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憋个大》 第1章 工作 齐田身量小小的,一动也不动坐在铜镜前。 她身前古色古香的梳妆台,上头摆着几个雕花木盒子。 盒子里头放的什么她已经打开看过了——几根古代女人用的发簪什么的,上头嵌着珍珠宝石。一看就知道很贵重,她只拿了一下就立刻放回去了。 之后发发现,不只是面前这梳妆台古色古香,连她身上的衣裳,身处的房间,房间外的院子,院子里的人,全都古意盎然。 从2016年突然来到这个环境,年纪也变小了,齐田并不惊讶。 真实齐田今年十八岁。刚从老家来到传说中的首都,为解决生活问题报名参加了全息实验项目。 当时她接到广告纸的时候,对全息是什么一点概念都没有,毕竟她字都认得不很多,日常生活够用而已。 但上写的‘起步时薪10元’这几个字她认得可清楚。 十块钱。 对有些人来说不多。对她而言已经不少了。 这工作一天要是能做五个小时,就是五十块钱呢。工作内容也很简单,只要求参与实验的人试用全息产品。 齐田先是经历两天各种机能检测。 两天结束,领了一百来块钱。拿了钱立刻贴身放着,一分也不浪费。被告知通过测试后,才拿出几块钱买了馒头吃个饱。 被录取之后,在实验正式开始前,穿白大褂的就跟她讲得很清楚,进去之后五感体验会非常真实,要保持镇定,然后按背下来的步骤操作就行了。 所以环境变了之后齐田的情绪稳定,并不慌张。 现在齐田进来了,按照步骤上要求的,开始与周围的环境人物进行交互。 她先跟服侍这个角色的几个丫头婆子说了一会儿话,大概了解了一些关于这个角色的信息。 这个角色六岁左右。女性。姓周。家里排行第四。 有同父同母姐姐一个,弟弟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异父异母的哥哥一个。 父亲是开国功臣,妾氏有九人。母亲是大氏族的小姐。 信息了解完之后。齐田在院子里头迎风站了一会儿。 这时节,春天已经在尾巴上头,风吹起来都是暖的。抚在她身上,跟真的风一样。走到花盆子边上采了几朵花,手上还染了绿色的汁液,闻上去也完全是植物的气味。花朵儿上头还有小蚂蚁爬来爬去,捻一下,变成黑黑的一小颗不再动弹,跟捻死真的蚂蚁没什么两样。 院子外头,大概是什么样子她也伸头看了的。亭台楼阁,奢华得叫人乍舌,小径两边嵌了珍珠呢。时不时远处还有弦乐声,她懂得不多,问婆子“是不是有人在拉二胡。” 婆子笑说“小娘子做甚么这样打趣那些乐姬,那是琴”之后便告诉她是她大姐姐在宴客。 提到大姐姐婆子便滔滔不绝“娘子与郎君不在。你阿姐哪里还肯服管教,眼瞧着仗都要打过来了,也不说先收拾起来,等要走的时候好走得利落。还有心情在家里宴客!!真是什么样的人便有什么样的儿女,大娘这不着调便与郎君一样。”全忘了自己面前的小主人也是姓周的 又说“这全怪你阿婆,没甚本事教养,一个泥巴腿子。自已连道理都还搞不清楚,哪里教得到别人?你阿姐刚落地时,她就为了压你母亲一头,偏要带去养。你瞧瞧这养成什么样!” 说完了老的说小的,说完了小的,又说起她爸“郎君也是个不知事理的。不过跟着先生认得几个字,受了皇帝偏爱,便真个自恃才子拿自己名仕了。竟把妾的父母也当正经的亲戚。你可别学你阿姐。她听你阿婆爹爹的窜唆,叫那些不上台面的东西舅舅舅母。真是丢人现眼!!要没有这一桩,咱们也不用愁路上安危,与舅老爷家一处还有甚么可怕的。” 唉声叹气之余,又怕吓着齐田,安慰她“小娘子不要怕,路上老奴定会护着小娘子周全。” 于是齐田浅浅知道了些现在的情况:这世界在打仗,父母又不在家,一家人要跟着奶奶避难去。但奶奶明显十分不靠谱。 婆子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在观察着。 发现这里人物说话行动,特别真实,就连细微的表情都与真人无异,就好像确实是有生命的。 齐田觉得十分震惊,仰头听着,伸手在那婆子手背上掐了一把。 那婆子一下就叫出声来了“哎呀”不解地瞧着齐田。 “疼吗?” 婆子点头万分奇怪“疼呀。小娘子这是干什么?” 齐田伸手狠狠掐了自己手背一把。 也疼。 这么真实!莫明汗毛到竖。 见她掐自己,婆子吓一跳连忙拦她“小娘子疯魔了不成!!” 一时呼天抢地。 齐田不过是掐了自己一把,就像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又是帮她吹,又是要上药。还把院子里的小丫头支使得团团转。到是个忠心耿耿的下人。 齐田应付她几句回到屋内,关上门不叫她进来,启动登出程序。 穿白大褂的人说了,第一次只需要走走整个流程,熟悉操作,不必要深入测试。 要登出很简单。只要集中注意力,想着要回去就行了。一回不行也不要慌,多是因为系统不稳定的关系,多试几回就行了。 果然再睁开眼睛,就是白大褂激动的脸,问她“怎么样?” “我没感觉出是假的。”她头有点昏。说完坐起身看看,自己还是在一开始的实验室没错。 这实验室三面是墙,一面是玻璃。头上是密密的白炽灯。身上穿的也还是这些人让她穿的病号服。 围绕她的各种仪器还在嘀嘀做响。 白大褂深吸了口气,表情平静了不少,但从眼神可以看得出内心还是很兴奋。给齐田拿掉身上的各种监测贴片,打开录音笔。“说说看,那边什么样。” 一串的问题问出来——那家姓什么,家里是做什么的,官居几品,穿的什么衣裳,衣裳上绣的什么花。铜镜是哪种黄,镜面有多平,清晰度1-10打几分,镜身有多厚。屋子是什么结构,是哪个朝代,丫头一个月多少月钱…… 齐田只能说个大概,强调“你们说第一次只是熟悉流程我才没有看得仔细。不能扣钱。” 白大褂连忙说“没事没事。慢慢来。毕竟是第一次。这样已经很好了。”果然不再追问。 最后不止没有扣钱,反到在问清楚齐田在公园睡之后给安排的住宿。 白大褂还表示公司想跟她签合同让她正式成为公司的员工。 对齐田来说这简直是喜从天降。 其实齐田也不明白,那个什么全息,进去了完全跟真的一样,为什么还要她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再去测。 不过,她现在也顾不到那么多。接合同时手都在抖——太高兴了。 合同看了一遍下来,大概有几十个字不认得。甲方乙方绕得她一脑子糊涂。 上面写得最直接了当,她能看得懂的条款是:有宿舍住,管两顿饭,不许向外头说公司的机密。 白大褂到是好性子“你先跟小陈去休息,慢慢看,有不懂的可以问法务,你要是不相信公司的人,也可以问外头的律师。我们正当公司,是不会骗人的。” “谢谢。”齐田小心把合同收起来,跟着另一个穿白大褂的走了几步,停下来犹豫不决“要不我还是先回去,等合同好了再住你们这儿。” 万一合同没签成,这些人让她补交住宿的钱她可不愿意。住房子舒服归舒服,但现在不是图舒服的时候。 白大褂大概是看出她的顾虑来“没关系,房间本来就是空的,就算你不签,往一夜也不算钱。公司隔壁就是公安局。不会坑你的。” 说着见齐田还是不动,笑一笑,用自己手里的录音笔把保证的话录下来,交到齐田手里“这下放心了没有?”很和气。 “谢谢。”齐田非常感激。把录音笔攥得紧紧的,这才跟着比较瘦小的白大褂走。 走远了,偷偷落后几步,把录音笔放在耳边上放来听。确实是保证没错。这才真的放心。 公司给齐田安排暂时住宿的地方是个单间,就在公司里头。 那床看上去又松又软,房间还铺了地毯。她不敢穿鞋去踩,怕给人踩脏,也不想在小陈面前脱鞋——她虽然有在公厕洗过脚,袜子却已经穿了三天,她又在这天气到处奔波,一定有味道了。 会成这样到不是因为她懒,是公厕现在都收费,她拿不出钱,只能去讨人情,就不能去得太频繁,招人嫌。 还好小陈也没有要进她房间的意思,站在门口各种事项交待清楚,最后把口罩拿下来,露出一张青春洋溢的小脸问她“你哪个地方的?” 齐田含糊地说“山里的。”太小,太穷,太偏,地图上都没那个村。 “你说话怎么没口音呀?” “学着讲的。”齐田有点不自在了。 “那你来了首都,真的一直在公园里睡呀?”马尾一甩一甩。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看。 齐田点点头。找不到事做,还到路边乞讨过,吃过别人吃剩的东西,人得吃饭嘛。 “你好好一个人,有手有脚,为什么不找份工作,文员也好,业务员也好呀。”小陈不明白了。 “我认识的字不多,做不了别的。” 小陈吓一跳“你不认识字?”现在竟还有不认识字的人?再说,齐田也不像是不认得字的样子。 “也不是全不认识。”常用字齐田全认识。学过。 “就算这样,你也有力气嘛,工厂不是招工吗?还有工地呢。” “城区工地遇到过几个,人家嫌我瘦。又没人介绍,也怕我去偷东西,不给进的。工厂一开始没找着。” “那你问呗。” “我走近一点人家就赶我。”边赶还边说‘没钱没钱’,更有甚者,讥讽地质问她好好一个人有手有脚怎么不找点事做,像驱苍蝇似的。 她说不要钱只是问路,人家更加捂着包躲得远。 后来到是好心人告诉她工厂在哪儿,可是太远了,要坐好久的车,她从火车下来,身上只有几块钱了。再加上打听来的工厂所在地叫某某村。 她初来乍到,听了那个名字怕地方太偏僻,会被拐卖。那自己不就白跑出来了吗。谨慎地只在城区打转。 洗碗啊清洁什么的,她到是能做。 但人家不请她。 她身上的衣裳样子又脏又皱,人家一看她跟乞丐也不差,谁会请。 “那你也没去社会援助机构去过?”小陈听到了天方夜谭似的。她不能相信,现代社会大活人还能赚不到钱。简直不可置信。 “什么援助机构?”齐田问。 小陈抓抓脑袋“收容所什么的吧?”具体来说她也不甚了解。但感觉应该是有这种机构的吧。 摇头“没听人说过。”再说,那种地方可能会把她送回去吧? 她绝对不能回去。 绝对! 白大褂小姑娘十分感慨。 她跟齐田都在首都,生活在同样的环境,可所处的世界又有天壤之别。 “我们公司不错的。虽然要保密的东西多,但待遇好。怎么也比你以前好。”起码有稳定的收入,有地方住。 说着,把房卡和一张卡片塞给她,嘱咐她想好合同的事打卡片上的号码,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齐田目送她离开,转身看着自己面前的房间。 这里没有全息世界里的富丽堂皇,可比全息里的东西给她震撼大,全息里头再真,她也知道是假的。可现在她面前,都是真得不能再真的。 是给她睡的。 一个人睡!不要钱! 齐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脱了鞋和袜子,在地上踩了踩。 软!超极软! 这么好的东西,竟放在地上给人踩。 掂着脚跑到卫生间琢磨了半天开到热水,从头到脚洗干净。 就是在老家的时候,她也不是常常有机会洗这种痛痛快快的热水澡。那得烧多少柴! 这个澡洗完,齐田沉独自己全身毛孔都能呼吸了似的,镜子里的人色度都白了二号,整个人焕然一新。五官也显露出来。 齐田长得随妈,五官秀气。这点她一直很自豪。 齐妈妈不是乡里人,是外头的,识字,懂道理,懂得讲外国话。齐田认的字,就是她妈指着旧报纸教的。她懂的事理,说的普通话也是她妈偷着教的。家里也只有她跟她妈亲。 洗完澡,齐田看看时间,这会儿是下午不到三点,收拾完了,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 座机她用过的。镇上有。 拨通了号码,听到对面熟悉的声音,松了口气“大勇,我找着工作呢。” 虽然信号不好,声音断断续续,但还是能勉强听得清楚对面的男人也特别高兴“有工作就行。”大勇特别感概,齐田的情况他知道,真的很不容易。 “大勇哥,还得请你帮忙告诉我妈一声。” 说完了,电话那边却没听到大勇的回答——也许大勇有让她等等,她没听清。全是杂音。 过了一会儿,她以为是信号没了,毕竟在山里头本来信号就差。可不一会儿就听到大勇好像在叫人“……婶子……婶子!” 齐田紧张起来,不一会儿果然听见她妈的声音“大妹呀?” 齐田听到妈妈的声音,也不由有些喉咙发紧,她从出了家门就再没有听到过妈妈的声音,她家住的地方离镇上非常远,每次有什么都是大勇转消息的。“妈!我找着工作呢。” 对面的齐妈妈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太好了。好。好。什么工作?” 她不知道要怎么说得清楚,含糊地说:“游戏公司”…………吧? “好。好。”听着妈妈一个劲地说好。齐田眼眶也热了。 “你好就好。妈妈也好。你少打电话来。大勇常过来传信不好,人家受累,山路不好走。再说他一个镇上的人,常常往山里头跑,那边又没亲没故。你爸察觉了怎么办?”那头齐妈妈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讲话的声音已经比较平静一点。 齐妈妈跟跟她一样,并不是感情那么外露的人。 “我能赚钱了,等有钱买手机给您寄一个。您什么时候都能找得着我。”以前手机什么的,她想不敢想的东西,可现在她觉得有指望了。 “你好就行……不用管我,千万别被你爸找……”话说了一半,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好一会儿只有许多杂音,随后就听到对面有个老大的嗓门“你跟谁讲话?”信号就断了。 那个大嗓门,听上去像是村里头的二狗他妈。 齐田不敢再打过去。静静坐在床沿沉默了许久,表情渐渐坚毅起来。这合同怎么也得签。 等稳定下来,就带妈妈来。 等妈妈来了,就能找着姥爷姥姥。就能回家了。 第2章 避祸 齐田沉沉睡了一个觉,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不知道是不是认床的原因,精神反而不好。按卡片上打了电话。 小陈接的,说自己正在往这边来,都已经快到了,还给她带了日常用品。 “这是我的你别嫌弃。你先穿。”小陈把袋子给她“等安顿下来我带你去买新的。” 原本齐田不打电话她也要来的,她衣服多得穿不过来,洗面奶什么的,有囤货自然也有多的,齐田这样的情况,能帮点是一点。 齐田谢了她,把衣服换上,果然精神多了。虽然皮肤黑一点,白t恤配牛仔裤,干干净净,很清爽。 “你真不像封闭地区的人。”小陈帮她把马尾扎上“跟别人说你是大学同学也有人信。” 小陈到没真的见过封闭地方的人是什么样子,全是从电视上看的。社会新闻里,那种地方的人形像都不太好。 她私以为,因为资讯封闭的关系,使那种环境的人表情相对来说没有那么生动。就像清末时期留下来的照片上的人。 但齐田清干净以后是活泛的。有精神气。 等去了公司,小陈立刻就换上了比较冷淡的表情。 对齐田的称呼也从“田田”变成了“齐小姐”。齐田也立刻把多余的表情收起来。 因为法务不在签合同的事定在下午。上午实验照常。只要钱照给,齐田没有异议。 管事的白大褂早在实验室等着,虽然一直以来都有接触,小陈还是郑重介绍“这是我们项目主管顾一凡,顾教授。” 顾一凡不到三十岁,文质彬彬,开始实验前特别嘱咐“昨天我问的问题你也都知道了,大概就是朝那个方向去。我们要的数据很详细,你要尽量多了解各方面的情况。不管是什么,知道得越多越好。但你要注意,不要提起这边。” “为什么?”齐田不明白了。 顾一凡含糊地解释:“虽然是虚拟出来的,但也俱有一定智慧。以为自己生活在真实世界。陡然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怕出问题。” 这个答复听上去合情合理。齐田按部就班换了病号衣服,躺在生命体征监视舱里。 医护人员退出去,室内灯光慢慢黯淡下来。她想着去昨天去过的那个地方,短暂地昏迷了一下,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就真的回到虚拟世界里头了。 她眼睛还没睁开,就听到昨天那婆子抽泣。不知道在跟什么人说话:“都昏了一天多了,水米不进,家里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大娘不闻不问,老夫人又脑袋不清白。竟然硬咬定是着了魔,不给找大夫瞧,偏要请巫医来跳大神,说乡下孩子都是这样的。老奴想着,小娘子本就不好,这样娇弱,再被那些一闹,还能活吗?!小娘子要是没了,那些贱人便只有高兴的!老奴只有求舅夫人。娘子没出阁时,跟舅老爷舅夫人是亲厚的,如果不是郎君行事不端,哪里就会闹成现在这样呢。说来说去这些总归都是大人的错处,落不到小娘子头上,舅夫人便是看在娘子面子上,也不能不管小娘子呀~” 说着便跪下,一个响头一个响头磕。磕得砰砰直响。 来人立刻扶住她“我们不往来,哪里是怨怪之意。只是怕阿月夹在中间不好做人罢了。如今阿芒不好,我怎么能置之不理。” 婆子松了口气,又连忙告罪。 来人说:“良嫫。母亲让你陪嫁,也是看你忠心。母亲没有看错人。你能拦住了周老夫人就是大功。要是被她作坏了孩子,说什么都没用了。” 说着便令自己带来的大夫上前为床上的齐田诊治。 奶娘额上全是血,也顾不得,跟在大夫身后忧心忡忡。 大夫过来掀起床幔才发现,人竟然已经醒了。 良嫫脚一软,就再站不住。要不是后头有丫头扶着,得摔个实在。 虽然齐田人醒了,大夫还是给齐田把了脉,又看了舌头,眼睛,问她可有哪里不舒服,一番下来并没有异样。 李氏问大夫是什么缘故,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不似受惊,也未必不是孩子贪睡,长身子骨的时候本来就是睡得多。养个孩子,这个岁数便跟养猪仔儿似的,吃了就困,醒来又饿,噌噌地长个子。 在心里暗里只道这家里下人听风就是雨,小孩子多睡一会儿罢了,小题大作夸大其词,并不以为然。 娘嫫一听没有大碍,只千恩万谢。 齐田到是觉得有些腹痛,大夫说是饿的。但不敢吃太多,只给她吃了碗粥。 齐田吃着粥,心里想,原来自己走了以后,这个世界的一切还在继续运行。如果自己今天不来,或者遇上了什么事情不能再来,这个角色是不是就死了呢?那自己没来之前,这俱身体有没有意识,又是怎么生活的? 想不明白。也就按下不再多想。 多少感叹现在科技真吓人。在老家的时候,她绝想不到世上会有这样的事情。 安下心来吃完了粥,齐田已经知道了更多信息。自己叫‘阿芒’,是不是这两个字她不知道,大概音是这样。来的人是她舅娘姓李,她母亲家姓田,舅父是田家长子。 李氏见齐田醒来没有大碍,立刻拍板“着人把阿丑抱来。再叫上阿珠,你们三个孩子都随我回家,明日一同起程往都城去。要不然,真让你们跟着周老夫人上路?别说是你们娘子,就是我也不能放心。” 齐田估摸着,阿珠是大姐,阿丑是小弟。 良嫫头上已经包扎好了,听到她舅母这么说高兴是高兴,可又不安“那老夫人怎么肯。” 跟着李氏来的一个丫头立刻说“奴婢这就回家,把家将带来。” 李氏也深以为然“实在不行也没办法,只能这样。不然到时候兵荒马乱的,她又蠢,万一孩子有个好歹,说什么都迟了。” 李氏一边着丫头回家去叫人,一边让人把孩子都带来。就说齐田吵着要上街去,她做舅娘的难得来一次,带三个孩子上街转转。 果然这一招并不惹人怀疑。 不一会儿下人就带了两个孩子过来。 一个大的是个女孩子,大约十三岁了。跟李氏并不亲近,对齐田也不亲热。明知道自己妹妹病了,进来只惊讶地说了一句“这就好了?”再不问其它。恐怕不是听说李氏要带自己去街上买东西,还不肯来。 小的还不会走路,长得跟面团一样,被奶娘跑着吃拳头吃得专心致致。 见阿珠不理自己,齐田就跟弟弟说话,逗一逗,阿丑咯咯笑,把拳头伸给她吃。 阿珠嫌弃地瞧了齐田一眼,便催李氏。她着急上街去呢,哪有闲在这儿闷着。李氏也不跟她明说,应了声,只让良嫫不要带东西,领着三个孩子慢悠悠往外走,路上还遇到周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出来相送,也没有让人看出半点不对来,出了大门,上车就跑。 齐田也没闲着,在外头的时候一直默默观察花啊草啊楼啊亭啊,上了车便注意着车子构造吃的用的。 车子行到半路便遇上丫头,齐田掀了车帘子向外看,丫头身后带了好些人,乌泱泱一片,穿的都是统一的服饰,胸前肩膀手腕都有一片片的黑甲护着。她这才知道家将原来是武士的意思,李氏竟然是打算着,带不走就强抢。 良嫫一脸与有荣焉,对齐田说“田家不悚谁” 齐田内心深受震动。 李氏带着三个孩子刚到了家,就收到从都城来的信。老仆人奉上来,还带着送信的人。 信是齐田的亲妈写来的,说没想到北边起了战祸,一时也回不来,请哥哥嫂嫂帮忙,一定要照应自己家里的孩子。 李氏大手一挥,告诉来送信的人“叫你们夫人放心,孩子我已然带来了。明日就一起出发往都城去。只她要想清楚,怎么跟周大人交待便行。” 阿珠这才察觉出不对来。死活闹着要回家。李氏只管叫人看住她。 到了傍晚,周家没见人回去也发现不对了。着人上门来要人。 李氏怎么肯给。只送信说自己受托要带三个孩子去都城,并把信都拿去给周家的人瞧。 周老夫人要强惯了,哪受得了这个,在门口又是哭又是跳脚骂,说田家与周家积怨已深,田家长媳是个不下蛋的母鸡,现在趁着叛军打过来人心乱了,想害死她孙子让周家没后。 还拉着路人凭理。 下人报到内院,李氏听了不动怒不生气,怎么叫骂都不理,稳于泰山。 到是良嫫面上过不去,赔礼说让舅夫人受累了。 李氏嗤道:“她原在乡里骂街就是骂习惯。如果不是周有容从龙之功,哪有今日?她这样性子,我先就想到会有这遭。算不得事。”嘱咐家将,仔细着有翻墙钻洞进来的,若抓住了扭送官衙。 安排好这些,在墙内带着孩子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便开始督促下人把东西全收拾起来,不带走的找地方埋了,省得被糟蹋。带走的归拢好了分箱分车。 一院子都热闹起来。 齐田在丫头们身边跟前跟后。时不时还帮着递递东西,丫头婆子们一开始还要劝她,这不是小娘子该做的事。后来见站在台阶上的李氏不说话,也就任由她去了。 待熟了,齐田便是问一些问题,这些下人们也愿意答两句。 诸如,外头的鸡蛋多少钱一个按什么卖,米又是多少钱按什么卖,有面人吃没有,糖果儿是什么做的。种田用什么种的,都种些什么。寻常人家都吃些什么,一年得用多少钱。 人家只以为她没在外头走过几次,想听个稀奇,也并不觉得奇怪,知道的都一一说给她听。 但也有些问题是答不出来的。因着内院跟着李氏的这些丫头,多是家生,在田家算是下人,去了外面比寻常人家的娇客都差不多,种田或者外头的俗务她们懂得不多。这些事,粗使下人到是懂,可那些人进不得内院,齐田是看不见的。 等问完了这些丫头,齐田跑到李氏面前问“舅舅什么时候回来。” 李氏见年长的阿珠问也不问一句自己舅舅,反是小的这个知道关心舅舅便心里喜欢,见她跑得一头汗,接过丫头奉的帕子给她擦一擦,说:“现在时局这么乱,你舅舅在外头忙得四脚不得沾地,哪会有时候回来。” 齐田又问“舅娘,舅舅是做什么差事的?” 李氏促狭道:“你舅舅什么也不做。是个闲汉。” 齐田怎么不懂,闲汉怎么养得起这么多下人家将的。“舅娘逗我。” 李氏见她小脸皱着可爱得紧,便笑起来,拿手咯吱她。齐田咯咯笑到处躲被她抓住搂在怀里心啊肉啊地喊。 奶娘在一旁陪着笑说“小娘子现在可活泼得多。不像以前。” 又对李氏说:“家里娘子不得空管教,老奴一个下人又不懂得许多,不敢乱教,只能陪着玩闹罢了。现在跟着舅夫人,舅夫人教教她道理再好没有。也有几岁了,总不能什么事也不知道。到了都城,是要被人笑话的。” 李氏叹气。两个人便说了一会儿话。 齐田听得清楚,做亲娘的不跟儿女亲近的原由,不怪乎是对周有容心有介怀。周有容空名在外,妾氏、外室成群,沉迷女色且不知检点,却自诩风流名仕,他娘又品行不好。田氏本来不该嫁他,但中间有些龌龊事情,最后不得已而为之,成亲之后一家人并不和睦,田氏对几个有周氏血脉的孩子,想喜欢也喜欢不起来。 瞧着齐田跑去帮着拿东西,李氏羡慕道“阿尨这样活泛,哪个做母亲的会不喜欢。”她成亲这么些年,也没得一个孩子。今日见了小姑的儿女们,心里有些涩意。与她相比,田氏过得再不如意,到底儿女双全得了个圆满。 入夜齐田死活要跟李氏睡,李氏并不介怀。 两人睡在一个被窝里,齐田跟小麻雀似地问天问地。总算弄明白了一些事。 首先李氏说舅舅田中姿是闲汉到并非完全虚言。 田中姿本来是要出仕的,可田老太爷过世了,只好在家打理俗务。一耽误就是三四年。 还能支应家业,是因为田家是世家。 此时绵延几朝的世家,除了田家、李家还有刘家、姬家、许家一众。家家树大根深。世家之间经年你嫁我娶,关系交错,朝里做官的算来算去大都是沾亲带故。 除了这些,田家除了田中姿又还有别子弟在朝,照应家里绰绰有余。何况田中姿自己有地有田有人还打理家里各种产业,日常生活质量并不受影响。 这道理齐田到是能明白一二。她虽然见识得不算太多,但有她妈教,又不傻。 明白这里就跟现代一样。有钱有权的,儿孙自然也有钱有权。县长的儿子娶局长的女儿,村长的女儿嫁县城里的有钱人。相互之间嫁来娶去,有什么政策福利,全是他们的。垄断大部份社会资源。 不过自己在现实世界,是低层人民,在这里是上层阶级。比村长大得多。 问清楚了政道,她又问俗事。 李氏懂得都是治家待客礼仪为人之道,往上的她懂得多,要往下的便也答不出什么来。 有被问住的时候,点点齐田的鼻尖“等到了都城,好好去为难为难你阿娘去。” 齐田说“阿娘不喜欢我,不爱跟我说话。舅娘多跟我说说吧。” 李氏听得心酸。到多疼她几分。可齐田问得太偏僻,尽是再底层不过的事务,她真答不出来。 齐田没能得偿所愿,又问“那我以后能不能出去玩?自己去弄清楚?”该打探的事,一定得打探到才行,人家请她,不就是为了这些。 李氏摸摸她的头“在这里当然是能的。小娘子们出去顽也不算什么事。可去了都城便不能了。” 在北地民风彪悍,女儿家不受那么多规矩束缚。可去了都城就受礼制约束。不是那么自由了。 “我离开都城也有些年头,如今怎么样不知道,以前世族女儿在郊野里放个风筝,也得带着百八十人,方圆多远的闲杂人都得清个干净。出街买东西也行,车上坐着不使人见,到了地方店里自然把人都散了,只待一个娇客。更有甚者,店家都得避出去,娇客看好了,告诉给下人,娇客走了,下人再跟店家说要哪些。”许是想起往昔的缘故,李氏说起这些,到许多感概。 听李氏这么说,齐田便明白,既然明天就要走,都城的情况又不那么明朗,那找人探听世情的机会只能在路上了。她决定暂时先不回去现实世界,等在路上打探到多一点再回去。 不过靠着李氏睡着前,她有点怀疑自己睡着之后会不会回到现实世界去。 齐田没睡一会儿就被吵醒了。她发现自己仍在这个世界中,看来睡着不会对所处地点产生影响。 这时候天还没亮,星光满天。她在老家也常见这样的景色,到了首都就再没有了。看到的都是灯光。 奶娘用薄毯子把她抱得严严实实,抱着她上车去。 外头的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走路的声音,搬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 阿丑也被抱过来了,他睡得正沉,一点也不知道外头发生什么事。 阿丑的奶娘是个中年妇人,她原是带着阿丑与阿珠住在一处的,良嫫见只有她来了阿珠不在,便觉得奇怪。一问才知道,阿珠竟然半夜里跑了! “这会儿必然是回家了,肯定在琳娘那里。大娘与四娘不同,本就跟这边不亲的。”好好一个女儿,跟亲娘这边不亲,却跟妾氏亲。 良嫫一听,省不得又开始讲周家的坏话。“娘子初嫁来也想给他家立立规矩,他到底是重臣,家里鸡飞狗跳不成样子,以前人家笑话他还少吗。就说郎君纳妾的事罢,哪个不好纳,偏纳自己表妹,琳娘一个怀着孩子的寡妇呀,也好往家里弄。是嫌头上不够绿?竟买了现成的绿住自己顶上刷!娘子好的歹的讲了一箩筐道理,他娘老子却是个泼皮,说要个可心儿的人在身边都不成,是娘子嫌她活得久了要整治死她。这可好,娘子再不管这些,只关起院门过自己的。瞧着如今吧,那一家人,妾不成妾奴不成奴,做上人的没有做上人的样子,现弄得好好的嫡长女被教唆得连外亲都不近,母家都不要,跟一个妾亲。” 阿丑的奶娘连忙表忠心“她来要抱阿丑走,我都没肯的。她还踢我一脚呢,现在还疼。”见左右无人,撩起裙角袴裤给良嫫看。 果然是青了一块。 良嫫恨恨地说“闹成这样,舅夫人再不会管她。她若有个好歹,便是说到了娘子那里,也不关你和舅夫人事。你等着瞧吧,只要娘子想明白了,看怎么收拾这些作妖的。”世家女儿,哪个不是跟在自己母亲身边耳濡目染长大的。要真下了恨心,周家这些不入眼的东西算什么。 正说着,车队就摇摇晃晃出发了。 齐田一路都听到撤门坎的声音。 车队直从内院住外驶。 开始只有三四辆,后来渐渐多了。总有六七辆,又有近百家将随行。出府门的时候,到也有周家的人堵在那里。可耐何不得田家家将威武,把人赶得远远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车队还是停了下来。正觉得奇怪,便听见有人在叫。 一会儿,齐田坐的车子门帘被掀开,阿珠被一个婆子压到车上来了。 原来她藏在院子里一直找不到机会跑,车队出来的时候她想趁乱也跟着出去,却被守院子的家将拦了。可见到阿丑和齐田并没有好脸色,抱臂坐下谁也不理会,赌着气。 车子这么小,再多两个便有点坐不下,跟着来的婆子横坐在车门口,稳如钟,只管看住阿珠。 良嫫见这般,也不多嘴问,好生顾着齐田,并不去贴阿珠的冷脸。 阿珠心里不得劲,省不得刺齐田两句“跟一个下人比跟我还近。你知不知道亲疏的!” 车队使出了城,与城门外一些队伍集结,一齐往南方去。 路上全是拖家带口的百姓。拉着车背着行李带着老婆孩子。路上小儿哭狗儿叫吵吵闹闹。 好在路宽。 齐田问完路是谁造的、城门是不是不论什么人什么时候都能进,又问同行的那一些,坐什么车的各是什么人。 像个活话篓子似的。 娘嫫到耐烦。挑着知道的告诉她。 阿珠听着她们说话,翻好几个白眼。 车子一直走到午晌的时候才停下。前面传话说要休息一会儿。阿珠非要下车散散,婆子怎么肯,外头全是难民,恐生事端。 阿珠使着性子质问“你要活活闷死我不成?” 婆子稳稳当当道“小娘子要什么玩意儿,告诉人去拿便是。”她并不是周家的人,又是听了李氏的令来的,并不怕阿珠撒泼。 阿珠却不使性了。哼了一声,重重坐回去“那你去拿些栗子糕来。”这车上也备了点心的,但没有这样。 婆子没有不让她吃东西的道理,掀开车帘向外头瞧瞧,因这里车多人多,小丫头们竟也没有下车,一时找不到差遣的人。 阿珠不耐烦,抬下巴指指良嫫“叫她去不就好了。”又添一句“我瞧妹妹颠得难受,良嫫顺便帮她拿点蜜水来。” 良嫫看了看齐田。 这时候的车又没有减震,路再平整也有起伏,齐田颠了一上午脸都要灰了,心里暗暗郁闷,这种体验也太真实了吧,停下来还直想吐呢。这时候也就伏着不想动也不爱开口了。 良嫫怕她不好,便真下车往后面李氏的车去。 她一走阿珠便凑过去看阿丑。刚挨过去,阿丑就哇地大哭起来。奶娘吓了一跳,怎么哄也哄不好,原想拿阿丑一向爱玩的波浪鼓来逗他,却摸了个空。 “你是落在哪儿了?”阿珠捂着耳朵冲奶妈嚷“他原只服那个的。你弄丢了这一路可不得安宁。” 奶娘也急起来。那个东西可贵重,坠的是真宝珠。 “还不趁着现在去问问舅娘,可有哪个小丫头瞧见了。”阿珠立刻说。 阿丑的奶娘本是个没主意的人,听她这么说,便把阿丑递给她“小娘子抱着。”齐田年纪小,怕她抱不稳。那做看守的婆子又不是和善的面相,她不敢开口麻烦别人。 齐田还怕阿珠不会肯的,哪知道她到真接过去了。奶娘怕她抱不好,一再嘱咐千万不能摔着。这么小的孩了,头上骨头都没长好。 她才下车,阿珠便冲到车门去。 那婆子吓一跳,以为她要跳,自然拼命去拦,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腕子不放。可她手里又抱着孩子,并不敢用力扯,只制住她不让她走罢了。哪知道阿珠并不是想逃,她一只手抱住了阿丑,一只手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拔下来的发簪,一下就刺在了拉车的马屁股上头。 若是赶车的在还好,可赶车的到边上树荫子里头休息去了。竟真给她扎个正着。 马儿受惊,嘶叫一声撒开了腿就跑。 婆子原是站在车架上的,这时候哪还站得稳,又不敢再拉着阿珠,怕摔着孩子连忙松开手,阿珠到反身给她一脚。婆子再站不往,一下就从车上滚了下去,等她爬起来,只见混杂着嚣乱,所有的车都被挤乱了,到处尘土飞扬,除了田家这辆车,还有其它两户被惊马吓着,拖着车跑了。 疼极的马儿撒腿狂奔,不一会儿就只能看见三道尘烟往不同的方向消失在远处。原地还有被马踏伤的哭天喊地,一时鸡飞狗跳。 田家翻了天,李氏一听孩子全没了,差点一口气没接得上来,令家将们骑着马分开几个方向一路追。 一开始到还能看见尘土飞扬,有大概的去向,但他们哪及疯马快,不一会儿就只能边走着边找着。 三个方向,追着追着,又分出四个,最后追空六个。还有一边到是追着车了,车也确实是田家的车。可车上只有两个孩子。还有一个说不清是在哪里掉了。 阿珠抱着弟弟被带到了李氏面前。她摔得一脸血,扯着嗓门大哭“我脸上留疤了可怎么好?!舅娘快与我上药吧!”再一年她可就是能议亲的年纪,便是再好的家世,脸花了也难结得到好亲。 李氏原还当她是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才哭,却听她这么说,瞬时心都冷了,气得手直抖,指着她“你阿妹因你不知影踪,你还想着自己的脸花不花!” 阿珠哪里肯服气“又不是我推她下去的!落在哪里,找回来不就好了。那么大一个人,还能凭白不见不成!” 可出去找的人一直找到半夜里,却半个人影都没能找得着。管事的知道这丢的是孩子,若是这个时候找不着,便再难了。晚上也不曾休息,打着灯笼,大声呼叫着,连周围边的村子都问了一遍。 仍是杳无音讯。 垂头丧气回来一说,李氏站都不能站了,被丫头扶着就要落泪。好好一个孩子,又不能上天入地,找不着还能有什么别的缘故? 良嫫哭得眼睛都肿了,只扯着阿珠不放,说是她故意支开了自己,如今齐田不见,非要她赔一个出来。阿珠气得大骂齐田“她摔下去在原地等着便好,她非作妖,还说是亲姐妹,为甚么要这样害我!” 李氏再听不得,手里喝不下去的茶盏‘砰’地一声巨响掼在阿珠面前。 阿珠吓了得跳起来,她没有见过舅娘发这么大的脾气,终于才不开口了。 李氏冷声说:“她那般懂事,会不知道要在原地等着?”原地没有,那多半是被人带走了。是什么人带走的,好人还是坏人,还能不能找得回来,找不回来又会流落到什么地方去,大概也只凭天意。 阿珠却还不肯认错“难道我是故意害她?!我又不是有心。这还能怪我不成!”要是琳娘就不会这样冤枉她。 李氏再懒得跟她多说,叫了四个婆子来吩咐她们“你们看紧了她,便是天雷地火,也不许她下车,更不许离她左右。出什么差错,我再不能饶。” 四个中便有之前那个被阿珠踹下车的,她少了颗门牙,说起话来都漏风。只以为自己这次得了祸,不能好了。却没想到还有机会,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眼睛都红了。 “我是管不得你了。”李氏对阿珠说:“去了都城,你自与你母亲说。” 阿珠这才真害怕起来。 这边急成一团。齐田半点也不知道。她一瘸一拐被牵着往山里走。 第3章 项目 之前马跑得疯了,车轮撞在大石头上头,齐田一下子就被甩了出来。伤了一只脚,便在原地坐着等人找来。 田家的人没等着,等着一个汉子。 一看便不是好相与的人。 长得又高,又精干,宽肩窄腰,半张脸都叫大胡子盖着。一双眼睛盯着她看,看完了也不走,站到她面前问她“你家里人呢?” 齐田挺胸说“我阿爹在那边大解。一叫就来。” 那汉子咧咧嘴,牙齿白得跟狼一样,大步过来一把拎了她就走。还专挑偏僻的地方。 齐田知道叫也没有用,荒山野岭哪有人来求他,闷声不响被当小鸡似的被提了好远。 这个人跑了一气,也许是估摸着找人的应该是追不过来,才让她下地。叫她跟着自己走。 走到了隐蔽之处,才停下来把齐田向身上值钱的东西撸光,再找颗树把她绑死塞住嘴,自己带着东西走了。再回来的时候带了许多吃的。一路也并不苛待她,饿了还是给吃的,不过他给的饼太硬,跟鞋底子似的,齐田跟本咬不动。 见齐田不害怕,不哭不喊他到觉得奇怪“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知道” “哦?”汉子回头。 “你是拐子。” 汉子笑笑:“那你还不怕?” “我不怕。我老老实实听话你就不会打我。我值钱。”齐田啃着饼回答“你能不能找点别的吃,这个我吃不下去。你饿着我,卖相会不好。” 齐田被这个人抓住了,试过几次没找到机会,也就暂时没想要跑了。 她一个小丫头,脚还伤了,不可能跑得过成年男人。就算脚不伤,想想汉子拎着自己走一路不带喘气,就只能算了。等着找别的机会。 “你家是做甚么的?”齐田又打开了话匣子。 “你不是说我是拐子么。”汉子反问。 “不做拐子的时候呢?总还有别的营生,种不种田?”齐田一心想着打听世事,什么事都要问。 汉子一本正经道“即是拐子哪有那样勤快?好吃懒做的人当然不种地的,就专门做拐子。” “拐子也种地的。”齐田认真道“我们村子里头就有拐子。男人的婆娘都是从拐子那里买来的。我妈……我阿娘就是买来的。”她从来不在外面提起家里的事。到这里反而能坦荡荡讲出来。这里一切都是假的。 她知道人贩子是怎么回事。 不应该说知道。 应该说,她再清楚不过。她妈虽然从没讲过自己是怎么到山里去的,但她知道。 她家乡的村子里头,张婆就是做拐子的。要娶媳妇的男人都去找她买。 很多新媳妇是要被关在黑屋子里头,不给出门的。 等生了孩子才不锁了,可以在村子里自由活动。 不过像她妈那样的媳妇儿有儿有女了,年纪也大了,去哪儿都还是有人留意。就算是去镇子上头,也是家里婶娘陪着去。 她妈腿上旧伤,变天就痛,说是不小心摔的,其实就是被打的。 齐田听村头的老太婆说过自己妈的事。 说她妈是个硬骨头,逃了总有十几二十回。打断腿的那一次逃了好远,已经到了镇子上头了,车票也买了,险些就坐车走了。可偏运气不好,司机是村子里头的,认得她。 虽然司机抓她回去的时候,遇见到穿制服的。但那里做执法人员的人,大多是本地人。小地方,谁没有个七姑八姨的?就算他本人没有,他的同事有吧,领导有吧?论起来都是亲戚。最后人家直接把她送回去了。 齐田妈到家还没进门,就在禾场上头被她爸把腿打断了。 说再跑就把她脚砍了。反正有没有脚都不影响。 后来又生了她二妹三弟,她妈妈才渐渐安生。一年一年,孩子落地肚皮刚瘪下去,立马又鼓起来,人便消磨得没了神气。同村的人就劝她,人成了这样逃出去也没用了。也就再不想着逃跑。 “原来你并非哪家贵女?”汉子反问。 但齐田也知道,自己穿的衣裳布料精细,从脖子上撸下来的项圈成色也好,并不像是村里人。 齐田解释:“我家里□□个兄弟姐妹,老子养不起,就把我卖成丫头了。我们郎君可是大官,我穿这样哪里能算贵女?不过是小娘子身边服侍的人。我们家小娘子才是真贵女呢。” 小脸一本正经“你别老带着我在山里跑了,我一个服侍人的,丢了就丢了,哪会有人来寻呢?不用躲的。不如快找地方把我出手卖了。再不卖,我可吃不消。跟着小娘子风都没吹过大的,人也养娇了,你瞧我这细皮嫩肉的,早吃不得风餐露宿的苦,若是死在路上你岂不是竹篮打水?” 汉子说“果真细皮嫩肉?” 齐田把胳膊撸了一截出来给他看。怕他不信,掂脚把脸颊冲着他“你捏。” 汉子满脸大胡子,毛乎乎,眼睛却非常有神。犹豫了一下没捏,勉为其难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肉脸“果然细皮嫩肉的。” 齐田还以为有戏。 可汉子虽然是这样的答应的,却并没有从山里出去。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还是闷头在山里转圈。 齐田跟在他后头脚都走瘸了,汉子嘴严,她又见不着外人,几天下来一点事情没打听到。 到了第五天,齐田决定今天再没有进展就登出的时候,突然察觉出不对来。 有几个地方两个人已经路过好几次,之前明明没有篝火灰烬的,再来的时候竟然就有了。汉子很认真上前查看,说“六个人。”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的。 齐田疑心是不是田家的人找来了。 顿时紧张起来。不知道汉子会不会为了摆脱嫌疑把自己杀了随便找个地方埋一埋。 这可就是到了拼命的时候。 发现有人在追踪自己,汉子便不让她再走路,叫她趴在自己背上。他走起来又稳又快,背又宽又厚。齐田搂着他的脖子,警觉地注意周围有没有异动之外,还得留意汉子有没有异动。 等瞧见追来的人,齐田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来的并不是田家的人。 那几个人穿着一色的软甲但并不是家将,都捂着脸更像是刺客。不多不少果真六个人。 如果汉子是孤身一个人,说不定就不能逃出升天,可背着她就不同。她小归小也还蛮沉的,没有别的本事,挡刀是挡得几下的。不用顾虑到背后,逃跑的机会自然就大些。 两方见面,都是一语不发。六个人围过来,包围的圈子越来越小,那汉子恶意一笑,问她“阿芒你怕不怕死?”话音没落,那六个人便同时出招向他刺来。 齐田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这个男人嘴里叫出来,万分惊愕。但这个当口也顾不得别的,眼看着剑就刺过来,再不犹豫,立刻登出。 过一会儿齐田小心翼翼再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日光灯,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小陈立刻冲上来。 场景转换太快,齐田有片刻失神,过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身上贴了许多东西,还挂着药。 “你进去好几天了,顾教授给你上了维生装置。”小陈麻利地查看各个显示屏上的数字,见到情况稳定之后才放心。 齐田开口说话才发现声音有些沙哑“顾教授呢?”她得汇报工作,完了还得签合同。 小陈皱眉“顾教授在会议室。投资方来人了。” 正说着,秘书进来叫她“那边叫你过去。” 小陈安抚了齐田几句,让她安心等着就急匆匆地走了。 实验试静悄悄的。除了小陈和顾一凡之外原本还有两个护士的,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齐田在这种寂静中躺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争吵的声音,在说什么听不太清楚。 齐田觉得自己身体无碍,顺着声音往外去。 没走几步就看到两个护士站在会议室门口。个个忧心忡忡低声议论 一个小声嘀咕“我们不是要重新找工作?” 另一个疑惑地说“合同已经签了,不至于辞退的吧?”回头看到齐田,表情就有点怜悯了。这里条件最差的就是齐田,如果项目进行不下去她生活都失去保障。 会议室里的声音还在不断地传来“项目已经进行了几年,一直毫无进展,我们撤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现在已经有进展了。对方体征数据我已经传给你们了,我想楚总也看过的吧?”齐田听出来这是顾一凡的声音。 “我怎么觉得,这有点狗急跳墙的意思。不会是知道项目要撤,拉人凑数吧?这件事我一开始就不赞成,过程技术都不公开,主要负责人主要技术提供都是你一个人。搞得神神秘秘。岂不是什么都全凭你说?” 顾一凡声音沉稳“第一次测试,是你们拿了仪器自己去挑的。你们挑中了她,才送到我这里来。在我这里确定律动与小楚先生完全一致,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人既然是你们找来的,我跟她预先没有接触,要怎么做假?” 另一个人却说“我也没说一定是你怎么样嘛。她这个情况,为生活所迫说几句假话也很正常。” “你的质疑没有任何意义。这里除我之外,只有楚先生了解详情。”顾一凡严声道:“这个项目最先是楚先生主动来找我,当时我是什么态度,楚先生是知道的。我愿意参加,只是想反证这种事不可能发生。而楚先生既然知道这件事的根本性质,那应该也早就知道,最后得到的信息无法被客观证实是肯定的。现在要求我拿出根本不可能拿出的证据,未免强人所难?!何况现在已经出现了突破口,如果现在终止,以前做的一切都付之东流。” 他这么说,到没有人再反驳。 他继续说:“如果说我造假,首先我得有动机。我个人在这个项目之中并不获利,别说悲观的推断,往好的方面想,就算最后得到好结果,也根本无法对外发表。那我造假能得到什么?” 房间里沉默了好久,另一个声音传来“可这项目一直没有进展也是事实。” 立刻有人附和“反正我的立场是撤资。谁知道这个女的讲的是不是实话。” 齐田再不能忍耐,大步过去一把推开公办室的门,朗声道:“我没有说谎。”她确实很穷,可她从来没有因为穷就做违背良心的事。但每个人似乎都觉得,穷就是恶。 她推开门才发现,办公室里有五个人。 除了顾一凡和两个说过话的人,以及被叫来问过话的小陈。除此之外还有第四个人,他侧身站在窗前,擦着口袋望着外头阳光下的车水马龙。听到声音,回首向她看过来。一瞬间目光非常凌厉。 “我没有说谎。”齐田直面他的凝视。 小陈连忙对在场的人说:“这是我们参与全息实验的齐田齐小姐。她刚结束七天实验。要不我们先把数据收集做了?”拖的时间长记忆会不是那么清楚。 顾一凡看向窗边的青年。见他并没有异意,才点头。 这次谈话时间很长。有摄像机。 齐田这次收集到的信息比上次的多,被要求详细地描述她去的地方,见的人,看到的一切。比如人们的着装打扮,日常用具,相互之间的称呼,社会大概的形态。 顾一凡一直在用笔记着什么,有时候还会问她几个问题。拿几张手绘图出来,问她见到的建筑房屋与哪张最像。 青年也在,但其它两个他带来的人和小陈并没有参加。 不过青年虽然在,但只是沉默地听着。有时候分明在沉思。 到最后结束时,青年突然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到齐田面前“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照片上是个非常消瘦的少年,看上去像是睡着了,颧骨突出,脸部轮廓非常鲜明锐利。 齐田认真地拿起来看过之后,摇摇头。 “在那里也没有见过?” “没有。” 青年显然并不抱什么大的希望,但还是在听到这个答案后略为失落。 顾一凡对他说:“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并且我认为,两边数据是非常相近的。” “你就不必对我讲这些安慰人的话了。就算是现在,要找一个人都像大海捞针。”青年冷淡地说“不过我也没道理在稍有进展的时候放弃。” 这句话让顾一凡稍稍安心。 两个人离开后,小陈带着法务进来,见齐田一直坐在原地发呆,以为她是为项目忧心“放心吧,项目没事,听楚先生的口气还是十分相信你的。这不,让法务过来跟你签合同。”毕竟一个没什么知识的女孩,不可能编出那么周道的谎言。 齐田回回神,接过合同看,上头另一方已经签好了字,只差她这边的手续了。 她郑重地请来的那位讲了讲合同里自己要注意些什么事项。虽然她不可能要求对方更改什么条款,但弄明白自己在其中的得失做到心里有数还是很重要的。弄清楚之后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把合同递给法务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拿的这几张纸沉甸甸。可心里却分外地安稳。这样一来,她也算是有固定收入了,不用再风餐露宿。 合同是五年的,包住,三险一金,每个月全加在一起算扣掉的,工资大概五六千。 五六千! 五年,每个月都有。 齐田手放在口袋里,心砰砰乱跳。 等等法务人都走了,拿着自己那份。齐田脑袋还有点懵,完全容不下别的事。 公司给安排的地方是个小复式,在一个小区,并不太远。小陈开车带她过去。 齐田坐着小陈的车,摩挲着皮扶手,心里想着,不知道有一天自己能不能成这样的人,开这样的车。 小陈瞥到她的表情,笑说:“这车便宜,才几万。将来你也买得起。” 几万。算便宜吗? 简单的几句对话到更让齐田清楚地认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她问小陈“楚先生是谁?顾教授挺怕他的人。” 小陈熟练地打着方向盘“投资方呗。做这个项目主要因为楚先生有个弟弟,好像是得了什么病成了植物人。躺了好几年了。”说到这儿,倒不再继续往下说,为什么成了植物人,要去研究全息项目,提也不提。好像只是要点齐田一下。 见齐田不出声,笑笑“其实吧,这项目我了解得也不多,虽然跟着顾教授已经两年了,但从来没有接触过核心技术。别说实验室的测试仪,就是第一代初试仪我都不知道原理是什么,实验时的设备中,哪一个起到关键作用我也不清楚。设备名称都是用的编号。今天你也看见了,你们谈话其它人也是不能参与的。你的合同我也看了,附的那份保密协议可是重头。” 说完一笑,俏皮道:“……但是吧,虽然我不知道这个项目的技术内容,可我知道一样——公司给你的工资太低。你知道五年来我们找到多少个通过测试的人吗?” “多少?” “你。你一个。明白吗,楚家多大能量?陪着满世界找了这几年,就你一个。”小陈歪头说“顾教授都到了这个关键点上了,你就是一个月找他要一万,我都觉得少。” 说着哧地笑起来“你啊。真单纯。想也不想,直接就签了。我都来不及拦你。是不是被刚才要撤项目的事吓着了?这点事,几个月就来一回,习惯就好了。” 齐田也笑。听到自己错失了那么多钱,虽然觉得震惊,到并没表现出多么激烈的情绪。 小陈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见她一点失落后悔都没有同来,真讶异,以为她没听懂:“那可是你现在工资的一倍。再加上各种节日奖金,你每年少赚快十万。买我这辆车都绰绰有余。” “我知道呀。”齐田说:“可机会已经错过,就不回头想了。” 表情并不是作伪。 小陈倒高看她一眼。 齐田穷成什么样子她是知道的。山里出来的,来到首都口袋一分钱没有,一年十万,多大的诱惑?! 虽然合同签了,现在动心也不迟呀。想办法补回来嘛,去闹一闹都不奇怪。法律归法律,世情归世情。国内的环境就是这样。现在就算是违约,硬要加钱,顾一凡也拿她没办法。 告她?让她坐牢?项目怎么办?非给不可。不给项目就得下马。顾一凡这些年的付出都喂狗。谁叫他非齐田不行。 这要是照现在人的想法,这么做没什么干不得。越是穷困的人,越能拉下脸不把法律与信用当数。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不要是傻子。越穷越有理。 可齐田这个人——有点特别。 小陈若有所思。你要说她没见识,她十万块钱都放得下云淡风轻。可真论起来,她连字都认不全。 小陈不再说话,齐田便默打量车子里的装饰。 挂在后视镜上的摆件一看就跟她以前见过那些亮晶晶的便宜货不同,毛绒玩具也不是那种线都走不齐的劣质产品。自己虽然现在跟小陈是同事,但小陈从头发丝,到指甲尖没有一处不精致。 齐田觉得,两个人的差距不只是钱的事。就算是自己跟小陈一样打扮,自己也是不如她的。 小陈之前说她表情鲜活,算是捧她。 从车里的镜子她能看到自己跟小陈同框,一对比,差距马上出来了。 小陈才是真鲜活。一挑眉一顿眼,都是精神。特别有自信。 这一点,小陈跟齐田她妈到像一类人。她妈虽然一直沉默不语,但身上有一股与山里人不同的东西。 齐田知道,自己跟小陈和妈妈都不同。她不像自己兄弟姐妹们那么呆,但也没太活泛。有时候下意识地,还会有一些畏畏缩缩的动作,比如她打量小陈时的时候,不自觉地就有一种偷偷摸摸的表情——齐田挺挺背,注意起自己的形像。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有话说就堂堂正正地说。 不过齐田发现自己把背挺直了,眼睛用力睁开一点,不让眼皮耷拉着,嘴角微微翘一翘,不那么木然之后。自己其实也挺像那么回事。起码比之前好。 她扭头看着窗户里的倒影。相信自己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今天不就比昨天好吗。 等这个月领了钱,就可以找机会把妈妈接过来。 想想这个,她就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小陈把齐田送到了地方,领她上楼给了她钥匙。 这小区进来有保安亭,楼下有身份锁,电梯是门卡启动。齐田样样都没见过,小陈给她一样样怎么用,出了问题怎么办,都交待清楚。把齐田送到了又陪她收拾了一下屋子,帮她把顺路买的新被褥换上,生活用品摆好。 走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扭头问了齐田一句“你觉得这个真是全息项目?” 齐田认真想了想,要说没有怀疑是假的。“这里面的事情我不懂。”既然自己不懂,现在又没有别的出路,只能靠这个吃饭,也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的目标是:做好自己份内的事,领该领的钱,平平安安渡过这五年。 但有小陈这句提醒,她更觉得,既然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以后就要小心多留个心眼。 小陈笑笑,挥手作别。 小陈走后,齐田试了试厨房的炉子还能不能用,给自己煮了碗面,豪气地放三个鸡蛋。奢侈! 吃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面,她开始规划自己的人生。 从小齐妈妈就是这么要求她的。人要对自己的未来有规划,环境再差也要有一颗想过更好生活的心,并一步步脚踏实地为之努力。 她从来没有跟妈妈主动说起过自己对未来的生活有什么想像。只从那时候,就暗暗地在心里想,总有一天,自己要离开山村,离开那个地方。 当初能这么想,是多么不可思议。 可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一点点计划一步步实施之后,她真的做到了。她不止离开了,还暂时解决了生计问题。 现在她要有新的目标。 齐田找来笔,郑重地在纸上写下“大学”两个字。 她想做个文化人。学会讲外国话。有一技之长做为稳定的谋生手段。 第4章 巨变 齐田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脸上痒痒,伸手抓住到软绵绵的肉乎乎的东西,惊得跳起来丢开手。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床上,而是睡在草丛里。 现在也不是晚上,而是白天。 头顶的烈日从高深树林的枝叶缝隙里漏下来,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被她丢出去的肉虫掉在远处的草叶子上头,慢慢往另外一个方向爬走了。 在她旁边还躺着胡子巴渣的汉子。他不知道哪里受了伤,半边衣裳全是血,虽然睡着了,手里还拿着把匕首。 齐田摸摸自己,身上没伤。微微松了口气。 汉子迷迷噔噔睁开眼睛,看清周围的环境一下子便清醒过来。齐田正要开口,他示意她不要说话,眼神分外凌厉。 齐田连忙闭上嘴。 汉子侧耳听了好一会儿,又轻巧地起身从又密又高的草丛缝隙里向外望。确定没人之后才放松下来。捂着腰艰难地坐回原位。 齐田这才发现,他是伤在腰上的。这个人既然动不了,如果她要跑,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可汉子虽然看也没看她一眼,却好像猜透了她的心思“你这样跑出去,他们一定会抓住你逼问我的下落。你说不说都是死。” 齐田默默坐回去。 汉子脸色淡淡,又说“你也别想着绑了我换自己平安。别说你未必制得住我,就算是能把我制住,他们也不会留活口。” 两个人一时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你是谁?”齐田问。从遇到这个人,她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名字,但是上次登出的时候,他分明是叫了她一声的。他叫了‘阿芒’ 但这么简单的问题,那个人却半天没有说话。 他沉默着盯了她好久。 齐田突然有一种莫明不安。总得这个人与之前相比,哪里不同了。但是哪里?她也看不出来。分明还是那幅长相。 这时候对方突然问:“你是不是齐田?” 齐田心里突地一下。防备地盯着他。他怎么知道? “你叫齐田是顾一凡公司的人,也叫阿芒。阿芒是周家老四,周有容的女儿。周有容得皇帝宠信,我见过他几次,也见过你一次。几天前你一个人走丢了,我在路上把你认出来,原想找机会送你回家,但形势有变。”他说话的语气非常奇怪,就好像是在照本宣科。 “你是谁?公司的人吗?”齐田并不害怕。因为顾一凡说了,这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那只要有设备的人应该都可以登录的,遇到也不奇怪。 汉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似乎觉得非常疲惫,撑着额头好一会儿没动。过一会儿似乎缓过来了,才开口“我是楚则居” 楚则居?齐田感到莫明。谁? 姓楚? 难不成,是投资方?那个大老板?她迟疑地试着问“楚……楚先生?”见自己没猜错,惊讶道“您亲自来试全息设备了?” 楚则居表情复杂“刚来没多久。”大概几个小时,但已经经历了一次追杀交战,身上有伤。 “你知道这个人本来的事?” 楚则居点点头。齐田意识到他跟自己不一样,她虽然来了,但对阿芒的事一点也不了解。 “现在你带我回去。”楚则居要求。 齐田不解“你登出自己就能回去了。”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到不显。 “你照我说的做。”楚则居语气寻常,但有一股不可违抗的压迫感。 齐田点点头“那我试试”对方好歹是老板。衣食父母。 可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做。折腾了半天,自己到是在床上醒来一次,但楚则居还在原地没动过。 “要不您还是自已登出吧。”齐田低头。 楚则居皱眉没有应答,而是说:“你回去帮我打个电话。告诉接电话的人,我现在人在东城大厦地下停车场e4,让他好好看护。”说着把电话号码报给她。是个座机号。 齐田这时候笑了“楚先生也别把我当傻子。” 她是偏远地方来的,字认不全,可就凭她能一个人全须全尾地跑到这儿来,就不可能脑子不灵光。 楚则居听她这么说,看着她也笑一笑,换了个姿势身体微微向后倾,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 他面前的小姑娘。虽然只有几岁,但是脸上的轮廓没变,所以他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穿越并且被人追击之后,并没有丢下累赘一样的齐田。 但他没想到这个女的有这么机灵。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齐田态度恳切而谦逊。她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 楚则居点点头,既然已经这样再瞒也没有什么意义。“你当然有知情权。这么说吧。事实上,我投资的并不是全息项目。找到顾一凡是为了让他从理论上建立一个模拟数据。把像你这样的人,从人群中甄别出来。” 齐田感觉自己手在抖心脏狂跳。但她的表情却非常平静。“像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意思” “像你一样,可以穿越到别的时间的人。” 齐田捂着胸口,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和受到的冲击。“像我这样的人有很多吗?” 楚则居摇头,非常肯定“只要血检记录的人,我们都调查过。近似的,有不少,但真正能做到的只有你。” “在什么范围内的调查?” 楚则居挑眉多看她一眼,她到是个很仔细的人“全国。” 齐田记得,自己刚到首都的时候去献过一次血。原来自己是从那个时候被盯上的。后来会收到传单也并不是意外。 “是为了救你弟弟?” 楚则居点头“不过顾一凡认为,你穿越的时间点是固定的。”前两次她来的都是一个地点,同一个人物,据她说剧情也是连贯的。 他当时把照片给齐田看,并说一次误导性的话,是为了加深她对自己弟弟的印象。同时私下还跟顾一凡说好了,第三次实验之前,要进行更多的暗示,试试她去的时间会不会有所改变,能不能真的‘找到’他弟弟,在出事的时候阻止一切发生。 “为什么我可以做到?”齐田表情非常镇定,比他想得要冷静得多。 楚则居摇头。 “为什么你也会在这儿?” 楚则居还是摇头 总之她就是能来,他也来了。两个人情况有细微差异,但结果是一样的。齐田坐在草地上,脑袋里纷纷攘攘,过一会儿才理出头绪来。“我可以帮你打电话。但我有条件。” 楚则居表情放松了。 人,但凡谈起条件来,无非就是那些要求。可听到齐田的话他却十分意外。 齐田说:“我希望你们马上停止这个项目,并且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关于我,关于这个项目的任何信息。”楚则居觉得有点意思。这个女的真的非常有安危意识和警觉性。 说完,齐田想了想又补充“我还希望你能照合同支付我工资。” 说这句话时她脸上发热,看到楚则居一副‘早知道’的揶揄表情,硬着头皮坚决道:“这些钱,我以后会还给你的。”每一分都会还! 楚则居觉得好笑,这小丫头,虽然机灵,但到底还是单纯了点。他自生,身边哪一个不是心比比肝多一窍。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你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傻气还是聪明。 最后还是点点头,提醒她“那你得打欠条。” 见他答应了齐田微微松了口气“好。” 既然约定好,她就不再拖延,但回现代之前,楚则居特别正色嘱咐“一定要快。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同时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现在齐田是他和那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了。 * 齐田睁开眼睛,看着明亮的天花板,摸摸身下软软的床垫,没有一点真实感。做了两个深呼吸,立刻起身下楼,刚走到电话前,突兀的铃声就突然响起来。 大半夜的,吓得她心里狠狠揪了一下。 看看时间,现在已经是半夜二点多。 接起来,竟然是小陈。她声音非常急促,还喘着气“出大事了。楚先生的弟弟八点多在医院死了。公司那边楚先生的人这个点过来,说要查帐,我现在正往公司去。跟你说一声明天的实验可能要取消。你别乱跑。” 齐田立刻问“楚先生来了吗?” 小陈含糊地说了一句“没。”电话就断了。 齐田犹豫了一下,改了主意,上楼拿了件外套,又把自己攒的那一百多块钱带上,匆匆出门下楼去。 楼下小区保安值班的地方是空的,可能去巡视了。 她对周围的地理环境不熟,本来想问问路再走,可站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人来。 而她有一种直觉,现在肯定是出大事了。她每在这里站一秒钟一分钟都倍感焦虑。最后只好自己出小区挑了个方向向前跑着找。 走了好远,也没看到电话亭。小区附近到是有几个二十四小时的超市。但是太近了。 最后跑了两个街区,才找到另一家。一块钱一分钟。拿起话筒,按下默念的那串数字。在不紧不慢的嘟嘟声中紧张地等待。 对面一直没有人接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齐田打了五次,对面一直是无人接听。最后连收银员都一直看她。以为她是失恋少女对前男友夺面连环call。 眼看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转眼就已经快三点半,齐田觉得自己再不能等了。正好路边有辆出租车在下客,她连忙跑过去。 坐上车一说要去的地方,出租车司机就笑了“姑娘,就前头五百米。群星广场旁边,瞧见没有。那边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齐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才注意到自己住的小区对面就是楚则居说的地方。自己刚才路过群星都没看见。很不好意思连声称谢下了车。 找到地下停车场的入口不过用了几分钟。但顺着漆黑的通道向下走,多少有点胆寒。 这边本来是商场的停车场,大半夜,车都没几辆。到处都是空荡荡的,她走路的声音显得格外大,还带着回音。她觉得这比山里还吓人。山里只可能有野狗什么的,这里却也许会有人。 警卫亭的保安早就睡着了。根本都没注意到有人进去。 齐田绕了半天,才找到楚则居说的地方,可这里跟本什么也没有。齐田走到e4这两个大字下头,左右张望。 最后目光停在地上一块污渍上头。 不大不小一块,湿湿的,暗红的颜色,有些腥。找到这一块,再顺着向前又找到一滴。她顺着一直走到角落的蓝色垃圾桶旁边。鼓起勇气把盖子打开一条线向里看。 楚则居全身是血窝在里面。 齐田紧张地伸出手试试鼻息,立刻松了口气。虽然虚弱,但还活着,只是没有意识而已。她把盖盖回去,立刻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推着垃圾箱往外走。 路过警卫亭的时候,保安还没醒。呼噜声到是挺大。 走出停车场齐田就发现,小区门口停了三四辆车。黑色的,什么牌子她不认识。有几个人正从小区里出来,两个保安在跟他们说着什么。那几个保安是见过齐田的。一眼就看到街对面的齐田。 齐田立刻松开垃圾桶,向前跑了好几步。 齐田才站开,保安就向她指过来。那几个人动作非常快,来者不善,有一个人上了车,其它的向她过来。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跑不过这些人,也跑不过车,索性若无其事迎着他们的目光往小区走。被他们拦住去一脸莫明。心里却狂跳不止。不知道这些人是为什么事来的。是要抓她吗? “你是不是全息公司的员工齐田?” “是。”齐田表情竟然自然,点头“这两天刚入职。” “你有没有见过我们楚总?” 齐田松了口气,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全息公司。“见过。” 齐田语音落下,其中一个人眼睛一亮“他躲在哪儿?”话一出口神色便有些不自然,回头看看仍在场的这么多保安,圆道:“楚老先生昨病发,现在正在重症监护,医生说情况不乐观,可我们到处都找不到楚总。电话也打不通。” 齐田假装没有听出言外之意。“昨天在我们公司见的。楚先生过来跟顾教授开过会。” “后来再没见过?”明显非常失望。 齐田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见他,不是很熟。没有私下见面过。” 其实齐田说的跟他们了解到的信息差不多,但小心使得万年船,所以才会到这里来查看。 可这时,站在一边的另一个人突然问:“你大半夜去哪儿了?”这些人目光不善起来。 “我睡不着饿了,就出来想去超市看看有什么吃的。”齐田神色如常。 “那你怎么没买?” 两手空空哪像去过超市回来的。 齐田表情有点不高兴“出来得急忘记带钱包了。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这不回来拿了吗,怎么了?你们问这些干什么?” 那个人哼了一声。不满意她的态度。但她说的合情合理。 另一个人冲齐田点点头“打扰了。”转身就带着这些人上车了。但车子并没有开远,只到街角就放慢了速度。 齐田佯装没事只身一个人往小区里去。进了电梯,上了楼。出电梯就看到自己住的地方门大开着,里面也被翻得乱七八糟。柜子全打开了,东西全被丢在外面。 还没站定,电话就嘟嘟地响起来,齐田马上跑过去,接起来是小陈,她问“是齐田吗?”确定是她,才狐疑地说“刚有男个人用这个号码打过来,还问我是哪边。你没事吧?” 齐田含糊地说“我没事,不知道是什么人。说是来找楚先生的。”这边房子说起来应该是公司的产业,公司又是楚姓,被翻成这样也没地方说理。 小陈听了释然“也有人到公司来过。说是查帐,还说自己是楚先生的人,顾教授堵得他们说不出话来,才改口说是来找人。你说,有这么找人的吗?当谁傻呢。” 说着讥讽道“网上看新闻没有?” “我不会上网。”齐田拿着话筒走到窗边。这楼是第一排,就在大门附近,站在这儿,看周围一条街上的清楚看得清清楚楚。 那黑色的车没走远,停在小区旁边的超市门口。那家电话是摆在外面的,有一个人正拿着电话拨号。 齐田望着那些人,口中对小陈说“什么新闻?”发现那些人中有人向这边望过来,立刻向旁边让了让。心脏狂跳。 电话那边小陈的声音响亮中气十足:“昨天晚上新闻就出来了,楚老头不行了,病危通知单都下了。我看这是有人怕大权旁落,不肯让楚则居这个养子得便宜。” 说着,忍不住打个报不平“这些人也是下狠手,楚老头那个亲儿子都是植物人了,也没放过。说是维生机器故障意外身亡。谁信!睡了那么些年,一直好好的,如今老子才刚倒下,儿子就挂了。如今楚则居也不见了。” 感慨“楚先生这次要是顶不住,估计我们真的要另谋高就。”又感叹了一下人生来就不公平的事就挂断了电话。 小陈另有高就可谋。齐田没有。 齐田盯着路边的垃圾桶,表情坚毅镇定。 现在那些人的车虽然走了,但不知道有没有留人在附近,她不敢冒险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亮了,路上的行人虽然很少,但扫大街的清洁工已经出来了,她不能再迟疑。不管怎么的,都得先把人搬走再说。 可她拿不准之后要怎么办。 人藏到哪儿去?哪里是安全的?报警行不行?警察就可靠吗?警察完全可靠的话她今天也不在这儿了。 作好了心理建设后,齐田在地上捡了几件不知道谁留下的衣服,在厨房拿了瓶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料酒就下楼去。 还好走运。保安们换了班,不再是之前那几个。她走近垃圾箱也并没有人注意。清洁工大妈背对这边,在街尾。 齐田把垃圾桶推到角落,将楚则居拖出来,把身上带血的衣服全脱掉,才发现他伤的并不重,伤口已经没再流血了。换上了衣服,把料酒洒在他身上,把脏衣服放到包里,费力地抗起他往小区走。 保安知道她是住户,立刻就迎上去,非常周道地帮她把人抬进电梯,送到门口。并没有质疑。 住户喝到大醉第二天早上才回来,一脸伤的也不少见,不过难免觉得这酒味有点奇怪。 齐田把人抬回来,丢在沙发上。立刻将房门反锁。 锁上仍不放心,拖了柜子桌子顶住门。自己试试,感觉应该从外面很难打得开,才略安心。 但这里肯定是藏不久的,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会杀回马枪。再说,楚则居要是一时回不来,这身体怎么办? 接下来怎么办,她是真拿不出主意了,能把事办成这样,已经是她的极限。 齐田也不敢离得远,就地在门附近躺下闭上眼睛。这样只要有人撞门,也许自己会醒过来呢? 到了古代这边,天才刚刚开始黑。齐田发现自己在一间破房里,身上的打扮完全跟乞丐似的,汉子坐在她旁边比她还脏,头发篷得跟狗刨了似的,背靠着墙好像是睡着了。 “楚先生?”齐田看到他竟然有点安心的感觉,但叫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伸手推了推他。这才发现他身上滚烫的,嘴巴上全是枯皮。 被她一堆,楚则居到是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应该是认出她来,嘴巴开开合合说了句什么,可声音小得根本听不清楚,大约是说放心全死了?其它的再听不明白,他的眼睛很快无力地闭上了。再问不出什么来了。 齐田掀开他衣服看,他想必是一路背着齐田走来的,腰上的伤崩了不少血,里面已经烂了。再不治估计也活不成。 可齐田混身上下摸遍,一点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也顾不得太多,把楚则居扶到隐蔽的地方躺下来,找些草啊破席子盖住才往外去——虽然那些追的人已经死了,可她怕会其它什么趁人之危。 出了破房子齐田才发现,这竟然是在城里。 外头街上人来人往,周围也有别的房屋,不过都是土墙垒的,跟她家乡很像,足以见得并不是十分富足的地方。而她出来的这一家似乎很久没有人住,更是败落得厉害,泥墙都倒了好长一截,屋顶也只有一半而已。 她走到街口,问摆摊的老爷子“请问这是哪里?” 那老爷子奇怪地看她,说“西街。” 齐田问“这个城叫什么名字?” 老爷子才说“百川。” 可齐田也不知道百川是哪里。 她在街上走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找人的告示。可能这里并不在田氏车队去都城的路上?又问卖饼的“阿叔,知不知道有没有丢了孩子来找的?” 她想着,既然丢的是孩子,田家出来找的人,多半会找路边上卖吃的多问一句,为防孩子肚子饿找这些人讨吃的,总会有些印象。只要找到田家的人,楚则居也就有救了。 那摊饼的却说“这年月,大家都逃着难,十天半个月就有丢了孩子的。” 既然不能指望田家,她只好往医馆去。 倒真拿出乞丐的样子来,跟着人家大夫求情,拱着小手作揖“大夫行行好,行行好,救救我哥哥吧。求求你行行好。”说哭就开始飙眼泪。拿得起放得下。 人家大夫也无奈,边赶她边说“我给你免诊费是免得,但病得吃药不是?我自己家且还过得勉强,怎么拿得出钱给你买药。” 他穿的衣裳布料粗糙,面横肌瘦,一看便知道说的也是实话。 可见齐田小小的个子,可怜巴巴站着要哭要哭的望着自己,一个大男人到底心软,说:“东市有许多自卖的,你这样的别人必然肯出些钱,你兄长就有救了。你要仔细,挑那良家大宅,做做下人能混个温饱,将来攒了钱再把自己赎出来就是了。” 第5章 关家 齐田从医馆出来,站在人流如梳的街上。 自卖她是绝不会做的。 那怎么办?蹲在路边上急得直冒汗,问身边那个摆摊的“劳驾。不知道城里哪些人家富些?家里又是心善的娘子做主的?” 那摆摊打量她邋里邋遢乞丐一个,到还警觉起来。把摊子挪一挪,并不理会。 齐田琢磨琢磨,自己不过脑子问得这么奇怪,人家这样也正常。想想,转身跑去当街一跪,哭得要多惨有多惨,什么家乡遭了战难,方面多少里被劫撸一空,又逢蝗灾,家里人把年幼的妹妹和母亲跟同乡互换分着吃了,哥哥带着自己跑出来结果受了伤,现在命悬一线。编得惊天地泣鬼神。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许多过路的穷人都停下来,与她帮腔替她出主意。 东家西家说了一堆。只有一个说“你何不去城西关家试试?那一家老爷是都城里的大官,只有一个女儿在家。常常发粥做善事。” 齐田爬起来做个揖,转身就跑。 跑回破屋一看,楚则居竟然清醒了点,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发现有人进来,似乎竭力想有所动作,可最后也只是嘴巴微微翕动了几下,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齐田到有点同情他。 前一天还意气奋发,今天就落难变乞丐了。她小小一个,奋力把楚则居往背上搬,边搬还边安抚他“楚先生你别怕。我想到法子了,没事的。”说完深深吸了口气,一鼓劲,就站了起来。可她身量短,楚则居总有半截是拖在地上的。 她半扛半拖着人,一步一颤就往外走。没一会儿就气喘如牛,腿都开始打颤了。楚则居还以为她会放弃,没想到她咬着牙,硬是这样背着他继续向前走。 嘴里边喘着气还在边说“你别怕。没事。我扛得动。” 楚则居闭上眼睛,耳朵贴在她单薄的背脊上,能听到她砰砰砰的心跳。有力又倔强。 关家并不难找。虽然比不上周家的奢华,但是在百川这样的地方却是十分出众了。齐田好容易走到地方,放下楚则居的时候整个人一软,坐在地上就起不来了。 看门的免不得过来赶她“到别处歇脚去。” 齐田撑着站起来,甩甩衣服是的灰,对他说“应城周氏四娘前来拜会关家小娘子。”她不知道自己的大名,只好说排行。还好良嫫嘴多,说过周氏老家是应城的。要不然她连自己是哪来的都说不清。 看门的皱眉“哪个周氏?”只当她是哪里来打秋风的。 齐田挺挺胸“周有容正是家父。我与舅母南去路上走失,流落到这儿,记得关大人与家父同在都城为官,常有往来,便来投奔。”两人有没有来往她可不知道,只是个说话。 但周有容哪个人不知道? 要是齐田打扮得体面点,看门的早就颠颠去报了,这可是贵女。可现在她是这副样子,看门的到有些犹豫,万一是假的,自己岂不是倒霉,但又怕万一是真的,客气地问:“小娘子可有凭证?” 齐田面有难色。怎么证明自己是自己?要是腰上的玉牌还在也好呀。可身上稍微值钱一点的都被之前的汉子拿去换了东西。只能竭力自证“我小名叫阿芒,母亲是田氏女,与阿爹现在都城,我与舅母一道,为避战祸打算回都城去的,路上马惊了与舅母走散。我舅父叫田有姿。是田氏长子。我有阿姐小名叫阿珠,阿弟小名叫阿丑。我舅母一定着急,到处找我呢。我只是想有个落脚的地方,你们也不需要以贵客待我,只往我家里报个信,自当有人会来领我的。” 看门的虽然不知道那些世家之间的姻亲关系,但见她说得这么流利,到有几分相信她的意思,可她说的这些,他也无法证实,最后到底可怜她“你等等。你说的我去通报” 齐田连忙谢他,目送他关了门进去,站着等了一会儿,外头淅沥沥下起小雨。虽然是在关家的屋檐下头,可也有零星的小雨飘来。齐田蹲在楚则居身边替他挡着,不一会儿半边身子就湿了。 此时齐田到没有想别的,只觉得楚则居有伤在身受不住这些,自己淋点雨又不妨事。 过了许久,便那个看门的带了个婆子回来。那婆子大圆的脸盘身材福态,但表情十分严厉。走到门口,先上上下下打量齐田一番,才开口“我家小娘子问你,可有没有什么凭证?” 齐田心里知道这恐怕是不能行了,但还抱着一线希望“我叫……” 才开口就被婆子打断“说句得罪的话,都城里的事我们这些在老家不甚清楚。家中又只有妇孺,如今是大乱的时候,你若是不能自证,我们是断不敢把人住家里放的。” 见齐田那表情,便知道她是拿不出来。转身便要走。 齐田连忙上前道“便是不能收留,能不能借些钱给我?我兄长路上被人伤了现在高热不退,再不治就没救命了。等回家我一定会百倍报答的。”田家地上都嵌珍珠,还差这点钱吗。 那婆子闻言,瞟了一眼地上躺的那个,倒真停下来,对齐田道“我家小娘子也有交待。多半你是会要钱的。” 齐田连忙说“我不要许多。只要够看伤抓药就行了。” 那婆子不应,只说:“我家小娘子也有交待,要问你几句”向她道:“你们两个在哪里落脚?” 齐田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还是回答:“在城北一个没人住的房子。” “从城北到这儿,那可不远。这么大一个人,你一个娇身惯养的小娘子,怎么能背得到这儿来?” 齐田正要自辩,那婆子却不给她说话,只讥讽道“省省吧。也不打听打听。知道我家小娘子贤名装病装残找上门来的还少?就连那些以为只有妇孺在家便居心不良的也络绎不绝。我们小娘子若是没有些过人智慧,早被人给害了,郎君敢放她一个人在这里当家?” 说着便甩袖进去,让看门的把大门关上。 婆子一路进了内院,去关家小娘子那里回话。隔着屏风立定好不欢喜“果然是来讹人的。还好小娘子聪慧过人,不然放她进来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故。要是趁人不备要与恶人里应外合可就出了大事。” 关小娘子貌美聪慧贤良的名声早流传在外,被赞得多了,并不以为然。 之前外头的事报上来,她便问得清楚,来的是几个人,什么样子,深觉以自己的聪明自然一听就明白,一问就问出破绽。可这婆子竟然还连番赞赏,就好像她智慧不足,拆穿这么点事都是极难得的。只觉得对方鸹噪。傲然道:“行了。你还不催促着他们把东西收拾起来。”毕竟战祸将至。 婆子诚惶诚恐地出去了,关小娘子身边的丫头是忐忑“万一是真的,可怎么好,周氏与田氏可是我们得罪不起的……” 关小娘子对这个小丫头到是非常和气,并不摆架子,嫣然一笑说“田家小娘子并未走丢。我自然知道不是她。”多问那么几个问题,只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智慧的名头。 丫头好奇怪“小娘子为何如此笃定” 关小娘子俏皮地笑,伸手掐掐那丫头的脸颊“你家小娘子智慧过人,自然知道。” “也是。”丫头余有荣焉,开开心心给她去换茶。 关小娘子望着丫头的背影,心里却得意。毕竟自己知道的可还不止这一件事。 不过,想到那些将要发生的事,想到自己的结局,一时之间恨意滔天。暗暗发誓,如今她即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必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那些挡她路的,都不得好死。 关小娘子表面端坐着表情恬淡。心里却在划算。这次去了都城,最最要紧的第一件事,是绝不能让那个贱人抢了自己的机会。 如果不是好心帮那个贱人以至于被罚,那天出门的就是自己,在街上遇到周四的是自己,为周四仗义执言的是自己,被认做义女的还是自己,阿爹沾了光就不会死,步步高升更是因为自己。阿爹在,那自己不用寄人篱下,最后做皇后的也应该是自己。 那个贱人能借周四的风扶摇而上,难道自己就不能?凭什么她人人称道,步步生莲,自己只是想嫁得好一点,却死得那么不体面。 听到有人进门来,才收敛脸上的恨意, 见进来的是那婆子才不悦起来“不是让你去督促着把东西收拾好,又什么事?阿姐那边收拾得怎么样,你可去看了?” 那婆子一脸惊意,急道:“小娘子,不好了。周家真丢了人。” 她不是家生,以前在老家有结伴的小姐妹,两个都被卖成下人,因同过患难,到比家里那些卖了她们的亲人还亲些,虽然如今隔得远了,但时常都有往来。 那老姐妹也是在小主人跟前服侍的,只想着主家宽仁,将来跟着小主人服侍得好,小主人自然给养老,没想到如今战祸四起,主家南迁,她倒是被带上了,却不想小主人好好地闯了祸,累得她被赶了出来。现在没了活计,才过来投奔。 这婆子回去提了一嘴,原是想借机赞扬自家小娘子的智慧,却把那老姐妹听得心颤。这老姐妹原就是阿珠的奶娘。 阿珠半夜落跑,虽然李氏怪她这个做奶娘的管束不当,但也不至于赶走她,一直是压在别的车上,只等一起去了都城,让田氏发落的。 怎么知道路上阿珠又闯祸,把四娘弄丢了。李氏再不耐烦,迁怒她这个奶娘,说这种不当事的东西留着也没用。好在李氏心善下不得恶手,只把她赶了并未重罚。 这婆子回去说了这些,阿珠的奶娘一听怎么会不知道真假。当即就要去找齐田回来。她若能将功赎过,还怕以后没有好吗。 关小娘子听婆子说得心头乱跳。也顾不得想其它地,立刻追问“那奶娘人呢?可找去了?” 婆子连忙说“稳着她呢,周四娘都已经走了,城这么大个她一个婆子,能去哪里找?这些事还得依仗小娘子的。” 关小娘子才松了口气,又问“阿姐那边知道吗?” 婆子立刻摆手“我问清楚就往小娘子这边来了。” 关小娘子立刻叫人驾车。 婆子还劝她“小娘子金枝玉叶,何苦自己出去受风……” 金枝玉叶?关家在百川说一不二,但自己与周四相比算什么金枝玉叶吗!上辈子就是这婆子误了她,井地之蛙! 关小娘子再不耐烦听她的蠢话,让她在家里稳着奶娘,自己带着丫头提着裙角就住外去。 一路还着人分几个方向找去,并不说明找的是什么人,只形容的样貌,嘱咐找到了先不要声张,等她到了再说。 等终于得了信,赶过去就看见没有行人的巷子里齐田被几个乞丐围着。 那几个乞丐比齐田要高出不少,手也狠,把她打到在地上,还用脚去踩她的头。 齐田身上脸上全是泥。一面无声挣扎,一面尽力护着楚则居。 那些乞丐发现她是个女的,还去扯她的衣裳。齐田一直拼命反击。但还是被扯开了衣裳。露出贴身的亵衣。 车里跟着关小娘子的丫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女子贞洁可是要命的事。立刻就要叫随行的人上前去。 关小娘子却突然开口道“等等!”脸色惨白,慌忙拉上车帘,瞪着一处神色变幻莫测。丫头被她吓着,一时也不敢多嘴。 关小娘子怎么不懂,衣裳都被扯开了,被人看到里面,这种奇耻大辱,世家小娘子怎么能忍。现在自己救了她,她此时必然感激,可是以后呢?等缓过来未必不会想着,她找上门来时自己若没有赶她走,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故,心里难免不生怨恨。 两个人身份悬殊,对方心里一点怨恨,对她可能就是厄运。何况自己又见到她这样丢人现眼的处境。将心比心,如果是自己,还容得下一个这样一个人在都城的圈子里头,时不时蹦出来刺心吗。 关小娘子扪心自问是做不到。 正在迟疑间,便听到车轮隆隆,不一会儿就到了眼前,正是她表姐徐铮,挑了帘子问“可是阿云?你车子停在此处做甚么?” 这个贱人! 关小娘子正要掩饰,刚掀开帘就看到徐铮发现了巷子里头的事一脸惊讶,也顾不得跟她说话,转头对着巷子里那些乞丐大声喝斥“你们在做什么!” 又对车边跟着的人厉声道“还不上去瞧瞧是什么事故!” 乞丐一见有人来,立刻就四散着逃跑了。 徐铮身边的人看清楚那边的情况,便不再上前,往徐铮回复“是个小娘子。”只隐约能分辨是个女的,穿的什么衣裳,是什么打扮,哪里还分辨得清,从头到脚都是泥巴。 那边齐田眼睛都被泥糊住了,抹了一把还睁不太开,模模糊糊只看到个女人下车往这边过来扶她,也不嫌她脏,问“可有伤着哪里?动得了吗?”又对帮她打伞的说“别撑伞了,我拉不动她,帮我扶一把。”还叫人查看倒在地上的楚则居。 有车,有随从!齐田紧紧抓住她的手站了起来,一张嘴吐了一口泥巴,立刻道:“多谢搭救。我是应城周氏之女。不知道恩人是?” 徐铮好不惊喜“你是阿芒还是阿珠?我是湖州徐氏长女。我母亲常说起幼时与你母亲的趣事。你怎么在这里?”她身边的丫头提醒地叫了一声“小娘子!”她才恍然大悟自己站在雨里跟个泥人寒暄呢,爽朗大笑说“瞧我。走吧走吧,没事了。回去再说。” 车里关小娘子声声冷笑。眼前徐铮笑得这样得意,在她看来无非是以为自己攀上高门,竟然把亡母都拿出来做梯子,到底是脑子不好使,等着吧,总有哭的时候。 收敛的脸上的恨意,掀了帘子掩嘴惊道“正是周妹妹吗?也不枉我冒雨出来一场,可算是追上了。我方才听说有人上门来投靠,阿姐让人赶走了。才特地追出来。” 徐铮不解“我没有呀” 关小娘子不可置信看着她,似乎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到底不再辩驳,向齐田道“可能是我弄错了。是下人私下而为也不定。现在找着了便好了,先回去吧。”对着齐田嫣然一笑,文文弱弱。 一行人匆匆回到关家,齐田等楚则居看完大夫吃了药,才松了口气。自己回去洗洗干净,吃了点东西。又耐着性子与关家小娘子和徐铮说了会儿话。 自己怎么走丢的,怎么弄成这样子,都说个清楚。只与楚则居遇上的事到没有提,说这是自己兄长,来找自己的遇到了抢劫的坏人。 说完这些伤心的,徐铮很快又高兴起来“我们也是要南去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到时候你跟我们一道走,说不定还能追上你舅家。” 齐田到不关心这些。她最担心的是楚则居什么时候能醒。自己客厅现在躺着两个人,那些人有没有杀回马枪。虽然心里一桩接一桩的事,嘴里还是应和“再好不过了。” 聊完这些时间也不早,三个人各自回房。 齐田回去关好门窗,迫不及待倒在床上,立刻就闭上眼睛回现代去。她怕那些人已经找过来了。 第6章 转移 屋子里还是老样子。桌子紧紧抵在门后,楚则居昏睡在沙发上。 齐田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身体上汗涔涔。洗澡换了衣服,把楚则居带血的衣服在厕所烧了,又觉得肚子饿。 弄了点吃的,她站在沉睡的男人面前,一愁莫展。 楚则居一直呆在这里是不行的,就算那些人不会再来,但这里也没有维生装置,可能他很快就会死了。 正琢磨,门铃响了起来。 齐田心脏狂跳,左右看看,冲到厨房拿了把菜刀,才蹑手蹑脚走过去从猫眼向外看,发现是小陈而已,捂着胸口呼了好大一口气。 但到底不放心。移开桌子,保险还挂着,只把门开了一条缝。 小陈问“你干嘛呢?”推了一把没推开门,十分诧异。 “我正洗澡,没穿衣服。你等等我把衣服穿上。”齐田一点也不慌张。脸上带着笑。 “算了。”小陈摆摆手,从包里拿出个信封“我不进去了。这个给你。” 齐田把袖子撸得老高,伸手从门缝里接过来。里面一叠钱。 “看新闻没有,楚家新掌门继位,我们项目停了。这算是遣散费。” 齐田茫然“合同签了几年的。” 小陈嗤之以鼻“公司都没了,合同还有什么用。顾一凡也算有良心了,虽然连夜就跑了,但钱还是备好了的。”对齐田挥挥手“江湖再见吧。”目光中同情还是有几分的。 齐田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么了结。 毫无疑问是个沉重的打击。那楚则居许诺的事,现在一点意义也没有了。他现在自身难保。 齐田在门口站了半天,接下来怎么办? 把手里的钱数了两遍,六千。比答应好的一个月工资多。这对齐田来说是一笔巨款,但这笔钱用了就没了。 而现在,她即没有工作,说不定很快也会失去住所。 皱眉正要去关上门,门缝里突然出现半张脸。 齐田猛不丁看到这么近的人脸,吓得向后退了好几步,身后手里的刀紧了紧,佯作镇定“找谁呀?” 那人退开几步,站的角度有些背光,使他整个人都在阴影之中,只能隐约看见他肩膀到腰的曲线完美,十分英挺。 察觉到对方在审视自己,齐田毫不退让地看着他“你找谁?” 那个人定定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问“你给我打的电话?” 齐田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什么号码?” 那个人报了一遍。是楚则居告诉她的号码没错。 对方向前走了一步,站到光线稍微明亮些的地方。 这个男人很年轻,英俊,皮肤微黑,脸色非常沉郁,衣服穿得十分庄重,一看就知道有很好的教养,但显得非常冷漠。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不好相处的气息。 明显,他跟那些找楚则居的并不是一路人。他的眼睛非常锐利,看上去精明而冷静。 齐田问他:“你为什么没接电话?” “你不知道这个电话本来就不会有人接?”男人反问 齐田摇头。楚则居根本没提。还说叫她告诉对方地址。 “我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过来了。大兴超市那个也是你打的?” “恩。”齐田。 “你有告诉别人楚先生在这儿吗?” “有人来这边找过。不过没人知道。” 那男人示意她继续说。 她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补充:“邻居也不知道。”打开保险,让他进来。 男人进了屋,大步走到沙发上沉睡的楚则居旁边,试了鼻息和脉搏之后才问齐田“怎么回事?” 齐田摇头。并不在意对方的审视。如果别人多打量她几眼,她做了就不安的话,估计跑都跑不出来。 男人也没有再多问,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但是没有出声。接通之后立刻就挂了。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人上楼来。 这些人打扮各异,年龄各异,与路上相遇的普通行人没有任何差别。随便出现在哪里,都不会惹人怀疑。有位大妈还推着童车,车里孩子睡得正熟。 而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青年男人。 进屋后,男人立刻从轮椅上下来,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帮楚则居换上。 齐田看得十分震惊。 这些人有条不紊地把楚则居在轮椅上安置好,然后三三两两地离开。年轻女人仍然推着轮椅,只不过人已经换了,但领子拉得那么高,不认真查看是不会发现的。 最后走的那个还体贴地关上了门,只留下那个男人,一只手叉在裤子口袋,翘腿靠坐在沙发上没有动。眼睛毫无感情看着齐田,像是冰棱闪烁着幽光。 齐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如果对方是害怕自己会泄密,也太没道理了。 可她不敢赌。在男人手从口袋掏出来之前,明知道没用,她还是向后退了一步。心如擂鼓,盯着那只手,从来没有觉得一秒有这么长。 但男人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却只是个信封而已。 是!信!封?!齐田心有余悸。好险腿软。暗暗骂自己胆小。用力挺了挺背。 那男人把信封丢在桌上,应该是钱。他看上去很有礼貌,但说话去咄咄逼人:“我查过附近的监控,你是凌晨二点五十出了小区,三点十分在大兴打了电话,然后去了东城大厦停车场,避开人把楚先生带回来了。” 他顿一顿。目光十分幽暗。 齐田突然意识到他说这段话的用意,一时怔住。他接下来问的话,自己要怎么回答? 男人盯着她,问道:“但是在二点五十分之前,你这里即没有打进电话,也没有打出电话,据我所知你没有网络,更没有访客,怎么知道楚先生在哪里?” 对呀,自己怎么知道的? 齐田口干舌躁,正要开口,男人突然说“你最好想想清楚。你坦诚,我们当然好说话,你的安危也是我们的责任。报酬更是不会少。否则……那些人只是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一定会回头来查监控。找你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说不定现在就正向这边来。” 齐田血往上涌:“但我帮了你们!” “对。但楚先生现在安全了。”男人站起身“谢谢你。酬金也请你收下。”但其它的事他就不会再管了。 齐田僵住。自己是不是拿到钱就会安全? 那些人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唯一的线索来追查? 如果自己逃跑却还是被查到,这个男人会不会做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 “等等!”齐田压下愤慨,好心不得好报的事她没少见,就算再怒火冲天有什么用?竭力保持平静不肯让人小看:“但我说了你可能不会信。” “不妨一试。”男人又重新坐下来。好整以暇的模样。 齐田看着一本正经的年轻男人,莫明有一种自己不死也得死的感觉。 真话说出去谁会信? 最后硬着头皮道“其实我能通灵。” 年轻男人表情没有波澜,但也没有说话。 齐田索性理直气壮道:“楚先生的魂魄来找我,我才知道去哪里找他,打那个电话号码帮他报信。” 年轻男人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 齐田觉得不可置信“你信?” 年轻男人摇头“不信。” 齐田……一时五味杂呈。 年轻男人深深地看了齐田一眼“除非你说一件只有我跟楚先生才知道的事。” 可此时,古代的楚则居才刚吃过药。现在一定是没醒。 连将来会不会醒都不一定。他伤得那么重,古代的医疗水平又没现在这么高,没有消炎的药,很容易会死于感染。 如果能把现在的药带过去就好了。如果他这次不醒,估计自己也要完。 “白天没办法见到他。”齐田含糊道。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年轻男人看看表,现在才早上,要到太阳下山还有□□个小时。微微思索之后,才站起来“我们换个地方。” 齐田暂时松了口气。 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把钱都贴身藏好,就跟着年轻男人离开公寓楼。 比她两个先出来那些人,已经不见踪影。年轻男人的车在负一楼停车场,有司机在等。车从车库出来的时候,刚好遇到几个穿黑西装的往一号楼去。 有一个齐田昨天晚上见过的人。向这车子看过来。齐田立刻往下缩,趴在坐椅上。那个人似乎觉得这车子可疑,跑过来招停。司机还真停了下来。 那人很用力地拍车窗。司机放下车窗喝斥“拍什么拍,你赔得起吗?知不知道车上坐的什么人?” 那人哼了一声,从外头向后头坐着的年轻男人看了好几眼,见他眼生,车里也没有其它人,才走开。 齐田在后排只差没有缩到缝里去。 车子重新动起来,开了好一段路,她才敢坐起身。 年轻男人见她这么快就镇定下来,瞟了她几眼。突然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骗你的?” 齐田怔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刚才他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门口,自己却那么相信他不是来抓人,而是来帮楚则居的。“如果是来抓人的,早就直接冲进来了。不会像你那样好生生说话。” 年轻男人倒是笑了笑。 气氛缓和下来。 齐田问:“其实帮楚先生不只是钱的事。楚先生答应了我一些条件,我才肯帮他的。他说话算不算数?” 年轻男人瞟了她一眼,眸子幽黑幽黑的“只要是楚先生说的,当然算数。”欠身提醒她,小冰箱里有喝的。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齐田不是听不懂。首先得证明楚则居确实说了。 齐田点点头。欠身摸索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小冰箱怎么打开。年轻男人全程正是安静地看着,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齐田在这种注视下,好奇地研究最终拿到了喝的,对年轻男人笑了笑,很高兴的样子“真方便”。 有时候,她会有一种奇怪的坦然,接受自己没见识的事实,并用积极的态度面对,并不表现出半点以穷困为耻的窘迫与羞怯。倒让想看笑话的人大失所望。 年轻男人怔了一下,说:“楚先生是个大方人。要是你确实说的是真的,可一定要抓住机会。” 齐田喝了口水,对他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自己就承认了,年轻男人到不能再说什么。 齐田又喝了一口。冰水沁人心脾,强令自己打起精神来。望着车窗外繁华的都城,安静出神。 现在齐田的一切都寄托在楚则居身上。 楚则居怎么也不能死。 第7章 陈王 车子七转八拐,在商场地下车库停下,换了早就等着的suv,这辆车对比起来不是那么显眼。 二十分钟后,suv停在一个普通小区。 小区里的楼都很新,对面有个工业园区。上下班的时间小区里非常热闹。但虽然时时有穿一样工服的结伴而行,其它人之间并不怎么交流,个个行色匆匆。 两个人上了1栋801。 801是两室一厅,简单的装修,日常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年轻男人反锁了门,坐在沙发上,不跟齐田说话,也没有任何交流的意思,低头摆弄自己手机。似乎就打算保持这个姿势,一直等到齐田在自己面前施法招魂跳大神。 齐田默默打量四周。 窗户外头有锈钢的防护网,门是加固了的。两个房间一大一小,但除了床没有多余的东西。厨房有炉子有锅,冰箱也有吃的,看日期都很新鲜,码放得整整齐齐似乎从来没有人动过,只是放在那里备用的。 齐田试了试炉子。有燃气。开始煮东西吃。 不管怎么样,一会儿人是会生还是会死,是会倒霉还是会走运,怎么也得先吃饱了再说。并且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很容易饿。 清汤细面加两片午餐肉,几片生菜,铺两个外焦内嫩的鸡蛋,滴上两滴酱油。齐田也不管年轻男人要不要,端出来放一碗在他面前。自己蹲在沙发对面,哼哧哼哧吃面。 年轻男人瞧瞧她。 寻常的小姑娘,被人带到这种地方来,就该知道问题严重了。算不哭,心情也没这么放松的。不是生气,就是害怕。 他笑笑“你心挺大的。”,闻闻味道不错,放下手机也吃两口。 齐田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才跟着放下筷子。 年轻男人还当她要对自己说点什么,她却开口问了个八杆子打不着的问题“你说,像我这个年龄,还能上学吗?” 他一时还没能回过神:“上什么学?” “读书”齐田很认真“我没上过小学,是不是得从小学开始,从头读起?” 年轻男人反问:“你都多大年纪了!”读小学! 齐田听不出来似地诚实回答:“我十八岁了。” 年轻男人被她堵得笑起来。 齐田认真地说“我没读过书。但是想读大学。” 之前因为时间有限,年轻男人没有详细看过齐田的资料。只大概知道,她是公司新进员工,跟各方势利没有牵扯。 其实齐田也没有什么资料可查的。公司个人资料上,她没写具体籍贯。身份证信息有限,只知道是个小偏僻地方出来的。 想到齐田的出身,年轻表情到是微不可见地缓和了一点,但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那你更应该好好抓住这次机会。” 齐田分辨得出,这次他的语气平淡许多,并没有讥讽的意思,反而让人觉得有一种奇怪的语重心长。 见他不再理会自己,齐田便默默蹲在茶几边上摆弄上面的笔记本电脑。 这种东西镇上她就看到过。有大的,有小的。小的能带着到处走,大的不行。 不过跟她同去镇上的婶子说,这不是好东西,只要迷上,人就完了,成天什么也不干就光坐在那儿玩,不学好了,跟吸。du一样。还说镇上好些娃娃就因为爱摆弄这个,被家里人送去‘改造’。 但齐田出来之后,也看别人用过。外头的人似乎并不十分忌惮这个东西。她感到好奇。跑到网吧里头,看别人都在上面做什么。所以知道一些大概的操作。 摆弄着电脑,不一会儿齐田就入了神。这个东西真的太神奇了。凡是你不知道的,想知道的事,它都能告诉你。 年轻男人见她这么入神,欠身看了看。发现她正在用百度搜索。似乎是想找一个跟“消”字有关的东西。一开始还觉得她打字有点奇怪,后来才发现,她差不多是在蒙。好几个字母,挨个挨个试。忙活得鼻尖上都冒汗了。 “你要搜什么?”年轻男人问,他还以为她是在搜怎么上学。 “消炎药”齐田连忙把位子让开。上学的事还能等等,这个不能等。 年轻男人虽然并不怎么热衷帮忙,还是屈尊按了几下键盘。敲下回车之后,很快就出现许很多条目。 齐田毫不吝于感激别人,对他连连称谢,趴在茶几上认真一条条看。嘴里时不时还会念出声来。但读得并不连贯,毕竟她的条件摆在那里。 年轻男人一开始,以为她遇到不认识的字也会来问自己。 但意外地是,齐田并没有总找他。 她遇到不认识的字会先空出来读后面,结合前后文联想。实在想不出来,就把那个字复制了,百度它的意思。并没有随便就向他开口。除非是那些百度结果也不能让她理解的,才会很不好意思来问他。只要是自己能解决的,她都不会去麻烦别人。 年轻男人看着她忙了大半天,忍不住放下手机“你搜这个要干什么?” “我想看看,能不能自己做消炎药。”齐田说。 男人揉揉额角“自己做,消炎药?”她到底脑袋里是什么回路?“西药都是化学成份,严格环境下才能做成成药。” 那就是不行了。齐田垂死挣扎“如果我知道了是从什么植物里提取的,直接吃那植物……” “那不就是中药吗”年轻男人反问“不用你琢磨,随便找个中医都能看” 齐田也揉额角,仿佛她还很为难似的。年轻男人真要被她气笑了,乜一眼她,有点搞不清楚,她到底是聪明还是傻。看看天色也不早了,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还以为她怎么也要挣扎一下。 没想到齐田一脸背水一战的表情躺下的。嘱咐他“不要吵我”,就闭上了眼睛。 古代的天才麻麻亮。 齐田一起身立刻就有下人知晓过来服侍。耐着性子梳妆完,立刻往楚则居那边过去。 徐铮到是十分上心,她的大夫一直在楚则居那边看顾。这一会儿恐怕也是累了,坐在屋子外头的檐下面打盹,几个小丫头在里面侍候。 齐田走过去,大夫就惊醒了。连忙站起身。“药能服下去了。” 药能吃得下去就是有希望。“什么时候能醒?” 这大夫就有些为难“高热能褪的话,就没事了”尽人事听天命。 齐田心急如焚但也没处使劲,默默在床边角凳坐下来,要把楚则居脸上盯出花来似的。有下人见她这样,便立刻凑过去劝慰几句。 这下人原是关小娘子遣来打听的,但看着齐田表情不好,犹豫了半天也没敢开口问,只说些吉利话。 不一会儿徐铮到是过来了,身边跟了个老嫫嫫,压低了声音一直跟着念叨“小娘子步子小些!当有淑女之态。” 徐铮一面应着“嫫嫫说得是。”照样还是大步流星。气得嫫嫫直跌脚。 她一进来便问楚则居病情,问罢了才向齐田道:“这是你哪个兄长?” 知道周家的人都知道。周家三个儿子,一个是跟齐田同母,但现在年纪还小。两个大的都比齐田年长。 两个年长的儿子中,稍小的一个是妾氏生的,但跟齐田好歹也算是同父的,只有那个最年长的,是妾氏带来的。 这个周家大儿子故事可多得很。 全都城哪有不知道他的? 分明就是妾氏带来的,硬要说成是自己的。再没有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 徐铮的祖母就拿这件事教训过她阿爹。有一回骂她阿爹“你也要成周有容那般不知廉耻无视纲常的糊涂鬼!?”一下就把她阿爹骂住了。他要脸,怕人笑。 齐田估摸着楚则居跟自己长得实在没半点像的,便说“是大兄。” 徐铮倒笑“你心也太好了。要是我,巴不得他死了才好。”嫫嫫站在一边,急得直给她打眼色,她也没停。一咕噜嘴还往下说。嫫嫫心都急碎了。 旁边那个想打听又不敢打听的下人,听了会儿闲话,回去便跟关家小娘子说表小姐怎么没眼色。 关家小娘子哪里不知道徐铮的。十分不以为然,只问“那周四怎样?” 下人一下被问住了,齐田当时是个什么神色?她站的角度不好,没看得见。但并不敢说不知,生怕得一顿打骂,含糊地道“定然不悦。”补一句“表小姐还不自知。” 关家小娘子冷笑:“想也该不悦。难道要欢天喜地听人说自家那些龌蹉故事?”只是上辈子自己在这个时间并没有遇周家的人,不知道原本没有发生的事,却发生了,会有什么原故? 不过想想,大约是自己运道好。上辈子她连周四的面都没资格见,现在周四和周大公子却被老天爷送到了她面前。 她琢磨了半天,嫣然一笑,差人拿纸笔来,往都城那里去信。信上先是给自己揽个功,再替那贱人叫个‘好’。 一封信斟酌再三。写完了信,便立刻差人往都城送——送到周府朱氏去。 朱氏琳娘是周老夫人兄长的女儿,她父亲当年为了救周老夫人丧命,她自己夫君也早逝了,没进周家之前就是周有容的心头肉,进门之后地位比田氏这个不咸不淡的正房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外面的名声不好,但人家占的是真实惠。 田氏到死,样样都被她压一头,比起跟周四交好,跟琳娘走到一路才是有大好处的。 倒是关小娘子身边的小丫头忐忑不安,问:“小娘子即说百川不日就要被攻破,为何我们不早点上路呢?”关家小娘子那天噩梦转醒,抓住她又是哭又是笑,说了许多。她现在也不曾忘记。 关家小娘子自转醒,就对她和气得很,并不怪她多嘴,只说:“走是要走的。”但如今多了一个周大郎她就别有主意了。 人最感激的,是雪中送炭。现在雪只是将要来,自己就带着他往暖的地方去了,他不能体会怎么知道寒彻骨是什么滋味,怎么会感恩戴德? 如果能借机得了他的青眼,嫁到周家去做个宗妇……虽然不比后位耀眼,但一世荣华是跑不掉的。更何况,后位之路坎坷…… 关家小娘子自觉到了人生的转折之处,静坐了良久。才终于站起身,重新打扮一番,叫人把周家那个奶娘带过来,一齐往‘周大公子’那边去。 她们去时,齐田正在跟徐铮说话,关家小娘子进门便喜道:“周四,你瞧这是谁?” 齐田抬头,便见到个婆子喜极而洋冲上前来,一下便跪到面前,边抽泣边念叨“小娘子我是米娘呀,你没事便好。小娘子你没事便好呀!” 齐田发现是阿珠的奶娘连忙让她起身。 米娘掩面站起来,人既然能找得见,她自己便将功补过能回过去了。徐铮身边的嫫嫫小声提点她“这大好的事情你莫哭,仔细替小娘子惹晦气。”她才连忙止了泪,不过眼睛直住床塌上瞟。 她是听关小娘子说过了的,家里大公子追着出来了。不过心里纳闷,大公子分明没有跟舅夫人一路的,怎么会追着来?但床塌外头有垂幔,她一时也看不清楚里头的人。 关小娘子见她们两个果然相认了,才放心,对米娘说:“大公子受了伤,现在还人世不醒。不知道嫫嫫有甚么主意?” 她这话哪里是真让一个奶娘出主意,无非是让米娘上去看看人。 别人都不出声,齐田却不愿楚则居被识破。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人在找他?他现在跑也跑不动,没人知道才最安全。 她正要说话,徐铮已开口“大夫都已经瞧过了,她一个乳母还能出什么主意?她的本事比大夫都要好不成?”一脸莫明瞧着关小娘子。徐铮那嫫嫫暗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是拿这小主人没办法的,索性垂头站在一边不言语,省省心。 关小娘子手在袖子里头,帕子都要绞烂。 她到并不是多疑心,齐田既然是真的,那这个还能假不成?不过是习惯使然。 这个徐铮!不知道多少次这样拆她的台,却一直只做出心无尘埃的样子,别人也不好真计较。好在自己如今不再是那个心浮气躁的小丫头。反正也不是非看不过,关小娘子脸上还是浮出笑意来“阿姐说得是。”对米娘说:“你下去歇着吧。别吵着大公子休息。等大公子好些你再来看他” 这边才说着话,米娘都还没走出去,外头便有下人匆匆而来,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百川被围了!” 关小娘子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怎么会?! 那人跪下,带着哭腔说“小娘子不好了呀,百川被围。本城钱治官已然降了!” “这叫什么话!!”徐铮厉声道“什么叫治官降了?” 什么时候被围的城?为什么无声无息就降了?那下人一句也答不出来,只知道外头布防的军士已经换了,旗帜也换了。 关小娘子气道“还不再去打探。” 齐田站起来“我去打听!”大步就往外跑。徐铮眼睛发亮“我也去!”她的嫫嫫才晚了一回神的功夫,人就跑了,急得差点没厥过去,自己颠颠地跟着跑,吩咐人快跟上。 关小娘子跟着走了两步,立刻就停下来,回头看看床塌上的‘周大公子’。 齐田从关家出来,就发现街上已经乱了。到处是面色惶惶的行人。也有拖儿带口背行李的。看样子是打算要走,可愈往城门走,就愈堵得厉害,连城门都还看不到呢,车啊马啊人啊,全挤成一团让人半步都动不得。 虽然有徐家的家将相护,两个小姑娘还是十分狼狈,好容易才挤得离城门近一点,勉强能看到城门上有几个人站着在说话。还有军士向城墙下头喊话,让他们全回家去,不可四处乱走。 但这些人哪里肯听。一味要出去,有人大声喊“我们都是庶民,你们打仗与我们甚么相关!”又有人哭喊“我家就是郊野的,只是进城走走亲戚。” 一时孩子哭大人叫,又吵又闹。 齐田问徐铮“那是什么旗?” 徐铮眯着眼睛“看不清。往前去。” 两个人你推我拉向前奋进。不一会儿连家将都挤得不见了,更别说嫫嫫。等终于停下来,已经不能再向前半步了。 徐铮被挤得咯咯直笑。停不下来“有人戳着我痒痒”她身侧有个男人瞧着,分明是不怀好意。 齐田用力拉了她一把,冲着男人大骂“你往哪挤!”再凶悍没有,拿脚踹他,借力把徐铮往自己的方向拽。 徐铮也学她的样子,扭头大声骂他“你挤甚么!哪里不好去,要跟着我挤?” 身边的人都往那男人看。 那人打扮也算得体,一时没脸,梗着脖子说一句“好好的小娘子没有脸皮!?混说什么!”但还是住人缝里头钻向别的方向去了。 徐铮紧紧抓着齐田的手,等两个人站得离城墙近了,齐田才看清上头的旗画的是个狗还是狼。 徐铮惊讶“是陈王” 百川果然是被叛军拿下了。 又指着城墙上头那几个人中的一个中年文士“钱治官。” 不一会儿墙城上还站出来一个人,念起之乎者也之类的雅文。齐田听不懂,街上其它人大多也是茫然,徐铮到像是听得明白,齐田便不好问。 还好,这个人念完之后,又有一个军士出来,用大白话说了一遍。无非是,百川已归顺陈王,陈王仁德不像当今皇帝昏庸无道,可虽然陈王爱护子民,但若有闹事者必会严惩。还让百姓们都回家去,不要乱走。会有军士上门清查人口。若是几时几刻还有人在街上走动,一律就地诛杀。 齐田一听‘清查人口’心里便狂跳。 徐铮拉她一把“走吧。时候快到了。” 齐田拉着徐铮住边上走。想办法退出去。但这时候身后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两个人奋力挣扎了半天,不但没住后走动半步,反倒还被人流住前面推了不少。 也不知道最后面出了什么事,那些人不止不后退,反而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拼命往前挤。前头好些人被挤倒了,这一倒下去便再站不起来,一时惨叫纷纷。往城门下去的台阶下头倒了好大一片。 眼看两个人都站不住,齐田连忙带着徐铮住身边一个铺面的墙上爬。 她爬树爬墙都再拿手不过,徐铮虽然不会,但她先骑上去之后借一把力就能把徐铮拽上来。徐铮身量不高,又轻。上了墙喘半天,脸上全是汗,衣裳也挤乱了,发髻也散了,她也不管,叉腿坐在墙头上,一个劲冲后头的人喊“退!前面要杀头啦!”但声音那么小,哪里能传多远。 齐田拉上去好几个小孩,再大些的成年人她是没办法的,还好也有跟着她们一道爬上来的。 她带着徐铮,边把人往上拉,边从墙头向外走。上来的人有自己逃命的,也有帮别人上墙的。 两个人边走边叫人后退。一直走到宽阔些的地方,才从墙上爬下来。 后头的人见两个小娘子搞得蓬头垢面都看她们。 徐铮冲他们叫“还看,前头都死人了,叛军戒严,不回家的要杀光!”拉着齐田就跑。 那些人这时才怕起来。不知道是对着自己亲人还是朋友叫“快走,不回家的要杀头!” 一会儿,一传十,十传百,人群又一窝蜂地往回跑。 齐田跟徐铮一路小跑,跑到关家门口,就看见下人正在锁大门。见两个人又回来了,连忙让到一边。齐田满心都是陈王要来查人口的事,火急火燎跑到楚则居养病的院子,一进去就傻了眼。 楚则居不见了! 只个年纪大的下人还在,惶惶然,见到两个小娘子回来冲上来问“可真是打来了?” 徐铮也傻眼“周大公子何在?” 那下人说:“我们小娘子带走啦。” “住哪里带?”徐铮还以为是去了哪个院子。调头就走嘴里还说“叫她别磨蹭,赶紧走了。” 那下人说“两位小娘子刚走,我们小娘子就叫驾了车,带着周大公子和家将走的。” 徐铮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齐田脸色再没有更难看的。冲到关家小娘子的院子一瞧,果然都只有些怕得要死的下人在。屋子里梳妆台上的匣子也拿走了。柜门四开。 米娘得了冲进来,瞧见齐田先松口气,可只见到她一个人,那口气又提了上来,急忙忙拽住齐田“小娘子,我们快带了大公子逃吧。” 徐铮到是镇定“不怕。我有车。”拽住齐田提着裙角就跑。 米娘茫然跟在后面狂奔。 齐田心躁如急鼓。有车,可住那里去追人? 刚才关小娘子动作快,说不定还有哪个城门可以出去。可现在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城门都出不去怎么追得上。 齐田连生吃了关小娘子的心都有! 她凑的这是什么热闹! 第8章 大义 “车来不及,马吧”齐田边跑边对徐铮说。要追人,马便利得多。 不过她穿裙子跑得不利索,从先前就有好几次差点被自己绊倒。 徐铮到比她有经验,跑得飞快,高叫:“备马”下仆一溜烟就去了。 一路徐铮见齐田跑得慢,催促“你把裙子搂高点!” 米娘跟在后头,听她这么说,差点厥过去,跟着喊:“不得行!不得合礼制!”玉清玉洁的小娘子怎么能露给人看! 徐铮先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礼制!前朝叛逆进都城时,有多少贵女为保名节自缢的!我们跑不掉留在这儿也只有这一条路。”又冲那些彷徨的下人叫:“各自逃命去吧!” 齐田原就不在意这个,早撩高了裙角露出细白的脚踝半截藕似的小腿,撒脚跟上徐铮。口中对米娘匆匆道:“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别说自己是哪家的下仆。”她现在也顾不上别人。 米娘听徐铮话中自不自缢的事,顿时吓得不轻,早就没了主张。听也说立刻扭头往宅子里跑。 两个少女跑得一阵风似的,等跑到了大门口,远远便瞧见街头一队军士,簇拥着什么人向关家过来。 徐铮一瞬有点发悚“是陈王!”脚下就缓了一缓。 齐田看看门口停着的两匹马,咬牙抓住她手臂反而加快步子“走!” 这时候不走,谁知道被抓住会怎么样。 徐铮立刻就反应过来,大步冲上去,飞身上马。 齐田跑到马前却傻了眼。 这马没鞍。 她原来想的是,自己虽然不会骑,但能有多难?挂在上头总能跑得起来。现在可好,挂都挂不上去。 而陈王带的那些人,已经向这边跑过来。 齐田头发早就跑散了,脸潮红搂着裙子,叉着腰,气喘吁吁向那边看。 站在最前面那个,大约就是陈王,他一身玄衣,身姿高挑修长,腰上坠剑。站得远看不清楚是什么长相,只觉得脸上白得跟玉似的。 面皮子比女人白。用她老家的话说是娘气。 竟要落到这样一个人手里。 落到他手里是小,回去了现代怎么交待? 齐田咬牙,立刻把放下的裙角又搂了起来,转身就跑,大叫“徐铮!” 徐铮纵马跑了好几远,听到叫声,回头才发现齐田在追自己。立刻展目向她身后看去。 齐田顺着徐铮的视线回头看,那边陈王的人一见她也要跑了,追得更快,眼看就要追到了。 她以为徐铮不会回来,但徐铮突然回身,策马呼啸而来,喝道:“抓紧!”错身而过时,冲她伸出手。 齐田心里一热,用力抓住她的手。 徐铮好险被带下马,惊叫出声来,齐田借力将她往回带,两个人才在马背上坐稳。可这时候已经转不过弯来了。马跟箭似的直直向陈王的队伍冲过去。徐铮急得大叫:“闪开!全闪开!” 那些军士没料到她们会冲过来,一时乱了阵脚,又恐被马踏伤,或是万一刺伤马,马惊了伤着陈王,竟然真的让开了一条路。 可陈王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看着马就要踏过去,徐铮到被吓住,下意识就要拉缰绳,齐田一把抓住她的手“冲过去!”声音又冷又利。 那马将将与陈王错身而过。 齐田扭头,陈王仰脸向她看过来。两人离得那么近,齐田觉得速度要是慢些,自己连他脸上的汗毛都能看得清楚。 两个人骑马一路狂奔,冲了开好几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军士队伍。一直奔到南门附近,陈王的人越来越少,才放缓了速度。 路上的人越来越多,马也跟本跑不起来。 “他们从北面来一会儿到不了南门。”徐铮心有余悸。时不时回首张望。 百川虽然破,但大得很,又不是按制建的,城内街道屋舍没有什么章法,容易走错道。 但陈王的军士虽然还没来,也快了。 可越是接近城门,人越是多,拖家带口的全往外挤,她们两个人骑在马上,马根本走不动。只能下了马,人在前面开路,马跟在后头。 挤一段,走在前面的徐铮突然拉她向前看“关雉!” 齐田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看到了那辆人群里的车,才知道徐铮说的是关家小娘子。连忙跟着往那边去。 两个人费了好大的劲,但牵着那么大一匹马哪里能走得动。