和凡人无异。 虽有神明之权能、神明之力量，却无神明之本质。 这也是米迦勒对卡米亚感到一丝震怒并出言要焚灭卡曼部落的原因。 她居然胆敢窃取主的威能。 这对米迦勒来说不可饶恕，但对何港来说却简直是喜上眉梢—— 他一直以为潜力最大的应该是贤者基利亚姆，这个男人大开大合有帝王之姿，若不是出生的年代与社会，他可能会是整个一号沙盘最伟大的帝王，类似中国历史上的三皇五帝。 修炼体系可能会在基利亚姆手中诞生。 却没有想到，基利亚姆即使是彻底吸收了神之碎片，也依旧没有能够走出内婚制所带来的凄惨后果。 如卡米亚，寿命至少以五百年算。 而基利亚姆却仅仅只有一百六十年的寿命。 沙盘中人类的身体构造在何港的刻意引领下，与地球人类几乎没什么两样。 这意味着他们的修炼体系，地球人也可以使用。 如果卡米亚真的创造出成神的道路，那么也就意味着何港自身拥有了在现实世界中成神的可能。 到了那个时候，别说去纽约市救回小兰姐，就是把整个地球上的素全部清理，可能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何港撇了撇嘴。 他最终还是把目光重新投回沙盘。 基利亚姆的力量的确已经站到了整个沙盘世界的最巅峰，居然在这场战斗中折断了何港赐予米迦勒的烈焰之剑。 这东西可是用航空材料打造，硬就不说了，还有足够的韧性。 两者每一次在空中的碰撞，都会激荡起肉眼可见的波纹，老实说，何港几乎可以想象，就算卡米亚真的走出了那么一条成神的道路，最终的强度可能也就现在米迦勒这样而已。 终于，米迦勒的断剑重重地贯穿了基利亚姆的胸膛，把这在太阳部落人民眼中伟大光辉的贤者死死钉在空旷的鲜花广场中央。 巨大的十字砸落。 那是两根被米迦勒伐来的乔木。 它们按住残破的基利亚姆。 火焰在燃烧，却无法焚灭将死贤者身上哪怕一根毫毛。 何港端起一杯冰阔落，咕噜咕噜喝下一大口。 “看这个可比看电影爽多了，下次我要弄个录音机，放点bg，最好是林肯公园的。” 他说。 米迦勒居高临下。 他透过火焰注视基利亚姆的眸子，说： “你的子民在看着这一刻。” “我与他们同在。” 基利亚姆的声音依旧平静。 沉重的血液止不住地从他嘴角溢出，落在被火焰灼烧得滚烫的地面，冒气一股青烟。 “这不是一座罪恶之城，它不该被毁灭。” 米迦勒看了眼手中断剑的剑锋部分，他承认这城不毁，将来便是这一族的顽疾。 但神不审判无罪之人。 “你是正义的天国副君，让我这将死之人知晓你的名号……” “主赐予我米迦勒的真名。” 米迦勒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围愤怒咆哮的勇士和人民，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迎来的死亡正是拜脚下的贤者所赐。 “米迦勒……” 基利亚姆张开双臂，他被刺穿的胸膛有比之米迦勒身上光辉还要圣洁白净的光洒出， “扫罗是我的后裔，他比我更加完美，把这东西给他，让他来终结这个时代。” 握住那一丝光芒。 米迦勒感受着身体内涌动的原始欲望，却又死死压下。 他看了眼基利亚姆，说： “你可以活更久。” “身为贤者，我该和这城葬在一起。” 基利亚姆说。 他的眸子死死盯住天空。 慢慢的，瞳孔开始涣散。 火焰也开始弥漫上他的身体。 第23章 天灾降临巴别伦 这一日，贤者基利亚姆陨落。 巴别伦巨城的子民悲呛痛哭。 一百六十年来，这贤者披荆斩棘，引领世人从茹毛饮血的野兽走向拥有文字、使用武器的万物之灵。 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依旧在试图为生民立命。 卡米亚和亚瑟看着城市之中熊熊燃烧的大火，其中有一道血液要流干的枯竭身躯。 他们看见那光芒被抓入米迦勒手中。 “走，基利亚姆死了。” 卡米亚说，她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变化，手臂挥舞，身后鲜红的披风被抛下， 这抹鲜红被大风吹拂，居然向着焚烧中的基利亚姆飘去， “不要回头。” 亚瑟遵从卡米亚的吩咐。 他身体佝偻，垂垂老矣却依旧健康雄壮，从树梢跳下，像一只敏捷的猴子。 在卡米亚转过头的刹那。 大洋中有恐怖的东西走出。 那居然是不可直视的大洋天灾之神撒弥尔，祂高达两百米之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宛如由无数海洋生物组成。 巨大的呼吸声传遍世界。 所有看到、听到、意识到这存在的生物，全部在一瞬间暴毙。 它们的大脑皮层在接受到撒弥尔存在的同时，就指令肾上腺分泌大量的儿茶酚胺。 这种神经介质包括肾上腺素和去甲肾上腺素，主要由肾上腺所分泌。 心跳加快，血压升高，心肌代谢的耗氧量急剧增加，过快的血液循环如洪水一般冲击心脏，使心肌纤维撕裂，心脏出血。 所有出现在撒弥尔周围半径半公里的生物都因此而心脏骤停。 他是孤独的。 天灾本当如此。 米迦勒手中紧握洁白光芒，那是一枚美丽的多边体，至少存在三十二个面，璀璨而晶莹，其中包含并压缩了绝对纯粹的、已经被过滤过的神秘粒子和进化粒子。 洁白光芒只是一层外衣。 其中是如太极一般游转的金黄与湛蓝。 这枚晶体似乎对任何生物都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与诱惑力，连米迦勒都差点忍不住要吞噬它。 不只是他，还有何港。 “多稀罕，上帝想抢了摩西的权杖……” 他耸了耸肩。 这晶体大概是沙盘世界后世超凡体系的开端，杀鸡取卵的事情他可不做。 况且要真被他拿出来吞了，如此微量的素可能也不能为他带来多大的提升。 之所以被吸引，最终原因还是生物体本身潜藏在基因深处对进化粒子和神秘粒子的渴望。 只是人体能够直接吸收的部分还不到外界逸散部分的千分之一。 素，需要通过某些媒介才能完全被吸收。 卡米亚和撒旦的理论正是如此，以神之碎片被彻底吸收之后出现在体内未被消化、却已经彻底被接纳的纯粹的素为核心，继续吸收外界粒子。 身体作为途径，核心作为终点，外界作为源头，使素在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毛细血管中得到充分挥发，使每一个细胞都能充足地吸收到饱和数量的粒子。 以此来强化身体和核心。 然而卡米亚没能想到，他们还没有成功，却被基利亚姆先行一步，做到了这样的程度，甚至连核心都已经凝聚出来。 卡米亚来到这里的原因，除了要送别基利亚姆这位人类中最伟大的贤者，大概也是为了获得那枚核心。 而此时，巴别伦巨城中的人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要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他们悲痛。 他们愤怒。 但神就在他们眼前。 这悲愤最终只会变成信仰。 “啪嗒——” 米迦勒收起羽翼，他落在石殿的前方，周围的灯柱已要熄灭，黄昏渐至。 火焰还在广场上熊熊燃烧。 基利亚姆的尸骸要永远消失在这世上。 “你便是扫罗。” 米迦勒走入石殿，在大殿门口站定，看向高高坐在王座上、被游吟诗人们簇拥着的基利亚姆后裔，扫罗。 他披上了曾属于基利亚姆的披风，握住坚不可摧的长矛，俊美年轻的面孔上有视死如归之意。 “你是……创世之父身侧侍奉的副君？” 扫罗也站起来。 他居高临下。 基利亚姆死去，他便是太阳部落的领袖。 很显然，贤者基利亚姆没有把自己的任何计划告知这个最得意的后代。 对米迦勒杀死基利亚姆的行为，扫罗愤怒而仇恨，杀机弥漫。 米迦勒张开手掌，那晶体就如有生命一般，顺着血脉的牵引缓慢飘向扫罗。 一个时代终结，总要有人开启了下一个时代。 他说： “你该称我们为神。” “你们……？” “轰——！！” 扫罗话音未落，大地便开始震动。 他强自镇定，让游吟诗人们聚集在身边，洁白的晶体不受控制地融入他的心脏。 “祂来了，” 米迦勒伸手，有无形的锁链捆住眼前的众人， “天灾，撒弥尔降临，你们的城终要灭亡……扫罗，你是基利亚姆的后裔，有贤者之姿态，可活；而你们，诗人，未有疾患者，当作神使，行走大地传播信仰。” 说完，扫罗和众多游吟诗人便失去了意识。 周围的哀嚎痛哭、死亡毁灭都与他们无关。 死亡来了。 撒弥尔来了。 看到这里，何港慨叹： “这个基利亚姆也是一个天骄人物，可惜生不逢时，出生在这样一个霍乱的年代。” 巴别伦巨城在撒弥尔的庞大伟岸力量下顷刻间化为乌有，所有人民都在瞬间死去。 不愧是天灾之神。 于是何港向现在已经存在的几个超凡生物——米迦勒，撒弥尔、席兹，贝希摩斯和从寒武纪末期一直活到现在、在大洋底部无限生长，几乎有数公里之巨的北海巨妖克拉肯灌输了基利亚姆的半成品体系。 让他们凝聚被称为“神格”的晶体。 他们不需要神之碎片。 要知道神之碎片也不过是席兹身体上落下的碎块化成。 翻开兽皮纸，何港开始记录： “大迁徙时代末期，贤者基利亚姆建巨城巴别伦，妄图挑战神明死，于是撒弥尔降下天灾，摧毁这汇聚全人类智慧与权力的城市。 部族、语言、文字，在短时间内分崩离析，卡曼部落崛起，基利亚姆后裔扫罗获得先祖遗赠神格。” 第24章 沙雕网友欢乐多 2026年，十月15日，纽约时间上午08：00。 陨石降临十天。 信号终于恢复。 安娜外婆和远在纽约市中心举办婚礼的小兰姐取得了联系，军队已经彻底接管了城防工作。 进化粒子在地球上的表现简直称得上凶猛。 结界外已经几乎变成了一片原始森林，但高大的乔木抢占了太多生态资源，让灌木植被迅速枯竭。反而使原本生存在这里的小型食草类动物大规模死亡，只剩下松鼠或者一些小型啮齿动物。 美国政府已经开始在全国范围内使用大量燃烧弹来清除进化出捕食能力的树木，并顺带清除掉发生超模进化的动物。 所有大城市都在事件之初便使用了大剂量的氰化物来清理下水道、并扑杀了宠物、用更坚固的牢笼囚禁了动物园中的动物。 总体来说，除了现在已经几乎失去联系的非洲，全球各地基本都已经恢复了基本秩序。 尤其是法国。 进化粒子好像只改变了这些欧罗巴人的食欲，他们刻意把法国大蜗牛抓到陨石附近，让它们吸收进化粒子，然后长得巨大无比。 然后一道又一道黑暗料理就诞生了。 “碳烤蜗牛触须”、“洋葱炖蜗牛肉”、“仰望星空法国蜗牛版”…… 简直骇人听闻。 人类也开始获得进化。 有些人开启进化，于是进化粒子便沉淀在身体里，又通过玻璃体向外展示出晶莹的湛蓝。 大多数人都是某一个方面获得了提升，比如听力或者视力，倒是身体强度直接获得提升的几乎没有。 毕竟变成魔鬼筋肉人那不叫进化那叫变态增肌。 也有些奇异的进化，比如常年跑海的渔夫的手指脚趾间出现可以划水的蹼。 何港打开电脑。 现在是纽约时间早上八点。 放在中国就是晚上十一点，正是沙雕网友们对线的时间。 一打开论坛页面，全是关于最近发生的事情的猜测和爆料。 什么山东某某山区出现了一条木桶那么粗的白蛇啊、湖南有一群不良少年扮成进化变异的猴子被学校保安打进icu之类的新闻。 何港掩面。 你说你没事扮什么猴子？ 他忍不住手贱点进去。 玛卡巴卡：“隔壁山东有个猛男听说有白蛇出没，当了一回草莽英雄，咱们湖南是羡慕人家想要试一下人猴禁忌之恋？（绿巨人黑寡妇动图前半段jpg）” 来自星星的沙雕：“管理员呢，管理员在哪里？！有人搞黄色！（笑哭）” 淦：“我认识这两货，他们想进学校食堂干饭，把打菜阿姨吓到了，然后叫来了保安大爷，想当初阿姨也是千姿百媚的人物。” 梦比优斯：“楼上的说话小心点，那是我妈。” 淦：“梦比优斯，我不知道她是令母。” 梦比优斯：“淦，那是你奶奶！（天线宝宝动手jpg）” 淦：“梦比优斯，我你老，你，！” 日本人是我养的狗：“好和蔼的中国人，多优美的中国话，楼上的继续，河蟹大神正在注视你们。（两个警察笑jpg）” 玛卡巴卡：“和气生财！（钱包空空jpg）” 爱，死亡与机器人：“wtf，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吵起来的？！楼又是怎么歪了的？难道这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世界末日学术论坛吗？！（黑人问号jpg）” 论坛小助手jojo：“爱，死亡与机器人，请注意言论，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中国网警将持续监督本论坛！” 何港看着论坛里这些沙雕网友的聊天，倒是没有什么末日来临的紧迫感。 他看得有些欢乐，笑出了鹅叫声。 只有陨石降临重灾区有大量人类变异，所以对于世界上绝大多数地区和国家来说，实际上对“末日”这件事情的概念并没有那么太大。 老实说，这些年美国佬也够倒霉的。 这一次陨石重灾区就在西北半球，主要是加拿大和美利坚本土，连阿拉斯加都没有受到多大的波及。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素会遍及全球，但浓度却远不如重灾区罢了。 而且哪怕是最黑暗的时候，通讯也没有完全中断，秩序依旧保持完善也就也就说得过去了。 何港于是参与其中。 他的id是“王权富贵没有权”。 王权富贵没有权：“玛卡巴卡，隔壁山东的草莽英雄我很感兴趣，有动图吗？（斜眼笑）” 玛卡巴卡：“王权富贵没有权（黑人问号jpg）” 二狗剩子：“科普一下，蛇的喉耽有块撞骨，蛇吃蛋都是含着蛋用那根骨头击碎然后吞掉蛋液吐出蛋壳，碎你鸡跟玩儿似的。” 王权富贵没有权：“楼又歪了，我来拨乱反正，现在美国有没有可能出现泰坦巨蟒那种生物？” 成都第二包皮医院主治医师马广钦：“不可能，我以前学生物的，现代蛇类要想长到泰坦巨蟒那个体型，持续温度必须要达到三十度以上。” 淦：“马医生威武！（肌肉）” 王权富贵没有权：“我有个问题，我们打个比方，就我现在要是能够在迷你世界创造真正的生命我该怎么才能引领一个文明种族走向超凡社会。” 梦比优斯：“i司马。（中指）” 王权富贵没有权：“反正就是某种沙盒游戏，也不一定是迷你。” 梦比优斯：“i司马。” 我爱丽雅：“王权富贵没有权，人类社会有哪个东西来引导我们走向科技文明吗？没有。我们走上这条路，只是因为事实证明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超凡基础。” 王权富贵没有权：“如果有超凡基础呢？” 我爱丽娅：“如果有，那你为什么还需要引导？一个文明会选择它自己该走的路。” 我爱丽雅：“我爱丽娅，哟嚯，我是你爹。（叉腰笑jpg）” 我爱丽娅：“我爱丽雅，我是你爹！” 王权富贵没有权：“……” 何港撇了撇嘴。 这群沙雕网友好像完全不能提供任何有用的帮助。 他又看了一眼论坛名称—— “湖南省精神病院end社区”。 名字有点长。 但一看就不是什么高知识分子聚集地。 “我该去清华大学学术论坛问有关文明发展和生物进化的问题，而不是在这样的地方和沙雕网友吹牛批。” 何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虽然我也差不多算是沙雕。” 第25章 古部族城邦时代 2026年，十月15日，纽约时间上午09：00。 对于沙盘世界来说，又是十二年过去。 大迁徙时代彻底走向终结。 太阳部落的覆灭、巴别伦巨城的沉沦，让父系氏族从这世界消失，贤者基利亚姆成为了史诗与神话中的英雄。 一百六十年来建立的大一统语言体系崩溃了，文字也开始迅速演变成好几种不同的形式。 这个时代，是古部族城邦时代。 原始社会的影子还可以在这个时代看到，人类已经开始有了“家庭”这个概念。 在最后一位大贤者卡米亚的有意引领下，“婚姻”、“家庭”、“赡养”这样的词汇开始出现，公有制逐渐转变为私有制。 人们推选出一个又一个智慧而贤能的领袖，称为“长者”，每一个长者都是完美的、体表毛发褪去的新人，他们带领各自的部族开枝散叶，向整个世界扩散，并在短短十多年的时光中，便在一号沙盘的各个角落竖起城池。 总共有六十四城。 语言、文字、文化、传统，各方各面的分歧正在越来越大，即使是由智者亚瑟领导的卡曼部落所建立起来丝毫不逊色于巴别伦的卡曼巨城也不能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 自从巴别伦被不可名状的天灾毁灭，那片区域便成了死城禁地，传说只要走近那里，就会被死去的饿鬼勾住灵魂，再也不能出来。 十二年来，贤者的名字已经彻底成了史诗。 连卡米亚都销声匿迹。 这是一个凡人的时代。 智者亚瑟是活了最久的人。 他一百岁了。 虽然因为父系氏族的没落、族内婚消失，导致的遗传病症正在逐步减少，人们的寿命正在逐渐增加，但百岁老人依旧只是一个传说。 大地上开始有身穿白色兽皮长袍的游吟诗人游历四方，他们自称能够沟通神明，在各个城邦显现神迹，用巨大的石块修筑起宏伟精致的教堂。 教堂里面供奉被称为天国副君的神明。 宗教信仰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何港在沙盘外纵观整个世界。 除去在世界中央凯撒利亚大山顶峰修筑起神殿的米迦勒和彻底隐居的撒旦、卡米亚，这世界已不再是超凡世界。 一切走在正轨上。 哪怕如此浓郁的进化粒子与神秘粒子，也没能催生出任何一种不同于神葬荒原巨龙一族的、能够操控物质的超凡生物。 “扫罗在被通缉并且追杀。” 吨吨吨喝下一大口可乐，何港看向整个一号沙盘最南部的密林边沿，那里有一座城市，名为索多玛。 这座城市有巨石堆砌的城墙，长者马库斯力大无比，居然能够撕碎成年的多尼克巨蜥。 他们响应卡曼巨城最年长智者亚瑟的号召，在整个城邦内通缉名为扫罗的恶人。 据说这恶人盗走了贤者的笔记，这笔记中用隐晦的符号注明了称为如基利亚姆般伟大贤者的方法。 何港一直在关注着这个小蚂蚁。 这个世界已经在开始步入奴隶制社会，城邦之间偶尔发生战争与摩擦，败者便沦为奴隶。 而获得了被何港称为“神格”素结晶体的扫罗，正是索多玛斗兽场中的斗士。 他以这种身份来隐藏自己。 十二年的岁月蹉跎，让这个曾胆敢向米迦勒举起长矛的少年化作老谋深算、嗜杀果敢的枭雄。 他曾寻求卡曼部落的帮助，要向神拔刀寻仇，但被卡米亚偷袭，差点夺走基利亚姆留下的力量结晶。 如果不是有曾是部落狩猎勇士的游吟诗人拼死相送，扫罗早已经死在十二年前那场鸿门宴中。 又一场与恐蜥的生死决斗之后。 扫罗身上披着黑白斑纹的兽皮，兽皮下露出黑色坚硬的鬣毛。 他坐在石床上，一言不发地为自己擦拭伤口。 现在他叫卡尔，斗兽场中唯一一个自由斗士。 只为自己工作的自由斗士。 身上的鬣毛是野猪的毛，扫罗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这样做——大多数身体光洁的人，都被城邦或者部族推举为长者，而不是一个随时可能死在猛兽爪牙下的斗士。 很多人在追杀他。 神格的力量还没有被理解与消化，那来自基利亚姆的力量过于宏伟庞大，以至于扫罗甚至花了十二年时间来做这充足的准备。 亚瑟说扫罗盗取了贤者的笔记。 的确如此。 扫罗的亲信为他盗来了这东西。 只因为这里面有他想要的东西。 有火焰在眼前的火盆中熊熊燃烧，现在是太阳巨兽拔高的时节，雪花飘落，气候寒冷。 冬季已经来临。 火焰中有兽皮被点燃，蛋白质烧焦的臭味弥漫整个房间。 他烧了那笔记。 扫罗深深地吸了口气。 “原来如此，卡米亚虽然是个贱人，却的确称得上是天资卓越，难怪能够与先祖齐名。” 他眸子里有按捺不住的欣喜。 十二年来，行走一座又一座城邦，他每日每夜都在想着杀死那日高高在上的神袛。 他也见证了基利亚姆死去、巴别伦巨城毁灭之后，人类文明的现状。 没有贤者庇护的人类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虽然自然寿命有所增加，但平均寿命反而减少。 野兽的数量与种类依旧在以无法理解的速度增加，厚实的城墙都开始无法抵挡猛兽的侵扰。 基利亚姆曾期望为生民谋太平，但扫罗不知道贤者与贤者之间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只以为是卡米亚见死不救，背叛了基利亚姆，还要抢夺神格。 也只看到基利亚姆走后，人类生活更加艰苦。 他要重现巴别伦的荣光。 不，比巴别伦更加伟大。 “现在，给我一些时间，我能做到。” 扫罗低声低声自语。 那笔记中记载的，居然是如何从凡人彻底走向贤者的具体方法，还记录了卡米亚对剩下几块神之碎片所在的猜测。 有了贤者的力量，扫罗相信自己不会弱于卡米亚。 他握紧拳头，胸膛有微光闪烁。 这一天，索多玛斗兽场旁边的矮小石屋里，有高傲的王将要崛起。 何港好奇，成为贤者的方法是什么。 他于是回溯这一切。 直接用卡米亚的意识和方法来阅读那手稿，何港眸子睁大，他居然没有想到这种方法！ 不愧是古之贤者！ 第26章 不完整的超凡道路 那笔记，简直称得上是成神之路的铺垫，弥补了超凡体系在成就神明之前的空缺——虽然直到现在为止，真正有了些许神明本质的人也就只有十二年前死去的基利亚姆。 卡米亚与撒旦推演出了三重境界，从一个凡人开始的三重境界。 他们隐藏起来，并故意把这笔记丢失，暗中观察、掌控全局，要做沙盘世界中的万古黑手。 在卡米亚眼中，扫罗只是她的棋子。 她只能把境界推演到前三重，且对神格的凝聚与完善毫无头绪，而扫罗，就是帮她推演完成的工具人。 但在何港眼中，扫罗天资卓越，丝毫不输于基利亚姆，且隐忍坚韧，有要创立史上第一个人类王朝的决心与毅力。 棋子也可能反噬。 在卡米亚与撒旦的推演中，超凡体系的开端是自我修行，使人体自身后天长出一个可以利用神秘粒子的器官或者核心。 一块生长在心脏中的血肉过滤器，提纯通过血液中氧气所携带的素，然后再通过二次过滤，使素更加纯粹，把有益的留下，把无用的剔除。 这是第一重境界。 但这一重境界有一个及其苛刻的前提条件——大剂量、高浓度的进化粒子与及其坚韧不拔的意志。 何港能够对沙盘中的任何一种生物进行基因编辑，甚至把一种生物彻底改变为另一种生物。 但这得益于创始者的身份，而不是生物自主进化。 对，卡米亚跨时代地提出了一个概念，在她的笔记中，这个概念是“贤者化”，而何港称呼这个概念为生物自主进化。 也就是在拥有高浓度进化粒子的基础上，用坚决坚定的意志来影响生物自身细胞内dna的序列，以此来做到“自主进化”。 某种意义来说，如果意志及其坚定，对某个目标拥有无与伦比的渴求，哪怕是一个凡人都有可能进化为拥有翻山倒海之能的陆地神仙。 这是第一境。 而要修行到这第一境的途径，居然是冥想。 通过冥想来坚定意志、锻炼心神，再在拥有足够强韧的意志之后，用思想来控制自己的身体接纳进化粒子，并在心脏中长出一个新的器官。 这个器官被称为神赐血肉。 与“神格”有些类似。 但神赐血肉依旧是纯粹的身体器官，而神格却已经完全能量化、由纯粹压缩的素组成。 神格蕴含的能量，比神赐血肉蕴含的能量，多了千倍万倍。 在卡米亚的构想中，神赐血肉越是与身体契合、越是能够参与人体原本新陈代谢，则越是高等。 第二境，是反哺。 冥想已经无法再对人的身体有任何的提高，于是神赐血肉就开始通过心脏，在血液中蕴藏被提纯过后的进化粒子，有意识地对人的某些器官和组织进行强化与进化。 这个境界，按照猜想，应该就已经开始逐渐拥有能够单独挑战巨兽的力量。 有些人便很高，身体本身对进化粒子的排异性小、自身肌肉、器官进化程度高，可能在未修行的时候便足以比拟大多数人第二境。 比如扫罗便是如此。 第三境，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每一丝血肉都得到了单独的进化，这个时候，人的身体就是最好的武器，已经能够挑战巨龙、搬起山峰。 这个时候，要想获得提升，便只能再对自己的身体进行反复排查。 这一境，人类审视自我，修改错位的基因、修复病变的细胞，“异变进化”开始能够被有意识地操控。 任何一个能够跨入境界的人，都必然拥有何其坚韧的意志，第三境的人已经能够被称为贤者，他们能够通过强大的意志操纵储存在神赐血肉中的进化粒子，操控身体快速进化，比如长出翅膀、身体长出鳞甲，又或者通过增加肌肉总量来增强对某些细致武器或者工具的操控力。 进化不可逆，第三境的人在最后将不再被称为“人”。 他们会拥有各种凡人难以想象的器官和组织，简直像是黑暗中世纪行走在伦敦迷雾中的巫师异种，恐怖骇人。 何港把这修行方法记录下来。 人类也可以使用这方法来进入超凡社会。 人类拥有及其坚韧不拔的意志，哪怕是纸醉金迷的今天，依旧有人坚如磐石。 意识影响基因，这本只是一个学术界的猜想，比如你和你的每一个后代，都有一个及其疯狂的渴求，要长出第二双手臂，也许千代万代之后，你这支族裔会真的化作四臂怪人。 而在进化粒子如此浓郁的今天，这个过程会被极致压缩，也许十年甚至几年就能做到。 沙盘世界中的某些案例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做完这一切，他又把意识沉入沙盘。 扫罗的身体流淌着基利亚姆和卡米亚两位贤者的血液，更是拥有基利亚姆半成的神格。 他的很高，资质更是惊为天人。 于是仅仅两年，在索多玛斗兽场中隐藏自己身份的扫罗，就已经达到了骇人的第二境巅峰，力量之强大甚至能够轻易撕碎巨龙。 这与卡米亚所记载的第二境强度大相径庭。 于是扫罗得出结论，每一境修至完美，人与人也依旧存在差距。 他持续改进修行的道路，潜心修行，每日在教堂中与传道者交流以使自己心态平和。 终于，第五年，他突破至第三境！ 他使自己长出血肉羽翼，展翅翱翔，但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引起整个索多玛城邦的追杀。 “我为基利亚姆后裔，天生人王！” 扫罗怒吼。 他以一己之力击溃索多玛的千人狩猎队伍，血流成河、流血漂橹。 “贤者基利亚姆的战死是卡米亚与亚瑟的阴谋，我才是人族真正的领袖！” 他又喊出口号。 十二年来隐藏在各处的勇士揭竿而起，他们响应扫罗的号召、获得被改进的修行方法，居然突破一重又一重围追堵截，来到索多玛城外。 数千人组成的军队骑乘多尼克巨蜥，汇聚在扫罗身边。 “基利亚姆曾期冀为生民立命，” 扫罗手持断裂满是裂纹的长矛，那曾是基利亚姆的武器，他高举右手，巡视四方，头顶甚至有被驯服的巨龙在翱翔， “亚瑟没有做到！今天，我，扫罗，立誓废除城邦，建立大一统国度，让子民安居，让恶兽俯首！” 于是，毫无征兆的，战争爆发。 第27章 超凡的基础是灵魂 扫罗自称王。 他召集曾经幸存下来的太阳部落遗民，从南方开始掀起战争，要统一整个沙盘世界。 “果然，战争才是文明的主旋律，人类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也好，只要有了智慧，就会爆发战争。” 何港端着一大盆酱猪肘子蹲在阳台上，他打了个哈欠，看着扫罗掀起一场又一场战役。 除了扫罗和他的部族军队，沙盘世界中的人类还没有开始走上超凡体系。 哪怕身体素质相比地球人类要好了许多，却始终只是凡人。 于是扫罗战无不胜。 这个时代，本就是在卡米亚与撒旦的推动下诞生，所以他们不会下场，如此一来，陆地上不会有人能够阻止扫罗建立起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的政权。 何港转身把肘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电脑进入论坛。 王权富贵没有权：“求问，意志可以让人类控制自己的dna序列吗？（_(:3」∠)_）” 对于卡米亚创造的那一套利用进化粒子修炼的方法，何港还抱有一定的疑虑。 从这十来天的情况来看，进化的方向在某些条件下似乎的确能够按照人类的意志来进行。 但意志是否真的能够改变基因？ 他不知道。 任何没有理论基础的猜想都是无稽之谈，要是傻乎乎瓜兮兮开始冥想，然后发现没办法在心脏里创造这样的器官，岂不是白费力气。 很快就有人回答了这个问题。 薇薇想念式：“不能，就算能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基因表达甚至dna序列受到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所影响，生命将变得极其不稳定。” 四川遂宁彭于晏：“薇薇想念式，赞成！思想不可能影响基因表达，除非这种生物的意志精确度能够做到与超级计算机一致，这才能和基因表达、蛋白质选择和dna序列的精确度相匹配，而且这个物种的大脑皮层复杂程度至少要超过人类大脑皮层的几十倍，才能在脱氧核糖核苷酸这样细小的信号源与皮层之间建立起联系。” 我在清华卖竹鼠：“王权富贵没有权，我们要做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套唯心主义鬼话还是少说。” 何港挠了挠自己茂密的头发。 怎么我的网友都不沙雕了？ 这时，又有人加入话题。 安德鲁·诺曼：“从组成人类的基因来说，我们都是戴着镣铐起舞的生存载具。人死后可以遗留给后代的东西只有一种，那就是基因。某种意义上，是基因决定我们的意识，而不是我们的意识决定基因。” 王权富贵没有权：“好家伙，为什么我的沙雕网友突然不沙雕了？（黑人问号jpg）” 虽然插科打诨，但这个安德鲁诺曼的确没说错，是基因决定意识，而非意识决定基因。 但既然如此，为什么沙盘世界中的扫罗却能够按照卡米亚推演出来的体系，真的在心脏中长出一块神赐血肉？ 草莽英雄许仙：“意识不能控制基因，灵魂呢？” 王权富贵没有权：“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姚明笑jpg）” 草莽英雄许仙：“谁说灵魂这个概念就一定是唯心主义？都说灵魂重21克，你没看网络博主疯狂科普？” 王权富贵没有权：“大可不必草莽英雄许仙，建国之后不许成精。” 虽然打断这个草莽英雄许仙的话，但何港的确也有想过这个原因——通过灵魂来影响基因。 如果这样，那么进化粒子就不再是影响超凡体系的基础。 相反，生物本身所具备的灵魂才成为了关键。 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即使何港是小宇宙中的上帝也没办法确认。 比如有传言说灵魂重21克，就何港对小宇宙和沙盘世界的了解程度来看，根本不可能。 哪怕是一颗原子的质量在小宇宙或者沙盘世界中发生任何的变化，他也能够知道得一清二楚。 任何物质都不能逃过上帝的眼睛。 草莽英雄许仙：“老实说我对这方面有一些了解，传统观点认为意识是在神经网络中产生的，前者依托于后者。但我认为，意识最终依托于灵魂，只是灵魂没有物质层面的任何表达，所以不被研究不被捕捉也不被发现。” 草莽英雄许仙：“灵魂属于非物质范畴，却由物质单元构成，其构成方式是人类文明窥探不到的。我称它的特性为‘二象性’。” 有点意思。 何港追问：“什么是灵魂的二象性？” 草莽英雄许仙：“物质特性与非物质特性。灵魂这东西就我理解的本质来看，就是一种高级文明状态下拥有物质与非物质二象性的超高级计算机，能够储存与运算，虽然最初是物质的最小物理单位构成，构成原则却与宇宙物质完全不同。” 王权富贵没有权：“如果真有这么一种由最小物理单位用非物质构成原则来组成的实体，而这实体在人活着时融入身体的每一个最小物理单位，又是一种超高级计算机，那真有可能在快速进化的前提条件下，依靠意识来改变基因。（666jpg）” 大阿玛施：“草莽英雄许仙王权富贵没有权，大神之间的神奇对话。（笑哭）” 草莽英雄许仙：“不，不是实体，而是类似薛定谔的猫，你观测它的时候，它就不存在或者处于绝对的虚无；而你不观测它，它就实实在在的融入你的身体你的细胞你的身体构成原子之中。” 王权富贵没有权：“大神牛逼。（小孩竖拇指jpg）” 安德鲁诺曼：“草莽英雄许仙，我看你的资料是北京五道口，我也在这边，有空一起吃个饭？” 草莽英雄许仙：“哟，老北京人儿了？” 安德鲁诺曼：“好家伙，今儿咱爷们儿就好这口臭豆汁儿！” 楼瞬间偏了。 但何港差不多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但是有一个小问题。 到现在为止，他能观测到沙盘时间中的任何一种物质，却从没有想过要去观察处于拥有波粒二象性的非物质构成。 也就是说，他，何港，上帝，从没观测、也从没想过去观测灵魂。 “好，现在工作多了一个，让我看看要怎么才能观测并掌控灵魂。” 何港摩拳擦掌。 他不在乎浪费时间。 只要把意识沉入沙盘世界，他的时间简直不要太多。 第28章 国 十三年时间，在地球看来不过是过了短短六个小时。 六十四座城邦响应卡曼巨城领袖亚瑟的号召，追杀并屠戮太阳部落遗民，誓要抢夺扫罗手中来自基利亚姆的神格。 部族城邦时代迎来高峰。 更多的长者被推举出来，更多的城邦在大地的四方耸立，于是巨城有主城拱卫，主城有卫城保护，卫城又分内城和外城。 城池体系确立。 城邦体系的建立，让政治、艺术出现，并从卡曼巨城向其他城邦蔓延。 原始社会彻底消亡。 沙盘世界正式进入奴隶封建社会，各个城邦之间建立起完全不同的、却又以奴隶制为基础的政治制度。 大迁徙时代结束之后，太阳部落的遗民曾一度成为整个人类族群欺压的对象。 他们忘却了大贤者基利亚姆曾为他们贡献了什么。 人心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滩深泉，暗流涌动。 于是太阳部落遗民成为最主要的奴隶组成，大多数城邦的制度都建立在他们的尸骨上。 事实上，连何港都感觉到震惊的一件事情，是民主制度的传播，但此民主非彼民主。 这是类似地球古希腊城邦的民主制度。 从卡曼巨城开始的民主政治的实质和局限性是，他们的政治维护奴隶主贵族的统治地位和利益，其实质是建立在奴隶制基础之上，是少数人的民主。 智者亚瑟在卡曼巨城的石殿成立了议会，自己成为了议会的一员，并统一投票要对从索多玛兴起的扫罗赶尽杀绝。 人们畏惧那曾被贤者卡米亚背叛的太阳部落，他们于是对基利亚姆和他的子嗣缄口不言，对基利亚姆的后裔、最完美的新人类扫罗报以最大的恶意。 战争的爆发开始于索多玛。 这座位于巨兽之森与塔哈曼平原之间的雄伟城邦，他们的长者不忌讳同性之间的爱恋。 于是“长者好细腰”，有男人扮相妖艳，居然在妓院的旁边立起了牌坊。 这导致在这种环境下生长的士兵心态及其扭曲，性倾向被极度歪曲，在对战扫罗的过程中，居然对身为同性的太阳部落勇士伸出了魔爪。 已经臻至第三境的扫罗，率领军队攻入索多玛，把好男色的长者处死在白色教堂之外。 而后，屠城。 所有贵族、公民全部被屠杀。 奴隶与斗角士重获自由。 有传教士恪尽职守，把城内不更事的婴孩纳入教堂，加以保护，扫罗要焚毁神像，被从天而降的断剑重伤。 于是这剑被插入教堂前的广场，被扫罗与后世称为“强权”，传闻只有这把剑能刺穿神明的身体。 战争持续了十三年。 后世，《基利亚姆史诗》记载： “扫罗王自索多玛而起，兴王权、取缔城邦，横扫四方，气吞寰宇，战十三年，毁城二十四，屠城十二。” 今天，扫罗已经在整个世界最大的平原筑起巨城，巨城名为“基比亚”。 部族城邦时代已经结束。 卡曼巨城在无休止的冲击以及内部奴隶的叛乱中轰然倒塌，智者亚瑟不知所踪。 “人类从懵懂走来，经历重重危机，又有神明灭世，却依旧划分城邦、占有奴隶、不兴文明，” 扫罗坐在极富哥特风的城堡大殿王座之上，他左手持长矛，右手抚一黑色巨龙的利角， “我要建立大一统政权，彻底从名义上废除部族城邦制，并废除民主制、寡头制、僭主制和贵族制，要兴律法、握强权，使人人生而平等，再无奴隶之说。我称这大一统的政权集体为……国！” 披风落下，巨大的黑色羽翼张开，冠冕之下居然有四张面孔监视四方，又有两臂从羽翼之下伸出。 即使描述如怪物，实际上却美丽雄壮状若神明。 他现在简直不能被称为一个人。 应该称他为神。 他从没有隐藏修行的方法，相反，扫罗把修行之法公之于众。 他曾在山巅举臂高呼，要这大地人人如龙。 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能够追上他的脚步，来到这让人拥有无法自拔的力量的第三境。 “扫罗王！” “……！” 大殿中有或惊喜、或震撼的声音响起，那是一群跪坐在兽皮座垫上的长者。 扫罗称他们为“臣”。 这个诺大的政权需要大量的人才，来维持它的运转，如官如吏、如将如相。 于是，伟大的古王国雅各建立。 历法被改为“基利亚姆纪”，以纪念那为人类披荆斩棘的古贤者。 更多的城池被建立。 第一部正式法律的出台和被名为法官的职务出现，让杀死恶人、强娶强嫁这样曾经理所应当的事情变得被约束起来。 但也正是逐渐良好的社会风气和逐渐和平的人类社交关系，让人口数量猛增。 但太阳部落巴别伦巨城遗迹依旧是一片禁地，所有靠近那里的动物或者人类都会莫名暴毙。 有士兵用工具勾回这些勇士的身体，然后划开他们的尸身、查看他们的脏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解刨学在这个时代兴起。 随之兴起的，是医学。 扫罗不信神，他宣称自己接受太阳巨兽的旨意来统治世界，与神同位同格。 却没有阻止米迦勒用他的传教士在四方建起教堂。 于是宗教也得到了迅猛的发展。 此时，唯一从禁地走出的第一境勇士手持黑色兽皮禁书，声称那是降罪之神的皮肤编撰的《圣经》。 半年后，他自称阿尔巴德，是大主教，要终身着黑袍，然后突破第二境，成为了扫罗王之下的最强者。 阿尔巴德也建立信仰。 信奉降罪、天灾、惩戒之神撒弥尔，并在教义中注明正义之神米迦勒是虚伪的、恶劣的。 宗教体系逐渐成熟。 这当然是何港的授意。 一个真正的、完整的文明已经在基利亚姆和扫罗两代人的努力下建立。 他满意地点头。 以不可直视、不可琢磨、不可被记忆的光雾形态走出大殿。 这里居然是一间冥想室。 在神山凯撒利亚的顶峰。 何港完整地经历了这十三年，并在地底深埋矿物，促进文明的发展，研究灵魂的奥妙。 “伟大的父……” 米迦勒的眼中满是狂热，他修行，并同样来到了第三境，力量却是扫罗的百倍千倍。 他看着眼前这不可直视的光雾，几乎要跪倒。 何港挥了挥手，他说： “我的研究做完了，米迦勒，我本不该存在这个世界。” “父，你要走了吗？” “这世界该是这个世界的人类的，我离开后，你要不被权与力腐蚀，秉承正义。” 何港抚摸米迦勒的头顶。 即使已经可以随意操控自己体内的基因，米迦勒却依旧没有丝毫改变自身外形。 他说这是神父的赐予。 第29章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从沙盘世界中退出自己的意识。 凯撒利亚神山上，那本如远古神话般隐秘不可直视的光雾轰然间崩塌。 何港没有收回那一点创世粒子。 他看到有浓郁的素自峰顶散开，沙盘人类教堂中供奉的神明米迦勒跪拜在地上，慨叹创世之父的慷慨。 从此，凯撒利亚的素，浓度达到沙盘世界其他地域的十倍百倍。 这里真正成为神山。 暗自窃笑。 何港要去实践自己的理论了。 但不过半天时间，他就从冥想中苏醒。 时间来到十月16日，纽约时间凌晨两点。 “我虽然有宝山，却无开启宝山的钥匙，要是彻底吸收现在小宇宙中蕴含隐藏的素，恐怕我也能成为卡米亚和撒旦所希冀的神明。” 何港从酒窖中拿出一瓶白兰地，两条傻狗颠儿颠儿地跟在屁股后面， “哈——现在酒精果然对我没什么太大的作用，神赐血肉除了可以吸收素，还能对身体里的毒素与有害物质进行过滤、剔除，以前武林秘籍里百毒不侵的蛤蟆功可能就是有人无意中得到了从地球寒武纪时期留下来的进化粒子，然后练成的神功。” 有了在沙盘世界长达十三年的积累与研究，再加上有米迦勒和扫罗这两个现成了观察对象，何港的确弄清了踏入超凡之路的真正方法。 如昨日的网友草莽英雄许仙所说，灵魂的确是超凡的基础，甚至远比进化粒子要重要。 十三年里，何港用自己的意识来观察每一个沙盘世界中死去的苍生。 他们本身的质量，除了气体的流失与水分的细微蒸发，的确没有任何的变化。 但是，换个角度来看。 何港是创造这个世界的独一无二、至高无上存在，除了唯物层面，他还是唯心层面唯一的上帝。 他花了五个月时间，来思考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之间的分歧与统一，并最终确定两个世界观的同时存在可能性。 王阳明说，眼开则花明，眼闭则花寂。 这是主观唯心主义论在中国存在的最明确证据，意思是王阳明这老头儿觉得先有他才有世界，他死了意识消亡了世界也就没了。 他的灵魂才是世界的核心。 虽然从现实来看这肯定是错误的。 但另一个平行宇宙呢？ 如果这样的唯心主义宇宙的确存在，那么就说明人的意识的确是可以脱离身体存在，并且有足够的影响力甚至能够改变整个世界的存在状态——何港自己本身应该算作一个特例。 当然，除了主观唯心主义还有认为世界由神明创造的客观唯心主义论。 这何港没有研究。 因为沙盘世界就是因此而存在。 他不研究唯物主义世界与客观唯心主义世界这样真实存在的宇宙，因为这样的宇宙他有足够深刻的了解，并且也确认了意识不能脱离肉体——至少现在不行。 这完全没意义。 于是何港用创世粒子又创造了一个超微型唯心主义宇宙，物质基础构成单位由非物质构成原则，组成的一个绝对密闭空间，然后用米迦勒做了一个实验。 他把米迦勒扔进这个宇宙。 让这个神明在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中反复生死。 果然，以绝对上帝的角度来观测，这整个宇宙的量子态极不稳定，要是薛定谔看到了一定惊呼我的猫就是这种状态！ 这整个微型宇宙中的一切——星辰、巨兽、乃至暗物质，都一直处在崩溃与稳定的中间态。 换句话说，米迦勒的世界既崩溃，又稳定。他死了，世界就崩溃；他活着，世界就稳定。 在这个主观唯心主义宇宙宇宙中，灵魂于是被确定是主观存在的。 而主观存在的任何物质或者非物质，在任何物理基础定律的宇宙中都一定存在，这是何港创造宇宙的经验。 虽然他只创造了两个宇宙。 于是从这个角度来讲，何港便明白了，他拆开每一个死去的第一境勇士的每一寸肌肉、器官和组织，果然，没有任何神赐血肉的身影。 卡米亚创造的修行之法，看似是在以意志改变基因，实际上是灵魂把整个身体用从创世粒子中分解出来的某些物质包裹起来，并改造成一个拥有生命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 意识改变基因的真正方式是把身体改造成一个超微型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灵魂可以主宰人身体里的一切，改造程度越高，则第一境越是醇厚。 当改造彻底达成，就是神赐血肉彻底成型、这身体的主人从第一境跨入第二境的时候。 而身死道消这种事情也真实存在！ 因为整个体系的存心基础都是主观唯心主义，意识消散，则世界崩溃。 除了身体素质无法被逆转，神赐血肉这种靠灵魂控制血肉堆砌的后天器官也会一并消失。 真相大白。 十三年时间，何港才终于搞明白了这件事情。 现在，剩下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他要怎么才能开始让灵魂把身体改造成一个主观唯心主义宇宙呢？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担心。 他的灵魂强度甚至达到了只要冥思苦想，就能迅速促进基因进行改变的程度。 神赐血肉很轻易地长了出来。 普通人也可以做到这一点，但他们的时间要长很多，而且没有一个既定的冥想方法和冥想目标，就会导致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甚至很难进入第一境神赐血肉阶段。 就像沙盘世界中一样。 所以冥想，才是进入超凡境界的第一步。 何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把这消息传递出去，让整个世界进入新时代。 有神秘粒子与进化粒子，再加上他的修炼体系，地球将彻底进入灵气复苏时代！ 但很快，何港放弃了这个念头。 诚如前文所说，人心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滩深泉，暗流涌动。 他只要说出这修炼体系，很快就会有大把的麻烦找上门来。 这么短短几天时间，何港可不相信这样浓度的进化粒子真的可以让地球上曾经最恐怖的国家机器美利坚失去运作的资源和动力。 从楼下走上阳台。 何港坐下来。 他想起《圆觉经要解》中的一花一叶一如来，人们的解读似乎是错了。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似乎正是在暗示，把身体化作主观唯心主义宇宙，才是佛法的正解，只有如此，才能从人，踏足成“佛”。 再一想，那舍利子，不就像是大贤者基利亚姆的神格吗？ 只是要驳杂了许多。 第30章 神赐智慧 梦比优斯：“看新闻了吗兄弟们，隔壁山东的草莽英雄被医生救回来两三天，就变成了三米高的巨人，要不是打了镇定剂，可能当场就得跑出去。（惊恐）” 淦：“他妈这时间你就是说博伽茹蒙斯从天而降大杀四方我也信好。（轻抚楼上狗头jpg）” 河南吴彦祖：“驳斥楼上，世界上没有怪兽，更没有奥特曼。” 梦比优斯：“毁掉一个男孩就是这么简单，你只要给他说实际上没有奥特曼就好了。（哭）” 淦：“怎么今天除了你这沙雕，这里人这么少？” 梦比优斯：“好像是病毒扩散了，全球受袭击，很多地方有动植物变异，现在不是全国军事管制嘛，昨天我们家还来人喷了老鼠药。” 淦：“希望没事。” 梦比优斯：“希望。” 何港退出论坛。 没什么好看的。 这两天，进化粒子向全球范围扩散之后的效果出现了。 新的寒武纪狂潮这才真正爆发。 “我能帮他们，” 何港挠了挠头， “但我不干。” 谁都是自私的。 把自己的秘密暴露出去然后被当成小白鼠？ 算了，大可不必。 沙盘世界中，两百年的发展，人类社会从政治、宗教、艺术、科学等几乎所有方面都得到了足够的发展与成长。 轮轴工具的应用到了巅峰。 第三境者的寿命不知几何，扫罗依旧青壮，他分封列侯，使十二位臻临第二境巅峰的族裔各为王侯，戍守边疆，向西以抗巨龙，向东以拒天灾。 扫罗自称万王之王，筑起万丈高塔，以古巨城巴别伦命名，要直入云霄、与神同格。 两百年前一度分裂的语言、文字再次被统一，人类数量何止万万。 大一统封建王朝时代到达顶峰，扫罗横扫四方，征服一个又一个种族，甚至让巨龙为坐骑。 这一日，巴别伦通天塔顶峰的大殿，在这里，扫罗甚至能够窥探太阳巨兽的一丝全貌。 伟岸而恢宏。 几乎与创世之父同格。 何港知晓这万王之王的想法，只想嗤笑，太阳之神席兹，只是他无聊中的产物。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用创造一切的伟岸存在角度来看这世界，果然有趣而奇妙。很多横断万古的存在，他们惊为天人的悚然想法在何港眼中只是燕雀在谈论鸿鹄。 “我，扫罗，终结古部族城邦时代，开创大一统雅各王朝，养民生、戍边疆、兴科艺，学科技艺万家争鸣百花齐放，使生民可修神，望人人如龙。” 坐在富丽堂皇的大殿高处，狂风都在巴别伦高塔的周边停滞，扫罗迎着正消失在西方天际的半壁红日与红日背景中隐隐约约可见踪迹的骇人巨兽。 他俯瞰万丈高空之下的基比亚王城，这雄伟的城池在遥远的平原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如巨兽匍匐。 突然间，扫罗感受到无止境的孤独。 他从开始便是天之骄子，基利亚姆的神格让他几乎没有弯路，轻而易举地便走到了凡人的巅峰。 从没人能站在他的身侧。 乃至于到现在为止，雅各王朝依旧没有一位储君、没有一位后妃。 这是公天下的王朝。 贤者居高位。 如果可以，扫罗甚至可以把王位让出，使人类更加伟大。 但没人能比拟伟大的万王之王。 扫罗说： “我曾立誓要完成你的理想，为生民立命……现在我做到了。” 他右手抚胸。 那里是神格融入的地方。 这状若神明外形瑰丽的王，突然有一丝颓废，他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和理想到底是什么了。 臻临第三境之巅。 他的身体已经达到了凡人所能达到的巅峰，他已经没有什么提升的空间了。 他现在坚不可摧。 不仅仅是肉体，也包括基因。 在接下来漫长的岁月中，扫罗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努力的方向。 他站起身子。 眼前居然突然有洁白美丽的身影落下。 那是……米迦勒。 “你来了。” 四道声音汇聚成一道，居然有不可言喻的威严与神圣，扫罗四张面孔同时睁开双眸。 他振动双翼，与米迦勒平视。 即使到现在，他依旧不认为自己能够战胜眼前这自称为神明的东西。 南部罪恶之城索多玛的鲜花广场中，名为强权的神剑已然伫立在那里。 每次只要一想起那神物的材质，扫罗便浑身战栗。 米迦勒颔首，他回应： “我来了。” 他依旧秉承正义，并让自己的信徒行走世间救治苦难，医生这个职业正是从教徒中衍生。 “贤者基利亚姆让大迁徙时代来到巅峰，创造大一统文明，以巴比伦为纽带。你也是在那个时候降临，用完好的神剑强权杀死了他。” 扫罗面色平静。 他从不怕死亡，他怕自己的死亡让人类的兴盛走到尽头。 于是有锋锐的骨矛从手腕探出，有半身长，闪烁寒光，夕阳让如血的热气洒落。 他说， “今天，我也筑起巴别伦，统一语言，挑战神权，让人类走向大一统……所以，你来杀我了？” “你们称那剑为强权？” 米迦勒嗤笑， “创世之父让我投下碎片，以此引导你和你的族群，让你们研究它、解析它，学会伟大的创世之父的理论。它不该被称为强权，而该被称为……馈赠。” “伟大创世之父的理论，那是什么理论？” “祂告诉我，那东西是代表万物基础的智慧，是炼金术的产物。” 米迦勒微笑。 这自然是何港的授意。 创世之父依旧是这世上最大的黑手。 隐藏在黑暗中的卡米亚以为自己终将独断万古，却不知道一举一动都在更伟大存在的注视之下。 扫罗皱眉。 他不知道何为炼金。 “你们把铜自矿石中开采，并加以利用，这一过程，便是最基础的炼金术。” 米迦勒复述何港的原话， “任何炼金的基础都有三个元素，或在一者的催化下合二为一，或在一者的促进中一分为二，又或在一者的帮助下相互交换。” “很抽象。” “人生而有智慧，扫罗，你该自己理解。” “这是创世之父的理论？” “是。” “我记住了。” 扫罗落下，他又俯瞰高塔下的巨城，突然抬头，眼中有再次燃起的斗志， “你不怕我们挑战你？” 米迦勒愣了一下。 然后，他摊开手掌。 “万物生而平等，神也一样。” 他如是说。 第31章 王侯大卫 何港感慨自己不愧是看过唐家三少小说的人，说起话来一套又一套，把米迦勒唬得一愣一愣的。 所谓的炼金术三元素，所谓的帮助、促进和催化，不过是化学反应中最基本的置换、合成和分解。 沙盘世界太早走上超凡这条道路，以至于社会还没来得及发展出自然科学，就要在艺术之中沉沦。 没有自然科学的文明，哪怕每一个个体都拥有毁天灭地的威能，也终有一日要走向深渊。 他们能修练。 但他们只知道自己能修炼。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这是很严重的事情。 当道路走到尽头，他们要花费太多的天骄和岁月，才能靠着原始的经验来摸索出下一步。 但自然科学能够为他们提供某种工具或者途径。 现在扫罗活着，他也许能推演出第四境。 但以后呢？ 万王之王扫罗走向迟暮、凯撒利亚神明米迦勒踏入腐朽，连卡米亚和撒旦都在角落中化作一捧泥土。 那时候，世界将进入末法时代。 沙盘中，踏足第一境的人类，只占总数的五分之一，他们平步青云、一路高歌猛进，走在成为魔鬼筋肉人的路上似乎永无止境。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第一境便是终点。 这一境，血气强盛，筋肉发达，神赐血肉在成型的过程中会连带让身体皮肤、肌肉与骨骼脉络的强度高到非人的程度。 第二境，基因完善，疾病苦痛彻底消失，肌肉更具流线型，端粒开始自我复制，寿命增加不知几何。 积累在第二境的修行者越来越多，数量居然在雅各王朝二百年之后开始增量大于存量。 第一境到第二境是一个坎。 但第二境到第三境，却是水到渠成。 他们的寿命实在是太长了，两百年居然不能让除扫罗的第一位第二境、天灾教廷黑袍主教阿尔巴德有丝毫苍老的痕迹。 在长年累月进化粒子的积累之下，就算是一头猪，也能从一个凡体成就如扫罗那般的伪神。 于是自然而然的，在雅各王朝基利亚姆纪元八年，扫罗王高居巴别伦通天巨塔，十二王侯执政的时代。 有三大强者同时踏足第三境。 东方巨城路易城，强壮豪爽、激流勇进的天骄，戍卫王侯的大卫王。 他是雅各王朝第二位第三境王侯，扫罗降下封赏，居然是一支不可折断的长剑。 世人第一次看到炼金术的产物。 尖利锋锐、宛如强权。 天灾黑袍大主教阿尔巴德，在上古天灾之神不可直视者的神谕下，踏足第三境。 教堂主教伊万，在凯撒利亚神山，觐见神明之时，跨入第三境。 人族鼎盛。 人人望超凡。 三年后。 基利亚姆纪元三六一年。 “嗯？这是……北海巨妖，克拉肯？” 何港突然从阳台上站起来，他刻意让自己肌肉没有过于膨胀，为此才没有变成魔鬼筋肉人。 何港注意到海洋中有一巨物作恶，吞下无数生命，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简直要运动狂风。 那是已经存活并吸收了几十万年进化粒子与神秘粒子的巨大鹦鹉螺，北海巨妖克拉肯。 即使是站在何港的角度来看，这东西也有些过于庞大了——至少有手臂长短！ “说来，我也很久没有吃过海鲜了。” 何港喉结滚动。 他是个管不住自己嘴和胃的人，总是忍不住偷吃。 北海巨妖克拉肯在汪洋中掀起巨浪，无数深海巨兽遭殃，血液染红半边北海。 天灾之神撒弥尔降临，取走克拉肯一块血肉，而后离开。 祂本就是如克苏鲁般的邪神，让众生平等、世纪更迭，谁阻拦进化，谁就必将被毁灭。 克拉肯是进化的产物，没有外力干涉，撒弥尔不会出手。 这一日，因巨兽翻滚掀起的滔天巨浪从东北边的大海，向海岸汹涌而来。 路易城筑在海岸的高崖上。 戍守在城墙最高处的大卫手持长剑，身后用比巨龙更加凶残的种族——海龙——的皮制造的披风在大风中猎猎作响。 他是雅各王朝的第三境王侯。 要却强敌、守边疆，曾在百年时间之内，击退三次海龙的大举迁徙。 “不是天灾作乱。” 大卫脸上始终淡然。 这个男人被雅各王朝的游吟诗人传颂为行走在大地的新贤者，他不似扫罗那般铁面无情，也不像基利亚姆那样对外族残暴嗜血。 相比之下，大卫是一个完美的信徒，他信仰居住在凯撒利亚神山的神明，从深居庙堂，行走在世间，为穷苦者带去一天的面包、为残缺者带去生骨肉的神药。 周围，数十名强大的第二境勇者如卫星环绕。 “王，我们是否该向基比亚王城请求援助……” 有身藏黑袍的勇士低声询问。 所有人都能看到，那还未冲击过来的滔天骇浪中隐藏着多少晦暗的眼眸。 这不是海龙冲袭。 是大洋天灾。 这样的灾难已经超过了边陲重镇能独立解决的范畴，所以有忠心的大臣提醒骄傲的大卫，要寻求王城的帮助。 但大卫只是狂傲地笑。 他高举长剑，有寒光在月下闪烁。 “万王之王在领悟世间的真谛！巴别伦通天塔必须有人镇守，有我在，天灾不可逾越半步！” 狂啸之下，大卫冲天而起。 巨大的翼猛然自体内伸出，他的体表覆盖坚不可摧的鳞甲，以一个凡人的身形要对抗如天地倾泻而来的大浪。 海浪中隐藏的巨兽咆哮此起彼伏。 只一刹那，便有浓郁的血腥味传入城池，但那大浪居然真的从中间被劈开。 他简直是一尊人形凶兽！ 何港也惊骇。 他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人类愿意这样做—— 沙盘世界中，大卫深陷骇浪。 他不能抵抗如此数量的巨兽，也不能抵挡克拉肯的威势。 于是，第三境特有的能力，控制进化开启。 一瞬间，便有汹涌澎湃的猩红肌肉炸裂开来，以大卫为中心，他的身体爆开，肌肉、血管、组织，甚至五官，一切都被糅合在一起。 他在瞬间化作一座肉山。 这肉山似心脏般鼓动，居然在无止境地吸收周围的一切，大卫俊朗的面孔成了这肉山上的莫名凸起。 海浪瞬间被膨胀炸开的肉山阻挡。 所有海底巨兽都一头撞成粉末状。 “扫罗有他该做的事情……” 大卫最后的人言响起，海洋波涛汹涌，夹杂着无尽巨兽的哀嚎， “我要……戍守天灾！” 第32章 黑暗超凡时代的先兆 “肉山……” 何港低声自语。 他手中把玩着精致的玻璃瓶，那里面居然有昏暗的天空与破碎的大地，红与黄的液体交汇在迷雾之下，有无意识呢喃的怪物在地面游荡。 这是最开始被装入瓶中的巨人。 何港本来为这些东西准备了一个小型生态系统，时间流速也和外界相同。 但就这几天，这些由人类进化变异而成的、似乎过于残暴的物种，就把瓶中的生态毁于一旦。 但是令人恐慌惊骇的是，从各个国家的研究事实上来看，这些如图干枯巨人的生物，还保存着人类时期的意志，它们甚至在用另一种只能由它们听懂的声音在呼救、在祈求解脱。 只是这些意志不能再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轰——” 烈焰包裹了瓶子。 连带里面的生命，一起被焚烧殆尽。 有丝丝缕缕几乎微不可察的素，合成创世粒子流入何港的小宇宙中。 他本以为这些生物没有意志，但既然确定了它们还存在自己的主观意识那就依旧还算是一个人。 人该有人权。 他们不该这么活着。 然后，何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沙盘世界中。 此时。 北海以西，那狭长的海岸线，坚固、锋利的巨石岩凸上挂满海洋巨兽的残骸。 大海被迫平静下来。 天空无比低矮，有剧烈的气流漩涡带动满天乌云，遮挡住席兹的光辉。 那漩涡之下，就是边陲重镇路易城，城中心巨大殿堂的高昂坚定都已经插入厚重的乌云。 城外，整片大地、连带着近海的洋底，都被猩红、暗褐的血肉器官所覆盖。 这东西蠕动着、跳跃着，有疯狂扭曲巨大丑陋的面孔在血肉的表面游荡。 这是曾经风姿卓越的王侯。 这是扫罗最优秀的族裔。 他阻击了北海巨妖克拉肯掀起的巨浪、撕碎了隐藏在深海巨浪中那些嘶吼咆哮的巨兽。 但自己也在进化彻底失控之后，在主观意识的操控下化作如此庞大恐怖的独立个体。 这个极端扭曲的血肉集合体，仿佛融合了一切邪恶，周身带有仿佛章鱼一般的腕足。 祂摊开来，几乎占据了两座城池的地块，周身的血肉在沸腾，有晦暗不定的口气从血肉下翻出，一口一口吞下巨兽残破的躯壳。 何港站在阳台上。 他慨叹。 总有先人贤者，为世人披荆斩棘，走出一条不一样的出路。 这世界闭环了。 扫罗曾说过要人人生而平等，谁都该有修行的权力，但灵魂这一非物质构成结构的不定性存在，让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在凡人之中哀嚎。 在这一两百年的时光中，扫罗用尽一切方法，来寻找解决这一办法的途径。 他高坐在巴别伦。 不问政事、不查民生。 却在为万世开太平。 终于，百年前，扫罗在人类起源之地的大山中，寻到一块碎片。 神之碎片。 这曾造就基利亚姆、卡米亚与红龙撒旦的禁忌之物。 于是一个计划出现了。 他把这神之碎片赐予了身边几乎集结了整个人类族群所有智慧的大卫。 既然神之碎片能造就如神明般的贤者，为什么不能造就比神明更高格的圣者？ 大卫，就是这个圣者。 他从被委以重任以来，便只有一个最终目标—— 在布满巨兽的天灾大洋岸边，化作遮天盖地的血肉巨物，这血肉巨物的身体应该整个都是由神赐血肉组成。 扫罗为大卫做出了一切设计与规划。 化作血肉巨物之后，祂的意识应该被物质分割成无数份，每一丝神赐血肉都被包裹，以保证它们不会在脱离本体后迅速消亡。 除此以外，大卫的躯干将成为人类阻挡天灾之神的长城，以天灾对抗天灾。 这血肉巨物将要成为后世人类超凡发展的基础，医学的兴起让扫罗看到了“器官移植”这一动作的可能性。 他要让所有原本不能凝聚神赐血肉的子民，能够从大卫的躯干上获得他们所需要的一切。 每个人都能分得一块神赐血肉。 这一切都在扫罗的算计之中。 甚至到现在，他已经知道卡米亚和撒旦藏在暗处，把世界作为棋盘，把自己作为棋子，要当那万古黑手。 但那又如何？ 扫罗激情万丈。 他不在乎。 他是基利亚姆的后裔，骨子里就流淌着不屈的血液。 “天灾之神撒弥尔已经有了，而这扫罗亲自设计的产物，实际上本质与位格不像是传统意义的神，反而更像……” 何港思索，半晌，他终于说， “更像是克苏鲁？” 的确如此。 祂的身体、祂的形态、祂的存在、祂的哀嚎，那一切一切扭曲不可描述不可直视的恐怖恶心秽物都不能媲及的身体组织，让大卫简直比撒弥尔的外形还要更具杀伤性。 祂还是幼年体。 但事实上，大卫的身体是由无数神赐血肉组成，每一块神赐血肉都有一个独立的、强大的灵魂意志，但这意志被一层主观唯心主义宇宙宇宙膜包裹，所以不会像撒弥尔那样向外散放出辐射般的意志冲击。 未来，当真正有人要融合这些神赐血肉，他们的意志会在一片空白虚无满是迷雾的血腥污秽之地，与恐怖的血肉集合体作战。 人胜，则进入超凡。 人败，进入天灾。 当意志败给大卫的神赐血肉意志，那这个人的整个灵魂都会有一种被融合被吞噬的倾向。 于是，一个黑暗修炼体系诞生了。 除开自然修行，扫罗与大卫又开辟出“巫”这一体系。 《扫罗王纪》记载： “王称这神的宴食为圣血，要人都去食祂。” 他们称呼大卫赐予的血肉为圣血，最开始也最普及的融合方式是吞下它们。 用圣血来促进人类大规模进入超凡，又用不能承受圣血之力的残缺基因个体来源源不断为大卫提供灵魂的非物质能量。 相辅相成。 这是扫罗跳出卡米亚棋盘的一步大棋。 基利亚姆纪元三六一年。 路易城王侯大卫，以身化墙，血肉之躯阻汪洋天灾，吞噬无穷尽大洋巨兽。 举国哀悼。 第33章 巴别伦塔顶的伪神 时代从不会停下脚步等待任何人，包括沙盘世界之于何港也是如此。 但是他作为上帝，拥有可以控制时间流向与时间流速的时零粒子，不在乎时代的看法。 当然，何港也不会刻意去回溯。 对他来说，过了便过了。 一号沙盘本来就一个实验而已，只是这个实验相对来说比较成功，也算是出了一些天资卓越的天骄人物。 “现在为止最大的收获还是红龙撒旦的族群，这些被称为巨龙的小蜥蜴，去掉头就能吃，鸡肉味嘎嘣脆，蛋白质是牛肉的八倍。” 吃货属性发挥得不错。 何港用创世粒子把巨龙变大一些用来红烧清蒸黄焖叫花，吃法多种多样。 他有一天多没去看沙盘了。 安娜外婆非要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幸存者，他只好陪着。 路过沙石小路两侧的天堑时，安娜外婆还好奇那是什么东西。 结果走到外面立刻就回来了。 那蚊子大得就跟个篮球一样。 再回来看沙盘，时代已经进展到了封建王朝的巅峰，雅各王朝举国超凡。 现在是基利亚姆纪443年，百年时间转瞬即逝。 传统超凡道路成了少数人的专利，扫罗创造了一种名为“学府”的机构，分布在各个城市的各个区域，每一个孩童在五岁时都要入学。 经历四百多年的发展，冥想已经开始系统化、专业化，所有孩童入学时，都要花费五年时间来研习文字、历史、音乐、创作，幼年时候学习文字与艺术，可以锻炼人的意志，意志越强，也越容易觉醒神赐血肉。 炼金术依旧被束之高阁，只有最德高望重也最天资卓越的学者能够触碰。 不管怎么样，神赐血肉的优先级始终是高于圣血的，更何况融合圣血的成功率还不到五成，失败者都会义无反顾地走向大洋，融入血肉之神大卫的身躯。 现在是黑暗超凡时代。 