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鬼虐恋之风灵》 第1章 夜袭 天色沉沉,稀稀拉拉地落下几个雨点。 “哎呀!下雨了!姐姐,你要快点回来哦!”嫄儿在破庙里来回打转,有些焦急,虽然知道姐姐身手了得,可毕竟头一回出远门,多少莫名的不安。 忽然,门口有异动。嫄儿高兴的向外跑去,“姐姐,你回来啦?” 结果大门外什么都没有,不由的失落。?本想转身回到庙内,却见一团黑气,一个带着獠牙面具的鬼怪站在面前。 “哇!~”嫄儿吓的禁不住大叫!“姐姐,姐姐,救我!” ? 那鬼怪张开两只黑黑的爪子向她扑来。轩嫄倒也机灵,连忙从火堆中抽出一根带火的棒子扔了过去,那鬼怪不为所动,却追着轩嫄在破庙内来回兜圈。 “快快走开,离我远点!”鬼怪不住地发出低吼,好像极不情愿,却不由自主的追着轩嫄。 “姐姐,救命呀!鬼怪吃人啦!”轩嫄连喊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应答,她吓的浑身发抖。好歹反应够快,连忙唤出数百只小鼠向鬼怪攻去。 ? 只见数百只小鼠飞快爬上鬼怪身躯,将它捂得严严实实,密密麻麻,简直另人作呕。轩嫄稍有得意,以为将它控制住了,可是哪有这么容易,只见这鬼怪伸出爪子将小鼠捉住送进嘴里“咔哧、咔哧”地吃了起来。那咀嚼的声音恐怖之极,它却好像格外享受,许是觉着那面具影响到进食便随手摘了下来,竟露出了一张半人半鬼的脸,顷刻间那数百只小鼠被它突然变幻的血盆大口全部吸入腹中,可惜还未满足,又迅速向轩嫄追来。 眼看这无助的“小羊”将要落入鬼口,突然从远处飞来一根青藤勒住了鬼怪的脖子。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伤我嫄儿!”树妖大喝道。 青藤越勒越紧,直至鬼怪喘不过气来,刚才被它吃下的血肉顺着它那血盆大口不住往外流淌。它那两只爪子紧紧抓住青藤想要将其扯开。双方各自用力,力道也越来越大,树妖有些不及其力,慢慢地随着鬼怪的力道被向前拽去。只听“砰”地一声青藤被扯断。鬼怪的爪子立时变长,向树妖伸去。小树妖再次变出青藤如皮鞭一样向鬼怪甩去,那一鞭重重的打在它的身上,霎时皮开肉绽,哪知这鬼怪竟似毫无知觉般认其鞭打不为所动,直勾勾向树妖飘去。 “姐姐!”轩嫄大声叫道,见情形不妙,她抓起火把不住往鬼怪身上打去。 那鬼怪偏爱人血,回头就飘向轩嫄。 “不要!”树妖顺手捡起一根棍子戳向鬼怪。噗嗤!棍子死死地插入鬼怪体内,将它钉在墙上。瞬间,鬼怪身体黑血直流,疼地它嗷嗷直叫。那怪物被激怒了,两只眼睛了发出凶凶的绿光,也不顾那钉在墙上的棍子,任由它在体内横穿,向着姐妹二人方向迅速挪去,直至棍子脱离了身体。 树妖见状不妙,急忙幻出数根青藤将它裹住。随即拽着轩嫄向庙外奔去。 “可怜可怜我!我真的好饿呀!我好久没吃东西了!”那声音鬼哭狼嚎。霎时间,只听“啪嚓”一声所有藤条尽数折断,鬼怪飞奔而来,眼看就要追上了。树妖来不急多想一把将轩嫄推的远远,转身挡在鬼怪面前,那黑色的爪子倏地扯坏了树妖面纱和衣服,照着她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下去。 “不要!”轩嫄吓傻了,哇哇大叫之后直呼救命。可这是郊外,本就人烟稀少,还能向谁求救? 鬼怪趴在树妖的肩头贪婪的吸着血,无论轩嫄怎么捶打,那怪物也全然不顾。它只觉得一种甘甜如蜜汁般的液体从自已的口中不断流进身体,这种甜美甚至超越了人血的味道。于是它原本模糊不清的半张人脸开始逐渐清晰起来,身体慢慢充满活力,伤口开始愈合,渐渐恢复成人形。 “?啊!~”疼痛、无力、眩晕一股脑儿的袭来,树妖已感觉到自已快要被它吸干,以至要现出原形了。 突然间,鬼怪猛地抬头,看见一张精致的脸,面无血色,像一个死人。吓的它连忙推开了小树妖,竟像个犯错的小孩儿迅速的跑到角落里哇哇大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姐妹二人还哪管这些,见它松了手,也不顾得疼更忘了害怕,拔腿就往外奔去。可是跑着跑着,小树妖只觉越发的无力,浑身酸软,双腿沉重,已经迈不开步子,直至两眼发黑,扑通栽倒在地。 “姐姐……”耳边的呼唤声越来越小,树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知道了。 “呜呜呜……,娘亲!我要娘亲!皇兄!你们在哪呀?” 哭声一串接着一串,“呜呜呜……” 昏迷之中,?回忆如流水在混沌的脑海中浮现。那时嫄儿在山洞中刚刚醒来,一双小脚在不断地蹬着树妖,可是她真的是太累了,刚刚从黑衣人的手上逃脱,身体虚的像一滩烂泥。 “姑姑,姑姑……,呜呜呜………” “你醒了?嫄儿!”树妖勉强打起精神。 “这位姑姑,我娘亲呢!” 小女娃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和这陌生的姑姑吓得又哇哇大哭起来!“娘亲,哥哥!你们在哪?” 树妖一时心疼,连忙起身将小女娃搂在怀中:“嫄儿,别怕!乖啊!乖……”。 小女娃慢慢地抚平了情绪问道:“姑姑,这是哪里呀?我娘亲和哥哥呢?” “你叫我什么?” “姑姑!” “为什么呀?”树妖问。 “在宫里年轻的奴婢叫姑姑,年老的叫嬷嬷。” “不行,不行,不许这么叫我!”树妖头顶生出一大片乌云,心想:我以后可是要抚养你长大的,是你至亲的人,被你叫成了姑姑岂不是成了你的奴婢? 小女娃有些发懵,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又张口道:“嬷嬷,嬷嬷!” 树妖顿觉头上响起一阵雷鸣,似有闪电霹雳而下,气的头顶冒烟。“我有那么老么?” 轩嫄一阵惊慌,急忙改口道:“姐姐,姐姐!” “这还差不多!”树妖终于满意了,清了清嗓子又温柔起来,“好嫄儿,这里是浮黛后山的山洞。你娘亲和哥哥被一群黑衣人带走了。娘亲把你托给我照顾,等你长大以后再去找她们。” “她们去哪里了?我也要去!”轩嫄嚷嚷道。一时气急又咳出一口血来,吓得她又哇哇大叫起来。 树妖一片茫然,哎!这小东西竟如此难以对付,与她哥哥相比怎么这么不乖呢?对于带孩子的事,小妖经验全无不知从何入手,心中乱麻一团,焦虑爬上眉梢。总之先别管她叫不叫唤,赶紧施法让她睡去,再慢慢为她治病。 一天,两天,三天,虽然病情在慢慢好转,可每回醒来都大哭不止,吵着要娘亲、哥哥。树妖哄不好孩子急地在山洞中团团转,就好比心口被强塞了一处鸟窝,撕扯不出,抓心挠肝的。总让她这个样子不是办法呀! “呜呜……,姐姐!嫄儿好饿呀!” 天哪!她是人呀!人总要吃东西的,怎么把这事忘了呢!差点没把嫄儿给饿死。耳边一阵警钟嗡鸣,树妖发觉自已就是个傻子。连忙跑到供台前取了些水果、糕点。 吃饱之后她终于不再哭了,安静下来模样乖巧,树妖看着那双天真的大眼睛自然十分喜爱,尤其是抱着她时那般温暖娇嫩,让小树妖不由生出了当母亲的感觉。以前独自一人深居浮黛山也并未觉得有何寂寞,如今若是让嫄儿离开自已,都不敢想像心里会有多么不舍。 虽然小娃娃十分可爱,但要说这带孩子还真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需要在意的事儿多了去了?小树妖着急了,因为她从未带过孩子,日后不做足功课绝对不行。无奈之下,每到夜深人静时她便偷偷下山,躲到村民家的窗外,学着怎么带孩子。 小孩子不能天天吃干巴巴的东西,要多吃粥,多吃蔬菜。 小孩子不能睡潮湿的地方,要有住地温暖,要多晒太阳。 要多陪她玩,还应该有玩具! 树妖学得十分认真,将这些事情一一记了下来。别人家孩子有的,我家嫄儿也得有,可她是妖毕境与常人不同,有些凡人用的东西上哪去弄呢?其实也难不倒她,且须厚着脸皮托梦向村民讨要,此地民风虔诚信奉浮黛大仙,只要托梦村民无不响应。 所以,村民们渐渐发现浮黛山大仙的需求变了,不但索要瓜果饽饽之类的祭品,像米粥青菜这种家常吃食也十分青睐,还得要热乎的。故而每日餐食与山下凡人并无异处,所以日日都有村民上山送饭。更稀奇的,就连被褥,小孩儿的衣物,还有玩具之类的也极受神明喜爱。如此接地气的大仙儿还真是让人稀奇! 小娃恋母,好在有树妖陪她,既当爹又当娘实为不易,平日里树妖怕她无聊又常捉些小动物来陪她玩,教她驯兽之法。轩嫄对小动物们也极为喜爱,视如朋友,日子久了,她自然而然成了山中的百兽之王,如此过个年八也不再找娘和哥哥了。 时间过的飞快,树妖以前并不觉得,但自从有了轩嫄以后才发现时光如梭,这小丫头长得迫不及待,没过几个春秋个子已经长高了不少。孩子大了,需求增多,村民所供奉的日常物品越来越满足不了神明的要求,渐渐地生出非议。 在凡人眼中,神明应该不食人间烟火的呀? 村民时常讨论此事,明显心怀不满,并非他们不再敬重神明,而是以为有人假扮神明,骗吃骗渴骗供奉,这谁能忍受的了? 如此下去,岂不是砸了浮黛大仙的名声?树妖心想:实在不行就去偷!偷那些有钱人家,怎么也不能让我的嫄儿受委屈!? 于是,树妖每隔一段时日都要下山补充供给,当然都是给轩嫄用的。路途遥远一去就要四五天,虽然树妖也会飞,可是就她那两下子,像只山鸡似的,飞一小段还得休息休息,还不如走着快呢。 如今也嫄儿大了,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哇哇乱叫的小屁孩儿,她明白树妖姐姐是她最亲的人,她们即情同母女又亲如姐妹。每回树妖一走,自已留在深山之中无不寂寞害怕,跟着树妖这几年也多多少少会了点小法术,这小丫头便怎么也按捺不住自已好奇之心,非要跟着树妖去外面看一看。 耐不住轩嫄的纠缠,这回终于决定带着她同去。历来外出都是夜间行进,白天则躲到无人之处休息,这次也不例外。 走了两日天,二人来到了一处小镇上,黑漆漆的夜晚是做案的最好时间。树妖将轩嫄安置在镇外的一座破庙之中,自已便偷偷的进了城。看见豪华的房屋就溜进去,什么衣服,好吃的、好玩的………没过一会功夫,手提的两个包裹已经满满登登了。 然而 这次是带着轩嫄第一次出远门 ,就遇上了这么大的麻烦。耳边一阵警钟再次嗡鸣,树妖你是不是又做了一次傻事?干嘛要带她出门呢?而且连个孩子都保护不了么?? 第2章 半面书生 耳边传来了噼里啪啦地燃薪之声。 恍恍惚惚之中,小树妖逐渐清醒,当她恢复了意识即生警觉,猛然睁开双眼,立刻坐起,发现自已居然还在破庙之中。幸庆的是轩嫄安然无恙,她本能的不加思索拽起轩嫄就要往门外跑。 “姐姐,姐姐!……慢着点,没事了!刚才就是他把你带回来的。”轩嫄拉住树妖指着那边的半面人道。 “嗯?”怎么回事?树妖发懵。“这什么破地方,这么危险,不走还留在这干吗?” 她回过头去,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半面男子可怜兮兮的跪在那里。树妖连忙将轩嫄拉到自已身后,问道:“你这饿鬼,血已喝了,你还想干什么?要挟持我们不成?” 那半面男子自惭形秽,看上去并非大恶之徒,与先前的凶煞模样截然不同,反而像个闯祸的小孩儿,耷拉着脑袋,满脸委屈。听他懊悔不已的说道:“小生对不住二位姑娘,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们的。小生自知犯下大错难以弥补,愿为二位姑娘做牛做马,肝脑涂地!” 语罢,竟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咦?真有意思!”树妖虽被他搞的蒙头转向,却丝毫不能减缓怒意,气急败坏地走到他面前,揪着他的头发一顿痛打。 这男子不躲不闪还真的任由她肆意施暴。 “你怎么不躲?”树妖没好气的问道。刚才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这回怎么乖巧的像只小狗一样?当下也不管他,拉着轩嫄夺门而去。 可是还没走出多远,轩嫄就拽住她指着身后:“姐姐,姐姐。你看!” 树妖回头望去,那半面人还远远地跟在后面,看见树妖又跪下身来道:“小生自知罪孽深重,愿服侍二位姑娘,听从差遣,请收留我!刚才多有冒犯,望二位原谅!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好啊!”树妖一脸不懈的样子,横眉立目道:“那你去给我偷张床来,要漂亮又结实的!” “啊?”半面鬼愣住迷惑不解,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要求?可是又不敢多问。 “哦!好好!”那半面鬼一溜烟地没影了。 姐妹二人撒腿就跑,以为甩掉了那半面鬼,可没过一会儿就听身后咣铛一声,一张做工精美的大床落在了地上。 轩嫄嘴张地老大,下巴都要惊掉了:“姐姐,他好厉害呀!这个他也能……?” 嘿?今儿真是稀奇了。树妖仔细端详这个半面鬼,身形高大,气势不凡,虽然吸了血,那半张鬼脸却还是阴森恐怖,好似被烈火焦灼过,而另半张人脸却是十分清秀,想来活着的时候也定是一位美男子。 ? ? ? ?? 树妖看着半面鬼傻傻地站着连动都不敢动了,觉得好笑,“还愣着干吗?背上大床随我们走!说说你的来历,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回小姐,在下生前是个孝廉,家境贫寒,与一位富家小姐私定终身。我向她许诺,三年之内必当考取功名风风光光的取她,可三年期限还未到,那小姐嫌我穷,便要毁约嫁与他人。我伤心不已找他理论,她竟假装与我和好,还设计将我烧死,我化为冤魂找她索命。不想却被一老道捉住将我炼成厉鬼,供那老道所驱使。可叹苍天尤怜,趁其不备,我侥幸逃出,身虽自由了,却被害的成了这附鬼样子,每过一段时间必需以血养之,否则便会出现你们看见的那幅骇人的模样了。我自知吸血是大逆不道之事,遂找一僻静之处躲藏,以免伤及无辜,可不想你们二人竟在此落脚,终于没能忍住变成狂魔伤了你们。” “那你跟着我们,不会要喝我们的血?”嫄儿下意识问道。 “不会,不会!每当需血之时,我都会去找些禽兽之血。今天只是碰巧遇到了你们,才……”半面人羞愧极了。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是背着大床傻傻地跟在后面。 树妖得他细述,生前如此凄惨,死后也未得托生转世,心中暗暗怜惜,任由他跟在身后。 半面鬼怯生生问道:“在下知道两位小姐非等闲之辈,可要这大床作什么用呀?” “那是给我嫄儿用的!”她边走边用宠溺的目光看着轩嫄,“凡人不都需要这个么?可是我家嫄儿没有,还睡在一团草莆之上,我一直想为嫄儿寻个大床,可是这东西太大背着也不方便,现在幸好有你,顺便也就寻了来!” 轩嫄抱着树妖的大腿,将自已的头深深埋在她的怀抱里高兴地撒起娇来。 这么多年了,半面鬼还头一次感受到如此温馨的景象,这般温暖的感觉。他渐渐地放下拘谨,变得随意起来。 “敢问两位小姐芳名!” “小妹名叫轩嫄,而我只是一个树妖,没有名字。” 那半面鬼见她眉如远黛,微微轻挑,嘴角边挂着一丝笑容,说不出的好看。一阵清风吹来,带着几簇碎发轻飘,姐妹俩自顾相言欢笑,一句诗文不由脱口而出,“眉语两自笑,忽然随风飘 ”。 “什么?”树妖问道。 “这是古人诗的句。嗯~”半面鬼颜含羞涩,只觉“随风”二字寓意深刻,不经意间萌生出另外一种感觉,羞惭又多了几分。沉吟片刻,半面鬼终忍不住说道:“叫你随风,好不好?” “随风,随风!”树妖有些惊奇,反复念叨,“好啊!挺特别的,就叫随风!嘿,我有名字啦!太好了!”伴随着清脆的笑声,她抱起轩嫄在空中轮了一圈,惹得这一妖、一人、一鬼在夜色中欢笑着。 “喂喂!随风小姐!请为在下也起一个名字!”半面鬼嚷道。 “你生前不是有名字吗?” “不想提生前之事,从今往后我就是另外一个人!” “叫半面,好不好?”树妖随口一说,其实在故意气他,怪他吸了自已的血呢!可半面鬼却没有丝毫计较,只是傻愣着,被搞得哭笑不得:“只要你喜欢叫什么都行。” 随风看着他那半张焦灼的脸,不禁惋惜:“真是好生奇怪,你已经吸了血,为何其他的地方都恢复完好,却只有这半张面容不能恢复呢?” 半面微微叹气,好生伤心:“也许是毁容后还未断气,死后便是这样了!” 树妖听后心里吱吱的疼,她就是见不得别人这般可怜。突然想起方才在哪家看到一副面具来着,于是道:“你俩在这等我啊!”便一溜烟跑掉了。 过了一个多时辰,她终于回来,手里还提着一大包东西,顺手扔给半面:“给你,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去换上!” 半面打开包裹,里面有套衣物,虽然布料粗劣却是干净整洁。包裹最下面有个面具,带上之后正好能遮住那半张烧焦的脸。 经过一番打扮再示人前,身长玉立,配着那铜质面具,既有读书人的气度却更有一股侠士之风韵,引得小树妖一阵花痴。 半面感激不已,若是他有眼泪必定会潸然涕下:“多谢随风小姐!方才我那般对你,而你却这般对我,大恩大德小生真是无以为报。在下对天发誓,从今往后定会生死相随,侍奉两位小姐左右。否则就让我魂飞魄散!”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这话几年前那孩子也说过,是轩嫄的哥哥。他·······,现在还好吗?随风若有所思,心绪已飘回从前,须臾转过神来对半面道:“别小姐小姐的叫我啦!看你人高马大的,怎么这般没骨气?你不是刚给我起了名字吗?叫我随风!以后我们是朋友,不是主仆啊!可是嫄儿,你一定要帮我好生照料,因为她可是凡间的公主。还有,你饱读诗书,以后就教我俩读书认字的!” “那是自然,只要二位小姐,哦,不!是你和嫄儿有任何需要,半面定在所不惜!” “那好啊!我还想给嫄儿弄个梳妆台,还有桌子、椅子反正女儿家闺房里有的都要为我嫄儿弄来。我要把嫄儿的洞府,装饰的如宫殿一般,这事都交给你啦!”随风得意洋洋,好似故意在刁难半面,看他能否应允。 “好好!这点力气活就交给我!小生一定办到!”树妖涉世不深,竟然轻易的就相信别人。半面暗地里思忖,忽然又觉得十分幸运。 随风嗯了一声,开始与他闲聊:”你是此镇生人吗?“ ”不是,我到这也是几年前的事!“ ”怎么流落到此的?“树妖只是随便问问。 ”几年前我一直被困在个葫芦当中,有次葫芦被一不会法术之人开启,我正好趁机逃了出来。便一直逗留此地。” “葫芦?”树妖声音一沉,“你是不是还遇到一伙黑衣人和一个老道?” “正是,几年前害我那老道与一伙黑衣人来此镇驻留,据说要杀什么人,当时在休憩时,那黑衣头目误把葫芦当作酒壶打开,才给了我重见天日的机会!怎么?你也遇到过这伙人? 树妖点了点头”你我还真是有缘!“ ”那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半面问。 ”你有没有听过浮黛山?“? 第3章 偶遇 浮云飘飘,远山如黛,翠微松柏,青草夕溪,浮黛山尖上一株苍松傲然挺立,浮黛山脚下人影窜动,络绎不绝。 不知道多少年了,浮黛村的村民一直小心翼翼的供奉着山尖上的那株古树。树身极为高大,遥遥望之,阔如穹盖。究竟古树有多大岁数了,村里的老人也说不上来,据说至少也得有个千八百年,村民们世世代代一直供奉着这尊古树,视它为神明。古树前设有祭坛,终年香火不断。 树里住着一只小妖,整日收集人们供奉的香火,积累功德,渐渐地也有了一些法力,为村民们治病消灾,守护着山下的村民,这树妖生性怯懦,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也从来不敢显身于凡人面前。 一日树妖像往常一样在树里打坐修炼,接受供奉。本来阳光和煦、万里无云的晴空却顿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吓的上香的人行纷纷还家避雨去了。 只听雷声轰鸣、震耳欲聋,树妖便钻出古树向天空望去,但见一红一白两道光影在天空中来回窜动,打的热火朝天。神仙打架,凡人自然看不见的,最多是以为要下暴雨或是天生异象,而对于妖精灵异之物却是影响颇深,哪里会是下场暴雨这么简单?眼见着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逐渐向浮黛山靠近,树妖也着实吓的不轻,急忙钻回树中躲避。 好厉害的法术!长这么大还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式,今日真是开眼了。可这二位仙圣法力如此强大,万一不小心劈到这里,怎么能承受的了? 她越是害怕就越发觉得这两道光影离自已越来越近。怎么办,怎么办呀?树妖急的是抓耳挠腮,不知道除了古树还能上哪去躲避了。 这两道光影在空中打斗的上下翻腾,时不时的打出一道真气,劈出一道光波,震的整座山峰都在摇晃。树妖已感头晕眼花,腹内上下翻腾。突然一道红波劈到了古树,阵的她胸口一阵巨痛,只觉得喉头发咸,竟咳出一滩血来。 “好了,别打了!”一道白影落在树前。原来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仙人。白衣胜雪,衣袂翩然,神色清冷高贵,面容英俊潇洒,目光冰冷忧郁,淡然的表情中似乎有许多伤心的过往。他随意扎起的长发,顺着自已的仙气轻盈飘动。小树妖看见这样的一尊大神伫立在自已的眼前怔怔地呆住了。 崇拜、惊叹,心神向往。 “如不这样!你又怎会出来见我?”那道红影也落了下来,站在白衣仙人的对面。她妖艳无双,如梦如幻,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呢?尤其是她眼角两边那一抹绯红,衬地那双美眸更加妖异空灵,简直动人心魄,不过也让人觉得阴森可怖。那红衣女子印堂深红,额间有枚印迹闪烁红光,一看便知她法力高深,已有千年,想必是个女魔。 “星无尘,你告诉我!你为何不告而别?”红衣女子问道。美目哀怨中带着愤恨,泪水梨花带雨般在眼中纷飞。 “神魔不两立,你我道不同。”白衣仙人连忙转身,他紧闭双眼神情凄苦,实不忍去看那女子的表情。 “星无尘,你竟这般无情呀!你消失之后我到处寻你,竟得知你已位列天庭,做起了神官!事已至此,我别无他求。你说的对,我们道不同,可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今天我要你如实的回答我,你有没有爱过我?” 那白衣仙人征住了!半晌也没有说话,眼里的泪水滴溜溜打转,终于强忍住没有留下来。末了,他竟长疏一口气道:“不知所谓!”接着便要起身飞走。 “星无尘,你站住!不回答你就别想走!” 顷刻间,两人又纠打起来。白影躲躲闪闪,红影紧追不舍。两人的上下飞舞,不像打斗却似缠绵共舞。飞花漫漫,摇枝震颤,二人周身气法盈盈,红衣女子挥动真气,手掌上红光乍现,不住的向对方打去,却有意不打中他。而那白衣男子也不躲不闪,径直转到她的身后拦腰扶住她的手臂,带着她在空中飞舞。几回合中红影欲杀则不忍,白影却半推半就、欲拒还迎。小树妖被他俩的法力阵的头晕眼花,树上的松针和松果掉在地上一大片,看着这两尊大神在自已面前打来打去的,又怜悯又心痛又惶恐又着急。 怜悯和心痛他们之间定然有些难以表达的情愫,心急的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呢?如果这样打下去,小命恐将不保了! 两道光影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好长一段时间。但见白衣男子深情款款,却又不依不舍地捧着红衣女子的双肩道:“对不起了,千夜!”语罢,竟骤然间消失不见。 “星无尘!”转眼间红影也消失了,只听见那个女子悲恸如雷的声音响过天际。 哎呀呀!他们终于走了。 树妖大口倒着粗气,好一阵子才缓和下来。倒也十分幸庆自已躲过了一劫,这会儿出了古松,独自收拾地上的残枝败叶。 小妖涉世不深,对情爱之事一知半解却不知怎的莫名为这两尊大神感到惋惜,情不自禁的希望他俩能在一起。不过自已到底是局外者,人家的事情与她有何相干?琢磨该怎样疗伤才是正事,眼下无缘无故的被打成了重伤,至少留了一口气儿也算不幸中的万幸,没办法只能自认倒霉了。她全身又麻又痛,胸口之处几乎痛的无法喘气儿,可怜身单力薄也只能哀叹自已时运不济了。 小妖身体发虚,睡意接踵而至,她一向懒散,睡期长短素来依自已性情而定,不知睡了多久,待睁开朦胧地双眼已是日照三竿,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就前来祈愿了。她坐在古树中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照比先前至多不少,男女老少仨帮俩伙地跪着,有的手里拿着鸡,有的捧着水果或者是饽饽,看的小树妖好生感动。 男女老少们跪在地上,每家都准备了一个小酒盅,里面倒上酒,上面用红布盖着,嘴里还不停祈求着。因为人太多了,声音嘈杂说些什么却听不清楚,这时村长走上前来,大声道:“村民们!这古树的本是一株苍松,其叶终年不黄不落,而今树叶泛黄、叶落大半,定是神明有恙,今天大家可得好生供奉呀!顺便也祈求我们村风调雨顺,大家平平安安!” 老少百姓呼呼啦啦都跟着那村长扣拜起来。?小妖感动的泪含眼圈,自打她能记事起就一直生长在这古树里,若不是村民们年复一年的照顾和陪护,她哪能学会了说话,哪能体会到人事真情?否则也不过是一只山野又不开化傻妖罢了,与林间禽兽差不了多少。 小妖感动不已,村民如此爱她敬她又供奉她,自己总觉受之有愧。 以前她也只是将元气化作水滴或者是将松针的精华吸出做成药粒隔空传物送进了每个小酒盅里。村民们服用之后,有病治病,无病则强身健体。而今,面对乡亲父老这般虔诚如祭自己祖先一样,她竟觉无以回报。想之又想,除了自已的精血再无半点可以回馈村民的,便使出大半力气将精血吸出化作一粒粒红色的小药丸送进地上的酒盅里。 随后整株古树青光大胜,惊得村民们连连称奇。有些村民见状打开酒盅,看见里面红色小丸,兴高采烈大声呼道:“神明显灵了,神明显灵了。” 一时间老老少少又欢腾起来,接连跪拜。 这回浮黛树仙的名号可算是打响,几个月的功夫,一传十,十传百,这坐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从此声名大振,临近的地方有不少人也慕名而来。 不过那次古树显灵之后,好像再也没有什么神奇之事发生,只因这树内小妖耗损精血太多加之身有旧伤,体力不支更加虚弱,不由自主地沉沉睡去。若说调息养伤,没有比睡觉更好的法子,可这一睡也不知多久才是个头儿,太阳照常东升西落,村民们照常求着拜着,山间人流依旧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也不知那是何月又何日,太阳早就落了山,暮色沉沉,月黑风高,山上祈愿的人早已退去,唯有一妇人的哭声音呜呜咽咽的,在夜深人静的古树下格外的突兀。 “浮黛神明在上,民女汪氏与我儿杋洛、小女轩嫄此次离宫能平安躲过追杀堵截,寻觅一偏远荒村了平平淡淡了此一生。再三拜上!”她跪在树前不住扣拜直至额头扣的鲜血淋漓。一旁小儿都有些怕了,连忙扯住她衣袖说道:“母妃!别磕了,头都磕破了。轩嫄她头热的好历害,洛儿好怕呀!母妃,母妃……” “洛儿莫怕!”她一边搂着他,一边抚摸躺在地上的小女孩,眼泪扑簌簌地流个不停。 深更半夜的,谁的声音这么吵?树妖睁开惺忪睡眼,但见有母子二人坐在小女孩身边相拥而泣。那位妇人肤致洁白,面目端好,虽额眉紧蹙面带愁容却难掩其丰神绰约。她身边的男孩约八九岁模样,始龀之年生得龙资凤表,岐嶷非凡。而那个小女孩约四五岁模样,双目紧闭,面颊发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三人风尘仆仆已是疲惫不堪。小树妖看着心中不忍,一股怜意由然而生,且看那小女孩病势凶险,当下若不为她诊治恐怕就有性命之忧了。 小妖在古树中急地团团转,想要就此现身于人前又有点羞怯,也不知它是怕人还是怕自已吓到人。寻思良久,就挥了挥手将祭案上的瓜果、饽饽等飞到她们面前。 “母妃,母妃,你快看呀!神明显灵了!”那妇人连忙捂住男孩的嘴,道:“杋洛,以后记住了,在外面叫娘亲!”妇人端起一杯清水喂小女孩服下,之后赶紧跪在树前拜了三拜。 “哦!”那小儿应了一声。他太饿了,看见食物就在眼前急忙抓起个饽饽狼吞虎咽起来,大概是吃的太撑了,没过多久竟捂着肚子大叫起来!“娘亲,肚子好疼!好疼!” 妇人大惊失色,看着自已的儿子在地上痛地直打滚直至晕过去,一时慌了神竟束手无策,她一面看着儿子一面又看看女儿,急地她号啕大哭起来!? 第4章 深宫轶事 “夫人莫怕!”妇人转过头去,一个黑衣女子头戴面纱站在眼前。 “啊!你是谁?是人还是鬼呀?”突然间一个人毫无声息在站在面前,由其是大半夜的还是荒山野岭怎能不让人惧怕?妇人吓的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心下想着:我母子三人一路走来坎坎坷坷,怎么这般命苦,神仙还未见到,今日就要葬身在这女鬼之手?一下子陷入绝望之中。 “这位夫人,你别怕!我……不是鬼!”小树妖忙安慰她,自已也些许慌乱。第一次显于人前,即是紧张又是兴奋,哪里知道该如何与凡人相处,行为举止也拘谨起来。 “那你是谁呀?这么晚了,哪会有人出现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她下意识的搂住两个孩子,惊惧万分,不知道自已该如何是好。 “你,你……刚才还在树前祭拜……我呢!怎么?我,我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反道……怕了?”小树妖结结巴巴说道。 那妇人打量着小树妖,见她一袭墨装深沉如夜,若说她不是鬼那又会是谁?“莫非,你就是这树里的仙姑?”那妇人试探着问道。 “嗯!”小树妖腼腆地应了一声。 妇人见她眉眼一弯正在微微点头,顿时喜出望外。不过也怪,自古画中的仙姑所着衣装均是色泽清淡,举止大方,而面前这位仙姑却妖里妖气,举止怪异如鬼魅一般,让人觉着十分阴森诡异。但转眼一想反正也来到这浮黛山了,虽然她的着装并不像仙女,可好像也并无害人之意,索性也顾不得害怕,便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抱住小树妖的大腿哭诉起来。“原来是浮黛山的仙姑呀!民女汪氏请仙姑救救我的一双儿女!” “这位夫人,你少安毋躁!”小树妖被她抱地甚是慌张,更加拘谨了。她本就为这母子三人而现身,仔细睢她的一双儿女如此异状,若再不出手相救恐有性命之忧,于是先将汪氏扶到旁边的大石头上坐下,自已俯下身,伸出那双紧张地瑟瑟发抖的手向孩子的身上探去。 树妖双手伸的很高,也没去触碰那两个孩子的身体,但她却能自然而然地感觉到那两个孩子均匀地散发着稚嫩的气息,感受着身体经脉的运行,不多时就发现了症结所在。树妖双手高拱,掌中法力如风,寻着那两个孩子的五脏六腹理顺气血,排除瘀阻。一翻治疗过后,她又端坐下来,续集法力,将自已的精血吸出化作红色药丸放入两个孩子口中。 汪氏看着惊异不已,除了一个劲儿的磕头也不知要如何答谢。 小树妖见状,连忙扶起汪氏说道:“女儿看样子是病来已久了,光发烧大概也有十多天了!病灶都深入心肺了,不过你不要担心,多些时日加以调养慢慢会好起来的,此间不要再让她远行了。男孩并不大碍,只是太劳累,加之饥饿暴食伤了脾胃,吃了我的丹药片刻就会醒来。” ? ? ? ? ? ?? 汪氏感动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心里也安稳许多。对小树妖道:“是呀!女儿随我出走时,身体就有不适,可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自打带着两个孩子逃跑那一刻起,她的内心便终日惶惶不安,一路上那几个随从死的死亡的亡,最后只剩下她母子三人,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孩子跌跌撞撞,跋山涉水苦不堪言,不想这路途之中女儿又病情加重,可她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又怎会有回头路可言?直至路上听人说这附近有座神山,山中有位树仙神通广大,救世济人,便怀揣着一丝希望直奔而来。而今见到仙姑,女儿病情得以治疗,怎能不感动的三跪九扣了! 小树妖安慰一阵,听这女子口音不像本地之人,看那样子似是远道而来,便觉稀奇,问道:“夫人是哪里人?这荒山野岭地,大半夜的跑到这来怎么也不找你夫君陪着?这样有多危险呀!” 这妇人得她恩惠,自然对小树妖无比崇敬,信赖有加,便不由自主的将身世状况娓娓道来。 “仙姑敬上,民女原本是当朝圣慈皇太后宫中的宫人,侥幸蒙得皇恩雨露,身怀有孕。可皇上的妃嫔本就众多,怎会将一个宫人放在心上?怀孕初时皇上便欲予抵赖不肯相认,幸太后得知此事,将我纳入六宫,封为恭妃,不久之后便生下皇长子杋洛,因为出身卑微,相貌平平而一直不得皇上宠爱。然六宫之中有一程妃极为受宠,嫔妃之中无人能及,就连皇后娘娘也不能似她宠遇。七年之前她诞下二皇子,封为贵妃。因为后宫之中,皇后未有子嗣,这程贵妃便恃宠而骄觊觎太子位已久,想让皇上立她的皇子为太子,皇上也有意予之。可是本朝向来有立谪不立庶,立长不立幼之祖规,我儿杋洛已然成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日竟在洛儿的饭食之中发现毒药,险些将我孩儿害死。民女今生只想我的儿女一生平平安安,做个普通的人,对于皇位我从未奢望过的。只因他是皇长子,身份特殊,怎么都摆脱不掉储位之争的命运,为保皇儿安全,我也顾不得许多了,遂找一时机逃出了皇宫。这一路上跌跌撞撞,几经辗转,险象环生,也幸得神明庇佑,才来到了浮黛仙山。” 她言语几经哽咽,已是泪流满面。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皇宫这么森严的地方又是怎么能逃出来的呢?小树妖一时心奇便随口问道:“听说皇宫戒备森严,你一个妃子还带着皇子和公主,是怎么逃出来的?” “实不相瞒,自从这程贵妃入宫之后,皇上就再也没有上过朝了,前朝混乱不堪,后宫也是乌烟瘴气,皇上日日与程贵妃双宿双栖,哪里还能理会得了我这样的妃子?不过这样也好,我才有机会逃出宫城!”? 小树妖暗想:此等皇帝真是昏庸,也难怪自已的妃子都要出逃了。于是道:“怪不得你方才跪在树前说你母子三人一路上遭遇追杀,难不成是那程妃想要杀你?” 汪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自然是了,也难怪这程妃在我知道她下药之后,反倒要助我离宫,原来是想在路上杀我呢!” 小树妖只觉后脊发麻,凡人之心竟然如此险恶,这母子三人本生活在尊贵富庶之家却流离失所,境遇坎坷,真是百转回肠,五味杂陈,同情、怜悯……一种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 “娘亲!” “洛儿,你醒了?”汪氏看见男孩已清醒,眼中的怜爱由然而生。 这小儿四下打量,看见母亲身边多一个黑衣女子,没有害怕,反而用那双历经千辛,乖巧又懂事的萌萌双瞳直盯盯看着小树妖,惊异的问道:“她是谁呀?” “她是这坐圣山的仙姑!方才救了你呢!”汪氏道。 男孩肃然起身,恭敬的跪在树妖面前,乌黑发亮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万般崇敬,道:“多谢仙姑搭救之恩,大恩大德小子杋洛无以为报!” 杋洛看看汪氏,又不住地望着小树妖,见她虽然乌纱遮面,那双眼睛却亮地如天上的星星一般,有种亲切之感,一点都没有画里神仙那么严肃,不由说道:“这位仙姑,你的眼睛好漂亮呀!洛儿喜欢。” 汪氏顿觉惭愧,毕竟是皇家子弟,出来这么久怎么连礼数都给忘了。急忙喝斥道:“洛儿,不得无礼!她可是神仙!要恭恭敬敬地。” “洛儿知错了,请仙姑莫怪。” 声音甘甜,笑容稚嫩,模样乖巧地惹人怜爱,着实让小妖喜欢。真不愧是皇家子孙,言行谈吐与山下的村民一点儿都不一样呢。?而且见到自已竟然没有害怕,使得树妖一时无比惊讶,自已还寻思着没把别人吓着,反到吓着了自已,一个小娃娃竟然这样神色自若真让人佩服,还好自已带着面纱,没让凡人看见自已这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她不知自已睡了多少天,本来稍稍觉得伤势好一些,现在又消耗了精血,胸口处疼痛起来了,正觉喉中一股腥味渐渐上涌。此刻男孩已醒,女孩的面色也好了些。当下强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扶起杋洛说道:“小娃儿好乖呀!这么晚了,你们就到后山的山洞去休息!虽然简陋总要比露宿野外要好些。我这里也只有些供奉的瓜果饽饽,饿了就尽管吃,不用客气。” “多谢仙姑了。”汪氏感恩戴德,一个劲儿的扣拜致谢。 小树妖见她们母子可怜兮兮,汪氏的额头都磕出了血,便再次服起她道:“别再磕头了,赶紧去休息!白日里人多眼杂,若是不方便,就在洞里歇着!三日之后,夜深人静时我会再替小女诊治。等她彻底好了,你们想去哪再去哪,如何?” 汪氏泪眼迷蒙,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现下女儿得到医治,心里紧绷的那股弦终于可以松一松了,忽然感觉到这些日子所受的苦累一下子涌上全身,疲惫不堪起来,接着头也晕目也眩了。 “娘亲!”杋洛一把扶着汪氏的手,关切地叫道。 “傻孩子,娘亲没事,就是这些天太累了!” 小树妖见状便自行抱起小女孩领着她们向山洞走去。? 第5章 黑衣人 树妖回到古树中,之前活动时未觉有何不适,这会儿闲下来竟感觉胸口闷痛,一股腥味上下翻涌几欲呕出,心中略起烦躁。不过想起刚才怀抱的小女娃,暖暖软软的,细嫩光滑的小脸,平静柔和的呼息,十分惹人怜爱,渐觉平和许多。还有她哥哥,懵懂青涩的眼神里掺杂着历经风雨之后的懂事与真挚,这样的神情让人难忘…… 凡人的世界如此复杂,明明是父母之间的恩怨,却偏偏要牵扯到孩子身上,纵使过着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又哪能比得上浮黛山下的村民这般惬意呢? 树妖心中此起彼伏,?想着想着竟渐渐睡去,而这一睡或许是几天,也或许是更久…… 又是夜晚,一轮明月已高挂在树上,繁星闪烁,四处寂静无声。 她在树中半睡半醒,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自已睡了多久,大概有三四天了,忽然想起要为小女孩诊治,一下子清醒起来。朦朦胧胧,隐约听见一伙人急促的脚步声。 这声音越来越近,好似往山顶上来,逐渐听到有人说话。 “我说程光老道,你那寻踪术到底管不管用呀?都把我们领到这山顶上来了,就这破地方连个人家都没有,他们能藏在这里?早就被野兽吃掉了!” “哼!你太小看本尊了!老夫这寻踪的法术可不是谁都会的,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人来,每用一次就要消耗三成法力,若不是贵妃娘娘求我,老夫怎可使用?往我也有几百多年的道行了,你怎可轻视于我?” 几个黑衣人叽叽喳喳的笑道:“就他这样还能有几百年的法力?也太吹牛了……” “别磨磨唧唧浪费时间……”一个黑衣头目不耐烦道。 “你之前碰我葫芦,害我丢了小鬼儿,这事儿还没找你算账呢!竟还这般无理。哼!”一老者声音。 “行啦,行啦!我又不知道那是法器,还以为是酒壶呢!跟你陪不是还不行么?快些走!早点找到那母子三人,也早点收工了事儿!”此人说话肆无忌惮,必是有高人撑腰,以至对那老者并不尊敬。 是何情况?树妖连忙藏身寻着声音飞去。只见十多个黑衣人以黑巾遮面,其中一老者身着蓝黑色道袍,口中念念有词,手执罗盘发出诡异的红光,上面的指针不停转动,众人以他为首随着罗盘指针在山中来回蹿动。 大事不好,莫非是寻那汪氏母子而来?小树妖不敢作多耽搁,急忙向山洞飞去。 “恭妃娘娘,不好了!有十多个黑衣人来抓你们了。” 汪氏顿时吓的花容失色,可是思量片刻又转为镇定,道:“该来的早晚会来,终究逃不掉的。身为皇家中人哪能这么轻易脱身呢!” 她随即跪在树妖面前:“仙姑!民女有个不情之情,此翻劫难怕是凶多吉少,我无论如人何也不能让两个孩儿落入他人手中。所以,想将他们托付给您,可以么?” “娘亲,不要呀!洛儿也要跟着你!”稚嫩的目光流露出对母亲的依赖。 “傻孩子。娘亲若不是为了你们,又怎会逃离皇宫呀!嫄儿尚未清醒还需要你的照顾,若你们能平安长大再回宫找我!”母子俩抱头痛哭起来。 树妖看着已是泪眼纵横的汪氏,内心无比酸楚,她明白汪氏这次真是有去无回了,不到万不得已,又怎会将自已的孩儿拖给一个非人的异类呢?只是不想说出生离死别脱词罢了。 看着汪氏那凄美的脸,无助却饱含期望。自已也忍不住流下泪来,此时若不答应真是天理难容了,于是才坚定的点了点头。 汪氏感激不已又再次扣拜,而杋洛却怔怔地站着已是泣不成声。突然间,杋洛觉得手背苏苏麻麻,还有点痒,伸手一看,手背上多了一个叶形印记。他看向树妖,诧异的指着自已的手。 “杋洛别怕,这是我为你们兄妹二人种下的连心标记。方便你们母子三人日后相认。这法术叫连心术,刚刚自创不久,本想用它为村民诊病来着,现种在你俩的身上且一直连着,此后也不能再用做他人了。” 别说,这小树妖哄孩子倒挺有一套,杋洛止了哭泣,暂且忘了伤心,好奇的问:“为什么?” 树妖摸摸他的头,道:“因为连种两人已是这法术的极限啦。” “哦,哦!”杋洛孩子气地拱手致谢,又翻开妹妹轩嫄的手背看来看去,见和自已的一模一样甚为惊奇。汪氏心下好生慰藉,若是此生还能有命再次相见,也不会因为孩儿长大成人后相貌改变而认不出了。 此时,一伙人的脚步声离洞口越来越进,来不急多想,汪氏毅然离开山洞,头也不回的向外跑去。 “母……妃……!”树妖抱住杋洛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喊的声音太大,把敌人引过来。她虽为异类,但母子之间的那种情意,天地动容,自已又怎能体会不到? 杋洛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泪水如洪河一般决了堤的狂奔,那饱含企盼却又假装着坚强地表情让人看着心疼。这种种不堪的竟遇为何只叫他一个小小的身躯来承担呢??小树妖看在眼里,心如针扎一般。 “杋洛,别哭!你留在这照顾妹妹,我去看看你母妃,尽我的全力保护她!好吗?” 杋洛点头,悲伤的面容突然拾得一丝希望,用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惺惺地看着树妖,再也不哭不闹。 于是,树妖潜身顺着汪氏的身影慢慢飞去。深深的夜,偶尔能听见鸟兽的低吼之声,细水潺潺,小河边浮出水气似云似雾挡住了离人的深影。 树妖如一片羽毛般,脚点着树叶在空中飘着。拨开水雾,赫然见到汪氏站在一群黑衣人面前。 “恭妃娘娘,我们找的你好苦呀!怎么就你一个人,皇子和公主呢?”一个黑衣人问道。 “你是何人?见到本宫也不下跪,还这样与本宫说话,成何体统!” “娘娘,咱们开门见山说!快告诉我皇子和公主在哪?”一个黑衣人举刀架在汪氏的脖子上。 “你以为杀了我,我就会告诉你了么?做梦去!”说完,便要用自已白嫩的脖颈向刀口上拭去,逼的黑衣人连连后倒退。 “臭婆娘,你想自寻死路,没那么容易!”那黑衣人飞身转到汪氏身后,反手将她按倒在地,大声呵斥道:“恭妃娘娘,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快说皇子和公主在哪?” “听你的口气,我今天无论如何都是死了,要不然你们怎么也不敢这样对我说话,我又何必要回答你们的问题!” “好,好!”一个凶巴巴的声音吼道,“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找不到他们了么?看样子,他们一定在这附近!还请道长用寻踪术再找一次,这回定能找到了!” “哼!这回你怎么不叫我老道了?”程光没好气地说道。只听他口中振振有词念着咒语,正欲施法再催动罗盘,那本来锈的发黑的罗盘瞬间红光乍现,指针又开始转动起来。 树妖见情形不妙,连忙摧动法力,霎间枝叶摇晃,惊地林中禽鸟小兽乍起,一时间林中声音嘈杂,混乱不堪。趁着众人慌乱之际,树妖又连忙幻化出一根青藤向王氏甩去,那青藤不偏不斜刚好系在王氏腰间,小树妖用尽全力欲将汪氏拉到自已身边,不料忽然出现一柄剑将青藤砍断,各执两端的一妖一人竟重重的摔在地上。 ? ? ? ? ?? 只听那老道大声吼道:“何来的小妖,竟然坏我好事!速速现身!” 他回手从背上又抽出一柄桃木剑在空中乱舞,默念咒语,随即又顺着剑锋原地在四周转圈,只见西北方向,剑身抖个不停,小树妖竟被硬生生吸了过来。看来树妖过于轻敌,距离那伙黑衣人太近了。 “啊~~!”树妖还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中慌乱无比,欲以内力抗拒,可是胸口疼的几近晕厥,恐惧之中不由自主喊叫起来。 “哈哈哈~~”众人围着这一妖一人讥笑不停。其中一名黑衣头目讽道:“娘娘,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个帮手。”随手扯下了小妖的面纱想看个究竟,一张黑黢黢的脸露了出来。 原来树妖自知此去凶险无比,又怕被人见到真实面目,急忙抓起一把黑土给自已摸了个花脸。 “哼!这妖精竟长成这么一个丑模样,我还以为个个都有勾人心魂的美貌呢!留着碍事,直接砍了!”黑衣头目说道。 “慢着,这可是我炼化丹药的佳品呀!本尊这趟可算没有白来。”那老道见到树妖,高兴地从腰间解下个葫芦,再次念叨咒语欲将其收入之中。 只见葫芦里飘出了黑紫色的邪烟,围着树妖打转,吓的她尖叫连连。 “不要呀!不要呀!”汪氏地在地上扒着求饶,却也束手无策。 “别碰她!”一个铜铃般清翠的声音突如其来。 葫芦冒出的邪烟暂且消散。 “别伤害她!你们要的是我,抓我好了,不要伤害她。”众人回过头去,一个幼小的身影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洛儿!”汪氏惊叫道。 “母妃!对不起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为我们送死!”杋洛弱弱地说道。眼中惶恐之极,却夹杂着一股子拼了命也要护着一个人的决绝。 小树妖见了心里一时震动,感谢之余又好像被人用刀划了一样,他还那么小竟会为了一个仅仅有几面之缘的不相干之“人”而以身换命! 众人见了无不暗自敬佩,帝王之子果然不同凡响,这么小却拥有此等气魄,也难怪程贵妃对他的这般如视大敌了。 “哈哈哈~,太好不过!皇子找到了,就差公主了。”黑衣人阴笑道:“皇长子殿下,公主在哪里?” 汪氏立马抢着说道:“公主离宫时就有恶疾,已薨逝了!” 杋洛看着众多黑衣人恐怖之极,已经吓的全身发抖,听到母亲的话他却立刻领会了含义,连忙用颤颤巍巍地声音说道:“我皇妹,真的已经死了,不信你们自已去找!” 谁能相信在众人的恐吓之下,一个小娃娃会公然说慌,现在皇子已被找到,皇帝的孩子本来就多,且子凭母贵,一个失宠妃子生的公主又怎会被人在意呢! “行了行了,死了就死了!这么晚了,咱们先把他俩和这个小妖收拾了!一个小女娃,自已留在这深山就算不死也得被猛兽吃掉了。实在不行,明日找!这漆黑的太费事。”黑衣头目道。 众人均无异议,那老道与黑衣人各自取了利器以求所需……? 第6章 意外 真的要死了么?小树妖扒在地上惊恐之极。可怜自已苦若修炼了三百余年,才得人形,终日救世济人,从不杀生,纵使功德不厚,性命又怎会不能保全?不该如此终结的呀!树妖心有不甘,她纤纤弱弱地打量着老道,那人看上去也就五六十岁,难道真有他说地几百年道行?哼!也就是骗骗凡人罢了,本妖才不会信他!不过他的法力甚为高深,小妖我竟然毫无招架之力……罢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还想这些又有何用? 绝望无助之际,树妖抬起眼眉凝望着那对相拥而泣的母子不禁暗然神伤,这母子又做错了什么事呢?只因生地早了些,就该去死么?凡人命运多舛,或许死了也是一种解脱!我真的是尽力了。但愿他们母子来世不要生在帝王之家,也愿自已能有好来生!树妖慢慢的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 可是杋洛却仍不死心,哭丧着对老道说:“老头,说好放了那仙姑的。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哼哼!“老道阴森地笑着。”小殿下,你太天真了!”此时他已举起了葫芦,看着放出来的邪烟渐渐向树妖飘去。 人生际遇变幻莫测,树妖与汪氏母子相对而望,绝别之情已难以言表。然而绝境之时又似乎藏匿着某种生机,草丛之中隐约有沙沙异响,妖精异类的耳目本身就超于凡人,树妖寻声望去,刚好瞧见一双沉着镇定的眼睛时时注视着她们母子二人,自远处穿行而来,树妖再仔细环顾四周竟发现不只一双眼睛,大致还有十多人在暗中悄无声息向她们靠近。众黑衣人并未在意,还以为是林中小兽的穿行之声呢。 竟然还有另一伙黑衣人。不过所执兵器不同,好像不是一伙的,只是距离还有些远不足以迎面直击,现下还需帮那伙人争取些时间才行。千钧一发之际树妖横下心决定赌一把。于是大声又和缓地说道:“慢着!我与这位姐姐萍水相逢,互生好感,这小娃娃也十分喜爱,总归是将死之人,能否容我再抱他一回?” 树妖一个劲儿向汪氏传递眼神。?众黑衣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汪氏察觉树妖有异却不甚明了,只因自已欠着仙姑,如此小小要求怎能不极力为她争取?“是呀!我们都是要死的人了,就让她抱一下!” 黑衣头目不耐烦道:“罢了,罢了,女人之间怎么就这么多麻烦?将死之人,就随了你的意!反正也有道长在此,料这小妖也使不出什么花招。” 程光老道极不耐烦,却又不爱与那黑衣头目争执,索性放下了葫芦算是答应了。 正当杋洛向树妖走去之时,忽然传来咣咣地爆裂声,黑衣人周围顿时火光四起,身居外围者有四五个人应声倒下,一动不动了。汪氏见状一把将杋洛搂在怀里,被几个黑衣人肋迫着连连后退,欲隐匿于黑暗之中。 那黑衣头目不明情况不敢盲目行刑 ,便跟着一并后退。?不想这时草丛中又蹦出了十多个黑衣蒙面之人,各个手持细长弯刀,大声疾呼:“保护娘娘和殿下!” 两伙黑衣人随即打了起来,山林之中两伙黑衣人上蹿下跳,来回翻飞,打地分不清敌我,“保护殿下,娘娘。” “杀呀!别让他们跑了,好不容易逮到了!” 树林中乱作一团,刀剑相接叮叮当当,火花四溅……,黑夜之中,那细长弯刀在月光的照射下格外咄咄逼人。 那种刀是大内侍卫所用的,汪氏心里咯噔一下,刚刚燃起希望又心凉半截。暗暗想道:即使没有死在这群黑衣人的手下,回到皇宫之中也不会有好下场了! 只见两名大内士卫飞快跳到汪氏和杋洛面前,与黑衣人纠打在一起。他们各个武功高强,训练有素,两三个回合之后便占据了主动地位,逼的敌方连连后退。 黑夜之中,繁星闪闪,明月皎洁。殊不知这伙黑衣人碰上大内侍卫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呢? 其余皇家侍卫逐渐向中心靠拢,将黑衣头目与那对母子围在中央。黑衣头目有些慌乱,好似在巡视些什么?情急之下大声道:“道长,道长,你不是说你有几百年的道行了么?这十几个人又怎么是你的对手,还不赶紧把他们解决掉!” 当下喊了几次却无人回应。 殊不知那名唤程光的老道活了几百年了,什么世面没见过?那细长弯刀的来历他岂能不知?以他的法力并非不敌大内侍卫,只是自已本因程妃之事而来,这后宫内斗,纠葛万千,若被着大内侍卫缠上便会招之太多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索性不再插手,早已逃地不知所踪了。 小树妖也终于捡回了一条性命,趁慌乱之际,无人注意偷偷隐没在草丛之中。 那黑衣头目眼见不敌其力,欲弃而还走。砰!一柄钢刀在空中划过,径直插入了黑衣头目的心脏。黑衣喽啰们落荒而逃,转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侍卫头领见状并未下令追赶,只是大声喊到:“归队!”只见数个大内侍卫迅速整齐的站成一队。 “拜见娘娘、殿下!“侍卫头领摘下面巾,行军礼拜在汪氏面前。”下官侍卫头领骆思恭奉皇上和太后之命接娘娘和殿下回宫!” 这骆思恭目视汪氏呆坐在地上抱着杋洛一动不动,再次说道:“娘娘,圣慈太后有口谕,娘娘与殿下可安然回宫,太后势保娘娘与殿下无恙!也要求皇上不再追究此事了。” 汪氏听后方觉心里稍安稳些。程贵妃怂恿且暗助她带着皇子和公主私自离宫,若此事被太后执意追查起来,程妃也讨不得好。看来必是太后与皇上达成交意了,才让骆思恭大老远的接这母子三人回去。汪氏曾服侍圣慈皇太后多年,蒙受太后厚待,有太后口谕罪不至死了,可是那个视她于敝履的皇上怎么也不会轻饶于她。 眼下要想摆脱这些大内侍卫已不可能,于是欠身回礼说到:“多谢皇上、太后恩典!多谢大人救命之恩!”骆思恭再次还礼。 可怜的小杋洛已经被刚才的厮杀情形吓的如失魂一样,躲在汪氏的怀抱里傻傻地没了声音。 “娘娘,请问小公主何在?”骆思恭道。 汪氏又陷入沉思之中,泪如雨下。我可怜的孩儿呀!母亲一直为你们着想,可是却从来都力不从心。皇儿已无路可逃,只能随我一同回宫了,但公主尚未清醒,还需仙姑治疗,此时就算随我同去,恐怕也经不住路上的奔波了。我的宝贝女儿,不要怪娘亲狠心,就算你回到了皇宫之中,也不会有好的结果啊!还不如在个民间做一个平凡人呢! “公主她已薨逝了。公主离宫时已有微恙,随我到处奔波便逐渐加重,已病逝在途中了。具体安在哪里,我也不记得了。” 事已至此,骆思恭没有再追问下去。他虽是一介武夫但心思细腻也心地善良,看见这对可怜的母子也不忍心再追查下去。 恭妃娘娘在后宫之中势单力薄,除了有圣慈皇太后稍加庇佑,有时连奴婢都欺负于她,又何况她所生的皇子公主呢?如若公主不死,留在民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反正重要的人也已经找到,这小公主的事当今皇上也从未关心过,就放过她!骆思恭想道。 下意识里,骆思恭觉得似乎还少一人。又问道:“娘娘,请问与你们一同的黑衣女子呢?” 汪氏这才想起树妖的事情,她觉得黑衣人被打败了,那仙姑一定也离开了,不由的感天谢地。此时她应该在为自已疗伤!或者去照看嫄儿了。总之,她在心里由衷的感谢树妖的顶力相助。 “哦哦!她是这山中仙姑,有心相助于我,现在黑衣人被打败了,她也就离开了。”王氏忙解释道。 其实树妖并未走远,她依然在草丛中关注着这伙人,知道汪氏母子安然无恙,树妖也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那娘娘、殿下!咱们就此上路!”骆思恭道。 汪氏凝望天边,深蓝的夜空已白了大片,天快亮了!等待着自已的命运又将如何?想来还是凶多吉少,她惆怅万千,不由的唉声叹气。无奈之下,只得双手合十,正对着山尖跪拜起来:“山中神明在上!民女汪氏感恩神明庇佑。小女轩嫄虽已归天,还望神明保佑她来世能托生个好人家,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大恩大德民女来世再报。再三拜上。”? 听到汪氏的祈愿,树妖自然明了,当下紧握拳头,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将小公主平安的抚养长大。 她躲在草丛里,看着汪氏母子与那一行人渐行渐远。 小杋洛扒在母亲的肩头慢慢地缓和过来,随着母亲颤动地身体,他回头苦苦搜寻着,直到与树妖目光相接的那一刻,他笑了,露出了孩子本能的天真,像初放的花朵。但看娘亲那张愁云惨雾的脸,他也知道回去的后果会有多么惨,便悄悄地安慰她道:“娘亲,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因为我昨晚又梦见那条青龙了,你不是说梦见龙是祥瑞么?” “别再瞎说了,以后不许再提梦龙之事!”汪氏小声的吼道。 小杋洛这才捂住了自已的嘴,再次向树妖的目光寻去。 那雏嫩的瞳子黑的像宝石一样发光发亮,充满了无限的期冀。 那清灵明媚的眼眸里从此印上了他雏嫩的,坚毅的脸。 莫名的泪水从树妖脸颊滑落,此去也许就是永别,那山洞里躺着的小小身躯还没来得及道别,不会就这样永不相见了!? 第7章 红白之战 回到浮黛山,半面果然兑现承诺,过两三夜就外出一趟,别说什么闺房必备的家具,就连纱幔、桌布、铺垫之类也一样不落的寻了回来,未至月末就把山洞装饰的如宫殿一般。 树妖觉着自已捡了便宜,不仅为嫄儿寻到了教书先生,又得了一位居家过日子的帮手,山中琐事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此等鬼才确是个不错的“贤内助”。 半面读书出身,礼义廉耻德育之重自是谨记于心,偷盗之事非君子所为,所以轩嫄闺阁里的事物皆是用百姓供奉的银钱买来的。咳!这傻妖,有钱都不会花,以后须与树妖姐妹约法三章莫再偷盗,更不能残害生灵尤其是不能害人,而且还需教她二人起读书认字明白做人之理,否则怎能当得起山下村民的供奉呢?半面把这里当成了家,自比一家之主,将这姐妹二人调教的服服贴贴,逢年过节,附近的镇上开设夜市,半面会陪着姐妹俩下山去玩。 岁月无忧,堪比寻常百姓家,若是永远这般该有多好!可惜世事无常,多不尽人意,又怎会尽鬼之意? 某日,空中乌云密布,把太阳遮地严严实实,像黑天了一样,要下雨了么? 在古树中刚刚睡醒,树妖看了看天,也难怪这么冷清,一个上山祈愿的人也没有。目光随便一瞥本想继续睡去,却见那个叫星无尘的大神怔怔地站在古树前,若有所思的样子。 “天呀!这位神怎么来了,他要做什么?天这么黑,难不成是他搞的鬼?”随风心惊胆战。 星无尘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已是思绪万千。 三百多年了,在天宫也仅仅过了三百多天而已。原来万般皆为空,一切都是虚无,他千方百计得到的神位只是个名号而已,日夜守卫星宫寂寞又无聊,曾经做惯闲云野鹤的散仙,而今却要面对天规多如牛毛的束缚,星无尘终于后悔了。他恨自己曾经的无知,恨自己曾经的妒忌,恨自己的妄想,恨自己千方百计谋得的神职,恨自己为了这神职有负于她,更恨自己为了这神职亲手害死了师兄。他真的后悔了,可是这一切还能挽回吗? 事情过了几百年,本来以为自已忘了,可上次与千夜那场交战,不经意间的故地重游,让他从前的遗忘又回到了脑海之中,真切无比,扎心无比。 三百多年前,他亲眼目睹师兄死在这株大树之下。师兄为了那个叫浮黛的树妖,竟然这样的决绝,这样的义无反顾,哪怕是粉身碎骨,爱情对于那个守护了千年星宫的师兄为什么这么重要?那时,他不懂,而现在他终于懂了。 绵绵细雨从天而降,湿润了大地,也湿润了他孤独的心。可他显然觉得雨下的不够大,于是广袖一挥,灵指绕动,一缕仙气冲天而去,空中突然响起了惊雷,接着大雨磅礴,哗哗地下了起来。他高举双臂,任由大雨倾泻而下,想要将自已淋个彻彻底底,好像这样便能让自已清醒,便能让自已好受,无奈周身仙气飘飘,怎么无法溅在他的身上。气得他仰天大喝:“为什么?~” 天呀!这大神是怎么了?神也有伤心的时候么?他口中的‘为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别说卖呆儿不怕热闹大,小树妖此时真的好怕呢,要命的是在自已的地盘上。惹不起,却又躲不起,让她好生无奈。 “为什么?”忽听一声冷笑,那个美艳无双的红衣女魔头又出现了。 小树妖只觉得一股冷意从头顶一直延伸到脚底,那阴悚的声音让随风心中生寒,不会又要打起来?若是半面与嫄儿这时出现,那可怎么办?树妖越想越是害怕,又不敢轻易离开古树,除了祈求上苍保佑终是无所是处。 “哼!是呀!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星无尘!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不辞而别?为什么你不给我一个答案?为什么你对我这般冷漠?为什么我还心心念念的想着你?我知道,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可是我就是无法将你从我的心中赶走,只要一看见你,我就痛不欲生,可是若见不到你,我还是心碎不已!”这女魔头说话时眼泪直流,伤感不已。可她却始终没有得到一句回答,让其绝望之极。 眼看着星无尘伫立在那里,经久不动,双目紧闭,始终不曾看她一眼,红衣女子心中无奈,深深地叹出一口气,带着无限的伤感。突然,她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那美眸中立现杀机,冷冷道:“好!那就让我杀了你!也许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放下所有的一切,才能打开这心结,才能让我不再受你的折磨!” 星无尘这才缓缓回过头来,带着不尽的悲哀,道:“千夜,不要!……”他明明好想见她,明明好想和她解释,可是见了她却又说不出口。 树妖吓的魂不附体,果真要打架了!怎么一见面就要打呀!上哪打不行,却偏偏要在这里。她在古树之中哆哆嗦嗦,带动着整株大树在微微颤抖,松针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大片。 可是神魔交战又怎会在乎一个毫不其眼的小妖精?只见千夜右手之上忽然化出一柄宝剑,剑锋红芒闪闪,去势劲急,狠狠地向星无尘的胸口刺去。星无尘反身躲闪,飞出一丈远,本想逃走,却被千夜纠缠不放,难以脱身。 千夜眼见没有得手,心中笃定今日必要做个了断,于是一剑接着一剑狠狠向星无尘劈去,剑势凝重,迎面直攻,俱是狠辣异常。而那星无尘起初并无伤人之心,此时见她出手凶猛,招招攻其要害,不得已幻出宝剑与其相抗。眼看千夜倏然飞起,剑锋由上方斜劈向下,星无尘横剑一挡,红白两色光芒乍起,好似电光火石一般激地周围草木噼啪直响。 “千夜,不要!”星无尘喊道。 “不要?不要什么?不要让我杀你么?”千夜反问道。 可是星无尘又不说话了,面露悲凉,好似有万般苦楚难以倾诉。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样子,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为什么要闭而不言,只要他说出任何一个理由,她也不会想要杀他的,所以才更加激起千夜的愤怒。 那女魔见状已怒火中烧,拼了命也要将他置于死地。这神魔法力巨大无比,之前的小打小闹已让随风苦不堪言,此时就更别说树里的她是多么的难以忍受。鲜血不停在胸口内翻涌,咸咸的味道让随风难以自制,顺着嘴角涌出。 “别打了,别打了,树里有人呀!”树妖小声嘀咕着。既是希望他们听见,却又害怕被听到,心里顿时生出从来没有过的一种绝望。 那女魔再次向星无尘攻去,两柄宝剑挥舞交斗,波光闪闪,剑气如冰,相互撞击,发出怦怦之声,所过之处草木横飞,烟尘弥漫。 其实,身居后山的半面和轩嫄早已感觉到了山顶有事发生,半面偷偷地在远处观望,恰好二尊斗法正直热烈之中,嫄儿心念姐姐,也想出去一看究竟,却被半面执意阻拦。他二人身在洞内都已感觉上方斗法搞得山体震动,此时若冒然出去反会陷入危险之中,岂不更让随风担心了? “那姐姐怎么办呀?她正处于危险之中。”嫄儿急地都要哭了。 可半面又何尝不是着急?看着山体震动的程度,上方相斗之人的法力远在那捉拿自已的老道之上,对于炼化自已的老道,半面都无法抵抗,又何况是上面那两位大神呢?于是安慰轩嫄道:“你姐姐有仙树保护,想必不会有事的,那株大树已有千年,我看要比这山洞安全的多,你我暂且留在洞里,等上方停歇了咱们再出去看看,如何?” 轩嫄自知半面说的极是,便耐着性子在洞内焦急等待着。 红白二尊在半空之中过了数百招,仍无分胜负。千夜愈打愈烈,招招欲致其死地,迎面攻而不防。而星无尘也是奋力招架,对其还是有所忍让,舍不得再去伤她,如此缠斗要何是才能停止?想要逃又逃不掉,又不能真地去伤她,他已欠她太多太多了。当下星无尘催动仙气,凝聚所有法力至于手中的宝剑,只见剑锋之上白光骤然大盛,向千夜手中的红色锋芒袭来,那一刻,红白两刃再次相交擦出金色的火花,她手中的宝剑倏地一下子断成数节,毫无征兆的向古树飞去。 “噼里啪啦”几节断剑嵌入古树之中。 “啊!~”随风顿时痛不欲生,利刃所嵌之处的树身竟流出了红色的鲜血,树妖只觉一时间天旋地转,胸口如迸裂一般,再也隐藏不了自已的真身,竟被硬生生地劈了出来。 那红白两人当场惊呆了。树里竟然有人?“她~,她不是那个叫浮黛的树妖么?她不是被师尊封印在某个地方了么?怎么会在这里!星无尘左思右想,感觉不对,以浮黛的法力怎么会轻意地受伤,那她是……,是他们的孩子么?”星无尘对突然劈出的小妖惊异不已。 千夜见了那小妖竟也生出熟悉之感,可眼下她已杀红了眼,又怎会在意这不其眼的树妖?星无尘没有杀成,此时却又劈出一个小妖,正欲将之前的愤怒发泄在这小妖身上呢!?眼看着千夜向她走来,星无尘不假思索,当即抱起小树妖消失地无影无踪。 打完了?后山洞里的半面与轩嫄忽觉上方没了声响,大地也不震动了。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悄悄地向山顶寻去。 那女魔见星无尘携着小妖消失不见,心中愤恨更是达到了顶点,气得她使出全身法力肆意宣泄,周身红光亮的剌眼,力道大的骇人,振地整座大山摇摇晃晃,犹如地震一般。 接着癫狂般的她哈哈大笑起来。“星无尘,我终究还是杀不了你呀!” 她仿若失心的幽魂在空中飘飘荡荡,瞳仁浑暗,痴痴癫癫如同一具美丽的躯壳。良久,她终于缓过神来,美目随意环顾,俄见远处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望着自已。 未经多想,便挟了这二人消失不见了。? 第8章 观星台 星无尘回到了奎木星台,此地虚无幽寂,甚至没个安歇之处,也不知这尊神平时是如何休息的。 他随手轻轻一抛将小树妖悬置在半空之中,施出仙法探知随风的伤情。这一探不由地心惊,那小妖心肺具损精血已亏大半,再用法力吸出其精元查看,她刚刚化成人形不久,年龄也就三百年左右,可为何伤的这么厉害?想起上次与千夜在那树下交战,大概就伤到了她,新伤加旧伤也就如此之重了。无尘仔细探她精元,散发出来的灵力与那株大树息息相关,乃至互帮互持,即能与树融为一体又能与树相互独立,看来她必是树妖浮黛与师兄所出的孩子,怪不得她与其母竟然这般相像。无尘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惊喜,然后又是一阵说不出的惋惜。当下不及思索使出全身法力为她疗伤。 树妖五脏破裂,精元岌岌可危,这样的伤情医治起来十分困难,似乎稍加用力便如洪水破堤,且需谨小慎微,仙气入其身体时得微微浸润,细水慢流,故而需耗费很长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星无尘收回功法站起身来,慢慢向星台边缘走去。看着昏睡的小树妖思绪飘飘荡荡回到从前……? ? ? 二十八星宿之中的第一任奎木星官触犯天条被免去神职,掌管白虎星宫的白虎神尊便自然的想到了自已的两个身为散仙的徒弟——星无怨、星无尘。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的好事怎能不先想着自已的徒弟!因为星无怨拜师较早为兄长,又经尊师推荐,所以他顺理成章的接任了奎木星官这一神职。看着同为散仙的师兄摇身变成了天上的星官,星无尘羡慕不已。每每想到师兄与众星神列居飘渺的星宫之上,心中不免荡漾阵阵涟漪。 起初自已对于师兄多有羡慕和祝福,偶尔见到师兄也总要”嘲笑”一翻,说他被天规所缚再无自由可言,而师兄听到后不过莞尔一笑,沉默不言。无尘在心里也时不时的安慰自已:做散仙很好!自已有雀妖千夜相陪,不似师兄终日受各种天条所束。 可是渐渐地,他对师兄的羡慕之情已悄无声息的改变,由其是看到师兄那一身华光环绕,珠冠银履,身着交织金丝银线的雪白色官袍,手持玉笏站在众神仙的队伍中向玉帝天尊行跪拜之礼,这是何等荣耀?他的心中的妒意就如烈火般凶猛的燃烧。? 若是我也能站在这里该有多好!这想法不住在无尘心中徘徊,早已胜过千夜的万般柔情。不知怎的他心中的起了怠意,这念头连他自已也没有意识到有多么不堪和卑劣——他想取而代之。于是无尘有意无意地向师兄吹嘘,凡间多么美好,自已与千夜多么恩爱,而师兄却日日守候这浩瀚星空,如此的寂寞乏味又十分无聊。起初,师兄并无所动,可是时间一长,他终于按捺不住无尘的蛊惑,偷偷下凡去了。 要说这凡间,很久以前无怨也曾来过,走马观花,并不觉得有多么留恋。而这次却不一样,因为他在凡间遇到了毕生至爱,一个千年树妖——浮黛。他们在浮黛山双宿双栖,过起了平凡的夫妻生活。星无怨已经忘记了自已的身份或许他已不想再做神了。一年,两年,三年,在天上也只是一天,两天,三天,可是他毕竟是天上的神仙,总有一天要受天规的惩戒。至到那一天… 星无尘竟带着师尊一起出现在浮黛山上,面对那双“凡间小夫妻”,白虎神尊的态度可想而知,自已辛辛苦苦陪养的好徒弟竟然做出如此违反天规的事情,该有多么的气愤不已。修仙本是不易,成神更是难上加难,白虎神尊要求无怨离开浮黛,随他一起反回星宫,他便不再追究此事。哪知星无怨毫无悔意的跪在师尊面前乞求,说他不想再做星官,只想守候在浮黛身边。白虎神尊勃然大怒,一气之下竟将星无怨打的魂飞魄散。 那是多年来,星无尘头一次见到师尊这般震怒。他怕了,眼看师父怒不可遏的向浮黛走去,星无尘飞快冲到师尊面前,恳求他留树妖浮黛一命,最终师尊还是手下留情,将浮黛封印了起来。 这一幕一幕,如旧梦般在星无尘眼前晃过,往事几多愁?他回头看着平躺在半空之中的小树妖,才开始在心里盘问自已倒底做了一些什么。这小妖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一切都源于他那不该有的怠念。他抚摸着树妖的头,泪水在他眼眶中凝结而生,不禁滴在的树妖的额头上,化做一片美丽的冰凌花。 星无尘回过头去,继续站在观星台边缘,仰望着那闪烁的星空,俯视着下面茫茫云海…… 他终于取而代之了,可是实现其欲望的代价却是如此沉重。九天之上的寒冷、寂寞,这真是他想要的么?? 三百年了,在天宫也仅仅是三百天而已,曾经获职时的兴奋、欢愉、满足等快感已被那永远闪烁不停的浩瀚星空消磨殆尽。这里永远都是那片不尽的星空和绵绵不断的云海,除此之外已别无他物。 星无尘厌倦了,他终于明白了做神的真正意义。这些无量真神们永远都是在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件事情,兢兢业业做好自已的天职。天庭众神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连玉帝天尊也毫不例外,而星无尘的职责就是守护着这片星空,直到永远。然而这片星空守与不守有什么区别?星无尘曾反复问着自已,可他永远都不会得到答案。 终日对千夜的思念,对师兄的愧疚,对自已所做的懊悔,在他的内心深处已不堪重负,他好想逃离这个一成不变的地方。不知不觉千夜那曼妙的身影浮现眼前,他伸手触摸却消失不见。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为何每次下凡都会被千夜找到?莫非她已得到了遥天镜?想到这里,星无尘心头如重石猛击一般。 这遥天镜曾被丢在银河里,之后辗转多次,莫非真的在千夜身上?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咳、咳、咳…… 树妖醒了,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痛感缓解许多,身体有些绵软无力。她上下环顾,四周是一片昏暗空无一物,除了空中那片发光的星海,旁边还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门。转过头去,那个白衣大神背着手伫立栏杆边缘。 “你醒了?”星无尘没有回头,依然背对着随风。 突然听见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随风心头一颤,紧张兴奋中夹杂着丝丝惧怕与担忧,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嗯嗯!”平复了一下心情,随风起身恭敬地跪在星无尘面前说道:“多谢神尊救命之恩!” 星无尘一楞,神尊这称呼他绝不敢当,因为神仙们都这样称呼他的师尊,所以无尘道:“不要叫我神尊!我虽然位居神职,却也不过是个小仙罢了!” 小树妖被他的话吓的心如鼓擂,不知他是谦虚还是因为自已真的叫错了,左右想想,便小声说了一句:“多谢仙尊的救命之恩!” “谢我什么?若不是我,你也不会伤成这个样子!这本是我应该做的!”这回星无尘没有反驳,反而十分平静的答道。 小树妖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已这么称呼他是对的了? 树妖傻傻地跪着,也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气氛甚为尴尬。见他默不作声的站在星台边,一时也不敢起身,但仍能感觉到他散发出的严肃、冰冷及不可一世,简直让她无法靠近。 良久,星无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白衣瓢飘,依旧背对着小妖俯看着台下的茫茫云海。 “小妖,随~~风~~!多谢仙尊救命之恩!”声音小的似乎连自已也听不清楚了。?哎呀呀,除了重复这句话还能再说点啥?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忸怩样子,她恨不得找个洞赶紧钻进去了。 ? ? 星无尘哈哈大笑起来,带着一种悲凉与无奈,感叹道:“名字起得不错!往事随风啊!”方才在他脑海中的过去又再次如潮水般袭来。 “你不毕谢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又要如何补偿你呢?”星无尘终于转过头来。 这尊大神身形高大英俊,尤其是那张完美的颜,好像从画中走来,小树妖一时间怔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居然有些悸动,也怪不得那红衣女魔对他如此痴狂。 树妖胡思乱想着:他真是要补偿我么?还是随口说说而已?这样的大神百年难遇,既然说要补偿我,那我也别客气了,不如拜他为师? “仙尊大人在上,小妖随风恳求拜您为师!”树妖战战兢兢的,感觉心都要蹦出来了。 “这个……”星无尘看似为难,想了许久道:“我从不收徒!不如你就做本尊的小仆!一样会传你功法!” 小树妖满脸花痴状,拍手大叫:“好啊!好啊!”这一不小心又震伤心脉咳嗽起来。 嘴角鲜血滴落,瞬间化作冰凌掉在地上。原来这里竟然这么冷,幸好自已是株松树不觉得寒冷,如果换作别的妖精岂不会冻成冰块?小树妖忽觉左眉之上凉凉地,用手摸好像是一片冰花冻在额头之上。 “仙尊,这是什么?”她指着额头问道。 星无尘有些错愕,此间心思盘杂竟然没有注意到那片冰凌花。他寻思少许,便挥手将一缕仙气注入其中,之后又将冰凌花隐匿了,解释道:“这算是本尊送你的见面礼!需要我时,你就在心中默念我的名字,再将其显现,我很快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小妖高兴极了,傻不拉唧的蹦了起来,像个小孩儿。本想再次拜谢仙尊,却觉胸口剧痛,接着一阵眩晕几乎栽倒在地。 不由地一双没有温度的大手扶住了随风的脑袋,将她按在地上。 “随风,都是本尊不好,之前伤你太重。前两日我已施法为你疗伤,现已无大碍。但你精元筑基太浅,本尊的仙力对你来说太过猛烈,所以会觉得有些难受。此时你需闭上双眼,屏气凝神,缓缓地梳理体内气息,让它在你体内循环往复,待你适应之后,身体也会随之变强。” 随风用力的点了点头,道:“那样是不是能更长久的保持人形了?” “当然,甚至可以脱离大树去远行了。”? 随风渐觉全身暖意横生,仿若阳光普照,自已就扎根在清净大山之中,接着又觉一股仙力涌入,她困意浓浓,不知不觉地意识全无……? 第9章 鬼莲仙子 此时的千夜正在一枚古镜前端详着星无尘和随风,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是看到星无尘对树妖的关爱,心里发酸。 从前他也是这样对我,有过之无不及,难道就是因为她,才离我而去的么?此情此景,千夜泪如雨下。对星无尘的爱与恨交织着让她痛不欲生,无法自拔。因爱生恨,可是想恨却又真的恨不起来,鼓起勇气去杀他,却终究没有做到。爱与恨如乱麻相互缠绕让她成了魔,曾经的美好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浮现,让她头痛,让她发狂。 她恶狠狠地摔了妆镜台上的所有东西,本想连那古镜也一并摔了,最终还是舍不得,抚摸着镜中的白衣身影,轻轻搂在怀中。?看来只要接近无尘的女人,不论什么原因,她都厌弃。 此时想到收压很久的一人一鬼,必与那小妖精关系匪浅。鬼莲仙子顿时提了兴致,“来人,把那一人一鬼给我带到大殿上去!” “是!”一只小妖应声道。 片刻,半面与轩嫄便被带到了所谓大殿的中央。 这大殿其实只是这鬼莲山中巨大溶洞的一个宽敞平坦的空间。鬼莲山地处南境,终年四季如春,这鬼莲山中的巨大溶洞贯穿于整座山峰之中,溶洞共分三层。最下面是炙热岩浆,终年热浪滚滚,永不熄灭,犹如地狱。中间层经过亿年的炙烤,形成了状似莲花的圆台,被称做鬼莲台。再往上有各种小洞数百个,且成群连片,小洞之内这各神田、石柱、石笋等纵横拱立,或如鬼怪,或如猛兽,有的如山间梯田层层叠叠、清水漫溢,有的宛若游龙摆于洞穹之上,有的流光璀璨将洞内照的五彩缤纷,各小洞之间溪水宛转潆绕,更为奇特是溶洞内还有一股瀑布,贯穿于整座鬼莲洞府,一直流至山外峡谷,那便是洞府出入的地方。最上层与外界相接,是一个宽广平台,与山峰最顶处的山洞相联,称为穹台。站在穹台之上,一揽群山环绕,美不胜收。此地是千夜的修炼之处,故异界称她为鬼莲仙子。 鬼莲仙子修炼千年,法力高深莫测,且当年她身边有仙人星无尘相伴,实力不容小觑,周边不少小妖拜其座下。 千夜慢慢走到大殿正椅上端坐下来,居高临下看着半面和轩嫄,眼里带着愤恨,冷冷道:“二者何人?与那树妖是什么关系?” 半面很是平静,而轩嫄却吓的不轻,虽然被鬼莲仙子捉来之后并没受到虐待,一直同半面被关在一个小洞之中,一日三餐从没间断,可她毕竟是个凡人,见到这样一个美艳又冷酷的女魔吓得全身僵木,缩在半面身后不敢出来。 “在下半面与小妹轩嫄拜见仙子大人!我与那树妖是朋友也是家人!” “家人?你们是夫妻?” 半面一时搪噎,不知该如何回答,半天才说道:“我们虽是朋友却亲似家人!” 千夜有些糊涂了,在她的心里,只有朋友、情侣的感情,那种朋友却亲似家人的情义,她怎么也想像不到,于是不解地说:“朋友就是朋友,夫妻才是家人,哪有你说的那种情义?你分明是在狡辩。难不成那小妖精与你纠缠不清,还去勾搭神仙?” 见到鬼莲仙子一脸怒意,半面不敢辩解,也不知所云何故,只能护着轩嫄呆立在大殿之上,如此却惹得千夜更加生气。她瞬间就移到半面跟前,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拎在半空之中,额间魔印骤显,似乎稍稍用力就会将半面捏的魂飞破散,这气力虽然不大,可对于一只小鬼却无法承受。 眼看半面已被她捏得两眼发绿几乎要变成鬼怪,被千夜轻易间推倒在地的轩嫄顾不得害怕,大声叫道:“仙女姐姐,请不要伤害半面大哥,求求您了,您那么美丽看上去也不像坏人呀!怎么也不会枉杀了一只小鬼,求求您放下他!” 鬼莲仙子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对于凡人她根本不屑动手,要想处死她,就如捏死蝼蚁一般。 她本不是恶妖,昔日温婉柔和,只因为爱痴狂,如今性情大变稍有不如意,便会狂躁不堪,由其是对于那些用情不专的人和妖,她才会出手毫不留情。听见轩嫄的活,似乎有一点儿道理,若是现在就让他烟灭,那小妖与星无尘的关系就更不明了,想到这里,?方才对随风的怨气已在半面身上疏泄了一些,当下放开半面气冲冲的飞走了。 这就走了?半面与轩嫄面面相觑,心里极为不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半天也没见她出现。 小妖们自知她喜怒无常,猜不透她的心思,不敢对这二人太好又不敢对这二人太差,斟酌半天,决定先压着他们回监牢里去。 这鬼莲溶洞内四通八达,来时与返回的路径也不一样。半面看到有的小洞之中关压着好多人,有男有女,有妖也有鬼,当下握紧轩嫄的小手,问带路的小妖:“难道这些人就是鬼莲仙子的盘中餐么?” “这些人都是用情不专,忘恩负义的奸恶之人,我家大人最恨这样的人,所以把他们捉来在此反省,若不知回改,便一举杀之!”那小妖答道。 “原来如此!”来了这么多天了,半面头一次与这里的小妖说话,见她并不像自已想像那样凶恶,也稍稍放下警觉问道:“请问姑娘芳名?你家大人的事情,能否告知一二?” “我叫幽梦,跟随大人已经好多年了!从前鬼莲大人温柔贤淑,曾有仙人星无尘相伴,可自无尘仙尊稍然离去之后,大人她性情大变,喜怒无常。而且多了一个喜好,就是专捉那些用情不专,忘恩负义之人。” “多谢姑娘指点!原来鬼莲大人也是为情所困之人呀!”半面微微叹息。 “不必客气!”因为他们二人并非恶人,幽梦也稍加优待,不曾刁难,再次将其二人锁入监牢之中,转身离开了。 半面依偎在角落之中,兀自回想:那日掠走随风的白衣仙人就是星无尘!怪不得鬼莲仙子对随风这般记恨,是不是误会随风与那仙人有私情?半面苦笑,摇了摇头。自已与随风相识也仅仅几年而已,又怎能知晓其中缘由,但凭他对随风的了解,怎么也不可能与那仙人有什么私念。 可那日被问话之后,鬼莲仙子便再也没了声响,似乎把这二人忘得一干二净了。半面却不能不急,困在这里有些时日,不知道随风那边如何,也不知何时才能离开?他自已被关上多久都没有关系,但轩嫄是个人呀!她会一天一天的长大,若是嫄儿被永远锁在这里,女儿家的大好年华岂不就虚度在这黑漆漆的洞里?而且自已已经好久没有喝血了,怕万一忍不住伤害轩嫄,又该怎么办呢? 不过也幸好有她,每当半面饥饿难耐,轩嫄就划破手指以自已的血为他充饥。半面虽然心疼却忍受不住鲜血的诱惑,每回只吸一小口,勉强维持着。 如此他更是要想办法带轩嫄离开。强行逃脱是决无可能的,若与鬼莲仙子斗法,他哪里是那女魔的对手,思来想去还是得与她搞好关系方为上策。之前听幽梦提过鬼莲仙子的事情,她并非生来凶恶,只是因爱生恨性情大变,若能疏导其郁结,脱困就会有转机。 洞中无日月,山中不知岁,这一等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被千夜招去问话。这次,半面确实劳劳把握了机会,既没有阿谀奉承也没有跪地求饶,他只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倾诉过住,敞开心扉,讲述了对情不一样的体会。别说,竟然有些奏效。千夜不再在对他怒斥,有时还与他聊些前尘旧事。同是受过情伤,相似的经历让他们彼此同情,渐渐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意。所以之后,鬼莲仙子也不再关压半面与轩嫄,任由这一人一鬼在洞内自由穿行,不过也仅止于此。 某日,千夜在古镜里看到树妖受了重伤,星无尘在施法为她疗伤。这疗伤的时间在凡间很漫长,千夜一直在等着,因为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样的时间差距让她不得不耐心的等着,何状她已等了三百多年了,屈屈四年何其短暂。她要等那小树妖回到凡间,当面问个明白。 可是半面心中惶急,被困已久,轩嫄正在长大,如今已和随风一般高了。而随风又在哪里?虽然数次请求鬼莲仙子放他们离开,终没有结果,他二人如果想要逃跑,洞门的小妖立时就会将其拦下报到千夜这来。 鬼莲仙子日日守在古镜旁窥视着奎木星台的一举一动。一日,她看到那只树妖站在了星无尘所驾的白云之上。心中的妒意腾地燃烧起来,至于随风落在何地她也必是了如指掌。 鬼莲仙子将半面招至大殿,随手扔给他一张地图,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找她么?那个小树妖就在不远处的十里城,你照着这张图把你的树妖给我带回来,本座就会放了你们!” 半面又惊又喜,告知轩嫄后急忙踏上寻途。 这十里城,距离鬼莲山大致有二百余里,半面照着地图不敢耽搁,厉鬼怕日光,白天无法行进,他就乘着夜色疾驰而行,连飞了三晚终于到达了十里城。 这小城不大,方圆不过几十里,城中心也就十里范围,故名十里城。半面四处寻找,生怕漏了某个角落。每到落日之时,就挨家挨户搜寻。却丝毫不见随风踪影,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找错城池了。 “随风呀随风,你究竟在哪?”? 第10章 犯错 不知现今何许,随风缓缓睁开双眼,身体轻盈如羽毛一般。她屏气运功,胸口处痛感全无,法力流走全身通透无阻,绵劲有力,精神饱满,眼前好不清明,只是仍然悬躺在半空之中,犹似一片雪花飘摇在这九天之上。 “嘿!法力似乎变强了些。”随风心中窃喜。 与之前醒来一样,白衣大神依旧伫立在奎木星台边遥望着下面云海。 她站起身向星无尘走去,顺着他的视线凝望台下,浮云绵绵波澜不惊,别有一翻景致。此地梦幻缥缈,高处不胜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就是星无尘的居所,浩瀚星空之下一座空台,有种孤寂冷清之感。大神那完美的侧颜如雕像一般,面无表情,似乎意识不到她的存在,他在想什么呢?随风不敢打扰,陪着他在星台边站着。 良久,良久,让人觉得无趣……。 转过头去,那道若有若无的门钩起了随风的好奇心,她看身边的大神一动不动,树妖忍不住悄悄地向门口飘去。 那门通体冷凉,指间刚一触碰,瞬间僵如冰块,寒气顺着手指直逼全身。惊的小树妖几乎忍不住大叫出来,她连忙捂住嘴巴,回头望向星无尘,大神依然无动于衷,莫不是入定了!小树妖耐不住好奇,便壮着胆子用力将门推了个小缝。 “哇!”一道白光射进来,随风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原来门外竟是另一翻别样天地,仙气飘飘,金碧辉煌,一排排相似的门上刻着各个星台的名字。 “你醒了?”背后传来星无尘的声音。 “啊!~小妖随风拜见仙尊!”随风赶紧跪在地上,有些惭愧,有些难为情。 她感觉自己似乎做了错事。“我,我~~。”本想解释,却实在找不出什么开门的理由,低着头不敢看那张精致的脸。 “丫头,你犯错了!你不应该随便开门呀!”星无尘平静说道。 小树妖顿觉自己闯了弥天大祸,吓得六神无主。“对不起,仙尊!小妖给您闯祸了,都是我不好,只是好奇想看看门的另一边是什么样子,才打开了门。小妖知错,请仙尊责罚!” “责罚倒不必,只是我不能再留你了!你身为妖孽,法力低微,虽有一些仙力,但妖气依然很重!打开了这道门之后,镇守星宫的天兵就会感知到,要过来捉拿你的!你的伤经过几天的医治已无大碍,我本想再传你些法术,看来已经来不及了,速速离开!”星无尘虽面无表情,却也无责怪之意。 树妖满面愧疚,“仙尊!小妖无知,竟给您惹下麻烦,那天兵不会为难您?小妖不能侍奉仙尊左右了,若有需要,我在凡间随时听您召唤!” “无妨,对付天兵本尊自有办法!不过,我的确有一事要交代与你。你在凡间帮我查一查遥天镜的下落!”他随手幻出遥天镜的样式让小树妖记下。 “这遥天镜乃天界之物,遗失很久了!本尊在凡间发现些踪迹,想必此物就在凡间!另外,你若有事找我,就将额头上的冰凌花显现,再默念本尊的名字,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沉默片刻,那迷茫眼神忽然清澈,他大声道:“随风!” “在!” 他那双哀怨的眼神里似乎藏着寻思已久的事情,反复思量之后,终于张口道:“闲时替我看看千夜!” “千夜是谁?” “鬼莲仙子,千夜!就是在浮黛山与我斗法的那个红衣女子,她虽伤了你,却是无心的,你不要怪她!” “不会的!”树妖岂敢责怪?即便有这想法,她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她的洞府在鬼莲山,下凡以后你可以打听一下鬼莲山的所在。” “小妖尊命!” 星无尘点点头,再次挥手幻出一团云彩,惊的小妖连连称奇,摸上去似有似无,脚踏上去如悬空一般。 “这是本尊的驾云,你站上去,我让它送你回凡间。”星无尘挥了挥手,那朵云彩载着树妖慢慢远离星台。 小树妖怯怯地望着星无尘,总觉得他那深邃的目光里隐藏着许多伤情故事,让人心疼,但见那伟岸寂寞的身影离自已越来越远,心中竟有一些不舍。可是再想到半面与轩嫄,却又归心似箭了。 她坐在驾云上看着周围滔滔云海,金灿灿的太阳硕大无比,要比凡间大上一倍,嵌在云海之中无比美妙,气势磅礴,与凡间景色大不相同。身至其中根本辩不清方向,只觉得在不断下行,速度越来越快,忽然玉帝天尊所居的凌霄宝殿疾驰而过,小树妖顿时懊悔不已,刚才明明眨了一下眼,还没看清就过去了,实在可惜。 穿过云层,山川河流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直至近在眼前。扑通!脚下的云彩突然消失不见,小树妖重重的摔在地上,掀起一片尘土。 “啊呀!这是哪里?”她拍拍身上的灰尘,赫然看见一座石碑上刻着三个字“十里城”。往前一看,距离石碑不远处便是那座城池,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再一回首,身后便是一连片不大不小的荒山。 是进城,还是往山里走?树妖没了主意,她是个路痴,这人生地不熟的,想要回到浮黛山谈何容易?寻思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先在附近休息,等到夜晚再进城,盗张地图来瞧瞧,总比睁着眼瞎走要强。? 太阳渐渐落了西,随风悄无声息的进了城。 座城池不大,家家户户多是依水而建,入夜的时候民居灯火阑珊,并不繁华,但却静逸祥和。 “夜莺枝头叫,明月挂树梢,繁星闪耀耀,小溪水潺潺,流过茅店舍林边……”一个老翁坐在门栏处悠哉游哉的唱着。浓浓暮色,诗情画意,别具一格。 这美妙的夜色,小树妖无暇欣赏,也不懂得欣赏。她在亭台楼阁之间上窜下跳,忙的不亦乐乎,幽灵般穿梭在大户人家的书房里。 “唉!到底什么样的人家会有地图?”自己喃喃着。咣当!一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烛台,惊醒梦中人,眼见主人起身寻来,吓的随风灰溜溜地逃走了。接着又翻了几家,还是没有地图的影子。 如此寻了两三天依旧毫无着落,她那怕生的性子也不好意思找个凡人打听,月下孤影,随风有些不快,走到一间茅屋旁的水台边,胡乱丢着石头,兀自生着闷气。扑通、扑通一个个小石籽在水里荡出阵阵水花,转而消失不见。树妖啊树妖,连找张地图都这么难,你说你还能干点啥呢?要是半面在该有多好? “随~~,小风!” 树妖吓了一跳,回过头去,一个鬼影立在眼前,缁衣黑纱鬼魅般漂浮在夜色之中,格外慎人。唯独那俊秀的半张脸在浓浓的夜色之中清晰可见,邃如深潭的双眼仿佛藏匿了千言万语。 他分明是张开双臂想拥她入怀,思量片霎还是拽住了她的衣袖:“小风,我找的你好苦啊!你去哪了?有没有受伤?” 随风忽觉一股冰冷却又安全的男子气息将她笼罩。看见半面竟然出现在这里,一时间有些恍惚。惊喜来的太快居然有些不能适应,随风傻傻的看着他,眼里的泪水在滴溜溜的打转,眨了一下,颗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下。她胸中温暖无限,没着没落儿的心突然感觉有了依靠。 “傻妖,你怎么哭了,看见我不高兴么?你到哪里去了,都已经四五年了,就好像在人间蒸发一样。有没有受伤?有没人被人欺负?“半面上下打量,高兴异常。 “我没事,一切都很好!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只离开了四五天而已,你怎么说是四五年呢?“ 半面脸上微微触动,事发那天,他确实看见一道白影携着她消失不见。再仔细想,三界之中也只有凡间才会与其他两界有这么大的光阴之差。思量她莫非如鬼莲仙子所说的那样,上天去了? “你真的被星无尘带到了天宫?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半面伸手想去摸摸她的小脸,却迟迟不敢下手,看着自己这双冰冷手还是慢慢放了下来。 “原来天上与凡间有这么大的岁月之差,我竟一点都不知道,真是孤陋寡闻了!” 随风与半面相对而坐,将自己与星无尘的前因后果统统讲给他听。 半面一言未发,只是略有点头,心里的大石也终于卸下。他就猜到随风这小小的树妖怎么可能与天上的神仙有私情?只是鬼莲仙子用情太深已经着了魔,凡是接近星无尘的女子都被她视作劲敌,她一定要除之后快。 半面将自己与轩嫄的境遇以及鬼莲仙子的事情讲了一番,二人沉默少许,不由的百感交集。 随风低头叹道:“他们之间竟有这般感情纠葛,相爱却不能相守,相爱却偏要相杀,都是可怜之人。……不过,这鬼莲仙子好生厉害,竟然知道我在何处,还让你来找我,莫非她有遥天镜不成?” 此时随风不自觉的背后发凉,鬼莲仙子如此高深莫测。自己阴差阳错与她的感情纠葛扯在一起,想撇也撇不清了,不由的垂头丧气。 “对了,嫄儿好么?”一想道轩嫄,随风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她~。“这几年若不是依靠这嫄儿的血勉强度日,他早已变成嗜血恶魔了,心里隐隐愧疚。当下理了理心情说道:”这几年苦了嫄儿,鬼莲仙子虽然并没把她怎样。可是她整日都在山洞里暗无天日,还用自己的血供养我,现在面色苍白有些瘦弱,不过个子长高了不好,已经和你差不多了。“ ”怪不得,在天界时我总觉得手疼,嫄儿呀!“随风喃喃道。 ”咱们快走!“半面道。 “去哪?去找鬼莲仙子么?“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可怜没有了自己的照顾,嫄儿该受了多大的苦楚啊! ”当然了!此次纵然不能脱身,至少我们在一起了!”半面道。 只要有半面在,随风就会觉得心里踏实,好像找到了依靠。两人即刻动身向鬼莲山行去。? 第11章 逼婚 鬼莲山洞硕大幽深,层层叠叠。即便半面曾在此被困许久,但再回这里时仍是有些蒙头转向,风面二人跟着幽梦绕过大大小小的溶洞,又穿过阴暗潮湿的隧道,几经迂回前方豁然开朗,无火自明,竟是来到了鬼莲台。 鬼莲仙子慵懒的躺在长椅之上闭目养神,任由小妖肆意处置座下的上百号人。这些凡人眼中一片空白,犹如没有灵魂的木偶,一个接一个恍惚的站在鬼莲台的边缘,小妖们轻轻一推将其坠入炙热的火海。阵阵白烟升腾,神魂飞散,转眼就被众妖吸食殆尽了。 随风吓得够呛,忍不住大叫,却听幽梦习以为常的说:“他们都是凡间抛妻弃子,十恶不赦的人,能这般痛快的死去也算是得了便宜!” 这也叫得便宜?随风不敢言语。 ”你来了?“鬼莲仙子慵懒的睁开双眼,见到随风那张脸不由让她为之一颤。 ? 这模样似乎在哪里见过的,之前在遥天镜中没有仔细端详,今日人在眼前怎么越看越熟悉,却想不起她是谁? 千夜端详她好久,回忆如过筛般层层滤过,却始终不见其曾经的踪影。她站起身来问道:”你和星无尘究竟是什么关系?“ 随风被她吓的半晌说不出话来,慌了神,急地身旁的半面一个劲儿的扯她的衣袖,见她傻傻地站着,本想替她回答却被千夜硬生打断。 ”别人不许插话,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和星无尘到底是什么关系?“语罢,挥挥玉手,有妖带上个人来。 ”小树妖,你看看这人是谁?如果你不说,我就把她也推到岩浆里去!“ 随风清醒了,几年不见轩嫄确实长大了不少。 退去稚气显出少女的柔美,只是面色苍白,有些瘦弱,看来没少遭罪。 ”嫄儿!“随风几乎要扑了过去,伸手想揽她入怀,却被一小妖拦下。 ”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这几年你去哪了,我"轩嫄奋力挣脱,可她那点力气又怎么可能。 ”现在不是你们叙旧的时候,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与那星无尘到底是什么关系?“鬼莲仙子不耐烦了。 ”小妖随风拜见……仙子。我……是无尘仙尊……的小仆!“ ”小仆?“千夜甚为意外,显然没有接受这样的说词。”他既已成神,本应心无杂念,还要你这妖仆来做什么?你能上得了天去侍奉他么?真是可笑!我看你就是存心骗我!“鬼莲仙子眼中燃起了怒意。 ”没有啊,我真的没有骗您,不信您看!“随风唤出额头上的冰凌花。又道:“这是无尘仙尊留下的记号,还注入了仙力,让我可以在显现这朵冰凌花时能与他取得联系。” 鬼莲仙子娇躯一颤,看着冰凌花怔怔的出神。”是啊!这冰凌是他的眼泪所化。 千夜抬手撩开衣袖,在她白净的胳膊上竟然有朵一模一样的冰凌花。只是那人没有在这朵花里注入什么仙气,她根本就无法与他取得联系,仅仅不过一个念想而已。 千夜自言自语道: ”他离开的那天痛哭流涕,好生伤心,一滴泪掉在了我的手臂上,形成了这朵冰凌花!那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伤心。现在依然不懂,不过却让我知道那时他有多伤心,因为只有极度伤心的眼泪才能形成这样的冰凌花。“?沉思片刻又说道:”可是,这不对啊!我对他那么好,我那么爱他,从来都没有忤逆过他,他为什么会伤心?为什么?为什么?“ 千夜猛然回头看向随风,似乎要把所有的怨恨都归到她的身上。 “可他为什么要把这伤心泪又给了你?是不是因为你勾引了他?你这个小妖精,明明自己有夫君,却要勾搭神仙。本座平生最恨这样的人。“鬼莲仙子一步步走向随风,逼得树妖不由自主地退缩。 “仙子大人,您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我一个小小的妖精哪里会有夫君啊!" "那个半面鬼不就是你的夫君么?他说你是他的家人,既然已是家人,那他不是你的夫君又是什么?“千夜一把掐住随风拎在半空中,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其脖子拧断。 ”姐姐!“轩嫄害怕极了。 ”不要啊!鬼莲大人,无尘仙尊之所以要收随风为仆,就是想让她替无尘仙尊伴您左右!这是随风亲口和我说的,只是还没来的急告诉您!“半面道。 ”是呀!是呀“随风上气不接下气。”在观星台时,仙尊曾吩咐过,要我替他多来看望仙子,他虽在九天之上,但我能感觉到,仙尊的心中一直对您念念不忘,只是您与他殊途陌路,无法相聚。“ 听到这里,千夜已是泪眼纵横、失魂落魄。”哼!要这样一个傻乎乎的小妖精来看我,有什么用呢!“ “仙子,救您放了我们!”随风斗胆说了一句。 鬼莲仙子将随风丢在了地上,许久都没有说话。 三百多年了,对他的思念太久仅剩下孤独寂寞。千夜想知道他的音讯,又怕他拒之千里,怕听到伤她的的话。如今得知他的心意,竟然还对自己有所思念,就算是小树妖在骗她,那她也认了。此刻,千夜居然有些莫名的欣喜,只是随风那张脸明明在哪里见过,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千夜瞧着随风的脸不经意间生出厌恶之感,总觉得冥冥之中与树妖有着某种关系。想要杀了她,却怕失去了自己与星无尘的联系,留着她又怕她会真的抢走星无尘。 思量很久,千夜终于发话了:“你们二人口口声声说是家人,那又为何不成亲呢?” 随风与半面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既然要走,本座得送点见面礼,毕竟我与星无尘渊源不浅,与半面也算知交。接着又道:“半面,本座有话问你!” “大人请讲!” “本座知你对这小树妖心意已久,现在就做主把她许配于你,如何?” 什么?随风一愣。自有神识起,随风从未想过要嫁于谁,做谁的妻子。何况异界之中对于成婚之事不同凡间,妖异鬼魅并不需要各个都婚配嫁娶,多凭自愿,虽有强娶强嫁之事,却怎么也没有想过会落到自己头上。不过事出从权,若非得结个婚倒也 “不要!在下不过是个厉鬼怎能娶妻?”半面的拒绝十分干脆,好似触碰到了他的禁忌。 “呵?难不成你也是个负心之人?“千夜那强烈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半面:”自然不是。“ 千夜”那又为何?“ “不想就是不想,没有什么理由!”半面不想提及生前恨事,他就是因为成婚而被人害死的。 “放肆 !”千夜霎时闪到半面跟前,“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座好心许你姻缘,你却不拾抬举,你这个鬼东西真是不知好歹!本座再问你一次,你娶是不娶?” “不要,不要!我这样的厉鬼人人见了都避之不及,又怎能娶妻?不要!不要!”半面态度如此坚决,匪夷所思,难道就不怕鬼莲仙子灭了他? 小树妖虽然不愿意嫁,但这般被他拒绝,心中定然也好受不到哪去。 “你这鬼东西,今天若是不娶。本座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千夜掐着半面的脖子,她手上红光骤然闪烁,那半张清秀的脸很快干瘪,形同枯木狰狞可怖,两眼随之变绿,半面那骷髅鬼怪的模样再次出现。 他的神智正在要失未失之间,凶相毕露难受的不行,张牙舞爪地在鬼莲台上四处飘荡,好似一只到处觅食的猛兽,不由自主向那些失了魂的凡人扑去。霎时,一道红绫束其颈间,勒的半面像条恶狗般欲吃吃不到欲解解不开,着实让鬼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那鬼莲仙子却在一旁哈哈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眼看着半面不能自制,神识具空,转身朝着轩嫄而来,鬼莲仙子依然不管不顾如看戏般看着热闹。 不好!随风未及多想,飞快的挡在轩嫄身前,此时与他硬拼即便两败俱伤也不一定会让他清醒,随风索性划破手掌,鲜血喷涌而出。“仙子息怒!半面虽不愿娶,但我愿意强嫁于他,请仙子放了他!” “哈哈哈哈,你这树妖倒挺识抬举!”鬼莲仙子终于肯罢休,道:“今天他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既然你这么想嫁,此事就这么定了。” 时下半面已彻底发狂,在他眼中,随风就像一只待宰的猎物没有了丝毫的反抗之力,任其啃食撕咬。没过一会儿,小树妖细致白皙的手掌已露出森森白骨,鲜血横流。那种撕裂的痛顺着手臂蔓延全身,直至全身瘫麻,意识全无。 伴随着轩嫄歇斯底里的哭声,在场众妖都瘆得不行。鬼莲仙子也转过头去不忍去看,杀戮阴狠之事她不是没有做过,但树妖以身饲鬼只为保凡人平安的情谊竟让她生出了一丝悲悯。 此时也不知千夜想到了什么,她已泪眼蒙蒙,怔怔地痴了。这一刻她感觉自已不是那么讨厌小树妖了,反而觉得树妖有些可怜。 “大人!婚礼何时举行?”幽梦的声音叫醒了神情恍惚的千夜。 “今晚就办!我要给他们办一个像样的婚礼!”说完,千夜神思不定地飞走了。 众妖也纷纷退去,他们皆是去准备婚礼事宜,对于鬼莲仙子要做的事,群妖从不敢过问缘由只会遵照行事。 鬼莲台上仅留下这一妖、一人、一鬼,空旷地有些阴森,还时不时的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第12章 婚礼 饱餐之后半面恢复人形,新鲜的血肉余味回甘,他终于清醒,可是看见随风露了白骨的手,顿时吓得失魂。简直无地自容了,“我,我,我,我做错事了?” 轩嫄又急又气抽啼未停,方才不敢碰他,这会儿才恶狠狠的给了他一拳,道:“你把姐姐的手吃了大半了!” “无妨,她是妖,慢慢会长好的!”忽然冒出个声音,格外清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现的。 二人回过头去,见幽梦立于一旁,皱着眉头打量随风的残肢碎骨,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不过小树妖方才之举着实让她有些触动,幽梦不慌不忙地为随风疗伤止血再包扎好。 半面和轩嫄瘫坐在地上,木讷地颔首示谢,没了言语,直到随风有了动静,慢慢睁开双眼。 “小风,对不起!我失控了,把你害的这么惨!你杀了我!这样鬼莲仙子就不会让你嫁给我了!”? 半面哆哆嗦嗦,懊悔倒了极点。 随风面无血色,听后更白了几分,纵然她也不愿意成婚但自已连鬼都这般嫌弃却让她感到自悲。开口道:“难为你了!“ ”我不是不想娶你,只是哎呀!怎么说呢?我“ ”你还以为谁想嫁你呀?“轩嫄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随风有气无力地对半面道:”半面,这次成婚只是做戏,你别当真。” 半面无语,再也不敢去看她。 “好了!假成婚也罢,你俩都装得像些,免得再惹我家大人生气。既然树妖醒了!我要带她去梳洗打扮,毕竟这是婚礼,须得郑重些,鬼莲大人吩咐要办个像样的婚礼呢!至于你们兄妹,稍后也会有人来操持!我先把树妖带走了!”幽梦搀起随风转眼就消失不见。 余下二人换了崭新衣裳,还别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半面换上喜服后气度超然,加之几个小妖的用心捯饬,有种说不出的潇洒。披散的长发遮住了他半张佩戴面具的脸,剑眉之下的眼中含带羞涩,高挺的鼻梁,苍白的半脸,透着丝丝倔强与不羁,与那树妖极为相配。 婚礼置办的相当快,跟事先准备好了似的。婚场设在穹台,夜色之中火把通明,照的天上的星星似乎都失了光彩。纱幔、花柱、红绸、红烛还有礼台,样样布置的细致精美,场上细乐声喧,不禁让人产生错觉,这婚礼莫不是鬼莲仙子为自己准备的?她一身盛装,美的不可方物,就端坐在堂椅之上,俯视着台下的景象,花红喜烛映月,声乐迷离飘飘,妖姬歌舞翩翩,鲜果美酒香气四溢,不禁怅然失笑。众妖也盛装参席,鬼莲山上好久没有这样的盛况了。 吉时已到,一对新人手执红花绸带缓缓走到礼台之上,三跪九扣,合卺礼毕。半面轻轻挑开随风的头纱,珠钗环佩,一袭红装,粉黛朱唇,美的像个千金小姐,只是双瞳无辜,带着失落。 鬼莲仙子走到随风跟前,托着树妖的下巴似在欣赏某种精致物件,又仿佛在寻找自已的影子,鲜妍明媚,如花般美好。可是她再想到自已,伊人如旧,怎叹谁与共良宵? 许久,千夜才踟蹰回到了堂椅之上,举起酒杯一杯杯的灌入口中。她苦笑自语:“洛城花烛动,戚里画新蛾。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你最爱念这样的诗句给我听,说要与我做平凡夫妻,可是昔君一去不复返,伊人红装谁与伴?罢了,罢了!” 泪眼婆娑,肆意狂饮,众妖见她那般谁都不敢上前相劝,仅小心在旁陪她喝酒,一阵猛灌之后酒意上头,千夜已经智不清了,目光涣散,总算有心满意足之感 。她挥了挥手清退群妖,对随风三人道:“现在婚也结了,席也散了,你们可以自由穿过结界,顺着那条瀑布就可以出去了,走!” ? 三人狂喜,熬了四五年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不见天日的山洞了,轩嫄拉着风面两人急冲冲地往外走。 “慢着!”? 许是烈酒思故人,睹物尤甚之,鬼莲仙子拿着一面镜子在手中把玩,泪流满面。? ? 三人一愣回过头去,不禁让随风吃惊,那不是无尘仙尊要找的遥天镜吗?额上的冰凌花不自觉的显现,她暗暗唤道:“无尘仙尊!您说的遥天镜我找到了,就在鬼莲仙子这里。” 鬼莲仙子转过头看着小树妖,似笑非笑,阴森的让人浑身发冷。听她道:”凭什么你们要出双入对,而我只能孤孤单单?本座改变注意了!?“ 倏的一下,红绫飞出,卷起半面和轩嫄随即抛出了鬼莲山。 “不要!”随风惊呼,但根本来不及阻挡。 鬼莲仙子道:“你不是要带他们出去吗?这样一步步走出去得多麻烦?本座代你送他们出去不就好了?怎么样?好玩儿?“ ”鬼莲山那么高,嫄儿会被摔死的!“随风的声音都在颤抖。 ”放心,有半面鬼在,你那凡人妹妹死不了。倒是你?可就不一定了!”鬼莲仙子道。 “大人留我,还有何事?”随风问。 “你那冰凌花亮了,是要他来见我么?”鬼莲仙子盯着她道。 树妖不敢回答,只听她继续道:“这样更好,省得我到处寻他!哈哈哈”,快点,让他来见我! “我这不是正在叫他么?大人稍安勿躁!”小树妖现在都不确定那朵冰凌花是否真的有用了,万一仙尊不来,她岂不是连命都没了! 树妖不敢抬头看鬼莲仙子,但却能感受到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好像有数百只无形箭失射的她毫无招架之力,与千夜待在一起,无时无刻不是在煎熬。等了好一阵子,星无尘真的出现在了穹台之上。 “千夜!” 鬼莲仙子抬起迷离的双眼,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摸摸他的衣衫,不自觉地吓了一跳,立时酒醒大半,她连忙收起遥天镜道:“你是真的吗?”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情深如旧,仿佛时间都被冰冻了 。 星无尘收起了那双深不可测又脉脉如水的目光,道:“千夜!那遥天镜是邪物,你千万不要留在身边,不然会招来祸端,把它交给我!” 鬼莲仙子这才回神来,未曾想那一刻间的美好转眼即逝,如今见了他却只有恨了。她怒道:“你让那小树妖接近我,就是为了要这面遥天镜?“ 千夜怒火中烧,美目一转,越发的看那树妖不顺眼,伸手幻出一团火球向随风打去,小妖不及躲闪,顿时口吐鲜血,栽倒在地。 星无尘没有料到千夜迁怒于随风,?他急忙拦在鬼莲仙子跟前,道:“千夜!不关随风的事,把遥天镜交给我,那东西在你身边会伤害你的。你看看自己,都变成什么样了?” 鬼莲仙子冷笑道:“你是在关心我么?这么多年,你为何对我避而不见?也对!你是神我是魔,你我殊途,我的事不要你管!” 听到千夜重复他那日说过的话,无尘的心骤然沉了:“千夜!以前都是我不好!我有愧于你!以后我会慢慢弥补的,但现在你一定要把遥天镜给我,这样才能保你安全!” “你要怎样弥补我?你会留下来陪我么?” “我……”星无尘无言以对,又不想就此罢休,他施出神光企图缚住千夜,而千夜迅时避开。 鬼莲仙子又急又怒,随手劈出一掌打向星无尘,后者飞身闪过。看见千夜要走,他横身在前,势要将其拦下。两人一时间,上下飞舞,打得好不热闹。按理说,打了这么长时间,早该有妖上来帮忙了,可是众妖皆已醉地不省人事。千夜喊了几遍都均无应答,只因这酒是昔日星无尘从天宫寻来的御酒,名作醉仙。法力高深的都会大醉,更何况那些小妖们了。 此时千夜酒意大醒,却还是阵阵眩晕,被星无尘接连的几招逼得她连连后退。正直回身的不经意间,又见就扒在地上不远的随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便挟起小树妖向天空飞去。 恰时半面带着轩嫄刚刚落地不久,正打算折回鬼莲洞寻找随风,哪知忽一抬头就见她被鬼莲仙子挟着远飞而去,不假思索便也跟着飞奔追去。他法力不高,脚力与鬼莲仙子和无尘仙尊相比当然要差上一大截,眼看着随风与那二尊越飞越远,加之朝日初上,自己又见不得阳光,最终还是跟不上,只能眼见着三道影子消失在视限之中。 时下日出东山,红红的朝霞占据了大半边天。冲破云宵,千夜回望着身后紧追不舍的星无尘不禁怒火万丈,她虽然觉得随风是个累赘,可硬执拗地不愿将她撇下,于是在心中默谂咒语,向周身划个巨大的圆,这圆圈瞬时变成巨大泡沫将她与随风团团裹住,驮着二人顺风飘荡。星无尘见那巨大的泡沫轻盈无比,一阵风吹来将它带的更远,便使出法力如浪般一波一波冲击着泡沫,可每施一次法波便将泡沫推向更远。星无尘竭力追赶,随手挽住一块云彩,化水结冰向泡沫打去。 噗嗤,噗嗤!泡沫外层忽然火光四溢将射来的冰晶化为水气。星无尘飞身上前,凝神闭目,神光立现,伸手幻化出一柄长剑,将所有的法力集中剑上, “嗖”的一声,向泡沫划去。 千夜轻吒一声,奋力抵抗。一簇簇耀眼的剑光疾驰劈来,晃地让人睁不开双眼,那法力越来越大,剑波也越来越强。千夜不停地使出法力修补泡沫上的裂口,手忙脚乱,忽又觉得一阵晕眩已不及其力,可那剑光却噼里啪啦不停的向泡沫打来,千夜仍摇摇晃晃竭力支撑着。啪嚓!最后一道剑光凌厉飞来,泡沫破碎。 小树妖觉得自己在飞快的下坠。 “啊!~我不会被摔死!”可叹法力太弱,树妖根本没有能力翱翔在这云天之上。就在此时,突然一条红色纱绫,稳稳地接住的下坠的随风。鬼莲仙子用袖中的红绫一边驮着随风,另一边向星无尘攻去。 凌厉的剑光再次飞来,千夜挥舞红纱相抗。可惜她法力越来越弱,只能勉强将剑光打散,阵阵眩晕让她几乎支撑不住,她好想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哪怕只是小憩一会儿,可偏偏却在这个时候他不再让着她了,反而紧追不舍,法力越来越胜,眼看自己手中的红色纱绫被他削地支离破碎,有那么一刻她突然想要放弃,只觉所有的争斗无聊至极。就这样看着一道猛烈的剑光再次劈来,她不再抵抗,竟收起红色纱绫,从怀中取出了遥天镜,任由剑气向她身体划去。 嚓!那一刹间,千夜、随风,还有那面遥天镜都纷纷坠落。 “千夜!”星无尘竭力大喊,怎么为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急忙抱住鬼莲仙子,再也不去管那面古镜。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千夜睁开迷离的双眼看着星无尘,她笑了,带着一种解脱,“星无尘!你是不要那面镜子吗?我已经没有力气给你了,你自己去拿!我也无力再纠缠你了,从此以后我们都解脱了…” “不要” 第13章 勾栏 随风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自己如一片孤叶在凌风坠落。然而此时此刻哪会有人来管她?树妖向远方看去,无尘仙尊抱着鬼莲仙子已变成了小小的点,飞快消失在天际之中。 看来情侣打架,外人就不应该掺和,若是打完架之后能让二人复合,倒也算挺好的结果,只是他们明明倾慕对方却偏要相杀,难到相爱就这么难么?浮黛山下的平凡夫妻不都是一辈子磕磕绊绊,相扶相持到老的么?随风不解,恍惚之间似乎也想尝一尝这其中的滋味。 某夜花前月下,溪水潺潺,一个高挑伟岸的身躯暖暖的抱着自己,就像浮黛树旁的那株青藤依附在大树身边接受它千年不变的庇护,她就在那棵大树下安心的长着,什么也不去想,只要静静的陪着他就好。总之,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也必不会像鬼莲仙子那般喜怒无常。 啾! 一只大雁从身边飞过,鸣叫之声将她的思绪从幻想中拽了回来。 小妖呀小妖,此时的你还想什么情情爱爱,连腾云驾雾都不会,即便一跃而起能飞数丈高 ,但先前被鬼莲仙子打的身受重伤,此刻一点功法都使不上来。随风慌张起来,可现在除了自己又能向谁求救?好歹自己是木命,抗摔,应该不至于被摔死。 小树妖!你行的,虽然飞不了那么高,但至少还能扑腾两下子。调整一下姿势,运气行法!你行的,不行也行,要不然就死悄悄啦!她拼命的运气,缓解下坠的速度,感觉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了! 啪!身体飞快地蹭过了一处房檐,扑通地掉了下来,正好落在了一家勾栏院的门前。 随风本想慢慢地爬了想来,却现喉中一阵腥味,头晕目眩简直争不开眼。 路上的行人吓的一跳,纷纷驻足围观打量小妖,见她一身红妆,黛眉樱唇,一双杏目微微上挑,说不出的澄澈妖冶,又因为受伤而面色苍白,却显得格外的细腻,好似冰冷的白玉一般,在凡人眼中简直不带一丝一毫的人间烟火气。大家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冲着她这身打扮就让人联想是哪家落跑的新娘,而且她手上有伤,多半是割腕未果被人救下后愤然跳楼的。 这会儿,偏偏有人要另作谣言,硬是说她是春江苑的姑娘,因为新婚当日就被卖,一时想不开,所以从楼上跳下来的。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叔大婶则说是不知从哪来妖精,更有甚者竟就地向她跪拜,说是天上掉下的仙女。街上的人是越来越多,将她围地里三层外三层。总之先不论是哪里来的,就这模样也足以这个瀛州城里的人家喻户晓了。 随风木纳的看着这群人,心里慌乱无比,她从来也没有被一群凡人围观的时候,即使在浮黛山被群人祭拜,也有古树遮蔽。此刻阵阵眩晕袭来,迷离地睁不开双眼,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在地上躺了很久才勉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跌跌撞撞地想要离开。?? “妹妹,你是哪里人呀?”一个花枝招展的美妇拽住她,满脸堆笑。 “?我,我,我不知道!”随风看着她笑脸,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那你从哪里来呀?”美妇又问。 这可不好说了,难道真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一定会把在场的所有人吓个半死。若被人识破妖孽身份,那还怎么得了! ? ? ? ? ?? “我,我,我我从那里!”随风吱吱呜呜地指着房顶。 再看向那美妇,原本笑盈盈的脸霎时变得阴沉。接着从她身后蹦出来了一个老妇人竟指着树妖大声嚷嚷道:“啊!你这个死丫头,故作什么清高?你家主子在你新婚当日就将你卖到这里,即便你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要跳楼?我告诉你,没门!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送到后院去。” 三言两语的功夫就招来了四五个彪形大汉架着随风进了全城最有名的春江苑。 这是哪儿? 随风一头雾水,怯怯的坐在角落里,方才从高处摔下目视不清,好似隔上了纱幕一般。她环顾四周,只觉得厅堂宽敞富丽,桌椅之上铺着锦丝绸缎,模糊之中看到在厅堂的堂椅上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富家员外,衣着华丽,似乎正在扫视着自己。刚才和她说话那位美妇正与他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后来听见那员外大声说道:“这样呀!荷姑,把她留下要好生看管,此女来历不明,先不可轻举妄动,派些人出去查查她的底细,若个把月内没人来寻她,再找几个师傅教她些才艺,这小模样值钱的很呀!”语毕眉开眼笑地向后堂走去。 这下可惨了,好巧不巧,这小傻妖竟然流落到了勾栏院里。若她日后明白这是啥样的地方,肯定肠子都悔青了。又是一阵眩晕袭来,随风强睁着眼睛可视线却越来越暗,迷迷糊糊之中竟觉得有人架着自己跌跌撞撞的走下楼梯,走过长廊,七拐八拐的好像来到了一个小院子里,最后被丢进了一间屋内,她只觉得好困好困,全身疼痛不堪,再也无力支撑,意识全无。 时下日落归西,受了伤的随风根本顾不得半面与轩嫄,而这兄妹俩人追丢了随风也甚是懊恼不堪,商量了一阵决定顺着大致方向一路寻去。可谓众里寻她千百度,费了不少功夫,却怎能想到那人落在歌舞升平的勾栏处。 春江苑这回可捡到了宝,视她为头牌姑娘,昏迷期间为她请医抓药又派专人伺候,依如富家小姐一般,但想树妖活了那么多年一直贫苦交加,还真没享受过这般待遇呢! 如此无知无觉的状态直到半个多月后才稍稍有了起色。 随风迷迷糊糊,神识微觉,隐约感觉到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有人端水给她擦拭,有人为她换衣,有人喂他喝水,还有人在给她诊脉 蒙蒙之中,似乎听见一老者的声音:“嗯·~,咦?~不对呀!此人怎么身体冰凉毫无脉象啊!探其鼻息,呼吸微弱,难不成快要咽气了?” “姑娘来的时候就昏昏沉沉的,都十多天了,这些天来身体一直是凉凉的,莫不是从房顶摔下来的时候伤了心肺,仅剩一口气了?”一个年长的女声说道。 “这病老夫看不了,你另请高明!” “别呀!大夫,求您想想办法!若是她死了,那我就没法交差了啊!……” 树妖,快醒醒!再不醒就要露馅了!迷离之中,心底的声音不停的在召唤着。 过了许久,她终于醒了,明媚的阳光照在床上,晃得睁不开眼。她揉了揉惺忪睡眼,这是哪里?明窗净几,桌椅烛台,箱床纱幔,脂粉妆台,花枝滴水,清风拂面,珠帘风铃,微微作鸣。树妖稀奇凡人的生活竟这般精致又舒适。且看自己仅穿着素纱襦裙,薄薄的轻纱透着玉肤,不禁有点心慌羞怯,估计这些天来身体都被凡人看遍了,莫不会发现自己与凡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有没有现过原形? 一阵懊悔冲进脑门,心里怪发慌的,都怪自己贪睡,赶紧找件衣服穿上逃之大吉。 这傻妖居然没有想过要跳窗而逃,她大方的推开房门,见两个人守在门外,其中就有先前拐骗她的那个老妇,随风一脸懵然,之前的事似乎都想不起来了,所以就更不明白门口为何会有人把守。 “哎呀!姑娘醒了,快去叫荷姑姑!”这老妇一边吱唤身边的小斯一边抱住随风大腿,生怕她会挣脱,逃走可不得了。 “你,你!你不就是那天抓我的婆婆么?”随风不明所以,更不知道该是谢她还是怨她。 哪知这老妇见四下无人,立刻跪在随风面前,道:“好丫头!求你不要怪我呀!我也不得已呀,身在这样的混乱之地,我也只能勉强求个活口,不然他们会弄死我的。对不住了,姑娘!这些天来我一直在你身边伺候您呢,丝毫都不敢怠慢,以后我这老婆子就专心伺候您一个人,给您当牛做马,任劳任怨!也请姑娘开恩,不要怪我这把老骨头了!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你对不住谁呀?江婆婆!让你骗进来的人还少么?每次带回个姑娘就给人下跪求饶的,有什么用啊?人家还不是一样不待见你!哼!”大老远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嗓门儿似乎能把别人的耳膜给刺穿了,那个被称作荷姑的美妇正迎面走来。 江婆婆跪在地上,低头不语,苦大仇深的模样。随风见状不由产生怜悯之心,一把岁数的人了,还这样给人下跪,也许真像她说的那样,若不是想求个活口,谁又愿意做一些坑蒙拐骗的事情呢!虽然被她骗了,可是自已并没有受什么损失,反而有机会睡了一次舒适的大床,所以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随风扶起她道:“江婆婆,我不怪你,快起来!” 江婆婆自知曾经祸害过不少良家少女,没有哪个不对自己狠地牙痒痒,而今碰上这样个姑娘竟然不计前嫌,顿时热泪盈眶,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哟!还真是不一样。”荷姑也心生佩服,这小女子不知是何来历,样貌生的好看还般温顺的像只小绵羊。硕大的瀛洲城都查遍了,也没听说谁家的姑娘丢失,更没听说谁家的新娘逃跑,简直就像天上掉下来的一样。不过也幸好她的来历不明,不然上哪去找这么好的摇钱树呀!这真是天上掉下的宝贝。荷姑仔细的端详着随风,越看越喜欢,不由说道:“此等美貌,真是难得!当今皇帝最为宠爱的程妃娘娘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打量许久又道:“丫头,不管你以前叫什么,在我这里,你的名字就叫赛妃!你可得给我记住了!” “什么赛妃?”看她那幅市侩的嘴脸,随风顿时产生了厌恶之感,推开荷姑正要离开不料却被四五个彪形大汉挡住。随风有些不耐烦,此时若要驱走他们觉得极为不妥,如果在凡人面前施展法术,被人发现自己是妖,岂不会招来更大的麻烦?想到这里还是决定先忍忍,到了晚上再跑也不无不可。 荷姑被她推了一把极为不悦,虽然初来此地的姑娘大都哭爹喊娘、怨气满满,可是却没人敢对她这般不敬,乃因她是春江院里的鸨娘,连主人金老爷都得对她以礼相待,现下却被一个初来乍到的丫头如此嫌弃,顿时气的不成人形:“江婆婆!人我可是交给你了!你可得给我看好了!丢了我拿你试问!” 荷姑气冲冲的离开了。? 第14章 解围 大白天的无计可施,随风只想等夜晚快点降临,再想个法子脱身。 站在一旁的江婆婆看着她柔弱孤零,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还是十分内疚:“赛妃姑娘!在床上躺了这么些天滴米未进,现在是不是饿了呀?婆婆给你弄些好吃的去!” ”哦?好吃的?”随风觉得好笑,其实她并不需要吃东西,不过凡人是要吃饭的,现在既然落入尘世不如就入乡随俗,尝尝人间的美味! 过不多时,一大桌丰盛的美味摆在面前,随风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菜肴。鸡、鸭、鱼、肉、蛋、羹汤、素菜、还有各式小巧的糕点,随手数一数竟有大大小小十二盘,她哪里知道这可是头牌的待遇,一般的姑娘想吃还吃不到呢。 随风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鱼肉放进口中,肉质细滑,鲜香无比。好吃!凡人的生活不但精致而且十分有趣,若有机会定要让嫄儿吃上这么好吃的东西。 突然,吱嘎一下门扇推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江婆婆满面愁容,虽然知道哪个新来的姑娘都逃不过东家的魔掌,可是她现在心里怎生这样难过!她对那人作揖,就对随风道:“赛妃姑娘,春江院的东家金老爷来看你了。” 金老爷看着随风眉开眼笑,不由自主的托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看得树妖浑身都不自在,只因不想多生事端才一直忍着没有发作。 那江婆婆早已明白主人的意思,退出房间关上了门,可是眼见着又一个姑娘要被糟、蹋而且还是自已拐骗进来的,心里又向往常一样难受地不行,但是哪个春江苑里的姑娘不是得经过这一出呀?真是作孽。她没忍心走开,就在门口静静的守着,心想说不定还能帮着这姑娘解围什么的。 “赛妃啊!知道你醒了,我来看看你好了没有!”金老爷神色猥琐,说着说着就将自己粗糙的大手伸向随风胸、、、前,要解开她、、、的衣衫。 唉!妖精还知道讲礼仪廉耻,他这人怎么这般?树妖一时猝不及防,急忙站起身向后躲闪个踉跄,如此不但没有惹怒金老爷反而令他兴奋异常。他色||眯眯的笑着:“小美人!每个初到春江苑的姑娘都会有些害怕,老爷我教教你,以后就不怕了。我怎么越看你这样就越欢喜呢?要不然,你从了我之后我就纳你为妾。这可是春江院的的姑娘们做梦都想得到的。” ? 他迫不及待向随风扑去,一下子将树妖按在床||||上,那满副横肉的脸上挤出的丝森森笑意让人觉得狰狞,他撅起厚厚的嘴就要向树妖白嫩的脖了上||||啃。这一刹间,随风脑子里一片懵然,凡人那一副和气的外表下竟然如此卑劣,这不是要吸她血? 怎么今日竟被个凡人欺负了?那还得了,况且她没有凡人的体温,会被识破的。树妖此时神思错乱,一时之间又不知如何应对。不过,哪能让他这样轻易占了便意?小妖啊小妖,就算他不是要吸血,要那个啥的,也不能轻而易举的从了。即便是要嫁人,也不能嫁给他这样的呀! 她那冰凉的手紧紧的抓住了金老爷的手腕,非但没有吓退金老爷,反而惹得他放声大笑,好像得手似的,欲||||望更加强烈。 “小美人,力气不小啊!可是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呢?正好让老爷我来给你暖暖。” 他用尽全力恶狠狠地将随风压在身下,那贪、、婪的眼神似乎要立刻将她吞掉了 “啊呀~疼~!“屋内一声惨叫,传出一个大老爷们儿的叫喊。 江婆婆顿时吓地一个激灵,听那声音便知赛妃忤逆了主人,恐怕接着就会招致恶打。江婆婆急忙推门而入,见随风握着金老爷的手腕,将他紧紧的摁在、身、下,压地金老爷一时竟动弹不得。"哎呀!老爷,您真是太心急了,这姑娘我还没有调教好,赶明儿个调教好了,我给您送过去。” 金老爷自觉丢了面子一脸怒气,手腕被随风握的生疼,好像要折了一般,仔细一瞧,两只手腕都留下了紫欧欧地手印,而且渐渐地肿了起来。他禁不住暗忖这女子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力气,究竟是何来历,难不成是个练家子?他上下打量随风,气急败坏道:“好你个死丫头片子!你是会奇门邪术,还是练过绝世武功啊?这两只小爪子差点没把老子的手给掰断了。来人呐!” 一句怒吼,?几个壮汉应声而至。 “把这个死丫头给我看住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千万别让她跑了。不行就找几个武林高手,或者,或者再找几个道士,把这屋子给围上,日夜看守,看她还有什么能耐,哼!”金老爷真是气极了,将平时用惯的法子一股脑儿使了出来,管它有用没用的,先解气再说,随后甩着宽大的袖子气呼呼的夺门而去。 随风被吓到了,蜷缩在角落里,像只受伤的小鹿。昔日那些跪在她面前虔诚祈祷的凡夫俗子们,竟然有这样卑劣的一面,始料未及啊。过了许久,她才平复了心情。从前旧事重温眼前,那个漆黑的夜晚,在黑衣道士的围困之下,在生死一念之间,有个幼小的男孩,怎会生出无比的勇气来解救自己呢?那个稚嫩充满坚毅的眼神,他现在还好么?小树妖长疏一口气,喃喃自语:“是呀!人有好有坏,这大概就是天道自然!” ? 过不多时,小院里的人多了起来。荷姑带着好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还有身着道服的江湖术士,一股脑儿地涌进树妖屋内,瞧她那细胳膊细腿怕也经不住折腾,所以荷姑也没舍得打她,万一被那群糙汉打坏了,没了卖相岂不吃大亏?也就张牙舞爪的做个样子吓唬她罢了,接着道士们一阵做法,更可气的是屋里屋外还贴满了符咒。 “哼哼!赛妃呀赛妃,今日你得罪了我家老爷,我替他来略施惩戒,老爷他说道做到,厉害的狠,下次你还敢忤逆他,小心的你小命!。”荷姑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让人厌恶之极。 这下可苦了树妖,虽然那些道士的法术不咋地,但符咒却是真材实料的,对凡人无害,却能镇住妖灵。一两张符咒倒也无所畏惧,可现下符咒实在太多,随风法力又弱,加之旧伤尚还未全愈,那些在常人眼中只是废纸的符咒聚集到了一起产生了强大的威力。树妖只觉周身火气缭绕,焦灼炙烤,令她头晕眼花、喘不过气来。她只能屏气打坐,运用全身的法力抵挡着烈火般的炙烤,稍有分心恐怕就要现出原形了。 死胖子,花招不少,鬼道眼忒毒。这不是逼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现行么?一阵阵热浪来袭,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吱嘎!江婆婆小心推门而进,看见坐在床上的随风,汗流浃背,虚弱的喘着粗气,婆婆有些慌了,她连忙走到床前,摸摸树妖额头。“呀!怎么这么烫!赛妃姑娘!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发起烧来?” 随风可怜兮兮的看着江婆婆,心想大概挺不了多久,倒不如就求她帮忙, 随风开口说话了:“婆婆!我求你件事!你能不能将这些符咒撤掉?” “莫非你是?”江婆婆这回吓的不轻,“这些符咒本对人无异,为何却对你有如此大的反应。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江婆婆战战兢兢,几乎瘫倒在地。 “婆婆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相反你若救了我,我还会报答你。你想想,我们相处这么久,我可曾要害过你?我若想要害人,只怕这院子里的人早都死光了。” 说的也是,自她醒来也确实没有做过伤害自己的举动,江婆婆稍稍放下心来。“好,看你也不像个坏人,我帮你把这些符扯掉,你方才说过会报答的,咱们说话算话,你切莫害我性命!” “嗯!婆婆放心!只要不有违天理,我定说话算话!” 江婆婆心里七上八下的,自觉亏欠于她,也不好意思不答应她的要求,方用颤颤巍巍的双手扯下一张一张黄纸符咒,还时不时看随风的表情,见她若有害人之心赶紧撒腿就跑。 随风渐觉之前的压抑、炙烤之感慢慢消散。良久,她调运内息,睁开双眼看见桌子上堆得小山似得破碎纸符,仍旧如火炉一般,立时劈出一道法力将“小山”击的粉碎。 “妈呀!~”吓得江婆婆一屁股做到地上,哪里还能跑的出去?腿脚都不听使唤了。 屋外有人听到动静正想开门一看究竟。霎时,随风飞身上前挡在门口,探出头说道:“没事没事!婆婆刚才不小心撞了一下头,惊扰各位了!” 那几人以为没什么大事,便也没有要闯进来的意思,自顾在门外守着。 江婆婆用手抓着一把黄符纸碎挡在身前,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不要害我啊!我救了你,你可不能恩将愁报啊!” “嘘!”随风连忙捂住江婆婆的嘴,扶起江婆婆小声说道:“婆婆受惊了,我说过要报答你的,又怎会害你?” “真的?”江婆婆半信半疑。 “当然!” 寻思一阵,江婆婆立时跪在随风面前叩拜起来:“我不知道你是人是妖还是鬼,但我知道你一定有非凡的法力!我老婆子求你救我孙女一命!” 第15章 盲女芽儿 “婆婆,你孙女怎么了?” “实不相瞒,我原本不是这里人,五年前我家乡发生了瘟疫,儿子儿媳都病死了,我就带着染病孙女逃难来到这里,当初流落街头遇见了金老爷,他不但出钱给我孙女治病,还收留了我们。唉!我孙女虽然治好了,却留下了后遗症从此以后再也不能说话了!“江婆婆老泪纵横,急忙擦干泪眼继续说道:”可是他哪有这么好心,看着我孙女一天一天长大,模样也越发清秀,非要待她长成之后接客。说我们欠他的,自然要接客还债。在我的苦苦哀求之下,他同意不让我孙女接客了,条件是让我找别家的女子来替我孙女。于是我才做起这种坑蒙拐骗的勾当。前些阵子,他又要让我孙女接客,我孙女执意不肯,他一气之下刺瞎我了孙女的眼睛,现在我孙女是又瞎又哑还毁了容貌。你说一个好好的黄花闺女,以后要怎么办呀?仙姑,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求你救救她!” 果然如树妖想的那样,若不是有难言之隐,谁又会干这种拐骗人的缺德勾当??随风不由怜心大起,搀起江婆婆道:“婆婆,你先别急!我非凡人,你刚才也看见了。但我的事情你一定不要说出去,否则你我都有性命之忧,对于你孙女的伤情或许我能帮的上忙呢!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带我去见她!” “可是这屋外的看守多着呢?仙姑又如何能出的去啊!” “婆婆放心!我自有办法!” 暮色沉静,入夜三分,随风的屋门外依旧有人看守,那些小厮打手们懒散的坐在院中喝小酒吃花生,打发着无聊时光。一阵清风吹过,夹带着浓郁的松香,沁人心脾,众人只觉得困意难挡,纷纷倒下,进入梦乡。 神不知鬼不觉的,甚好!江婆婆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差点给小树妖跪下拜上三拜了。 随风跟着江婆婆摸摸索索的出了门,经过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柴房之中。推开房门,一个瘦弱的身影蜷缩在柴草中间,那身影听到动静本能的向后紧缩,知道有人到来,明显感觉害怕,用沙哑的声音咿咿呀呀叫了起来。昏暗的柴房没有一处灯火,只有透过窗棂的幽凉月光,照着那个可怜兮兮的单薄身影。随风循声看去,一个和自己样子差不多大的姑娘,破衣烂衫地,必是受了不少折磨,脸上用一块粘有褐色血污的棉布遮住双眼,白皙的脸庞虽有污渍,却仍能看出她精致又小巧的脸形。 “芽儿!奶奶来看你了!”看到孙女,江婆婆心疼的哇哇大哭起来。 “嘘!别让人听见了!”随风小声嘱咐着。 江婆婆这才收起了哭声,呜呜咽咽地,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掉。 “嗯嗯!”或许是因为眼睛太痛了,芽儿点点头却好似用了很大的力气。 “好芽儿!你受苦了!真不知道当初我带你来到这里对还是错了,留在家乡就是个死,来到这瀛洲城虽然有了活口,却让你受了这么大的罪啊!我的好孙女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呢!”江婆婆抱着芽儿又哭了起来。 随风看在眼里,不自觉的心里难受:“婆婆!别哭了!你孙女眼睛受伤,若再哭泣,伤情只会重上加重!” 芽儿再次听见陌生人说话,越发害怕起来,紧紧的抱着江婆婆使劲摇头,生怕这陌生人要将她带走,那棉布绑带之下又渗出了两道血痕。 “芽儿别怕!她是我请来的仙姑,给你治伤的!她会法术,厉害着呢!” 听到江婆婆说话,芽儿安静下来,卑微地跪在地上磕头致谢。 随风将芽儿搀到草铺上坐好,手指一挥,眼睛上的绑带掉了下来,江婆婆看着稀奇地不得了。那双眼睛肿胀的厉害,加上刚才渗出了鲜血,在月光之下格外慎人。随风仔细观察伤口,将精气赋予掌上,不经触碰,通过法力仔仔细细地探她伤情。 芽儿倏觉一股暖风从额头到眼睛、鼻子、嘴、喉咙,至上而下,渐渐蔓延全身,暖风所过之处,无不畅快,好似饱睡一番,精神百倍。 诊察之后,随风收回掌力,点起一盏油灯举到芽儿面前。 “芽儿,你可曾感知到有光影活动?” “嗯嗯!”芽儿点头。 随风大喜,感觉治愈有望,道:“婆婆,金老爷那一剑虽然划破芽儿眼睛,但这剑痕在眉骨之下,眼球上缘,眼皮虽有受损,眼仁还能感知光影,所以眼球的伤情不是太重,这眼睛肿的厉害其中必有浓血,看来这伤也有些时日了。眼睛本是人身薄弱之处,自然需慢慢调养。芽儿的喉咙也是之前染病於结未除,婆婆大可放心,我会尽力医治。” 未待祖孙俩言谢,随风站起身,绕到芽儿身后,凝神聚气,运调大半法力置于指尖之上,对准百会穴,将周身精气源源不断至于芽儿体内。 一股细小暖流顺着芽儿头顶慢慢游走至全身,让她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全身上下流动。这种奇感平生未遇,精气游走至眼睛、喉咙之处,便觉隐隐作痛,奇痒难耐,好似有万千小虫不断啃食,其余各处只觉酥酥麻麻,好似每处经脉被清洗一番,无比通透。约有一炷香的功夫,随风收回精气,调匀内息,江婆婆透着油灯看见随风的额前满是虚汗,想必是耗了不少法力呢!当即跪倒在随风面前行三跪九叩之礼。 这是跪自家祖宗才有的礼节,随风哪敢承受,急忙扶起江婆婆道:“婆婆,快起来!我虽用精气梳理了芽儿的经脉,但她身体虚弱,还需要人参鹿茸之类的药材进补!过几日我出去找一些来!” 这祖孙俩感动的抱头痛苦,若不是树妖急忙制止,芽儿的伤势加重不说,怕是要将春江院的看守也给引来了。 此时,天边出现一抹亮白,随风明白要想离开这春江院得过些时日,毕竟答应了这祖孙二人,须得将其二人安顿好了才行,若是此刻就走,那他们祖孙必然连命都没有了,寻找半面和嫄儿得过些时日再说。 眼下想起半面与嫄儿,不知他们身在何处。鬼莲仙子已经受伤,貌似伤的不轻,即使他们兄妹二人还在鬼莲山,性命也不会受到威胁,若是回到浮黛山那就更好了。只是,自己是个路痴,总是辨不清方向,这天下之大,路途遥远若想回家绝非易事,方才曾向江婆婆打听,是否知道浮黛山,可惜江婆婆连瀛洲城都没有出去过,就更别提浮黛山了。至于其他人,随风不敢多问,还是得依照老法子,找张地图来瞧瞧,顺便也能给芽儿弄些药材补补身体。 想到这里,随风淡然一笑,回身对江婆婆道:“婆婆,天快亮了!咱们快些回去!” 不久,日出东山,小偏院的看守们陆陆续续醒来。