眼看时间越来越久,再出不去要马也没用,便把马放了。 这下到了轻省得多,从人缝是里一下就挤到了马车旁边。齐田一把掀开帘子,关雉在车里,带着她的小侍女,楚则居躺在里头。眉头紧皱,听到响动竟然还微微睁了睁眼。但气力气不济很快又合上了。 见到齐田和徐铮关雉吓了一跳,立刻便惊喜道:“我还以为你们早就逃出去了。还想着出去要怎么找寻。” 徐铮虽然一脸怒气,可听她这么说也发不起脾气来。 齐田没空理会这些话,钻进车让徐铮帮自己架着楚则居下车,说:“车子出不去的。再耽搁这个门也出不去了。” 关雉连忙和侍女拿了包裹跟在她们身后下车。 齐田和徐铮架着人,再不像之前那样走得容易。挤得满头大汗也不过向前移了十米左右,眼看着门就在面前,怎么也挤不上去,在人海之中被推得东倒西歪。 关雉更是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不一会儿就被挤得没影了。 也不知道人群后头是谁喊“杀人啦!” 人潮一下子向前涌了上来。 齐田只觉得自己像是海里的一截枯木,瞬间便被挤出去好远。竟然一下就冲过了城门,但虽然过了城门,却只有楚则居还在她旁边,徐铮却不知道被挤到哪儿去了。 齐田个子小,左右看不见人,只见到别人的胸膛肩膀。只能边叫着“徐铮!”边奋力拉扯楚则居向人流少的方向移动。 可到处都是叫喊的声音,也不知道徐铮能不能听得见。 而齐田带着楚则居才挤了几步,便听到身后惨叫连连。城门竟然开始渐渐闭合。有许多人被门压住。 有一瞬间她似乎看到徐铮的脸在门旁边一闪而过。可她现在也回不了头,人群发疯了一下向外涌。她被人流一下就挤了出来,回头看,城门已经合了一半。还当徐铮出不来,却没料突然听到有人叫“阿芒!” 齐田顺着声音望过去,徐铮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却背对着她正奋力往回挤,对着门内不知道什么人大喊着“阿芒!别怕。我来帮你!” 她那么小个人,怎么与人流对抗,反到被越挤越远。却顽强得很,一直奋力向前挣扎。 齐田冲她叫了半天,她好容易才听见。茫然回头见到齐田站在人流外头,高兴得不得了,连忙往她过来。对她说“我刚遇到家将。他把我推出来的。” 这时候城门已关,墙上的守军已经冒了头,陈王的旗帜也正换上。 “快走。”两个人架着楚则居跟着逃难的人流跑。 徐铮架着楚则居一条胳膊,边喘气边对齐田说:“这条路过去是顺州。我大宁咽喉之地,驻守的是我叔父。到了那里就好了。那是去都城必经之处,说不定还能遇到你家里人。”走几步时不时摸摸腰上的荷包。很是紧张的样子 齐田问“陈王认得你吗?” 徐铮说:“见过一次。”不解问“怎么?” “那我们便不能再跟着难民走。”陈王知道她,一定会来追。不绕路,很快就会被追上了。 徐铮也回过味来,两个人立刻偏离正路往西去。 徐铮比齐田要大一点,但两个人相差无几,架着一个男人走得非常艰难。楚则居歪着身子,半截拖在地上,齐田走了一会儿,脚就好几个地方破了皮。一步步,跟走在刀尖上似的。 就是齐田这样的人,也十分难耐。徐铮竟没喊一声苦,脸走得红红白白,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汗,腿跟虚脱了似的,一步步发软,好几次差点跪下去。还连声对齐田说:“没事。” 齐田说“我们找个地方歇歇。”两个人找到隐蔽之处,放下了楚则居,徐铮一下便瘫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齐田倒在她旁边。两个人都已经脱力,也知道这样走下去是不行的。跟本不可能逃得掉。 徐铮躺在地上,缓过了气,说“刚才我差点出不来,有两个家将在我更后头,合力把我推出来的。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说着把腰上悬的荷包解下来。从里面掏了张写了字的纸,看了半天。脸色好不难看。 看完合上,贴身藏好,对齐田说:“家将与我们走散之后,遇到了原百川守军得了这封信,得要尽快送到我叔……”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马蹄阵阵。齐田连忙捂住她的嘴,两个人缩成一团屏住呼吸。 马蹄到了近处,竟然缓缓就停了。 徐铮瞪大眼睛,紧紧握住齐田的手。 很快两个人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除了这一条,还有别的路?” 立刻就有人回道:“只有两条。顺州环山,除了官道和这条路,再过不去的。她要是不走官道,就只能走这边。” 那声音就好像贴着两人的头皮那么近。 齐田连呼吸都不敢。 还好声音落下之后,马蹄声又渐渐远去了。 声音消失了好久,齐田都没有动作,跟受惊的野兽似的,静静地屏息侧耳。确定真的走了,才松了口气。 徐铮脸色铁青“这个声音我认得。这个人原是我叔父家将。” 那些人往前头去追不到,肯定会守。那她们两个要怎么过得去?到时候那些人再向回搜捕,一定跑不掉。 徐铮把一直挂在腰上的匕首解下来,茫然说:“如果被俘……与其受辱玷污家名……还不如……” 不如怎么样,不必说出口。 匕首鞘上嵌满宝石,齐田还以为是装饰,没想到□□寒光凛凛。听到徐铮的话,她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胸口像被什么压住,喘不过气来。 自己得死在这里? 齐田到不怕死,可她不能死。 她活着妈妈就还有希望,她死了,妈妈就什么也没了。她才要开始的未来,也烟消云散。 齐田坐起来,紧紧按住徐铮的胳膊说:“不会的。”声音又冷静又笃定,安抚她“我们还要把信送到顺州守军手里去呢。轻易死在这里,有谁示警呢?你叔父该怎么办?大宁该怎么办?”先稳住再说。 原本有些惊惶的徐铮,表情也渐渐镇静肃厉起来,把匕首收了,放在袖子里。“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如果可以,我带着信往顺州去。他认得你,可不认得我。”这时候天已经要黑了,自己来了这么长时间,不论怎么样现在必须找机会回去现代。 齐田站起身,徐铮立刻也跟着站起来“你一个人太危险。” “你帮我照看兄长。”齐田看看楚则居。 徐铮想想,自己确实去不了,立刻保证“我会守好他的你放心。”把荷包交给齐田。 齐田连忙脱“万一我弄丢了……” 徐铮想想,便把荷包收起来,这样东西是别人样手写的,关键时刻可做为物证。“我口叙给你听。” 到没有说雅文,用的是白话讲给齐田听。齐田默记了几遍,这时候楚则居似乎有些意识,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睛,目光漫无目地,最后落在齐田身上,到似乎有了点生气。竟然挣扎着噏了噏嘴唇。 齐田心中一喜,连忙上前,俯身抱住他大声叫了一句“大兄。你醒了?”立刻小声在他耳边说“他找到我们了。他要我证明。” 见楚则居示意,连忙把耳朵附在他嘴边。 楚则居声音如蚊,齐田根本听不太清楚,还想让他再说一遍,可一看楚则居已经又昏过去了。这一路他也没少受折腾,伤口又在沁血。 徐铮见齐田一脸郁结,劝慰她:“我会照看他的。等你到了顺州叔父就会找人来接我们,他的伤是外伤,军中大夫最难手。” 齐田点点头,走到门口,一时犹豫不决。现在她必须得先回去,但如今这样的境地,她拿不准自己要不要再回来。楚则居分明是难活下来了,自己又是四面楚歌。再回来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何况这个世界说不定只是个梦…… 可是,她想想荷包,看着自己面前的徐铮……万一呢……万一这个世界并不是梦 最后她还是对徐铮说:“万一……你就跑吧。”有事的话,她一个小姑娘,带着人怎么跑得动,这件事说到到底跟她并没有关系。 徐铮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脸一下子胀红,气道:“你有舍己赤诚之心,愿意代我送信,救一城百姓。难道我没有?!我既然答应了你,断不会弃之不顾!一定带他平安等你回来。就算遇事,必以命相护。” 齐田没有料到她是这个反应。一时到有些手足无措嚅嚅无言,耳根子都在发烫。人果然是不能有虚心事。 徐铮见她这样,到有些不好意思,表情缓和下来说:“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徐家儿女出言必达。跟你一样是不怕死的!其实我最不喜欢那些柔柔弱弱的小娘子,要是我们再相见,一定能结成至交好友。”但能不能活着再见,就未必了。 齐田退出去,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 她没见过这样的人。 这是不是妈妈口中的气节她不太清楚。大概还没有到那个程度,但不论是策马回来救自己,还是一路以来种种,徐铮的为人让她深受震撼。 她有私心,想过抛下徐铮走行不行。 但徐铮待她没有。 生死面前仍存大义。可能就是这种人做出来的事。 齐田握了握拳,立刻打起精神。 她先离开了藏身的地方。这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在走了一会儿之后,立刻找了个隐僻之处蜷曲着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睛,天花板上的吊灯明晃晃。那个年轻男人还坐在沙发上面,不知道多久没动,一直盯着她。见面前的人终于醒过来挑挑眉。 她再不醒,他就要动手了。 毕竟他见过许多装神弄鬼,可从没见一个人像这个女的这样,躺下就开始睡觉的。睡就睡,中间竟然还打呼噜,他到想看看,现在这个女的要怎么圆。 第9章 家世 齐田爬起来就住厨房跑,她饿。 饿得抓心挠肺。 烧水、煮面、下蛋。望着沸水她心里涌上一种无路可走的焦灼。 年轻男人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齐田才回过神,硬着头皮把楚则居说的那句话音译了一遍。大概是这么说的,但不成句,合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行不行我都只听清楚这些。”齐田把面捞出来哼哧哼哧吃面,腮帮子鼓鼓的。一副‘我不挣扎你看着办吧’的样子,说“我觉得是法语。但我不懂。” 她听她妈说过。有时候兴起,她妈也教她几句,好几个国家的话她妈都会说。不过那些外国话太拗口,她说不来,懂得词也不多。只是觉得从发音规则上面比较像法语。 年轻男人却表情一下严肃起来。 神神鬼鬼他不信,更不相信自己面前这个小姑娘睡个觉能有什么神通,可事实也摆在面前,她说的话,有几个地方发音有问题,但大体是对的。 而这句话,她不可能是从哪里偷听来的,只可能是楚则居自己告诉她。楚则居这个人,他还是了解的,即然她知道,那就不会有错了。 年轻男人拿起手机看了看,放下手机对齐田说:“其实,我还找了别的大师。” 从齐田‘睡着’他也没闲着。但是得回的反馈不尽如人意。 要说摆摆风水,那些‘大师’们还挺能来事,张嘴一套一套。 现在楚则居这个情况,让他们招魂,他们也挺能来事,张嘴还是一套一套。 可让他们拿出真凭实据………有好几个直接翻脸走人的。其它人也是吱吱唔唔借故推脱。 唯一一个做到的,竟然还是他面前这个小丫头。 一个穷乡僻壤来的小丫头,字都不认识几个,但能分辨出是哪种语言。可她的来历,在她睡着之后自己也查过,从她坐的什么时候的车,人从哪来的,在哪儿呆过多长时间,在公园睡那条凳,跟谁起过争执打过架,都查得一清二楚。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年轻男人不动声色。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她怎么做到的也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他只要结果:“楚先生有什么交待?”诸如什么时候才能醒,外头的事怎么办,总得有个方案。 齐田这一会儿,一大碗面就吃完了,放下筷子抬头,眼神特别宁静,没回答年轻男人的话,而是说“我妈是首都人,在国际中学读的书。叫赵多玲,被拐卖的时候二十一岁。” 这信息量。简单明了,就是要做交易。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年轻男人并不意外:“你想让我帮你把你妈救出来?” 齐田摇头“我要你帮我查我外公外婆现在的住址电话。现在就查。我没时间,楚则居也没时间”徐铮也没时间。 她的要求,对这些人来说,应该不难。她相信这一点对方还是肯办的。 果然年轻男人点点头。立刻拿起手机。但并没有打电话,而是发了个消息出去。 过了一会儿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看看,又给齐田看。 对面回复说半个小时之后给消息。 齐田继续说:“我还要一笔钱。现在就要。”这次有些心虚,但没有表现出来。 她这架势……年轻男人是个聪明人,深深看了她一眼。问“要多少钱?” 多少?齐田说“五百万。”她说出这个数字,自己都嘴软。 她看过一期旧报纸上的新闻,上面说中了彩票就有五百万。那时候她天天发梦,自己要是有五百万就好了。 齐田在心里是打定了主意,年轻男人就算是还一大半价,剩下来都绰绰有余。她不点头也不行。难道真放任徐铮不管。 再说,楚则居现在的处境,她也得考虑是不是落毛的凤凰,可能拿不出来这么多的钱? 年轻男人却点点头“好。” 好? 就是这样容易?五百万?有钱人到底有多有钱? 齐田心脏猛地狂跳好几下。突然想到小陈,不知道她在场的话,会不会还是赚自己要的少了。 “你要现金,还是转帐?”年轻男人问。 齐田拿了纸笔写下一串号码。刚才她做面的时候,就想清楚要怎么做了。只是没想到,真会全额拿到这么大笔钱。 齐田写下的这卡号,是当时镇上的邮政储蓄银行免费办卡的时候办的。不要钱,白给,好多人都办。小镇一共就几十米的一条街,热闹得跟什么似的。 她办了卡,拿回去给她妈看,她妈说在外头不需要带钱,有卡就能买东西。 这件事在当时的她听了,简直像天方夜谭。想不明白为什么有卡就能买东西,拿出来给人看看卡就成了吗?还是说外面的小卖部每家都有可以取钱的机器?现在想想真傻。 可当时,这张卡简直是外面世界给齐田带来的最直观强烈的冲击。以前她妈讲得再多,都很遥远,好像是另一个世界。这次却是真实存在,看得见摸得着。让她感觉到原来妈妈口中那个世界离自己并不远。 所以这卡上虽然一直没钱,但她还是一直把卡随身带着。仿佛它有什么神奇的力量。 在跑出来的那天,偏偏那张卡落在家里了。 一路上,好多次齐田都觉得自己走不下去,自己不可能做得到。可是想想它,想想它所代表的世界与生活,想想妈妈说的那些外头的事,就好像更有勇气。 出来以后她才知道,原来刷卡消费并不是多么神奇的事,商店也没有取出钱的机器,只是数值从一个卡号转到另一个卡号。多简单。当时的自己是多么无知。 后来联系上之后,她妈知道她宝贝那张卡,还特别托大勇让她放心,告诉她卡自己收得好好的,没被家里其它人糟践坏。 现在虽然这张卡不在身边,但卡号齐田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齐田报完了号,不过一会儿,年轻男人手机响了两声。他拿起来给齐田看。其中一条信息,确认是入帐500万无误。 另有一条信息,是两个人名和一些简单的个人资料。 一男一女。年纪有些大。还附有两张图片,拍得是电脑屏幕,上头是两个人的信息表格。 并带着一份存档文件。 是当年孩子丢了以后报警的问询笔录,赵多玲的一些情况,还附有一张年轻女孩的一寸登记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笑得非常灿烂。一看就是生活富足环境长大的孩子。 齐田能从这个女孩五官中看出她妈的影子。 但齐田并没有自己想像中和她妈长得那么像。 虽然两个人都是秀气的类型,可齐田的五官和年轻时的她妈差别还是很大的。 当年齐田的妈妈赵多玲是跟朋友一起出去玩失踪的。 赵多玲是典型的独生子女,齐田的外公是做生意的,现在虽然不行了,但当年赵多玲还在的时候,家里能算中产,父母逢迎女儿富养的原则,从没让唯一的女儿受半点委屈,吃的喝的用的,包括从小到大上的学校都一定是能力范围内最好的。赵多玲在学校交友广泛,警察找过不少同学谈话。 因为舍不得女儿,赵多玲当时没有出过国,大学学的是汉语言文学,英语成绩从分数看并不太好,看上去是不擅长母语以外的其它语言。 齐田有些走神。 年轻男人提醒齐田:“钱你可以登录银行确认。” “不用”他现在这个情况,不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齐田回过神“借你电话用一下。”她要往大勇那边打过去。 号码按完,电话里一直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这是常有的事。齐田原本也不抱多大希望。便请年轻男人帮忙自己发个短信。 短信里也并没有说什么其它的话,只是让大勇转告她妈,她在外面挺好的,那张卡上她存了一点钱。 然后齐田把老家的地址写下来,推到年轻男人面前:“如果我有什么事,请你把这个地址告诉我外公外婆。如果他们不想管,就告诉他们,我妈有五百万。”……有时候,做家长的反而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当年就死了。 年轻男人把那张纸条收起来。突地一笑说:“连后事都得交待,看来楚先生实在好运,这五百万花得值。”一开始他觉得齐田有没有可能虚长声势,但如果是为了加价钱作态,她就不会要一口价多少钱,现在看来,分明是背水一战。 他顿一顿对齐田认真说“你可想清楚值不值。”小小一个姑娘,才十多岁,要不要这么用命搏。 齐田双目炯炯有神“我不搏今天根本不会在这里。”从村里跑出来是那么容易的吗?她长到这个年纪,已经值钱了,家里那么多孩子,她爸不想留她。也不想把她嫁人。 附近人穷出的彩礼少。 像齐男这样的大姑娘,得卖一二万呢。那彩礼才几个钱?女孩子,终归是别人家的,反正都是给人当婆娘,卖与嫁,有什么差别? 齐田不甘心。 人活着,想活得轻松,能轻松得不得了。逆来顺受得过且过,当自己是个活死人就行了,不就一天三顿饭,吃喝拉撒睡吗,许多人都这么过了。 可要活得难,每一天每一步,都得不计结果往前奔。 齐田除了一身胆量,自恃一无所有。知道自己若是瞻前顾后,便真会一事无成。 再说还有徐铮在等。 她不是没有挣扎,万一跟这年轻人谈不成,事情怎么了结,还去不去?但说到底,已经到这步,做白眼狼弃之不顾,她干不出来。她妈没教她做这样的人。 齐田躺下去不一会儿就熟睡失去意识,眼珠儿在眼皮下对动得厉害。年轻男人注视她一会儿,低头看看手机上那些资料,手指顺着视线一行一行移下去,在一个名字上猛然停住。 第10章 人心 齐田睁开眼睛,眼前是深深的蒿草和朗朗星空。夜里虫鸣四起,远处还有发光的小虫四处乱飞。 她侧耳听听,确定没有人之后,便顺着来时路往回走。回到大路上才发现,虽然是夜里,可路上还是许多赶路的人。 时有人打着火把或提了灯笼。 这些人也不全是从百川出来的,还有附近别城的人,听说百川已陷落,便带着家人往顺州逃命。 齐田找人打听,这些逃难的除了去顺州还有去哪儿的。 有几个人告诉她,还有去平山的。 平山在也是走这条路,不过不进顺州,要往西去。 顺州城是在长门关。长门关门外全是山,像高墙似的把叛军挡在关门外头。顺州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去平山就不用进关,就在关门外头,不过位子十分偏远,比百川离顺州都还要远,往那边去虽然没办法到南方,但与叛军的方向相背。 避战祸要是不去顺州,除了平田之外,就再没有别处可以去的了。 齐田打听清楚,在路上站了好久。 她小小一个,站在路边上,发髻散乱,可穿的衣裳又是大好的,十分醒目。常有路过的人打量她。还有好心的阿婆问她“可是与家人走失?” 齐田觉得时机差不多,便立刻委屈地抽泣起来。 哭不出眼泪,便捂着脸。 虽然路上大多数人在逃难路上都怕横生事端,并不理会闲事,但还是有好几个人停下来。问齐田是哪里人,家里做什么的,又是怎么走丢的。 但这些她也说不大清楚,似乎智慧不足的样子。嚅嚅地哭着,茫然四顾。 阿婆可怜她“怕是吓着了。还是伤了哪里。竟记不得许多?”问她“你可愿意跟阿婆走?等到了顺州去官衙或者能找到亲人。”家里丢了孩子,总要去找的。 她固执摇头“不去顺州去平山。” 手放下来,眼睛被袖子蹭得红扑扑。皮肤越发白净。是个样貌出众的小娘子。 路边人便问她“你记得家是平山的?”可除了家里平山,竟然连家里姓名也记不清。只说了几个小名,阿弟的,阿姐的。再问他阿爹叫什么?她说阿爹就叫阿爹。问阿娘叫什么?她阿娘就是阿娘呀。再问家里做什么的,也答不出来。 得多问就只会哭。 还有路人调笑的:“小娘子与我去吧。”不过玩笑,并不动真格。 阿婆见是这样,便说“那你先与我一起走着,等到了岔路你往平山去便是。”要让她把齐田送到平山去也是不可能。不过尽一尽心。 可齐田磨磨蹭蹭就是不动。 阿婆觉得她小小年纪陡然遇事害怕也正常,耐住了性子去劝她“我并非恶人。媳妇儿子都在顺州,我是去寻他们的。”见她不肯,叹了口气也只好一步三回头走了。 齐田在这里折腾着,看热闹的来了又走,渐渐无人问津,再来的人不知道前事,知道前事的也走得差不多时,齐田也没有再哭,只是站在那里,有些惶惶然左右张望。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才有个瘦高的男人向她过来。 那人过来了,拉住她就走,嘴里说“我说你跑到哪里去了?”他先时就在那边看热闹,看热闹的人都走了他没走。又在那里踌躇了好久才上来的。拉着齐田虽然在笑,眼神还有些忐忑。 齐田老早就瞧见他了。 见他果然过来,还松了口气。这样乱事,总是会有浑水摸鱼的人。平常也未见得多坏,但这个时候却不一样。 此时她只一脸懵懂无知,边被他拉着走边问:“你是谁?”并不十分用力挣扎。还怕吓着他。哪还有时间再寻别人。 “我是你阿叔。”那男人一笑露出一排大黑牙“走了,你阿爹阿娘在前面等你呢。” 齐田一听阿爹阿娘,神色便好像放松许多“果真?” “自然是真的。我是你阿叔能骗你不成?你走丢了,我们都在找你呢。还好我找着你了。你阿娘眼睛都要哭坏了。”大黑牙信誓旦旦。 “那我们走快些。”齐田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也不知道楚则居和徐铮现在怎样,心急如焚。抓住大黑牙就大步走。 大黑牙差点笑出来。只在心里道:还当拐个孩子有多难,原来这样容易。果然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战祸一起,虽然自己的生计是没了,但走丢的孩子多也不失为一条财路。 心里计算起这细皮嫩肉的小娘子,到时候甩手卖了能得几钱,喜气洋洋,步子哪里肯不快。 一路上两个人就没歇脚。齐田还问个不休“你是我阿叔,为什么我穿绸你穿布?” 大黑牙被问住,答不出来,顾左右言其它。齐田便真个被转移了注意力,去听草丛里是不是有蝈蝈了。 不过有这一问,大黑牙自己心虚,怕路上闹起来别人不信,过一会儿,便哄着齐田把身上的好衣裳脱了。把自己包裹里的旧衣裳与她穿。 齐田身上但凡值钱的东西,都叫她给自己,哄她说“怕歹人来抢。等见到你阿爹阿娘便再还给你。”小娘子没见过世面,只想着阿爹阿娘哪会多问。 齐田果然也信重他。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换好了衣裳又说:“等到了平山,我认不得阿爹阿娘可怎么好?”好不难过“我记不得阿爹阿娘是什么模样。”要哭要哭的一个劲叫“阿叔,这可如何是好。” 大黑牙被她哭得不耐烦,还得耐着性子劝她“怕什么,你阿爹阿娘记得你。”被她一提醒,心里到开始琢磨,自己可不能带她去平山。万一被人找回去,他不是白送人回家吗。 哄她“你阿爹阿娘与你走散了,去顺州找你呢。我们得先去顺州。”齐田一听,果然也一脸信服。他到几分自得。 一路,齐田嘴就不停,把一道逃难的人阿叔阿婶叫得亲热。 这些人,大家脚程差不多的,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省不得相互问几句。不一会儿都知道,这漂亮的小娘子是跟阿叔去找阿爹阿娘的。大黑牙到起兴,竟还编了个全须全尾的故事,越说越起劲,恨不得吹嘘起自己家以前是显贵高门。还好休息的时间不长,齐田又一直打岔。 等走到天麻麻亮,便见到前头的人都被堵在路上。 几匹马在官道桥旁,许多穿了轻甲的军士拦在桥上。官道两边都是水。左右看不到尽头,想必这里是去顺州的必经之路。 先时逃难的人们还以为大祸临头,见这些军士并不伤人,只是一个个盘问,问完还放他们走才放下心来。 大黑牙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哪里不怕。即怕这些军士是丢了孩子来找人的,又怕自己被揭穿。但人已经走到这步,再回头看人家立刻就会把他逮回来,也只能硬着头皮。 偏齐田还闹起脾气,不肯再走,非让他顶高马。两个人吵吵闹闹,一个要顶的,一个不肯,让她乖巧,不然等见了她阿爹,叫请家法。 一直闹到那几个军士面前。 大黑牙急得吓唬她“再闹便叫军爷把你抓去吃。”她这才怕了。紧紧抓住‘阿叔’的袖子,依在他身后,只露半张脸偷偷摸摸看那些军士。 军士一个个也并不是多么凶恶的人,看上去都还年轻,不过满面风霜。轮到她和大黑牙时,军士见她畏缩便一把将她拽出来,让另一个军士瞧。 齐田陡然被抓,吓得又叫又踢,嘴里嚷着阿叔阿婶救命。仿佛人家真要吃她似的。 一道的几个妇人看不过眼,但也不敢跟军士强嘴,只和大黑牙一起安抚她几句,叫她好好给军爷看清楚,很快就行了。 她哪里肯,哭得脸都皱在一起,还咬了那军士一口。军士吃疼,立刻就松了她,反手给她一巴掌,她打得在地上摔了个跟头,转头就住大黑牙身边跑嘴里哭叫“阿叔别叫他们吃我!” 大黑牙见她被打,松了口气。下这种事,就不是丢孩子了,与自己无关,钱还是他的,连忙护住她。怕人不信,还拿出亲阿叔的作派来。 被叫来认人的那个军士,也拿不准。 他认得徐铮,化成灰也认得。可另一个小娘子就只方才在关家门口见过一小面。还没看太清楚。只记得她穿的衣裳,是什么模样,大概是多大岁数。 方才他见齐田,是觉得有点像。起码年龄身高是对的,可衣裳不一样,人似乎……差别也挺大。 之前策马而奔,一团火云似的,叫人看得心里发颤,一个小娘子,竟有这样的气势。连陈王都看住了。 可现在这个又胆小又脏又爱哭,再说还是跟亲戚一道的。 问询几句,大黑牙也答得清楚,说是带着孩子去顺州找阿爹阿娘去。 再问小的,小的一直哭,搂着她阿叔不放。嚎着“不要吃我不要打我”齐田背水一战拼了老命,鼻涕都出来了。 还有几个一道的男人们忍不住为齐田鸣不平“我们都不过是平头百姓,为战乱所迫,寻个安生之处。你们打仗,与我们什么相干。你们家里就没有孩子亲人?”无非是因为军士只有这么几个人,他们人多,便不再十分畏惧。 最后闹了一气,其它军士全看着认人的这个军士,等他下决断“是不是?” 齐田整颗心都揪在一起。 第11章 黑牙 闹了一气,其它军士全看着认人的那一个“是不是?” 认人的那个,看看那些逃难的。 那些人里头没有徐铮,连同年纪的都没有。再看看大黑牙,不过是普通人一个,他带着的是自己侄女儿,既然并不是独自上路的小娘子,真是跟亲人在一起的,便也就不是了。 见军士摇头放行,齐田连忙推着大黑牙走。 怯生生的小姑娘,仍怕真被吃了似的揪着她阿叔的衣角,落荒而逃。 走出了好远,齐田也不能安心。深恐背后会有追兵。细胳膊细腿迈得飞快。大黑牙跟着她走得直喘气,时不时叉腰站一会儿不肯再动。心里犯嘀咕,这小娘子怎个身体这样好。 齐田见他非要休息,也肯停下来等他。蹲在一边,那一张小脸凑过来一会儿就要问一句“好了没有。” 她长得好,又讨喜。 大黑牙心里松快,心想着,自己孤苦,要真有这么个亲侄女儿也到有点意思,冷暖有人上心,瞧着她也是个好孩子。就是有点傻。 后来又想,这侄女儿要是个侄儿就好了,儿郎好呀,儿郎顶事儿。 再想,这儿郎要是自己的儿子就更好了。可惜,自己没这福气。 之后便果真拿出当阿叔的气派,并不时刻紧着齐田不放。做出慈眉善目的样子,时不时还逗她几句。 一直到了天都要亮,看到地平线上巍巍黑色城墙,大黑牙脸色才又渐渐生硬起来。看着齐田在前面颠颠地跑,心里琢磨,要不然就当是自己的亲侄女儿,带在身边也是个依靠。 这样的小丫头片子,告诉她阿爹阿娘死了,顶多哭一气,哄哄就行了。有这么个侄女和多好呀。还可以教她给自己搭个手,孩子拐孩子才更容易呢。 琢磨自己有这一遭也算是入了行,这战乱之中还怕拐不到人吗?以后做得好了,就不做这缺德的事了。规规矩矩地成了人伢子,也算是有一片天地。到时候,再叫这侄女儿招个赘婿,生几个小娃娃儿,自己做老翁,合合美美。 但又一想,人啊,总有散场的时候。又不是自己的养不熟,到时候一场空,还不如现在该卖就卖。 左想右想就已经走到城门。 顺州不比百川。百川穷,又不是要塞。城墙不高,用的也只是土砖。 顺州咽喉之地,城墙百丈,黑色的大石料造就,城门厚重。门口守军穿着一色的银色胄甲,威风凛凛。一长队逃难的人都排在门外,等着过关进门。 大黑牙站在队伍里头,瞧着身边唇红齿白的小丫头,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越看越喜欢。 富贵人家的小娘子养得好,不像乡野里的小丫头,黑黄瘦。她眼睛可有神,看人那模样跟小狗崽仔似的湿润润讨人喜欢。 不知不觉等轮到两人,大黑牙还没开口,齐田便上前一步向守军道“徐家小娘子托我前来向徐大人求救。” 守军惊愕,旁边歇息着的年轻将领一听就蹦了起来,冲过来上下打量她急问“阿铮何在?可在百川?”看样子不过十几岁的模样,身姿英武,皮肤黝黑。 齐田连忙道:“不在百川。我与徐铮一齐出逃,因叛军有徐家旧将同行,徐铮不能脱围,被困于百川之外。” 少年将领一听,哪里还坐得住,立刻说:“我这就点人,与你一齐去救人!” 还是他旁边的文士稳重,立刻拦住他:“此事先须得上呈与大人知道。”又问齐田:“小娘子贵姓?”也有探究的意思。 齐田尽量不卑不亢“我是应城周氏之女。原是与舅母一同南上往都城去,路上走散流落到了百川,被徐铮所救。” 少年将领一听,眼睛就亮了,立刻要说话,文士咳了一声,他便讪讪又把嘴闭上。 文士点点头,对齐田说:“你父亲是周有容周大人,母亲是何人?家里行几?” “母亲是田氏女,行二。阿舅是个闲汉,没有官职。”她知道的也不多,其实是有些怕文士再往下问。 少年将领一听她说田中姿闲汉,便扭头侧向一边哧地笑一声,小声对她嘀咕:“给你阿舅知道,要你好看。” 齐田有些讪讪“不是我说的,是舅母说的。” 少年问:“阿铮现在如何?可有受伤?” “大约脚上起了泡。其它到没有什么。”那一路奔波,泡总是难免的“现在四面楚歌,躲在那里动弹不得。” “那快报给父亲知道。”少年说完,却又突然问:“你小时候我抱过你呢。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可胖了。” 文士无可奈何,只打断他的话,对他说:“就如小郎君所言,周四娘子往城里去见过大人,再做商量。” 少年立刻说:“那我带她去了” 文士拦他:“小郎君职责在身,不可擅离职守。” 那少年才不情不愿作罢。 齐田随文士进城,回头看他还站在原地冲这边笑,一口大白牙。文士对齐田没这么殷勤,客气归客气,疏离是难免。 从先前齐田开始说话,那边大黑牙就默默向后移想跑,但军士们众目睽睽,他哪里敢。现在人家进城,他怎么肯去,佯作没事偷摸摸往外退,还没退两步,便有军士上来拉他“还不快跟上你家小娘人去。” 大黑牙挤出个笑脸来,说“是是是。”想跑又不敢跑。胆颤心惊地跟在齐田身后。走几步,就要回头看一看。自觉走一路都走在断头路上,被人坑还不知道,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大嘴巴。 呸。都说相由心生,真是骗人的鬼话。这丫头乖乖巧巧的小模样,笑起来叫人心花怒放,哪像这么……坏的人。 心里即恨且苦。齐田一回头看他,便立刻挤出笑脸来。再谄媚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但有文士在,到不方便说话。脸上再狗腿不过,心里打着腹稿,这话要怎么说得漂亮好脱身。 想想,自己也没做什么坏事呀,这不还把她带过了关卡平安到了顺州吗?没自己掏心掏肺拿她当亲侄女儿,她也不能来呀。心就一松。 可想到自己骗她“你阿娘阿爹在等你呢”一门心思要把人卖了,心又一紧。 但自己还真心疼她,想做亲侄女儿待呢…… 就这样挣挣扎扎,心里两个小人,打得你死我活。 等回过神,已经进了官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齐田被安排在侧厅等着,文士一走,大黑牙麻利就跪下了,‘卟嗵’一声哭丧着脸嚎:“小姑奶奶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这拐卖人口,可是鲸面流放的重罪呀。我又是个残身,并不是真男人,身子骨不好,绝走不到边城就得死在路上。” 齐田原本也是看他并不像专业拐子,才敢用他一把,现在听他说这些到真愕然“残身?” “草民父母过世得早,为求口饭吃,没少吃苦头,后来攒了点钱便想着自阉入宫,也算能有机会做成一番事业。哪知道引荐的人收了钱便再不露面,我去不得宫里才不得不回乡谋生。乡里人都看不起我,不肯请我做事,这个月上,好不容易找个工,又哪知道开始打仗。”也是鬼迷心窍…… 别的小娘子听到这样的事,早就羞红了脸,齐田半点没反应,还问他“为何要自阉?进宫不就有专门行刑的人?”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 “那得吃苦头呀。不知道动刀的是学徒还是师父出手,药也不好。每年感染病症而死可不计数。自阉的是自己出钱请人,又有好药,养好了再请人引导荐,岂不妥当。”说到妥当,想想自己被人坑,有些嘴软。 腆着脸求情“我也不是坏人。从没害过人。这真是第一遭” 就是第一遭,竟这么倒霉!果然人是不能亏心。豁出来说:“小娘子恨我,打我一顿,打得半死也好,打断了我手脚也好,万不能交给官衙处治。”怎么也留条命。瘸了残了,活着就好。回想自己前半生,眼中噙出泪来,尴尬地扭头抹掉。 他自觉也不是没有上进过,不识字,人有些小机灵,可时运不济,如今人到了中年,生活还无以为继,昧着良心想混口饭吃,哪料良心是昧了,饭没吃到。沦落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 正说着,听到外头脚步声,大黑牙连忙爬起来蹿到齐田身后站好,惶惶垂头不敢抬眼。 齐田向来人望去,不知道他要问些什么,徐家那个小郎君好说话,徐大人浸淫官场的就不同。 自己能不能过关。说的话被不被取信,还未知。 若让她拿出徐铮的信物来,她可拿不出。不带是怕被查到露底。 第12章 治伤 来的是徐铮的叔父徐锦时。 官袍在身,脸色憔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见了齐田感叹一句“阿芒已经这么高。你舅母打顺州过,还来见我。说起你走失的事好不痛心。在城里四处招贴了画像。如今你安然无恙就好。”之后立刻便说起百川的事。此时哪有时间寒暄。 齐田也没空多想其它,百川发生的事知无不言,把自己看的听的,全如数讲给徐锦时知道,又把那信上写的一并转告给他。 百川是从内乱。有人说服了百川的治官大开城门迎进陈王。既然是从内而外,自然是早就有陈王的人。照消息来看,顺州也将步其后尘,到不是怕有陈王的人来策反徐锦时,而是怕有人受鼓动里应外合。以顺州兵力,只要城门失守,对抗陈王绝不可能。 徐锦时听完沉吟了好久,在窗前踱步不停。 文士也是眉头紧锁。思考良久才开口说“若是内乱,恐怕……”看样子是有怀疑的人“要是别人锁了再说。是他可就没办法……” 徐锦时叹了口气,深以为然。 “陈王怕夜长梦多,不会在百川耽搁太久,定然很快直逼顺州而来。”陈王拖不起,若是让顺州等到援兵,就功亏一溃。只有抢在之前过了关,长驱直入才有胜算。 徐锦时问“援军还有几日?” 文士算一算说:“最少也还有两日。” “陈王休整一夜,此时恐怕已经上路。”两个人神色凝重。要布防,要转移百姓商议得专心。 大黑牙见他们没注意这边,偷偷摸摸扯扯齐田衣角,齐田回头,他立刻猛使眼色。 齐田:? 大黑牙:! 齐田:?? 大黑牙有点着急。要不说再机灵还是孩子呢。想得不如大人周全。 齐田不再理会,他还拉,没妨徐锦时回头瞧见,问:“你有什么话说?” 那眼神扫过来,大黑牙膝盖一颤好险就跪下,暗讨果然是官威逼人,躬身垂首不敢抬眼看,硬着头皮说:“家里盼着小娘子呢,既然信已经送到,小娘子也该南上往都城去了。”他跟齐田两个从百川外头到顺州才走了一夜,陈王队伍过来能要多久?这时候不走前途莫测。 万一顺州攻破…… 这里可跟百川不一样,百川是没打起来,再加上陈王有称帝之心,不愿无故残杀百姓,才会有逃命的机会。可顺州到时候刀剑无眼炮石齐飞,他跟齐田一残一小能讨什么好。 徐锦时点头“顺州非平安之地。”便令人备马。这样的关头,车子使终不如马跑得快,等走得远了,再雇车也使得。 大黑牙脸上的笑还没展开,就听到齐田问“那徐铮……”楚则居现在还动不了。 文士说:“若是脚程快,到还能在遇到陈王兵马之前找到人,但未必一定能回得来……再者城内兵力吃紧,匀不出多少人手。”真有战事,内忧外患,能相信的兵力不多,城墙上一个人恨不能当两个人用。 徐锦时沉吟片刻说“派一人前去便可。能不能活下来也是她的命。我徐家儿女,岂能畏死。” 不说齐田,就是文士也是一惊“那……”可想想,这种情况一个人和两个人还真没多大差别。人多了目标反而大。 齐田见是这样的情况,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徐锦时既然见过李氏,自然知道那边就只丢了一个孩子,跟他说楚则居是自己兄长不现实。 再者徐锦时连亲侄女儿都只派一个人去救,楚则居一没来历二有重伤在身,齐田没法开口。 即要有了打算,徐锦时立刻便叫人安排下去,给了齐田一个包裹两匹马,让人送她出城,随后便走了,他还得挑得力的人往百川齐田说的地方找寻徐铮。 被派来送齐田的是个壮实的中年人,看上去做军士有些年头,很是沉稳。帮两个人挑马也十分尽心,边挑还边说“这个时候就得挑跑得快的。后继无力到也不要紧。也不须得它跑千里路,只要到了下个城镇,你们再换别的马就行了。”嘱咐大黑牙“到时候,还是紧着速度快的买。等走得更远一点,再换轻车不迟。现在不是心疼钱财的时候。” 大黑牙手里提着包裹,掂一掂便知道里面钱不少。买马买车,尽都够用的。对着那军士连声称是。内里还真没对这笔钱再起歪心。齐田没有揭穿他,他也不能翻脸不认人。他觉得虽然自己不是多大的好人,也没坏到那个没脸没皮的地步,还是有些良心的。 齐田牵马出来之前,问起军中大夫,军士也并没多想,她即是徐锦时的贵客他自然不会怠慢,立刻就带她去见。齐田问询清楚刀伤发热的病症,得了好些药材。全塞在包裹里头。 拿好了药,又问过了种种事项。 终于完了,两个人从营地里出来,大黑牙麻溜把包裹住齐田身上绑。虽然一起逃命,但生怕她误会自己有多坏,怕她怀疑自己要图她的钱,嘱咐她“兵荒马乱,这钱可万万不能露白。”买卖不成情谊在。自己有匹马都是赚了。 帮齐田绑紧了包裹,两个人便住外去。大黑牙边走边琢磨着,自己是得想想别的营生。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混口饭吃,想到这一夜的功夫真是大起大落,几分唏嘘。 走着走着便发现不对。往都城去该是从南门走,齐田却问那个军士北门怎么去。 难不成还要去告别?大黑牙着急,想着这时候就该紧着时候逃命去了,还瞎客套个什么劲。但有军士在,身份受制不敢随便开口。 齐田带着大黑牙跟着军士回到了北门,远远就看见徐锦时正在与一个男人说话。那男人穿着寻常人穿的衣裳,是普通人的打扮,但站的姿势非常英挺,牵着马,听着徐锦时的话,频频点头含首。 齐田停下来,从包裹里扣出一块碎银,丢给黑着脸的大黑牙:“以后正正经经找个活计,别再受人骗了。也别害人。再被人遇见不会有这么好运。”她穷过,知道走投无路是什么感觉。人总得有一次机会。 大黑牙接了钱,一时没能明白得过来“啊?”但齐田已经转身往徐锦时那边去了。 这是怎么弄?难不成她要回去救人? 她一个小娘子,回去能有什么用?这不是胡闹吗?! “嘿?!”大黑牙牵着马,紧紧攥着那锭钱望着城门口。就见到齐田过去对徐锦时说了几句,就跟那个男人一起牵马出城去了。 那两个人走出城门,背后的铁木大门就开始缓缓落下。大黑牙牵着马向那边小跑了几步,眼见着人影消失在门后头,徐锦时也被人簇拥着急匆匆走,对着徐锦时的背影往地上狠狠唾了一口痰,骂“不是自己的娃儿不心疼。” 齐田跟着张姓军士出了门,花了好一会儿才爬到马背上。请军士拿绳子把自己往鞍上绑紧。她骑不好,万一掉下来耽搁时候。也跟军士说好了,万一自己走得慢,也不用等她。军士是要带着徐铮回顺州的,没时间浪费在别处。 绑好齐田之后,军士上马,一溜烟就跑了,齐田那马在原地兜兜转转好半天,她学军士的样子驾了好一会儿,马都没动,最后一狠心,手里的小皮鞭用力那么抽了一下,马才终于动起来。撒脚丫子就往前头跑,还好她绑得紧,不然马跑了,她铁定还在原地上坐着。 好不容易跑了一段,齐田坐不稳不小心扯了僵绳,马儿竟然一转头又往回跑。等她弄清楚到底是怎么控制方向,早就出了一身的汗。 但虽然骑得难看,马总算是跑起来了。 这次她到没敢再走大路。按那个军士说的借小道走。小道崎岖,陈王兵马只能从大路来,往这边走迎头撞上的可能性小。 她在心里也是打好了腹稿,万一遇到陈王关卡自己要怎么应对。但一路过去竟然都太太平平。逃难人的大部队已经过去了,偶尔路上只能遇到一两个。之后离百川越来越近,到是遇见几匹无主的马在路边上。 看标识,该是陈王那边的,但没有看到人。想必是比她先到的军士将那些人处置掉了。 徐锦时让那个军士单枪匹马来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齐田按着记忆中的地方往处找,还以为自己到的时候徐铮肯定已经走了,没料到牵马进了隐蔽之处发现,徐铮竟然还在,正在跟那军士争执。 她非把楚则居带上不可。 军士不肯。他本来就是一匹马来的,带上徐铮还行,再带一个昏迷的伤员完全不可能走得掉。再说,就算是再多一个人一匹马,楚则居也走不掉。 楚则居这伤都裂了,跟本不能再移动。强行带走人没到地方命恐怕就没了。 眼看见日头就要当头,军士越发急躁。听到马声人声,立刻便拔出刀来,之前还怒火冲天的徐铮也立刻拿出匕首,见到进来的是齐田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齐田越过军士往徐铮去,还瞧见他刀上还有凝固的血渍。 徐铮见到她到还先恼火起来“你回来做甚么?”现在又多一个人,目标更大。 齐田见了徐铮也不多言,只对徐争说:“你快走,再不走谁也别想走。” 徐铮在这里呆了一夜,嘴皮都枯了,头上沾着好些碎草,又因为担惊受怕分外狼狈,问:“那你怎么办?” “我有法子。” 军士感激地看了齐田一眼。他心里不是不担心,万一齐田临阵改口,强行要求带她和那个男人一起走,以徐铮的性格还真不可能弃之不顾。 徐铮并非婆婆妈妈的人物,见齐田这么说,心里明白她说得对,可道理虽然明白,感情上却不行。她还要说话,军士却已经不能再等,趁她不备从背后一把将她掳起来,便住外走。若是徐家的家将,这样的事决做不出来。 可他是军士,徐锦时让他把人带回去,他就必须带回去。 徐铮吓得尖叫一声,就被夹出隐蔽之处带上了马。她奋力挣扎着但怕周围有人被引导来不敢再叫,只能眼睁睁盯着齐田。 齐田并不害怕,对她笑一笑还挥了挥手。 徐铮眼眶一红,说“你以后找我来顽儿。” “好。等我去了你可要好生招待我。” 这便是作别了。 却不知道还能不能相见。 徐铮抹了一把眼睛,对她咧嘴笑“好。” 齐田目送着他们住来时路回去。等他们走了,将被踩踏的草丛扶扶,稍做遮掩。又把马系到不太远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弄完了,再检查有没有错漏之后,立刻便回头去看楚则居。 楚则居脸青白的。她用力拍了他脸颊好几下,他似乎是有些意识,眼睛睁了睁,不过很快又合上了。 齐田把身上的东西都解下来。除了小包裹之外,还有在城门向徐锦时借的一把小刀,一壶烈酒。 做好了准备,她深呼吸好几下,才有勇气将楚则居的伤口解开。好在之前腐坏的地方大夫都已经清过一遍,感染得不是那么严重,到不用她挖什么肉。便按大夫说的,先用烈酒冲一冲,再把军中大夫给的外伤药粉在伤口上糊上一层,结结实实地重新包扎起来。包得虽然难看,但好在实用。 最麻烦的是那些药。大夫说了,这药如果不能熬煮,嚼烂了吃也行。楚则居连伤口上被洒了烈酒都没醒,怎么可能嚼。 齐田拿了药出来,瞧瞧楚则居,瞧瞧药,硬着头皮放嘴里嚼吧嚼吧,但嚼烂了实在做不出嘴对嘴喂的动作,便把他嘴捏开了,远远地往里吐。 准头不好,吐了一脸。 楚则居被折腾得迷迷糊糊醒来,眼睛刚要睁开就被迎面而来一口唾沫糊上。 齐田怕药浪费了,吐到脸上的那些,也还是拈个草叶子全刮到他嘴里。 好不容易弄完,立刻嫌弃地把叶子丢了擦干净手,回头就发现楚则居醒了! 第13章 打算 军中大夫的药不是盖的,楚则居好多了,虽然还是有气无力,但醒过来也没再晕过去。虚弱地微微睁着眼。 齐田连忙从包裹里翻出干粮,想让他就着水吃一点。 照她老家的习惯,人是铁饭是钢,越是身体虚弱的时候,越得把肚子吃饱。 不过见饼硬,问楚则居“你咬得动吗?” 楚则居不知道咕噜了一句什么,声音那么小,齐田也听不清楚,还想说你要咬不动我帮你掰碎点。哪知道她手才刚把饼拿起来到胸前,楚则居立刻费老大的力气猛点了两次头,见她把饼放下才松了口气。闭上眼睛缓了好半天,脸都白了。 缓过来齐田试着喂他一块。 这一块楚则居吃了总有小半个钟头,吃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吃完额头上全是汗。硬没让她帮忙。 楚先生真是个要强的人。齐田默默咬着饼喂水给他喝。心想,不知道有钱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意志刚强。也怪道别人有钱。她意志也这么刚强的话,是不是也有可能这么有钱?想想,未来还是充满了希望。 一块饼落了肚,楚则居脸色也渐渐好起来。大概是药开始起效果了,精神也好了不少,眼皮子不再耷拉下垂,能睁大眼睛看人。 齐田蹲在旁边,小声给他讲现代那边的情况。边讲着,还边时不时停下来,听听外头的动静。这会儿陈王的兵马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这条小路有没有人过来。 楚则居瞧着她的侧颜,听完了,用沙哑的声音说:“我还当你不会再来。” 于他而言,齐田对自己也算仁至义尽。 就这么点身量背着他往关家去,屋檐下头小小的身体尽力挡住瑟瑟风雨的样子,实在叫他这样的人都略感心酸。 当时他听着那心跳,竟觉得莫明踏实,感觉什么坏事都不会发生,就算发生了,有这个小丫头片子在自己也不会有事,一点也不怕。 无稽吧?那么丁点小丫头,能作什么用。 可偏当时就这么想了。 看着她为自己奔波挣扎,那种感觉怎么说……让人心里特别满。有女人为自己千里走单骑。他一辈子也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故事。 一个女的!愿意为他千里走单骑! 他! 堂堂楚先生需要一个女的为自己出生入死 需要她背着自己走 楚则居小时候吃苦那是真吃苦,后来进了楚家享福也是真享福。再差的,再好的,什么没见过?自以为也算尝遍人间百态。但从没见过现实中有一个女的为了一个男的挺而走险到这个地步,也从来并不太看得起男欢女爱这一套。说白了,你情我愿的利益交换而已。 现在心里,竟有些触动。他何得何能?虽然没行什么大恶,但也不能算是什么好人。 那一向生硬的心肝,也软了软。“你受累了。”这大约是他对一个异姓说得最真心的一句话。 齐田闻言对他笑,说“应该的,我拿了你五百万呢。” 楚则居接下来的话一下就被堵在喉咙口,好险没呛住。最后硬生生忍了下来。 齐田还怕他是嫌贵,她到先有点心虚,五百万,那么多呢。脸上还是万分镇定“你的钱我不会白收。事情我都会办好的。等平安了,你要传什么话只管使唤我。那边也还在等着你的信。”一副自己绝对服务周到的样子。 楚则居人生头一次澎湃激荡起来的情感,被一盆冷水浇息,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 齐田也没精力多说。她一路过来,算是被马颠过来的,绑的地方皮全磨破了。一碰就疼。只能叉着腿坐。又怕突然会有陈王的人出现,手里一直拿着匕首没放下。眼睛虽然也闭上养神,但耳朵一点也不松懈,一直听着外头的动静。 稍有些风吹草动,立刻睁开眼睛,跟受惊的小鹿似的警觉。 到了下午的时候,终于外头来了大动静。 轰轰马蹄四起。由远而近。时不时还有高声吆喝。 听着越来越近,齐田全身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说实话,要是这么一大队人的情况下,她和楚则居被发现了,还真跑不掉。 她也只能自我安慰,她不是徐铮,对方甚至可能根本并不知道她是谁,所以根本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就算抓到也许会把她当成一般逃难的百姓也说不定。 整个队伍呼啸而过,齐田才松了口气。回头看看楚则居表情不比她轻松。 等完全听不到马蹄声,齐田立刻出去查看了一番。 小路上泥巴被踩得稀烂,旁边的草也被踏平了不少。过去的人马从通过这一片用的时间来算,可真不少。 看来顺州有一场恶战。 顺州会怎样,徐铮又会怎么样?齐田不敢去想。 重新布置一下周围,回到躲藏的地方,楚则居已经睡着了。虽然用了药好些,但他到底还是太虚弱。 晚上两个人仍然是吃饼。毕竟怕引来游兵,所以不敢生火。 夜里气温低,露水重,齐田依偎在楚则居身边,盯着夜幕下的树林子出神。她一刻也不敢回去现代,怕自己一走这里会有什么变故。只能硬撑着。好在似乎这种穿越的本事也并不是强制性的。 但因为实在太累,都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等有知觉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她有那么一瞬间,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儿,睁开眼睛盯着脸旁边的野草好一会儿,回过神猛一转头,就撞在楚则居的下巴上。这下睡意才完全褪去,人也立刻清醒过来。 楚则居也迷迷糊糊醒了,懵懵懂懂问“什么东西打我” 齐田摸摸他的额头,还是有点烫手。麻利地住他嘴里灌水塞吃的,就开始换药。 伤口比前一天又好了不少,但毕竟太重,受不得力。只要楚则居不动,再躺上几天应该就会慢慢好了。 可关键是,这里不能再躺下去。 第一,没吃的。第二,药也不够多。那些药,救急可以,不足够支撑到楚则居痊愈。 再说,这里虽然隐蔽,可不保暖。晚上太冷了。半夜齐田搂着楚则居,觉得自己搂了块石头。 可现在顺州是什么情况不知道,也不能贸然回顺州去。齐田琢磨了一会儿,立刻便跑到外头开始扯枯藤掰树枝。 拿粗树枝架了个四四方方的框,藤条在中间编了个网,再住网上头铺些半个高的大叶子,一边拿长藤系着。 弄好了齐田扯着长藤拖着走了走,感觉应该够结实,打算到时候让马来拉,自己骑着马慢慢走,应该能行得通。 计划好,便小心翼翼把楚则居往上头移。 她想得清楚,不论怎么样,陈王一定都不会这么快溃败。百川和顺州之间近一段时间是不得太平的。于其冒着烽火穿越火线,不如索性就住平山去。到了那边有落脚的地方,过一段时间再做别的打算。 但系好了藤绳,去牵马的时候才发现,昨天夜里不怎么知道的,马竟跑了。 齐田只得把藤绳套在自己身上。 楚则居一听要往顺州方向去,到有些感慨。这钱,她有命赚,也得有命花。他自问,就算是自己落到这样的境地,也一定没有这么干脆利落就做决定,一无反顾迎险而上。 忍不住问:“你就这么爱钱?”爱钱的他不是没见过,他也爱钱,但他自恃没有一个人是爱钱爱到连命也不要的。 齐田觉得他问了一个世界上最愚蠢的问题。钱不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吗? 没有进村暗访的那个年轻记者偷偷给的一百多块钱,她跟本不可能实施计划站在这里。 这世界,做什么事不得有钱呢? 有钱才能坐车,有钱才有饭吃,有钱才能读书,有钱才能开始新的生活,有了钱才能用这些钱聊以回报妈妈,救她补偿她,让她生活得好些。有了钱,才能孝敬外公外婆。有了钱才能代爸爸向家人赎罪。自己有钱有本事,才能让妈妈在遭遇到这一切之后,略感欣慰,想起自己这个女儿,觉得自豪。而不是从血脉上继承来的厌恶与蔑视。 所以,钱有什么不好? 冒风险而已,人都是靠着本事与长处赚钱,她也是,她的唯一长处就是胆子壮。 “恩。”齐田点头说“我爱钱爱得要死。”吸了口气,把藤条背上,奋力拖着向前走。 小路难行,实在走不动了,就对楚则居:“你快激励我。” “激励?”还得他在旁边鼓掌吗?花了五百万,还要给她鼓掌。 齐田喘着气说“我走不动了,你帮我展望一下未来,鼓鼓劲。” 楚则居展不出来。她有什么未来?大字不识一斗。未来?做个家政小阿姨?有什么好展望的。 这样的现实他都觉得讲出来太残酷了。如果齐田有什么想法,其实他能帮帮一点也行。现在两个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有什么打算?” 其实就他来看,齐田不是有五百万吗? 钱不多,如果说未来的生活,她找个人流大的地方开个小超市足够了。做个私营小业主,是他能替齐田想到最好的未来。再者,以他的认知,在她这个处境的正常人都会这么想。 齐田用力往前奔,喘着气说却说“我就是想上大学。” 楚则居笑了一声。 齐田立刻明白他是个什么态度。她也问过之前那个年轻男人,那人也没答她的话。因为他们都觉得这件事天方夜谈。她想得美。 现在大学生少吗? 海了去。 可每个人都觉得,她不能行。觉得她有这个念头都很可笑。十□□的大姑娘了,字不认识,想上大学。不实际。十□□还在发梦。 不过楚则居这种人不会直说。 齐田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拖着沉得要死的架子一步步向前走。 她不是没想过说出来会被笑话。 但她巴望对方或许能有什么可行的建议,给她指条可走的明路。她不懂这些,信息的来源也有限,只要有一点希望她就愿意冒着被笑的风险向人开口问一问。 所以她更想读书。似乎只有住高处走,你说出来的话才会被更认真的对待。光凭这一点,她都想走得高一点,再高一点。 第14章 准备 齐田拖着楚则居一路绕着走,直奔平山的方向去。 路上虽然也遇到一两个游兵,但她和楚则居行容邋遢,又是一个小一个残,与逃难的人没有差别,并不惹眼。甚至有几个军士匆匆路过两个人身边,脚都没停。 走得累了实在是走不动了,她就地坐下,休息一会儿。 等两个人终于看到地平线上的屋舍,已经是二天后了。还只是个民居而已。屋子外头栓着两只羊,围栏里有几只鸡。不过大门紧闭。 听到敲门的声音,有个妇人把门开了一条缝。 齐田鞋子早就磨坏了,脚上用厚树叶子包着。肩膀上全是血印子。手掌也是一排排水泡。身后还拖着一个人。 “我们逃难出来的。能不能借个地方歇一夜?” 那妇人身前抱个娃娃,紧张地上下打量她。 齐田怕她不愿意,掏出几个钱从门缝里塞给她“我兄长受了伤,动不了。我们就只想歇歇脚。缓缓再上路。” 妇人听她这么说,才将信将疑把门开得大些,接了钱瞧瞧楚则居,见他果然是病人的样子,但看神色也不像快死,才让两个人进门。 不过妇人家一共也就三间房,一间主屋,一间厨房,还有一间里头有炕,但许久没住人,屋子里堆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齐田向她借了被褥,又给她二三十个钱让她弄点吃的和热水。这里的物价她不知道,估摸着这样算不错。 妇人拿了钱果然手脚快得多,烧了热水让两个人洗漱,弄了热腾腾几个菜,还炖了只鸡。做完这些,就回主屋关门闭户再不过来,连鸡和羊都抱到屋里去了。 两人稍微弄弄干净,便埋头苦吃。 齐田边吃边问楚则居有什么话要带。等楚则居交待完立马上炕倒头就睡。她已经过来太久了。 - 年轻男人看着床上的齐田缓缓醒过来松了口气。见她迷迷瞪瞪要动,立刻按住她的手。齐田这才发现自己手背上挂着点滴。再看看周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房间了。 这房间明显要装修得更加精致一点。家具什么的也很齐全,床边上还有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听到房间的动静,立刻便有个白大褂大步进来。 年轻男人示意齐田先不要说话。自己退到一步让医生检查。 医生检查完问“有哪里不舒服?” 齐田回答时才发现自己喉咙沙哑“饿。”胃里跟火烧似的疼。 医生笑了“你也该饿。你什么时候第一次发病?” 齐田反应过来说:“从小就这样。动不动就晕过去。查不出原因来。” 医生收起手里的听诊器认真道:“我建议你们还是做个全身检查。你别看只是睡着不能醒,这种情况其实很危险的。也怕身体有其它的问题。你今天要再不醒,我都要建议入院了。”站起身叫护士进来撤身上的医疗器械。 年轻男人避出去,等都撤完了再进来,就见齐田坐在床上脸涨得通红,扭头谁也不看。 医生还觉得好笑“你是病人。我是医生。”嘱咐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要注意点什么就退出去了。年轻男人跟着出去,过了一会儿才进来,带了吃的。 齐田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但只能吃粥,还不能吃多。边吃边把楚则居的话复述给年轻男人听。 年轻男人听完发了好几个消息,又打了几个电话。之后不断地有信息和电话进来。多数的时候他说普通话,有时候会说方言,极少数讲外语。方言和外语齐田都听不懂。 齐田把东西都吃完了,见他无暇顾及自己,就试着下床走动走动。 一下床她才觉得手脚都很陌生,就好像穿错了衣服似的不自在。这种感觉让她寒毛倒竖,还好过一会儿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不过想到自己被移了地方都没有知觉,暗暗心惊。 但还好,虽然睡得久点,她从小身体底子好,耐操。这几天又有营养液挂着,再加上现在胃也暖了,很快就缓过来了。走动了一会儿,就是人感觉有点弱,没以前那么扎实,脚下有点飘。 年轻男人挂上最后一个电话,走到齐田面前,正要开口齐田却先开口了。“如果你想强制我做任何违背我意愿的事,那我不知道楚先生会怎么样。”律政剧她看过。这种范围内的表达还是能做到的。 她这么说是怕,万一对方不给自己离开,控制她长期跟楚则居联系怎么办。她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年轻男人看齐田的眼神就比较有深意“齐小姐多虑了。我只是在想,齐小姐还是呆在我这儿比较安全。并没有别的意思。” 自己多没多虑齐田不知道,她只知道什么事都做最坏的打算。关键时刻想得多总比想得少好。“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不过丑话总要先说在前面。” 年轻男人笑一笑。他也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小姑娘胆子大一点,但孤立无援,吓一吓也能用得得心应手。既然齐田这么硬,便换了个方向。拿张名片递到齐田面前。“我姓张。张多知。” 齐田扫了一眼,上头大部份字都认识。看头衔他有个公司或者职位很高,不过做哪方面的业务上头没写。 “楚先生从来未雨绸缪,但这次事出突然,还好有齐小姐,现在已经重回正轨。楚先生也已经转到国外知名脑科。这都要感谢齐小姐的帮忙。”张多知从旁边抽屉拿了一个信封。推到齐田面前“齐小姐受累了。”一睡就是二三天,他还当她醒不过来了,不是各种故事里说吗,去地府里找人说话结果回不来的大把呀。没想到她还能回来。 齐田不客气。拿过钱还数了数。 张多知说:“钱不多,只是替齐小姐压压惊。” 齐田数完问“现在还有人找楚先生吗?” 张多知摇头。这几天他虽然在这里,也没闲着。今天这些安排下去,该平的都平了。楚则居就更不需要忌惮什么。 齐田也不问为什么,反正不关她的事。数清楚钱,把之前他给那个信封放一起,用茶几上的塑料袋一装站起来说“那我走了。”卡不在她身边,但两袋子合起来有两万块钱。足够她安顿下来打算之后的事。 张多知没想到她这么干脆,连忙拦住她。 齐田警觉地看着他。 张多知一笑举起双手“相识一场,我就是关心关心,齐小姐现在有什么打算?”现在他的态度已经随意得多了,表情也不再像之前那么严肃。这样一来,人也似乎没那么老成持重,有了年轻人的活泛。脸上笑吟吟,看上去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齐田现在最要紧是没住的地方。 之前那个地方齐田是不想回去了,现在她也不是那公司的员工。 住酒店说实话她不舍得,她远远站在某个酒店门口看过里头的价牌。一天四百多。贵。她觉得自己还没有钱到能这么造的地步。 小旅社价钱到是可以考虑,可不安全。现在她不再是睡公园的流浪‘汉’了,身上有点钱,又孤身一个人。 “其实,我朋友有个房子正在找房客。位子好,不贵。主要是图有人帮她看房,不是想挣那点钱。齐小姐要是想租房也省得她再挂中介。讲实话,找中介租房不是那么简单,中间的弯弯道道多着。你一个小姑娘举目无亲,人家不坑你坑谁?”举目无情,外加没什么文化,怕她合同看不懂呀。现在抠合同条款挣钱的多。 齐田犹豫了一下就点头了。 她也知道什么事都不容易,在公园里头睡的时候,没少听别人谈闲白,谁谁谁因为什么被中介坑。回头想想,这事要是落在她头上,她能无惊无险不吃亏吗?也不能。 要说买房呢,也不是一两天的事。第一,钱不在身边,第二,买什么地段,什么格局,价格合不合格。都得慢慢看。其实,买还是不买也还没定。 现在张多知要帮个忙,自己没必要硬是不肯承情。何况现在她也要得急。 话说回来,只要楚则居不醒,张多知这边也不可能不天马行空任她游。总还是得在她跟前晃晃。她非要自己找租也没什么意义,现在这样大家都好,你知道我的动向,我也能得些便利。 照张多知的本意,齐田现在的情况休息几天最好。齐田现在身体好不好,事关楚则居还能不能联系得上。他当然希望齐田好。但齐田既然不想在这边呆,他又拿齐田没办法,也就只能从善入流。让齐田再吃碗粥就拿车跟她出门看房去。 房子地段确实好,离地铁口近,周围生活设施齐备。小区里绿化做得好。 房东是个女人,二十七八岁,姓柳。听张多知说她叫柳小意。打扮得非常时尚。虽然齐田对时尚了解得不多,但对方衣着简单又不失气度,让她多看了好几眼。人家怎么穿的,走路说话什么样子。跟她差别很大。 她过来见了见齐田就点头答应了。干干净净一小姑娘,不是乱七八糟的人。再说,旁边还有张多知。 交换电话的时候齐田说自己没手机,柳小意除了瞟了张多知一眼也没特别大的反应——张多知一手插口袋站在一边没吱声。另一只手里拿着碗银耳汤——齐田现在少吃多餐,这是路上买的。他没想拿,但齐田这个人……你说她聪明,她有时候没别人那种眼力劲。要是别人敢使他,让他替自己拿东西吗? 可齐田把东西递到他面前,说,你给我拿一下。特别自然。不觉得自己跟他有阶级之分。 他总不能说,你算什么东西我给你拿?没手有嘴,衔着呀。 话他说得出来。但对着齐田说不大出来。除关系不能那么僵之外,齐田那样子,表情虽然少但看着太乖巧。明知道她性格是怎么样的,但外表太有欺骗性,他要在人面前这么说,显得他欺负人家小姑娘。跌份。 齐田对柳小意说“那柳小姐给我留个电话。我马上买了手机就发给你我的号。”想想自己没笔,往张多知问“张先生有笔吗?” 张多知拿手机出来说“她号我有。” 柳小意笑笑说“对,你问张总就行了。” 两个人象征性地签了个合同,告诉她水费电费帐户,每个月物业费哪里交。张多知在旁边全记下来。 齐田拿帐号跟柳小意对了两遍,无误后向柳小意确认“是不是往里面存钱就行了?” 柳小意笑。感觉这小姑娘跟化石里蹦出来似的“对。你每个月自己查一下,看着交。支付宝就能查。”交待完这些就走了。 齐田察觉自己问的问题显得很没常识,就没有再继续问。不知道的她能自己查。 齐田手里两万多块钱,房租照规矩压三付一。就没剩下多少。去看手机的时候齐田就有点虚,紧着便宜的看。 她觉得那四百多块钱的就挺好的,屏幕小点,但键盘大。 她正看着,张多知让导购拿了个六千多的给她“前面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不要介意。” 话这么说出来,礼就不能不收。再说,张多知之前确实对她也挺不客气。后继还有让她帮忙的地方,他也想打好这个关系。 开□□办卡,全□□完最后拿到手里,齐田终于也是有手机的人了。 买完再去超市商场逛一圈。生活用品,换洗的衣服,除了自己的她还买了些中年人穿的。被单枕套,吃的喝的。还买个包。 登山包。从登山包之后买的东西越来越诡异。 手电筒。还有绳子。雨衣。抓地好的鞋子。每样买两件。还不是一样的码。 买完问张多知“附近有没有卖刀的。小一点趁手的看着又吓人的。” 张多知“?”这姑娘是要去驴行啊? 齐田想过了,张多知要说没有,那她就地买菜刀也行。 第15章 回家 东西都买齐了,齐田问张多知“我要回趟老家,张先生能不能帮忙?” 张多知笑。 齐田这一趟回家的原因,他心里虽然有个估算,有些话还是得问清楚。毕竟齐田家里人口多,她要是打算把一家人都带过来,那到也容易,说来享福谁不来?可看她这准备,分明只打算带一个出来,那这里头就有故事了。 “齐小姐打算把家里人接来?” “我想把我妈接来。”齐田也不瞒他。 张多知没说话,脸上带着笑脸,垂眸,手在栏杆上敲敲。带谁都好说,带她妈来那性质就不一样,那是解救被拐卖妇女。 这里头水有多深?他虽然一直是暗地里帮楚则居办事,没接触过这些,但酒桌上没少听,多少人家明知道自己女儿在哪儿,都没办法找回来的。多少人想去救人,自己坑在里面的? 这种事,除非搞大,否则官方多数时候都不顶用。不止不顶用,去了本地还得避着本地的基层警察,毕竟人情大过天。这种情况下,人有那么容易出来? 齐田态度非常强硬“妈妈我非接出来不可。” 张多知笑了一声,表情有点阴沉。因为齐田手里现在捏着楚则居。 “只要张先生肯帮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张先生要不愿意,也没事。楚先生那边现在很安全。我给他留了钱,那边有老实人愿意为他跑腿办事,过几天他就能缓过来。以楚先生的本事只要缓过来了,肯定没事的。至于醒不醒,我本来也帮不上这方面的忙。” 张多知听齐田这么说,表情才缓一缓,变了主意,说“成吧。陪你去一趟也不碍事。不过楚先生以后就累你上心了。”他当然希望楚则居没事,而且自己能与楚则居保持稳定的联系。现在出来代楚则居办事的另有其人,虽然是楚则居自己安排的,可世事难以预料。 但齐田要是自以为捏住楚则居就能胁迫他做任何事,依着他的性格……呵呵。 毕竟胁迫这种事,他办得多了。有一回就有二回,有二回就有三回,三生万物,永无止境,从一开始就没想得个好,胃口一次比一次大,反正最后都是不可收拾的下场,还不如开始就斩在根上,省省心。 齐田要真硬碰硬下狠手,让她给楚则居陪个葬也算是全了他对楚则居的忠心。楚则居死了,他难过是难免,但他已经尽力了也不亏心。 见张多知答应,齐田真显得高兴,正色答应“别的我不行,帮你们传话还是办得到。”她一个人跑出来容易,可带着她妈就不一样。村里的人从来没把那些拐来的媳妇当自己人,一直都防备着。再说,她妈腿有旧伤,不利索。没有张多知,胜算就小很多。 张多知也看出来了,齐田是个实在人。现在的人,哪一个不是抠到了别人的疼脚就住死里弄,不弄别人自己就吃大亏了似的。 可齐田虽然机灵,但心里有个度。什么事做,什么事不做,门清。自己不吃亏,也不会刻意去坑别人。 回去的路上,他也愿意跟齐田多聊几句“没想过先找你外婆外公?”那边能有点助力总比她一个人好。 齐田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刚出来的时候是有想过,找到外公外婆就行了。可后来她在公园里听的故事多了,就不由得想到自己跟妈妈说要带她出来找外公外婆时她抗拒的反应。齐田也不是笨蛋。细细想想,就能明白是为什么。 这么多年,她妈妈经历了这么多,根本没有勇气回去面对一切。被拐卖的妇女,回家之后反而轻生的也不是没有。如果真发生这种事,那自己花这么多精力所做的反而是逼妈妈去死。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想让妈先跟我在一起。其它的事以后再说。”如果她妈太抗拒,不回去也可以。母女两个也不是不能过。 说到这个,气氛一下沉郁起来。 张多知只作不知道,开始教齐田那手机要怎么用。 齐田没玩过这种东西,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 手指头放上去就能开锁?还能上网?发短信不要钱?电话也是免费的?不用懂拼音也能输字进去?买东西卡都不用? 那表情特别傻。眼睛瞪得老大,好惊诧。张多知觉得好笑,这么天真的神色在齐田脸上,有一种奇异的协调感。一方面,她机警得不行,一方面,又真不谙事。别人都知道的生活常识,她十之有八不知道。 “你们那的人没手机?”张多知打着方向盘随口问。 “有。”大勇的手机就是她之前看的那种,键盘大,屏幕小,发蓝光“镇上很多人都有手机。村子里头没有,没信号。村长家里有座机。”镇子上头她一共去了四五回。街上就能看到各种各样的手机。不过没上手摸过。后来出来了,也常看别人用,只是不知道手机能干这么多事儿。 “村子里头人就不出去工作?” “也有人出去。在工地或者进工厂。但年纪稍微大一点就找不到工了。最后还是回村里。”没有一技之长,文化程度低。说到这个她便没怎么再说话。文化这个东西,你有的时候不觉得。没有的时候才深有体悟。 张多知看了她一眼,也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一路教她微信怎么用,支付宝是怎么回事。齐田也不是死钻牛角尖的人,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渐渐轻松起来,有说有笑。 张多知办事雷厉风行。两个人回到小区,楼下就已经有一辆车两个人在等。 一个女的一个男的,女的与一般的家庭妇女没什么不同,打扮得虽然看上去家庭环境比较好,但也没有到贵妇的地步。男的比较黑,看上去十分精干,很沉默。那车子呢,轮子大,车底离地面远。车顶看上去要比下面窄一点。 张多知冲那个中年妇女点点头,对齐田说:“这是赵姑娘和五哥。我们带了东西过安检不方便,开车过去。” 齐田没多想,打过招呼,上楼把不用的东西全放好,门窗关好立刻下楼。 一路赵姑娘和五哥坐前面轮流开车。张多知和齐田坐后面。 张多知又问了些村子的情况。 从县城到镇子要坐三个小时车,村子则在深山里头,大概有二十多户人。镇上每天有一趟车往那边去,并不直达,只是路过,也不是路过村子,只是路过那一片。人下了车还是在山野里头,得再往里走。天气好认识路的话,大半天就能到。要遇上天气不好,车子是不进山的。人要自己走过去还怕遇到山路塌方什么的情况。 齐田犹豫了一下问:“要不要报警?”她妈是首都人,在首都报警应该会受理,首都的警察跟那边的人也没人情可讲。 她原本想的是,如果张多知不答应,她先回去试试,不行就找首都的警察。她妈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被拐的,现在人在哪里,她都讲得清楚。人家应该会管。 一直没说话的五哥这时候开口说:“走官方变数大。”北京的警察过去未必就顺利,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况,难说。再者,那时候就不是张多知说了算,有警察在场,很多事到不好办。 赵姑娘到是多问一句:“能不能直接给钱。”媳妇不是买的吗?我们再买回来,多出点钱也成。省事。 张多知沉吟了一下,说:“到时候看着办。”不过还是叮嘱赵姑娘找地方取现钱在手里。一大袋子,不知道是多少。 齐田耳朵根发热“我会还的。” 张多知点头“我信得过齐小姐。”这种恩惠他乐得多卖一点。你对我客气,我对你也客气。大家各取所需。 赵姑娘问齐田:“齐小姐有没有办法把人带到镇上?”就算有多点人跟着守着,也不妨事。 “不能。” “你家里其它人帮得上忙吗?” 齐田摇头。 赵姑娘看了张多知一眼。户口本上,她家里九口人。两个哥哥四个姐姐,加上她,一共七个孩子。 “你姐姐也不行?”家里站在她这边的人多是会有点益处。一般来说做女儿的都容易偏向做妈的。有人掩护也更方便。一般来说,相比较她这个带外人回来的逃跑过的女儿,还是呆在家里的比较受信任。 “姐姐们已经不在家了。除了大姐留下照顾小的,二姐三姐生下来没多久就卖了,四姐出生那一年女婴儿卖不掉,养不活我奶丢在塘子里淹死的。前年大姐给大哥换了亲。家里就剩奶奶,二哥,我爸妈。”齐田的表情非常平静。不过眼睛谁也不看。 赵姑娘还要问,张多知说:“休息会儿吧。路还长得很。”便没再开口。 齐田看看外头天色也差不多黑了,路程又还远,对张多知说:“我睡一会儿。” 张多知连忙把腿上的包放地上。车子只有那么长,不枕他没法睡。他到不嫌弃齐田,小姑娘长得整齐,齐田也不扭捏,这种条件只能将就,调头就躺下了。 赵姑娘回头看一眼,就瞧见她的张总抱了双脚,脸上表情还比较复杂,估计对自己颜值有一定信心,头一次遇到这样的,还默默摸了摸脸。她连忙把头又扭回去只当没看见。 车子开了十多个小时,中间在高速加油站停了三次齐田都没醒。 第四次的时候,赵姑娘问:“要不要叫齐小姐下车吃点东西?” 张多知说:“不用。买点东西等她醒来吃。” 赵姑娘识相,也就不多问了。只是在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姑娘睡得死,车子下了高速有一段不怎么平整的路,也硬是没醒。 等天将亮的时候,齐田才醒过来,找地方停了车让她吃东西上卫生间,缓一缓,又马不停蹄赶路。车上她跟张多知嘀嘀咕咕半天,好像有提到给楚先生找了大夫什么的话。赵姑娘没听大清楚,也不多想不再听,把耳机戴上。 等一行人终于到了镇子,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镇子比他们想得还要小,大概只有百来米的一条街。有个没什么人的菜市场,街尾一个小型超市,街头有个邮政储蓄银行。路边上卖水果有二家。路边上都是二层小楼,外观大同小异,格局看上去应该是一样的。也有一两家停着小车,不过样子老。 见到有车子进镇来,许多人都打量他们。这车子一看就值钱呀。 齐田指挥他们在一户门口停下来。不一会儿就有个穿土黄色夹克的小伙子出来,一打眼还没认出齐田,等认出来特别惊讶,看看车看看张多知一伙人“九丫儿,这是什么人啊?” 张多知特别自来熟,上去就握手“你好你好。我是九丫儿男朋友。跟我妈陪她回家来看看的,听她说你没少给帮忙,真是谢谢你了。”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大勇讪讪地,看看张多知手腕上的表,袖口的金扣子。看看打扮得富态的赵姑娘,嘴里说“不当事不当事。乡里乡亲。九丫儿遭业我能帮一点是一点。”能讲普通话。 到是屋里出来的女人讲了句方言,外人听不懂,听语气是讥讽。看年纪是大勇的妈。 大勇脸涨得通红,偷偷瞄了齐田一眼,对自己妈回了一句什么,女的就出去了。 这里停了车子,就有好些人过来看热闹。对张多知指指点点地笑。大勇妈嗑着瓜子站在外面跟他们说话。叽叽咕咕。大勇觉得这些人丢人,没面子,赶他们几趟,人家不走还笑他。 赵姑娘笑吟吟拿了糖出来发“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大勇妈用方言说了一句,人家都看着齐田,表情特别羡慕。 有个看上去跟大勇这家比较熟的女人,对张多知用别扭的普通说“九丫儿可没少拖我们大勇的福。她跑出去,她爹跑来找大勇。非说是大勇跟九丫儿走得近,把人藏起来了。他家老二要娶媳妇,九丫儿跑了怎么娶?非叫大勇给钱,要十万。啧啧。卖女儿也卖不到十万。他女儿也不是镶了金的,也好意思开口。带了两个儿子臭老婆子过来,和那些村子里的人一起,在镇上闹得好些天。你问问这里的人,我有没有说谎话。穷疯了。” 大勇拦她“这有什么好说的?你讲这些干什么!最后不没事儿吗。” “你儿子傻的。”女人跟大勇妈说“搅别人家的事儿,自己得个什么好?”不说方言,说普通话。 张多知门清,笑说“我们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从怀里掏个红包出来往大勇妈手里塞。 大勇脸红到耳根,他妈客气了一句“你这是干什么?”还是收下了。 张多知带着人也不进去,就站在院子门口跟大勇说话。他妈得了钱,搬了椅子出来让他们坐下喝茶。 齐田一直没说话,跟在张多知身边,赵姑娘要喝茶,她就给添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不一会儿果然就听到个熟悉的声音“这不是九丫儿啊?你爸找你找得惨咧!” 人挤进来,齐田一看果然是村长。他儿子出息,在镇上买了房,他常过来。 村长一进来,有二个认得他的人就七嘴八舌叫“你们九丫儿出息啰。” 大勇妈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说是我儿子偷了人,要十万咧!人家在外头有了男人。睁狗眼看看清楚。” 村长进来一开始也没认出齐田来,她如今大不同了,以前穿家里人的破衣裳,今天穿得清清爽爽,皮肤也洗出原色来了,白晃晃的。不像村里人。 等认得出来,立刻过来一把就抓住她拉住就走。 五哥一伸手就把他拦住了。人群里一下挤进来好几个村民,冲过去推五哥“搞什么?” “这是我们村的女娃,是许了亲的。” 第16章 演员 人群里一下挤进来好几个村民,冲过去推五哥,可五哥半步也没动。一只手如铁钳一样按在村长肩膀上。 村长动弹不得,大喊:“你们怎么意思?光天化日,要抢人啊?” “你算个什么东西?上来就拉我未婚妻,倒打一耙我抢人?”张多知冷笑“你知道老子谁吗?老子告诉你,你再不松手,现给你砍了。不就一点钱的事吗!老子陪得起!”说着叫了一声“阿五!” 五哥也不含糊,抓着村长就往车子走。 村长哪还顾得上抓齐田,挣扎了几下挣不开,有点慌神。 村民连忙冲上来想抢人,他们虽然力气大,但没个路数,被五哥踹飞好几个。那几脚踢出去又狠又猛。倒在地上的几个半天起不来。 “你们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村长嗓门都破音了。 可这里是镇上,不是村子里。周围看热闹的人哄一下退出去好远,深怕连累自己,但没人上来解围。到有几个劝架的。可没人理会他们。 大勇想去拉拉架,又不敢往怒气冲冲的张多知跟前凑,只拉着齐田劝“你们家还得在村子里过呢。这样得罪人你妈也不好。” 齐田为难“我……我不敢。他本就脾气不好。”瞟眼看见有个村民从地上爬起来偷偷跑了,见赵姑娘不动声色,也只当没有看见的。 大勇找齐田没用,又看看赵姑娘。赵姑娘还是那张发糖时的笑脸,怪碜人的,他更不敢往前凑。 那边五哥一只手揪着村长,一只手打开车子后备厢,竟然真的摸出把砍刀来。 村长眼睛都直了,没了一条胳膊还怎么过。拼了老命挣扎。“你,你们没有王法了!” “敢情你们过得挺有王法?”张多知邪气笑一笑“老子给你砍了,再给你打条金的算赔偿。有王法了吧?”想想又问他“听说,你们这儿挺穷了,你是不是特别想发财?我帮帮你。”对五哥说“给他把两条都砍了。”对村长冷笑“老子给你打两条。” 村长再顾不得面子,大嚎起来“救命啦,杀人啦!” 这时候跑掉的村民带了警察回来了。人群一下子散开好远,几个人七嘴八舌跟来的警察说这是怎么回事。 村长看到自己儿子和穿警服的,跟见到了救星似的“他们要杀人啊!”对警察叫“大壮,大壮!” 警察四十来岁,刚从镇上派出所出来。这么点地方,派出所离得也就只有几百米的距离。手里拿的手机还在放电视剧。 他听说这边打架,以为只是寻常口角冲突,没想到一方拿这么长的刀,自己什么武器都没有,也来不及回头去拿,今天又只有自己一个人上班,指望不上别人,壮着胆子怒喝“还不松开!你们干什么呢。行了行了松开。” 五哥没动,只看着张多知。 “大壮?原来派出所里有人是吧?跟老子比这个?!”张多知对小警察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向五哥说“给徐建设打电话!反了天了!老不死的竟敢公然抢人!还跟警察是一道的,老子的未婚妻也敢动!老子今天不教你们做人,老子是孙子。” 老警察有点愣,徐建设他知道呀,省公安厅的厅长,照片派出有。再看看张多知的打扮,再看看车牌,首都的牌子v开头。 悚了。 他不是镇上人,家里县城里的。以前读了警校,工作搞在这边是因为家里没什么大本事,一呆就是几十年。车他虽然没有,但张多知开的车贵到死看得出来,车牌他也懂一点。虽然不知道这个字开头是哪里的,但知道特殊车牌都有背景。他惹不起。搞不好人家一句话,自己工作都保不住。 好不恼火问村长的儿子“你们搞什么,怎么还在家门口抢人了?!” 村长儿子叫屈“我们没有啊。那是九丫儿。我爸就是瞧着是她,才想说把带她回去。”问小警察“你快把他们抓了呀!” 老警察骂“抓你妈个x”跑到村长旁边喝斥:“你抢人家媳妇干怎么?” “我没抢!这是九丫儿她许了亲的!”村长被五哥抓得死紧,汗都疼出来了。 老警察喉咙老粗:“那九丫儿又不是你什么人,你怎么知道许没许亲?你帮人家家里找女儿,一片好心也跟这人说清楚嘛!上去就抢人。你走在路上,别人抢你婆娘,你急不急!” 村长还要说话。老警察上去就给他一耳巴“你抢人还有理了?!” 打得村长当时就不动了,老警察便往张多知身边去,从口袋掏包烟往他递,说:“你看这都是个误会,九丫儿自己跑出去了,家里丢了人急得不行。他又是做村长的,好不容易瞧见了,想把人带回去,也是个好心。” 张多知皱眉打开他的手“怎么,你们真一道的?老向着他们说话,你跟他挺熟的。” “不不不。他们村子里头常有纠纷。我调解过几回。你信不过他,也该信得过我。”老警察笑笑指指自己身上的警服。 张多知嗤笑。自己拿根烟点上。不搭理他。 老警察笑得有点尴尬,可张多知架子越大,他越是信。扭头看到齐田,连忙说“你问九丫儿嘛,认不认得他。” 张多知看向齐田“认不认得他?” 齐田点头“认得。”怎么不认得,化成灰都认得。没他,她妈腿怎么断的。有他的功劳呢。 老警察脸上的笑还没绽开,张多知上前几步,给村长就是一脚“你他妈认得的就随便拉人?艹你妈的老东西。” 村长儿子一看村长挨打,就要住前冲。几个村民相互看看,人情摆在这里又是村长,自己不上也说不过去,可刚上去五哥手里砍刀一挥,噌亮的半弧线。打头那一个不是退得快,鼻子都削掉了。 见他这么虎还真是动真格的。一时几个村民也不太敢往前,这也不是自己家的事儿,万一断手断脚不划算。心里到有点埋怨村长,也不是他的事,他问也不问清楚要出这个头。就像大壮说的,将心比心嘛,是别人一句话不说,就把你的婆娘拉走,你怎么想?那不得拼命!自己遭打怪谁。 只有村长的儿子还一直梗着脖子骂。 老警察怕真干起来,骂他“干什么!还不是你爸自己惹的。没事拉别人媳妇干什么!再挑事儿,别以为老子不敢拷你们!哪个的情面都没用!” 张多知冷笑,瞪着那村长儿子,走过去又给村长一脚,村长惨叫了一声,一下就跪下去了。村长儿子急得向前一步,又忌惮五哥,瞪着张多知眼睛都充血了。 张多知可不放他在眼里,见他瞪,还又给村长一脚,扬扬下巴“想打我是吧,过来打啊,艹。你再横一句,信不信老子……” “好了!”一直没说话的赵姑娘打断他的话。说“你脾气也是暴躁,人家都说了是误会,又跟田田是乡亲。哪里有这样得理不饶人的!” 张多知哼了一声,还真没再开口了。 老警察终于遇上一个明事理的,连忙对赵姑娘说“您说得是啊。他真不是有心。他们这些人,山里的,字都不认识,没读过书,哪明白什么事理。真没有什么坏心。九丫儿她爸找她找得苦啊,她妈天天在家哭。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这些同村,难免也帮着心焦。好不容易看到孩子,就急了一点。没顾上其它的。” 赵姑娘一脸歉意“也不全怪别人。我儿子随他爸爸,性子上来谁也拦不住。他爸爸在军区也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他是见有人上来拉田田就上火了。”说完又往村长那边去,叫五哥松了手,亲手去扶村长。 村长儿子火气冲冲,一把就将她推开了,把自己爸扶过去。 赵姑娘哪防这个,人没站得稳,被推得摔了个结实,身上全是灰。 张多知一下就怒了。冲上去就要干人,赵姑娘骂他“行了。你是来订婚的,又不是来结仇的!” 老警察连忙和五哥把赵姑娘扶起来,回头猛瞪村长儿子,人家虎着脸没理他。 赵姑娘拍拍灰。十分大度,对村长说“今天你们有不对,我儿子也有不对的地方。这件事就算了。” 村长这会儿根本站不起来,一直是两个村民扶着的,一动就疼得直叫。 他儿子一看,才发现小腿都踢断了,这哪会肯轻易算了。对着张多知骂起来。脸红脖子粗,跃跃欲试要动手。人家穷,也有血性。 他越是这样,张多知越是轻蔑。从车上把装钱的袋子提下来,拉开拿出几扎,就往他脸上砸“滚你妈的。再骂老子直接给你们买坟地。” 老警察在中间一会儿劝这边,误会误会,全是误会。一会劝那边,这钱够你们花几年了。腿断了养养就好了,又不是养不好,你自己在家摔断胳膊的事忘了? 村长儿子哪里肯罢休,带着村民把钱捡起来,揣兜里了,嘴里骂个不住,还到处找武器,最后拿了几块砖,分给其它人,指着张多知和这边的人用他们听不懂的话骂骂咧咧。 边骂着,还边时不时往放在地上的黑包瞄。 从装钱的黑包被提出来放地上,周围看热闹的也哗然。 人家来提亲,竟然带那么大一袋子钱!! 老警察最后一拍车盖‘澎’地一下,对那些村民说“人家也给了赔偿,你们既然还不服调解,就把钱还给别人。全跟我到派出所去。该做笔录做笔录,该怎么的怎么的。谁先动的手抢了人,谁犯罪关谁。受了什么伤,拿药费条子出来兑。”说着还往那几个村民去“钱拿出来。还给人家。” 地上的钱那几个人都没少捡。白来的钱,还是难得有一张的红票子。手里攒了好几张,怎么肯拿出来。 他们这种村子里头,好些人家土砖垒的房子,茅草顶,裤子都只有一条。看他们身上穿的衣裳就看得出来。只有村长还算干干净净有点体面。这几个就不行,穿着解放鞋或脬了皮的假皮鞋,衣服不合身,领子露出来里头的秋衣沿子都褪灰了,头发乱糟糟。 就算村子长儿子肯把钱还了,他们也不会肯。到了嘴里的肉,怎么能再吐出来。一个个吱吱唔唔不说话。本来一开始只是情面,之后他们就没想再打再骂的。村长没理啊,他拉别人婆娘走。 老警察‘啧’了一声,把这些人全拉到旁边去,不知道低声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说好了,那些人也不骂了。村长儿子脸色沉沉的,跟二个人把村长抬走了。走前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痰。那几个村民没走,都向这边看着。 老警察过来笑呵呵对赵姑娘说“行了。这原本就是他们的不对。虽然伤了人,误工费医药费也没少他们的。这次也算是给他们个教训,下次再不能这样没交没待就动手。” 赵姑娘还跟他客气几句,张多知一直没吱声。一脸不耐烦站在一边。 老警察跟赵姑娘说“反正你们也是要进村子去的。不如就跟他们一道进去。那边路不好走帮你们背背东西也好。就算给你们赔礼嘛。不过路远,你们少少给点钱就行了。我保证,这几个人真的没坏心。刚才都是误会嘛,他们也清楚的。”那有几个村民在那边等着。时不时偷偷看这边几个人的脸色,低声相互说几句话。 其实老警察并不觉得这边能同意。只是帮他们开个口,全个情面。 赵姑娘一幅正要点头的样子,张多知开口说“我们还敢去?人家是村长。到时候趁我们不备,下黑手我们找谁去?我不去。我又不傻。” “没有的没有的。”老警察打个哈哈。这几个人怎么样他敢打保票,但村长那个人还真难讲……不过婚事怎么办?住齐田看。 齐田低着头不说话。 赵姑娘皱眉训儿子“你这说得什么话?那你这意思,婚不结了?”扭头看看齐田见她低着头,连忙搂住她“田田你不听他胡说八道!” 骂张多知“田田多好的姑娘,不比你那些七七八八不干不净的好得多?你别指望黄了这个别的能成!我们家挑媳妇儿不挑家门,只有最要紧一条,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什么脏东西,你敢再往家带,就别做我儿子!” 张多知被她骂得脑壳疼“我什么时候说不结了?我只说我不去村子。我又不傻,这时候往里去。自己找死呢?” 不耐烦对齐田说“你哭什么哭!别哭了!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还怪他妈“你老提这个干嘛!她傻乎乎。听什么都信。” 赵姑娘一脸慈母样,调头又来劝齐田“哎呀,是阿姨不好。田田不往心里去。” 齐田脸上一滴眼泪都没有,只能一直低着头。只觉得张多知可真是演什么像什么。 赵姑娘劝得差不多,回头一看,张多知回车上去了。连忙让齐田也跟着去。 等两个人都走了,赵姑娘过去见了见那几个村民,叹了口气对在场的老警察说“这个亲我是想结。现在出了这么个事。他不肯去,我也拿他没法子。” 那几个村民一听,钱赚不到就有点失望。 他们虽然对张多知有那么点看法,但人家给了钱,他们也就算了。 只是看现在情况这样,惋惜九丫儿家里结不成这门亲了。要不然乡里乡亲的,她家里富了会不给同村人点好处?大家以前没少给他家帮忙。他婆娘跑了,也是大家给他追回来的。他不能没心肝。女儿嫁得这么好,每个人几千块钱是要分的吧! 老警察听了,也陪着叹气。可张多知不想去村子,他是能理解的,事情闹成这样,把人腿都打断了,还能往别人地界上去吗?去了又不是马上就走,还非得落脚的,起码得呆一晚上。 那一夜,他敢睡? 老警察都不敢睡。山里这些穷入骨的村子,谁知道能办出什么事来。那里头做村长,不比外头开化些地方的村长。这村长又是憋着恨的。 再都那种地方,说厉害点,出来的路上推你一把都能摔死人。谁能证明人家是故意的?或者别人压根也不承认,说你出村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那么大的山区,等找到尸体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人死了,再大的权势也没用。 赵姑娘见几个村民一直偷偷摸摸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只当没有看到,对老警察说:“不瞒你说,我这个儿子性子左,前头一个女朋友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遇到田田一开始也不喜欢。两个人都不在一个阶层上面,但儿子喜欢跟着了魔似的,还说要请老师教她识字送她去国外读书。” 老警察来劲了,说:“年轻人都是这样的。前面我看新闻还说,有个富二代非要取红灯区一个女的。”对那几个村民说“就是卖x的女的。” 那几个村民有方言讲了几句什么。还有一个笑起来。几个人说着话,眼睛在赵姑娘身上晃。 赵姑娘听不懂,也不想听懂,对他们继续说:“就是嘛。真是气得我要死。怎么说都没用。死活非要跟前头那个在一起。看他喜欢田田,渐渐把前头那个忘了,我心里高兴,到对田田喜欢起来。就想,她小孩子嘛,才几岁?未来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她又聪明,只要肯用心栽培也不是成不了器。这么一来,他们两个谈谈恋爱也没什么。但哪知道,前几天得到消息,他前头那个女朋友现在马上就要回国了。我是怕再出岔子,才压着消息,催促他们过来订下早点结婚。怎么知道今天闹成这样。” 村民神色又郁闷起来。好像到手的钱被人拿回去了。天上掉馅饼的好处就这样没了。 赵姑娘这个时候想了想,说“你们看,既然我们来了一趟,总不能就这样算了。这样好不好。你们回去给田田家里报个信,叫他们一家到镇上来见个面?我们先把彩礼下了,两家合计合计定个好日子。” 赵姑娘好大方,立刻拿了个做跑腿费的红包给他们看。那么厚,几个村民眼里都有光。 第17章 九王 村子里那些人一走,看热闹的人也慢慢地就散了。 大勇妈见村长吃了这么大的亏高兴得不得了,再者赵姑娘出手大方,她不止留张多知这群人吃饭,还要他们就在家里落脚。 乡里人热情起来,别有一番质朴赤诚。 赵姑娘没有拒绝。 从镇上下去的车子只有早上一班,报信的这个时间才走,坐不上车也只能走过去,腿脚再快,起码半夜里才能到。等齐田家里人得了信出来,又得大半天——能赶上回头车也是明天中午的事。 既然还得呆一夜,镇上没有酒店旅馆,在大勇家里将就一夜也便利。 晚饭是大勇爸和大勇坐陪,桌上一共五双碗筷。没大勇妈和他妹的,也没有齐田的。 齐田往厨房去,张多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要吃饭了跑哪去?”把自己的碗筷给她。 大勇爸爸连忙张罗“怎么少碗筷!”叫他妈再拿出来。 他们这儿女人吃饭是不上桌的。在外头齐田也常常看见别人男女同桌吃饭,但自己从来没跟别人一起吃过饭,下意识想站起来“没事。不用拿的。” 但张多知拉着她的手腕没松开。她心里突地一下,慢慢坐回去没再动。对张多知笑笑。 长这么大齐田从没上桌吃过饭。 女人为什么不能上桌吃饭?大概是因为低男人一等的缘故,可她实在也看不出来,为什么男人就高一等。她每天比哥哥们累得多,她奶这舍不得哥哥做那舍不得哥哥做,上山打柴放牛种地都是她和大姐做,可她和大姐不能上桌吃饭哥哥们可以。 心里也不服。可谁叫自己是女的?这么想,越发不服,女的怎么了。 现在她也坐上桌吃饭,饭是凭自己本事吃——张多知也不是平白帮她的。既然是凭自己吃饭,这饭她就吃得硬气,谁看不惯谁忍着,还拿她没法子。 寻常一顿饭,吃出扬眉吐气的感觉来。 大勇他妈不出来在厨房吃,他妹端了碗站在桌子旁边,夹了好几回菜,大勇爸骂了一句赔钱玩意儿,她就端着碗到院子里去了。 齐田大勇爸到是管不了,但见她坐上桌还那么坦然,嘴上不说什么,对张多知招呼得热切,心里有些不满。齐田是本地人,就应该懂规矩的。 但对赵姑娘他可不敢,人家是富贵人儿。不止不敢给眼色儿,还得敬着几分,心里再怎么想的也不会露出来。 赵姑娘免不得赞赏“还是你们这儿的人纯朴。” 齐田不说话吃管吃。心里不以为然。有些人,遇到比自己富比自己有本事的人,才有赤诚纯朴,对于比自己弱不如自己的人,那可是别的脸色。阶层高的人去了阶层低些的地方,享受着追捧的待遇沉得人家不好才怪。 几杯酒下肚,大勇爸话就多起来“他们那个地方,啧,人都要不得。前头你们没来,还有人带了警察过去的。”嘬了一口酒“你们说怎么的?前头买的媳妇,家里人找来啦!” 赵姑娘问:“人接回去了?” “接回去,怎么接?那里头穷,村长家里还是有电话的,进山的人哪里有电话走得快。去找的人还没到村子,村子里头媳妇子就全转走罗。家里人不服有什么办法?山里头一藏你去哪里找嘛。”大勇爸声音压得老低,神秘兮兮对赵姑娘和张多知说“我跟你们讲,找不见的!他们那个地方,穷成那个样子,一代一代媳妇除了换亲就是买的。对付警察有经验得很。不得等你找到。” 张多知问“警察有人给他们报信?” 大勇爸嘿嘿笑了笑说:“那我可不敢说。不过吧,这事要警察报什么信?去山里非得经过镇子,我们这儿就只有这么大,进来三五个外地人都显眼。你人来少了,进山搞不过别人。人来多了,进镇子别人就得了消息,有什么用嘛?那么大的山脉你有什么办法,老早的时候,解放前吧,这边闹土匪,解放军一万多人搜山都没抓到人。你有本事调个几万人来围山吗?” 赵姑娘问“镇上有买媳妇的没有?” 大勇爸连忙摇头:“那可没有。这里不好藏人。”吃了一口菜“再说了,娃娃儿们都去读了书,赚得到钱,娶媳妇儿没那么难。山里生的不是儿子就弄死,镇上不同,镇上不能这么搞。现在不给查性别,生了还不只有养。”怨气十足。又骂了大勇妹妹一句,大约是嫌她吃得多。 大勇妹妹眼眶都是红的,扭头就进厨房放了碗,上楼去把房屋理出来,给齐田他们睡。 齐田吃完饭借口累了上楼,大勇妹妹跟上去,气呼呼跟她抱怨:“我啊,每天吃饭都要看他们脸色。吃多一点就骂,我哥是人我就不是人吗?!你就好运气了。” “你出去也可以找工的。”齐田连忙说,她总觉得万一有人也想逃离这种环境,自己能给点经验建议是一点。大勇妹妹比她总容易些,人家是读过书认得字的。要是她也认得字,不知道多少事可以做。 大勇妹妹到有些不高兴了,说:“我不是不想出去的,但人生地不熟的,哪有那么容易。又没人带我帮着我。我又不是你这么能耐。”说完觉得没意思。扭头就下去。 跟她妈说“攀上高枝果然就看不起我们这些人。跟她说几句话,她都不想搭理的样子。我抱怨几句家里不好,她倒顶我一句,让我不高兴在家呆就出去呗。就显她有本事。我看她还不是运气好,叫我遇到这么有钱的,我也过得好。” 她妈骂她:“你本来就吃得多。就顶着肉吃,你爸该不骂你?还跑去跟人家讲,不引人笑你不得安心。” “她凭什么笑我?她多好吗?她们村里有送女崖谁不知道,生下来女儿除了老大帮着带孩子,其它都是摔死的,要不是留给家里两个哥哥换亲她……”说着回头就看见张多知站在厨房门口。连忙把话咽下去。 张多知笑笑,转身上楼,齐田已经睡了。 齐田回到古代,楚则居还在睡。 她轻手轻脚起来择药。 之前农妇帮忙请的大夫,就是山里的游医而已,算不得有什么本事,但药材还是认得的。齐田把用剩的药给他看,他就说得出来是些什么。军中的药多是便宜好找的,山里也找得齐,游医帮忙采了药,拿来楚则居这里换钱。 择好药,齐田把楚则居换下来的衣裳都洗了。晾好衣裳请农妇帮忙看着点,自己打扮成卖茶水的往大路上去守着。 大路来来往往,多是逃战难的流民,这些人是不会买水的,不过在树下躲荫的时候会说说闲话,一时说顺州有内贼反水,城门已经开了。一时又说,陈王虽然一时打不进去,但那边僵持不下,被困得死死的多半是要败。 齐田坐了一上午也没听出个准信。 打算回去的时候,就见到顺州方向有三两个军士往这边过来。树下难逃的人总有二十多个,本来已经走得累了,现见他们人少,还坐在原地休息,只是都不说话了。 这几个军士手里拿着豁了口的刀,身上软甲歪歪斜斜,跟残兵败将似的,哪会出钱买水呢。跑过来白喝了好几碗,时不时回头看,深怕有人来追似的。喝完水把石头上摆的几个钱拿了,问齐田“还有没有?” 齐田脸上糊得脏兮兮,男女都看不出来,压低了声音说“来往都是逃难的,卖不出许多钱。只有这么些。” 军士狠狠扫她一眼,又看看那些逃难的人也不像有钱的样子,又问齐田“附近可有人家?” 齐田摇头。 他们大约是没有精力跟她细问,也就匆匆走了。顺着路去,只能是往平山。 这些逃难的人嘀咕“看样子是陈王的兵马。” 本来打算继续上路的那些人也有些犹豫。陈王的人往平山去了,可见得平山也不得太平。凑在一起议论,现在怎么是好。 不一会儿功夫,又陆续有好些陈王的人从路上过。一个个跟丧家之犬似的。有停下来歇脚的,还会骂几句援军来得太快之类的话。 齐田立刻便回头往农妇家去。麻利地收拾收拾,叫醒楚则居给他换了药,出发往顺州去。临行告诉农妇“随便哪个亲戚,去躲躲。”之后逃兵会越来越多,总会有摸过来的,她一个女人在这里非常危险。 农妇惊惶不已,琢磨琢磨立刻锁了门,带着孩子牵了羊提着鸡,跟齐田一块出去,不过是往附近的村子去,村里人结个伴总是安全些。 这次齐田到不用再拖着楚则居走,这二天他情况好了不少,在树林子里头拿两个y字型的树丫巴,他杵着拐自己也能走。虽然走得慢一点,总比齐田拖着他的时候走得快。不过齐田还是拖着空的架子以备不时之需。 两个人一路往顺州去,路上没少遇见逃兵。有丢盔弃甲的,也有受了伤的。两人弄得又脏又穷人家也懒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到也一路无事。 不过越是往顺州去,战争的痕迹越是重。大地上好多被烧焦的地方,跟斑秃似的,时不时还有被苍蝇环绕的死尸,地上有残破的旗帜,旗杆已经断了。 渐渐的遇到陈王的人也少了。远远见到几回顺州的骑兵。大概是在这边巡视,见他们是难民,只远远看一眼就急驰走了。齐田叫了几声,人家都没理会。大约是遇到难民求助的太多,这些人早不耐烦。 不过楚则居这一路话很少,几乎没怎么开口说过话。直到两个人看到顺州城门,他才停下来,眯眼凝视着玄色高墙问齐田“你说我还能不能回得去?” 齐田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怕他太想回去,自己不确定的答案会让他失望。总觉得拿了他那么多钱,他的喜怒哀乐自己也有分责任。“也未必不能。你只是昏迷现在又有外国的医生看。” 正说着,就看到顺州城门下头冲出来一队穿白甲的骑兵,在阳光下面特别刺目,让人睁不开眼睛。 楚则居遥遥地望了一眼,突然笑了笑,也不纠结于齐田怎么回答自己了,靠在一只拐上,底气十足冲那边叫了一声“徐鳞!” 齐田好奇“听得见吗?”这也太远了。 楚则居说:“他耳朵灵。徐家代代耳朵都灵。”话音落下,就看见果然打头的那个扭头似乎是向这边看了看。随后便策马过来了。 他脸上先时漫不经心,走得越近,表情渐渐郑重,但还是有些迟疑,看看齐田又看看楚则居。 齐田脸上全是黑泥,身上又脏,他跟本看不出来。楚则居也没好多少。 “什么人?” “是我。” 徐鳞不可置信“殿下?” “我就说他耳朵灵。”楚则居对齐田说。 齐田有点懵。殿下?见徐鳞带人下马见礼,跪了一地,一时也拿不准自己要不要跪,愣头愣脑的。琢磨自己要不还是跪一跪?膝盖还没屈楚则居扶了她一把:“免礼。”还真有几分威仪。 等一行人回了顺州在徐府安置下来,洗洗干净,徐鳞才认出齐田。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不高兴“是你呀!徐铮被家父送往都城去了,走时还一个劲念你呢。你平安就好。我也忧心死了。” 要不是徐锦时镇着,他怎么都不会让齐田一个姑娘家住回跑。她有勇气去,竟然还安全回来了,不只自己回来,还救了九王殿下。 徐鳞眼睛好亮。目光如泉水般清澈见底的澄净。 齐田从来没人这么看过,被盯得心突突直跳。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好“我不知道他是九王。” 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他说得那么勇猛,很多事情都迫不得已,受不起这么大的赞赏。可嘴角却忍不住上翘。因为她做许多事,从来没有得过夸奖,渐渐地便不再意这些,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不掩饰地夸讲她做得好。 楚则居由徐锦时陪同从大厅出来,便瞧见齐田和徐鳞在花树下头说话。 齐田脸红扑扑的,低着头,听到徐鳞说什么,抬头对他笑。虽然表情略为羞涩,可是整个人像是在发光。有一种以前在她脸上没见过的自信。 徐锦时望着那边笑说“周家这小娘子可了不得。一个人就敢去。”又请罪“若知道是殿下,也不会有这些曲折。” 楚则居摆摆手。眼睛一直盯着那边不放。 徐鳞见过齐田,就住后院去,见到徐夫人脸上兴高彩烈的模样还没消退,兴冲冲对徐夫人说“阿芒可真行!” 徐夫人坚持要陪夫君镇守,一直没走,现在正跟管事娘子商议平灾施粥的事,见儿子进来便让人先下去,上茶上帕子与他擦汗,脸上噙着笑意“她母亲原就是个厉害人。” 徐鳞觉得奇怪“那怎么家里闹成这样?”周家的事谁不知道的。 “人心死了,自然不理事。”当年的事徐夫人也不是不知道。 徐鳞点头,突然对徐夫人说“娘,不如就给我定她吧。”他跟着徐锦时在军中长大,一向是直来直往的性子。脸上薄薄有些浅红,神色坦荡荡。 徐鳞早到了定亲的年纪,但一向以来,挑的人好不容易徐夫人中意,他又不喜欢,徐夫人打趣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他也答不出来,只是这样不好那样不好。 今天他看到齐田,容易脑子里像是有道光似的,一下便打定了主意,自己就要这样的媳妇儿——做事干脆,有胆量。笑起来好看。 他头一次看见,心里便莫明雀跃得很。她走了,就一直挂心着。那感觉不好。 现在虽然齐田年纪虽然小,备嫁几年也就正好了。他觉得,只要她一直在身边,不就不用挂心了吗?少年心思就是这么浅,旁的也没有多想。反正娶谁都是要成亲的嘛。 徐夫人笑一笑,说“你即喜欢她,也不是不行。今年你随陛下行猎若得了魁首,我便着人往周家问问。” 徐鳞兴高彩烈“那可说好了。”扭头就跑了。 等他走得远,徐夫人身边的嬷嬷忧心问“周家可是那个样子的人家呢……”娶妻娶妻,是两姓结好。 “我也晓得。周四虽好,可周家实在不堪。不然怎么到现在也没定个亲呢。周有容一心想拿女儿攀亲,可世家里没人看得上他。跟他结了亲,还有什么面目见人?又不是没根没底要借他的势。大家都要脸呢。” 想想自己儿子才见了人家两次,就上了心,徐夫人心里多少不悦,抿了一口茶说“我看着二郎也就是小孩子的劲头,过几天有别的新鲜玩意儿,自然就淡了。再说,周四娘救的可是殿下,就算我捏着鼻子愿意,周有容如今说不定还看不上我们。” 嬷嬷点头,可又忧心“还是得劝着小郎君。两个人青春年少,万一……” 徐夫人眼里闪过一道寒光“我的儿子岂是坏的?就怕她有打算。她要真敢作妖,我岂能容她胡来。要坏也只能坏她自己的名声。”顿一顿又说:“再者,她如今做这番事,往场面上说是救了九王有恩与王室,可听的人不免要想想,她一个小娘子为一个男人出生入死的,两人孤男寡女朝夕相对,换药饮汤的,有什么好话?便是我们大人缓过来,也要想一想。只怕她以后的婚事都难。只有周有容这样的人,才觉得好呢。” 正说着,徐锦时从外头进来。脸上喜气洋洋“你给二郎准备准备,九王殿下回都,我令他一路护送过去。” 徐夫人脸上全是笑,使个眼色让嬷嬷下去,问徐锦时“那阿芒可与殿下同行?” “那是自然。” 徐夫人便默然。 徐锦时瞧见,问她:“怎么?” 徐夫人犹豫,顿一顿才说:“我瞧着二郎很是中意阿芒。这才见了两面呢。”脸上不免几分嗔意。 “阿芒确实不错。”徐锦时晗首,徐家是武官,有个果敢的主母比一般世家小娘子助益要大得多。不过想想又说“可惜是周家的人。” 徐夫人这才松口气。说“我也替她可惜。”想想又说“都城来了信,说母亲不大好,既然顺州已平,我便正好回都城一趟,与殿下和二郎同行,也省却许多麻烦。”人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徐锦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等楚则居出发时,队伍就不小了,浩浩荡荡。 徐鳞骑马走在齐田的车旁边,时不时陪她说几句话,脸上笑得灿烂得很。 他见识多广,许多故事讲得绘声绘色。齐田本还为了自己妈妈能不能出来的事情有些忧心,这会儿也暂时忘记了。 徐鳞也喜欢看她笑。她不比一般的小娘子,要讲许多规矩,她笑起来就是笑,不会掩面那一套。叫人瞧着心情就爽快。 徐夫人见了,心里一万个不悦。周氏不体面她今天算是看了个现形。可齐田的车子就跟在楚则居后头,她总不好叫儿子跟着自己不顾殿下安危,憋得胸口疼。吓得跟着的嬷嬷连忙叫徐鳞来。 徐鳞才走,便有个小仆来见齐田,从楚则居的车来的,说九王有话。 齐田听完了小仆说的话,还有点愣“你再说一遍?” 小仆说“殿下说,前尘往事已成过眼云烟,想来也是命该如此,不能强求,小娘子不必再来了。”这话没前没后,他也听不懂是个什么意思,主上怎么说,他就怎么传罢了。传完了话,问“你可听明白了?” 见齐田点头说明白了,才回前头车去。 齐田望着他的背影,一时说不清心里是种什么感觉。虽然有如释重负,可也好像有些点失落。就这样吗? 在大勇家二楼醒过来,她还有些怔怔的。大勇妹妹急匆匆跑上来喊她“你家里人来了。” 第18章 周旋 “张多知叫你先别下去。”大勇妹小声对她说。 齐田偷偷从二楼楼梯那处向楼下看,一弓腰就看见她爸和两个哥哥。嫂子没来,她妈也没来。 他们不知道在哪儿一人谋了套衣裳,虽然干净,但一看就是放了很久的样子,衣服上全是折印,裤子也长的长短的短。 她二哥的裤子大了一圈,腰上拿绳子系的,大腰口子有一截没搂住,掉在后面露出里头的红秋裤。大哥踢他一脚,他才瞧见。可对面就坐着赵姑娘和张多知,他也不知道避一避,一群人就眼睁睁看着他把裤绳解了,手伸到裤子里头捞秋裤。 齐田从来没有觉得这种动作这么刺眼过。以前这种行为家里人也没少做,这当什么事嘛。又没露什么不该露的。可现在看一切都好像有了新的目光和角度。 她二哥对面的赵姑娘扭头避了避。 二哥捞完裤子边系裤绳边冲张多知说:“你礼金要给多少?”怕他给得少“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大狗子早说了,你有钱得很。我给你说,我家里头养着九丫儿是要给我换媳妇的。媳妇我已经瞧中了,没有三万五千人家不给。” 其实人家只要三万。多说五千是想多赚点。说完父子三个都有点忐忑。 回去的人已经给他们说了,人家拿袋子装着一袋子钱,但他们可不信。脸上笑呵呵,嘴里还是说:“再有钱还能用袋子装??一袋子?那得是多少钱?哪有这样的!不可能。”要是他,他有那么多钱,也不会就拿个袋子到处提着走,又不傻。 任人说得天花乱坠。就是那句话“他有钱是我信得。”说什么拿袋子装就算了吧。村里人光会吹。蚂蚁吹成大象。 开口要的三万,在他们心中已经是好多钱了,再多加了五千呢。整整五千块钱! 啧,自己说着都嘴软。看张多知的眼神就畏畏缩缩。 再往前说,本来媳妇也不要三万的。 但昨天一得信,齐田二哥立刻就跑到麻婆那里改口了,不要先前一万多那个傻子了,要三万的那个。 三万的那个长得好还是城里的,细皮嫩肉。齐田奶不同意,嫌细瘦了,一看身子板就不是好生养的,生不了儿子,还是傻子好,长得壮实。 耐不得二哥骂她老不死,在家里发好大的脾气,最后还是要了三万那个。今天一大早,天都还没亮,三四点,就起床催着一家人兴冲冲往镇上来。 听他说三万五,张多知对五哥看了一眼,五哥把那袋子提出来,真的数出三万五来。 他数着钱,那边几个人已经看住了。 这世上还真有人拿这么大的袋子装着钱提着走! 心里抓心肝似地后悔。 五哥把钱数好了。拿了三扎加五十张一百递过去。齐田大哥伸手要拿,一下就被她爸打开了。 她爸没坐椅子。他坐不惯,喜欢蹲着。人家都坐,他带二儿子蹲在门口,抽着烟,说“她先前是许了亲的。人家给了我们彩礼,彩礼我们已经花了。要是再许给你,那人家要来找我们。我们给不出来。” 她爸五十多岁,看上去像七八十的,脸上皮又糙皱纹又多。一脸木纳,讲话虎声虎气“我也不是坑你们。她是不是许了亲,你去哪里都问得着。” 张多知低头玩手机没说话。赵姑娘也没说话,只顾喝茶。不过,就算她说话,那边也不会理,她一个女人讲的话有什么用。只盯着五哥看。 五哥得了赵姑娘授意,问“给了多少钱的彩礼给你们?” 她爸盯着袋子,一咬牙“十万。”她哥蹲不住了,站起来手足无措地兴奋,盯着张多知。他虽然没有文化,看上去表情呆滞,但心里门清,开口帮腔“就是,去哪里都问得着。人家给了十万。你们不给,九丫那可不能跟你们走。” 又补一句“再说你还把村长给打了。他以后铁定为难我们。我们还得给他陪礼钱。” 她大哥不太会说话,只跟着应声“就是说。” 张多知笑一笑,放下手机问“那一共得多少钱?” 二哥不敢说了。看着她爸。 她爸琢磨好一晌,说:“加起来得二十三万五。” 张多知还是不说话。五哥蹲下来数,父子三个在那里交换眼神,张多知看在眼里,站起来示意五哥别数了,一脚踩在钱袋子上头,对她爸说“话我可跟你们说清楚,这钱收了,齐田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人,跟你们没半点关系。” 父子三个盯着钱袋子。 一个女娃换这么些钱,有什么不值?也不枉养了一回,就是回去也还要得意好久的,挺着腰跟人说“看她就是福星才留下来养的。” 她爸把烟掐了。烟还剩一截没抽完,要是以前肯定要放口袋里,下次再过过嘴瘾,现在就手丢了捻熄,也不可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嫁了就是你家的人,回家是客。我们穷归穷道理是懂的。”张多知这么说他很恼火。 张多知这种人那要是放在以前,就是臭地主,资本家,阶级敌人。钱都流着人民的血汗,他有什么本事?不就是有钱,要没钱呢?叫他打个板栗都不能成的。 他有几个臭钱了不起?怀疑他这样堂堂正正老百姓的为人?要不是看在这袋子钱的份上,要朝他脸上吐痰。 “我活这么大,做事从来不亏心!”他把胸膛拍得澎澎直响,他敢这么说,张多知肯定不敢,他有这么多钱,他能不亏心? 张多知笑一笑,松了脚,把钱往他那边踢一踢。 父子几个正要上前,赵姑娘突然开口说“等等。怎么不见亲家母?” 齐田爸没理她,还往钱袋子去。一个女人的话谁听? 五哥却把他们拦下来。 “你干什么?”她大哥推了五哥一把,没推动。再不服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袋子,摸不着。 赵姑娘到不理他们了,训斥张多知“我们是来定婚的,又不是来买人。你这是办的什么事?他们再穷,也是亲戚了。拿钱打发人,外头怎么说我们家?。田田怎么想?再怎么,两家人也该齐聚一堂吃个饭。将来都是亲戚总要认认脸。” 张多知气哼哼,白了一眼他们,退后一步不说话了。一脸瞧不上他们的样子。 赵姑娘往他们问“听说家里还有个姐姐?也还有嫂子。亲家母也该来。”她脸上笑吟吟,很有说一不二的风度“大家一起吃个饭。” 这回齐田两个哥哥不说话了,她爸也不吱声。 赵姑娘只当不知道,回头问张多知“年前你是不是在这边买了个休闲山庄的?是在哪里?” 张多知不耐烦“那个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赵姑娘骂他:“这么大的人,怎么这么不懂事!” 张多知才不情不愿说“就在这边省城。” 赵姑娘横了他一眼,对三父子笑说“那边我也没去过,既然来了一回,就把家里人都叫上大家去认认门。其实我们过来得也少,以后你们得闲,只管过去。” 齐田两个哥哥哪不心动。 什么休闲山庄,他们哪里享过这种福。以前跑出去打小工,最远的地方去的就是省城,高楼大厦见得多,还扛过砖呢,灯红酒绿的地方站在外头看过,口袋里没钱,走都不敢走太近。人家也看不起他们。 齐田爸爸也高兴,人家给他面子,看着赵姑娘也觉得顺眼起来。女人是不该这么跳,但她也不是坏心。比她儿子明事理得多。摆说笑呵呵:“她们女人家懂什么?用不着的用不着的。” 赵姑娘立刻便有点不高兴了,但她不说话。 张多知冷笑:“我们千里迢迢过来,我妈请你们吃个饭也不赏脸?架子不小。” “好了。”赵姑娘热脸贴了个冷p股,顿时意兴阑珊“我在这边也呆得累,睡不好吃不好。把钱给他们叫上田田,我们回去了。等定了婚期,告诉他们一声就行了”一幅‘我要抬举你,你自己到不识抬举,那就得了吧’的样子。 扭头还对张多知说“来这一趟也知道田田的不容易。我想对他们亲近,也是想能帮一点是一点,他们好了,以后田田才不会觉得自己出身太差,走出去有脸见人。既然现在是个这样,你以后多疼她就是了。” 张多知横了父子三个好几眼,还真叫五哥退开,把钱袋子甩过去,又请了大勇一家人做见证。还真是给了钱就要走。赵姑娘转身就上车去,让五哥上去叫齐田下来。 父子三个提着那一袋子钱,人都有点高兴懵了,打开来想数数吧,又怕拿出来漏掉几张被大勇家的人捡走。只埋头在里面掏,不敢相信里头真的实打实都是钱。 钱不拿在手里,没多少真实感。手里抓着真金白银,自己真的行大运撞到有钱人了,这个事实狠狠地拍在他们脸上。 齐田二哥最先缓过来,立刻去拦赵姑娘。 楼上大勇妹妹惊愕地问齐田:“你哭什么?” 齐田心里地涩鼻尖泛酸,眼泪停不住。 以前她跑出去,心里一直想的是不过那种日子,不给哥哥换亲,想让妈妈好过一点。旁的一点也没多考虑。 可是现在看着听着,默默流着眼泪,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不服与委屈的根源在哪儿。 她是人。 他们有没有想过? 她是人。她妈是人。她姐姐们是人。 从来没想过,胸膛才能拍得这么响。 第19章 回家 齐田二哥是最先缓过来的,连忙去拦赵姑娘,他看出来了,这三个人里头,还是这个女人做主“我爸是怕给你们添麻烦,没有别的意思。没有没有!一家人聚一聚是当然要的。”人家这么有钱,愿意拿他们当亲戚,对他们只有好处的,他又不傻。 赵姑娘脸色这才好看点。往齐田爸看。 她二哥催她爸“爸,你说话嘛。” 齐田她爸服了个软,虎声虎气说“我们乡里地人不会说话。吃饭就吃饭嘛,你们到我们这里来不好叫你们请客,就到家里吃。叫她妈整个席面,请村子里头人也吃一顿。” 她二哥有点不情愿。去休闲山庄多好的。 只有大哥帮腔“就是嘛。到家里吃好。一家人。你们也不要怕村长那边,他不得拿人怎么样。大家乡里乡亲的,一顿饭吃下来,没有解不开的仇。” 这话赵姑娘便不好再接。没理由。 张多知冷面,说:“我妈身体不好,受不得累。进山出山的这不是折腾人吗?” 大哥好热情“不累不累,我们叫人抬嘛。” 齐田爸爸看了赵姑娘。赵姑娘白白胖胖哪像身体不好有病的人嘛?分明就是张多知看不起他们乡下人。他本来也没掩饰过。 赵姑娘那边不露痕迹看了张多知一眼。话已经讲成这样,她再找什么理由不去显得牵强。想开口也没话。 张多知把齐田爸爸的反应看在眼里,冷笑“反正我不去。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副我就是瞧不起你又怎么样的表情。 齐田她爸额上青筋直爆,不出声了。 齐田大哥见自己爸不肯,就转头劝说张多知“我们那里穷是穷点,但家里吃饭亲热。头一顿一起吃讨个和睦的意头嘛。在外头吃像什么。” 齐田爸爸是忍不得脾气了,自己穷怎么的?未必就比有钱的人要矮一头吗!非得拿着热脸去贴他的冷p股?几个臭钱而已! 提起钱袋子要走,粗着嗓门说“你们看不起我们,不肯吃就算了。我们走。”反正钱也拿了,这么些钱,要干什么都够。这亲戚走不走随便! 叫他为了跟这些人攀关系就腆着脸受这种气,他呸。 她大哥也连忙跟着站起来。 赵姑娘沉一沉心,出来打圆场“她大哥说得有道理。”训斥张多知“到底都是田田生长的地方,怎么这样说话!” 转身对齐田的爸爸赔礼“他这个孩子,就是嘴巴讲话难听,心是好的。说到底都是担心我去了山里有什么不好。他爸爸去得早,家里只有我跟他两个相依为命……”表情感伤起来。 齐田爸爸见赵姑娘肯低头,也就不好再计较,硬气话还是要讲一讲“我们山里穷,但也不会没脸没皮去高攀谁。你们看得起我们,愿意跟我们家做亲家,那我们巴不得。你们要看不起我们,不愿意吃我们家一口饭,老死不相往来也不关系!这个女儿嫁出去,我就当她死了。”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你这样说可不是叫我不过意吗?都是我的错。”赵姑娘笑说“去家里吃饭才好呢。之前是我想得不周道,休闲山庄这样的地方,什么时候去都行,以后再去也没事的。两家见面还是在家里的好。”扭头跟张多知交换了一下眼色。张多知微不可察地皱皱眉头。 既然人出不来,也就只能他们进去。 “既然说好了就走吧。走吧走吧。这会儿走,晚上还能到家。”齐田二哥见已经是这样,虽然心里郁闷但也只好算了,就像人说的以后还有机会嘛。热情招呼张多知和赵姑娘。 齐田也被叫下来准备出发。 她之前哭过,眼眶还有点发红。她爸见了她,看了两眼没跟她说话,大约是嫌她一脸丧,不喜气。也不问她在外头怎么样,自己默默抽烟。 她二哥到是反常地给了她好脸色,以后他也是有媳妇的人了。先前齐田跑了,他真是杀人的心都有。