巫术兴起，有贵族雇佣大量的黑巫医作为门徒，暗中抓捕自然觉醒神赐血肉的孩童，在保持意志清醒的前提下窃取天骄的神赐血肉，然后移植到自己子嗣后代的身上。 依靠这种途径成为超凡者的，被法律不容，但屡禁不绝，扫罗也只有继续加大刑罚。 这种超凡者，百分百成功，不会有任何危险。 只是他们更加暴戾，对力量的控制也更加粗劣。 相比传统修者和黑暗修者，这种被称为巫师的修行者，每一个都心理阴暗，身形枯槁却坚硬无比，简直生来便是天灾之神撒弥尔的忠实信徒。 这一日，依旧在逐日高筑的巴别伦顶峰，已经可以堪称万丈，即使何港亲自降临，在脚踩大地的时候也只能平视扫罗。 扫罗风采依旧。 他踏在化作枯骨的巨龙尸骸上，那是曾陪伴他三百年岁月的黑龙伙伴。 只是这一次，扫罗不再意气风发，他甚至收敛了自己的气势与威严，就如一个山野村夫那样卧躺。 嘴里叼着一根碎草。 “又是百年过去了啊……” 这些年，他已经明悟了神明的真谛——神，本就该被束之高阁，如米迦勒与撒弥尔，从不出现在人的面前。 或如创世之父，只创造、赐予、毁灭。 人的思想与祂们无关。 人的死活也与祂们无关。 “对啊，扫罗……” 有温和淡雅的声音在巴别伦高塔的阴影中传来，那女人的声音让扫罗想起了四百年前自己曾侍奉陪伴的基利亚姆。 那个时候，扫罗之与基利亚姆，正如大卫之与扫罗。 有周身被黑色闪烁黑甲覆盖的双翼女性落下，她形如凯撒利亚神山的神明，面容无比美好，但脚下走过的每一步都烙下烈焰的足迹。 “贤者，卡米亚……” 扫罗起身。 他整理仪容，深吸一口气，四张面孔同时睁眸。 他说， “伪善的神……” “你们称我为神？” 卡米亚在那巨龙骸骨的另一侧坐下，高挑的双腿搭在已经荒废的青铜王座上，光滑的小腿有荧光微闪， “对，我该被称为神。” 她曾在懵懂的时代引领氏族，当时她还只是卡曼部族人人敬仰的祖母。 她也曾在古龙肆虐的时代与基利亚姆并肩作战，挥舞长矛与弓矢，收割一条又一条巨龙的生命。 但最终，她沉沦在大迁徙时代。 与撒旦为伍，以基利亚姆为棋，扫清人类族群最大的威胁，用后者的力量来挑衅并研究神明。 最后，她还用神明那高高在上的姿态给予扫罗踏入超凡的道路，与撒旦藏在幕后，做那万古黑手。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目标—— 卡米亚，她要成神。 基利亚姆比她更早踏上这一步，只是生不逢时，且先天不足，不然凯撒利亚应当有两位神明执掌。 “请允许我召集史官。” 扫罗也淡然。 他毫不急躁地披盔戴甲，系上鲜红如血的披风，身后的高空是亘古不曾落下的太阳巨兽虚影。 卡米亚嘴角勾起笑意，她伸了个懒腰，像一个少女，实际上已经有了六百岁高龄。 她说： “召集史官？召集史官干什么？” “你猜到了，贤者。” “宣布自己将要陨落？” 卡米亚虽在说笑，手中却又锋利的剑隐现，她说， “帝者陨落，也是这个时代终结的最好开端。” 有飞龙升空。 它的背上是记载历史的宫廷史官。 “王。” 大风裹挟着这声音，落入扫罗耳朵里。 “我说，你记。” 扫罗温和地笑笑，他然后缓慢地转向卡米亚， “四四三年，巴别伦。” “四四三年……巴别伦……” “古贤者卡米亚降临，称伪神。王举神器，镇压。” “王……举神器……镇……” “你很自负。” 卡米亚不阻止。 她谨慎而强大，从不站出来直面米迦勒与撒弥尔，更不会谈论伟岸的创世之父。 今天来这里，肯定是有绝对的把握。 扫罗双足微用力。 他猛地出矛，劲气贯穿苍穹！ “我会在这之后，向历史阐述你的虚伪！” 扫罗矛出如龙。 身体上的盔甲居然描有基利亚姆曾征战神明的绘画。 “基利亚姆是绝世天骄，他甚至能在知识如此匮乏的那个时代拥有半成的神格，堪称人类古神。” 出人意料的，卡米亚居然只是伸出两根手指，便夹住了拥有刺破长空力量的矛头，而后，猛一用力—— “咔擦！！” 长矛崩碎。 “他是天骄，但你，不是。” 阴影下，她的眸子有红光亮起， “你花了四百年时间，才找到进入第四境的方法，现在，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扫罗……交出神格，迎接陨落，我会继续引领人类走在你开辟的道路上。” “轰！！” 炸裂声响起。 扫罗周身血管炸裂。 血液因为外力而沸腾。 卡米亚始终是拥有神之碎片的存在，哪怕她直到现在都没能凝聚出属于自己的神格。 第34章 王与伪神（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求评论呀） “结束了。” 卡米亚面带微笑。 这从远古走来的贤者，始终处变不惊。 从大迁徙时代开始，她就是一切事件的幕后主使，包括基利亚姆与撒旦的征战、太阳部落的覆灭、基利亚姆的战死。 神赐血肉是她在大迁徙时代就已经走出的划时代超凡之路，素在她的手中如臂使指。 何港聚精会神。 他在看沙盘世界中最卓越的两位天骄之间的征战。 要说资质，可能卡米亚的确远不及基利亚姆，但论智谋与算计，她可横推千年独断万古。 曾几何时，基利亚姆一世天骄镇压一切，连被何港亲自点化赐予力量的撒旦都被虐翻草爆。 这样的无敌人物，依旧被卡米亚蛊惑牺牲自我成就族群，居然胆敢向天挥刀意欲屠神。 基利亚姆开创了半条神明的道路。 而卡米亚，开创了凡人走上超凡的道路。 即使这一切都因为她的私心。 从全知那一刻起，她看到了太多太多本不该属于这世界中的存在与物种，有无尽的诡异在冲击她的内心。 更何况，后来还出现了创世之父这等不知如何伟岸的生物。 “这世界之外，是否还有世界？” “我们历史短暂，诞生不知几何，为什么能成这世上唯一的智慧种？” “唯有成神……” 想到这里，卡米亚的金色光辉眸子里居然有一丝朦胧且不易察觉的慌乱。 成神…… 只有曾经的基利亚姆真正迈出了那一步，但可惜，没有凡体的支撑，他的基因不足以让提供让他彻底踏足神明的寿命。 基利亚姆凝炼神格，是卡米亚早就知道的事情，卡米亚也曾对这位先贤无比憧憬，甚至希冀自己能够成为他身边的爱人。 谁都会憧憬英雄。 卡米亚也不例外。 但后来，一切都崩溃了，卡米亚读懂了神之碎片的文字与符号，她知道了一些秘密。 基因的秘密。 基利亚姆拥有残缺的基因，即使再怎么天资卓越，也终要倒在滚滚历史洪流之中。 “我追求完美，只有创世之父那样的存在才配称为完美。” 卡米亚喃喃自语。 但此时，有依旧淡然的声音响起—— “你真觉得结束了？” 烟雾与烈焰散去，扫罗完美的身躯出现在卡米亚眼前，他的进化……逆流了！ 第四境，返璞！ 这是成神前的最后一个境界。 精准控制基因，让之前第三境时对自身身体细胞发自本质的变异和进化彻底可控。 这便是扫罗推延出来的第四境。 他的身体更加强大。 让基因的进化和变异彻底可控，也让自己的遗传基因返璞归真达到完美。 哪怕是近亲通婚，也能剔除后代基因中的残缺。 他的身体代谢速度都达到了常人的十倍。 这是神之领域，改变自身身体代谢速度、思维速度和身体反应能力，能够从主观角度做到操控时间。 比如如今的扫罗，他虽然在肉体层面依旧不是米迦勒的对手，但已经能够跟上那位先天神明的速度。 以前是毫无反抗之力。 现在是能够与神对话。 扫罗手持长矛。 身上光洁而细腻，双翼、四面、六臂，全部在瞬间发生逆转。 基因是如此奇妙。 有温和而自然的人体辉光从他的每一寸皮肤散发出来。 “我进入了第四境，能被称为半神，也能够看到这世界的某些真相，卡米亚……你，还要与我为敌吗？” 他看着眼前如少女般的贤者。 实际上，扫罗也是卡米亚的后裔，拥有后者大概三十二分之一的血统。 但扫罗为自己拥有这样的先祖而感到羞耻。 咔哒—— 长剑落在巴别伦通天塔的青铜高台上，卡米亚舒展自己的身躯。 双翼缓缓有寒气缭绕。 “扫罗，雅各之王……我以为在这四百年来你该发现这一点……” 她舔舐自己的上唇，妖艳而神圣，有第一缕阳光从东方洒落到她的身上， 气势不断提升，简直要冲破云霄，这是无与伦比的、几乎能够用意志影响外界的强大灵魂力量。 卡米亚舒展自己的身体，伸出一指， “我给你的超凡之路，是凡人的肉身超凡，但基利亚姆能够用火焰与撒旦和神明征战，你就没想过是怎么做到的吗？” 四百年来，她第一次展示自己的力量。 一切物质的分子在空气中的状态都瞬间趋于稳定，温度在刹那间下降到零下二十度。 有白色的霜覆盖了扫罗的眉毛。 但他丝毫不后退。 瞳孔微缩。 他看到，有散发着寒霜的白色武器缓缓出现在卡米亚的手中，锋利、坚硬，简直比完美的炼金产物还要恐怖。 这是能够与强权相媲美的武装。 弑神武！ “基利亚姆在问道，我也在。” 卡米亚居高临下，她俯瞰扫罗，背后是霞光万丈的太阳与庞大无比代替满天星辰的巨兽虚影。 她的声音愈发急促而富有杀意， “基利亚姆希冀成神，我也一样！” “铛——！！” 那白色武器在一刹那与扫罗手中长矛相撞击，后者被斩成两半，断口光滑。 扫罗与卡米亚的核心矛盾点在于基利亚姆遗留的神格，还有两者对子民完全不同的态度。 扫罗愿承接基利亚姆的意志，带领人类这个族群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 而卡米亚只是如神明一般高高在上，私欲大于一切，甚至连卡曼巨城轰然倒塌之时，都没有现身阻止。 扫罗是凡人第四境，力量与本质堪称半神；卡米亚是凡人第三境巅峰，却曾拥有神之碎片，能够完美地控制周围物质的活跃程度，神秘力量汹涌澎湃几乎要与米迦勒比肩。 两者的战斗在高塔展开。 史官记载这场战斗。 “基利亚姆纪四四三年，巴别伦通天塔，王与伪神征战，有三日。” ——《基利亚姆史诗》 洁白武器带起的寒霜让扫罗体内血液流淌变缓，他的战斗意志无比强盛，整座高塔都在颤抖。 卡米亚的生命速度居然也几乎达到了十倍！ 这意味着他们的寿命将会大大减少，却能够拥有无与伦比的战斗力。 “轰！！” 猛烈的轰鸣。 有爆炸的火光照亮半壁苍穹。 一头数百米之巨的生物裹挟着劲风，喷涂出高温到白热的烈焰，瞬间淹没了整个通天塔顶峰。 那是隐藏起来的红龙撒旦。 它与卡米亚，为神格而来！ 第35章 草草落幕 曾经的路易城王侯大卫，如今有一个新的名号，他被一些圣血的受益者追捧为血肉之神，是血肉长城的基因提供者。 但没人知道，一个人的意志和灵魂，哪怕曾拥有神之碎片并接受这神物的改造和进化，依旧不可能去掌控这如撒弥尔般诡异伟岸的生命。 这一日的凌晨，便有通天彻地汹涌无尽的诡异要攀附在巴别伦通天塔上，去用充满粘液的触手去捕捉伪神卡米亚。 有龙群从天而降，与这诡异厮杀。 “这是如克苏鲁一般的东西，恐怖诡异，居然真的有梦呓般的低语在诱惑凡人堕入疯狂的信仰。” 何港背脊发凉。 他没想过要创造这样的生物。 血肉长城散发出来的负面情绪甚至有些感染了攀附在大洋彼岸断流之处的天灾之神撒弥尔。 扫罗创造血肉长城，是为人类提供圣血，并永远驻守边疆。 他从未检查过这本应该属于大卫的血肉躯干。 何港以上帝视角来看这场战争，克苏鲁邪神似的血肉长城在整个王城的地下扭曲，挖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那些伸出的血肉与触须只是这谁诡异血肉的一小部分。 就是这一小部分血肉，已经开始攀爬巴别伦通天塔，一路上所有没有忍住诱惑投入这疯狂信仰的凡人都跳入沸腾的血肉之中，融为一体。 诡异的事情是，过去，融合圣血时失败者，都会跋山涉水疯狂地跃入血肉长城，被无数张尖牙利口撕咬成碎片，连带他们的灵魂力量都被大卫以神之碎片凝聚的浓郁神秘粒子吸收。 灵魂的构成基础依旧是物质，所以神秘粒子也可以控制灵魂的力量。 但在今天，任何被拉入血肉长城中的生物，都会在接触面开始液化。 转化完成后，这些生物个体将呈现出短暂的凝胶状态，然后与血肉长城本体进行分子水平上的链接和融合，最终化作血肉长城中的一部分。 这是生物本质被改变。 血肉长城对这些物质做了什么。 无尽的龙炎焚烧这诡异。 扫罗与卡米亚的战争，现在再无人可以插足。 巴别伦高塔如今成了名副其实的斗兽场，连原本凯撒利亚神山冲击第四境的米迦勒都来到这里的天空。 “你感到不安……？” 米迦勒突然昂首，他在询问头顶的天空巨兽席兹。 这世上除了贝希摩斯，再没有物种曾与这包裹太阳与月亮的生物对话。 即使是米迦勒也深知席兹的位格之高，哪怕真有什么生物成就神明，也无法与之媲美。 那是自然，何港创造席兹的时候，开始让祂获得了能够操控核聚变的手段。 但现在，由扫罗亲手缔造的血肉长城，居然让席兹感受到些许不安。 天空中，红龙撒旦俯冲而下，与它的族群一同阻挡诡异的上升与侵袭。 有如洁白彼岸花般的云彩遮住太阳的光辉，那里面的分子状态眨眼间被改变，有比刀锋更尖锐的冰锥被巨大的力量推动着落下。 “我曾与基利亚姆一同征战，连他都要仰仗我的力量来挫败人类的敌人！” 卡米亚掌控物质分子的运动状态，然后推动一切力量要杀死扫罗。 但后者虽然只是凡人第四境，却又拥有凝聚血肉长城最精华部分构成的战衣。 几乎坚不可摧。 一时间，征战居然陷入了僵局。 烈焰与寒冰在冲刷这高塔，又有诡异的血肉蠕动着向上爬开，在旭日高初生的片刻，便向伟岸硕大的王城投下恐怖的阴影。 龙吟混杂着诡异的呓语，疯狂的信徒开始冲击高塔的基础。 血肉长城还能受到大卫的抑制。 但也正在逐渐失控。 沙盘中打得那是一个热火朝天，何港看得心情澎湃斗志昂扬，当场来了一遍第八套全国中小学生保健体操。 真要拉远距离用普通人的视角来看这场战争，就像一坨铺开几平米的肉酱还有神经没有死光，在地面微微颤抖，一根石头柱子上面有几只蚊子嗡嗡叫。 现在，人类最卓越的天骄都聚集在巴别伦了。 扫罗与卡米亚用肉身碰撞数百次，整个高塔顶端因为高温熔化成岩浆，然后又被冰锥瞬间凝固，因此变得凹凸不平毫无规则可言。 诡异血肉还在向上。 似乎有无数意志在向外散发出及其负面的情绪，又有无数低声呓语响起在王城上空。 与地球上灾难爆发时，何港听到的那些巨人的呓语几乎一模一样。 痛苦的哀嚎、对死亡的渴求。 不管那诡异血肉的意志包裹囊括了哪些存在，现在他们都在祈求死亡。 求死不得。 真正的黑暗超凡时代生物集合体，甚至有巨龙忍不住无尽呓语对大脑的冲击，陷入对血肉长城疯狂的信仰，一跃而下融入这诡异之中。 “轰！！！” 最后一次碰撞，而后分开。 扫罗与卡米亚在空中对视。 他们双眸中燃烧起熊熊烈焰，王也好、伪神也罢，都不复起初的镇定淡然 扫罗身后，有史官依旧在奋笔疾书，还有数之不尽插入高台的炼金武器。 而卡米亚手中，那由生物牙齿磨制的洁白武装也已经满是伤痕。 “我们都已经底牌尽出。” 卡米亚说。 她扇动黑色的双翼，胸膛居然有微弱的细小光芒在闪烁。 四百年过去，她居然也要在这奋力征战之中凝聚属于自己的神格了。 扫罗颔首赞同： “对，我们都不能杀死对方。” 于是瞬间，杀意散去。 诡异的血肉集合体如同被时零粒子暂停了时间，连带一切生命体征都停止，就那么如石块一般坚硬冷却、攀附在高塔之上。 “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扫罗收起炼金武器。 他眸子转动，似乎在警惕什么。 卡米亚的洁白武装让他惊骇——那绝不是撒旦的牙齿，究竟什么东西，能够如此坚硬？ 他不知道。 也许卡米亚还有底牌未出。 大洋在暴动，血肉长城必须回到海岸去驻守大洋中的巨兽与天灾。 “人类之间的战争……” 撒旦低吟。 扫罗嗤之以鼻，他说： “不，是人与神的战争。” 他依旧称自己为人。 而称卡米亚与撒旦为神。 红龙还没有展示自己的力量，扫罗需要更多时间。 第36章 降临沙盘 基利亚姆纪四四三年。 王与伪神，战巴别伦。 王，略胜一筹。 ——《基利亚姆史诗》 扫罗最终赶走了卡米亚与撒旦，下一次征战来临，就是生死相搏。 他们会用身上一切可以使用的武器来杀死对方。 “编撰修行册，从第一境到第四境，划分为凡人境。我要继续高筑巴别伦，身居苍穹、推演下一境界。” 扫罗如此吩咐。 又五十年过去。 有新的王侯代替大卫接管路易城，雅各王朝十二王侯全部踏足第三境。 超凡时代蒸蒸日上。 自然修行者天资卓越、基因优秀，他们的后代大多在出生便开始凝炼神赐血肉，居然在缓慢改造整个人类族群的基因库。 圣血修者的数量越来越少。 巫师的数量却越来越多。 要不了多久，血肉长城将彻底沦为陆地与大洋的屏障。 “王，西方有国度兴起。” 一个老迈的第二境将领右手扶胸，声音传达千丈，接着，又有新的官员把这消息继续往巴别伦塔顶传递， “有游牧王朝，名为斯基泰王朝，其帝王号称天可汗，是不属于贤者基利亚姆、伪神卡米亚的另一血脉族裔，掌控太阳巨兽降下的雷霆。” “第五片神之碎片……” 扫罗听闻此言，忍不住轻轻按压自己胸膛上的光亮，时隔接近五百年，基利亚姆留下的神格，似乎终于开始对他产生作用， “我在创造一个体系，现在是第四境，称得上凡人所能涉足的最巅峰，对自己的身体拥有绝对的掌控权，强大无比足以搬山断流，甚至最高级的炼金产物也不能伤害到我。” 扫罗穿着亚麻色长袍，手撑着下巴，思索。 他说， “但直到现在，我也没有能够控制物质的力量，那似乎是获得了神之碎片的贤者的专属……不能控制物质，我该如何成神？” 神赐血肉极度凝炼、极度发达的他，能够轻而易举地通过皮肤感知到周围空间中密布的进化粒子，他称这种素为“炁”。 但除了炁，世界上还有另一种元素能被感受。 对扫罗而言，另一种元素过神秘，有不能被理解的威能，似乎只要掌握了它们，就能真正走上神明之路。 那就是神秘粒子。 只有成就神明去，他才能真正为人类族群撑起一片天空。 如现在，仅仅天灾之神撒弥尔，便可以轻而易举在瞬间摧毁这古老庞大的雅各王朝，更别说还有更不可知的巨兽在天际翱翔。 实际上他的感觉也没错，神秘粒子的初始效果便是能够彻底掌控物质，只是看掌握神秘粒子的个体对这一种素的掌控能力有多强。 强者，无所不能。 弱者，只能掌握一种物质、或者物种的一种运动状态。 如卡米亚和基利亚姆，还有现在兴起的只能掌控雷霆的斯基泰王朝天可汗，他们都是弱者。 当然，也有可能是没有一个完善的体系来教导他们如何使用神秘粒子。 “我也不可能去弄个老天师出来，再说了，老天师估计也对神秘粒子没辙。” 何港摊开双手。 他手里拿着刚刚从纽约用无人机快递过来的惠灵顿牛排 进化粒子和神秘粒子果然不能在短时间内彻底摧毁地球现有的政治体系和生态系统。 仅仅一个月不到，世界上的主要国家都已经通过军事手段对境内超进化种群进行了清理。 一些有害的物种，比如巨大无比的毒虫和小狗一样巨大的老鼠，全部被剿灭。 一些有益的物种，比如进化之后无毒且产量大的果实责备继续培养。 连美国这样的重灾区，都开始逐渐恢复联邦政府对全国范围内的实际控制。 飞行装置也开始对重灾区内的幸存者进行物资支援。 人类没那么脆弱。 经历了这一事件何港甚至一度怀疑哪怕是真有个安布雷拉弄出来什么丧尸病毒，在全力运转的国家机器面前，估计也撑不过几个星期。 扫罗还在沉思。 但何港却猛然间有一丝不寒而栗。 他眼睁睁看着雅各王朝从古部族城邦时代走来，在扫罗手中被创造，又看到有体系建立、文字再次被统一。 诡异的血肉长城、高耸要向天挥刀的巴别伦、邪恶而短暂的黑暗巫师时代…… 这部史诗看似经历了整整五百年，但在我的眼中不过几个瞬间。 何港慨叹。 他感慨种族命运的大恐怖。 沙盘世界的人类在如此狭小的世界中探索挣扎，却有自己的坚持与勇气。 诚如基利亚姆所说，人类的历史，是反抗的史诗。 从地球生命历史的角度来看，沙盘世界的发展与地球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个进程被加快了而已。 他不能理解扫罗。 为什么要为生民立命，要保护苍生，要建立大一统的王朝。 仅仅是为了完成基利亚姆那“为生民立命”的遗愿吗？ 他决定加快历史的进程。 于是这一日，基利亚姆纪五零一年。 扫罗于王座沉思，要为子民寻前路，为修者开天梯。 突然，有朦胧宏伟的声响震撼天地，整个王城乃至整个王朝都在这恢宏伟岸的声音中颤抖。 “扫罗，何为神？！” 那居然是一个问句。 有人抬头，看到太阳巨兽的虚影居然改变了姿态，宛如巨兽在跪拜匍匐天际之外的伟大存在。 睁开眼。 扫罗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如雷鸣作响。 他知道，这是创世之父的声音。 终于，有一尊鸿蒙闪耀的巨大存在降临，站在平地，便如巴别伦通天塔一般高大，这无限美丽无限壮阔无限不可知的存在站在王城之上，却没有损毁任何一片建筑。 何等的伟岸…… “基利亚姆竟曾妄图对如此存在挥刀……” 扫罗的声音带着哭腔。 终于出现了。 五百年前，基利亚姆便希冀见到这伟大的存在，要毁灭这可能的威胁。 终于，他站直身子，努力让自己直视这伟岸存在被光芒迷雾笼罩的面容。 他回答： “强如你这等伟岸，便是神。” 这是实话。 曾经，扫罗以为米迦勒便是生物的最高造物等级，但今天，他才看到如此完美的生命。 他好奇祂的文明、祂的生命、祂的本质、祂的一切。 目光中是渴求与渴望。 但何港的降临可不是让他来瞻仰自己。 于是他说： “我不被见、不被听、不被感知、不被意识，我于不存在中存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物质节点……如此，我还是这世界的神吗？” “神该出自我们之间。” 扫罗明悟。 他跪下， “创世之父教我。” 第37章 思想启蒙 神。 那是什么境界？ 何港不知道。 他从没有想象过、感知过、触碰过这样的生物，他甚至不知道沙盘世界是否能够诞生这样的存在。 但他可以来引导扫罗走上一条属于他自己的成神之路。 至于那一天，神光朦胧的宏伟创世之父与扫罗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语言交流和信息传递，无人知晓。 只知道扫罗大喊“创世之父教我”，接着整个世界便没有了声响。 但何港的确把成为神的方式交给了扫罗。 基利亚姆纪五九一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百年岁月转瞬即逝。 扫罗越发强壮、身体内积攒的力量越发浓厚，只站在那里，就给人以高山仰止的感觉。 百年前，有新王登基。 公天下还未实施便被扫罗碾碎。 那居然是扫罗与一凡人女子的后裔，称为以撒，天资不甚卓越，却仁慈友善、安抚天下。 先王扫罗依旧动举国之力修筑巴别伦，这高塔居然将有两万丈，已经臻至第四境巅峰的扫罗俯瞰大地，甚至能看到世界中心凯撒利亚神山山巅的神殿。 十二位王侯陆续踏足第四境。 第三境如雨后春笋，在雅各王朝的各个角落涌现，由巫师主导的、短暂的黑暗超凡时代在基因改造的滚滚历史洪流下，顷刻间瓦解。 到了今天，圣血修者与传统修者的数量几乎相同，几乎所有自然分娩的人类，都有能够凝聚属于自己的神赐血肉的天赋。 天赋较差、神赐血肉与身体契合度相对更低的人，便会选择冒险尝试融入血肉之神大卫的馈赠。 现在，融入圣血的死亡率已经低到了一成，系统性的冥想已经走上了巅峰，血肉长城那驳杂的、诱人堕入疯狂信仰的低语很难再对人类产生作用。 所以很多人愿意尝试。 以撒王的时代，扫罗成为传说，只是有无穷尽的劳力被送入王城，所有男丁都要接受为期一月的修筑劳作。 修行之路已经明朗。 以撒穷尽天资，也不过堪堪跨入第三境，他终日坐在朝堂之上，沉思、行政。 终于有一日，以撒王下旨，要广收学者，研习科学。 炼金术还在起步阶段，以撒认为有必要从其他角度展开研习，来辅助炼金术的发展。 最先发展起来的是哲学。 当安居乐业之后，便有人开始思考人生、思考过往、思考宇宙。 雅各王朝这个时期的哲学还处在朦胧的初始时期，有后世称之伟大的哲学家开始感性地思考问题、把自然科学也归于哲学一类。 首先是定居在神葬荒原边缘城市的商人。 他们是首批对故乡传统的生活形式、思想方式和宗教观念产生怀疑者。 两个王国越过莫大的荒原，在思想上撞击并产生了炫丽的火花。 当自以为代表真理的许多种信仰相互碰撞到一起的时候，对自身的怀疑也就很容易在内部蔓延开来。 最西方，边境巨城雅迪安居然首先成了哲学和科学思想较为活跃的地方，那里自由的政治气氛以及由此而形成的自由公开的演讲让哲学这一对思想和宗教进行开发和反思的学科迅速发展成媲美炼金术的学科。 以撒执政时代初期，哲学诞生。 雅迪安巨城成了整个世界的文化与艺术中心，在人类族群心中的地位逐渐赶上王城基比亚。 很快，人们发现，通晓哲学的长者更容易在修行的道路中走得更远，于是有宫廷的学者解释，哲学使人意志坚定并不会屈服于某一特定概念的虚无存在。 比如神明。 唯有坚定地信仰自己者，才会拥有真正比拟神明或不可知存在的天资。 整个雅各王朝开始跨入一个奇异的历史阶段，后世称这阶段为“思想启蒙”。 接着，有哲学家在王城鲜花广场公然质问天灾大主教阿尔巴德，天灾之神是否该被取缔，被当做异教徒被烧死在石柱上。 这一刻，阿尔巴德是一个修行的强者，但他却绝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把辩论与争执，变成了一场发生在思想和灵魂上的战争。 雅各人的思想开始摆脱传统宗教的束缚，并对宗教观念展开了激烈的批评。 如天灾教廷与凯撒利亚教会，都是被摒弃的对象。 人类开始尝试借助独立和理性的思想从自然的角度解释世界——真正意义上的哲学的诞生了。 这是以撒执政时期的“自然哲学启蒙时代”。 这一切依旧在扫罗的掌控中。 事实上，这正是他给以撒命令。 哲学的兴起，将是这个世界进入下一个时代的捷径，这是他推演的结果。 扫罗高坐巴别伦，几乎被人遗忘。 很快，男丁一生服役一月的律法也被以撒时期兴起的内阁废除，他们认为先王扫罗已经化作归墟尘土，消失在这世上。 巴别伦成了人类要挑战自然、不服从强权的象征性。 基利亚姆纪七三二年。 以撒开始不再青壮。 他执政两百三十年，人类族群数量扩张到骇人听闻的十亿级别，有自然哲学家继承古贤者、伪神卡米亚改良面包树的意志，又改良更多作物，让幼儿的存活率大大提升。 这个时代，自然哲学发展到及其高深的地步，但人的境界反而原地踏步。 十二王侯依旧是第四境。 但也仅有这十二位第四境存在。 有人境界到了尽头，思想便放开了禁忌，开始试图用数学来解释世界，勾股定理等简单的数学公式被发现被发展。 接着，一个又一个天资卓越、宛如皓月不可直视的伟大存在开始从第三境冲击第四境。 他们用哲学做工具与武器，来对抗阻碍他们前进的、无处不在的信阳去。 这一时期，百家争鸣。 逻辑学、形而上学、伦理学、自然哲学、社会哲学、美学、教育学。 自然哲学与哲学分支的空缺被补齐。 一尊又一尊思想或疯狂或淡然或阴晴不定的第四境出世，其中有一位，被人称为路德维希，号称力量可以搬动天地，有与先王扫罗抗争的实力。 而扫罗高坐巴别伦。 他以众生为镜，即将开辟下一境的道路。 雅各王朝迎来鼎盛。 第38章 思想是第五境的钥匙 “以撒，吾子……” 扫罗在石桌上摆下酒宴，两百多年来，他第一次见到自己这唯一的子嗣。 以撒终于还是突破了第四境。 但他已老迈。 “你是否有许多疑问。” 扫罗为以撒酌酒。 他面带微笑，看着自己这垂垂老矣的子嗣，心中波澜不惊，似乎对生离死别没什么感觉。 以撒推开酒杯。 他看着眼前这万王之王的眸子，鼻子微微发酸。 他说： “我不知道，父亲……我做了太多，也太孤独了……” 雅各王朝建立以来，扫罗开创超凡时代，为生民立命，要引世人踏上这人人如龙的道路。 以撒继位以来，超凡无建树，却切实地让人类的思想觉醒，拥有了质疑神明质疑一切的反抗思想。 于是强者辈出。 两位王，都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了浓重的笔墨。 “我、你，我们都是基利亚姆的子嗣后代，我们背负着引领苍生的使命。” 扫罗抚摸以撒已经有了丝丝皱纹的面孔，他突然想起那个自己从无数女子之中挑选出来的配偶。 他已经忘了她的名字，也忘了她的模样。 那只是一个过程。 那个女子没有惊世骇俗的容颜、也没有震慑一方的力量，更不是从大迁徙时代便走来的名门望族。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不过是心灵与灵魂契合，扫罗便选择了她。 他不在第三境留下子嗣，是因为第三境的人类不可被称为人类，基因驳杂宛如鸿沟中攀附的海洋生物。 “我太累了。” 以撒叹息。 他从不想当王。 扫罗说： “那明日，你就退位，来我这巴别伦，代替我接近苍穹，我来执政，也继续引领时代。” “时代已经不需要引领了，你放开人的思想，让无数哲学家开始要自己创造时代。” “哲学……” 扫罗重复这个词汇。 创世之父教会了他这个名词，也让他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虽然在第一境凝炼神赐血肉的时候，就已经使用最基础的冥想手段来对灵魂进行了强化，但也仅此而已。 第四境者与第一境者的灵魂似乎没什么两样。 而灵魂的构成本质依旧是“物质”。 这意味着灵魂也是身体的一部分。 但第四境的凡人已经进化到顶点，再无进化的可能，这样完美的生命，怎么可能还在使用第一境的灵魂？ 创世之父说，“哲学驳斥一切，以摧毁信仰为手段来提升灵魂”。 扫罗观察世界。 哲学家，如路德维希，有着十二王侯都不可媲美的力量，修行之路一帆风顺，不属于物质构成原则的灵魂气息强大到足以抵抗天灾之神撒弥尔或者血肉长城的侵蚀。 思想的觉醒，意味着灵魂的增强。 “在巴别伦沉思的这些年，我的灵魂也在沉淀，也在思索，要如何走出下一境。” 扫罗如是说。 他端起琉璃酒杯，端详上面如蛇群缭绕向上的花纹， “你看，超凡的路正在越来越窄，就如这琉璃盏上的花纹，越往上，能去到的人越少。” 以撒垂眸： “下一境，该是何种境界？” “我们的肉身已经达到了这个世界可以容纳的生物的极限，大洋最深处的水压都不能伤害到我们分毫……下一境，则该是意志的进化，从人成为神最关键的一步。” 扫罗回答。 他对自己这个儿子很满意。 以撒不是天赋最好的，甚至可以说是相对平庸，举国资源全力灌溉，才堪堪达到第四境，实际力量却甚至还可能不及某些沉淀极深的民间修者。 但是，以撒的执政，把人类族群的整体力量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即使是扫罗自己，也自认为不能做到这种地步。 基利亚姆虽死，他的血脉却还在帮扶世人。 “神……父亲，你真的明白这个词汇的含义了吗？” 以撒话中有话。 他也不是一个孩子，甚至单说人生阅历，他可能比扫罗还要丰富一些。 扫罗一生，前半生在征战，后半生在与伪神斗、与天斗，从未去到人民中间，感受人间百态。 而以撒，出生以来三十年都不被世人所知，混迹底层，曾沿街乞讨、曾戍守边疆、曾经商西去、也曾放荡混迹于小城的黑色地带。 “神当庇佑世人。” 扫罗说。 他叹息。 多少年来，他也曾思考，古人曾信仰供奉的精灵是否真正显现神迹。 如果真有神迹，古龙时代，人类数量也不至于落至低谷，甚至差点灭绝。 这世上没有神。 只有比超凡更超凡的生物。 以撒摇头。 他反驳自己的父亲： “神要高高在上，意识可感的一切都是造物，为何单单庇佑世人？” “人是万物之灵。” “龙也有灵，血肉长城也有灵，甚至大洋深处的巨兽也有灵。” 以撒声音越发昂扬。 他接触过整个雅各王朝每一个伟大的智者，精通逻辑学、神学与形而上学。 沉默。 扫罗没有想到，以撒居然会反驳自己。 但片刻，他释然了。 这才是他扫罗的血脉。 不甘屈服。 他扫罗都敢高筑巴别伦以祈某日向天挥刀，为何以撒不敢在这巴别伦上与他争执？ “你要成神？” “我要成神。” 扫罗颔首。 他不否认也不反驳，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可知不可触，人类需要一个通天彻地能够扛起一片苍穹的存在。 他犹豫片刻，又加上一句， “成人类的神。” 以撒沉吟。 狂风吹乱他的花白长发。 他说： “如果灵魂是进入第五境的关键，父亲，那你需要走出巴别伦，进入雅迪安，去感受、倾听，去质疑自己人生所经历的一切，用哲学来填充灵魂的空白……冥想可不能让你的生命本质得到提升。” 扫罗与以撒对视。 半晌，他笑了。 他拍自己这个子嗣的肩膀，微笑化作狂笑。 他说： “以撒，你比我更适合作王。” “因为我只看这一时代，我会体恤民生、安民心，而你，我父，你总要做那罪在当代功在千秋之事。” 以撒也是人王。 他有底气这么说。 扫罗起身，他突然从一侧的巨石中抽出长而尖锐的矛。 以撒巍然不动。 “噌——” “你说得对。” 扫罗轻弹矛头，他披上老旧的兽皮披风， “我在这高塔上七百年，是时候去感受人生了……” 第39章 超凡的真相 三月前，柏拉图、路德维希，两位雅各王朝之最智慧学者，在圣城雅迪安智慧圣殿中，代表各自的理念，在探讨物质的基本构成与组成规则。 又由此延伸到“炼金术”这一话题。 这场学术辩论长达十三日。 路德维希把万物的本原归结为最小的不可再分的“以太”，它们没有性质上的差异，只有形状、排列、状态的不同。 万物是由以太组合而成的。 以太组合成的第二小集合体又被称为“元一”，如炼金术中最基础篇章所说的“素”，便是元一。 炼金术便是站在以太与元一的基础上延伸出来的自然科学，而非神秘侧神学。 这显然不能说服柏拉图，他本就是扫罗，曾亲眼见得神降世，把智慧教导给苍生。 他提出理念，物质的基础应该是“存在”本身，这是一个异常抽象的非物质原则。他认为“存在”是不变的，物体的变化是事物对外的体现。 于是最初的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分歧诞生。 举世骇然。 这是人所未曾理解的、世界最原始最真谛的两种解释，虽然在何港看来粗陋无比。在沙盘世界的智者学者们眼中，却是切实的对世界观的冲击。 最后辩论不了了之。 但也正是这场辩论，将为诺大的雅各王朝、乃至于整个沙盘世界，带来无与伦比的冲击。 柏拉图已经完全放下了他曾身为扫罗的身份，投身哲学的他，已经理解到“自我”这个含义的多元化。 自辩论之后，他便冥思苦想，要解释一切。 终于，三月后的今天，他睁开双眸。 眼前是画满公式的木板，脚下是一张又一张因为各个基础公式推演错误而报废的昂贵纸张。 扫罗突然回想起自己曾在索多玛斗兽场中的日子。 也是如此的奋斗。 也是如此的激情。 他喊来已经与自己成为挚友的路德维希，大声说： “路德维希，我的智者朋友，我领悟了一件事，那便是——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存在的事物存在的尺度，也是不存在的事物不存在的尺度。” 路德维希不解。 他洗耳恭听。 于是柏拉图娓娓道来。 他说：“事物的存在是相对于人而言的。人的感觉怎样，事物就怎样；对同一事物的感觉，因人因时而异，这些不同的感觉并无真假是非之分。” 这是这个世界首次提出的带有主观唯心主义色彩的哲学论点。 扫罗的意思大概可以引申解读为，我感受一个物质的存在，那这个物质才存在。 他已经在开始靠近超凡之路的真相。 要知道，沙盘世界中每一个修者的身体，都是一个超级微小、完全密闭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 只要灵魂不灭，则微型主观唯心主义宇宙的核心神赐血肉将永远存在。 而如果灵魂破灭，或者离开身躯，则神赐血肉也会在瞬间崩溃。 “这世界的本质是物质基础与物质构成原则，是以太与元一的不同组合排列，让你与我能坐在这里畅谈智慧与知识。” 路德维希反驳。 他坚持己见。 这是一个智慧而绝对理性的存在，如果真的放在地球上的古希腊时期或者古罗马时期，或许会成为苏格拉底或德谟克利特那样的存在。 但柏拉图好像突然抓住了重点，他重复了一遍： “这世界的本质……？” “我不否认可能存在其他相同或者相似的世界，比如除了行走在大地上的人类种，这世界还存在凯撒利亚神山上正义裁决之神那样的存在，而这存在就可能来自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不，你没抓住重点，路德维希，另一个世界！我的意思是……” 柏拉图不敢肯定自己那诡异疯狂的猜测，他甚至不敢把这猜测说出来，似乎只要用任何形式展现这可能的真相，就会引起某些不可知存在的愤怒。 他何等聪慧，只一瞬间便有了些许成熟主观唯心主义的思路，也便仅仅凭着这点思路，便想起了身死道消的神赐血肉。 “人踏足第一境，便是以坚定的自我意志来引导肉身，使心脏中有新的血肉长出，这便是神赐血肉。” 柏拉图的思维活络起来。 他轻声自语， “意志是灵魂的延伸，我信我能踏入超凡，于是我便踏入超凡；我信我能拥有神赐血肉，于是我便拥有神赐血肉。” “你的理论建立在世界建立在人的思维的基础上，如果世界以物质存在，那便不可能如你所说……而万王之王扫罗曾教世人炼金之术，这门学科却恰恰从侧面印证了世界是以物质基础存在。” 路德维希没有顺着柏拉图的思维往下。 他低吟。 却又以纯粹的唯物主义观点来驳斥柏拉图的说法与妄测。 但柏拉图起身。 他们都是在哲学上何等天资卓越之人，谁都有自己的骄傲，谁的思维都兼顾疯狂与理智，全人类的智慧几乎都集中在两人身上。 他说： “你给了我思路，路德维希……你说，这世界的本质是物质基础与物质构成原则，那，如果我们把自己的身体封闭，化作另一个世界呢？” 鸦雀无声。 似乎整个世界都瞬间安静下来。 路德维希也被这骇人的说法震惊。 他指着柏拉图，身体微微颤抖： “那是创世之父的权能——” “是，那是创造我们这个世界的创世之父的权能，那是真正能被称为神的威能……但我们，何尝不是我们自己的神明呢？” 柏拉图突然之间释然。 他似乎抓住了某些关键。 这一刻，他的内心明悟。 人，是自己的神明。 扫罗意识到超凡之路的本质，便是使人的身体化作主观唯心主义宇宙，然后构建以神赐血肉为核心的修炼体系。 无数谜团突然就解开了。 原来，这就是超凡的真相。 顾不上路德维希就在身边，他开始发疯了似的推演第五境，因为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曾创造了何等骇人的存在。 血肉之神…… 那才是最恐怖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集合体！ 扫罗甚至不知道，大卫的意识是否还清醒，那不可直视的生物是否还愿意作为血肉长城存在。 第45章 杀伐果断 从可以查询的过去遥远历史到今天的二十一世纪，纵观人类发展史，从没有真正的、实质性的证据可以证明神明的确存在过。 甚至赫胥黎还说，崭新的真理惯常的命运是始于异端，终于迷信。 人类历史贯穿着从原始到成熟的自然科学，神明便是异端、宗教便是迷信。 所以何港不知道，“神”究竟意味着什么，或是全知全能、或是无处不在、或是顶天立地、又或是横跨时空长河。 概念实在太模糊了。 在沙盘世界生物的认知中，他或许才是真正的、独一无二的、至高至上的神。 但在他的眼中，扫罗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在地球这样一颗小小的行星，在美利坚纽约州普莱西德湖村，一个小小的人造沙盘世界中，居然真的有天资卓越的生物依靠进化粒子进入了神明这一境界。 “是时候了。” 何港见扫罗已经踏足超凡之巅，可以成为信仰。 又看基比亚集结的大军和神葬荒原卡米亚与她最得意的子嗣。 这世界的超凡，似乎已然将要走到顶点。 只有拥有自我概念的生命能够提供稳定的信仰，而一号沙盘世界最大的人口容纳量是十至二十亿。 神座就在那里。 每一尊都散发着无尽荣光，坐上去便可横断万古踏足苍穹，纵观时间长河，再不会有任何存在能威胁祂们的地位。 但神座也就那么多。 信仰不变。 固定的人口只能提供一个第四境踏足第五境的信仰，所以神明的数量始终要小于某一个数量。 由此，宗教战争将要爆发。 连米迦勒、撒弥尔、撒旦和卡米亚都要入场争夺这无与伦比的大机缘。 至于席兹与依旧沉睡在另一个沙盘世界的贝希摩斯，祂们在摸索自己的道路。 祂们不需要超凡。 祂们本就超凡。 一个大争之世就要开始了。 血肉天灾之神伊索斯将会是这大争之世的血祭！ 这扭曲的恶神早便成就了第五境，也在疯狂汲取着陷入信仰。 祂的基础太强。 以至于祂做不到真正成就神明，现在，卡米亚不是伪神。 伊索斯才是！ 祂平铺开来，几乎要从南向北吞噬整片海岸，腥臭的血肉无规则无定形，却又支撑着数不尽不知道分布在哪些位置的腕足和邪眼。 基利亚姆纪九零一年。 扫罗重返巴别伦，并使伟大的权力以基比亚为中心，辐射到整个世界。 神明这一境界，扫罗已经无所不能，他的力量巨大到能够轻而易举地摧毁一座巨城，他的意志能够使陷入疯狂的伊索斯信徒恢复清明，他甚至可以看到天空巨兽那伟岸的身姿终日傲游天穹。 “我回来了。” 他说， “我回来了！” 如今的王，以撒，携同一整支由第三境者组成的军队来到巴别伦的前方，跪拜。 他们在去为上帝征战之前，将要先为扫罗发动战争。 举世骇然。 人都以为扫罗陨落。 如今却辉耀重照。 “我看透了伊索斯的本质，祂将要成真正的血肉天灾之神。” 扫罗高坐在神座之上，长矛触地，便有刺目的光纹向四周蔓延，他轻声吩咐，声音却几乎传遍世界， “去，禁止艺术的传播，把音乐家、画家，与低俗的人体艺术者，全部处死，连带他们三代的血亲，也要被烧成灰烬。” 伊索斯活动在大洋岸边，不断试探撒弥尔的底线，却无法真正进入到内陆与深海。 但祂绝不是真正的被囚禁，只是在积蓄力量。 伊索斯在不断地发出疯狂的意志，空间的距离屏蔽了这种精神波动，但世界上那些具有艺术天赋、精神敏感的人或神经异常者常常能感觉到这种波动，从而在他们的梦中出现恐怖扭曲血肉的形象，导致昏迷乃至发疯。 最终使他们陷入永恒的疯狂信仰之中，为旧日支配者、恶神伊索斯提供成神的信仰。 艺术家的信仰无比纯粹，甚至更能体现智慧生命的意志。 扫罗深知这一点。 他曾混迹在雅迪安，深谙哲学与艺术。 在无数的哲学理论中，恶魔与艺术的组合决不少见，但是人为了追求艺术与恶神订契约而招致疯狂的说法并不太正确。 对扫罗而言，一种新的解释是，艺术乃是恶神自然流露的疯狂中所产生的副产物。 每一个沉迷艺术者，都将成为血肉天灾之神伊索斯的养料，他们的信仰会在这世界创造出一个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 所以扫罗要做这恶人。 “我不同意！” 以撒大声驳斥。 他不是一个暴君。 相反，对人类来说，以撒是比扫罗更合适的君王，仁慈而友善，博爱而公正。 法律使任何人不会因莫须有而负罪。 但扫罗要推翻这数百年来的秩序，以撒决不允许。 “轰——！” 只一个眼神，就有拔地而起的坚硬石柱让以撒被砸入皇宫。 成神之后，扫罗越发好战。 他深知自己将要为上帝征战，于是要在这之前把人类的威胁全部铲除。 第一个是伊索斯。 目光落下，望凯撒利亚神山，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扫罗与米迦勒居然对上了目光。 他嘴唇轻启，没有声音传出。 但米迦勒读懂了唇语。 扫罗说—— “下一个就是你。” 米迦勒摇头。 不在乎。 他立起一块木牌，用笔在那上面写下三个大字，然后转身走入神殿。 扫罗定睛。 那三个字是—— “神在此。” “子民无罪，扫罗王，你要为莫须有的宗教信仰而开始杀戮——？！” 以撒强撑着从废墟站起。 他苦涩地看了一眼身后模糊的血肉，扶住断掉的肋骨，又坚定地看向几乎要踏足云端的扫罗。 那团模糊的血肉，是他仅有的子嗣。 却被扫罗无意中杀死。 “无罪，但该死。” 扫罗回应以撒，他就像一个真正执掌杀伐与秩序的天神，为绝对的利益代言， “我们不能承受伊索斯崛起的后果。” “你杀死他们，无辜的灵魂会安息在雅迪安的墓穴中，由真理保护，直到神权与王权都做好准备。那时，他们将辉耀返生。” 以撒似乎在念下咒语。 又像在警告扫罗。 但没用。 杀戮已然开始。 这一夜，注定无人入眠。 第41章 召集天使 “神的世界在遭遇威胁，我要你带我口谕，从整个雅各王朝召集第三境者，组成天国之军，在两百年后随我去天外征战。” 何港如此吩咐米迦勒。 他以浓郁的创世粒子凝聚卷轴，让座下的天使去交给扫罗与以撒。 地球有外神降临。 数不尽的生灵将投入疯狂的信仰。 来自人来最原始的对未知的恐惧让堡垒将要从内部被攻破，何港需要一支真正的天国军团。 米迦勒低垂他的头颅，以彰显对眼前创世之父的憧憬与向往，他高声回应： “如伟大的父所言！” “上帝的车辇累万盈千；上帝是万军之主；天使就是上帝的军队。” 何港深吸口气，他不愿摧毁米迦勒或任何一个沙盘世界生物的世界观，于是说出这在米迦勒眼中便是真理的谎言， “凡人要称我为上帝，我的仆人要被称为天使……米迦勒，去，去召集我的军队。” “但那诡异血肉……” “那是天灾与天灾之间的征伐，血肉将亡在祂那驳杂的意志中。” 何港含混其辞。 他当然知道血肉天灾之神的弱点究竟是什么—— 祂的意志太过于驳杂了。 与地球臭氧层之外的古老诡异存在不同，前者的驳杂意志来源于祂所吞噬融合的这世界无穷无尽的生灵，每一个意志都被基因的最原始欲望所驱使要吞噬更多生灵、走向更完美的究极生命。 而后者的意志疯狂只是因为祂对世间一切生命的憎恶。 驳杂繁多的意志在血肉天灾之神的体内，被基因的原始欲望压制，并最终勉强组成一个类似蜂巢那样拥有统一集合意识体的诡异生命。 这是祂的武器，但如果有一个意志从疯狂中苏醒，并以一己之力驳斥摧毁或者压制其他松散的意志呢？ 诡异将被压制。 血肉天灾之神将化作最完美的武器。 于是这一日，有高昂的神明宣言自凯撒利亚神山上落下—— “天父随时伸手相助，地上挣扎的圣徒；祂要差遣属天军队，自古敌人都被剪除！” 雅各极西，雅迪安巨城。 这里是新兴的文化与艺术中心，与基比亚的军事与政治中心相呼应。 以撒王执政，路德维希被他称作当代贤者，自然哲学被发展到巅峰。 扫罗以柏拉图的身份在这座城市生活了百年时间。 五十年前，他曾与路德维希辩论，并在唯心主义与唯物主义的分歧中隐隐约约找到了成就第五境的方法与道路。 他在石屋里猛然睁眼。 “啪嚓——” 一个响指，有微弱的火苗在他的指尖跳跃。 扫罗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他发奋图强，誓要为人类走出万世超凡，五十年里未出房门半步，灵魂与意志都被磨练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哪怕融入了无止境生灵意志的血肉天灾之神，也无法用祂那驳杂疯狂的意志来摧毁扫罗。 但第五境的大门依旧未曾为他敞开。 相反，基利亚姆的神格却正在被扫罗一点一点剖析解读，并开始逐渐获取、利用其中的力量。 他现在也如伪神卡米亚一般能够控制物质，甚至有了些许要走向全知的迹象。 “有东西降临了这世界。” 起身，扫罗轻抚几乎被完全锈蚀的长矛，他叹息，这世界实在不能再经受更多的磨难了。 另一个声音响起—— “是创世之父。” 米迦勒沿着刺目的阳光落下。 他比过去更加美丽，身体力量甚至远远超过第四境的极限。 他说， “现在，我们该称祂为上帝。” 对于米迦勒的到来，扫罗并不感到意外，这不被知晓名号的、凯撒利亚神山的神明，始终在用他那无所不知的双目观察这世界。 “那样的存在也要争夺信仰？” “信仰于我毫无意义。” 米迦勒在扫罗对面盘膝坐下，洁白的羽翼散发着肉眼可见的进化粒子。 他的身体已经达到了饱和状态。 甚至连米迦勒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属于什么样的境界，自己的身体有多么强大。 如扫罗，已是凡人所能达到的第四境巅峰，基因之中没有丝毫缺陷，甚至还有基利亚姆曾留下的神格在日夜增强他的体质。 就是这样的人王，在米迦勒面前也不过是脆弱的纸张，轻松可以撕碎。 扫罗摇头。 作为几乎和米迦勒站在同一高度的存在，他当然知道信仰这东西于未成神明的生物来说毫无作用。 大多数时候，信仰都只是统治者用来愚化人民的工具而已。 这个世界也不例外。 人信神，不是神要求，只是人要这么做。 他说： “上帝说什么？” “祂要我从你们之中挑选第三境，成祂的仆人，要有白色的翼和不屈的意志，去杀死入侵苍穹之外的敌人。” “要多少？” “所有。” 米迦勒说。 他低头摆弄一个小小的杠杆模型，看到珍贵兽皮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 淡然。 平静。 仿佛这不是在征召战士去参加一场很可能必死的战争，而只是在谈论饭后要去哪里蒸个桑拿这样的小事。 呼—— 扫罗沉寂良久，终于吐出一口气。 他看着米迦勒摆弄模型、展开纸张： “重物平衡时，它们离支点的距离与重量成反比……杠杆原理罢了，凡人用来省力的工具，我们毕竟和你这样的神不同。” “万物生而平等。” 米迦勒没有抬头，他只这么说，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路易城的事情，我没把握能阻止。” “祂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我与撒弥尔交谈，祂主导了除了你们这些凡人之外，近年来所有生物的进化。那团诡异血肉的进化不该存在这个世界，祂要出手了。” “不够。” 扫罗起身。 他不信任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米迦勒昂首望沐浴在阳关中的扫罗面孔，依旧孔武有力。 他说： “上帝说那东西要亡于驳杂的意志。” “祂有说第五境的路吗？” “你要自己摸索，扫罗，基利亚姆相信你能开辟新的时代。” 放下手中的模型，米迦勒把图纸带走一份，他伸了个懒腰。 听米迦勒谈及基利亚姆，有愤怒的神情填满扫罗的面孔，他说： “若我开辟新的时代，你会被第一个清算。” “无所谓……我本就是上帝的使徒，行走世间教导世人，如果你能开辟新时代，那我的使命也完成了。” 米迦勒起身，他还有很多地方要去，比如基比亚，再比如神葬荒原。 走到巨大的窗口。 他突然侧过脸来，他说， “我们有两百年的时间来组建一支纯粹由天使组成的军队。” 随后，展翅。 只留下一丝阴影。 “原来，上帝的奴仆，被称作天使吗……” 扫罗的声音越发低沉。 第42章 第五境，便是神 “卡米亚，你如我这般全知，是承了荣耀之上帝的光辉。虽是凡人，却也应当看到了那日父的降世。” 米迦勒找到了在神葬荒原龙族聚集地的伪神卡米亚，这位曾被世人尊重的贤者，如今终日与撒旦为伴。 也如路德维希那样，终日沉浸自然哲学。 她甚至在开始计算圆周率。 人类对知识的渴求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不会被削弱。 何港实在不能理解，自己在网上看到的小说，主角穿越到发展了几十万年的玄幻文明世界，为什么那些世界似乎连最简单的自然科学都没有发展出来。 卡米亚昂首。 她看向米迦勒，微微颔首。 她说：“我的生命本质非常纯粹，可以作为天使加入你的军队……两百年已经足够我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撒旦还在沉眠？” 米迦勒眉头微皱。 红龙撒旦在上次侵入基比亚吉失利之后，似乎在超凡之路上有了些许感悟，回到龙族腹地便进入了沉眠。 卡米亚叹息： “它与你的生命本质类似，都是创世之父亲自赐予的力量，这次沉眠也将觉醒更多力量。” “它是要叛逆上帝的存在。” 米迦勒沉吟片刻，提醒道，“你不该和它走那么近。” 但卡米亚挥手送客： “我们都是你所谓上帝的创世之父手中的蝼蚁，也是世界齿轮上最不起眼的零件，谁都有谁的使命，谁都有谁的结局……米迦勒，你，难道没有想过要反抗这命运吗？” “我是上帝的使徒。” “但我不是。” 卡米亚猛然抬眸，她的瞳孔里有暴戾的火焰几乎要喷发，偏执的意志冲击着米迦勒的灵魂， “即使明天我们的手脚就要被折断，但是我们的脊梁依旧笔挺！” 她对创世之父的不知名情绪，从最开始的憧憬与向往，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化作对强权的反抗。 她是何等的智慧，哪怕直到现在，连扫罗都以为卡米亚已经成了过去式的时候，这世上的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何港可以看到，血肉天灾之神最终要被卡米亚的后手所解决。 上千年来，这世上发生的一切，背后都有创世之父的身影，这伟岸至高的存在在掌握他们的命运。 卡米亚挺直自己的脊梁。 我命由我不由天。 何港就是她眼中的强权。 卡米亚希望用这两百年来证明，自己的命运从不像基利亚姆或扫罗那样被苍穹之上的创世之父所死死掌握。 何港知晓这拥有无限智慧的贤者所想，只是摇头。 卡米亚的才情稍逊于基利亚姆和扫罗，但智慧与意志却与神比肩。 时间辗转不过几日。 扫罗突然顿悟。 他意识到进入第五境的关键——“物质”。 灵魂也是一种物质。 他需要的不是冥想而去增强自己的灵魂与意志，事实上，他的灵魂甚至比米迦勒还要坚韧。 他真正需要做的，是使自己的灵魂发生质变。 如何，才能让灵魂发生质变。 又是冥思苦想。 第四境者，肉体强横可以横渡一壁苍穹，跃入岩浆却不见丝毫伤痕。 但他们仍然是凡人。 如何区分凡人与神？ 扫罗眨眼。 灵魂强度？ 不。 他的灵魂强度已经足够了。 本质。 他该如何提升自己的灵魂本质？ 肉体是主观唯心主义宇宙的具象化，神赐血肉是主观唯心主义宇宙的核心。 似乎一切都以身体为基础。 “也许……我该试着脱离物质构成原则的肉体，试着让自己的灵魂和意志真正不被囚禁。” 扫罗自言自语。 他摸到了第五境的边沿。 由创世粒子创造的、包裹在扫罗身体内部那由物质基础构成单位按照非物质构成原则组成的灵魂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膜，在扫罗强大意志的试探下开始松动。 “我要坚信我的存在，我也要坚信神赐血肉本就作为我的一部分存在。” 他咬紧牙关。 剧烈的痛苦从灵魂散发出来。 那层膜在被撬动。 主观唯心主义宇宙在缓慢崩塌。 他的意志还不够强大。 还没有强大到可以让这个以自己身体为基础创造建立的另类宇宙在失去了膜之后还能稳定存在。 宇宙膜是物质宇宙存在的基础。 但那是唯物主义宇宙的世界观。 对主观唯心主义宇宙来说，人的意志无所不能，就像何港在小宇宙或者沙盘世界中一样，甚至能够改变任何已知或未知的宇宙基本定律。 意志这东西的存在，本就玄之又玄，扫罗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他要把那层包裹住主观唯心主义宇宙的宇宙膜彻底撕裂，然后开始以整个肉身为核心，开始接受“物质”的洗礼。 那层膜虽然让人依靠进化粒子踏入超凡，却也因此彻底断绝了借助神秘粒子对物质进行掌控的可能。 扫罗因为获得了基利亚姆的神格，所以是个例外。 努力尝试。 但很难，甚至可以说根本不可能。 把膜撕掉，一个唯心宇宙与另一个唯物宇宙接壤，没有一个强大的意志来抑制唯心宇宙的不自主扩张，结局必然是毁灭。 这毫无悬念。 “我该怎么做……？” 扫罗坐下来。 他使自己静下心来。 “我信我能，所以我能，这是主观思想控制的物质形态表达，但我不能做到以此来突破第五境，这说明‘我’的概念已经不足以支撑生命形式再次踏足超凡前路。” 既然“我”不能，那就加上“他”。 “他”又是什么？ 扫罗抬眸。 他突然看到街边为患疾者步施的凯撒利亚教会传教士，旁边还有为穷人送来食物和衣服的修女。 一种名为“信仰”的情绪缓缓凝聚。 主观唯心主义的教义是，物质世界的基础是我自己的意志，我活则世界活，我死则世界死。 这是初次进入超凡的必然条件——信奉主观唯心主义。 而第五境…… “要有其他生灵的灵魂意志通过某种途径来改变我的灵魂本质，只要灵魂只与外界意志接触，就会避免唯心与唯物之间的相互湮灭。” “而这途径，便是信仰。” “所以，第五境，便是神……？” 扫罗恍然大悟。 他抓住这一个点，开始感受围绕在自己身体周围完全不同的意志能量。 那些意志数量庞大却驳杂弱小，是子民对扫罗这万王之王的信仰。 他从未注意过这种驳杂的意志。 但现在，扫罗开始试着接触它们。 扫罗的脸上是兴奋与激动。 神啊…… 那是何等的存在…… 第48章 亚瑟 何港见亚瑟如此。 不禁肃然起敬。 他突然想起鲁迅先生曾说的一句话—— “此后如竟没有矩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这个一直以来默默无闻的智者，任由自己的身躯走向苍老，任由卡米亚把自己当做工具来利用。 他本也是天资卓越之辈，十二王侯之中该有他一席之地。 但千年来，亚瑟从未站出来，大声告诉扫罗，他要那世间荣华。以至于连何港如此全知全能的上帝都没有刻意把目光投向这似乎随时都要走向生命尽头的垂垂老者。 伊索斯对极致纯粹的素，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渴望，如撒弥尔与米迦勒事实上都在祂的狩猎名单上。 只是这两者的力量都精纯得几乎不可能被杀死。 而且伊索斯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杀死撒弥尔。 摇晃高脚酒杯里面昂贵的酒液，何港呼出的雾气朦胧了窗花，他深深地出气。 来纽约已经三个月。 也不知道国内怎么样了。 但想来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虽然在民生、瘟疫处理等事项上，美国佬的确做得不怎么样，但作战能力却的确是数一数二。 即使是这样，大半个北美洲也在这场灰色浓雾中接近瘫痪，再加上俄罗斯人在西伯利亚利用紫外线协同超声波对雾气中的孢子进行大规模灭活，引发了一些全球范围内的连锁反应——已经开始有诡异不可见全貌的巨大生物在浓雾中穿行。 它们对人类没有刻意的杀戮或捕食，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走，仿佛从远古沉睡至今的幽灵。 时间。 2026年，十一月23日，纽约时间上午十二点。 巨大如月球的外神已经接近月球公转轨道，如果没有遮蔽一切光学仪器的浓雾，那北半球的人们昂首便可见到表面凹凸不平、仿佛一颗黑色巨大月球的外神，就那么沉寂地把自己放置在天空。 仅用肉眼都可以见到，有无数或细小或粗壮的腕足在挥舞。 已经开始有卫星捕捉到这影响。 绝望的气氛弥漫在人类各国政府的高层心中——他们可以用燃烧弹和穿甲弹来对付在浓雾中隐现的巨兽，也可以捕捉化作巨人的变异体寻求基因逆转的方法。 但正在靠近的那东西…… 太大了。 人类至今为止所拥有过的最高造物便是核聚变武器，但这样的武器真能对一个体量接近行星的生物造成伤害吗？ 透过天窗，何港见到有一只巨大的、恐怕身高便超过百米的东西跨过了自己的城堡。 那东西长了很多尖而细长的足，宛如蜘蛛一般高高支起自己的身体，在这一片游荡。 这东西似乎并不是外神所带来。 除了它，还有另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在大地奔走，它们大多并不对称、长有章鱼般的腕足，行走时伴随着如人声的呓语。 孢子不能对它们构成伤害。 它们甚至在吸收并淡化那浓雾，不管行走路线上遇到的是什么，都毫不犹豫地横推过去。 对人类无恶意。 也对人类无善意。 何港甚至一度怀疑，这些生物是否拥有自己的智慧和文明，或者拥有属于自身族群的独特社交属性。 它们看人类就像人类看蚂蚁。 不会刻意去消灭，却也不在乎死活。 这些生物，与外神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从属？ 亦或是敌对？ 一切谜底都会在不久的将来被揭晓。 何港的意志能够感受，那外神的本质甚至不算一个踏入超凡的生命，而只是一个凡体。 只是祂的初始基因太完美。 强大、诡异、骇人。 这也是何港确信伊索斯能够阻止这场危机的原因。 伊索斯是大卫王的基因极度进化并崩溃之后产生的不可复制的不详血肉生物。 肉体特性是不朽、吞噬，在后来血肉器官的长期发展中，意志特性也逐渐化为疯狂、驳杂、极具冲击性。 祂几乎能吞噬世间一切意志与血肉。 正在降临地球的外神，不正像伊索斯所渴望的血食。 只是外神可能比伊索斯要强大了无数倍。 但当亚瑟彻底统一伊索斯身体中那数之不尽驳杂而疯狂的意志，这个不详天灾血肉之神，将成为一个真正有资格竞逐神位的单一意识生物。 这样的生命体，何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境界或者形容词。 但可以肯定的是，届时的伊索斯，在亚瑟的统一意志管理下，会成为一个超出沙盘世界承受能力的存在。 基利亚姆纪九二四年。 时间迅速流逝。 战争并没有结束。 十年前，王神扫罗曾举兵伐邪神伊索斯，但最后却以智者亚瑟的被吞噬而惨淡告终。 那可憎的血肉不详之物退回了大洋。 但很快，便有腥臭血肉与腐败器官构成的深渊魔物从大洋中爬出来，与天使军团作战。 那是伊索斯身上分离出来的血肉仆从。 每一个魔物都有独立的意志。 它们不知疼痛也不知畏惧，只知道无止境的杀戮与，自然界中，只要是雌性，似乎都不能逃过它们的魔爪。 天灾降临。 魔物数不胜数。 连天使大军都在节节败退。 人类不得不与龙族结盟，并用信仰来催生更多神明。 首先是米迦勒，然后是撒弥尔，最后是卡米亚。 整个沙盘世界的信仰都几乎被瓜分殆尽。 有一场魔灾，从东边向西边蔓延，所过之处，只剩灰烬与残骸，魔物们继承了伊索斯对生命的厌恶。 但这一日，魔灾突然停止。 扫罗与以撒在巴别伦通天塔顶峰仰望东方，他们似乎感受到有一股精纯而强大的意志在破茧而出。 “我们的城市还剩下一半，物资勉强足够维持人民的基本生活，但这始终是治标不治本。” 以撒眉头紧皱。 他没有料到曾经的血肉长城会变成这样恐怖骇人的灾难。 扫罗摇头： “坚壁清野，这是最好的方法，我们不能再让伊索斯从雅各王朝手中拿到更多的信仰。” “亚瑟王会成功吗？” 以撒突然询问。 十年前，扫罗曾追封亚瑟为东方王，希冀后者能遏制恶神。 “快了。” 有女声响起。 卡米亚出现在身侧。 她说， “今天，在伊索斯的意志世界中，亚瑟要挑战那最诡秘最高格的君王。” 第44章 我称这一境为神 扫罗的的推测与对下一境界的推演，让拥有上帝视角的何港兴奋地战栗。 神…… 这更让他坚信地球曾也有过辉煌的超凡文明。 古希腊人和古罗马人在第四境走到了末路，他们没有找到进入第五境的方法。 也或许希腊人和罗马人已经找到了进入第五境的方法，只是当时地球的修炼环境已经彻底崩坏，第四境便是巅峰。 又或许古希腊人走入了另一个歧途，在公元前550年时，他们的思想开始摆脱传统宗教的束缚，并对宗教观念展开了激烈的批评。 在那个时期，以毕达哥拉斯为首的古代自然哲学思潮哲学家群体开始尝试借助独立和理性的思想从自然的角度解释世界，这让宗教和信仰的地位在希腊彻底被颠覆。 要知道，现世所有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辩证法和形而上学的思想，都从古希腊哲学思想中发展起来。 信仰不再。 于是第五境基础崩溃，以客观唯心主义论为基础存在的第五境成了镜花水月，哪怕后世的亚里士多德把自然哲学推进到巅峰，人类也没能进入第五境文明。 想那个绝望的时代。 神明彻底从人世消弭。 一代又一代数不胜数的先贤，前仆后继披荆斩棘，要为后世开创一条通天大道。 可他们失败了。 谁都有谁自以为是的真理。 人皆以为唯物主义是世间唯一可查可视可闻可感的究极自然哲学奥义，却不知道，他们究竟在那个古老的时代错过了什么。 提出原子论的德谟克利特在古老的时代为后世的文明埋下将要开出花朵的种子，却也彻底断绝了超凡的后路。 这就是末法时代。 西方，古罗马之后，再无圣贤。 