众人发觉事有蹊跷,这般不明不白的在院子里睡了一宿,若出了啥事儿岂不是要挨顿毒打?领头的看守怕随风逃走,急三火四的推门而入,却见江婆婆正在伺候赛妃吃早饭,这才放下心来向金老爷报告去了。 没过多时,金老爷带着三四个老者推门而进,其中有男有女,皆为苑中的教习。上次开||苞未成,金老爷哪能死心?不过江婆婆多了一句嘴,说是若为赛妃梳栊,身价必定更高,至于恩客能否得手,那也是他们自已的事了。金老爷觉着在理,便耐着性子暂不去动赛妃的邪念,这才决定要好好的调||教赛妃。 金老爷板着脸,沉着嗓子道:“那个,赛妃!从今日起,你要跟着这此教习们学习琴棋书画、歌舞艺技,还有房|||事之术。切莫偷懒,我会不定期来考你,若是学不会可有你好看。” “是!”随风作揖,表情平淡,丝毫看不出她有什么不悦,反到让金老爷别扭的无以复加。 此刻见赛妃回答如此从容,与之前态度截然不同,金老爷立时眉开眼笑:“好,好!”便又忍不住要动|手|动|脚。 树妖下意识地躲开自行站了起来。金老爷感觉折了他的颜面,忽然又想起上次的事又是生气又是忌惮,便缩回手,来回转悠几圈自行离开了。 此后,随风白日学艺,晚上便去偷偷给芽儿治病。金老爷虽然三天两头的过来看她,有时也会忍不住想对她施以调||戏,可这树妖又岂能让凡人随意招惹?见他有不轨之意,便学着春江苑里的其他姑娘,一面对她半推半就,一面对他撒泼耍滑,惹得金老爷对她又爱又恨,却拿她毫无办法。如此还偷偷瞄了多日,见赛妃很是乖巧听话也没有逃走的迹象,便撤掉众多看守,只留下江婆婆好生照看着。? 一日,到了掌灯时分, 月上枝头,小偏院里平静如常,夜间少有人来,随风告知江婆婆为芽儿寻找人参去了。 天气转凉,街上没了人气,空荡荡的,她独自走在漆黑的街巷里,冷冷清清甚感无趣,禁不住想起了半面和轩嫄,心里十分挂念。随风自怜的笑了笑,加紧脚步快走几步,飞身跳进一处宅院里,过不多时又飞了出来。看样子并未找到所需之物,稍后沿着街巷飞檐走壁,上蹿下跳,挨户查找,虽做不到悄无声息却也无人察觉。片刻功夫,随身携带的小包微微鼓起,人参鹿茸等药材自然不在话下,此次找药绝非偷盗,她是留有银钱的,即便没有半面监督,她也不想违心做半面不愿意看到的事,可见半面的家主形象在随风心里已经根深蒂固。不过找张地图确实大费周章,经过几番折腾,还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下,独自站在墙头上唉声叹气,心里就更加没了着落。 此时,望着眼前这一大片富家宅院,不勉发觉有些异样之处,这瀛洲城地处西北,向来四季分明,而且眼前本是一片富庶地段,富人所居宅院大都相连,为独面前不远处的小院子是一片狼藉透出一股莫名的诡异,原本这初秋之夜,草木应当繁盛还未凋零,可此处小院内的绿植已经干枯发黄了。随风顿时好奇心起,不由自主跳了进去。 第16章 墙中雀 院中的一间屋子,明显有股异样气息。事有蹊跷,随风顺手推门而进。屋内浊乱不堪,迎面的白墙之上水锈斑驳,似是常年的雨水浸出了一个鸟状的图案,乍一看去并无异样,可是这鸟状图案之上,却有一枚血色封印。上面的血色看起来较为新鲜,但稍有靠近便觉全身无力,头晕眼花,简直要窒息了一般。 随风大骇,难道这鸟状图案不是什么水锈,而是一只雀妖在此被封印了不成?如此看来,这院子并非因妖气所染而荒废,而是荒废后才有妖被封印在此,所以这妖应该刚被封印不久。 她不想多生事端,转身就要离去,却不知从哪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既然来了,何必着急离开?” 随风环顾四周,未见他人,对着墙上的鸟雀惊奇地问道:“是你在说话么?” “若不是我,还能有谁?”是个女子的声音。 随风哑然,疑问随之而来,未及开口便听见墙中雀问道:“小妹子!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无意间流落此地,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想寻张地图。可是这片宅子都寻遍了,也没有找到。正在垂头丧气之时,忽然发现这里有异,就闯了进来。” “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看来你定是个刚入凡世不久的小妖。” 听她此说,应该阅历深厚,年龄较长,所以随风答道:“姐姐说的不错,我确实刚入凡间不久。” “我倒是可以帮你,但你得先救我出来!” 随风立生警觉:“你不会是害了人,才会被封印的?找不到家,慢慢找就是了,总有一天能找到,可是若放你出来祸害人间,那又怎能了得?” “我并未害人,信不信随你!”墙中雀话语平静,好像并不着急求救。 “那你为何被封印至此?” 只听墙中雀叹气道:“唉!恐怕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看你这样子定不是个坏妖,索性告诉你信不信就随你!”? 墙中雀娓娓道来:“实不相瞒,我前些日子云游此地,落脚歇息时,忽见天空异状,有一白光似流星般从天空划落。我便一路追着那白光,见它落地时竟是一面镜子,看那面镜子古朴自然,与寻常铜镜并无异处。但知它必然是不世出的宝物。正在我欣喜若狂之时,忽见一个道士,看上去虽年龄不大,却法力高强。起初我还有力相抗,可是百招之后渐渐败下阵来,他不但抢走宝镜还将我封印在这面墙里。唉!你说这世间多不公平,我们这些妖精修炼了几百年也没有凡人修炼了几十年厉害呀!” ? ? ?? 听到这里,随风只觉脑袋嗡地一下。暗忖:这定是遥天镜啊!看来它已落到凡人手中了!先不管那镜子。但毕竟此事也与我有一定干系,又怎能袖手旁观?无论如何还是应当搭救这墙里的雀妖! “姐姐!你且说说,我要怎么救你!” 墙中雀喜不自胜,道:“看到墙上的法印没?” “看到了,这法印好生厉害,只要我稍有靠近,便觉头晕眼花,四肢无力!” “哼!寻常法印又怎么困住我呢!此法印为五行血印!” “那要怎么解除呢?” “既是五行血印,就要用五行之法,以血还之。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素缺一不可。需用天雷以百年之木引的天火,再取雨水和播种五谷的黑土用金钵盛之,并将其至于天火之上炼就七日,加以处子之血,方可炼就除印之水。” 一听到“血”字,随风吓的直哆嗦,立刻问道:“这位姐姐,这处子之血,难道要害人性命不成?” “怎么会呢!只要滴上几滴便可!还有,此血印法力极强,寻常小妖根本无法靠近,却对凡人毫无作用,你需找个凡人用白色绢帕占取除印之水方可擦去。” 听到这里,随风稍得安心,估计等些时日,芽儿的伤也就好的差不多了,到时让她帮忙再好不过。于是对墙中雀道:“姐姐放心,再等些时日,小妖定会帮你脱困!” 墙中雀此时不胜感激,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小妹子!你我素不相识,竟出手相救,感激之情难以言表,雀妖睿心在此谢过,等我出来之时定然报答妹妹的相救之恩!哦,哦,对了!我还不知道妹妹的名字。” “我叫随风,是个树妖!姐姐不用谢我!”此时竟想起半面教她的一句诗,不由地念了出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倏觉无比贴切,不禁露出憨憨微笑,转身即要离去。 “妹妹,请等一下!” “睿心姐姐,还有何事要交待?” 停顿少许,墙中雀说道:“随风妹妹,回家的事你无须着急,你只需再等些时日,自然会等来你的引路之人。”? 随风大喜:“真的?那太好了!姐姐怎么知道,会有人为我引路?” “小妹子,你大可信我一回,我虽被囚困于此,可你的这点小事还是难不了我的。安心回去!” 此时随风对墙中雀的好感骤升,还未助她脱困就得她指点自觉有些亏 “谢谢睿心姐姐,我还没能将你救出,你却先帮了我!随风感激不尽!姐姐放心,随风定尽全力相救!” 语罢,回眸一笑,消失在黑夜之中。 心里那块大石暂且落了地,不用再费尽心思和体力找什么地图了,其实随风依旧有些焦急,也不知睿心所说的引路之人何时出现,暂且不能想的太多,还是赶紧的把该做的事做了,勉得临走之前离下遗憾。 白日一如既往的学习功课,小树妖一点也不偷懒,教什么就学什么,身为妖精本身就异于凡人,领会知识也极快,很多东西小树妖只要看上一遍就会了,对于房|||事之术,江婆婆丢了本书给她加之口语相传,树妖听得脸红心跳,即便知道没什么用也当作一门功课在听着,兴许日后自已有了夫君便可用上了呢!? ? ? 夜间要为芽儿治伤,?经过多次医治,再配上滋补化淤的药,眼伤已经好转,只是眼睛上的剑痕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除去,咽喉之处也逐渐通透,虽然声音还是沙哑,但可以说话,对于芽儿已是破天荒的幸事。 再等芽儿好些,就要做正事了。这些天来,随风悄无声息地将解印之物一一备好,顺便也为江婆婆祖孙备下了今后的存余,当然这些东西都是她向金老爷索要来的。毕竟自已不会长久留在此地,早晚也有离开的那天,这祖孙俩总得有些积蓄才行。 万事已备,于某天夜里,随风带着芽儿来到了那个废弃的院落。 翻过重重围墙,折腾的芽儿腹内上下翻涌,头晕目眩,她仍感是兴意十足,第一次体验到神仙式的飞檐走壁,虽惊无险格外有趣。此时顿觉树妖无比高大,神乎其神,别说要她几滴血,就是要了她的命,她也会心甘奉上。 二人来到那扇门前,呼啦一声,屋门骤然大敞。 她真的来了!墙中雀大喜过望,冥冥之中就是觉得那树妖会是她的救星。 “睿心姐姐,我身边的姑娘叫芽儿!”随风扯了扯芽儿的衣袖,带着她走到墙根前。 “芽儿,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求你用除印之水帮我将这血印擦掉,我就可以出来了!”墙中雀道。 “嗯嗯!”芽儿心中万分紧张,自然不是怕这两位妖精伤害于她,而是眼前这一幕平生未见,感觉惊奇玄妙。 她用刀划破手指,将血滴入盛于金钵的水中,稍稍晃匀,用白色绢帕慢慢擦拭起来。于是那墙上的血印渐渐模糊,直至那枚红褐色的血印消失无踪。?只听呼地一下,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原本水锈斑斑的白墙之上一切皆无,一位身着白衣的美丽女子出现在眼前。 “哇!”芽儿惊呆了。这哪里是妖精,衣着朴实、素质大方,这分明就是神仙。 那白衣女子跪在随风和芽儿面前说道:“两位恩人,大恩大德睿心永世不忘!不知两位恩人可有什么要求,睿心在此必当尽心竭力以报答二位!” “不,不必了!我是一个小小的凡人,哪会有什么要求!自从遇见了随风姐姐,才知道什么是知恩图报,日后也定会向姐姐们学习,多做善事!”芽儿用沙哑的声音怯生生地答道。 墙中雀看着芽儿的脸,剑痕依稀可见,虽然伤口早就好彻底了,可是女儿家的脸上留下疤痕终究不好,未及芽儿开口,睿心强行将她摁在地上坐下:“芽儿妹妹,要不,就把你的伤治好!” 忽然一股冰冷气息扑面而来,顺着芽儿的脸倾泻而下,气息游走至眼睛和咽喉处冷的发疼,又细痒无比,感觉曾经受伤的血肉神经无一不重新生长,也不知过了多久,芽儿终于忍不住失声喊了出来:“啊!” 声音清澈响亮,再不似之前沙哑。芽儿急忙摸摸眼睛上的疤痕,手过之处皆是顺滑,已触不到那一抹剑痕了,顿时喜出望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致谢。 见此一幕,随风也高兴的不得了,真心钦佩墙中雀的法力如此之高:“多谢睿心姐姐!你的法力好强大,随风的法力实在太弱,费尽了心力也没能除掉的疤痕,姐姐片刻功夫就做到了。” 睿心却不以为意,这本是举手之劳。她瞬间移到随风身后,双手抚在随风后心以自身法力窥查其精元,道:“妹妹,你法力虽然羸弱,日后需多加修炼,但你全身精气涣散,若能集中于一处必然也可力道不凡。” 睿心以自身法力强聚随风的精气置于她双手之中,教她如何运功施法。随风顿觉掌上劲力十足,呼之欲出,她一个箭步飞出门外,将双掌法力倾泄而出,周身之处忽然狂风席卷,竟不敢相信自已也能施展这般狂风卷石的法术,惊的目瞪口呆。 睿心嫣然一笑,“看!你也能做到。只要凝集法力无论是防卫还是救人力道都会大上数倍。” 随风喜不自胜,只是这些固然重要也比不上她回家更为迫切。树妖又变得忸怩起来,不住问了一句,“姐姐,我的引路人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呢?随风着急回家了!” “随风妹妹,切莫焦急,你再耐心等上几日,他一定会出现的!” ? ? 听到墙中雀再次确认,随风也不再犹疑,安心的点了点头。 “两位妹妹,睿心在外云游已久,本该回去了,由其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更该回去告知我家主人,咱们就此作别!相救之恩不胜感激,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忙的,请到常山城北的雀仙台来找我!”语毕,化作一股青烟消失不见。 第17章 寻风 再次弄丢了随风,半面心中慌急,这树妖太傻又不懂得人情世故,半面觉得他一个厉鬼都能轻易取得随风的信任就别提其他人了,人心本就复杂,若是掉进凡人堆里怎能不将树妖骗得一塌糊涂?但即便被凡人所骗倒也没什么大不了,若是遇到像鬼莲仙子那般法力高强的,只怕凶多吉少,概不会像上次那般又消失个四五年? ”半面大哥,你说怎么办?姐姐她一点音信都没有!” 半面心里没了主意,为找小树妖,他们兄妹曾返回鬼莲洞,但已经进不去了。幽梦说鬼莲大人受了重伤,无尘仙尊为她疗伤,所以二尊已经闭关了。追问随风的下落时,幽梦只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 “莫非她死了?”轩嫄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顿时吓的自已面色惨白。 半面摇摇头,记得自己与轩嫄被鬼莲仙子抛出鬼莲台的那天,他曾在天空中看见一道白影追着随风和鬼莲仙子消失不见,想必那白影就是无尘仙尊。所以半面回答道:“不至于!当时有无尘仙尊在,随风性命应当无碍,多数是受了伤,躲在某处疗伤了。” 见轩嫄不语,半面又问:“你有办法找到她么?” “有!不过我从来都没有试过。”轩嫄回答。 “哦?”听她语气,半面有所疑惑。 “半面大哥知道这个?”轩嫄露出手背上的叶形印迹。 “这不是胎记么?”半面瞧着奇怪。 “不是,是姐姐当年为我和哥哥杋洛种下的,这是连心符。是保护我们兄妹二人的,如若我们重伤或是重病,她很快就会感知到。所以现在若想找到她,就劈我一掌,把我打成重伤,她“ ”这就是你的办法?算了!咱们再去跟丢时的地方看看!“ ”好!“ 一只鬼带着一个妙龄少女在人世间打听一个妖精的行踪,可想其难度之大。白日里轩嫄打听路人,晚间半面打听孤魂野鬼。辗转多地,经过一个多月的打听,还真让他们找到些眉目。某日午时,轩嫄在一家客栈用餐时无意间听到一纵商队闲聊的路闻,说是在许多日前,临近的瀛洲城内有一身着红衣的女子从天而将,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难道是随风么?兄妹二人喜不自胜,打算夜里出发前往瀛洲城。 ”其实,我们现在就出发也可以的。“轩嫄对藏在背包里的半面道。 ”不行,你方才也听见那位商贾说了,此城距离瀛洲需要经过两道山岭和一处小镇,咱们可以夜间穿过第一道山岭,白日我隐匿时,你就可以在那镇上休息,夜间再行至第二道山岭,如此过个三四日也就能到瀛洲了。” “噢!”轩嫄嘟着小嘴十分不情愿的样子,她想早点找到姐姐。 半面虽然看不见她表情,但听她声音就知道她不太高兴,便解释道:“山中绿林草寇很多,即便白日出行,没有我在身边,你一个女孩家也十分不安全,大白天的在这城里强抢民女之事都屡见不鲜,何况出城呢?你没发现正前方不远处的那桌客人形迹可疑么?“ 轩嫄:”你怎么知道?你现在又看不见!“ 半面:”我能听见,他们方才在谈论你呢!“ 这世道,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大厅用餐本就引人瞩目,加之她样貌好看,怎能不吸引别人的注意?而且在旁人看来,她总是自言自语,有些怪异。 听了半面的话,轩嫄向正前方看去,有四人身着黑衣,头戴斗笠围坐一团,似乎在等待着某项命令。其中一人的目光色眯眯的向轩嫄投来,嘴角扬了一下又低头喝起了茶水。 方才与黑衣人对视的一霎,吓地轩嫄手心冒汗,不由想起了小时候被坏人追杀的场景,她虽有些害怕但面上并未显露,自顾低着头用餐。不过那四人显然没有招惹轩嫄的意思,即便其中有人好色或怀疑她身份也断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那伙黑衣人私下耳语,不但谈及她的美貌,就凭她敢独自出行也能猜她是不凡之人,多数是个女侠,幸许还与他们的任务有着关联。半面越听越觉得离谱,叫轩嫄要了间客房,上楼休息去了。 轩嫄一直等到了日落天黑才出了客栈,找到一条十分隐蔽的巷子让半面现身。时近中秋,街上的人比平常多,所以二人不得不避讳些,以免吓到凡人。半面准备带着轩嫄即刻出城,刚走出小巷,经过一处宅院时发现了白日里见到的那伙黑衣人,想来是白天没能等到任务,晚间要开始行动了。 周围没有路人,夜色之中那伙人在房顶上穿梭行进。轩嫄看着惊奇不由停了脚步。 “别看,快走!”半面拉着轩嫄大步流星的向前迈进,若他独行,速度自然飞快但带着轩嫄就不得不放慢些,而且他还并未向坏处想。 这时一个人影飞奔而下挡在了二人面前,那人面目不清,挥刀就向兄妹二人砍去。轩嫄大骇,难道就因为方才多看那一眼竟引来了杀身之祸?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挡住了刀锋,那人没能近身,反而被逼的后退,不由僵了一下。 半面冷冷问道:“你为何要杀我们?” “难道你们不是他的暗卫?”那人问。 夜色中,半面的脸十分苍白,但那人并未看出他是个厉鬼。江湖中人形形色色,妆容千奇百怪,所以半面这样的仪容倒也常见。 “什么暗卫?”半面问。 那人没有回答,以为这二人在装傻充楞,因为兄妹恰好身处在驿馆墙外,此处是那些人行刺的目的地,况且兄妹两人身材修长矫健,尤其是半面带着的半张面具,极富侠士之风且身手不凡,怎能不引起那群黑衣人的怀疑?自然而然就被当成某人的暗卫了。院墙内起了杀声,就他们兄妹二人的所处位置而言,已经听到了不该听的声音,现下被黑衣刺客撞见,即便不是某人的暗卫也绝无活路可言。 兄妹周围又聚来两个黑衣刺客,企图一举杀之。但半面并不打算杀那些剌客,他不愿意看到血腥飞溅,否则必然变成鬼怪伤害更多无辜之人,而且杀人有违他心中的道义。半面将轩嫄护在身后,露出一个十分不屑的微笑。对面之人觉得自已受到挑衅,气愤不已的挥刀相向,余下两人也拔出刀一起向半面砍去。 半面一跃而起,看上去似将轩嫄暴露在敌人面前,只是未及那三人落刀便觉后颈处遭到重击,之后意识全无,晕过去了。 半面刚要带着轩嫄逃开,恰时看见一群侍卫簇拥着一位华服公子和一个长者奔出门外,接着数名黑衣人紧追而至,兄妹两人被夹在了侍卫与刺客之间,场面顿时乱作一团。黑衣刺客心狠手辣,怎会顾及兄妹二人?况且在那些人的眼中,早已将他们兄妹归为那华服公子一伙,必要其将一举击杀。 半面疑惑,能入宿驿馆者必与朝廷有关,想来那华服公子多半是个官员,只不过那些刺客竟敢于当街行剌朝庭中人实属罕见。其实这种事早就屡见不鲜了,只是半面久居深山,非尘世中人并不了解当朝的状况。访间有闻,当今皇帝不理朝政久矣,全靠内阁支撑,但皇帝与内阁并不和睦,皆因国本之争而起,听说有内阁大臣为此罢职弃官,许多国家大事都无人打理,某些地方府衙也更是如此。现下半面与轩嫄所处的城镇便是没有府衙长官,这里的治安极差,所以黑衣刺客才敢这般肆无忌惮的杀人了。 那华服少年看上去有些惊慌,其身上没有血迹应是安然,身旁的长者也不大碍,但他的侍卫中有人受伤,对方刺客当中想必也挂了彩,所以身在其中的半面只觉浑身不得自在,被周围的血腥诱惑几乎要发起狂来。他赶紧携着轩嫄一跃而起,飞出两丈之外,才觉缓和下来。 那两伙人顿时惊讶不已,好俊逸的轻功,他们哪里知道对于半面而言不过雕虫小技。在这些凡人眼中,半面的武功高到深不可测,让人望尘莫及。 眼看兄妹二人飞奔离去,那长者大喊道:“二位大侠救命!救命!”华服公子也随声喊着。 半面不为所动,甚至飞奔的更快了。但是轩嫄却忍不住道:“半面大哥,我们救救那位公子?他看上去也不像坏人!” 半面顿了下来道:“咱们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轩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不就是道义么?” “可是我们也分不清那公子是好人还是坏人呀!若了救了坏人岂不为害一方?”半面道。 “但我们至少救人性命了呀!你且救下他们,避免两方争斗,至少今晚不会再现血光。”轩嫄道。 “你就不怕我见血发狂?” “好哥哥,你离得远些,闻不到血腥味道不就行了?” 别看轩嫄涉世不深,但她说的却极为在理。半面颔首道:“那好!你且召唤些小兽护你,在此等我,如遇危险就大声唤我啊!我去救那一行人。” 漆黑的夜里,众侍卫护着华服公子和长者快速的远离驿馆,但却怎都摆脱不掉刺客的纠缠。刀剑之声叮叮当当,双方打的好不热闹,就在刺客们杀红眼时,居然一个接着一个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众侍卫居然都没看清远处的半面大侠是如何出招的。双方交战已经结束,有侍卫正在气头上,不知倒下去的刺客是死是活,提剑便要刺那些黑衣人,以解心头之恨。 ”且慢!今夜凶险,公子应带人赶紧离开才是。请给在下个薄面放过那些刺客!“半面道。 “大侠所言即是。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敢问二位侠士尊姓大名?吾等日后必定报答。”华服公子躯身施礼。 “不必了!”半面打量一眼不远处的公子,心想既然他都不愿报上姓名,询问自已姓名又有何意义?又接着道:“萍水相逢,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华服公子向半面望去,见那女侠已来到其身边。两方虽有些距离,但那公子可以看清二人的脸,不由庄重的鞠躬,目送其二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殿下,咱们赶紧快马加鞭,赶往前面的瀛洲城?那里治安要好很多。”有侍卫道。 “几日能到?”华服公子问。 “若日夜兼程,两日差不多!”侍卫道。 “好,即刻出发!”? 第18章 梳栊 八月十五,花好月圆。瀛洲城的治安较好,夜晚格外热闹,花灯满街巷,荷灯满渠塘,街面上也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这城中的春江苑更是门庭若市,因为苑中的稀世美人今日要梳栊接客了,凡是有些脸面的人物都来凑个热闹,皆想一睹佳人美貌。这春江苑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欢歌笑语,通宵达旦,伴着琴瑟声乐一直传到了数里之外。 入夜已深,街上的行人渐渐退去,唯有这春江苑还是座无虚席,熙熙攘攘。 城外,一伙人正骑马飞速前行,直奔瀛洲城门而来。 嗖!一支冷箭贴着耳朵呼啸掠过。幸好马上的公子反应及时,要不然定是血浸华服了。 “公子!快伏在马背上……”华服公子身边的一个声音喊道。 嗖,嗖,嗖!又是几只冷箭扫过,噗嗤两声,有人中箭摔下了马。以华服公子为首的那群人并未停脚,仍是疾驰向城门奔来。 一旁的长者大叫道:“还没进城就遭到行刺,哎呀!我的殿下呀!” “安伯,别说了,马上进城了,听说这里治安不错,他们应该不会在城中行刺,快、快,驾!驾!”那华服公子迅速掏出令牌,大喊:“快开城门!” 城门紧急敞开,一行人等暂时进入安全地段。众人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歇歇脚了。哪知这群黑衣刺客紧追不舍,火速翻过城墙尾随而至,步步紧逼,丝毫没有要放过这一行人的样子。 嗖,嗖!又是几只冷箭飞来,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飞快扑倒华服公子,将他救下,道:“殿下!你先走,赶紧跑到人多的地方!我来断后。” “嗯!小心!”华服公子带着名唤安伯的长者跌跌撞撞地向黑夜深处跑去。背后刀剑相接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华服公子来不及回头,也无法顾及那些为他送死的侍卫们,他这一路走来已十分艰辛,从京城到瀛洲,侍卫们死的死,伤的伤,跑的跑,现下还剩下几人,他也无从知晓,只知道自已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从出生到现在,无数的阴谋诡计,无数的明枪暗箭,生生死死让他经历了太多太多。他何常不想停下?可是命运无常,造化弄人,就算下一刻要死了,那么现在他也要坚持着,因为他的命已不再属于自已,若自已死了,那久居冷宫的母妃还有何念想?若自已死了,那些为他弃官丢命的大臣们又如何能得心慰?若自已死了,那些舍命相护的贴身侍卫们岂不一了百了,连名字都无人记得?此时他已心如铁石,必须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眼下离驿馆好似还有一段路程,来不及了!”华服公子拽着安伯火急火燎地向人声嘈杂的春江苑跑去。 “来呀!公子!”一群莺莺燕燕蜂拥而至,簇拥着他进了大堂来到了一张酒桌前,搞得他身旁的安伯浑身不自在,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还是保命要紧,安伯紧紧跟随公子守在一旁眼巴巴地瞅着,眉目都要拧成麻花了。 我家殿下眉清目秀、英姿非凡,这里虽不是什么高雅地方,但有么多姑娘围着她倒也安全,安伯暂时宽下心来。 可是树大招风,花秀引蝶,俊逸的少年郎怎能不惹得这苑中姑娘们争抢?眼光尖锐明快的荷姑一下子就看见了被人簇拥的华服公子,见他气宇轩昂,玉树临风的模样,举手投足间一派贵胄气度,定人中龙凤的人物,赶紧大步流星地来到他面前:“呀!公子,看您风尘仆仆的样子似是远道而来。不会是听说我家的赛妃姑娘今日梳栊,想一睹美人风采?来来来,向台上看!” 那华服公子本是面色铁青,惊魂未定,还哪有什么心思看什么美人,无奈荷姑赖着不走,执意要他往勾栏上多看一眼。经不住荷姑纠缠,华服公子也不想多生事端,他一边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一边向荷姑所指的勾栏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粉红桃色衣妆的美貌女子,脸上半着轻纱端坐在勾栏之上轻轻抚琴。她面纱轻薄隐约能看见嘴角含笑,纤纤玉指在琴弦上下挑拔,不住地抬起眼眉向台下的人群中张望。 “那双眼睛怎生得如此熟悉?”清澈悠远、空灵之中带着一丝妖冶。华服公子只觉心潮起伏,在胸中上下翻腾,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那双眼睛非比寻常,好似一位故人。华服少年反复追问自已,搜寻着曾经的回忆,直至追回到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缁衣暗影,乌纱遮面,若是眼前这位女子换成一袭墨妆,定与浮黛仙姑一般无二了。想到此处,华服公子不由的心跳加速,阵阵眩晕,他连忙紧闭比眼,稍稍舒缓情绪。 怎在这个时候生出了心动的感觉?他看着手背上的叶形印迹,竟觉得在隐隐发热。这样的时刻,他似乎忘记了自已正处于险境,却笃定要将她带出这烟花之地了。 “各位上宾,吉时已到!良辰美景,红粉佳人,今日我家赛妃姑娘招客梳栊,不知哪位上宾能博得此幸……”春江苑的鸨娘荷姑,正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勾栏上的稀世美人,可栏下的达官贵人们早已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未及荷姑说完,便有人抢问道:“我说荷姑呀!别整这些没用的了,我出五十两。” 荷姑顿时喜上眉稍。当今世道,几十贯钱就能买个丫鬟;十两银子能买一大片田地;五十两银子在春江苑里买一个姑娘回家做妾都足足有余了!这瀛洲城地处偏远,能拿出五十两的人已为数不多,可见这赛妃姑娘果真炙手可热。 身居栏下的华服公子初入这风月之所,对梳栊之事不甚了解,但他却明白要想保住赛妃的清白之身莫过真金白银不可,于是他低不语,眉头紧锁,任由梳栊的价格步步飙升。 “我出一百两!” “一百五十两!” “二百两!” ………… “三百两!”……… “一千两!”华服公子喊道。 春江苑内一片哗然。片刻之间又化为平静。“一千两”这三个字好似在整座厅堂之中泛着回响。 “一千两?公子,你……”身旁的安伯目瞪口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住地用手捋着下巴,一不留神那稀疏的胡子竟被扯下半截,吓地他又急急忙忙粘了回去。 “公子!您说的可是一千两?”荷姑问。 “安伯,拿一千两银票给她。” “公子!”安伯气急败坏,毫无办法,只能站在一旁干跺脚。他怎么也弄不明白,平时省吃俭用的殿下,今日竟对一烟花女子如此阔绰。无奈自已只是个奴才,怎都不能忤逆了主子,只得伫立一旁不住摇头,愁眉苦脸,哆哆嗦嗦地掏出了一张银票。 荷姑一时间喜不自胜,”公子真是出手阔绰呀!我这就让赛妃去伺候您去!”随即引着华服公子向内院走去。 彩云追月,红烛伴影,最是温柔乡。 在春江苑的偏院内,赛妃的闺房之中,随风站在角落里,仔细地端详着坐在桌旁的华服公子,两人格外拘谨,都不知该如何是好。随风生性腼腆,娇羞含怯紧张了一阵反倒感觉无所谓了,她本就不是凡人,又怎会对付不了一个文弱的富家公子?只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又不知要说些什么,气氛及其尴尬。 这华服公子也是第一次进入陌生姑娘家的闺房,自觉拘束,浑身不得自在。一时半刻,相顾无言。过了许久他才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露出了手背上的叶形印迹。 “是他?”随风只觉得脑中忽然一阵隆隆作响,犹如钟鸣一般。眼前这人的身份让她始料未及,已不知自已是心慌意乱还是惊喜欲狂,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险些瘫倒在地上。良久脑中依旧空白一片,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呆呆地愣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姑娘,姑娘,赛妃姑娘,你没事?”在华服公子轻轻推搡之下,随风才慢慢缓过神来。 四目相对,那双清灵的眼睛美得让人心醉。他竟不由自主的扯下了她的面纱,一张标致的脸露了出来。 随风怔怔地看着华服公子,无以言表。有些话她是想说的,可是却说不出口,只得在心中暗自思量:杋洛,是你么?一定是你!十几年间,光阴似箭。你都长这么大了,你母妃可好?这些年你过的好么?有没有受苦?你的妹妹轩嫄被我弄丢了,我,我又怎么在这风月之所与你相认? 此时的随风犹如一个平凡的母亲,怜爱般看着华服公子。伸出手去,想要轻抚他的脸庞,却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泪。 这公子看着眼前的赛妃姑娘婵梨花带雨,有些错愕。自顾揣摩:难道她是盼我将她带出这风月之地么?……哎!赛妃恐怕我是力不能及了!我身处险境,性命堪忧,无法保护你呀!可这些事又怎能当面说起?于是道:“赛妃姑娘,小生乃京都赵杋洛。今日能得姑娘垂青真是三生有幸。不知在下做错了何事,惹得姑娘伤心了?” “没有,没有。奴家失礼了,请公子勿怪。”随风连忙拭干眼泪,解释道:“见到公子让我想起了故人,不由引起思叹!” 言语之间,随风微觉房顶之上似有异动,不禁立生警觉。见杋洛并未查觉,她也坦然自若,想来就算有事发生她也能应付得了,便佯作若无其事,依旧与杋洛攀谈。? 第19章 引路人 “看公子这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不是为了奴家而来,应该有事要办?” “姑娘真是兰心蕙质,小生从京城而来途径此地,也只是在此落个脚而已,还要别往他去,确有要事要办理。” 几句闲聊过后,杋洛感觉不再拘谨。头一次对一个姑娘家生出爱慕之感,只觉得心脏怦怦地,害羞到了极点。突然有一句话哽咽在喉,想说又觉不妥,思量反复,眼眸愈发波光闪烁。良久,杋洛终忍不住道:“姑娘,你的眼睛好像我的一位故人!” “哦?”随风倍感好奇:“可否说来听听?” 不知怎的,和她待在一起便觉宁静安稳,没有繁文缛节,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所有的困扰烟消云散,一切是那么平和自然,杋洛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似乎得到了自己从来都没有过安全感。在她这里自己竟然可以毫无伪装,畅所欲言,自己明明与她刚刚相识啊!心中却有了一种久违的温暖,如今终于找回来了。 杋洛隐隐一笑,道出深藏已久的秘密:“姑娘可否知道浮黛山这个地方?“ 浮黛山,这可是随风日思夜想的地方啊!树妖顿觉心如鼓擂,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一种莫名的心乱涌上心头。 “奴家孤陋寡闻、才疏学浅未曾听说!”心思辗转,沉吟片刻之后,随风再次问道:“那里有公子的故人么?还是公子要去见什么人,或是去做什么事?” “嗯嗯!”想起过往,杋洛心潮起伏,眼中露出丝丝哀伤,嘴角上却挂着微笑,在浮黛山上那短短几日却是他人生的一次重大转折,那几日的情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由其是淄衣着装的仙姑,她灵动的眼睛,早深入脑海刻入骨髓了。 “我小的时候去过那里,蒙受山中仙姑的庇佑,看见姑娘的眼睛,小生竟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位仙姑。此次出访就是再去浮黛山,一是再次拜会仙姑,感谢她的恩惠;二是要寻找自已失散许久的妹妹;还有,此次出寻也是受了家父的嘱托,我祖母染疾许久,形神倦怠,近来大有不胜之态,小生才特此上山求仙姑赐上仙药以治祖母恶疾。” 随风这才明了,为何睿心姐姐执意要她在此等待,原来杋洛就是她的引路人,树妖心里不由舒缓,暗自窃喜,梨涡浅笑。 杋洛侃侃而谈,在她面前可以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竟对一个陌生人道出了心藏已久的事情。这短暂的停留对于杋洛来说太珍贵了,回忆起他人生的幸福时光,每次片刻的美好都仿佛昙花一现,正如他不得安宁的宿命,总要将他的美好撕扯的支离破碎,眼前的温馨他好想紧紧抓住,可他自知身处险地,自知出了这个春江苑将是一个生死途程,是生是死尽在顷刻之间。所以,就让这片刻的美好在此停留,管它明天何去何从! 情不自禁地,他谈起了母亲,讲起了妹妹,述说着他内心深入的种种喜悦、哀伤与无奈,时而微笑,时而感叹。 不知不觉,杋洛已眼睛沉重,浑身酸软,困意甚浓,迷迷糊糊之中,眼前的曼妙身影渐渐模糊不清…… 随风眉头紧锁,暗叫不好。忽觉屋顶之上,有一股奇异的迷烟向下吹来,滞留世间已有月余,寻常的把戏她自然能应付的来,所以此刻十分冷静。 回头看着杋洛已神智不清,沉沉睡去。她不明原由,便不想打草惊跎,于是佯装中毒也随着杋洛歪倒在桌前,侧耳顷听房上的动静。 过不多时,只听房顶瓦片微微作响,一根大绳顺房梁而下,扑通、扑通竟跳下五个人来。他们蹑手蹑脚,轻轻推了推桌旁两人,见其毫无动静。 领头的刺客道:”这活接地实在不顺当,从出了京城就一路截杀,死了我不少的弟兄,不过他们也没占什么便意,现下他的侍卫恐怕已一无所剩,今日终于要大功告成了!” 眼看倒在桌旁的两人将要成为刀下亡魂,刺客头领得意洋洋,道:“皇长子殿下!今日对不住了,并非我要杀你,日后你成了野鬼也不要来找我,就去找那个程贵妃!你看你死时还有美人相伴,也算不错了。” 语毕,那刺客头目长刀一挥,向杋洛劈去。 霎那间,一道人影骤然飞到那挥刀刺客的身后,悄无声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刺客重重甩到一边。那人顿时头晕眼花,接着便是一个鲤鱼打挺,再次站起身向随风劈来。小树妖一动不动紧紧护在杋洛身边,眼看那刺客回身冲到她身边,树妖一手掐住那人的脖子,力道之大,直接就另他晕了过去。 其余四人此时已目瞪口呆,看傻了眼。殊不知,眼前这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竟然功夫了得。急忙定了定神,拔刀相抵。 刺啦!刺啦!刀光出鞘,四人齐身上前。 随风紧紧护在杋洛左右,不让任何人靠近。此刻,见这四人死死相逼,徐徐移步向前。她随手扯下大绳,用力向剌客们甩去,这四人极为惊愕,原本死死缠在房梁上的粗绳,她竟拽的不费吹灰之力。哪知这粗绳像长了眼睛一样,嗖的一下直冲他们四个而去,直逼其四人要害,打的他们措手不及,招架不得。三下五下的功夫,这四人已经被束手束脚,绑成一串。 刺客们惶恐不安,见她所用招术怪异之极。本是前来行刺的却被生擒,而且毫无还手之力,如此怪异之事前所未有,莫非她本就不是人,是妖怪不成? 眼看这柔弱女子脸色骤变,妖魔附体,面带邪媚,且将自已的双手变幻成了树枝,凶神恶煞般迎面走来,剌客们真真是吓破了胆,这不是妖精吃人么?他们感觉小命不保,与其被妖精折辱而死到不如自已来个痛快,纷纷咬破舌下早已备好的蜡丸服毒自尽了。那刺客头目此时已稍稍清醒,突见手下的弟兄全都服毒自尽,眼中只剩下惊惧,自觉命在顷刻,也随之咬破蜡丸一命呜呼。 随风见状不以为然,本意是想吓吓他们的,哪知这些刺客竟然如此胆小,她自知此地已十分凶险,不能久留,便搀着杋洛向外面走去。 此时,安伯正在前厅的长廊上紧张的踱来踱去,混不知小偏院中发生的情况。看见赛妃扶着杋洛来到了庭院之中,连跑带颠的来到随风跟前。气急败坏说道:“赛妃,你把我家公子怎么样了?你可知他是何等人物,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随风不以为意,也不懊恼。情况紧急哪里还有时间生气,只轻声道:“大叔,这里有刺客,事情紧急来不及细说,速速带着你家公子离开!” 安伯听后,目瞪口呆怎能不知其中缘由,眼中倏然溢出无限感激,想来这女子也真是奇异,还能有法子躲避刺客,救殿下一命,这一千两花的太值了! 院子里已没有了之前的热闹,快天亮了,客人也走了七八成,剩下的大多数都醉得厉害,有几个伏在前厅的桌上呼呼大睡。偶尔有守夜的小厮在门外寻罗,随风和安伯背着昏睡的杋洛避开小厮们,迅速向幽静的大街上跑去。 天边微微泛白,却能听见隐约的打斗声音。 忽然一个浑身是血的影子从巷子中蹿出,那人动作娴熟,提着带血的长剑迎面而来。 又有刺客?随风不慌不乱,径直张开手臂挡在前面,安伯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走到随风跟前,那人突然单膝跪,慌张地问道:“公子,他没事?属下没能保护好公子。” 安伯见是自已人,顿时大喜过望,提着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宿进!你可回来了!公子他无大碍,只是昏睡了。其他人呢?” 宿进那满是血渍的脸上冲出了两道泪痕,他急忙用沾着血的衣袖擦干,悲痛地说道:“他们都战死了,只剩下我一人。” 一时间,三人哑口无言,陷入沉默之中。 “快别楞着了,带着你家公子赶紧走呀?”随风催促道。 宿进看着眼前的女子,妩媚、镇定,还有一丝邪异,不禁问道:“这位是?” “奴家是春江院的赛妃,见过小哥!”随风作揖。又道:“天快亮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请你二位带着公子快些离开!” 事不宜迟,他二人点头应允。 “那姑娘可会受得牵连?”宿进反倒有些担心起她来。 “不会的,我自有办法!快些走!后会有期!” 目送他三人迅速消失在晨幕之中。随风折回春江苑中换了身夜行衣服,江婆婆和芽儿早已被她安排了去处,这里已无牵挂,可以安心的随着杋洛他们回家了。 东边的天空放亮了,随风长疏一口气,这一切来的那么突然,十多年之后的相遇却是在如此不事宜的场合里,好歹可以让嫄儿与哥哥相认了,也算是一件好事。小树妖想像着他们兄妹重逢的景象,心里五味杂陈,更有不是一星半点儿的难舍,毕竟与嫄儿朝夕相伴了那么多年呀! 寻思了一阵,随风整理好心情,打起精神,冲着杋洛一行人前进的方向悄悄跟了过去。只是随风从未想到,她离开不久,半面和轩嫄就来到了此城,如果她能多待两日,或许轩嫄与她哥哥也早日相。 那兄妹二人在瀛洲城逗留了好多日,也听说了春江苑里的情况,只不过随风仍不知所踪,但至少知道她安然无恙,也算放下了一半的心。? 第21章 伏击 “殿下!这浮黛山可真是仙灵圣地呀!您额前的於伤,一夜之间就好了!还有殿下您昨天求得的仙药真是奇异!原先老奴还将信将疑的,现在算是真的信了!”说起这些,安伯满眼崇敬。 杋洛微微笑着,脸上透着少有的轻快自如。“那是自然,浮黛仙姑她厉害着呢!她医术极高,皇祖母若服了仙药一定会好的。” “是呀!是呀!”宿进抢着说道:“殿下可记得咱们路过的那片荒原?那天晚上宿进真是吓坏了,原以为咱们凶多吉少,结果一阵怪风就把那此刺客下跑了!嗯!这定是浮黛仙姑暗中保护咱们呢!这回再经过那荒原,咱们就不怕啦!” “呵呵!那还用你说?咱们殿下仙缘深厚,吉人自有天相啊!”安伯接着说道。 这一路上欢声笑语,轻松自在,先前的紧张之感烟消云散。走了几天,不知不觉离那片荒原越来越近了。 随风早早地赶在杋洛一行人的前面,暗中为他们清早路障。荒原百里,这些刺客真是阴魂不散呀!远远看去,俄见前方一伙人影来路蹊跷,小树妖轻轻追了上去。哪知这群人影时隐时现,四下躲藏,却不正面攻击,着实让随风摸不清套路,一时竟不得脱身。 走了大半天了,杋洛三人皆有疲乏之感,便在一堆乱石旁停下车来歇歇脚,吃点干粮。 正直秋高气爽,四下风停,宿进手持水袋举头畅饮,忽觉草丛之中声音嘈杂,似有人迹穿行。宿进脸色凝重,拔出配剑四周环顾,只听哗啦,哗啦一串响动,三四个黑影从林中纵跃而来。 “殿下!有刺客!”宿进大叫,但为时已晚。 顷刻间,又从林中跳出几个人来。将杋洛与宿进迅速隔离开来。宿进撩起长剑向刺客们劈去,纠打成一团。 有五六个黑衣剌客将杋洛与安伯团团包围,手持单刀移步向前。生死关头,安伯拼命挡在杋洛身前,而杋洛却用力甩开,将安伯推到乱石之后。众刺客本是冲着杋洛而来,又怎会去在乎一个老奴,纷纷聚在杋洛周围。此情此景,危在旦夕,杋洛霎时慌神,然而这样的生死时刻不知历经了多少次,他即刻转为镇定从袖中抽出折扇挡在胸前,从容不迫,显出帝王家独有的气魄。 杋洛武功不强,只学了三年,这套舞扇的招式也是临行前宿进教给他的。此时面对众多刺客也只能殊死硬拼,虽然武功不济,却怎都不能失了皇家颜面。众刺客见他气度不凡,眼中炯炯生威,招招带着拼死杀气,明显被他不要命的气势虎住了,也不敢强硬近他身前,打了数十招竟见他未露败像。 刺客头目急了,心想这一路上的追杀,他们原本几十人的卫队如今只剩下三人,怎么就是杀不死这皇长子呢?于是抄出弓弩向围着杋洛的人群射来。 只听一刺客大声喊到:“兄弟们闪开!” 几个刺客应声闪躲。 嗖,嗖,嗖!数只弩箭飞来。杋洛只觉噗嗤一下,一只驽箭穿胸而过。 “殿下!” “殿下!”安伯与宿进简直犹如晴天霹雳。眼看着杋洛的左侧衣襟透出一片阴红。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随风忽觉心口剧痛,好似一箭穿心一般。她亲手为他们兄妹种下的叶形连心符咒,悄无声息,如风筝的线牵扯着随风的心,只要他们兄妹二人受伤流血,危及生命时就会让随风感觉得到,如亲身经受一样。 “杋洛!”随风脑中闪过他的身影,心下骤凉。树妖哪里知道,刺客们早就查觉有一高手在暗中保护着皇长子,所以才用了一出调虎离山之计。此刻她再也无心不去追踪那些躲藏的刺客,径直向杋洛那边飞去。 现下五六个黑衣大汉手提尖刀正向杋洛缓缓逼近。 杋洛捂着胸口疼痛不堪,只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莫非今日要亡命在此了?他脑海中开始闪过断断续续的画面,临行时那喝的一碗碗悲壮的饯行酒,摔的噼里啪啦的酒碗,还有那一张张忠肝义胆的面孔。 对不起了,我的侍卫们!母妃,轩嫄,皇祖母,还有乌纱蒙面的浮黛仙姑,还有,还有那个仅仅见过一面的赛妃姑娘…… “杋洛!杋洛!”随风抢到杋洛身旁轻声呼唤。 杋洛眼前一片蒙蒙迷雾,如梦似幻,是惜日的浮黛仙姑,还是仅有一面之缘的赛妃姑娘?他已经辨别不清了。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让我平静的去!不再有各种纷争,不再有勾心斗角,不再有惊心动魄的厮杀……我累了! 视线越发模糊,直至陷入黑暗。 随风看着杋洛衣襟上不住流淌的暗褐色的血,心如刀绞。一股狂怒之气应运而生,众刺客忽觉周身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迷的挣不开眼。各个心惊胆战,那里还有胆子再去行刺,纷纷收起兵器退入林中,转而消失不见。 荒芜的林地上剩下了一老一少懵懂、慌张的身影。 “人呢?”安伯问。 宿进摇头,一脸无知,双眼凝重,焦急万分。刚才只看见一黑衣人影背着殿下,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他毕竟是个武将,查寻蛛丝马迹本是信手拈来,开始低头弯腰搜寻刚才遇袭留下的痕迹,果然在几株荒草之上发现了不同寻常的褐色血迹,这也许就是殿下的血?便与安伯一路寻着那血迹向前走去。 这里地处偏远,一片荒芜,偶尔能看见残垣断壁和废弃的房屋。 随风找到一间勉强能够遮风挡雨的陋室,将杋洛慢慢从肩上卸下。她小心观察那伤口,弩箭穿过左胸,靠近心脏,若是即刻拨箭将会血如泉涌,到时就算自已用尽全身法力止血,也未必能止住。不待多想,她扶起杋洛,席地而坐,一掌劈断驽箭,退去他的上衣,搬动他的双腿摆成打坐姿势,调运全身法力向杋洛的伤口源源输入进去。 一股清透如溪流的精气穿过伤口,似乎带上了她的精元,带上了她自己的觉知,随着杋洛流动的血液渐渐地融进他的身体,感知他伤口处的疼痛,感知他每一次心跳。精气游走至伤口,她能感觉到那慢慢扩散的毒血好似千军万马向杋洛的心房呼啸而来,所过之处杀气腾腾,而随风的精气虽然延绵涓细,却如河水一般缓缓流动,劲力十足,直至汇聚成海,刹那间一股大浪汹涌澎湃,向敌军奔涌而去,所过之处,敌军溃散,遇鬼杀鬼遇魔斩魔,惊心动魄。 一番厮杀过后,敌军渐渐败落。杋洛那青紫色的唇也稍微有了点血色。随风这才收回法力,调匀内息,再次用自已的精血化成红色药丸放入杋洛口中。 迷迷蒙蒙,杋洛睁开双眼仍觉天昏地暗,无意间捕捉到她的双眸,妖媚、灵动、幻梦一般。“缁衣乌纱,暗影流光。浮黛仙姑是你么?”随即又闭上双眼昏睡过去。 随风看看自已正穿着一套黑色的夜行衣裳,恍然想到:莫非他认出我了?认出浮黛仙姑了?树妖连忙脱去了黑色外衣藏在了废墟堆里,露出了原本的粗质花布长衫。 暮色深沉,弯月高挂。 宿进带着安伯迷失了方向,心中焦急万分,却硬是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腿四处找寻。 “殿下!我的殿下,你究竟在哪?” 闪烁的星空下,宿进的眼前全是黑呼呼地一片,四下张望,好像远处有光。他欣喜若狂,兴冲冲拽着安伯向光亮跑去。 “好冷,好冷!母妃,轩嫄,浮黛仙姑……”昏沉的杋洛不断说着胡话。 随风轻抚他的额头,好烫,发烧了。怪不得会感觉冷。他脱下花布长衫给杋洛盖上。可这单薄的长衫又怎么抵住他的寒冷? 夜风袭袭,吹打着门窗呼啦呼啦直响,扰乱了她的听觉,也扰乱了她的思绪。心慌意乱之间,瞟到了那东倒西歪的的火焰而失了神,险些让风给吹灭了。 “这小小的火苗又怎能让你不冷啊!得找些木头把火生大些,木生火?”随风小声低估着,赶忙找了几个木棒加进火堆。 不经意间,突然茅塞顿开,“木生火,木生火!我就是木头啊!有办法啦!”她伸出自已的葱白小手放在火焰上烤着,直到她感觉烤地发热发疼,再放到杋洛的身上来回摩挲。看着杋洛苍白无血色的脸,随风心疼,那一刻竟生出想抱着他的冲动,树妖不由自主的委身在他的身旁,轻轻搂他在怀。 安伯和宿进渐渐靠近陋室,屋里的人影也逐渐清晰起来,那里面有一男一女,男子赤|||||裸上身,盖着女子的花布长衫,那女子的手在盖着的长衫里来回摩挲,还时不时投怀||||送|||抱。看地安伯心里碰碰直跳,那一男一女不就是殿下和赛妃么? 看着赛妃那一幅妖媚惑人的样子,安伯就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占我家殿下的便宜。安伯双目瞪视,又气又恼,大声呵斥道:“那个叫赛妃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都什么时候了,还对我家公子图谋不轨?你可知我家公子是何等身份,怎能容你这样随意……,随意……”一时间气不过,总觉得那两个字放在殿下身上极为不妥,可又想不出别的词来,最终还是忍不住吐出了“轻薄”二字。 一时间,随风被二人吓的失了神。 “公子!” “公子!” 安伯一把推开赛妃,宿进迅速踹灭火堆,两人极为诧异又极为生气。? 第22章 隐瞒 宿进警觉的问道:“这荒山野岭的,你怎会与我家公子待在一起?” 随风定了定神,佯装惊慌,怯生生的说道:“只怕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你若不说我们更不会信你!”宿进脑中忽然闪过妖精害人的想法。自从见到她第一眼起,就觉得这女子不同寻常,此时更觉得她妖媚惑人。宿进不敢想像,安伯手无缚鸡之力,而自已又不是道士哪里会得法术,若是眼前的女子是个吃人的妖怪,可怎生是好? 随风怯弱地说道:“我是被一场狂风刮到这里的。公子他冷,所以我才……” “又是那股怪风!莫非是浮黛大仙显灵了?”思来想去,也找不到更加贴切的原由,毕竟那怪风不止一次救了大伙儿,安伯与宿进稍稍安下心来。 这浮黛大仙可真是殿下的保护神!不但救了殿下,还找到他心怡的女子前来照顾,安伯心里低估着。继而转怒为喜,满脸羞惭的说道:“多谢姑娘照料我家公子。老身一时心急,言语莽撞,请姑娘勿怪!” “大叔,没关系!事出突然,情有可原!只是夜里寒凉,这小哥突然踢灭了火堆,你家公子重伤在身受不住啊!” 宿进连忙解释道:“夜黑风高,我们正是寻着火光而来,若是被刺客发现那还了得!” “小哥说的也对,是奴家大意了!” 咳咳,咳咳!杋洛嘴角咳出一滩黑血,浑身发冷禁不住直哆嗦。 “公子!”安伯吓地面色铁青。 “殿下!”宿进失声大喊,接着抿了抿嘴唇,感觉自已说错了话!见随风不以为意,像没听见一般。他结结巴巴地改口道:“我家公子怎么样了?” “公子暂无性命之忧。只是伤口里的毒箭一直没有拔出,现在血大抵止住了,不如就请小哥将毒箭取出!” 随风忽觉宿进投来的钦佩目光转眼变为狐疑。她即刻明白了其中之意,忙解释道:“我被风刮来的时候他就躺在这里,应该是有人帮他驱过了毒。” 宿进不言,面容冰冷,赶紧走到杋洛跟前,掀开衣衫看见插在左胸上的半只毒箭。伤口於黑肿胀,上面布满了毒血流经血管而留下的黑紫印记,仿若蛛网密密麻麻阴森可怖。好在已被控制在伤口周围不再扩散。宿进倒吸一口凉气,轻轻扶起杋洛看着还在微微渗血的伤口,竟不忍下手。可是转念一想,若不取出定是必死无疑。于是鼓起勇气,狠心对着伤口猛击一掌,嗖的一声,半只驽箭定在了门槛之上。 咳咳咳!杋洛呕出一大滩黑血,倒在随风的怀抱里,脸色苍白。吓地安伯与宿进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如热锅上的蚂蚁慌得手忙脚乱。 “这可如何是好?”安伯急的老泪纵横。 “无妨!他呕出了淤积在胸口的毒血。此毒性情猛烈,这三日内伤情最为凶险,必须精心调养,以后慢慢会好的!” 宿进那双猜疑的目光再次投来,心存防范, 冷冷问道:“你一个勾栏院的姑娘怎么知道解毒治伤之法?” 随风了解他一直都在猜疑自已的身份,树妖不气不恼,只是平静的答道:“春江苑里出来的女子,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出入风月之所的又岂止文雅的达官贵人,江湖侠士也举不胜举。这样伤我又岂能没有见过?” 宿进哑然,想来想去却也合情合理,一时间没了言语。 夜里风大,吹地门窗哗啦哗啦响个不停,如霜的月色照在杋洛惨白的脸上,显地他更加虚弱,在随风的怀里瑟瑟发抖,直叫人心疼。 看着这两个大男人急地来回跺脚,无计可施,随风也是一脸无奈。情急之下,也不顾他们如何作想,便开口说道:“你们二人把衣服脱了!” “什么?”他二人气急败坏,不明所以。 “还楞着干什么?快点脱呀!”随风冷冷说道。 “为何?” “公子重伤在身,这夜里没了火源他怎么受得了?速速脱下衣裳给你家公子穿,顺便过来搂着他,好给你家公子取暖!”随风义正辞严、理直气壮丝毫不容得他们二人反驳。 “这,这,这……老奴身体残缺,身份卑贱,怎能靠近主子的身体呀?”安伯极其为难。 “好呀!你们二人若不给他取暖,可要便意本姑娘我啦!”随风瞧这二人的神情有趣,正可借着这会儿功夫戏弄他们一番,便佯装要把二人推出门外。 “别!别!”宿进一边脱下上衣,一边对安伯嚷道:“安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咱们命都给了殿下,还在乎这些干吗?” 安伯听了觉得在理,也不顾什么繁文缛节脱下了外衣披在杋洛身上,再与宿进一起将杋洛紧紧搂在怀里。一人抱着头一人抱着腿,两人好像抱着稀释珍宝。 此情此景着实有趣,也显得两人十分可爱,即便知道自己被戏弄也心甘情愿的说不出话来。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让那小哥儿踹灭火堆来着?不让你俩给杋洛取暖,难道还真要让我……?哼哼。 随风拾起些稻草垫在那三人的周围,以便让其更加暖和些。宿进和安伯找了殿下一天,此时困乏难抵,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多半是睡着了,小树妖便静静向门槛走去。 “喂,喂!你要去哪?”宿进突然问。 “我要走了!” “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姑娘家要去哪呀?”安伯也问。 随风本来想安静离开,躲在暗处保护他们的,可是转念一想,安伯说的没错,凡家女子在夜晚大都不出门的,此时要走也未免太格格不入。急忙回过头去,莞尔一笑,娇嗔道:“你们两个都不待见我,我还留在这里干吗?” “哪里有呀!我们刚才一时心急,说话冲了点儿,请姑娘勿怪!也幸好有姑娘在,要不然我们俩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安伯扭过头来,满脸堆笑,还时不时的推搡宿进,模样十分好笑。 见到赛妃要走,宿进有些慌张,若是没了她。自已与安伯这样的粗人又如何能照顾好殿下,于是忸怩说道:“是呀!是呀!宿进是个粗人,言语莽撞,请姑娘勿怪。求姑娘留下来!” 见其二人真心挽留,随风也不便离开,回过头去温柔说道:“好!我不走就是了!你们早点休息!”便依偎在门槛边小憩。 杋洛迷迷糊糊的发着高烧,时不时地叫着:“母妃,轩嫄,浮黛仙姑”接连三天之中,一直神智不清。白日里,宿进带着安伯出去找水、采药、找吃的,随风便趁此机会为杋洛度精气治伤。夜晚其二人仍依照随风的法子为杋洛取暖。到了第四日,身上的烧终于退了些。 掀开沉重的眼皮,那半边麻木的身体渐渐从黑暗中抽离,眼前浮现一抹亮白,恍惚的阵阵晕眩。游离的目光四下环顾,瞥见一张清丽的小脸儿,再次沉沉睡去。又不知过了多久那双沉重的眼皮再次睁开,温暖的阳光从残破的窗户射进来,明晃晃地,刺的杋洛睁不开眼。杋洛用舌头添着干涸的嘴唇,不禁念叨着口喝。 这时,一勺甘甜的清水送入口中,仿佛一条小溪滋润着龟裂的大地,一勺接着一勺渐入喉中,浸入心肺,不禁惹地杋洛连连咳嗽。 咳,咳,咳!目光回转,再次捕捉到那张清丽的小脸儿。 “公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是你?怎么会是你?咳,咳,咳……”目光相接的那一刻,他的脸上溢出无限欢喜,忽然觉得不妥又硬生生的抹了去。 “我,我…”本是想用骗安伯和宿进那些话来骗他的,可是一见到他那双深情的眼睛竟然说不出来了。便刻意回避他的目光,打算扭头离去。 “别走!”一双散发着男性气息的微有暖意的手扯住了随风。 这一刻,随风猝不及防。那双如玉般的葱白小手似被他浅浅的体温渐渐融化,想要抽离,却似嵌住了一般,白皙的手玉质般悠凉温润,正被那微暖的温度慢慢地捂热,一股暖流涌向她的心房。而那股悠凉也似乎侵入了他的心肺,两颗异样的心碰碰跳着,仿佛一切就此停止,万般寂静,只能听见两颗异动的心跳声音。 咳,咳,咳……一滩血顺着嘴角滑落,血色比之前鲜红了许多,随风欣喜,忙抽回了手将杋洛靠在自已的手臂上轻抚他的胸口,而杋洛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张标致的小脸儿,看地她脸颊发热发烫。自有神识起还从未被人这样仔细的端详过,弄地随风手足无措。 “殿下,你可醒了!”安伯与宿进异口同声,一人背着草药,一人提着猎物从门外兴冲冲跑了进来,高兴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再次看见自已的亲身侍从,杋洛热泪迎眶,“你们,你们,跟着我受苦了。咳,咳咳……” “哪有啊!只要殿下安好,宿进就好!”宿进像个孩子似的,一头栽进了常 洛的怀抱里,不小心碰疼了他,惹着杋洛咳嗽的更历害了。 “你个臭小子,别弄伤了殿下!”安伯嚷嚷道,未及再次开口却已泪流满面。 “是,是,是!卑职该死。”宿进羞惭地退了回来。 安伯亲切地坐在杋洛身旁, “哎呀!我的殿下呀!真是老天保佑!不对,是浮黛大仙庇佑。要说这大仙待殿下您真是太好了!她不但救了殿下性命,还找来赛妃来待奉殿下!”目光投向随风更是不尽感激,“这几日,赛妃姑娘没白天没黑夜地,寸步不离地守在殿下身边精心照料,老奴在此谢谢妃姑娘了!”说完忙起身拱手致谢。 “大叔不必客气。”随风微有腼腆。 终于守得云开明月,三人提着的心也可以放下了。安伯与宿进对随风的好感与日俱增。一时间三人欢声笑语,欣喜异常。? 第23章 回京 杋洛见赛妃一身村姑的打扮,干净简洁,素质淡雅。退去了春江苑里的浮华妖娆,露出了女儿家本来的质朴,眼里透着难以藏匿的空灵,明媚,别有一翻韵味。虽不是大家闺秀也算个小家碧玉,此时再叫她赛妃总觉得不合乎她素有的神韵。便轻声问:“赛妃太过俗气,请问姑娘可有本名?” “若几位大人不嫌弃,就叫我随风!” “随风。这个名字好,比起那个赛妃好太多了。随风姑娘以后也别叫我小哥啦!叫我宿进就行,这样比较随意。”宿进笑脸嘻嘻,浑不似之前的冷漠样子。 随风!杋洛在心里反复默念,恍若一丝清风拂过,嘴角微微上扬即刻而逝。既然她已离了春江苑,伊人近在眼前,杋洛那颗情愫初开的心又怎能舍得她离开,便一心想要带她回京了,可是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纠结了半晌道:“咱们停留在这破屋也有几天了?我也好些了,不如就此上路?” 杋洛那些微弱的表情被安伯看地一清二楚。毕竟殿下是他从小看大的,杋洛的喜怒哀乐,神情变化他自然是了明于心。早就明白殿下对随风动了心思,赶紧道:“殿下,所言即是!只是您重伤在身,行途之中离不了照顾,不如将这位随风姑娘一起带回宫中如何?” 此言正合杋洛心意。之前没了精气神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腼腆的说道:“好呀!” 安伯会意,接着道:“随风姑娘,我们也不瞒你了。我家殿下,是当今圣上的长子。以后你就跟我们一起回宫做个宫女!总比你在那种风月场所好的多呀!” 皇宫,只是听说,未曾去过。小树妖不由自主一串浮想,若是作为凡人,哪有几人能进得皇宫里去?本来也是打算暗自护送他们回去的,这回反倒是光明正大了。 见随风若有所思,杋洛生怕她意欲推辞:“安伯,所言即是,就这么定了,起程!”语气平淡,因有伤在身显得有气无力,却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威严。 “好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准备起程!”宿进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随风立于一旁,神情木讷,暗里寻思这皇宫里的人真是奇怪,难道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么?索性跟着一起走!把他们安全送回皇宫再去找半面和嫄儿。 不一会儿功夫,宿进已经收拾妥当,进来与随风慢慢扶起杋洛,向门外的马车上走去。 掀开车帘,马车里布置整齐,随风扶着杋洛慢慢躺下,本想与安伯在外一同驾车,却被这大叔一下子掫进车里,盖好车帘,马车随即摇晃起来,踢踏踢踏地马蹄声响起,渐行渐远。 没了旁人,暗淡的目光再次发亮,杋洛轻声道:“随风,你别出去了,在这陪我好吗?”他虚弱的身体有些困贬,力不可支,却难以掩饰心底的喜悦,嘴角依旧挂着浅浅地微笑目不转睛地看她。 随风“嗯”了一声,静静坐着,内心复杂,说不出的一种感觉。 这一路上,随风不但要照顾受伤的杋洛,还需时时警惕周边是否有刺客出现。说来也怪,回去的途中已不曾见过刺客的踪影,三人仔细分析了一番,笃定认为是殿下中箭,箭上毒药性质猛烈,刺客们自觉无人能解,殿下必死无疑,故而已经得手无需再次行刺了。 这样再好不过,但行途之中还是不能放松警惕,须得处处堤防。 每每行到一座城池,安伯与宿进避开驿馆、客舍,寻找僻静之地借宿在农舍之家。有随风在,安伯省了不少力气,她不但对殿下精心照料还会些医术,省了一大笔治伤的钱。这丫头十分能干,一人可顶好几个人使唤。 经过个把月的调养,在这回程之中,杋洛慢慢好转,到了京城应该能好的差不多了。马车吱扭吱扭在黄土道是缓慢行着,路过的城池也越渐繁华,再过些日子便可回到京城了。 记得离开京城时还是夏季,现今回来时已经入秋,多少沾染些凄凉之感。 杋洛掀开窗帘,单手托腮倚在窗框上,看着外面树叶泛黄,思虑杂端。扭过头则看见身边的随风,心中满是欢喜。只要和她在一起便觉得安全随意,好似自已是只风筝被她无形的牵扯,不管想飞多高,想走多远,都时时享受她的关心和眷顾。某时会闪过不愿伤愈的念头,只因这样的感觉太过美好,如做梦一般不似真实。若自已不是出生在帝王之家该有多好,便能与她双宿双飞,浪迹天涯。眼看距离京城越来越近了,那个繁华而又危险的地方,却让自已苦不堪言,不知何时才能有个尽头…… 马车经过一连串的颠簸之后逐渐的平缓而行,进入了京城之中。耳边渐渐传来了街市的嘈杂之声,随风轻轻掀开车帘,街市繁华,人烟阜盛,一片繁荣景象,自与别处不同,就连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穿着打扮也比寻常城池的人群端庄华丽了许多,不由惹得随风羞怯难当。 又行了半日,一座红墙金顶的城赫然屹立在眼前。高大的城墙,厚重的城门,极其雄伟堂皇,庄严威慑。城门两侧的卫士身披金甲,威风凛凛,身形彪悍,恍若天将下凡。早就听说皇城非同凡响,而今身至其中果然与众不同,不禁更加惶恐,更加矜持。她扭头看向杋洛,见他面色凝重,对安伯的称呼都变了,一改往日的亲切直接叫他怀安。安伯与宿进二人更显小心谨慎,安伯尤为甚之,卑躬屈膝、唯唯诺诺,较之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丫头,这皇城里规矩甚多,日后我慢慢教你。你且记着,走路要卑躬屈膝,切莫抬头看人,能不说话就不要说话……”安伯小声嘱咐着。 随风点头应承,想来自已是个荒野小妖来到这华美的皇城竟与乡间村妇毫无区别,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土气,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学着安伯的样子,紧紧跟在他身后,不敢轻易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行一步路,甚至连气都不敢多喘一下,惟恐被人耻笑或被人训斥。 跟着三人七拐八拐走了好长一段路程,就这样低着头走着,脖子都麻木了,见此行人停了脚,她才抬头扭了扭脖子,一块“慈庆宫”的牌扁赫然映入眼帘。还未及欣赏慈庆宫的华丽,一双细长的手揽上了她的肩,“傻丫头,别看了,以后你有的是时间欣赏。咱们到家了。”杋洛柔声道。 门口早已等候了几个太监、嬷嬷,一起簇拥着杋洛走进了其中一座名为正安殿的宫殿。殿内的陈设朴实无华,各色玩器全无没有丝毫装饰,就连布帘铺盖都是陈旧不堪,随风站在杋洛身后不敢挪动半分,环顾四周,竟觉比起春江菀内的陈设简直太过朴素了,甚至有些寒酸。不禁想记当年的恭妃娘娘对她讲起的那些事情,可见他们当时生活有多么的心酸。 “随风,这是我的寝殿!日后有什么事就来这里找我。这偌大的慈庆宫现在就我们这几人居住。 “嗯嗯!”随风点头应着。 接着又被杋洛拉着来到一处偏房之中,屋里空荡荡地,仅有一床被褥,陈设就更加简陋了。杋洛有些过意不去,只因这里比起春江苑还差地远呢! “随风,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虽然有些简陋,你先将就着!日后我再为你添些好的东西进来。这所宫内所有的寝殿都可随意出入,只是切记,不要离开慈庆宫!”杋洛欲言又止,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思量片霎不禁喃喃自语:“也或许过些时日,我们也出不了这慈庆宫了!” “嗯嗯!随风谨记。”她又点头应承,只是萌生的疑惑憋在心里难受的不行,简直不吐不快,于是忍不住问道:”殿下,你不是皇子么?为何会被囚禁在这所宫殿之中,不能随意出行呢?” 杋洛一时哑然,曾经的万分苦楚瞬间涌入心间,不禁凄然喟叹:”哼哼,什么皇子呀!我在宫中的地位甚至都不如御前的普通太监,你可知我以前的日子是怎么度过的么?”一声苦笑,道不尽他满腹伤痛,“自那次与母妃回宫之后,父皇怒不可遏,他将母妃囚禁于冷宫不准任何人探望,至今我也无法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而我也被长期囚禁在这慈庆宫中,只有出阁读书时才能逛一逛其他宅院。前些日子,父皇与程贵妃突然来到慈庆宫,说皇祖母染疾,久治不愈,特着令我前往浮黛山为皇祖母求请仙药,不得有误。我自知这是程妃使的诡计,可是皇命难违,我不能不去,纵使这一路上杀机重重。”说到此处,言语哽咽几近不能,勉强舒缓了一下情绪,挤出了些许笑容,“我本以为此次离京,性命也将终结,感谢苍天眷顾,有浮黛仙姑的一路保护。”转而看向随风,投来他一双深情的目光。 他轻轻拽起随风的衣袖,温暖的指尖不经意触碰着随风的手,随着他悸动的情绪微微颤抖,柔情般说道:“随风,这一路上谢谢你了!” “殿下,不用如此客气呀!我是你的奴婢,照料你本就是理所应当。”随风不敢看他那双炽烈的目光,好像自已随时都会被它吸进去一样。可是内心深处又怎能不为他难受?多年前的夜晚,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许和轩嫄一样在乡间无忧无虑的活着,也不会和她分开,更不会被一直囚禁在这冰冷的宫殿之中了。一切都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傻洛儿,以后你还有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弃你于不顾。等你安顿好之后,我一定去把轩嫄给你找回来,好让你们兄妹团聚。 小树妖下定了决心,收起眼中的羞涩,大胆地正视杋洛的目光,道:“殿下,你不要怕,以后你还有我!” 四目交接,所有的情愫化做无言,他情不自禁地将她拥在怀里。 那一刻,随风痴了,似乎是母爱过了头,变成了其他的异样情愫,不可描述,微微地有些恐慌。只觉着自已发僵的身体正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温暖,想要挣脱,却又无力抗拒。? 第24章 觐见 求药而归,自当拜见父皇。次日清早,恰逢初一,皇帝在皇家道观内进香祈福。杋洛梳洗整洁,换好衣装便去觐见父皇。 皇家道观内,钟铃之声嗡嗡不绝于耳,香炉之中青烟缭绕,皇帝与程贵妃一身素服正在焚香祈祷,奉戒诵经,御前太监来报:“皇上,皇长子殿下求药归来,特此前来拜见皇上!” 那声音虽小,嘤嘤耳语,却让不远处的程贵妃听得一清二楚,仿若一道惊雷,震的她脑中嗡嗡直响,立时面如土色。皇上略有惊异,即刻化为平静,冷冷道:“传他进来!” 殿门吱嘎一声开起,白炫炫的阳光射进殿内,程贵妃回过头去,但见那白光之中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一个清瘦高挑的少年正庄重地一步一步迎面走来。 见那熟悉却又另人生厌的身影,程妃眼中不由自主地燃起愤恨,华贵的脸变得有些狰狞阴森,可来的毕竟是皇子,虽然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乱了分寸,赶忙收起脸上的异样化作沉静。 杋洛低头躬身,缓缓跪在皇帝面前,在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哀怨,可他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龙颜之下,赫斯之威,稍有异样之色便能掀起朝野内外一阵波澜。杋洛恭敬地说道:“儿臣杋洛参见父皇,参见皇贵妃娘娘!”。 “嗯!“皇帝冷冷的应了一声。 程贵妃没有说话,只起身象征性地还礼。 听杋洛继续道:“儿臣杋洛回禀父皇,此去神山求药已三月有余,期间虽有波折,好在皇恩庇佑,儿臣得以平安归来,特此前来拜见!” 杋洛恭敬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包药轻轻打开,一股异香仿若清晨雨露扑散开来,渐渐地充盈整座大殿,让人脑中一片清明。 在场众人无不伸颈侧目看向杋洛,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皇帝那副沉静的尊容忽然增添了些许奇异,似乎有意想要尝试一颗,怎奈他思想偏执竟怕他的亲生儿子心怀叵测,对他下毒,伸了手提在半空中忽然又迟迟不欲落下。杋洛见此情景即刻参透了圣意,便拾起一颗放入口中以身当场试药,在一片闲言碎语之后,众人见杋洛依然完好如初的站在那里,皇帝也放下了疑虑,拾了一颗吞咽下去了。 “皇上!”程贵妃大惊失色,仍然心存芥蒂,生怕万一皇帝中了毒,她的后半生也就没了着落。 皇帝摆一摆手,示意无妨,圣颜不怒而威,大殿之内顿时鸦雀无声。慢慢地,那股微咸微苦却清凉通透的感觉蔓延全身,自觉畅快无比,圣颜大悦,没想到这个碍事多余且无用的皇子竟然会有这般仙缘,不由自主地对杋洛增了些好感,稍有温和的说道:“嗯,很好!皇儿,此仙药朕服用之后,自觉五内舒爽,脑中清明!甚妙,甚妙!” 大殿内哄然一片,有人喜笑颜开,那自是支持皇长子杋洛的;也有人鄙夷敛眉,显露了杀机。 程贵妃面色铁青,极力掩饰着心中不愉,没曾想这个除之而后快的人竟然这般命硬,费尽心机也没能将他杀死,长长的指甲嵌在肉里微微渗血,似乎忘了疼。 站在大殿一侧的李方灼一时好奇心骤起,适才闻得那股异香便悄悄挪到杋洛近处观察着。他是皇家道观的天师,主管道观内的一切事物,自幼习医炼道,法术十分高强,他仔细观察杋洛,隐约能感觉到皇长子的气息非比寻常。于是便偷偷呼出法力探他内息,果然发现他体内有股异样之气,顿时兴奋无比。 此刻皇帝心情大好,又拾起了一颗拿在手中仔细查看,之后递给李方灼道:“李天师,你一向精通法术又研习丹药之术,不妨也来看看这药丸中都加了什么药材?” “是。”李方灼接过药丸,见那药丸通体发红,便取了一枚银针扎在了药丸上,自古以银试探药物是否有毒的方法一直延用,即方便又有效,李方灼拔下银针,见针尖上丝毫没有发黑的迹象。再仔细闻了闻,松香之味甚浓,不禁点头大为赞赏:“皇上,贫道才疏学浅,并未看出是何药材,只知此药无毒且松香之味甚浓,听说北方极寒之地产有血松,莫非就是那血松的汁叶提炼而成?” 杋洛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之后又化为神采奕奕,他自然知道此药的来历,便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如此更是惹地程贵妃百般不悦,气地她下意识瞪了李方灼一眼,惊地这位皇家道长顿时心生忐忑,连忙低头退到角落里去了。 现下皇帝兴意正浓,看他身边的程贵妃不言不语,面无表情,想是受了冷落,便道:“此次,皇长子能前去仙山求药多亏了皇贵妃的提醒。杋洛,你还不谢谢皇贵妃娘娘?” “是,杋洛谢谢皇贵妃娘娘!” 见到杋洛过来行礼,程贵妃气地脸色更加青白,仿佛被寒霜打了一样,无奈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发作,也只能不声不响地还礼。 又听皇帝接着说道:“皇儿,你速将这仙药献于太后去!她老人家卧床多日,太医也束手无策,不如就试试这仙药,或许能治太后的头痛!另外,随你出寻的侍卫照例发放抚恤。行了,皇儿!你退下!” “是!”杋洛应了一声,慢慢后退,移出殿外。他自然明了父皇之意,这一路上的追杀恐怕父皇也略有所知,亦或许是心知肚明,只因程妃牵扯其中,为保爱妃,皇帝自然不许旁人多加揣测。 一通令下之后,众臣也不便非议。目送着杋洛离去,程贵妃痛恨之极。本意设计让他去寻仙药就是要治他于死地,如此煞费心机,无奈这小子怎么这般命大,不是说他已经中了毒,无药可救了么?却还是毫发无伤的回来了!恨的程妃暗咬牙切齿,白皙的脸上再次蒙上一片乌云,几翻阴晴不定之后,终于暗暗的平息下来。 杋洛出了道观,没走多远,忽然听见身后一人轻声叫道:“贫道李方灼拜见皇长子殿下!殿下内怀仙气,气息异于常人,可喜可贺呀!若是有空可否容贫道登门拜访,与殿下谈经论道?” “哦?”杋洛面露微喜。回想一下,自已并没有见到浮黛仙姑,为何体内会有仙气存在呢?忽又想起自已那日受伤,迷迷糊糊之中,好像有人在为自已疗伤,莫非那真是浮黛仙姑所为?心中自是偷偷欢喜但又不免生出些许尴尬,只因自已长这么大,多数岁月都生活在禁闭当中,能出门的时光少之又少,又何谈外人能登门拜访?于是苦笑道:“李道长,真是法力高深。竟能探知我体内的气息?好,好,好,若有机会我自当恭候!” 二人拜别,李方灼暗暗惊奇,他说皇长子内怀仙气,其实也并不全然正确,他修习法术多年又怎能不知道皇长子的体内是何样的气息?若说那是仙气自然也没有错,只因神仙他并未真正遇到过,与他师祖程光老道的仙气相比稍稍有那么一些类同,但更多的还是妖异之气,所以才引起李方灼极大的兴趣。 况且这皇长子终日被禁与他接触的机会实数难得,如今察觉他体内的气息非同寻常,不由回想起宫中的那些谣言,说十多年前她的母亲恭妃娘娘曾带着他逃往一处仙山,还曾得到过那里的神仙庇佑,今时他又从那仙山寻得了仙药,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李方灼心思辗转一阵后不由暗自切喜,捋了捋胡子,扭头回道观去了。 杋洛依照父皇的意思前往圣慈太后所居慈宁宫送药,想起方才父皇对自已的态度有所改变连杋洛自已都感觉意外,他重重地疏了一口气,心里既是高兴也有一些惆怅,滋味百转回肠,只因他已经习惯了父皇的冷落,突如其来的赞许还让他有些不适应呢! 眼下要去拜见皇祖母,杋洛稍微松懈点儿的神经又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的确好久没见皇祖母了,自从那日与母妃从浮黛山回到皇宫,便一直被幽禁在慈庆宫,偶尔皇祖母会来看望,见了他也是板着脸一副威严的样子,让杋洛又敬又怕。 圣慈太后本出自诗礼簪缨之族,十五岁入宫,初时做过宫女,好在相貌出众,甚得先皇喜爱,不久便晋升为贵妃,之后母凭子贵,先皇驾崩之后便顺理成章的晋升为太后。二十多岁时就将年幼的皇帝扶上大位,与朝臣左右制衡,辅佐皇帝直至成年,如今虽然早就还政于皇帝,也不再参与朝政,但依旧性情严明,行事果决,深暗宫中处事之道。不光是杋洛怕她,就连当今皇帝也对她十分敬畏。 容经慈宁宫侍卫的通传,杋洛见到了太后,她老人家气色确实不好,面色发黄,常常头痛发昏,十分憔悴,虽然是生活在皇宫大内,素来锦衣玉食,讲求调养,又有太医定期问诊,但毕竟是上了年纪,身体已是每况愈下,勉强能维持现状而已。 杋洛取出一颗药丸给太后服下,过了不久,太后果然感觉头脑清明了许多,也不似之前那般疼了,她心下欢愉,微微笑着露出了少有的慈祥。杋洛将余下的仙药为太后包好,又十分细心的嘱托侍从如何给皇祖母服药。太后在旁看着,心里也更加怜爱这个长孙,只是数年来的深宫生活早已紧紧的束缚了太后原本的温柔,也始终改变不了她那不怒而威的仪表。 亦或许是对长孙给予厚望的原因,此次杋洛不远万里,历尽艰辛为她求药,她心中尤为感动。只是一向严厉惯了的圣慈太后对于皇长孙的爱抚之心却从不表露,简短的几句赞赏之后便对杋洛寻药之事仔细寻问起来。杋洛不敢隐瞒,将途中大小事余完完整整的详述与她。 太后听得杋洛为求药险些丧命,途中几度化险为夷不由的眼圈发红,打心眼里怜惜这个孙子,后来又听他讲到途中遇着一个勾栏出身的女子,路上对杋洛百般照料,因而心怀感激就将她带回宫中做了贴身的奴婢。太后的心里微微生异,见他提到这女子时,面色愉悦,眉眼之中含情脉脉,原本平静的脸上多了几分不可言表的情愫,显然是对那女子动情了。 若她是个贫苦出身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从那等下贱地方出来的,此后万一杋洛要将其纳为妾室岂不是丢了皇家的脸? 太后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早已有所打算,暂且不提那女子之事,先将杋洛安抚一翻又差人颁布懿旨抚恤那些为杋洛赴死的侍卫,致使杋洛心生感动,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太后拉着杋洛的手既觉好笑又觉心疼,毕竟年纪大了,上了岁数的人见了小辈总爱唠唠叨叨的没完,这会儿又对杋洛尊尊教导起来,从日常起居到实数礼仪,婆婆妈妈的一箩筐。 杋洛身居一侧连连点头称道,时时敬畏,丝毫不敢有违逆之意。 第25章 宫城内外 “走到哪去了?怎么还不回来?不会,不会……呸,呸!我这个乌鸦嘴!” 怀安在慈庆宫大门口踱来踱去,一副心急火燎地样子,惹得站在同侧的随风一脸懵懂。 “安伯,殿下只是去觐见皇上,虽然现在还没回来,可这是在皇宫之中,能出什么事情?你怎么急成这个样子?” “丫头!你懂什么呀?这皇城里的水深着哪!” “咦?这是什么意思呀?我怎么听不懂?”随风更是一脸迷惑。 良久,一个熟悉且单薄的身影才渐渐向慈庆宫走来。 “殿下,您可回来了!老奴真的是替您担心呀!”怀安大喜过望,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终于把杋洛给盼回来了。 杋洛不言,脸却挂着少有的欣喜,拍了拍怀安的肩膀,示以安慰。眼神却落在身着侍婢衣装的随风身上。怀安见杋洛虽不回答,但神情悠闲,自然心领神会,知他此次面见圣上应该十分顺利,便与随风拥着杋洛向寝殿内走去。 来到正厅,杋洛将随风拉到跟前,仔仔细细地打量,见她素质淡雅,微着脂粉,清新可人,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欢喜。脱口道:“随风,你穿这身真好看!” “”随风羞赧。被他看地浑身都不自在,竟然生出想要逃离的感觉,忽而又觉不舍。毕竟被人夸赞的感觉,谁不喜欢呢?现下杋洛回了皇宫,处境安全,心里越发地惦念起半面和轩嫄。 这二人应当早先回到浮黛山才对,莫非在途中生了变故?若是轩嫄受伤,我自然能感觉到。若是被困在某个地方,似乎也不大可能,以半面的聪明才智要想逃脱并非难事。莫不是在到处寻我?想到这里,随风坐立难安。殊不知这二人已在奔赴京城的路上了。 自打在瀛洲城断了线索。半面和轩嫄又寻了好久依旧无果,思来想去,二人决定回到浮黛山看看。即便没见到随风,见到她留下的书信时,二人也是欣喜异常。 “有姐姐消息啦?”轩嫄从半面手中接过书信,看了一眼顿时热泪迎眶,“半面大哥,姐姐找到我的亲哥哥了,你说离不离奇?咱们这就上京去找他们?” “嗯!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 既然前往皇宫,多少得留意些宫城里的情况。半面心思缜密,在往京的途中着重关注皇家的事情。“国本之争”流传至今,皇长子杋洛与二皇子杋珣的储位之争已经数年,赵杋洛被皇帝长期幽禁,若是不有圣慈太后庇护,恐怕活不到至今。 赵杋洛受禁多年,其妹轩嫄流落在外,兄妹失散这么多年,总算可以重逢了。孔怀之亲,切切在心,半面与轩嫄且趁夜前行,跋山涉水,过了数日终于来到了梦寐以求的皇城。 夜色之中,远眺皇城,里面一座座宫殿巍峨高耸、灯火辉煌、华宇琼楼,似与繁星比夜光。半面轻轻飘在半空之中俯望,那座庞大的皇城让他眼花缭乱,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壮观雄伟,若是在白天欣赏只会更加富丽堂皇!他竟不由自主地招来莫名的哀伤,忍不住想起生前还曾雄心壮志,梦想着有一天能入朝为官,甚至位及人臣,可怜宿命凄惨,伦为一个孤魂野鬼,心里不由地万分凄苦,残破的身躯无力地随着夜里袭袭的风飘着,好似一片枯黄的叶子顺着秋风坠落在地上,怔忡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儿来。 “半面大哥!你怎么了?”轩嫄焦急的关切道。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生前之事,平添忧愁罢了。嫄儿,我方才在半空中见这皇城硕大无比,看来想要找到你哥哥和随风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容易,需得费些时日啊!” “恩恩,不急!咱们都到这了,就慢慢找!” “好,那你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说完,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一阵诡异的风掠过城门,门前守卫忽觉一丝阴冷,定了定神四下张望并未发现异样,再次状如石像一般动也不动地固守着那座朱红色的大门。轩嫄躲在黑暗之中耐心地等待着。 半面如烟一般飘浮在巷道之中,时不时的有一队人马从身边穿过,手持金枪,身着铠甲,面无表情地在机械性的巡逻。也有一些宫女、太监挑灯夜行。这硕大的皇城在黑暗的夜里,好似没有边界,让人看不到尽头。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此言非虚,倘以一已之力需得找寻多日,何况一是那些平凡深宫之人,恐怕就连皇帝自已也会走丢了。 临近拂晓,随风在自已的房之中似睡似醒,银白色的月光洒进窗子幽凉清冷,倏地一下,感觉一股冷风拂过,好似一个人影,说不出的阴森。 “有鬼呀!~”外面有人大喊! 这股风好奇怪,好熟悉!随风霎然惊醒,睡意全无,夺门而出,一切寂静如常,哪里有什么鬼影? 接着传来老太监的低声的咒骂:“喊什么呀?喊什么呀?哪里有鬼?……大半夜的小心惊扰了主子……瞧你这没用的,胆子怎么这么小……” 那股阴风好似半面的气息,难道他来找我了?随风越想越觉惊奇,一时无法断定,或许仅是错觉! 半面顺着宫墙依次寻找,游荡了好一阵子,天边已现亮白,才退出宫外。接连几日大抵如此。故而宫里陆续传出了闹鬼之说,宫中人心惶惶,传地沸沸扬扬,半面没曾想自已闹地动静太大,之后的几个夜晚没敢进去,等宫里安稳了再去找寻。于是这几晚闲来无事便带着轩嫄在皇城外来回转悠。 宫中闹鬼之事偶有发生,之前也曾听宫人提到过,近两日又没了动静,估计是有人看错的缘故,随风是这么想的。但离开半面与轩嫄已经很久,听说太后服了仙药也大有好转,杋洛的处境也安稳,是时候去找半面他们了。 可是进宫容易出宫难,若是悄无声息的偷偷走掉,以她的能力自然可以做到,只怕会被人识破自已是个妖孽,到那时若像宫里闹鬼一样被传的风言风语,杋洛定会受到牵连,可是要光明正大的出去还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想到这里,随风顿时沮丧起来。唉!宫规森严,需得另想法子。 某日,随风正在打扫庭院,忽然听得门外大喊:“圣慈太后驾到!” 随风猝不及防,傻楞在一旁不知所措,幸好杋洛匆匆赶来接驾,随风才被杋洛拽着跪了下来。见此一幕,太后微有不悦。 “孙儿杋洛不知皇祖母移驾前来,有失远迎,请皇祖母降罪!” “哀家事先没有通知,不知者不怪,都起来!” “是”众人应声而起。奴才们卑躬屈膝退居两旁。慈庆宫里本就侍婢稀少,除了几个太监和嬷嬷外就只剩下随风,此时她站在众仆之中,身材纤细、面容清丽格外的引人注目。圣慈太后时不时地打量着随风,一边随着杋洛向殿内走去。 随风只觉得有双眼睛在扫视自已,浑身不得自在,但见太后快要走进殿内,便想着悄悄抬头看看,哪知一瞬间竟撞见了太后凌厉的目光,随风顿时吓的浑身发僵,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忐忑不安起来,“完了,完了!这下可犯了大忌,给杋洛惹麻烦了。” 太后虽然不悦,却没有说话,挽着杋洛进宫殿里去了。 “哎呀呀!太吓人了!”随风心里后怕,不住大口喘气,抚拍心口。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呀!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抬头,不要抬头,你怎么记不住呢?这样子会给殿下惹麻烦的,唉!”安伯气势汹汹地数落着随风。 是呀!自已那时为何要抬头,随风懊悔不已,也不知会给杋洛引来什么样的麻烦,宫规森严,她是知道的,还是早点想个法子离开!这样下去,更不知道会给杋洛惹出什么乱子。正在随风懊悔之时,忽听屋内有人喊到:“随风,太后召你进殿问话!” “什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完了,完了,麻烦来了。小妖我还从未这样怕过一个凡人呢!唉! 随风唯唯诺诺走进殿内,大气不敢喘,头就更不敢抬了,来到太后面前跪行大礼,却听见太后对杋洛说道:“你先退下,我有话要对她说!” “是!”杋洛应声退出门外。 一个奴婢如何能劳驾至高无上的太后亲自问话?想来麻烦大了。小树妖噤若寒蝉,糟了,唯一的靠山也出去了,她不敢再多想,听见自已颤颤巍巍的声音:“奴婢随风,扣见太后!” “恩!抬起头来!” 随风轻轻抬头,目光低垂始终不敢再与太后对视。圣慈太后端详许久,面容越发凌厉,随风虽然不敢看她,却感觉到她强大的气势逼人而来。 “模样的确标致,只是你出身低贱,若是出身农家也就算了,却偏偏出自勾栏之所,我皇家怎么容得一个风尘女子来延绵子嗣?” “什么?什么?……”随风越发听不懂了,怎么到皇宫来做个宫女还要讲出身么?随风仗着胆子,问道:“奴婢愚钝,请太后明示!” “杋洛曾在哀家面前提起过你,哀家又问过怀安和宿进,他们说你曾经救过我孙儿的命。哀家见杋洛提到你时满心难喜,显然是动了男女之情,可惜我皇家男子素来专情,所以哀家怎会不明了他带你回来的目的,岂是让你做一个小小的宫女那样简单?看看你那双狐媚的眼睛,又出自那种地方,若是杋洛迷恋你至深,那还怎么得了?我孙儿的处境想必你也知道,太子之争已经数年,此时正是紧要关头,万不可出现差池,若是他迷你太深给人留下口舌,那这么多年的心血就都白废了。退一步讲,若是杋洛未能当上太子,就算是被封王,我皇家女眷也不能出自那种地方,你可明白?” 随风恍然,难道杋洛对自已动情了?什么是情?随风脑海里没有概念,自打相识以来,她只当杋洛是个孩子或是弟弟,给他所需的温暖和关爱自觉理所应当,哪里有太后说的动情?什么是情……,随风迷惑了! 看来皇宫是不能久留了,倒不如趁此离开。于是,随风道:“那求太后娘娘放奴婢离宫!” 此言正合太后心意,她满意地说道:“嗯,很好!此事不得向杋洛提起,哀家会命怀安给你准备些银两,足够你今生所用,今晚你就离开!” “是!”走出宫殿,随风面容平静。 站在门口的杋洛一把拉住她问道:“皇祖母她说些什么?” “太后不让我讲,以后殿下就会知道了。”随风浅笑,眼神有些飘忽躲闪,有意地不去接触杋洛的目光,让他捉摸不透。杋洛本能地觉出异样,心中萌生一丝不好的念头。 第26章 重逢 深秋之夜,窗外不住闪动着树影,夹杂着凛凛风声,让人感到发冷。杋洛躺在床上心神不宁,回思白天皇祖母与随风的密谈更是心烦意乱。今夜风重寒凉,他怕随风着凉,便着令怀安将床上的被子给随风送去。 怀安面有难色,领命之后迟迟没有动身,实在不忍心也不敢瞒着杋洛,才轻声道:“殿下!随风白日里得太后娘娘懿旨,今晚已经悄悄离宫了!” “什么?”杋洛又惊又急,道:“为何?随风走了多久了?”他心中忽地沮丧,胸口闷地简直喘不过气来。 “怎么会这样?”杋洛立时下了床,气地在地上来回踱步。他向太后提及随风,本意是想有朝一日能将她纳为妾室,却未曾想到太后竟如此决断。 “老奴也不知道为何!她刚走不到半个时辰。”怀安看着杋洛面露苦涩,也极为颓唐。 寻思少许,杋洛愤然道:“安伯,你快去把她追回来!” “那岂不忤逆了太后的旨意?”怀安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追回来再说,我这就去求皇祖母!”说完,急忙穿好外衣就向太后所居的慈宁宫飞奔而去。 此时随风已走出最后那道朱红色的大门。眼前灯火阑珊,北风簌簌,京城的眩目繁华,树妖还未曾仔细欣赏过呢!记得刚入京城时,羞怯的不行,现在可以毫无顾及的好好看看了,只是走在宽敞的大街上,形单影只,隐隐显地孤独寂寞。 忽然,听见有人喊道:“姐姐!姐姐!是你么?” 随风心里一惊,回过头去,那个纤瘦的身影就站在她的身后,看得她喜出望外,“嫄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姐妹相见分外亲切,两人相拥在一起,不由自主掉下泪来。 “我的好姐姐呀!这些日子你都去哪儿了,我和半面大哥到处找你,急得都要疯掉了,还好回到浮黛山看到了山洞里的那封信,才一路来到京城找你。我哥哥他还好么?他长什么样子?和我像不像………”嫄儿满怀期盼,几乎望眼欲穿。 “他还好!只是深宫大内的生活纷繁复杂远不及寻常人家简单快乐,终日里小心谨慎,很少说笑!他心里一直挂念着你,还望有朝一日能与你重聚。对了,半面呢?这皇城大门众多,你怎么知道在这座门等我?” “半面大哥他去别的门转悠啦!一会儿就能回来,他说此门专走奴才仆役,你进了宫也不会有什么地位,若是能出宫,此门机会最大,所以就让我在这等着啦!前些日子,半面大哥还偷偷进宫找你呢!结果闹的动静太大,这几日我俩也消停了些,没有再进宫去。” 果然是他,原来他们已在城外等了这么久了! “随风!随风!”宫门内急匆匆地跑出了一个人影,在大街上四处呼喊。 “有人叫我!像是安伯的声音。嫄儿,你在这等我,我回去看看,千万不要走远啊!”随风道。 “嗯嗯!”嫄儿看着随风转眼消失在黑夜之中。 随风向宫城大门跑去,恰好撞见怀安。 “随风丫头,你就留在这里,且莫走远了!殿下知道你离宫,万分不舍,现下已去太后那去求情了。你再等等,或许一会儿太后懿旨就到了呢!我这就回去看看啊!别走,千万别走!”语罢,又匆匆向宫门内跑去。 “嗯嗯!好!” 随风大喜。其实她并不留恋皇宫,只是想将轩嫄带进宫城,好让他们兄妹团聚,若是再要走也得等轩嫄安顿好了,她才会放心的回去。 正直高兴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风!” 随风回过头去,但见那个身长玉立,剑眉星眸的半面飘在眼前,相别几个月而已却仿若隔世一般,这一刻他再也没有昔日的矜持和畏怯,张开他宽阔冰冷的双臂肆无忌惮地将随风拥进怀里。 “傻妖,以后不许再平白无辜地消失不见,你可知道我在到处找你?”他眼中溢出了无限爱意,好似洪水一般,弥漫双眸。让不远处的轩嫄看傻了眼。那种失而复得的心喜和对随风的依赖让半面激动不已,他自知失了分寸却还是情不自已,片刻之后才收起了爱意化为平静。 随风有些难为情,刚才那一记拥抱让她含糊不清。当日半面在鬼莲洞时执意不肯娶她,而如今又这样热情,倒底是因为哪般呢?她分不出半面和杋洛的情谊对于自已是不是男女之情,又是否一样?随风糊涂了,傻傻地站着无力争脱,思绪迷茫失措,竟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无尘仙尊与鬼莲仙子那里,是什么样的情意能如无尘仙尊和鬼莲仙子那样明明难舍却要相离,爱的欲罢不能,那样才算是男女之情么?? “小风,你这段日子到哪里去了?”半面的声音将小树妖的思绪招回。她拉着二人坐到角落里将分开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起,三人时而叹息又时而错愕。这五年的时间三人分分合合,随风更是尝到了人生百味,凡间的凄苦无奈,神仙妖魔不都梦想凡间生活惬意安乐,又怎知凡人的哀怒与悲离? 轩嫄听随风叙述着杋洛的境况,极为心疼更感凄楚。与哥哥相比,轩嫄流落在外反而是及其幸福又幸运的。 “嫄儿,这下好了!你们兄妹总算可以相聚了!我也不往当年你们母妃的嘱托了!只是……”随风停顿少许,寻思再三后继续说道:“只是不要告诉杋洛我的真实身份!” “姐姐!这是为何?你可是我兄妹二人的大恩人呀!” “后宫这种地方,人心莫测,我不想因为妖孽的身份给你哥哥带来负担,若是能在他身边,我只想做个凡人!”随风吞吞吐吐连带着几分羞涩,也带着难以掩饰的柔情。 半面看到随风说话的神色,眉眼之间隐隐透出不同寻常的情意,他心中一凛,苍白的脸上,肌肉微微触动,眼神倏得复杂失落,让人难以琢磨,好比一尊完美的冰雕霎然有了裂痕,被随风见到时,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 树妖不解,以前的半面从未如此,难道几月不见,他有些变了?或许他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不管怎样,他还是那个沉稳果决,可以让人依赖的半面。 轩嫄未曾察觉,平静说道:“既然姐姐不让说,那就不说好了!可是半面大哥该怎么办?嫄儿不想让他也藏掖着,否则岂不委屈了半面大哥!” “现在你们能不能进宫还不好说呢!”半面道。 “若是能进宫,你还愿意同我们一起么?”随风这疑问似乎有点疏离,但她眼中的期待却清澈能见心底。 “我一个孤魂野鬼只要不吓到人怎样都好!“ “那我们一起进宫!”轩嫄拉着两人衣袖。 “我暂且隐藏起来,适时情况而定。”深邃的眸子已化为一汪清水,恢复了以往的沉稳。 时下夜空之中无半颗星子,附近漆黑地几乎看不见人影,唯有宫门的两旁还有几数火把来回晃动,夜已三更,宫门忽然开起,怀安跟着杋洛来到了宫城之外,大声呼喊:“随风!随风……” 随风略惊,没想到杋洛竟亲自出来寻找自已。轩嫄更为慌张,十几年未见,此刻皇兄正直迎面而来,而且那个身影竟然有些熟悉。轩嫄只觉手背上的叶形痕迹在发热发麻,好像一块磁石引得她不由自由向前走去。 看见迎面而来的华服少年,半面一惊,这不正是前些日子在某个驿馆遇袭的那位公子么?与他见面倒是无妨,不过皇宫守卫森严,衣品相貌都有严格的要求,他这般妆容怪异的很,压根儿不像正派人士,即便走仆役大门也得被守卫拦下,难得其入,思来想去便悄无声息的隐匿身形,躲到了暗处。 杋洛在急促奔走之时,渐觉手背上的叶形印迹生出异样,好似正与某人遥相呼应,他顿生疑惑又不明所以,平时不痛不痒毫无感觉,此时怎么有这般感受?发热发麻不由觉得蹊跷,再定睛向前看去,却见两个女子行在漆黑的夜色之中。一个是随风,另一个是? “皇兄,是你么?”一声清脆的呼喊浸入耳膜,惊得杋洛仿若身在梦中一般。 “你不是那晚救我的女侠么?”杋洛实在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胸口顿如大浪翻滚,心脏都要蹦出来了,曾几何时,自已还在浮黛山上痛哭流涕,想着要与小妹相见,而今她就近在眼前?她就是小妹? 轩嫄举起了那只有叶形印迹的手,泪眼迷蒙,不住点头道:“皇兄,我是轩嫄啊!” 杋洛手持火把照向自已的手背,再对照轩嫄的手背,两颗印迹一模一样,普天之下仅此一双,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嫄儿,真的是你!太好了!你是怎么回来找我的?你可知我也去浮黛山找过你么?”杋洛此时喜极而泣,将轩嫄紧紧拥在怀抱里。 “哥哥!我都知道,是浮黛山的仙姑让我来找你的。” 杋洛眼睛不禁向远处遥望,眸子里显出无限崇敬和感激之情,想起在浮黛山上那夜的梦境喃喃道:“她果然没有骗我,只是你们为何就不肯现身见我呢?” “她,在闭关修炼,自然不方便见你!我当时不在浮黛山,出去云游了,你自然看不到我。”轩嫄回头冲着随风抛来一个鬼脸。 此时此刻,兄妹二人高兴的又哭又笑,早已忘记身处何地,身边还有何人,城门守卫倒是不打紧,毕竟距离他们远远的,加之夜里漆黑一团,纵有火把也看不清发生何事,可杋洛身边还怀安跟着。这老奴惊得目瞪口呆,已亡故十余年的皇家公主竟突然现身,简直做梦一般让人难以置信。 “殿下!这是当年的轩嫄公主?您的亲生妹妹么?” 杋洛一愣,心里咯噔一下,此事昔前只有母妃和自已知道,如今真相大白于人前,不免担心起来。这怀安虽一直侍奉杋洛于左右,却是圣慈太后派给他的,眼前这桩大事需得保密,若怀安走漏了风声,后果将不堪想象,于是恳切地对怀安道:“是!她就是轩嫄公主。安伯,你我主仆多年,我一直视你为心腹,今晚之事生死攸关,你切莫告诉他人,连太后娘娘也不能告诉!” 怀安自知事关重大,听得杋洛一席话心中更是如重负千金,连忙跪下道:“殿下放心,老奴誓死也不会说出半个字,若有食言,老奴定然不得好死!” 杋洛点头,安下心来,其实他一直都很信认怀安的,还时常私下里称他安伯,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 第27章 进宫 如今皇妹就在身边,虽然自已处境艰难、时运不济,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她流落在外,杋洛思前想后道:“嫄儿,哥哥要委屈你了。我在宫中比起其他皇子地位低下,时时要谨小慎微,而且母妃尚在冷宫,为兄无能,没法将她救出,为保咱们母子三人的安全,你暂且以宫女身份进宫,可否愿意?” “嫄儿愿意!只要能留在哥哥身边,一切都听从兄长安排。” 杋洛颔首,瞥向随风,此刻心上人与至亲人皆在身边,喜悦之情不言而喻,忽又觉得今晚太过巧合,有些不可思议。 他见随风一直沉默不言,不由心奇,问道:“随风,你怎会与嫄儿走在一起?” “哦”随风结结巴巴,神情有些怪异,“哦,刚出宫门,就遇到了这位姑娘,深更半夜地见她独自一人,十分可怜便一直在这里陪她,听说她已经在此等了多日,说要寻她的哥哥。没成想她竟是个公主。恰好安伯出宫来找我,让我在这里等着,后来又正巧撞见你们兄妹重逢。” “好,好,好呀!”杋洛虽觉离奇,但也不得不信。喜不自胜道:“现在你也不用走啦!好好的留在宫里帮我照顾皇妹,至于今夜之事,万可不得向他人提起啊!”脸上瞬时透出孩子般调皮。 “不会,不会,殿下大可放心!” “我也相信你不会!”杋洛笑意盈盈,俯下俊逸的脸庞与她四目相对,仿佛要凝聚所有的视线将她看透,不过也微微发颠,怪她为何离宫的事情不与他说。 那双眼眸里藏着柔情蜜意,看得随风十分忸怩,有意避开他的眼神不去看他,却发现他额头上的淤青,“殿下,你的额头受伤了?” 众人在场,杋洛自觉很难为情,却又不知该如何辩驳,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无妨!” “怎会无妨,十几年了,初次见面就看到哥哥受伤,嫄儿心里着实心疼!”当下垫起脚尖,仔细看他额上的淤伤。 兄妹情深,安伯看在眼里真心的高兴,只是殿下这般看重随风,她若不能得知这额前淤青的来历,又怎知殿下的用心良苦,于是道:“随风丫头,此次能重回皇宫,你可得好生谢谢殿下!他的额头是为你磕伤的呀?” “怀安!”杋洛假意呵斥,示意莫在多说。可知心里的苦楚又如何能向随风倾诉,方才皇祖母的那番话犹言在耳:“你找多少个女子进宫哀家都不反对,可须得顾及皇家颜面,她一个妓院出来的女子,怎配侍寝皇家子弟?你要随风留在宫中也可以,除非你答应哀家的条件,永远不得将她纳为妾室。” 这样的条件,杋洛还是忍痛答应了,因为他知道若随风走了,或许此生永远都见不到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离开,皇祖母的条件暂且答应,以后可另想法子,从长计议。 “随风谢过殿下!” “嗯!”杋洛满心欢喜,今夜不但留住了随风还找到了皇妹,人生之幸莫过于此。一时间众人欢悦异常,早已忘了夜里的冷。 随风回过头去,看着隐匿在黑暗当中的半面开心地笑着,像个孩子。 漆黑幽冷的夜,朱红色的大门外,半面在不远处像一团迷雾或是影子注视着他们欢颜,此时触到了随风的眼神,他竟茫然失措了。小风,你动情了么?是我的一时错觉,还是你真的已芳心暗许?胸口闷闷的,又好似在隐隐地疼。 半面生前有着文人的傲骨,英姿勃发,并不比杋洛差,可惜那段刻骨铭心的情伤,兀自丢了性命,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惨很不值得,他后悔生前用情至深。而今化为厉鬼,又如何敢去用情? 昔时我们还曾拜堂成婚,自那时起,我便一直认为你是我的,即使我执意不肯取你,即使你曾说那一切都不作数,可是我这颗冰冷的心却始终者是你的,而今,我该怎么办…… 半面怔怔地痴了,看她笑脸嫣然,哪里还忍心打消她的兴致?不由得咽下心里的苦,勉强的挤出些许笑容,那表情僵硬呆板,本来就残缺的脸笑起来生硬且阴森之极,像画上去的。 笑地好难看啊!半面怎么了?为何笑地这般模样?随风隐隐查觉出异样,可是又觉不出哪里不对,只是陌生感又多了几分。他到底有多少个面目都是她所不知的呢?深沉,温柔,睿智,稳重,还有现在的这般不可描述的神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呢? 随风黯然失神,忽听安伯道:“殿下,天快亮了!咱们也该回宫了!”。 杋洛望望天边,果然已现亮白。“嗯,回宫!”便扯着轩嫄往宫内走去,城门守卫甚是奇怪,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竟又带回了一个女子,只因人是皇长子殿下带回来的,守卫也不好多问便就此放行了。 不知怎的,皇长子殿下携众人入门之后,宫门守卫似乎看见一团影雾跟随其后,转眼即逝,不由吓出一身冷汗,莫非看错了不成? 第二日清早,宿进进宫当差,刚一踏进慈庆宫门,便见到一个婢子打扮的宫人正背对着自已清扫庭院。 “随风,早呀!我这两日没进宫,殿下可有什么事没?”宿进道。 那宫女扭过头来,清水般的眸子,圆圆地脸,白白净净,秀气之中不失可爱,让人眼前一亮。宿进楞住了,只觉得浑身紧张,心跳地加快,“怎么?两日不见,这慈庆宫里又多了一个宫女?” 宿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总觉着好像在哪里见过,甚至忘了要回避女儿家的目光,傻傻楞在门口不知该进还是该出了。 “你是宿进大哥吗?快进来!殿下等您多时了!”那宫女嫣然一笑,仿若春日的桃花,清纯美好。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你是新来的宫女么?”宿进一脸惊讶,面颊忽热,幸好长得黝黑,没被人家看出脸红,整颗心扑腾扑腾地快要跳出嗓子眼儿。自觉刚才太过失态,可又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忸怩之态不勉有些尴尬。 “是呀!我叫嫄儿,是昨天来的,有处事不当之处还请宿进大哥提点。随风姐姐说慈庆宫内很少有人来访,只有宿进大哥来这里当差。那你必是了!” 宿进傻笑着,显出腼腆羞涩,不知怎的,为何见她心跳如此历害,又怎都平静不下来?那种奇妙的感觉,平生还从未有过。 停留少许,忽有御前太监来访, “陛下口谕,请皇长子殿下速来接旨!” 宿进连忙拉着嫄儿跪了下来,杋洛也携着众仆来到庭院跪地接旨。 “陛下有旨,皇长子赵杋洛,深夜离宫,私带民女入宫,念其往日品行端正,未犯大过,今略有小惩,禁足于慈庆宫,以示警戒,今后慈庆宫内的杂役侍婢,未经恩准不得随意调入调出,钦此!” 御前太监退去,杋洛额前渗出一层冷汗,怎么消息传的如此之快?上回带随风回宫的时候都无人问津,可这回却…,杋洛越想越是后怕,不过此时看来,父皇应该还未知晓嫄儿的身分,否则也就不是禁足这样的惩罚了,可惜呀,又不能出阁读书了,也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杋洛面露苦楚之色,众人看着也皆是心疼,嫄儿未曾想到皇兄的处境这样的艰难,民间盛传当今皇帝久不临朝,连国事都懒的管,皇宫之中多一个宫女少一个宫女这等小事却未能逃过皇帝的法眼,如此,皇兄这日子过的真是太难了! 寻思良久,杋洛轻叹,“事已至此,听从天命!” 嫄儿听到这儿,晶莹的泪珠扑簌簌地滚了出来。“殿下,都是嫄儿不好,给殿下惹麻烦了!”她又眼巴巴瞅着随风,满目哀愁。 “说什么呢?傻丫头,我又不是第一次被禁足,何至于此呀!”杋洛安慰道。 宿进看着目前的状况极为不安:“前朝流传三王并封,闹的沸沸洋洋。现在殿下却被禁足,情形极为不利呀?” “什么三王并封?”嫄儿初入皇宫,对大内之事不尽了解,听宿进提到三王并封,知道必与皇兄有关,便急不可耐的追问起来。 宿进本是一介武夫,是杋洛的贴身侍卫,与杋洛一向交心,素来头脑简单,遇事不会分析只凭直觉,知道杋洛带进宫内的人必然是自已亲信,也没有避讳,便解释道:“就是当今皇上的三位皇子,一起封王,不封太子了!” 杋洛皱眉,底头不语,心中着实伤感,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终日被封锁在深宫大内,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封王就封王!若能早点结束这太子之争,还自已个清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可事关皇兄的终身大事,嫄儿简直坐立难安。一直凝视着随风,希望她能帮忙想个办法。对于凡间的种种事由,随风根本不知该如何处理,不过,不是还有半面么?他一向无所不知,他也一定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冲着嫄儿低声耳语,念出“半面”二字。 是呢!半面大哥饱读诗书,为人机警,他定有办法解决当前状况,于是收起眼泪,隐隐欢喜,径自跑到后院去了。 宿进甚为诧异,这小宫女行事完全不像个宫女,说走就走也不打个招呼,见安伯不加劝阻,杋洛也并不异状,暗暗觉得不同寻常,但又不便相问,见众人散去,才拉住怀安悄悄问道:“安伯,你说这嫄儿长的白净又好看,举止乖张,怎么看都不像个奴婢,反到像个富家小姐,你说……她……” “她什么?”安伯一脸严肃,凶巴巴地问道。 “她是不是殿下的心上人呀?可是看殿下的表情又有些不像,殿下看嫄儿的眼神和看随风的眼神又十分不同,真是让人费解!” 怀安使劲敲了几下宿进的脑袋,厉声道:“你这臭小子想些什么呢?嫄儿怎么可能是殿下的心上人?要说是随风还差不多。殿下昨晚离宫无意间遇到了嫄儿,见她孤苦伶仃,十分可怜才将她带回宫内,以后这样的事,你可得少搀和,别学外面那些宫女嬷嬷们乱嚼舌根,会出大事的,明白不?” 听到这番解释,宿进心中狂喜,道:“我看她有些面熟,莫不是在哪里见过?对啦!我想起来了,前往浮黛山时,她和一个半面大侠还救我咱们的命!” 安伯点头不语,又听宿进问:“那个半面大侠呢?” 安伯摇头,被他烦得不行:“我哪知道?不该问的别瞎问!” “哦!殿下真是侠义心肠,有恩必报!宿进明白了,不会乱说的!” 从此,那个叫嫄儿的姑娘便深深地印在宿进心上。还时常有意无意凑到嫄儿身边,百般讨好。 第28章 引荐 夜深了,嫄儿拉着杋洛来到了一处偏房之中,郑重其事的样子。 “皇兄,都是嫄儿不好,不曾想刚入宫就给哥哥造成如此麻烦。” “傻妹子,你是我的亲人呀!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在意这些。以后我们兄妹二人在这宫里只要小心行事,就不会有事的!”杋洛安慰她道。 “嗯,嗯!”嫄儿勾了勾嘴角,似乎有话要说,眼中略带兴奋。道:“皇兄,我有一人想引荐于你,他饱读诗书,非比寻常,一定会帮到皇兄的!” 杋洛倍感惊异:“哦?此人是谁?” “他是我和浮黛仙姑的朋友,此次我能安全入京全赖他的照拂,只是他非凡人,所以嫄儿不敢冒然引荐。” “什么样的非凡人物?”杋洛有些好奇了。 “他是个厉鬼,但博学多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你还曾见过他呢!” “哦?既然是你和浮黛仙姑的朋友,那还顾忌什么?速速引我去见他!” 嫄儿不慌不忙,对着空空的屋子轻声叫道:“半面大哥,你现身!” 屋内忽现一团迷雾,从当中走出了一个人来,吓的杋洛一跳。这不是那个半面大侠么?当夜漆黑,情况紧急,杋洛虽然记住了他的样貌,但毕竟仓促含糊。现再仔细打量于他,见其身形高挑,面无血色,瞳仁深邃如渊,有种深不可测,生人勿近之感 ,让人心中生畏,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厉鬼半面,见过皇长子殿下!”他面无表情,显得有失礼数。 但杋洛却恭恭敬敬地欠身回礼:“先生好!当日承蒙先生相救,此次又带着小妹嫄儿平安回宫,杋洛感激不尽。之前先生未曾现身,杋洛不知先生已入慈庆宫,略有怠慢,请先生海涵。” 与那夜相比,杋洛更多了几分谦卑,半面见他虽生于帝王之家却平易近人,待人恭敬,不由改观而且心生好感。“照顾嫄儿本是在下份内之事,昔日我与浮黛仙姑还有嫄儿三人在浮黛山上相互扶持、患难与共早已成为一家人了,何言感谢?此次进宫,由于身份特殊未能禀明殿下,致歉应是半面才对。” 他的能力杋洛早就见识过,且与浮黛仙姑和嫄儿关系匪浅,虽然神形迥异但仍心生崇敬,连忙俯身行鞠大礼,不由自主的将心里的苦楚和担忧一并吐出:“先生世外高人,杋洛心生敬仰,我兄妹二人深居大内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此时又被禁足于慈庆宫内,彷徨无计还请先生施以援手。” 半面急忙伸手扶住他道:“其实殿下的境遇,半面也略知一二,殿下不必忧虑,此时被幽禁,也未必是件坏事。” “哦?何以见得?”杋洛诧异。 “近来,皇帝提出三王并封之事遭群臣非议,大臣们纷纷上书反对,更有甚者提出辞呈威胁陛下,就连内阁都要顶不住了。而此时殿下又遭幽禁,若禁足之事传到前朝更可谓火上浇油,反对之声必然一浪高过一浪,想必皇帝也会寝食难安!” 杋洛顿如提醐灌顶,甘露洒心,可高兴之余又担心起来:“十多年了,诸多大臣们对杋洛的境遇一直鼎力相助,太子位的争夺延续至今,从自已住进这慈庆宫到出阁读书,哪回不是群臣联名上奏,一请再请,才有了杋洛的今天!可是又能怎样呢?终究也抵不过父皇的一句话啊!不瞒先生,杋洛其实并未想要夺取太子之位,我只想能够自由地活着……保轩嫄平安……保母妃平安……今生足矣!”情至此处已是双眼含泪,几经哽咽。 “殿下此言差矣!殿下若想自由,若想保护其母妃和嫄儿,这太子之位必住争无疑。殿下本就是长子,本朝自有祖制,皇储之位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皇后没有皇子,且已非青壮之年,皇帝又多年不去皇后宫中,何来的嫡子?如此,这太子之位本就应当是殿下的呀!换而言之,若殿下未得储位,二皇子杋珣被封为太子,那殿下既为皇长子将性命堪忧了。” “又是为何?”听到此处杋洛只觉不寒而栗。 “杋珣之母程贵妃必然会想尽办法除掉殿下,以保二皇子大位稳固,否则朝堂之上将永无宁日。”杋洛见半面那深邃的眼中流露出诚恳之情,仔细斟酌之后,知其并非危言耸听,不由地脊背生寒。是呀!若是二弟当上了太子,朝堂上的元老大臣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势必引起朝堂混乱,到时百姓必然民不聊生了。 此时轩嫄被吓的够呛,惊恐的问道:“半面大哥,这可怎么办呀!你一定要帮帮我皇兄!” 半面从容不迫:“太子之位必争!否则将天下大乱了!” 此言字字扎心,扎地杋洛心发口疼,却也扎醒了他不切实际的消极想法,他缓缓地抬起头,目视着面前那双奇异又深远的目光,郑重其事的再行拜礼。 “请先生指教!” 半面凝重而又神秘的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古人云,为君者,止于仁。这少年儒子可教也。其实这凡人之事又与半面何干,只是这皇长子乃非寻常之人,他一人性命却能搅动朝局,若朝局不稳则天下必然大乱,到时将民不聊生,百姓凄苦了!半面闭上双眼,思潮叠起,不由想起生前的雄心壮志,要辅佐明君,为天下苍生尽心竭力,没曾想生前未做到的事情,死后却要做到了,呜呼哉!造化弄人呀! “纵使前路坎坷无比,还请殿下不要恢心,一定要坚持下去。因为殿下身边还有朝堂上的大臣元老们,还有身居后宫的太后娘娘来制衡皇权,因此这么多年来,皇帝才没能立二皇子为太子。”半面邃如深潭的眼里发出异样的光彩,让杋洛倏感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支持着自已,心中暖意骤生。 可听他提到太后时不免还是有些触动,问道:“皇祖母她老人家对待杋洛素来严厉苛刻甚至不近人情,她会帮我么?” 半面满腹信心地答道:“殿下可曾忘了,您的母妃昔时就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侍女呀!虽不得皇上恩宠,可在太后的眼中怎都比得上宠冠六宫的程贵妃了,况且程贵妃现在的地位就连皇后娘娘都不能及,这种独宠本就是皇家大忌,太后娘娘必然有所忌惮,势必不会同意立二皇子为太子的。若是如此,程妃性情跋扈,将来她程家若要把持朝政,外戚声势壮大,皇权不能及于帝身,朝局岂不忧哉?而且,我听说二皇子喜欢修仙炼道无心研习政务,这样的人若继承大统能管好江山社稷么? 杋洛那颗摇摆不定的心终于稳了下来。刚才的谈话自觉受用无比,这位半面先生真是多谋善断、深不可测的高人,不由感念起当年母妃带他们兄妹逃往浮黛山上,幸得仙姑相助,昔日的恩情影响至今,心中感恩万分。他身边没有谋士,所以更将自已的希望寄托到半面的身上,于是拽着轩嫄扑通跪在了地上,郑重说道:“先生,请受我兄妹二人一拜!” 半面万万也没有想到杋洛能有这般举动,十分震惊,连忙服起他兄妹二人说道:“殿下这是何为,半面怎能受此大礼?” 杋洛的眼中泛起遥遥睿光,仿佛天上的星星沉着而悠远,肃穆而平静:“我兄妹二人感激浮黛仙姑与半面先生的救助之恩,当然受得此大礼!求先生助我夺取储位!也请先生做我的教习。” 半面颔首微笑,还礼之后,道:“承蒙殿下看重,半面定不负殿下所托。还请殿下就此韬光养晦、后积薄发,剩下的事情交给在下!” “嗯!有劳先生了!若能成功,杋洛必定报答先生的协助之恩!” 这一夜他二人促膝长谈,结为师友,轩嫄一直在旁边候着,端茶倒水,洗笔研墨,看他们高谈阔论,通辨政事,轩嫄自是满心欢喜。不过,门外还有一双眼睛在偷偷瞄着,虽然屋内两人的谈话被外人听的一清二楚,可她却听的浮光掠影,不甚了解。朝政的事自然不是她这样的女子可以参与的,但她知道有半面在,无论如何都会帮杋洛夺取储位;也知道这兄妹二人如今已不为所惧,心中安稳,随风深深的疏了一口气,感觉心中畅快无比。 “快天亮了!还请先生休息。杋洛明日再来叨扰!“ “嗯!也好!半面身为厉鬼见不得阳光,恕不能再陪殿下了。从明晚起,半面将教受殿下驭权之术,如何?” “多谢先生教诲!杋洛告辞!” 兄妹二人离开了,冷风顺着房门袭进屋内,下雪了,这是初冬的第一场雪呢!虽然不大,但也是漫天飞舞,洋洋洒洒,徒见枝白。 半面背着手,望着天边那一抹微明,离天空大亮还有段时间,目光落至院中某处,无意中瞥见随风静静站在斜对面的门柱旁凝望着将要逝去的夜空,单薄素质的宫服,裙边顺风摆动,多少与常人显得不同。半面心绪舒畅,情不自禁打量着随风,乌黑发亮的青丝顺着冷风轻轻飘动,精致的侧颜嵌着一双温情的眼睛,羽睫时不时眨动几下,远远看去成就一道水墨风景。半面没去打扰她,只是悄无声息地飘到她的身边,默默的陪着,直到她回过头去赫然看见了身后的半面,一抹微笑,淡然恬静。 两心相通,无需多言。二人静静地伫立在绵绵的小雪之中。良久,半面道:“小风,晚上多穿点!” “我不冷啊!” “可是别人看着你冷!”半面脱下自已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虽然多此一举,但在某一刻间让半面生出那人属于他的感觉。“以后的夜晚多陪我出去转转!要想助杋洛夺取储位,只用凡人的法子是行不通的,你我还需亲自打探,以应其变!” “好!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简短的回答顿时让半面暖意融融,满心欢喜,情之所向无以言表…… 第29章 旧恨 从此,杋洛白日里跟着宿进习武修身,晚间跟着半面研读诗书,可杋洛身体单薄又受过重伤,日日如此身体不勉乏力,有些受不住,于是半面便也隔三差五的给他空闲几日,一来学习不会太累;二来半面与随风正好有机会出去查探时局,毕竟知己知彼,方可运筹帷幄。慈庆宫内则人人按部就班、一如平常,让外人丝毫看不出什么蹊跷。 前朝一直议论纷纷,立储两派争得也是不分高下,多数朝臣力挺皇长子杋洛,也有一部分拥护二皇子杋珣,毕竟皇帝陛下意属杋珣,两方可谓争的难分伯仲,尤其是近来三王并封的传言愈演愈烈,长此以往恐要成真。如此紧要关头,一定得想个法子来扭转局势。 不日,半面与随风趁着杋洛休息之时出去打探消息。夜雪初即,两个黑影鬼魅般在皇宫之中幽然飘荡。 “咱们这是去那?”随风问。 “去皇帝的寝宫看看!” 二人悄悄的来到启祥宫外,正逢皇帝的龙辇向别处驶去,半面便拉着随风偷偷的跟在后面。龙辇晃晃悠悠七拐八拐来到了翊坤宫,一妃嫔携着众人跪拜接驾,簇拥着皇帝进到了宫殿之中。 待众侍婢散去,寝宫之中只剩下皇帝与妃嫔二人。 风面两人躲在寝宫窗外,听起了墙根。对于小树妖来讲,听墙根可不是第一次了,昔时为了带孩子,更好的照料幼小的轩嫄,这法子用了可不是一次两次,但是偷听皇帝陛下的墙根可真是头一遭,紧张、兴奋、悸动、心奇一下子涌上脑门,简直让她浮想联翩…… “据说这翊坤宫是程贵妃的寝宫。”随风兴冲冲地望着身旁的半面小声说道,好似指望着他投来惊异的目光。可那双深沉的瞳仁连眨都不眨一下,根本让她无法窥其内心所动,随风自觉无趣的收起了好奇的眼神,乖乖地蹲在窗沿之下不再出声。 “皇上,让臣妾服侍皇上宽衣就寝!”那声音娇媚绵绵,听得半面心里一惊。 “嗯,好!”里面传出了慵懒的男声。 “皇上~,这三王并封前朝议论已久,可有个说法么?” “爱妃莫急,怎么朕每回来此,你都追问个不停?今日就不要谈论此事了,朕累了,早些休息!” “不么,不么!皇上莫要耍赖,今日必须跟臣妾说个明白,不然臣妾就不理皇上了!”娇癫之声尤甚。 听得随风心里生厌,她抿着嘴瞎琢磨着:这位皇贵妃娘娘年纪也不小了,说话如此娇声嗲气,真是让人难受。随风一时好奇,顺便瞥了半面一眼,想看看他此时什么表情。但见半面眉头紧蹙,双眼凝重,身体正在不住颤抖,好似受了很大的触动。 “好!好!”只听皇帝安抚她道:“朕已给内阁下了期限,让他们尽快处理。若是内阁不允,等过了年,朕就下了三王并封的旨意,我就不信他们敢公然抗旨不尊。” “可三位皇子并封之后,又将如何?” “爱妃,三王并封后,珣儿与皇长子的地位相当,届时封为太子岂不更加容易一些?也可堵了群臣口舌。若是珣儿立不成太子,待我百年之后立诏传位于他,亦无不可!” 程贵妃大喜,佯装羞惭:“皇上春秋鼎盛,万岁万岁。怎能轻言百年?臣妾真是罪该万死……” 皇帝哈哈大笑道:“你我夫妻,如此恩爱!自然无妨!” “皇上圣明!臣妾替珣儿谢过皇上,若是能三王并封,如此以来就离太子之位更近一步了!” ”爱妃,你我恩爱多年,珣儿又是我最宠爱的皇子,储位本就有心予他,我又怎能舍得违了你的心意?” 只听程贵妃撒娇道:“就算内阁抗旨不尊,臣妾也不害怕!” “哦?说来听听!” “皇上可还记得,昔年曾在道观中许诺臣妾的密诏?” 皇帝的影子立时严肃起来,又气又惊,双手比比划划的奈何不得,毕竟那是他亲手写下的密诏,又如何抵赖的了?便安抚她道:“爱妃,那份密诏能不用则不用,珣儿还小,老臣们又执拗,这储位之争已尽二十年了,你我春秋鼎盛,又怎能熬不过那些老臣?” “是!臣妾谨尊皇上旨意!” “可这孩子一心修仙炼道,对朝政毫无兴趣,另朕有些不安。现下,年终岁尾,朕曾派人接他回宫,怎知侍卫回来禀报,说他随红封真人闭关去了!如此,过年也见不到我的皇儿了!爱妃呀,你都把咱们珣儿给宠成什么样子了?”圣言之中倍显对二皇子的宠溺和纵容。 程妃娇嗲着安慰皇帝:“皇上,珣儿还小,不勉有些顽劣执拗,等他日后回宫,我一定好好管教!” 透过窗内的光影,清晰可见皇帝揽过贵妃的腰肢,让她浮在自已的肩上,就好似一对平凡的夫妻。 可半面却望着窗内的人影神情越发复杂,甚至悔恨交加、心痛欲裂,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不由想起当年的她,娇音萦萦、丰神冶丽,难不成这位皇贵妃就是她么? 随风听的又气又惊,这皇帝老儿过为已甚,同为皇子竟如此徇私偏向,怪不得杋洛屡招杀机,有他袒护,程妃想当然的有恃无恐大肆妄为了!好一个程皇贵妃,我倒想看看她倒底长什么样子,怎么把这皇帝迷得如此神魂颠倒。 随风心血来潮,偷偷地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洞向里望去。灯光之中一双凤眼微微上挑,柳叶弯眉,绛唇映日稍稍上扬,说不出的美艳与凌厉,青丝乌黑发亮梳成高耸的飞天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髻侧配着一支镶玉蝶花金步摇,眉飞色舞间珠钗晶莹辉耀、步摇闪动流光,身量纤秾合度,体格风骚,本是徐娘半老之年却还是冰肌玉骨,极为雍容华贵。 她保养的如此得当,也难怪她能宠冠六宫了。随风暗自感叹,兴致大起瞅着屋内的两人仿佛看戏一般,忍不住拽着半面想让他也瞧上一瞧,竟丝毫未能发觉半面的异样之色。 半面顺着小洞看去,那一霎间顿如五雷轰顶阵的他脑中轰轰直响,好一个美艳的皇贵妃娘娘,原来你设计害我就是为了嫁给皇帝!半面顿觉万箭穿心,五内俱焚,胸中的怒火难以压制。自已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爱上此等毒妇!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半面不可抑制地显出杀机。此时随风正瞧地意味甚浓,忽觉半面周身气息变冷,杀气重重,扭头看去半面已是青面獠牙,瞳现绿光,青白修长的手指上指甲骤然獠长,锋如钉锥。 “半面,你这是要做什么?要杀人么?不要啊!”随风按住他,心语传音道。 “不要拦我,我要报仇!”半面心语传音。 紧要关头哪里还敢多想,随风双手法力骤生,挟起半面向夜空飞去。 殿内两人忽觉窗外狂风呼啸,刮的门窗哗哗直响,犹如鬼哭狼嚎,吓的程贵妃大喊大叫,惊得众侍仆赶紧出门四下查看,可此时庭院中已无异状,就连听墙根时踩的脚印都被狂风刮的无影无踪。 飞了一阵,也不知这是哪里,随风见此地幽静无人便携着半面落了下来,方才形势紧急,树妖可谓是用了全身力气捏得半面骨头都要碎了,现下半面疏了疏肩膀,气汹汹吼道:“你为何拦我?” “半面,你要弑君么?”随风不敢去再想方才那恐怖的一幕。 “那又如何,现在杀了他们二人,我易如反掌!”半面冷冷道,眼中怒火正旺。 “可他是凡间的皇帝呀!你饱读诗书,精通儒家典籍,弑君乃大逆不道之事,你怎能做那弑君之人?”随风急得都要哭了。 “那我就杀了程贵妃!就是那毒妇把我害成如今的模样,我又怎能放过她?”说完便起身往翊坤宫方向行去。 “不要!我不准你去!”随风挡身在前。 “血海深仇,怎能不报?我的事不要你管!”半面厉声,仍是踱步向前。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偏要管!皇帝就在那里,你若杀她,皇帝岂能善罢甘休!若是真杀了人,必然引起嗜血狂乱,到时你难以自制,势必会大开杀戒,伤及无辜!届时你将如何收场?你曾与我说过,三界之间自有法则,相互约制,妖异鬼灵万万不能残害凡人,否则必受神魔诛罚!如此,你何以立于这天地之间?就算天地之大,也没有你可以隐藏的地方了!半面,我求求你不要杀人,难道你还想回到之前那幅怪物的样子?嗜血狂魔人人得而诛之。你生前本就凄苦无比,现在虽为厉鬼,可是只要勤加修炼,成仙亦无可,若是不想修仙炼道,多做善事争取早日遁入轮回重新做人,也好过如此呀!” “闪开!别再拦我,你可知那种噬骨焚心的痛苦?” 随风更是又气又急,眼泪嗒嗒往下掉:“阻止你报仇,我确实说不过去。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夫心起于善,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或心起于恶,恶虽未为,而凶神已随之。这些道理都是你教我的呀!凡人常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这种做恶之人早晚会下地狱,又为何要你亲自动手?你可明白,若杀了她,你也会万劫不复!何况你现在要杀他,杋洛、轩嫄他们兄妹二人也必会受此牵连。他们兄妹一生凄苦,好不容易熬到今天,你忍心他们陪你遭此大劫?再者,程贵妃不是提过一份密召么?若她死了,这宫城硕大,要想找到密召岂不难上加难?” 半面两眼凶光,难以自制,失去了理智,恶狠狠地对随风道:“原来你拦我的目的竟是为了他们兄妹二人?别在说了!不要危言耸听,若再拦我,就和你绝交!!” “半面,你说什么?”随风的脑中嗡地一下,倏觉混乱不堪,为何心口如此疼痛,好似在滴血!她挣扎着强作精神道 :“就算你要与我绝交,我也不许你杀她!我不许你的双手再沾人血!!” 眼看半面不顾阻拦,势要向翊坤宫飞去,随风不及他想再次挡在身前,“若要杀她,就先过我这一关!” 倏地向半面扑去! 第30章 打架 随风迅速幻出一根藤条向半面甩去。而半面应变奇速,单手抓住藤条顺势扭转几个来回将其紧紧扥住,双方僵持不下,相互较劲,半面伸出另只手掌,贯注内劲,啪的一下,藤条尽数扯断。随风大惊,一个箭步窜到半面跟前,横过手臂向半面劈去。眼见厉掌劈来,半面连连躲闪,顺势一个空翻跳的老远。随风反身回首捡起一根木棍向半面抛去。 “半面,不要去行么!”随风苦苦哀求着。 而半面却一声不响,愤怒之极,脑中已经混乱不堪,猛地回身施展法力接住木棍,只见那棍子浮在空中顺着半面的手掌不住打转,再次向随风攻来。近到身前已化做万千碎片,犹如飞镖箭矢迎面袭来。惊怒之下,随风陡然腾空飞起躲过细碎木片,连连空翻几次稳稳地站在半面身后。 忽然间,半面只觉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扣住自已,接着有藤条弯弯曲曲紧紧缠住了他的手臂。半面双臂猛地一震,想要将其震开,却不料双手被缠的越来越紧,无法挣脱。他又惊又怒,顺势腾翻,抬腿一踢,撞在随风的小腹之上,痛的随风眼泪直流,却仍是不肯放手,半面再次用力猛震双臂,随风吃不住劲加上腹部疼痛,终于松了手。 眼见半面离去,情急之下,随风施展法力,狂风四起,卷得残雪乱飞,凄凉而又美丽,风雪交织形成了硕大的旋风向半面袭去,这旋风如疾风骤雨一般席卷着残枝败叶将半面裹了个密不透风,像一个大大的圆球。随风长疏一口气以为终于将他制住,哪知半面一声暴喝,怦的一声旋风尽散,他再次突破重围,而这一刻,他已是面目狰狞,神志错乱,现出獠牙,张开双爪愤怒地向随风扑去。这招式来的突然,随风一怔之间,半面已扑到眼前,那长长的,如钉锥般的指甲已戳进了随风的小腹之中。 “傻妖,你怎么不……躲?”半面神志倏然清醒大半,她差点伤到了随风的丹田,此处是修道之人的要害,也是妖孽精元的所在之处。半面吓得踉跄后退。 “半面,我求求你,不要去报仇好不好?”此时此刻,随风心中感到一阵难以形容的伤心,泪水无法遏止,伴随着渗出的鲜血一滴滴的落入雪中,结成了冰。 血液浓浓的腥香弥漫在冷风之中,半面神志虽已清醒却使终按捺不住这久违的芳香,让他即心疼不已又忍不住发狂,一股莫名的伤心充盈而至。 “半~~面!”凄楚地、温柔地、几尽哀求的声音。随风捂着伤口慢慢移步向前。 “不要过来!“半面立时跳地老远,大声喝道。那种腥咸微苦的血液夹杂着浓郁的松香,随着悠悠的冷风,绵绵地白雪向他飘来。穿过他的鼻息,进入他残破的身体。面对血液而引起的亢奋,一旦燃起变无法抑制,他忍不住舔食指甲上的鲜血,好像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不自觉的向往着那股异样的腥香。那点点的血液仿若糖蜜入喉般清绵美味,他猛然意识到不能再停留下去,越是靠近随风,那种腥香的味道便越是无力抗拒。 ”小风,对不起!“他无奈地摇头,哀怨到了极致,甩开袖子慌慌张张地消失在黑色的夜里。 这一刻随风怔忡了,这杀身之仇浩如血海,自已这般阻拦到底是对还是不对?随风心神迷乱,好像犯了一个巨大的过错,可是不管他以后报不报仇,今晚都一定不能出事,因为皇帝就在那里。可半面他此刻理智不清,若是铸成大错,那…… 随风不敢再多想下去,且忘记了半面嗜血的习性,以为他愤然离开还是因为仇恨难以自抑,便立刻起身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再次向翊坤宫飞去。 四周漆黑一片,绵绵的小雪源源不断地降下,翻过宫墙,院子里一片寂静。靠近寝殿的窗子,屋里的人呼吸均匀,酣睡正香。他没有来寻仇,随风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下,站在雪中,伤口慢慢地滴血,泪水情不自禁地像断了线的珍珠,一刻也不得停。心中更有一种莫名的疼,那种疼盖过了伤口。 曾几何时,她与他心意相通,好像知道彼此。有那么一瞬自已会突然觉得,心中所依的那人正是半面。纵使这种感觉只停留片刻,她也觉得无限温暖。而明日之后又将如何呢?混乱的思潮游离在神识之外,飘忽在混沌之中。 许久许久,太阳已在山的那边悄悄地露头,随风猛然间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已不知不觉的站了一夜,雪落在她的身上厚厚地一层,伤口流出的血迹也凝成了冰,自已都快变成雪人了,她连忙抖了抖身上的雪,挥出法力刮了一阵大风,连同自已与踩出的脚印和血迹全都刮的无影无踪。 可是她没有回慈庆宫。 “姐姐去哪了?”轩嫄惴惴不安,好好的大活人居然一夜一日都不见其踪影。 杋洛担心起来,莫不是又被皇祖母悄悄的撵出宫了?但这回怀安也不知随风的行踪,看来不是皇祖母的缘故。 天又黑了,轩嫄到随风的房里去了好几次都没有人在。轩嫄知道她与半面去探听消息,可是半面都回来了,姐姐却无迹可寻,追问半面,他却吞吞吐吐,面色阴沉地吓人,只说随风会无事。可惜无人知道她在角落里独自流泪。 世道恩怨纷繁复杂,于弱者只有逆来顺受,随风就是这样的妖,趋利避害是她的本能,所以她不懂半面。这杀身之仇难道就非报不可么?何以陪上自身魂魄也要除之后快?半面他如今还剩下什么?只有他的鬼魂了。若他杀了程贵妃,会不会受到神魔的诛罚?若是皇帝也他被杀死,半面岂不是万劫不复了?那皇帝赐予贵妃的密诏岂不是派上了用场?届时二皇子成了皇帝,杋洛怎么办呢?此时她脑中混沌不堪,越想越乱,感觉像要炸了一样。 心口好痛啊!绝交这二字,字字戳心!半面呀,半面!我该拿你怎样才好? 伤口还在渗血,心情差到了极点,连伤口恢复的速度也变慢了。如此这样怎能回到慈庆宫去?随风稀里糊涂地在坐在不知名的地方,恍惚的看看天,自已竟胡思乱想了这么长时间,太阳快要落山了!适才想起半面那张复仇的脸,还是放心不下又到翊坤宫转悠了一趟,见一切平静如常才偷偷地回到了自已的偏房之中。还好无人发觉赶紧换下了带血的衣裳。 “姐姐,你可回来了!”看到随风房里的灯火亮了,轩嫄走了进来。“这一夜一日你都去哪了?我和皇兄好担心你呀!你不是和半面大哥去打探消息了吗?他昨晚就回来了,你却到现在才回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问半面大哥,他一直阴沉着脸不肯说。” 轩嫄忽然触到了随风那呆木的表情,她那双圆圆的眼睛又眯了起来,纯真的笑着好像两道弯弯的月牙。可是她会错了意,那个天真烂漫的年龄又哪里能知道随风心里的痛处,她傻乎乎的解释道:“放心,姐姐!你们出去探听消息的事,皇兄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呢!我不会说出去的!” “这个我知道!”随风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心中的伤感掩去了许多,可还是有些不快,又轻轻问道:“嫄儿,你们凡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做些什么?” 轩嫄诧异:“姐姐,你心情怎么不好了?这个~,嗯~”与她朝夕相伴多年,从未见姐姐心情不好过,今天她是怎么了?想了很久,又不敢多问,于是轩嫄又眯起了那双笑如弯月的眼睛说道:“嫄儿不开心的时候就想吃东西,不过姐姐很少吃东西,不妨也试一试,或许心情就好了呢!” “嗯!这也是个不错的办法!我真的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嫄儿,你帮我拿些来好吗?”低下头来,泪珠已在眼中打转。 轩嫄兴冲冲地跑出去了,没过一会儿提了一大包好吃的进来,包子、馒头、还有菜和米饭,随风拿起个馒头狼吞虎咽,伤心难过食不知味,竟觉干涩不堪难以下咽,却还是不停的往嘴里塞,直到脸已鼓成包子一般。 吞咽不下,噎的好难受呀!咳咳,咳咳!眼泪都咳出来了。 “姐姐!”看见随风伤心的模样,轩嫄难受,却又不知道要怎样来安慰,更不敢追问。 恰巧此时杋洛推门而入,“随风!你可回来了!这一整天你去哪里了?”杋洛本来又急又气,可是看到随风那张泪眼婆娑又塞的鼓鼓的包子脸还哪里有气来责怨她? “随风,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看她吐不出又咽不下的痛苦表情,杋洛连忙倒了一杯清水喂给她,正直随风咳嗽的厉害,无意间扯到了自已的伤口,那素质的宫服竟渗出一片血色来。 轩嫄一惊,猜测姐姐打探消息时出了意外,这事不能让皇兄知道。 未待随风开口,那双温暖的手已经将她轻轻抱起放在了床榻之上。就这短短的一刻竟好似甜美的梦境。在他的怀里温暖又安心,被宠溺的感觉是这般美好,贴近他的胸口感受到他焦急的呼吸和异样的心跳,这样的感觉是别人从未给过的,让她迷迷糊糊的想闭上眼睛,永远待在他的怀抱里。 有那么一刻,她会想起半面曾经关切担心的表情,和他冰冷的而又暖心的气息,让她也曾深感依恋。而昨日的半面冷到成冰,那愤怒的眼神,决绝的话语,她好伤心!不由自主地扶在杋洛的胸口呜呜地哭了起来。 杋洛吓的不知所措,扶起她的双肩温柔的问道:“随风,随风!你怎么受伤了?” 随风莫不作声,扑簌簌的泪眼碰见了关切的充满无限柔情的目光瞬间冲淡了她心中的难过,让她产生了被爱被呵护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人们说的“动情”么? 见随风回答不上来,轩嫄急忙插了一句:“女儿家月事来了,皇兄你别多问!” “这”杋洛汗颜,顿时羞的满脸通红。可那血渍的位置?咳,他一懵懂少年自然不好意思再问了,可也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冷风袭来,窗棂微微作响。半面来了,随风感觉的到。可是她的心碎了,真的好需要有人安慰,难以抑制的伤心倾泻而出,肆意浸湿着杋洛的衣裳。在一个人的怀中任性的宣泄另一个人带来的忧伤,看着半面的心好疼好疼。 半面真的好喜欢她,可是为什么却总是给她带来伤痛呢?生前的那段刻骨之爱已让他悔恨至今,无法自拔,自从遇见了随风,他以为曾经的一切都不在意了!可是看见了程妃的脸,对程妃的恨竟然超过了对随风的爱意,他乱了心也乱了情。 半面静静的回过头去,哀怨地,无助地,心疼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窗外的黑夜之中。? 第31章 心结 哭累了,她睡着了。杋洛将随风放平轻轻地盖好被子。浓浓的爱意让情窦初开的轩嫄看地清清楚楚,高兴之中不免有些担心。他日在鬼莲洞内,随风姐姐与半面大哥成过亲了!这个……要怎么与皇兄说呢 ?哎呀!这也太复杂了! 俩人轻轻退出屋外,关上屋门。轩嫄忍不住问道:“皇兄,你喜欢随风姐姐么?” “喜欢!可是却不敢轻易去爱!” “为何?”杋洛果决却又无奈的回答让轩嫄不解。 “你还记得我们兄妹二人相逢的那夜么?那夜是皇祖母着令随风出宫的日子,皇祖母他老人家知道我意属随风,为了让我与她割断情愫才赶她出宫,于是我就到皇祖母那里百般请求,她才同意让随风留下来,但条件是我不得纳她为妾室,也就是说,若想让她留在我身边就不能娶她!”话至此处,杋洛哀怨顿生,“嫄儿,你说为兄这样留她在身边是不是太过自私了?可是我真的不想放她离开,只要有她在身边,我就觉得百般安心,好像有了依靠。”沉吟片刻,那本已暗淡的目光突然亮了起来,“所以我要争当太子,当皇帝!也只有这样才无人能再阻我喜欢随风!” 原来皇兄早已对随风姐姐情根深种了,可是半面大哥又要怎么办呢?简简单单的一个“情”字怎得不让人缠绵缱绻!想到这里,嫄儿更是急不可耐要问半面一个究竟了。 轩嫄推开半面的屋门,见半面背手伫立于窗前,神情忧郁,说不出的伤感。 “嫄儿,你来了?是不是有事要问我?”半面回过头来,冷峻的眼眸,伤心且深情款款,银色的月光洒在他半张完好的侧脸上,清冷而又俊逸。 “嗯!”嫄儿轻声答应着,好像不忍扰乱他的神思,但话到嘴边纵使不忍也得问上一问,“半面大哥,你与随风姐姐发生什么事了?为何都如此难过?” “随风还好么?我把她打伤了!”深情的脸上带着无限愧疚。 “她哭的好伤心,方才睡着了。你们这是为何呀?都已经成婚了,为何还不能好好护着对方?” “傻妹子!像我这样的孤魂野鬼又怎么能娶她呢?那只是权宜之计,哄骗鬼莲仙子罢了,若真得娶随风为妻,她能真心愿意么?当时你也在场,听随风说过,我们那次成婚不作数的!至于伤了她也是我情非得已!” 轩嫄安心了,原来半面大哥与皇兄都能处理好自已的感情,只是隐隐为半面大哥心疼,他喜欢随风,轩嫄心知度明,但他太过自卑,认为这份爱太过沉重,明明喜欢却不得不放手。可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要打上一架?