现在齐田不止回来,还有这么多钱,再不用像村子里其它人等到三四十还娶不到老婆。不论是买的还是换亲,对他来说没影响,有老婆就行了。 要去也不能说走就走。赵姑娘叫五哥去镇上头买点东西做礼,自己跟张多知一起上车收拾要带的东西。 齐田不愿意回去。她妈腿脚不便,要跑出来太难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站到爸爸和哥哥们面前,背对车子那边,一脸怨气小声说“你看不见吗?人家的钱随便拿袋子一装就来了。怎么还不肯叫我姐和我妈来?你们知不知道见了面,他家还要见礼的?” 她大哥不高兴,一个女的懂什么哪里这么多话“哪个不知道要见礼。不是叫人去买了吗。” “这里有什么买?大家去了省城,什么东西没有买的?他妈带着妈妈姐姐金店总要去逛逛衣裳总要买新的。他妈上次买件衣服,好几万呢。根本都不放在眼里。现在好了,在这里有什么买?”恼火地瞪着那个袋子说“就这么点钱,人家跟本不放心上。看把你们乐得。” 齐田话刚说完,她爸突然暴起,伸手就给她两巴掌,猛地匡在她脸上,愣是打得她几个踉跄,差点跪在地上。口里骂:“叫你跑!□□的东西。学你妈贱样。打得断她的腿,打不断你的腿?以为自己值钱我不敢?” 齐田被打得习惯了,虽然反应快护着头,但她爸力气大,打得她嘴里腥甜,半边脸都是麻的,脑袋里嗡嗡地响。 她二哥被说得动心,连忙拦她爸“她这不是回来了嘛。再说,九丫儿说得也有道理嘛。”去休闲山庄玩虽然有吸引力,但哪有得钱实惠。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保佑,让他家有这样的运气。简直祖坟冒青烟。好处只嫌少,不嫌多的。 “我们再得点钱,就可以在镇上买房,再做点小生意多好。”她二哥老早就羡慕人家开小卖部的。什么事不用干,天天坐在柜台子后面就有钱拿。 村子里头的人出不出息的标准,就是能不能搬到镇上来。这还不风光吗? 齐田爸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的凶狠渐渐平息下来。也不是不动心。祖祖辈辈穷,到他这儿突然出息了,祖宗脸上都有光。 但这样一来,家里女人们就不得不出来。人家‘亲家母’总不能带他一起逛金店买东西,那是女人的事。 这时候五哥提了一大包东西回来。 她二哥瞄了好几眼,没什么好东西,就是些酒啊烟啊什么的,都是在镇子上买的。要放以前,都觉得是好东西,可想想本来收到的应该是金啊钻啊的,就觉得自己亏了。 跑到她爸身边一直跟他低声说话。 张多知在车上理好东西,扭头就看见齐田捂着脸站在一边。怎么都觉得她那姿势别扭,走过去一看,她半边脸通红的。 齐田自己到没什么情绪,早习惯的样子。不过不愿意被人看,侧了侧身体不愿意跟他面对面站。若无其事扭头看着院子里的菜园子。 张多知没说话,不过也没走开,陪她站在那儿没动。抽了只烟,到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想想也好笑,自己也有词穷的时候。 到是大勇妹妹过来了。 大勇家的人都出去了,大勇妹妹存心留下来看热闹的,瞧见了齐田挨打,一看就知道是下了死劲的,还真替她疼,跑厨房端水来给她洗脸。眼睛一个劲往她脸上瞄,想看看打成什么样子。 张多知挡着她接过水,递给齐田“脸都热红了。洗洗也舒服点。” 齐田接过水,鼻子猛然犯酸,低着头生怕他看见了。转身蹲下用毛巾打湿了冰冰脸——水缸里头的水向来是比常温低的。 那边不一会儿就商量出结果来,齐田二哥兴高彩烈地过来,对已经收好了行李的赵姑娘说“你身体不好嘛,去我们乡下也实在不方便。我们也不是不明事理,还是照你说的办,我们去你们那个山庄嘛。” 赵姑娘立刻就看了齐田一眼,笑容满面跟她二哥和爸爸客气了几句。 既然已经说好了,齐田爸爸哥哥三个,就立刻提着五哥买来的东西往住在镇子上的村长儿子家去。他们要去陪个礼道个歉,再借他家里电话一用叫家里的女人到镇上来。 不赔礼道歉不行,虽然用公用电话也能打过去,但人家还记恨你也不会给你传话。 他们一走,赵姑娘支开了大勇妹妹,几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事情,决定再弄一辆车过来。 都安排好了,四个人都松了口气“这可省了力气。他们要是不答应,我们还得陪齐小姐上一出夜奔救母的戏呀。” 山里的情况太复杂了,能在镇上解决省了很多麻烦。 其实张多知这边车牌是借的,跟那个被他抬出来的当官的也并没有交情——不过真要有什么,找那个人也不是不行的,找人办法也不是凭交情。 可话说回来,毕竟要借官方的力,他面子不够大,动的还是楚则居的关系,一但动楚则居的关系牵扯就多了,如果不是必须,他不愿意把事情搞复杂。 “真的非常谢谢你们。”齐田一边脸明显还是比较红有点肿。但张多知当没看见,赵姑娘这么机敏的人也不去问。笑呵呵对她说“现在谢还早呢。等回了首都,你和你妈安顿好了,再谢也不迟。好好请我们吃一顿是跑不了的。” 齐田心情也开朗些了“一定的。” 可就怕有什么变故。 这一下午再加一晚上,齐田过得提心吊胆。 不知道她爸在干嘛,不知道她妈有没有得信。不知道是得了信就立刻赶路出来,晚上到了镇子上头只是跟她爸在别人那里借住没过来。还是明天上午才到。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一点别的心思也没有。满满一颗心全系在明天会发生的事上。 第二天一大早的,齐田就起来了,帮着大勇妈妈做早饭什么的,来转移注意力。 上午张多知要的车就来了。随车还有个司机,跟五哥好像是相熟,两个人站在一边说话。 可是快中午的时候,齐田没有看到爸爸哥哥过来,也没她妈的消息,心焦得坐不住。一会儿站在院子里,一会儿站在外头路边上向前头张望。 又怕是其中有了什么曲折,有去村长儿子家打听打听的念头。到底犹豫没动,怕显得太急切。 终于看到远远一群人往这边来时,齐田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站在门边上,努力辨认,走前头的有她大哥和爸。至于里面有没有妈妈的身影,一时也看不清。虽然时不时有女人的身影闪过,也拿不准是她妈还是她姐。 不过来了这么多人,也是意外得很。 赵姑娘一下便警觉起来,叫五哥把车子后备厢打开,时刻准备好。 等人走得近些,只看到她姐了,齐田心里就更加失望。 她爸她哥都买了新衣服,一看就是昨天得了钱之后去买的。提的背包什么应该也是新的,以前她没见过。那一堆跟着他们来的,全是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青壮年都在。可就是没她妈。 哪里出了问题?是不是他们去村长家里借电话,人家说了什么?村长儿子读了点书的,还吹嘘过自己收到诈骗短信一眼就识破,没上当。 那一大群人走到大勇家门口路上停下来。 她爸她哥进了门,露出身后一个瘦小的身影齐田才猛地松了口气。连忙给赵姑娘示意。五哥便没动。 齐妈妈抬眼看到齐田,手抖了抖,看得出努力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她妈旁边还跟着村里的大李婆。她是齐田爸爸的姑婆,跟转卖人口的老太婆关系要好,以前齐田爸爸买她妈,还是大李婆去说的价。 齐田爸爸是个看上去木讷的人,进了门也不介绍人,只说“我们家里有喜事,请村子里的人到镇上吃馆子。”大勇家旁边就有个馆子。小得很。这么多人吃饭,要把桌子椅子摆到路上去。路都堵了大半。 不过这里车少,也没人在意这些。 齐田二哥过来打了个照面,立刻就跑去馆子那边招呼。喜气洋洋的,大声喝呼,叫人家随便点菜。 齐田的姐姐看到了齐田到是非常高兴,看她的眼神十分羡慕,不过外人那么多,她不敢上前来跟她说话,老实拘谨地站在她爸身后。 这边还是大李婆出面跟赵姑娘寒暄。手里拉着齐田的妈妈不放半点。 不过齐田的妈妈看到赵姑娘愣了一下。那也只是一闪神的事。 大李婆自己带了个黑色的包,里头估计是装着换洗的衣服。看样子是打算跟着一起去省城的。 齐田家里人也并不是防着齐田带她妈跑。他们想也没这么想。主要是防着齐田妈猛不丁乱讲话或者自己想跑,才叫大李婆来帮忙盯着。 两边见了面,齐田妈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沉默,时不时也跟赵姑娘说几句话。问问张多知的情况。毕竟是她女儿的男人。 她说话跟大李婆说话,就有很大的差别了,大李婆子讲话没有顾忌,上来就问,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你每个月多少钱啊?那你家里有多少产业?你爸怎么死的?我们九丫儿一看就是能生养的,生儿子肯定没问题。 齐田妈讲话则文气很多。说话也婉转。普通话讲得很好听没什么口音。五官清秀还真没本地人高颧骨大鼻翼的特征。不过因为长年操劳,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大。走路的时候腿有点瘸,看上去有条腿用不上劲。 寒暄一阵,等馆子那边好了,两家人一齐过去吃了顿饭。 吃完饭,给大勇家留了谢礼就准备往省城去。 一顿饭喝得一群男人全都脸红脖子粗。 发现一夜的功夫张多知就又弄了辆看上去好贵的车,齐田爸爸哥哥没有不惊奇的。村子里的人没有不羡慕的,吃完饭也不肯走,全站在大勇家门口,一个个拉着她二哥说话。叫他以后要照应自己。 她二哥好风光。一个个满打满地答应下来。拍着胸跟人起誓不过忘记大家帮过自己家的事。村子里头穷,可有些事非常团结,谁家媳妇跑了,都是满村人出去追。 等到真的要走的时候,齐田二哥红着脸一身酒气,一直拉着司机问,这个车得多少钱?五万够不够啊? 司机摇头,他下巴都要掉了。五万都不够啊?二十万够不够?司机还摇头。 村里人一辈子攒个媳妇钱都攒不到,还得半借。人家买个车,就是几个媳妇钱。随便提个袋子,就是几十万。 齐田二哥跟他爸嘀咕。“他那么有钱给我们一辆车也没什么啊。反正他有几辆。不至于这么小气吧。我们九丫可是他老婆,我们也不是外人。以后他有什么要用人的地方,还不是用我们比较安心。怎么能信外人。” 他们在那里吃饭,听着大李婆跟赵姑娘说了话,得知公司的竟然是给别人管的,简直不可置信“给一个外人……那可不知道搂了他多少钱。” 两边家长谈完话,她二哥自觉跟张多知亲近了,借着酒气苦口婆心跟他说“你不好信外人的。我没读过书是个直肠子,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爸死了那边亲戚也没了,那你也不能放手把公司给别人管嘛。我跟你讲啊,你放心,以后你就把我当亲哥。以后你就有亲人了。”胸膛拍得直响。 司机在一边拉他“上车先上车。”把容易才把他拉到后面那辆车上头。 齐田爸虽然喝多了,但并没有醉得多厉害,拉着齐田妈胳膊把她往后面车上推。她腿脚不便利,眼看要拉倒,齐田爸也全不在意。 齐田一把拦住她爸。 她妈见她爸瞪眼连忙说“没事没事。”怕她被她爸打。示意她快走开。 齐田没走开,对她爸说“你叫我妈跟阿姨好好聊聊天。关系好点总是好的。” 她二哥坐在车上听见,也大声说“就是嘛,一家人。多说说话关系才近。车上还能跑了?” 齐田爸骂他:“什么跑不跑的!”他就不说了嘿嘿笑。 赵姑娘全不在意谁跟自己坐一辆车的样子,此时已经上了前面的车,只是车门没关听到这边的话,也对她爸说“我们女的全坐这个车好了。你们男的喝酒臭得很,你们自己坐后头的。”叫大李婆和齐田大姐也上来。 齐田拉她妈“走,往前面车去坐。”脸上镇定,心肝噗嗵乱跳。怕他爸不同意。外头还围着一堆村民呢。 第20章 困境 齐田拉着她妈“走,往前面车去坐。”脸上镇定,心肝噗嗵乱跳。 可齐田她爸没松手,于是三个人僵在那里 赵姑娘只当没有看见的这边情况,把张多知从车上推下来“你们男的都去那边坐。” 齐田她爸看到张多知真的过来了,这才放开齐妈妈。 大家分别上了车,路上那些吃完了饭还没散的村民慢慢散开让出位子,来给车子通行。 齐妈妈一边是大李婆一边是齐田,坐在车子里头静静看着车窗外头那些熟悉的脸慢慢退后消失,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但一只手却紧紧握着齐田的胳膊,要掐到肉里去似的。 大李婆没察觉,一脸羡慕拉着赵姑娘说话。一会儿说“要不是她奶身上不好,出不得山,是该她奶来的。”一会儿又赞叹“我才去过几次省城,这下可真是托了九丫儿的福。” 齐田的大姐时不时看一眼齐田,对着她笑。想问什么,赵姑娘在场不好意思。一直也没开口说话。 车子从镇子出去,快到省城齐田都还没放松,时不时回头想看看后面的车子在哪儿,不过都看不真切。五哥开车也并不赶,到了加油站还是停下来休息,没事的人一样站在外头抽烟。 赵姑娘也下去了。 齐妈妈坐在车上有点按捺不住,看看五哥悠闲的样子几次想说话,都顾忌大李婆在没开口。 大李婆到没注意这些,拉着齐田问她怎么逃出去的,又怎么到了首都。 怎么出去的事,齐田实话实话。不过没提给她钱的那个记者。怕记者以后还会到那一片去遭到报复。只说钱是自己在咱上捡的。 齐大姐听得眼眶红。 齐田讲完了仿若无事问“妈,姐,你们去不去卫生间?” 齐妈妈连忙站起来“去。”偷摸往大李婆看。齐大姐也跟着起来。 齐田扶齐妈妈下来,大李婆立马下来跟着,嘴里说“九丫儿在外头呆了一段时间,就是不同。解手就解手,还说上卫生间了” 齐妈妈很失望。齐田轻轻拍拍齐妈妈的手,安慰她不要急躁。都到了这个时候,越是得沉住气。 到了卫生间,人来人去还蛮挤。排了一会儿队齐妈妈进隔间,大李婆就在隔间外头站着。 到最后齐田和齐妈妈没说上一句话。 出来后,五哥就招呼上车走了。 大李婆还往路口张望“九丫儿爸他们还没来呢”手扒着门不肯上车。 齐妈妈立刻紧张起来。拉着齐田,一副随时打算跑的样子。 赵姑娘却笑说“那我们再等等。”果然一直等到后面的车跟上。 车停下后齐田爸爸第一个下来,大步过来看了一眼没讲什么。表情到是放松了不少。等他们都休息好了,两辆车还是一起上路。 二个多小时车子进入市区,外头的景色也渐渐繁华起来。 赵姑娘正跟大李婆说着说,电话响了,接起来,大李婆连忙伸头挨着手机去听。也不怕别人嫌她。嘴里还跟齐大姐说“这小手机,听得真清楚啊。贵的就是好。你来听。” 齐大姐不好意思,没动。 她这种行为赵姑娘混不在意,笑吟吟接完电话说“我们到有口福了。”打给张多知,说有在本地的好友听说他带媳妇过来玩,非要请一家人吃饭,尽尽地主之谊。 齐田爸爸和哥哥并不反对。反正都是过来玩的。两辆车最后停在省城装修最夸张的七月花会所。 会所金色主题,到处金闪闪的,还有穿着制服的长腿美女一路夹道欢迎。齐爸爸他们拘谨起来。 大李婆子探头探脑啧啧有声“这些女的” 不过进了包间之后,一群人表情就瞬间凝固了。 金碧辉煌的包间里头坐了好几个警察。 大李婆子下意识就往后退,但她后面站的是齐田。张多知还把这几个人住那边带“来迟了来迟了,之前我们还在路上呢。原来也没打算来找你们,这次主要是请田田家里人到省城来转转。来来来,这是田田家里人。” 几个警察大约是下班时间,外套脱了放在一边,都笑呵呵上来跟齐田爸爸哥哥握手敬烟。 齐田爸爸表情僵得不能再僵,几个人收了烟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没大冲突的时候乡里人对‘官家人’还是有一种天然敬畏的。 齐家几个男人如临大敌,见张多知果然坐下来跟这些人闲聊,好像真是交情不浅的样子几个人才放松了一点。不过十分拘谨,默默坐着人家问才会挤着笑脸答一句。桌上菜也不怎么吃,时不时往齐田妈妈看。 大李婆借口要去解手,出去就再没进来。齐田跑出去看,她在包厢外头拉着服务员借电话用。 人家见她虽然穿得差,可是包间的客人对她也十分客气,不过人家的手机她用不好。齐田过去连忙拉她“这是干什么?” 她身后门一开,齐大姐也跟着出来了。 大李婆疑神疑鬼“我得给村里打电话。”她儿子也是买的媳妇。张多知也不是她的亲戚,万一有个什么呢?事关自己,就多个心眼。埋怨齐田“你男人怎么认识警察?你这不害人吗!” 齐田不敢露出什么,说:“哪个有钱的不认识几个警察?我怎么害人了?人家朋友请个饭,你在这里神经病一样。行了行了你爱打电话就打,反正也不颠簸我家里人。你不爱吃警察请的饭,别吃好,但一会儿进去别神神经经地,没事都被你招出事儿来。我男人脸上没光。”也不管她打不打电话了,转身就要回包间去。 大李婆连忙拉住她“真没事儿啊?”她儿媳妇怀着孩子,要往山里藏太遭罪了,孩子没了怎么办? 齐大姐忍不住帮妹妹辩白“我妈也是买来的。要真是查,我们家不就散了?我爸我哥还不得拼命?我妹再招事儿也不能害自己家里人。”又说“人家要知道这个事儿,也不会坐下跟我们吃饭。别人打电话过来是怎么说的,你不也听见了?” 大李婆这才安心一点。想想也有道理。 三个人还是回包间去。 里头几个警察吃得尽兴,站起来跟齐田的爸爸和哥哥敬酒呢。 有一个眼睛利,发现齐田妈妈腿上有伤,还在那里吹牛“我有个娘舅,也是伤了腿好多年了,走路不方便,下雨就痛下雨就痛,那个没法子哦。后来听人说了个骨科” 说着扭头对赵姑娘那边“那骨科就在首都。可神了啊!”眼睛瞪得大大的,跟在坐的人讲得唾沫横飞“不是我帮着吹牛,我娘舅去,就一个星期,腿就好了。短了一截的腿,走路一跛一跛的,一个星期!半点看不出来坏过腿!” 还挤兑张多知“你这个人就不厚道,对咱岳母不上心啊!” 张多知打他“什么叫咱岳母,那是我岳母!” 一群人在那里哄笑。 齐田二哥也笑。他爸渐渐放松下来,也开始喝酒吃饭了,别人给他面子跟他搭话他高兴。连警察都给他敬酒,有面子。心里一琢磨,也没什么好怕的。这是他女婿的朋友。 警察指着张多知坏笑“你不上心”喊齐田“别跟他结婚。不是好人。” 赵姑娘说“你们也别便坏,我们多知早就上心了的,原来就打算等有了机会带老姐姐去看看腿。只是没说。” 其它人起哄“阿姨,小心他以后有了老婆忘了娘。” 赵姑娘笑“你们别打趣阿姨,他能顺利结婚我最高兴。” 齐田二哥有心想跟这些人交际交际,认识警察好呀,回去一说,也是在省城有关系的人,能得多少便利,村子里还怕查吗?但插不上话。跑去一个劲帮人添酒。 大李婆见真不关查卖拐什么事,也放心开始吃。乡里哪有这么好的菜,还做得跟花似的。不过口味上多少有点不习惯,肉太小。没大块吃的爽快。自己还喝了点小酒——以前她喝的都是村子里头那种瓶装白酒。没喝过这么贵的。心里一放松,就敞开开吃喝。 她吃得酣畅,齐田扶齐妈妈去包间里的卫生间也就不跟着了。反正只有一个出去的门在她背后,人丢不了。 包间贵,卫生间也大,分男女四个门。 一进去齐妈妈就紧紧搂住齐田,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齐田跑出去前只给她透了个意思,后来人就真的不见了。中间好长一段时间都没音讯,也不知道是跑出去了,还是在山里头失足摔死了。她一想到就揪心。 后来齐田打电话说有工作,她才把心放下来,也没打算自己还能出来。昨天一听说小女儿回来了就知道齐田想带她出去的心没死。 这个小女儿,打小就聪明也倔强,被她爸打死也不哭。打定主意就一定要干。以前就流露过要带她走的意思。不过她也没放心上。齐田性子再愣,毕竟那都是些孩子话,就算有那个心,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呢? 从山里出来,看到齐田,她这个做妈的就没有一刻心不是提着的。不知道张多知和那个女的是什么人,是不是真的要结婚,更不知道女儿这是做什么打算,茫茫然跟着,生怕自己做错什么,会害得女儿也走不掉。不敢多问什么,也不敢多说话。 齐田安慰着齐妈妈,把自己怎么来的,张多知和赵姑娘是怎么回来说了。 齐妈妈眼睛都红了,搂着齐田锤她好几下“你怎么就这么虎!你说你怎么就胆子这么大!” 齐田不疼。做妈的怎么舍得下重手。 齐妈妈心疼女儿,想想万一有什么,会是怎么样下场,就肝颤。她自己这辈子还有什么?可齐田不一样啊,她才多大。 这时候门一开,齐妈妈连忙松开齐田,背过身慌手慌脚把眼泪抹了。见进来的是赵姑娘才把心放下,屈膝就要脆“我谢您。”她没跪过人。受的教育里头也没这一着,可现在她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谢。 齐田看着自己妈妈给别人下跪,眼眶一下就红了。 赵姑娘连忙闪开“您这是干什么。不用谢我,是齐小姐有本事,请得动张先生。我们都不过是打工的。” 齐田没跟齐妈妈讲自己和张多知是因为什么事聚在一起的,只说张多知肯出手相助,是因为自己无意帮了张多知的忙。齐妈妈这才肯站起来。对赵姑娘说“村子里还有好些人。”她现在比以前自由得多,接触过好几个刚被买来的。现在人都关着呢。 赵姑娘顿一顿,苦笑“不怕老实告诉您,这里警察都不是真的。”对齐田诚恳道:“那些人我们顾不上。第一,因为村子里的情况。来之前我们张总就了解过了,山区,地形复杂。不在山林里头活大半辈子都摸不清弯弯绕绕。你妈和你引不了路。能引路的本地人,自己媳妇都是买的,不可能跟我们合作。我们几十个人进去跟本没用。 第二呢,我们现在的情况,齐小姐也清楚。 楚先生失去意识的事,要是没人知道,我们还可以借借名头。可现在他的病情是众所周知的,除了财务方面有齐小姐帮忙恢复正常运作,其它的就不好办。走关系人家是卖楚先生人情,楚先生又没接班人,现在楚先生那边就算有话出来,谁都会觉得是他身边的人狐假虎威,那谁会出力?这也不是件小事儿。 再说,张总明面上跟楚先生没关系,他愿意帮齐小姐,有搜山这个心,可也没那么大的能量呀。搜山没个万把人不行,本地人都不会听你动员,这里也不是张总的主场,在人家地头上,找官方办什么事都难。” 说到这儿赵姑娘顿一顿,又说:“但也不是完全没希望。所以张总今天才这么费事儿,没带着你们直接一走了之。”现在已经出了村出了镇,也没人会帮着齐田爸爸和哥哥了,这边把人一抢,直接开车走人他能怎么样呢? 齐妈妈本来一听救别人没希望,表情就略失落,可一听还有希望,又打起精神来听赵姑娘说。 第21章 回程 齐妈妈一听说有机会连忙问“那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得不打草惊蛇地回首都。”得带着齐妈妈走,又不叫齐家的男人和大李婆起疑心,免得这边还没动手,村子里头就警觉了,谁也不知道那些被拐卖过去的妇女会不会被转移走,又会转移多久。在这方面,村子里头的人疑心病很重。 赵姑娘又问“家里有熟悉山里情况的人吗?” “我爸我哥都熟。”男人们每年好多时间都要往山里去,采野生菇、打板栗什么的,都是他们干。为了圈地盘,还要跟别的村打架。 女人不能进去是规矩。一部份是因为媳妇都是外人,怕会跑村子都很少能离开。另一部份原因是,女儿都是要外嫁的,不算家里人。 这边正说话,卫生间门突然被推开,大李婆脸喝得黑里透红,猛不丁进来看到迎面三个人站着唬了一跳,瞧清楚是齐田和她妈还有赵姑娘,目光在三个人脸上游走“你们干嘛呢?” 赵姑娘笑“她们母女两个老久不见,还伤心起来了。我也劝不住,你好好劝劝。” 大李婆见齐妈妈眼睛还真是红的,便落下心,说“你看你,这是哭得什么劲,女儿回来带你们一家人过好日子,这是好事嘛。”嘴里说着,挤开她们进了隔间,等出来的时候,三个人已经回饭桌上去了。吃喝照常,也没有什么异样。 包间一大桌子人,不知道的进来看的还真当他们其乐融融。 在这边服务的服务员都知道,这一间是女儿走运傍上富二代了,张多知是个豪客,酒水菜品都照贵的点。进来出去服务员都交换着眼色,往齐田打量。 出了包间私下嘀咕,也不是什么绝世美人呀,怎么就有这样的本事。 这一顿,齐家的人吃得尽兴,酒足饭饱张多知抢着结了帐,齐二哥好奇看了看帐单,眼睛都直了。一早没来省城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家这次赚大了,现在才发现,这点钱,也就够人家吃一个月饭的。连忙跑去跟他爸嘀咕。 齐田爸爸动心归动心,可也嫌他丢人,有钱怎么了?这个龟儿子眼睛皮子怎么这么浅!瞪得齐二哥闭嘴才干休。不过对张多知更客气点。 结完帐,张多知得带齐家人往休闲山庄去,又因为难得跟好友见面,也邀警察一起过去休息休息。一路有说有笑,走到会所热闹的大厅,赵姑娘电话突然响了。 赵姑娘原是走在最前面的,电话刚接起来时还笑吟吟边说着话边向前走,可说了几句,脸色就沉下来了。脚步也停了。面露寒霜。 几个警察见她这个表情,也不走了,围着她站着,往张多知看,小声问他“你惹了什么事儿?” 张多知莫明“我没有啊。” 齐家一个个也好奇,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 赵姑娘挂了电话,虽然是勉强笑了笑,但明显心情不好“实在抱歉啊。家里有点事儿,我们现在就得走。”对张多知说“叫于秘密书订机票。” 警察仗义“什么事儿?但凡是有我们能帮的,阿姨只管开口。” 张多知也问“什么事儿啊?我这招待岳父岳母呢。就这么甩手走啊?” 齐家的人也紧张啊。 就算是齐田的爸爸,也有点失望。有钱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可他跟钱也没仇呀,自己跟亲家关系好点有什么不好?名正言顺嘛。别说人张多知只是脾气差一点,就算是他再富不仁,那他妈人不错呀,怎么也得看在是亲戚的面子上,宽待几分的。自己忍一忍,不必跟他计较。 可他这儿已经打定主意要搞好关系,人家却要走了。 齐田爸爸嘴里说“你们有要紧的事就去嘛,不妨碍不妨碍”声音大底气足。可生来不擅长掩饰情绪,那点失落全写在脸上。 赵姑娘万分抱歉,拉着齐妈妈的手,跟齐田爸爸说“大家以后都是亲戚,有些话我也不瞒你们,首都那边有人找上门来,说是我已经过世的先生的儿子要分财产。” 一时几个警察议论纷纷,张多知也很不高兴。 齐田二哥一听,连忙说:“哎哟,这可是大事啊。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我们力气还是有一把的,跑腿什么的没问题。再说我们又是一家人,总比别人可信。有些事,不是一家人都不放心交待!” 齐田二哥知道自己‘妹夫’家是什么情况,在车上他都打听好了。人就是孤儿寡母呀,还守着那么些钱,别人不欺负母子两个欺负谁?现在又出了这么个事,这可不是自己大好的机会吗! 赵姑娘一听还真有点心动的样子“家里人口少了,就顾头不顾尾,有些东西还得是交给自家人看守着,我们娘俩儿才放心在外面行事。”迟迟疑疑问“可你们……不方便吧?再耽误你们家里的事儿那不好。” 齐田二哥心花怒放“哪有什么不方便的。家里能有什么事。” 齐田立刻说:“现在这个时节,家里还有活呢。还得跟村子里的人进山,今年我们家不出人,那东西可没份。村子里头别人也要说闲话。” 齐田二哥急“你懂什么?!”想想都恨,齐田一向跟家里人也不亲。要不她现在能不帮着家里人说话? 活?现在都有钱了,还干那个干嘛!在这个时候讲这种话,她这分明是要把把娘家甩开。 到底是跑过一次的人,冷心肝,女的都这样,有了男人就不想要养大自己的家了,也不想想没她爸,哪有她! 大李婆子在一边酸“你们家里的田还真不种?有钱了就不一样。” 这话说出来,齐家这三父子总不能说‘我们现在有钱了,现等着吃女婿呢,还要这点钱干什么。’ 齐田爸爸要顾着面子,对大李婆不满地说“姑婆你这说得什么话?我们又不是那种老指望靠别人吃饭的人。”又说“可这是亲家有事,我们也不能不帮。”这话他说得硬气,这也是实情呀,有什么不硬气的! “那也不能让你们不谋生计呀。”赵姑娘叹了口气,说:“你们一年到头忙也是难。我这儿没事的,我娘家也还有人呢。你们自己家的事儿要紧。” 齐田二哥着急呀“那怎么能行。” 有难的时候谁站出来谁就有功,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她娘家的人冒出来了,那还有齐家人什么事儿!他一路看了这样的富贵,心动了就怎么也收不住。不服呀,机会就在眼前,凭什么让他回村子里头。 想想只要跟着去了,以后自己就能过张多知这种日子,按不下的激动。 “没什么不能行的。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我们家的事儿虽然要紧,可也不能耽误你们的事儿呀。我这边真没什么。我娘家也还有几个哥哥。关系本来因故是远了一段时间,可到底是一家人。”赵姑娘再恳切不过。 “我们耽误一季,不当事的。”齐田爸爸说“一家人,你们有事我们怎么能不管。”这话掷地有声。 赵姑娘见他们这么坚持,特别高兴点点头“那也好。有自家人就安心得多。”还对齐田二哥说“守东西拿东西送东西的,虽然看上去像是跑腿,其实都是要紧的事儿,里头牵的东西多,别人我是绝不能放心的。你可别觉得是轻侮人。” “哎呀,你太客气了。这有什么好客气的。就是真跑腿那也是理当的。成了亲戚就要相互帮扶嘛。也不用给我工钱。” “这怎么能行呢。”赵姑娘好严肃“进公司做正职,工资一定要公道。要不然我亏心。” “不要不要。”齐田二哥声音老大,仿佛真要给他钱就是看不起他。先前他那么一说,哪是真要工资,就是得自己吃亏了得让人知道,人家要不知道,他不白吃了吗。这么做才叫会做人呢! 赵姑娘感叹“还是自家人好。” 齐田二哥听了舒服。如意了,心里高兴。回想起来,暗暗嫌大李婆话多,又嫌齐田不是人,一直瞪她。tmd白给她吃这么多年饭。 齐田避了避,不看他。 齐田二哥越看越觉得齐田是故意的。不想家里人去。就想自己过好日子。 齐田表情非常冷淡。在赵姑娘身边,挽着她的胳膊站。虽然没嫁,这分明已经不当自己是齐家的人了嘛。 不过从外表上看,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不像齐家人了。打扮得干净净的,像城里的姑娘。 那边赵姑娘做了决定,张多知拿了身份证号便打电话给秘书订票。 齐田爸爸拉着齐田二哥在一边嘱咐他,要好好帮人办事儿。这个那个,讲了一大堆。她二哥老不耐烦听。 一群人在大厅坐下等秘书那边的信,这时候赵姑娘又想起来似的,对齐田说“对了,要不把你妈顺路带过去看看腿。腿治好了,到时候办婚宴也好看点。”扭头问齐妈妈“腿是怎么伤的?” 齐田的爸爸心一提,齐妈妈说“不小心自己摔的。”他才放心点。想想也是,现在自己女儿要嫁了,她这个做妈的也怕露出什么不好的来,坏了女儿的婚事。 赵姑娘听了,问那个警察“摔的不知道能不能治的。” 那警察说“我舅就是摔的嘛。肯定能治好。” 赵姑娘微微点头“那就好。”问也没问齐田爸爸,对张多知说“叫于秘书再多订一张。”扭头还对齐田爸爸说“医药费你们也不用担心,就像你们说的,我们都是一家人了。就该相互帮扶的。”特别对齐田二哥颔首。表示承他的情。 齐田二哥没想到这个。心里说不出的郁闷。那腿有什么好治的,都那么多年了。 齐田爸爸没反应过来要怎么拒绝,嘴里干巴巴地说“那怎么好意思!” 赵姑娘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当这是田田对你们的孝敬。”就把这事儿揭过去了。 齐田爸爸到是想回绝。可赵姑娘说完这个手里电话就不断。不是打给律师,就是打给秘书。这个文件那个文件,什么遗嘱什么转让协议。他哪里插得上嘴。 不一会儿,张多知那边秘密电话过来了。机票是下午五点多的。去机场要一个小时,还得提前一个小时,还有三个小时。 机票都订好了,他再非不让人去也让人起疑心——这里还有这么多警察呢。齐妈妈自己什么都没说,他不能自己住上撞呀。 顿时有点坐立不安。总觉得要出事儿。 赵姑娘那边的事情安排得差不多后,索性带齐田一家去置办点体面的衣服。 西装每个男的要买两套,衬衣,领带什么的——赵姑娘的意思,这婚礼早点办,顶多一个月,在首都办一场,在本地办一场。要本面,要风光。婚宴已经不远了,东西当然都要买齐。都捡着好的买。 一套西装一万多。 西装有了,手表也要买。一块表也要几万。 这对齐家来说,可不就是好的。 齐田姐姐的套裙,发卡,她妈到只买了一套现换上,其它的去首都再说。还给她妈买了白金镶钻的镯子。怕她会推脱,说“这都是给田田做面子。” 连大李婆都有份,给她买了个披肩。把大李婆给高兴的,一路乐呵呵的,哎呀,这个披肩好呀,好软的。跟云彩似的。直夸齐田找了个好婆家。 不止在场的人有,不在场的齐田她奶也有。 这些人在前面买着,警察们把制服脱了拿在手上和张多知在坠在后头谈笑。时不时还打趣赵姑娘“阿姨阿姨,买个个嘛,这个穿着好看。” 花了这些钱,赵姑娘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有齐妈妈偷偷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住齐田看。欠了人这么多,怕她还不起。但心里焦躁也不敢表现出来。 这一场下来,就算之前对于齐妈妈要走的事,齐家的人心里有一点不安,现在也平了。 一是因为齐田她二哥也要去,有自己人在。 二是一路以来齐妈妈深怕别人知道自己是被拐卖的,警察在场都没吱声,深怕坏了自己女儿婚事。说话都小心了再小心。 这样齐田爸爸也就安心了。话说回来,他怕什么?女儿儿子都生了这么多,她一个做妈的能狠心孩子全不要了?家也不要了?那她还是人吗! 时间快到,几辆车才往机场赶。这次人没再分开。男的女的混着坐。齐田爸爸和二哥,跟赵姑娘还有齐妈妈大李婆外加一个警察一辆车。 一路上齐田二哥特别兴奋。话很多。吹嘘自己每年打板栗打得最多,又讲起有一年打板栗谁手生,眼睛被砸瞎了,不舍得钱不去医院,后来人不好了再拉过去,眼睛眶都张蛆了,人没救活。 大李婆子也应和他,对赵姑娘说“大伟子家的娃儿,最能干了。老大和老二都厉害得很,没人敢欺负他们家。”村里都叫齐田爸爸大伟子。 齐田爸爸也起兴,讲了几件自己年轻时候做得有面子的事,说有一次在山里追人,他一个人,打别人三个,人从山坡滚下来一点事没有,愣是把人追回来了。村里人为谢他,给他送了一整条鱼呢。非常自豪。 赵姑娘听得十分捧场,还问“追的是什么人呀?” 齐田爸爸顿一顿,掩饰说“来村里偷东西的。” 大李婆连连说“别看是山里,很多贼的!不打不行,下次还来。”深怕警察会问。 齐田二哥怕坏了自己的好事,不耐烦地说他们“这点老年头的事还说什么。” 之后几个人便再不说了。 到是赵姑娘又起了别的话头。几个人才又渐渐放松下来,问她首都是什么样的。看升国旗要不要钱。 到了机场时间刚刚好。 取了登记牌,过安检的时候到齐妈妈这儿被拦了下来。 “这是您的身份证吗?”柜台后面穿制服的姑娘问。 “是我的。”齐妈妈很肯定地点头。这张身份证她一直贴身保存着,一点都没坏。 第22章 母女 “这真是您的身份证啊?您叫赵多玲?”那穿制服的姑娘问。 齐妈妈表情有点不自然,但立刻就点头“我是叫赵多玲。” 那姑娘拿着身份证看半天,说:“您的身份证过期了。您自己不知道吗?”惊讶问“这都过期多少年了,您怎么不换呀?上头的人跟您都不一样的。”虽然不像,但只要认真看,还能看出个轮廓而已。她刚才就是在看这个。 瞬间赵姑娘耳朵根有点发红,立刻向张多知看过去。两个人都没想到这一茬。 齐田爸爸一下子紧张起来,下意识上前一步,想把齐妈妈拉回来。 有个警察比他动作快,见出了问题,立刻就上前去了交涉,正好挡住他了。 齐妈妈有点慌,解释“我一直没用,就忘记了。” 齐田爸爸听她这么说,心可算真正的落实了——她是铁了心要为女儿牺牲的。还算她是个人。比较欣慰。 现在利益一致,他也担心起来,上不了飞机怎么办。到时候办婚礼,人家会不会知道她这腿是自己打断的。虽然她是活该,谁让她跑了?可大喜的日子不好看。再说,只要她死心踏地,腿脚好也方便干活。反正也不用自己出钱。 警察把身份证拿回来,看看说“您也真是的。身份证不能老不换的。” “这真的是我。”齐妈妈急了“真的,你认真看看。”伸给那姑娘看。 “这不是身份证是不是您的关系。我们程序是这样的,过期的身份证不能使用。这就跟保质期一样的嘛,过期的东西不能吃。”穿制服的姑娘笑起来 齐妈妈也知道,可她着急。 “要不您去机场派出所办个临时乘机证明。”穿制服的姑娘说。 有救就行了。张多知一群人立刻往机场派出所去。 齐田爸爸和哥哥没进去,在外头蹲着抽烟。 办临时乘机证明,要户籍证明和原身份证。现在齐妈妈身上也没有户籍证明,只能找所在地派出申请传真过来。 办这些是张多知去的。他没让齐田进去,让她跟她爸爸一起在外面等。人要是全进去了,怕他们聊什么里边不知道,或者有什么变故。 家里几个男人跟齐田没话说。齐田找个男人好是好,但人家家里作主的现在是她婆婆和男人,以后做主的是她儿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个个都盯着派出所的门。齐田二哥特别急。还埋怨他爸“那身份证过期了怎么不换呢?” 他爸哪会关心自己买来的老婆身份证过不过期。齐田二哥被虎了一眼才不说话了。 这边齐田到是终于有机会跟大姐说一会儿话。 大姐嫁的是隔壁村一个男的,那男人以前出去打过工,流水线上切到手,断了三根手指。工钱人家也没跟他结,一开始他也跑去要,后来跑了几趟,人家不理他,再呆下去就回不了家了,也就只能算了,事后顶多想起来骂几句。还他好家里有个妹妹,跟齐田家换亲才娶上老婆。 齐田先前就看到大姐露出来的手腕上有青紫的地方,只是一直不得时候问,这时候开口问。 大姐笑笑说“我自己摔的。没事儿。” 齐田把她拉过来,强行搂起袖子,整个手膀子没一块好肉。还有别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样。 有几道伤看得出是新的,才刚结疤,怎么能不疼呢,亏得她一点也没露出来。 齐田大哥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就回头继续抽烟了。 齐田看着这些伤,说不出心里那种憋屈与心痛,不管大姐怎么挣扎,拉她到大哥面前“你老婆的哥哥把你妹子打成这样,你没话说?” 大哥没说话。 齐田爸爸到是开口“她不做错事别人哪个要打她?难道吃多了撑的!?自己犯了错不该打吗,还有脸叫。丢人现眼。” 齐大姐眼眶发红,扭着头不吱声。 齐田看着木讷没有反应的大哥,看看副不关已的二哥,再看看自己的爸爸。 老人说古,讲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现在齐田便有这样的心。想到过去种种,再看到现在种种——为什么人和人就差得这么多?一路上别人家庭和和美美,人有人样,可自己却是这样一个人的女儿。 大姐见要吵起来,连忙劝齐田“真是我自己摔的。”把她拉开。 这时候齐妈妈和张多知他们从派出所出来,看表情是办好了。 “走了走了。”张多知小跑着招呼她。时间耽误了好久,一会儿要进不去了。大姐连忙催她“快走快走。赶不上就糟了,票可贵。” 齐田也来不及说什么,匆忙把自己的手机塞给大姐,上去扶着齐妈妈跟着张多知过检去。 她二哥真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跟家里人胡乱告了个别就跑。 送走了齐田她们,五哥还得开车再把齐家的人送回去,然后自己开车回首都。大李婆一路都在捧着齐田她爸“你们九丫儿可算是挣了口气呀,给你们家找了这么好的女婿。” 她爸听得心里老舒服,嘴上还有说几句“有什么好的,脾气大咧!” 大李婆拉长了音“哎呀!人家条件好,脾气能不大?跟你讲,他们城里的娃儿,脾气都大。从早到晚不管这脾气大不大,人家对你们这个大方啊。啧啧。回村一说,人家都羡慕死。你看看你看看,还叫车再把你们送回来咧。” 她爸脸上忍不住带出笑意来,嘴里还要说“这能当什么事?” “这是人家有心呀。人家把你们家当亲戚,才体贴你们呢。要只是面上跟你们亲,谁管你们怎么回去。自己又不是没腿,路上又不是没车。也不是没给你们钱。对吧?”大李婆摸着自己那个围巾,心里喜欢得不得了“等过一个月把喜事一办,哎哟,那人们家可算是出头了。” 一车人谁也不觉得这话难听,都觉得有道理,脸上喜洋洋的。谁也不提当时齐田爸爸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这一茬了。 飞机上。 齐妈妈坐中间齐田坐靠走道,她二哥占着窗口的位置,全程激动得跟什么似的,盯着外头不放。心里直感叹,有钱就是好啊。能在天上飞。 张多知和赵姑娘坐一排,闭目养神。 中间赵姑娘回头看了好几次,张多知睁开眼睛问她:“怎么了?” 赵姑娘摇头“没什么。”想一想又说“你说齐小姐的妈妈叫什么来着?” “赵多玲呀。”张多知好笑“是你本家啊?” 天下姓赵的那么多,哪能呢。“人家有名有姓有来历,你少攀亲戚。”张多知笑她。 可赵姑娘没玩笑,认真地说“这名字我确实在哪听过。”但肯定不是亲戚。她就一个人,没亲戚。 张多知说“可能别人找女儿发传单,你收过几张吧。”都在首都呆,也不是全不可能。说完闭着眼睛继续养神。现在事情告以段落,他也需要好好歇一歇。 眼睛刚闭上,就感觉椅子被拍了拍,仰头看齐田脸涨得通红急匆匆问“楚先生现在情况怎么样?”她原话是想问,还有气没有……但怕吓着人。 这问得太急,张多知有点慌。让赵姑娘跟齐田换位子再说。 齐田二哥跟本没多想,只以为小夫妻有话说。她妈到有点忧心忡忡。 齐田坐过去,又问一遍。张多知还真不知道,现在飞机上也不好用电话,扭头问赵姑娘 赵姑娘奇怪,回答说“楚先生情况很稳定。上飞机前我跟德国那边联系过。怎么了?”楚则居现在情况,就跟睡着了一样,身体各种数据正常,连脑电波都有活动就是不醒而已。 齐田这才松了口气,踌躇地低声跟张多知说“有件事我忘记给你说了。” “什么事?”张多知好奇。能有什么事把她憋成这样。跟楚则居有多大关系? “之前我回来的时候,楚先生说他不想回来了。”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心里的惭愧加倍了。 这件事她是真忘了。一心全在妈妈这边。可现在她开口这个时机呢,还真不对。怎么都好像她刻意瞒到整件事情差不多,把人家用完了,才告诉他。 “我是真的忘了。我一醒大勇的妈妈大红就说家里来人了。拉下来一件接一件,我一急就忘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一百张嘴都说不清的感觉,自己也心虚,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脸颊红得要滴血。 张多知却一点也不紧张“那他在那边有危险吗?” 齐田摇头。过了顺州肯定是平安了。 “他投胎去了吗?” 齐田琢磨琢磨,如果投胎是指他从古代又转生去了别处,那也没有。他去了那儿,就还是在那儿,也没去别处。摇头。 “那你紧张什么。人嘛,遇到这种事难免气馁。他楚大老板也是人呀。总有这种时候。你劝劝不就好了。”笑容满面说“他不回来也不行,楚家大仇他不报了吗?人家养了他这么些年,不能白养呀。” 齐田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 刚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她可没慌死。本来可以再等等,等到了首都假装再去一回,回来再告诉他们也行,事情也圆过去了。但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已经耽搁了时间绝不能再耽搁的心她还是开口了。怕的就是再拖情况可能会更糟糕。顶多背骂,比误事好。 不过这一开口,别的都好说,要是张多知骂她几句,她也认,活该嘛。只是这件事表面上一看,好像她存心,为人不地道似的,这就特别搁心。感觉像被人打了几耳巴子。 人情欠了张多知这么多,人家对她的事挺上心,出力出钱,她一下就把别人的事忘了,事情办成这样,愧疚得要死。 还好后果没有非常严重,要不然她估计一辈子都不安心。斩钉截铁答应张多知“我定好好劝楚先生。让他不要放弃希望。”万一只要他回来的意志坚定,就能起到正面的作用呢。又补充一句“这次所有的开销,包括之后的要用的,我也一定会还的。我都记下来。” 张多知笑一笑“还什么还。我也不差这点钱。”齐田这种人他浅浅知道一点,你对她好,她就搁心,非得报答你不可,一点便宜都不愿意占你的。简单说就是知恩图报,还得涌着报。所以他愿意洒着钱地帮。她还不清才好呢。 她还不清,他心里踏实。 齐田比他想得坚决得多“人情当然是要还的。钱也是要还的。一宗归一宗。” 张多知倒有点搞不清楚,她是看清自己的动机呢,还是本性就是这么倔。 可说来说去都是孩子气啊。社会上打滚久了,就没有这样的。 面上笑一笑,点点头“成。”眯眼看看窗户外头,指着叫她来“像不像只鸡?” 果然齐田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走了。 他退到一边,让齐田坐过去,看她好惊讶还叫她妈过来看,只觉得好笑。 就说嘛。孩子气。 不过看着一个人为了这么点小事这么高兴,自己心情也好像好了不少。 飞机落地,来接的车已经到了好久。张多知带着齐田二哥就走,说她二哥在京城长见识。齐田二哥哪有不肯的,他来首都不就是为了长见识嘛,颠颠地跟着跑,赶都赶不走。 齐妈妈看着他们的背影到是有点担心“给张先生添麻烦。万一问不出来……也不用顾忌别的……” 心里肯定还是担心孩子?赵姑娘拿不准,说“这些你们就别管了。晚上也不用等,他这一段时间肯定不肯回来跟你们一道的。”看着齐妈妈的表情,毕竟老二也是她的儿子。安慰她“张先生有轻重。毕竟是齐小姐的哥哥。软的法子有很多。他会说的。” 齐妈妈眼睛发红,却十分刚强并没有落眼泪“他做的一些事我没有脸说。一件件数下来遭罪也是他活该。都是报应。”可这里头,她自觉得也有自己的过错,她生了,却没教好。祸害了别人。神色到底还是郁结。 赵姑娘看在眼里,劝慰“你也得打起精神来。只要我们这边各方面都准备好了,立刻把其它的人都救起来。到时候你还得帮着出力呢,现在那些女人还能指望谁?不就只有你嘛。医院那边,我们也会找找看。”腿能治好当然得好好好治。 “都听你们安排。”齐妈妈连连点头,人总算有了点精神。除了这,她还有女儿要照顾呢。 赵姑娘看看站在楼梯口等她的齐田,想想她家的情况,低声对齐妈妈感叹说“齐小姐不容易呀。据说刚来的时候,睡在公园里。小姑娘多刚强的。一声苦都不喊。不怕你知道,她赚的每分钱都是卖命钱,当初跟咱们张先生办事的时候,那是交待了后事去的。这才得张先生的尊重,愿意出手帮忙。后来她自己刚刚安顿好,租这房子一夜都没睡,立刻就上路要回去。” 是啊。女儿多不容易。听了这些做妈的心里怎么不疼。齐妈妈不想叫齐田看见自己的表情,扭身背对她站住。眼泪直掉。 “两母女在一起了,不犯糊涂,都好好过。日子只有越来越好的。”母亲之间怎么个关系她不清楚,就是怕做妈的偏心儿子。她恨丈夫是应该的,对儿子的感情就复杂一点。赵姑娘看得多了,免不得要帮着说几句。 齐田等了好一会儿,齐妈妈才跟赵姑娘说完话过来。她把买的东西提着,上前扶住妈妈好奇地问“赵姑娘说什么呢?” 齐妈妈眼睛发红还有点肿,可精神不错“也没说什么。” 母女两个挽着手进电梯。 齐田看着电梯,突然忍不住笑,把自己刚来的时候第一次看到电梯闹得笑话讲给妈妈听。“人进去,再打开,就变了样。可吓死我。还怕别人笑我呢,一点也不敢让别人看出来。” 齐妈妈见她讲得绘声绘色,也噗嗤笑起来。好多年她都没想得这么轻松。 齐田看她笑了心里便舒坦。便跟妈妈讲,自己将来有什么打算,她想做什么,未来有什么计划。说完了忐忑看着妈妈。 齐妈妈认真听,听完说“那可难了,一来你年纪过了一点,二来你跟别人情况不一样,别人肯定会笑话你的。” “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不成?”两个人已经走到门口,齐田转身看着妈妈。 齐妈妈停下步子,端详着自己女儿,帮她把碎发撩上去,温柔地说“你打定主意,不轻易放弃,肯定是能做成的。妈妈是怕你受委屈。” 齐田眼睛可真亮“我不怕受委屈的。” 齐妈妈笑“那明天我们就开始想办法。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两个应该也不差。” 母亲两个相视而笑。进了门一起打扫薄灰铺新床,齐田拖地,齐妈妈做晚饭。 忙完一天,都安顿好。齐妈妈也睡了。齐田才上床。 上了床立刻就往古代去。她急着过去劝劝楚则居。 可才刚过去,眼睛没睁开,就听到争吵哭闹声。一个尖锐的女声正在她耳朵旁边哭骂“你的女儿是人,我的女儿就不是人?她害死我女儿,合该一命偿一命!” 第23章 弟弟 “你的女儿是人,我的女儿就不是人?她既然害死了我女儿,就该偿命。” 齐田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什么人抱在怀里,想睁开眼睛看一看,竟然不能如愿。就好像全身力气被抽干似的。眼皮重似千斤。 “她不还没死吗!你怎么这样不讲道理!”一个男人语气即无情又不耐烦“你实在无理取闹。” 女人却好像不知道要讲别的话,只是重复“我女儿若死了,她就该偿命。”声音越来越冷静。 男人忍不了“都是我们的女儿,哪有你的我的之分?!你这样讲,别人听了怎么想呢?说起来也是你娘家人太不应该,孩子好好的为什么非得带着走?我母亲和琳娘难道还会害孩子不成?就不说这些,便说阿珠那个性子,若不是因为你管束,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女人反问“有你阿娘在,有你的表妹在,又有你替她们撑腰,我如何管束?”。 男人便不说话了。最后憋出一句“她们也不过是宠爱孩子几分,可你即是正室,所有的孩子尊你一声母亲,内宅便是你之职责,怎么能因为我出于孝心多说几句,就大发脾气甩手不干?堂堂世家之女,性子这么独,最后事情落成这样,反到怪我起来?” 女人被气得反笑“只听说一家之主行事不端,一宅之风气便难以端正的。却从来没有听说一家之妇能力挽狂澜。你知道为何?只因为夫即为一家之表率又为妻纲。可你却纵容母亲表妹胡做非为。你母亲与表妹为了让我难堪,我逐出去的犯错家仆,她们转头就找回来加以重用。说她们几句,一转头就向你哭诉我如何不懂情理,不尊孝道。你当时又是怎么处置的呢?你一家之主行事有失偏颇,是以连下仆也轻视于我,我如何能立威办事?家规难立,失了伦常。我便是有心,也无能为力。如今反倒全是我的不对!” 齐田到听出个首尾来。想必现在正说着话的是阿芒的父母。周有容和田氏。 这时候田氏又开口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母亲和表妹也耽搁在了这里,你还会亲自来接?她们落得这样处境,你觉得若是阿丑阿珠和阿芒当时与她们同行,此时可还在世?” 男人气道“如若你嫂子肯大度些,捎带上母亲和琳娘,怎么会落成这样?!” 齐田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气得发抖,田氏冷声说:“带上她们?若是带上她们,叫她们不要带那些金银,她们肯答应?恐怕还要到处说我阿嫂要害周家家财呢。那一路上,以她们生事的本事,许家都受不住,何况我阿嫂一个女人,恐怕早也得被连累死了!她们如今落成这样狼狈,要怪也只能怪她们自己。但凡她们能省心些,别人岂会不肯相助!?”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男人怒道“什么叫我母亲我表妹。难道不配当你一声娘?我母亲养大我那般不易,如今年岁已大,我不过是想叫她过得顺心些,便这样受你白眼!”说不过便扯起这些来。 田氏无动于衷“你有心在这里跟我喊,不如想想怎么跟许家的人交待。因着她们两个,人家死了个儿子,岂会干休!” 周有容这才偃旗息鼓不说话了。 屋子里安静极了。齐田努力想弄出点动静来,可身上还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不一会儿听到瓷器碰撞的声音,唇上有个温热的东西碰着,热乎乎的水被灌到嘴里。粘稠的甜甜的。吃到了这点东西,她才意识到自己胃里火烧似的。 大约吃了大半碗,周有容才又开口“事以至此,除了上门赔个不是,还能怎样?”又替自己母亲和爱妾辩白“她们也不想的。也不是存心害人。两个无助妇人遇到那种情况,慌了神。也是为我们着想,那钱财你自幼生在富贵人家,自然看得淡。她们是受过穷的……听说许家打算就在本地出丧,仪仗要往家乡去,不如你……” “我没脸去。”田氏打断他的话。 这时候突然良嫫的声音响起来“哎呀,娘子,快看小娘子是不是醒了。” 田氏急忙把碗放下,住齐田看过来,她吃了一碗糊糊,有力气眼睛睁了睁。 良嫫喜极而泣“小娘子醒了,小娘子醒了。” 田氏怕吓着她似的,柔声问“阿芒,阿芒,可听得到母亲说话?” 齐田顺着声音往她看了看。不过看得不甚清楚,就好像透过起了水气的玻璃看人。含糊地说“饿” 田氏连忙叫人把大夫叫来,又让良嫫把糊糊再多煮一些,再弄些好消化的食物。 齐田也往周有容那边看了看。周有容见一屋子忙起来田氏没得空听自己说话,拂袖就走了。 大夫过来看了诊,对田氏说“小娘子的病症实在奇怪。以前可曾犯过?” 良嫫连忙说“犯过一次。就是出发之前。也这么晕过一次,后来我请了舅夫人过来,舅夫人带的大夫也瞧了的。” 大夫问“当时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只说是贪睡了些。”良嫫回。 “那后来是怎么醒的?” “自己就醒了。”良嫫急急向田氏请罪“当时就只睡了一天,我也是想,未必不是小孩子贪睡?也就没有多想。全是奴婢的错。”跪下直抹泪。要是小主人有什么不好的,自己可怎么好。 田氏到也并不苛责“你又知道什么呢。起来吧。”向大夫说“她今日也是自己醒的。不知道这其中是有什么缘故。” 大夫捻着胡子为难“这种昏睡之症,我以前也听说过。说是有个乡间的妇人,常常突然睡过去,可过一段时间又自己醒过来的。” “这要怎么诊治?”田氏连忙问。 大夫叹口气“夫人,要别的病还好有,这个我却是没有办法啊。你们也不用在本地再找大夫耽搁的,我即看不好,本地那些同行也与我无差。你们既然是人回都城去的,就去都城找大夫还有些希望。” 田氏忧心忡忡,却也无可奈何。叫人拿了诊金过来,又包了好大的红包,说“这件事还请不要往外宣扬。” 大夫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这高门大户他惹不起,哪敢把话到处传。 田氏亲自把大夫送出去。 良嫫守着齐田,见她还闭着眼睛,呜呜咽咽地偷偷哭“菩萨啊,便有什么只往我身上来。小娘子才多大一点,从没有做过坏事。怎么要遭这样的罪。”自己奶大的便不是亲生也是朝夕相对着处下来了。她孩子又病死了,便一门心思都扑在齐田身上。齐田不见这些日子,她眼睛都快哭瞎了。好容易人回来了,却又是这样。 齐田听得心里发酸,又惭愧。 她一直以来并不怎么把这边的人放在心上,总觉得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些人于她而言就是陌生人。虽然在这里遇到过许多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甚至威胁到生命的事件,可却也一直下意识认为,自己不过是在一段事故里头。现在所看到的人,也早就淹没在时间之中,不在人世,她们的喜怒哀乐并不实在。 可现在,她才猛地意识到,在这个时间这个世界还是鲜活的,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跟这个世界有了斩不断的联系。她真的抛弃这个世界,那做母亲的就会失去女儿,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报复那些令她丧女的人。而一心为她好的人,会痛苦难过。 她所造成的伤痛,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 只要想一想,如果自己好好的突然沉睡不起妈妈会怎么样,齐田就惭愧。 田氏从外头进来,就看到女儿吃力地睁开眼睛,劝良嫫“是我自己不好。我以后再不会这样叫你和阿娘难过。嫫嫫不哭。”瞬间便泪如雨下。 九王身边的人讲了太多,一开始田氏并不相信。 来人讲了齐田怎么救了九王,小小一个是怎么半拖半背着他去关家救助,怎么回到顺州,又是怎么孤身一个出城,怎么带着九王回了关内。 可田氏听归听,心里觉得,这里头未必不是有虚有实。可现在,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冷落孩子太久。她虽然年纪还小,可早就变成了这么有主见有胆量又知道体贴别人的人。只是她这个母亲做得不称职,半点也不知情。 看着自己的女儿有好的品质固然是欣慰,可更多的是心酸。 如果自己更强硬一点,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到了中午的时候,齐田已经好些。少吃多餐下来,胃里暖了,人也精神了。但没什么力气。 不过她只要醒了,身边的人脸上便有喜气,走路都带着风。良嫫神清气爽,苦了好长时间的脸又喜笑颜开了,下面的小丫头不小心打了碗她说“这是好兆头,碎碎平安。”自己贴银子帮小丫头补上。 见太阳好,便把齐田挪到外头见见日头。“这小孩子就跟田里的庄稼一样,老闷在房里是不得行的,得要吹吹风,晒晒太阳,才能长得好。” 她觉得齐田身体不好又没有缘故,就是以前一直闷在房里的缘故。像她们乡下,孩子们见天在外头野,哪个不是长得壮壮的。 齐田也随她去了。晒着暖融融的太阳也觉得惬意。心里琢磨着人要睡觉,不知道是因为身体累了需要休息,还脑子累了精神上疲倦需要缓缓。反正她现在两边轮着好像也并不觉得困。 良嫫坐在她旁边嘴里一直不停。 “娘子一得信就住回赶了。正巧在南城遇上九王。可巧了,那个老瘟神和琳娘也耽搁在了这儿。真是不好狼狈呢,说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带上路了,结果露了财,招了打劫的来。呸,怎么就没死呢。竟然给她们遇到许家的人也在往都城赶,她们就拿了郎君的名贴拜会,与人家结了一队走。听说进车队的时候,许家的人跟她们说得好好的,她们带的那些什么金啊银,已经招了人来,那些人不得手是不会罢休的,一定得把钱财就地丢弃掉,她们也答应了。可哪知道,她们使了个心眼,丢下的车全是空的。那些坏得头顶生疮的东西,已经见过那些钱财怎么肯干休。许家人口多家将不够,顾头顾不到尾,小儿子就没了。” 说完骂了好半天老太婆该死,自己不死害死别人大好的儿郎。 又说周有容无情无义“郎君一开始可不来呢。后来得了他娘的信,才急急忙忙地过来。” 齐田说“你再不好这样说老夫人。给人听见岂不找罪受。”她在家也不说爸爸哥哥的不对,说了除了白挨一顿打,也没好处。 良嫫讪讪道“谁叫她们自己不做好事。”又说“我也只说给小娘子听。”怕齐田不分好坏,也跟阿珠一样向着周老夫人和琳娘。 虽然是这么说,但良嫫也不再骂了。又说起别的事来。 齐田听了好半天,终于听到良嫫提到九王“已经应召回都城去了。等我们回了都城,天家必有赏赐。” 说着话便听到阿丑奶声奶气叫“阿姐阿姐。” 听说齐田好些,奶娘抱他过来看姐姐。 肉乎乎一小团,笑嘻嘻往齐田伸手要抱。良嫫哄他“小娘子没得力气呢,可抱不动小郎君。” 他听得懂,收了手从荷包里掏出小点心欠着身子要往齐田嘴里塞。“吃。” 可见齐田竟然真吃了愣了愣,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儿瞅瞅齐田,又瞅瞅自己空荡荡的手,‘哇’一声大哭起来。 想必平常他给身边的人吃,下仆都跟他客气,并不会真的吃掉。奶娘连忙哄,可哄不住。哭得可伤心了。便住齐田看。 齐田好笑,问他“你哭什么?”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来,磕磕绊绊说“坏!” “你给我吃的。”齐田好伤心的样子“阿姐病了好久,还以为你心疼阿姐,真心要给阿姐吃呢,原来是假的。” 他哭一哭,好像又不怎么好意思了。抽抽噎噎慢慢停下来。 见齐田掩着脸扭头不说话。小心翼翼过来从她胳膊缝把小脑袋挤进去,想看看齐田是不是真难过了。可他脑袋大,挤不进去。 见齐田真不理自己。怏怏地说“阿姐,不气。”从荷包里又拿一块出来,一脸的不舍得,舔舔嘴,掂着脚,从她胳膊缝塞进去,住脸上杵“给吃。” “不吃!阿丑不喜欢阿姐。”齐田扭头。 “吃!”他急了“吃!喜欢。” 齐田吃了他才松了口气,这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在小肉脸上特别可笑。手脚并用往齐田躺的美人靠上爬。脸上还有泪水呢,齐田一逗又开始咯咯笑。 送走了阿丑,齐田突然想起来,问良嫫“阿珠不是我亲妹妹吗?” 良嫫说:“那我可不知道。”其实之前田氏和周有容说话她听在心里,也犯嘀咕。要是亲女儿,没有这样说话的道理。 可要说不是亲的,那也不能啊,十月怀胎生下来还能有假吗。想想对齐田说“小娘子可别乱想。摸约是因为阿珠向来跟你们都不亲,把自己当那边的人,又是从小就抱在老夫人那里养的,一向又不把娘子当亲娘。娘子才说这样的气话。” 齐田也就不再多问。 到了下午齐田让良嫫扶自己在院子里走几步。 良嫫死活不肯“那怎么动得!”最后拗不过齐田没法。便叫两个有力气的丫头来。 齐田被架着,脚尖沾个地根本使不到什么劲,真哭笑不得。但看着良嫫那担惊受怕的样子,也不忍心再吓着她。也就算了。 她是想快点恢复好了,可以上路去都城找楚则居。现在看来,也不是一两天的事。 太太平平一天过去,齐田醒来躺在自己床上在现代醒过来,想到田氏竟然打算要阿珠偿命,心里还有些后怕。 她决定,以后自己两边的生活要更加规律并且自律。遇到许多事一起发生的时候,不要只顾着眼睛前的一件,把别的全抛在脑后,那和在玉米地里掰一个丢一个的傻熊有什么差别呢。以后越是遇到事儿,她越是沉住气。更加面面俱到。否则哪怕一件做好了,其它的事却会变得更糟糕。 给自己打打气,起床一看她二哥果然没有回这边来。 齐妈妈气色好,人也精神,做了早饭,一边念叨这边菜场近超市近,东西齐全,一边给她盛粥。 两个人吃着吃着齐妈妈突然想起来,跑到卧室去拿了个东西出来,放在齐田面前。从齐田走,这个东西她就一直好好收着。 齐田看到绿色的□□才想起来这一茬。 吃完饭她便立刻带齐妈妈出门。在atm机查了存款,看到上面的余额,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齐妈妈吓了一跳。 齐田说“这是工钱。”心里还没做好准备,想到钱的来源,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妈,我会通灵! 妈,我能穿越? 讲这个压力也太大了。这跟告诉妈妈自己会飞有什么差别。 “妈……”接下来她真说不出口。对张多知到是挺容易的。 齐妈妈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一路上虽然看上去心情舒畅,可忍不住一直胡思乱想。自己女儿做了什么?卖器官了?她洗澡的时候,自己要不要借机闯进去看看?卖器官卖得了这么多钱吗? 还是说,因为知道了什么事情拿来要挟别人啦?可赵姑娘的意思又不是这样。 但只要想想女儿受的苦,她就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来逼问什么。 齐田为难:“这是我正当得来的钱。是张先生的老板给的。当时他遇了难,我冒险帮他传话。钱我也没有白拿。有不该拿的部份、欠人家的人情,以后一定也会还给人家的。” “那就好那就好。”虽然只是这样一段话,但齐妈妈心也感觉到比较踏实。她虽然非常想追问详情传了什么话,给了什么人,为了什么事,可克制着自己,选择信任齐田。她也大了,不用事事都跟家长讲得一清二楚。 何况虽然她跟赵姑娘和张多知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也知道他们两个是好人。 齐田心头大石落下,松了口气。 母女两个取了钱,挽手计划着家里还要添些什么。 网络要重新开通,电脑要买,手机要买,文具要买,齐田没想到的生活用品也得补上,比如地板用的消□□水,家里要常备的药。有些在超市买就够了,有些国内没有得找替代品“其实要那个牌才好用。”。齐妈妈做起这些来特别熟练。脸上神彩飞扬,好像重新活过来了。 齐田提着东西,像个小跟班。一上午下来,母女两个大包小包,回了家半天不想动。 弄好了手机齐田跟张多知和赵姑娘发了消息,告诉她们换了新号,又给她大姐发了条消息,但是大姐没有回复。不知道是信号不好暂时没收到,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齐妈妈弄好了手机,收拾完了屋子,就拉着齐田一起把电脑装上。 台式机要连线,笔记本就没那么复杂,都是弄好的。“以后你要学习,妈妈也要学习。”赵姑娘说得对,女儿不容易,她得好好生活,重新融入这个社会。 弄完了跟齐田商量“妈妈觉得房子就暂时不要买。好的学校学费不便宜。我们暂时又还没有经济来源。等以后我们生活稳定下来了,有了固定的收入,再考虑买房子。你觉得呢?” 齐田点头“恩。”特别喜欢妈妈这样朝气蓬勃的样子。 母女两个电脑前排排坐,一起研究网上购物和各种社交平台,查询齐田这个情况怎么入学,怎么参加考试。齐田才知道,原来光是大学教育就分好多种,性质也分好多种。 一天下来碰壁很多,收获也不少。 不过这种好心情齐田在古代醒来的时候,就被毁于一旦。阿丑被阿珠推到池子里了。 说是早上阿丑要来看她,在池子边上遇到了阿珠。阿丑奶娘回去拿个东西,托阿珠照看一会儿,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回来就没看到阿珠,只看到阿丑在水里扑腾。 有个小丫头说,是阿珠将阿丑推到池子里头的。 推下去阿珠就跑了。 “那人怎么样?” “不知道。夫人已经过去了。”良嫫脸唰白的。 齐田头皮发麻,连忙叫良嫫扶自己去看看。周家人借居的是李家人的别院。院子里头都炸锅了,到处都是下人议论纷纷,过多处还到处有人在叫阿珠的名字找着人。 还没走到池塘边上,远远就看到田氏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什么。即没有哭声,也没有说话。 她身边几个下人已经吓傻了。 第24章 大火 齐田还没走近池塘,远远就看到田氏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什么。即没有哭声,也没有说话。 田氏身边的几个下人已经吓傻了。 良嫫嘴里喃喃不停重复“这是怎么的?小郎君是不是没事?” 两人走几步,便有个青年方士模样的男人被人引着小跑过去。他看到这场景也极为震惊,扭头看看四周,好些人在往那边去,喝斥“都是没事的人?” 那些下人连忙就散了。 齐田分辨出这个大概就是阿芒的亲爹周有容。之前她刚醒的时候太虚,眼睛像近视了似的,不管是周有容还是田氏,其实都没看得很清楚。这时候才发现,周有容长得很好,跟明星似的。那种长袍子穿在身上,像画里的人。 另一边,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女人扶着一个老太婆也正往那边赶。 周有容给老太婆见礼,那衣着鲜亮的老太婆肯定就是他妈了。全身金光闪闪,头上的首饰总有好几斤。 下人被骂都做鸟散,齐田逆流而上。但才走近一点周有容就看着她了。打发自己身边的下人过来。 那几个人把齐田和良嫫拦住了,劝她“小娘子还是先回去罢。这一头现在谁也顾不上谁,再累着可怎么好呢?” “阿丑怎么啦?”齐田不肯走。 “没甚事没甚事”那个下人不知道说的是实话还是敷衍人。 池塘那边周有容一脸躁郁,面对着这边站着,他面前是背对这边坐的田氏。不知道在对田氏说什么。 但看样子田氏没有回应他。 “阿丑是不是淹死了?”齐田又追问。全身发凉。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孩。还什么都不懂呢。昨天还在跟她撒娇。 “小娘子先回去。”下人也不听她的,强行把她和良嫫都送了回去。 人前脚把她们送回去,后脚她又坚持让良嫫把自己扶回池塘边上去。不过她们速度慢,等走到的时候不论是田氏还是阿丑都没在那儿了。 那地方一个人都没有,池塘边上好大一滩湿的。但水面宁静,鸟语花香,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是不是在阿娘那边去的?”齐田带着良嫫往田氏往的那边赶。 可那边院子门口被人守住里,进不去。 良嫫从花墙缝看到有个丫头趴着往外看,高声叫“轻风,轻风!娘子怎样?” 那丫头闻声望过来,见是良嫫高声回道“娘子没回来呢。”声音都带着哭腔了。又有好几个下人跑过来,脸都挤在墙上的缕空缝里。之前田氏是听说小儿子溺水才慌慌张张过去的,结果一去不回了,还有好些不认识的人守住了院子,不叫人乱走。个个都慌了神,怕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守院门的拿齐田没办法,但拿院子里的人有办法,转身就跑去把丫头轰进去了。 一个年纪大些的妇人劝齐田“小娘子才经了事,别乱走了。老奴送您回转。”强行把两人又送回齐田住的院子去。 这次可没再送完就走了,还叫人把门守着。 良嫫气恨恨“你怎么好把小娘子关着!” 那个守门的妇人笑说“姐姐这话就说得不好听,我们在主人们身边服侍的,只想着主家好。我这是担心小娘子身体吃不消,怎么好说一个关字呢?”并不自称奴婢。 良嫫不是口齿伶俐的人,平常叫她讲讲别人的闲话,她嘴里可活了。可真让她吵架,就不成了。 齐田看这个妇人的样子,也知道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跟她多说没有用,还不如省省力气。让良嫫着人抬了美人靠出来,还在院子里躺着。边晒着太阳,边等着消息。 她这儿没有厨房,吃的用的守门的到是没有怠慢她,只说要,跑去门口嘱咐一声,不一会儿就给送来。她还照常吃喝。 吃了喝了才有力气。 一直等到了下午,也没谁来传个话。门口的人也没撤。 良嫫慌慌的伺候在她旁边,眼泪直掉“小郎君不知道怎样。”她是跟着田氏陪嫁过来的,一颗心全在田氏身上。 没个消息,良嫫心惶惶,嘴上就不停“天下最不能相信,就是男人。周有容该死啊。他真是该死啊!”来来回回就是这一句,边说边抹眼泪。 齐田躺着,拿扇子遮往脸,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各个世家的旧事。谁家跟谁家好,谁家又跟谁家交恶。 良嫫虽然是内宅下人,可跟着田氏多年,就算恩怨知道得并不详细,零零碎碎是知道个大概的。说着这里到底觉得齐田无情,都什么时候,怎么还问些不相干的。完了问“小娘子这时候问这些做甚么?” 齐田说“我就是心里有些发慌。想叫你给我打个岔。” 良嫫心酸。再不提周有容如何,周家如何的话,只挑些世族旧事讲给她听。 太阳偏西时还是任何消息都没有,齐田坐不住了。感觉自己身体不是那么虚,便对良嫫大声说“外头有风,我要回屋里去。” 良嫫连忙服侍她起身,还叫看守门的出一个人,帮着院子里头的人把美人靠再抬回去。 回了屋齐田打开几个窗户看看,见有一面是临着小花园的,搂起袖子就往外爬。 良嫫吓了一跳,堂堂世家的小娘子,怎么能爬窗呢!可想拉又不敢使劲,想劝又怕声音太大被外头听见,左右不是。眼睁睁就看着齐田爬出去了,急得直跺脚。 齐田溜着墙角走,个子小也不起眼。但她不认得路。只能先去了池塘边,再从池塘住周有容当时来的方向去。在那边绕了一圈,险些走到外头去,还被几个徐家的下人看见了。只做没事的样子,调头回池塘再往周老太太当时来的方向走。 周老太太和琳娘住得可真好,那边有小楼还有水榭,垂柳依依。 格局复杂就难找了。还好天色暗了,灯火都点了起来,齐田顺着光往最亮堂的地方走。路上遇见徐家的人好几波,最后也不躲了,堂堂正正问“我母亲在哪边?” 徐家的下人回“在如夫人那边” 齐田一头雾水“啊?”什么如夫人。 徐家的下人指指不远处的小楼。 齐田顺着曲曲折折的□□过去,走了一半突然听下步子,回头看看。 这时候天色太暗,她怎么一打眼觉得暗处有什么。 但□□虽然隔不远就有灯,可是有灯蕊的那种,光线暗淡比不上电灯照明效果好,看不清楚也就只能算了。 回首才走了几步,又觉得自己背后好像有人。齐田猛一回头,来路空荡荡,影重重。哪有什么人。不过有一块草叶子在晃。 她默不出声,在路边捡了块培花树根的石头,快走了几步钻到花丛里头,向后绕。算好了距离蹲了一会儿,果然看到前面草在动。 对方钻出来向前走了一段,没见到齐田了原地彷徨。不防齐田从身后钻出来,吓得尖叫。 齐田这才看清,是阿珠。 她身上全是草叶子,头发也乱了,眼睛红彤彤的。惶惶然。看清楚来的是齐田,又想哭,又害怕的样子。叫了一声“阿芒。” 阿珠跑了以后,一开始是想去找琳娘的,可后来鬼使神差没去,先前一直躲在花园子里头,刚巧碰到齐田到处找人,偷偷跟着齐田,想叫她问问现在情况如何,又不敢叫。一跟就跟了这么远。 她还以为齐田一见她,肯定得叫她好看,可齐田没多说什么,只是瞥了她一眼,就继续往前走。步子飞快的。她愣了一下,连忙跟上。 一开始阿珠不敢走得离齐田近。可□□幽暗,走着走着她就害怕,总觉得身后贴着什么鬼,便加快步子,站得离齐田近一点,不敢拉她的手,偷偷摸摸牵着她的衣角。 两个人一路走到不上楼附近,立刻就被楼外几个下人发现了。阿珠吓了转身就要跑,齐田猛地抓住她“你住哪里跑?一辈子不出来吗?”她又停下了。抽抽噎噎地哭,但站在远地没动。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楼里跑出来好些人。 过来拉她们的下人也惊讶了。回头望,不一会儿,就看到楼中火光大盛,浓烟滚滚。 下人哪还顾得着她们。叫着“走水啦”连忙就往小楼那边跑。 阿珠吓呆了,连哭都忘记,回过神才发现齐田已经跑到小楼附近去了,连忙慌手慌脚跟上。 齐田见到人就拉着问“我阿娘在里头吗?” 现在都急着救火,哪个下人耐烦跟她说。到有个下人慌乱地回答“都在里头呢。”齐田也问不及“都”是指哪些人,她就跑了。 不一会儿,楼里已经不能进人。齐田也拿了能舀水的东西帮忙灭火。 她都不知道自己来回跑了多少趟。最后不知道谁拉住她“救不得了。” 齐田停下来回头看。火里冒出来的黑烟,把整幢楼都隐没了。隐约能听到噼哩叭啦柱子倒塌的声音,那人拉着她往后退,她说“我阿娘在里面呢。”可也知道没法子了,默默跟着那个人后退。虽然最后已经被拉出去好远,身上还是被火气撩得发烫。 不一会儿,烧着的楼发出巨响,整个轰地倒了下去,有半边塌在池水中。白烟四起。还有半面倒成小山一样,还在轰轰地烧着。 还好这楼是在水中央,只有一条□□出去,也烧不到别处。否则这势头,整个徐府烧掉都容易。 齐田望着那边,担心田氏不知道怎么样,感觉到有人握住自己的手,扭头就看见阿珠。她脸上全是黑灰,手里还提了个桶,眼睛瞪得大极了,死死盯着那一堆残檐断壁。 外头周有容和琳娘还有周老夫人都已经被救出来了。除了周老夫人头发被火撩了好大一块,琳娘有些擦伤,到没有别的。不过都受了惊吓,望着那一块烧焦的赤土,怔怔的。 还是琳娘最先缓过神来。见她立刻张罗人往废墟里头去找人。齐田就知道不好了。都成了那个样子,还能找到什么活人。她拉了拉阿珠。阿珠整个人都不活泛了。表情呆滞。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齐田回头看了一眼废墟,拉着阿珠走。 阿珠也不问去哪儿,拉她走一步,她就跟着走一步。 回到齐田住的院子。看门的见到应该在里头的人,竟然从外头回来了,又弄成这样,问“这是怎么的?”又问阿珠“小娘子跑到哪儿去了,一家子人都在找。” 齐田推开她们往屋里头去。 良嫫看到两个人是这么回来的,问都来不及问,连忙叫人弄了水给两个人梳洗。 梳洗完,齐田问阿珠“你饿了吗?” 阿珠点点头,又摇头。 “你悔不悔?” 阿珠看着齐田,好一会儿,哇地一声哭出来。“不要让阿娘死不要让阿娘死!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阿娘死!”两条腿乱蹬,手也乱打。好像这样就能挽回什么。 第25章 由 阿珠还没哭一会儿,外头就闹起来,小楼起火需要人手过去,守门的下人被叫走了。 再过了一会儿,有两个下仆来,说周有容叫阿珠过去问话。 阿珠一听,抱着柱子不撒手,怎么也不肯去。对着齐田哭叫“阿芒救我!我真的不是有心的!真不是有心的!” 下仆怕掰坏了她,哪里敢用力呢,在边劝“小娘子不怕,如夫人也在。如夫人最疼小娘子的,怎么会叫小娘子受冤枉?如夫人也说,小娘子最疼爱弟弟,断不会无缘无故地就把亲弟弟推到池里去。肯定是受人冤枉的。” 她们这么说,阿珠本来浑浑噩噩的眼神又亮了亮。是啊,自己怎么会有心害弟弟呢。这本来就不关她的事。全是阿丑,好好的为什么要挣扎。难道自己会真伤了他吗?不过是脾气上来了,吓唬他的。 那两个妇人又说“夫人往如夫人那里去找小娘子时,如夫人当着夫人的面也是这般说的。就算夫人都不信小娘子了,如夫人也不会不信小娘子的话。” 阿珠想想也是,琳娘对自己是最好的,这才肯松松手。不过回头就迎上齐田冷淡的目光,不自觉地畏缩低下头不看她。 先前还喊着不要母亲死,自己不是有心的。现在一听觉得事故不与自己相关,如释重负,竟然也没问一句,自己亲妈怎么样了。齐田见她是这模样,一眼也不看她,开口向那两个来接人的下人问“我母亲现在哪里?” 那几个下仆吱吱唔唔,拉着阿珠就要走。 原本温温和和的齐田,这时候却突然把桌上的点心碟子猛地朝她们砸过去。 碟子贴着人面飞出去撞在门框上头‘叭’地碎了一地,惊得那几个下人滞在原地。齐田厉声说:“我问着你们话呢,只当听不见?好大的胆子!” 齐田说着这些,面上镇定,心里跳得厉害。叮嘱自己不要怕,阿芒可是这家的小主人。照现代的说法,阿芒就是新闻报纸上豪门的大小姐。再者,如果不是自己,至少田氏身亡还有个亲生的女儿替她真心实意哭一场。可现在阿芒不在了,自己已经亏欠了人家,就算是为了不清不楚死的田氏,也得拿出点气势来。不然还有谁能替她一个可怜的妇人声张! 冷声对良嫫道“这样反主的东西,一个也不许走!” 良嫫从来没见过小主人这个样子,想劝一句,可在这么多人面前不敢驳她,看看齐田背在身后的手,分明是发着抖呢,再想想田氏,便咬牙喝斥院子里那几个伺候洒扫的下仆:“听不见小娘子说话?!把门拦了,谁也不许走!” 见齐田说完转身就把挂在墙上的长剑取下来,吓得怔一怔,转身跑出去把放在花树下的扫把拿住。骂那些空着手的下仆“怔着干什么!” 这些下仆都是因为齐田身体不好,暂时动不得身,而田氏又是急奔出都城来,并没有带多少服侍的人,才在本地现买的。 因时逢战乱,好些都是流民自卖,为了图口吃的。这些下仆比不得那些经年的世仆,哪里见过内宅这种事?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还是先有个小丫头跑去拿了块压花根的石头。其它人才一窝蜂跑出去,每个捞了样东西在手里。全拦在门口。 拉着阿珠的两个妇人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原本还要说的硬气话哪还说得出来。挤着笑脸对齐田说“小娘子这是怎么的?奴婢们不过是听郎君指使过来请二娘过去。”想一想,对面不过是个小丫头,又补一句“难道小娘子不肯听郎君的话?” 齐田也不理她们,抬手‘唰’地一声,把剑拔了出来。 手中宝剑寒光凛凛,连她自己都不防吓了一跳。镇定了脸色只问一句“你们也不必与我说旁的话,我只问,母亲怎样了?” 两个妇人吓得住后退一步,却被后头几个下仆挡住。哪还敢跟她再绕,说“夫人埋在楼里了。现郎君正着人翻找。”神色忐忑,怕齐田听到母亲身亡发狂。 齐田原当自己跟田氏不过初见,哪有什么母女之情,只是有几分怜悯她。何况先前也不是不知道她可能遇难的,却没想到,此时真的听到这么确定的答案,眼泪却淌得止也止不住。悲意上涌如潮。含泪问:“母亲是怎么去的小楼,在里头又有什么事故?” 那两个妇人交换眼色,齐田抖剑“杀几个下仆,想来也不算大事。” 吓得那妇人脸色一白,哪里会拿自己的命来玩笑“并不是奴婢敷衍小娘子,奴婢们是真不知详情。” 齐田冷冷说:“知道多少,说多少。” 两个下人也无法,说得七零八落“那时奴婢站得远,小郎君救起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只看见夫人脸色不好,像要杀人似的。郎君过去与她说话,她也不理。后来如夫人和老夫人就回去了。奴婢也跟着如夫人回去了。后头夫人怎么样就不知道。不过回了小楼,不一会儿,夫人就抱着小郎君往如夫人那里去了。他们在里头说话,奴婢两人是守在外面的再不知道其它的事。” 看看齐田手里的寒剑,再三地说“真的不知道。不过夫人身边跟了人的”问同伴“是不是梅心?” 同伴连连点头“就是跟着梅心。” 齐田往良嫫看,良嫫说“梅心确实是夫人身边的人,是陪嫁过来的。” 妇人连忙说“我没有认错的,就是她嘛。后来她逃出来了。小娘子有什么,都好问她。旁的我们真的不知道。” “她在哪儿呢?” 两个下仆互看一眼“大约还在如夫人那里?” 齐田沉默好一会儿,不看她们,也不开始问什么,就好像还在等着她们接下去的话。 两个人搜肠挂肠“不过……如夫人和郎君从里头被救出来后,奴婢打身边经过,隐约好像听见如夫人跟郎君说自己是无心之失。郎君还安慰她呢。”又怕自己说的话要担什么责任“说的是什么事奴婢就不知道了。是旁的事也不定。” 齐田看她们这样子,是真的再问不出什么事,才把剑收了。那两个下人如释重负,拉着懵了的阿珠就走。生怕齐田再拉她们,差不多是小跑着离开的。 她们怕齐田留人跑得快,良嫫还怕她们呢,她们前脚出了门,后腿良嫫立刻就把院门栓了。锁好了门还用力拉了拉,看实不实。确定关紧了,才松口气,摸摸自己胸口砰砰地乱跳呢。 等她弄好了,回屋再看,齐田剑已经放下了,袖口抖得厉害,面上一点也不显,坐在那里见她看着自己,还慢条斯理喝了碗茶。 这让良嫫不免心酸。她才多大呢?如今没了母亲没了弟弟心里不定怎么痛。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这么要强了。 过去小声提醒齐田“院子里头都吓得够呛。” 齐田先也没反应过来,她没有做大小姐的经验,回过味才觉出是要赏人。 赏完人,院子里的惶惶之气到是少了,个个都有喜色。跪谢的时候表面镇定的齐田吓了一跳,直接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良嫫见她猛不丁腾地站起身,以为她想起什么事来,连忙垂首听着,可齐田表情淡淡的,慢慢又坐回去了。 ?良嫫瞧着她,她瞧着良嫫,清清喉咙转身问那个最先搬石头的小丫头“你叫什么?” 她跟齐田差不多大,本来就是专门买来陪齐田说话解闷的。长得虎头虎脑,就是有点瘦,说话声音大:“椿。” “你很好。”又格外赏了她一样。 小丫头喜洋洋的。麻溜跪下磕头“吃小姐的饭,就得帮小姐好好做事。买进来的时候夫人嘱咐的。”话讲得直白,到也实在。见得并不是看上去那么愣头愣脑,内里是机灵的。 不过提起田氏,气氛沉郁起来。 齐田想想,对椿说“你带一个人出去打听打听。那边对外是怎么说。”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对外总会有个说法。 椿点头“哎!”扭头叫了个膀大腰圆的妇人跟着她出去。一大一小去了莫约半个小时,就回来了回话“奴婢先去了小楼那边打听,又去了门房。门房说有徐家本地的族人见了火光过来问过,郎君因家中不便,没有请人进去自己到门口去见的客,说因夫人失察小郎君溺亡了,夫人悲痛焚亡于问天楼。” “胡说!”良嫫气得发抖“胡说八道。小郎君分明是被那个贱妇害死的!小郎君死得不明不白,夫人怎么会*!!” 垂泪痛哭“夫人被他们害死了,家里得了消息不知道要怎么伤心。” 她说的家里指的是田家。想来她从来是没有把周家当成主家的。周家待田氏不好,她都记着呢。 “好好一个人,嫁进来没过一天顺心的日子,如今还是这样去的。周家对不起夫人。他们该死啊!”说着跪在齐田面前,手放在齐田膝上仰看着她哭“他们该死啊!小娘子!” 第26章 找人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齐田把她扶住,点点下仆的人数,带了人就往外走。 良嫫不知道这是要干嘛去。惊怕小主人这时候就跟琳娘闹起来,又急了,抹了泪劝“万事等家里来人再说。” 现在去找事,可不是讨不着好吗? 良嫫心里头暗暗后悔起来。事情成了这样,自己不劝着反而只顾伤心还失态哭诉,齐田才多大,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呢。周家这一家子上下,都是一条心。小主人再吃了亏怎么办。 齐田说“你放心。我只是去看看人找得怎么样了。” 外头天色已经很暗。一行人个个都提了灯笼,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可走过□□,就发现先前还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小楼,此时成了一片暗色里的废墟,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良嫫惊道“怎么没人?未必夫人已经找到了?” 远处灯火交映,衬得废墟格外苍凉。一行人急步走得近了才发现,废墟边上有两个婆子在守夜,见到长串灯笼过来,便起身张望,看是齐田立刻就迎上来。 打头那个年纪大些,身上的衣裳比齐田在外头见过的富家夫人也不差,明明是个下仆,可此时看上去比老夫人还更神态威严“小娘子怎么跑到这儿来!这可不是玩闹之处!” 良嫫哪肯叫她训斥齐田“小娘子岂是那种母亲遇难还只顾自己玩闹的人?!你在老太太面前再得力,更该说话仔细些。” 老妇扫了良嫫一眼,并不理会她,只对齐田说“夜里寒气袭人,小娘子还是快些回去。便是有什么,等明日天亮了再做计较。” 她这么说,那就是夫人人还没找到了,人还没找到,这里却一个人也没有。良嫫脸都是白的。周家真是欺人太甚! 老妇也不等齐田说话,就吩咐身边那个下仆“还不快把小娘子送回去!” 这边话音没落,就听齐田问良嫫“这个是家里哪位长辈?” 老妇被噎得脸色难看。周家哪有不认识她的,齐田更不可能不认识。 良嫫恨恨,说“这哪是什么长辈,快不要折煞了她,这是老夫人身边的仆妇。叫阿平。” “原来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也难怪见我不礼,不容我讲一句话,开口就替我把主都做完了。”齐田冷眼从头将阿平扫到脚——摆架子这件事她也渐渐熟练了,不心虚。 阿平素来作威作福,又因现在夫人不在了自然得意,没想到齐田年纪小小的,遇到这样的大事并没有失去分寸,还这样不好拿捏。闹了个自己没脸。 可齐田别的都没说。 连“我绝不回去,我要如何如何”这种可归为‘任性妄为’的话都没一句,只揪住一样——你这个人真不守规矩。 阿平一肚子的应对用不上,再恨也只能屈膝“奴婢忧心小娘子受寒,一时情急。还情小娘子恕罪。” 齐田也不说让她起来,问“我母亲可找出来了吗?” “还没有。”阿平表情有些不自然“天色太暗恐怕会有闪失,郎君吩咐明日天亮了再来找寻。” 齐田差点气得得骂出声来。立刻对自己带来的下仆吩咐“从东边一寸一寸往西边翻。不可遗漏一丝一毫” 下仆们得令,立刻就照她说的在废墟上找寻起来。一群人一拥而上,阿平两个人拦也拦不住。齐田撸了袖子也要去,阿平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气道“小娘子你们……” 良嫫早就怒气冲天,一把就将她推开“你算什么东西,敢对小娘子动手动脚。” 良嫫不比阿平是虚胖。齐田多大了,她都还常常抱在手里不放,练得一身的力气。 阿平拼不了力气,又拼不过人数,哪里拿她们有法子。见不能阻止,恨恨地说“奴婢这就报给郎君知道”转身就走。 良嫫才懒得理她,周有容那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他还有脸来!事已至此,就是拼了老命自己也要骂他一句。跟着齐田,顺着一个方向在废墟里翻。边翻边叫“夫人,夫人。”眼泪直掉。 不一会儿,阿平就引了一脸怒意的周有容来。 周有容这一天的折腾,也是身心疲惫,好容易要歇一歇,又听说女儿顽皮。“胡闹!还不回去!找寻你阿娘的事自有大人们作主!” “大火烧成这样,正房夫人不见踪影,家里人不说召集人手连夜找寻,竟然推托还要等隔日再说!”齐田终于按不住怒火冲天。 “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周有容怒道“夜里看都看不清楚,怎么找人!万一手脚无眼,践踏到你母……”到底说不出口,斥责“还不给我回去!” 父女两个跟斗鸡似的,你瞪着我,我瞪着你。齐田缓了一口气,态度虽然还是强硬,口中违心劝道:“可旁人哪会知道父亲的苦心?哪会明白父亲是为母亲着想才没有连夜翻找呢?外头那上结多事的人,只要一听,必然会说周家生怕自己娶回来的正牌夫人没死透被救出来,才要隔夜的,我外婆外公舅舅们听了,会怎么想?世人怎么想?朝上就不会有人参父亲一本?” “我怎么会想你阿娘死!身正便不惧小人之言!”周有容怒火冲天双目通红。竟不像作伪。 要不说,人有副好皮相就是好。这么一看他竟还有几分失魂落魄的伤心。他看着废墟,哀道“可事已至此,楼都烧成这样了……” 楼都成了这样,那人怎么可能还活呢?…… 他原是打算趁早翻出来再说。 但琳娘劝他,说人已经不在世,未必还要让她尸骸受人践踏?等天亮了自然就能细细找寻,不使其受辱。 想想也未必没有道理。这才搁置。 “看不见就多打些灯笼。我们家什么时候灯笼都用不起了。”齐田执拗,叫人“再找些灯笼来!”椿十分听话应声就跑。 齐田也不理周有容再怎么说,转身继续在废墟里翻。 周有容瞧着她小小一个奋力扒拉的样子,怔了好一会儿没动。阿平小声提醒:“郎君?” 周有容回神却叹了口气,说“罢了,去召人,多拿些灯笼。” 阿平见大势已去,也无可奈何。 话先报到了老夫人那里,老太太一听,气得当场就将手里装着燕窝的玉碗给惯在地上了。“大黑的天,怎么个找法?!人既然已经死了,今日明日又有什么差?死了也不让人安省!”想想自己儿子大黑的天,还要在废墟里头找人就心疼。田氏真是该死,连死了也要叫她儿子受累。 琳娘得了信,过去劝她“表哥自来与表嫂情谊深重,如今表嫂不在,他伤心亦是难免。连夜找着也好,人找着了,表哥才能心安。”又说“姑妈就体贴他一回罢。”她进周家多年,但称呼一向没改。 改口就得自认是妾田氏高自己一头。她怎么肯。不过跟老夫人哭一回舍不得姑妈舍不得表哥,被老夫人笑了一场,也就顺理成章了。 琳娘越是这么说,越是气得老太太直骂“我周家是造了什么孽!放着这样贴心的娶不到,偏得了个那样的!”拉着琳娘的手伤心“这些年真是委屈了你们娘几个。你放心,等这件事过了该是你的都是你的。”又感叹“家里可算是要和睦了。” 随后便听琳娘的话叫了人往小楼去帮忙。她厌恶儿媳妇儿,可心疼儿子。 阿平带了人过去,说老夫人年纪大了,琳娘来也帮不到什么,便不来添乱,只把能用的下仆全送来了。添一句,为了过来找人,老夫人身边连个端茶的都没留,琳娘亲自伺候着。 周有容正搂高的袖子在齐田旁边挖找,一听果然欣慰。 人多起来,灯笼多起来,又拿了锹什么的,分派给办事稳重的。抬木梁的抬木梁,照明的照明,速度也快了很多。 周有容常年不事劳作,体力比不得别人,不一会儿就疲累了,反正身上也脏,就地坐下盯着齐田发呆。 齐田袖子搂到肘,露出细细的胳膊,蹲在清出来的一小块地上,吃力地在残檐断壁里翻找,手上黑的灰的,一抹,脸上就是一块和汗混成一团。半点也不自知。 要认真打量起来,他觉得齐田五官和田氏是有七八分相像的。 只是田氏眉目可比这个小女儿温和得多,田氏外柔内刚——可如今她已经不在了。 田氏什么都好,坏就坏在脾气上头。 女儿没了母亲没了弟弟可怜,他未尝不是没了妻子没了儿子?不论外人怎么说,两个人也不是一点也没有好的时候。可时间那么短,中间这样那样的故事,成亲之后是鸡飞狗跳,吵架吵得凶时,恨不得八百年不要看见,哪料如今人就真的没了。 周有空心里一酸,到有点觉得自己与身边的齐田同是天涯伦落人。轻声叫“阿芒。” “干嘛?”齐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手上没有停下来,扭头看周有容。 迎着女儿明亮的眸子,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胸中像是积累着什么东西要破膛而出似的涨得人酸楚难受。 这时候有人叫“哎呀!夫人,夫人!……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第27章 委屈 齐田连忙往那边跑。越跑得近,越听到似有似无孩子的哭声。她心里即惊又喜。 良嫫先到了,伸头从缝里向里头大声叫着“夫人,夫人!”伸手去揭盖住的半块石屏。 石屏有一人高,石屏上头还有一大堆烧焦的木头压着。她哪里能弄得动。 周有容连忙叫下仆全过来。十个人喊着号子一步步挪,才把石屏挪开。石屏一挪开,里头的哭声就更大了。 良嫫提了灯笼来,就看见阿丑从蜷曲的田氏胳膊缝里露出张黑乎乎的小脸,正嚎哭不止。 阿丑抬头,第一眼看见的是伸头去瞧的周有容,没甚么反应,见到齐田才奋力想伸出小手来让她抱,用沙哑的声音叫着“姐,姐,姐”可怎么也动不了,一咧嘴嚎起来,叫得撕心裂肺。 “阿丑乖!阿丑乖!”齐田想看看田氏怎样,现在能不能移动。 田氏此时抱着阿丑,两个人是陷在角落里面,两方是有缝的石基,旁边挤着口镇基的大缸。如果不是石基缝隙大外头就是平齐的水面和这口全是水的缸,恐怕就算两个人躲在这儿也早就闷死了。 “娘!阿娘!”齐田叫了几声,也没得到回应。想让人看看,可这缝隙又深又小,其它人下不去。便叫人拿了绳子来,捆在腰上把自己放下去。 良嫫不想叫她去,那石基太深,万一这时候旁边垮了怎么办,可田氏在下头,一时也找不到比齐田还小的。这时候周有容又已经叫人把绳子捆好了,推开良嫫,把齐田往下放。 眼看着齐田一点点被放下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口子里,良嫫心被揪住似的,喘气都喘不大上来,趴在沿子口,紧紧抓着绳子叫人打着灯笼。 一会儿问一句“小娘子?” 得了应声才能安心。 可只要一听到在石头木头掉落的声音,脸就白一白。连喊也不敢喊了,怕自己声音太大,惊到什么。 洞口虽然有灯。齐田在下头也看不太真切,隐约看见田氏头发都燎了好些,发髻散乱,身上的外裳脱下来,一半落在旁边,一半在还挂在缸里头。想必之前是用这个在醮水,比一人还高的大缸,里头水已经见底了,石基虽然还有些被烧过的余温,但明显要比其它的地方好。因为小楼是在湖中间,基下头的泥也比别的地方更湿。 那么大的火,如果不是掉到石基下头,恐怕两个人早就不存在了。 “阿娘?”齐田试了试鼻息,还有气。 阿丑见她下来,也不哭了,抽抽噎噎磕磕绊绊“阿娘睡着,不吵。”想到自己之前哭得厉害,有些不好意思。耷拉着大脑袋不出声。他一早就醒了,发现田氏似乎是睡着了,就不出声,不吵她。 可后来实在是害怕。这里好热,又黑。阿娘又不理他,他才会哭的。 齐田小心翼翼把阿丑从田氏怀里抱出来。 田氏眉头皱了皱,手似乎是想抓紧,但意识不是那么清楚。她整个人挡在阿丑前面,背上的衣裳被热气灼焦了。手臂上还有烧伤。 齐田把阿丑抱出来,问他“哪里疼?” 阿丑摇头。吸吸鼻子,眼睛红通通的搂住她脖子。受了天大的委屈,嘴里不停地嘟嚷“二姐坏,二姐说你坏。说阿娘坏。说你假装生病。我打她。她就推我。”说着又哭起来“推阿丑!阿丑掉到这里。阿娘睡着了。也不理我。” 恐怕之前被救起来之后,就昏厥过去了。不知道田氏抱他往小楼去,还以为自己直接就掉到这里来。 “阿丑最乖。不害怕。真是个大丈夫。”齐田安抚他几句,叫上面的人放篮子下来,嘱咐他不要乱动,他虽然害怕,果然坐到篮子里就不动,紧紧抓住了篮子提手,眼睛瞪得大大的。还对齐田挺着胸说:“我不怕” 等被提上去,眼睛里都噙满了眼泪。可也不哭。他是大丈夫,说不怕就不怕。 齐田见良嫫接到了阿丑,连忙去看田氏。“阿娘有没有哪里疼?能动吗?”不知道她伤到哪里,怕贸然移动人会出事。 田氏这次听得真切,迷迷糊糊问“阿丑……” “阿丑没事。”齐田连忙说。 田氏一听便打起劲来。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浑浑噩噩说“阿丑可吓死我了。缓过来蔫蔫的不大好,叫老夫人把参拿出来。她竟不愿意。说什么小孩子不该那么娇贵。你记得给阿丑找颗好参。” 原来她去小楼是拿参的。 齐田说“阿丑好着。用不到她的参。阿娘你动动手脚,我们先上去再说。” 田氏睁了睁眼睛,目光都不怎么聚焦。茫茫然看看四周,听齐田的话,动了动手脚。 齐田又问她有没有哪里疼的。她微微摇摇头。齐田在她身上没有看到明显的外伤,这才放心。 不过这洞下头大,上头小。田氏这样的体格出不去。得先把压着这边的东西都清开。因怕有东西砸下来,上头放下来喝的水,又下来了一口锅。 锅是偏着吊下来的。齐田拿了锅,反顶着遮在两个人头上。田氏喝过水,依偎着她,呼吸渐渐有了劲。只是不知道人是清醒还是不清醒。 两个人静静挤在那一处,听着上头砰砰乓乓。时不时有什么东西落下来,掉在锅底上一跳。 良嫫在上头提心吊胆喊“你们小心一点。” 周有容好像还说了一句什么。在下头也听不大清楚。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外头的声音显得即远,又不真切。就好像隔了一层什么。 田氏似乎好了些,静静地睁着眼睛,突然笑了笑。对齐田说“你丢了之后,我找过来,彼时良嫫跪下大哭,以为找不回你了。说你就像知道会有事似的,那天突然性情就不同了。以前闷闷的,不爱说话,不爱笑。那天突然话就多起来,问这,问那,问天,问地,好像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事,一下就知道得清清楚楚,变了一个人似的。良嫫哭啊,说,未必是冥冥之中,你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她恨自己当时没有知觉,竟然还替你高兴呢。以为稚子总该这样活泼好动才是好的” 又说“我怕你们会死,怕你们黄泉路上会恨我这个做母亲的。” 齐田也不由得眼眶发热“我们都好好的呢。” 田氏想一想,一会儿却突然道“我大嫁之时,你阿公跟我说,规矩是给守规矩的人定的。我还不明白。现在想想,原来是这个意思。” 七零八落喃喃说了这句。把手往齐田胳膊在移一移,虚弱地搭在她的小臂上,像是有些疲累,含糊地叫她“阿芒……” 齐田怕她会睡着醒不来,一直跟她说话。 问她“好好的怎么会走水。徐家有人来问,阿爹说因阿娘失察阿丑溺亡了,阿娘*于小楼。” 田氏竟也不气,也不提当时是怎么样的,只说“想也是这样。”只有她是自责而*的,才会不与周家相干,不然就算是意外,田家怎么也不会善罢干休。她回一次家,家里人就要哭一场。田家等了这些年隐忍不发,不过是没个由头。田氏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外家再霸道也不能管到人内宅去。起不到作用不说,说不好老太婆还变本加厉。 等头顶那些东西终于被移开,立刻就有人下来。 椿和良嫫一起七手八脚地把齐田拉上去,让出空来叫人下去抬田氏。 这时候琳娘得了消息也来了,一脸担忧问“表嫂怎么样?”见田氏被抬出来,立刻贴心道:“就到我那边去。姑妈那边也照顾不过来。” “还是把母亲抬到我那边去照顾。”齐田却开口。 琳娘安慰她“知道你关心母亲,可小孩子家怎么照应大人?现下可不是玩闹的时候。” 齐田不理会,张罗人往自己那边过去,叫良嫫抱好阿丑跟着。 琳娘有些委屈“阿芒这样,未必是疑心我与小楼走水有什么关系?” 哪料齐田不只不解释,反到说“那我可不知道。” 顿时琳娘好不悲愤,双眸含泪“表嫂失察阿丑落水,骂我!向老夫人求参不得,骂我!小楼走水,还是骂我!我又做什么?阿丑即不是我推下去的,那参也不是我吃完的。小楼走水火也不是我放的!与我有什么相干?” 说着悲愤道“我好好一个女儿家,因父母不在世才寄人篱下,自问从来没有害过人,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只因为没有得力的兄长父母,就要受人如此污蔑?”说着竟然就转身要投湖明志。 一时之间,拉的拉劝的劝。琳娘哪里肯听,放声悲泣,直叫自己阿爹阿娘带自己走了干净。 老太太都闹过来了,抱着她痛哭,说早年兄长要是不救自己和儿子,如今一家美满,他的女儿又怎么会受这样的委屈?自己对不起兄长,要与琳娘一块投湖去了。 琳娘又不死了,大哭自己对不起老太太,总叫她伤心。 周有容又是跪,又是劝,气得要请家法打死齐田这个气死祖母的祸害。 田氏又还没有昏过去,只是没有力气闭目养着,看着这场好热闹,微微睁开了眼睛,冷不丁道“阿芒不过想亲自照料我,就值得大闹成这样,还要打死她?你们有这个精神跟这里闹着,还不如想想自己说的话要怎么圆。” 琳娘一下就哭不出来了,喃喃解释“表嫂也知道,这件事委实不与我相干。我也就是心里委屈。”直往周有容看。心里只恨这么大的火这样好的机会,田氏竟然没死。如今说什么都迟了。田氏被救了起来,梅心又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万一躲在哪里瞧着,出事要回去田家报信呢?竟然什么也做不得。 周有容皱眉说“好了,先把夫人抬到我那边去。”他要亲自照料。 琳娘连忙去劝老夫人。 这次一劝就劝好了。见儿子真不高兴,老夫人也不闹了。 田氏躺着懒得理会她们,手握着齐田不放。齐田便让良嫫抱着阿丑也跟上。一群人浩浩荡荡住周有容住的那边院子去。 到了周有容那里,立刻叫了大夫来。看过田氏又看阿丑。齐田陪在旁边,告诉大夫阿丑先前呛了水,又跟田氏一起被困在火场里好几个时辰没人去救。 听得大夫谁也不敢多看一眼。只说病情。 仔仔细细看完说小孩子竟也没什么事,就是夫人得需好好将养。开的药内服外用一样也不少。 大夫要走,周有容立刻使了眼色叫人去送。想必是要塞些封口的红包。 田氏喝了一贴药,没有歇息反把周有容留下来,对齐田说“我有话与你父亲讲。” 良嫫连忙抱着阿丑拉着齐田,带下仆都退到院子里头去。 齐田问良嫫“母亲会不会与父亲离婚?” 良嫫问“什么离婚?”估摸着是和离的意思,说“岂是那么容易。真是和离,阿丑怎么办?小娘子怎么办?夫人哪里舍得你们呢。”直叹气。 好一会儿周有容才出来,像斗败的公鸡似的,出了门站在院子里头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见齐田一双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过去摸摸她的头,突然问她“你恨不恨父亲?”又自问自答“你还小,不知道大人的苦衷。” 与小女儿站在一处,望着天上繁星,状似远眺风景,实则心生感慨。有着满怀的委屈与不被理解的愁苦。“我小时候可比不得你现在。你祖父早逝,祖母一个人拉扯我长大。为了让我读书,大冬天一个妇人去拉冰。手上冻得没有半点好的,全是血口子。便是这样,她也不叫我帮她。读书是门阀士族的玩意儿,我读来做什么呢?可她认定了我会有出息。”随后自己笑一笑。 仿佛若有所思停了一会儿主动解释“后来我在陛下面前极力主张选拔寒士就是因为这个。” 他沉浸在往事里头,语气温柔低沉“陛下于东河起事之时,要不是阿舅一家我跟本过不去。哪有今日呢?这些事,你母亲是不会懂的,她自幼锦衣玉食,哪里知道别人受的苦。” 可齐田就不明白,读书就不能帮着拉冰吗?你可以白天帮你妈拉冰,晚上好好读书嘛。要不然,晚上拉冰,白天读书也行,还省蜡烛。把你妈累成这样,怎么能叫别人来替你还债。你妈也没拉冰让田氏读书。就算你妈拉冰给田氏读了书,也不能把人往死了逼吧。 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以她粗暴直接的思维完全无法理解。 看着周有容说得起劲。心里琢磨,也不知道是不是每每家中风波一起,他都要这样找人倾诉一番,从别人口中听几句“也不怪你”“你母亲也怪难的”“你又做错什么呢。”这样的话。 这不就跟村子里头放羊的嘎妹子一样。先前丢了一头羊,找齐田哭诉自己不是有心的,自己委屈呀。齐田费了老大的劲安慰一番。不是你的错云云。 可过几天,嘎妹又来了,羊又丢了又挨了打。 再过几天,还来! 一次二次,还能说不是你的错。三次四次五次,明知道羊会丢却不想法子,挨打怪谁?还有脸哭呢!出毛的羊被叼不惨吗?羊做错什么! 这些话周有容说出来,齐田听了全身上下一百个不舒服,他既然觉得妻子儿子不如自己母亲重要,又不想法子缓和,自然就得要自食其果。如今局面有什么好觉得自己委屈呢。 周有容倾诉完,自觉得跟齐田又亲近了些。想想这些儿女,老大不成器,老二只会管家里要钱,阿丑年纪还小,阿珠莽撞爱闯祸,只有小女儿贴心。 叹一口气,像是吐出了一胸郁结,心情也舒畅了不少。想着,算了,事已至此就照田氏说的罢。负手踏着月光去了。 齐田回屋,阿丑已经在田氏塌上睡了,田氏看上去精神不错,跟一个老嫫嫫说话呢,正说着“这几家里挑一家,给她定下来我才能安心。再者阿芒的年纪也该取个大名”见齐田进来便不说了,对她招手,齐田爬到塌上躺到她旁边。 田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她不一会儿就睡了。 醒来一看钟,已经十一点半。卧室门没关紧,能听到厨房炒菜的声音。齐田的心情一下就安宁下来了。 伸个懒腰坐起来,听到外头有人在说话“阿姨做的菜闻着都香。” 齐田跑出去看,是张多知。他穿得很休闲,站在厨房门口跟齐妈妈说话。“阿姨来了,齐田就懒了。睡到中午也不起来。” 齐妈妈笑“她这段时间也累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不能老吃外面的饭。外面的饭不如家里的好。有空你就过来吃,把这里当家一样。” 张多知也是个自来熟“那我可有福了。阿姨可别嫌我。”又问“齐田说要读书,跟您说了吗?” 齐妈妈说“说了。阿姨觉得她想得好。现在社会还是要有学历才行。阿姨想着,先给她请家教。有些基础了再说。不过进学校程序上总会有点麻烦。” 张多知立刻打包票“这个有什么难的。这事儿简单得很,” 听他肯帮忙齐妈妈真高兴。这时候张多知无意似地问“阿姨认不认得赵姑娘?” 这件事他当时赵姑娘问的时候虽然好像没上心,其实他早先帮齐田查她外公外婆的时候,就觉得警方档案里似乎有个证人的名字眼熟。 回来换了个方向查了一下。一查吓一跳,齐妈妈原名赵多玲,要说还真应该是认识赵姑娘的。 赵姑娘以前做私人保镖,最后一任雇主在国际学校读过书。赵多玲跟那任雇主一个学校并且两个人关系非常好。赵多玲失踪以后,雇主还主动受过问询,想帮忙找到赵多玲。所以张多知查档案的时候,才会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当时他以为自己搞错了。 第28章 规矩 齐妈妈手上停一停,摇头笑说“还真没什么印象。”回头看到齐田,催她快点洗漱,让张多知也洗洗手准备吃饭。 齐田刷牙,张多知就站在旁边洗手。“楚先生怎么样?” “没见着。还得有一段时间。不过他没事挺安全的。”齐田含糊地回答。 “你自己也要小心。”张多知乐得体贴她,不过看着她,突然问“你觉不觉得你跟你大姐,二哥,大哥,还有你爸,长得都不像?你大姐跟你爸就挺像。”要不说都不敢相信两个人是亲姐妹。 齐田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长得随我妈。” 张多知像无意似地说“你也不太像你妈。”乍然一看感觉上差不多都是清秀的类型,要是粗糙的山里人堆里一对比,是挺像,但脱离了那个环境,认真琢磨五官其实不怎么相似。 不像吗?齐田仔细端详镜子里头的自己。她觉得自己挺像的。 张多知看她左顾右盼,看到什么,突然伸头过来,琢磨一下,说“你有空把牙洗洗。” “我不正洗吗”齐田含着一嘴的泡沫跟螃蟹吐泡泡似的。 张多知把她头往镜子前推过去让她眦牙,自己也把牙咧出来让她看。不对比还好,一对比,一个明显黄一点,一个白。“去医院洗。” 医院还管洗牙?齐田看着这两个色差,脸一下就红了“恩”了一声。明明想往地缝里钻,却硬着头皮佯装没事。 用牙膏刷牙还是到首都之后的福利,以前没这个条件,在家天天用牙膏要被她奶奶骂的,骂得起劲还打两下。说又不是什么大户,败家的东西可劲地糟蹋东西。 刷完了牙,齐田想想,突然对着镜子里的张多知笑。 齐田笑着的时候总是显得比别人多几分腼腆。人做出自己一惯不常做的表情时就会这样。 张多知搓着手,表情挺痞的,问她“你笑什么?牙这么黄你还挺自豪的。” “就是觉得你人挺好。” “我好什么?”张多知甩甩水。自己什么样的人,自己知道。他是什么起的家?和好人不沾边。 齐田说“你没叮嘱我,让我以后要多注意个人卫生” “我嘱咐你这个干嘛,你自己就挺爱干净的。”张多知get不到点,檫干手,感觉齐田是不是强行给自己扣高帽子,后面有套等着。 但全幅戒备一直到吃完饭,中间说了一下齐田二哥现在的情况,又聊了聊请家教的事。到结束确实没等来后招。 出门的时候还莫明。又有几分怅惘。 他张多知从打娘胎里出来就鸡零狗碎分寸必争。一分钟表情可以变化数种,每种看着都发自真心。骨子里透出来的火急火燎急功近利,出去办事,阴狠的招数玩得溜,能斩草除根,绝对不给人留后路。有恩怨的人一定要确保对方永远也站不起来。 齐田受了好处还是立场坚定要还给他的人,脑子里肯定是门清的,却说他是个好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她觉得自己是好人呢?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这个山里出来的小姑娘了。可有时候,他还真搞不懂她脑袋里面是个什么回路。好像自有一套逻辑与判断标准。 站在小区门口,插着口袋想了半天才走。 下午张多知就找了个家教过来。说是小学全科。对方叫高洗文是大一的学生,高校学霸,趁着假期出来打零工的,以为是辅导要入学的小学生,带了一大包吸引小孩子注意力的教学小玩意儿,到了看见母女两个问孩子在哪儿。才知道是齐田要学,好不意外。心里有点打鼓。这什么情况? 但这边给的时薪不低。教大人肯定比教孩子轻松得多。他肯定还是愿意干。但同时呢,大人要求就高了,准备的那些教学小玩意儿当然是用不上了,教科书也觉得用着悬。 可一会儿也拿不出别的方案来,人既然来了,还是照着之前的准备教。从拼音表开始。 齐田会的,就随便提一下,不会的着重讲讲。 一下午过去,不止讲完了拼音表,还有拼音的由来。要结束的时候高洗文有点为难,这作业怎么留。 最后一听齐田是认得常用字的,就松了口气,让她给认得的300个常用字加上注音。怕她觉得太多“其实我觉得三百个不多,基础的东西一开始就是要多用多练。你起步这么晚不能偷懒。”他为什么是学霸?多学、多做、多花时间、狠下功夫。照他自己的想法,五百个都不多。吃完饭就开始写,写完抽空睡个觉,明天他来之前肯定能做得完。 安排完作业,两边商定好了,以后每天早上九点开始上课,中午休息二个小时,下午五点结束。 说好了之后,高洗文急匆匆走了。齐田老老实实坐下写作业。齐妈妈上网。母女两个时不时聊两句。 齐田写一会儿累了,抬头看看认真对着屏幕不知道在做什么齐妈妈,再看看外头宁静的小区由衷觉得满足,低下头继续一笔一画。只是大姐不在差强人意。 在现代写,古代也继续。 说想识字,田氏让身边的嫫嫫阿平教她。阿平是世仆,识文断字都是会的。阿平教一个字,她就照读音用拼音标一个音。阿平以为她画着玩,并不多想。 田氏用了药已经精神得多。以前跟孩子不怎么亲近,现在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管做什么都带着齐田和阿丑。齐田说要纸笔,就给她纸笔。让阿平陪着齐田坐在塌边小凳子上写写画画。 阿丑时不时还要跑去捣乱。赶他,他就咯咯笑着蹬蹬蹬跑嘎。刚停下他又跑回来了,不是戳齐田的脸,就是突然扑到她背上巴住不下来。齐田也不恼,任他折腾,手里一点也没停。 看着两个孩子在那里闹,阿平感叹说“如今娘子想得明白就好了。” 田氏黯然“以前只顾自己感怀,竟没有做母亲的醒悟,只以为他再不好,也身为人父……要是早点想得明白,他们又哪会受这些苦。到底还是我的过错。” 正说着外头说周有容来了。 田氏让阿平帮自己理理衣裳。不一会儿穿了一身褚袍的周有容就匆匆进门来。逆光而行像画上的人似的,田氏眯一眯眼,一晃神目光又渐渐坚定下来。她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周有容进来急道:“关家要出殡。你还不拿个法子!” 田氏慢条斯理让阿平扶自己起,只喝茶没有应声。 周有容追问“今日就要出殡,怎么也要上门去给个说法。” “我如今这样,想去也去不了。”田氏说。 周有容为难,皱眉说“家里哪有旁人能办这件事?琳娘和母亲是什么样,你是知道的。”问阿平“娘子可动得身?坐不坐得撵椅?” 田氏气笑“难不成还把我抬着去?” “你一个伤病,人家也不好跟你计较。”周有容竟也不否认。 “这话又是谁教你说的?” 周有容说“这与谁教不教我有什么相干?你也心思太重了。” 人一想明白,便觉得对方更加面目可憎,田氏垂眸,平淡说“我们三娘母儿才经大难,心思总难免会重一些。” 周有容便有点没趣,脸上缓一缓陪着小心说“我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到底是一家人……一天到晚相互猜忌岂能安宁?她们不明事理,你便心宽一些,不要跟她们计较。也万万不要把人想得太坏了。昨日也说了,走水是因为风吹动垂幔点了烛火。就因为这件事,琳娘好不搁心,害得你受难,她自责不已,说这个时候才明白你早前把下仆管束得那些严厉是好的。如今因为她性子绵软下仆躲懒,弄出这样的大祸,她也好不惭愧,昨晚就为了你,她那么胆小一个人,把那一众下人活活棒杀了。你何必再猜忌呢?” 说完抬眼看见齐田也在,皱眉对阿平说“把四娘带下去顽儿。” 阿平不动,看田氏。 田氏摆手“她听得懂什么?” 阿平还低头继续教齐田写字。 周有容使唤不动人,也没有办法。只是多少有些不高兴。田氏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他家?还是大家娘子做惯了,不知道体贴别人要这样下他的面子。也不想想,连她自己都惯了夫姓要以自己为天,身边的下人凭什么始终看不起他——那种轻视,掩饰得再好也是看得出来。不外乎是他出身不好的缘故。 世族总是看不起新贵的。 脸上又沉一沉。对田氏说“我看着你也没什么大碍,收拾收拾便往关家去。”拂袖就走。 田氏嘴里说不去,可却似乎早有准备,他一走冷笑一声,叫了阿平使人备撵,帮忙更衣。 齐田在旁边帮她递首饰,看着田氏一点一点装扮起来。 这样仔细地瞧着,才发现田氏真是年轻。 大概只有二十几岁,白净秀美,鼻若悬胆,唇如点绛。这要是放在现代,好多人都还没有结婚,人生才刚刚开始。可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 都打扮好,吩咐把齐田和阿丑都带上。 带上阿丑是不放心。至于齐田……田氏说“她也不小了,该知道的事都得知道。从小看得多了,将来才脑袋清楚,不会受人欺负”她自己若不是想岔了,钻进牛角尖,一早就没周老夫人和琳娘什么事。到底还是因为虽然知道的手段多,亲眼见得少,才会心智软弱。 好在现在也不迟。 还是她阿公说得好。规矩啊,都是给守规矩的人定的。 第29章 许家 田氏坐着步撵,一众人住外面去,出院子路过花园子,就看着阿珠正在花园里头采花。一面采着,一面眉飞色舞地跟身边的下仆说话。 从昨天到今天,她憋坏了。趁老夫人和琳娘不注意,跑出来喘口气。 她就不明白了,当时那样情形,又不全是自己的错,琳娘不也说了吗?确实不怪自己的。再说阿丑和田氏最后不也没事吗,为什么还拘着她不放。 下仆见她采得高兴,手里的花越来越多,小心翼翼劝“听闻徐家别院是徐家大房的产业,徐大夫人是很爱花的。这边有一盆还得过花魁……” 阿珠不解“她有这么多花,采几朵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当家主母未必就那样小肚鸡肠?我就是看着好看才采呢。” 下仆见她不听,也没法子。 阿珠得意,捧了花一扭头,田氏的步撵已经走到她面前了。吓了她一跳,也不敢看田氏,叫了一声“阿娘。”垂着头,手里的花也偷偷摸摸往身后藏。 田氏只是扫了她一眼,步撵都没停檫身而过。 阿珠愣一愣,回头看看一众人远去的背影,又羞又恼。 下仆劝她“娘子那是气着了。到底是母女,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阿珠气得把花全摔在地上“阿丑是人,我便不是人?琳娘还关切着我吓到没有,她可问我一句了?一心只挂着那是个儿子罢了,我要是儿子她才不会这般,如今这模样便要我也去死一回她才高兴呢!”气得把地上的花踩得稀烂,扭头就走。 许家举哀,过逝的是二房的小儿子。 前面哭声四起,后院一片静默,连下仆走路都轻几分。许老夫人年岁大了,经不得,在后头佛堂念经。一听说田氏来了,不只自己来还带着大的小的一道。合着眼问“怎么孩子也带来?” 下仆道“老奴与她身边的嫫嫫喝茶,听说昨日她那幼子差点被溺死,自己去凭理,却遭了小妇一场大火,徐家别院整幢楼都烧没了,周家郎君竟也不理,若不是四娘硬要找寻,还使人去挖,便是没烧死母子也闷死了。闹成这样孩子哪里还敢放在家里,便也只能走一步带一步。今日周家没有处置小妇不说,还叫她来周旋。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呢。” 又说“听徐家人说,昨日上门去问,周家郎君竟然跟他们讲‘幼子与夫人俱亡’……” “这该死的东西!”许老夫人叹了口气,说“她原是多好一个人。又伶俐又聪慧,哪家不想聘来?先皇都夸她呢…………”说到这里停一停,便不往下说,只叹息:“哪知人算不如天算。” 说着,想到周家老妇和那小妇就发闷了,若不是她们两个,自己那乖孙怎么会死,捂着胸口说不出话。 下仆连忙帮她顺气劝解“小郎君本就身子不好,大夫也说寿数难长。他自己又心气儿高的,私下也与老仆说,如果不是为着不伤夫人与老夫人的心,那些折磨人的药断不想吃。不耐烦吊着那一口气半死不活,到了还是病死于榻,嫌不好看呢。如今未必不是老天爷怜悯他,让他痛痛快快往天上去做神仙了。省了在世间受苦。” 许老夫人垂泪,点头。可心里怎么能不难过。她最疼的就是这个小的,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又偏有此一着。 等平了心静了气,才问“前头的可为难了田三?”田氏在家行三。许老夫人年事已高,老习惯改不过来,仍照着她没出阁时的称呼。 下仆摇头“二夫人哪里是那样不明事理的人。田氏如今又是这样处境。为难她有什么用?只是恨得心苦,免不得一场哭。田氏自责,陪着落泪。” 许老夫人叹一声“只苦了老二家的”想一想又说“去瞧瞧她们话说完了没有,要说完了把田三叫来。我有话说。” 不一会儿,齐田跟着田氏往后头来。 见了许老夫人,齐田乖乖叫人,阿丑也上去作揖,小小一团,一本正经的。行了礼扭头便粘着齐田,非让她抱。齐田还真一鼓劲把他抱起来了。大人要说话,两个人被下仆带到外头去玩。 阿丑颠颠地在园子里跑来跑去,一会儿要追蝴蝶,一会儿又抓蚂蚁。阿平和良嫫跟着他跑得老腰都要断了。齐田站在廊下避阴的地方,拿树枝在地上划字。 她个头小,站的又是廊下花丛后头,从上廊走的两个下仆看不见她。在那一处立定,望着远远的阿丑说闲话。 “周氏如今得意,无非是因为早年写得几句酸诗应合新皇口味。又因世族与新皇不合,许多不肯入仕,给无人可用的新皇出了个广招寒士的主意。”讥讽“裤腿上的泥巴都还没有洗干净。浮萍无根竟妄想与世族并立。如今陈王作乱,梁王蠢蠢欲动,皇帝的位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坐得稳,到时候他又在哪里?” 一个到对这些没兴趣,只好奇“老夫人为何对田三这样客气?” 另一个说“老夫人不是对田三客气。” 那个就奇怪了:“那是对谁客气?” “当然是对田家客气。当初新皇入主之后,太子被贬,十一位皇子连家带口几万人被囚待斩。田阁老以死相谏,怒骂新皇不孝不仁,在朝上触柱而亡。那血啊,生生溅了新皇一身。