又或者神明直到现在都还存在于世，祂们从更古早的文明初期时代走来，隐藏在庙堂，发动一场又一场战争来掠夺信仰，让自己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身体越发向客观唯心主义宇宙靠拢。 祂们是更高纬度的生命，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一切都是这些存在的阴谋与谋划。 横断万古。 只手遮天。 何港不禁战栗胆寒。 立毛肌战栗、毛细血管收缩，肾上腺素飙升，刺激汗腺，在这零下十度的严冬，他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会不会，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也是某个横断万古存在的游戏？ 深吸口气。 何港慨叹世间万般巧合，自己无意中得到的创世能力居然重新再走了一遍地球曾经历过的文明道路。 只是扫罗更加幸运。 他坐拥资源如此丰富的沙盘世界，更小的体量也让他们更加容易使能量充盈自身。 唯物主义理论还没有占据主流，超凡之路依旧大开。 神梯，就在眼前。 “别让我失望啊，扫罗……” 何港站起身子。 他肺部收缩，吸入寒冷的空气，他看到，有无数丑陋异化的孢子还飘浮在结界之外。 外神正在越来越近。 沙盘世界。 基利亚姆纪八三零年。 《雅各列王传以撒王记》载： “八零三年始，以撒王穷兵黩武，召各城诸侯，以成上帝之兵，与征苍穹。” 侯。 是这个世界对第三境者的称呼。 他们称第三境为侯，第四境为王。 三十年间，以撒遵从何港的号令，从雅各王朝各地推行兵役，除边陲重镇驻守者，所有第三境者都要加入军队前往基比亚。 血肉天灾之神又经过三十年发展，越发繁盛，疯狂驳杂的意志集合横扫海岸，所有靠近海岸百里的生物都陷入疯狂，无边际的无序信仰在上空弥漫。 恐怖腕足触手几乎要探入天际，连生来无情绪的席兹都厌恶这扭曲的生物。 血肉天灾之神的集合意识逐渐产生自我的概念，祂开始有意识地豢养陷入疯狂的信徒，并自称伊索斯。 “伊索斯”。 在古老混乱语言最早出现在人类口中的时候，这个词汇的含义黑暗到无以复加。 诸如恐惧、混沌、邪恶、强暴、淫乱。 等。 但伊索斯的思想实在过于驳杂。 祂偶尔可以控制自己，不去刻意用疯狂的意识流冲击每一片土地，有时候却狂躁不按扭曲腕足简直要毁天灭地。 这诡异的神，成了世间一切生命的共敌。 前仆后继的第四境者前往海岸，要遏制这无尽黑暗的蔓延，包括已经号称可以挑战王权的路德维希。 人们相信曾经辉煌而强大的扫罗王已经死在了巴别伦的顶峰。 有传言说，扫罗王高筑巴别伦，是要到达天国，去质疑上帝的权威。 于是上帝降下神罚，扫罗王就此被高温化作晶莹的盐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信奉扫罗的异教徒开始横行大地，事实上，他们也算不上异教徒。 世上信奉上帝者不知凡几。 但上帝从未显灵。 于是各个信仰崩塌分散，连撒旦都被奉为星辰之主。 信奉扫罗的，称他为王神，意为世间第一位人王死后化作的神明。 没人知道，被奉为王神的扫罗事实上还活在雅迪安巨城的石屋之中，终日用灵魂与意志去触碰环绕在身边的信仰意志。 他开始逐渐放开自己主观唯心主义宇宙薄膜，并接纳更多意志来创建新的客观唯心主义宇宙。 神赐血肉在无数信仰意志的作用下逐渐往能量化、晶体化的方向靠拢。 他，扫罗，唯一一个向神明境界冲击的人类，是超凡的引路者、是后人的先贤者。 一步又一步，走出超凡的后路。 这一日，雅迪安晴空万里。 天空巨兽降下七彩霞光，有低声的吟唱响起在每一个人耳中，这吟唱似在歌颂某一存在的伟大无私，由无数人音混合而成。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却不显杂乱、只感到高尚美好，这世界连古老的太阳白昼之神都为新生的伟岸存在赞颂。 苍穹之外，何港深深地叹息。 他松了口气。 扫罗，的确是天资卓越。 他借子民之信仰，在三十年的时间里，终于成功突破那层壁垒。 他的身体，彻底从主观唯心主义宇宙改造成唯心主义宇宙的双重集合体，除了自身力量，信徒的信仰也成了力量的来源。 这境界…… “我称这一境为神。” 扫罗起身。 他目光炯炯。 周身有神光环绕。 第45章 杀伐果断 从可以查询的过去遥远历史到今天的二十一世纪，纵观人类发展史，从没有真正的、实质性的证据可以证明神明的确存在过。 甚至赫胥黎还说，崭新的真理惯常的命运是始于异端，终于迷信。 人类历史贯穿着从原始到成熟的自然科学，神明便是异端、宗教便是迷信。 所以何港不知道，“神”究竟意味着什么，或是全知全能、或是无处不在、或是顶天立地、又或是横跨时空长河。 概念实在太模糊了。 在沙盘世界生物的认知中，他或许才是真正的、独一无二的、至高至上的神。 但在他的眼中，扫罗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在地球这样一颗小小的行星，在美利坚纽约州普莱西德湖村，一个小小的人造沙盘世界中，居然真的有天资卓越的生物依靠进化粒子进入了神明这一境界。 “是时候了。” 何港见扫罗已经踏足超凡之巅，可以成为信仰。 又看基比亚集结的大军和神葬荒原卡米亚与她最得意的子嗣。 这世界的超凡，似乎已然将要走到顶点。 只有拥有自我概念的生命能够提供稳定的信仰，而一号沙盘世界最大的人口容纳量是十至二十亿。 神座就在那里。 每一尊都散发着无尽荣光，坐上去便可横断万古踏足苍穹，纵观时间长河，再不会有任何存在能威胁祂们的地位。 但神座也就那么多。 信仰不变。 固定的人口只能提供一个第四境踏足第五境的信仰，所以神明的数量始终要小于某一个数量。 由此，宗教战争将要爆发。 连米迦勒、撒弥尔、撒旦和卡米亚都要入场争夺这无与伦比的大机缘。 至于席兹与依旧沉睡在另一个沙盘世界的贝希摩斯，祂们在摸索自己的道路。 祂们不需要超凡。 祂们本就超凡。 一个大争之世就要开始了。 血肉天灾之神伊索斯将会是这大争之世的血祭！ 这扭曲的恶神早便成就了第五境，也在疯狂汲取着陷入信仰。 祂的基础太强。 以至于祂做不到真正成就神明，现在，卡米亚不是伪神。 伊索斯才是！ 祂平铺开来，几乎要从南向北吞噬整片海岸，腥臭的血肉无规则无定形，却又支撑着数不尽不知道分布在哪些位置的腕足和邪眼。 基利亚姆纪九零一年。 扫罗重返巴别伦，并使伟大的权力以基比亚为中心，辐射到整个世界。 神明这一境界，扫罗已经无所不能，他的力量巨大到能够轻而易举地摧毁一座巨城，他的意志能够使陷入疯狂的伊索斯信徒恢复清明，他甚至可以看到天空巨兽那伟岸的身姿终日傲游天穹。 “我回来了。” 他说， “我回来了！” 如今的王，以撒，携同一整支由第三境者组成的军队来到巴别伦的前方，跪拜。 他们在去为上帝征战之前，将要先为扫罗发动战争。 举世骇然。 人都以为扫罗陨落。 如今却辉耀重照。 “我看透了伊索斯的本质，祂将要成真正的血肉天灾之神。” 扫罗高坐在神座之上，长矛触地，便有刺目的光纹向四周蔓延，他轻声吩咐，声音却几乎传遍世界， “去，禁止艺术的传播，把音乐家、画家，与低俗的人体艺术者，全部处死，连带他们三代的血亲，也要被烧成灰烬。” 伊索斯活动在大洋岸边，不断试探撒弥尔的底线，却无法真正进入到内陆与深海。 但祂绝不是真正的被囚禁，只是在积蓄力量。 伊索斯在不断地发出疯狂的意志，空间的距离屏蔽了这种精神波动，但世界上那些具有艺术天赋、精神敏感的人或神经异常者常常能感觉到这种波动，从而在他们的梦中出现恐怖扭曲血肉的形象，导致昏迷乃至发疯。 最终使他们陷入永恒的疯狂信仰之中，为旧日支配者、恶神伊索斯提供成神的信仰。 艺术家的信仰无比纯粹，甚至更能体现智慧生命的意志。 扫罗深知这一点。 他曾混迹在雅迪安，深谙哲学与艺术。 在无数的哲学理论中，恶魔与艺术的组合决不少见，但是人为了追求艺术与恶神订契约而招致疯狂的说法并不太正确。 对扫罗而言，一种新的解释是，艺术乃是恶神自然流露的疯狂中所产生的副产物。 每一个沉迷艺术者，都将成为血肉天灾之神伊索斯的养料，他们的信仰会在这世界创造出一个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 所以扫罗要做这恶人。 “我不同意！” 以撒大声驳斥。 他不是一个暴君。 相反，对人类来说，以撒是比扫罗更合适的君王，仁慈而友善，博爱而公正。 法律使任何人不会因莫须有而负罪。 但扫罗要推翻这数百年来的秩序，以撒决不允许。 “轰——！” 只一个眼神，就有拔地而起的坚硬石柱让以撒被砸入皇宫。 成神之后，扫罗越发好战。 他深知自己将要为上帝征战，于是要在这之前把人类的威胁全部铲除。 第一个是伊索斯。 目光落下，望凯撒利亚神山，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扫罗与米迦勒居然对上了目光。 他嘴唇轻启，没有声音传出。 但米迦勒读懂了唇语。 扫罗说—— “下一个就是你。” 米迦勒摇头。 不在乎。 他立起一块木牌，用笔在那上面写下三个大字，然后转身走入神殿。 扫罗定睛。 那三个字是—— “神在此。” “子民无罪，扫罗王，你要为莫须有的宗教信仰而开始杀戮——？！” 以撒强撑着从废墟站起。 他苦涩地看了一眼身后模糊的血肉，扶住断掉的肋骨，又坚定地看向几乎要踏足云端的扫罗。 那团模糊的血肉，是他仅有的子嗣。 却被扫罗无意中杀死。 “无罪，但该死。” 扫罗回应以撒，他就像一个真正执掌杀伐与秩序的天神，为绝对的利益代言， “我们不能承受伊索斯崛起的后果。” “你杀死他们，无辜的灵魂会安息在雅迪安的墓穴中，由真理保护，直到神权与王权都做好准备。那时，他们将辉耀返生。” 以撒似乎在念下咒语。 又像在警告扫罗。 但没用。 杀戮已然开始。 这一夜，注定无人入眠。 第46章 扫罗伐邪神 伊索斯的外形像极了洛夫克拉夫特描述的不可知旧日支配者，克苏鲁。只是更加恐怖更加巨大，也更具毁灭性。 何港凝神。 他突然有极骇然的猜测。 地球上，工业革命之后，西方基督教世界迟迟未能构建起符合本身伦理的、崭新的、完整的精神世界。在克苏鲁神话开始发展的时代，两次世界大战彻底摧毁了原有社会秩序，也带来社会价值观念的游移不定。克苏鲁神话中的不可知论、阴暗、悲观色彩都来源于人们对于未来不确定性的担忧。 但洛夫克拉夫特是如何创造了这一体系？ 这个西方恐怖玄幻大师，用尽自己的一生来创造一个骇人的诡异未知体系神话，只是为了在文学史上留下自己浓厚的一笔？ 那正在向地球靠近的外神又如何解释？ 那些能够使动物与植物之间生物间隙消失的孢子又怎么解释？ 未知总是让人恐惧。 如伊索斯所表现出来的一样，也许克苏鲁这样的诡异生物能够通过意志和梦境来影响基因人类。 通常被影响的都是艺术创作者，从梦中醒来并驱使他们去创作梦魇般的绘画或雕塑，也可能是把关于祂们的故事写在纸上，来传播这骇人的信仰。 这些受影响者该有一些先决条件。 “这条件是什么？” 有庞大的信息流在何港的眼前划过，他好像抓到了一丝这末日降临的线索。 洛夫克拉夫特也许便是一把钥匙。 “家族性遗传精神病。” 他的双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入同一家精神病院。 “多病且喜好黑暗。” 洛夫克拉夫特从不在白昼出门，他也患有很多几乎无法在那个时代医治的疾病。 “梦魇。” 记载显示，他时常梦到一个瘦而黑的、靠着挠痒使受害者投降的无脸类人类生物。 “性无趣。” 洛夫克拉夫特对性的态度简直冷淡到了极点，简直不像是一个正常的、承担了最高生物哲学的欲望生命体。 或者说，洛夫克拉夫特的性审美对象，与人类毫无关联。 这个20世纪最伟大古典恐怖故事大师的妻子曾说过：“每当提及性，洛夫克拉夫特似乎都会很沮丧。” 何港迅速找到了沙盘世界中陷入疯狂的艺术家与洛夫克拉夫特之间的共同点。 伊索斯便是如克苏鲁那样的旧日支配者，是代表未知与一切真理的使徒。 祂的每一块身体组织都有属于自己的神经、器官与组织，数以百万未曾离去的恐惧灵魂在永生哀嚎。 “克苏鲁或者克苏鲁体系中的旧日支配者的确存在，只是不在地球，所以对洛夫克拉夫特施加的意志不足以使他疯狂。” “而伊索斯就在沙盘世界，所以无意间漏出的意志洪流便足以影响无数生灵。” “旧日支配者中有存在对地球上的某些东西抱有欲望，于是来这里，并降下末日，那一个存在，就是正在靠近的外神……” 一大波脑补袭来。 何港不寒而栗。 这是否意味着，无垠的星空中，正有扭曲自身线条藏在太阳不可照射的阴影中窥视地球的庞然大物。 抬头看依旧被灰蒙蒙浓雾笼罩的天空，何港牙间打颤。 危险！ 有对未知的恐惧如洪水袭来。 沙盘世界。 此时，战争终于打响！ 扫罗与天使军团的到来，让伊索斯有些紧张，本质来说，祂不过是半步第五境，站立在第四境的巅峰。 从生命等级来看，扫罗甚至比伊索斯还要高一些。 虽有神之形。 却无神之智。 这大概就是伊索斯最好的描述。 祂的意志太驳杂了，几乎不可能以自己那驳杂的血肉躯干为基础创造一个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也不可能通过吸收信仰来让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与客观唯心主义宇宙相结合以达到第五境。 撒弥尔比伊索斯更加高等。 这高等并不体现在肉体强度或者意志的繁盛上，而仅仅体现在生命层次。 前者是何港亲创。 后者却是扫罗为奠定超凡基础的杰作。 “先杀恶鬼。” 眼见几乎有四分之一的天使陷入疯狂，双翼化作破烂诡异的黑雾，脸颊裂开露出狭长恐怖的嘴角。 扫罗沉着下令。 长矛被抛出，瞬间穿透一个堕天使的身躯，剧烈的火焰把这具还在蠕动的身体燃成灰烬。 这也是他的计划。 上帝要军队。 他就给祂军队。 每一个天使都必须有最坚定的意志与最完美的基因，如果连伊索斯的意志冲击都不能承受，那不如化作恶鬼被火焰焚烧。 “噗嗤——” “……” 利刃划破脖颈的声音从四面响起，天使们用手中的炼金武器轻而易举地割破受到伊索斯蛊惑陷入疯狂中同伴的颈动脉，有冲天而起的血液被大风吹散。 又有另一个天使将利剑插入恶鬼的心脏。 他们配合默契，仿佛演练了无数次。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演练了无数次。 每一个天使都经过层层筛选，是扫罗征召整个雅各王朝三境之上者经过数年历练产生。 他们对这一幕早有准备。 每个天使都绝对冷血、秉承教义中的绝对正义，若是现在扫罗要做出忤逆上帝之事，他们也会毫不犹豫拔刀相向。 就像为何港养了一群忠诚的疯狗。 天使总计有万人。 有四分之一化作恶鬼，被斩。 却不知其中有一第四境者，虽化作恶鬼，却并未陷入疯狂，只是对正义的绝对支持开始动摇，然后瞬间遁入大地。 “随我征战恶神！” “噌——” 有流光顺着长矛向上，一直到矛头，然后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扫罗昂首看那耸入云霄的诡异头颅。 “轰！！” 脚下的大地顷刻间崩塌。 扫罗化作逆流龙卷的最顶端，身后是由上万天使组成的银白洪流。 有剧烈的光绽放出来。 有不屈的意志在撕扯伊索斯的疯狂。 有利剑反射出寒光，燃烧着烈焰要刺入伊索斯的身躯。 但他们注定失败。 体量的差距太大了。 伊索斯抬起一只手臂。 祂太大了，而且不能如何港那般控制创世粒子，使自己不受沙盘世界物理规律影响。 于是手臂与空气摩擦，居然燃烧起熊熊烈焰，这烈焰不能伤到伊索斯分毫。 “砰——” 惊天动地的巨响。 这长满垂下腕足的巨大手掌肢干落在冲天而起的银白天使洪流之上。 第47章 智者赴死 “这是最接近创世之父那般的伟大，亚瑟。你的意志被我们磨练了千年，可以夺取祂那驳杂的思维对身体的统治。” 破碎的暗黄色长袍下，卡米亚的声音悠远而宁静，垂垂老矣的男人站在她的身旁。 他居然是曾在雅各王朝建立之初、古部族城邦时代的最后一个统治者，卡曼部落的智者，亚瑟。 也是卡米亚最亲近、最智慧的子嗣。 说起来，亚瑟与扫罗之间还有少部分的血统渊源。 这两道身影站在东部平原距离海岸最遥远的高山上，脚下巨石被皑皑白雪所覆盖。 眼前，曾属于路易城的废墟呈现出来，烈焰从南边的视线尽头一直蔓延到北边，在防止伊索斯有污秽的血肉侵入内陆。 那巨大无比的身姿在席兹落下的璀璨阳光中投下的阴影，几乎要遮蔽整个平原。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 扫罗及时支起物质的屏障，使伊索斯的巨大手掌没有直接把力量施加到天使军团的成员身上。 天使们一个又一个重新升起。 他们像是银色的星光在围绕横亘星空的巨物进行一次又一次冲锋。 飞蛾扑火。 亚瑟低垂自己的眼睑。 他从最开始的古龙时代，到如今的雅各王朝超凡时代，一直遵循卡米亚的旨意。 这是最好的选择。 他是个聪明人。 自千年前，二贤者领人族开创文明、摆脱蛮荒，便有心思缜密者在布局未来。 谁是万古黑手。 谁是世之真神。 亚瑟一清二楚。 他甚至知道一件秘辛，这秘辛连上帝都也许不曾知晓。 那是基利亚姆与卡米亚的谋划。 但他没有想过做一会真正的自己吗？ 他当然想过。 无时无刻都在想。 但如一位又一位为族群为文明死战的勇士，亚瑟也曾活过一个又一个时代，见证文明的兴盛繁荣。 他也是智者。 为人类死战的决心，亚瑟绝不低于基利亚姆或扫罗。 而他深知卡米亚所做的一切，最终目的都是在延续基利亚姆的遗志，要使人类万古长青。 于是他向卡米亚微微躬身，苍老的面孔上看不出一丝刻意，却的确有足够的狂热。 他说： “今日之后，我便是伊索斯。” 事实上，他没把握。 伊索斯是历史上出现过最诡异最接近创世之父上帝的存在。 亚瑟没把握能做到真正顶替这恶神。 但他还是应下了。 世上总要有人牺牲。 如我入地狱，往生可见盛世，那，我愿入地狱。 “扫罗看到了这世界的真相，但我不知道是否是我所猜测的那样。” 卡米亚沉吟，她在思考，各种情况下自己究竟该如何应对， “成功之后，有很大可能会连你一同，随大军前往苍穹之外，也许那时，你将成为我们之中唯一一个看到真相的。” “我会成功。” 亚瑟的身体都在颤抖。 有恐惧。 也有激动。 他不敢失败。 于是早已因为时光流逝与岁月苍老而沉寂的心又重新亢奋起来。 此时，大地的最西方，有骤然绽放的万丈星光，这光芒丝紫色的虚无烈焰冲天而起。 “撒旦成神了。” 卡米亚昂首，她看无数星辰升上已然沉寂的黑夜，居然在刹那间便遍布整个夜空，星光璀璨簇拥着席兹。 接着，有猛烈的神明意志自西向东。 那是第四境者突破第五境时，客观唯心主义宇宙撕裂主观唯心主义宇宙膜所爆发出来的、凝聚在一起的无数信徒以神明意志为主体构成的集体意志。 这意志本质接近并类似伊索斯的驳杂混乱意志，虽然可能数量与质量远远不足，但更加纯粹也更加凝聚。 信仰无法伪装。 信仰所传递的精纯意志，绝对依附于神明的意志主体，居然让撒旦如臂使指。 西方星辰绽出光芒的那一刻，战争暂时停止，伊索斯与天使们都把注意投向那个方向。 接着，下一秒，战斗又开始。 但几乎凝聚成实质的精纯意志在刹那间来到近处，与伊索斯疯狂驳杂如深渊逆流的意志相冲击。 这是这个世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唯心层面的真正冲击。不管撒旦还是伊索斯，都拥有着最强横的、最接近神明的意志——或者说，他们本就已经是神明。 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如见山岳。 那山岳上，巨大的石碑落下遮蔽世界的阴影，有两头不可见其全貌的巨兽在阴影中征战厮杀。 “昂——” 有龙吟自极西传来。 撒旦展翅，巨大尾部中无数的白色光点居然包裹着最诚挚的龙族信仰升上夜空，化作这一沙盘世界的无垠星辰。 “吾，撒旦，今日封星辰之主！” 大气磅礴的声音传遍整个世界。 伊索斯的意志在瞬间被压制会自己的身体，祂的每一个器官都在哀嚎，却又让这哀嚎汇聚在一起，似乎在挑衅西方升格的新神。 天使大军也在刹那间反应过来。 再没了疯狂的驳杂意志压制他们，于是冲天而起的天使们便手持银色长剑在伊索斯的体表划过一道又一道伤口。 但这邪神的身躯实在是近乎不朽。 他们所留下的任何一道伤口居然都在瞬间弥合痊愈，连扫罗的烈焰都不能在伊索斯的身躯蔓延。 难怪，难怪连这世界位格最高的天灾之神撒弥尔都无法铲除这眼中妨碍世界生命发展的异类。 “噗嗤——” 长矛在伊索斯的巨大腕足上划出深渊般的伤口，猩红的血带着腐败的内脏从那里面溢出来。 扫罗啐了一口。 他见疯狂挥舞触手腕足，刺穿或拍死一个又一个天使的伊索斯，身后鲜红的披风都被愤怒的烈焰燃尽。 “我与撒旦尽封神！” 身后有巨大的双翼展开，扫罗的身体突然之间膨胀，基因在刹那间被澎湃的意志篡改，使他成了高达十米、身后有着数十米长度双翼的魔鬼筋肉人。 他猛然间掰断长矛，一拳又一拳轰击在伊索斯的血肉身躯上，腥臭的液体和内脏大脑全部溅射到他的身上。 但这伤害对伊索斯来说却近乎于零。 说话时，扫罗的牙间仿佛咬着钢铁，他想起自己曾见到的真相。任何存在做任何事都会有目标，若自己不能战胜这一手催生的恶神，那这世界必然毁于一旦。 雅各王朝也会顷刻间湮灭。 没人能够抵挡伊索斯那逐日增强的疯狂意志。 而上帝，又是否还会需要这样一个连自己创造的邪神都无法镇压的种族和世界？ 想到这里，扫罗的力量越发不可压抑。 他喝退天使。 赤手空拳，巨大的力量砸在伊索斯的身上，居然使祂血肉身躯的表皮仿佛荡起一层又一层波纹。 海洋和大地都在颤抖。 扫罗不管数不胜数缓慢探来的腕足，也不在乎自己即将被永无止境的黑暗包裹，他只是一拳又一拳，让自己的力量更深地进入到伊索斯的体内。 烈焰逐渐从这血肉怪物的身躯中开始燃烧。 “还不动手吗，卡米亚！” 他大声咆哮。 有数不胜数的信仰汇聚在他的身边。 这场战争，整个世界都在关注。 扫罗战败，那整个世界都没人能阻挡伊索斯对一切生灵的屠戮与侵染。 血肉飞溅，大块的内脏被扫罗抛出。 在升上苍穹的撒旦见证下，血肉将把这人类第一位神明吞噬。 连席兹都要哭泣。 但猛然间，那扰人心绪的脑电波消失了，似乎有春风拂面，伊索斯的意志被彻底压制。 天使们昂首。 他们看到有苍老的身影悬浮在伊索斯的胸膛。 智者亚瑟。 “你一直在找剩下的神之碎片，扫罗。” 他说，然后摊开手掌，那里面有细微的亮光， “它们在这里。” 当神之碎片出现，伊索斯的注意被彻底吸引。 祂对这东西的渴望几乎到了顶点，只要一片，就能引发祂生命本质的进化。 “你来干什么——？！卡米亚在哪里？！” 扫罗愤怒地咆哮。 他挣脱触手与腕足的束缚，要去救下这曾执掌卡曼部落的智者。 但来不及了。 大簇的触手密密麻麻凶猛探出，瞬间卷住了亚瑟，拉入那肮脏血肉躯干的深处。 只听最后有苍老的声音响起—— “我来赴死。” 第48章 亚瑟 何港见亚瑟如此。 不禁肃然起敬。 他突然想起鲁迅先生曾说的一句话—— “此后如竟没有矩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这个一直以来默默无闻的智者，任由自己的身躯走向苍老，任由卡米亚把自己当做工具来利用。 他本也是天资卓越之辈，十二王侯之中该有他一席之地。 但千年来，亚瑟从未站出来，大声告诉扫罗，他要那世间荣华。以至于连何港如此全知全能的上帝都没有刻意把目光投向这似乎随时都要走向生命尽头的垂垂老者。 伊索斯对极致纯粹的素，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渴望，如撒弥尔与米迦勒事实上都在祂的狩猎名单上。 只是这两者的力量都精纯得几乎不可能被杀死。 而且伊索斯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杀死撒弥尔。 摇晃高脚酒杯里面昂贵的酒液，何港呼出的雾气朦胧了窗花，他深深地出气。 来纽约已经三个月。 也不知道国内怎么样了。 但想来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虽然在民生、瘟疫处理等事项上，美国佬的确做得不怎么样，但作战能力却的确是数一数二。 即使是这样，大半个北美洲也在这场灰色浓雾中接近瘫痪，再加上俄罗斯人在西伯利亚利用紫外线协同超声波对雾气中的孢子进行大规模灭活，引发了一些全球范围内的连锁反应——已经开始有诡异不可见全貌的巨大生物在浓雾中穿行。 它们对人类没有刻意的杀戮或捕食，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走，仿佛从远古沉睡至今的幽灵。 时间。 2026年，十一月23日，纽约时间上午十二点。 巨大如月球的外神已经接近月球公转轨道，如果没有遮蔽一切光学仪器的浓雾，那北半球的人们昂首便可见到表面凹凸不平、仿佛一颗黑色巨大月球的外神，就那么沉寂地把自己放置在天空。 仅用肉眼都可以见到，有无数或细小或粗壮的腕足在挥舞。 已经开始有卫星捕捉到这影响。 绝望的气氛弥漫在人类各国政府的高层心中——他们可以用燃烧弹和穿甲弹来对付在浓雾中隐现的巨兽，也可以捕捉化作巨人的变异体寻求基因逆转的方法。 但正在靠近的那东西…… 太大了。 人类至今为止所拥有过的最高造物便是核聚变武器，但这样的武器真能对一个体量接近行星的生物造成伤害吗？ 透过天窗，何港见到有一只巨大的、恐怕身高便超过百米的东西跨过了自己的城堡。 那东西长了很多尖而细长的足，宛如蜘蛛一般高高支起自己的身体，在这一片游荡。 这东西似乎并不是外神所带来。 除了它，还有另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在大地奔走，它们大多并不对称、长有章鱼般的腕足，行走时伴随着如人声的呓语。 孢子不能对它们构成伤害。 它们甚至在吸收并淡化那浓雾，不管行走路线上遇到的是什么，都毫不犹豫地横推过去。 对人类无恶意。 也对人类无善意。 何港甚至一度怀疑，这些生物是否拥有自己的智慧和文明，或者拥有属于自身族群的独特社交属性。 它们看人类就像人类看蚂蚁。 不会刻意去消灭，却也不在乎死活。 这些生物，与外神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从属？ 亦或是敌对？ 一切谜底都会在不久的将来被揭晓。 何港的意志能够感受，那外神的本质甚至不算一个踏入超凡的生命，而只是一个凡体。 只是祂的初始基因太完美。 强大、诡异、骇人。 这也是何港确信伊索斯能够阻止这场危机的原因。 伊索斯是大卫王的基因极度进化并崩溃之后产生的不可复制的不详血肉生物。 肉体特性是不朽、吞噬，在后来血肉器官的长期发展中，意志特性也逐渐化为疯狂、驳杂、极具冲击性。 祂几乎能吞噬世间一切意志与血肉。 正在降临地球的外神，不正像伊索斯所渴望的血食。 只是外神可能比伊索斯要强大了无数倍。 但当亚瑟彻底统一伊索斯身体中那数之不尽驳杂而疯狂的意志，这个不详天灾血肉之神，将成为一个真正有资格竞逐神位的单一意识生物。 这样的生命体，何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境界或者形容词。 但可以肯定的是，届时的伊索斯，在亚瑟的统一意志管理下，会成为一个超出沙盘世界承受能力的存在。 基利亚姆纪九二四年。 时间迅速流逝。 战争并没有结束。 十年前，王神扫罗曾举兵伐邪神伊索斯，但最后却以智者亚瑟的被吞噬而惨淡告终。 那可憎的血肉不详之物退回了大洋。 但很快，便有腥臭血肉与腐败器官构成的深渊魔物从大洋中爬出来，与天使军团作战。 那是伊索斯身上分离出来的血肉仆从。 每一个魔物都有独立的意志。 它们不知疼痛也不知畏惧，只知道无止境的杀戮与，自然界中，只要是雌性，似乎都不能逃过它们的魔爪。 天灾降临。 魔物数不胜数。 连天使大军都在节节败退。 人类不得不与龙族结盟，并用信仰来催生更多神明。 首先是米迦勒，然后是撒弥尔，最后是卡米亚。 整个沙盘世界的信仰都几乎被瓜分殆尽。 有一场魔灾，从东边向西边蔓延，所过之处，只剩灰烬与残骸，魔物们继承了伊索斯对生命的厌恶。 但这一日，魔灾突然停止。 扫罗与以撒在巴别伦通天塔顶峰仰望东方，他们似乎感受到有一股精纯而强大的意志在破茧而出。 “我们的城市还剩下一半，物资勉强足够维持人民的基本生活，但这始终是治标不治本。” 以撒眉头紧皱。 他没有料到曾经的血肉长城会变成这样恐怖骇人的灾难。 扫罗摇头： “坚壁清野，这是最好的方法，我们不能再让伊索斯从雅各王朝手中拿到更多的信仰。” “亚瑟王会成功吗？” 以撒突然询问。 十年前，扫罗曾追封亚瑟为东方王，希冀后者能遏制恶神。 “快了。” 有女声响起。 卡米亚出现在身侧。 她说， “今天，在伊索斯的意志世界中，亚瑟要挑战那最诡秘最高格的君王。” 第49章 统一意志的争夺 曾几何时，王侯大卫，身化不详，为雅各王朝镇守边疆，抵挡被扫罗所认为终要为人类降天灾的天灾之神撒弥尔。 血肉长城曾是人类最坚不可破的盾牌。 但撒弥尔还未降天灾，大卫却被那不详血肉所吞噬毁灭，并最终从他的基因变体上诞生出混沌诡异的血肉意志集合体伊索斯。 巴别伦通天塔。 扫罗、以撒、卡米亚，三人眺望东方，魔灾蔓延。 八年前，无数血肉恶魔席卷大地，来到圣城利亚斯，这里是天灾教堂的发源之地，几乎举世无敌的黑衣大主教阿尔巴德手持天灾圣经，与魔灾鏖战。 在这之前，有天灾教堂的传教士协助王朝官员疏散民众，却又有更多传教士与圣骑士奔赴利亚斯。 那一日，阿尔巴德陨落。 天灾教堂几近毁灭。 却也让撒弥尔的威严撒尽人间，虽无宗教之庙堂，也无顶天之金像，撒弥尔的信徒却在短短一日之内遍及全国。 六年前，魔灾通过地下暗河至克劳迪奥，王朝还未对如此腹地的城池进行疏散。 有百万人口归于疯狂的信仰，化作诡异不详的血肉部分，整日哀嚎，并如液体般流动向大洋要与伊索斯融为一体。 米迦勒降临。 他称自己为大君，为上帝征战，有数十位真正虔诚的天使协同。与伊索斯征战于大洋，大战三日，败退，并损失整个凯撒利亚教会所有精锐。 战果是净化克劳迪奥人民被侵蚀所化血肉，并解放他们的意志与灵魂。 也是这一战，米迦勒封神。 三年前，古贤者卡米亚重出，以奇特药草化解伊索斯之魔毒，使魔灾被大大遏制。 此后，卡米亚封神。 自此，一号沙盘世界，真正踏入第五境神明者，分别有扫罗、撒弥尔、米迦勒及卡米亚四人。 信仰已经彻底枯竭。 生产技术停留在农耕时代的雅各王朝，已经无法再提供更多人口的粮食。 也无法再依靠原始的通讯手段来维持更大区域更大受众人口的封建统治。 一号沙盘世界的权力结构已然固定。 如果伊索斯带来的灾难能够被解决，那么更多的土地能养活更多的人口，更多的人口也能带来更多的机会。 这不管是对沙盘世界的生命来说，还是对何港来说，都是好事。 要知道，这段时间大量第四境者的死亡，为他提供了多少精纯的能量反馈。 这些被净化再净化的进化粒子全部作用于何港的身体，让他轻而易举来到了第三境巅峰。 但到第四境，却是一道坎。 他需要更多能量。 “亚瑟是你的子嗣，卡米亚，难道你不担心他的安危？” 扫罗负手而立。 他能感到有纯粹单一的意志在东方苏醒，那意志是十年前被伊索斯吞噬的亚瑟。 获得了亚瑟手中的几块神之碎片，伊索斯的进化速度明显更快。 祂在一个节点。 真正成为第五境的节点。 难以想象，即使是身为伪第五境存在的伊索斯，也能够用自己无与伦比的力量与意志碾压任何一个真正第五境神明。 伊索斯迈入第五境之日，便是这世界陷入无止境黑暗之时。 以这诡异不详血肉恶神的特性，对世间一切生命那发自驳杂灵魂深处的厌恶来看，世上没有任何物种能够在这场灾难中存活。 届时，伊索斯的某些部分将化作黑暗诡异的血肉洪流，从东边开始喜欢冲刷整个世界，连带最微不足道的虫与最庞大伟岸的神圣巨龙，都不会在这场史无前例的魔灾中幸存。 听闻扫罗言语，卡米亚摘下一直以来遮蔽自己面容的面纱与兜帽。 她依旧如千年前那般美好，面容姣丽、身姿婀娜。 即使是终年不曾落下阳光的基比亚王城，也似乎因为这无限完美的面孔而有春光洒落。 她巧笑吟吟，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那一日，扫罗王归来，使这世间无意中侍奉恶神意志的艺术消失时，为重新执政，不也失手杀死了费尔南德斯吗？” 烛火无法照耀的阴影中。 以撒的指甲掐入肉中。 他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间收缩，然后又扩开。 脸上艰难而缓慢地挤出一丝微笑。 费尔南德斯，是以撒的儿子。 空气似乎骤然间安静下来。 扫罗看向卡米亚，气氛剑拔弩张。 “费尔南德斯收受南部行省七城王侯行贿，并私吞三十年西部三城税收。” 却是以撒开口，他面带微笑，以第四境者参与两个第五境神明的对话， “按照律法，其罪当诛。” 他比扫罗更懂权衡利弊，也更懂察言观色。 卡米亚正要说什么。 突然，东方，阳光突然开始剧烈晃动。 一股肉眼可见的意志冲击蔓延过来。 那是两股意志交锋时迸射的余波。 接触到的生灵都头痛欲裂。 “白昼巨兽在摇晃……” 卡米亚牙齿猛然间打了个冷战。 这世界对永恒同天空中与日月随行的巨兽席兹有很多种叫法，大多赋予其掌管天空或风雷阴晴的权能。 对沙盘世界土着而言，席兹位格无限接近于何港这个创世的上帝。 但现在，两股意志交锋，居然让这伟大的生命战栗发抖，连亘古不变的太阳都开始晃动。 “我们的希望只剩亚瑟。” 卡米亚双手合十。 她从不肯向上帝祈祷。 千百年来，在她看来，上帝并没有为任何一个祈祷的人付出什么，相反，打着上帝旗号的宗教却在大肆敛财。 但今天，她居然开始祈祷。 能为亚瑟做的，千年来，她已经做完啦。 那个卡曼氏族硕果仅存的智者，在肉体上也许无法与扫罗争辉，但灵魂与意志绝对强盛无比，即使是扫罗也不能轻易摧毁。 意思是吞下亚瑟，是一个错误。 因为某块神之碎片曾赋予他一个能力，一个巧合到令人惊恐的能力—— 他的灵魂得到了极大的增强，并且本质发生了一些变化……亚瑟，能依靠掠夺其他生物的灵魂力量来充实自己的灵魂。 伊索斯的体内，全是驳杂的无辜受害者灵魂。 但扫罗面色未变。 他轻啐一口： “希望还很多，卡米亚，就像我们的历史，有多少故事中的主角都曾面临绝望，但他们都一次又一次地战胜危机。” 他的眼中有些睿智的光。 说来也奇怪，自从成神以后，扫罗便对雅各王朝的历史展开了极其深入的研究。 过去，扫罗可不是这样的人。 第50章 诡异的真相，伊索斯是什么 距离外神降临，还有四十八小时。 一号沙盘世界已经进入了神权时代，伊索斯危机解除之后，还会有一个综合实力暴涨期。 此时，大洋。 撒弥尔脚下是绵延数十公里的巨大生物，坚硬的甲壳微微散发着蓝色的荧光。 那是北海巨妖克拉肯。 沙盘世界最接近第五境的凡间生物，从寒武纪便存活下来，一直到今天，已经进化出了复杂的大脑，甚至拥有了不逊于人类的智慧。 但代价却是在长期无同类的孤独生活中，精神有些异化。 撒弥尔的身体，本质上依旧是一个单一的个体，可无穷尽的海洋生物如贝壳或鱼虾，附着在祂的体表，居然与撒弥尔的身体相融合。 但撒弥尔的意志并不驳杂。 祂透过无限黑暗的洋流，观察蜷缩在大陆架上的诡异血肉。 伊索斯依旧保持着三十公里高的体型，甚至与进入沙盘世界的何港差不多大小。 祂就那么蜷缩着。 身体下方血肉如岩浆般鼓泡、向任何一个方向蔓延。 如果不是诸神使周遭的物质极度紧致，强行压抑了血肉的扩散，恐怕如今整个海洋都被这诡异的不祥之物所覆盖。 有一场足以决定这世界生命未来走向的战争正发生在眼前这诡异血肉的意识中。 如果那精纯的意志战胜，那伊索斯便化作真正的善神。 如果伊索斯本来那疯狂驳杂的意志取得胜利，那撒弥尔便要行使天灾之神的权能，为众生降天灾。 “众生”。 伊索斯也是众生中的一员。 整个沙盘世界，有能力勉强窥探这场无声征战的存在，都将目光投向这里。 “是旧神复苏，还是新神崛起；伊索斯将被‘善’的纯粹单一意志归于秩序，还是被‘恶’的疯狂驳杂意志归于混乱。” “拭目以待。” 有神的声音响起在天地间。 是米迦勒。 他也来到这里。 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神。 神明皆至。 此时，由数以百万计灵魂意志在哀嚎与痛苦中被强行杂糅在一起，形成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中。 这里，是伊索斯的超凡基础。 可以说它脆弱，疯狂的灵魂与混乱的意志集合体随时都让这宇宙的边境摇摇欲坠。 也可以说它坚不可摧。 数不胜数的灵魂所能召集的创世粒子，组成了那绝对脆弱的宇宙膜。 但它的体量太大了。 于是膜变得相对坚固。 甚至可以说是坚不可摧——这世界现有任何一个可以说出名字来的存在都不可能摧毁甚至伤害到祂的意志。 亚瑟在岸边醒来。 或者说，他的意志在伊索斯所属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中一片汪洋的岸边醒来。 十年前，亚瑟的身体便已经被伊索斯融入血肉之中同化，说不定还在这十年间被化作魔灾送往内陆厮杀。 这里纯粹存在于伊索斯的意志中，几乎与唯物主义宇宙全不相干——至少对亚瑟来说是这样，他本就已经失去了作为主观唯物主义基础肉身，而只剩下一堆能与伊索斯抗衡的意志。 苏醒的第一件事，便是审视自己的身体，在伊索斯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中呈现出物质基础模式的思维身体。 亚瑟握拳。 他感到汹涌澎湃的力量。 在这里，时间的观念被无限冲淡，即使是亚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度过了多漫长的岁月。 只知道，自己的的意志曾浑浑噩噩地游荡在这昏暗的世界中。 但也正是在这无止境的浑浑噩噩中，他给数以万计痛苦的灵魂以解脱。 吞噬他们的力量，磨灭他们的意志。 让诡异不详不能再禁锢无辜者被融合被吞噬的灵魂。 往朦胧日光落下的方向看。 那里，有一座嶙峋巨石堆砌而成的庞然孤城，在黑色粘稠海洋的波涛中，隐约可见无数支起那孤城的参天石柱。 亚瑟平静自己的内心。 他的意志在过去的岁月中，都是处于无意识的游荡状态，这是他和卡米亚所设想的一种保护机制。 他们不知道伊索斯的灵魂究竟有多么恐怖，但也依旧找出了最好的应对方式。 “监守自盗”。 使意识被埋藏在最黑暗的灵魂深处，让亚瑟的整体意志包裹神之碎片，在伊索斯体内无序游走自我进化自我强大。 在伊索斯利用神之碎片的同时，这来自席兹身上最精纯的进化粒子、神秘粒子结晶体也在被亚瑟缓慢吸收。 这个过程太缓慢，以至于过了整整十年，神之碎片才被吸收。 “路德维希提出唯物主义，我们的世界便是存在于唯物主义的基础上。” 亚瑟踩上黑色的海水，居然如履平地， “在物质基础的世界中，伊索斯的意志虽然充满杂质，却始终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几乎不可摧毁也无法抵抗。但在这个以唯心主义为基础存在的世界中，是一个强大的独立意志在奴役无数其他意志，以此来强行杂糅，用内里的脆弱来维系外在的不可匹敌。” 他一步一步走向海面的孤城。 他看到，那参天的石柱，向上是绵延不绝如蛇鼠蜿蜒的诡异古老象形文字；向下是不绝于耳如哀嚎如惨叫的混沌之音。 他行走在这黑色的汪洋。 走过的地方便风平浪静，可见的无形气场散发出来，便让大海从脚下开始被净化。 填满汪洋的哀嚎中灵魂也被安抚，海水开始清澈，见到有数不胜数褪去疯狂的灵魂跟随在亚瑟的身边。 他像自地狱归来的圣君。 身侧有善灵相随。 “血肉、不详、诡异、邪恶、感性之主，伊索斯，长眠于此，但那长眠的并非亡者，在诡异与疯狂中，即使死亡亦会消逝，唯有……死神永生。” 亚瑟叹息，他又提出一个新的概念——“死神”。 已经可以看到，朦胧日光下被黑色粘稠雾气笼罩的孤城中，有硕大的身形耸立。 祂正是伊索斯的人形形态。 也是真正可以称为伊索斯的那一疯狂意志。 但从那张不可能看出五官的面容来看，虽然被数不胜数密密麻麻腕足所掩盖，亚瑟还是猛然间感到一丝恐慌与骇然。 那张面孔…… “扫罗？！！” 第51章 尘埃落定 发生在伊索斯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中的一切都不被任何生存于物质空间的存在所知晓。 他们只观察伊索斯的外表和那些蔓延开来宛若诡异糊状海底珊瑚的血肉，通过感受这些东西的气息来确认亚瑟与伊索斯之间的战争究竟如何了。 “但我没想到，他们居然连我都骗了过去。” 何港手中抱着大苹果，冥思苦想，觉得自己也算是尽心尽力，除了偶尔打个盹儿看点恶搞视频搓两盘黑魂肝个原神，也的确一直盯着沙盘世界，却不知何时遗漏了这么重要的事件。 他又去窥探这场引起整个沙盘世界关注的生死搏杀，只是撅着嘴像极了愤怒的可达鸭。 亚瑟与伊索斯以意志与灵魂相征伐，但在那暗无天日满是暗疮的唯心宇宙中，伊索斯被垂下腕足所覆盖的面孔下，居然藏着人王扫罗的五官！ 这无限诡异无限黑暗无限疯狂的一幕让亚瑟的理智几乎要在瞬间跌到负值。 他瞪大眼睛，身边被净化的善灵也开始发出惊恐的尖叫，其中混杂着孩童的高昂啼哭，平白在这本就诡异的黑色汪洋上添了一层恐怖。 “为什么……为什么是扫罗？！” 灵魂强度与意志坚韧程度媲美伊索斯疯狂意志的亚瑟开始颤抖，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种猜测。 每一种猜测都足以引发整个世界的震撼，也将使已踏入神权时代的雅各王朝又进入另一个不被知晓的时代。 不详血肉，自超凡时代到如今，不过现身六百载，中间却经历了一个又一个波澜壮阔且辉煌的时代。 但最令史学家不耻的，是曾礼乐崩坏的黑暗超凡时代。 也正是在那个时代，还依旧被大卫思维绝对掌握的血肉长城，获得了最完美的发展机会，甚至被扫罗允许进入王城基比亚，攀上巴别伦，以此与卡米亚征伐。 后来，血肉长城逐渐强壮，并诱导意志不坚定者，使他们踏足“艺术”这一学科，用疯狂而感性的梦境使艺术家沉迷于疯狂的信仰。 再后来，大卫的意志彻底消亡，“伊索斯”诞生。 “所以，黑暗超凡时代，究竟发生了什么？” 亚瑟努力使自己平静，他盘膝坐下，却无时无刻都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每一个方向的垂涎欲滴目光。 他已经不能再继续隐藏。 神之碎片被彻底吸收吞噬，伊索斯的集合意志体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 摆在眼前的，只有前进。 但哪怕亚瑟的思维再灵活、他曾在人世间经历了再多的风霜雨雪，也终究是逃不过这世界万古黑手的谋划。 黑暗再次侵袭了已经被净化的大洋，黯淡朦胧阳光下，数不胜数巨大扭曲的触手缓慢从海平面下伸出，以一种坚定而不可阻挡的姿态一点一点包裹住亚瑟和他身边无比庞大的一片空间。 善灵们奋不顾身撞击上去，要保护亚瑟这唯一的希望，却宛如飞蛾扑火，甚至不能在那些邪恶触手上激起一丝波澜。 远处海面巨大孤城中，那原本低垂着眼睑的庞然大物突然睁开了眸子。 那的确是扫罗的眼睛。 一瞬间的晴明与坚决，接着，又是无尽的黑暗覆盖上来。 伊索斯咧嘴。 祂在朦胧阳光照耀下的黑色浓雾中，露出狰狞的笑意，整个宇宙都开始随着祂的心脏律动。 “一切都要消亡……” 祂的身体每一个组织每一个器官都在瞬间进化出最原始的声带，混杂着发出这样浩大却阴森的陈述。 那的确是扫罗的声音， “唯有死神……永生。” 这东西用腕足触手遮盖扫罗的面孔，用混乱杂糅的无数声带掩盖扫罗的声音。 祂重复着亚瑟刚才所说的话语。 亚瑟盯着祂。 就像完全不在乎那些即将把自己吞下的巨大触手。 “你是什么？” 他说，随手拨开遮住自己视线的一根触手，手掌触碰的瞬间，那来自海洋中不知名生物的、布满粘稠液体的章鱼触手类肢体器官便似乎被lhc强子对撞机中被加速到999998光速的质子从每一个不同的点进行撞击，从质量到能量彻底湮灭在感知与测量之中。 这个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他，亚瑟，是与神同格的存在。 这个神并不是通常意义上通过信仰迈入第五境的凡间生物，而是真正如创世神般的存在。 他接近伊索斯本身。 但在真正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创世神伊索斯面前，他就好像一个剥光了衣服的婴孩，毫无反抗之力。 甚至不需要那诡异的东西动手，只是一个想法一个念头，亚瑟便被彻底压制。 他看着露出丝丝狰狞笑意的伊索斯，在目光被触手遮蔽的最后一个瞬间，说出下一句话—— “我该叫你什么……？” 亚瑟猛然间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再动用深埋在灵魂中的力量。 恐慌刹那间涌上来。 发生了什么？ 他无法动弹。 像伪神遇到了真神。 真神收回本就属于他的权柄。 也在这时。 孤城开始崩塌。 参天石柱连同上面的象形文都被巨大的力量撕扯崩碎，大海顷覆、恶鬼嚎哭。 伊索斯起身，祂落下的阴影几乎从世界的这一头延伸到世界的那一头。 周遭的一切都更加黑暗更加诡异也更加不可名状，整片海洋都如一面镜子被翻过来、背面展现出来的却是沸腾的血肉。 但那不可名状的邪神自身却褪去了满身的黑暗与邪恶，眼中光明理智、周身不再散发疯狂的意志，也不再有诡异的低声呓语响起在任何生灵的耳边。 在外界看来，则是在两股强大意志的碰撞中，邪恶疯狂的那一股突然之间消失。 不详血肉停止躁动。 侵蚀了小半个雅各王朝的血肉魔灾顷刻间落下帷幕，一切由扭曲血肉和腐败器官组成的魔物都原地坍塌，化作液体般的东西流向大洋。 “胜负已分。” 卡米亚松了口气，她说， “亚瑟赢了……这世界当多一神位。” 但此时，不知道如何反抗的亚瑟却面露极大的惶恐与震惊，他突然意识到伊索斯要做什么。 但触手腕足已经把他拉入血肉的海洋。 强大的灵魂在被侵蚀。 坚韧的意志在被磨灭。 神之碎片带来的力量在被掠夺。 属于他的一切都将属于这一宇宙的主人——伊索斯。 或者说……扫罗？ 亚瑟知道自己失败了，伊索斯依旧是那个邪恶的集合体。 但卡米亚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伊索斯的真容，长着一张扫罗的脸。 所以…… 在所有人看来，伊索斯已经死了，现在，掌控这血肉的，是智者亚瑟。 亚瑟感到难以呼吸。 他的力量被这宇宙剥夺。 可笑卡米亚还以为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他就要死了。 意志在逐渐模糊。 但突然，似乎是要解答将死亚瑟的疑惑，伊索斯再度发出混沌的杂糅之音。 祂说： “如果有地狱，在地狱等着，等着……” 亚瑟没有听到后面的话。 他的意识，真正沉沦了。 这些年来，亚瑟在窃取伊索斯力量的同时，这些力量也在侵蚀他的灵魂。 智者总以为他人是愚者。 却不知道一切都在伊索斯那疯狂思维的运转算计中。 于是，尘埃落定。 基利亚姆纪九二四年。 三月。 十六日。 伊索斯由旧神化新神，褪去满身肮脏不详，修行千年的智者亚瑟统一了那些驳杂的意志。 祂依旧称自己为伊索斯。 封，死神。 伊索斯降下《死亡圣经》，扉页由扭曲的、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却能被任何人辩识的象形文字编纂这样的内容—— “一切都要逝去，唯死神永生。” 第59章 结束了 2026年，十一月25日，纽约时间上午09：00。 位于欧洲上方的厮杀已经结束好几个小时，有数不胜数的天使从天国大门中飞出，他们用银色的、散发着剧烈光芒的金属绳索牵引那巨大的尸体去往更高的深空。 尼比鲁……死了。 彻底的、完全的、从生物体本质上与物质基础上被抹去了。 祂五星状分成五瓣的头颅全部瘪下去，只剩下脆弱酥软的皮下脂肪和类粘膜组织还支撑着血肉、植物干枯萎缩表层组成的皮。 作为一切“素”的究极本质的创世粒子，拥有无视大宇宙任何物理规则的特性。 甚至连何港都震惊，这种不该被称为物质的基础粒子，居然能在尼比鲁这样不可直视不可击败的诡异有机体上作用出“湮灭”的效果。 他从圣彼得大教堂的长廊走出，跨过一道栏杆，居然莫名其妙就进入了意大利的首都罗马。 这座经历了千年风雨的古老城市如今也只剩下了满目疮痍。 很多建筑都被偶然路过的诡异巨兽推倒，军队也没办法阻止它们。 不过还好，当尼比鲁与伊索斯征伐，它们都纷纷逃入了地底。 “还做生意吗？” 街边有个小吃摊被摆出来，随着尼比鲁被拖着离开地月系，阴影逐渐散去，下午四五点的温暖阳光也终于回到了欧洲。 何港对着老板略有些拘谨的背影轻声喊道， “老乡。” 老头儿居然是个中国人。 之所以看出来，是因为他的小吃摊上摆着阆中特有的保宁醋，看样子是从国内带过来的。 “做，怎么不做……老弟也是中国人？” 老头儿转过身子，看到兜帽下的年轻人露出的是一张东方人的面孔，刚才没反应过来，现在回过味儿好像听到的也的确是中国话。 他挠了挠后脑勺子，把白围裙系上， “老乡哪里的？” “四川的。” “啷个巧？我也从四川过来，跟我老伴儿来看她那啥子龟儿圣母玛利亚。” 老头儿从屁股下面把几个叠在一起的塑料凳子扯开，分给何港一个，大有一副要促膝长谈的阵势。 何港也不拒绝，一屁股墩儿坐下来，又伸手从老头儿胸口衣兜里顺出来一包抽得只剩几根的中华。 他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然后给老头儿塞回去，眯了眯眼： “看圣母玛利亚的话你得去西班牙，在这里恐怕只能看看彼得和犹大什么的……哟，软的？这世道大叔你还能找到这好东西？” “我住简阳，说飞过来就飞过来，烟也不能带多了，就两包，还剩这么几根。” 老头儿拍了拍手，准备去开摊，他看了眼何港， “我姓刘，你姓啥子？” “何，我是温江的，出来相亲。” 何港看了眼菜单。 他撇了撇嘴， “有中国人专属菜单不？” 全是些奇奇怪怪的意大利人才会想象出来的中国小吃名。 “没得，你想吃啥我给你弄。” “来碗酸辣粉儿，” 何港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多加点鸭血。” “意大利人不兴鸭血，他们兴黑胡椒和香草碎……只有海带丝要不要。” 刘老头说着就开锅了，完全没有征求何港同意的意思。 他像是很久没说话，一开口就停不了话匣子， “这世道也怪，我们过来没几天就啥子牛鬼蛇神都出来了，今天你是没看到，还有鸟人和天上的大章鱼。” “你管那玩意儿叫章鱼？” “那不然喊啥？那么大，怕是美国人弄出来的转基因生化武器哦。” 刘老头小小的脑瓜有大大的幻想。 也是，尼比鲁的触手腕足，如果忽略它那巨大吸盘上吸附着的庞大心脏和本身有半植物特征的性质，远看还的确蛮像章鱼的。 何港也不搭话。 他抬头看天。 现在只能看到一点尼比鲁的轮廓了。 这东西的尸体已经被拖出了地月系。 伊索斯的血肉铺开在祂的表面要连着那些腐败内脏一起吞噬进去。 等祂完成这个动作，大概第六境便也水到渠成。 尼比鲁的危机彻底解决了。 何港从未感到如此轻松。 前几天，他总感觉有座山在压着自己。 现在那座山被搬走了。 “啪嗒——” 一大碗不怎么正宗的酸辣粉摆在何港面前，之所以不正宗，是因为意大利根本就没有苕粉。 “将就一下，我老伴儿去超市买菜估计现在还没着落，也不知道这些意大利佬啥时候动工开始恢复建设。” 刘老头点着一根烟，也给何港点着一根。 意大利人以懒闻名，基础建设恢复估计还得靠中国企业投标。 他吐出一个烟圈又吸回去，再从鼻子里喷出来，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我这小吃摊还是有个小娃娃给的，他准备等政府救济，要说这欧美国家也的确是福利好，妈的我都想留这儿了……可不行啊，我还得回去给帮忙带孙子，他们都在七中读书……” 何港越听越不对。 老头儿这是在炫耀。 他也不戳破，吸溜着不怎么正宗的粉条笑着说： “小孩儿成绩不错。” “还行，就是有点皮。” 老头儿好像陷入了回忆，脸上皱纹都笑开了。 吸溜吸溜—— 一碗粉条下肚，何港打了个嗝。 他是有些饿了。 “大叔你觉得刚才那些鸟人怎么样？” 他把话题掰回来，免得老头又说远了。 想都没想，刘老头脱口而出： “看新闻上说这东西是天使，是圣经里边的上帝显灵了……我反正是没什么看法，就是想知道玉皇大帝会显灵不，显灵的话得让他把以前的香火钱退回来。” “那估摸着就算有，人家也不给你面前显灵了。” 何港嘀咕着。 他突然愣住。 目光上撇，看到尼比鲁的轮廓，响起老头刚才说为什么玉皇大帝不显灵的话。 “大叔，我有灵感了。” 他站起身，一拍脑门，然后兴高采烈地转身就走。 他的确是有了一些灵感。 关于第二个沙盘的灵感。 看着何港的背影，老头伸了个懒腰： “真是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啊。” 他就这么看着。 一分钟后，老头也一拍脑门儿。 “忘了让他给钱了！” 第53章 千古谋划 伊索斯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中，本该是一切驳杂意志最高统一者的恶神面孔，居然有着扫罗的特征。 但扫罗本人却又的确在物质宇宙高坐神坛，甚至曾与伊索斯征伐。 不只是被吞噬殆尽的亚瑟感到惊恐畏惧，连身为绝对至高神的何港，都有些许惊悚。 所以…… 他是从玄幻世界瞬间穿越到三叔的盗墓世界了？ 时间回溯。 何港才不愿意等待谜底被慢慢揭晓，创世神本就该全知全能，哪怕他这个创世神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第三境者。 从事件的开始回溯。 何港看着时光从指尖流走。 他搬了一根小板凳，坐在一号沙盘的世界尽头之外，身边是成片高耸达百米的直挺乔木。 浓厚的雾气丝毫没有要散去的意思。 他心想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把修行的方法和手段教导给现在的地球人类。 毕竟世道不同了。 虽然何港依旧承认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但自身力量在未来也会成为很重要的指标。 再者说，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把安娜外婆松送出去，送到纽约市里去。 这里虽然有吃有喝又安全，但始终和人类社会脱节。 普通人还好，可安娜外婆年轻时候得过癫痫，说不定有什么后遗症。 “似乎是闲着有些无聊，沙盘世界中也只有发生战争的时候，才能像看电影一样引起我的兴趣。” 何港摸了摸后脑勺，又走神了， “我该找些事情做。” 时光回溯到一千年前，大迁徙时代末期。 纪元、律法、超凡、秩序，甚至连“国”的概念都还没有被提起。 伟大的人类贤者基利亚姆在神葬荒原东方的巨木之森附近，用庞大的石块竖起坚不可摧的城池巴别伦。 即使已经在没有超凡基础的情况下，摸到了神明的门槛，而且这个门槛并不是第五境，而是第六境的大门—— 至少直到现在，何港也没在扫罗或者卡米亚的体内找到类似神格的东西。 他只能推测“神格”是第六境的标志—— 这位伟大的贤者，已经走到了寿命的尽头，基因的残缺与糜烂让他不得不考虑后事并培养最完美的后裔子嗣。 他要见神。 于是米迦勒降临。 基利亚姆有神明的境界，却无神明的力量，所以战死，并在战死前，让米迦勒把神格交给自己拥有最完美基因的子嗣扫罗。 “把神格交给扫罗。” 何港自语。 他若有所思。 又把这个画面在眼前回溯了一遍。 终于，他看到了。 这拥有最规则表面的多面体纯粹能量结晶，每一个面都绝对光滑，即使缩小到原子层面都看不到任何基本粒子。 但再缩小。 再缩小。 再缩小！ 他看到了。 何港倒吸一口冷气。 这洁白晶体的三十二个面，每一个面都由数以百万计更小的晶体构成，而那些晶体之中，居然有一尊盘膝坐下的小人。 那小人正是基利亚姆！ “好谋划！” 何港不禁赞叹。 基利亚姆一方人皇，天资震古烁今，甚至连何港都不得不承认这古贤者是沙盘世界诞生以来最卓越出众的存在。 他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成就止于此的终极原因还是自身肉体基因的不足，便自导自演了这样一场天灾降世的闹剧，使自己借尸还魂！ 借扫罗的尸，还基利亚姆的魂！ 在这之后，扫罗依旧是扫罗。 基利亚姆也的确在沉睡之中。 难怪，那一日扫罗杀死以撒之子费尔南德时，面色几乎毫无变化—— 如果是基利亚姆，他与如此遥远的后代子嗣之间的血缘和认同感已经降到了冰点。 这样，便说得通了。 一直到基利亚姆纪四四三年。 扫罗创建雅各王朝已有如此漫长的岁月，有一日，卡米亚登临通天之塔巴别伦，要夺取神格。 她说过一句话，引起扫罗的怀疑。 她说：“我给你的超凡之路，是凡人的肉身超凡，但基利亚姆能够用火焰与撒旦和神明征战。” 但扫罗偶尔也能感受到空气中莫名的、不类似于进化粒子的神秘物质。 那物质能让他也利用火焰。 只是这火焰相比基利亚姆更加弱小。 卡米亚还说，基利亚姆在问道，在希冀成神。 扫罗知晓，自己的祖父、基利亚姆这样天骄般的人物，绝不可能甘于死去化作一捧泥尘。 他在这时便猜测到，基利亚姆可能留下了某种复活的手段，而那手段便来自胸膛中依旧在闪烁光芒的神格。 他用强大的意志，使自己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被切割成两份，这也使得他的灵魂残缺不齐。 一份留在扫罗这具肉身中，而另一份，被送入当时还被大卫的统一意志支配的圣血长城，也就是后来的天灾血肉之神伊索斯体内！ 于是答案呼之欲出！ 智者亚瑟，在伊索斯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中看到的扫罗面孔，本就是扫罗的一半灵魂！ 何港感慨不愧是千古人杰。 基利亚姆算计扫罗。 扫罗也在逃脱宿命。 甚至这场人类与血肉天灾之神之间的战争，也不过是扫罗要做出的一场戏。 做给基利亚姆看的一场戏。 再继续回溯时间。 到了八三零年。 距离扫罗割裂灵魂已然过了将近四百年，他找到了进入第五境的方法与手段，却迟迟未曾踏出那一步。 第五境成，则基利亚姆归来。 扫罗没办法剔除那已融为一体的灵魂。 他努力压制，却终究还是成了神。 也还是最终进入了第五境。 两个灵魂在扫罗的身躯中征伐战争，最终属于扫罗的那一部分战败，被困入潜意识的深处。 也是从那时候起，“扫罗”开始开始用铁血手段镇压一切，并沉迷于阅览雅各王朝历代史记。 他一直没有暴露身份。 也从扫罗的残魂中知道伊索斯的体内居然还有一片残魂的真相。 于是基利亚姆暴怒。 战争爆发。 一切真相大白。 说来简单，但何港看得热血澎湃。 基利亚姆、扫罗，都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天骄，在他们面前，卡米亚引以为傲的谋划后手就像婴儿一般稚嫩。 可笑卡米亚还自以为引导了世间一切事件的发展。 既然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港也不愿意再去管沙盘世界中历史的走向。 是基利亚姆代替扫罗，还是扫罗归来重执王位，那都不重要了。 他昂首。 外神，来了。 第54章 与伊索斯的交易 2026年，十一月24日，纽约时间上午12：00。 基利亚姆纪一千年。 新的纪元开始。 距离上帝讨要天使军团的时间，已然快要来临。 神位，有六尊。 王神扫罗、丰收之神卡米亚、死神伊索斯、天灾与秩序之神撒弥尔、天国副君米迦勒和众星之主撒旦。 谁都不知道，终日高坐巴别伦的扫罗，他的实质灵魂其实是曾引领两个时代的古贤者基利亚姆。 也没人知道，如今离开大洋、攀附在极南天堑之巅的血肉死神伊索斯，其实是人王扫罗。 一个盛世降临了。 几年时间，人口增加了三成。 卡米亚创造新的粮食，被称为粟米，产量是小麦与面包树相合的三倍，能够养活更多的人口。 艺术被放出律法禁止的范围，但人们依旧抵触抽象派与人体写真。 一片欣欣向荣。 一个盛世将要降临。 何港的意志支起纯粹能量构成的灵体，来到极南天堑之巅，这里是最接近世界尽头之所，昂首便可见席兹翱翔。 伊索斯蜷缩起来，肥硕可憎的身躯表皮下似乎有毒蛇在游走。 祂维持着类人形。 却也足够诡异不可直视。 整个天堑山脉，从西到东，长不知几何。 靠近一号沙盘世界这一边，几乎全部被蠕动血肉所覆盖，腥臭冲天、血肉模糊。 这里面居然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生态圈。 有生着大大小小数百条腕足的独立意志巨型不可名状魔物占据生态练顶端，瞪着直径十米的巨大眼孔寻找猎物；也有在伊索斯疯狂意志感染下，心智崩溃、理智降为负数的第三境者，居然化作一个又一个半人半兽如人首蛇身或兽首人身的怪物半兽人，在山脉中生出一个个亚人种魔物智慧种族，但这些部落的种族成员大多智力低下且对杀戮与性有着异乎寻常的追求与爱好。 恐怖。 极南天堑便被列为禁区。 与神葬荒原一同，被雅各王朝写入律法，禁止任何人靠近。 在何港支起的灵体降临那一刹那，整个绵延出去宛如巨龙匍匐的山脉都在震颤。 伊索斯苏醒了。 祂的意志不再疯狂。 清明纯粹、深不见底，但在那平静单一的表面之下，是隐藏在无止境阴影中的混乱与驳杂。 本质来说，祂没有变化。 只是扫罗的灵魂与意志都已经强大坚韧到足够以一己之力镇压数以百万计陷入疯狂信仰中的生灵意志。 “愿你的崇高过于诸天，愿你的荣耀高过全地，伟大的主，全知全能的万王之王、万神之神。” 迎接何港的，是伊索斯用大地上铺展开来每一寸血肉器官的声带发出的、低于五赫兹的低频声波。 死神在称颂上帝。 世界诸神在王座上跪拜。 “我在这世上的使者，是正义之神米迦勒，他该是天国的副君。” 何港来到蜷缩着的伊索斯本体面前，他操控这具灵体，伸出意识的触角去触碰伊索斯的身躯。 有肉眼可见的淡淡波纹，自触碰的点荡漾开来， “而你，伊索斯，当为天国王侯。” 这团诡异不可直视的巨大人形状血肉生物的身体中，有无数灵魂在哀嚎。 但何港并不是要救赎他们。 神看世人，当是冷漠的、公正的，一切灾祸都是宿命，都是神的旨意。 对他而言，沙盘世界众生便是世人，作为这世界的神，何港有必要保持高冷。 众生的苦难，与他无关。 但在地球上，即使何港已经成为了现世可能存在的唯一一个第三境，他依旧是世人中的一员。 所以他对地球众生所受苦难感同身受。 这大概也不算双标。 “灵魂不完整，扫罗，第六境与你无缘。” 何港如此说。 他没有经历过第三境之后的境界，但境界水到渠成，他能通过古希腊哲学得到进入第五境的启示，那就能推测第六境大概是何程度的超凡。 伊索斯匍匐下来。 祂的眉心有血肉翻腾、昏暗黑红的内脏被呈现出来，然后熔化再凝固，成一人形。 这人形从模糊到清晰、从诡异到正常，最终居然成了扫罗的模样。 这形状只一出现，便有无穷尽的信仰涌现他，却又消散在血肉的缝隙中仿若无形。 信仰这东西很奇怪。 如基利亚姆借尸还魂，顶着扫罗的面孔，获得的也自然是本该属于扫罗的信仰。 客观唯心主义的力量来源，却只认可物质世界中的神明基础，也即肉身。 扫罗如今获得的信仰，自然是死神伊索斯的信仰，又或者那些受到呓语蛊惑堕入无边黑暗的疯狂信仰。 “创世之父教我。” 一如数百年前，何港降临这世界，化作鸿蒙荣耀的无敌巨人，在巴别伦教导他时。 扫罗跪拜下来。 他的面色无比虔诚也无比严肃。 何港伸手去抚摸扫罗的面庞，纯粹能量的构成划过后者的血肉皮肤，居然有微微的电光闪耀。 “我们又见面了。” 说这话时，他感慨命运多舛。 上一次见扫罗，是直接以高大到无边际的创世之父形象，当时的扫罗，还在寻找踏足第五境的方法。 “我以为我的体格接近伟大的父，便可见世间一切真理，但伊索斯始终是父的造物之一，哪怕点燃死亡的神火，也不过……随手赐下的恩泽。” 扫罗埋首。 他知晓世间真相，却也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沉思过，自己因创世之父而存在，那伟岸的存在从未限制他们这个世界的发展，甚至落下成神的道路。 何港愕然。 扫罗以为体型是关键？ 其实伊索斯的体型已经是超出了这个世界所能承受的极限，如果真像沙盘世界诞生之初设定的规则，走出沙盘便“归还”绝大部分的质量与能量，祂的身躯能达到骇人的三十公里。 连珠穆朗玛峰，也不过到达祂的膝盖处。 但碳基生物不可能拥有如此巨大的体型。 除非永远生活在无重力的太空或者被海洋覆盖的星球。 何港沉吟。 他终于开口： “我是上帝，是唯一全能神，你要成为第六境，那便遵循交换的原则。” “交换？” “对，交换。” 何港颔首，他举例， “如撒旦，本是荒原上尚未开智的野兽，我给它力量，而它要付出的便是成为第五境后化作天上的星辰，为这世界带来夜间的光明。” “我要付出什么？” 扫罗询问。 人之于世，便是不断攀登高峰，但他没有能力弥补自己残缺的灵魂，也没有办法从基利亚姆的潜意识中抢夺另一块灵魂碎片。 他将永远困在第五境。 也许对世人而言，神明便是巅峰。 但对扫罗而言，后面的世界会更加闪耀。 这是何等的……绝望。 “你要和天使一同为我征战，外神降临，你要吞噬祂、杀死祂并取代祂。” 何港说出条件。 他的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64章 阴阳定，六道分 “目之所及，所见甚好。” “唯一不足耳，阴阳不分、六道不全，今日便补齐阴阳、新建六道。” 何港在荒芜中坐下。 他抚摸其内已经有人形的血肉巨卵，一股无比神圣的意志自这血肉中升腾，混沌中带着几分清明，懵懂中又带着几分灵智。 他记得，雅各王朝基利亚姆化名所罗门王，在极西巴别伦废墟尝试联络死者，并从岁月史诗的无尽长河中发现了七十二个坚韧的灵魂，他们化作恶鬼在巨城旧址中游荡。 “恶鬼”。 是唯心主义宇宙的产物？ 不。 何港也对这七十二魔神进行观测，它们有形体有质量、是物质宇宙中切实存在的实体。 有“鬼”的一切特质，畏惧阳光、周身极寒，超高速移动、无法被触及却能够通过瞬间穿过有机体以达到对该有机体造成极度腐蚀的伤害效果，并且还能够穿过一号沙盘世界中已存在的任何一种材料所建造的墙。 这一切让何港都怀疑，当初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灵魂在这世上是否真实存在。 但他的大脑已经发展到了何等程度，恐怕如果何港自己愿意，甚至能够让名字出现在诺贝尔奖项的提名上。 用现实世界中一小时、雅各王朝两年的光阴，何港探究所罗门王座下七十二柱魔神的真相，也去寻找灵魂在这世上的实质。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 “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 所谓的恶鬼，所谓的灵魂，不过是生物体在机体正常运作时、开创了属于自己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 他们有意或无意地使自己的意志强行与物质基础脱离，身体基本分子瞬间被强作用力崩碎、分子键断裂化作无序运动的气体原子。 再在主观唯心主义宇宙因为脱离物质基础而崩溃的瞬间，使用神秘粒子让周围物质运动状态趋近于零，让温度达到真正物理意义上的绝对零度，把身体组织所有构成原子的量子态束聚成单一状态的量子态。 这就是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 算是一种未被科学界提出的、唯心主义存在以唯物主义手段进行解释的经典案例。 最主要的构成前提便是绝对低温。 常温下的气体原子行为绝对无序、不被爱因斯坦认可，原子之间以及与器壁之间互相碰撞，其相互作用遵从经典力学定律；而低温的原子运动，它们的相互作用遵从量子力学定律。 “这其实与刘慈欣描述的球状闪电里面的宏电子相似，宏电子是费米子，林云便是费米子凝聚态的量子人存在，本质与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的量子人相似，都是不死心的量子幽灵。” 何港如此说，他又有些不可思议， “但费米子具有互相排斥的特性，它们不能占据同一量子态，因此其它的费米子就得占据能量较高的量子态，这意味着林云本质上不可能用一个原子的波函数进行描述，她应该不太可能化为幽灵。” 虽然对《球状闪电》的内容有些微的质疑，但不可否认，正是在无限的知识海洋中徜徉时，看到了这本刘慈欣的着作，何港才有了对七十二柱魔神本质猜测的灵感。 也就是说，七十二柱魔神，实际上都是自身肉体化作气体原子之后、由尚未崩溃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中存在的意志操控原本第五境才能操控的神秘粒子控制周围基本粒子运动状态达到绝对零度后，气体原子量子态归一化作的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 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等价于一个量子，能够波函数所描述。 所以，七十二柱魔神的存在，是因为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与物质基础宇宙之间的微小连接口，使主观意识与凝聚态身体产生量子纠缠。 而意识的自我观测，又使凝聚态幽灵的波函数坍塌形成稳定的实体，并受意识的支配而行动。 所以这些幽灵有那些特性也就不足为怪了。 能穿越任何一种形态的障碍物，和光波能穿越玻璃是一个道理；能高速移动是因为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物体具有超流动性，流动时候不受任何阻力影响；畏惧阳光周身极寒是因为形成宏量子幽灵的前提便是绝对低温，长时间光照所吸收的能量会使量子幽灵形态彻底崩溃。 而那些恶鬼穿过有机体会达到腐蚀效果，是因为超低温对有机体的瞬间损坏，使细胞在极短时间内极致收缩，形成类似腐蚀的效果。 如此，真相大白。 世界还是唯物主义的世界。 幽灵是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的宏量子幽灵。 “修魂者死为鬼，鬼当去归墟之下极寒之所，为阴间。归墟留三道通以下，一道湮灭、一道往生、一道封神。” 何港改变世界规则，使任何生灵若修出主观唯心主义宇宙，走上类似雅各王朝神赐血肉的修炼方式，那便得天地所赐的一缕神秘粒子，在死亡之时被世界规则改造成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 他来到归墟之前，挥手，便有绝对阴寒的巨大空间在地底三十米生成，与参天石柱齐高，却铺开几乎有上面的沙盘世界那般巨大。 他说， “古神出世万载，要创新神守于此，按生灵功德分湮灭、转生、封神三途。” 接着，何港又去往极西昆仑。 他又相似地在这昆仑山脉上留下三条自阴间往上的大道。 说话间，世界规则便悄然变动。 他说： “昆仑墟留三道通阳间，一道人、一道牲畜、一道阿修罗。鬼自归墟转生道入阴间，修行百年千年，便可入此三道。古神应再创一新神，镇守昆仑墟，按功分往生。人道投人胎、牲畜道投畜牲胎、阿修罗道投花树草木胎。” 这些话如箴言般刻入血肉中古神的意志与灵魂中。 言出则法随。 这就是何港在沙盘世界的伟力。 他再看这无比混沌黑暗的世界。 阴阳定，六道分。 深深地出了口气。 任何一个世界，不管是进化粒子还是神秘粒子，最终都会机缘巧合之下产生“鬼”这一概念。 若是弱小不堪有形无实便罢了。 若化作恶鬼，就又是一场滔天灾祸。 如那七十二魔神，在被所罗门王收服之前，也已经祸害一方，屠戮一城。 到此，二号沙盘世界初现雏形。 第56章 计划 “2026年，十一月20日， 周二，大雾。 和前几天一样，眼睛的颜色好像不能再恢复，但也不算什么坏事，我的老花眼好了。 很想念我亲爱的小詹姆斯，他一直不怎么喜欢纽约，那里的人总有些傲慢。 今天有很大的雾。 我有很奇怪的感觉，有些心神不宁，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政府发公告说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但我看不太像，整个普莱西德湖都被原始森林覆盖了。 今天小港有教我做烩菜。 上帝保佑。” “2026年，十一月21日， 周三，大雾。 有一只麋鹿被我们捕获了，小港在监控室里用探头看到了它—— 我不被允许进入监控室，活动空间也在被限制。 小港一定是在做某些事情。 ——回到那只麋鹿，很奇怪的生物，我们检测了血液样本，这东西的体内充满了空气中现在密布的孢子。 这只麋鹿在被捕获后一小时便痛苦死去，并且身体有植物化现象发生。但它的致死原因并不是枪械和弓弩造成的撕裂性大出血，而是过敏性、化脓性炎性反应与形成肉芽肿，包括原发性和继发性肺部真菌感染。 情况又在急剧恶化。 我们的信号开始变得很差，州政府开始对枪支彻底放开管控。 另，心神不宁的感觉还在加剧。” “2026年，十一月22日， 周四，大雾。 雾气没有散去。 汤姆和杰瑞今天有点狂躁，它们把那两只蜥蜴赶进了地窖。 信号断断续续，不过今天又接到了詹姆斯和小兰通过播音站给我们传递的消息。 早上的时候发生了小型地震。 我看到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在雾里，那些东西很大。 我很担心。” “2026年，十一月23日， 周五，大雾。 有奇怪的声音在响。 但那声音只响起在一边耳朵，我怀疑是阿尔兹海默的前兆，不敢跟小港说，怕他担心。 但是今天，上帝好像回应了我的祈祷，在做礼拜的时候，隐约有人声在颂唱。 真希望政府能做点儿有用的事情。” “2026年，十一月24日， 周六，大雾。 有些头疼，而且突然之间有很多艺术的灵感在脑子里徘徊，好像只要画出来就能和蒙德里安一样被街头艺术家们用来作为乞讨的名号。 雾里绝对有东西。 那些东西很大。 不安，很……” 字迹到此，字母的尾笔线条被勾勒得很粗。 安娜外婆重新拿出一只钢笔。 她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 打了个哈欠。 心情很烦闷。 还好，院子里有备用的发电机，让这座城堡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也能享受到光与热。 砰、砰—— 敲门声响起。 “进来。” “安娜外婆，我去镇上看看，那边好像有动静……我怀疑政府派人过来了。” 何港把门拉开一个小缝。 他穿着厚实的呢子大衣、脖子上挂着黑色的围脖，身后还有垂到脚边的披风。 安娜外婆起身。 她有些怀疑。 但还是说： “可外面很危险。” “没问题的，我也是亚人种的一员了，比奥尼尔还猛。” 何港做出一个健美先生的动作。 他编造了一些谎言，告诉安娜外婆自己是吸收进化粒子后、身体和基因发生了某些变化的亚人种。 思索。 终于，安娜外婆点头。 她知道外面有些危险。 但可以活动的东西数量已经减少到了一种程度。 这片区域的生态链崩溃了。 高大的乔木让灌木枯萎，然后饿死了大多数小型食草动物，哪怕后寒武纪降临，也没能让小浣熊什么的长出长颈鹿那样的脖子来。 而以这些小动物为食的掠食者，也几乎在这周围绝迹。 走出城堡。 何港舒缓了一口气。 结界阻止了一切对内里的光学探测，包括安娜外婆的视线，因此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城堡外墙下居然有一圈延伸出去达五十米的人造湖泊。 如人般大小的贝希摩斯匍匐在距离大门不远的小土坡上，有宽且长的石桥连接大门与这一沙盘世界。 又有一条碎石小路连接结界之外。 “安娜外婆也吸收了进化粒子，眼睛变成了蓝色。” 何港脱下披风和大衣，赤裸上身在结界与外界的连接处舒展身躯，寒风裹挟着浓雾和飘雪砸在他的身上。 咔擦擦—— 身体骨骼一节节活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神秘粒子在他的身体里涌动，如臂使指。 接着，一对纯粹由无数物质糅合起来的、可以被自由操控的羽翼出现在何港身后。 某种意义来说，他与第五境神明一样，都可以操控神秘粒子，进而控制物质的状态和运动。 他说， “好像她也能勉强接收到尼比鲁的意志冲击，那些呓语和灵感……” 何港刚才有偷看安娜外婆的日记。 好这不是一个好的行为。 但有些时候人总有好奇心。 此时，来自地底的巨大生物和被孢子感染后变成半植物有机体的动物让人类社会几近疯狂。 即使是最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都开始向自己文明所拥有的神祈祷。 到了今天，被尼比鲁孢子感染的动物或人类已经不再仅仅是失去生命体征、免疫系统彻底崩溃后才开始变异了。 某些变异开始发生在活体身上。 这太惊悚。 也太诡异。 有奇怪的宗教组织声称这是神对世人的惩罚。 司法体系的崩溃与信息的阻塞让这种情况出现在全世界各个角落。 何港要做的，就是让天使降临这世界，并召唤一个真正的神明，控制这组阻隔信号传播的诡异雾气彻底消散。 数以万计天使的存在并不是与尼比鲁作战，他们才不过第三境或者第四境，只要靠近那诡异的外神就会顷刻间崩溃。 真正要与尼比鲁作战的，只会是同为诡异外神的伊索斯。 他们被召唤，是为了清理游荡在地表的怪物，并给陷入绝望的人类社会带来一丝曙光与希望。 还有便是信仰。 地球的信仰太驳杂。 何港总有一天也会要踏足第五境。 在另一个体系出来之前，大概信仰成神将会是最好的途径。 他需要一个事件来统一信仰。 沙盘世界第五境的出现，让何港有资本挑战可能依旧存在的、自称诸神的古人。 展翅。 他以超过声音的速度跃入高空，并向遥远的欧洲翱翔。 何港在小宇宙中庭修筑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城池，那城池永恒飘浮在天空。 被称为天国。 又在雅各王朝基比亚王城竖起一道大门。 当大门洞开，两个世界便被连接。 用这种方法，他可以快速把沙盘世界中的天使，转移到圣城梵蒂冈。 米迦勒将降临地球。 届时，当一切稳定，再使天国永恒在地球上空，并施加结界不被探测。 会有天使教导世人踏入超凡！ 这就是何港的计划。 与其等待神的救世，倒不如直接自己成神。 给地球人超凡的机会。 而不是只让自己超凡。 第57章 天国大门降临基比亚 基利亚姆纪1030年。 王城基比亚。 这一日，父神扫罗隐退巴别伦之巅、旧王以撒化身神貌成为天使。有新王登基，是这些年内以撒与新后诞下的子嗣，名为亚设，与智者亚瑟同音，是伊索斯封死神之时，新后所生。 在扫罗重新统一的文字与语言之中，“亚设”一词又有“幸运”、“神眷”、“安稳”的意思。 相比雅各王朝至今所经历的两位帝王，扫罗与以撒，亚设无疑是平庸的。 他在身为储君之时，便沉迷自然哲学，并在雅迪安与诸多长者相谈时，引申出了真正的“科学”这一概念。 在亚设的庇佑下，哲学大家百花齐放，并有人开始大胆地尝试对世间一切用非神秘侧的手段进行剖析。 但超凡的道路却几乎在这个时代走到了尽头。 亚设继位之时，天空与昼夜之巨兽重新莅临基比亚，把多年未曾落下的阳光洒落在这座深陷黑暗的巨城。 那一刻，城内最昏暗的角落都被照亮。 已经因为潮湿而生满苔藓地衣的地板路面，在数十年后终于迎来光与热，枯萎且死气沉沉的素花突然变得精神饱满。 这座城市活过来了。 今天，是上帝约定的日子。 连席兹都来为那数不清的天使送行。 巴别伦的正面，迎着璀璨的光，有密密麻麻的身形在这座通天塔身侧的壁画上落下微微活动的影子。 每一个身形都有神貌。 最伟岸、最美丽的身影在正前方，那是已经踏足第五境的米迦勒。 他们昂首，看遥远的东方苍穹。 白昼时候便落下在地上歇息的撒旦匍匐在广场中，气息沉稳且浓厚，尾部有星辰闪烁。 有史官或诗人如此写—— “他的名号作米迦勒，是天军之君，有四十九万六千个天使作侍从。” “米迦勒是天国副君，负责掌管位于亚拉帕的第二重天，就是凯撒利亚上至高的天。” 只有至高无上的，才被称作有“奇妙的名”，不能让自己的真名被众人所知晓。 曾经，米迦勒是何港在这世间的代言，他便是至高无上的、全知全能的代表，并有号令撒弥尔的权威。 但如今，上帝的信仰遍天遍地、上帝的真名至高无上。 于是信奉米迦勒凯撒利亚教廷大主教赛尔达尔便在梦中知晓了这一存在的真名，并加入教义。 米迦勒之名，扬于四海。 包括落下一块血肉化作智者亚瑟之形的、拥有扫罗之实的死神伊索斯在内，诸神皆高坐巴别伦。 被基利亚姆借尸还魂的王神扫罗摒弃了自己的名字，“基利亚姆”与“扫罗”这两个名号都不被提及，他在西方曾经巴别伦巨城的旧址上建立一座神殿，并称自己为所罗门王。他在尝试联络死者，并从岁月史诗的无尽长河中发现了七十二个坚韧的灵魂，他们化作恶鬼在巴别伦巨城旧址中游荡。 所罗门王便在废墟中立起七十二根参天石柱，每一根石柱上都雕刻七十二个灵魂的真名，并写下契约，再在这些石柱上建立起巨大的神殿。 卡米亚在神葬荒原中建起长城，终日与巨龙为伍，用诡异的手段使原本单一纯粹的龙族分化。出现如身体坚不可摧、不被物质波动影响的黑龙；或龙炎温度高过地心、凶残嗜血的红龙。 他们齐聚一堂。 唯有撒弥尔在大洋中仰望苍穹。 祂的一切都过于不可名状，任何生物都会在看到祂的一瞬间失去理智。 “上帝将在今日降临。” 所罗门王基利亚姆如此说。 他戴着黄金的面具，摩挲着右手食指上的手环。 声音冰冷。 但无人回应他。 早在百年前，卡米亚便有些怀疑这个自称扫罗的家伙了。 而伊索斯？ 被扫罗掌控的伊索斯，对所罗门王的愤怒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数以百万计的人民聚集在广场的四周，他们围绕着巴别伦通天塔与王宫，在胸口画着十字，用沾了圣水的花编成环举起在空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席兹投下的阳光有些炎热，这里也本来就是夏季。 但气候的严峻并不能阻止人们对神的向往。 他们欢呼、他们雀跃。 也有虔诚的信徒在念诵经书。 终于，一日将要完结，席兹已经到了这个沙盘的边沿，阳光开始变得昏暗。 猛然间，世界安静下来。 “祂来了。” 米迦勒手中红色十字形的剑绽放出猛烈的火光。 地面匍匐的巨龙撒旦一跃而起。 星辰遍布天空。 地面在震动。 人们昂首。 有一尊通天彻地的巨人落在基比亚王城的城墙之外，身体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有一层神秘的白色光芒笼罩着何港的面孔，使人不能看他的面容。 “今日，我要引渡天使进入天国。” 如雷霆般轰鸣的古老语言响彻天地，何港静静地站立在那里，身后是朦胧的光。 他说， “天国大门将永恒伫立在巨城之上，席兹每日要经过这大门两次，每次经过，这大门便洞开，会有使者检验朝圣者的虔诚与纯洁。唯有虔诚的、纯洁的，才能作为天使进入天国。” 接着，挥手。 一道鸿蒙光点组成的、如凯旋门般的建筑便自辉耀中产生。 它伫立在无比广阔的天空，只散发出来的气息便让人沉迷。 那后面，是天国。 “那后面，是天国。” 有人和天使重复这句话。 他们向往大门后的世界。 也向往天上全知全能的父，想去侍奉在祂的身边。 当然，这之中或许并不包括所罗门王与卡米亚。 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起。 何港将这连接小宇宙中天国的通道永恒固定，使两个宇宙之间真正建立起牢不可破的联系——小宇宙与沙盘世界宇宙。 “父，天上的军团在这里了。” 米迦勒与何港交谈。 他努力使自己平静。 但即使是第五境的内心与灵魂，也在见到这最伟岸存在真身之时战栗。 何港对这世界中的一切，大到一座山峰小到原子核乃至于质子，都有着最至高的统治力。 所以这里的一切生命都听从与他。 哪怕卡米亚再不愿意，只要何港下旨，她也要如狗一般摇着尾巴去做。 这就是神权。 沉思。 接着，何港让大门洞开。 不用言语，便由米迦勒率领，接近五十万数量的天使军团进入其中。 五十万天使。 这是一支何等庞大的力量。 五十万个如超人般的第三境，如果同时现身梵蒂冈，将给世界带来怎样的冲击？ 何港不知道。 他也不太可能真的让如此数量的天使去到地球。 小宇宙还不能供给如此庞大的能量，去维持他们在获得正常人类质量后、呈指数增长的能量需求。 另一个通天彻地的身形来到。 居然几乎与上帝等同。 那是死神伊索斯的真身。 血肉蔓延出来，不见边际，出现在基比亚城外的平原中。 有庞大的意志横扫。 “你也一起，只留一具化身便可。” 何港颔首。 伊索斯是这次行动的关键。 一切做完后，上帝自世间消失。 用时三小时。 第58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尼比鲁终章（长章求推荐） 有刺痛灵魂的尖啸响起。 如无数支长笛在演奏某种只存在于更高等非人生物社会体系中的乐章。 诡异、繁杂、音素达到上千种的音节伴随着如笛子长鸣的乐曲在任何一片空间响起。 或者，这不是声音。 而是意志。 声音没法在没有介质的外太空传递。 何港依旧不止一次地通过伊索斯的血肉捕捉到“拉特维斯”这四个可以被人类或灵长类哺乳动物的大脑理解的音节。 “所以那会是什么？” 何港揉自己的太阳穴。 一个族群不可能只有一个个体，除非是贝希摩斯或席兹这样被以创世之能直接从非生命物质进行转变。 所以，尼比鲁必然有同类。 祂所发出的、直接作用在意志与灵魂上的诡异呓语中那些不必理解的音节，必然有着某些独特的含义。 隐隐有些不安。 何港的思维开始极限运转。 他看到有年轻的修女在圣彼得的雕塑面前扯掉自己的衣物，然后用牙齿咬破指尖在洁白的布料上涂上抽象的符号或图案。 如无数条长蛇扭曲缠绕在一起。 只看一眼这艺术灵感迸发的创作，便让人几乎发疯。 伸手，创世粒子直接切割掉大宇宙中这一小部分的物质与存在，何港在梵蒂冈支起白色的巨大穹顶护甲。 他很着急。 但没有办法。 伊索斯已经是沙盘世界中的战力天花板，如果连祂都不能抗衡尼比鲁，把他何港何德何能以第三境巅峰的身体去对抗神明？ “无所谓，我能离开地球。” 他低声自言。 本陷入癫狂的修女在尼比鲁那疯狂混乱的意志冲击散去之后，很快昏迷过去。 何港起身，长靴踩在木制地板上发出踢踏踢踏的声音，他脱下披风，盖住衣衫褴褛、身上满是被抓挠出来伤痕的修女。 昂首，透过圣彼得雕塑双臂的间隙看天窗。 尼比鲁就在那里。 祂的躯干如祂喷射的孢子到地球之后感染化成的半植物有机体一般，生物的界限已经彻底消失。 “扫罗，你要拼命了……” 何港叹息。 他实在是有些一筹莫展。 超凡之路走到如今，实际上，何港已经不怎么能够再掌握历史的发展。 他只能眼看着这条道路被推向不可知的未来，这未来是光辉无限还是万丈深渊，没人知道。 也许在与尼比鲁的战斗中，在被调动每一寸血肉每一丝逸散出来的驳杂意志的过程中，被扫罗意识统一的伊索斯能够从一个血肉集合体，真正踏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说不定伊索斯踏足第六境的契机，就在于次。 大气层外的深空，面朝太阳的那一面。 战况陷入焦灼。 尼比鲁实际上是如传说中奇美拉或相柳那样，一个身体被多个智慧支配的存在。 即使是创造了世界的何港，也从未想过要去创造这样不合常理的生物。 五对类皮革质的翼状物和五组从主体中萌发出来的触手在尼比鲁的周身挥舞。 这些翼状物张开，左侧如主体一样被纯粹的黑暗覆盖、右侧凹凸不平筋膜相连有腐朽的血肉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伊索斯肥硕的身体伸出健壮的四肢，居然能轻而易举地折断尼比鲁伸过来要包裹祂的腕足。 腕足触须之间争斗杀伐，像是两头巨大的乌贼在深空之中缠绕、要拼尽全力杀死对方。 如此诡异驳杂的存在厮杀，庞大的意志以唯心主义宇宙为突破点，居然引动了物质基础宇宙的粒子暴动。 来自太阳日冕层的带电粒子流汹涌澎湃地覆盖过尼比鲁的周身，紧贴表皮向更深的星空发散。 细微的电流闪光出现在尼比鲁与伊索斯的周身。 每一寸血肉都在哀嚎。 但真的以上帝视线、在一个客观角度来看两者的搏杀，尼比鲁简直是以一种碾压的姿态在试图撕碎伊索斯的身躯！ 月球的直径是一千七百公里。 而尼比鲁的从头部到底部的长度是三千公里！ 祂那如破败星球般宏伟的眼球周遭缭绕着雾、火与雷霆，直径居然也堪堪达到了骇人的四百公里！ 再看伊索斯三十公里的身高，哪怕悍不畏死且血肉涌动之间便腐蚀破坏了尼比鲁的身体结构，在如此庞大体量的差距下，也有些独木难支。 伊索斯相比尼比鲁，就像乒乓球之与正常人类。 差距巨大到几乎不可弥补。 伊索斯的身体虽然庞大、由数不胜数的血肉小块构成，但实际上却灵活地像个两百斤的胖子，又远比尼比鲁更加坚硬、意志也更加坚韧。 所以居然能与如蛇群般袭来的巨大腕足周旋并取胜。 祂每一次斩断数十公里长的触手，都能感受到周身血肉的欢呼雀跃与渴求。 星空中没有声音传播的介质，只有直接响起在灵魂中的笛声与斑驳低语。 但如果有作为介质的物质存在，那一定有无比嘈杂的人声响彻，那是伊索斯的血肉在哀嚎、在雀跃。 米迦勒率领着天使们，试图从各个缝隙去摧毁尼比鲁的生理构造，并切断可能存在的神经系统。 但当他们闯入昏暗的、满是腐败血肉与器官的尼比鲁血肉缝隙，地面是如鲜血般粘稠通红的液体。 目光只有往下，才可见物质与光，若有任何一点的高于平行视线，便只有一片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 米迦勒使圣光遍布自己的身体，低声吩咐： “我们需要一点点向内，去燃烧这外神的内脏。” 他把长剑竖起。 剑上的烈焰把光落下。 每个人都平视前方。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脚下被踩碎的腐败血肉之中居然包裹着强劲的植物根系。 “有东西在靠近。” 有身材高大、身上气息居然可以媲美卡米亚这样第五境神明的天使向前，他在米迦勒耳畔低语。 是以撒。 他也参与了这次行动。 他收束自己的羽翼，身上的银色炼金武装覆盖着如筋膜般的黑色血肉。 那是来自伊索斯的馈赠。 警觉地背靠腐败血肉密布的器官壁，以撒牙间仿佛咬着钢铁，面容万分狰狞。 这里太危险了！ 他们从五瓣脑叶之下的腮状器官中潜入，恶臭且丑陋的血肉器官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每前进一步，都仿佛离死亡更近了一点。 “这些诡异的、不知道具体作用的器官，与人类认知中的任何一种可能存在的效用组织完全不同。” 米迦勒也警觉起来。 他把脚从血肉中拔出，高温灼焦了那一片黑褐色的血液与下面蠕动的根茎。 他说， “这样体量的生物，已经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畴，可能会有某些奇怪的寄生生物在与尼比鲁共生。” “持剑！” 传信与传音的天使高声呼喊。 一百个天使肃然站定，而后剑出鞘，每一把长剑都有火光照耀。 这声音沿着器官内壁或外壁在尼比鲁的体内传递，随着声音的传递，内脏与血肉在微微振动的时候，居然有诡异扭曲的血肉与如人或动物的器官组织落下。 这些诡异的东西在整个通向尼比鲁体内的器官通道中扭曲、蠕动，以枯萎的根茎为神经、以腐朽的骨骼或矿物为脊梁，以来自尼比鲁的血肉器官为整体，化作不可名状的、甚至称不上对称形态的诡异生物群体。 它们数量庞大，密布在整个尼比鲁的身体每一个缝隙中。 随着咆哮与驳杂意志的冲击，整个不规则通道都在颤动！ 连伊索斯都能感受到，数不胜数疯狂驳杂如野兽般的意志在尼比鲁的体内苏醒。 但这外神并不能掌控这股意志！ 而在那通向内脏腹地的通道中，血肉震颤、粘稠的液体迸射起来又落下，像是下了一场恶心可憎的暴雨。 米迦勒与以撒皆手持烈焰般的长剑。 “你快跨出那一步了？” “以前在位的时候，就有人奉我为神。” 以撒低声回应米迦勒的疑惑。 他的确快要进入第五境了，已经能够勉强使用神秘粒子来控制某些物质的运动。 手中长剑的火光在这通道中是唯一的光源。 影影绰绰的黑暗伴随着天使们的缓慢移动而移动。 “来了。” 米迦勒眸子里有金色的光闪烁。 他本就崇尚战斗。 真要说起战斗力，恐怕基利亚姆、撒旦与卡米亚三者加起来也比不上他一人。 有残破诡异的身躯被野兽般的意志支撑着向他们扑来，前面、后面，到处都是。 千军万马。 噌—— 剑鸣清脆。 红色十字长剑划过，连带着尼比鲁的血肉、血管、根茎、组织，眼前的一切都被斩断！ 当火光褪去，他的剑闪着银色的光辉，这银色如此亮眼，其中居然藏着浓郁的阴影。 “上帝给了我摧毁一切的武器。” 米迦勒单膝跪下，尼比鲁的血肉仿佛在畏惧他，那些残肢、那些液体、那些器官，全部躲开，只留下盘根枝节的如同血管的根茎。 他抬起头，长剑上银色光辉中的黑色阴影便涌出，缠绕着他的身躯。 现在，再没有凌驾规则之上的事情发生，光能够让他们看见平行视线之上的东西。 他说， “这是……神权。” 那黑色，正是给何港带来一切的原初之物。 创世粒子！ “主的荣光与我们同在。” 以撒低头念诵。 其他天使也相继跟随—— “赞美吾主……” 原本微弱的银色光辉骤然间扩大，在仅仅一缕创世粒子的作用下，眨眼间为尼比鲁可憎诡异的腐朽体内带来圣洁的光。 对，米迦勒或许无法对尼比鲁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创世粒子可以。 何港让他把这几乎无所不能的素带入尼比鲁的体内，并去接近那些一看便是核心的脑叶。 他在梵蒂冈一样能操控创世粒子。 当见到那些脑叶本体之时，何港会在一刹那彻底湮灭它们！ 这需要动用很庞大的能量。 或许小宇宙中已经快要成型的星空投影都要瞬间崩溃，只剩下太阳系依旧高悬。 诡异的残缺血肉生物们仿佛曾经被伊索斯分离出来用以进攻雅各王朝的魔物。 它们在一批次被杀死后，马上又有疯狂到不知道死亡为何物的同类拥挤着在血肉管道的内壁投下斑驳的影子，争先恐后前仆后继地冲向米迦勒和天使们。 “主的荣光照耀前方。” 米迦勒巨剑挥击，他操控烈焰焚烧尼比鲁的血肉，向前踏出一步便有蛋白质烧焦的恶臭升起。 黑色的创世粒子覆盖了他的面部和双手，每一次攻击都带着无与伦比的湮灭能力。 是真正的湮灭！ 一丝物质、一丝能量都不剩余，整个宇宙都彻底失去了这一部分质能。 以撒率领天使们往后，背对着米迦勒，他试图在此时跨入第五境，并以烈焰作为进攻的手段。 他说： “我们为你护佑身后！” “死神不是这怪物的对手，祂的吞噬能力需要时间来筹备，我们必须立刻去摧毁那五个大脑！” 米迦勒颔首。 他的声音依旧保持冷静。 速度猛然提升！ 前方挡路的一切都被一刀两断。 被斩断的东西又被彻底湮灭，那部分消失的质能被何港吸收，强行填充入小宇宙的昏暗混沌区域。 他们在迅速接近第一个脑叶！ 但无穷尽的诡异生物也在冲击着天使的阵型。 每一个诡异生物都堪比第二境乃至第三境。 他们伤亡惨重。 外界。 尼比鲁已经感受到有令自己产生窒息与恐惧的物质在体内诞生，祂终于动用身后那五对长度超过五千公里的、蜿蜒扭曲如中庭大蛇耶梦加得的腕足。 十条五千公里长的坚韧腕足在皮肤间隙之中露出里面如植物般的枯萎枝干，带着足以拍碎一座大陆的力量猛然缠绕上伊索斯的身躯！ 祂们之间的体型相差很悬殊。 但如果单轮个体强度，其实伊索斯要远高于尼比鲁。 大概，尼比鲁是一种介于第四境与第五境之间的超凡境界。 半神。 扫罗自伊索斯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中心的王座中站立起来，他看着外界铺天盖地带来压倒性力量与致死打击的腕足触手。 他的灵魂，乃至于整个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中无数冤魂的力量都要被集中起来，以应对这凶猛的冲撞！ “来！” 扫罗低声咆哮。 从伊索斯每一块血肉组织的声带中，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只是更加沙哑、更加驳杂。 祂们的战斗已经快要介入大气层。 烈焰开始在灼烧尼比鲁的触手。 但猛然间，一对触手焉了下去，似乎瞬间失去了控制。 “米迦勒成功了！” 伊索斯看尼比鲁的头。 原本绽开如五星的、支撑起巨大眼睛的五片脑叶，其中有一片居然彻底消失！ 只剩下外面一层血肉组织构成的皮。 战斗的天平已然开始倾斜。 地面。 何港也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感受到无比的疲惫感从全身每一个细胞中散发出来，但创世粒子的确能够做到影响甚至从根本上湮灭大宇宙中的物质。 尼比鲁的威胁算是解除了。 接下来的战斗已经毫无悬念。 所有的诡异都要俯首。 上帝才是最后的赢家。 “我，就是上帝。” 何港走出来。 一条失去控制的巨大触手从深空中探下，呈现在整个地球所有人的眼中，还在不停抽搐、扭曲。 但操控它的大脑已经被摧毁。 白昼的月在东方天际露出一角。 云散了。 第59章 结束了 2026年，十一月25日，纽约时间上午09：00。 位于欧洲上方的厮杀已经结束好几个小时，有数不胜数的天使从天国大门中飞出，他们用银色的、散发着剧烈光芒的金属绳索牵引那巨大的尸体去往更高的深空。 尼比鲁……死了。 彻底的、完全的、从生物体本质上与物质基础上被抹去了。 祂五星状分成五瓣的头颅全部瘪下去，只剩下脆弱酥软的皮下脂肪和类粘膜组织还支撑着血肉、植物干枯萎缩表层组成的皮。 作为一切“素”的究极本质的创世粒子，拥有无视大宇宙任何物理规则的特性。 甚至连何港都震惊，这种不该被称为物质的基础粒子，居然能在尼比鲁这样不可直视不可击败的诡异有机体上作用出“湮灭”的效果。 他从圣彼得大教堂的长廊走出，跨过一道栏杆，居然莫名其妙就进入了意大利的首都罗马。 这座经历了千年风雨的古老城市如今也只剩下了满目疮痍。 很多建筑都被偶然路过的诡异巨兽推倒，军队也没办法阻止它们。 不过还好，当尼比鲁与伊索斯征伐，它们都纷纷逃入了地底。 “还做生意吗？” 街边有个小吃摊被摆出来，随着尼比鲁被拖着离开地月系，阴影逐渐散去，下午四五点的温暖阳光也终于回到了欧洲。 何港对着老板略有些拘谨的背影轻声喊道， “老乡。” 老头儿居然是个中国人。 之所以看出来，是因为他的小吃摊上摆着阆中特有的保宁醋，看样子是从国内带过来的。 “做，怎么不做……老弟也是中国人？” 老头儿转过身子，看到兜帽下的年轻人露出的是一张东方人的面孔，刚才没反应过来，现在回过味儿好像听到的也的确是中国话。 他挠了挠后脑勺子，把白围裙系上， “老乡哪里的？” “四川的。” “啷个巧？我也从四川过来，跟我老伴儿来看她那啥子龟儿圣母玛利亚。” 老头儿从屁股下面把几个叠在一起的塑料凳子扯开，分给何港一个，大有一副要促膝长谈的阵势。 何港也不拒绝，一屁股墩儿坐下来，又伸手从老头儿胸口衣兜里顺出来一包抽得只剩几根的中华。 他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然后给老头儿塞回去，眯了眯眼： “看圣母玛利亚的话你得去西班牙，在这里恐怕只能看看彼得和犹大什么的……哟，软的？这世道大叔你还能找到这好东西？” “我住简阳，说飞过来就飞过来，烟也不能带多了，就两包，还剩这么几根。” 老头儿拍了拍手，准备去开摊，他看了眼何港， “我姓刘，你姓啥子？” “何，我是温江的，出来相亲。” 何港看了眼菜单。 他撇了撇嘴， “有中国人专属菜单不？” 全是些奇奇怪怪的意大利人才会想象出来的中国小吃名。 “没得，你想吃啥我给你弄。” “来碗酸辣粉儿，” 何港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多加点鸭血。” “意大利人不兴鸭血，他们兴黑胡椒和香草碎……只有海带丝要不要。” 刘老头说着就开锅了，完全没有征求何港同意的意思。 他像是很久没说话，一开口就停不了话匣子， “这世道也怪，我们过来没几天就啥子牛鬼蛇神都出来了，今天你是没看到，还有鸟人和天上的大章鱼。” “你管那玩意儿叫章鱼？” “那不然喊啥？那么大，怕是美国人弄出来的转基因生化武器哦。” 刘老头小小的脑瓜有大大的幻想。 也是，尼比鲁的触手腕足，如果忽略它那巨大吸盘上吸附着的庞大心脏和本身有半植物特征的性质，远看还的确蛮像章鱼的。 何港也不搭话。 他抬头看天。 现在只能看到一点尼比鲁的轮廓了。 这东西的尸体已经被拖出了地月系。 伊索斯的血肉铺开在祂的表面要连着那些腐败内脏一起吞噬进去。 等祂完成这个动作，大概第六境便也水到渠成。 尼比鲁的危机彻底解决了。 何港从未感到如此轻松。 前几天，他总感觉有座山在压着自己。 现在那座山被搬走了。 “啪嗒——” 一大碗不怎么正宗的酸辣粉摆在何港面前，之所以不正宗，是因为意大利根本就没有苕粉。 “将就一下，我老伴儿去超市买菜估计现在还没着落，也不知道这些意大利佬啥时候动工开始恢复建设。” 刘老头点着一根烟，也给何港点着一根。 意大利人以懒闻名，基础建设恢复估计还得靠中国企业投标。 他吐出一个烟圈又吸回去，再从鼻子里喷出来，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我这小吃摊还是有个小娃娃给的，他准备等政府救济，要说这欧美国家也的确是福利好，妈的我都想留这儿了……可不行啊，我还得回去给帮忙带孙子，他们都在七中读书……” 何港越听越不对。 老头儿这是在炫耀。 他也不戳破，吸溜着不怎么正宗的粉条笑着说： “小孩儿成绩不错。” “还行，就是有点皮。” 老头儿好像陷入了回忆，脸上皱纹都笑开了。 吸溜吸溜—— 一碗粉条下肚，何港打了个嗝。 他是有些饿了。 “大叔你觉得刚才那些鸟人怎么样？” 他把话题掰回来，免得老头又说远了。 想都没想，刘老头脱口而出： “看新闻上说这东西是天使，是圣经里边的上帝显灵了……我反正是没什么看法，就是想知道玉皇大帝会显灵不，显灵的话得让他把以前的香火钱退回来。” “那估摸着就算有，人家也不给你面前显灵了。” 何港嘀咕着。 他突然愣住。 目光上撇，看到尼比鲁的轮廓，响起老头刚才说为什么玉皇大帝不显灵的话。 “大叔，我有灵感了。” 他站起身，一拍脑门，然后兴高采烈地转身就走。 他的确是有了一些灵感。 关于第二个沙盘的灵感。 看着何港的背影，老头伸了个懒腰： “真是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啊。” 他就这么看着。 一分钟后，老头也一拍脑门儿。 “忘了让他给钱了！” 第69章 大荒时代 “有贤者诞生。” 何港看沙盘中发生的事情。 他在笔记本上写下这样的语段。 对每一个沙盘做记录，这是一个好习惯，他没有改。 直接响起在灵魂与意识中的婴儿哭啼自下界始，每一个生灵都有所感，目光投向世界的中央。 庞大的创世粒子流贯穿华歘的身体，以物质为展现形式在她的子宫中堆积，居然以其为母，化作一对婴孩。 看到这对婴孩，何港想起雅各王朝历史之前、率领人类从蛮荒智人时代走向大迁徙时代的基利亚姆与卡米亚。 “这是世上第一对自然分娩诞生的智慧生灵，华歘感创世粒子而生。” 何港挠头，突然又有些疑惑， “但……创世粒子似乎并没有完全汇聚到这两个孩子身上？” 随后，他找到了消失的创世粒子去了哪里。 释然。 有人便有厮杀、便有为利益的征伐，如贤者卡米亚便在多么久远的史前已经开始了算计。 这个世界虽还无人，但神与人无异。 大泽之央，方才诞子的华歘居然如有神光，周身污秽落下，在地面堆积成小山。 污秽越来越多，简直像是这生灵在坍塌成泥土。 华歘那庞大如小山耸立的身躯在顷刻间塌陷，化作散发着隐隐然光芒的泥土，这泥土似有生命般蠕动、扭曲，要钻入大泽深处。 一只如白玉莲藕的手臂从这泥土下伸出。 是华歘。 创世粒子裹挟着猛烈的素，在瞬间洗涤她的身躯，彻底消弭帝阙以归墟之土创造先天生灵的无形弊端。 那些落下的泥土，便是无用的物质。 带斑澜条纹的蛇尾褪去，露出一双细长而白的大腿，赤裸周身的华歘脸上隐约有光，俯首去亲吻怀中的婴孩。 头顶异相，风不受蚩峯掌、雨不受媚执，居然有凭空虹桥，似乎连天地都在祝贺圣人出世。 “我为母，天地为父，与帝阙同源。” 华歘声音清脆，她察觉到自己原本暮色苍苍的身体似乎重新焕发了生机活力，也感到肌肉中有无与伦比的力量， “男娃名伏羲，女娃名里牺，皆有称帝之资。” 她为两个孩子取名伏羲、里牺，以乳哺之，而后一步一步向大泽边缘走去。 华歘履天地迹而生伏羲、里牺。 天地足迹之中神圣消散，片刻，便有生灵靠近。 草木生长，如腾蛇在地面蜿蜒匍匐。 麋鹿、黄牛、花豹、猛虎。 猛禽野兽应有尽有。 当有神圣光辉从皮肤体表渗透出来的华歘怀抱婴孩从大泽中走出，所有生灵都俯首以腹贴大地。 大风起。 三两只孔雀使尾羽落下，为华歘编织衣裳、大群猿猴荡过树梢为华歘献上瓜果。 “自华歘始，万物始有灵。” 有声音如此说。 那居然是一头体态神异、金鳞双角、五爪四肢及五彩羽翼的庞大生灵。 如蛇般的身躯蜿蜒，悬浮在大泽之外，眸中神圣异彩绽开，直视华歘。 状若神明。 这生灵开口为神言，动作之间有堪堪比拟诸神的伟岸力量。 居然给华歘一种见到金乌帝夋的感觉。 她欠身，也不害怕。 高声说： “灵早已有之！” “有神形，则为灵。我为应龙，是帝阙创万物时，得最后一滴精血而生，也因此开慧觅长生、见真理，故不算灵。” 应龙的声音高傲而冷绝，居然也是雌性。 她缓缓落到地面。 不触及华歘，却把华歘连两个婴孩围绕在中间，尽可能温柔， “山海图卷以皮为纸创众生，如今众生仅有兽，你三者填充灵的空缺。” “吼——！！” 有凶兽咆哮传来。 大地震颤。 远处山脉猛然坍塌，有巨大的斑斓兽形在大地投下骇人的阴影。 “饕餮！” 应龙呼啸。 她的声音让那凶兽战栗着逃离。 华歘也淡然。 她颔首： “日后，或有大世，则当有你一席。” 华歘不觉得应龙只是为她而来，这伟岸的神兽大概率是看中了伏羲与里牺的潜力，想要在未来可能出现的大争之世占得一席之位。 于是自此，华歘便携带伏羲、里牺一同，在大泽之西、泰山之下，与应龙一同生活。 第四个千年纪元很快结束。 第五个纪元开始。 进化粒子让绝大多数凶猛异兽开启灵智，其中有些基数为一的个例居然强行突破创世粒子对基因的封锁，进化出双套生殖器官，成为雌雄同体，独自一兽便繁衍出一个族群。 这是一个荒芜而壮阔的时代。 大泽、高山、荒原、四海，皆有巨兽，或神或凶、或善或邪，庞大而伟岸，动辄翻覆山峦、断流江川。 这个时代，是大荒时代。 进化粒子的被动应用达到巅峰，异兽爪牙可断金石。 也正是这个时代，建木往上，已经扩张到下界一成大小的天界，一百三十五神明各建宫邸，又皆以道果果皮画出眷族，成天庭臣子。 这些氏族以建木上凡体果实豢养如龙般的长蛇，以此为生。 皆形态各异。 或神首兽神、或背生羽翼、或如虫豸、或如走兽。 一百三十五个氏族在天界繁衍生息，寿命悠长、高高在上，虽然只是侍奉神明的眷属，却始终视下界生灵为泥壤。 唯有虞神眷属，元始氏族人，形神如帝阙，直立行走之间，居然有神明之态。 但天界生灵与下界生灵有别，天界生灵体内天生有创世粒子，也即天生便因“思想”而有主观唯心主义宇宙。 又因为何港在创世之初所立规则，只要修出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便会得到天地所赐予的一缕神秘粒子。 故生灵死则为鬼。 所以，当世间过去一个纪元，整个天界居然随处可见幽魂恶鬼。 这让诸神都头痛不已。 这些实际上是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的无定形、高流动性物质可以对氏族成员造成致死的伤害，而能够对它们造成伤害的却只有诸神。 但因为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中自我意识的存在，鬼实际上是可以沟通的。 有通灵的巫师应运而生，开始试图与鬼交流。 这类人，被称为祭祀。 诸神使祭祀为臂膀，逐渐演化出祭祀文化，并以所得祭品为攀比。 第61章 安置一号沙盘 很快回到纽约乡下。 普莱西德湖。 安娜外婆的城堡。 何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跟她解释清楚，自己这几个小时一直在不远处的镇子上，并的确见到了政府派出来的搜救队伍。 整个地球都受灾严重。 但这都与何港无关了，他没有召回天使却关闭了位于梵蒂冈上空的天国大门。 “神”，的确在这个世界出现。 只是这群神，是何港所创造。 他让以撒作为天国在地球的代言人，与梵蒂冈的教皇接触，并使后者坚信上帝正在看着这世界。 来到与一号沙盘相对的二号沙盘，何港眉头微皱，看这片荒芜的土地。 “小宇宙中的质量与能量增加了百倍，已经可以创造几十个像太阳这样的恒星。” 消化掉伊索斯反馈回来的、从尼比鲁身上夺取的质能，其中居然包含着及其浓郁的进化粒子和神秘粒子。 这让何港的个体力量飞速提升，迅速进入了第四境，甚至还有余力。 他看这沙盘的大小，有些不满， “结界内的世界与大宇宙相分离，不是单纯以物质作为分界线，而是类似宇宙膜的东西，所以，这一片区域已经算是另一个宇宙……” 何港伸手。 他用心去感受空气中一切物质，察觉自己被密密麻麻几乎占据每一丝空间的、进行着无序运动的基础物质所包裹。 “扩张。” 他说。 整个如圆盖叩下的结界便开始猛然扩大，原本是以五十米宽度的人工湖向外两百米，现在整整向外再度延伸三百米。 所有原属于大宇宙的物质都被湮灭然后重新组成，包括出现在结界延伸范围内的任何生命体。 尼比鲁的尸体中蕴含无比浓郁的素，当物质被湮灭，这些素居被何港所吞噬吸收。 虽然无法体现在实质上使他更加强大，却让他能够庇佑更大范围的领域。 发生如此剧变，雅各王朝震恐。 有人认为世界尽头扩张，是上帝的恩赐，为人类创造更多土地，让文明四处开花。 “席兹，你要限制自己的行动，从此只在这一界，昼夜依旧不变，每日自东海往西天，要使世间有黎明黄昏、春去秋来。” 何港指着已经空出大片荒土的一号沙盘世界，如此告知席兹， “从今日始，你亦可称神。” 这首如雄狮、背生双翼的通天巨兽在空中亘古盘旋。 它似乎被点通了智慧，眼睛里有了一丝通灵的神色，向何港颔首，便趁着夜色猛然落入海沟之中，与撒弥尔为伴。 过去，因为席兹的运行方式是环绕，一号沙盘世界从未有过黄昏黎明、春耕秋实。 但从明天的第一缕阳光落下开始，雅各王朝将沐浴在朝阳之下。 新的纪元要开辟了。 更多的土地、全新的规则，都会让这世界进入又一个全新的、与过去迥异的时代！ 安排完席兹，何港终于看向一直沉睡至今的另一头通天巨兽贝希摩斯。 如巨龙般匍匐。 它的身体在这无数年岁月的蹉跎中，居然成长到了骇人的三米之长，放在沙盘世界大概算是一个五十公里的庞然大物。 甚至它的身体巨大到已经开始触碰到沙盘世界物理定律的界限，骨骼有些无法承受如此的重量要开始根根崩碎。 既然要创造新的沙盘，那就应该日月易行、江河改道。 城堡大门外的沙盘，这里依旧是一片荒土，只是各种素的浓度远远超过一号沙盘世界和二号沙盘世界。 何港看这沉睡其中的巨兽，沉吟，最后说： “你应与席兹同伴，去往雅各王朝之西，山川江河为你所用，曾隶属死神伊索斯的半兽人族也应与你共同迁徙，他们要奉你为神。” 受伊索斯疯狂意志感染、堕入无边黑暗的半兽人种族，他们生活在天堑山脉，终日与混沌为伍、与邪灵作战。 这也算是一个新的亚种。 何港给他们生存的空间。 如此，便随贝希摩斯前往西边，马上要有新的种族在这个世界兴起。 巨兽移动，头颅耸入沙盘世界中的云层。 连不可逾越的天堑都无法阻挡它的前行。 《史记列国传》有记载： “基利亚姆纪1075年，神赐荒土，日月易行、山河改道，王亚设于极西见古之巨兽，称贝希摩斯。” 见一号沙盘世界逐渐趋于稳定，以基利亚姆、卡米亚为首的诸神开始探索西方多出来的大块土地，并在这过程中与本就处在神葬荒原西方的游牧国度发生冲突。 似乎世界很快恢复正常。 土地增长、巨兽降临、黄昏黎明与春秋新现，这些事情带来的冲击都很快被时间磨灭，人们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任何变化。 何港松口气。 一号沙盘世界算是一个很成功的实验样本。 创造世界、创造文明是行得通的。 他想了想，把小宇宙中庭上被命名为利维坦的巨大海兽放出，在一号沙盘世界的汪洋中翻滚，鼻息吐出的蒸汽如海底火山般壮阔。 这样，天空、陆地、海洋。 三巨兽齐聚。 “又是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的开篇啊，这注定是比曾经扫罗披荆斩棘开创超凡之路时更加辉煌的时代。” 何港慨叹。 很快，野心家们就会发现，曾给诸如基利亚姆与卡米亚这样的古之贤者带来无限伟力的神之碎片便是来自天空的席兹与西方的贝希摩斯。 腥风血雨会席卷整个世界。 为了成神，为了成就更高等的生命形态，任何一个生物都会奋不顾身、悍不畏死。 米迦勒也自天国大门回归。 他受何港授意，向整个王朝宣布： “这个时代，该被称为……黎明时代。” 举世沸腾。 过去从未有过任何一次神明为时代命名的先例。 也有人不合时宜询问死神伊索斯何在。 但新王亚设以雷霆手段镇压那些不合之声。 又三年。 本就几乎等同于裂土封疆的巨城王侯开始在西方发展，他们自称列国，与雅各对立。 亚设王气急败坏，居然号召大军，要镇压叛乱。 何港只感到有趣。 在他眼中不过短短半小时不到，凡人们便已经经历了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瞬间。 小规模战争在开始爆发。 “打打，死得越多我越快突破。” 何港哼着小曲儿，终于要开始着手创造新的沙盘。 第71章 应龙战墟馗 “应龙化人，也是有趣。” 何港看得津津有味。 他看这一沙盘世界中走出的超凡，实际上基础却是兽类颅内天生反骨，这反骨应天而生，算是一种进化而出的、可以对素进行运用的器官。 当兽入第一境煅体，要拆分器官降临意识时，最开始煅造的，便是这块反骨。 有些类似一号沙盘世界中存活不知多少载岁月的北海巨妖克拉肯。 只是克拉肯天资一般，从寒武纪开始，存活近二十万年，体内纵然积蓄如此庞大的素，也依旧无法在获得超凡之法后，进入第五境。 何港看得真切。 时间流速过快，居然让应龙在外界一天之内便从无到有推演出了来到第四境的方法，天资之卓越恐怕已经超过扫罗。 “到了第四境，反骨的作用得到最大程度的开发，已经可以开始自主运用外界神秘粒子，并在反骨的托举下凝聚出类似神格的能量结晶体，只是这结晶体是纯粹由神秘粒子构成。” 何港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些话， “这能量结晶体，我称它为丹，内丹，是兽类修者进入第四境后才会拥有的能量核心，也称得上是为第四境提供庞大神秘粒子消耗的核心。” 化形的原理是通过神秘粒子对物质的绝对掌握，使自身形态坍塌成气体分子，再在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中自我意识的支配下，使气体分子在绝对零度的条件下成为不定形、高流动性的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 再逆转这个过程，改变分子排列和器官组成，使重组的身体形成另一个展现形态。 这是对神秘粒子和主观唯心主义宇宙应用到极致的表现，也是第四境强大的一个方面。 与诸神眷属氏族身死后化作的恶鬼不同。 构成恶鬼的量子幽灵在坍塌之前，是生物体内所蕴含的少量高原子序列微量金属元素，这使他们的躯干非常稀薄且非常不稳定。 何港也把这种超凡的技术应用到自己身上。 他使自身极少部分的物质气体化，而后使这些物质进入运用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再在主观唯心主义宇宙的操控下与其进行量子纠缠，使波函数坍塌成固定形态，居然真的形成了可以寄居意识的幽灵态化身。 “我称这一招为灵化之术！” 何港握拳作奋斗少年状，感觉自己又比昨天牛批了一点。 只是左手食指丢了一小截——他用组成这根手指的物质来创造了旁边那小小的量子幽灵。 过了好几秒，才又加了一句， “师承加藤断。” 且不说何港这边鼓捣着t到了类似元神出窍的新技能，沙盘世界中，墟馗与麾下的眷属已经即将赶到位于世界中心的泰山。 应龙身边聚集着无数体型如山峦、或雪白或五彩的各色异兽，它们昂首，头顶居然汇聚着神圣的云霞。 “自天地初开，昊天上帝造诸神万物，便已为众生规定名称，唯神可赐眷属名号。” 应龙化作翩翩女武神，身上原本如彩霞般的飘然仙羽居然伴随着一阵鸿蒙的金黄光芒像是物质与反物质湮灭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弭褪去，而后又有金色的细密鳞甲出现。 英姿飒爽、宛如天神。 应龙往前跨出一步，似金属的裙摆鳞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微鸣。 她空手，却比持刀剑更具威胁。 音如天籁，应龙已经看到了天际出现的庞大神明，她周身有神力汹涌，说： “今日，我要镇压神明，亦当有赐名之权，此战若胜，我便有名为庚辰——” 话未落。 雾神墟馗便已经杀至身前！ 神明虽无超凡之基础，却算得上是阉割版的第五境，肉体强度在创世粒子分解出来的大量进化粒子促进下，简直比世间最坚硬的物质还要坚不可摧。 又有神秘粒子辅佐，可简单操控力场及物质运动状态。 居然在瞬间，便把应龙庚辰撞击得落下泰山，两个庞大的身躯纠缠厮杀，刚接触，便几乎要用身体每一个可以作为武器的部分撕裂对方。 墟馗虽然只执晨雾，却也掌握世界法则，享有果位，在这世界自然称得上是全知。 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 应龙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入他的耳中。 诸神腐朽，这是事实。 但墟馗厌恶这种言论。 于他而言，神，千秋万世。 大荒时代，没有丝毫技巧，也没有丝毫经验，战斗便是纯粹的肉体碰撞、爪牙撕扯、血肉崩碎！ 应龙第四境，居然与墟馗神境相争不落下风。 宛如两尊山脉巨人在咆哮厮杀。 眷属也与泰山下的无数猛兽厮杀到一起。 一时间，鲜血横飞。 血肉横流。 来自天界的神明眷属大概是数百上千年来习惯了下界生灵的血食供奉，见到被帝阙以皮为纸画下的生灵居然胆敢同神征伐，愤怒癫狂。 他们以兽皮遮羞，浑身肌肉如金属般泛光泽，各自同在应龙教诲下踏入超凡的异兽作战。 这是第一场两界之争。 天庭不过出动不到一成甚至可以说只能算是微末边缘的力量，而以应龙为首的下界兽族，却几乎倾巢而动。 天崩地裂。 山川崩溃。 大泽翻腾。 应龙与墟馗的征伐简直恐怖，体型相比人类庞大数以千百倍，搏杀之间，百丈高的山林瞬间被撕裂。 他们挥洒的鲜血落在地上，有绿芽探头。 神血落，万物生。 两者都没有言语，只是以拳脚相向。 “这是最原始的争斗，也是最蛮荒的讨伐。” 何港如此言语。 他不觉得这样的战斗无聊，只感到世界诞生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即使是一号沙盘世界这样已经诞生数以十万年计、还已经有文明繁衍的世界，技巧、以及对素的应用，都还停留在最基础的环节。 仅仅是可以利用而已。 两个世界，究竟哪一个可以率先出现能够真正开创万载盛世的天骄？ 无人知晓。 哪怕这个世界依旧有如帝阙这个的创世之神，还有如伏羲、里牺这样生来便负重担的生灵，何港依旧不觉得他们便稳操胜算。 世事无常。 因果，何人能说得清楚。 或许再过不知道多少岁月，仙术、魔法、斗气甚至符文，这些可能的、对素的超凡运用，都会出现在这两个世界之中。 “我期待那样的盛世。” 何港张开双臂，伸懒腰。 应龙与墟馗的战斗，天平正在迅速倾斜。 前者本就有创世之神的精血为引，天生神圣，说来比诸神得道前的先天生灵还要高尚。 又逐渐走出真正的超凡。 虽然第四境，却乃一世天骄。 力量之强可以撼动山海，而且第一境对周身血肉器官的单独进化，让应龙的恢复能力、肉体强度，简直强横到了极点，恐怕即使是诸神之间，也仅有寥寥几尊可以角力。 再反观墟馗。 先天生灵、道基不稳。 肉体相比步步超凡的应龙，说不上孱弱，却也漏洞百出。于天庭千年，只是享乐，吃喝昏睡，居然还沉迷了眷属的美人舞蹈，整天凭栏听曲 虽然有道果得果位，但晨雾弥漫也只能冻伤应龙表皮而无法伤其根本。 果然，交战不过片刻。 墟馗便夺路而走。 一路横推万丈山林，踩踏无数走兽，口中连呼“怪哉”，就要奔回建木。 一时，神血洒长空！ “里牺当如此也。” 打磨光滑、整洁干燥的山洞中，已经亭亭玉立的里牺依靠着石壁，对如女武神般英武的应龙向往不已。 而另一以兽皮遮羞的青壮俊秀男子，则以手撕一青叶氏眷属，鲜血都不曾迸射便又落到大泽之中。 他不去看应龙，反而看奔逃的墟馗，眼中灿若星辰。 低声自言： “若诸神皆腐朽，彼可取而代之。” 第63章 新的沙盘 新的世界，该有一个框架构造。 何港早已经有了想法。 他调整这一单个沙盘的时间流速，使其如雅各王朝初始之时那般，外界一日，此界十万载。 又改山川河流、也改各方地貌，汪洋引向四周、东高西低，有一山脉贯穿南北。 世界极东，有一参天石柱耸立，样貌如古树，高不知几何，围百里。 何港在世界的东方竖起一根石柱，哪怕是站在地球人类的角度来看，也称得上是参天，得三个人合围才能抱住，高有三十米，顶端如树冠般散开，占据上百平方米的空间。 怪石嶙峋、接近天际。 “依旧在海中播撒生命？” 何港沉吟。 他在世界中央的山脉旁站定，脚下有创世粒子盘旋、萦绕、逗留，最终在这里留下两个巨大的足印。 “不，这一次，由神创世。” 终于还是下定决心。 对创世这事儿，他不熟，也只好一点点摸索、一点点从过去的经历中总结经验。 就现在来看，使生命自然发展，似乎也算是一条很成功的道路。 但如果从开始，就给这些生命最高的呢？ “神创世，那么最开始，要有神。” 何港在混沌无光的荒芜中挥手，他体内创世粒子汹涌澎湃，气势冲破天际，整个地球上空都有回音缭绕。 在杀死尼比鲁后，进化粒子、神秘粒子与时零粒子在他体内小宇宙的浓度已经高到一种骇人听闻的程度。 三种素相和，又化作无穷尽的创世粒子。 这是一个正循环。 外神似乎是一种及其特殊的存在，连大宇宙都在排斥祂们这样的生命体。 伊索斯与米迦勒联手杀死尼比鲁，原属于后者的所有“素”几乎原封不动完全反馈到何港的小宇宙中。 已经有了创造米迦勒与撒弥尔的先例，何港再做相同的事情倒算得上是得心应手。 “那么，依旧以原生物质宇宙为基础，创造以碳基生物为核心、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为辅佐的先天神明。” 何港动手。 他把创世粒子填满原子与原子之间的每一个缝隙，再用最基础的原子来构筑分子、细胞、组织、器官…… “伊索斯创造魔物时，便是以血肉相凝，祂的组织之中有相当成熟的再生、发育、繁殖等能力。我模仿这血肉，赋予先天神明以不朽、再生的能力。” “把他的身体在初生之时便化作一个完整的、却又与物质宇宙基础相连通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与扫罗的超凡路不同，这一先天神可以依靠自己周身源源不断的创世粒子来做到按照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为模板改造基础物质宇宙。” “也就是说，我创造了一个新的创世神。” “创世神，创造了创世神。” 何港颔首。 他做完这一切，看眼前混沌中涌动的卵状血肉，只感到有神圣的气息在其中孕育。 这生物，一诞生便该拥有如雅各王朝第四境巅峰乃至第五境的伟力。 虽有如此的力量，他却实打实的依旧只是一个“凡体”，只要是凡体，便有绝对的成长空间和无限的成长上限。 难以想象，当眼前这血肉真正孕育出拥有自我概念的生命，他又踏上一条完全不同的超凡路，这会成为一个多么恐怖的存在。 “或许，比肩我？” 何港如此想。 但随后，他摇头。 不可能。 哪怕本质再纯粹、再至高无上，造物依旧是造物，即便这造物的模板便是创世神。 混沌中，有血肉孵化古神。 这是第一步。 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既然要创造一个以神明创世的、绝对超凡的世界，那么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便是世界观。 如果一开始何港就搞个蒸汽机给人家，然后把古神拉去中国随便找个县中接收九年义务教育，你信不信回来之后这世界如果发展出了文明，这文明大概率得进入第一个五年计划？ 何港要创造的世界观，便是“天生万物”。 如中国古人所认为的那样。 《礼记》中有写：“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俱为其本，可以相配，故王者皆以祖配天。” “万物本乎天”在中国历史上被第一次有记载地提出来，便是这里，意思是所有的一切都源自昊天，都是天创造的。 这句话说的其实是宇宙的起源问题——天是万事万物的创造者。 那这天是什么？ 昊天上帝。 这与何港正在干的事情一模一样。 也算是为这世界创造了“天”。 “第二件事，为古神开慧。” 何港如此说。 他当然要为即将从纯粹血肉中分娩出来的古神开启智慧、灵智，并为这世界所出现的第一个生灵植入一些东西。 生命诞生之初都如白纸，不沾染丝毫尘埃，也许古神诞生之后并不想创世，那不是白白浪费精力？ “你为先天古神，世间唯一神、唯一生灵，一切都要诞生于你的意志。” 何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装订成册的人民出版社版《山海经》，当时买它的时候那地摊老头儿极力推荐旁边本应该附赠的山海经异兽画册。 他也一并拿出来了。 要想把知识或者某些刻板的印象画入某个生灵的脑子里，对何港来说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他随手创造一个唯心主义宇宙，以此通过媒介把有关山海经中异兽生灵的知识无序灌溉入古神还未成型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中。 于是隶属于古神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便先于沙盘世界开始发展一个类似山海经的世界。 届时，当古神诞生，第一时间，他便会把这些生灵复刻到现世。 