“ ”我遇到了杀身仇人!“ ”啊?是谁?“轩嫄惊异。 ”是你父皇和程皇贵妃!“ 轩嫄愣住了。皇帝即便再恨也不能随便去杀,怪不得姐姐与半面大哥会打了一架。半面大哥太可怜了,看他现在的状况,估计暂且放弃了杀父皇的念头。此时轩嫄很想安慰半面,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嫄儿,大哥有一问想请教小妹!” “半面大哥请讲!” “程妃跋扈,害的你们母子三人境遇坎坷,你恨她么?有没有想过要去杀她?”这是半面的心结,他想手刃仇人却被随风阻拦,若执意为之,今后定会与随风闹的越来越僵,甚至行同陌路了。可那杀身之恨萦萦徘徊于心,痛苦难当。 轩嫄自然不会支持半面报仇,她虽不喜欢父皇更讨厌程妃,但若二人死了,皇兄也未必能讨得好处,兴许会让皇兄境况更加糟糕。 她思量许久缓缓道:“程妃害我们母子三人,我又怎能不恨呢?但归根结底最应恨的是父皇才对,若不是他宠溺程妃,那女人又怎会如此嚣张跋扈?唉!父皇呀,父皇!我进宫这么久了,也没有见过他一面,明明是个公主却要隐忍做个宫女。半面大哥,你说如果不是父皇的偏心,我们母子三人又怎会落到此等地步呢?那程妃也只是推波助澜罢了,纵使她死了,父皇就会回心转意么?就会接我母妃出冷宫了么?就会立我皇兄为太子了么?还是会与我相认?我想这些全都不会发生的。所以我恨他们又有何用?其实,若想报仇也不一定要杀之后快,若皇兄登基为帝,想必那程妃定会比死了还难过呢!” 半面顿觉缓和许多,被仇恨冲昏的理智有所清醒,不禁思忖:贵妃就在那里,若要报仇简直易如反掌。区区一届女流确实无所畏惧,若是没有强大的靠山,她也不会如此为所欲为,终究还是皇帝的原因。之前报仇心切,确实过于急躁了!可怜小风,白白地受了我一掌! 半面眉头舒展了一些,对轩嫄道:“这事不要向你皇兄提及,免得他产生猜疑!” ”放心!我不会乱说。那你还会帮我们么?“轩嫄心想:父皇是半面大哥的仇人,事到如今,他还会帮助仇人之子争夺储位么? 半面苦笑,没有回答。但轩嫄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轩嫄走了,屋里空落落地,半面感到一阵寂寞。从前与风嫄姐妹在一起时,半面觉着自已像个活人,而现在他真切的感觉到自已是个孤魂野鬼。那么鬼需要人爱么?半面迷惑了。虽然与轩嫄的谈话能让他好过一些,可是对于报仇和对随风的歉疚还是萦绕于心,好似一团乱麻纠结不堪。 第二日晚,杋洛如往常一样跟着半面研习诗书,可二人却都是满怀心事,各自心不在焉的。双方虽都有事想问,却都不知要怎么开口。 “先生知道随风么?”许久后,杋洛首先打破了沉静。他向来无所不知,定然也会知道随风事?。 “嗯!慈庆宫里的人,我当然知道!随风好些了么?” 杋洛支支吾吾地说道:“她还睡着呢!昨日还流血了!敢问先生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不会有事的,大概是太累了,她睡几天就会好了!这几天别去打扰她!毕竟女儿家的事情,谁又能猜的透呢!”话语之间半面闪烁其词,希望杋洛不要再追问下去。 杋洛微微蹙眉,果然没有再问,也许真是自已看错了,仅仅是女子羞于出口的事情!那时场面难堪,又被他撞见,怎能不哭的一塌糊涂? “先生说的极是。只不过我身边的人时常处于险地,所以不希望是因为我的原因而让她身处险境,只愿她在宫内能平平安安的……”眉宇之间透出少年的哀伤,眼里却能真真切切的看到杋洛对随风的呵护之情。 半面见他深情款款神色,虽有醋意却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便说道:“殿下,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不过,半面有一事想请教殿下!” “先生请讲!” 半面又将昨日问轩嫄的问题重新问了一次。“程妃跋扈,害的你们母子三人境遇坎坷,你恨她么?” 寻思良久,杋洛道:“天命所归,纵使恨谁又有何用?身处皇室,后宫争斗历来如此。即使没有程妃,也会出现什么张妃、李妃之类的女子,如此说来仇恨怎能报的过来?何况她一届女流,我堂堂七尺男儿又怎能与一女子相计较!纵使父皇有失偏颇,作为臣子又怎敢忤逆圣意?杋洛只将它作为人生的历练罢了,古人云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若有朝一日能成为天子,杋洛愿以一已之身为天下苍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又怎能在意昔时的怨仇旧恨!况且那时程妃没有了父皇撑腰,她也不敢如此跋扈了!” 半面袖手而立,惊异不已,果然是天子气度,大气磅礴。朝臣私下议论,皇长子殿下宽厚仁慈,比起当今皇帝好过数倍,而今看来果真如此。纵观所有皇子,二皇子虽得圣上宠爱却不喜朝政,只爱修仙炼道;三皇子年仅十岁,太过年幼,也唯有皇长子最为适合做储君了。再想想自已,杀身之仇故然可恨,但与杋洛比起来,胸襟确实过于狭隘了。此前的心结倏然又释怀了许多,不禁暗叹道:既然现在不能杀了程妃,就以后再报仇!终其原因还是因为皇帝的缘故,可昔不能杀了皇帝为自已报仇,而今却要助他的儿子来夺取皇位,唉!天意么?还是命运弄人?也罢,这私恨焉能与国事相提并论?既然如此,势必要竭尽全力助杋洛上位,怎都不能让程妃的儿子当了皇帝,如此也算是解恨了! 半面微微点头表示赞许:“殿下胸襟宽豁大度,果真是我等平庸之辈难以比拟的。近来半面打听到一些消息,皇上确有三王并封之意,而且程妃手中还有一封皇上亲赠密诏,里面的内容是册封三皇子殿下为太子的。如此,我等应当积极想法应对了!” 杋洛大惊,深思少许,问道:“敢问先生可有良策?” 半面不加思索道:“有!在下本是异道中人,当然会用上非常之法。可这是凡人的地界寻常之法需得并用,才可保得万无一失。殿下,半面身为厉鬼,白日里行动不便,须得向殿下借两人助我一臂之力!” “好!不知先生要用何人?” “随风和嫄儿!” 杋洛很是惊异,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慈庆宫里的太监嬷嬷都为老弱,只有随风和嫄儿年轻力壮。宿进是个侍卫,在宫里穿行多少不便,眼下可真是再无他选,不禁想起随风伤心哭泣的模样,想必受了不少委屈,沉思片刻,杋洛道:“好!先生可不能让她们再有闪失!” 半面屈身拱手道:“请殿下放心!半面一定保护好她们二人。” 话语之间,隐隐发现有些不同寻常,莫非随风的委屈是因我而起?杋洛暗暗咬牙,坚定信心。若想成事,即便受些委屈也必不可免,日后再多加弥补亦无不可。? 第32章 阴谋鬼计 休息了几日,不知她可好些?半面夜夜来到随风窗前,远远的看着。愧疚中带着怜惜,也对她有埋怨有生气,所以既想见她,心里又有些排斥。 冰凉的夜里,屋内的炭火正旺,暖暖地,让人舍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她刚醒,懒懒地躺在床上察觉到半面幽凉的气息,随风猛地爬起来,飞快向门口走去,可惜他已经走了。 睡多久了?小树妖心里没数,但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应该不过两三日。再次想到半面那张复仇的脸,心中惶急,她不敢耽搁,径直向翊坤宫飞去。 此刻,鬼影就在程妃寝殿的窗沿外,远远望去,那张阴冷深沉的脸依然杀气腾腾。她眼巴巴地瞅着,不知该做些什么。暮然间触到他的回眸,依然带着愤恨,却也无可奈何。遥遥相望之间,两人竟发现彼此的心仿佛隔了一条大河,虽然心向对方,却也只能隔岸相望了。 “你不过来么?”半面轻轻问道,眼中泛起丝丝哀伤,带着无法言明的淡漠。 “嗯!好!”随风轻盈飞起,像一朵雪花飘到了他的身旁。再次靠近他幽凉的身体,却发现他已经陌生了,半面呀!为何变的这么快呢?曾经的谈笑风声转念就让人不寒而栗,那个温柔儒雅的你还能再回来么?随风在神思恍惚之间听见半面冷冷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过来听听。” “你,你别误会!我不是来跟踪你的,我也是来偷听消息的,我想知道那份密诏的下落,然后把它毁了!”随风怯生生地,说了讳心的话所以不敢去瞧他的眼睛,其实她就是来看着半面的啊! “我也正有此意,不如我们一起来听!伤口还疼么?” “不疼了,全好了!” 二人再无言语,只静静地守在窗外,可惜今夜没有听到有用的消息,不久寝殿内的灯火灭了,之后再也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于是半面对随风道:“走!跟我去个地方!” 二人转了几个弯,到了太后所居的慈宁宫外。随风问道:“半面你这是要做什么?” 半面道:“皇帝要三王并封,咱们怎能坐以待毙?要想阻止这三王并封,非太后娘娘莫属,我想在太后梦中告诉她三王并封绝不可行!” 随风赞道:“此计甚好!半面你可会入梦之法?” 半面道:“之前曾在某书阁里偷看过一些修道之法,其中就有关入梦的,只是我为厉鬼不能画符,今日需劳你试上一试了!” 随风大喜,一路跟着半面来到了太后娘娘的寝殿之中。殿内四下安静,偶尔有守夜的太监巡逻。随风施法,幽幽的松香弥漫到整座宫院,一时间,睡者酣甜,不睡的人也沉沉的睡着了。 二人心照不宣,悄悄的来到圣慈太后的床榻旁。随风依照半面所述,用自已的血画了一道符咒贴在太后床沿,只听半面轻声念道:“入梦入梦,鬼使神差,通天彻地,是幻是真,思想所结,梦里现身。”接着他二人屏气打坐,凝聚神思,施展法力,进入到太后的梦中。 不知不觉间,圣慈太后恍惚游荡在虚无缥缈的幻境之中,辩不清方向,周身混沌一片,迷迷蒙蒙,隐约向前看去,好像有一对仙人背对着自已,一男一女,白衣胜雪,亦真亦幻,且行且谈。听一仙人道:“当今皇帝育有三子,不知哪一位能成为人间储君!” 仙女说道:“国之储君,天下百姓众说纷纭,有传者曰‘三王并封’,如是者,天下恐将一分为三了!” 那仙人道:“万万不可,天下之大,焉能分三?如若三王并封,必然国将不国!” 仙女点头说道:“汝之有理,汝之有理啊!” 圣慈太后看着两位仙人紧张不安起来,他们说的分明指的是我的三个孙儿呀!难道皇上他真要三王并封不成?太后越想越急,意欲追赶二位仙人想问个究竟,可是无论自已怎样追逐,那二仙始终就在眼前却追逐不上。急得太后大声喊道:“二位仙人,等等老身。还望仙人指点迷津。” 可二仙听道呼喊,却渐行渐远,只留回声缓缓飘荡:“三王并封,国将不国!三王并封,国将不国……”声音徐徐飘走,直至虚无。 中计了!半面、随风暗自窃喜。倏然跳出了太后梦境,化作一团轻烟隐匿在暗处。 太后醒了,想起方才的梦境,如幻如真,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前朝私下里传皇上要三王并封的事,如今连神仙都知道了。此事果然不妥,不仅有讳祖制,弄不好还会天下大乱,于是太后暗下决心,三王并封决不可行! “半面,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是不是该去寻找密诏的下落?”随风问。 半面道:“仅仅依靠太后恐怕不行,还需朝臣们相助。嗯,那份密诏更得毁掉!不过,不用着急,咱们慢慢来!” 随风不再作声,偷偷地看着他那冷俊刚毅侧颜,在夜光中像冰雪雕刻的一般,虽然好看,但没了从前的活气,一副鬼相让人发寒。他真的变了,好像除了方才说的那两件事就再无其他可聊,二人陷入沉默中,于是各自归寝。 不日,风面二人又向朝臣们故计重施。陆陆续续地,无论是内阁大臣、六部尚书,还是朝庭的普通官员,只要支持杋洛的人几乎都做了同样的梦,在梦中听见“三王并封,国将不国”的谚语。起初大臣们虽觉事有蹊跷,还都不敢枉自评论,以为不过是个普通的梦而已,可日子久了,大家私下里相互聊天、议论之后才发现居然好多人都做过同样的梦。于是呼,朝臣议论纷纷,有者认为是上天启示;也有甚者觉得是无稽之谈;更有甚者认为是某些心怀叵测的人设下的圈套。朝臣两派棋布错峙,简直水火不容。 此等局面正是半面所希望看到的,既然那么多年的小打小闹都解决不了立储争端,就不如闹的更大些。如此煽动舆论,营造声势,然后从中混水摸鱼。风面两人一边打探消息,一边查询密诏的下落。如此,皇上之意,太后之意,大臣之意,皆尽掌握之中。 如今已进腊月,年终岁尾,立储之争虽然混乱,但皇帝却依然不动声色。他也只当是朝臣们惯用的伎俩,立储之争快二十年了,数不清的朝臣为此落马、丢官、发配,如此还能怎样?可他哪里知道,混乱的背后将是不可逆转的波涛汹涌。半面不慌不忙静待旁观,若无其事等待着朝臣们的怒火燃烧,他不由暗自得意,火候就快到了,一旦朝中大臣们的怒火到达顶点,看这个皇帝还能否抗的住呢? 若他所料未错,即便年前没有动静,年后也必然能有个说法了。 皇宫里自腊月廿四祭灶之后,宫眷、内臣就开始整理庭院,制做新衣,各宫都蒸点心,储备肉类,以备春节期间一二十日之费。慈庆宫内,人人忙活,想必不到除夕之夜,也难能消停下来。冰冷之夜,半面隐匿在黑暗里,随意地观祭慈庆宫里的每一人,感受着凡人喜迎佳节的忙碌气氛,怀安带着几人还在操持着过年用的物品。随风跟着轩嫄边做女红边唠家常。 接了地气的小妖精,居然还能做新衣裳?半面觉得稀奇。 听随风道:“在皇宫里过年比在浮黛山上隆重多啦!还可以亲自缝制衣裳,挺好玩儿的!” 姐妹俩跟着宫里的嬷嬷学了好些天的女红,如今针脚走线也已匀称了不少。 轩嫄见她正在缝制一件灰色的长袍,笑脸盈盈问道:“姐姐,你手里这件是做给谁的呀?不会是给我皇兄做的?” 随风面露羞涩,也不回答却反问道:“你手里的衣裳是做给谁的呢?我猜不是给你皇兄做的,是给宿进的!” 自轩嫄入宫,宿进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有事没事的总爱围着轩嫄转,所以听到宿进的名字,轩嫄脸上一阵羞红,急忙拿起手里的还未做好衣裳捂住小脸,娇羞的说道:“哎呀!被姐姐看破了!嫄儿真是羞死了!” 二人一阵欢笑。正值杋洛推门而入,“你们唠什么呢?这么高兴?”看见她们二人,杋洛也心情大好。不由拿起随风正在缝制的衣裳,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阵,然后又穿在身上试了起来,道:“有些宽大啊!难道不是给我做的?”那眼神向随风瞟去带着百般宠溺和孩子般的调皮,。 随风脸上一阵通红,心脏怦怦直跳。坐在一旁的轩嫄起哄道:“哈哈!姐姐脸红啦!你们真的很般配呢!” 随风害羞地说道:“小丫头,别闹了!你和宿进也很配呀!不如以后就嫁给宿进做夫人!哈哈!”屋内一片欢愉。 杋洛眼中闪过逾常,有些难为情,不过依然高兴地说道:“原来小妹早已与宿进情投意合了,我这个当皇兄的竟然还没看出来,真是眼拙!嗯嗯!只要小妹愿意,这事包在我身上!” 轩嫄的小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急忙掩面道:“哎呀!皇兄!别再说了,皇兄还未成婚,小妹怎能先嫁!真是羞死人了!” 杋洛的眼中流出异样之色,有些尴尬也有些无奈,他又何常不想早日娶了那人?可是眼前的境况却又无力改变,于是话风一转决口不提,只温柔地说道:“长兄若父!嫄儿的终身大事为兄一定会慎重考虑,咱们虽生在帝王之家,可父皇、母妃却都指望不上,未来也只能靠我们自已了。”说道此处,杋洛的目光暗淡下来,提起父母心中阵阵酸楚,不禁自言道:“要过年了,也不知母妃她可安好?” 轩嫄听后,脸上没了笑容,突然失落下来,“女儿不孝,进宫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母妃关在哪里!”于是安慰杋洛:“皇兄放心!我会偷偷地打探母妃下落!” “别去,不要多生事端!”杋洛不敢再多说下去,他素知父皇对母妃的事极其敏感,若是被他发现有人私自去看望,定然不得轻饶。要是小妹再因此有个三长两短,自已该如何是好?于是他将话题转移,闲聊些过年的事情去了。 屋内又接着一阵哄笑,听上去好不热闹。 冷冷的夜风吹着窗外的树技沙沙作响,嗖嗖地,像鬼的哭声。有个影子幽幽飘于窗外,他看着屋内的人影,聆听着屋内的笑声。这般景象温馨和睦,不由地心生艳羡。 半面忍不住去想:“她手中的衣裳是给我做的么?”可是又觉着不大可能,自已当时那般强硬的要和她绝交,伤了她的心!难道现在还恬不知耻的跟她求和么?他胸膛里那颗残破又冰冷的心纠住了,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孤零零地站了许久之后,半面化作一团烟雾消失不见。? 第34章 诏命 “傻妖!”半面怔住了,只顾喃喃自语,心里说不出的感动,死了这么多年,除了小树妖没人给他做过衣裳。半面抚摸着手里的那件长袍,布质柔软,裁剪细致,缝丝走线密实匀称,让他爱不释手。半面明明心里有她,可因为生前那段痛不欲生的过往又让他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更不敢重新去爱,但情之所起早就由不得他自已了。 浮黛山的那段日子是他最为留恋的,那时他与树妖一起修炼,与她一起照顾轩嫄,与她一起守护着村民们,过的不知有多快意,可昔日的美好变化的猝不及防,自从进了皇宫遇见赵杋洛,半面感到周围的一切都不一样了。那傻妖虽未与自已疏远,却与杋洛走的更加亲近,至于她什么时候喜欢杋洛的,半面从不敢去揣摩更不敢去深索自已的直觉,他想无视随风与杋洛的感情,却察觉到随风与杋洛的感情已愈渐加深!他刻意回避自已的情愫,默默的承受着,心里苦闷淤积而这时又遇见了杀身的仇人,那种对树妖的暗恋和对程妃的憎恨让他心中的爱与恨相互纠缠到了一起,使他性情大变,而且自已那血海深仇竟然与帝王之家牵扯到了一起,这是他从未想到过的。 哀哉!这深宫之中,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变幻莫测,他已跟着随风不知不觉的卷入其中,无法脱身了!半面黯然失笑,重来是事堪嗟。仿佛已看透了世间苍凉,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 他低下眉眼看着手上的衣裳,不由回忆起当年初遇见她的那晚,自己身上的一切都是她给的,还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栖身之所。那时他还曾对天发誓要生死相随,侍奉左右呢!如今事隔多年,难道自己都忘了么?半面突然自责起来,那夜自己怎么狠心出手伤她? 他渐渐回过神,凝望窗外,梅英疏淡,冰澌溶泄,东风暗换年华,唯有那妖树妖一如既往,原来她心里还是有我的啊! 半面浅浅一笑,心中原本的苦涩莫名消失反而生出了一份是幽甜。想想自己一个大男人,怎得还叫女人来赔礼道歉,不禁有些羞惭。 唉~,随风,她真是一个傻妖!如果没有那一声道歉,他不知何时才能与她冰释前嫌。可当他彻底反过劲儿来,终于明白小树妖的心意属于了谁。赵杋洛是个活生生的人,温和柔暖,有血有肉,而他不过是个依附在残躯上的鬼魂而已,又如何能与杋洛相比?也许,只有赵杋洛才能给她想要的温暖!只盼自己在她的心里能有那么一点点的位置就够了! 此时,半面竟不由自主的羡慕起杋洛。他与赵杋洛终究是不一样的,若是有朝一日他能有具肉身该有多好?那样,随风会不会喜欢自己了? 胡思乱想过后,半面不由自主来到随风窗前,轻轻道了声:“谢谢!” “你不生我气了?”听到半面的声音,随风高兴的像个小孩儿,连跑带癫地出来见他。 “不了“他明明是想说:对不起,我当时那样对你,还说出那么狠的话来伤你,你却对我这般的好。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噎在了喉咙之间。 “以后别再和我绝交!”随风喜极而泣。 “呃”半面羞惭,不由得僵住了。 能让身负仇恨的厉鬼得以释怀的确不易,看来树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那日的纠葛算是解开了?这鬼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曾经不敢去爱,不敢去接受,不敢去面对,把他变的多么古怪,即使他一直悄无声息地守着那人,带给她的也只是伤害。既然暗暗喜欢又无法占有,就不如默默地接受,接受她的选择,毕竟凡人的生命短暂,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去陪她呢!所以他要学会面对更要学会包容,毕竟一爱难求,断不可因为前缘旧恨而再伤了眼前的那人了。 傻妖,我一定会一直陪你!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只要让我陪你就好! 转眼到了新春佳节,皇宫内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慈庆宫包围在众多宫闱院落内,几乎被人遗忘,像座孤岛。杋洛依旧禁闭,这样的日子他已过了十余年,每每新年总有孤独之感,但如今有随风和轩嫄的陪伴,心情比往年好了许多。尤其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使身居孤岛也不觉得寂寞,白日里杋洛与随风同行同坐,相互依赖,彼此照拂,两人更加亲近了。嫄儿和宿进也是卿卿我我,言和意顺。 接着元宵节过后,年关过完,被风面两人暗中搅动的朝局似乎炸开了锅。“三王并封”的传言一浪高过一浪,朝臣两派争的不可开交,于是陛下终于坐不住了! 某日在启祥宫内,皇帝陛下正与内阁首辅顾允之进行谈议,悄无声息之中,随风早已隐匿在帘壁之后静听旁观。 只见顾大人接过皇上递来的圣旨认真仔细的阅读着。皇帝面容肃穆凝重,而顾大人却是怒火中烧、额前青筋突兀。片刻之后,顾大人强忍着怒气跪在皇上面前严肃地说道:“回禀皇上,微臣无能,此召万不敢颁布于朝堂之上,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凝眉顿怒:“放肆!难道你要抗旨不遵么?” 小树妖顿时一个激灵,暗地里猜想莫非与三王并封有关?寻思至此不禁心跳加快,忐忑不安起来。 顾大人性情刚直、面容凛然,义正词严道:“回禀皇上,如今朝内朝外皆传三王并封,国将不国的言论;且先皇祖训犹言在耳,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如今陛下要三王并封,不立储君,这难道不是违背祖制?若此诏一旦颂布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唯恐社稷不稳啊!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放肆!我看你是不想做这个首辅了!”皇帝勃然大怒,暴跳如雷。 倔强的顾大人仍是不为所动,誓死也要维护先祖的遗训。他郑重的跪在皇帝面前,目光沉着,面容肃穆平静,不卑不亢道:“恕微臣冒犯,万死不敢奉召!” 随后起身退出宫殿,扬长而去了! 皇帝被晒在了一边,气地咬牙切齿,垂首顿足,万万也没有想到内阁首辅会公然抗旨,心中的怒火熊熊正旺难以自制,一时无处发泄,便随手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摔地七零八落。 随风被那声音惊的发慌,从来没见到皇帝发这么大的火,心想:“不好,皇帝要下三王并封的诏书了!事关重大,务必要立刻告诉半面才行。” 时下虽为白日,但半面依旧在房中现了身,他有躲在阴暗之处聆听随风的讲述。且看半面一言不发,眉头微皱,屋内的气氛都变的紧张,但没过多久他神情又放松下来,十分沉着的说道:“事已至此,皇帝是打算与朝臣们死磕了!现下赶紧找到那份圣旨,将它毁了!!” “皇帝的圣旨多的是,毁了一份还可以再造啊!”随风道。 “那就接着再毁!若他执意颁诏势必引起群臣反对!以内阁为首的朝臣心是向着杋洛的,我就不信这群大臣能抵不过这个皇帝!!” “半面,你怎么就这么有把握呢?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啊!” 半面微微笑道:“小风,你有所不知,我随你入宫不久便以浮黛大仙的名义暗中拉拢群臣,且与首辅顾大人也有联系,助他暗中组建党羽,如此才能更好的控制群臣,把持言论。不出所料,他果然听从建议拉拢的一批大臣。而且顾大人交往甚广,他不仅上联朝廷重臣,下联江湖人士甚至黎民百姓,因其首辅身份在朝中威望甚高,其力量不容小觑。加之我们这么久的推波助澜,三王并封之事已流传甚广,连市井百姓都知道三王并封会引发天下大乱。如今你看,朝中多数大臣极力反对,连黎民百姓也不赞同,咱们有能力与皇帝抗衡了。相比之下,支持皇帝老儿的大臣已为数不多,又怎能奈何诸多朝臣和黎民百姓的呼声?况且,太后娘娘也不会眼看着皇帝如此一意孤行。所以,只要有群臣、太后娘娘和天下百姓的反对,皇帝的心愿怎能轻易达成?目前最重要的找到密召的下落!”话至于此,半面眼中光芒大盛。胸中有如千军万马,豪气干云! 随风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宽心的去了! 次日清早,奇怪的事发生了!久别朝堂的皇帝竟然上朝了。朝野上下顿时欢呼一片。可此次朝会,皇上却仅为一件事而来,那就是三王并封。他原想将此诏颁布于朝堂,未曾想一夜之间,圣旨竟不见了。气得皇帝在堂上大发雷霆,直接就砍了好几名司礼太监的脑袋,却仍然不改“三王并封”的初衷。大臣们顿时一片哗然,非议不断。首辅顾大人义愤填膺,当场逼宫请辞。皇帝陛下怒不可遏,慨然应允,于是顾大人抱憾归乡。 不过,皇帝老儿也并未得逞。一夜之间,六部纷纷联名的上书皇帝,请求撤回“并封”。接二连三地,请求辞官和请求撤封的奏折如纸片般飞到皇帝面前,扰得皇帝忧烦不堪,对于请辞的奏折一概应允;对于请求撤封的奏折一概退回,结果不到三个月,全国上下近百大臣辞官归田,朝廷几近瘫痪,反响空前绝后。其间内阁大臣更是频繁更换,重组再组,最终顾大人的学生沈延臣成了现任内阁首辅,沈大人勉力支撑,甚是苦不堪言! 圣慈太后得知后也好言相劝了几次。皇帝碍于太后颜面,又在内阁首辅与众多大臣的胁迫施压之下,终于不得不将三王并封的事情暂时搁置,以后再论。 时下,入夜已深。前朝数月的波涛汹涌时时牵扯着程贵妃的神经。现今朝局如此复杂,她的心里也是惴惴不安,唯恐陛下拧不过群臣而改变初衷,见到皇帝前来,便再也装不了若无其事,知道皇帝对她万般宠爱,自然受不了她伤心流泪,所以便以退为进,忧心忡忡的跪在皇帝面前,手执密诏宝盒,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皇上,吾儿常珣,年小没福,还是让位于皇长子,从前誓约,就此取消!” 皇帝见她满眼伤心泪,仿佛带雨海棠,欺风杨柳,心中更是百般怜爱,哪忍见她忧伤?虽然知她是有心刁难,以退为进,可怎奈神前密誓,口血未干,随即亲扶玉手,令她起立,一面为她拭泪,一面好言劝慰,委委婉婉的劝说一番,并许诺与她遵着前誓,不理朝臣。 随风躲在暗处看地真真切切,密诏终于出现了!? 第35章 密诏 见到那份密诏,随风兴奋之余又是紧张,恨不得立刻|||抢到手中,但又不敢莽撞行事,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本想去找半面商议,又怕这密诏被程妃藏到看不见的地方,再也找寻不到,只得守在窗外目不转睛的看着。 过了许久,半面从别处赶来。现下皇帝与程妃已熄灯归寝,正是窃取密诏的大好时机,于是二人商议之后潜入寝殿中,窃取密诏信手拈来。 此刻慈庆宫内,皇长子殿下的书房之中灯火通明,四下寂静无声,杋洛手执密诏目不转睛地阅览,短短几十字的诏书竟让他双手颤抖,胸闷气短,由以那赵杋珣三字格外地刺眼,是以禁不住的泪流满面。回想起自己的母妃,回想起那些尊奉祖制的大臣,正是他们义无反顾的坚持与保护才有了自已的今天;也正是因为周围这群能人异士的扶持让他有能力与自已的父皇斗到了今天,走到如今的地步实属不易,也或许天意使然!杋洛不再迟疑,更不再优柔寡断,俊逸眼中泪水未干,但早已清透如炬,仿佛看到了自已的美好未来,他长舒一口气,所有的担忧与惧怕都烟消云散,再次回到睿智沉远,问半面道:“足下以为如何?” “那还用说!直接毁了不就得了?”轩嫄抢着说道。 “为兄以为不妥,若直接将它毁了,次日程妃发现密诏不见了,岂不又生一翻事端!不知先生有何高见?”杋洛道。 半面微微点头,表示赞同,“殿下,此召即要毁掉又不能全毁!” 随风道:“我有办法!”她拉着轩嫄小声嘀咕起来,只因杋洛在场,不能施法毁诏,于是便将此事交于轩嫄。 嫄儿的小脸儿时不时地泛着喜悦,连连点头应承。语毕之后便听她说道:“皇兄,这事交给我!包你满意!深居浮黛山多年,蒙受浮黛仙姑教诲,多少也会些法术,如今也终能派上用场了!” 杋洛不明所以,见半面并未阻拦,又听轩嫄自诩,想必定有什么异常之法,便默许将密诏交于轩嫄。 接过诏书,嫄儿将其平摊于书案上,取了些蜂蜜滴洒在诏书上,纤纤玉指灵动挥绕,将其体内蓄集已久的真气顺着手掌倾洒而出,夹带着蜂蜜甜香迅速缥缈飞散开来。过不多时,熙熙攘攘的飞蛾、小蚁闻香而来,越聚越多,密密麻麻,敏捷地将蜂蜜滴落的地方啃食个净光。轩嫄拿起密诏轻轻一抖,飞蛾、小蚁们便飞走散落不见了! 见此异状,杋洛不由心奇,接过密诏查看一翻,原先那些至关重要的文字已悉数不见,只留下残篇断文,无关紧要的字了!翻过密诏背面依然完好如初,不打开来看,根本发现不了诏文已经缺失了! “妙极,妙极!小妹真是厉害,何时练得如此法术?为兄真是大开眼界呀!”杋洛高兴道。 得到皇兄夸奖,嫄儿满心欢喜:“当然是跟着浮黛仙姑学得!嘿嘿,不过我也只会这几招法术而已,让大家见笑了!”眼神看向随风时已百般娇溺,像个天真的孩子。 随风苦笑,有些惭愧,心里暗道:“其实我也不会什么高明的法术呀!而且法力太弱,自己所会的也都是本能所有,都不知道要怎么教你!虽有心想多教你几招,可也不会别的了!” 其实,她也知道嫄儿并没有别的意思,自从那日与杋洛母子分别之后,随风便和轩嫄相依相伴,既似母女,又亲如姐妹,而轩嫄也知姐姐将她养大着实不易,又怎会在意她教了些什么! 轩嫄挽着随风的胳膊扒在她的肩上,这样的亲密,就好像多年前在浮黛山上那样,只是时间过的飞快,那小纯真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与随风一般模样一般高了!可轩嫄还是个小孩儿性子,只要在随风身边就像长不大一样,二人情深意重,在轩嫄心中这个树妖姐姐就是她最坚实的靠山。此时,嫄儿看着身边的随风,再时不时的看看半面,竟恍恍惚惚地生出别样感觉,不禁暗中思量:“其实姐姐与半面大哥也是很般配的呀!此刻竟觉得姐姐像娘亲,而半面大哥像爹爹了!而我与皇兄却更像他们的孩子,怎么会生出这么奇异的感觉?”仔细想想,其实也对,姐姐是异界中人,都已经好几百岁。目光瞥向皇兄时,见他与姐姐正在眉目传情,不禁有些可怜起半面大哥来!再看向半面,他的心思全都集中在了密诏之上,目光炯炯,心思深沉。 “殿下,密诏已毁,事不宜迟!还是容在下将其还回去!”半面道。 得到杋洛应允之后,半面将诏书放入盒中,施法将封条完好如初的封上,悄悄地还了回去! 次日,随风再去翊坤宫察看,一切如常,毫无异状。 如今朝庭官员已折损大半且无新人更替,皇帝陛下又久不临朝,许多国家大事本就难以处置,偏偏又逢京师地震,淮水泛决,湖广、福建大饥,甚至启祥、坤宁两宫也猝然失火。如此天灾人患,相逼而来,皇帝却全然不理不睬,还遣中官四处开矿,累掘不得,勒民偿费。如此朝政日非,以致群臣心思涣散,朝庭乱作一团,现任内阁首辅沈大人终于支撑不住,万般无奈之下来到的慈宁宫求诸于圣慈太后。 太后年迈,很少参与朝政。前些日里又因三王并封的事曾去找过皇帝,劝他谨言慎行,遵从祖训,万不可随心行事,本以为他会有所醒悟,哪知这皇帝竟然越来越不像话了! “糊涂呀,糊涂!身为一国之君,当为大局着想,怎可恣心所欲!久不上朝也就罢了,这三王并封的事一直牵扯至今,没个决断,现下皇帝又这般祸害民间,恐我皇家百年基业将要毁于尔等手中了!”圣慈太后此时心痛万分,雷霆震怒,尤其是三王并封的事一直悬而未决,如今总归要与皇帝理论一翻,当下更应该将此大事一并解决。于是她仔细斟酌,决意不动声色,设宴请皇帝前来,要与皇帝彻谈一翻。 见到慈宁宫内众婢来来往往,皇帝龙辇正停滞在宫门之外,想必有要事发生,随风便趁机偷偷溜了进去,隐于暗处静观其变。 正巧赶上太后与皇帝用膳。母子多日未见,二人虽感情至深,皇帝素来对于太后是又敬又怕的,席间太后便将近些时日的朝庭政事梳理一翻,苦口婆心,好生归劝,皇帝也接二连三,一并应承。时下见太后蔼然可亲,和颜悦色,也便闲聊起来,谈笑之间气氛十分融洽。怎知太后话锋一转突然问道:“皇帝,朝廷屡请立储,你为什么不立皇长子?” 皇帝多喝了几杯,有了些许醉意,说话也随心起来,便不假思索顺口说道:“他是宫女的儿子!不便册立。” 不想这句随口而出的话竟触动了太后,惹得太后顿时火冒三丈,投箸而起,暴跳如雷道:“你难道不是宫女之子么?” 皇帝哑口无言,翻然悔悟,这才想起原先太后亦由宫女得宠,自己也是宫女的儿子啊。眼下皇帝哪里还有威严的样子,吓得冷汗直冒,慌忙跪伏,好声赔礼道歉。可太后之前早已暗下决心,对于立储之事今日务必要理论个结果出来,只因日前皇帝的种种行事皆由立储而起,焉能一错再错?所以不依不饶,拿出誓不罢休的架势,逼迫皇帝作出决断。 皇帝老儿此时心中慌乱,他做皇帝几十年,很久没有见到太后如此震怒了,想起自已刚即位不久时,年幼无知,性情顽劣不好读书,被太后知晓大发雷霆,还罚其久跪,此后皇帝大为收敛,谨遵教诲,不敢违背,直至成年之后才不被管束。而今见太后如此震怒,昔日对母亲的恐惧之感再次袭来,况且本朝素来极其讲究孝道,此时哪里还敢忤逆母亲,只得答应不再三王并封,再三承诺直至太后怒气渐平,方才起立。 随风躲在暗处不由心花四起,看得好生解气!别看皇帝平时高高在上,令人生畏,原来他也有怕的人。不禁佩服半面的英明才智,如果不是当日借梦糊弄了太后,恐怕也见不到皇帝如此狼狈的样子了。 杋洛闻得此事也十分欣喜。多年的隐忍与抗争总算看到了希望,原来皇祖母真的是向着自己。杋洛眼含热泪,心中默叹:往我母妃深居冷宫含恨无望,若是得知父皇被训斥,自然也会十分欣慰。 半面道:“事已至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随风不由好奇:“什么是东风?” 半面道:“若我所猜不错,近日必会有人再次上表撤销三王并封即立太子的折子,那立储之事定然成功!” 果然,太后训斥皇帝之事火速飞传开来,顾大人的门生得知此事更是肆意传播,壮大声势,没过几日竟天下皆知了。内阁元老们也趁热打铁,借此时机向皇帝施压。不久便收到了首辅沈大人撤封三王欲立皇长子为太子的奏折。这些日来,皇帝因立储之事焦头烂额,大臣不让,内阁不允,尤其是太后的震怒终让他意识到自已成了孤家寡人,无路可退了。纵有少数大臣支持二皇子,现在也不敢向着皇帝,若是执意如此下去,恐怕连皇帝的位子都难以保全了。 此刻,皇帝看到眼前的奏章简直头痛欲裂:“罢了,罢了!朕虽为九五之尊,却也是力不从心呀!” 正在皇帝踌躇迟疑之际,程贵妃闻讯哭嚎而来,她手执宝盒跪在大殿之前道:“皇上可曾记得与臣妾在皇家道观内的盟誓么?臣妾与皇上相伴数载,恩恩爱爱,如今可曾忘了那日的密诏了么?臣妾与皇上在神前立誓,许诺立杋珣为太子的,皇上怎么出尔反尔?吾儿杋珣品行纯良,天子聪慧,哪里比不上那皇长子?请皇上坚如誓约……”? 第36章 大功告成 皇上左右为难,面对哭哭啼啼的程皇贵妃始终于心不忍。他取过宝盒,左右摩挲,辗转许久终于横下心揭去封记,打开了前赐密诏,结果眼前的一幕让他惊愕不已,诏文已被蠹虫蛀得七洞八穿,最可异的是巧巧把杋珣二字,啮得一笔不留,顿时灰心丧气,悚然道:“天命有归,朕也不能违天了。” 程妃恍若晴天霹雳,料知变局心如死灰,哪里还能把持住端庄的模样?当即哭诉道:“皇上,您不是答应过臣妾要立杋珣为太子么?我不管,我不管!何以要赵杋洛那个小子抢了先?皇上,皇上……” 此时见皇帝不予理彩,便更加肆意起来:“好一个混蛋小子赵杋洛,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抢我儿的太子位,我跟你没完……” 众人见程妃如此模样,也不敢上前劝慰,只得认她撒泼。 “来人,快快去叫我儿杋珣,让他也来求求自已的父皇。” 只听她身边的太监无奈回复道:“回皇贵妃娘娘。娘娘忘了?二皇子殿下不在宫里呀?他去红封山修仙炼道了啊!” 如此便愈觉无望,更是嗔怨齐生,只在地上乱滚,信口诬谤,连皇帝都看不下去了,数次慰谕不从,简直就是一个骂街泼妇。 眼下,皇帝再也忍耐不住,索性不去管她,随即退入启祥宫,关上宫门着令首辅沈大人入内草诏,立赵杋洛为太子。 沈大人当机立断立刻草就,颁发礼部,即日昭告天下。届此,持续了近二十年的国本之争终于了结了。 一时间,群臣激昂,朝野上下一片欢腾。 “殿下!殿下,成了,成了!”怀安兴高采烈地奔回慈庆宫。 “安伯,什么成了?”杋洛还一头雾水,不明原由。 “殿下是太子了!殿下是太子了!” 慈庆宫内霎然欢腾,人人喜气盈腮。 不久圣旨到了,经宣读之后,御前太监孙公公将诏书递给杋洛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圣上另有口谕,殿下既为太子,禁闭可以解除了!” 这是真的么?事情来的太快,恍若做梦一般。杋洛接过这封沉甸甸的诏书,一字一句重如千金。 “皇长子赵杋洛,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兹恪遵皇太后慈命,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读到此处,杋洛潸然泪下,泣不成声!就为了这么一封诏书,他付出了太多太多,饱经血泪历经伤痛,今朝终于成就储位,而这一刻他竟不知不觉得想起了母妃与浮黛仙姑。 “孙公公,本宫可以去见自已的母妃了么?”杋洛此刻极为想见母亲,几乎望眼欲穿了。 孙公公有些迟疑,本来杋洛已成太子,去看望自己的母妃无可非议,但皇帝没有下旨,孙公公自然无法明示,于是道:“太子殿下,请恕老奴无礼,皇上未有口谕让您探望恭妃。此事还请太子殿下自行请见皇上!” 杋洛自觉多说无益,只默然点头,探望母妃之事决意择日再请示父皇。 当晚,偌大的京城热闹异常,得知皇长子荣升太子的消息,不仅举朝轰动,大臣们欢呼雀跃,连京城的普通百姓也跟着凑热闹,家家燃烛放鞭,盛况堪比过年。 慈庆宫内却如往日一样平静,宿进本来特意弄些好酒,还让安伯准备了好菜要庆祝一翻的,可都被杋洛一一回绝,他知道父皇是迫于压力才封自已作了太子,今夜程妃必是癫恨异常,父皇更是百般愁怨,若是再摆酒设宴大肆庆祝,必会惹得父皇不悦,刚刚当上太子,仍得谨小慎微,不益招摇。于是宿进便留在宫中陪太子谈心,一边与杋洛聊地兴高采烈,一边与轩嫄眉来眼去,可谓不亦乐乎。 看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杋洛自居一侧,早已明了宿进的心思,知他二人两情相悦,便想着过些时日待自已地位稳固之后就为他二人主婚,此后须得暗地里为轩嫄筹办嫁妆了。故此暂作视而不见,心中自然欢喜,一直聊到天亮。 怀安和其他老仆嬷嬷们如往常一样早早歇息了。半面心情大好,听说程妃在百官面前丑态百出,像个泼妇一般,可谓十分解恨!时下闲来无事,便到随风门前,想带她一起去看看程妃那失落的模样。 轻扣房门,无人应晓,他化作一团青烟飘进屋内。原来树妖已经睡下了,睡地好熟,连敲门声也没有听见。自入宫以来她精神绷紧紧地,为了杋洛和轩嫄日日用尽心力,担惊受怕,神疲力倦,哪里还能睡得好觉?今日如释重负,总算可以好好的大睡一场了!呜呼!美哉!迷迷蒙蒙之中,仿佛半面就在身旁,倏然多了一份安稳,可是隐隐约约地却听见有人呼唤的声音,“随风,随风……” 那人是谁?梦中迷雾茫茫,只能看见一个影子,好似一个女子,声音缥缈悠远,说不出的诡异!却又似曾相识,听得直让人阴森发冷,感觉自己的精元都要被那声音吸去了,随风有些害怕,本能的向后退却,突然脚下一滑好似坠入深渊。不禁“啊!”地一声从梦中惊醒。 “别怕,我在!” 随风迷迷惑惑,若有所失,好一阵子才醒过神来,方见那鬼就坐在自己身边,“半面,你来了?” “你梦见什么了?”半面问。 “好似有一个女子在叫我的名字!那声音很熟悉,可是却看不清她的模样。没事啦,只是一个梦而已!” 半面微微皱眉,略有担忧,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出来,“睡!我在这里陪你!就好像多年前在浮黛山上那样,安静得守着直到天亮。” 那怎么行呢?从前她不通世俗,也不懂得避嫌。但现今入世甚久,耳濡目染也明白了许多,所以随风自觉有些不妥,这是民间,不能像在浮黛山上那么随意了。而且自已与杋洛两情相悦,怎么能让别的男子守在身旁?思来想去再也没了困意,“我,不困了!今晚月色甚好,不如咱们出去走走?” 半面道:“我正想去看看程妃呢?听说她今日在群臣面前丑态百出,现在说不定什么样子。哼!好一个恶毒泼妇,今日真是大快人心!” 树妖高兴道:“行!咱们这就去瞧瞧。” 黑夜之中,两人飘飘忽忽来到程妃窗前,只听屋内噼里啪啦地各样器具摔地直响,接着便是一阵哭爹喊娘。二人听着十分解气,便戳破窗纸向内张望起来,那程妃坐在地上哭得直拍大腿,时不时地对着众多侍从癫狂怒骂。此时,太监宫人们哪里还敢应声,各个束手束脚,耷拉着脑袋,连气都不敢多喘一下。如此埋天怨地好一阵子,忽又想起什么事来,径直进了寝室便没了声息。 随风二人一时纳闷,便跟着向寝室寻去,再戳一小洞向内张望,寝室内竟没有人在,时下便觉蹊跷,明明看着她进了寝室的,怎么不见人影,莫非这寝室中有个暗室? 二人盯了许久,也不见程妃的影子。合计她不过是个凡人,又能使出多大能耐?若是她寝宫内果真有暗室,那日后有机会必要进去查看一翻,现下觉得无聊,便一溜烟飞走了。 两人驻足,来到一处房顶之上。入宫这么久,终日殚精竭虑,从未认真欣赏过皇宫的华美,此刻闲来无事又没了困意不由坐了下来俯瞰着硕大的宫城,宫闱林立,富丽幽深,一眼看不到尽头。二人随意眺望,目光瞥向某处,正着一位妃嫔在玩斗一只小狗,大概是长夜寂寂,无法入眠!随风看着那景象竟不知不觉陷入深思之中,忽想起方才的梦,亦真亦幻,说不定是有事要发生? 半面见她呆望着那妃嫔,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玩笑般说道:“随风呀,随风!你的心思怎么就如这只小狗,心里一但认定了那人,便要一直相随,如此说来,我才应是你认定的那个人呀!你的名字还是我起的呢!” 随风回过神,微微笑着,娥眉轻挑,打趣道:“若是这样,你的名字也是我取的,你是不是应该生死相随呢?” 半面一时哑然,心中狂喜,片刻道:“自从遇见了你,我便认定我就是你的,除非你不要我了,不然我就一直陪着你,做你想做的事,誓死相随!” 随风倏然被他感动的热泪盈眶,曾经的半面又回来了,难不成从前鬼迷心窍了!只是听着这话怎么这么肉麻呢?一改往日的深沉冷逸,反而油嘴滑舌了?不禁笑道:“好呀!这回说定了,以后再也不许与我绝交!” 随风轻拍半面的头,依偎在他的身旁,好像一只乖乖的小宠。大概她只当他是个闺中密友了?那日婚事被拒,谁还敢对这鬼有非分之想?树妖身边的男子总共就这么两个,既然鬼不愿意自然会转向那俊雅的凡家少年郎了。 自杋洛被封为太子之后,慈庆宫内的吃穿用度自然比以前好多了,于是杋洛便对东宫众人一一封赏,以表多年来的患难之情,宫内老小人人喜笑颜开,唯独对半面却不知该赏些什么? 杋洛对半面一向崇敬,此次能荣升太子,半面劳苦功高,所以杋洛对这位先生格外用心,还特意去询问一翻,以表诚意。可半面自谓一届厉鬼,寻常钱物对他而言几乎无用,半面心里本另有打算,又于羞张口,只得推辞作罢了。 第37章 恭妃娘娘 不久之后,礼部择选吉日为太子行册封大礼。如此盛况难得一见,素来爱凑热闹风嫄姐妹怎能不想着去看一看?可惜宫规森严,后宫女眷未经传诏不得随意出入前殿,宫人就更受约束,于是二人便早早起身,将杋洛精心装扮之后送出慈庆宫外。 前朝声乐悠扬,礼炮鸣响,随风带着轩嫄躲在角隅处远远地望着,怎奈前方人数众多,二人扫视许久都分不清谁是谁了,随风将轩嫄举地高高的,才遥见大殿中央那身着龙袍的皇帝,依稀可辨样貌,但说话的声音并不清楚,甚感无趣,不由扫兴而归。 册封大礼办的极为敷衍,杋洛即为太子,其余各皇子一并封王,二皇子杋珣封为瑞王,三皇子杋浩封为惠王。慈庆宫立为东宫,以往太子本应入住钟粹宫的,可皇帝执意不许,纵使庭臣不满却也无可奈何。世人皆知皇帝还是不曾死心,期望杋珣有朝一日还能晋封为太子再入住钟粹宫而已。 圣慈太后得见皇室长孙终继储位,心中十分宽慰,如今杋洛已达适婚之年,下步该为他操办婚姻之事。通过怀安,太后自然知道杋洛对他身边的随风十分用情,专情对于寻常百姓之家确实是件好事但对于皇室却十分不利,太后想到先皇那时对于自已用情至深,今时皇帝对程妃椒房专宠,以至惑乱朝纲,这等实例悉数眼前,她老人家又怎么能看着自已的皇孙也如此重情呢?所以,太后便暗地里盘算着该为太子订下一门亲事了。 纵使皇帝有些偏颇,在众人看来也无妨,杋洛也不甚介意。而他心里最重要的莫过救出母妃,也望有机会能为轩嫄恢复公主身份。可是当了太子才发现要实现心中所愿依然困难重重,好在今时已不同往日,自身的分量要比以往重要了许多,在他屡屡请求之下,皇帝终于答应他们母子相见了。 今日他没带过多侍从,只有怀安、随风、轩嫄三个亲近之人,推开景阳宫门,一片凌乱萧寂,杋洛不禁眼眶湿润,伤感莫明而至。随风知他心里难受,便一把拉住怀安暗示他别再跟着殿下,让兄妹二人自已去寻找母亲!怀安心领神会立刻关上院门与随风一同守在宫门口不让外人进入。 寥落的景阳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有腐气,伴随着沥沥丝雨浸洗着每一处角落,冲刷成黯然的颜色,百草霸满院庭,苔藓成斑,藤萝掩映,鲜有人至,反而映着杂草中寂寞的花儿妖冶一般的红,就像是黄泉两旁的舍子花,在羊肠小径中依稀指引着母亲的踪影。冷冷清清,无限凄凉,兄妹二人每踏前一步,都纠着心疼,还未等见到母妃,轩嫄早已泣不成声。 推开那扇破旧的屋门,汪氏依然安静的蜷缩在床上的角落里。可她已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日前已昏过两三次了,她只眼巴巴的盼着,临死之前能再见儿女一面。 “母妃!是您么?”杋洛眼含热泪轻声唤道。 这是汪氏十几年来最想听到的称谓了。曾几何时,在梦里都想听到儿女这么叫她。此时她眨了眨眼,身体微微触动,仿若身置梦中,还未曾相信这是真的。 “母妃,母……妃!”轩嫄失声叫道,看见母亲落魄如此,轩嫄心疼到了极点。 汪氏再次争开双眼,依稀可见一男一女年轻的身影就在眼前。“你们……,莫非真是我的孩子们来看我了?”无尽地狂喜与悸动犹如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从她心底倾泻而出。她陡然起身,摸摸索索要下床去,可是身体已虚弱不堪,险些栽倒地上,兄妹二人齐身上前,迅速将她扶起。 触摸到兄妹二人的双手,温暖有力,带着炙热的亲情。虽然已看不清他们长大的了模样,汪氏便以手带眼,两只手颤抖着,将兄妹二人的脸摸了个完全。三颗切切之心陡然碰在一起,情难已抑,那双早已哭瞎的眼睛倏地涌出滚滚热泪,再也无法遏止,犹如倾盆大雨。她一把将其二人搂在怀中撕心裂肺地宣泄着这十多年来的苦楚与思念,母子三人终于重逢,难以言述,唯有那流不尽的眼泪倾诉着刻骨铭心的爱。 哭了好一阵子,恭妃娘娘力不可支,只觉一阵一阵的眩晕扑来,像浪一波一波要将她涌倒,接着便昏了过去。 “母妃,母妃……”兄妹二人此时万分惊惧,不知所措。 “来人,来人,快传太医……”杋洛大声喊道。 随风听见声音,飞快地跑进屋内。见到恭妃已面如白蜡便知大限已到无力回天,纵使太医来了也无济于事,反而会影响母子谈心。当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默不作声,静静在旁守候。 听见杋洛声嘶力竭的哭喊,汪氏勉强睁开双眼。“洛儿,嫄儿,不用去找太医了!我已油尽灯枯,药石罔治,生前能再见你们一面心满意足!” “不要母妃,我们才刚刚相认啊!”杋洛泪如雨下。 “母妃,母妃,皇兄他现在是太子了,您高兴么?”轩嫄跪在床前,紧握着汪氏双手,死死地拽着那即将脱离身体的幽魂。 “高兴,我太高兴了!这要感谢浮黛大仙的恩惠呀,仙姑言出必践,慈悲为怀,咱们无以为报,日后你们要为她立功德牌位,悉心供奉,不得怠慢了。” 杋洛哭着说道:“母妃说的即是,儿臣一定谨尊母妃教诲,明日就摆香设案,立牌位,日日供奉!” 汪氏微微点头道“娘亲要走了,以后你们兄妹二人要相互照顾着”。 “母妃,不要啊!皇兄他是太子了,咱们的好日子来了……” 汪氏含泪笑着:“可惜我这个做娘的竟一点也帮不上你们,这十多年来都没能好好的照顾你们。你们不要怪我啊?” 看见自已的母亲这些年来饱经沧桑,受尽折磨,此时已奄奄一息,就将逝去,又听母亲如此自责,轩嫄地眼中燃起恨意。不禁想起在太子册封大典上第一次见到的父皇,那样尊贵威严,不可一世,却又如此残忍与不公,她呜咽道:“母妃您不要自责,我们兄妹又怎会怪您?都是可恨的父皇害的我们骨肉分离,还将母妃折磨到如此地步!” 汪氏摇了摇头,握着她的手道:“人生苦短,欢愉只在片刻之间,唯有数不尽的困苦才当真要陪着一辈子呢!大好年华且莫要让悔恨蒙蔽了心啊!”她已是将死之人,纵使有恨如今也释然了。 二十余年前与皇帝的那次邂逅,造就了她凄苦的一生,从宫女到恭妃,既是成就也是毁灭,几十年如一日冷落,既无恩宠,更无厚待,反而是孤独凄苦,生不如死。而如今她作为一个母亲,在临终前看到了自己的儿女,看到他们经历千难万苦终于长大成人,便早已忘却了这十余年的落寞,哪里还有悔恨? 她拾起着杋洛和轩嫄的手紧紧抱在胸口,微笑着说:“我儿女已长大如此,我死何恨?今生亏欠浮黛仙姑的恩惠只能来世再报了……” 此刻汪氏已觉魂魄离身,剩下一口悠悠余气在胸,迷魂之中倏感眼前清晰明了,真切地看见她的一双儿女了,二人怀抱自已不住呼唤着。她心里难过,十多年后的首次相聚转眼就成了分离,她大声喊着他们的名字,还想再抱抱他们,可惜杋洛和轩嫄既听不到也感觉不到了。 汪氏虽然万分不舍,怎奈阴阳相隔,让她无可奈何。伤心之际,忽见侍立在旁的随风,虽是宫人装扮却是那样大慈大悲,正用怜悯同情的眼神看向自已,汪氏便一眼认出了那个宫人就是浮黛仙姑,不由感恩戴德。 十多年来,仙姑一直信守承诺,守护着自已的儿女直至今日,此刻临别之际自然无限感激,便双膝跪于随风面前,一拜再拜。道:“多谢浮黛仙姑,民女阳寿已尽,此刻心愿已了,今生恩惠只能来世再报了!” 待看随风慈眉善目,神情不悲不喜、温柔祥和,正在平静地冲她点头,不由生出解脱之感,便向着面前接引神魂的光中走去。 此刻,恭妃娘娘一丝余气悄然吐没,所有的爱恨纠葛已随着她的魂魄离散。 “母妃!” “母妃!” 一片悲痛的哀嚎之中,恭妃娘娘去了,她走的安详,平静,甚至带着喜悦。 皇帝得知后,神清淡然,无动于衷,着令太常寺为恭妃草草的办了葬礼,方方面面简之又简,极不符合妃嫔品阶的规格。虽然恭妃私带皇嗣出宫,犯了过错,可在圣慈太后的极力保全之下终是保留了恭妃名号,所以葬礼规格本应按照品阶处置。纵使殡葬之事可一切从简,却也不应这般寒酸,丧葬之期摆了不到十桌宴席也就罢了,总共花费也不过二百七十两白银,而且不允设神主牌位,她毕竟是太子生母,如此情何以堪。杋洛疾首蹙额,几次上表都无济于事,最终在大臣们的一致请求下才追封了一个谥号。 杋洛尊照母亲的遗愿,在慈庆宫内偷偷的为浮黛仙姑设立了功德牌位,并着令随风和嫄儿要好好看管,还亲自日日烧香供奉,若是哪日不能亲自奉香便要随风或轩嫄代劳。 小树妖为了加持功德就在牌位不起眼的地方刻上了自已的名字,不过看着自已藏在密室里的牌位总觉得十分别扭,昔前隐匿在古树中,每每看着祭案前香火萦绕确实有种自豪之感,甚至有种做神仙的感觉呢!如今对着自已的牌位,香火幽幽,孤烟袅袅,竟觉得自已在这深宫之中仿若孤魂游鬼了。 倒是半面见了不由心声羡慕:“如此确实有些别扭!不过总好过没有呀,况且是皇室奉香自然可以积累功德,日久天长修为自会渐渐提高的。” 随风赫然道:“那不如让杋洛也给你立个牌位,如此不也助你修炼,提高修为么?” 半面知她所言极是,其实很早之前就想过,可又不好意思开口。 随风道:“这事对于凡人虽然微不足道,但我于我们异界中人可大有用处,之前杋洛还说要赏赐你些什么,都被你回绝了。不如就让他为你立个牌位,以表嘉奖呀!我这就和他说去。” 于是乎一座名为叶不离的牌位被放置在浮黛仙姑的旁边,供奉香火,所有礼仪均与浮黛仙姑无异,半面见了不由欢喜,竟好似有了与随风双宿双栖的感觉,心满意足。 “原来你叫叶不离?嗯!随风叶不离,哎!还挺顺口的,哈哈!”随风道。 “……”半面无言以对。 哎呀呀!这小妖精是不是缺心眼儿?人家喜欢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第38章 幽梦 自恭妃离逝,轩嫄日日伤心不已,饮食懒进,神形倦怠大有不胜之态,且又得知母妃的葬礼草率了结更加心思郁结,不禁大病一场,近日来连连昏睡。杋洛与宿进担忧不已,还好有随风终日寸不步离,精心照料着。 可是最近也不知怎的,小树妖也显得精神不佳,夜夜都与怪梦相伴,而且越来越频繁,一睡着便会被某个声音追赶,总也摆脱不掉,现下趴在轩嫄床前昏昏睡了起来,恍恍惚惚地又做梦了。 “随风,随风……”迷迷糊糊之中,又听见那个声音在不停地喊她。 “你是谁?” “不要抗拒,我就要找到你了!求求你不要逃了” “求求我?你到底是谁?”身至梦中,随风已被追地贬累不堪,于是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只见一团黑影远远的跟在身后,“求求你不要逃了,让我找到你!不要抗拒,你很快就能知道我是谁了。我不会伤害你……” 被那声音追寻了这么久,小树妖早已精疲力竭,本想逼迫自己快快醒来,可是却深深地陷入这梦魇之中无法自拔,既然无法摆脱,索性也不再逃了。 那团黑影飘飘忽忽逐渐近到跟前,一身墨色披风将浑身上下裹地严严实实,那人摘下帽子露出了一张白净的脸。 “你是?你……” 未及随风说完,那人迅速的朝随风猛推了一把,“该醒醒了!” “啊!~”接着便是如坠深渊,随风倏地从梦中惊醒。 “姐姐,你没事?又做梦了?”听到喊声,轩嫄也从床上起身。 “惊醒你了?没事,没事,你再接着睡!”随风揉了揉眼睛,扶着轩嫄让她重新躺好。 轩嫄轻声道:“姐姐,这几天你日日都在我身旁守着也累坏了,难怪会做些奇怪的梦。这会儿我也不困,不如就陪我说说话!你刚才梦见了什么?” “说来奇怪,我竟然梦见了鬼莲洞的幽梦!” 二人略有覃思,忽听有人道:“正是在下!”倏的从窗边现出一个人来,确是幽梦。 “幽梦姐姐?”姐妹二人异口同声,甚为诧异。 “随风呀,随风,你真是让我找的好苦,若是早点配合我的寻梦术,我也早就找到你了,干吗非要抗拒呢!” 随风虽有惊奇但知她前来定有要事,便直接了当的问道:“幽梦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 幽梦立刻拜倒下来,满怀希望地看着树妖:“随风,幽梦的确有一事相求。” “幽梦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当日在鬼莲洞内承蒙姐姐照顾,我感谢还来不及呢!姐姐尽管说,只要我能做的,一定竭力而为!” “幽梦求妹妹救救我家鬼莲大人!” 随风紧接着搀她起身,心中顿起疑问。想起那个女魔头还有些发怵,“幽梦姐姐,鬼莲大人一向法力高深,魔界之中罕有敌手,我一个不其眼的小妖又能做些什么?” “鬼莲大人她受伤了,很重很重!”幽梦与鬼莲仙子主仆多年,感情至深,此刻提到自已主人,眼泪不由夺眶而出,她一边轻轻试泪一边接着说道:“还记得你与半面成婚那晚么?无尘仙尊突然到访,与我家大人打的不可开交还重伤了我家大人。” 随风凝眉,问道:”难道那次受伤至今也没好么?” 幽梦点头“嗯”了一声,继续道:“那晚大家都喝醉了,所以并不知道他们二人因何事而起了争执,次日清早我便看着无尘仙尊抱着大人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两人随即闭关疗伤,七日之后无尘仙尊告诉我,大人已经无碍,只需接着养伤便可。无奈那次受伤之后我家大人就长眠不醒,前些日子竟然头发皆白,法力涣散,如此下去后果无法预料。我施法进入她的梦中看到的却是一片混沌,迷雾之中仅能看见无尘仙尊的身影,除此已无他人,难道她想就此长眠不成?我知你与无尘仙尊关系非浅,所以才费尽心思来找你,求你让无尘仙尊去见见鬼莲大人!” 随风心里乱了起来,没想到自已曾经的举动竟造成了这样的后果,不过反过来想,让她永远睡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性格反复,曾经那样虐待自已,今日又何必去帮她? 再转念一想,这位幽梦姐姐带自已很好,他日半面与嫄儿在鬼莲洞内没少受她照顾,若是冲着幽梦的面子倒也应该帮上一帮,何况这女魔头还是无尘仙尊的心上人呢!哎呀呀!好为难。嫄儿尚在病中,杋洛又刚刚晋升太子,程妃那边恨得不行,事事针对杋洛,如果现在就去,自已真是放心不下。 随风惴惴不安,想到那个让她又惧又怕的女魔头心里百般地不情愿,再看看轩嫄那瘦了一圈的小脸儿,勉为其难的说道:“幽梦姐姐,我妹轩嫄尚在病中,等她好了之后我再随你回去行么?” 幽梦面露失望之色,她转头看着轩嫄,心里那份焦急不言而喻,其实她早就看出轩嫄儿没什么大病,只是过于哀伤以致气血瘀阻,若是心情好转,病自然就会好了。可是现在毕竟有求于人,况且随风也没说不去,就是晚些,“这” 轩嫄道:“姐姐,我没事!你早些随她去!” “可是嫄儿……”未及随风把话说完,轩嫄便抢着说道:“我知道你担心我和皇兄,不是还有半面大哥么?我们不会有事的,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过于伤心所致,我身边还有宿进照应着,过些日子就会好的。反正你也得去,不如就早去早回!!”说完又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满面真诚,乖巧懂事。 树妖哑然,面露苦涩。 “鬼莲仙子虽然堕入魔道,可她却并弑杀成性善恶不分,只是做事过于偏激罢了!况且她是无尘仙尊的红颜知已,咱们又怎能袖手旁观!这回我与你同去。”半面神出鬼没,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总归他说的有理,即便随风不想去也得去了。树妖自惭形秽,只得答应,但是半面同去她却执意不肯,理由非常充分,若是他也去了,那谁来保护这兄妹二人?况且杋洛尚未知晓树妖身份,要想名正言顺的离开非得有个理由,否则杋洛问起也无法答复了。 这算不算自已挖坑往里跳?半面突发奇想,既然杋洛已成太子,轩嫄也有他皇兄照顾,自已正好借此机会带着树妖离开,鬼莲大人的事情完结后便可回浮黛山去,但是他错了。 半面心道:这傻妖什么时候都把皇家兄妹放在首位,难道就感觉不出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么?上次不经意的分离,找了好久才得以相聚,好怕这次分离还得让我满世间的找你! 半面无可奈何,瞧着随风铁了心不让他去的样子简直要气炸了,可那又怎么样?还不得随了她的性子!他极不甘心的答应了,再三叮嘱幽梦要好好保护随风,接着应承了傻妖出宫的借口。 前此日子,杋洛提起抱憾归乡的顾大人,听说他在家乡梁溪办起了一座书院,当起了教书先生,名曰梁溪书院。可叹忠良在野,他年事已高,日后重返朝堂的机会不多,杋洛每每想起都深感遗憾,他为人大义,在朝中威望甚高,又与内阁大臣关系非浅,所以回乡之后依然能够把持朝局,受到大批文人学士爱戴,多数朝臣为他马首是瞻,连许多江湖人世也投靠于他,实力不容小觑,被其门生自称为梁溪义士。所以杋洛曾与半面商议拟封书信感谢顾大人,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送信人便做罢了。 眼下随风要出宫,正好可借此事方不引起杋洛的怀疑,于是他奋笔疾书,拟了书信。 时下杋洛正在秉烛夜读,半面贸然而至,杋洛显然见怪不怪。 “殿下,您前几日不是想拟封书信感谢顾先生么?我已写好请您过目。” 杋洛有些惊讶,接过书信仔细阅览后,道:“多谢先生,此次能荣登储位梁溪义士功不可没,只是苦于无法将感谢之语传递给顾大人呢!日后本宫若能君临天下也得仰仗梁溪义士的帮扶,本想让宿进替我走一趟,可你说宿进身份太过显眼有些不妥,本宫也以为是,毕竟那些人还见不得光,可如今这书信拟好又将派何人去送呀?” “殿下,方才我有位异界好友刚刚到访,还未曾离去,所以我想让她护送随风去送此信,您看如何?” 杋洛有些不悦:“为什么要随风去呀?她一个弱女子怎能长途跋涉去那么遥远的江南?我放心不下!” 半面忙解释道:“这不恰好可以让我的朋友一路护送她么?我那朋友是个女子,所以让随风去最为合适!” 杋洛犹豫再三:“实在不行就不去了,虽然她的身份不起眼,最为合适,可让她出远门我实在放心不下!若是有个闪失该怎么办?” 言语之间关切之情甚浓,而半面又何尝不是呢?可一想起随风方才那执拗的模样,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怎么会呢!我那朋友法力高强,不如我让她出来见您,然后再做决定,如何?” 杋洛点头,犹疑之际眼前就出现个人来,不禁十分惊异。杋洛仔细打量面前这位女子,见她清灵神秘,周身自有一股强而奇异的灵力咄咄逼人而来,确实不同凡响。 “拜见太子殿下!”幽梦微微施礼。 杋洛被她的气场所震慑,在杋洛眼中浮黛仙姑和半面先生已是绝世高人,如今见到幽梦才知道人外有人仙外有仙,果然非比寻常。不由心生敬仰:“见过大仙,有您护送随风,我的确可以放心了!” 幽梦自然喜不自胜,怎奈心中焦急,又受不住这凡人的礼数太过啰嗦,连出个宫门都要如此大费周章,拐弯抹角,便道:“民女谢过太子殿下!我本是异界中人,白日出宫不方便,所以我想带着随风连夜出发!” 杋洛自觉奇怪,道:“我应谢谢大仙还对,怎得让您谢起我来了!这样也好,我这就让随风收拾收拾同您一起上路!” 半面将送信之事交待随风过后,又再三叮嘱她一定要早去早回,轩嫄也起身为她送行。夜里景色甚好,月朗风清,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地,在几人的目送之下,幽梦带着随风慢慢腾空而起。 仰望着星空,看她们越飞越远,杋洛心里发空,好像心都随她去了,忽然后悔做出让她送信的决定,想到万一她不回来怎么办?万一她有个闪失……,半面看在眼里,安慰着道:“放心,她会平安回来的!” 这年头,情敌居然也相互安慰。 第39章 迷梦重重 星空宽广,寂静无风,幽梦带着随风疾驰飞行,俯瞰地面,万家灯火,人烟稠密,渐行渐远,直至光点阑珊,丛林茂密,清河川流,月照平沙,二人才落脚稍加休息。 河水流声混混沄沄,恰似幽梦的心情,随风知她着急也不敢多做耽搁,于是再度起程,昼夜兼行,六七日就到了鬼莲山。 二人未曾停歇,直奔鬼莲仙子洞府。来到鬼莲大人的床榻旁,幽梦一下子哭了,难不成她这般星飞电急的寻风求救也不赶趟么?曾经孤傲冷艳的魔界第一美人到哪里去了?眼角上一抹那美若朝霞的绯红消失不见,面色苍白,气若游丝,肤质已近透明,像一个死人一样,好像稍有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 “怎么会这样呢?”幽梦慌地双手颤抖,几乎不敢去触碰那快要消失的身体。“我走之前还不是这样啊!看来她的心已冷,她不想再醒了!魔界中人都说她轻狂孤傲,可是有谁能懂她呢?她想要的也只是那人的陪伴而已,可是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随风不禁对之前的想法有些后悔,自已还曾想让她一直睡着,若是如此,恐怕鬼莲仙子真的要灰飞烟灭了。她安慰幽梦:“姐姐,你不要难过,我这就呼唤无尘仙尊。” 小树妖即刻将额上的冰凌花显现,光芒四起好像晶石一样璨地耀眼,较之先前的呼唤又急又促,几乎用上了她所有的力气。且看鬼莲大人那般模样只怕多等一刻都十分艰难了。树妖心道:无尘仙尊下手也忒重了,即便自己对她从无好感,此刻也不由心生怜惜。 不知过了多久,星无尘终于现身了。 “仙尊,鬼莲大人她……” 沉静的面容染上一层寒霜,无尘仙尊紧紧盯着躺在床上的鬼莲仙子,他严酷冷俊的外表之下再也隐藏不了那颗柔软的心了,细长的眼眸里挂着泪珠,透露着无法言喻的心疼。 “怎么会这样了呢?我走之前她已没什么大碍了!看来她真的心灰意冷了,才有意让元气涣散,以致她情愿让自已化做尘埃。” “仙尊,我之前为了将大人唤醒曾进过她的梦境,那里迷雾蒙蒙只的您的身影,求您救救她。唉!都是我不好,没能照顾好她,只要能让她醒来,幽梦做什么都愿意。” 无尘摆摆手道:“丫头,这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他守在榻前,心里难过极了。凝神片刻突然又道:“幽梦,你再用追梦术看看,她的梦里现在是什么样子!” 幽梦施法跳进鬼莲仙子的梦中,过了许久才出来道:“仙尊,梦里一片荒凉,无边无际,您的身影已经化做石像了!可是又为何会化为塑像呢?”幽梦十分不解。 “这说明千夜她已经没有法力来维持我的样貌了!看来是来不急了!”无尘心惊。 “什么来不急了?”随风追问。 星无尘内疚道:“若是能容我几天找到遥天镜就好了,现在看来是等不急了!一切都是我的错啊!”他十分懊悔,闭目敛眉,深思片刻,道:“没有别的办法了!随风,你这就随我入梦。” 幽梦慌张说道:“让我陪您进去!我最为擅长的就是入梦之法。随风她法力低微,入梦之后极易受伤,万一定力不够就会迷失在梦里,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幽梦!我虽法力高深,但也不擅入梦,还需你将我二人带入梦中,再出来为我们护法。法力越是高深的人,梦境就会越深,我不知道千夜她深陷到几层梦境,若是你我一同入梦,万一迷失其中,就再也出不来了!” 幽梦听得在理便没有反驳,只听无尘继续道:“幽梦,你要时刻守在这里,万一发现我与随风有何异状,就设法将我们其中一人带出梦境,我与随风关联独特,若有一人能安然出梦,自然也能轻易找到另外一人。再者,你还需派些人来随时候着,万一千夜她体力不支,可以让众人一同施法为其续充元气。” “嗯!”幽梦即刻着手准备,过不多时,一切完备就绪。 待二人打坐入定,幽梦将无尘仙尊与随风送入了鬼莲仙子的梦境之中,简短几句交待之后,就退了出去,静候在三人身旁。 这里白雪皑皑,茫茫一片,似乎看不到边际,天空时不时地刮着大风,吹地让人睁不开眼,随风问道:“仙尊,这里本是梦境为何如真的一般?” 星无尘道:“法力越高的人,梦境就会越真。这里既有真实的过往,也有虚妄的幻想,真真假假难以区分。你且千万小心,要时时提醒自已这是个幻境,否则时间长了就会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幻了。” ?随风微微点头,眯着眼睛透过重重迷雾向不远处看去,在前面的小山上站着一个人影,二人便不约而同地向那人影走去。 ?白衣飘飘,浩气凛然,那人影正是无尘仙尊自已啊!只是身体已如铁石般化为塑像了。无尘望着化为塑像的自已,一股莫名的悲哀由心而起。多少年了,她对自已魂牵梦萦,即使将要化作尘埃也依然对自已念念不忘,另无尘既是内疚又是感动,他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塑像,哪知霎时之间竟化作万千碎片,纷飞而散消失不见了。 ?随风登时心生恐慌,无尘仙尊也极为惊骇。忽然,天空之中风云变换,电闪雷鸣下起了磅礴大雨。但很奇怪,雨水并未打湿衣裳,难道这雨被鬼莲大人控制了?树妖觉得稀奇,看来幻境不难分辨。 ?是时脚下开始剧烈晃动,大地龟裂,地崩山摧,炙热的岩浆从地底冒出,条条火舌穿流交织,热气腾腾。小树妖只觉脚下灼热不堪,低头看去鞋子和裙角已经着起火来,吓的她不禁乱蹦乱跳得老高,失声大叫:“火啊!着火了。”待平息了心神,再四下看去,无尘仙尊已失了踪影,小树妖此时又惊又怕,急呼大喊:“仙尊,仙尊……” 寻视良久,隐隐约约地听见远处一缥缈的声音在空中回应:“随风,随风……” 是仙尊的声音,小树妖安下心来寻着声音向前飞去,果然看见了仙尊的踪影,于是两人彼此靠拢,直至近到跟前。 稍有停歇,遥听远处若有隆隆之声,好似猛兽迁徙,奔腾而来,渐渐地远方现出黑压压的一片迷雾呼啸着自东向西而行,正在追敢一只丹雀。那只丹雀的羽毛精美异常,周身带着火色灵光,赤色的眼中透着惊恐,不停向前飞行,还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哀鸣,它受伤了,鲜血弄脏了它赤色的羽毛沾染到它金黄色的爪子。小树妖在高处望着它,心中生出怜惜之意,正想飞奔过去将她救起,而无尘仙尊早已抢了先。 只见一道白光“唰”地一下飞了出去,一柄宝剑嗖地一声挡在了丹雀身后,随即白衣人影闪过,轻盈的一个空翻,一只手迅捷的将丹雀揽在怀里,接着便从地缝里拔出长剑与迷雾中的妖怪纠打在了一起。 小树妖站在高处又急又怕,想要去帮忙却又觉得自已不是妖怪们的对手,不敢冒然行动。情急之下大声喊道:“仙尊,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 星无尘瞟了随风一眼,笑了笑,一把将丹雀抛了过去,“接着!小心抱在怀里。剩下的事就不用管了,这点妖怪本尊应付的了。” 他单手执剑于胸前,口中不停念着咒语,忽然“怦”地一声,周身白光骤起,化作一顶穹庐,爆炸一般掀起一阵白烟,待光熄烟散之后,一切化为虚无。 “太历害了,我家仙尊法力高深莫测,区区数百只妖怪岂能奈何得了他?”随风高兴地手舞足蹈。而怀中的丹雀则似有不悦,发出了阵阵急鸣,还有意挣扎,扇动着受伤的翅膀想要跳出她的怀抱。随风不解其中缘由,极力安慰它道:“别怕!我家仙尊都已把那些妖怪收拾掉了,我这就带你离开!” 哪知丹雀听后挣扎的更加厉害,张嘴便啄了随风的手,小树妖痛地失手掉了丹雀,眼见它不及其飞就要跌到那岩浆横行的地缝里,幸好无尘仙尊迅时而来,一把将它搂在怀中,道:“千夜!你怎么还是这个性子,随风她在救你呢!” 随风恍然,原来它就是鬼莲仙子。不由好笑,暗忖:方才一直我家仙尊我家仙尊地叫着,难道它吃醋了?哎呀呀!她这醋坛子真地是太大了! 随风笑道:“鬼莲仙子莫要怪罪,您难道忘了?我是仙尊的小仆呀!” 丹雀乖乖地躺在星无尘的怀抱里,闭着眼睛,不再出声。小树妖看它伤口还在流血,两只爪子也被烫伤,便用自已的精血涂在其上,再扯下衣衫撕成布条为它包扎好。 这时丹雀挣开眼睛,叫了一声,眼睛微弯,似乎带着微笑。 幻梦之外,幽梦时刻守在千夜身边,丝毫不敢怠慢,有那么一刻她似乎觉得鬼莲大人的身体好一些了,也不知是自已的错觉,还是真的起作用了。 此时,无尘仙尊轻抚怀中的丹雀,畅然道:“随风,你方才看到救它的场面,是我与千夜初识的景像。” 小树妖略有惊奇:“难怪仙尊说这里虚虚实实,亦幻亦幻,原来这里真地有你们之间的回忆。仙尊,我们接下来将要如何?” 无尘微微摇头:“暂无头绪。”依然爱抚着怀中的丹雀,听它安逸的鸣叫,见它闭目养神,乖巧温顺,心中甚感欢喜,可不知怎地,丹雀地身体逐渐僵化变硬,竟成了一个玩偶。 无尘惊恐万状,叫道:“千夜,千夜!” 霎时之间,丹雀已化为一朵红莲,花瓣纷飞,随风飘散。接着风云再次变幻,大雨即停,晴空万里无云,漫山遍野花红柳绿,青草如茵,风中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第40章 疑问 这是哪里?景色好美又有些熟悉,像是通往浮黛山的沿途。随风跟着无尘仙尊四下环顾。 “千夜,千夜”随着星无尘焦急的呼喊,面前突然出现了鬼莲仙子的身影,只是她面色苍白憔悴,唇无血色,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鬼莲仙子微笑的挽着无尘地手,道:“走啊?” “去哪?” “你不是要带我去见你师兄么?你说他今日大婚,还要带我前去恭贺,不是么?” 原来是她的另一段回忆,无尘陪着千夜摸摸索索地寻着记忆向前走去。可是他想起身后还有随风,脸上竟现出难解之色,犹犹豫豫,推诿不前,几经思索,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罢了!有些过往也的确应该让这小树妖知道啊! 无尘一声叹息,领着千夜与随风一路前行,三人来到了浮黛山下。 树妖诧异,大声道:“这不就是我的家么?怎么会出现在鬼莲仙子的梦里?” 随风见二人闭口不答,只顾向前走着,索性便一直跟在后面,快要到达山顶时,见一男一女等候在古树跟前。 小树妖打量树前二人顿时惊骇不已,那女子跟自已长得一模一样,“莫非她就是我么?” 那二人素装红袍,着饰简朴但不失仙气,男子身形高挑,俊逸潇洒,含情脉脉地瞅着身边的女子,而那女子即刻回眸,二人相互对望,幸福之感溢于言表。此时见到无尘与千夜到来,急忙上前迎接,三言两语的交谈起来。 按理说两个一模一样却又素不相识之人照面怎能不相互打量或是上前询问一翻?但是他们对于随风竟然视若不见。 “喂,喂!还有我呢!”小树妖有些懵了,不停的嚷嚷,可那些人对她视若无物着实让随风感到奇怪。小树妖走上前去,欲扯无尘仙尊的衣袖,这才发现自已竟成了透明的人,化为虚无,好像被隔离在了另一世间。 “仙尊!”小树妖害怕起来。 忽听无尘声音在耳边回应道:“随风,别怕!我知道你就在身边!” 正值慌乱之际,又听空中传来幽梦的声音:“随风,你怎么样了?我听你呼声甚为惶急,莫非与仙尊失散了?” 随风急道:“我突然被隔离在另外的世间,像透明一样触不到他们了。只能看见他们,听他们说话。这可怎么办?” 幽梦回答道:“随风,别怕!你的神识游离在鬼莲大人的记忆里,或许大人不想让你存在,所以他们才看不见你,也听不到你!但无尘仙尊与你有特殊的联系,所以他一定能够感觉到你。你只需跟着他们,静观其变,只要仙尊出了这个幻境就自然能与你相遇了!” 随风放下心来,目前也只能安静的等候在这段幻境之中。 她见那四人把酒言欢,聊地好不热闹,只听鬼莲大人与那女子道:“浮黛,你我初次相识,今日能参加你与无怨师兄的婚宴荣幸之至,在此请许我敬你一杯!” “什么,什么?那女子的名字叫浮黛,男子名叫无怨?”小树妖心中更加发慌。“那我是谁?为何与她一模一样?我又与他们二人有何关系?” 那四人继续着推杯换盏,嬉笑开颜,直至日落归西,已喝地酩酊大醉。 鬼莲仙子依偎在酒桌前,目光涣散,明显是喝的一塌糊涂。她四下环顾,瞥至某处,突然看见一面掉落在地古镜,不知那镜子是无怨还是浮黛的,但总归属于那对夫妻之物。千夜失了光彩的眼眸突然亮了起来,如获至宝,径直扑了过去,哈哈大笑道:“遥天镜,遥天镜,我终于找到你了!” 忽然之间,所有时空霎时崩坍,随风只觉身在下坠,与无尘仙尊掉入了虚妄的漩涡之中。 “这是哪里?“随风睁开眼看见周身一片混沌,虚妄迷茫,空无一物。她有些害怕,扭过头但见无尘仙就在自己身边,心里这才安稳了些。 “你醒了?我们陷入千夜的混沌意识之中了!”无尘仙尊蹙眉道。 “那怎么办啊?会不会永远被困在这里?” “不会的,她刚刚拿到了遥天镜,可能是因为一时兴奋,睡的深沉,没有做梦而已!” 随风觉得在理,不过那个遥天镜,还有方才梦境中的那对情侣一直萦萦在心钩起了好多疑问。现下问道:“仙尊,小妖有两件事情极为不解,可否为随风解开疑问?” 无尘轻声叹气,自然知她想问什么。回想当年那些陈久的记忆,终究是欠着小树妖一段真像。于是道:“我知道,有些事情是该告诉你了!” 随风问:“遥天镜是何物?” “遥天镜其实是由天上的一位女神所造。那时她与某位凡人相恋并且私定终身,违反了天规,此事被其同伴所知,便将那女神囚禁在银河岸边的某处自行悔过,从此不得再与那凡人相聚。女神伤心不已,日日在银河岸边哭泣,眼泪落入银河化为星子尘埃,于是女神将眼泪收集,造就一面镜子,就是这遥天镜。她用此镜日日看着自己的情郎,后来被玉帝天尊发现,将女神封印。据说此镜被丢入银河之中,阴差阳错,几经辗转被千夜所得。” “它究竟有何等法力?为何我们入梦之前,你还想去找遥天镜呢?” “此镜有两个能力!它本就因执念而造,所以执镜之人施用法术可以随意看见自己想要看到的事物。你我二人入梦本就凶险,所以我才想找到它,看看千夜的神识倒底陷落在什么样的境界里,这样我们进入梦境才会更加安全些!可是持有之人万一心生执念,此镜便会使执念加深,久而久之便会生成心魔。而它的另外一种能力则更是万分凶险,因为它也曾经被天上的某些神仙炼化用以提升修为,但不知为何,曾经炼化此镜的神仙皆遭反噬,已被玉帝天尊给囚禁了,所以我万不能让这东西落入千夜手中。唉!也不知她是否因为炼化遥天镜而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停顿少许,无尘又叹气道:“我本就歉她一世情缘,看见她为了我堕入魔道,怎能不痛心?所以我才执意要让她丢了那面镜子!” “这镜子已落入凡间,难道就不会对凡人有什么影响么?” 无尘道:“落入凡间反倒安全多了!要想使用此镜非得拥有几百年的法力才可,试问凡人生命短暂,哪里会有几百年法力的人呢?要是那样,此人也早就成仙了!所以在凡人的眼中那只是一块普通的镜子罢了。” 原来是这样!随风暗自幸庆这面镜子被一个道士捡去了。否则要是落入妖魔手中岂不酿成祸端?于是又问:“可是凡间也有许多妖魔啊!若是被他们得到该怎么办?” “当时情况紧急,我也顾不了许多,急急忙忙带着千夜回来疗伤。之后也曾去掉落的地方找过,却一无所踪。后来问过那里的土地公,听说被一名道士捡去了,如此本尊也就放心了。” 随风不禁暗暗失落,好歹他还去找过遥天镜,而自已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他怎么也不问问呢?看来自已在仙尊的眼中竟然连一面镜子都不如,算了!自已在他眼里本就无足轻重啊! 随风接着问道:“仙尊,方才的梦境真的么?那对夫妻是何方神圣?为何我与那浮黛仙子长的一模一样?” 无尘仙尊听到后神态如常,因为他知道小树妖一定会问的,便平静地回答道:“我原先也不知道千夜手中的遥天镜是从何而来,没想到竟是在我师兄的婚宴里。你方才看见的那两人,便是你的爹爹和娘亲!他们一个是天上的星官星无怨,一个千年树妖浮黛。而你就生长在浮黛留下的古树里,那是她的真身,她中有你,你中有她,你说自已怎能不长地像她!” 什么?小树妖此时震惊不已,好似天空突现惊雷震的脑中轰轰直响,原来她也有爹爹和娘亲的。这简直太过不可思异,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已是吸取天地精华幻化而生,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缘由,她不知道自已是该高兴还是该如何,这种感觉已无法形容,只觉得热泪涌出眼眶,声音都哽咽起来,“那,那,那他们现在何处?” 无尘拍拍随风的脑袋,将她搂在怀中,像父亲一般轻声说道:“孩子,你可知道既以为神,便会受天规所缚?倘若你的父亲是一介散仙不受天规管制,也未尝不能与你母亲共度一生。可他是个星官,他是神,既然为神就不可以有七情六欲,何谈情爱?所以他们因此受了天刑,你爹爹已经魂飞魄散,你娘亲也是下落不明,至今生死未卜。” 随风的眼泪扑簌簌地,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个劲地往下掉,染湿了无尘仙尊雪白的衣裳。此时她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如若自已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是知道以后怎就这般难受呢? 无尘轻抚着随风的双肩,又轻轻为她拭泪:“丫头,不要难过!以后你还有我……” 未待无尘说完,忽然不知从哪冒出了鬼莲仙子冰冷的声音:“无尘,你竟然背叛我?” 此时鬼莲仙子又气又怒,受了极大的刺痛! 第41章 心结 糟了!这个大的醋坛子怎么会在此时出现?随风惶恐异常。 “你们,你们”鬼莲仙子蛾眉倒蹙,凤眼狰狞,气得泪如雨下,眼角上不见已久的绯红紫的发黑,樱唇更是黑的毫无血色,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向二人飞来。 无尘一愣,额上青筋突兀,“子夜,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而鬼莲仙子已经发了狂,哪里还容得解释,只顾着自己说道:“浮黛,往我还当你是姐妹,你都已经与星无怨结为夫妻,为何还要抢走我的无尘?” 小树妖更加惶恐,忙解释道:“鬼莲大人,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浮黛!难道我与仙尊之前的对话你都没有听见么?” 鬼莲仙子根本不听解释,一道道凌厉的掌风迎面而来,劈的随风连躲带闪,可她又怎是鬼莲仙子的对手? 无尘仙尊挡在中间左右为难,有心护着随风又怕误伤千夜,出手重些必然伤及对方,但若出手太轻便成徒劳,三人搅作一团,难舍难分不可开交,小树妖瞧准时机躲到无尘仙尊的身后,被鬼莲仙子撵地像老鹰捉小鸡般到处乱跑。 忽然,鬼莲仙子凌空而起翻到随风身后将其一把抓起,小树妖只觉自己像条死鱼一样被她抛来甩去,疼地她眼冒金星,心口如炸裂一般。完了,大概性命就要在这女魔头的梦里终结了!好在打累了的鬼莲仙子将树妖丢到一边,能容她缓和片刻。 随风再也没有力气躲闪,瘫倒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女魔头又一次向自已走来,鬼莲仙子抬起手掌恶狠狠地向小树妖劈去。 就在刹那,一道肃杀之气猛地灌入胸口,血液浸染了白色的衣裳。 “仙尊!”随风惊叫。原来是无尘仙尊抢在她身前,硬生生的挡了最致命的一招。 “无尘~”鬼莲仙子怔住了。她曾经是多么想要杀他,可当她终于得逞之时却并不是她想要的感受,泪珠滚滚而下,难过已经到了极致。 “千夜,你曾经不是想杀了我么?若我死了,可会感觉好些?”他扭过头去见随风无恙,继续说道:“她不是浮黛,你认错人了,她是浮黛的女儿,我的小仆随风! “鬼莲大人,仙尊他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他已位入神班,不能与你再续前缘,可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也许,随风的解释纯属多余,但她还是想多说这么一句,好教其知道她并非在二尊之间横插一道。 无尘眼眶微红,面容扭曲,用颤颤巍巍的声音道:“千夜,若是杀了我能让你解开心结,我心甘情愿!” 他只觉一股强烈的疼痛席卷而来,全身的法力顺着伤口快速倾散,因为这道真气伤及他要害之处。可他依然强忍着痛意有气无力地对鬼莲仙子道:“千夜,这三百年来,让你受苦了!自从获得神职,我便长驻于星宫之内,那里寂寞冷清,永远都是茫茫星海,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你不要有非分之想,在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人啊!若说我背叛的话,就是没有告知获得神官之事,如今受天规所束,不能与你再续前缘!这是我欠你的,或许再也还不清了!真的,对不起!” 鬼莲仙子听了这翻话,安慰之余仍透着难过,泪流不止,哽咽道:你不要说话,我这就为你疗伤!” “不要!不要为我疗伤,你精元溃散,不可再动用法力!” 可千夜又哪里听劝,倏地一下使了定身之法让无尘动弹不得,便强行将本就少之可怜的法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到星无尘的身体。 “不要!~~”无尘竭力抗拒,但似乎并没有用。 幻梦之外,幽梦忽见仙尊白衣渗出鲜血,接着与随风一样,嘴角边有腥红溢出。 幽梦惊恐万状,大声唤道:“仙尊,随风!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却无人应答。她正要施法为仙尊补充体力,不料鬼莲仙子忽然呕出一口血来,接着身体较之先前变得更加透明了。 “大人,大人!”幽梦守在床前急声呼唤,可鬼莲仙子依旧毫无反应。自无尘仙尊带着随风入梦之后,鬼莲仙子的身体本渐好转,但此刻情形突如其来的逆转,必是那主仆二人遇到了难解之处。 幽梦即刻施法,准备让自已进入梦中,忽然听到无尘仙尊的声音:“幽梦,快快命众人为千夜补续元气,然后赶紧将我从梦中拉出来,否得千夜怕是要没命了!” 正值慌张之际,无尘倏觉身下空旷,如坠深渊,一股力量将自已从幻梦中抽离。 “无尘,无尘,不要走!”眼看着无尘仙尊消失不见,幻境中的鬼莲仙子顿时惊恐万状。 “鬼莲大人,你快醒醒!这一切都是幻梦,只有你醒了才会得以解决!”随风道。 无尘已从梦中醒来,见到自己胸前的衣襟殷红一片,他确实受伤了而且正中要害,那股强烈的痛让他天旋地转,晕厥不堪。可时间紧急,他来不及为自己疗伤,简单的封住伤口,强忍着疼痛来到千夜身边将其扶成坐姿 ,不断将自己的仙气注入到千夜的身体中。 “仙尊,你已受伤不可再动用法力了!我们这些小妖可以代劳!”幽梦道。 无尘的额前冷汗直冒,有些虚弱,但掌中仙法未停,对幽梦道:“她在幻梦之中消耗法力太多,我先为她续集一些,待我再次入梦,你们接着为她续法。” “还要入梦?这”幽梦看见无尘仙尊这般模样,实有不忍,可鬼莲大人尚未清醒只能不得已而为之。 梦里,一切又重归虚无,混沌一片,也不见无尘仙尊的踪影,随风游离在千夜的神识中害怕起来。本能的想冲破梦境,可是自己的法力本来就弱,现在又被鬼莲仙子打的深受重伤,纵有余力也难得脱身,只能浑浑噩噩地游荡其中。 这里漫无边际,感受不到时光流转,也不知历时多久,梦境再次出现。 鬼莲仙子坐在床前,端视手中的镜子喃喃自语:“这遥天镜怎么了?为何没有无尘的身影?”她伤心不已,显得十分焦急,接二连三的施法,镜中却不出现任何幻影,陡然慌张失措,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莫非,他真的被我杀了?” 随风挣扎起身,远远看着她伤心的样子不敢靠前,可又实在不忍心见她如此绝望自责,怕她一时心乱又幻想出什么可怕的梦境,自已就更应付不来了。 小树妖强忍着伤痛,大声道:“鬼莲大人!你快些醒醒,这只是梦,那遥天镜也不是真的,仅是个幻象罢了,仙尊他并没有死!” “真的?”千夜半信半疑,原本暗淡的眸子忽然又亮了起来,失了心似地痴痴问道:“那他为何不来找我?他曾经说要娶我的!” 娶她?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倏尔让小树妖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曾经逼自已与半面成婚,怪不得她梦里回忆爹爹和娘亲成婚的场景,原来这才是她心结所在。随风安慰她道:“不会的,他有重要的事情去做,很快就会回来。” 冰凌花再现,用上了小树妖本就不富余的法力:“仙尊,你还好么?鬼莲大人的心结便是她牵牵念念一直想要做你的新娘啊!” 星无尘听见随风的声音,幡然醒悟。的确,自已明明许诺娶她为妻的。 当他再度入幻梦之时,千夜看到的已经是身着大红新装的星无尘了。他步履深沉,神情柔和,虽然受伤而面容苍白唇无血色,却依然神形俊逸,华贵地像一个富家公子。 “千夜,你我相恋这么多年,我却从未给过你什么?如今你我都在幻梦之中,虽然这一切不是真的,你还愿意嫁给我么?若是愿意,出了梦境我就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 “你说什么?”千夜痴了,眸子里泪光点点,星光闪烁。这是她几百年来的执念。 “这些年,我欠你的太多,你还愿意嫁给我么?” “愿意,我当然愿意!哪怕是在梦里!这些年我怪你恨你,却从未设身处地为你想过,能在这里结为夫妻,我已心满意足!你是天上的星官,不可再为我触犯天规了!我们以后就在梦里相聚,如何?” 难得鬼莲大人能这般善解人意,许是她从前便是这副性情? “恩!”无尘颔首,二人紧紧相拥,似乎这几百年来终于找到了两全之法。 接着一切景物再次变换。眨眼之时,鬼莲仙子盛装出现,一袭红色百褶裙,身着刺绣牡丹的大红缎袍,外罩一件红色纱衣,雍容尔雅且不失仙气。风髻露鬓,眉如远黛,凤眸灿若繁星,眼角的绯红淡淡的有了颜色,虽然不如之前艳丽,是因法力耗损太多而显得气血不足,所以面色苍白如雪,樱唇特意着了朱色,真是娇媚时无骨也入艳,病时犹若西子三分。 无尘仙尊携着鬼莲仙子的纤纤玉手走出闺阁,所过之处红毯铺地,红灯串联,四壁挂满红色纱绫,一直蜿蜒曲折直至穹台之上,到处喜气盈盈。俯瞰山中美景,绿意苍苍,彩蝶纷飞,百鸟齐鸣,远处是一片绚烂花海,万紫千红,迎风飘散,二人携手乘风飞去,自顾逍遥去了。 此时,幽梦观察入梦三人的神情变化,无尘仙尊面色苍白却并无痛苦之状。鬼莲仙子身体不再透明,脸上稍稍有了血色,眼角上那独特的绯红有了淡淡的颜色,这是好转的征兆,幽梦不由心喜。可随风却是表情痛苦,嘴角和鼻子在微微渗血,幽梦见状暗觉不妙。 在梦里,随风站在穹台边远望那二人凌空飞舞,似蝴蝶嬉戏畅游。她嘴角微搐本想展露笑容,概因重负之后气脱力竭,此时感觉浑身疲累不堪,气血上涌,天旋地转,自已如羽毛一样不由自主向虚空飘去。 倘若树妖在幻梦中力竭,乃至神识不清,恐怕要永远的迷失其中。 “随风,随风!”耳边传来了幽梦的声音,忽觉有人拽着她的手,将她带向更深的沉睡中去,接下来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42章 一仆三主 这是脱离梦境了么?还是尚在梦境之中?周围一片黑暗,难不成已经迷失在梦境当中?不知仙尊与鬼莲大人如何,不会不管我了?不行,得赶紧脱离梦境。 迷迷糊糊之中,随风感觉意识正渐渐苏醒,虽然尚未睁开眼睛,但已能感觉到有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游走全身,所过之处苏苏麻麻极为舒适,这气息好熟悉。莫非是仙尊的法力?看来已经不在幻梦当中了。 随风猛地挣开双眼,看见仙尊正在为自已疗伤。可他自已明明受了重伤,此刻还在为小树妖疗伤,随风受之有愧,感到不安。 “仙尊,我好多了,无需再浪费您的法力!您的伤好些了么?”随风心里一阵热乎,看来他挺挂念这个小仆,只是看上去有些冷莫而已。“鬼莲大人她好了么?” “别说话!”无尘令喝,本想继续为她疗伤,可忽然一阵咳嗽惹得心口发疼,便收功坐在一旁,擦拭额前的虚汗。 小树妖转过身跪在仙尊身边,她毕竟是个小仆,岂能好意思劳驾主人疗伤?随风缓缓抬头见他依然苍白的面容,不禁有些羞惭,道:“仙尊!给您添麻烦了。” “不妨事!” “敢问仙尊,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嗯,确实很多日。你先起来!” 树妖缓缓起身,即便动作很慢,这才刚刚离了星无尘的仙气,眩晕感就相应而生,浑身痛感也陆续而至,看来还需修养一段时日。“仙尊,我睡了多少天?” 星无尘看了树妖一眼,仔细想想道:“很久!” 仙尊的回答让随风无语,等于白问,也罢!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岂会对凡间岁月有明晰的认知? “你是想问,来到鬼莲山有多久了?大概两个月有余。”幽梦刚好走进,端着一壶茶水来侍奉无尘仙尊,她面带微笑,显然心情甚好,立在一旁并没有着急要走的意思。 “啊?这么久了!您和鬼莲大人的伤都好些了么?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无尘道:“我都尚未全愈,千夜又怎么会好的这么快呢!你法力太弱,要想彻底全愈,还需费些时日,为何这么着急就要离开?” “我……”小树妖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醒了?”随风扭过头去看见鬼莲仙子走了进来,她面色依旧苍白,一副虚弱病态之美,神色潜藏歉疚却仍是居高临下的样子。 “是!见过鬼莲大人。”小妖欲起身行礼。 鬼莲仙子颔首浅笑:“随风,谢谢你!” 石破天惊,受宠若惊,自相识以来,鬼莲仙子还头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与她讲话,而且还跟她道谢,随风居然有点儿莫名的心虚。“大人何出此言!随风本就是仙尊的小仆,都是应该应份的。” 千夜显然心情大好:“随风,本座想收你为仆,你可愿意?” 随风咽住了。这天上一个,凡间一个,再加上魔界一个,主子好多啊!她僵持片刻,发觉牙齿都打起颤来,伺候鬼莲仙子这样的主子还不得把命搭进去了,可以说不么?好像不能,一时紧张语无伦次的冒出这么一句:“一仆怎么能侍三主?” 糟糕,言极为不妥,随风顿时懊悔起来,完了!干嘛说这些呢!仙尊知道我在凡间又侍奉他人会怎么想?虽然自己也并不觉得是杋落的侍仆,但也确实是这个身份,她一时间想不明白,眩晕的脑袋乱到发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哦?随风,听说你在凡间也有主人?这是为何?根本没有必要去侍奉一个凡人啊!”无尘问。 随风瞧了一眼幽梦,看来是幽梦将她在凡间的事都告诉仙尊了。想要抵赖必是不能。 “因为,因为……”随风扭扭捏捏羞于出口,但想了许久还是结结巴巴地说道:“上次鬼莲大人与仙尊交战,将我遗落在凡间,我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浮黛山的路了。幸好遇到一位公子将我一路带回浮黛山,小妖为了表示感谢便答应在凡间以侍仆的身份照顾他……”待自已说完,脸上已觉发热发烫,一直到了耳根泛起淡淡地红晕。怀春的表情急忙掩饰。 鬼莲仙子没有刻意观察随风的神色,听她支支吾吾地,似乎不太愿意,没有不悦反而道:“嗯!~让你做我的侍仆的确有些委屈,不如做我的徒儿?日日教你法术,如何?” 啊?随风更不情愿。如此不是天天要与这女魔头待在一起,每次见她都被她百般虐待,不成!小妖还答应过杋洛要一直陪着他。想到这里,随风愈加忐忑不安,决定退而求次。 “小妖,谢过大人。随风生来愚笨,若是做了大人的徒弟,便要大人日日为我操劳,时时费心的教授,只怕会给大人带来数不尽的麻烦,若是二尊不介意我一仆三主身份,还是容随风做二位的小仆!” 无尘神色未动却看穿了什么,只因有千夜在旁也不方便点破。无尘仙尊道:“傻丫头,凡人生命短暂,你暂且去照顾那凡人!本尊与千夜只想多加庇护于你,也不会真的让你整日留在我们身边。” 随风方才手心出汗,此时倒也感觉自已挺受重视,心里的紧张顿时松懈了,“谢谢仙尊,谢谢鬼莲大人!” 她不懂奉承,嘴又笨,除了跪在地上扣头也不会别的,只是高兴过了头,太过用力致气血逆流,眩晕和疼痛又重了一层。 “丫头,别跪了,快躺下休息!方才无尘为你度些仙气疗伤,可依然需些时日休养。此次我们三人都伤的不轻,明日本座将与仙尊一同闭关养伤。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语毕,鬼莲仙子打了一枚印记在随风的手背上。 小树妖左右端详,颜色赤红,形状妖异灵动,似是一朵莲花,与鬼莲大人额间的那枚一模一样。“鬼莲大人,这是?” 鬼莲仙子微笑道:“这是我鬼莲洞府的印信,与你头上的冰凌花作用相似。有了它不但可以自由出入鬼莲洞,遇难时也可用来求助本座,而且还可以助你修行魔道!” “哦!”修仙倒是梦寐以求,修魔还是免了。 无尘道:“千夜,明日你我二人就要闭关疗伤。今日我需得再为随风度些法力,免得她日后留下遗症!” 千夜带着幽梦转身离开了。此刻,石洞内只剩下尘风主仆二人。 无尘看着随风,眼中流出担忧之意,问道:“随风,你是不是对那个凡间主子动情了?” 小树妖顿时一个机灵,他怎会看的出来?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仙尊,随风心脏怦怦跳个不停,不知该如何回答。“我,我……” 无尘见她支支吾吾,接着说道:“三界之中,各有法则!你虽然一直在凡间修炼,但与凡人接触不多,尤其是男女之情,所以此次初入民间更不会了解神、魔、妖、人之间的各种羁绊!可是你定然之道遥天镜的起因,还爹爹与娘亲、我与千夜的故事,哪一双不是因为相爱而倍受折磨?所以神与凡、神与妖、神与魔皆是越界之情,大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随风恍然若失,愈加怔忡了。“那凡人与妖若是相恋呢?”她眼圈发红,痴痴的问道。 “恐怕也不会有好的结果!”无尘眉头紧锁,实在不忍打击她,可又怕她像自已一样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如今回思自已的所做所为,又是些什么呢?因自已的一时贪婪害死了师兄,害惨了千夜,所以明知自已触犯天规,如今也无法回头了,他只求千夜能早日康复,自己也早日反回星宫。 无尘身在凡间至多能待上一年,过了这一年之限若是再不返回天上,恐怕就被发现了。 随风呆坐在床榻之上,脑中空白一片,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皆是无尘仙尊方才说的那句话:“恐怕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痴了许久,她回过神来,眼中带着泪,幸憧憧道:“那也有可能会很好,是么?” “丫头,本尊不会干涉你太多,你不必如此难过,听说千夜曾逼迫你与一个厉鬼成婚,他还不情愿呢,感情之事既要随心又要懂得克制。你好自为之!” 浓重的寒意涌上心头,冰凉冰凉地,好似冻住了心口般那么的疼,一股腥咸的味道在喉中翻涌,不经意间冲破唇齿,挂在唇边,接着眼前一黑无知无觉。 无尘皱眉,这孩子的心思怎么这么重呢?像极了他的爹爹。看这情形怕是她已深陷情网,无尘生出无奈之感,不由摇头叹气,为她重新梳理经脉,继续运功治疗起来。 不知用时多久,待自身仙气在随风体内运行一周,方觉她内伤淤阻稍有好转。无尘轻轻拭过额前虚汗,为随风施了一道嗜睡咒,如此便能睡上个把月,等她再次醒来时,内伤就好的差不多了。 看这小仆傻里傻气,这般无辜痴情,隐隐的为她心疼,无尘知道无论自已说些什么,随风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直到她真正的痛了,才会有所醒悟!星无尘坐她床边凝思许久,方才捂着自已疼痛胸口稍稍地离开了。 时日静静流过,一个多月过去了,这一觉像是睡了几年,深沉无梦,无知无觉,元气和经脉在微不可察的状态下渐渐恢复。 树妖揉揉惺忪睡眼,张手抻抻筋骨,深沉地呼吸吐纳,只觉全身舒爽没有了丝毫痛感,她下床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鬼莲洞。 此时恰好与幽梦照面:“随风,鬼莲大人与无尘仙尊闭关疗伤去了!他们特意交待过,若是你醒了便可以离开了!” 随风微笑道:“好,不过临走之前想劳烦姐姐为我寻张地图来,我要前往江南一个叫梁溪的地方送信去呢!” 幽梦道:“傻妹妹,你还要地图做什么?我陪你一走去啊!之前不是答应过半面要送你安全回去的么?你怎么忘了?” 现下鬼莲大人与无尘仙尊正在尊闭关,需要幽梦护法,还要照看鬼莲洞内大小事务,实在不忍麻烦她一路护送,经过百般推辞,幽梦拧不过随风只得画了一张地图给她带在身上。 就此别过。 第43章 忧心 自随风走后不久,东宫发生了一件大事。杋洛得太后懿旨纳娶太子妃,太后甄选许久,可谓千里挑一,是杋洛的讲师颜德清的嫡孙女。 杋洛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不是心仪之人即便大家闺秀也不能如何。可是初登太子的杋洛面对圣慈太后的一翻苦心又怎能忤逆?而且这位颜大人官阶三品,位居礼部侍郎,还与梁溪书院的顾允之交好,如此联姻之于杋洛稳座东宫可谓如虎添翼。自古王公贵胄对于正妻必然得出自名门,至于喜不喜欢就另当别论了。 太后娘娘特意命皇帝下了一道诏书,为杋洛择选吉日迎娶颜大人的孙女颜玉惜为太子妃。婚期很近,就订在三个月后。按礼说太子成婚至少需要半年时间准备,可是那皇帝老子太不靠谱,程贵妃又三番五次从中闹事,若不抓紧时间把正事儿办了只怕中间另生变故,太后她老人家为了皇长孙真是煞费苦心。 近日来,东宫仆役忙的不可开交,但杋洛似乎并不上心。 晚风依依,轻抚着杋洛单薄的身影,显得越发清瘦了。方才怀安来过,刚刚秉揍了婚礼的筹备事宜,杋洛不声不响听后作罢,一切事物全交由怀安处理,不是十分要紧地概不过问。 时下杋洛倚门伫望,看着宫墙外缓缓升起的月亮,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惆怅。离大婚之期越来越近,随风还是没有回来,思及她杋洛便觉心中有愧疚之感,纵使早就知道将来某天必会迎娶某位女子成为自己的太子妃,那人绝不会时随风,可事情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他始终没有做好心里准备。 ?这件事在杋洛脑中穿梭不停,焦虑不安,日后要怎样来面对随风呢?纵使他们之前毫无承诺,可彼此之间早已真心相许了。杋洛虽然想念随风,却又害怕看见她了!越是想见就越不敢见,越是有情反到羡慕无情。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也许当时作诗之人的心情就是他这样! “皇兄,你想随风姐姐了是么?”轩嫄听见他在吟诗。 杋洛回过头,脸上愁意未去,苦笑道:“婚期越来越近了……” 轩嫄明白皇兄的心情,安慰道:“我想姐姐是不会在意的,因为她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有她。” “如此是最好不过了。”杋洛有意无意地回答,心不在焉。相识以来他欠随风的太多了,从浮黛山一路求药到今时当上太子,随风一直不遗余力。而此今,他又给了她什么呢?是不是自已过于软弱?他不敢违逆太后圣谕,甚至连个名分都无法给她。 夜深不静,并非环境吵闹而是人心不静。当局者百思求解,却又无从可解。一团迷雾之后,半面悄然现身,他没有去打扰兄妹二人,只是远远地看着。太子成婚,半面无非一个旁观之人,所谓百思求解,在旁观者眼中却并不需要解决。随风与杋洛身份有别,而且是一妖一人,但这些都不打紧,自古以来大户人家的公子大多娶妻纳妾,何况他是太子?日后必然姬妾成群。随风既然倾心于杋洛就定会明白他的处境,这小树妖本就性情温婉,通情达理,纵使有些伤心也会接受的。 可若是换作半面,他绝不会让自已身边围绕众多的女子,他会想方设法改变随风的身份,名正言顺的取她为妻,将所有真情留给心爱之人。但说之容易做之难,他毕竟与杋洛是不一样的。大婚在即,杋洛能有此表现,可见是十分重情的人,把随风交与杋洛,即使只陪她数十年的光景,可以放心了。 成婚之事,半面无法感同身受,遥见前方那双人影也无甚兴致,他飘上房顶俯瞰硕大的皇城去了,白日里奢华富丽,晚上却寂静幽深,半面入宫至今都不知道游历多少回了,但有些地方是他始终都不敢去的,也有些地方是他始终不想去,却不得不去的。 飘飘忽忽浑然不觉,半面行至翊坤宫的附近,程贵妃的轿辇正往别处驶去,御前太监孙公公在轿前引路,看来程妃是往皇帝寝宫去呢!半面轻轻落地,心下正好想起那日与随风在她窗前看到的奇怪情景,程妃明明前脚还在大哭大闹可后脚进了寝室就没了声息,甚至人都没有踪影,那时还猜测她宫里有什么暗室,此时程妃离了寝宫,正巧有机会查看她寝室内到底有何玄机。 半面悄悄隐在暗处,待程妃轿辇已经远去,他愉愉的溜进程妃的寝室之中。室内一片漆黑,但并不影响半面的视线,他悄无声息的搜查每一处可疑的地方,挪动桌上的花瓶,搬动墙上的壁画,或是按一按墙面和柜子上的突起,一翻折腾下来果真让他找到了暗室的入口。 半面甚为惊异,不由自主进到着那漆黑的暗室中去。里面狭窄细长,曲径通幽,似是连接到某个地方,想必是一条通往外界的暗道。半面寻着暗道向前飘去,行至不知何时,依稀看见前方有亮光,再向前行入一个山洞,出了洞口竟看到了一间草屋。 半面飘到屋前,里面的灯亮着,他悄悄地抹破窗纸向内看去,一个年轻的道士正在油灯前打座修炼。半面暗自心惊,这程妃怎么会与道士扯上瓜葛?对于道士,半面一向不愿招惹,只因自已本就是厉鬼,而且道士素来以捉鬼降妖为己任,想起自已死后被那老道害成如今模样,不由隐隐胆寒,遂又悄悄退了回去,打算暗中观察程妃,看她日后有何动作。 光阴起落,太子婚期将近。前来东宫道贺的人也日益增多,杋洛日来接待访客,不勉觉得身心贬累。 这一日朝中旬假,未有客人到访,杋洛暂可不受烦扰,心里轻松不少,也未同宿进练武,自己来到半面的房中一起研习书文,舞弄笔墨。 由于半面身份特殊,在东宫除了随风与杋洛兄妹二人便再无人知道半面的存在。杋洛将半面、随风和轩嫄三人一并按置在自已寝殿后侧的三间偏房内,又重修葺一堵院墙将三人居所与其他侍仆隔开,将此院落命名为“静思居”,仅供他们三人居住。东宫众侍仆只当半面所居那间是杋洛私立的小书房,所以只要他去了那里便不会轻易的打扰。 此时,杋洛在半面房中忽然听到门外有宿进前来禀报,说是鸿胪寺丞李方灼大人求见。杋洛手中笔墨骤停,对半面道:“先生!这李方灼原皇家道观的天师,现已弃道入朝为官了。他道法高深,还曾探到我体内有股仙气,也曾说过要与本宫研习道法,如今他来求见,我且到正殿去接待,一会儿就回。” 半面入宫以来,对朝中群臣已悉数了解,前来道贺的群臣半面都仔细详查过,他们都是与顾先生交好的同僚,或曾是梁溪书院的门生,这些人彼此行事隐密,除了内部亲信皆不知晓。这李方灼与顾先生和梁溪书院并无瓜葛,且此人通晓法术,不由引起半面的好奇,也想要见见他了。于是道:“殿下请慢,可否带半面同去?” 杋洛道:“哦?先生不能见光,如何能带你出去?” “半面自有办法。”他将自已附身在一本书里,让杋洛放到不被人看见的角落里,如此便能在暗中见到这位李大人了。 杋洛觉得有趣,便依照半面的法子带他去了。来到东宫正殿,李方灼已恭候多时,见到太子殿下急忙施行大礼,杋洛上前迎礼,之后携着李方着坐下闲聊起来。起初都是道喜之类的客套话,聊着聊着便自然的谈上了道法,气氛甚为融洽。 听见二人交谈,半面不由脱离书册,隐在暗处悄悄打量李方灼,只见他面阔口方,剑眉星目,直鼻权腮,仪表不凡。再瞧他身形,肩膀宽硕腰身笔直,谈吐之间方能看出他体内阳气充盈,五内自有一股真气萦萦于身,果然是修过道法的人。 听李方灼道:“下官虽然修炼法术多年,还从未遇到过神仙。而今殿下不但仙缘深厚,还受到神仙点化,内怀仙气,真是令下官望尘莫及呀!” 杋洛听他此番言语不禁意气扬扬,十分高兴,接着便听李方灼继续道:“殿下,您回宫这么久了,不知您体内的那股仙气还在于否?” 杋洛略有诧异问道:“李大人,您的意思是这仙气会在凡人体内慢慢消散么?” 李方灼点头道:“那是自然,时间久了仙气便会慢慢的融进凡人躯体,被精气血肉吸收掉了!可若是这仙气强大,便会如海水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则凡人自然身体康泰,延年益寿,长命百岁了!” 杋洛不由万分惊讶,想不到这仙气益处竟然这般之大,心中自然赞叹。于是听李方灼道:“殿下,可否容下官施法再探一次您体内的仙气?” 半面听到李方灼这翻请求有些慌张,杋洛体内的仙气分明是随风用自已精元为杋洛治伤时遗留的妖气,那李大人本就是修道之人又怎会不知道杋洛体内的仙气是何物呢?可他一个小小的厉鬼如今在修道之人的面前自然力不能及,只能眼巴巴的盼着杋洛体内的仙气已经消散的毫无踪迹了。 第44章 密谈 杋洛颇具意味的点头,那李方灼便倏地使出一股法力向杋洛周身探去,少许功夫,李方灼收功,摇头道:“可惜呀,可惜!殿下,您体内的仙气已经消散怠尽了,怪不得下官见您神思郁结,面容憔悴,身体似乎乏累,想必有旧伤在身,现下又没了仙气护体,因而出现了疲乏之症。如今大婚之期已近,殿下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呀!” 杋洛被弄得一愣一愣的,不由惊奇,心中对李方灼十分佩服,一时又增加了几分好感。可想到婚期将近,不勉又暗然神伤,慨叹那些上门道贺的大臣们又怎么会明白他内心的痛处? 此时李方灼见到太子神情低落,便从袖袋中取出一方小小锦盒奉到杋洛面前:“殿下!下官此来东宫略备薄礼聊表心意还请您笑纳。此盒内是下官精心调制的血凝丸,配以数种名贵珍稀药材,此药正是仿您昔日求得仙药而制,虽然不如那仙丹灵验,但滋阴补阳,可以调理您日前的疲乏之状,您不如现在就服下一颗试试?” 李方灼掀开盒盖露出了满满一匣子的红色药丸。杋洛见了不由一怔,那颜色鲜红欲滴且如珍珠大小的药丸像极了浮黛仙姑所赐的丹药呢!不禁眼眶发热,生出亲切之感,顿时想起了浮黛山上所经历的一幕幕往事了。杋洛十分感动,可想而知这李方灼所备的礼物着实下了一翻苦心,礼物方寸虽小却十分难得,倒显得越加厚重了。 别吃呀! 杋洛的手渐渐的伸向锦盒当中,顿时让隐在暗处的半面心中生怵,莫非杋洛当真要吃这药丸不成?半面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夺下那些药丸,可他偏偏在此时无能为力,只能看着杋洛将那药丸吞下。 片刻之后,杋洛感觉全身舒爽,先前的疲乏之状消减许多,不由连连称谢。此时半面见杋洛并无异状才稍有安心,待李方灼离去之后方才现身。来到杋洛跟前,半面拾起药丸仔细研究一通,道:“殿下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行事,若是此药有毒岂不伤了殿下身体?” 杋洛面露惭愧:“我也不知怎的?看见那药丸竟想起了浮黛仙姑,便不由自主地吃下去了!” “殿下,此药我已看过,无毒,可放心服用了!只是……”半面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一句:“殿下,那李方灼深不可测,日后还是小心为妙!” 杋洛微微点头。他素来心慈面软、宅心仁厚,对于伤害过自已的人从来不会计较,而对于善待自已的人也会实心相待,此时面对李方灼的一片心意,他自然十分真诚的感谢了。思量片霎后,道:“本宫知他此次献礼着实下了一翻苦心,对他好感倍增,不知现下他是敌是友呢?” 半面道:“暂不可知!若殿下若有心与他结交还需观察一段时间!”现下见杋洛伫立不言,想是正在思琢些什么,便不再多作打扰自行回到书册中去了。 李方灼原本是红封山的道士,自入皇家道观后深受皇帝器重,此次入朝为官还是皇帝亲批的调令,明明来历清白却似乎透着古怪。他从前与程妃的关系不远不近,为官之后却有意疏远程妃的势力,让人难以琢磨,但此番求见似乎有意投靠东宫,暂且看不清其目的如何,所以对于此人,杋洛赞同半面的态度,先敬而远之,适时再与其结交也不迟。 一日,程妃娘娘独自到皇家道观进香祈福,进入道观主殿,程妃屏退众人,看来不希望有人打扰。唯有李方灼从后堂走出,躬身施礼:“拜见皇贵妃娘娘!” “李大人,我交待你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她声音低沉,冷冷问道。 李方灼俯首低眉,轻声道:“娘娘,太子殿下……” “不要在我面前叫他太子!”程妃对这个称谓厌恶之极,“那太子之位是我儿杋珣的!” “是!”李方灼听后依然屈身躬背岿然不动,只是眼里显出鄙夷之色。沉默片霎道:“前些日子下官特意拜访了皇长子殿下,据下官判断皇长子身边似乎有灵异之人护佑,而且他有灵气护体,只是这灵气已在他体内几近消散,不易被察觉了!” 程妃听后冷笑道:“哼!难怪他求得仙药回来后变得神采飞扬,胆敢与本宫一争高下了,原来果真是受到了神灵庇护,看来本宫是低估他了。你先前怎么不提醒本宫,现在才说起这些又有何用?” 李方灼道:“娘娘,您不是从不允许下官前去拜见您么?须得听从娘娘随时调遣的。” 程贵妃顿时被噎的哑口无言。 李方灼又道:“娘娘!皇长子如今地位高升,事以至此,木已成舟,您还是收心!” “这是什么话?“程妃大喝道。”李方灼,你到底是向着哪一边的?你不要忘了,是谁引荐你入皇家道观的?又是谁推荐你入朝为官的,做人岂能忘本?” “下官不敢!” “你知道就好!可不要忘了,你不过是我程家祖太爷派来助我的一枚棋子,怎么敢管起主子来了?” 李方灼对程妃这翻话甚为厌恶,却又不能贸然顶撞,只得一味附和,恭顺听从。然而心里却想:若不是这些年一直谨小慎微,低调行事,潜心隐藏,如今早就被淹死在言官大臣们的谩骂之中了,还哪里有脸面走进东宫为你去查探太子的事情呢?也难怪孔老夫子曾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此刻站在眼前的既是女子更是小人呀! 原本李方灼想把自已的推测细述一翻,自从皇长子求仙归来,凡是立储之事就会发生蹊跷,从三王并封的诏书遗失到皇上与程妃私定密诏被毁,这其中的隐情他从不相信是天意所为。可程妃素来只有事找他,从不让他自行拜会程妃,也不让别人代为传达,所以他从未有机会说出自已的猜测,而且前朝大臣们没有修炼过法术,自然不会想到这其中原由,也就不会有人此等作想,以为是天意了。现下想到贵妃那低劣的脾性就更不愿意说出这些想法和推论了。 只听程妃继续说道:“李方灼,既然你已查到皇长子那边有灵异在旁庇护,那你也一定会有法子除掉那些东西?” 李方灼心想:争国本持续了那么多年,现今终于立皇长子为太子,程妃一方虽有皇上撑腰,也终究没能拗过众臣,眼下还要为她做事,今后若是太子即位,自己岂不没了后路?可此时看着程妃的势力并未衰微,说不定日后还能将储位争回,如此两方是都不能得罪了。前些时日自已刚刚与太子交好,现下又要为程妃来谋害太子,这风险如何能但得起呢? 几翻斟酌,李方灼十分小心地说道:“娘娘,方才下官只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至于皇长子那边是否真有异灵相助日后还需详探才行,若是此次贸然作法驱灵恐怕会得反噬呢!” 程妃越听越是愤恨,气急败坏道:“那本宫难道就坐等着不成?” 李方灼暗忖:若此时不给她些指点恐怕日后非得被她纠缠不可,现可让她用一用扎小人的法子或许能安抚她一阵子,至于灵不灵验或是日后被外人发现那都是她自已的事情了。于是他轻轻凑到程妃身边,小声说道:“娘娘,可曾听过傀儡诅咒之术?” 程妃心下灵机一动,顿时有所启发,问:“你是说用扎小人的法子诅咒他?” 李方灼站在一侧并未出声,可神色之中却是意味深长。 程妃见他那神情,立时豁然开朗,得意道:“本宫知道了!至于诅咒一事,日后需得大人暗中作法加持才行!” “下官明白!”李方灼微微笑着,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对于程妃要求加持诅咒一事,他自然有方法应对,无非就是在神前打表升疏,疏文符咒遇火然升,什么都不会留下,出了事自然就不会牵连自已了。 现下程妃受到李方灼的指点心中十分舒畅,之前因争夺储位而懊恼的心情终于缓和少许。可叹同是皇子,皇长子已经立为太子,而自已的儿子还在外地修仙炼道,又何时才能回来呢?借此便问李方灼道:“李大人,我儿杋珣随祖太爷闭关已快三年了,究竟何时才能出关?本宫好想他呢!” “快了,快了,估计也就这两个月内的事了!还请娘娘再忍些时日,若殿下出关了,下官一定告诉娘娘!” “嗯!”程妃听后立时眉开眼笑,忽而又伤心起来。可怜自已的儿子不爱江山社稷,却偏偏喜欢什么修仙炼道,捉鬼降妖,这下出了关须得赶紧派人将他接回来,日后严加管教仍可与赵杋洛一争高下。不由悔恨当年,若不是随了杋珣的性子让他去修炼道法也不置于被赵杋洛抢走了太子之位。 ”日后你有什么消息,就通过陆玄清告诉我!“程妃心想,从前单方面招见李方灼确实耽误了许多大事,但又不便与他直接联系,还得需要可靠之人从中传话才行,所以想起了李方灼的徒弟陆玄清最为合适。 ”是!‘’李方灼目送程妃离开。 不久之后,程妃从李方灼那里得到消息,说是常珣下月十八便会出关了,程妃大喜过望,急忙禀奏皇上请求派遣卫队接皇儿回宫。不出三日,皇家卫队整集完备,由侍卫统领骆思恭亲自率领。 临行前,骆大人带着皇上封杋珣为瑞王的诏书,他暗暗的掂量了几下,不由感慨:同为皇子,太子与瑞王的地位却是截然不同,这二皇子连被封王都没有回宫,皇上也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真是荣宠之极了。 一切准备就序,二千多人的队伍由从京城浩浩荡荡地往江南翼州行去。此次出行较早,时间充裕,骆大人也并不着急,在路上行驶了十多日来到翼州境内,之后又行了两日来到了境内的红封山下。他素知皇上与皇贵妃娘娘对红封真人崇敬有嘉,这次接瑞王殿下回宫自然不敢懈怠,为表恭敬先在红封山下安营扎寨,待本月十八再上山接驾。? 第45章 接驾 红封山横卧于翼州城东南,此山峦连绵起伏,钟灵毓秀,紫气万千。据传二十多年前有一程光道人在此修炼,之后得以皇家尊贵之人资助在此山修建了道观,以后渐渐有了些名气。十年前又得敕建殿宇,赐名红封万福宫,皇帝亲封程光道人为红封真人,从此红封山名声大振,享誉天下。 凑巧的是曾经的内阁首辅顾允之所创的梁溪书院也距离翼州不远,他得皇宫之中听闻,二皇子殿下就在此地修习道法,便早早暗中遣人混入道场之中静待观察。 到了本月十八,骆大人整装齐发,天还没亮就上了山,手执封王诏书静候于万福宫前迎接杋珣出关。旭日东升,天已大亮,山上的道士们看这如此盛大的阵式不禁有些慌张,都远远地避开了,仅有一位年老的护院道长上前寻问情况,经骆大人一翻叙述才得知杋珣竟是皇子,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骆大人心想红封真人对二皇子身份的保密倒是滴水不漏。且听护院惊讶地说道:“杋珣殿下早在本月初八就已出关了。” 骆大人听后顿时惊慌,自己得到的消息明明是本月十八呀,怎么初八就已出关了呢?急忙问道:“殿下现今何在?” 护院道:“殿下出关后就下山去了?” 骆大人听后更觉冷汗直冒, 问道:“那他去了哪里?” “这就不知道了!”护院摇摇头,哪里还愿意管这样的闲事?遥想当年红封真人将他带回山时,就觉得他极其嚣张狂妄,可真人却依然对他十分纵容,不论他欺负了平辈还是顶撞了长辈,真人从来都是不管不问,大家私下怨声载道,却拿他没有办法。所以护院心里只合计着,这天王小祖宗可算是自行下山了,但愿他别再回来,留在山上这几年大家没少吃苦头呢! 骆思恭焦急问道:“那红封真人何在?本官可否求见真人?” 护院面露苦相:“非常抱歉,真人他向来不见外客的!大人若有什么话请容贫道代为通传!” 骆大人好生无奈:“好!本官就是想问问真人可否知道殿下的去向?如此也好下山去寻他。殿下身份何其尊贵,若是有什么闪失,那本官恐怕也性命也难保了!” 护院随即向真人禀报去了。过不多时出来道:“大人,贫道已代为通传过了,真人也不知殿下去向。” 骆思恭此时脊背发凉,他素知皇上对杋珣宠爱之极,如果二皇子要有什么差池那可如何是好?又怎么向皇上和皇贵妃交待呢! 彷徨之际又听护院说道:“大人也不必过于忧虑,殿下这三年来得真人亲传,有功法护体,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闪失,况且此次下山也经得真人默许,必是想自行历练历练了,或许是回京了也不一定。而且真人近日将云游四方,他说若是见到殿下,也必会将其带回宫去。” 骆思恭听后只能苦笑。暗叹修道之人果然心胸宽大,纵使默许二皇子下山,也应该派人跟着他才是呀!红封真人竟对此视若儿戏,显得对皇室也太过无礼。皇上若是得知此事恐怕也碍于情面不会来追究真人之过,唯独苦了我们这些前来接驾的护卫呀! 此刻骆大人也不敢再做耽搁,赶忙差遣随从回宫报信,自已带着大批人马兵分几路寻找杋珣去了。且不知临近翼州各地早已暗流涌动,梁溪义士首领顾先生得知二皇子殿下已经出关并且私自下山去了,不由喜出望外,也开始派人私下打探赵杋珣的下落。 而赵杋珣早就料到皇家待卫会到处寻他,便在出关之时就换上了一身便装,配着真人亲赐木金剑,带着的猎妖瓶和数千两的银票,兴高采烈地四处游荡去了。脱下道服换作常装,这身打扮即不失偏偏公子的气度又像极了闯荡江湖侠士,他心里不知有多畅快。 而今他虽然孤身一人,却感觉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只因他早就厌倦了宫中前呼后拥,时时需得忍受父皇与母妃管束,加之本朝修道盛行,自已又偏偏喜爱那些神秘的道家密术,才想要跟着红封真人修炼法术。却不曾想闭关三年,修炼道法十分乏味艰苦,所以出关之后,仗着自已学了些法术便想要独自来到民间寻鬼降妖,顺便体验民间生活的乐趣。 江南一带繁华富饶,山清水秀,如此一来可以游山玩水,二来可伏魔降妖大显一翻身手。但杋珣年轻气盛,初入江湖不谙世事,不仅不讲道义也更不懂得怜悯众生、慈悲万物,他只觉得妖魔鬼怪不过如飞禽走兽,所以刚一下山便开始四处搜罗妖孽鬼魅等灵异之物,也不管妖异是好是坏遇到便捉,这十余日下来,就捉了七八只妖灵,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恣意妄为的行径,早已使得地界上的群妖愤恨不已,并开始暗中探寻他的踪迹,要施以报负了。 渐渐地,这路途中杋珣愈觉身边的妖物越来越多,他非但不觉事有蹊跷,反倒认为自已经验增长,感知能力增强。那些寻常小妖只远远跟着,自然不敢近他身前,待复仇时机成熟便一定会向他下手。 这一路上,杋珣游游荡荡,四处漂泊,闲时观景,兴时捉妖,也不知历时多久竟来到了梁溪城内。 此城依山傍水,人烟埠盛,街面繁华宽阔,两旁店铺多有旗幡飘扬。走在城中心情甚是舒畅,杋珣沿街漫步,眼看时至正午,不由觉得咽喉干喝,腹中饥饿,便进了一家饭庄,挑了二楼一间上好的临街雅间,叫了一坛好酒和几道店家的招牌菜细品慢尝起来。 窗外正直风和日丽,街面上时不时的叫卖声夹杂着当地的方言让杋珣听得十分有趣,他一边品尝一边向外望去,街上人来人往,大都信步闲游,只有一位身着淡青色粗质长衫,头上带着轻纱帷帽的姑娘时不时的向行人打听着什么,看着不像本地人,却格外的引人注目。 只见她顺着行人的指点头向街西望去,那曼妙修长的身影让人看了十分舒服,不由在洋洋烈日下给人以清凉之感 ,但看她与行人答谢之后便勿勿向西行去了。杋珣自得其乐举杯循循畅饮,只是年纪轻轻不胜酒力,喝了几盅就上了醉困之意,便不由自主地歪在桌上睡着了。 而那问路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随风,她依照幽梦所画的地图一路跋涉来到梁溪城,就为送杋洛的书信而来。此刻寻着路人的指引来到梁溪书院门口,却见大门紧闭,随风敲了好久,才有一位老仆出来开门,一见是位女子敲门,有些不耐烦:“姑娘,这几日我家老爷概不见客!这里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赶紧走!” 随风只觉疑惑,感到莫名其妙:“老伯,我是从京城来送……”话还没有说完,只听“碰”的一声大门又重重的关上。 奇怪,这书院的人怎么连话都不让人说完?现下十分不解,寻思半晌,又见四下无人,便“腾”地一下跳过墙头悄悄地溜进书院当中。 来到前院,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在,怪不得敲了许久才有人开门,可这是学堂,大白天的怎么也没见个书生?莫非有什么特殊事情? 迟疑之间,忽听内院有人说话,只是内院门庭紧锁,不由让她甚为好奇,便顺着门缝向内望去,看见数名江湖剑客身背利器,有的坐在台阶上,有的依在门柱旁,还有的躺在围栏上,三帮两伙的等待着什么。 只听其中一人道:“先生怎么还不下令!此刻正是大好时机,他还在犹豫什么?” 另一人道:“别瞎议论,等着就是!” 先前说话之人不由唉声叹气,道:“方才暗中看见一个姑娘,似是外地人,还打听着要到书院这来呢!估么着现在应该到了。”沉思片刻,忽问身边人道:“哎?你说那姑娘是来做什么的呀?” 对方道:“别瞎寻思了,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眼下该合计的是如何捉拿那个小子。” 随风听后暗想:那人说的姑娘不就是我么?是我大意了,被人盯上都没发现。不过他们要去捉拿何人?想必是个要紧的人物,否则怎么会对任何人都闭而不见?当下也不再去看那些剑客,悄悄的转过内院,绕到后堂的墙角下偷听:“先生,咱们何时动手?” 一老者道:“不妨,再等等!” 那人道:“赵杋珣现在酒楼中睡着了,此刻正是大好时机呀!” 老者叹道:“唉!此机确实千载难逢。老夫想要一举杀之,如此便成了千古罪人了!若是二皇子永远回不了皇宫,太子殿下便可稳座东宫,可惜忠义不能两全呀!”沉吟片刻,又道:“但此事万分凶险,咱们究竟有几成把握?” 那人思量许久道:“八成!” 老者道:“不行!一定要万无一失才可!这大白天的人多眼杂,又有皇家侍卫在到处找他,若是咱们在行剌之时被皇家侍卫撞见,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那人回了一声:“是!先生英明,在下自愧不如,我这就差人继续盯着他去!”只听屋门“吱嘎”开起,一个中年侠士掀门而出,随后带着几人翻过后院围墙悄悄地去了。 随风在墙角下听得万分心惊,原来赵杋珣也在这城内,他们还要刺杀赵杋珣呢!如此自已还要不要见顾先生呢?思量许久,她又想到:恐怕杋洛并不知情,否则以他那善良忠厚的性格必然不会同意这些人刺杀他的弟弟。 而眼下自已应该怎么做才是?如此混乱关头,顾先生自然是对我闭门不见了,就算我此刻再去敲门,他也定会闭而不见,不如就悄悄地把书信放到他跟前,若他见了,或许改变初衷也不一定! 小树妖取出书信,翻然一掌打出阵阵微风,将信笺悄无声息地送到了顾先生的书桌上。 第46章 捉妖 一阵微风拂门而入,屋中人稍稍泛起困意。顾先生打了个哈欠,低下头捋了捋胡子,目光所触刚好发现桌上多了一封信笺。 顾先生十分诧异,竟不知何时出现在桌上的,他左右打量但见四下无人,索性就拆开信笺一字一句的详阅起来。信中并无要紧之事,不过洋洋洒洒一片真挚的感激之情,看得顾先生不禁老泪纵横,多年来默默付出总算没有白费,那颗赤诚之心此刻无比欢欣又安慰,他忍不住感慨道:“太子殿下,有您这翻盛情,老夫无悔矣!” 官场沉浮多年,历经过大风大浪的老臣似乎总有些许道不明的倔强与坚持,他们不畏皇权不逐名利,哪怕弃官在野仍然会秉承内心的道义或是皇权祖制,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忠贞不二! 此时,顾允之心情甚好,多年主张得到储君的认可自然精神振奋,但激动之余又转念细想,方才与人谈话时桌上并没有此封信笺,不由觉得十分蹊跷,再仔细翻看信印,确为太子东宫所寄并无虚假,莫非是浮黛大仙特意来此送信?如此这小小信笺能不知不觉出现在自已面前也就不足为奇了。 既然连神明都护佑于太子,就更加说明杋洛应为天下之主。他越想越是兴奋,胸中如大浪翻腾,壮志满怀,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跪地向北再三叩拜道:“太子殿下,草民顾允之甘愿冒天下之大不讳,为您扫清一切障碍,助您登上大位!” 这是下定决心要除掉赵杋珣了?随风眉间掠过一抹震惊,显然理解不了凡人的所做所为,她感到思绪混乱、浊沌不清,只想快点离开,便腾空一跃翻墙而去。 随风茫然的走在大街上,想起方才顾先生的话直叫她心中发冷。这位顾先生一直默默帮助杋洛争取储位,从来不求回报本应是个好人才对,可他却又为了太子能地位稳固竟要杀杋洛的弟弟,有这个必要么?如此之心简直让人可畏! 随风凝眉沉思,觉得正派之人不应该为了一已之私伤害他人性命。但反过来想,程妃为人一向作恶多端,屡屡为了达成心中所愿害的杋洛母子分离,又险些让杋洛丢了性命,而且更是半面死敌,这回有人要杀她的儿子,看来也是因果轮回报应在身!而她本是个旁观者,纵然于心不忍,也不可再干涉其中了。 伫立片刻,喟然长叹,回思至此心中方觉理清了头绪,正准备加快脚步离开这是非之地。不想,稍一侧目竟发现有人在跟着自已,暗叫不好,难道是被梁溪书院的侠士发现了?还是快快离开为妙。 她并不知道方才神情恍惚,深思之际竟与赵杋珣打了个照面。之前杋珣在酒楼上悄然睡醒,却依然浑浑噩噩,感觉坐在楼上十分无聊,便提着酒瓶出了饭庄,一边品酒一边晃悠在大街之上。半醉半醒之间,不经意时与随风擦肩而过,正巧让杋珣的木金宝剑查觉到一股奇异之力,引得剑身振振晃动明显是附近有妖气的征兆,如此杋珣立刻酒醒三分,捉妖的兴致骤起,便不由自主地跟在随风身后了。 时下随风隐隐环顾四周,倏觉街上的些许小贩和行人都不同寻常,眼神怪异,甚至还有数只小妖远远的跟在此人身后,方知情形愈加不妙,随风不敢转头正眼看他,只是微微侧目稍加探视,然后快跑几步一溜烟的串进巷子中去了。几翻辗转之后,回望那人依然在四处寻找自已,便赶紧摘下帷帽,脱掉外衣,飞身而起钻到一片林子当中。 是时太阳已经落山,天空逐渐黑暗,随风在林中转了许久,终于不再觉得有人跟着自已,想来多半是因为那件青色外套和轻纱帷帽才让他记住了自已,现下没了这些特征总算是甩掉了那人了,如此才放下心坐在大树下休息起来。 夜幕降临,昏暗的林子里渐渐地起了水雾。也不知何时,随风突然觉得头上一股急风将至,抬头一看竟有一柄利剑自半空向下直劈而来。随风迅速翻滚避过,随即再一空翻稳稳地落在地上,与那人相隔约有一仗多远。 林中雾气愈发浓重,杋珣看她不甚清楚,可随风却能清晰看见一个身着银灰色衣衫的少年,服饰考究,是富贵公子的打扮。打眼看去个头样貌与杋洛十分相像,甚至比杋洛还要俊美三分,体格健硕,身形挺拔,手里握着一柄剑槽中镶着奇异木本质的金钢宝剑。 随风心里打了一个寒颤,暗忖此人与杋洛很是相像,莫非他是赵杋珣么?不,这怎么可能?我从未见过他,与他没有任何瓜葛,所以此人应该不是赵杋珣!于是问道:“足下是何人?” 那人冷笑一声:“哼!你一个山野里的小妖,不配问本公子的姓名,乖乖地束手就擒!” 随风一头雾水,始终都不曾想起自已哪里得罪过他,可是他却一眼便能看出自已是妖,莫非是遇到江湖术士了?如此心中愈加沉重起来,这一路上始终小心谨慎就怕遇上这一类的人,可现今还是碰上了。不由想起在瀛州城内,与睿心姐姐相识那晚,她因途遇道士而被封印。睿心法力高过自已数倍都敌不过道士,又何况自已呢?这术士与道士有何区别?无非是道家与俗家的身份不一样罢了!只盼这位术士修为尚浅,法力不高,能够放过自已这个不其眼的小妖精! “这位侠士,小妖从未害人,求你放过我!” “哼!你害不害人与我无关,你既然承认是妖了,就别怪本公子要捉你!” “可江湖侠士自有道义,从不滥杀无辜的呀?” “本公子虽然游历江湖,却是专门降妖除魔的术士,而且你也不是什么无辜,你是妖!” “妖与人一样,同为世间生灵,且有好有坏,公子不分青红皂白肆意捉拿,不是滥杀无辜又是什么?” “我可不想与你多费口舌,还是乖乖束手就擒!”赵杋珣被一小妖顶撞,心里十分不快。 “尔等强行收妖便也是残害众生,会招恶报的!” 赵杋珣听对方如此说辞更加生气了,因为他同红封真人修炼这三年来,每逢遇见妖魔鬼怪必定将其收服,之后用于熔炼丹药,从未觉得是残害众生。此时他只认为眼前的小妖是在强词夺理而已。 “不用一味狡辩,你不过是我剑下的猎物,今日被本公子碰上了就算你命薄!”当即唰的一声,抄起宝剑向随风扑去。 时下随风不愿与他纠缠,却又摆脱不掉,更不敢轻易反击,便一跃而起向远处飞去。而杋珣却玩性大起,自觉有宝剑在手,且下山以来从未失过手,便像猎人绕逗猎物一般向随风追去。 树林之中一追一逃,所过之处残叶横飞,沙沙作响。 之前那些隐隐跟在杋珣身后的剑客和群妖听见声响便都潜入林中。只听一位剑客道:“头儿,这赵杋珣正在捉妖呢!咱们正好可以去捉他了!” 剑客头领道:“这小子毕竟跟红封真人学了三年,武功和法术咱们都还没有摸透,让他暂且玩着,等他累了,咱们再动手岂不是万无一失了!” 众侠士纷纷点头,于是便偷偷地跟在杋珣身后。而远处的群妖听到剑客的谈话,便知此时乃是天赐良机,等那群大侠抓了赵杋珣,众妖便会一拥而上将那些侠客制服,届时便可活捉赵杋珣了。对于那些江湖剑客,众妖从未看在眼里,只因他们没有法力又不画符念咒自然不会对妖构成威胁,而这赵杋珣不但会画符念咒,手中又有那柄专寻妖精的宝剑着实让妖难以对付,若他到时被擒,众妖们便可有机会相救那些猎妖瓶里的同类了。 此刻在二人相斗之中,随风见有众多凡人与群妖隐匿于草丛之中,当下实为不解,可他们总归不是为看热闹而来,再细观察却又不像一伙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在犹疑之际,忽见一道咒符从杋珣手中射出,只听杋珣口中咿咿呀呀不停念咒,那符竟霎间变作数张如飞刀般向随风袭来,随风一跃而起,连连空翻悉数避过,还未及随风稳当落地又见一拨咒符再次袭来,随风瞬时幻出一条青藤向咒符打去,藤条触及咒符刹那发出吱吱声响好似触电一般,立时藤条枝叶焦枯便随着咒符化做一缕飞灰消散无踪了。 随风有些慌张,听对面的赵杋珣道:“哼!小样儿,还有两下子!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玩了。” 随风一时气氛,却又无可奈何,只觉跟他再这么僵持下去处境会愈加不利,方才打斗之中发觉这人其实武功平平,法力也不甚高强,只因他手中有宝剑还有各样符咒才奈何不得,现下要是与他全力硬拼也不一定就挣脱不得,于是再也不四处躲闪,又幻出一根青藤向着杋珣迎面攻去。 呦呵!兔子急的咬人了? 赵杋珣见随风迎面而来只觉又刺激又兴奋。先前跟着红封真人捉妖,凡遇历害的妖孽会被真人降服,自已都没有出手的机会;而下山之后捉妖,为了确保安全,自已也常不正面进攻,大多从背后偷袭,现在果真遇到个硬拼的,杋珣倒显地略有紧张了。 此刻面对随风就好像猎人遇见猛兽一般,另他兴致异常,跃跃欲试。他竖起宝剑执于胸前,霎时闭上双眼默念法咒,再次挣眼时剑尖已经对准了随风胸口。小树妖看那剑风微微颤抖,忽觉一股强大的吸力向自已袭来。随风应变奇速,立刻甩出青藤缠绕在杋珣的宝剑之上,二人各自用力,双方僵持不下,随风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自已渐渐地向对方吸去。 就在二人相持的千钧一发之际,赵杋珣丝毫没有发现周身已被剑客包围,剑客首领见赵杋珣后背毫无设防,只顾与妖精斗法,正是射杀的大好机会,便微微探出头来拉弓射箭。 随风迎面看着赵杋珣,他背后的场景一目了然,正着有人要射杀于他,再仔细一看那弯弓之人就是与顾先生在书院交谈的剑客。莫非这富家公子真是赵杋珣?就在她犹疑之际,忽听嗖的一声,冷箭穿过薄雾深深的扎进了杋珣的后背。 接着数箭齐发疾驰飞来,随风瞬间懵然,这是………?就在她脑海空白之时,忽听耳边声音嘈杂,有数只妖精冲她暗语传音:“快带他离开,千万别让他死了!” 此时情况已万分紧急,随风来不急多想瞬时刮起一阵大风,携着赵杋珣消失不见。 第47章 相救 剑客首领恍然若失,喃喃道:“这下可糟了,那一妖一人方才还打的十分激烈,可一场邪风之后都消失不见了!”迟疑片刻又道:“我刚才明明对准了那小子的后心,怎么就会射偏了呢?还好箭上有毒,纵然赵杋珣消失了也不至于活太久。” 其下属道:“大哥,咱们现在可怎么办?” 首领道:“眼下,只能回禀顾老先生了!” “是!”接着一干人等迅速退出林子,消失在暗夜当中。 外围观战的那群小妖险些措手不及,他们跟着梁溪剑客已经好长时间了,那些人本有好多机会下手行刺,却一直对赵杋珣按兵不动隐秘观察,所以群妖才以为那些剑客是想活捉赵杋珣而并非想至他于死地。 如今,那剑客首领突出其来的刺杀让群妖毫无准备,情急之下才有妖施法故意让箭射偏,只因那猎妖瓶须得赵杋珣亲自开启,否则瓶中的妖精们将永远的困在其中。但意想不到的是,方才被赵杋珣纠缠的小妖竟然带着他一并消失了,又听那位侠客首领说箭上有毒,就更不知赵杋珣是生是死。 此时众妖只觉情形十分不妙,想必小树妖带着一个凡人也不能逃的太远,定然有迹可循,商量一阵后便向修为更高的妖精那里求救去了。 现下,随风带着赵杋珣来到一所废弃的茅屋之中。杋珣身上的箭毒已经发作,他浑身酸软,头晕目眩已无力与小树妖相抗,不由害怕起来,他手里紧紧地握着宝剑抵在胸前竭力防范,脸上还仍然透出一股子桀骜不驯的气势。 ?随风迎面上前,见他那副样子本就十分来气。又见他手中的宝剑时时透着森森凶光,虽然已不似打斗之时的咄咄逼人,可依旧让人浑身难受,便更加愤怒不已,随手幻出一根藤条将宝剑打落在不远处的地上,这才觉得稍稍缓解。 杋珣登时慌张无措,毒发引起的冰冷之感让他气喘吁吁,狼狈不堪,又见小树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中占满了恐惧,惺惺问道:“你会杀了我么?” “你说呢?”随风坐在一旁看着毒发的杋珣额前满是虚汗,脸色青白,嘴唇发紫,而且一直在瑟瑟发抖,那情形像极了当年被行刺受伤的杋洛。一时间心烦意乱,既看着他生气又觉得他可怜,真想狠心看他死去,但又想起那些小妖异口同声的传音要保他性命,觉得其中必有缘由,自然不能任意为之;更何况若她果真看着一人死在自已面前,又怎么忍心见死不救?思来想去,纵是万般不愿也封住了他的穴道暂缓毒血的蔓延。 “你?”杋珣心情极为复杂,不明所以,再要说话却被随风打断。 “你,你,你什么你?老实点!”随风气极败坏,“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不许再与我说话!” 她愤愤不平,生着闷气。心想这人世间真是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怎么就这么巧在途中遇见了他呢?先前救了哥哥杋洛,而今又救了弟弟杋珣,冤家路窄,难道这一切就叫缘分? 杋珣心惊胆战,想起方才还在林中追杀她,现在却成了阶下囚,她定会对自已施加报复,所以正欲反抗,可此时浑身发冷又四肢无力,头晕地眼睛都要争不开了,还哪有力气挣动?这不刚要起身,就被她死死的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你可知道我……是谁……么?”杋珣有气无力的问道。他自视高贵,还想着要亮出身份来威胁随风,以势压人。 “少废话,我不想听!”随风心烦至极,正在调运法力准备为杋珣驱毒,可赵杋珣却还是不停的嚷嚷,生怕自已命丧这小树妖手中。 “我可是皇……子,我出自红封山,你若杀了我,你也活……,啊!”还未及杋珣说完,忽觉一只手猛地拍向自已肩膀,瞬间强烈的疼痛席卷而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毒血,瘫倒在地。 他目光所及之处看到半只残箭弃于毒血之中,这才明白是小树妖在为他疗伤呢!现下居然有些感动,连咳带喘道:“谢谢你!” 随风支起杋珣的身体,冷笑道:”哼!你以为我愿意救你么?我只是不愿看见你死在我面前罢了!”也不顾人家愿不愿意,唰地一下掀开了他的上衣,露出了一半健秀的上身。 杋珣登时目瞪口呆,又羞又怒,更觉颜面尽失,只是他此刻中毒面色青白,否则脸上定然发热发烫都羞红到耳朵根了。 “喂!你干什么呀?你还要劫||色么?”杋珣平生头一次被女妖如此对待,都说妖精害人偏爱找美色下手,男妖专挑美女,而女妖则喜欢俊俏的小哥了。难不成她替我驱毒是想把我玩弄之后,再吃我不成? “你别自做多情了,姑奶奶我可没这心情。”随风见杋珣的伤口瘀紫发黑,周围已大片肿涨,幸好他体格强硕,方才拔箭之时都没有晕厥,此时若能及时治疗性命定然无碍。 可一见到他那傲慢不羁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就故意下了一计猛药,将自已的精气满满地蓄积于双掌之中,对着伤口猛地灌注进去,疼地杋珣呲牙咧嘴的哇哇大叫,只觉那股精气好似蛇一样顺着伤口钻入了自已的身体,简直斯心裂肺般痛地无法忍受。 随风坐在他身后不禁好笑,见他那副狼狈的样子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呵!你之前那副狂妄之极的气势哪里去了?怎么治伤这点痛都受不住了?真是没用!” “我……”杋珣本有意反驳,可剧痛之后便觉自已越发无力了,他感到身体越来越沉,沉到地面已经无法承担其重,忽悠一下顿觉地面开裂,如坠深渊,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夜风拂动,吹在身上软绵绵的,带动着脸上的碎发有些发痒。