我们大老爷,领满朝三十四位官员脱了朝服,带着田阁老尸身从大殿出来,走中道至宫门。” 说着她叹了口气“那天我陪老夫人在宫门口等着,宫门口的田家内眷是带着老小备了寿棺去的。抬了人出来,田家的人一声没哭,田老太公、田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带着田三和田家大郎,扶棺往老家去,出了都城田家才举哀,嫡脉再没有从官的。从那以后咱们待田家就格外不同些。大老爷回来说,他们家有气节。我们能照应要多照应几分。再说,老夫人本来也跟田家老夫人交情不错。” “那闹成这般皇帝还封赏田氏?” 另一个嫌她“唉你怎么这样蠢,皇帝当然是得赏田家。不止赏,事后还得哭呢。点了田氏旁系好些人入朝以示大度贤明。时不时还扼腕叹息向人说,要不是田阁老劝阻险些因为一时鬼迷心窍铸成大错。”她虽然说得胸有成竹,不过并不是她自己的见识,都是从许老夫人那里听来的。 两人说得唏嘘不已。望着阿丑那里跑得欢道:“田三娘也真不容易。” 见有下仆从内间里面出来,连忙噤声。 齐田拿着树枝跑过去问那下仆“我母亲和老夫人在说什么呢?” 下仆逗她“之前说小娘子是个女豪杰。现在你母亲更衣去了。” 齐田想一想,丢树枝说“我想跟老夫人说话。” 下仆没意料这个,见她像个大人似的,便把她当个大人一样对待“那我去问一问老夫人。小娘子稍候。” 进去一会儿就出来,要带齐田进去。齐田叫阿丑过来,给他把手檫檫干净,衣裳上头的草屑子捡,拉着他一道。 见两个孩子进来,老夫人慈祥对她招手“四娘过来。你有话跟我说?” 第30章 琳娘 下仆进去一会儿就出来,要带齐田进去。齐田叫阿丑过来,给他把手檫檫干净,衣裳上头的草屑子捡,拉着他一道。 见两个孩子进来,老夫人对她招手“四娘过来。你有话跟我说?”心里再明白不与稚子相关,却忍不住。有些冷淡。自己面前的是周有容的儿女,是周老太婆的孙子。她的孙儿还好好的,可自己的孙儿却没有了。怎么心也热不起来。 齐田拉着阿丑走到跟前‘噗嗵’一声,就给许老夫人跪下:“老夫人我和阿弟代祖母给您赔罪。以后您就当我们是您的孙儿用。” 阿丑呆呆的吃着手指,看姐姐跪,自己也跟着跪,嘴里磕磕绊绊“当孙儿。” 许老夫人眼眶一下便红了。眼泪止不住地掉。掩面不看两个孩子。 她就是再明白道理与是非,心里怎么能不恨。恨劫匪是一回事,怨周家人更是免不了的。可看着两个孩子这样,又怎么能恨。 阿丑见许老夫人突然哭了,骇一跳,看看姐姐看看自己,便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爬起来扑到许老夫人膝盖,手里拿着自己擦嘴的帕子,想爬上去给她擦眼泪“不哭。阿丑坏!坏!”打自己手。 下仆跟着许老夫人多年,怎么不知道她的心。扶起了齐田,陪着落泪。劝说“好孩子,老夫人不管你们,老夫人只是伤心。” 外头田氏更衣回来,从花窗往院子里头看,一眼没看见阿丑,也不见齐田,顿时一颗心都揪起来。 她过来许家,进门没少受白眼和冷嘲热讽。见许家二夫人和老夫人的时候都把两个孩子支开,无非是不想刺两位夫人的心,两位夫人再大度、再明白事理,可到底是没了儿子孙子,怎么能不怨不恨。她是仗着田家与许家的交情,仗着自己与周家的不合来的。可孩子到底还是周家血脉。 现在孩子不见,心里怎么不慌。可慌慌张张进到内间,就看到两个孩子正在跟许老夫人说话,看样子许老夫人也不以其为杵,才暗暗松了口气。又因为暗下揣测老夫人心中愧疚。 许老夫人平心静气,比以前和气许多,问阿丑多大了,喜欢吃什么,平日里玩什么。阿丑讲得磕磕绊绊不清不楚有时候还答非所问,她竟然也耐烦听。对田氏说“幺儿幼时也是这般。”免不得感伤。还叫人拿了许家幺儿小时候玩的布老虎出来给阿丑玩。 两个大人说着说着,阿丑不知怎么地,依偎在许老夫人身上,突然说“母母要溺死阿丑。”他一时叫得清祖母,一时又叫不清,只记得是母亲的母亲,内外不分,就叫母母。 说了这句,他也不知事大,在许老夫人身边扑腾,要够桌上碟子里的果子玩。 不说许老夫人和田氏,就是齐田也被阿丑吓一跳。 这话要是田氏说出来,旁人免不得多想,一个老太婆,再可恶,也不能动这种心。可却从不经事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哪个都明白,恐怕是说话不避着孩子,只当他不懂事,却让意他学了一两句。 田氏当场便红了眼眶。气得手直抖,掩面好半天,才缓过来,对许老夫人赔礼“让您见笑。” “你那里的事,我都听说了。”到是许老夫人经过事,面不改色把阿丑交给下仆带出去。摸摸齐田的头,也不避她,对田氏道“当初我们大老爷与田阁老是生死之交,我与你母亲又是自幼便交好。岂能因周家人生份?此次,幺儿的事虽然在前,但我老太婆与他母亲都不是糊涂人,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我们还是懂的。头一份该死的是劫匪,随后便是他父亲,周氏与小妇带着那么些金银竟然不察!害死了儿子。最后是周氏与小妇糊涂害人。从头到尾跟你与孩子都没有关系。想来,我幺儿本是好心,若因为这个却让得我们许田两家有了隔阂,在天之灵也未必安详。”说到已逝的孙儿沉默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田氏半跪下只哭不语。不知道是哭自己命苦,还是哭许氏大度,或是因为被人知道家丑羞愤难当。 一早来的时候,她心里不是不忐忑。再加上之前种种,她身为母亲要作出刚强的样子,但此时趴在许老夫人腿上,那么大的人跟孩子似地泣不成声。 她心里的委屈,便是想说竟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起。 许老夫人摸着她的头,任她哭。齐田默默也陪着她不言语。 好一会儿田氏才平静下来。有几分赧然。 许老夫人叫人来与她净面,说:“这些事我知道了也没什么,你不用怕丑。周氏如何谁人不知?我只想不到,这种事她也能想得出来。未必是小妇有喜?” “几个月前便说是有喜了。”田氏此时已经能平心静气。脸上只有恨色。 周家没有根基,是周老夫人的心病。 一早周老夫人就不想要儿子娶什么田氏长女。自己儿子有本事,还用得着她们田家一个没落之族帮衬什么!生怕娶来仗着是世族之女压自己这个村妇一头。田氏有田家做靠山,给她脸了自己儿子和自己不就被压得死死的吗? 自从田氏生了儿子,她就更不高兴,跑去算卦,一听阿丑克自己,就更恼火了,只盼着琳娘也能有个儿子,名正言顺的儿子。 几月前琳娘有喜,周老夫人立刻就请了大夫想问男女。 人正经大夫哪能把出这个来,只说不知道。后来也不晓得从哪里找了个人来算卦。说铁定是儿子。她便有了心。 越想越觉得这个家周有容要是给了阿丑,自己就完了。阿丑是田氏的儿子,怎么会不听她的?到时候母子两个折腾起自己来,岂不是老来还要受人欺负? 鬼迷心窍似的只想着阿丑没了就好了。阿丑没了,田氏娘家再厉害没有儿子也站不起来。 至于孙子。只要她有儿子,要多少孙子生不得! “你母亲不在身边,我便仗着年长帮你出个主意。”许老夫人说“你也不要与他们纠缠,这就带着儿女往都城去,谁也不要知会。便是再有什么,也回到都城家里,等你长兄长嫂去帮你分说。” 田氏哪里不应“我就是想向老夫人借车来的。”只是来许家之后呆了这半天,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借车借人。她手里有钱,可新买的人与车怎么能依靠? 不走不行她是知道的。琳娘为什么这样胆大包天? 无非自己急匆匆出都城而来,没带什么人,孤立无援。 琳娘有周有容向着她,有什么不敢做的?到时候事成,便知道是她做了什么,周有容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已经没了妻子,难道还要再失去爱妾和母亲不成?除了帮着遮掩,他是不可能再做别的。等出了事故,把门一关,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总有一套能把周家撇清的说辞。 琳娘以为田家便是再厉害,等他们过来人也死了,总没本事让田氏起死回生说个是非曲直,也就拿她没法子。所以才兵行险着。 这边许老夫人说动就动。即刻叫人备了马车。又分了家将与田氏。路上要用的东西一应准备好,亲自送田氏到城门。嘱咐不论如何要把田氏三个安全送到都城去。一直目送车队消失,才回转。路上对陪同的二夫人说“这个仇我便算是帮幺儿报了。” 二夫人含泪说:“若是田家无凭无据恐怕也不能奈何。”只凭一个孩子说一句,怎么能成。便是正妻差点被烧死,也要有证据是人家放的火。不然不也只能凭几句理,干瞪眼吗? 许老夫人却笃定“你不常在外,不知道田中姿那个人。”她是没料到,周家的人竟然蠢成这样。 此时周家那边等着田氏的下人早就傻了眼。 周家现在用的下仆都是现买的。这些人早看得清形势。明白家里讲话最管用的是周有容,其次便是周老夫人和如夫人。田氏不过占了个名头。这些下仆,陪着田氏到了许家之后除了阿平和良嫫跟着进去,其它人都在外头喝茶。 听说田氏要走,就都准备起身了。可没料着,等出来的竟然是车马和家将。 田氏停了车,问了是哪几个在齐田那边服侍的,叫这几个人跟着之后,就径直被许老夫人送出城了。 下仆这下慌了神。他们是听如夫人的话‘护送’田氏来的。这下好了,人跟没了。回去可怎么交待。有机灵的一溜烟就往回跑去周家报信。 气喘吁吁跑到,见了琳娘就喊“不好了,夫人跑了。” 周有容也在,嫌这些下人个个没规矩,怒斥“什么叫夫人跑了!” 下仆抹汗急道:“夫人坐了许家的车,还有许家的家将跟着,出城去了。” 琳娘不解:“这是怎么说?好好的,怎么突然坐人家的车子走了,未必不是许家记恨劫持了表嫂?”吓了一跳,往周有容看。 周有容也愣了。不会吧! 下仆摇头“不像呀。许老夫人还跟夫人有说有笑的。一路还嘱咐好生照料到都城去呢。” “想来是生气,回娘家去。”琳娘一幅放心了的样子,但笑得便有些勉强。不过想想自己并没有什么把柄,知道一点的下仆也俱都打死了,才安安心。毕竟世族讲究得很,又不是乡下泼皮,最守礼法讲究有根有据了。那她还怕什么。对周有容嗔道“叫表哥好好说几句贴心话,表哥必是又没听我的。如今可好,表嫂生气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 周有容哪里不恼的。家里吵架不合,那是家里的事,这么点小事,怎么却找别人家借了车就走?又气田氏明明是世族之女竟然越来越不识大体。 琳娘见周有容生气,便劝“回了都城表哥好声好气去赔个礼,把表嫂接回来就好了。” “我是不会去接的!她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周有容气得甩袖就往书房去。走一走又说“把车马备一备。在这里耽搁这么久,也该回都城去了。” 琳娘不悦。觉得他心中记挂着田氏,就算不记挂田氏,也难免不是记挂着都城那些妾氏外宅。 周有容自恃才华横溢,深以为文士就该风流,所以妾氏与外宅都不少,还常去青楼捧红角儿。 琳娘表面大度,心中难免恨得苦。不过想想,那些妾氏外宅都只是玩意儿,只烦着这次田氏竟死里逃生。只要她一死,自己和孩子们身份不就名正言顺了吗。以后再难有这样的好时机。想想都要扼腕叹息。 周家这边收拾了行装要走,徐家的人却找上门来。 别院是因为齐田不好,九王向徐家借的。可现在人家小楼被烧了,花园子也被祸害了,怎么也要有个说法。 周老夫人不悦,不肯拿钱出来,对出面来说的徐家管事说“徐家这般有钱,便是烧一幢楼又算什么呢?若真是好心,又知道田氏差点在你们这儿被烧死,合该向我们陪礼才是。如今到好,我媳妇差点被烧死在你们楼里,还要给你们钱。” 阿珠在一边应声“可不是。不过就摘几朵花,竟还要赔?说出去真要被人笑死。”田氏带着妹妹弟弟走了,她没觉得不好,到觉得一身轻松。 徐家的管事听两个人这么说,脸色再难看也没有了。 琳娘拦不及,耳根子都红了,陪笑出来打圆场。周老夫人这才不情不愿点头答应。可一听一盆花就要几百两,又不肯了,只说自己没那么多钱。要命到有一条。 徐家的管事不软不硬地说“无碍。”转身就走。人家是周家的老夫人,他一个下人怎么理论?事情报到徐二夫人那里自然有说法。又不是丢他的人。 琳娘追出来,正听到他跟人说“竟是一家子无赖。” 听得面红耳赤,掏了自己的私房钱出来抵。 回去说给周老夫人听,周老夫人也不领情,反倒怪她“一盆子花便值得那许多钱?是金打银造的不成?不过是虚名罢了。现在就是大户里的下仆,也难免有坏心肠的呢,只当你要面子不知道的也要假装知道,明明不值的听他吹得厉害了,也要点头附和,就专坑你了。你若是硬气,他骗不到你自己就走了。你竟还追上去把他了?便是我儿现在做了大官,也不该这样糟蹋钱。”气得念叨了好久,什么,你的私房钱不也是我儿把的吗?什么,这样不会过日子,把阿珠也要教坏的。 琳娘好容易忍下来,哄好了周老夫人。心想阿珠这样不成样子,竟跟周老夫人一模一形,周老夫人还能说是年轻的时候吃了苦,生活所迫个性使然。阿珠好生好养的高门娘子怎么这样不明事理,以后怎么见人? 琳娘虽然是小门小户,就算是再没有见识,也还知道些事理,明白这样不能行。 吃了晚饭琳娘便叫阿珠来说话,可阿珠哪里听她管教。 最后说得多了,阿珠恼火,反倒把脸板了“我祖母不说我,我母亲也不说我,你又算什么,到说起我来?难不成你以为对我和气些,就能教训我不成?那我还吃乳娘的奶长的呢,岂不是要待她唯命是从,来报答她养育之恩?如夫人如夫人,你也不是真夫人。少在我面前拿架子。” 琳娘被迎面打了这样响的耳光,在那里站着,半天才缓过神,手抖唇颤,想说句什么,可一看阿珠却早已经走了。捂住胸口站在廊下好半天。偏又有下仆来问买马买车的钱往哪里领。 他先是去了周老夫人那边,周老夫人打发过来找琳娘。 以往这种时候,都是去找田氏的。可现在田氏不在。周老夫人便一股脑把这些人往琳娘这里送。 好在周有容也没有苛待过她。这些年没少得好处。琳娘耐着性子把价钱一问,便傻眼,问“这是买了多少马?竟要这许多钱?” 下仆说“老夫人选的。一色的踏云马。”身上油黑的,蹄子那一截是白的。 琳娘往周老夫人那里去问,周老夫人说“是我看的。我们节俭一些到没什么,可我儿坐在车上弄些劣马岂不被人笑话?我瞧着许家便是用这种马的。我儿官位也不见得比许家低,难道要被他们比下去?到时候同僚相遇,脸往哪里搁!” 琳娘一口气便被堵在胸口。许家那是什么人家?历经几个朝代的世族,家底丰厚又岂是周有容这种没根的新贵能比!你便是硬要比,那到是拿钱出来吧!偏又手里把得紧。若是田氏在到也好说,田氏有家底向来不在乎这些。可她拿什么跟田氏比! 往周有容那边去说。周有容只说这点小事也要来问他,脑壳痛,但好歹是补了她一点。 闹闹腾腾好容易第三天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上路,等到都城已经迟了田氏四五天。车子进了城门,就有人对骑马的周有容指指点点。 等到了家门口,周老夫人掀开帘子只看了一眼,惊呼一声,立时就厥了过去。 第31章 田中姿 田老太公过世前,有块心病。田氏嫡系二房两个孩子,一个太守规矩一个太不守规矩。 田三自幼跟着田老夫人刘氏,一眼一板半点也不肯错。田二却生来就是个泼皮,比山里顽猴只多件衣裳,少根尾巴。自小罚也罚了打也打了,从不见好。 元狩一年,田阁老过世,元狩五年,田氏嫁进周家。 田老太公心里搁了这两件事,精神就越来越差。 想想,刚硬的那个自己把自己给折了,守规矩的那个自己把自己给坑了,这个混蛋点的到自有混蛋的好。嘱咐田老夫人别管了,反正也管不下来,白气自己,就随他去吧。 田老夫人哭一句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混世魔王,也就含泪应下了。她是真没法子。 于是等田老太公也过了身,田中姿自己给自己竖个杆子就上天去了。 周家老宅跟田家老宅相距的虽然不远,但自从周有容娶了田三之后就再没有往来,周老夫人和琳娘又常在内宅所以不知道他。 但周有容不同,周有容在都城在老家都没少遇见他。一看自家门墙上又臭又脏的血,就知道是田中姿干的。 除了他,没别人干得出来。 若大的宅门,原来是红的。现在是暗黑的,厚厚一层,全是血痂子。远远看着,周有容还当自己不在家下仆胆大包天把门给漆了。但漆门不至于墙也漆呀!走近了扑面而来的臭,看着那苍蝇飞舞,周有容一口气提不上来,险些跟周老夫人一样。 调头就往田家去。 田中姿正带着阿丑齐田玩蛐蛐儿。 老大一个人,趴在地上撅着腚,跟孩子头挤头,大呼小叫满面红光。李氏淡定,早习以为常坐在一边喝茶。田氏到是想管,可田中姿不理她,她也不想先跟田中姿说话。 从田氏嫁了周有容之后,田中姿就不跟她说话。 这次一众人风尘仆仆回到都城,田家一早就得了消息,李氏与田中姿带着人去城门口接,一见面,李氏抱着齐田一场好哭。 田中姿很自豪,说齐田“千里独行,救人于危难,有我田氏风姿”又嫌阿丑长得难看“像个窝瓜”。 独独不跟田氏说话,只当看不见她的。一手一个抱着齐田和阿丑,得意洋洋一路与那些跟他打招呼的人嘚瑟“这是我外甥女儿,救九王的那个,哈哈一个大丈夫被小娘子救。这个啊?这个窝瓜是我外甥。” 阿丑不高兴,头埋在他颈窝玩手指,委屈得要哭,但记得自己是大丈夫不能哭。 田中姿低头瞧见了,嫌弃“咿——怎么跟小娘们儿似的” 阿丑这下忍不住,哇一声就哭起来了。他还哈哈笑。 李氏瞪他,把阿丑接过去和田氏哄了好半天。 回到田家,田氏带着两个孩子去见了田老夫人,省不得又是一场哭,好歹是在田家安顿下来。 住了几天了,兄妹两个都不说话。 天天看着田中姿带孩子追鸡撵狗,田氏忍了又忍。这时候看齐田跟舅舅一起撅着腚终于忍不住了“阿芒过来!成什么样子!” 田中姿憋了好几天,就等着这一着呢,瞬间跟被点了的炮仗似地,腾一下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就你成样子!你瞧瞧你现在,你成什么样子?!” 田氏恼怒“当时那般情形!我能如何?!” 田中姿冷笑“那你回来做甚!自己选便自己受!” 田氏气得腾地坐回上座“这是我家,我爱回来就回来!” 阿丑吓得结结巴巴“不骂、不骂!”哇地大哭。齐田连忙去抱他。 李氏上去搂着两个孩子,怪田中姿“吓着孩子。” 田中姿扭头看着阿丑更嫌弃“小娘们儿!”又嫌田氏“不争气的东西。” 阿丑哭得更凶了。他才不是小娘们儿!搂着齐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田氏好好一个大家娘子,遇到她哥也淡定不起来“就你争气!天底下就你最争气!挑屎掷言官,你最给田家长脸!” 正是鸡飞狗跳的时候,周有容来了。 田中姿扭头看到他,总算找到出气的人,吊眼乜他,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叭叭叭就是一长段:“你回来了?你们家犯凶煞,老婆儿子女儿都差点被克死了,我找护国寺的大和尚给你们家看了看,人家说要袪邪!你也不用太感激我。大家到底是亲戚嘛,相互照应是应该的。大和尚还说你家里有个妇人野鬼上了身,不打死不行,祸害家人。反正妾也不值什么,你快打死了去,免得害到子孙累及自己。” 田中姿确实是去找了护国寺的大和尚。 他说家里人遇事儿,人家大和尚一听遇事,当然就说是犯煞。他就问,是不是要袪邪? 大和尚说,这要改改运道,再请个镇家宅的符。他说,那就是说要袪邪啦? 大和尚说,最好还在寺里点个平安灯。 田中姿听了频频点头,叹了口气,说,看来是非袪邪不可了,又问被野鬼上身怎么治。 大和尚无言,憋着气,问他“郎君以为怎么治?” 田中姿说“我是觉得菩萨慈悲的,可大师您说要打死,我也没有办法。” 大和尚大时佛心都要裂了“贫僧可没说要打死!” 田中姿晗首:“我知道,大师慈悲不忍心。可这野鬼不除是要继续害人的。大师给我指了明路,我不能不管。”调头就去收罗猪血鸡血往周家去。 护国寺的大和尚气得直跌脚,念一句,阿弥陀佛,只怪自己怎么没躲开这个祸害,第二天就拿了法碟云游去了。 此时周有容一口气堵在胸口。进不得出不得。盯着田中姿,胸都憋红了,还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最后说了一句“那你就拿血淋我家门?” 田中姿无辜“不辟邪死了人怎么办?我妹子外甥和外甥女儿还好说,你没了老婆可以再娶没了儿子女儿可以再生嘛,可你阿娘年岁大了,到时候横死你对得起她?老人家一辈子多辛苦,就指着你呢。” 周有容再没有受过这样的憋屈。算了,跟他说不清,就不信就没有治得了他的人。这一本他是怎么也参定了。 转身就去拉阿丑和齐田,对田氏说“还不家去!”就要带人走。 第32章 妈妈 田中姿瞪着周有容,扬下巴指着他“撒手!”再凶狠没有。 田中姿可算身经百战,虽然是高门子弟,又没走武官的路,可打小就有一颗江湖心,去不得江湖怎么办?门口不就有街吗。没娶亲前,人称东街小霸王。 田老夫人以为他这样上天入海,是没娶亲的缘故,张罗着给他把老婆一娶,没料他拜完天地立刻翻墙跑了,穿着新郎礼服就在宫门口把几个下朝的言官给暴打了,还喂人家吃了一顿好的。 几个言官全是寒门仕子。皇帝口舌。平常没少参世族的本。 皇帝气得要拿田中姿治罪,世族哪肯,田氏有田阁老的名声,田中姿的亲妈田老夫人是刘家嫡女——刘阁老的大女儿。外婆是关家三女——关阁老的姑妈,岳父是李阁老。 四阁老,近亲就占了三。 再一听,是言官被打,在朝世族子弟心里都叹一句,这混帐东西这次算是没打错人。问皇帝,田中姿现在这模样,到底还不是因为田阁老去得早? 皇帝没话说。下诏斥责了事。言官闹了一阵,最后也只能偃旗息鼓。 到是田老夫人气得倒仰,田中姿当天洞房都没进,被罚跪了一夜祖宗牌位,田老夫人请家法问他是怎么想的。 田中姿说看不惯那几个龟孙很久了。怕恶名在外娶不到老婆才先攒着不打的。 就这人,从小体弱的周有容自恃不是他的对手。 光是田中姿一瞪眼,周有容腿肚子都转筋。但老婆孩子在面前,怎么也得把面子撑起来,死不撒手。 他凭什么撒手?牵自己的孩子,叫自己的老婆,还有错? 结果田中姿上去就给了他当胸一脚“你老婆没了可以再娶,我阿妹只有一个。你要害死她,我现就打死你。” 这下可开了锅。一个边骂边追,一个连滚带爬地跑。哪里有半点大臣子的风姿傲骨。 外头周家的下仆有听见的,想进来,但田家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就看着外头的人想冲进来,里头的这个想冲出去,那一阵鸡飞狗跳。 田氏看着这情景,想开口劝一句,想了想,令人把阿丑抱下去,拉着齐田冷静坐在旁边没动。 李氏见田氏这个样子心里哪不明白呢,这是没打算过了。想想也是,命都要没了还能过? 但身为人妇总有点自觉性,高声叫了几句“别打了!”也算全了个劝架的意思。 齐田看着舅舅满屋子追着打亲爹,心里头在想,前头李氏说田中姿是因为长辈过世要守孝才不能入仕的,后头许家的下人说田家嫡系是因为田阁老死谏才不做官的。现在看看,未必不是还因为皇帝都嫌他。碍着田阁老的名声,和世族的势力任他做了什么,除了斥责又不能拿他怎么样,才不敢给他官做的。 就这么个人,弄到朝上去,不是嫌自己命长吗。气也要被他气死。 前头打架,后头的田老夫人都被惊动了,问身边的下仆“老二又带着两个小的斗鸡呢?” 下仆颠颠跑来一看,回去安慰她“郎君没斗鸡,打姑爷呢。” 田老夫人惊得腾地站起来,没走到门口,叹口气,又回去缓缓坐下。反正打也打了。事情闹成这个样子,田氏早不能再回去。 这些年,田老夫人心里也不是不悔。田氏出嫁前还是她跟田氏再三叮嘱,为人要谦和,不能叫人觉得你自恃身份盛气凌人。做人更是要守规矩遵孝道有容人之度,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才是大家娘子。 打小也是这么教的。只想着,既然嫁了,怎么也得好好处,周有容也算是个才俊,女儿宽和忍让几分,事事照规矩不行差踏错,哪怕不能和和美美,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自己这一辈子不就是这么过的吗。 还只当乡里人淳朴。哪想到周家是那样的。 略一思索又着急,连忙叫人来去看着“别把人打死了。”女儿岂不是要给他守寡。 周有容好容易逃出来,理没凭上,人没接着,脸打得跟猪头似的还得骑马回家。 一路拿袖子遮着脸,不奈路人追着瞧。 有相识者好事的,还要故意上去拦住他问个好请个安,这人还没到家,周大人被小舅子暴打了一顿的消息就传得满都城都是了。 田中姿缺德,光紧着脸打。为什么光打脸?人家妹子外甥外甥女儿差点被周家小妾给治死啦。 除了周家,有哪一家小妾这般张猖狂的?到底是泥巴腿子乍然富贵。 那边周老夫人得了信往前头看儿子,一打眼还没认得出来。眼前一黑,拍着大腿骂田中姿杀千刀的。 周有容捂着脸上药,仿佛瞧见跟在周老夫人身后还有一男一女,不像是下仆,问“家里来客了?”眼睛肿成一条缝也看不太清楚。 周老夫人边咒田中姿不得好死,边应说“不是客,是你岳父岳母来了。” 琳娘家里只剩她一个,周老夫人心疼她无依无靠,总觉得她比田氏矮一头,便做主给她过继过同族叔父好有个依靠。还专挑着那人口旺盛的,光兄弟就有七八个。 如今外头战乱,那一家人便往都城投奔周家来了。 他岳母一看人给打成这样,好不痛心“世间竟有如此嫉妇!连夫君都敢打!”又哭得打跌“待她回来,我家琳娘如何是好哇!”要张罗儿子们帮周有容打回来。毕竟一家的富贵可全在琳娘身上怎么能不心疼,家里六七个孩子全指着周有容拉拔。打得夫妻散了才更好。 周老夫人拍板“这个儿媳妇儿我周家要不起!她高门大户又如何?我们周家也不是趋炎附势的人家。只求家宅安宁。”她早听琳娘说了,自己儿子做官,主站寒士,不靠世族。跟世族撇得越清,皇帝越喜欢。 休妻! 周有容被打成这样,都没想到过这个词。这时候猛地从自己老娘嘴里听到,还怔了怔神。 休妻?休了田三? 可细细想来,田氏也没什么不好。只是爱挑他母亲和表妹的不是。能娶到田三,周有容一开始简直激动得睡不着。田家是什么人家?做梦也不敢肖想。可他运气好。 后来相处久了,琐事丛生,矛盾四起,就发现原来世家女也不过如此。说来说去好像全家人都在跟她做对似的,也不想想,大家都处得好好的,怎么你就跟一家子人都处不好呢?这个对你有敌意,那个要害你,未必不是你自己有问题? 但说这么多,她无非是难相处些性子差点。也没有犯什么大错呀。 把药敷完,周有容想了想,点点头“那就休吧。”自己弄成这样未必没有她的错?不吓一吓她铩铩她的性子不行,她这是头回闹回娘家,得了便宜以后三天两头往家跑,田中姿三不五时这么来一顿,这日子也没法过。要想止住这不正之风,就得从头一遭就扼杀于萌芽。 他肯点这个头,周老夫人扬眉吐气,去了这么个心病,以后才是好日子呢。琳娘那边简直欢天喜地。她娘拉着她的手激动得直抹眼泪,能有做夫人的那天可总算是苦尽甘来啊。 于是齐田吃了晌午饭写着大字,标完注音,就听良嫫在廊下跟椿说话。 “原家夫人来看娘子,说郞君要休妻,正劝着娘子呢。说舅老爷把人打成那样,不上门负荆请罪不能成。叫娘子快回去认个错。” 齐田抛了笔就往田氏那边跑。良嫫不知道她是往那里去,自己步子重跟不上,连忙叫椿跟着她。 好在两个院子隔得也不远。齐田和椿一前一后到了那边,还没进门就听见小厅里头说话。 齐田叫椿不要出声,椿连忙站定屏息。 原家夫人的声音从厅里传来“你们的事我哪里能不知道?说到哪里去都是周家理亏。有这么个夫家,还真不如没有呢。本我就不愿意来的。可想着我们也算相识已久,有些话啊还是想劝一劝。你便是往孩子想,也不能不低这个头呀。你以后活得轻省了,孩子可怎么办?你想想阿芒,想想阿丑。阿丑以后怎么办?说到底他才是周家正经的嫡孙,你要是真的被休了,他以后该怎么自处?” 齐田走到门边便看见她舅也在。 不过这时候田中姿也不说话了,站在一边看着田氏等她开口。田氏垂头坐着,身姿单薄,在若大的厅中越发显得渺小如孑孓。 就算是回到了现代,齐田心中那种酸涩还是难以平复。 起床走到厨房,看着齐妈妈忙前忙后,就不由得想。齐妈妈又因为自己付出了多少?在后来,有没有很多时候她是有机会跑的,但因为有了这么些孩子,才在山里一呆就是那么些年,过着那些做牛做马还要被打被骂的日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偷偷摸摸教自己做人的道理,尽所能地教自己识字,又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齐妈妈煎好的鸡蛋一回头就看到齐田眼睛发红站在门边。惊问“你这怎么了?” 齐田嗡声嗡气说“做妈妈太辛苦了。” 齐妈妈愣了一下,用不以为然的语气说“这辛苦什么?”犹豫了一下上前用生疏的姿势抱了抱女儿。能听到女儿说这样一句话,就觉得以前吃的苦也值得。怕齐田会看到自己红了眼眶,轻轻抱一抱就松开,轻快地说“行了。洗洗脸吃饭。一会儿家教要来了。” “恩”齐田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走开了。 可在卫生间呆呆站了一会儿,怎么都不能甘心,她希望齐妈妈能有自己的生活,不只是孩子人生的附属品,也希望田氏能够过得幸福。 第33章 周老夫人 周有容要休田三。 没两天,满都城没有不知道的。连茶馆里头都在说这故事。 说书的讲得唾沫横飞。周有容这寒门仕子怎么得皇帝青睐,这高门大户的女儿怎么下嫁,这一家人又是怎么不给人好日子过,讲得跟自己就在现场似的。 齐田被田中姿套上男装带到外头喝一盏茶,听了个须尾俱全。 那故事讲得狗血横飞。 什么大家娘子山上香遇雨,寒门仕子佛面蛇心局。什么稚嫩小儿溺水险丧命,高门主母凭理被火烧。还有什么慈母抱儿受困四面楚歌,小娘子顶众怒救母救弟。世俗都不讲雅文,口水故事人人都听得懂。只是不知道里头有几分真几分假。 齐田也无法求证。她性情大变还可以推说是因为几次遇险,突然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也能推说梦里遇佛,如果该知道的事却不知道反而去问人,就会惹来疑心了。 说书的讲到周老夫人要害死自己孙儿,当着孙儿的面讲给儿子的妾氏听这一段,茶馆里面没有不骂的。这样的人家,竟然还有脸休妻。 田中姿很满意。带着外甥女儿下馆子吃顿好的。对她耳提命面“我带你来,就要你晓得你阿娘的不易。” 周家炸锅了。 官司一直打到皇帝那里。田中姿,周有容几个当事人一个没跑,连周老夫人和田老夫人都被传觐见。 周家率先,参田家血口喷人。 田中姿无辜“又不是我说你们周家害人了。芸芸众生,悠悠众口,岂是我能操纵的?再说了,你们既然没做,这么激动做甚么?虽然说公道自在人心,但清者自清嘛” 周家说,你往我家门上泼狗血! 田中姿更无辜,你既然说我妹妹外甥险些丧命是意外,这不就是犯煞吗?要不然好好的人怎么会莫明其妙掉水里莫明其妙被火烧?大和尚说泼血除煞,你知道找那么多血有多难?我为了你家宅安危腿都跑断了。你们辜负我一片真心! 周家气苦说,你还无故打人。 周有容脸上的伤现在都还没好全,一只眼睛圈是青的,活生生的证据跪在皇帝面前,身后是之前被打的言官。田中姿殴打官员不是头一遭。 皇帝被他们吵得心烦,问田中姿“你打了?” 这下田中姿跑不掉“是我打的。”露出一排大白牙盯着他们笑。笑得几个言官心里直发毛,默默向后移。 皇帝揉额角“那以后你还敢不敢了!”心里却嫌弃周有容,田中姿是个混帐,皇帝我都知道你不知道吗?道理也讲不通的人,就该远远躲着。竟还上门去讨打。如今一点家务事闹到御前来。这人又没官位没受过封,想撸也没地方撸。难道还叫朕帮你打回来? 田中姿这时候却不服软,说“他要不改,我还打。” 皇帝顿时火冒三丈,新嫌旧怨一涌而上,拍桌“你好大的胆子!自田阁老过世,朕怜惜你田氏几分,你却如此顽劣三番五次闯下大祸!朕所任命官员,说打就打,把皇家威严放在哪里?” 周老夫人跪下大哭“我们也不敢求陛下怎么处置他,只请皇帝明察,田家的女儿我们周家是要不得的。”来之前她就跟琳娘商量好了,怎么都好,田氏这个乱家的祸根一定不能留。 周有容没料到周老夫人有胆子开口说话,心里猛地一跳。 皇帝看了一眼周老夫人,哼了一声,往田老夫人瞧。 从进来田老夫人就没说话,被赐了座,就安安静静坐着。周家说话,她就听周家说。田中姿说话,她就听田中姿说。一副没脾气的样子。不论听什么,都淡定,不上火,不生气。 毕竟田老夫人没少因为田中姿被传到宫里来,一开始,险些没活活气死了。可渐渐的就想开了,能怎么样?打不怕骂不怕,算了吧随他去。老太公说得也没错,有这么个儿子就只有认命。再者,自己教的未必就对就好,看看女儿便是心酸,何况田氏也无意朝堂,自然也就没了约束田中姿的心。 此时听到周老夫人这么说,想到女儿心里难免难过。就是这样一家人,凭什么休她女儿?!起身向周老夫人问“我女儿为周家诞有一子一女,自来遵守孝道,上礼婆婆下育幼儿,从未行差踏错,前番无故一场大火险些丧命,回来也未提及夫家半点不是。到底何错之有?竟如此为夫家不容?” 世家女子自有风度,言语铿锵,态度不卑不亢,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周老夫人站在一起,简直天壤之别。 周老夫人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少见天颜畏畏缩缩地往儿子看,想想如今自己也是命妇,斗起胆子说“你儿子打我儿子!打成这样,你家女儿我们不敢要!” 田老夫人冷声说:“七出里可没有这一条。”往田中姿斥道“混帐!既然打了人,还不给你妹夫陪罪!”田中姿这样的性子,向来是田老夫人打,他受着,骂,他听着,就是不改而已。 田老夫人让他跪,也不反驳,当真就爽快当众跪下了。反问周有容,调侃他:“要不你也打我一顿?” 田老夫人不理他,往陛下方向跪伏“家夫过世得早,阿公年迈如今也已仙逝,老妇无用教养不力。他欺辱命官实在该死,田氏一家更不敢苟活于世,全凭陛下处置不敢怨怼。” 一听该死,周老夫人只有高兴的,她又不是能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在场谁都看得出她高兴来。 皇帝不高兴。 他哪里不知道这不过是句客气话,当不得真。要真依着他,不用等到今天田中姿早死了十回八回。可每回说要罚,这样那样的上书便一大堆。田氏受世族崇敬,又是亲故遍野。再加之田中姿时不时也打对几次人,并不真是人人嫌他。 皇帝也是做了皇帝才知道做皇帝心里苦。一言一行受制于礼法,顾忌悠悠众口,后世评说。竟还不如做皇子的时候自在。 坐得越久,越感叹世族不散,他这个皇帝便要处处受制于人,偏偏这些人口口声声都是为他好。 可现在就算他本事能陡然把世族全除了,那朝廷也就空了,无兵无将无相,一国上下如何运转? 怪也怪寒门仕子不争气。上次世族一本借骂周有容,参寒门士子不洁身自好,从贪墨到欺压庶民纵仆行凶,撸出来好几个寒门出身的官员。被世族一致声讨只能严惩。 皇帝往周有容看,心里憋着一股火。周有容要是把家里管得好了,怎么会这样。 可田老夫人即然已经说到死罪,他口中到只能客气起来,难不成还真处死田中姿吗?田家人一起去死,自己还不被唾沫星子淹死。起身亲自扶田老夫人起来,十分伤感“老夫人请起。当年若不是田阁老,朕早已听信谗言铸成大错受万世唾骂。二郎只是顽劣些,何当死罪。老夫人也不要自责。慢慢教,总会好的。” 田府里。田氏正在跟李氏说话。 齐田在院子里头写大字,阿丑也拿笔在旁边跟着划,嘴里念念有词。 从田老夫人和田中姿出了门,田氏就有些心神不宁,闲话说着说着就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氏停下来,见田氏没有应声,便知道她是又想到别的事去了,想了想有些话还是得说,便开口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可想好了?”田中姿一年不知道要被斥责多少次,她都习惯了,到也不替他担心,田家不点头,周家想休田氏女更是天方夜谭,只忧心小姑这件事怎么了结。和离可是大事。 田氏望着院子里头两个凑在一起的小脑袋,没说话。 李氏叹了口气。她以前刚嫁给田中姿时,也想过要和离,这么一个飞天小霸王,不用成心跟她这个新媳妇儿做对,也能气死她,何况还成心呢。头一年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可就是这样无儿无女的,最后也都没离成。还好,两个人阴差阳错到渐渐的好起来了。 但田氏跟她不同。 周家那是真混帐,一家子都脑子不清白。那日子怎么想都不能好。指望周有容? 男人长到这个年纪,那就都是本性难移了,除非惊天动地的大事让他感悟,否则就是改不掉的。 能有什么大事呢?老婆孩子要是真死了,倒也算件大事。 周有容还真说不定就深受震动,性情大变了——可这事疯子才肯呀。送了自己的命,移人家的性。 那平白无故的,狼能不吃肉?猪能不吃糠?笑话。 周家呆不得了。可又离不得。任谁和离也没有把孩子都能带回家的。 想想李氏都替小姑愁。 院子里两个孩子还不知愁,齐田不知道在跟阿丑说什么,阿丑嘴里应着,手不停在纸上划。他还没到学写字的年纪,手拿不起笔,便把笔用拳头抓住。 李氏对对了边招手,阿丑看着了,抓起纸颠颠地跑过来,扑到她怀里“舅娘”又往田氏怀里爬,把手里的纸住田氏面前举。 “给我看看,写的什么呀。”展开来便看大字下头画了好多蚯蚓。 阿丑可得意了“拼音”他学好久了,只要有拼音,他能读出好多字呢,只要不是雅文,白话本子标上音还能看得懂人家说的什么。 阿丑指着大字下头的拼音读给阿娘和舅娘听。 田氏听得惊诧致极“这是谁教你的?” 阿丑指齐田“阿姐编的。”可得意了。阿姐还说,等以后找话本子来给他全标上音,他就能读书了。 齐田本来是想给他画小人书,可她画工不好。就想给他注音,叫他可以拿着书坐在旁边自己跟自己玩,不会老跟着她捣乱了。 李氏也觉得惊奇。到也没有深想,只觉得小孩子好玩罢了。 田氏却叫良嫫来,问可有人教齐田这些,良嫫连连摇头“小娘子都是自己画着顽。奴婢看画这些还问呢,可小娘子说写了这个,便知道字是怎么读的,不用老追着人问。识得一个字,就在下头画一个。怕忘记还可以时时拿出来看。” 田氏听了,吩咐以后齐田用的纸都仔细收好不要乱丢。想想,原本她早就该给齐田请教习,但因为周家事情此起彼伏,一直耽搁到现在。如今也只叫嫫嫫教了些字而已,也难为齐田这么好学,为了不老缠着人去问,还想出这么个法子,想想也是自己身为母亲为旁事所扰,疏忽失责。未免自责。 阿丑见大人都不理自己,费劲往田氏怀里拱,问她“阿娘阿娘。我们去不去阿父家?” 李氏好笑“那也是你家。” 阿丑不乐意“阿丑不想去阿父家。” 李氏问他“你怎么不想去?” 阿丑理直气壮“在阿父家,要变成长姐那样讨人嫌。”他现在讲话越来越利索了,话特别多“我阿姐说嘚。阿丑可不想讨人嫌。阿丑要讨人喜欢。阿姐喜欢我。母亲喜欢我。舅娘喜欢我,舅父喜欢我……”一气往下念,不拦他要一气念到巷子口的小黄狗去。 田氏听得怔一怔。 阿丑见她不说话,往李氏得意说“我阿姐什么都知道。会教阿丑识字,会写拼音,还懂好多好多道理,会下好深好深的洞都不怕。把阿丑这么一抱,就抱出来。”小胳膊用力挥。 李氏被逗笑了“是是是,你阿姐什么都知道。天下最聪明。最果敢了。” 田氏这时候,却跟想明白似地,长长舒了口气。 也是。自己竟还不如女儿想得明白,周家那样,又岂是适宜孩子成长之所? 现在孩子小还不显,可一府不净,自己又总有看顾不周的地方,将来耳濡目染又会成什么样子?看看大些的阿珠她就不能安心了。 想想,便使人把贴身的嫫嫫叫来。 那边周家从宫里出来了,周老夫人气得拍腿“皇帝竟都向着他们家!瞧瞧他们把你打成什么模样!这个儿媳妇儿我是绝不会要的!” 看田家的意思,是不想两家断了姻亲。周有容松了口气,翻身上马没有应声。 田氏不在,周家更加鸡飞狗跳,他回家也是烦心。以前再闹田氏院子里是清静的,可现在要躲都没地方躲,连下仆都有吵架讲道理讲到他面前的。这个时候,竟然还有点怀念起田氏来了。叹一口气也不想回家,调头就住外宅去。 周老夫人自是不会阻拦儿子。她儿子这样大的官,便是多几房外室有什么奇怪的。自己带着一行人回到周家,远远就看到门口停了好些车。许多下仆正在进进出出地搬东西。旁边站着好些田家的家将。 周老夫人也顾不得什么,立刻下车质问“这是在做什么?” 回她话的是田氏身边的嫫嫫“娘子连惊带吓,身上又烫伤未愈,需得静养。但走得仓促随身的东西都没带,令奴婢回返来拿。” 周老夫人看着大件小件往外搬,气道“这哪里是拿东西,这是搬家呀。” 嫫嫫陪笑“老夫人说笑。娘子拿些寻常用的物件,怎么能叫搬家?何况娘子身为周家长妇,能往哪里搬?”但手里竟还拿了单子出来,将搬上车的东西一样样对。梳妆盒子里头的首饰也一件一件数清楚。引得好些路人来看。 周老夫人气得怒骂“你们这是防贼呢!” 嫫嫫不被她妨碍,一样样数完,放上车,放好了才回话说“少一件翡翠鎏金的簪子,一对玉镯子。虽娘子说,便是少一两样也算了,都是一家人。但那双玉镯子是从太夫人那里来的,绝不能丢。” 几句话引得路人直议论。 周老夫人涨红了脸,哪肯干休“谁拿她东西了?你把话说清楚!没有王法了!” 门内琳娘脸色难看,连忙跑出来拉她“姑妈算了。”她父母带着家里兄弟姐妹过来投奔,见田氏院子里花树长得好便进去转了转。前二天才转完,今天田氏就说丢了东西,再加上那一家人素来眼皮子浅,所以她心里忐忑,不敢硬气。 嫫嫫是田家世仆,忍了周家好久,可听田氏的话就晓得如今不比以前了,自己又是带了家将来的,周家打也打不过,可算是有机会出口恶气,见周老夫人竟还追问,便说“老夫人要报官,我们这些下仆也只有听从吩咐。”还真叫了个家将,让拿田中姿的名帖往官家去。 琳娘急忙拦住“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旁边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路人高声说“你怕什么?莫不是你拿的?” 寻常高门大户女眷少有在外头抛头露面,出门回家都是车出车进,更没有老夫人带着娘子站在大门口跟下仆理论,如今可瞧见新鲜了,都憋足了劲。 琳娘又羞又恼,令嫫嫫“进去再说。” 可嫫嫫哪会听她的“东西不见奴婢也不好交待。”眼睛直往门内一个小娘子手上看。 琳娘想强行拉她进去,田家的家将却不是摆设,往两边一站瞪着她。周家哪有什么家将,下仆用得最久也不过是周有容得意之后买的。平常用的家将都是田氏带来的人。下仆跟本不是这些家将的对手。田氏的人也不会跟自己人打起来。 看这情形,琳娘便也知道这东西不给回去,是不能了结的。周老夫人在一边叫“一个下仆竟敢这样跟主家说话?”叫人来把嫫嫫绑了,可也没有人理她。 那些下仆也是有眼色的人,哪敢去自讨这种倒霉。 周老夫人气得跺脚,想动手又有点害怕田家的人真的没有轻重把自己给打了。闭着眼睛大叫“这是要气死我这老不死的呀。”下仆们这时候到一窝蜂地上去扶她了。 琳娘忍气,顺着嫫嫫的目光看去,那小娘子正把袖子往下拉。琳娘哪还能不懂,气急,快步过去低声斥她“是不是你拿了?还不快拿出来。”这是她‘父母’的小女儿丽娘,一向跟她也算亲近。 丽娘是去田氏院子里转的时候,想知道大家娘子住的地方是什么样,趁下仆不注意便跑到屋里去瞧新鲜了。见妆匣子没关,一下就看中了这两样东西。 想着,这么大一盒子,少一件也不一定知道,才偷偷拿了。 这时候被问到脸上来,也不肯认“我又没拿。姐姐少赖我。” 外头的人都伸着脖子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琳娘又气又急,抓住她的手把袖子扯上来。手腕上不是那对玉镯子是什么! 丽娘红着脸犟嘴“天下玉镯子那么多,未必只要是玉镯子就都是她的?” 琳娘恼恨低声骂她“你还真想让田家的人报官不成?快给我”只说是借去戴忘了还,也好遮掩。 可丽娘不肯,梗着脖子说“都说不是了。姐姐干嘛怕她!一个为夫家不容的女人有什么好怕的!” 嫫嫫冷面大声说“太夫人的那对玉镯子与别人不相对,上头有一块红色瑕疵被雕为枫叶附在其上。是与不是,拿出来看一看就知道了。万一不是,奴婢也不敢冤枉人。只请官家来分说,查个水落石出便是。” 琳娘扒拉开一看,怎么不是。通体白上一点红,叶子描绘得精致,毫毛毕现,连叶脉都栩栩如生。 这次丽娘也不说话了。 外头瞬间人声鼎沸。头一次见到高门大户里夫家的亲戚偷主母东西的。 还有人议论起琳娘的长相与身份来,有人说她是表亲,明明叫了周老夫人姑妈的。 可有人说,明明嫫嫫喊她如夫人,是妾氏嘛。 在那里吵得不可开交。争得面红脖子粗。 不知道哪一个说“茶馆的恶妇记就是说她们家嘛。有什么好争的。”一群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是周家。 个个惊奇“原来是真的啊。那嫫嫫不是说吗,主母烧伤未愈回娘家养伤呢。” 周老夫人也不装晕了,气得跺脚“你们少胡说八道。”叫下仆人“还不把他们赶了!” 外头只有几个下仆,赶了这边,那边围上来,赶了那边,这边围上来。起着哄存心跟她过不去。 周老夫人气得跟着骂。 琳娘见这阵仗哪还顾得上别人。把镯子从丽娘手里撸下来心里恨得要死,一百个不愿意把东西当厅广众拿出来,可东西不拿出来,又怕嫫嫫真的报官,到时候岂不是更加难看。塞到嫫嫫手里,转身半劝半拉,把周老夫人拽进去。 周老夫人还不肯呢“我一个寡妇为了抚育儿子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场面没有经过,当年有泼皮上门,我一个人也不怕,拿了柴刀就砍出去!还怕他们这些贱民不成!” 她有得意的资本。她这是真性情!难道要学那些所谓世族妇人装腔作势吗。 呸。以为她还真怕这些人不成。 她的儿媳妇,便是她家的人,要打要骂,跟人家有什么关系?她的孙儿,都是她儿子的种,想不想要都凭她说,又跟这些人有什么相关?乡下还有八字不好就掐死孩子的呢,算命的都说了,这个孙儿会克死自己,克死他阿爹,自己不想他活也是情理之中!孩子以后再生,大把都有。 这些人在乡下的老家,未必就没有这样的事,竟来说她! 第34章 阿珠 嫫嫫把东西都盘点好,便看到阿珠在府内向外望。 嫫嫫上前礼一礼问她“小娘子可要随老奴往娘子那里去?” 阿珠反问:“既是出了嫁的人,竟还往娘家搬东西,我却不知道这是什么章程!” 她这几天没少在丽娘和琳娘的‘母亲’那里受气。虽然琳娘和祖母非常维护她,但她心里免不得要怪田氏。又因为整府都在传周有容要休妻,对自己母亲更生怨意。 一个女人自己没用,不知道讨好夫家,弄到被休弃的地步,还要连累孩子受人欺负。 田氏要是真被休了,自己的婚事怎么办?自己这年纪也该议亲了。又正好在都城,多好的机会。 便是琳娘和祖母再怎么安抚,阿珠都意难平。做人母亲的,便该万事以子女为先,连子女将来如何都不顾,只想着她自己,岂还有做人的样子? 外头那些说书是怎么说的,她也叫人去听了,气得直哭。听了那么些,只关注一件事,拉着自己乳母凭理“我确实听了祖母说的话,才不喜欢阿丑的。可祖母也不是为了她自己,难道就任凭阿丑把家里人都克死不成?母亲知道维护自己儿子,祖母就不知道维护阿爹?再说,当我也未存心要推阿丑下去,谁叫他跟我犟嘴,我不过是一时生气失手罢了。祖母与琳娘都知道体谅我,她是我生母竟恨不得我死。不过只因为我是个女儿,不如儿子要紧。” 乳母小声说“夫人哪里就让小娘子去死了……” 阿珠大哭“琳娘都说了,这说书的事,必然都是舅舅使人做的。舅舅要做什么,阿娘未必不知道?即知道了却不拦一拦,不想想我听了在家要怎么自处?如今家里那些下仆个个都传我要害死弟弟呢。她即是我母亲,为甚么要这样害我!” 乳母讪讪地,见阿珠看自己,连忙正色厉声说“小娘子是主家,跟下仆置什么气?便是不喜欢,只管打一顿。再不如意,卖了就是了。”生怕她发现自己也曾背地里说过。 阿珠想想到也是,当即喊了人来,打死了几个下仆,看见其它人都骇得发抖,想必是再不敢乱说的。心里这才舒服些。 周老夫人知道阿珠打死了下仆,并不以为然,连周有容也没告诉,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全是她老家那些大户,哪家不打死几个下仆的呢。到觉得阿珠长大了,开始懂得管束下人。 如今田氏差人来问,想让阿珠去田家。 阿珠对嫫嫫气道:“她即嫁了,便是周家人,祖母年事已高,就算是有哪里不对,她一个世家娘子便不能谦让几分?她自己就不老的吗?就不会有老糊涂的时候吗?如今祖母被她气得日日睡不得觉。周家也被人指指点点。她不想着回家请罪,却还在外头逍遥。亏得我还帮她在祖母跟前说好话。她这么闹,我还有什么脸见人!” 嫫嫫忍不得“小娘子这话就说得偏颇。夫人在周家受了多少磋磨?单只说一件。早先才嫁时,老夫人但凡有哪里微微不自在,就叫夫人在跟前衣不解带地伺候,新婚一月,夫妻竟不能同处。便是夫人叫下仆帮帮手递个帕子,都要骂一句夫人是嫌她不配受世家娘子伺候,恨她不早死。往郎君那里去哭也就罢了,恨不能跑到大街上拉着人就说夫人不孝。夫人可有半句微辞?之后的事也就不提了,如今要不是小郎君险些丧命,夫人又怎么会往娘家去。”时至今日,还不是因为周家步步相逼,田氏步步后退无路可走。 阿珠皱眉“祖母病了母亲待疾,说到哪里都不是错。病中的人难免脾气大些,好好哄几句便也就没事了。母亲却跟祖母闹得这样僵,也怪道如今祖母总觉得母亲不好。身为人妇,不能得婆婆的心难道还要怪别人?” 嫫嫫见她心偏到哪里去了,也知道多说无益。只道“既然小娘子不肯去,老奴便照话回夫人去。” 阿珠一听,她竟要把自己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讲给田氏听,莫明有些胆怯,怒道“要你去学舌?!只说我不想去便是。这里是我家,田家又不是我家。” 两人正说着琳娘出来,见嫫嫫跟阿珠说话,连忙上前让阿珠往后宅去“你祖母正叫你呢。” 阿珠再不理嫫嫫,扭头就走。琳娘这才松了口气问嫫嫫“表嫂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嫫嫫说“也并没有。只问大娘想不想去舅家罢了。她即不想去,我们娘子也省得。你不会怪娘子多事吧?” 琳娘万般不自在“母女自当是连着心的,想叫女儿在身边也是常情。” 嫫嫫似笑非笑“母女可不是连着心的。”琳娘是妾氏,也不必对她行礼,扭身就带了人驾着车,浩浩荡荡返回田家去。留琳娘一个在那里。 琳娘站门口呆了好一会儿,想想,怕是哪里有破绽早被看出来了,心惊肉跳。万一自己要扶正,却闹出这种事,别说扶正了,那可真是活都没有脸活。 可再一想,如果瞧得出来,怎么会隐忍不发?未必不是自己心虚罢了。这才渐渐安心。 那头田老夫人和田中姿一起归家。 田中姿得意非凡,也不提宫里的事,只大呼小叫问齐田和阿丑在做什么。一听齐田又带着阿丑在写字说“真要学成呆子了!”抱着阿丑带着齐田,要去自家马场骑马。 田氏拦也拦不及,就看到田中姿带着换了骑装的齐田和阿丑跑开了。因外头马车还没来,就在院子里头打转。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劲。顶大一个人撒着欢地跑。 阿丑被夹在腋下,还是个倒个儿,脚在上头,头在下头。哇哇大叫“阿姐救我!”到是没哭。 齐田哪追得上田中姿。田中姿又存心逗她,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眼看要抓到衣角,一溜烟又跑远了。 最后齐田到追得笑起来。她阿舅抱着阿丑跑起来像企鹅夹了个蛋。 田中姿边跑边叫“我要把你阿弟抓回山上煮了吃!” 阿丑嚎得更厉害。一院子下仆都抿嘴笑。 田老夫人看着这三个打闹,心情才好些,脸上有了些笑意,对田氏说“以前阿芒笑得少,小小年纪看着心思就沉,虽然说是因为经过事才难免的,可到底是个孩子。现在渐渐得意了,这才好呢。我看着,她心里不是没分寸,你就不要太管束她了,投了个女儿身,能快活几年?叫他们去罢。再者,如今不比你们那个时候了,许多世家娘子也是会骑射的。宫里头十七公主就是个神射手呢。”带着田氏往后院去,叫了李氏来。 田氏便知道这是有话说了。与李氏互看了一眼,李氏对她笑笑,她心里便安稳了。 三个人坐下,田老夫人不紧不慢喝了一盅茶,沉吟半天才开口 第35章 打算 三个人坐下,田老夫人不紧不慢喝了一盅茶,沉吟半天才开口“老三有什么打算?” 田氏垂头低声道“我已让嫫嫫去,把东西收捡回家来。阿嫂怕周家生事,还借了家将与我。” 田老夫人难免伤心。 “用咱们自家的家将,哪里称得上借字?”李氏嗔了一句,转头又劝田老夫人“周氏那般,岂还能回去?便让三娘回来住着。哪怕再有后话,急的也不是我们。” 琳娘有喜,自然是巴不得做了正室再生这个孩子。可妾氏抬正,在高门之中是绝没有的道理,岂是那样容易? 周家那边,想休的休不掉,想抬的抬不上,且有他们折腾的。 田老夫人心里总算舒畅些,拍拍李氏的手“你做阿嫂的便要受累了。” 李氏爽朗“这算什么受累呢,都是一家子,不能生生看着阿妹受欺负。便说句不该说的话,哪怕和离,我们田家难道养不起女儿?”她多年不育田老夫人虽然心急,可也从来没有为难她,到劝她要舒心,反是她娘家时常出些堵心的主意,叫她暗暗哭了好几回。做人哪里有不投桃报李的。 田老夫人往田氏看,黯然道“你打小就再乖顺不过,怎么知道有这样的际遇?说来都是我的过错。” 田氏怎么不感伤,只说“与母亲哪里相干?”却不由得伏地田老夫人膝上半天不能起来。 李氏在旁边陪着红了眼眶。 田老夫人抚着女儿颤动的肩膀,沉声说“你如今想得明白,就得要立得起来,拖一时不是不行,可拖不得一世。趁早要审时度势做好打算。” 顿一顿又说:“有些东西,到不必看得太重。什么世家门楣、祖宗荣光,这些都是虚的。你们阿公在世,也是这么说。家里有你阿爹一个为名所累,已足够了。我一介妇人,讲不出什么家国大义的道理,以前想得岔,如今只盼一家子都过得舒心。”问田氏“你明不明白?” 田家太公只有一个独子,田阁老从小便盛名在外,田老太公精心教导寄予厚望从小要求严苛,却没料是这个死法,田老太公性情大变,才将许多事情都看轻了。去世前一二年更是淡泊。 弥留叫田老夫人来,说了许多。 田阁老之逝,旁人只道其忠义赞其风骨,名声大胜,岂知道其家人艰辛?值与不值虽未评说,但也不是不能揣度,毕竟是独子。 所以田老夫人才有这一席话。 田氏哪里有听不明白了,女子万一和离归家,无非两条路,一条礼佛,一条改嫁。改嫁这一条,便是公主里头也不多,何况世族。嫡女鲜少有再改嫁的,多是一生礼佛清修。田老夫人的意思,便是叫她不要受虚名所累。不愿意她后半身过得清苦孤寂受磋磨。 她虽然从未想过改嫁,可是以前把规矩与名声看得比山重的母亲,现在却她替想到这一步,便也可以知道这个做母亲的这些年,心里绝不比她这个做女儿的好受。哪里不能明白,从她回家之后,母亲心中的思量与挣扎。 田氏的心中即酸涩又感激,头埋在田老夫人膝上,一手握住李氏,闷叫了一声“阿娘!阿嫂!”泣不成声。 田老夫人也是老泪纵横,表情却是刚强:“哭完这一场,就不要再哭。你有儿有女,有哥有嫂,有阿娘。有甚么好怕?”只怪自己没有早些拿定主意,要闹成这样才下得了决心。 等心情平复些,又问田氏“阿珠该如何?” 田氏沉声说“便看她自己了。” 田老夫人到没有劝她。 田氏向田老夫人道“母亲放心,我心中已有打算。” 李氏出去向下仆吩咐把哪些院子打扫出来。 家里素来没有孩子,如今齐田和阿丑在以后才热闹呢,想到两个小的她就欢喜。虽然自己无子无女难免感伤,但很快就平复了心情。麻利地边走着,边嘱咐哪个池子边上以后要着人看守,哪个井要把盖子锁好,哪里的栏杆要赶紧地换了。稚子好动免生事故。 家里在伤怀,马场欢声笑语。 田中姿虽然平常不正经,可教起人来竟然有板有眼。齐田学得容易些,阿丑却难。他腿短手短。好在马场是有备小马的。 齐田学了大半天,勉强知道怎么叫马听自己的。不过跑圈的时候免不了停停走走不那么顺暢。 人在大太阳底下,晒得红光满面,却兴致盎然,一点也不像世家娘子那么娇气。见椿一直巴巴地在场子边上盯着自己,便叫椿也进来。使下仆给她牵马来。 椿又喜又惊,连忙跪下“奴婢不敢。” 齐田说“这有什么敢不敢。要不良嫫年纪大了,我还想叫她学呢。” 椿说什么也不肯,惶恐道“奴婢是下仆。” 齐田想想,问她“那以后若再遇到险阻,我骑着马跑着,你要怎么追得上呢?” 对啊。那小娘子孤身一个岂不是没人照料?椿这才迟迟疑疑站起身。 田中姿远远站着,看齐田教椿骑马,两个人半斤八两,看得他大笑。免不得过去指点一二。 椿到了田中姿面前,初时还战战兢兢,后来才渐渐好些。等到终于能策马跑两步,兴奋得不知道怎么好,大叫“小娘子!小娘子!” 田中姿起了玩性,便叫三个排成一排,看谁先跑完一圈。 发了令,齐田和椿当头就冲出去,阿丑的小马怎么也不动,眼看着阿姐两个越跑越远,哇地大哭起来。马都不听他的,他再也不想骑马了。 椿立刻便想回头,齐田却拦住她,叫她别管。 田中姿也没动,只管望着齐田的方向鼓劲。 阿丑嚎了半天,见好像没人发现自己哭了,边嚎边泪眼神婆娑地拉着缰绳叫小马快走。一直走到田中姿面前,一仰头又要扯着嗓门嚎起来。 田中姿回头看到他,却一脸高兴“阿丑竟然能骑这么远了,快些追你阿姐去。” 阿丑扭头看,自己竟然真的骑出来好远了,也顾不上哭,连忙笨手笨脚把马往那边赶。 赶到最后,还是最后一个到的,却没哭了,脸上还挂着眼泪,笑呵呵。蹬蹬蹬跑到齐田面前,拽着她的袖子“阿丑也跑来。” 齐田称赞他“阿丑可真了不得。阿姐像小丑这么大,还不会骑马呢。” 他便乐得跟什么似的。喜滋滋。回去的路上一个劲说“以后骑得跟阿姐一般快。”“明天也要来骑马。” 田中姿一脸惊奇“大哭包今天竟没哭。” 阿丑小包子脸红得要滴血,大声说“我再不哭的。”有些心虚。 田中姿对齐田挤眉弄眼。 椿在一边也低着头偷笑。她在家乡也曾有阿弟的。以前只道卖做下仆省不得打骂,现在却也没有。退到后头,往良嫫身边去,对良嫫说“小娘子再好不过。” 良嫫紧着嘱咐“越是如此,你越要时刻记得自己身份不可逾越。主家给你饭吃,叫你不受饥寒之苦,是给你一条活命的路。人要知恩图报。” 椿连连点头“我知道的。”遥遥望着齐田的背影郑重地说“小娘子好,我才好。” 一行人回到田家,还没进门,便有下仆迎上来禀报,九王晌午过后便来了,现在还在府中。 第36章 九王 田中姿把马交给下仆,来不及换衣裳便去见客,但只带了阿丑。 齐田来了这么久,这才体验到男女之间的不同。想着或者一会儿叫让自己见客,留了椿在前面听信,自己和良嫫往后宅去,没几步便遇上李氏遣来的人。 先前两个孩子是跟田氏住在一个院子的。那一处是田氏未出阁时住的地方。 现在既然确实要住下,阿丑和齐田便正规正矩地该有自己的住所。 李氏带着下仆清理了一天,听闻齐田和阿丑回来,立刻便叫两人去瞧。 阿丑那边有田氏作主,齐田这边便让她自己布置起来。 不过院子太久没有人住,难免显得荒芜,花草长太过茂盛,光了除野草都费好半天。 李氏一走,齐田便跟几个小仆一道蹲在那里拔草。 良嫫连斥带劝,她才作罢。心不在焉站在廊下指点着哪些草得除,哪些就算了。又有大嫫嫫过来问屋子里头还差些什么,使人往库房去取。 她们走了良嫫便感叹“便是世家里头,这样的阿嫂也是难得的。舅夫人是再好不过的人。以后舅夫人有孩子到好,万一没有,小娘子可要投桃报李。不能使人寒心。”说完又想起来,齐田看着年纪小,可这段时间以来长进惊人,经的事多性情又不同了,早有自己的主见。便怕她怪自己指手画脚,自责道“奴婢年岁大了,总有些话多。小娘子聪慧,这些事哪里能不知道呢。” 齐田笑说“不关系。嫫嫫也是为我好。舅娘福厚一定会有孩子的。” 良嫫连声称是。去拿茶时忍不住跟下仆感叹“幸得四娘不像阿珠。”小娘子这样清白,她也该省心了。以后尽可以放心,不用再时时担心要去多嘴。 那下仆是跟椿一道被买进来的,也算是跟着齐田一道经过些事情,虽然不知道阿珠是什么模样,说到齐田也只有赞叹“我们小娘子是顶有主意的。待人也宽和。” 院子里头,田氏放齐田自己布置总有些不放心,中间过来瞧了一眼,见她自有章法也就安心回阿丑那边去了。 齐田站在院子里头,却心不焉。日头渐渐西沉,椿一直也没过来报信。 等到了用晚饭的时候,椿才回来,却说九王已经走了。 齐田不可置信“走了?” 椿抹着汗点头“将将才走的。奴婢跟到大门。瞧着舅老爷送他出去。”她耽搁得久,怕齐田心急,一路跑回来的。 九王上门来谢齐田。只因先前皇确有大赏的意思,可后来出了周家与田家的事搁置了。他即是事主,总该有些表示。 但九王虽然是来谢齐田的,却连齐田的面都没有见着。 和田中姿谈话之间,虽然流露出对齐田的关切,可田中姿好像不会意似的,只说齐田一直都好,也不提让齐田出来见面,他跟田中姿说了一会儿话,将谢礼转交,便就只能走了。 下仆将九王送来的东西都奉到田氏那里去,田氏叫齐田去看。 那里头虽然有些贵重的玉器珠宝,但更多是吃的玩的。有些东西拿出来田氏都好笑嗔一句“哪有送这些的?”却并不是嫌弃。 齐田看得眼睛发亮。 之前跟田中姿一起上过街,但只是粗粗走了一圈,并没有机会停下来认真看看街上的东西。现在可好了,楚则居全给她搬了来。 有许多东西田氏也不认得,不知道楚则居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粗鄙小物还是下仆知道得多,一样样讲给田氏和齐田听。阿丑可高兴了,抱了个皮子缝的球不撒手,跑到院子里头追着玩。 李氏笑说“九王到是细致。”那些金玉珠宝对世家到也不算什么,对于深宅女子,还是这些东西讨巧。可见是费了心思的。跟田氏交换眼色。田氏只是笑并不应声。 田老夫人也跟着坐了一会儿。儿女都在,外孙外孙女儿承欢膝下,心情更是舒畅。还说了些往事。 说起自己幼年也曾偷偷出门,就只是想出去看热闹而已,结果讨了一顿好罚,半个月不得出房门。那时候礼法比现在可严明得多。如今女子上街已经寻常,只戴着帷帽挡严实了,有下仆家将相护便可。那时候可不是这样。 那时候世家女子上一趟街跟过节似的,还得坐在车子里头,车帘都只能挑个缝去看。 齐田问“要怎么才能偷偷出门?”她从到了都城之后,也研究过,发现一个小娘子要偷偷出门,可真不是那么容易。大户的墙都高得吓人,搭梯子都短一大截,墙头还扎着瓷片子。 这府里一共三个门。一个正门,两个侧门。一般下仆是西侧门出入,主家东侧门出入,遇大事才开正门。每个门也是好些家将守着。什么猫洞狗洞那是别想,出污水的沟到是有几条,都做了栅栏,过不了人。怕闹飞贼,家里日夜都有巡防的。 田氏说女儿“你就关心这个。” 齐田不好意思。 田老夫人到也没有教训她,只笑道“那可不能告诉你。” 齐田叹气,说“要是女子能像男人那般就好了。” 几个大人都笑她说孩子话,女子怎么能与男人一样。 李氏说“你要出去哪里看新鲜还不容易?只管带了家将叫你舅舅带着你大大方方去。反正他也闲得心慌。”如今小娘子也没有真困在家里的,跟兄弟长辈一道,四处玩耍的也不少。只是不能独自出去罢了。 之后大人们留下说话,叫齐田把东西都使人搬回自己院子去。 齐田震惊“这些都是我的?” 田氏说“给你的自然是你的。你年纪渐大,也该自己学着管自己的事。” 齐田喜滋滋,搬了那些楚则居送的东西回去,关了门便一样一样拿出来翻。 能拆开的,都拆开来看。 椿不明所以“小娘子找甚么?” 齐田嘀咕“今天没见着我,我怕他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椿听得愣一下,回了回神才明白自己听见什么,被踩了尾巴似地跳起来,连忙跑去守在门口,战战兢兢地深怕有人来看见。心里翻来覆去想,万一有人来撞见,自己要怎么应答。她听闻大家娘子犯了这一桩,可是不得了的事。 好容易齐田把东西都翻完了,并没有翻出什么来,椿才松了口气。连忙把东西都收到箱子里头去。服侍齐田歇息下。回到自己屋子还有些飘飘然。 同屋的下仆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椿摇头说“没什么。”倒在床上,拿被子捂往头才露出笑容来。她没料到齐田是这样信任自己的。自己又不是世仆,又没有什么才能,又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竟能得到田齐这样的信重。想想平常齐田写字的时候,也会顺便教自己,又让自己学骑马,心里头简直………… 以前她父母兄弟都没了,在街上跟野狗抢东西吃,以为自己肯定要死了才去自卖,原也没想到能卖到什么好人家,当时以为便是妓馆也认了。这世道想要一口吃的,就是这么难。 却没想到被田氏买来,吃得饱穿得暖,跟着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同屋见她被子里头抖得厉害,又有哽咽声,还当她哪里不舒服,强行掀了被子来,就看见椿眼眶红着,一停地抹眼泪。 同屋惊讶“你做错了事?只向四娘认错便是,四娘又不刻薄,回来哭甚么呢?” 椿摇头。 同屋不解“那你想家了?” 椿有些不好意思,抹着泪说“我就是欢喜。竟有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要怎么回报才好。” 到把同屋的眼泪也惹出来。大家都是苦日子过来的。 哭一哭又相互看着觉得好笑。 那边齐田起床洗漱完,早回了现代,跟齐妈妈坐下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心情却还郁闷。 现在她早到了都城,没想到看似离楚则居近,要见面也没有更加容易。以后要怎么见面说上话,她心里还真没底。 两个人吃完饭,齐田开始复习昨天学的,准备一会高洗文来了抽查。却发现坐在电脑前的齐妈妈情绪有点不对。 走过去想看看是怎么了,但齐妈妈立刻就把网页关了。催她去把碗洗了,说自己不太舒服要休息一下。 等齐妈妈去卧室后,齐田打开网页看了看历史浏览,原以为齐妈妈是看到拐卖的新闻,但却并没有。整页都是财经的内容。与母女两个完全不可能有关系。想必是突然想到什么往事,才会心情不好的。 这种事也只有等事情都解决了,靠时间来冲淡。 齐田轻手轻脚过去,见齐妈妈是真的躺下了,就去去厨房边默记昨天学的知识点,边把碗洗完了。 从厨房出来,却没想到先来的是张多知。 他这一段时间来得少。这次来精神也不太好,眼圈都是黑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一问一夜没睡早饭也没吃。 齐田去给他热了碗粥,回头就发现他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高洗文按门铃都没把他吵醒。中午齐妈妈做了饭,见张多知睡得好也就没叫他,留了饭菜温在那等他醒来再吃。 张多知一直睡到下午,高洗文要走的时候才醒过来。眼开睁猛地看到屋里有个男人还愣了一下,想不起来是谁。一看时间,竟然已经睡了这么久没醒,自己都吓一跳。他在别处不会睡得这么死。事情太多,脑子闲不下来,时刻警惕。 到了齐田这儿反倒睡着了。大概是因为见过齐田应对突发情况时的表现,下意识觉得在这儿就算是有什么事,情况都不会太糟。想想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齐田送走了高洗文,把课本收起来,端饭菜给张多知吃。 张多知一点斯文样都没有,扯松了领带,袖子挽到手肘,边扒饭边问齐田“你问问楚先生,他签章放哪儿了。” 齐田点头,见不到人怎么办?见不到也得强行见到呀。问张多知“现在情况是不是挺严重的?” 她刚开网页的时候看到满屏都是楚氏的新闻。 楚老与亲儿子都不在了,只有楚则居这个养子顶事,但楚则居好久不露面,向外声明是生病在国外休养,可到处都传他不在世了。偏偏他又没办法站出来证明自己没事。 新闻天天刷楚氏内斗。 楚老先生的太太现在风头正健。 新闻也扒了这位楚太太。她比楚老小二十多岁,是继室。楚老先生过世后,她带着女儿开了新闻发布会,公众才知道楚老先生原来还有个亲生的女儿。 这下戏好看了。 一边是继室带着有楚家血脉的女儿,一边是没有血缘关系但拿了大部份遗产的养子。公众一会儿同情人孤儿寡妇,一会儿站楚则居这个国民老公这边。风向一会儿一变。 “情况有多严重?” 张多知说“没人出面要出大事。” 齐妈妈出来看到张多知,免不得要关切几句“再忙也要好好吃饭,我看你几天面颊都陷下去了。年轻的时候不觉得,老了就知道苦了。”怕他不够吃,又去炒了个菜。 齐田和张多知说话,她就默默在一边听着。 张多知忙成这样,也没忘记之前解救拐卖妇女的事“有些眉目,再等半个月就行了。你二哥现在也挺好。”他把齐田二哥交给下面的人,吩咐好,就没时间再过问,但知道大概动向。齐田二哥从过来首都就没回过一次齐田这边。估计早把自己妈和妹妹忘在脑后了。 张多知从齐田家里出来,赵姑娘开车来接他。 上了车张多知突然问赵姑娘“你觉不觉得赵阿姨有点奇怪?” 赵姑娘好笑“你怎么老盯着人家不放。” 张多知边整领带和衣袖边说“我不是盯着她不放。她对自己儿子真的很冷淡。我觉得这一家子人里面,她除了对齐田好,其它人都不上心,就像这些人跟她没关系似的,不怎么在乎。这不奇怪吗?要是对每个孩子都冷淡,那还情有可缘,毕竟经历摆在这儿。”张多知问赵姑娘“齐田与她其余的兄弟姐妹比,有什么不同?” “齐田聪明呀。”赵姑娘好笑。 “她聪明,心胸、眼界、脾性与其它人不同,但那是阿姨打小偷摸教出来的。”张多知吊儿郎当往椅背上一靠“但那么多孩子,阿姨为什么就教她呢?她有什么不同?” “小女儿?” 张多知摇头“被拐到那儿,呆得越久,心里就越恨越麻木。最早生的孩子最有感情才对。” 赵姑娘见他还真的一本正经琢磨,打趣“可能八字好。” 张多知嘀咕“我觉得这里头有事儿。” 赵姑娘突然说“你想法可别太脏。” 张多知举起双手“你可别冤枉我。被看守成那样也没那个可能好吧?”想想觉得赵姑娘太恶心人,过一会儿还说她“你这个人!”表情太嫌弃“你没脸去齐田家里吃饭。” 赵姑娘笑。 车子往外驶,出小区的时候遇到门口一对老夫妻,正在跟门卫说话,像是在等人。赵姑娘看了两眼,车子从他们旁边过去的时候,她猛地踩了个刹车。 张多知没系安全带,也没防备,人差点撞到挡风玻璃上,人还没稳回来,立刻迅速四处扫视,手往椅子下头摸。反应过来才发现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而这时候对老夫妻已经站到保安亭去了,齐田和齐妈妈正从小区出来,想必是张多知出来之后,保安往家里打了电话,她们两个才下来接人的。 母女两个人迎面向那对老夫妻走过去。齐田扶着齐妈妈出来,表情忐忑又警惕。 车里赵姑娘一拍方向盘“我说怎么觉着赵多玲这名字在哪儿听过,原来是她!我怎么把她给搞忘了”表情震惊不已。 但一想,过了这么多年,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认不大出来也不奇怪。 第37章 父母 赵建晨和章丽夫妻,从女儿不见了之后,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去派出所问问。 当年接这案子的警察升的升调的调,早换了新的一批,都是小青年了。前一段时间章丽再一次到了派出所的时候,万万没想到得了个消息——赵多玲要求派出所传真过户口本,还留了电话号码。 章丽立刻就给赵建晨打电话,叫他过来。 年轻警察拿出来那张写了电话号码的纸看看,还奇怪“不是说人丢了吗?” 赵建晨满头都是汗,伸头也看不清他手上的东西,追问“是不是本人要的传真。” 年轻警察不耐烦“那我可不知道,这事不是我办的。办事的人不在,开会去了。当时他办的时候我在旁边,多听了几句。赵多玲这名字跟我一朋友名字重了,我才记得的。要不然你们今天还没得问呢。” 章丽急“我们报了案的,女儿丢了。你们不知道吗?那有人要复印件,你们怎么不查!是不是本人办的都搞不清楚,你们怎么办事的!” 年轻警察不乐意了“我们程序不是这么走的,不是每个申请都要去查申请人的,她又不是通缉犯!每天来办事的人那么多,难道我们个个都要查得底朝天才给办?” “你们没道理!”章丽眼泪都要急出来“你们渎职!我们报了案的!” “我们既然给她传过去了,肯定就是本人要求,我们要走程序的。既然是本人要求,那人就是在的嘛,失什么踪?”年轻警察反问。“你们不要觉得,你们找不到的人就是失踪了!说不定是对方不想让你找到!你们做父母的也要反省自己。” 章丽气得直抖“你怎么这么说话?” “那我要怎么说话?不要以为自己就是上帝,别人都在哄着你。你丢了女儿就了不起了?跟人说话就可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你尊重别人,别人才尊重你!”年轻警察把手里的笔摔在桌上。 赵建晨阻止章丽再多说,问年轻警察“那留下的电话号码在哪儿?” “电话号码有是有。”年轻警察把纸压在文件夹下面,板着脸说“你们带身份证了吗?我们什么事都要走程序,不能你说你是谁你就是谁,我得确认你们的身份。” 章丽到是随身带了,赵建晨没有。“能不能报身份证号码,你查一下。”对比照片就能确定是不是本人。 年轻警察低头不知道在写什么,老夫妻两个耐心等着,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得到回应,赵建晨换了称呼再问了一遍,挤出个笑脸来“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报个身份证号码,您帮帮忙,查一下。” 年轻警察这才停下,敷衍说“都已经说了,程序不是这样走的。要说多少遍?你们要带身份证,身份证复印件,在我这里登记。我不能随便把东西给你们看。” 赵建晨压不下恼火了,声音提高了一声:“小同志,你办事不要带情绪。我们女儿丢了,她妈妈难免着急。我身份证也不是不想拿给你,我前一段时间包丢了。再说,我报号码给你,也不是不能确定身份吧。便民服务的标语到处刷,难道是空话吗?” 年轻警察冷哼一声,说“你不要跟我扯这么多,谁跟你说便民服务你就去找谁。标语谁刷的你去找他嘛!我这里,很简单,程序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说要什么,你给我什么就行了。要是人人都跟我说身份证丢了,那事情还怎么办?” 章丽脸都气红了“我要投诉你!” “你投嘛!”年轻警察不甘示弱。 眼看要闹起来,一直在旁边喝茶的警察出来打圆场。把年轻警察劝走了。拿了张纸,将电话号码抄给两个人,说他们“出来办事,姿态不要那么高,脾气也不要这么急。大家都是人,都有情绪的。对吧?” 章丽没说话,拿了电话号码,就拉着赵建晨走了。警察也没多问,坐回去继续喝茶,看着他们的背影,对年轻警察摇头“你看看现在的人。谁欠他们的一样。案子我们又不知道,跟我们急什么。” 走出了派出所赵建晨着急“你拉我干什么!这得让警察继续查!把丫丫找回来。”上面显示是座机,那警察肯定能查得到。 章丽神经质地说“万一,警察去惊动了人,害了丫丫怎么办?我们先打这个电话,看看是什么人。要钱就给他钱。什么都给他。跟他说我们不报警”她只要女儿回来。 赵建晨皱眉“你说你这个人!成天乱想的什么。”但自己也有点拿不准“那万一我们惊动了人带着丫丫跑了怎么办?你说!” 章丽把手机塞在赵建晨手里“你就说你是送外卖的。地址忘了找不到地方。问问人在哪儿。”在家电视看了那么多,总会照猫画虎。 赵建晨不敢打。之前也算是风风火火几十年,有些成就的人。现在拿着个电话却觉得有千金重,半天按不下去一个键。 章丽想想一把又将电话抢回来“我打。我是女的。”女的别人应该不会怎么警惕。 说得干脆,拿着电话半天才鼓起勇气。电话打过去,还真有人接。 章丽捂着胸口,开了免提尽量平心静气。 接电话的是个男的,奇怪地说“我没点外卖呀。”又问其它人点了没有。有二个男人说话。 没听到有女人的声音。章丽脸都是白的。女儿在什么环境下,她都不敢想。 “你是哪一家?”人家反问。 章丽有点慌,脑子里头一片空白,盯着赵建晨,赵建晨急得直比划,章丽连忙说“做……做盖饭的。” 赵建晨催她,快问地址。章丽不敢耽搁,问“你们这是哪儿?我看看是不是搞错了。” 那边说了地址,告诉她“我们就在小区保安亭值班” “你们是保安?” “是啊。” 章丽猛地松了口气。挂了电话,两个人急急忙忙打了车就往那边赶。到了地址,把随身带的照片拿出来,给保安亭的人看“有没有见过这个人?这是二十多年前的照片,现在估计有点改变。” 一个个看,一个个摇头。夫妻两个心一点点冷。 人都问完了,也没人认得。恐怕电话是乱填的。正失望的时候,打头的那个突然说“你再给我看看。”拿了照片看半天,说“这个是不是赵阿姨?” 每次齐田妈妈买菜,都会跟保安亭的人说几句话,有时候他们值班不能走,她回来的时候还会帮忙带点吃的。拿给其它几个人看,其它人点头“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是。”打趣他“你眼神不错啊。” 章丽心都停了一拍。急忙问赵多玲现在大概的情况。 保安拿不准他们是干嘛的,但看着也不像是坏人。虽然不肯随便透露,还是主动问“要不要帮你们打电话问问在不在家?” “等等。”老夫妻两个虽然听保安说了,赵多玲是前一段时间刚来,跟女儿一起两个人住这里,还是不放心。“她出入是不是总有人看着?” 保安好笑“没有啊。赵阿姨挺好的。人也好。”愿意帮助身边的人,对人非常和气,也有同情心。 老夫妻虽然满腹疑惑,还是安心了,这才肯让打电话叫人下来。 齐田接的电话。刚送走了张多知一听有人来找还有些意外,以为是二哥来了。但一听是一对老夫妻就有点疑心,想想当时在机场派出所是张多知陪妈妈去办的传真,可能手继上是要留往址和电话的,就跟妈妈一起下楼。 章丽看到赵多玲那一瞬间没能认得出自己女儿来。 她紧紧抓着老公赵建晨的手,问“远远过来那个是不是丫丫?”没得到回答。 赵建晨眯着眼睛努力分辨,觉得像,又觉得不像。不敢相信,也不敢迎上去。 这已经多少年过去了,女儿失踪的时候二十一岁。从家里出发时,披肩长发,前一天染的粟色,提着的银灰色旅行箱,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米色半高跟凉鞋。 那天赵建晨记得清清楚楚,早上九点过十分出门,开车送女儿去的车站。几个小时后没有收到女儿报平安的电话,还以为是女儿玩性大搞忘记了。但后来章丽打电话过去,对面语音提示已关机。 章丽当时还埋怨“叫她不要一直用手机玩游戏,一点也不听话。”赵建晨看着新闻心不在焉地说“还不是你惯的” 第二天还联系不上,打宿舍的电话才知道人跟本就没到。这一丢就是二十几年没有音讯。 那一天发生的每一件细微小事,夫妻两个都记得清清楚楚。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赵多玲前一天玩游戏睡得晚,早上不愿意起床,非得再多睡十分钟,被章丽硬拉起来的,眼睛都睁不开站在卫生间,章丽边给她挤牙膏边嘱咐这个嘱咐那个。多多咬着赵多玲要穿的鞋子满屋子跑,章丽挤好牙膏发现她箱子也没整理,边往她屋里走,边大声喊赵建晨别叫狗咬鞋子。 一件件一桩桩,鲜活的。可就是女儿再也没回来。 一个人,活生生的一个人呀,这么容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传单也发了,警也报了,监控也查了。二十一岁的大姑娘,从高铁出去之后就如泥沉大海。 报警之后一开始也热闹了一段时间,没线索,后来警察那边就没有消息。 眼看着对面的人越走越近,一直走到面前,章丽都没动一步,她上上下下打量面前的人,双手捂住嘴。 赵建晨试探着叫了一声“丫丫啊?我是爸爸啊。”当年的中年人,如今背已经不再挺直,两鬓都苍白了。 赵多玲嘴唇抖动,终于吐出一个字“爸。”老人家哽咽点点头“哎。”以为自己会有许多话,结果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点头。双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 章丽短促地呜咽了一声,捂住脸,没有嚎哭没有说话,身体无声地抖动着。 赵建晨怪她“你哭什么!丫丫都回来了,你不要吓着孩子嘛。别哭了!”自己却也老泪纵横。 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呀。自己已经老了,女儿都已经成了中年人。 第38章 丫丫 赵姑娘坐在车里,目送齐田四人进楼去,感叹“这都多少年了。没想到是她。” 张多知问“谁啊?” “赵多玲以前我常见,她跟……我雇主认识。” 张多知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口问“哪个雇主?”出口就觉得自己问错了,连忙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赵姑娘到没显得怎么介怀,她十几岁保安公司上岗的第一单,也是她最后一单。一干就是十几年。 因为有心结,换工作之后再也没提过那一段往事。现在提起来,没想到还是下意识地不想说那个名字。 张多知非常惊讶“赵多玲跟她是朋友?这怎么可能?” “赵多玲家里当时情况不错,娇养得很。两个小姑娘都在国际中学读书,一个宿舍。后来大学考的地方不同,天各一方关系才渐渐淡了。”赵姑娘很是唏嘘“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际遇。当年她失踪,警察那边还找到她在国际中学以前的同学问过,怕她是找朋友玩去了。笔录的时候我在场。” 那份笔录张多知也看过,当时他也看到里面有个熟悉的名字,但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只以为是重名的。天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这两个人竟然真的认识。 等齐田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张多知的心情还没有平静。 他面上到是不显,挂了电话,对赵姑娘笑“得。要当一回苦力。”再不提这个事,赵姑娘既然有心结,也没有想跟故人叙旧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件事张多知有必要知道才会跟他说。 齐田打电话来,是因为齐妈妈打算带齐田搬回赵家去往。 房子得退,东西得打包带过去。齐田打电话给张多知想看看合同要怎么补,钱是给了的,有合同在前,也没道理找人退,那房子怎么办?能不能转租。 一问张多知还在楼下,干脆就请他帮忙搬家。反正欠他的太多,也不在乎再多一件事。 赵姑娘把车又开回小区,不过这次没跟张多知一起上去。 张多知进门前,齐妈妈在收电脑,章丽在房间帮忙收拾东西。 屋里头,齐田拿起什么,章丽就接过去什么,这个不能这么叠,那个不能那么放,齐田让给她,自己站在旁边看虚心学习。 齐田在家里不讲究那么多,衣服弄整齐就行了。现在才知道有这么多诀窍。 章丽动作麻利,边做边喜气洋洋嘀咕“你妈妈以前啊,衣服都没自己叠过,她都不会你怎么会哪懂收拾这些嘛……”忙前忙后,浑然不自觉。 赵建晨使了好几个眼色她看不见,还嘀咕个没完,赵建晨忍不住过去说她“好了好了,说这么多!以前的事老提什么。” 章丽这才回过神来,佯作没事对齐田说“外婆年纪大了,话多。” 齐田摇头“哪有。” 门铃响齐妈妈去开门,看到张多知一个人来的还奇怪,往她身后看“赵姑娘怎么没来?我还想大家今天就在家里吃饭呢。” 张多知说“她这两天旧病复发,就不上来了,在下面等。” 齐妈妈忧心忡忡说“她腿不方便,今天就不该麻烦你们的。” 张多知心里打了个突,不露声色笑说“不妨事,一会儿我来开车。她就是存心留下来蹭顿饭的,阿姨千万别跟她客气。” 齐妈妈笑,回头喊齐田“小知来了。” 赵建晨夫妇已经听说张多知的事迹,立刻跟齐一起出来。 章丽迎上去双手紧紧握往张多知的手,真不知道要怎么谢他才好“丫丫能回来多亏了你们!” 张多知笑说“我也没做什么,您重点得谢田田。”赵多玲回家这件事里,在他看来最尴尬的是齐田。所以故意在章丽多面前这么说。 章丽连连点头。老夫妻眼眶虽然红得厉害,但脸上全是喜色。 齐田母女两个没有多少东西,装起来也只有二个纸箱,mpv将将装得下六个人加二个箱子。 赵家住的还是二十几年前那个地方。当年是最好的地段户型,小区也是很有名的。现在再看,好归好,但很有年代感了。外头曾经的整洁的街道,也好多摆小摊子卖东西的。 当年赵多玲丢了,赵建晨和章丽四处找人,但凡是听说哪里似乎是有人见过,再远再偏也找过去,还在高铁站买了广告牌,一直到家里的钱全耗费光,广告牌才撤。后来虽然没钱了,但房子一直没卖。怕哪天赵多玲回来找不着家。 家里的摆设,装修也都是老样子,一点没改变。不过别人门前面都是花,赵家院里的花坛种了菜,角落放着辆三轮车,挂个看不出原色的牌子,用油漆刷了‘馄饨’两个字。 小区保安见他们回来,还带了这么多人,很好奇,想想他家总有亲戚过来要债有点不放心。开门让车子进来之后,还专门过来询问“老赵,家里来亲戚了?”往张多知几个人打量,怕他是压着老夫妻两个回家来拿钱的。 章丽眉飞色舞“老陈啊,我女儿回来了。” 保安吓一跳“哎呀!?真的假的?找着了?”在四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齐田妈妈身上。 “找着了!”赵建晨说话声音都宏亮了。 姓陈的保安回了保安亭还惊奇呢“啧。这都能找得回来!”当稀奇说给物业的人听。 赵家这是个两层小楼。二楼赵多玲的房间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样子,但打扫得一尘不染。章丽让齐田也睡二楼,跟赵多玲往隔壁。 安顿好了大家在家里吃饭,章丽掌厨。 一大桌子人有说有笑,可热闹了。中间张多知突然想起来似地对齐田妈妈问“对了,赵姑娘硬是觉得您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您觉得赵姑娘眼熟吗?” 齐妈妈摇头,笑说:“都姓赵,大概五百年前是一家吧。” 赵姑娘也笑“那可不是。”便再也没人提这个话。 女儿回来了。一直到夜里章丽的心都静不下来。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听楼上的动静,一会儿就猛地坐起来把老公也叫起来“上面怎么没声?” 赵建晨也没睡着,一揪身就坐起来了,戴上眼睛,拿起钟一看都凌晨一点了“累了一天早睡了吧。” 两个人才将将睡下,章丽又问“是不是有人在哭?” 赵建晨又坐起来,跟她一道屏息侧耳听了好一会儿“没有啊。” 再次睡下,章丽想想直后悔,拍赵建晨肩膀“先前啊,那个小知说我们要谢田田的时候,我怎么没说话的啊?你说啊,田田会不会觉得,我们因为她爸爸的关系对她有意见?”又怪赵建晨“你当时怎么不说话!” “我没想那么多。”赵建晨揉揉额角。 章丽想想更后悔了“老陈过来问的时候,我怎么就说找着女儿了!” 赵建晨不解“我们是找着女儿了呀。” “田田就站在我旁边,我怎么就提也没提她呢?这人年纪大了,就是糊涂。”章丽恼自己“孩子心里该难过了。” 翻身坐起来说“不行,我得上去看看。说不定就刚才就是她在哭呢。” 赵建晨拉她回来“别去了别去了!” 章丽不乐意:“你拉我干什么,田田是丫丫的福星,你可不要钻牛角尖。” 赵建晨无语“你不要给我扣帽子。我没有觉得田田有什么不好的。现在几点了?哪有什么哭声嘛,孩子都睡着了,你现在去干嘛,大半夜再吓着人!” 章丽这才放心,想想也确实是晚了,睡下来过了一会儿,问他“小知走的时候,你们站在一边说什么?”张多知和赵姑娘把人送来安顿好,就走了。走的时候赵建晨出去送,两个人站在外面路上说了半天话。 赵建晨含糊地说“没说什么。就说田田的事。”他年纪大了,白天折腾了一天,现在确实累了。 章丽不让他睡,推他一把追问“什么事儿啊?” 赵建晨打起精神,把齐田是怎么从山里跑出来,到首都之后是怎么过的,又怎么回去救人,都讲给章丽听。 章丽躺在床上,借着窗户漏进来的路灯光亮,望着吊顶上的裂缝听得心酸,轻声说“我们田田是好孩子。就是命不好。” 赵建晨说“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出摊。”他实在是累了。 “我睡不着。”章丽说“你想啊,丫丫为什么不回家来?她心里是害怕呀,她怕不能面对我们,怕我们难受。想想这个,我心里就难受。我琢磨着,以后啊我们在家就不要提那些事儿。不要让她有压力……以前她多粘我们的,你看看现在。就像陌生人一样。” “但她就是一百岁,还不都是我们的女儿吗?!”章丽鼻子发酸,沉默了好一会儿,感伤地说:“以前我要是在别人面前叫她丫丫,她都要怪我的。今天我失口,她都没反应。” 又担心“那个男的找来怎么办?”杀了他的心都是有的。 枕边回答她的只有均匀起伏的呼噜声。 章丽气恼“这个老东西,心怎么这么大!”自己翻来覆去,怎么都不安心,总感觉听到楼上有动静,未必不是母女两个有人睡不着。她连忙起床,跑到楼梯边侧耳听。 站了好半天,虽然没听到什么,可又怕是自己年纪大,耳朵不好。 又担心,不知道女儿还在不在楼上。大活人当然是不可能任空消失,可万一……呢? 犹豫了好久,还是得看一眼才安心,轻手轻脚地上楼去。刚推开赵多玲的房间,床上的人就被惊醒坐起来了。 章丽急忙解释“我就是上来看看你要不要什么。睡吧睡吧啊。都怪妈妈走路声音重,我现在耳朵不好,听不到自己声音大。” 她光着脚,拖鞋都忘记了穿,老人家年纪大了,地上冰凉的,竟然也没留心自己冷不冷。 赵多玲整个人在暗处,看着她,突然叫了一声“妈” 章丽看不大清楚她的表情,向前走了几步“丫丫怎么啦?”怕她是哭过。 “没怎么。”赵多玲拉她“妈你跟我睡吧。” 章丽心一下就暖了,这才是她的丫丫。再没有不肯的“也好。哎呀你不知道,你爸打呼噜吵死人了。” 母女两个躺在一张床上,章丽还是睡不着,屏息好一会儿,倾听女儿的呼吸声,感觉赵多玲是不是已经睡着了,悄悄移移胳膊离女儿近一点,虽然没有挨着,但这样也满足得多。 赵多玲含糊地说“妈你别乱动好不好”握往她的手,翻个身继续睡了。 章丽没防备被吓了一跳,黑暗中脸上虽然是笑的,眼眶却热了。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把这些年的郁结都吐了个干净,总算是睡得安心。 而隔壁沉沉睡着的齐田,这时候见到了楚则居。 才时隔一夜就能见着人,齐田完全没想到。按她的计划,怎么说也得七八天才有进展吧。 楚则居速度这么快地想办法来见她,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己只是传信问章子在哪儿,不至于他这么着急吧? 要么就是张多知还是对她留了一手,虽然说的是章子,指的其实是别的事。 齐田面前的九王殿下一身蟒袍,头顶珠冠,明明娘气的装扮,硬是被穿出几分英武。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我们结婚吧。” 齐田顿好久才反应过来,心里‘砰’地一声“楚先生指哪儿?” 第39章 关雉 齐田在赵家安顿好,睡下再起来古代正是清晨。一大早她便起塌,写字条。 背着人把椿叫来,让送到九王手里。 椿刚来都城,又没出过几次门,压根就不知道九王府在哪里。 心里打着鼓,却不敢问,闷着额头上全是汗。想着出了门自己打听,又怕耽误事。脸从耳朵红到脖子根,最后还是开口说“奴婢不知道九王府在哪边。” 齐田好耐烦,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告诉她一遍。如果是这样怎么办,是那样又要怎么样,都讲得清楚。 椿把信贴身放好,出了院子在门口站了好一气,担心自己会忘事,默默回想了好几遍,才往侧门去。 门子见她眼生,问“你是服侍哪位的?” 田家门子都是家将出身,这个门子又高又壮,因是管着下仆出入的门,并不十分忌讳长相,头上还有条长疤,从嘴角一直划拉到锁骨上头,不怒自威。唬得椿退了好几步,想起齐田的嘱咐,深深吸了口气,挺直了背说“我是四娘身边的服侍的,叫阿椿。四娘要吃路边糖糕,叫我去买来。” 门子到笑她“我又不聋,你不必用喊的我也听得见。” 椿原是怕自己畏缩,要是说话像蚊子哼,那多给齐田丢人,这会儿脸一下便红了。 这时候有送菜的推着车上门,门子也没有为难她,开开门招呼车子进来,招手让她出去。 椿出了门,在一条街上来回比较,找了间最大的店铺,进去问掌柜“劳驾,九王府怎么走?” 旁边不知道是店里的客人还是跟着她后面进来的路人,热心凑上来跟她说话“九王府谁不知道!你刚到都城来罢?我正是要往那边去的,带你去也使得。”椿以前瘦伶伶的,如今咆得饱穿得暖脸颊都鼓起来了,眉眼舒展开虽称不上美人,可在大街上走,总会有人多看她几眼。 掌柜的不说话了,低头算帐。 椿心肝乱跳,没忘记齐田的吩咐,竭力做出厉害模样,扭头扫了那人一眼,笑说“多谢你。只是瞧着您也有要紧的事,我到不好意思耽误您的时候。”拿出好几个大钱放在桌上,推给掌柜“我家郎君叫我去送个信给九王,让我要是走岔了路,就到你这家店来问,说掌柜的信得过的老实人。那能不能劳您大驾,找几个伙计送送我?” 掌柜一听,见她虽然身称自己是下仆,但穿得不差,家主又跟九王认得,何况他即开店,自然是开门做生意,这种举手之劳哪里有不情愿的,把钱收了,叫了三个伙计来。 椿跟他们一道走,老远回头看,确定没人再跟着松了口气。 伙计一路把她送到九王府正门才走。 等伙计走了,椿便在九王府门前街对面摊上花几个小钱吃了碗面。边吃边问:“王府的门这么大,总要好二三个大汉一齐才推得动吧。您说王爷每回出门,都费多大劲?” 摊主边捞面边笑“九王出门平常也不走正门。”抬下巴指指左面“都从那边的门走。没大事,大门是不开的。最近一次开大门,还是接旨的时候呢。” 椿暗暗乐开花,自家小娘子真!聪!慧! 立刻给了钱,就往左走。 到地方了,在侧门街对面等着,心里打着鼓。这信里头不知道写的什么,万一是不能给人看的……下意识手不停在胸前摸。生怕信不在了。 过一会儿,还真给她等到了九王骑马出来。 她一起身没走几步,九王身后好几个亲兵立刻就冲上来拦她,椿连忙高声说“张多知叫我来的!” 九王果然就叫那几个亲兵退下了。 椿上去把信给了亲兵递过去,垂头敛首,眼皮也不敢抬。她面前可是天子血脉。 以前她天天在山坡上头打草,想得最多的是阿爹千万不要把自己卖给人做妾,可万万没想到自己能面见皇家的。 送完信,颠颠地一路跑着回去,路上除了停下来买了几块糖糕,一路再没停。回家复完命,到自己屋里咕咚咕咚灌了好大一碗水才缓过来。 同屋好奇“四娘让你办什么事?” 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可不说。以后四娘叫你办事,你也别一张嘴到处告诉人。”想一想又说“要是有不知道的,也别假装知道,仔细误事。” 同屋吐吐舌头,取笑她“是,椿嫫嫫,奴婢记得了。”两个人笑闹起来。 齐田这边信才送走,午晌饭的时候田氏就叫齐田去。 原来是徐氏送了贴子来,请齐田过府去顽。 来请人的是个干练的嫫嫫,见了齐田好欢喜“我们家小娘子一直念叨周家妹妹,日前一听人到了都城,就要请过府去玩,却偏偏老夫人病了这两日才好。” 田氏问清楚知道是徐铮,没有不答应的。徐铮是徐家二房的女儿。徐家一门武将,这次守顺州出了大力,皇帝也有嘉奖。 齐田出这一趟门,可算知道出门的复杂。之前出门有田中姿在,一切从简。 但这次她自己去作客,人就不能少,共两个嫫嫫四个婢女,十二个家将。乘三辆车,八匹马。贴身的嫫嫫和婢女各一人,照规矩,这两个是不论做什么都不离主家左右的。哪怕是上厕所,都有一个在旁边捧衣裳奉香。 徐铮知道她快到,高兴极了,都不耐烦在后院等,一路跑到侧门去接。见面便拽着齐田叽叽喳喳说个没休。 两人去了后宅,先到她母亲徐家二夫人关氏那里请安,二夫人只说了小一会儿,便看得出来自己女儿实在憋不住了,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只得一挥手让她们自己顽去。 徐铮兴冲冲带齐田去后宅小湖里采荷叶。 两个人携手走着说些闲白。齐田想起来,问“关家小娘子怎样了?” “你说关雉啊,她那样口吐莲花,怎么会有事?本来我到不怎么气她,可回来以后,听她一顿辩白,竟还怪我大难临头不管她!真是贼喊抓贼!”徐铮冷笑“我可不耐烦跟她说话。一会儿她要是得信来了,你也别理她。” “她既然知道你不喜欢她,哪会过来。” 徐铮讥讽“你可太不知道她了。但她要真来了,肯定没安好心。” 齐田见徐铮喜欢和讨厌都在脸上,忍不住要笑,却也很羡慕。她自己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可能天生就缺少讨人喜欢的基因,如果不是刻意,少有什么活泼情绪显露。 徐铮却愁面苦脸说:“我要是你就好了,你好脾气,忍得住不露出来。得少背多少骂呀!如今我一说关雉不好,或露出不喜欢她的样子,母亲就骂我。说姐妹之间不能失了和气。那到奇怪,我不当着她的面讨厌她,难道得背着她的时候才能讨厌她?那有什么用,她又看不见了!” 跟着她的嫫嫫忍不住,用了好大的力咳了一声。 徐铮无奈“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回头同齐田哀叹说“人生在世,可真难。” 两个人正说着话,才走到湖边,关雉还真来了。不只自己来,还带了个小娘子。齐田不认识,不知道是哪家的。 关雉穿了一声粉色的衣裳,远看像朵开得正好的小桃花。走得近了,脸上的笑意更让人如沐春风,向徐铮礼一礼“阿姐。”又叫齐田“日前你没到都城,便有许多流言,连我也跟着搁心。如今看到你安然无恙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徐铮翻了好大的白眼。拉着齐田往船上走,也不等她。关雉本来想介绍自己一道的同伴,也没得机会,低声向那小娘子致歉“我表姐不是有心的,并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 跟关雉一道的小娘子不悦,对关雉说“我可不生气,我是你的客人,她这样对我,分明是针对你。我要是你,可活活气死了。” 关雉好性子,反为徐铮开脱“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人却并不坏的。” 那小娘子简直无言以对“你也太软和了。就是这么软和别人才欺负你。” 关雉虽然没说什么,只是低了低头,但那一闪而过的难过,叫人想不看见都难。同伴简直恨铁不成钢。但对徐铮有些顾忌,到底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徐铮让人备的是小舟,她先上去,拉齐田过来。齐田后头跟着关雉。 见齐田上去了,关雉便抬脚往船头上落,哪知道徐铮这时候突地拿了长篙子用力一撑,那舟就荡开了。徐铮也没有撑开多远,关雉本来只需小跳一下就没事,却不知道为什么没动,硬让自己踩了个空,眼看就要落到水里,尖叫着伸手就住站在船头离她最近的齐田抓过去。 齐田人跟本没反应过来,脑子还没动,手就伸了过去,两个人手抓在一起,但齐田手被溅湿滑了一下,关雉借不到力‘噗嗵’一声掉到湖里去。 四个小娘子在这里,后头浩浩荡荡一大堆下仆,前扑后继往水里跳。好歹是把人拉上来了。 可关雉脸也吓白了,全身湿润润,等下仆拿了毯子给她披才缓过神来,望着得意非凡撑开了小舟的徐铮,震惊哀切“没有想到阿姐这么恨我,竟恨不得我死。”同她一伴的小娘子抱着她,都吓得哭起来。 徐铮叉腰站在船头上大声说“这么点水,这么多人,你想淹死也难。干甚么弄得好像我就要了你的命一样?再说了,我就是存心要害你又怎么了?未必只许你想我死,不许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关雉便忍不住失声哭起来,哽咽说“当时战乱阿姐把我丢下任我生死,我也没有怪过阿姐,自回来阿姐却为什么总是这样冤枉我?”好不凄惨往齐田看“阿芒,你明明已经抓住我,怎么要松手!你阿娘与周家闹得难看,也不是我害的。怎么能听些不实流言便这样设计我!” 后半句齐田却不明白了。没来由怎么又说到田氏和周家头上。更不知道自己能听什么流言。 徐铮气得拿长篙打水溅她“作戏就罢了,少在这里东拉西扯。” 嫫嫫急得跳脚“小娘子再混闹夫人知道有得罚!”把关雉劝回去,回头一看,徐铮把舟都撑是几丈远,她哪里还够得着。 徐铮也不理岸上那些人,把舟撑得飞快。对齐田说“你别气,稍后我便帮你出气。” 齐田神色如常“这有什么好气。世上谁人不被说?我要真的为这么点事就跟人生气,早就活活气死了。到是你,一会儿准要受罚。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莽撞了。” 徐铮嘻嘻笑“那我们可得抓紧多摘些叶子。听说这个叶子包着鸡蒸,特别好吃。你拿些回去给你母亲与舅家,叫他们也尝鲜。”小舟撑得飞快。 那边关雉换好了衣裳,同伴的小娘子还在为她抱不平。 关雉省不得拉着她默默垂泪。 小娘子说得多,她说得少,最后只黯然道“谁叫我寄人篱下?周家虽然一翻美意,高看了我,但这件事如果恐怕是不能成的。周家拿田家没法子,但凡跟周家有关,田氏都不会放过,我有几条命也送不完。” 同伴的小娘子替她惋惜“今日的事你姑妈知道,恐怕不得再应周家了。” 关雉默默垂泪不说话。送走了这小娘子前还一再嘱咐“你千万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给人知道。我表姐真不是有心的。周四松手也未必不是我太害怕搞错了。” 那小娘子简直要气炸了“你还帮她们说话!你今天好险些命都没了。” 等她走了,关雉拿帕子净了面,再没有之前凄容,胸有成竹。那小娘子回去必然大肆意宣扬,人就是这样,越是跟她说不能告诉人,越要告诉人。 想想结果,脸容光焕发。 她身边的丫头迟疑“小娘子不难过吗?这一段姻缘这般难得。”才子佳子的话本,一见误终生的美谈。关雉奔着主母去,错了一次,有第二次机会便没有少费心思。所以才只见一面,就能得这样的青眼。叫周家的长子跑回去求着,非得娶她不可。 关雉到也不避她“此一时彼一时。”她是没料到回都城之后发现周家竟然是没用到这个地步。 上辈子周家虽然也受人诟病,但也没像现在这样丢人现眼,什么火烧正室,水溺稚子,人人都在笑周家,骂周家,难道她要嫁到那种人家去被人当笑话看吗?便是做了主母也没有人会跟她来往。 何况周大也没什么好的。都城那么多世家郎,再挑另一个便是。 只是想想自己的处境,难免忧心,这一世,竟然有这么多不同。 而这一会功夫,徐铮母亲那里也得了信。 关上门,气得直拍桌“怎么就跟她阿爹一样的脾气。用教她的心去教猴说狗话也教会了!今天的话传出去别人要怎么说她?!她便是有关雉半分我都要烧高香!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嫫嫫到镇定,把地上散的果子都捡起来,把关雉说齐田的话学给她听,说“表小姐的心肝也太多了些。” 徐二夫人哪里不恼火“无缘无故说那一段,哪个还看不清楚?她要真是不愿意了,只来跟我说,我难道还非逼她去嫁?容易的不做,却要走偏道,只以为人人都不如她聪明!兄嫂把她送来跟着我,为的无非是一门好姻缘。她在这里却住出了一肚子寄人篱下的怨气。这是与我们结了仇的,光瞧她对阿铮用这样的手段便知道绝不能叫她得势。以后便是有好的,我也不敢把她捧去。”沉着脸叫嫫嫫拿纸笔来。 嫫嫫还没出去,便听外头禀报关雉来了。 她示意让关雉进来。 等关雉进门来,她脸上已经只有关切“你这孩子,才落了水怎么不好好歇息就跑来。”责备“身边的仆役都是没用的了!” “她们有劝,是我自己硬要来。”关雉纤纤弱质一说话便如细柳轻颤,叫人看了都心生怜惜,起身请罪“阿姐不是存心,我怕姑母会怪她这才来的。姑母你就不要怪她了。” 说到徐铮,徐夫人就上火“你表姐这样胡闹,这次再不能饶她!你不用替她说话!” 关雉情急,当即就在她面前跪下“阿姐这样的脾气,我哪里不知道她不是有心呢。当时吓坏了,说了些胡话。姑母若要罚阿姐,我哪里有脸!”那一声闷响,是实打实地用了力。 徐夫人大惊,连忙扶她起来,无奈“我哪里不知道你是无心呢。你啊!你就是太好性子。你表姐要是有你一半,我也高兴。怎么却是个混世的魔王!”劝了好一会儿,才把关雉劝回去。 关雉回去虽然膝盖疼,但心情大好。小丫头拿药酒来,揭开一看,膝盖都出血了,问她“这样表小姐便不用受罚?” 关雉说“她闹成这样,哪里有不受罚的?”她不过去演一趟,姑母难免会有心结。何况她越是懂事体贴,姑母就会越生表姐的气。 想想徐铮也是好笑,明明是在她家,却连她母亲也站在自己这边。关雉觉得快意。 那边齐田跟着徐铮摘了一船的荷叶,甩开撑舟追过来的下仆,两个人把船靠在避人的地方将荷叶全搬下来。 徐铮跟做贼似地跑去拿东西来装,齐田搂着裙子蹲在小湖边上守着荷叶,一抬头就看到了楚则居。 结婚?她不是有点懵,是完全大脑停摆。 楚则居是在跟自己说话?扭头看看四周,并没有别人。那就是在跟她说话了。在她的脑子里面,有过很多的想法,可从来没有过结婚这两个字。 分明应该是很远的事,突然地一下,就近得要贴到她脸上来了。 她在最难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靠婚姻来解决问题。也并不觉得结婚能解决问题。现在是楚则居想解决问题。 “你指哪边?”她问。又怕楚则天被人看到,拉他袖子往下扯叫他跟自己蹲一起,顺手拿片荷叶给他顶着。 楚则天不知道有哪方面的残疾,竟然蹲不住,被拉得叉腿一屁股坐在地上,表情竟还能镇定自如“两边。” 第40章 旧事 楚则居要跟齐田结婚也不是叫她做什么,他现在的状况,虽然身后的事早有安排,但没有一个人能从法律层面代表他,必然就不能稳固。一开始大家都在观望,久了久久就会起异心。把齐田竖起来,哪怕是个吉祥物,形势都会好很多。 齐田摇头“我还不想结婚。” 楚则居到也不意外,只说“我想你也不会答应。不过你也不用太快就答复我。” 临走时突然想起来,停下步子问她“你老家的的事,你有没有认真想过?这些人被救走了,又会有其它的人被买过去。你们忙了一场,不过是送别人去帮这些人受苦,可别人难道就活该?” 齐田愕然,先反问他“你怎么知道?” 楚则居没回答。只等她回答自己。 齐田心里有点乱,想了想说“我虽然想管,可没有本事管那么多。难道楚先生有这个本事?” 徐铮眉飞色舞跑回来时楚则居已经走了。 齐田蹲在一大堆荷叶中间捧着下巴望着远处出神。眼前闪过一张张脸,全是村子里头那些跟妈妈一样遭遇的人。她身在其中,更能体会她们的苦难与所受的折磨。觉得自己既然走出来了,就有责任与良心上的义务去帮助她们。而现在她遇到有生来头一个悖论。 自己做得到,当然想伸手。可救人是害了人,不救还是害了人。 猛不丁有人扑上来,吓了她一跳,回头才发现是徐铮,奇怪问“你怎么这么高兴?” 徐铮跑得满头大汗,说“我算是知道关雉为甚么要把事情往你身上扯。原来是不想嫁你大哥了。”听了壁角回来的。 不过后来惊动了人,一群嫫嫫丫头跟着赶,溜了一大圈才绕回来。打定主意怎么也要把今天玩完了才去领罚。 “先头她是极愿意的,但我母亲不愿意,觉得周家不好,还跟嫫嫫说了,怕舅舅会怪。现在她又不愿意了,却不说,非绕着来。” 齐田半点也不知道竟然有这么一桩事。 徐铮也意外得很:“虽然你母亲在娘家住,但到底还是主母,你大哥记作嫡子要订亲事哪有不过嫡母的道理。”只感叹周家果然是没规矩。 “她们便是过来说,我母亲也不一定耐烦管。”齐田边和她一道捆荷叶边另起个话头“你阿叔那边可太平了吗?”都城里面没有人提战事,处处太平景象,她都快忘记外头正打着仗了。 说起这个徐铮便叹气:“朝廷只往外说好消息,其实这仗还远远没完呢,陈王都在顺州外头安营扎寨了。他虽然过不来,但我们也过不去。我阿爹都往顺州赶去了,如今家里就剩我和阿娘。婶娘原是陪着阿叔的,从顺州回都城来后,阿叔便不叫她回顺州去了,只叫我堂哥回去。但我婶娘没答应,硬把堂哥留下来了。我堂哥你见过的,徐鳞。今天九王过来他在待客呢。”说起来便闷笑“徐鳞说你好。” 齐田说“那你也代我跟他问个好。”问“陈王就这么厉害?” 徐铮的注意力一下全放在后头这个问题上,说起来滔滔不绝“你也知道,陈王单论辈份比皇帝高。陈王是太皇帝最小的儿子,比身为嫡长子的先帝小整整四十多岁,陈王出生的时候,太皇帝六十多了,先帝做了四十年的太子,当今皇帝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孙。你可想想,你要是六十多还能得子,你欢喜不欢喜?” 齐田却在心里忍不住想,九王不知道是先帝的儿子,还是当今皇帝的儿子。从面相看,九王比陈王还沧桑些。 徐铮怕有人听见,四处张望见没有人才继续低声说:“我阿爹都说了,当年太皇帝要再多活几年,如今皇帝是谁就难说。太皇帝病重时,怕陈王不能安然回封地去,还把西北军给了他。你肯定不知道,西北军从始皇帝起就是陛下亲领的,说是什么什么军其实不在官制,是皇帝奴兵,不听朝廷调令的。叫西北军是因为始皇帝当年是在西北起的事。本朝拿得出手的武将,除了我们徐家的人,就只有西北奴将军严忠。你说陈王厉不厉害?” “不听朝廷的,只听皇帝的?皇帝不就是朝廷吗?”古代这一套齐田还没有完全闹清楚。 徐铮捂嘴笑“那怎么一样。就拿我家打比方吧,此次顺州告急,朝上大小官员就得商议,是叫这个人去平反,还是叫那个人去平反。商量好了,阁老们便拿了决议再问皇帝的意思。西北军不在官制,大小官员就不能提他的名。” 齐田有些明白。 这就好比田氏当家,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讨论钱要怎么花,但家里人不能叫田氏把嫁妆拿出来开销。可她也有不明白的“太皇帝驾崩时,陈王已有了资本,当时怎么没有篡位,要等到现在。”这也太没道理了。 “太皇帝驾崩太子登基,是众望所归,陈王不能名正言顺当然不敢乱来。到了当今皇帝这里,却不同了。”徐家不像周家,徐铮在家没少赖着听哥哥父亲说话“当今皇帝是先皇帝的元后所生,那时候元后还是太子妃,因生产而逝。少年夫妻陡然天降横祸,先帝感伤便不太见这个儿子。 先帝登基之后才继娶,立了继后所生的十一殿下为太子。你想也想得到,当今皇帝没了母亲,又不父亲关注,那个处境受了多少罪。先帝驾崩时,当今皇帝夺宫是打着嫡长的旗号,还拿出了遗诏,说是先皇帝遗令。他能打得进宫去顺利坐上帝位,还是陈王助他的呢。” 说着都忍不住乍舌“你说陈王多厉害!不过我看当今皇帝也是现世报,如今陈王起事,便是打着他这王位是窃来的旗号。还编了歌谣,顺州附近到处都在传呢。说当今皇帝那时候为了谋位,伪造遗诏骗陈王相助,登基之后心虚,便迫害手足,残害忠良。身为皇子,不仁,不义,不孝。陈王要正天道” 两个人说着,突然有人叫“五娘在这儿呢!” 话音还没落,不知道哪里涌出来好些下仆,一下便将两个人围在湖边了。徐铮还想跳上小舟跑,打头的嫫嫫先就跑到小舟上一屁股坐下不动,愁名苦脸求她“小娘子就别再为难奴婢了。您瞧瞧她们,鞋都追掉了!” 徐铮见无力回天,这才觉得没趣“我把阿芒先送出去总使得?请了人来总不至于赶客人走。” 嫫嫫连声说“这怎么是赶客人!”跟齐田赔礼“没有想到今日闹出这些事故。” 齐田把地上捆好的荷叶一背说:“不妨事。你快把这猴押回去吧,别又叫跑了。” 徐铮哭笑不得,嗔她“改天若去你家,也要在你母亲面前卖你一回!” 齐田笑,等嫫嫫把人带走,跟徐家下仆一道往徐二夫人那里告辞去。她身后六个人,连她自己一人背一抱荷叶。 良嫫到是不想她动手,可这些荷叶实在捆得不得要领,少少许多片,大大几蓬,实在没法子帮她拿。心里感叹,自家小娘子就是实在,人采了这么多,说送给她,她就真拿这么多回去。回头告诉人,去把车备过来。停在后宅门,想着告辞完就上车。没人瞧见,到也便宜。 哪知道才走到徐二夫人门口,就有个年轻后生和个妇人与关雉一道从院子里头迎面出来。见到齐田眼睛都亮了“阿芒!”可不就是徐鳞和他母亲。 齐田到没知觉,停下跟人见礼说话,神态自若,仿佛背着一大蓬绿头上还顶片大叶子遮太阳的不是她。嫫嫫瞧见后头那位夫人看齐田的表情,心肝都急疼了,但在外头不敢露出来。 关雉扶着徐鳞母亲的手掩嘴笑:“阿芒得这么些荷叶,回去可得裹多少鸡呀!” 虽然是说笑,可听了就叫人听了不舒服。再想想齐田是周家的女儿。徐鳞母亲便更疏远客气。 齐田原也没打算理会关雉,这时候到是认真打量了她一眼。她不惹事,可也不怕人来惹她。 第41章 关雉 齐田往关雉看,关雉并不畏惧,只做出玩笑的样子,仿佛发现齐田脸色有不对,迟疑道“阿芒不会是生气了吧……”言外之意,这点事情就恼了,气性也太大些。反正她也不再打算走周家的路,还怕她什么? 站在这里的要是徐铮早要她好看。但齐田跟徐铮又不同。关雉知道,齐田是一定是不会发难的。 齐田这时候,却突然对她双手合揖,与首并齐,弯腰弓了个九十度,只多不少。 这可是大礼数。 不说关雉,徐鳞和徐三夫人也是愕然,徐三夫人问“这是为甚么事?” 齐田恳切道“方才我与关小娘子在湖边玩,她失足落水,我虽然抓着她了却因为手湿,竟然一时抓不紧。关小娘子生了好大的气,说我存心要淹死她,不肯再与我兄长往来。我虽然不是有心,心里也觉得冤枉,可到底当时是我手劲不够的缘故,才没能救到人,只求关小娘子别因为这点小事,便真个悔亲。坏了你们这样好的姻缘,我可真是万死不能赎罪。” 又说“你若是不肯原谅,我以后也愿意每天负荆上门来陪罪。直到你消了气为止。不敢埋怨”还真是无怨无悔的样子。 徐鳞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方才二伯母还在说徐铮呢,全是她惹祸!”劝齐田“阿云素来大度,又是误会,岂会因此就真生你的气。”阿云想来是关雉的小名。 徐鳞说罢,笑得灿烂往关雉看“阿云你说” 关雉一口气被堵在喉咙吐不出来。难道她还真逼齐田每天上门来赔不是?别人要怎么说她。后悔没料到齐田是这样……这样一个人! 忍下这口闷气垂头胡乱说“我是一时慌张才会口不择言,阿芒又何必当真呢。我真个羞也羞死了。我与你兄长,也是家里长辈作主,说不上与他有什么往来。” 这句主知到是真确实了齐田说的是真的,关家和周家两边是在相谈。关家肯定是徐二夫人作主。 徐三夫人有些讶异。她没听说有这一回事。 关雉话一出口也是追悔,本来相谈只是私下,知道的人并不多。如今徐三夫人和徐鳞在场,就难说事情要传到哪里去。再想想周家现在的名声,心里怎么不悔。话却已然说了。只怪齐田狡诈! 齐田丝毫不觉,见她不怪自己松了口气走近她,待她再亲近不过“那我便放心了。我还真怕兄长的婚事因为这样的误会便不能成。我兄长那么好一个人,受我连累岂不是冤枉!”上去牵住她,往里边徐二夫人那边去“二夫人知道误会不再,必然欢喜。”往徐三夫人和徐鳞礼一礼,便拉着关雉走。 徐三夫人站在原地回头看了一会儿,一脑门子官司。以她对二房的了解,绝不可能愿意跟周家结亲,看来还未必还真是二夫人这位娘家侄女儿自己与人有些往来。 扭头嘱咐儿子“以后少往这边来!” 徐鳞抓抓脑袋“为什么?我还答应带徐铮去猎兔子呢”完全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 徐三夫人推他走“反正少来。” 徐鳞也纳闷。想想又觉得奇怪,他没听说周家长子要跟关家结亲的事呀。回都城之后徐鳞跟都城里各家的小郎君成天在一处玩闹,周家的两个儿子虽然不受待见,可周家有什么事大家最爱传,也不避着他们。 就拿茶馆传的故事打比方,李家七郎可是当面问到脸上去,闹得他们没脸再呆,还险些打了起来。 想想,听齐田现在的证据,跟她兄长关系竟然不错,一时忐忑。 周家的事闹出来,他没少找周家兄弟的麻烦。未必不是抱着帮齐田出出气,将来相见关系才近些的打算。 现在可好了,办错事了。 幸得自己没机会多说话,还没叫齐田知道。 琢磨,要不回头捏着鼻子跟周家兄弟好好处处?认真思量来思量云,他们好像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想着,突然兴冲冲,问徐三夫人“咱们可说好了,等我行猎拿了头筹的事。” 徐三夫人当时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敷衍他,他到上心了。 在都城越是亲戚家的姐妹见得多,徐鳞越觉得齐田好。 觉得她身上有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到底哪不一样,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她虽然娇弱,可透着一股坚韧不拔的劲头。就好像什么都不能折断她。 大概就是这样吧……她虽然不造作,可也没有徐铮那么娇蛮……说不清 反正就是好。到也不是喜欢不喜欢,他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地想不出自己跟别的小娘子要怎么处,说起订亲,只想得到自己跟她一道的情景。一道做这个,一道做那个,多好。他觉得自在。便是将来有什么事,他觉得有齐田这样的人在,自己心里也不会慌,不怕她拖后腿,少年夫妻并驾齐驱,多美。多省事。想想就高兴。 徐三夫人头疼。一看周家这个四娘,就是真没规矩的。那怎么要得? 还不能说。 徐鳞可不服气。 徐铮比齐田更过份。到了世族嘴里,徐铮为什么就只是‘性子跳脱,率真直爽’齐田就是没规矩? 无非因为齐田不是世家女儿。她父亲出身不好。 都城里的人说起周家,头一样就是出身。茶馆里故事传开,人们骂完必然加一句“这样的出身也怪道如此。”但血脉又岂是人自己能挑的?她好就行了。 徐鳞就是这么想的。 徐三夫人怕自己越说齐田不好,儿子性子越拧,本来没什么也拧出什么来。便不说话,只笑着点头。 她带着儿子各个亲戚家走动,就是想快点定门亲。 现在打着仗,徐家几乎是全部男丁都上了战场。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家里老老小小没了哪一个,也不知道要等几年了。徐鳞现在年纪正好,现在都城适宜的小娘子也多,再等好的都没了。 但现在人还没有看中,当然得先稳住他。等看中了人,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鳞不能如意顶多气一场,也就罢了。 外头的母子两个各怀心事。 屋子里头二夫人却感受到自己与齐田的一条心。 齐田拉着关雉进去,她还有些意外。先前齐田过来,她本想问问齐田母现在如何。她与田氏早年十分要好,各自嫁了之后,她随夫君四处奔波,两个人才渐渐淡了。但徐铮太闹腾,就没留齐田多说话,只想着等齐田来告辞的时候留她说一会儿话。却没想到她带着关雉一道来。 齐田一开口,二夫人差点要笑,田氏这个女儿可真是个妙人。不像她女儿,是个实心的棒槌。 宽慰得很,只作大度说“我听说这事故也正在忧心,难得阿云自己中意。不成实在可惜。但有这样的事在前……现在话即说得开了,自然也就不妨。都是误会罢了,阿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关稚手里的帕子也要搅烂。还要陪礼“本就是我吓着了胡说的。”好不委屈,似乎就算有隐情,可她被逼得只能这么说。 二夫人只当看不见,点头说“误会就好,阿云今天也受了惊吓,不知道会不会伤风。”叫嫫嫫把关雉送回。留齐田下来,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气话。 说到田氏,二夫人想到幼时时光是多么欢快,便更觉得如今境地是多令人难堪,眼眶发红说“你母亲受苦了。” 齐田到不悲切“现在没有以前苦,以后只有更好的。夫人也不要难过。” “你懂事能体贴母亲是最好。”二夫人十分欣慰。起身亲自把她送到院子门口。看她背这些荷叶又好笑“徐铮真是胡闹!”正主现在跪祠堂呢。 目送齐田走了,二夫人到是免不得跟嫫嫫感叹“我们这小祖宗能跟阿芒交好,我倒欢喜。能学着别人处事,就更好了。” 嫫嫫说“如今都城哪里都在说这位小娘子,奴婢没有见识都觉得她有勇有谋。只可惜了是姓周的。” 二夫人说“以前我也不懂得许多,嫁到徐家来,看了族谱又常听太夫人讲古,才渐渐知道一些。太夫人以前说,越是到了动荡的时候,各家挑宗妇越是谨慎。只因一族要鼎盛,想要流传百年,家主与宗妇便一个也不能差,不能光是联两姓之姻,还得有本事。毕竟谁也不愿意一氏光辉断在自己这一辈。当时我还在想着,宗妇说起来也不过是后宅的妇人,可到了如今这世道,再看阿芒才有些感悟。她做这些事,便是男儿也未必做得到。品性又坚韧。今天瞧着,处事也自有妙处。要有这样的做宗妇,她恐怕便是爬着也不会让家族衰败。哪一家不喜欢呢。” “只可惜了是姓周的。”嫫嫫叹一句。 谁想丢这个人。 关雉回了自己院子,在屋里头已经摔了好几个花瓶子。 院子里的下仆都吓住了,不敢出来走动。 上一世,关雉是在父亲被斩,家道中落之后,才被徐二夫人接过来的。 关氏一族鼎盛,但她家这一支离嫡系十万八千里,去关阁老家里拜会,人家还未必让进门,想想有多疏远吧! 她父亲又是那么不体面的死法,族中恨不得从没出过这个人,怎么会管她死活。 