这便是真正的创世第一步。 “我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何港挠了挠后脑勺。 又能偷懒、还能坐享其成，这样的好事天天来也不嫌多。 他又来到极东，参天石柱一旁。 在这下面不远挖出一道十米深的深渊，大洋流入其中，不见增也不见减。 “极西天堑为昆仑，此极东深渊为归墟，以此，世间初定。” 第64章 阴阳定，六道分 “目之所及，所见甚好。” “唯一不足耳，阴阳不分、六道不全，今日便补齐阴阳、新建六道。” 何港在荒芜中坐下。 他抚摸其内已经有人形的血肉巨卵，一股无比神圣的意志自这血肉中升腾，混沌中带着几分清明，懵懂中又带着几分灵智。 他记得，雅各王朝基利亚姆化名所罗门王，在极西巴别伦废墟尝试联络死者，并从岁月史诗的无尽长河中发现了七十二个坚韧的灵魂，他们化作恶鬼在巨城旧址中游荡。 “恶鬼”。 是唯心主义宇宙的产物？ 不。 何港也对这七十二魔神进行观测，它们有形体有质量、是物质宇宙中切实存在的实体。 有“鬼”的一切特质，畏惧阳光、周身极寒，超高速移动、无法被触及却能够通过瞬间穿过有机体以达到对该有机体造成极度腐蚀的伤害效果，并且还能够穿过一号沙盘世界中已存在的任何一种材料所建造的墙。 这一切让何港都怀疑，当初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灵魂在这世上是否真实存在。 但他的大脑已经发展到了何等程度，恐怕如果何港自己愿意，甚至能够让名字出现在诺贝尔奖项的提名上。 用现实世界中一小时、雅各王朝两年的光阴，何港探究所罗门王座下七十二柱魔神的真相，也去寻找灵魂在这世上的实质。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 “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 所谓的恶鬼，所谓的灵魂，不过是生物体在机体正常运作时、开创了属于自己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 他们有意或无意地使自己的意志强行与物质基础脱离，身体基本分子瞬间被强作用力崩碎、分子键断裂化作无序运动的气体原子。 再在主观唯心主义宇宙因为脱离物质基础而崩溃的瞬间，使用神秘粒子让周围物质运动状态趋近于零，让温度达到真正物理意义上的绝对零度，把身体组织所有构成原子的量子态束聚成单一状态的量子态。 这就是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 算是一种未被科学界提出的、唯心主义存在以唯物主义手段进行解释的经典案例。 最主要的构成前提便是绝对低温。 常温下的气体原子行为绝对无序、不被爱因斯坦认可，原子之间以及与器壁之间互相碰撞，其相互作用遵从经典力学定律；而低温的原子运动，它们的相互作用遵从量子力学定律。 “这其实与刘慈欣描述的球状闪电里面的宏电子相似，宏电子是费米子，林云便是费米子凝聚态的量子人存在，本质与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的量子人相似，都是不死心的量子幽灵。” 何港如此说，他又有些不可思议， “但费米子具有互相排斥的特性，它们不能占据同一量子态，因此其它的费米子就得占据能量较高的量子态，这意味着林云本质上不可能用一个原子的波函数进行描述，她应该不太可能化为幽灵。” 虽然对《球状闪电》的内容有些微的质疑，但不可否认，正是在无限的知识海洋中徜徉时，看到了这本刘慈欣的着作，何港才有了对七十二柱魔神本质猜测的灵感。 也就是说，七十二柱魔神，实际上都是自身肉体化作气体原子之后、由尚未崩溃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中存在的意志操控原本第五境才能操控的神秘粒子控制周围基本粒子运动状态达到绝对零度后，气体原子量子态归一化作的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 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等价于一个量子，能够波函数所描述。 所以，七十二柱魔神的存在，是因为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与物质基础宇宙之间的微小连接口，使主观意识与凝聚态身体产生量子纠缠。 而意识的自我观测，又使凝聚态幽灵的波函数坍塌形成稳定的实体，并受意识的支配而行动。 所以这些幽灵有那些特性也就不足为怪了。 能穿越任何一种形态的障碍物，和光波能穿越玻璃是一个道理；能高速移动是因为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物体具有超流动性，流动时候不受任何阻力影响；畏惧阳光周身极寒是因为形成宏量子幽灵的前提便是绝对低温，长时间光照所吸收的能量会使量子幽灵形态彻底崩溃。 而那些恶鬼穿过有机体会达到腐蚀效果，是因为超低温对有机体的瞬间损坏，使细胞在极短时间内极致收缩，形成类似腐蚀的效果。 如此，真相大白。 世界还是唯物主义的世界。 幽灵是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的宏量子幽灵。 “修魂者死为鬼，鬼当去归墟之下极寒之所，为阴间。归墟留三道通以下，一道湮灭、一道往生、一道封神。” 何港改变世界规则，使任何生灵若修出主观唯心主义宇宙，走上类似雅各王朝神赐血肉的修炼方式，那便得天地所赐的一缕神秘粒子，在死亡之时被世界规则改造成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 他来到归墟之前，挥手，便有绝对阴寒的巨大空间在地底三十米生成，与参天石柱齐高，却铺开几乎有上面的沙盘世界那般巨大。 他说， “古神出世万载，要创新神守于此，按生灵功德分湮灭、转生、封神三途。” 接着，何港又去往极西昆仑。 他又相似地在这昆仑山脉上留下三条自阴间往上的大道。 说话间，世界规则便悄然变动。 他说： “昆仑墟留三道通阳间，一道人、一道牲畜、一道阿修罗。鬼自归墟转生道入阴间，修行百年千年，便可入此三道。古神应再创一新神，镇守昆仑墟，按功分往生。人道投人胎、牲畜道投畜牲胎、阿修罗道投花树草木胎。” 这些话如箴言般刻入血肉中古神的意志与灵魂中。 言出则法随。 这就是何港在沙盘世界的伟力。 他再看这无比混沌黑暗的世界。 阴阳定，六道分。 深深地出了口气。 任何一个世界，不管是进化粒子还是神秘粒子，最终都会机缘巧合之下产生“鬼”这一概念。 若是弱小不堪有形无实便罢了。 若化作恶鬼，就又是一场滔天灾祸。 如那七十二魔神，在被所罗门王收服之前，也已经祸害一方，屠戮一城。 到此，二号沙盘世界初现雏形。 第65章 昊天创诸神 “自此，世间已有两神。一为中天大日，永垂不朽、亘古不灭；一为吾，占果位昊天，大日果位帝夋侍奉左右。” 巨神仰望穹壁，他举目之所极，居然堪堪可见天圆地方、归墟昆仑，只可叹世间荒芜、无甚生气。 他又宣言， “今我初生，无名，便自赐名号，以天为姓、以地为名，天为帝、地为阙，我生而分天地，故名帝阙。” “世间有至高伟大，昊天上帝行走山川之中。” 中天穹顶的帝夋，见有鸿蒙之光芒自整个天地向帝阙汇聚，世界规则都为这昊天上帝的宣言而撼动。 何港也颔首。 他以山海经古册为引，为帝阙开慧，自然知道这巨神发展大概会趋近于地球古华夏至高之神，却也的确没有料到会如此接近甚至相同。 《通典礼典》有载： “所谓昊天上帝者，盖元气之广大，则称昊天，远视苍苍即称苍天，人之所尊，莫过于帝，讬之于天，故称天帝。” 如今，这世界的流速被何港调整到外界一天，此界千载。 帝阙行走在无比荒芜的大地，用双足丈量山川、用双目记下风雨变幻，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风，是我的呼吸；这雨，是我的汗水。我虽为昊天，但世界万物当有自身演变之规律。” 他看世间万物，了无生机的同时毫无道法自然可讲，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昊天”这一果位。 这不应当。 于是帝阙从昆仑之渊捧起泥土，随手掷出，世界法则按照他的想法来运行，把果位分出。 他盘膝坐下，赤裸的身体有霞光万丈，真如古神那般伟岸，而非一个毫不自知的造物。 帝阙如此吩咐： “一者为风神，一者为雨神，是创世之初的先天神明，如帝夋，可享果位。风神名蚩峯，掌风；雨神名媚，掌雨水。” 两团泥土被赋予少量创世粒子，它们的被改造过程像极了当初何港对席兹与贝希摩斯进行的改造。 帝阙自身连带着昊天这一果位所拥有占据的创世粒子又减少分毫。 “守恒”。 即使是如帝阙这等存在也遵循这一原则。 创世粒子数量不变。 一者增，则一者减。 两个如金乌帝夋般生而神圣却又位格远不及之的巨大生物匍匐在帝阙面前。 风神蚩峯状如异兽，身为麋鹿、有金钱豹纹、孔雀头颅、腾蛇尾翼，头角峥嵘似绝世凶物，却又无比神圣面容端庄，那孔雀头颅的正面露出一张严肃决然的男性面孔。 雨神媚阿娜多姿，是天地间出现的第一个异性生物，身形与种族面貌特征居然与帝阙相似，只是体型庞大，挥舞裙摆便有水雾弥漫。 从这两尊古神出现，世间就有了自然发生的冷热空气对流，液体蒸发气化、气体冷凝液化等物理过程。 “我观察世界一整天，现在终于算是看出了帝阙所创造的‘果位’修行体系，究竟是什么意思。” 何港在沙盘外如此说。 他用牙签插着猕猴桃，悠哉悠哉。 新闻里到处都在播报政府在哪里哪里发现了多大的坑洞这些坑洞不知道多深，那些怪物就是进入了这里面消失不见。 与他无关了。 人类有属于人类自己独特的、应对各种危险和磨难的方法。 也有诸如意大利政府外交官员这样偷偷摸摸想和以撒攀上点关系的家伙，却被闻讯赶来的第四境大天使揍了一顿扔出去。 何港看着沙盘世界中帝阙所做的一切，心中了然。 他说： “我以为‘果位’这东西是独立于世界规则之外的、位格极高的超凡方式，现在看来，不过是利用创世粒子与这个世界之间不可磨灭的联系，用主观唯心主义宇宙来蒙骗世界，使某一单个生物体被世界认作是某一规则。” 如雨神风神这样因为帝阙而占据果位的先天神明，位格大致在初入第五境的样子，且战斗力绝对远不及通过一点一点修行成神的卡米亚或所罗门王。 但生而神圣，也算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超凡。 帝阙言行之间便走出了何港都未曾想到的超凡。 这些先天神明要是出现在外界，战斗力也不会因为离开被创世粒子创造的世界而降低。 因为创世粒子的存在，他们可以借用沙盘世界的力量。 以何港的身体为媒介。 真是骇人听闻。 何港打了个冷颤。 他似乎已经感受到有一股又一股如暖流般的庞大能量从自己的每一根血管中奔涌而过。 此时，帝阙从昆仑往东，一直走到东方。 这里是归墟之所在。 但归墟之上，有参天石柱。 “天工倒是生得奇巧。” 帝阙抚摸这坚硬的、亘古未曾有过一丝变化的石柱，又见到如阶梯般盘旋向上的表皮纹路与巨大树冠一样展开在顶端的大块苍穹土地。 “此石柱，当为建木。” 又有创世粒子自帝阙体内升起，昊天果位再被削弱。 这石柱在恍然间化作参天巨木，一拉就剥落下树皮，那树皮之下是白玉般的主干，又很快愈合。树皮外包裹色彩像冠帽上的缨带或黄色的蛇皮。 神圣而不敢让人直视。 它的叶子像罗网，果实像栾树结的果实，树干像刺榆，树冠展开如一整个世界，其上平整而有山丘凹地。 雨神媚受帝阙之授意于建木树冠的凹陷中灌水，呈湖泊，吸收穹顶的灵气也即神秘粒子与进化粒子，化作天池。 建木本身此时也是一神。 且庞大而不可移动。 意志精纯居然让归墟下阴间入口被一层膜所封闭。 “建木为神，木冠为神之所，我为昊天上帝，当万物皆定，则居建木之上，创无上神庭、讲道妙法自然。” 帝阙言出法随。 建木之上树冠越发坚实，且日复一日有所增长，居然真的像是自成一界。 于是，帝阙诞生的第一个千年就此过去。 他在建木之下盘膝而坐，脑中勾勒第二个千年自己所当行之事。 直到现在，这个世界依旧没有任何通常意义上的生物种族诞生。 虽有诸神，却无生机。 何港也不着急。 神创世，自然是要几日光阴的。 第66章 建木生道果，诸神临天庭 第二个千年开始。 帝阙自沉眠中苏醒，寂静的世界没有给他带来丝毫安宁，相反，他愈发感到烦躁。 “世间太过死寂。” 天帝帝阙在建木下盘坐，如此说。 他是第一个生灵，也是世间万物的父亲、长者。 但，“死寂”，并不是一个造物。 中天穹顶的大日金乌帝夋把灼目的烈日投向东方，使建木的影子落在归墟上，几乎要延伸到世界尽头去。 在这烈日的灼烤下，帝阙沉醉于自己曾初生之前，在无止境混沌黑暗中所听到、所看到、所切实感受到的一切。 他的记忆有所残缺。 当血肉巨卵孕育昊天时，灵智未生，何港所灌入的一切知识斗只为他留下了一个大概。 就像一个长久而不可言语的梦境，当然，神不会做梦，这个时代还没有“梦境”这个词汇。 “建木上，我为天帝，若筑亭台轩榭、宫阙万间，则当称天庭。天庭应有诸神。” 帝阙起身，他又以归墟之土捏造形状，或人或兽，又或花树草木，应有尽有，无一例外皆有创世粒子撒去。 一个又一个神态各异、形体不一、天生神圣的生灵出现在帝阙面前。他们皆着仙羽襦裙，乍一看居然比浑身赤裸的昊天上帝还要光辉耀眼。 “执掌山川者，曰扶桑，当与建木为伴，日高一丈、直至万里、可见天圆地方。” 山川神明，扶桑。 他居然是一株伴生桑树。 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 初生的扶桑，根须化作足、枝干化作手、相依偎的冠化作头颅，居然有两张面孔，仅仅站立在那里，便顶天立地周身神圣，似乎要与建木试比高。 扶桑自归墟之土而成，对归墟有一股天然的亲近。他在地面奔走，于建木的后方、大洋的边沿扎根，再往东一寸便是归墟。 “火神执烈焰，曰煜，与穹顶帝夋呼应，一者为天火、一者为地火。” 火神煜，形如帝阙、四面八臂，虚发皆赤红，力大无穷。他站立在大荒中，硕大如山峦的身躯便在因烈日长时间灼烤而干涸坚硬的地面踩出龟裂的纹路。 这纹路未通归墟，却蔓延开来，片刻间，居然便如同大渊，蔓延数千上万里，其中不受大日炙烤，居然逐渐出现了溪流江川。 煜匍匐地面，向帝阙称臣： “愿为天帝臂膀。” 声音似乎雷霆。 响彻万里。 他为天帝帝阙献上纯粹由烈焰纺织重构的帝服，长跪不起。 “诸位皆是天庭臣子，无需如此。” 帝阙虽然如此说，却也的确以双手接过火焰帝服，晃眼间便已经穿戴整齐。 天帝威仪瞬间照射世界。 “此，世间第一缕地火，可称先天至宝。” 他颔首。 称赞煜的手笔之大。 一个新的词汇诞生。 “先天至宝”。 帝袍穿在身上就化作实质，实际上却是属于煜的部分能够沟通世界规则的创世粒子所化，若是凡体有幸获得，甚至可以平步青云、白日升仙，直接得到火神果位的一部分。 接着，的确看向第三尊等待赐封的生灵，他沉吟片刻，以左手抚其顶，庄严说道： “世间有诸神，诸神有善恶，你便为因果神，执世间因果轮回、大道报应，名号则取鸿源。” 这第三尊生灵，骇然是一头通天彻地山脉般庞大的蛐蟮，也就是头尾不分的蚯蚓。口器森然、阴阳难辨。 但这蛐蟮闻言居然自行两断。 化作两个蛐蟮神明。 一个果位也被两神分割。 其中一者有言： “既为因果善恶，则我为鸿，执因果之因、善恶之善。” 另一者亦有言： “那我便是源，执因果之果，善恶之恶。” “善。” 帝阙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意志被顶撞而抵触产生怨言，他颔首，深感鸿源二神所言有理。 于是，先天神明大日、雨、风、山川、地火，乃至因果，都有果位分配。 但世间果位不知几何。 帝阙又从归墟和昆仑取来两捧泥土，糅合在一起，然后随机掷在地上，形成一个又一个细小的先天生灵，皆有神形，体内都有创世粒子。 合计一百三十六尊。 这些形态各异却又有大统一人形身姿的先天生灵拜伏在帝阙身前，他们每一个放在其他任何一个时代都天资卓绝足以横断万古。 大地宛如炼狱。 他们没有果位，身体脆弱，居然要被帝夋降下的高温与烈阳烧死。 “我欲建立天庭，建木之上当有尔等果位。” 如此说着，帝阙伸手间就为诸多先天生灵隔绝了高温。 生灵们在地面欢呼雀跃，感谢天地赐予自己生命，也慨叹意识从混沌中跃出，居然是如此舒爽的事情。 帝阙那句“建木之上当有尔等果位”，也似乎引起了世界规则的共鸣，在一股庞大的、神秘的力量作用下，数量庞大的、不被任何生灵掌握的创世粒子从天穹注入建木。 于是这参天神树越发茂盛。 根系直入归墟，包裹阴阳两界。 树冠枝桠居然在此结出庞大神圣的花苞，那花苞之中有创世粒子的能量在涌动。 沙盘生灵并不能直观地感受到创世粒子的存在，却切实地感受到了“果位”在这些花苞中孕育。 “兴建天庭之后，尔等需冥思苦想，为世间补齐大道，补齐大道者得果位。” 帝阙说完，身形有些不稳。 连果位都有些撼动。 创世粒子被消耗太多，昊天上帝的权能受到冲击。 他没有飞行，而是径直向建木，走去踏上那通天的神梯，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身后，诸多先天生灵跟随。 除了扶桑，另外几尊先天神明也跟上。 至此，第二个千年走过五分之四，已然临近结束。 帝阙也完成了创诸神的壮举。 他身穿赤色帝袍，每向上一丈，建木上便多一分神异虚影，或飞龙或烈凰、或猛兽或神禽，先天生灵所不识的古怪生物虚影围绕着建木翱翔。 终于踏上天界。 接受创世粒子洗礼，这里成长到方圆近乎万里，可平视金乌帝阙。 “今日，我，昊天上帝帝阙，建天庭，为生灵寻道果。” 帝阙双手向上微抬。 天界土地变化涌动，居然很快出现了后世才该出现的琼楼玉宇、亭台轩榭。 他望向眼前的一切， “万世永昌。” “万世永昌！” 先天生灵及诸神匍匐在帝阙身后，齐齐高声赞颂。 在这赞颂中，建木上又长出新木花树，真如仙境。 第67章 证万物有缺，为死神 天界有天庭。 一百三十六尊先天生灵虽有纵横古今之天资，却无可入超凡之大道，居然只得遵循帝阙所言，整日冥思苦想，寻这世界大道规则、要取建木上所结道果。 在这种称不上死寂的气氛中，帝阙创世的第三个千年开始了。 他巡视天界。 处处可见花草树木，却全是生长在建木之上，说是万物，实则只有一个生灵。 再看下界。 依旧没有丝毫生机。 这个时代，太阳亘古长存中天，没有白昼黑夜之分，也没有春秋之隔，更不会有“时间”、“时代”、“史诗”等说法。 找不到一个系统化的时间统一历法作为对照，帝阙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感到无止境的虚无和空虚。 他生而伟大。 为了验证这伟大，他于是创造了诸神、创造了先天生灵。 但当天庭耸立在建木上之后，似乎一切又回到了混沌中的样子。 死寂、无趣。 仿佛这整个世界都没有生机。 这一日，建木枝桠上有大道果实被摘取，这是第一个成道者。 不止是帝阙对此事重视，连何港也看向这个方向。 他也好奇，在这个天地大道规则都被汇聚与建木果实上、整个世界堪称混乱不堪的时代，究竟是何等的天资，能从无到有，发现未曾出现的规则，从而得道成神，占据一果位。 二号沙盘世界的情况实在特殊。 太特殊了。 除了构成世界的最基本的物理定律，如万有引力定律、热力学三定律、牛顿运动定律和阿基米德定律，似乎一切物理守则在这个世界都不存在！ 帝阙在初生之时，便以创世粒子创造“果位”。 而“果位”为人所执。 所以这世间的一切定律都要这些先天生灵或者后来可能会出现的后天生灵一个个去证。 这是一个……人人皆创世的时代。 帝阙无意中使世界更加混乱。 所以，当有天骄得道果，何港实际上更加好奇那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看向这沙盘。 从极西昆仑至极东归墟，都有如笛声的道音在回响。 这世界有些奇特，大洋包裹四周，极西昆仑之后再过不到五米就是何港的院墙。 所以整个世界的范围也比其他沙盘世界要大很多，这道音竟然传播如此之广。 所以这生灵证的是什么？连世界都在歌颂。 莫不是证了天道？ 听这驳杂不知含义且略微有些刺耳的笛声，何港突然愣住，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声音。 尼比鲁！ 当与这庞然外神征伐时，便有如此刺耳的笛声直接响起在血肉中、响起在意志中，而且不需要任何介质。 那笛声，正如这声音一般刺耳。 等等！ 何港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这猜测仅仅让人想起，便感到不寒而栗、如芒在背。 那庞大似星球的外神尼比鲁，莫不是从某个类似沙盘世界这样，依附却也独立与大宇宙的小世界走出！ 尼比鲁，也是一尊先天神明？ 这不可名状的、疯狂意志几乎使人发疯的、消弭生物间间隙的可怕外神，其实也是一尊如帝夋或蚩峯这样，在一个小宇宙或小世界中获得了道果成就果位的神？ 一尊神陨落。 那个世界中是否会有如昊天上帝帝阙这样总领天庭的伟岸创世存在？ 如果有，是否会通过尼比鲁的死亡，追踪到地球附近？ 大恐怖！ 何港的脸色变了又变。 这一瞬间，居然有一丝无力感升起。 随后，他释然。 “创世神……？” 他看那引起道音的生灵， “谁不是呢。” 帝阙已然来到新神身边。 他看被阴寒气体包裹在中间的女人，这女人面色平静，身体内部的血管居然在散发着隐隐然的光芒。 那光，是近乎于黑的褐。 帝阙负手而立，在建木之巅，看到原本最顶端、最庞大的几颗道果中的一颗已然丢失。 他于是询问： “你证了什么，虞？” “臣，证万物命中有缺。” 虞微微欠身，笑眼盈盈、裙摆飘飘，却只让人感到莫名的疏离畏惧。 连帝阙都心惊。 万物命中有缺。 这是什么具体的、可以影响到整个世界的某一多形态物质？还是某一个道？ “万物有缺，是因果之中？” 帝阙猜测，所谓万物有缺大概是性格缺陷，如恶之与善。如此，那虞神便该隶属因果二神鸿源。 但虞神否定，她说： “证道万事万物皆有终结，称其为死亡，这便是万物有缺。” “亘古不灭的昊天果位也在这有缺之中？” “自然。” 被阴寒包裹的死神虞丝毫不顾忌昊天上帝，她毫不犹豫地确认这一点。 在时间与死亡面前，万物平等。 这万物囊括一切，包括眼前这看似亘古长存还将永世不灭的世界，也包括创下诸神种下道果的帝阙。 帝阙也不恼怒。 他何等存在，虽未曾有过死亡这概念，却也知晓万物有始便有终才是正确而遵循因果的过程。 但周围生灵却怒目而视。 他们本一个个都拥有与天同寿的漫长时光来挥霍，来证道，如今却不得不把行乐的光阴也放弃，免得因为时光流逝而步入垂垂老矣甚至走向生命的终点。 “当斩虞，使万物无缺，成就世间一切完美。” 有尖嘴猴腮的雄性生灵大声煽动生灵。 又有如长蛇的生灵因为愤怒大声说： “造谣上帝终有一死，虞虽证道，其心可诛，当剥夺道果，镇压建木之下，永生受大日灼烤！” 帝阙也良久不开口。 他看那提议镇压虞的存在，是最早被点化唤醒的生灵之一相柳，有大邪心。却没有动怒。 虞依旧笑。 她环视四方，感先天生灵多腐朽，有天纵之资而无天骄之心，只想虚度光阴。 终于，帝阙抬手，让众生灵与远处窥探的诸神不再言语。 他看向虞，微微一笑，说： “自火神煜始，神明皆要留下一先天至宝，可使我与诸神享果位余韵。” “此为不死道果，” 虞探出右手，那白皙如玉的手指间握着一枚光洁的果实， “此道果非彼道果，是我成神之时道韵流出所聚，可撼天地规则，使死物生。” 这是好东西。 帝阙不动声色收下。 生灵总有私心。 哪怕创世神。 做完一切，他便挥手，高声宣旨： “如此，你便可得死神果位，执万物终结。” 第68章 华歘诞子 “幕后黑手真好当。” 何港一边看电视一边观察着两个沙盘世界的进展。 他现在是第四境。 一心三用很简单。 只是帝阙开创出来的体系实在有些诡异且……不可言喻。 虽然何港赋予了他以创世神的权柄，并使他能操控一部分创世粒子。 但帝阙开辟果位，使先天生灵直接从类凡体到达神明的境界，这太疯狂了。 怎么可能。 一个凡人，没有心性、没有基础，什么都没有，甚至本身连阅历都没有一丝，便要成就掌握规则的神袛。 他们是真神。 也是伪神。 真，真在二号沙盘世界的诸神比雅各王朝诸神位格似乎要更高，居然能够掌握世界规则。 这种掌握大概率也是可以通过某一完整的超凡道路，一直向上一直往前，进而最终掌握大宇宙世界规则的。 而伪，伪在他们……太弱了。 只有帝阙、帝夋和虞三神，可以称得上真正的神袛，周身伟力碾压撒旦卡米亚等神明。 其余诸神，虽然远超第四境，却也无法与真正的第五境媲美。 别说作为第五境天花板伊索斯与撒弥尔，恐怕就算是借地球信仰成神的以撒，他们也不一定是对手。 此时，一号沙盘世界，基利亚姆纪1300年。 两百年间，巨兽封神，瓜分信仰，席兹、贝希摩斯、利维坦，全部坐上神席。 西方游牧王朝斯基泰，天可汗曼努埃尔抵达第四境巅峰，诸神之下举世无敌，开创西方大一统王朝，与三十六个自雅各王朝分裂出来的国度连年征战。 除了战争之外，倒也风平浪静。 一百年前，米迦勒回归，更显醇厚无敌，站在那里便如高山仰止。 极西，阿克塞高原 这里临近世界尽头，厚实的土地下沉睡着庞然巨兽贝希摩斯，兽人一族就生活在这里。 有兽人王国建立。 其王称魔君，号索伦。 大致便是如此。 唯有卡米亚与所罗门王无比神秘，似乎在各自谋划既定的征战。 “暂时是没什么事情需要我操心的，也不枉费我点化了一下那个小女孩儿。” 何港吨吨吨地喝可乐。 他现在是神。 神不惧怕碳酸饮料。 唯一一个没有证道的先天生灵华歘，是在诞生之初便被何港选中，让她拒绝证道入超凡，并给了她一道大机缘。 若是生灵走果位全部证道，那若是出了些许意外，岂不是直接全军覆没？ 眼下又没有什么虫草类型的神明，总不能把他们的尸体拿来泡酒。 说起酒，何港想起地窖里还藏了蛮多美酒。 他食指大动。 有点馋了。 二号沙盘世界，第四个千年已经进入末期，马上将要进入第五个千年纪元。 这个世界没有星宿，也没有所谓大宇宙各种星辰之间的物理定律，所以没有“年”这一说法。 只有纪。 帝夋出现在中天三十六万次，则为一纪，也同何港所调整流速相对应。 这自然也是何港这个便宜造物主搞出来的幺蛾子。 帝阙定历法。 本都已经定下了一万日为一纪，为了方便何港自己，他干脆强行更改了帝阙的概念和记忆。 七百年前，昊天上帝以皮为纸画苍生，使大地有生机、使举世有生灵。 华歘也是从那个时候来到下界。 自此，天人两隔。 整个下界便唯有华歘这一个拥有真正灵智的生灵，其他大多凶猛异兽都还未开慧。 进化粒子如此才开始发挥作用。 这个世界太混乱。 被创世粒子这一本不该被生灵掌握的素所执掌多年，进化粒子居然完全没有被消耗。 于是无数生灵在被以高等生物的基础创造出来之后，又要迎来类似寒武纪的生物大爆发与泥盘纪的生物大进化时代！ 但异兽之流基因不可更改。 其中及其微弱的创世粒子巩固着它们的脱氧核糖核苷酸。再加上以自然界优胜劣汰、自然选择的进化原则之下，它们的身躯已经完美到不属于凡体的范畴，所以大进化并没有降临。 反倒是生物大爆发时代展露大地。 世界各地逐渐开始出现野兽飞鸟，都只是最普通的生物。 却也正因为它们的普通，这世界才更加正常。 随处可见通天彻地高达十米、数十米、乃至百米的巨大猛兽，甚至偶然可见应龙翱翔。 华歘行走在这凶险的大地上，跋山涉水、横跨山脉，躲避异兽的猎捕，也踏过凶险的大泽。 她未曾证道，依旧是凡体，七百年时光让她的寿命几乎要走到尽头。 但进化粒子也让她的身体强度大大增加。 先天生灵没有苍老这个概念。 华歘的器官没有衰竭。 她的皮肤也没有松弛下坠。 当寿命走到尽头，她会崩溃为一团耗尽了创世粒子的泥土，只是这泥土大概会成为后世眼中的至宝。 七百年，华歘一直在地面奔走。 她曾在虚无中听到某个存在的呢喃呓语，这声音要赐予她大机缘。 理智似乎在这声音面前彻底消失，华歘放弃了证道的机会，来到下界，要寻那机缘。 现在，她找到了。 在世界中央的大泽之中，生灵不敢往前半步，神圣甚至远超建木上道果的气息就从这大泽传出。 “这是……” 华歘走入大泽，攀上山丘，俯瞰，被眼前景象震惊， “两只足印——？！” 眼前，何等神秘、何等诡异，生灵不敢入内的大泽，源头居然是……两个巨大的脚印？！ 这脚印，自然便是何港创世时所留，其中创世粒子之浓郁，几乎要赶上昊天上帝帝阙！ 忽然，鬼使神差一般，华歘发了疯一般冲向这两个脚印，浑然不顾自己被山丘的石块磕碰浑身鲜血。 七百年间未曾破损的仙羽襦裙被猛烈的、无形的创世粒子流冲击，化作粉碎。 她在脚印之间匍匐。 心中空明。 口中颂唱赞歌。 华歘心中，这大概便是所谓的大机缘了。 没有摘下道果时的笛音，只有晦涩难懂的多音素语种在空旷的大泽回响。 有浓郁到几乎化作黑色巨龙的创世粒子从如山峦凹陷那般庞然的两只脚印中渗出，居然像是有意识一般向华歘流去。 凝成小股的洪流，扭曲、躁动、盘旋。 升腾而起近乎靠近苍天。 接着，这黑色的洪流骤然向下。 凶猛而不可阻挡。 又在靠近华歘之时变得相当温柔，如余音绕梁以实质形态展现出来那样环绕。 这黑色的洪流，在寻找什么。 终于，它从后者会阴之中进入。 那单薄而脆弱的绝美身姿匍匐在地面颤抖，黑色已经蒙住了一切生灵乃至神明的窥探。 也有那么一小缕黑色，就这么仿佛被掠夺一般消散于天地之间。 当黑色徐徐散去。 华歘……居然在分娩！ 第69章 大荒时代 “有贤者诞生。” 何港看沙盘中发生的事情。 他在笔记本上写下这样的语段。 对每一个沙盘做记录，这是一个好习惯，他没有改。 直接响起在灵魂与意识中的婴儿哭啼自下界始，每一个生灵都有所感，目光投向世界的中央。 庞大的创世粒子流贯穿华歘的身体，以物质为展现形式在她的子宫中堆积，居然以其为母，化作一对婴孩。 看到这对婴孩，何港想起雅各王朝历史之前、率领人类从蛮荒智人时代走向大迁徙时代的基利亚姆与卡米亚。 “这是世上第一对自然分娩诞生的智慧生灵，华歘感创世粒子而生。” 何港挠头，突然又有些疑惑， “但……创世粒子似乎并没有完全汇聚到这两个孩子身上？” 随后，他找到了消失的创世粒子去了哪里。 释然。 有人便有厮杀、便有为利益的征伐，如贤者卡米亚便在多么久远的史前已经开始了算计。 这个世界虽还无人，但神与人无异。 大泽之央，方才诞子的华歘居然如有神光，周身污秽落下，在地面堆积成小山。 污秽越来越多，简直像是这生灵在坍塌成泥土。 华歘那庞大如小山耸立的身躯在顷刻间塌陷，化作散发着隐隐然光芒的泥土，这泥土似有生命般蠕动、扭曲，要钻入大泽深处。 一只如白玉莲藕的手臂从这泥土下伸出。 是华歘。 创世粒子裹挟着猛烈的素，在瞬间洗涤她的身躯，彻底消弭帝阙以归墟之土创造先天生灵的无形弊端。 那些落下的泥土，便是无用的物质。 带斑澜条纹的蛇尾褪去，露出一双细长而白的大腿，赤裸周身的华歘脸上隐约有光，俯首去亲吻怀中的婴孩。 头顶异相，风不受蚩峯掌、雨不受媚执，居然有凭空虹桥，似乎连天地都在祝贺圣人出世。 “我为母，天地为父，与帝阙同源。” 华歘声音清脆，她察觉到自己原本暮色苍苍的身体似乎重新焕发了生机活力，也感到肌肉中有无与伦比的力量， “男娃名伏羲，女娃名里牺，皆有称帝之资。” 她为两个孩子取名伏羲、里牺，以乳哺之，而后一步一步向大泽边缘走去。 华歘履天地迹而生伏羲、里牺。 天地足迹之中神圣消散，片刻，便有生灵靠近。 草木生长，如腾蛇在地面蜿蜒匍匐。 麋鹿、黄牛、花豹、猛虎。 猛禽野兽应有尽有。 当有神圣光辉从皮肤体表渗透出来的华歘怀抱婴孩从大泽中走出，所有生灵都俯首以腹贴大地。 大风起。 三两只孔雀使尾羽落下，为华歘编织衣裳、大群猿猴荡过树梢为华歘献上瓜果。 “自华歘始，万物始有灵。” 有声音如此说。 那居然是一头体态神异、金鳞双角、五爪四肢及五彩羽翼的庞大生灵。 如蛇般的身躯蜿蜒，悬浮在大泽之外，眸中神圣异彩绽开，直视华歘。 状若神明。 这生灵开口为神言，动作之间有堪堪比拟诸神的伟岸力量。 居然给华歘一种见到金乌帝夋的感觉。 她欠身，也不害怕。 高声说： “灵早已有之！” “有神形，则为灵。我为应龙，是帝阙创万物时，得最后一滴精血而生，也因此开慧觅长生、见真理，故不算灵。” 应龙的声音高傲而冷绝，居然也是雌性。 她缓缓落到地面。 不触及华歘，却把华歘连两个婴孩围绕在中间，尽可能温柔， “山海图卷以皮为纸创众生，如今众生仅有兽，你三者填充灵的空缺。” “吼——！！” 有凶兽咆哮传来。 大地震颤。 远处山脉猛然坍塌，有巨大的斑斓兽形在大地投下骇人的阴影。 “饕餮！” 应龙呼啸。 她的声音让那凶兽战栗着逃离。 华歘也淡然。 她颔首： “日后，或有大世，则当有你一席。” 华歘不觉得应龙只是为她而来，这伟岸的神兽大概率是看中了伏羲与里牺的潜力，想要在未来可能出现的大争之世占得一席之位。 于是自此，华歘便携带伏羲、里牺一同，在大泽之西、泰山之下，与应龙一同生活。 第四个千年纪元很快结束。 第五个纪元开始。 进化粒子让绝大多数凶猛异兽开启灵智，其中有些基数为一的个例居然强行突破创世粒子对基因的封锁，进化出双套生殖器官，成为雌雄同体，独自一兽便繁衍出一个族群。 这是一个荒芜而壮阔的时代。 大泽、高山、荒原、四海，皆有巨兽，或神或凶、或善或邪，庞大而伟岸，动辄翻覆山峦、断流江川。 这个时代，是大荒时代。 进化粒子的被动应用达到巅峰，异兽爪牙可断金石。 也正是这个时代，建木往上，已经扩张到下界一成大小的天界，一百三十五神明各建宫邸，又皆以道果果皮画出眷族，成天庭臣子。 这些氏族以建木上凡体果实豢养如龙般的长蛇，以此为生。 皆形态各异。 或神首兽神、或背生羽翼、或如虫豸、或如走兽。 一百三十五个氏族在天界繁衍生息，寿命悠长、高高在上，虽然只是侍奉神明的眷属，却始终视下界生灵为泥壤。 唯有虞神眷属，元始氏族人，形神如帝阙，直立行走之间，居然有神明之态。 但天界生灵与下界生灵有别，天界生灵体内天生有创世粒子，也即天生便因“思想”而有主观唯心主义宇宙。 又因为何港在创世之初所立规则，只要修出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便会得到天地所赐予的一缕神秘粒子。 故生灵死则为鬼。 所以，当世间过去一个纪元，整个天界居然随处可见幽魂恶鬼。 这让诸神都头痛不已。 这些实际上是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的无定形、高流动性物质可以对氏族成员造成致死的伤害，而能够对它们造成伤害的却只有诸神。 但因为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中自我意识的存在，鬼实际上是可以沟通的。 有通灵的巫师应运而生，开始试图与鬼交流。 这类人，被称为祭祀。 诸神使祭祀为臂膀，逐渐演化出祭祀文化，并以所得祭品为攀比。 第70章 应龙所感超凡 第五个千年纪元。 神巡视天地。 见华歘及弱冠伏羲，心生险计，要夺取先天生灵之本，号令眷属征伐下界，共携天庭兵甲千人。 这一神明，名为墟馗，是第一百零三位得道者，属风神蚩峯管辖，执掌晨雾。 雾神墟馗的眷属氏族，为青叶氏，因创造之时，果皮上还沾有建木青叶而得名。 青叶氏有神形，生四翼如赤蝠，力大无边、寿命悠久，数百年来有数千族人。 其中优秀者甚至有建木证道的潜力。 而这时候，下界异兽深受天庭诸神眷属所荼毒，不得不聚集在泰山之下，以形成抗拒的力量。 华歘与她的子女，如今就在应龙的庇护下生存在泰山之巅。 何港见有如默蚊一样细小的神族在体型庞大、龙面人首的雾神墟馗率领下，从建木天梯上起飞，向泰山而去。 他摇头。 某种意义上，是何港亲手创造了伏羲与里牺，但他并不担心墟馗能够真的有能力去掠夺华歘的机缘。 因为这机缘的核心就是两个如今已经弱冠成年的婴孩。 更重要的事，墟馗所掌握的道果并不是主干道果，而仅仅是支系果位。 蚩峯能够拥有真正第五境的力量，墟馗的力量却不过是堪堪超过第四境而已。 诸神固步自封。 他们在天界整日享乐，由眷属供奉，全然不知世间春秋变化、沧海桑田。 每一个神都是天骄。 但都被安逸的生活与一出生便到顶点的优渥条件所腐蚀。 他们腐朽了。 掌有缺道果的虞神曾试图挽回这种局面，让诸多先天生灵从腐朽中苏醒。 她于是证出死亡。 但死亡的威胁也仅仅能让他们去奋斗拼搏短短数载。当身居果位，眷属的出现反而让诸神越发腐朽。 这是一个天界苍生毫无希望的时代。 这是一个诸神荒废的时代。 墟馗证道以来，境界、力量一无进展，果位神明便是他的终点，除非能再得到更多创世粒子，逐渐成为如帝阙那般创世的上帝。 而华歘，身为还未证道的先天生灵，在诸神眼中，不正是……美味的血食？ “墟馗可能要陨落。” 何港坐在沙发里，看最近的新闻，他也一直在关注社会实事，说话间，语气波澜不惊。 最近这两天，地球也发生了一些事情。 梵蒂冈教皇退位，有天堂大天使接管人间信仰，成教皇兼代言者，名为以撒。 西西伯利亚，俄罗斯派遣特种部队进入地底空穴，试图探查巨兽真相，全军覆没。 全球进化持续进行。 灵气复苏，中国、印度，都有如道士或和尚、苦修士之类的修行者初步进入超凡，但其实境界甚至可能还达不到第一境。 以撒为首的天使，开始教导世人超凡。 印度海德拉巴，民间武装组织对途经丈量世间的天使发起偷袭，失败，全军覆没，梵蒂冈、印度交恶。 五常成立太空军事联合署，与天使合作，共同对太空中未被伊索斯驳杂血肉包裹吞噬的尼比鲁腕足进行研究。 二十三个国家出资共九千亿美金，开始建立月球前哨站。 …… 诸如此类。 短时间内，不会有灭世的危机出现。 除非真应了何港的猜测，尼比鲁是来自一个小宇宙的神明，那个世界的创世神感应到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刹那间降临。 只是，前些时日的进化狂潮与尼比鲁降临事件，实在对人类造成了太过于巨大的伤亡。 非洲几近陆沉，黑人族群只剩下长期活跃在欧美的族裔。 太平洋各个岛国迎来灭顶之灾。 日本列岛即将滑入马里亚纳海沟，内阁政府正在尝试与美国、中国沟通，希冀对幸存的民众进行转移。 地球现状便是如此。 看过新闻后，何港又把意识放回沙盘。 “大荒时代，主角正在从诸神……变成神兽。” 何港如此说。 他喝了一口热红茶。 2026年，十二月1日，纽约时间上午10：00。 哈出的热气还是白色的晶体。 何港之所以认为墟馗毫无胜算，是因为…… 应龙，在数百年的岁月中，居然已经推演出了一个足以支撑兽类修行并走到第四境的超凡之路！ 她天资卓越，绝不逊于诸神。 在无道果可证道的情况下，应龙冥思苦想，终于为这下界苍生修出了一条与神征伐之路。 “第一境，煅体。与卡米亚推演修行不同，神兽不修神赐血肉，而把身体的各个器官拆分，用主观唯心主义宇宙来强行使自己的意识独自降临在每一个器官每一块血肉上。如此一个器官，就是一个新的生物个体，进化粒子也就可以作用于其上，并使自身血肉、筋骨、皮毛全部坚不可摧。” 何港缓缓说出应龙所推延的超凡。 好一招瞒天过海。 她用主观唯心主义宇宙单独降临意识到每一块血肉，以此来瞒过“天”。 果真是奇才。 这种修行的开头，与神赐血肉各有所长。 “第二境，煅神。在煅体阶段达到巅峰之后，磨练锻造主观唯心主义宇宙诞生之时，天地所赐神秘粒子，并使自身初步接触物质掌握，可以喷吐火焰或捏造寒冰。” 这一境便已经在本质上接近雅各王朝的第五境，只是煅神境界的异兽并不能再生神秘粒子。 它们对物质的掌握，是消耗性的。 “第三境，合体。神秘粒子彻底遍布周身，这一境界的异兽，才真正开始称得上神兽，居然可以御空而行或改变大小，还可以利用神秘粒子瞬间增强自身密度与力量，可谓神秘异常。” “第四境，化形……” 何港见应龙。 她便是化形之境。 只傲然立于泰山之巅，居然褪去周身鳞甲，而后在莫名闪耀的光辉中隐去兽的表皮，露出如神的身姿。 她昂首看东方。 烈日灼烧双目。 像一个巨大的女性巨人在眺望天穹。 “我是帝阙精血所化，本该与神同族。” 应龙声音清冷，传出不知多少万里，赫赫然落入正疾驰而来的墟馗耳中， “然诸神腐朽，既然如此，我便为华歘护道。” 第71章 应龙战墟馗 “应龙化人，也是有趣。” 何港看得津津有味。 他看这一沙盘世界中走出的超凡，实际上基础却是兽类颅内天生反骨，这反骨应天而生，算是一种进化而出的、可以对素进行运用的器官。 当兽入第一境煅体，要拆分器官降临意识时，最开始煅造的，便是这块反骨。 有些类似一号沙盘世界中存活不知多少载岁月的北海巨妖克拉肯。 只是克拉肯天资一般，从寒武纪开始，存活近二十万年，体内纵然积蓄如此庞大的素，也依旧无法在获得超凡之法后，进入第五境。 何港看得真切。 时间流速过快，居然让应龙在外界一天之内便从无到有推演出了来到第四境的方法，天资之卓越恐怕已经超过扫罗。 “到了第四境，反骨的作用得到最大程度的开发，已经可以开始自主运用外界神秘粒子，并在反骨的托举下凝聚出类似神格的能量结晶体，只是这结晶体是纯粹由神秘粒子构成。” 何港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些话， “这能量结晶体，我称它为丹，内丹，是兽类修者进入第四境后才会拥有的能量核心，也称得上是为第四境提供庞大神秘粒子消耗的核心。” 化形的原理是通过神秘粒子对物质的绝对掌握，使自身形态坍塌成气体分子，再在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中自我意识的支配下，使气体分子在绝对零度的条件下成为不定形、高流动性的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 再逆转这个过程，改变分子排列和器官组成，使重组的身体形成另一个展现形态。 这是对神秘粒子和主观唯心主义宇宙应用到极致的表现，也是第四境强大的一个方面。 与诸神眷属氏族身死后化作的恶鬼不同。 构成恶鬼的量子幽灵在坍塌之前，是生物体内所蕴含的少量高原子序列微量金属元素，这使他们的躯干非常稀薄且非常不稳定。 何港也把这种超凡的技术应用到自己身上。 他使自身极少部分的物质气体化，而后使这些物质进入运用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再在主观唯心主义宇宙的操控下与其进行量子纠缠，使波函数坍塌成固定形态，居然真的形成了可以寄居意识的幽灵态化身。 “我称这一招为灵化之术！” 何港握拳作奋斗少年状，感觉自己又比昨天牛批了一点。 只是左手食指丢了一小截——他用组成这根手指的物质来创造了旁边那小小的量子幽灵。 过了好几秒，才又加了一句， “师承加藤断。” 且不说何港这边鼓捣着t到了类似元神出窍的新技能，沙盘世界中，墟馗与麾下的眷属已经即将赶到位于世界中心的泰山。 应龙身边聚集着无数体型如山峦、或雪白或五彩的各色异兽，它们昂首，头顶居然汇聚着神圣的云霞。 “自天地初开，昊天上帝造诸神万物，便已为众生规定名称，唯神可赐眷属名号。” 应龙化作翩翩女武神，身上原本如彩霞般的飘然仙羽居然伴随着一阵鸿蒙的金黄光芒像是物质与反物质湮灭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弭褪去，而后又有金色的细密鳞甲出现。 英姿飒爽、宛如天神。 应龙往前跨出一步，似金属的裙摆鳞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微鸣。 她空手，却比持刀剑更具威胁。 音如天籁，应龙已经看到了天际出现的庞大神明，她周身有神力汹涌，说： “今日，我要镇压神明，亦当有赐名之权，此战若胜，我便有名为庚辰——” 话未落。 雾神墟馗便已经杀至身前！ 神明虽无超凡之基础，却算得上是阉割版的第五境，肉体强度在创世粒子分解出来的大量进化粒子促进下，简直比世间最坚硬的物质还要坚不可摧。 又有神秘粒子辅佐，可简单操控力场及物质运动状态。 居然在瞬间，便把应龙庚辰撞击得落下泰山，两个庞大的身躯纠缠厮杀，刚接触，便几乎要用身体每一个可以作为武器的部分撕裂对方。 墟馗虽然只执晨雾，却也掌握世界法则，享有果位，在这世界自然称得上是全知。 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 应龙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入他的耳中。 诸神腐朽，这是事实。 但墟馗厌恶这种言论。 于他而言，神，千秋万世。 大荒时代，没有丝毫技巧，也没有丝毫经验，战斗便是纯粹的肉体碰撞、爪牙撕扯、血肉崩碎！ 应龙第四境，居然与墟馗神境相争不落下风。 宛如两尊山脉巨人在咆哮厮杀。 眷属也与泰山下的无数猛兽厮杀到一起。 一时间，鲜血横飞。 血肉横流。 来自天界的神明眷属大概是数百上千年来习惯了下界生灵的血食供奉，见到被帝阙以皮为纸画下的生灵居然胆敢同神征伐，愤怒癫狂。 他们以兽皮遮羞，浑身肌肉如金属般泛光泽，各自同在应龙教诲下踏入超凡的异兽作战。 这是第一场两界之争。 天庭不过出动不到一成甚至可以说只能算是微末边缘的力量，而以应龙为首的下界兽族，却几乎倾巢而动。 天崩地裂。 山川崩溃。 大泽翻腾。 应龙与墟馗的征伐简直恐怖，体型相比人类庞大数以千百倍，搏杀之间，百丈高的山林瞬间被撕裂。 他们挥洒的鲜血落在地上，有绿芽探头。 神血落，万物生。 两者都没有言语，只是以拳脚相向。 “这是最原始的争斗，也是最蛮荒的讨伐。” 何港如此言语。 他不觉得这样的战斗无聊，只感到世界诞生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即使是一号沙盘世界这样已经诞生数以十万年计、还已经有文明繁衍的世界，技巧、以及对素的应用，都还停留在最基础的环节。 仅仅是可以利用而已。 两个世界，究竟哪一个可以率先出现能够真正开创万载盛世的天骄？ 无人知晓。 哪怕这个世界依旧有如帝阙这个的创世之神，还有如伏羲、里牺这样生来便负重担的生灵，何港依旧不觉得他们便稳操胜算。 世事无常。 因果，何人能说得清楚。 或许再过不知道多少岁月，仙术、魔法、斗气甚至符文，这些可能的、对素的超凡运用，都会出现在这两个世界之中。 “我期待那样的盛世。” 何港张开双臂，伸懒腰。 应龙与墟馗的战斗，天平正在迅速倾斜。 前者本就有创世之神的精血为引，天生神圣，说来比诸神得道前的先天生灵还要高尚。 又逐渐走出真正的超凡。 虽然第四境，却乃一世天骄。 力量之强可以撼动山海，而且第一境对周身血肉器官的单独进化，让应龙的恢复能力、肉体强度，简直强横到了极点，恐怕即使是诸神之间，也仅有寥寥几尊可以角力。 再反观墟馗。 先天生灵、道基不稳。 肉体相比步步超凡的应龙，说不上孱弱，却也漏洞百出。于天庭千年，只是享乐，吃喝昏睡，居然还沉迷了眷属的美人舞蹈，整天凭栏听曲 虽然有道果得果位，但晨雾弥漫也只能冻伤应龙表皮而无法伤其根本。 果然，交战不过片刻。 墟馗便夺路而走。 一路横推万丈山林，踩踏无数走兽，口中连呼“怪哉”，就要奔回建木。 一时，神血洒长空！ “里牺当如此也。” 打磨光滑、整洁干燥的山洞中，已经亭亭玉立的里牺依靠着石壁，对如女武神般英武的应龙向往不已。 而另一以兽皮遮羞的青壮俊秀男子，则以手撕一青叶氏眷属，鲜血都不曾迸射便又落到大泽之中。 他不去看应龙，反而看奔逃的墟馗，眼中灿若星辰。 低声自言： “若诸神皆腐朽，彼可取而代之。” 第72章 深夜单章（承蒙厚爱） 这几天有不少读者为这本书不吝打赏，或许是内容、或许是情节、又或许是情怀，总有一样东西在打动你们，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但也正是这样的举动，为我，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甚至称得上孤苦伶仃的小作者带来了一丝温暖，感谢各位一直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在支持着我。 以下背书（名单有重复，说明打赏有重复）： 渴求着100 白守鹤100 玉柱通幽径500 刹那的全能100 灯光wzg100 哈布斯堡大帝100 尘戴文鸫202 顺无为100 半纸黄昏500 纪恒100 xiaotang246，100 尘戴文鸫100 日月晴朗100 梦醒之后便是空100 v点亮人生100 尘戴文鸫100 机器人书友，500 玉柱通幽径500 挖坑的道长500 尘戴文鸫100。 再次感谢以上读者的打赏。 另外，这本书成绩算不上好，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号的确毫无名气，看到的人不多。 再要不就是我的笔力、我的文风、我的故事，并没有那么能够吸引人，如果是因为这样，那深感抱歉。 说到这里，其实也是希望大家在看这本书的时候，多投一些推荐票、参与剧情情节讨论、如果喜欢又觉得有看下去的潜质，还可以把它推荐给你身边爱看这类书的朋友。 当然，如果有打赏，那我这样爱财的废物肯定更加开心。 最后一件事情。和编辑沟通了一下，下周还有一次机会，但我需要读者的支持，追读远比收藏重要。 所以希望下周，大家能为我每天留一下手中的推荐。 不胜感激。 第73章 降临天庭 建木之巅。 一朵张开有数丈大小的青莲自建木木心伸出，叶五片、开花二十四瓣、又结四颗各色莲子，神圣异常，霞云长久汇聚顶上。 建木根系发达，直入世界壁垒，以根须包裹下界、以树冠支起天庭。 而这莲台，是建木上所生最神异之物。 比道果还要神异。 帝阙着帝袍，端坐莲台中央。 他面色不甚红润，堪堪可见未曾刻意掩盖的脱力虚脱，周身散发的神圣微光都降低到另一个层次。 他俯瞰环视下方端坐蒲团的诸神，每一尊身形都宛如顶天立地般伟岸。 终于，帝阙望向墟馗。 他说： “墟馗，你擅自下界，身受重创、道果崩碎一角，可有何感悟？” “禀昊天上帝，此咎由自取。” 墟馗更加虚弱。 几十年前与应龙庚辰的征伐，伤害透过他的身体，伤害到了道果，以至于道果崩碎一角，还葬送了上千眷属。 如今，这雾神果位有缺、眷属不全，彻底沦为诸神之中最末流的存在。 有墟馗这倒霉孩子作榜样，诸神皆知下界有新秀崛起，应龙庚辰已经势不可挡。 但神还是神。 他们依旧享乐，只是不再去压迫开慧的兽类。 听墟馗所言，帝阙颔首。 诸神、众生，都是他的造物。 于造物者而言，神也是众生。 他于是不再关注墟馗与下界的事情，只平视前方。 半晌，缓缓开口： “此次，唯帝夋未至。” “帝夋执大日果位，要为世降光明，应对一日十二辰，故不可擅离神职。” 有一后天生灵，长年侍奉帝阙身侧，人首龙面蛇身，虚发皆白，名奘丑。 这一后天生灵本是帝夋以尾羽所化，后应帝阙所召，追随昊天。 他负手而立，于帝阙一侧，环视诸神，为帝阙的话做出解释。 “齐聚于此，所为何事？” 有神明初生询问。 又有神明开口言： “诸神聚，此万古盛世。” “我应天地而生，与世界大道息息相关。” 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所谓语言艺术，欺上瞒下更不可能出现在天庭，所以帝阙直接开口说， “但近日，我观大道有变。” 大道有变？！ 诸神面色皆凝重。 若说是其他何事，大概他们并不在意，但说起大道，则面面相觑。 毕竟，诸神道果便是世界大道所化。 若是大道有变，岂不是诸神也将迎来动乱，甚至可能有诡异不详从体内生发。 “我执大道有缺，亦有所感，世间生灵寿元大增，恶灵数量逐次减少。” 虞神起身。 她以后天神明的身份，居然坐在因果二神鸿源之间，身下蒲团乃是建木上道果附着的叶片编织。 她如实说出近期生灵死亡情况， “下界生灵在近千日中，身死者与上一个千日相较，居然减少了整整六成，实在是诡异而惊骇。” 一时间，整个建木之巅所化的巨大平台，都陷入恐怖的寂静之中。 “有大恐怖。” 有神明说。 又有神明驳斥： “或为大机缘！” 唯有帝阙、虞、鸿源、蚩峯、媚，面色不变。 神如众生，喜怒哀乐溢于言表。 而此时，有道音奏响。 帝阙起身。 缩地成寸。 居然刹那间，便在相对空间范畴上，使昆仑山脉出现在天庭一侧！ 高山仰止！ 纵诸神，亦感无力。 霞云高升、旭日初出。 有刺目而璀璨的金色阳光被从归墟升起的帝夋挥洒向此处。 刹那间，可见上百方阵。 每一方阵皆如原始部族，着兽皮，却纪律严明、杀气滚滚，傲然立于天庭各个宫邸之前。 天军齐聚。 虽然全部是连第一境都没有踏足的凡体，却毕竟自充满创世粒子的道果果皮而来，即使是凡体居然也开辟了主观唯心主义宇宙，身体强度在进化粒子的促进下可掰断青石。 “诸位且看此处。” 帝阙遥遥一指。 那昆仑山巅，便有一巨大贯穿山洞散发鸿蒙光芒，洞窟内有嶙峋怪石、还有诡异的大道规则汹涌。 遥想昔年，帝阙初生。 混沌蛋壳碎裂之声震撼天地，居然与世界规则共鸣，在本几乎不可能被打碎的世界屏障上留下一个孔洞。 这孔洞便是位于昆仑之巅，偶有光芒乍现。 有神，六角、面凹，奇丑无比，高百丈，在诸神之间也算是庞然大物，名勾隽。 勾隽执瘟病，属有缺大道支系。 他起身，眼中惊恐，声如洪雷： “此窟莫不是上古天魔所遗？” “不知。” 纵然是设定中全知全能的帝阙，也唯有以此两字回应，他面色不变，却大步走向这洞窟， “但大道生变之时，这洞窟亦有道韵流出。” 帝阙何等人物，执果位昊天，世间一切规则大道都由他赐予，一身伟力堪称无敌。 便是这洞窟之后，真是无上先天神魔，他也不会畏惧分毫。 走上前，透过洞窟窥探。 其中充满创世粒子，改变时间流速与物质构成，无比的漆黑却在沙发朦胧的辉光。 帝阙看那洞窟对面。 昆仑已是极西。 再往西，有什么？ 体内创世粒子汹涌，帝阙的视线居然可以穿过这无垠的黑。 他定睛。 这一刹那，举世无声。 诸神、众生，全都凝视着昊天上帝帝阙的面孔，要看他的表情变化。 从平静，面无表情。 骤然间，帝阙见到了某些东西。 他的身体在轻微的抖动，全身的筋骨都紧绷，牙齿和牙齿互相撞击发出如刀剑交鸣的声音。 他见鬼了。 不，不能说见鬼了。 如果真是鬼，那鬼应该畏惧他。 是……神。 远超任何意义的……神！ 此时，还有几乎使世界震颤的声音自洞窟那头传入天庭，建木都在因这声音而摇摆。 看着洞窟那头无比庞大的东西，帝阙产生了如撒弥尔初见何港时所产生的想法。 “祂是不可名状的洁白絮状物，中间有黑色的漩涡，声音是从世界之外响起的雷霆。” 对，他见到的，正是透过自己院墙上偶然出现的小孔向外张望的何港！ 两只眼眸对视。 来自真正创世之神的压制与威仪使恐惧自帝阙内心翻涌。 青筋根根可见，骨节发白。 太阳穴处突突直跳。 连诸神都被帝阙的异样所惊吓，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何港也诧异，轻呼： “这是怎么回事？” 他也没想到，怎么这沙盘世界居然会和自己的院子通在了一起。 只是如此，又要以更高格存在把自己展现给这一新沙盘世界的诸神众生了。 他干脆直接降临二号沙盘世界，对诸神而言简直通天的身躯从无形瞬间化作有形。 当何港降临，帝阙的缩土成寸刹那间崩碎，昆仑又在相对空间位置上回到远离建木的距离。 抬脚，成片宫阙倾覆。 建木支撑的天庭在微微颤抖。 “魔神……先天魔神降临！！” 有后天生灵神明眷属四散奔逃，宛如默蚊蚂蚁，在何港脚下乱窜。 他在这天庭之中，的确是强大得宛如先天魔神。 抬手间，便可使天翻使地覆。 第74章 我名盘古，神于天，圣于地 “我本来在浇花。” 何港踩踏天庭，丝毫不在意自己在不经意中碾碎了多少生灵，他俯瞰一切扫视四周，终于在东方见到那莲台道场。 他大步靠近，建木颤抖、阴影落下如黑夜降临， “要不是看到平整的墙面出了个小洞，帝阙和他的天庭是不是有可能突破世界，真正进入地球？” 何港并不担心造物的背叛。 他担心两个世界规则的冲击让即使如帝阙这般天骄也会在刹那间崩碎。 白云弥漫天庭，宫邸与宫邸之间有万丈镂空，其中白鹤展翅、悬龙浮空。 上百个方阵在何港眼中，还不及一个巴掌大小，甚至抬脚之时便有一个眷属氏族被瞬间刮起的劲风吹下天界，摔成肉酱。 于何港而言这个世界的生灵并不值得过多关注，本质来说，他们死了他才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诸神如鸟兽奔逃。 唯有帝阙依旧傲然立于莲台。 何港在这道场前停下，俯瞰。 “你过于高大了，道友。” 帝阙昂首，看眼前这通天巨人，虽然从骨髓到肌肉都在不自觉地颤抖，却压抑自己的声带，使自己的声音平静。 伸出右手，有黑色的创世粒子散发神圣的光芒，缭绕在这只手掌上，他高声号令， “你该与大道合，身形与我无二。” 昊天上帝，道果执天地。 换句话说，帝阙能够执掌世间一切物质、生灵，若是真有土生土长的通天巨人站在面前，估计这一句话，便足以剥夺九成九的质量。 但何港…… 他，是创世神。 帝阙是造物主，何港是创世神，从字面来看两者似乎位格一致。 甚至大多数时光，天庭诸神都将这两个概念混淆，即帝阙既是造物主又是创世神。 但创世神，顾名思义，创造世界，从零到一。而造物主，播撒生灵、开辟道路，从一到无限。 造物主都是创世神所造。 世界规则涌动，在帝阙的号令下有创世粒子活动，居然真的如无形黑色的澎湃洪流要冲刷何港的身躯。 但这洪流落到何港身上，又刹那间消弭于天地。 仿佛从未出现。 帝阙负手，看伟岸光辉巨人，践踏天庭，踩下的脚印中居然有深厚道韵流转。 他突然有恐怖而骇人的猜测。 “我走过无数个世界位面，随手落下恩赐，便如种子开花结果，诞生一个个大伟岸存在。” 何港声如洪雷，有鸿蒙光芒遮蔽面容。 但他的语言不被诸神理解，只有帝阙能够听懂， “帝阙，我不与大道合一，因为大道本就是我所开辟。” 这声音犹如洪钟在帝阙灵魂中响起，虽短短一句话，却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有大无边存在，曾与混沌之前创世开辟大道！ 在帝阙眼中，勾勒出一幅……鸿蒙巨人开天图！ 他高声以汉语呼喊： “道友可有果位？” 帝阙造物以来，也曾创语言文字，却都是最原始的象形文字，形如龙蛇，语言更是语素颇多、驳杂难懂。 作为书写并念诵山海经的汉语，他一直以“圣言”相居。 “我名盘古，果位于我如泥尘。” 何港眸子转动，生出一计，干脆以原始域外创始之神出现于世人眼中。 他于是娓娓道来， “洪荒之时，天地浑沌如鸡子，吾生其中。千百万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 “天地如何来？” 帝阙询问。 他在追寻最初之道。 虽然因他诞生，世间才有天地二物，但天地概念近代始、天地实质远古存。 何港回应： “吾在浑沌中，以头顶清、以地踏浊，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吾亦日长一丈，如此不知何其载，天地方存。” 他借《历纪》之中盘古开天地篇，来杜撰一个天地初开时的情景，也以此填补帝阙对自己诞生之前世界的认知。 二者体型相差悬殊，却实实在在是有远古开天者为后世造物者讲道授课。 诸神远隔万里，以全知观察。 深知又为昊天上帝帝阙之大机缘。 突然间，有巨大莲台出现在何港身后，飘浮苍穹居然使大日无光。 帝阙挥手，自己也坐回莲台，又面朝何港，示意后者落座，他说： “道友当有一席。” “我这一席，不在此界。” 话虽如此，何港还是入座。 他也觉得有趣。 屁股下面这东西居然完全没有创世粒子波动，就如同是有物质从夸克与夸克的间隙中挤出来，然后迅速聚合在一起，形成这巨大莲台。 二者相对而坐。 帝阙于穹顶问道。 他问何港： “你创天地、诞昊天？” “我创天地，诞昊天。” 何港明确回答他的问题，并随手以高浓度创世粒子捏造一血肉巨卵，而后又使其瞬间崩塌， “如此番，造世间第一个生灵，有初始造物之能。” “道友可受我三拜。” 帝阙起身，双膝着地，两手拱合，俯头到手，与心平而不到地。 如此，三拜。 而后，收手于身侧，盘坐于莲台，周身气息更显神圣。 他高声说道， “今，昊天于建木之上有三拜。其一，拜盘古开天；其二，拜神父赐生灵；其三，拜先贤降灵慧。” 何港摆手。 巨大的劲风让建木都在晃荡。 他说： “不必如此，唯命数而已。” 这世界有些动荡。 天骄不知凡几。 往后会有不知多少 昊天上帝如果陨落，又会迎来很长时间的青黄不接，这是何港所不愿看到的。 但眼前这帝阙又有些过于宅心仁厚，不惜动用对他而言属于不可再生资源的创世粒子来对大道苍生进行维护。 何港于是说： “先前，你言大道有变？” “虞也有此言。” “乃是光阴不同所致。” 何港解释，“我使时间流速有所减缓，故大道有变、生灵寿元增长。” “那世间当还有一神，执光阴岁月、昼夜时分。” 帝阙颔首。 他又为这大道规则还不完整的世界推延出一个果位。 半晌，无言。 终于，帝阙再次昂首，看向何港： “昆仑之西，是何？” “昆仑之西有混沌居所，乃诸天上神之域，可通诸天，也可见古今真理。” “我可入否？” 帝阙对此向往。 但是何港回绝： “你功德未至、伟力未满，不可入此居所。” 第75章 深空中的诡异 何港在两天前把二号沙盘世界的时间流速调整到了与一号沙盘相等的程度。 也正是那个时候，帝阙感大道有变。 时零粒子是四大素之中最神秘的一类，虽然从创世粒子分割出来，却似乎并不怎么受创世粒子管辖。 至少在何港看来，在这一方二号沙盘世界之中，即使是拥有如他这般伟力权柄的昊天上帝帝阙，似乎也只能浅显地利用创世粒子进行创造物质、赐予生命等活动，而无法真正做到创造一方物质基础宇宙，更无法调动周身创世粒子中蕴含的时零粒子，以此来踏足时光长河、横推万古千秋。 以前在一号沙盘世界进行时间流速大改或微调的时候，没有沙盘内生灵能感知到一切的发生，那时候的雅各王朝还在古部族城邦时代之前，连超凡都还只是起步。 只是能察觉到人类寿命有大增加。 而在二号沙盘世界，因为帝阙生而神圣，天生便能掌握创世粒子，虽然不能对时零粒子进行执掌，却也堪堪能够感觉到世间有某种深层规则在被更改。 倒是昆仑山上的洞窟，何港才觉后怕。 小世界规则与大宇宙法则完全不合，尤其是被帝阙以果位改造得不伦不类的二号沙盘世界。 要是两个世界以此为媒介进行碰撞，后果不堪设想。 还好，及时降临制止了一切风险的发生。 经此事，天庭上开始为何港树立盘古金身像，高百丈。与昊天上帝帝阙金身像一东一西分立天界两侧，双臂高擎，仿佛要撑开天地。 有源源不断的信仰在向何港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汇聚。 包括两个沙盘世界与地球，都有信仰何港的生灵。 这几日，以撒分派天使前往各地，以神使执宗教，并修改文献书籍。让包括天主教、东正教、新教等一切以上帝为信仰的基督教会，重新书写教义，把雅各王朝中关于创世神上帝的概念对这些教会进行灌输。 何港化身新的上帝，去替换掉地球上原本就存在的上帝信仰。 超凡体系在何港的授意下，被以撒公布，各国政府搜罗民间其人，要在这一新的变革上领先。 “也算是欣欣向荣。” 何港颔首。 两个沙盘现在都处在平稳发展的时期，况且现在他还能留下一个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分身在原地对一切进行监控。 这意味着，他现在也不用每时每刻都必须待在院子里防止某个沙盘里出现一个嗜杀成性的魔头出来就弄死了所有人。 他去到太空，而后化作被光芒遮蔽面部的鸿蒙巨人。 地月系之外，月球背面还要出去几十万公里的地方。 庞大的血肉身躯横亘虚空！ 尼比鲁在被庞大的创世粒子流摧毁大脑后，片刻间便失去了生命体征。 