但四肢无力,麻木不堪,索性就痒着,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他感觉身置于混沌之中,好像看见很多妖孽围着他转,他想喊又喊不出来,不禁哆嗦了一下,流了很多虚汗。 恍恍惚惚中杋珣感觉身边有燃薪之声噼里啪啦,烤着身体灼灼发热。杋珣稍稍睁开眼睛,明亮的火光有些刺眼,朦胧之中似乎那个小妖精就坐在自已身旁,他此时正觉口中干渴,不由轻轻叫道:“水,水……” 接着便觉身体被慢慢扶起,一只荷叶靠近嘴边,清水如溪流般渐渐入喉,从没发现水居然也能这么好喝。他稍觉舒爽,这迷蒙之中被人呵护的感觉,温暖又奇妙,原来这小妖精也没有自已想象地那么坏,又似乎对她萌生些许好感呢! 正直杋珣神识微醒之际,忽然隐约看见门口又多了几个人影,杋珣心生恐惧,本能的想要躲避,无奈身体像不是自已的一般根本动弹不得,稍有挪动又惹得伤口疼痛不堪,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两眼发黑,再次晕了过去。 随风感到背后异样,听见有脚步声响。她扭头一看,那是? “随风,别来无恙!”故人相见,甚是幸哉。原来是雀妖睿心带着几个姐妹与芽儿一起走了进来。 随风还没来得及搭言就听几个小妖叽叽喳喳,指指点点,冲睿心介绍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其中的要紧之人。 ‘’没想到带走赵杋珣的人居然是你?”睿心道。 随风哑言,心中略慌,莫不是自已耽误了和她朋友的大事?且听睿心又道:“这真是太好了!你又帮了我一次。” 平白心虚一场,随风腹诽:睿心姐姐,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随风生怕给别人惹麻烦呢! 姐妹三人再次相见格外欢喜,可惜这里不是叙旧的好地方,三人简短寒暄几句直接转入正题。随风问:“睿心姐姐,你怎么会与芽儿在一起?又为何会找到这里?” 睿心道:“自从你与江婆婆祖孙俩分开之后,芽儿便带着江婆婆投奔到我那里去了,此后便在雀仙台附近住了下来,一直为我们雀族看护府台。” 随风含笑不语,在为芽儿高兴。听睿心继续说道:“前两天有同族姐妹到雀仙台求救,说是有个叫赵杋珣的术士不分是非曲直肆意捉拿妖精,这段时间已有不少同伴失踪。他们本想自行搭救同伴,可未曾想这期间出了差子,说是有一小妖带着赵杋珣失踪了,一时间又寻觅不到踪迹才求我出面相救。刚出门时恰巧芽儿正在庙堂,她得知后便执意要同我前去,说要见见世面,我一时拗不过她,就带她一同来了。” 随风这才了然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怪不得赵杋珣被跟踪的里一层外一层的,原来是人要杀他,妖又捉他,现在说不定皇宫里的人也在到处找他呢!赵杋珣呀赵杋珣,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指着赵杋珣对睿心道:“姐姐,赵杋珣受了重伤,你看该如何处置?” 睿心伸手去探杋珣的伤情:“幸好你救治及时,毒已解了大半,现下身体虚弱,还得养一阵子!” 睿心打量杋珣周身,在他身侧不远处看见一把没入剑鞘的宝剑,还有一个酒壶大小的瓶子,瓶身刻有符文,看上去像个法器想必就是猎妖瓶了。她拾起瓶子施法开了几次,无奈瓶盖还是扣地死死的,于是道:“看来也只能让赵杋珣来打开它了!听说皇家侍卫在到处找他,此地不益久留,咱们收拾收拾把他带走?” 随风叹气道:“这个家伙实在可恨!若是咱们能自行打开猎妖瓶,也不用这般费事的去救赵杋珣了!眼下又该去哪?” 芽儿道:“两位姐姐,不如将赵杋珣带到我那草屋去?那里既偏僻,距离雀仙台也很近呢!你们看管他也十分方便。” 众妖觉得十分妥当,便由两小妖架着杋珣准备向外走去。睿心收起了猎妖瓶,再要拾那宝剑,一刚一靠近便觉浑身难受。 随风道:“姐姐,你看他那把剑一直冒着凶光,若是再念起法咒就更不得了,咱们都碰它不得呢!” 睿心道:“是呀!我一进这屋子就感到了那把剑法力强大,我也不敢碰它。” 芽儿听罢,走过去拾起宝剑看了两眼,便将其收入剑壳之中。一时间,众妖只觉倏然清朗,之前的贬力之感烟消云散。睿心大喜,对芽儿道:“好妹妹,我果然没白带你来呢!” 众人带着赵杋珣一并消失不见了。? 第48章 冤家对头 临近草舍,恰巧江婆婆十分殷切的守候在大门外,瞧见随风就在那群人中,顿时喜出望外,莫不是自已撞大运,怎将恩人盼了来?她急忙将随风连同众人迎进屋内,端茶到水,百般殷勤,恨不得将小树妖直接供奉起来。 过不多时,婆婆把房间给收拾好了,非要随风留下住些时日,拧不过江婆婆的纠缠,小树妖只能暂且答应下来。睿心待一切妥当便回雀仙台复命去了,将赵杋珣托给芽儿照料,又令几只小妖在此照看。 杋珣被安置西厢的草屋内,浑浑沌沌,无知无觉,比他清醒时温顺且易于照顾。他伤的很重,虽无性命之忧但要痊愈需时且长,就这样迷迷瞪瞪、半梦半醒也不知过了几天,总算意识不再浑糊,此刻杋珣微微地睁开双眼,只觉四周亮地刺眼,白晃晃地光影里一张少女的脸逐渐清晰起来。 “这是哪里?”杋珣问。 “这是我家呀!你总算是醒了。”少女道。 杋珣缓缓起身,仔细打量少女,问:“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叫芽儿,是我的两位姐姐把你带回来的。” 杋珣环顾四周,见这屋子很是简陋倒也干净整洁,便稀奇地问:“原来你们妖精和人住的都差不多呢!” 芽儿不由好笑:“我不是妖,我是人!” 杋珣不信:“妖精本与野兽无异,人又怎能与妖共处?你用这话为骗我有何意图?” 听他所言,芽儿十分不屑,拿着杋珣的宝剑,顺手抽出道:“你看看,我若是妖,还敢去碰你的宝剑么?” 杋珣略惊,那柄宝剑本由师祖程光花重金专门为他打造的,锋利无比,妖魔根本不敢靠近它,这女子能轻易拔剑,自然是个凡人。师祖常说人妖殊途,人是人妖是妖,妖魔素来凶煞与禽兽无异,身为修道之人,自当斩妖除魔才是替天行道! 但这少女竟与妖相处融洽着实意想不到,不知怎的他脑中突然闪过随风的身影,想到救他的小妖也没有师祖说的那般不堪,反而十分惹人亲近,难道这芽儿与那小妖精真是姐妹了么?寻思左右杋珣反倒挂念她了,可又觉不该想她,脑中顿时混乱,开始头痛欲裂,嚷道: “那个救我的小妖精哪里去了?我要见她!” 屋内嘈杂,显然吵了起来。 “你找我做什么?”随风没好气地现身。 杋珣抬起头来看见随风就在跟前,心中好似见了亲人一般,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却非要装作冷酷,他倏地面上骤冷,摆着皇室高傲的架子,带着让人难以反抗的凌人腔调,道:“你救了我,我不找你又能找谁?说,你叫什么名字?” 屋内的气氛瞬间冷若寒冬,惊地两个姑娘一愣,芽儿看着杋珣那冷峻的眼神,只觉他气势逼人,生硬的无法拒绝,便不由自由的开口:“她……是随风……姐姐!” “哦?原来你叫随风?”赵杋珣忽然起身,忍着伤痛一把拽住了随风衣襟,将她扯到床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树妖,吓得芽儿忍不住大叫:“公子!你这是……?” 屋外有妖听见动静急忙推门而入,杋珣的脸色变的更难看了,厉声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对随风讲!” 芽儿与那两妖看此情形不妙,哪里能听从赵杋珣?待要上前,正瞧随风使来眼色,要她们尽快去找睿心,且安抚芽儿道:“没事的,芽儿!你先下去,出门时把他的宝剑也一并带走,他此时法力尚未恢复,又没有宝剑护身,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那三人应声而去,只剩随风坐在跟前。杋珣早知这小妖十分精明,怎会轻易留宝剑在这?所以并不在意。此时他已清醒,这莫名的重伤总归要弄个清楚,因为随风之前救过自已,自然要比旁人值得相信,便出口问道:“你们为何要杀我,却又为何要救我?” 随风一怔,原来赵杋珣丝毫没有察觉梁溪剑客的踪迹,这真是太好了!也省得她费尽心机来掩盖梁溪书院的秘密。 小树妖胡乱编个理由,道:“异界与凡间一样,妖魔也分各帮各派,你捉了那么多妖,现在正有多伙妖魔不是想要杀你,就是想要捉你呢!而我们并不想害你性命,只想让你开启猎妖瓶放了里面妖精。” 杋珣初入江湖见识浅薄,听随风此说似乎很有道理,暗想:或许她说的为真,亦或许是他们为我施的苦肉计,先重伤我再将我治好。可若是他们有心要杀我,也不用这么费力的来救了!不管原因如何也全是为了要开猎妖瓶来救同类。想一想自已在外游历了这么多天,大内侍卫必在四处寻找,也该回宫去了。况且又因捉妖招来了杀身之祸,差点把性命也搭进去,若是父皇母妃知道后定然不会让自已再修炼法术。如今明了他们的意图,那猎妖瓶不过是个玩物,不妨就随了他们的意,也可让那些妖女放了自已。 只是杋珣重伤在身不得不留下休养,在这群妖聚集的地界,人生地不熟的,随风自然成了他唯一可信的妖。想起那夜又惊险又羞愧的场面,这会儿不知怎的竟对她生了莫名的好感,忽然舍不得放她走了,便假装伤口疼痛,寻求她的照顾。 随风见他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厌烦之极,坐到桌前也不去理他,随他百般闹腾也视若不见。 过不多时睿心闻讯而至,既然杋珣转醒,想必他早就知道被擒之故,睿心也没绕弯子直接提出所求,本打算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没想到赵杋珣一下子就同意了,其实这位二皇子虽生性顽劣却也审时度势,眼下身陷妖境又怎能不答应睿心的要求? 赵杋珣开口道:“开启猎妖瓶可以,但我要随风来专门侍奉直至伤愈,而且还得把宝剑还我!” “……”随风只觉他在无理取闹,恶狠狠的眼神飞了过去,恨不得将他盯死在床上。 “怎么?不同意么?这理由也并不过分!若是不同意就算了。”杋珣面带不屑,见随风娥眉顿蹙的模样居然高兴的不得了。“我无所谓!”他扭过头去睡觉,谁也不理了。 众妖哑言,目光齐刷刷地看着随风,带着祈求但并无强迫之意。小树妖却感觉自已成了众矢之的,倘若不答应下来,倒显得自已不够仗义了。 “好,我同意!咱们说话算话,你可不要忘了自身处境,如若食言果后自复啊!”随风气地咬牙切齿。 “行了,本公子要休息了,只留随风在这,余下的人都退下!”杋珣令道。 众妖对这位赵公子登时厌恶之极,可既然双方已有约定,睿心已无可奈何,只得悻悻地望着随风,十分愧疚地说道:“随风妹妹,有劳你了!” 随风从气愤中抽出一丝坏笑:“姐姐,不碍事的!看我怎么收拾他。” 众人散去,屋内只剩杋珣与随风二人。杋珣缓缓支起身体依在床沿边:“你过来!” “干吗?” “扶我起来。”杋珣看她气乎乎的小脸十分得意,见随风将要走到跟前便急忙起身让她搀扶,哪知动作稍快些就觉后背疼痛难忍,勉勉强强的下了床又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一时脚软歪倒在树妖的怀中。 此下怒意直冲眉梢,小树妖直勾勾地瞅着杋珣,哪里知道这小子正娇羞难当却又舍不得离开她的怀抱?杋珣不由自主地搂住随风的腰肢,只觉在她的怀中柔和舒适,身体不温不暖,散发着清凉的松香让他越发的喜欢。 心在怦怦直跳,浑身紧张的发抖,从未有过的欣喜与兴奋倏地冲进脑海,如此奇妙!从小到大,他的身边总被女子环绕,母妃、姐妹、乳娘、婢女哪一个不曾十分亲近过,却从未有这般奇异的感觉。杋珣羞怯的抬起头看着随风,那双生气的眸子里透着妖异又透着清灵,让他的脸不由自主地发热发烫,可身体却依然颤抖的不行。 “你抱够了没有?”随风道。 杋珣顿时心跳加速,更觉忸怩不堪,赶紧松开了手假装咳嗽起来,低下头刚好看见随风的脚正毫无知觉地落在自已的脚面之上,他不由好笑,便又佯装咳嗽不止道:“你,你……踩我脚了!” 随风满脸无辜,低头一看,果然是呢!既生气又难为情:“是你让我过来的呀!这可怪不得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杋珣的表情好不自然,明明还想狠狠地凶她一翻,可是看她蹙眉微怒的模样却怎么也凶不起来了,只想变着法儿地捉弄她。 “我,我,我……”怎么回事?嘴不好使了,杋珣吱唔了半天,终于道:“我想上茅房!” “你!”随风粉白的小脸腾地红了起来,又羞又气:“你是故意的?那我找个男的来扶你去!” 杋珣坏笑,装作无辜道:“从我醒了也没见过一个男的,你上哪去找?” “呃……”随风无言以对,可他说的是事实,这小院里果真没个男的,只得勉为其难扶他去了。 到了晚间,该服汤药了。芽儿将药和饭食一并送到杋珣那里,本意让他自已吃的,可不想他刚吃一口便咳嗽起来,弄的汤汁饭粒到处都是,气的随风真想把他掐死!无奈之下,只好一勺一勺地慢慢喂他吃下。 “快说,你是不是故意的?”随风阴沉着脸。 杋珣大声地咳嗽一阵,抬起颤抖的手,无辜的看着她:“你看这手抖地厉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随风白了他一眼,见碗中的饭食已经见底,便收拾收拾打算离开。 杋珣:“站住!你要去哪?” 随风:“送碗筷!” 杋珣:“那你还回来么?” 随风:“你看天都黑了,这么晚了,我该去休息了!” 杋珣:“不行!你晚上要留在我房里睡!” “啊?这怎么可以?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么?”随风惊愕。 “你现在是我的侍婢,我想让你睡哪,你就得睡哪!” 随风啼笑皆非,无可奈何,寻思了一阵,脸上终是忍不住挂着坏坏的笑,“难道,你不怕我晚上对你图谋不轨么?” 杋珣的脸热了起来,想起了驱毒那晚的事便再也不敢去看随风,两眼四处乱瞟,下意识地捂着心口咳嗽:“你不会对我怎样的,要动手你早就动手了!” 随风不怀好意:“来,把衣服脱了!” 杋珣霎时紧张起来,耳根都红了,问道:“你,要做什么?” “给你治伤呀!” 杋珣脑中嗡的一下,想起上次治伤差点没疼死。“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慢慢养着就行!” “那怎么可以?我早点给你治好,也可早点结束这个约定!来!公子……”随风将杋珣摁在床上,解去他的衣衫和绷带,故技重施。 这便是在人家愤怒边缘屡次试探的结果。幽静的小院,忽然传出一个大小伙子的嗷嗷嚎叫。那声音甚是凄惨,听着浑身发疼,可是又带着莫名的喜感,让人忍不住想笑。 第49章 雀仙台 一阵折腾过后,杋珣疼的死去活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横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像条死狗。见他那死样子,随风不禁住吓出一身冷汗,有些懊悔下手过重,可见皇家子弟多么娇生惯养,稍微折腾几下就经不住,若他就这么死了可麻烦大了。 小树妖用干净的棉布为他重新包扎,将他轻轻放平,再盖好被子,时下也不敢离开就直接在地上打坐休息。 未知几时,杋珣慢慢地挣眼,看见枕边染着血渍的旧绷带,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感动,那是随风先前从衣裙上扯下的,杋珣将它悄悄折好藏了起来。 入夜已深,杋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无法入睡。透着柔和的月光,仔细地端详着随风的脸,恬静、妖媚,让他莫名其妙地欢喜。不知为何,他竟盼望自已的伤再也好不了了,如此不是要随风对他负责一辈子?? 且不知他脑子进水还是玩心太重,此人对自已下手也不顾轻重,养了一段时间本好些的伤却总是反反复复的发作,每次伤口愈合,他总要想方设法的让其裂开,一次次流血,一次次换药再一次次地疗伤,即便伤者不烦,医者都要受不了了,小树妖好不烦恼,气的暴跳如雷。 怎奈遇到这么麻烦的主,简直比带孩子都费劲!再好的耐性也被他磨的一点儿都不剩了。随风懒得理他,可惜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也躲不开。 杋珣见缝插针处处纠缠,时而软磨硬泡时而严词命令。天杀的!叫人怎么是好?树妖后悔接了这么一件苦不堪言的差事,回京之心切切,赵杋珣,难道你就不着急回宫么? 说来也怪,看样子他还真没着急,居然挖空心思的与姐妹们讨好关系,目的自然只为缠住树妖,且说此人脸皮甚厚,纳鞋底子的针都未必能穿透。不过杋洛虽然行事乖张甚至不计后果,却并非蛮不讲理,反而有情有义,连芽儿都对他心生好感,因此大伙儿没少在随风面前说他好话。 但他那般纠缠随风,谁还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缘故?睿心本有不祥之感,但见随风对他十分厌烦,想必日后也不会与他有过多牵扯,便也没多说什么。 如此相待多日,那总也不想好的伤终究是痊愈了。只是他仍赖着不肯走,若不是随风揭穿了他,也不知道他会装病到什么时候。 “既然你已无碍,可以走了!”随风下了逐客令。 杋珣抿了抿嘴,满腹委屈:“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么?” “当然!”这话很伤人,随风意识到了,又缓和道:“若你能开启猎妖瓶,也会给我们留些好印象。 杋珣郁闷,看来从前就没有给随风留下好印象。 门外守着许多妖,等着他开瓶放妖。他不想走,所以也不想开启猎妖瓶,可是已没有再缠着她的理由,如何还能留下?只怕今后一别再见亦难。 杋珣偷偷取出那条血渍绷带,在手里摩挲许久。也罢,毕竟这般啰里啰嗦的太不像话,有失皇家颜面也有失江湖气节,岂不是被随风更看不起了?何况皇家侍卫在到处找他,若再逗留此地把卫队引到这来,雀仙台的姑娘们肯定恨死他了。 呼啦一下,屋门大敞。杋珣当着大家的面施法开启了猎妖瓶,放了所有的妖精。 他环视众妖,仔细寻找着心里十分想见的那人,略过一张张喧闹的面孔,终于看见那不带任何情绪的精致小脸。他的视限就此停留,眼中再也没有了别人,只有那个救了他性命的随风。或许这一眼之后便没有了交集,他真的不想这样就离开了。 触及到他深情的眼神,随风没了最初的憎恶,可前仇旧怨历历在目,纵使今后不再恨他也不能让他有非分之想。 赵杋珣,但愿你我从此不再相见! 临走时,杋珣好期待随风能来送他,可等了许久她终究没来。杋珣极其失落,悻悻离开了。 青竹篱下,无声无响,无喜无忧,无思无念,心如止水,随风安静地蜷缩在那里,直到睿心寻她而来。 两次救助之恩,睿心感激不尽,为表答谢,雀仙台之主如烟夫人特意命睿心请随风到雀仙台里一聚。随风不好推辞,又十分好奇,便跟着睿心去了。 穿过一片浅林,看到一座破旧的亭子,亭中央立着一座石碑,碑前的香案上轻烟袅袅。随风好奇:“睿心姐姐,这里就是雀仙台么?这么小的地方,怎么能住人?” 睿心只笑不言,对着石碑施法,石碑中间突然开起一道缝隙,睿心便带着随风化作青烟飞了进去。穿过缝隙,眼前豁然开朗,另有一番天地,是座硕大宅院,与凡间富贵人家一般无二,随风见了啧啧称奇。 雀仙台妖数不多,但个个俊男美女恭敬有礼,听睿心讲,他们都依附在如烟夫人的门下,见有客到访便都迎了上来,带着随风向内院走去。绕过亭台水榭,转过玉栏回廊,来到一处厅堂,厅门敞开着,堂上坐着一位十分美艳的贵妇人,她看睿心带着随风上前,便起身笑迎道:“睿心,这就是随风了?” “主人,正是随风!”睿心道。 不过奇怪,那位夫人举手提足间总带着莫名的声响,她戴着一双手链,坐着的时候不经意间露出双脚,能看见脚踝上戴着一双脚链,链上没有铃铛大概都是普通的饰品,却发出铮铮如锁链般的声音。 随风不敢问,急忙委身拜道:“小妖随风,拜见夫人!” 如烟夫人面色慈祥,眉眼中藏着几分的阴郁,携着随风的手将她带到自已身旁坐下,“好孩子,谢谢你救我族人!” 她说的轻描淡写,眼睛上下打量着随风,直到看见随风手上的印记不由的怔住,久久无法回神。 随风被她瞧地浑身不自在:“夫人不用客气。以后若是……若是有能……用着我的地方,随风……” 如烟夫人显然没听进去,打断小妖,问:随风,你这印迹从何而来?” 随风寻思片霎:“之前小妖曾帮过鬼莲大人,她为表谢意就赐我这枚印记,收我为仆。”停顿少许,又问:“夫人,您认识鬼莲仙子?” “何止认识?她……好么?” 如烟夫人眼中闪着泪光,像在思念亲人一样。 随风疑惑,感觉她与鬼莲仙子必有瓜葛,但又不便直接去问。“她还好,现已闭关修炼去了!” “那她长什么样子?她平时喜欢什么?平时做些什么?” “鬼莲大人与夫人您长的有十分相像呢?” 听到随风说这句话,如烟夫人意味深长的笑了。 “呃……只是,她喜欢什么,平时做些什么,这个还真没法说?” 如烟夫人问:“你不是她的小仆么?怎么会不知道?” “实不相瞒,小妖入鬼莲大人门下也只是近期的事情,所以不知道大人的喜好!” 如烟夫人有些伤感,求知欲望似乎变的更加强烈,一把拽住了小树妖让她动弹不得。随风慌了,刚要挣脱就听如烟夫人道:“对不起,随风!本尊想借你的记忆看看,不会伤害到你的!” 眼前红光骤闪,随风感觉一股强大的神念钻进脑子,之后…… 随风困倦不已,迷迷糊糊,就连自已身在何处都想不起来,瞌睡之时,突然听到睿心的叫喊,她又立时清醒了过来。如烟夫人依然端坐在那里,面带着微笑显然高兴了许多。 咦?刚才说到哪了?小树妖已经全然不记得。随风十分尴尬,自觉在这个时候犯起困意太失礼了。 “对不起,夫人,您刚才说了什么?”随风连如烟夫人最初问些什么都想不起来。 “罢了罢了,不说了!这孩子大概是这些天累着了。睿心,你带她四处逛逛清醒一下!”如烟起身,带着那沉重的锁链声离开了。 到了晚间,雀仙台特意设宴答谢随风。数张高几整整齐齐摆设在水榭回廊当中,获救的妖精们都来了。 众妖三三两两一席,随风与睿心同桌,还请了江婆婆与芽儿入宴。待众人坐毕,便有数位姑娘献上清茶,随风淡饮一口幽香回甘,清纯异常,接着又陆续上了各色美食,野菌拌清笋、荷叶莲蓬汤、榆钱白菜卷、枣泥山药膏、炒龙芽楤木、梅花雪梨糖……皆为素食,色味俱佳,竟与凡人所食无异,反而比凡人所做的美食更加精巧细致。 “如烟夫人为何不来呢?”随风问。 睿心回答:“夫人好静,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随风识趣的点了点头,可也是,如烟夫人走到哪里都会带着沉重的锁链声,又怎会愿意出席这样的场合? 月儿弯挂,微风拂过池面,泛起片片涟漪,映在水中的月儿也摇晃起来,众妖对月品饮,席间大家谈笑风生,毫无拘束,只觉此处不似妖境反而更似人间。 此时有妖前来敬茶,达谢相救之恩,随风见来敬茶的公子,眉目纤长,风度翩翩,与半面有几分相似,不勉勾起了思念。 时隔数月,随风一直在外,不知半面和杋洛他们可有心急?现下信虽送到但中途却因杋珣而生变故,也不知顾先生如今有何异动,会不会对东宫产生不好的影响?寻思至此,随风立生警醒,只觉明日务必得去梁溪书院一趟,才可安心回京。 第二日清早随风辞别众妖,行至梁溪城已是掌灯时分,随风来到书院大门外,四周一片安静,但能查觉有人在暗中盯梢,随风避过暗守冲着围墙一跃而起,飞进了内院当中。 一厢房内灯火通明,似有剑客的身影在灯光中来回晃动,随风的心里顿时不安起来,莫非他们还要刺杀赵杋珣么?她转到顾先生的书房外,见灯还亮着,就蹲在门缝外窥视起来,顾先生的双鬓较之先前又白了许多,一下子老了一大截,双手背后来回踱步,明显心事重重的样子。 过了许久,剑客首领进屋道:“先生,这么晚了,您还是早些休息!” “人找到没有?”顾先生忙问道。 “还没有,眼下城内城外直至江南一带的官兵都在大张旗鼓的找他,咱们恐怕没有机会下手了!” 顾先生道:“现在杀不杀他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明确赵杋珣是否知晓行剌之事,如此也好计定对策,否则东宫恐受牵连呀!” 首领道:“先生说的极是,那我再派人去打探!” 随风听后暗想:杋珣至始至终都不知道有人在刺杀他,若是这群剑客至此还在寻他恐怕反会另他发现呢! 她急忙偷偷的寻了纸笔写了便条绑在一块小石子上抛进屋内。 顾允之闻声拾起,打开来看,上面写道:“赵杋珣与东宫皆不知晓行刺之事,此后且莫声张,东宫与梁溪义士皆可安然无恙!” 随即纸条便化为灰飞消失不见。 顾允之大为惊异,急忙夺门而出四下查看,又哪里能发现送信人的踪迹?想来定是太子身边的浮黛大仙所为,立刻转忧为喜,回到屋里掩上屋门对着京城方向再三跪拜,郑重的起哲:“浮黛大仙放心,此事必不会走漏风声,我们也再不会行刺赵杋珣了。” 随风躲在暗处见此情形才放心离去。? 第50章 幽密争端 如今二皇子流落民间,致使龙颜大怒,皇帝也果真如骆思恭预想的那样因为碍于情面并未对红封真人加以追究,毕竟这程光老道与程妃关系非常,且又是皇帝亲封的真人,皇帝又怎能自损颜面,只得派出大批人马到处搜寻二皇子的下落,却招致天下流言四起,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于是朝庭党羽便开始勾结江湖帮会打起了各自的如意算盘,这其中的有保护杋珣的,也有想杀掉杋珣的,却唯独隐藏最深的梁溪义士一直未有任何动作,自然是因顾允之得了那张纸条的缘故,否则以他的个性早就掀出些动静来了。 杋珣本想投奔皇家卫军,却发现自已一夜之间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沿街百姓议论纷纷,以讹传讹,杋珣也不知该相信何人,所以早就躲地不知去向。时下京城深宫,皇帝与程妃丢了宝贝儿子日日心神不安,担惊受怕。纵使已发动大批人马满天下的去寻找,杋珣也不敢轻而易举地露面了,所以找了许久一直杳无音信。 时至半夜,程妃正独自在翊坤宫中焦心垂泪,忽听窗外有夜莺鸣叫之声,便忙熄了灯盏进到暗室当中。 走至密道尽头,只见一身着道袍的老者站在洞口,那老者正是被皇帝封为红封真人的程光。程妃见了禁不住泪流满面,既是气愤却又像见了救星一般,急忙走到程光身前大哭道:“祖太爷,你怎么才来?杋珣自出关以后一直未归,我这个做娘的都要急死了!” 程光老道见她急扯白脸的样子,全无往日的崇敬之意,心中大为不快,道:“无事,这小子机灵着呢,不久就会回来了!” 听了这话程妃立时气愤,道:“祖太爷,你这是什么话?杋珣他年纪尚轻,生性顽劣,你不严加管教,还纵容他到处乱跑至今未归,若他有什么闪失,我这后半生可怎生是好?” “怎么?你不信我?”听了程妃的一席话,程光老道十分不悦,沉默片刻继续说道:“既然你不信我,当初为何同意老夫带他闭关修炼?你可曾记得是这小子执意要随我去的,老夫可没有逼他更没有逼你。况且修道必然得经过入世历练,现在他游历民间本就最正常不过的事,你怎么反倒怨起我来?” “我当初同意也只是拧不过他的性子,让他去玩玩罢了!可他是皇子,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现在皇上为了此事都气病了!我不怨你又怨谁去?” “放肆!”程光老道大吼道:“不要以为你是皇贵妃就对老夫如此无礼!你不要忘了,你之所以能一直得到皇帝的专宠无非是服用老夫秘制仙丹才保得你的花容月貌,要不然哪里会有你今日艳绝六宫的地位?如今翅膀硬了,就敢忤逆自家祖宗了?” 程妃又怎会甘心被他训斥,一向娇宠又跋扈惯了的性子再也把持不住,立时撒起泼来,大吼道:“祖太爷,你也不要忘了,若是不因为我,又会有谁为你修建道场?你又怎会被皇上封为真人?” “岂有此理!”程光老道气愤异常,两只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他素来孤标傲世以仙人自居,连皇帝见他都要容让三分,此时却被自家的晚辈数落自然怒不可遏,甩起袖子便要转身离去。 程妃见他要走,急忙拽住程光老道的衣袖道:“怎么?这就要走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程光老道气呼呼道:“还有何事?” “既然是你把杋珣带走的,你就得负责把他找回来!” 程光老道深思片刻,愈发感觉她在无理取闹,见程妃丝毫没把他这个程家老祖宗放在眼里,索性也再不顾及宗亲血脉之情,冷冷道:“你对老夫这般无礼还要我为你去找儿子?哼!找杋珣可以,你需得给老夫献上一万两黄金,否则我才懒得管你那件破事!” “你,你……”程妃听后气急败坏,玉手颤颤地指着程光老道的鼻子气地半天说不出话来,眼里燃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老虎。“你竟敢讹诈本宫?” “哼!那又如何?”程光老道一脸不屑。 程妃气地咬牙切齿,那股无法控制的激愤在她心里翻腾,蛾眉倒蹙,凤目圆睁,大吼道:“这么多年来,本宫一直对你厚待有佳,无论是金钱还是宝物不知向你奉献了多少?如今你把我儿子弄丢了,反到要讹起钱来?你说说,我要到哪里去给你弄这一万两黄金呢?” “这我可不管,你有皇帝老儿做靠山,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区区一万两黄金有什么难的?” “你!~”程妃听后暴跳如雷,七窍生烟,自她入宫以来便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哪里受过这样的闷气?于是怒道:“你别再讹我了!以后本宫也不会再予你钱财,咱们从此再无瓜葛!” 程光老道狞笑道:“哼!你如此忤逆老夫,咱们日后走着瞧!” 两人争执不休,最后不欢而散。 半面躲在隐蔽之处将此二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而所见的更是骇目惊心,他只觉自已的残魂都在震怒,因为这程光老道就是害他变作厉鬼的人呀!刻骨铭心的恨在他心中燃起熊熊烈火,融炼了尘封已久的记忆,融化了这些年慢慢构建而起的坚强堡垒,融合成一股凶猛的炙热岩浆翻来覆去地侵蚀着他的胸膛,似乎稍不留神便要喷发而出了。 只见皇贵妃娘娘正毫无查觉的从他身边走过,那精心粉饰的妆容已被她的眼泪冲涮的一塌糊涂,本来俏丽若春的面颊被浸出了两道又黑又浓的痕迹像鬼一样在黑夜中显得阴森丑陋。 憎恨立时达到了顶点,他一把抓住这个恶毒的婆娘将她撕的粉碎,然而这场景却只是他脑海里的想象,他没有这么做,反而竭尽全力地抑制着心中的怒火。 在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能有个温柔的怀抱将他紧紧的包围,能如水一样融缓他难以磨灭的怒火。此时他的心里还能有谁?无非是那个傻傻地,执着又善良无比的随风了。 想起初见程妃的那个夜晚,他因控制不了愤怒而误伤了随风,时隔一年之多,没想到更加残酷的真像就这样毫无防备的突如其来。原来自已的死亡不仅仅是被程妃所害,在这恶妃的身后竟然还隐藏着那么强大的恶魔,她与程光老道自始至终是一伙的! 他要忍耐,一定要忍!他知道此时此刻纵然恶恨难平也不能爆发,不能像上次那样冲动,即便程妃与程光老道产生了隔阂,可他们毕竟一脉相承,而那老道的法力何其高强,若是自已因一时冲动扑到程光跟前,或是随手杀了程妃,那必然会被程光如捏死蝼蚁般随手处理掉了。 他要留着自已的残身看仇人遭到报应,他要留着自已的残心等待值得他守护的人,他不但要报仇更要陪随风好好地修炼。 随风呀,随风!倘若她在身边必然不愿我这般狂躁的负气斗狠。 呵~,半面嘴边略过一丝苍凉的笑,俊逸的半颜邪魅凄惨,让人可怜。 他闭目敛眉,竭力压着胸中的炙热。怒浪翻滚,拍打着胸口疼痛不堪,几尽狂暴的冲破提防,在半面的口鼻处留下了黑色血迹。 一股幽风顺着洞口悄然而至,拂上他的脸颊,轻柔和缓,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人的身影,温婉有仪谦顺悲悯,温润而泽柔风甘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那人如轻风细雨,悄无声息的护着她爱的人,虽然半面只是其中的一个。 似乎那人幽凉的松香正在周围回荡,沁人心脾,让他心情平和,慢慢地半面终于平息了凶猛的怒火,渐渐地理智下来。他要等随风回来,再精心的谋划! 小风,我忍住了,我没有杀那恶妃,你看我是不是做的很好? 残心冰凉,只觉入宫之后身心俱疲,慢慢熬,一切终会过去。半面低下头看见脚下的地面已被自已踩了两个深深地大坑,手边的石壁也被不知不觉得抓下了好几块,握在手里化成了细碎的残渣。半面兴庆,还好自已抑制了怒火,见暗道那边的洞口处已微微明亮是要日出了,半面擦去脸上的血迹,施法清理了踪迹,消失在暗道当中。 回到东宫,殿庭内外依旧灯火通明,距离杋洛大婚还有三天之期,宫内各殿早已重新粉刷修缮完好,太子妃的寝殿也布置妥当,宫里的太监婢女们依旧忙得不停,日日都到天亮。 可是太子殿下却像没事一般躲在半面的屋子里舞文弄墨。事到如今,他居然这般清心寡欲,好像脱离了红尘。 纸片纷飞,铺散如雪,但雪中带墨,偶尔乱入一些粉红之色。仿若阳春白雪,桃花流水,似乎带他脱离了苦闷,带进了温婉的人面桃花之中。 ”桃花笑里空庭飞,青丝乱眸惹人追。婉风不解相思意,纷红迷乱等风归。” 笔墨之中,好似那人从漫天飞舞的桃花中走来,这是他为随风写的?半面微怔。 刚刚回到自已房中,见杋洛一直在书案前不停地挥毫落纸,半面不敢打扰便悄无声息地守在一旁。 杋洛回过头去,对半面道:“你回来了?最近外面还有什么事没?” 半面含糊的说道:“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听瑞王至今未归的事,殿下不也早就知道了?” 半面看他熬红的双眼,眼睑下的黑圈愈发的重了,本来就单薄的身体也越加消瘦,近日来不知怎么又多了心口疼的毛病,问过太医却也查不清缘由,只说殿下最近思虑过多要好好休息之类的,半面看不过去,便接着说道:“殿下,天快亮了,你还是回去休息!” 杋洛摇摇头道:“无碍的!大婚之期日近,本宫的心更加烦了,也只有在先生这里会轻松一些……”话未说完便又觉心口疼了起来。 半面将要扶他却被他推辞了,只略略地挤出微笑依然表示身体无碍的样子转身离去了。 这是相思成疾么?还是有不知道的隐情? 长夜微明,人心未宁,即将逝去的夜色依然庇护着某些无法见光的事情。 程妃回到寝宫,彻夜回思与程光之间的谈话,越想越是气愤,她素知程家的这位老祖宗性情执拗,行事乖张,更没想到他是如此的冥顽不化,当初把杋珣交与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回想自已入宫至今,已在程家祖太爷身上投入了数万钱财,哪知他竟不懂感谢反而愈发的变本加厉了,弄丢了杋珣还不以为然,如此下去更不知这位祖宗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可又想到他所炼制的驻颜仙丹确实是好呢,这些年也多亏了仙丹才使得容貌美好如初,方才与祖太爷那般争吵,日后又到哪里去寻得驻颜的灵药?竟然又觉十分后悔,她不由自主地拿起镜子照了照,未曾想镜中模样是何等难看,程妃顿时哀怨横生,心中愤郁无处发泄,于是将自已的种种不快全都怪到了杋洛的身上,便又翻出事先扎好的小人对着心口猛戳了起来。? 第51章 妖为情叹 大婚已过五日,杋洛却从未与太子妃行过周公之礼。陪嫁的侍从们开始窃窃私语,替自家主子感到委屈。太子妃出身名门,是大家闺秀的典范,温婉尔雅知书达理,秀外慧中,这样一个完美的女子为何就入不了太子的法眼? 怀安观之在侧,听之入耳,心里跟着干着急,若是时日久了恐怕会传到太后的耳朵里呢!可是他有什么办法?自已是个奴才,纵使太子殿下宠信于他,也无法干预这样的事呀! 这日清早,他站在杋洛的寝殿之外左右徘徊,想要规劝太子,可话都堵到嗓子眼儿了,犹豫许久却一直说不出来。恰逢太子妃迎面走来,亲手端着一碗汤羹明显是要送给太子殿下的,见到怀安辗转殿外,似有难言之隐,恐怕也多半是因为流言的缘故,便差走了怀安与众侍从独自进了杋洛的寝殿之中。 “殿下!”颜玉惜轻轻推门,惊的杋洛有些错愕,急忙胡乱的拿纸盖住了一直在写的墨迹,却因桌案上的纸张太过凌乱,竟有一张散落到了地上,杋洛只顾挡着案上的卷文,并未发现落在地上的那张。 “你怎么来了?” “妾身给殿下请安!”颜玉惜放下羹盘,微微欠身行礼:“妾身见殿下日夜操劳恐伤了身体,所以亲手熬制了一碗百合莲子羹,请殿下品尝!” 杋洛内心微微触动,自然知道这碗汤羹的用意,“百合莲子”分明是太子妃想与他夫妻连心,早生贵子。杋洛嗯了一声,只觉自已确实冷落她了。可他心里住着别人,哪里还能腾出地方呢?这也是他一直躲着太子妃的原因。杋洛不忍伤她,接过汤羹细品了几口。 “谢谢玉惜,味道不错!” 颜玉惜听见杋洛如此亲切的叫她,心里实打实的高兴,脸上顿时泛起了红晕,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羞答答的目光悄然地落在了那张写满字迹的纸上。她轻轻拾起,默看杋洛的笔迹。 “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这是一首情诗,颜玉惜心头一颤,莫名的有些疼,原来殿下的心里早就有了另外的女子,怪不得大婚五日了,他还躲着自已。 杋洛有些恍惚,闪过不愉之色,平时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诗,因为这类诗词太过缠绵,太过相思,读了让人暗生惆怅,但此时相思成灾,杋洛反倒愈加能体会此诗的涵义了,诗中的相思之感分明就是自已对那人的。 然而面对眼前的新婚妻子却在想着别的女子,杋洛的心酸楚到了极点,他本性温和善良,对下人的都十分体贴,对这位无辜的女子又怎能忍心伤害?况且她已经是自已明正言顺的太子妃了,所以不想替自已找什么脱词。便语重心长地对太子妃道:“玉惜!给我些时日,我会好好待你的!” 颜玉惜的眼中泛起了晶莹泪光,硬是强忍着没有流下来反而从嘴角边挤出微笑,她心里突然涌出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毕境是刚刚过门,对杋洛的性情并不十分了解,婚前也只是听爷爷说个大概,所以害怕在太子面前失了分寸,便赶紧道:“玉惜有殿下这句话就知足了!” 杋洛十分感动,觉她乖巧懂事,冰雪聪明,竟与随风的性子有些相像。杋洛此时左右为难,不想因为有了妻子就强迫自已转移了对随风的情义,又不想对玉惜有过多的伤害,这心中的苦闷真是无法隐喻了。 有些男人在情遇两难时,总是不想伤害他身边的女人,力图寻求某种平衡,以缓解自己的内疚之感,可惜难舍却又不得不舍,难分却又不得不分。 二人沉默片刻,杋洛见太子妃并无离开之意,便与她聊了起来,觉得有些事情需得交代几句。 “玉惜,东宫内侍这些人,想必你都了解了。怀安是东宫的主管,有什么事找他便可。“不必多说,颜玉惜也知道怀安在太子心中的身量。 “宿进是本宫的贴身侍卫,屡次救我性命。”殿下在此提他,自然说明宿进与别的侍卫不同,需得另眼相看。 “随风与嫄儿是本宫的贴身侍婢,也曾救我于危难之中,因此才特意为她们姐妹建了静思居。”这点怀安提过,没有太子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静思居。 “是,妾身记下了。” 杋洛看了一眼玉惜,握着她的手柔声道:“这四人皆与本宫患难与共,还请日后见了且勿让他们施行宫规大礼,至于东宫其他侍仆皆为老弱,还是尽量不要为难,让他们在这东宫好好的安度晚年!” 指间的温柔传到了玉惜的心上,她听后并无不快,反而顺从的答应,另杋洛对她好感倍生。 杋洛又交代东宫的处境,日后行事务必要谨小慎微,莫要张扬以免招惹祸端,玉惜依依称允。原来太子是这般重情重义的人呢!不由化解了这几日的忧怨,反道更加喜欢太子殿下了。 过了许久颜玉惜才从杋洛的寝殿中走出,脸上挂着笑容,众婢女见自家的主子笑了,阴沉许久的脸终于有了喜悦,也跟着开心起来,便簇拥着太子妃到别处去了。 这日午后,有人经过了二十多天的跋山涉水,一路奔波,终于赶回了京城。回到皇宫时,远远的就看到东宫大门上披红挂彩,随风懵懵懂懂,糊里糊涂却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不知该喜悦还是该平平静静地接受,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有别样的情绪,她的心里战战兢兢。 那夜她是悄悄走的,虽然有人相送;今时也应悄悄的回来,即便没有人迎接。她不敢惊动任何人,所以绕过正门,穿过夹道,悄悄推开西边的角门进到内院。东宫上下修整一新,门栏立柱纷纷红绸扎花甚是喜庆,看来典礼时过不久。院中多了数名陌生的侍仆,难道是她想的那样么?随风的心一下子好沉。 轩嫄是第一个知道她回来的,因为住处相邻,听到了隔壁有动静。 “姐姐!”看见随风,嫄儿心里既是高兴却又有些心疼,尤其触到随风那双无知却又好像什么都知道的眼神,不由面露难色。 二人坐在床边,嫄儿支支吾吾,断断续续的将大婚之事讲与随风,安慰她道:“姐姐!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难过,但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还请姐姐要想开一些!” 随风心头一酸。惊愕之余,有份说不出来的忧伤,更有种说不出来的痛楚。没想到自已出宫大半年,这样的头等大事却错过了。或许对于自已来说是件好事,毕竟皇命难为,杋洛他迟早要娶妻的,而且他的妻子终究不会是那个叫随风的人。 幸好没有亲身经历他的婚礼,否则自已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想到这些,随风的心中突然回忆起无尘仙尊曾说过的那句话:“越界之情,大都不会有好的结果!” 眼下,随风好像能明白几分了。方才还懵懂无知的眼神此刻更是蒙上一层迷雾,不知是悲哀之至还是故作镇定,原本直透内心的眼眸瞬间变的混沌不清,再也让人无法参透。 轩嫄见她那副木然的,毫无表情的脸有些害怕。 “姐姐,姐姐!”嫄儿牵着她的手轻轻的摇,随风却像失了心的木偶,怔怔的一动也不动了。 “姐姐,姐姐……”嫄儿慌了,开始用力的摇她胳膊,半晌才听她冷冷的说道:“嫄儿,我有些累了,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会!” 没有顾及身边的轩嫄,她掀起被子一头栽进了被窝之中。嫄儿知她心里难过,安慰之词说的再多也未必能进她心里,?反更令她纷扰,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时间未长,房门悄悄开启,一个熟悉的身影轻轻的坐在床边,那温暖的气息,那相熟的感觉恰恰是她既想躲避却又满心眷恋的。随风不敢睁开眼睛,她好怕见他,因为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本应向他道喜的,怎能明目张胆的难过呢?不此怎的,随风突然萌生了想要离开的念头,只觉这幽深寂静的慈庆宫再也不是她的安身之处了…… “随风!你睡了么?” 听见杋洛的声音,小树妖微微颤动,让她的难过再也无处躲藏,她不敢抬头看他,只把自已的头埋在被子的更深处。 “随风,皇命难为,对不起!” 随风知道此刻再也无法掩饰,又不忍伤他,便慌忙起身,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道:“殿下何出此言,我不过一个奴婢而已!只是从江南一路奔波而归……确实的些累了,本想休息一会,再去拜见……殿下的!殿下,信我已安全送到,顾先生他赤胆忠心……对殿下十分真诚……,殿下可以放心了!” 听到殿下这个称谓,杋洛感到一股强烈的生疏,以前无人时,随风从来都直呼他的名字,而如今的婚礼过后却将两人的距离拉远了。杋洛有些失落,他不想因为自已的婚事就疏远了随风,此刻还哪里有谈政事的心情,忙打断道:“随风,你等我!我一定会娶你的,你知道么?无论我身边围绕着多少女子,而与我相知相伴的那人始终都是你呀!” “我……”随风心中慌乱,又听杋洛再次说道:“随风,等着我,我一定会给你个名份的!” 温暖的拥抱将她笼罩,又将她的头轻轻的按在那单薄的肩上。随风感受他久违的温度如春晖一般和煦,让她安稳,让他依恋!小树妖多么希望杋洛只属于她一人,如平凡夫妻那样平平淡淡,长相厮守,可事到如今却发现那只不过是自已的异想天开罢了。 他是皇子,是储君,将来要治理整个天下的,虽然他是个凡人,却注定是个极不平凡的人呀!而自已在凡间的身份不过是个婢女,还是个从妓院里出来的卑贱之人,如此悬殊的等级又怎能做得了他的正妻呢?纵使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也许是过于歉疚,杋洛的心口又莫名其妙的疼,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样,他忍不住发抖,把头靠在随风的肩上,还是紧紧地搂着她不肯放手。 “杋洛,杋洛。”小树妖觉出异样又见杋洛的额前渗出冷汗,便将手放在他的后心暗暗探其内息,只觉气血行至心口时骤然淤阻,随风心生疑窦。 为何会如此?若是他受伤了,只要有连心咒在,小树妖就会感觉的到。难道是旧伤复发?看似不是。先前的旧伤虽离心口很近但并不在心口,可这症状又是因何而起的呢?就在她百思不解时,杋洛又悄然无恙了。 随风觉得事有蹊跷,却又未知是哪里不对,莫不是这大半年里,他为这婚事忧愁所致?杋洛呀!杋洛,你这专情的性子却跟你的父皇差不多呢!? 第52章 心境 杋洛已走,他身上的温暖早就消失无迹,可惜让妖心生眷恋难以自抑。随风静静的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欲睡不睡,自已还在期待他什么呢? 入夜已深,床边悄然多了一个身影,是半面来了。收起了深情,只有默默守候的平静,其实半面真的好想她,有好多次半面都在后悔让她独自离开,害怕她再也不回来了,也有好多次冲动的想去找她,只因一直守着对她的承诺,才坚持到了现在。 “你可回来了!” 随风只应了一声,脸上透着苦涩,眼中没精打采,见到半面心里倏觉有了依靠,便再也不想掩饰什么,悠悠道:“半面,杋洛成婚了,我是不是应该高兴才对?我可为何这么难过呢!我身份低微,本就知道做不了他的妻子,可是看他成了别人的夫君,我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呢!” 半面了解她的难过,回想最初发觉随风喜欢杋洛时,半面那般幽怨哀伤,所以今时才不忍见树妖惆怅。他十分平静地说道:“古文所载,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小风,你可知这其中的涵义?” 随风不解,轻轻摇头,切切看着半面,希望他能解出个所以然来,好抚平这心里的难过。听半面继续道:“意思是有两条鱼活原本活在泉中,眼看水将涸、命将休,这两条鱼为了生存,就相互呼着湿气,滋润着对方。相呴以湿相濡以沫,凡人时常比作男女之情,双方在艰难岁月中相携相扶,感情愈发深厚。” 随风字字品味,细细揣摩,越发感觉真切,在这深宫大内,她与杋洛的确如这两条鱼一般,相互依靠相互扶持,陪伴杋洛渡过那些艰难的日子。而今想到这些,随风的眼睛有些湿润了,方才面对杋洛都不曾流下的眼泪,在半面眼前就要破堤而出了。 “如此好的感情又为何要相忘于江湖呢?”随风问。 “只因这背后却有一段故事,某人与其妻子穷困潦倒,一日三餐难以为继,就要过不下去时,那人心想与其和妻子如困在泥洼里的鱼一样相呴以湿地过日子,还不如爱到放手。于是他休掉了妻子,让妻子嫁到了富贵人家,使其过上了幸福的日子。所以,相忘于江湖,不是彼此离心离德,不是形同陌路,不是背叛,而是为了爱,是一种理解,是一种成全呀。” 随风听后已是泪流满面,难道自已曾想要离开是正确的选择?她问半面:“那是不是我离开了,他就会更好了?” 听到这话,半面隐隐的心疼,他没想到傻妖会这般伤心,大户人家娶妻纳妾实属正常,又何况杋洛是太子?既然做不得正妻也可做其侧室呀!可怜她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何其难啊! 此时他多么想要带她离开,回到浮黛山上,同修同栖不是更加快活?可他又深知随风心里的结,知她嘴上虽说要离开,心却万分也舍不得的。否则早就打包收拾走人了,何故这般藕断丝连呢? 于是继续道:“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意思是说,尧的圣明也好,桀的昏聩也罢,都不如统统忘怀,化归于道。作为君主,便是为君之道;若作为爱情,就是和谐之道!茫茫人海相识本就不易,若能一直相互扶持就更加不易了。是非恩怨两相忘,情意弥久长。” 从与随风相识至今,原来这才是半面的心境。不知树妖可否发现,在她默默守候杋洛的日子里,还有一个鬼魂在悄悄的守候着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当真是非恩怨两相忘,情意弥久长啊! 随风微微颔首,泪眼含笑,有悟道:“原来如此!凡人的生命何其短暂,若能一直陪他,我也该知足了!” 唉!果然是个心慈面善的傻妖呢,此刻随风擦干了脸上的眼泪,也不愿再纠结先前的情情怨怨,虽然一时放不下悲伤却不想再做个哀怨之人了。这会儿又将其大半年来自已所经历的事情依依讲述给半面,直至破晓才让半面离去。 次日清早,随风刚一开门就见杋洛痴痴的站在门前,眼中盛满深情,接着转身而去,走了几步之后又转过头来回望一笑,便出门去了。议事回来,杋洛又只招随风进殿伺候,偶尔招轩嫄,宿进或者怀安,其他的人便不再传唤。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亦或偶尔接待完来客,杋洛便不见他人,连太子妃也不曾多见一面,只留随风在旁陪侍。众人看在眼里,都能知道随风与太子的关系不同寻常。 这才过了多久,那婢子一回来就抢了东宫女主的风头,太子妃愁上心头,醋意甚浓,有些暗耐不住了。 这日御前太监来报,瑞王回宫了,皇上与皇贵妃娘娘特意摆宴为瑞王接风洗尘,着请各位皇子公主前去赴宴。杋洛对此消息表现的十分平常,并未显得高兴也未看出担忧,只是按着礼数前去复命。 瑞王回京,随风心中微有不适,好似住在这东宫都不怎么安稳了,不过幸亏杋珣已被封了府邸,不会在皇宫久留,而随风的身份低微,活动范围受限不会与杋珣轻易地着面。所以待杋洛出门之后,随风便如往常一样打理太子的寝殿,收整衣物,剪花木,理盆栽。 过不多时,突然听正安殿门口有人叫道:“随风姑姑!” 姑姑,是对宫中年长或者地位较高宫女的称呼。此前在慈庆宫内,从未有人这样称呼她,随风回头一看,原来是太子妃与她的贴身丫头冬梅站在门外,刚才那声姑姑莫不是冬梅叫的?随风赶紧迎上前去行礼,只听太子妃道:“随风姑姑,以后在本宫面前不用施行大礼,这是殿下特意嘱咐过的!” 随风恍然,原来这声姑姑是太子妃叫的,听她方才说话的语气没有傲慢,态度平和,反而十分真诚,小树妖顿觉过意不去,竟有一种因为自已的存在而应响了太子夫妻情意愧疚之感。随风惶恐道:“娘娘抬举奴婢了!怎敢当得姑姑这一称呼?娘娘直呼贱名就是。” “嗯!”太子妃的眼中毫无半点的凌人之势,清秀的脸上带着温婉怜惜,她差走了冬梅,关上了殿门,十分恳切地说道:“随风,本宫知你与殿下的关系非常,知你救过殿下的性命,也知殿下对你情深意重,可……” 还未等太子妃把话说完,随风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随风不忍再听下去,就冲她自降身份,亲口叫其一声姑姑,试问又有几人能做的到呢?那份楚楚可怜的模样,那份玲珑聪慧的心质,小树妖实在不忍去伤害她了。 所以随风赶忙抢着说道:“娘娘,您的一翻苦心奴婢知道了!奴婢确实对殿下情深义重,也感谢娘娘对奴婢的这般忍让,娘娘宅心仁厚,端庄大度,随风这样的卑贱之人又怎么比得了呢?只盼娘娘与殿下日后相处和睦,相待如宾,随风就知足了!” 有些话真地不能说的太明,否则两人都会陷入僵持的境地,对于随风的意思颜玉惜自然能心领神会,她知道随风日后会与太子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感情皆因双方而起,太子对随风用情至深,又怎会不去纠缠随风呢!否则也不会出现这么多日还未能与太子圆房的事情了。 玉惜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她毕竟出身名门,从小就受教三从四德,知道东宫日可能后会姬妾成群,所以眼下她便想着退而求次,若有一人能牢牢的拴住殿下的心,又不会危及到自身的地位,那眼前的随风就再合适不过了。 “随风,本宫知道殿下对你十分依恋,自古王公贵胄哪个不是姬妾成群,不如本宫奏请太子殿下封你做一个侧室!” 随风心中怦然一震,有些错愕,有些意外,她知道自已现在不能成为杋洛的女人,更知道杋洛那难以出口的隐情,但她却在心里由衷的感激太子妃。一个女子,有谁能心甘情愿的将自已的夫君与别人分享?她自已都尚未与杋洛圆房,却想着要为太子纳娶姬妾,纵使在利用随风,此等胸襟也让人可敬了。 随风颤颤微微的开了口:“奴婢感谢娘娘的抬爱,但随风却不能答应!奴婢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从来不敢有任何奢求!能留在东宫照顾殿下便再无所求,更不会与娘娘争宠。随风有幸能与娘娘相识真是上天厚待了!” 话至于此,二人再无多言,彼此都心照不宣,相互敬重起来,甚是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颜玉惜听她此翻回答虽颇觉意外,也看出随风是个明理的人,不争不抢,内敛谦卑,不由自主的对她信任。也为自已多了一份安心,便满眼含泪的去了。 掌灯时分,杋洛回到东宫,因为喝了些酒,三分醉意七分情浓,推开寝殿的门,正巧见随风坐在角落里静静等他,像往日一样侍奉他归寝才放心离去。杋洛怔怔的看着随风,一身宫服,素质淡雅,惹人怜爱,明明想要上前吻她,却又不知该如何下嘴了。他心中顿时生出愧疚,越发觉的欠她太多太多,可是心里的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世人常说酒后吐真情,倘若醉了,是不是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倾吐这几年的感受?于是便央着随风取壶酒来,一饮而尽。 “殿下!你这是何故?”随风见他豪饮的模样,吓的失色。 哪知他撇掉酒壶,痴痴的看着随风,骤然间俯下头去,将沾满酒香的唇送了过去…… 第53章 妖书 可想而知,情郎就在眼前,若是两情相悦,哪个女子肯舍得躲开?小树妖鼓起勇气,正要迎接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喜,却不想他竟大头朝下直接滑倒在随风的肩上。 呃……,居然没亲上? 随风抿了抿嘴,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 “杋洛,杋洛!”小树妖轻唤了两声,发觉他的身子正在变软,意识也模糊起来,但听他含含糊糊道:“随风,我好喜欢你,可是我一个堂堂的太子却什么都给不了你,我好没用呀……”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松了下来,依在随风的身上,神思迷离,不醒人事。 杋洛醉了,还醉的这般历害,年纪尚轻又不盛酒力,干吗这么逞强,不能喝就不要喝了。 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香,听他口中含糊不清的醉话,随风其实真的知道他心里的苦楚,她转过头深深的凝视着歪在肩上的那张俊秀的侧脸,长长久久的凝视着,仿佛这世间中,杋洛是她唯一能看见的人了。她好想这样搂着他,照顾他,爱护他,可脑海里却偏偏浮现出太子妃那张幽怨伤情的脸,好像正是因为自已的存在抢夺了她与太子的恩爱。 随风的心绞了一下,有种不舍又惋惜的感觉,更是忍不住惆怅,他的心明明属于自已,人也垂手可得,但自已却就是做不到将他占为已有。小树妖寻思了一阵,不禁萧瑟叹气:看来不属于我的人,连亲一下都没能成啊! 心绪辗转许久,最终克制了自已的臆想,罢了!若是再不与太子妃圆房,流言蜚语恐怕就要传到东宫之外了。 杋洛,你身居储位,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已,随风心里明白,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你就把她当成我,圆了太子妃的期望!随风已经满眼泪水,却还是将他抄起,抱着他腾空一跃飞出了正安殿。 深更半夜,东宫众人都熄灯入睡了。颜玉惜在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中迎来了她企盼已久的太子。她甚至都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进到了她的房,什么时候躺在了她的床上。 透着外面柔和的月光,颜玉惜仔细端详那张温柔的,俊秀的脸。酒醉的杋洛已经神思缥缈,正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已,带着迷离渴求的欲望。玉惜知他醉了,她无法拒绝也根本就不想拒绝,甚至带着无限的可望与欣喜,就这样她温温顺顺,毫无保留地将自已的一切奉献给了太子。 翌日清早,杋洛从酣醉中醒来。华帐低垂,熏香炉中青烟袅袅,杋洛扭过头,看见自已的胳臂上躺着玉惜那张桃花般的小脸儿,低垂的眼睫浓密修长,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羞涩中带着说不出的妩媚,酥胸半露,羊脂般的手臂轻轻的搭在杋洛的身上,睡的正香呢。 杋洛有些惊异,想起昨晚自已分明与随风在一块儿的,怎么后来到了玉惜的房中了?琢磨来琢磨去,脑中竟是一片空白,杋洛的心里掠过一阵奇异的感觉,有些慌张,又有些歉疚,更多的是惋惜。为什么,为什么躺在我身边的人不是随风呢!若是我强硬些,若是她主动些,或许早就珠联璧合了,可这一切都没有如果。 美人在侧,杋洛见玉惜那般楚楚动人的模样,哪里忍心抽回手臂?他的心变得柔软,不再排斥,甚至对玉惜再也狠不起来。他静静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在这种浑然不知的情况下行使了周公之礼,如此算是给玉惜的交代! 忽然,门外有人叫嚷起来,是怀安急促的声音:“殿下呢?殿下在哪里?太子殿下,怀安有事禀报!”原来怀安去了太子的正安殿见杋洛不在,就更加慌张便忍不住在院中喊了起来。 杋洛猛然坐起,便再顾不上身边的玉惜,急忙披上外衣夺门而去了。 颜玉惜错愕不已,春宵初过,还未来得及与太子温存半分,他便仓促离去了,太子殿下还会来么?颜玉惜怔怔的坐在床上有些痴了,昨夜的欢愉,今日的哀伤,她情不自禁的陷入了企盼的煎熬里。 只听,杋洛在院中喊道:“怀安,出什么事了?这么大呼小叫的!” 众婢看见太子殿下从太子妃的寝殿中出来,先前一直提着的心全都怒放的开了花,尤其是太子妃身边的侍女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大家心照不宣的走开了。只留怀安,手里还拿着几张纸惊魂未定的将杋洛拉回了正安殿,关上门,小声说道:“殿下,出大事了!怀安虽不识得几个字,但听旁人讲这上面的内容都害怕呢!您且看看!” 杋洛接过纸张阅览,上面讲的是两个人在谈事。一无名氏说现在天下太平,国本已固,无复可忧,无复可虑了。另一个叫程瑞的人当即反驳,说目前形势危急,皇帝虽然立了太子,但那是由于当朝众多大臣的胁迫,情非得已,很快就会改立瑞王,且子凭母贵,程妃专擅,回天转日难矣……。杋洛越看越觉头皮发麻,额前和背后冷汗直冒,手哆嗦的都不听使唤了。 “这,这,这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杋洛张口结舌。 “这是今早老奴从宫外得到的,现在宫外大街小巷贴得到处都是呀!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快,快,快去召颜大人入东宫。还有,把……内阁首辅沈大人也请来。还有梁”杋洛的脑中已经乱了起来,都不知该如何打算了。 “好,老奴这就去!”不过,梁,是谁?怀安见太子的神情也没敢多问,寻思着先把颜沈两位大人请来再说。 还没等怀安走出几步,杋洛忽觉有些不妥,又叫道:“安伯,你且留步!”沉默一阵,改口道:“先别去找了,你先下去!” “是。”怀安一时摸不着头脑,但见杋洛拿着那纸张向静思居走去。 推开半面屋门,杋洛又赶紧回身将门重重划上,事关重大,万事皆须小心,杋洛扒在门缝瞅了许久才放心的对半面道:“先生!今早怀安从宫外带回了这个,说是已经传的到处都是了,你且看看!本宫该如何应对?” 半面接过纸张,刚看开头就大惊失色,道:“昨天头半夜我还在宫中游荡,并未发现有何异常,怎么就今早这么一会功夫竟传遍京城了?” 杋洛点点头,嗯了一声。 半面接着往下阅览,整篇都是在讲立储之争的事情,待看到末页时,其署名为“金万两”,三个字格外的显眼。半面倏觉蹊跷,不由想起前些时日偷偷溜进翊坤宫暗道中所见的事情。 那晚,程光老道向程妃索要黄金万两,而这书信的作者正是金万两。此书提及程妃与瑞王,书中程瑞之名,便是因程妃与瑞王而起,如此说来这封怪信必然与程光老道有关。恐怕此信便是程光老道意图向程妃索要黄金万两,公然威胁程妃而作的。而且昨天瑞王刚刚回宫,皇帝与程妃还特意摆宴庆祝,今日就出现了这奇异的书信,两件事情的时间如此接近,根本不是巧合,恐怕是程光老道蓄谋已久而为呢! 深思片刻,半面渐渐镇定下来,想到程妃专擅,皇帝纵容,这妖妃的野心本就昭然若揭,此封书信写的分明就是程妃与皇帝的心中所想,心中所愿呀!而皇帝老儿会不会索性就应了这封书中所写而改立太子呢?……至少他现在不会,日后恐怕就不一定了! 一阵熟虑之后,半面对杋洛道:“殿下!此书在一夜之间就能悄无声息的传遍宫外,试问凡夫俗子又怎会做到?这分明是妖书,是修炼法术之人有意为之。此书的目的并非真对太子殿下,应该是冲着程妃和瑞王去的。” “哦?”杋洛的心情顿时平复了许多,却有些不解,程妃她素来宠冠六宫,这么多年无人敢与之为敌,就算前朝众大臣对立储之事不满于她,也不至于用这样怪异的手段。 正欲问个究竟时,忽听半面问道:“殿下传召梁溪义士没有?” “还没有,本宫差一点就传他们了!” 半面微微点头,表示赞许,道:“殿下英明!若此时招顾先生的人步入东宫,太过引人瞩目,恐有结交党羽之嫌,更会引起皇帝的猜忌。要知道,这些年来皇帝虽然从不上朝,却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若是皇帝要在这时纠察殿下,那咱们费尽心思隐藏的梁溪义士也恐被揭穿呢!所以还是离他们越远越好。” “嗯!先生言之有理。那本宫接下来怎么办呢?” 半面道:“殿下,此事虽然来势汹汹,但并非甚为艰险,咱们只需静观其变,切忌招摇瞩目!近日,殿下就不要出门了!若有人来访能不见就不见!倒是有个人一定会来,而且殿下也不得不见!” “是谁?” “殿下的老师,太子妃的爷爷!” 杋洛顿时豁然开郎,只觉背后不再发凉,道:“先生,所言即是!” 半面道:“殿下不妨听听颜大人的意见!他本就是太子妃的娘家人,亲近一些本属正常。” “嗯!”提到太子妃,杋洛忽觉脸上热了起来,想起昨晚在太子妃那过夜的事,便不由自主地与颜家人亲近些许了。 又听半面道:“殿下莫慌!今晚半面就出去打探打探,只要半面还在,就务必护得殿下周全!” “好!杋洛有劳先生。” 杋洛的心终于安稳许多,身居漩涡之中,纵有不测风云,明里有外亲相扶持,暗里有梁溪义士相护持,还有浮黛仙姑、半面先生始终庇佑,杋洛你还在害怕什么?而且有一个好妹妹相伴左右。杋洛,原来你才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呀! 第54章 金万两 ?妖书疯传,形势堪忧,朝不虑夕。可怜杋洛的境遇才好转不到两年,现在又被莫名其妙的扯进这桩事情当中了。杋洛内心忐忑,不由在浮黛仙姑和半面先生的神位前多敬了几回香火。随风见之疾首蹙额。 此事来龙去脉尚且不清,自然不能坐等视之,白日里随风在各座宫闱之间悄悄穿梭数次,暗巡偷访,且看不到一日之间,事情就已经传遍整座皇城。 ?东宫众人坐立难安;朝庭大臣一片慌乱,生怕此事牵连到自已的身上;皇帝知晓后暴跳如雷,气地头晕眼花;太后闻之焦心不已,险些旧疾复发;程妃更是慌张措乱,如坐针毡,倒是一向自得其乐的瑞王虽然气愤却不十分在意。但是,这些人中都不见有可疑之处。 ?皇帝身体不适暂未有何决策,众臣议论纷纷不敢妄自处之,所以从上到下一片人心惶惶,几乎让整个朝廷动荡不安。 这妖书本就奇异,一夜疯传不说,其内容更让人匪夷所思,国本之争持续数年,总算得个结果,虽然程妃极其不满但也不至于写出这样的书信到处散播呀!这背后撰写之人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随风苦思冥想也勘不破这其中的缘由,不过却也更加印证了半面的猜测。于是两人商议在夜深人静后一同来到翊坤宫窗外探听虚实。若他所猜不错,今晚程妃与程光老道必会有个照面。 夜色中,翊坤宫安静异常,显然皇帝没有在此。 二人抹破窗纸,正见程妃焦急不安的在屋内来回夺步,过不多时忽听一只夜莺鸣叫,程妃便熄了灯,打开暗室向内走去了。风面二人悄无声息尾随其后,一直跟到密道尽头,只见有一老一少两个道士与程妃相视而立。 半面一眼便认出那年老的是程光,年少的是半面初次在草屋里见到的那个小道士,恐怕一直是他在程妃与程光之间串通联络呢。 随风放眼看去差点惊叫出来,暗语传音道:“这老道我十多年前就见过的,他曾去浮黛山上捉拿杋洛母子三人,他法力高强,我差点就死在他的手上!” 半面暗语:“看来我们皆与那老道渊源非浅。” 随风问:“就是他把你害成这样的?” “嗯!”半面点点头。 随风略惊,半面见到程光居然没有像初次见程妃那般发狂,大概已堪破尘俗旧怨了?她有些心疼半面,在看不见的地方湿润了眼眶。 二人再无多言,只听那年轻的道士开口说话了:“皇贵妃娘娘!您面色忧愁,定是遇到难事了?” 程妃见他明知故问,心里十分厌烦也没有理那小道士,只怔怔地看着程光,本来恼怒万分的脸顿时变得凄苦无比,哭哭啼啼的向程光老道哀求:“祖太爷!莫非这铺天盖地书信真是您老人家所为?” 程光老道默不作声,懒得理她,只冷冷地瞟她一眼。 程妃见状无计可施,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一味的央浼道:“哎呀!我的老祖宗,锦芝给您赔不是了!” 程光依然伫立不动,时而捋着胡须时而摆弄拂尘,始终不愿多看程妃一眼,也不多说一言。 程妃站在一侧十分为难,以往跋扈的皇贵妃娘娘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可见程光始终不愿理她,必是还在生自已的气呢。再想那铺天盖地的妖书也不得不低声下气了。便转而对那小道士说:“玄清,本宫近日确实遇到大麻烦了!求你替本宫向老祖宗赔个不是,本宫真得认错了!” 小道士一时得意起来,转头看向程光,但见他闭着眼睛岿然不动,便依照程光之前的吩咐,拿出一份妖书对程妃道:“娘娘,您何来认错之说?这书信里的内容不就是您心中所想,心中所愿么?师祖他老人家为了您和瑞王才如此的煞费心机呀!时下人人皆知,瑞王的太子宝座就近来眼前了,您为何还愁眉苦脸的呢?” 程妃被陆玄清的话噎得哑口无言,她的确朝思暮想着太子之位,可若是祖太爷真的想要帮她,那早些年又干什么去了?何至今时做出这样的事来?还不是因为索要钱财未果,才惹得他动怒了。 回想十多年前为寻觅刺杀恭妃母子三人就花了白银万两,这些年又为了向他索取驻颜仙丹而修筑殿宇庙堂,若是要求他为常珣争得储位还不得把她搜刮的一干二净?恐怕国库都难以填得他的贪欲呢! 当时程妃自以为宠冠天下,自信满满,以为只要纠着皇帝不放,且手中又有密诏,便会万一无失,根本不需祖太爷相助,怎会想到事与愿违。而如今程家老祖宗所作这妖书哪是想要帮助这个晚辈?分明是在拆台,是想给她点儿颜色看看,是让名动天下的皇贵妃娘娘成为惑乱朝纲的红颜祸水,是要程妃听他的话罢了! 程妃看在眼里,悔恨于心,却再也不敢有任何抱怨,只得强颜欢笑,一味阿谀奉承道:“玄清呀!老祖宗的心思本宫最了解不过了,只是此书太过张扬,本宫倒无所谓,皇上却是暴跳如雷,王公大臣们也议论纷纷,所以还请老祖宗帮帮忙,做做法收回这铺天盖地的书信!” 陆玄清不屑一笑,撮着手指分明是想索要钱财呢,“那要看娘娘有没有诚意了!” 程妃明白他的意思,急忙从袖中抽出几张银票,道:“玄清,这是三千两黄金的银票,是本宫多年积攒下来的。特意孝敬祖太爷他老人家!” 此时,程光听见银票二字才争眼瞟了一眼,又听是三千两与自已当初索要的数额相差甚远,便十分不悦的叹口气飘然而去了。 程妃见老祖宗离去不禁慌张起来,急忙上前追赶,可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深宫贵妇哪能追上修道之人,现下更是手足无措道:“老祖宗,您别走呀!锦芝有话要对您讲呢!” 陆玄清对程光的意图自然明了于心,便不慌不忙的对程妃道:“娘娘无须担心,师祖他老人家走了,还有贫道在呢!您当初与师祖协定的不是一万两黄金么?现在只有三千两,何况事异时移,这书信已经铺天盖地,不多花些钱财哪能这么容易就彻底收回呢?” “那这回又要多少呢?”程妃泪眼悻悻的问。 陆玄清伸出手掌在程妃面前左右一晃,不由引得程妃更加失望,急忙试着问道:“要五万两么?” 玄清两手一背,悠然自得,道:“这是师尊他老人家提出的,我一个小道士又哪敢向娘娘要钱呢!” 此时程妃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后悔起来,倘若那时答应祖太爷的要求,也就没有现在这档子事了,恍惚之间程妃猛然问道:“玄清,祖太爷要这么多钱来做什么呀?现在他是名满天下的活神仙,又有庙堂殿宇,要这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娘娘,您可曾知道您所用的驻颜仙丹是怎么来的?那是由许许多多女子的精血配上百种珍稀药材,再加之猎取的妖精共同粹练而成的,每种药材都价值千金,而女子的血不也是要拿钱来买的么?重要的是需猎取女妖的精元,那可更费时费力了,况且此丹还需一道药引,就是丹药外层的金粉,否则也就不是您所见到的金丹了!还有,娘娘一定听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昨日为助娘娘制造声势,师祖特意指使数万小鬼,这就花了不少钱呢!今日您却要收回书信那岂不是还得再花一份钱财?如此算来五万两黄金也并不算多呀!” 程妃听他在强词夺理,却又无法反驳,因为人家分明是在告诉她,祖太爷所用的金银之物也大都用在了皇贵妃娘娘的身上,要是再不出钱也就真的不对了。无奈之下,便问道:“那何时才能收回书信呢?” 陆玄清道:“自然是娘娘将五万两黄金全部付清之时。” 此次妖书着实让皇贵妃娘娘吃尽了苦头,如今她已没有别的办法,毕竟受制于人,于是程妃一面答应给钱又一面痛哭流涕,拍着大腿哭爹喊娘起来,足足哭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停下来。 随风远远看着,都在替程妃发愁,传音道:“看来这妖书要想全部收回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五万两黄金要到哪里弄来?莫不是要从国库里挪用?” 半面微笑,暗语回答:“如此更好,届时就有把柄制她了!咱们先观察几日,不行再另想办法!” 二人看着程妃在小道士面前一直哭个不停,哪里还有之前那副尊贵的仪态?倒像一个市井怨妇一般哭哭咧咧让人十分厌烦。于是也不再看她,便趁着夜色原路返回了。 再次回到程妃的寝殿之中,小树妖环视殿内的陈设器皿,琳琅满目,各个价值连城,所以便不由自主的翻动起来。半面见她这怪异的举动十分好奇,问道:“傻妖,你在找什么呢?咱们还是快离开!” 随风道:“我是在想,她屋里的这些宝物够不够抵清五万两黄金,若她不肯出钱,本妖就做把好人,把她的宝物都换成金子好帮她还债。” 半面听后无语,不由好笑,果然是傻的可以! 此时,忽听随风道:“咦?这是什么?” 半面回过头去,但见随风手中拿着一个草人,上面写着杋洛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那草人的心口已经如筛子般千疮百孔。二人惊骇,怪不得杋洛时常心口疼痛,原来是中了这恶妃的诅咒之术。 随风立时气愤不已,待要毁掉那草人时,半面却道:“且慢!此物万万不可毁掉!” “为何?”随风问。 “若是毁了恐被程妃察觉,到时还指不定她作出什么事情来呢!小风,你先将它放回去,此物另有用处!”接着又问道:“小风,若是不毁这草人,你可否有法子解除诅咒?” “这怎么可能?不过我倒是有办法能让杋洛减轻些痛苦!” “嗯,那就先委屈杋洛几天,若是能惩治这恶妃倒也值得了!我猜她今晚一定会把怨气撒到杋洛身上,所以这几日你得时时留意杋洛的动静,好帮他度过难关。” 但见随风微微点头,二人便悄然离开了。? 第55章 同床共枕 暗道尽头的贵妃娘娘还在那里痛哭流涕,不仅仅是因为五万两黄金的原因,也是因为多年来立储之事而遭受的挫折一下子充盈于心,简直比办丧事哭的还要伤心,完全不弱于先前在启祥宫外撒泼的那回。 玄清厌烦之极,却又不敢离开,只得在旁陪着。就在徘徊于侧,无计可施之时,不知怎的突然灵光乍现,早先盘算过的计策恰好可以用在当前,便假意安慰程妃道:“娘娘,您别太伤心,当心哭坏了身子。眼下贫道有条计策不知道可不可行!” 程妃听他如此说,便问道:“你还有什么办法?快快道来,若能帮助本宫解决眼前的危机,钱财、官位本宫都能给你!” 玄清的脸上立刻露出得意之笑,随后又严肃起来,道:“那玄清先谢过娘娘。据贫道所知,有样宝物师祖一直求而不得,若是把此物献给师祖,他老人家必定高兴,那娘娘的危机或可迎刃而解。” “什么东西能抵得上五万两黄金?” 玄清道:“那东西对有用之人来说价值连城,而对寻常人不过是日常生活所用的物件而已。” 程妃将信将疑,问:“还有这样的宝物?” “娘娘,此物本就不是凡界之物,所以您当然就不知道了。此物名为遥天镜,在寻常人的手中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镜子,可在法术极强的人手中便是无上至宝,能发挥十分强大的威力。” “可是这样的宝贝,本宫又到哪里去寻啊?” 玄清微微笑道:“这就要看娘娘的的本事了,据贫道所知,遥天镜就在我师父手中。” 程妃的眼睛倏的亮了起来,道:“你是说在李方灼那里?” “正是。” 程妃疑惑道:“既然你知道这宝贝在就你师父那里,你为何不直接禀明老祖宗,让他自己去要不就得了?何必还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玄清心想:若是不绕弯子,我与师父又能从中得到些什么?还不是白白便宜了师祖他老人家?那东西对于师父本就无用,只因师父法力太弱,根本无法催动那面镜子,否则又怎会想要将此宝贝让给别人?而今若借程妃之手献与师祖,那我与师父定然可以高官厚禄,前程似锦了。 玄清寻思片刻,只觉此计甚妙,不由窃喜起来,对于程妃自然不能以实情相告,于是骗她道:“娘娘,一边是师祖,另一边是师父,玄清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道士,他们哪一方能得罪的起呢?若是娘娘日后向我师父索取宝物,您可千万不要说是玄清跟您提及的啊!” 听他此说,程妃放下疑惑,顿时满怀希望,这才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略有深思的反回密道中去了。 今夜难眠,思虑杂端,想起程妃那副哭天抹泪的样子,以她的个性必然会将所有的怨气发泄到杋洛身上,傀儡诅咒之术短期虽不致命但发做起来简直要人半条命呢!随风不敢怠慢,悄悄的来到杋洛房中。 深深的夜透着星星点点的光,昏暗缥缈却依然能看清杋洛的模样,那清瘦俊秀的脸上神情紧张,眉头紧锁,眼珠在不停眨动,嘴里在默声念叨着什么,想必他是在做梦呢! 随风在不远处的地上打坐,闭目敬守。 “随风,不要!放开她” 在杋洛混沌的梦境中,随风被一硕大的黑影包围,杋洛死死拽着随风却终究不及其力,眼看随风将要被黑影吞噬,他的心口又疼痛起来,仿佛烈火焚心,疼的死去活来。就在这迷迷糊糊之中,杋洛忽觉一股暖流护住心窝,那钻心的疼才慢慢的止了。 浑浑噩噩,朦朦胧胧,未知几时,杋洛才觉神识清醒,睁开双眼但见随风依偎在床边,额前虚汗未干,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 杋洛窃喜,转而将她抱起,放进床帐里,搂着她继续睡了。 与她相识至今还第一次抱着她入眠,搂着她软软的身体,感受她不暖不凉的温度。她身上松香幽幽,几乎与浮黛山林里的松香一样,可这手为何从来都是不暖不凉的呢?也好,就这样搂着她,焐着她的手直到变暖。 迷迷糊糊,因施法而产生疲累的身体不知不觉感到一种十分熟悉的温暖包围着,那是她梦寐以求的,这是在做梦?甚好,梦里能有这种温暖,小树妖知足了。 时过许久,天已蒙蒙亮了。只听正安殿外有人喊道:“殿下!该起身了。” 杋洛轻轻应了一下,生怕吵醒了身边的人。可门外的太监等了许久也没有听见太子传召入殿,去找随风来服侍殿下却又不在房中,便十分着急的大声喊道:“殿下!御前孙公公来报,说今日陛下要上早朝,还请殿下早点起身!” 随风听见声音猛然惊醒,哪知却见自己正被杋洛搂在怀里,不禁吓了一大跳:“啊?~怎么会这样?” 心想昔前曾答应过太子妃,只留在杋洛身边做个婢女,如今竟与杋洛同床共枕,这怎么像在投怀送抱?随风急待起身,却被杋洛摁着动弹不得。天色还早,可以温存半分,他力气不大,强行挣脱是可以的,但显然小树妖有些发懵,吓的不敢动了。 随风又羞又愧又后悔:“殿下,对不起,昨晚听你呓语,定是心口疼的毛病犯了,所以才半夜来到这边守着你,可是因为太困就不由自主的睡着了,这” 还未等随风把话说完,杋洛便捂住她的嘴,温柔的说道:“我昨晚是不是吓到你了?” 就在这时,寝殿的门突然敞开。太子妃领着一群下人走了进来,看见随风就躺在杋洛的床榻之上,被子撩在脚边,睡眼惺忪的,分明是刚刚醒来,虽是衣衫完整,可她毕竟是个奴婢怎能随意的躺在太子的床榻上?见到此番情景,颜玉惜的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扑簌簌的眼泪夺眶而出,又是伤心又是无奈,而太子妃的贴身丫头冬梅正怒不可遏的看着随风。 原来前夜太子妃初得雨露恩泽,以为太子从此对她生了情愫,本想找个机会接近太子,正好得知杋洛今日须上早朝,便急忙来到正安殿外欲服侍太子,恰巧遇上了叫门始终未开,又听殿内有女子的声音,一时气愤就忍不住推门而入。 众婢侍立于侧,一面对着太子妃梨花带雨的模样各个情绪紧张,一面对着随风投来异样的目光 。 杋洛不悦:”都下去!“又转头柔声道:”随风,你也去!“ 随风急忙起身,跟着众侍婢出了正安殿,但太子妃并没有离开,见杋洛面露冷色,必是在心中责怪于她,事情闹成这样有些不好收场了。 沉默少许,杋洛面色缓和,纵然心中不悦但颜家势力亟待拉拢,是杋洛目前最需要的,所以他拾起袖子轻轻的把颜玉惜脸上的泪擦干:“玉惜,别哭了!生本宫的气了?” 听杋洛温柔的声音和他暖心的动作,颜玉惜的怨气一下子消减很多,她太爱杋洛了,自从见到太子的第一眼起就爱上了他。嫁进东宫之后,她时常听这宫内的嬷嬷们讲述杋洛的坎坷经历,她同情他,爱护他,想要好好的服侍他,所以此时颜玉惜反而有些自责,怪自已方才没有控制好情绪,太过失态了。 于是赶紧跪下道:“妾身不敢!都是妾身不好,方才有失仪表。” 杋洛心中立生内疚之感,太子妃为何如此通情达理,温柔贤惠,若是她任性一些,娇纵一些或许杋洛就没有这么强烈的抱愧之感了。 杋洛拍拍玉惜的肩膀轻声道:“难得你能如此贤惠大度,真是我赵杋洛之幸!” 此时太子妃破涕为笑,又听杋洛道:“玉惜,其实我与随风早就两情相悦,只是她出身卑微,又被皇祖母责令不许纳为侧室,所以本宫才一直没有给她个名份。你是这东宫的女主,若是真的爱本宫就请你包容随风,因为本宫迟早都会娶她,会给她个名份的。” 太子妃颔首应了一声,虽然她还在伤心,却也不得不认同,自古王公贵胄不都是姬妾成群?而自已又有什么不甘心不愿意的?只求太子能多爱她几分也就知足了。 太子妃一边侍奉杋洛洗漱,一边偷偷安慰自已:玉惜呀玉惜!你一定要宽宏大度,温良恭俭,方能赢得殿下的心! 待为杋洛梳理完毕出了东宫,玉惜便回自已房里去了。今早的事,东宫里一下子就传遍了,奴婢们七嘴入舌,说什么的都有。而随风只静静待在自已的屋内,不去听那些闲言碎语,毕竟那么多人都看见自已躺在太子的床榻上,太子妃当时泪眼纷飞,她的丫头冬梅怒气冲冲,在场的其他人也是目光鄙夷,一会儿不能有人来兴师问罪? 吱嘎一声屋门轻响,是轩嫄走了进来,见随风蛾眉微蹙,神色淡淡,透出隐隐不快。 “姐姐,你不会因为早上的事情才不开心了?别管她们!”嫄儿跳到随风跟前,用那双灵动的眼睛看着她。 随风没有掩饰,将其中的隐情告与轩嫄。她自然知道姐姐做事必有原因,却没有想到程妃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原来如此!这可恶的程妃!怎么什么坏事都有她呢!幸好有姐姐与半面大哥在,要不然我们兄妹怎能对付了这恶妃?这天杀的,早晚得遭报应!”轩嫄道。 “嫄儿,此事且勿与你皇兄提及,更不能讲与他人!” “嫄儿明白!只可惜皇兄他竟一点也不知道姐姐与半面大哥这翻用心良苦!而且还让太子妃有所误会。不过,姐姐!你与皇兄本就两情相悦,宫里原来的侍仆们都知道,无非是太子妃那边的下人在乱嚼舌根,姐姐不用在意他们!” 随风淡淡一笑,隐藏掉心里的不快,满眼怜爱的看着轩嫄:“只要你们兄妹能在宫中平平安安,姐姐也就知足了!不会在意那些人的。”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推门而入。 第56章 告状 原来是冬梅和太子妃的奶娘方嬷嬷连同几个奴婢闯了进来。 “随风,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太子妃娘娘素来待你不薄,还曾要收你做殿下的侧室,你非但不领情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勾引太子殿下,你是何居心?”冬梅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随风十分不悦,坐在床边也不去理她,本想息事宁人才一言不发,哪知冬梅竟说出更加恶毒的话来:“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一个从妓院出来的贱人也就只配干些粗活,怪不得太子殿下一直不曾纳你为妾室呢!” “我看你才是个贱人。”轩嫄听地越发气愤,直接冲过去伸出手“啪”的一下打在了冬梅的脸上。 冬梅当场就懵了,想不到平时温顺乖巧的嫄儿竟然这般的泼辣。冬梅又羞又怒,余下人等又怎会看着同伴受气,便一股恼的向随风与轩嫄扑来。 “我看谁收动嫄儿一下?”随风挡在身前,向来温温顺顺,从未发过火的人彻底被惹怒了。 怎奈盛气不凌人,即便发火也被当成了病猫。方嬷嬷见冬梅被打,岂不有损太子妃的颜面?自然是要出了这口恶气,伸手就向随风抓去。其他的人也没闲着,看方嬷嬷动了手,便一涌而上,誓不罢休。 随风本不想与其纠缠,但见方嬷嬷的手掌已经抓来,当即伸手擒住她的胳膊将她按倒在地,且见她亦躲亦闪顺便又将其他人制的服服贴贴,既未伤人也未挨打,反而巧妙的让那些人动弹不得。 随风难得霸气了一回:“我说了,别动我的嫄儿,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众人当场傻眼,竟不知随风是会武功还是会使什么妖术!也无怪乎太子殿下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此时哪里还敢有人上前,咒骂了几句过过嘴瘾,待要开门而去时又听随风道:“慢着!方才这里发生的事,你们谁也不许说出去,以免给两位主子添烦。难到你们不知静思居不是谁都能进的么?” 冬梅又气又怒却不敢再嚣张,带着众婢狠狠的摔门而去了。 出了这口恶气,轩嫄直拍手称快,自从出了浮黛山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姐姐这般凶悍了。 随风瞟了她一点道:“傻妹子,这可是在皇宫,以后可别这般鲁莽,能忍则忍。” 轩嫄嘟着小嘴:“我就是忍不了她们这样羞辱姐姐,这下好了,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随风宠溺地拍了一下轩嫄的脑袋:“傻嫄儿,若是我不在你身边,岂不吃亏了?” 轩嫄嘟着小嘴,笑的憨憨,透着少女的天真烂漫:“不会!还有宿进呢!”话一出口,小脸儿登时红了起来,又急忙托词:“还有皇兄,还有半面大哥呀!” 随风的眼中现出一缕惆怅,再回头看向轩嫄时又急忙隐没,只剩万般的怜爱。“你呀!还是早点嫁出去得了,免得在这给你皇兄惹麻烦!” 轩嫄立时娇羞,追着随风嬉戏。笑声传到了隔壁,半面心道:这傻妖总算没叫凡人给欺负了去,若是嫄儿不出头,只怕她会一直等着挨骂呢! 临近晌午,杋洛从前朝回来,面色沉沉。东宫众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现下妖书铺天盖地,皇帝都气出病来,何况是卷入其中的太子殿下?原来今日皇帝专为妖书之事带病上朝,此事关乎程妃,皇帝不愿将事闹的更大,所以一面安抚太子,一面安抚群臣,象征式的发布谕令着大理寺查案,以平人怨。 杋洛见此状况心中忧烦,父皇突发重疾,面色灰黄,虽然与他关系向来不好,但毕竟是父子,多少也为其担忧;还有这妖书一案来势汹汹,也不知何时才能了结,自已不敢轻举妄动唯有静观其变,但愿这期间别再出什么差子。 午后,怀安来报:“殿下,颜德清大人来了!” “快请!”杋洛十分高兴,亲自出门迎接。 二人在会客厅唠了许久,颜大人对妖书案十分上心,一面安慰太子一面又多加嘱咐,要他近日不要出东宫,也别去接见任何人,只要安心等待便可,梁溪义士定会誓死保护太子。 杋洛依依点头记在心中,听得所有嘱咐均与半面先生说的一样,心中也更觉安稳多了,只是看颜大人神色异样,好像话中有话,杋洛好奇问道:“岳丈公大人,是否已有什么良策了?” 颜大人眼中含笑,显出得意之色,十分神秘的对杋洛小声说道:“殿下莫慌!此次如若祸水东移,想必大臣们也不会在意妖书之事了。“ “此话怎讲?”杋洛十分好奇。 ”就在昨夜,老臣得了高人的指引,是有关惩治皇贵妃的法子。但现在还不能直言相告,日后殿下就会知道了,纵使不能搬倒程妃,也够她难受的!” 杋洛不明所以,但听颜大人之说,莫非是半面先生以浮黛大仙之名对他有所嘱托?既然如此,也不再过问。 “对了,殿下!不知玉惜近来可好?”颜大人问道。 杋洛俊逸的脸上顿时露出了腼腆之笑。颜大人见了太子的神色自然心知肚明也不好意思再问了,便起身道:“殿下,可否容老夫去见见我那孙女?” 杋洛忙道:“那是自然!”急忙召来奴才赶紧前去通报,又差人带着颜大人往内院去了。 祖孙相见,恍如隔年,颜玉惜感慨万千,其实出嫁刚过不久,怎得照了面竟红了眼眶?颜大人心想这孩子都已嫁为人妇,还这般少不经事,不由怜爱顿生。 “玉儿,近来可好?”颜大人宠溺的问道。 “好!一切都好!”在这与外界隔绝的皇宫能看见自已的亲人,玉惜的眼泪不由滑了下来,可在冬梅的眼里却凄凄楚楚,含着不少委屈。 “太子殿下对你很好?”颜大人的话刚一出口,竟不知怎得引起冬梅百般唏嘘。她们主仆二人关系甚好,从小一起长大,私下里如亲姐妹一般,知道自家小姐的品性向来温婉柔和,即使受了委屈也偷偷忍着,向来不愿与父母兄长诉说。冬梅对于玉惜小姐向来呵护倍至,怎能忍心玉惜受得半点委屈?于是便抢着说道:“太老爷,请赎冬梅无礼,小姐在这东宫过的并不好呢!” “哦?说来听听!”颜大人甚为惊异,他本是太子的讲师,对于杋洛的品性自然有所了解,知道太子殿下一向谦虚谨慎、温文儒雅又怎会亏待了自已的孙女? 颜玉惜听后十分不悦,急忙道:“冬梅,休得胡说,我在这里过的很好!” 冬梅哭道:“小姐,你哪里过得好了,自从你入了东宫,便日日郁郁寡欢,什么时候见你真心笑过?”又继续对颜大人道:“太老爷,就算小姐再不高兴冬梅也要说。” “冬梅!!”颜玉惜生气了,却依然堵不住冬梅的嘴。冬梅知道,下次再见颜大人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而且在这幽深的宫闱里,人人都像座孤岛,没有了太子的宠爱,这漫长的孤寂,小姐如何能受得了? 只听冬梅抢着说道:“太老爷,您有所不知,小姐入宫这么久了日日独守空房,直到前两日才承王雨露。” 颜大人惊讶道:“这是为何?” 冬梅道:“全都是因为太子的贴身婢女随风一直在勾引殿下!” 颜大人听后微有不屑道:“一个婢女会有多大能耐?” 冬梅道:“太老爷,您有所不知,在小姐入宫之前,殿下就对这婢女情有独钟了,只是因为她出身妓院,太后才万般阻拦不准殿下收为妾室。而殿下对此婢女却依然十分迷恋,还特许她见小姐时不行跪拜大礼。就在今早,小姐去侍奉殿下,却见那个叫随风的贱婢公然的躺在了殿下的床上!当时在场的人数众多,大家都看见了,还引来不少的流言蜚语。冬梅气不过,找她去理论,哪想她竟让人打了我一巴掌。冬梅这才知道,原来这贱婢还会些招术呢!” 颜大人眉头一紧:“岂有此理!看来殿下是对这贱婢动情了!玉儿,你身为东宫女主不得不防呀!” 颜玉惜若有所思,回想之前与随风的对话,她是那么真诚,让人不由自主的信任,她会是那种居心叵测的人么?便道:“其实我到现在还是莫名的相信随风,觉得她并不是阴险狡诈之人!” 颜大人道:“玉儿,区区一个贱婢其实并不打紧,重要的是太子对她的一片真情呀!想必你也知道皇室男子大都重情?昔时的先皇与圣慈太后娘娘,今时的圣上与程妃,皆是独享专宠。若是太子殿下对那贱婢动了真情,可真是有些不好办了。” “爷爷,玉儿其实知道殿下对她情有独钟,玉儿也知道这东宫日后会姬妾成群,若是有随风能拴住殿下的心,又不会危害的我的地位,那玉儿也欣然接受了!” “原来你竟是如此想的!可人心叵测,你又怎知那贱婢的心性如何?现在殿下有太后压着,不敢纳她为妾室,可若日后太子即位君临天下,挣脱了太后的管缚,那定然会侧封于她。届时她便是你最大的敌人,甚至危及到你的后位呀!所以趁那贱婢羽翼未丰,还是尽早除了为妙。” “爷爷!你不会真要伤害她?玉儿实在不忍心!” 颜大人语重心长道:“玉儿,温婉贤良固然是女子美德,可在这明争暗斗的深宫之中却成了你的弱点。你现在做的是要赶快怀上皇嗣,如此方可地位稳固,剩下的交给爷爷去办好了!” “爷爷……” 颜大人摆了摆手,示意颜玉惜莫在多说,又嘱咐冬梅好好照顾小姐,便扬长而去了。 第57章 拜见太后 翌日清早,颜大人来到慈宁宫求见太后。虽然太后已经很久不问朝庭之事,但只要与太子有关,圣慈太后依然十分关注。 近日来,太后因妖书之事忧心忡忡,杋洛牵连其中,这个素来面冷心热的皇祖母怎能不关心着她的长孙呢?此时听见门外侍卫禀报,说是颜大人求见,便赶紧将他迎了进来。 待太后清退侍从,颜大人即刻跪下道:“微臣,颜德清拜见太后娘娘!” “嗯!起来!哀家猜你因妖书之事而来的?前朝有什么消息没有?” “回禀太后,微臣并非因妖书之事而求见太后,不过微臣要提及之事或多或少也与妖书案有所关联!” “哦?说来听听!” “太后,微臣前夜得一消息,说皇贵妃娘娘暗中使用傀儡诅咒太子殿下!” “此话当真?”圣慈太后顿时惊愕万分。停顿少许又道:”你可知道诬蔑皇贵妃的后果?” 颜大人镇定自若:“微臣当然清楚,若没有真凭实据又怎敢来叨扰太后娘娘?太后可当即派人去翊坤宫搜查,那傀儡就在皇贵妃寝榻旁立柜内的中层抽屉之中。” 圣慈太后的脸色微微一变,听他说的如此详细定然十拿九稳了。眼中立时多了几分笑意转而隐没了起来,“此事皇帝知不知道?” “皇上并不知情,微臣知道皇上素来宠信皇贵妃娘娘,若是禀报皇上,皇上定然以为是有人在诬蔑皇贵妃,所以微臣才来告请太后。” 太后点了点头,眼神沉着干练,气势非凡,“德清!哀家的确没有选错人,与你结成亲家且有你在旁保护太子,哀家着实放心了。杋洛仁懦,哀家起初也并不看好他,可杋珣痴迷修道不好政务且其母专擅,杋浩又年岁太小极易受人操控,也唯有杋洛适合做太子。好在杋洛是个十分听话的孩子,在众臣的眼中又是不二人选,所以哀家才决义遵照祖制立杋洛为太子。可他刚被册封不久,地位并不稳固,还需爱卿日后多加扶持呀!” 颜大人听了太后的一番话,自然明了太后对他的信任,立时激动万分的跪拜道:“德清定不负太后所托,只是这诅咒一事还请太后娘娘做主!” 圣慈太后缓缓走下台阶,来到颜大人的面前,伸手扶起颜德清道:“爱卿!你是太子妃的娘家人,与东宫的关系显而易见,此事若由你来揭发,不免有结党对立之嫌。此事先暂缓一两日,哀家自有打算。日前妖书案一直悬而未决,如今又出了傀儡诅咒之事,这宫中近日来还真是不消停啊!” “是,微臣谨遵太后旨意!不过太后娘娘,您无须过多担忧这妖书之事,此案虽然来势凶猛,损了皇家颜面,但皇上已出面安抚了太子和众大臣,说明太子殿下的地位还并未受到影响,倒是皇贵妃那边显得过于紧张了。” 圣慈太后道:“嗯!皇贵妃这些年也没怎么安分,哀家倒可借傀儡诅咒之事来治一治她了。现在妖书之事天下皆知,折损皇家颜面已无法晚回,只要太子能平安渡过此劫,一切都无所谓了!你是太子的讲师,又是他的岳丈公,保护太子,爱卿责无旁贷呀!” “是,是,是!”太后的一番话听得颜大人心头发热,此时灵机一动,将话题立刻一转,道:“微臣还没有来得及感谢太后立微臣的孙女玉惜为太子妃,是德清失礼了!” 太后摆摆手道:“爱卿,这些客套话就不用在哀家面前提及了,只要你孙女服侍好太子,延绵皇嗣才是尽到本份呀!” 颜大人见火候已到,急忙摆出忧愁的神色道:“下官惭愧,没能将孙女教育好,玉惜这孩子虽然温婉贤淑,对太子也服侍得体贴入微却并不得太子喜爱,真是有失太后恩典呀!” “哦?”太后愣了一下,心中又想起那个叫随风的婢女来。便问道:“这又是为何?” 颜大人满脸委屈道:“都怪玉惜生性太过柔和,遇事也万般忍让,才纵容了太子身边的一个婢女极其猖狂,说来也是让太后见笑了!” 太后缓缓道:“莫不是那个叫随风的婢女!” 颜大人立刻现出崇敬的表情:“太后圣明,原来什么瞒不过太后的眼睛?” 圣慈太后黯然,道:“这事不怪玉惜,只怪我们赵家的子孙都太过长情了,只要认定了一人便会始终不渝。哀家本以为杋洛有了妻室便不再会痴迷那个婢子,看来事与愿违!“忽而,又忍不住叹口气道:“那丫头救过太子的命,所以杋洛才十分爱惜她,把她一直留在身边,只可惜那丫头出身太过不堪,否则哀家也不会极力反驳杋洛纳她为妾室。 颜大人听后佯装愧疚道:“这本是东宫的内事,是微臣越矩了。” 太后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因她明白颜大人的用意,毕竟皇贵妃的例子就摆在眼前,自程妃入宫起就身得皇帝的宠爱,直至今日已有数载,地位直逼皇后,若不是有太后在旁护着,程妃恐怕早就取而代之了。颜德清看在眼里,定是怕太子像皇帝一般,现在都如此迷恋那个婢女,日后若是登基必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他自然不会让颜玉惜步了当今皇后的后尘。 只听太后道:”既然德清都注意到了那婢女,看来是不能留她在太子身边了。” 接着,太后叫来了心腹若姰嬷嬷,当着颜大人的面道:“若姰,你现在就去东宫把那个叫随风的丫头带到慈宁宫来,先找个地方关着,注意要避过太子!” “是!若姰这就去办。” 颜德清大喜,当即拜别太后,离开了慈宁宫。 在这深宫之中,婢女身份卑微堪比蝼蚁,或有荣宠之极,究其命运也不过在主子的一念之间。 过了不久,若姰嬷嬷带随风回慈宁宫复命了。刚走到慈宁宫门口,只听若姰嬷嬷一声令下,几个侍卫便一拥上前将小树妖押解起来,随风大惊道:“若姰嬷嬷,您这是干什么?不是太后要召见我么?” 若姰嬷嬷冷冷道:“这就是太后的意思!” 随风的心里凉了半截,本就知道被太后召见没有好事,这下可糟了!此次离开东宫,恐怕很久也回不去了。随风大声问道:“若姰嬷嬷,随风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何要这样押着我?” 若姰嬷嬷道:“你该问问自已得罪了谁!” 随风默然,自知再也没有过问的必要,便不声不响也不反抗,一路乖乖地被侍卫押着向慈宁宫的幽静处走去。绕过假山花园,行至一处配房,打开其中一间便被人毫不留情的扔了进去,之后屋门咔嚓一关,就被锁在了里面。 随风无奈,居然就这样被人囚禁了。虽然这小小的门锁根本就铐不住她,但随风明白纵使不情不愿,也不能说逃就逃,否则会另生事端给杋洛带来更大的麻烦。 她环顾四周,屋里一片昏暗,内有一张床铺还算干净整洁,另有方桌凳几,明显是个下人的居所。随风坐在床上摇头苦笑,不由想道莫非是昨日打了冬梅的原因?罢了!终归是碍了太子妃的眼!得此结果倒也不算冤枉,还好太后手下留情,没把她送进暴室。看来得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了,随风百无聊赖,既然无事可做且不如睡上一觉。 她醒来时,已到了掌灯时分,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迷迷糊糊的小树妖听见屋门哗啦啦的响,睁眼一瞧,原来是一个太监给她送饭。那小太监初见随风,顿时红了脸拘谨起来,转过头去缓和了好一阵子,后又满脸同情地瞟了随风一眼,好像是有人在暗中监视他似的,虽有心想只言片语,却还是放下饭菜转身就走了。 随风觉得无趣,没有心情吃饭,眼见天色已黑,开始惦记东宫那人,暗暗估么着,若她这么晚不回去,杋洛会来找么?不由自主地,心中生出期望之感,忽尔又觉十分好笑,左右想想也并非一件坏事,若能见到杋洛那焦急的神色,竟然生出几分欢愉。 有人一掷千金只为博得美人一笑,有人自甘受虐只为博得某人同情。这傻妖情愿被囚,一片痴心。有人说世间女子多痴情天下男儿多薄幸,这话随风从不认同,世间女子多痴情不假,而男子多薄幸却不以为然,半面就不是那样的人,杋洛也自然不是,宿进不也对嫄儿情有独钟么?哪里有那么多薄幸的男子? 辗转反侧了好一阵子,不如现在就到前殿去看看。随风再也无心被囚禁于此,便施法开了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回头还不忘将门锁好,以免被人看出破绽,便兴致勃勃地穿过花园,又轻而易举地躲过人影,偷偷地来到慈宁宫正殿之外。 “……偏偏去宠一个妓院出来的下贱的女子,你太令皇祖母失望了!”门里传出太后那盛气凌人的声音。 透过门缝正瞧杋洛跪于大殿中央,背对殿门面对太后,瞧着太后狠厉的眼神,杋洛正瑟瑟发抖,匍匐于地一个劲的求饶:“皇祖母,您别这样!洛儿知错了,随风就留在您这,杋洛不要了!” 太后“嗯”了一声,冷冷道:“还有呢?哀家要你一个承诺!” 只见杋洛长叹一声,仿佛心都绞到了一起,却依然恭敬的拜道:”杋洛谨遵皇祖母教诲,今后不再三心两意,好好对待太子妃,言顺和睦,相敬相持,尽早延绵子嗣!” “嗯!”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洛儿!皇祖母都是为了你好!这么晚了,哀家也累了,你也早点回去!” “是!”杋洛伤心的缓缓起身,对着太后施了拜别之礼,踉踉跄跄地向外退去。 吱嘎!殿门开了,随风飞快的隐没在黑暗之中。 本以为他会强烈的去求乞太后把自已要回来的,没想到听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第58章 情非得已 眼泪扑簌簌地像房檐上的滴水,每掉下一滴都砸向她的痴心。随风呀随风!你明知他身不由己,为何还这般伤心,难道是怪他怯懦么? 月夜下,杋洛远去的背影单薄且无助,随风情不自禁的跟在他身后,她好想追上前去却又知道实不应该。渐渐地,她的脚步越来越沉,越来越慢,好像坠着千斤重物,每踏前一步都无比的艰难,直到跟随了很远,终于迈不开腿脚蹲在地上悄悄的哭了起来,像只被人抛弃的宠物。 一只冰凉的手轻搭在随风的肩上。回过头去看见半面那深邃的眼,温柔凝重,不声不响之间仿佛已经看透她心绪万千。 “杋洛他不要我了!”随风道,带着难以抑制的伤感。泪如泉涌,涓细而源源不断,虽然及其隐忍却又按奈不住,见了让人心疼。那种被心爱之人抛弃的痛即刻骨铭心又让人极为不甘,可她并不责怪杋洛,只叹情非得已,也叹身不由己。 曾经怀抱里的情语,转眼变成锥心的毒刺,不知是太过专情还是现实太过凉薄,总叫人唏嘘不已。雾里看花 ,氲氤赏景,懵懵懂懂,似梦似真,不知流年何许,却知鱼水深情。曾经守候的心门,期许几更深,之后又为谁锁紧,封住了里面的魂,是该继续还是该放手?这样的伤感忍不住想要回头。繁花似锦,佳期如梦,却被不经意的话铸就成残忍,变成了不得已的伤痕。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受命运的驱使,有多少人成了心门里的孤魂 那种说不出的疼该怎样帮她抚平?半面此时已乱了方寸,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于她,只得静静地守在她的身边,陪她望着杋洛趔趄的逐渐远去的身影。 那人慢慢依向墙边,难受的捂着心口,渐渐停顿脚步直至蹲了下来,表情痛苦不堪却还在苦苦的支撑着,几乎要晕了过去。随风见那情景,转眼就忘了自己的伤心,抓着半面道:“杋洛是不是心口又疼了?半面你快去帮帮他……” 此时半面有些迟疑,见她明明这般伤心却还是不忘去照顾那人,小傻妖精,你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着想一回呢? “半面,你快去呀,快去!把你的阴寒之气直接灌入他的后心,或许能减轻些痛苦。”随风催促道。 半面点了点头飘飘忽忽地飞了过去,引出法力抚向杋洛的后心,当他那没有温度的手贴在杋洛温暖的后背时,凡人身体固有的温度一下子融进了他幽凉地手掌之内,一方面寒气外输一方面温暖倒流,半面已经好久没有接触到凡人的温度了,暖暖地让他心生向往,让他忍不住想一下子扑过去钻进那热血腾腾的身体。 做人真好,难怪随风眷恋于他,凡人的那种温度是半面永远都给不了随风的,还有杋洛那清俊的样貌。 半面忍不住去想:若我能有这样一具肉身该多好?那样,随风会不会就喜欢我了? 突然某个意识敲醒了他的臆想,若是想要肉身,为何不去投胎转世?半面略带伤感的笑了一下,这才收回了刚刚的想法。若是真的遁入轮回,他怕会忘记一切甚至是最不想遗忘的人。 傻妖,我不想忘记你!那样即使重新为人,于我来讲又有什么意义?我可以不去报仇,可以帮你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人,只愿一直能陪着你就好。 这时杋洛清醒了,疼痛感也不再强烈,他回头看着半面轻轻叫道:“先生,你来了?扶我起来,咱们回慈庆宫!” 半面悄悄回头看随风已经消失不见,便轻轻应了杋洛一声,扶着他慢慢向前走去。这一路上跌跌撞撞,走的有气无力,只听半面小声道:“殿下,你再忍上一两日,我已经找到治你心口疼的法子了!” “好!谢谢先生!”杋洛心力交瘁,回应的也是心不在焉。他脑子里不断回想着与皇祖母的对话。 “皇祖母,杋洛想接回我宫里的丫头随风。” “你要她做什么?就让她留在慈宁宫!” “不要呀,皇祖母!随风曾经救过洛儿的命,对洛儿十分重要,求皇祖母将她还给我!” 杋洛清楚的回想起皇祖母脸上那一丝嘲讽的笑,“杋洛!你愿用太子之位来换回她么?” “我……”杋洛沉默了,再要说话时已经被太后打断。 “杋洛你可要明白,你只有身在储位才能保得性命,若失了储位必定会招来杀身之祸,想必这其中的原因也不用皇祖母讲明了,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得保住这位置。而这太子之位本就非同一般,有多少眼光在随时盯着你,万不可出一点差错!眼下妖书案悬而未决,太子之位本就岌岌可危,你还想要回那个丫头,如此不是更留下话柄惹人去说?难道你就不顾推举你上位的那些大臣了么?他们若是得知你为了一个婢女而闹得死去活来,让人笑话不说,岂不更伤了那些老臣的拳拳之心?” 杋洛忽然意识到皇祖母所说的“拳拳之心”指的是谁了,定然是岳丈公和太子妃的主意,否则随风一个小小的婢女又怎会引起祖皇母的这般注意?想到这些,杋洛自觉狼狈不堪,就因为自己抱着随风睡了一晚竟惹出这样的麻烦,他已经到了无言可对的地步,却还是心有不甘的想辩解几句:“皇祖母,我……” “哀家不想听你狡辩!人现扣在我这!你若再一意孤行 ,要回去的便是一具死尸!” 杋洛不寒而栗,耳边又想起了皇祖母那凌厉的声音:“杋洛你太不像话了,把端庄贤淑的太子妃弃之不顾,却偏偏去宠一个妓院出来的下贱的女子,你太令皇祖母失望了!” 杋洛怕了,那个高高在上连皇帝都怕的老太婆又怎能不让他恐惧呢?杋洛万般无奈:“皇祖母,您别这样!洛儿知错了,随风就留在您这,杋洛不要了!” 这回他终于见到了太后那不再有压迫感的眼神,听她冷冷道:“还有呢?哀家要你一个承诺!” 杋洛只觉自已的心难过到了极点,他再也没有初次挽留随风时那锲而不舍心境,他知道自已的确如皇祖母所言,不能失去他尊贵的储位,更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害了随风,此时他恨透了自己的懦弱胆怯,明明心里极不情愿,嘴上却还那般承诺:”杋洛谨遵皇祖母教诲,今后不再三心两意,好好对待太子妃,言顺和睦,相敬相持,尽早延绵子嗣!” 耳边那凌厉之声绵绵未绝,吵的他头疼,但是他却不敢再有任何抱怨。 此时杋洛黯然神伤,竟无端地开始怀念方才心口那剧烈的疼了,也许真实的疼痛才能抵的上心里的难过?他转头十分伤感地对半面道:“先生,我是不是个懦弱的人?我没能将随风从太后那里要回来,我太没用了!” 半面那阴森森的半张脸上微露苦涩,大概是因为这句话的原因让他不满却又无可奈何,黑夜里那白廖廖脸更显出一份发光的白,眉头微锁,目光阴郁直视杋洛,让人见了有种寒到心里的威慑之感。 沉默了片刻,半面移开了视限,低着头道:“杋洛,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随风为了你做过什么?但你若是无法给予她想要的,就尽早的放手!这样于你于她都不是坏事。” 这是什么意思?杋洛有些发愣,在他的眼中,半面与随风本应两不相干,虽说同住在静思居内有些交情,但听半面方才的话,好像对他与随风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比杋洛自己知道的都多,而且那话语之中分明对随风多了一层涵义不明的情愫。他之所以说那些话,本意是想得到半面的安慰,因为他与半面亦师亦友,向来无活不谈的。 不过,现在杋洛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直接了当的问了一句:“先生,你也喜欢随风么?” “是!”半面斩钉截铁的回答。他不想再掩饰了,他在替随风感到不值,那个平庸无奇,在妖凡两届都毫不起眼又不思进取、断弃修行的小傻妖精,一路为杋洛遮风挡雨,一路陪着杋洛经历坎坷直至想方设法的把杋洛送上储位,到头来这人却因一时懦弱,将她丢在太后的宫闱之内,虽然小树妖身怀异术不会受那老太后的欺负,可在要回随风这件事上却让半面感到杋洛是如此的窝囊,着实让半面有些失望甚至有些生气了。 杋洛万分惊讶,但听半面继续道:“殿下,半面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我配不上她,所以我只暗暗地喜欢着她,陪她做她想做的事,陪她守护她想守护的人,我什么都不求,只愿能一直陪着她!” “我~”杋洛自惭形秽,无言以对。在凡人面前自己是个高高在上受人瞩目的太子殿下,而在这个鬼先生的眼里自己却是一个胆小如鼠,唯皇命是从的懦弱少年。 杋洛低下头,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或许是从小到大都得不到父母呵护的原因,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母妃每日都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对父皇向来是忍气吞声、奉命惟谨,直到自己的一双儿女受到威胁,才迫不得已仓皇出逃。而父皇对于这个长子从来不管不顾,不愿承认杋洛的存在,甚至放任自己的妃子去残害其亲生儿女。 这些担惊受怕的日子时刻影响着杋洛的性情,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直至成年,虽然时常在外人的眼中他表现的睿智沉着,但在他心里却不能有丝毫的反抗,只能唯命是从,于是那种俯首帖耳的懦弱性情便扎下了根,印到了他的骨子里。 二人伫立在夜巷之中许久,半面见杋洛无助又有些无辜的样子再也不忍心说些伤他的话了,于是安慰他道:“杋洛,你放心!只要我在这皇宫一日必不会让随风受到伤害,也会保得你们兄妹平安,这是我答应浮黛仙姑的,我一定会做到!” 杋洛心存感激,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二人都沉默不言,慢慢悠悠地向慈庆宫走去。 第60章 日火符 二人立生警觉,静默不言。彼此四下环顾并未见到可疑之处,也没觉出有异样之力在周围活动。 就在困惑之时,忽觉耳边传来三次敲击木鱼的声响,那几页妖书似乎受声音指使凭空旋转,又像长了眼睛一样飘飘然的穿过门缝飞到外面去了。 在随风的记忆里,东宫从来就没有木鱼那种东西,为何木鱼的敲击声却如此的清晰,好像直接钻进了心里,让人生出冷冷的寒意。随风问:“半面,你听见木鱼声没有?” 半面微微点头,眉头一皱:“先别管了,快追!” 两人直接穿过门缝跟着妖书迅速的飘到了外面。 此时,天空浓云密布,遮住了月亮,阴阴沉沉。让人感到一股强大又非比寻常的气场,好像要下暴雨一般,有种闷闷地喘不过气的感觉。 时下已入二更,东宫庭院内空无一人,唯独轩嫄屋内的灯火依旧亮着,小树妖向内看去,嫄儿已经扒在桌上睡着了,显然是没有听见那木鱼声响,于是风面二人便毫无顾及的跟着妖书向前寻去。 出了东宫,方见数百张妖书像鸟群一样不约而同的盘旋在半空之中。某些纸张飘然于飞,掠过看守宫门的侍卫,怎奈那些侍卫仿若雕像一般对妖书视而不见,偶尔还有巡逻的侍卫皆如失神一般,齐刷刷地列队行过,丝毫也没有察觉妖书从其面前飞过,似是中了某种迷魂法术。 突然,有黑影从半空之中一闪而过,乍一看是个道士打扮,似乎在暗中指挥着妖书向某个方向前行而去。 二人对望,四目凝重,看这场面必是有不寻常的事发生,风面两人半躲半藏一直随着那满天飞行的妖书穿过宫门来到了皇城之外的大街上。纸页飞旋,乌乌泱泱,街面的情景更是骇人,不知从哪里聚来的数百只小鬼正向驱赶牲畜一样,驱赶着数以万计的妖书向前缓缓而行。 二人看傻了眼,静立在鬼群当中。懵憧片霎再回神之时,见数只小鬼的目光正向他们二人投来,幸好两人皆穿着黑色衣装,与小鬼的颜色大致相同,半面急忙按低随风的脑袋,自己也低下头去混在了小鬼的队伍当中跟着一路向前走去。 “别回头,后面有人!”半面传音嘱咐随风。 小树妖稍稍侧目用余光探视,果然在不远处的后方似有道士跟随。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二人随着众鬼来到了一片密林,伴随着缓缓的行近,林子深处的熊熊火光逐渐清晰起来,那里设有祭台。 风面二人本就不是等闲之人,视限在暗夜当中比凡人要好上几倍,此时夜色虽然浓重,乘着远处的火光,他们二人依然能看地清清楚楚。 在祭台周围站着数名道士,缁衣蓝褂,乌纱裹面,人人透着诡异阴森,他们一手执拂尘一手执道铃,口中念念有词,正在做法。祭台中央端坐着一位老者,显然是地位最高且指挥这场法式之人,那人没有蒙面,透着火光正好能清楚的看见他阴沉可怖的脸。 “他,他……不是程生光老道么?”随风禁不住破口而出,虽然是低低私语,却立刻吸引着周围小鬼的目光,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怎么回事?”祭台那边有道士发现了异常,便收了功法向后方走来。 半面听那道士的声音有些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又见随风被那声音吓的浑身发抖,就直接压着随风猫下腰来,隐匿在了群鬼当中。幸好妖书和众鬼在林中串行之声熙熙攘攘,即刻盖住了随风的声音,那直奔过来的道士虽有了警惕还并未发现异常,便站在一旁继续守着群鬼驱赶着妖书向祭台而去。 第一波妖书在众小鬼的驱赶之下,来到祭台中央的一个大鼎上凭空盘旋不定,只听又是三声敲木鱼响,在场的所有道士一起发功,大鼎之内倏地燃起邪焰蓝火将妖书吞噬而尽。 风面二人看地啧啧称奇,原来这老道是在做好事呢。看来程妃是凑够五万两黄金了,否则以程光老道那天对程妃的态度,又怎么可能费这么大的周章,心甘情愿地焚毁妖书呢? 正在二人遐想之际,忽听背后有鬼嚷道:“你俩还走不走了?别耽误老子挣钱!不走就滚一边去!”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话果真不假。看来程光老道花钱使鬼门大开,雇佣了这么多的小鬼帮其回收妖书,所需钱财还真不是个小数目。二人恍然,稍稍让出一些,方便身后的小鬼继续前进。 这时坐在祭台之上程光老道突然听见小鬼说话的声音,自然察觉到了异常之处。众道士微有惊骇,不勉有人会前去查探一翻,程光老道急忙制止,满脸不屑,随手掏出一张纸符默念法咒倏地飞了出去。 “啊?日火符!”半面暗叫不好。此符专为灭鬼而作,半面被程光囚炼那么多年,自然知道这符的厉害,被它射中的鬼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眼见日火符袭来,他二人拔腿飞奔,只听半面边跑边传音道:“随风,小心!千万别让日火符射中了。若我今夜魂飞魄散,你就速速回到浮黛山再也不要回来了!” 随风立时明了这日火符的厉害,边跑也边暗语回答道:“半面快躲到我身前,我绝不能让你魂飞魄散!” 嗖,嗖嗖……,又有几张日火符飞来,随风与半面悉数避过,必不可免的打在了一些倒霉的小鬼身上,唰的一下就像烟花那样消失殆尽了。 众鬼一片哗然,忽听有鬼嚷嚷道:“活人的钱真是不好挣呀!大家赶紧扒下!免得被那符烧到就完了……”接着数百只鬼哗啦一下的扒倒一片,仍有些无知的小鬼还在四下的逃散。随风与半面就隐藏在这些逃散的小鬼当中,只见又有数张日火符顺势飞来,其中一张直逼半面的后心飞去。 哧哧!日火符烙在了某人身上,瞬间散出零星的火花。好险,躲过一劫!半面虚惊一场,其实并非这样,原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随风猛地扑到了半面身后,替他挡了那道日火符。 随风只觉那日火符像烙铁一般烀在了自已的后肩之上,然后迅速浸没在了自己的体内,钻心的疼,还散发出一股碳焦的味道,可她楞是硬生生的抗了下来,没有发出丝毫的叫喊声。 “小风!”半面心魂剧震,急忙转身将她揽在怀中隐没到了黑暗里。 耳边风声簌簌,脚下步履急快,一阵逃命般的飞奔,终于摆脱了危险境地,二人飞到了很远的地方,在靠近一个深潭边才坐下来休息。 “小风!傻妖……你,你怎么……这么傻?”半面感觉自己胸膛里那颗半残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搂着一动不动闷坐在地上的小树妖,低头看她的伤口,那符已经烧破了她的衣服,在她身上烙下了个黑碳似的印记。这时,半面倏觉一股微凉的血喷在了他半张完好的侧脸之上,接着便传来了随风猛烈的咳嗽声。 听她有些发颤的声音道:“半面,快走!我没事!” 那股浓浓的血香迅速弥漫开来,散发着说不出的诱惑,他禁不住动了动喉结,咽了一下本就不存在的口水。感觉自己的意识正逐渐的消失,体内的嗜血怪兽已悄然苏醒,苍白修长的手指正在发生变化,让他忍不住用手沾了一点脸上的血迹情不自禁了咂了一口,腥咸微苦的妖血在他的口中仿佛是颗蜜糖,入口即没,让他抑制不住的心生向往。 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失去意识了,突然又听见了随风的呼唤:“半面……” 他强撑着仅存的一点意识,抱着随风飞快地跳进了水潭当中。 水冲掉了半面脸上的血渍,也冲淡了沾在他身上的血腥味道。过了许久,半面终于恢复了清醒,想必随风身上的血迹也被冲没了,至少不会像方才那样浓重引诱他抑制不住的想要发狂了。他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树妖,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水面上,就像是个死人一样。半面顿时惊恐万状,急忙飘到随风的身边,抱着她一起飞到了岸上。 ”小风!”他惊魂未定的探了一下树妖的呼吸,立时让他从头到脚都寒凉无比,因为他根本就感觉不到小树妖的呼吸。他又本能的探了探随风的脉息,怎奈躺在他怀里的人根本就触不到脉象,半面只觉他本就寒凉的身体顿时结上了厚厚的霜,简直冰冷到魂魄里。可惜他并不知道树妖的脉息本来就是极细而绵,似有似无,几乎触摸不到的。 “小风,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呢?”半面万念俱灰,失声地鬼哭神嚎。 静默少许,他决定再试一次,即便不行,死树当活树医也好过什么都不做!若是救不活她,半面定要将自己碎尸万段来偿还随风的。半面聚集了全身的法力置于手掌之中,照着随风的伤口猛烈的注入其中,就在这一霎间,失了神智的小树妖忽然感觉到那灼热的伤口冰冷下来,一种透心的凉意猛烈的冲进了自己的身体,又顺着经脉飞快的游走全身,所到之处皆寒凉无比,好像整个身体都战栗在冰冷的冬天里,这才让她突然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之后渐渐地恢复了生机。 咳咳咳……,随风醒了,咳出了夹杂着妖血的积水。 半面欣喜欲狂,简直不能自已。“谢天谢地,你没有死!” 半面高兴地张牙舞爪,却又本能的受血腥的诱惑,实在不敢再靠前一步了。他赶紧跳出一丈之外,背过身去,及其克制着嗜血的本性又十分温情地说道:“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看不见你了!你说你是不是傻?你怎么会用自己的性命来护着我呢?……我没能保护好你,反到让你……” 随风轻轻一笑,满不在乎,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这有什么关系,护着你,我愿意!” 或许也正是身体的疼痛一时间抵御心里的疼! 她好似并不在乎自己,可越是这个样子,反而让半面愈加心疼不已,“那你可好些了?伤口还疼么?” 怎么会不疼呢?日火符已融进了她的身体,几乎每次呼吸都让她隐隐生疼,幸好半面阴差阳错地将她扔进了水里,才稍稍减轻了灼烧之感,而后又承受了半面的阴寒之力,现在虽然很疼也不至于再晕死过去了。 她爬了起来,若无其事道:“不疼了!今晚真是有惊无险呢!天快亮了,程光老道散出去那么多妖书,看样子也烧不完了,咱们明日还要不要再来?” “还来?你这傻妖真是不要命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好了!你中了日火符,我不晓得那符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反正对于鬼来说可是个灰飞烟灭的东西,所以咱们还是先回宫养上几日,若是真无碍了,再一起离开如何?” 随风平静的点了点头,道:“是呀!就算要离开,也得把眼前的各桩事情处理妥当,明正言顺的离开皇宫才为上策!” 第61章 傀儡 天快亮了,东方隐隐泛白。半面带着随风火急火燎地赶路,终于在红日冲出山头之前回到了慈宁宫。 庭院中寂静无常,一双黑影倏的闪进了镣锁的小黑屋。 “小风!”半面蹲在旁边,仰头看着她的脸。 随风浑身无力,经过昨日一整夜的折腾简直身心俱疲,先是被杋洛抛弃,之后又险象环生,可谓凡生起落尽在朝夕之间,恍如做梦一般。曾经期许不得又辗转悱恻的情愫,似乎在这一夜之间大彻大悟,她嘴角微微扬了一下,仿佛是对自已的嘲笑,瞬间又暗淡下去了。 半面见她脸色苍白,挂着如梦初醒般的呆滞,像是怀念,含着某种挥之不去的眷恋;又像是隐忍,含着某种意味深长的感悟。唇上晕染着暗红的血迹,依然散发着微微的血香,弱弱地惹人怜,半面几乎忍不住要吻了上去。 “半面,你快回去!一会太阳出来就走不成了!”迷雾流转,黑色的纱袍骤然变换了颜色,恢复成宫人的素装,却掩盖不住历经凶险之后的憔悴。 其实半面不想走了,只要有阴暗的地方可以躲避阳光,他在哪里都是一样,只是随风又忍不住咳血了。他明明极度不舍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已赶紧离开,若再逗留下去,不但帮不了她还会带来危险,所以半面无可奈何的飘走了。 昏暗的屋子里只剩下孤零零的小树妖,钻心的疼痛再次袭来,她禁不住冷汗直冒,褪去了半边衣裳,受伤处连带着胳膊几乎爬满了符文,小树妖施出法力为自已疗伤,可惜并不受用,那东西反而随着法力的深入而越陷越深。 她想起昨天入水之时,疼痛感会稍有缓解,便急忙将茶壶里的水倒了些敷在伤口处,余下的一饮而尽,这才稍觉舒适了一些。之后又整理好衣装,依在床边小憩。 日出东山,慈宁宫里的侍从开始劳作起来,依如往日的按部就班。庭院里人来人往,各司其职,与昨日这个时辰比起来显得忙碌一些。随风在屋子里多少也听出了些许不同寻常之处,在众多太监婢子的轮番侍奉之后,圣慈太后带着一批随从大张旗鼓的出了慈宁宫。 “起驾,去翊坤宫!”有声音道。 随风心中生疑,若不是身有重伤,行动不便,她早就偷偷跟在后面,或是溜回静思居告诉半面了。 轿撵吱吱悠悠行在皇宫的夹道中,有太监问若姰嬷嬷:“临行前,奴才问过太后,要不要通禀皇贵妃娘娘,太后说不用了。敢问嬷嬷,咱们都快到翊坤宫了,奴才还要不要前去知会一声呢?” “先不用,到时再通禀也不迟!只要皇贵妃还在翊坤宫便可。”若姰嬷嬷道。 那太监微有惊异,也不敢多问:“是!奴才今早偷偷去看过了,皇贵妃娘娘并未出门!” “嗯,甚好!”若姰嬷嬷微笑着,脚力不缓不急,眼看离程妃的寝宫越来越近了。 此时,程妃正有条不紊的在妆镜台前接受宫人的妆扮,准备去启祥宫服侍尚在病榻中的皇帝。回想近两日变着法儿的哄怂李方灼那厮,终于让他献出了程家老祖宗觊觎已久的宝物,虽然花了十万两白银,可总比五万两黄金要容易些,之后又承诺他晋升官级,封他做了鸿胪寺少卿,再又许了陆玄清那小子微官薄禄,把他从密道尽头的茅屋调到了杋珣的身边当差,可谓将这二人围拢的相当满意了。 今早一觉醒来,听心腹太监来报,妖书果然在一夜之间少了许多,照此下去,不出三两日,妖书之事就能彻底解决了。 程妃转忧为安,甚至有点儿沾沾自喜,妖书一事若得解决 ,皇上的头疾也能好上大半。前前后后这几日,程妃把自己折腾的焦头烂额,也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现下终于可以喘口气了。这不刚要起身出宫,忽听太监来报,说是圣慈太后驾到。 程妃虽觉蹊跷却不敢怠慢,连忙起身前去迎接。可惜她还没能走出寝殿,就被太后那惨人的气势堵了在了门口。 太后二话不说,果断下令,命随身侍从进殿搜查。责令翊坤宫内所有人不得轻举妄动,违令者杀无赦!就这样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一个写着杋洛姓名和生辰的小人被太后搜了出来。 程妃顿时惊恐万状,这傀儡藏得一直隐秘,怎么就毫无征兆的被太后翻了出来?透心的凉意从头顶一下子灌到了脚底,脑中瞬间如浆糊一般浑浑噩噩了。 太后拿着傀儡在程妃面前晃了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当今太子?” 程妃立时无可辩驳,面若死灰,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慌恐不安到了极点。 太后怒不可遏,也懒的与她多费口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皇宫大内就炸开了锅,谣言传播之迅速简直比妖书传播的还快。 随风躺在床上,意识尚在半醒之间。恰巧听见门口经过几个婢女小声的嘀咕道:“听说翊坤宫那边出事了,在皇贵妃娘娘的寝殿里发现了诅咒太子的傀儡,太后雷霆震怒,待会儿咱们可得小心伺候着……” 这消息虽比不得灵丹妙药,却立刻让随风感觉伤口处的疼痛减缓许多。接着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开锁之声哗啦啦响,随即屋门开起。 “来,吃饭了!怎么关了你一天就憔悴成这个样子?”是之前送饭的太监小顺子,他语气温和,似乎对随风有那么一点不可说的关爱。 “有劳公公,还能再多给我些水么?要多一些啊!” “行,一会儿我给你拿去。今日太后出门了,幸好把若姰嬷嬷也带去了,所以我才敢多给你拿些水来,不然让若姰嬷嬷发现了,又得受罚了。你先把饭吃了,别饿着肚子!” “嗯嗯!多谢。”随风端起了饭食,心不在焉地夹了几口。 不稍片刻,那小太监果然提了两大壶水来,对于平时饮用来讲自然足够,可对于随风来说这点水却远远不及她的需要,此时她恨不得一下子钻进水池长久的泡在里面,或许才能缓解身上的灼痛之感。 今日是个极好的天气,晴空万里没有一朵云彩,太阳明晃晃的照耀着大地,昏暗的小屋里多少也射进些阳光,随风蜷缩在无光的角落里,感觉身上的日火符正在随着太阳的热度而越发灼烧起来,是一种自内而外的灼痛,似乎要将她给点燃了。 随风将两大壶水一饮而尽,不到一会儿又口渴难耐,好像身体里所有的水都被那道符给吸去了。可是硕大的慈宁宫再也没人理会她,连路过的人也没有。 太后回宫了,侍婢奴才们都聚在前殿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候着。整座庭院笼罩着不安的气息。过不多久,又听慈宁宫门外有人喊道:“皇贵妃娘娘驾到!” 正直随风疼痛强烈之时,心里反到萌生出幸灾乐祸的快意。莫非这一切都是半面的计策?不动生色之间就把那恶妃折腾的七荤八素,实在值得称赞! 现下,慈宁宫内的气氛异常紧张,随风自知无人理会也只能强行忍着,自顾尝着疼痛与快意并行之感。时过少许,隐约听见程妃那特有的嚎啕大哭之声,看来她吃的苦头不小呢! 火辣辣的太阳在天空之中悄然上升,阳光越发的毒辣,小树妖素来喜爱阳光,现在反倒惧怕起来。她身上的日火符好似受了太阳的蛊惑,疼痛之感愈发的难以忍受了。 这时随风又似乎听见宫门侍卫的通报声,只是门外声音嘈杂,好像发生了某些不愉快的争执,正巧又赶上她的伤痛急剧发作,听力也不大好使,身体本来就虚弱,纵使外面熙熙攘攘,随风根本也无心再倾听下去,脑子里只剩下折磨人的疼痛。 原来是瑞王得知自己的母妃摊上事端,便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大有帮腔救驾之意。他随身带着木金宝剑,本来不得持兵器入宫,所以刚进慈宁宫门就被侍卫拦了下来。那侍卫年纪轻轻,似乎当差不长时间,性子刚正,看那长相就是个一条肠子一根筋的人,执意要绞了瑞王的宝剑才肯放行。 可惜这人并不了解瑞王的脾性,杋珣本就是个狂妄不羁的霸王式人物,又有皇帝素来宠着,只要是他不想做的事连皇帝都奈何不得,更何况区区侍卫?两人在门口争执不休,气得杋珣几乎要拔剑斩了这个固执的愣头青。正巧若姰嬷嬷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一阵好言相劝将杋珣恭敬地请进了慈宁宫。 杋珣还在气头上,又挂念着母妃,情绪不佳,胸中忐忑不安,刚一走到大殿门口就听见皇祖母一气凌人的训斥,又夹杂着母妃喘不上气来的抽泣。 杋珣眉头一紧,寻思片刻,知皇祖母正在气头上,此时冒然闯入帮腔,不但起不到作用恐怕还会适得其反,幸好在来此之前,他急忙差人去禀告父皇,现在这个情形也只能等父皇来了方能压住阵脚。他徘徊一阵终究是没敢进去,又因一时心烦意乱自顾到花园里平复心情,耐心等候了。 丛中之花娇艳欲滴,与假山灌木遥相呼应,树丛之中叽叽喳喳的传来各种小鸟的叫声,可惜依旧遮盖不住皇祖母如雷般的怒吼,杋珣紧紧握着剑柄,手上的青筋格外突兀。 正直心乱如麻之时,忽觉剑身一丝轻微的震动。杋珣以为是错觉,起初并未在意,可越往花园深入,剑身的震感就越发强烈。杋珣心里一惊,随着木金剑的震动绕过花园,向幽静处的配房走去。 “水,水……” 瑞王寻声向其中一间小屋看去,犹如石破天惊!那个依在床边,神识不清的婢子莫非就是随风么? 第62章 惩戒 “随风,随风……是你么?” 小树妖似乎并没有听到。时近正午,烈日当头,正好是日火符法力最强的时刻,她眼前发黑,神识被疼痛压迫的不大清醒了。 “水,水……” “随风,是你么?快回答我!”杋珣呼声急切,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似乎传进了随风的耳朵里。 小树妖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声:“嗯?水,水……” 杋珣本就心焦气躁,一股无名火在心里烧着,尤其撞见那妖神色萎靡半死不活的模样,心里的火苗顿时蹿到头顶,几乎要迸发出来。他恨不得拿剑一把斩断门锁冲进屋内,不过他摆弄了几下门锁还是忍了下来,毕竟这不是在自己的府邸,这是慈宁宫,母妃还在大殿里接受皇祖母的训斥,又怎能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杋珣定了定神,大声地唤人。小太监应声而至,正是先前给随风送饭的那个。 杋珣瞟了他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恭敬地行礼,回道:“奴才小顺子,拜见瑞王殿下!” “嗯!本王问你,这里关着的人是从哪来的?又因何而禁闭?” “回殿下!奴才听说这婢女是东宫的人,好像是得罪了太子……还是太子妃……来着,哦……又或许是得罪了太后娘娘,就被太后下令关在这里了?”之后觉得自已说了就根没说一样,面色颓唐又重新解释道:“恕小的无知,别的是真说不上来了!” 杋珣冷冷地“嗯”了一声,又问道:“小顺子,你能把这门打开么?” “能,能!”小顺子一直暗中注意这间屋子,他心里早就急不可耐了,现今能遇到救这婢女的主子,他简直要谢天谢地,所以毫不犹豫的开了锁。 杋珣大步来到随风跟前,见她额前渗出虚汗,脸色苍白憔悴,必是重伤在身。 “水,水……” 杋珣的眉心皱成了疙瘩,再次见到随风,他本心生喜悦,可这小妖受了伤,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到更加阴郁了,而且还生出一份重重的疑惑,随风为何会在皇宫之中,又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呢? “小顺子,快去拿水!” “是!”小顺子提了提桌上的两个茶壶,空空如也,一滴不剩,“哎?奇怪了,我早上刚送来两大壶的……” “别废话!快去拿水!”杋珣已经不耐烦了。 “是!”小顺子不敢怠慢,知道瑞王惹不起,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杋珣挽过随风,将她搂在怀里,只觉她身上发出森森凉意,唯有后肩一处在发热发灼。事急从权,杋珣也故不得男女之嫌,用手撕开了灼热处的衣衫,一块焦灼发黑的印迹露了出来,伤口周围惊现符文,这是日火符的印迹呀!这符在夜间还好些,若在白日里必然灼烧干烈,以水克火方能缓解,怪不得这小妖这么想要喝水。幸好她是妖能挺上一阵子,若是鬼必然灰飞烟灭了。 这时,小顺子提了一壶水进来。杋珣倒了杯水给随风服下。忽听大门外有侍卫喊道:“皇上驾到!” 杋珣暂且松了一口气,今日本为黑道日,主凶不吉,所以诸事不利,自然需要贵人化解。眼前这两件事一个比一个疾首,幸好父皇来了,母妃也不至于受太大的委屈。 杋珣不益久留,在随风身上画了一道安神符。此符只能让她深陷沉睡并不能治伤,但至少沉睡之后能减轻些痛苦。先让她安心睡会儿,等母妃的事有了着落,再想办法来接她。 “小顺子,你先在这守一阵子,时不时的喂她些水喝,把她照顾好!” “奴才遵命!” 杋珣扯下随身玉佩放在随风的身下,道:“小顺子,我去去就回,你若再听见本王的声音就将门重新锁好,配合着本王演出好戏,本王定会重重谢你!” 小顺子是个机灵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瑞王的意图,“殿下放心,奴才一定配合的天衣无缝!”小顺子本来就对随风有种莫名的好感,现在知道瑞王有心救她自然乐意为之。 杋珣着急忙慌的走了,穿过花园,来到了大殿门前。门是关着的,但能听见皇祖母和母妃说话的声音,只是现在殿内又多了一个男声,那必是父皇了。经过太监的通传,殿门开启,杋珣徐徐而进。 皇祖母脸上的怒气未散,气得手直哆嗦。父皇神色阴沉,愤欲难平,本来就面色蜡黄,略有昏沉,现下更觉头晕目眩起来,急忙挨着太后坐了下来。母妃依旧跪在大殿中央,泪眼婆娑,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可在杋珣看来这并非她受了委屈,多半是她自做自受,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纵有过错还得袒护。 杋珣跪下依次行礼,就听太后问道:“珣儿,你来的正好!你母妃犯了错,用傀儡诅咒太子,这事可让哀家怎么处理?” 杋珣轻唉,本想问个来龙去脉,但眼下看这情形也不能言顾其他,便道:“回皇祖母,我母妃犯下过错,无可辩驳!珣儿愿意代替母妃受领一切责罚!日后珣儿定当多加规劝母妃,还请皇祖母开恩饶过她这次!!” 太后不语,自顾生着闷气,似乎又觉头疼,单手拄着额头依偎在椅子上。这时,皇帝发话了:“母后,此事不益张扬,妖书案已经损了皇家颜面,几乎搞的天下大乱,现在又出了傀儡诅咒之事,若是闹大了起不动摇了国家社稷?” 这些话一下子堵在了太后的心口上,她本想以此来好好惩治一下程妃的,可皇帝的话也确实有一翻道理。妖书案已经焦头烂额,再加上个诅咒案岂不是雪上加霜?如此说来真的不益太过张扬。 太后扭过头看着皇帝,冷冷道:”皇帝,依你看又当如何处理?” 皇帝起身跪在太后面前,又回头看了程妃一眼,见她泣下沾襟的模样,心里气愤却又实不忍心。这么多年来皇帝一直纵容她,宠爱她,舍不得她受一丁点儿委屈,即使她一度要害死皇长子,皇帝竟然还是一如既往,无动于衷地像着魔一样的宠爱她。可在自己又敬又怕的母后面前,皇帝还是得拿出点儿惩罚,否则怎么也说不过去的。于是道:“母后,皇贵妃犯下大错,朕为一国之君,自然不能姑息。从即日起皇贵妃降为贵妃,罚俸一年,您看如何?” 太后听了颇为生气,诅咒太子本不是件小事,何况是她老人家亲自查出的,皇帝要降其为贵妃,这分明是在敷衍,没过多长时间定会恢复其皇贵妃的身份,怎么能弄个无关痛痒的惩罚就这么算了? 杋珣紧盯皇祖母的神情变化,知她此刻对父皇的惩罚并不满意,就在太后刚要发话之时,杋珣忽然抢着说道:“皇祖母,孙儿也觉得此事乃为家丑,不可声张。可惜不幸的是,门外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若是给母妃治了重罪,那朝中的某些不轨之人说不定会借题发挥把事情闹大 ,如此对太子也未必是件好事!万一牵连到我皇兄,危及到他太子的地位就得不偿失了!” 这些话又说到了太后的心坎里,只要有丝毫危及杋洛储位的事,太后是万万不会做的,杋珣似乎摸透了皇祖母的心思,这一翻话过后,圣慈太后果然沉下心来,一阵长叹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就按照皇帝的意思!对于今日这祸端是皇贵妃惹出来的,让她当面给太子道歉,希望能引以为戒,别再做有损皇家的事!行了,哀家累了,你们也下去!” 圣慈太后手拄额头,显然是消耗了极大的精力,感到头疼发晕。这时,杋珣赶忙来到太后身前,作出一副贤孙的样子,为太后轻轻的按头。 程妃缓缓起身,上前搀扶了皇帝。看了杋珣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太后道:“那锦芝告退了!” “母后,朕也告退!” 皇帝与程妃携手向殿外走去,还未出得殿门,程妃忽觉皇帝的身体禁不住一晃险些歪倒,要不是她极力扶着,恐怕已经栽倒地上了。 “皇上!”程妃心惊,失声叫道。 太后与瑞王见之一并慌张。只见皇帝罢了罢手示意无妨,便叫来了龙辇与程妃一同乘坐回启祥宫去了。 太后神思有些飘忽,但头痛之感稍稍缓解,她拉着杋珣的手,着他坐在自己身边,轻轻抚摸着杋珣的头问:“珣儿,你怎么不走?” 杋珣故作真诚:“母妃把皇祖母气成这样,珣儿哪能忍心离开?还请皇祖母多多宽心,杋珣的日后一定好好劝诫于她,免得她再做出什么傻事来!” 太后微微一笑,慈祥的看着杋珣,问道:“难道你就不怪我训斥了你的母妃么?” 杋珣立时露出孩子般的无辜萌态:“母妃她本来就犯了过错,皇祖母教训的是呀!” 太后满意的点头:“哀家觉得你一向顽劣,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懂事的时候。” 杋珣看太后的神情,她脸上的阴云已经散去,想来应该是消气了,便挽着太后撒娇:“皇祖母,珣儿想跟您这要个人,不知您会不会答应!” “哦?何人?”太后略有疑惑。 “您这两日不是收押了个宫女吗?方才珣儿在花园里转悠正好看见了她。珣儿记得前几日进宫时被她冲撞,之后我的随身玉佩就不见了,我想定是让她捡了去。哼,这死丫头,捡了本王的东西还不知道归还,珣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呢!” “哦?竟有这等事!”太后显然没有生疑,又道:“这丫头本是东宫里的,说是狐媚惑主,被人揭发告到哀家这里,我索性也就管了一遭。可没想到她的手还这么不干净,你还要她做甚?” 杋珣嬉皮笑脸道:“皇祖母,这婢子在此碍着您的眼,总归是个东宫的弃奴,不如就把她赏给孙儿,她拿着我的玉佩还不知归还,我正想找她出气呢!” 至于随风,留在慈宁宫的确碍眼,太后关她也只是权宜之计,并不能长久,只不过还没想好如何处置这婢女而已。杋洛的性情执拗,断不会弃之不顾,只要这丫头一日留在慈宁宫内,杋洛迟早会想办法将她要回去的。 其实就杋珣那点伎俩,太后如何能看不出来?现下正好杋珣要她,不如就顺水推舟,给了杋珣也不错,可从此断了杋洛的念想。 “也好!你若想要,就带走!”? 第63章 借身 若姰嬷嬷引着杋珣到小黑屋带人,途间,杋珣忽然大声问道:“嬷嬷,那个随风来东宫多久了?” 若姰嬷嬷吓的一跳:“我的小殿下,您声音这么大,差点把老奴的耳朵给震聋了。 杋珣嬉皮笑脸:”我这不是怕你听不见么?“ 若姰宠溺的回答:”听说是太子殿下几年前途经瀛洲时捡的,是个风尘女子,不过她曾救过太子的命,所以被太子殿下带进了宫,做了他的贴身婢女!“ 杋珣哦了一声,想必那小顺子已听见了说话声。不过杋珣有些惋惜,为何不是自己先遇到随风呢?杋洛捡来不知珍惜,若换作自己必是宠着她。 二人一起来到小黑屋门外,小顺子已经没了踪影。杋珣四下瞟了一眼,见那小太监正隐隐蜷缩在花丛里面。一听若姰唤人,便急忙飞奔而来。那夸张的动作带着莫名的喜感,险些撞在了瑞王的身上。杋珣伸手扶他一把,暗中交换了眼神,小顺子连忙跪了下来给瑞王和若姰嬷嬷赔礼。 应若姰的要求,小顺子开了门。听瑞王吱唤他道:“你去替本王翻翻,有没有一块玉佩在这死丫头的身上?” 小顺子假装翻了几下,从随风身下拿出了玉佩,“殿下,果然有玉佩呢!” 杋珣冲着小顺子飘来了满意之色,但转眼就生气道:“这死丫头,本王没有猜错,东西果真在她身上呢!” 杋珣没好气地踹着床边咣当直响,假装在叫醒随风的模样,可他本就知道随风是不会醒的,于是又极不耐烦的冲小顺子嚷:“那个谁!这死丫头看来是吓晕了,你背着她送到本王的府里去!” 这场戏演的行云流水,唬得若姰嬷嬷一愣一愣。其实杋珣心里明白,若姰嬷嬷是皇祖母的眼线,若不表现的像那么回事,那之前的谎就白撒了。 