家里没有人帮她作主,继母就有意要把她嫁到李氏去,给人做填房就罢了,还不是想巴结人家。那户在李家也是数不着的旁支,只是比她家情况好些,还是个三十多岁的人了。 关雉从小自视甚高,娇花似的地小娘子却要嫁个这样的,怎么会肯!这才写信往姑母这里求救,被接走逃出升天。 还以为来了就有好日子,可徐二夫人却看不起她。 给她看了亲事,不是官职不高,就是出生不好。 她哪里肯。 到了最后,连徐二夫人身边的嫫嫫都来刺她,说“二夫人在关家并非嫡系,却能嫁到徐家正脉,是因为两位太夫人是打幼时的交情,我们太夫人过得早,硬是熬到徐家太夫人到了,把二夫人托给她,才闭眼睛。太夫人心眼也好,硬是作主把二夫人订下了。说句不好听的,二夫人有太夫人以死相托,小娘子你有什么呢?这世家门当户对的里头,嫡系昌盛从来不缺名声在外的小娘子,里头尽有贤良淑德的。小娘子又比她们好在哪?人总归是有底气才能心高,不然就成了异想天开。害的难道还不是你自己吗?” 关雉怎么不愤然,如果不是姑母看不起她,嫫嫫怎么敢这样羞辱她! 可她寄人篱下,心里就是恨得滴血,受了一个下仆的教训,也要诚惶诚恐地请罪去。还不得不应下姑父帐下军僚的亲事。 一个粗人,她竟也要捏着鼻子嫁。想着以后嫁了人,得仰着姑父鼻息,还要天天腆着脸去巴结对她不冷不热的徐铮。 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徐铮可对她有半点体贴? 何止一次叫她在许多人面前下不来台? 小娘子们坐在一起说话,她见识有限插不上嘴,给徐铮端茶想接个话头,徐铮却会一挑眉说“你又不是下仆,干嘛做这些!”在座个个都看住她,她只恨没有地缝钻进去。 徐铮明知道礼制上宽下严,她家那般,教女儿自然是许多事情不让做的,却偏要叫她跟大家一起去骑马。她怎么会骑吗!怕被人笑,硬着头皮爬上马,只以为坐着不动应当也没什么,却当众摔了个四脚展天。 徐铮在旁边笑得可欢。她却死的心都有了,还要陪笑假装没事。 就算是家境再不如人,只要父亲在世自己也不会这样落魄。可上一世父亲案发,姑母却并没有伸以援手,亲兄妹不过如此。毕竟嫁到徐家来,觉得自己也‘清贵’起来了吧。 关雉深深吸了口气,脑子异常地清醒起来。 觉得自己太傻。 既然自己知道后事,怎么就没想明白呢? 一开始竟然还打算去巴结什么周家。到了现在,也只想着挑个好人家做主母,过点舒心日子。 起先想做皇后的志气,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放下了。 到底怪都城的日子安逸。才会这样不思进取。心思都放在眼前,鼠目寸光。 也不想想,周有容之所以后来能权倾一时,无非是因为抱对大腿。徐铮能做皇后也无非是利益交换。 现在父亲又还在世,她先人一步知道大腿是谁,将来形势如何,只要帮助父亲得了那位的青睐,就自然不会再像今天一样,看别人眼色过日子,连受了气也只能忍了。 到时候她要算帐,又有谁能拦她! 彼时再想想如今这忍辱负重,也没什么不值得的。 即刻便叫下仆拿纸来,她要给父亲写信。 齐田回到现代以后,心里还回荡着楚则居的话。头埋在软绵绵的枕头里,望着天花板发呆。她门半掩着没关,能听到餐厅章丽和赵多玲说话。母女两个到也亲热,时不时有笑声传过来,齐田站起来,从窗户往下看,赵建晨在院子里头修车。 本来今天也是要出摊的,可是一大早车子动不起来。他躬着腰摆弄了半天,弄完了差点站不直,花白的头发不服帖,有一撮翘着,在风里一颤一颤的,可脸上喜气洋洋。 有邻居路过跟他说话,问他家里的事,他可高兴了,说“女儿带外孙女儿回来了。”他在这儿似乎人缘不错,个个都替他高兴。说赵家有福气。人回来真是万幸。 齐田听着妈妈和外婆的说话声,看着院子里头的外公,突然有一种这才真的回家了的感觉。就好像她也在外头流落了很多年,现在才找到真正的家人。 她想着,老人家年纪大了,就算得做点什么,那也是有个铺面要轻省得多。起码不受风吹雨淋,她和妈妈可以在店子里头帮忙。一家人也不会坐吃山空。以后考上了大学,自己就只能周末才回来,可能店里还得请个人。那人要实在,性格要开朗。 做着这些打算,她心里原本的雾霾就消散了不少。拿起手机看看,大姐还是没回消息。打大勇的电话也不在服务区。不知道是没电还是信号不好。关上手机屏幕,想想又打开,盯着屏幕好半天,才打给张多知。 张多知那边很吵讲话声音老大“这可稀奇,你主动打电话给我。” 电话那边隔一会儿才传来齐田的声音“也没有什么事。才搬地方高洗文今天来不了,我想去洗牙。不知道你忙不忙。” 张多知说“不忙不忙,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会议室忙得四脚朝天的所有人都看着他,这里好多人几天没回家了,头发一缕缕,人都是馊的。 张多知却笃定,齐田这是有事儿。别看她现在不见形,如果必须,她绝对一个人就敢去艹天。不可能是那种洗个牙都要打电话找人陪自己去的姑娘。 这肯定是有大事。 第42章 张总 张多知来得飞快。见家里人都在,讲了讲关于解救拐卖妇女的进度,赵多玲问得很仔细。章丽和赵建晨也很紧张那些跟自己女儿一样遭遇的女孩。一听大概都安排好了,只需要再等几天,大家都松了口气。 不过提起这件事,心情难免低落。 讲完话章丽不让张多知和齐田不吃早饭就出门“稀饭都好了,就一会儿。” 张多知盛情难却。 等饭吃时闲得没事,齐田复习功课,张多知便在院子里头跟赵建晨一起修车。衬衣袖子挽到手肘,到也像模像样的。 齐田下来时,就看到外婆在厨房盛稀饭,表情乐滋滋的,跟她妈妈说话 章丽说:“你们刚回来,要添点东西。我和你爸也买不好,还是你们自己去买。”把准备好的钱掏出来,好大一叠,总有万把钱,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赵多玲不肯收“我们有钱的。” “你的钱是你的钱,爸妈给你的钱是爸妈给你的钱。”章丽有点急“你别看我们家现在出摊卖馄饨,给你和田田买点用的东西还买得起。” 赵多玲以前的衣服都还留着,章丽年年给她拿出来晒,但现在已经不能穿了。 前一天帮母女两个收拾东西,章丽也看着了,两个人衣服还没装一箱子。马上换季,一件能穿的都没有。再说,母女两个又没有收入,总有要花钱的地方。 “你们留着自己用。我们真的有钱。我和田田有积蓄。她到首都来上过班,立了功,公司奖了不少钱。我也打算找份工作。” 章丽不听硬把钱塞到她手里。以前她也嫌女儿花钱太大手大脚,可现在女儿不要钱了,她这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女儿懂事了,可她巴不得女儿不懂事。 钱塞给她就出去叫赵建晨和张多知吃饭了。 赵多玲拿着钱,低头站着半天没动。 上了饭桌眼睛还有点红。但情绪很好。一家人有说有笑。章丽特别关心张多知,生怕他吃不好。看到齐田吃饭喜欢咬筷子,说她“别咬了,不好看。”拿公筷夹肉丸子给她,嘱咐“洗完牙回来再跟你妈出去逛街。房间里少什么的,都买齐了。再给家里带点洗衣粉。” 齐田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咬筷子,松开问“买哪个洗衣粉好?” 章丽想说买个最便宜的就行了,又怕她们听了舍不得花钱,临了改口“你跟你妈看着办。” 又催张多知“小知脸色不好,你们年轻人生活要规律一点。”一个劲给他夹菜。 赵建晨说“你又不知道人家爱不爱吃!夹一堆!” 章丽嗔他“不爱吃就不吃了?别的我不管,吃饭都得听我的。小孩子不能偏食!!不能光挑喜欢的吃,营养不均衡。” 知道张多知一个人,叫他多到家里来吃饭“丫丫和她爸爸以前就爱吃外头的饭。外头的没有家里的好,外头盐重味精多。养人还是得靠家里的饭。”好像做妈的,都喜欢叫子女的朋友来家里吃饭。 赵建晨老神在在说“我们不爱在家吃,是因为你以前都不会做饭!难吃你知不知道?你问丫丫是不是难吃!” 赵多玲笑得很腼腆“那我可不说。” 一家人和乐融融吃完饭,张多知开车带齐田出门。 上了车齐田一直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张多知也不着急。 出小区的时候齐田看到小区门口有个铺面贴着招租,下车看了下,还跟保安说了一会儿话。 回到车上突然问张多知“你觉得我们救村子里其它人算不算无用功?” 张多知从后视镜里扫了她一眼反问“你觉得呢?” 齐田就不说话了,扭头望着窗户外头热闹的城市街道。 “你觉得我们在做无用功吗?”张多知追问她。 齐田没有回头“我见到楚先生,楚先生这么问我。他觉得我是。但回来以后我一直在想他说的对不对。也许是因为我没有知识,读的书太少。很多事情我都不懂。但虽然我觉得他说得不对,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那你试试嘛。”张多知笑“我听了不告诉别人。” 齐田不笑,她很认真“这二天我也有在网上找新闻看。我觉得有口拐卖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穷。” 齐田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再次开口:“你知道吗,人跟人是不同的。就拿我家打比方,妈妈常常会抚慰我,抱抱我,告诉我她难过或者高兴,我们会说悄悄话,有时候她会故意睡得很迟,在门口禾场打麦子,就是为了休息的时候,静静不动看看星星。但是爸爸不会,他从来不会安慰别人,虽然会生气会笑,但我觉得他似乎没有感情……” 齐田顿一顿又说“也不是说没有感情,只是……没有感情”尴尬地不知道怎么表达“你懂吗?他不怜悯别人,也不关心别人,欺负弱小的人,打断我妈的腿,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对。” 齐田想了想才继续说:“更不会看什么星星……我的意思,也不是说真要他看星星,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感情需求?”张多知帮她说。 齐田点头,算是找到一个合适的词:“也许他有感情需求。但我觉得,他不爱别人,也不需要别人爱他。他从早到晚,除了干活,就是干活。” 她认真琢磨了一下,想到一个词“生存。不论是生儿子还是干活,一辈子活着就是为了生存,为了延续自己。”这几乎是动物的本能。 “妈妈和爸爸为什么不同。我现在渐渐有点明白。”齐田对张多知说“就是因为穷。” “你觉得你爸爸可怜吗?”张多知问“他受骗了。村子里其它跟他一样的人,可能攒很多年的钱,还借了帐,可好不容易才有了媳妇,结果全打了水漂。” 齐田摇头。好半天没说话,最后只能放弃“我不会说了。”她只知道,他们不应该被可怜。 更不应该觉得一方可怜,就将他所犯的过错淡化。让他,让其余跟他一样的人都觉得,自己可怜就有特权,可以去害人。 这件事只应该有对错,不应该有别的。 说这么多,齐田想说的是最后一句话“我想过,五百万是买房子还是留着上学,现在我想,拿它在老家开公司。” 齐田对张多知说“但这也只是个设想,我自己随便想的,你别笑我。我不懂这些,所以想托你帮忙出主意。就当是我请你做咨询,给你开工资。” 张多知有点转不过弯来,刚才说的话还热着,一调头就要去扶贫?听她这个设想,还真是沉思熟虑过的。还说不要可怜这些人? 齐田说“做什么项目我不知道,但最好有需要技术和知识的岗位,也有不需要的。工资差距要大。需要技术和知识的岗位一开始先从外面请,低层都用镇上村子里的人。”让这些人知道,有文化就能赚更多钱。 张多知顿了顿,就顺了过来——齐田是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打断这个‘穷得只能买媳妇,买了媳妇生孩子,孩子生多了更穷,穷得只能继续买媳妇’的死循环。 这小丫头……怎么说呢…… 他都觉得有点异想天开。但他把车子停到路边,沉思了好一会儿,又觉得似乎也不是真的无法实施。认真说:“行到是没什么不行的。地方偏一点,不做需要运输的就行了,也不是没有项目合适,但可你要想清楚,这是五百万。” 这些钱,对楚则居这种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她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小丫头来说,可以算是天文数字。 低层人民,一生有多少个五百万? “四百多万”齐田纠正,认真说:“我觉得我能赚回来。你这么厉害,找的管理人员和项目一定都不错,公司能不赚钱吗?”她对爸爸和那个山村里的家没有感情,这一点让她自己非常心虚,自己这样是不是有问题?是不是村子里头人说的白眼狼?但只要公司办起来,让这些人有了稳定的收入,她觉得自己就再不欠爸爸的、不欠那个自己生长过的地方什么了。再不会有那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反正对于那个家来说,她只是一个能卖好价钱的女儿,而之后她也可以爽快地把这些人摒弃在自己和妈妈的生活之外。 再说,她想妈妈外婆外公生活得好一点,一家人受了太多苦,但坐吃山空却没道理。 听了齐田的计划,张多知表情正经起来,问“你打算给我开多少工资?”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股份。百分之五十。”股份她不懂,但她查过,大概意思是这公司有一半是张多知的,赚了钱,也跟他平分。她觉得这很公平,因为她确实什么也不懂,运作全靠张多知。再说,她欠张多知的人情。 张多知抹了一把脸,这个丫头……也太大气了。主意说来就说,半副身家说给就给。不过……也不奇怪吧,反正她连命也是说拼就拼…… 想着不由得笑起来。 “那亏本了怎么办?”做生意不能只有赚钱的打算。 齐田却好像早就想清楚“那也没什么。我尽力了。”人尽力了,就心安。 她说“至于钱嘛,我相信自己还会再赚到的。”对他笑。 张多知有时候真不知道她是傻还是乐观。到底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过,虽然他跟着楚则居没少赚钱,但齐田这个条件也算不错了。他这个人嘛,怎么可能有钱不赚? 有他在,也不可能不赚钱。他手里大把楚则居的资源,别人嘴角漏下来的东西,都够他和齐田吃撑的。但这事儿,比较敏感,他有钱一个人也不能干,话不好说。现在加上齐田就不一样。齐田对楚则居来说地位不同,他跟齐田合伙,也是为楚则居出力。 不过他拿不准齐田是真看得开,还是把里面的弯弯道道想得太清楚。这个小丫头还真不好说。总之点点头:“行。”一本正经对齐田伸出手“齐总,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合伙人了” 齐田郑重的把手伸出来“张总。以后请多包涵。”忍不住要笑。心里的大事落了下来,肩膀上看不见的负担没有了,又对未来有了新的憧憬。 车子重新开动,张多知像是无意似地问齐田“楚先生有什么话吗?” 第43章 决定 齐田并不遮掩“楚先生没什么话要带给你的。不过他问我要不要跟他结婚。”她说这些事一点也不害羞,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张多知表情显得很精彩。但并不是惊讶,而是确认了某件事之后的兴奋。 齐田没说话。 车子开始转弯,张多知注意着红绿灯和路口的行人。 人行横道上有个妈妈带孩子被卡在路中间了,要进不进要退不退,张多知想躲开,齐田突然问:“你帮他出的主意?” 张多知心不在焉说“也不能这么说”回过神来已经迟了,这个小丫头……幸得她不认识字,都还只是靠本能,她要是认识字得上天去。 但即然事情已经确定了,也没必要诓她“医生认为楚先生大脑是清醒的。我们想知道楚先生是完全失去对世界的感知,还是只是不能表达,无法和我们沟通。所以在楚先生的病房开过战略会议。但现在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一直都能听得见。”也许只是运气好。 其实从他这方面来说,这个提案只是一种手段。 毕竟就人选来讲,他觉得要是其它的女孩大半都能成,嫁给一个失去知觉的大集团强权者,意味着什么?想嫁的不要前扑后继好吗!哪怕是短暂的不完整的交换式婚姻也能得到得太多。 但以他对齐田的了解,她跟本不可能答应。她这个人,不在常理之内。但这个人如果不是齐田,意义就大打折扣。 最重要的是,齐田现在经济上已经宽裕了,更没有接受的必要。 齐田似乎是好奇“楚先生现在这样个子,结婚能办得下来?” 张多知笑笑“你太小看资本的力量。不过跟楚则居结婚,对你来说还是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 张多知说:“你应该也有体会。人是有阶层的。就拿你家打比方,你妈妈,和你爸爸就不是一个阶层的。有些事情,你不站到一定的阶层就不会懂,甚至自己跟本都不会意识到。就拿看星星这件事说,因为人的层次不同,你爸就不会懂你妈站在那儿干嘛。那么做有什么意义。”张多知打着方便盘转了个弯,开进医院的停车区。继续说:“其实如果早半个月,我都会建议你接受楚先生的提议。当然,这算走捷径,走捷径虽然可行,但也是污点,就算过去很多年,也许都会受人非议。有别的选择最好还是不要。当然了,你可能现在觉得,这不算什么,但人要看得远一点,不能只顾眼前。”他确定齐田不会答应,所以非常恳切。 “如果我拒绝,你们打算接下来怎么办?”齐田问。 “难说。要再找人太难,没有合适的人选。这几天如果找不到就只能放弃。楚先生这边没有合法的人出面,我们可能要放弃一部份资产。”张多知提到这个长长叹口气,这几天全部能用的人都调过来在做清算。 “一部份是多少?” “大概百分之五十。差一点的话,可能百分之七十五,不能再多。”张多知说“我们要把这百分之五十或七十五让给楚老的二女儿和外孙女。和她们同盟,应对楚老的兄弟那边。这样能保住另一半。否则只能全盘拱手。楚先生和楚老这么多年算是白干。” “那你们打算给我开什么条件?” 张多知好笑“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你要考虑接受,会要求什么条件?”想看看她有多聪明。 但齐田没再说什么。 到医院洗完牙出来,齐田特别在走道照了照镜子,被自己牙齿吓一跳“这么白。”眼睛瞪得老大,扭头眦给张多知看,拉着张多知跟自己比较。显出点孩子气。 张多知觉得,这样挺好。 她本来就还是孩子嘛。 两个人回到赵家,齐田把钱取了一部份出来,把卡交给张多知。张多知那边的人也是神速,律师立刻带了文件过来,毕竟程序上很多东西要办理。看到齐田年纪这么小还吓一跳,以为自己搞错了。 齐田拿文件拿过去,也不客气,让他从头到尾的条款都解读一遍。 把字签了,张多知建议“你以后得有熟悉的律师和会计。公司办起来的话我会在这边设个办公室,很多东西你都没概念,你现在时间紧,慢慢接触可以,但不能不学,做老板不能什么都不懂。知道吗?” “知道了。”齐田点头“老家那边你会亲自过去吗?” “现在不会。”张多知想了想说“过几天我们一起过去。把两件事情都解决。”从某种角度讲,事情反而变简单了。 陪在一边的律师还真拿不准这两个人什么关系。一个教一个学时,有点像父女。他跟张多知一起走的时候,很客气地跟齐田打招呼“齐总我们先走了。” 齐田愣了一下,一时不能适应,有点慌乱地对他点点头。 等两个人走了,齐田一个人在路边站了一会儿。觉得真有意思。 自己是齐总了。 现在她也买得起两万块钱的车,车里也可以挂吊坠。她仰头看看天,望望左右没有人,在原地高兴地蹦了几下。 回家时,家里午饭已经吃过了,见她又回来了,章丽连忙问她“你们吃了饭没有?”刚才两个人行色匆匆像是有正经事,她就没问。现在一看,张多知怎么人都走了。 赵建晨在沙发上看电视,嘀咕“你别搞得那么客气,看吧人家都不敢来。” 章丽没理他,去给齐田热饭。 齐田上楼,赵多玲不知道在看什么,坐在楼小小客厅窗前的桌边。齐田过去,叫了一声“妈我回来了。”把怀里抱的纸包放在桌上“喏。” “什么?”赵多玲笑。 “你开嘛。” “搞得神神秘秘。”赵多玲打开纸包一下就愣了。 里头是钱。 “我打听了,家里大概找人借了这么多钱。妈妈你拿给外婆吧。”齐田觉得自己拿有点不好意思。“剩下的应该可以租个铺子。小区门口就有一个。” 她刚打听过行情了。自己觉得小区门口那个就不错,正字路口,又离家近。如果外公外婆觉得不好,看别的差不多的地方,只要不是特别中心的地点,这个价也够了。还有富余。 赵多玲手在钱上拂了拂,就把钱包了起来。伸手摸了摸齐田的头,有些感概“田田真的长大了。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齐田又把公司的事跟她说了。 赵多玲一开始非常吃惊,但提到对方是张多知,她就明显放下心。 她一向都注意培养齐田的性格,希望她是个自己有主意的人,毕竟在当时那样的环境,她能为女儿做的事很少。很多时候,齐田都只能靠自己。如果性格太软弱,就会跟她大姐一样。 所以现在赵多玲也并不因为女儿不事先跟自己商量而生气“你赚的钱,当然自己能支配。你这么有主见,妈妈很高兴。” 还问了一句“小知是楚……楚先生的人?”以前她只知道张多知上头还有老板,但并不知道是楚则居。 从齐田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赵多玲又问了一句“你见过楚先生吗?” “见过。”齐田说“他人很好。”……算是很好吧。 “那就好。那就好。”赵多玲连连点头。站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没有再多问了。叫齐田去复习,自己拿了纸包下楼去。 不一会儿齐田就听到楼下有哭声。 她偷偷从楼梯间伸头看,一楼客厅里赵建晨在一边抽着烟,章丽搂着女儿哭得伤心。钱就放在桌子上。 赵建晨抽了一会烟站起身说“别哭了。再哭该哭出丧气来。好好的别招不自在。” 章丽有点急“你胡说什么!”但还真不敢再哭了,怕把好运气哭走。 她哭是高兴,但也难过。 她一直觉得女儿会丢是自己的错,如果多教些世道的险恶,人可能就不会丢。现在女儿回来了,她想补偿,却有心无力,还要女儿来补贴家里。 赵建晨把钱数了数,分成几个小包。拿个旧包装上“我去把钱还了。”对章丽说“我觉得田田说得对,门口那个铺子挺好的。你去问问。看有没有价还。”他这些年也有些力不从心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少了风吹雨打,两老说不定就能多些阳寿,多照应着母女两个。 虽然他和她妈年纪都大了,帮不到什么忙,但尽力就是了。一家人,一起才有个奔头,日子慢慢也就好了。只有看着女儿把日子过好了,他也才能去得安心。 赵建晨走了,章丽情绪稳定下来,说干就干,解了围裙立刻就往小区门口去了。 赵多玲在楼下坐了一会儿,上楼来时,看脸上表情显然也有些感触。走到齐田房里看她复习,摸着她的头说“以后要好好孝顺外公外婆。我们对不起他们。” 齐田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好,可能是因为她离家太久,觉得自己没有侍奉两老,没尽到孝心让两老操心了。还想安慰她几句,这时候章丽回来了,在楼下叫,赵多玲立刻就下去。 母女两个在楼下说话。一开始在说铺面,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说起赵多玲以前一个朋友来。 “我也去了的。多好的姑娘。就那么没了。” 说不知道是说的谁。 齐田没再复习,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乱画。最后停下来,丢掉笔,拿手机给张多知打过去。 张多知以为她有什么事“怎么了?” “你刚问我的,我想到了。” 我问了什么吗?张多知回想了一下。 第44章 顺州 张多知放下电话还有点懵。 秘书问他“怎么了?” 张多知揉揉脸“接通楚先生那边开会。”楚则居人还在国外,视频会议地点定在他的病房。 参与核心的加上张多知,只有四个人,其中两个年纪已很大了。较年轻的那个对‘通灵’这种东西嗤之以鼻。 认为齐田不过是个江湖骗子。虽然同意楚则居现在最要紧的是结婚这个提议,认为这样好方便各方面操作,但绝不认为齐田一个骗子会是好人选。 至于两位年纪大些的老人,态度就比较暧昧。但听说在不可能有人给她通气的情况下,齐田竟然真的知道这个病房里讨论过的话题,不能说不震惊。 张多知找齐田说找章子,都不过是托词。 他们都不知道现在楚则居处在一种什么情况,如果真的楚则居能听得见,只是不能自主自发地去找齐田传消息,也就无法回应他们,所以找一个借口,让齐田去找他。 “她要什么条件?”年轻的那个问。 “她要签协议。” 年轻的不以为然“钱?” 张多知点点头。 年轻的笑了一声,不说话了。当然是钱,就是骗你们这几个想抓救命稻草的人呀。走投无路成这样,这种玄幻的骗局也开始信了。说出去真的是丢人。 年纪大的两个低声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个说“多少钱?” “虽然是关于钱的,但并不是找我们要钱。” 年轻的这个十分意外“那她要什么?楼盘?商场?难不成,股份?”那口气还不小。 年纪大的那个摇头“股份我和钱老不能同意。”问年轻的这个“刑律师你怎么看?” 张多知打断他的话“她不是向我们要东西。有三个要求。一个是,她的详细资料不能对外公布,特别是照片。二是,她可以单方面解除婚姻关系,最后一个是,想秘密签一份财政独立的婚前协议。” “什么意思?”另一个年纪大的反问。 被称为刑律师的年轻人十分意外,坐直了身体“怎么个独立法?” “结婚后如果双方离婚,那楚先生任何形式的产业财富、与收益或负债都跟她无关。当然,她的也跟楚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在场三个人都感到很意外。 只有睡在床上的楚则居最淡定。 张多知明白齐田的意思。 她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齐田想走一走这条捷径,看看不同的阶层。毕竟这个机会,也许人生只有一次,错过的就没有了。 但是她又不愿意留下污点。以后被人指着她说,这个女的以前为了钱怎么怎么样。 病房里三个人面面相觑。头一次见到主动要求“千万不要给我钱”的。 而在他们看来,齐田强调自己的财产跟楚则居也没关系,这一点有点可笑。这个人的资料他们看过很多遍了。她算什么人,楚则居又是什么人?这就好比一个乞丐担心亿万富翁抢自己破碗里的馒头。 “不能公布资料是不是有点过份?”年纪大的那个说着看其它二个人。 “可以参加内部会议,有一定范围的人际交往。我觉得已经足够了。”张多知就事论事。他们本来就不是打舆论战,重要的是在集团会议上,这边要有一个除律师之外的人,能代表楚则居的利益并不被人质疑。就算楚则居现在的身份状况被暴露出来,也能稳得住场。 年纪大的那个想了想,说“我们要商量一下。” 屏幕关闭。 张多知扯了扯领带,重重靠在椅子上。 病房那边三个人沉默地相互看了看,刑律师突然说“会不会是张多知跟她串谋?”当时这个主意是张多知提出来的,张多知跟齐田又有些交往。 年纪大的摇头“他不能。小楚先生很信任他。” 另一个表示赞同。 刑律师笑了笑,说“说实话,我觉得他跟我们不同,他在暗处。我们才是明打明地在楚先生船上,他有别的选,我们没有。楚先生不能沉。我们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当然了,张多知他干净当然最好。” “你想怎么样?”年纪大的问他。 “我们来问一问楚先生。”刑律师笑一笑,露出两个酒窝“如果是真的,当然好。万一真是张多知和人窜通下套……我们就换新娘。”首选齐田是因为她能跟楚则居沟通。 就楚则居方面来说,这样肯定是最好的。但这建立在,一切都是真的基础上。 这位刑律师无法相信,天底下能有这种事。 齐田等了一会儿,大约过去半个小时,张多知的电话打过来。“你问问楚先生,豆腐脑吃甜的还是吃咸的。” 齐田:…………? 张多知在电话那边笑。他虽然不知道小房间里三个人问了什么,但这一听就是刑沉心的主意。他太了解这个人了。但他无所谓,这种情况下谨慎一点没坏处,虽然对象是他……至少也让他感觉到队友不想沉船的诚意。 嘱咐齐田“你最好过一二天问。”病院那边几个,不知道楚则居什么时候能听到,什么时候听不到。说是在那边录了话,给楚则居戴上耳机一天到晚超大音量放给他听。要是楚则居意识是完全清醒的,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挂了电话,齐田去问章丽“豆腐脑还有咸的吗?” 章丽笑说“那可不,外婆明天给你买!” 赵建晨吃晚饭都没回来。章丽给他留了饭。齐田还说“都这个点了,阿公肯定都吃过了。” 章丽笑着看她吃东西说“他肯定回家吃的。”以前他很少在家吃饭,应酬多。为这个女儿还闹过脾气,女儿要去学校前一天晚上,说好大家一起出去吃,结果等他到八点,说回不来。 后来他就天天回家吃饭。再没到外头吃过。 等赵建晨回来,还真没吃。 他看上去有点疲惫,但是精神很好,涨鼓鼓的包现在已经瘪下来了,但他的背挺得直了。坐在餐厅吃饭,看着女儿老婆坐在客厅看韩剧,外孙女在旁边问这个问那个。 赵建晨看了一会儿,停下筷子抹了把脸。吃完饭过去嘀咕她们“净看些没用的东西。” 齐田看了一会儿电视就上去睡觉。章丽还奇怪“怎么睡这么早?”赵多玲见怪不怪“她一向睡得早。” 齐田刚到古代就听了一个消息。 顺州被攻破了。 都城歌舞升平,没人把外头打仗当一回事,老百姓提起来都说,咱们有徐将军守着顺州呢。 全朝廷没有一个人能料到顺州被破。 现在田家大门口都能看到时不时有人拖家带口地离都。徐家的人都败了,还有谁能一敌!流言乱飞。 田府里头到是没什么大动静,不过田中姿一大早就跑出去操练家将。还叫人用铁木加固车底架和轮子。 齐田叫椿来,给楚则居送信,也不用写什么,只口述问他,豆腐脑吃甜的还是吃咸的。 椿红着脸暗暗觉得好笑,怕齐田会不好意思,当成正事似地一本正经应了,小雀一样地跑了。她现在不怕出门。 齐田跟田氏说了一声,就要往徐府去。 她人还没出去,田氏追出来,换了见客的衣裳,匆匆说“我跟你去。” 阿丑远远站在门口,可怜巴巴看着母亲和姐姐要出门不带他。田氏回头看到他垂着大脑袋蹲在大门中间不动,心就软了叫他过来。他一蹦就起来,跑去牵齐田的手。小肉爪子又软又小,把她大拇指抓得紧紧的。乐滋滋一蹦一蹦的。 三个人出趟门,得坐五辆车。但车子刚从府里出来,就被人迎头拦住。 有人哭着喊着从停在外头的车子上头冲上来,跑到田氏车子前头打滚“你害死了我儿,你也不得好活!你这毒妇啊!我们老周家是造的什么孽!” 便是田氏见多了周老夫人蛮不讲理,也没见过她这么大的阵仗,压箱的本领都拿了出来。 第45章 周有容 阿丑巴在车窗偷偷往外头瞄,外头路边停着辆马车,还有个嫫嫫,到也不见有别人。 齐田站起来,田氏却一把按住她。田氏自己并不出去,只隔着车帘子高声问“外头什么事?” 家将正在为难,这周老夫人身份在那里,赶吧怕被人诟病,不赶吧,实在是难看。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围了一圈人看热闹的。 车里田氏一手一个牵着女儿和儿子,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她不要脸,全家人也跟着她不要脸不成?自己的儿子女儿也要跟着她不要脸不成!! 定了定心,厉声说:“你们越发会办事,遇着撒泼的疯婆子,都要我教你们怎么做事?还不叉走!” 家将会意,便大声喝斥着去赶人“哪来的疯子,可知道车上何人,竟敢在田府前撒疯!”拿棒棍往她身上戳,要把人叉走。 周老夫人气急败坏,扯着嗓子喊“要死啦,媳妇要打婆婆啦。你这个短阳寿的东西,害死你夫君还不如愿,要连我这个老不死的一起打死呀!” 她那个嫫嫫吓得连忙去扶她,怕她真被打伤。可她不依,没有媳妇敢打婆婆的!田氏在她家住了那许多年,她还不知道田氏吗?!不过是想把自己吓走。 她躺在地上,打着滚,就是不起来!手脚还乱踢,把嫫嫫都推开了,想想还不解气,爬起来只往家将身上撞“打死我这个老不死的好了!来啊,打死我啊!我儿子也遭你害死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儿媳妇要杀婆婆啦。” 周围的人都议论纷纷。 家将们也迟疑。到底周家是田家的亲戚。也不知道田氏是个什么打算,如果只是想把人吓走,他们却把人打伤了那可怎么是好。 这时候车里田氏的声音传来“别以为租借身衣裳,买了个婆子,坐了个车,就能跑来讹钱。我婆婆虽然是乡野之人,可好歹是封了诰命窥见过天颜的!岂会像你如市井泼妇满地打滚!再者,周家可挂了白幡?!我夫君活得好好的,竟被你如此咒骂!” 斥道“以为我们家会图清静,怕人吵闹就拿钱打发你走?你连朝廷诰命的夫人都敢仿冒,可见是自己不想活了”往家将喝道:“还不给我把她叉到衙门里去!未必我出嫁的妇人便使唤不动你们了!” 家将们可是田中姿练出来的,再不迟疑。果然将周老夫人按住绑了。 周老夫人见还真是动声格的,这才有些害怕。她不过是想叫田家丢脸,好好羞辱田氏来出口恶气。以为田家不能拿她怎么样! 现在事情却完全与她料想的不同。尖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反了天了!” 她打年轻的时候就是做力气活的,可她就算是力气再大也犟不过这些身强体壮的家将。不过挣扎了几下,就被绑了手塞了口。跟她的嫫嫫都吓呆了,一点都没反抗。两人被绑了绳子牵着往衙门送。 等人都走了,随车的嫫嫫隔着帘子小声问田氏“要不要去周府打听?”周有容未必真的死了? 田氏嘴唇抖一抖,沉默片刻,说“不必。他若死了,自有人来报丧” 车子又重新动了起来。 田氏坐在车子里头,脸刷白的,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连忙双手相互按住。可越按越抖,便索性不理了。 她就是把自己婆婆叉走了,怎么样?天也没塌,也没有雷来劈她。自己守了那么多年的规矩,现在发现,原来不守规矩也没人能拿她怎么样。她堂堂田氏女儿,为甚么要受这婆子这么多年的气!她为自己不值。 早知道忍让也没有好结果,当年为什么要忍呢?这些年自己到底是图什么? 什么夫唱妇随谦卑容让便能合美,都是鬼话。 田氏眼里含了泪,把阿丑抱起来,紧紧牵住齐田,安抚两个孩子“别怕。有阿娘在呢。一个疯婆子有甚么好怕的。” 阿丑一手抓姐姐的衣角,一手抓着她的衣襟,默默把头埋在她怀里。 车子没进徐府,远远就望着徐府的并没有挂白,车里的人都微微把心落下去。 车子停下来,随车的嫫嫫下去递了名帖,下仆立刻便将门开了。不一会儿徐二夫人便迎来。她眼睛通红,见到田氏,没忍住落下泪来“妹妹。”经年不见的姐妹,却在这种情况下再会了。 田氏急忙扶她“我得了信。不知道是……” “父子兄弟五人出战,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徐家长房早已经战死,现在徐二夫人说的也就是徐家老二、老三、还有徐老将军,连着三房长子、次子都没有音讯了。 “幸得徐鳞还在都城。不然……万一……”徐家便是绝了后。想到自己夫君下落不明,徐二夫人站也站不稳,直垂泪。方才听着田氏来了,她心里多少有点安慰,这才能走得出来。 田氏扶往回后宅,想叫她歇一歇,她哪里歇得着。神魂落魄坐着。 偏家里事多,下仆往来不绝,不是这个便是那个。田氏见她这样不成,便叫她身边的嫫嫫“给你们夫人泡宁神茶来。”嫫嫫也是魂不守舍,没了主心骨。听田氏的吩咐,连忙就去了。 等嫫嫫回来,二夫人把茶喝了,才在小塌上躺一躺,不知道睡着了没有,眼泪一直也没停。 田氏叹了口气,出去将替徐二夫人管事的嫫嫫都叫了来,小事由她们议论着办。大些的自己能拿主意,便帮她拿主意,不能拿主意的,先搁在那里。 好在事情虽然多,都是些家常琐事。 田氏理事,齐田也不好走开,便带着阿丑在一边,逗他说话。阿丑已经大了,但说话总不太利索。打算等田氏忙完了,再去看徐铮。 中间田氏一时没事,到是跟女儿感叹了一句“徐二夫妇这便是伉俪情深。” 齐田不能明白。 她知道父母爱子女是什么样子,比如赵建晨,比如章丽。比如妈妈对自己。但是不能明白,男女之情。就像陪外婆妈妈看韩剧一样。完全不能理解剧情。 但如果徐二夫人这么难过,是因为夫妻同体利益上一损同损,她到能理解了。 如果是她自己,可能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起来了。 家里值钱的东西是不是该收起来?外头到底是什么状况是不是该找人去查?丈夫不见了,做为一家人,人当然是只要能救回来,就一定要救回来。自己是亲自去,还是派人去?派人又得派哪里人去?一件追着一件。 阿丑见姐姐不说话了,蠕动着趴到她耳边,小声嘀咕“她为什么哭啊?”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儿,往屋里看。身上一股奶味。说得自然是徐二夫人。 齐田想了想,徐铮有没有亲兄弟来着?“大概是因为没有儿子吧。”这个世界把儿子看得很重。 这样一想就更能想得通了。如果徐夫人没有儿子,很可能会被迫过继。这种情况会非常被动。要有娘家可以帮她也就算了,但关家一看就不靠谱。 这么一想‘伉俪情深’这个词,她到有了些感悟。原来是人的利益纠葛太深,就是如此相互成了牵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感情自然深厚。田氏大约是有些羡慕徐二头脑清楚,与自己夫人共利益同进退。不像周有容,一塌糊涂。 阿丑听了姐姐的话,也很有想法。 他想想自己阿娘,还好,阿娘有儿子。 再想想阿姐,有些忧心……阿姐没儿子。可自己已经做了阿娘的儿子,不知道能不能也做阿姐的儿子。 跟齐田说“阿娘给我生个哥哥就好了。”自己可以给阿姐做儿子。免得阿姐难过。 “弟弟不好吗?”齐田问他。 阿丑认真说“兄长能带我和阿姐出去玩。” 齐田好笑“阿娘怎么能给你生哥哥?” “为什么不能生?”阿丑肉乎乎的小脸上全是茫然 “哥哥得比你年纪大。” “那阿娘生一个年纪大的。” “小娃娃生下来都只有一岁。不可能比你大。” 竟然有这样的事?……“那,等长二年……”阿丑肉乎乎的小脸异常严肃,搬着指头数自己几岁“他长几年,就比我大了。” 想想,好像又不是。撅着腚在地上划,想搞清楚小娃娃长到几岁能比自己大。 这时候有下仆过来禀报九王上门来了。 田氏也没料到,问徐二夫人的嫫嫫“家里哪位郎君在?徐鳞现在何处?”总不能没人待客。 嫫嫫也讲不清,从一早就没看到徐鳞。徐三夫人昨天下午回娘家去了不在府里。 正说下仆匆匆跑进来急道:“二娘不见了。” 徐二给女儿做的一套软甲,并着年前徐铮得的长剑,一起都不见了。屋子里翻得乱七八糟,像被打劫了似的,下仆清了一遍,少了几身做着好玩的男装衣裳,梳妆匣子里头少了几样首饰。后面跑马场的马也不见了一匹。 田氏急忙令人往各门去。怎么也得把徐铮追回来。这打仗哪里是她一个女儿家能去掺和的,要是找不回来,徐二夫人哪里还能活。 还好这边正乱着,就听人说找着了。九王连人带马把徐铮给押回来了。 徐鳞不知道去向,徐二夫人又不顶事,田氏只好自己迎出去,想想徐铮,又叫齐田也出来。 徐铮穿的男装,牵着马,楚则居在她身后,手拿着合上的扇子戳她背一下,她才走一步。脸上愤愤然,很不服气“徐鳞还不是去了!怎么就逮我!?” 见迎出来的是田氏和齐田并不是自己母亲十分意外。 田氏代徐二夫人谢楚则居。 “不敢受谢”楚则居客气“也是碰巧。听闻徐氏一门下落不明,本王想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却遇见乔装改扮的小娘子。” 田氏见徐铮尤还气恼,叹气,对徐铮说“你母亲不大好。”徐铮一听,也不顾不得别的急忙就往后头去。 徐家人既然不在,徐二夫人又不方便见客,楚则居也没有久留的道理,稍作慰问就该走了。与齐田相互看了几眼,对她笑了笑。笑得齐田全身不自己,低头看看自己哪里不对劲。 可这边人还没走,外头就有说是府衙的人过来,要求见田氏。 楚则居原本站起身,这时候又坐了回去。 田氏脸色不大好,但也还算镇定。并不叫齐田避开,让她到屏风后头坐。 府衙治官亲自过来的,见到九王在十分意外,暗暗后悔,连忙大礼跪伏。 楚则居不紧不慢喝了茶,才让他起来。 治官不知道是不是楚则居是事先知情,故意给自己下马威,忐忑站起来对田氏就更客气“贵仆押了两名妇人往府衙来,说是冒充周老夫人的,不知道……不知道当时是何情形。” 田氏手紧紧握住椅子扶手,脸上到还镇定“他们把人押去,却没有说清楚原委吗?” 怎么没有说,说了呀。说带来的这个老妇人在门口讹钱。治官也没见过周老夫人,他区区一个管治安的小官员,哪里能见过周家的老夫人。再说送人来的又是田家的家将,根本也没有多想,把‘人犯’收下了,一再表态一定会严惩不贷。 结果他把捆得跟粽子一样放在角落的‘犯人’嘴里塞的布掏出来,听周老夫人一嚎,就懵了。 听着不像假的。 再定晴一看,她身上的衣裳首饰,虽然脏了乱了,可也看得出来是大好的东西。 想想田家和周家最近这些事,治官眼前发黑。当即就想把人给放了。 但他请的客僚给拦下来了。说“周老夫人为人如何,听传言也知道,如今见到真人,果然非善类。大人已经得罪了她,这个时候放了她,更名不正言不顺。白惹人笑话,以为大人没有风骨。以后还怎么在都城行走,出去岂不是要被人诟病?” 又往田家的人看。田家的人也还在呢,你这么一放,这不是得罪人吗? 田中姿是什么人,不用客僚讲治官都知道。想想脊背就发凉。现在那几个被田中姿掷屎的的言官,都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呢,难道自己要跟他们一样! 治官傻眼,他在都城能当这么多年治官,全因为客僚请得好,这时候连忙虚心求教“那我该如何?” 客僚琢磨完说“事情已然这样,既然田家告她讹钱,大人当作讹钱的审便是。案子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不偏不倚,对得起明镜高悬这四个字。审出来是讹诈就是,不是讹诈就放人,判田家误告。说到哪里都没有大人的过错。”至少得个好名声。 治官一听,也有道理。自己现在审也不审就把人放了,田家那边怎么交待,别人会怎么说自己! 于是叫了一堆人全到堂上来,想着,这便是见证自己刚正的证人了。还把官衙大门打开,任行人围观。 都安排好了。颤颤巍巍坐到案前,喝问周老夫人哪里人,姓甚名谁。 周老夫人哪里受过这样的罪,本来还想着到了这里再没有人敢不对自己客气。自己儿子可是大官!哪一个不巴结她? 这下可好,到了官衙了,自己有了帮手了,那叫嚎得碜人。 可嚎了一气,人家跟本不理会她。只把那几个问是题翻来覆去地问了几遍,见她跟本不回答问题,还在那里乱叫什么“我要告诉给我儿子知道。”竟然要打她板子。 等人把板子抬出来,周老夫人立刻便不叫了。这么大的板子挨了,她还能活?便是再硬气这时候也不得不服个软。 老老实实问什么答什么。不甘受辱,又无可奈何,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心里咒骂田氏,没有想到这个毒妇这么恶毒。装了这么多年,自己果然是没有看错她,她一早就巴不得自己快点死。 不知道,她自己怕挨打,治官也怕呀。见她一吓就吓服贴了,默默松了口气,身上的官衣都要汗湿了。要不然众目睽睽怎么下台!真打死了,自己到是刚正了,也得有命呀。 之后周老夫人说得清楚来历,治官立刻就派人去求证。 周家下人来了好几个,一来一回这才证实了周老夫人的身份。看热闹的议论纷纷。把官衙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周老夫人不怕,她有理她怕什么?丢脸的又不是她。是田氏这个不孝的黑心毒妇! 这可好,这个是真的。那田家岂不是诬告!治官往在场的田家人看。 田家家将虎声虎气说“我们可不认得周老夫人。只想着哪有诰命夫人平白咒自己儿子,还跑到大街上打滚的,便把她送官了。” 还说“大人自己问清楚她当时都说了些什么的。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又不是我冤枉她。” 治官默默想,别说你没见过这样的诰命,我也没见过啊。周老夫人这是开天辟地头一份啊。 这下周老夫人又有了底气。怎么也不肯走,就一屁股在大堂赖着。她活了这么长一辈子,从儿子当了官就再没受过委屈,今天这件事不找回来,她哪里还有脸,别人岂不是要笑话她?以为她好欺负!绝不能就这样过去! 周老夫人叫得声音都哑了,不停地骂田氏“分明是她故意要害我。你们这些下人不认得我,那个贱妇也不认得自己婆婆吗?你叫她来说,她分明是陷害我!” 这下治官没法了。可这案子审也审的,怎么也要硬着头皮继续。但要把世家小娘子请到官衙哪里能行。再说,这种也有惯例,一向是治官上门询问。 他先去了田家,人家门也没让他进,说田氏不在。他又找到徐家来。 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够倒霉的,没想到还碰到堂堂九王正跟‘当事人’喝茶。 治官刚说完那个真是周老夫人,田氏就笃定道“我婆婆并非如此失礼之人。我虽然没有看见她,也敢确认,并非我婆婆。”到反诘“大人不要欺人太甚。” 反正不认就对了。 什么?我叫下人叉我婆婆?你说笑了。我打的绝对不可能是我婆婆。如果知道是她,怎么会叉她呢?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怀疑我不善不孝? 治官结结巴巴“这……这……” 楚则居轻声笑对他说道“本王却不曾听说周大人已亡故,早朝的时候我才与他见过,未必是我撞了邪?便是我见了鬼,皇帝与众位大臣总不至于火候这么差,个个都撞邪看到鬼了。再者,诰命之身怎么会如此行事?竟到大街上打滚,便是普通人家的主母也做不出来。大人说笑了。还是找亲近的人辨认得清楚些,查清楚再来。” 治官憋屈。他真的查清楚了呀。双手拉着袖子不停地抹汗,不知道要怎么应对,楚则居也不再理他,跟田氏说起闲话来。 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谁也得起,不走也得走,唯唯诺诺从徐府出来,琢磨这可怎么好啊? 外头等他的客僚拢着袖子琢磨了半天,问“大人这时候,也只能选一边了,是站寒士,还是站世家?” 正说着话,就看到徐家的门又开了。 治官让开,见是九王的马,连忙就地跪伏下。等九王跑得不见踪影了,才起身。 客僚望着九王去的方向,爬起来就恭喜他“大人洪福。” 治官还不明其所以。洪什么福啊!官都做不成了,好容易请族叔举荐得了个官职,被撸了回去,岂不是要被族人耻笑。 可客僚说得这么笃定,治官又觉得似乎真有希望,急着想知道原由,客僚却非要卖关子,说“大人马上就知道了”。 治官心里恼火,可又不敢得罪他。只能生生忍下来,依他说的回去官衙跟周老夫人耗着。 徐府田氏一肚子不解。 周有容好好的,平白周老夫人发什么疯。 一面觉得奇怪,一面又做好了见周老夫人的心理准备。 可一直等到晚上,府衙的人也没再好,到是田中姿来了,他过徐府来接妹妹外甥外甥女儿回家, 田氏一问才知道,果真是出了大事。 第46章 别乱用成语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第47章 别乱用成语 北京折叠(选节)喜欢任何作者,都请去支。持。正。版。 中国科幻女作家郝景芳凭借《北京折叠》(foldingbeijing)获得最佳中短篇小说奖。这也是继刘慈欣之后又一位中国科幻作家获得雨果奖。 (1) 清晨4:50,老刀穿过熙熙攘攘的步行街,去找彭蠡。 从垃圾站下班之后,老刀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衣服。白色衬衫和褐色裤子,这是他唯一一套体面衣服,衬衫袖口磨了边,他把袖子卷到胳膊肘。老刀四十八岁,没结婚,已经过了注意外表的年龄,又没人照顾起居,这一套衣服留着穿了很多年,每次穿一天,回家就脱了叠上。他在垃圾站上班,没必要穿得体面,偶尔参加谁家小孩的婚礼,才拿出来穿在身上。这一次他不想脏兮兮地见陌生人。他在垃圾站连续工作了五小时,很担心身上会有味道。 步行街上挤满了刚刚下班的人。拥挤的男人女人围着小摊子挑土特产,大声讨价还价。食客围着塑料桌子,埋头在酸辣粉的热气腾腾中,饿虎扑食一般,白色蒸汽遮住了脸。油炸的香味弥漫。货摊上的酸枣和核桃堆成山,腊肉在头顶摇摆。这个点是全天最热闹的时间,基本都收工了,忙碌了几个小时的人们都赶过来吃一顿饱饭,人声鼎沸。 老刀艰难地穿过人群。端盘子的伙计一边喊着让让一边推开挡道的人,开出一条路来,老刀跟在后面。 彭蠡家在小街深处。老刀上楼,彭蠡不在家。问邻居,邻居说他每天快到关门才回来,具体几点不清楚。 老刀有点担忧,看了看手表,清晨5点。 他回到楼门口等着。两旁狼吞虎咽的饥饿少年围绕着他。他认识其中两个,原来在彭蠡家见过一两次。少年每人面前摆着一盘炒面或炒粉,几个人分吃两个菜,盘子里一片狼藉,筷子扔在无望而锲而不舍地拨动,寻找辣椒丛中的肉星。老刀又下意识闻了闻小臂,不知道身上还有没有垃圾的腥味。周围的一切嘈杂而庸常,和每个清晨一样。 “哎,你们知道那儿一盘回锅肉多少钱吗”那个叫小李的少年说。 “靠,菜里有沙子。”另外一个叫小丁的胖少年突然捂住嘴说,他的指甲里还带着黑泥,“坑人啊。得找老板退钱!” “人家那儿一盘回锅肉,就三百四。”小李说,“三百四!一盘水煮牛肉四百二呢。” “什么玩意这么贵。”小丁捂着腮帮子咕哝道。 另外两个少年对谈话没兴趣,还在埋头吃面,小李低头看着他们,眼睛似乎穿过他们,看到了某个看不见的地方,目光里有热切。 老刀的肚子也感觉到饥饿。他迅速转开眼睛,可是来不及了,那种感觉迅速席卷了他,胃的空虚像是一个深渊,让他身体微微发颤。他有一个月不吃清晨这顿饭了。一顿饭差不多一百块,一个月三千块,攒上一年就够糖糖两个月的幼儿园开销了。 他向远处看,城市清理队的车辆已经缓缓开过来了。 他开始做准备,若彭蠡一时再不回来,他就要考虑自己行动了。虽然会带来不少困难,但时间不等人,总得走才行。身边卖大枣的女人高声叫卖,不时打断他的思绪,声音的洪亮刺得他头疼。步行街一端的小摊子开始收拾,人群像用棍子搅动的池塘里的鱼,倏一下散去。没人会在这时候和清理队较劲。小摊子收拾得比较慢,清理队的车耐心地移动。步行街通常只是步行街,但对清理队的车除外。谁若走得慢了,就被强行收拢起来。 这时彭蠡出现了。他剔着牙,敞着衬衫的扣子,不紧不慢地踱回来,不时打饱嗝。彭蠡六十多了,变得懒散不修边幅,两颊像沙皮狗一样耷拉着,让嘴角显得总是不满意地撇着。如果只看这幅模样,不知道他年轻时的样子,会以为他只是个胸无大志只知道吃喝的怂包。但从老刀很小的时候,他就听父亲讲过彭蠡的事。 老刀迎上前去。彭蠡看到他要打招呼,老刀却打断他:“我没时间和你解释。我需要去第一空间,你告诉我怎么走。” 彭蠡愣住了,已经有十年没人跟他提过第一空间的事,他的牙签捏在手里,不知不觉掰断了。他有片刻没回答,见老刀实在有点急了,才拽着他向楼里走。“回我家说,”彭蠡说,“要走也从那儿走。” 欢迎关注我们微信公众号yjbys_com,面试通知早知道,宣讲会微信公众号[xiaoyuan_xjh] 在他们身后,清理队已经缓缓开了过来,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将人们扫回家。“回家啦,回家啦。转换马上开始了。”车上有人吆喝着。 彭蠡带老刀上楼,进屋。他的单人小房子和一般公租屋无异,六平米房间,一个厕所,一个能做菜的角落,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胶囊床铺,胶囊下是抽拉式箱柜,可以放衣服物品。墙面上有水渍和鞋印,没做任何修饰,只是歪斜着贴了几个挂钩,挂着夹克和裤子。进屋后,彭蠡把墙上的衣服毛巾都取下来,塞到最靠边的抽屉里。转换的时候,什么都不能挂出来。老刀以前也住这样的单人公租房。一进屋,他就感到一股旧日的气息。 彭蠡直截了当地瞪着老刀:“你不告诉我为什么,我就不告诉你怎么走。” 已经5点半了,还有半个小时。 老刀简单讲了事情的始末。从他捡到纸条瓶子,到他偷偷躲入垃圾道,到他在第二空间接到的委托,再到他的行动。他没有时间描述太多,最好马上就走。 “你躲在垃圾道里去第二空间”彭蠡皱着眉,“那你得等24小时啊。” “二十万块。”老刀说,“等一礼拜也值啊。” “你就这么缺钱花” 老刀沉默了一下。“糖糖还有一年多该去幼儿园了。”他说,“我来不及了。” 老刀去幼儿园咨询的时候,着实被吓到了。稍微好一点的幼儿园招生前两天,就有家长带着铺盖卷在幼儿园门口排队,两个家长轮着,一个吃喝拉撒,另一个坐在幼儿园门口等。就这么等上四十多个小时,还不一定能排进去。前面的名额早用钱买断了,只有最后剩下的寥寥几个名额分给苦熬排队的爹妈。这只是一般不错的幼儿园,更好一点的连排队都不行,从一开始就是钱买机会。老刀本来没什么奢望,可是自从糖糖一岁半之后,就特别喜欢音乐,每次在外面听见音乐,她就小脸放光,跟着扭动身子手舞足蹈。那个时候她特别好看。老刀对此毫无抵抗力,他就像被舞台上的灯光层层围绕着,只看到一片耀眼。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想送糖糖去一个能教音乐和跳舞的幼儿园。 彭蠡脱下外衣,一边洗脸,一边和老刀说话。说是洗脸,不过只是用水随便抹一抹。水马上就要停了,水流已经变得很小。彭蠡从墙上拽下一条脏兮兮的毛巾,随意蹭了蹭,又将毛巾塞进抽屉。他湿漉漉的头发显出油腻的光泽。 “你真是作死,”彭蠡说,“她又不是你闺女,犯得着吗。” “别说这些了。快告我怎么走。”老刀说。 彭蠡叹了口气:“你可得知道,万一被抓着,可不只是罚款,得关上好几个月。” “你不是去过好多次吗” “只有四次。第五次就被抓了。” “那也够了。我要是能去四次,抓一次也无所谓。” 老刀要去第一空间送一样东西,送到了挣十万块,带来回信挣二十万。这不过是冒违规的大不韪,只要路径和方法对,被抓住的几率并不大,挣的却是实实在在的钞票。他不知道有什么理由拒绝。他知道彭蠡年轻的时候为了几笔风险钱,曾经偷偷进入第一空间好几次,贩卖私酒和烟。他知道这条路能走。 5:45。他必须马上走了。 彭蠡又叹口气,知道劝也没用。他已经上了年纪,对事懒散倦怠了,但他明白,自己在五十岁前也会和老刀一样。那时他不在乎坐牢之类的事。不过是熬几个月出来,挨两顿打,但挣的钱是实实在在的。只要抵死不说钱的下落,最后总能过去。秩序局的条子也不过就是例行公事。他把老刀带到窗口,向下指向一条被阴影覆盖的小路。 “从我房子底下爬下去,顺着排水管,毡布底下有我原来安上去的脚蹬,身子贴得足够紧了就能避开摄像头。从那儿过去,沿着阴影爬到边上。你能摸着也能看见那道缝。沿着缝往北走。一定得往北。千万别错了。” 应届毕业生网校园宣讲会信息一网打尽,招聘会微信公众号【rencai_zhaopinhui】 彭蠡接着解释了爬过土地的诀窍。要借着升起的势头,从升高的一侧沿截面爬过五十米,到另一侧地面,爬上去,然后向东,那里会有一丛灌木,在土地合拢的时候可以抓住并隐藏自己。老刀没有听完,就已经将身子探出窗口,准备向下爬了。 彭蠡帮老刀爬出窗子,扶着他踩稳了窗下的踏脚。彭蠡突然停下来。“说句不好听的,”他说,“我还是劝你最好别去。那边可不是什么好地儿,去了之后没别的,只能感觉自己的日子有多操蛋。没劲。” 老刀的脚正在向下试探,身子还扒着窗台。“没事。”他说得有点费劲,“我不去也知道自己的日子有多操蛋。” “好自为之吧。”彭蠡最后说。 老刀顺着彭蠡指出的路径快速向下爬。脚蹬的位置非常舒服。他看到彭蠡在窗口的身影,点了根烟,非常大口地快速抽了几口,又掐了。彭蠡一度从窗口探出身子,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缩了回去。窗子关上了,发着幽幽的光。老刀知道,彭蠡会在转换前最后一分钟钻进胶囊,和整个城市数千万人一样,受胶囊定时释放出的气体催眠,陷入深深睡眠,身子随着世界颠倒来去,头脑却一无所知,一睡就是整整40个小时,到次日晚上再睁开眼睛。彭蠡已经老了,他终于和这个世界其他五千万人一样了。 老刀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下,一蹦一跳,在离地足够近的时候纵身一跃,匍匐在地上。彭蠡的房子在四层,离地不远。爬起身,沿高楼在湖边投下的阴影奔跑。他能看到草地上的裂隙,那是翻转的地方。还没跑到,就听到身后在压抑中轰鸣的隆隆和偶尔清脆的嘎啦声。老刀转过头,高楼拦腰截断,上半截正从天上倒下,缓慢却不容置疑地压迫过来。 老刀被震住了,怔怔看了好一会儿。他跑到缝隙,伏在地上。 转换开始了。这是24小时周期的分隔时刻。整个世界开始翻转。钢筋砖块合拢的声音连成一片,像出了故障的流水线。高楼收拢合并,折叠成立方体。霓虹灯、店铺招牌、阳台和附加结构都被吸收入墙体,贴成楼的肌肤。结构见缝插针,每一寸空间都被占满。 大地在升起。老刀观察着地面的走势,来到缝的边缘,又随着缝隙的升起不断向上爬。他手脚并用,从大理石铺就的地面边缘起始,沿着泥土的截面,抓住土里埋藏的金属断茬,最初是向下,用脚试探着退行,很快,随着整快土地的翻转,他被带到空中。 老刀想到前一天晚上城市的样子。 当时他从垃圾堆中抬起眼睛,警觉地听着门外的声音。周围发酵腐烂的垃圾散发出刺鼻的气息,带一股发腥的甜腻味。他倚在门前。铁门外的世界在苏醒。 当铁门掀开的缝隙透入第一道街灯的黄色光芒,他俯下身去,从缓缓扩大的缝隙中钻出。街上空无一人,高楼灯光逐层亮起,附加结构从楼两侧探出,向两旁一节一节伸展,门廊从楼体内延伸,房檐延轴旋转,缓缓落下,楼梯降落延伸到马迷途上。步行街的两侧,一个又一个黑色立方体从中间断裂,向两侧打开,露出其中货架的结构。立方体顶端伸出招牌,连成商铺的走廊,两侧的塑料棚向头顶延伸闭合。街道空旷得如同梦境。 霓虹灯亮了,商铺顶端闪烁的小灯打出新疆大枣、东北拉皮、上海烤麸和湖南腊肉。 整整一天,老刀头脑中都忘不了这一幕。他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八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一切。他的日子总是从胶囊起,至胶囊终,在脏兮兮的餐桌和被争吵萦绕的货摊之间穿行。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世界纯粹的模样。 每个清晨,如果有人从远处观望——就像大货车司机在高速北京入口处等待时那样——他会看到整座城市的伸展与折叠。 清晨六点,司机们总会走下车,站在高速边上,揉着经过一夜潦草睡眠而昏沉的眼睛,打着哈欠,相互指点着望向远处的城市中央。高速截断在七环之外,所有的翻转都在六环内发生。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像遥望西山或是海上的一座孤岛。 晨光熹微中,一座城市折叠自身,向地面收拢。高楼像最卑微的仆人,弯下腰,让自己低声下气切断身体,头碰着脚,紧紧贴在一起,然后再次断裂弯腰,将头顶手臂扭曲弯折,插入空隙。高楼弯折之后重新组合,蜷缩成致密的巨大魔方,密密匝匝地聚合到一起,陷入沉睡。然后地面翻转,小块小块土地围绕其轴,一百八十度翻转到另一面,将另一面的建筑楼宇露出地表。楼宇由折叠中站立起身,在灰蓝色的天空中像苏醒的兽类。城市孤岛在橘黄色晨光中落位,展开,站定,腾起弥漫的灰色苍云。 司机们就在困倦与饥饿中欣赏这一幕无穷循环的城市戏剧。 折叠城市分三层空间。大地的一面是第一空间,五百万人口,生存时间是从清晨六点到第二天清晨六点。空间休眠,大地翻转。翻转后的另一面是第二空间和第三空间。第二空间生活着两千五百万人口,从次日清晨六点到夜晚十点,第三空间生活着五千万人,从十点到清晨六点,然后回到第一空间。时间经过了精心规划和最优分配,小心翼翼隔离,五百万人享用二十四小时,七千五百万人享用另外二十四小时。 大地的两侧重量并不均衡,为了平衡这种不均,第一空间的土地更厚,土壤里埋藏配重物质。人口和建筑的失衡用土地来换。第一空间居民也因而认为自身的底蕴更厚。 老刀从小生活在第三空间。他知道自己的日子是什么样,不用彭蠡说他也知道。他是个垃圾工,做了二十八年垃圾工,在可预见的未来还将一直做下去。他还没找到可以独自生存的意义和最后的怀疑主义。他仍然在卑微生活的间隙占据一席。 老刀生在北京城,父亲就是垃圾工。据父亲说,他出生的时候父亲刚好找到这份工作,为此庆贺了整整三天。父亲本是建筑工,和数千万其他建筑工一样,从四方涌到北京寻工作,这座折叠城市就是父亲和其他人一起亲手建的。一个区一个区改造旧城市,像白蚁漫过木屋一样啃噬昔日的屋檐门槛,再把土地翻起,建筑全新的楼宇。他们埋头斧凿,用累累砖块将自己包围在中间,抬起头来也看不见天空,沙尘遮挡视线,他们不知晓自己建起的是怎样的恢弘。直到建成的日子高楼如活人一般站立而起,他们才像惊呆了一样四处奔逃,仿佛自己生下了一个怪胎。奔逃之后,镇静下来,又意识到未来生存在这样的城市会是怎样一种殊荣,便继续辛苦摩擦手脚,低眉顺眼勤恳,寻找各种存留下来的机会。据说城市建成的时候,有八千万想要寻找工作留下来的建筑工,最后能留下来的,不过两千万。 垃圾站的工作能找到也不容易,虽然只是垃圾分类处理,但还是层层筛选,要有力气有技巧,能分辨能整理,不怕辛苦不怕恶臭,不对环境挑三拣四。老刀的父亲靠强健的意志在汹涌的人流中抓住机会的细草,待人潮退去,留在干涸的沙滩上,抓住工作机会,低头俯身,艰难浸在人海和垃圾混合的酸朽气味中,一干就是二十年。他既是这座城市的建造者,也是城市的居住者和分解者。 老刀出生时,折叠城市才建好两年,他从来没去过其他地方,也没想过要去其他地方。他上了小学、中学。考了三年大学,没考上,最后还是做了垃圾工。他每天上五个小时班,从夜晚十一点到清晨四点,在垃圾站和数万同事一起,快速而机械地用双手处理废物垃圾,将第一空间和第二空间传来的生活碎屑转化为可利用的分类的材质,再丢入再处理的熔炉。他每天面对垃圾传送带上如溪水涌出的残渣碎片,从塑料碗里抠去吃剩的菜叶,将破碎酒瓶拎出,把带血的卫生巾后面未受污染的一层薄膜撕下,丢入可回收的带着绿色条纹的圆筒。他们就这么干着,以速度换生命,以数量换取薄如蝉翼的仅有的奖金。 第三空间有两千万垃圾工,他们是夜晚的主人。另三千万人靠贩卖衣服食物燃料和保险过活,但绝大多数人心知肚明,垃圾工才是第三空间繁荣的支柱。每每在繁花似锦的霓虹灯下漫步,老刀就觉得头顶都是食物残渣构成的彩虹。这种感觉他没法和人交流,年轻一代不喜欢做垃圾工,他们千方百计在舞厅里表现自己,希望能找到一个打碟或伴舞的工作。在服装店做一个店员也是好的选择,手指只拂过轻巧衣物,不必在泛着酸味的腐烂物中寻找塑料和金属。少年们已经不那么恐惧生存,他们更在意外表。 老刀并不嫌弃自己的工作,但他去第二空间的时候,非常害怕被人嫌弃。 第48章 别乱用诚语 我叫刘小花,我有些与众不同,我已经察觉到了。 我察觉到自已现在成了一篇‘房倒张杰’里的角色。 根据我成为专职配角后历来的死法来看,我接受了自已只是女配的设定。这次让我挑大梁我还挺紧张的呢。 说起来,我以往的职业经历并不怎么让人开心。 短短的一年生涯,我做过嫡女,当过庶女,做过修士,当过魔头。 不过令人痛心的是,我做嫡女的时候,庶女是主角。等我好不容易努力成为庶女,却发现嫡女又主角了。这样完全没有机会让我展示自己异于常人的纯熟演技呀!作者就是如此的讨厌我!!其实你们从她给我取的名字就能看得出来。 她这一次,甚至让我成了一个防盗章节里的角色。还是只能防机器盗那种! 这个防盗章节每天01:01分更新,视网审时刻长短,最迟将在凌晨四点之前被正常章节替换。 字数只多不少。欢迎到时来买哟亲。等后妈有钱了我就不用住廉租房,可以跟着各大女主一起,从记事本搬到r那种高级住宅里去了。 但这也就是说,我只会存在这个世界上三个小时。 算了,这些伤心事就不要再提。 我今天要做的,就是扯六千字的闲话。我要讲的,是我最近的一次死亡过程。如有雷同,肯定是我抄袭了。我是防盗的嘛,你干嘛跟我计较!你坏! 反正嘛。就是前几天,作者反人类情绪爆发,让我在电脑里的某一个文件夹,无声无息地又死了一次。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地球被外星人入侵后的某一天,瘦得皮包骨头、黑得像炭一样的我,终于挺着大肚子来到人类幸存者基地,却发现进去竟然要交能量核心。 所谓能量核心,就是一种,拥有神奇功能的小金属片。一般长在外星人或者被寄生者体内。 既然我是一个炮灰配角,当然没有任何强大的能力。能苟延残喘走到这里,已经是作者保佑了,怎么可能杀得了外星人或被寄生者弄到什么能源核心呢!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我青梅竹马的前夫,也就是我肚皮里孩子的爸爸【没错,虽然我只是个高中生,可我已经结婚并且怀孕还即将生产还有个前夫了!不要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想说!】 总之,我遇到了我的前夫。 他穿着一身霸气侧漏的野战服,正监督小弟们将物资往他的拖车上搬。什么乡巴佬鸡蛋啊,泡椒鸡爪啊,应有尽有。看得我哈啦子流了一地。知道盐津铺子出了一种新口味的鸡爪吗?方便面味道的。里面就有这个。 其实我已经有几个月没有看到他了。他要是跟我一样饱经磨难,我肯定认不出来。 毕竟现在你给我一面镜子,我连自已都认不出来,怎么可能认得出另一个皮包骨。 但因为他吃好喝好,还像以前那么白白嫩嫩玉树临风,所以我一眼就看到了他。【天啦他到底是怎么吃得这么胖的,呸,有金手指的人生就是美啊。作者你是不是亲妈?】 虽然我知道他爱的不是我。 【一本书的男主角当然是跟女主角是一对。 他们你爱我我爱你,你恨我我恨你,你恼我我恼你,你宠我我宠你,永永远远在一起。 而我做为一个炮灰的任务,就是衬托他们伟大的、与世长存的、可歌可泣的爱情。】 但我可不想死呀。我才十七岁呢!! 所以我还是一抹哈啦子,很不要脸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向他伸出尔康手,大叫着“老公,老公。” 没有想到,他看到了我,竟然真的向这边走过来。 基地门口的负责登记的守卫惊呆了,小声问我“主管这个幸存者基地的慕容队长是你老公?”立刻搓着手很不好意思地对我谄媚“哎呀喂,真是没想到啊,没认出您来,您可千万别怪我。” 我也惊呆了。我只是顺应剧情随便叫叫的。 据这本硬盘小说里一惯的尿向来看,他绝对不可能对我这么好呀。 虽然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但我没有表现出来。很慷慨地对守卫说:“赦你无罪。” 就在这个时候,霸气侧漏的慕容凝天终于走到了我们面前。 可他却没有理会我,好像眼睛带了自动打码功能完全把我屏蔽了一样,看也不看我一眼。扭头冷酷地对守卫说“今天可能还会有一波攻击,把大门落下来吧。基地里已经满了,无法再收容更多人。” 然后我…… 我就哭天抢地、满地打滚地,看着几十米厚的金属门在面前缓缓落下了。 我身后的逃难者意识到自己被我连累,也是一片哀嚎。纷纷想跳起来殴打我。 但是介于他们跟我一样,实在是太饿,没有一个能成功做出‘跳起来’这个动作,只能瘫在原地干嚎咒骂,对我进行精神攻击而已。 还好他们也没有能嚎多久。因为门才刚落下呢,好死不死的,被寄生者们真的在这个时候对幸存者基地发动了攻击。 哎呀妈呀,刹时之间满天都是各种颜色的光线乱飞,爆炸声震耳欲聋,大地颤抖不止。 无数的被寄生者蜂拥而上,关在外面的难民们瞬间就被撕得粉碎,到处都是血雨腥风。 我迈着小短腿,颤颤巍巍地在残肢飞扬的战场上溜着边地逃跑。 可在跑了几步之后,却突然有一个巨大的东西,‘轰’地一声落在了我前面,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抬头看着站在我面前的怪物,知道自已死!定!了! 这个巨型怪物,长着一颗人类的脑袋,但是躯体已经完全变成了超级大的巨型蟑螂,黑黝的甲壳在太阳下呈现出五彩的浮油色。额头上的黑色能源核心像是第三只眼睛,在俯视着我。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进化完全的寄生体。它以前是人,但现在已经是另一种形式的生命了。 虽然这个世界已经是中级寄生体满地跑,高级随处可见,但‘进化完全的寄生体’这种东西,就如同都市传说中的鬼怪一样,只存在于基地漫天飞舞的小道消息与八卦之中。 据说,一个人起码得有能中一亿□□的运气,才只能将将看到它在远方正消失的身影。 可现在它完完整整地,就在我的面前。 价值一亿□□才能看到的影子就落在我身上。 妈蛋。我有这个运气,让我干点啥不好啊?我明显感觉到了作者对我的恶意。 这个时候,我知道是指望不上作者了,但我不想轻易地就被她搞死,于是本能地向幸存者基地的城墙上望去。 果然,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是我的前夫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白裙的清秀少女。 没错,按照小说的设定,她正是我的宿敌,美丽、善良、可爱、坚韧、又勇敢、正直的女主李渺渺。就是因为她,我前夫才会变成我前夫的。 虽然这时候我和他们隔得很远,我却突然感觉到,自已能把前夫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甚至将他按动开关的时候,嘴角微微下撇,脸上呈现出厌恶与轻蔑的神色都看得分明。 随后,无数的光从城墙壁上射出来,男女男!下面还有人呢,就这么射!人道主义呢?!! 我震惊无比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撞在完全寄生体身上,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道d光刺破我鼓鼓的肚子,穿透了我的身躯,然后瞬间具实化,将我跟那个完全体钉在了一起。(不要问我d光是什么,跟你讲你也不懂。总之你只要记得,这是一种非常非常非常厉害的光线武器就够了。) 我肉眼所看到最后的场景是,能源核心从完全体额头掉下来,重重地向我砸过来。耳边却传来一阵欢呼。 我,我很努力地扭头想在死前看看我的前夫。 不论怎么说,做为一个反派女配角,我想要有一个凄美的ending,死前想说一句流芳百世的台词,不过份吧? 可惜头还没扭过去,眼前一黑就领了盒饭。 呵。我跟作者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什么仇什么怨!!多一句台词怎么啦?啊?多看一眼摆个poss怎么辣!!还能不能好好谢幕了! 总之,就是这样我死了。 我恨作者! 我并不是分割线 我叫刘小花,在被*oss干死之后,我短暂的的人生落下了帷幕。 可是万万没想到很快‘呼啦’一下,又被拉了起来。 重生之后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样东西,是一张放大了无数倍充满残念的脸。 在短暂的茫然之后,我差点吓死,这是gui?! 那张脸迅速地后退,整个身躯都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竟然是一个看上去熟悉又陌生的中年妇女。该不会是我妈吧?天啦,我真不孝,竟然不记得自己亲妈长什么样了。 请原谅我,在未世过着非人的生活太久,回想起以前的生活就好比让我回想上辈子的事那么困难。 正当我疑惑万分的时候,妇女开口了,她顶着一张某种生活不和谐的脸,问我:“你叫什么!” 怎么?她竟然不认识我!看来不是我妈了。 难道我不是重生?我震惊地左右张望,才发现自己站在教室里。满教室的同学们都茫然地看着我。 我终于想起来这位中年妇女是谁了!!她不就是我高中时的班主任吗?! 不过,因为我实在认不出这些同学谁是谁了,所以也只好同样茫然地看着他们。 他们没有在未世呆那么久,应该对我这张脸感到十分亲切才对呀,为什么全都不认得我呢? 高中班主任还在质问我:“你叫什么?!” 看着班主任。我震惊了。 未必是因为我的重生搅乱了某种神秘的次序,而导致以前认识我的人都已经不再记得我吗? 或者………… 我脑中一道灵光闪过,难道说,我重生之后得到的金手指就是“给自已取新名字的机会”? 天啦。我快哭了。我想作者还是爱我的。 在成为弃妇的岁月,我一直在深沉地思考着一个问题“为什么我比她漂亮比她多才多艺像她这样的人连给我擦鞋我都嫌她手脚不利索慕容却会为了她而抛弃我呢?”对,这句话是没有标点符号的。不这样不足以表达我的震惊和不忿!!!! 现在想来想去,问题无非是出在名字上! 你们听。刘小花。李渺渺。 怎么听前面这个顶多是煤二代。后面这个才是千金小姐。 名字决定人生。 高贵的王储们会和狗娃、招娣在一起渡过幸福的一生吗? 对不对!!! 我露出了感动的微笑。 看来作者是打定主意让我做主角了,发现名字已经配不上我的身份,才给我这个机会。 我立刻狂霸酷炫*炸天地向大家做了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伊丽莎白·安洁莉娜·樱雪羽晗灵·血丽魑·魅·j·q·安塔利亚·伤梦薰魅·海瑟薇·刘。” 高中班主任愣了一下,随后怒气冲冲指着门,对我吼道:“刘!小!花!你!上!课!睡!觉!鬼!叫!就!算!了!竟!然!还!在!这!里!说!梦!话!你!给!我!滚!出!去!” ………… 看来我是做不了主角了。 我对身后哄笑的傻b比出中指,然后失落地离开了教室。 但站在走道里,心情却久久难以平静。 重生这种只会发生在主角身上的剧情,竟然天降狗屎般落到了我的头上? 我迅速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果然摸出一只老人机,上面明晃晃地写着2015年15月15日。 啊,我想起来了,这正是高一下学期入学的第十五天。我之所以记得这么牢,是因为这一天我还是个女*,并且手机马上就要坏了,紧接着还会发生一件改变我人生的事情。 并且更重要的是,还有二个月外星人就要出现了。 既然现在我的一言一行好像已经不受作者的控制,当然要尽一切可能改变小说的走向改变自已的命运。 但是………… 做为一个没有金手指的配角,我要怎么活下去呢! “身为新时代的独立女性,我要怎么在末世活下去了”这个议题实在是太沉重了。 经过三秒钟的严肃思考之后,我果断地决定,去找个有责任心的牛人怀个孩子抱上大腿!咿,你那是什么眼神?!你给我闭眼!不许看我!请不要对我这样的反派配角要求太高好不好?!毕竟我也不知道做为一个正能量的女主角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这也不能怪我啊! 可就我刚做下这个决定,突然有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第z3242302号主人,您好,做为您的金手指的我很荣幸受到了您的召唤。” 我吓了一跳,四处张望。可走道上空空的,没有半个人影。所有人都正在教室里如饥似渴地学习知识呢。 “谁啊?谁啊谁啊谁啊!”我飞快地用眼神突袭了四个方向。 “是我啊主人!” “你,你在哪里?” “做为您的金手指,我当然是与您共生的呀主人。你是没有办法看到我的。” 是吗?! ………… 原来是我的金手指啊。 好吧。身为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我很愉快地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嘿,一个小配角,竟然也有金手指了,想想就莫明其妙的兴奋了起来呢。 “那么请你介绍一下自己,身为一个金手指,你到底俱有什么特殊的功能?” 它果断地回答我:“做为一个金手指,我当然是金色的。” …………“然后呢?” “……我是您右手的中指呀主人。”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呆滞了大约两秒钟。“再然后呢?你有什么特别的与众不同的技能呢?” “主人,拥有一根金色的手指难道还不够与众不同,不够牛b的吗?” ………… 我仍不死心“请问,为什么我是z3242302号?这个名字是你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吗。咳,其实是这样的,我们中国人是不会用数字来做名字的。你可以考虑给我娶一个符合我气质的名字吗?比如,刘青霞,刘芝琳,最不济,刘幂,刘丽颖,刘baby什么的也可以将就。对了,你知道那个在法国办婚礼的妹子吗?让我叫她的名字也可以。” “主人,我之所以叫您z3242302号,因为您就是第z3242302号呀,主人。” “那么说来,还存在z3242301号了?” “当然啦主人。” “…………那z3242301号在哪?”我要立刻去跪下来求他,把这个傻b拿回去。 它用悲壮的语气说:“很不幸的,从a1号到z3242301号主人,都已经逝世了。不过您放心,我相信您与那些拥有了我这么厉害的金手指,却还是没有本事存活的前任主人们是不同的。”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鬼!!!!!主人都从a死到z的七位数了,它稍有自尊心可能都会去死一亿次吧! 由此我发现,其实作者还活着,也没有脑残。因为我再次感受到了她满满的恶意。 亲妈,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啊!你不要给我金手指了,你还是砍死我算了吧!!!!我不要这个金手指也能活得下去!真的! 看着自己金灿灿的中指,我的心情万分复杂。算了,除了颜色奇葩一点,好像也没有别的毛病,就只当它不存在好了。 可立刻我就发现,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不过没字数了。 再见。iwillbeback! 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再见。iwillbeback! 第49章 别乱用成雨 我叫刘小花。是一个只存活在‘房倒张杰’里的角色。 在与大家阔别了一年多之后,我短暂的人生经历了前所未有的黑暗时期。 就在我已经绝望,以为自己永世不见天日的时候,万万没想到,作者写了新书,又想起我来了。 还记得我说iillbeback!吗! 对,我!back了! 我心情很激动。 上次我们说到哪儿? 哦,我是一个防盗章节里的角色,并且我还拥有了世上最牛b的中指。为了在末日活下来,我打算找个牛人给他生孩子。 咿~………… 你们为什么又这样看着我? 呵。 那你们继续学养猪吧!!!!!老娘不干了!个个都欺负我!我也是有脾气的!!! 不!干!了!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夏秋交替,由于温度和湿度的适宜,病菌容易滋生,再加上对母猪产后护理不严,以及营养障碍、代谢紊乱、环境应激等因素影响,母猪产后极易发生内膜炎等症状,通常称为母猪产后常见病,各胎次母猪均可发生。 第50章 别乱用成与 车子七转八拐,在商场地下车库停下,换了早就等着的suv,这辆车对比起来不是那么显眼。 二十分钟后,suv停在一个普通小区。 小区里的楼都很新,对面有个工业园区。上下班的时间小区里非常热闹。但虽然时时有穿一样工服的结伴而行,其它人之间并不怎么交流,个个行色匆匆。 两个人上了1栋801。 801是两室一厅,简单的装修,日常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年轻男人反锁了门,坐在沙发上,不跟齐田说话,也没有任何交流的意思,低头摆弄自己手机。似乎就打算保持这个姿势,一直等到齐田在自己面前施法招魂跳大神。 齐田默默打量四周。 窗户外头有锈钢的防护网,门是加固了的。两个房间一大一小,但除了床没有多余的东西。厨房有炉子有锅,冰箱也有吃的,看日期都很新鲜,码放得整整齐齐似乎从来没有人动过,只是放在那里备用的。 齐田试了试炉子。有燃气。开始煮东西吃。 不管怎么样,一会儿人是会生还是会死,是会倒霉还是会走运,怎么也得先吃饱了再说。并且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很容易饿。 清汤细面加两片午餐肉,几片生菜,铺两个外焦内嫩的鸡蛋,滴上两滴酱油。齐田也不管年轻男人要不要,端出来放一碗在他面前。自己蹲在沙发对面,哼哧哼哧吃面。 年轻男人瞧瞧她。 寻常的小姑娘,被人带到这种地方来,就该知道问题严重了。算不哭,心情也没这么放松的。不是生气,就是害怕。 他笑笑“你心挺大的。”,闻闻味道不错,放下手机也吃两口。 齐田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才跟着放下筷子。 年轻男人还当她要对自己说点什么,她却开口问了个八杆子打不着的问题“你说,像我这个年龄,还能上学吗?” 他一时还没能回过神:“上什么学?” “读书”齐田很认真“我没上过小学,是不是得从小学开始,从头读起?” 年轻男人反问:“你都多大年纪了!”读小学! 齐田听不出来似地诚实回答:“我十八岁了。” 年轻男人被她堵得笑起来。 齐田认真地说“我没读过书。但是想读大学。” 之前因为时间有限,年轻男人没有详细看过齐田的资料。只大概知道,她是公司新进员工,跟各方势利没有牵扯。 其实齐田也没有什么资料可查的。公司个人资料上,她没写具体籍贯。身份证信息有限,只知道是个小偏僻地方出来的。 想到齐田的出身,年轻表情到是微不可见地缓和了一点,但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那你更应该好好抓住这次机会。” 齐田分辨得出,这次他的语气平淡许多,并没有讥讽的意思,反而让人觉得有一种奇怪的语重心长。 见他不再理会自己,齐田便默默蹲在茶几边上摆弄上面的笔记本电脑。 这种东西镇上她就看到过。有大的,有小的。小的能带着到处走,大的不行。 不过跟她同去镇上的婶子说,这不是好东西,只要迷上,人就完了,成天什么也不干就光坐在那儿玩,不学好了,跟吸。du一样。还说镇上好些娃娃就因为爱摆弄这个,被家里人送去‘改造’。 但齐田出来之后,也看别人用过。外头的人似乎并不十分忌惮这个东西。她感到好奇。跑到网吧里头,看别人都在上面做什么。所以知道一些大概的操作。 摆弄着电脑,不一会儿齐田就入了神。这个东西真的太神奇了。凡是你不知道的,想知道的事,它都能告诉你。 年轻男人见她这么入神,欠身看了看。发现她正在用百度搜索。似乎是想找一个跟“消”字有关的东西。一开始还觉得她打字有点奇怪,后来才发现,她差不多是在蒙。好几个字母,挨个挨个试。忙活得鼻尖上都冒汗了。 “你要搜什么?”年轻男人问,他还以为她是在搜怎么上学。 “消炎药”齐田连忙把位子让开。上学的事还能等等,这个不能等。 年轻男人虽然并不怎么热衷帮忙,还是屈尊按了几下键盘。敲下回车之后,很快就出现许很多条目。 齐田毫不吝于感激别人,对他连连称谢,趴在茶几上认真一条条看。嘴里时不时还会念出声来。但读得并不连贯,毕竟她的条件摆在那里。 年轻男人一开始,以为她遇到不认识的字也会来问自己。 但意外地是,齐田并没有总找他。 她遇到不认识的字会先空出来读后面,结合前后文联想。实在想不出来,就把那个字复制了,百度它的意思。并没有随便就向他开口。除非是那些百度结果也不能让她理解的,才会很不好意思来问他。只要是自己能解决的,她都不会去麻烦别人。 年轻男人看着她忙了大半天,忍不住放下手机“你搜这个要干什么?” “我想看看,能不能自己做消炎药。”齐田说。 男人揉揉额角“自己做,消炎药?”她到底脑袋里是什么回路?“西药都是化学成份,严格环境下才能做成成药。” 那就是不行了。齐田垂死挣扎“如果我知道了是从什么植物里提取的,直接吃那植物……” “那不就是中药吗”年轻男人反问“不用你琢磨,随便找个中医都能看” 齐田也揉额角,仿佛她还很为难似的。年轻男人真要被她气笑了,乜一眼她,有点搞不清楚,她到底是聪明还是傻。看看天色也不早了,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还以为她怎么也要挣扎一下。 没想到齐田一脸背水一战的表情躺下的。嘱咐他“不要吵我”,就闭上了眼睛。 古代的天才麻麻亮。 齐田一起身立刻就有下人知晓过来服侍。耐着性子梳妆完,立刻往楚则居那边过去。 徐铮到是十分上心,她的大夫一直在楚则居那边看顾。这一会儿恐怕也是累了,坐在屋子外头的檐下面打盹,几个小丫头在里面侍候。 齐田走过去,大夫就惊醒了。连忙站起身。“药能服下去了。” 药能吃得下去就是有希望。“什么时候能醒?” 这大夫就有些为难“高热能褪的话,就没事了”尽人事听天命。 齐田心急如焚但也没处使劲,默默在床边角凳坐下来,要把楚则居脸上盯出花来似的。有下人见她这样,便立刻凑过去劝慰几句。 这下人原是关小娘子遣来打听的,但看着齐田表情不好,犹豫了半天也没敢开口问,只说些吉利话。 不一会儿徐铮到是过来了,身边跟了个老嫫嫫,压低了声音一直跟着念叨“小娘子步子小些!当有淑女之态。” 徐铮一面应着“嫫嫫说得是。”照样还是大步流星。气得嫫嫫直跌脚。 她一进来便问楚则居病情,问罢了才向齐田道:“这是你哪个兄长?” 知道周家的人都知道。周家三个儿子,一个是跟齐田同母,但现在年纪还小。两个大的都比齐田年长。 两个年长的儿子中,稍小的一个是妾氏生的,但跟齐田好歹也算是同父的,只有那个最年长的,是妾氏带来的。 这个周家大儿子故事可多得很。 全都城哪有不知道他的? 分明就是妾氏带来的,硬要说成是自己的。再没有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 徐铮的祖母就拿这件事教训过她阿爹。有一回骂她阿爹“你也要成周有容那般不知廉耻无视纲常的糊涂鬼!?”一下就把她阿爹骂住了。他要脸,怕人笑。 齐田估摸着楚则居跟自己长得实在没半点像的,便说“是大兄。” 徐铮倒笑“你心也太好了。要是我,巴不得他死了才好。”嫫嫫站在一边,急得直给她打眼色,她也没停。一咕噜嘴还往下说。嫫嫫心都急碎了。 旁边那个想打听又不敢打听的下人,听了会儿闲话,回去便跟关家小娘子说表小姐怎么没眼色。 关家小娘子哪里不知道徐铮的。十分不以为然,只问“那周四怎样?” 下人一下被问住了,齐田当时是个什么神色?她站的角度不好,没看得见。但并不敢说不知,生怕得一顿打骂,含糊地道“定然不悦。”补一句“表小姐还不自知。” 关家小娘子冷笑:“想也该不悦。难道要欢天喜地听人说自家那些龌蹉故事?”只是上辈子自己在这个时间并没有遇周家的人,不知道原本没有发生的事,却发生了,会有什么原故? 不过想想,大约是自己运道好。上辈子她连周四的面都没资格见,现在周四和周大公子却被老天爷送到了她面前。 她琢磨了半天,嫣然一笑,差人拿纸笔来,往都城那里去信。信上先是给自己揽个功,再替那贱人叫个‘好’。 一封信斟酌再三。写完了信,便立刻差人往都城送——送到周府朱氏去。 朱氏琳娘是周老夫人兄长的女儿,她父亲当年为了救周老夫人丧命,她自己夫君也早逝了,没进周家之前就是周有容的心头肉,进门之后地位比田氏这个不咸不淡的正房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外面的名声不好,但人家占的是真实惠。 田氏到死,样样都被她压一头,比起跟周四交好,跟琳娘走到一路才是有大好处的。 倒是关小娘子身边的小丫头忐忑不安,问:“小娘子即说百川不日就要被攻破,为何我们不早点上路呢?”关家小娘子那天噩梦转醒,抓住她又是哭又是笑,说了许多。她现在也不曾忘记。 关家小娘子自转醒,就对她和气得很,并不怪她多嘴,只说:“走是要走的。”但如今多了一个周大郎她就别有主意了。 人最感激的,是雪中送炭。现在雪只是将要来,自己就带着他往暖的地方去了,他不能体会怎么知道寒彻骨是什么滋味,怎么会感恩戴德? 如果能借机得了他的青眼,嫁到周家去做个宗妇……虽然不比后位耀眼,但一世荣华是跑不掉的。更何况,后位之路坎坷…… 关家小娘子自觉到了人生的转折之处,静坐了良久。才终于站起身,重新打扮一番,叫人把周家那个奶娘带过来,一齐往‘周大公子’那边去。 她们去时,齐田正在跟徐铮说话,关家小娘子进门便喜道:“周四,你瞧这是谁?” 齐田抬头,便见到个婆子喜极而洋冲上前来,一下便跪到面前,边抽泣边念叨“小娘子我是米娘呀,你没事便好。小娘子你没事便好呀!” 齐田发现是阿珠的奶娘连忙让她起身。 米娘掩面站起来,人既然能找得见,她自己便将功补过能回过去了。徐铮身边的嫫嫫小声提点她“这大好的事情你莫哭,仔细替小娘子惹晦气。”她才连忙止了泪,不过眼睛直住床塌上瞟。 她是听关小娘子说过了的,家里大公子追着出来了。不过心里纳闷,大公子分明没有跟舅夫人一路的,怎么会追着来?但床塌外头有垂幔,她一时也看不清楚里头的人。 关小娘子见她们两个果然相认了,才放心,对米娘说:“大公子受了伤,现在还人世不醒。不知道嫫嫫有甚么主意?” 她这话哪里是真让一个奶娘出主意,无非是让米娘上去看看人。 别人都不出声,齐田却不愿楚则居被识破。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人在找他?他现在跑也跑不动,没人知道才最安全。 她正要说话,徐铮已开口“大夫都已经瞧过了,她一个乳母还能出什么主意?她的本事比大夫都要好不成?”一脸莫明瞧着关小娘子。徐铮那嫫嫫暗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是拿这小主人没办法的,索性垂头站在一边不言语,省省心。 关小娘子手在袖子里头,帕子都要绞烂。 她到并不是多疑心,齐田既然是真的,那这个还能假不成?不过是习惯使然。 这个徐铮!不知道多少次这样拆她的台,却一直只做出心无尘埃的样子,别人也不好真计较。好在自己如今不再是那个心浮气躁的小丫头。反正也不是非看不过,关小娘子脸上还是浮出笑意来“阿姐说得是。”对米娘说:“你下去歇着吧。别吵着大公子休息。等大公子好些你再来看他” 这边才说着话,米娘都还没走出去,外头便有下人匆匆而来,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百川被围了!” 关小娘子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怎么会?! 那人跪下,带着哭腔说“小娘子不好了呀,百川被围。本城钱治官已然降了!” “这叫什么话!!”徐铮厉声道“什么叫治官降了?” 什么时候被围的城?为什么无声无息就降了?那下人一句也答不出来,只知道外头布防的军士已经换了,旗帜也换了。 关小娘子气道“还不再去打探。” 齐田站起来“我去打听!”大步就往外跑。徐铮眼睛发亮“我也去!”她的嫫嫫才晚了一回神的功夫,人就跑了,急得差点没厥过去,自己颠颠地跟着跑,吩咐人快跟上。 关小娘子跟着走了两步,立刻就停下来,回头看看床塌上的‘周大公子’。 齐田从关家出来,就发现街上已经乱了。到处是面色惶惶的行人。也有拖儿带口背行李的。看样子是打算要走,可愈往城门走,就愈堵得厉害,连城门都还看不到呢,车啊马啊人啊,全挤成一团让人半步都动不得。 虽然有徐家的家将相护,两个小姑娘还是十分狼狈,好容易才挤得离城门近一点,勉强能看到城门上有几个人站着在说话。还有军士向城墙下头喊话,让他们全回家去,不可四处乱走。 但这些人哪里肯听。一味要出去,有人大声喊“我们都是庶民,你们打仗与我们甚么相关!”又有人哭喊“我家就是郊野的,只是进城走走亲戚。” 一时孩子哭大人叫,又吵又闹。 齐田问徐铮“那是什么旗?” 徐铮眯着眼睛“看不清。往前去。” 两个人你推我拉向前奋进。不一会儿连家将都挤得不见了,更别说嫫嫫。等终于停下来,已经不能再向前半步了。 徐铮被挤得咯咯直笑。停不下来“有人戳着我痒痒”她身侧有个男人瞧着,分明是不怀好意。 齐田用力拉了她一把,冲着男人大骂“你往哪挤!”再凶悍没有,拿脚踹他,借力把徐铮往自己的方向拽。 徐铮也学她的样子,扭头大声骂他“你挤甚么!哪里不好去,要跟着我挤?” 身边的人都往那男人看。 那人打扮也算得体,一时没脸,梗着脖子说一句“好好的小娘子没有脸皮!?混说什么!”但还是住人缝里头钻向别的方向去了。 徐铮紧紧抓着齐田的手,等两个人站得离城墙近了,齐田才看清上头的旗画的是个狗还是狼。 徐铮惊讶“是陈王” 百川果然是被叛军拿下了。 又指着城墙上头那几个人中的一个中年文士“钱治官。” 不一会儿墙城上还站出来一个人,念起之乎者也之类的雅文。齐田听不懂,街上其它人大多也是茫然,徐铮到像是听得明白,齐田便不好问。 还好,这个人念完之后,又有一个军士出来,用大白话说了一遍。无非是,百川已归顺陈王,陈王仁德不像当今皇帝昏庸无道,可虽然陈王爱护子民,但若有闹事者必会严惩。还让百姓们都回家去,不要乱走。会有军士上门清查人口。若是几时几刻还有人在街上走动,一律就地诛杀。 齐田一听‘清查人口’心里便狂跳。 徐铮拉她一把“走吧。时候快到了。” 齐田拉着徐铮住边上走。想办法退出去。但这时候身后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两个人奋力挣扎了半天,不但没住后走动半步,反倒还被人流住前面推了不少。 也不知道最后面出了什么事,那些人不止不后退,反而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拼命往前挤。前头好些人被挤倒了,这一倒下去便再站不起来,一时惨叫纷纷。往城门下去的台阶下头倒了好大一片。 眼看两个人都站不住,齐田连忙带着徐铮住身边一个铺面的墙上爬。 她爬树爬墙都再拿手不过,徐铮虽然不会,但她先骑上去之后借一把力就能把徐铮拽上来。徐铮身量不高,又轻。上了墙喘半天,脸上全是汗,衣裳也挤乱了,发髻也散了,她也不管,叉腿坐在墙头上,一个劲冲后头的人喊“退!前面要杀头啦!”但声音那么小,哪里能传多远。 齐田拉上去好几个小孩,再大些的成年人她是没办法的,还好也有跟着她们一道爬上来的。 她带着徐铮,边把人往上拉,边从墙头向外走。上来的人有自己逃命的,也有帮别人上墙的。 两个人边走边叫人后退。一直走到宽阔些的地方,才从墙上爬下来。 后头的人见两个小娘子搞得蓬头垢面都看她们。 徐铮冲他们叫“还看,前头都死人了,叛军戒严,不回家的要杀光!”拉着齐田就跑。 那些人这时才怕起来。不知道是对着自己亲人还是朋友叫“快走,不回家的要杀头!” 一会儿,一传十,十传百,人群又一窝蜂地往回跑。 齐田跟徐铮一路小跑,跑到关家门口,就看见下人正在锁大门。见两个人又回来了,连忙让到一边。齐田满心都是陈王要来查人口的事,火急火燎跑到楚则居养病的院子,一进去就傻了眼。 楚则居不见了! 只个年纪大的下人还在,惶惶然,见到两个小娘子回来冲上来问“可真是打来了?” 徐铮也傻眼“周大公子何在?” 那下人说:“我们小娘子带走啦。” “住哪里带?”徐铮还以为是去了哪个院子。调头就走嘴里还说“叫她别磨蹭,赶紧走了。” 那下人说“两位小娘子刚走,我们小娘子就叫驾了车,带着周大公子和家将走的。” 徐铮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齐田脸色再没有更难看的。冲到关家小娘子的院子一瞧,果然都只有些怕得要死的下人在。屋子里梳妆台上的匣子也拿走了。柜门四开。 米娘得了冲进来,瞧见齐田先松口气,可只见到她一个人,那口气又提了上来,急忙忙拽住齐田“小娘子,我们快带了大公子逃吧。” 徐铮到是镇定“不怕。我有车。”拽住齐田提着裙角就跑。 米娘茫然跟在后面狂奔。 齐田心躁如急鼓。有车,可住那里去追人? 刚才关小娘子动作快,说不定还有哪个城门可以出去。可现在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城门都出不去怎么追得上。 齐田连生吃了关小娘子的心都有! 她凑的这是什么热闹! 第51章 村子里那些人一走,看热闹的人也慢慢地就散了。 大勇妈见村长吃了这么大的亏高兴得不得了,再者赵姑娘出手大方,她不止留张多知这群人吃饭,还要他们就在家里落脚。 乡里人热情起来,别有一番质朴赤诚。 赵姑娘没有拒绝。 从镇上下去的车子只有早上一班,报信的坐不上车只能走过去,腿脚再快,起码半夜里才能到。齐田家里人得了信出来,又得大半天——能赶上回头车也是明天中午的事。 既然还得呆一夜,镇上没有酒店旅馆,在大勇家里将就一夜也便利。 晚饭是大勇爸和大勇坐陪,桌上一共五双碗筷。没大勇妈和他妹的,也没有齐田的。 齐田往厨房去,张多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要吃饭了跑哪去?”把自己的碗筷给她。 大勇爸爸连忙张罗“怎么少碗筷!”叫他妈再拿出来。 他们这儿女人吃饭是不上桌的。在外头齐田也常常看见别人男女同桌吃饭,但自己从来没跟别人一起吃过饭,下意识想站起来“没事。不用拿的。” 但张多知拉着她的手腕没松开。她心里突地一下,慢慢坐回去没再动。对张多知笑笑。 长这么大齐田从没上桌吃过饭。 女人为什么不能上桌吃饭?大概是因为低男人一等的缘故,可她实在也看不出来,为什么男人就高一等。她每天比哥哥们累得多,她奶这舍不得哥哥做那舍不得哥哥做,上山打柴放牛种地都是她和大姐做,可她和大姐不能上桌吃饭哥哥们可以。 心里也不服。可谁叫自己是女的?这么想,越发不服,女的怎么了。 现在她也坐上桌吃饭,饭是凭自己本事吃——有家张多知也不是平白帮她的。既然是凭自己吃饭,这饭她就吃得硬气,谁看不惯谁忍着,还拿她没法子。 寻常一顿饭,吃出扬眉吐气的感觉来。 大勇他妈不出来在厨房吃,他妹端了碗站在桌子旁边,夹了好几回菜,大勇爸骂了一句赔钱玩意儿,她就端着碗到院子里去了。 齐田大勇爸到是管不了,但见她坐上桌还那么坦然,嘴上不说什么,对张多知招呼得热切,心里有些不满。齐田是本地人,就应该懂规矩的。 但对赵姑娘他可不敢,人家是富贵人儿。不止不敢给眼色儿,还得敬着几分,心里再怎么想的也不会露出来。 赵姑娘免不得赞赏“还是你们这儿的人纯朴。” 齐田不说话吃管吃。心里不以为然。有些人,遇到比自己富比自己有本事的人,才有赤诚纯朴,对于比自己弱不如自己的人,那可是别的脸色。阶层高的人去了阶层低些的地方,享受着追捧的待遇沉得人家不好才怪。 几杯酒下肚,大勇爸话就多起来“他们那个地方,啧,人都要不得。前头你们没来,还有人带了警察过去的。”嘬了一口酒“你们说怎么的?前头买的媳妇,家里人找来啦!” 赵姑娘问:“人接回去了?” “接回去,怎么接?那里头穷,村长家里还是有电话的,进山的人哪里有电话走得快。去找的人还没到村子,村子里头媳妇子就全转走罗。家里人不服有什么办法?山里头一藏你去哪里找嘛。”大勇爸声音压得老低,神秘兮兮对赵姑娘和张多知说“我跟你们讲,找不见的!他们那个地方,穷成那个样子,一代一代媳妇除了换亲就是买的。对付警察有经验得很。不得等你找到。” 张多知问“警察有人给他们报信?” 大勇爸嘿嘿笑了笑说:“那我可不敢说。不过吧,这事要警察报什么信?去山里非得经过镇子,我们这儿就只有这么大,进来三五个外地人都显眼。你人来少了,进山搞不过别人。人来多了,进镇子别人就得了消息,有什么用嘛?那么大的山脉你有什么办法,老早的时候,解放前吧,这边闹土匪,解放军一万多人搜山都没抓到人。” 赵姑娘问“镇上有买媳妇的没有?” 大勇爸连忙摇头:“那可没有。这里不好藏人。”吃了一口菜“再说了,娃娃儿们都去读了书,赚得到钱,娶媳妇儿没那么难。山里生的不是儿子就弄死,镇上不同,镇上不能这么搞。现在不给查性别,生了还不只有养。”怨气十足。又骂了大勇妹妹一句,大约是嫌她吃得多。 大勇妹妹眼眶都是红的,扭头就进厨房放了碗,上楼去把房屋理出来,给齐田他们睡。 齐田吃完饭借口累了上楼,大勇妹妹跟上去,气呼呼跟她抱怨:“我啊,每天吃饭都要看他们脸色。吃多一点就骂,我哥是人我就不是人吗?!你就好运气了。” “你出去也可以找工的。”齐田连忙说,她总觉得万一有人也想逃离这种环境,自己能给点经验建议是一点。大勇妹妹比她总容易些,人家是读过书认得字的。要是她也认得字,不知道多少事可以做。 大勇妹妹到有些不高兴了,说:“我不是不想出去的,但人生地不熟的,哪有那么容易。又没人带我帮着我。我又不是你这么能耐。”说完觉得没意思。扭头就下去。 跟她妈说“攀上高枝果然就看不起我们这些人。跟她说几句话,她都不想搭理的样子。我抱怨几句家里不好,她倒顶我一句,让我不高兴在家呆就出去呗。就显她有本事。我看她还不是运气好,叫我遇到这么有钱的,我也过得好。” 她妈骂她:“你本来就吃得多。就顶着肉吃,你爸该不骂你?还跑去跟人家讲,不引人笑你不得安心。” “她凭什么笑我?她多好吗?她们村里有送女崖谁不知道,生下来女儿除了老大帮着带孩子,其它都是摔死的,要不是留给家里两个哥哥换亲她……”说着回头就看见张多知站在厨房门口。连忙把话咽下去。 张多知笑笑,转身上楼,齐田已经睡了。 齐田回到古代,楚则居还在睡。 她轻手轻脚起来择药。 之前农妇帮忙请的大夫,就是山里的游医而已,算不得有什么本事,但药材还是认得的。齐田把用剩的药给他看,他就说得出来是些什么。军中的药多是便宜好找的,山里也找得齐,游医帮忙采了药,拿来楚则居这里换钱。 择好药,齐田把楚则居换下来的衣裳都洗了。晾好衣裳请农妇帮忙看着点,自己打扮成卖茶水的往大路上去守着。 大路来来往往,多是逃战难的流民,这些人是不会买水的,不过在树下躲荫的时候会说说闲话,一时说顺州有内贼反水,城门已经开了。一时又说,陈王虽然一时打不进去,但那边僵持不下,被困得死死的多半是要败。 齐田坐了一上午也没听出个准信。 打算回去的时候,就见到顺州方向有三两个军士往这边过来。树下难逃的人总有二十多个,本来已经走得累了,现见他们人少,还坐在原地休息,只是都不说话了。 这几个军士手里拿着豁了口的刀,身上软甲歪歪斜斜,跟残兵败将似的,哪会出钱买水。跑过来喝了好几碗,时不时回头看,深怕有人来追似的。喝完水把石头上摆的几个钱拿了,问齐田“还有没有?” 齐田脸上糊得脏兮兮,男女都看不出来,压低了声音说“来往都是逃难的,卖不出许多钱。只有这么些。” 军士狠狠扫她一眼,又看看那些逃难的人也不像有钱的样子,又问齐田“附近可有人家?” 齐田摇头。 他们大约是没有精力跟她细问,也就匆匆走了。顺着路去,只能是往平山。 这些逃难的到有些嘀咕“看样子是陈王的兵马。” 本来打算继续上路的那些人也有些犹豫。陈王的人往平山去了,可见得平山也不得太平。凑在一起议论,现在怎么是好。 不一会儿功夫,又陆续有好些陈王的人从路上过。一个个跟丧家之犬似的。有停下来歇脚的,还会骂几句援军来得太快之类的话。 齐田立刻便回头往农妇家去。麻利地收拾收拾,叫醒楚则居给他换了药,出发往顺州去。临行告诉农妇“随便哪个亲戚,去躲躲。”之后逃兵会越来越多,总会有摸过来的,她一个女人在这里非常危险。 农妇惊惶不已,琢磨琢磨立刻锁了门,带着孩子牵了羊提着鸡,跟齐田一块出去,不过是往附近的村子去,村里人结个伴总是安全些。 这次齐田到不用再拖着楚则居走,这二天他情况好了不少,在树林子里头拿两个y字型的树丫巴,他杵着拐自己也能走。虽然走得慢一点,总比齐田拖着他的时候走得快。不过齐田还是拖着空的架子以备不时之需。 两个人一路往顺州去,路上没少遇见逃兵。有丢盔弃甲的,也有受了伤的。两人弄得又脏又穷人家也懒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到也一路无事。不过越是往顺州去,战争的痕迹越是重。大地上好多被烧焦的地方,跟斑秃似的,时不时还有被苍蝇环绕的死尸,地上有残破的旗帜,旗杆已经断了。 渐渐的遇到陈王的人也少了。远远见到几回顺州的骑兵。大概是在这边巡视,见他们是难民,只远远看一眼就急驰走了。齐田叫了几声,人家都没理会。 不过楚则居话很少,几乎没怎么开口说过话。直到两个人看到顺州城门,他才停下来,眯眼凝视着玄色高墙问齐田“你说我还能不能回得去?” 齐田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怕他太想回去,自己不确定的答案会让他失望。总觉得拿了他那么多钱,他的喜怒哀乐自己也有分责任。 这时候顺州城门下头冲出来一队穿白甲的骑兵,在阳光下头像是在发光一样,让人睁不开眼睛。 楚则居遥遥地望了一眼,突然笑了笑,也不纠结于齐田怎么回答自己了,靠在一只拐上,底气十足冲那边叫了一声“徐鳞!” 齐田好奇“听得见吗?”这也太远了。 楚则居说:“他耳朵灵。徐家代代耳朵都灵。”话音落下,就看见果然打头的那个扭头似乎是向这边看了看。随后便策马过来了。 脸上先时漫不经心,走得越近,表情渐渐郑重,但还是有些迟疑,看看齐田又看看楚则居。 齐田脸上全是黑泥,身上又脏,他跟本看不出来。楚则居也没好多少。 “什么人?” “是我。” 徐鳞不可置信“殿下?” “我就说他耳朵灵。”楚则居对齐田说。 齐田有点懵。殿下?见徐鳞带人下马见礼,跪了一地,一时也拿不准自己要不要跪,愣头愣脑的。琢磨自己要不还是跪一跪?膝盖还没屈楚则居扶了她一把:“免礼。”还真有几分威仪。 等一行人回了顺州在徐府安置下来,洗洗干净,徐鳞才认出齐田。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不高兴“是你呀!徐铮被我家父送往都城去了,走时还一个劲念你呢。你平安就好。我也忧心死了。”要不是徐锦时镇着,他怎么都不会让齐田一个姑娘家住回跑。她有勇气去,竟然还安全回来了,不只自己回来,还救了九王殿下。 徐鳞眼睛好亮。目光如泉水般清澈见底的澄净。 齐田从来没人这么看过,被盯得心突突直跳。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好“我不知道他是九王。” 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他说得那么勇猛,很多事情都迫不得已,受不起这么大的赞赏。可嘴角却忍不住上翘。因为她做许多事,从来没有得过夸奖,渐渐地便不再意这些,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不掩饰地夸讲她做得好。 楚则居由徐锦时陪同从大厅出来,便瞧见齐田和徐鳞在花树下头说话。 齐田脸红扑扑的,低着头,听到徐鳞说什么,抬头对他笑。虽然表情略为羞涩,可是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徐锦时望着那边笑说“周家这小娘子可了不得。一个人就敢去。”又请罪“若知道是殿下,也不会有这些曲折。” 楚则居摆摆手。眼睛一直盯着那边不放。 徐鳞见过齐田,就住后院去,见到徐夫人脸上兴高彩烈的模样还没消退,兴冲冲对徐夫人说“阿芒可真行!” 徐夫人坚持要陪夫君镇守,一直没走,现在正跟管事娘子商议平灾施粥的事,见儿子进来便让人先下去,上茶上帕子与他擦汗,脸上噙着笑意“她母亲原就是个厉害人。” 徐鳞觉得奇怪“那怎么家里闹成这样?”周家的事谁不知道的。 “人心死了,自然不理事。”当年的事徐夫人也不是不知道。 徐鳞点头,突然对徐夫人说“娘,不如就给我定她吧。”他跟着徐锦时在军中长大,一向是直来直往的性子。脸上薄薄有些浅红,神色坦荡荡。 徐鳞早到了定亲的年纪,但一向以来,挑的人好不容易徐夫人中意,他又不喜欢,徐夫人打趣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他也答不出来,只是这样不好那样不好。 今天他看到齐田,容易脑子里像是有道光似的,一下便打定了主意,自己就要这样的媳妇儿。做事干脆,有胆量。笑起来好看。他头一次看见,心里便莫明雀跃得很。现在她年纪虽然小,备嫁几年也就正好了。 徐夫人笑一笑,说“你即喜欢她,也不是不行。今年你随陛下行猎若得了魁首,我便着人往周家问问。” 徐鳞兴高彩烈“那可说好了。”扭头就跑了。 等他走得远,徐夫人身边的嬷嬷忧心问“周家可是那个样子的人家呢……”娶妻娶妻,是两姓结好。 “我也晓得。周四虽好,可周家实在不堪。不然怎么到现在也没定个亲呢。周有容一心想拿女儿攀亲,可世家里没人看得上他。跟他结了亲,还有什么面目见人?又不是没根没底要借他的势。大家都要脸呢。” 想想自己儿子才见了人家两次,就上了心,徐夫人心里多少不悦,抿了一口茶说“我看着二郎也就是小孩子的劲头,过几天有别的新鲜玩意儿,自然就淡了。再说,周四娘救的可是殿下,就算我捏着鼻子愿意,周有容如今说不定还看不上我们。” 嬷嬷点头,可又忧心“还是得劝着小郎君。两个人青春年少,万一……” 徐夫人眼里闪过一道寒光“我的儿子岂是坏的?就怕她有打算。她要真敢作妖,我岂能容她胡来。要坏也只能坏她自己的名声。”顿一顿又说:“再者,她如今做这番事,往场面上说是救了九王有恩与王室,可听的人不免要想想,她一个小娘子为一个男人出生入死的,两人孤男寡女朝夕相对,换药饮汤的,有什么好话?便是我们大人缓过来,也要想一想。只怕她以后的婚事都难。只有周有容这样的人,才觉得好呢。” 正说着,徐锦时从外头进来。脸上喜气洋洋“你给二郎准备准备,九王殿下回都,我令他一路护送过去。” 徐夫人脸上全是笑,使个眼色让嬷嬷下去,问徐锦时“那阿芒可与殿下同行?” “那是自然。” 徐夫人便默然。 徐锦时瞧见,问她:“怎么?” 徐夫人犹豫,顿一顿才说:“我瞧着二郎很是中意阿芒。这才见了两面呢。”脸上不免几分嗔意。 “阿芒确实不错。”徐锦时晗首,徐家是武官,有个果敢的主母比一般世家小娘子助益要大得多。不过想想又说“可惜是周家的人。” 徐夫人这才松口气。说“我也替她可惜。”想想又说“都城来了信,说母亲不大好,既然顺州已平,我便正好回都城一趟,与殿下和二郎同行,也省却许多麻烦。” 徐锦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等楚则居出发时,队伍就不小了,浩浩荡荡。 徐鳞骑马走在齐田的车旁边,时不时陪她说几句话,脸上笑得灿烂得很。 他见识多广,许多故事讲得绘声绘色。齐田本还为了自己妈妈能不能出来的事情有些忧心,这会儿也暂时忘记了。 徐鳞也喜欢看她笑。她不比一般的小娘子,要讲许多规矩,她笑起来就是笑,不会掩面那一套。叫人瞧着心情就爽快。 徐夫人见了,心里一万个不悦。周氏不体面她今天算是看了个现形。可齐田的车子就跟在楚则居后头,她总不好叫儿子跟着自己不顾殿下安危,憋得胸口疼。吓得跟着的嬷嬷连忙叫徐鳞来。 徐鳞才走,便有个小仆来见齐田,从楚则居的车来的,说九王有话。 齐田听完了小仆说的话,还有点愣“你再说一遍?” 小仆说“殿下说,前尘往事已成过眼云烟,想来也是命该如此,不能强求,小娘子不必再来了。”这话没前没后,他也听不懂是个什么意思,主上怎么说,他就怎么传罢了。传完了话,问“你可听明白了?” 见齐田点头说明白了,才回前头车云。 齐田望着他的背影,一时说不清心里是种什么感觉。虽然有如释重负,可也好像有些点失落。就这样吗? 在大勇家二楼醒过来,她还有些怔怔的。 大勇妹妹急匆匆跑上来喊她“你家里人来了。” 徐鳞返来,见她怔怔的,关切问“怎么了?” 齐田说“以后我们怕是不能再见了。”来这儿她就只跟徐鳞讲的话多一些,也亲近些。 徐鳞还当她说的是去了都城之后规矩严正,十分得意“你等着吧。” 张多知放了碗跟上去。发现齐田坐在床沿发呆。 张多知说:“接了你妈咱们就回首都。也就是明天的事儿。” “村子里还有很多被拐来的女人。” 张多知点了只烟。 大勇爸爸没眼睛看他,一个男人,这样跟着女人跑,能有什么出息?要被人笑死的。虽然对赵姑娘还是客气,但心里十分不以为然,男人就该有男人的脾气,像这样的人家,男人成了这个样子,分明富不过二代嘛。 张多知上楼便发现齐田已经在房间躺下,便坐在二楼的小厅沙发上百无聊赖发呆。首先他担心齐田家里人不上这个当,琢磨万一这样不成,接下来怎么办。 大勇妹妹偷看他好几眼,他都没知觉,借口送茶送水开电视来来回回跑,张多知根本不搭理她。到被她妈瞧见追上来骂“大中午的你换什么衣服?衣服这么厚这个时节穿,脑壳子坏了?” 大勇妹妹脸涨得通红,连忙下楼去不上来了。 楼下安静下来,齐田才慢慢睡着。 从土炕上醒来却没看见楚则居。心里一惊,跑出去就看到楚则居在院子里蹲着喂鸡。那农家妇人边洗衣服边跟他闲聊。 见齐田醒了,楚则居回头对她笑,站起来扯到伤口,眉头皱一皱。齐田连忙扶住他“你出来干什么?” 第52章 手发 “这真是您的身份证啊?您叫赵多玲?”那穿制服的姑娘问。 齐妈妈表情有点不自然,但立刻就点头“我是叫赵多玲。” 那姑娘拿着身份证看半天,说:“您的身份证过期了。您自己不知道吗?”惊讶问“这都过期多少年了,您怎么不换呀?上头的人跟您都不一样的。”只不认真看,还能看出个轮廓而已。 瞬间赵姑娘耳朵根有点发红,立刻向张多知看过去。两个人都没想到这一茬。 齐田爸爸一下子紧张起来,下意识上前一步,想把齐妈妈拉回来。 有个警察比他动作快,见出了问题,立刻就上前去了。 齐妈妈有点慌,解释“我一直没用,就忘记了。” 齐田爸爸见她这么说,心可算真正的落实了——她是铁了心要为女儿牺牲的。还算她是个人。比较欣慰。 现在利益一致,他也担心起来,上不了飞机怎么办。到时候办婚礼,人家会不会知道她这腿是自己打断的。虽然她是活该,谁让她跑了?可大喜的日子不好看。再说,只要她死心踏地,腿脚好也方便干活。反正也不用自己出钱。 警察把身份证拿回来,看看说“您也真是的。身份证不能老不换的。” “这真的是我。”齐妈妈急了“真的,你认真看看。” “这不是是不是您的关系。我们程序是这样的,过期的身份证不能使用。这就跟保质期一样的嘛,过期的东西不能吃。”穿制服的姑娘笑起来 齐妈妈也知道,可她着急。 “要不您去机场派出所办个临时乘机证明。”穿制服的姑娘说。 有救就行了。张多知一群人立刻往机场派出所去。 齐田爸爸和哥哥没进去,在外头蹲着抽烟。 办临时乘机证明,要户籍证明和原身份证。现在齐妈妈身上也没有户籍证明,只能找所在地派出申请传真过来。 办这些是张多知去的。他没让齐田进去,让她跟她爸爸一起在外面等。人要是全进去了,怕他们聊什么里边不知道,或者有什么变故。 家里几个男人跟齐田没话说,她找个男人好是好,但人家家里作主的现在是她婆婆和男人,以后做主的是她儿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个个都盯着派出所的门。齐田二哥特别急。还埋怨他爸“那身份证过期了怎么不换呢?” 他爸哪会关心自己买来的老婆身份证过不过期。齐田二哥被虎了一眼才不说话了。 这边齐田到是终于有机会跟大姐说一会儿话。 大姐嫁的是隔壁村一个男的,那男人以前出去打过工,流水线上切到手,断了三根手指。工钱人家也没跟他结,一开始他也跑去要,后来跑了几趟,人家不理他,路费也没了也就只能算了,顶多想起来骂几句。还他好家里有个妹妹,跟齐田家换亲才娶上老婆。 齐田先前就看到大姐露出来的手腕上有青紫的地方,只是一直不得时候问,这时候开口问。 大姐笑笑说“我自己摔的。没事儿。” 齐田把她拉过来,强行搂起袖子,整个手膀子没一块好肉。还有别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样。 有几道伤看得出是新的,才刚结疤,怎么能不疼呢,亏得她一点也没露出来。 齐田大哥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就回头继续抽烟了。 齐田看着这些伤,说不出心里那种憋屈与心痛,不管大姐怎么挣扎,拉她到大哥面前“你老婆的哥哥把你妹子打成这样,你没话说?” 大哥没说话。 齐田爸爸到是开口“她不做错事别人哪个要打她?吃多了撑的!?还有脸叫。丢人现眼。” 齐大姐眼眶发红,扭着头不吱声。 齐田看着木讷没有反应的大哥,看看副不关已的二哥,再看看自己的爸爸。 老人说古,讲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现在齐田便有这样的心。想到过去种种,再看到现在种种——为什么人和人就差得这么多?一路上别人家庭和和美美,人有人样,可自己却是这样一个人的女儿。 大姐见要吵起来,连忙劝齐田“真是我自己摔的。”把她拉开。 这时候齐妈妈和张多知他们从派出所出来,看表情是办好了。 “走了走了。”张多知小跑着招呼她。时间耽误了好久,一会儿要进不去了。大姐连忙催她“快走快走。赶不上就糟了,票可贵。” 齐田也来不及说什么,匆忙把自己的手机塞给大姐,上去扶着齐妈妈跟着张多知过检去。 她二哥真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跟家里人胡乱告了个别就跑。 送走了齐田她们,五哥还得开车再把齐家的人送回去,然后自己开车回首都。大李婆一路都在捧着齐田她爸“你们九丫儿可算是挣了口气呀,给你们家找了这么好的女婿。” 她爸听得心里老舒服,嘴上还有说几句“有什么好的,脾气大咧!” 大李婆拉长了音“哎呀!人家条件好,脾气能不大?跟你讲,他们城里的娃儿,脾气都大。不管这脾气大不大,人家对你们这个大方啊。啧啧。回村一说,人家都羡慕死。你看看你看看,还叫车再把你们送回来咧。” 她爸脸上忍不住带出笑意来,嘴里还要说“这能当什么事?” “这是人家有心呀。人家把你们家当亲戚,才体贴你们呢。要只是面上跟你们亲,谁管你们怎么回去。自己又不是没腿,路上又不是没车。也不是没给你们钱。对吧?”大李婆摸着自己那个围巾,心里喜欢得不得了“等过一个月把喜事一办,哎哟,那人们家可算是出头了。” 一车人谁也不觉得这话难听,都觉得有道理,脸上喜洋洋的。谁也不提当时齐田爸爸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这一茬了。 飞机上齐妈妈坐中间齐田坐靠走道,她二哥占着窗口的位置,全程激动得跟什么似的,盯着外头不放。心里直感叹,有钱就是好啊。能在天上飞。 张多知和赵姑娘坐一排,闭目养神。 中间赵姑娘回头看了好几次,张多知睁开眼睛问她:“怎么了?” 赵姑娘摇头“没什么。”想一想又说“你说齐小姐的妈妈叫什么来着?” “赵多玲呀。”张多知好笑“是你本家啊?” 天下姓赵的那么多,哪能呢。“人家有名有姓有来历,你少攀亲戚。” 可赵姑娘没玩笑,认真地说“这名字我确实在哪听过。”但肯定不是亲戚。她就一个人,没亲戚。 张多知说“可能别人找女儿发传单,你收过几张吧。”都在首都呆,也不是全不可能。说完闭着眼睛继续养神。现在事情告以段落,他也需要好好歇一歇。 眼睛刚闭上,就感觉椅子被拍了拍,仰头看齐田脸涨得通红急匆匆问“楚先生现在情况怎么样?”她是想问,还有气没有……但怕吓着人。 问得太急,张多知有点慌。让赵姑娘跟齐田换位子再说。 齐田二哥跟本没多想,只以为小夫妻有话说。她妈到有点忧心忡忡。 齐田坐过去,又问一遍。张多知还真不知道,扭头问赵姑娘 赵姑娘奇怪,回答说“楚先生情况很稳定。上飞机前我跟德国那边联系过。怎么了?”他现在情况,就跟睡着了一样,身体各种数据正常,连脑电波都有活动就是不醒而已。 齐田这才松了口气,踌躇地低声跟张多知说“有件事我忘记给你说了。” “什么事?”张多知好奇。能有什么事把她憋成这样。跟楚则居有多大关系? “之前我回来的时候,楚先生说他不想回来了。”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心里的惭愧加倍了。 这件事她是真忘了。一心全在妈妈这边。可现在她开口这个时机呢,还真不对。怎么都好像她刻意瞒到整件事情差不多,把人家用完了,才告诉他。 “我是真的忘了。我一醒大勇的妈妈大红就说家里来人了。