不管祂有没有走上超凡，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这诡异外神并不具备灵魂或元神类型的能力。 四大素之中，创世粒子与时零粒子已经被何港掠夺，现在，伊索斯化身血肉洪流，整体覆盖在这宛如不可名状星体的尼比鲁尸骸上。 每一块血肉都被拉伸到纳米级别的厚度，每一个微小细胞都在伊索斯意志的支配下进化出强大的消化系统。 祂要吃了这尸骸！ 成队的天使在深空翱翔，他们围绕着这庞大的尸骸，一点一点地进行切割、运输，把腐朽而不腐败的血肉送进唯一没有铺开伊索斯的器官口器之中。 宛如深空地狱。 何港看得咋舌。 一个同普通人那般大小的身形脱离这诡异尸骸，向遥遥观望的何港飞来。 “诸神之神——” 血肉化成的扫罗模样向何港欠身，他着墨色学士长袍，翩翩有礼地向何港致敬， “来自雅各王朝的血肉死神伊索斯，向你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真空之中自然无法传递声波。 但扫罗直接与何港的意志接触。 即使已经与尼比鲁这样伟岸无敌的存在征伐，再度见到伟大全能的创世之父，并与上帝的意志相触碰，扫罗依旧感慨……如大海无量。 创世之父的权柄伟岸无边！ “你唤我来，所为何事，扫罗。” 何港刻意使自己看上去更加深不可测，他以如星空般浩瀚的意志包裹了扫罗，声音从每一个物质与暗物质之间出现，而后落在后者意识之中。 是扫罗以信仰呼唤上帝，何港才现身，否则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即使已经彻底与伊索斯化为一体，甚至连他自己都自称伊索斯，但何港依旧称呼这生物的灵魂为扫罗。 “尼比鲁虽死，但有更伟岸意志似要降临。” 扫罗面色严峻， “我以伊索斯之血肉覆盖尼比鲁躯壳，九百万血肉意志观测周遭虚无空间，一刹那间，伴随着刺痛灵魂的须臾笛声，有比那一日尼比鲁意志更疯狂的强劲意志曾扫过虚无。” 更疯狂的强劲意志——？！ 何港肃然。 他一直在担心的，就是这个。 刺耳的须臾笛声，大概便是世界规则涌动之时，响起在虚无中的道音。 只是不知道这道音到底是大宇宙的规则碰撞，还是小宇宙的规则碰撞。 距离尼比鲁身死，时间不过一周。 这么快，就有更高层次的诡异外神开始寻找这一存在？ 思维极限运转。 何港牙间紧咬，开始思索，这比尼比鲁更高格的诡异存在究竟是何等的不可直视、何等的诡异。 若是这样的存在降临，恐怕都不需要来到地球，仅仅是在星系之内，周身血肉散发的驳杂意志就足以让全世界绝大部分人类陷入疯狂，并最终走入自我毁灭的怪圈！ 他对扫罗说： “用更多的血肉覆盖那残骸，使天军用数量来遮蔽意志。” “我们一直在这么做。” 扫罗颔首，他说， “毫无疑问，这一个世界比我们那个世界更加脆弱，那些生物的体质太脆弱，无法触及这样的高浓度邪恶意志。” 他在说地球。 他也明白，若是真有远超尼比鲁的邪恶诡异血肉外神降临，这片被神庇佑的空间将生灵涂炭。 相对来说，扫罗值得信任。 于是何港说： “我会在这个世界投入更多力量，你们不会孤军作战。” 他说话时，有与深空几乎凝聚在一起的纯粹黑色洪流席卷而出，刹那间包裹比月球还庞大的尸骸。 又有时零粒子被分割出来，作用于这一片被包裹的物质与空间。 他要加速伊索斯对尼比鲁的吞噬。 不管有什么东西在窥探这星空，那东西都很危险！ 第76章 攀升第六境的基利亚姆 雅各王朝，古巴别伦废墟。 所罗门王神殿。 今天，已经是基利亚姆纪1450年的立秋，即使是被天灾之神撒弥尔所侵蚀的这片土地，依旧有瓜果成熟。 那株直入云霄的乔木，终于走入生命的垂暮，历经千年历史岁月、见过一个又一个时代的兴衰。 它的生命气息，在消散了。 主干分叉的地方，那尊王座已锈蚀斑斑，巨大而繁多如蛛网般的裂纹密布其上。 有比数百年前更加曼妙健康的身体倚靠在旁边死去接近腐朽的木干上。 她比过去更加挺拔、身体更加完美。 只是在那长而厚重的、宛如帝服的长袍下，细密的、泛着暗沉金属光泽的鳞片已经长满了全身。 只露出相对干净的面庞。 不让人觉得丑陋，只觉野性的美好。 卡米亚的眸子里，瞳孔如爬行动物、竖直且狭长，看着被七十二根石柱支撑起来的神殿。 她没过五十年都会在这里。 不是对所罗门王的欲望。 也不是仇恨。 是执念。 她早已经知道了某些事情。 第五境的岁月如此漫长，卡米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在历史中找寻一切真相。 手中，某种野兽尖牙制成的利刃翻滚，切割一个艳丽的果子。 这利刃曾用来与扫罗征伐。 坚不可摧。 何港以细小分身降临。 他借鉴应龙庚辰的第四境，使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物质化作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然后再重新形成一个细小的化身。 比曾经使用米迦勒的身体作为化身要更加得心应手。 他来此处。 沧海又桑田。 时光于这沙盘世界而言实在是快得有些……不真实。 就这么无声无息到出现。 即使化身如此细小的身体，周身对沙盘世界生灵而言神圣到不可直视的朦胧光芒依旧未曾消散。 卡米亚察觉到有东西在身后。 她转过身。 只一眼，便被如此的神圣所折服。 她坚硬冰冷的身子突然瘫软，像冷血动物那样无情的眸子里有泪光婆娑。 “你……你是……？” 她声音断续，似乎没有勇气说出那个称呼。 何港不得不点头，伸手，便有神异的力量搀扶住卡米亚。 但这一接触，察觉到异样。 这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身子里，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还有及其细微的创世粒子在卡米亚体内！ 原本平静淡然，猛然间，有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一路往上，直冲天灵盖。 有什么存在，插手了这个沙盘？ 他大胆地去窥探卡米亚体内的创世粒子。 奇怪，不属于这个沙盘世界，却的确能被何港自己所操控，对这世界没有一丝威胁。 这东西来自哪里？ 他好奇，却也暂时没有探查。 一个世界的生灵，自然有属于那个世界的机缘。 连二号沙盘世界都有帝阙活动造物之纪元机缘，这个世界为什么不能有人获得不能增加的创世粒子呢？ “是我。” 何港于是点头，回应卡米亚的问题。 这女人算是一个伪病娇。 她最开始对创世之父的情感是倾慕、渴望、崇拜、憧憬，甚至有些变态而不现实的爱恋。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受到一次又一次来自基利亚姆、卡米亚与米迦勒从各方面的打击。 那种特殊而变态的感情逐渐演变成仇恨与……虚荣。 她渴望得到创世之父的认可。 渴望在某个层面打败那不可打败的存在。 却也偶尔会在充满欲望的孤独夜晚中，想象创世之父的面容，想象这伟岸不可知存在会有何等健硕完美的身体…… 看卡米亚奇怪的眼神。 何港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虽然有鸿蒙光芒在遮挡对方的视线，他还是有些不寒而栗。 这目光，太恐怖。 他说： “我来为扫罗拿剩下那一半灵魂。” 卡米亚沉默。 聪慧如她，早就在一丝一丝剖析历史真相之时，便勉强对所罗门王的真实身份有了些许猜测。 何港的话，只是应了这猜测。 她挣脱无形力量的搀扶。 以宫廷礼仪向何港致意。 随后，卡米亚面色恢复，谦卑地说： “伟大的父，那你应该出现在那所罗门王的神殿中，而不是出现在这将死的老树上。” “我让谁死，谁就死。我让谁活，谁就活。” 何港负手，看向那神殿，却也不进入，反而有一缕神圣从他身上掉落进入这垂暮古树中。 瞬间，似枯木逢春。 即使是死寂的秋，也有绿芽在这老树的每一寸树皮裂缝中探出，还有大小不一、洁白的花绽放。 这一缕创世粒子，真要说起量，大概还比不上二号沙盘世界中任何一枚道果果皮的残余。 但却依旧使如此庞大的老树重获生机。 他拨开遮住视线的、新长出来的芽儿，望了一眼卡米亚，若有所指： “真正的神，随手落下一点恩赐，都是改变世界的大机缘。” 这大树中有创世粒子。 卡米亚体内也有，只是不知道究竟如何获得。 何港赐予这大树的创世粒子，众生皆可控。 他在暗示。 或者说，赤裸裸地明示。 远处，宏伟巨大的宫殿以永世黑暗的天空与似乎要撕裂这黑暗的巨大闪电作为背景。 狂风使那七十二根粗大要耸入天穹的石柱颤抖。 宫殿的构造与这世界特有的伊索斯血肉派艺术建筑相仿，建筑物的结构都是反常的，与欧几里德几何学完全相悖。 前所未见的空间结构和维度尺寸，会使人产生强烈的厌恶感。 这些建筑由巨大的纯粹黑色石材建造，还有高到令人目眩的巨石雕刻，宏伟的石像和华丽的浮雕。 与基利亚姆所创造的锲形文相悖的、如蛇游走的象形文在宫殿的每一个面上作出类似宗教的经书。 不洁气息在这宫殿向外发散。 何港都诧异基利亚姆居然能够想象出如此骇人的建筑。 有恶鬼的呓语在整个宫殿下方的黑暗阴影中萦绕。 七十二个魔神的名字被这恶鬼的呓语一遍又一遍重复。 骇人。 这里已经化作生灵的禁区。 但何港不进入其中，并非因为这宫殿的诡异与不洁。 他只远远凝视。 只因为，在这不洁的神殿里，有一个神明在冲击另一个境界。 第六境！ 基利亚姆所扮演的所罗门王，正在试图走出超凡的禁忌，向神之上的桎梏挥刀。 即使已经腐朽。 他依旧是基利亚姆。 那个敢于挑战深渊的男人。 第77章 第六境，神域 “第五境，是利用众生灵魂意志，通过他们的信仰来改变我真身的灵魂本质，灵魂与外界意志接触，以此避免唯心与唯物之间的相互湮灭。” 所罗门王神殿，基利亚姆回忆这身体在扫罗的努力下踏足神明之时所遇到的困境。 把那层包裹住主观唯心主义宇宙的宇宙膜彻底撕裂，以整个肉身为核心，开始接受“物质”的洗礼。 第五境之前，正是这宇宙膜彻底断绝了借助神秘粒子对物质进行掌控的可能。 因此，信仰才成为第四境跨入第五境的关键。 这与帝阙所创造的诸神生灵不同，他们在拥有主观唯心主义宇宙的时候开始，便获得了世界规则赐予的神秘粒子。 但他们的世界，神明不需要信仰。 神明直接触碰大道规则。 基利亚姆端坐在青铜研磨的光滑镜面前，四周有刺耳如指甲划过金属表面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有规律并集簇在一起，形成诡异的、人类不可接受的音律。 他揭下骷髅般腐朽破烂的面具。 那里，本属于扫罗的面庞，如今臃肿、不对称、苍白、布满某种奇怪的疮疤。 这是基利亚姆如今的面孔。 藏在所罗门王面具下的枯萎腐朽。 他用所谓的神格在扫罗进入第五境时，彻底击垮了后者的灵魂，占据了他的身体。 但借尸还魂不是拥抱永生。 扫罗的身体与基因完美而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却对基利亚姆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有着极度疯狂的排异性。 这些年来，寻找第六境的过程中，他一直在与扫罗的身体进行斗争。 虽然完美的基因给他带来了近乎无敌的力量，诸神之中哪怕化作群星终日与席兹为伴的红龙撒旦要向伟大的所罗门王俯首。 但扫罗的身体，始终无法彻底接纳基利亚姆的意志。 不同的意志带着不同的能量驱动方式在扫罗那不曾因为基利亚姆意志改变的经脉、血管、器官中前行。 于是肉体在溃烂。 在像死去三天的猎犬那样被细菌侵蚀、腐败。 但又有无与伦比的能量维持着这近乎完美的身躯的生命 基利亚姆实在找不到另一个更完美的宿主了。 扫罗的体内，流淌着他的血脉。 即使血亲，依旧排斥。 更遑论其他人类那驳杂不堪的基因与全然不相关的血脉。 这诡异不可再现不可直视的骇人宫殿中，阴影下有肉眼不可见、有实体宛如幽灵的恶鬼魔灵在行走蠕动。 七十二个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的量子幽灵被赋予真名，每一个真名都是一种特定的观测状态，当基利亚姆直呼其名，能够再度使波函数坍塌，不可磨灭量子身躯再度虚幻甚至分裂，成为不稳定态的费米子。 这便是七十二柱魔神的法则。 基利亚姆管辖他们。 类似上帝手下的天使。 “自从黎明纪元开始，上帝赐予春夏秋冬、黎明黄昏与极西沃土，战争爆发无休无止、宗教信仰膨胀到几乎压制王权。” 基利亚姆自言自语。 他说话时，就有带有墨绿色浓厚孢子细菌的气体从口中喷涌，在分散之后又刹那间被从原子间隙中涌出的火焰烧成灰烬。 原属于扫罗的身体，虽然依旧健壮完美、坚硬超最先进的炼金武装，但基利亚姆始终不被接受。 他用铅粉、水银为自己妆点。 一张宛如僵尸的面孔就要被修复完全了。 “啪嗒——” 盛满水银的盘子打翻，在微弱烛光下反射诡异黯淡光影的汞聚在一起，在幽绿的地板上滑过。 再细看，不是翻倒。 是那盘子被捏得变了形！ “我的力量有些不可控了。” 基利亚姆说，他站起身来， “第五境不足以掌握如此庞大的力量与信仰，我需要进入……第六境。” 他淡然。 似乎进入第六境是微不足道、轻而易举的事情。 意志的冲击传遍世界。 以基利亚姆为中心，一场精神风暴被掀起。 连诸神都骇然。 那不是纯粹的、神明所应该拥有的神圣意志，那是来自原始时期拟猿曾面对未知事物的极致恐惧。 有一个又一个墓穴被掀开。 里面或化作白骨、或爬满蛆虫的尸骸站起来，向生人挥刀，撕咬眼前的一切生灵。 一场亡灵天灾爆发。 还有自称是所罗门王使徒的强大军队，在一夜之间以摧枯拉朽之势荡平一座又一座城池，他们不屠杀，却摧毁教堂、推倒雕塑、焚烧书籍，反抗者全部坑杀、投降者戴上镣铐。 人们都说，所罗门王，要死了。 他在发疯。 但基利亚姆，是在发疯吗？ 不，他没有。 他曾把“神格”交给扫罗，那枚完美的晶体里有几乎浓缩成固态的进化粒子与神秘粒子。 晶体只是一个储物器与媒介。 储存素与意志、并使扫罗能够利用那些素。 但这神格诞生的时代是什么时候？ 大迁徙时代末期。 凡人的时代。 这晶体的形成原理是什么？ 包裹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使基利亚姆那物质基础构成单位由非物质构成原则组成的灵魂，能够在这宇宙中延续如此漫长的岁月，甚至连扫罗都未曾发现。 那层晶体，是信仰的某种变种，精神波动的实质化，换句话说，是一个凝成实体的客观唯心主义宇宙包裹着基利亚姆的主观唯心主义宇宙。 客观唯心主义宇宙从何而来？ 过去，人们信仰的是精灵。 对贤者的感情，大多是崇拜。 信仰不该出现在大迁徙时代甚至更早期的古龙时代。 “龙。” 基利亚姆微笑，他的嘴角咧开，几乎延伸到脸颊两侧， “龙曾畏惧我，那畏惧深之入骨，并在某个特定的时间节点……变成类似信仰的东西，这些大蜥蜴曾因为恐惧而信仰我。” 他早在古龙时代初期，便已经开创出一条不为人知的粗劣超凡之路，甚至连何港都未曾察觉便又如昙花一现般陨落。 也正是如此，让他早早接触到了神明之后的境界。 第六境！ “第五境要逐渐撕开主观唯心主义宇宙的膜，去接触信徒的客观唯心主义宇宙。” 有名为“恐惧”的精神从世界各地涌出，在接触基利亚姆的意志。 这是比信仰更纯粹的意志，居然刹那间便彻底撕裂那层只存在于基利亚姆意志中的薄膜。 刹那间，唯心主义宇宙与唯物主义宇宙便要融合在一起。 基利亚姆体内所能容纳的神秘粒子的数量呈几何倍增长。 他在神明之中本就强大无边，如今更是无法无天。 但基利亚姆在片刻后主动终止了这一融合。 此时，在他的意志中，有一个微小的、没有时间流动的半物质宇宙诞生。 信徒们的信仰依旧为他提供力量，但敌人的恐惧却让他更加伟岸。 第六境，主观唯心主义宇宙彻底与客观唯心主义宇宙融合，然后同物质宇宙交涉、在意志中开辟半物质宇宙，这便是神域。 这是一种另类的创世。 仅仅利用进化粒子和神秘粒子，凭空造出一座世界。 基利亚姆推演出的第六境，关键是恐惧。 对他恐惧者越众，则神域越庞大。 信徒越多、越是虔诚，则神域的基础则越坚实。 但第六境与第五境的本质没有改变。 都是信仰神。 只是第六境，所需要的情感与精神，从虔诚的信仰，化作了更加原始的恐惧。 第78章 里牺效帝阙，以黄土造人 “第五境是神明，第六境则是神域？” 何港饶有兴致。 他也不管旁边的病娇卡米亚，只是这么倚靠着重获新生的大树主干，用全知的眸子看那诡异的神殿。 基利亚姆撕扯掉所罗门王长时间以来的伪善，在整个世界范围内展开屠杀，掀起大规模的宗教战争。 甚至还降下亡灵天灾，以七十二柱魔神为模板，创造一个又一个恶灵，使世人恐惧他。 “好思路，恐惧是更深层次、最原始的信仰初始，用恐惧来作为助力进入第六境而后开辟神域，不愧是基利亚姆。” 何港慨叹。 基利亚姆、扫罗。 这一族裔，在一号沙盘世界的历史上留下了究竟多么宏伟的笔墨。 扫罗妄图成就不朽。 而基利亚姆甚至在窃取创世者的权柄。 创世？ 有意思。 基利亚姆又要开辟一个新的时代，不久的将来，宗教战争将代替现在的种族、国家、城池之间的征伐。 异教徒的恐惧会使诸神踏足第六境。 “三天之内，所罗门王已经踏足第六境，那一境被称为神域，以意志创神国，神国有壁垒，其中如天堂，信徒死后可以灵魂入其中。” 何港开口提醒卡米亚。 基利亚姆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实说，何港自己也不知道。 说不定，为了获得更加伟大的力量，他真的会发起屠灭诸神的战役，让恐惧遍布世界。 他起身。 化作无形，向那诡异、令人不安的宫邸踏空走去。 他来这里，其一，观看基利亚姆踏足第六境。其二，拿回扫罗那另一半灵魂。 对有创世之能的何港而言，这很轻松。 但他也想见一下那从远古时代存活至今的贤者、恶神。 “基利亚姆，我该怎么称呼你……” 何港的声音如颂歌，居然响彻云霄，压抑住宫邸下恶灵的低声呓语与咆哮， “我来为故人拿回一样东西。” 黑暗退散。 无比神圣的光像百米高的海浪，从东向西，要席卷古巴别伦的废墟。 …… 此刻，何港的本体在关注二号沙盘世界。 他也慨叹第六境的神异，居然可以在意志中开创能够盛装实体乃至存活生灵的半物质位面，简直像是小说中光明神的神国。 但大泽之畔，有一件大事发生。 这大事让何港兴奋。 华歘之女里牺，着七彩仙羽、有龙凤护佑，于泰山下大泽嬉戏。 恍然见，苍天之上居然有一巨大白纸落下。 这白纸正是曾经帝阙褪下的皮肤，世间万物生灵皆是诞生于这白纸之上。 “此乃神物。” 应龙庚辰冲天而起，庞大的身躯简直像是蜿蜒的山脉飞上了天空，口中有人言。 即使创世粒子已经几乎要消弭殆尽，这白纸依旧蕴含着巨大的机缘。 这机缘或许足够让庚辰以凡灵的身份找到进入第五境的方法。 但当她庞大的身躯靠近白纸之时，居然有从白纸上绽放出来比烈阳还灼目的神圣光华。 这光华击中庚辰。 刹那，血洒长空！ “天地有言！” 刺耳的笛声汇聚成一句箴言，这声音不是何港发出，也不是帝阙发出。 似乎是世界规则借腐朽的神物在与里牺对话。 白纸上居然开始像水墨那样，有曾经帝阙以归墟、昆仑之土捏造先天生灵的景象出现。 自雨神媚、风神蚩峯，至最后一位先天生灵相柳。 从神明自生灵。 有生命在帝阙手中诞生。 里牺若有所思。 滔天的火焰突然燃烧了那一张巨大到足以覆盖泰山的白纸，眨眼间化作漫天灰烬。 “帝阙以归墟、昆仑之土，造神、造生灵。” 里牺如此说，声音柔和却似乎不容置疑，连最凶悍的异兽都畏惧这娇弱的女子。 她蹲下来，以纤细的手指搅动大泽的边沿，接着便似乎风起云涌、大浪滔天，随着手指的搅动，整个大泽之中居然平白多出大水，在搅动泥土。 半晌，里牺起身，用手臂擦拭汗水，她说： “大地有花草树木、飞禽猛兽，而无万物之灵，实在有些荒凉孤单。” 双手捧起一块合适的黄土，里牺掂量了一下重量，最后微笑。 “今日，我便来创这万物之灵。” 她开始以大泽中平静下来水面自己的倒影为模子，用黄图捏出一个又一个人类生灵的模样。 第一个落地的黄土生灵，沾地则行、开口则言，居然有灵智、能与神言。 “你便名夏，为我臂膀，协助我管理人类。” 里牺也为这生灵取名。 在她的语言中，这生灵的名字自然不是人类，但何港如此理解，也如此翻译。 这名为夏的瘦弱男性居然出生就知羞耻，第一时间从旁边的桑椹树上取下树叶，编织成衣物以遮羞。 他向里牺行跪拜礼： “娲神赐人生命、灵慧！” “娲神？” 里牺轻声笑， “倒也是有趣的名号。” 她又开始以黄土捏造人类。 人的身体虽然小，但是因为里牺所造，相貌和举动也像神明，和这天地间的神灵异物、飞禽猛兽都不尽相同。 看起来似乎有一种管理下界的非凡气概。 周围万兽围观。 窃窃私语间，有一狼形生灵叼走一婴孩，后来居然又从大泽荒原中走出，成了后者的眷属。 这一族裔的狼便又被称为犬。 里牺是华歘感盘古脚印所化，自然伟力深藏，居然从早上一直工作到晚上，天空万丈霞云，有诸神前来庆贺。 应龙庚辰的力量被神所忌惮。 终于，捏出上千人类，里牺身心俱疲。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 看到旁边的柳条，随手扯下一根，沾了泥浆就往地上甩去。 每一个泥点都化作一个人类。 顷刻间，就有数以万计的生灵站在里牺的身旁。 他们吵吵嚷嚷，在一个又一个被捏造出来的人类的率领下向下界各处而去。 “此女，有帝阙之能。” 天上一神明低语， “天上有帝阙，下界有里牺。” 又有一神明语： “还有一男丁，称伏羲，皆是华歘所诞，有大机缘傍身！” “不可言！不可言！” 诸神于是谨言。 他们看里牺造人，如何港此时的表现一样。 这天地间，终于是要热闹起来了。 第79章 二号沙盘世界的人类 2026年，十二月7日，纽约时间上午9：43。 天界，第九十八位先天生灵烛九阴，通体赤红，无足而人面龙身，长相神圣诡异。本有道果，是火神虞下属，执烛灯、倒影。 后应帝阙感召，废果位，使大道还归天地，又重领规矩。 而今，执光阴、掌岁月，睁眼为昼、闭眼为夜，三百六十五日，日日不尽相同。 于是，世间始有年号、亦有春秋。 看上去，烛九阴似乎是世间唯一有资格调动时零粒子的神明，但诸神都知晓其中奥秘。 所谓时光道果，不过掩耳盗铃。 烛九阴只是真正神明手中的棋子。 例如其“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 睁眼闭眼都是三足大日金乌帝夋所控，呼吸则是由风神蚩峯所控。 看似位格极高，实则还不如下界凡间生灵。 至少后者还落得个自由清闲。 但烛九阴被迫开辟春夏秋冬，于下界而言，却是好事，甚至被第一批被里牺创造出来的人类奉为“主神”。 也在此时，大荒纪元因为“年”这一概念的出现，终于在群兽之间诞生第一个时代。 这一时代，名庚辰。 以应龙之名相称。 里牺造人已有百年。 华歘居昆仑、里牺居归墟，而伏羲，在泰山。 下界三灵隐于山野。 这个时代，天界时常有或人形或兽状的神明眷属，在祭祀的号召下，寻下界人类以做祭品。 异兽飞禽之中，也并非都是如应龙庚辰这样与人和善、生而神圣的生灵。 许多凶兽，诸如穷奇饕餮之类帝阙最开始着墨之时、沾染了最多的道韵，又借庚辰超凡，强横无比，居然可以与诸神厮杀。 这些凶兽，皆食人。 泰山下大泽，有江川，通北海。 江川两岸，人类汇聚于此。 其中有异兽名澜庭，自号江川之神，形如鱼生双翼，面若恶龙头生双角，年年要童男童女为供奉。 恶神、凶兽，无一不在压榨这个新生的生灵族群。 里牺造人之后，身心俱疲、体内创世粒子几近枯竭，不得不去往归墟，与扶桑为伴。 伏羲虽然也对人类这一族群感到认同，却又自觉还不到大争之世。 文明需要时间来沉淀。 历史何其相似。 人立足天地，相比猛兽飞禽、诸神眷属，身体孱弱得简直如风中残烛。 即使里牺造人之时，便赋予了他们通过两性之欢来繁衍后代的天生能力，却依旧在这大荒纪元活得艰苦卓绝。 他们的数量一直维持在十来万人的程度。 更绝望的是，没有耕田、没有畜牧，野果野菜、小兽飞鸟，成了人类部族最主要的能量摄取来源。 即使大荒之中，人类部落数量多达上百，分布在世界各地，却依旧难以果腹。 只有最靠近大泽的那一个部落，曾由第一个人类夏所带领，踩踏大泽彼岸红壤，去到泰山之上，自里牺曾用于抛洒泥浆创造世人的柳条，抛入红壤中，居然便有巨大而坚硬的柳木生长。 这树木今日砍伐，明日则重生，居然可以作为武器与猛兽征伐。 因为树生红壤之上，故，夏令这部落名为朱壤。 只是百年过去，夏早已经死了。 但因为红壤柳木的存在，朱壤部落勉强可以在这大荒中立足。 可在大荒之中，纵然有金属为刀剑，恐怕也不能在这天地中寻求生机，更别说只是坚硬轻便的树枝。 恐怕，人类这族群，要不了多久就会灭绝。 “天界有神，下界有人，各司其职，各掌其位。” 何港摇头，他的本体守在院落中，看这二号沙盘世界的历史发展， “但，大荒时代，是比基利亚姆与卡米亚初生时更加恐怖的时代。” 该有先贤披荆斩棘，驱逐猛兽、血溅轩辕，为人类开文明，为部族获立锥之地。 可贤者很难诞生。 真要说来，大概泰山上便有一贤者，是伏羲。 但是伏羲暂未出世。 “人类的平均寿命，到现在已经过了百年，才不过堪堪到了三十岁的样子。” 何港慨叹，“三十年，本来有贤者潜力的人，恐怕也还没有彻底成长起来。” 如何提高寿命？ 何港冥思苦想。 “首先，要有地火，使人类部族正式脱离茹毛饮血的现状。” 何港以大意志向火神煜传音，使他降下烈焰焚烧山林，使人类终于开始利用火焰。 只有烤熟了的食物，才能被人类更好地吸收其中所蕴含的营养物质。 果然，当第一个人类把火焰带回部落、又传递向四方，他们的寿命开始逐渐增长。 与基利亚姆、卡米亚的部落时代不同。 二号沙盘世界虽然要面临的危险与威胁多到数不胜数，却始终生而灵慧，没有经历过类似拟猿的类人进化阶段。 而且，基利亚姆从零开始，与龙征伐。 这个世界的人类本就有诸如伏羲、里牺之大伟岸先贤，只是先贤未出。 文明的火炬还没有点燃、超凡的道路还没有铺展，人类还如大荒之中苦苦挣扎的虫子，随时都要迎来毁灭与倾覆。 “来了！” 又三十年，何港仔细看这世界。 东方，有一老者，名祁羲，曾于泰山上得见伏羲真容，而后终日疯癫，却终于开辟了第一种独属于人类的文字！ 祁羲以兽骨打磨尖锐，在石板或龟背上雕刻如蛇行的条纹符号，每一个符号都代表一种或几种独特的含义。 文字的诞生，让文明这个词汇出现在生灵口中。 人们开始用文字给世间万物赋予独特字符作为编码，在大荒时代为下界正名。 最初的社会形态伴随着文字的诞生，得到了发展。 火焰使人不再惧怕野兽。 文字使人区别于野兽。 朱壤部落逐渐发展，居然在五十年的时间里使人口数量翻倍。 人类数量见长。 何港长吁口气。 当他见到百年时间，人类居然还没有踏足最初的能量摄取社会——也即是通过燃烧获取热量的原始社会——就猜测人类大概会在这个危险的世界灭绝。 煜降地火，是最直接的、也最有效的，对人类的帮助。 第80章 纣辛上建木，祈帝阙赐生机 这世界的原始社会形态也称得上奇异，既不是族内婚制度的父系社会，又不是以年长者女性为领袖的早期农耕文明母系氏族。 大荒，很危险。 没有发展农耕文明的土壤。 也没有发展畜牧文明的草原。 即使有火、有朱壤柳木、有洒不尽的热血，依旧不能改变人类孱弱的事实。 真要算来，人类至今延伸的范围，大概也不过整个大荒的百分之一。 世间何其辽阔，却无安身之处。 大荒时代，应龙庚辰纪，一零六年。 世间凶兽，已有九尊，习应龙教诲，踏足第四境化形。另有三百六十二尊，踏足第三境之间。 下界规则已定。 似乎的确是再没有人类的位置了。 却在此时，有夏子嗣后裔，名曰纣辛，徒步行走十二年，中途生食野兽、跋山涉水，从泰山之下，至建木。 纣辛此人，改良祁羲文字、令众人以兽皮遮羞、创造木石混制房屋，更从上千种毒草中寻得一味药材，可以生白骨活经络。 他被朱壤部落称为“王”。 对于大体物种相似的世界，象形文实际上会有很多共通之处。 这是巧合。 却也是必然。 如这个世界，祁羲所创文字，其中有“王”，类比地球商代甲骨文，是一把大斧的斧头部分的轮廓图形。 石斧，杀戮器械。 也代表至高无上的权利。 逐渐被人们用来称呼部落的首领。 纣辛爱世人。 他领导部落二十万人接近三十年，一直到四十五岁，都以身作则体桖民众，是贤王。 到四十五岁，纣辛深感无力。 他攀登泰山，希冀能使伏羲出世，为人族寻一片广阔的天地，却被应龙庚辰以狂风刮落，摔断了一根肋骨。 他也曾想要焚香以沟通里牺，祈祷娲神降临，对人类这弱小的种族加以庇佑。 但都无功而返。 “神有天神、人神，我与里牺为人神，人神觅超凡不可出世，你可自去极东，寻建木，往上十万里，可见天庭。” 伏羲自泰山上向纣辛降旨，以黑白狼犬托木简，为人族指出前途， “天上有昊天上帝，名曰帝阙，曾以皮为纸画苍生，你若可见得帝阙，便可向他为人祈一片生机。” 于是纣辛向东，日夜不停，以黑白狼犬作为指引，一往无前。 终有一日，纣辛到建木。 他周身伤痕、须发皆白，却依旧脊梁笔直不曾向任何事物弯腰。 “今日，纣辛至建木！” 这垂垂老矣的王，从巨大的老狼背上落下，在这一瞬间，通灵的狼犬便咳出鲜血，倒地身亡。 十年，已经到了凡胎狼犬的寿命极限。 建木伫立在东海之滨，高不知凡几、合围不知凡几，紫色树干宛如紫气东来，有浑然天成的阶梯盘旋向上。 阶梯的最底部，有一古老而坚实的白玉烽台，不染尘埃，如龙的神明眷属卧于上。 这巨大树木的根须如地龙起伏，从树干的底部隆起，向每一个方向延伸。 建木生道果。 算是诸神之根本。 纣辛双目混浊，已然命不久矣。 他昂首望去，只见九天之上有琼楼玉宇、宫阙万间，还有悬龙飞鸟、金凤银凰。 “我到烽台十二载。” 费力地攀爬过隆起的树根，纣辛的身体有些不堪重负，他一步又一步坚定不移地向烽台走去，似乎未曾见到那上面昼夜守护的凶神恶煞。 终于，他来到烽台之前，再往前一步便是天梯。 他口中低声吟唱， “一朝……踏上九重天。” 手中有一截闪烁着莹绿色光芒的柳条，居然宛若有生命一般蠢蠢欲动。 杀机乍现！ 纣辛原本混浊而无神的双眸，刹那间闪烁冷芒！ 但在此时，烽台上眷属起身。 如长蛇的身体盘旋，身上居然有烈焰缭绕，温度简直接近大日。 他们看向纣辛，开口说话，声音温和儒雅，不像骇人的龙蛇，而像神袛从天庭走出。 “你是人？” 其中一者开口询问，却也提防着纣辛手中闪烁的莹绿色光芒。 纣辛这才看清他们的相貌。 宛如无翼的应龙，只是长不过三丈，又有双臂，如阴阳双鱼一般交尾于烽台之上。 他于是回答： “我是人。” 杀机又被隐藏。 那柳条也被收起。 这是朱壤部落唯一至宝，上面还蕴含有当初里牺造人时遗留的创世粒子。 纣辛是唯一一个能够利用这神物的王。 另一龙蛇眷属似乎在喜悦。 她说话，音如银铃： “你可知晓华歘？” “华歘诞伏羲、里牺二人神，里牺创世人，我名纣辛，先祖夏是里牺所创第一人。” 纣辛并不觉得天庭的生灵不知晓这些不算秘辛的信息，他如实回答。 “我等，受大日金乌帝夋、有缺道君虞所托，等候多时。” 两个独特的眷属让开一条通道，使纣辛能够踏足天梯，其中女性又说， “天界，当有尔等一席。” 纣辛诧异。 随后漠然。 他踏上天梯，而后回首询问： “你们可有神位？” 却见两蛇龙相视而笑，他们看上去狰狞丑陋、凶狠骇人，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那男性蛇龙说： “我们并非神。” “如此，我便懂了。” 纣辛颔首，他步履坚定向上攀爬， “天庭，也并非都是神。” 他走在天梯上，看风云变幻、看日出扶桑、看悬龙掠过，也看道果初生。 这便是建木。 通天地！ 诸神也便是使他们的眷属通过这建木去到下界，掠夺婴孩以作祭品！ “人本该顶天立地、披荆斩棘，以自身之伟力为自己寻找生机之所。而今，却要去建木上天庭，寻帝阙祈生。” 纣辛自言，眼中含泪， “我……惭愧！” 这泪落下，随风而散。 居然被飞鸟分食。 而此时，人王纣辛登建木、上天庭之事，已被诸神所知晓。 天庭宫阙之中，帝阙举目望。 他说： “有人王，名纣辛，要为下界人族祈一片生机。” “下界生灵，不可入天庭。” 有神谏言。 虞神震怒，不言而以神力攻击，居然让那神明轰然倒地。 她先向帝阙欠身，而后对诸神嘲笑： “尔等腐朽，却还畏惧有生灵在来日夺取诸神机缘！” 诸神愤恐。 第81章 登天四日 大荒，应龙庚辰纪一一八年。 纣辛攀建木。 天梯向上一百二十里，每踏出一步都有道音萦绕。又有微弱道韵溢出，向纣辛手中朱壤柳枝汇去。 “道韵”。 创世粒子而已。 当初，帝阙使天地有果位，诸神执大道，建木生道果，这参天神树便成了世上联通天地创世粒子的存在。 而那朱壤柳木，本是里牺造人时，自泰山上所摘取，作为造人的媒介，自然也沾了不少道韵。 况且，里牺是先天生灵华歘踏盘古足迹有感而生，体内沉淀的创世粒子并不仅仅是帝阙创诸神生灵之时所赐，还有何港刻意留存在大荒足迹之中的部分。 某种意义来说，朱壤柳木的格，比建木还要高一层次。 第一日，纣辛往上五十里。 风云涌动，如龙蛇翻腾。 向西可见盎然森林，林中异兽征伐，鲜血迸射天空，依稀可闻兽吼龙啸。还有不同于神形的天界氏族落下，执建木枯枝为刀斧，掠杀异兽。 向东可见扶桑高百里，堪堪不可见其顶，几与建木同高，晨时有三足大日金乌自扶桑之下归墟之内升起，又可听闻东海波涛、鲛人高泣。 鲛人，是海神敖澪眷属，因敖澪生性温和、位格柔弱，与另一神明及眷属征伐，大败，于是落下东海。 第二日，往上三十里。纣辛愈发临近穹顶，建木天梯道韵愈发深厚。 数以百计形态各异、恐怖骇人的天界氏族成员，观他向上，眸中绿光闪烁，宛若恶鬼。 其一者，大如山峦，翼展百米，周身宛若无序血肉构筑，有千眸、大翼之下又有千翼，仅望一眼，就觉神志不清。 “此物名魑鬼，是上界生灵死后，魂魄汇聚一处、而后掠夺诸神眷属血肉所化。” 女子的声音在纣辛脑中响起， “口器、眼珠无数，邪恶无比，不可直视，且有不朽战力。故昊天上帝使其镇守建木天梯，以断下界凡灵上天之途。” “何人在言语？” 纣辛吐出一口浊气，身体因为魑鬼上千只眼眸的注视而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知是神明在说话。 仙人神袛的手段果然不可明说，居然能够千里传音。 那声音又说： “我为虞，执有缺，曾为华歘所托，于今日助你上天。” “有缺神，虞……？” 纣辛继续往上。 魑鬼似乎真的听从于虞神，一路狰狞凶戾，周身散发令一切生灵厌恶的不洁气息，使诸神眷属不敢上前。 这些被神明以道果果皮创造的后天生灵，虽然与人相似同为凡体，却有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能与一阶甚至二阶妖兽征伐。 在大荒挣扎一世，纣辛何其敏锐，周围那些如兽似龙的天界氏族成员，看向他的眼神明显充满了垂涎。 一个没有超凡的凡人踏足在这天梯之上，自然需要万分警惕。 朱壤柳枝在无止境地汲取建木逸散出来的创世粒子，日夜有荧光、也散发出骇人似帝阙的威压。 纣辛随身携带未刻字的木简，借着最后一缕光雕刻记载史诗的文字： “登天第二日，得有缺神相助，魑鬼傍身，天族不敢近。” 当帝夋所执掌的大日在极西昆仑落下，纯粹的黑暗笼罩世界，他和衣而眠。 周围有低吼、私语、梦呓。 诸神眷属，各不相同，虽然语言想通，声带发出的声音也无法使语句统一。 所以，在下界生灵听来，就像是百鬼夜行、邪灵梦呓。 夜空，如墨的黑。 无月、无星辰。 唯有建木上，细小的荧光飞虫伴随着黑夜的降临从藏身的巨大树叶中展翅，开始围绕天梯飞行、觅食、交尾。 第三日，又登天三十里。 此时，依稀可见大荒面貌。 东高而西低，百川西入海。 有与泰山相连的山脉贯穿南北，巨木纵生；又有三大泽于中、西、北三方，其中北冥有鱼，大不知凡几，纵使身处建木上百里，依旧可见其影。 魑鬼伴纣辛于此，不再向前。 诸神眷属咆哮嘶吼宛若野兽，却也不敢再靠近建木。 “东海有漩涡，上为弱水下为淤土，是归墟。归墟上生神树，其名扶桑，高百里，几近建木，大日晨时亦东升扶桑。” 纣辛又雕刻木简，记录攀登建木时所看到的一切，他随后写下自己的猜测， “帝夋夜落昆仑、晨出归墟，又因建木上有天界，故，概有一界，于下界之下，以昆仑归墟相连。” 纣辛以黎明黄昏，见帝夋活动，推测还有一个世界，位于下界之下。 但他没有全知的眼，无从知晓是否真有这一界。 到此天穹，昂首便可见紫色粗壮的树干盘根错枝首尾相连，在建木主干的尽头交织成巨大的界。 虚无缥缈的云雾缭绕其上。 枝干镂空之中，偶然可见神明途经，神圣异常。 “我原以为建木为梯，通天彻地，下界为下界，天界为天界，却没想到……天界居然就是这建木树冠！” 纣辛慨然叹息。 诸神，养尊处优，生而神圣，以帝阙为王、为父，又在天界，自然没有机会感受人间疾苦。 若能得此先天条件，我也能开创一个盛世！ 他心有所想。 手中紧攥的朱壤柳枝，在对建木汲取三日之后，终于开始反哺纣辛，微弱的创世粒子涌入他的身体，在某个不为人知存在的意志挑拨下，一点点改造其作为人的基因基础。 连死寂昏沉的眸子都开始重新焕发生机。 第四日，纣辛攀登建木十九里，垂垂老矣的身体居然在一夜之间重回年少。 这一日，朱壤柳枝赐他力量。 虽然依旧是凡人，却已然可被称为超凡，健步如飞、九天之上劲风难撼。 他终于走到天梯的尽头。 建木上的天门。 恢宏而神圣。 天门之外，可见蔚蓝深远的天界苍穹！ 这里，有一巨大神明蜷缩。 那神明生四面、长牛角，鳞片如银甲，隆起似山峰，有六臂。 “下界，人王。” 纣辛以建木叶为衣裙，在天梯最后一级站定，微微躬身，声音不卑不亢， “纣辛求见！” 第82章 天宫之中 那巨神见纣辛。 四张面孔皆露出笑意。 他伸手，便有如霞光的仙羽编织的衣裳呈现。 “晨昏之时，天为玄，故上衣为玄。” 纣辛伸出双手，恭敬接过这神明的赐予，他看衣裳的颜色与样式，都同朱壤部落大相径庭， “大地为黄，故下裳为黄。” 上衣下裳，天地玄黄！ 这登临天界第一步，便要从服饰感天地，纣辛越发惶恐。 他压抑心中属于自我的负面情感，而只一往无前，要上天为人寻生路。 这一路所见，异兽也好诸神也罢，都能颠覆如今依旧脆弱不堪的人类原始社会。 当换好衣裳后，纣辛终于踏足天界。 初登上界，乍入天堂！ 纣辛睁大眼睛，不敢放过周遭一切，恨不能让时间就此暂停。 金色的光芒从天梯尽头向西延伸的大道上迸发，简直像是帝夋坠落于此，让太阳光芒被敛入碎石。 淡紫色的神圣霞光从苍穹上的云彩洒出，下界未曾见过这等景色。 只见眼前有一壮阔天门，深邃光明，似乎琉璃造就；大门两侧，有巨石雕塑，似龙、似虎，眼眸都明晃晃，仿佛宝玉装成。 巨神起身，恰好帝夋落入昆仑，黄昏最后一缕光使他的影子格外庞大。 他在大道中央，两边有数十个诸神眷属，形如人类，高达两丈，双眸烈火灼烧，持铣拥旌。 天门之下，以神圣建木枝干为墙，四下又有数十个神明眷属，一个个身披兽裘、手持兽骨大棒。 这等阵仗，神圣威武，似乎要使纣辛对天界惶恐畏惧，顶礼膜拜。 “但人之所以为人，不屈于天地，不服于诸神，不甘于现状，纣辛虽天性胆小怕事，却又执着固执，恐怕不会就这样向诸神低头。” 何港撇嘴摇头，觉得诸神之中那些对下界生灵抱有恶意的存在，似乎把人类想得有些过于简单， “或许，适得其反。” 他花了一些时间来观察纣辛，观察纣辛的东行之路与登天之途。 他发现，纣辛是夏的子孙，虽然没有继承先祖的勇武英姿，却有着更加伟大的担当。 如夏，虽然奋斗一生，与猛兽征伐、同风暴战斗，却始终没有想过要担负为人类寻生机的重任。 而纣辛，寻里牺、觅伏羲，向东十二载、登天四日，途中无数大恐怖。 纣辛曾畏惧。 但思及族人，水深火热，便又鼓起勇气要攀登建木，甚至在烽台之上，还升起杀心，要以朱壤柳枝刺杀两尊蛇龙守卫。 人类的史诗，是反抗的赞歌！ “人王？” 那巨神见纣辛上前，身上又已经着玄黄衣裳，满意地颔首，四张面孔皆露笑意。 纣辛昂首，见巨神面，说： “不敢当王。” “我乃巨灵山神蒺藜，受帝夋所托，侯于此，引你见昊天上帝。” 那巨神倒也直爽，说出自己来历名号。 纣辛把蒺藜这名牢记于心。 又疑惑，似乎天上诸神也并非众口一心。有神使眷属要阻拦他上界，又有有缺神、大日神帮助他前行。 但纣辛不开口询问。 他牢记自己的使命，于是便也仅仅跟随巨灵山神蒺藜，而不使目视四方。 此时，青莲道场。 这里已经被兴建为天庭最大的宫邸，名天宫。 昊天上帝帝阙，常驻于此。 何港以化身降临，却不是要为纣辛说话，也不是要赐予这世界某一生灵何等机缘。 他只是要同帝阙言谈。 坠入天庭。 云雾缭绕，虚幻迷蒙。 他曾以盘古巨神之身降临，把半个天庭颠覆，如今却不过短短百年数百年，便又恢复如初，甚至更加恢宏。 诺大的天宫中，有十二根千丈巨柱巍然耸立。 这巨柱乃是取自昆仑、归墟的巨石，由诸神搬回，花费十二载打造树立，是整个天界最高的建筑，象征帝阙至高无上的权利。 石柱上刻有金色盘龙图案，就如活物般蠢蠢欲动，在柱子上向上盘绕，仿佛随时都会冲出来仰天长啸一般。 十二根柱子呈卫兵状排列，在那尽头，便是那朵伟岸的青莲。 巨殿之中金光流转，在云雾中散发着金光。 无论是谁，在那混沌青莲面前，都仿若有一种双膝跪地，朝拜神圣的冲动与欲念。 帝阙正在那青莲之上，闭目冥思，静候纣辛到来。 身为昊天，他自然知道诸神立场。 如虞所说，神腐朽，惧怕有来者夺取道果机缘，故诸神抗拒人王纣辛。 但也有那么几个异类。 有缺神虞，又称死神，便是这样的存在。 但对帝阙而言，诸神也好、众生也罢，哪怕是华歘所诞里牺效仿自己所创造的人类，都视而平等。 只是诸神占了先机罢了。 所以，帝阙将要给予纣辛他所要求的一切。 此时，有古神驾临。 “别来无恙！” 何港从无到有，整个身体自物质与物质之间的缝隙中挤出，身上有整个沙盘世界无人可以看透的鸿蒙光芒笼罩。 他开口同帝阙交谈， “我为纣辛而来。” 帝阙见有鸿蒙存在降临，再感受这存在身体散发出来不可掩饰的原始道韵，瞬间便猜测到了身份。 他于是起身，拘礼： “帝阙不知盘古上神莅临，有失远迎。” “我的存在不被世界所感，你不知道也情有所原。” 何港挥手，席地而坐，却直接在虚无中坐下，仿佛身下有座椅。 他说， “你要如何回应人王纣辛？” 帝阙沉默片刻，而后如实说： “昔日，建木有道果，华歘未取，自下建木，于泰山下大泽履古神之迹，意有所动，虹且绕立，因而始娠。诞伏羲、里牺二灵，又不知几载，里牺造人，以夏为王。” 他停顿，看何港神色，却无法看透那鸿蒙光芒，于是继续说： “纣辛为夏裔，我为华歘祖。故，人亦为众生万物，当有立锥之地繁衍生息。” 他实际上有猜测。 大泽之中古神足迹，很可能就是盘古的足迹。 但是帝阙没有明说。 盘古之能，天地莫敌。 盘古的意志，也不是世间万物可以揣度的。 但何港摇头。 他低声说话，似乎担心有人或神在窥探： “虞使万物有缺，故而先天生灵取道果而成神灵。而诸神、先天生灵早已腐朽，此为何？” 帝阙不言语。 何港自问自答： “生自安乐而已。昊天赐生灵道韵、赐诸神道果，却未曾求回报。故诸神以为理所当然，当然腐朽，只等你帝阙攀登下一境高峰，而后赐予他们更加强大的力量。” “若是我直接满足纣辛的欲望，岂不是又在以另一种方式造就另一个腐朽的种族？” 帝阙眸中清明。 他何其聪慧，何港一点就通。 人的欲望无休止，今日纣辛讨得土地，明日就会讨要道韵果位成就下界诸神。 这无需付出的收获如此丰盛，人类会如天界生灵一般逐渐腐朽。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人类不思自省、奋斗，终有一日会泯灭于大荒。 “我懂了。” 正身，帝阙脸色肃然，向何港躬身， “谢盘古上神教我。” 第83章 人断成神路，龙伯降大荒 纣辛随巨灵山神蒺藜于通天大道上前行。 他见此处，大日虽西落昆仑，却有荧光璀璨，自脚下建木升起的无数发光飞虫，汇聚成巨大的球状物，把天界照耀得依旧光亮。 “此乃焯虶，火神煜一载一蜕皮，蜕下的皮挂在建木高枝上，随风而化，便化作万千焯虶，昼伏而夜出，有光、有热，性好甘草，每每帝夋西下，则自天界厚土下升起。” 蒺藜一边引路，一边为纣辛解释这些萤火飞虫的由来。 他四面，朝向纣辛的那一面总在笑。 周围数十个高两丈有余、双目烈火灼烧的神明眷属，紧紧护卫。 这一族，乃是炎焱氏。 蒺藜眷属，又同时侍奉火神煜、大日金乌帝夋二神，故如厚土般宽厚宅仁，又如烈焰般灼灼其华。 纣辛此番到天庭，才知无数上界秘辛。 如诸神眷属在此，有一个特定的集体名称，为天族，且因为天族源自道果，道果之中道韵有限，故天族数量也便会在增加到某一个极限的时候彻底稳定。 一者死、一者生。 那些特定道韵只在天族个体之中流传。 再如，雨神媚，实际上对火神煜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这情感在千百年的发酵中已经闹得人尽皆知。 诸神在天界实在无聊，只有这样的八卦才能勾起他们的兴趣。 他们一路前行，行走有三日，才终于见到搭建于元始青莲道场上的帝昊天宫。 这帝昊天宫位于天庭之内，天界中央。 古城横跨百万里疆域，宫殿古筑巍峨高耸达到万丈，从亘古屹立至今，满是岁月沧桑却无损其旷世威严。 这天宫哪怕是放在工业化彻底普及的现代地球，也称得上是巧夺天工、无限奇迹，更别说是生产力如此低下的大荒世界。 自纣辛始，人类才开始住上木石混制的粗劣建筑，何曾见识过如此伟岸的宫阙。 纣辛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见这宫殿，只觉要双腿略有些发软，居然踉跄中就要跪拜在地面。 “昊天上帝有言，宣，人王纣辛进殿。” 宏伟似自整片天地响起的声音从天宫中传出，这声音雄浑宽厚、宛若龙吟，居然只是一个看守大门的神灵所发出。 真要说来，整个天界最忙的就是这看门大神窦尔那了。 生得倒是一副神形。 却体态肥胖憨厚，穿着建木硬皮磨制的盔甲，努力站直身子使自己看起来威武一些。 “好久不见，窦尔那。” 蒺藜六臂齐挥。 他大步迎上，与窦尔那狠狠撞在一起，没什么神明的架子，反而像是许久未碰面的老友。 “起开起开，上帝老人家要我搁这儿等人，你别来添乱。” 窦尔那赶紧推开蒺藜粗大的身子，地面的云雾都被巨力驱散。 纣辛瞳孔微微收缩。 他本凡人，幸前日有朱壤柳枝相助，得神力，但即使是放在下界能够搬山断流的神力，也无法在这上界任何东西上留下丝毫痕迹，那云雾更仿佛焊在地面一样，一脚踏去纹丝不动。 而眼前神明，似乎仅仅无意间的举止，就能对上界造成影响。 “或许我还没有真正认识到诸神的恐怖。” 纣辛心下暗自说。 下界，人类虽遭天族、凶兽荼毒，却只感慨天族强盛，而从未见过神明伟力。 对他们来说，神更多像是一种概念。如风雨雷霆、山川江河，都是神执。 故，人也行祭祀之礼。 只是人的祭祀，更多是一种形式，而不像天族，以生灵为血祭。 他跟随眼前与人类无异的天族，走入天宫。 “我乃元始道君，元始氏族首领，奉虞神口谕，迎你入天宫，去见得上帝。” 那人形天族声音空灵，似乎亘古而来，举手投足之中都有道韵流转，居然是曾经有缺神虞所画第一尊生灵。 有成神之资。 天宫之中，空阔宏伟、金芒璀璨，十二根巨大石柱简直像是要撑起苍穹，其上金龙盘旋，如有生命。 穹顶吊下一枚又一枚散发着死寂光芒的道果，宛如大日被厚重的云雾遮掩。 那都是天族之中，有人妄图证道失败后的产物。 道果失去光泽，则大道还归世界。 千百年来，依旧无人能以后天生灵的身份证道成神。 整个天宫雕梁画栋、宏伟庄严。 两侧各有神明耸立。 皆高过山峦。 纣辛在元始道君的带领下走入两侧神灵中间的大道，脚步响起，居然皆是道音。 他怀中朱壤柳枝散发出微弱道韵，为这人王阻挡住诸神的威严与建木巅峰青莲道场的领域。 上首，有巨大神圣的混沌二十四瓣青莲飘浮在距离地面三尺的位置。 道韵肉眼可见，向四周蔓延。 虽然似水墨漆黑，却的确使人心生向往。 着帝袍、戴冠冕者，高坐青莲之上，神色威仪，不容亵渎，但纣辛见他，却总觉是在观摩一下界凡人君主。 “大胆虫豸，安敢见昊天而不跪？！” 高达百丈的六角奇丑瘟疫神明勾隽自神明行列中踏出，竖瞳红须，声似虎啸。 在这灼灼威严之下，纣辛把持不住，正欲下跪，却有神异力量托举住他。 帝阙睁开眸子。 眸中道韵化作星辰，璨然无比。 他以右手做托举的动作，温和宅仁，面容肃然。 不去见纣辛，反而对勾隽： “我虽造物，却只掌天庭，为上帝。纣辛虽从下界来，却也掌一族，为人王。王见帝不跪，此君之道也。” “善！” 诸神皆躬身。 对帝阙所言，纣辛深感惶恐。 “王”。 不过是下界人类部落对部落首领的称呼，仅泰山之下，大泽之滨，便有三十一王。 他纣辛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帝阙如此对待。 “下方，可确实是那泰山之下朱壤氏族纣辛？” 帝阙声音冷冽，有帝王之气蕴含其中，世间万物听闻此音都该跪拜。 只是帝阙不拘于形式、不喜好高尚，所以万物皆得赦免。 因为被免去跪拜之礼，纣辛躬身作揖，而后站直，他昂首见帝阙，只觉双目刺痛，而后恭声道： “下界凡人，纣辛，见昊天上帝。” “我知你为何而来，也知你路途艰辛。” 帝阙说， “然，世间万物皆生而平等，不该有外力相助，如虫豸食草木、鸟雀食虫豸，又如豺狼掠鹿豚、虎豹猎豺狼，一生一死，皆是宿命。” “大荒之中，人，生则孱弱，上有天族行掠夺、下有凶兽作恶事，实在水深火热，民不聊生。” 纣辛知道，帝阙这是给他一个辩驳的机会，也是给人类这一种族生存的机会，他于是思索后回答， “再者，世间万物皆是昊天上帝以皮为纸、以血为墨所画，各自天赋异禀，生则可爬行、又一载即可掠食。而我人类，虽被称为凡间万物之灵，却终究弱于兽、低于神，至此，居然无一立锥之地，哪怕百年前有神煜为世降天火，也依旧未曾改变这一现状。” 声音虽小，却在天宫之中回荡。 穹顶挂着的枯萎道果互相碰撞，发出刺耳的道音。 似乎是一番话使诸神有所思，帝阙也以目光审视纣辛，半晌： “昔年，华歘擅离天庭，而后又以其女里牺捏土造人，本就不受天庭管辖，自是与众生万物不等。” “上帝所言不虚，然，方才还说万物生而平等，莫不是要强收覆水？” 纣辛鼓足勇气去质疑帝阙。 他也知道，人类本就不是帝阙所创，自然难以享受与其他生灵平等的待遇。 虽有智慧也可使用工具，却终其一生也难以获得媲美猛兽的力量。 更何况，大荒之中，万物皆有灵。 只是不成群罢了。 沉默。 诸神皆埋首。 从开天至今，帝阙从未展露怒容，却也从没有哪一个神明胆敢反驳。 他们也不知道纣辛是否会激怒上帝。 半刻，才听闻帝阙大笑。 之后，他说： “你说得对，我不会收回我说的话。” 纣辛也露出一丝笑意。 “但是——” 帝阙的语气急转， “你得用某些东西来交换，交换人类的生机，也交换大荒之中的大势！” “世间万物，有舍有得，就如因果也分二神，有因方有果！” “若你纣辛就此取得一片乐土，我又该如何治理天地？！” 听闻帝阙所言，纣辛眸子睁大。 他着实不知道，自己能够为人类付出些什么 他也不知道，帝阙能看得上人类手中的什么。 “此，里牺造人所剩最后一段柳枝，有道韵，可呼应建木。” 纣辛奉上朱壤柳枝。 但帝阙所求非此。 他摇头，说： “我要这柳枝无用，昊天道果合这一界，已是极致。” “若为人赐生机，我纣辛愿为天界守建木万年！” “守门者已有窦尔那。” “那，我不知该付出何物。” 纣辛无计可施。 帝阙起身。 他张开双臂，帝袍上便有神异的影响如水墨落成一般活动。 声音澎湃汹涌，帝阙于青莲上昂首： “人族，当以来日换今朝！以永世不得获大道果位为代价，获取大荒之中的安身之所！” “可！” 纣辛躬身。 人都当不了，何谈成神！ 但帝阙话还未尽，他继续说： “既里牺所创生灵难堪万物之长，那我便再造一族，名龙伯，高一丈、生四臂、有六目，与神同形，降于大荒，同人争王！” 纣辛面色骤变！ 第84章 大荒两族：人 龙伯 2026年，十二月9日，纽约时间上午11：03。 “大荒庚辰纪一一八年。 纣辛乞活，帝阙断其神途，又使大荒分五洲，以江川为界，人占其一，为中州。中州无天族、少凶兽，有大泽江川、平原沃地，可休养生息安居乐业。 帝阙又寻建木根须之土，和以东海归墟之淤水，得龙伯，龙伯临北境。” 何港记载大荒世界。 他又去看那雅各王朝。 “基利亚姆纪1550年。 基利亚姆成第六境百年，同诸神征伐，夺取信仰、仇恨，扩张神国，使狂信徒进驻其中，境界愈发醇厚。 东方雅各王朝镇压诸侯巨城，疆域囊括神葬荒原，亚设王始建庙堂神殿，树神像，冲击第五境。 西方王朝斯基泰，可汗曼努埃尔举众向雅各王朝俯首，年年纳贡。 亚设王的威望达到巅峰。 极西，阿克塞高原，黑暗半兽人种族信奉古兽贝希摩斯、魔君索伦，索伦成第五境，建巨城刚铎，称首都。” 记载下近年来，两个沙盘世界发生的一切。 何港长吁口气。 他说： “扫罗所创造的雅各王朝辉煌时代已经结束了，虽然整个世界依旧以雅各为大，但已经开始有其他种族或王国出现并占据一席之地……也许不久，百族争锋的时代就要来临。” 他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 至今为止，一号沙盘世界可以说得出名称的种族便有人类、半兽人、龙。 还有永恒盘亘在天堑上的不详血肉种族与被基利亚姆操控七十二柱魔神在整个沙盘范围内唤醒的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量子幽灵种族。 其中人类虽有基利亚姆与卡米亚，龙与半兽人亦有属于自己的神明。 谁知道往后是否还会发展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来。 摇了摇头，何港最终还是选择把更多的目光投向大荒。 当时，纣辛为人乞活，付出巨大，断绝神道。 而后帝阙才赐予一块净土，驱逐其上八成凶兽，使天族三千年内不踏足其中。 于混沌青莲，帝阙以意志自穹顶向下俯瞰，而后伸出一根手指在虚空划动。 那一刻，天地之间都在震动，有如高山仰止般通天彻地的不可见透明柱状物猛地插入与泰山相连的天旭山脉北方尽头。 随着帝阙手指的移动，天地撼然。 大地龟裂、山川崩塌。 宛如末日景象！ 万丈山峦从中间被撕裂、大泽之水因为地陷而倾倒、红亮熔岩使巨木之森焚尽。 相比另外四洲，中洲的面积……似乎有些太小了，只相当于北境的一半大小。 但已经足够使人类安居乐业。 这小片陆地，算起来也堪堪比得上曾经一号沙盘扩张之前的面积。 纣辛自天界归来，与伏羲密谈三日，而后出，失朱壤柳枝。 那华歘感巨人迹而诞的人神，从纣辛手中拿走了人类唯一能够与诸神齐肩的东西。 人类终于摆脱了茹毛饮血、食不果腹的狩猎原始文明。 有贤者改进野果粟米，使农耕文明正式诞生。 而农耕文明的诞生意味着生产力的大幅增加，生育率与幼儿存活率在短短十年时间之内达到了历史最高。 于是部落与部落之间的战争以泰山下大泽为，向整个中州蔓延。 哪怕朱壤氏族也不能免于其难。 王与王挥兵厮杀征伐，大的氏族吞并小的氏族，他们掠夺人口、夺取资源，在最肥沃的平原土地上建立起伟大的聚集地，并修筑城墙抵御凶兽。 大荒庚辰纪一四零年，人类进入奴隶社会。 中洲有三城、二十四部落。 其余氏族，全部覆灭。 他们的子孙后代都沦为奴隶，在额头用烙铁留下耻辱的伤痕、永生永世为主人劳作征伐。 人王纣辛深感有悖天道。 退隐于泰山之下。 “有人，便有利益的征伐。权力、财富、美色都使人沉沦，大荒世界的人族已经进入了怪圈之中。” 何港皱眉。 他深知这是社会发展的必要过程，所以没有阻止，却对纣辛有所不满。 恨其不争！ 人类自里牺手中诞生至今，纣辛天资卓越有人雄之资，却天性懦弱，居然放弃在这大势之中争权夺势！ 虽然前面有上天为人求生机这一事件作为铺垫，何港依旧认为纣辛远不及基利亚姆。 人类暂且安定。 中洲依旧有超凡的土壤，只是看他们是否有超然卓越者去了发掘、去寻找。 “里牺以泰山大泽之土造人，帝阙又以建木根须之土造龙伯，或许这个从未出现的种族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也说不一定。” 何港看北境。 环境恶劣、凶兽肆虐。 北为极寒万丈山峦，南为汹涌波涛，大片数十丈高大的森林侵占了整个北境。 更有北冥，大不知凡几，凶兽傲游、巨鲲觅食，整日有惊天骇浪冲刷两岸。 实在不像是一个能够孕育文明的地方。 终于，何港在那原始森林的最深处找到了帝阙所创造的族群。 龙伯，高一丈、生四臂、有六目，以兽皮遮羞、茹毛饮血、尚未开化。 “却也有趣，这一种族还没有学会使用火焰，而以原始药草作为缓冲，配合生肉吞下，以达到祛除部分寄生生物的目的。” 何港随手点化。 便有烈焰如车轮，从天而降，落在一个孩童的眼前，燃烧干草、烤熟兽肉。 这孩童像猴子一样畏惧地退缩，许久才去拾起一块烤肉，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 格外的美味！ 他高兴地手舞足蹈，像极了动物园中的猩猩。 而后，拾起火焰的余烬，向属于自己的小族群走去。 龙伯初生，还未诞生语言、文字等文明的基础。 更遑论以部落为聚集形式的社会形态了。 “我观这所谓龙伯，虽然先天强大、力可搬山，却实在是有些愚钝，恐怕难以踏足超凡。” 他干脆又挥动手指，有一小缕创世粒子落入方才那孩童的脑中，瞬间改变他的大脑构造。 何港说， “今日，我赐予你智慧，希望你能带领这一族裔立足北境，成下界王，引领龙伯，成就比肩诸神。” 孩童在荒林中停滞，突然感觉自己头脑清晰、思路明了。 “有神赐灵慧！” 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他跪拜在地，荆棘刺穿皮肤，淌下三行鲜血， “神赐火、又赐灵慧，我便名焱灵！” 第85章 北境龙伯，焱灵为首 北境过于荒芜。 巨木成森、冥川魔舞。 大不知凡几，山脉横亘、真龙盘桓。 又三十年过去，那个曾被何港以创世粒子开灵慧的孩童焱灵，已然成长为丈许高的壮年。 “中洲，人类战争连绵、征伐不断，又在农耕文明的基础上发展出了游牧文明，城邦耸立、诸王争霸，建筑似乎是受了纣辛描述中的天庭影响，贵族有亭台轩榭、宫阙万间。畜牧业的发展使他们的劳动力得到了巨大的解放与进步。” 何港记载下大荒分五洲之后的既定事实。 他对大荒之中人类发展颇为不满。 虽然有贤者改良树种、分辨药草，以身试毒，创造文献《百草纲目》。 又有贤者挖掘矿石，提炼金属，使人类迅速进入青铜时代。 但似乎仅此而已。 因为纣辛为人寻生机，帝阙赐予了一片肥沃的土地与安逸的生存环境，厮杀无休止。 在这种高强度的战争中，要不了多久，种族就会彻底分化，人口将在无休止的征战中降到冰点。 大荒的这个时代，人口才是真正的财富。 他叹口气， “相比之下，龙伯焱灵智慧不及人之贤者、果腹只靠林中鸟兽，却依旧带领族群翻山越岭、横跨山脉，于北冥之南，寻到一片沃土，同兽征、同天征、同万物征。” 焱灵，这个与众不同的个体，在前十年的时间效仿狼群，为龙伯这一种族发明创造了第一种粗糙的语言，音素颇多，原始至极，却也的确让龙伯个体与个体拥有了交流。 第二个十年，焱灵在巨木之森中寻找聚落，把帝阙所创造的第一批龙伯以及自然分娩的第二批龙伯全部汇聚起来，形成人口达到数千的大型部族。 这一部族，被赋名九黎。 九黎氏族，本身在北境中央的巨木之森乞活，但此处凶兽众多，更有三阶乃至四阶成妖者，于是焱灵聚众向北，最终去到北冥之南。 这里是巨鲲的领土。 居然没有任何凶兽胆敢踏足。 第三个十年之中，焱灵开始静下心来思考，在这个没有文字的时代，他以石壁雕刻来记载历史，以绳结来统计物资。 冥思苦想五年，整日摆弄奇技淫巧，焱灵终于偶然之间以坍塌的巨木创造轮轴。 木屋并不足以在危险的荒芜森林中抵御猛兽，而且大多龙伯思想简单，经常会以火焰焚烧房屋。 所以到此，龙伯都还是山洞文明。 轮轴工具的发明，使焱灵能够指挥龙伯们搬运巨大的石块，以建造坚不可摧的建筑群落。 这一个十年，龙伯进入原始父系社会，以狩猎渔牧为生，又供奉北冥巨鲲为图腾。 但有一缕危机感始终飘浮在焱灵的脑海中，他时常想几个问题…… 龙伯，究竟是如何来到这世界的。 他们没有过往的记忆，只知道一睁眼便在大荒，艰难求生，与凶兽争夺领地。 “我从何而来，将往哪去。” 焱灵低语。 他在北冥之滨修筑石雕，雕刻巨鲲出水之貌，跪伏其下。 龙伯有信仰。 人没有。 前者来这大荒不到百年，有神助、又有巨鲲默许安居于北冥以南，自然感恩戴德，供奉眼前唯一可供奉者，信仰眼前唯一可信仰者。 而人……？ 他们由里牺创，至今，除煜偶然降下一缕余烬，则无神相助，在大荒中苦苦挣扎，几近灭亡。 自然是不信神明，只信自己。 也因如此，造就了他们好战近利的天性，在饱暖之后，便开始争权夺利，要自己掌握中洲众生的命运。 有一日，焱灵偶然发觉，部落中驯养的黄牛之中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异种。 这异种的后代，居然也有一定几率是白色。 他苦思良久。 终于起身，壮硕的身体几乎要遮蔽阳光，胸膛有恐怖骇人的伤口已经结痂。 “从今天开始，婚嫁不由人，我来安置一切。” 焱灵如此对氏族中的人说道。 他猜测，大致子嗣后裔会拥有先辈的某些特征，以此作推论，大概他也能够通过这一知识来改善龙伯整体的智力水平。 龙伯中，男子一千七，女子三千二，以绳结算数为题，加以考验，通透者相匹、无知者相匹。 于是，最原始的基因改善，在大荒的北境发生了。 “龙生龙，凤生凤，生命以基因作为媒介向下一代遗传，焱灵虽然对现代基因工程全然不知，却也找到了龙伯这一族现在所面临最大问题的解决方案。” 何港颔首，对焱灵的方法赞赏。 原始父系社会，权力高度集中，人口基数小，比后世封建社会要更容易去实施某些政策。 更何况，龙伯诞生至今不过几十年，还不知爱情、亲情等人类特有情感的表达方式。 三十年后又三十年。 北冥南滨被开发为龙伯水寨，焱灵使子民沿河建造聚落，以火焰与石器抵御猛兽。 三十年前的基因改良政策使这一代龙伯族人的智力得到发展，比父辈要高不少，已经勉强可以仰望人类的项背。 焱灵愈发醇厚。 他又陆续颁布律法，要求高智力的家庭拥有更多的生育率与幼儿存活率，又要求低智力的家庭尽量避免生育。 在这种不人道甚至有些残酷的人为选育模式下，龙伯这一族的智力还在迅速拔升。 或许只要几百年，就可以达到正常人类的水平。 何港想起帝阙曾说，要龙伯“与人争王”。 这一族，先天便可比拟猛兽，再加上或许智力也将媲美人类，哪怕生育率略低一些，也有极大的可能如帝阙所言。 大荒庚辰纪一七一年。 龙伯焱灵，于北冥南滨筑巨城，号九黎、兴学堂，原始父系社会达到巅峰。 这一族，因天生六目，故多出弓手，百步穿杨不在话下，在经历了百年风霜之后，终于在北境站稳了脚跟。 他们的寿命极长，即使是在生产力低下、营养无法提供日常活动所需的时代，居然也可以活上百年。 “大荒之中，诸神、人类、龙伯，还有以庚辰为首的妖魔凶兽，皆叱咤风云。只是不知道，千载万载之后，又该谁主沉浮？” 何港翘首以盼。 第86章 人类奴隶社会的胜利 2026年，十二月10日，纽约时间上午12：00。 大荒庚辰纪一七二年。 中洲，人类城邦氏族之间的战争走向高潮，三大氏族朱壤、九霄、辛子，分别筑起巨城以征伐天下。 铜器时代的早早降临，使人类氏族之间的战争趋于白热化。 当第一柄铜刃代替曾经的朱壤柳枝武装出现在朱壤部落手中时，战争的性质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不再是一场争夺领地、掠夺人口、为某一氏族而开始的战争。 这将是人类这一族群的统一之战。 语言、文字、车轴标准的划分、对唯物主义的绝对信任，使大荒世界的人类终究要走到一起。 他们有相同的信仰、相同的文化与相同的血脉。 只是氏族与氏族之间的实力差距并没有大到宛如天堑，没有哪一个氏族有能力去压制或者摧毁另一个氏族。 此时，东方有贤者兴起。 居然不是来自于三大氏族，而是出自另一族群，名为侯刚氏，却只是于中洲老林之中的微弱群落，老弱妇孺占其半，为避战乱而举族迁往东海，与东洲相望。 这贤者名为祁羲，据说曾于百年前创造了最原始的文字，并以杀伐器械作为象形，创造了代表权力与地位的字符“王”。 