小顺子背起随风跟着杋珣走出了慈宁宫的大门,瑞王的傲慢不逊转眼就化成了似水柔情,急忙脱下外衣盖在随风身上,免得让人看见她衣上的破口。二人几经辗转,硬是绕了道特意奔着东宫而去。 小顺子有些糊涂:“瑞王殿下!咱们明明可以抄近道出宫的,为何要绕到东宫的门外呀?” 杋珣也不理会他,从袖袋中拿出张银票递给小顺子,然后又从他身上接过随风抱在怀里,道:“本王就是要让东宫的人知道,他们碍眼的弃奴在本王的眼里可是个珍宝。行了!小顺子,你的任务完成了,这张银票是本王赏你的,记住了今日之事万不可对任何人讲起,否则你知道下场!” 小顺子拿着银票打量,足足有五百两,高兴坏了,自然信誓旦旦的承诺。其实杋珣并不担心小顺子的嘴巴不牢,在他心里小顺子不说便好,若是说出去了也没什么可惧怕的,连皇帝都奈何不得的瑞王爷,就算皇祖母日后反悔向他要人,他若是执意不给,太后娘娘又能奈何? 况且随风不过是个小小的婢女,皇祖母怎都不至于因一个婢女与他发生激烈的争执。杋珣有自知之明,在皇祖母的心里,他与杋洛永远是不能比拟的。皇祖母会因为一点小事与杋洛大动干戈,那是因为杋洛是太子,不能犯丝毫的差错,而杋珣只是个亲王,又有皇帝和贵妃宠着,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皇祖母是不会在意的。 杋珣抱着随风从东宫门口大摇大摆的走过,这一幕正巧被在门口当班的宿进撞个正着。 宿进大骇,急忙跑到里面禀报:“太子殿下!随风被瑞王殿下给带走了!” 此时杋洛刚刚听说程妃用傀儡诅咒自己的事,他心情复杂,说不上是喜是悲,现下又听见这档子事立感内心崩溃,本就略有憔悴的脸一下子变的煞白,显得更加颓唐了。 嫄儿侍立于侧,听后顿觉失望,原想着到了晚间求半面大哥带她偷偷去探望姐姐,这下倒好,连看都没有机会看了。 杋洛目光呆滞地从轩嫄和宿进的身旁走过,轩嫄愣了一下,自然知道皇兄要去哪里,便一路尾随着杋洛走出大殿,直奔静思居而去。宿进本来也一直跟在后面的,不想他二人刚一踏进小院就快速关上了门,铐上了锁,把他毫不留情的关在了门外。 杋洛与杋珣两兄弟的关系本就疏远不亲,在旁人眼中极不和睦,尤其是在妖书案和诅咒案的事发期间更加水火不容,眼下随风落到了杋珣手中,明显是对东宫别有用心。 “先生!随风被瑞王带走了!”杋洛愁眉不展,阴云压顶。且看嫄儿,毕竟是个女儿家,眼泪已经连成了串,根本就停不下来了。 半面神色凝重,从未有过的害怕,恐惧席卷全身让他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几乎失了镇定。今早太后训斥程妃的事他已有所耳闻,知道其中的大概,总以为事事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杋洛不担摆脱了傀儡的诅咒还顺便教训了程妃,这本是件好事呀!可百密终有一疏,他万万没想到杋珣会在硕大的慈宁宫里找到了随风。 “糟了!”半面青白的脸染上一层阴郁。沉默了一阵后,对杋洛道:“殿下,想必您已听说了皇贵妃暗中用傀儡诅咒您的事?瑞王带走随风恐怕也是与此有关呢!……是半面失策,竟……没想到他会对随风下手!” “那接下来可怎么办?”杋洛已经慌了神,一时间又想不出对策。 半面记得随风提过,她曾与杋珣在梁溪城相遇,两人交过手,自然知道随风是妖,赵杋珣修炼道法,向来与妖是敌非友,而且他手里还有一把从不离身的降妖宝剑,如今随风被他带走,且身上带着伤,那岂不是凶多吉少? 半面越想越是后悔,倘若昨日不带随风回慈宁宫,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事了。 情形不妙,性命攸关,半面已顾不得许多,他一定要救出随风,哪怕自己神形俱灭,只愿得她安好! 在短暂的慌张之后,半面现出前所未有的从容冷静与奋不顾身,目光转向杋洛,那漆黑深邃的眼眸似乎隐藏着熊熊烈火,咄咄逼人几乎让杋洛无力抗拒,灼烧着杋洛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接着耳边传来了半面阴森却十分平静的声音:“殿下,能不能救出随风,半面没有把握,但我一定竭尽全力!现在我需要向殿下借两个人!” “借,借,什么人都借,只要能救随风!”杋洛毫不犹豫的答道。 半面郑重其事道:“一个是嫄儿,另一个就是殿下您!我想借用您的身体,可以么?” 突然之间,屋里安静下来,静地好似能听见人的呼吸甚至是心跳的声音。杋洛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就是那种舍身换命的感受…… 半面静静地看着杋洛,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时间如水一样流过,其实也只有半柱香的功夫却好像已走过了凡人的一生。这安静的屋子里弥散着诡异的气氛,半面知道这样的要求实在过份,或许他想试试杋洛对随风有多少真心罢了,也或许有一己私念想借此做回活人,不过归根结底他还是因为想救随风的缘故。 忽然,轩嫄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静,其实在她心里只要能救姐姐,她什么都愿意,而且她相信半面,是那种完完全全的信任。可那只能代表她自己,她无法左右她的哥哥,所以她才沉默了好久,也一直在等待着皇兄的答复,然而过了这么久,她已似乎知道答案了。 “半面大哥,我愿意借。你是不是要附在活人的身上,那就附在我的身上!皇兄他是储君,万一有个闪失可怎生是好?” “至于你,我自然要借的,你有你要做的事。可惜你在宫中的地位卑微,凭你的身份根本进不了瑞王的府邸,所以我才要借太子殿下的肉身,才好进去救随风!” 屋子里又陷入了沉默 ,半面依然没有得到答复,或许他也已经知道答案了,虽然稍有失望却也是人之常情。于是半面道:“算了,我另想办法!” 一个沉重的喘息之后,杋洛终于发话了:“我~~借!本宫相信先生不会害我的!” 半面悬着的残心终于松了下来,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眼里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感激,只是他没有眼泪,否则此时此刻他一定会泪流满面的。 “形势紧急,半面才出此下策,不过殿下放心,我一定会保证殿下安然无恙!只是我附身时,殿下会有头晕目眩之感,之后便会失去意识。” 杋洛定了定神,有些紧张:“只要能救随风,本宫愿意!……先生,请……!” 半面颔首,就在一霎间从二人眼前消失了,化成了肉眼看不见的灵体,杋洛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扑向了他的脸,径直钻进了他的身体,然后是一阵晕眩,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皇兄!皇兄” 在轩嫄的摇晃中,“杋洛”睁开了眼。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活了,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无声无息之间能感觉到心脏在怦怦跳着,带动着血液如江河般在身体里川流不息,生机勃勃。身体是暖的,散发着生气,每呼吸一下都能感觉到胸中的活力,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受着生的喜悦,有血有肉,他真的成了活生生的人。 在短暂的沉迷之后,“杋洛”转过身来,道:“嫄儿!” 轩嫄怔了,她明显感觉到面前的人已不是自己的哥哥,透过这具肉身看到了里面的魂,这才缓过神来,道:“啊?半面大哥!” “嫄儿,你随我到瑞王府走一趟,用你驱使百兽昆虫之力帮我查寻瑞王身配的宝剑及随风都在何处?这样我就可以避过降妖宝剑,在无人查觉之下救随风了!” “嗯!”嫄儿应声,即刻跟随半面走出门去。 此时,宿进担忧不已,满脑子都是太子殿下那呆滞的眼神,这两日随风不在,殿下本就失魂落破魄一般,现在知道随风被瑞王带走了,殿下的心情想必是一落千丈。所以他一直僵持在静思居外,也不知自己该走开,还是该继续等在这里。 忽然听见院门骤响,太子和嫄儿走了出来。殿下目光凝重,表情淡然,举手投足之间竟让人有种陌生的压迫感,甚至带着一股隐约的杀气,总之与先前不大一样了。 宿进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微微行礼道:“殿下!” “嗯!”半面愣了一下,显然对这身份还未适应,短暂的调整之后又道:“宿进,本宫与嫄儿要出去一趟!你不用跟着了,退下!” 宿进心有不安,他似乎猜到太子是要去瑞王府接随风回来,可太子只带着嫄儿太不安全,所以宿进才开口道:“殿下,您只带着嫄儿出宫,宿进不放心!要不把我也带上?” “不必了!本宫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半面斩钉截铁地说完,就大步从宿进身边走开了。 陌生之感再次袭来,让宿进本能的觉出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嫄儿紧随其后,待要走出东宫时,又见嫄儿回过头来向他摆手,告诉他安心的等着。 宿进最终还是放心不下,本能的追出大门外,哪知殿下和嫄儿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第64章 瑞王府 就一柱香的功夫,半面已带着轩嫄在众多守卫毫无查觉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皇城的大门。 一路上,轩嫄感觉脚下生风,被半面带着飞驰前进,她甚至不用走路便能穿出好几丈远,不由心生恐慌。轩嫄悄悄打量着与皇兄合二为一的半面,皮相之下,神色与皇兄截然不同,带着刚毅坚卓,傲雪凌霜,是皇兄从来都不曾有过的。此时经历平生难遇,说不出的诡异,也说不出的奇特。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二人终于到了瑞王府门外,大门是开着的,看此情形似是在等待着某人到访。半面与轩嫄远远的看着,见门外无人站岗,二人所处位置又十分得当,半面急待轩嫄施法打探随风和降妖剑的下落。 其实瑞王带着随风也刚刚入府不久,他猜测东宫多半会来人打听,所以才开着大门,叫陆玄清去门口守着。 轩嫄正要招唤小兽飞虫,不想这时突然从王府里飞快的走出个人,恰好看见了站在大门之外的半面,便向着太子殿下而来。半面见此情景,小声的冲着轩嫄嘀咕了几句,着她隐到暗处去了。 那人来到半面跟前,虽然惊讶却不失礼貌,急忙恭敬的施礼:“瑞王府侍卫陆玄清拜见太子殿下!” 半面稍微微一愣,本能的有些发怵,这不是守在翊坤宫密道尽头的小道士么?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瑞王府的侍卫了?而且他竟然还知道我是太子,应该是之前就见过太子的缘故。 半面暗中打量陆玄清许久,见他并未发现自己身上的端倪,才放心道:“起来!” “殿下,瑞王刚回府不久,说东宫这会儿应该会有人到访,所以才命小人出来迎接,不成想竟迎来了太子殿下!” “嗯!”半面应了一声。 玄清俯身施礼,恭迎大驾:“殿下,您请!小人这就去禀报瑞王。” 半面有些迟疑,站在原地没动地方,他在等待轩嫄的消息,毕竟杋珣是修炼法术之人,又有降妖宝剑在手,这样的府邸对于鬼来讲怎敢轻易的出入?于是便刻意拖延起来,问道:“你叫陆玄清?” 玄清低头颔首称“是。” “本宫从来都没见过你,你又怎得认识本宫?” 玄清道:“小人也是刚跟随瑞王不过几日呢!前日,陪瑞王殿下进宫探望皇上,刚好见到太子您就在启祥宫外,所以小人才有幸得见殿下!” 玄清记得那日的太子一脸窘迫,因为在殿外站了许久,皇上始终都闭而不见,可一听到瑞王来了,皇上便即刻传唤入内了,太子的脸上顿时又青又红,局促难当, 哪里有现下的从容沉静,落落大方?这分明都不像是同一个人呀! “嗯!……”半面点了点头,似乎对那日有点儿印象。听说太子一直被拒在门外,所以回东宫的时候脸色极为难看呢。半面没有过度在意此事,又不着边际的问他道:“玄清,本宫听你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且体内精气旺盛,莫非是修行之人!” 玄清微微惊奇道:“殿下好眼力,小人自幼修习道法至今已有十余载了!” 半面道:”原来如此,不知你师出何门?师父又是谁呢?” “小人出自红封山,师父也是红封真人座下十多代的弟子了,因师父从来不许小人提他名讳,所以请怒小人不便告知殿下!” 半面嗯了一声,也没有多问,只随便说了句:“想必你的法术要比瑞王还厉害呢!” 玄清听到夸奖,有点沾沾自喜:”小人怎敢与瑞王相提并论?太子殿下您折煞小人了!”可是在他高兴之余,不禁又纳闷,这太子为何站在门口不进去呢? 半面一直在左顾言他,有一搭无一搭与陆玄清闲聊,气氛有点别别扭扭,让玄清多少有些尴尬,直到他终于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殿下,您都来到瑞王府门口了,何不进来坐坐呢?” 半面有些迟疑,本想继续推脱,恰巧轩嫄向他走了过来,小声在耳边嘀咕了几句,降妖剑在后院瑞王的寝室里,随风就在瑞王寝室旁边的客房里。半面沉思片霎,这才答应跟着玄清进府了。 瑞王府邸十分气派,楼阁错落有致,建造规整,前后出廊与东西配殿相辅而成,组成了极为宽敞的庭院,朱门绣户,雕栏玉砌,了然看去一片富丽堂皇。半面往深处看去,还有几座楼台正在建造当中,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此府邸几乎是仿照皇宫布局而建造的,竟有种小型宫城之感。 玄清将半面恭敬的迎到正堂内,便禀报瑞王去了。其实太子到访,瑞王本应亲自出门迎接。但瑞王不这么做,显然是未将太子放在眼里。 过不多时,瑞王到了。略有惊异之后,杋珣差走了随从,连嫄儿也被谴到门外等着。关上了殿门,杋珣带着一脸的挑衅,对半面道:“稀客呀!什么风竟把皇兄给吹来了!” 半面见他阴阳怪气的,并未理睬,直截了当问:“你把随风怎么样了?” 杋珣十分惊讶,这样的语气简直不像是从皇兄口中说出的话,于是便拿腔拿调道:“哟!太子哥哥,你是在向我要人么?” 半面冷冷道:“你以为呢?” 杋珣故意气他:“人是我从皇祖母那要来的,你也可以到皇祖母那去把随风要回来呀?” 怎知半面并未吃他这一套:“我为何要到皇祖母那里要人,随风就在你的府上,我自然是找你要了!” 杋珣:“可我若是执意不给呢?” 半面:“你为何不给?” 杋珣冷笑了一下,带着嘲讽:”皇祖母说随风狐媚惑主,有人向她告状,她才把随风囚禁在慈宁宫中。这么看来东宫根本就容不下随风,你若执竟要回随风,她恐怕也留不下来,你何苦还要带她回去?” 半面:“那是我的事了,与你无关!” 杋珣问:“你为何不问问我为什么把她带回来?” 半面厉声道:“不用问了,我什么都知道!” 杋珣被噎住了,想不到平时唯唯诺诺,老实巴交的皇兄竟然还有这样气势逼人的时候。寻思片刻,杋珣终于忍不住道:“太子哥哥,那你可知道随风是什么人?她可不是个普通的凡人!” 半面愣了一下,转眼又平静下来:“我自然知道她是什么人,所以才要把她带走。你是修道之人,我可不放心把她留在这里,谁知道你会有什么样的企图?” 杋珣油腔滑调:“我能有什么样的企图,无非就是喜欢她而已!” 半面一惊,心里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有种刺痛的感觉,不过转眼之后,他又不慌不忙道:“她是妖,被你这样修道之人喜欢着,我才不信!” 杋珣:“可是随风受伤了,你难道不知?” 半面:“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要把她带走!” 杋珣:“你有法子为她治伤么?” 半面低下头,轻轻叹气:“我会想办法治好她的!” 杋珣见半面的表情有些难过,自然知道方才的话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想必他也没有法子治伤?于是便讥讽道:“你不会法术,要怎么治好她?” 半面沉默了,是呀!随风的伤,要怎样才能治好呢?半面的法力只能暂时控制伤情,并不能完全治愈。但这个瑞王可信么?万不能着了他的道,陷小树妖于更危险的境地。寻思片刻,半面道:“你修习法术不过三年而已,以你的修为也未必能治得好她!” 杋珣微微一笑,十分不屑道:“我可是红封真人亲传的,虽然只修炼三年,一般的术士可没我历害。而且你知道随风身上中的是什么样符咒么?” 半面愣住了,他几乎有点相信杋珣所说的话。 终于在气势上压了太子一头,杋珣自顾得意起来,晃晃悠悠的甩着手里的折扇,悠然自得。他摆出一副风流公子的架势:“其实,当我看见随风中符的那刻就让我起了疑惑,后来又从皇祖母那里得知了随风的来历,加之此时你来我府上要人,我便大致明白前因后果了。” 他唰的一下撩开折扇,轻轻扇了几下,扇动了他鬓角两簇细碎的长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模样虽然好看,也风度翩翩,却是在有意的炫耀。此刻见半面眉眼低垂,也不说话,杋珣便又开口说道:“原来随风是一个如此重情的小妖,我猜她一定是爱上你了,所以才委屈在你的身边做了个婢女,明里在服侍你,暗里在保护你。民间盛传,当今太子福泽深厚,有神仙庇佑,依我看这所谓的神仙就是随风!” 杋珣广袖轻摆,折扇轻摇,微微笑着,眼中的凌人气势直逼半面而来,他十分享受太子被这些话呛住的感觉,继续道:“如此看来,你之前成功抢了我的储位也是因为随风助你的原因!而且此次突如其来的妖书案,让随风不得不为了你的安危而极力要解决此事,可惜她修为尚浅,竟然稀里糊涂的被我师祖的日火符所伤!我说的是也不是?” “是!”半面猛的回头,直勾勾地盯着杋珣那满是挑衅意味的双眼。“事实的确如此,可我已是太子,你难道还想用此事来搬倒我么?” 杋珣相视一笑,似乎带着莫大的讽刺:“哼!说出来你也许不会相信,我其实并不想当什么太子,否则当初也不会拧着性子,执意要随师祖他老人家去红封山修炼了!当皇帝有什么好,整日被言官大臣们指手画脚,哪有什么自由可言?否则父皇也不会几十年不上朝呀?要不然我不信挣不过你!” 原来杋珣的心里竟然是这么想的,那么只要他无意储位,杋洛从此也就安全了,我也可以带着随风安心离开了!想及于此,半面道:“但愿你说的都是真的!” “怎么?你还是不相信我?”杋珣轻声叹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随风这伤受的本是冤枉,她大概并不知道师祖他老人家这两日正在做法收回妖书呢!若今日回收不完,明日也该回收完全了。你若不信,过两日大可出宫来看看!此举不但是帮了我们也帮了你呀!” “真的?”半面微有惊讶。 “行了,你放心!我不会骗你的,随风我一定会将她治好的!你只要知道,我所做的不是为你而是为了随风!”语毕,杋珣从衣襟里摸出一条带血的裙边摆在半面眼前,炫耀着:“皇兄,你可知这是谁的裙边么?我若不是喜欢她何必要收藏这个东西?总之,你别想从这里要回随风了!” 第66章 疗伤 长这么大,杋珣从未像今日这般焦心忧虑,忙里忙外的。在启祥宫里,他本就神情紧绷,十分担忧父皇的安危,好在上阳丹起了效用,父皇暂且转危为安,现在终于有了空闲处理另一件十分要紧的事,为随风疗伤。 杋珣火急火燎的赶出皇宫。 夜幕下,王府门前的两个大灯笼明晃晃的照着,一直守在门口的玄清大老远的就看见了骑着骏马疾驰而归的瑞王。 玄清急忙招乎下人们出来迎接,他一边收住缰绳,一边扶着瑞王下了马,又紧随着众人簇拥着瑞王进了府邸,这一系列礼数可谓轻车熟路,做的得心应手,伺候的瑞王心里十分舒服,本来还觉得母妃把他弄来是个碍手碍脚的眼线,现在竟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 杋珣瞟了一眼玄清,十分和气的说道:“你先下去!不用跟着了。”之后又大声的对身后的几个小厮道:“那个……其他人也都退下!” 玄清贴心的问了一句:“王爷,要不要小人叫个婢女来伺候您归寝?” “不必了,本王今日要试炼法术。”停顿了一阵,杋珣忽然道:哎,对了!玄清,本王有件事情想请教你一下!” “玄清惶恐,哪能担得上请教二字,还请王爷吩咐!” “嗯!众所周知,这日火符是专门用来灭鬼的,可若是妖中了此符会怎么样呢?” 玄清寻思了一阵道:“那自然也是极大的伤害了,虽不能立时丧命但能损伤其修为,若是修为低的妖恐有性命之忧!” 杋珣心头一颤,比之前想像的更加糟糕,眼神顿时凝重起来,问:“那有何方法能解?” “别无他法,只能强用真气将符从妖体内逼出来!” “嗯!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 玄清有些好奇,想问又不敢问,只是愈发觉得这些话与结界里的那个婢女有关。莫非那婢女是个妖精?而且还中了日火符?想到这里,玄清的表情骤然异样,正好被瑞王不经意瞟过来的眼神逮个正着。 杋珣面无表情的对玄清道:“我方才问你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讲,否则……” 玄清立刻||抢着说道:“殿下放心!自入了王府,玄清便是殿下的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说!只是王爷……” “什么?”瑞王飘来了疑惑又冷俊的眼神,剌得玄清一下子心惊胆战的。 不过玄清还是战战兢兢的说道:“不怕得罪王爷,您的修为不高,若是强行为妖精逼出日火符,恐怕也会因真气枯竭而受重伤,或有……性命……之忧。” 杋珣直勾勾地盯着玄清,道:“好一个鬼灵精的侍卫!” 玄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知道瑞王的话是褒义还是贬义,他急忙跪下道:“王爷恕罪,是小人失言了。” “本王问你,我若是身受重伤,又该怎么办呢?” “小人愿意为王爷护法!” “行!就这么定了!“杋珣的嘴角歪了一下,撇过意味深长的笑。“从即刻起,你便是本王的心腹,若走漏了风声,你知道下场!” “是!”玄清低头俯首,眼中略过了得势的可望与惊喜。 杋珣从容自若,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走漏风声,若真是泄露出去,以他那死不认账的架势,谁又能耐何呢?这会儿已经到了客房门外,杋珣倏地打开了结界,又开了门锁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之后又重新锁好结界,关好了门窗。 半面隐在暗处,听了方才二人的对话,知赵杋珣的确有心为随风疗伤,半面很是安慰,想不到那恶毒的程妃还能生出这么一个有良心的儿子,着实让半面十分意外。 此时,随风屋里的灯亮了。隔着一道实有似无的结界,明明很近却好像在仰望着万丈高山,遥不可及一般。半面糊七八糟的乱想:小树妖就在人家的房子里,他会不会对随风图谋不轨,或是……,混乱的思绪过后,他还是收起了所有的怀疑,全心全意地期待着赵杋珣能将随风早点治好。 一声叹息后,半面孤寂地站在黑暗里,惺惺的盼着,远远的看着,似乎要望穿那道厚厚的屋墙,再通过那屋里的光亮像是看见了小树妖那半死不活的模样,心里隐隐的难过。 忽明忽暗的油灯下映着一张很好看的睡颜,柔弱地,安静地,就好像一是副让人看了经久不厌的画卷。杋珣盯盯地看了许久,几乎忍不住要吻了上去,可在贴近随风的一霎那,脑袋里竟然闪过了杋洛那张谦卑君子的脸。与他相比,自已这般举动太过猥琐,让杋珣生出亵渎了神明一般的感觉,杋珣暗骂了几句,埋怨杋洛那张讨厌的脸索然扫了兴致,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小妖,到底还是不忍心乘人之危,实不情愿收敛了他那心痒难耐的表情。 定了定神,杋珣轻扶起随风,想要让她盘膝打坐,可她就像个没了骨头的假人,软绵绵地,根本就坐不起来。杋珣把她依偎在肩上,默念了咒语,在随风的身上施了一道定身咒,这才为她固定了打坐姿势,然后自己也盘膝坐在随风对面,气聚丹田,专注心神,调动法力运转,温暖的感觉逐渐流遍四肢百骸。 运行一周之后,真气已凝聚在双掌之中,温暖且流转不息,轻盈且集而不散,还不断地向周围缓慢的膨胀。气波清漪,搅动在二人周围弥散开来,萦萦环绕于二人身边,浮动着二人飘散的长发,仿佛置身在飘摇的云端。 杋珣平视随风如画的眉眼,苍白如玉的脸,此时的他不禁心波荡漾。这是杋珣第一次为别人疗伤,多少有些局促,额前已经冒了一层薄汗,他神色复杂地盯着随风看了一会,终于从略微紧张的情绪里拔了出来,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掌中轻盈且凝聚的真气,然后倏地向随风受伤的肩胛打去。 在门外护法的玄清和隐在暗处的半面同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却并不高深的法力猛地从客房溢出,穿过了结界。玄清立时提高了警惕,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使出法力与屋里的气场遥相呼应,随时感觉着杋珣力道的变化 ,以防王爷真气耗尽,他也可以及时挥法补充。 半面的身体不自觉得晃了一下,立时紧张到了极致,他不关心赵杋珣的安危,只在乎随风能否转危为安。他直勾勾地盯着屋内明明灭灭的亮光,那是因为赵杋珣修为上浅,真气流动并不平稳的缘故,才使得屋内的烛火忽闪不定。这会儿,他似乎对瑞王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好感,也不像之前那么厌恶他了。 杋珣的真气源源不断地通过掌心传到了随风那里,穿过了她的身体再流回杋珣的身体,如此往复循环。通过真气,杋珣本能的感觉随风微凉的内息之中有一处正在发散着灼灼的热,那便是日火符的所在了,杋珣又重新稳固了真气狠狠的向日火符所在的位置冲袭而去。 真气来回流转,法力越来越强,催动着小树妖的长发上下翻飞,病弱之中又不失荏弱的美,却又好似带着女子少有的刚毅。杋珣兀自笑了一下,对着昏迷中的随风道:“小妖,你若醒了,要如何谢我呢?长这么大,我可是头一次拿自已的性命来救一个‘人’呢!” 杋珣能感觉到日火符正随着他的真气在慢慢地向外推移,只是他修为不够,效用甚微,需要很长的时间而已,也怪不得玄清会说他恐要身受重伤,如此消耗下去,真气又怎会不枯竭呢? 过了许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随风那副全无血色的脸颊慢慢的浮现出淡淡的红润,沉睡的小树妖终于有了一点微弱的意识,只是安神符尚在体内,她一时半会儿也清醒不了。 模模糊糊的意识里,随风走进了一场虚幻的梦境,先是半面那歉疚的神情,而后又出现杋洛那明明一往情深却又情非得已的复杂表情,小树妖心神迷乱,只见二人的身影在面前来回转换最终成了既是半面又是杋洛,似是非是,既熟悉又陌生的一个全新的人。随风迷惑不解,想要上前与他说话,结果一眨眼的功夫,人已消失不见了。小树妖苦苦寻找,而眼前却是无边无际,云山雾罩,既不见顶也不见底的虚幻。 “半面,杋洛……”随风在梦里大声的喊。 杋珣听见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眉头立时皱成了疙瘩。杋洛是皇兄没错,可半面又是谁呢?我果然没有猜错,随风心里是喜欢皇兄的,至少她叫出的名字里还有皇兄的,而我呢?我在她心里有位置么? 杋珣十分不快,自己都豁出性命为她疗伤,她竟然都没有叫出“杋珣”这个名字,眼下岂不是白忙活了?不行!等她醒来,我一定要千方百计的把自己印在她的心里!杋珣越想越是生气,心中的怒火骤生,竟然莫名其妙地与体内的真气结合,倏地有了一股蛮力,只听“砰”的一声,小树妖的身体猛的晃动,一股强大真气将日火与安神两道符咒硬生生地推了出来,顿时化成火星消失不见了。 霎时间,随风猛然清醒了过来,争开双眼的那一刻,陡然看见杋珣那张惊异的脸。 而杋珣此时感到五内气血上涌,在真气耗竭之时,胸中如大浪翻腾,一股腥咸的味道破口而出。 第67章 真情假意 “嗯?怎么回事!……啊?………赵杋珣!”随风瞬时起身,接住了正在向后仰倒的杋珣。 “小妖精,我救了你,你……别……离开……我……”杋珣此时脸色煞白,显然是精疲力尽了,接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赵杋珣,杋珣……” 玄清与半面忽然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场过后,屋内所有的法力都消失不见了。玄清心下骤凉,暗叫不好。就在这时,他忽觉身后有什么动静,便本能的幻出一团火朝着背后的声音打去。 “谁?” 嗷地一下,玄清听见了一个人的叫声,然后就再无动静了。 玄清知道他的那团火打中了偷窥之人,但保护瑞王要紧,他没有功夫去追查那人,便急忙取出一道灵符,双掌合十,默念诀咒,引着自己的真气,顺势飘进了结界里,传到瑞王的身体当中。 “王爷,王爷!您没事?” 玄清不敢大声,怕惊醒了王府里的下人而走漏了风声,可声音也不能太小又怕王爷听不到。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忽听里面传出个女声道:“这门打不开,窗子也打不开,你家王爷晕过去了,怎么办?” 半面听见了随风的声音不由喜出望外,他虽受了伤但并无大碍,所以没有走远,一直在暗中旁观静听,此时知道随风已醒,终于放下心来,悄悄的离开了。 玄清道:“王爷应该是耗尽了真气才晕过去的,我已用灵符为他渡了真气,只要用真气护住经脉,他便不会有事!” 随风道:“好,我知道了!门外的小哥,这是哪里?你能不能把门打开?” 玄清无奈道:”姑娘,这是瑞王府。我家王爷为了保护你,特意在客房周围设了结界,只有王爷才能打开,现在他昏迷了,我进不来,你也出不去了!不过姑娘别担心,我一定会在门外守着直到他醒来!” 随风轻轻地扶着杋珣的后颈让他平躺在床上,挥出法力试探着杋珣的伤情,原来他不仅是耗尽了真气,同时也因为怒火攻心而伤及了心脉所致。随风急忙用精血凝结成了两粒药丸喂他服下,这伤虽重,好在有随风陪护,门外又有玄清引渡真气,所以不会危及性命,养上几日便会好了。 随风怔怔地看着他那苍白的脸心情复杂,她不愿让杋珣救她,但救了她的人却偏偏是那个最不想看见的人,“赵杋珣!为什么是你救了我呢?本想那日与你分别后再无相见,从此永无瓜葛,可如今……唉!” 小树妖安静的在地上盘膝而坐,大病初愈,脸上的血色还未恢复完全,显得有气无力,但她却并非看上去那般柔弱。 第二日清早,杋珣在疼痛中争开了眼,猛然想到了随风,生怕那妖破开了结界撇下他离去,他便挣扎着起了身,刚好看见在地上打坐还泛着瞌睡的随风,杋珣喜笑颜开,觉得昨晚的血吐的很值! “哼哼,把你吓到了?心疼了不?”杋珣乱七八糟地想像着随风见他醒来时各种委屈、心疼的模样。可是等了很久,这小妖精大概是睡地太沉了,杋珣翻来覆去的制造各种不大不小的声音也没有把她弄醒。杋珣闷着气有些不悦了,于是便大声的咳嗽起来,这一咳不要紧,搅得胸口又疼痛起来,顿觉喉头发腥,果真又咳出血来,哈哈!这下可把他高兴坏了。 随风听见了咳嗽声骤然清醒,看见杋珣的唇边满是血渍顿时皱起眉来,凶巴巴地冲过去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完了,漏馅儿了!杋珣暗道。可是她又怎么知道我是故意的呢?这让杋珣百思不解。 随风见他表情,立时参透了他的心思:“你要不是故意咳嗽,内伤是不会破裂的,更不会吐血!赵杋珣你在想什么呢,为何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喂!小妖精,昨晚我救了你,因为你才受的伤,你竟然凶我?”杋珣不高兴了。 随风发觉刚才过于失态,“哦!对不起……谢谢你!”她下意识的收回了怒意,十分难为情的站在一边。 杋珣眨了眨眼,默默地依在床沿,琢磨着为何她这般凶巴巴的?看出我故意咳血她生气了,这么说她是在心疼我?杋珣阴沉的脸顿时变为晴天,心里喜滋滋地却又故意拿着深沉对随风道:“小妖精,你坐过来!” “不用了,站在这挺好的!”随风话语平静,虽是拒绝却并不生冷。 杋珣明显被噎着了,嘟着觜捂着胸口,咿咿呀呀的喊疼,故意装的病弱给她看。 承人救命之恩,小树妖过意不去,想起昨天得他疗伤,实在不好意思对他不管不顾,于是默默地坐到了杋珣的床边。 杋珣的眼神有些飘忽,有心想要仔细端详她还未恢复完全,既憔悴又妩媚,好像刚被人蹂躏过却又带着坚忍的模样,楚楚可怜,望之可悯。可惜那小妖精一到他的身边,他就紧张的不行,本来就疼痛的胸口加之心跳飞快,更加难受了,顿时唇色惨白,脸色发灰,险些晕了过去。 “喂!赵杋珣,你……” 杋珣强作镇定,缓了缓神,一把抓住了小妖的手腕,默念法咒,从怀里摸出一道符,那符便瞬时隐没在小妖的身上。 随风一惊,问道:“你又对我施了什么符咒?” 杋珣捂着胸口,不怀好意的笑道:“没什么,这是为了你好!……就是不想让你离开!” 随风不明所以,苦笑道:“我连这客房的门都出不去,又怎么出得了王府的大门呢?” 杋珣有些意外:“听你这语气,好像并不着急离开!” 随风不去看他的表情,只是平静的使出法力为他疗伤,“我是想要离开的,但你为了救我受这么重的伤,我怎么好意思一走了之?” 杋珣故作生气:“还不是因为你?在疗伤之时你口口声声念叨着杋洛和半面的名字,害的我乱了心神,才受了重伤!” “哦?……”随风的脸一时青一时白,难堪到了极致,有些哀伤有些无奈,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由的垂下眼帘,扭过头去。 避开了随风的眼神,杋珣略微放松了些,偷偷观察着她的侧脸,乌黑的眉下如鸦羽般的眼睫呼扇呼扇的,杋珣见了心里紧张又兴奋,这样挨着她正是杋珣期冀已久的,他害羞地低下头,结结巴巴的问道:“那个,半面……是谁……呀?” “啊?”随风扭过头去,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唉声叹气了一阵,神情也跟着紧张起来。逼不得已而留在这里的小树妖感觉到一股心慌,杋珣他向来思维敏捷,聪明过人,有些事情恐怕瞒不过他。 “是你的朋友?”杋珣问。 “嗯!”随风弱弱的点了点头。 “那杋洛呢?” 随风抬头望了杋珣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眼睛不时的眨动,身体紧绷到了极致。接着又听杋珣问道:“你是为杋洛而到皇宫里去的?” 随风再也坐不住了,感到一股强烈的恐慌。她立时起身盯盯地看着赵杋珣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杋珣得意的笑了一下:“别藏着掖着了,我都知道!………你喜欢杋洛,才委身做了他的奴婢,不仅帮他获得储位,还暗中帮他解决妖书之事,而且还为此受了伤,我说的对也不对?” 小树妖生生打了个寒战,原本还觉得歉他的情,现在顿时觉得他别有用心,便不由自主的生出了敌意,眼中略过一抹杀气,道:“你想怎么样?” 杋珣若无其事道:“放心!小妖精,虽然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还要告诉你个好消息,妖书之事已经解决了,你不用担心了!” 随风的神情松懈下来,有些意外:“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喜欢!杋珣好想脱口而出,可明明知道她心中有人,或许还不止一个,现在说出来会不会被她拒之千里?那句话已到了嘴边,可他终究是没有勇气说出口来。只听杋珣道:“因为……你也救过我。而且……”他话锋一转,“我很想知道你为何会喜欢杋洛?” “我,我……”鸦羽般的眼睫又呼扇起来,从杋珣的问话里,小树妖感到一丝非比寻常又不可言说的情意。其实从当初救杋珣的那时起小树妖就感觉到了,只是随风对他无意,也并不想伤害他。 然而这个疑问却让随风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之中,她知道所有的事情已经暴露,不能留在杋洛的身边了,她早已做好了离开皇城的打算,何必还要当着杋洛的劲敌讲出实情呢? 该走时终归是要走的!岁月会残忍的抹去那些求而不得的情,自己在杋洛的世界里大概仅会留下只言片语,或是陈年已久的记忆,也许这样对于彼此才是最好的…… 思潮涌动,记忆倏地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夜晚。那时杋洛还小,却对随风有着以身换命的决绝,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小树妖有了此后的真心相护。寻思良久,暗暗地回味着记忆的余温,让人百转回肠…… 随风道:“我不是……不是……喜欢他,只是因为那一次他明明身陷危难,却还要奋不顾身的救我,所以……我……只是……还他的相救之情……而已。如今该还的已经还完了……” 最后那句话,随风说的意味深长。“该还的已经还完了”杋珣默默揣度,那是不是说,随风以后不想与杋洛有何瓜葛?那我,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杋珣暗暗欢喜,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 第68章 难缠 日照已三竿,客房外面的人多了起来。只因陆玄清一直在门外守着,又不敢大声询问里面的情况,才引来了王府内下人的各种猜测。 随风听见门外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不由皱起眉头,道:“赵杋珣,你的伤已无大碍,养上几日便会好了,还是让我走!你的府邸人多眼杂,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不是个办法!” 杋珣得意洋洋,似笑非笑,想起上回共处一室时,她还满不在乎的,这回怎么就觉得不妥了呢?便道:“对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本王若是现在开了门,定会招来非议……到时你除了跟着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随风奇怪,他不是挺腼腆的么?当时还怕我图谋不轨呢!寻思片刻,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怎么你还关乎起我的名声了?……我是妖,名声对我来说无甚大用!” “你看你现在这副模样,衣衫破碎,容颜憔悴,别人一定会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 随风赶紧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明明完好着呢,怎么就破了?一脸茫然时,又听杋珣道:“去拿个镜子看一看!” 随风在镜前左右端详,头发散乱,唇无血色,面容苍白,又转过身对着镜子一看,衣服破了,后背一大块暴露在外,当真像被人……唉!随风遥遥头,不可言说,难以为情。 可杋珣就喜欢见她这般为难的模样,怔怔的盯了许久,想笑又不方便笑。杋珣打量了一阵,心里顿时有了主意,温柔地对她道:“随风!能扶我起来走走么?躺的有些贬了!” 小树妖过去将他搀起,跟着他慢慢的来到门口,只见他用手轻轻一挥,紧锁的门哗啦一下开了!一阵风噗地迎面而来,随风本能觉到设在外面的结界消失了。 “王爷!”门前的下人齐唰唰的跪了一片。 随风以为终于可以出去了,没曾想眼前的一幕登时让她脑中嗡嗡了好久,苍白的脸立刻发热起来,只听杋珣对众人道:“叫夫人!” 下人们心领神会,齐声大喊:“参见夫人!” “什么?”小妖神情立时由惊愕变成了愤怒,但又不得不隐忍,她咬牙切齿道:“赵杋珣,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杋珣自顾得意,嘴角上扬,眉飞色舞的扒在随风的耳边:“你不是不在乎名声么?” 小树妖气不过,又不好当场发作,强装着笑颜,低声的怒怼杋珣:“那你干脆封我做你的王妃岂不是更好?” 杋珣登时心花怒放,大声冲着下人道:“那什么,别叫夫人了,直接叫王……” 小树妖霎时惊恐万状,急忙捂住杋珣的嘴:“天杀的,你想干什么?” 杋珣却直接握住了随风的手,恰到好处地瞥来撩人的目光:“你不是想当王妃么?那本王定要随了你的意呀!” 随风正要甩开他的手,准备拔腿就跑,哪知他却握得紧紧,随风不好在凡人面前使用法力,只能强行的挣脱,哪知杋珣怎都不肯放开。就在这时,也不知赵杋珣是故意装弱还是身体真的发虚,在小树妖抽回手的过程中,竟带着杋珣一个踉跄的栽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的头好晕啊!”杋珣嘟囔了一句,便不省人事! “赵杋珣!” “王爷!”下人们面面相觑,不过转眼就眼白了这其中的含义,因为方才王爷看她那眼神简直温柔地要溢出水来,谁能看不明白呢?此下,玄清眉眼含笑,意味深长地对众人道:“咱们还是散了!王爷有夫人照顾着,咱们就别添乱了!” “对,对,对!”下人们一哄而散。管家一边走还一边合计:我家王爷这情窦初开的真是太稀奇了,突然就冒出个夫人不说,怎么一夜春宵之后,两人都面色惨白,虚弱成那个样子?昨晚指不定怎么折腾呢…… 一时间,王府里像炸了锅一般,都知道这位新晋的夫人十分得宠,自然会使用各种手段巴结于她了。 随风看出了众人的“不怀好意”,无计可施也只能顺水推舟,她一把挽起了杋珣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慢慢地将他扶到了床上。 随风挥了挥手,一股法力顺着掌心扑在了杋珣的脸上,与杋珣的内息遥相呼应,感受到他的内息纤弱不足,有气无力,原来他真的昏过去了,看来昨天他的确是累过头了。 随风心软,愧疚之感渐生,可方才被他惹得余气未消,还结结实实地堵在胸口,小树妖实在不愿留下来陪他,却又觉转身即走太有失丈义,正在踌躇之际,忽然听见扣门的声音,接着又听一个女声说道:“夫人,您的衣服破了,奴婢带您去换身衣服,梳理仪容!” 随风开门,只见一个嬷嬷带着几个丫头走了进来,十分殷勤地候在跟前。随风有意推辞,却又架不住下人们的诚心恳求,非说是王爷吩咐做的,若不照办就会掉脑袋,随风左右为难,明明她们家主子还在床上不醒人事呢,又哪来的严词命令?可惜小妖心慈面软,怎都拗不过下人们的几经纠缠,终于顺了婢子们的愿,在一番精心打理之后,小树妖扮成了雍容的贵妇人。 这身行头好重呀!云髻高耸,珠钗满头,绯色的罗裙轻铺于地,相称颜色的锦袍下摆宽大,逶迤身后,云头高底的绣花鞋小巧精美,每走一步都需得小心易易,从头到脚的这身装扮动起来环佩叮当直响,大老远的都能让人听到,行动极为不便,也难怪宫里的妃嫔都是莲步轻移,身姿优雅了,若不这般缓慢的行走非得摔跟头不成。小树妖犯了难,这身打扮太过招摇,如何能在青天白日下逃得出王府呢? “夫人,王爷醒了,吵着要见您呢!” 随风抿了抿嘴,神情郁闷,实不情愿地在众婢的簇拥下回到了客房当中。 “扮像不错呀,嗯……就是气色还不大好,没关系,养上几日便可容光焕发了!”杋珣躺在床上微笑道。 随风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低下眼帘,眨了眨眼,刚想要说点什么,又被杋珣打断:“我饿了!来,陪我吃饭!” 杋珣吩咐下人快去准备,还特意要了些酒来。 树妖有些迷茫,倒底要不要陪着他在众人面前装模作样?怎奈这府里的下人个个都会察言观色,见王爷伸着手等着夫人过去,便有人急忙轻推着随风来到杋珣的跟前。随风顺势坐在床沿,低着头一下子拘谨起来,那羞答答地模样吸引着杋珣的目光灼灼逼人而来。 不一会儿,桌子上就摆满了饭菜,奴婢们贴心的斟酒之后全都识相的退出门去。 “喂!赵杋珣,你身上有伤,不能喝洒!”随风善意的提醒他道。 “你是在关心我么?”杋珣喜滋滋地问。 随风叹气,心想也罢!干吗要好心提醒他呢!一会儿把他灌醉了,岂不是可以逃走了?于是漫不经心的对杋珣道:“你爱喝喝!我才不是关心你!” 杋珣戏谑的一笑,不知为何?只要与这小妖精在一起,他就感觉无比的欢心,尤其喜欢在小妖的面前装地病弱,想要得到她的照顾,所以才想方设法要折腾自己的身体。 有一句话憋在心里十分难受,想要说出来又羞于出口,更担心说出来后,那小妖精或是再也不想见他了。都说酒壮怂人胆,他虽不是什么怂人,可一想到那句话的时候,就果真怂的不成样子,没准酒过三巡之后,自己可以毫无顾及的说出来呢!毕竟酒话,她既可以当真,也可以认为只是酒后虚言而已,至少能够减轻那些避免不了的尴尬。 杋珣携着随风来到桌前,举起酒杯与小妖面前的杯子轻轻地碰了一下,“来!恭喜你,大病初愈!我不知道你的身体状况能否喝酒,你随意,不用为了陪我而强灌自己。”说完便一饮而尽。 听他这话,小树妖有些感动,想起昨夜让他耗费法力来为自己疗伤,今日又被他强行的款待,还莫名其妙被封了夫人,这些虽然实非所愿,可也看出他是真心实意的,小树妖打心眼儿里谢他,于是举起酒杯向杋珣道谢,酒杯不大但酒性稍烈,随风同样一饮而尽。 桌上的气氛逐渐融洽,随风使出了昔日在勾栏院里陪酒的本领,你来我往,相敬甚欢,十几杯酒下了肚后,小树妖依然面不改色,而杋珣脸颊已经泛红,连眼神也有些迷离。随风见他那样子,知道火候已成,再继续灌下去恐真的要伤他身,便适可而止。 只听杋珣含含糊糊对随风道:“小妖精,我……好喜欢你!”接着脑袋一歪,“扑通”倒在桌上,神志不清了。 这句话结结实实的拍在了随风的心上,让她不经意间想起某夜醉酒的杋洛,他也曾经这么说过的,现在想想这兄弟二人在某些地方上真的是太相像了,小妖莫名的心伤,就好像有一把刀悄无声息在她最柔弱的心口狠狠的划过…… 可那又怎样?既然不能与杋洛长相厮守,又怎能与杋珣再有任何瓜葛?随风越发的心急离开。 小树妖架着杋珣的胳膊,把他扶到床上躺好,又盖好了被子,才走到门前。 一开门,一群下人立刻迎上前来,时时刻刻等待着主子的吩咐。随风看看他们,又看看自己,明明一日前,自己与他们一样不过是个低贱的婢女,现在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主子。这身份让她十分别扭,不过她还是清了清嗓,一本正经的对下人道:“这没什么事了,你们都散了!” “是!”下人们退去了、 随风摸摸索索的来到庭院中,还未走出一丈远,就有婢子跟上前来。随风强装笑颜将她支开,刚出了后院的大门,又有一群侍从追了上来,哎呀呀!这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地,如此看来,大白天的真是出不了瑞王府的大门了。 第69章 出逃 时过午后,杋珣因为喝醉的缘故,已经结结实实地睡着了。他昨夜耗尽功力为小树妖疗伤,今日又喝了这么多酒,看情况应该会睡到明日才能醒。暂且不用受着杋珣的纠缠,小树妖趁着这个间隙换了便装,打算等到夜深人静时再想办法离开。 日头渐渐落了西,暮色悄悄的降临了。入秋之夜有些寒凉,门外已经起了一层水雾,迷蒙的水气让那些受不住凉的小虫子发出了哆哆嗦嗦,断断续续的叫声,杋珣睡的那间房中一直没有动静。 王府里的人们都各自归了寝,甚至守夜的更夫都没了踪影。随风悄悄溜出卧房,庭院之中有些不同寻常,她本能的查觉到一股熟悉而阴冷的气息,仔细的体味了一下,只觉那股阴冷越来越重,直至深入凡人的内心身处。 是半面来了,他那独特的冷让凡人睡的更深更沉,以致于无人能查觉到他的出现。小树妖心悦不已,笃定了念头,便向那股阴冷的源头寻去。 “小风!”半面就站在内院的大门口。“伤好了?” “嗯!”随风冲他相视而笑,带着以往的默契,又是伤后初愈时见他的喜悦。 二人不便多言,只听半面说了一个字,“走!”小树妖便跟着半面向王府的大门飞奔而去。 院子里的雾气越发的浓重起来,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随风几乎看不清在前面带路的半面,就好像这雾是因她而生,紧紧的聚集在她的周围,让小树妖莫名的生出某种疑惑。 “半面!”随风眼睁睁地看着半面消失在眼前的浓雾里,心中发慌。 这时,又见半面回过身来,拽着随风向王府大门走去。“小风,马上就到大门口了!” 可是奇怪,虽然一直有半面拽着,但在出门的那一刻却硬是被某种力量给扯开了。随风的眼前只有浓重到发灰的雾气,根本看不清门在哪里。二人来来回回的试了数次,每次都是在雾气中徘徊,出不得门去,这可如何是好? “走, 翻墙!”半面拽着随风一跃而上,可是依然像方才那样有股力量将随风牢牢的困在地上,怎么也翻不过围墙。 这一刻,随风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早上杋珣给她施的那道符就是为了困住她的。怪不得那人会肆无忌惮的饮酒,怪不得他那人安稳的睡起觉来,全是因为他早已有了防备,知道随风无论如何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才这么高忱无忧。 突然,浓重的雾里响起了一串脚步声,一股带着压迫感的剑气随着脚步紧逼而来,小树妖对那剑气很是熟悉,那是杋珣的剑。不好,他已经醒了。 “半面,别管我,你快走!”随风来不及多想,失口低喝了一声。 “又是半面!”杋珣听见了随风那个失口叫出的名字,让随风从这语气里听出了杋珣的怒意。“随风,你在瑞王府里不好么?……你中了我的困地符,是走不掉的!” 浓重的雾气渐渐散开,杋珣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陆玄清。说来也怪,就在杋珣走到随风跟前的时候,雾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周围的景物也清晰起来,小树妖四周环顾了一下,暗暗的放下心,方才紧随自己的半面已经藏匿,不见了踪影。 随风目视着杋珣,眼神从容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慌乱,温和的叫了一声:“杋珣!” 瑞王的心里突然产生一丝悸动,这是小妖第一次这么温柔叫他的名字,让他生出亲切之感,接着又听随风道:“这两日谢谢你了,可我毕竟不是个凡人,留在这里只会给你增添麻烦,你还是放我走!” 听她这一席话,杋珣释然的笑了:“小妖精,原来你是怕给我添麻烦呀?”他戏谑又温柔的看着小妖,“你怎么会是麻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行了,乖乖的回去睡觉!你伤才好,经不起夜间的这般寒凉。 ” 小树妖后悔说“给他添麻烦”那句话了,如此岂不是让他误会的更深?可是要让随风说出决绝的伤人的话,她已经说不出口了,毕竟那人救她一命,她实在不想去伤害他。 杋珣给玄清使个眼色,命他离开了。随风似乎明白那个眼神的用意,恐怕是着他去追踪半面的下落。 随风一时犯了难,不知道该不该跟杋珣提及半面的名字。这时,听杋珣问:“小妖精,那个叫半面的是不是来接你的?” 随风抬起头,看着杋洛那专注而凝重的目光,没有回答是与不是,只是恳切的对他道:“赵杋珣,求你别伤害他。” “那你留下来陪我好么?” 随风怔忡了一下,那怎么可能呢?自己是万万不能久留的,不过她还是违心的点了点头。 杋珣满意的笑了:“小妖精,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朋友的。”说完便大声的呼喊玄清的名字,直到玄清重回到他的视限之内,才放心的陪着随风回去休息了。 这一夜,随风根本就无心入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杋珣虽然待她很好,但此处不能久留,脱困之事急待解决。这念头几乎上她着了魔,反反复复在心里来回打转,而被这问题困扰的当然不止随风一个。 半面心中犯愁,他不敢与赵杋珣正面交锋,现下只能暂且回宫。路上,半面一直眉头紧锁,拧成了难以解开的疙瘩,修长青白的手指忽而变成利爪忽而恢复原样,眼中翻滚着戾气,几乎要现出鬼怪的模样,但是当他飘进东宫的那一刻,这浑身的阴戾之气还是被他牢牢的压制住了。 怎样才能救出随风?一想到她被困在仇人之子的府邸,被迫留在那小子的身边,半面就恨不得一掌就霹死赵杋珣。可他又偏偏忌惮赵杋珣,那人法力虽然不强,但毕竟是个修仙炼道之人,这样的人即使仅仅修炼三年,只要善用符咒,便会杀鬼于无形。 而且他身边又多了一个陆玄清,只怕自己还没救出随风就被这两人打的灰飞烟灭了,到时谁还会救随风脱离束缚?何况那小子猜到了许多有关杋洛的秘密,这是半面是最不愿意去招惹的,也让半面着实不敢轻举妄动。左思又想,半面心里始终没有主意,只要与随风的安危有关,他就很难静下心来专心的思考,甚至乱了心神。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东宫的奴才婢女们开始劳作起来,门外咿咿呀呀地有说有笑。半面听见那些说笑的声音心情不好,感觉是在讽刺,尤其是太子妃身边的奴才们,此时应该是最高兴的,他们的主子终于除掉了眼中钉,随风这次回宫几近无望,而自己又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单纯的替那个小傻妖精守着她想守护的人? 这时,房门响动,杋洛带着嫄儿走了进来,看来有要事发生。那兄妹二人复杂的神情里流露出一丁点儿的喜悦。只听杋洛道:“先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早怀安来报,宫外的妖书消失不见了!” “嗯!”半面点了点头,多少对这几日的心情能有丝丝的安慰。“这说明此案已经了结,皇帝一定不会再追究此事。在下也会密书传与梁溪义士,告其低调行事,就当这事从未发生过,若有人还滋扰生事,梁溪义士定会妥善解决,此案最好的结果便是不了了之。” “对,先生所言即是!”杋洛极为赞同。“先生,随风怎么样了?” 半面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打起结来,他轻叹一声道:“她很好,只是被困在那里了,我还没有想出法子把她从瑞王府要回来。可即便是能安然的离开瑞王府,她也不能再回东宫了。” “那她的伤好了么?”轩嫄忽然问道。 三人同时一惊,心中所虑各有不同但皆为一人而起,嫄儿知道自己失言赶紧低下头藏起她担忧慌恐的表情,却不曾想已被杋洛逮个正着,非要问个究竟:“随风,受伤了?你们怎么都不跟我说呢?是不是皇祖母或是杋珣虐待她了?” 半面安慰他道:“不是的,随风已经好了。我会想办法把她救出去的。” 杋洛哦了一声,眼中有些含糊不清,就像失了魂似的,看上去有些困惑,可他心里却如明镜一般,自从随风离开,他的心思也跟着去了大半。他没有再问随风是如何受伤的,他心里明白,无论是谁让随风受伤,以自己现在这个境地根 保护不了随风的安危。终归还是自己无能,反道依赖别人为他保护心爱之人,如此窝囊的太子,就算知道随风因何受伤又能怎么样呢?他曾天真的幻想,求得储位之后便会好过先前的境地,却未曾想到这天下无二的地位已牢牢禁锢了他的内心,让他患得患失,束手束脚,生怕自己走错一了步而丧失了珍贵的地位,哪怕是舍弃他最珍惜的人…… 杋洛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暗淡下去,怔忡了半晌才喃喃道:“只要她能离开瑞王府,能平平安安的,我会在宫外找处宅子好好安顿她的。” 这时,静思居外忽听宿进大声喊道:“启禀殿下,贵妃娘娘驾到!” 杋洛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接着又看向半面,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面色也凝重起来。 半面道:“程妃应该是来给殿下道歉的!” “嗯!”杋洛简单的应了一声出门去了。? 第70章 道歉 “拜见贵妃娘娘!”杋洛躬身施礼。 程妃也非常礼貌的躯身还礼。 庭院之中人多眼杂,杋洛知道程妃是来道歉的,自然须得给足面子,所以赶忙将程妃迎到大殿当中。 此时四下再无旁人,气氛略微诡异。杋洛刚要说话,哪知向来不可一世、盛气凌人的贵妃娘娘倏然变了颜色,玉容惨澹,珠泪双垂,险些要屈膝拜倒在杋洛面前。 杋洛着实下了一跳,急忙屈身上前擎了一下,道:“娘娘何故如此?都让杋洛不知如何是好了……” 程妃缓缓起身,轻轻拭泪,原本她是答应太后要来道歉的,可却从未想过要如此的委屈求全,怎知那日杋珣走后,皇帝也意味深长的劝她与太子和气一些,加之近两日来皇帝一直卧病在榻,让她不由自主的生出了某些不同寻常的想法。 若是皇帝恶疾难愈,不幸归天,自然会轮到太子即位,她一直与太子势如水火,怎会不怕杋洛即位后施以报复?不过,杋洛的太子之位一直不稳,只要皇帝在位一日,杋珣就还有希望,所以她就想着趁道歉之际另行一策。 程妃缓缓道:“太子,本宫之前得罪过你,前几日又因傀儡的事情被太后苛责,希望你能不计前嫌原谅我!” 杋洛愣住了,虽然早就知道她是来道歉的,可程妃不同寻常的举动还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这么多年来的恩恩怨怨,就因为她近乎虔诚的下跪和一句听似真心的话而一笔勾销? 杋洛的眼睛倏的暗了下去,心里万分不是滋味,他背着手转过身去,泪水含在眼里险些淌了出来。心中固然有积压已久而且已经沉淀如淤泥一样的愤恨,可在大是大非面前,在这天下无二的储位上,这个道歉显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如此的可笑不堪。 杋洛在心里暗暗掂量着由数百大臣的官职和那些侍卫的鲜血,以及半面先生费劲心机的谋划所换来的储位,他知道自己已经距离那万人瞩目的皇帝宝座仅仅一步之遥,他只需慢慢等待,等待着父皇寿终正寝,届时便到了他君临天下的时候了,所以他万万不能因为程妃这一句话所引起的痛苦、委屈而暴露内心深处的愤恨。亦或许那些陈年已久的恨被皇权死死压制,果真变成了沉淀在心底的淤泥,日益滋养着即将冲出水面乃至含苞待放的心莲。 杋洛沉默了,悄悄隐去含在眼中的泪水,转过身来,看不出一点儿端倪,十分热情的对程妃道:“娘娘言重了,娘娘定是受了某些不诡之人的蛊惑才做出此事,况且我并没有因为傀儡诅咒而受到多大的伤害!而且娘娘真心道歉也着实让杋洛倍感安慰,所以也请娘娘不必介怀。” 程妃笑了,神情十分快慰,甚至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满意,她轻轻道:“那谢谢太子了!”沉默了片刻,程妃又启齿道:“太子,为表歉意,本宫还送您一份大礼!” “哦?” 未及杋洛反应过来,程妃已大步趋到门前,开了门大声对外喊到:“进来!” 只见门口白簇簇的光影里逐渐走进了一个美女,杋洛本来还略有笑意的脸上顿时僵住了。“这” “奴婢,陈千曲拜见太子殿下!”那女子温顺的跪下,眼中秋水盈盈,含情脉脉,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敛不住的妩媚。 杋洛的眼中闪过怒意,知道程妃来者不善,未想竟光明正大了送了个阴招。表面上是送个美女以表歉意,实际上是为她自己安插了一个眼线,这程妃打得一手如意算盘。杋洛本意抗拒,但若是推辞,必然折损了程妃的颜面,以她那胡搅蛮缠的性子又哪里肯依呢?再整出些幺蛾子,惊动了父皇,说不定又添出什么乱子来,如此这美女是不得不收了。 杋洛眉头一紧,深的掐出褶来,然而抬头的一霎那,又硬是逼迫自己挤出个笑容来,道:“那杋洛就此谢过娘娘。” 他俯下身,轻轻的扶起那个美女,只觉该女子的眼神直勾勾的逼人而来,射入杋洛的眼睛里,让他兀自的一惊。杋洛侧过脸躲开了她的目光,只淡淡的喊道:“来人!” 怀安应声而至,瞧见一个美人正跪在太子面前,那女子怀安在东宫的大门外是见过的,他皱了皱眉,一种复杂的滋味涌上心头,幸好他一直低着头,无人看见他的表情,给太子和程妃请过安后,便听太子道:“传令下去,此美人封为选侍。把她交给太子妃,让太子妃好好安顿!” 怀安带着陈千曲退下了,程妃也在寒暄几句之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空荡荡的大殿里留下形单影只的太子,在氤氲的光影里越发显得寂寞孤单。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东宫里多了个陈千曲,也多了几个伺候她的人,若是换做别人,得到如此美人该是一件多么让人高兴的事呀! 可杋洛却觉得十分厌烦,那些莺莺燕燕的女子,从主子到婢子,她们谁都给不了太子安稳依托的感觉。那些女子要么是对他有所图谋,要么是依附着他,除了随风,还有谁能给他母亲般的关怀和慰藉?还有谁能让他心生依赖?还有谁能让她毫无顾忌的卸下心里的重担呢? 杋洛气愤不已,愈发按捺不住心中的苦闷。对随风的歉疚本就时时刻刻拉扯着杋洛紧绷的神经,而陈千曲的到来显然将它扯得更紧,他突然觉得心里的弦几乎就要断了。 颜玉惜的到来已打破东宫的沉静,再加上个陈千曲岂不是让东宫更加不得安宁?杋洛突然后悔自己方才留下陈千曲的决定,可是现在反悔已不来及了。 杋洛越想越觉悲哀,那个能走进他心里的女子却为何留不得这东宫呢?而留下来的几乎全是他不愿在意的人,他感觉心好累,好希望那个能让他托心的人回到身边,甚至望眼欲穿。 此时的杋洛无可奈何,悔意交加,可他还能怎么办?虽然身居高贵的地位,却性情软弱,连心爱的人都不知如何保护。他很想鼓起勇气踏出宫门走到他弟弟的府邸中去,可思来想去终究是顾虑太多,畏首畏尾。 不过幸好,还有他在!杋洛忽而一笑,径直奔出大殿。 “先生,帮帮我……”半面的房门哗啦一声被杋洛打开。 半面怔住片霎,听杋洛的语气似有异况发生。“殿下,出什么事了?” “程妃来道歉了,可是她还送个美女来,名义上是给我致歉,实际上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杋洛的声音颤抖,显然是气愤之极。 半面摇头,心想多大个事儿?杋洛倒底还是太过年轻,遇事就是沉不气。 也许乱人心神的未必都是大事,或许在别人眼中不值一提的却在杋洛的心中成了难以忍受的困窘。 停顿了片刻,又听杋洛道:”先生,我后悔留下那个女子,可现在又无法将她还给程妃,此时越想越是难过,就好似在我心上又铐了一道枷锁,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先生,你能不能想办法把随风从瑞王府里接出来,就算她回不了东宫,也可安置在别处,让我能够见到她呀!求求你!” 杋洛失态了,像个失了依靠的孩子,此刻他脆弱的经不起任何打击,极其渴望的想从半面那里得到一些慰藉。 半面垂首缓思,仿佛看到了某种机会,或许是对活人肉身的可望,亦或许是真的别无他法,又让他忍不住产生了附身的念头,那苍白的脸上浮现出邪魅的笑意,转眼即逝,他暗暗的打定了主意,若是此次附身还不能将随风救出,就去鬼莲洞求救。 “殿下,可否借您的肉身一用?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啊?”杋洛僵住了,浑身微微哆嗦起来,然而看着半面那坚定而不容质疑的眼神,他脑中竟一片空白,虽不情愿,却又好像受到了蛊惑一般,不由自主的将“好”字轻轻的吐了出来。还未等杋洛缓过神来,他已经头晕目眩,甚至意识全无了。 半面又一次变成了杋洛。欣喜之感再次袭来,他浑身愉悦,体味着重新为人的感觉,然而半面虽然藏有私心,但也明白孰轻孰重,在短暂的沉迷之后,他就独自出了静思居,大步流星的向东宫大门外走去。 刚刚走出东宫内庭,忽然被一个声音叫住:“殿下,您要去哪?” 半面回头一看,竟然是太子妃,她满脸幽怨的站在身后。见那模样,半面立刻猜出了七八分,大概是与新来的那个美女有关。半面凭着直觉又结合太子妃的表情,自然也能猜到那位新来的美人七窍玲珑,必定不是个省油的灯。哎!女人多了,锁事就多,整日挣风吃醋的,她刚刚把随风挤兑走了没几天,这回又新来了一个,太子妃怎会开心呢?也难怪太子会烦扰到那个样子,太子妃是东宫女主难道也不能让太子省点儿心么? 半面根本没功夫也没心情理她,更怕她看出什么端倪来。半面轻唉一声,十分无奈的对太子妃道:“本太子要出宫一趟!” “那殿下就自己去么?有些不妥呀,不如叫宿进陪您去!” 半面不想与她过多纠缠,只冷冷道:“不必了!” “那殿下何时才能回来?”太子妃明显是话里有话。 半面道:“你有事么?等我晚上回来再说!” “殿下!”太子妃郑重其事又意味深长的叫了一声,之后又心事重重的说了一句:“那我等你!” “好!”太子冲她淡淡一笑,转身飞快的走开了。 第71章 心神巨震 瑞王府里平静如常,杋珣没有进宫一直在府里修养。太子驾到时,瑞王尚在榻中,这会儿听到下人的禀报才实不情愿的起了身整理好仪容,一身懒散的奔着前厅去了。 太子已经恭候多时了,却并不显得着急,经过上次的照面,陆玄清和赵杋珣都没有发现半面的秘密,所以半面此次放松了许多,而且随风在这府中,为了保护她,杋珣必定不会随身配剑,故而半面才敢只身前来。 瑞王性情强势,上次与他交涉,以硬碰硬的态度显然解决不了问题,此人虽然刁蛮任性倒也算明白事理,所以这次来访,半面打算心平气和的与杋珣谈谈。 半面在座位上细细的品茶,洁白如玉的瓷杯中,片片犹如雀舌的茶叶沉在碧色清透的温水里,伴随着杯中白雾缓缓升起,茶叶特有的味道萦绕在周围散发出阵阵的幽香。半面轻轻的抿着,回味着不知道多少年前曾经偿过的滋味,醇厚甘鲜,馨香可口,温温润润的感觉,太过让他留恋,在这不短不长的间隙里,半面难得体会到活人独有的乐趣。 吱嘎一声,厅门轻响,半面从沉溺中回过神来,看见杋珣走了进来。 杋珣屏退了下人后将厅门重新关好,便直奔着杋洛而来。“皇兄,这两日你来的很频呀!” 半面放下茶杯站起身,直视着杋珣,神情十分平静,缓缓道:“杋珣,让随风离开!” 杋珣立刻露出了不愉之色,显得极不耐烦:“赵杋洛,我现在郑重其事的告诉你,随风已经成为我妾侍,你不要再打她的主意!” 半面听后不以为意,反而大步走到杋珣的跟前,十分认真的对他道:“杋珣,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若不是因为随风,我也不会再来找你,她既然不能留在东宫也就更不能留在你的府邸,难道你心里就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么?” 杋珣焦躁不已,怒道:“让我明白什么?我喜欢的人为什么就不能留在自己的身边?” 半面直勾勾的看着杋珣,几乎忘了自己只是寄居在杋洛身体里的鬼魂,他眼中的寒芒不自觉得射向杋珣,却十分从容镇定的说道:“因为她是妖,你恰好又是降妖的修道之人,你是她的克星!” 杋珣愣了,心里莫名的产生了一股惊慌,方才皇兄说的那句话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不过片刻之后,他又觉得这话太过危言耸听,“那我以后大可不再修炼了!” “杋珣!”半面语重心长的说道:“自从你修炼之始,就已是红封道门的弟子了,你与他们便有了扯不清的因果,你可以不再修炼道法,但是你的同门中人若是知道你喜欢上了一个妖精,难道就不怕那些人来降妖么?” “我”杋珣被噎住了,好一阵子才反驳道:“我是皇子,是堂堂的瑞王爷,谁敢在我的府中降妖?” “若是红封真人呢?他可从来都不畏惧皇权!” 杋珣的心暗暗有了一丝触动,他涉世未深,做事从来任性妄为,也从未顾及后果,却明白皇兄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沉默了半天,他依然辩不清皇兄的真正用意,忽然问道:“赵杋洛!你这是要揭发我么?咱俩可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因为随风,我才没有揭发你的事情,难道你会不顾随风而做出伤害她的事?” “我自然不会,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煞费苦心的来这里劝你!杋珣,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不说,你不说,却并不太表别人不会发现,……”半面的语气柔和了下来,就像是一位苦心相劝的兄长一般。 自小到大,这对同父异母的两兄弟都没有说过几句话,更别提见过几回面了。这两日的频频交访,让杋珣觉得,他们二人虽然性格不同,立场不同,但此刻却为了同一人在某一方面上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甚至有了一种因相互牵扯而产生的信任。 然而杋珣到底还是太过天真了,只听他轻描淡写的说道:“你是说她留在这里不安全?对对对……要不……我就再买处偏僻的宅院供她居住,远离尘嚣,远离纷扰,这样是不是很好?” “那她岂不是成了养在笼子里的小鸟?你不能这样对她。” “那随风在东宫里就好过此处了? ”杋珣,你要明白,东宫也好瑞王府也罢,都不应该是随风久居的地方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房中争讲起来,气氛不是太好,然而杋珣竟意外的发现,在随风的事上,皇兄是唯一一个能够与之讨论的人。两人的声音忽大忽小,隐约的传到外面的庭院里,若不靠近门窗还听不清二人说些什么,不过却让在庭院里发呆的随风辩出了杋洛的声音。 随风的心里一惊,身体禁不住的颤了一下,她飞快的凑到厅堂门口,正好听见“杋洛”道:“难道你就要将随风一直困在这里么?” 就在他说话的那一瞬间,随风心里的疑问纷纷的涌了出来:杋洛是不是来接我的?他知道我的身份了?若是如此,我又怎能跟他回宫呢?那岂不是让他陷入了危险的境地?……震惊,慌恐一下子席卷而来,她的胸口里传来了阵阵雷鸣一般的心跳,手却已经不听使唤的推开了前厅的大门。 这一刻,厅内的两人都呆住了,只听见随风用颤抖的声音,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们,你们是在……谈论我么?” “随风!”半面的嘴角微微扬了一下,露出了奇异的笑。 而杋珣已是慌乱之极,他最不愿意让随风见到的人,到底还是在这样极其不适的场合中见到了。 杋珣飞快的恢复了理性,瞧了瞧门外,见并无旁人,便急忙关上了厅门,将随风揽到了自己的身边,急切又诚恳的说道:“随风,别离开我,你答应过我的!” 随风心里虽然又慌又乱,却是异常的清醒,她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若是杋洛真来接她,她是一定不会回去的。随风轻拍杋珣的肩膀,对他点了点头,就向对面的“杋洛”看去。 她的神情变的复杂起来,昔人尤在,心境已是大不如前,曾经是那么亲近的一对,如今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得变得分外生疏了,她微微欠身施礼,对“杋洛”道:“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小风!”半面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 随风一震,垂在身侧的手蓦地收紧了,因为杋洛从来都是叫她随风,小风这个称呼只有半面叫过。随风缓缓的抬头,试探的向“杋洛”看去,对上他的目光,只觉得他原本浓重的书卷气里藏匿着种某让人难以查觉的阴戾,那样的感觉只有半面的身上才能见到,怎么会……? 随风愣住了,呆呆的望着面前的“杋洛”说不出话来,她不由自主的向“杋洛”走近了两步,微微的查觉到那股在半面身上才有的气息。 “小风,是我,半面!”随风的耳边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是半面暗语传音给她的。 这一霎那,随风心神巨震, 险些没能把持住。她觉得自己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震惊分成了两半,一半在暗暗的埋怨半面,竟然不顾杋洛的安危而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半则是感动万分,也只有半面会不顾一切的帮她摆脱困境! 屋子里面倏然沉静了下来。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你附在了杋洛的身上?”随风暗语传音给半面。 “嗯!若非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这么做的!我不能看着你被困在这里,我一定要带你离开,小风,跟我走!”半面暗语传音道。 随风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要不要?要不要……,这三个字反复在心里打转。 杋珣见那二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却仿佛是在诉说着千言万语,心里面那股酸酸的醋意简直要让他发狂,而这时忽然听见“杋洛”道:“随风,你走!不要回宫,也不要留在瑞王府,去你该去的地方。” 随风知道这些话是说给杋珣听的。她不言不语静静地看着杋珣,又听半面暗语传音道:“小风,去求杋珣,让他放你离开,快!否则,你、我、杋洛都将陷入危险之中了。快呀……” 随风即刻缓过神儿来,是呀!不能再犹豫不决了。 杋珣看见随风来到了自己跟前,好像受到杋洛的蛊惑一般,对杋珣道:“杋珣,放我走!我不是凡人,终究不能长久的留在凡间。求求你,求求你了……” “不要……,不要求我……”杋珣摇摇头扭过身去,他受不了随风这般央求,更受不了她对杋洛的一往情深。杋珣不明白自己与杋洛相比到底差了什么?论相貌,他自诩并不输于杋洛,甚至略胜一筹;论身姿,他健硕挺拔,比杋洛还高了一些,难道只是因为他少了一些书卷气么?为何只要杋洛出现,随风的视限就离不开杋洛的身影?为何杋洛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能让随风义无反顾,心甘情愿的服从? 杋珣不甘,不服,更无法割舍……,“随风,你不要求我,更不要逼我,我那么喜欢你,不要离开我好么?” “杋珣,放我走!”随风扑通地跪在了杋珣的面前。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样的举动恰恰给了杋珣极大的挫败。从他出生以来,就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都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可为何就是得不到他所爱之人的心呢?一股愤怒的烈火在他心里熊熊燃起。小妖精,就算我得不到她的心,也要得到她的人! “随风,对不起了!”杋珣已悄然的画出了安神符迅速的打进了随风的身体里。 半面惊呆了,看着杋珣抱着晕倒在怀里的随风露出了阴森森的笑,还微有邪恶的对半面道:“对不起了,皇兄!我不会伤害她,只给她施了一道安神符让她睡着了,可我也不会容许任何人从我身边带走她!……你走!” 杋珣抱着沉睡的随风转身离开了。 第72章 告别 半面垂头丧气,他终究不够了解杋珣的性情,也斗不过杋珣,看来自己还是不够强大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日后想借杋洛的身份救出随风几乎是不能了。 半面回到了东宫的正安殿内,脱离了杋洛的肉身,安安静静地等待杋洛醒来。 “咳,咳咳咳……”杋洛的意识从混沌中清晰起来。 天色暗了,半面听见杋洛的声音,挥手点亮一盏油灯。看见杋洛已经起身坐在了床沿,经过了这么久的附身,杋洛感觉自己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不由对半面生出恐惧,心想日后再也不能答应他附身的要求,否则自己说不定会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他取而代之了。 半面有些惭愧:“殿下!半面无能为力,自己没有办法将随风带出困境,让你失望了!” 听他此言,杋洛之前急切落魄的情绪和方才的恐惧也平缓了下来,他知道半面已经尽力了,虽然有些惋惜,还是安慰半面道:“看来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算了!从长计议,慢慢再想办法!” 半面听了他的话不但没有慰藉反而越加惆怅。他摇了摇头,愈发的肯定了离开的念头,对杋洛道:“殿下,半面要走了,或许个把月,或许更长” “为何要走?”杋洛有些意外,突然十分不舍,不过细想之后他大概猜出了其中的原由。 只听半面道:“以在下一已之力无法将随风救出,所以我想去别处求援!” “那你是要去找浮黛仙姑么?” 半面苦笑,违心的点了点头。无知的殿下呀,你可曾知道那个守护在侧的随风就是你万分敬仰的浮黛仙姑呢! 这时屋外传来扣门的声音,铛,铛,铛…… “殿下在么?玉惜求见殿下!”原来太子妃一直留意着太子的动向,看见屋里的灯亮着,知道太子已从外面回来了。 半面不便在此,当即提出辞行。“殿下,太子妃娘娘求见,半面也不便久留,就此向您辞行!有几句话还要格外叮嘱殿下,如今您地位尚未稳固,一切行事还须小心谨慎,若有要事多与颜大人和梁溪义士商议。随风的安危半面自当竭尽全力,请殿下且勿挂念。殿下,保重!” 杋洛看着半面飞快的消失在一团烟雾里,本来就不顺畅的心情倏然变得空寂。此时此刻,他就像失去了左膀右臂,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和不舍,然而时间并不允许他伤怀,门外那幽怨的声音还在不断的向他耳边涌来。 “殿下……” 杋洛眨了眨眼,晶莹的泪毫无知觉的滴了下来,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对半面和随风是有多么的依赖,而如今,他终要独自面对这个残酷又冷漠的世间了。杋洛擦去了脸上的泪,迅速的走到门前。 “殿下!”颜玉惜一下子扑到了杋洛的怀里,弱弱的惹人怜。 “怎么了?”杋洛低头看着颜玉惜,眼里还残留着一抹泪意。在玉惜看来则是温情脉脉,像一只甜蜜的箭,一下子戳中了玉惜的靶心。 她倏觉刚才有些失礼,急忙从杋洛的怀里挣脱出来,道:“殿下,陈选侍已经安置妥当,殿下今晚要不要去看看她?” 颜玉惜是带着醋意来的,而她真正的目的是想知道太子对陈千曲的态度。刚才四目相对,见到了殿下忧伤深情而又十分英俊的脸,醋意立时消减了大半,她恨不得天天守在殿下的身边,只要能安静瞧上一眼似乎就心满意足了。 “不必了!”杋洛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伸手将颜玉惜揽在了自己的臂弯里,下意识地将太子妃搂的更紧了,似乎急切的想找个替代品来安慰他略有忐忑的心。 颜玉惜从太子的话语和动作里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殿下好像不在乎陈千曲,看来她之前的担心有点儿多余了,本来挑了陈千曲很多错处打算在殿下面前数落一翻,但见殿下的神情也不好意思再为其填堵。颜玉惜偷偷地放下了忧虑,心里暗自的欢喜。陪着太子用过了晚饭,就直接留宿在太子的寝殿里。 半面离宫之时,特意到轩嫄那里停留一会儿。这些年他与轩嫄经历过魔狱困苦,也享受了人间烟火,看着嫄儿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娃娃出落成亭亭玉立的淑女,这种兄妹之情让他十分不舍,但他知道救出随风以后大概不会继续留在东宫了,他会同随风回到本该属于他们的地方,说不定这次离开后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其实这样很好,半面始终觉得自己与随风均属异类,终究不宜过度留恋人间,既然随风已经打算要离开凡世,那样对谁都是最好的选择。 依依惜别了轩嫄,半面打算再去瑞王府一次,而这回他只想看看而已,简单的告诉小树妖,他要去哪,去做什么,告诉小树妖不用担心,耐心的等着。 夜色愈渐浓重,稀稀拉拉地开始起雾了。 瑞王府里平静如常,下人们墨守成规、有条不紊的干完手里的活儿,浑然不知白日里会客厅内所发生的事情,最多以为太子与王爷正在谈事之时,夫人贸然闯入引起了王爷的不快,两人拌了几句嘴,竟然把夫人气的晕了过去。这会儿,王爷还一直守在夫人身边呢。 王爷说了晚间不用任何人伺候,打更的也老老实实回屋睡觉,免得晚上惊扰了主子。所以到了晚间,下人们都赶紧各回各屋,熄灯归寝。 杋珣坐在随风的床沿,心中的郁气愤懑在胸,一直也没有缓过劲儿来,他好想让随风一直睡着,那样小妖精就再也不会想着要离开了,可是杋珣偏偏又舍不得。于是默念法咒,手指一挥,解开了那道安神符。 随风感觉到一股灵力穿过身体,立时从昏睡的状态清醒过来。不过她没有睁眼,知道杋珣就在身边,眼不见心不烦,所以小树妖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期待那人快点离开。 怎么还没醒?杋珣若有所思的看着小妖,猜想她大概睡的太沉了,一时半会儿还醒不来而已。那睡颜如此的恬静美好,吸引着杋珣越发的舍不得走,他情不自禁地轻抚着随风的脸,忍不住低下头,欲吻她血色未复的唇。 糟糕!小树妖只觉一股温暖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猛地睁开双眼,一把托住了杋珣的脸。 “你醒了?”杋珣被她吓了一跳,脸颊迅速热了起来,这会儿也没心情生气了,只觉得羞惭之极。 随风没有回答,这样子还用问么?小妖的心里还生着气呢!可转念一想,自己竟在人家的地界上,强硬也不是没强硬过,概不中用,还不如采取迂回的方式或许更加可行。小树妖忍着心里的怨气,强行的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不过这招很受用,杋珣的郁气莫名其妙的消了大半,抿着嘴略有不快的对随风道:“你知不知道?你快要把我气死了!……你明明答应我要留下来的,为何看见了杋洛就要离开了呢?” 随风没有接他的话,懒的与他解释,只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我不想提这事了!你看你脸色暗淡,唇色发白,还是去休息!” “你是在关心我么?”杋珣笑了,脸上挂着一抹甜意,之前生的所有郁气都被小妖的话冲的烟消云散。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继续道:“我还不想走,陪我说会儿话!” 随风娥眉微蹙,有点不耐烦,寻思了片霎,挤出微笑,半开玩笑的问道:“刚才你轻而易举地为我解开了安神符,可为何那日火符却耗尽了你的真气呢?我看你呀,分明是在装病弱,好博得我的同情?” 杋珣不高兴了,方才消失的火气立时涌了上来,吼道:“小妖精,你不明白就不要瞎说!符咒的法力强大与否,与施符之人有着莫大的关系,你身上的日火符法力极强,寻常的法术根本解不了那符咒,只能强行用真气将它逼出来。我为了救你,差点连命都没了,你还这般说我,我可真生气了!” 随风心里一惊,立刻失了神,她暗暗想道:这么说,我身体里的困地符或许也可以强用真气推出? “喂!想什么呢?………怎么愣神儿了!”杋珣轻拍了一下小树妖的脑袋,看着她那呆萌柔弱的样子,转眼就忘了刚才的凶神恶煞。顽皮的用一根手指托起了随风的下巴,戏谑的看着小妖。本以为眼前的小美人会娇羞的红了半张脸,哪知她却愣愣的沉思着说不出话来。 片刻,小树妖回过神来,将杋珣的手扒拉到一边,心神恍惚的看了杋珣一眼,而后又陷入到无故的思索之中了 。就在此时,她感觉到一股阴冷而熟悉的气息,那是半面的。小树妖兀自的笑了一下道:“没什么!……这么晚了,你身体虚弱,还是回去早些休息!” 杋珣感觉到了随风心不在焉,猜想自己方才那么凶,定是吓着她了。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为了缓和气氛,便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不着边际,没事找事的费话,哪知随风竟一句也没听进去,神识早就飞的不知去向。 杋珣唠叨了一阵惹的自己满心尴尬,这才发现,那妖的神情有些紧绷,若有所思,完全不在他的身上。杋珣自觉无趣,本来还想找个借口多留在这一会儿,增进一下双方的感情,或者是尽可能的表现出自己温和俊秀的一面,如此才好挽回他一言不合就撂蹶子的坏脾气,无奈随风总是不给他面子,刚刚稍有和悦的面色立时又阴沉了下来。 不过此刻,杋珣忽然感觉到自己与玄清暗中在王府设下的法阵有了异样。似乎有什么东西入阵了。 第73章 圈套 杋珣似笑非笑,眼神瞬时变得复杂起来,有一种除之而后快的狠厉。不过再看向随风的时候,他那抹异样之色却被隐藏的无影无踪了。 杋珣心道,对不起了,小妖精!我不想伤害你的朋友,怎奈那鬼魅夜夜前来找你,本王不胜滋扰。如此下去,你迟早会被那个半面鬼带走,我不能容忍你离开,除非我心肝情愿的让你离开。 此时二人皆各怀心事,却都在努力的装作平静,他在喋喋不休的没话找话,她则在一旁装傻充愣勉力恭听,彼此都在极力地配合着对方,殊不知两人心思都暗暗集中在同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半面。 可惜这鬼魅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踏入危险之中。 半面轻飘飘的飞进了瑞王府的大门,见周围毫无异状,平静如常,只是雾气越渐浓重。秋季的夜晚本来就时常起雾的,所以半面并未在意,继续向内走去。院中的景物被浓雾遮挡,空中散发着烧纸一样味道的迷烟,模糊不清,让他有些辨别不清方向,半面四下摸索了一阵,寻着记忆穿过厅堂,转过回廊,直至来到了通往内院的角门。 门是开的,旁边的树叶微微的轻摆,在迷蒙的夜光里,树叶的影子打在门上显得门里无比空旷,即阴森诡秘又死气沉沉,乍看上去并无稀奇,然而却是阵眼的入口,他若迈入其中就再也没有办法逃脱了。半面没有察觉,他抬起脚,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其实,他可以不用走的,飘着进去岂不更加轻松?只是用脚走路,他才会感觉到自己像个活人,由其在靠近随风的时候,他就更想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半面的脚步十分轻盈,似有似无,也没有一丝声响,走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周围的景物也比外院清晰了许多,烧纸味道的迷烟也没有了,好像被什么东西突然隔住了一样。然而半面没有觉出异样,他望着随风屋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摇曳着小树妖与瑞王的身影,半面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半面怔怔的盯了许久,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就好像活着的时候流下的眼泪扰乱了眼前的光景。他用手抹了抹自己的双眼,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自己没有眼泪,那模糊的视限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不由眉梢轻挑,发现四周静的异常,有一种莫名的压迫之感,仔细观察了一阵,发现身边的树木看似轻风摇叶却听不见树叶摆动的声音,也感觉不到风的流动,好像有一层流动薄纱隔在了自己的周围。 可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已被困在了一个外界即听不到也看不到却能让随风感觉到的异界里。 不好!有圈套。半面下意识的腾空而起,准备跃墙而去,哪知已经来不及了,那如薄纱一样的罩子就像一张巨大的蛛网将半面硬生生的弹了回来,重重地将他摔在了地上。 这时,一道黑影在半面漆黑的翻滚着戾气的眼睛里闪过,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天空,看见拿着一把大伞的人影,那人正是陆玄清。 半面戾气骤生,顺势撩出修长锋利的爪子恶狠狠的向玄清扑去。然而玄清不动声色,并未将半面放在眼里,十分不屑的对半面道:“半面鬼,别反抗了。越是挣扎反抗,我手里的伞就越不留情,你还是乖乖的受降!” 只听玄清呜呜丫丫的念着咒语,大伞的边缘忽地放出数百条幽蓝色的光线,紧逼着半面而来,将他如蚕茧般死死的裹住,而后拽着半面渐渐地向那张开的伞里收去。 半面不断的挣扎,身体飞快的涨大,周身泛起滚滚黑烟,变成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噼哩啪啦!缠绕在半面身上像绳子一样的蓝光被他撑的七零八碎。 “哟嗬!想不到你还有两下子。”玄清急忙从怀里摸出一打符纸,默念咒语,忽的向半面甩来,那数张符咒立时像刀子一样扎在了半面的身上,疼的他龇牙咧嘴,黑血直流。 就在这时,随风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心慌,她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怎么了?”杋珣问道。 随风直勾勾看着杋珣,好像明白了什么。而她方才不经意的哆嗦,也让杋珣产生了一种疑惑:难道,她能感觉到外面的打斗么?不行,不能让她知道。 杋珣偷偷地从怀里摸出安神符,正准备暗暗念咒施法,不想随风已先下手为强,猛的一掌劈向杋珣的后颈,将他打晕了过去。 “半面……”随风夺出门去。然而四周空空如也,寂静如常,却绞动着胸口翻滚如大浪。 此时,在那与世隔绝的异界里,玄清已经狠狠的制住了半面,他再一次施法念咒,大伞边缘又放出数百条幽蓝光线将半面重新裹住。这回半面挣脱不掉了,身上还不住滴着黑血冒着黑气,向外界源源不断地散发着阴冷的哀怨之气。 咔嚓!一道闪电从伞里释放出来,直接劈在了半面的身上。他周身的戾气倏地散尽,露出了原本的人形以及那青白的毫无血色又十分冷俊的半张脸。他恶狠狠地盯着半空之中的陆玄清,看的小道士心里直发毛,好像半面那泛着绿光的眼睛要将玄清的魂都吸走了一样。玄清慌慌张张的掐诀念咒,聚集全身的法力置于伞柄之内,只见伞里忽然幻化出一条发着蓝光的长龙,疾风呼啸的卷着半面飞进去了。 “若不是王爷特意交待留你冤魂,你如何能挣扎到现在?用日火符早就将你灰飞烟灭了,老实点儿!”玄清飞快的收紧大伞,在不断晃动的伞面上扎紧绳索,又掏出一张纸符贴在了外面,这回那柄大伞终于不再动了,透过伞柄流出了黑色粘稠的血,依然向外界散发着幽怨的气息。 随风忽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方才那种翻滚在胸口里,呼之欲出的闷气突然消失了,只觉心里对半面的挂念被一种外力扯断,让她胸口落了空。糟糕!半面一定出事了。 前院里,烧纸味的迷烟涌了过来,夹杂着不轻不重的风将半空中的雾气也吹薄了一些,缥缈在空空如寂的夜里,混合成烟熏火燎又阴冷的血腥味。先前为捉半面而设下的阵法自然而然的解除了,玄清的身影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散发着半面气息的大伞。他踉跄的退了几步,好像是用尽了法力,勉强依偎花坛边大口的喘着粗气。 随风没有吱声,飞快的躲到了黑暗里,悄悄观察着玄清手里的大伞,一直在滴着幽幽的黑血,随风的心里顿时难过到无法抑制,她刚想要现身去夺玄清手里的伞,就看见玄清已经站起身拿着伞向大门外走去。 他要去哪?随风不敢声张,悄悄地跟在他的后面,等走到王府的大门时,小树妖才意识到自己终究是出不去的。可是玄清已经大步流星迈出门坎,扬长而去了。 半面 随风心急如焚,心窝里好像被刀子戳过一样的疼。这时她才惊奇的发现,自己可以远离对杋洛的思念,却无法远离与半面的牵拌。原来自始至终,也唯有那半面鬼才是真真正正的离不开她,亦或是她离不开半面! 随风想到了她身体里的困地符,知道若不逼出那符,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眼下十万火急,她不得不对自己狠下心来,纵使身受重伤,她也必须要试上一次。于是小树妖将所有的法力迅速从体内抽离,全都聚集在了左手的掌心之上,只觉那掌心之中热气腾腾,仿佛承载着千钧的力量,小树妖凝思片霎,终于鼓起勇气将手掌狠狠地向胸口打去。 砰~!一股强烈的气息,震散了她的头发,万千青丝瞬间飞舞轻扬,锦袍华裳被震的支离破碎,仅剩下贴身的素质单衣。而那个隐匿于体内的困地符也奇迹般的被震了出来,浮在半空之中发着幽幽的光,之后便化成零星碎片消失殆尽了。 随风擦了擦呕出的鲜血,胸口疼痛欲裂让她瘫倒在地,浑身的疲乏之感让她几乎忍不住要晕了过去,但她还是强撑着仅有的力气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迈出了瑞王府的大门,寻着半面那似有似无的幽怨气息以及稀稀拉拉的黑色血迹而去。 这时,杋珣坚难的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吃力的捂着后颈飞快的起身,可惜依人已去空余自身,杋珣一时气愤,无名的邪火又冒了出来。他飞快的夺出门去,跑到瑞王府的大门前,才发现珠玉满地,绫罗尽毁,全都是随风之前穿戴过的。杋珣的心里凉了半截,猜测这小妖精定是强用法力逼出了困地符,逃出去了。 随风,这小妖精!她看似荏弱,生性天真,没想到她的心思怎么这么重呢?对自己下手也这么狠。 杋珣十分生气,真想把小妖精捉到狠狠的教训她一顿。可转念一想,这小妖精如此重情,对朋友、对心仪之人至情至性,也的确难得,便又无端的心疼她。 夜风凄凉,她那身锦袍都零碎了,肯定又受了很重的伤,素质单衣的,她会不会冻着,会不会晕倒在路上? 杋珣胡乱寻思了一阵,渐渐克制了烦躁,稍稍的冷静下来。看这情形,小妖精是不会轻意逃脱的,想必是追着玄清往皇家道观的后山去了。于是杋珣重整了一下心情,也没招呼个侍卫随行,只身骑了一匹快马追了出去。 第74章 封魔井 据说皇家道观的后山有一口封魔井,杋珣小的时候去那里玩儿过,井口被一块大石头压着,若不是当时有李方灼告诉他那是口井,是封妖魔鬼怪用的,他大概只会认为那就是一个比较突出的大石块而已。后来他修炼了道法,在无意间知道了如何开启那井的法咒,杋珣起初一笑置之,认为并没有什么大用,直到他心爱的那个小妖精夜夜都被一个鬼东西骚扰,他才突然想起了那个封魔井,有了将那鬼东西捉住,扔进封魔井的奇想。 “哎!要不是答应了随风不伤害她的朋友,就直接将那鬼东西给‘咔嚓’了,也不用这么费事的将那鬼东西扔进封魔井了。”杋珣嘀咕着,自以为找到了不违诺言的法子,可惜他并未想到小妖如此的决绝,甚至到了自残的地步。 杋珣不由狠狠地甩了几鞭子,催得跨下马儿又加快了许多。 “随风!你这小妖精可太不让我省心,千万别做什么傻事,否则让我怎生是好呢?”想到在这漆黑之夜,她孤零零地又深受重伤,杋珣的心就像被纠住了一般难受。也是有生以来让杋珣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看在眼里怕丢了……,他那么珍惜她,而如今也终不情愿将小妖精弄丢了。 此时,随风已经跟着玄清来到了皇家道观的后山。她法力消耗了太多,又受了重伤,平时都不是玄清的对手,现在就更无法与玄清相抗。她只悄悄地在黑暗里看着,准备伺机而动。 玄清按照杋珣教授的法咒开启了那口井的封印,随着井口大石的慢慢转动,井里那股阴暗、潮湿、血腥以及不尽凄苦的怨气倏地涌了出来,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绝望悲伤或是急怒癫狂。 玄清拿起了大伞,撕开咒符,解下绳索,就将“半死不活”的半面鬼扔了进去。然而他离那井口太近了,免不了受里面的怨气所感染,一时间悲喜交加,一股脑儿的涌上心头,让他时而悲伤急泣时而癫狂大笑,好似在短短的时刻里犹如黄粱一梦般看穿自己的一生。此般折腾下来,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扒在附近的草从里大口大口倒着粗气。 而随风也被那股怨气不由自主地吸引了过去,似乎有种莫名的力量在召唤着她。就在她靠近井口的那一刻,忽然觉到了一种联系,是一种血脉相连的亲切之感。 那感觉极其微妙,好像有股意念在指引着她与井里深处的某个神识连接到了一起。让她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所在何处,忘记了身边还有何人,忘记了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只觉时光飞速流转,带着她去亲眼见证一些久远又刻骨铭心的画面。 原本漆黑迷蒙的夜晚一下子亮了起来,阳光灿烂美好,有些灼人,晃的小树妖一时间争不开眼。然而当她适应了突如其来的明亮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浮黛山颠。 郁郁葱葱而又笔直高耸的古树前,有位白衣飘飘的仙人在轻轻抚琴。那声音悠扬婉转,回荡在云雾缭绕的山涧里,时而柔美恬静,时而慷慨激昂,如山中的泉水一般时而静怡向前,时而奔腾跳跃,好似流淌着凡世的曲折,流过了岁月的颠沛,也流进了洞悉尘世却又隐匿世间的妖灵心里。不知不觉,仙人的身边多了一位美貌的女子,侧耳倾听,默守佳音。 随风知道那二人是谁,她曾在鬼莲仙子梦里见过的,是她的爹爹和娘亲呀!那是他们初识的景像么? 而后画面急剧逆转,她看见两人的生离死别,娘亲抱着爹爹浑身是血的身体悲痛欲绝,亲眼看着他化作万千灵光消失在自己的怀抱里…… 一时之间,他们两人所有的喜怒哀乐像画一样不断的在随风眼前流转,让她在短短的一刻间经历了千百年来的生死之恋。 “随风,随风……” 小妖悚然一惊,眼睛里的迷茫还没来的急散去,她蓦地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随风转过头朝着叫她的方向看去,原来杋珣就站在她不远处的地方。 杋珣刚要上前,就听玄清大喊道:“王爷!别过来,不要靠近封魔井,那里的怨气太重,不仅会扰乱您的心神,还会吸取您的真气。”随后便费力的向杋珣挪去。 杋珣跃跃欲试,似乎没听进去,还要迈步向前。 “杋珣,别过来…………这里太过危险。”随风大喊道。 这回杋珣终于听进去了,站在原来的地方,使劲抻着脖子冲随风道:“那你过来好不好?别让我担心!” 随风眼里的泪还没有停歇,就像扯不断的溪流,涓涓不息,安静凄美,流淌着说不清又道不明的哀怨。她知道这封魔井是非跳不可了,无论是因为半面,还是因为她刚才看到的幻像,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去寻找,去探索或是去查明真相。 “杋珣,这些天谢谢你的照顾,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什么对不起,你过来好不好!咱们有话慢慢说,什么都好商量!” “杋珣。”随风像交代后事一般对他说道:“我再求你一件事情好不好?” “你说啊,我什么都答应你!” 随风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弥留之人的那种平静,让杋珣见了说不出的慌恐。 “答应我,不要与杋洛为敌,不要与他争夺储位……好不好?” “好,好!你过来,快过来呀!” 随风笑了,好像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感悟,“杋珣,我相信你不会食言,若不是你生于帝王之家,我说不定会……”,随风欲言又止,她其实想说:若不是你生于帝王之家,我说不定会真的会喜欢上你。然而事到如今,她又何必再说这样让人误解的话呢!寻思了片霎,随风泪眼含笑的继续道:“谢谢你,杋珣。不过,我要去做一件事,一件不得不做的事,不要挽留我,再见了!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会把你当成朋友!” “不要跳!不要……,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求求你,不要跳!”杋珣在歇斯底里的哭喊。他再也忍不住要扑了过去,可惜刚一抬腿,就被随风撇过来的石子给打倒了。 小树妖纵身一跃没入了那漆黑的,翻滚着滔滔怨气又深不见底的封魔井。 烈烈的阴风从她身边涌过,夹杂着缥缈、混沌又辨别不清的鬼哭狼嚎,她还听得见杋珣叠声的哭喊:“随风,不要………。玄清!快,快念咒开伞,或许还能将随风拉上来……”只是那声音越来越小,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原来,在这危机时刻,杋珣竟然这么在意着她,让她有一种温暖和释然之感,在人间游历一遭,临了时还能有一个人为自己百感交集,如此也值了。 凡人常说,脚上的疱是自己走出来的。这话对于她这么一个小妖精来讲又何常不是呢?所以她并不怪杋珣,一切都是她自愿的。随风轻轻的闭上双眼,显得十分平静,她已做好准备接受暴风骤雨的考验,也等待着命运的重新安排。 父母前尘往事的细碎片断再一次冲进脑海,有些美好的让人愉悦,她见到他们拜堂成婚,把酒言欢;她见到爹爹低首贴着娘亲的小腹;她见到爹爹抱着刚刚出生的小娃儿喜笑颜开。有些伤感的让人心碎,她见到娘亲听逢噩耗时的手足无措;她见到娘亲泪流满面的苦苦哀求;她还见到爹爹离逝时,站在身边的无尘仙尊,悲伤之极,却又无力反抗…… 一幕一幕,一重一重,一拨一拨,就像海浪一样没完没了,反反复复。小树妖觉得脑子里像裂开一样的疼。 就在这时,脑海中所有的片断戛然而止,恍恍惚惚的意识又清晰起来,随风觉得腰间一紧,好像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十分卖力的将她向上拽去。然而,她又觉得自己在不断下沉,好像有什么力量一直吸咐着她,把她带往下面微弱的光影里。 这两股力量越来越大,互不相让,眼看上面的绳子就要被扯断了,忽又飞来了数条幽蓝色的光线,再次紧紧缠在了随风的腰间,勒的生疼。小树妖挣扎了一下,越是反抗就勒的越紧,她感觉自己都要被扯散架了。 “小风!”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随风的嘴角扬了一下,心里悬着的担忧瞬时卸下了大半。她扭过头去,看见半面正竭尽全力的向她飞来。 “别怕!有我在呢!”半面挣扎了数次,终于牵住了随风的手。 指尖相触,十指相扣,半面的手依然是那样的冰冷。 小树妖的心里萌生出的前所未有的感动,什么情情爱爱陡然抛在脑后,最真的情谊原来不是仅仅的两情相悦、你浓我浓;也不是万般的讨人欢心、高高的捧在手心;更不是那种强取豪夺般的禁制,而是在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一只千方百计、挣扎不休也要牢牢抓住的手,或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有我在。” “傻妖,你怎么会来这里?”半面那半黑半绿的瞳仁里发着悠悠的光彩,即有见到她时的感动,也有见到她时的焦急和气愤,可是半面连一句训斥的话也舍不得说了。只紧紧地护在随风的周围,看着她腰间缠绕的蓝光绳子而心乱如麻,也不知道是将绳子弄断才好,还是留着它将其二人拽出深井。 忽然一条电龙顺着蓝光绳子疾驰而下,直接卷起随风欲向井外飞去。可是上下两股力量骤然僵持起来,越拉越大,小树妖只觉全身疼痛不堪,好似雷电加身,要被撕裂一般。 于是耳边“咔嚓”一声巨响,小树妖只觉两眼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75章 元神出窍 那电龙卷着小树妖疾风呼啸的向井口飞去。 “出来了,谢天谢地呀!”杋珣与玄清大喜过望,适才二人在情急之下,竭尽全力的施法开伞,虽然二人法力加在一起都不如从前一人的法力强劲,但唤出来的电龙竟然起作用了。 杋珣急忙抱起随风,简单看了看尚在晕厥当中的小妖,没有流血,只有一些刮蹭后的淤青,好像并无大碍,便携着她飞身上马,急急忙忙的赶回王府了。 不知过了多久,随风醒了,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像一片树叶飘浮在星光闪烁的夜空中。周围没有了凛冽的阴风,寂静如夜,视限所及之处能看见幽蓝或是幽绿的光影,穿行交织,诡异又美丽,随风意识到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未知的世间。她转过头向四周寻么了一下,正好看见半面那奇异又复杂的眼神。 半面终于敢肆无忌惮的抱着她了,有那么一刻,半面觉得自己好像能配得上她,然而代价却是极其沉重,虽然有丝丝欣喜,但终究是半面不希望看到的。 “小风……”半面抱着她漂浮在半空中,静静的看着她,欲哭无泪。半面的眼白有些发红,似乎要滴出血来,而那漆黑如夜的瞳仁里混杂了太多的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与随风凝视一阵之后,终于化成了绵绵不绝的哀怨与怜惜。 “怎么了?”随风问。 半面不忍回答,但这件事是一定要让她知道的。半面轻轻放开随风,带着她沉到地面坐了下来,十分小心的回答道:“小风,你别怕,有我在呢!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陪着你……而且,我依然能够触到你……,我们,我们慢慢的……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相信我!” 随风愣住了,怔怔的看着半面,似乎并不理解他的意思,但小树妖知道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这时不知从哪冒出个老者,鹤发童颜,身着玄衣。半面向他虔诚的鞠躬,那玄衣老者点了点头,转而对随风道:“丫头!这半面鬼不忍心告诉你,还是老夫来告诉你!……你失了肉身,现在成了一个孤魂了!” “我?……我……我是个妖啊!……我竟然还有魂?” “废话!妖也有娘生爹养的,怎能不会有魂魄投胎?就算是草木之精,终日吸取日月精华,隔个千八百年幻化成人形,自然也能生出魂魄来的。”玄衣老者道。 “原来如此……”随风十分恍惚,还没从这件事里缓过神来,好像有口气都堵在了胸口,闷的喘不过气来。 “这么说……我已经死了?”怔了半晌的随风忽然问道。她入井之前就曾想过自己会万劫不复,却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化为一缕孤魂了,也更没料到自己会这般脆弱,眼泪大滴大滴地冒了出来,旋即化成了微光点点,消失在了昏暗之中,而她本就如烟如雾的身影在流泪之后越发变的轻薄。 半面知道这样的滋味不好受,没了肉身就跟死了差不多,此时的小树妖定是心里痛到了极致,才会燃烧自己的魂化成了本不该有的泪。 “别哭,别哭……”半面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陷入了深深的自责里。自从遇见了随风,自己不知给她带来多少次麻烦,而每次她都是舍身相救,所以半面觉得自己亏欠随风的太多太多,所有的债累计在一起,怕是永远都还不清了。 “丫头,别哭了!再哭可真的要魂飞魄散的。神仙也时常离了肉身,神游到九霄云外呀!若你的肉身一直保存完好,回魂是大有可能的。况且,没了肉身,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若肯潜心修行,过个几百年的又会幻化成实体,何必这么伤心!”玄衣老者说的轻描淡写,好像什么在他的眼里都不是件大事。 随风顿了顿,等最后一颗泪珠消散,才强静了心神。 半面见她这会儿平静下来,便一五一十的对她道:“小风,你可记得入井时那条席卷你的电龙?……我猜那定是赵杋珣与陆玄清为了救你而施法放出来的。之前我到瑞王府去找你,就是被陆玄清用一把大伞放出来的电龙给捉住,而后又被扔到这里来。想必你的肉身已被赵杋珣带走了,我想他一定会好好安放你的肉身。等我们有机会出去了,你便可以回魂了。” 随风点了点头,终于恢复了理智,转首看向那位老者,仙风道骨,一身正气屹立于混沌污浊的怨气之中,想不到这阴风戾戾,群魔混世的古井底还有一位明晓事理,心慈面善的老神仙。只是她并未注意到玄衣老者听了半面的话后,白眉已微微皱起。 随风不再沮丧,缓缓跪在老者面前,十分敬重地拜了三拜。 半面方才紧张的神情终于松懈下来,跟着一起跪在了老者面前,道:“晚生多谢老神仙对我二人的相救之恩。敢问老神仙的尊号?” “嗯!”老者眉头舒展,轻摇鹅毛羽扇,“老夫是这封魔井第一层噬灵阵的阵守,名作地三仙!” “随风,半面,拜见上仙,感谢上仙的相救之恩!”二人不约而同的又拜了三拜。 “行了,行了!客套话就免了!我初见你们二人,就知道你们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多半是因缘际会到了这里。” “上仙真是高深莫测,一眼就看穿了我们的来历,竟还知道我们不是奸恶之徒,另晚生敬佩之极。”半面这马屁拍的地三仙极其舒服。 “嗯!这小娃儿能说会道,老夫着实喜欢。”地三仙悠哉游哉,继续解释道:“你二人周身灵光自与他人不同,别人身上或蓝或绿,作恶越多,灵光颜色就越深,而你二人则幽幽发白,这是积累功德所至!”顿了一阵又道:“数百年来,能遇白色灵光而入井之人少之又少,老夫看你二人多半是与之有缘呀!” 随风见这位老神仙十分和善,一点也没有神仙的架子,就像是个临家的老爷爷,又听他刚才的一翻话,不由地想起脑海里反反复复的那些画面来,怅然幽幽道:“谢谢神仙爷爷的提点,或许真是无缘不至啊!” “女娃娃,小嘴甜的很呢!”这声爷爷叫的十分的受用,地三仙感觉亲切无比,嘴角已经不自觉的微微上扬。他仔细端详了一阵小树妖,忽觉这张小脸儿有似曾相识之感,左右想了想开口道:“丫头,你与这里关押的一个妖精十分的相像,莫非是亲子或是姊妹之类的?” 随风神色一震,眼泪险些要再次蹦了出来,她发着颤抖的声音问道:“神仙爷爷,那人真的和我十分相像?是什么时候来的?又被关在了什么地方?” 再次听到爷爷这个称谓,地三仙十分高兴,头上都能开出花来了,他急忙摇了两下羽扇,刚好遮住了难以掩饰的欣喜,遥想千年之前有只小雀仙也这么叫过他。然而时过境迁,自己却落魄成这般模样,其实也没什么可后悔的,纵然自己被困至今,能换那小雀仙的性命也值得。只是孤独的守在噬灵镇里,终日面对着魑魅魍魉烦不胜烦,而今遇到这两个突如其来的小娃娃,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天上掉馅儿饼一样开心的事了。 地三仙假装清了清嗓子,十分认真的观察着小树妖:“像,像,真是越看越像……若不是因为你成了孤魂,看上去虚无缥缈的,简直与那妖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我终日守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太久了,已经感受不到时光流转,岁月变迁,那妖被押大概已有两三百年了!若老夫没记错的话,那妖的法力看上去可是要比你高出数倍呢………她大概,大概被关在最底层了!因为触怒了白虎神尊,才被关到了这里。” 随风听后禁不住哆嗦了一下,神色陡然暗淡了下来,心里想道:那定是娘亲了!她失踪了几百年,想不到竟被关在了这里! 恍惚之间,她思潮连绵起伏,这才发觉,在冥冥之中好像有一种牵扯,毫无察觉的带着她离了浮黛山,到了京城,这一切看似十分自然而并非刻意的去寻找,却由一段凡世之缘一路穿针引线,最终带她来到了关押母亲的封魔井,这是难道是命运的指使? 小树妖收起了脸上的不安,化成了一抹真挚又期待的微笑,十分虔诚的问地三仙道:“神仙爷爷,怎么才能到最底层呢?” “你到那里干什么呀?莫非真与那个同你相像的妖有关?”地三仙愕然。 随之而来的是半面惊异又惶然的眼神。 小树妖敛眉,说话自然不用避着半面,现下也没有避着地三仙,幽幽道:“我入井时,看到了许多幻相,是我娘亲和爹爹的!方才听神仙爷爷提起的那妖,必是我失散已久的娘亲被关在这里了!” 地三仙向来不拘小节,这会儿拍着大腿道:“看!我说什么来着,若不是有缘念牵扯,怎会无故的没入封魔井?” 半面惊呆了,原来她舍身入井的那一刻感念极深,竟然还牵扯出一段身世,莫非是天意使然? “丫头,你修为太浅,又离了肉身,魂魄就像出生的婴儿一样脆弱,还是在这层潜心的修炼!”地三仙说的十分含糊,眉头又皱了起来。可惜两人都没发现,只要提出离开这里,地三仙就会流露出不悦的神情。 随风听得明白,她现在这个样子尚且难以自保,要想救母亲更是难上加难。于是乎,小树妖突然想起了一位大神,那自然是无尘仙尊。随风此下泛起难来,要让自己求那尊大神,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张口,否则之前被困在瑞王府时就该张口求他,何置于落到如今的地步? 然而随风那为难的样子在半面看来着实担忧,半面了解她的性情,怕她一时莽撞,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便在旁安慰道:“小风,别担心!咱们还是先想办法出去,找回肉身,再另行计策救你娘亲,好不好?” 随风微微点头。 此时,那一忍再忍的地三仙终于发怒了,像是变了一副面孔,厉声道:“你们竟然还要离开?我对你们这么好,为何就不能想要留下来?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地三仙身上的灵光倏地变了颜色,竟与这里飘来忽去的怨灵们颜色相仿,先是绿地发黑而后又蓝的发紫,他气呼呼的扭过头去,陡然消失不见了。 第76章 绝处逢生 没有了地三仙的威慑,方才一直在看热闹的妖魔飞快的凑了过来,各自散发着或蓝或绿的灵光,虎视眈眈的围着风面二人。 有妖道:“这地方向来有进无出,你们怎么可能出的去?” 另有声音道:“那三仙老头儿性情怪异的紧,只要有人在他面前说要离开,他便会大发雷霆,灵光变色。 你们还敢在他面前说要离开,真是痴人说梦!” 这时忽然飞来了一个体形硕大的妖魔,一把推开了众恶妖,道:“跟他俩废什么话?直接吞了,不就得了?” 说着便要张开血盆大口向风面二人咬去,半面戾气顿生,紧紧地护在随风身前,似乎下一刻就要变成鬼怪的模样。小树妖怕的不行,再也顾不得扭捏,竭力呼唤起无尘仙尊,可惜她根本没有办法幻化出冰凌花。 “慢着!此等美味怎能让你独享?”又飞来个女妖瞬时挡住了那恶魔,看似来头不小,大概是个领头人物。 两只妖魔你一言我一语的竟唇枪舌战,其余妖物都不敢上前,便在一旁七嘴八舌的嚷嚷。有妖道:“这两只小东西新鲜的很,连灵光都是白色的,其由那女的简直白的耀眼,这要是吞了下去可得增长多少功力呀!” 另有妖道:“这么好的东西,若先用妖灵养着,等到他们肥满了,大家一起分噬,那该有多好?咱们岂不能跟着老大喝到点‘油汤’?” 有只纤弱的小妖道:“你俩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老大信了你们的话,用咱们喂食他俩可怎么办呐?” 又有妖道:“说你傻,你还不服,咱们若是得到了这两个小东西,可以用别方阵营的妖魔来喂食他俩呀!” …………群妖众说纷纭,争长论短。 半面被围在其中似乎发现玄机,此乃两伙势力为了争夺食物而起的争执,方才那些妖魔所说的话他尽数听见了,原来这里的妖魔都是通过吞噬别人来增长功力的。半面灵机一动,大声喊道:“救命呀!那人要吃我们!” 两方妖头一听,顿时怒火中烧,这厢还在激烈争吵,那厢都已经动起手来了。双方妖头再也不去争辩什么是非曲直,直接动手厮打起来,两方喽啰断然不能看着自家老大被欺,一时间两方势力顿时扭打在一起,场面迅速混乱了起来。 半面刚好要带着随风趁机而逃,不曾想竟被两只妖灵挡在身前,贪婪邪恶的目光直逼着半面和随风而来。 小树妖惶恐不已,心中又迸出了无尘仙尊的名号,她竭力的施法幻化冰凌花,可终究没法让额上的那朵冰花显现,之前一呼即来的仙尊,怎么在这会儿就不灵了?这时再看自己手上的鬼莲印,同样不复存在。如此看来,冰凌花和鬼莲印全在自己的肉身之上,她现在不过是缕虚魂,没了与肉身的联系,根本显现不出冰凌花也点亮不了鬼莲印。 小树妖不寒而立,且看半面已伸出利爪现出獠牙,周身翻滚着戾气,恶狠狠的向那两只妖灵扑去。唰~~,利爪所过之处,沾染了对方的妖血。嗯~~!美味。血腥的味道瞬时刺激了半面的神经,让他感觉到自己全身冰冷的血液都在沸腾。他瞬间变得杀气腾腾,头一次感觉到被人炼成厉鬼的好处。 半面的身体在飞快的涨大,直至变成鬼怪的模样,回首还不忘看着身后的随风,将她紧紧的护在周身翻滚的戾气之中,随后十分霸气的对眼前的恶妖道:“敢伤害小树妖的,都得死!” 半面迅速的张开血盆大口将其中一只恶妖的脑袋吞噬掉了,血腥飞溅,一发不可收拾,接连吃掉了两只恶妖,半面觉得自己的法力开始变强。 场面越来乱,你争我夺的不可开交,只要遇到了血腥,半面是很难停手的,直到他感觉吃不下了为止。而这时,妖魔们开始注意到半面,逐渐有群起而攻之的势头。情况越发不妙,半面一己之力怎能敌过如此多的妖魔?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山呼海啸般的喝斥,穿过了每个“人”的耳膜,直达魂魄之中:“休得撒野,我看你们是反了!” 接着巨大的狂风袭来,混乱的妖群被吹得“人仰马翻”。 “三仙爷爷!救命呀!” 又听到爷爷的称呼,地三仙心头一颤,仿佛真有了亲人一般。他放眼望去,在一片狼藉之中找到了随风以及凶相毕露的半面。地三仙又大喝道:“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还不快滚,非逼老夫出招不成?” 众妖魔听后速速退散,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地三仙的郁气还未消去,总觉得见了风面两人还有些窘迫,现看那二人没有什么大碍之后便要转身飞走。 “谢谢爷爷!”随风老远的跪在地上拜了三拜。 “哎呀呀!”到底还是架不住这热乎乎的亲情味,地三仙极为不舍的留了下来,“这两个小娃娃,咳!”他佯装生气的扭过头去,狠狠的甩了一下袖子。 随风笑了一下,心想:凡人都说老人像小孩儿一样得哄着,如今看来的确如此。随风悄悄的来到地三仙跟前,柔声道:“我俩刚才惹您生气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 地三仙噗嗤一下笑了,拍着随风的脑袋:“小丫头,你那小嘴怎么这么甜呢?还有你!”指着刚刚恢复成人形的半面道:“死小子,怎么不叫爷爷?” 半面愣了一下,腼腆的凑了过去,结结巴巴的叫了一声:“爷爷!” “嗯!”地三仙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孙女、孙女婿,老夫收了!” 二人无言,面面相觑,随风略显窘态,半面的脸上也泛起了难得的羞涩,十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地三仙笑容可掬,几百年了,自己终于有了一对像样的亲人。他乐滋滋的对风面二人道:“以后不许在老夫面前提离开的事,好好的在里这修炼,知道了么?”顿了一会儿,又道:“此阵的修炼心法极其简单,只有两个字” “爷爷,可是吞噬二字!”半面问。 “孺子可教。在这种恶劣的条件里,唯一的修炼方法只能是弱肉强食,你只有不断的吞噬才能让自己变得强大!” 随风听后大惊失色,多么残忍的生存方式,如此一来又与山野猛兽有什么区别,也难怪这位三仙爷爷的脾气会如此古怪,终日守在这样昏天黑地、豺狼虎豹的世界里不把他逼疯已经是万幸了。树妖不由自主的心疼地三仙,道:“三仙爷爷,您守在这里这么多年十分艰难!随风真心的敬佩。” 地三仙冷笑了一下:“哼!有什么可敬佩的,若不是当年犯错受罚于此,谁又会愿意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爷爷,您就没有想过要离开么?”这一问简直如炸雷般,震的地三仙脑中嗡嗡直响,整个人都僵住了。 随风自己也傻眼了,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简直是脑袋进水了。可惜说出的话就如泼出的水一般,收也收不回来。眼看着地三仙的眉头紧锁,怒意顿生,甚至周身的灵光都变了颜色,却又被一声温柔的爷爷给缓和了下来。 地三仙的神情有些绝望,不由的一个趔趄,缓缓道:“傻孩子,一言难尽啊!” 三人顿时都沉默了。地三仙只觉场面尴尬之极,想要离开未免又让人觉得他太过小气,随风心里暗暗后怕,而半面则时时注意着她,怕她一不留神又冒出些石破惊天的话来。 就在这时,忽听后方“烽烟”又起,必是起了什么纷争,地三仙摇了摇扇子有些无奈,不过也正好借此摆脱了沉默带来的窘态。地三仙道:“那个……这里是虚幻之地,比你们想像的要大许多,时常纷争四起,蛮荒无比,也不会讲什么道义,我不在时,你们二人要注意安全,能吞噬就吞噬,能抵挡则抵挡,切记千万别让自己吃亏。爷爷去平乱了!”说完,他一溜烟的消失了。 二人瞠目结舌,莫名的意识到自己在噬灵阵里就是那群豺狼虎豹的猎物啊!也的确,半面与随风周身散发着幽白的灵光太过惹眼,地三仙前脚刚走,后脚就凑上来几只妖兽,悄悄的藏匿在昏暗的地方,像恶狼一样准备时刻伏击着猎物。 随风哆哆嗦嗦的向四周看去,一只,两只,三只……,越数越多,莫非又是群起攻之?她下意识地想去拉着半面,竟发觉半面早已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且听半面在耳边轻声道:“别怕!躲到我后面去。” 突然,一只妖兽冷不防的扑了过来向随风的手臂咬上一口,接着四五只妖兽相继扑了上来,差点将小树妖给分食了。 眼见情形不好,半面施展浑身解数,硬是把随风从恶妖群里抢了回来。然而随风并不感到疼痛,也没有流血,只是觉得自己越发虚无缥缈。在半面的眼里,随风本就一团虚影的身体变的更加透明。 “小风,小风!”半面惊叫了一下,看着她那似有似无的虚影好像要散了一般,登时惶恐不已。本来还想趁机吞噬几只妖灵,借此曾长一些法力,现下也不敢再做非分之想,便携着随风向空中飞去。 突破重围,二人仓皇而逃,穿梭在黑暗腐朽的只剩下枯木的密林里,放眼望去林间闪烁着蓝绿的荧火,诡异又美丽。 半面的周身翻滚着灰黑色的戾气,或许是吞噬了妖灵的缘故,他身上的戾气愈发浓厚了许多,刚好能遮住随风发光的身影。半面带着随风疾驰飞快,身法也较之先前快了些许,与那群妖物兜了几个圈子之后,终于摆脱了追赶。 二人隐匿在黑漆漆的夹缝之中,加之半面一身灰黑腾腾的戾气隔开了所有妖魔的视线,在众妖魔都退散之后,半面惊异的发现,他身边透明兮兮的小树妖已脆弱的经不起任何碰撞,似乎一阵风都能将她吹没了。 “小风!”半面眉头紧锁,直勾勾盯着如烟如雾的随风。 “我没事!别担心,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她明明虚弱到意识不清,却还是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安慰半面。 半面心乱如麻,害怕的不行。见随风身体软弱虚无的像团飞絮,几乎连半面都触碰不到了,惟有那精致的五官还算真实,于是半面终于鼓起勇气,向她毫无血色的唇上吻去。一股凉凉的又柔和的力量顺着半面冰冷的唇涌进了小树妖虚无的身体……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与随风拜堂成婚的那一晚,那时他是多么的想触到她若丹的唇。原来不知不觉中,半面早已情根深种,只为这妖,哪怕万劫不复,也甘之如饴。? 第77章 变数丛生 瑞王府内,王爷这几日的心情不好,据说夫人突然病了,王府上下人人担惊受怕,生怕不小心惹了王爷成了他泄气的工具,所以都提心吊胆的伺候着,谁要乱嚼舌根,是要被活活打死的。 由于随风的身份特殊,杋珣不敢声张,不敢求医,也不敢去同门那里求救。最后不得已找了位江湖术士,那术士即使看出了实情,又怎敢说瑞王的姬妾是妖?于是术士委婉的告诉瑞王:夫人得了臆症,太过邪性,她没有死,可能是神识沉溺在臆想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术士说自己法力有限,治不了夫人的病,所以点化杋珣要法力高强的人用七星灯续命之术为夫人治病,若她能在七日内醒来,那是再好不过了,可即便是醒不来,有了七星灯的加持也好过无所事事的等待,随后术士便匆匆离开了。 于是乎,瑞王与玄清亲自上阵,一同为随风施法布阵,又差了些婢子时时的候在随风身边,若夫人有了动静可以及时告诉瑞王。这七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十分的熬人,杋珣寝食难安,几乎要魔怔了。他等不来下人的报告,心里焦躁的像要爆发的火山。 第八日的清早,杋珣急冲冲的踹开了随风的房门,那表情像要吃人的猛兽,几乎脚不沾地的窜的到了随风的床前,“怎么样了?” 凶神恶煞的模样吓的婢女们直摇头。 “这都第八日了 ,怎么还没醒?你们都干什么用的?”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我们真的是尽力了!”一位嬷嬷哆哆嗦嗦的回答道。 其实杋珣也知道是在为难这群婢女,只是心中的无名火无处发泄而已。杋珣看见地上的七星灯依然亮着,散发着平静柔和的光,便一时无话的坐在床边发呆。 这会儿,那嬷嬷见王爷的脸色稍稍有了点儿好转,便大着胆子道:“王爷,请恕老奴无礼,您为何不请郎中为夫人看看呐?夫人这几日连气息都没有,莫不是……” “滚!……”婢子们再也无人敢搭话,全都缩着脖子向门外跑去。 如此,又怎能不叫瑞王发狂? 不过术士的话倒是给了杋珣些许希望,这七日内,七星灯未灭,说明随风仍有一息尚存,或许真如那术士所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会自己醒来呢! 这时,玄清到了。现今能帮杋珣的也唯有这一人而已,他刚刚从皇家道观回来,说是去查阅典籍,顺便又偷偷地去见了师父李方灼。这师徒二人向来城府极深,说话做事也滴水不漏,所以玄清回来时也未露出丝毫端倪。 杋珣问:“玄清,查到什么有用的没有?” 玄清点头嗯了一声道:“王爷,典籍有载,说这封魔井已存在了上千年,专门封印妖魔之物,……” “废话!说点儿有用的。” “是。”玄清继续道:“封魔井戾怨之气极重,夫人她定是被那戾怨之气摄了心神,中了心魔。” 杋珣神情阴鸷:“那有什么办法可解?” 玄清没有回答,而是突然问道:“王爷,怒小人斗胆问一下,夫人究竟是什么妖?” 杋珣心里一惊,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想了想自己受伤那段时光,随风与雀仙台的睿心甚是亲昵,还叫睿心为姐姐,“她应该是个雀妖!…… 对,对,我们是不是可以到雀仙台去求救?” 杋珣与玄清立时茅塞顿开,豁然开朗。这时,管家着急忙慌的进来道:“王爷,贵妃娘娘旨意让您速速进宫。” 杋珣的心又立时沉了。自从随风入了瑞王府,杋珣已有半个多月没入宫了,那时父皇突发恶疾,现在母妃要他即刻进宫,莫非是父皇的境况又恶化了?自古以孝道为先,皇族尤甚,杋珣暂且放下了随风的事,急急忙忙进宫去了。 原来这些时日,皇帝一直昏昏沉沉,终日服用上阳丹勉强维持现状。近日天气转凉,加之思虑过重诱使恶疾加重,已昏迷了一日一夜,至今尚未醒来。宫里的御医也束手无策,程妃毕竟是女流之辈,除了在后宫争宠,就只会奉承皇帝,真遇到了大事便惊慌失措了,然而就算到了这个份儿上,她还不忘封锁消息,就连给皇上问诊的太医都是她的心腹,生怕东宫的太子和前朝的大臣知晓,其实也对,毕竟自己还有皇子,这个时候不找杋珣又能找谁? “母妃!” 听到了杋珣的声音,程妃立马扑过去抱住了儿子,哇哇大哭起来。“珣儿,你看看父皇……可怎么办呀?太医都诊过了,也无计可施,他不会……” “母妃,父皇不会有事的,你可曾求师祖他老人家来看过?“ 程妃面露难堪:”我怎没求过,那老东西说的不是人话!“ 杋珣语塞,看着程妃又听她道:”他说天道自然,生死有命,你说这是人说的话么?“ 杋珣长叹一声,又问:”李方灼不是师祖的徒孙吗?你可曾让他看过?还有,上回闻太医提过的,杋洛从仙山寻来的药,你可曾给父皇试过?” 程妃一会儿点头,又一会摇头,泪雨蒙蒙,显是方寸大乱了。听了杋珣的话,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忙差人去叫李方灼来,又差杋珣到太后或是太子那里去求仙药了。 杋珣自然不会找杋洛求药,他到圣慈太后那去了,然而却失望之极,因为仙药已被太后用尽了。 杋珣回到启祥宫的时候正好赶上李方灼在为皇上诊脉,他斗胆为皇上施了针灸之法,试问自古以来哪有几人敢在皇帝的头上扎针?这也是迫不得已才用上的法子,连李方灼自己都捏把冷汗,生怕皇上醒了之后降罪于他,要不是有程妃和瑞王在,他还真不敢这么做呢! 施针不久,皇帝就醒了。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仙丹”二字。 李方灼应变奇速,急忙拔了银针将自己所炼制的丹药献了上去。 皇上拾了一颗,见色泽大小均与杋洛从仙山求来的红色药丸无异,便放入口中,不久他摇摇头道:“不对!不是这个味道,朕记得杋洛求回来的仙丹有股异香,仿若清晨雨露一般。” 众人听后大惊,李方灼更是吓的匍匐于地,他辩解道:“皇上,微臣所献之药的确不是您所说的仙丹,那是微臣自己炼制的,对您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皇上听后没有生气,嗯了一声道:“方才朕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座仙山,山顶上有一株大树,从树里走出一个仙女,给朕一颗仙丹。这梦莫非是让朕到仙山求药不成?” 程妃与杋珣面面相觑,倒是李方灼急忙迎合道:“皇上,这可是上上吉兆呀!据说北方荒野之地,有座浮黛仙山,山上就有一株仙树,听说树里有个仙女,时常为百姓施药,虚实病症皆有奇效,上回太子殿下就是从那里求得仙丹的。也有人说树上的果实就是仙丹,还有树皮,树枝,树根,树叶……,一分一寸皆可入药” “对,对,朕想起来了!太后服用了仙丹,病都好了。快传太子,让他为朕去求取仙丹!” “皇上!”程妃立即抱住皇帝大腿,央求道:“还是让珣儿去!杋洛已成太子,不便再让他出宫了,若有个闪失,那可怎生是好?而杋珣修炼过仙道,武功又好,此等求仙问药之事让杋珣去做岂不更加合适?” 其实程妃哪有这么好心?想到杋洛上回求药,这一路上怎都杀不死他,现在又成了太子,若还要在途中动手,能否行刺成功已无把握,可若是行刺成功,那谁来为皇帝求药?再若行剌不成,他求药回来,岂不更加巩固了储位? “爱妃所言极是!”皇帝此时精神异常亢奋,心里突然起了一个念头,道:“珣儿,你不如将这株仙树移回宫中,那样朕与你母妃,还有珣儿便日日可以享用仙丹了。” “这……”杋珣目瞪口呆。 不想程妃听后竟大喜过望:“甚好,甚好!” 杋珣觉得不妥,去仙山求药自然可以,但要将仙树移到宫中,劳民伤财不说,万一仙树给移死了,那可如何是好?于是道:“父皇、母妃,仙树岂能随意移栽?这不妥?” 程妃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山社稷都是皇上的,区区一棵大树怎么就移不得了,若不行就劈些枝杈回来培植,再不行就直如此砍了它,给皇上做药用!” 杋珣瞠目结舌,微微皱眉,看着卑躬屈膝的李方灼,似乎还指望他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可李方灼只彬彬有礼的笑了一笑,冲着皇上深深的鞠躬,居然毫无反驳。 皇上托着昏沉沉的额头,道:“就照贵妃的意思办!李方灼,听说红封真人尚在京城,朕想请他与珣儿同去,若移栽不成就直接砍树,想必真人定有法子!” 李方灼微有惊异,心里不由的捏了一把冷汗,他素知真人从来不畏权贵,不过皇帝的面子总不至于不给,为了稳妥起见,李方灼道:“皇上,微臣这就为您拟封圣旨,命他前去求药。” “嗯!”皇上点了点头,又道:“珣儿,骆思恭去过仙山认识路,所以朕特令他带领三千禁军陪你一同前往,三日后起程,记住速去速回,别让为父等的太久。” “是!”杋珣领命退下了。出了启祥宫,杋珣的表情变的凝重起来,此去仙山路途遥远,随风一直昏迷不醒,若带着她一同上路,舟车劳顿,身体必然会吃不消或有性命之忧,况且师祖同去,如发现随风是妖可怎么是好?可若不带着她,将她独自留在王府,心里怎都放心不下。 然而转念一想,此次求药倒也一举两得,李方灼说那仙树虚实之症都能治,若是那仙树能将随风唤醒也不一定呢。 可谁来照顾随风呢?在这种两难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他的哥哥赵杋洛。杋珣不得已的苦笑了一下,难道真要把随风交给他么? 辗转了一日一夜,杋珣也没能找到更好的法子,若让玄清留下来保护随风,杋珣始终不托底,可是把自己的妾室交给兄长来照顾,总觉得别别扭扭,说不过去。但可惜,在随风的事情上,杋洛是他唯一能相信的人了。 三日后,太子殿下收到了一封密信,是杋珣发来的,他已把随风悄悄的安置到城郊西处隐蔽的宅院里,委托杋洛好好的照料她。 第78章 生疑 三天之后是壬戌日,为黄道吉日,宜出行。皇帝真是圣明,这日子选的也极为妥当,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纯属巧合,想必途程平顺,应该不会生出波折。 杋珣早早的来到皇宫,正好红封真人也到了。杋珣心想,师祖他老人家性情怪异,此次居然能亲自出马倒是挺难得,他向来无利不起早必是有所得!不过杋珣心里有些不安,似乎怕师祖看出什么端倪,但总归要与他同行,想躲也躲不掉,便装作十分高兴的样子迎了上去:“师祖,您老人家果然来了,真是太好了!” 可惜怕什么就来什么,红封真人微微一笑,打量了杋珣一阵,道:“臭小子,你父皇的邀请怎能不来?再说,老夫此番去了也不是白去呢!不过杋珣,老夫见你内息不稳,精气不满,身上还带有一股妖异之气,你最近是不是又去捉妖了?” 杋珣虚惊,摸了摸后脑勺,搪塞道:“嘿嘿,小打小闹而已,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程光老道摇了摇头,有那么一点看不惯,倒也没说什么教训之类的话。他漫不经心的对杋珣道:“可也无妨,有玄清在旁护着你,老夫也就放心了!” 杋珣顿时心神安定,看来玄清这小子挺靠普的,没把随风的事抖搂出去,还算忠心。 这时,皇上和贵妃驾到。皇帝倚在龙撵之上强作精神,想必是告诉众人,他身体尚好,以免臣心不稳,估计有心之人很快就会得知皇帝的状况,毕竟皇帝卧榻多日,再不现身恐要引起大臣的怀疑了。 对于求药之事,皇帝行事的比较隐秘,没有大张旗鼓,只召见了前去求药的三人而已,皇帝刚交代了几句,就见贵妃娘娘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受不了了,她满眼心疼的望着杋珣,惹得皇帝十分无奈。圣颜向来不怒而威,只对程妃除外,虽未言语,可显然在说:当初不是你执意要让杋珣去的?怎么又舍不得了? 程光老道看她就不顺眼,直接怼贵妃道:“行了,娘娘,别扭扭捏捏婆婆妈妈的了,有老夫在此,杋珣能有个什么闪失?” 程妃不悦又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只得了目送着三人出了皇宫。 一纵人马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城,杋洛就站在皇城门楼的隐蔽处悄悄地观望,杋珣、陆玄清和骆思恭,一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后面跟着一辆马车,显然是坐着一位声名显赫的人物,再后面又跟着一大群士兵,必有要事去做,杋洛并不在意这些人的去向,赶紧下了城楼,带着宿进和轩嫄直奔城外西郊去了。 那处宅院的确隐蔽,四合院落,质朴而不简陋,在一片茂密的树林当中,三人费了好几个时辰才找到。杋洛一推院门,就见一个嬷嬷和一个丫头迎出门来。她们没见过太子,但见这行人气度不凡必是大有来头,急忙跪地请安,随后又引着太子和随行的人来到内室。 多日不见,随风已经判若两人,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看上去就像个死人,杋洛下意识将手指揍到她鼻息处,还哪有气息可寻了? “这,这,这……”杋洛吓的一个踉跄,幸好被宿进上前扶住。 随风手臂的瘀伤清晰可见,不得不让人怀疑她在瑞王府遭受到了多大虐待。轩嫄坐在床边,握住了随风的手,不温不凉,柔软如常,再仔细观察她手臂上的瘀痕已经变淡,似乎在逐渐的恢复当中,轩嫄心里略微的有了点底。 过了好一阵子,杋洛才缓过神来,内心沉重的冒了一句:“他亲口说的,会好好的照顾她的……怎么照顾成这个样子……赵、杋、珣!” 这个名字被杋洛念的咬牙切齿,旁边的两个婢子吓的哆嗦,不敢知声,在墙边站着瑟瑟发抖。 宿进扶着杋洛坐下,抓起随风的手腕搭在脉搏之上,没有探到脉息,宿进的眉头慕的紧皱,问侍女道:“她莫不是已经……?” 那丫头明白宿进的意思,忙解释道:“我家王爷说,夫人没有死,她中邪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醒来。起初我们也不相信,都以为夫人过逝了,可这都半个月了,她的身体依然柔软如初,并没有发僵,偶尔喂些清水,她还是能够服下,这说明我家王爷说的是真的呀!” 轩嫄的表情略有异常,然而在场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她。轩嫄相信那婢女所说的话,想起与姐姐在浮黛山时,她一睡就是个把月的,几乎没有呼吸,脉搏也极其微弱,就如同死了一样,现在她定然是受了重伤,睡的深沉了。 杋洛轻拭了险些流出的眼泪,渐渐地平息了怒气,问道:“随风,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两个奴婢吓的够呛,断断续续道:“其实王爷待夫人很好的,十分宠着夫人,至于发生了什么,我们并不清楚。只知初四的一早,夫人昏迷不醒……王爷急的……大发雷霆,后来找了一个江湖术士……为夫人诊病,说是夫人中了……邪术,又让王爷用了七星灯续命之术,可惜七日之后,夫人还是没醒,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 “初四的一早?”杋洛站起身来,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这么说,初三的晚上就应该出事了!”杋洛猛然想到初三那晚,正好是半面离开的那晚,这其中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了。可惜,他唯一愿意与之商量的半面先生已不知去向。 杋洛左思右想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突然问道:“随风都昏迷这么久了,你家王爷找没找御医看过?什么样的病症非得找个江湖术士来看病呢?” 那嬷嬷道:“回殿下,王爷未曾找过大夫。老奴也是觉得奇怪,曾向王爷提议找个大夫来看看,可老奴人微言轻,王爷并未理睬。” 轩嫄听后,表情微僵,心想莫非瑞王已经知道姐姐是妖了?