拉下来一件接一件,我一急就忘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一百张嘴都说不清的感觉,自己也心虚,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脸颊红得要滴血。 张多知却一点也不紧张“那他在那边有危险吗?” 齐田摇头。过了顺州肯定是平安了。 “他投胎去了吗?” 齐田琢磨琢磨,如果投胎是指他从古代又转生去了别处,那也没有。他去了那儿,就还是在那儿,也没去别处。摇头。 “那你紧张什么。人嘛,遇到这种事难免气馁。他楚大老板也是人呀。总有这种时候。你劝劝不就好了。”笑容满面说“他不回来也不行,楚家大仇他不报了吗?人家养了他这么些年,不能白养呀。” 齐田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 刚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她可没慌死。本来可以再等等,等到了首都假装再去一回,回来再告诉他们也可以。但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事情绝不能再耽搁的心她还是开口了。怕的就是再拖情况可能会更糟糕。 不过这一开口,别的都好说,要是张多知骂她几句,她也认。只是这件事表面上一看,好像她存心,为人不地道似的,这就特别搁心。感觉像被人打了几耳巴子。 人情欠了张多知这么多,人家对她的事挺上心,出力出钱,她一下就把别人的事忘了,事情办成这样,愧疚得要死。 还好后果没有非常严重,要不然她估计一辈子都不安心。斩钉截铁答应张多知“我定好好劝楚先生。让他不要放弃希望。”万一只要他回来的意志坚定,就能起到正面的作用呢。又补充一句“这次所有的开销,包括之后的要用的,我也一定会还的。我都记下来。” 张多知笑一笑“还什么。我也不差这点钱。”齐田这种人他浅浅知道一点,你对她好,她就搁心,非得报答你不可,一点便宜都不愿意占别人的。简单说就是知恩图报。所以他愿意洒着钱地帮。她还不清才好呢。 她还不清,他心里踏实。 齐田比他想得坚决得多“人情当然是要还的。钱也是要还的。一宗归一宗。” 张多知倒有点搞不清楚,她是看清自己的动机呢,还是本性就是这么倔。说来说去都是孩子气啊。 面上笑一笑,点点头“成。”眯眼看看窗户外头,指着叫她来“像不像只鸡?” 果然齐田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走了。 他退到一边,让齐田坐过去,看她好惊讶还叫她妈过来看,只觉得好笑。 就说嘛。孩子气。 不过看着一个人为了这么点小事这么高兴,自己心情也好像好了不少。 飞机落地,来接的车已经到了好久。张多知带着齐田二哥就走,说晚上再带他回去。齐田二哥哪有不肯的,他来首都不就是为了长见识嘛。 齐妈妈看着他们的背影到是有点担心“给张先生添麻烦。万一问不出来……也不用顾忌别的……” 赵姑娘说“这些你们就别管了。晚上也不用等,他肯定不肯回来。”看着齐妈妈的表情,毕竟老二也是她的儿子。安慰她“张先生有轻重。毕竟是齐小姐的哥哥” 齐妈妈眼睛发红,却十分刚强并没有落眼泪“他做的一些事我没有脸说。一件件数下来遭罪也是他活该。都是报应。”可这里头,她自觉得也有自己的过错,她生了,却没教好。祸害了别人。神色到底还是郁结。 赵姑娘看在眼里,劝慰“你也得打起精神来。过一段时间各方面都准备好了,还得把其它的人都救起来呢。现在她们还能指望谁?不就只有你嘛。医院那边,我们也会找找看。”腿能治好当然得好好好治。 齐妈妈连连点头,人总算有了点精神。除了这,她还有女儿要照顾呢。 赵姑娘看看站在楼梯口等她的齐田,低声对她感叹说“齐小姐不容易呀。据说刚来的时候,睡在公园里。小姑娘多刚强的。一声苦都不喊。不怕你知道,她赚的每分钱都是卖命钱,当初跟咱们张先生办事的时候,那是交待了后事去的。这才得张先生的尊重,愿意出手帮忙。后来她自己刚刚安顿好,租这房子一夜都没睡,立刻就上路要回去。” 是啊。女儿多不容易。听了这些做妈的心里怎么不疼。齐妈妈不想叫齐田看见自己的表情,扭身背对她站住。眼泪直掉。 “两母女在一起了,不犯糊涂,都好好过。日子只有越来越好的。” 齐田等了好一会儿,齐妈妈才跟赵姑娘说完话过来。她把买的东西提着,上前扶住妈妈好奇地问“赵姑娘说什么呢?” 齐妈妈眼睛发红还有点肿,可精神不错“也没说什么。” 母女两个挽着手进电梯。 齐田看着电梯,突然忍不住笑,把自己刚来的时候第一次看到电梯闹得笑话讲给妈妈听。“人进去,再打开,就变了。吓死我。” 齐妈妈见她讲得绘声绘色,也噗嗤笑起来。好多年她都没想得这么轻松。 齐田看她笑了心里便舒坦。便跟妈妈讲,自己将来有什么打算,她想做什么,未来有什么计划。说完了忐忑看着妈妈。 齐妈妈认真听,听完说“那可难了,一来你年纪过了一点,二来你跟别人情况不一样,别人肯定会笑话你的。” “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不成?”两个人已经走到门口,齐田转身看着妈妈。 齐妈妈停下步子,端详着自己女儿,帮她把碎发撩上去,温柔地说“你打定主意,不轻易放弃,肯定是能做成的。妈妈是怕你受委屈。” 齐田眼睛可真亮“妈,我不怕受委屈的。” 齐妈妈笑“那明天我们就开始想办法。” 母亲两个相视而笑。进了门一起打扫薄灰铺新床,齐田拖地,齐妈妈做晚饭。 忙完一天,齐田上了床,立刻就往古代去。既然这边暂时安顿好了,还得要过去劝劝楚则居。 才刚过去,眼睛没睁开,就听到争吵哭闹声。一个尖锐的女声正在她耳朵旁边哭骂“你的女儿是人,我的女儿就不是人?她害死我女儿,合该一命偿一命!” “这真是您的身份证啊?您叫赵多玲?”那穿制服的姑娘问。 齐妈妈表情有点不自然,但立刻就点头“我是叫赵多玲。” 那姑娘拿着身份证看半天,说:“您的身份证过期了。您自己不知道吗?”惊讶问“这都过期多少年了,您怎么不换呀?上头的人跟您都不一样的。”只不认真看,还能看出个轮廓而已。 瞬间赵姑娘耳朵根有点发红,立刻向张多知看过去。两个人都没想到这一茬。 齐田爸爸一下子紧张起来,下意识上前一步,想把齐妈妈拉回来。 有个警察比他动作快,见出了问题,立刻就上前去了。 齐妈妈有点慌,解释“我一直没用,就忘记了。” 齐田爸爸见她这么说,心可算真正的落实了——她是铁了心要为女儿牺牲的。还算她是个人。比较欣慰。 现在利益一致,他也担心起来,上不了飞机怎么办。到时候办婚礼,人家会不会知道她这腿是自己打断的。虽然她是活该,谁让她跑了?可大喜的日子不好看。再说,只要她死心踏地,腿脚好也方便干活。反正也不用自己出钱。 警察把身份证拿回来,看看说“您也真是的。身份证不能老不换的。” “这真的是我。”齐妈妈急了“真的,你认真看看。” “这不是是不是您的关系。我们程序是这样的,过期的身份证不能使用。这就跟保质期一样的嘛,过期的东西不能吃。”穿制服的姑娘笑起来 齐妈妈也知道,可她着急。 “要不您去机场派出所办个临时乘机证明。”穿制服的姑娘说。 有救就行了。张多知一群人立刻往机场派出所去。 齐田爸爸和哥哥没进去,在外头蹲着抽烟。 办临时乘机证明,要户籍证明和原身份证。现在齐妈妈身上也没有户籍证明,只能找所在地派出申请传真过来。 办这些是张多知去的。他没让齐田进去,让她跟她爸爸一起在外面等。人要是全进去了,怕他们聊什么里边不知道,或者有什么变故。 家里几个男人跟齐田没话说,她找个男人好是好,但人家家里作主的现在是她婆婆和男人,以后做主的是她儿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个个都盯着派出所的门。齐田二哥特别急。还埋怨他爸“那身份证过期了怎么不换呢?” 他爸哪会关心自己买来的老婆身份证过不过期。齐田二哥被虎了一眼才不说话了。 这边齐田到是终于有机会跟大姐说一会儿话。 大姐嫁的是隔壁村一个男的,那男人以前出去打过工,流水线上切到手,断了三根手指。工钱人家也没跟他结,一开始他也跑去要,后来跑了几趟,人家不理他,路费也没了也就只能算了,顶多想起来骂几句。还他好家里有个妹妹,跟齐田家换亲才娶上老婆。 齐田先前就看到大姐露出来的手腕上有青紫的地方,只是一直不得时候问,这时候开口问。 大姐笑笑说“我自己摔的。没事儿。” 齐田把她拉过来,强行搂起袖子,整个手膀子没一块好肉。还有别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样。 有几道伤看得出是新的,才刚结疤,怎么能不疼呢,亏得她一点也没露出来。 齐田大哥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就回头继续抽烟了。 齐田看着这些伤,说不出心里那种憋屈与心痛,不管大姐怎么挣扎,拉她到大哥面前“你老婆的哥哥把你妹子打成这样,你没话说?” 大哥没说话。 齐田爸爸到是开口“她不做错事别人哪个要打她?吃多了撑的!?还有脸叫。丢人现眼。” 齐大姐眼眶发红,扭着头不吱声。 齐田看着木讷没有反应的大哥,看看副不关已的二哥,再看看自己的爸爸。 老人说古,讲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现在齐田便有这样的心。想到过去种种,再看到现在种种——为什么人和人就差得这么多?一路上别人家庭和和美美,人有人样,可自己却是这样一个人的女儿。 大姐见要吵起来,连忙劝齐田“真是我自己摔的。”把她拉开。 这时候齐妈妈和张多知他们从派出所出来,看表情是办好了。 “走了走了。”张多知小跑着招呼她。时间耽误了好久,一会儿要进不去了。大姐连忙催她“快走快走。赶不上就糟了,票可贵。” 齐田也来不及说什么,匆忙把自己的手机塞给大姐,上去扶着齐妈妈跟着张多知过检去。 她二哥真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跟家里人胡乱告了个别就跑。 送走了齐田她们,五哥还得开车再把齐家的人送回去,然后自己开车回首都。大李婆一路都在捧着齐田她爸“你们九丫儿可算是挣了口气呀,给你们家找了这么好的女婿。” 她爸听得心里老舒服,嘴上还有说几句“有什么好的,脾气大咧!” 大李婆拉长了音“哎呀!人家条件好,脾气能不大?跟你讲,他们城里的娃儿,脾气都大。不管这脾气大不大,人家对你们这个大方啊。啧啧。回村一说,人家都羡慕死。你看看你看看,还叫车再把你们送回来咧。” 她爸脸上忍不住带出笑意来,嘴里还要说“这能当什么事?” “这真是您的身份证啊?您叫赵多玲?”那穿制服的姑娘问。 齐妈妈表情有点不自然,但立刻就点头“我是叫赵多玲。” 那姑娘拿着身份证看半天,说:“您的身份证过期了。您自己不知道吗?”惊讶问“这都过期多少年了,您怎么不换呀?上头的人跟您都不一样的。”只不认真看,还能看出个轮廓而已。 瞬间赵姑娘耳朵根有点发红,立刻向张多知看过去。两个人都没想到这一茬。 齐田爸爸一下子紧张起来,下意识上前一步,想把齐妈妈拉回来。 有个警察比他动作快,见出了问题,立刻就上前去了。 齐妈妈有点慌,解释“我一直没用,就忘记了。” 齐田爸爸见她这么说,心可算真正的落实了——她是铁了心要为女儿牺牲的。还算她是个人。比较欣慰。 现在利益一致,他也担心起来,上不了飞机怎么办。到时候办婚礼,人家会不会知道她这腿是自己打断的。虽然她是活该,谁让她跑了?可大喜的日子不好看。再说,只要她死心踏地,腿脚好也方便干活。反正也不用自己出钱。 警察把身份证拿回来,看看说“您也真是的。身份证不能老不换的。” “这真的是我。”齐妈妈急了“真的,你认真看看。” “这不是是不是您的关系。我们程序是这样的,过期的身份证不能使用。这就跟保质期一样的嘛,过期的东西不能吃。”穿制服的姑娘笑起来 齐妈妈也知道,可她着急。 “要不您去机场派出所办个临时乘机证明。”穿制服的姑娘说。 有救就行了。张多知一群人立刻往机场派出所去。 第53章 首花 张多知来得飞快。见家里人都在,讲了讲关于解救拐卖妇女的进度,赵多玲问得很仔细。章丽和赵建晨也很紧张那些跟自己女儿一样遭遇的女孩。一听大概都安排好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不过心情难免低落。 讲完话章丽不让张多知和齐田不吃早饭就出门“稀饭都好了,就一会儿。”张多知盛情难却。 等饭吃时闲得没事,齐田复习功课,张多知便在院子里头跟赵建晨一起修车。衬衣袖子挽到手肘,到也像模像样的。 齐田下来,就看到外婆在厨房盛稀饭,表情乐滋滋的,跟她妈妈说话 章丽说:“你们刚回来,要添点东西。我和你爸也买不好,还是你们自己去买。”把准备好的钱掏出来,好大一叠,总有万把钱,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赵多玲不肯收“我们有钱的。” “你的钱是你的钱,爸妈给你的钱是爸妈给你的钱。”章丽有点急“你别看我们家现在出摊卖馄饨,给你和田田买点用的东西还买得起。” 赵多玲以前的衣服都还留着,章丽年年给她拿出来晒,但现在已经不能穿了。前一天帮母女两个收拾东西,章丽也看着了,两个人衣服还没装一箱子。马上换季,一件能穿的都没有。再说,母女两个又没有收入,总有要花钱的地方。 “你们留着自己用。我们真的有钱。我和田田有积蓄。她到首都来上过班,立了功,公司奖了不少钱。我也打算找份工作。” 章丽不听硬把钱塞到她手里。以前她也嫌女儿花钱太大手大脚,可现在女儿不要钱了,她这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女儿懂事了,可她巴不得女儿不懂事。 塞给她就出去叫赵建晨和张多知吃饭了。 赵多玲拿着钱,低头站着半天没动。 上了饭桌眼睛还有点红。但情绪很好。一家人有说有笑。章丽特别关心张多知,生怕他吃不好。看到齐田吃饭喜欢咬筷子,说她“别咬了,不好看。”拿公筷夹肉丸子给她,嘱咐“洗完牙回来再跟你妈出去逛街。房间里少什么的,都买齐了。再给家里带点洗衣粉。” 齐田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咬筷子,松开问“买哪个洗衣粉好?” 章丽想说买个最便宜的就行了,又怕她们听了舍不得花钱,临了改口“你跟你妈看着办。” 又催张多知“小知脸色不好,你们年轻人生活要规律一点。”一个劲给他夹菜。 赵建晨说她“你又不知道人家爱不爱吃!夹一堆!” 章丽嗔他“不爱吃就不吃了?别的我不管,吃饭都得听我的。小孩子不能偏食!!不能光挑喜欢的吃,营养不均衡。” 知道张多知一个人,叫他多到家里来吃饭“丫丫和她爸爸以前就爱吃外头的饭。外头的没有家里的好,外头盐重味精多。养人还是得靠家里的饭。” 赵建晨老神在在说“我们不爱在家吃,是因为你以前都不会做饭!难吃你知不知道。你问丫丫是不是难吃!” 赵多玲笑得很腼腆“那我可不说。” 一家人和乐融融吃完饭,张多知开车带齐田出门。 上了车齐田一直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张多知也不着急。出小区的时候齐田看到小区门口有个铺面贴着招租下车看了下,还跟保安说了一会儿话。 回到车上突然问张多知“你觉得我们救村子里其它人算不算无用功?” 张多知从后视镜里扫了她一眼反问“你觉得呢?” 齐田就不说话了,扭头望着窗户外头热闹的城市街道。 “你觉得我们在做无用功吗?”张多知又问她。 齐田没有回头“我见到楚先生,楚先生这么问我。回来以后我一直在想他说的对不对。也许是因为我没有知识,读的书太少。很多事情我都不懂。虽然我觉得他说得不对,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那你试试嘛。”张多知笑“我听了不告诉别人。” 齐田不笑,她很认真“这二天我也有在网上找新闻看。我觉得有口拐卖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穷。” 齐田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再次开口:“你知道吗,人跟人是不同的。就拿我家打比方,妈妈常常会抚慰我,抱抱换,告诉我她难过或者高兴,我们会说捏捏话,有时候她会故意睡得很迟,在门口禾场打麦子,就是为了休息的时候,静静不动看看星星。但是爸爸不会,他从来不会安慰别人,虽然会生气会笑,但我觉得他似乎没有感情……” 齐田顿一顿又说“也不是说没有感情,只是……没有感情”尴尬地表达不知道“你懂吗?他不怜悯人,也不关心别人,欺负弱小的人,打断我妈的腿,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对。” 齐田想了想才继续说:“更不会看什么星星……我的意思,也不是说真要他看星星,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感情需求?”张多知帮她说。 齐田点头,算是找到一个合适的词:“也许他有感情需求。但我觉得,他不爱别人,也不需要别人爱他。他从早到晚,除了干活,就是干活。” 她认真琢磨了一下,想到一个词“生存。不论是生儿子还是干活,一辈子活着就是为了生存,为了延续自己。”这几乎是动物的本能。 “妈妈和爸爸为什么不同。我现在渐渐有点明白。”齐田对张多知说“就是因为穷。” “你觉得你爸爸可怜吗?”张多知问“他受骗了,村子里其它跟他一样的人,可能攒很多年的钱,还借了帐,可好不容易才有了媳妇,结果全打了水漂。” 齐田摇头。好半天没说话,最后只能放弃“我不会说了。”她只知道,他们不应该被可怜。 更不应该觉得一方可怜,就将他所犯的过错淡化。让他,让其余跟他一样的人都觉得,自己可怜就有特权,可以去害人。 这件事只应该有对错,不应该有别的。 说这么多,齐田想说的是最后一句话“我想过,五百万是买房子还是留着上学,现在我想,拿它在老家开公司。” 齐田对张多知说“但这也只是个设想,我自己不懂这些,随便想的。所以想托你帮忙出主意。就当是我请你做咨询,给你开工资。” 张多知有点转不过弯来,刚才说的话还热着,一调头就要去扶贫?听她这个设想,还真是沉思熟虑过的。还说不要可怜这些人? 齐田很认真“做什么项目我不知道,但最好有需要技术和知识的岗位,也有不需要的。工资差距要大。需要技术和知识的岗位一开始先从外面请,低层都用镇上村子里的人。”让这些人知道,有文化就能赚更多钱。 张多知顿了顿,就顺了过来。齐田是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打断这个‘穷得只能买媳妇,买了媳妇生孩子,孩子生多了更穷,穷得只能继续买媳妇’的死循环。 这小丫头……怎么说呢…… 他把车子停到路边,沉思了好一会儿,认真说:“行到是没什么不行的。地方偏一点,不做需要运输的就行了,也不是没有项目合适,但可你要想清楚,这是五百万。” 这些钱,对楚则居这种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她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小丫头来说,可以算是天文数字。 人一生有多少个五百万? “四百多万”齐田纠正,认真说:“我觉得我能赚回来。你这么厉害,找的管理人员和项目一定都不错,公司能不赚钱吗?”只要公司办起来,她觉得自己就再不欠爸爸、不欠那个自己生长过的地方什么了。再不会有那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就好像欠了别人什么。 再说,她也想妈妈外婆外公生活得好一点。坐吃山空没道理。再说她听妈妈讲过,以前和现在的物价差多少,当时很震惊,发现钱放着只会越来越不值钱。 听了齐田的打算,张多知表情正经起来,问“你打算给我开多少工资?” “我可以给你股份。百分之五十。”股份不懂,但她查过,大概意思是这公司有一半是张多知的,赚了钱,也跟他平分。她觉得这很公平,因为她确实什么也不懂,到时候运作全靠张多知。 张多知抹了一把脸,这个丫头……也太大气了。主意说来就说,半副身家说给就给。不过……也不奇怪吧,反正她连命也是说拼就拼…… 想着不由得笑起来。 “那亏本了怎么办?”做生意不能只有赚钱的打算。 齐田却好像早就想清楚“那也没什么。我努力过了。” 她说“至于钱嘛,我相信自己还会再赚到的。”对他笑了笑。 张多知跟着楚则居没少赚钱,但齐田这个条件也算不错了。人嘛,怎么可能有钱不赚?有他在,也不可能不赚钱。他手里大把楚则居的资源,别人不吃的东西,都够他和齐田吃撑的。 但他可拿不准齐田是真看得开,还是想得太清楚。总之点点头:“行。”一本正经对齐田伸出手“齐总,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合伙人了” 齐田郑重的把手伸出来“张总。”忍不住要笑。 车子重新开动,张多知像是无意似地问齐田“楚先生有什么话吗?” 第四十三章 齐田并不遮掩“楚先生没什么话要带给你的。不过他问我要不要跟他结婚。”她说这些事一点也不害羞,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张多知表情显得很精彩。但并不是惊讶,而是确认了某件事之后的兴奋。 齐田没说话。 车子开始转弯,张多知注意着红绿灯和路口的行人。 人行横道上有个妈妈带孩子被卡在路中间了,要进不进要退不退,张多知想躲开,齐田突然问:“你帮他出的主意?” 张多知心不在焉说“也不能这么说”回过神来已经迟了,这个小丫头……幸得她不认识字,都还只是靠本能,她要是认识字得上天去。 但即然事情已经确定了,也没必要诓她“医生认为楚先生大脑是清醒的。我们想知道楚先生是完全失去对世界的感知,还是只是不能表达,无法和我们沟通。所以在楚先生的病房开过战略会议。但现在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一直都能听得见。”也许只是运气好。 其实从他这方面来说,这个提案只是一种手段。 毕竟就人选来讲,他觉得要是其它的女孩大半都能成,嫁给一个失去知觉的大集团强权者,意味着什么?想嫁的不要前扑后继好吗! 但以他对齐田的了解,她跟本不可能答应。 她这个人,不在常理之内。但这个人如果不是齐田,意义就大打折扣。 可是齐田现在经济上已经宽裕了,更没有接受的必要。 齐田似乎是好奇“楚先生现在这样个子,结婚能办得下来?” 张多知笑笑“你太小看资本的力量。不过跟楚则居结婚,对你来说还是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 张多知说:“你应该也有体会。人是有阶层的。就拿你家打比方,你妈妈,和你爸爸就不是一个阶层的。有些事情,你不站到一定的阶层就不会懂,甚至自己跟本都不会意识到。就拿看星星这件事说,因为人的层次不同,你爸就不会懂你妈站在那儿干嘛。那么做有什么意义。”张多知打着方便盘转了个弯,开进医院的停车区。“其实如果早半个月,我都会建议你接受楚先生的提议。当然,这算走捷径,走捷径虽然可行,但也是污点,就算过去很多年,也许都会受人非议。” “如果我拒绝,你们打算接下来怎么办?”齐田问。 “难说。要再找人太难,没有合适的人选。这几天如果找不到就只能放弃。楚先生这边没有合法的人出面,我们可能要放弃一部份资产。”张多知提到这个长长叹口气,这几天全部能用的人都调过来在做清算。 “一部份是多少?” “大概百分之五十。差一点的话,可能百分之七十五,不能再多。”张多知说“我们要把这百分之五十或七十五让给楚老的二女儿和外孙女。和她们同盟,应对楚老的兄弟那边。这样能保住另一半。否则只能全盘拱手。楚先生和楚老这么多年算是白干。” “那你们打算给我开什么条件?” 张多知好笑“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你要考虑接受,会要求什么条件?”想看看她有多聪明。 但齐田没再说什么。 到医院洗完牙出来,齐田特别在走道照了照镜子,被自己牙齿吓一跳“这么白。”眼睛瞪得老大,扭头眦给张多知看,拉着张多知跟自己比较。显出点孩子气。 张多知觉得,这样挺好。 她本来就还是孩子嘛。 两个人回到赵家,齐田把钱取了一部份出来,把卡交给张多知。张多知那边的人也是神速,律师立刻带了文件过来,毕竟程序上很多东西要办理。看到齐田年纪这么小还吓一跳,以为自己搞错了。齐田拿文件拿过去,也不客气,让他从头到尾的条款都解读一遍。 把字签了张多知建议“你以后得有熟悉的律师和会计。公司办起来的话我会在这边设个办公室,很多东西你都没概念,你现在时间紧,慢慢接触可以,但不能不学,做老板不能什么都不懂。知道吗?” “知道了。”齐田点头“老家那边你会亲自过去吗?” “现在不会。”张多知想了想说“过几天我们一起过去。把两件事情都解决。” 陪在一边的律师还真拿不准这两个人什么关系。跟张多知一起走的时候,很客气地跟齐田打招呼“齐总我们先走了。” 齐田愣了一下,有点慌乱地对他点点头。 等两个人走了,齐田一个人在路边站了一会儿。觉得真有意思,自己是齐总了。 现在她也买得起两万块钱的车,车里也可以挂吊坠。她仰头看看天,望望左右没有人,在原地高兴地蹦了几下。 回家时,家里午饭已经吃过了,见她又回来了,章丽连忙问她“你们吃了饭没有?”刚才两个人行色匆匆像是有正经事,她就没问。现在一看,张多知怎么人都走了。 赵建晨在沙发上看电视,嘀咕“你别搞得那么客气,看吧人家都不敢来。” 章丽没理他,去给齐田热饭。 齐田上楼,赵多玲不知道在看什么,坐在楼小小客厅窗前的桌边。齐田过去,叫了一声“妈我回来了。”把怀里抱的纸包放在桌上“喏。” “什么?”赵多玲笑。 “你开嘛。” “搞得神神秘秘。”赵多玲打开纸包一下就愣了。 里头是钱。 “我打听了,家里大概找人借了这么多钱。妈妈你拿给外婆吧。”齐田觉得自己拿有点不好意思。“剩下的应该可以租个铺子。小区门口就有一个。”她打听过行情了。自己觉得小区门口那个就不错,正字路口,又离家近。如果外公外婆觉得不好,看别的差不多的地方,只要不是特别中心的地点,这个价也够了。 赵多玲手在钱上拂了拂,就把钱包了起来。伸手摸了摸齐田的头,有些感概“田田真的长大了。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齐田又把公司的事跟她说了。 赵多玲一开始非常吃惊,但提到对方是张多知,她就明显放下心。 她一向都注意培养齐田的性格,希望她是个自己有主意的人,毕竟在当时那样的环境,她能为女儿做的事很少。很多时候,齐田都只能靠自己。如果性格太软弱,就会跟她大姐一样。 所以现在赵多玲也并因为女儿不事先跟自己商量而生气“你赚的钱,当然自己能支配。你这么有主见,妈妈很高兴。” 还问了一句“小知是楚……楚先生的人?”以前她只知道张多知上头还有老板,但并不知道是楚则居。 从齐田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赵多玲又问了一句“你见过楚先生吗?” “见过。”齐田说“他人很好。”……算是很好吧。 “那就好。那就好。”赵多玲连连点头。站了一会儿,没有再多问了。叫齐田去复习,自己拿了纸包下楼去。 不一会儿齐田就听到楼下有哭声。 她偷偷从楼梯间伸头看,一楼客厅里赵建晨在一边抽着烟,章丽搂着女儿哭得伤心。钱就放在桌子上。 赵建晨抽了一会烟站起身说“别哭了。再哭该哭出丧气来。好好的别招不自在。” 章丽有点急“你胡说什么!”但还真不敢再哭了,怕把好运气哭走。 她哭是高兴,但也难过。 她一直觉得女儿会丢是自己的错,如果多教些世道的险恶,人可能就不会丢。现在女儿回来了,她想补偿,却有心无力,还要女儿来补贴家里。 赵建晨把钱数了数,分成几个小包。拿个旧包装上“我去把钱还了。”对章丽说“我觉得田田说得对,门口那个铺子挺好的。你去问问。看有没有价还。”他这些年也有些力不从心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少了风吹雨打,两老说不定就能多些阳寿,多照应着母女两个。 虽然他们年纪都大了,帮不到什么忙,尽力就是了。一家人,一起才有个奔头,日子慢慢也就好了。只有看着女儿把日子过好了,他也才能去得安心。 赵建晨走了,章丽情绪稳定下来,说干就干,立刻就往小区门口去了。 赵多玲在楼下坐了一会儿,上楼来,看脸上表情显然也有些感触。 走到齐田房里看她复习,摸着她的头说“以后要好好孝顺外公外婆。我们对不起他们。” 齐田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好,可能是因为她离家太久,觉得自己没有侍奉两老,没尽到孝心让两老操心了。还想安慰她几句,这时候章丽回来了,在楼下叫,赵多玲立刻就下去。 母女两个在楼下说话。一开始在说铺面,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说起赵多玲以前一个朋友来。 “我也去了的。多好的姑娘。就那么没了。” 说不知道是说的谁。 齐田没再复习,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乱画。最后停下来,丢掉笔,拿手机给张多知打过去。 张多知以为她有什么事“怎么了?” “你刚问我的,我想到了。” 我问了什么吗?张多知回想了一下。 赵建晨走了,章丽情绪稳定下来,说干就干,立刻就往小区门口去了。 赵多玲在楼下坐了一会儿,上楼来,看脸上表情显然也有些感触。 走到齐田房里看她复习,摸着她的头说“以后要好好孝顺外公外婆。我们对不起他们。” 齐田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好,可能是因为她离家太久,觉得自己没有侍奉两老,没尽到孝心让两老操心了。还想安慰她几句,这时候章丽回来了,在楼下叫,赵多玲立刻就下去。 母女两个在楼下说话。一开始在说铺面,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说起赵多玲以前一个朋友来。 “我也去了的。多好的姑娘。就那么没了。” 说不知道是说的谁。 齐田没再复习,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乱画。最后停下来,丢掉笔,拿手机给张多知打过去。 张多知以为她有什么事“怎么了?” “你刚问我的,我想到了。” 我问了什么吗?张多知回想了一下。赵建晨走了,章丽情绪稳定下来,说干就干,立刻就往小区门口去了。 赵多玲在楼下坐了一会儿,上楼来,看脸上表情显然也有些感触。 走到齐田房里看她复习,摸着她的头说“以后要好好孝顺外公外婆。我们对不起他们。” 齐田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好,可能是因为她离家太久,觉得自己没有侍奉两老,没尽到孝心让两老操心了。还想安慰她几句,这时候章丽回来了,在楼下叫,赵多玲立刻就下去。 母女两个在楼下说话。一开始在说铺面,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说起赵多玲以前一个朋友来。 “我也去了的。多好的姑娘。就那么没了。” 说不知道是说的谁。 齐田没再复习,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乱画。最后停下来,丢掉笔,拿手机给张多知打过去。 张多知以为她有什么事“怎么了?” “你刚问我的,我想到了。” 我问了什么吗?张多知回想了一下。赵建晨走了,章丽情绪稳定下来,说干就干,立刻就往小区门口去了。 赵多玲在楼下坐了一会儿,上楼来,看脸上表情显然也有些感触。 走到齐田房里看她复习,摸着她的头说“以后要好好孝顺外公外婆。我们对不起他们。” 齐田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好,可能是因为她离家太久,觉得自己没有侍奉两老,没尽到孝心让两老操心了。还想安慰她几句,这时候章丽回来了,在楼下叫,赵多玲立刻就下去。 母女两个在楼下说话。一开始在说铺面,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说起赵多玲以前一个朋友来。 “我也去了的。多好的姑娘。就那么没了。” 说不知道是说的谁。 齐田没再复习,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乱画。最后停下来,丢掉笔,拿手机给张多知打过去。 张多知以为她有什么事“怎么了?” “你刚问我的,我想到了。” 我问了什么吗?张多知回想了一下。 第54章 禁 阿丑巴在车窗偷偷往外头瞄,外头路边停着辆马车,有个嫫嫫,到也不见有别人。齐田站起来,田氏却一把按住她。自己并不出去,只隔着车帘子高声问“外头什么事?” 家将正在为难,这周老夫人身份在那里,赶吧怕被人诟病,不赶吧,实在是难看。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围了一圈人看热闹的。 田氏一手一个牵着女儿和儿子,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定了定心,厉声说:“你们越发会办事,遇着撒泼的疯婆子,都要我教你们怎么做事?还不抬走!” 家将会意,便大声喝斥着去赶人“哪来的疯子,可知道车上何人,竟敢在田府前撒疯!”拿棒棍要把人叉走。 周老夫人气急败坏,扯着嗓子喊“要死啦,媳妇要打婆婆啦。你这个短阳寿的东西,害死你夫君还不如愿,要连我这个老不死的一起打死呀!” 她那个嫫嫫吓得连忙去扶她,怕她真被打伤。可她不依,没有媳妇敢打婆婆的!田氏在她家住了那许多年,她还不知道田氏吗?!不过是想把她吓走。 她就是不起来!手脚乱踢,把嫫嫫都推开了,爬起来只往家将身上撞“打死我这个老不死的好了!来啊,打死我啊!我儿子也遭你害死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周围的人都议论纷纷。 家将们也迟疑。到底周家是田家的亲戚。也不知道田氏是个什么打算,如果只是想把人吓走,他们却把人打伤了那可怎么是好。 这时候车里田氏的声音传来“别以为租借身衣裳,买了个婆子,坐了个车,就能跑来讹钱。我婆婆虽然是乡野之人,可好歹是封了诰命窥见过天颜的!岂会像你如市井泼妇满地打滚!再者,周家可挂了白幡?!我夫君活得好好的,竟被你如此咒骂!” 斥道“以为我们家图清静,怕人吵闹就会拿钱打发你走?你连朝廷诰命的夫人都敢仿冒,可见是自己不想活了”往家将喝道:“还不给我把她叉到衙门里去!未必我出嫁的妇人便使唤不动你们了!” 家将们再不迟疑。果然将周老夫人按住绑了。 周老夫人见还真是动声格的,这才有些害怕。她不过是想叫田家丢脸,好好羞辱田氏来出口恶气。田家能拿她怎么样! 现在事情却完全与她料想的不同。尖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反了天了!”她打年轻的时候就是做力气活的,可她就算是力气再大也犟不过这些身强体壮的家将。不过挣扎了几下,就被绑了手塞了口。跟她的嫫嫫都吓呆了,一点都没反抗。两人被绑了绳子牵着往衙门送。 随车的嫫嫫隔着帘子小声问“要不要去周府打听?”周有容未必真的死了? 田氏嘴唇抖一抖,沉默片刻,说“不必。” 车子又重新动了起来。 田氏坐在车子里头,脸刷白的,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连忙双手相互按住。可越按越抖,便索性不理了。她就是把自己婆婆叉走了,怎么样?天也没塌,也没有雷来劈她。自己守了那么多年的规矩,现在发现,原来不守规矩也没人能拿她怎么样。 她堂堂田氏女儿,为甚么要受这婆子这么多年的气!她为自己不值。 早知道忍让也没有好结果,当年为什么要忍呢?这些年自己到底是图什么? 什么夫唱妇随谦卑容让便能合美,都是鬼话。 田氏眼里含了泪,把阿丑抱起来,紧紧牵住齐田,安抚两个孩子“别怕。有阿娘在呢。一个疯婆子有甚么好怕的。” 阿丑一手抓姐姐的衣角,一手抓着她的衣襟,默默把头埋在她怀里。 车子没进徐府,远远就望着徐府的并没有挂白,微微把心落下去。 车子停下来,随车的嫫嫫下去递了名帖,下仆立刻便将门开了。不一会儿徐二夫人便迎来。她眼睛通红,见到田氏,没忍住落下泪来“妹妹。”经年不见的姐妹,却在这种情况下再会了。 田氏急忙扶她“我得了信。不知道是……” “父子兄弟五人出战,下落不明。”也就是徐家老二、老三、还有徐老将军,连着三房长子、次子都没有音讯了。 “幸得徐鳞还在都城。不然……万一……”徐家便是绝了后。想到自己夫君下落不明,徐二夫人站也站不稳,直垂泪。 田氏扶往回后宅,想叫她歇一歇,她哪里歇得着。神魂落魄坐着。偏家里事多,下仆往来不绝,不是这个便是那个。田氏见她这样不成,便问她身边的嫫嫫“给你们夫人泡宁神茶来。”嫫嫫也是魂不守舍,没了主心骨。听田氏的吩咐,连忙就去了。 等嫫嫫回来,二夫人把茶喝了,才在小塌上躺一躺,但眼泪却一直也没停。 田氏叹了口气,出去将替徐二夫人管事的嫫嫫都叫了来,小事由她们议论着办。大些的自己能拿主意,便帮她拿主意,不能拿主意的,先搁在那里。 好在事情虽然多,都是些琐事。 齐田带着阿丑在一边,逗他说话。阿丑已经大了,但说话总不太利索。心里却是很不能理解徐二夫人。如果是她,就算是再难事,事情还是得理起来。这一大家子,男人都不见,她自己又成了这样,还能靠谁呢? 田氏一时没事,到是跟女儿感叹了一句“这便是伉俪情深。” 齐田不能明白。 她知道父母爱子女是什么样子,比如赵建晨,比如章丽。比如妈妈对自己。但是不能明白,连血亲都可能相互陌视,没有血缘关系的一个人怎么会因为另一个人万事撒手,完全失去活下去的意念似的。 男女之间她无法理解。就像陪外婆妈妈看韩剧一样。她完全不能理解剧情。 但如果徐二夫人这么难过,是因为夫妻同体利益上一损同损,她到能理解了。 如果是自己,可能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起来了。 家里值钱的东西是不是该收起来?外头到底是什么状况是不是该找人去查?丈夫不见了,做为一家人,人当然是能救回来,就一定要救回来。自己是亲自去,还是派人去?派人又得派哪里人去?一件追着一件。 阿丑见姐姐不说话了,蠕动着趴到她耳边,小声嘀咕“她为什么哭啊?”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儿,往屋里看。身上一股奶味。 齐田想了想,徐铮有没有亲兄弟来着?“大概是因为没有儿子吧。”这个世界把儿子看得很重。这样一想到能想得通了。如果徐夫人没有儿子,很可能会被迫过继。这种情况会非常被动。要有娘家可以帮她也就算了,但关家一看就不靠谱。 这么一想‘伉俪情深’这个词,她到有了些感悟。田氏大约有些羡慕徐二头脑清楚,能与自己夫人共利益同进退。不像周有容,一塌糊涂。 阿丑听了姐姐的话,也很有想法。 他想想自己阿娘,还好,阿娘有儿子。 再想想阿姐,有些忧心……阿姐没儿子。可自己已经做了阿娘的儿子,不知道能不能也做阿姐的儿子。 跟齐田说“阿娘给我生个哥哥就好了。”自己可以给阿姐做儿子。免得阿姐难过。 “弟弟不好吗?”齐田问他。 阿丑认真说“兄长能带我和阿姐出去玩。” 齐田好笑“阿娘怎么能给你生哥哥?” “为什么不能生?” “哥哥得比你年纪大。” “那阿娘生一个年纪大的。” “小娃娃生下来都只有一岁。” 竟然有这样的事……“那等过二年……”阿丑肉乎乎的小脸异常严肃,搬着指头数自己几岁“他长几年,就比我大了。”想想,好像又不是。撅着腚在地上划,想搞清楚小娃娃长到几岁能比自己大。 这时候有下仆过来禀报九王上门来了。 田氏也没料到,问徐二夫人的嫫嫫“家里哪位郎君在?徐鳞现在何处?”总不能没人待客。嫫嫫也讲不清,从一早就没看到徐鳞。徐三夫人昨天下午回娘家去了不在府里。 正说下仆匆匆跑进来急道:“二娘不见了。” 徐二给女儿做的一套软甲,并着年前徐铮得的长剑,一起都不见了。屋子里翻得乱七八糟,像被打劫了似的,下仆清了一遍,少了几身做着好玩的男装衣裳,梳妆匣子里头少了几样首饰。后面跑马场的马也不见了一匹。 田氏急忙令人往各门去。怎么也得把徐铮追回来。这打仗哪里是她一个女儿家能去掺和的,要是找不回来,徐二夫人哪里还能活。 这边正乱着,就听人说找着了。九王连人带马把徐铮给压回来了。 徐鳞不知道去向,徐二夫人又不顶事,田氏只好自己迎出去,想想徐铮,又叫齐田也出来。 徐铮穿的男装,牵着马,楚则居在她身后,手拿着扇子戳她背一下,她才走一步。脸上愤愤然,很不服气“徐鳞还不是去了!怎么就逮我!?” 见迎出来的是田氏和齐田并不是自己母亲十分意外。 田氏代徐二夫人谢楚则居。 “不敢受谢”楚则居客气“也是碰巧。听闻徐氏一门下落不明,本王想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却遇见乔装改扮的小娘子。” 田氏见徐铮尤还气恼,叹气,对徐铮说“你母亲不大好。”徐铮一听,也不顾不得别的急忙就往后头去。 徐家人既然不在,徐二夫人又不方便见客,楚则居也没有久留的道理,稍作慰问就该走了。 可这边人还没走,外头就有说是府衙的人过来,要求见田氏。 楚则居原本站起身,这时候又坐了回去。 田氏脸色不大好,但也还算镇定。并不叫齐田避开,让她到屏风后头坐。 府衙治官亲自过来的,见到九王在十分意外,暗暗后悔,连忙大礼跪伏。 楚则居不紧不慢喝了茶,才让他起来。治官不知道是不是楚则居是事先知情,故意给自己下马威,忐忑站起来对田氏就更客气“贵仆押了两句妇人往府衙来,说是冒充周老夫人的,不知道……不知道当时是何情形。” 田氏手紧紧握住椅子扶手,脸上到还镇定“他们把人押去,却没有说清楚原委吗?” 怎么没有说,说了呀。说带来的这个老妇人在门口讹钱。 治官也没见过周老夫人,他区区一个管治安的小官员,哪里能见过周家的老夫人。再说送人来的又是田家的家将,根本也没有多想,先把‘人犯’收下了,一再表态一定会严惩不贷。结果他把捆得跟粽子一样放在角落的‘犯人’嘴里塞的布掏出来,听周老夫人一嚎,就懵了。 听着不像假的。 再定晴一看,她身上的衣裳首饰,虽然脏了乱了,可也看得出来是大好的东西。 再想想田家和周家最近这些事,治官眼前发黑。当即就想把人给放了。 但请的客僚给他拦下来了。说“周老夫人为人如何,听传言也知道,如今见到真人,果然非善粝。大人已经得罪了她,这个时候放了更名不正言不顺。更惹人笑话,以为大人没有风骨。以后还怎么在都城行走,出去岂不是要被人诟病?”再说,田家的人也还在呢,你这么一放,这不是得罪人吗? 田中姿是什么人,不用客僚讲治官都知道。想想脊背就发凉。现在那几个被田中姿掷屎的的言官都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呢,难道自己要跟他们一样! 治官傻眼,他在都城能当这么多年治官,全因为客僚请得好,这时候连忙虚心求教“那我该如何?” 客僚琢磨完说“事情已然这样,既然田家告她讹钱,大人当作讹钱的审便是。案子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不偏不倚。对得起明镜高悬这四个字。审出来是讹诈就是,不是讹诈就放人,判田家误告。说到哪里都没有大人的过错。”至少得个好名声。 治官一听,也有道理。自己现在审也不审就把人放了,田家那边怎么交待,别人会怎么说自己! 于是叫了一堆人全到堂上来,想着,这便是见证自己刚正的证人了。颤颤巍巍坐到案前,喝问周老夫人哪里人,姓甚名谁。 周老夫人哪里受过这样的罪,本来还想着到了这里再没有人敢不对自己客气。自己儿子可是大官!哪一个不巴结她? 这下可好,自己有了帮手了,那叫嚎得碜人,可嚎了一气,人家跟本不理会她。只把那几个问是题翻来覆去地问了几遍,见她跟本不回答问题,还在那里乱叫什么“我要告诉给我儿子知道。”竟然要打她板子。 等人把板子抬出来,周老夫人立刻便不叫了。这么大的板子挨了,她还能活?便是再硬气这时候也不得不服个软。 老老实实问什么答什么。不甘受辱,又无可奈何,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心里咒骂田氏,没有想到这个毒妇这么恶毒。装了这么多年,自己果然是没有看错她,她一早就巴不得自己快点死。 不知道,她自己怕挨打,治官也怕呀。见她一吓就吓服贴了,默默松了口气,身上的官衣都要汗湿了。周老夫人说得清楚来历,立刻就派人去求证。 一来一回这才证实了周老夫人的身份。 治官往田家人看,田家家将虎声虎气说“我们可不认得。只想着哪有诰命夫人平白咒自己儿子,还跑到大街上打滚的,便把她送官了。”还说“你问了的,她当时都说了些什么。又不是我冤枉她。” 治官默默想,别说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啊。周老夫人这是开天辟地头一份。 周家得了消失,立刻就来了人。 这下周老夫人又有了底气。怎么也不肯走,就一屁股在大堂赖着。她活了这么长一辈子,从儿子当了官就再没受过委屈,今天这件事不找回来,绝不能过去! 周老夫人叫得声音都哑了,骂田氏“分明是她故意要害我。你们这些下人不认得我,那个贱妇也不认得自己婆婆吗?你叫她来说,她分明是陷害我!” 这下治官没法了。可这案子审也审的,怎么也要硬着头皮继续。但要把世家小娘子请到官衙哪里能行。再说,这种也有惯例,一向是治官上门询问。 他先去了田家,人家门也没让他进,说田氏不在。他又找到徐家来。 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够倒霉的,没想到还碰到堂堂九王正跟‘当事人’喝茶。 治官刚说完那个真是周老夫人,田氏就笃定“我婆婆并非如此失礼之人。我虽然没有看见她,也敢确认,并非我婆婆。”到反诘“大人不要欺人太甚。” 反正不认就对了,什么?我叫下人叉我婆婆?你说笑了。我打的绝对不可能是我婆婆。我如果知道是她,怎么会叉她呢?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怀疑我不善不孝? 楚则居轻声笑道“本王却不曾听说周大人已亡故,早朝的时候我才与他见过,未必是我撞了邪?便是我见了鬼,皇帝与众位大臣总不至于火候这么差,个个都撞邪看到鬼了。再者,诰命之身怎么会如此行事?竟到大街上打滚,便是普通人家的主母也做不出来。大人说笑了。还是找亲近的人辨认得清楚些,查清楚再来。” 治官憋屈。他真的查清楚了呀。双手拉着袖子不停地抹汗,不知道要怎么应对,楚则居也不再理他,跟田氏说起闲话来。 他不走也得走,唯唯诺诺从徐府出来,琢磨这可怎么好啊? 外头等他的客僚拢着袖子琢磨了半天,问“大人这时候,也只能选一边了,是站寒士,还是站世家?” 正说着话,就看到徐家的门又开了。治官让开,见是九王的马,连忙就地跪伏下。等九王跑得不见踪影了,才起身。 客僚望着九王去的方向,爬起来就恭喜他“大人洪福。” 治官还不明其所以。洪什么福啊!官都做不成了,好容易请族叔举荐得了个官职,被撸了回去,岂不是要被族人耻笑。 治官急着想知道原由,客僚非要卖关子。治官心里恼火,可又不敢得罪他。只能生生忍下来,依他说的回去官衙跟周老夫人耗着。 徐府田氏一肚子不解。 周有容好好的,平白周老夫人发什么疯。 一面觉得奇怪,一面又做好了见周老夫人的心理准备。 可一直等到晚上,府衙的人也没再好,到是田中姿来了,他过徐府来接妹妹外甥外甥女儿回家, 田氏一问才知道,果真是出了大事。 却往田氏道“不知道能不能跟阿芒说几句话。” 世家小娘子也不是不能见外客。身边下仆成群,不是私下相会其实到也无妨。但因为齐田救过楚则居,田家的人才会特别介意。怕两个来往太多,会生谣言。现在楚则居堂堂正正直言提了要求,田氏也不好太强硬地说“不行!” 楚则居又说:“自被救以来,本王也没有见她亲自道个谢,心中实在不安。” 田氏也就点了头。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头,这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齐田的身边的六个下仆,田氏留下的二个嫫嫫。徐家来来往往的一些下人。虽然下仆站得远,不能听见两个人说话,但一举一动都是一大群人盯着。 阿丑巴在车窗偷偷往外头瞄,外头路边停着辆马车,有个嫫嫫,到也不见有别人。齐田站起来,田氏却一把按住她。自己并不出去,只隔着车帘子高声问“外头什么事?” 家将正在为难,这周老夫人身份在那里,赶吧怕被人诟病,不赶吧,实在是难看。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围了一圈人看热闹的。 田氏一手一个牵着女儿和儿子,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定了定心,厉声说:“你们越发会办事,遇着撒泼的疯婆子,都要我教你们怎么做事?还不抬走!” 家将会意,便大声喝斥着去赶人“哪来的疯子,可知道车上何人,竟敢在田府前撒疯!”拿棒棍要把人叉走。 周老夫人气急败坏,扯着嗓子喊“要死啦,媳妇要打婆婆啦。你这个短阳寿的东西,害死你夫君还不如愿,要连我这个老不死的一起打死呀!” 她那个嫫嫫吓得连忙去扶她,怕她真被打伤。可她不依,没有媳妇敢打婆婆的!田氏在她家住了那许多年,她还不知道田氏吗?!不过是想把她吓走。 她就是不起来!手脚乱踢,把嫫嫫都推开了,爬起来只往家将身上撞“打死我这个老不死的好了!来啊,打死我啊!我儿子也遭你害死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周围的人都议论纷纷。 家将们也迟疑。到底周家是田家的亲戚。也不知道田氏是个什么打算,如果只是想把人吓走,他们却把人打伤了那可怎么是好。 这时候车里田氏的声音传来“别以为租借身衣裳,买了个婆子,坐了个车,就能跑来讹钱。我婆婆虽然是乡野之人,可好歹是封了诰命窥见过天颜的!岂会像你如市井泼妇满地打滚!再者,周家可挂了白幡?!我夫君活得好好的,竟被你如此咒骂!” 斥道“以为我们家图清静,怕人吵闹就会拿钱打发你走?你连朝廷诰命的夫人都敢仿冒,可见是自己不想活了”往家将喝道:“还不给我把她叉到衙门里去!未必我出嫁的妇人便使唤不动你们了!” 家将们再不迟疑。果然将周老夫人按住绑了。 周老夫人见还真是动声格的,这才有些害怕。她不过是想叫田家丢脸,好好羞辱田氏来出口恶气。田家能拿她怎么样! 现在事情却完全与她料想的不同。尖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反了天了!”她打年轻的时候就是做力气活的,可她就算是力气再大也犟不过这些身强体壮的家将。不过挣扎了几下,就被绑了手塞了口。跟她的嫫嫫都吓呆了,一点都没反抗。两人被绑了绳子牵着往衙门送。 随车的嫫嫫隔着帘子小声问“要不要去周府打听?”周有容未必真的死了? 田氏嘴唇抖一抖,沉默片刻,说“不必。” 车子又重新动了起来。 田氏坐在车子里头,脸刷白的,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连忙双手相互按住。可越按越抖,便索性不理了。她就是把自己婆婆叉走了,怎么样?天也没塌,也没有雷来劈她。自己守了那么多年的规矩,现在发现,原来不守规矩也没人能拿她怎么样。 她堂堂田氏女儿,为甚么要受这婆子这么多年的气!她为自己不值。 早知道忍让也没有好结果,当年为什么要忍呢?这些年自己到底是图什么? 什么夫唱妇随谦卑容让便能合美,都是鬼话。 田氏眼里含了泪,把阿丑抱起来,紧紧牵住齐田,安抚两个孩子“别怕。有阿娘在呢。一个疯婆子有甚么好怕的。” 阿丑一手抓姐姐的衣角,一手抓着她的衣襟,默默把头埋在她怀里。 车子没进徐府,远远就望着徐府的并没有挂白,微微把心落下去。 车子停下来,随车的嫫嫫下去递了名帖,下仆立刻便将门开了。不一会儿徐二夫人便迎来。她眼睛通红,见到田氏,没忍住落下泪来“妹妹。”经年不见的姐妹,却在这种情况下再会了。 田氏急忙扶她“我得了信。不知道是……” “父子兄弟五人出战,下落不明。”也就是徐家老二、老三、还有徐老将军,连着三房长子、次子都没有音讯了。 “幸得徐鳞还在都城。不然……万一……”徐家便是绝了后。想到自己夫君下落不明,徐二夫人站也站不稳,直垂泪。 田氏扶往回后宅,想叫她歇一歇,她哪里歇得着。神魂落魄坐着。偏家里事多,下仆往来不绝,不是这个便是那个。田氏见她这样不成,便问她身边的嫫嫫“给你们夫人泡宁神茶来。”嫫嫫也是魂不守舍,没了主心骨。听田氏的吩咐,连忙就去了。 等嫫嫫回来,二夫人把茶喝了,才在小塌上躺一躺,但眼泪却一直也没停。 田氏叹了口气,出去将替徐二夫人管事的嫫嫫都叫了来,小事由她们议论着办。大些的自己能拿主意,便帮她拿主意,不能拿主意的,先搁在那里。 好在事情虽然多,都是些琐事。 齐田带着阿丑在一边,逗他说话。阿丑已经大了,但说话总不太利索。心里却是很不能理解徐二 第55章 齐田拉着她妈“走,往前面车去坐。”脸上镇定,心肝噗嗵乱跳。 齐田她爸没松手,于是三个人僵在那里 赵姑娘只当没有看见的这边情况,把张多知从车上推下来“你们男的都去那边坐。” 齐田她爸看到张多知真的过来了,这才放开齐妈妈。 大家分别上了车,路上那些吃完了饭还没散的村民慢慢散开让出位子,来给车子通行。 齐妈妈一边是大李婆一边是齐田,坐在车子里头静静看着车窗外头那些熟悉的脸慢慢退后消失,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但一只手却紧紧握着齐田的胳膊,要掐到肉里去似的。 大李婆没察觉,一脸羡慕拉着赵姑娘说话。一会儿说“要不是她奶身上不好,出不得山,是该她奶来的。”一会儿又赞叹“我才去过几次省城,这下可真是托了九丫儿的福。” 齐田的大姐时不时看一眼齐田,对着她笑。想问什么,赵姑娘在场不好意思。一直也没开口说话。 车子从镇子出去,快到省城齐田都还没放松,时不时回头想看看后面的车子在哪儿,不过都看不真切。五哥开车也并不见赶,到了加油站还是停下来休息,没事的人一样站在外头抽烟,赵姑娘也下去了。 齐妈妈坐在车上有点按捺不住,看看五哥悠闲的样子几次想说话,都顾忌大李婆在没开口。 大李婆到没注意这些,拉着齐田问她怎么逃出去的,又怎么到了首都。 齐田实话实话。不过没提给她钱的那个记者。怕记者以后还会到那一片去遭到报复。只说钱是自己在咱上捡的。 齐大姐听得眼眶红。 齐田讲完了仿若无事问“妈,姐,你们去不去卫生间?” 齐妈妈连忙站起来“去。”齐大姐也跟着起来。 齐田扶齐妈妈下来,大李婆立马下来跟着,嘴里说“九丫儿在外头呆了一段时间,就是不同。解手就解手,还说上卫生间了” 到了卫生间,人来人去还蛮挤。排了一会儿队齐妈妈进隔间,大李婆就在隔间外头站着。 到最后齐田和齐妈妈没说上一句话。 出来后,五哥就招呼上车走了。大李婆还往路口张望“九丫儿爸他们还没来呢”手扒着门不肯上车。 齐妈妈立刻紧张起来。 赵姑娘却笑说“那我们再等等。”果然一直等到后面的车跟上。 车停下后齐田爸爸第一个下来,大步过来看了一眼没讲什么。表情到是放松了不少。等他们都休息好了,两辆车还是一起上路。 二个多小时车子进入市区,外头的景色也渐渐繁华起来。赵姑娘电话响,接起来,大李婆连忙伸头挨着手机去听。也不怕别人嫌她。嘴里还跟齐大姐说“这小手机,听得真清楚啊。贵的就是好。” 赵姑娘混不在意,笑吟吟接完电话说“我们到有口福了。”打给张多知,说有在本地的好友听说他带媳妇过来玩,非要请一家人吃饭,尽尽地主之谊。 两辆车最后停在省城装修最夸张的七月花会所。 会所金色主题,到处金闪闪的,还有穿着制服的长腿美女一路夹道欢迎。齐爸爸他们拘谨起来。大李婆子探头探脑啧啧有声。不过进了包间一群人表情就凝固了。金碧辉煌的包间里头坐了大半圈好几个警察。 大李婆子下意识就往后退,但她后面站的是齐田。张多知还把这几个人住那边带“来迟了来迟了,之前我们还在路上呢。原来也没打算来找你们,这次主要是请田田家里人到省城来转转。来来来,这是田田家里人。” 几个警察大约是下班时间,外套脱了放在一边,都笑呵呵上来跟齐田爸爸哥哥握手敬烟。齐田爸爸表情僵得不能再僵,几个人收了烟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没大冲突的时候乡里人对‘官家人’还是有一种天然敬畏的。 见张多知果然坐下来跟这些人闲聊,好像真是交情不浅的样子几个人才放松了一点。不过十分拘谨,默默坐着人家问才会挤着笑脸答一句。桌上菜也不怎么吃,心虚便如坐针毡。 大李婆借口要去解手,出去就再没进来。齐田跑出去看,她在包厢外头拉着服务员借电话用。 人家见她虽然穿得差,可是包间的客人对她也十分客气,不过人家的手机她用不好。齐田过去连忙拉她“这是干什么?” 她身后门一开,齐大姐也跟着出来了。 大李婆疑神疑鬼“我得给村里打电话。”她儿子也是买的媳妇。张多知他们也不是她的亲戚,万一有个什么呢?事关自己,就多个心眼。埋怨齐田“你男人怎么认识警察?你这不害人吗!” 齐田不敢露出什么,说:“哪个有钱的不认识几个警察?我怎么害人了?人家朋友请个饭,你在这里神经病一样。行了行了你爱打电话就打,反正也不颠簸我家里人。你不爱吃警察请的饭,别吃好,但一会儿进去别神神经经地,没事都被你招出事儿来。我男人脸上没光。”也不管她打不打电话了,转身就要回包间去。 大李婆连忙拉住她“真没事儿啊?”她儿媳妇怀着孩子,要往山里藏太遭罪了,孩子没了怎么办? 齐大姐忍不住帮妹妹辩白“我妈也是买来的。要真是查,我们家不就散了?我爸我哥还不得拼命?我妹再招事儿也不能害自己家里人。”又说“人家要知道这个事儿,也不会坐下跟我们吃饭。别人打电话过来是怎么说的,你不也听见了?” 大李婆这才安心一点。想想也有道理。 三个人还是回包间去。 里头几个警察吃得尽兴,站起来跟齐田的爸爸和哥哥敬酒呢。 有一个眼睛利,发现齐田妈妈腿上有伤,还在那里吹牛“我有个娘舅,也是伤了腿好多年了,走路不方便,下雨就痛下雨就痛,没法子啊。听人说了个骨科” 说着扭头对赵姑娘那边“那骨科就在首都。可神了啊!”眼睛瞪得大大的,跟在坐的人讲得唾沫横飞“不是我帮着吹牛,我娘舅去,就一个星期,腿就好了。短了一截的腿,走路一跛一跛的,一个星期!半点看不出来坏过腿!” 还挤兑张多知“你这个人就不厚道,对咱岳母不上心啊!” 张多知打他“什么叫咱岳母,那是我岳母!” 一群人在那里哄笑。 齐田二哥也笑。他爸渐渐放松下来,也开始喝酒吃饭了,别人给他面子跟他搭话他高兴。 警察指着张多知坏笑“你不上心”喊齐田“别跟他结婚。不是好人。” 赵姑娘说“你们也别便坏,我们多知早就上心了的,原来就打算等有了机会带老姐姐去看看腿。只是没说。” 其它人起哄“阿姨,小心他以后有了老婆忘了娘。” 赵姑娘笑“你们别打趣阿姨,他能顺利结婚我最高兴。” 齐田二哥有心想跟这些人交际交际,认识警察好呀,回去一说,也是在省城有关系的人,能得多少便利,村子里还怕查吗?但插不上话。 大李婆见真不关查卖拐什么事,也放心开始吃。乡里哪有这么好的菜,还做得跟花似的。不过口味上多少有点不习惯,肉太小。没大块吃的爽快。自己还喝了点小酒。以前她喝的都是村子里头那种瓶装白酒。没喝过这么贵的。心里一放松,就敞开开吃喝。 吃得酣畅,齐田扶齐妈妈去包间里的卫生间她也就不跟着了。反正只有一个出去的门在外头,人也丢不了。 包间贵,卫生间也大,分男女四个门。 一进去齐妈妈就紧紧搂住齐田。齐田跑出去前只给她透了个意思,后来人就真的不见了。中间好长一段时间都没音讯,也不知道是跑出去了,还是在山里头失足摔死了。她一想到就揪心。 后来齐田打电话说有工作,她才把心放下来,也没打算自己还能出来。一听说小女儿回来了就知道齐田想带她出去的心没死。这个小女儿,打小就聪明也倔强,被她爸打死也不哭。打定主意就一定要干。以前就流露过要带她走的意思。不过她也没放心上。齐田性子再愣那都是些孩子话,就算有那个心,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呢? 从出来,看到齐田,她这个做妈的就没有一刻心不是提着的。不知道张多知和那个女的是什么人,是不是真的要结婚,更不知道女儿这是做什么打算,茫茫然跟着,生怕自己做错什么,会害得女儿也走不掉。不敢多问什么,也不敢多说话。 齐田把自己怎么来的,张多知和赵姑娘是怎么回来说了。 齐妈妈眼睛都红了,搂着齐田锤她好几下“你怎么就这么虎!” 齐田不疼。做妈的怎么舍得下重手。 齐妈妈就是想想万一有什么,会是怎么样下场,就肝颤。她这辈子还有什么?可齐田不一样啊,她才多大。 这时候门一开,齐妈妈连忙松开齐田,背过身慌手慌脚把眼泪抹了。见进来的是赵姑娘才把心放下,屈膝就要脆“我谢您。”她没跪过人。受的教育里头也没这一着,可现在她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谢。 赵姑娘连忙扶住她“您这是干什么。不用谢我,是齐小姐有本事,请得动张先生。我们都不过是打工的。” 齐田没跟齐妈妈讲自己和张多知是因为什么事聚在一起的,只说张多知肯出手相助,是因为自己无意帮了张多知的忙。 齐妈妈这才肯站起来。对赵姑娘说“村子里还有好些人。”她现在比以前自由得多,接触过好几个刚被买来的。现在人都关着呢。 赵姑娘顿一顿,苦笑“不怕老实告诉您,这里警察都不是真的。”对齐田诚恳道:“那些人我们顾不上。第一,村子里的情况,来之前我们张总就了解过了,山区,地形复杂。不在山林里头活大半辈子都摸不清弯弯绕绕。你妈和你引不了路。能引路的本地人,自己媳妇都是买的,不可能跟我们合作。我们几十个人进去跟本没用。 第二呢,我们现在的情况,齐小姐也清楚。 楚先生失去意识的事,要是没人知道,我们还可以借借名头。可现在他的病情是众所周知的,除了财务方面有齐小姐帮忙恢复正常运作,其它的就不好办。人家是卖楚先生人情,现在楚先生那边就算有话出来,谁都会觉得是狐假虎威不是他本人的意思,那谁会出力?再说,张总明面上跟楚先生没关系,他愿意帮齐小姐,有搜山这个心,可也没那么大的能量。搜山没个万把人不行,本地人都不会听你动员。这里也不是张总的主场,在官方办什么事都难。” 说到这儿赵姑娘顿一顿,又说:“但也不是完全没希望。所以张总今天才这么费事儿,没带着你们直接一走了之。”出了村,出了镇,也没人会帮着齐田爸爸和哥哥了,这边把人一抢,直接开车走人他能怎么样呢? “我们先想办法回去,再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齐田拉着她妈“走,往前面车去坐。”脸上镇定,心肝噗嗵乱跳。 齐田她爸没松手,于是三个人僵在那里 赵姑娘只当没有看见的这边情况,把张多知从车上推下来“你们男的都去那边坐。” 齐田她爸看到张多知真的过来了,这才放开齐妈妈。 大家分别上了车,路上那些吃完了饭还没散的村民慢慢散开让出位子,来给车子通行。 齐妈妈一边是大李婆一边是齐田,坐在车子里头静静看着车窗外头那些熟悉的脸慢慢退后消失,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但一只手却紧紧握着齐田的胳膊,要掐到肉里去似的。 大李婆没察觉,一脸羡慕拉着赵姑娘说话。一会儿说“要不是她奶身上不好,出不得山,是该她奶来的。”一会儿又赞叹“我才去过几次省城,这下可真是托了九丫儿的福。” 齐田的大姐时不时看一眼齐田,对着她笑。想问什么,赵姑娘在场不好意思。一直也没开口说话。 车子从镇子出去,快到省城齐田都还没放松,时不时回头想看看后面的车子在哪儿,不过都看不真切。五哥开车也并不见赶,到了加油站还是停下来休息,没事的人一样站在外头抽烟,赵姑娘也下去了。 齐妈妈坐在车上有点按捺不住,看看五哥悠闲的样子几次想说话,都顾忌大李婆在没开口。 大李婆到没注意这些,拉着齐田问她怎么逃出去的,又怎么到了首都。 齐田实话实话。不过没提给她钱的那个记者。怕记者以后还会到那一片去遭到报复。只说钱是自己在咱上捡的。 齐大姐听得眼眶红。 齐田讲完了仿若无事问“妈,姐,你们去不去卫生间?” 齐妈妈连忙站起来“去。”齐大姐也跟着起来。 齐田扶齐妈妈下来,大李婆立马下来跟着,嘴里说“九丫儿在外头呆了一段时间,就是不同。解手就解手,还说上卫生间了” 到了卫生间,人来人去还蛮挤。排了一会儿队齐妈妈进隔间,大李婆就在隔间外头站着。 到最后齐田和齐妈妈没说上一句话。 出来后,五哥就招呼上车走了。大李婆还往路口张望“九丫儿爸他们还没来呢”手扒着门不肯上车。 齐妈妈立刻紧张起来。 赵姑娘却笑说“那我们再等等。”果然一直等到后面的车跟上。 车停下后齐田爸爸第一个下来,大步过来看了一眼没讲什么。表情到是放松了不少。等他们都休息好了,两辆车还是一起上路。 二个多小时车子进入市区,外头的景色也渐渐繁华起来。赵姑娘电话响,接起来,大李婆连忙伸头挨着手机去听。也不怕别人嫌她。嘴里还跟齐大姐说“这小手机,听得真清楚啊。贵的就是好。” 赵姑娘混不在意,笑吟吟接完电话说“我们到有口福了。”打给张多知,说有在本地的好友听说他带媳妇过来玩,非要请一家人吃饭,尽尽地主之谊。 两辆车最后停在省城装修最夸张的七月花会所。 会所金色主题,到处金闪闪的,还有穿着制服的长腿美女一路夹道欢迎。齐爸爸他们拘谨起来。大李婆子探头探脑啧啧有声。不过进了包间一群人表情就凝固了。金碧辉煌的包间里头坐了大半圈好几个警察。 大李婆子下意识就往后退,但她后面站的是齐田。张多知还把这几个人住那边带“来迟了来迟了,之前我们还在路上呢。原来也没打算来找你们,这次主要是请田田家里人到省城来转转。来来来,这是田田家里人。” 几个警察大约是下班时间,外套脱了放在一边,都笑呵呵上来跟齐田爸爸哥哥握手敬烟。齐田爸爸表情僵得不能再僵,几个人收了烟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没大冲突的时候乡里人对‘官家人’还是有一种天然敬畏的。 见张多知果然坐下来跟这些人闲聊,好像真是交情不浅的样子几个人才放松了一点。不过十分拘谨,默默坐着人家问才会挤着笑脸答一句。桌上菜也不怎么吃,心虚便如坐针毡。 大李婆借口要去解手,出去就再没进来。齐田跑出去看,她在包厢外头拉着服务员借电话用。 人家见她虽然穿得差,可是包间的客人对她也十分客气,不过人家的手机她用不好。齐田过去连忙拉她“这是干什么?” 她身后门一开,齐大姐也跟着出来了。 大李婆疑神疑鬼“我得给村里打电话。”她儿子也是买的媳妇。张多知他们也不是她的亲戚,万一有个什么呢?事关自己,就多个心眼。埋怨齐田“你男人怎么认识警察?你这不害人吗!” 齐田不敢露出什么,说:“哪个有钱的不认识几个警察?我怎么害人了?人家朋友请个饭,你在这里神经病一样。行了行了你爱打电话就打,反正也不颠簸我家里人。你不爱吃警察请的饭,别吃好,但一会儿进去别神神经经地,没事都被你招出事儿来。我男人脸上没光。”也不管她打不打电话了,转身就要回包间去。 大李婆连忙拉住她“真没事儿啊?”她儿媳妇怀着孩子,要往山里藏太遭罪了,孩子没了怎么办? 齐大姐忍不住帮妹妹辩白“我妈也是买来的。要真是查,我们家不就散了?我爸我哥还不得拼命?我妹再招事儿也不能害自己家里人。”又说“人家要知道这个事儿,也不会坐下跟我们吃饭。别人打电话过来是怎么说的,你不也听见了?” 大李婆这才安心一点。想想也有道理。 三个人还是回包间去。 里头几个警察吃得尽兴,站起来跟齐田的爸爸和哥哥敬酒呢。 有一个眼睛利,发现齐田妈妈腿上有伤,还在那里吹牛“我有个娘舅,也是伤了腿好多年了,走路不方便,下雨就痛下雨就痛,没法子啊。听人说了个骨科” 说着扭头对赵姑娘那边“那骨科就在首都。可神了啊!”眼睛瞪得大大的,跟在坐的人讲得唾沫横飞“不是我帮着吹牛,我娘舅去,就一个星期,腿就好了。短了一截的腿,走路一跛一跛的,一个星期!半点看不出来坏过腿!” 还挤兑张多知“你这个人就不厚道,对咱岳母不上心啊!” 张多知打他“什么叫咱岳母,那是我岳母!” 一群人在那里哄笑。 齐田二哥也笑。他爸渐渐放松下来,也开始喝酒吃饭了,别人给他面子跟他搭话他高兴。 警察指着张多知坏笑“你不上心”喊齐田“别跟他结婚。不是好人。” 赵姑娘说“你们也别便坏,我们多知早就上心了的,原来就打算等有了机会带老姐姐去看看腿。只是没说。” 其它人起哄“阿姨,小心他以后有了老婆忘了娘。” 赵姑娘笑“你们别打趣阿姨,他能顺利结婚我最高兴。” 齐田二哥有心想跟这些人交际交际,认识警察好呀,回去一说,也是在省城有关系的人,能得多少便利,村子里还怕查吗?但插不上话。 大李婆见真不关查卖拐什么事,也放心开始吃。乡里哪有这么好的菜,还做得跟花似的。不过口味上多少有点不习惯,肉太小。没大块吃的爽快。自己还喝了点小酒。以前她喝的都是村子里头那种瓶装白酒。没喝过这么贵的。心里一放松,就敞开开吃喝。 吃得酣畅,齐田扶齐妈妈去包间里的卫生间她也就不跟着了。反正只有一个出去的门在外头,人也丢不了。 包间贵,卫生间也大,分男女四个门。 一进去齐妈妈就紧紧搂住齐田。齐田跑出去前只给她透了个意思,后来人就真的不见了。中间好长一段时间都没音讯,也不知道是跑出去了,还是在山里头失足摔死了。她一想到就揪心。 后来齐田打电话说有工作,她才把心放下来,也没打算自己还能出来。一听说小女儿回来了就知道齐田想带她出去的心没死。这个小女儿,打小就聪明也倔强,被她爸打死也不哭。打定主意就一定要干。以前就流露过要带她走的意思。不过她也没放心上。齐田性子再愣那都是些孩子话,就算有那个心,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呢? 从出来,看到齐田,她这个做妈的就没有一刻心不是提着的。不知道张多知和那个女的是什么人,是不是真的要结婚,更不知道女儿这是做什么打算,茫茫然跟着,生怕自己做错什么,会害得女儿也走不掉。不敢多问什么,也不敢多说话。 齐田把自己怎么来的,张多知和赵姑娘是怎么回来说了。 齐妈妈眼睛都红了,搂着齐田锤她好几下“你怎么就这么虎!” 齐田不疼。做妈的怎么舍得下重手。 齐妈妈就是想想万一有什么,会是怎么样下场,就肝颤。她这辈子还有什么?可齐田不一样啊,她才多大。 这时候门一开,齐妈妈连忙松开齐田,背过身慌手慌脚把眼泪抹了。见进来的是赵姑娘才把心放下,屈膝就要脆“我谢您。”她没跪过人。受的教育里头也没这一着,可现在她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谢。 赵姑娘连忙扶住她“您这是干什么。不用谢我,是齐小姐有本事,请得动张先生。我们都不过是打工的。” 齐田没跟齐妈妈讲自己和张多知是因为什么事聚在一起的,只说张多知肯出手相助,是因为自己无意帮了张多知的忙。 齐妈妈这才肯站起来。对赵姑娘说“村子里还有好些人。”她现在比以前自由得多,接触过好几个刚被买来的。现在人都关着呢。 赵姑娘顿一顿,苦笑“不怕老实告诉您,这里警察都不是真的。”对齐田诚恳道:“那些人我们顾不上。第一,村子里的情况,来之前我们张总就了解过了,山区,地形复杂。不在山林里头活大半辈子都摸不清弯弯绕绕。你妈和你引不了路。能引路的本地人,自己媳妇都是买的,不可能跟我们合作。我们几十个人进去跟本没用。 第二呢,我们现在的情况,齐小姐也清楚。 楚先生失去意识的事,要是没人知道,我们还可以借借名头。可现在他的病情是众所周知的,除了财务方面有齐小姐帮忙恢复正常运作,其它的就不好办。人家是卖楚先生人情,现在楚先生那边就算有话出来,谁都会觉得是狐假虎威不是他本人的意思,那谁会出力?再说,张总明面上跟楚先生没关系,他愿意帮齐小姐,有搜山这个心,可也没那么大的能量。搜山没个万把人不行,本地人都不会听你动员。这里也不是张总的主场,在官方办什么事都难。” 说到这儿赵姑娘顿一顿,又说:“但也不是完全没希望。所以张总今天才这么费事儿,没带着你们直接一走了之。”出了村,出了镇,也没人会帮着齐田爸爸和哥哥了,这边把人一抢,直接开车走人他能怎么样呢? “我们先想办法回去,再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第56章 一发 东西都买齐了,齐田问张多知“我要回趟老家,张先生能不能帮忙?” 张多知笑。 齐田老家那是什么情况他知道,齐田这一趟回家的原因,他心里虽然有个估算,有些话还是得问清楚。毕竟齐田家里人口多,她要是打算把一家人都带过来,那到也容易,说来享福谁不来?可看她这准备,分明只打算带一个出来,那这里头就有故事了。 “齐小姐打算把家里人接来?” “我想把我妈接来。”齐田也不瞒他。 张多知没说话,脸上带着笑脸,垂眸,手在栏杆上敲敲。带谁都好说,带她妈来那性质就不一样,那是解救被拐卖妇女。 这里头水有多深?他虽然一直是暗地里帮楚则居办事,没接触过这些,但酒桌上没少听,多少人家明知道自己女儿在哪儿,都没办法找回来的。多少人想去救人,自己坑在里面的?这种事,除非搞大,否则官方多数时候都不顶用。不止不顶用,去了本地还得避着本地的基层警察,毕竟人情大过天。这种情况下,人有那么容易出来? 齐田态度非常强硬“妈妈我非接出来不可。” 张多知笑了一声,表情有点阴沉。因为齐田手里现在捏着楚则居。 “只要张先生肯帮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张先生要不愿意,也没事。楚先生那边现在很安全。我给他留了钱,那边有老实人愿意为他跑腿办事,过几天他就能缓过来。以楚先生的本事只要缓过来了,肯定没事的。至于醒不醒,我本来也帮不上这方面的忙。” 张多知听齐田这么说,表情才缓一缓,变了主意,说“成吧。陪你去一趟也不碍事。不过楚先生以后就累你上心了。”他当然希望楚则居没事,而且自己能与楚则居保持稳定的联系。现在出来代楚则居办事的另有其人,虽然是楚则居自己安排的,可世事难以预料。 但齐田要是自以为捏住楚则居就能胁迫他做任何事,依着他的性格……呵呵。 毕竟胁迫这种事,他办得多了。有一回就有二回,有二回就有三回,三生万物,永无止境,从一开始就没想得个好,胃口一次比一次大,反正最后都是不可收拾的下场,还不如开始就斩在根上,省省心。 齐田要真硬碰硬下狠手,让她给楚则居陪个葬也算是全了他对楚则居的忠心。楚则居死了,他难过是难免,但他已经尽力了也不亏心。 见张多知答应,齐田真显得高兴,正色答应“别的我不行,帮你们传话还是办得到。”她一个人跑出来容易,可带着她妈就不一样。村里的人从来没把那些拐来的媳妇当自己人,一直都防备着。再说,她妈腿有旧伤,不利索。没有张多知,胜算就小很多。 张多知也看出来了,齐田是个实在人。现在的人,哪一个不是抠到了别人的疼脚就住死里弄,不弄别人自己就吃大亏了似的。 可齐田虽然机灵,但心里有个度。什么事做,什么事不做,门清。自己不吃亏,也不会刻意去坑别人。 回去的路上,他也愿意跟齐田多聊几句“没想过先找你外婆外公?”那边能有点助力总比她一个人好。 齐田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刚出来的时候是有想过,找到外公外婆就行了。可后来她在公园里听的故事多了,就不由得想到自己给妈妈说要带她出来找外公外婆时她抗拒的反应。齐田也不是笨蛋。细细想想,就能明白是为什么。 这么多年,她妈妈经历了这么多,根本没有勇气回去面对一切。被拐卖的妇女,回家之后反而轻生的也不是没有。如果真发生这种事,那自己花这么多精力所做的反而是逼妈妈去死。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想让妈先跟我在一起。其它的事以后再说。”如果她妈太抗拒,不回去也可以。母女两个也不是不能过。 说到这个,气氛一下沉郁起来。 张多知只作不知道,开始教齐田那手机要怎么用。 齐田没玩过这种东西,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 手指头放上去就能开锁?还能上网?发短信不要钱?电话也是免费的?不用懂拼音也能输字进去?买东西卡都不用? 那表情特别傻。眼睛瞪得老大,好惊诧。张多知觉得好笑,这么天真的神色在齐田脸上,有一种奇异的协调感。一方面,她机警得不行,一方面,又真不谙事。别人都知道的生活常识,她十之有八不知道。 “你们那的人没手机?”张多知打着方向盘随口问。 “有。”大勇的手机就是她之前看的那种,键盘大,屏幕小,发蓝光“镇上很多人都有手机。村子里头没有,没信号。村长家里有座机。”镇子上头她一共去了四五回。街上就能看到各种各样的手机。不过没上手摸过。后来出来了,也常看别人用,只是不知道手机能干这么多事儿。 “村子里头人就不出去工作?” “也有人出去。在工地或者进工厂。但年纪稍微大一点就找不到工了。最后还是回村里。”没有一技之长,文化程度低。说到这个她便没怎么再说话。文化这个东西,你有的时候不觉得。没有的时候才深有体悟。 张多知看了她一眼,也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一路教她微信怎么用,支付宝是怎么回事。齐田也不是死钻牛角尖的人,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渐渐轻松起来,有说有笑。 张多知办事雷厉风行。两个人回到小区,楼下就已经有一辆车两个人在等。 一个女的一个男的,女的与一般的中年妇女没什么不同,打扮得虽然看上去家庭环境比较好,但也没有到贵妇的地步。男的比较黑,看上去十分精干,很沉默。那车子呢,轮子大,车底离地面远。车顶看上去要比下面窄一点。 张多知冲那个中年妇女点点头,对齐田说:“这是赵姑娘和五哥。我们带了东西过安检不方便,开车过去。” 齐田没多想,打过招呼,上楼把不用的东西全放好,门窗关好立刻下楼。 一路赵姑娘和五哥坐前面轮流开车。张多知和齐田坐后面。 张多知又问了些村子的情况。 从县城到镇子要坐三个小时车,村子则在深山里头,大概有二十多户人。镇上每天有一趟车往那边去,并不直达,只是路过,也不是路过村子,只是路过那一片。人下了车还是在山野里头,得再往里走。天气好认识路的话,大半天就能到。要遇上天气不好,车子是不进山的。人要自己走过去还怕遇到山路塌方什么的情况。 齐田犹豫了一下问:“要不要报警?”她妈是首都人,在首都报警应该会受理,首都的警察跟那边的人也没人情可讲。 她原本想的是,如果张多知不答应,她先回去试试,不行就找首都的警察。她妈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被拐的,现在人在哪里,她都讲得清楚。人家应该会管。 一直没说话的五哥这时候开口说:“走官方变数大。”北京的警察过去未必就顺利,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况,难说。再者,那时候就不是张多知说了算,有警察在场,很多事也不好办。 赵姑娘到是多问一句:“能不能直接给钱。”媳妇不是买的吗?我们再买回来,多出点钱也成。省事。 张多知沉吟了一下,说:“到时候看着办。”不过还是叮嘱赵姑娘找地方取现钱在手里。一大袋子,不知道是多少。 齐田耳朵根发热“我会还的。” 张多知点头“我信得过齐小姐。”这种恩惠他乐得多卖一点。 赵姑娘问齐田:“齐小姐有没有办法把人带到镇上?”就算有多点人跟着守着,也不妨事。 “不能。” “你家里其它人帮得上忙吗?” 齐田摇头。 赵姑娘看了张多知一眼。户口本上,她家里九口人。两个哥哥四个姐姐,加上她,一共七个孩子。 “你姐姐也不行?”家里站在她这边的人多是会有点益处。一般来说做女儿的都容易偏向做妈的。有人掩护也更方便。一般来说,相比较她这个带外人回来的人逃跑的女儿,还是呆在家里的比较受信任。 “姐姐们已经不在家了。除了大姐留下照顾小的,二姐三姐生下来没多久就卖了,四姐出生那一年女婴儿卖不掉,养不活我奶丢在塘子里淹死的。前年大姐给大哥换了亲。家里就剩奶奶,二哥,我爸妈。”齐田的表情非常平静。不过眼睛谁也不看。 赵姑娘还要问,张多知说:“休息会儿吧。路还长得很。”便没再开口。 齐田看看外头天色也差不多黑了,路程又还远,对张多知说:“我睡一会儿。” 张多知连忙把腿上的包放地上。车子只有那么长,不枕他没法睡。他到不嫌弃齐田,小姑娘长得整齐,齐田也不扭捏,这种条件只能将就,调头就躺下了。 赵姑娘回头看一眼,就瞧见张总抱双脚脸上表情比较复杂,估计对自己颜值有一定信心,头一次遇到这样的,还默默摸了摸脸。她连忙把头又扭回去只当没看见。 车子开了十多个小时,中间在高速加油站停了三次齐田都没醒。 第四次的时候,赵姑娘问:“要不要叫齐小姐下车吃点东西?” 张多知说:“不用。买点东西等她醒来吃。” 赵姑娘识相,也就不多问了。只是在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姑娘睡得死,车子下了高速有一段不怎么平整的路,也硬是没醒。 等天将亮的时候,齐田才醒过来,找地方停了车让她吃东西上卫生间,缓一缓,又马不停蹄赶路。车上跟张多知嘀嘀咕咕半天,好像有提到给楚先生找了大夫什么的话。赵姑娘没听大清楚,也不多想不再听,把耳机戴上。 等一行人终于到了镇子,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镇子比他们想得还要小,大概只有百来米的一条街。有个没什么人的菜市场,街尾一个小型超市,街头有个邮政储蓄银行。路边上卖水果有二家。路边上都是二层小楼,外观大同小异,格局看上去应该是一样的。也有一两家停着小车。 见到有车子进镇来,许多人都打量他们。齐田指挥他们在一户门口停下来。不一会儿就有个穿土黄色夹克的小伙子出来,一打眼还没认出齐田,等认出来特别惊讶,看看车看看张多知一伙人“九丫儿,这是什么人啊?” 张多知特别自来熟,上去就握手“你好你好。我是九丫儿男朋友。跟我妈陪她回家来看看的,听她说你没少给帮忙,真是谢谢你了。”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大勇讪讪地,看看张多知手腕上的表,袖口的金扣子。看看打扮得富态的赵姑娘,嘴里说“不当事不当事。乡里乡亲。九丫儿遭业我能帮一点是一点。”能讲普通话。 到是屋里出来的女人讲了句方言,外人听不懂,听语气是讥讽。看年纪是大勇的妈。 大勇脸涨得通红,偷偷瞄了齐田一眼,对自己妈回了一句什么,女的就出去了。 这里停了车子,就有好些人过来看热闹。对张多知指指点点地笑。大勇妈嗑着瓜子站在外面跟他们说话。叽叽咕咕。大勇觉得这些人丢人,没面子,赶他们几趟,人家不走还笑他。 赵姑娘笑吟吟拿了糖出来发“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大勇妈用方言说了一句,人家都看着齐田,表情特别羡慕。 有个看上去跟大勇这家比较熟的女人,对张多知用别扭的普通说“九丫儿可没少拖我们大勇的福。她跑出去,她爹跑来找大勇。非说是大勇跟九丫儿走得近,把人藏起来了。他家老二要娶媳妇,九丫儿跑了怎么娶?非叫大勇给钱,要十万。啧啧。卖女儿也卖不到十万。他女儿也不是镶了金的,也好意思开口。带了两个儿子臭老婆子过来,和那些村子里的人一起,在镇上闹得好些天。你问问这里的人,我有没有说谎话。穷疯了。” 大勇拦她“这有什么好说的?你讲这些干什么!最后不没事儿吗。” “你儿子傻的。”女人跟大勇妈说“搅别人家的事儿,自己得个什么好?”不说方言,说普通话。 张多知门清,笑说“我们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从怀里掏个红包出来往大勇妈手里塞。 大勇脸红到耳根,他妈客气了一句“你这是干什么?”还是收下了。 张多知带着人也不进去,就站在院子门口跟大勇说话。他妈得了钱,搬了椅子出来让他们坐下喝茶。 齐田一直没说话,跟在张多知身边,赵姑娘要喝茶,她就给添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不一会儿果然就听到个熟悉的声音“这不是九丫儿啊?你爸找你找得惨咧!” 人挤进来,果然是村长。他儿子出息,在镇上买了房,他常过来。 村长一进来,有二个认得他的人就七嘴八舌叫“你们九丫儿出息啰。” 大勇妈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说是我儿子偷了人,要十万咧!人家在外头有了男人。睁狗眼看看清楚。” 村长进来一开始也没认出齐田来,她如今大不同了,以前穿家里人的破衣裳,今天穿得清清爽爽,皮肤也洗出原色来了,白晃晃的。不像村里人。等认得出来,立刻过来一把就抓住她拉住就走。 五哥一伸手就把他拦住了。人群里一下挤进来好几个村民,冲过去推五哥“搞什么?” “这是我们村的女娃,是许了亲的。你们就是在外面结了婚,也不得算。她自己跑出去的,没有在家里走过亲。她爸没点头。”村长说话底气十足。 张多知解释:“我们还没结婚。就是想上门来提亲的。我们商量好了,礼数都按家里的来。” 村长脸色才缓一点,但也没接话,叫村子里的人都退开。也松开了齐田的手。打量打量张多知,又看看车子和赵姑娘对齐田说:“你爹闺女丢了急得跟什么一样。你既然回来了,就跟我们一道早点回家。其它的弯弯绕绕,你们自己一家人去说。”不肯让她在镇上多留。东西都买齐了,齐田问张多知“我要回趟老家,张先生能不能帮忙?” 张多知笑。 齐田老家那是什么情况他知道,齐田这一趟回家的原因,他心里虽然有个估算,有些话还是得问清楚。毕竟齐田家里人口多,她要是打算把一家人都带过来,那到也容易,说来享福谁不来?可看她这准备,分明只打算带一个出来,那这里头就有故事了。 “齐小姐打算把家里人接来?” “我想把我妈接来。”齐田也不瞒他。 张多知没说话,脸上带着笑脸,垂眸,手在栏杆上敲敲。带谁都好说,带她妈来那性质就不一样,那是解救被拐卖妇女。 这里头水有多深?他虽然一直是暗地里帮楚则居办事,没接触过这些,但酒桌上没少听,多少人家明知道自己女儿在哪儿,都没办法找回来的。多少人想去救人,自己坑在里面的?这种事,除非搞大,否则官方多数时候都不顶用。不止不顶用,去了本地还得避着本地的基层警察,毕竟人情大过天。这种情况下,人有那么容易出来? 齐田态度非常强硬“妈妈我非接出来不可。” 张多知笑了一声,表情有点阴沉。因为齐田手里现在捏着楚则居。 “只要张先生肯帮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张先生要不愿意,也没事。楚先生那边现在很安全。我给他留了钱,那边有老实人愿意为他跑腿办事,过几天他就能缓过来。以楚先生的本事只要缓过来了,肯定没事的。至于醒不醒,我本来也帮不上这方面的忙。” 张多知听齐田这么说,表情才缓一缓,变了主意,说“成吧。陪你去一趟也不碍事。不过楚先生以后就累你上心了。”他当然希望楚则居没事,而且自己能与楚则居保持稳定的联系。现在出来代楚则居办事的另有其人,虽然是楚则居自己安排的,可世事难以预料。 但齐田要是自以为捏住楚则居就能胁迫他做任何事,依着他的性格……呵呵。 毕竟胁迫这种事,他办得多了。有一回就有二回,有二回就有三回,三生万物,永无止境,从一开始就没想得个好,胃口一次比一次大,反正最后都是不可收拾的下场,还不如开始就斩在根上,省省心。 齐田要真硬碰硬下狠手,让她给楚则居陪个葬也算是全了他对楚则居的忠心。楚则居死了,他难过是难免,但他已经尽力了也不亏心。 见张多知答应,齐田真显得高兴,正色答应“别的我不行,帮你们传话还是办得到。”她一个人跑出来容易,可带着她妈就不一样。村里的人从来没把那些拐来的媳妇当自己人,一直都防备着。再说,她妈腿有旧伤,不利索。没有张多知,胜算就小很多。 张多知也看出来了,齐田是个实在人。现在的人,哪一个不是抠到了别人的疼脚就住死里弄,不弄别人自己就吃大亏了似的。 可齐田虽然机灵,但心里有个度。什么事做,什么事不做,门清。自己不吃亏,也不会刻意去坑别人。 回去的路上,他也愿意跟齐田多聊几句“没想过先找你外婆外公?”那边能有点助力总比她一个人好。 齐田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刚出来的时候是有想过,找到外公外婆就行了。可后来她在公园里听的故事多了,就不由得想到自己给妈妈说要带她出来找外公外婆时她抗拒的反应。齐田也不是笨蛋。细细想想,就能明白是为什么。 这么多年,她妈妈经历了这么多,根本没有勇气回去面对一切。被拐卖的妇女,回家之后反而轻生的也不是没有。如果真发生这种事,那自己花这么多精力所做的反而是逼妈妈去死。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想让妈先跟我在一起。其它的事以后再说。”如果她妈太抗拒,不回去也可以。母女两个也不是不能过。 说到这个,气氛一下沉郁起来。 张多知只作不知道,开始教齐田那手机要怎么用。 齐田没玩过这种东西,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 手指头放上去就能开锁?还能上网?发短信不要钱?电话也是免费的?不用懂拼音也能输字进去?买东西卡都不用? 那表情特别傻。眼睛瞪得老大,好惊诧。张多知觉得好笑,这么天真的神色在齐田脸上,有一种奇异的协调感。一方面,她机警得不行,一方面,又真不谙事。别人都知道的生活常识,她十之有八不知道。 “你们那的人没手机?”张多知打着方向盘随口问。 “有。”大勇的手机就是她之前看的那种,键盘大,屏幕小,发蓝光“镇上很多人都有手机。村子里头没有,没信号。村长家里有座机。”镇子上头她一共去了四五回。街上就能看到各种各样的手机。不过没上手摸过。后来出来了,也常看别人用,只是不知道手机能干这么多事儿。 “村子里头人就不出去工作?” “也有人出去。在工地或者进工厂。但年纪稍微大一点就找不到工了。最后还是回村里。”没有一技之长,文化程度低。说到这个她便没怎么再说话。文化这个东西,你有的时候不觉得。没有的时候才深有体悟。 张多知看了她一眼,也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一路教她微信怎么用,支付宝是怎么回事。齐田也不是死钻牛角尖的人,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渐渐轻松起来,有说有笑。 张多知办事雷厉风行。两个人回到小区,楼下就已经有一辆车两个人在等。 一个女的一个男的,女的与一般的中年妇女没什么不同,打扮得虽然看上去家庭环境比较好,但也没有到贵妇的地步。男的比较黑,看上去十分精干,很沉默。那车子呢,轮子大,车底离地面远。车顶看上去要比下面窄一点。 张多知冲那个中年妇女点点头,对齐田说:“这是赵姑娘和五哥。我们带了东西过安检不方便,开车过去。” 张多知看了她一眼,也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一路教她微信怎么用,支付宝是怎么回事。齐田也不是死钻牛角尖的人,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渐渐轻松起来,有说有笑。 张多知办事雷厉风行。两个人回到小区,楼下就已经有一辆车两个人在等。 一个女的一个男的,女的与一般的中年妇女没什么不同,打扮得虽然看上去家庭环境比较好,但也没有到贵妇的地步。男的比较黑,看上去十分精干,很沉默。那车子呢,轮子大,车底离地面远。车顶看上去要比下面窄一点。 张多知冲那个中年妇女点点头,对齐田说:“这是赵姑娘和五哥。我们带了东西过安检不方便,开车过去。” 张多知看了她一眼,也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一路教她微信怎么用,支付宝是怎么回事。齐田也不是死钻牛角尖的人,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渐渐轻松起来,有说有笑。 张多知办事雷厉风行。两个人回到小区,楼下就已经有一辆车两个人在等。 一个女的一个男的,女的与一般的中年妇女没什么不同,打扮得虽然看上去家庭环境比较好,但也没有到贵妇的地步。男的比较黑,看上去十分精干,很沉默。那车子呢,轮子大,车底离地面远。车顶看上去要比下面窄一点。 张多知冲那个中年妇女点点头,对齐田说:“这是赵姑娘和五哥。我们带了东西过安检不方便,开车过去。”来来来 第57章 军中大夫的药不是盖的,楚则居好多了,虽然还是有气无力,但醒过来也没再晕过去。虚弱地微微睁着眼。 齐田连忙从包裹里翻出干粮,想让他就着水吃一点,照她老家的习俗人是铁饭是钢,越是身体虚弱的时候,越得把肚子吃饱。 不过见饼硬,问楚则居“你咬得动吗?” 楚则居不知道咕噜了一句什么,声音那么小,齐田也听不清楚,还想说你要咬不动我帮你掰碎点。她手才刚把饼拿起来到胸前,楚则居费老大的力气猛点了两次头,见她把饼放下才松了口气。闭上眼睛缓了好半天,脸都白了。 缓过来齐田试着喂他一块。 这一块楚则居吃了总有小半个钟头,吃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吃完额头上全是汗。硬没让她帮忙。 楚先生真是个要强的人。齐田默默咬着饼喂水给他喝。心想,不知道有钱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意志刚强。也怪道别人有钱。她意志也这么刚强的话,是不是也有可能这么有钱?想想,未来还是充满了希望。 一块饼落了肚,楚则居脸色也渐渐好起来。大概是药开始起效果了,精神也好了不少,眼皮子不再耷拉下垂,能睁大眼睛看人。 齐田蹲在旁边,小声给他讲现代那边的情况。边讲着,还边时不时停下来,听听外头的动静。这会儿陈王的兵马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这条小路有没有人过来。 楚则居瞧着她的侧颜,听完了,用沙哑的声音说:“我还当你不会再来。” 于他而言,齐田对自己也算仁至义尽。 就这么点身量背着他往关家去,屋檐下头小小的身体尽力挡住瑟瑟风雨的样子,实在叫他这样的人都略感心酸。 当时他听着那心跳,竟觉得莫明踏实,感觉什么坏事都不会发生,就算发生了,有这个小丫头片子在自己也不会有事,一点也不怕。 无稽吧?那么丁点小丫头,能作什么用。 可偏当时就这么想了。 看着她为自己奔波挣扎,那种感觉怎么说……让人心里特别满。有女人为自己千里走单骑。他一辈子也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故事。 一个女的!愿意为他千里走单骑! 他! 堂堂楚先生需要一个女的为自己出生入死 需要她背着自己走 楚则居小时候吃苦那是真吃苦,后来进了楚家享福也是真享福。再差的,再好的,什么没见过?自以为也算尝遍人间百态。但从没见过现实中有一个女的为了一个男的挺而走险到这个地步,也从来并不太看得起男欢女爱这一套。说白了,你情我愿的利益交换而已。 现在心里,竟有些触动。他何得何能?虽然没行什么大恶,但也不能算是什么好人。 那一向生硬的心肝,也软了软。“你受累了。”这大约是他对一个异姓说得最真心的一句话。 齐田闻言对他笑,说“应该的,我拿了你五百万呢。” 楚则居接下来的话一下就被堵在喉咙口,好险没呛住。最后硬生生忍了下来。 齐田还怕他是嫌贵,她到先有点心虚,五百万,那么多呢。脸上还是万分镇定“你的钱我不会白收。事情我都会办好的。等平安了,你要传什么话只管使唤我。那边也还在等着你的信。”一副自己绝对服务周到的样子。 楚则居人生头一次澎湃激荡起来的情感,被一盆冷水浇息,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 齐田也没精力多说。她一路过来,算是被马颠过来的,绑的地方皮全磨破了。一碰就疼。只能叉着腿坐。又怕突然会有陈王的人出现,手里一直拿着匕首没放下。眼睛虽然也闭上养神,但耳朵一点也不松懈,一直听着外头的动静。稍有些风吹草动,立刻睁开眼睛,跟受惊的小鹿似的警觉。 到了下午的时候,终于外头来了大动静。 轰轰马蹄四起。由远而近。时不时还有高声吆喝。 听着越来越近,齐田全身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说实话,要是这么一大队人的情况下,她和楚则居被发现了,还真跑不掉。 她也只能自我安慰,她不是徐铮,对方甚至可能并不知道她是谁,所以根本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就算抓到也许会把她当成一般逃难的百姓也说不定。 整个队伍呼啸而过,齐田才松了口气。回头看看楚则居表情不比她轻松。 等完全听不到马蹄声,齐田立刻出去查看了一番。小路上泥巴被踩得稀烂,旁边的草也被踏平了不少。过去的人马从通过这一片用的时间来算,可真不少。 看来顺州有一场恶战。 顺州会怎样,徐铮又会怎么样?齐田不敢去想。 重新布置一下周围,回到躲藏的地方,楚则居已经睡着了。 虽然用了药好些,但他到底还是太虚弱。 晚上两个人仍然是吃饼。怕引来游兵不敢生火。夜里气温低,露水重,齐田依偎在楚则居身边,盯着夜幕下的树林子出神。她一刻也不敢回去,怕自己一走这里会有什么变故。只能硬撑着。好在似乎这种穿越的本事也并不是强制性的。 但因为实在太累,都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等有知觉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她有那么一瞬间,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儿,睁开眼睛盯着脸旁边的野草好一会儿,回过神猛一转头,就撞在楚则居的下巴上。这下睡意才完全褪去,人也立刻清醒过来。 楚则居也迷迷糊糊醒了,懵懵懂懂问“什么东西打我” 齐田摸摸他的额头,还是有点烫手。麻利地住他嘴里灌水塞吃的,就开始换药。 伤口比前一天又好了不少,但毕竟太重,受不得力。只要楚则居不动,再躺上几天应该就会慢慢好了。 可关键是,这里不能再躺下去。 第一,没吃的。第二,药也不够多。那些药,救急可以,不足够支撑到楚则居痊愈。 再说,这里虽然隐蔽,可不保暖。晚上太冷了。半夜齐田搂着楚则居,觉得自己搂了块石头。 可现在顺州是什么情况不知道,也不能贸然回顺州去。齐田琢磨了一会儿,立刻便跑到外头开始扯枯藤掰树枝。 拿粗树村架了个四四方方的框,藤条在中间编了个网,再住上头铺些半个高的大叶子,一边拿长藤系着,扯着长藤拖着走了走,感觉应该够结实,到时候让马来拉,自己骑着马慢慢走,应该能行得通。 计划好,便小心翼翼把楚则居往上头移。 她想得清楚,不论怎么样,陈王一定都不会这么快溃败。百川和顺州之间近一段时间是不得太平的。不如索性就住平山去。到了那边有落脚的地方,再做别的打算。 但系好了藤绳,去牵马的时候才发现,昨天夜里不怎么知道的,马竟跑了。 齐田只得把藤绳套在自己身上。 有命赚,也得有命花“你就这么爱钱?”爱钱的他不是没见过,他也爱钱中,但他自恃,没有一个人是爱钱爱到连命也不要的。 齐田觉得他问了一个世界上最愚蠢的问题。钱不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吗? 没有进村暗访的那个年轻记者偷偷给的一百多块钱,她跟本不可能实施计划站在这里。 这世界,做什么事不得有钱呢? 有钱才能坐车,有钱才有饭吃,有钱才能读书,有钱才能开始新的生活,有了钱才能用这些钱聊以回报妈妈,救她补偿她,让她生活得好些。有了钱,才能孝敬外公外婆。有了钱才能代爸爸向家人赎罪。自己有钱有本事,才能让妈妈在遭遇到这一切之后,略感欣慰,想起自己这个女儿,觉得自豪。而不是从血脉上继承来的厌恶与蔑视。 所以,钱有什么不好? 冒风险而已,人都是靠着本事长处赚钱,她也是,她的唯一长处就是胆子壮。 “恩。”齐田点头说“我爱钱爱得要死。”吸了口气,把藤条背上,奋力拖着向前走。 小路难行,实在走不动了,就对楚则居:“你快激励我。” “激励?”还得他在旁边鼓掌吗?花了五百万,还要给她鼓掌。 齐田喘着气说“我走不动了,你帮我展望一下未来,鼓鼓劲。” 楚则居展不出来。她有什么未来?大字不识一斗。未来?做个家政小阿姨?有什么好展望的。 这样的现实他都觉得讲出来太残酷了。想想问:“你有什么打算?”他能帮帮一点也行。 其实就他来看,齐田不是有五百万吗? 钱不多,找个人流大的地方开个小超市足够了。做个私营小业主,是他能替齐田想到最好的未来。再者,以他的认知,在她这个处境的正常人都会这么想。 齐田用力往前奔,喘着气却说“我就是想上大学。” 楚则居笑了一声。 齐田立刻明白他是个什么态度。她也问过之前那个年轻男人,那人也没提这碴。因为他们都觉得这件事天方夜谈。她想得美。 现在大学生少吗? 海了去。 可每个人都觉得,她不能行。觉得她有这个念头都很可笑。十□□的大姑娘了,字不认识,想上大学。不实际。十□□还在发梦。 不过楚则居这种人不会直说。 齐田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拖着沉得要死的架子一步步向前走。 她不是没想过说出来会被笑话。 但她巴望对方或许能有什么建议,指条可走的明路呢?她不懂这些,信息的来源也有限,只要有一点希望她就愿意冒着被笑的风险向人开口问一问。 楚则居哪里没知觉,但人贵在有自各有之明是句真理。 可道理在这里,心中却是有点莫明不忍心,看着齐田落在自己身上一晃一晃的影子,想想开口说:“等你再回去,让张一鸣帮你把你妈接出来。”怕她不知道,补充“张一鸣就是守着你那个。”做人还是要实际些。 齐田怔了一下“真的?”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那个人看上去行事老道,能帮忙是最好不过的,但之前怕自己回不去,钱已经拿了这么些,再不好开口。还暗暗想过 社会新闻励志故事里不是就有吗,人家多大年纪还拿多少文凭。 军中大夫的药不是盖的,楚则居好多了,虽然还是有气无力,但醒过来也没再晕过去。虚弱地微微睁着眼。 齐田连忙从包裹里翻出干粮,想让他就着水吃一点,照她老家的习俗人是铁饭是钢,越是身体虚弱的时候,越得把肚子吃饱。 不过见饼硬,问楚则居“你咬得动吗?” 楚则居不知道咕噜了一句什么,声音那么小,齐田也听不清楚,还想说你要咬不动我帮你掰碎点。她手才刚把饼拿起来到胸前,楚则居费老大的力气猛点了两次头,见她把饼放下才松了口气。闭上眼睛缓了好半天,脸都白了。 缓过来齐田试着喂他一块。 这一块楚则居吃了总有小半个钟头,吃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吃完额头上全是汗。硬没让她帮忙。 楚先生真是个要强的人。齐田默默咬着饼喂水给他喝。心想,不知道有钱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意志刚强。也怪道别人有钱。她意志也这么刚强的话,是不是也有可能这么有钱?想想,未来还是充满了希望。 一块饼落了肚,楚则居脸色也渐渐好起来。大概是药开始起效果了,精神也好了不少,眼皮子不再耷拉下垂,能睁大眼睛看人。 齐田蹲在旁边,小声给他讲现代那边的情况。边讲着,还边时不时停下来,听听外头的动静。这会儿陈王的兵马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这条小路有没有人过来。 楚则居瞧着她的侧颜,听完了,用沙哑的声音说:“我还当你不会再来。” 于他而言,齐田对自己也算仁至义尽。 就这么点身量背着他往关家去,屋檐下头小小的身体尽力挡住瑟瑟风雨的样子,实在叫他这样的人都略感心酸。 当时他听着那心跳,竟觉得莫明踏实,感觉什么坏事都不会发生,就算发生了,有这个小丫头片子在自己也不会有事,一点也不怕。 无稽吧?那么丁点小丫头,能作什么用。 可偏当时就这么想了。 看着她为自己奔波挣扎,那种感觉怎么说……让人心里特别满。有女人为自己千里走单骑。他一辈子也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故事。 一个女的!愿意为他千里走单骑! 他! 堂堂楚先生需要一个女的为自己出生入死 需要她背着自己走 楚则居小时候吃苦那是真吃苦,后来进了楚家享福也是真享福。再差的,再好的,什么没见过?自以为也算尝遍人间百态。但从没见过现实中有一个女的为了一个男的挺而走险到这个地步,也从来并不太看得起男欢女爱这一套。说白了,你情我愿的利益交换而已。 现在心里,竟有些触动。他何得何能?虽然没行什么大恶,但也不能算是什么好人。 那一向生硬的心肝,也软了软。“你受累了。”这大约是他对一个异姓说得最真心的一句话。 齐田闻言对他笑,说“应该的,我拿了你五百万呢。” 楚则居接下来的话一下就被堵在喉咙口,好险没呛住。最后硬生生忍了下来。 齐田还怕他是嫌贵,她到先有点心虚,五百万,那么多呢。脸上还是万分镇定“你的钱我不会白收。事情我都会办好的。等平安了,你要传什么话只管使唤我。那边也还在等着你的信。”一副自己绝对服务周到的样子。 楚则居人生头一次澎湃激荡起来的情感,被一盆冷水浇息,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 齐田也没精力多说。她一路过来,算是被马颠过来的,绑的地方皮全磨破了。一碰就疼。只能叉着腿坐。又怕突然会有陈王的人出现,手里一直拿着匕首没放下。眼睛虽然也闭上养神,但耳朵一点也不松懈,一直听着外头的动静。稍有些风吹草动,立刻睁开眼睛,跟受惊的小鹿似的警觉。 到了下午的时候,终于外头来了大动静。 轰轰马蹄四起。由远而近。时不时还有高声吆喝。 听着越来越近,齐田全身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说实话,要是这么一大队人的情况下,她和楚则居被发现了,还真跑不掉。 她也只能自我安慰,她不是徐铮,对方甚至可能并不知道她是谁,所以根本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就算抓到也许会把她当成一般逃难的百姓也说不定。 整个队伍呼啸而过,齐田才松了口气。回头看看楚则居表情不比她轻松。 等完全听不到马蹄声,齐田立刻出去查看了一番。小路上泥巴被踩得稀烂,旁边的草也被踏平了不少。过去的人马从通过这一片用的时间来算,可真不少。 看来顺州有一场恶战。 顺州会怎样,徐铮又会怎么样?齐田不敢去想。 重新布置一下周围,回到躲藏的地方,楚则居已经睡着了。 虽然用了药好些,但他到底还是太虚弱。 晚上两个人仍然是吃饼。怕引来游兵不敢生火。夜里气温低,露水重,齐田依偎在楚则居身边,盯着夜幕下的树林子出神。她一刻也不敢回去,怕自己一走这里会有什么变故。只能硬撑着。好在似乎这种穿越的本事也并不是强制性的。 但因为实在太累,都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等有知觉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她有那么一瞬间,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儿,睁开眼睛盯着脸旁边的野草好一会儿,回过神猛一转头,就撞在楚则居的下巴上。这下睡意才完全褪去,人也立刻清醒过来。 楚则居也迷迷糊糊醒了,懵懵懂懂问“什么东西打我” 齐田摸摸他的额头,还是有点烫手。麻利地住他嘴里灌水塞吃的,就开始换药。 伤口比前一天又好了不少,但毕竟太重,受不得力。只要楚则居不动,再躺上几天应该就会慢慢好了。 可关键是,这里不能再躺下去。 第一,没吃的。第二,药也不够多。那些药,救急可以,不足够支撑到楚则居痊愈。 再说,这里虽然隐蔽,可不保暖。晚上太冷了。半夜齐田搂着楚则居,觉得自己搂了块石头。 可现在顺州是什么情况不知道,也不能贸然回顺州去。齐田琢磨了一会儿,立刻便跑到外头开始扯枯藤掰树枝。 拿粗树村架了个四四方方的框,藤条在中间编了个网,再住上头铺些半个高的大叶子,一边拿长藤系着,扯着长藤拖着走了走,感觉应该够结实,到时候让马来拉,自己骑着马慢慢走,应该能行得通。 计划好,便小心翼翼把楚则居往上头移。 她想得清楚,不论怎么样,陈王一定都不会这么快溃败。百川和顺州之间近一段时间是不得太平的。不如索性就住平山去。到了那边有落脚的地方,再做别的打算。 但系好了藤绳,去牵马的时候才发现,昨天夜里不怎么知道的,马竟跑了。 齐田只得把藤绳套在自己身上。 有命赚,也得有命花“你就这么爱钱?”爱钱的他不是没见过,他也爱钱中,但他自恃,没有一个人是爱钱爱到连命也不要的。 齐田觉得他问了一个世界上最愚蠢的问题。钱不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吗? 没有进村暗访的那个年轻记者偷偷给的一百多块钱,她跟本不可能实施计划站在这里。 这世界,做什么事不得有钱呢? 有钱才能坐车,有钱才有饭吃,有钱才能读书,有钱才能开始新的生活,有了钱才能用这些钱聊以回报妈妈,救她补偿她,让她生活得好些。有了钱,才能孝敬外公外婆。有了钱才能代爸爸向家人赎罪。自己有钱有本事,才能让妈妈在遭遇到这一切之后,略感欣慰,想起自己这个女儿,觉得自豪。而不是从血脉上继承来的厌恶与蔑视。 所以,钱有什么不好? 冒风险而已,人都是靠着本事长处赚钱,她也是,她的唯一长处就是胆子壮。 “恩。”齐田点头说“我爱钱爱得要死。”吸了口气,把藤条背上,奋力拖着向前走。 小路难行,实在走不动了,就对楚则居:“你快激励我。” “激励?”还得他在旁边鼓掌吗?花了五百万,还要给她鼓掌。 齐田喘着气说“我走不动了,你帮我展望一下未来,鼓鼓劲。” 楚则居展不出来。她有什么未来?大字不识一斗。未来?做个家政小阿姨?有什么好展望的。 这样的现实他都觉得讲出来太残酷了。想想问:“你有什么打算?”他能帮帮一点也行。 其实就他来看,齐田不是有五百万吗? 钱不多,找个人流大的地方开个小超市足够了。做个私营小业主,是他能替齐田想到最好的未来。再者,以他的认知,在她这个处境的正常人都会这么想。 齐田用力往前奔,喘着气却说“我就是想上大学。” 楚则居笑了一声。 齐田立刻明白他是个什么态度。她也问过之前那个年轻男人,那人也没提这碴。因为他们都觉得这件事天方夜谈。她想得美。 现在大学生少吗? 海了去。 可每个人都觉得,她不能行。觉得她有这个念头都很可笑。十□□的大姑娘了,字不认识,想上大学。不实际。十□□还在发梦。 不过楚则居这种人不会直说。 齐田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拖着沉得要死的架子一步步向前走。 她不是没想过说出来会被笑话。 但她巴望对方或许能有什么建议,指条可走的明路呢?她不懂这些,信息的来源也有限,只要有一点希望她就愿意冒着被笑的风险向人开口问一问。 楚则居哪里没知觉,但人贵在有自各有之明是句真理。 可道理在这里,心中却是有点莫明不忍心,看着齐田落在自己身上一晃一晃的影子,想想开口说:“等你再回去,让张一鸣帮你把你妈接出来。”怕她不知道,补充“张一鸣就是守着你那个。”做人还是要实际些。 齐田怔了一下“真的?”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那个人看上去行事老道,能帮忙是最好不过的,但之前怕自己回不去,钱已经拿了这么些,再不好开口。还暗暗想过 社会新闻励志故事里不是就有吗,人家多大年纪还拿多少文凭。 楚则居哪里没知觉,但人贵在有自各有之明是句真理。 可道理在这里,心中却是有点莫明不忍心,看着齐田落在自己身上一晃一晃的影子,想想开口说:“等你再回去,让张一鸣帮你把你妈接出来。”怕她不知道,补充“张一鸣就是守着你那个。”做人还是要实际些。 齐田怔了一下“真的?”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那个人看上去行事老道,能帮忙是最好不过的,但之前怕自己回不去,钱已经拿了这么些,再不好开口。还暗暗想过 社会新闻励志故事里不是就有吗,人家多大年纪还拿多少文凭。 楚则居哪里没知觉,但人贵在有自各有之明是句真理。 可道理在这里,心中却是有点莫明不忍心,看着齐田落在自己身上一晃一晃的影子,想想开口说:“等你再回去,让张一鸣帮你把你妈接出来。”怕她不知道,补充“张一鸣就是守着你那个。”做人还是要实际些。 齐田怔了一下“真的?”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那个人看上去行事老道,能帮忙是最好不过的,但之前怕自己回不去,钱已经拿了这么些,再不好开口。还暗暗想过 社会新闻励志故事里不是就有吗,人家多大年纪还拿多少文凭。 第58章 车子七转八拐,在商场地下车库停下,换了早就等着的suv,这辆车对比起来不是那么显眼。 二十分钟后,suv停在一个普通小区。 小区里的楼都很新,对面有个工业园区。上下班的时间小区里非常热闹。但虽然时时有穿一样工服的结伴而行,其它人之间并不怎么交流,个个行色匆匆。 两个人上了1栋801。 801是两室一厅,简单的装修,日常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年轻男人反锁了门,坐在沙发上,不跟齐田说话,也没有任何交流的意思,低头摆弄自己手机。似乎就打算保持这个姿势,一直等到齐田在自己面前施法招魂跳大神。 齐田默默打量四周。 窗户外头有锈钢的防护网,门是加固了的。两个房间一大一小,但除了床没有多余的东西。厨房有炉子有锅,冰箱也有吃的,看日期都很新鲜,码放得整整齐齐似乎从来没有人动过,只是放在那里备用的。 齐田试了试炉子。有燃气。开始煮东西吃。 不管怎么样,一会儿人是会生还是会死,是会倒霉还是会走运,怎么也得先吃饱了再说。并且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很容易饿。 清汤细面加两片午餐肉,几片生菜,铺两个外焦内嫩的鸡蛋,滴上两滴酱油。齐田也不管年轻男人要不要,端出来放一碗在他面前。自己蹲在沙发对面,哼哧哼哧吃面。 年轻男人瞧瞧她。 寻常的小姑娘,被人带到这种地方来,就该知道问题严重了。算不哭,心情也没这么放松的。不是生气,就是害怕。 他笑笑“你心挺大的。”,闻闻味道不错,放下手机也吃两口。 齐田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才跟着放下筷子。 年轻男人还当她要对自己说点什么,她却开口问了个八杆子打不着的问题“你说,像我这个年龄,还能上学吗?” 他一时还没能回过神:“上什么学?” “读书”齐田很认真“我没上过小学,是不是得从小学开始,从头读起?” 年轻男人反问:“你都多大年纪了!”读小学! 齐田听不出来似地诚实回答:“我十八岁了。” 年轻男人被她堵得笑起来。 齐田认真地说“我没读过书。但是想读大学。” 之前因为时间有限,年轻男人没有详细看过齐田的资料。只大概知道,她是公司新进员工,跟各方势利没有牵扯。 其实齐田也没有什么资料可查的。公司个人资料上,她没写具体籍贯。身份证信息有限,只知道是个小偏僻地方出来的。 想到齐田的出身,年轻表情到是微不可见地缓和了一点,但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那你更应该好好抓住这次机会。” 齐田分辨得出,这次他的语气平淡许多,并没有讥讽的意思,反而让人觉得有一种奇怪的语重心长。 见他不再理会自己,齐田便默默蹲在茶几边上摆弄上面的笔记本电脑。 这种东西镇上她就看到过。有大的,有小的。小的能带着到处走,大的不行。 不过跟她同去镇上的婶子说,这不是好东西,只要迷上,人就完了,成天什么也不干就光坐在那儿玩,不学好了,跟吸。du一样。还说镇上好些娃娃就因为爱摆弄这个,被家里人送去‘改造’。 但齐田出来之后,也看别人用过。外头的人似乎并不十分忌惮这个东西。她感到好奇。跑到网吧里头,看别人都在上面做什么。所以知道一些大概的操作。 摆弄着电脑,不一会儿齐田就入了神。这个东西真的太神奇了。凡是你不知道的,想知道的事,它都能告诉你。 年轻男人见她这么入神,欠身看了看。发现她正在用百度搜索。似乎是想找一个跟“消”字有关的东西。一开始还觉得她打字有点奇怪,后来才发现,她差不多是在蒙。好几个字母,挨个挨个试。忙活得鼻尖上都冒汗了。 “你要搜什么?”年轻男人问,他还以为她是在搜怎么上学。 “消炎药”齐田连忙把位子让开。上学的事还能等等,这个不能等。 年轻男人虽然并不怎么热衷帮忙,还是屈尊按了几下键盘。敲下回车之后,很快就出现许很多条目。 齐田毫不吝于感激别人,对他连连称谢,趴在茶几上认真一条条看。嘴里时不时还会念出声来。但读得并不连贯,毕竟她的条件摆在那里。 年轻男人一开始,以为她遇到不认识的字也会来问自己。 但意外地是,齐田并没有总找他。 她遇到不认识的字会先空出来读后面,结合前后文联想。实在想不出来,就把那个字复制了,百度它的意思。并没有随便就向他开口。除非是那些百度结果也不能让她理解的,才会很不好意思来问他。只要是自己能解决的,她都不会去麻烦别人。 年轻男人看着她忙了大半天,忍不住放下手机“你搜这个要干什么?” “我想看看,能不能自己做消炎药。”齐田说。 男人揉揉额角“自己做,消炎药?”她到底脑袋里是什么回路?“西药都是化学成份,严格环境下才能做成成药。” 那就是不行了。齐田垂死挣扎“如果我知道了是从什么植物里提取的,直接吃那植物……” “那不就是中药吗”年轻男人反问“不用你琢磨,随便找个中医都能看” 齐田也揉额角,仿佛她还很为难似的。年轻男人真要被她气笑了,乜一眼她,有点搞不清楚,她到底是聪明还是傻。看看天色也不早了,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还以为她怎么也要挣扎一下。 没想到齐田一脸背水一战的表情躺下的。嘱咐他“不要吵我”,就闭上了眼睛。 古代的天才麻麻亮。 齐田一起身立刻就有下人知晓过来服侍。耐着性子梳妆完,立刻往楚则居那边过去。 徐铮到是十分上心,她的大夫一直在楚则居那边看顾。这一会儿恐怕也是累了,坐在屋子外头的檐下面打盹,几个小丫头在里面侍候。 齐田走过去,大夫就惊醒了。连忙站起身。“药能服下去了。” 药能吃得下去就是有希望。“什么时候能醒?” 这大夫就有些为难“高热能褪的话,就没事了”尽人事听天命。 齐田心急如焚但也没处使劲,默默在床边角凳坐下来,要把楚则居脸上盯出花来似的。有下人见她这样,便立刻凑过去劝慰几句。 这下人原是关小娘子遣来打听的,但看着齐田表情不好,犹豫了半天也没敢开口问,只说些吉利话。 不一会儿徐铮到是过来了,身边跟了个老嫫嫫,压低了声音一直跟着念叨“小娘子步子小些!当有淑女之态。” 徐铮一面应着“嫫嫫说得是。”照样还是大步流星。气得嫫嫫直跌脚。 她一进来便问楚则居病情,问罢了才向齐田道:“这是你哪个兄长?” 知道周家的人都知道。周家三个儿子,一个是跟齐田同母,但现在年纪还小。两个大的都比齐田年长。 两个年长的儿子中,稍小的一个是妾氏生的,但跟齐田好歹也算是同父的,只有那个最年长的,是妾氏带来的。 这个周家大儿子故事可多得很。 全都城哪有不知道他的? 分明就是妾氏带来的,硬要说成是自己的。再没有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 徐铮的祖母就拿这件事教训过她阿爹。有一回骂她阿爹“你也要成周有容那般不知廉耻无视纲常的糊涂鬼!?”一下就把她阿爹骂住了。他要脸,怕人笑。 齐田估摸着楚则居跟自己长得实在没半点像的,便说“是大兄。” 徐铮倒笑“你心也太好了。要是我,巴不得他死了才好。”嫫嫫站在一边,急得直给她打眼色,她也没停。一咕噜嘴还往下说。嫫嫫心都急碎了。 旁边那个想打听又不敢打听的下人,听了会儿闲话,回去便跟关家小娘子说表小姐怎么没眼色。 