真要算来，祁羲已有一百五十岁光阴。 他自东海而起，曾游离大荒，豪言壮志、目有重瞳，不忍见黎民苦难，故揭竿而起，要以战止战，征伐三城！ 不过一载耳，祁羲以侯刚残兵，逆流而上，征伐天下，六战、六捷！ 有童谣：祁羲王，歘人兴！ 祁羲想要废除奴隶制度，使氏族平等、人人可成龙，这一与当前时代背景完全相悖的观点使社会制度动荡不堪。 氏族阶级已基本成型。 强大者成为贵族，奴役数不清的下层氏族，奴隶社会也意味着财产私有制的出现，而对贵族而言，奴隶，也是一种及其重要的私人财产。 于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场“大合战”，以中洲空桐沃野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这场最大规模、参与人数最多的战争发生于原始奴隶社会巅峰时期，由以纣辛为主要代表人物的诸王所开创的全盛时期氏族制度开始走向衰落。 为物质利益而进行的战争终于要迎来结局。 新的、以信仰信念以及领袖观点、社会形态作为冲突导火索的战争时代将要降临。 朱壤氏族有新王，名羿柳，无圣人之重瞳，却有贤者之大智慧，合纵连横，汇聚三氏族之力，又操控以百族之兵，迎击祁羲！ 战争给正常生产生活带来巨大威胁，社会分化日益加剧，氏族制度的习惯法对于调节社会矛盾开始显得有些无能为力。 于是在空桐会战开始之前，羿柳颁新法，以雷霆铁血手段清洗不遵纪守法者。 人类开始进入法治社会。 但这一时期的法律，其宗旨依旧是为奴隶主以及诸多贵族服务，奴隶、角斗士被明确认定为“个人私有财产”。 “空桐会战规模空前，参与者达到二十万有余，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物资补给远远不足、后勤难以为继的时代，实在是难以想象。” 何港记载这场战争的惨烈程度， “战争持续数年，战死、伤残不能劳作者不计其数，血流漂橹、浮尸遍野，人类数量锐减，势力辐射范围削弱，只占中洲十之一二。祁羲所率领的侯刚氏族与来自东方的氏族联军最终战败，大半族人沦为奴隶。然，祁羲不知所踪。” “这为下一场可能到来的奴隶解放战争埋下了伏笔，也在朱壤羿柳的心头，悬上了一柄随时可能斩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也是在这场战争中，人类政权诞生了一个新的职位，史官。 以史为鉴，内自省而外思他也。 大荒庚辰纪一八零年。 战争结束。 朱壤氏族因为羿柳在空桐之战中的独特地位与声望，当之无愧地成为了整个中洲人类的无冕之王。 羿柳开始思考，他们为什么最终会走上这样一条道路，一条压迫他人的道路。 最早的奴隶主是原始社会内部分化出来的氏族贵族。 最早的奴隶是氏族部落战争中俘虏的其他氏族。 随着原始社会的解体，财产私有化的推进，氏族部落内部贫富分化不断加剧，富裕的氏族贵族对贫困的氏族成员的奴役也日益加深，主要形式是债务奴役，无力还债的贫困氏族成员往往被债主卖到其他氏族部落充当奴隶。 如此，最开始、成体系的奴隶制度出现了。 后来，帝阙分五洲，中洲肥沃，各氏族领袖或称王、或称雄，皆想逐鹿天下。 征伐不断，于是原始的、以战争俘虏为来源的奴隶成分又开始增加。 “这个暂时和平统一的族群，先决条件便是建立在这一社会制度之上，即使我是朱壤氏族的王，也不能去轻易改变它。” 羿柳如此说。 毫无疑问，祁羲虽然在这场战争中失败，却也的确把自己的思想传播出去，让人类之中的贤者开始思考、沉思、反省。 羿柳冥思。 他在这个时代成为领袖，是幸运，也是不幸。 后人或许会把祁羲描绘成勇于进取的勇士，描绘成为生民立命的圣人。 而他羿柳呢？ 历史会告诉世人，他是一个坚持奴役弱小的昏君，残暴肆虐、荒淫无道。 “空桐之战结束，祁羲下落不明。” 羿柳如此对身边的人说道， “去召集各个氏族的首领，分裂的时代结束了，我要建立一个全新的、彻底统一的城邦，这城邦要环绕泰山，领袖称为人王。” “诺！” 殿中有数十个卫士领命。 人类这个族群，自诞生开始便各自为政，虽然也曾有过团结的时光，但那只是为了使人王纣辛东去建木，以上天求生机。 正是这种各自为政的社会体系，使某一圣贤不能推行开化之治。 羿柳要统一中洲，建立一个国家。 在这个国家之中，书同文、车同轨，律法辖万民、王令传四方。 第87章 祁羲到北境以开化龙伯 大荒庚辰纪一八三年。 中洲空桐之战早已结束。 人类正在走向第一个封建奴隶制社会的路上，羿柳将成为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人王。 这个时期，公有制成为私有制不过百年时间，原始民主制度诞生的“酋长选举权”还被牢牢掌握在每一个自由民或公民手中。 这是一个公天下的封建社会。 羿柳为第一位人王，称邦为华，取自人类最高等始祖华歘之名。 短暂的和平为人类带来了数之不尽的宝贵财富。 最开始，有医师出现，以《百草纲目》为模板，医治在战争中失去健全的伤者，也为羿柳治下子民提供医疗帮助。 接着，又有羿柳兴学堂，教诲孩童以文字、绳结计算之法。 但与一号沙盘世界中雅各王朝之前的古部族城邦时代不同，大荒之中的封建奴隶制社会，人民更加开化，不信鬼神、不盲目崇拜，他们相信世间一切都有一个合理的、能够以最基础知识来解释的方式。 他们也相信，所谓的天界诸神，不过是比人类更早诞生的普通生灵。 于是，没有客观唯心主义的宗教主义诞生。 人只信人。 他们不信神。 同年，北境，九黎氏族终于在焱灵的带领下，与北冥南滨修筑起简陋却坚固的原石城池。 在日渐严苛的生育管控之下，焱灵正在试图彻底祛除低智商龙伯的基因。 早在好些年前开始，龙伯之中便已经有了一套严苛的、成系统建制的智商测试手段。 龙伯这一族，体型庞大、生而如猛兽，六目可直视大日、四臂可推倒巨木，是优秀而恐怖的战士。 虽然临近北冥，有优渥的发展农耕社会的基础，但他们来这世界的时间太短，以至于无法选育出能够存活并结出果实的作物，所以至今都还停留在渔牧、狩猎以维持氏族生计的阶段。 龙伯们汇聚在一起不久，虽然被焱灵强行糅合，但实际上还是处于原始公社制社会。 这是传统历史发展中智慧生命群体可能出现的第一个社会形态。 比如，在地球上，在人类及其社会的形成和发展中，原始群体是从猿到人过渡阶段的“形成中的人”的群体——也有人认为是包括直立人在内的真正人类的群体。 如果没有外力介入，原始公社将要经历一个漫长而又迟缓的发展过程。 即使是被何港点化通了灵智的焱灵，也无法真正改变这种局面。 时代的局限性，决定了焱灵的思想始终滞后于中洲的人类。 在原始公社制度下，龙伯主要使用石器和木器工具，以采集天然食物和渔猎为生。生产力极为低下，只能依靠集体劳动获得有限的生活资料，按平均原则在公社全体成员间实行分配，没有剩余，也没有剥削，没有阶级。 这正是焱灵所推行的制度。 他不能在短时间内提高龙伯的社会生产力，人口、文化、政治以及宗教，一个种族发展所需的一切要素都得不到进展。 恰在此时，有一生灵自南而来。 初见时，有凶兽追杀、有猛禽掠食，这生灵孱弱不堪，却骑乘一奇特牛马，自北境南岸，一路往北，来到北冥南滨。 “这生灵，却也生得奇特，居然与我等全然不同，身体细小而无力，双目双臂，生活必然也是及其不便，大概是某一族裔流落在外的畸形儿。” 焱灵把他带回居所，以草药熬制成汤，外敷内服，终于救活。 所谓细小无力的生灵，居然是前些年参与甚至主导了整个空桐之战的重瞳圣人，祁羲！ 何港看得兴起。 世间无巧不成书。 祁羲是中洲人文始祖，创文字、领侯刚，与三氏族征，是纣辛之后人类这一族群中所出现的最伟岸圣贤。 战败之后，居然随波逐流，来到北境九黎之所！ “前面还说，如果没有外力介入，龙伯这一族大概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陷入原始公社制这一落后的社会形态。” 何港撇了撇嘴，往炖得噗噗噗的大猪蹄子里扔进两片八角，又扔了几瓣大蒜， “结果这，外力瞬间就来了，圣人降临，那不是天胡开局？我儿焱灵有大帝之资。” 说来，焱灵也的确算得上是标准的主角模板了，有神明相助，开灵魂、得火种，统一族群，又有要称霸北境之势。 现在，在整个龙伯一族发展进入瓶颈之时，居然又有来自人类的重瞳圣人自南而来。 祁羲苏醒不过几日，便发现，自己所处这一氏族，实在有些奇特，六目四臂身高一丈且先不说，其中大多数成员居然还仿佛猿猴一般懵懂无知，连交流都还不甚娴熟。 他于是花费两年的时间来学习龙伯之中由焱灵开辟的语言，又花费十年时间来教导一批次第三代或者第四代已经通过智力筛选的龙伯，学习人类的语言。 “这一族名为龙伯，似乎来自上界，乃是五洲分辟之时所诞，却并未听闻纣辛说起。” 祁羲说，他在巨大到有些不成比例的房间中踱步， “空桐之战，我败于兵将不足、氏族人员孱弱不堪，这一族却不同，强壮无比、通透铁壁、力可搬山，或许能成为我之助力，一举摧毁当代羿柳的统治体系。” 接下来，祁羲教导龙伯织以渔网、制以猎具，又使用这一族所习惯的山洞绘画方式来创造一种类似人类象形文的亚种文字。 文字出现在九黎氏族。 又因为渔网和猎具的出现，龙伯们能够从北冥与巨木之森中获取更多食物，养活更多子嗣，于是对祁羲感恩戴德，奉以为神圣。 这还不够。 “原始渔猎文明的生产力过于低下，能够为氏族提供的日常生活所需物资不过游牧文明或农耕文明的一小部分。” 祁羲又教导龙伯修筑围栏，抓捕到小兽之后进行驯养，以此为九黎氏族提供源源不断的肉食。 他开始在北境之中寻找，最后终于找到一株生长在沟壑之中的红色粟米，两手搓揉之后可以咀嚼而后吞下，居然味道甘美，且产量巨大，经过改进之后可以作为一种主食存在。 如此，位于北境的九黎氏族，正式由原始公社制社会进入原始父系社会。 第88章 震惊，北冥之鲲竟是…… “这一族纯朴憨厚，体格健壮，与中原不同，仿佛神创。” 祁羲在北冥南滨的冰面凿开一道并不规则的窟窿，而后以长数丈的细长鱼竿垂钓，直钩无饵，可谓愿者上钩。 远处有两个冻得瑟瑟发抖的龙伯担任护卫，一口又一口地往嘴里灌进最原始的烈酒。 如今正是凛凛严冬，这里有一座天然港口，龙伯们把简陋的渔船泊在这同样简陋的港口中，船底触了礁，涌进去的湖水很快被零下几十度的极寒冻成冰渣。 焱灵很会选位置。 夏天，凶兽食物充足，不会轻易闯入比龙还宏伟的巨鲲的领地。 而到了冬天，这座港口乃至于距此依旧遥远的整个九黎氏族在南滨筑起的城，都如诸神给予的牢笼，是矗立在大荒世界尽头的孤独堡垒。 没人能来。 也没人能走。 港口本不该在此。 周围都是荒芜，连最庞大最凶恶的兽都不敢踏足这片死地，每年北冥涨潮，湖水便没过南岸百里纵深，久而久之，也就有了许多择人而噬的沼泽，毒物专爱沼泽，于是这里也算是成了整个北境的禁地之一。 离这里最近的聚落是佑安，焱灵在沼泽之中寻找了一片坚实的冻土，让一些族人轮流值班，以观北冥之潮。 佑安在几十年前是杀了同类的罪犯的流放地，是一座让人用来感受饥饿、孤独、寒冷并最终领悟绝望的建筑。 在北境让人难以忍受的寒冬中，罪犯们即使智力低下不知欢乐，也往往因为熬不下去而选择自杀。 而九黎城还在佑安以南好几天路程的距离之外。那里只触及北冥最温柔的部分支流，供奉巨鲲以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祁羲抬头四望，这里的植物只有地衣和苔藓。 偶尔的访客是饥饿的熊。 大荒世界，五花八门。 可谓壮观。 大日正值中天，举目明查，其中有神鸟展翅，此为大日金乌帝夋。 帝夋光辉似乎春秋只照中洲，至少在北境，一入晚秋，便冰封万里，再往北去六百里，甚至可见长达一个月的极夜。 这是因为帝夋在冬季的运行轨迹更偏向于南方。 海面上刮着寂寥的寒风。 祁羲起身，向白茫茫灰蒙蒙的北方海面张望。 这片水域不通航。 龙伯也没那本事建造能够进入深水区域并抵御水中凶兽的大型船只。 海面上有危险的浮冰，海底还有犬牙般的暗礁，即使经验最丰富的水手也不愿意踏足这里。 连这港口中的船只，都已经荒废了许久了。 如果不是在对船只翘首以盼，那么祁羲是在张望什么？ 他把细而长的鱼竿插在地面，负手而立。 “庚辰纪二零一年……我来这北境已有二十载岁月。” 祁羲低声说，那鱼竿在开始轻微的颤抖，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上了钩。 他看似轻巧地握住这竿子，实际上青筋暴起，似乎用足了全身的气力。 飘荡如蛛丝的鱼线从寒风中向上扯，有庞大的东西在冰面的湖水中挣扎、跳跃。 祁羲面色一喜： “来了——” 他猛地向上提，直钩无饵的鱼线尽头，有黑色骇人的东西在朦胧的寒冬阳光中展示自己娇纵的身体。 那是……一条如龙的大鱼！ 这大鱼有两丈长，扑腾之间，冰面都要碎裂，但那鱼线居然如此坚不可摧，祁羲的力量也如此巨大，居然牢牢钳制住了这北冥之中的生灵。 那两个远远站着的龙伯忽然扭过头，警觉地看向冰海尽头。 起风了，墨色的云层从北边俯冲过来。 似乎要带着即将降临的极夜彻底覆盖整个北境。 海面上的堆积而又未凝成冰的雪尘被卷起来，像是白色的海浪，浪头足有几十米高。 这是某个东西要降临的前兆。 十年前开始，每一年，这个被九黎氏族奉为神圣的人类都要来这北冥南滨，垂钓，然后等候那被龙伯们供奉的神明。 他们好像是朋友。 极夜自北向南蔓延，于是天空一半是黑的，而另一半则是冰的惨白色，黑与白的分界线从未如此明了。 像是刀划过。 两个龙伯跌跌撞撞地把自己裹入厚实的兽皮大衣中，喊着除了祁羲没有哪个人类能听得懂的语言，向沼泽中跑去。 他们的前辈告诫他们，当神与神相会，凡者若见得此境，必惨死荒芜。 每年，被龙伯供奉的神明都会来，时间没变从未失约，每到这一天，祁羲就会来着荒芜而危险的北冥南滨垂钓，为神备上一尾最鲜美的冰鲟。 方才，祁羲钓上来如龙的鱼，便是冰鲟，要在巨鲲出没、凶兽如潮的北冥，以凡体的身份成长到这样的体型，一条冰鲟需要整整三十年。 北面，方才的风起云涌停滞。 天地骤然明朗。 海面下，有似乎要贯彻半个北冥的黑影出现。 但那东西不像是帝阙的造物。 帝阙所创造的任何一个物种，哪怕最丑恶的凶兽，也不会有如此骇人的神韵。 相反，这东西更像是某一种地球原生远古海洋生物的奇异变种，与这大荒格格不入。 仅仅露出水面的独角，就已经如同树立在世界尽头的陡峭山峰。 远看，宛如一把利刃自遥远雾白的海面直插天界的利刃！ 冰面下巨大黑影一点一点向这港口靠近，祁羲起身，遥遥一拜，口中低吟某种完全不被任何人理解的三字箴言。 似乎是祁羲结合龙伯与人类的语言，所创造的一种中间表达方式。 水下黑影的腹部明显触碰到了深不知多少的海底，居然连带着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厚达数丈的冰面龟裂开来。 巨大到深渊一般的裂缝从北方的天际之下向南方拉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撕裂整个北冥。 但这深渊到祁羲面前，居然猛然停住。 这个来自中洲人类氏族的重瞳圣人，挥掌拍碎了脚下冰鲟的头颅，捧起其中如水晶的脑髓。 “好久不见了，老友！” 祁羲的声音不复苍老。 似乎返老还童。 这些年，他也得了些机缘。 水下的阴影停在距离港口百里的深水区域，轻微挪动，都引起一场滔天骇浪。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巨兽的声音从水面下传来。 似乎由数以万计的声线组合在一起。 恐怖骇人。 雄浑宏伟。 祁羲以冰鲟的脑髓包裹一件散发着莹绿色光芒的东西，高举过头顶。 他高声说： “我从未食言！” 声音在荒芜的冰原上回响。 而此时，何港正窥探着这大荒一角所发生的事情。 他睁大了眸子。 面不改色，实际上心中翻江倒海。 那被龙伯们称为巨鲲的东西，居然是……一号沙盘世界的利维坦？！ 第89章 利维坦在大荒 祁羲方才所吟唱的三字箴言，便是以雅各王朝基利亚姆所创造的原始语言念出的“利维坦”这一名称。 难怪晦涩难懂。 又难怪这巨鲲与大荒世界格格不入，因为这相对沙盘世界生灵而言长达百里的存在，本就是何港在小宇宙中无意中创造、不经意间吸收了何港可以被利用的进化粒子的远古海王龙。 “我观察这奇异的会面长达十年，但相对于地球世间来说，不过是短短四个多小时。” 何港把焖着猪蹄的高压锅的盖子按紧，眉头微皱，看大荒的北面。 整个北冥不过囊括，往北便是将要踏入极夜的世界尽头，往南便是北境之中最令凶兽厌恶的禁地。 九黎，就生活在这片禁地。 他见到利维坦宏伟的、布满死去的深海寄生生物的面部，露出骇人惊悚的拟人化微笑。巨大到能吞下一座山峦的血盆大口张开，其中又自成天地，宛若水下宫邸，有形态诡异的超自然生物在游弋。 巨大的口中探出……一条细小的触手。 触手的末端又有一个长满螺旋状牙齿的口器，坚韧、骇人，整个大荒都未出现过如此恐怖的东西。 这触手连带着尖锐的口器在祁羲的头顶几丈试探，片刻后，裹挟着那一天冰鲟脑髓向利维坦归去。 何港有好几次忍不住出手，要看看这利维坦的体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居然如此诡异，简直比撒弥尔还要骇人。 他说： “十年的观察，这来自小宇宙中庭的生物，正在逐渐变得愈发庞大、愈发坚硬、愈发不可收拾。十年前的雅各王朝，正是基利亚姆纪一六零五年……” 那一年，极西阿克塞高原新神魔君索伦向第六境所罗门王称臣，并奉献信仰。 那一年，基利亚姆以所罗门王的身份，终究是向太阳巨兽席兹的威严发起了挑战，要掌握世间的白昼黑夜。 那一年…… 基利亚姆纪一六零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何港回溯了无数次。 却没有发现一丝端倪。 似乎是……就那么突然之间，利维坦就拥有了自由随意穿梭两个世界的能力。 “你真该撕下你伪善的面孔，说真的，顶着这样的面具，实在是厌恶……” 利维坦吞下冰鲟脑髓包裹着的散发莹绿色光芒的东西，又发出混沌黑暗的声响，伴随着这声音整个北冥都仿佛活了过来，在汹涌澎湃。 远处，听到这声音的两个龙伯陷入疯狂之中，脑海中尽是无止境的混乱呓语。 他们在荒芜中如没了头的苍蝇那般乱窜，口中呼喊着奇怪的音节，撕扯掉身上御寒的衣物。 以头抢地，几欲先死。 利维坦对龙伯或者任何一种智慧生命形态来说，都是如人类和大白鲨或者熊面对面的原始恐惧。 只是这恐惧但被放大了无数倍。 祂将征服所有看到这恐怖骇人生物从水下浮起的人。 利维坦就像一个活生生的死亡化身，它带来惊恐、引人绝望。 在临近东海的雅各王朝，人们称呼这偶然从水底露出一丝真容的生物为……白色死亡。 利维坦。 白色死亡。 祂体表的每一寸肌肤都投射着死亡的光辉，周身散发出来传承自远古时代的暴戾、凶残、嗜血等气息让人瞬间失去理智。 传奇暴戾泰坦，利维坦…… 祂在雅各王朝可以止小儿啼哭，威胁远超北海巨妖克拉肯。甚至连天灾之神撒弥、山川巨兽贝希摩斯与死神伊索斯与之相比，都有所不及。 利维坦把咀嚼的声音放大，整个大荒北境都伴随着这声音微微颤抖，曾不可一世的凶兽全都窝在巢穴中舔舐毛发，眸子里是胆战心惊的神光。 祂把自己的身体抬出水面，永恒盘桓中天穹顶的帝夋把脆弱的光洒在利维坦的皮肤上。 上面尽是死去的深海寄生生物。 那些寄生生物来自攀附在一号沙盘东方海平面下世界尽头的天灾之神撒弥尔。 利维坦来到那个世界不久，就与撒弥尔爆发了冲突。 虽然天灾之神击败了海之巨兽，却也失去了一些东西。 附着在体表能够向外表达无尽混乱意志的部分深海生物，就是其一。 猛然间，有厚重而密集的云，遮住了整个太阳的光辉，无止境的黑暗落下，在这千里北冥之中，似乎有一道明与暗的分界线在从南至北蔓延。 在利维坦那如通天山脉般的独角四周，有迅猛似巨龙的触手探出，留下挥舞的影子。 祂的咆哮震天动地。 祂说： “你让我想起基利亚姆，那嫌恶伪善的作风，永远戴着厚重面具示以外界的伪神！” “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祁羲没有去看已经伸到自己头顶的腕足，那些腕足扭曲挣扎，从利维坦的阴影中探出，布满粘稠而强腐蚀性的液体。 他说， “我们同出一源，要与帝争神，而这大荒的帝，全知全能，唯有以不存在于此界的躯壳来谋逆，才能彻底掀翻他那亘古不灭的统治。” “你的虚伪连我都感到恶心。” 利维坦粗壮巨大的触手几乎要碾压祁羲。 而后猛然停住。 如横亘在头顶的山脉，又缓缓收回。 “这是你的……” 伴随着利维坦如伊索斯那般令人疯狂的话语，一团扭曲蠕动着的血肉落下，砸在祁羲面前龟裂的冰缝。 祂的身体逐渐隐入阴影。 伴随着雷霆般的轰鸣。 于是冰原上，只剩下伫立良久的重瞳圣人祁羲。 只是片刻之后，祁羲的周身，有漆黑似墨的雾升腾。 那雾又逐渐淡去。 “大荒有某个东西与利维坦产生共鸣，或许是某种相同的素所组成的有机体，使祂能够通过类似翘曲空间的方式来进行空间上的穿梭。” 何港下定论， “大概……算是破碎虚空啥的，” 也不算。 破碎虚空明显比这高级。 至少得是第六境之上的存在。 反正就现在来看，基利亚姆虽然在一号沙盘闹得挺凶，也依旧只是井底之蛙。 “倒是那祁羲，有些意思，居然是他的分身……” 何港若有所思。 果然，总有那么一些存在，妄图推翻旧秩序，而后独断万古。 第90章 创世粒子 利维坦的身体沉入极寒北冥的水底，那里漆黑而死寂，向下是永不见底的如地球上马里亚纳海沟那样的巨大沟壑，即使对何港来说都是一个足以淹死大象的沟渠。 有数不清如鱼类的生物从祂口中的黑暗府邸、或者说自成一界的深渊中游出，伴随着在水中激荡的、如某个疯狂艺术家在弹奏的狂想曲一般的刺耳噪音。 那是……利维坦的眷属。 它们与地球上鲨鱼的远古始祖巨齿鲨相似。 但是还要更大一些，游荡在利维坦苍白且挂满死亡海洋生物的肌肤周围，身体散发着朦胧的白色光芒，传播得极度遥远。 甚至北冥向下数百丈，都在透射着白光。 祁羲都有些分不清那光究竟是否来自利维坦。 这些数不胜数如蝗虫般围绕着利维坦的奇异鱼类似乎永不知足，处于极端饥饿之中，会疯狂吞噬周围的一切。 当它们曾在雅各王朝的海岸线出现，甚至一度引起当地居民的恐慌，而掀起一股向内陆移民的热潮。 冰面上蠕动的不可名状的腐败血肉，散发着无法用人类语言和任何表达方式来描述的有色光，那光似乎来自宇宙诞生之初最原始的混沌。 祁羲看利维坦逐渐沉下去。 先是祂那如山峦般宏伟的脊背与鳍，然后是高高耸起刺入天穹的利角。 接着，是消失在视野中的极致黑影。 这生物以北冥为媒介，向下，则回到祂自己的世界。 直到现在，才有另一个庞大的生物在北冥已经陷入极夜的厚重冰山下苏醒。 一条……十里长的大鱼。 那才是真正的鲲。 每一年，它都会感受到利维坦的到来，并提前在冰川下进入休眠。 王不见王！ 何况，利维坦何等伟岸、何等诡异，翻涌北冥之间，实际上拥有着瞬间颠覆整个北境的力量。 鲲，无力与之匹敌。 “啪嗒——” 祁羲把那巨大冰鲟剩余的尸体抛下，他面色淡然，看着荡漾起波纹而后又重新平静下来的水面。 他说： “这一载，你依旧要为我们守护这秘密，有日，这秘辛的能量过大，如果你说出去，或者让天庭知晓，会被反噬。” “我知道。” 平静的苍老男声从水下传来。 真正的北冥之主回归。 巨鲲，是帝阙所创造的最庞大的下界生灵，当然，得除去建木与扶桑神。 应龙庚辰也曾与这大鱼交流。 后者学习了兽类的超凡，并年复一年的修行，进入了难得的第四境化形。 但鲲之大，不知其几万里也。 虽然是夸张的修辞，但其体型也能在这北冥之中翻云覆雨、掀起滔天海浪。 如此，鲲若化形，也只能化作顶天立地的巨人，体型不比诸神渺小。 他称自己为“有日”，妖王有日。 一切又平静下来。 雪尘落下、湖面结冰。 极夜自北向南，有黑色的影落下。 崎岖的山，在布满雪尘的冰面上投下诡异妖娆的阴影，似乎有一个个妖魔在其中扭动身姿。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祁羲坐下，望着那一团蠕动的血肉，这是利维坦的赐予，乃是来自祂曾经最原始时期遗留的、最接近本质的精血肌肉。 接近本质。 接近世界的本质。 半晌，这人类之中最开化的重瞳圣人，居然宛如暴戾的黑狼，不顾形象地匍匐在冰面，开始撕咬这团血肉。 他吃得很急。 似乎是害怕有人同他争抢。 但实际上，即使是龙伯之中最接近世界本质的、被何港以来自他本身的创世粒子点化过的焱灵，也对这血肉感到厌恶且无法吸收。 这世界，真要说来，恐怕除了祁羲与他背后那人，便再没有生灵能够豪无副作用得吸收掉利维坦的血肉。 “还是一样令人作呕的味道……” 祁羲的声音被急躁的吞咽打断。 他真像一条狗。 一条在垃圾桶中捡食的死狗。 “利维坦能够来回两个世界之间，我在创造大荒世界之前根本没有想过。” 何港见这一年一度的仪式完成，也知道祁羲在谋划某些东西，这东西或许最终会导致整个大荒包括下界与天庭两个天然隔离阶层的权力构造发生坍塌式的重构。 但这都无所谓。 沙盘世界，若是万年不变一直有一人独断万古横亘千秋，那才是真的令人绝望。 他把高压锅放在水龙头下放气。 已经能够闻到香味了。 看了一眼窗外在安娜外婆离开后无人修剪而变得非常荒凉的花园，他说： “虽然没想过，但也是好事，我正在思考要如何有逻辑地打开两个世界之间的大门，战争也好、交流也罢，只有接触之后才会绽放出更加绚烂的火花。” 利维坦与所有何港的任何一种其他造物都不尽相同。 祂来自小宇宙的中庭，本来只是一条普通的海王龙，在大洋之中掠食。 但却无意中成了造物主的试验品，随意注入了过量的进化粒子，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寿命与进化能力。 在数十万年的漫长岁月中，祂拥有了强大到可以颠覆大陆的身躯，也拥有了能够理喻自我概念的智慧。 但这都不是祂能与大荒之中某些东西共鸣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恐怕还是创世粒子。” 何港一边收拾餐具一边说， “我以前一直没有注意，直到近几天才发现，小宇宙中似乎任何物质上都附着了少量的创世粒子，但是那些创世粒子虽然属于我、在我的‘库’里面，却不被我的身体利用，只能作用在外物或者造物之上，这也是为什么中庭生物死去之后不会为我提供‘完全可控的素’的原因。” 利维坦的身体里也有小宇宙中的创世粒子。 只是这创世粒子在被何港移出小宇宙，去到一号沙盘世界之后，在漫长的时间之中被一号沙盘世界之中完全可控的创世粒子代替了而已。 大荒世界，也有一些存在拥有最原初的创世粒子。 帝阙、帝夋、华歘、伏羲，还有造人的里牺。 某种意义来说，他们身上的创世粒子都来自何港身上完全可控的那一部分，这与利维坦相似。 所以，这巨大的生灵是与大荒之中某个存在有了共鸣，建立了联系，并以此通过另一种跨空间的方式来到了……北冥。 第91章 人王羿柳落幕 利维坦返回一号沙盘世界的方式倒也奇特，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让人难以理解。 何港也暂时懒得去知道原理。 就目前来说，以他第四境的身体，完全有能力在半个小时之内往返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 “倒是自从尼比鲁危机解决之后，政府已经在开始着手对进化粒子高浓度地区进行有计划的清洗，很快这一片区域也会安全起来。” 他把焖猪蹄随便用瓷盆端上餐桌，色香味俱全，简直让人食指大动， “也无所谓，美国人对领地权利很看重，这一正片土地都被小兰姐他们买了下来，我正好已经联系上了老爹，让他和二叔商量一下再把这边转让给我。” 二叔一家早年来美国。 对资本主义那套很熟练。 虽然何港是他亲侄子，却也逃不过算计这一层面。 此时，大荒。 庚辰纪二零二年。 居住在中洲泰山之下大泽沿岸的人类自称“歘人”，而把泰山周边的人民称为“蛮”、“夷”、“戎”、“狄”。 以此划分种族、血缘。 欻人是朱壤、九霄、辛子以及另外几十上百个氏族部落共同组成的巨大民族，属于人类之中最庞大的群体。 羿柳为人王，实际上统治的便是这一批欻人。 他建立的华邦，以泰山为信仰，只供奉一代代先祖、为先贤焚香，而不供奉诸神。 华邦欻人位居中央，有律法、有刑吏，也有政治、文化、经济、艺术与最早期被称为炼丹术的自然科学。 这时候，人类的部落联盟已经超出血缘纽带的联系，成为以地缘为组带的共同体，具备了国家的维形。 此时天下有“万国”、“万邦”。 百人一国，或千人一邦，在大荒之中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他们各自建立邦国的同时，还联合许多邦国建立联盟。联盟议事会是最高权力机构，商议重大事务，推挙联盟首领。 羿柳便是华邦的联盟首领。 号称人王。 与先王纣辛同格。 此时，已是正式进入公天下的第三十个年头。 人王羿柳白发苍苍垂垂老矣，已经踏入了行将就木的年龄，他这一生，未娶妻生子，也为身为奴隶的诸多氏族谋取了许多利益。 但他毕竟是曾经空桐战争胜利一方的首领，不可能与所有欻人的利益站在对立面，因此，奴隶制依旧未曾废除。 这几十年来，羿柳也曾试图寻找成神成仙之途，要为当前人类这大同盛世寻得一线超凡前路。 他举一族之力，曾屠杀凶兽、攀登巨木，也曾远航大洋、高上泰山，都未曾找到一丝成神的可能性。 似乎，帝阙说要断了人类的成神前途，已经在这短短几十年里得到了应验。 他们每一个都天资卓越，灵智远远超出凶兽猛禽，却依旧无法领悟任何一丝大道果位。 终于，这一日，羿柳召集众人。 “近日，心脏绞痛不堪、肝肾也似乎烧了一样，我恐怕寿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这位人王在王座上，头颅垂下，长袍上沾了咳出来的血迹， “诸位可以举荐数人，可为王者为王、可为相者为相、可为将者为将。” “王，大义！” 有氏族首领振臂高呼。 他们都以为羿柳会利用自己的权力，强行使朱壤氏族再出一位人王。 况且，朱壤氏族也的确最为强盛繁荣，出一王者也不会落人口实。 “极西，有一山曰羊估，羊估山上有一贤者，善农耕、习经书，有王者之能，亦有圣者之资，名第九，取天下九为极数之意，是鳞羊氏人。” 有一首领推举一人。 那人名字倒也奇特，居然名为第九。 只是善于耕作，怕是一山村野夫。 但谁料想，羿柳居然低声道： “善。”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撰写《百草纲目》的贤者，似乎便是来自鳞羊氏族，他有一子嗣，就名为第九。 或许是同一人。 于是，羿柳在一支军队的护卫下前往极西羊估山。 他身为人王，时日无多，自然是想把这领袖帝位让给有贤能的人。 或许第九便是这样的贤者。 但连羿柳也未曾料到，第九居然不喜政务、相比权势滔天更喜爱孑然一身自由自在，居然连夜逃出中洲，乘坐小舟逃往西海之上的岛屿，要隐居不出。 羿柳还以为第九如此谦虚，便更加敬重，也更加信任这是一个拥有贤能的人。 他于是让一个年轻的、善于奔波的氏族首领去寻找第九。 但第九如是说： “匹夫结志，固如盘石。采山饮河，所以养性，非以求禄位也；放发优游，所以安己不惧，非以贪天下也。” 那首领无功而返。 “此人，圣贤噫。” 羿柳慨叹，不得不又往回赶。 走到半途，天降暴雨，雷霆万丈、似乎是大日金乌帝夋在哭泣。 羿柳和他的车队这时候才刚好走到长阳大山，中洲泰山大平原的西方门户，严峻的天气与险峻的山峦便阻了前途。 “我观气候变节，帝夋哭泣远传千里，似乎是有大事要发生……怕不是有贤者要陨落。” 来自中央以北的有年氏首领同身边的族人如此说道，山洞外连绵的雨声使他的声音不能传出太远。 有年氏族一老者握住他的手臂，声音伴随着咳嗽： “王，禁声……” 这老者把目光投向另一个位于长阳山半山腰的巨大山洞，那里是羿柳在此处的临时行宫。 任谁都能看出来，人王将陨。 只是希望，羿柳能在身死之前推举出下一位领袖，否则人类又将要陷入……不知何时才能看到尽头的战火交织之中。 后世《大荒中山经》有载： “庚辰纪二零二年间，王羿柳西往羊估欲寻第九为亚王，不得，归，行至长阳，遇大雨。大雨有九日，不得间歇，中洲有洪流。九日后，雨停，羿柳薨。” 庚辰纪二零二年。 秋。 人王羿柳，死于长阳山。 生前遗志，于泰山以北寻一贤者，名方青，属卢尊氏，有为人王之资。 撒手人寰之际，羿柳曾东望天穹。 他口中低吟： “望我神州，万万子民皆如纣辛……” 而后，死。 在这个时代，为人类讨得一片生机的纣辛，便已经是整个族群之中最伟大的贤者。 第92章 月球上的防御总长 羿柳的死，并没有让何港的心里有多少波澜，也并没有为他长时间停滞不动的个人境界有所增进。 大荒世界，如果把现在所有族群能够提供的素与能量比做数字十。 那么诸神便独占去九。 以庚辰为首的妖又占零点七。 剩下那一点，才是人类与龙伯所占据的能量阶级。 “扫罗那边好像解决得差不多了。” 他若有所思。 起身，往天空而去。 这几日，伊索斯对尼比鲁的吞噬已经接近末尾，在时零粒子的加速之下，这项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 另外，在月球联合基地，以撒安排了一场……地球联合防御总长会议。 那是一座今年建成的、可以容纳超过两千人生活的科研基地，但尼比鲁事件之后，在天使的帮助下被迅速改造成了能够容纳十万人的地外军事基地。 造价足够美国再组建五支核动力航母编队。 也就在何港准备起身前往太空的时候，有黑色的载人月球车在联合基地外呈电路形状向四周延伸的路面上行驶。 短短一个月不到，已经有数千人被运送到这个基地。 但相比整个庞大的建筑群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所以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塞，孤零零地飞驰。 这是地月系战区防御总长卡马拉哈里斯的车。 这颗星球还很荒凉。 太荒凉了。 只有一片荒芜、与亘古不变的陨石坑。 等下，有一场相当重要的、足够影响当前全球局势的会议要在这里举行，甚至很可能会有美国政府神秘机构之中被编号“α”的神秘至高存在降临。 老实说，对于那个突然出现在梵蒂冈的、为基督教重新编写教义、在全世界所有社交网络公布超凡体系的大天使长以撒，全世界任何一个政府都报以小心翼翼的态度。 因为他们不知道在这一批次天使的背后，还站着什么样的存在。 上帝或许真的存在。 当以撒通过最原始的通讯手段——写信，用并不怎么熟练的现代美式英文语法来叙述这场会议会在月球召开，人人都可以对这封信视而不见，但卡马拉哈里斯不行。 她一个月以前还是美国人推选出来的副总统。 这场灾难摧毁了美国在世界范围内的霸权统治，也让以美元为中心的世界货币体系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更因为大量陨石落在美国本土，使这个原本强大富裕的国家摇摇欲坠。 所以，卡马拉却必须赶赴一线。 她要为美国政府来维系一种强大的表象。 万幸，卡马拉本来就一直待在月球基地，省事儿。 也算是为向选民负责。 苦着个脸的卡马拉哈里斯坐在后排，抱着文件袋的助手正给她讲述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梵蒂冈又回到了世界的中心，就像1503年重建圣彼得大教堂的时候一样，女士。我们需要去讨好这个国度如今的主人，他需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哪怕他要你在会议上爆出你的果照。” 这是国会的原话。 超自然研究机构首席科学家说如以撒教皇这种存在，已经完全超越了科学可以解释的范畴，所以特意在国会发来的邮件后面ps上让卡马拉为他向以撒要一份签名。 但卡马拉只要一想起那个从疯人院出来的老头，就总觉得不靠谱。 他或许会用以撒的签名来进行一些恶魔仪式也说不定。 因为会议要在这里举行，所以天使们从地月系之外进入，然后迅速控制了整个基地的各个交通枢纽。 他们向与以撒直接对接的中美俄三国政府提出了一些要求，这些要求都先通过了卡马拉的手上。 两百公斤的铀—235、一吨稀土、十吨以上钛合金，这些原材料且先不说，还有各国主战坦克、主战战机各一份。 最后，那一份清单上还特意用斜线加重写了要去中国找一个笔名叫辰东的作者。 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些天使们要特意去中国弄个作家来，他们的其他目标都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 唯一的解释是他们或许会错了更高层的意。 如果何港知道卡马拉在想什么，大概他会帮以撒回应。 “我想看看这货有没有晚年不详浑身红毛。” 这段时间卡马拉哈里斯注重养生睡得很早，尤其是尼比鲁事件之后，她更是觉得自己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在修养上面。 今天是被助手从床上轰起来的，直接从美好的梦乡也有可能是噩梦里跌入冷冰冰的现实，直到现在都处在一种情绪不稳定的的懵逼状态中。 她之前是国会议员和美国副总统，典型的职业政客，长项是电视辩论、演讲和甩锅中国，撅着嘴扯着嗓子喊要出兵打这打那这种戏码也演得很自如，应该算半个职业演员。 当然美国人一直也把她和她的上司当成谐星或者脱口秀演员这样的人。 但无论作为顶级的美国副总统这样的政治家，又或者是拿了奥斯卡小金人儿的的好莱坞顶级演员，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却面对眼前将要来临的事物。 感觉这基地乃至于卡马拉本人，这一夜之间都要升华了，他们就要被上帝的使徒眷顾。 “或许我该先去沐浴更衣，以撒会为我洗礼。” 卡马拉如此想。 她不是一个基督教徒，说来很羞耻，她虽然一直很抵触中国，却偏偏信仰道教。 助手告诉卡马拉，美国政府已经在这个时候把月球上的权力彻底交给了她，从这一刻开始卡马拉哈里斯成为月球与联合防御总长会议的全权负责。 换句话说，这事儿如果处理的漂漂亮亮，她或许要不了多久又能回到大美利坚成为下一届总统，坐在白宫的环形桌子或者圆形桌子面前继续电视演讲继续鼓吹东方威胁论。 这事儿要办得不漂亮，那她卡马拉干脆自杀谢罪算了，要是以撒不开心离开了地球，下一波又来个尼比鲁怎么办？ 到时候她卡马拉就是地球罪人。 这种人一般被称为球奸。 虽然卡马拉其实没有要当球奸的意思。 老实说，卡马拉哈里斯曾一次又一次幻想自己竞选总统成功，参加外交盛典、独立日那天在华盛顿特区阅兵、在中国某个大酒店里尝尝上任总统川普天天挂嘴巴上说的满汉全席 但此时她真就有了美国总统的权力，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想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但又想起这里是月球。 叹了口气。 果然，生活就是如此，你不能反抗，那就干脆好好享受。 第101章 。 这本书成绩并不怎么理想。 切倒是暂时没准备切。 先写着，然后筹备开下一本书，等下本书有点稿子了我再发个群出来。 至于上架……看情况，晚些时候能上就上，不能上就看着。 最近出了些事情，心思完全不在创作上，其实早也有些预兆了，年前开始就已经很难再保障质量。 兄弟们先将就着看，我这两天也没怎么合眼，挺难的，难不在经济上，在生活上。 或许还没到那个程度，也没到那个地步，但还是骤然想起，李白曾说的“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这么煽，没别的意思，其实还是主要想再断一天。 我看了各位的意见和建议，众口难调，但也积累了一些经验和教训。 这两天也的确是在调整思路。 第101章 。 这本书成绩并不怎么理想。 切倒是暂时没准备切。 先写着，然后筹备开下一本书，等下本书有点稿子了我再发个群出来。 至于上架……看情况，晚些时候能上就上，不能上就看着。 最近出了些事情，心思完全不在创作上，其实早也有些预兆了，年前开始就已经很难再保障质量。 兄弟们先将就着看，我这两天也没怎么合眼，挺难的，难不在经济上，在生活上。 或许还没到那个程度，也没到那个地步，但还是骤然想起，李白曾说的“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这么煽，没别的意思，其实还是主要想再断一天。 我看了各位的意见和建议，众口难调，但也积累了一些经验和教训。 这两天也的确是在调整思路。 第102章 神，流血了 这一日，东起亚设王管辖的雅各王朝海岸，西至魔君索伦王位下被贝希摩斯高高拱起的山峰，一号沙盘世界之中每一个生灵都处在巨大的恐慌与惊骇中。 他们在荒野中、在高堂上、在围墙里，昂首，眺望的眼睛里只有如小狗在大街上走失了的惊慌失措。 基利亚姆纪一八九零年。 《天灾圣经》载： “神与神相伐。 那应龙创世之父而生的大龙撒旦，也要去参战。 祂的尾拖拉着天上星辰摔在地上，溅起要炸裂大地的烈火。 第一位天使吹号，我便见一个星从天落到地上有踏足天国的钥被掠夺。 第二位天使吹号，巨兽席兹身前匍匐的的一切星辰都被遮蔽，以致星辰都黑暗，黑夜无光。 第三位天使吹号，就有烧着的大星，好像火把从天上落下来，落在江川河流上。 天上的星辰坠落于地、如同无花果树被大风摇动、落下未熟的果子一样。 那些日子的灾难一过去，日头就变黑了，月亮也不放光，众星要从天上坠落，天势都要震动。 那背负群星的龙，脚踏大地，祂渐渐强大，高及天象，将些天象和星宿抛落在地，用双足践踏！” 那满天的星，不见了！ 撒弥尔以障眼之法褪去满身污垢，祂如神圣的牧羊人一般，不再攀附在海沟深处，反而如巨人来到海上的荒岛。 以不可名状之腕足所汇聚扭曲蠕动而成的双手，在巨大的峭壁上雕刻这天灾圣经。 祂察觉到创世之父曾在星辰落下之前降临。 撒旦也随之而去。 于是整个一号沙盘世界陷入无星光的二十年光景。 同一时光，以撒见撒旦，他身后猛然有数不清的翼展开，周身爆发出神圣刺眼的光，那光足有数十万流明，瞬间刺瞎在场凡人的双眸。 骤然间，哀鸿遍地。 他起身。 “你胆敢渎神，撒旦！” 当周身剧烈的白光散去，他的眸子里闪烁着因愤怒而亮起的金色。 但下一秒，何港已经出现在基地外。 化身鸿蒙的光之巨人。 同撒旦、撒旦头上的另一尊神对视。 整个大厅安静无比。 突然，有电话铃声响起。 那是卡马拉哈里斯与白宫联系的专线电话，整个基地只有三个国家拥有造价高昂的专线电话。 美国依旧强大。 犹豫了一下，以撒接了起来。 “以撒先生，我们监测到月球有高能反应暴动，类似尼比鲁，并通过直播听到您似乎在诉说某个在地球上代表魔鬼的名讳。” 美国总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几十万公里之外传来。 以撒回头看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的神。 他回答： “是。” “我们将会在一分钟后发射致命性武器，预计接触时间二十分钟，这个时间里，希望天使能够使那魔鬼停留在预订轨道之内。” 美国总统的声音略有些颤抖。 他很难想象自己居然在对神发号施令，但这一切都是耳畔呓语的挟持。 那声音诡异而宏伟，使人无法抗拒。 做戏做全套。 人类对神的信仰过于狂热，以至于失去了本来的面目，何港让美国人使用他们的武器来对征伐中的神明进行打击。 只有真正看到神明受伤，他们才会回归本心。 他不缺这点信仰。 相反，即使已经是神明，他对地球依旧有相当浓厚的乡土情怀。很多时候，这个孱弱不堪、末世之前连随便一个第四境者都能够肆意妄为的星球，很多时候会成为何港的累赘。 “答应他，以撒。” 何港的声音在以撒耳中响起。 后者面不改色，颔首： “神应允了。” 以撒不明白，明明伟大的创世之父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撒旦，却依旧要让人类在这场纷争中插足。 但他从不质疑上帝。 此时，在距离月球数十万公里的月球绕地轨道上，有庞大的躯壳扭打在一起。 人类有他们的方式来监视太空。 见这恢宏的场景，触碰的星辰全部爆炸，各个机构之中的神创论者都向自己所信奉的神明祷告。 “神啊……” 撒旦那庞大到接近以前的伊索斯的身躯被莫名的巨大力量撕裂，化作两段扭曲着靠拢的血肉。 有金色如熔岩的血液挥洒在太空因为无重力而凝聚成璀璨的光球，迎着太阳刺目的光茫然地游离。 而在这扭动着的红色大龙碎块的远方，无垠的星空照耀之中，黑暗下藏着一尊庞大的身形。 祂是如此扭曲、如此不可名状，宛如从地下而来上帝的对立面，就站在那黑暗中，同光明下的何港遥遥对视。 这种感觉很奇妙。 因为对面那个看上去像是上帝对立面的家伙，实际上也是何港本身，这意味着他共享两个视角。 我在看着我自己。 人类将有幸观摩神之战。 有研究所把画面直播给全球，政府忙得焦头烂额想要关掉它，最后迎来的却是束手无策。 于是好几十台超高级电脑被砸烂。 人们见到，那横亘太空的两尊身形。 一尊光辉伟岸，神圣不亵渎，有光芒笼罩而不见四肢也不见五官，宛如椭圆的光球悬浮。 另一尊呈现出出诡异而妖艳的尖锐十字，骨骼嶙峋的双翼展开，看不清末端。 即使是在毫无参照物的太空，人们也知道，这翼是如此的巨大。 祂没有光芒笼罩，在黑暗中可见其全身布满坚硬的麟片，那鳞片铁青、闪烁黑色的雾。 远在数万公里之外的许多卫星全方位无死角地把两位美丽宏伟的神的战争呈现给世人。 严小卫也看着视频。 他突然惶恐起来。 他有些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了。 黑暗中上帝的对立面骤然朝着深邃的星空发出无声的嘶鸣，祂鼓动双翼，庞大的身躯带着要逸散的黑雾向上帝冲锋。 虽然只有一个。 却宛如千军万马般骇人。 人类无法想象这样宏伟壮阔的征伐。 祂们的速度太快。 已经超出了显示器的极限。 这导致人们只能看到一片幻影。 还有在真空中炸裂的雷霆与烈焰。 说来似乎强横。 实际上看不到任何东西。 只有一片宛如末日的虹光。 但骤然间，两位神袛分开。 祂们忽然察觉有什么东西要降临了，虽然听不到声音，但能感受到那刺穿心扉的危机。 不只是祂们。 连带着观战的人类也意识到这一点。 全世界都在窃窃私语。 他们开始猜测，是什么敢介入神的战争。 他们开始匍匐在地面祈祷，奉献出更多的信仰。 却也几乎在这一刹断了超凡的路。 何港操纵着两具身体看向地球的方向。 没有烈光。 却有死亡般的寂静。 数不胜数的金属弹丸从地面升起，宛如暴雨逆流，裹挟着弑神的威力 那不是天谴！ 那是来自人类的怒火！ 突然有人反应过来。 口中惊呼： “电磁轨道炮？！这不可能！” 如流星的金属弹丸笼罩了两位神袛。 几乎无死角。 人们只看到数不胜数的金属刹那间贯穿神明，带着金色的血液向更遥远的星空射去。 神，流血了！ 人类在沸腾。 他们对上帝那坚不可摧的信仰终于开始动摇。 上帝，似乎被人类的造物伤害到了？ 第102章 神，流血了 这一日，东起亚设王管辖的雅各王朝海岸，西至魔君索伦王位下被贝希摩斯高高拱起的山峰，一号沙盘世界之中每一个生灵都处在巨大的恐慌与惊骇中。 他们在荒野中、在高堂上、在围墙里，昂首，眺望的眼睛里只有如小狗在大街上走失了的惊慌失措。 基利亚姆纪一八九零年。 《天灾圣经》载： “神与神相伐。 那应龙创世之父而生的大龙撒旦，也要去参战。 祂的尾拖拉着天上星辰摔在地上，溅起要炸裂大地的烈火。 第一位天使吹号，我便见一个星从天落到地上有踏足天国的钥被掠夺。 第二位天使吹号，巨兽席兹身前匍匐的的一切星辰都被遮蔽，以致星辰都黑暗，黑夜无光。 第三位天使吹号，就有烧着的大星，好像火把从天上落下来，落在江川河流上。 天上的星辰坠落于地、如同无花果树被大风摇动、落下未熟的果子一样。 那些日子的灾难一过去，日头就变黑了，月亮也不放光，众星要从天上坠落，天势都要震动。 那背负群星的龙，脚踏大地，祂渐渐强大，高及天象，将些天象和星宿抛落在地，用双足践踏！” 那满天的星，不见了！ 撒弥尔以障眼之法褪去满身污垢，祂如神圣的牧羊人一般，不再攀附在海沟深处，反而如巨人来到海上的荒岛。 以不可名状之腕足所汇聚扭曲蠕动而成的双手，在巨大的峭壁上雕刻这天灾圣经。 祂察觉到创世之父曾在星辰落下之前降临。 撒旦也随之而去。 于是整个一号沙盘世界陷入无星光的二十年光景。 同一时光，以撒见撒旦，他身后猛然有数不清的翼展开，周身爆发出神圣刺眼的光，那光足有数十万流明，瞬间刺瞎在场凡人的双眸。 骤然间，哀鸿遍地。 他起身。 “你胆敢渎神，撒旦！” 当周身剧烈的白光散去，他的眸子里闪烁着因愤怒而亮起的金色。 但下一秒，何港已经出现在基地外。 化身鸿蒙的光之巨人。 同撒旦、撒旦头上的另一尊神对视。 整个大厅安静无比。 突然，有电话铃声响起。 那是卡马拉哈里斯与白宫联系的专线电话，整个基地只有三个国家拥有造价高昂的专线电话。 美国依旧强大。 犹豫了一下，以撒接了起来。 “以撒先生，我们监测到月球有高能反应暴动，类似尼比鲁，并通过直播听到您似乎在诉说某个在地球上代表魔鬼的名讳。” 美国总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几十万公里之外传来。 以撒回头看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的神。 他回答： “是。” “我们将会在一分钟后发射致命性武器，预计接触时间二十分钟，这个时间里，希望天使能够使那魔鬼停留在预订轨道之内。” 美国总统的声音略有些颤抖。 他很难想象自己居然在对神发号施令，但这一切都是耳畔呓语的挟持。 那声音诡异而宏伟，使人无法抗拒。 做戏做全套。 人类对神的信仰过于狂热，以至于失去了本来的面目，何港让美国人使用他们的武器来对征伐中的神明进行打击。 只有真正看到神明受伤，他们才会回归本心。 他不缺这点信仰。 相反，即使已经是神明，他对地球依旧有相当浓厚的乡土情怀。很多时候，这个孱弱不堪、末世之前连随便一个第四境者都能够肆意妄为的星球，很多时候会成为何港的累赘。 “答应他，以撒。” 何港的声音在以撒耳中响起。 后者面不改色，颔首： “神应允了。” 以撒不明白，明明伟大的创世之父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撒旦，却依旧要让人类在这场纷争中插足。 但他从不质疑上帝。 此时，在距离月球数十万公里的月球绕地轨道上，有庞大的躯壳扭打在一起。 人类有他们的方式来监视太空。 见这恢宏的场景，触碰的星辰全部爆炸，各个机构之中的神创论者都向自己所信奉的神明祷告。 “神啊……” 撒旦那庞大到接近以前的伊索斯的身躯被莫名的巨大力量撕裂，化作两段扭曲着靠拢的血肉。 有金色如熔岩的血液挥洒在太空因为无重力而凝聚成璀璨的光球，迎着太阳刺目的光茫然地游离。 而在这扭动着的红色大龙碎块的远方，无垠的星空照耀之中，黑暗下藏着一尊庞大的身形。 祂是如此扭曲、如此不可名状，宛如从地下而来上帝的对立面，就站在那黑暗中，同光明下的何港遥遥对视。 这种感觉很奇妙。 因为对面那个看上去像是上帝对立面的家伙，实际上也是何港本身，这意味着他共享两个视角。 我在看着我自己。 人类将有幸观摩神之战。 有研究所把画面直播给全球，政府忙得焦头烂额想要关掉它，最后迎来的却是束手无策。 于是好几十台超高级电脑被砸烂。 人们见到，那横亘太空的两尊身形。 一尊光辉伟岸，神圣不亵渎，有光芒笼罩而不见四肢也不见五官，宛如椭圆的光球悬浮。 另一尊呈现出出诡异而妖艳的尖锐十字，骨骼嶙峋的双翼展开，看不清末端。 即使是在毫无参照物的太空，人们也知道，这翼是如此的巨大。 祂没有光芒笼罩，在黑暗中可见其全身布满坚硬的麟片，那鳞片铁青、闪烁黑色的雾。 远在数万公里之外的许多卫星全方位无死角地把两位美丽宏伟的神的战争呈现给世人。 严小卫也看着视频。 他突然惶恐起来。 他有些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了。 黑暗中上帝的对立面骤然朝着深邃的星空发出无声的嘶鸣，祂鼓动双翼，庞大的身躯带着要逸散的黑雾向上帝冲锋。 虽然只有一个。 却宛如千军万马般骇人。 人类无法想象这样宏伟壮阔的征伐。 祂们的速度太快。 已经超出了显示器的极限。 这导致人们只能看到一片幻影。 还有在真空中炸裂的雷霆与烈焰。 说来似乎强横。 实际上看不到任何东西。 只有一片宛如末日的虹光。 但骤然间，两位神袛分开。 祂们忽然察觉有什么东西要降临了，虽然听不到声音，但能感受到那刺穿心扉的危机。 不只是祂们。 连带着观战的人类也意识到这一点。 全世界都在窃窃私语。 他们开始猜测，是什么敢介入神的战争。 他们开始匍匐在地面祈祷，奉献出更多的信仰。 却也几乎在这一刹断了超凡的路。 何港操纵着两具身体看向地球的方向。 没有烈光。 却有死亡般的寂静。 数不胜数的金属弹丸从地面升起，宛如暴雨逆流，裹挟着弑神的威力 那不是天谴！ 那是来自人类的怒火！ 突然有人反应过来。 口中惊呼： “电磁轨道炮？！这不可能！” 如流星的金属弹丸笼罩了两位神袛。 几乎无死角。 人们只看到数不胜数的金属刹那间贯穿神明，带着金色的血液向更遥远的星空射去。 神，流血了！ 人类在沸腾。 他们对上帝那坚不可摧的信仰终于开始动摇。 上帝，似乎被人类的造物伤害到了？ 第95章 尼比鲁是……幼体 这货叫卡洛斯，曾经也是雅迪安巨城之中常驻的哲学大家，一身修为达到超凡第四境，堪堪与曾经的以撒媲美。 他那么猥琐，让上村千夏有些恐慌。 其他天使看上去都端端正正正气浩然，这一个怎么这么像……中国抗日神剧里面的太君？ 此时，门口有另一个存在进入。 那一位，面上笼着鸿蒙的光辉，身后有凡人不可直视也无法计数的翅膀。 “抱歉，” 以撒对上村千夏微微颔首，却也没有撤去伪装，他挥手，便把卡洛斯倒吊过来， “你是上村千夏吗？我为卡洛斯的无礼而抱歉，他不是一个堕天使，相信我，他只是……对你们地球人类的某些地域性极端文化感到好奇。” “我倒没事，只是有些受宠若惊……” 上村千夏连连摆手。 她有些抖倾向。 “我们需要清空整个建筑，只留下必要的成员，你们所需要的资料会在会议之后由天使们传输到你们的基地之中去。” 以撒放下卡洛斯，这酒鬼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在地上打滚儿， 他说， “所以，这里暂时由我们接管。” “好，好的……” “感谢理解。” 以撒微微鞠躬，他谦逊而有礼，入乡随俗，对这个世界的礼仪学习地很快。 曾经扫罗与卡米亚战斗时，就展现出第四境的某些能力，比如在身体超负荷运转的情况下，把代谢速度与思维速度加速到常人的十倍。 十倍不是极限。 为了能迅速掌握人类的知识，以撒要求一部分第四境天使把思维运转加速到五十倍的极限。 这意味着，人类从义务教育到高等教育，十多年的学习内容，在第四境天使全力涉猎之下，只需要短短几个月就能够彻底融会贯通。 如果只是去学习某一门特定的知识，这个速度还要更快。 这些褐色长袍的天使，便是应以撒号召，放弃悠长寿命去拥抱知识的成员。 他们大多是曾经去过雅迪安的哲学家，对科学无比向往，也对超凡的本质感到困惑。 成箱成箱的啤酒可乐、辣条饼干从这座建筑的各个不可能被想到的角落拿出来。 天使们参与设计建造了这座建筑，并且想到可能会有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所以他们准备了很多暗门。 用十六位十六进制的密码保护着地球上每箱价值不超过一百美元的垃圾食品。 说来好笑，天使们来到地球之后，很快就沦陷在了各种垃圾食品的猛烈攻势之下。 哪怕曾经最睿智的哲学家，也被这些便宜的零食迷得眼花缭乱。 物资匮乏的一号沙盘世界没那么多香料和食材，天使们一直以来吃到的大多是炖菜或者用粟米弄的烤面包。 等这里原本的工作人员走完之后，每一个褐袍天使都坐到一台电脑面前。 “诸位，神将至。” 以撒振臂高呼， “我们要为上帝肃清窥探的阴影！” “乌拉——” 天使们应和。 他们倒是很热血。 这群褐袍天使比他们的同伴每天都要开心得多，上完课之后就可以回寝室打游戏追番，还能有空出去藏起翅膀尝试一下普通人类的生活。 不去管以撒在干嘛。 何港已经来到月球的背面。 五十多万名天使组成的军团宛如一道城墙，有序排列在那一团诡异、不可名状的血肉之外。 这些天使皆身着白袍。 他们不畏生死，在这星空征伐，与曾经寄生在尼比鲁身躯之中的诡异寄生体作战，并肃清那些恶心溃烂的生物。 在何港释放的浓郁时零粒子的协助下，相当于过去了整整两百年时间，扫罗才操控伊索斯的肉身对这诡异外神完成了吞噬。 现在，眼前这一团体型不逊色于月球的模糊血肉，便是伊索斯的本体，尼比鲁已经彻底从这世间消失。 何港以上帝面貌示人。 即鸿蒙光泽所覆盖的光辉巨人，俗称光之巨人。 当他现身，这一片黑暗的星空都被温暖的圣光所覆盖、所笼罩，主观唯心主义宇宙无意中释放出来的情感信号，在眨眼间驱散数十万天使心中的阴霾。 “实在无法形容，眼前的血肉有多么诡异，这已经与我造物的初衷相悖，比伊索斯曾经的形态还要恶毒、诡异千倍，像是尼比鲁复生。” 何港如此评论眼前这鼓动的身躯，仿佛身体之中每一寸血肉都长满鲜活的心脏。 祂表现为一团巨大的不定型的肉块，上面长有无数触手、口器和感觉器官，身上布满了皱纹和鳞片。 何港感知到宇宙空间之中弥漫的不安气息，他取出一条来自一号沙盘世界神葬荒原的黑龙。 那黑龙一暴露在这不安的气息之中，便整个碳化，周身焦黑，仿佛在一刹那经历了无与伦比的高温。 但它还活着。 这黑龙的大脑依旧存活。 “我称这能力为石化。” 何港颔首。 他随手碾碎黑龙，结束它的痛苦。 看样子，伊索斯又获得了一项新的、更加诡异的能力，祂曾经能使感知到祂的生物陷入无休止的疯狂信仰。 而现在，只要有生物未经允许暴露在祂的气场之中，便会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陷入恐怖的石化。 进入这一状态的生物不会完全死亡，他们的大脑会永远活在石化的身体里，成为“活雕像”。 “伟岸无边的诸神之神。” 扫罗来到何港身边。 他以伊索斯的血肉组成新的身体，抬眼见何港的眼神，满是敬仰与虔诚。 越是去吞噬尼比鲁的身躯，他越是感到这一族的宏伟不可阻挡，也越是慨叹，创造了他们要同这一族作战的上帝，有多么庞大而不可揣测的力量。 何港颔首，他说： “伊索斯与尼比鲁合二为一，力可撼天，你做得很好，扫罗。” 他对扫罗不加吝啬的夸奖。 反正说两句话而已，又不会要钱。 “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我想，即使全知如伟大的主，也会想要知道这件事情……” “嗯？” 何港的确有些好奇了。 在扫罗等造物眼中，何港应该是全知全能、对世间万物都不抱有好奇的。 但现在，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在对尼比鲁的血肉、能量进行占据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扫罗压低声音，诚惶诚恐， “这生物，居然还只是一只幼体……” 第95章 尼比鲁是……幼体 这货叫卡洛斯，曾经也是雅迪安巨城之中常驻的哲学大家，一身修为达到超凡第四境，堪堪与曾经的以撒媲美。 他那么猥琐，让上村千夏有些恐慌。 其他天使看上去都端端正正正气浩然，这一个怎么这么像……中国抗日神剧里面的太君？ 此时，门口有另一个存在进入。 那一位，面上笼着鸿蒙的光辉，身后有凡人不可直视也无法计数的翅膀。 “抱歉，” 以撒对上村千夏微微颔首，却也没有撤去伪装，他挥手，便把卡洛斯倒吊过来， “你是上村千夏吗？我为卡洛斯的无礼而抱歉，他不是一个堕天使，相信我，他只是……对你们地球人类的某些地域性极端文化感到好奇。” “我倒没事，只是有些受宠若惊……” 上村千夏连连摆手。 她有些抖倾向。 “我们需要清空整个建筑，只留下必要的成员，你们所需要的资料会在会议之后由天使们传输到你们的基地之中去。” 以撒放下卡洛斯，这酒鬼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在地上打滚儿， 他说， “所以，这里暂时由我们接管。” “好，好的……” “感谢理解。” 以撒微微鞠躬，他谦逊而有礼，入乡随俗，对这个世界的礼仪学习地很快。 曾经扫罗与卡米亚战斗时，就展现出第四境的某些能力，比如在身体超负荷运转的情况下，把代谢速度与思维速度加速到常人的十倍。 十倍不是极限。 为了能迅速掌握人类的知识，以撒要求一部分第四境天使把思维运转加速到五十倍的极限。 这意味着，人类从义务教育到高等教育，十多年的学习内容，在第四境天使全力涉猎之下，只需要短短几个月就能够彻底融会贯通。 如果只是去学习某一门特定的知识，这个速度还要更快。 这些褐色长袍的天使，便是应以撒号召，放弃悠长寿命去拥抱知识的成员。 他们大多是曾经去过雅迪安的哲学家，对科学无比向往，也对超凡的本质感到困惑。 成箱成箱的啤酒可乐、辣条饼干从这座建筑的各个不可能被想到的角落拿出来。 天使们参与设计建造了这座建筑，并且想到可能会有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所以他们准备了很多暗门。 用十六位十六进制的密码保护着地球上每箱价值不超过一百美元的垃圾食品。 说来好笑，天使们来到地球之后，很快就沦陷在了各种垃圾食品的猛烈攻势之下。 哪怕曾经最睿智的哲学家，也被这些便宜的零食迷得眼花缭乱。 物资匮乏的一号沙盘世界没那么多香料和食材，天使们一直以来吃到的大多是炖菜或者用粟米弄的烤面包。 等这里原本的工作人员走完之后，每一个褐袍天使都坐到一台电脑面前。 “诸位，神将至。” 以撒振臂高呼， “我们要为上帝肃清窥探的阴影！” “乌拉——” 天使们应和。 他们倒是很热血。 这群褐袍天使比他们的同伴每天都要开心得多，上完课之后就可以回寝室打游戏追番，还能有空出去藏起翅膀尝试一下普通人类的生活。 不去管以撒在干嘛。 何港已经来到月球的背面。 五十多万名天使组成的军团宛如一道城墙，有序排列在那一团诡异、不可名状的血肉之外。 这些天使皆身着白袍。 他们不畏生死，在这星空征伐，与曾经寄生在尼比鲁身躯之中的诡异寄生体作战，并肃清那些恶心溃烂的生物。 在何港释放的浓郁时零粒子的协助下，相当于过去了整整两百年时间，扫罗才操控伊索斯的肉身对这诡异外神完成了吞噬。 现在，眼前这一团体型不逊色于月球的模糊血肉，便是伊索斯的本体，尼比鲁已经彻底从这世间消失。 何港以上帝面貌示人。 即鸿蒙光泽所覆盖的光辉巨人，俗称光之巨人。 当他现身，这一片黑暗的星空都被温暖的圣光所覆盖、所笼罩，主观唯心主义宇宙无意中释放出来的情感信号，在眨眼间驱散数十万天使心中的阴霾。 “实在无法形容，眼前的血肉有多么诡异，这已经与我造物的初衷相悖，比伊索斯曾经的形态还要恶毒、诡异千倍，像是尼比鲁复生。” 何港如此评论眼前这鼓动的身躯，仿佛身体之中每一寸血肉都长满鲜活的心脏。 祂表现为一团巨大的不定型的肉块，上面长有无数触手、口器和感觉器官，身上布满了皱纹和鳞片。 何港感知到宇宙空间之中弥漫的不安气息，他取出一条来自一号沙盘世界神葬荒原的黑龙。 那黑龙一暴露在这不安的气息之中，便整个碳化，周身焦黑，仿佛在一刹那经历了无与伦比的高温。 但它还活着。 