半面大哥为了姐姐能离开瑞王府到别处去求救,他临行前会去告诉姐姐,莫不是赵杋珣发现了半面大哥,这三人发生了纠纷,致使姐姐受了重伤?可是,半面大哥又去了哪里?他一定不会弃姐姐于不顾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杋洛越听越气,愈发觉得这个弟弟不靠谱,他早就觉得杋珣别有用心,莫不是杋珣将其对自己的恨意都撒在了随风身上?随风病了,杋珣不请大夫却请江湖术士,怎得不让人生疑?看来杋珣是修炼修糊涂了,脑子都变得有些不正常。当下直接喊宿进道:“宿进,你去找个大夫过来!” “别!”轩嫄连忙阻止。 “为何?”杋洛问。 “殿下,瑞王……本就修……炼道法,自然也会些……医术,他定然是看出姐姐中了……邪术,是医药医不好的,才……找江湖术士的!”轩嫄结结巴巴的回道。 周围之人听得懵懵然,而杋洛也是疑窦丛生,中邪归中邪,随风连脉搏都摸不到了,找个大夫来看看是必须的。所以,他依然不顾轩嫄的反对,差宿进去找大夫了。 轩嫄不能道出实情,心里七上八下,滋味别提有多难受。 不知不觉,夜幕已经降临,杋洛等了许久,终于听见了门外有脚步声响,宿进已经领着五个大夫进了屋门。当着众多外人的面,宿进不敢贸然透露杋洛的身份,便改口道:“公子!这五个大夫是城中最有名的了。” 杋洛点了点头,着令诸位大夫挨个问诊,其结果也确如嫄儿所说,医药全然无用。大夫们眉头紧锁,摇头叹息,有甚者道:“这哪里是人的脉相?” 此言一出,轩嫄大惊失色,生怕这群大夫看出了什么,急忙怒道:“都瞎说些什么?滚滚滚,都赶紧滚!” 宿进慌了,认识嫄儿以来,从未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而且还是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在旁观者的眼里简直是狂妄至极。 但太子却并未生气,反而安慰她道:“罢了!嫄儿,你别生气,实在不行,本宫就请太医来为随风诊病!” “万万不可!”轩嫄道。 “怎么?”杋洛心头一惊,原本的疑惑又重了一层。 “奴婢是在为殿下着想,此事若传到宫里,定然会引来诸多非议!” “那就这么看着她,半死不活的到什么时候?”杋洛动怒了,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却也不得不承认嫄儿说的没错,只要对权位有丝毫影响,他到底是不敢肆意妄为。 瑞王府的两个婢女吓地没处躲也没处藏,宿进也是一头雾水。 “殿下,你相信我!姐姐一定会醒的,我保证!”嫄儿说的十分恳切。 “你又怎么知道?” “我,我……”嫄儿不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能编出个合理的说词,最后道:“殿下,我就是知道,她一定会醒的,我亲自照顾她,你相信我!” 眼下实属无奈,杋洛握着随风不温不暖的手,心里凄芜荒凉。 入夜已深,杋洛本不想离开,硬是在轩嫄的劝说下,被宿进强行给拉走了。这一路上,杋洛浑浑噩噩,都不知道自己怎样回到的东宫,结果一宿都没能睡着觉。他一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头脑异常的清醒,回想白日里嫄儿的种种失常,总觉得她与随风之间有些不可言说的秘密,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是不能让他这个皇兄知道的?尤其还是关乎随风生死的事。 到了第二日清早,他和宿进匆匆出宫了,嫄儿再没有回宫,这点微妙的变化已被东宫有心人所察觉。 接下来的日子,太子带着宿进天天往外跑,只要杋洛有空就来西郊宅院,虽然他做不了什么,但能见到那人心里也会舒服一些。 只是在杋洛的眼里,嫄儿的照料方式显得极不寻常,感觉不是在照顾病人,倒像在照顾一株名贵的植物,这使杋洛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可每每问她为何时,她却总是含混其词也不正面回答。 杋洛渐渐发觉从随风被皇祖母带走,之后被接进瑞王府,到她今时卧病在床,瑞王、嫄儿、半面先生还有随风似乎都在对他有所隐藏,就好像一个迷宫,一旦进入便会让人心生琢磨,费劲心思的想要找到出口。 只是他怎都不会想到随风并非凡人,而且她已被强行的神魂分离,索性这些关心她爱护她的人还没有将她视为一个死人,依然苦苦的等她醒来。 且不知,在那口怨气幽深的封魔井下,风面二人将遭受着怎样的历练?? 第79章 修炼 在获得半面的阴气后,随风的虚魂看起来略微真实一些。半面即忧即喜,心情难以平复,在这噬灵阵里,他是小树妖的依靠。回想起触到她柔软的唇,心里的悸动像海浪般起伏不定,有些欢愉有些羞涩,甚至超过了与随风成婚的那日。 那时的自己是不是太傻?如果当时就取了她,或许就不会让她遭受这样的罪了。半面妄自菲薄,不由抱紧了她。有随风相伴,即便是一团虚魂也让他生出夫妻间相濡以沫之感。 这噬灵阵里祸乱四起,危机重重,但半面却能如鱼得水,可以毫无顾忌的暴露他嗜血的本性,而且每每吞噬妖灵之后,自身的法力也随之而涨。如此下去,只要不被恶妖吞噬,他便可以不断的提升自己,他要让自己越来越强,强到不为时势所困,强到可以随时为小树妖补充魂魄所需的阴戾之气。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生出自以为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能与随风长久的留下,再也不要出去了,然而憧憬过后,他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将那幻想淹没在深沉又清明的脑海里。 依然昏沉的颜,柔弱的像个玩偶,极需要半面鬼的照顾。她蜷在半面的怀里缩成小小的一团,渴求着半面本不存在的温暖,那团虚魂紧紧的贴在半面的胸口,半面忍不住松了松手,生怕把这团虚魂给挤变了形状,她真的是太虚弱了,的确要为她采补些阴气才行。 半面放下了小树妖,将她藏在隐蔽的夹缝里,又布置了结界,再用枯枝堵住了洞口,完好的遮住了随风散发出来的白光,至少短时间内恶妖们是找不到她的。 半面收敛了戾气,露出了身上的幽幽白光,想用自己做饵,诱捕那些要吃他的恶魔。他游走在阴暗的枯林里,被一只硕大的妖兽给盯上了,那妖兽几乎失了人型,饥饿难耐,张牙舞爪。 来呀!半面单眉轻挑,透出一股难得的桀骜不驯,眼里的寒芒射出一丈外,让“人”见了说不出的邪魅,说不出的阴森。 对面的妖兽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可还是禁不住半面身上发出的诱人白光。那妖兽试探性的向半面扑去,而半面随即转身快速向远处飞去,兜了几个圈子,将它带进了自己事先设好的埋伏里,妖兽被困,动弹不得,本是想捕获猎物,却成了别的人猎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半面戾气骤生,迅速化形,张开血盆大口,如猛兽一般向它扑来,最终一命呜呼。 “吞的好!”不知什么时候,地三仙身立于侧,随手捡起一块妖兽的心头肉隐没在袖子里,然后看着半面吃饱后渐渐变回人形。 “爷爷!”半面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觜上的血迹,十分腼腆的叫了一声。 地三仙见他那表情由衷的喜欢,他本就是恶厉之鬼,却有着君子的端方,生而为恶与本性纯良如此巧妙的契合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实属难得。地三仙微微点头笑道:“随风呢?” 半面恭敬的回道:“她被恶灵咬伤了,虚魂差点就要消散,我为她输了些阴戾之气,总算能让她真实一些,不过还是不够,所以就只身出来吞些妖灵化为阴气再输送给她。 ” 地三仙道:“快快带我去找她。” 二人回到藏匿随风的地方,半面缩进去小心的将她抱了出来,小树妖依然昏昏沉沉,虚无缥缈。地三仙看她仿佛在看婴儿一般,着半面扶起她的头,随即手指灵绕将自己的仙气化成一束金光顺着小树妖的眉心输进的她的虚魂之中。 咳,咳,咳……,一股强烈的力量倾泻而下,呛的随风忍不住咳嗽起来。 “爷爷,随风醒了!” “嗯!老夫看见了,瞧把你这傻小子高兴的。” “爷爷,……”随风咳嗽了许久,挣扎着起身,恭敬的跪在地三仙面前。可惜她跪的很不稳当,似乎轻盈的飘飘而起。 地三仙心疼她,一手扶着她另一只手幻出了刚才捡到的那块心头肉,道:“来,吃了它!” “这……是什么?”随风看了看那块肉,又看了看地三仙,这老神仙目光极其的坚定,好像不吃了那块肉就对不起他似的。这么血滋呼啦的东西,小树妖着实咽不下去,她从来也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 随风抿了抿嘴,咽了一下本就不存在的口水,不由的皱起眉来,妖精大多有吞生嗜血的本性,其实随风也有嗜血的欲望,不过她从来不敢偿试,只因这有违她心中的道义。 “丫头,你不会连血都没有喝过?”地三仙有些惊讶,却没有嘲笑的意味。 随风委屈巴巴的点头,不敢去看地三仙。扪心自问,从来无人教她杀生,她所需要的一切都来自于浮黛古树的供给,根本不需要吞生嗜血来养活自己,而且向来都给别人喝自己的血呀! “来,这可是大补,吃了它!”地三仙的语气强硬,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反驳。 小树妖愁眉苦脸的张开嘴,闭着眼睛向那块血淋淋的心头肉咬去。 哎哟?咬不到呢!她一试再试,明明张大了嘴,却眼看着自己的脸从地三仙手掌穿过。 这不是她不吃,而是她吃不到。 地三仙纳闷,捋着胡子沉思良久才反应过来,他自己是神仙本就可虚可实,半面是厉鬼也可虚可实,而随风只是虚魂,如烟如雾的,怎能吞下实打实的肉块儿? 地三仙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犯了这样低等的错误甚是丢脸,假装清了清嗓子,将那块妖肉丢给了刚刚“吃饱喝足”的半面,还十分打趣道:“这个就给你啦,留着当点心!”又转头对随风道:“丫头,看来没有半面给你灌输阴戾之气,你都要活不下去啦!” 随风懵懂了一阵,左右打量二人,回想方才昏沉之时,定然是他们为自己补气筑魂,一时怪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她本是个吃苦耐劳的妖精,做凡人时也是个身微命贱、干粗活儿的,结果到了这里竟虚弱到只能“饭来张口”的被别人养着,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怂包蛋”,这种滋味有些不太好受呢!要不是有三仙爷爷和半面在,就她这样子早就灰飞烟灭了。日后,莫不得回回都靠三仙爷爷和半面才能勉强的活下去么? 这时又听地三仙道:“丫头,我教你些心法,听仔细了。” “嗯!”树妖跪着洗耳敬听。 “元神者,乃先天以来一点灵光,即虚魂也。你虽无实体,但归元于气,其气自运于天地之间,加之外来精气输入于内,上不过心,下不过阴,愈久愈足,如一着意,其气自伏。如此循环往复,短则稳固精魂,长此以住则渐渐会幻化实体,丫头,日后我与半面不在时你就依此法修炼!” “是。”随风抬头,见地三仙指间的一缕金光向自己的眉心飘来,穿过身体,在心口与田丹处来回流转。 接着,三仙爷爷那浑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身已为魂,吸纳天地之精,内化于心,外化于形,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昼夜勤行,须臾不替……诸如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不知不觉,她似乎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体内上下穿行,渐渐地摒弃了所有的私心杂念,脑中无比清明,有种豁然顿悟之感,神平气和,仿佛遨游于广袤洪荒,微兮妙兮不可言述。原来真正的修炼不仅在实体血肉之内,更在乎于神识魂魄之中,与她在浮黛古树中自行修炼决然不同。 如此,日夜不辍,不眠不休,外引之气,于内所修,增之补之,化于无形,天长地久必会以虚无化为有形,以虚魂化为实体。但那是以后的事了,她听三仙爷爷说过,若化为实体需要修炼好几百年,长此以往必然需要吸取别人精气来滋养其魂,眼下若是能依靠自己聚气凝魂,吸收天地之精,那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吸取别人的精气了? 在这暗无天日的噬灵阵里,有打不完的妖魔,平不完的叛乱,半面跟着三仙爷爷总是忙忙碌碌的,他不仅要帮着爷爷平乱,还要借此吞噬妖灵来增长法力,才可以有源源不断的阴戾之气输给随风修补虚魂。 小树妖不喜欢半面为她打打杀杀,危险自不必说,而且噬灵阵里的妖物纵然十恶不赦,却也是天生地养,她始终接受不了自己吸取那些妖物转化而来的精气,只是在这样残酷的地界里,自己这般想法是不是太过矫情了? 不知何时,一股幽凉的阴寒之力穿过眉心,半面又来帮她补气筑魂。小树妖起初没有动,因为半面的阴戾之气小心且温柔,绢绢绵绵,让她忍不住沉溺其中。半面以为随风全神贯注的修炼,根本不会感觉到他法力的流动,哪知随风终于克制了自己的欲望,强行躲开了。 “怎么了?” “半面,不要了,我自已可以修炼的,别再打打杀杀,我……不要你的法力!” “傻妖,曾经你拿血来养我,拿命来护我,现在该换我来护你了,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不想看你流血,更不愿看你受伤!” 半面笑了,发自内心的喜悦,“不会的!你看看,我比以前强了很多,不是么?” 可那鬼受了好多伤,半张完好的脸上都已经刮花了,黑血直流,伤口还在愈合当中,随风见之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此时此刻,她从来没有这般的厌弃自己,虚弱无能,就是一个累赘,树妖越是承着他的情,就越觉得对不起他。 “噬灵阵里的妖魔虽然极为凶恶,但它们也是生灵,我不想让你为了我去残害他们!” “强者为尊,适者生存,有什么不对的呢?” “你不觉得它们也很可怜么?” “迂腐!”这小两口要吵起来了,地三仙着急忙慌的冒了出来,原来他悄悄的看着二人已经许久了。听见那小傻妖精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忍不住想训斥她:“丫头,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还可怜那些妖魔做甚?你可怜他们,他们会可怜你么?若不是老夫与半面这般护着你,你早就成为那群祸害的盘中餐了,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好好修炼就是了,时间久了,没准能感知到你的肉身也不一定!” “噢!”随风不敢反驳,只得低声应允。 说起找回肉身,那是再好不过了,自从她成了虚魂就再也看不到父母的幻象,看来只有真实的自己才能感知母亲的存在,眼下自己是这般柔弱,如不抓紧时间修炼,何时才能找到母亲呢! 时光悄然而逝,日出日落已不知有多少个光景,在昏暗阴森的噬灵阵里,随风比之前真实一些,但依旧飘渺如天上行云,脆弱的不堪一击。 这里没有天,四周漆黑如夜,是一个无比宽广的大洞,亦或是无边无际的异界。恶妖满地穿梭,神出鬼没,极度危险又充满生机。她不得不慢慢的适应这里的生活,在夹缝中求生,在危险中修行。 只是不经意间,她仍会想到一些琐事。她和半面来这里多久了?人间岁月几何?还有外面的那些人都已如何?某些人影在她面前不断晃过,就好比过眼云烟显得不尽真实。 不过,万般皆修行,应潜心于当下,才不枉三仙爷爷与半面的一番苦心呀! 第80章 枯木逢春 近日来,太子殿下时常在外留宿,亦或是早出晚归,平日里与太子亲近的侍从也是行踪飘忽,就连太子的贴身丫头嫄儿也多日没有回宫,东宫的女眷们自然而然的生出危机之感。 有心怀叵测之人指使奴婢们私下嚼起了舌根,事情传到太子妃这里已是不堪入耳,说是太子看上了青楼女子,还为她赎身养在别处呢! 太子妃自幼受教宫规礼数,遵从三从四德,又对太子爱慕极深,虽然心生怨气,但她秉节持重,需得顾及太子颜面,将那些婢子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该驱逐的驱逐,该挨板子的挨板子,责令她们不许在以讹传讹。 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造谣者必然要从中获利,否则也就无需造谣了,某人为的就是浑水摸鱼,程妃送来的陈千曲,因入东宫以来都没受得殿下的垂青,见太子妃似乎渐受冷落,她也似乎看到了某种机遇。 陈千曲自视美貌出众,才艺绝佳,胜过太子妃百倍,唯独家世背景不如太子妃,但也出自官宦之家,虽比不得太子妃是大家闺秀,也算得是小家碧玉,怎奈命运不济,曾嫁了五次也没能嫁的出去,每次都是在迎娶之前,新郎就不明不白的死了。陈父万般无奈,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个克夫之人,不得已请方士为她算命,而那方士语出惊人,说她必是宫闱中人,凡夫俗子是留不住她的,只要她能老老实实的循规蹈矩,遵守妇道,必定会平顺一世。 所以陈父便多方百计的托关系,企图将她送进宫去。许是巧合,陈父结识到程妃身边的崔公公。崔公公见她聪明美貌,将来必有大用,对她悉心调教,传授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因缘际会,她也确如那方士所言,进了宫,成了太子的选侍。 然而,陈千曲自恃清高,她受不了太子的冷落,试问哪一个女子愿意在深宫孤独终老呢?入宫这么久了,仅仅见了太子一面,她怎么能够甘心? 陈千曲是一个颇有心机的女子,又得程妃在背后撑腰,她自然有办法暗中打听到许多不为众知的事情。听闻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并不中意,自然不是殿下最爱的女子,太子殿下心意他的贴身婢子随风,因为其出身不好不能纳为妾室,太子为了随风好多日都不与新婚的太子妃合房,所以太子妃才设计将随风逐出东宫。她还打听到,太子在外包养的女子正是随风。 所以说,那些谣言并非空穴来风。 太子妃毕竟是太子的正妻,即便不和太子心意,他们也能做到相敬如宾。随风离宫后,太子妃承殿下雨露恩泽已有月余,这月莫不得会怀有皇子,届时陈选侍又如何能挣宠于太子妃呢?陈千曲越想越是嫉妒,她一定要做点什么来迎得殿下的注意。 若是……,陈千曲心思涌动——那个叫随风的丫头本就是个不起眼的奴婢,若是能将她接进宫里自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那不但趁了太子殿下的心意,又让太子妃多了一位劲敌,这样一箭双雕之计何乐而不为之? 陈千曲是这么想的,也的确这么做了,她若想找到随风,程妃那边自然会有人帮忙。 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某日,太子殿下外出有事,自然去不得城外西郊的宅院,陈千曲的计划终于得以实施。等太子回到了东宫时,陈千曲满心欢喜的等在门前,带着太子殿下到静思居看她所做的好事。 荒唐!鲁莽!太子殿下面露不悦之色,心里怒火中烧,双拳紧握于袖中微微颤抖着,不过他依然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怒火,假意的赞扬了陈千曲,哄得陈选侍忽而沾沾自喜,又忽而忐忑不安,带着一种极其复杂心情退出门去。 “真是太疏于防范了!”杋洛气的脸色发白,他锤的桌子咣咣直响,硬邦邦的桌面差点被他砸出坑来,他恨自已太不小心让程妃送来的那个“耳目”钻了空子。 “皇兄,息怒啊!”嫄儿道。 “让我怎么息怒?随风都这个样子了,还有人在利用她,…………陈千曲能轻易的把她带回宫,自然也能轻易的害死她!” 嫄儿知道皇兄正在气头上,事情发展成这样,是嫄儿最不愿意看到的。当初在西郊宅院见到陈千曲时,嫄儿就已气过了一回,她那时又惊又怒,可惜皇兄不在,宿进也不在,她身边只有两个瑞王府的下人,如何能抵挡住陈选侍带来的奴才?毕竟那人是太子哥哥的选侍,而自己是个奴婢的身份,除了听从陈选侍的安排已没有别的选择。不过在回宫的途中,嫄儿发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皇兄!”嫄儿道:“其实,让随风姐姐回宫也并非坏事,因为在回宫的路上,经过皇家道观的时候,姐姐的手指突然动了!” 杋洛略惊,转眼又疑惑起来,道:“你会不会看错了?不会是路上颠簸产生的错觉?” “不会!因为当时我正握着她的手,才如此真切的感觉到她的手在动,我那时吓了一跳也以为是错觉呢!但这是真的,相信我,哥哥!”嫄儿十分希冀地看着杋洛,“不如我们在夜间无人时带她去道观试上一试?” 这算是枯木逢春么? 杋洛转过头来,深切的看着嫄儿显然认同这个想法,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随风能早点醒来,哪怕有只一丁点儿的希望,他也想试试。只是余气未消,他自己也搞不清为何能对陈千曲的所做所为这般忍耐,大概是忍的太久习惯成自然了!杋洛的心里十分不快,眉头也越发的紧了,原想惩治陈千曲,就看在随风的份儿上暂且饶她一时,但愿她的“好心”能让随风醒来。 如果当初,自己能鼓起勇气恳求皇祖母将随风留在自己身边,亦或是狠心的将随风逐出皇宫,是不是就能避免这一起劫难? 不知怎地,杋洛竟忽然想起瑞王。若不是因为杋珣,随风也不会沦落到这般境地,这不靠谱的弟弟还撇下随风自顾逍遥去了,他口口声声的说喜欢随风,难道就是这么喜欢的么?这家伙到底干什么去了? 杋珣走时带着一大队人马,又有骆思恭陪护,肯定不是带兵出征,多半是护送什么人或是寻找什么东西去了,听说近期父皇病情加重,怎奈自己三番四次的请求也未能得见,莫非他为父皇寻什么灵丹妙药去了?现今距离杋珣出京已有月余,若是快马加鞭,无论去什么地方也应该要到了。寻思至此,杋洛的心头顿时发紧,七上八下的,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其实杋珣是带着一份私心去的,不知为何他感觉此行必能唤醒随风,若是应验的话,那此行定然大有收获,到时父皇的恶疾也能好转甚至痊愈了。 杋珣心里着急,想要日夜兼程,怎奈师祖他老人家不愿受累,只得白日赶路,不过就在一日前,杋珣人等已到了浮黛山下。清退村民,这里成了皇家禁地。安营扎寨已毕,动工之前须得祭拜天地,以慰各方神灵,祭祀做法等物也预备完全,程光老道掐指推算,于今夜子时方可行祭,杋珣等人过了晌午就跟着程光老道上山去了。 到达山顶,遥望百川,不禁让人心胸开阔,思潮澎湃。 浮黛之巅,峭拔而秀,绚丽而雅,一株苍劲有力的古松拔地而起,树根蜿蜒,牢牢的禁锢着身下的岩石,松阴如盖、笔直挺立,庄重肃穆,带着独有的坚强和高贵,让人不敢轻易的侵犯。 杋珣注目良久,被它的气势所震撼。听说这树里有神明,杋珣初时并不相信,但此时他竟有些担心神明不会轻而易举的现身。 母妃还想要将它移走或是将它毁了入药,想不到古树如此玄灵秀美,这怎能下得了手?然而再想到父皇和随风,一个是至亲,一个是至爱,皆非此物不可,他忽然觉得自己无比可笑,对一株大树也没什么好怜惜的了。 夜幕降临,山顶的风有些凛冽,带着一股苍凉和沉重,杋珣的心里也沉沉的,距离子时还有多个时辰,杋珣跪于树前,默默祷告着。 玄清跟在杋珣身后不声不响,虽有心想问些什么,但见其如此虔诚便不敢随意冒犯。 骆思恭立在树旁一言不发,多年以前他曾经来过这里的,此人向来寡言少语,不善言词,但看他面露崇敬之色,或许也是感慨万千,神思已飘然到九霄云外。 程光老道稳坐在早已搭好的法台之上,现下无事,闭目养神,等着时辰一到他就要开坛做法。此时,他双目半闭半睁的瞟了杋珣一眼,道:“傻孩子,依老夫看,祷告无甚大用,那小妖精未必肯听你的请求呢!” 杋珣不明所以,也并未理睬,只依照礼数的冲着程光施一拜礼,自顾静静地闭目祈祷着。若是依着从前的性子,杋珣必定不会这般的虔诚,而今在这古树之下,他却越发的挂念起被自己封为夫人的小妖,可惜心里的担忧无人倾诉,只能默默的说给浮黛古树听了。 “随风!你一定要醒呀!浮黛大仙保佑,苍天保佑。” “苍天保佑,各位神仙保佑……”皇宫大内,嫄儿正握着随风的手,嘴里不停的祈求。 在漆黑的石板道上,宿进驾着马车吱吱呦呦一路向皇家道观驶去。 杋洛坐在随风身边,双目低垂,静默无声。隔了好久,他微微掀起车帘向外望了望,问嫄儿道:“随风有反应了么?就快要到了。” 嫄儿惭愧的摇了摇头。 吁!~~马车终于停了,车身有些晃动,嫄儿差一点栽歪到随风的身上,可就在这一瞬间,却莫名的让人惊喜。 “动了,她的手动了!”嫄儿高兴的大叫。 “真的么?”杋洛始终不信,但心里还是隐隐的希冀着。他握着随风的另一只手轻轻摩挲,急不可耐的想要感受到她手指微微的触动。 但愿能枯木逢春,否极泰来。? 第81章 出井 她的手始终那么柔软,也总是那么凉,杋洛在手里焐了一阵渐渐有了点余温,那如葱根的手指不经意间微微的动了一下,惊得杋洛的心怦怦地,几乎要跳出来了。 “动了,真的动了。”杋洛喜极而泣,如蒙天恩。 宿进听见车里的声音不由的嘴角上扬,但出于本能,他隐隐的觉出哪里有些不对,好像暗地有人在盯梢。“殿下,附近好像有人。” 杋洛立生警觉,吱唤宿进驾车赶紧离开,这时道观的大门忽然开了。 那人身法迅捷,提着灯笼转眼就到了马车跟前,喊道:“居士留步。” 宿进认得那人,是刚被晋升不久的李方灼。 “哎哟!是宿侍卫呀?这么晚了,本官还以为是哪位贵人要进观敬香呢!”李方灼一边说着,一边向车里探去。 杋洛神色凝重,既然李方灼认出了宿进,自然会知道车里坐着何人。“李大人怎么会在此?你已弃道为官,不做道观的天师了,怎么还会在此?” “是,是!”李方灼恭恭敬敬的移步到车窗前,“新来的掌事道人有些事物要咨询下官,所以下官来此与他交代许久,这不刚要离开,就在大门外见到殿下您了。不知殿下有什么急事,竟夜间来到此地?” “哦!本宫近日来思绪烦杂,总也静不下心来,才想找个地方清静一下。” 随风的手指又动了,杋洛禁不住颤了一下,心里既是惊喜又有些不安,他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又不愿让李方灼发现端倪,登时有些慌了。 李方灼见太子面露难色,心里大致猜出事情的原委,必然与玄清上回所谈之事有关,否则李方灼也不会留守在此,其实他在皇家道观已经好多天了,就是为了等待太子的。 “想必殿下是遇到难事才到这来寻求清静。……殿下放心,一切皆有定数!” 杋洛觉他话里有话,心里更是紧张,问道:“李大人难道听说过什么?或是知道什么?” 李方灼摇了摇头,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模样,所答非所问:“修道之人向来云淡风清,只会助人不会害人,殿下既然想要清静,方灼就进去为殿下安排一番,别让一些不该出现的人打扰了殿下的清静。” “也好!”想起前两次与李方灼见面已对他生出好感,知他素来处事周到,着实迎合自己的脾性,对他的戒心也自然而然的消减,杋洛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也可大大方方的带着随风进观了。 没过多久,李方灼敞开大门:“殿下,一切都安顿好了,殿下想待多久便待多久,不会有人打扰,更不会有人留意殿下的行踪。” “多谢!” “殿下哪里的话?这本是微臣份内之事,不该多说的,微臣一个字也不会多说,您放心!” 杋洛总觉得李方灼像什么都知道似的,不过修道之人向来玄之又玄、似知非知,看来多半是自己太过紧张了,于是问道:“李大人方才说一切皆有定数,是什么意思?” “殿下心中有结,方灼并不知所为何事,但殿下素来宽厚仁德,神仙眷佑,必然会指引殿下解开心结。”李方灼言毕淡然而笑,鞠了一躬,静静离去了。 嫄儿在车里一直不敢出声,这会儿才问杋洛:“殿下,这李方灼是什么意思?” “傻丫头,他能有什么意思?无非是讨好殿下罢了!”宿进一向心直口快,顺便从车窗外伸进一只手来,毫不避讳太子,宠溺的在嫄儿头上揉了一把。 杋洛微微一笑,看惯了两人这般柔情蜜意,他心中也早有打算,等诸事都平定后,他定要为二人操办婚事的,不过杋洛什么也没有说,自已心中有数便可,当即着令宿进将马车停到隐蔽处,三人下了车,带着随风踏入门去。 “殿下,您说为什么随风会对这道观产生反应?”宿进背着随风,跟着杋洛向道观内走去。 “想必是跟随风的臆症有关。” “殿下,随风姐姐的手指又动了。”嫄儿一直握着随风的手,走在宿进的身边。 “太好了,随风有救了!”杋洛精神振奋,想起在西郊宅院时瑞王府那两个婢女说随风中邪之事,起初他还不信,如此看来确是真的,约么是冲撞了某些神灵!那这里一定有什么地方能唤醒随风。 三人发现越是深入,随风的手指动的越是频繁,便一路摸索着向道观更深处走去。 都说人有三魂七魄,妖精的魂魄概与凡人相差不多。随风魂已离体,但有魄留其身,所以两者距离越近,魂与魄之间必定会遥相呼应。 后山之上,封魔井中,噬灵阵里,依旧危机四伏,和平常并没什么两样,只是在枯林某处的夹缝之中,射出的白光显得耀眼异常。 成了虚魂的树妖开始烦躁不安,她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扯着自己,本来就脚不着地,虚虚飘飘,现在好像越来越轻了,她不受控制的脱离了藏身的夹缝,仿如黑夜里的祈天灯,眼看着就要飞走了。 这……这是要成仙了?怎么会呢?多半是走火入魔了。 随风莫名的有些恐慌,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状况,只感觉自己轻盈的像片羽毛,不由自主的向上方飘去。她灵光本就扎眼,这会儿在半空中自然引起了众多妖魔的注意,一大拨的妖物寻着她的光影聚集而来。 完了,要成盘中餐了。惶恐涌进了虚魂,树妖发觉自己被吸咐着向噬灵阵入口飘去。 此时,杋洛三人已带着她的肉身来到了皇家道观的山脚下,随着他们渐渐向封魔井走近,一直被宿进背着的身体变得越发不安起来,好像沉睡的人进入梦魇一般的翻来覆去,难以消停。 那种犹如磁石一般相互吸引的感觉如此强烈,是种本能,噬灵阵里的树妖初时迷惘发昏,过不多时又忽觉心智大开,神气俱清,耳聪目明,遥见百米之外,宿进正背着自己的身体跟着杋洛和嫄儿向山上走来。 “…是要回魂了?”恐惧和惊喜同时席卷而来,相互交织,她可望重拾肉身,又害怕三仙爷爷不肯放她离开,也害怕回魂之时被杋洛识破身份,更害怕此时此刻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小树妖的虚魂明晃晃的漂浮在半空,完了,周围那么的双眼睛像老虎一样盯着自己,估计还未等到回魂,自己的虚魂就被它们分食了。随风摆动身躯想要躲藏但又无力自控,她感觉到自己的虚魂正在被肉身所吸引,顺着那股引力渐渐向阵口飘去。 “爷爷,半面……”小树妖大声呼救,使劲挣扎未及其力,反倒吸引了更多妖魔蜂拥而来。嗷的一声,有妖兽猛的窜出,在她的身上咬了一口,那略近真实的虚影顿时轻薄了许多。 “救命” 突然一只粗壮的大手拽住了脚踝,将她硬生生拉回到地面,还好地三仙及时赶到,群妖顿时乱作一团,飞快的作鸟兽散。 接着一团灰黑色的雾影冲了过来,半面见她像风筝一样悬着,拽也拽不下来,若非有三仙爷爷扯着必然会飘的不知去向。“小风,怎么了?” “她的肉身就在外面。”地三仙面色沉重,十分不舍,他贵为神仙,六神皆通,所以在拽住随风之时便洞悉了井外的一切。 “不过,还有一人的气息很是奇怪!”地三仙道。他同时也感受到了杋洛身上的气息非同一般,那是从他的魂魄之中散发出来的。 “太神奇了,她的肉身竟会找到这里?”半面不明所以,只听懂了爷爷的头一句话,而且他也并不关心别人的气息,所以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地三仙之后所说。 地三仙迟疑片霎,事已至此,因果使然,即便他不愿这二人离开也不能眼看着即将身魂合一的小妖错过这个时机。 “孩子,凡人有三魂七魄,妖也如此,或比人多或比人少,随风她离了肉身但并未真死,尚有魄未离肉身,自然会有感知能力,肉身与虚魂本就相互吸引,只要条件合适,就会合二为一。”沉吟良久,他勉强挤出个笑容来,十分不舍道:“你们的朋友太细心了,就凭着随风肉身微弱的感知而找到了这里。看来这妖凡尘未了!纵使我再舍不得你们,也不得不放你们离开,既为神仙必要讲仁讲义,否则岂不与那些妖魔无异?” “爷爷……”树妖感动的说不出话来。此时若地三仙强留她在此,她也不会有半句怨言的,然而地三仙竟以一句“凡尘未了”就将这两人给打发了。 “莫再多说!”地三仙扭过头,眼圈儿都红了,“免得老夫反悔,快走!”地三仙放开了手,小树妖轻飘飘的浮上了半空。地三仙又反手一掌打出一道真气,半面立时感觉脚下生风,飘飘而起,跟着小树妖一同向噬灵阵口飞去。 此情难抑,不能自已。树妖其实并未想要离开的,只是肉身她必须要找回来,如此才能感知母亲的存在,才有望救出母亲。 “三仙爷爷,您放心,我还会回来的!”本不该有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冒了出来,立即化成光点弥散开来,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蓄积的灵力又要被她这么一哭而消耗掉大半了。 地三仙陡然抬头,本就依依不舍,面露苦相,听见随风说话,瞬间又恢复了神彩。“好孩子,爷爷没白疼你一回,我等着。别哭了啊!再哭魂都被哭没了,还怎么回身!去,去!”地三仙双手一振,一股强大的法力托着随风和半面冲出了阵口。 此时,杋洛三人已带着随风到了封魔井口,他瞧见随风神色不安,即使闭着眼睛也是双眉紧锁,呼吸急促,深深地陷入到无法自拔的梦魇里。 杋洛喊了几声,随风始终不能清醒,杋洛不明原因,心里惴惴不安,他们一路寻着随风的感知而来,直至到了这块大石头前,可随风还是似醒未醒,似乎就差那么一点儿,只是究竟差了些什么呢? 莫非随风中邪就是与它有关?面前的巨大石块,质地平常,也没有篆刻字迹,分明就是一块极其普通的大石头而已,杋洛左摸摸右敲敲,琢磨了许久也没能找到玄机,或许这大石头也如浮黛古树一般,里面住着神仙?想到这里,杋洛虔诚的跪下,心里默默的祈祷,嫄儿与宿进见状也一同跪了下来,默默为随风祈求。 不久,三人忽觉脚下阵阵晃动,原本纹丝不动的大石头忽然转了一下露出一个大洞,里面阴森的带着哀怨的寒意涌了出来,三人霎时感觉纷繁迷乱,难以自抑,不知不觉得进到了各自的幻像里。 杋洛看见一条硕大的龙不住在自己身边徘徊…… 等到他们再清醒时,大石头已经完好如初的盖上了洞口,一只仅有半张脸的厉鬼飘飘乎乎的出现在三人眼前。 第82章 风波未平 “妈呀!有鬼!”宿进吓的手脚发麻,刚刚能动弹的身体瞬间就不敢动了,似乎只有脖子还能好使些,他瞧着身边的嫄儿和随风都在晕厥当中,茫然的不知所措。慌了片霎,忽尔又反应过来要保护殿下才对,便急急忙忙的爬过去挡在了太子的身前,哪知殿下一把推开了宿进,张口问道:“先生,您怎么在这?” 宿进瞠目结舌,原来太子殿下认识这鬼。宿进仔细打量半面,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不过听殿下语气好似与那鬼相交不浅。他终日在太子的眼皮底下当差,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认识这鬼的,不可思义! 半面瞧了一眼宿进,拱手致歉,他并非有意出现在别人面前,只不过今日情况特殊而已。 半面微微施礼,青白冷俊的半张脸依旧淡然平静,看不出端倪。他不会说出事情的始末,虽然心有怨恨,但说了只会牵出更多的事端,于这些凡人有何意义?半面不善说慌,只生冷的冒出了一句:“一言难尽!殿下还是不知道为好。” 嘿?宿进纳闷了,这鬼竟然当场折了殿下的面子,来头看似不小。 杋洛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知道半面向来如此,不想说的事,他无论如何也问不出的,所以出于对半面的尊敬和信任,杋洛也没有再追问,转而道:“先生,随风她出事了!” “我知道,不过这回她应该没事了。” “半面大哥。”嫄儿醒了,动了动四肢,她身体还在发软,勉强起身跌跌撞撞的来到半面跟前。 宿进眼睛都看直了,脑袋嗡嗡直响,想不到嫄儿也认识这鬼。 半面轻拍嫄儿的头道:“你没事?” 嫄儿摇摇头,十分欣慰的冲他笑。“姐姐她……” “她没事了。”半面走过去看了看随风,知道她已经回魂,只是出井时被妖兽咬伤又大哭了一场,虚魂变弱,估计养上几日才会醒来。 那三个凡人目光呆滞,惊得一塌糊涂,心里揣着太多的疑问。杋洛深知与鬼神打交道的诸多忌讳,既然那鬼不肯说,索性也就不问了,只要随风无事就好。而嫄儿似乎知道些什么,但有旁人在场,想问又不方便问只得暂且作罢。 宿进左顾右盼,难以置信,太子殿下都没有多说什么,他这个侍卫就更不能开口问了,他傻傻的跟在太子的身后,听半面道:“半面谢谢殿下,也谢谢嫄儿和宿进。天快亮了,随风已无大碍,我这就带她离开!” “不行,随风尚未清醒,你又不能在白日里活动,如何能照顾随风?她是本宫的婢女,您又是本宫的良师益友,自然要随本宫回去的。” “半面大哥,殿下说的既是!” 宿进越听越觉云山雾绕,这鬼与殿下关系非浅,嫄儿还称他为大哥,这鬼又知道自己叫宿进,难道他一直都住在东宫里不成?只听半面道:“殿下,若是带随风回宫恐怕会……” “无妨,本宫主意已定,就请先生一起回宫!”在半面先生面前,杋洛从来都是恭恭敬敬,虚心听从,虚心受教,半面还从未见他在自己面前如此强硬过,而今数日未见,他已行事果敢,着实有些王者气魄了,半面没有生气反而甚感欣慰,也未再推辞,随手抱起随风,跟着他们三人向山下去了。 冷风倏起,让人不由的感觉到嗖嗖凉意,加之后面还跟着一只鬼,简直让宿进不寒而栗,他赶紧快走几步驱到了嫄儿身边,回头又不忘扫视两眼,小声的问嫄儿道:“我看后面跟着的那位有些面熟,他是什么来头?怎么跟殿下、你和随风都十分熟悉呢?” “或许很久以前你就曾见过他。“ 宿进思索了一阵:”我想起来了。几年前我随殿下前往浮黛山求药,途中遇袭,就是你和一位半面大侠救的我们。原来,他是就那位大侠?“ 嫄儿十分谨慎的对宿进道:”对!而且他是浮黛大仙的朋友,是来帮助殿下的,静思居的那间空房就是半面大哥居住的,现在他迫不得已在你面前现身,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呀!否则殿下会有危险的。” 宿进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急忙道:“我宿进对天发誓,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否则让我天打雷劈。” “嗯!这就对了。”嫄儿摸摸宿进的头,给他一个宠溺的微笑。 不过,宿进突然觉得嫄儿有好多秘密,这么单纯的姑娘却并非他想像的那般简单,可爱中又多了几分神秘。宿进忍不住问:“嫄儿,你是不是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你是不是还有很多事蛮着我呢?“ ”你呀!就是个愣头青,我不告诉你。“嫄儿抿着嘴,藏不住微笑。 宿进看她那得意的表情,嘴角一歪:“切,不告诉拉倒,我问殿下去!” ”殿下才不会告诉你呢!许多事只有我知道,怎么样?想不想听呀?”嫄儿故意撩拨他。 杋洛走在最前面,听见他俩拌嘴越说越不像话,虽然平时这二人在自己面前也时常没个正行,可这傻妹妹若再说下去,不小心将自己的身世给说破了,那还得了?此事固然可以让宿进知道,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杋洛呵斥道:“嫄儿,休得胡言。还有宿进,你若再多嘴,本宫就让你修假七天,见不到嫄儿。” 听到这里,嫄儿的脸红了,宿进耷拉着脑袋再不说话,心里胡乱的瞎琢磨着。 半面走在最后,听的十分有趣,自然明白杋洛的心思,也为嫄儿高兴,这小丫头虽是公主却十分命苦,若能有宿进陪伴一生也算是有福了。半面微微一笑,抬头望了一眼即将消失的夜色,空中繁星尚在,东边已经稍稍的发白,偶尔略过一阵凉风,好像带着凡人的喘息之声。半面登时一惊,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们,再左右环顾了一下,可惜什么也没有发现。 的确,隐秘处有人在盯梢。 那人善于伪装,表里不一,看着太子等人越走越远,直至望不到人影了,才在草丛里现身。李方灼拍了拍身上的沉土,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露出了一个有些狰狞的微笑。这人城府很深,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让人陷进了圈套里。李方灼已经暗中观察太子等人很久了,依照玄清所述,那落进封魔井的小妖必然与太子所说的浮黛仙山有某种联系,或者那小妖精就是所谓的浮黛大仙也不一定。 算算日子,师祖和瑞王应该到达“仙山”了,若是他们做法式也不能逼得小妖精现出原形,那砍树必会让她原形毕露、痛不欲生,这会儿太子还把那小妖精带回了东宫,真是天助我也!看来程妃娘娘布下的棋子还真管用呢——陈千曲,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此时,天色大亮。 程光老道和杋珣在浮黛山上折腾了一宿儿,又是布阵又是作法,连使用了十二道金符,各种秘术轮番上阵,名义上祭拜天地,以慰各方神灵,倒不如说是做法逼迫神明现身,然而所谓的浮黛大仙却连个影子都没有看见。 祭祀法式看着邪乎,此时的阵法分明是用来降妖的,杋珣看的惊心动魄,行内人素知千年的草木异兽皆有灵气护体,像这样狠厉的法术必然要破坏古树的灵气。 程光老道急了:“看来那树妖没在这古树之中,如此咱们真得拔根或是砍树了。” “师祖,您别急,我想只要咱们虔诚祈求,她应该会出现的。”杋珣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委实看不上这位程家的祖太爷。长叹一声,又忍不住道:“您口口声声的称浮黛大仙是妖,浮黛大仙不生气才怪呢,又怎肯出来相见?” 程光老道不悦道:“听你的意思还要老夫给她下跪不成?哼,简直是痴人说梦!她一个小小的妖精怎能承得住老夫的大礼?” 杋珣听不下去了,只觉这老头儿近来越发的狂妄,有些气不过道:“师祖,您别一口一个小妖精的,她不是浮黛大仙么?” “哼!她若是神仙,那老夫这三百多年是白活了。它是个什么?难道老夫还看不出来么?”停顿片刻,程光又道:“如今此树护体的灵气已破,便与寻常的树木无异,普通的器具皆能毁之。来人!准备锄头、铁铲、斧子,咱们这就将它连根拔起!” 听到红封真人发话了,将士们跃跃欲试,但没有瑞王的命令,他们还是不敢下手的。 骆思恭一言不发,神色凝重,静立于旁,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倒是玄清,见瑞王始终犹豫不绝,生怕他忤逆红封真人的意思,就一个劲儿的劝瑞王赶快下令,只是瑞王一直眉头紧锁,满面愁容,似乎对这株大树极为不舍。不知怎的,看见这株大树就想起随风,左右经不住玄清的怂恿,最终还是极不情愿的点了头。 “开工!”一声号令之后,将士们开始叮叮当当的凿了起来。一会儿功夫,浮黛山顶已是乱石横飞,灰尘弥漫,远远望去好像大一块灰突突的乌云盖住了山尖。 山下的村民瞧见了,不由得心生恐慌。有些好趣儿的人悄悄上山,这才知道官家老爷们意欲何为,只可惜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他们再不情愿也终究是无能为力。 士兵们凿的兴致勃勃,俨然跟挖宝藏差不多,都知道挖的是株仙树,能治百病,若是能拔点根须冲汤泡水也定能比得上人参鹿茸等珍贵药材,所以有人一开始就打起了仙树的主意,不经意的一斧头砍下去,些许细弱的根须便渗出人血一样的汁液来,惊得众人啧啧称奇。 程光老道见了十分得意,捋了捋胡须道:“此树乃为传说中的龙血古松,着实能治百病呢!” 将士们一听顿时欢呼雀跃,干劲十足,恨不得顷刻间就能将其连根拔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此一动连彼身,小树妖刚刚脱离“苦海”,却浑然不知自己陷入到另一个“火海”之中,身在千里之外,已经渐渐有了些不适之感,毕竟那株大树才是她的生命之源。 随风躺在自己熟悉又温暖的被窝里,昏昏沉沉,似醒非醒。 脚好疼,腿也好疼,像针扎一样,接着又是一阵虚脱乏力。 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在她身边说话,还有人时不时的握着她的手摸摸她的头,那温暖的感觉是她熟悉又期待的,可是她怎都醒不了,眼皮沉的像被缝在一起,想张也张不开。接着便是一阵一阵杂乱无章的梦,迷茫模糊的幻象里,好像有一大群村民跪求于浮黛山下,似乎在说什么:“别砍了,别砍了” 随风不由自主的想要哭泣。? 第83章 伐木 静思居内,随风的卧房里,杋洛坐在床前,低着头叉着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那人就躺在他身边,也不知醒来以后会对他说些什么。杋洛有些紧张,猜想那人会很高兴也会有些小脾气,但那人一直很善解人意,必定会理解他的。 嫄儿刚刚从半面那里过来,眼圈儿有些发红。方才听半面大哥支支吾吾的讲了事情的大概,嫄儿就忍不住想哭,随风姐姐与半面大哥是不凡之人,本领高强,却愿为他们兄妹忍辱负重,遮风挡雨,以至受了不少委屈。 近期发生的事情错综复杂,皆因瑞王而起,自然就会牵扯到太子哥哥,也难怪半面大哥不肯讲与皇兄听。嫄儿自知是个身份卑微的人,对于两位皇兄与随风姐姐的事情以及那些鬼灵精怪的异界之事只能听听,徒增些伤感罢了,她什么也帮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口如瓶。 现在想来,半面大哥当时要带随风姐姐离开是有原因的,他是不想对皇兄有过多的牵扯。可随风姐姐重病加身,除了回到东宫又能到哪里去呢?但这东宫,轩嫄禁不住去想,若是太子妃知道随风姐姐回来了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变着法儿的加害于她?还有那个陈千曲,也是心思复杂之人。总之,东宫不再是以前的东宫了。 “哥哥!”轩嫄叫了一声。 杋洛瞧她一眼,没有应答,许在想些事情。过了好一阵子,杋洛转过头对嫄儿道:“小妹,等随风好了之后,我会将她送出宫去,这里已不适合她再久留了,只是……此后就再也没有姐妹与你为伴了。” 原来皇兄心里有所打算。不过这样也好,随风姐姐为了我们兄妹二人所受的苦楚太多,从前以为她能与皇兄成双成对,可惜一路走来却困难重重,甚至险些害她丢了性命,她毕竟不是凡人,也的确不适合在这里久留了。 轩嫄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又听杋洛道:“有些事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与你说的,小妹今后没有伴儿了也不益长久的留在皇宫,这里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安全了,人多眼杂,成了一个事非之地。总归小妹已经长大了,是要嫁人的,等随风的事了结之后,为兄就给你作主,把你嫁与宿进,好不好?” 轩嫄扭捏起来,害羞道:“皇兄,你说什么呢?嫄儿还不想嫁人,想要一直陪着哥哥!” 杋洛笑道:“傻丫头,你的心思为兄怎能不知?你与宿进两情相悦,把你交给他,我很放心,留你在我身边我才会觉得不安呢!” “皇兄!”嫄儿一把扑到了杋洛怀里,眼泪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长兄若父,所有事情皇兄都已经为她打算好了。 “好啦!好啦!这本是桩好事,你怎么哭上了呢?”杋洛扶起轩嫄,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在随风的屋里待了整整一个白天,连水都不曾喝上一口,饭食就更别提了,这会儿才觉出有些饿了。他见随风始终睡着,时不时蹙眉,时不时翻身,看上去总觉得她不太舒服,但半面先生说她无事,想必是在做梦的缘故,不至于有什么大碍,这才出了静思居,回正安殿去了。 夜晚,华灯初照。太子妃寻着光亮而来,此番带来一个喜人的消息,她已身怀有孕。 杋洛愣了一下,顿时喜上眉梢,之后又莫名的叹息,将她揽在怀里凝神了好一阵子。 颜玉惜有些茫然,问道:“殿下不高兴么?” “怎么会呢!本宫太高兴了!以后要多多注意身体,不要见一些不该见的人或是去不该去的地方。” 颜玉惜讷讷的看着太子,觉他话里有话,一时无法作答,过了半晌才忍不住对太子道:“殿下放心,玉惜知道随风回来了,还带着重病,玉惜会照看好她的。” 杋洛心里一惊,他此前的那番话是让太子妃防着点儿陈千曲的,怎知她竟想到别处去了,看来她对随风的芥蒂太深了。 杋洛摇摇头对太子妃道:“玉惜,随风不会长久的留在宫里,待她病愈,本宫会将她送出宫去,有些事情是你想的太多了。你要注意的不是随风,而是另有其人!” 太子妃这才似知非知的点了点头。陈千曲,她从未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那个陈选侍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只是随风着实让她焦虑了,而今听殿下这么一说,心情豁然开朗。有那么一刻她是可怜随风的,很可惜,她不得不将随风视作劲敌,而如今这个情敌已构不成威胁了。颜玉惜躺在太子殿下的怀抱里沾沾自喜,仗着自己身怀有孕受到了殿下的重视,便随顺理成章的留在了正安殿,享受殿下一整夜的陪伴。 东宫别院甚是平静,陈选侍静默观望倒是安分,暂未使出什么幺蛾子。 静思居内一夜如常,自轩嫄和杋洛走后,半面就一直陪在随风那里。晚上她睡的安稳,半面不忍心打扰,可是到了天亮之后她依然精神倦怠,似醒非醒,趴在被窝里像只受病的羊羔,时而浑身发抖时而翻来覆去,呓语不叠。 她出井时被恶妖所袭又因大哭一场,虚魂变得很弱。但夜里,半面为她渡了几次的阴气,加上一日一夜的休息,魂魄大致稳固,也该清醒了,但事实并非半面想的那样。她眉头紧皱,牙关紧咬,似乎能听见她牙齿战栗的声音,就好像中邪了一样。以往从未见她过出虚汗,而此刻小树妖的前额已微微渗出细小的汗珠。 半面心觉不好,扒拉几下随风,左右喊了好几遍她的名字,但随风意识模糊,半面得不到回应,不得已动用了法术,终于将她从深陷迷离的梦魇里给鼓捣醒了。 “小风,你哪里不舒服么?” 随风好似受到了剧烈的惊吓,语无伦次道:“好多人,砍树,好多血。“ 半面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眼看她又要睡去,忙在她眉心处施了一道强劲的法力,她这才清醒了一些。 ”我梦见好多人在浮黛山砍树!……我还梦见一个同我一模一样的女子悬在幽暗的空虚里,好像受到了极大的触痛……,只是她一直浑浑噩噩,尚不能清醒,那人……就是我的娘亲?……半面,我好害怕,你说这是不是真的?” 半面有些发慌,神色欲渐复杂。 梦境或许是虚幻的,但必会预示着什么。 浮黛山地处偏远,虽多少有些名气但也比不得名山大川,鲜有奇门异士前去叨扰,况且那里民风质朴,素知浮黛古树已有千年树龄,终年汲取日月精华有灵气护体,所以村民们对其崇敬有加,自然做不出砍树的行迳,莫非是随风先前得罪过什么妖魔,知她许久不在树里前去捣乱不成?半面不由自主的想起几年前鬼莲仙子与无尘仙尊在浮黛山斗法的事情来,他心里越发的忐忑不安了。 若是如此,昨晚就该带她离开才是,此刻晴天白日的委实出不得门去,只能等到夜里再另行打算。 小树妖耷拉着脑袋,身体在半面的手中下滑,半面见她蜷着身体瑟瑟发抖,若不是自已用手着支撑着她,随风简直像没有骨头的假人。 半面的眉宇不自觉得隆起小山,半张脸阴沉的似要下雨:“小风,你先躺下休息,等天黑了我就带你回浮黛山去。” “好,好……”随风哆哆嗦嗦的蜷进了被窝里,缩成小小的一团。恍惚之中,浮黛山顶那些忙碌的身影又在眼前摇晃起来,她看不清那些人脸,也听不清那些人说些什么,声音嘈杂,吵得她耳朵嗡嗡直响,鸣个不停。但她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那些人正用铁凿和锄头敲击着树根下的岩石,或是用斧头铁铲猛力的斩断缠在石缝里的树根…… 失去灵力保护的千年大树正用它顽强的生命力承受着凡人带来的剧创。弥漫的尘土里夹杂着且腥且苦的松香味道,初时让人神清气爽,闻多了反到会让人激进亢奋,甚至生出贪婪的欲望。那些人挥锹舞铲,凿石拔根,暗红如血的树汁肆意的浸染着脚下的泥土,看似血流成河,让人触目惊心。然而那些人仿佛受到了心魔的蛊惑,无动于衷,丝毫没有怜惜大树的意思,反而生出莫名的快感。 已经挖了一日有余,细软的泥土被挖掘的所剩无几,越往深处挖掘越是困难重重,直到那些人挖不动了才惊奇的发现浮黛山顶的土层较浅,下面都是大小不一的石块,这株大树的树根连绵盘转,密密麻麻,结结实实的抓着深处的岩石,穿过极其细小的石缝,延续到了看不见的深处。原来它的树根就像一张巨大的网覆盖了整座山尖,它不愧活了千年,在场众人惊叹连连。 若是就这么挖掘下去,一年半载也恐难将它拔得出来,到时它能不能活且不说,这样庞大的树根就算彻底挖出,承运也是个极难解决的问题 。瑞王心中犯难,余下人等也都着急,皇帝等着它来续命;杋珣不但想要它为父皇治病还要它为随风治伤,若是等到它被挖出,再运回皇宫那须待到何时? 看来只能退而求次,砍树才是良策。如此承运既方便,归期也能缩短许多。不过这株大树皮糙肉厚,树干宽广,寻常的斧子砍下去只微微破皮,湛出若有若无的血丝,怎奈人多必然力量之大,半天过后,粗壮的树干已被凿砍出一圈血红。 可怜了随风,她与古树血脉相连,那斧凿之具每在树上敲击一下都在她身上留下刺骨的疼痛。再到后来她的身体已经疼的麻木,搅的气血上涌,五内翻腾,尤其是头痛的像要裂开一般,似乎维持人形都有些困难了。 嘴里的腥咸不停涌动,咽喉之处火辣辣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急待冲破口腔,最后实在忍不住,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随风!~~”半面的声音又惊又急,穿过了门窗,传到了静思居外。 一闻到血腥,他便会欲罢不能,想要帮助随风又抵御不了那鲜血的诱惑,可恨自己每每到了这样要紧的关头却总是束手无策,他觉得自己无用之极,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身陷困境,离不了也留不下啊!眼看那血腥味道刺激他将要化形,恰好轩嫄闻声赶到,半面知会她将血渍尽快收拾了,便穿墙而走,到另间屋子躲避去了。? 第84章 现形 天色尚好,清爽无风,北方的天气素来清冷,将士们已经光着膀子砍凿得满头大汗了。眼看着日头偏西,将士们也砍得极其卖力,锯子斧子齐同并进,怎奈这树皮下的木质好似装了铜墙铁壁,数番锯削砍凿之后竟收效甚微,似乎砍不下去了。 将士们面露难色,开始锤头丧气,伐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程光老道近到树前用铁器敲了两下,里面发出空空的声音。他有些纳闷,难不成这大树是中空的?倒也不足为奇,许多大树上了年岁之后树干也会中空,只是这中间的木质非同凡响,硬的跟石头似的。他打量一阵,咯咯的笑出了声,拂尘一甩必是心中有数,道:“老夫自有办法。杋珣,将你的宝剑拿来一用!” 众人啧啧称奇,只见红封真人接过宝剑,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子,沾着自己的鲜血在剑上画了一道血符,口中念念有词,提起功力挥掌一发,剑身顿时红光乍现,程光老道即刻上前,沿着树干的伤口狠狠的划了一圈,里面的木质顿时流“血”增多了。 程光十分得意,道:“五行之内金克木,此剑乃玄天陨铁所铸,再配上老夫的煞血符,定能破了它的铜墙铁壁。” 周围一阵纷繁嘈杂的赞叹,程光老道不屑听那奉承,转身回到自己的法座上闭目养神去了。接着丁丁当当地锯砍斧凿之声又开始嘈杂起来,这回真的起作用了。 树汁四溅,血如泉涌。 “唔,好疼。”随风忍不住在床上打滚,额头上青筋暴起,虚脱的一身冷汗。眼前有好多星籽在飞,头脑发昏,禁不住又呕出一滩血来,若再意识涣散恐怕就要 她恍惚看见有一把大锯在浮黛古松的树干上来回穿行。锉骨断筋般的疼痛袭来,随风骨碌碌滚下了床,像条虫子般在地上蠕动。好疼!完了!要现形了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呀?”轩嫄一边哭着一边为随风擦拭血迹。 ”嫄儿,这是哪里?“随风眼前的人影忽明忽暗。 ”这是静思居,你的屋子!“ 糟糕,怎么办?绝对不能在这里现形。 ”半面呢?“也许是疼痛过了头,反倒让随风清醒了许多。 ”他在隔壁,方才你吐血了,他吓地躲起来了!怎么办呀?“轩嫄头一次看到随风这般狼狈,慌的手忙脚乱。 是呀!半面见了鲜血会发狂的!……谁能救救我?……无尘仙尊,鬼莲大人!她感觉自己就快要失去意识了。 噗~~,冰凌花光芒四溢,希望仙尊能早点出现!可惜那光芒仅持续的片刻就消失不见,她没有力气了,手上的鬼莲印闪了几下也不亮了。 树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疼痛几乎淹没了她的全部,还好有微弱的意识尚存。她一会儿嚷着要出门跳进水塘里,一会儿嚷着要找块泥地钻进土里,一会儿又让轩嫄赶紧离开,把门窗都锁死,再也不要有人进来。 轩嫄吓坏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随风避之不急,乱了分寸,只一个劲儿的将轩嫄赶出门去。 ”怎么了?“是杋洛的声音。 轰~~,心里的防线骤然倒塌。树妖最不愿见到的人却恰恰在此时进闯进门来。 那一瞬间,杋洛闻到一股熟悉的腥香,只是还没来得及思考,懵懵然地只想知道屋内出什么事了? “别过来!你出去,快出去!”随风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 轩嫄从来没有见到姐姐如此凶过,见她这般反常,是在埋怨皇兄么? “随风,你怎么了?”杋洛不明所以,反而向她身边靠近。 “你走啊,我不想见到你!”随风急忙窜到床上裹住被子连头都不肯探出来了。 杋洛生气又难过,没想到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赶自己离开。“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么?你是在怪我么?……随风,你别生气好不好?听我解释。” 杋洛坐到床前非要扒开她藏着掖着的脸。”我知道,你在外面受了很多苦,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随风你抬起头来看看我好不好?“ 纵使随风怨他,怪他,但绝对忍受不了随风不愿见他。然而,当杋洛用力的扯开那碍事的被子,看见那张脸。 “救命!”她,她还是随风么?杋洛顿时惊恐万状,吓的瘫倒在地。 青面獠牙,双目狰狞,发着诡异的红光…… 她终究是个妖孽,当人形都无法维持时便已失去了心智,成为无法控制的猛兽,生出可望鲜血的本能,因为鲜血才是妖异最好的补品,否则这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多可恨的妖怪?半面曾是如此,此时的随风亦是如此。 她根本不曾想到自己会张开獠牙向杋洛的脖子咬去,一口温热的鲜血顺着咽喉流进身体,又腥又咸并不好喝却如毒药般让她上瘾。这是随风第一次偿到人血的味道,竟然是杋洛的鲜血! 那种贪婪的近乎肌饿的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 凡人之血迅速的滋养她的身体,只觉全身酥麻,并不难以忍受反而能舒坦些。恍惚之中,她倏然听见轩嫄缥缈又极度恐惧的声音:“姐姐,不要啊……,半面大哥,你快快现身,救命呀!……救命!” 忽悠一下,随风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极力压制着心底的恶魔,挣扎着恢复了心智,可是眼前的一幕让她顿如五雷轰顶。 她看见自己正用形如枯木的双手掐着杋洛的脖子。腥咸的血液留在唇齿之间,顺着她的嘴角滴落到常杋洛洁白的衣服上,就像胡乱洒在雪地里的梅花,红的凄厉,格外刺眼。 随风!脑中泛起自己的声音。你竟然成了一个丑陋到连自己的都害怕的妖魔?你在东宫现了形,你还怎么面对这兄妹二人呢? 她慌恐到了极致,可恨自己不能像半面那样穿墙而过,她匆匆放开杋洛,像老鼠一般四下躲藏。 怎么会这样?她从未想到自己竟会有这么一天,只觉这纷繁复杂的人世间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想要逃避却避无可避。 随风悲泣异常,仰面朝天,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长啸,就像一头猛兽在末路时发出的哀嚎,凄凉又恐怖。 “殿下!”宿进闻声而入,看见一只发了狂的妖怪在拼命挣扎,似乎在极力控制着自己。那,那,那妖怪穿着随风的衣服,它是随风?它伤了太子殿下?宿进方寸大乱却也故不得害怕:“来人,护驾!护驾!……” 场面混乱之极,外面的侍从听见喊声正迅速的向静思居奔来。 就在宿进慌张无措之际,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别喊!不能让外人进来。”半面来不及解释。屋内血腥味太浓,飞快的刺激着他每一根神经,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狂的。 可惜为时已晚,已经有人赶过来了。屋门被呼啦一下揣开,阳光瞬间照在的半面的身上,刺啦刺啦!散发出烤肉一样的白烟,痛的半面呲牙咧嘴,凶相毕露。 怎奈十多双眼睛目睹了屋内的惨状。一妖面目狰狞几欲发狂,一怪张牙舞爪难以自抑,太子殿下衣衫带血,捂着脖颈歪倒在地上。 “妖怪!”众人惊乎,却无人敢上前,侍从们吓的腿都软了。只有宿进在胆战之余还能保持着理智,紧紧护在太子的身前。 半面顾不得身上的剧痛,也顾不得正在变化的身形,趁着自己意识尚清急忙向随风寻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哪怕自己当众化形,哪怕自己灰飞烟灭,也绝不能让那些凡人伤害了树妖! “嫄儿,快过来!”宿进喊了一声。 轩嫄陡然缓过神来,没成想自己竟被随风姐姐和半面大哥吓的魂不守舍,但轩嫄明白,只要他们两个神智尚且清醒断然不会伤害太子哥哥的,这样的情形被众人撞见岂不是毁了太子哥哥的名誉? 她将要起身打算把众人关在门外,怎知就在这时,突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身着白衣的神仙屹立于众人之间,飘逸翩然,如梦如幻,众生齐叹。周围的一切仿佛就此凝固,众人转眼就意识全无,待到大家反过神来时,只见那白光“唰”的一下就地生天,连同那两只妖怪也消失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惊魂未定,哗然一阵才想起身负重伤的太子殿下。几个侍卫齐上前来搀扶太子,是时脚下一阵晃动,引得人群连连惊呼:“地震了!地震了!” 庭院之中突然有人大喊:“快看!” 大家抬头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仰望,只见皇家道观的后山上泛起薄薄的黑云,在晴朗的天空下慢慢旋转,格外的显眼,直至夜幕降临方才看不见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幻梦么?惊悚的让人生寒,杋洛哭着在自己的寝殿中醒来。伤口已包扎完好,四周围了一大群人,有皇祖母、太子妃、颜大人、怀安、还有随时听候的奴婢。 杋洛一坐而起,环顾四周,没有见到嫄儿,也没有见到随风,他下意识摸了摸颈处的伤口,火辣辣的还在发疼,难道白日里不是梦?他心里一惊,莫非嫄儿遭遇不测了?猛然道:“嫄儿呢?随……” 众人十分不懈,圣慈太后面目阴沉强忍着头痛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念着那两个奴婢做甚?” 杋洛惶恐,悠悠低下头去,听见怀安道:“嫄儿在为殿下熬药呢!稍后就来。随,随……风已经不知去向。” 太子妃道:“殿下,太医已经诊治过了,说您没什么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受了惊吓,养上几日便会好的。” 杋洛神情慌张,不敢再提随风的名字。心里知道这些人必会问起白日的事来,到时他该怎么回答呢? 可惜怕什么就来什么,太后屏退众人,只留下颜大人,开口问道:“洛儿,你休得隐瞒哀家和颜大人,白日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杋洛脑中一阵轰鸣,白日里的景象再次浮到眼前,吓得他立时哆嗦起来。他心里乱哄哄的,既害怕又伤心,语无伦次的吐了几个字后再也不知如何作答,便抱着头道:“皇祖母,岳丈公,我的头好疼,改日再谈!” 圣慈太后气的身体越发不适,见颜大人也顾唉声叹气,沉默了一阵后,二人面色凝重的离开了。 寝殿之内,再无一人,空空荡荡的让他害怕。窗外的人影来来去去的,在灯光的映射下变了形状,好像鬼魅一般,惊地杋洛差点叫出声来,顿时生出了无助之感。明明整日都被众人围着,心里却透出莫名的孤单,唯有一个人能走人他的心里,但很不幸,那人是妖,还是个想要他命的妖。 杋洛爱她多年,求而不得。原来她陪在自己的身边是有目的的?无端的眼泪如江水一般滔滔奔流而下。 吱嘎一声,殿门开了。轩嫄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太子哥哥,你好些了么?来喝药!” 杋洛伸出手去,没有接那药碗,直接握着轩嫄温暖的双手,战战兢兢的问道:“嫄儿,你说随风她倒底是什么?” “她,她……就是你万分崇敬的浮黛大仙呀!” 第85章 表明身份 “什么?”杋洛的耳边轰轰直响,如敲钟一般,心脏砰砰砰的简直要跳出来了,气血在胸口处翻腾,冲破喉咙,呛的他咳嗽不停。 “哥哥……我这就叫太医去!”轩嫄吓坏了,急忙起身往外走却被杋洛紧紧拉住。 “不要!我没事的!”杋洛随手拿起汤药一饮而尽,无数的苦楚滑过唇齿,停留在心口处,绞动着五脏六腑说不出的难受。他不愿意去相信轩嫄所说的,浮黛大仙,何其尊贵怎么会是从妓院里逃出来的随风?而且随风她…… “怎么会?随风怎么会是……?”杋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一个劲儿的摇头,大滴大滴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怎么不会?”嫄儿哭了。“哥哥,你可知道随风姐姐为你都做了什么?你之所以能当上太子全是因为她与半面大哥在背后谋划而得。前些日子为了平息妖书之事,她受了重伤,又阴差阳错的进了瑞王府才引出了这么多的乱子。这些事你都亲身经历,难道你还不相信么?” “可她要杀我!她怎么会是浮黛大仙?她居然是妖?”杋洛终于说出了他久久都不敢说出的话,听着让人心寒。 陡然间,轩嫄感到皇兄陌生许多,他贪生怕死,这都是人之长情,但方才的语气带着凉薄,轩嫄心中那无比高大的哥哥瞬间就变得渺小了。 “随风姐姐抚养我长大。你当年去浮黛山求药遇袭,就是她为你疗伤,然后又化作卑微的婢女一直守在你我身旁。她的确是妖并不是你所仰慕的神仙。而这一次她伤了你,但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你刚才那句话是在怪她么?怪她不是神仙而是妖么?” 杋洛暗然神伤,无法回答,他心里乱成了一锅粥。沉默一会儿,他呜咽道:“白日里,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袭击了我,此后必然是谣言四起,我的储位恐怕要保不住了!成也随风,败也随风!” 轩嫄为之一颤,心里冷飕飕的。原来皇兄竟是这样的人,难道曾经对随风姐姐的一往情深就这么容易幻灭么?不过想来也没有什么错,凡人都有私心,何况是他呢?哥哥是东宫之主,有许许多多的人依附着他,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况且太子妃有了身孕,他必然要为这些人着想。 轩嫄道:“哥哥,你可曾想起母妃带我们逃往浮黛山的情景么?那时我还小又生了病稀里糊涂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在那时救了我们娘仨,否则咱们哪能活到今日?她对我们有恩,难道就抵不了这一次过失么?你不该怨她啊!” 这一回,杋洛彻底沉默了,他无言以对。 往事不堪回首,一幕一幕一波一波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清楚记得那缁衣乌纱的身影,有些怪异,的确不符合神仙的装束,只因那时自己太小认定了她是个神仙。恍惚之中,杋洛陡然想起自己为了救她隐藏在夜丛中听那些刺客称她为妖,杋洛那时不懂或是早就将刺客说的话排除在外了,所以至今还一直认为她是个仙女。 不过仙也好,妖也罢,在杋洛心里还从未将浮黛仙姑与随风视作同一人,偶尔也只在梦里有!难怪自己与随风在勾栏院相见时,会立即喜欢上她。但杋洛对浮黛大仙向来只有崇敬,是万万不敢亵渎的。怎知这两个身份竟然奇迹般的重合。多么荒谬可笑?她即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也不是卑微低下的凡人,却是杋洛最无法接受的人。 寻思至此,杋洛万念俱灰,眨眼时泪水顺着脸颊滴到了手上,“不管怎样,我与随风回不到从前了。” 这话听得让人心酸,轩嫄不愿将哥哥想的那般凉薄,也许是他心情不好才说出这样的话。此时见他俯首低眉,清瘦的侧脸说不出的黯淡,今日之事足够让他精神错乱的了。 良久,嫄儿道:“哥哥不要伤心,伤心也没用。今日遇到这等骇人之事皇宫之中一片恐慌,私下里的谣言已经开始泛滥了。你是太子,你有太多要做的事情,不能这样一蹶不振!东宫出了这么大的事,程妃那边怎能不兴风作浪?你须想好对策才行。” 嫄儿说的不错,父皇本就不待见自己,这下便有理由废掉自己,另立新储了。随风与半面不知去向,纵使自己不责怪她,可还能再依赖他们么?杋洛心里十分不甘,也为随风和半面感到不值。一直以来,他们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却还是功败垂成,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陡然之间,杋洛想起了陈千曲,若不是她擅自将随风带回,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越想越是气愤,越想越无法忍受,眉宇之间不由自主的凝结出一团怒气,手里的碗咔嚓一下摔的粉碎。 “事已至此,皆命数矣,恐怕今晚过后我的命运只能听之任之了。但若不是陈千曲,也或许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轩嫄禁不住一哆嗦,听杋洛冲着门外大喊:“怀安,去请太子妃和陈选侍!” 今晚注定是个纷扰之夜。 白日里的事,陈千曲都已经知道了。此刻她已是战战兢兢,知道太子召见必无好事,不过她还是怀着一丝期冀去了,否则又能怎么办呢? 殿门一开,太子与太子妃并肩端坐在堂上,嫄儿与怀安就立在堂下。 陈千曲望了一眼太子殿下,面色阴沉冷异,吓得她急忙匍匐在地,还未开口就听太子道:“陈千曲,你从哪里找的一个妖精假扮成随风,差点致本宫于死地?本宫……” 陈千曲大骇,急忙抢着道:“殿下,冤枉……” “放肆,哪有你说话的份。”平时温柔娴静的太子妃突然发起狠来,语毕还不忘深情的望了太子一眼,见他眉头紧缩,便偷偷的伸出柔荑握住杋洛的手,让杋洛莫名的感受到那种夫妻之间不离不弃的真情,心里突然好受些多。 杋洛接着道:“本宫念你平日里还算安分,只将你贬为庶人,即刻收拾东西离宫!” “殿下,冤枉啊!千曲一心一意念着殿下,怎么会谋害殿下呢,还请殿下明察!”陈千曲顿时泪眼翻飞,她从未想到过随风是妖,只是觉着自己大概着了程妃的道,成了任人摆布的棋子。 “混账!你的意思是说殿下诬蔑你么?”太子妃道。 陈千曲只觉百口莫辩,但她绝不甘心就这样被逐出宫去,泪眼汪汪的看着太子与太子妃,露出一副前所未有的可怜之相:“殿下,娘娘,求求你们千万不要将我赶出宫去,我愿做牛做马侍奉在二位身边,求殿下、娘娘留下奴婢!” 陈千曲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直到头发散乱,额头乌青,像被人上了刑一般。那副样子可怜兮兮,气得杋洛扭过头去不再看她。怎奈杋洛心肠实在太软,又觉理亏冤枉了她。正直思索要不要暂且留她时,忽听太子妃道:“殿下,你看她这般请求,不如将她留给妾身作一个下等的婢子!” 杋洛冷笑,随了陈千曲的愿,只是那陈千曲并不知道太子尚且岌岌可危,何况是她自己呢?不过也似乎印证了当年为她算命那方士的话:是为宫中人。只怕日后再无翻身之日了。 想要整治的人已整治完了,杋洛命怀安送走了太子妃,内心依然十分沉重。或许明日自己就不再是储君,这宫里的亲眷得有个依托才行,太子妃怀有身孕,皇祖母必会保她无恙的,怀安和那几个老奴都是太后那边的旧人,想必不会受什么委屈,可怜嫄儿还没有出嫁,若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以后谁来保护她呢! 原本想着等随风病好之后就为嫄儿和宿进操办婚事的,看来是等不到了。杋洛让嫄儿把宿进找来,自己也将日来积攒的银票和早就为嫄儿置办的一处房契取了出来。 等到进嫄两人站到他面前时,方听他道:“宿进,本宫知你对嫄儿痴心一片,但嫄儿身份特殊,若是被图谋不轨的人知道恐要招来杀身之祸,现在本宫问你,你是否愿意取她为妻?” 宿进愣了,感觉出殿下的托付之意。虽不知道嫄儿与殿下究竟是什么关系,但相处这么久了,自然能察觉出嫄儿与殿下的感情非同一般,而且宿进心思纯净专一,他认定的人就必会守护到底,其实在宿进的眼里,无论嫄儿是何等身份,他早就有了将嫄儿了娶回家的想法。 宿进瞪大了眼睛:“殿下,宿进愿意!我从来都不在乎嫄儿的身份,只是我向来嘴笨又不知道该如何向嫄儿提亲,所以才……,但是殿下放心,我今后会对嫄儿好的,这辈子只爱她一人。” 嫄儿感动的直掉眼泪。 听皇兄道:“本宫有你这句话就安心了。你可听好了,她姓赵,本名轩嫄,是本宫的亲生妹妹,她其实是个公主!只因十多年前,我母妃为了躲避谋害曾带着我们兄妹流落在外,万般无奈之下才将她留在民间,对外宣称她已经死了,所以当她回宫时,本宫也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现在本宫将嫄儿托付给你,相信你会照顾好她的。” 宿进激动万分,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是金枝玉叶,也怪不得殿下平日里对她百般爱护,骄纵着她不像个婢女,就连太子妃娘娘都得让她三分呢!可怜她明明是个公主却委身做个婢女,宿进顿时又心疼她了。 “殿下,宿进何德何能竟然娶了一位公主为妻,若不能真心待她好,岂不枉费殿下的信任?殿下放心,宿进必对嫄儿的身世守口如瓶,否则必遭天打雷劈。”宿进双膝跪地,热泪早已流下双腮。 太子满心宽慰,扶起宿进道:“我本想着等时机成熟就恢复嫄儿公主身份,可惜白日里发生这样的怪事,恐怕我的储位都难保了,以后怕也只能做个无名的公主了。我还曾想等随风的病愈将她安顿好后就为你二人操办婚事,可眼下这情形怕也做不到了,唉!我就是一个失败的太子!” “哥哥!” “殿下!”宿进与嫄儿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杋洛笑着流下眼泪,将事先准备好的金银等物交于他二人的手上,“事已至此,我便再无牵挂了。这是我多年积攒下来的,还有一份为嫄儿购置的房产契票,就做为她的嫁妆!你们二人趁着今夜赶紧离开,以后再也不要回来。” “殿下!……”宿进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哥哥,你不要赶我走,让我留下来陪你!”曾经相认时流下的喜悦之泪转眼就变成了离别的苦,何况哥哥遇到了困难,若她走了,哥哥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轩嫄与宿进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求他,不过太子这回真是铁了心。 “我意已决,无须多言!快走!嫄儿你既然会操纵飞禽走兽,想必互通消息也并不困难,若我无事你自然会知道,那时你再回来!” 万般恳求终无果,二人捧着手上的银票和房契重若千金。太子虽是储君却比不得其他皇子那般富庶,所得贡银和赏赐少之又少,这些东西定是他日积月累攒下的。 出了皇宫,从此就要浪迹天涯了。宿进攥着嫄儿柔软的手,心里的滋味难以言表。天下之大,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一对无家可归的比翼鸟?不过幸运的是从此不再是一个人了。 宿进问:“嫄儿,咱们去哪?” “去浮黛山!姐姐一定是回浮黛山了。” 第86章 天生异象 “她,她不是妖么?”一想起之前那骇人的场景,宿进只觉头皮都麻了。 “嗯!但她是只好妖。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轩嫄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心里禁不住担忧起随风。 那时自己被下傻了,脑袋也转不动,现在回想起来,随风姐姐一定是因为受伤才现出原形的。 轩嫄娥眉微蹙,她伤的很重,感觉许多事情只有回到浮黛山才能水落石出,但愿她不会有事! 天之苍苍,山高水长,只怕他们到了浮黛山,那里的境况已不比从前了。浮黛古松根基受损,就快一命呜呼,所以树里的妖孽也必定命悬一线。 无尘仙尊用法力遏制了随风与半面发狂,带着他二人回到鬼莲洞时,半面已恢复如常,不过随风奄奄一息的快变成木头了。 “拜见仙尊,拜见鬼莲大人!”半面初次正式的与无尘仙尊见面,居然生出陪媳妇回门见岳父岳母的既视感,不禁心生腼腆,从前只远远的见过他的仙影,神姿高彻,超凡脱俗,就让半面记忆犹新、难以忘怀。尤其此时,二尊成双结对站在他的面前,佳偶天成简直再般配不过了。 “你是半面?”无尘没有见过他,只是从千夜那里听说,不过他与随风在一起,无尘自然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正是在下,求二尊救救随风。” 千夜道:“不必多说,我们自当竭尽全力。” 半面即刻跪下身来,叩头致谢,激动的难以言表。 无尘仙尊为随风疗伤整整一个晚上,稍稍觉得有些好转不料到了白日居然又加重了。医治小树妖本来费不了多少仙力,哪知她的身体就像个无底洞,大半仙力源源注入却似乎不能填满,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吸去了,甚是匪夷所思。 鬼莲仙子百思不解,几欲施法探之,不过她已遁入魔道,不忍将自己的魔气传与树妖,怕她定力不好,日后被魔性所侵恐对修仙不利,可眼见无尘束手无策,再如此下去随风就要枯死成一块僵木,便忍不住使出浑身法力猛的向树妖后心灌去,然而没过多久便与无尘一样,掌中法力匮乏。 “真是邪门儿。”鬼莲仙子道:“这丫头的元气好似与某样事物相联,咱们为她疗伤的法力尽数被那东西给吸去了,难道还有什么人或物与她相联不成?而且夜里尚好白日则重,就好似凡人的作息时辰一样,确是前所未闻。” 这种症状,半面早在之前就发现了,此刻见二尊都这般费解,半面的残心不免沉入深渊。他先是说了入封魔井的事,之后又说起随风在皇宫的那两日的症状,几乎与现在一样,甚至更加严重了,总之说的尽量详细,兴许二尊能从中发现头绪。 无尘心中惊异,小树妖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居然还能到那种地方,真不一般。自古入封魔井又能出来之“人”少之又少,只是从未听过有人出封魔井后会像她那样,看来这伤情必与封魔井无关。不过思来想去,小树妖的性命素来与浮黛古树相联,难道元气都被那株大树汲取了?莫非是那大树有难了? 无尘眉心一紧,道:“千夜,我务必要赶往浮黛山一趟。看护好随风,暂且用你的法力来为她疗伤,沾染了魔性也不打紧,保命要紧。”随即闪进一团白雾,立时不见了踪影。 鬼莲仙子看着随风半死不活的样子心情沉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叹气道:“这小妖精逗留凡间尚没几年,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半面哑口无言。又听鬼莲仙子道:“随风成仙无望也好,遁入魔道也罢,此时性命攸关,劫难在即,怕是得渡劫了!“ ”渡劫?随风济世救人,从未害人,况且她年岁不够,尚未到五百年,怎会毫无征兆的迎来大劫?”半面问。 “若她果真与某人或与某物相联,可就不一定了,那东西到了相应年岁,恐怕会遭至劫难。”千夜答道。 半面深感无望,默默地看着鬼莲仙子盘膝打坐为随风注入法力,那红的发紫的魔气透着几分邪性,像水波一样泛起阵阵的涟漪,穿过随风的身体,偶尔反射到半面的身上,感受到魔气所带来的阴邪,让他不由自主的沮丧。 半面忍不住心生悲妄:天下之大,芸芸众生,能有幸修炼成精实属不易,随风年岁其实不大,根本无法承受这么重的劫难,若是渡劫不成,化为一块木头,那魂魄会不会消散?没了魂魄那还如何转生? 光阴一刻一刻流转,在不见天日的鬼莲洞里无法察觉,无尘仙尊走了很久,也不知他到了浮黛山没有? 天高云淡,望穿北临之路。 无尘驾着一朵白云飞速前行,俯瞰着苍茫大地,时而平缓,时而突兀,越是往北地势越发升高直至陡峭起来。行了一阵,快到浮黛山了,无尘拱手眺望,遥见远处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盖住了整座山峰。 他果然没有猜错,浮黛古树受难了。大树本身的灵气正源源外泄,像一把利剑从树尖笔直冲进天空,搅动着乌云滚滚。 天生异象,难道这些凡人都看不见么? 无尘仙尊眉头紧蹙,面色深沉,收起了驾云疾驰而下,地面上的景物逐渐真切起来,古树周围熙熙攘攘的人头攒动,似乎每张脸上都透着贪婪,地面血流成河,那株参天的大树已经有所倾斜,树干被人削砍了大半,只剩下中心木质依然艰难的支撑着整株身躯迟迟不予倒下,看得无尘忍不住落泪。 世间万物共生,相辅相成,浮黛古树生长千年,早已与这座大山融为一体,若它死了恐怕整座山峰都会崩塌。无知的凡人啊!到底要闹成哪般?非得酿成天灾人祸才可罢手么? 星无尘身为一界神仙自然不愿与凡人着面,便飞身没入了那片乌压压的云层之中。 此刻,杋珣率领着骆思恭和陆玄清指挥着众人,伐木的伐木,结绳的结绳,搬运的搬运……,一切井然有序,丝毫未受天气的影响。 程光老道坐在一旁,时不时的摆弄手中的拂尘,又抬头看了看黑如墨色的天空,懒散的大喊道:“都抓紧点儿,天色不好,快要下暴雨了!” 忽然,闷雷响起,一道闪电顺时而下,要不是程光老道躲的快,恐怕直接就被劈成黑炭了。 众人大骇,骆思恭急忙问道:“真人,这会不会是天公不悦,降罪于咱们了?” 红封真人没好气道:“大人何出此言?老夫活了几百岁了什么阵式没见过,怎么一道闪电就把你吓破胆了?” 骆思恭无言以对,只能默不作声。 其实杋珣与玄清也吓的够呛,可是树都砍到这个份儿上,就此罢手怎都说不过去,何况还要回去交差呢! 这时,天空隆隆雷声四起,闪电也多了起来,古树灵气直冲乌云的缝隙飞快的变大,形成了一个灰色的漩涡,里面的雨水如瀑布一般从漩涡将下,似是传闻中的天漏之象,士兵们一下子慌了。 源源不断的天水哗哗而下,浇浸着古树下的砂石泥土,冲刷着被“血”染红的土地,再加上电闪雷鸣的天空,显得格外的慎人。众人吓破了胆,甚至有人嚷嚷:浮黛大仙发难了…… 杋珣急忙下令让大家赶快避雨,将士们才放下的手中的器具撤回到账棚里去了。 骆思恭有些惊慌,急忙找到红封真人,问:“真人,这不是天生异象么?再砍下去会不会有危险?” 程光老道起初内心略有忐忑,后来心想:那树里的小妖,自己早在十多年前就见识过,也没有多大能耐,必是她这几年光修炼那些吓唬人的把式了,否则古树都砍这个样子,她怎么还不现身?如此也说明这小妖尚在树中! 程光老道拍案而起,不悦道:“大人不要危言耸听!这不过是那树里的小妖在吓唬人罢了!皇上是真龙天子,咱们为皇上办事乃是顺承天意,你一届武将难道还怕这等事?” 骆思恭脸色难看之极,他统领皇家卫队多年,怎能是贪生怕死之辈?身为武将,想法自然与修道之士不尽相同,他虽希望能尽快伐木交差,但更多的是在意瑞王殿下的安全,怎奈坐在一旁的瑞王始终沉默无言,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骆思恭沉默了一阵,摇摇头无奈的走开了。 雨越下越大,雷电交加,时不时的劈斩地面上的帐篷,将士们越发恐慌,杋珣终于坐不住了,问程光道:“师祖,这可如何是好?莫不是如骆大人所言,天公震怒了?不如就……” 程光老道怒了,大吼道:“休得胡言,老夫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树妖,还能使出多大能耐?老夫定要将此妖物擒了助炼宝镜!” 程光老道夺出帐篷,运功施法、一手捻指一手持剑,默念咒语使出了平生绝学,只听“砰”的一声,一股强劲有力的剑气如烟火一般冲向天空径直没入到那乌云滚滚的漩涡之中,发出一声闷响,接着一波一波的剑气再次冲出宝剑如炮仗般蹿向浓厚的云层,引发了一连串的隆隆之声,这下雨势终于变小了。 众人一阵欢呼,对红封真人崇敬之极,仰若神明。 无尘在云层里凝眉震怒,这群凡人冥顽不灵,本来使用电闪雷鸣降水之术就是为了将他们吓跑,可当中的一老道却偏偏是要硬上碰硬,真是不知死活。 不过那老道也着实让他佩服,能有如此高超的法力确为罕见,无尘在气愤之余也实为惊叹。 这时云层之中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庄重肃穆,直达凡人的内心深处:“孽障,此乃仙家重地,汝等凡夫俗子休得在此撒野!赶快收拾东西退下山!以后不要在这里滋扰生事,否则就不要怪本尊对你们不客气!” 大家抬头一看,一尊白衣神仙伫立在云端。在场众人顿时目瞪口呆,有一大批士兵纷纷跪地参拜。 程光老道也惊叹不已,他修道多年,从未见过真正的神仙,虽时常被凡人称作老神仙,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神仙,他体格健硕,活了几百余年,但尚未做到羽化飞升,超脱五行之外,如此何以称得上为真神仙?不过是一个道行高深的凡人罢了,终归不能摆脱生死的束缚。 从前程光到处收妖炼丹用来延长寿命,而今他到处寻妖,其实为提升法力好催动程妃献与他的那面宝镜,再通过修炼宝镜来助自己成仙。此刻,神仙就在眼前,那些复杂又费时的修炼之法看来可以就此省掉了。他早已将祸害古树的事忘在脑后,急忙跑到队伍的最前端,十分醒目的位置拱手参拜,希望这位神仙能将他早日点化,引渡成仙。 若说见神仙可不比登天还难?程光老道怎能错失此等良机,也不顾所言适不适益,便道:“神仙在上,请恕贫道程光一拜。小人修道二三百年有所小成,现请真神渡小人成仙。” 第87章 起死回生 异想天开,荒谬之极!无尘仙尊被他气得发笑。 “程光,你法力高深,道行不浅,实为难得。”这空灵之音传到程光的耳朵里听的他极为得意,引来群人赞叹。不想神仙却话锋一转,“但你心思不正,德性堪忧,滋扰仙家重地,毁坏仙树,恐与修仙无缘了。本尊念及尔等无知,不予追究,速速退下山!” 这后半句话等于狠狠的甩了老道一记耳光,程光的双颊不由自主的发热发烫,气得他直翻白眼。不过他脸皮够厚耐力超强,程光径直站了起来破口大骂,还妄图念决施法与无尘仙尊较量一翻,其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甘拜下风。 天空骤然降下一排闪电,齐刷刷的劈在众人脚下,逼着那群凡人连连后退直至退出百丈之外。程光老道气极败坏却又无计可施,杋珣万念俱灰也终是无能为力,一行人等可谓是狼狈之极。 杋珣知道神仙自是难得一见,就这样离开浮黛山又怎么能甘心?他要救人,至亲至爱他都要救!杋珣顾不得害怕,径直跪下身来,一个劲儿的磕头跪拜,几乎全身都粘在湿漉漉的泥浆里。 “这位神君,在下赵杋珣乃凡间皇帝之子,父皇卧病在床,偶然得知仙树可医治重疾,所以才不远千里叨扰仙地,实属无奈之举,请神君恕罪。我们虽然处事不当,但目的在于救人,所以在下还有不情之请,便是请神君赐药救救我父!” 无尘不为所动:“凡人皆有命数,无论是帝王贵胄还是贫穷庶人毫无贵贱之分,顺其自然方是天意。” 杋珣心下凉凉却仍不死心,眼睛里闪烁着不尽的祈求:“这位神君,在下还有一心爱之人也身受重伤,若您能相救,在下愿意以自身性命相抵来换取他二人之命!”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杋珣,想不到他竟然如此诚孝如此痴情。 无尘略有感动,然而还是那句话:“凡人皆有命数,不可随意改之,否则会天下大乱的。” “若她不是凡人呢?”这话犹如惊雷,更让众人目瞪口呆。 好一个痴情郎啊! 无尘甚是惊异,然三界之中虽有互通但仍须各行其道,不可轻易干涉,况且也不知那“人”是好是坏,盲目相救极易酿成祸端,还是不要多事的好。无尘仙尊道:“若它命不该绝,自然会有贵人相助,尔等莫要强求!” 语毕,倏然一团迷雾从天而降,罩住了整座山尖,乃是无尘施法做成的结界,将浮黛古树与众人相隔开来。群人一阵慌乱,程光老道和杋珣领着众人在半山腰来来去去的,左右徘徊,不是施法就是念咒试图寻找穿破迷雾的入口,看来仍不死心,想必还得要偿试一阵才能彻底放弃。 总归那群凡人再也见不到结界内的事物,无尘仙尊已没有心思再观下去,便飞身而下,来到树前。 树叶已经发黄,硕大的树根裸露在外,树身满目疮痍,几近枯死的模样。若是以往,随风自会从大树身上吸取灵气来疗伤,而如今大树身受重创,伤及根本,灵气外泄,生命堪忧,也难怪它会倒吸了随风的元气,若不如此它大概早就枯萎了。大树与随风本就相生相依,大树若是死了,随风还哪有命在?为今之计,不仅要医治随风,而且得与这大树一同施救才行。 寻思之中,无尘忽然想起个人来,树妖浮黛。她没有死,一直被封印在某个地方,浮黛与随风本为母女,血脉自然与古树相联,而今古树受创,她必然也会身受重伤,甚至显露踪迹,此后若要找她或能有迹可寻了。 如若此劫能安然渡过,她们母女也算修炼有成,这或许就是凡人所说的不幸中的万幸! 一树二妖,三命同源。眼下还是先救大树要紧,无尘施法幻出一阵旋风,搅动着地上的泥土,将树根掩埋。随即双手一挽再凝成一团法力,如捧水一般捧于胸前,散发着柔和又纯净的白光,看似力道不大,聚而不散,流转不息,但却承载着千钧法力,凝聚着行年道行。他双手轻轻向前一送,那团白光倏然化做万千光点洋洋洒洒地没入了大树之中,正如清晨雨露般滋养着快要枯死的树木。过不多久,树干上的“血液”渐渐凝结,总算是止住伤口继续流血。 但若要治好它哪有这么简单?无尘望向半空,见大树的灵气还在外泄,上方的乌云丝毫未减,看来这大树伤的十分严重,它已不能靠自身的灵力来恢复了。此树庞大无比,方才这点儿仙力杯水车薪,好比露水一般,如何能浇灌的了一株身形硕大的树木呢?何况它还承载着两只妖的性命。 无尘眉头紧锁,当下意念丹田,双掌合十,默念法咒,周身仙气盈盈,呼之欲出。开掌之时,心动之处倏然两道仙气由掌心而出,后又合二而一,穿梭盘旋向古树飞去。 若是随风能与大树同在一处,救治起来会省些力气,可惜这小妖命若游丝,经不起任何颠簸只能留在鬼莲山。瞧她那样子,人形未复,半人半妖,半死不活的,恐怕鬼莲仙子的法力一断,小妖就得一命呜呼了。 且看鬼莲仙子掌中法力未停,顺着小妖背上的经络流经丹田,再流进随风的精元,这样持续的医治从无尘仙尊离开就没有停止过,只可惜她需要的法力太多,鬼莲仙子不及其力,渐觉体内的法力匮乏。 幽梦和半面已守候多时,在为鬼莲大人护法。两人早已看的胆战心惊,不曾想到这小树妖需要如此多的法力来疗伤,眼看着鬼莲仙子额前冷汗直冒,知道鬼莲大人快要支撑不住了。不过大人片语为发,这种关健时刻最忌惊扰,所以谁都不敢贸然干涉。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鬼莲大人终于发话了。 “哦,好!”半面盘膝坐于千夜对面,双掌即出,灰黑色的阴戾之气飘然而出,与千夜的魔气交缠,飞快的被那半人半妖的身体吸收掉了。 “还是不够!”千夜面色凝重。 无奈之下,幽梦只好招集山中所有的妖魔鬼怪,一同蓄积法力为随风疗伤。也不知道这办法可不可行,世间妖魔千奇百怪,身上的妖气也各不相同,大多同源相融异源相斥,现在大家齐心合力,各种妖气一并施出,也不知道这小妖能不能受的住。 硕大的鬼莲台,妖魔集聚,妖气绚烂,如烟虹交织,美轮美奂,带着生机也伴着凶险。 此时,一边有无尘仙尊以仙力护救古树,一边有鬼莲洞的妖魔鬼怪为随风疗伤,两边法力同施并行,这般声势浩大的救援简直空前绝后。 纵使相隔万里,两边的力量竟然奇异相通,无尘与千夜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在遥远的那边传来的相熟法力,仙魔之力渐渐的在随风与古树之间流转往复,如此的玄妙,如此的不可思义。 突然,浮黛山尖雷鸣骤起,一道道蓝中带紫的闪电从遮天蔽日的云层里降下,转眼就没入了硕大的古树,紧接着传进入地缝之中,无尘目瞪口呆。这难道是在渡天劫?还是因为仙魔之力相互冲撞的结果? 此时,他并不知道远方的鬼莲山以至京城皇家道观的后山,同样是空中乌云压顶,电光四射,风雷涌动,轰鸣之声连绵。 接着,瓢泼大雨如约而至。 无尘站在雨中,自然而然的形成一道屏障抵住了雨水的肆意倾泻。他衣袂飘飘,青丝乱舞,说不出的潇洒俊逸。掌中的仙力运转不息,竭尽全力的注进树里。不过此前已消耗了太多的仙气,有些力不从心,但仍在苦苦坚持。这个时候断然不能放手,否则将前功尽弃,他不能看着大树的生命就此终结,他要为师兄留下仅存的一点骨血,若是随风因此而死,他恐怕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当年做过的错事。 时光如水,此时却片刻难熬,疲乏之感涌上全身,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累过了,也不知何时,无尘终于精疲力尽,踉跄的依偎在大树之下。 天空降下的雨水哗哗啦啦,躲过无尘的屏障倾斜而落。他抬头仰望,看见大树的树干已被闪电劈出了道道焦黑的印记,不过惊奇的是,原来被砍歪的树身竟变地笔直。它已如往日那样历经风雨,孤傲挺立。树枝随风摇摆,好像是在宣泄着世人给它带来的痛苦,又像在告诉世人它有着不屈不挠的坚毅,看着让人心疼,也让人钦佩。 霎那间,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得缓慢,无尘能看见浸染在土地上的“血液”正在慢慢的被某种力量析出,之后又向树干的伤口处逆流而去。 雷鸣电闪依然此起彼伏,打在树上已不再是单一的颜色,像是与树中的力量相合而闪耀出不同颜色的光彩,既美丽又诡异。那些奇异的光彩,循环往复着流转,时而发白,蕴含着无尘的仙力;时而发红,侵染了千夜的魔力;时而发青,运行着大树本身的灵力;又时而发紫,藏匿着鬼怪妖异的邪力。原来是它身上云集了百家之力,似乎有些冲撞,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让无尘惊异之极。 若说这浮黛血松,自然是承天起地,得上天之灵取大地之气,终日汲取日月之精,既有苍天自强不息的性格,又有大地厚德载物的品格,也难怪它能融入这么多的力量,着实让人意想不到啊! 无尘观摩良久,本想再次施法相治,怎奈仙力耗尽,身体困乏不堪,竟不由自主的晕倒在血松之下。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空中的灰尘被冲刷殆尽,也冲掉了凡人留下的贪婪与无餍,浮黛山顶焕然一新。待无尘醒来之时,眼前一片风和日丽。大树的残根败枝被四周的藤蔓缠缠绕绕,上面开出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小花,放眼一看绚丽多彩,原来这些藤蔓也受了百家之力的影响,变得与众不同了。 他急忙起身查看大树,被削砍的伤口已经愈合,且被重新生长出的木质填平了,形成了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被闪电劈过的焦黑印记已被新生的树皮覆盖,乍看上去就像是神秘的符文般一直盘旋而上。枝叶上的枯色不见了,反而如藤蔓上的小花般五颜六色。无尘惊奇,曾经郁郁苍苍古松如今倒成了五色斑斓的彩松了。 看来大树已经无碍。无尘不由好笑,鬼莲洞里的小树妖莫不会也变成了五色斑斓的模样?那可比不过她的大树,要变成丑八怪了。 不知道鬼莲洞那边情况如何?? 第88章 异容 昨夜狂风雨骤,或许不会有人察觉,京都皇城与南境的鬼莲山皆如浮黛山那般,同样下了整整一夜。 大雨过之后,天空湛蓝晴朗,再无先前那种诡秘旋云的异象。 天空虽是平静但人心却因此而波澜骤生,朝野上下掀起轩然大波,谣言四起,甚至传出太子勾结妖孽诅咒皇帝之说。 皇帝得知此事后气的半死,原本就不太好的身子骨越来越差,他恨不得立即废了太子,怎奈朝臣左右制衡,自己又卧病在榻,处理此事显然心余力绌,只能暂且囚禁太子,将此案交给大理寺详查。这下倒顺了程妃的意,二皇子夺储或将指日可待了。 轩嫄与宿进在途中自然会听到些传闻,说什么的都有,甚有言传皇长子非人是妖,若流言做实,皇长子的性命恐将不保,进嫄二人越加慌恐,不由快马加鞭向浮黛山狂奔而去。 时过境迁,日异月殊,仙雾缭绕的浮黛山惊天巨变,山尖上的大树经过血洗之后,意外的重获新生,枯木生华,玄妙异彩,不过树身上怕是永远也抹不掉凡人留下的创伤了。 无尘仙尊回到鬼莲洞时,随风还没有醒来,但见小妖们围观成群,面露异色,鬼莲仙子也守在旁边一直静默无言,想必是有什么异事发生? 无尘穿过妖群,看见了随风的脸,奇异的花纹五色缤纷,从她额上的冰凌花蔓延开来,直至延伸到她手上的那朵鬼莲印上。她一半脸完好如初,另一半脸却透着妖冶炫丽,虽不难看但让人见了不免生出一种阴森之感。 无尘眉头紧蹙,心里曾添些许担忧,不过还好性命算是保住了。随风幽幽转醒,她睁开双眼的那一刻,顿让众人目瞪口呆。 她的双眼一红一蓝,奇异诡秘。 “随风!”半面凑了过去,上下打量她,问:“你还好么?” 随风微微晃头,努力的让自己清醒一些。眼前的人脸渐渐的清晰起来,半面、仙尊、鬼莲大人、幽梦,还有许许多多熟悉又不知道名字的面孔。 “原来我还没死?”小树妖微微蹙眉,冒出了一句话后眼泪涌了出来,没想到今生今世还能再见到他们,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难以言表,酸楚中夹杂着幸庆,但更多的是让人高兴。 半面笑了,难得他笑得好看,像清晨的一束阳光,不过他眼睛有些发红,似乎要滴下泪来。听他道:“若不是无尘仙尊与鬼莲大人还有洞内群妖联合相救,我恐怕就再也看不到你了。你都不知道,为了给你疗伤,二尊都耗尽了法力,不得已又动用了百妖之力。”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随风赶紧起身对大家行跪拜大礼,却被一双大手给强行按住了。无尘仙尊道:“随风,别急着道谢,你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随风眨了眨眼,摇了摇头,似乎还在懵懂之中。凝思片霎,稍稍运功,能感觉到腹内的各种气息来回流转,有些散乱,但充沛异常,其中有一凉一暖两股气息最为强烈,并不过分灼热也不过分阴寒,就像磁石的阴阳两极,既相互吸引又相互排斥。伴随着所有气息相互交缠,在她的精元内来回流转,当凉息进入时她便心情沉静,不悲不喜;当暖息进入时她又觉心情焦躁,曾经的凄苦涌上心头,甚至生出哀怨之念。 此时一只手背在发热发涨,就好像有支笔在身上勾勒着奇异的纹路,直至向一侧脸颊延伸而去。随风低头一看,手臂出现了诡异的花纹,延着那枚鬼莲印迹蜿蜒而上。一边脸颊发热发胀直至延伸到了冰凌花所在的位置上。这会儿息法收功,愈发加深的纹路又悄悄的淡了下来,变回到五彩缤纷的颜色了。 围着她的那群“人”只顾盯着她那张奇异的脸,竟然没有发现她手上的变化。 随风心中惊异,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成这样,但既然没死,她自是不愿让大家担心,藏匿了心中的焦虑,挤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道:“仙尊,我很好,并无不适,反而力气犹胜从前!” 众人听后都松了一口气。无尘的担忧也消除了大半,她身上云集了百家之力,虽然稍有排斥,但亦能相辅相成,真是不可思议。无尘道:“你没事就好!如此本尊也就放心了。” 鬼莲仙子道:“必是与她自身的妖气有些不相容,否则就不会让她变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这脸上的花纹和异色双瞳,日后会不会消失?可怜了这小美人的样貌。” 随风下意识着摸摸脸颊,被人看的扭捏,可惜眼下找不到镜子来瞧,必定是自己已成了实打实的妖物,连扮成凡人都无法做到了,不过尚有命在 ,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树妖不愿去想自己那张花里胡哨的脸,总归现在身居妖群,什么样的外貌都有,她这个样子虽然稀奇,倒也并不显得与众不同,只是鬼莲大人素来爱惜自己的美貌,推己及人,也不愿看到别人“毁容”罢了。 半面道:“没关系,或许过些时日这些花纹和异色双瞳就消失了也不一定呢!” 一定很吓人?要不然他们怎会这样看着自己呢?随风略有神伤,静默不言,看上去有些难过。 ”这下倒是与半面更相配了!“鬼莲仙子道。大概除了她,别人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周围的妖魔鬼怪陆陆续续的散去,仅剩下无尘仙尊、鬼莲仙子还有半面。 鬼莲仙子突然问道:“随风,你这身伤是怎么弄的?半面说你们入过封魔井?” 随风有些恍惚,至于为何弄成这样,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随风将坠入封魔井一事说了个大概,期间也尽可能隐去了凡间那些有所瓜葛的人,只将她如何产生幻像,入井后遇到何人,又如何死里逃生的事讲得十分详细。 神魔二尊对凡间凡人的锁事向来不感兴趣,在他们的眼中,那些凡间事不过是妖类入世修行所经受的磨炼罢了,可入封魔井却是一件不同寻常的大事。 无尘原本以为随风终年施药救人,引起凡人的贪念才使得她遭此大劫,未曾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一桩经历,莫不是因果循环,上天在冥冥之中引她前去寻找浮黛么?无尘仙尊道:“ 由此看来,你的母亲浮黛必是在这井中!” 莫名的泪从随风迥异的眼中涌出,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悸动的全身发颤,只觉得有一件事她不得不做,哪怕丢了性命也必须尝试一回。以往事事都羞于求人的小树妖,这回终于肯厚着脸皮张嘴救助。 她跪在二尊面前,郑重道:“大人,仙尊,小仆随风自从拜入二位门下还从未服侍过二尊,今日又得二尊的相救之恩,随风无以为报,不过……不过随风还有个不情之情,还望二尊能够成全!” “你想要成全什么?”鬼莲仙子问道。 随风心中炙热,抬头之时再次看见二尊的身影不由觉得甚是高大,就像两座不可撼动的大山,让她萌生依靠之感。 “我想再入封魔井救出母亲,怎奈井中恶魔众多,随风不及其力,还请二尊相助。” “随风!你刚刚伤愈不能再入封魔井了。”半面皱着眉头。 “可是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救母亲出来呢?……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小树妖脸上的花纹微微变色,她感觉到那些纹路随着她的心情在发热发胀。 无尘闭目凝思,心情沉重,猜到随风必会提出这样的祈求。他曾有过要救出浮黛的想法,但一直没能找到其关押之处。现下得知却又不敢冒然为之,他还不想因为此事而被天庭罢官撤职。封魔井顾名思义是关押恶魔或是犯了重罪神仙的牢狱,无尘想要以己之力救出浮黛是万万不行的,否则不担违反了天规更是忤逆了师尊之意,况且他现在仙力耗尽,营救浮黛也力不从心。 无尘心中苦涩,对随风道:“救母心切,人之常情,何况是妖呢?只是本尊位居神职,千夜已坠入魔道都不益入封魔井,且本尊与千夜耗尽了法力,现在助你救出母亲是不可能了。而且,本尊没有能够随意出入封魔井的法咒!” 话至于此,随风心下骤凉,他们不出手相救也是无可厚非,小树妖明白这个道理,怎奈心中悲哀甚浓,只怕救母的执念越是加深了。本就空旷的溶洞里突然间静了下来,气氛异常的冷寂,洞壁上嗒嗒的滴水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听着让人伤心。 “不过,能救出浮黛的人恐怕也只有你自己了。”无尘浑厚的声音又像烛火一样为她点亮了一丝希望。 方才无尘与千夜沉默不言,相视良久却心有灵犀,就这么片刻功夫便想到了一个方法。千夜道:“随风,如今你身具仙魔妖鬼之力,即未能成仙又也没有入魔,身上的灵气十分的独特,恐怕三界之内也找不出第二只妖了,你现在非仙非魔,又承袭了我们的仙魔之力,若是再以封灵加持,或许出入封魔井便不再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无尘道:“你能出入一次,就必然能再出入一次!而且里面的老神仙能护你周全,性命倒是无忧,只是什么时候能出来就不一定了。“ 随风阴郁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儿喜悦 。这时,忽然听半面道:“无论如何,我都陪她一同入封魔井。“ “半面!”随风望了半面一眼,不是一星半点儿的感动,三界之中或许只有这鬼才会为她义无反顾。她心中又十分不忍,不过她也知道半面的性子,是万万不能容她独自进入的。 半面又道:”敢问二尊,何为封灵?” 无尘道:“仙魔两届各有灵使……” 千夜接着道:“就是专门替神仙和妖魔跑腿行脚的差役!” 无尘道:“本尊原想灵使不过是个虚名而已,当时收随风为仆时并未想过这些,她是妖,上不得天庭,本尊也从未想让她做什么危险的差事,所以封不封灵无甚大用,而今看来封灵之后倒可方便出入封魔井!” 千夜道:“灵使并非官职,只是封灵之人身具仙令符或魔令符,方便在三界走动而已,如今我与无尘将你二人封为仙魔灵使,封魔井里的那些魑魅魍魉或许能识得这两道令符,多少能给你们二人行个方便。” 半面道:“如此说,我们就像是有了通关文牒一样?” 千夜笑道:“正是!” 第89章 封灵 霎然间,神魔二尊周身烟虹顿起,仙者白雾缥缈天河银川,魔者丹霞四射瑰丽飞凰。 “半面,随风!”空灵之声响起。 风面二人齐跪于地,只见无尘与千夜并肩而立,神情庄重,神魔二尊一人举起左手,一人举起右手,同时在掌心一划,手中的鲜血如花飞散,停留在半空之中。二尊口中振振有词,低声自语,但见两滩鲜血随着咒语在空中盘旋,各自形成了两道血符,而后阴阳相对,两两合一,形成了两道亦仙亦魔的令符。 “半面、随风!本尊星无尘,以神之名封你二人为仙灵使。” “半面、随风!本尊千夜,以魔之名封你二人为魔灵使。” “两令已合二为一,你二人则同为仙魔灵使,各执仙魔令符游走于封魔煞妖猎鬼之所,望你二人今后能相扶相持,风雨共济。此符不仅仅是个令符,在危急之时还能保命,且千万收好了。”二尊又异口同声道。 此情此景庄严肃穆,然而那两道令符却仿佛两纸婚书将风面两人一并缔结。 气氛感觉不太对。神前盟约,仿佛是良缘永结?! 蓦然间想起与半面成婚的那日,心登时乱了,随风耳边不住回响着二尊刚刚说过的话:“相扶相持,风雨共济”,无形之中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只是自己又不愿意承认,那鬼当初铁了心的不愿娶她,难道仅限于誓死相随吗? 模糊的视限中,两道令符发着亦白亦红的光,在半空中不住盘旋。小树妖刚想去接,又听无尘仙尊道:“随风,你在我座下甚久,本尊却从未传授过你什么法术,不过今时你已承袭了仙魔之力,日后必要勤加修炼,很多法术便会自行参透。只是你体内的百家之力依然紊乱,尚未完全融合,你且听本尊一言,先回浮黛山静修一段时间!” “……是!”小树妖救母心切,恨不得即日起程,但无尘仙尊这样要求她,即使再急也不得不听从仙尊的话。 无尘继续道:“随风,你之所以身受重伤或许与封魔井一事并不相关,而是浮黛血松险些被修道的凡人毁伐所致!” “什么?”随风双目圆睁,莫名的怒火悄然而生,搅动着五内气息混乱,手上的花纹又开始灼灼发热了。她下意识的去看右手,花纹已经渐渐发红,原来受自己的情绪所牵致,她急忙掩住手背,稳定心神,手上的灼热又逐渐消失,花纹也淡了。 “与你母亲相比,浮黛血松更加重要,你们母女的性命全维系在那株大树之上,暂且将救母的事放在一边,好好的照顾那株大树,待它恢复翠绿之时,想必你脸上的花纹和异色双瞳也就消失了。”无尘仙尊语重心长,劝慰有道,半面不由钦佩之至,既成全了随风的心念,又安抚了她的心情。 再造之恩何以为报,除了磕头谢恩,随风再也不知能做些什么。 无尘将她人二扶起,像一个父亲般打量随风,不禁又想起浮黛,母女二人都有血松一般的坚韧也有着凡人的重情重义,浮黛从容优雅,即使面对生死亦能不卑不亢;随风外柔内刚,纯真恬静。她们也都如那大树一般执着,不癫不怒,什么事都默默承受,难怪师兄会爱到不能自拔,甘愿为她们母女神形俱灭。 无尘心头百味杂陈,觉得亏欠她们母女太多,眼前这些弥补又怎么会够呢?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当时心生贪念,这小妖精必定不会来到这世上的。那时师兄还在,他不会与浮黛相逢,而自己也不会与千夜分开,更不会害千夜成魔,无尘的内心深处倍受谴责,可惜如果永远都只是如果,他不得不为曾经犯过的错而不断偿还着。 但若是有一天,随风知道父亲因她的仙尊而死,母亲又因她的仙尊被囚禁,她会接受么?无尘自贻伊戚,只是神情丝毫没有表露,微微笑道:“半面,随风,你们不必谢我与千夜,只要你们心存善念,宽以待人,不念旧恶,便是报答了!” 风面二人含糊未懂,似乎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深意,不过无尘仙尊说的每一句话他们必然会视作金科玉律,至理名言的。 无尘又道:“浮黛山被我布下了结界,出入结界的印信便是你额上的冰凌花,只要显现它便可带着半面随意的出入了。如今,你额上的冰凌花一直都显现着,出入浮黛山与往常也没有什么不同,无非是多了一层迷雾。” “是!”随风抚摸额头,那朵花就像块冰一样贴在她的额上,小树妖凝神用力想隐没它,但不奏效,不知道它何时会自行隐去。也罢!就让它在额间贴着,不痛不痒的就是显眼了些,何况自己的脸都花了,也不差这么朵冰花了。 无尘对随风关怀备至,像父亲一般叮嘱不迭,大概引起某人不高兴了。千夜微有醋意,对二人道:“如今,本座与无尘耗尽了法力,接下来需得闭关修养。这一闭关也不知何时才能出关,你二人日后都要多加小心,莫再弄的遍体鳞伤,到时本座与无尘仙尊也爱莫能助了。” 无尘颔首而笑,将令符传予风面两人,道:“本尊也要尽快赶回星宫,你二人好自为之。” 一个懒散又略带娇癫的声音悠悠响起,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这么快就要走了,下次见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若是有一个地方能让我日日与你相见该有多好!” 无尘宠溺的看着千夜也不避讳旁人:“咱们梦里相见不也很好?三界之中或许真的能有让你我长相厮守的地方,但那里必是条件极其险恶,如同监牢一般了。” 千夜妖媚一笑未作他想,只当那是一句玩笑话而已:“那你再陪我一晚,明日再离开!” 还未等无尘回答,千夜已挽住了无尘的手臂,然后又冲着随风和半面相视一笑,拉着无尘走开了。 那双背影一高一低,一刚一柔,相互依偎,带着沉重的疲惫,但依然修长美好,在暗淡的烛影中相映成辉。随风心想:若不是他们神魔两立,不可相融,该是多么般配的一对?然而造化何止弄人,神魔焉能逃过?万般皆是命数,如果真有可以让他们厮守的地方,应该就是封魔井了,可是那里条件极其恶劣,入了便等于犯了重罪,很难再出来了,想来仙尊必定心中有数,才说了方才那一番话。 随风悄悄的瞥了一眼半面,刚好对上了他的目光,安静又内敛,似乎还藏有守候与渴望,看久了,好像要陷进他那深情的眼神里。 “怎么了?”他问。 “没,没什么!”随风感觉到心在怦怦怦跳。 “那我们回浮黛山!” “嗯!” 那鬼牵着她的手,如此的自然而然。 风面两人乘夜而行,日出而息,一路披星戴月,走了几日竟来到了十里城。想起两人曾在这里短暂的停留,风面二人都生出了一份亲切之感,而且随风刚刚伤愈,接连几夜的奔波,半面感觉到她似乎有些累了。或许不是身累而是心累,之前在凡间经历的种种,她怎么会不累呢! 这妖自伤好后一直郁郁寡欢,半面总觉她有些阴晴不定,莫不是因为承袭了鬼莲仙子魔气的原因,连性情都变得飘忽难测。这一路上,随风脸上的花纹时浓时淡,虽然她一直隐忍不说,但半面看的出来,那些花纹的颜色分明与她的心情有关。 半面道:“咱们既然到了十里城,不如就歇歇再走,好不好?” “嗯!”随风摸了摸脸颊又看了看手上的花纹,有些心不在焉,喃喃道:“记得那次进城是为了找地图,这次进城不如找面镜子瞧瞧我的脸。” 半面犹豫了一下:“好!我去给你找。” 二人腾空一跃,翻过了厚重的围墙。刚一落地,半面就消失不见了,只留随风一人在幽静的街道上。 小城景致如旧,一年四季也没有什么变化,花花草草色泽浓郁。 此时夜深人静,街道空空荡荡的,微风轻送,路边的野花在悄悄的点头,安静柔和,让人见了有种说不出的惬意。随风不由自主的蹲了下来,打量那些小小的纤弱的花,似乎能感觉到花儿在冲着她笑,那般娇嫩,那般可爱,又那般坚强,就好像轩嫄的脸,随风怔怔看着发痴,心情也好了大半。 这时,突然听见有人大喊:“妖怪,妖怪,救命呀!” 小树妖转头一看,原来是个不知道从哪冒出的乞丐,大概是见了她那张妖异鬼魅的脸,吓的连滚带爬的跑掉了。 有这么吓人么?随风惊愕,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心中的怒意油然而生,脸上的五彩花纹瞬间红的发紫。 这时,一双冰凉的手急忙揽她入怀:“没事的,没事的,那人说的是我啊!” 随风默默的回头,怒意在无形之中消散,看见半张俊逸的脸,再想想自己,如今同病相连,突然间体会到了半面的心酸。随风道:“如今我和你一样了,才体会到你有多难过。对不起!我还给你取名叫半面,多戳你心窝啊!” 半面温柔一笑:“哪有什么对不起?半面这名字好听的很,我喜欢!” “真的?”随风怔怔地看着他,有些不信。“其实半面这个名字不过是当日的一句戏弄之词,也难得你能忍受了这么多年,以后我叫你叶不离,可好?“ “不要,听着生疏。不离,不离,越是不愿相离就越是被人遗弃,到头来却离了人世,只剩下怨恨了!”说话声戛然而止,半面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咝咝~~,树叶飘然而落,本来没有声音的,但落下时偏偏在她心上划了一道口子。悄然之间,那脸上的花纹变了颜色,蓝眸之中冷落如冰,红眸之中愤然如火,那一半花纹脸像极了当年鬼莲仙子愤怒时的神色。 “随风~~”半面含糊的叫了一声,那妖没有反应,似乎被他方才的话惊到了。”可是……,随风叶不离!你知道是什么树么?” 随风心神一震,凝在蓝眸里的冰化成泪流了下来。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与之相识起,那鬼便认定了她,与她誓死相随,不离不弃。或许那鬼怕她为难,所以从来都不提及自己的名字。随风内疚不已又怜惜半面,怎奈心里还住着别人,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可是她明明与半面成过婚的! 随风忽然觉得自己无耻之极,就如同春江苑里的女子,处处留情,勾三搭四。藏在袖子的手在隐隐发颤,花纹又开始灼灼发热了,可惜她想藏也藏不住,全都表现在那张奇异的脸上。 眼看着她脸上的花纹色泽越来越浓,半面说不出的后悔:”随风,你什么都别去想……,好么?……你看,我给你找到镜子了……!” 刚说完,半面就觉脑袋嗡嗡直响,感到自己精神错乱到了极致,没有一句话是对的,这个时候为何还要给她一面镜子? 随风接过镜子竟像个孩子得到蜜糖一般,乖乖地安静下来,径直走到附近人家的门灯前仔仔细细的端详去了。 那灯光昏暗,但能够让她很清楚的看见自己的脸。花纹弯弯绕绕并不难看但阴森诡秘,加上那双异色瞳仁在夜里发着亦红亦蓝的光,果然让人见了心生恐惧,也怪不得乞丐会吓成那个样子。 “罢了,罢了!终究是个妖物,扮的再像人也有露馅儿的那一天,果然人妖殊途!”随风笑的可怜。 原来,她还是放不下杋洛,所以才如此在乎自己的容颜。 第90章 回山 自古多情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 爱过了才知道情难断,情难舍。伤过了才知道心易累,心易碎。 是太矫情么?不经意的几句话都能让她的心情大起大落,不过看得出来,那妖在努力的伪装坚强。 心里苦么?说不上来。也许,只有鬼才能明白。 他不也曾因情生恨么?那时小树妖甘愿被他打伤,费尽心机的把他给拉了回来,为了哄他,还向他道歉,又特意给他做了这身衣裳,也许这些在别人眼中微不足道,但在鬼眼中是一道光。 他打量着自己,浑身上下的行头无一不是那妖给的,还有“半面”这个名字,所以半面认为自己属于那只小妖,如今想起从前的种种,心中仍生出隐隐的甜润。 人有旦夕祸福,妖也有喜怒悲哀,或许是因为容颜有变的缘故,小树妖才这般悲喜不定!她这状况像极了当年的鬼莲仙子,所以半面心疼,但在某一时刻半面感觉自己能配得上她了。 半面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块头纱,细心的为随风裹在头上,两个人乘着夜色悄悄地起程了。 许是再无人瞧见那张奇异的脸,加之路上半面变着法儿的哄她开心,小树妖的心情好似平静了许多,能看得出来,这妖也在极力的迎合半面,不愿让他担心,也不愿让他为难,二人跌跌撞撞行了十余日终于回到了浮黛山。 踏上属于自己的那片土地,一切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熟悉,土生土长,心血相通,她的根就在这里,无论走到哪里总归是要回到这里的。沉浸在这相熟相知的气息里,随风卸下了强颜欢笑,卸下了心里沉重的负担,拽着半面情不自禁的奔入眼前那片浓浓的雾气里。 “小风,你慢点!”半面被她拽的飘了起来。 穿过迷茫,脚下的泥土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眼前的景象凌乱不堪,寥落荒芜。好在之前无尘仙尊已经修整过了,但那群凡人留下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触目惊心。 夜色甚浓,蒙蒙的雾气,氤氲缠绵。眼泪毫无察觉的滴进脚下的泥土,随风紧紧的抱住生养她的血松,就像是投进了母亲的怀抱。 一妖一树相交呼应,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放眼望去如梦似幻,奇特又诡异,好看也让人心酸。树干上一白一红两道光相互交织,格外的突出,顺着大树的经络持续向上,半面一眼就认出了那红光是鬼莲仙子所施的魔力,白光是无尘仙尊所施的仙力。 原来如此!这株大树本就与随风血脉相通,难怪随风能承受鬼莲仙子高强深厚的魔力,竟是全都蓄积在血松之内。随风修为尚浅,极易被魔性所侵,所以她不仅仅因情所伤,也是因为魔力才喜怒无常,好在仙魔两力相互牵制,否则必会引起随风发狂的。 半面一边震惊不已,一边又看的如痴如迷。 良久,随风回过头来,眉目低垂,哀伤转眼就化成了愤恨,脸上花纹颜色深的吓人,似乎下一刻她就会变成吃人的妖怪,双拳紧握,咬牙切齿。 半面怔住了,难不成她要为大树报仇么? “小风~~” 随风蓦地一愣,眼神倏然空洞,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放松了紧握的拳头,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破颜一笑,“别担心,没事了!” 她缓缓走来,伸出那只印着花纹的手拉着半面,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来!我们到家了!” “我……,我能进去么?” “嗯!”她牵着半面的手自然而然的没入了大树之中。 这里一片漆黑,虚无缥缈。半面向上看去,星光闪烁,月光皎皎,因为外面有雾,从这里看夜空反而更为清晰;半面四下环顾,周围的景物也渐渐的真切,树外的一切蒙蒙可见,仿佛有一扇纱帘围在眼前;脚下幽黑,好像深不见底,悬悬飘忽并不下坠,这里不冷不热,有一种温暖的气息包围着。 半面惊奇:“没想到里面竟然是这样的。” 随风低头不语,微微而笑,眼中依旧含着藏也藏不住的忧伤。 “不过,你就在这里站着睡么?这样岂不很累?”这个时候的半面倒显得有些可爱。 随风还是笑而不语,轻轻的推他一把,半面感觉飘了起来,像在水中一样浮在这虚无的树洞里。无论是躺着,坐着还是站着都极为舒适。 “好神奇!”半面感觉不可思议。 随风道:“以后你要是想进来了,我随时都能带你进来!外面被糟蹋的不像样子,都没个地方歇脚,今晚你就留在这里休息,明日我收拾了再给你建一所住处!” 半面静默不语,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又听小树妖讷讷的说道:“呃!你想一直住在这里也行,就是出入不大方便,所以才想给你另建住所!” 半面觉得好笑:“傻妖,我一个厉鬼要什么住处?以前在浮黛山随便找个地方不也挺好的么?” 随风道:“要得,要得!在凡间住的又宽敞又舒适,回到这么个乱七八糟的地方又怎会习惯呢?” 半面心暖,生出凡人夫妻那种居家过日子的温馨,忽然感觉自己像个活人似的。 “嗯~,我先小睡一会,你也早点休息!嘿嘿,不用客气。”小树妖傻笑,像个孩子,不到片刻就睡着了。 半面见她盘膝而坐,便也靠着她轻轻坐了下来。四周宁静安详,让他内心平和,从前为人时的那些喜怒哀乐,死后为鬼时的那些悲欢离合,如海浪一般翻涌而过。惊涛狂澜之后,月上九霄,天地一色,他仿佛进入一个全新世界,空灵澄澈,玄妙难言,好似在一念之间看破了尘世间的凡生百态。本来想静静的看着她直到天亮,可也不知怎么就这般奇异的入定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半面就听见树外各种刺耳的声音。也不知随风是什么时候醒的,这么早就开始收拾“庭院”了。 还是那套麻布白衣,裹着白色的头纱,看那背影像极了农家妇女,就是干活儿毛毛躁躁,东一耙子西一扫帚的不太像样。 半面好笑,打算前去帮忙,这才发现正如随风所说的那样,根本出不得树洞,甚至连门都不知道在哪里。 这待遇也太好了,竟然需要“媳妇”亲自来开门,若不因他是个死人,说不定羞涩的耳朵都红了。 一阵大呼小叫之后,“媳妇”终于开了门放他出来。 半面忸怩:“这门太不好叫了!你出来干活儿怎么也不叫上我?” 随风摸摸后脑勺,眼睛弯的像月牙:“我看你入定了,就没忍心打扰!” 半面将她按在大石头上坐下:“你呀,端茶倒水做女红可以,堆石垒土的粗活怎么能做得了?这些是男人做的,……你不知道,我活着的时候因为家里穷,所以很小就能干这些重活………” 随风低头浅笑:“公子多才多艺,善文善武又是能工巧匠,小风真心佩服!” 半面嘴角一弯,笑得好看:“小风你瞧,若要堆石先得平土,这样地面才能平整” “原来是这样!那我把地上的杂草先清理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边收拾整理一边闲聊解闷,就好像凡间的夫妻,男耕妇种,相敬相知。 这般光景不正是那鬼幻想好久的么?半面觉得不太真实,这不会是梦? 太阳已经悄悄爬上了山头,旭日火红,云蒸霞蔚,他居然能看到东升的太阳,而且丝毫没有感觉到阳光的灼肤之痛。 半面稀奇,抬起头环视天空,有迷雾挡着,像个罩子一样罩住了树干,硕大的血松穿过雾层笔直冲天,也不防碍它汲取阳光,无尘仙尊想的真是太周到了。如此大白天的,鬼也能出来活动,甚好! 嘶~~,好疼!随风忽然感觉到手腕上一阵尖锐的刺痛,隐隐约约听见有人的哭声。小树妖心头一颤,远离尘世不足一月而已,虽然暂且不去想皇宫里的兄妹,可手腕上的刺痛瞬间又将她拉进了凡尘琐事之中,心里那根还未能放松的弦立时又绷紧了。 是嫄儿?还是杋洛? “怎么了?”半面问。 “我猜是嫄儿来了!走,咱们下山去瞧瞧!” 半山腰的雾罩之外,嫄儿就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手腕上划了好几道口子,宿进战战兢兢的给她包扎伤口,可轩嫄却死活不让,两个人就在那里撕撕扯扯的差点争吵起来。 “嫄儿,你这是何故?上不去就上不去了,你若为此寻死,丢下我可怎么活?” “你有所不知,姐姐曾在我和皇兄身上种下连心符,我若受伤她一定会感觉到的。咱们已经来来回回转了三日,依旧无法上山,若不再用此法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姐姐和半面大哥了……” 呜咽之声甚浓,手腕上的剌痛甚重。 随风穿过迷雾,刚好见到了血流未止的轩嫄,那红彤彤的血印子一下子把她惹急了,“傻丫头,你干什么呢!” 那妖抓住了轩嫄的手腕,迅捷的从身上撕了块布条把伤口包扎。只是双目相视的一霎那,藏也藏不住的异变瞬时惊到了轩嫄。“姐姐!你的脸……” “我?……哦!没事,就是脸花了一些,无碍的!”随风说的轻松平常,也能感觉到所听之人的惊异,可是还有什么办法来掩盖这个模样么?她十分拘谨的将头纱重新裹的再严实了一些。 “你,你……你果然是妖啊!……不会已经成魔了?”宿进的嘴巴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忽觉有些唐突,又不知该如何圆场,只得默不作声了。 轩嫄恶狠狠的瞪了宿进一眼,再看向姐姐时已觉她的面色变化极大,甚至让轩嫄惊悚,噎在嗓子里的话犹豫了一下未敢出口。他们千里迢迢奔赴而来,目的何在显而易见,可双方都看得明白却又不知该如何提起,场面尴尬至极。 这时忽听迷雾后传出半面的声音:“嫄儿,你是要我们救你皇兄?” 半面本来紧随其后,刚刚窜出迷雾半个身子,顿觉被阳光灼的疼痛难忍,不得已就在结界里静静的等着。 “是……,可是姐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随风站起身,扭过头去,沉默片刻,道:“有群凡人趁我不在浮黛山时伤了古树,才使得我在你皇兄面前原形毕露,险些害死了他。其实你若不大老远的跑来,我也一定会去弥补我的过错。只是我现在容貌异变再也扮不得凡人,所以才迟迟不欲动身去救你皇兄。如今你来找我,说明杋洛已危险之极,我若不去一趟恐怕是不行了。” 轩嫄心里不是滋味,可眼下除了他们,还能向谁求救呢? 踟蹰了一下,轩嫄道:“姐姐,我来浮黛山的途中遇到了赵杋珣,他带着大批人马还有一个身份尊贵的道人,正在回京的路上,莫非是他们伤了大树?” 随风心中一凛,脸上花纹的颜色又重了一些,神色也复杂了起来。半面怕她听后发狂,急忙安慰她:“这或许事出有因,日后还需详查,随风曾经救过赵杋珣的性命,他虽然性情乖张,但也不至于做出伤害随风的事来,这必是有什么误会!” 随风静了静心,一声轻叹,待花纹颜色变淡后,方道:“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尽快回京!” 第91章 囹圄 随风让半面附身在轩嫄的包裹里,四人日夜兼程赶往京城。从浮黛山往京城的路途其实很远,进嫄两人来时几乎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若想在半个月内赶回京城,脚程就一定不能慢,随风与宿进轩嫄一同骑马而行,中间又换乘多次,大概过了十多日,在途中竟然追上了瑞王的大批人马。 赵杋珣,真是他做的么? 随风心情沉重,想起与之相处的那些日子,其实杋珣待他真的很好,那人蛮横霸道甚至有些不可理喻,两人经常拌嘴,但杋珣好像从来都没真正与她置气,还处处为她着想。杋珣虽然生性骄纵蛮横,倒也是重情重义的人,她真的不相信杋珣会有那么坏。也许真的事出有因? 日落归西,杋珣的人马照例安营扎寨,粗略的算了一下还有四五日的行程就能回到京城了。 风面二人悄悄来到杋珣的营寨里,不敢靠的太近也不敢离的太远,在恰当距离内刚好听见程光老道与杋珣的谈话。 “师祖,我担心父皇的病情,咱们明日再加快些脚力!” 程光老道甩了甩拂尘,满脸不悦的样子,“还能怎么快?我这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杋珣没有办法,生气也得央求道:“您还老骨头?您老当益壮着呢!您还是仙风道骨,怎么能够散架?……此次求药未成,砍树也没能砍成,父皇虽不会降罪,可是他的病情每况愈下,杋珣只能求您老人家为我父皇治病了!” 程光懒得管那些凡夫俗子的事,哪怕是皇帝也不例外,他的心思全都花在求仙炼道上了,但这会儿拒绝杋珣,他居然感到有些不妥,有些不近人情了,便说道:“你父皇命数如此,若想续命势必不能用寻常的法子,这些你都应知道的。他本就身体虚弱,若是用上老夫的法子恐怕要被反噬,所以我才不敢轻易为他医治。” 杋珣明白他的意思,不寻常的法子便是像师祖那样,炼化妖物制成宝丹为己所用,否则师祖也不会活了这么久,但凡事都有两面,师祖都没有十分的把握,这事可真是难办了。 杋珣愁眉不展,问道:“可否还有其他的法子?” 程光沉默良久,开口时却所答非所问:“本想着夺取那浮黛血松可以信手拈来,想不到这般难搞。老夫仔细查过,那树虽有妖气但也存有仙气,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奇树,寻常妖物不可相提并论,所以才能医治百病,也难怪当地的百姓视为神明。此树不但可以医治你父皇的病症,也能让老夫的功力大增,到时……。” “到时什么?”杋珣问道。 程光捋了捋胡须感觉方才说的有些过了,便改口道:“让老夫再想想!” 到时什么?他心里最清楚,到时他的功力大增自然能够催动那面宝镜了,可浮黛大树有仙人护着,他动不得,所以想要催动宝镜需得另想办法。 杋珣没有说话,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深夜悲凉,寒透了妖心。随风的脸颊在发热发涨,花纹红得发紫,那神情像极了半面当年在程妃的宫墙外偷听的样子。 小风~,半面心弦紧绷,他也愤恨但此刻必须保持理智。 半面生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程光老道法力高强,实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打起来,小树妖虽然承袭神魔之力,但修为尚浅,不能发挥效用,必然敌不过那老道的,何况这里还是军营,千军出阵,如何能应付的了? 不过还好,那妖生气归生气,似乎并未动复仇的心思,她愤愤不平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双拳紧握,骨节攥的咔咔直响。 这时,程光又发话了:“珣儿,老夫知你这么着急不光是因为你父皇,不是还要救你心爱之人么?你,究竟喜欢上了什么妖精?” 杋珣大惊失色:“师祖,这事你都问了我好多次了,别再问了行么?那天在浮黛山上说过的话只是一时冲动而已,我早就忘了。” “臭小子,休得欺瞒老夫,妖精虽然美艳,但它们绝不是凡人能够沾染的。” “师祖,珣儿明白,不早了,您休息!”杋珣起身离了帐子飞快的跑了。 也许这老道仅仅是出于好奇,他何曾真心在意过程妃母子?程光哂笑:“切!这孩子倒是个异乎寻常的痴情种!” 风面两人跟随杋珣而去,他们不敢靠前,远远望之,见杋珣走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从怀中取出一条血渍裙边,喃喃自语:“随风……,我是不是很没用?连棵树都砍不倒,还有什么法子能救你呢?” 他竟如此的深情,在悄悄流泪。原来,赵杋珣不只是为了他父皇,也是为了我才到浮黛山砍树的。哼!冤家路窄,弄巧成拙,好心却办了坏事!真相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寒心渐暖,冰心微融。千般愤怒不自觉的消了大半,真不知该去怨他还是该怎么样的,随风一时懵然了。 凡世间,爱恨情仇纷繁复杂,明明想要为所爱的人而奋不顾身,却不知道自己伤她最深…… “走!”那妖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哪怕自己遍体鳞伤。 也许这一刻,半面鬼无法理解她,但默默离开至少是明智之选。 余下的行程,随风心情没好到哪去,照比从前本就判若两人,加之那奇异的容貌,简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除了有人问话,大多时候沉默着。直至来到京城的城门外,随风首先开口了,她问轩嫄:“杋洛被关在什么地方?” “姐姐,我早就查过,皇兄被关进天牢了。” 简直糟的不能再糟,之前有皇子犯错会被关进天牢么?随风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看来事情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小树妖的眉眼之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乌云。 “圣慈太后向来爱护杋洛,怎么能同意把他关进那种地方?”大白天的,半面不敢现身,只在轩嫄里包裹里出声问道。 “太后气的旧疾复发已没有能力再管皇兄的事了,恐怕也对皇兄失望透顶,此事交给大理寺候审,但事关国本,大理寺也是暂且羁押,都等着皇上的态度,还不曾审理呢!”嫄儿道。 “那梁溪义士呢?”半面问。 “幸亏有他们,否则皇兄早就被处死了。”嫄儿回答。 “等到了晚上我进牢里去看看。”随风道。 一阵凉风吹来,呼啦一下掀飞了随风紧裹的头纱,那张极不寻常的脸立时引来好多人驻足看她,有人惊惧万分,有人指指点点,小树妖急忙掩面,只觉在这凡世间都找不到地方躲藏,难堪又心寒。 轩嫄急忙掩住随风的脸,又让宿进寻了一顶轻纱帷帽给她严严实实的戴上。 “姐姐……”嫄儿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内疚的不得了。 “我没事!”三个字轻描淡写,让人感到陌生,也让随风感觉到这凡世的陌生,也许只有在黑暗之中她才能安然的融入到这群凡人之中!随风抚摸轩嫄的包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半面了。 夜幕降临,外面的风已经停了,这时候的京城有些寒冷,天牢的铁窗蒙上了一层霜,手摸上去有些刺骨。杋洛衣衫单薄,披头散发,禁不住哆嗦着,他身为皇子不会受到刑罚,只是被囚禁在这牢里,度日如年的熬着,这样被囚禁让他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看着监牢走廊那头的炉火烧的正旺,照在幽暗的墙壁上明灭不定,虽然很近却又是遥不可及,就像那储位,明明身居其位却又好像遥不可得,心里的苦说不出的难受,甚至有些万念俱灰。 不知从哪里飘来了熟悉的松香,杋洛心头一震,看着狱卒们纷纷倒下,自己也困顿不堪,只觉马上要睡了过去,模糊的视线里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影在眼前摇摇晃晃。 莫非是毒气?是我的死期到了?是黑白无常来接我了?可我,还不想……死啊! 一口清水细微入喉,冲淡了方才的困意,杋洛慢慢苏醒。原来并非黑白无常,是他们?杋洛吓了一跳,本能的向后缩了缩。 “先生,你来了?”再次见到半面,杋洛心里有些发怵但也着实期待。可随风,又该将她处在什么样的位置上?杋洛的眼神越过半面,落在不远处那身着白衣头戴帷帽的人身上,他知道那人就是随风。 多日前,静思居里那惊悚的场面依旧历历在目,杋洛心有余悸也心存幽怨。成也随风败也随风,还好你终究是来了! “杋洛,对不起,害苦你了!”轻纱帷帽里传出了颤抖的声音。 这句话仿佛激起了千层浪,激动、期许、害怕、愤怒、抱怨,也有些惊喜若狂,各种情绪在他心中搅动。他抬着头十分期冀的看着面前那顶白色的帷帽,突然感觉到那帷帽上的白纱就像一道厚厚的墙,将他与随风曾经紧紧相依的心给冷冷的隔开了。 怎么?识破身份后就不敢以真实面目见我了么?杋洛冷笑了一下,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都湿了,胸中无比酸热,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赶紧别过头去,长吁一声,道:“你来了!” “嗯!”随风听出了杋洛话中带着怨气,那身上的花纹灼灼地几乎要燎破她的身体。她能感觉到胸口强烈的激愤要呼之欲出,小树妖死死的压着,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的断断续续,几近沙哑:“杋洛,我们……来救你出去,跟我们……走!” 杋洛摇摇头,背过去面向着冰凉的铁窗,眼泪已经止不住流了下来,“我不走!”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三个字就像刀子一样在戳他的心窝,多年的隐忍,多年的委屈就这样在随风的面前毫无征兆的爆发了,也许很多事情都不怪她,可就是因为那次阴差阳错的现形让杋洛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纵使她并不是故意的。 “都是因为你!我才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若当不了太子,即使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我对不起母妃,对不起那些为我舍命的大臣和侍卫们,如此苟且偷生的活着,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半面一愣,心中生怒,但见随风已被噎地久久说不出话来,内疚的感觉让她到了压抑不住的地步,脸上的花纹已经由紫变成黑色的了,那只发蓝的眼睛也在悄无声息的变色。