关家小娘子哪里不知道徐铮的。十分不以为然,只问“那周四怎样?” 下人一下被问住了,齐田当时是个什么神色?她站的角度不好,没看得见。但并不敢说不知,生怕得一顿打骂,含糊地道“定然不悦。”补一句“表小姐还不自知。” 关家小娘子冷笑:“想也该不悦。难道要欢天喜地听人说自家那些龌蹉故事?”只是上辈子自己在这个时间并没有遇周家的人,不知道原本没有发生的事,却发生了,会有什么原故? 不过想想,大约是自己运道好。上辈子她连周四的面都没资格见,现在周四和周大公子却被老天爷送到了她面前。 她琢磨了半天,嫣然一笑,差人拿纸笔来,往都城那里去信。信上先是给自己揽个功,再替那贱人叫个‘好’。 一封信斟酌再三。写完了信,便立刻差人往都城送——送到周府朱氏去。 朱氏琳娘是周老夫人兄长的女儿,她父亲当年为了救周老夫人丧命,她自己夫君也早逝了,没进周家之前就是周有容的心头肉,进门之后地位比田氏这个不咸不淡的正房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外面的名声不好,但人家占的是真实惠。 田氏到死,样样都被她压一头,比起跟周四交好,跟琳娘走到一路才是有大好处的。 倒是关小娘子身边的小丫头忐忑不安,问:“小娘子即说百川不日就要被攻破,为何我们不早点上路呢?”关家小娘子那天噩梦转醒,抓住她又是哭又是笑,说了许多。她现在也不曾忘记。 关家小娘子自转醒,就对她和气得很,并不怪她多嘴,只说:“走是要走的。”但如今多了一个周大郎她就别有主意了。 人最感激的,是雪中送炭。现在雪只是将要来,自己就带着他往暖的地方去了,他不能体会怎么知道寒彻骨是什么滋味,怎么会感恩戴德? 如果能借机得了他的青眼,嫁到周家去做个宗妇……虽然不比后位耀眼,但一世荣华是跑不掉的。更何况,后位之路坎坷…… 关家小娘子自觉到了人生的转折之处,静坐了良久。才终于站起身,重新打扮一番,叫人把周家那个奶娘带过来,一齐往‘周大公子’那边去。 她们去时,齐田正在跟徐铮说话,关家小娘子进门便喜道:“周四,你瞧这是谁?” 齐田抬头,便见到个婆子喜极而洋冲上前来,一下便跪到面前,边抽泣边念叨“小娘子我是米娘呀,你没事便好。小娘子你没事便好呀!” 齐田发现是阿珠的奶娘连忙让她起身。 米娘掩面站起来,人既然能找得见,她自己便将功补过能回过去了。徐铮身边的嫫嫫小声提点她“这大好的事情你莫哭,仔细替小娘子惹晦气。”她才连忙止了泪,不过眼睛直住床塌上瞟。 她是听关小娘子说过了的,家里大公子追着出来了。不过心里纳闷,大公子分明没有跟舅夫人一路的,怎么会追着来?但床塌外头有垂幔,她一时也看不清楚里头的人。 关小娘子见她们两个果然相认了,才放心,对米娘说:“大公子受了伤,现在还人世不醒。不知道嫫嫫有甚么主意?” 她这话哪里是真让一个奶娘出主意,无非是让米娘上去看看人。 别人都不出声,齐田却不愿楚则居被识破。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人在找他?他现在跑也跑不动,没人知道才最安全。 她正要说话,徐铮已开口“大夫都已经瞧过了,她一个乳母还能出什么主意?她的本事比大夫都要好不成?”一脸莫明瞧着关小娘子。徐铮那嫫嫫暗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是拿这小主人没办法的,索性垂头站在一边不言语,省省心。 关小娘子手在袖子里头,帕子都要绞烂。 她到并不是多疑心,齐田既然是真的,那这个还能假不成?不过是习惯使然。 这个徐铮!不知道多少次这样拆她的台,却一直只做出心无尘埃的样子,别人也不好真计较。好在自己如今不再是那个心浮气躁的小丫头。反正也不是非看不过,关小娘子脸上还是浮出笑意来“阿姐说得是。”对米娘说:“你下去歇着吧。别吵着大公子休息。等大公子好些你再来看他” 这边才说着话,米娘都还没走出去,外头便有下人匆匆而来,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百川被围了!” 关小娘子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怎么会?! 那人跪下,带着哭腔说“小娘子不好了呀,百川被围。本城钱治官已然降了!” “这叫什么话!!”徐铮厉声道“什么叫治官降了?” 什么时候被围的城?为什么无声无息就降了?那下人一句也答不出来,只知道外头布防的军士已经换了,旗帜也换了。 关小娘子气道“还不再去打探。” 齐田站起来“我去打听!”大步就往外跑。徐铮眼睛发亮“我也去!”她的嫫嫫才晚了一回神的功夫,人就跑了,急得差点没厥过去,自己颠颠地跟着跑,吩咐人快跟上。 关小娘子跟着走了两步,立刻就停下来,回头看看床塌上的‘周大公子’。 齐田从关家出来,就发现街上已经乱了。到处是面色惶惶的行人。也有拖儿带口背行李的。看样子是打算要走,可愈往城门走,就愈堵得厉害,连城门都还看不到呢,车啊马啊人啊,全挤成一团让人半步都动不得。 虽然有徐家的家将相护,两个小姑娘还是十分狼狈,好容易才挤得离城门近一点,勉强能看到城门上有几个人站着在说话。还有军士向城墙下头喊话,让他们全回家去,不可四处乱走。 但这些人哪里肯听。一味要出去,有人大声喊“我们都是庶民,你们打仗与我们甚么相关!”又有人哭喊“我家就是郊野的,只是进城走走亲戚。” 一时孩子哭大人叫,又吵又闹。 齐田问徐铮“那是什么旗?” 徐铮眯着眼睛“看不清。往前去。” 两个人你推我拉向前奋进。不一会儿连家将都挤得不见了,更别说嫫嫫。等终于停下来,已经不能再向前半步了。 徐铮被挤得咯咯直笑。停不下来“有人戳着我痒痒”她身侧有个男人瞧着,分明是不怀好意。 齐田用力拉了她一把,冲着男人大骂“你往哪挤!”再凶悍没有,拿脚踹他,借力把徐铮往自己的方向拽。 徐铮也学她的样子,扭头大声骂他“你挤甚么!哪里不好去,要跟着我挤?” 身边的人都往那男人看。 那人打扮也算得体,一时没脸,梗着脖子说一句“好好的小娘子没有脸皮!?混说什么!”但还是住人缝里头钻向别的方向去了。 徐铮紧紧抓着齐田的手,等两个人站得离城墙近了,齐田才看清上头的旗画的是个狗还是狼。 徐铮惊讶“是陈王” 百川果然是被叛军拿下了。 又指着城墙上头那几个人中的一个中年文士“钱治官。” 不一会儿墙城上还站出来一个人,念起之乎者也之类的雅文。齐田听不懂,街上其它人大多也是茫然,徐铮到像是听得明白,齐田便不好问。 还好,这个人念完之后,又有一个军士出来,用大白话说了一遍。无非是,百川已归顺陈王,陈王仁德不像当今皇帝昏庸无道,可虽然陈王爱护子民,但若有闹事者必会严惩。还让百姓们都回家去,不要乱走。会有军士上门清查人口。若是几时几刻还有人在街上走动,一律就地诛杀。 齐田一听‘清查人口’心里便狂跳。 还好,这个人念完之后,又有一个军士出来,用大白话说了一遍。无非是,百川已归顺陈王,陈王仁德不像当今皇帝昏庸无道,可虽然陈王爱护子民,但若有闹事者必会严惩。还让百姓们都回家去,不要乱走。会有军士上门清查人口。若是几时几刻还有人在街上走动,一律就地诛杀。 齐田一听‘清查人口’心里便狂跳。 徐铮拉她一把“走吧。时候快到了。” 齐田拉着徐铮住边上走。想办法退出去。但这时候身后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两个人奋力挣扎了半天,不但没住后走动半步,反倒还被人流住前面推了不少。 也不知道最后面出了什么事,那些人不止不后退,反而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拼命往前挤。前头好些人被挤倒了,这一倒下去便再站不起来,一时惨叫纷纷。往城门下去的台阶下头倒了好大一片。 眼看两个人都站不住,齐田连忙带着徐铮住身边一个铺面的墙上爬。 她爬树爬墙都再拿手不过,徐铮虽然不会,但她先骑上去之后借一把力就能把徐铮拽上来。徐铮身量不高,又轻。上了墙喘半天,脸上全是汗,衣裳也挤乱了,发髻也散了,她也不管,叉腿坐在墙头上,一个劲冲后头的人喊“退!前面要杀头啦!”但声音那么小,哪里能传多远。 齐田拉上去好几个小孩,再大些的成年人她是没办法的,还好也有跟着她们一道爬上来的。 她带着徐铮,边把人往上拉,边从墙头向外走。上来的人有自己逃命的,也有帮别人上墙的。 两个人边走边叫人后退。一直走到宽阔些的地方,才从墙上爬下来。 后头的人见两个小娘子搞得蓬头垢面都看她们。 徐铮冲他们叫“还看,前头都死人了,叛军戒严,不回家的要杀光!”拉着齐田就跑。 那些人这时才怕起来。不知道是对着自己亲人还是朋友叫“快走,不回家的要杀头!” 一会儿,一传十,十传百,人群又一窝蜂地往回跑。 齐田跟徐铮一路小跑,跑到关家门口,就看见下人正在锁大门。见两个人又回来了,连忙让到一边。齐田满心都是陈王要来查人口的事,火急火燎跑到楚则居养病的院子,一进去就傻了眼。 楚则居不见了! 只个年纪大的下人还在,惶惶然,见到两个小娘子回来冲上来问“可真是打来了?” 徐铮也傻眼“周大公子何在?” 那下人说:“我们小娘子带走啦。” “住哪里带?”徐铮还以为是去了哪个院子。调头就走嘴里还说“叫她别磨蹭,赶紧走了。” 那下人说“两位小娘子刚走,我们小娘子就叫驾了车,带着周大公子和家将走的。” 徐铮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齐田脸色再没有更难看的。冲到关家小娘子的院子一瞧,果然都只有些怕得要死的下人在。屋子里梳妆台上的匣子也拿走了。柜门四开。 米娘得了冲进来,瞧见齐田先松口气,可只见到她一个人,那口气又提了上来,急忙忙拽住齐田“小娘子,我们快带了大公子逃吧。” 徐铮到是镇定“不怕。我有车。”拽住齐田提着裙角就跑。 米娘茫然跟在后面狂奔。 齐田心躁如急鼓。有车,可住那里去追人? 刚才关小娘子动作快,说不定还有哪个城门可以出去。可现在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城门都出不去怎么追得上。 齐田连生吃了关小娘子的心都有! 徐铮拉她一把“走吧。时候快到了。” 齐田拉着徐铮住边上走。想办法退出去。但这时候身后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两个人奋力挣扎了半天,不但没住后走动半步,反倒还被人流住前面推了不少。 也不知道最后面出了什么事,那些人不止不后退,反而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拼命往前挤。前头好些人被挤倒了,这一倒下去便再站不起来,一时惨叫纷纷。往城门下去的台阶下头倒了好大一片。 眼看两个人都站不住,齐田连忙带着徐铮住身边一个铺面的墙上爬。 她爬树爬墙都再拿手不过,徐铮虽然不会,但她先骑上去之后借一把力就能把徐铮拽上来。徐铮身量不高,又轻。上了墙喘半天,脸上全是汗,衣裳也挤乱了,发髻也散了,她也不管,叉腿坐在墙头上,一个劲冲后头的人喊“退!前面要杀头啦!”但声音那么小,哪里能传多远。 齐田拉上去好几个小孩,再大些的成年人她是没办法的,还好也有跟着她们一道爬上来的。 她带着徐铮,边把人往上拉,边从墙头向外走。上来的人有自己逃命的,也有帮别人上墙的。 两个人边走边叫人后退。一直走到宽阔些的地方,才从墙上爬下来。 后头的人见两个小娘子搞得蓬头垢面都看她们。 徐铮冲他们叫“还看,前头都死人了,叛军戒严,不回家的要杀光!”拉着齐田就跑。 那些人这时才怕起来。不知道是对着自己亲人还是朋友叫“快走,不回家的要杀头!” 一会儿,一传十,十传百,人群又一窝蜂地往回跑。 齐田跟徐铮一路小跑,跑到关家门口,就看见下人正在锁大门。见两个人又回来了,连忙让到一边。齐田满心都是陈王要来查人口的事,火急火燎跑到楚则居养病的院子,一进去就傻了眼。 楚则居不见了! 只个年纪大的下人还在,惶惶然,见到两个小娘子回来冲上来问“可真是打来了?” 徐铮也傻眼“周大公子何在?” 那下人说:“我们小娘子带走啦。” “住哪里带?”徐铮还以为是去了哪个院子。调头就走嘴里还说“叫她别磨蹭,赶紧走了。” 那下人说“两位小娘子刚走,我们小娘子就叫驾了车,带着周大公子和家将走的。” 徐铮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齐田脸色再没有更难看的。冲到关家小娘子的院子一瞧,果然都只有些怕得要死的下人在。屋子里梳妆台上的匣子也拿走了。柜门四开。 米娘得了冲进来,瞧见齐田先松口气,可只见到她一个人,那口气又提了上来,急忙忙拽住齐田“小娘子,我们快带了大公子逃吧。” 徐铮到是镇定“不怕。我有车。”拽住齐田提着裙角就跑。 米娘茫然跟在后面狂奔。 齐田心躁如急鼓。有车,可住那里去追人? 刚才关小娘子动作快,说不定还有哪个城门可以出去。可现在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城门都出不去怎么追得上。 齐田连生吃了关小娘子的心都有! 她凑的这是什么热闹! 第59章 -=首3发 齐妈妈手上停一停,摇头笑说“还真没什么印象。”回头看到齐田,催她快点洗漱,让张多知也洗洗手准备吃饭。 齐田刷牙,张多知就站在旁边洗手。“楚先生怎么样?” “没见着。还得有一段时间。不过他没事挺安全的。”齐田含糊地回答。 “你自己也要小心。”张多知东得体贴她,不过看着她,突然说“你觉不觉得你跟你大姐,二哥,大哥,还有你爸,长得都不像?你大姐跟你爸就挺像。”要不说都不敢相信两个人是亲姐妹。 齐田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长得随我妈。” 张多知说“你也不太像你妈。”乍然一看感觉上差不多都是清秀的类型,要认真琢磨五官其实不怎么相似。 不像吗?齐田仔细端详镜子里头的自己。她觉得自己挺像的。 张多知看她左顾右盼,伸头看看她,说“你有空把牙洗洗。” “我不正洗吗”齐田含着一嘴的泡沫跟螃蟹吐泡泡似的。 张多知把她头往镜子前推让眦牙,自己也把牙咧出来让她看。一个黄,一个白。“去医院洗。” 医院还管洗牙?齐田看着这两个色差,脸一下就红了“恩”了一声。明明想往地缝里钻,却硬着头皮佯装没事。用牙膏刷牙还是到首都之后的福利,以前没这个条件,在家天天用牙膏要被她奶奶骂的,骂得起劲还打两下。 刷完了牙,齐田想想,突然对着镜子里的张多知笑。 齐田笑着的时候总是显得比别人多几分腼腆。人做出自己一惯不常做的表情时就会这样。 张多知搓着手,表情挺痞的,问她“你笑什么?牙这么黄你还挺自豪的。” “就是觉得你人挺好。” “我好什么?”张多知甩甩水。自己什么样的人,自己知道。他是什么起的家?和好人不沾边。 齐田说“你没叮嘱我,让我以后要多注意个人卫生” “我嘱咐你这个干嘛,你自己就挺爱干净的。”张多知get不到点,檫干手,感觉齐田是不是强行给自己扣高帽子,后面有套等着。但全幅戒备一直到吃完饭,中间说了一下齐田二哥现在的情况,又聊了聊请家教的事。到结束确实没等来后招。 出门的时候还莫明。又有几分怅惘。 他张多知从打娘胎里出来就鸡零狗碎分寸必争。一分钟表情可以变化数种,每种看着都发自真心。骨子里透出来的火急火燎急功近利,出去办事,阴狠的招数玩得溜,能斩草除根,绝对不给人留后路。有恩怨的人一定要确保对方永远也站不起来。 齐田这种脑袋里头门清的人却说他是个好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她觉得自己是好人呢?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这个山里出来的小姑娘了。可有时候,他还真搞不懂她脑袋里面是个什么回路。好像自有一套逻辑与判断标准。 站在小区门口,插着口袋想了半天才走,实在搞不清楚自己好在哪儿。 下午张多知就找了个家教过来。说是小学全科。对方叫高洗文是大一的学生,高校学霸,趁着假期出来打零工的,以为是辅导要入学的小学生,带了一大包吸引小孩子注意力的教学小玩意儿,到了看见母女两个问孩子在哪儿。才知道是齐田要学,好不意外。心里有点打鼓。 这边给的时薪不低。又是大人。肯定比教孩子轻松得多。但同时呢,大人要求就高了,准备的那些教学小玩意儿当然是用不上了,教科书也觉得用着悬。可一会儿也拿不出别的方案来,人既然来了,还是照着之前的准备教。从拼音表开始。 齐田会的就随便提一下,不会的着重讲讲。 一下午过去,要结束的时候高洗文有点为难,这作业怎么留。 最后一听齐田是认得常用字的,就松了口气,让她给认得的300个常用字加上注音。怕她觉得太多“其实我觉得三百个不多,基础的东西一开始就是要多用多练。你起步这么晚不能偷懒。”他为什么是学霸?多学多做花时间下功夫。照他自己的想法,五百个都不多。 定好了以后每天早上九点开始上课,中午休息二个小时,下午五点结束。不止讲完了拼音表,还有拼音的由来。 高洗文急匆匆走了之后。齐田老老实实坐下写作业。齐妈妈上网。母女两个时不时聊两句。 齐田写一会儿累了,抬头看看认真对着屏幕不知道在做什么齐妈妈,再看看外头宁静的小区由衷觉得满足,低下头继续一笔一画。只是大姐不在差强人意。 现代写,古代也写。说想识字,田氏让身边的嫫嫫阿平教她。阿平是世仆,识文断字都是会的。 田氏用了药已经精神得多。以前跟孩子不怎么亲近,现在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管做什么都带着齐田和阿丑。齐田说要纸笔,就给她纸笔。让阿平陪着齐田坐在塌边小凳子上写写画画。阿丑时不时还要跑去捣乱。赶他,他就咯咯笑着蹬蹬蹬跑嘎。刚停下他又跑回来了,不是戳齐田的脸,就是突然扑到她背上巴住不下来。 看着两个孩子在那里闹,阿平感叹说“如今娘子想得明白就好了。” 田氏黯然“以前只顾自己感怀,竟没有做母亲的醒悟,要是早点想得明白,他们又哪会受这些苦。到底还是我的过错。” 正说着外头说周有容来了。 田氏让阿平帮自己理理衣裳。不一会儿穿了一身褚袍的周有容就匆匆进门来。逆光而行像画上的人似的,田氏眯一眯眼,一晃神目光又渐渐坚定下来。她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什么都大不过生死。 周有容进来急道:“关家要出殡。你还不拿个法子!” 田氏慢条斯理让阿平扶自己起,只喝茶没有应声。 周有容追问“今日就要出殡,怎么也要上门去给个说法。” “我如今这样,想去也去不了。”田氏说。 周有容为难,皱眉说“家里哪有旁人能办这件事?琳娘和母亲是什么样,你是知道的。”问阿平“娘子可动得身?坐不坐得撵椅?” 田氏气笑“难不成还把我抬着去?” “你一个伤病,人家也不好跟你计较。”周有容竟也不否认。 “这话又是谁教你说的?” 周有容说“这与谁教不教我有什么相干?你也心思太重了。” 人一想明白,便觉得对方更加面目可憎,田氏垂眸,平淡说“我们三娘母儿才经大难,心思总难免会重一些。” 周有容便有点没趣,脸上缓一缓陪着小心说“我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到底是一家人……一天到晚相互猜忌岂能安宁?她们不明事理,你便心宽一些,不要跟她们计较。也不要把人想得太坏。昨日也说了,走水是因为风吹动垂幔点了烛火。琳娘搁心,因为害得你受难,自责不已,说这才明白你早前把下仆管束得那些严厉是好的。如今下仆躲懒,弄出这样的大祸,她也好不惭愧,昨晚就为了你,她那么胆小一个人,把那一众下人活活棒杀了。你何必再猜忌呢?” 说完抬眼看见齐田也在,皱眉对阿平说“把四娘带下去顽儿。” 阿平不动,看田氏。 田氏摆手“她听得懂什么?” 阿平还低头继续教齐田写字。 周有容使唤不动人,也没有办法。只是多少有些不高兴。田氏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他家?还是大家娘子做惯了,不知道体贴别人要这样下他的面子。也不想想,连她自己都惯了夫姓要以自己为天,身边的下人凭什么始终看不起他——那咱轻视,掩饰得再好也是看得出来。不外乎是他出身不好的缘故。 世族总是看不起新贵的。 脸上又沉一沉。对田氏说“我看着你也没什么大碍,收拾收拾便往关家去。”拂袖就走。 田氏嘴里说不去,可却似乎早有准备,他一走阿平便叫人备撵,帮田氏更衣。 齐田在旁边帮她递首饰,看着田氏一点一点装扮起来。 这样仔细地瞧着,才发现田氏真是年轻。 大概只有二十几岁,白净秀美,鼻若悬胆,唇如点绛。这要是放在现代,好多人都还没有结婚,人生才刚刚开始。可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 都打扮好,吩咐把齐田和阿丑都带上。 带上阿丑是不放心。至于齐田……田氏说“她也不小了,该知道的事都得知道。将来才不受人欺负”她自己若不是想岔了,钻进牛角尖,一早就没周老夫人和琳娘什么事。 好在现在也不迟。 “听着看着,多了才会懂。” 扫了她一眼,脸上有些不好看,沉着脸对田氏说“我看着你也没什么大碍。” 阿丑奶娘没挑着新的,在这儿挑的也不放心,就由良嫫带着,只等回到都城再说。 跟着田氏的老嫫嫫姓程。等田氏办完杂事 才会这样,我是以前没有那个条件。”家里牙膏有,但一用就挨骂。 从打娘胎里出来就鸡零狗碎分寸必争。一分钟表情可以变化数种,每钟看着都发自真心。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火急火燎急功近利。 之类的话。就好像她是因为卫生习惯才会这样。这让齐田不那么尴尬。齐妈妈手上停一停,摇头笑说“还真没什么印象。”回头看到齐田,催她快点洗漱,让张多知也洗洗手准备吃饭。 齐田刷牙,张多知就站在旁边洗手。“楚先生怎么样?” “没见着。还得有一段时间。不过他没事挺安全的。”齐田含糊地回答。 “你自己也要小心。”张多知东得体贴她,不过看着她,突然说“你觉不觉得你跟你大姐,二哥,大哥,还有你爸,长得都不像?你大姐跟你爸就挺像。”要不说都不敢相信两个人是亲姐妹。 齐田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长得随我妈。” 张多知说“你也不太像你妈。”乍然一看感觉上差不多都是清秀的类型,要认真琢磨五官其实不怎么相似。 不像吗?齐田仔细端详镜子里头的自己。她觉得自己挺像的。 张多知看她左顾右盼,伸头看看她,说“你有空把牙洗洗。” “我不正洗吗”齐田含着一嘴的泡沫跟螃蟹吐泡泡似的。 张多知把她头往镜子前推让眦牙,自己也把牙咧出来让她看。一个黄,一个白。“去医院洗。” 医院还管洗牙?齐田看着这两个色差,脸一下就红了“恩”了一声。明明想往地缝里钻,却硬着头皮佯装没事。用牙膏刷牙还是到首都之后的福利,以前没这个条件,在家天天用牙膏要被她奶奶骂的,骂得起劲还打两下。 刷完了牙,齐田想想,突然对着镜子里的张多知笑。 齐田笑着的时候总是显得比别人多几分腼腆。人做出自己一惯不常做的表情时就会这样。 张多知搓着手,表情挺痞的,问她“你笑什么?牙这么黄你还挺自豪的。” “就是觉得你人挺好。” “我好什么?”张多知甩甩水。自己什么样的人,自己知道。他是什么起的家?和好人不沾边。 齐田说“你没叮嘱我,让我以后要多注意个人卫生” “我嘱咐你这个干嘛,你自己就挺爱干净的。”张多知get不到点,檫干手,感觉齐田是不是强行给自己扣高帽子,后面有套等着。但全幅戒备一直到吃完饭,中间说了一下齐田二哥现在的情况,又聊了聊请家教的事。到结束确实没等来后招。 出门的时候还莫明。又有几分怅惘。 他张多知从打娘胎里出来就鸡零狗碎分寸必争。一分钟表情可以变化数种,每种看着都发自真心。骨子里透出来的火急火燎急功近利,出去办事,阴狠的招数玩得溜,能斩草除根,绝对不给人留后路。有恩怨的人一定要确保对方永远也站不起来。 齐田这种脑袋里头门清的人却说他是个好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她觉得自己是好人呢?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这个山里出来的小姑娘了。可有时候,他还真搞不懂她脑袋里面是个什么回路。好像自有一套逻辑与判断标准。 站在小区门口,插着口袋想了半天才走,实在搞不清楚自己好在哪儿。 下午张多知就找了个家教过来。说是小学全科。对方叫高洗文是大一的学生,高校学霸,趁着假期出来打零工的,以为是辅导要入学的小学生,带了一大包吸引小孩子注意力的教学小玩意儿,到了看见母女两个问孩子在哪儿。才知道是齐田要学,好不意外。心里有点打鼓。 这边给的时薪不低。又是大人。肯定比教孩子轻松得多。但同时呢,大人要求就高了,准备的那些教学小玩意儿当然是用不上了,教科书也觉得用着悬。可一会儿也拿不出别的方案来,人既然来了,还是照着之前的准备教。从拼音表开始。 齐田会的就随便提一下,不会的着重讲讲。 一下午过去,要结束的时候高洗文有点为难,这作业怎么留。 最后一听齐田是认得常用字的,就松了口气,让她给认得的300个常用字加上注音。怕她觉得太多“其实我觉得三百个不多,基础的东西一开始就是要多用多练。你起步这么晚不能偷懒。”他为什么是学霸?多学多做花时间下功夫。照他自己的想法,五百个都不多。 定好了以后每天早上九点开始上课,中午休息二个小时,下午五点结束。不止讲完了拼音表,还有拼音的由来。 高洗文急匆匆走了之后。齐田老老实实坐下写作业。齐妈妈上网。母女两个时不时聊两句。 齐田写一会儿累了,抬头看看认真对着屏幕不知道在做什么齐妈妈,再看看外头宁静的小区由衷觉得满足,低下头继续一笔一画。只是大姐不在差强人意。 现代写,古代也写。说想识字,田氏让身边的嫫嫫阿平教她。阿平是世仆,识文断字都是会的。 田氏用了药已经精神得多。以前跟孩子不怎么亲近,现在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管做什么都带着齐田和阿丑。齐田说要纸笔,就给她纸笔。让阿平陪着齐田坐在塌边小凳子上写写画画。阿丑时不时还要跑去捣乱。赶他,他就咯咯笑着蹬蹬蹬跑嘎。刚停下他又跑回来了,不是戳齐田的脸,就是突然扑到她背上巴住不下来。 看着两个孩子在那里闹,阿平感叹说“如今娘子想得明白就好了。” 田氏黯然“以前只顾自己感怀,竟没有做母亲的醒悟,要是早点想得明白,他们又哪会受这些苦。到底还是我的过错。” 正说着外头说周有容来了。 田氏让阿平帮自己理理衣裳。不一会儿穿了一身褚袍的周有容就匆匆进门来。逆光而行像画上的人似的,田氏眯一眯眼,一晃神目光又渐渐坚定下来。她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什么都大不过生死。 周有容进来急道:“关家要出殡。你还不拿个法子!” 田氏慢条斯理让阿平扶自己起,只喝茶没有应声。 周有容追问“今日就要出殡,怎么也要上门去给个说法。” “我如今这样,想去也去不了。”田氏说。 周有容为难,皱眉说“家里哪有旁人能办这件事?琳娘和母亲是什么样,你是知道的。”问阿平“娘子可动得身?坐不坐得撵椅?” 田氏气笑“难不成还把我抬着去?” “你一个伤病,人家也不好跟你计较。”周有容竟也不否认。 “这话又是谁教你说的?” 周有容说“这与谁教不教我有什么相干?你也心思太重了。” 人一想明白,便觉得对方更加面目可憎,田氏垂眸,平淡说“我们三娘母儿才经大难,心思总难免会重一些。” 周有容便有点没趣,脸上缓一缓陪着小心说“我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到底是一家人……一天到晚相互猜忌岂能安宁?她们不明事理,你便心宽一些,不要跟她们计较。也不要把人想得太坏。昨日也说了,走水是因为风吹动垂幔点了烛火。琳娘搁心,因为害得你受难,自责不已,说这才明白你早前把下仆管束得那些严厉是好的。如今下仆躲懒,弄出这样的大祸,她也好不惭愧,昨晚就为了你,她那么胆小一个人,把那一众下人活活棒杀了。你何必再猜忌呢?” 说完抬眼看见齐田也在,皱眉对阿平说“把四娘带下去顽儿。” 阿平不动,看田氏。 田氏摆手“她听得懂什么?” 阿平还低头继续教齐田写字。 周有容使唤不动人,也没有办法。只是多少有些不高兴。田氏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他家?还是大家娘子做惯了,不知道体贴别人要这样下他的面子。也不想想,连她自己都惯了夫姓要以自己为天,身边的下人凭什么始终看不起他——那咱轻视,掩饰得再好也是看得出来。不外乎是他出身不好的缘故。 世族总是看不起新贵的。 脸上又沉一沉。对田氏说“我看着你也没什么大碍,收拾收拾便往关家去。”拂袖就走。 田氏嘴里说不去,可却似乎早有准备,他一走阿平便叫人备撵,帮田氏更衣。 齐田在旁边帮她递首饰,看着田氏一点一点装扮起来。 这样仔细地瞧着,才发现田氏真是年轻。 大概只有二十几岁,白净秀美,鼻若悬胆,唇如点绛。这要是放在现代,好多人都还没有结婚,人生才刚刚开始。可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 都打扮好,吩咐把齐田和阿丑都带上。 带上阿丑是不放心。至于齐田……田氏说“她也不小了,该知道的事都得知道。将来才不受人欺负”她自己若不是想岔了,钻进牛角尖,一早就没周老夫人和琳娘什么事。 好在现在也不迟。 “听着看着,多了才会懂。” 扫了她一眼,脸上有些不好看,沉着脸对田氏说“我看着你也没什么大碍。” 阿丑奶娘没挑着新的,在这儿挑的也不放心,就由良嫫带着,只等回到都城再说。 跟着田氏的老嫫嫫姓程。等田氏办完杂事 才会这样,我是以前没有那个条件。”家里牙膏有,但一用就挨骂。 从打娘胎里出来就鸡零狗碎分寸必争。一分钟表情可以变化数种,每钟看着都发自真心。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火急火燎急功近利。 之类的话。就好像她是因为卫生习惯才会这样。这让齐田不那么尴尬。齐妈妈手上停一停,摇头笑说“还真没什么印象。”回头看到齐田,催她快点洗漱,让张多知也洗洗手准备吃饭。 齐田刷牙,张多知就站在旁边洗手。“楚先生怎么样?” “没见着。还得有一段时间。不过他没事挺安全的。”齐田含糊地回答。 “你自己也要小心。”张多知东得体贴她,不过看着她,突然说“你觉不觉得你跟你大姐,二哥,大哥,还有你爸,长得都不像?你大姐跟你爸就挺像。”要不说都不敢相信两个人是亲姐妹。 齐田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长得随我妈。” 张多知说“你也不太像你妈。”乍然一看感觉上差不多都是清秀的类型,要认真琢磨五官其实不怎么相似。 不像吗?齐田仔细端详镜子里头的自己。她觉得自己挺像的。 张多知看她左顾右盼,伸头看看她,说“你有空把牙洗洗。” “我不正洗吗”齐田含着一嘴的泡沫跟螃蟹吐泡泡似的。 张多知把她头往镜子前推让眦牙,自己也把牙咧出来让她看。一个黄,一个白。“去医院洗。” 医院还管洗牙?齐田看着这两个色差,脸一下就红了“恩”了一声。明明想往地缝里钻,却硬着头皮佯装没事。用牙膏刷牙还是到首都之后的福利,以前没这个条件,在家天天用牙膏要被她奶奶骂的,骂得起劲还打两下。 刷完了牙,齐田想想,突然对着镜子里的张多知笑。 齐田笑着的时候总是显得比别人多几分腼腆。人做出自己一惯不常做的表情时就会这样。 张多知搓着手,表情挺痞的,问她“你笑什么?牙这么黄你还挺自豪的。” “就是觉得你人挺好。” “我好什么?”张多知甩甩水。自己什么样的人,自己知道。他是什么起的家?和好人不沾边。 齐田说“你没叮嘱我,让我以后要多注意个人卫生” “我嘱咐你这个干嘛,你自己就挺爱干净的。”张多知get不到点,檫干手,感觉齐田是不是强行给自己扣高帽子,后面有套等着。但全幅戒备一直到吃完饭,中间说了一下齐田二哥现在的情况,又聊了聊请家教的事。到结束确实没等来后招。 出门的时候还莫明。又有几分怅惘。 他张多知从打娘胎里出来就鸡零狗碎分寸必争。一分钟表情可以变化数种,每种看着都发自真心。骨子里透出来的火急火燎急功近利,出去办事,阴狠的招数玩得溜,能斩草除根,绝对不给人留后路。有恩怨的人一定要确保对方永远也站不起来。 齐田这种脑袋里头门清的人却说他是个好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她觉得自己是好人呢?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这个山里出来的小姑娘了。可有时候,他还真搞不懂她脑袋里面是个什么回路。好像自有一套逻辑与判断标准。 站在小区门口,插着口袋想了半天才走,实在搞不清楚自己好在哪儿。 下午张多知就找了个家教过来。说是小学全科。对方叫高洗文是大一的学生,高校学霸,趁着假期出来打零工的,以为是辅导要入学的小学生,带了一大包吸引小孩子注意力的教学小玩意儿,到了看见母女两个问孩子在哪儿。才知道是齐田要学,好不意外。心里有点打鼓。 这边给的时薪不低。又是大人。肯定比教孩子轻松得多。但同时呢,大人要求就高了,准备的那些教学小玩意儿当然是用不上了,教科书也觉得用着悬。可一会儿也拿不出别的方案来,人既然来了,还是照着之前的准备教。从拼音表开始。 齐田会的就随便提一下,不会的着重讲讲。 一下午过去,要结束的时候高洗文有点为难,这作业怎么留。 最后一听齐田是认得常用字的,就松了口气,让她给认得的300个常用字加上注音。怕她觉得太多“其实我觉得三百个不多,基础的东西一开始就是要多用多练。你起步这么晚不能偷懒。”他为什么是学霸?多学多做花时间下功夫。照他自己的想法,五百个都不多。 定好了以后每天早上九点开始上课,中午休息二个小时,下午五点结束。不止讲完了拼音表,还有拼音的由来。 高洗文急匆匆走了之后。齐田老老实实坐下写作业。齐妈妈上网。母女两个时不时聊两句。 齐田写一会儿累了,抬头看看认真对着屏幕不知道在做什么齐妈妈,再看看外头宁静的小区由衷觉得满足,低下头继续一笔一画。只是大姐不在差强人意。 现代写,古代也写。说想识字,田氏让身边的嫫嫫阿平教她。阿平是世仆,识文断字都是会的。 田氏用了药已经精神得多。以前跟孩子不怎么亲近,现在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管做什么都带着齐田和阿丑。齐田说要纸笔,就给她纸笔。让阿平陪着齐田坐在塌边小凳子上写写画画。阿丑时不时还要跑去捣乱。赶他,他就咯咯笑着蹬蹬蹬跑嘎。刚停下他又跑回来了,不是戳齐田的脸,就是突然扑到她背上巴住不下来。 第60章 --首-发 来的是徐铮的叔父徐锦时。 官袍在身,脸色憔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见了齐田感叹一句“阿芒已经这么高。你舅母打顺州过,还来见我。说起你走失的事好不痛心。在城里四处招贴了画像。如今你安然无恙就好。”之后立刻便说起百川的事。 齐田也没空多想其它,百川发和一的事知无不言,把自己看的听的全如数讲给徐锦时知道,又把那信上写的一并转告给他。 百川是从内乱,有人说服了百川的治官大开城门迎进陈王。既然是从内而外,自然是早就有陈王的人。照消息顺州也将步其后尘,到不是怕有陈王的人来策反徐锦时,而是怕有人受鼓动里应外合。以顺州兵力,只要城门失守,对抗陈王绝不可能。 徐锦时听完沉吟了好久,在窗前踱步不停。 文士也是眉头紧锁。思考良久才开口说“若是内乱,恐怕……”看样子是有怀疑的人“要是别人锁了再说。是他可就没办法……” 徐锦时叹了口气,深以为然。 “陈王怕夜长梦多,不会在百川耽搁太久,定然很快直逼顺州而来。”陈王拖不起,若是让顺州等到援兵,就功亏一溃。只有抢在之前过了关,长驱直入才有胜算。 徐锦时问“援军还有几日?” 文士算一算说:“最少也还有两日。” “陈王休整一夜,此时恐怕已经上路。” 那聊商议得专心,大黑牙见他们没注意这边,偷偷摸摸扯扯齐田衣角,齐田回头,他立刻猛使眼色。 ? ! ?? 大黑牙有点着急。要不说再机灵还是孩子呢。想得不如大人周全。 齐田没理会,他还拉,没妨徐锦时回头瞧见,问:“你有什么话说?” 那眼神扫过来,大黑牙膝盖一颤好险就跪下,暗讨果然是官威逼人,躬身垂首不敢抬眼看,硬着头皮说:“家里盼着小娘子呢,既然信已经送到,小娘子也该南上往都城去了。”他跟齐田两个从百川外头到顺州才走了一夜,陈王队伍过来能要多久?这时候不走前途莫测。 万一顺州攻破…… 这里可跟百川不一样,百川是没打起来,再加上陈王有称帝之心,不愿无故残杀百姓,才会有逃命的机会。可顺州到时候刀剑无眼炮石齐飞,他跟齐田一残一小能讨什么好。 徐锦时点头“顺州非平安之地。”便令人备马。这样的关头,车子使终不如马跑得快,等走得远了,再雇车也使得。 大黑牙脸上的笑还没展开,就听到齐田问“那徐铮……” 文士说:“若是脚程快,到还能在遇到陈王兵马之前找到人,但未必一定能回得来……再者城内兵力吃紧,匀不出多少人手。”真有战事,内忧外患,能相信的兵力不多,城墙上一个人恨不能当两个人用。 徐锦时沉吟片刻说“派一人前去便可。能不能活下来也是她的命。我徐家儿女,岂能畏死。” 不说齐田,就是文士也是一惊“那……”可想想,这种情况一个人和两个人还真没多大差别。人多了目标反而大。 齐田见是这样的情况,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徐锦时既然见过李氏,自然知道那边就只丢了一个孩子,跟他说楚则居是自己兄长不现实。 再者徐锦时连亲侄女儿都只派一个人去救,楚则居一没来历二有重伤在身,齐田没法开口。 徐锦时立刻便叫人安排下去,给了齐田一个包裹两匹马,让人送她出城,随后便走了,他还得挑得力的人往百川齐田说的地方找寻徐铮。 被派来送齐田的是个壮实的中年人,看上去做军士有些年头,很是沉稳。 帮两个人挑马也十分尽心,边挑还边说“这个时候就得挑跑得快的。后继无力到也不要紧。也不须得它跑千里路,只要到了下个城镇,你们再换别的马就行了。”嘱咐大黑牙“到时候,还是紧着速度快的买。等走得更远一点,再换轻车不迟。” 大黑牙手里提着包裹,掂一掂便知道里面钱不少。买马买车,尽都够用的。对着那军士连声称是。还真没对这笔钱再起歪心。齐田没有揭穿他,他也不能翻脸不认人。他觉得虽然自己不是多大的好人,也没坏到那个没脸没皮的地步,还是有些良心的。 齐田牵马出来之前,问起军中大夫,军士也并没多想,她即是徐锦时的贵客他自然不会怠慢,立刻就带她去见。齐田问询清楚刀伤发热的病症,得了好些药材。全塞在包裹里头。 拿好了药,又问过了种种事项,两个人从营地里出来,大黑牙麻溜把包裹住齐田身上绑,虽然一起逃命,但生怕她误会自己有多坏,要图她的钱,嘱咐她“兵荒马乱,这钱可万万不能露白。”买卖不成情谊在。自己有匹马都是赚了。 帮她绑紧了包裹,两个人便住外去。他边走边琢磨着,自己是得想想别的营生。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混口饭吃,想到这一夜的功夫真是大起大落,几分唏嘘。 走着走着便发现不对。往都城去该是从南门走,齐田却问那个军士北门怎么去。 难不成还要去告别?大黑牙着急,想着这时候就该紧着时候逃命去了,还瞎客套个什么劲。 齐田带着大黑牙跟着军士回到了北门,远远就看见徐锦时正在与一个男人说话。那男人穿着寻常人穿的衣裳,是普通人的打扮,但站的姿势非常英挺,牵着马,听着徐锦时的话,频频点头含首。 齐田停下来,从包裹里扣出一块碎银,丢给黑着脸的大黑牙:“以后正正经经找个活计,别再受人骗了。也别害人。再被人遇见不会有这么好运。”她穷过,知道走投无路是什么感觉。人总得有一次机会。 大黑牙接了钱,一时没能明白得过来“啊?”但齐田已经转身往徐锦时那边去了。 这是怎么弄?难不成她要回去救人? 她一个小娘子,回去能有什么用?这不是胡闹吗?! “嘿?!”大黑牙牵着马,紧紧攥着那锭钱望着城门口。就见到齐田过去对徐锦时说了几句,就跟那个男人一起牵马出城去了。 那两个人走出城门,背后的铁木大门就开始缓缓落下。大黑牙牵着马向那边小跑了几步,眼见着人影消失在门后头,徐锦时也被人簇拥着急匆匆走了。对着徐锦时的背影往地上狠狠唾了一口痰,骂“不是自己的娃儿不心疼。” 齐田跟着张姓军士出了门,花了好一会儿才爬到马背上。请军士拿绳子把自己往鞍上绑紧。她骑不好,万一掉下来耽搁时候。也跟军士说好了,万一自己走得慢,也不用等她。军士是要带着徐铮回顺州的。 绑好之后军士上马,一溜烟就跑了,齐田那马在原地兜兜转转好半天,齐田学他的样子驾了半天,马都没动,最后一狠心,手里的小皮鞭用力那么抽了一下,马才终于动起来。撒脚丫子就往前头跑,还好她绑得紧,不然马跑了,她铁定还在原地上坐着。 好不容易跑了一段,不小心扯了僵绳,马儿竟然一转头又往回跑。等她弄清楚到底是怎么控制方向,早就出了一身的汗。 但虽然骑得难看,马总算是跑起来了。 这次她到没敢再走大路。按那个军士说的借小道走。小道崎岖,陈王兵马只能从大路来,往这边走迎头撞上的可能性小。 她在心里也是打好了腹稿,万一还遇到陈王关卡自己要怎么应对。但一路过去竟然都太太平平。逃难人的大部队已经过去了,偶尔路上只能遇到一两个。之后离百川越来越近,到是遇见几匹无主的马在路边上,看标识,该是陈王那边的,但没有看到人。想必是比她先到的军士将那些人处置掉了。 徐锦时让那个军士单枪匹马来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齐田按着记忆中的地方往处找,还以为自己到的时候徐铮肯定已经走了,没料到牵马进了隐蔽之处发现,徐铮竟然还在,正在跟那军士争执。她非把楚则居带上不可。 军士不肯。他本来就是一匹马来的,带上徐铮还行,再带一个昏迷的伤员完全不可能走得掉。再说,就算是再多一个人一匹马,楚则居也走不掉。楚则居这伤都裂了,跟本不能再移动。强行带走人没到地方命恐怕就没了。 眼看见日头就要当头,军士越发急躁。 听到马声人声,立刻便拔出刀来,之前还怒火冲天的徐铮也立刻拿出匕首,见到进来的是齐田两个人都松了口气,齐田越过军士往徐铮去,还瞧见他刀上还有凝固的血渍。 徐铮见到她到还先恼火起来“你回来做甚么?”现在又多一个人,目标更大。 齐田见了徐铮也不多言,只对徐争说:“你快走,再不走谁也别想走。” 徐铮在这里呆了一夜,嘴皮都枯了,头上沾着好些碎草分外狼狈,皱眉问:“那你怎么办?” “我有法子。” 军士感激地看了齐田一眼。他心里不是不担心,万一齐田临阵改口,强行要求带她和那个男人一起走,以徐铮的性格还真不可能弃之不顾。 徐铮并非婆婆妈妈的人物,见齐田这么说,心里明白她说得对,可道理虽然明白,感情上却不行。她还要说话,军士却已经不能再等,趁她不备从背后一把将她掳起来,便住外走。若是徐家的家将,这样的事决做不出来。 可他是军士,徐锦时让他把人带回去,他就必须带回去。 徐铮吓得尖叫一声,就被夹出隐蔽之处带上了马。她奋力挣扎着但不敢再叫,只能眼睁睁盯着齐田。 齐田并不害怕,对她笑一笑还挥了挥手。 徐铮眼眶一红,扬声说“你以后找我来顽儿。” “好。等我去了你可要好生招待我。” 这便是作别了。却不知道还能不能相见。 徐铮抹了一把眼睛,对她咧嘴笑“好。” 齐田目送着他们住来时路回去。等他们走了,将被踩踏的草丛扶扶,稍做遮掩。又把马系到不太远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立刻便回头去看楚则居。 楚则居脸青白的。她用力拍了他脸颊好几下,他似乎是有些意识,眼睛睁了睁,不过很快又合上了。 齐田把身上的东西都解下来。除了小包裹之外,还有在城门向徐锦时借的一把小刀,一壶烈酒。 做好了准备,她深呼吸好几下,才有勇气将楚则居的伤口解开。好在之前腐坏的地方大夫都已经清过一遍,感染得不是那么严重,到不用她挖什么肉。便按大夫说的,先用烈酒冲一冲,再把军中大夫给的外伤药粉在伤口上糊上一层,结结实实地重新包扎起来。包得虽然难看,但好在实用。 最麻烦的是那些药。大夫说了,这药如果不能熬煮,嚼烂了吃也行。楚则居连伤口上被洒了烈酒都没醒,怎么可能嚼。 齐田拿了药出来,瞧瞧楚则居,瞧瞧药,硬着头皮放嘴里嚼吧嚼吧,但嚼烂了实在做不出嘴对嘴喂的动作,便把他嘴捏开了,远远地往里吐。 准头不好,吐了一脸。 楚则居被折腾得迷迷糊糊醒来,眼睛刚睁开就被迎面而来一口唾沫糊上。 齐田怕药浪费了,吐到脸上的那些,也还是拈个草叶子全刮到他嘴里。边刮边干呕。 好不容易弄完,立刻把叶子丢了擦干净手,回头就发现楚则居醒了。 来的是徐铮的叔父徐锦时。 官袍在身,脸色憔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见了齐田感叹一句“阿芒已经这么高。你舅母打顺州过,还来见我。说起你走失的事好不痛心。在城里四处招贴了画像。如今你安然无恙就好。”之后立刻便说起百川的事。 齐田也没空多想其它,百川发和一的事知无不言,把自己看的听的全如数讲给徐锦时知道,又把那信上写的一并转告给他。 百川是从内乱,有人说服了百川的治官大开城门迎进陈王。既然是从内而外,自然是早就有陈王的人。照消息顺州也将步其后尘,到不是怕有陈王的人来策反徐锦时,而是怕有人受鼓动里应外合。以顺州兵力,只要城门失守,对抗陈王绝不可能。 徐锦时听完沉吟了好久,在窗前踱步不停。 文士也是眉头紧锁。思考良久才开口说“若是内乱,恐怕……”看样子是有怀疑的人“要是别人锁了再说。是他可就没办法……” 徐锦时叹了口气,深以为然。 “陈王怕夜长梦多,不会在百川耽搁太久,定然很快直逼顺州而来。”陈王拖不起,若是让顺州等到援兵,就功亏一溃。只有抢在之前过了关,长驱直入才有胜算。 徐锦时问“援军还有几日?” 文士算一算说:“最少也还有两日。” “陈王休整一夜,此时恐怕已经上路。” 那聊商议得专心,大黑牙见他们没注意这边,偷偷摸摸扯扯齐田衣角,齐田回头,他立刻猛使眼色。 ? ! ?? 大黑牙有点着急。要不说再机灵还是孩子呢。想得不如大人周全。 齐田没理会,他还拉,没妨徐锦时回头瞧见,问:“你有什么话说?” 那眼神扫过来,大黑牙膝盖一颤好险就跪下,暗讨果然是官威逼人,躬身垂首不敢抬眼看,硬着头皮说:“家里盼着小娘子呢,既然信已经送到,小娘子也该南上往都城去了。”他跟齐田两个从百川外头到顺州才走了一夜,陈王队伍过来能要多久?这时候不走前途莫测。 万一顺州攻破…… 这里可跟百川不一样,百川是没打起来,再加上陈王有称帝之心,不愿无故残杀百姓,才会有逃命的机会。可顺州到时候刀剑无眼炮石齐飞,他跟齐田一残一小能讨什么好。 徐锦时点头“顺州非平安之地。”便令人备马。这样的关头,车子使终不如马跑得快,等走得远了,再雇车也使得。 大黑牙脸上的笑还没展开,就听到齐田问“那徐铮……” 文士说:“若是脚程快,到还能在遇到陈王兵马之前找到人,但未必一定能回得来……再者城内兵力吃紧,匀不出多少人手。”真有战事,内忧外患,能相信的兵力不多,城墙上一个人恨不能当两个人用。 徐锦时沉吟片刻说“派一人前去便可。能不能活下来也是她的命。我徐家儿女,岂能畏死。” 不说齐田,就是文士也是一惊“那……”可想想,这种情况一个人和两个人还真没多大差别。人多了目标反而大。 齐田见是这样的情况,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徐锦时既然见过李氏,自然知道那边就只丢了一个孩子,跟他说楚则居是自己兄长不现实。 再者徐锦时连亲侄女儿都只派一个人去救,楚则居一没来历二有重伤在身,齐田没法开口。 徐锦时立刻便叫人安排下去,给了齐田一个包裹两匹马,让人送她出城,随后便走了,他还得挑得力的人往百川齐田说的地方找寻徐铮。 被派来送齐田的是个壮实的中年人,看上去做军士有些年头,很是沉稳。 帮两个人挑马也十分尽心,边挑还边说“这个时候就得挑跑得快的。后继无力到也不要紧。也不须得它跑千里路,只要到了下个城镇,你们再换别的马就行了。”嘱咐大黑牙“到时候,还是紧着速度快的买。等走得更远一点,再换轻车不迟。” 大黑牙手里提着包裹,掂一掂便知道里面钱不少。买马买车,尽都够用的。对着那军士连声称是。还真没对这笔钱再起歪心。齐田没有揭穿他,他也不能翻脸不认人。他觉得虽然自己不是多大的好人,也没坏到那个没脸没皮的地步,还是有些良心的。 齐田牵马出来之前,问起军中大夫,军士也并没多想,她即是徐锦时的贵客他自然不会怠慢,立刻就带她去见。齐田问询清楚刀伤发热的病症,得了好些药材。全塞在包裹里头。 拿好了药,又问过了种种事项,两个人从营地里出来,大黑牙麻溜把包裹住齐田身上绑,虽然一起逃命,但生怕她误会自己有多坏,要图她的钱,嘱咐她“兵荒马乱,这钱可万万不能露白。”买卖不成情谊在。自己有匹马都是赚了。 帮她绑紧了包裹,两个人便住外去。他边走边琢磨着,自己是得想想别的营生。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混口饭吃,想到这一夜的功夫真是大起大落,几分唏嘘。 走着走着便发现不对。往都城去该是从南门走,齐田却问那个军士北门怎么去。 难不成还要去告别?大黑牙着急,想着这时候就该紧着时候逃命去了,还瞎客套个什么劲。 齐田带着大黑牙跟着军士回到了北门,远远就看见徐锦时正在与一个男人说话。那男人穿着寻常人穿的衣裳,是普通人的打扮,但站的姿势非常英挺,牵着马,听着徐锦时的话,频频点头含首。 齐田停下来,从包裹里扣出一块碎银,丢给黑着脸的大黑牙:“以后正正经经找个活计,别再受人骗了。也别害人。再被人遇见不会有这么好运。”她穷过,知道走投无路是什么感觉。人总得有一次机会。 大黑牙接了钱,一时没能明白得过来“啊?”但齐田已经转身往徐锦时那边去了。 这是怎么弄?难不成她要回去救人? 她一个小娘子,回去能有什么用?这不是胡闹吗?! “嘿?!”大黑牙牵着马,紧紧攥着那锭钱望着城门口。就见到齐田过去对徐锦时说了几句,就跟那个男人一起牵马出城去了。 那两个人走出城门,背后的铁木大门就开始缓缓落下。大黑牙牵着马向那边小跑了几步,眼见着人影消失在门后头,徐锦时也被人簇拥着急匆匆走了。对着徐锦时的背影往地上狠狠唾了一口痰,骂“不是自己的娃儿不心疼。” 齐田跟着张姓军士出了门,花了好一会儿才爬到马背上。请军士拿绳子把自己往鞍上绑紧。她骑不好,万一掉下来耽搁时候。也跟军士说好了,万一自己走得慢,也不用等她。军士是要带着徐铮回顺州的。 绑好之后军士上马,一溜烟就跑了,齐田那马在原地兜兜转转好半天,齐田学他的样子驾了半天,马都没动,最后一狠心,手里的小皮鞭用力那么抽了一下,马才终于动起来。撒脚丫子就往前头跑,还好她绑得紧,不然马跑了,她铁定还在原地上坐着。 好不容易跑了一段,不小心扯了僵绳,马儿竟然一转头又往回跑。等她弄清楚到底是怎么控制方向,早就出了一身的汗。 但虽然骑得难看,马总算是跑起来了。 这次她到没敢再走大路。按那个军士说的借小道走。小道崎岖,陈王兵马只能从大路来,往这边走迎头撞上的可能性小。 她在心里也是打好了腹稿,万一还遇到陈王关卡自己要怎么应对。但一路过去竟然都太太平平。逃难人的大部队已经过去了,偶尔路上只能遇到一两个。之后离百川越来越近,到是遇见几匹无主的马在路边上,看标识,该是陈王那边的,但没有看到人。想必是比她先到的军士将那些人处置掉了。 徐锦时让那个军士单枪匹马来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齐田按着记忆中的地方往处找,还以为自己到的时候徐铮肯定已经走了,没料到牵马进了隐蔽之处发现,徐铮竟然还在,正在跟那军士争执。她非把楚则居带上不可。 军士不肯。他本来就是一匹马来的,带上徐铮还行,再带一个昏迷的伤员完全不可能走得掉。再说,就算是再多一个人一匹马,楚则居也走不掉。楚则居这伤都裂了,跟本不能再移动。强行带走人没到地方命恐怕就没了。 眼看见日头就要当头,军士越发急躁。 听到马声人声,立刻便拔出刀来,之前还怒火冲天的徐铮也立刻拿出匕首,见到进来的是齐田两个人都松了口气,齐田越过军士往徐铮去,还瞧见他刀上还有凝固的血渍。 徐铮见到她到还先恼火起来“你回来做甚么?”现在又多一个人,目标更大。 齐田见了徐铮也不多言,只对徐争说:“你快走,再不走谁也别想走。” 徐铮在这里呆了一夜,嘴皮都枯了,头上沾着好些碎草分外狼狈,皱眉问:“那你怎么办?” “我有法子。” 军士感激地看了齐田一眼。他心里不是不担心,万一齐田临阵改口,强行要求带她和那个男人一起走,以徐铮的性格还真不可能弃之不顾。 徐铮并非婆婆妈妈的人物,见齐田这么说,心里明白她说得对,可道理虽然明白,感情上却不行。她还要说话,军士却已经不能再等,趁她不备从背后一把将她掳起来,便住外走。若是徐家的家将,这样的事决做不出来。 可他是军士,徐锦时让他把人带回去,他就必须带回去。 徐铮吓得尖叫一声,就被夹出隐蔽之处带上了马。她奋力挣扎着但不敢再叫,只能眼睁睁盯着齐田。 齐田并不害怕,对她笑一笑还挥了挥手。 徐铮眼眶一红,扬声说“你以后找我来顽儿。” “好。等我去了你可要好生招待我。” 这便是作别了。却不知道还能不能相见。 徐铮抹了一把眼睛,对她咧嘴笑“好。” 齐田目送着他们住来时路回去。等他们走了,将被踩踏的草丛扶扶,稍做遮掩。又把马系到不太远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立刻便回头去看楚则居。 楚则居脸青白的。她用力拍了他脸颊好几下,他似乎是有些意识,眼睛睁了睁,不过很快又合上了。 齐田把身上的东西都解下来。除了小包裹之外,还有在城门向徐锦时借的一把小刀,一壶烈酒。 做好了准备,她深呼吸好几下,才有勇气将楚则居的伤口解开。好在之前腐坏的地方大夫都已经清过一遍,感染得不是那么严重,到不用她挖什么肉。便按大夫说的,先用烈酒冲一冲,再把军中大夫给的外伤药粉在伤口上糊上一层,结结实实地重新包扎起来。包得虽然难看,但好在实用。 最麻烦的是那些药。大夫说了,这药如果不能熬煮,嚼烂了吃也行。楚则居连伤口上被洒了烈酒都没醒,怎么可能嚼。 齐田拿了药出来,瞧瞧楚则居,瞧瞧药,硬着头皮放嘴里嚼吧嚼吧,但嚼烂了实在做不出嘴对嘴喂的动作,便把他嘴捏开了,远远地往里吐。 准头不好,吐了一脸。 楚则居被折腾得迷迷糊糊醒来,眼睛刚睁开就被迎面而来一口唾沫糊上。 齐田怕药浪费了,吐到脸上的那些,也还是拈个草叶子全刮到他嘴里。边刮边干呕。 好不容易弄完,立刻把叶子丢了擦干净手,回头就发现楚则居醒了。 第61章 ==一=发 齐田爬起来就住厨房跑,她饿。 饿得抓心挠肺。 烧水、煮面、下蛋。望着沸水她心里涌上一种无路可走的焦灼。 年轻男人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齐田才回过神,硬着头皮把楚则居说的那句话音译了一遍。大概是这么说的,但不成句,合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行不行我也只听清楚这些。”齐田把面捞出来哼哧哼哧吃面,腮帮子鼓鼓的。一副‘我不挣扎你看着办吧’的样子“我觉得是法语。但我不懂。”她听她妈说过。有时候兴起,她妈也教她几句,不过太拗口,她说不来懂得词也不多。只是觉得从发音规则上面比较像法语。 那年轻男人却表情一下严肃起来。 神神鬼鬼他不信,更不相信自己面前这个小姑娘睡个觉能有什么神通,可事实也摆在面前,她说的话,有几个地方发音有问题,但大体是对的。 而这句话,她不可能是从哪里偷听来的,只可能是楚则居自己告诉她。楚则居这个人,他还是了解的,竟然她知道,那就不会有错。 年轻男人拿起手机看了看,放下手机对齐田说:“其实,我还找了别的大师。” 从齐田‘睡着’他也没闲着。但是得回的反馈不尽如人意。 要说摆摆风水,那些大师们还挺能来事,张嘴一套一套。 现在楚则居这个情况,让他们招魂,他们也挺能来事,张嘴还是一套一套。 可让他们拿出真凭实据………有好几个直接翻脸走人的。其它人也是吱吱唔唔借故推脱。 唯一一个做到的,竟然还是他面前这个小丫头。 一个穷乡僻壤来的小丫头,字都不认识几个,但能分辨出是哪种语言。可她的来历,在她睡着之后自己也查过,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年轻男人不动声色,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她怎么做到的也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他只要结果:“楚先生有什么交待?”诸如什么时候才能醒,外头的事怎么办,总得有个方案。 齐田这一会儿,一大碗面就吃完了,放下筷子抬头,眼神特别宁静,没回答年轻男人的话,而是说“我妈是首都人,在国际中学读的书。叫赵多玲,被拐卖的时候二十一岁。” 这信息量。 简单明了,就是要做交易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年轻男人并不意外:“你想让我帮你把你妈救出来?” 齐田摇头“我要你帮我查我外公外婆现在的住址电话。现在就查。我没时间,楚则居也没时间”徐铮也没时间。 她的要求,对这些人来说,应该不难。 年轻男人点点头。立刻拿起手机。但并没有打电话,而是发了个消息出去。 过了一会儿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看看,又给齐田看。 对面回复说半个小时之后给消息。 齐田继续说:“我还要一笔钱。现在就要。” 她这架势……年轻男人是个聪明人,深深看了她一眼。问“要多少钱?” 多少?齐田说“五百万。”她说出这个数字,自己都嘴软。 她看过一期旧报纸上的新闻,上面说中了彩票就有五百万。那时候她天天发梦,自己要是有五百万就好了。 齐田在心里是打定了主意,年轻男人就算是还一半价,还四分之三,都绰绰有余。她肯点头。 毕竟楚则居现在的处境,也可能拿不出来这么多的钱吧? 年轻男人却点点头“好。” 好? 就是这样容易?五百万?有钱人到底有多有钱? 齐田心脏猛地狂跳好几下。突然想到小陈,不知道她在场的话,会不会还是赚自己要的少了。 “你要现金,还是转帐?”年轻男人问。 齐田拿了纸笔写下一串号码。刚才她做面的时候,就想清楚要怎么做了。 她写下的这卡号,是当时镇上的邮政储蓄银行免费办卡的时候办的。不要钱,白给,好多人都办。小镇一共就几十米的一条街,热闹得跟什么似的。 她办了卡,拿回去给妈妈看,妈妈说在外头不需要带钱,有卡就能买东西。 在当时的她听了,简直像天方夜谭。想不明白为什么有卡就能买东西,拿出来给人看看卡就成了吗?还是说外面的小卖部每家都有可以取钱的机器?现在想想真傻。 可当时,这张卡简直是外面世界给齐田带来的最直观强烈的冲击。以前她妈讲得再多,都很遥远。这次却是真实存在,看得见摸得着。让她感觉到原来妈妈口中那个世界离自己并不远。 所以这卡上虽然一直没钱,但她还是一直把卡随身带着。仿佛它有什么神奇的力量。 在跑出来的那天,偏偏那张卡落在家里了。 一路上,好多次齐田都觉得自己走不下去,自己不可能做得到。可是想想它,想想它所代表的世界与生活,想想妈妈说的那些外头的事,就好像更有勇气。 出来以后她才知道,原来刷卡消费并不是多么神奇的事,商店也没有取出钱的机器,只是数值从一个卡号转到另一个卡号。多简单。当时的自己是多么无知。 后来联系上之后,她妈知道她宝贝那张卡,还特别托大勇让她放心,告诉她卡自己收得好好的,没被家里其它人糟践坏。 现在虽然这张卡不在身边,但卡号齐田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不过一会儿,年轻男人手机响了两声。他拿起来给齐田看。其中一条信息,确认是入帐无误。 另一有一条信息,是两个人名和一些简单的个人资料。一男一女。年纪有些大。还附有两张图片,拍得是电脑屏幕,上头是两个人的信息表格。 并带着一份存档文件。 是当年孩子丢了以后报警的问询笔录,赵多玲的一些情况,附有一张年轻女孩的一寸登记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笑得非常灿烂。一看就是生活富足环境长大的孩子。 齐田能从这个女孩五官中看出妈妈的影子。 但齐田并没有自己想像中和她妈长得那么像。 虽然两个人都是秀气的类型,可齐田的五官和她差别还是很大的。 当年齐田的妈妈赵多玲是跟朋友一起出去玩失踪的。 赵多玲是典型的独生子女,齐田的外公是做生意的,现在虽然不行了,但当年赵多玲还在的时候,家里能算中产,父母逢迎女儿富养的原则,从没让唯一的女儿受半点委屈,吃的喝的用的,包括从小到大上的学校都一定是能力范围内最好的。赵多玲在学校交友广泛,警察找过不少同学谈话。 因为舍不得女儿,赵多玲当时没有出过国,大学学的是汉语言文学,英语成绩从分数看并不太好,看上去是不擅长母语以外的其它语言。 齐田有些走神。 年轻男人提醒齐田:“钱你可以登录银行确认。” “不用”他现在这个情况,不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齐田回过神“借你电话用一下。”她要往大勇那边打过去。 号码按完,电话里一直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齐田不得不请年轻男人帮忙自己发个短信。 也并没有说什么其它的话,只是让大勇转告她妈,她在外面挺好的,那张卡上她存了一点钱。 然后齐田把老家的地址写下来,推到年轻男人面前:“如果我有什么事,请你把这个地址告诉我外公外婆。如果他们不想管,就告诉他们,我妈有五百万。”……有时候,做家长的反而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当年就死了。 年轻男人把那张纸条收起来。突地一笑说:“连后事都得交待,看来楚先生实在好运,这五百万花得值。”齐田做成这样,哪里是虚张声势,分明是背水一战。 他顿一顿对齐田认真说“你可想清楚值不值。”小小一个姑娘,才十多岁,要不要这么用命搏。 齐田平静地说:“我不搏今天根本不会在这里。”从村里跑出来是那么容易的吗?她长到这个年纪,已经值钱了,家里那么多孩子,她爸不想留她。也不想把她嫁人。 附近人穷出的彩礼少。 像齐男这样的大姑娘,得卖一二万呢。彩礼才几个钱?女孩子,终归是别人家的,反正都是给人当婆娘,卖与嫁,有什么差别? 齐田不愿意。 人活着,想活得轻松,能轻松得不得了。逆来顺受得过且过,当自己是个活死人就行了,不就一天三顿饭,吃喝拉撒睡吗,许多人都这么过了。 可要活得难,每一天每一步,都得不计结果往前奔。 齐田除了一身胆量,自恃一无所有,若是瞻前顾后,便真会一事无成。 再说还有徐铮在等。 她不是没有挣扎,万一谈不成,事情怎么了。但说到底,事情到这步弃之不顾她做不出来。她妈没教她做这样的人。 齐田躺下去不一会儿就熟睡失去意识,眼珠儿在眼皮下对动得厉害。年轻男人注视着她,低头看看手机上那些资料,手指顺着视线一行一行移下去,在一个名字上猛然停住。 办完这些,齐田 年轻男人这时候有便有点不悦“你这是为难我。”她妈在哪儿?那是多远的距离,再说这拐卖又不比别的,多少打拐的警察都拿那些拐卖之风盛行地区没办法。他再能耐,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要把人带出来也是没那么容易。 看着年轻男人把消息发出去。 年轻男人十分意外。他以为齐田会要钱。 “我得走了。” 齐田把面捞出来,齐田爬起来就住厨房跑,她饿。 饿得抓心挠肺。 烧水、煮面、下蛋。望着沸水她心里涌上一种无路可走的焦灼。 年轻男人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齐田才回过神,硬着头皮把楚则居说的那句话音译了一遍。大概是这么说的,但不成句,合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行不行我也只听清楚这些。”齐田把面捞出来哼哧哼哧吃面,腮帮子鼓鼓的。一副‘我不挣扎你看着办吧’的样子“我觉得是法语。但我不懂。”她听她妈说过。有时候兴起,她妈也教她几句,不过太拗口,她说不来懂得词也不多。只是觉得从发音规则上面比较像法语。 那年轻男人却表情一下严肃起来。 神神鬼鬼他不信,更不相信自己面前这个小姑娘睡个觉能有什么神通,可事实也摆在面前,她说的话,有几个地方发音有问题,但大体是对的。 而这句话,她不可能是从哪里偷听来的,只可能是楚则居自己告诉她。楚则居这个人,他还是了解的,竟然她知道,那就不会有错。 年轻男人拿起手机看了看,放下手机对齐田说:“其实,我还找了别的大师。” 从齐田‘睡着’他也没闲着。但是得回的反馈不尽如人意。 要说摆摆风水,那些大师们还挺能来事,张嘴一套一套。 现在楚则居这个情况,让他们招魂,他们也挺能来事,张嘴还是一套一套。 可让他们拿出真凭实据………有好几个直接翻脸走人的。其它人也是吱吱唔唔借故推脱。 唯一一个做到的,竟然还是他面前这个小丫头。 一个穷乡僻壤来的小丫头,字都不认识几个,但能分辨出是哪种语言。可她的来历,在她睡着之后自己也查过,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年轻男人不动声色,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她怎么做到的也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他只要结果:“楚先生有什么交待?”诸如什么时候才能醒,外头的事怎么办,总得有个方案。 齐田这一会儿,一大碗面就吃完了,放下筷子抬头,眼神特别宁静,没回答年轻男人的话,而是说“我妈是首都人,在国际中学读的书。叫赵多玲,被拐卖的时候二十一岁。” 这信息量。 简单明了,就是要做交易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年轻男人并不意外:“你想让我帮你把你妈救出来?” 齐田摇头“我要你帮我查我外公外婆现在的住址电话。现在就查。我没时间,楚则居也没时间”徐铮也没时间。 她的要求,对这些人来说,应该不难。 年轻男人点点头。立刻拿起手机。但并没有打电话,而是发了个消息出去。 过了一会儿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看看,又给齐田看。 对面回复说半个小时之后给消息。 齐田继续说:“我还要一笔钱。现在就要。” 她这架势……年轻男人是个聪明人,深深看了她一眼。问“要多少钱?” 多少?齐田说“五百万。”她说出这个数字,自己都嘴软。 她看过一期旧报纸上的新闻,上面说中了彩票就有五百万。那时候她天天发梦,自己要是有五百万就好了。 齐田在心里是打定了主意,年轻男人就算是还一半价,还四分之三,都绰绰有余。她肯点头。 毕竟楚则居现在的处境,也可能拿不出来这么多的钱吧? 年轻男人却点点头“好。” 好? 就是这样容易?五百万?有钱人到底有多有钱? 齐田心脏猛地狂跳好几下。突然想到小陈,不知道她在场的话,会不会还是赚自己要的少了。 “你要现金,还是转帐?”年轻男人问。 齐田拿了纸笔写下一串号码。刚才她做面的时候,就想清楚要怎么做了。 她写下的这卡号,是当时镇上的邮政储蓄银行免费办卡的时候办的。不要钱,白给,好多人都办。小镇一共就几十米的一条街,热闹得跟什么似的。 她办了卡,拿回去给妈妈看,妈妈说在外头不需要带钱,有卡就能买东西。 在当时的她听了,简直像天方夜谭。想不明白为什么有卡就能买东西,拿出来给人看看卡就成了吗?还是说外面的小卖部每家都有可以取钱的机器?现在想想真傻。 可当时,这张卡简直是外面世界给齐田带来的最直观强烈的冲击。以前她妈讲得再多,都很遥远。这次却是真实存在,看得见摸得着。让她感觉到原来妈妈口中那个世界离自己并不远。 所以这卡上虽然一直没钱,但她还是一直把卡随身带着。仿佛它有什么神奇的力量。 在跑出来的那天,偏偏那张卡落在家里了。 一路上,好多次齐田都觉得自己走不下去,自己不可能做得到。可是想想它,想想它所代表的世界与生活,想想妈妈说的那些外头的事,就好像更有勇气。 出来以后她才知道,原来刷卡消费并不是多么神奇的事,商店也没有取出钱的机器,只是数值从一个卡号转到另一个卡号。多简单。当时的自己是多么无知。 后来联系上之后,她妈知道她宝贝那张卡,还特别托大勇让她放心,告诉她卡自己收得好好的,没被家里其它人糟践坏。 现在虽然这张卡不在身边,但卡号齐田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不过一会儿,年轻男人手机响了两声。他拿起来给齐田看。其中一条信息,确认是入帐无误。 另一有一条信息,是两个人名和一些简单的个人资料。一男一女。年纪有些大。还附有两张图片,拍得是电脑屏幕,上头是两个人的信息表格。 并带着一份存档文件。 是当年孩子丢了以后报警的问询笔录,赵多玲的一些情况,附有一张年轻女孩的一寸登记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笑得非常灿烂。一看就是生活富足环境长大的孩子。 齐田能从这个女孩五官中看出妈妈的影子。 但齐田并没有自己想像中和她妈长得那么像。 虽然两个人都是秀气的类型,可齐田的五官和她差别还是很大的。 当年齐田的妈妈赵多玲是跟朋友一起出去玩失踪的。 赵多玲是典型的独生子女,齐田的外公是做生意的,现在虽然不行了,但当年赵多玲还在的时候,家里能算中产,父母逢迎女儿富养的原则,从没让唯一的女儿受半点委屈,吃的喝的用的,包括从小到大上的学校都一定是能力范围内最好的。赵多玲在学校交友广泛,警察找过不少同学谈话。 因为舍不得女儿,赵多玲当时没有出过国,大学学的是汉语言文学,英语成绩从分数看并不太好,看上去是不擅长母语以外的其它语言。 齐田有些走神。 年轻男人提醒齐田:“钱你可以登录银行确认。” “不用”他现在这个情况,不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齐田回过神“借你电话用一下。”她要往大勇那边打过去。 号码按完,电话里一直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齐田不得不请年轻男人帮忙自己发个短信。 也并没有说什么其它的话,只是让大勇转告她妈,她在外面挺好的,那张卡上她存了一点钱。 然后齐田把老家的地址写下来,推到年轻男人面前:“如果我有什么事,请你把这个地址告诉我外公外婆。如果他们不想管,就告诉他们,我妈有五百万。”……有时候,做家长的反而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当年就死了。 年轻男人把那张纸条收起来。突地一笑说:“连后事都得交待,看来楚先生实在好运,这五百万花得值。”齐田做成这样,哪里是虚张声势,分明是背水一战。 他顿一顿对齐田认真说“你可想清楚值不值。”小小一个姑娘,才十多岁,要不要这么用命搏。 齐田平静地说:“我不搏今天根本不会在这里。”从村里跑出来是那么容易的吗?她长到这个年纪,已经值钱了,家里那么多孩子,她爸不想留她。也不想把她嫁人。 附近人穷出的彩礼少。 像齐男这样的大姑娘,得卖一二万呢。彩礼才几个钱?女孩子,终归是别人家的,反正都是给人当婆娘,卖与嫁,有什么差别? 齐田不愿意。 人活着,想活得轻松,能轻松得不得了。逆来顺受得过且过,当自己是个活死人就行了,不就一天三顿饭,吃喝拉撒睡吗,许多人都这么过了。 可要活得难,每一天每一步,都得不计结果往前奔。 齐田除了一身胆量,自恃一无所有,若是瞻前顾后,便真会一事无成。 再说还有徐铮在等。 她不是没有挣扎,万一谈不成,事情怎么了。但说到底,事情到这步弃之不顾她做不出来。她妈没教她做这样的人。 齐田躺下去不一会儿就熟睡失去意识,眼珠儿在眼皮下对动得厉害。年轻男人注视着她,低头看看手机上那些资料,手指顺着视线一行一行移下去,在一个名字上猛然停住。 办完这些,齐田 年轻男人这时候有便有点不悦“你这是为难我。”她妈在哪儿?那是多远的距离,再说这拐卖又不比别的,多少打拐的警察都拿那些拐卖之风盛行地区没办法。他再能耐,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要把人带出来也是没那么容易。 看着年轻男人把消息发出去。 年轻男人十分意外。他以为齐田会要钱。 “我得走了。” 齐田把面捞出来, 第62章 --高-赛 人群里一下挤进来好几个村民,冲过去推五哥,可五哥半步也没动。一只手如铁钳一样按在村长肩膀上。 村长动弹不得:“你们怎么意思?光天化日,要抢人啊?” “你算个什么东西?上来就拉我未婚妻,倒打一耙我抢人?”张多知冷笑“你知道老子谁吗?老子告诉你,你再不松手,现给你砍了。不就一点钱的事吗!老子陪得起!”说着叫了一声“阿五!” 五哥也不含糊,抓着村长就往车子走。 村长哪还顾得上抓齐田,挣扎了几下挣不开,有点慌神。村民连忙冲上来想抢人,他们虽然力气大,但没个路数,被五哥踹飞好几个。那几脚踢出去又狠又猛。倒在地上的几个半天起不来。 “你们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村长嗓门都破音了。 周围看热闹的哄一下退出去好远,但没人上来解围。到有几个劝架的。但没人理会他们。 大勇想去拉拉架,又不敢往怒气冲冲的张多知跟前凑,只拉着齐田劝“你们家还得在村子里过呢。这样得罪人你妈也不好。” 齐田为难“我……我不敢。他本就脾气不好。”瞟眼看见有个村民从地上爬起来偷偷跑了,见赵姑娘不动声色,也只当没有看见的。 大勇找齐田没用,又看看赵姑娘。赵姑娘还是那张发糖时的笑脸,怪碜人的,他更不敢往前凑。 那边五哥一只手揪着村长,一只手打开车子后备厢,竟然真的摸出把砍刀来。 村长眼睛都直了,山里做什么不要力气,没了一条胳膊还怎么过。拼了老命挣扎。“你,你们没有王法了!” “敢情你们过得挺有王法?”张多知邪气笑一笑“老子给你砍了,再给你打条金的算赔偿。有王法了吧?”想想又问他“听说,你们这儿挺穷了,你是不是特别想发财?我帮帮你。”对五哥说“给他把两条都砍了。”对村长冷笑“老子给你打两条。” 村长再顾不得面子,大嚎起来“救命啦,杀人啦!” 眼见着跑掉的村民回来,身后跟着自己儿子和穿警服的,跟见到了救星似的“他们要杀人啊!”对警察叫“大壮,大壮!” 警察四十来岁,刚从镇上派出所出来。这么点地方,派出所离得也就几百米的距离。手里拿的手机还在放电视剧。 他听说这边打架,以为只是寻常口角冲突,没想到一方拿这么长的刀,自己什么武器都没有,也来不及回头去拿,今天又只有自己一个人上班,指望不上别人,壮着胆子怒喝“还不松开!你们干什么呢。行了行了松开。” 五哥没动,只看着张多知。 “大壮?原来上头有人是吧?”张多知对小警察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向五哥说“给徐建设打电话!反了天了!老不死的竟敢公然抢人!还跟警察是一道的,老子的未婚妻也敢动!老子今天不教你们做人,老子是孙子。” 老警察有点愣,徐建设他知道呀省公安厅的厅长,照片派出有。再看看张多知的打扮,再看看车牌,首都的牌子v开头。 悚了。 他不是镇上人,家里县城里的。以前读了警校,工作搞在这边。家里没什么大本事,一呆就是几十年。车他虽然没有,但车贵到死看得出来,车牌也懂一点。虽然不知道这个字开头是哪里的,但知道特殊车牌都有背景。他惹不起。搞不好人家一句话,自己工作都保不住。 好不恼火问村长的儿子“你们搞什么,怎么还在家门口抢人了?!” 村长儿子叫屈“我们没有啊。那是九丫儿。我爸就是瞧着是她,才想说把带她回去。”问小警察“你快把他们抓了呀!” 老警察骂“抓你妈个x”跑到村长旁边喝斥:“你抢人家媳妇干怎么?” “我没抢!这是九丫儿!”村长被五哥抓得死紧,汗都疼出来了。 老警察喉咙老粗:“那九丫儿又不是你什么人,你一片好心也跟人家说清楚嘛!上去就抢人。你走在路上,别人抢你婆娘,你急不急!” 村长还要说话。老警察上去就给他一耳巴“你抢人还有理了?!” 打得村长当时就不动了,老警察便往张多知身边去,从口袋掏包烟往他递,说:“你看这都是个误会,九丫儿自己跑出去了,家里丢了人急得不行。他又是做村长的,好不容易瞧见了想把人带回去,也是个好心。” 张多知皱眉打开他的手“怎么,真一道的?老向着他们说话,你跟他挺熟的。” “不不不。他们村子里头常有纠纷。我调解过几回。你信不过他,也该信得过我。”老警察笑笑指指自己身上的警服。 张多知嗤笑。自己拿根烟点上。不搭理他。 老警察笑得有点尴尬,扭头看到齐田,连忙说“不信你问九丫儿嘛,认不认得他。” 张多知看向齐田“认不认得他?” 齐田点头“认得。”怎么不认得,化成灰都认得。没他,她妈腿怎么断的。 老警察脸上的笑还没绽开,张多知上前几步给村长就是一脚“你他妈认得就随便拉人?艹你妈的老东西。” 村长儿子和那几个村民一看村长挨打,就要住前冲。五哥手里砍刀一挥,噌亮的半弧线。打头那一个不是退得快,鼻子都削掉了。 见他这么虎还真是动真格的。一时几个村民也不太敢往前,这也不是自己家的事儿,万一断手断脚不划算。 只有村长的儿子一直梗着脖子骂。 老警察怕真干起来,骂他“干什么!还不是你爸自己惹的。没事拉别人媳妇干什么!再挑事儿,别以为老子不敢拷你们!哪个的情面都没用!” 张多知冷笑,瞪着那村长儿子,走过去又给村长一脚,死死盯着他,扬扬下巴“想打我是吧,过来打啊,艹。你再横一句,信不信老子……” “好了!”一直没说话的赵姑娘打断他的话。说“你脾气也是暴躁,人家都说了是误会,又跟田田是乡亲。哪里有这样得理不饶人的!” 张多知哼了一声,还真没再开口了。 老警察终于遇上一个明事理的,连忙对赵姑娘说“您说得是啊。他真不是有心。他们这些人,山里的,字都不认识,没读过书,哪明白什么事理。真没有什么坏心。九丫儿她爸找她找得苦啊,她妈天天在家哭。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这些同村,难免也帮着心焦。好不容易看到孩子,就急了一点。没顾上其它的。” 赵姑娘一脸歉意“也不全怪别人。他随他爸爸,性子上来谁也拦不住。他爸爸在军区也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见有人上来就拉田田就上火了。”说完又往村长那边去,叫五哥松了手,亲手去扶村长。 村长儿子火气冲冲,一把就将她推开了,把自己爸扶过去。 赵姑娘哪防这个,人没站得稳,被推得摔了个结实,身上全是灰。 张多知一下就怒了。冲上去就要干人,赵姑娘骂他“行了。你是来订婚的,又不是来结仇的!” 老警察连忙和五哥把赵姑娘扶起来。 赵姑娘拍拍灰。十分大度,对村长说“今天你们有不对,我儿子也有不对的地方。这件事就算了。” 村长这会儿根本站不起来,一直是两个村民扶着的,一动就疼得直叫。 他儿子一看,才发现小腿都踢断了,这哪会肯轻易算了。几个村民也对着张多知骂起来。脸红脖子粗,跃跃欲试要动手。人家穷,也有血性。 他们越是这样,张多知越是轻蔑。从车上把装钱的袋子提下来,拉开拿出几扎,就往他脸上砸“滚你妈的。再骂老子直接给你们买坟地。” 老警察在中间一会儿劝这边,误会误会,全是误会。一会劝那边,这钱够你们花几年了。腿断了养养就好了。 那边哪里肯罢休,钱了拿得爽快,揣兜里了,骂受不住,到处找武器,最后拿了几块砖,指着张多知和这边的人用他们听不懂的话骂骂咧咧。 边骂着,还边时不时往放在地上的黑包瞄。 从黑包被提出来放地上,周围看热闹的也哗然。 来提亲带那么大一袋子钱。 老警察最后一拍车盖‘澎’地一下,对那些村民说“人家也给了赔偿,你们既然还不服调解,就把钱还给别人。全跟我到派出所去。该做笔录做笔录,该怎么的怎么的。谁先动的手抢了人,谁犯罪关谁。受了什么伤,拿药费条子出来兑。”说着还往那几个村民去“钱拿出来。还给人家。” 地上的钱那几个人都没少捡。白来的钱,还是难得有一张的红票子。手里攒了好几张,怎么肯拿出来。村子里头好些人家土砖垒的房子,茅草顶,裤子都只有一条。看他们身上穿的衣裳就看得出来。 村长还算干干净净有点体面。这几个就不行,穿着解放鞋或脬了皮的假皮鞋,衣服不合身,领子露出来里头的秋衣沿子都褪灰了,头发乱糟糟。 就算村子长儿子肯把钱还了,他们也不会肯。到了嘴里的肉,怎么能再吐出来。一个个吱吱唔唔不说话。 老警察啧了一声,把这些人拉到旁边去,不知道低声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说好了,那些人也不骂了。村长儿子脸色沉沉的,跟二个人把村长抬走了。 老警察过来笑呵呵对赵姑娘说“行了。这原本就是他们的不对。虽然伤了人,误工费医药费也没少他们的。这次也算是给他们个教训,下次再不能这样没交没待就动手。” 赵姑娘还跟他客气几句,张多知一直没吱声。一脸不耐烦站在一边。 老警察跟赵姑娘说“反正你们也是要进村子去的。不如就跟他们一道进去。那边路不好走帮你们背背东西也好。少少给点钱就行了。”那有几个村民还在那边等着。时不时偷偷看这边几个人的脸色,低声相互说几句话。 赵姑娘一幅正要点头的样子,张多知开口说“我们还敢去?人家是村长。到时候趁我们不备,下黑手我们找谁去?我不去。我又不傻。” 老警察连忙就住齐田看。 齐田低着头不说话。 赵姑娘皱眉训儿子“你这说得什么话?那你这意思,婚不结了?”扭头看看齐田见她低着头,连忙搂住她“田田你不听他胡说八道!” 骂张多知“田田多好的姑娘,不比你那些七七八八不干不净的好得多?你别指望黄了这个别的能成!我们家挑媳妇儿不挑家门,只有最要紧一条,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什么脏东西,你敢再往家带,就别做我儿子!” 张多知被她骂得脑壳疼“我什么时候说不结了?我只说我不去村子。我又不傻,这时候往里去。” 不耐烦对齐田说“你哭什么哭!别哭了!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还怪他妈“你老提这个干嘛!她傻乎乎。听什么都信。” 赵姑娘一脸慈母样,调头又来劝齐田“哎呀,是阿姨不好。田田不往心里去。” 齐田脸上一滴眼泪都没有,只能一直低着头。 赵姑娘劝得差不多,回头一看,张多知回车上去了。连忙让齐田也跟着去。 等两个人都走了,自己过去见了见那几个村民,叹了口气对在场的老警察说“这个亲我是想结。现在出了这么个事。他不肯去,我也拿他没法子。” 那几个村民一听,钱赚不到就有点失望。又惋惜九丫儿家里结不成这门亲了。要不然乡里乡亲的,她家里富了会不给同村人点好处?大家以前没少给他家帮忙。他婆娘跑了,也是大家给他追回来的。他不能没心肝。女儿嫁得这么好,每个人几千块钱是要分的吧! 老警察听了,也陪着叹气。可张多知不想去村子他也能理解,事情闹成这样,把人腿都打断了,还能往别人地界上去吗?去了又不是马上就走,还非得落脚的,起码得呆一晚上。 那一夜,他敢睡? 老警察都不敢睡。山里这些穷入骨的村子,谁知道能办出什么事来。那里头做村长,不比外头开化些地方的村长。 这村长又是憋着恨的。 再说那地方,说厉害点,出来的路上推你一把都能摔死人。那么大的山区,等找到尸体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人死了,再大的权势也没用。 赵姑娘见几个村民一直偷偷摸摸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只当没有看到,对老警察说:“不蛮你说,我这个儿子性子左,前头一个女朋友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遇到田田一开始也不喜欢。两个人都不在一个阶层上面,但儿子喜欢,跟着了魔似的,还说要请老师教她识字送她去国外读书” 老警察来劲了,说:“年轻人都是这样的。前面我看新闻还说,有个富二代非要取红灯区一个女的。”对那几个村民说“就是卖x的女的。” 那几个村民有方言讲了几句什么。还有一个笑起来。 赵姑娘听不懂,也不想听懂,对老警察继续说:“就是嘛。真是气得我要死。怎么说都没用。死活非要跟前头那个在一起。看他喜欢田田,渐渐把前头那个忘了,我心里高兴,到对田田喜欢起来。就想小孩子嘛,她才几岁?未来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她又聪明,只要肯用心栽培也不是成不了器。这么一来,他们两个谈谈恋爱也没什么。但哪知道,前几天得到消息,他前头那个女朋友现在马上就要回国了。我是怕再出岔子,才压着消息,催促他们过来早点订下,早点结婚。怎么知道今天闹成这样。” 村民神色又郁闷起来。 赵姑娘这个时候想了想,说“你们看,这样好不好。你们回去给田田家里报个信,叫他们一家到镇上来见个面?我们先把彩礼下了,两家合计合计定个好日子。” 几个村民相互看了一眼。有一个出面说“行。” 赵姑娘好大方,立刻包了个红包给他们。一看这么厚,几个村民眼里都有光。 张多知把金扣子解下来随手丢到抽屉里。名牌不如黄金,你带名牌,人家看不懂。 小警察瞧瞧齐田。他见过齐田,不过刚一会儿没认得出来。 一个脾气暴躁无法无天的大少爷活灵活现。 “别说没结婚,你们就是在外面结了婚回来也不能算,” 张多知伸手拦住村长,其它村民想过来却被五哥拦住。 这时候赵姑娘立刻上前解围。 “她是我们村的女娃,许了亲的。你们就是在外面结了婚,也不得算。她自己跑出去的,没有在家里走过亲。她爸没点头。”村长说话底气十足。 张多知解释:“我们还没结婚。就是想上门来提亲的。我们商量好了,礼数都按家里的来。” 村长脸色才缓一点,但也没接话,叫村子里的人都退开。也松开了齐田的手。打量打量张多知,又看看车子和赵姑娘对齐田说:“你爹闺女丢了急得跟什么一样。你既然回来了,就跟我们一道早点回家。其它的弯弯绕绕,你们自己一家人去说。”不肯让她在镇上多留。人群里一下挤进来好几个村民,冲过去推五哥,可五哥半步也没动。一只手如铁钳一样按在村长肩膀上。 村长动弹不得:“你们怎么意思?光天化日,要抢人啊?” “你算个什么东西?上来就拉我未婚妻,倒打一耙我抢人?”张多知冷笑“你知道老子谁吗?老子告诉你,你再不松手,现给你砍了。不就一点钱的事吗!老子陪得起!”说着叫了一声“阿五!” 五哥也不含糊,抓着村长就往车子走。 村长哪还顾得上抓齐田,挣扎了几下挣不开,有点慌神。村民连忙冲上来想抢人,他们虽然力气大,但没个路数,被五哥踹飞好几个。那几脚踢出去又狠又猛。倒在地上的几个半天起不来。 “你们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村长嗓门都破音了。 周围看热闹的哄一下退出去好远,但没人上来解围。到有几个劝架的。但没人理会他们。 大勇想去拉拉架,又不敢往怒气冲冲的张多知跟前凑,只拉着齐田劝“你们家还得在村子里过呢。这样得罪人你妈也不好。” 齐田为难“我……我不敢。他本就脾气不好。”瞟眼看见有个村民从地上爬起来偷偷跑了,见赵姑娘不动声色,也只当没有看见的。 大勇找齐田没用,又看看赵姑娘。赵姑娘还是那张发糖时的笑脸,怪碜人的,他更不敢往前凑。 那边五哥一只手揪着村长,一只手打开车子后备厢,竟然真的摸出把砍刀来。 村长眼睛都直了,山里做什么不要力气,没了一条胳膊还怎么过。拼了老命挣扎。“你,你们没有王法了!” “敢情你们过得挺有王法?”张多知邪气笑一笑“老子给你砍了,再给你打条金的算赔偿。有王法了吧?”想想又问他“听说,你们这儿挺穷了,你是不是特别想发财?我帮帮你。”对五哥说“给他把两条都砍了。”对村长冷笑“老子给你打两条。” 村长再顾不得面子,大嚎起来“救命啦,杀人啦!” 眼见着跑掉的村民回来,身后跟着自己儿子和穿警服的,跟见到了救星似的“他们要杀人啊!”对警察叫“大壮,大壮!” 警察四十来岁,刚从镇上派出所出来。这么点地方,派出所离得也就几百米的距离。手里拿的手机还在放电视剧。 他听说这边打架,以为只是寻常口角冲突,没想到一方拿这么长的刀,自己什么武器都没有,也来不及回头去拿,今天又只有自己一个人上班,指望不上别人,壮着胆子怒喝“还不松开!你们干什么呢。行了行了松开。” 五哥没动,只看着张多知。 “大壮?原来上头有人是吧?”张多知对小警察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向五哥说“给徐建设打电话!反了天了!老不死的竟敢公然抢人!还跟警察是一道的,老子的未婚妻也敢动!老子今天不教你们做人,老子是孙子。” 老警察有点愣,徐建设他知道呀省公安厅的厅长,照片派出有。再看看张多知的打扮,再看看车牌,首都的牌子v开头。 悚了。 他不是镇上人,家里县城里的。以前读了警校,工作搞在这边。家里没什么大本事,一呆就是几十年。车他虽然没有,但车贵到死看得出来,车牌也懂一点。虽然不知道这个字开头是哪里的,但知道特殊车牌都有背景。他惹不起。搞不好人家一句话,自己工作都保不住。 好不恼火问村长的儿子“你们搞什么,怎么还在家门口抢人了?!” 村长儿子叫屈“我们没有啊。那是九丫儿。我爸就是瞧着是她,才想说把带她回去。”问小警察“你快把他们抓了呀!” 老警察骂“抓你妈个x”跑到村长旁边喝斥:“你抢人家媳妇干怎么?” “我没抢!这是九丫儿!”村长被五哥抓得死紧,汗都疼出来了。 老警察喉咙老粗:“那九丫儿又不是你什么人,你一片好心也跟人家说清楚嘛!上去就抢人。你走在路上,别人抢你婆娘,你急不急!” 村长还要说话。老警察上去就给他一耳巴“你抢人还有理了?!” 打得村长当时就不动了,老警察便往张多知身边去,从口袋掏包烟往他递,说:“你看这都是个误会,九丫儿自己跑出去了,家里丢了人急得不行。他又是做村长的,好不容易瞧见了想把人带回去,也是个好心。” 张多知皱眉打开他的手“怎么,真一道的?老向着他们说话,你跟他挺熟的。” “不不不。他们村子里头常有纠纷。我调解过几回。你信不过他,也该信得过我。”老警察笑笑指指自己身上的警服。 张多知嗤笑。自己拿根烟点上。不搭理他。 老警察笑得有点尴尬,扭头看到齐田,连忙说“不信你问九丫儿嘛,认不认得他。” 张多知看向齐田“认不认得他?” 齐田点头“认得。”怎么不认得,化成灰都认得。没他,她妈腿怎么断的。 老警察脸上的笑还没绽开,张多知上前几步给村长就是一脚“你他妈认得就随便拉人?艹你妈的老东西。” 村长儿子和那几个村民一看村长挨打,就要住前冲。五哥手里砍刀一挥,噌亮的半弧线。打头那一个不是退得快,鼻子都削掉了。 见他这么虎还真是动真格的。一时几个村民也不太敢往前,这也不是自己家的事儿,万一断手断脚不划算。 只有村长的儿子一直梗着脖子骂。 老警察怕真干起来,骂他“干什么!还不是你爸自己惹的。没事拉别人媳妇干什么!再挑事儿,别以为老子不敢拷你们!哪个的情面都没用!” 张多知冷笑,瞪着那村长儿子,走过去又给村长一脚,死死盯着他,扬扬下巴“想打我是吧,过来打啊,艹。你再横一句,信不信老子……” “好了!”一直没说话的赵姑娘打断他的话。说“你脾气也是暴躁,人家都说了是误会,又跟田田是乡亲。哪里有这样得理不饶人的!” 张多知哼了一声,还真没再开口了。 老警察终于遇上一个明事理的,连忙对赵姑娘说“您说得是啊。他真不是有心。他们这些人,山里的,字都不认识,没读过书,哪明白什么事理。真没有什么坏心。九丫儿她爸找她找得苦啊,她妈天天在家哭。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这些同村,难免也帮着心焦。好不容易看到孩子,就急了一点。没顾上其它的。” 赵姑娘一脸歉意“也不全怪别人。他随他爸爸,性子上来谁也拦不住。他爸爸在军区也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见有人上来就拉田田就上火了。”说完又往村长那边去,叫五哥松了手,亲手去扶村长。 村长儿子火气冲冲,一把就将她推开了,把自己爸扶过去。 赵姑娘哪防这个,人没站得稳,被推得摔了个结实,身上全是灰。 张多知一下就怒了。冲上去就要干人,赵姑娘骂他“行了。你是来订婚的,又不是来结仇的!” 老警察连忙和五哥把赵姑娘扶起来。 赵姑娘拍拍灰。十分大度,对村长说“今天你们有不对,我儿子也有不对的地方。这件事就算了。” 第63章 中秋快乐 齐田睁开眼睛,眼前是深深的蒿草和朗朗星空。夜里虫鸣四起,远处还有发光的小虫四处乱飞。 她侧耳听听,确定没有人之后,便顺着来时路往回走。回到大路上才发现,虽然是夜里,可路上还是许多赶路的人。 时有人打着火把或提了灯笼。这些人也不全是从百川出来的,还有附近别城的人,听说百川已陷落,便带着家人往顺州逃命。 齐田找人打听,这些逃难的除了去顺州还有去哪儿的。 有几个人告诉她,还有去长德的。 平田在也是走这条路,不过在顺州城外往西去。 顺州城是在长门关。关门外全是山,像高墙似的把叛军挡在关门外头。 去平田不用进关,就在关门外头,十分偏远,比百川离顺州都要远,往那边去虽然没办法到南方,但与叛军的方向相背。 要是不去顺州,除了平田之外,就再没有别处可以躲的。 齐田打听清楚,在路上站了好久。 她小小一个,站在路边上,发髻散乱,可穿的衣裳又是大好的,十分醒目。常有路过的人打量她。还有好心的阿婆问她“可是与家人走失?” 齐田觉得时机差不多,便立刻委屈地抽泣起来。 哭不出眼泪,便捂着脸。 虽然路上大多数人怕横生事端,并不理会,但还是有好几个人停下来。 问她是哪里人,家里做什么的,又是怎么走丢的,她也说不大清楚,似乎智慧不足的样子。 阿婆可怜她“怕是吓着了。还是伤了哪里。竟记不得许多?”问她“你可愿意跟阿婆走?等到了顺州去官衙或者能找到亲人。”家里丢了孩子,总要去找的。 她固执摇头“去平田。” 手放下来,眼睛被袖子蹭得红扑扑。皮肤越发白净。是个样貌出众的小娘子。 路边便问她“你记得家是平田的?”可除了家里平田,竟然连家里姓名也记不清。只会哭。 还有调笑的:“小娘子与我去吧。”不过玩笑,并不动真格。 阿婆便说“那你先与我一起走着,等到了岔路你往平田去便是。”要让她把齐田送到平田去也是不可能。不过尽一尽心。 齐田磨磨蹭蹭就是不动。阿婆觉得她小小年纪陡然遇事害怕也正常,耐住了性子去劝她“我并非恶人。媳妇儿子都在顺州,我是去寻他们的。”见她不肯,叹了口气也只好一步三回头走了。 齐田在这里折腾着,看热闹的来了又走,渐渐走得差不多时,齐田也没有再哭,只是站在那里,有些惶惶然左右张望。 又过了一会儿,才有个瘦高的男人向她过来,过来拉住她就走,嘴里说“我说你跑到哪里去了?”他先时就在那边看热闹,看热闹的人都走了他没走。 齐田老早就瞧见他了。 见他果然过来,还松了口气。这样乱事,总是会有浑水摸鱼的人。此时只一脸懵懂无知,边被他拉着走边问:“你是谁?”并不十分用力挣扎。 “我是你阿叔。”那男人一笑露出一排大黑牙“走了,你阿爹阿娘在前面等你呢。” 齐田一听阿爹阿娘,神色便好像放松许多“果真?” “自然是真的。我是你阿叔能骗你不成?”大黑牙信誓旦旦。 “那我们走快些。”齐田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也不知道楚则居和徐铮现在怎样,心急如焚。抓住大黑牙就大步走。 大黑牙差点笑出来。只在心里道:还当拐个孩子有多难,原来这样容易。果然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心里计算起这细皮嫩肉的小娘子,到时候甩手卖了能得几钱,喜气洋洋,步子哪里肯不快。 一路上两个人就没歇脚。齐田还问个不休“你是我阿叔,为什么我穿绸你穿布?” 大黑牙被问住,答不出来,顾左右言其它。齐田便真个被转移了注意力。 不过有这一问,大黑牙自己心虚,怕路上闹起来别人不信,哄着齐田把身上的好衣裳脱了。把自己包裹里的旧衣裳与她穿。 齐田身上但凡值钱的东西,都叫她给自己,哄她说“怕歹人来抢。等见到你阿爹阿娘便再还给你。”小娘子没见过世面,只想着阿爹阿娘哪会多问。 齐田果然也信重他。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换好了衣裳又说:“等到了平田,我认不得阿爹阿娘可怎么好?”好不难过“我记不得阿爹阿娘是什么模样。”要哭要哭的一个劲叫“阿叔,这可如何是好。” 大黑牙被她哭得不耐烦,还得耐着性子劝她“怕什么,你阿爹阿娘记得你。”被她一提醒,心里到开始琢磨,自己可不能带她去平田。万一被人找回去,他不是白送人回家吗。 哄她“你阿爹阿娘与你走散了,去顺州找你呢。我们得先去顺州。”齐田一听,果然也一脸信服。他到几分自得。 一路,齐田嘴就不停,把一道逃难的人阿叔阿婶叫得亲热。 这些人,大家脚程差不多的,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省不得相互问几句。不一会儿都知道,这漂亮的小娘子是跟阿叔去找阿爹阿娘的。 等到天麻麻亮,便见到前头的人都被堵在路上。几匹马在官道桥旁,许多穿了轻甲的军士拦在桥上。官道两边都是水。左右看不到尽头,想必这里是去顺州的必经之路。 先时人们还以为大祸临头,见这些军士并不伤人,只是一个个盘问,问完还放他们走才放下心来。 大黑牙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哪里不怕。 偏齐田还闹起脾气,不肯再走,非让他顶高马。两个人吵吵闹闹,一个要顶的,一个不肯,让她乖巧,不然等见了她阿爹,叫请家法。 一直闹到那几个军士面前。 大黑牙吓唬她“再闹便叫军爷把你抓去吃。”她这才怕了。紧紧抓住‘阿叔’的袖子,依在他身后,只露半张脸偷偷摸摸看那些军士。 军士一个个也并不是多么凶恶的人,看上去都还年轻,不过满面风霜。轮到她和大黑牙时,军士见她畏缩便一把将她拽出来,让另一个军士瞧。 齐田陡然被抓,吓得又叫又踢,嘴里嚷着阿叔阿婶救命。仿佛人家要吃她似的。 一道的几个妇人看不过眼,但也不敢跟军士强嘴,只和大黑牙一起安抚她几句,叫她好好给军爷看清楚,很快就行了。 她哪里肯,哭得脸都皱在一起,还咬了那军士一口。军士吃疼,立刻就松了她,她转头就住大黑牙身边跑嘴里叫“阿叔别叫他们吃我!” 被叫来认人的那个军士,也拿不准。 他认得徐铮,可另一个小娘子就只方才在关家门口见过一小面。还没看太要是不去顺州,除了平田之外,就再没有别处可以躲的。 齐田打听清楚,在路上站了好久。 她小小一个,站在路边上,发髻散乱,可穿的衣裳又是大好的,十分醒目。常有路过的人打量她。还有好心的阿婆问她“可是与家人走失?” 齐田觉得时机差不多,便立刻委屈地抽泣起来。 哭不出眼泪,便捂着脸。 虽然路上大多数人怕横生事端,并不理会,但还是有好几个人停下来。 问她是哪里人,家里做什么的,又是怎么走丢的,她也说不大清楚,似乎智慧不足的样子。 阿婆可怜她“怕是吓着了。还是伤了哪里。竟记不得许多?”问她“你可愿意跟阿婆走?等到了顺州去官衙或者能找到亲人。”家里丢了孩子,总要去找的。 她固执摇头“去平田。” 手放下来,眼睛被袖子蹭得红扑扑。皮肤越发白净。是个样貌出众的小娘子。 路边便问她“你记得家是平田的?”可除了家里平田,竟然连家里姓名也记不清。只会哭。 还有调笑的:“小娘子与我去吧。”不过玩笑,并不动真格。 阿婆便说“那你先与我一起走着,等到了岔路你往平田去便是。”要让她把齐田送到平田去也是不可能。不过尽一尽心。 齐田磨磨蹭蹭就是不动。阿婆觉得她小小年纪陡然遇事害怕也正常,耐住了性子去劝她“我并非恶人。媳妇儿子都在顺州,我是去寻他们的。”见她不肯,叹了口气也只好一步三回头走了。 齐田在这里折腾着,看热闹的来了又走,渐渐走得差不多时,齐田也没有再哭,只是站在那里,有些惶惶然左右张望。 又过了一会儿,才有个瘦高的男人向她过来,过来拉住她就走,嘴里说“我说你跑到哪里去了?”他先时就在那边看热闹,看热闹的人都走了他没走。 齐田老早就瞧见他了。 见他果然过来,还松了口气。这样乱事,总是会有浑水摸鱼的人。此时只一脸懵懂无知,边被他拉着走边问:“你是谁?”并不十分用力挣扎。 “我是你阿叔。”那男人一笑露出一排大黑牙“走了,你阿爹阿娘在前面等你呢。” 齐田一听阿爹阿娘,神色便好像放松许多“果真?” “自然是真的。我是你阿叔能骗你不成?”大黑牙信誓旦旦。 “那我们走快些。”齐田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也不知道楚则居和徐铮现在怎样,心急如焚。抓住大黑牙就大步走。 大黑牙差点笑出来。只在心里道:还当拐个孩子有多难,原来这样容易。果然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心里计算起这细皮嫩肉的小娘子,到时候甩手卖了能得几钱,喜气洋洋,步子哪里肯不快。 一路上两个人就没歇脚。齐田还问个不休“你是我阿叔,为什么我穿绸你穿布?” 大黑牙被问住,答不出来,顾左右言其它。齐田便真个被转移了注意力。 不过有这一问,大黑牙自己心虚,怕路上闹起来别人不信,哄着齐田把身上的好衣裳脱了。把自己包裹里的旧衣裳与她穿。 齐田身上但凡值钱的东西,都叫她给自己,哄她说“怕歹人来抢。等见到你阿爹阿娘便再还给你。”小娘子没见过世面,只想着阿爹阿娘哪会多问。 齐田果然也信重他。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换好了衣裳又说:“等到了平田,我认不得阿爹阿娘可怎么好?”好不难过“我记不得阿爹阿娘是什么模样。”要哭要哭的一个劲叫“阿叔,这可如何是好。” 大黑牙被她哭得不耐烦,还得耐着性子劝她“怕什么,你阿爹阿娘记得你。”被她一提醒,心里到开始琢磨,自己可不能带她去平田。万一被人找回去,他不是白送人回家吗。 哄她“你阿爹阿娘与你走散了,去顺州找你呢。我们得先去顺州。”齐田一听,果然也一脸信服。他到几分自得。 一路,齐田嘴就不停,把一道逃难的人阿叔阿婶叫得亲热。 这些人,大家脚程差不多的,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省不得相互问几句。不一会儿都知道,这漂亮的小娘子是跟阿叔去找阿爹阿娘的。 等到天麻麻亮,便见到前头的人都被堵在路上。几匹马在官道桥旁,许多穿了轻甲的军士拦在桥上。官道两边都是水。左右看不到尽头,想必这里是去顺州的必经之路。 先时人们还以为大祸临头,见这些军士并不伤人,只是一个个盘问,问完还放他们走才放下心来。 大黑牙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哪里不怕。 偏齐田还闹起脾气,不肯再走,非让他顶高马。两个人吵吵闹闹,一个要顶的,一个不肯,让她乖巧,不然等见了她阿爹,叫请家法。 一直闹到那几个军士面前。 大黑牙吓唬她“再闹便叫军爷把你抓去吃。”她这才怕了。紧紧抓住‘阿叔’的袖子,依在他身后,只露半张脸偷偷摸摸看那些军士。 军士一个个也并不是多么凶恶的人,看上去都还年轻,不过满面风霜。轮到她和大黑牙时,军士问询几句,大黑牙也答得清楚,说是带着孩子去顺州找阿爹阿娘去。 再问小的,小的一直哭,搂着她阿叔不放。嚎着“不要吃我” 还有几个一道的男人们忍不住为齐田鸣不平“我们都不过是平头百姓,为战乱所迫,寻个安生之处。你们打仗,与我们什么相干。你们家里就没有孩子亲人?” 无非是因为军士只有这么几个人,他们人多,便不再十分畏惧。 最后闹了一气,其它军士全看着认人的这个“是不是?”齐田睁开眼睛,眼前是深深的蒿草和朗朗星空。夜里虫鸣四起,远处还有发光的小虫四处乱飞。 她侧耳听听,确定没有人之后,便顺着来时路往回走。回到大路上才发现,虽然是夜里,可路上还是许多赶路的人。 时有人打着火把或提了灯笼。这些人也不全是从百川出来的,还有附近别城的人,听说百川已陷落,便带着家人往顺州逃命。 齐田找人打听,这些逃难的除了去顺州还有去哪儿的。 有几个人告诉她,还有去长德的。 平田在也是走这条路,不过在顺州城外往西去。 顺州城是在长门关。关门外全是山,像高墙似的把叛军挡在关门外头。 去平田不用进关,就在关门外头,十分偏远,比百川离顺州都要远,往那边去虽然没办法到南方,但与叛军的方向相背。 要是不去顺州,除了平田之外,就再没有别处可以躲的。 齐田打听清楚,在路上站了好久。 她小小一个,站在路边上,发髻散乱,可穿的衣裳又是大好的,十分醒目。常有路过的人打量她。还有好心的阿婆问她“可是与家人走失?” 齐田觉得时机差不多,便立刻委屈地抽泣起来。 哭不出眼泪,便捂着脸。 虽然路上大多数人怕横生事端,并不理会,但还是有好几个人停下来。 问她是哪里人,家里做什么的,又是怎么走丢的,她也说不大清楚,似乎智慧不足的样子。 阿婆可怜她“怕是吓着了。还是伤了哪里。竟记不得许多?”问她“你可愿意跟阿婆走?等到了顺州去官衙或者能找到亲人。”家里丢了孩子,总要去找的。 她固执摇头“去平田。” 手放下来,眼睛被袖子蹭得红扑扑。皮肤越发白净。是个样貌出众的小娘子。 路边便问她“你记得家是平田的?”可除了家里平田,竟然连家里姓名也记不清。只会哭。 还有调笑的:“小娘子与我去吧。”不过玩笑,并不动真格。 阿婆便说“那你先与我一起走着,等到了岔路你往平田去便是。”要让她把齐田送到平田去也是不可能。不过尽一尽心。 齐田磨磨蹭蹭就是不动。阿婆觉得她小小年纪陡然遇事害怕也正常,耐住了性子去劝她“我并非恶人。媳妇儿子都在顺州,我是去寻他们的。”见她不肯,叹了口气也只好一步三回头走了。 齐田在这里折腾着,看热闹的来了又走,渐渐走得差不多时,齐田也没有再哭,只是站在那里,有些惶惶然左右张望。 又过了一会儿,才有个瘦高的男人向她过来,过来拉住她就走,嘴里说“我说你跑到哪里去了?”他先时就在那边看热闹,看热闹的人都走了他没走。 齐田老早就瞧见他了。 见他果然过来,还松了口气。这样乱事,总是会有浑水摸鱼的人。此时只一脸懵懂无知,边被他拉着走边问:“你是谁?”并不十分用力挣扎。 “我是你阿叔。”那男人一笑露出一排大黑牙“走了,你阿爹阿娘在前面等你呢。” 齐田一听阿爹阿娘,神色便好像放松许多“果真?” “自然是真的。我是你阿叔能骗你不成?”大黑牙信誓旦旦。 “那我们走快些。”齐田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也不知道楚则居和徐铮现在怎样,心急如焚。抓住大黑牙就大步走。 大黑牙差点笑出来。只在心里道:还当拐个孩子有多难,原来这样容易。果然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心里计算起这细皮嫩肉的小娘子,到时候甩手卖了能得几钱,喜气洋洋,步子哪里肯不快。 一路上两个人就没歇脚。齐田还问个不休“你是我阿叔,为什么我穿绸你穿布?” 大黑牙被问住,答不出来,顾左右言其它。齐田便真个被转移了注意力。 不过有这一问,大黑牙自己心虚,怕路上闹起来别人不信,哄着齐田把身上的好衣裳脱了。把自己包裹里的旧衣裳与她穿。 齐田身上但凡值钱的东西,都叫她给自己,哄她说“怕歹人来抢。等见到你阿爹阿娘便再还给你。”小娘子没见过世面,只想着阿爹阿娘哪会多问。 齐田果然也信重他。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换好了衣裳又说:“等到了平田,我认不得阿爹阿娘可怎么好?”好不难过“我记不得阿爹阿娘是什么模样。”要哭要哭的一个劲叫“阿叔,这可如何是好。” 大黑牙被她哭得不耐烦,还得耐着性子劝她“怕什么,你阿爹阿娘记得你。”被她一提醒,心里到开始琢磨,自己可不能带她去平田。万一被人找回去,他不是白送人回家吗。 哄她“你阿爹阿娘与你走散了,去顺州找你呢。我们得先去顺州。”齐田一听,果然也一脸信服。他到几分自得。 一路,齐田嘴就不停,把一道逃难的人阿叔阿婶叫得亲热。 这些人,大家脚程差不多的,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省不得相互问几句。不一会儿都知道,这漂亮的小娘子是跟阿叔去找阿爹阿娘的。 等到天麻麻亮,便见到前头的人都被堵在路上。几匹马在官道桥旁,许多穿了轻甲的军士拦在桥上。官道两边都是水。左右看不到尽头,想必这里是去顺州的必经之路。 先时人们还以为大祸临头,见这些军士并不伤人,只是一个个盘问,问完还放他们走才放下心来。 大黑牙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哪里不怕。 偏齐田还闹起脾气,不肯再走,非让他顶高马。两个人吵吵闹闹,一个要顶的,一个不肯,让她乖巧,不然等见了她阿爹,叫请家法。 一直闹到那几个军士面前。 大黑牙吓唬她“再闹便叫军爷把你抓去吃。”她这才怕了。紧紧抓住‘阿叔’的袖子,依在他身后,只露半张脸偷偷摸摸看那些军士。 军士一个个也并不是多么凶恶的人,看上去都还年轻,不过满面风霜。轮到她和大黑牙时,军士见她畏缩便一把将她拽出来,让另一个军士瞧。 齐田陡然被抓,吓得又叫又踢,嘴里嚷着阿叔阿婶救命。仿佛人家要吃她似的。 一道的几个妇人看不过眼,但也不敢跟军士强嘴,只和大黑牙一起安抚她几句,叫她好好给军爷看清楚,很快就行了。 她哪里肯,哭得脸都皱在一起,还咬了那军士一口。军士吃疼,立刻就松了她,她转头就住大黑牙身边跑嘴里叫“阿叔别叫他们吃我!” 被叫来认人的那个军士,也拿不准。 他认得徐铮,可另一个小娘子就只方才在关家门口见过一小面。还没看太清楚。只记得她穿的衣裳,是什么模样,大概是多大岁数。 方才他见齐田,是觉得有点像。起码年龄身高是对的,可衣裳不一样,人似乎……差别也挺大。 之前策马而奔,一团火云似的,叫人看得心里发颤,一个小娘子,竟有这样的气势。连陈王都看住了。 可现在这个又胆小又脏又爱哭,再说还是跟亲戚一道的。 问询几句,大黑牙也答得清楚,说是带着孩子去顺州找阿爹阿娘去。 再问小的,小的一直哭,搂着她阿叔不放。嚎着“不要吃我” 还有几个一道的男人们忍不住为齐田鸣不平“我们都不过是平头百姓,为战乱所迫,寻个安生之处。你们打仗,与我们什么相干。你们家里就没有孩子亲人?” 无非是因为军士只有这么几个人,他们人多,便不再十分畏惧。 最后闹了一气,其它军士全看着认人的这个“是不是?” 第64章 高赛 来的是徐铮的叔父徐锦时。 官袍在身,脸色憔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见了齐田感叹一句“阿芒已经这么高。你舅母打顺州过,还来见我。说起你走失的事好不痛心。在城里四处招贴了画像。如今你安然无恙就好。”之后立刻便说起百川的事。 齐田也没空多想其它,百川发和一的事知无不言,把自己看的听的全如数讲给徐锦时知道,又把那信上写的一并转告给他。 百川是从内乱,有人说服了百川的治官大开城门迎进陈王。既然是从内而外,自然是早就有陈王的人。照消息顺州也将步其后尘,到不是怕有陈王的人来策反徐锦时,而是怕有人受鼓动里应外合。以顺州兵力,只要城门失守,对抗陈王绝不可能。 徐锦时听完沉吟了好久,在窗前踱步不停。 文士也是眉头紧锁。思考良久才开口说“若是内乱,恐怕……”看样子是有怀疑的人“要是别人锁了再说。是他可就没办法……” 徐锦时叹了口气,深以为然。 “陈王怕夜长梦多,不会在百川耽搁太久,定然很快直逼顺州而来。”陈王拖不起,若是让顺州等到援兵,就功亏一溃。只有抢在之前过了关,长驱直入才有胜算。 徐锦时问“援军还有几日?” 文士算一算说:“最少也还有两日。” “陈王休整一夜,此时恐怕已经上路。” 那聊商议得专心,大黑牙见他们没注意这边,偷偷摸摸扯扯齐田衣角,齐田回头,他立刻猛使眼色。 ? ! ?? 大黑牙有点着急。要不说再机灵还是孩子呢。想得不如大人周全。 齐田没理会,他还拉,没妨徐锦时回头瞧见,问:“你有什么话说?” 那眼神扫过来,大黑牙膝盖一颤好险就跪下,暗讨果然是官威逼人,躬身垂首不敢抬眼看,硬着头皮说:“家里盼着小娘子呢,既然信已经送到,小娘子也该南上往都城去了。”他跟齐田两个从百川外头到顺州才走了一夜,陈王队伍过来能要多久?这时候不走前途莫测。 万一顺州攻破…… 这里可跟百川不一样,百川是没打起来,再加上陈王有称帝之心,不愿无故残杀百姓,才会有逃命的机会。可顺州到时候刀剑无眼炮石齐飞,他跟齐田一残一小能讨什么好。 徐锦时点头“顺州非平安之地。”便令人备马。这样的关头,车子使终不如马跑得快,等走得远了,再雇车也使得。 大黑牙脸上的笑还没展开,就听到齐田问“那徐铮……” 文士说:“若是脚程快,到还能在遇到陈王兵马之前找到人,但未必一定能回得来……再者城内兵力吃紧,匀不出多少人手。”真有战事,内忧外患,能相信的兵力不多,城墙上一个人恨不能当两个人用。 徐锦时沉吟片刻说“派一人前去便可。能不能活下来也是她的命。我徐家儿女,岂能畏死。” 不说齐田,就是文士也是一惊“那……”可想想,这种情况一个人和两个人还真没多大差别。人多了目标反而大。 齐田见是这样的情况,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徐锦时既然见过李氏,自然知道那边就只丢了一个孩子,跟他说楚则居是自己兄长不现实。 再者徐锦时连亲侄女儿都只派一个人去救,楚则居一没来历二有重伤在身,齐田没法开口。 徐锦时立刻便叫人安排下去,给了齐田一个包裹两匹马,让人送她出城,随后便走了,他还得挑得力的人往百川齐田说的地方找寻徐铮。 被派来送齐田的是个壮实的中年人,看上去做军士有些年头,很是沉稳。 帮两个人挑马也十分尽心,边挑还边说“这个时候就得挑跑得快的。后继无力到也不要紧。也不须得它跑千里路,只要到了下个城镇,你们再换别的马就行了。”嘱咐大黑牙“到时候,还是紧着速度快的买。等走得更远一点,再换轻车不迟。” 大黑牙手里提着包裹,掂一掂便知道里面钱不少。买马买车,尽都够用的。对着那军士连声称是。还真没对这笔钱再起歪心。齐田没有揭穿他,他也不能翻脸不认人。他觉得虽然自己不是多大的好人,也没坏到那个没脸没皮的地步,还是有些良心的。 齐田牵马出来之前,问起军中大夫,军士也并没多想,她即是徐锦时的贵客他自然不会怠慢,立刻就带她去见。齐田问询清楚刀伤发热的病症,得了好些药材。全塞在包裹里头。 拿好了药,又问过了种种事项,两个人从营地里出来,大黑牙麻溜把包裹住齐田身上绑,虽然一起逃命,但生怕她误会自己有多坏,要图她的钱,嘱咐她“兵荒马乱,这钱可万万不能露白。”买卖不成情谊在。自己有匹马都是赚了。 帮她绑紧了包裹,两个人便住外去。他边走边琢磨着,自己是得想想别的营生。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混口饭吃,想到这一夜的功夫真是大起大落,几分唏嘘。 走着走着便发现不对。往都城去该是从南门走,齐田却问那个军士北门怎么去。 难不成还要去告别?大黑牙着急,想着这时候就该紧着时候逃命去了,还瞎客套个什么劲。 齐田带着大黑牙跟着军士回到了北门,远远就看见徐锦时正在与一个男人说话。那男人穿着寻常人穿的衣裳,是普通人的打扮,但站的姿势非常英挺,牵着马,听着徐锦时的话,频频点头含首。 齐田停下来,从包裹里扣出一块碎银,丢给黑着脸的大黑牙:“以后正正经经找个活计,别再受人骗了。也别害人。再被人遇见不会有这么好运。”她穷过,知道走投无路是什么感觉。人总得有一次机会。 大黑牙接了钱,一时没能明白得过来“啊?”但齐田已经转身往徐锦时那边去了。 这是怎么弄?难不成她要回去救人? 她一个小娘子,回去能有什么用?这不是胡闹吗?! “嘿?!”大黑牙牵着马,紧紧攥着那锭钱望着城门口。就见到齐田过去对徐锦时说了几句,就跟那个男人一起牵马出城去了。 那两个人走出城门,背后的铁木大门就开始缓缓落下。大黑牙牵着马向那边小跑了几步,眼见着人影消失在门后头,徐锦时也被人簇拥着急匆匆走了。对着徐锦时的背影往地上狠狠唾了一口痰,骂“不是自己的娃儿不心疼。” 齐田跟着张姓军士出了门,花了好一会儿才爬到马背上。请军士拿绳子把自己往鞍上绑紧。她骑不好,万一掉下来耽搁时候。也跟军士说好了,万一自己走得慢,也不用等她。军士是要带着徐铮回顺州的。 绑好之后军士上马,一溜烟就跑了,齐田那马在原地兜兜转转好半天,齐田学他的样子驾了半天,马都没动,最后一狠心,手里的小皮鞭用力那么抽了一下,马才终于动起来。撒脚丫子就往前头跑,还好她绑得紧,不然马跑了,她铁定还在原地上坐着。 好不容易跑了一段,不小心扯了僵绳,马儿竟然一转头又往回跑。等她弄清楚到底是怎么控制方向,早就出了一身的汗。 但虽然骑得难看,马总算是跑起来了。 这次她到没敢再走大路。按那个军士说的借小道走。小道崎岖,陈王兵马只能从大路来,往这边走迎头撞上的可能性小。 她在心里也是打好了腹稿,万一还遇到陈王关卡自己要怎么应对。但一路过去竟然都太太平平。逃难人的大部队已经过去了,偶尔路上只能遇到一两个。之后离百川越来越近,到是遇见几匹无主的马在路边上,看标识,该是陈王那边的,但没有看到人。想必是比她先到的军士将那些人处置掉了。 徐锦时让那个军士单枪匹马来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齐田按着记忆中的地方往处找,还以为自己到的时候徐铮肯定已经走了,没料到牵马进了隐蔽之处发现,徐铮竟然还在,正在跟那军士争执。她非把楚则居带上不可。 军士不肯。他本来就是一匹马来的,带上徐铮还行,再带一个昏迷的伤员完全不可能走得掉。再说,就算是再多一个人一匹马,楚则居也走不掉。楚则居这伤都裂了,跟本不能再移动。强行带走人没到地方命恐怕就没了。 眼看见日头就要当头,军士越发急躁。 听到马声人声,立刻便拔出刀来,之前还怒火冲天的徐铮也立刻拿出匕首,见到进来的是齐田两个人都松了口气,齐田越过军士往徐铮去,还瞧见他刀上还有凝固的血渍。 徐铮见到她到还先恼火起来“你回来做甚么?”现在又多一个人,目标更大。 齐田见了徐铮也不多言,只对徐争说:“你快走,再不走谁也别想走。” 徐铮在这里呆了一夜,嘴皮都枯了,头上沾着好些碎草分外狼狈,皱眉问:“那你怎么办?” “我有法子。” 军士感激地看了齐田一眼。他心里不是不担心,万一齐田临阵改口,强行要求带她和那个男人一起走,以徐铮的性格还真不可能弃之不顾。 徐铮并非婆婆妈妈的人物,见齐田这么说,心里明白她说得对,可道理虽然明白,感情上却不行。她还要说话,军士却已经不能再等,趁她不备从背后一把将她掳起来,便住外走。若是徐家的家将,这样的事决做不出来。 可他是军士,徐锦时让他把人带回去,他就必须带回去。 徐铮吓得尖叫一声,就被夹出隐蔽之处带上了马。她奋力挣扎着但不敢再叫,只能眼睁睁盯着齐田。 齐田并不害怕,对她笑一笑还挥了挥手。 徐铮眼眶一红,扬声说“你以后找我来顽儿。” “好。等我去了你可要好生招待我。” 这便是作别了。却不知道还能不能相见。 徐铮抹了一把眼睛,对她咧嘴笑“好。” 齐田目送着他们住来时路回去。等他们走了,将被踩踏的草丛扶扶,稍做遮掩。又把马系到不太远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立刻便回头去看楚则居。 楚则居脸青白的。她用力拍了他脸颊好几下,他似乎是有些意识,眼睛睁了睁,不过很快又合上了。 齐田把身上的东西都解下来。除了小包裹之外,还有在城门向徐锦时借的一把小刀,一壶烈酒。 做好了准备,她深呼吸好几下,才有勇气将楚则居的伤口解开。好在之前腐坏的地方大夫都已经清过一遍,感染得不是那么严重,到不用她挖什么肉。便按大夫说的,先用烈酒冲一冲,再把军中大夫给的外伤药粉在伤口上糊上一层,结结实实地重新包扎起来。包得虽然难看,但好在实用。 最麻烦的是那些药。大夫说了,这药如果不能熬煮,嚼烂了吃也行。楚则居连伤口上被洒了烈酒都没醒,怎么可能嚼。 齐田拿了药出来,瞧瞧楚则居,瞧瞧药,硬着头皮放嘴里嚼吧嚼吧,但嚼烂了实在做不出嘴对嘴喂的动作,便把他嘴捏开了,远远地往里吐。 准头不好,吐了一脸。 楚则居被折腾得迷迷糊糊醒来,眼睛刚睁开就被迎面而来一口唾沫糊上。 齐田怕药浪费了,吐到脸上的那些,也还是拈个草叶子全刮到他嘴里。边刮边干呕。 好不容易弄完,立刻把叶子丢了擦干净手,回头就发现楚则居醒了。 来的是徐铮的叔父徐锦时。 官袍在身,脸色憔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见了齐田感叹一句“阿芒已经这么高。