这黑龙的大脑依旧存活。 “我称这能力为石化。” 何港颔首。 他随手碾碎黑龙，结束它的痛苦。 看样子，伊索斯又获得了一项新的、更加诡异的能力，祂曾经能使感知到祂的生物陷入无休止的疯狂信仰。 而现在，只要有生物未经允许暴露在祂的气场之中，便会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陷入恐怖的石化。 进入这一状态的生物不会完全死亡，他们的大脑会永远活在石化的身体里，成为“活雕像”。 “伟岸无边的诸神之神。” 扫罗来到何港身边。 他以伊索斯的血肉组成新的身体，抬眼见何港的眼神，满是敬仰与虔诚。 越是去吞噬尼比鲁的身躯，他越是感到这一族的宏伟不可阻挡，也越是慨叹，创造了他们要同这一族作战的上帝，有多么庞大而不可揣测的力量。 何港颔首，他说： “伊索斯与尼比鲁合二为一，力可撼天，你做得很好，扫罗。” 他对扫罗不加吝啬的夸奖。 反正说两句话而已，又不会要钱。 “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我想，即使全知如伟大的主，也会想要知道这件事情……” “嗯？” 何港的确有些好奇了。 在扫罗等造物眼中，何港应该是全知全能、对世间万物都不抱有好奇的。 但现在，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在对尼比鲁的血肉、能量进行占据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扫罗压低声音，诚惶诚恐， “这生物，居然还只是一只幼体……” 第96章 混乱虚无之所，拉特维斯 “尼比鲁，还只是幼体？” 整个星空都寂静下来。 那何等伟岸诡异的庞大生物，仅仅是靠近地球，就几乎撕裂了太平洋地震带上的众多国家。 这样的东西，居然还只是一个幼体？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难以想象。 扫罗埋下头。 这具粗劣的身体简陋到仅仅只是无需血肉的堆砌物，如果扫罗的意识离开，瞬间就会坍塌成肉酱。 所以，他没有器官、也没有精致的五官，连眼睑都没有。 似乎是察觉到眼前造物主的沉寂，扫罗不敢去直视何港被鸿蒙光芒笼罩的面孔。 他说： “尼比鲁的腕足上穿插着不知名巨型生物的心脏，每一颗心脏上都用细小的契型文字雕刻铭文……因为在作战时彻底摧毁了祂的大脑，所以我无法直接读取记忆。但通过对那些离开尼比鲁有机体之后逐渐溃烂的、有着低等智慧的寄生生物的社会形态研究，我们勉强可以读懂心脏上的铭文。” “噗通——” “噗通——” 何港能明显察觉自己心脏律动有些异常。 即使尼比鲁已经被摧毁，但祂和祂那诡异的族群依旧宛如一座大山，压在何港的头顶。 扫罗能够率领天使们破解这契型文字，也算是大功一件。 “神会记下你的功德，扫罗。” 何港如是说。 而后，扫罗娓娓道来。 寄生在尼比鲁体内的生物千奇百怪、诡异妖娆，有如人形食血肉的，也有无定形发出无尽哀嚎的。 它们都诡异而恐怖，仇视外界的一切生命体，在尼比鲁死后，没有了养分供给，开始逐渐溃烂，却依旧活着。 天使同这样的东西征伐。 耗时长久、损失惨重。 其中居然有如第四境般强横的存在。 但经年累月之下，在数以百计第四境天使以寿命为代价的加快思维速度学习之中，扫罗逐渐获悉了这些诡异族群的社会构成、生理结构与意识形态。 并学习了某些特定的、来自于尼比鲁这一族的字符、语言。 这诡异庞大、究极伟岸的生物，在活着的时候挥舞数以百计的腕足，几乎能够将整个地球赤道覆盖。 祂的每一根腕足上，都吸附着数十颗依旧在跳动、却不知道还要向何生物输送能量的巨大心脏。 如果仅仅看这心脏的大小，曾拥有它们的族群个体，体型至少接近以前的伊索斯。 在扫罗向何港诉说尼比鲁这一族的时候，他身后被已经比整个月球还要庞大几分的伊索斯，正缓慢地舒展粗壮、坚不可摧的腕足，露出如乌贼口器那样被包裹起来的、直径达到五百公里的尼比鲁之眼。 “尼比鲁的血肉乃至于寄生在祂体内的眷属，全部被伊索斯所同化，强大到足够抵御太阳的高温，也能够轻而易举降下疯狂驳杂的意志，使这一凡人世界中的所有生灵陷入对伊索斯的疯狂信仰之中。” 扫罗回首，看向了无生机却裂开一道纹路露出万丈雷霆的尼比鲁之眼，神色像是在抚摸观察自己的恋人那般眷恋， “唯独这宛如星辰的眼球，血肉构成的基础也坚韧无比，不被伊索斯吞噬同化，也不露出丝毫驳杂的意志，却有最原初的生命在这上面诞生……简直像是诸神之神的伟能在降临。” 他的意思是，尼比鲁之眼，有原初生命体降生。 或许是有真核生物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出现在这颗血肉星球的海洋之中。 “星球……” 何港若有所思。 他又有了一个想法，一个早已经有过的想法。 接着，扫罗继续诉说这段时日的发现。 心脏共有六百三十二颗，他们已经破解了其中九十三颗上面铭刻的内容。 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对尼比鲁自己过往的记载，就像一本自传。 这一族，生活在一个被祂和祂的同类称为“拉特维斯”的混乱之所。 “拉特维斯。” 何港颔首。 尼比鲁曾无数次发出对拉特维斯的呼唤，这种无意义的词汇、用作某种形式主义或单纯用以署名的字符，化作语言之后可以在任何一个文明之中共通。 这个混乱之所存在于有序的宇宙之外，一个任何梦境都无法触碰到的地方。 即使是心智最不稳定、灵魂最脆弱的艺术家，也无法通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旧日支配者逸散出来的可憎意志去触碰这骇人的缝隙。 在这混乱之所，有一股没有确定身形的毁灭力量存在于最深的混沌里，在一切无限的中心翻滚沸腾、亵渎万物。 这是没有时间与空间概念的绝对纬度，有无数如尼比鲁这样的外神攀附寄居在那里，供奉那一股伟大归一的力量。 拥有这力量的，是毫无定性的痴愚者、全能者、统治者。 而尼比鲁，只是无数供奉者之中最年幼、最弱小的一位。 何港骤然间有些毛骨悚然。 他忆起洛夫克拉夫特笔下的盲目痴愚之神阿撒托斯。 如扫罗描述的、存在于拉特维斯至高王座上的痴愚者相似，祂是无所不能的，祂本身要比宇宙更久远宏大。 在宇宙及其万物诞生之前，阿撒托斯就已存在，无人知晓祂如何诞生，也无人见过祂的样貌。 祂无目的、无序、不可名状、伟大而盲目痴愚。 祂置身于宇宙之外最深的混沌里，待在一切无垠的中央，翻滚沸腾，亵渎万物，没有哪张唇舌胆敢高声言及他的名讳。 在祂身旁无形的舞者们随着笛音翩翩起舞，直入射线束所激发的痴愚涡流。从这里流出了漫无目地的波动，而它们偶然间的组合，给每个脆弱的宇宙带去了永恒的定律。 那些为舞者伴奏的笛声，是任何一个作品都无法逃过的漩涡。 “笛声”。 “道音！” 何港皱眉，“笛声即是道音，洛夫克拉夫特多描述的阿撒托斯正是尼比鲁和祂的族群所供奉的那无边伟岸的痴愚之神……这个疯子……他或许曾经通过某种方式见到这混乱之所，却无法理解宇宙之外无序大道的乐曲，只以为是伴奏的笛声！” 惊悚！ 恐怖！ 尼比鲁的背后，可能站着的是万物之上不可名状的……究极外神？！ 第96章 混乱虚无之所，拉特维斯 “尼比鲁，还只是幼体？” 整个星空都寂静下来。 那何等伟岸诡异的庞大生物，仅仅是靠近地球，就几乎撕裂了太平洋地震带上的众多国家。 这样的东西，居然还只是一个幼体？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难以想象。 扫罗埋下头。 这具粗劣的身体简陋到仅仅只是无需血肉的堆砌物，如果扫罗的意识离开，瞬间就会坍塌成肉酱。 所以，他没有器官、也没有精致的五官，连眼睑都没有。 似乎是察觉到眼前造物主的沉寂，扫罗不敢去直视何港被鸿蒙光芒笼罩的面孔。 他说： “尼比鲁的腕足上穿插着不知名巨型生物的心脏，每一颗心脏上都用细小的契型文字雕刻铭文……因为在作战时彻底摧毁了祂的大脑，所以我无法直接读取记忆。但通过对那些离开尼比鲁有机体之后逐渐溃烂的、有着低等智慧的寄生生物的社会形态研究，我们勉强可以读懂心脏上的铭文。” “噗通——” “噗通——” 何港能明显察觉自己心脏律动有些异常。 即使尼比鲁已经被摧毁，但祂和祂那诡异的族群依旧宛如一座大山，压在何港的头顶。 扫罗能够率领天使们破解这契型文字，也算是大功一件。 “神会记下你的功德，扫罗。” 何港如是说。 而后，扫罗娓娓道来。 寄生在尼比鲁体内的生物千奇百怪、诡异妖娆，有如人形食血肉的，也有无定形发出无尽哀嚎的。 它们都诡异而恐怖，仇视外界的一切生命体，在尼比鲁死后，没有了养分供给，开始逐渐溃烂，却依旧活着。 天使同这样的东西征伐。 耗时长久、损失惨重。 其中居然有如第四境般强横的存在。 但经年累月之下，在数以百计第四境天使以寿命为代价的加快思维速度学习之中，扫罗逐渐获悉了这些诡异族群的社会构成、生理结构与意识形态。 并学习了某些特定的、来自于尼比鲁这一族的字符、语言。 这诡异庞大、究极伟岸的生物，在活着的时候挥舞数以百计的腕足，几乎能够将整个地球赤道覆盖。 祂的每一根腕足上，都吸附着数十颗依旧在跳动、却不知道还要向何生物输送能量的巨大心脏。 如果仅仅看这心脏的大小，曾拥有它们的族群个体，体型至少接近以前的伊索斯。 在扫罗向何港诉说尼比鲁这一族的时候，他身后被已经比整个月球还要庞大几分的伊索斯，正缓慢地舒展粗壮、坚不可摧的腕足，露出如乌贼口器那样被包裹起来的、直径达到五百公里的尼比鲁之眼。 “尼比鲁的血肉乃至于寄生在祂体内的眷属，全部被伊索斯所同化，强大到足够抵御太阳的高温，也能够轻而易举降下疯狂驳杂的意志，使这一凡人世界中的所有生灵陷入对伊索斯的疯狂信仰之中。” 扫罗回首，看向了无生机却裂开一道纹路露出万丈雷霆的尼比鲁之眼，神色像是在抚摸观察自己的恋人那般眷恋， “唯独这宛如星辰的眼球，血肉构成的基础也坚韧无比，不被伊索斯吞噬同化，也不露出丝毫驳杂的意志，却有最原初的生命在这上面诞生……简直像是诸神之神的伟能在降临。” 他的意思是，尼比鲁之眼，有原初生命体降生。 或许是有真核生物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出现在这颗血肉星球的海洋之中。 “星球……” 何港若有所思。 他又有了一个想法，一个早已经有过的想法。 接着，扫罗继续诉说这段时日的发现。 心脏共有六百三十二颗，他们已经破解了其中九十三颗上面铭刻的内容。 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对尼比鲁自己过往的记载，就像一本自传。 这一族，生活在一个被祂和祂的同类称为“拉特维斯”的混乱之所。 “拉特维斯。” 何港颔首。 尼比鲁曾无数次发出对拉特维斯的呼唤，这种无意义的词汇、用作某种形式主义或单纯用以署名的字符，化作语言之后可以在任何一个文明之中共通。 这个混乱之所存在于有序的宇宙之外，一个任何梦境都无法触碰到的地方。 即使是心智最不稳定、灵魂最脆弱的艺术家，也无法通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旧日支配者逸散出来的可憎意志去触碰这骇人的缝隙。 在这混乱之所，有一股没有确定身形的毁灭力量存在于最深的混沌里，在一切无限的中心翻滚沸腾、亵渎万物。 这是没有时间与空间概念的绝对纬度，有无数如尼比鲁这样的外神攀附寄居在那里，供奉那一股伟大归一的力量。 拥有这力量的，是毫无定性的痴愚者、全能者、统治者。 而尼比鲁，只是无数供奉者之中最年幼、最弱小的一位。 何港骤然间有些毛骨悚然。 他忆起洛夫克拉夫特笔下的盲目痴愚之神阿撒托斯。 如扫罗描述的、存在于拉特维斯至高王座上的痴愚者相似，祂是无所不能的，祂本身要比宇宙更久远宏大。 在宇宙及其万物诞生之前，阿撒托斯就已存在，无人知晓祂如何诞生，也无人见过祂的样貌。 祂无目的、无序、不可名状、伟大而盲目痴愚。 祂置身于宇宙之外最深的混沌里，待在一切无垠的中央，翻滚沸腾，亵渎万物，没有哪张唇舌胆敢高声言及他的名讳。 在祂身旁无形的舞者们随着笛音翩翩起舞，直入射线束所激发的痴愚涡流。从这里流出了漫无目地的波动，而它们偶然间的组合，给每个脆弱的宇宙带去了永恒的定律。 那些为舞者伴奏的笛声，是任何一个作品都无法逃过的漩涡。 “笛声”。 “道音！” 何港皱眉，“笛声即是道音，洛夫克拉夫特多描述的阿撒托斯正是尼比鲁和祂的族群所供奉的那无边伟岸的痴愚之神……这个疯子……他或许曾经通过某种方式见到这混乱之所，却无法理解宇宙之外无序大道的乐曲，只以为是伴奏的笛声！” 惊悚！ 恐怖！ 尼比鲁的背后，可能站着的是万物之上不可名状的……究极外神？！ 第97章 神将至 “拉特维斯之中，有无数以血肉组成、不规则无定形的生灵，祂们之中的每一个都能够轻松碾碎尼比鲁。” 扫罗如此说， “从那些心脏的铭刻上，我们可以看到尼比鲁在祂的族群之中，倍受宠爱，每一颗心脏都是其他一些无法想象名讳的存在所赐予，似乎是某种所谓的‘庆贺回归痴愚之礼’。” 何等生物，会有如此庞大的心脏，又有如此宏伟的生命力，即使是死亡不知道多少个纪元，心脏依旧在无休止地颤动。 何港坐在虚空之中。 宛如横亘星辰之上的王。 他看眼前无规则扭曲蠕动的伊索斯，和伊索斯触手腕足上依旧在颤动的巨大心脏。 前些时日，有另一诡异疯狂的意志扫过这片星空，似乎是在寻找尼比鲁的身影。 但现在有几个疑问。 第一，尼比鲁这等庞大伟岸、诡异疯狂，且拥有着极其高等智慧与坚不可摧媲美第五境神明血肉身体的存在，为什么会试图降临地球。 其二，祂在来到地球之前曾降下无休止的浓雾，浓雾中有诡异的孢子生物，这雾隐藏了尼比鲁本身的气息，似乎是在防止地球上某个存在的苏醒或愤怒。那存在应该就在地底，曾遣出无数诡异的生灵，在地表奔走。 其三，尼比鲁在拉特维斯之中的地位究竟是怎样的，祂的族群是否拥有文明，文明程度是否能够做到与外界交流沟通。祂的死亡会不会引起这一恐怖族群的歇斯底里，最终导致整个地球都被倾覆。 扫罗静静地侯在何港身前。 他从伊索斯身上分离出来的血肉不过一人大小，在比山峦还要伟岸的何港面前，宛如一只蚊虫。 半个灵魂的时代已经过去。 扫罗早已经完整。 何港轻而易举地从基利亚姆占据的肉身中取出了另外半片灵魂，并帮助扫罗进行修复。 当灵魂完整的那一刹。 扫罗实际上就已经拥有了进入第六境的资本。 恐惧依旧是踏入第六境的钥匙。 而伊索斯毫无疑问是整个一号沙盘世界千百年之后都挥之不去的梦魇，哪怕已经有了“死神”这样的封号。 “拉特维斯的事情，我会处理。扫罗，你要给秉持信仰，何等伟岸痴愚的存在，都无法与全知全能之神相提并论。” 何港挥手，他深感自己得了传统神棍的真传， “这一界的事已了，你也已经窥入第六境的门槛，我允你用你所能拿到的任何一团血肉来造就一躯壳，化作死神，回归雅各。” 他要分离伊索斯与扫罗。 伊索斯是伊索斯，扫罗是扫罗。 前者本身是来自雅各王朝的王侯，基因崩溃之后形成的诡异不明血肉，又吞噬了近乎无敌的恐怖外神尼比鲁，最终形成的骇人生灵。 而后者，本就是人类之中的王。 只是被旧时代的贤者掠夺了身躯。 此时，月球联合防御基地。 “先看一段视频，几分钟前刚刚发送到我的邮箱里，同时有必要说一句，我也才学会使用电子邮件不到一周。” 猥琐的灰袍天使卡洛斯是这场会议的主持人。 他用双手撑着桌面，骚包地甩动自己的长发，向角落里抛着媚眼 以撒坐在下首诸位政府要员的全息投影之间，全场看上去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实际上只有他和卡马拉哈里斯两个是真人。 他看向卡洛斯抛媚眼的方向。 是代表英国剑桥大学、通过全息投影来进行现场学习的大三学生妹。 何港觉得这场会议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除了各国领导，还有诸多科学家、学生和记者参与其中，他们都收到了来自梵蒂冈的邀请，大张旗鼓不加掩饰。 来自上帝的邀约。 灯光暗了下去，3d投影仪开始运转。 首先呈现在眼前的是浩瀚的星空，黑暗不知名的奇点爆发，巨大的星团在几亿分之一秒之内形成，原始物质以接近光速的速度扩散，时间和空间的维度开始舒展，宇宙正式诞生。 以前排某个颤颤巍巍站都站不稳的中国老头儿为首，全场的与自然科学有关全息投影激动地鼓掌，因为声音过于嘈杂，声线都不能从音响中准确而精致地传达出来，只听到掌声伴随着嗡嗡声。 政治家们以看傻逼的眼神看他们。 但他们觉得政治家才是傻逼。 作为科学家与学者，无论何时何地，看到浩瀚星空都会不由自主地心情激荡。 二战时时期，德国有一位火箭专家韦纳·冯·布劳恩造出了v1和v2两种导弹。 那是世界上最早的导弹，阿道夫用这些导弹轰炸伦敦，把眼高手低总喜欢阴阳怪气的英国佬炸得哭爹喊娘。 但是在后来德意志领袖阿道夫的赞扬声中，布劳恩爵士摊开双手满脸无所谓： “我瞄准的是星辰，只是偶尔也会命中伦敦。” 意思是说炸伦敦算个屁，我们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科学家是为了跨越星辰大海奔向浩瀚宇宙而搞研究的！ 接下来开始演示地球如何形成，火山喷发，大地凝固，原始海洋开始形成，生物开始演化，瞬息之间几十亿年过去，三叶虫成为地球霸主…… 眼看似乎视频还要继续下去，制作这视频的家伙似乎准备让一群聚集起来能掀了联合国的大佬看遍寒武纪泥盘纪白垩纪侏罗纪。 以撒皱眉，他对卡洛斯咬了咬牙。 “好好，让我们跳过这之前，直接进入正题！” 卡洛斯举手投降，他才不在乎下面这群蠢蛋怎么想，他只想回自己的狗窝里继续追番， “从视频我们可以看到，世界似乎自然形成，从奇点到生命，一气呵成、宏伟伟大，与神无关。” 下面一片窃窃私语。 他们知道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这场会议正是神所举办。 “事实上，这只是你们的臆测。” 卡洛斯颔首。 他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脸上笑容更盛。 他说， “今天，上帝将要降临。” “上帝——？” 有科学家骇然。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存在居然真会来到。 第97章 神将至 “拉特维斯之中，有无数以血肉组成、不规则无定形的生灵，祂们之中的每一个都能够轻松碾碎尼比鲁。” 扫罗如此说， “从那些心脏的铭刻上，我们可以看到尼比鲁在祂的族群之中，倍受宠爱，每一颗心脏都是其他一些无法想象名讳的存在所赐予，似乎是某种所谓的‘庆贺回归痴愚之礼’。” 何等生物，会有如此庞大的心脏，又有如此宏伟的生命力，即使是死亡不知道多少个纪元，心脏依旧在无休止地颤动。 何港坐在虚空之中。 宛如横亘星辰之上的王。 他看眼前无规则扭曲蠕动的伊索斯，和伊索斯触手腕足上依旧在颤动的巨大心脏。 前些时日，有另一诡异疯狂的意志扫过这片星空，似乎是在寻找尼比鲁的身影。 但现在有几个疑问。 第一，尼比鲁这等庞大伟岸、诡异疯狂，且拥有着极其高等智慧与坚不可摧媲美第五境神明血肉身体的存在，为什么会试图降临地球。 其二，祂在来到地球之前曾降下无休止的浓雾，浓雾中有诡异的孢子生物，这雾隐藏了尼比鲁本身的气息，似乎是在防止地球上某个存在的苏醒或愤怒。那存在应该就在地底，曾遣出无数诡异的生灵，在地表奔走。 其三，尼比鲁在拉特维斯之中的地位究竟是怎样的，祂的族群是否拥有文明，文明程度是否能够做到与外界交流沟通。祂的死亡会不会引起这一恐怖族群的歇斯底里，最终导致整个地球都被倾覆。 扫罗静静地侯在何港身前。 他从伊索斯身上分离出来的血肉不过一人大小，在比山峦还要伟岸的何港面前，宛如一只蚊虫。 半个灵魂的时代已经过去。 扫罗早已经完整。 何港轻而易举地从基利亚姆占据的肉身中取出了另外半片灵魂，并帮助扫罗进行修复。 当灵魂完整的那一刹。 扫罗实际上就已经拥有了进入第六境的资本。 恐惧依旧是踏入第六境的钥匙。 而伊索斯毫无疑问是整个一号沙盘世界千百年之后都挥之不去的梦魇，哪怕已经有了“死神”这样的封号。 “拉特维斯的事情，我会处理。扫罗，你要给秉持信仰，何等伟岸痴愚的存在，都无法与全知全能之神相提并论。” 何港挥手，他深感自己得了传统神棍的真传， “这一界的事已了，你也已经窥入第六境的门槛，我允你用你所能拿到的任何一团血肉来造就一躯壳，化作死神，回归雅各。” 他要分离伊索斯与扫罗。 伊索斯是伊索斯，扫罗是扫罗。 前者本身是来自雅各王朝的王侯，基因崩溃之后形成的诡异不明血肉，又吞噬了近乎无敌的恐怖外神尼比鲁，最终形成的骇人生灵。 而后者，本就是人类之中的王。 只是被旧时代的贤者掠夺了身躯。 此时，月球联合防御基地。 “先看一段视频，几分钟前刚刚发送到我的邮箱里，同时有必要说一句，我也才学会使用电子邮件不到一周。” 猥琐的灰袍天使卡洛斯是这场会议的主持人。 他用双手撑着桌面，骚包地甩动自己的长发，向角落里抛着媚眼 以撒坐在下首诸位政府要员的全息投影之间，全场看上去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实际上只有他和卡马拉哈里斯两个是真人。 他看向卡洛斯抛媚眼的方向。 是代表英国剑桥大学、通过全息投影来进行现场学习的大三学生妹。 何港觉得这场会议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除了各国领导，还有诸多科学家、学生和记者参与其中，他们都收到了来自梵蒂冈的邀请，大张旗鼓不加掩饰。 来自上帝的邀约。 灯光暗了下去，3d投影仪开始运转。 首先呈现在眼前的是浩瀚的星空，黑暗不知名的奇点爆发，巨大的星团在几亿分之一秒之内形成，原始物质以接近光速的速度扩散，时间和空间的维度开始舒展，宇宙正式诞生。 以前排某个颤颤巍巍站都站不稳的中国老头儿为首，全场的与自然科学有关全息投影激动地鼓掌，因为声音过于嘈杂，声线都不能从音响中准确而精致地传达出来，只听到掌声伴随着嗡嗡声。 政治家们以看傻逼的眼神看他们。 但他们觉得政治家才是傻逼。 作为科学家与学者，无论何时何地，看到浩瀚星空都会不由自主地心情激荡。 二战时时期，德国有一位火箭专家韦纳·冯·布劳恩造出了v1和v2两种导弹。 那是世界上最早的导弹，阿道夫用这些导弹轰炸伦敦，把眼高手低总喜欢阴阳怪气的英国佬炸得哭爹喊娘。 但是在后来德意志领袖阿道夫的赞扬声中，布劳恩爵士摊开双手满脸无所谓： “我瞄准的是星辰，只是偶尔也会命中伦敦。” 意思是说炸伦敦算个屁，我们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科学家是为了跨越星辰大海奔向浩瀚宇宙而搞研究的！ 接下来开始演示地球如何形成，火山喷发，大地凝固，原始海洋开始形成，生物开始演化，瞬息之间几十亿年过去，三叶虫成为地球霸主…… 眼看似乎视频还要继续下去，制作这视频的家伙似乎准备让一群聚集起来能掀了联合国的大佬看遍寒武纪泥盘纪白垩纪侏罗纪。 以撒皱眉，他对卡洛斯咬了咬牙。 “好好，让我们跳过这之前，直接进入正题！” 卡洛斯举手投降，他才不在乎下面这群蠢蛋怎么想，他只想回自己的狗窝里继续追番， “从视频我们可以看到，世界似乎自然形成，从奇点到生命，一气呵成、宏伟伟大，与神无关。” 下面一片窃窃私语。 他们知道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这场会议正是神所举办。 “事实上，这只是你们的臆测。” 卡洛斯颔首。 他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脸上笑容更盛。 他说， “今天，上帝将要降临。” “上帝——？” 有科学家骇然。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存在居然真会来到。 第98章 神至 在这片随便吐口痰都能从某个国家政要或者学界大拿的立体投影中穿过去的狭窄空间中，严小卫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是英国籍华人，来自伦敦西部，住在泰晤士河北岸，算是一个跟着有钱老爹逃去英国避税的富二代。 其他人都衣冠楚楚西装革履，只有他严小卫穿着花格子衬衫、沙滩裤和人字拖。 在这个庄严肃静的地方明显能够看见，这个坐在全息投影仪后面的家伙正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沙滩，周围偶尔传来安保队伍的声音，还有莺莺燕燕的娇喘。 “这家伙是什么人？” 有政要询问身边的助理。 当然，他们的助理并没有通过投影仪出现在这里。 “严小卫是英伦三岛在陨石雨后出现的第一个进化者，他的父亲严明在爱尔兰从事房产行业，明面资产超过五百亿英镑。有可靠消息，严明还同时在和北非叙利亚一带的武装组织进行军火贸易、同墨西哥的毒枭进行违禁药品非法进出口贸易。” 有很合格的助理迅速找出了严小卫的资料。 又是一个黑白通吃大佬的废物儿子。 只是这个废物运气好了些。 “也不算废物，” 以撒在第一时间拿到了这个不尊神的异教徒的更深层次资料，在他们公布了超凡体系之后，严小卫的进步简直堪称神速。 居然在短短几天之内进入了第一境。 简直不可思议。 卡洛斯在台上高谈阔论。 从生物神创论的衰败讲到达尔文进化论的终末，又从隐生宙讲到显生宙，他说神明在历史上每一个时期都扮演着及其重要的绝色。 虽然事实上他并没有看到过。 严小卫躺在沙滩上。 他有些慵懒。 不难想象，这货正躺在热那亚湾或者大溪地的阳光下，喝着啤酒望着碧蓝的大海。 也许算不上多么碧蓝。 不管哪片海域都充满未知的危险，在后寒武纪开始之后，人类的航道就削减了几乎四成。 剩下的六成用以运送石油和各种原材料。 波斯湾中有一艘韩国人的货轮被某个大家伙袭击，整个从中间断裂，甲班布满弹孔和强腐蚀性物质弄出来的镂空。 石油浸染了那片海域。 “把我的声音切断，免得吵醒神的沉睡。” 严小卫算得上标准的主角模板，他对身边凹凸有致的助理举杯，如此说道。 如今，在这个崩坏的时代严小卫是整个欧洲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 这个地下世界并非黑道或者专指那些竟干些违法乱纪勾当的黑暗团伙。 在这个宗教苏醒的时代，地下世界泛指反抗神明的集群。 有神异而模糊的声音在严小卫的耳畔回荡，宛如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那声音宏大而不被其他任何人听见—— “是时候了，是时候了……” 仅仅是重复这一句话。 事实上，正是这声音引导严小卫的超凡，也正是这声音使他堕入纯粹的唯物主义。 此时，骤然间，有不知来自何处的光落在卡洛斯的身旁，那光甚至没有源头，就那么出现在这纯粹密封的室内。 以撒第一个起立。 他摘下自己的斗篷，低垂高贵的头颅。 其他政要也无声地起立。 神，来了。 何港使鸿蒙神圣的光笼罩自己的身体，用悠扬柔和的笛声掺杂自己的嗓音。 他以如来自世界之外的声音说道： “天上地下所有的权柄都早已赐给我。你们要去使万民作我的门徒，奉父、子、圣灵的名给他们施洗。凡我所吩咐你们的，都教训他们遵守，我就常与你们同在，直到世界的末了。” 有在场的神学家激动地痛哭流涕。 也有通过电视直播看到这一幕听到这声音的狂信徒兴奋地跪拜。 这话是耶稣升天对门徒所言。 现在被何港借用。 但在场的人，若有了解神话典籍者，便自然而然地作出联想。 “我来了。” 何港张开双臂，让光落在每一个人的头顶，突然之间就有神异的力量醍醐灌顶，即使远在地球的另一面，也有神光落下。 小部分的进化粒子被给予给在场这。 但此时，有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神，你的目的是什么？” 莹蓝色的光柱投射下来。 光柱里端坐着只穿沙滩小短裤的男人，胸肌腹肌没那么明显。 好几双纤纤玉手正在他全身上来摸来摸去。 少儿不宜。 少儿不宜。 那不和谐的声音自然是从严小卫口中发出，他又高举酒杯，向何港致意， “来自波尔多罗斯柴尔德木桐酒庄的98年葡萄酒，很不错，我给你预留了一杯。” “我喜欢这家伙。” 在以撒的盛怒中，卡洛斯低声说。 他从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何港知道，这场会议开放给社会各界，肯定会出现某些无神论者或者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站出来对他进行某些毫无实质意义的反抗。 “这种凡人的饮料，于我无义。” 他举起右手。 用另一种方式拒绝了严小卫。 表面上看，是这个英籍华人在用言语来挖苦他，实际上，这一切又何尝不是神的安排？ 这些时日，在严小卫耳畔回响的呓语正是来自何港。 他教导这个富二代超凡。 不是因为他天赋异禀。 仅仅因为他的不屈。 一号沙盘世界之中，由扫罗推演的超凡，要踏入第一境，必须完全相信自我，如此才能真正创造主观唯心主义宇宙。 而地球，因为信仰的传播，人们已经不再相信自我。 所以超凡进展缓慢。 甚至比沙盘世界还要缓慢。 人们一方面畏惧神，畏惧神所代表的伟大与未知。另一方面又信仰神，希冀神能为他们带来某些依靠自己所不能得到的东西。 何港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才同意以撒，要来参加这场会议。 严小卫是他的棋子，要动摇神明在人类心中不可战胜的地位，也要使自我重新回到人类的身上。 他们要超凡。 那信仰可以有，但不能占据主要。 何港不言，他看向严小卫。 虽然人们看不到他的面孔，却能确认，有眼神透过那鸿蒙的光，落在那个年轻人的身上。 第98章 神至 在这片随便吐口痰都能从某个国家政要或者学界大拿的立体投影中穿过去的狭窄空间中，严小卫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是英国籍华人，来自伦敦西部，住在泰晤士河北岸，算是一个跟着有钱老爹逃去英国避税的富二代。 其他人都衣冠楚楚西装革履，只有他严小卫穿着花格子衬衫、沙滩裤和人字拖。 在这个庄严肃静的地方明显能够看见，这个坐在全息投影仪后面的家伙正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沙滩，周围偶尔传来安保队伍的声音，还有莺莺燕燕的娇喘。 “这家伙是什么人？” 有政要询问身边的助理。 当然，他们的助理并没有通过投影仪出现在这里。 “严小卫是英伦三岛在陨石雨后出现的第一个进化者，他的父亲严明在爱尔兰从事房产行业，明面资产超过五百亿英镑。有可靠消息，严明还同时在和北非叙利亚一带的武装组织进行军火贸易、同墨西哥的毒枭进行违禁药品非法进出口贸易。” 有很合格的助理迅速找出了严小卫的资料。 又是一个黑白通吃大佬的废物儿子。 只是这个废物运气好了些。 “也不算废物，” 以撒在第一时间拿到了这个不尊神的异教徒的更深层次资料，在他们公布了超凡体系之后，严小卫的进步简直堪称神速。 居然在短短几天之内进入了第一境。 简直不可思议。 卡洛斯在台上高谈阔论。 从生物神创论的衰败讲到达尔文进化论的终末，又从隐生宙讲到显生宙，他说神明在历史上每一个时期都扮演着及其重要的绝色。 虽然事实上他并没有看到过。 严小卫躺在沙滩上。 他有些慵懒。 不难想象，这货正躺在热那亚湾或者大溪地的阳光下，喝着啤酒望着碧蓝的大海。 也许算不上多么碧蓝。 不管哪片海域都充满未知的危险，在后寒武纪开始之后，人类的航道就削减了几乎四成。 剩下的六成用以运送石油和各种原材料。 波斯湾中有一艘韩国人的货轮被某个大家伙袭击，整个从中间断裂，甲班布满弹孔和强腐蚀性物质弄出来的镂空。 石油浸染了那片海域。 “把我的声音切断，免得吵醒神的沉睡。” 严小卫算得上标准的主角模板，他对身边凹凸有致的助理举杯，如此说道。 如今，在这个崩坏的时代严小卫是整个欧洲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 这个地下世界并非黑道或者专指那些竟干些违法乱纪勾当的黑暗团伙。 在这个宗教苏醒的时代，地下世界泛指反抗神明的集群。 有神异而模糊的声音在严小卫的耳畔回荡，宛如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那声音宏大而不被其他任何人听见—— “是时候了，是时候了……” 仅仅是重复这一句话。 事实上，正是这声音引导严小卫的超凡，也正是这声音使他堕入纯粹的唯物主义。 此时，骤然间，有不知来自何处的光落在卡洛斯的身旁，那光甚至没有源头，就那么出现在这纯粹密封的室内。 以撒第一个起立。 他摘下自己的斗篷，低垂高贵的头颅。 其他政要也无声地起立。 神，来了。 何港使鸿蒙神圣的光笼罩自己的身体，用悠扬柔和的笛声掺杂自己的嗓音。 他以如来自世界之外的声音说道： “天上地下所有的权柄都早已赐给我。你们要去使万民作我的门徒，奉父、子、圣灵的名给他们施洗。凡我所吩咐你们的，都教训他们遵守，我就常与你们同在，直到世界的末了。” 有在场的神学家激动地痛哭流涕。 也有通过电视直播看到这一幕听到这声音的狂信徒兴奋地跪拜。 这话是耶稣升天对门徒所言。 现在被何港借用。 但在场的人，若有了解神话典籍者，便自然而然地作出联想。 “我来了。” 何港张开双臂，让光落在每一个人的头顶，突然之间就有神异的力量醍醐灌顶，即使远在地球的另一面，也有神光落下。 小部分的进化粒子被给予给在场这。 但此时，有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神，你的目的是什么？” 莹蓝色的光柱投射下来。 光柱里端坐着只穿沙滩小短裤的男人，胸肌腹肌没那么明显。 好几双纤纤玉手正在他全身上来摸来摸去。 少儿不宜。 少儿不宜。 那不和谐的声音自然是从严小卫口中发出，他又高举酒杯，向何港致意， “来自波尔多罗斯柴尔德木桐酒庄的98年葡萄酒，很不错，我给你预留了一杯。” “我喜欢这家伙。” 在以撒的盛怒中，卡洛斯低声说。 他从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何港知道，这场会议开放给社会各界，肯定会出现某些无神论者或者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站出来对他进行某些毫无实质意义的反抗。 “这种凡人的饮料，于我无义。” 他举起右手。 用另一种方式拒绝了严小卫。 表面上看，是这个英籍华人在用言语来挖苦他，实际上，这一切又何尝不是神的安排？ 这些时日，在严小卫耳畔回响的呓语正是来自何港。 他教导这个富二代超凡。 不是因为他天赋异禀。 仅仅因为他的不屈。 一号沙盘世界之中，由扫罗推演的超凡，要踏入第一境，必须完全相信自我，如此才能真正创造主观唯心主义宇宙。 而地球，因为信仰的传播，人们已经不再相信自我。 所以超凡进展缓慢。 甚至比沙盘世界还要缓慢。 人们一方面畏惧神，畏惧神所代表的伟大与未知。另一方面又信仰神，希冀神能为他们带来某些依靠自己所不能得到的东西。 何港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才同意以撒，要来参加这场会议。 严小卫是他的棋子，要动摇神明在人类心中不可战胜的地位，也要使自我重新回到人类的身上。 他们要超凡。 那信仰可以有，但不能占据主要。 何港不言，他看向严小卫。 虽然人们看不到他的面孔，却能确认，有眼神透过那鸿蒙的光，落在那个年轻人的身上。 第99章 戏剧高潮 神与凡人的对视。 严小卫起身。 他拍开最后一只留在胸膛上的、不识时务的玉手。 “我只是单纯地想知道，神，会流血吗？” 他歪头。 说不说倾国倾城但也有些痞帅的脸上挂了莫名的笑。 “妄谈神明，该死！” 以撒要让工作人员关掉严小卫的投影链接，以使这场会议进行下去。 但何港挥手制止了他。 他看严小卫，如同看到人类在充满崎岖与坎坷的历史中同天斗同地斗的不屈与不甘。 虽然这一切都出自他自己的导演，却依旧为即将到来的戏剧高潮而兴奋地颤栗。 “我会流血。” 何港如此说。 他要做的，是让人类知道，上帝并不值得全身心地信仰。 你们可以把我当做一座山峦，望而攀登。 却不可把我视作星辰大海，永远只能跪拜仰视。 扫罗曾希冀雅各王朝人人如龙。 因为那是他的世界。 何港没有那么伟大，但他也不想在地球上成为一个至高无上的、某种类似图腾信仰的东西。 那是中二少年会做的。 他不是中二少年。 他为世界带来超凡，为地球驱逐尼比鲁，为人类铺平工业体系中的个人能力道路，没有利益的驱使也没有一定不可的必要。 兴趣使然罢了。 兴趣使然也有些不准确。 更确切地说，大概只是单纯因为他自己也是一个人类，虽然现在的他本质来说可能已经脱离了这一族群的基因序列。 在这个进化粒子与神秘粒子浓度高到几乎掀起新一场寒武纪生物大爆发的新时代，何港不愿意看到有太多普通人如蝼蚁蚊虫那般挣扎在生死线上。 与对待沙盘世界不同。 直到现在，何港都依旧自认为沙盘世界中的生命更多的倾向于npc什么的。 虽然这种观念肯定错误。 何港继续说： “但绝不是因为同凡人征伐。” “异教徒！你会被烧死在主的面前！” 说话的是来自德克萨斯的一位德高望重的神父，他的声音在这容纳千人的大厅中回响。 荡气回肠。 这场戏得演完。 其他人也要当群演。 “有时我看你们如此卑微可怜，居然信奉莫须有的东西。然而更多的时候你们的愚蠢无可饶恕！” 严小卫仰望天空。 骤然间，有白骨的双翼突破他的背嵴展开，气流托着他升入空中。 他身上衣物全部被撑爆。 投影仪切实地把这景象传递到了月球。 哈里斯手忙脚乱，她觉得这大概算是在渎神，却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关掉这个亚洲人的链接。 严小卫在大厅绘了繁盛壁画的穹顶下张开双臂，仿佛被捆上十字架的耶稣，似乎因为痛苦而微微痉挛。 有汹涌的黑色从他的眼睛、鼻孔、嘴、耳朵里喷出，汇聚在一起，幼龙般缠绕在他身体表面，莹莹流转。 他没有开口，却有不比何港逊色的声音在独自浅吟低唱，声音响彻天地间，也响彻整个大厅。 虽然隔着两米厚的隔音材料，计算大厅里的灰袍天使们也听得清清楚楚： “那迷惑他们的魔鬼，被扔在硫磺的火湖里，就是兽和假先知所在的地方。他们必昼夜受痛苦，直到永永远远。” “你，伪神！为何居然胆敢伸手人间？！” 严小卫忽然睁眼。 蓝色的瞳孔似乎燃烧起来，里面居然绽放出骇人的金光，照亮了整个以圣彼得大教堂为模板进行装潢的大厅。 现在，严小卫的一切都被耳畔回响的呓语主导。 他疯狂而兴奋，周身似乎被烈焰焚烧。 简直比磕了药还爽！ 他这么想。 通过巨大的、几乎称得上世界之窗的三层超强度单反玻璃，人们扭头看向露出一角蔚蓝地球的星空。 他们看向那个方向的荒芜天空。 太阳从那里升起，半个天穹都是夺目的金色！ 基地之中来自地球的清新空气在剧烈地震荡，月球表面数十万年未曾有过波动的地壳在缓缓龟裂。 有低沉的声音诵读《圣经》。 那声音似乎来自世界之外的雷霆，一如曾经撒弥尔与大荒的天帝帝阙所听闻何港的声音。 如此宏伟、如此壮阔。 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有些惊慌失措。 但很快，这慌乱的情绪就被平静。 除了哈里斯。 毕竟除了这个倒霉的副总统之外，其他人都远在地球，哪怕此刻再有如尼比鲁般的外神降临月球，也暂时与他们无关。 “不可能！不可能！” 有人却骤然见面色剧变。 他意识到这世界似乎出现了某个致命的错误。 这错误是逻辑上、思维上的。 不可能是太阳，在月球的这个方向，太阳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从地平线上升起，更不可能与地球重叠！ 月球地壳的运动比起突如其来的阳光更让人恐惧，蒙着黑暗外衣与荒芜地壳的庞然大物缓缓地站了起来。 这东西忽然抖动看不清全貌的身躯，在基地的南方站立。 祂对着夜空吐出火一般幽兰中带着橘黄的气息，而后是人类听不见的长嘶。 有巨大的两点跳闪出金色火焰。 南方的生物用似乎能够撕裂星辰的的利爪猛地践踏月表，有如浪潮般的烟尘袭来。 祂笔直地升入空中。 坠下来的时候祂展开了遮天的双翼，无声地咆哮着在月球基地的上空耀武扬威。 冲击无法在真空环境传播。 黑色的液体沸腾着从基地下方向外面的月尘逸散，那是为整个巨大基地提供能量的核反应堆在剧烈的震动中发生故障，强制停止工作，巨量的低温液体进行替换掉温度超标的冷凝液。 多余的冷凝液就来到这干涸几十亿年的土地上。 火焰落下顷刻间笼罩整个如城市般庞大的基地。 人们在火焰的间隙中仅仅看到那生物尾部拖曳着的、宛如银河般壮阔的星辰。 “神呐！” 有年轻面孔的灰袍天使喃喃地说。 基地之中来自地球的警卫力量。 警卫长的瞄准屏幕上，无数锁定框汇聚在那个浮空的生物身上。 警报声几乎把他的耳朵震聋。 整个基地现在来得及安装、能够运转的的武器都对准了那遮蔽星空却又降下星辰的东西。 对他们而言，手中是能把神从天国中轰下来的致命武力。 “发射！” 警卫长是一个意大利人，他一边用哆嗦着的手卷起一大撮意大利面，一边按下红色的按钮。 其他人员也在同一时间发起进攻。 人类的武装，对神发动攻击。 无数道烮光在空中拉开，彼此缠绕，瞬间刺破那巨大生灵落下如骇浪般的烈焰。 人们看不到结果。 还在大厅中的神出手，以金色阻挡烈焰，庇佑了这在人类眼中坚不可摧实际上脆弱不堪的建筑。 但烈焰遮蔽了一切光学仪器。 黑色的影子伴随着星辰与烈焰重重落下。 “龙……龙！” 哈里斯惊悚地大叫。 那是一条龙，一条宏伟到不可直视全貌的龙，祂的牙齿间流淌着闪电，浑身铁鳞闪耀着红色的火光。 祂周身赤红如铜铁。 巨大的翼上有倒勾，居然挂着数不胜数奇形怪状相貌诡异的尸体。 这伟大的生命和弹幕正面碰撞，黑暗的空间完全被烈光占据。 此时，人们才看到，这龙的双角之间，有另一尊神。 “凡人不能使你流血，那么另一位所谓的神呢？！” 严小卫状若疯狂。 他发出尖锐而刺耳的狂笑。 以撒猛然起身。 他牙间紧咬，似乎要迸射出钢铁被巨力咬下流下的熔岩。 他看那龙，眼中燃烧怒火，说道： “撒旦！” 第99章 戏剧高潮 神与凡人的对视。 严小卫起身。 他拍开最后一只留在胸膛上的、不识时务的玉手。 “我只是单纯地想知道，神，会流血吗？” 他歪头。 说不说倾国倾城但也有些痞帅的脸上挂了莫名的笑。 “妄谈神明，该死！” 以撒要让工作人员关掉严小卫的投影链接，以使这场会议进行下去。 但何港挥手制止了他。 他看严小卫，如同看到人类在充满崎岖与坎坷的历史中同天斗同地斗的不屈与不甘。 虽然这一切都出自他自己的导演，却依旧为即将到来的戏剧高潮而兴奋地颤栗。 “我会流血。” 何港如此说。 他要做的，是让人类知道，上帝并不值得全身心地信仰。 你们可以把我当做一座山峦，望而攀登。 却不可把我视作星辰大海，永远只能跪拜仰视。 扫罗曾希冀雅各王朝人人如龙。 因为那是他的世界。 何港没有那么伟大，但他也不想在地球上成为一个至高无上的、某种类似图腾信仰的东西。 那是中二少年会做的。 他不是中二少年。 他为世界带来超凡，为地球驱逐尼比鲁，为人类铺平工业体系中的个人能力道路，没有利益的驱使也没有一定不可的必要。 兴趣使然罢了。 兴趣使然也有些不准确。 更确切地说，大概只是单纯因为他自己也是一个人类，虽然现在的他本质来说可能已经脱离了这一族群的基因序列。 在这个进化粒子与神秘粒子浓度高到几乎掀起新一场寒武纪生物大爆发的新时代，何港不愿意看到有太多普通人如蝼蚁蚊虫那般挣扎在生死线上。 与对待沙盘世界不同。 直到现在，何港都依旧自认为沙盘世界中的生命更多的倾向于npc什么的。 虽然这种观念肯定错误。 何港继续说： “但绝不是因为同凡人征伐。” “异教徒！你会被烧死在主的面前！” 说话的是来自德克萨斯的一位德高望重的神父，他的声音在这容纳千人的大厅中回响。 荡气回肠。 这场戏得演完。 其他人也要当群演。 “有时我看你们如此卑微可怜，居然信奉莫须有的东西。然而更多的时候你们的愚蠢无可饶恕！” 严小卫仰望天空。 骤然间，有白骨的双翼突破他的背嵴展开，气流托着他升入空中。 他身上衣物全部被撑爆。 投影仪切实地把这景象传递到了月球。 哈里斯手忙脚乱，她觉得这大概算是在渎神，却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关掉这个亚洲人的链接。 严小卫在大厅绘了繁盛壁画的穹顶下张开双臂，仿佛被捆上十字架的耶稣，似乎因为痛苦而微微痉挛。 有汹涌的黑色从他的眼睛、鼻孔、嘴、耳朵里喷出，汇聚在一起，幼龙般缠绕在他身体表面，莹莹流转。 他没有开口，却有不比何港逊色的声音在独自浅吟低唱，声音响彻天地间，也响彻整个大厅。 虽然隔着两米厚的隔音材料，计算大厅里的灰袍天使们也听得清清楚楚： “那迷惑他们的魔鬼，被扔在硫磺的火湖里，就是兽和假先知所在的地方。他们必昼夜受痛苦，直到永永远远。” “你，伪神！为何居然胆敢伸手人间？！” 严小卫忽然睁眼。 蓝色的瞳孔似乎燃烧起来，里面居然绽放出骇人的金光，照亮了整个以圣彼得大教堂为模板进行装潢的大厅。 现在，严小卫的一切都被耳畔回响的呓语主导。 他疯狂而兴奋，周身似乎被烈焰焚烧。 简直比磕了药还爽！ 他这么想。 通过巨大的、几乎称得上世界之窗的三层超强度单反玻璃，人们扭头看向露出一角蔚蓝地球的星空。 他们看向那个方向的荒芜天空。 太阳从那里升起，半个天穹都是夺目的金色！ 基地之中来自地球的清新空气在剧烈地震荡，月球表面数十万年未曾有过波动的地壳在缓缓龟裂。 有低沉的声音诵读《圣经》。 那声音似乎来自世界之外的雷霆，一如曾经撒弥尔与大荒的天帝帝阙所听闻何港的声音。 如此宏伟、如此壮阔。 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有些惊慌失措。 但很快，这慌乱的情绪就被平静。 除了哈里斯。 毕竟除了这个倒霉的副总统之外，其他人都远在地球，哪怕此刻再有如尼比鲁般的外神降临月球，也暂时与他们无关。 “不可能！不可能！” 有人却骤然见面色剧变。 他意识到这世界似乎出现了某个致命的错误。 这错误是逻辑上、思维上的。 不可能是太阳，在月球的这个方向，太阳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从地平线上升起，更不可能与地球重叠！ 月球地壳的运动比起突如其来的阳光更让人恐惧，蒙着黑暗外衣与荒芜地壳的庞然大物缓缓地站了起来。 这东西忽然抖动看不清全貌的身躯，在基地的南方站立。 祂对着夜空吐出火一般幽兰中带着橘黄的气息，而后是人类听不见的长嘶。 有巨大的两点跳闪出金色火焰。 南方的生物用似乎能够撕裂星辰的的利爪猛地践踏月表，有如浪潮般的烟尘袭来。 祂笔直地升入空中。 坠下来的时候祂展开了遮天的双翼，无声地咆哮着在月球基地的上空耀武扬威。 冲击无法在真空环境传播。 黑色的液体沸腾着从基地下方向外面的月尘逸散，那是为整个巨大基地提供能量的核反应堆在剧烈的震动中发生故障，强制停止工作，巨量的低温液体进行替换掉温度超标的冷凝液。 多余的冷凝液就来到这干涸几十亿年的土地上。 火焰落下顷刻间笼罩整个如城市般庞大的基地。 人们在火焰的间隙中仅仅看到那生物尾部拖曳着的、宛如银河般壮阔的星辰。 “神呐！” 有年轻面孔的灰袍天使喃喃地说。 基地之中来自地球的警卫力量。 警卫长的瞄准屏幕上，无数锁定框汇聚在那个浮空的生物身上。 警报声几乎把他的耳朵震聋。 整个基地现在来得及安装、能够运转的的武器都对准了那遮蔽星空却又降下星辰的东西。 对他们而言，手中是能把神从天国中轰下来的致命武力。 “发射！” 警卫长是一个意大利人，他一边用哆嗦着的手卷起一大撮意大利面，一边按下红色的按钮。 其他人员也在同一时间发起进攻。 人类的武装，对神发动攻击。 无数道烮光在空中拉开，彼此缠绕，瞬间刺破那巨大生灵落下如骇浪般的烈焰。 人们看不到结果。 还在大厅中的神出手，以金色阻挡烈焰，庇佑了这在人类眼中坚不可摧实际上脆弱不堪的建筑。 但烈焰遮蔽了一切光学仪器。 黑色的影子伴随着星辰与烈焰重重落下。 “龙……龙！” 哈里斯惊悚地大叫。 那是一条龙，一条宏伟到不可直视全貌的龙，祂的牙齿间流淌着闪电，浑身铁鳞闪耀着红色的火光。 祂周身赤红如铜铁。 巨大的翼上有倒勾，居然挂着数不胜数奇形怪状相貌诡异的尸体。 这伟大的生命和弹幕正面碰撞，黑暗的空间完全被烈光占据。 此时，人们才看到，这龙的双角之间，有另一尊神。 “凡人不能使你流血，那么另一位所谓的神呢？！” 严小卫状若疯狂。 他发出尖锐而刺耳的狂笑。 以撒猛然起身。 他牙间紧咬，似乎要迸射出钢铁被巨力咬下流下的熔岩。 他看那龙，眼中燃烧怒火，说道： “撒旦！” 第101章 。 这本书成绩并不怎么理想。 切倒是暂时没准备切。 先写着，然后筹备开下一本书，等下本书有点稿子了我再发个群出来。 至于上架……看情况，晚些时候能上就上，不能上就看着。 最近出了些事情，心思完全不在创作上，其实早也有些预兆了，年前开始就已经很难再保障质量。 兄弟们先将就着看，我这两天也没怎么合眼，挺难的，难不在经济上，在生活上。 或许还没到那个程度，也没到那个地步，但还是骤然想起，李白曾说的“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这么煽，没别的意思，其实还是主要想再断一天。 我看了各位的意见和建议，众口难调，但也积累了一些经验和教训。 这两天也的确是在调整思路。 第101章 。 这本书成绩并不怎么理想。 切倒是暂时没准备切。 先写着，然后筹备开下一本书，等下本书有点稿子了我再发个群出来。 至于上架……看情况，晚些时候能上就上，不能上就看着。 最近出了些事情，心思完全不在创作上，其实早也有些预兆了，年前开始就已经很难再保障质量。 兄弟们先将就着看，我这两天也没怎么合眼，挺难的，难不在经济上，在生活上。 或许还没到那个程度，也没到那个地步，但还是骤然想起，李白曾说的“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这么煽，没别的意思，其实还是主要想再断一天。 我看了各位的意见和建议，众口难调，但也积累了一些经验和教训。 这两天也的确是在调整思路。 第102章 神，流血了 这一日，东起亚设王管辖的雅各王朝海岸，西至魔君索伦王位下被贝希摩斯高高拱起的山峰，一号沙盘世界之中每一个生灵都处在巨大的恐慌与惊骇中。 他们在荒野中、在高堂上、在围墙里，昂首，眺望的眼睛里只有如小狗在大街上走失了的惊慌失措。 基利亚姆纪一八九零年。 《天灾圣经》载： “神与神相伐。 那应龙创世之父而生的大龙撒旦，也要去参战。 祂的尾拖拉着天上星辰摔在地上，溅起要炸裂大地的烈火。 第一位天使吹号，我便见一个星从天落到地上有踏足天国的钥被掠夺。 第二位天使吹号，巨兽席兹身前匍匐的的一切星辰都被遮蔽，以致星辰都黑暗，黑夜无光。 第三位天使吹号，就有烧着的大星，好像火把从天上落下来，落在江川河流上。 天上的星辰坠落于地、如同无花果树被大风摇动、落下未熟的果子一样。 那些日子的灾难一过去，日头就变黑了，月亮也不放光，众星要从天上坠落，天势都要震动。 那背负群星的龙，脚踏大地，祂渐渐强大，高及天象，将些天象和星宿抛落在地，用双足践踏！” 那满天的星，不见了！ 撒弥尔以障眼之法褪去满身污垢，祂如神圣的牧羊人一般，不再攀附在海沟深处，反而如巨人来到海上的荒岛。 以不可名状之腕足所汇聚扭曲蠕动而成的双手，在巨大的峭壁上雕刻这天灾圣经。 祂察觉到创世之父曾在星辰落下之前降临。 撒旦也随之而去。 于是整个一号沙盘世界陷入无星光的二十年光景。 同一时光，以撒见撒旦，他身后猛然有数不清的翼展开，周身爆发出神圣刺眼的光，那光足有数十万流明，瞬间刺瞎在场凡人的双眸。 骤然间，哀鸿遍地。 他起身。 “你胆敢渎神，撒旦！” 当周身剧烈的白光散去，他的眸子里闪烁着因愤怒而亮起的金色。 但下一秒，何港已经出现在基地外。 化身鸿蒙的光之巨人。 同撒旦、撒旦头上的另一尊神对视。 整个大厅安静无比。 突然，有电话铃声响起。 那是卡马拉哈里斯与白宫联系的专线电话，整个基地只有三个国家拥有造价高昂的专线电话。 美国依旧强大。 犹豫了一下，以撒接了起来。 “以撒先生，我们监测到月球有高能反应暴动，类似尼比鲁，并通过直播听到您似乎在诉说某个在地球上代表魔鬼的名讳。” 美国总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几十万公里之外传来。 以撒回头看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的神。 他回答： “是。” “我们将会在一分钟后发射致命性武器，预计接触时间二十分钟，这个时间里，希望天使能够使那魔鬼停留在预订轨道之内。” 美国总统的声音略有些颤抖。 他很难想象自己居然在对神发号施令，但这一切都是耳畔呓语的挟持。 那声音诡异而宏伟，使人无法抗拒。 做戏做全套。 人类对神的信仰过于狂热，以至于失去了本来的面目，何港让美国人使用他们的武器来对征伐中的神明进行打击。 只有真正看到神明受伤，他们才会回归本心。 他不缺这点信仰。 相反，即使已经是神明，他对地球依旧有相当浓厚的乡土情怀。很多时候，这个孱弱不堪、末世之前连随便一个第四境者都能够肆意妄为的星球，很多时候会成为何港的累赘。 “答应他，以撒。” 何港的声音在以撒耳中响起。 后者面不改色，颔首： “神应允了。” 以撒不明白，明明伟大的创世之父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撒旦，却依旧要让人类在这场纷争中插足。 但他从不质疑上帝。 此时，在距离月球数十万公里的月球绕地轨道上，有庞大的躯壳扭打在一起。 人类有他们的方式来监视太空。 见这恢宏的场景，触碰的星辰全部爆炸，各个机构之中的神创论者都向自己所信奉的神明祷告。 “神啊……” 撒旦那庞大到接近以前的伊索斯的身躯被莫名的巨大力量撕裂，化作两段扭曲着靠拢的血肉。 有金色如熔岩的血液挥洒在太空因为无重力而凝聚成璀璨的光球，迎着太阳刺目的光茫然地游离。 而在这扭动着的红色大龙碎块的远方，无垠的星空照耀之中，黑暗下藏着一尊庞大的身形。 祂是如此扭曲、如此不可名状，宛如从地下而来上帝的对立面，就站在那黑暗中，同光明下的何港遥遥对视。 这种感觉很奇妙。 因为对面那个看上去像是上帝对立面的家伙，实际上也是何港本身，这意味着他共享两个视角。 我在看着我自己。 人类将有幸观摩神之战。 有研究所把画面直播给全球，政府忙得焦头烂额想要关掉它，最后迎来的却是束手无策。 于是好几十台超高级电脑被砸烂。 人们见到，那横亘太空的两尊身形。 一尊光辉伟岸，神圣不亵渎，有光芒笼罩而不见四肢也不见五官，宛如椭圆的光球悬浮。 另一尊呈现出出诡异而妖艳的尖锐十字，骨骼嶙峋的双翼展开，看不清末端。 即使是在毫无参照物的太空，人们也知道，这翼是如此的巨大。 祂没有光芒笼罩，在黑暗中可见其全身布满坚硬的麟片，那鳞片铁青、闪烁黑色的雾。 远在数万公里之外的许多卫星全方位无死角地把两位美丽宏伟的神的战争呈现给世人。 严小卫也看着视频。 他突然惶恐起来。 他有些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了。 黑暗中上帝的对立面骤然朝着深邃的星空发出无声的嘶鸣，祂鼓动双翼，庞大的身躯带着要逸散的黑雾向上帝冲锋。 虽然只有一个。 却宛如千军万马般骇人。 人类无法想象这样宏伟壮阔的征伐。 祂们的速度太快。 已经超出了显示器的极限。 这导致人们只能看到一片幻影。 还有在真空中炸裂的雷霆与烈焰。 说来似乎强横。 实际上看不到任何东西。 只有一片宛如末日的虹光。 但骤然间，两位神袛分开。 祂们忽然察觉有什么东西要降临了，虽然听不到声音，但能感受到那刺穿心扉的危机。 不只是祂们。 连带着观战的人类也意识到这一点。 全世界都在窃窃私语。 他们开始猜测，是什么敢介入神的战争。 他们开始匍匐在地面祈祷，奉献出更多的信仰。 却也几乎在这一刹断了超凡的路。 何港操纵着两具身体看向地球的方向。 没有烈光。 却有死亡般的寂静。 数不胜数的金属弹丸从地面升起，宛如暴雨逆流，裹挟着弑神的威力 那不是天谴！ 那是来自人类的怒火！ 突然有人反应过来。 口中惊呼： “电磁轨道炮？！这不可能！” 如流星的金属弹丸笼罩了两位神袛。 几乎无死角。 人们只看到数不胜数的金属刹那间贯穿神明，带着金色的血液向更遥远的星空射去。 神，流血了！ 人类在沸腾。 他们对上帝那坚不可摧的信仰终于开始动摇。 上帝，似乎被人类的造物伤害到了？ 第102章 神，流血了 这一日，东起亚设王管辖的雅各王朝海岸，西至魔君索伦王位下被贝希摩斯高高拱起的山峰，一号沙盘世界之中每一个生灵都处在巨大的恐慌与惊骇中。 他们在荒野中、在高堂上、在围墙里，昂首，眺望的眼睛里只有如小狗在大街上走失了的惊慌失措。 基利亚姆纪一八九零年。 《天灾圣经》载： “神与神相伐。 那应龙创世之父而生的大龙撒旦，也要去参战。 祂的尾拖拉着天上星辰摔在地上，溅起要炸裂大地的烈火。 第一位天使吹号，我便见一个星从天落到地上有踏足天国的钥被掠夺。 第二位天使吹号，巨兽席兹身前匍匐的的一切星辰都被遮蔽，以致星辰都黑暗，黑夜无光。 第三位天使吹号，就有烧着的大星，好像火把从天上落下来，落在江川河流上。 天上的星辰坠落于地、如同无花果树被大风摇动、落下未熟的果子一样。 那些日子的灾难一过去，日头就变黑了，月亮也不放光，众星要从天上坠落，天势都要震动。 那背负群星的龙，脚踏大地，祂渐渐强大，高及天象，将些天象和星宿抛落在地，用双足践踏！” 那满天的星，不见了！ 撒弥尔以障眼之法褪去满身污垢，祂如神圣的牧羊人一般，不再攀附在海沟深处，反而如巨人来到海上的荒岛。 以不可名状之腕足所汇聚扭曲蠕动而成的双手，在巨大的峭壁上雕刻这天灾圣经。 祂察觉到创世之父曾在星辰落下之前降临。 撒旦也随之而去。 于是整个一号沙盘世界陷入无星光的二十年光景。 同一时光，以撒见撒旦，他身后猛然有数不清的翼展开，周身爆发出神圣刺眼的光，那光足有数十万流明，瞬间刺瞎在场凡人的双眸。 骤然间，哀鸿遍地。 他起身。 “你胆敢渎神，撒旦！” 当周身剧烈的白光散去，他的眸子里闪烁着因愤怒而亮起的金色。 但下一秒，何港已经出现在基地外。 化身鸿蒙的光之巨人。 同撒旦、撒旦头上的另一尊神对视。 整个大厅安静无比。 突然，有电话铃声响起。 那是卡马拉哈里斯与白宫联系的专线电话，整个基地只有三个国家拥有造价高昂的专线电话。 美国依旧强大。 犹豫了一下，以撒接了起来。 “以撒先生，我们监测到月球有高能反应暴动，类似尼比鲁，并通过直播听到您似乎在诉说某个在地球上代表魔鬼的名讳。” 美国总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几十万公里之外传来。 以撒回头看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的神。 他回答： “是。” “我们将会在一分钟后发射致命性武器，预计接触时间二十分钟，这个时间里，希望天使能够使那魔鬼停留在预订轨道之内。” 美国总统的声音略有些颤抖。 他很难想象自己居然在对神发号施令，但这一切都是耳畔呓语的挟持。 那声音诡异而宏伟，使人无法抗拒。 做戏做全套。 人类对神的信仰过于狂热，以至于失去了本来的面目，何港让美国人使用他们的武器来对征伐中的神明进行打击。 只有真正看到神明受伤，他们才会回归本心。 他不缺这点信仰。 相反，即使已经是神明，他对地球依旧有相当浓厚的乡土情怀。很多时候，这个孱弱不堪、末世之前连随便一个第四境者都能够肆意妄为的星球，很多时候会成为何港的累赘。 “答应他，以撒。” 何港的声音在以撒耳中响起。 后者面不改色，颔首： “神应允了。” 以撒不明白，明明伟大的创世之父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撒旦，却依旧要让人类在这场纷争中插足。 但他从不质疑上帝。 此时，在距离月球数十万公里的月球绕地轨道上，有庞大的躯壳扭打在一起。 人类有他们的方式来监视太空。 见这恢宏的场景，触碰的星辰全部爆炸，各个机构之中的神创论者都向自己所信奉的神明祷告。 “神啊……” 撒旦那庞大到接近以前的伊索斯的身躯被莫名的巨大力量撕裂，化作两段扭曲着靠拢的血肉。 有金色如熔岩的血液挥洒在太空因为无重力而凝聚成璀璨的光球，迎着太阳刺目的光茫然地游离。 而在这扭动着的红色大龙碎块的远方，无垠的星空照耀之中，黑暗下藏着一尊庞大的身形。 祂是如此扭曲、如此不可名状，宛如从地下而来上帝的对立面，就站在那黑暗中，同光明下的何港遥遥对视。 这种感觉很奇妙。 因为对面那个看上去像是上帝对立面的家伙，实际上也是何港本身，这意味着他共享两个视角。 我在看着我自己。 人类将有幸观摩神之战。 有研究所把画面直播给全球，政府忙得焦头烂额想要关掉它，最后迎来的却是束手无策。 于是好几十台超高级电脑被砸烂。 人们见到，那横亘太空的两尊身形。 一尊光辉伟岸，神圣不亵渎，有光芒笼罩而不见四肢也不见五官，宛如椭圆的光球悬浮。 另一尊呈现出出诡异而妖艳的尖锐十字，骨骼嶙峋的双翼展开，看不清末端。 即使是在毫无参照物的太空，人们也知道，这翼是如此的巨大。 祂没有光芒笼罩，在黑暗中可见其全身布满坚硬的麟片，那鳞片铁青、闪烁黑色的雾。 远在数万公里之外的许多卫星全方位无死角地把两位美丽宏伟的神的战争呈现给世人。 严小卫也看着视频。 他突然惶恐起来。 他有些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了。 黑暗中上帝的对立面骤然朝着深邃的星空发出无声的嘶鸣，祂鼓动双翼，庞大的身躯带着要逸散的黑雾向上帝冲锋。 虽然只有一个。 却宛如千军万马般骇人。 人类无法想象这样宏伟壮阔的征伐。 祂们的速度太快。 已经超出了显示器的极限。 这导致人们只能看到一片幻影。 还有在真空中炸裂的雷霆与烈焰。 说来似乎强横。 实际上看不到任何东西。 只有一片宛如末日的虹光。 但骤然间，两位神袛分开。 祂们忽然察觉有什么东西要降临了，虽然听不到声音，但能感受到那刺穿心扉的危机。 不只是祂们。 连带着观战的人类也意识到这一点。 全世界都在窃窃私语。 他们开始猜测，是什么敢介入神的战争。 他们开始匍匐在地面祈祷，奉献出更多的信仰。 却也几乎在这一刹断了超凡的路。 何港操纵着两具身体看向地球的方向。 没有烈光。 却有死亡般的寂静。 数不胜数的金属弹丸从地面升起，宛如暴雨逆流，裹挟着弑神的威力 那不是天谴！ 那是来自人类的怒火！ 突然有人反应过来。 口中惊呼： “电磁轨道炮？！这不可能！” 如流星的金属弹丸笼罩了两位神袛。 几乎无死角。 人们只看到数不胜数的金属刹那间贯穿神明，带着金色的血液向更遥远的星空射去。 神，流血了！ 人类在沸腾。 他们对上帝那坚不可摧的信仰终于开始动摇。 上帝，似乎被人类的造物伤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