半面感觉到她魔性的气息正在飞快的复苏,她周身散发着微微发红的光,那气势已经让不远处的杋洛惊惧到了极致,只觉她体内愤怒不已的魔性就要爆发了。 半面感觉情况不妙,倏地闪到随风跟前,一把抱住她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92章 表白 “……”杋洛脑中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良久才缓过神来,甚至连自己说些什么都记不大清了,只知道自己的话过于偏激不合时宜。杋洛后悔不已,手心都渗出了冷汗,这时他才想得明白,能救他的只有随风和半面,纵然自己怕他们怨他们却始终离不开他们。 当时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呢?说的那么绝情,随风会不会再也不来了?曾经随风对他的好竟全然被抛在脑后,只记得随风那时凶神恶煞的模样了,可他对随风明明是有情意的。 杋洛一拳杵在了墙上,砸的墙面轰轰直响,时不时的震下些碎渣尘土,手上的骨节渗出血来。他脑袋里只飞转着一个念头:“随风,对不起,你回来!” 寒夜冗长,孤夜难眠,狂躁之后,杋洛感到虚脱无力。他将自己所有的愤恨全都撒在了那妖身上,或许是情非得已,但不经意的气话却往往伤人最深。 世人大多是这样的!对陌生人往往有所顾及,对亲近人反倒无所顾忌,越是爱他的人越容易被他伤到绝望! 心碎无声,随着夜风悄然而逝,但心碎留痕,像刀子一样戳得那妖伤痕累累。 半面带着随风来到了一片林子。 “随风~”那妖似乎听不见。 小树妖蜷缩着,像一只受了惊的刺猬,魔气四溢,周身的光晕泛起灼热,带着浓重的杀气,脸上的花纹飞涨直至蔓延到了另一侧完好的脸颊上。 “都是我的错?”随风已惶惶失去了自制。“是呀!可不都是我的错?若不是因为现了形,怎么会害他到了这种地步?” 数不尽的内疚感正在将她吞噬,脑中似乎有另外一个自己在责怪着她:“赵杋洛本应当成为一代明君,若他不能继位,到时天下大乱,随风,你便是罪魁祸首……” 随风终于忍不住大喝了一声,鬼魅可怖的妖魔相随之而生。 “小风……” 此时她什么都听不进去,身上的魔气搅动着四周狂风炫舞,卷起地上的砂石尘土、残枝败叶,将她严严实实的裹在了其中,林中鸟兽乱飞,惊得四下逃窜,仿若山洪肆虐,势不可当。 半面慌忙化形,身体涨大一圈,力气也随之高涨,猛得冲进了那个飞沙走石的龙卷风里。 一时间,林子里鬼哭狼嚎,哀鸣不绝,阴森恐怖至极。 “随风,你别这样,清醒一些,那不是你的错,真的……”可惜她根本听不进去。 规劝无果,半面残心一热,紧紧搂住随风向着她殷红的唇上吻去。 一股幽寒之气顺着他冰凉的唇涌了过来,随风被他冻得哆嗦了一下,翻然挣扎却被他那硕大的身躯给禁锢的动弹不得,那寒气如冷水一般,绵绵不断的浇浸着她的心魔之火。 记得上次吻时,她还是一缕缥缈的魂,而今吻到她真实的唇,娇香温软,气若幽兰,情悦其淑美,心振荡而不怡。强烈的爱犹如决堤的洪流亦如无法熄灭的大火,在半面的心里一旦开始便永无止息。 无论你是妖还是魔,都让我一直陪着你;无论你爱上多少人,都不要丢下我,我再也不想被遗弃了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数不清的夜,他都在小心翼翼的守候着,那是从来无处表白的,生而不得,死又不敢奢望,只能深深隐藏的真心情意…… 二人的气息此消彼长,半面的寒气渐渐的占了上风,二人的面目也慢慢的恢复成人样。他就一直抱着她,那怀抱虽然冰冷,却如春风送暖,化雪融冰。 一切归于平静,耳边只有夜莺偶尔的鸣叫之声。冰凉的唇依旧印在她唇上,气息幽冷。随风睁开双眼,看见那清秀的半张脸,棱角分明,神色安详,修长的双目还未睁开,他没有呼吸,静静的躺在自己的身下,像一尊精致的雕像,只是衣衫有些不整。 自己与他竟然如此的亲近,恍惚了一阵,随风双颊一热泛起了红晕,悄悄的起身挪开了。 “你醒了?我……”感到身上异动,半面急忙坐起,缩到一边。占了姑娘家的便宜,向来正人君子的半面羞涩难当,慌张不已,就像是犯了错不知要如何弥补的小孩儿。 随风羞怯,心想莫不是方才在神思混乱的时候对他做了些冒犯的事?小树妖能感觉到半面的忸怩不安。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在封魔井里的那次是为了救命,而这次又算作什么? 方才这般亲密,若不做些什么,恐怕日后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小树妖不想失去他,或许那妖从未想过自己根本就离不开他。而此刻,那小妖精必须要好好的想一想,而且要快,否则接下来该如何相处呢? “我……会对你负责的!” “什么?我……”半面感觉耳边嗡嗡作响,天地都突然旋转起来!原来她心里有我?半面鬼感到自己在一场无限美好的梦里。 但是好话不说二遍,而且这又是随风发自肺腑之言,一向矜持惯了的随风,也难得她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随风了解半面,也不指望他回复什么,只幽幽道:“方才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弄伤你了么?” “没……”半面寻思了一下,而后又神思不清的“嗯”了一声,想必是因为方才的话给弄懵了。 过不多时,半面道:“杋洛,那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啊!” 随风想起适才那般落魄的自己,心里又难过起来,但她现在已经彻底醒悟了。“半面,我想通了!曾经我对杋洛是有过一番真情,但人妖殊途,我与他并不合适,那份心意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我和他终究是不可能的。不管他现在怎么对我,也终是因为我而造成的,将来的皇帝非他不可,我就算不是在弥补过错,为了天下百姓也得助他登上帝位。”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半面颔首而笑,迟疑片霎又忸怩起来,问道:”你,说要负责,怎么负责? 他目光含情脉脉,春水流波,后面那句话含糊的几乎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不过随风听到了。 婚都结过了,还能怎么负责?难道半面对我没那个意思么?随风想通了一件事,有些话她若不说,那鬼怕是永远也不会冲她说的。 ”方才你我那般亲密“小树妖终于鼓起了勇气,对他道:”你若愿意娶,我定然嫁你,你若不愿意娶,我就用别的法子来补偿你!“ 半面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如释重负:“我愿意,十分愿意。赵杋洛的事固然重要,但你才是我最在意的,接下来要怎么做都随你,只是不要再舍我而去了。” “嗯!”随风将头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处,似乎感觉到了他那本就不曾有过的心跳。过了许久,道:“咱们回去!嫄儿和宿进该等着急了。” 二人紧紧相拥,消失在了幽黑的树林里,不过片刻的工夫就到了一间破屋的门外。 轩嫄看见二人回来了,兴冲冲的迎了上来,问道:“我哥哥怎么样了?” “他身体还好,就是情绪过于激动,我们本来想要将他带出来的,但他执意不肯。”半面道。 “这是为何?”宿进问。 “他是想以太子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啊!”半面道。 在场之人顿时都沉默了。 这时,有只夜莺飞上窗棂,鸣叫了三声,又跳到了嫄儿的手上,叽叽喳喳的似乎在讲述些事情,轩嫄的脸愈渐阴沉。 “发生什么事了?”随风知道绝非好事。 轩嫄泪流满面的回答:“圣慈太后薨逝了。” 半面一惊:“大事不妙,皇帝始终忌惮太后,也正是因为有太后在,杋洛才得以平安,如今太后不在了,皇帝便可无所顾忌的另立太子了。” 轩嫄听后魂失三分,一屁股坐到地上。从小到大,皇兄活的十分艰苦,境遇坎坷,好不容易登上了储位,本以为苦尽甘来,结果却还是这么多的磨难,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嫄儿你别难过,会有办法的,殿下吉人天相,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再说这不还有半面和随风在呢!”宿进一边安抚,一边又看着半面与随风,将现下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俩身上了。 随风道:“既然我的身份已被揭穿,几乎全天下都知道杋洛的身边有位大仙在护佑着,而老皇帝又为了保命才到浮黛山去砍树的,不如我们将计就计,跟老皇帝光明正大的做笔交易,我治好他的病来换取杋洛的储位,大家意下如何?” 形势紧迫,四人自是百感交集,轩嫄和宿进本就神思错乱,根本发表不出有用的意见,而半面正低头敛眉,神色十分暗淡。其实何须这么废力?天命所归,老皇帝气数将尽,早死晚死都得死,还不如直接取而代之,但他知道随风万万不会这么做的。 半面看了看随风,又看了看天,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最终道:“事已至此,就照随风的意思办。” 他拉着随风的手:“小风咱们即刻就去!” “嗯!”风面二人刚刚驻足不久,这会儿又倏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漆黑的夜,泛起了一阵微风,有些凉但格外的清爽。轩嫄打了一个冷颤,凝望着昏昏沉沉的天空,没有星子,月亮也不似以往明亮,模模糊糊的染出一大片光晕,让人看不清,反而引起更多的惆怅,亦如目前这样的局势,让轩嫄心里越发的没底了。 随风与半面疾驰而行。劫后重生,二人的法力随之而涨,脚力都比以前快了不少,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到了皇宫大内。 宫城之中有些嘈杂,侍卫随从或是太监奴婢都换上了素色衣服,有些还穿着白色的丧服。二人跟着那群身着丧服的奴才们来到了慈宁宫内,硕大的白花一簇簇的,在门梁倚柱之上随着来来往往的人影摇摇晃晃,慈宁宫的正殿里安放着圣慈太后的梓宫,上方供奉着太后的灵位。 皇帝正跪在灵柩前双目垂泪,后宫的妃嫔和皇子公主们也跪在地上哀嚎一片。随风扫了一眼众人,没有发现杋珣,三个皇孙里只有最小的三皇子杋浩在此服丧,看来杋珣还没有回宫呢!杋洛身在牢里自然不能到场,若他得知太后离逝的消息,恐怕怨恨又会加上一重! 女眷队伍里的程妃,双目沾巾,失声痛哭却不见一滴眼泪,偶尔还似哭非哭的嘴角上扬,若不是皇帝此时真心悲痛,没功夫去搭理她那“伤心惨目”哭相,否则也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了。 这时皇帝忽然觉得身体极为不适,便回头着令皇后和程妃继续在此主持丧事,自己便在侍从的搀扶下回寝宫去了。? 第93章 诊治圣疾 机会难得,没有程妃在侧,事情办起来会更加顺利。 半面借机弄了一身白衣,同随风一路跟着皇帝的龙撵来到寝宫,众奴婢侍候皇帝归寝,过了好一阵子才退出殿外,只留下了皇帝一人。 风面二人避过殿外来回走动的侍卫和奴才,悄无声息进入到了皇帝的寝殿之内。 灯光幽暗,皇帝靠着枕头半躺在龙榻上,看上去神情忧伤,面容憔悴。 门外起风了,越来越大,嗖嗖的冷风刮来,外面的侍卫被风吹得睁不开眼,风中夹杂着一股奇怪的烟雾,弥弥漫漫。侍卫们不由打起了瞌睡,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像被冻住了一般,直挺挺的进入到了迷离状态。 皇帝全身软绵绵地困乏无力,连手脚也动弹不得,他感觉到周围不同寻常,微微睁眼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想要呼喊,这才发觉喉咙已经发不出声来了。 视线所及的地面上雾气腾腾,仿佛身置仙殿之中,居处陈设未变但周围的气息却截然不同。莫非神差鬼使接自己前往阴间了么?皇帝心生恐惧。 这时,一杯清水飘到了皇帝的嘴边,杯口一歪,自然而然流进了他的口中,皇帝顿时感觉到清醒许多。 “好些了么?”一个空灵的女声问道。 皇帝又是一惊,但并不觉得害怕了,寻着声音望去,但见两个白影模模糊糊的立在眼前,看不清人脸,只见一高一低大致能分辨是一男一女。 皇帝十分不悦,但知二人绝非等闲之辈,所以不敢造次,便冷冷问:“你们是何人?” 半面知道皇帝不高兴了,他微微笑着,眉眼之中带着邪魅。他与皇帝曾是旧日的情敌,半面原可以报仇雪恨的,本来巴不得皇帝早日归天,现在却还为他治病,半面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但他十分理智,暂且放下了前仇旧恨,既然形势所逼不能手刃这个讨厌的家伙,那此次也必然不能让他舒舒服服的得偿所愿? “你就是皇帝?”听到一个男声发问,那语气极为轻慢,让皇帝心生不快。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竟然还有人敢这么跟皇帝说话,龙颜微怒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耐着性子应了一声。 半面有些不悦,对随风道:“这人太过无礼,未必是个好皇帝,咱们走!不用给他仙丹了。” 皇帝一听仙丹二字顿时容颜变色,之前爱答不理转眼就笑脸相迎,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居然能动了,于是强忍着头晕目眩,踉跄的走下榻来,“二位神仙留步!不知二位尊驾降临,朕有些怠慢了,还请两位神仙莫要怪罪!” “嗯!”半面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汝等虽为天子,不过一介凡夫莫要轻慢!” 皇帝急忙拱手屈身连连称是,这下还算有些礼貌。但半面却仍不满意:“既见神仙,为何不下跪施礼?难道你往日祭拜神仙都并非出于真心么?” “这?”皇帝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前的冷汗簌簌直冒,除了太后还没有被谁数落的这般难堪,但是为了仙丹,他也只能屈尊降贵,皇帝勉为其难的撩起衣襟,十分敬重的跪了下来,道:“弟子知错了,请二仙息怒!” 这下终于让半面满意了,二人相互对望,嘴角都情不自禁的上扬,算是为之前的旧怨出了一口恶气。言归正传,二人自知没有多少闲工夫来戏耍这狗皇帝,只听随风道:“行了!不知者不怪。” 皇帝刚要起身,又听随风道:“本仙还未叫你起身呢!” “是,是!”皇帝不敢再说话了,擦了擦汗,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太监,虽然知道对方在有意刁难他,但自己却想不起来在何年何月得罪了这样两位神仙。 半面道:“你为了给自己治病,竟派人到浮黛山祸害了我们的仙树,这笔账要怎么与你清算呢?” 皇帝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之前还对这两位神仙将信将疑,现在是彻底的信了,原来浮黛山真有神仙,他们来兴师问罪了。皇帝越想越怕,哪里还有帝王的气魄,整个人都虚脱了,一时感到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哼!真是个废物。二人脸上露出鄙夷之色,半面好希望那人当场就能去见阎王,但小树妖生性纯善又怎会见死不救? 迷迷糊糊之间,有一种清凉涨麻的感觉顺着皇帝的头顶向泥丸、太阳之处浸润开来,好像有股真气在头上各穴之间来回流转,越来越麻甚至有些刺痛,皇帝睁开双眼只见那位仙女双手高拱,肉眼可见的仙气从她掌中飘然而出,输进自己的身体。 皇帝惊叹不已,片刻工夫下来,感觉心定神明,浑身上下的疲乏也被一洗而尽。 皇帝心中大喜,急忙匍匐于地,道:“弟子感谢二仙的医治,浮黛仙树之事弟子知错了,还请二仙恕罪!为表歉意,日后弟子必定为二仙敕建殿宇,供奉神位……” 随风听得生气,她不会那些文绉绉的词汇,也没心情与皇帝绕弯子,直接道:“我们不需要你的道歉,也并非为了敕建殿宇而来,更不需要你的供奉,世人皆知皇长子赵杋洛有浮黛神仙护佑,乃本朝的储君,是天选之人。本仙还曾派来一只小妖化为侍女护其左右,结果却遭你们屡屡迫害,以致在东宫现形,使得赵杋洛身陷囹圄,性命岌岌可危。你这皇帝真是糊涂啊!若还想再多活两年,就赶紧放了皇长子,恢复他的储位,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这……”皇帝终于明白两位大仙的目的何在,不禁惊讶自己的长子竟有如此仙缘,还能搬出两尊大仙来压他。 如今太后刚刚薨逝,皇帝的心情本就复杂,他一方面难过母后的离去,十分悲痛;一方面又觉得杋珣得储有望,忽有一丝愉悦,然而这两位神仙的出现却让他萌生另外的想法。此时此刻,皇帝想的不再是哪个儿子荣居储位,而是若能从神仙那里得到仙丹,他不但可以痊愈甚至可以长生,纵观这眼前的一切,什么儿子?什么储位?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怎么?你还有意见?”随风问。 皇帝讪笑道:“看来杋洛入狱是个误会,明日朕就下旨恢复他的储位。不过弟子还有一事相求!”停顿片刻,见二仙并未说话,又接着道:“弟子身患重病,方才经大仙医治稍有好转,还请大仙特赐仙丹以治重疾!” 随风没有说话,手掌凭空一挥,待摊开时已多出了一把朱红色的”仙丹“。 灯火暗淡,看不大清,皇帝情不自禁的移步向前,冲着仙丹而去。不等他近到两人跟前,半面拾起一颗向皇帝掷去。对方接过含到口中,正是其日思夜想的那个味道,并不好吃但觉入口回甘,五内通透。龙颜大悦,好久没有这般神思清明了。皇帝如获至宝,不由睁大了眼睛,伸手去接小树妖掌中的药丸。 半面一把攥住了随风盛满药丸的手,对那皇帝道:“这仙丹你已试过了,明日到赵杋洛那里取!” 语毕,白雾升腾,二人转眼就消失不见。 天边现出一抹微明,随风与半面疾风劲驰的往回赶。随风道:“我家半面足智多谋,事半功倍!” 半面心头一暖,对随风道:“那狗皇帝的心机太重,咱们须得多留个心眼儿,所以得把药交给杋洛!” 随风抿嘴含笑,眼中有了神采,妖异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情愫,再不似之前那种暗淡阴郁。这会儿再看看天,夜色渐退,不久太阳就要出来了,半面有些遗憾,对随风道:“你需得给杋洛送药?天快亮了,我不能陪你了!路上小心啊!” “嗯!”随风目送着半面消失不见。 幽暗的监牢里,杋洛手握铁窗上的栏杆痴痴地向外望着,入狱多少天了?他已经不记得,看着太阳从外边渐渐升起,新的一天又要开始,难道还是熬人的等待么?凡人都是有贪欲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得而复失,还不如从来都不曾拥有过,他感到人生实在无趣甚至已经生无可恋了。 “杋洛!” 赵杋洛心头一颤,转身之时眼圈都已经红了。 “浮黛大……,随……”杋洛不知再如何称呼那人才好。这一夜,他满脑子都是随风,想要说的话无数次在心里重复着,可是再见到那人时竟觉得说不出口,沉默了片刻,终于道了声:“你来了!” “杋洛,对不起!” 又是一句对不起!赵杋洛只觉喉间干热,胸口满胀,那三个字就像拥有魔咒般再次激起了千层浪,然而他的太度却与之前截然不同,就向个溺水之人极度充满了获救的渴望,也许他原本要说的委婉,但在这样激动的情况下却全然不顾上气节了。“不要说对不起了,你不是要救我出来么?快,快,快带我走!这回我愿意了,我真的愿意,快……,趁着牢里的人全都没醒,这正是大好时机呀!快……” 随风愣住了,被那歇斯底里的求救给惊到了,不过就这一夜的光景,杋洛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没有骨气了?这哪里还是她所认识的赵杋洛?她有些失望,情绪引动着魔力又一次在体内泛起波澜,脸上的五彩花纹再次变得发红。 杋洛似乎能感觉到对面不远处那顶白纱帷帽下的惊愕神情所产生的异动,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怎么?你不想救我出来了么?” 他怎么会这么想呢?不过兴庆的是,他愿意离开了! “不是!”一滴泪顺着脸颊悠悠而落,强行压住了大动干戈的难过,还好情绪已不动声色的起伏了几个回合,说出这俩字时显然平静多了。“杋洛,你会出去的,你会平安无事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想必以后我不会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但你若需要我,我还是会保护你、帮助你……,希望你能勇敢的做回自己,不要这般的没有骨气,好么?” “我……”杋洛哑口无言,他现在已经迷失了,幸好为时不晚。 “来,把手给我!” 杋洛伸出手去,一个鼓鼓的包裹落在他的掌上,这里不仅仅有药,还有随风对杋洛的嘱咐,全都写在里面的纸上了。 第94章 喜结连理 牢狱之灾总算安然度过,一切都恢复如常,随风那场惊天动地的现形所引起的诸多事端虽然来势汹汹,好在神魔妖鬼等及时补救,终没有断送了赵杋洛的大好前程。 杋洛如愿恢复了储位,皇帝如愿获得了仙丹,一切事物按部就班,循序渐进。硕大的皇宫里一如既往的有人欢喜有人愁,程妃娘娘没能得偿所愿,赵杋珣既没得到什么也似乎没有失去什么,然而宫中格局已悄然改变,唯一能左右皇帝决断的人不在了。 没有了皇祖母的保护,远离了随风与半面的庇佑,这个脆弱敏感的少年终将要独自面对他那不同寻常的人生。接下来,他只要躲过程妃那恶婆娘的纠缠,等待皇帝寿终正寝,便可以君临天下了。 其实并不需要杋洛等的太久,随风回忆起那日为皇帝治病时的状况,他的病情已经极为严重了,脑中有淤阻,那些仙丹能维持多久全看他的造化。 所以杋洛,你该做好准备了,无论我和半面在不在你的身边,心系天下社稷都是你要承担的责任,还有要保护好你想保护的人,不要畏惧艰险。人生本就如此,只要活着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还有那些避之不及的明挣暗斗,皆是作为人所必须承受的…… 夜色苍茫,随风与半面身至高处俯瞰着东宫,与初入时并无二般变化,雕栏玉砌犹在,青春容颜未改,一切如旧,却是故人心已变了。惜哉!生而为人,大概都会变的,也许这就是人性自然! 圣慈太后的大丧刚过没几日,好似并没对东宫旁人的心情造成太大的影响,只有赵杋洛十分清冷的站在庭院中央,呆呆的若有所思,看上去神情忧伤。颜玉惜小腹微凸挽着杋洛的胳膊伴其左右,怀安就站在他们不远处指挥着众人来来往往,洒扫除尘,一个叫陈千曲的婢女时不时的向太子殿下瞟来妩媚之色,可惜太子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反而引来冬梅的斥责,将她打发到别处去了。今夜看不到轩嫄和宿进的身影,随风知道他们在哪,必是在新居操办婚事呢。 皇祖母刚刚仙逝,轩嫄身为皇族中人礼应守孝三年,但如今时事多变,说不定哪天又冒出什么要命的事来,太子哥哥还是希望她能早日有个依靠,也好过在这东宫里日日提心吊胆的。 本月廿六是黄道吉日,宜嫁娶,轩嫄和宿进终于要喜结连理了。 一个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似乎只为轩嫄和太子而存在着;另一个是娘不亲爹不爱的,唯有至亲哥哥还不能光明正大的相认,而且哥哥整日被诸事烦扰,连脱身外出都成了难题,就此为这二人操持婚事的重任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风面两人的头上。 按照风俗常例,邪灵之人不宜参与凡人的喜事,可在轩嫄的心里,半面和随风不仅仅是哥哥姐姐,这份感情堪比父母,所以也就免俗了。不过,随风和半面商量好了,他二人煞气很重,成婚之时难免会冲撞喜气,所以这两人必是要离开的。杋洛心照不宣,知道妹妹的婚事有人操办,又怕见了随风和半面反而为难,这些日子便很少露面。 婚房是杋洛早就为他二人置购好的,在城郊的一处林子里,安静又隐蔽。轩嫄本是公主可惜不能享受公主的礼仪,在杋洛心里十分遗憾,所以这场婚礼要办的隐秘,不能张扬,但可以奢华。 连日来,数百箱的嫁妆陆陆续续运到新居,绫罗绸缎,珠宝玉石,瓷器书画乃至各类器具皆是样样俱全,就连太子妃出嫁时也没有这么多的嫁妆。 随风亲手为其缝制喜服锦被,半面亲自打理陈设,悬灯结彩,一切布置的井井有条,处处崭新。待到婚礼前夕又特意栽花种树,倒是让人十分惊奇。宿进看不懂这是何故?都临期末晚了,种这些东西做什么?难道能一夜开花不成?左右也管不了这位鬼先生,就随他鼓捣去。结果翌日清早,庭院景致焕然一新,出门看时已是满园秀色,花草成荫,忽如一夜春风来,百树千花逆时开,争奇斗艳,炫彩飘香,引来鸟兽成群齐居庭院周围,唧唧啾啾婉转和鸣,恍若身至仙境一般。 佳偶天成,良辰美景。是时,杋洛带着怀安也到了,帮着宿进整理好装容便陪他一起等着新娘出阁。人人喜气洋洋,心情激动,受到过亲人祝福的婚姻是最美好的,也是最让人期待的,门外的人似乎已等不及了。 轩嫄在闺阁里娇羞的整理红妆,芳脸匀红,黛眉巧画,全在娇波眼眸中。 随风透过铜镜端详着轩嫄的脸,回忆当时与她初见还是个娃娃模样,眸若残星楚楚可怜,那时的她孤苦无依,急需照顾陪伴,从此两人便相依相偎,情同姐妹亲如母女,只是岁月如梭,光阴如水,昔时娇弱的小女娃转眼就成了亭亭玉立的美人了! 随风高兴中带着不舍,眼圈微红,趁着轩嫄没有看见她流泪,急忙将一顶朱红锦绣的盖头挡住了新娘的脸。 吉时已到,闺门敞开,翩然华美的新娘子缓缓的走了出来。透过盖头下的余隙,轩嫄稍稍的回头却见送自己出门的随风姐姐已经不在了。 这么快就走了么?轩嫄心下迟疑,急欲掀起盖头寻她,却一把被怀安制止,掺着她走下了台阶。 “今日是姑娘大喜的日子,不要牵肠挂肚的,你要想的应该是你的夫君才对!”听怀安这话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引起轩嫄莫名的深思。 一声礼炮鸣响,典礼开始,拜过天地,拜过兄长,夫妻对拜,傧相贺礼,其实哪里还有什么外宾,不过是一对新人和太子、怀安,还有一些心腹的奴才罢了。都是至亲至近的人,不热闹却十分温馨,可惜没有看到随风姐姐和半面大哥的身影,但她分明能感觉到姐姐的灵力就在周围。 庭院香气四溢,花瓣无风飘舞,在这样不合时宜的季节能出现如此景象,除了姐姐还有谁能做到呢? 轩嫄知道婚礼中的诸多忌讳,心中徒增了几多不舍。姐姐,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你就这样不告而别了么?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罢了,罢了,来日方长。 树缠树绕树,永结同根树,相拥至耄耋,相爱永不负。举案齐眉始,众心同效慕,时举金婚礼,福禄寿同祝。 只要你能幸福,离别又如何?再说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呢?小树妖远远观之,眼泪流的满脸都是,哭的一塌糊涂。 自随风踏入尘世以来,一直在为这对兄妹操劳,现在他们都有了着落,可以安心去做自己的事了。 这时忽听她包裹里传出的声音道:“小风,咱们接下来去哪?” 小树妖擦了擦泪道:“你已是我的人了,刀山火海你可愿意陪我去么?” 这难道是甜言蜜语?半面听着欣喜,道:“誓死相随!” “那好!咱们救你丈母娘去!” 半面无言以对,含羞无声,纵使前路艰难险阻怕也是乐此不疲。 “只是……”小树妖说了半截话。 “接着说啊?”半面道。 “只是再入那封魔井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出来……” 半面道:“留在那里更好,我还满喜欢那里的,于我来说可以肆无忌惮的吞噬,我也就不会挨饿了!” “真的么?……你不是在安慰我?” “傻妖,我几时骗过你?走,走!” 随风戴上了帷帽,携着隐匿的半面一路向西,往皇家道观的位置走去。 不经意间,半面突然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他问道:“小风,你说我们还能进的了封魔井么?” 小树妖一愣:“半面,我们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半面道:“我记得上次咱们坠入封魔井是因为有人念咒才将它开启的。今日我们再入封魔井恐怕还得需要那咒语。” 小树妖又是一惊,道:“无妨,我这就去封魔井看看!现在你我二人已是仙魔灵使,或许用不着法咒便可进去也不一定呢!” 本以为暂且闲来无事,可以逛逛市井街巷,感受些人间的烟火气息,到了晚上正好可以入封魔井了,不过随风显然没了这个心情,旋即腾空一跃飞上了半空,过不多时就到了皇家道观的后山。 这会儿恰好空山无人,小树妖急忙施展法力向封魔井外的大石挥去。一时间,大石周围狂风四起,呼呼直响,闹出很大的动静。可惜应了半面的话,随风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打开它,眼看着一群道士蜂拥而来,才不得已仓皇而退了。 看来,如无法咒真得开不了那口井。本来不想再见赵杋珣了,现在不得己还需再见他一次。 “喂!站住,别跑……” 小树妖扭头一看,竟然是赵杋珣带着陆玄清和数名道士尾随而来。 “喂!别走,我有话要问你!”赵杋珣道。 随风迟疑了,暂且停下了脚步,听杋珣对玄清道:“你们都退下!本王亲自对付她!” 眼见众人离开,小树妖且退且顾,渐渐地将杋珣引到了一个无人的林子里,只听赵杋珣道:“站住,别跑了!我知道你是故意引我来的,我能感觉到你的气息似曾相识,你……认不认识随风?” 小树妖站着一言不发,却也没有要逃走的意思,她背对着杋珣,内心的情绪起伏不定,脸上的花纹又开始变色了,连包裹里的半面都感觉到了。 半面悄悄对随风道:“小风,你没事?你若不想见他,就别勉强自己,入封魔井的事,咱们再另想办法!” 小树妖刚想回答半面,却觉一道法力从背后穿了过来,径直打掉了她的帷帽。随风心中一惊,再抬头时,杋珣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第95章 再入魔井 “随风,真的是你!可是……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杋珣吃惊不已,看着她那似是而非的脸,一红一蓝的眼眸里透着幽怨的邪气,和他之前见到的随风完全不一样了。 小树妖一言未发,十分清冷地看着泪流满面的赵杋珣,不知道该怎样去对待他,心情复杂之极,难以言表。 “不过,没关系!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随风,对不起,我当时就不该开启封魔井,害你受了伤。你……都好了么?” 她身上的包裹起了异样。半面醋意甚浓,气得牙痒痒,越发失去了理智,随风成了今天这样还不都是因为这小子么?他恨不得一下跳出来掐死这个胡作非为又浑不懂事的瑞小王爷。 半面,冷静!小树妖感觉到包裹挣动不停,待要安抚半面,却又看着杋珣情不自禁的张开双臂向她扑来,随风旋即一闪毫不留情的躲开了。“赵杋珣,你不要这样!” 这是要哪样?难道对我媳妇图谋不轨?半面怒意骤生,包裹里散出幽幽杀气,小树妖强行按住半面,看上去有些局促。杋珣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他急忙后退了两步稳住随风,怕她一时生气又要逃走。 “好好,你不要生气。我刚才失态了!……能再看见你,知道你没事,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你知道么?我此次离京,就是去浮黛山为你和父皇求药,可惜,可惜,我什么都没有带回来……,结果回来后又发现你不见了,我害怕的要死,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原来,真的是他,真的是要为我去浮黛山救药!赵杋珣,我到底该不该恨你? 半面感觉到了随风心中的悲意,怕她控制不住情绪引起愤怒之气暴走,自己这般反而更加给她添乱,这才安静下来不再挣动了。又听杋珣道:“随风,我不是有意要撇下你离开的!可是……我真没想到自己离开后会害你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随风终于说话了,面无表情的只剩下了哀莫:“赵杋珣,你知道浮黛山是什么地方吗?……也许你永远都不会想到。” 杋珣心里一惊,怔怔的看着随风,脸上流露出十分复杂又愧疚的神情,听她道:“浮黛山上的古松与我本是血脉相连,我就是它孕育而生的!” “什么?”杋珣一时恐慌,陷入到了无比惊愕的懊悔里。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就是那个伤害她的罪魁祸首,多么可悲又多么可笑! “若不是你去浮黛山砍伐古树,我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现了形,也不会闹的全天下人尽皆知。我还可以扮作一个凡人,但现在……已经做不到了!” “我,我……我错了!”赵杋珣跪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这一幕,随风竟然有些欣慰,不管他是有心为之还是无心之过,至少看到了他的真情悔过。在这方面杋珣已经远胜于杋洛了,只不过他做事向来鲁莽又不计后果倒比杋洛差得很远,幸好他存有良知不似他母妃那般恶毒,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随风,对不起……我要怎样才能弥补过错?我要怎样才能得到你的原谅?” 其实纵观事情始末,随风知道这并非全然是杋珣的过错,若不是皇帝的旨意,他可能都不知道浮黛山是什么地方。随风低下头,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杋珣道:“既然如此,我需要你告诉我一件事情!” “什么?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 “我想知道进入封魔井的咒语!” “这个好办,可是你为什么要进封魔井?”杋珣想到自己当时突发奇想去开那口封魔井,差点害死了随风,心里就悔恨交加的。 “我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去解决。”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杋珣知道自己不便再问,叹了口气道:“那我陪你去!” “万万不可!此去封魔井十分艰险,……难道你不知道?那里的怨戾之气会迷失你的心智,到时你会发狂的,那里还会吸取人的精气,你一个凡人进去就是送死。” 杋珣被噎的没了话,沉吟片刻,默默地撕下一片衣襟,咬破手指写下咒语交给了随风,“那你小心!” 随风道:“我已经给了你父皇所需的仙丹,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杋珣望着小树妖,深情的眼眸里交织着难过与感动,她竟然能以德报怨,自己与之相比简直是猪狗不如,爱意未能减少半分反而更加舍不得随风。 “不要!我不要跟你两清,我欠你的太多只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只要我能为你做的,我什么都愿意。”杋珣已经泣不成声。 “那你答应我两件事好不好?关于我的事不要跟别人提起,还有……不要跟杋洛争夺储位,不要与他为敌,替我保护他,因为你们是亲兄弟呀!” “好好好,我都答应你,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这一刻,杋珣终于意识到再也没有能够留住随风的理由了。 这份情在他的心里珍视无比,而如今这颗真心却好像被人无情的夺走了,胸膛之中空空如也,恐怕这一辈子也再找不到像她那样值得去爱的人。 “再见了,杋珣!”一阵强风刮过,她已经飞走了。 凡尘多情红尘客,自古难丢不了情。而今才道当时错,转首独悲何处寻?思人遥遥随风去,空余离人泪满巾。 或许在她的眼中,自己只是个无知狂妄的贵公子?杋珣眼神变得深邃,悠远绵长,似乎在风中寻找那只小妖精的影子。也罢!伤心无用后悔也无用,但愿还能为她做些什么。杋珣知道今日随风一定会再去封魔井,所以他要助随风一臂之力,急忙整理好情绪回皇家道观去了。 其实,随风与杋珣能在皇家道观相遇并非是巧合。 自东宫妖异之事发生,皇家道观后山连续生出异相,观中道士们岂能不有所察觉?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异相与浮黛山伐木之事有关。众人一无所知,百思不解,民间已传出许多天灾末日等谣言,不久圣慈太后薨逝,更闹的人心惶惶。近日红封真人和杋珣回京,皇帝自然要令其详查此事的。 不过这段时日里,有件十分奇特之事引起了红封真人的注意。他刚刚回京,就听看管宝镜的弟子讲,皇家道观后山生出异象期间,宝镜有奇异的反应。红封真人眼里放光,再次迸发出求仙的渴望,他想到后山生出异相自然是与封魔井有关,而这面宝镜之所以有了反应也必是与井中的某种事物相关,说不定里面的力量可以助他炼化宝镜。 可是动用这样邪恶的力量怎么能够成仙?想必他盼望成仙早已走火入魔了! 这不今日又得一消息,听玄清说有人在封魔井附近施法,还真是件奇闻。封魔井里皆是穷凶极恶的妖物,而且开起封魔井的法咒是上古秘文,凡间鲜有人知。最近封魔井异事频频,想来那里必有什么蹊跷,所以程光老道思来想去,定要在皇家道观驻留一段时间,看看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开启封魔井的法咒程光老道是知道的,不过程光向来老奸巨猾,随便开起封魔井这样的事即不占便宜也不讨好又没有什么利益可寻,听说那里的怨戾之气极重,凡人根本进去不得,弄不好会被反噬或是再像在浮黛山伐木那次引来真神,自己就亏大了,所以为了稳妥他情愿等着。然而程光却不知道这法咒竟被杋珣无意看到,又间接的告诉了陆玄清还酿出了祸端,想必这两个家伙也不敢将开起封魔井的事告诉其他人了,即便李方灼知道此事,他也不会对外人讲起。 夜幕降临,星空万里,虽然没有月亮但照着大地隐隐约约的发亮,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若有人在空空的后山出现,必然十分醒目。白日里随风到封魔井已是打草惊蛇,所以今晚杋珣是特意来保护随风安全的。 半夜三更了,干枯的荒草被风吹的沙沙响,一阵迷雾闪过随即就看到封魔井旁出现了两个人影,是随风和那个半面鬼来了。 杋珣隐在暗处悄悄的观察夜里的动静,还好没有其他人在,只见小树妖手双平摊,运功施法,口中念念有词正欲开启坐落在井口的大石。就在这时,杋珣听到背后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急忙起身大摇大摆走了过去,将那群人给支开了。 随风微微惊讶,二人放眼一看,赵杋珣正飞快赶来,他自动自觉的帮着随风开启了封魔井的入口,井中阴风簌簌,激荡着三人体内的气息,让人瞬间就感觉到心情沮丧,身体乏力无比,过不多久便会癫狂的。 杋珣强压着真气,忍着不适道:“快进去!万事小心,外面有我,你不用担心,只求你能平安的回来。” “赵杋珣……”小树妖心软了,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便拉着半面的手一同跃入了深不见底的封魔井。 先前那种被指引的感觉又随之而来,甚至更为强烈,小树妖的意念正在被那股力量拽向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虚妄里。 随风又看到了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不过那女子面容如常不似随风这样诡异,只是头发已经灰白。她安然的睡着,直到小树妖感觉自己就在她的身边,突然随风心中一惊,发现那张一模一样的脸睁开了双眼。 第96章 五彩灵光 凛冽的阴风呼啸而过,刮的脸颊生疼,小树妖从虚妄中回过神来,看见半面牵着自己的手在急速下坠。越靠近井底越觉得阴风凄厉,二人正被一个漩涡向不远处的光点吸去,突然感觉一阵扭曲,仿佛被人猛抓着拖进那细小的微光里,之后眼前一片漆黑。 迷蒙之中,昏昏沉沉。 哈哈哈哈…… 耳边传来了奇怪的笑声,感觉周围挤满了妖魔鬼怪,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随风挣扎着起身,稍一用力就感觉到胸口一阵被挤压过的疼痛。半面呢?随风心下一惊,有些慌了。 “半面,半面……”小树妖害怕了。四周还是漆黑,只能听见那些咯咯的笑声越来越近,她感觉自己像只小鸟被关进了套着笼罩的鸟笼中。随风惊惧又愤怒,脸上的花纹变了颜色,体内怒气飞涨,若在平时她必然死死的压着,但是现在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了。砰的一下,一股法力从她身体迸发而出,将幽闭的黑暗撕开了几道口子。 周遭的声音一片哗然,她见听一个发着蓝光的恶妖道:“这小东西倒很厉害呢!” 见到了光亮,哪怕是妖身上的光,小树妖也能感到好受一些,恐惧之感飞快消散。“半面呢?” “哦,你说那个半面鬼吗?就在那边!”有妖答道。 随风钻出黑暗,只见那边聚集了一群妖魔鬼怪,想必半面定被他们围困了。 周围的魔物依然像看动物般观察着随风,让她浑身都不自在,甚至有妖会上前伸手抓她一把。 “你们干什么?”随风震怒。 但没有妖回答,反而冲她投来稀奇的目光,随之叽叽喳喳地交头接耳,像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物件儿。她听见有声音道:“这妖的灵光居然是彩色的!简直太稀有了……” 随风恍然大悟,她打量自己周身,果然是五彩之色,也难怪会如此瞩目。小树妖眉目微凝突然想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物,她邪魅一笑,喊道:“大胆!我乃仙魔灵使,众妖魔鬼怪速速避退!” 那群妖物面面相觑,只见她双手翻转立时现出道令符,一面发着白光一面发着红光,一面仙气盈盈一面魔气飘飘,妖魔鬼怪似乎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自然而然的随着她的前行让出一条路来。 随风急趋到半面那边,跃至半空,见他已化了形疯狂的与妖魔纠打一在起,便用一个及具穿透力的声音大喊道:“放肆!竟敢袭击仙魔灵使,还不速速退下!” 众妖魔鬼怪抬起头看着半空之中的随风和她手中的令符,突然都停了下来,纷繁嘈杂的议论着。传说有此令符但几乎无人见过,何况此令符又是仙魔合壁,让众妖魔大开眼界。若论它的真实与否,但观它上面的仙魔两力就能看出,两道力量聚而不散,源源不断且相辅相成,不似有假,众妖魔再也不敢肆意妄为。 此时半面已恢复了人形,方才与妖魔缠斗吞噬了不少妖力,虽然受了伤却也并不算吃亏,这会儿看见随风竭尽全力的护着自己,幸福之感油然而生,道:“我家小风,这回怎么变得这么聪明?我都没想到呢!” 半面挽手摊开掌心,倏然亮出了自己的令符,腾空一跃到了随风的身边,如两盏天灯一样,飘飘然的向深处飞去,一些妖魔仍不甘心,远远地尾随着风面两人。 “对了!咱们进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没有见到三仙爷爷?”随风问。 “此阵十分宽广,妖魔众多,或许他在某处平乱!” 果真,放眼眺望,远远的看见地三仙悬在半空之中一手掐腰一手执扇正气急败坏的训斥一伙打架斗殴的妖魔,但是这波还未平息那边风波又起,这老人家忙得不可开交。 半面道:“总归是有着平不完的乱,就不如让他们自相残杀还管他们做什么?如此该有多累?” 随风道:“若是你说的那样,三仙爷爷岂不是没有事情做了?他肯定会闷的死去活来,还不如这样忙忙碌碌呢!” 半面点头:“嗯!有道理!” 此时,风面二人身下的妖魔越聚越多,乍一看去能有上百之多,终于引起地三仙的注意了。那老神仙的目光投来,顿时惊讶不己,只见地三仙兴高采烈的飘然而来,还没近到跟前就已张嘴哈哈大笑起来,那开心的模样喜感十足,几乎要手舞足蹈了。 他一到场,所有的妖魔尽数逃散。见到随风半面,地三仙头一句话便问:“丫头,你的脸怎么了?” 随风略显难堪但也一五一十的讲与他听,只不过无尘仙尊与鬼莲大人的情意有违天道,所以将二人的名号尽数隐去了。地三仙惊讶道:“丫头,你能有这般神魔两缘可真是太稀奇了,这也算渡了一劫。只不过劫没渡好,仙力未足只能用妖魔鬼怪之力弥补,如今承载百家之力要修炼成仙怕是难了,而且妖魔之力占了大半会及易被心魔所控,你可要小心了。” 这话题起得有点儿沉重,地三仙见她脸上的花纹有些加深,便清了清嗓子又道:“不过也难为这神魔两尊,能保住你的性命已是万幸,况且法力确比之前长进了不少,还有两道仙魔令符护体也算因祸得福,这以后不成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此次能再见到你们,老夫着实高兴,总算不会孤单了!而且有你们两个在,我也能轻松一些。” 半面道:“是呀爷爷!这回我与随风会竭力帮助爷爷平乱,全然听从爷爷的差遣!” “嗯!甚好,甚好!”地三仙羽扇轻摇,喜不自禁,但他话锋一转:“不过,你们此番再回这封魔井必是为救人而来的?” 呃!风面二人相互对望,本想说的委婉一些,但事实如此,纵有花言巧语也瞒不过一位神通广大的神仙,所以实不好意思的点了头。 地三仙眉头紧锁微有怒意,身上的灵光忽然变成了绿色,手掌一挥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爷爷!”小树妖弱弱的喊了一声,看来又惹得地三仙不高兴了。 然而不到片刻,地三仙又重新出现在二人眼前,灵光已经变回到白色。地三仙叹了一口气,他本来不曾想到这小两口去而复归的,现在看来有些事是注定要发生了,对他而言这或许并不是件坏事。 他目光闪躲似乎有难言之隐,或许他在担心这小两口到了与他对立之时该如何处理?亦或是害怕随风和半面救完“人”以后会再次离开,到时自己又是孤独一人?况且这两个小东西法力不够,要想救”人“谈何容易?有道是无缘不聚,缘尽则散,那时会怎么样都不一定呢!若是他们真的通过了此阵,或许也是对自己的解脱,还想这么多做什么?地三仙闷了半晌,道:“你们两个并非法力高强,连这层都很难出去,要想救人岂不是异想天开?” 随风道:“爷爷所言即是!但我母亲必是要救的,既然上天让我找到了她,也必然会指引我与她相见,或许这件事看上去很难很难,不过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纵使我永远都离不开这里或是最后葬身于此,也心甘情愿了!” 半面凝眉,开口道:“我不会让你死的,而且你也死不了。想想上次入井,你都成一缕魂了,不也活到现在?若真是成了一缕魂魄,我们就在此修炼,直至再生肉身不也挺好?” 地三仙被他二人这番话所感动,只见半面径直跪了下来,道:“爷爷!求您帮帮我们!” 三地仙神色怪异,蓝绿两色瞬时闪过,停留在白色的灵光中。 “也许,这就是天意!”地三仙背手而立,仰望着漆黑的上空,虽然什么都没有却已看地出神,良久才道:“即然如此,都随缘!……你们可知这封魔井的构造?” 二人欣喜若狂,能得到地三仙的帮助,救人的胜算便又多了一重。二人异口同声道:“谢谢爷爷!” 地三仙羽扇轻摇,娓娓道来:“封魔井有三层,噬灵阵就不必说了,你们已经了解,下一层叫摄心阵,听它的名字就应该知道此阵必会扰人心智,所以定力不够的必定迷失其中,无法自拔了。随风,这可是你的弱点!” 随风面露惭愧,问:“那最后一层呢?”。 地三仙道:“最后一层叫困龙阵。究其渊源,你们进去就会明白!” “顾名思义,这么说我娘亲是跟一条龙关在一起?” 地三仙点了点头:“所以你们二人要想救人必要作出万全的准备,从今往后要勤加修炼,既要提升法力更要磨练心性,记住三字法决:快、准、狠。只有完全掌控的了噬灵阵才能进得了下一层!” 随风弱弱道:“那是不是要杀……人?” 地三仙道:“人这里没有,全是些妖魔之物。丫头,你生性太过纯善,及易吃亏,这样可不行,在这里要练就出铁石心肠,否则你是过不了摄心阵的!” 随风低头敛眉,觉得爷爷的话虽是在理但让自己狠心杀戮却总感觉下不了手,这会儿环顾四周,发现他们三人早就被妖魔包围了,只因忌惮地三仙才远远观之,不敢上前。 地三仙四处寻么了一下,唉声叹气道:“在你们出井不久后,这封魔井里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有股强大的法力从深层喷出,持续了数日之久,致使这层的妖魔狂躁不安,越发难以控制,似乎一部分妖魔的神识被那法力吸去,仅剩下了野蛮噬血的本性,或与猛兽无异了。” 随风与半面心中有异,莫非这阵里的妖魔狂躁也与浮黛血松被伤有关? 正在三人踌躇之间,突然一只妖兽嗖的向随风扑来,地三仙眼疾手快,瞬间就到了随风跟前,翻手一掌将妖兽给打的老远,那妖兽挣扎了两下不动了。接着,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数十只妖兽相继奔了过去,狼吞虎咽地分食那一动不动的妖兽。 地三仙道:“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老夫在此,它们都敢撒野!” 只见争食的妖兽越聚越多,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撕打起来,场面又开始混乱了。 第97章 噬灵阵 “随风,小心!”妖兽扑来,被一高大的人形挡住,是半面。他还未化形,浑身翻滚着戾气,面目狰狞的与周围的妖兽对峙,像一头恶狼,发出呜呜的低吼声。可是妖兽越来越多,十分贪婪的向二人聚集。 随风浑身发抖,懵懵然地正欲施法,道:“快放出……仙魔……令符!” “丫头,它们与猛兽无异,亮出令符也不认识,快躲到我这里!”地三仙一把将随风拽到自己身边,又道:“你口口声声说要救人,怎么这些妖物就把你吓傻了?那还了得?来,跟着爷爷打怪去!” 三人聚到一起相背而立,每人独当一面。且听地三仙道:“丫头,老夫这就教你,看着点儿!” 只见地三仙反手一掌,妖兽就倒了一片,半面这边虽然差了许多,但妖兽始终无法近到身前。随风因为从未杀过生,显得手忙脚乱,妖兽生性欺软怕硬所以自然而然的聚向随风,突然一只妖兽急势窜出,快如离弦之箭。霎时间,随风体内的暴怒之气膨发而生,只听她大喝一声,迸发出的法力刚好击倒了扑来的妖兽。 “这还差不多!”地三仙赞道,三人相互对望,相互鼓励,随风渐觉胆子大了起来。可惜好景不长,地三仙与半面正打的热火朝天,随风这边却突然失了神,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随风?随风?”一老一少并齐喊道,可她就像听不见似的。 糟了,大概是陷入了虚妄之中。 断断续续的画面接二连三的涌进脑海,有些是以前看见过的,有些是全新的,无非是娘亲与爹爹所经历过的。良辰美景,才子佳人,情同意合,相敬如宾,他们如同凡间的夫妻在浮黛山上平平淡淡,相守了好多年……,接着画面一阵扭曲,她看见一个巨大的龙头正望着沉睡的母亲,那巨龙好像感觉到随风的存在,张牙舞爪的向她扑来! 小树妖猛的一惊,顿时醒过神来。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幽暗的洞里,半面就坐在她身边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与自己的五彩灵光一同照亮了整个地洞,像两盏大灯,轻柔的光影里透着难得的安静。 “你醒了?……方才吓到我了!怎么突然就失去了神智?必是陷入到虚妄中了?” 随风道:“我方才看见娘亲与一条龙在一起,那龙好像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她应该很安全。只是那龙长像奇怪,看起来不好对付……哎?三仙爷爷呢?” “他去平乱了!”半面有些摸不出头绪,感觉她的幻象并非无缘无故,一定预示着什么,只是现在不知道而已。 随风站起身:“走,我们去帮他!” “你不害怕啦?” 随风道:“怕是怕,但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能管用!” “什么办法?”半面问。 “嫄儿操控野兽的能力就是我教给她的,从前我并不觉得这算什么法术,不过是被我激发出了她的天赋,既然寻常的野兽可以操纵,那不妨试着操控这里的妖兽?”随风道。 “嗯!或可一试。”半面表示赞同。 这里妖魔横行,妖兽肆虐总不能一直躲藏,终归是要正面交锋的,若能操控妖兽就等于多了一种神兵利器。二人自然而然的出了地洞,明晃晃的灵光迅速招来大批妖魔鬼怪,两人亮出令符,妖魔不敢盲目行凶,只有一些妖兽如狼似虎的渐渐挪步向前。 随风有些慌张,半面尚能应对自如,两人紧紧相依站在一起。嗷呜一声,有妖兽一跃而起,其余妖兽蓄势待发,若首当其冲者能立时被擒,那其他的妖兽就不难驯服了。就在这危急时刻,那跃起的妖兽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一头栽了下来,等它再爬起来时,已调了头护在风面二人的身前。 居然成功了!风面二人甚是惊喜。这妖兽“改头换面”就发生在眨眼之间,无不让妖魔鬼怪惊奇,看来这两个仙魔灵使果真非同一般。不过,随风初显异法,火候未成,也只能操控个把只妖兽,面对大批魔物的围攻依旧抵挡不住。一只又一只妖兽相继扑来,顷刻间就将她方才收服的那只妖兽给四分五裂了。血肉横飞,触目惊心,幽暗中弥漫着腥咸的味道,刺激着半面难以自抑的化形,随风的暴怒之气飞涨,一场殊死的搏斗理所当然的发生了。 有些妖魔鬼怪在冷眼旁观,必是要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从中获利。只见大批妖兽成群结伴地再次扑来,带着穷凶极恶的妖力掀起了一阵狂风,随风大概已忘记了害怕,与半面身形急变,躲闪急速,掌中的法力如刀似剑不住向妖兽劈斩,半空之中惨叫声连绵不断。 她身体里涌动的妖魔之力在许许多多妖兽的攻击下彻底释放。这一刻,她已辩不清自己是好是坏,从来都温顺无害的小树妖已经杀红了眼,那邪魅妖异的脸正泛滥着难以自制的杀戮,十分淡然地享受着这种血腥又污浊的气息。 半面浑身杀气腾腾,双爪上下飞舞,一边挥掌释放他阴狠的戾气,一边收掌吸纳着妖兽身上的精气,那阴森可怖的脸上时不时露出狂狷的笑,既邪魅又好看。可惜妖兽的数量太多,让他应接不暇,稍一分心便会被妖兽乘虚而袭,不消一会儿工夫,两人渐觉法力匮乏又来不及吞噬采补,便已渐渐地败落下风。 蓄谋已久的妖魔们正好瞅准了时机,大举来犯,将随风与半面围地水泄不通,即便是仙魔令符也不起作用了,那种压抑的死亡气息正向二人步步紧逼。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排山倒海的呵斥震住了所有的妖魔:“我看你们太不要脸了?仙魔灵使都敢攻击,看来是真的不想活了!” 地三仙双掌凭空一劈,法力所过之处的妖魔便被甩的老远,在地上挣扎地起不了身,转眼一众妖物飞奔过去将那受伤的妖魔给分食了。随即地三仙纵身一跃,飞进了乱哄哄的妖群,十分费力的将二人带了出来。 小树妖依旧愤愤不平,余气未消,满身污血,一副受尽了摧残的样子,而半面戾气迅收,又恢复到了书生的模样,浑身干净利索,照比随风可顺眼多了。 地三仙不由觉得好笑:“丫头,你看看你,须得勤加修炼呢!” “爷爷,这样杀戮的修炼方式,随风不忍动手,可是动手之后又觉得自己停不下来。”她抬头凝望着地三仙,露出了悲悯众生又困惑不已的神情,问道:“爷爷,你说我日后会不会成为嗜血杀戮的恶魔?” 地三仙羽扇轻摇,深吸一口气,反问道:“随风,你说半面日后会成为嗜血的恶魔吗?” 随风一愣,转过头看向半面,见他微微摇头对小树妖道:“自然不会的,因为只要有随风在,我便会时刻压抑着本性,成为你希望看到的样子!” 又听地三仙道:“这里本就是极其污秽的地方,杀戮在所难免,而且想要打破一处禁忌必然会经历血雨腥风,只要能保持本心,方得始终!” “恩!”随风的目光宁静悠远,邪戾之中带着一分坚定。 “你们可知修炼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地三仙悠悠问道,却还未等到二人回答就再次说道:“那便是出淤泥而不染。” 小树妖聆听受教顿觉自己受益匪浅,保持本心方得始终对于某些人来说,这种境界恐怕一辈子都难以达到,但若在经历了千般磨难之后一直能守得初心,只怕不成神仙,其境界也差不远了。正在回味之时,忽然感到爷爷的仙力飞来,像清风般一扫而过,她低头一看,所着的白衣已经干干净净,丝毫看不见血污了。 随风对地三仙道:“怪不得爷爷与半面素来衣着洁净,原来已到了如此的境界!” 地三仙微微笑道:“别看半面法力不高,但心境却已远在你这小妖精之上了!随风,你可知为什么你在与妖兽斗法时会毫无征兆的被意念所引而陷入虚妄之中?” 风面二人本就稀奇,且正想发问便听地三仙道:“天道之法讲究心神合一,你心神不定,外加你母亲残念所引,才会极易被陷入虚妄之中。” “爷爷,那随风该当如何?”小树妖问。 地三仙道:“静修之时你自然可以随心所欲的陷入虚妄之中,但若在打斗时感应到了其母的残念,一定要把持心神,将其排除在外否则会让自己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之中!” 地三仙所教这些,小树妖从来都没有听到过,今时受教甚多,随风不由感恩戴德,什么感谢之词都不如发自肺腑的崇敬一拜。 地三仙哈哈大笑,羽扇轻摇,毫不掩饰的享受着风面两人对他的崇拜。这时又听半面问道:“爷爷通往下一层摄心阵的阵眼在何处?” 地三仙一怔,绿色灵光在他身上一闪而过。他双手一背,道:“这个问题要等到你们在这噬灵阵里畅通无阻时,老夫再告诉你们。走,跟着爷爷修炼去!” 岁月绵绵日复一日,地三仙带着风面二人四处平乱,强大的妖魔鬼怪横行肆虐,割据分争,恃强凌弱,妖兽也频频暴乱与妖魔们发生混斗,噬灵阵乱中加乱,危机四伏。这里似乎永远争斗不休,故而平静难寻。 这样交恶的世界成了风面二人绝佳的历练之处。至于心法要决,制敌经验,地三仙倾囊相授,再得知随风可以操控妖兽,对其严酷的程度又加深了好几重,甚至到了极其苛刻的地步,他会在随风和半面毫无防备之下将其丢进群魔妖兽聚集之处,冷眼观其二人与妖魔厮杀,与妖兽搏斗,直到二人濒临绝境时才会出手相救。 逆境中砥砺才可锤炼天道之心,若想乱中求生,就必须以魔制魔。餐妖魔之肉,饮妖魔之血,噬妖魔之灵,唯己成魔方能制魔,是以不疯魔何以成道?只愿能守住本心,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封魔井越是深入越是凶险,这道理不言而喻。自上回井内生出异相之后,噬灵阵里的妖兽越来越多,相较之下神识健全的妖魔却在减少,大概是里面的那位已经苏醒了。地三仙亦喜亦忧,只觉长此下去会发生何事难以预料,地三仙越发感觉到形势所迫,他想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白色灵光的地三仙进不去,且无法与蓝色灵光和绿色灵光的地三仙进行沟通,所以具有白色灵光的地三仙本尊自然无法知道实情,最好的法子就是将那小两口送进封魔井深处。只盼其二人能早日驰骋在这血雨腥风的世界里,否则深入恶窟焉能全身而退? 终日与妖魔猛兽为伍,与杀戮为伴,若还能保持本心,才是真正的得道之人。天长日久,岁月无声,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置之死地而后生,风面两人的境界非昔时可比,在噬灵阵中已如履平地。 某日,随风问地三仙:“爷爷,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噬灵阵了?” 第98章 一往无前 地三仙一言不发,挥袂生风,三人周围神光乍起,眨眼之间四周景物已悄然转换,此地空无一妖,安静异常,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风面两人不知地三仙所谓何故,心中略慌,想必是触碰了他的禁忌,又要被他训斥了。 地三仙双手背立,面色凝重,沉默一阵道:“你二人坐下!” 半面与随风相互对望了一眼,感觉到三仙爷爷的举止不同寻常,不过二人还是顺从的坐了下来。只见地三仙掐指念诀,仙法升腾造出了结界将三人包了起来,然后双手一翻,掌心登时仙气盈盈,猛地向二人的头顶灌注进去。 “爷爷,这是?”风面二人异口同声,想要起身却被地三仙急趋而进的仙力牢牢的制住,动弹不得。 “别说话!集中精神接纳老夫注入的仙力,一会儿再告诉你们缘由。” 地三仙的法力十分强劲,就如滔滔洪水横冲直撞地流进二人的身体,好似在本来就水质饱满的土壤里又强行的灌溉了一次。进补着二人的每一处经络,充盈到二人的每一处血肉里。没过多久,只见二人周身的灵光大胜,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而地三仙却像生了大病一般,捂着胸口,他原本的十成仙法各分给随风和半面四成,现在自己也就仅剩下两成的法力,已虚弱的气喘吁吁了。 “爷爷,你这是为何?”随风着急又心疼,脸上花纹的颜色又深了起来。 半面心虽不忍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趋到地三仙的身边,问道:“爷爷,莫非您就是进入下一层的阵眼么?” 地三仙点头道:“你猜的没错,要想进入下一层就必须过了我这一关,若论你们两个的法力就算再修炼上五百年也不一定是老夫的对手,而今你们各自有了我的法力,突破下一层应该是很有希望的,我也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随风泪流满面:“爷爷你徇个私作个弊放我们进去不就成了?何必要这样呢?我们不要你的仙力……” 随风翻掌,凝聚法力准备将爷爷的仙力还了回去,但被地三仙一把制止,道:“哪有这么简单,否则老夫何必要这般费劲心力?我注入仙力时也在你们身上施了一道法咒,随着你们的深入,我也可以知道里面的状况如何。所以,帮你们也是在帮我自己,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后悔!也不要怪我!” 二人听得越来越摸不着头脑。随风道:“爷爷,你现在这么虚弱,要是那些恶魔来了,会不会……” “傻丫头,不会的。老夫已设了结界,还有这剩下的两成仙力足够应付那群怪物了,而且我会慢慢恢复的。”地三仙深吸一口气,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又道:“去!既然我们都作了决定,不管前路如何也都要义无反顾!“ 三人相顾无言,内心沉重。地三仙有些话就在嘴边却始终都说不出来,最后才支支吾吾道:”……也许,我做不到的事情,你们可以替我做到。要记住无论遇到什么人哪怕是你最熟悉的,都不要心慈手软,遵从你的本心,聆听你内心深处的召唤!” 半面感觉他话里有话,待要细问时哪知时空正在飞速转换,只觉胸口一沉,周身虚空,好像在急速下坠,接着一阵扭曲之后,二人已经掉进了幽深空旷的虚妄里。 经过短暂的模糊,半面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天空灰蒙蒙的,远远望去一片沙海。 “随风?”半面骤惊,下意识的回头,看见小树妖正握着他的手,听她轻轻的叫了一声半面,绕知她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二人急忙起身,有些晕头转向正四下查看,忽听隆隆的声音如万马奔腾而来,两人立时紧张到了极致。眼见着前方乌压压的黑影正在靠近,二人迅速聚集法力,暴怒和怨戾之气飞涨,只见一群身形各异的妖兽正直趋而来,领头的那只身形庞大,凶猛无比。半面急剧化形,毫不犹豫的直冲而去。 此时小树妖屏气凝神,正用她那已练就的异乎寻常的意念试图去控制着妖兽的神识。双方步步逼近,各自受到的法力也越来越强,那群妖兽掀起的阵阵黑风夹杂着各种恶毒之气吹的她裙带乱舞,浑身酸痛,碎发纷飞,双颊如刀刮般生疼,随风脸上的花纹越发的浓重了,她拼命的施法去控制那只带头的妖兽,而那大块头也似乎感受到自己正在被某种力量操控,更加暴跳如雷,凶神恶煞的向她扑去。半面应变奇速,一跃而起,浮在半空之中,双掌一挥将他那阴寒的戾气直抵巨兽的后脑,拼力的遏住它动弹不得。 妖兽越聚越多,有些已被随风所控,临阵倒戈,凶猛的咬向自己的同伴,一时间残肢内脏散的满地都是,血肉横飞,斑驳地溅在随风的脸上,显得她格外的妖异邪魅。小树妖随手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渍,闻到那种奇异的血腥,不断的刺激着她体内的魔力,让她感觉全身沸腾,亟待呼之而出。 只听随风猛然大喝一声,将法力聚于双掌之间带着她强劲的意念竭尽所能的向那只首领的脑门施去,砰的一下,那头巨兽好似受到了重击轰然倒地,片刻间所有的争斗急速而止,群兽迷乱,待那巨兽缓缓起身时竟温顺的匍匐到随风的面前,一下子数百妖兽安静了下来,渐渐的向首领靠拢,全都臣服于她了。 半面恢复人形,重重地舒一口气,看着随风轻盈的飘到巨兽的背上,那身姿翩然,飒爽英武,仿若傲然挺立在群山之上,简直威风凛凛,但当她伸手招唤半面时,却又成了那个娇小柔弱的傻妖精。 二人带着百兽缓缓前行,未能安定多久只见灰蒙蒙的天空忽然间泛起了浓浓的黑云,而且越聚越多越集越大,旋转着向地面靠近,最终成了一个巨大的龙卷风。 这又是什么?风面二人吃惊不已,只听天空一个炸雷,龙卷风倏然散开,从里面走出了一群妖魔。面目狰狞,穷凶极恶,操持着武器狂奔而来。眼看两阵即将交锋,半面急忙带着随风跃向半空,二人心意相通,瞬时放出了仙魔令符。 半面大喊道:“吾二人乃仙魔灵使,一众妖魔速速退让!” 群妖一惊,开始混乱起来,多少对那两道令符有所忌惮,有些妖魔犹疑之后迅速的退开了,也有甚者对令符根本不屑一顾,仍然直奔着二人而来。看来又是一场殊死的搏斗。 随风带着半面飞快的落到巨兽的背上,驱使它带着群兽火速蹿进妖魔的队伍当中,两方纠打在一起。妖魔与妖兽近身相搏,妖气魔气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弥散开来,席卷着漫天黄沙,扰动着浓烟滚滚,简直怨气冲天。 半面还未化形,周身已翻涌起混合着仙法的戾气,阴冷的寒气逼人;而随风更是怒气飞涨,手上与脸上的花纹陡然加深,掌中蓄满了混元之力,二人携手并肩,眼中闪耀着狂怒的杀意,毫不留情的向妖魔攻去。对阵间,两人相呼相应,你攻我守,你进我退,在群魔与妖兽间上下翻舞。二人越攻越猛,越打越是狠戾,随风本来发蓝的那只眼睛已经变的血红,而半面在打斗之中也已不由自主的化形,二人就像一对噬血的狂魔驰骋在血肉纷飞的战场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妖魔渐渐的败下阵来,妖兽已残死的所剩无几,两人此时正杀心大胜,忽然天空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哈哈哈哈哈……,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过关了么?” 二人心中一惊,杀意立时消减了大半。眨眼的工夫,周围的血腥消失殆尽,方才的妖魔与妖兽尽数不见了,地三仙凭空出现在二人眼前。 “爷爷?”随风有些迷惑,那只血红的眼睛瞬间变回了蓝色。 这一切究竟是为何?随风脑中嗡嗡直响,感觉胸口处好像有块大石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刚想上前一步,就被半面给拽住了,耳边传来半面的声音:“别过去,此人另有蹊跷,他可能并不是真正的地三仙,你没看见他身上的灵光是绿色的么?” 随风强行镇定下来,扭头看着已恢复人形的半面,道:“爷爷曾经发出绿色的灵光,难道你不记得了么?” 半面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了,总觉得面前这人虽然与地三仙一模一样但神色和感觉却截然不同。 地三仙道:“你们两个嘀咕什么?为何要闯这阵关?” “爷爷,你不认识我们了么?我是随风,他是半面呀!” 地三仙端详了一阵,道:“原来是你们两个?当初不是要离开这封魔井么?怎么反倒越入越深,难道是外面那个白光老头儿放你们进来的?” “啊?”随风不明所以,但半面却恍然明白了一切。他左右思忖:莫非这是三仙爷爷的另一个分身?亦或是他的心魔?再或是另外不同的人? “快说,是也不是?”地三仙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动摇了整片天地。 “是又如何?不是又能如何?还不都是一个样子!我们既然已经走到此处,哪里还有退缩的道理?”半面道。 “呀!~~真是气煞老夫,不过也着实奇怪,就凭你们两人的修为竟然能突破我的两道关卡,那白光老头都对你们做了什么?”不待随风和半面回答,地三仙猛的向他们二人攻去。? 第99章 战三仙 “爷爷,你是怎么了?”随风与半面凌空一跃,退出十多丈远。 “爷爷?哼!你们就是叫我天王老子也休想过了这一关,速速拿命来!”地三仙身法迅捷,犹如狂风蔽日,席卷着黄沙让人睁不开眼。 面对地三仙的攻势,随风只守不攻,慌张的四下逃窜,但这里除了黄沙之外空无一物,哪里能躲的过去?一道绿色的法波袭来正对着随风的胸口,半面反应极快,立时挡住了随风,掌心一推,带着寒意的戾气穿出,刚好抵挡住了那道法力。 “呦呵?还有两下子!”地三仙又惊又怒,连半面和随风都惊呆了。按照往常,地三仙的修为何其高深,法力一出,对方根本抵挡不了,何况是毫不起眼儿的妖精与鬼魅?而且地三仙明明用了很大的力道。 半面深感蹊跷,此地三仙与噬灵阵中的三仙爷爷法力相差很远,再联想到三仙爷爷之前为他们二人输了那么多法力,这个地三仙法力变弱难道是与爷爷有关?这下半面更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面前的地三仙若不是个分身,就一定是爷爷的心魔。 地三仙绿光汹汹,面目狰狞,他气急败坏,眉心处忽然多了道裂缝,体内浓重的墨绿色仙气正微微的向外渗出,看上去恐怖之极。地三仙邪魅一笑,掌上的绿光亮得刺眼,他两手一挥,脚下的黄沙化成两条长龙飞速盘旋着向随风和半面袭去。 风面二人即躲即闪,在空中转了几个来回,绕是躲不过两条黄龙的攻击,那黄龙时而涣散化成旋风,时而凝聚结成锐石,不住的向二人的要害打去。一时间,黄沙漫天,灰蒙蒙的一片,狂暴不堪,如同地狱。 “哈哈哈”地三仙的笑声剌的两人耳膜生疼。 半面用他不断翻涌的戾气遮住了随风的身影,将其牢牢的困在自己的保护之下。他眼中杀意沸腾,掌中法力波动,翻手结成两团黑云,与那两条黄龙纠缠在了一起。半面回首向小树妖喊道:“随风,他不是真正的地三仙,不要只守不攻!你不记得三仙爷爷说过的话了么?” 随风一愣,精神涣散,母亲的残念在脑中斑驳而生,这个时候她心神难以合一,哪里还能顾上设防?忽觉后背猛地刺痛,一个踉跄栽出了半面的保护范围。 “小风!你有没有事?”她听见半面在大喊,可是强烈的疼痛却让她再也的不能集中精神,只觉脑中混乱,那个好久没有出现的意念又开始拉扯她走进母亲的幻象中了。 一连串的画面猛的钻进脑海都是经曾出现过的,没有什么用处,但转眼过后又听见了一个声音,难道是娘亲的声音?“孩子,快起来!去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谁?”随风极力的醒过神来,看见半面全身流着黑血,拼死的将她罩在身下。 “半面!”随风急忙翻身一把抱住了他,只觉自己全身的暴怒之力又沸腾了起来。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小树妖听见耳边说话的人越来越多,先是娘亲,再是三仙爷爷,最后是半面,陆陆续续杂乱不堪。最后又听半面大喊道:“他是心魔或是爷爷的分身,要害之处就是眉心的那道裂缝!” 是了!慌张之际,小树妖忽然想起了三仙爷爷说过的话:要记住无论遇到什么人,哪怕是你最熟悉的,都不要心慈手软,尊从你的本心聆听你内心深处的召唤! 这时地三仙陡然消失,半空之中黑烟滚滚席卷着黄沙铺天盖地,一张硕大的脸如影似雾浮现在两人的头顶之上,狰狞愤怒阴森可怖,眉心中间的那道裂缝正泛滥着幽绿的光彩,那巨脸张开混沌的大口向两人扑来。 就是现在,机不可失。 二人相互对望,心意相通,即刻将体内所有的力气置于掌中,飞快地融合成一体,猛地向那巨脸上眉心的裂缝间攻去。只听怦的一声,顷刻间地动山摇,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崩塌,黄沙倒流,天空沉降,所有的事物都在急速的扭曲,搅动着两人体内血气翻涌,好似受到了强烈的压迫。二人紧紧相拥,感觉到这混沌的世界在急剧收缩,全身要被碾碎一般的疼痛,让人禁不住嘶嚎,直至二人的意识全无,陷入到了无知的黑暗。 通往摄心阵的阵关被打破了。 结界里正在修养的三仙爷爷猛然间感觉到眉心处一空,脑袋瞬间剧痛无比,胸中压抑的喘不过气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虽然较先前更加虚弱但好像多年受缚的一道枷锁被打开了。 噬灵阵里一通震动,引起妖魔鬼怪好一阵混乱,有股异样的气息从封魔井深渊散发出来,带着某种强烈的意念,搅动着妖魔鬼怪惶恐不安。但过了不久,那气息安抚了噬灵阵里的慌乱,妖魔们又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三仙爷爷心中窃喜忽又感到些许恐慌,深渊里飘来的那些气息十分熟悉,与不久前散发的一模一样,事情正向他所预料的方向发展,但愿别发生不好的事情,但愿那小两口能得偿所愿,但愿他们能解开困了诸神多年的封印。 千年之劫,困心成结,前覆后戒,不破不解。 千年之前,因为一场不该发生的姻缘,造成了诸多神仙不该有的劫难,或许那小树妖就是开劫之匙,三仙爷爷几乎将所有希望全都寄托在风面两人的身上。若解开封印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三仙爷爷依然内心矛盾,但从自己将风面两人送进摄心阵开始便再也不法回头了。 而且谁也不会想到,这股气息悄然穿过噬灵阵,飘出封魔井口,湮没无音,影响到了某样事物,被程光老道视为无尚至宝的遥天镜产生异动。 那镜子散发着奇异的光,好像在影响着程光老道的心神,让他不由自主的对其心生迷恋。 此刻,程光终于相信那封魔井的确与这宝镜有着不寻常的联系。他感到自己似乎参破了某种高深的秘密,觉得离自己的愿望越来越近,若是哪一天能摧动这宝镜,别说是升仙,就是称霸整个人间也毫不费力。 程光老道眉飞色舞的观察那面宝镜,正巧李方灼和杋珣都在跟前,两人一个惊喜一个却是惊异,他们法力浅薄感受不到宝镜的影响,只能看见一些表象也不能真正体会红封真人此时的愉悦,不过是一味附和罢了。李方灼巧舌如簧,吹捧的红封真人洋洋得意,而杋珣却感觉脊背发冷,不由后悔为随风开启封魔井的所作所为。 此刻,杋珣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随风,苍天保佑,万事皆安! 随风,随风…… 小树妖陷入了深沉的梦,听见半面喊她的名字。 全都醒来…… 全都醒来?好像是娘亲的声音? 模糊的视线渐渐恢复,眼前一片幽暗,有些微弱的蓝光。随风仰头向上看去,远处深不见底。这是哪里? 浑身疼痛的感觉还未消失,但至少她已经清醒了。半面呢?随风动了动手指,又四下划拉一阵,没摸到半面,顿时心中一凛,急忙忍着疼痛起身。她寻么了一圈,看见半面就躺在不远处的地上,这下暂且放心了。 “半面……”随风将他搂在怀里,那具冰冷的尸体没有丝毫生气。但应该没有关系,想必过一会儿他会醒来的? 小树妖仔细环顾四周,是一个狭长的甬道,两边各有一排雕像,是兽类的模样,散发着幽幽的蓝光。离自己最近的那两尊像是鼠和蛇的样子,但它们却被雕刻的奇形怪状,看上去十分狰狞。随风有些害怕了,脸上的花纹自从入了阵关就没有减淡过,此刻正在灼灼地发热发涨,似乎要燎着了她那奇异的半张脸。 “半面,你醒醒啊!”随风将他搂地更紧,可是过了这么久他还没有清醒的迹象。 “半面,不离……”随风向他那冰冷的唇上轻轻的吻了两下,可依然毫无反应,小树妖有些慌了,推起半面的上身,凝聚法力将体内的沌元之气冲着半面的后心急速的注入进去。 “半面,你醒醒呀!你不是个厉鬼么?连睡觉都不会,怎么会晕呢?……你醒醒,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可惜那鬼毫无动静,小树妖急的大哭起来。 “吵死了!”不知道从哪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小树妖一个激灵,陡然收起了法力,半面就顺势地倒在她的怀里。随风急忙看看四周,明明除了他们两个就再也没有别人了,这会是谁的声音?她抱着半面,低着头看着那张青白的脸,大滴的眼滴忍不住直流,掉在半面那只紧闭的眼睛上,刺激他禁不住眨了一下。 半面终于醒了。 “小风,别哭!”他伸出修长而又冰冷的手为小树妖擦拭眼泪。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随风将他紧拥在怀里,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 “我本就是个死人,除了残躯和里面的残魂,就只有你了,所以……死也不会离开你!”他说的有气无力。 “那你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躺下来再歇一会儿!”随风破涕为笑,方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声音竟全然抛在脑后了。 半面道:“别担心,大概是方才用尽了法力,所以才晕了那么久。” “别在这里卿卿我我的,烦死了!”那个阴森的声音再次响起,回荡在漆黑的甬道里,越发慎人。 “谁?”半面喊了一句,但他太过虚弱,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小树妖愣了一下,她根本无心去理睬那声音,在她的眼里什么都没有半面重要。小树妖噌地一下划破了手掌,一股带着松香的血腥瞬时冒了出来。 “别管那声音!来,喝点血,给你补补身体!” 半面怒意骤升:“小风,你这是做什么?我要生气了!” 然而他根本就控制了那种噬血的本能,能抑制自己不在她面前化形就已是很费力气了。 小树妖猛地将手糊在半面的嘴上,霎时间,浓郁的腥甜如溪水般流进他的唇齿,让他脑中一片空白,本能的向着伤口吸吮而去。 不知不觉,这种奇异的血腥渐渐地向四处扩散。 没过多久,突然那个声音又在黑暗中响起,简直让人不寒而栗:“既然味道那么鲜美,不如让我也喝上一口!” 第100章 蛇鼠一窝 “谁在那里?”随风再也不能无视那声音,是个女声,在黑暗里显得十分阴森,感觉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暂且无人应答,空旷的甬道里传出细微的碎裂声。 半面膂力稍复,听到那女声,尚待复苏的意识猛然清醒过来,他强忍着嗜血的本能将随风推出很远,道:“小风,快躲开,我没事了,一会儿就好。你别怕!” 突然,距离二人最近的鼠形雕像哗啦一声粉碎。一个顶着鼠耳朵甩着好几条细长鼠尾的女子凭空出现。她的眼眸柔情似水,面若桃花,衣着飘飘欲仙,看上去十分亲近可人。二人还搞不清楚是敌是友,就听她说道:“呀!这半面小哥生的不错!” 她的声音不比方才那般凶恶,反而娇滴滴的极具诱惑,妖媚里带着暧昧。那女子身形一动,闪到半面跟前。 ”这小哥好像受了些伤!“其声音直抵半面的残心,让他眼前一片空白似被吸去了魂魄一般。那女子直勾勾地看着半面,用血红且修长的手指托起半面的下巴,十分贪婪的欣赏着。 夫君被别人看上,随风怒不可遏。她不明白,为何半面听到那女子的声音就成了受人摆布的玩偶?而自己却没什么反应,难道她只迷惑男人? “放开我夫君!”随风冲到那女子的面前。 “你夫君?哼!谁抢到了就是谁的。“那女子抬手就将随风摔到一边,又道:”而且,你也没有照顾好他呀?怎能算是合格的妻子?只有半张脸,岂不可惜了他?” 那女子随手摘下了半面的面具,仔细观察他半张焦灼的脸,又施出法力企图治好他那残缺的面容。随风本想再去阻止,却因那女子的举动而犹豫了。她若能治好半面的脸,岂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然而过了许久,那女子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未见半面脸上的疤痕有丝毫改变。她十分遗憾道:“看来这小哥死前遭受到了极大的痛苦,怨气根深蒂固,我的法力也尚其难治,哎呀呀!真是可惜了,这样残缺的人留着实在没有意思,还是吃了他!” 说完,那张脸迅速变成了老鼠的模样,张开满是尖牙的大嘴就向半面咬去。 “不许碰他!”随风冲着那张鼠脸就扇了一巴掌。也不知她哪来的蛮力,居然打的那鼠脸女子蒙头转向。 “你敢打我?老娘想要吃谁就吃谁,与你何干?”鼠脸女子的纤纤玉手转眼就变成了灰毛利爪,向随风的心口掏去。 随风不躲不闪,迎面相击,二人立时就撕打起来,然而小树妖毕竟修为尚浅,即使她有沌元之力也早就在对战地三仙时消耗的差不多了,现下又没来得及蓄积法力,哪里是这鼠脸女子的对手,不到片刻就被其打的鲜血直流。 那女子闻到她身上腥甜的血香,仿佛看到了丰盛的美餐。 “这血腥太美味了,不如我先吃了你?”她步步紧逼,一把抓住了随风,扒开她的衣裳,冲着颈部一口咬了下去。 “啊!~~”强烈的痛感席卷全身,血流如注,眩晕感随之而来,小树妖凝望着不远处那失神的半面,拼命的挣扎反抗。 半面,你醒醒呀!媳妇要没命了!失血太多,眼前发黑,还好手可以动,随风沾了一把身上的血,竭力的向半面甩去。 带着松香的血滴飞溅到半面的脸上,像无助的眼泪滑落到他的嘴里,堪比救心药剂,刺激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随风?”半面骤惊,身形迅速变化。 那鼠面女子吸血正酣,仿若饿狼扑食,兽性大发,哪里还能顾得上身后的半面。就在这无知无觉间,半面鬼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向鼠面女子的脖子上咬去,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何其痛快!虽然照比小树妖的鲜血差的很远,却正好解决了半面的饥饿,使其渐渐的有了力气。 “啊!救命,分心兄救我……”鼠面女子疼的死去活来,再也无力反抗,挣扎着向甬道深处施了一道法力,便化成飞灰又变回到原先那具丑陋的雕像。 “小风,你还好么?刚才被那鼠妖迷惑了心智,险些重伤到你。”半面恢复了人形,急忙捡起面具戴上,远远的看着随风,十分担忧却丝毫不敢靠近,因为他还没有吃饱,仍然有着嗜血的欲望,何况随风身上还有那么多血渍。每每在这样的时候,他就痛恨自已,要什么时候才能有一具温暖的身体,不再嗜血。 “怎么会怪你?傻瓜!我……,没事!放心……!”血已浸透她白色的衣裳,那松香的血腥味道很浓,随风自己都闻到了,可惜她已没有了力气,根本无法隐没那些血迹。随风扶着墙面缓缓起身,为了躲避半面,她沿着那些雕像渐渐地向深处走去。 哗啦~!似乎有什么东西开裂的声音。墙壁上时不时的掉下些尘土碎石,自然不会引起二人的在意。随风只专注甬道两侧的雕像去了,这是生肖雕像,一面有五个,一面有六个,但没有龙的雕像,随风有些纳闷,一时也想不明白究竟为何。 不过那鼠面女子是为何而苏醒的呢?随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会不会血腥唤醒了刚才的鼠妖?或是掉下来时撞到了那尊雕像?抑或是我与半面说话声惊动了他们?随风立时警觉起来。 “那边有什么?”半面问。“ “嘘!~~”随风急忙摆摆手,不让半面说话。 半面立时不出声了。 经过短暂的休息,随风力气稍稍恢复了些,血流已经止住了,她施了一道法术,是三仙爷爷教给她的,那白光老头儿素来一尘不染自然也见不得别人污秽不堪,随风周身法波流转,血渍连同血腥味道迅速的消失了。 “半面,你快过来!”随风暗语传音。 半面飘了过去,二人仔细观察那些雕像,不仅面像狰狞,雕刻的也不同寻常,四肢和五官不是多了就是少了,刚才的鼠面女子仅仅多了几条尾巴,长了鼠耳,还算比较周正的。 “半面,你说方才鼠妖喊的分心兄是谁呢?”随风暗语问道。 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响,似乎并不是墙壁掉下的碎渣,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半面观察了少许便指着那一身双头的蛇形雕像,暗语道:“蛇鼠一窝,一定是它!” 哗啦一声,雕像粉碎,双头蛇活了过来。 “不好!快快闪开!”半面失声喊道。 “哟!这里居然多了两人,难怪子神叫的那么大声。”双头蛇跃到半空,伸出长长的信子,一双眼睛看着半面,一双眼睛看着随风。 二人急速后退,不知该如何应对。 但听一蛇头道:“这男的我喜欢,女的留给你!” 另一蛇头道:“说你笨你还不服气!你我共用一个身体必然要附在同一人的身上,你把这女的留给我又有什么用?难道你想撇下我独自占有那个男身么?” “怎么?你还想和我打一架么……”两只蛇头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起来。 “它们要附你的身,快跑!”随风望着半面暗语道。 半面点了点头,一把拉过随风趁着两只蛇头争吵之时猛的向甬道深处飞去。 “慢着!”看见猎物跑了,双头蛇瞬时就挡在了二人面前:“想趁着我俩分心之时逃跑,没那么容易!” 长长的蛇尾忽的一甩就将半面缠了起来,其中一蛇头张嘴吐出迷烟,半面立时倒地不省人事了。 “半面!”随风又惊又怒,但对于这样的强敌不能光靠一身怒气,何况自己法力不足,硬拼的话根本不是分心蛇的对手,现下万不能被其迷烟喷到,否则别说救半面,自己也一命呜呼了。 那双头蛇紧接着又直奔随风而来,虽然无手无脚但出尾极快,一下子就把随风缠住,动弹不得。不过两只蛇头却在这时双分了心,一只头想冲半面而去,另一只头却向随风而来,两只蛇头各不相让。 这时一蛇头对另一蛇头道:“先别管那女的,她不过是我们的食物罢了。随我一起来炼化男的。” “凭什么,你又命令我!” “凭你笨,我怎么会有你这样多余的东西?” “这话应该我说你才是……” 两蛇头你一言我一语的又掐起架来。 说实在的,这两只蛇头的确一个聪明一个笨,笨的那个十分鲁莽,随风心想:既然它们叫分心,必然不会同心协力,眼下须得让他们再起争执才有逃跑的机会。随风对那笨蛇头暗语传音道:“蛇神大哥,你那另一半分明是想舍你而去,快快将它咬死,否则哪还有你的活路?” 笨蛇头听了顿时怒火直冒,两眼发红。心想:可不是么?原先它就想独占蛇身舍我而去,只因有了两个头又总是互不相让才难以化成人形,现在突然出现个男身,它必是要独占了,若它化成了人头,届时我又能在哪里?这笨蛇头再也不顾自身的安危,凶猛地向自己的另一半咬去。 这下可好,智蛇头猝不及防,眼睛一下子被笨蛇头咬瞎,蛇血喷涌而出,溅到二人的身上,刚好唤醒嗜血如饥的半面。 随风大喜,同迅速化形的半面一齐向分心蛇扑去。 两只蛇头此刻正在迎敌却还不忘吵架。那智蛇头道:“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活了么?咱们可没有老大那本事!你这个猪脑子,坏就坏在你这猪脑子上了……算了不跟你争讲这些,咱们须得齐力应敌才是!” 然而那笨蛇头本就十分鲁莽,现在被它同伴劈头盖脸的臭骂一顿,早已失去了理智,哪里还有迎敌的心思,认为今日好不容易活了,不把那另一半给废掉,以后终究不会有幻化成人的时候,何况它根本就不把眼前这两人看在眼里,只顾拼命的与另一半斗的你死我活。 “猪脑袋,别自相残杀了,猪脑袋……”眼前这场面是真应了一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那智蛇头自顾不暇,眼看着自己相残又被半面相杀却始终束手无策,一边口吐烟雾向甬道深处的某个地方喷去,一边不停地喊着:猪脑袋…… 这时,又有尊雕像哗啦一声粉碎。只听它发出哼哼地声音,大喊道:“谁在叫我!” 糟糕!又一个复活了! 第101章 十一妖孽 半面惊悟,原来分心蛇叫的猪脑袋不是在叫那笨蛇头,而是在叫猪妖! 这妖怪体型硕大,独有一只手臂,拱嘴獠牙,面像却并不凶恶,它刚刚醒来,睡眼惺忪,慢声慢语的开口道:“谢谢分心兄叫醒了我,不过这又是怎么回事?” 猪妖看着分心蛇在双头相残,又被两个身份不明之人攻击,顿时傻了眼。 智蛇头对猪妖道:“印忠兄别费话了,没看见什么情况么?快来帮忙!” 猪妖好生无奈道:“分心兄,你说你现在这样子,我该帮谁呀?” “先帮我解决掉这一男一女!”智蛇头道。 “好嘞!正巧那生着利爪的胳膊我喜欢,可以卸下来按在我身上。”妖猪看着半面兴趣盎然。 “不能杀他,我还指望用他来炼化人形呢!这一男一女好对付,先帮我杀了我那另一半……”笨蛇头道。 猪妖看了看,纠缠在一起的三“人”登时没了主意,便指着那边的犬雕像对分心蛇道:“也罢!你先看到这男的,我不动他,让你便是!但我到底该听谁的呀?……哎?我叫醒犬尨兄,问问它再说,它必有主意!” “不能叫它!”双头蛇异口同声道。 “为何?”猪妖不解,风面两人也心生疑惑,难道多叫醒一个同伴会对分心蛇不利? “不能就是不能!”这回双头蛇总算不分心了,接着智蛇头道:“你先帮我杀了女的,能除掉一个是一个!” 随风大骇,但见妖猪并未向自己袭来,只愣愣的看着她。 猪妖道:“哼哼!她生的好看,我下不了手!” “废物,怎么叫醒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快快帮我把猴子叫醒!”智蛇头道。 “好!”只见猪妖直奔猴子雕像而去,单臂一砸,雕像哗啦一下碎了。这猴子头上长了一只犄角,两眼发着幽幽蓝光,尖嘴猴腮,面目狰狞,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儿。 糟了,这可如何是好?虽然半面先后吸了多次血,法力正在迅速恢复之中,但眼下又多了一位劲敌,就算猪妖不上阵,自己与随风合力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谢……谢……印……忠。”这猴妖居然是个结巴!它筋斗一翻来到猪妖面前,看见分心蛇正与风面两人纠打在一起。 猴妖大喊一声:“别,别,别……打了!” 笨蛇头瞅了猴妖一眼,仍毫无忌惮的向另一半咬去。那智蛇头道:“猴哥,还不救我?” 猴妖道:“你,你,你,你的事情……你自自自自……己解决,我我我我,怎能帮帮……的了?喂!新……来的那,那两个,我问问问……你们,你们是……怎怎么……进来的?” 随风和半面瞬间怔住了。这时猪妖问:“你们为是救老大而来么?” “你俩真是狼心狗肺,我白白叫醒你们了!”智蛇头又嘟囔了一句。 “都……别……吵了!快,快说!”猴妖毛手一摊,掌中顿时翻滚着火苗,幽蓝幽蓝的散发着灼灼的光,直逼着半面和随风而去。 “别伤他!”笨蛇头与猪妖同时喊道。二妖各自有着私心,笨蛇头道:“我要男的炼化人身。”猪妖道:“我要女的做我娘子!” “瞅,瞅,瞅你俩……这点出息……”这猴急的脾气上来了翻脸不认“人”,他本想问清风面二人的来历,若是从外面进来的自然会有办法从这里出去,可越是心急,嘴就越发的不好使,加之猪妖与蛇妖分明藏着私心,以为独角猴要杀死半面和随风,猪妖一气之下向独角猴扑去,场面顿时又乱了起来。而分心蛇本就自顾不暇,一边对战随风和半面一边又自相残杀,连连叫了两位帮手都不曾管它,这回它已深受重创,法力即将耗尽,终于同那鼠妖一般,如飞灰似的变回到了原本的雕像。 单臂猪与独角猴正打的不可开交,猴妖本想说出疑问,无奈口舌不灵,被猪妖一通乱嚷嚷给气的快要炸了,情急之下一个筋斗越到了老虎的旁边,猛的一砸,老虎雕像应声而碎,一只独眼的虎妖伏地而起。 猪妖大骇,道:“你怎么把他给叫醒了?没有老大,谁能镇得住他?” 猴妖洋洋得意,且听虎妖“嗷”一嗓子震的甬道微微晃动,四面掉渣,几处碎裂的声音接二连三的传出,让“人”毛骨悚然。 虎妖道:“我好饿呀!” 这虎妖凶神恶煞,一只眼睛紧盯着随风和半面,猴妖立时明白了老虎的意图,它分明是想用这二人来填饱肚子,猴妖立时挡在身前道:“慢…慢着!” 虎妖那恶叨叨的眼神里流露出疑惑,听猴妖道:“问,问,问……他们……是……是从……” 哎!越着急话越说不利索。就在这个间隙猪妖也没闲着,许是害怕老虎,想多找几个帮手,他慌慌张张地独臂乱挥,将马牛羊鸡的雕像砸的粉碎,呼啦呼啦几声又有好几只妖魔复活了。 “人”一下子多了起来。独角猴还没说完,就听三角羊大喊道:“呀!他们的灵光一个是白色,一个是五色的,看上去十分美味!” 牛马两妖并未说话,它们的目光惊异中透着贪婪,似乎也有动手的想法,但因虎妖在侧,牛妖马妖不敢轻举妄动,且听老虎道:“就算把大伙儿都叫醒,他们两个也只是我一人的盘中餐。” “慢着!”独腿妖鸡闻声飞了过来,道:“难道大家没有想过,他们是从何而来的么?” 猴妖一拍大腿道:“就,就是……呀!” 众妖魔一阵哗然,围在随风与半面跟前就像在观察一双玩物让其二人十分不得自在。 无角牛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这问题问的十分棘手,半面尚在犹豫。他不知道如何作答,也不知道答了之后这群妖魔又会有什么反应,随风看着半面就更不感胡乱支声了。 “你们为什么要进来?”马妖又问道。他面相英俊,脸色苍白,头上顶着一双马耳,白衣白发,全身被围在幽蓝幽蓝的光影里,若不是人身马腿,他简直像从冰天雪地里走出来的仙人,与他的同伴相比根本就不像是同一类的妖孽。 随风瞥了一眼马妖,觉得他比那些同伴顺眼多了,便自然而然的多了几分信任,但就在与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相视的霎那,忽悠一下感觉心神都被他吸走了。 “我……们……要……救……人。”随风目光呆滞,生硬的吐出了一句话。 “小风!”半面感觉不妙,莫非她被那马妖摄了心神?他看见马妖十分得意的露出邪魅的笑。 “我就说嘛!他们是为救老大而来的。”猪妖的嗓门儿高,生怕大家都听不见似的。 “那你们是怎么进来的?”马妖又问。 随风刚要回答却被半面一把捂住了嘴,虽有声音发出但已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而且这时的随风神识已经完全混乱,不由自主的陷入到虚妄之中,她耳边一直回荡着母亲的声音:全都醒来,全都醒来…… 半面大叫道:“小风,你快醒醒,快……” 虎妖实不耐烦,单爪随便一挥就将半面狠狠的摔到了墙边,又对群妖魔道:“无聊!你们不就是想离开此地么?这有什么难的,何须逼问这两个小东西?待我吃掉他们,有了力气后自然能带你们离开此阵!” 独眼老虎径直向随风走去,一把抓住随风的脖子慢慢张开了血盆大口。 “别介呀,虎山君!”三四个同伴一齐央求道。独角猴虽然没有说话,可他心里比谁都急,一手拽住了老虎的爪子,恳求般的看着饥饿难耐的老虎,他并不关心随风的死活,只是想知道这二人是如何进来又从何而来,也许其他妖魔也都如此作想? 余下妖魔忌惮老虎的淫威,各怀鬼胎虽有着不同的目的但却从不相信老虎能带着他们走出这困境,可惜这些苏醒的妖孽对老虎充满了恐惧,在央求无果之后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随风命丧这老虎之口。 “慢着,你不能吃她。”半面飞快地放出仙魔令符,道:“吾二人乃仙魔灵使!” 老虎扭过头极为藐视的看着半面,愤愤不平:“哼!怎么就那家伙人缘好?仙魔都想要救他!但我偏不让你救!哈哈哈哈,我偏要吃了这仙魔灵使,看三界又能拿我怎样?” 众妖魔傻了眼,再也不敢出声。半面惊骇,知道更深层关押的必是它们的同伴,可老虎竟然还这么不讲情义!危急关头,半面知道已无力抵抗,为今之计只能赌上一把,自古犬最重义,不如将它也唤醒或许能有转机也不一定。半面想到这里,猛地拼力闪到了犬像的跟前,众妖魔反应未及就听哗啦一声,犬像尽碎。 “嗷~~”一声狂犬狼嚎,镇住了在场所有的妖孽,硕大一个半人半兽的三眼黑犬蹲在半面跟前,道:“谢谢你叫醒了我。” 半面故不得回礼,张口便对它道:“犬大神救命呀!” 这犬妖果然重义,直接道:“恩公请讲!” “请救救我娘子,虎大神要吃了她!”半面指着虎妖爪下的随风。 这时虎妖尖尖的利爪已刺破了随风的脖子,那腥甜味道随着鲜血涌出,飘香四溢,群妖魔顿觉腹内饥饿,仿若中了魔咒一般不管不顾的竞相扑了过去。犬妖也闻到了那股腥香,本来清明的眼神立时变得贪婪,张嘴獠牙,猩红的舌头垂涎欲滴。 半面一愣,仅有的一点希望霎时落了空。残心如坠深渊,完了!我将害随风到了怎样的境地啊! 说时迟那时快,犬妖背毛耸立倏地扑了过去。? 第102章 群魔乱武 随风被脖子上的刺痛弄醒,眼前的境况差点让她叫出声来,独眼老虎一只爪子掐着她的脖子,像抓着一只濒死的猎物在众妖魔的瞵眈之中摇摇晃晃。而那老虎正侧着头,呲牙咧嘴的用另只爪子抵挡扑过来的妖魔。 随风心里一惊,神思陡然清明,她应变奇速,趁其不备挥出法力猛地向那老虎的舌头上剌去。嗷的一声,虎妖疼痛难忍,这才松了爪子将随风丢了出去,妖魔转眼就向她扑来,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小树妖连滚带爬的缩进了乱哄哄的妖群里。 老虎暴怒,杀气腾腾,根本顾不得面前是猎物还是同伴,气急败坏的向妖魔群里杀去,一时间,甬道里杀声四起,鬼哭神嚎。 “小风!”半面心急如焚,但愿她能在乱中得存。这鬼抑制不住的化形,顺势冲了过去。 浓重的血腥在纠缠扎堆的幽蓝光影里迅速散播,更加刺激了那群妖孽嗜血狂躁,肆虐横行,彻底暴露出凶狠的本性,众妖魔乱作一团,杀红了眼。 “随风!”半面硕大的身形化成一股黑风,不顾一切的在群魔厮杀之中寻找随风的踪影。 突然一只粗壮的黑毛手臂伸了出来,将随风的从混乱的妖群中高高托起,向甬道的深处抛了过去。犬妖大喊道:“恩公,快接着。找到月德,它能保护你们……” 半面大喜,匆匆问了一句:“月德?月德又是谁?” 可犬妖无暇分身,根本听不清他说话。半面也不好再问,他看着怀里的随风浑身是血,虽然虚弱但意识尚且清醒,好像并无大碍,便急忙将她送往甬道的黑暗处。 “小风,先疗伤,我给你挡着,若有机会再去找那月德!”半面远远的躲开她。 随风道:“那月德莫非就是兔妖?” 半面一听豁然顿悟,与随风相视点头,且见那群妖魔杀成一片暂时还未奔着自己与随风而来,便趁此间隙飞快的向兔子雕像砸去。 哗啦一声,一个白衣女子从浓重的尘烟里跌了出来,被半面一把扶住。 “月德,谢谢恩公。”这女子似乎瞎了一只眼睛,长长的刘海儿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半面来不及与她寒暄,直接道:“月德姑娘,犬大神让我叫醒你,请你保护我们。” 兔妖看见那边混乱一片,虽然不明缘由但因他叫醒了自己又提到了犬妖,便应承道:“是犬尨大哥?……好,快跟我来。” 兔妖带着半面向甬道深处飞去,就快到随风跟前时,半面怎么也不敢再前进一步了,月德疑惑问:“快走呀?你没看见他们要过来了?” 恰时独腿妖鸡扇动翅膀紧追半面而来,半面正想迎击忽觉面前“唰”地一下出现一道状似冰晶的结界将妖鸡隔离在外,任凭他再怎么张牙舞爪也进不来了。 终于有了安全的地方,随风松了一口气,急忙施法退去了身上的血渍,这会儿半面才渐渐的露出人形,慢慢地凑了过来,道:“小风你没事了?” 随风摇头表示无碍,与半面一起对兔妖道:“谢谢月德姑娘!” 月德有些腼腆,妖异的眼中带着某些哀伤。她弱弱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那边又是怎么回事?” 随风见她救了自己和半面,也不好意思隐瞒,道:“我们是为救人而来。” “真的?是来救老大的么?”兔妖十分高兴,指着那群妖孽道:“如此说来,他们的冲突必是因你们而起了?” 随风没有说话,心情十分复杂,她怯怯地看着半面,大概已猜出他们口中的老大是谁。 就在这时,一道幽蓝的光影撞在了结界之上,发出剧烈的声响。三人一惊,同时向外看去,三眼黑犬正与牛羊二妖撕打在一起,光影纠缠犹如雷闪卷地,所过之处残影乱飞,如箭雨穿行。 又逢独腿妖鸡迎了上来,在结界上一通乱击,衔冰吐雹般在其上砸出成片涟漪,幸而那结界造的坚韧,抗得住打磨,独腿妖鸡最终放弃了冲破结界,帮着牛妖羊妖一起向三眼黑犬纠打而去。 “犬尨大哥!”月德大喊了一声,感到他不是牛羊鸡三妖的对手。 三眼犬回头道:“一会儿趁机拽我进去。” 他已被打的连连后退,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可无角牛、三角羊和独腿鸡却步步紧逼,直接将他摁到了结界之上,不断的迎面暴击。只听三眼犬一声大喝,拼尽全力的振臂一挥将三妖猛的向后推去。 四只妖孽立时拉开了距离,这时犬妖突然感到后背一空,险些仰面栽倒于地,恰好一条白色纱绫缠在腰间将他向后拽去。无角牛、三角羊和独腿鸡看见结界眨眼消失急忙扑上前去,不料结界又瞬时重现将三妖隔离在外。牛羊鸡三妖气急败坏,早就丧失理智,狂怒咆哮的冲撞着兔妖设下的结界。 “好险!”月德收起了纱绫,将犬妖扶到墙边坐下。随风急忙施法隐掉了他身上的血渍,以免半面闻到血腥而发狂。 犬妖道了声谢,回头看了一眼结界外的同伴,问兔妖道:“月德,你还能撑多久?过不多时,他们肯定都会向这结界袭来。” “犬尨大哥,放心!我能撑上一阵子的,你且想想法子!” 犬妖点点头,心绪混乱,看向随风和半面,十分不解的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看你们的样子,法力并不高深,怎么会有能力穿过阵关来到这里?” “我们是仙魔灵使!”半面道。 随风见半面望着自己,心意自然而然与他相通,就跟着他一起幻化出两道仙魔合壁的令符。那红白交织的光芒闪烁在幽暗的甬道里就像夜空里的星星给了兔犬二妖重见天日的希望。 月德万分惊喜,热泪盈眶:“你们一定是来救老大的对么?如此,我们也能跟着得救了!” 这是兔妖第二次发问了,随风不敢乱讲盯盯看着半面,听半面道:“你们口中的老大是关在下一层的龙?” 犬妖道:“自然是了!” 半面问:“你们是十二生肖?为何被囚禁于此?” 兔妖回答:“全都是因为一面镜子。” 犬妖立时疑惑起来:“当年的事几乎神魔两界都知道的。你们即为仙魔灵使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的事?难道你们不是来救老大的?” 半面和随风语塞,他们是来救人不假但并不是为那条龙而来的,若那龙穷凶极恶,救它出来岂不危害人间?况且,风面两人自入井时就已做好了打算,如果出去不得就长居于此,只要能见到母亲,只要不与半面分开,身居何处不都是一样的?可这些话怎能对犬兔二妖如实讲明?虽然彼此都有相救之恩,那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若是哪句话惹怒了他们,自己与半面必定在劫难逃。 随风想了一阵,小心翼翼道:“若说救人其实不假,但主要是来查明真相的,如果那龙十恶不赦,我二人怕是帮不上忙。” 兔妖一跃而起,情绪激愤:“其实我们十二兽神没有做过恶事,更没有害过人的,都是因为那面镜子才害的我们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半面随风面露惊疑,原来他们是天庭兽神?且听犬兽神道:“既然如此,我就仔细的讲与你们听,你们可曾听说过遥天镜?” 随风顿觉晴天霹雳,怎么在哪里都能扯上这面镜子?小树妖微微点头,极力控制着她内心深处的震惊,听那犬兽神慢慢道:“传说遥天镜本是天上神仙所造,按理说神仙所做的东西必是含有神仙灵力的,这遥天镜虽有神仙灵力但更多的却是凄苦幽怨的邪煞之力。“ 随风钳口挢舌,且听犬兽神继续道:”多年以前,在九天银河里,老大青龙无意中捡到了遥天镜,当时我们欣喜若狂,以为那面镜子可以提升修为,所以他便带领我们十一兽神合力修炼那面宝镜。起初,我们的修为确实突飞猛进,可谁曾想到它的神仙灵力只是表象,那股力量在偷偷地转变为幽怨的邪煞之力,会在悄无声息之间放大我们内心深处的执念,渐渐地将我们引向邪恶,随着我们一个接一个的性情大变,青龙才意识到全因那遥天镜所致,所以他作出了一个决定,让我们合力将它摧毁!” 犬兽神说到这里连声音都有些沙哑了,他看了看外面那些疯狂厮杀的同伴哀哀欲绝。 “然后呢?”随风问。 “有些兄弟自然不会同意的,他们已经走火入魔了,比如老虎、猴子、蛇,还有……“三眼犬摇了摇头,漆黑的眼睛中透出无奈与绝望,继续道:”不过老大着实厉害,他身份尊贵,不仅是我们这些兽神的兄长,也是东方七宿之神,青龙神君。在其强行的逼迫下大家算是同意了,但在合力施法时竟出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不知道是我们其中的同伴在暗中搞鬼还是遥天镜镜极难受控,总之在摧毁它时,我们受到了强烈的反噬,身体发生了异变,老大变成了双头龙,而我们这十一兽神也成了你们所见到的模样。” “可是遥天镜还在呀!”随风道。 “我们根本毁不了它,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仅是将它大部分邪力给封印住了!”三眼犬道。 “如此说,你们应是做了件好事!”随风道。 这时兔兽神开口道:“闹出这么大乱子,无论事情对错与否,天庭都不会饶恕,所以为了保住我们,老大慌称遥天镜已经被毁,便偷偷将它丢掉了,玉帝天尊见我们这般凶神恶煞俨然遁入魔道一般,怕我们会危害三界才将我们封印在此。” “原来如此!”半面回望随风再无多言,他们虽与犬兔二神刚刚相识但多半已经相信了这二神的话。 接着犬兽神又补充道:“入井之前,老大将自己的一颗龙头砍下,化作了一缕龙魂飘摇在三界之间,他希望有朝一日龙魂能引来有缘之士帮助我们脱离困境。” 说到此处犬兔二神面露凄苦,沉默片刻之后,他们又郑重其事对随风和半面道:“二位灵使放心,我们若能出去绝对不会危害三界,老大只想带我们逃离这生不如死的阵关而已,然后潜心修炼,回归本真!” “如此说来,不管你们讲的真假与否,我们都需要进到下一层才行!”半面道。 “可要怎么才能进到下一层呢?”兔兽神问。 第103章 又见三仙 结界里这四位突然没了言语,只有外面喧闹的厮杀声,还有那些惨不忍睹的血腥场面。 这四位相互对望,直至所有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三眼犬的身上,全指望他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很遗憾,他并不知道该怎么进入下一层,而且形势不妙,总不能这样耗下去。结界上那乒乒乓乓的冲撞声随着诸位兽神的陆续前来变得越来越响,也在他们不断的重击下出现许多裂纹,随后又飞快的愈合了,如此下去兔兽神设下的结界早晚会破。 随风左思右想了一阵,怯怯道:“要不你们先想着,且容我休憩一会儿,片刻就好!” “什么?”三眼犬大怒,气急败坏道:“你到底是不是仙魔灵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在这里休息?” 半面不悦自家媳妇被吼,但也奇怪,就算她想休息,在这种场合也不宜当面说出,还不如她自行猫在墙角,即便睡着了,两位兽神只当她受伤不适,自然说不出什么。看来媳妇在此时提出这样的要求显然是另有目的,半面刚想问她,就听随风对三眼犬道:“犬大神,并非你想的那样!是因为在我精神涣散的时候会陷入虚妄,或许能看见困龙阵里的景象,再或许能与青龙生出感应也不一定!因为之前在闯入此阵和被马大神迷惑时,我就出现了幻觉,听见有人说了四个字……” “什么字?”犬兽神问。 “全部醒来!”随风匪夷所思,接着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其余三位又是沉默,听随风继续道:“所以我想再次进入虚妄,或许能发现什么也不一定!” “全部醒来?……是不是让我们十一兽神都醒来?”兔兽神问。 “极有可能!”犬兽神语调中带着兴奋,停顿片霎又不解道:“结界之外如此嘈杂,照理说子神鼻子最灵听力最敏,应该最早醒来才是!” 话至于此,半面也没藏着噎着,直接道:“鼠蛇二神都已醒过了,在与我们争斗之后,法力耗尽又化成雕像了。”。 犬兽神听后,不免微有惊异:“原来是这样!不如再叫醒一次试试!或许只要我们同时醒来,就会出现下层的阵关也不一定!” 如此看来,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其余三人也纷纷赞同,决定试上一试。 “月德,一会儿你就随我冲出去!”三眼犬道。 外面的厮杀还在继续,甬道里乌烟瘴气的,狂烈澎湃,汹涌欲噬。兔兽神看着那些失去理智的同伴说不出的心酸,她眨了眨眼睛隐没了泪痕,对随风和半面道:“若想叫醒所有兽神就必须得打开结界,到时我与犬尨大哥会分别叫醒蛇鼠,你们二位要多加小心了!” “恩!”随风与半面应了一声。 只听兔兽神一声轻咤,所设的结界如破冰般哗啦一下粉碎,犬兔二神对望一眼,齐头并进向甬道的另一侧奋力奔去。 幽暗阴森的甬道中布满了血色的怨力和邪煞之气,兽神们肆意宣泄着千百年来被强行封印的狂怒杀意。结界一破,他们自然而然的被随风和半面身上的独特灵光所吸引,咆哮着向二人围拢过来,一个个血红的爪子,一张张半人半妖的狰狞面目,龇牙咧嘴,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风面二人撕碎。 半面飞快的化形,与随风相背而立,互防互守,共进共退,凝力为刃,聚气为盾,法力合二为一,在周身化成一道似有似无的屏障,揭力抵挡着诸多兽神的攻击。风面两人处处受敌,就像在暴风骤雨里不断摇曳的小树,不屈不挠,坚强而立。没过多久两人的全身都被鲜血染透,好像千刀万剐了一样。 此时此刻,半面已分不清敌我,狂暴肆虐,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有没有伤到随风,恐怕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视线早已被血渍浸的模糊不清,耳边皆是鬼哭狼嚎,就这么一片狭小的天地却仿佛整个世界在颤抖,犹如山崩地裂。 不过片刻之间,半面感到疲乏不堪,意识反而清醒了一些。随风依然与他靠背相依,彼此都已心余力绌,强撑着在众多兽神之间上下飞舞,时而一攻一守而时东躲西藏,艰难的做困兽之斗。 好在风面两人似乎看到了希望,待鼠蛇二神再次苏醒过后,半空之中出现了一团蓝光,那光亮的刺眼,不断地放大,泛着层层涟漪,如潮水般向众“人”涌去。霎那间,所有的声响立时被蓝光吞没,众“人”都慢了下来,仿佛置身水底一样,如水草般极缓极慢地曳动着,连顶壁上震动下来的碎石尘渣也在蓝光里极慢的下坠。 半面与随风大骇,身体几乎动弹不得,且看蓝光中心慢慢地走出个人来,二人犹如石破天惊,见那身形面目,居然又是地三仙? 怎么回事?随风既惊既异,既忧既喜,难道是三仙爷爷来救我们么?但又不像,那人眉宇之间带着杀戾,倒似之前泛着绿色灵光的地三仙,只是他灵光为幽深的蓝色,莫非又是三仙爷爷的分身? “哈哈哈哈……”地三仙捋了捋胡子,仰头大笑,傲睨自若,他扫视一众兽神:“汝等妖魔余孽,竟妄想破我摄心阵关,你们就等着恶梦的吞噬!” 目光未尽时,地三仙发现了异常之处,摄心之阵本有十一妖孽,什么时候又多了两个?地三仙十分奇怪,慢慢悠悠来到随风和半面跟前,打量二人,只觉甚是有趣,他掌中蓝光顿起,随手放出一道法力解开了二人的封冻之状,十分不解的问:“我曾经在噬灵阵里见过你们。说!是不是那白光老头儿放你们进来的?” “爷爷!”随风弱弱地喊了一声。她感觉到半面正紧握着她的手,以及他要传达的危险信号。这一幕似曾相识,早在他们与绿色灵光的地三仙交手时就出现过的。 随风不敢再言,只听半面缓缓说道:“是,也不是!” 地三仙微微哂笑,疑惑问:“此话怎讲?” “我二人乃仙魔灵使,所以不管他放与不放,我们都进得来!”在不动声色之间,半面已察觉到这地三仙的异常之处。 “哼!巧舌如簧,鬼才相信你的话,至于你们是不是仙魔灵使又与我何干?不过又是多了两个雕像罢了!” “未必!”半面身法极速,掌中戾气骤生,猛地向地三仙的眉心攻去。 唰!一道黑气闪过,地三仙应变不及,眉心处竟被划了一道口子,体内深蓝色的气息在微微渗出,简直与绿色灵光的地三仙如出一辙。 地三仙始料未及,气的咬牙切齿,他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弱,一只不起眼的厉鬼都能让他受伤,而且还是他的要害之处,莫非是那白光老头儿搞的鬼?地三仙如临大敌,着实低估了眼前的两人,不过他还是邪魅的一笑,掩饰住内心的慌张。 半面对他本就生疑,此时见他受伤更觉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三仙爷爷之所以叫地三仙,大概是他有一个真身两个分身的缘故,现下这个地三仙被半面所伤,想必噬灵阵里的三仙爷爷能感应得到。 半面没有猜错,三仙爷爷的确感应到了。摄心阵里的阵守已经苏醒,必然要与风面两人有场争斗,所以他极力施法控制自己,不让摄心阵里的地三仙变得强大,可谓煞费苦心了! 摄心阵内,蓝光如河,充斥着狭长的甬道一片通明。光河里的十一兽神极力挪动着身体,不约而同的将法力释放至最大以抗衡眼前的封冻之态,大家总算齐了一条心,收效也甚是明显,就在某时某刻,大家突然发现手脚能动口舌能言了,众兽神齐齐异动,张牙舞爪的向地三仙扑去。 三眼犬知道两个仙魔灵使极其重要,早就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二人的身上,便趁此间隙提醒随风和半面道:“此阵阵守法力并不高强,但他的摄心之法却是我们不能相敌的,你二位可要小心了!” 半面愈感不妙,知道地三仙若再占上风必然动用摄心之法,届时他和随风恐怕要像十一兽神那般化作石像,不如趁此契机连同群兽神将地三仙打的一败涂地,便拽着随风一起迎面攻去。 但事情怎能如其所愿?地三仙气急败坏,虽不曾想到自己的法力会突然减弱且出现了间断的情况,但他身为阵守必有克敌之术,哪会这么容易就被打败呢?他急忙再次施法,拼尽全地的控制众兽神,封冻之术再起,大家立时又被淹没在幽蓝的光河里,成了一株株缓慢漂移的“水草”了。 地三仙气喘吁吁,脸上微露痛苦之色,想来也是耗费了心力,但看着眼前一个个被封冻的兽神,他还是松了一口气,得意地笑了起来。“妖孽,妄图冲破阵关,真是异想天开了,还是化成雕像,去做你们的迷魂大梦去!” 地三仙背着手,缓缓地向众兽神走去,每经过一位便顺手施法,那僵在蓝光中的兽神再次化成了雕像。 犬兔二神看着地三仙向自己越走越近,心里不由的绝望。他们艰难的扭头,看向随风和半面,悲伤的眼中依然含着些许期待。 这时二人听见犬兽神的心语传音:“两位仙魔灵使,我们的魔心太重,若化为雕像恐怕再无重醒的可能,请必务参破心魔,能否重醒就看两位的了!” 兔兽神泪眼未干,那滴泪就嵌眼眶里带着她的绝望一起变成了石像,让人不由心酸,一次次幽蓝的仙法扫过,十一兽神全部化成了冰冷的石像。地三仙最后来到随风和半面跟前,见二人手拉着手,在如此危急的关头还能够携手并肩实在太难得了,倒是妖孽里少有的一对。 地三仙有意想让二人分开,怎奈手握的太紧,掰都掰不开。罢了,就做一对苦命鸳鸯! 地三仙冷笑了一声:“有情固然是有情!但终究不是人,凡人尚有贪嗔痴这三毒,何况妖异鬼魅?只要化为人形,哪怕是半人半妖也必然会被这三毒所迷惑,所以才会有心魔。你们如是,我亦如是,否则地三仙又怎么会有三个呢?贪、嗔、痴,哈哈哈哈……” 一阵幽蓝的光波在眼前闪过,他和她只觉浑身如冰冻般迅速变得僵硬了。 第104章 梦归何处 梦归何处,心归何处,云雾深深,不知归往何处…… 空灵缥缈的声音,有男也有女,反反复复在耳边回荡。 随风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发现半面还在紧紧握着她的手,她努力让自己清醒,但是头好痛,浑身没有力气。随风强迫着起身,开始打量自己和半面,两人全身没有伤痕没有血渍,衣服洁净如洗,再环顾四周,天地一色,云雾相接,迷迷蒙蒙的透着幽幽的蓝,虽犹如仙境但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气。 想必这里是梦?哼!又是这套把戏! 随风并不害怕,因为她已入过好几次梦了,习以为常,对于她,解梦比杀伐容易多了。 身边传来几声咳嗽,是半面醒了!随风见他并无大碍,就扶他坐起稍作歇息,只是这空灵之声萦萦不绝于耳,听起来怪怪的,让人心烦。 情归何处,身归何处,寂寞无觅处…… 那声音越来越近,拨开云雾,有两个人影渐渐靠近。随风与半面立生警觉,四下环顾后急忙背靠背的站在一起,彼此都看见有人迎面飘来,当能看清面容时,两人不由的惊呆了,因为他们是另一对随风和半面。 “随风!……很意外是么?” “你是谁?”随风对着另外的自己问道。 “哈哈哈……我?我不就是你么?”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怎么……”随风顿觉心中慌乱,怔在原地有些糊涂了。 不知不觉间,风面两人在某种法力的作用下相隔越来越远。 半面没有察觉,见那与他一模一样的人不远不近的站在对面,对他道:“半面!……你认识我么?” 半面神色一凛,看着对面的自己心情复杂之极,又听那人道:“怎么?不说话呢?看见我很意外是?哈哈……” “这是什么鬼把戏!”半面怒了。 “怎么样?好玩儿?”假半面一边笑着一边不紧不慢地向随风走去。 “别去碰她!”半面怕那人伤害小树妖,便迅速化形猛地向他攻去。 “半面!”随风看见两个半面纠打在一起登时心慌意乱,她想上前帮忙,却被另一个随风拦住,道:“你能分清谁是真谁是假么?哈哈哈哈……” 随风看见两个半面一边厮杀一边向远处飞去,怒意油然而生,但另一个随风说的很对,她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又怎么能去帮助半面? “行了!各玩各的!”假随风道。 “你知道他们去哪了么?”随风问。 “这话应该问你自已。”假随风道。 “你不就是我么?我不问你又该问谁?”随风道。 假随风嘴角一歪,邪魅的笑道:“我知道他们在哪,但不想告诉你,有本事你杀了我呀!哈哈……” 随风气急败坏,猛地向另一个自己急攻而去。 假随风依然邪魅的笑着,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面对随风的攻势也丝毫未做防守,眼见随风徒手近前试图要掐住她的脖子,那人立时一个转身做出了与随风相同的招式。随风大惊,急忙反身避过,而那人不仅不继续前攻反而像随风一样反身避过,此后两人一招一式皆为相同,弄得谁也打不了谁,谁也伤不了谁,简直犹如照镜子一般,数十个回合下来,两人都累地气喘吁吁。 随风心中一惊,看来她是故意在做拖延,这样做是什么目的?莫不是永远被困在这里与她相斗不成?不行,绝不能就这样跟她耗下去。随风再也不想理她,腾空一跃就向半面离开的方向飞去。 “半面,半面……” 此刻真假半面打的不可开交,突然听见随风急促的呼声,半面顿时慌了神,一时躲闪未及被假半面趁势迅猛一击,打的猝不及防。半面踉跄地后腿,眉头紧锁,四下遥望,生怕随风向这边靠近。 “怎么?你怕她过来么?看来,她是你的死穴啊!”假半面停了手正朝他阴森的笑。 半面厌烦之极,没有说话。听随风的声音忽远忽近,想必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这里,现下得赶快将那人引得远远的。他定了定神,刚刚站稳看见那人不紧不慢的转身背对于他,似乎放松了警惕又似乎不打算与他继续缠斗,半面灵机一动,心想此刻不正是一击制胜的绝好时机?于是便趁其不备猛地向那人后心攻去。 只听“啊”的一声,半面的利爪刺穿对方身体,可惜没能正中心脏倒也算是致命的一击,那人捂着胸口急忙转身,伤口之处冒着幽蓝气息,如火焰一般迅速的燃烧着整个身体,但那人却一直向半面阴森的笑着,随后化作飞灰消失不见了。 怎么会如此容易的杀了他?半面感觉蹊跷,正直恍惚之间又听到随风的呼声越来越近,于是想也没想,便飞快的向那声音飘去。 “小风!你那边怎么样了?”看见随风走来,半面惊喜若狂。 随风妩媚的笑着:“都解决了!” “你没受伤?” 随风摇摇头,笑颜如花,半面见了不禁生出些许惊讶,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灿烂的笑过了。半面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撩了她额前的碎发仔细看了又看,再前后打量了一番,见她并无异状这才放心了。 “行了,咱们走!”随风挽起半面的胳膊,不声不响拉着他向某一方向走去。 半面问道:“咱们这是去哪?” “找出口啊!” “哦!”半面应了一声,跟着她徐徐走在幽蓝的迷雾里,渐行渐远。 “半面……,半面……” 行不多时,隐隐约约,半面仍能听见有人在叫他。 “谁?”半面急忙四处观望。 “别回头!别去听那声音,那是个幻声!”随风急忙捂住了半面的耳朵,不让他四处乱听,也不让他四处乱看。 触到随风温柔的目光,半面感觉自己像着魔了一样,乖乖地回过头,随她去了。 幽蓝的云雾时浓时淡,不停地翻滚着,就像蒸锅上连续不断的水汽。随风前一刻还能看见半面的身影,结果浓雾翻滚过后就再也见不到了。随风百感交集,孤立无援,惊慌中带着一种无法言明的恐惧。 “他走了!挽着另个一你。哈哈哈哈……”背后传来和随风一样的声音。小树妖回过头去,但见那人已经换了一身着装。 “你……,是谁?”随风不敢认了,眼前的那人好像是多年前的自己,脸上没有花纹,眼睛是极为正常的黑色,一袭黑衣就站在自己的后方。 “我是你的心魔呀!” “什么?”随风心下骤沉,感觉到这梦境比自己想象的危险和复杂。 “你不用惊讶,人人都有心魔。只要入了摄心阵,谁都逃不过。我现在的样子正是你心中所想,就连半面的离开也是你心中所想,……难道……不是么?” “我是希望他离开,希望他摆脱你们这些恶魔的纠缠,但是我更希望他能醒来!” “怎么可能?他已经被心魔蛊惑了,正沉浸在美好的梦里呢!可是美梦不会长久,到后来会变成恶梦……,他身边的那个随风起初温柔纯洁,慢慢地会变成摄心的恶魔折腾他到撕心裂肺,无止无休。“她说的十分淡然却能在不经意间就勾起对方的怒火。 随风气的咬牙切齿,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快让我从他的梦里消失!” 那女子也不生气,轻巧的移开她的手臂,笑盈盈地看她,道:“我也没有办法!那傻小子满心都是你,所以他看到的只有你,而且你们在入梦时手牵着手,此时梦也是连着的,这伤害要比独自入梦难受千倍万倍。如此,是不是更有意思了?哈哈哈……” 随风被她笑的脊背发麻,癫怒骤生。她大吼道:“不要高兴的太早,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进来了哪能这么容易出去!你们和十一妖孽全都成了雕像,不会再有人进来帮你打破雕像,而且你们也不如鼠兽神那般敏锐,稍有血腥和声音便会随之而醒。看来要永远被困在这里了。哈哈哈……”那女子不以为意,反而笑的更厉害了。 随风怒不可遏,居然拿她没有办法,眼看着她十分招摇的在自己面前转来转去,不一会儿就变出了好多人,有半面、杋洛、轩嫄、宿进、杋珣………… “够了!为什么会变出这么多人?快把他们都变没了!”随风只觉天旋地转,脑袋都要裂开了! “这怪不得我,谁让你的心思这么复杂呢!你整天想这个想那个,牵绊太多了。如此真是好玩儿!哈哈……”那女子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不真实,就好像轰轰的雷声,似乎要把整个梦境震碎了似的。 不过,震耳欲聋之后,假随风消失不见了,而那些幻化出来的人立时醒了过来,一个个冲着随风指指点点,叽叽喳喳,熙熙攘攘,她极力想要听清那些人在说什么却怎么也清不清楚,她能感觉到那些假人的唾弃和厌恶,好像她犯了大错,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只能没完没了接受他们的指责,让她哀莫大于心死,说不出的难过。 她想过要杀了他们,但那些都是她熟悉的面孔,也多是她心里牵挂的人,她下不了手。 随风头痛欲裂,竭力抱着脑袋,她不想再听了但那些声音嘈杂的狠,嗡嗡嗡地不停钻进耳朵,让她感觉到自己头晕眼花,意识模糊,似乎就要被这些声音困住了。随风急忙运功调息,勉强定住心神,可是那些人不仅不会善罢甘休反而还变本加厉,将她硬生生逼迫到了崩溃的边缘。 随风已经按捺不住,只听她大喝一声,体内的暴戾之力终于迸发出来,犹如烟花般炸裂,波及到那些假人的身上,突然,整个梦境都安静了。 那些指指点点的人全都|||死了,就躺在她的身边,即使半面不是活人,也在不断流着黑血,好像身体要消失了一般。? 第105章 真假 随风怔怔看着周围死去的人,错愕不已。 “你杀了他们……怎么样?杀过之后内心不痛么?”假随风又出现了。 听见她说话,随风眼睛一眨,豆大的眼泪流了下来。“怎么会这样?”她双目低垂,神情惨淡。 假随风咯咯笑着,阴狠的表情下肆意放纵着喜悦,见随风那呆滞的样子定是悲痛到极点之后麻木了。然而下一刻,她却听见随风字字真切的说:“但他们都是假的呀?” 假随风面色一冷有些失望:“想不到你竟能堪破的我幻术!不过没关系,接下来有你受的!” 一阵幽蓝的雾气扫过,眼前所有的景象骤变。 随风就站在轩嫄的家门外,她似乎还未反应过来,恍恍惚惚茫然失措,方才因杀戮生出的悲哀还未能释怀,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宿进凄厉的喊叫,随风冲过去揣开房门,看见轩嫄浑身是血的躺在宿进的怀里。 轩嫄的眼神涣散,脸色煞白,已是到了弥留之际,看见随风急奔而来,她奄奄一息道:“姐姐!你到哪里去了?皇兄的太子位被废,我的身世也被揭穿了,皇帝和程妃下令将我赐死,你为何不早点来救我?我恨你……” 说完她两眼一闭,带着绝望和悲哀,歪到宿进的怀里不省人事了。随风来不及伤心,忙挥出法力为她疗伤,可惜连连施法多次也不管用。 这时宿进一把推开随风道:“别在此假惺惺的救人,你害惨了殿下,害惨了我们,若不是你在东宫现形,我们也不至于会走到今天!你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为何等到嫄儿死的时候才出现?你就是个祸害!” 随风被宿进训斥的卑陬失色,伤心之余也在隐隐生疑,她辩解道:“不是的!我临走之前已经和皇帝达成交易,我给他救命药,他保杋洛继续为太子,怎么会有今日之事?这一定是假的!” “假的?你可知道皇帝终有一天会吃完你给的药,当他无药可医时还会在意你们之间的交易么?” 随风心里咯噔一下,感觉空空的就像坠入了没底的深渊。 “难道这是真的?”随风迷惑了,她有些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心口处疼的喘不过气来。 宿进痛哭流涕,道:“你看着嫄儿从小长大,曾经与她朝夕相处,相依相伴,如今她死了,你不但不伤心难过反而还问是真是假?你有心么?你还有人性么?哦,也对,你不是人自然不会有心也不会有人性!” 这劈头盖脸的咒骂让随风伤心欲绝却也让她疑虑重生,因为她忽然察觉到了异样之处。随风霎时提起眼帘,直勾勾的看着宿进道:“我曾给嫄儿施过连心术,若她受伤,我必会感同身受,她死了,利刃穿心,而我却什么感觉都没有,所以你们都是假的!” 宿进眼神一慌,立时被噎住了,不过片刻又冲她凶道:“你这个妖孽!真是冷漠无情,还跟我说什么连心术?我真替嫄儿感到不值,如今爱妻已去,我也不能苟活于世,妖孽你记着,我们是你害死的,我恨你!” 只见宿进突然呕出一口鲜血,暴毙而亡。随风又是一惊,施法探他的死因,原来他早就服了毒药,这会儿毒性刚好发作了。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不知不觉间,随风已经泪流满面,心如刀割,但她始终在摇头,她不相信,她绝不相信,随风仰天大喝:“该死的心魔!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些都是假的!” 声音响彻云霄,她知道心魔一定会听到。果不其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回答:“假作真时真亦假!孰真孰假可不是现在能分清的,记住我说的话,好戏还在后头呢!” 这话说的云山雾罩,随风似懂非懂,正在沉思之时,轩嫄和宿进已化成纷飞的碎片消失不见了。随风缓缓起身,本就憔悴的心已被折腾的七零八碎,她魂不守舍的在原地来回打转,看着周围熟悉的场景,回想着当初那些喜怒哀乐,此时此刻她有没有后悔过?有没有寻找回头路的念想?但既然来了哪里会有回头路可寻,只能撑着继续走下去。那心魔说的倒很对,果然是让人撕心裂肺,她觉得自己快要把持不住,快要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随风跌跌撞撞就像一个没有心的木偶,机械地盲目地向前走着。脚下的路似有似无,也不知会通向何处,冷冷清清,孤孤零零,真真是寂寞无觅处啊!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竟然走到了瑞王府的门前,抬头一看,瑞王就站在她的面前。 他雄姿英发,富贵地耀眼,兴致勃勃的看着随风道:“你回来了,随风?嫁给我?我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随风一愣,问:“你成太子了?” 瑞王点了点头:“嗯!” 刚刚拭干的泪又涌了出来:“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与杋洛争太子的么?” “不是我想争,是父皇下旨封我做的太子。皇命难为,做儿子的怎敢不从?”瑞王开心的笑着:“如此甚好,这不算违背对你的诺言!等我当了皇帝,母妃就成了皇太后,而你将是我未来的皇后!” 随风气的无言以对,撇开杋珣便要跃上半空向皇宫飞去,她想问问皇帝:明明金口玉言却怎的违背承诺?杋珣一把抓住她道:“你别走,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我要永远把你留在身边!” 赵杋珣急忙画符想要困住随风,哪知随风一道法力劈过就打破了还没画好的符,杋珣气急败坏,恶狠狠地对她道:“既然留不住,那就不如毁灭!随风,我恨你……” 杋珣唰的一下抽出宝剑,飞快的向随风攻去。随风一惊急忙后退,她最怕那柄木金宝剑,眼看着那剑锋正对着她的胸口直逼而来,随风一个空翻跃到了杋珣的背后,杋珣立时转身,剑锋下压直抵她的心口,随风急忙转身避过,回首时一道法力射出,震的杋珣踉跄后退,两人立时拉开了距离,随风一脚腾空迅势向远处飞去。遥望后方,瑞王正御剑飞行紧追不舍。 随风一边疾驰而飞一边前思后想:方才那木金剑离心口如此相近,怎么没有感觉到它奇异的剑气?看来这个赵杋珣也是假的。 糊里糊涂的乱飞一阵,不知怎的竟来到了东宫门前,这会儿再回头去看,瑞王已不知所踪。随风四下打量,慈庆宫门处寂静无人,朱红色的大门虚掩着。 “桃花笑里空庭飞,青丝乱眸惹人追。婉风不解相思意,纷红迷乱等风归,哪知风冷情无许,可恨空梦世事悲!哈哈哈哈……是非成败转头空!” 随风在门口听的真切,那是杋洛的声音。她轻轻推门,只见杋洛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站在庭院中央,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看见了随风,他笑地越发凄凉,“这首诗是为你而作的,怎么样喜欢么?” 这梦怎么如此真切?小树妖冷不丁打了个寒战,禁不住叫了一声“杋洛!”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赵杋洛急匆匆的走来,抓住她的胳膊,原本的思念一下子化成了抱怨,只听他满面困苦的说道:“你还回来干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嫄儿死了,我也不再是太子了,这一切都怪谁呢?” 这些话字字如针,扎在她的心窝上疼的要命,但随风依然不相信这是真的。她绕有不解的问:“即使皇帝要废了你的储位,不是还有颜大人还有梁溪义士么?他们都誓死效忠于你呀,不会为你据理力争么?怎么就如此轻易的被夺了储位?” 杋洛一个阴冷的目光射来:“这有何用?谁会相信一个被妖孽蛊惑的人呀!因为你,我才成了天大的笑话!怎么办?你说啊!” 随风无法回答,空余悲切。 没有得到回应,杋洛的目光由阴冷变成仇视,听见他说了一句:“随风,我恨你!” 轰~~,耳边雷声扫过,随风感觉到她那个七零八碎的心瞬间裂成了残渣,她是不是彻底被心魔蒙蔽了? “皇帝吃了我的药就应该履行当初的承诺,为何出尔反尔?他可是凡间的帝王啊!君无戏言,不是么?”这话不知是说给杋洛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人心叵测,你现在终于见识到了!”杋洛此言似是道出了人之本性。 难道凡人皆是如此么?随风的心又寒了一层,这一路走来她备受指责,难道自己真的就没有一件事情是做对的么?也许真的是自己错了?一步错步步为错,总归是因为自己而起,她定会极力弥补的,不管在何时何地。 随风咽下了自己的泪,强挤出些许笑容安慰杋洛道:”是我的错!没事的,一切都交给我,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真的么?”赵杋洛眼中倏的燃起一丝希望,刚才还歇斯底里的,这会儿竟不由自主的抱住了随风的大腿,一副哀怜祈求的模样了。 “嗯!你相信我,我有办法的!”随风看着杋洛将头埋在了自己的怀里像个孩子似的哇哇大哭,终是不忍心推开他。 曾几何时,她与他心心相悦,而今几翻波折之后,随风才惊奇的发现,原来这么多年他们之间虽有爱慕却不仅仅是男女之情,想来更多的是他对自己母亲般的依赖和自己对他如孩子般的呵护之情!可怜的杋洛命运多舛,到底是今世结下的怨恨还是前世种下的因果?为何他从来都不被命运温柔相待呢? 这时背后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随风,你这个滥情的女子。我恨你……” 随风回过头去,只见半面就站在他们身后,眼神说不出的阴骘冰冷。 第106章 向死而生 “我恨你”这三个字在她耳边如回声般循环往复,经半面之口说出简直犹如天翻地覆,那破碎不堪的心又一次被摧残,这回恐怕要变成尘埃了。随风顿觉喉中发咸呕出一口鲜血,但她急忙转过头快速擦掉了,只不过心口痛的像要死了一般。 随风道:“半面,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你口口声称是我的妻子,可转眼过后就对他人投怀送抱!” 她想否认却又无可辩驳,她极力的摇头,被半面的话呛的哽咽。 “你不用摇头,怎么?你还想要否认么?” 随风泪流满面:“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半面指着随风的心窝在呵斥:“你难道不知自己是个滥情的人么?你勾搭赵杋洛又勾搭赵杋珣,你真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随风脸上的花纹的变了颜色:“胡说!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怎么不是呢?你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又伤一个,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 随风顿觉脑中“轰”的一声,震的浑身发抖。与半面与杋洛有纠葛不假,而杋珣?……她不禁想到第一次入封魔井时,自己临别杋珣想要说却并未说出的话:若不是你生于帝王之家,我说不定会真的会喜欢上你。……天呐!原来自己真的是这样的人?随风简直无地自容,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一道道坚固的心理防线就这样被瓦解了?凡人常说人言可畏,当身边的人句句抱怨句句透着恨意时有几人能承受的了?皮肉之苦、空乏于身尚能挨过,但哀莫于心的话语就成了无形的刀枪,戳的人心千疮百孔,简直要人非疯既死了,又何况是化为人形的妖孽?如此她会不会扛得住?会不会心底崩塌而被心魔所控? “你到底爱谁?你说啊?”半面盯盯看着她,眼睛闪过阴冷的光。 随风僵住了,瞳中涣散,恐怕现在的小树妖已经心成死灰了,她感到意识渐渐模糊,隐隐约约的看见心魔在眼前得意的摇晃,似乎神魂都随那心魔而去了。 “随风,随风!”赵杋洛躲在她的身后,怯怯地扯她衣袖,见半面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怕到骨子里去了。 “受死!”半面大喝。 随风突然感觉眼前寒芒骤闪,她那飘忽的意识霎时被拉了回来,刚好见到半面那青白的爪子正朝她二人袭来,那样子是要越过随风的肩头,戳向躲在她后面的赵杋洛。 “不要!”出于本能,出于习惯了保护别人,小树妖奋不顾身的挡住了半面。那锋利修长的指甲硬生生地穿过她的身体,鲜血扑地涌了出来,然而半面不依不饶仍不罢休,还要继续向赵杋洛袭去。 “不要,半面!赵杋洛不能死!他是人间的帝王。” 半面一丝冷笑:“你怎么这么笃定?他现在连太子都不是了,又怎么会是帝王?” “我不知道,但冥冥之中我就是这么认为,他必须是未来的皇帝。你若杀了他,定会让人间大乱的!” 半面越听越气:“你如此护他,又置我于何地?我一心一意的爱你,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哼,我今日定要杀了他!人间乱与不乱又与我何干系?” “你,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你还是从前的半面么?”言语之间随风突然察觉到了异常,真正的半面虽是厉鬼却也懂得世间伦常,却也明白维护苍生的道理,否则当初他早就手刃仇人了,何必还要费尽心思维护皇帝的儿子?而且半面素来嗜血,此刻自己血腥飞溅,他竟毫无反应。还有杋洛,怎么对她那半张脸一点都不稀奇呢? “难道……你们都是假的?” 他二人愣住了,就在这个间隙又听随风道:“半面,你怎么不嗜血发狂了?杋洛,你看见我的脸不惊异么?……看来你们都是假的!” 蓦然之间,一切就此冻结。半面和赵杋洛像碎片一样飞快的消失不见了,所有景物也都化作烟消,幽蓝的气息扑面而来,假随风气势汹汹地捂着伤口站在她面前。“想不到你还能识破我的幻术,是我低估你了!” 假随风再次施法引得风云变幻,空中乌云渐聚,看样子一会儿便要闪电雷鸣,只是这次她的幻术变的迟钝了。随风看她缁色的衣服上不住的流血,她受伤了和自己的伤口一模一样,原来这心魔就在她自己的身体里? 随风趁她不注意,飞快地在自己的手上划了一道口子,如其所料,对方的伤口毫无二致。