你舅母打顺州过,还来见我。说起你走失的事好不痛心。在城里四处招贴了画像。如今你安然无恙就好。”之后立刻便说起百川的事。 齐田也没空多想其它,百川发和一的事知无不言,把自己看的听的全如数讲给徐锦时知道,又把那信上写的一并转告给他。 百川是从内乱,有人说服了百川的治官大开城门迎进陈王。既然是从内而外,自然是早就有陈王的人。照消息顺州也将步其后尘,到不是怕有陈王的人来策反徐锦时,而是怕有人受鼓动里应外合。以顺州兵力,只要城门失守,对抗陈王绝不可能。 徐锦时听完沉吟了好久,在窗前踱步不停。 文士也是眉头紧锁。思考良久才开口说“若是内乱,恐怕……”看样子是有怀疑的人“要是别人锁了再说。是他可就没办法……” 徐锦时叹了口气,深以为然。 “陈王怕夜长梦多,不会在百川耽搁太久,定然很快直逼顺州而来。”陈王拖不起,若是让顺州等到援兵,就功亏一溃。只有抢在之前过了关,长驱直入才有胜算。 徐锦时问“援军还有几日?” 文士算一算说:“最少也还有两日。” “陈王休整一夜,此时恐怕已经上路。” 那聊商议得专心,大黑牙见他们没注意这边,偷偷摸摸扯扯齐田衣角,齐田回头,他立刻猛使眼色。 ? ! ?? 大黑牙有点着急。要不说再机灵还是孩子呢。想得不如大人周全。 齐田没理会,他还拉,没妨徐锦时回头瞧见,问:“你有什么话说?” 那眼神扫过来,大黑牙膝盖一颤好险就跪下,暗讨果然是官威逼人,躬身垂首不敢抬眼看,硬着头皮说:“家里盼着小娘子呢,既然信已经送到,小娘子也该南上往都城去了。”他跟齐田两个从百川外头到顺州才走了一夜,陈王队伍过来能要多久?这时候不走前途莫测。 万一顺州攻破…… 这里可跟百川不一样,百川是没打起来,再加上陈王有称帝之心,不愿无故残杀百姓,才会有逃命的机会。可顺州到时候刀剑无眼炮石齐飞,他跟齐田一残一小能讨什么好。 徐锦时点头“顺州非平安之地。”便令人备马。这样的关头,车子使终不如马跑得快,等走得远了,再雇车也使得。 大黑牙脸上的笑还没展开,就听到齐田问“那徐铮……” 文士说:“若是脚程快,到还能在遇到陈王兵马之前找到人,但未必一定能回得来……再者城内兵力吃紧,匀不出多少人手。”真有战事,内忧外患,能相信的兵力不多,城墙上一个人恨不能当两个人用。 徐锦时沉吟片刻说“派一人前去便可。能不能活下来也是她的命。我徐家儿女,岂能畏死。” 不说齐田,就是文士也是一惊“那……”可想想,这种情况一个人和两个人还真没多大差别。人多了目标反而大。 齐田见是这样的情况,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徐锦时既然见过李氏,自然知道那边就只丢了一个孩子,跟他说楚则居是自己兄长不现实。 再者徐锦时连亲侄女儿都只派一个人去救,楚则居一没来历二有重伤在身,齐田没法开口。 徐锦时立刻便叫人安排下去,给了齐田一个包裹两匹马,让人送她出城,随后便走了,他还得挑得力的人往百川齐田说的地方找寻徐铮。 被派来送齐田的是个壮实的中年人,看上去做军士有些年头,很是沉稳。 帮两个人挑马也十分尽心,边挑还边说“这个时候就得挑跑得快的。后继无力到也不要紧。也不须得它跑千里路,只要到了下个城镇,你们再换别的马就行了。”嘱咐大黑牙“到时候,还是紧着速度快的买。等走得更远一点,再换轻车不迟。” 大黑牙手里提着包裹,掂一掂便知道里面钱不少。买马买车,尽都够用的。对着那军士连声称是。还真没对这笔钱再起歪心。齐田没有揭穿他,他也不能翻脸不认人。他觉得虽然自己不是多大的好人,也没坏到那个没脸没皮的地步,还是有些良心的。 齐田牵马出来之前,问起军中大夫,军士也并没多想,她即是徐锦时的贵客他自然不会怠慢,立刻就带她去见。齐田问询清楚刀伤发热的病症,得了好些药材。全塞在包裹里头。 拿好了药,又问过了种种事项,两个人从营地里出来,大黑牙麻溜把包裹住齐田身上绑,虽然一起逃命,但生怕她误会自己有多坏,要图她的钱,嘱咐她“兵荒马乱,这钱可万万不能露白。”买卖不成情谊在。自己有匹马都是赚了。 帮她绑紧了包裹,两个人便住外去。他边走边琢磨着,自己是得想想别的营生。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混口饭吃,想到这一夜的功夫真是大起大落,几分唏嘘。 走着走着便发现不对。往都城去该是从南门走,齐田却问那个军士北门怎么去。 难不成还要去告别?大黑牙着急,想着这时候就该紧着时候逃命去了,还瞎客套个什么劲。 齐田带着大黑牙跟着军士回到了北门,远远就看见徐锦时正在与一个男人说话。那男人穿着寻常人穿的衣裳,是普通人的打扮,但站的姿势非常英挺,牵着马,听着徐锦时的话,频频点头含首。 齐田停下来,从包裹里扣出一块碎银,丢给黑着脸的大黑牙:“以后正正经经找个活计,别再受人骗了。也别害人。再被人遇见不会有这么好运。”她穷过,知道走投无路是什么感觉。人总得有一次机会。 大黑牙接了钱,一时没能明白得过来“啊?”但齐田已经转身往徐锦时那边去了。 这是怎么弄?难不成她要回去救人? 她一个小娘子,回去能有什么用?这不是胡闹吗?! “嘿?!”大黑牙牵着马,紧紧攥着那锭钱望着城门口。就见到齐田过去对徐锦时说了几句,就跟那个男人一起牵马出城去了。 那两个人走出城门,背后的铁木大门就开始缓缓落下。大黑牙牵着马向那边小跑了几步,眼见着人影消失在门后头,徐锦时也被人簇拥着急匆匆走了。对着徐锦时的背影往地上狠狠唾了一口痰,骂“不是自己的娃儿不心疼。” 齐田跟着张姓军士出了门,花了好一会儿才爬到马背上。请军士拿绳子把自己往鞍上绑紧。她骑不好,万一掉下来耽搁时候。也跟军士说好了,万一自己走得慢,也不用等她。军士是要带着徐铮回顺州的。 绑好之后军士上马,一溜烟就跑了,齐田那马在原地兜兜转转好半天,齐田学他的样子驾了半天,马都没动,最后一狠心,手里的小皮鞭用力那么抽了一下,马才终于动起来。撒脚丫子就往前头跑,还好她绑得紧,不然马跑了,她铁定还在原地上坐着。 好不容易跑了一段,不小心扯了僵绳,马儿竟然一转头又往回跑。等她弄清楚到底是怎么控制方向,早就出了一身的汗。 但虽然骑得难看,马总算是跑起来了。 这次她到没敢再走大路。按那个军士说的借小道走。小道崎岖,陈王兵马只能从大路来,往这边走迎头撞上的可能性小。 她在心里也是打好了腹稿,万一还遇到陈王关卡自己要怎么应对。但一路过去竟然都太太平平。逃难人的大部队已经过去了,偶尔路上只能遇到一两个。之后离百川越来越近,到是遇见几匹无主的马在路边上,看标识,该是陈王那边的,但没有看到人。想必是比她先到的军士将那些人处置掉了。 徐锦时让那个军士单枪匹马来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齐田按着记忆中的地方往处找,还以为自己到的时候徐铮肯定已经走了,没料到牵马进了隐蔽之处发现,徐铮竟然还在,正在跟那军士争执。她非把楚则居带上不可。 军士不肯。他本来就是一匹马来的,带上徐铮还行,再带一个昏迷的伤员完全不可能走得掉。再说,就算是再多一个人一匹马,楚则居也走不掉。楚则居这伤都裂了,跟本不能再移动。强行带走人没到地方命恐怕就没了。 眼看见日头就要当头,军士越发急躁。 听到马声人声,立刻便拔出刀来,之前还怒火冲天的徐铮也立刻拿出匕首,见到进来的是齐田两个人都松了口气,齐田越过军士往徐铮去,还瞧见他刀上还有凝固的血渍。 徐铮见到她到还先恼火起来“你回来做甚么?”现在又多一个人,目标更大。 齐田见了徐铮也不多言,只对徐争说:“你快走,再不走谁也别想走。” 徐铮在这里呆了一夜,嘴皮都枯了,头上沾着好些碎草分外狼狈,皱眉问:“那你怎么办?” “我有法子。” 军士感激地看了齐田一眼。他心里不是不担心,万一齐田临阵改口,强行要求带她和那个男人一起走,以徐铮的性格还真不可能弃之不顾。 徐铮并非婆婆妈妈的人物,见齐田这么说,心里明白她说得对,可道理虽然明白,感情上却不行。她还要说话,军士却已经不能再等,趁她不备从背后一把将她掳起来,便住外走。若是徐家的家将,这样的事决做不出来。 可他是军士,徐锦时让他把人带回去,他就必须带回去。 徐铮吓得尖叫一声,就被夹出隐蔽之处带上了马。她奋力挣扎着但不敢再叫,只能眼睁睁盯着齐田。 齐田并不害怕,对她笑一笑还挥了挥手。 徐铮眼眶一红,扬声说“你以后找我来顽儿。” “好。等我去了你可要好生招待我。” 这便是作别了。却不知道还能不能相见。 徐铮抹了一把眼睛,对她咧嘴笑“好。” 齐田目送着他们住来时路回去。等他们走了,将被踩踏的草丛扶扶,稍做遮掩。又把马系到不太远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立刻便回头去看楚则居。 楚则居脸青白的。她用力拍了他脸颊好几下,他似乎是有些意识,眼睛睁了睁,不过很快又合上了。 齐田把身上的东西都解下来。除了小包裹之外,还有在城门向徐锦时借的一把小刀,一壶烈酒。 做好了准备,她深呼吸好几下,才有勇气将楚则居的伤口解开。好在之前腐坏的地方大夫都已经清过一遍,感染得不是那么严重,到不用她挖什么肉。便按大夫说的,先用烈酒冲一冲,再把军中大夫给的外伤药粉在伤口上糊上一层,结结实实地重新包扎起来。包得虽然难看,但好在实用。 最麻烦的是那些药。大夫说了,这药如果不能熬煮,嚼烂了吃也行。楚则居连伤口上被洒了烈酒都没醒,怎么可能嚼。 齐田拿了药出来,瞧瞧楚则居,瞧瞧药,硬着头皮放嘴里嚼吧嚼吧,但嚼烂了实在做不出嘴对嘴喂的动作,便把他嘴捏开了,远远地往里吐。 准头不好,吐了一脸。 楚则居被折腾得迷迷糊糊醒来,眼睛刚睁开就被迎面而来一口唾沫糊上。 齐田怕药浪费了,吐到脸上的那些,也还是拈个草叶子全刮到他嘴里。边刮边干呕。 好不容易弄完,立刻把叶子丢了擦干净手,回头就发现楚则居醒了。 第65章 一发。 就在他们要走近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从斜面过来,走到齐田面前“我是听说你过来了。什么时候到的?”来的是林中仁。 齐田不动声色“林伯伯,今天到的。” 林中仁低头看看楚则居,“则居睡着了?那我们可不要吵着病人。” 齐田松了口气,示意护士先把楚则居推到位子上去。 护士连忙接过,大步就推着走了。生怕有人追来要看人。 来的那两个人中,楚计才那边的人见到这边的情况,便没有再过来,到是盛世那边的人上前来寒暄了几句。“之前听说楚先生病了,我们也很忧心。” 齐田笑说“他本来也没有大碍,只是身体还有些弱,是我不许他出门。今天他非要出来,车子还在路上就睡着了。今天来休息还好,要是谈工作的事,我可不会答应。”有几分娇憨。 盛世的人哈哈笑“休息好,休息好。以前楚先生可是说一不二,没有想到楚先生喜结良缘后,就成了妻管严嘛。” 林中仁打趣说“对自己夫人退让,那不是怕,是爱。” 因为有林中仁在,两人并没有谈什么收购的事。盛世的人走开,林中仁才问她“听说你病了?你妈妈很担心。” 齐田非常意外,她不知道妈妈跟林中仁有联系。“就是感冒而已。” “小病也不能疏忽。”林中仁说“我看张多知那边有动作,你妈妈说你们一起开了公司?” 齐田说“做游戏开发,就开在老家。” 林中仁有兴趣“盛世过来你也好沾光了。总归他们有些东西是要外包的。” 齐田点头“张多知也是这么说。” “他为你办事是上了心的。”林中仁语气一转又说“但到他现在这个程度,缺的不是钱,一个人,一生,能花的钱是有限的。这个人野心很大。楚则居重用他,都是暗面的。现在你给他机会走到台前来,他没有压错宝,心里肯定感激你。但是你也不能让他一家独大。他一开始那么帮着你,未必不是想挟恩自重。” 齐田觉得他说得中肯。做为唯一一个可以跟楚则居对上话的人,在他那里意义非同凡响。到底当时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谁也说不好。她听得认真,抬手请林中仁往楼上去。 林中仁说“一家公司做项目,为什么分a组和b组?双方有竞争,老板才更得利。用人也是一样。往简单了说,不能让下头的人觉得,你只有他,你没他不行。否则反过来掐你脖子的就是他了。虽然有用人不疑这古话,可人都是经不住考验的。”说完笑一笑“你不会觉得林伯伯话多吧?” 齐田连忙摆手“我什么也不懂,要多向林伯伯请教。” 这时两个人已经走上露台,林中仁站到栏杆边说“我对楚家有感情。在楚计才楚依云和你之间,我是站在你和则居这边的。则居的情况大家都在猜,今天他能出来转转大有益处。”顿一顿突然问“你知道楚扬的事吗?” 齐田上前“知道。楚小姐一向很照顾我外公外婆。我们家里因为楚小姐逝世的事也非常难过。” 又说了当年两老想去告别式没能去成的事“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一直梗梗于怀。一直念叨楚小姐遇难,我们家难逃罪责。不过现在楚老已经不在了,则居身体又不好,家里人没法上门拜望。” 林中仁遥望远山说“你们一家,最难过的恐怕是你妈妈她跟小扬感情是很好的。叫你妈妈不要太梗梗于怀。有些事过去了就得要放下。活人活得好,才是对死者最大的敬意。再说,万恶有源,该报的也都报了一半。” 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楼下他原来那桌的有人站起来对他招手。林中仁笑笑“我下去了。你有什么事,尽管向我开口。” 齐田随着他走了几步,止送他下楼。叫侍应生来说楚先生累了睡着了,楼上不叫别人再上来。 楼下有几个人举起手机拍照,齐田只当不知道,坐在楚则居旁边过一会儿装模作样地跟他说几句话。因为是斜角,桌上又有东西挡着,下头的人到也看不真切。 坐了一会儿就看到有侍应生排长条端着盖红布的托盘出来。 齐田低声问“是什么事?” 司机伏身说“这边时不时有一二场活动,珠宝古玩鉴赏什么的,也有当代艺术品展示。” 那些侍应生出来,便有很多客人离开桌子向那边过去。 不一会儿就有穿旗袍的美女出来。把红布挑开了,露出十个一模一样的碟子。说是某个朝代的,价值几百万,只要把真的挑出来,就能带走。 齐田不知道一个碟子就能要几百万。不就是在家搁点心用的吗。 偏偏侍应生积极,特别人端上来给楼上露台的客人看。 那十个碟子在齐田面前停一停,侍应生过来笑说“虽然不是什么数目,但讨个彩头也没什么不好的。” 齐田站起来,认真打量这些碟子。想看看价值几百万的能是什么样的。但也没什么奇怪,这些碟子看上去一样,其实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问侍应生“哪个最多人选?” 侍应生指指第二个“十有**都觉得这个是真的。”第二个有蛛网一样的裂痕。 齐田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看着哪个合眼缘就挑了哪个。 侍应生笑“第八个。孔先生也说这个。” 齐田问“哪个孔先生?” 侍应生向下头看“第八桌。本来孔先生的桌子在楚先生旁边,今天嫌上头热。” 齐田站起来走到栏杆边,就看下头离房子最近的那一张桌子边上坐了两个人。一个是之前张多知介绍过,叫麦向的。另一个是孔四方。他看上去很上虚弱,这个天脸还是惨白的,但坐在阴影里头不肯晒到太阳。麦向到是大喇喇坐在阳光下头。 因为齐田只是在二楼,又是露台,侍应生说话的声音不小,麦向大概是听到了,正仰头来看。见到齐田,俏皮地对她行了个礼。 侍应生说“这样东西是麦先生的。” 齐田对麦向微微点点头。田氏出去见到相熟的人隔得远,也是这么打招呼。 侍应生见她选定了,便带着人又下去。不一会儿终于每个想参加的人都选了一遍,各人所选归总到美女手里,最后公布答案,竟然还真是第八个。 护士好奇死了,说“楚太太眼睛怎么这么准?第八个有甚么不同?” 齐田摇头“没有呀。”就是觉得合缘。其它几个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 护士羡慕死了“这可是几百万。”越是有钱的人,赚钱越是容易。 不一会儿侍应生上来说“恭喜楚太太。不过孔先生也选了这个。照规矩,一个人得东西,一个人得钱。楚太太您……”询问式地看她。 “要钱吧。”齐田不假思索“我要个放点心的碟子干什么。” 侍应生好笑,转身下去,一会儿楼梯又蹬蹬蹬地晌,齐田以为是侍应生上来了,回头才发现了麦向。身后还跟着那个侍应生,一脸为难“麦先生非要上来。” 齐田不想他离楚则居太近,起身迎了几步“又见面了,麦先生。” 麦向摆摆手,也不来虚的,惊奇问她“你知道这个是装点心的?” 齐田莫明“这个不是装点心的吗?”古代餐具都有制式,花样有差异,但大体制式不会变,每样都有讲究,装点心的碟子跟别的不同。她用得多,当然就知道。 麦向说“我不知道呀。你怎么知道的?”他对古玩这一块,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哪个朝代的,一看就准,大概用途也懂,但要精细到什么碟子是什么样的就为难了。就是专家,嘴里信誓旦旦,其实都是推测。除非上了画或哪本书里有记载的。 “我就是觉得像。” “那你怎么看出来这些哪个真哪个假?”麦向对其它九个的做工是很有自信的。什么光泽啊,工艺啊,条条都是教科书范式。 “…………也就是觉得像真的。” 麦向就无言以对了。齐田要说出个第一第二的原因来,他还能看看这造假的工艺哪里不足,可人家说,这都是感觉,他能怎么着。 “行!楚太太是这个。”麦向到也并不小心对齐田竖竖大拇指。 下楼跟孔四方说“楚太太完全是蒙的呀”又纳闷“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是自己拿出来摆的时候被他看见了? “感觉应该是那个。”孔四方说。欠身起来,抬头向楼上看。齐田也在看他。孔四方招了身边的侍应生过来,低声说了几句。 侍应生上楼来对齐田说“孔先生问,您腿好了吗?” 齐田往楼下看,对侍应生说“劳孔先生费心。已经没事了。”即然是不相干的人,并不多解释。 侍应生又颠颠地跑下去说给孔四方听,孔四方抬头对她微微晗首,就不再看过来了。 麦向在一边好笑“你们这是怎么回是。声音大点不就说得上话吗。还叫人传。什么时候养出来的怪脾气”他觉得,孔四方受伤之后,整个人就怪怪的。还好医生说人脑子受到损害,是会有这种情况。不然他还以为鬼上身了。 上头,齐田带着楚则居不过坐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起身走了。 司机忍不住问“既然来了一趟,怎么不多坐一会儿叫人看看。”对于齐田这个小姑娘办事,有些不满意。 齐田心不在焉“坐久了就像等着人来看,反而奇怪。我看着楼下那些人,喝个下午茶也就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我们按正常的算就行了。” 司机便不再多说了。 回到研究所远远就看到张多知等在门口,帮齐田拉开车门,和护士一起把楚则居搬下来。姿态摆得很低。比以前对齐田多了一份摆得更明显的尊敬。齐田对他看,他笑了笑。 护士推人走在前面,张多知跟齐田走在后面,刑沉心在楼上,见到齐田来,便三人入座,开始讨论之后的行程。楚则居每年都要见的那些人,要赴的宴,要开的会,列下来长长一条。哪些是在国外的,哪些是在国内的。 既然已经过来,本地的几个人就干脆顺便见了。但齐田毕竟年纪小,为显得楚则居的重视,陪着齐田去的人不少。谈正事的时候,到不用齐田做什么,只需要她在那里,代表楚则居就行了。 日程算下来,这次在国外起码要呆四五天。 都商量好之后,齐田要去楚则居在本地的住所休息,张多知要留下来跟刑沉心做后继的准备工作。 司机送齐田过去,一路都在默默打量她。 他对事情知道得不少,但也不多。只知道齐田是楚则居这边摆出来的吉祥物,再加上张多知以前在楚则居身边也不显,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多少敬畏。可之前林中仁主动上来跟齐田说话,看态度应该是关系不错,就有些惊讶了。 林中仁这个人,以前就很得楚老先生的青眼,虽然林家在公布的排名上比楚家差得远了,平常作风也非常低调,可林中仁这些年各行各业都有涉猎,人家是在国外知名地段有整条街产权的人,算是隐形富豪那一卦的。 林中仁这样一个人,这么平易近人地跟齐田这个出身实在不怎么样的人说话,不得不让人重新审视齐田的份量。 楚则居在本地是小别墅,完全复古的风格。车子停下来,立刻就女管家带着人上来迎请。 楚则居在本地的管家是个外国女人,比较高大,但人到中年,有点发胖,表情有几分高傲。见到齐田先打量打量,更多几分不屑。年轻轻的小姑娘,嫁三十多的岁的大叔。自觉得在道德上,自己要高她一筹。至少自己是凭本事吃饭。 她从楚则居刚被收养到楚家来,就负责照顾楚则居了。当然是会说普通话的,可也不说。齐田刚下车,就迎而被拍了一脸的英国腔的英语。完全听不懂。 之前见齐田的人就算再有微辞,但面子上都过得去。她好久没遇到这么赤果果的轻视与敌意,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血直往脸上冒地羞耻感。人家说什么自己都听不懂,太可耻了。但很快那种感觉就被压抑下去。以后这种事还会遇到很多,难道她次次都要跟这些人生气发火吗。 表情淡定听着女管家把话都说完,边向里走边拿出电话来打给张多知“这边人全部换掉,我要懂汉语的。再给我找一个英文教师兼翻译。”还有几天在这里呆,她不想浪费时间。 女管家哪里听不懂中文,但没想到齐田竟然一出手就是这么狠,大步追上去拦往齐田“齐小姐,我是跟着楚先生很久的。” 齐田停下步子,扭头看她惊讶“原来你会说中文?” 女管家不理会,强硬地说:“你恐怕不知道,这里是楚先生最常住的地方,我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你这样炒掉我,楚先生回来一定会生气。”态度十分高傲。 “顶多生生气,能拿我怎么样。”齐田不以为然把外套脱了往后递,女管家退开,但立刻就有人接过去。齐田对接过衣服的那位笑了笑,对女管家说“我不高兴看到你,也不想出钱请一个令我不高兴的人在身边。” 问另一个“卧室有几间?” 那个金发碧眼的女人连忙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四间。爱莉太太把楚先生主卧旁边的卧室已经收拾出来了。”声音越说越低,偷偷看女管家。 “我要跟楚先生睡一间。”齐田站在客厅环视四周,里面的装饰也都偏西式,跟楚家大宅完全是相反的风格,大步向楼上去,其它几个人连忙跟上。叫爱莉的女管家负气站在原地。从口袋里掏了电话出来,应该是要去告状。 楚则居的卧室很大,打扫得非常干净,也就显得没有人气。就好像住在这里的是个没感情的人。 墙上也没有恶俗地挂自己的照片,而是挂着很多外国画。房间对面就是书房。齐田走到给她准备的房间看,里头衣柜都是满的,把衣裳拨开来看,吊牌都还没有拆。 “是张先生打电话过来叫我们准备的。太太有什么不喜欢,可以去换。” 齐田奇怪“你们知道我穿多大码?” “张先生说的。” 化妆台上还有不少化妆品。她记得这些东西应该是有分色号的“这些也是张多知说的?” “是。” 齐田摆弄码放整齐的唇膏“张多知做了不少事。”她虽然觉得林中仁说得有道理,但感情上还是有一点偏向张多知,可想想,这大概就是张多知跑前跑后的收获——从感情上,自己是偏向他的。 齐田还不知道自己的价值的时候,张多知已经明白了,但可能他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既然齐田要跟楚则居住一间,东西也就都要搬过去。 衣服和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大堆,楚则居的衣帽间就不够用了。 几个家政有点为难,都看着齐田。 “把他东西都搬走。”齐田抱着胳膊,没旁人的时候,她的恶趣味又冒了出来。 家政你看我,我看你,再想想楼下的女管家,最终还是照齐田说的,开始把楚则居的东西往隔壁搬。不过最后齐田去看,里头还是留了一半。看上去大家是平半分了整个空间。 齐田出去,还听到爱莉太太在楼下打电话,叽叽咕咕讲了一大通外国话。但显然对方的回答很不能令她满意,一直不停地换着语气嘀咕着。扭头看到齐田,还负气地移开视线,只当看不见她。 齐田退回去,正要收拾东西洗洗好上床睡觉,手机就响起来。是高洗文她还挺吃惊的。 接起来高洗文立刻问“你看了那个新闻没有?” “什么新闻?” 高洗文说“我发给你。”立刻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齐田便收到消息,打开是娱乐版。说某富豪娇妻出身奇葩,妈妈是被拐卖妇女,爸爸是买主。妈妈被解救之后,该女子为嫁富豪撇清关系,请富豪出面将整个村子一把火烧掉了。连自己家人都全部烧死了。 新闻一出,整个网络都爆了。 瞬间哪个网页打开,都是这条新闻。微博转发量爆表。比艺人出轨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立刻有人查出来,某市确实发生了山火烧死人的案件,不过当地是当成意外结案的。 一下子网络上众说纷纭,一边说这新闻瞎扯,强行编造,一边说富豪势力大,明明是谋杀,搞成意外。 齐田向下拉,有骂这个娇妻不要脸没人性的,也有骂这些骂人的是网络暴民的。还有骂这些骂人的网络暴民的人才是真暴民的。 最后画风一转,扯到拐卖妇女这个话题上,讨论起买卖妇女该不该死。一部份人认为虽然可恶,但情有可缘,一部份认为不重刑很难刹住买老婆的恶风。难免又提到男女比例失衡的问题。有好事者说,再过几年,一百个男人里面,只有一二个能娶得上老婆。被人群起而攻之,说他夸大其词,意图为买老婆的男人洗白。 话题一个个冒出来,整个网络都沸腾了。 齐田一条条往下看,看到一个名叫‘远山’的id说“我大概知道你们说的这个女孩子可能是谁。但劝各位嘴下都积点德。买媳妇是不对的,但其子女并没有罪。不要用最大的恶意去猜测一个你们根本不认识的人。” 齐田点到远山的主页看,身份认证注明是南报记者。头像用的是本人照片。齐田看到他非常惊讶。当时她从村里出来,手里的钱就是这个暗访的记者给的。当时他打扮成收土货的人进的村,实际是去调查当地拐卖人口案。 齐田把他的联系邮箱记录下来,再一刷新,之前他有转发过的那条微博就消失了。显示被删除。 再看话题榜,相关的话题都已经不见了。新闻也都被撤换了一下来。 不一会儿高洗文的视频通话请求就发送过来。 齐田接通就看到他正从宿舍出去,周围有几个人伸着脑袋看他手机屏幕,打趣他“哟,谈女朋友了?”看到齐田这边场景吓一跳“哟,白富美呀。” 高洗文没理他们,不过捂着屏幕匆匆往楼下走,边走边对齐田说“你等会儿。” 一直跑了好久才停下来。 手拿开齐田看到一片黑。也没有听到什么吵闹的声音了。 “我在操场了。”高洗文戴上耳机“这事绝对不是我说出去的。我也不知道山火的事。就是去你家的时候听你们家的邻居在那里闲聊,才知道阿姨和你是个什么情况。我见过几次张多知,有一次去商业大厦办事,遇到你和他带着人上楼去开会,问了才知道你结婚了。” 高洗文非常严肃“我承认,我跟前台的小姑娘问了你是谁,这是我不对,你雇我是为了学习,不是为了叫我来打听私事的。你的身份跟我也没关系。但是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 他看到新闻也吓了一跳,同时非常恼火,因为他跟齐田相处得多,根本不相信齐田为了嫁什么豪门把自己家乡村子全烧掉。 齐田说:“我没有怀疑你。” 高洗文才如释重负“那就行。我吃了饭还要去自习。”挂掉前突然说“我个人来说,是很佩服你的。你不用去听那些根本不认识你的人说什么。” 齐田很有感触“谢谢你。” 高洗文摆摆手“我们相处的时间不会很长,很快你基础打完,估计就要进行系统的学习,但是我觉得我们是能做朋友的。”在他看来这是自己对一个人最大的认同。 起码就同龄人来说,他很少认为一个人可以和自己在同一个阶层。到不是说外在的条件怎么样,而是从智商到专业成绩的碾压性胜利,让他不愿意浪费过多的时间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齐田挂了通话,手机立刻就响起来。 张多知问她“你在干嘛?” 齐田说“我准备睡觉了。有什么事?”她一向睡得早。张多知也是知道的。 张多知仿若无事说“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就把电话挂了。 齐田又刷新了一遍网页,关于她的新闻已经不见踪影。想了想,试着给远山的信箱发了一封信。放下手机洗完澡出来,就发现远山回了一个微信号码。 齐田连忙加上,远山很谨慎地说“能不能请你跟我视频一下?” 齐田换上衣服,接通。看到对面的小姑娘虽然有些改变,但确实是齐田本人,远山才松了口气“现在闹得到处都是新闻,为了抓新闻什么手段都能使,不能不谨慎。” 又说“我看到新闻就知道是你的事爆出来了。前面有好几批往我们这边投过爆料,前面有几次版都排了,被上头压下来去掉的。这次是私人帐号爆的。”不过明显对这种新闻被拦的事情感到很不满。 “上次我被借去跑经济,见过你在楚氏的股东大会。我还吓了一跳。你现在过得好,我也挺欣慰的。” 齐田急忙说“我要谢谢你。” 远山笑说“你要谢你自己。我之前几年都是跑社会新闻的,也跟过几个大型拐卖妇女的案子,但能自己跑出来的还真只有你一个。当然了,这些大型案子一个也没能爆出来。就是你们那一片几次联合行动还是上了几天热门搜索。” “那边的新闻是你在跟吗?” “恩。是我过去的。本来那边的案子就在我在跑,当时想爆,被本地官方请过去喝过茶,无非就是那一套嘛。新闻也没能发出来。后来听说那边开始联合行动我就立刻过去了,不过我去的时候你应该是走了。那边的负责人有提了一句你的情况,我就猜到可能是你。”他对齐田印象非常深刻。 他第一次见齐田的时候,齐田赶几头小猪站在山路边上。一双眼睛非常有神盯着他看。跟她说话,条理也非常清楚,还小声对他说“我不相信你是来收山货的。你放心,我不告诉别人。”他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 后来再遇到,大概知道她是哪一家的孩子,给她糖吃,她背着人问,能不能给她点钱,以后一定会还的。 远山以为她跟其它山里的孩子一样,并不以为然,问她要多少钱,是不是想去买吃的。她说,想要从这里到首都的车钱,跟他说二哥快要结婚了,家里一定会把她拿去换亲,或者卖掉。她不想在这里,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远山非常意外。也深受震撼。想着,就算是会受骗呢,哪怕有一线可能是真的,就不能拒绝。后来找机会偷偷给她塞了钱。但他当时身上带的钱也不多。 听齐田说自己怎么到了首都,又用那个花支撑了多长时间,后话虽然有些隐瞒省略,但已经让远山深受震动。 “突然很为自己自豪。”远山笑说。 “你现在还做社会新闻吗?”齐田问。 提到这个远山非常失意“实话说,社会新闻这一块,现在的环境下,只要是重大的就很难发出来。除非是瞒不住,比如上次危险品仓库失火那一类。再就是政策突然变了,要严打哪一块。也会出一批相关的。所以跑这一块,肯定是很有挫败感的。看的黑暗面太多,正面太少。受到的阻扰也太多了,人也容易出事。光了我跑的那些案子,有一些如果能发布出来,很多人的人生都会被改变。但是首先一个,地方保护主义,再有一个,触动团体利益。所以很难。” “那你还做这个?” 远山笑起来“我不是救了一个你吗?这件事儿,我能吹一辈子。你以为人可以吹一辈子的事很多吗?值了呀。” 语气夸张,也分外轻松“我们做新闻的,对这个社会是有责任的。社会是什么?就是人呀。” 齐田半天没有说话。 远山问“你想什么呢?” 她笑说“没什么。” 约好回国后见面。挂断,齐田趴在栏杆上,双手撑着脸看远处。 从天边渐渐亮起来的是城市的灯火——这就是国外。其实这么看,跟国内也没有很大的差别。空气当然是要好一点。 被远山所触动,齐田回想起山里的生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不久之前,她还困在小小的山拗里,觉得妈妈嘴里的世界离自己很远,可现在她已经站到这里了。 虽然未来还不是很明朗,但是胸口就像有什么炙热的东西在跃跃欲试。她现在才觉得,世界真的很大,自己的未来正慢慢拉开帷幕。她觉得自己有点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第66章 一发 村子里那些人一走,看热闹的人也慢慢地就散了。 大勇妈见村长吃了这么大的亏高兴得不得了,再者赵姑娘出手大方,她不止留张多知这群人吃饭,还要他们就在家里落脚。 乡里人热情起来,别有一番质朴赤诚。 赵姑娘没有拒绝。 从镇上下去的车子只有早上一班,报信的坐不上车只能走过去,腿脚再快,起码半夜里才能到。齐田家里人得了信出来,又得大半天——能赶上回头车也是明天中午的事。 既然还得呆一夜,镇上没有酒店旅馆,在大勇家里将就一夜也便利。 晚饭是大勇爸和大勇坐陪,桌上一共五双碗筷。没大勇妈和他妹的,也没有齐田的。 齐田往厨房去,张多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要吃饭了跑哪去?”把自己的碗筷给她。 大勇爸爸连忙张罗“怎么少碗筷!”叫他妈再拿出来。 他们这儿女人吃饭是不上桌的。在外头齐田也常常看见别人男女同桌吃饭,但自己从来没跟别人一起吃过饭,下意识想站起来“没事。不用拿的。” 但张多知拉着她的手腕没松开。她心里突地一下,慢慢坐回去没再动。对张多知笑笑。 长这么大齐田从没上桌吃过饭。 女人为什么不能上桌吃饭?大概是因为低男人一等的缘故,可她实在也看不出来,为什么男人就高一等。她每天比哥哥们累得多,她奶这舍不得哥哥做那舍不得哥哥做,上山打柴放牛种地都是她和大姐做,可她和大姐不能上桌吃饭哥哥们可以。 心里也不服。可谁叫自己是女的?这么想,越发不服,女的怎么了。 现在她也坐上桌吃饭,饭是凭自己本事吃——有家张多知也不是平白帮她的。既然是凭自己吃饭,这饭她就吃得硬气,谁看不惯谁忍着,还拿她没法子。 寻常一顿饭,吃出扬眉吐气的感觉来。 大勇他妈不出来在厨房吃,他妹端了碗站在桌子旁边,夹了好几回菜,大勇爸骂了一句赔钱玩意儿,她就端着碗到院子里去了。 齐田大勇爸到是管不了,但见她坐上桌还那么坦然,嘴上不说什么,对张多知招呼得热切,心里有些不满。齐田是本地人,就应该懂规矩的。 但对赵姑娘他可不敢,人家是富贵人儿。不止不敢给眼色儿,还得敬着几分,心里再怎么想的也不会露出来。 赵姑娘免不得赞赏“还是你们这儿的人纯朴。” 齐田不说话吃管吃。心里不以为然。有些人,遇到比自己富比自己有本事的人,才有赤诚纯朴,对于比自己弱不如自己的人,那可是别的脸色。阶层高的人去了阶层低些的地方,享受着追捧的待遇沉得人家不好才怪。 几杯酒下肚,大勇爸话就多起来“他们那个地方,啧,人都要不得。前头你们没来,还有人带了警察过去的。”嘬了一口酒“你们说怎么的?前头买的媳妇,家里人找来啦!” 赵姑娘问:“人接回去了?” “接回去,怎么接?那里头穷,村长家里还是有电话的,进山的人哪里有电话走得快。去找的人还没到村子,村子里头媳妇子就全转走罗。家里人不服有什么办法?山里头一藏你去哪里找嘛。”大勇爸声音压得老低,神秘兮兮对赵姑娘和张多知说“我跟你们讲,找不见的!他们那个地方,穷成那个样子,一代一代媳妇除了换亲就是买的。对付警察有经验得很。不得等你找到。” 张多知问“警察有人给他们报信?” 大勇爸嘿嘿笑了笑说:“那我可不敢说。不过吧,这事要警察报什么信?去山里非得经过镇子,我们这儿就只有这么大,进来三五个外地人都显眼。你人来少了,进山搞不过别人。人来多了,进镇子别人就得了消息,有什么用嘛?那么大的山脉你有什么办法,老早的时候,解放前吧,这边闹土匪,解放军一万多人搜山都没抓到人。” 赵姑娘问“镇上有买媳妇的没有?” 大勇爸连忙摇头:“那可没有。这里不好藏人。”吃了一口菜“再说了,娃娃儿们都去读了书,赚得到钱,娶媳妇儿没那么难。山里生的不是儿子就弄死,镇上不同,镇上不能这么搞。现在不给查性别,生了还不只有养。”怨气十足。又骂了大勇妹妹一句,大约是嫌她吃得多。 大勇妹妹眼眶都是红的,扭头就进厨房放了碗,上楼去把房屋理出来,给齐田他们睡。 齐田吃完饭借口累了上楼,大勇妹妹跟上去,气呼呼跟她抱怨:“我啊,每天吃饭都要看他们脸色。吃多一点就骂,我哥是人我就不是人吗?!你就好运气了。” “你出去也可以找工的。”齐田连忙说,她总觉得万一有人也想逃离这种环境,自己能给点经验建议是一点。大勇妹妹比她总容易些,人家是读过书认得字的。要是她也认得字,不知道多少事可以做。 大勇妹妹到有些不高兴了,说:“我不是不想出去的,但人生地不熟的,哪有那么容易。又没人带我帮着我。我又不是你这么能耐。”说完觉得没意思。扭头就下去。 跟她妈说“攀上高枝果然就看不起我们这些人。跟她说几句话,她都不想搭理的样子。我抱怨几句家里不好,她倒顶我一句,让我不高兴在家呆就出去呗。就显她有本事。我看她还不是运气好,叫我遇到这么有钱的,我也过得好。” 她妈骂她:“你本来就吃得多。就顶着肉吃,你爸该不骂你?还跑去跟人家讲,不引人笑你不得安心。” “她凭什么笑我?她多好吗?她们村里有送女崖谁不知道,生下来女儿除了老大帮着带孩子,其它都是摔死的,要不是留给家里两个哥哥换亲她……”说着回头就看见张多知站在厨房门口。连忙把话咽下去。 张多知笑笑,转身上楼,齐田已经睡了。 齐田回到古代,楚则居还在睡。 她轻手轻脚起来择药。 之前农妇帮忙请的大夫,就是山里的游医而已,算不得有什么本事,但药材还是认得的。齐田把用剩的药给他看,他就说得出来是些什么。军中的药多是便宜好找的,山里也找得齐,游医帮忙采了药,拿来楚则居这里换钱。 择好药,齐田把楚则居换下来的衣裳都洗了。晾好衣裳请农妇帮忙看着点,自己打扮成卖茶水的往大路上去守着。 大路来来往往,多是逃战难的流民,这些人是不会买水的,不过在树下躲荫的时候会说说闲话,一时说顺州有内贼反水,城门已经开了。一时又说,陈王虽然一时打不进去,但那边僵持不下,被困得死死的多半是要败。 齐田坐了一上午也没听出个准信。 打算回去的时候,就见到顺州方向有三两个军士往这边过来。树下难逃的人总有二十多个,本来已经走得累了,现见他们人少,还坐在原地休息,只是都不说话了。 这几个军士手里拿着豁了口的刀,身上软甲歪歪斜斜,跟残兵败将似的,哪会出钱买水。跑过来喝了好几碗,时不时回头看,深怕有人来追似的。喝完水把石头上摆的几个钱拿了,问齐田“还有没有?” 齐田脸上糊得脏兮兮,男女都看不出来,压低了声音说“来往都是逃难的,卖不出许多钱。只有这么些。” 军士狠狠扫她一眼,又看看那些逃难的人也不像有钱的样子,又问齐田“附近可有人家?” 齐田摇头。 他们大约是没有精力跟她细问,也就匆匆走了。顺着路去,只能是往平山。 这些逃难的到有些嘀咕“看样子是陈王的兵马。” 本来打算继续上路的那些人也有些犹豫。陈王的人往平山去了,可见得平山也不得太平。凑在一起议论,现在怎么是好。 不一会儿功夫,又陆续有好些陈王的人从路上过。一个个跟丧家之犬似的。有停下来歇脚的,还会骂几句援军来得太快之类的话。 齐田立刻便回头往农妇家去。麻利地收拾收拾,叫醒楚则居给他换了药,出发往顺州去。临行告诉农妇“随便哪个亲戚,去躲躲。”之后逃兵会越来越多,总会有摸过来的,她一个女人在这里非常危险。 农妇惊惶不已,琢磨琢磨立刻锁了门,带着孩子牵了羊提着鸡,跟齐田一块出去,不过是往附近的村子去,村里人结个伴总是安全些。 这次齐田到不用再拖着楚则居走,这二天他情况好了不少,在树林子里头拿两个y字型的树丫巴,他杵着拐自己也能走。虽然走得慢一点,总比齐田拖着他的时候走得快。不过齐田还是拖着空的架子以备不时之需。 两个人一路往顺州去,路上没少遇见逃兵。有丢盔弃甲的,也有受了伤的。两人弄得又脏又穷人家也懒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到也一路无事。不过越是往顺州去,战争的痕迹越是重。大地上好多被烧焦的地方,跟斑秃似的,时不时还有被苍蝇环绕的死尸,地上有残破的旗帜,旗杆已经断了。 渐渐的遇到陈王的人也少了。远远见到几回顺州的骑兵。大概是在这边巡视,见他们是难民,只远远看一眼就急驰走了。齐田叫了几声,人家都没理会。 不过楚则居话很少,几乎没怎么开口说过话。直到两个人看到顺州城门,他才停下来,眯眼凝视着玄色高墙问齐田“你说我还能不能回得去?” 齐田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怕他太想回去,自己不确定的答案会让他失望。总觉得拿了他那么多钱,他的喜怒哀乐自己也有分责任。 这时候顺州城门下头冲出来一队穿白甲的骑兵,在阳光下头像是在发光一样,让人睁不开眼睛。 楚则居遥遥地望了一眼,突然笑了笑,也不纠结于齐田怎么回答自己了,靠在一只拐上,底气十足冲那边叫了一声“徐鳞!” 齐田好奇“听得见吗?”这也太远了。 楚则居说:“他耳朵灵。徐家代代耳朵都灵。”话音落下,就看见果然打头的那个扭头似乎是向这边看了看。随后便策马过来了。 脸上先时漫不经心,走得越近,表情渐渐郑重,但还是有些迟疑,看看齐田又看看楚则居。 齐田脸上全是黑泥,身上又脏,他跟本看不出来。楚则居也没好多少。 “什么人?” “是我。” 徐鳞不可置信“殿下?” “我就说他耳朵灵。”楚则居对齐田说。 齐田有点懵。殿下?见徐鳞带人下马见礼,跪了一地,一时也拿不准自己要不要跪,愣头愣脑的。琢磨自己要不还是跪一跪?膝盖还没屈楚则居扶了她一把:“免礼。”还真有几分威仪。 等一行人回了顺州在徐府安置下来,洗洗干净,徐鳞才认出齐田。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不高兴“是你呀!徐铮被我家父送往都城去了,走时还一个劲念你呢。你平安就好。我也忧心死了。”要不是徐锦时镇着,他怎么都不会让齐田一个姑娘家住回跑。她有勇气去,竟然还安全回来了,不只自己回来,还救了九王殿下。 徐鳞眼睛好亮。目光如泉水般清澈见底的澄净。 齐田从来没人这么看过,被盯得心突突直跳。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好“我不知道他是九王。” 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他说得那么勇猛,很多事情都迫不得已,受不起这么大的赞赏。可嘴角却忍不住上翘。因为她做许多事,从来没有得过夸奖,渐渐地便不再意这些,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不掩饰地夸讲她做得好。 楚则居由徐锦时陪同从大厅出来,便瞧见齐田和徐鳞在花树下头说话。 齐田脸红扑扑的,低着头,听到徐鳞说什么,抬头对他笑。虽然表情略为羞涩,可是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徐锦时望着那边笑说“周家这小娘子可了不得。一个人就敢去。”又请罪“若知道是殿下,也不会有这些曲折。” 楚则居摆摆手。眼睛一直盯着那边不放。 第67章 首-发-- 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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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二夫人听了哪里能不明白田氏的意思。到底徐家只有徐鳞一个了,一时不能开口。好一会儿,躬身坚持把田氏扶起来“这一桩事,我不能作主。但往三房问一问不是不行。提一提总是可以的,三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我也不能多说。” 就是这样田氏也千恩万谢谢,站起来耳朵根子都是红的,连说“原不该打这样的主意。不过我瞧着,九王志向非同一般……”未必就会为一个阿芒,情愿丢一个徐鳞。兴许就能成呢……总要问一问才能死心。 徐三夫人这边却不得空,她回老家去了。徐二夫人这边呢,先是家里大门要修,高墙要补,又有外地铺面、田产损失惨重,各个管事的回都城排着队地等见主家。帐本总都垒到一人高。 等到徐三夫人回都城,正是围猎当天。 徐铮一大早就邀了齐田一道。出城的队伍皇撵在最前头,其次是皇子,旌旗飞舞,后头的人则按官阶,都城里的世族也好,二品以上的官员也好,都是拖家带口。队伍长得,前头已经到了猎场,后头还在都城没动。 猎场又分内围和外围。内围是皇帝皇子与近臣。 徐家和周家都在内围。周家来的除了齐田阿丑和田氏还有阿珠和两个小郎君。阿贡也来了,拿了小弓箭跟着阿丑跑得颠颠的。 阿珠跟着琳娘,因为田氏不许,好久没有出过门了。这次出来打扮得不能再华贵,不过见到田氏怯生生的,只要田氏一走又恨起来。对谁也没有好脸色。齐田见她这样,只能拘着阿丑,不叫他到阿珠身边去。阿珠也不以为然,跟别家小娘子在一道。那些个小娘子不论哪边出生,都愿意亲自周家的人。 世家是往田姓看上头有田阁老,寒门则往周有容和周夫人田氏看,周夫人虽然是世族出身,可一介妇人,都城危难祸到临头都能不离不弃,如此大义,很受赞赏。 不一会儿阿珠身边就围了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小娘子。 有几个见齐田带着阿丑在远处还有徐铮一道,便怂恿阿珠“你阿妹怎么不过来?你叫她过来一起说说话嘛。” 关雉也在这一伙中,她父亲升了官,也算是近臣,这次她弟弟也来了。如今不算是徐家附属,心情舒畅。笑一笑说“你们是热心,可人家未必愿意搭理我们呢。阿珠也未必叫得过来。” 阿珠哪里受得这个,沉着脸说“我是她阿姐,叫她过来有什么叫不动的。她有什么了不起,要看不起我?”果真就叫了个下仆来“把阿芒给我叫过来。” 世族出身的小娘子相互交换眼色。便是自己姐妹,哪能这样使唤下仆似的说话,便是有怨气姐妹不合,面子上总要维护,还偏说给这么多人听。 下仆小跑过去。躬身说了什么,齐田回首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却没动,不一会儿下仆又颠颠地跑出来“四娘问小娘子有什么事?” 关雉哧地笑。 其它小娘子也抿嘴互看。 阿珠脸都涨得通红,抬手就给了那下仆一耳光“混帐东西,你怎么传的话!”下仆踉跄了一步,立刻就站稳了,垂手低头还是恭恭敬敬的样子。 可这一下世族出身的小娘子们便都不说话了。不一会儿,各自借故走了个干净。走得远了几个凑在一起,不免议论。 “再气也没有自己动手打人的道理。” “听说是周老夫人身边教养。” “关雉一向跟徐铮不合,今日明摆着就是恨乌及乌。人家一句话,她便自己闹成这样,未免…………”未免太没脑子。但人家不说,只是相视而笑。 下仆挨了耳光退下去,偏这里也没有冰可以拿来敷,另几个下仆连忙打了水来给她敷脸。 年长的那个省不得说几句“她本来就难伺候,以后她再叫人,你就躲着些嘛。”刚才分明看到这下仆是自己上赶着去的。 下仆脸上都是恨意“她平日里打我们还打得少吗?我今天就是存心的,去了四娘那里也没说她叫。”不过给四娘子说了一句“日头大了,仔细阿丑出汗着凉。”再跑回去假装传了信。 看着一群人笑阿珠,才觉得自己以前挨了那些打都不是白挨的,今天可算是解气,脸上虽然还疼,心里却舒畅得不得了,讥讽阿珠“连自己丢的是什么脸都不知道。笑也给人笑死了。” 下仆人都偷偷笑。年老那个也笑,随后又紧张“你可别再这么干了。”被打死的也不是没有。想到那些个人,个个脸色都沉郁下来。 被打了的那个却不以为然“怕什么。”今天自己坑了她,她不也不知道吗?即蠢且恶。 有一个下仆低声说“被派到别处去就好了。” 另一个叹气“你别想了。你忘了阿谷是怎么被打死的?”还不是挨了打不想跟着阿珠,跑去找管事的嫫嫫说情,嫫嫫跟她同乡,看她可怜便想着只是一个下仆,挪走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把人调去西院做洒扫。 结果阿珠知道了,气得要死,把人找回来问她“打你几下,你还敢嫌起我来?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她们一样看不起我?”把人拉到院子里头,生生就打死了。也不知道嘴里的她们是指谁。 就因为这件事,嫫嫫忍不得,还找到琳娘去。琳娘轻飘飘一句“打死一个不尊主家的下仆,有什么值得一说?”就带过去了。调头就张罗,要给阿珠打什么新首饰,做什么布料的新衣裳,反正只要了阿珠用,田氏在这上头一向出手大方,只要开口,没有不点头的。 嫫嫫见琳娘这样,又往田氏去。 但还没见到田氏就被拦,田氏身边的嫫嫫把她挡了回来。 说这一桩事田氏也不是不想管,但琳娘和阿珠住南院,周家从田氏回来后,东院西院北院与南院是分开的,南院是周老夫人在住,现在周老夫人虽然病了,但琳娘在服侍,老夫人又一向是最宠爱琳娘的,这边的人自然凭琳娘调用,田氏一个做儿媳妇的,难道要管到婆婆院子里用哪些下仆去? 说到这个,这些下仆都是默然。她们一些是周有容被赐了府邸之后就被买来的,也有后来琳娘过来之后买来的。都是家里过不下去才卖出来的,现在到巴不得自己当时饿死算了。省得天天受煎熬。 不知道哪一个低声说“周老夫人怎么还不死?” 年长的下仆瞪了她一眼。但在场人心里都深以为然。做了下仆哪有别的出路?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现在一看,哪有奔头?!可只要周老夫人死了,自己就能解脱。反正周老夫人现在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成天喝了药就是睡,清醒一点就发疯,砸东西骂人打人。连自己亲孙子都要害的人,有什么活头! 话再说回来,哪怕是阿珠死了也好啊。她打死了那些人,死了也是还报了。 “每年那么些个小娘子小郎君都夭折,怎么就没有折到这个黑心手辣的东西头上!” 那个挨了打的下仆一直拿湿帕子捂着脸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边徐铮拿箭拉着齐田骑马跟着领头的家将跑。后头也有几个小娘子在家将簇拥下行猎,不过不跟男人一样进太深,只在外头打转,前面还派了专人去放兔子轰兔子。 徐铮百发百中,齐田百发,怕是只有十中。逗得徐铮大笑“你的箭都要歪到天边去。还好你不是男儿,要是跟皇子们道围猎,射偏中了皇子可怎么办。” 两个人有说有笑回到营地,才上了山坡,就见到一匹红火的踏云马往这边来。 齐田搭手在额前遥望,原来是徐鳞。少年一脸喜气,意气奋发,奔到两个人面前策马而立,从马上丢了两只小狼下来“只有两只,给你们了。”对齐田咧嘴笑“我今天可拔了头筹。” 家将捡来看,立刻恭维“这样纯白的可少见。” “是陛下放的。说谁猎到这两只,就赢了。我全给妹妹们猎回来了。”徐鳞脸上都是汗,解下了重冠丢给下仆拿着。问齐田“马上要过冬了,我再给你猎张做大衣裳的好皮子去。” 齐田不知道他好好的为什么要做自己皮子做大衣裳说“其实我有好几件大衣裳了。” 徐铮看看他,又看看齐田,掩嘴笑“这可好,连妹妹都不亲了。冬天来了,便冻死我好了。” 徐鳞有点脸红,还好齐田呆呆的一点也没反应,不然他脸都要烧起来,瞪徐铮“怕冻不死你呢。”说着策马就跑了。身后家将跟着呼啸而去。 齐田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她送走了徐鳞,扭头就看到对面山坡楚则居倚马而立,见她回头看过来,对着她笑了笑。然后转头就带着侍官走了。那待官走几步,还回头对她偷偷挥了挥手。 到了傍晚,徐鳞身边的人抬了一只熊来。 一整只!齐田唬一跳,那熊小山似的。一箭箭全扎在眼睛和嘴里。徐铮跑来跟她睡,见了也是惊喜“徐鳞箭发这么好?”也不怕血腥,上去把那些箭都拔下来,挑出一只,尾翎不同的。这一只不知道是谁的。 下仆说徐鳞还有话。 徐铮问“甚么话?”看着齐田笑。齐田莫明。 下仆忍笑说“小郎君说,这下有人冻不死了。”一头熊做两个大毛衣裳的领子绰绰有余。 围猎完。徐铮回去兴冲冲地把得的皮子给徐二夫人看“徐鳞猎得的。这种没一点杂色的白皮子,一共只有二张。这二张我都拿来了,这里头我一张,阿芒一张。我跟阿芒说好了,都做成围脖。等到冬天两个人戴一样的出门,就跟姐妹似的。”立刻就要去挑好的裁缝做。 徐二夫人一问知道徐三夫人也回来了,立刻就往三房去,打算要提一提田氏说的事。 可刚进门,就听到徐三夫人大发雷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哪家的女儿都行,周家的女儿想都不用想!我当时是答应了,那也不过随口一说。我怎么知道你上了心!” 徐二夫人在外头站了一会儿,便看到徐鳞一脸怒气从里头冲出来,差点撞到徐二夫人,抬头眼眶都是红的,即委屈又恼怒,匆匆礼一礼就跑了。 徐二夫人进去,徐三夫人气得脸色发白站在厅上,见她来眼泪直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徐鳞跟鬼迷心窍似的,非娶周氏阿芒不可!你晓得吗?她出门腰上挂的,那可是陈王的剑!那柄剑,是始祖皇帝就传下来的,向来都是赐太子佩戴,到先皇那里给了陈王。不论她是怎么得的,我们现在,还敢跟陈王扯上半点关系?” 这个剑徐二夫人到没有注意。她没有去围猎场。 左右事情是不能成,徐二夫人也没有再提田氏,只坐了一会儿,安慰几句便回去了。省不得使人往周府去给田氏提个醒。 徐二夫人的嫫嫫往周府去,先说了徐鳞和徐三夫人吵架,说得含蓄并不提是为什么吵的,田氏一听也没有不懂的。说完嫫嫫又提那柄剑的事“那柄剑还有些故事,不知道是不是三夫人瞧错了。” 田氏沉吟,说“那柄剑我也知道。不过阿芒受陈王大恩,留一柄剑全作悼念而已。”说着也是叹息“陈王是何等人物?不过走岔了一步,身首分离也是他自找的。我只想着,阿芒随身佩戴不过是警醒她自己不可行差踏错罢。便也没有多管,随她去了。” 徐二夫人嫫嫫听了,到也釋然。跟着叹一句“陈王实在可惜。”不过说完又有点不自在“到底他也是自作孽。”连忙起身就告辞了。 她一走,田氏身边的嫫嫫也不由得担心“那柄剑……” “就随她去罢。人一说就连忙取了,到更受人诟病。只说是一为念恩,二为克已。到也无妨。别家或有顾忌陈王身份,但我周氏忠恳已是有目共睹,也不怕这个。”何况徐鳞这边是不能行了,但要是九王或者皇帝知道了齐田佩这把剑……皇家的心思,瞬息万变,一件事做对了能得宠,一件事做错了立刻失宠也不少见,大约……还有转机。 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说徐鳞上门来了。 田氏愕然。虽然她是比较希望齐田嫁到徐家,可徐鳞这个时候上门……再说家里也没有能出面见男客的。大郎和二郎成天野在外面。 最后还是点了头,请徐鳞进来。 徐鳞手里提着马鞭,进了门也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站在堂下,明知道面前是齐田的母亲,可也不知道自己应当说点什么。母亲不让他娶阿芒,他心里即有委屈,也有被欺骗的愤怒。 原先他大概也只觉得,阿芒这个小娘子与别人不同,后来徐家遇事,每每回家就看到母亲以泪洗面,他一时彷徨,再想到了齐田,则是觉得她胆子那么大,那么坚毅,如果自己娶了她,她肯定不会遇到事就只知道哭,还能与自己并肩重新振兴徐家。 相比较,那些娇气的小娘子有什么用处呢?都不如她好。 要是父亲在,肯定会赞同的,可母亲却不懂得这些。她觉得阿芒这里不好,那里也不好。揪着一些小事,挑剔个没完。非要让他娶刘氏的女儿。刘氏有什么好?难道母亲还看不出来,世族已经是暮日!他想再让徐家立起来,可母亲却不跟他一条心。 他茫茫然,跑着跑着就跑到周家来了。见到了田氏,才完全清醒。 在猎场和在这里不同,自己来这里,田氏也不可能叫女儿出来见客。自己跟田氏又能说什么呢? 一时手足无措。 还是田氏和气,问他狩猎的事。 他一开始磕磕绊绊,后来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到他告辞,田氏也没问他是为什么来的。笑盈盈送出来。 不过他走到二门附近,听到有人在说,四娘如何…… 心竟跳起来,猛地扭头,却是个下仆,拿了腰牌在跟门子说话,想必是要出门办事。 一颗心又沉下去。正要走,就看到齐田从那下仆身后走出来,身后还跟着阿丑,阿丑像是在央求她给自己做个什么东西,她奈何不得,出来叫住了下仆,让下仆再多买几样。 扭头看到徐鳞,十分惊奇“你怎么过来?家里有人待客?” 徐鳞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他怎么来?母亲不同意,说什么也没有用。周家现在是寡门,两个年长的儿子长年不在家呆是满都城都知道的,而自己即非亲眷,又非有正事,更没有女眷同行,却贸然上门而来,也亏得田氏见了他,一时手足无措摆手“也没有什么事。” 一句话说出来,才发现自己语气艰涩。转身匆匆便往外走。回头也不敢回。怕齐田觉得自己无礼,看出自己狼狈。 齐田看他走得匆忙,心中莫明。 徐鳞才走,徐铮就跑来。车也不坐,骑的马来。先见了田氏,但田氏并没有说什么,她心才放下,又跑去见齐田“徐鳞真是气死人了。我母亲一听他打马出来,就怕他闹出什么乱子来。还好没有事。他母亲都气哭了。” 齐田不知道是什么事“他怎么了?” 徐铮见她果然半点也不知情,不禁一晒,有时候真搞不懂齐田的聪明劲怎么这么偏,有些事她比木头还钝。不知道也就不知道吧,说“也没什么。他要做的事,他母亲不答应而已。”少年再怎么挣扎,也只是一句话带过而已。 齐田也不深究,拉她到后头场地上去练箭。 齐田不止在练箭,回到现代还在练古传散手。 她这段时间被耽搁在了洛杉矶,数一数都快一个多月。楚则居在洛杉矶这边的事一起了头,就没完没了。人见了一群,才要动身回国,又来了一群,就这样一群接一群,每一群都得她在场,有时候还会推着楚则居,呆在距离有点远,只要别人看得见就行了。 虽然什么都不用干,呆在那儿就行。但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每天学习语言之余,保持跟高洗文视频联接上课。自己除了在洛杉矶周围走走,了解本地的风土人情之外,也没有别的事。 张多知怕她其它时间无聊,建议她开始健身。 一开始请的是瑜伽老师,但齐田不喜欢瑜伽,用她的说法,她觉得瑜伽不实用。有一天下午她闲着无聊,自己步行出去转了三趟车报了个古传散手班。 开班的还是外国人,非常奇异。这个外国人对外宣称自己的师父是中国人。不过过世有一段时间了。 张多知都不知道齐田是怎么找过去的。他那天去楚则居在洛杉矶的房子一看,人没了,管家也说不清她去了哪儿,说是应该在外面散步的。张多知一身冷汗,立刻派人到处都找,最后齐田自己回来才知道,她报班去了。 现在齐田能讲很多常用语,一个人出门也都没问题,还学格斗,张多知觉得这样毫无意义,但是她自己很坚持“如果有一天,我什么都没有,起码要懂得怎么各种环境怎么生存下去。” 张多知非常惊讶“你觉得自己会什么都没有吗?” “我不知道。”有很多人虽然很努力的生活,但最终一无所获。有时候单纯地只是因为运气不好。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但是虽然现在拥有得很多,却还是有紧迫感。她需要知道自己有求生的能力。 看着鞋子上全是泥的齐田,张多知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你不会什么都没有。你名下在国内有一个公司,在国外有一个马场,我还会为你争取到更多你应得的。哪怕协议在,你还是会享有很多便利,得到很多相关利益。”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就算你跟楚先生现在就离婚,你损失的只是一个去b校的机会,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你现在有地方住,有饭吃,可以继续考大学,我们的公司会继续运营,你不需要再独自一个人,在完全陌生的城市求生。” “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呢。”也是有可能的吧?世上的事怎么能说得好。齐田很不能理解张多知这种盲目的乐观。她觉得自己在得到的同时,也必须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确保最坏的事情发生,自己也能继续生存。 “那你可以给我打电话。说,张先生能不能赏口饭吃。”张多知笑。 齐田想,他是不能理解自己的。 第69章 车子七转八拐,在商场地下车库停下,换了早就等着的suv,这辆车对比起来不是那么显眼。 二十分钟后,suv停在一个普通小区。 小区里的楼都很新,对面有个工业园区。上下班的时间小区里非常热闹。但虽然时时有穿一样工服的结伴而行,其它人之间并不怎么交流,个个行色匆匆。 两个人上了1栋801。 801是两室一厅,简单的装修,日常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年轻男人反锁了门,坐在沙发上,不跟齐田说话,也没有任何交流的意思,低头摆弄自己手机。似乎就打算保持这个姿势,一直等到齐田在自己面前施法招魂跳大神。 齐田默默打量四周。 窗户外头有锈钢的防护网,门是加固了的。两个房间一大一小,但除了床没有多余的东西。厨房有炉子有锅,冰箱也有吃的,看日期都很新鲜,码放得整整齐齐似乎从来没有人动过,只是放在那里备用的。 齐田试了试炉子。有燃气。开始煮东西吃。 不管怎么样,一会儿人是会生还是会死,是会倒霉还是会走运,怎么也得先吃饱了再说。并且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很容易饿。 清汤细面加两片午餐肉,几片生菜,铺两个外焦内嫩的鸡蛋,滴上两滴酱油。齐田也不管年轻男人要不要,端出来放一碗在他面前。自己蹲在沙发对面,哼哧哼哧吃面。 年轻男人瞧瞧她。 寻常的小姑娘,被人带到这种地方来,就该知道问题严重了。算不哭,心情也没这么放松的。不是生气,就是害怕。 他笑笑“你心挺大的。”,闻闻味道不错,放下手机也吃两口。 齐田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才跟着放下筷子。 年轻男人还当她要对自己说点什么,她却开口问了个八杆子打不着的问题“你说,像我这个年龄,还能上学吗?” 他一时还没能回过神:“上什么学?” “读书”齐田很认真“我没上过小学,是不是得从小学开始,从头读起?” 年轻男人反问:“你都多大年纪了!”读小学! 齐田听不出来似地诚实回答:“我十八岁了。” 年轻男人被她堵得笑起来。 齐田认真地说“我没读过书。但是想读大学。” 之前因为时间有限,年轻男人没有详细看过齐田的资料。只大概知道,她是公司新进员工,跟各方势利没有牵扯。 其实齐田也没有什么资料可查的。公司个人资料上,她没写具体籍贯。身份证信息有限,只知道是个小偏僻地方出来的。 想到齐田的出身,年轻表情到是微不可见地缓和了一点,但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那你更应该好好抓住这次机会。” 齐田分辨得出,这次他的语气平淡许多,并没有讥讽的意思,反而让人觉得有一种奇怪的语重心长。 见他不再理会自己,齐田便默默蹲在茶几边上摆弄上面的笔记本电脑。 这种东西镇上她就看到过。有大的,有小的。小的能带着到处走,大的不行。 不过跟她同去镇上的婶子说,这不是好东西,只要迷上,人就完了,成天什么也不干就光坐在那儿玩,不学好了,跟吸。du一样。还说镇上好些娃娃就因为爱摆弄这个,被家里人送去‘改造’。 但齐田出来之后,也看别人用过。外头的人似乎并不十分忌惮这个东西。她感到好奇。跑到网吧里头,看别人都在上面做什么。所以知道一些大概的操作。 摆弄着电脑,不一会儿齐田就入了神。这个东西真的太神奇了。凡是你不知道的,想知道的事,它都能告诉你。 年轻男人见她这么入神,欠身看了看。发现她正在用百度搜索。似乎是想找一个跟“消”字有关的东西。一开始还觉得她打字有点奇怪,后来才发现,她差不多是在蒙。好几个字母,挨个挨个试。忙活得鼻尖上都冒汗了。 “你要搜什么?”年轻男人问,他还以为她是在搜怎么上学。 “消炎药”齐田连忙把位子让开。上学的事还能等等,这个不能等。 年轻男人虽然并不怎么热衷帮忙,还是屈尊按了几下键盘。敲下回车之后,很快就出现许很多条目。 齐田毫不吝于感激别人,对他连连称谢,趴在茶几上认真一条条看。嘴里时不时还会念出声来。但读得并不连贯,毕竟她的条件摆在那里。 年轻男人一开始,以为她遇到不认识的字也会来问自己。 但意外地是,齐田并没有总找他。 她遇到不认识的字会先空出来读后面,结合前后文联想。实在想不出来,就把那个字复制了,百度它的意思。并没有随便就向他开口。除非是那些百度结果也不能让她理解的,才会很不好意思来问他。只要是自己能解决的,她都不会去麻烦别人。 年轻男人看着她忙了大半天,忍不住放下手机“你搜这个要干什么?” “我想看看,能不能自己做消炎药。”齐田说。 男人揉揉额角“自己做,消炎药?”她到底脑袋里是什么回路?“西药都是化学成份,严格环境下才能做成成药。” 那就是不行了。齐田垂死挣扎“如果我知道了是从什么植物里提取的,直接吃那植物……” “那不就是中药吗”年轻男人反问“不用你琢磨,随便找个中医都能看” 齐田也揉额角,仿佛她还很为难似的。年轻男人真要被她气笑了,乜一眼她,有点搞不清楚,她到底是聪明还是傻。看看天色也不早了,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还以为她怎么也要挣扎一下。 没想到齐田一脸背水一战的表情躺下的。嘱咐他“不要吵我”,就闭上了眼睛。 古代的天才麻麻亮。 齐田一起身立刻就有下人知晓过来服侍。耐着性子梳妆完,立刻往楚则居那边过去。 徐铮到是十分上心,她的大夫一直在楚则居那边看顾。这一会儿恐怕也是累了,坐在屋子外头的檐下面打盹,几个小丫头在里面侍候。 齐田走过去,大夫就惊醒了。连忙站起身。“药能服下去了。” 药能吃得下去就是有希望。“什么时候能醒?” 这大夫就有些为难“高热能褪的话,就没事了”尽人事听天命。 齐田心急如焚但也没处使劲,默默在床边角凳坐下来,要把楚则居脸上盯出花来似的。有下人见她这样,便立刻凑过去劝慰几句。 这下人原是关小娘子遣来打听的,但看着齐田表情不好,犹豫了半天也没敢开口问,只说些吉利话。 不一会儿徐铮到是过来了,身边跟了个老嫫嫫,压低了声音一直跟着念叨“小娘子步子小些!当有淑女之态。” 徐铮一面应着“嫫嫫说得是。”照样还是大步流星。气得嫫嫫直跌脚。 她一进来便问楚则居病情,问罢了才向齐田道:“这是你哪个兄长?” 知道周家的人都知道。周家三个儿子,一个是跟齐田同母,但现在年纪还小。两个大的都比齐田年长。 两个年长的儿子中,稍小的一个是妾氏生的,但跟齐田好歹也算是同父的,只有那个最年长的,是妾氏带来的。 这个周家大儿子故事可多得很。 全都城哪有不知道他的? 分明就是妾氏带来的,硬要说成是自己的。再没有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 徐铮的祖母就拿这件事教训过她阿爹。有一回骂她阿爹“你也要成周有容那般不知廉耻无视纲常的糊涂鬼!?”一下就把她阿爹骂住了。他要脸,怕人笑。 齐田估摸着楚则居跟自己长得实在没半点像的,便说“是大兄。” 徐铮倒笑“你心也太好了。要是我,巴不得他死了才好。”嫫嫫站在一边,急得直给她打眼色,她也没停。一咕噜嘴还往下说。嫫嫫心都急碎了。 旁边那个想打听又不敢打听的下人,听了会儿闲话,回去便跟关家小娘子说表小姐怎么没眼色。 关家小娘子哪里不知道徐铮的。十分不以为然,只问“那周四怎样?” 下人一下被问住了,齐田当时是个什么神色?她站的角度不好,没看得见。但并不敢说不知,生怕得一顿打骂,含糊地道“定然不悦。”补一句“表小姐还不自知。” 关家小娘子冷笑:“想也该不悦。难道要欢天喜地听人说自家那些龌蹉故事?”只是上辈子自己在这个时间并没有遇周家的人,不知道原本没有发生的事,却发生了,会有什么原故? 不过想想,大约是自己运道好。上辈子她连周四的面都没资格见,现在周四和周大公子却被老天爷送到了她面前。 她琢磨了半天,嫣然一笑,差人拿纸笔来,往都城那里去信。信上先是给自己揽个功,再替那贱人叫个‘好’。 一封信斟酌再三。写完了信,便立刻差人往都城送——送到周府朱氏去。 朱氏琳娘是周老夫人兄长的女儿,她父亲当年为了救周老夫人丧命,她自己夫君也早逝了,没进周家之前就是周有容的心头肉,进门之后地位比田氏这个不咸不淡的正房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外面的名声不好,但人家占的是真实惠。 田氏到死,样样都被她压一头,比起跟周四交好,跟琳娘走到一路才是有大好处的。 倒是关小娘子身边的小丫头忐忑不安,问:“小娘子即说百川不日就要被攻破,为何我们不早点上路呢?”关家小娘子那天噩梦转醒,抓住她又是哭又是笑,说了许多。她现在也不曾忘记。 关家小娘子自转醒,就对她和气得很,并不怪她多嘴,只说:“走是要走的。”但如今多了一个周大郎她就别有主意了。 人最感激的,是雪中送炭。现在雪只是将要来,自己就带着他往暖的地方去了,他不能体会怎么知道寒彻骨是什么滋味,怎么会感恩戴德? 如果能借机得了他的青眼,嫁到周家去做个宗妇……虽然不比后位耀眼,但一世荣华是跑不掉的。更何况,后位之路坎坷…… 关家小娘子自觉到了人生的转折之处,静坐了良久。才终于站起身,重新打扮一番,叫人把周家那个奶娘带过来,一齐往‘周大公子’那边去。 她们去时,齐田正在跟徐铮说话,关家小娘子进门便喜道:“周四,你瞧这是谁?” 齐田抬头,便见到个婆子喜极而洋冲上前来,一下便跪到面前,边抽泣边念叨“小娘子我是米娘呀,你没事便好。小娘子你没事便好呀!” 齐田发现是阿珠的奶娘连忙让她起身。 米娘掩面站起来,人既然能找得见,她自己便将功补过能回过去了。徐铮身边的嫫嫫小声提点她“这大好的事情你莫哭,仔细替小娘子惹晦气。”她才连忙止了泪,不过眼睛直住床塌上瞟。 她是听关小娘子说过了的,家里大公子追着出来了。不过心里纳闷,大公子分明没有跟舅夫人一路的,怎么会追着来?但床塌外头有垂幔,她一时也看不清楚里头的人。 关小娘子见她们两个果然相认了,才放心,对米娘说:“大公子受了伤,现在还人世不醒。不知道嫫嫫有甚么主意?” 她这话哪里是真让一个奶娘出主意,无非是让米娘上去看看人。 别人都不出声,齐田却不愿楚则居被识破。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人在找他?他现在跑也跑不动,没人知道才最安全。 她正要说话,徐铮已开口“大夫都已经瞧过了,她一个乳母还能出什么主意?她的本事比大夫都要好不成?”一脸莫明瞧着关小娘子。徐铮那嫫嫫暗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是拿这小主人没办法的,索性垂头站在一边不言语,省省心。 关小娘子手在袖子里头,帕子都要绞烂。 她到并不是多疑心,齐田既然是真的,那这个还能假不成?不过是习惯使然。 这个徐铮!不知道多少次这样拆她的台,却一直只做出心无尘埃的样子,别人也不好真计较。好在自己如今不再是那个心浮气躁的小丫头。反正也不是非看不过,关小娘子脸上还是浮出笑意来“阿姐说得是。”对米娘说:“你下去歇着吧。别吵着大公子休息。等大公子好些你再来看他” 这边才说着话,米娘都还没走出去,外头便有下人匆匆而来,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百川被围了!” 关小娘子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怎么会?! 那人跪下,带着哭腔说“小娘子不好了呀,百川被围。本城钱治官已然降了!” “这叫什么话!!”徐铮厉声道“什么叫治官降了?” 什么时候被围的城?为什么无声无息就降了?那下人一句也答不出来,只知道外头布防的军士已经换了,旗帜也换了。 关小娘子气道“还不再去打探。” 齐田站起来“我去打听!”大步就往外跑。徐铮眼睛发亮“我也去!”她的嫫嫫才晚了一回神的功夫,人就跑了,急得差点没厥过去,自己颠颠地跟着跑,吩咐人快跟上。 关小娘子跟着走了两步,立刻就停下来,回头看看床塌上的‘周大公子’。 齐田从关家出来,就发现街上已经乱了。到处是面色惶惶的行人。也有拖儿带口背行李的。看样子是打算要走,可愈往城门走,就愈堵得厉害,连城门都还看不到呢,车啊马啊人啊,全挤成一团让人半步都动不得。 虽然有徐家的家将相护,两个小姑娘还是十分狼狈,好容易才挤得离城门近一点,勉强能看到城门上有几个人站着在说话。还有军士向城墙下头喊话,让他们全回家去,不可四处乱走。 但这些人哪里肯听。一味要出去,有人大声喊“我们都是庶民,你们打仗与我们甚么相关!”又有人哭喊“我家就是郊野的,只是进城走走亲戚。” 一时孩子哭大人叫,又吵又闹。 齐田问徐铮“那是什么旗?” 徐铮眯着眼睛“看不清。往前去。” 两个人你推我拉向前奋进。不一会儿连家将都挤得不见了,更别说嫫嫫。等终于停下来,已经不能再向前半步了。 徐铮被挤得咯咯直笑。停不下来“有人戳着我痒痒”她身侧有个男人瞧着,分明是不怀好意。 齐田用力拉了她一把,冲着男人大骂“你往哪挤!”再凶悍没有,拿脚踹他,借力把徐铮往自己的方向拽。 徐铮也学她的样子,扭头大声骂他“你挤甚么!哪里不好去,要跟着我挤?” 身边的人都往那男人看。 那人打扮也算得体,一时没脸,梗着脖子说一句“好好的小娘子没有脸皮!?混说什么!”但还是住人缝里头钻向别的方向去了。 徐铮紧紧抓着齐田的手,等两个人站得离城墙近了,齐田才看清上头的旗画的是个狗还是狼。 徐铮惊讶“是陈王” 百川果然是被叛军拿下了。 又指着城墙上头那几个人中的一个中年文士“钱治官。” 不一会儿墙城上还站出来一个人,念起之乎者也之类的雅文。齐田听不懂,街上其它人大多也是茫然,徐铮到像是听得明白,齐田便不好问。 还好,这个人念完之后,又有一个军士出来,用大白话说了一遍。无非是,百川已归顺陈王,陈王仁德不像当今皇帝昏庸无道,可虽然陈王爱护子民,但若有闹事者必会严惩。还让百姓们都回家去,不要乱走。会有军士上门清查人口。若是几时几刻还有人在街上走动,一律就地诛杀。 齐田一听‘清查人口’心里便狂跳。 徐铮拉她一把“走吧。时候快到了。” 齐田拉着徐铮住边上走。想办法退出去。但这时候身后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两个人奋力挣扎了半天,不但没住后走动半步,反倒还被人流住前面推了不少。 也不知道最后面出了什么事,那些人不止不后退,反而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拼命往前挤。前头好些人被挤倒了,这一倒下去便再站不起来,一时惨叫纷纷。往城门下去的台阶下头倒了好大一片。 眼看两个人都站不住,齐田连忙带着徐铮住身边一个铺面的墙上爬。 她爬树爬墙都再拿手不过,徐铮虽然不会,但她先骑上去之后借一把力就能把徐铮拽上来。徐铮身量不高,又轻。上了墙喘半天,脸上全是汗,衣裳也挤乱了,发髻也散了,她也不管,叉腿坐在墙头上,一个劲冲后头的人喊“退!前面要杀头啦!”但声音那么小,哪里能传多远。 齐田拉上去好几个小孩,再大些的成年人她是没办法的,还好也有跟着她们一道爬上来的。 她带着徐铮,边把人往上拉,边从墙头向外走。上来的人有自己逃命的,也有帮别人上墙的。 两个人边走边叫人后退。一直走到宽阔些的地方,才从墙上爬下来。 后头的人见两个小娘子搞得蓬头垢面都看她们。 徐铮冲他们叫“还看,前头都死人了,叛军戒严,不回家的要杀光!”拉着齐田就跑。 那些人这时才怕起来。不知道是对着自己亲人还是朋友叫“快走,不回家的要杀头!” 一会儿,一传十,十传百,人群又一窝蜂地往回跑。 齐田跟徐铮一路小跑,跑到关家门口,就看见下人正在锁大门。见两个人又回来了,连忙让到一边。齐田满心都是陈王要来查人口的事,火急火燎跑到楚则居养病的院子,一进去就傻了眼。 楚则居不见了! 只个年纪大的下人还在,惶惶然,见到两个小娘子回来冲上来问“可真是打来了?” 徐铮也傻眼“周大公子何在?” 那下人说:“我们小娘子带走啦。” “住哪里带?”徐铮还以为是去了哪个院子。调头就走嘴里还说“叫她别磨蹭,赶紧走了。” 那下人说“两位小娘子刚走,我们小娘子就叫驾了车,带着周大公子和家将走的。” 徐铮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齐田脸色再没有更难看的。冲到关家小娘子的院子一瞧,果然都只有些怕得要死的下人在。屋子里梳妆台上的匣子也拿走了。柜门四开。 米娘得了冲进来,瞧见齐田先松口气,可只见到她一个人,那口气又提了上来,急忙忙拽住齐田“小娘子,我们快带了大公子逃吧。” 徐铮到是镇定“不怕。我有车。”拽住齐田提着裙角就跑。 米娘茫然跟在后面狂奔。 齐田心躁如急鼓。有车,可住那里去追人? 刚才关小娘子动作快,说不定还有哪个城门可以出去。可现在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城门都出不去怎么追得上。 齐田连生吃了关小娘子的心都有! 她凑的这是什么热闹! 第70章 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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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 第71章 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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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铮到比她有经验,跑得飞快,高叫:“备马”下仆一溜烟就去了。 一路徐铮见齐田跑得慢,催促“你搂高点!” 米娘跟在后头,差点要厥过去,跟着喊:“不得行!不得合礼制!” 徐铮先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礼制!前朝叛逆进都城,有多少贵女为保名节自缢的!我们留在这儿也只有这一条路。” 又冲那些彷徨的下人叫:“各自逃命去吧!” 齐田原就不在意这个,早撩高了裙角露出细白的脚踝半截藕似的小腿,撒脚跟上徐铮。对米娘匆匆道:“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别说自己是大户人家的下仆。” 米娘听徐铮的话吓得不轻,早就没了主张。听也说立刻扭头往宅子里跑。 两个少女跑得一阵风似的,等跑到了大门口,远远便瞧见街头一队军士,簇拥着什么人向关家过来。 徐铮一瞬有点发悚“是陈王!”脚下就缓了一缓。 齐田看看门口停着的两匹马,咬牙抓住她手臂反而加快步子“走!” 这时候不走,谁知道被抓住会怎么样。 徐铮立刻就反应过来,大步冲上去,飞身上马。 齐田跑到马前却傻了眼。 这马没鞍。 她原来想的是,自己虽然不会骑,但能有多难,挂在上头总能跑得起来。现在可好,挂都挂不上去。 而陈王带的那些人,已经向这边跑过来。 齐田头发早就跑散了,脸潮红搂着裙子,叉着腰,气喘吁吁向那边看。 站在最前面那个,大约就是陈王,他一身玄衣,身姿高挑修长,腰上坠剑。站得远看不清楚是什么长相,只觉得脸上白得跟玉似的。 面皮子比女人白。用她老家的话说是娘气。 竟要落到这样一个人手里。 落到他手里是小,回去了怎么交待? 齐田咬牙,立刻把放下的裙角又搂了起来,转身就跑,大叫“徐铮!” 徐铮纵马跑了好几远,听到叫声,回头才发现齐田在追自己。立刻展目向她身后看去。 齐田顺着徐铮的视线回头看,那边陈王的人一见她也要跑了,追得更快,眼看就要追到了。 她以为徐铮不会回来,但徐铮突然回身,策马呼啸而来,喝道:“抓紧!”错身而过时,冲她伸出手。 齐田心里一热,用力抓住她的手。 徐铮好险被带下马,叫出声来,齐田借力将她往回带,两个人才在马背上坐稳。可已经转不过弯来了。 马跟箭似的直直向陈王的队伍冲过去。徐铮大喊:“闪开!” 那些军士没料到她们会冲过来,一时乱了阵脚,又恐被马踏伤,或是万一刺伤马,马惊了伤着陈王,竟然真的让开了一条路。 可陈王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看着马就要踏过去,徐铮到被吓住,下意识就要拉缰绳,齐田一把抓住她的手“冲过去!”声音又冷又利。 那马将将与陈王错身而过。 齐田扭头,陈王仰脸向她看过来。两人离得那么近,齐田觉得速度要是慢些,自己连他脸上的汗毛都能看得清楚。 两个人一路狂奔,冲了好几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军士队伍。一直奔到南门附近,陈王的人越来越少,才放缓了速度。路上的人越来越多,马也跟本跑不起来。 “他们从北面来一会儿到不了南门。”徐铮心有余悸。时不时回首张望。 百川虽然破,但大得很,又不是按制建的,城内街道屋舍没有什么章法,容易走错道。 但陈王的军士虽然还没来,也快了。 可越是接近城门,人越是多,拖家带口的全往外挤,她们两个人骑在马上,马根本走不动。只能下了马,人在前面开路,马跟在后头。 挤一段,走在前面的徐铮突然拉她向前看“关雉!” 齐田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看到了那辆人群里的车,才知道她说的是关家小娘子。 两个人费了好大的劲,但牵着那么大一匹马哪里能走得动。眼看时间越来越久,再出不去要马也没用,便把马放了。 这下到了轻省得多,从人缝是里一下就挤到了马车旁边。齐田一把掀开帘子,关雉在车里,带着她的小侍女,楚则居躺在里头。眉头紧皱,听到响动竟然还微微睁了睁眼。但气力气不济很快又合上了。 见到齐田和徐铮关雉吓了一跳,立刻便惊喜道:“我还以为你们早就逃出去了。还想着出去要怎么找寻。” 徐铮虽然一脸怒气,可听她这么说也发不起脾气来。 齐田没空理会这些,钻进来让徐铮帮自己架着楚则居下车“车子出不去的。再耽搁这个门也出不去了。” 关雉连忙和侍女拿了包裹跟在她们身后下车。 齐田和徐铮架着人,再不像之前那样走得容易。挤得满头大汗也不过向前移了十米左右,眼看着门就在面前,怎么也挤不上去,在人海之中被推得东倒西歪。 也不知道后头是谁喊“杀人啦!” 人潮一下子向前涌了上来。 齐田只觉得自己像是海里的一截枯骨,一下便被挤出去好远。虽然过了城门,但只有楚则居还在她旁边,徐铮却不知道被挤到哪儿去了。 她个子小,左右看不见人,只见到别人的胸膛肩膀。只能边叫着“徐铮!出来!”边奋力拉扯楚则居向人流少的方向移动。可到处都是叫喊的声音,也不知道徐铮能不能听得见。 齐田带着楚则居才挤了几步,便听到身后惨叫连连。城门竟然开始渐渐闭合。有许多人被门压住。 一瞬间她似乎看到徐铮的脸在门旁边一闪而过。可她现在也回不了头,人群发疯了一下向外涌。她顺着人流好容易才走出来,回头看城门已经合了一半。还当徐铮出不来,却没料突然听到有人叫“阿芒!”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徐铮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却背对着她正奋力往回挤,对着门内不知道什么人大喊着“阿芒!别怕。我来帮你!” 她那么小个人,怎么与人流对抗,反到被越挤越远。 齐田冲她叫了半天,她好容易才听见。茫然回头见到齐田站在人流外头,高兴得不得了,连忙往她过来。对她说“我刚遇到个人。他把我拉出来的。” 这时候城门已关,墙上的守军已经冒了头,陈王的旗帜也正换上。 “快走。”两个人架着楚则居跟着逃难的人流跑。 徐铮架着楚则居一条胳膊,边喘气边对齐田说:“这条路过去是顺州。我宁国咽喉之地,驻守的是我叔父。到了那里就好了。那是去都城必经之处,说不定还能遇到你家里人。”走几步时不时摸摸腰上的荷包。 齐田问“陈王认得你吗?” 徐铮说:“见过一次。”不解问“怎么?” “那我们便不能再跟着难民走。”陈王知道她,一定会来追。不绕路,很快就会被追上了。 徐铮也回过味来,两个人立刻偏离正路往西去。 徐铮比齐田要大一点,但两个人相差无几,架着一个男人走得非常艰难。齐田走了一会儿,脚就好几个地方破了皮。一步步,跟走在刀尖上似的。 就是齐田这样的人,也十分难耐。徐铮竟没喊一声苦,脸走得红红白白,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汗,腿跟虚脱了似的,一步步发软,好几次差点跪下去。还连声对齐田说:“没事。” 齐田说“我们找个地方歇歇。”两个人找到隐蔽之处,放下了楚则居,徐铮一下便瘫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齐田倒在她旁边。 两个人都已经脱力,也知道这样走下去是不行的。跟本不可能逃得掉。 徐铮躺在地上,缓过了气,说“刚才我差点出不来,有两个家将在我更后头,合力把我推出来的。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说着把腰上悬的荷包解下来。从里面掏了张写了字的纸,看了半天。脸色好不难看。 看完合上,贴身藏好,对齐田说:“家将与我们走散之后,遇到了原百川守军得了这封信,得要尽快送到我叔……”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马蹄阵阵。齐田连忙捂住她的嘴,两个人缩成一团屏住呼吸。 马蹄到了近处,竟然缓缓就停了。 徐铮瞪大眼睛,紧紧握住齐田的手。 很快两个人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除了这一条,还有别的路?” 立刻就有人回道:“只有这两条。顺州环山,除了官道和这条路,再过不去的。” 那声音就好像贴着两人的头皮那么近。 齐田连呼吸都不敢。 还好声音落下之后,马蹄声又渐渐远去了。 声音消失了好久,齐田都没有动作,跟受惊的野兽似的,静静地屏息侧耳。确定真的走了,才松了口气。 徐铮脸色不能再难看了“这个声音我认得。这个人原是我叔父家将。” 那些人追不到,肯定会守。要怎么过得去。到时候他们再向回搜捕,一定跑不掉。 徐铮把一直挂在腰上的匕首解下来:“如果被俘……与其受辱玷污家名……”匕首鞘上嵌满宝石,齐田还以为是装饰,没想到□□寒光凛凛。 听到徐铮的话,她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胸口像被什么压住,喘不过气来。 自己得死在这里? 齐田到不怕死,可她不能死。 她活着妈妈就还有希望,她死了,妈妈就什么也没了。 齐田坐起来,紧紧按住徐铮的胳膊说:“不会的。”声音又冷静又笃定,安抚她“我们还要把信送到顺州守军手里去呢。轻易死在这里,有谁示警呢?你叔父该怎么办?大宁该怎么办?”先稳住再说。 原本有些惊惶的徐铮,表情也渐渐镇静肃厉起来,把匕首收了,放在袖子里。“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如果可以,我带着信往顺州去。他认得你,可不认得我。”这时候天已经要黑了,自己来了这么长时间,不论怎么样现在必须得回去现代。 齐田站起身,徐铮立刻也跟着站起来“你一个人太危险。” “你帮我照看兄长。”齐田看看楚则居。 徐铮想想,自己确实去不了,立刻保证“我会守好他的你放心。”把荷包交给齐田。 这时候楚则居似乎有些意识,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睛,目光漫无目地,最后落在齐田身上,到似乎有了点生气。竟然挣扎着噏了噏嘴唇。 齐田连忙上前,俯身抱住他大声叫了一句“大兄。你醒了?”立刻小声在他耳边说“他找到我们了。他要我证明。” 见楚则居示意,连忙把耳朵附在他嘴边。 楚则居声音如蚊,齐田根本听不太清楚,还想让他再说一遍,可一看楚则居已经又昏过去了。这一路他也没少受折腾,伤口又在沁血。 徐铮见齐田一脸郁结,劝慰她:“我会照看他的。等你到了顺州叔父就会找人来接我们,他的伤是外伤,军中大夫最难手。” 齐田走到门口,一时犹豫不决,这样的境地,她都拿不准自己要不要再回来。楚则居分明是难活下来了,自己又是四面楚歌。 最后她下决定心,对徐铮说:“万一……你就跑吧。”有事的话她一个小姑娘,带着人怎么跑得动,这件事说到到底跟她并没有关系。 徐铮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脸一下子胀红,气道:“你有舍己赤诚之心,愿意代我送信,救一城百姓。难道我没有?!我既然答应了你,断不会弃之不顾!一定带他平安等你回来。就算遇事,必以命相护。” 齐田没有料到她是这个反应。一时到有些手足无措嚅嚅无言。 徐铮见她这样,到有些不好意思,表情缓和下来说:“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徐家儿女出言必达。跟你一样不怕死的!我最不喜欢那些柔柔弱弱的小娘子,要是我们再相见,一定能结成至交好友。”但能不能活着再见,就未必了。 齐田退出去,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 她没见过这样的人。 这是不是妈妈口中的气节她不太清楚。大概还没有到那个程度,但不论是策马回来救自己,还是一路以来种种,徐铮的为人让她深受震撼。 她有私心,想过抛下徐铮走行不行。 但徐铮待她没有。生死面前仍存大义。可能就是这种人做出来的事。 齐田离开了藏身的地方,这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她走了一会儿之后,立刻找了个隐僻之处蜷曲着闭上眼睛。 睁开眼睛,天花板上的吊灯明晃晃。那个年轻男人还坐在沙发上面,不知道多久没动,一直盯着她。见她醒过来挑挑眉。 他见过许多装神弄鬼,从没见一个人像这个女的这样,躺下就开始睡觉的,睡就睡,中间竟然还打呼噜,他到想看看,这个女的要圆。 齐田突地觉得自己的心也热了起来。 她活着妈妈就还有希望,她死了妈妈就什么也没了。 齐田是抱着连死都不怕的决心,来好好生活的。 那些军士叫着“护驾!” 回头看,陈王停在原地看着这边,并没有再追过来。 要追人,马到便利些。 徐铮有马,她家不缺马,到关家来带了整整十匹。除去拉车的,还有四匹。 第73章 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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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头太子虽然没了,但皇后仍在,新帝登基当尊为太后,顺理成章。可如今是九王登基,宫里还有一位生母在。照说九王登基后才能下诏以正太妃的身份,可这位生母一早就打扮得不输前皇后,自摆了仪仗来受礼了。抬来的椅子比太后的还要华贵。 前皇后以为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后,这位便是生了皇帝从名份上也要矮自己一头,现在又还没有得诏,按身份只是太妃,竟然敢摆太后仪仗,被气得够呛。 两个人一大早就在慈和殿大吵了一架。虽然都是寒门出生,可到底家里是有读书的人,又在宫中浸淫了这么多年,好歹只是唇枪舌战没打起来。 吵完了一架,九王生母不肯走,太后不干了,讥讽一句“真是劳累了妹妹,竟连椅子都要自己搬了来”甩脸走人,带了人打道回殿不肯出来受命妇朝拜。 九王生母也硬气,自己儿子做了皇帝,还怕她吗?人走了巴不得,自己搬来的椅子也不要了,就坐太后那把朝凤椅。 田氏身边的嫫嫫在外头站了一会儿,遇到几个宫人躲着偷闲,就把来龙去脉听了个清楚,心里讥讽宫人没有规矩,转头便来报给田氏听,好叫田氏心里有数。 说完话,这边不一会儿就叫到周家,田氏带齐田并阿丑三人低眉敛目而行,被宫人引着走进去上前行礼,就听得上面一个鸟鸣儿似轻巧的声音“起来罢。” 一众人起身。 上头的人又说“这个便是周家四娘吗?抬起头来。” 齐田抬头去看,虽然只是往上头飞快地瞟了一眼,可也吓了一跳。被宫人簇拥着的当是太妃无误了,声音好听,样貌平常,可穿得那叫一个‘华贵’!也怪道体态端庄,穿成那个样子想扭头都难,怎么能不端庄。她都想上去帮忙扶住头,不叫人脖子折了。 太妃身边还有几位女子,看打扮应该是太嫔,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 以往皇帝驾崩,多是要带着妃子殉葬的。这次却不同,先皇没死只是出家了。宫里许多妃嫔,总也不能全都跟着出家去,就还是留了下来。以后怎么办,只等新帝登基后再听诏令。现在个个都难免要巴结着太妃几分。 太妃一问话,立刻便有几位太嫔抢着说话“可不是。叫阿芒的。” “你上来。叫我好生瞧瞧。”太妃起了兴致。朝上的事她知道得不多,但立皇后她是不能不知道的。照她的意思,既然是自己儿子做了皇帝,就该娶她中意的。她是想叫儿子娶娘家人的,这样自己家才能壮大起来。可如今儿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不肯听她。她便知道,哪怕是亲生的儿子,也有许多事由不得她了。 心里固然是感伤,可到底自己跟着荣耀起来,受了大半辈子气,如今后宫里头再难有什么人叫她不自在的,心情也不是那么差。对齐田到也和气。 “先头就听皇帝说了。要不是你,他都回不得都城。本来我早该见见你。可宫里头成天不是这样的事,便是那样的事。”其实她能有什么事呢,不过是老皇帝不开口,她便不能自做主张。 拉着齐田说了一会儿家长,又与田氏说了一会儿话,也不叫她们走。赐了坐,叫齐田在她身边陪着说话。 排在周家后头进来便是关家的人。 关雉是跟着她继母一道来的,还带着弟弟和小一岁的妹妹。在外殿的时候,她不与继母那些人亲近,一个人坐在一边,齐田虽然看到了那几个人,却不知道原来是她家的人。现在进来时却是一派和睦。还主动搀着继母的手。 与太妃行了礼,起身却看到齐田在太妃身边。当即一脸的愕然,等太妃瞧得真真的,才强作镇定,恭顺地上前回话。 太妃问她年纪,又问喜欢做什么,吃什么,老家天气怎么样,最后想起来“你可说了亲事?” 关雉羞涩低头。还没开口,她继母却说“先是说了周家大郎的。” 太后意外,点头便不提了。 关雉袖子里头握着拳,指甲都掐到肉里。脸上神色不改。 关家见过之后再才是徐家。太后对徐家到称不上热诚。只是随便说了几句。 接下来便是几家几家一道进去。到最后有几家都没能排得上,太妃便说累了。 觐见完太后,关雉从殿里头出来,冷笑着只往她继母看。 她继母也冷笑“你那点心思,哪个不知道。也不知是给人灌了什么*汤,一天到晚满嘴胡说也有人信你。看你这样子,你阿弟阿妹你是不管的,但我劝一句,就是为着你阿爹好,也叫人省省心,少折腾些事故,少连累我们!” “若不是我折腾,有你们今天的好日子吗?你今日能站在这里?”关雉厉声道“如今得了我的好处,却还有脸说什么连累谁。以后阿弟说不定还能承爵呢,是天下白掉下来的吗?” 继母到也嘴狠“谁稀罕来的?我求着你给我好日子过了吗?我到上赶着要沾你的光了吗?你有本事,叫你阿娘从棺材里爬出来再给你阿爹生个儿子来得你的好处!”扭头拉着两个小的便走。 关雉不走,忍了气站在院子殿前等了一会儿,果然太后身边的宫人来,说太后请她进去说话。 第79章 果然有太后身边的宫人来,说太后请她去说话。 想想要做的事,关雉心里头因继母而来的不快,这才淡去。整整衣裙,往宫人笑说“请姐姐带路。”一脸恭敬随行。走了几步,才察觉不对,这边的路并不是来时路。 向宫人问,宫人说“是太后请小娘子去说话,又不是太妃。今天出来受礼的,可不是太后。还尚是太妃而已。” 关雉便回过味来。却不知道从来没有交集的太后要见自己干什么去。 宫人不肯说“你只管来便是。未必太后见你,还要与你说出个是非曲直来才能见得?” 她便也不敢再问。心里却是憋着一团火。这女人有甚么好得意,如今的皇帝也不是她的儿子。 两个人才要走出殿,后头又有个宫人追来,叫住了人说“太后请小娘子去呢。你们这是往哪里走?” 先来的那个宫人不大乐意了“这后宫里头还只得一位太后呢,便是我们娘娘。你说的是哪个太后,我却是不知道了。” 后头来的那个冷笑“便再多往自己脸上贴些金吧。以后恐怕就难了。”拉着关雉就往回走。先头那个到也不敢动手,只是气狠狠站在原地。 关雉又被带回了殿中。低头垂首地向坐上的人行了礼,一抬头,愕然不已。齐田还坐在太妃身边。太妃不知道在与她说什么,一脸气愤。见到关雉,半点好脸色也没有“听说阿芒的谣言是你传出来的。” 关雉惊愕,连忙跪下一幅万般委屈的样子“不知道娘娘说着哪一件事?妾身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什么本事说别人的是?” 话还没落下,上头就砸了个茶碗下来“你还敢狡辩,不是你是哪个!”虽然碗没砸到人,但茶叶子溅了她一身。旁边的齐田却神色淡定,劝她“娘娘息怒,这件事到也无证以对。”紧接着却又说“可也奇怪,如果真是哪位高人有如此异术,做得了这样的梦,怎么却不肯出来,为皇帝陛下所用?不为官家所用,至少也有个名号得点名声。却是怎么查,也是查不到的。” 太妃大怒“要真是高人,谁会隐姓埋名的!分明就是有散播谣言!”反而斥责齐田“你就是太好欺负,抓不到证据便不是她了吗?除了她,还有谁!” 齐田便起身赔罪。 太妃又扶她“算了算了。你知道什么。小小的年纪见的事情少。”只管质问关雉“你好大的胆子。连太史都说是好的,你偏要说不好。难不成你自己还想做皇后!”这皇后的位子,太妃想了一辈子都没做得成,再看关雉,哪里比自己好了?不就长得好看吗。跟那个贱人一模一样,以为长得美便什么都得是自己的。没有半点德性,也配来肖想后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关雉全然不知道自己是错在哪里。事情不该是怎么发展的。太妃也没道理站在齐田那边。即不知道原由,便不敢随便辩解,恐怕反而弄巧成拙。 太妃这一场气。把关雉痛骂了一顿,还想处置她。齐田连忙劝道“娘娘也要为皇帝陛下着想。关家正受着重用,我们又是无凭无据……若真是处置了人,那岂不是要被不知实情的世人诟病,还以为娘娘不分清红皂白。娘娘岂不是委屈。再说,今天又是大喜的日子……只叫她下不为例罢。” 关雉心肝都气得痛了。什么叫还以为她不发清红皂白!她分明就真的是不分清红皂白,听人一面之辞! 被拘在殿里跪了好半天,太妃才不情不愿地叫她走了。 关雉一拐一拐走出去,身上还有茶叶,实在狼狈。身边的小丫头连忙来扶,惊问“这是怎么了。” 关雉攒了一肚子的气,大怒“难道我看着像讨了赏?” 小丫头连忙不再出声。默默扶她往外头走。 关雉缓过来才对她说“全是周芒那个贱人!”不肯再走,叫小丫头扶自己在外头等着。 果然不一会儿,齐田便出来了。身边还有太妃的宫人相送。宫人对她可真是恭敬,走在前面领路,侧身半躬着腰,生怕轻慢了她。 关雉紧紧握着拳头,转身迎上去厉声道“以前我们到底也是同患难交情,没想你是这种搬弄是非的人。竟无故往人身上泼脏水。我何时传过什么谣言?哪个人,哪个什么,看见我去传了谣言!这件事,便是说到皇帝那里,也不能干休!” 齐田被关雉拦住了去路才停下来,正眼看她“我是皇帝的救命恩人。你却说我是祸国之根?未必在你看来,太子才是天下正主?” 关雉大惊“你少屈解!我可从来没有说过。” “原来是我曲解。”齐田笑“那你开口之前,就该多想想。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关雉莫明“什么话不能说?”有什么话她不能说!她说对了陈王的事,说什么别人都是能信的。 齐田好笑“这天下本该是谁的,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救了九王,天下就变成了他的。我违背天命,犯下大过,就算家里人死光,那也都是为新皇尽忠。如今新皇得以登基,有这样英明的帝王,将来天下百姓,只有好日子过的了,你不说我是宁国福星皇帝陛下福星,却说我是祸国之根?你心里,哪一个才是天下正主呢?” 说罢也不理她,只垂眸往宫人看“我母亲还在等我呢。” 宫人连忙上前将关雉推开,迎齐田往过去。 齐田与关雉错身而过,却停了停步子,回头看她“你自以为知天命。可我偏偏是不信天命的人。我以为,皇帝陛下必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明君。也不后悔家人为他而死。便是我自己,就算是为他死,也是我的福气。” 关雉气得一口血差点喷出来,这样不要脸皮,把自己家死那些人往皇帝身上推,也敢说得这样冠冕堂皇!面无愧色! 宫人回去,却往太妃报。 太妃感叹“先时我一听,也是吓了一跳,想想可不正是这个道理吗?原先我都在想,不是太子得皇位,就是陈王了,我也不过是一世被人踩在脚下的命,我的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长命。可万万也没有想到,我儿能平安回来,又能得了帝位!这是幸得有她啊。这样的福星,是万万不能离我儿左右的。”急忙叫了宫人,请皇帝过来说话。 楚则居身上的大袍已经换了下。正跟阁老们商讨完太妃诰封。一听宫人说是有急事,便往太妃处去。太妃苦口婆心拉着他讲了一气,总结起来无非一句话,这个皇后,必得是周芒!外头那些传言,都是想害你。想叫你没有福星。 楚则居听了,对青非说“她啊,嘴里真是没有实话。”出来站在殿外,望了望天,却突地忍不住笑起来。 说来也是,他楚则居什么时候信过命呢。如果真的有天命之一说,他想,自己也是跳脱在天命之外的。他是不该出现的人,不该活下来的人,不该做皇帝的人。可现在,他都做成了。 下午晌过,周家就接了旨。齐田要进宫了。 田氏领了完旨,不知道是喜是悲。 得了信各家的夫人也纷纷上门。世族们的虽有喜色,可也表情沉重。田中姿留了跟着夫人们出来的郎君们宴饮,喝得酩酊大醉指着那些人骂“我家不稀罕什么皇后。我们阿芒是为甚么?你们心里头都有数。” 在坐没有一个笑得出来。世族未来的路怎么样,哪个不是忧心忡忡。 阿芒怎么也是自己家的亲戚晚辈,关系还都不远。做皇后虽然是荣光,可这么好的小娘子……一个不好,就是死局。 寒门夫人们只有喜气。个个说着喜庆的话来道贺。 田氏去看齐田。她到还轻省,还有心思看书。不过阿丑在旁边玩闹,给她插了一头的花。见母亲来,还叫她来看“阿姐是不是最好看了!”十分得意。 田氏站着,看着阿丑跟齐田玩闹,一时落泪不止,不能自已。 齐田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好,连忙上来扶她“母亲怎么了。” 田氏说不出来话,搂着她大哭起来。 齐田轻轻抚着田氏的背。 她有时候也会想,这个世界的一切是真的,或者只是梦境呢?但她又想,哪怕一切都是假的,可感情是真的。她是母亲的女儿,阿丑的姐姐,舅舅的外甥女儿,外婆的外孙女。他们爱她,保护她,她也爱这些人,把保护这些人当成自己的职责。这不就是亲人之间该做的吗。 人反正都是要嫁人的,既然喜欢是什么,自己并不能明白,起码婚姻还能有点别的意义。 齐田回到现代,外头飘着鹅毛大雪。 管家太太把壁炉烧得旺旺的。问她几时回国内去,眼看就要过年了。又说方才她妈妈打了电话,嘱咐了一堆。“太太,您妈妈的言语说得比您地道。肯定以前在国外生活了很久吧。” 第80章 妈妈在国外生活了很多年? 齐田很意外管家太太会这么想“并没有。”想了想说“可能是语言天赋好吧。” 起床照例先运动一个小时,戴了护手跟陪练打半个小时,半个小时跑步。穿好衣服下楼,一开门扑面而来的刺骨寒意吹得人透心凉。张多知一早就带着宋印过来,宋印已经被调过来好几个月了,但能见齐田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电话受命。这次要在这边与刑沉心和齐田一道,四个人开小会。 张多知把车弯到院子里,宋印下车正好遇到齐田出来。她穿了套粉红色的运动服,头发扎得高高的,鼻尖冻得有点红,看到他们对他们笑着招招手,示意他们先坐,自己半个小时就回来。 张多知也对她笑,招招手。两个人目送齐田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宋印说“我来前也想不到齐小姐是这样。” 张多知说“你这么称呼,刑大状不高兴了。” 宋印笑了笑。 宋印跟张多知不同,张多知是从小混混上来的,宋印是洋派,高知识份子家庭,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从小就品学兼优,父母也很注重能力培养。齐田调他过来虽然说是帮忙张多知,他自己也知道,实际上自己就是来分权的。 原本以为自己跟张多知的相处会比较难,但非常意外,从一开始张多知这个人就很好相处。有时候,他还真不知道张多知这个人是怎么想的。不过对方不给他使绊子,就已经是对他工作最大的支持了。他对张多知也就和和气气。 两个人边往别墅里走,张多知边说“今年齐小姐要高考。”以后能分配在公事上的时间就更少了。这一点刑沉心肯定是不愿意的,向宋印看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宋印点点头“明白。”低声商议起最近几项变动。 大雪纷飞的街道上,齐田边注意着自己的呼吸,边走神在想别的事。猛不丁突然被人拦住,她条件反射似地就要侧身反手肩摔,看清楚是保镖才放松下来。这个保镖是张多知非要请的,平常尽量离她远点,不妨碍她。 齐田越过他向前看,有辆黑色的车子在她前面了。车窗降下来,一张青年男人的脸从车窗后面露出来。那人一看气色就不好,嘴唇没有半点颜色,脸也是苍白的,虽然坐在车里,开了暖气,可衣服也穿得很厚。见到她微微笑了笑“你在这里呢。”但这笑意说不出的疲倦。 齐田记得他。 保镖见是认识的,便让开了“孔先生。”齐田走过去,扶着车顶微微躬下身跟他说话,吐出来的气白乎乎。因为刚刚正在跑步,还有点气喘,但脸颊红扑扑的“先头看孔先生身体就不太好,现在也没有好转?” “是旧伤。”孔四方笑一笑“恐怕是不得好了。楚先生身体还好吗?” 齐田点头“好着呢。就是说累了,给自己放长假。”她头上沾了好多雪花,孔四方伸手给拂了拂“现在雪大着,你不戴个帽子,头发要湿了。” “出门的时候也没这么大的雪。”齐田甩甩头,好多飞发溅到孔四方的黑外套上,一下就化得不见了。 孔四方身边的秘书很不乐意,但孔四方没说话,还笑着跟齐田闲谈,他也就不出声了。 两个人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秘书就小声催促“要着凉了。” 孔四方到也随和,笑说“好了,知道了。”向齐田点点头,车子缓缓滑开。 秘书坐在车上纳闷“不是到找楚家的人有事情要办?”这个不就是楚太太吗。怎么就没提呢?自己催促的意思是,有话快说,不是要老板快走呀。 孔四方这次却没回话。 秘书默默也就不再问了。有些事孔四方很随和,但有时候他也要懂看脸色。 车子往楚则居的别墅去。知道是孔四方过来,张多知非常奇怪“他来干什么?”迎出来就见到孔四方是被秘书用轮椅推出来的。 孔四方的事他知道得多,早年心脏的位置受过枪伤,虽然没死命算是捡了回来,但是打那时候起,身体就不太好。再加上前头又出了点事故,这个人,卧病的时候多,健康的时候少。 不过就算是这样,手里的权到是越握越稳当。 把孔四方迎进去,张多知客套“楚太太出门跑步去了,不知道孔先生来……” 孔四方摒退了秘书,张多知心里讶异,起身把门关上。孔四方这才开口“山火的事你知道吗?” 张多知心里砰地乱跳,脸上一点也不显露“哪个山火?”打着哈哈。 孔四方拿帕子掩嘴咳了一会儿,才停下来“张先生也不用多想。那件事是我们做的。我来的意思,是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张先生委托。” 张多知觉得这个信息量有点大了。这个意思,是有人委托孔四方那边的人进山放了火。但是孔四方虽然接到这个委托,也做了,却不知道是谁。 “这件事我并不知情。”张多知敛了笑意,正色说“我犯不着。”对方怎么也是齐田的家人,他要是真动手全杀了,那谁知道以后齐田会不会突然亲情大暴发,记起这个仇呢。他是想施恩,不是想结仇的。 孔四方点点头“我想也是。”按了轮椅上的按钮,很快秘书就进来了。看样子这就是要走。 张多知非常意外,孔四方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没道理呀,他那边,一年要办多少见不得人的事,这一桩相比较而言,还真不算什么。可他既然来,也就说明这件事绝不一般。起身问“孔先生问了哪些人?” 孔四方回头笑了笑“也没有问几个人。”可张多知实在想不出来,除了自己,他还会问谁。牵到这一件事,还会有谁能找得到孔家。 孔四方告辞出去。张多知跟着追了几步“转帐帐户查了吗?” 孔四方摇头“这一笔是不收钱的。” 张多知讶异,那就是人情呢。孔家欠了谁的人情?数也数得出来。 他送孔四方出来,孔四方上车时突然说“就不用告诉齐小姐我来过了。” 也就是今天的事不必跟齐田讲。 张多知点头。目送车子开出院门,才关门进去。不过他却一时坐立难安。孔家很少欠人人情,这几十年来统共也就两次。一次是上一任家主遇袭,但据说对方要钱了事,也就不存在现在还要还人情的说法。 还有一次就是楚家了。楚家救过孔家一次。 能请得动孔家,就是楚家的人了。 楚家还有谁呢?楚计才那边是不可能,楚依云更不可能,楚则居植物人一个。楚家没人了。 自己漏了谁? 齐田回到家,就看到张多知站在窗口发呆,管家太太跑过来帮齐田拍雪,皱眉“这种天气,太太就该在家里跑步。天气太冷了,地也滑,多不安全。” 齐田换了衣服出来,发现张多知还站在那儿。过去问“怎么了?” 第81章 张多知回头笑笑“想起以前的旧事。”处理完日常事务,张多知离开别墅已经是下午四点。他们在楼下开会,齐田在楼上上课。 张多知走前上楼去。 老师已经走了,齐田正在写东西,头发垂在一侧,桌上平板开着,高洗文也在写东西。两个人偶尔会说两句话。 他站着看齐田写了会儿作业,站在楼下抽了两只烟就走了。 高洗文要毕业了,最近都在弄简历。随便帮齐田复习。 校园招聘前就有好几个公司向他伸出橄榄枝,但他还拿不准。是留在首都,还是去沿海。不过他还看了一家在内地不怎么发达地区的公司。主要那边开的工资高。大概比呆在首都要高一倍。并且那边生活水平低。他家里有老人,父母身体都不好。当务之急是改善生活环境,减轻两老的生活压力。至于理想什么的,只能以后再说。 “这个公司挖了不少人。我有个师兄就在那边,他大二的时候出的国,在国外呆了二年,毕业后跟同学在车库里搞独立游戏,后来被这家公司收购了,这是家新公司,但跟盛世有合作。” 齐田听着,停下笔“这公司在哪儿?” 高洗文说“兰城。” 齐田笑“兰城是我老家。” 高洗文非常意外“那巧了。”前两天他已经受师兄邀请,去兰城看过了。那边公司大楼是新建起来的,在个小镇上面。但基础建设都已经做好了。旁边还有厂房,做新游戏的周边。这种自己做游戏周边的公司真的挺少的,他当时还觉得奇怪。不过大概也能证明,这个公司心挺大的。 这个公司主打的新游戏,就是他师兄的那一款,被收购之前,师兄与同学两个人就花了二年时间,本来也只剩收尾的工作,顶多再半年就行了,可是师兄家里出了状况,同学一个人也很再继续下去,无奈之下才做了这个选择。 被收购之后,两个人没有后顾忧,作为公司主打产品,又受到全力支持,原本只有两个人的工作室,现在上上下下有七八十人。分成四个小组,进度非快常。 没有二个月就完成了。 虽然是新游戏,但上了平台之后成绩非常不错。有意向做移植到别的平台,还有后继的新内容,所以还要再招人。 就因为这次成功,师兄在业内得到了很高的赞誉。拿了不少奖。所以高洗文有点动心。师兄能做到这步,说明这个公司自由度高,支持创新。这对很多有想法的从业者是很有好处的。毕竟现在的环境,很多公司为了降低风险都选择跟风,什么赚钱就跟着做什么。 “我也想过走师兄这条路。先做独立游戏,做小型的,一两个人,花个一两年。打出名气之后,不论是继续独立还是投靠大公司,起点都比较高,收益会非常好。”但是他没时间。并且这么走风险太高,万一这个作品没有成功呢?他又不是没有后顾之忧的人。 再说,这一行在收购方面也有很多水份。 有些大型公司疯狂收购小作坊,不是因为多看好你,只是单纯地要为自己家的作品开路。小作坊被收购之后的下场就是无时限的冷藏。 他不一定能像师兄这么好运气。 “你师兄算一夜成名吗?”齐田问。 高洗文摇头,又点点头想想说“说一夜成名算是对他的一种肯定吧,肯定了他以前很多年的辛苦与努力。” 说到未来,高洗文又免不了要再劝齐田“如果我是你,我真的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条件。太不值得了。人的一辈子很短,如果有机会,当然是要做更有意义的事。”在他看来每个人都得认识到自己的位子和责任,做附和自己身份的选择,把一切利益最大化。他的身份与条件,注定他只能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人,为更好的生活忙碌。但齐田可以有资本做更有意义的事。 齐田低头继续写,口中却说“一辈子做什么值得,做什么不值得,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什么事有意义,什么事没有意义,也只看各人怎么想,又不是交考卷,有标准答案。” 高洗文非常失望。 齐田问“你支持我的决定吗?” 但高洗文还是点点头“当然。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我不能强求你以我的标准来衡量自己未来的路与人生走向是否正确。” 齐田对他笑。 两个人并没有因这个争论而产生隔阂,继续讨论起各自遇到的问题。 结束的时候,齐田去关屏的手停了停,对高洗文说“我不觉得找一份赚钱养家的工作,就是在过碌碌无为没有意义的人生。我觉得你放弃自己的理想,选择守护家人,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是很值得敬佩的。我相信,就算是走这条路,以后你也能获得与才华以及付出相匹配的的成就。得到肯定。” 屏幕里的高洗文表情有点不自然,说“突然这么煽情,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答。” 关了视频,他静静坐在书桌前,身后是吵闹的室友在吹嘘自己战绩如何牛b,讨论下午逃的那节课竟然刚好教授点名自己多倒霉。 望着黑了的屏幕,高洗文长长舒了一口气,在择业上,心里虽然一时觉得委屈,为自己的选择酸涩,可现在他也感到心暖。人生有很多路,虽然走的不是他最想走的那一条,不是怎么办?继续走呗,证明自己哪怕是在这么一条路上,照样也能走得比别人漂亮得多。 心里头那股劲头又重新燃了起来。 那边张多知离开别墅,立刻就叫司机往机场去。 随行的司机问“要回国吗?” 张多知说“有点事情。明天晚上就回来。” 随行的司机非常意外,从这里飞回去,起码也要十四个小时,明天就回来,也就是说只是在那边落一脚,立刻起身返程。他就有点不明白了,这一趟到底是干嘛去的。现在快递也好,通讯也好,都这么发达,现在张多知的重心都在国外,有什么事非得跑这一趟不可。 张多知下飞机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他在飞机上没有睡,西装皱巴巴的,下巴上都有青色有胡渣冒出来了。 接机的人迎上来,他步子也没有缓一缓,对方连忙快步跟上,把准备好的西装外套递给他换上,大步抢先给开了车门,小跑坐进驾驶位问“张总,回来有事?”他怕是这边出了什么事,张多知来处理的。 张多知说“不是。来确认点事。” 第82章 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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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 第84章 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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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 第85章 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 第86章 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 第87章 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憋个大》 作品e链接:veld2407420...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88章 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 第89章 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第90章 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 第91章 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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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 第93章 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 第94章 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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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 第96章 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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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不动声色憋个大》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 第98章 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女流浪汉的逆袭》 作品ie链接/velid=2407420作者名:两手空空的客人 作品名:《女流浪汉的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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