随风恍然大悟,看来要杀她也并不是没有办法,这里是摄心阵关,难道破关的心法就是摄心?或是射心!如此与她在这无止无休的耗着就不如兵行险招一次,她决定用性命赌上一把——射心,向死而生! 假随风一边施展幻术一边看她,像毫无疼痛似的冲她放声大笑,但是笑的灿烂并不一定能笑到最后,她看见随风也笑了,笑的何其阴险何其鬼魅,笑地假随风不由发慌,她突然感到胸膛一空,低头看时心口处鲜血直流,原来随风为了杀掉心魔竟到了不惜玉石俱焚的地步。 “你,你,你这妖孽太可怕了!”假随风道:“发起狠来连自己都杀,我败了,败的心服口服!” 心口处疼痛不堪,口中不停的呕出鲜血,但随风依然咯咯笑着,前所未有的癫狂,她告诉心魔:”若能向死而生,纵使我此后的每一步都千难万险也只会使我越来越强大!你困不住我的……心魔,去死!” 假随风惊恐万状,心口流出的鲜血不断升腾四散,伴随着体内翻滚的幽蓝气息迅速融化了她整个身体,直至化作飞灰消失无踪了。 随风松了一口气,犹如解脱了一般。可心口的疼痛急剧蔓延开来,意识越来越不清晰,大概自己很快要死了?昔日的画面一幕一幕一桩一桩不停的在眼前转换,仿佛此生将在这眨眼之间走完,可她还有太多的遗憾! “半面呀,吾爱至深,生死不负!杋洛、嫄儿我到现在还放心不下!娘亲,我还没能见你一面,这条命就了结了?”随风终于挺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四周混沌,她感觉自己正坠向无底的深渊…… “醒醒,女儿……”娘亲温柔缥缈的声音就在耳边,她那忧郁又慈爱的脸在随风脑海中左右摇晃,她甚至又看见了那巨大的龙张牙舞爪的向她扑来,随风吓的一个激灵,禁不住地打了个颤。 就在这时,隐匿于身的仙魔令符陡然浮现,散发着红白交织的光彩将随风笼罩,那令符里自带的仙魔之力源源不断向心口传送。随风终于清醒过来,她强忍着剧痛闭目打坐,趁着稍微恢复的法力吐纳精元,气力逐步贯通经脉,曲折往复,上下接续,伤处在渐渐恢复。也不知过了多久,令符的红白光芒已然暗淡,随风这才感觉到气息平复,心口也不再痛了。 小树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浓浓云雾已消散了大半。放眼望去,那边有两个人影正纠缠不休。一个是半面,另一个是…… 随风一惊,怎么又出现一个假随风?刚才自己明明灭了她的!小树妖顿时莲步生风,似浮光掠影一般冲了过去。 “杀了我呀!你敢么?”假随风妖娆魅惑,在半面眼前晃来晃去,原来这是他的心魔。 半面想躲躲不掉,想杀又杀不了,折磨到他如疯如魔,可真真是不死不休。他恨不得一掌劈死她,可每当到了最后一步时又下不了手。他怀疑眼前这人是假的,可万一是真的又怎么办呢?半面气的咬牙切齿,竟拿她毫无办法,而且他已感觉到神思混沌,似乎稍不集中,他的意识就要被某种力量吸走,接着迷糊晕眩的感觉袭来,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半面盯盯看着眼前的随风变的面目狰狞,越来越抵抗不了她的召唤。 突然一道白影闪过,带着混杂而又暴戾的怒气,劈头盖脸地打向那个邪恶的随风。只听啊的一声,假随风栽倒在地,紧接着化作一团幽蓝的雾气在半面身边绕来绕去,捉不到也打不散,如阴魂一般,随后,那蓝雾极快地融入到半面的身体里去了。 随风惊骇,好似被当头一击,她直视着半面,见其面容变地扭曲,像是受了极大的痛苦。 “半面,你怎么样?感觉如何?”随风在这时显然束手无策。 “你是谁?你,你,你到底是什么?”半面神情迟钝,想要靠近随风却感到有种力量在控制着他,让他欲罢不能,几乎要发起狂来。 “是我啊!随风啊?你的小树妖啊!” “不是,你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滚开!”他吼着,有些语无伦次,一会儿眼神清澈深情,一会儿又目光狠厉的像要吃人一样,吓地随风直掉眼泪。 “随风叶不离!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这是半面从来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而今经小树妖之口说出竟然这般的亲切,这般的感动,又这般的真实,终于让他卸掉了之前的怀疑与防备。 半面愣住了,一下子安静了,如释重负。伸出手轻触到小树妖的脸,可他刚刚露出微笑表情又复杂起来,方才那股侵入他体内的东西正在干涉他的神识,控制他的躯体。 半面立时惊惧万分,他发现自己的心神已被那寄居的恶魔笼罩,像是个无形的监狱将自己的神识与肢体分离开来。那张青白的脸正呲牙咧嘴,凶相毕露,开始狂妄大笑,但眼中却有着藏也藏不住的深情与绝望。 他明明想说:糟了!随风,恐怕我将非我,再也不是你的半面了!然而却听见自己对她的口出恶言,咄咄相逼,一通癫怒的咒骂,斥责到随风泪雨迷蒙,神色剧变。而被锁在他身体的里真魂也被吓的神思错乱,甚至都忘了那恶魔从他口中说出了什么,只记得他最后冷冷的问随风道:“你敢杀了我么?我可是你最在意的人啊!” 随风脸上花纹的色泽深到吓人,像无尽蔓延的怒火燃烧着她大半边的脸,烤干了方才奔流不止的眼泪。她笑了,透着冷漠与无情,让半面体内的两个神识都感觉到了一股子阴森。听她道:“我有何不敢,我连自己都杀又何况是你?” 她笑的邪魅,让人不寒而栗。那恶魔惊诧,倏觉心口骤冷,低头看时心口处破了个大洞,幽蓝的魔气正肆意外泄。 半面慌了,从来没有过的绝望。一时间悔恨交加,可他却无法表达。 随风,想不到我今日会湮灭在你的手上?你不是口口声称是我的妻子么? 第107章 相认 所有的期冀崩塌了,瞬时被浑身的恐惧埋没。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嗡嗡直响,虽然没有心跳,却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在溃散,顺着心口那个洞向外流散,但是没过多久好像又止住了。半面缓过神来,他感觉到有人在擎着他的脖子,将他缓慢的抱起。他睁开双眼,看见那人就是随风,两人正被一团红白交织的光晕包围着。 原来是那道仙魔令符在为他疗伤,看来刚才是虚惊一场。 “你醒了?”随风阴悚的眼神立刻温柔下来。 半面本能的向后缩了缩,微有生气,过了良久才苦笑道:“我以为你着魔了,我要死在你的手上了!” “傻瓜。”随风微笑着:“你本来就是个死人,还能怎么死啊?” 半面道:“那种神魂溃散感觉,好惊悚,恐怕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呃!这算是抱怨么?不过能心甘情愿被她杀的恐怕只有这鬼了。 “对不起!“随风捧着他的脸,愧疚不已。“神魂溃散的感觉我已经尝过了,方才就用这方法杀了自己一回。如果你真的神魂溃散了,我会想办法找回你的魂,带着你遁入轮回。”她声音温弱,说的十分伤感也十分真挚。“不过,我不会让你神魂溃散的,因为我找到了驱除心魔的办法,所以我不得不杀你一次!” “原来这都是你的套路?……我家小风越来越聪明了!”他不生气了,托起随风的下巴,宠溺的笑着。 稍息片刻,半面感到法力渐复。他看看四周总觉有些古怪,按理说,心魔已灭就应该自然而然地脱离这幻境才对,可现在他们却还在这里,难道……?半面猛一抬头竟看见半空中浮现出个人影。 “怎么还是你?”半面又惊。不过这次已经没人再相信他是地三仙了。 那老头十分凶煞,气势冲冲看着随风和半面,必是要亲手杀了两人才肯罢休,不过他散发的幽蓝气息忽明忽暗,明显是法力不足的征兆。 二人急忙起身,听半面道:“我不知该如何称呼于你,但你已是强弩之末,何必还要做这无谓的阻拦呢?放我们过去岂不是更好?” 蓝光老头道:“居其位便司其职,你们必须得过了我这关。” 随风道:“可我们有仙魔令符,进入下层也是职责所在,你为何如此冥顽不灵,放我们进去怎么就不行呢?” “哼!区区两张破令符根本没用?除了神谕,老夫一概不认,何况这么多年都没人能破我摄心大法,想不到竟被你们两个小东西给破了,老夫的颜面何在?来!若是你们能过了我这关,那便是天意了!” “呵!不自量力!” 随风一愣,扭头看着半面,不知他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大口气,就算那老头是强弩之末,凭他二人即使能阵过关恐怕也得费些力气,哪能像半面说的如此轻松? 蓝光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咆哮着向二人扑去。 半面急忙推开随风,迎面而去,回头还不忘跟随风道:“小风,放心,我有办法对付他!” 蓝光老头听得更来气,觉得那半面鬼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便使出了浑身法力势要与他决一死战。一道凶猛的深蓝色法波袭来,半面轻松的一跃避过,转眼就到了那老者的后方,而那身泛蓝光的老者还未来得及转身就感觉心口猛遭一击,所有法力都顺着心口的伤急剧外泄。那老者万分惊骇,眼睁睁看着自己变得虚弱无力而逐渐消散。纵使他心有不甘也终是无可奈何,估计他自己都没想到竟这般虚弱的不堪一击! 蓝光老者龇牙咧嘴的骂道:“必是噬灵阵那个白光老头搞的鬼,否则我怎会一败涂地?天杀的……” 伴着他愤怒的嘶喊,那人的身体渐渐的焚化,最后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噬灵阵里的三仙爷爷忽觉锁在心口的那道封印像堵死已久的门被打开了一样,心中如阳光普照,顺畅通透。 也许,这就是天意!三仙爷爷暗自欢喜,这两个孩子果然不负所望,看来脱离封魔井指日可待了。 随风心奇,竟不知夫君何时变得如此历害,看地有些痴了,加之冷不丁的撞上了半面的回眸,心中怦然而动,两人含羞而笑。可是还有什么好害羞的?婚早就结了,怎么还这般后知知觉的! 这时,大地开始震动起来,空中风云再次变幻,到处都能听见咔嚓咔嚓的碎裂声。轰~~!幻境彻底崩塌,又回到那个黑漆漆有甬道里。尘烟弥漫,幽蓝的光影里闪烁着许多双明亮的小灯,让人毛骨悚然,那是十一兽神的眼睛,看来他们全都醒了。 “犬大神,月德姑娘!你……们,还……在……么?”随风弱弱的喊了一句,引来一片低沉的嘶吼。 随风二人踉跄后退,只听甬道中一声响亮的犬嚎,接着听他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跑!” 随风一个激灵:“跑?往哪跑啊,后面是墙啊!” “现在已经不是了!快走!”兔兽神大喊。 混乱之中,犬兔二神就护在他们身前。半面回头一看,只见墙面上出现个漩涡,也不管那是什么就拉着随风跳了进去。 噗,噗!两人先后从不太高的墙面掉了下来,摔的有点发懵。风面二人定了定神,急忙起身看着面前那巨大的结界,表面波光粼粼,还时不时的出现些闪电,结界的威力显而易见,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破开它。一条歪着脖子的巨龙在里面张牙舞爪的转来转去,那龙的脖子上有个很大的伤疤,必是它砍下自己的一颗龙头所留下的。 随风看地有些心惊:“我娘亲呢?怎么只有龙,没有我娘亲呀?” 那龙龇牙咧嘴的冲她一声长吟,尾巴一摆露出了角落里的浮黛。 她……,怦怦怦怦!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心跳,从未有过的心灵冲击! 这两人简直像的不能再像了,若不是浮黛白发苍苍,若不是随风半张脸的奇异花纹,这分明就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她们同样是异色的双瞳,但一双眼中满含着风霜与慈爱,而另一双眼中承载着懵懂与深情,母女的区别竟从双眼眸里分出个了然。 浮黛缓缓走到结界边缘,目光相对的一刹那纵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了,只剩下不尽的眼泪在纵横交错。浮风母女默默相望,被一种久违的情感萦绕着,不能自抑,这是血脉的交融!彼此都感觉到曾经所受的苦和所遭的罪在见面的一刻间全都值得了。 “你,你……来……了!”浮黛那颤颤巍巍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辛酸也带着说不出的狂喜。 “娘亲!我,我叫……随风!”小树妖的肢体都僵硬了,她笨拙的指了指身后,道:“他,他是半面!我,我们……成婚了。” “好,好,好啊!”浮黛颔首而笑,十分满足的看半面和随风。她唇齿微动分明是有道不尽的衷肠,可是她又不知道该从哪说起,只是深陷在渴望的沉默里。 这时半面说话了,有件事情他必须要弄清楚,因为这关乎结界能不能打开的问题,如若浮黛真的十恶不赦,放她出来岂不是危害人间?“岳母大人,请如实相告,敢问您究竟犯了什么过错?为何被囚禁于此?” 浮黛泪眼低垂,丝毫没有不悦,她凝聚法力,双手灵动挥绕,竭力的穿过那道结界,看地两人顿时呆住了。那结界上的电光像蜘蛛网般聚到她的双手之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而且越锁越紧犹如万针刺骨说不出的疼,可她依然笑着,温柔地说道:“孩子们,到这里来,有些事情你们的确应该知道。” “不错!“这时那歪脖子的青龙也说话了:”也许,就是因为一个一个偶然才引发了诸多必然。” 这话过后更让人满腹疑团,但青龙虽然面露凶相却非随风想象的那般凶恶。 半面凑了过去,像随风一样把头贴在浮黛的手上,只见浮黛身后的青龙摇头摆尾,混合着浮黛与青龙的法力一起传了过来,那尘封久远的记忆融合在一起就像一道门嘎然在二人的面前开启。 事情要从一千多年前说起。 十二生肖在封印遥天镜的怨力之时而发生了异变,玉帝天尊得知后下令将十二生肖关压在了封魔井中,并留下神谕:天界之人不得擅自放其出井,除非天意使然!青龙知道这神谕必有深意,所以青龙在被关压之前砍下了自己因异变而新生的龙头,化为龙魂游离在封魔井外,期待有朝一日龙魂能带它们脱离困境。 当时遥天镜的怨力虽已封印但并不能被摧毁,青龙为保护同伴的性命,谎称遥天镜已毁并将遥天镜悄无声息地丢掉了。可谁曾想到,遥天镜就掉在了浮黛山上。在那镜子的旁边生长着一株松树,它一边吸取日月精华一边吸取遥天镜残余的灵力,竟然在树中幻化出了一个女妖。树与大地本有着密不可分的天然联系,地势坤以厚德载物,大地缓和了遥天镜中已不再强大的怨力,所以树妖不仅得到了遥天镜的灵力而且并未遭受它怨力的影响,此后女妖化名浮黛,潜心修炼在浮黛山中。 又过了几百年,浮黛山上来了一位神仙,是天庭的奎木星官,名作星无怨。也就是在这里,遇见让他劫数难逃又深爱无比的女妖浮黛。他们相知相爱,在浮黛树下喜结连理,婚礼当天还邀请了星无尘与千夜前去观礼。喜宴之后不久,浮黛发现遥天镜不见了,她本打算四处寻找,怎知无怨告诉她,那镜子是凶煞之物早已将其丢掉了。浮黛对无怨向来言听计从,所以丢了之后也再没有想过去寻找。 此后两人在浮黛山过着平凡又美好的生活,之后生下女儿。可如此神妖之恋并不为天界所容,有些劫难注定要发生的,某日在星无尘的带领下,其师白虎神尊来到了浮黛山。神尊本想带走无怨并让无怨杀了浮黛,可无怨誓死不从,白虎神尊一怒之下失手杀死了自己的爱徒无怨,并将浮黛囚禁在了封魔井之中。幸好当时,幼女被藏在松树里才躲过此劫。 原来,这一切都是有联系的! 噼里啪啦的电火之声再次充盈耳边,浮黛哆哆嗦嗦地收回了双手,陈年幻像也消失不见,可二人却依然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这时,随风和半面听见身后有噗噗噗噗一连串的落地声。二人警惕地回过头,看见十一兽神一个一个的从墙上的漩涡跌了进来,风面两人的神色骤然收紧了。 第108章 破界 十一兽神面露惊疑,相互窥视,居然僵持住了。之前他们心怀各异,此刻见到青龙居然没有生乱,可见青龙在他们当中的威望确实很高。 这时犬兽神道:“既然都来了,你们不跟我一起救出老大么?” 且看兔兽神径直走到三眼犬身旁,不用说,她自然是想救出青龙。接着猪兽神也走了过来,道:“都是自家弟兄,我肯定想救出老大。” 鼠兽神瞥了一眼随风和半面道:“那两个小东西也是来救老大的么?若是如此我也不跟他们计较了!哼!”她狠狠瞪了半面一眼,慢慢悠悠的走到了犬兽神的旁边。 羊兽神咩了一声道:“犬哥,当年因为老大才保住了咱们的性命,我相信这次他也一定能带我们出去。” 牛马二神也不作声,默默跟着三角羊也走了过去。 鸡兽神道:“现在除了救他出来,也没别的路可选!” 猴兽神跟着“嗯”了一声,站到鸡兽神旁边。 蛇兽神的两只头正窃窃私语的争论不休,忽觉大家都不再作声才停了下来。见大多数同伴都想救出青龙,自然也没有什么再可争论的,便也弯弯屈屈的爬了过去。这下只剩老虎了,看他双拳紧握一直愤愤不平,寻思了一阵道:“若当年不是因青龙执意要封印遥天镜,我们又怎会落得这个下场?” 虎兽神说完过后,立觉僵在当下,左右难堪。牛兽神道:“虎哥,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咱们本是一家人,应该齐心协力才对!” 虎兽神道:“那之前还相互厮杀呢,为何现在咱们又成一家人了?” 众兽神见老虎分明是在抬杠,难不成是想让大家都来求他? 这时青龙发话了:“我的确对不起大家!这些年也让你们受苦了。我不乞求大家都能原谅我,不过我会尽力弥补的。” 半面被青龙的话所感动,见其这般真挚,想必之前的回忆和犬兔二神所述也必不会假,便道:“虎大神,咱们冰释前嫌,一起救人!依我看,只有破了困龙阵,咱们才能彻底离开封魔井!” 虎兽神看了看随风和半面,比起之前凶神恶煞的样子也没好多少,瞟了一眼两人才缓缓地走了过来。 半面冲着虎兽神微微鞠躬道:“谢谢,虎大神!” 老虎虽然听着别扭但气氛总算有所缓和。这时半面道:“犬大神,咱们如何打破这个结界?” 兔兽神道:“先让我看看。” 只见她挥出法力在结界外缘四处走动,探了又探,过了许久才收功道:“这结界就像一张大网,疏而不漏。只要一碰,它上面的闪电会迅速的聚集而来,遇强则强,要想破开它着实费劲。” 随风问:“月德姑娘,你有办法么?” 兔兽神道:“除非将结界上的闪电引走,再集合大家之力方可破此结界。” 牛兽神哞声道:“要不咱们分成两伙,一伙引开闪电,一伙破开结界!” 三眼犬道:“先试试再说。” 于是,结界外的众”人“不约而同分成两伙,一伙挥出法力齐齐向结界上不同的位置打去,结果一下子激起的闪电如蛛网般聚在法波周围,形成数片涟漪渐渐的放大,第二伙法力袭来竟同第一伙如出一辙,果真是遇强则强,哪里能引得开? 大家犯愁了,都明白能够一同走进这困龙阵实属不易,怎么也不可以栽到这最后一道关卡之上,可一时间又毫无办法。 这时,随风问浮黛:“娘亲,我们的大树承天接地,而且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与它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或许……” 浮黛问道:“你是说要用自己的身体来吸收这些闪电么?” 随风道:“娘亲,你说此法可行么?” “我可怜的女儿呀!你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随风微愣,不明所以,见母亲那急切的目光还以为自己犯下了什么大错,怎料母亲含着泪道:“之前我的身体毫无征兆的出现异样,猜想多半是浮黛古松出了大事,虽有青龙为我施法疗伤却仍是感觉法力不能所及,我以为自己定然要死在这困龙阵里了,幸好有上百股法力源源注入才让我起死回生,之后我便成了白发异瞳的模样。……女儿,想必你半脸的花纹和这异色双瞳也是这般原因?” 随风点了点头:“娘亲,原来你能感觉的到?” 浮黛回答:“普通的伤我感觉不到,可若是大树受伤了我必然能感觉得到,因为我们本与那大树就是一体的呀!我可怜的孩子,这得遭受多大的痛才成了这般模样。” 随风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娘亲你说,我是不是可以吸收结界上的闪电?咱们的大树连百股法力都能吸收又何况结界上的这些闪电?” 浮黛猛然转过身去再也不理随风,而她自己早已泣不成声了。 月德道:“树妖浮黛,能否打开结界不仅仅是你一人之事,也关乎这里所有的人,若你真的有办法最好直言相告。” 浮黛仍是默默摇头一字也不肯再说。 见母亲的表情,随风已猜得八九不离十,既然母亲不肯说,那索性就试一下。随风悄悄地伸出双手猛的往结界之上贴去,就在与结界相触的一刹那,数条闪电带来的疼痛就像蛇一样猛劲的穿过手指,飞快的席卷全身,随风立时感觉到痛不欲生。 “小风!”半面急欲阻止,刚一触到随风就被其身上的电流所击,跌了出去。 “别碰,半面!”浮黛道:“这闪电太过强大,你若经不住它的电力,便会粉身碎骨,神魂消散。我的女儿,你为何这么傻?你为我付出了太多,娘亲怎能让你独自承受?你就不能等我一会儿么?” 还没等说完,浮黛就急忙伸出双手贴在了随风的掌上。这一刻间,所有的闪电密密麻麻聚集到了母女二人的身上,焚心蚀骨般的疼痛一下子席卷全身,母女俩疼的泪流满面,相互凝望着彼此,相互依偎,骨肉至亲,舐犊情深,情越山河,感天动地。 浮风两人被蓝色的闪电缠绕,越聚越大也越聚越高形成了电光火柱,晃地众兽神睁不开眼,震的四壁晃动,仿若山开地裂。众”人“见状,内外呼应,半面与十一兽神联合青龙一同向结界施法,这回已不似方才那般能够激起片片电花,法力打在结界上就像凿冰一般渐渐深入直至出现裂缝。 噬灵阵里的地三仙感觉到那非同寻常的力量,他知道困龙阵要崩塌了,那里面的两位不管是好是坏也终将逃离出去,也许这真的是天意! 地三仙窃窃欢喜,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高兴,或许是在为随风和半面高兴,或许是在为青龙,也或许是为了他自己。眼下出现这等情形,三仙爷爷不敢怠慢,急忙封住了出入噬灵阵的关口,以免里面那些十恶不赦的妖魔混迹出去。 一时间大地震动不已,轰声四起,一股强大的力量破地而出,直冲天际。 这些日子,本来皇城就时不时的发生地震,闹的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地震皇都帝位不固”之类的闲言碎语传到大街小巷,皇帝大发雷霆,下令详查此事。 不久便听李方灼前来禀报,说是震中位于道观的后山,似有妖人作祟,红封真人正施法镇压,但究其原因却是太子与妖孽为伍,才酿成了今时之祸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而且太子与妖孽为伍的传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传说中的妖孽早就不在东宫,这次居然又扯上了太子,杋洛再一次陷入困境。 皇帝气得旧疾复发,怎奈浮黛大仙赐的仙药早已吃完,眼下仍需杋洛求仙问药,所以他暂且没有处置杋洛,目的显而易见,若能奉上仙药,杋洛自会平安无事,只可惜杋洛已经很久都找不到随风了,他曾用自残的方式以求随风现身,怎奈事与愿违。 他肯定不会知道随风无时不在经受着厮杀之痛,又怎会感觉到杋洛传来的伤痛呢? 如今寻药不得加之天生异相,两件事皆与赵杋洛有关,皇帝已对他失望至极。方才钦天监来报,天生光地崩裂,恐有末世之征兆。皇帝吓地顿时口眼歪斜,四肢麻木,这卒中之症最忌复发,此次皇帝感到自己恐要死期将至了。 皇帝胆战心惊,本以为自己能够长命百岁而今终是逃不过生老病死之伦常,不禁飞快的回顾自己的一生,他坐拥江山也有美人在侧,子嗣不多但足以传社稷于后世,可是人若将死,只要他还有能力,必定要完成他昔日求而不得的遗愿,皇帝虽爱江山但更爱美人,尤其是与心爱之人所生的孩子,若是自己不幸归天,那何不完成最后的意愿?从前的怨恨一股脑的迸发出来,若不是这个多余的皇长子,他最心爱的杋珣早就是太子了,那爱妃也早就成皇后了。 而此时又恰逢程妃从陈千曲那里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杋洛的亲生妹妹也就是恭妃诞下的轩嫄公主当时并没有死,如今已长大成人,不仅在赵杋洛身边当过宫女而今已婚配给了赵杋洛的贴身侍卫宿进,现在就被安置在西郊的别院里。 既然如此,赵杋洛就等于犯下了欺君之罪,皇帝根本不会在乎赵轩嫄的死活,只会为更替储君而多增了一个借口。 于是乎,皇帝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总归自己将要归天,何必还要信守着与浮黛大仙的承诺?他召来执笔太监,拟了两道圣旨:一道是废了太子,处死赵杋洛以及赵轩嫄;另一道则是立瑞王为太子。如此皇帝死后,杋珣登基,程妃便顺理成章的为太后了。 事关重大,形势紧急,皇帝此次有意不与内阁大臣们商议,就命御前太监直奔东宫和瑞王府宣旨。 然而圣旨毕竟不同于诏书,效力不一样,如此违反常规的圣旨遭到了群臣的反对,若说皇长子有罪,大可先行羁押,待事实查清方可行刑,怎么就如此随意的赐死赵杋洛?一时激起千层浪,数百大臣跪在皇帝的寝宫之外请求皇帝彻查此事,那浩浩荡荡的群臣哀嚎成一片,不明甚者还以为龙驭宾天了呢! 皇帝病怏怏地卧在龙榻上对外面的声音充耳不闻,破罐破摔,任由臣群哭闹,可未曾想又接到钦天监来报,皇家道观的后山上,有一青龙乍现,和着数只异兽盘旋于天空之中,引起道观之内异象骤生。 皇帝顿时慌了神,他认为这并非祥瑞而是凶兆,反而猛然想起那夜,浮黛大仙的一句话来:“若还想再多活两年,就赶紧放了皇长子,恢复他的储位,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这话简直振聋发聩,在皇帝的耳边反反复复。他终究还是怕死,只觉浑身虚脱无力,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109章 幻梦亦真 夜幕降临,周围一片黑乎乎的,能感觉到有风吹过。 随风睁开双眼,看见自己枕在母亲的腿上,不温不凉,柔软可依,这是从未有过的温暖,她微微仰起脸在母亲腿上蹭来蹭去,享受着迟来的母爱。 随风问:“这是哪?”。 半面也在她的身边,轻轻道了一声:“你醒啦!” 随风冲半面相视而笑,听母亲道:“傻孩子,你把娘亲吓坏了!我们出来了,在道观附近的树林里。” 随风问:“那青龙它们呢?” 母亲抚摸着小树妖的头发,道:“它们也在这附近,青龙说他有事要办,还要留在这一段时间。你再躺一会儿,休息好了,咱们就回浮黛山去!” 随风:“啊?这么快就要走?” 浮黛点了点头,道:“十二兽神突现凡间,虽然我相信他们不会危害人间,但必然会引起诸多恐慌,咱们还是避开为好,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嗯嗯!”不过小树妖已躺的心不在焉。看着头顶的大树,闻着林间的花香,想起入封魔井时,外面还是荒草凄凄而现在已是绿草如茵了,殊不知如今是何年何月,也不知昔人是否如旧?此次回了浮黛山恐怕再难踏入京都半步,有些人总该去偷偷的见上一面才好,所以她按捺不住又突然起身了。 “娘亲,我在凡间还有余事未了,你在这等我,天亮之前我定会回来。” “那我也去。”其实半面早就看出媳妇的心事了。 浮黛知道叫不住她,沉吟了一下道:“快去快回啊!” “嗯!”两人风风火火的跑了。 在路上,半面一句话也没说,他心里发酸,跟着媳妇去看她的旧相识,这感觉似乎不太好受,可那能怎么办?他决定忍着。 “对不起啊!下不为例!”随风看出半面的不快,她吐了一下舌头,就像个犯错请求原谅的小孩儿。 “对不起什么?”半面摇摇头,表示算了。 “哎?这不是去西郊的路么?原来你是要去嫄儿那?”半面偷偷笑了笑,看来这醋吃的有点早。 二人在半空中疾驰而飞,眼看就到轩嫄的家门口时,随风忽然感到胸口猛烈的刺痛,她毫无防备的摔了下来。 半面吓了一大跳,赶快落下来去扶她,不过小树妖已经着急忙慌的爬了起来,说了两个字“:糟了!” 半面不明所以,只觉情形不妙,还没等反映过来,随风一个箭步就穿行的无影无踪了。 咣当一声,房门被踹开。她看见轩嫄浑身是血的躺在宿进的怀里。这一幕再熟悉不过,不就是在摄心阵里发生的事么? 宿进哭的泪流满面,眼睁睁地看着轩嫄的伤口血流不止,伤心欲绝,然而这时候一抬头竟看见了冲进来的随风。 宿进激愤异常:“这三年你都死哪去了?还不快来救人?” 小树妖被骂地狗血喷头,她没有时间生气,反而安慰宿进道:“有我在,她不会死的!” 随风手掌一挥,元气顺着伤口渐渐的流向轩嫄的全身。 半面己经来到大门外,看见满屋的血腥,他不敢进去只远远地在门口守着,大概是没有听见宿进方才的话,不然他定不会这般安静的看着。 过了不久,轩嫄那惨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她胸口依然很痛,但有力气说话了。“姐姐!这三年……你都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皇兄的太子位被废,我的身世……也被揭穿了,皇帝和程妃下令赐死我……” “可是你为何这么傻,他们让你死你就死,你不会逃跑么?”随风道。 “若是不以这种方法,我要怎样才能尽快的找到你?除了你和半面大哥,谁又能救得了……我们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此次不能逼你现身,我也唯……有一死了之!”说完,轩嫄一时气急晕了过去。 随风愧疚,又不便多作解释,只轻轻地道了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害惨了殿下,害惨了我们,若不是你在东宫现形,我们也不至于会走到今天!”宿进又凶又怒,但这话何曾熟悉,惊得小树妖脊背发冷。 半面生气了,依然远远的站着,道:“我们临走之前已经和皇帝达成交易,以救命药换取杋洛的储位,怎么会有今日之事?” 宿进不怕随风,但却有些害怕半面,这会儿他终于缓和了语气道:“听说皇帝病重,已无药可治了,你们失踪三年多,估计皇帝的仙丹早就吃完了,他现在要赐死殿下和嫄儿又立瑞王为太子,谁还看不出来他在料理后事呀?” 半面一惊,道:”要赐死杋洛?难道就是因为嫄儿的身份被揭穿么?这罪不致死呀!” 宿进道:“圣旨上言,太子与妖孽为伍,祸乱朝纲且犯欺君之罪,着令处死。” 半面一时气愤,道:“他身为帝王本是金口玉言,现在却出尔反尔?看来是我们太过信任他了!小风,咱们应该进宫一趟。” 随风点点头,对半面道:“这些事与我在幻境中经历的几乎一样,我猜杋洛暂且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也说不准,所以咱们分头行事,你先去皇宫看着赵杋洛,我去瑞王府走一趟。” 现下轩嫄虽然虚弱但已无大碍,如今情况紧急,随风也不能守在身边照顾她,便急忙用精血化成几颗药丸给她服下,顺便探了探宿进的脉象,知道他并未服毒也就放心了,随后拉着半面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天空没有半颗星子,黑沉沉的,就如随风的心情一般,想起幻境里发生的那些事,她不由紧张起来,赶紧加快了速度,疾驰到了瑞王府的门外。 大门关着,两个明晃晃的灯笼摇来摇去,随风纵身一跃进了院子,悄无声息地来到厅堂外。一大堆的侍仆跪在那里,只见御前的孙公公来回踱着步子,看上去很着急的模样,堂案上居然规规矩矩的放着圣旨。随风眼前一亮,看来杋珣还没有接到这圣旨,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的人又在哪里? 眼前情况紧急,随风也管不了许多。心道:杋珣,对不起了,为了杋洛,你不能接到这个圣旨!她随手刮起了一阵大风,吹得灯火皆无,王府里的人一下子慌了起来,等到他们重新插好蜡烛点好灯才发现,圣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孙公公大骇,心凉了半截儿,连哭带喊道:“这可怎么办?大伙赶紧再找找?若是真丢了,咱家怎么向皇上交代?而且瑞王怎么还不回来?什么事能比这事还重要呢?” 瑞王府的管事吓的六神无主,赶紧跪下道:“公公,王爷就快回来了!道观那边说瑞王在给红封真人护法,纵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惊扰,要不是您派了一位公公前去说情,王爷恐怕现在也出不来呢,所以……” “所以什么?这还不是天大的事,那什么是天大的事呀?你们可坑死我啦!”孙公公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瑞王府彻底炸锅了。 原来如此,可杋珣为什么要给红封真人护法?那老家伙的徒子徒孙多的是,何必要让杋珣护法呢?难不成与十二神兽有关?罢了,罢了,他没回来正好,恰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今没了圣旨,其余的事也好办多了。眼下十万火急,随风焚化了那道圣旨,又匆匆向皇宫飞去。 今夜的皇宫有些异常,人明显比平时多了许多,侍卫们小心翼翼,奴婢们战战兢兢,随风一路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东宫。正巧这里没有守卫,大门紧闭着,看上去有些没落。随风翻过墙头,来到正殿,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地上跪满了人,个个哭哭啼啼,太子妃抱着个三四岁大的皇子哭成了泪人。杋洛听的厌烦,大声骂了几句,之后又一一交待了后事,把大家都遣散了。 随风暗自感慨,没想到出井已是三年之后,不过这已经很快了,她本以为会在那里一辈子呢!而今物是人非,他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不由引得一阵叹息。 四下里空荡荡的,杋洛形单影只,摇摇晃晃地来到庭院中央,生无可恋的一副样子。“随风,你在么?” 听见他的声音,随风微微动了一下,打算探出头去,可是想起自己的脸,小树妖还是犹豫了。 “桃花笑里空庭飞,青丝乱眸惹人追。婉风不解相思意,纷红迷乱等风归,哪知风冷情无许,可恨空梦世事悲!哈哈哈哈……是非成败转头空啊!”看见黑暗里只露出半个身影的随风,他笑地越发凄凉,“这首诗是为你而作的,怎么样喜欢么?” 与幻境中一样,随风再次吃惊,不由的打了个寒战,她轻轻问道:“杋洛!你怎么知道……我……在?” 他笑地苦涩,“半面让我在这等你的!“接着哀怨的说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你还回来干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嫄儿死了,我也不再是太子了,这一切都怪谁呢?” 这话好熟悉呀,是在幻境就说过的,不过战胜了心魔之后,随风已看破了许多,所以没有之前那般的悲伤了。她问道:“半面呢?” “他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随风心里有底,她知道半面不会轻易走开,必是做一些重要的事去了。于是对杋洛道:“别害怕,你会没事的!” 赵杋洛一个阴冷的目光射来:“你是在安慰我么?父皇说我与妖孽为伍,祸乱朝纲。因为你我成了天大的笑话!怎么办?你说啊!” 难道人性是这般的脆弱,这般的经不起考量么?可也对,在生死面前有几个人能安然面对呢?人与人本就不同,有人看重情义,有人看重权势,也许这就是她与杋洛的不同! 随风隐隐生寒,脸上的花纹变了颜色,不过还是继续安慰道:”如果你成了皇帝就不会有人再说闲话了。相信我,没事的!嫄儿没有死,被我救下来了,而且杋珣也没有接到圣旨,我已经把它给烧了。” “真的么?”赵杋洛的眼中倏的燃起希望,刚才还歇斯底里的,这会儿竟不由自主的张开双臂向她走来。 随风禁不住后退了两步,杋洛的拥抱落了空。他眼神诧异,就像得不到安慰而被嫌弃的小孩儿。“你为什么要躲着我?……难道我这般不受待见么?” 随风有些僵持,她能体会杋洛的心情,命运大起大落,杋洛经历了太多太多,似乎无法承其所重了,不过是想找回从前的依靠,可时光如逝,还能回到从前么? “不要这么想!……我们都变了,你是不从前的赵杋洛,我也不是从前的随风了!”小树妖轻叹一声,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第110章 真龙天子 “你,你的脸?”杋洛吓的一个趔趄,瘫坐在地上。他急急四处张望,似乎想找个地方或某个人来遮掩躲藏。 “怎么?你害怕了?……她有那么吓人么?”半面悄无声息的从暗处走来,继续道:“别找了,不会有其他人在这,我们怎么可以让他人看见?否则不恰好证明你与妖孽为伍?” 杋洛觉得自己窝囊之极,起身持袖轻抚面额,缓饰了方才的失态。“不是这样的,可怜哪个姑娘不珍惜自己的容貌?又何况随风呀!所以方才十分惊异,替她心伤,不知她为何这般模样!” 半面道:”若你不曾到浮黛山讨药,若你不曾向皇帝献药,那狗皇帝也不会让红封真人带着赵杋珣去浮黛山伐树,也正是因为这次伐树才害她在东宫现形,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她差一点就死了。说起来要怪谁呢?她有怪过你么?若不是她次次义无反顾的相救,你和嫄儿恐怕连今日都活不到了!” “半面,不要说了!”随风道。自从放下了对赵杋洛的情念,她对这人只剩下了本能的保护,也许是出于母亲般的看护,也许是出于对苍生社稷的维护,所以对于那人如何看待她这张脸,她已经彻底不在乎了。 “小风,不用替他说话,你们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半面继续对赵杋洛道:“你处处怪她怨她,难道你就没有错么?……身为储君为何这般懦弱?处处等待别人来保护你,这样何以治天下?” 杋洛被怼地哑口无言,呆呆地站着,伤心到了极处。 半面只觉满腔愤怒,越发替随风感到不值,便拉起她道:“小风,咱们走,他已经不是从前的赵杋洛了,还管他作甚?” “不要!”杋洛回过头去,悻悻望着半面,道:“我错了!” 杋洛双膝跪地,痛哭流涕,谁不想有尊严有体面的活着,可是他不甘心就这么一了百了的死了。“明日就是我的死期,求先生救救我,救浮黛仙姑救救我。也许我是懦弱,但人若死了还谈什么治天下呢?我不是怕死,只是不想这般委屈而死,要死也须死的轰轰烈烈才不枉此生!” 半面停住脚步,其实他并非真心要走,他既气杋洛如此斥责随风也气杋洛这般没有骨气,但毕竟亦师亦友怎会轻易舍杋洛而去?且听随风道:“他这般喜怒无常,必是极度悲伤的原因,我也何曾不是呢?别生气了,此事生死攸关,我们不能不管。” 半面一言不发,显然余气未消。听随风又道:“现今该如何是好?实在不行,我就去杀了那个狗皇帝,然后替他写份遗诏,让杋洛登基为帝!” 杋洛一听,顿时脸色煞白,这不是让他间接的弑君弑父么?还好半面说了一句:“不可!” “为何?那你说怎么办?”随风问。 半面道:“那日你不许我沾染凡人血,此时我也不能许你为之,后果自然不必多说。况且,帝曰杋洛与妖孽为伍,然今不论真假都已是流言纷纷,就算杋洛登基为帝,也未必可获群臣之心,帝位不稳何其了得?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为今之计的须得到皇帝和大臣的认同!” 随风娥眉紧锁没了主意,寻思一阵,问道:“大臣们不一直都向着杋洛么?皇帝现在又如何?” 半面道:“方才我去了皇帝的寝宫,他的病情很重,群臣在外议论纷纷,因给赵杋珣的圣旨遗失,太子位悬而未决,大家在等着皇帝的决策呢!由此可见,群臣之心已乱,并非齐心向着杋洛了。” 这时远处传来鸡鸣之声,糟糕,天快亮了! 随风见半面若有所思,这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再看向杋洛,都急不可奈了。可冥冥之中她总认为杋洛是真龙天子,难道是直觉错了?事到如今保杋洛性命自然不是难事,但要夺回储位还需精心谋划,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光阴虽紧可着急也无济于事,便安慰杋洛道:“你不会有事的!若为真龙天子怎么会这般轻易死去?” 听她此说,半面突然眼前一亮,道:“小风,你所言即是。” 随风微微点头,似知未知尚在犹豫之间,大概已想到了什么。她看半面神色未动,却也知道他心中有了定数,二人相视间已交换了心思,看来彼此都想到一处去了。 只是天不等人,他们见不得光也见不得人,时间紧迫经不起浪费。半面思量一下,断然道:“杋洛,记住不到至死关头,切不可轻言放弃,我们一定会想到个万全之策来救你,保重!” 一股轻烟散过,庭院里又空荡荡的,好像他们从不曾来过,之前的对话也是云山雾绕让人莫不清头脑,就像梦似的模模糊糊,越发不真实了,杋洛感到寂寞又苍凉,独自在一处艰难的熬着。 待到日光爬上了墙,慈庆宫里人影陆续攒动,宫人奴才们纷纷提搂着大包小裹到杋洛面前来辞行了。那悲痛欲绝的场面怎生让人好受?太子妃抱着小皇子一哭三回头,她的确很爱杋洛,但她不得不走,因为她还要将杋洛的骨血抚养长大,在一阵纷繁嘈杂的离别之后,只有怀安留了下来。 杋洛问:“你怎么不走?” 怀安道:“老奴,誓死追随殿下!” 杋洛微微笑着,悲痛里增加了一丝欣慰,临死前还有人陪着,如此也好。清冷的大殿里陈设依旧,没比原来少些什么,只是人影萧瑟,曾经的那些侍从在时没觉得有多热闹,而今他们不在了才觉得寂寂寥寥。 怀安把大门一关,坐在杋洛的身边,默默地守着,他不知道殿下在想些什么又或是在期冀着什么,但他知道殿下这辈子坎坷太多,小的时候孤孤单单唯有他在身边伺候着,这大半辈子都是为了殿下而活着,死了也自当随着殿下而去。或许在别人的眼中,殿下的离去并没有影响什么,尤其在皇帝的眼中,杋洛根本算不上是皇子,反而是眼中钉肉中刺,而今终于到了结的时候了。 过了晌午,日影渐渐西斜,天上的云也多了起来,似乎是要变天了。启祥宫外的大臣们等一天一夜,最终等来了圣谕:“命内阁大臣入内草诏立杋珣为太子,皇长子杋洛即刻行刑。” 如此晴天霹雳的消息一下子震动了整座皇城,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赞成的人欢呼雀跃反对的人嘶声力竭,然而没有了圣慈太后的撑腰,那些反对的人终究无济于事了。 此时,天空已乌云密布,趁着还未下雨,有位公公带着一干人等到慈庆宫去监刑。怎待将大门推开之时,忽然从天空现出一条青龙摇头摆尾地降下一道闪电,劈到了众人脚下。公公吓的一屁股瘫坐在地,抬头一看,昨日赐死太子与赵轩嫄的圣旨无端漂浮在他眼前,再听咔嚓一道惊雷,圣旨已燃起火苗飞快的化为灰烬。 “我的天哪!真龙乍现。”老公公还哪敢进门,急忙带着人连滚带爬的到皇帝那禀奏去了。 杋洛不明原由,与怀安一起本是寻着那道圣旨而夺出门外,竟然看见东宫墙外跪了一大群人,祈祷的祈祷,请罪的请罪。他寻着众人所指抬头一看,立时惊心骇瞩,一条青龙影影乎乎的翻腾在半空之中,正双目圆睁的看着自己。 起初杋洛有些害怕,但过了片刻竟觉得与它心交神往,莫名其妙与那龙联系在一起,那一贯哀默又文弱的眼睛在悄无声息之间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有历经千年的沧桑也有历经世事的从容,他即是自己又似乎不是自己,恍若焕然新生了一般。 易经有云:飞龙在天,利见大人。此刻有龙盘旋于东宫之上,下面正巧站着皇长子杋洛,不正是应了真龙天子的说法?众人议论纷纷:昨日皇帝诏曰太子与妖孽为伍,如此说来是皇帝误会皇长子殿下了。 启祥宫内,大臣们在议论着如何草诏,颜德清本是极力反对的,但皇帝却偏偏让他来执笔,其中涵义不言而喻。他闷闷地一言不发,心都在暗暗流血,怎奈众臣指指点点,都快被同僚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眼下皇帝病重,万一不幸归天,没有储君岂不是天下大乱?到了这个份上,谁是太子已不重要,唯有国本的稳固才是重中之重,颜大人想到这,索性横了心才提起笔向诏书上写去,哪知刚写了两句,忽听外面一声惊雷,桌案上的诏书就火星飞溅,着了起来,在场众人一片骇然。 这时,又听那监刑的老公公前来启奏慈庆宫飞龙之事,此乃前所未闻,殿内众人一片哗然,皇帝更是不能相信,且听殿外一通嘈杂,必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众人寻声到殿外去看无一不傻了眼。 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皇帝又气又惊,本就身体抱恙,连连叫了几声还无人应答,这才让程妃搀着自己跌跌撞撞的来到殿外。不看不知道,这一看果真吓了一跳,他那从来都不受待见的皇长子就站在殿外,神情庄严肃穆、不悲不喜,乍一看仿若天神下凡。更离奇的是,他头顶的上空有一条青龙在云间不住盘旋,怪不得殿外齐刷刷地跪了一片,连程妃都吓傻了,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皇帝寻么了一圈,下跪的人群里有内阁大臣、六部尚书,有大大小小的文武百官,还有他费尽心思要立为太子的杋珣,这一刻他终于清楚的明白谁才是真龙天子了。 “唉,果真是天命所归!”皇帝自哀自叹,追悔不已,想起这二十多年对杋洛的种种折磨竟然有些后怕,这才明白自己终其半生,费尽心思要传位于杋珣的想法是多么的荒谬,他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第111章 是夜 事已至此,谁是真龙天子不言而喻,皇帝只感心灰意冷,神情沮丧,本就蜡黄的面容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仿佛到了垂暮之年。他跌跌撞撞的回到殿内,召集内阁大臣重新草诏,做出了他人生中最重要也是最不情愿的决定:即日退位,自立为太上皇,命皇长子赵杋洛克承大统,继皇帝位,择日登基。 诏令一出,文武百官都松了一口气,即使心有不甘者也再说不出别的,之前的种种闹剧彻底烟消云散。 此刻天空晴澈,日光如金,在云层中迸发出万道金光,有人时不时向天空望去,那条青龙已找不到了,凡人自叹可惜,不过看个热闹,唯有不凡之人才能看的透彻。 随风已站在角落里很久了,结果如她所愿,总算没白忙活一场。青龙仗义,帮了这么一个大忙,小树妖沾沾自喜,算是解了心结,从此对世间再也无牵挂了。这时,忽觉背后有股浓重的剑气,猛的回头看见杋珣就站在身后。 “你出来啦?”杋珣眼眶有些湿了。 小树妖顿了顿,本不想再与他有什么瓜葛,打算离开,但听杋珣道:“等等,我不是来和你打架的,只想和你说几句话!” 杋珣语气真诚,似乎有很重要的事。随风想了想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换个地方!” 小树妖一跃升空,杋珣紧随其后,到了一片幽寂的林子里,二人都落了脚。杋珣道:“我的圣旨是你偷的么?” “是。”随风语气淡淡。 杋珣笑的凄凉:“今日东宫突现青龙,也是你招来的?” “是!”小树妖底气不足,自觉用卑劣手段偷了他的东西而有些愧疚,不过这想法转眼就消失了。又听她道:“就算咱俩扯平了,从此两不相欠。” “我不要什么两不相欠,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我本来就不想当什么皇帝。”杋珣有些激动了,虽然嘴上说不重要,但怎么不会因为失了储位而难过?毕竟普天之下皇位只有一个,不过让他更难过的是随风对杋洛的好,他从来都得不到。 随风道:“那你想要问我什么?” 杋珣:“我想问,那条青龙是你从封魔井里放出来的对么?” 随风:“对,但青龙并不坏!” 杋珣:“可它带来了不属于凡间的力量!” 随风一愣,想到那十二兽神模样怪异,看起来怪吓人的,若他们一起作乱,力量着实不容小觑。便问道:“你是说它带出来的十一兽神么?” 杋珣没有回答,他心中好乱无法确定,或许他根本不知道十一兽神的存在,只是感觉到有股力量从封魔井里散发出来,红封真人正好借助了那股力量催动了古镜。红封真人说那镜里仙气飘飘,便开始炼化古镜,还说不出几年便可修炼成仙了,可那封魔井不是散发怨气邪气么?用那种力量能够成仙?他越来越想不清楚,越来越弄不明白,只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随风见他一直沉默,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就按自己的想法解释道:“你放心,只要有青龙在,那十一兽神不会作恶的,而且它们很快就要离开了。” “但愿如此!”杋珣笑了笑,看上去满腹心事,他怕那个不太靠谱的师祖万一哪天走火入魔,该如何是好?所以又道:“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你,你会帮我么?” 随风:“只要不违背道义,不祸害苍生,我会帮你的!” 杋珣:“一言为定!到时我要去哪找你?” 随风:“浮黛山啊!” 杋珣有些不舍:“你要离开人间了?” 随风道:“是呀!我不属于这里,迟早都要走的,告辞,后会有期!” 不知为何,心里都有那么一份不舍,也许随风不舍这花花凡世,也许杋珣不舍那些过往的羁绊,只不过任何相逢都会有离散,若是潇洒的走开说不定还会有个不再尴尬的重逢。两人沉默少许,释然而笑,曾经的纠葛也都看开,从此各奔东西。 日光西斜,天色已不早,随风回到母亲驻守的林子时太阳刚刚落山,微光幽暗,林子里影影乎乎的。白日里惧怕阳光的半面刚刚现了身,和着随风一同去寻找浮黛,行至不远刚好看见青龙与她在一起。 那龙虽然照比在封魔井里小了一些,但身形依然很大,摇头摆尾地窝在灌木丛生的树林里实在有些憋屈,看来他法力没有完全恢复,要不然也能化个人形,省得窝在这里如此的格格不入。 既然青龙在此,想到他曾照顾母亲甚久,而且出来后还帮助杋洛夺回储位,随风本该道声感谢,未曾想她还没开口就听青龙先说话了:“随风,半面,谢谢你们!” 随风道:“大神何出此言?我们自当感谢青龙大神才是!” “不!我该谢谢你们才是呢!你们不但救我出井,还帮我找到了龙魂。” “龙魂?”三人诧异。且听青龙继续道:“我被封印多年,法力受损,感知能力也大不如前。此次出井本应带着十一同伴离开凡间,但我从前遗下的龙魂还未曾找到,所以才滞留了下来。” 随风十分好奇,问:“青龙大神,你的龙魂是什么样子?” 青龙道:“时隔这么多年它已投胎成了凡人。本打算找到之后,将他收回体内便可增长法力幻化成人形,但我猜他多半不会同意与我相融合,所以请三位帮忙。“ 半面问:”一届凡人而已,大神若想与他融合自是信手拈来,何须要挣得他的同意?“ 青龙道:”若不经他同意,即使融合也会生出异变,我之前有两颗龙头皆因自己思绪分歧而生,而且他身份非同小可,不如我带你们见见这位故人?” 故人?三人相视而望,流露默许之意。且看青龙卷着三人一跃腾空,蜿蜿蜒蜒向某处飞去。 星空之下万家灯火,洋洋洒洒嵌在黑幕里,天地一色,像宝石一样闪着光辉。随风不禁想到几年前也有人带着她这样飞过,那时幽梦着急忙慌的带她去救鬼莲仙子,只是走的太急还没认真的欣赏过这美丽的夜色。转眼几年又过去了,也不知道鬼莲洞那边境况如何?又或是无尘仙尊那边如何? 想起星无尘,随风的心骤然沉了,那时母亲和青龙传给她的景象里就有无尘仙尊的身影,是他带来了白虎神尊将父亲打的神形具散…… 忽悠一下,青龙已带着他们落了地,龙尾摆了两下,法术施出隐匿了大家的身形,如此便可来去无形了。 这地方好生熟悉,这不是在东宫么?难道龙魂就是杋洛? 灯火通明的大殿里,杋洛端端正正的坐在中央,新皇还未登基,暂不能移居启祥宫,所以诸多事宜就在东宫处理,今夜来的都是亲信大臣,也大多是梁溪书院出来的门生,倒是素来与新帝不合的瑞王也坐在殿内很是让人意外,难道他们冰释前嫌了?随风瞧着稀奇。 在场大臣们各个神情严肃地在商讨某些要紧之事,你一言我一语在各抒己见,似乎看法相同,很快就达成了一致,这时怀安上前禀报,由侍卫压着一个人走进殿内,那正是由道士摇身一变成了朝廷官员的李方灼。 现下因被废太子一事被新帝当庭审讯。半面起初见他的时候就觉此人并非善类,李方灼爱慕权势不甘心做个不问世俗的道士,这样聪明的人有帝王依靠,自然投其所好,大肆奉承,仕途平顺。可惜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抱错大腿,如今只能自食其果。 不过瑞王会出现在这倒有点意思,他与李方灼可是同门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瑞王竟对李方灼不管不顾还落井下石,若说废太子之事的罪魁祸首本是瑞王的母亲程贵妃,如此看来,瑞王是有意让李方灼扛下所有罪过,替其母开脱。 且看瑞王开口了,对李方灼厉声呵斥,丝毫没有顾及同门之义,逼迫的李方灼连为自己狡辩的机会都没有。然而,看那李方灼也似乎不屑为自己狡辩,只冷冷地看着赵杋珣,对他痛恨之极。 杋洛细数了李方灼的几条罪状,当着众人之面下令赐死。可惜了李方灼,好好的道士不当偏偏要走什么仕途,这下倒好,性命都不保了。 半面冷笑,心想李方灼死不足惜,但此人会法术,只怕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可恨那程锦芝倒是生了个好儿子,能让别人为她顶罪替她开脱。天道轮回,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这恶妃不得善终呢? 此事告一段落,殿内众人尽数散去,怀安还有一事禀奏。此前离宫的那些人都随着太子妃回了东宫,按部就班,但还有一人太子妃竟不敢盲目处置。 本来杋洛被废已成定局,谁都不曾到想他会扭转乾坤,心机复杂的陈千曲更是始料未及,昨日她投奔了程妃娘娘,今日就被送了回来。人人都看地明白,轩嫄的公主身份之所以暴露与她断然脱不了干系,眼下怀安带她进殿,是在等候陛下的发落。 杋洛摆了摆手不愿看她,这女子分明是个祸害,当年若不是她私自接随风回宫,也不会害的随风在东宫现了形,如今她又差点害死了杋洛兄妹二人,还有什么好说的,论罪当诛。但对于女子,杋洛素来不忍心处以死罪,索性又把她送了回去,听候程妃娘娘的发落! 陈千曲被带下去了,大殿里只剩下杋洛一人,四周空荡荡的,灯火如炬。想起昨夜还是一番愁肠寸断,怎料今日竟能峰回路转,这会儿四下无人时再回顾起来简直如做梦一般。那龙到底从何而来?自己又为何能与它心意相通?杋洛百思不解,这时他突然感觉有双眼睛在偷偷注视自己,那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好像找回了久违的自己。 “又见面了,赵杋洛!”突然听一粗犷的声音道。 杋洛一惊,只见一条青龙顺着房梁盘旋而下。在他们相视的一刹那,随风、半面还有浮黛好像明白了许多事情:莫非真是造化弄人?原来这世间没有无故的缘分,不过是前世种下的因,而今世结下的果而已。也难怪随风会与赵杋洛结缘,冥冥之中,不论谁与谁都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 第112章 龙魂 “你……”杋洛有些发懵。 “怎么,不认识我了?”青龙张着大嘴,好像随时都要将杋洛吞没。 风面两人骤惊,大喊:“不要!” 杋洛听出了二人的声音,赶紧叫道:“先生救我,浮黛……大仙救我!” 这声“浮黛大仙”叫的生疏,随风和半面听着十分别扭,但有浮黛在侧,她不清楚是在叫谁,便跟着风面一同现了身。 浮黛道:“青龙,想必他就是你的龙魂了?” 杋洛一看,那人居然和随风如此相像,他十分稀奇但此时此刻又容不得他详细盘问。 听随风道:“青龙大神,赵杋洛已是名副其实的真龙天子了,他是凡间的帝王,即使你不吞没他而是想带走他,那谁来掌管这江山社稷呢?” “话虽如此,但他是我的一部分!”青龙道。 “青龙大神,请听我一言。”半面道:“凡人一生短暂,也就区区几十年而已,对您来说并不算长,您何不等他寿终之后再收回龙魂呢?” 青龙道:“天地之间,瞬息万变,谁都难保这几十来年内不出现祸端,我也正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所以才急于融合!” 浮黛道:“能生而为人本就难得,我们这些鬼灵精怪要想幻化成人形尚且需得几百年间,何况他生而不凡,承载着守护黎民百姓的重任?青龙,你与他分离甚久,彼此间都不曾知道双方经历了什么,也许相互了解之后能达成一致!” 青龙点点头,尾巴一摆施出法力将自己与杋洛包围起来。它法力和缓,逐渐扩散,波及浮风半三人身上,三人没有感到不适,反而感到与青龙的神识相连,如此在场者便都能看见陈年的景象了。接着青光骤闪,这一刻间,杋洛与青龙的记忆融合在了一起。 赵杋洛倏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眼前的景象光怪陆离,那些遥远的如梦似幻的画面以及那些形态各异的天神在自己的眼前不断转换,光阴流水,世事变迁,好似眨眼之间就已过了千百年,杋洛与青龙彼此所见的都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包括龙魂尚未投胎时的那些片断。 千百年间,龙魂一直在封魔井附近游荡,像一些普通的冤魂一样漂浮无依,只不过是一团微有残识的灵雾罢了。但同类相吸乃是天地之法则,龙魂虽然终日游荡却吸引了好多千奇百怪的幽灵,日久天长越集越多,封魔井附近就成了一个怨戾之气极大的地方,渐渐地妖魔横行,它们不仅试图冲破封魔井而且还侵害百姓。 后来有一年轻道士途经此地,他千方百计试图镇住妖魔,可惜身单力薄不久便被妖魔害死了。他死前立下遗志:愿为降妖除魔轮回转世,妖魔不除生生不止。 道士每轮回一次都承载着前世的记忆,所以到了第二世他广聚有识之士共抗妖魔,怎奈妖魔数量之大另人惊骇,纵使他穷尽两生两世也终是敌不过妖魔的力量,后来又过了一世,他发现那些妖魔皆因一龙魂吸引而来,所以在那一世,道士一边镇魔降妖一边感化龙魂,在他第三世末了之时已有所成。 那道士因三生降妖之事在机缘巧合下被玉帝天尊所知,由此玉帝天尊就派出一位因过受罚的老神仙前去镇压,那老神仙正是被风面两人称为爷爷的地三仙。神仙降临,神法即出,收拾妖魔事半功倍,玉帝天尊将地三仙与妖魔一并困在那井中,封魔井外再无妖魔横行,自此天下太平,后来世人为了感念玉帝天尊之恩在那里修建了道观,一直供奉至今。 而那道士虽然完成了遗志,却怨世人只知玉帝天尊镇妖之恩不知道士三生降魔之苦,所以在临死之时,他赌气似的说他从此忘却前尘旧事再也不修道了。殊不知,玉帝天尊本想渡那道士成仙但因他心生怨念而就此作罢了,那道士便如众生灵一样淹没在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之中。青龙和杋洛看的真切,那道士正是今时半面啊! 妖魔被困后,龙魂因道士感化有了懵懂意识又得他相救而没有被封入井中。那时它已被消减了怨气,终日浑浑噩噩游荡在道观的附近,看着花开花落,春去秋来;看着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百态,生老病死;看着道观里的道士们换了一代又一代;纵观着世间的风云变幻,硝烟肃杀乃至朝代的更迭,就这样子不知过了多少年,他意识愈渐清晰起来,有了人形。 突然有一天,他看见一位神仙带着一只妖精开启了封魔井的入口,浮黛认得那神仙,是白虎神尊,而被其捉住的妖精正是浮黛自己。 龙魂激动万分,不由自主跟了过去。那神仙看了看他,感慨道:“想不到青龙还留了你这么一条后路!但你被化减了怨气,力量微薄,此次跟我进去也是白搭,不如在外守着,因缘际会说不定某日会救他出来。” 白虎神尊看了一眼浮黛,满脸悲哀,又对龙魂道:“我失手杀了爱徒,就因这女妖迷惑于他,所以决定将其囚禁于此。不过也好,对你和青龙来说或是一种成全。” 龙魂似懂非懂,眼看着女妖被他带进去了。时过不久,白虎神尊又一个人出来飘然而去,再也没有出现过。 龙魂不知所措的看着,茫无目的的等待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如此漫长而又孤寂的守着,可惜他只是个幽魂,那冲破封魔井的执念始终求而不得,渐渐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也似乎忘记了自己因何而生又将何去何从。直到有一天,他又看见了感化他的那位道士。 且不知那是何年何月,更不知那道士转生了几世,不过在这一世他是个地位显赫的朝廷官员,也是个声名远播的风水大师。且看那遥远记忆里的见面,是开国皇帝命他在道观附近主持修建皇宫的缘故。那日勘测完毕,他来到道观虔诚的跪拜玉帝天尊,不经意的回眸与龙魂打了个照面。 那官员笑道:“不知为何,竟对你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龙魂道:“大人居然能看见我这么一个幽魂,着实非同一般!你说的很对,许多年前你的确见过我,但你已轮回了很多世,根本不记得我了!” 那官员道:“这么说,你已在这里游荡很久了!” 龙魂道:“是,因为我有一使命经过了多年也完成不了,说来也是因为大人的缘故!” 那官员一脸惊愕:“你来找我是要算旧账的么?” 龙魂摇摇头道:“不,我是谢大人当年的感化之恩,否则早就销魂灭迹了,何以能有了人形在这与你说话呢?” 官员道:“看来我那时的做法很有成效,然而今世我还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龙魂道:“我带着使命而存在,执念太深,不知何时才能解脱,求大人指点一二!” 官员想了想道:“凡世间虽大却以人为根本,你不如放下执念,投胎为人,或许在冥冥之中能得解脱之法。” 得此一言,龙魂豁然开朗,从此便遁入轮回转生为人,直到这一世。 杋洛与青龙看着彼此的记忆感慨良深。从十二兽神偶得遥天镜之始,千百年来的所经所遇承接了许许多多的因,所以才造就了今时今日的果,而那些被无故牵扯进来的神仙妖魔乃至凡人都已被命运盘根错节地连在了一起,无法挣脱了。于是乎他们这才明了:纵使今日得以脱离那封魔井,但有些事自是去要报答,有些事自是去要了结才能真正的求得解脱,怎能是单单融合为一体就能做到的? 青龙看着杋洛,见他清澈的瞳仁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决,杋洛撩开前襟郑重其事跪在青龙面前,道:“虽然我只不过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但我现是却是个独立的人,无论是我争来的权势也好,还是命中注定的责任也罢,请让我在有生之年守护这人间,以自己的方式报答那些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人,好么?……你是神可以守护天地,我是人可以守护凡间,我们两个一起守护着三界,好不好?” 这一刻竟悲壮的让人想要落泪。青龙沉默着,不停地围着杋洛来回打转,良久才开口说道:“你虽然轮回了几生几世,但魂终究非比寻常所以才会命运多舛,余生的路依然不会好走,何况要掌管江山社稷。凡人常说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你太懦弱了,当了皇帝以后要刚强些!……好自为之!” 青龙的话语重心长,好像一个父亲的谆谆教诲。而此番一别就意味着青龙放弃索取龙魂,从此一别两宽了。一个是残驱一个是残魂,本来合二为一才是完整,但随风知道青龙必是把杋洛看作了自己的孩子,才这般无奈地舍他而去了。 这时,浮黛对随风和半面道:“此番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也可能再也不见了,你们与这小皇帝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杋洛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他凝望着风面二人欲言又止,心里塞满了千言万言却又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表达。 “照顾好嫄儿!”随风浅浅一笑,沉默了许久才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半面的目光从随风那里转过,向着杋洛情深意重地说一了句:“保重!” 而杋洛已僵立当场,只觉心倏然被掏空了。 在一阵微凉的青烟之中那些人消失地无影无踪,就好像他们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杋洛孤零零的站在大殿中央回想起那些沉甸甸的过往,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对于她,杋洛始终放不下,只可惜人如其名,这样风一般的女子也只有半面那样的人才能留得住了。 杋洛自知曾经做了伤害她的事,好在随风没有怪他,半面也没有怨他,只是日后还能好意思再去求他们么? 穆穆清风至,绿枝映窗台,往事不禁回首月明中。 夜中安静如常,青龙带着浮黛、随风和半面回到了密林之中,正巧它的同伴也潜在那里悄然等待着,看见青龙回来,兽神们立刻围了上来,且听犬兽神道:“老大,不好了,虎山君不见了!” 青龙一声低吼,围周的气息也变的异常发凉,在场众兽神无一不焦急万分,虎山君向来我行我素,它离奇失踪也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青龙不敢再多耽搁,与同伴一起向浮黛三人道别便着急忙慌地寻找老虎去了。 “娘亲,我们该怎么办?”随风有些心乱。 “但愿别出什么大事。”浮黛小声嘀咕了一句,她素来不愿多生事端,对随风和半面道:“走!咱们回浮黛山去!” 第113章 蹊跷之事 青青林玉翠,朝露待日曦。 回到浮黛山,浓密的树阴里透着细细碎碎的光点,无声的滋养着泥土里的万千根须,小草和树叶上的水珠慢慢升腾融化成迷蒙的雾气,越出荫林之外。山尖依然云雾缭绕,那是无尘仙尊设下的结界,和着山中缓缓升腾的水气,远远望去飘飘忽忽,美如仙境。 母女俩相互依偎在古树之下无所事事,闲坐着发呆,安逸地享受着难得的亲情,凡人口中的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不远处,半面拿着一本书籍十分认真的读着。浮黛有些纳闷,问随风道:“真是稀奇,半面不能见日光的呀?” 随风笑道:“娘亲,你没发现我们在一个结界里么?它不但能保护大树,还能让半面在大白天出来溜达呢!你说神不神奇?是无尘仙尊设下的。” “无尘?”浮黛一愣,脸上的神采顿时暗淡了下去,她知道有人布下了结界但万万没想到竟是星无尘。浮黛沉默了一会儿,道:“他成神官么?” 随风不明所以:“他是天上的奎木星官。” 浮黛神色骤变,眼中晃过浓重的忧伤,又问:“你是怎么遇见他的?……他待你如何?” 随风惘然若失,想起在封魔井里看到的幻象,心里突然说不出的难受,她回忆起父亲的死,母亲被囚禁都与无尘仙尊脱不了干系,可仙尊也救过她照顾过她的,所以对于无尘仙尊该把他摆在什么样的位置上才好呢?随风想了又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怨恨无尘仙尊,但上一辈的纠葛总不能一直视而不见,有些事应该说明白才好。 她心中忐忑但决定要一五一十地讲与母亲听。随风的法力不比浮黛那般深厚,不能像母亲那样能够神游在曾经的忆境里,她小心斟酌,句句谨慎,生怕哪个词说的不好,会害得母亲与无尘仙尊的纠葛更深。小树妖与无尘仙尊相识不过短短数年,见面的次数也并不多,但她能感觉得到除了鬼莲仙子,自己便是第二个被仙尊所在意的人了。 时下的气氛不是太好,母亲听后一直沉默。她这样子让随风有些害怕,想必在母亲心里对无尘仙尊定是怨恨至极了。 “娘亲?”小树妖弱弱地喊了一声。 母亲没有回答,神情似乎更忧伤了。一阵暖风拂过,吹乱了小树妖的头发,浮黛回过头精心地为她梳理起来,这才恢复了往日的温柔模样。小树妖忍不住问了一句:“娘亲,你恨无尘仙尊么?” 浮黛轻抚她的头,沉默着,难过与愤恨在她的脸上辗转了许久,最终化为了一抹苍凉。随风看出母亲勉强的微笑里藏匿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苦楚,听她道:“傻孩子,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就算恨他,你父亲也回不来了。想当年你爹是天上的神官,而我不过是个妖精,我们有着天壤之别,……若不是无尘觊觎你爹的神位,蛊惑他下凡,我可能永远都不会认识你爹爹,就更不会有你,……说起来这都是孽缘呀!往事如风,随俗沉浮,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念过去,不畏将来。” 小树妖想不到自己竟有这样的母亲,心胸开阔,虚怀若谷。 这时,又听母亲道:“而且我不在的时候,无尘对你还不错。有凡人说,谁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罢了!……罢了!” 浮黛不愿将从前的怨恨传递给随风,那只会增加仇恨,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用呢?浮黛不住的摇头,那随意披散的白发被风吹的遮住了眼眸,小树妖看不清她的脸却深深的感到她内心的沉痛,让随风心里好生难过,她后悔干嘛要问这句话呢? 半面伫立而望,大概也听见了她们的谈话,他神色微怔,默默僵在原地只感上前也不是,装作看不见更不是那么回事,倒是随风似乎为了转移浮黛的注意,有意无意的问半面道:“你都隐居深山了,不专心修炼,看那些稀奇古怪的书做什么?” 半面一把合上书籍道:“非也非也,你看这深山如此清静太平,但在人烟阜盛之地却依然有许多离奇之事发生,我须得翻阅一些书籍,说不定会发现些什么呢!” 随风问道:“难不成你还想回到京城去辅佐皇帝?” 半面摸着后脑勺,羞惭道:“哪会呢!自然是你在哪我就在哪。” 浮黛被俩人的谈话吸引,暂不去想前尘旧事,随意的问了一句:“半面你且说说,人间有什么离奇之事?” “回岳母……“半面一本正经的。 ”叫母亲!“浮黛微笑。 半面愣了,又听浮黛道:”叫母亲才近呼,叫岳母太疏远啦!“ ”是,是!“半面哽咽,残心倏暖,多少年没被这般温和以待了。 ”母亲,随风!我们回到浮黛山也有两个多月了,可这两个多月之中,京城就发生了好几件大事呢!听说小皇帝赵杋洛登基后,没过多久老皇帝就龙驭宾天了,这些都不足为奇。说起稀奇之事则是因为一个官员而起!” “哪个官员?”随风好奇,虽然她所知的大臣寥寥无几。 “李方灼,小风你可曾听过这个名字?” 随风点点头道:“好像听你提起过他,这人做过道士,他不是赵杋珣的同门么?” “嗯!他被杋洛赐了死罪,不过还未行刑就离奇的死了,而且死像极为诡异。据说在一夜之间就成了一具干|||尸,好像身体的精血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所以我才翻阅古籍,兴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浮黛神色微异,道:“莫不是有人在凡间修炼邪术?” 随风道:“会不会有妖孽作怪?” 这话引起了半面的深思,勾着他的好奇心在蠢蠢欲动:“若是这样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那还真说不准是妖魔作恶呢!” 随风问:“若是真有类似的事发生,你难道要下山去斩妖除魔么?” “修仙必要扞卫天道” 未经半面说完,浮黛就发话了:“你们两个最好哪都别去,之前入封魔井消耗的精力太多,元气都未恢复,还是乖乖地在浮黛山修炼!” 小两口立时沉默不语,相互挤眉弄眼,怎么还要在长辈面前眉目传情?浮黛只觉好笑,不好意思打扰,便识趣地回到大树里休息去了。 这回四下再无旁人,半面心情大好,十分难得地打趣随风道:“嗯!杋洛立颜玉惜为皇后了!”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何必跟我说起这个?哦!你是不是还想试探我,看我会不会吃醋?哼!”随风假装生气了。 “对不起,夫人,我错了!” 这句夫人叫的小树妖心下痒痒,一把搂住半面将他的头塞进了自己的怀抱里。那人高马大的半面鬼从生到死还头一回受到这般宠溺,即刻感到死得其所,从前的那一生都白活了。 只是他还不觉得死而无憾,有件事早已在他那不曾跳动的心里扎了根打了个死死的结:“老皇帝死了,但我那不共戴天的仇家还活着,不过听说她一夜之间就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婆。” 随风道:“那也算是她的报应了!夫君,你放心!那恶人不会有好下场的,善恶到头皆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半面微微一笑,看似云淡风轻,抿了抿嘴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何知道这么多?” “为何?”随风心思简单,素来不爱刨根问底,这会儿见半面手掌翻转立时夹了封厚厚的信笺。小树妖夺过定睛一阅,眼圈顿时红了,这是嫄儿的笔迹。“喂,你怎么现在才拿出来呢?” 半面笑而不语。 纸页微熏,见字如晤,娟秀玲珑的墨迹洋洋洒洒,倾诉着轩嫄对风面两人的思念:“姐姐,半面大哥!那日一别竟不知相见何期,嫄儿甚是想念。若不是姐姐与半面大哥多年来的照顾,哪里还会有今日的嫄儿了?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嫄儿已被晋封为长公主了……“ 随风捧着书信的双手在微微发颤。不知不觉,轩嫄那圆圆的脸,水汪汪的眼睛跃然于眼前,浓浓的姐妹情系于笔墨之中,看得她禁不住心情激动,只不过接下来的事就匪夷所思了。 ”……自兄长登基以来,京城之中发生了许多离奇之事,嫄儿虽是一界凡人但深知所见所闻之事不仅仅是离奇那般简单,借此详述一翻,望二人心里有个着落…………” 信中所述已被半面的寥寥数语说了个八九不离十。随风忽然想起临别杋洛的那一晚,李方灼木僵僵的脸上丝毫没有露出半点对死亡的畏惧,连半面都说他不会轻易而死,可是他怎么就这般离奇的死了呢?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谈论起来,这一唠就唠了好一阵子,浮黛在大树之中听的真直切切,看那小两口说到激愤之时甚至动了再返京城的念头,浮黛有些担忧了。 凡间素来纷扰不断,浮黛十分清楚那件离奇之事多数是冲着龙魂去的,若再让风面两人牵扯其中说不定又会闹出乱子。唉!还真不让人省心,留在浮黛山也好似圈不住俩人的心,浮黛有些无奈,她不愿再让随风和半面去管凡间之事了,索性甩出了两条枝藤将二人卷进大树里。 “从此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俩不准出去,终日随我在这大树里好好修炼!” 小两口蹙眉对望,这下惨了,只能留在树中,连出去透气也不成了,以后若有嫄儿稍信来也收不到了。不过还好,这里比从前开阔许多,母亲的修为深厚,有她的法力加持,这里焕然一新像处隔绝的世外桃源,另有一翻天地,就算长长久久的留在树中也不会觉得闷了。 第114章 暗流涌动 那晚李方灼被新皇判了死罪打入了天牢,等待择日行刑,他自以为傍上了程贵妃这万无一失的靠山,却未曾想到这靠山竟有拿他当垫背的时候。李方灼愤恨不已,表面上他看不出有多么惶恐,暗里已盘算好脱困之法。他觉着自己必然不会这般窝囊的死了,就算自己情愿赴死,师祖他老人家又怎会舍得?他可是程光老道眼中的红人,是众多徒子徒孙里最受宠信的一个,况且他还有个徒儿叫陆玄清,怎会见师父有难而见死不救呢? 古人云:尊师重道。陆玄清那秉性自然称不上重道,但还算得上尊师。当他得知师父获了死罪登时心急如焚,纵然师父法力深厚武功高强,可进了死牢又岂能轻易逃脱?他得救师父。 然而,一边是教养过他的师父,另一边是得罪不起的瑞王殿下,两人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怎就闹得这般田地?玄清的内心难受极了,若自己单枪匹马去救师父必不能成功而且也得罪了瑞王殿下,他冥思苦索,觉得眼下除了红封真人便再无他人可以救得了师父。只是真人尚在闭关,也不知他老人家肯不肯出关救人?万般无奈之下,玄清决定试上一试,如若师祖无法出关,那也是天意,他与李方灼师徒一场也算是仁至意尽了。 于是玄清待瑞王休息之后,悄无声息地向红封真人求救去了。可是求见真人并不容易,玄清既着急又难过,跪在真人修炼的殿门外呜呜哭诉起来。夜深人静的,他那哭声格外突兀,程光老道想不听见都难,直到第二日清晨,红封真人终于开门了。 “师祖,师祖!我师父李方灼被新皇判了死罪,求您老人家救救他呀?” 程光老道一阵惊愕,问:“何日行刑?” “明日午时问斩!” 程光老道皱着眉头捋了捋胡须,道:“白日太过显眼,夜里你带我去救他,切记不要声张!” 陆玄清闻言大喜。结果到了晚间,二人摸摸索索来到牢房,发现李方灼已成了具皮包骨的干|||尸了。 玄清看见师父的死状差点哭出声来,倒是红封真人毕竟这么大岁数,历经世事繁多,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端倪。玄清察看四周,找不到任何线索,只觉如此诡异的死法必不是朝廷所为,莫不是他平日得罪过什么妖孽? 只怕想破脑筋也不会猜出真相了。 程光老道不动生色地隐隐一笑,岂知昨夜他早就听见了玄清的哭讼之声,得知李方灼被判了死罪,老道心中顿时迸出了异想,当夜就偷偷地直奔死牢而去了。 李方灼见到师祖前来相救,立时喜出望外,殊不知竟是送他赴黄泉之人。 红封真人对李方灼道:“古人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你不得不死,那你身上的精元功法就献于本尊好了,死了岂不是浪费?” 李方灼吓的刚要喊叫就被红封真人牢牢地控制住了。那老道双手一挥,掌中邪气满盈,直冲着李方灼的天灵盖抓去。可惜了李方灼,他自诩精明过人,到头来还不是一了百了! 李方灼原本道士出身,入官场不过几年加之品阶不高,交友并不广泛,这样的人死了本不会有人在意,但他死的离奇,不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民间竟有李方灼被妖孽害死之说,新皇命人彻查此事却也一直没有头绪,便不了了知了。 不过,太上皇得知此事后着实吓地不轻。不知怎的,他竟莫名将李方灼之死与东宫曾现青龙一事联想到了一起,且一度认为是赵杋洛和青龙利用邪法吸干了李方灼的精血,他想起这些年对杋洛的种种折磨,怕儿子反过来报复于他,本来身子骨就不济,先前稍稍有点好转,结果病情再次加重,这回恐怕是真的不行了。 程太妃见此状况急得团团转,太医们统统诊个遍也无济于事,眼下程太妃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她的祖太爷红封真人了,但这老家伙向来狂妄不羁可不是随便就能请来的主,而今程太妃自觉身份不比从前,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放下身段亲自去请那老道。想不到这家伙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太妃苦苦哀求也没能使得他现身。程太妃万般无奈,只得挥泪离开。 一向跋扈惯了的太妃娘娘终于体会到了世态炎凉,想当年若不是自己得势怎能让程光那老不死的有今日这般威风?而今老皇帝退位,自己也跟着势微,那程家老东西竟这般对她不管不顾了。 苍天呀大地呀!这可怎生是好?程太妃愁眉苦脸的守在太上皇的身边,生怕自己稍不留神,太上皇就舍她而去了,如此哭眼摸泪地一直到了晚上,眼睛都肿了。不想到了夜里三更,程光老道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太上皇的床榻旁。那形如鬼魅的身影冷不丁地往人眼前一站吓的程太妃差点叫出声来。 “哼哼~~!”程光老道的一丝冷笑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程太妃转惊为喜,赶紧上前求道:“我的祖太爷,您可来了,求您救救太上皇!” 程光老道看了看刚刚因声响而转醒的太上皇,道:“他大限将至,无药可医了!早死晚死都得死,这点儿阳气还不如留给老夫呢,此乃天子精血要比寻常人受用多了!” “放肆!你怎能说这样的话?”程太妃大骇。 躺在床上的太上皇立时害怕起来,颤颤巍巍的伸手喊着:“来人,来人呀!” 他喊地有气无力,突然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程太妃更害怕了,大叫:“救驾,救驾!来人呀!” 程光老道缓缓上前,皮笑肉不笑的对程妃道:“别叫了!外面的人都听不到!这些年,你们夫妻二人消耗了老夫不少法力,如今也是该偿还的时候了!” 程太妃吓的连连后退,哆哆嗦嗦地问道:“祖太爷,你这……话从何说起?我们……何时耗费了你的法力?想当年若不是我和……皇上给你敕建观宇,你哪里会有今天的名望?” “哼!皇上?你夫君已经不是皇上了,别扯这些没用的!我为你们夫妻所付出的岂止修建观宇就能相抵了的?你以为你那艳绝六宫的美貌是白来的么?你每日所服的养颜丹里无一不含有老夫的精血,所以现在是你们还我的时候了!” 程太妃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吓的话都不会说了,只见那老道阴邪地笑着,伸出手掌冲着老皇帝的头顶一抓,那最后一缕阳气就被老道吸了去,太上皇头一歪从此一命呜呼。 程光老道感觉浑身舒畅,十分阴森地对程太妃道:“老夫够仁慈了,保留你夫君的尸身完好,若换作别人早就像李方灼那样成了皮包骨了!” “原来是你杀了李方灼?”程太妃简直不敢相信,又惊又气又恐惧,急忙匍匐于地的求饶:“祖太爷,求您,求求您了……放了我!” 然而那老道就向听不见似的。程太妃眼看着程光老道的魔爪伸向自己,感到他法力袭来的霎那,全身的阳气飞快的向他掌心流去。 “求……你……”她嘶声力竭的吐了两个字,绝望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惊恐万状的眼泪。 程光老道见了十分不悦地罢了手道:“哼!念你是我程家子孙的份上,就放你过了!记着,今晚之事不要与任何人提起,否则你的好儿子杋珣必死无疑!” 还没等太妃娘娘回答,程光老道的身影就消失无踪。 第二日清早,奴婢们前来侍奉两位主子,进殿一看不由吓了一大跳。太上皇早已气绝多时,而程太妃目光呆滞的坐在床边,好像魂已丢了大半,她形容枯槁,满脸皱纹,哪里还有昔日的风采,众人只道她因太上皇驾崩而深受打击,怎的竟一夜之间头发灰白,老的不成样子了。 曾经的依靠,曾经的荣光,曾经的美貌,终是一去不返。无论昔日多么专横跋扈,如今也嚣张不起来了,她感觉到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只剩下曾经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儿子了,不过那件事她始终不敢向杋珣提及,只能徒留心间以泪洗面了。后来承蒙新皇开恩,命杋珣将她带回了瑞王府,算是余生有了着落。 自太上皇的大丧过后,红封真人消失不见了,杋珣向同门打听真人的踪迹,说是真人云游去了。杋珣十分疑惑,但听到这等消息却也松了一口气,关于李方灼获罪至死一事想来师祖定能有所了解,原以为那老人家会找他兴师问罪,毕竟李方灼在师祖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杋珣为此忐忑了许久,一直等待着师祖的责罚,未曾想师祖的行事竟如此出人意料。 此次师祖出游莫不是去查李方灼的死因去了?杋珣匪夷所思,然经过一番仔细询问才得知,红封真人带着一面上古宝镜隐匿修炼去了。如此也好,杋珣心想:总算是避免了一场惨痛的责罚,而且母妃虽是程家血脉,常与师祖互利互助却也纷扰不断,见面就吵吵闹闹,这回师祖修炼去了,耳根也清静许多。 其实李方灼之死,杋珣心存愧疚,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时为了平复新皇的怒气,免得皇兄因废太子之事而迁怒母妃,才找李方灼做了替死鬼。谁知李方灼竟死的这般奇异,杋珣暗暗调查也是毫无头绪,便也信了坊间传言乃妖孽害死一说,就此作罢了。只是可惜陆玄清那小子,他平日里聪明勤快,会说话也会办事,若不因李方灼是玄清的师父,杋珣本打算将他一直带在身边的。所以对于陆玄清,不管他是否怨恨瑞王,杋珣也不能将他留其左右,便给了他一笔巨额银钱,将他打发至别处去了。 然而对于当今皇上,杋珣心里始终悬着,毕竟当年两方不和由来已久,也不知皇兄会如何处置他这个刺儿头弟弟。最近杋珣收敛了许多,时常在家里窝着,老老实实地奉养着母妃程老太婆,对于朝中大事他从不主动参与,凡是涉及利害关系能推则推,能躲则躲,只图个相安无事。其实他还不了解这位皇帝哥哥,当今陛下与先皇截然不同,是个重情重义的君主,只要其不结党营私,不干涉皇权不撼动帝位,那些前尘旧事虽然刻骨铭心但也不会刻意执着,就让曾经纠葛沉默在不言之中为好。 如今新皇刚刚登基不久,朝政紊乱,国力凋敝,军饷不足,国库空虚,先前留置于内阁的奏折堆积如山,各部各司缺位待补,可谓百废待兴,为此杋洛召回梁溪书院的顾允之,晋升岳丈颜德清又提拔几个心腹大臣步入内阁与现任首辅沈延臣共同商议国事,并召回大批因当时力挺皇长子而被罢免的官员填补缺位,从此唯贤唯德,重用贤才之士,待臣宽厚,铲除奸佞,兴修水利,轻徭薄赋,逐步修养民生民息。经过了一段时间,朝中的不良局面已有所改变,黎民百姓安居乐业,普天之下看似太平,八方宁靖。 偶尔会冒出一些妖孽吃人的传言,据说被吃之人死状奇异,皆为皮包骨的干|||尸,且案发之处均属偏远之地,不易查访,这样的事对于硕大的王朝来说无关痛痒,朝廷只当是些谣传并未重视。然而在相安无事几年之后,那传言竟像瘟疫般几乎蔓延了整个人间。 越来越多的人离奇致死,越来越多的干||尸出现,刚刚太平不久的人间似乎岌岌可危了。 第115章 逼宫 不日有奏折上报,在翼州及临近之地出现异样,据当地道士亲眼所见,有百鬼夜行,所过之处横尸遍野,死者皆成为皮包骨的干尸。 杋洛听后神情凝重,圣颜微怒也微微的有点慌乱无措,他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俯瞰着窃窃私语的群臣,问:“众爱卿可有何良策?” 大殿之中顿时鸦雀无声。 杋洛又问了一遍:“众卿有何意见,直言无妨!” 群臣四下张望,交头接耳,在一阵小声议论之后,内阁首辅沈大人发言了:“陛下,臣觉得此事可交于瑞王查办,瑞王殿下曾修炼道法,对一些江湖邪术想必能有所了解。” 接着众大臣议论纷纷,有的附和有的反对,只因当初新皇与瑞王在争储之时闹的极为不和,如今瑞王南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新皇名誉必受影响,再者瑞王会不会与那魔鬼合谋来威胁当今皇上呢? 面对意见不一的群臣,杋洛寻思一阵道:“既然如此,就照沈爱卿的意思办!来人,即刻拟旨,着令瑞王赵杋珣火速南下,彻查干尸案!” 这是新皇登基以来,瑞王首次参与的国家大事,乃空前绝后也十分棘手的大案。没过晌午圣旨就传到了瑞王府,程太妃听到此事顿时吓的心惊胆战,如此要命的差事怎么就摊到了自己宝贝儿子的头上?她哭着闹着也不让杋珣出王府大门,但正相反杋珣兴奋不已,他虽然不主动参与政事却也不愿作一个养尊处优毫无建树的王爷,所以无论母妃怎般阻挠他也一定要去的,况且此乃新皇圣旨,不去岂不是抗旨不遵了?杋珣只当母亲一贯的无理取闹,全然没有在意她的阻挠,程太妃看在眼里有苦难言,只能心存侥幸但愿那干尸案不是程光所为,否则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如今,杋珣领旨南下已七日有余暂无消息,然而那百鬼夜行,干尸遍野的奏表一封接着一封连续不断的送到新皇的书案前。杋洛彻底慌了,奏折上的内容简直目不忍睹,在安逸的皇城内他似乎看到了民间的横|尸满地,一座座人烟阜盛的城池在短短几日内变的空空荡荡,连看见一个活人都成了稀奇,人们背井离乡,成群结伙向京城逃难而来,他们害怕日落,害怕被夜晚里的行|尸走肉追赶,害怕身边活生生的人被身后的恶|鬼|残|忍的咬|死,活人成了刀俎上的鱼肉任由死人宰割。 杋洛越想越害怕,瑟瑟发抖,只觉身体冷的不行,仿佛有数千只冰冷的手抓着他不放,将他托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不明白自己终日勤于政事,殚精竭虑,为何还是让国家遭受如此的劫难?莫不是他失德作了什么违天之事了?但与先皇相比,他已足够勤政爱民了。 萧瑟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平静,丝毫感受不到千里之外的阴森可怖,但杋洛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从前遇到各种难事甚至生死关头他一直有人相护,有人在为他遮挡风雨,而如今他又能依赖谁呢?杋洛漫无目的的在宫中乱逛,无意间经过了从前居住的地方,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便一头扎了进去,来到那个曾经最秘密的地方。 这是一间暗室,里面供奉着两个牌位,一个是浮黛仙姑,另一个是半面先生叶不离。多年未至,牌位上落满了灰尘,香炉里的烟灰还在,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从前只有随风、轩嫄或是他亲自来供奉进香,打扫除尘,而如今这里只有他自己,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与寂凉。 杋洛怔怔看着,满腹忧愁言语难述,其实在他最软弱的地方始终隐藏着那人的名字,只是他从来不敢想起更不愿去提及,因为他知道自己从来不负天下人却唯独对不起那个如风一般的女子,如今国难当头,自己竞纠结起来,到底应不应该再去求那人呢?看得出他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否则也不会到这里来。 唉!~~叹声之后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焚香敬拜起来。只盼着这样会有用! 杋洛十分虔诚的跪在牌位前满心祈祷着,希望随风或是半面能够倾听自己的心声,然后凭空出现来帮他处理这场人间劫难,可是杋洛忘了他们不是神仙,哪里会这般神通广大呢!就算是神仙也不见得会轻易现身呀! 他就在那跪着,痴痴傻傻地跪着,异想天开的等待着,好生期待又好生无奈,可是幻想终究是幻想,棘手的问题依旧摆在那里需要解决,不过看着轻烟缈缈至少能安慰他眼前的焦虑。 也不知过了多久,杋洛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下来,这才拍了拍身上的烟尘打算回寝宫休息了。夜里一宿没合眼,此刻出了暗室天已大亮,明晃晃的日光照的他挣不开眼,接着一阵微风吹过,立时感觉到困劲儿上了头,可是他根本没空睡觉,这不刚一出了慈庆宫就见怀安迎面而来。 “哎呦,我的陛下!老奴可找着您了!今日早朝大臣们都等很久了,若是再见不到您,恐怕就乱套了!” 杋洛听后一言未发,神情严肃,急急忙忙换了正装上朝去了。 大殿之中群臣慌张失措,俨然没了主心骨的模样,生怕当今皇上像他老爹一样说不上朝就再也不上朝了。这不,刚刚听见怀安喊了声“皇上驾到”,大家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大半。 杋洛刚刚坐稳,一大堆问题就涌了上来。 “皇上,据前方兵报临近京城的省份又死了数万百姓,田地荒芜……” “皇上,难民正往京城方向迁移,目前京城周围已蓄积了大量难民……” “皇上,瑞王南下已有八日,竟像失踪了一样,毫无消息……” “皇上……” “好了好了,朕都知道了!国难当前,不知众卿有何对策,接下来就一个一个发言!” 首辅沈大人道:“臣觉得应该派兵将京城包围起来,这样可以暂且阻止难民进城……” 国丈颜大人道:“如此就放着难民不顾了么?” 沈大人道:“如果难民进城势必影响城中百姓,到时皇城大内的安全也会岌岌可危!” 颜大人道:“沈大人说的也不无道理,看来要同时兼顾这两个问题才行。可是……”可是过了许久,他也没敢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憋出了一句话:“还请皇上明示!” 杋洛深吸一口气,轻拍了一下龙案道:“难民数量庞大自然不能不管,城中百姓和大内安危也很重要,现特命骆思恭率领城中守将集中全军之力一面守卫皇城一面安抚城外难民,特命沈爱卿率领户部下拨二十万两白银囤粮救灾。着执笔太监即刻拟旨,抓紧办!” 群臣高呼:“皇上圣明。” 接着内阁大臣顾允之道:“皇上,瑞王南下八日,毫无消息,臣以为应另行派兵前去察看。” 若在平时,七八日无消息很是寻常,但如今难情的奏折日日奏报,瑞王无信就显得极为特殊了。要么是瑞王有难要么就是瑞王故意不报,所以大家都知道顾允之说的意思,明显是对瑞王不够信任,眼看顾允之张着嘴还想补充两句就听杋洛道:“顾爱卿,先等上两日,若还无消息再另行打算。” “是!”顾允之深鞠一躬,缓缓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时,有人道:“皇上,民间已有许多方术道士开始除鬼降魔了,可惜收效甚微,臣以为应该派兵前去相助?” 群臣又开始议论纷纷了,不一会儿另有人道:“我们的将士根本抵挡不了那些恶鬼死尸,早些时候陛下派了大量精兵但全以失败告终,如今兵力溃弱能否保住皇城都是未知数了。” 原本这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从来没有人正儿八经的提出,如今被人开诚布公,众臣只能一阵感叹再也束手无策了。大殿之中嘈杂起来,近百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杋洛,大家都在担忧,现今恶鬼横行愈演愈烈,这难道不是末世之征兆? 突然有位言官道:“如今看来,京城恐怕要失守,还请陛下率领众臣先离开京城到别处避避!” “大胆!尔等乃是国之重臣当以社稷为先,怎能弃黎民百姓于不顾?”陛下震怒,却也压制不了百官的担忧。 群臣的情绪一下子被那位言官的话而搅动的不安起来,都是凡人之躯能有几个人不怕死呢?所以说话也愈发不管不顾了。另有人道:“陛下,您是真龙天子……当年真龙现世人人得知,现今人间已是水深火热,您可否呼唤真龙现世降魔除恶呢?” 还有人道:“陛下,当年您有神仙庇佑,现在能不能请各路神仙前来相救?” 这些话立起掀起了轩然大波,似乎人人都觉得言之有理,开始陆陆续续的下跪祈求了。 杋洛震惊了,他何偿不想求仙,他何尝不想召唤青龙,只是他不知道该怎样召唤青龙,当年青龙之所以现世还不是因为随风和半面的缘故?如今他们不在身边,自己难道就真的没有他们不行么? “陛下……” “陛下……” 这一声声陛下叫地杋洛犹如泰山压顶,让他头一回感觉到这般难以负重,脊背的冷汗簌簌直冒。“好了,不用说了,朕知道了。退朝!” “陛下……,陛下……,陛下……” 群臣似乎找到了解救之法,哪里肯轻易让皇帝离开,连内阁大臣也跟着大伙跪在了皇帝的面前,似乎今日定要讨个说法。如此逼的杋洛简直要喘不过气来,他这才理解当年父皇为何久不上朝,不仅仅是先皇慵懒怠政,多少与大臣们的逼迫也有一定的关系。 从前的旧伤开始疼了,他感到头脑发昏,五内翻涌,忽然喉间腥咸,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在遥远的浮黛松树里,小树妖随风不知怎的感觉到胸口某处有阵疼痛,那是杋洛旧伤的位置…… 第116章 寻仇 皇帝气的旧伤复发,已经两日没有上朝了,陛下转醒后没有吃药,驱赶了随侍的奴婢就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大臣们虽然体恤龙体,无奈形势所迫,若一日见不到皇上都感到无比的惊慌,宫人们急的不行,四处找寻也未见到皇上的踪影。皇后娘娘忧心不已,急忙召长公主进宫帮着寻找皇上。到底是一母同胞,心意相通,轩嫄进宫不久就找到了皇帝。 在那个鲜有人知的地方,暗室的门吱嘎开起,昏暗的光影里走进个人来。 “皇兄!”温柔又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敲开了杋洛迷乱的心门。他回过头来,看到那张亲切的脸,一把抱住了轩嫄的腿哇哇大哭起来。看来只有在最亲的人面前,他才会卸下皇帝那严肃的伪装。 轩嫄一直站着未动,等到他哭过之后才坐了下来,轻声对他道:“皇兄,我知道你心里面苦,没事的,大臣们那样逼你,可你不应该这样逼迫自己呀!” “我没有办法了!”杋洛只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但她知道皇兄心里想着什么,他很想求助于浮黛大仙却始终开不了口。 轩嫄道:“今之国难已经不是凡人能够解决的了。你虽非比寻常但也不过是个凡人呀!……皇兄,你可曾听过几百多年前,人间混乱妖魔横行,玉帝天尊派神仙下凡击退妖魔的故事?” 杋洛点点头,明白妹妹的用意,这是让他去救助随风呢,所以才打定了主意道:“看来我终究离不开他们。” 轩嫄道:“之前……我已经给随风姐姐和半面大哥写了好多封信,可是一直没有回音,我猜他们是没有收到,大概是闭关修炼了。” 杋洛刚刚平复的神色又阴郁了下来,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向浮黛山求救,结果却得知杳无音信,他的心绪简直复杂到了极处。 杋洛问:“那又该如何求救呢!如今这状况,我们连京城都出不去了。” “不,还有一个办法。”只见轩嫄突然拿出一柄短刀狠狠地向自己身上扎去。那尖锐的痛像闪电般一下子通过轩嫄向随风传去。 “嫄儿,你这是干什么?”杋洛始料未及,被轩嫄的举动吓傻了。 眼见鲜血染红了华贵的衣裳,她竟淡然的对皇兄道:”你还记得我们手上的叶形印记么?它不只是方便我们兄妹相认,它叫连心符,就像风筝一样将我们兄妹的安危系在随风姐姐那边,如今我受伤了,她一定会感知到,放心皇兄,随风姐姐一定会来的。” 杋洛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恍然想起当年他身受重伤,浮黛仙姑之所以能及时赶到原来皆是因此缘故!杋洛的心说不出的纠结扭捏,那人即是他又敬又畏的浮黛仙姑,也是让他又爱又怕的妖孽,他不敢见那人却又不得不见,他欠随风觉得无法偿,而且早己化成心里的死结,怎样都解不开了。 “傻丫头……“杋洛嘀咕了一句也不知他到底说的是谁。 “皇兄,事已至此。你无论如何也等上一段时间,多则一个月少则八九天,我相信他们一定会跋山涉水的前来相救。” 杋洛一边抱着轩嫄出了暗室,一边道:“别说话了,我们赶紧出去让太医给你治伤。放心,皇兄一定不会让你的血白流,你刚刚不是提到几百年前玉帝天尊降下天神为民除害的传说么?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明日就设坛做法进行祈天祭祀,如此暂可安慰群臣,也可借此争取多的时间等待浮黛大仙的到来,万一能请来真神也不一定呢!” 这才算一句像样的话。轩嫄见皇兄振作起来,心里也宽慰多了。两人出了慈庆宫的大门,杋洛急促的喊了一声就见一大群待从迎了上来,不久怀安也到了,簇拥着两位主子急忙回到寝宫,太医们及时诊治,陛下和长公主都没有大碍,怀安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这时怀安凑到杋洛身边,小声道:“陛下,程太妃请见!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当面禀奏陛下!” 杋洛十分差异但神色未动,寻思了一阵道:“让她进来!” 几年不见,程太妃又老了许多,看上去像个年过古稀的老妇,她明明连五十岁都未到呢,可见早衰的极其厉害。杋洛见后微微惊讶不过与她所述之事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程太妃一开口就提到了程光的名字,从太上皇驾崩那一晚说起,将夜里所发生之事毫无隐瞒的说了出来。原本她打算将这些事带进棺材的,但自从杋珣离京至今没有消息,她预感到儿子有难,恐十之八九与程光有关,她再也等不下去了,她一定要做些什么,哪怕有一丁点儿的作用也好过漫无目的的等待。 杋洛听到这里,呼吸不由急促起来。普天之下,若有人能驱使恶鬼想必非那程光老道莫属。杋洛回想三十多年前,有位老道曾用寻踪之术找到自己,而今杋珣或许也可用寻踪之术找到程光,如若真是那老道搅的天下大乱,杋珣又岂能是他的对手?那程光老道心思极恐,杋珣遇到他恐真是凶多吉少了! 杋洛只觉脊背发凉,他虽然一直与这个弟弟关系不好但毕竟皇族血亲,他心里又怎会好受?而且那程光老道法力高深,自诩为神仙又被先皇封为红封真人,普天之下难遇敌手,现在他成了魔还有成千上万的恶鬼供他驱使,谁又能阻挡了他呢? 胸口处的旧伤又开始疼了,浑身忽冷忽热的好像有一团烈火在焚烧着杋洛凉透了的心房,闷闷的喘不过气来,只感气血上涌,猛地一口鲜血又呕了出来。 “陛下,陛下!”怀安惊呼。皇宫霎时陷入了恐慌之中,因为这不是杋洛第一次吐血了。 浮黛树里的小树妖随风又一次感觉到了胸口阵阵疼痛,腹部的余痛未消呢! 这么多年来,母亲带着风面两人潜心修炼,早已进入到了玄妙的化境之中,半面虽为厉鬼却感觉自己好似长眠于大树之中,冤魂得以安息,但他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在微妙之间聚积阴阳之气。三人神识遨游,漫无边际,不知日月,无知流年,三人的身心随着大树的脉轮周行而不殆,吸收日月之精,蓄养天地之华。 然而此时的阵痛让原本专心静修的随风再也无法入定,险些因频繁的痛感扰乱了心神误伤到精元。小树妖咳嗽不迭,免不了惊扰了浮黛与半面,二人相继出定,还以为随风走火入魔了,且看随风虽然面色不太对但并没大碍,听随风道:“皇宫里的那两兄妹出事了?” 随风再也无心留在大树之中,浮黛感到大树外面有些异常,她法力施出,大树外的景物顿时变得清晰,三人同时向外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地上停留着数只信鸽咕咕叫着,隐隐约约地还能听见山下有人群的呼救之声,浮黛携着随风和半面一同出了大树,她捉住信鸽随手拆了数封信笺,且看那些信都是从京城寄来的,内容不必多说,自然是恶鬼祸乱人间之说,三人无不心惊。 浮黛道:“女儿,你随半面到山下去看看,若有山民求助能帮则帮!” 随风二人应声起身,到了半山腰的结界处就看见熙熙攘攘地好多人,有山民也有士兵,其中还有一位故人。若是在平常,山下围着那么多人,以小树妖那性格又怎敢出来见人,何况她如今那半张诡异的花纹脸,让她越发地不像个人了。此刻随风也顾不得许多,她暗觉不妙,若不是京城的形势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那人定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随风知道半面素来不待见那人,便一把撇下了他,飞快的来到那人跟前,问道:“赵杋珣,你怎么来了?” 小树妖这一现身与众人心目中的浮黛仙姑大相径庭,在场的人以为是妖魔来犯,怕的不行,纷纷都跑下山去了,独留杋珣一人踌躇在那里。“你终于现身了,我已经等了好几天了。” 随风问:“出什么事了?” 杋珣面色沉重,眼中似乎带着泪光,眼仁都发红了,道:“人间劫难,恶鬼横行,再如此下去人间将要被恶魔所侵占了。” 随风一怔,似乎不太相信:“怎么会……?” 这时半面到了,站在结界的边缘,半张青白的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赵杋珣。 瑞王被吓的一个趔趄,半面阴森的脸和他所散发的怨力分明与红封真人麾下的恶鬼极为相似,自己从前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些,莫不是这半面鬼也是被师祖炼化出来的?看来师祖很早就开始修炼邪术了。 “半面!”杋珣道:“你知道红封真人么?” “他叫程光,是你母亲程家的……祖太爷!” 杋珣一愣,道:“你成了这副模样,不会是红封真人的缘故?” 这句话就像一道惊雷震地半面燃起了愤愤怒意:“赵杋珣,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看半面的态度,杋珣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又问道:“那你怎么不向红封真人寻仇呢?” “道人善用符法,这是厉鬼最为害怕的,我打不过他。……而且我答应过随风不伤害凡人,否则你与你母亲早就死在我的掌下了!”半面简直想要杀人,身上泛起浓重的戾气,但他依然站在那里。又道:“赵杋珣,你到底要干什么?” 言语之间,杋珣明白程家与半面必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就连自己也曾伤害过他,然这半面鬼义薄云天,乃明辨大是大非的好鬼,杋珣虽然从不喜欢他却也被他这番真情所感动,回想起自己当年对他和随风做过的龌龊事,心里懊悔到了极点,而今时自己竟还要向这个仇家来寻求帮助,真是既荒唐又可笑但他又不知道还能再去找谁,只觉现下让仇家去灭掉自己的亲人真可算作六亲不认,大义灭亲了,杋珣苍凉一笑道:“恐怕你不敢寻仇也不得不去做了!” “你说什么?”随风和半面异口同声的问。 第117章 红封山 杋珣轻叹一声,将他南下之事慢慢讲起…… 数日前接到陛下圣旨,南方恶鬼横行祸乱百姓,杋珣丝毫不敢怠慢,即便母亲寻死觅活的阻拦他还是收拾行装即日出城了。结果一路上所见哀鸿遍野,横尸无数,触目惊心,尤其到了晚间会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恶鬼见人就|咬,若被咬|到或成了干尸亦或成了恶鬼,将士们见状惊慌失措,好在杋珣用符咒逼退了恶鬼才保得短暂的安全,而那些恶鬼在啃|食过后似乎收到某种命令又奇异般的消失了。 杋珣带着将士们沿路追查,途中遇见了一人,是他曾经的侍从陆玄清。杋珣十分惊异,因为眼前的陆玄清早已不似从前,他面色青白,神情阴郁,就像个死人。 陆玄清阻止杋珣继续南下。陆玄清道:“赵杋珣,我念与你主仆一场奉劝你一句不要再追查了,否则你会有性命之忧。” 杋珣一头雾水,他越是这般说辞就越想问个明白:“玄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又怎么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赵杋珣,你还好意思问我这些?若不是你害死我师父,将我从瑞王府赶走,我也不会到了今天这地步。而且若不是师祖有令在先,念你是程妃之子不让我伤害于你,否则你早就死在我的手下了。快滚!” 这“滚”字让杋珣感到了莫大的侮辱,他气急败坏,抽出宝剑猛地向陆玄清攻去,结果陆玄清不躲不闪,轻轻一挥手掌就将杋珣甩开数米之远,众将士惊讶万分,见主帅受挫哪里肯善罢甘休,齐心合力向陆玄清冲去,且看陆玄清双手一摊,一股强大的法力如猛兽般呼啸而来,众将士竟难以抵抗,一攻即溃竟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陆玄清一阵狂笑,随即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听见凭空之声:“下次若再见到你,那便是你的死期!” 杋珣怒火中烧,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打的这么惨,而且是被自己昔日的随从打成这样,简直丢尽了颜面,这口气怎么咽的下去?他愤力爬了起来,擦干了嘴角的血渍,脑子里反反复复全是陆玄清那目中无人的表情和声音,恨的杋珣咬牙切齿,不过方才陆玄清提到了师祖,杋珣更感不妙,心想莫非是红封真人那老头子搞的鬼?杋珣深感疑惑,当下也顾不得伤痛,就带着大队伍向翼州城行去。 可想而知,这一路上必然千难万险,越是靠近翼州城,怪异的事就越多,有甚者不|死不|活大白天还出来吓人。说实在的,大伙儿能安然的来到翼州城下已是难得,士兵们早已吓破了胆,哪里还敢跟赵杋珣进城呢?不得已,杋珣只能将随从们安顿在城外,一人独自进城了。 翼州如同空城,即使有人也变得好似形|尸|走|肉,城中烟尘弥漫,破败不堪,杋珣觉得好不真实,就像进入梦境一般,不过这梦却是恶梦。不死|者到处游荡,像恶狼一样四处寻觅着猎物,杋珣既惊异又难过,什么时候人间成了炼狱,活人成了死人的口|粮?纵使他从不关心国家大事不关心民间疾苦,但此情此景也禁不住泪如雨下。 好好的城池就这样荒废了,如此下去还有几处活人能去的地方?杋珣望了望远方的红封山,缥缈的山影带着阴森的鬼气,他的眼中泛起了寒意,感觉脊背都有些发凉,他有些恐慌但又不得不前行,因为要想到达红封山就必须穿过翼州城,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沙沙沙……,背后发出了轻微的异响,令人毛骨悚然,杋珣感觉头发都要束起来了,腰间的宝剑自打他进了城就一直在嗡嗡颤动,他知道自己身处险地却又分辨不出什么才是凶煞之物,杋珣四下打量,身边的事物看似没有异常但又处处隐藏着杀机,快要把他给逼疯了。 这时,突然一群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行|尸出现在身后,杋珣见状急忙拔腿飞奔,可是还没跑上多远就见另一群行|尸迎面而来,眼下真是前有猛虎后有恶狼,杋珣环顾一下正要跃上屋顶,哪知又一群行|尸从屋檐纵身而下。 糟糕,自己成了困兽!杋珣急忙甩出几张符咒,那些中符的行|尸立时摔到地上一动不动了。然而地上乃至屋顶的行|尸未见退却反而越来越多,好像受到某种力量的蛊惑源源不断地聚集到杋珣的周围,情急之下杋珣本想再次施符,怎料囊中空空,一张也不剩了。 杋珣惊慌失措,就在他拔出宝剑准备与行|尸拼个死活之时,竟然凭空之中冒出一个人来。杋珣定睛一看,那是个女子,一袭白衣面遮轻纱,她是不是随风?杋珣大喜过望,伸出手去,喊道:“救我!” 只见一条纱绫倏地系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突出了重重包围。杋珣看着地上黑压压的人群不由感到毛骨悚然,若此时无她相救,自己恐怕已尸|骨无存了。 白衣女子携着杋珣急急而飞,略过街景道路,略过楼舍房檐,一路向着东南方向直至来到红封山下,两人落了地,那女子带他穿进密林,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才停下脚步。杋珣将要答谢就见那女子转过身来摘下面纱,原来她是雀仙台的睿心,杋珣白白空喜一场不过仍有些惊讶,虽然不是随风但好在捡回了一条命,也知足了。 杋珣道:“多谢睿心姑娘相救!你怎么会在这里?” 睿心道:“恶鬼祸乱人间,我们云雀虽然是异类但与凡人共同生活在这片大地之上,又怎能独善其身?必须得为人间做些什么才不枉活在这天地之间。” 杋珣被她的话感动,又听她道:“你此行前来是寻求真相的?” 杋珣颔首道:“正是!” 睿心道:“我也刚入此城不久,未曾想见到如此骇人的场面。不如咱们一起去看个究竟!” 杋珣点了点头。眼下天色渐暗,夕阳西沉,也载着他沉甸甸的心事没着没落的随着夕阳下落,直到最后一抹微光彻底消失在西方的天界之下。黑夜降临,红封山上似有成百上千的野兽在嘶吼。 杋珣惊惧的问:“这是什么声音?我在红封山时从未听过这般惨人的吼叫。” “似是恶鬼的声音。走,随我到山顶上去!”睿心甩出纱绫卷着杋珣跃上半空。 夜,乌沉沉地,没有一颗星子但却明亮异常,因为天空挂着两个月亮,一弯新月一轮圆月,一弯昏暗一轮甚明。杋珣见之惊恐万状,如此天生异象,加之恶鬼祸乱怎能不枉生灾难呢? 阴风簌簌,伴随着鬼哭狼豪,穿梭在瘴烟煞气之中,就好像进入了地狱。 到达山顶,二人急忙隐匿了气息,躲藏在角落里。且看红封万福宫的门前搭了一座硕大的祭台,红封真人就站在祭台中央,夜色蒙蒙看不清那老道的面相却能远远感觉到他浑身的邪气。 祭台两侧站满了红封道场的弟子看似正在为红封真人护法。杋珣瞧见陆玄清就在对面的阵列里,顿时气的咬牙切齿,忍不住要上前撕了他,多亏睿心,一把将杋珣抓了回来,否则不但暴露了行踪,其二人的性命恐怕也保不住了。 杋珣二人见程光老道手执木剑另手摇铃在布施法咒,操控着一群一群的行|尸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原本一个一个张牙舞爪的行|尸逐渐的安静下来,仿佛在聆听那诡异的招魂铃声。 这时红封真人随即甩出一打符咒,符咒立时铺散开来,像一张大网将行|尸团团围住。杋珣看着纳闷,只觉多此一举,那些人都是行|尸还能逃脱了不成?然而让杋珣意想不到的是,当摇铃再次响起,那些闭目形同木偶的行|尸忽然睁开了双眼,有者翻着眼白,也有者没了眼珠,眼眶里已经漆黑一片。 杋珣十分不解,问睿心:“同为行尸为什么在眼睛上会有区别呢?” 睿心道:“那些眼白者中了尸毒尚有生气,或许还可解救。” 杋珣恍然大悟:“原来白日里你到翼州城是来救人的?” 睿心点头道:“可是我们妖精在人间数目寥寥无几,势单力薄,纵然有心搭救却也力不从心。” 逐渐地,那些眼白之人陆续清醒过来,看见自己与死去的恶鬼站在一起不由的慌乱,吓的哇哇大叫,东躲西藏,可惜他们早已成了笼中鸟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杋珣在角落里看的惊心动魄,在一片哭爹喊娘的嘈杂声下,眼见着空中的圆月变了颜色,血红血红的散发着诡异的光彩。 随即便听陆玄清道:“时辰已到,献祭开始!” 红封真人领着众道士掐决念咒,齐齐施力将祭台之下活人的阳气乃至死人的怨气一同引渡到半空的血月中去。原本就哭爹喊娘的呼救声立时高了起来,此起彼伏,一浪盖过一浪,简直让活着的人求生不能求死又痛苦不堪。杋珣听得抓心挠肝忍不住想要跟着祭台下的生者一起大叫起来,幸好睿心捂住了他的嘴,二人就这么眼争争地看着众尸众鬼化成一摊摊齑粉,随着簌簌阴风消散在混沌的夜空之中。 如此的惨人,如此的绝望。 许久,杋珣才掰开了睿心的手,回头看着她泪眼蒙蒙的脸,听她道:“本以为红封道士是救人的,未曾想他们竟是害人的。而且面对那些凡人的死亡我竟无能为力!” 杋珣安慰道:“至少我们看到了真相。我不相信人间这么被覆灭了,一定会有办法的!” 嗷嗷~~~~,一声猛兽的嚎叫,像是它在吃饱喝足后的炫耀。接着月血飞快的变小化成一面镜子落了下来。众道士将它悬置在祭台中央,一同随着红封真人团坐下来,贪婪地享用着镜子溢出在外的邪力。 杋珣道:“他们在炼化宝镜呢!” 睿心道:“许多年前我也曾见过它,只是不知道这东西竟是件邪物。” “这可如何是好?……”杋珣还想说些什么,就听睿心“嘘”了一声,叫他别再说话了。二人悄悄静听,过了不久见众道士炼化宝镜完毕,准备收功起身,听红封真人道:“为何我们收了这么多精魂依然填不饱这镜子?” 一猛兽之声道:“也许寻常精魂满足不了它的需求。” “那什么样的精魂能满足呢?妖灵也猎了不少,还不是同样不管用?”红封真人道。 “那么帝王之气如何?”猛兽道。 红封真人豁然开朗,道:“再过数日就是七月十五了,阴气最重也是我等入京的最好时机,大家收拾收拾,明日带着行|尸一同上路!” “是!”众道士兴高采烈的散去。 “天哪!他们要入京,且是奔着皇上去的,若是皇城陷落,那人间将万劫不复了!”杋珣吓的目瞪口呆。 “怪不得,他们要让活人染上尸毒!恶鬼只能在夜间活动,而有了染毒的活人,他们就可以在白日里也行凶害人了!”睿心道。 “现在该怎么办?”杋珣一时没了主意。 睿心蹙着眉头,知道形势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候,可她却无计可施,想了许久才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有找更多人来共抗恶魔了。” “人?”杋珣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二人火速下山,睿心将杋珣送出了城,之后各奔南北。 第117章 红封山 杋珣轻叹一声,将他南下之事慢慢讲起…… 数日前接到陛下圣旨,南方恶鬼横行祸乱百姓,杋珣丝毫不敢怠慢,即便母亲寻死觅活的阻拦他还是收拾行装即日出城了。结果一路上所见哀鸿遍野,横尸无数,触目惊心,尤其到了晚间会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恶鬼见人就|咬,若被咬|到或成了干尸亦或成了恶鬼,将士们见状惊慌失措,好在杋珣用符咒逼退了恶鬼才保得短暂的安全,而那些恶鬼在啃|食过后似乎收到某种命令又奇异般的消失了。 杋珣带着将士们沿路追查,途中遇见了一人,是他曾经的侍从陆玄清。杋珣十分惊异,因为眼前的陆玄清早已不似从前,他面色青白,神情阴郁,就像个死人。 陆玄清阻止杋珣继续南下。陆玄清道:“赵杋珣,我念与你主仆一场奉劝你一句不要再追查了,否则你会有性命之忧。” 杋珣一头雾水,他越是这般说辞就越想问个明白:“玄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又怎么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赵杋珣,你还好意思问我这些?若不是你害死我师父,将我从瑞王府赶走,我也不会到了今天这地步。而且若不是师祖有令在先,念你是程妃之子不让我伤害于你,否则你早就死在我的手下了。快滚!” 这“滚”字让杋珣感到了莫大的侮辱,他气急败坏,抽出宝剑猛地向陆玄清攻去,结果陆玄清不躲不闪,轻轻一挥手掌就将杋珣甩开数米之远,众将士惊讶万分,见主帅受挫哪里肯善罢甘休,齐心合力向陆玄清冲去,且看陆玄清双手一摊,一股强大的法力如猛兽般呼啸而来,众将士竟难以抵抗,一攻即溃竟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陆玄清一阵狂笑,随即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听见凭空之声:“下次若再见到你,那便是你的死期!” 杋珣怒火中烧,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打的这么惨,而且是被自己昔日的随从打成这样,简直丢尽了颜面,这口气怎么咽的下去?他愤力爬了起来,擦干了嘴角的血渍,脑子里反反复复全是陆玄清那目中无人的表情和声音,恨的杋珣咬牙切齿,不过方才陆玄清提到了师祖,杋珣更感不妙,心想莫非是红封真人那老头子搞的鬼?杋珣深感疑惑,当下也顾不得伤痛,就带着大队伍向翼州城行去。 可想而知,这一路上必然千难万险,越是靠近翼州城,怪异的事就越多,有甚者不|死不|活大白天还出来吓人。说实在的,大伙儿能安然的来到翼州城下已是难得,士兵们早已吓破了胆,哪里还敢跟赵杋珣进城呢?不得已,杋珣只能将随从们安顿在城外,一人独自进城了。 翼州如同空城,即使有人也变得好似形|尸|走|肉,城中烟尘弥漫,破败不堪,杋珣觉得好不真实,就像进入梦境一般,不过这梦却是恶梦。不死|者到处游荡,像恶狼一样四处寻觅着猎物,杋珣既惊异又难过,什么时候人间成了炼狱,活人成了死人的口|粮?纵使他从不关心国家大事不关心民间疾苦,但此情此景也禁不住泪如雨下。 好好的城池就这样荒废了,如此下去还有几处活人能去的地方?杋珣望了望远方的红封山,缥缈的山影带着阴森的鬼气,他的眼中泛起了寒意,感觉脊背都有些发凉,他有些恐慌但又不得不前行,因为要想到达红封山就必须穿过翼州城,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沙沙沙……,背后发出了轻微的异响,令人毛骨悚然,杋珣感觉头发都要束起来了,腰间的宝剑自打他进了城就一直在嗡嗡颤动,他知道自己身处险地却又分辨不出什么才是凶煞之物,杋珣四下打量,身边的事物看似没有异常但又处处隐藏着杀机,快要把他给逼疯了。 这时,突然一群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行|尸出现在身后,杋珣见状急忙拔腿飞奔,可是还没跑上多远就见另一群行|尸迎面而来,眼下真是前有猛虎后有恶狼,杋珣环顾一下正要跃上屋顶,哪知又一群行|尸从屋檐纵身而下。 糟糕,自己成了困兽!杋珣急忙甩出几张符咒,那些中符的行|尸立时摔到地上一动不动了。然而地上乃至屋顶的行|尸未见退却反而越来越多,好像受到某种力量的蛊惑源源不断地聚集到杋珣的周围,情急之下杋珣本想再次施符,怎料囊中空空,一张也不剩了。 杋珣惊慌失措,就在他拔出宝剑准备与行|尸拼个死活之时,竟然凭空之中冒出一个人来。杋珣定睛一看,那是个女子,一袭白衣面遮轻纱,她是不是随风?杋珣大喜过望,伸出手去,喊道:“救我!” 只见一条纱绫倏地系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突出了重重包围。杋珣看着地上黑压压的人群不由感到毛骨悚然,若此时无她相救,自己恐怕已尸|骨无存了。 白衣女子携着杋珣急急而飞,略过街景道路,略过楼舍房檐,一路向着东南方向直至来到红封山下,两人落了地,那女子带他穿进密林,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才停下脚步。杋珣将要答谢就见那女子转过身来摘下面纱,原来她是雀仙台的睿心,杋珣白白空喜一场不过仍有些惊讶,虽然不是随风但好在捡回了一条命,也知足了。 杋珣道:“多谢睿心姑娘相救!你怎么会在这里?” 睿心道:“恶鬼祸乱人间,我们云雀虽然是异类但与凡人共同生活在这片大地之上,又怎能独善其身?必须得为人间做些什么才不枉活在这天地之间。” 杋珣被她的话感动,又听她道:“你此行前来是寻求真相的?” 杋珣颔首道:“正是!” 睿心道:“我也刚入此城不久,未曾想见到如此骇人的场面。不如咱们一起去看个究竟!” 杋珣点了点头。眼下天色渐暗,夕阳西沉,也载着他沉甸甸的心事没着没落的随着夕阳下落,直到最后一抹微光彻底消失在西方的天界之下。黑夜降临,红封山上似有成百上千的野兽在嘶吼。 杋珣惊惧的问:“这是什么声音?我在红封山时从未听过这般惨人的吼叫。” “似是恶鬼的声音。走,随我到山顶上去!”睿心甩出纱绫卷着杋珣跃上半空。 夜,乌沉沉地,没有一颗星子但却明亮异常,因为天空挂着两个月亮,一弯新月一轮圆月,一弯昏暗一轮甚明。杋珣见之惊恐万状,如此天生异象,加之恶鬼祸乱怎能不枉生灾难呢? 阴风簌簌,伴随着鬼哭狼豪,穿梭在瘴烟煞气之中,就好像进入了地狱。 到达山顶,二人急忙隐匿了气息,躲藏在角落里。且看红封万福宫的门前搭了一座硕大的祭台,红封真人就站在祭台中央,夜色蒙蒙看不清那老道的面相却能远远感觉到他浑身的邪气。 祭台两侧站满了红封道场的弟子看似正在为红封真人护法。杋珣瞧见陆玄清就在对面的阵列里,顿时气的咬牙切齿,忍不住要上前撕了他,多亏睿心,一把将杋珣抓了回来,否则不但暴露了行踪,其二人的性命恐怕也保不住了。 杋珣二人见程光老道手执木剑另手摇铃在布施法咒,操控着一群一群的行|尸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原本一个一个张牙舞爪的行|尸逐渐的安静下来,仿佛在聆听那诡异的招魂铃声。 这时红封真人随即甩出一打符咒,符咒立时铺散开来,像一张大网将行|尸团团围住。杋珣看着纳闷,只觉多此一举,那些人都是行|尸还能逃脱了不成?然而让杋珣意想不到的是,当摇铃再次响起,那些闭目形同木偶的行|尸忽然睁开了双眼,有者翻着眼白,也有者没了眼珠,眼眶里已经漆黑一片。 杋珣十分不解,问睿心:“同为行尸为什么在眼睛上会有区别呢?” 睿心道:“那些眼白者中了尸毒尚有生气,或许还可解救。” 杋珣恍然大悟:“原来白日里你到翼州城是来救人的?” 睿心点头道:“可是我们妖精在人间数目寥寥无几,势单力薄,纵然有心搭救却也力不从心。” 逐渐地,那些眼白之人陆续清醒过来,看见自己与死去的恶鬼站在一起不由的慌乱,吓的哇哇大叫,东躲西藏,可惜他们早已成了笼中鸟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杋珣在角落里看的惊心动魄,在一片哭爹喊娘的嘈杂声下,眼见着空中的圆月变了颜色,血红血红的散发着诡异的光彩。 随即便听陆玄清道:“时辰已到,献祭开始!” 红封真人领着众道士掐决念咒,齐齐施力将祭台之下活人的阳气乃至死人的怨气一同引渡到半空的血月中去。原本就哭爹喊娘的呼救声立时高了起来,此起彼伏,一浪盖过一浪,简直让活着的人求生不能求死又痛苦不堪。杋珣听得抓心挠肝忍不住想要跟着祭台下的生者一起大叫起来,幸好睿心捂住了他的嘴,二人就这么眼争争地看着众尸众鬼化成一摊摊齑粉,随着簌簌阴风消散在混沌的夜空之中。 如此的惨人,如此的绝望。 许久,杋珣才掰开了睿心的手,回头看着她泪眼蒙蒙的脸,听她道:“本以为红封道士是救人的,未曾想他们竟是害人的。而且面对那些凡人的死亡我竟无能为力!” 杋珣安慰道:“至少我们看到了真相。我不相信人间这么被覆灭了,一定会有办法的!” 嗷嗷~~~~,一声猛兽的嚎叫,像是它在吃饱喝足后的炫耀。接着月血飞快的变小化成一面镜子落了下来。众道士将它悬置在祭台中央,一同随着红封真人团坐下来,贪婪地享用着镜子溢出在外的邪力。 杋珣道:“他们在炼化宝镜呢!” 睿心道:“许多年前我也曾见过它,只是不知道这东西竟是件邪物。” “这可如何是好?……”杋珣还想说些什么,就听睿心“嘘”了一声,叫他别再说话了。二人悄悄静听,过了不久见众道士炼化宝镜完毕,准备收功起身,听红封真人道:“为何我们收了这么多精魂依然填不饱这镜子?” 一猛兽之声道:“也许寻常精魂满足不了它的需求。” “那什么样的精魂能满足呢?妖灵也猎了不少,还不是同样不管用?”红封真人道。 “那么帝王之气如何?”猛兽道。 红封真人豁然开朗,道:“再过数日就是七月十五了,阴气最重也是我等入京的最好时机,大家收拾收拾,明日带着行|尸一同上路!” “是!”众道士兴高采烈的散去。 “天哪!他们要入京,且是奔着皇上去的,若是皇城陷落,那人间将万劫不复了!”杋珣吓的目瞪口呆。 “怪不得,他们要让活人染上尸毒!恶鬼只能在夜间活动,而有了染毒的活人,他们就可以在白日里也行凶害人了!”睿心道。 “现在该怎么办?”杋珣一时没了主意。 睿心蹙着眉头,知道形势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候,可她却无计可施,想了许久才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有找更多人来共抗恶魔了。” “人?”杋珣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二人火速下山,睿心将杋珣送出了城,之后各奔南北。 第118章 狭路相逢 “你和程家害的我们好惨,你怎么好意思到这里来?”半面满眼寒霜。 “我……”杋珣如鲠在喉,噎的说不出话,脸上不由发起热来。 三人僵住了,尤其是半面愤怒不已,曾经的遭遇不断涌上心头…… “那你有没有看到青龙现世?”窘迫之时,杋珣见随风身后多了一位女子,她与随风有着几乎一样的脸,但气质却完全不同,让人不可轻慢半分。 杋珣暗暗惊讶,莫不会她才是真正的浮黛大仙?杋珣不敢造次,恭恭敬敬答道:“回大仙,数年前皇上做太子时,晚生曾在皇宫里见过一次,从那以后就再也未曾见到了,后来也没有听过青龙现世的传言。” 浮黛蹙眉,凝思一阵道:“事已至此,小风,半面,你二人尽快前往红封山方向,查清红封真人的情况,此去万分艰险,切勿正面交锋。……嗯……那个赵杋洛是龙魂转世,如今天下出了乱子,也不知青龙现下何在?我去京都查探究竟,界时就在京城与你们会合。” 母亲大人发话,小两口自然唯命是从。况且形势危急,大是大非面前讲那些前仇旧恨又有何用?半面本心仁义,守护苍生的信条早已印在了骨子里,他虽然心中有怨但并不会冷眼旁观。 三人即刻出发,转眼就消失不见,如今这山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杋珣一人。杋珣虽觉窘迫,但终于找到了想找的人,也算是这么多天来唯一值得高兴的事,当下赶紧下山去找随行的侍从去了。 浮黛山地处极北,人烟稀少,偶尔有鬼魅出没并未掀起风浪,倒是越往南方越见人间之惨状。 国破山河在,城荒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远远望去迷迷蒙蒙,不是烽烟而是沿路留下的篝火,因为无人看管,燎的荒草、房舍一大片一大片的,路边除了没被掩埋的干尸就再也见不到活人,引来野狗恶狼成群啃|食着地上的|残|尸|败体。随风和半面就沿着成片的烟火向翼州城方向寻去。 白日里半面隐匿在随风的荷包里,到了晚间二人并肩而行,经过多日奔波竟意想不到的与程光老道的队伍碰个正着。 常言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然而恨归恨,半面并不会意气用事。忍了这么多年,半面甚至没有动过杀程光的念头,主要是因为实力相差太过悬殊,红封真人的一道纸符就可能让半面灰飞烟灭,所以没有十足的把握,半面是不会与程光正面交锋的。 不过现在的半面经受多年历练已经不同往日,连他自己都不曾想到何时具有了驭尸之能,难道是在封魔井里修练而成?亦或许是同类相吸罢了。每到晚间半面现身,随之而来恶鬼出没,多数恶鬼见了他都毕恭毕敬,会不由自主的跟随,半面驱赶了多次并未奏效,反而越聚越多,场面极其壮观,竟有上万之多,挥之不去,阴魂不散。 这群恶鬼与寻常的鬼魂十分不同,没了活人的意识,只会盲目服从但他们会时常躁动,半面猜想多是因其噬血肉精气的本能,还好只要他厉声呵斥,怨气暴涨,就吓得他们老老实实,能保持一阵安分守己的状态。反正让他们跟着倒也好,能加以管束不让其作恶害人,只是如此庞大的队伍太过显眼,着实让人头疼。 该如何处置这些恶鬼?半面左右为难,可惜还没等它想出法子,就遇到了更大的麻烦。只因那些恶鬼几乎都是红封门的道人炼化出来的,专门为其搜刮活|人的精血之气。他们丢失了那么多恶|鬼,自然会四处寻找,于是便有了这次无比惊悚的着面。 夜,一如既往的诡异,各种事端频发,半面和随风都见怪不怪了。这会儿又见恶鬼躁动,半面立时发出了低沉的怒吼,这次似乎不起作用,恶鬼们反而更加不安起来,好像是受到了剧烈的惊吓,他们本能要四散躲藏却又不敢违抗半面的命令,一个个战战兢兢,原地打转,发出凄惨的哀嚎。一只鬼|喊叫都能让人毛骨悚然,何况万|鬼|同哭该是怎样一副骇人的场面? 半面怒了,怨气暴涨几乎想要吃人。恶|鬼们像受惊的野马四处逃窜好似有某种让其惧怕的力量在飞快靠近,半面也感觉到了,这力量好生熟悉。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 “谁?”混乱之际,半面和随风猛一回头,看见陆玄清正从不远处的迷雾中走来。 两方都吃惊不小。有那么一瞬间,随风甚至以为自己入了赵杋珣和陆玄清设下的圈套:“你不是一直跟着赵杋珣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杋珣是个什么东西?他害死了我师父,又将我赶出了瑞王府,我与他势不两立!”陆玄清刚刚说完,立时举起铁伞向半面攻去。 风面二人同时一惊,原来他与赵杋珣闹掰了。然此刻情况危急不容细想,半面带着随风即刻退出老远,躲到了众恶鬼的身后。半面呲牙低吼,指甲立时獠长,挽手一挥,强劲的戾气顺势而出,一群恶|鬼便跟随着戾气凶猛的向陆玄清扑去。 陆玄清一愣,退身避让,急忙掏出一打纸符掷向迎面而来的恶鬼。中符者躯体立时化成一团火焰飞速燃尽。不好,这就是多年以前害惨了风面二人的日火符。 三人遥遥相望,不禁都十分惊异。 陆玄清想:多年不见,这半面鬼的修为增长的不是一星半点儿,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 而半面却想的是且战且退,符咒那东西可是鬼的克星,眼下敌情尚未摸透,绝不可轻举妄动,只是想逃又哪里这般容易,毕竟他还带着一只庞大的队伍呢! 陆玄清阴邪一笑,带着蔑视和挑衅独自一人飞身向前攻去,丝毫没把半面那群鬼放在眼里。眼见陆玄清紧逼而来,半面蹭的一下又施出一片黑雾,他脚的下恶|鬼再次跟着黑雾呼啸着向对面扑去。 故伎重施,陆玄清感到乏味之极,随手又掏出一打符咒如洒豆般抛向恶|鬼,结果可知恶|鬼们纷纷燃成一片火焰。不承想还没等这波恶|鬼燃烧殆尽,另波恶鬼又迎面而来,如此一波接着一波,前仆后继,应接不暇,没完没了。不一会儿,陆玄清就发现自己囊中空空,一张符咒也没有了。 陆玄清这才明了半面鬼打的是消耗战术,但他不慌不急,脸上挂着邪魅的笑,随即往空中释放了信号,之后又不紧不慢的讽刺他道:“半面,那些恶鬼被你招了去,本想着能受到你的庇护却不承想被你随手就用来做挡箭牌,落得飞灰烟灭,我真是替他们感到可惜!” 半面看出陆玄清为搬救兵在故意拖延,他更明白今夜必然是场恶斗,想要轻松逃离已是不可能的事了,倒不如一战到底与他们杀个痛快。 半面幽幽道:“与其被你们操控着残害活人,倒不如化为青烟免得祸害人间!” 就这么一会儿说话的空当,数名道士已飞身赶到,他们手执木剑,呜呜呀呀的念着咒语,群鬼开始慌乱起来,仿佛极其不愿脱离鬼群而被迫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众恶|鬼禁不住发出刺耳的尖嚎。 半面听出道士口中念的是招魂咒,不过这些恶鬼的三魂已经入了阴间,躯体之中仅有残魄未散才使其保留着微弱的神识。他们死前怨气极重,才会被怨气更强的半面招引来。此刻与招魂咒相比,他们似乎更愿意留在半面身边,所以道士们念咒念的口干舌燥,恶鬼们也不愿舍半面而去。 两方僵持不下,难分伯仲。如此下去,道士们怎会善罢甘休?半面也已经没有耐心再耗下去了。 糟糕,形势极为不妙。那些道士们已悄然更换了咒语,他们执剑立于胸前,急速的施法篆刻秘纹,但看剑身抖动不止,随着咒语产生嗡嗡共鸣,只听噼啪之声,木剑尽数炸裂,化为万千碎片,犹如千军万马,横冲直撞的飞来。 半面虽惊却应变极快,他嘴角微扬,异常的阴森邪魅,让人见了不寒而栗。陡然之间,一股强大的戾气由体内膨暴而出,搅动周围阴风阵阵,带着半面的长发狂飞,舞动着衣袂上下起伏,戾气在半空之中影影条条,犹如黑蛇在半面周身来回游动,飞快的引出群鬼之怨气,从而相辅相成,越涨越大,形成一顶巨大的穹庐罩住了风面两人和众恶鬼。 有那么一刻,仿若世间所有事物皆慢了下来。半面在随风的眼中,尽管阴柔鬼魅,但也刚柔并济,英武至极,小树妖不由的看痴了。不过……哎呀!这小妖精,你何时犯花痴不成,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现下生死攸关,也不知道哪个恶鬼猛地抓了一把小树妖的脚踝,似有提醒之意,随风一个哆嗦收回眼帘,正好瞧见数枚碎片已穿过了穹庐屏障,像箭一样飞驰而来。 好在那些碎片穿进来时速度减缓了许多,恰能及时补救,小树妖赶紧施出法力在穹庐之中又幻化出一道结界。两道结界层层叠加,暂能更缓碎片的行进,但对方道士人多势众,法力似乎更胜一筹,方才那些日火符都能让鬼顷刻燃烧,若是被这些断剑的碎片打中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那万千碎片带着诡异的蓝光,在半空之中划出一大片狭长的弧线,犹如庞大的鱼群逆势回流,带着强劲之力射中了穹庐边缘的恶鬼,瞬时燃起一大片妖蓝色的火焰。 现下穹庐屏障已破,效用减衰,几枚碎片正试图穿过随风设下的结界,正对半面而来。迫在眉睫,千钧一发…… 第118章 狭路相逢 “你和程家害的我们好惨,你怎么好意思到这里来?”半面满眼寒霜。 “我……”杋珣如鲠在喉,噎的说不出话,脸上不由发起热来。 三人僵住了,尤其是半面愤怒不已,曾经的遭遇不断涌上心头…… “那你有没有看到青龙现世?”窘迫之时,杋珣见随风身后多了一位女子,她与随风有着几乎一样的脸,但气质却完全不同,让人不可轻慢半分。 杋珣暗暗惊讶,莫不会她才是真正的浮黛大仙?杋珣不敢造次,恭恭敬敬答道:“回大仙,数年前皇上做太子时,晚生曾在皇宫里见过一次,从那以后就再也未曾见到了,后来也没有听过青龙现世的传言。” 浮黛蹙眉,凝思一阵道:“事已至此,小风,半面,你二人尽快前往红封山方向,查清红封真人的情况,此去万分艰险,切勿正面交锋。……嗯……那个赵杋洛是龙魂转世,如今天下出了乱子,也不知青龙现下何在?我去京都查探究竟,界时就在京城与你们会合。” 母亲大人发话,小两口自然唯命是从。况且形势危急,大是大非面前讲那些前仇旧恨又有何用?半面本心仁义,守护苍生的信条早已印在了骨子里,他虽然心中有怨但并不会冷眼旁观。 三人即刻出发,转眼就消失不见,如今这山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杋珣一人。杋珣虽觉窘迫,但终于找到了想找的人,也算是这么多天来唯一值得高兴的事,当下赶紧下山去找随行的侍从去了。 浮黛山地处极北,人烟稀少,偶尔有鬼魅出没并未掀起风浪,倒是越往南方越见人间之惨状。 国破山河在,城荒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远远望去迷迷蒙蒙,不是烽烟而是沿路留下的篝火,因为无人看管,燎的荒草、房舍一大片一大片的,路边除了没被掩埋的干尸就再也见不到活人,引来野狗恶狼成群啃|食着地上的|残|尸|败体。随风和半面就沿着成片的烟火向翼州城方向寻去。 白日里半面隐匿在随风的荷包里,到了晚间二人并肩而行,经过多日奔波竟意想不到的与程光老道的队伍碰个正着。 常言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然而恨归恨,半面并不会意气用事。忍了这么多年,半面甚至没有动过杀程光的念头,主要是因为实力相差太过悬殊,红封真人的一道纸符就可能让半面灰飞烟灭,所以没有十足的把握,半面是不会与程光正面交锋的。 不过现在的半面经受多年历练已经不同往日,连他自己都不曾想到何时具有了驭尸之能,难道是在封魔井里修练而成?亦或许是同类相吸罢了。每到晚间半面现身,随之而来恶鬼出没,多数恶鬼见了他都毕恭毕敬,会不由自主的跟随,半面驱赶了多次并未奏效,反而越聚越多,场面极其壮观,竟有上万之多,挥之不去,阴魂不散。 这群恶鬼与寻常的鬼魂十分不同,没了活人的意识,只会盲目服从但他们会时常躁动,半面猜想多是因其噬血肉精气的本能,还好只要他厉声呵斥,怨气暴涨,就吓得他们老老实实,能保持一阵安分守己的状态。反正让他们跟着倒也好,能加以管束不让其作恶害人,只是如此庞大的队伍太过显眼,着实让人头疼。 该如何处置这些恶鬼?半面左右为难,可惜还没等它想出法子,就遇到了更大的麻烦。只因那些恶鬼几乎都是红封门的道人炼化出来的,专门为其搜刮活|人的精血之气。他们丢失了那么多恶|鬼,自然会四处寻找,于是便有了这次无比惊悚的着面。 夜,一如既往的诡异,各种事端频发,半面和随风都见怪不怪了。这会儿又见恶鬼躁动,半面立时发出了低沉的怒吼,这次似乎不起作用,恶鬼们反而更加不安起来,好像是受到了剧烈的惊吓,他们本能要四散躲藏却又不敢违抗半面的命令,一个个战战兢兢,原地打转,发出凄惨的哀嚎。一只鬼|喊叫都能让人毛骨悚然,何况万|鬼|同哭该是怎样一副骇人的场面? 半面怒了,怨气暴涨几乎想要吃人。恶|鬼们像受惊的野马四处逃窜好似有某种让其惧怕的力量在飞快靠近,半面也感觉到了,这力量好生熟悉。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 “谁?”混乱之际,半面和随风猛一回头,看见陆玄清正从不远处的迷雾中走来。 两方都吃惊不小。有那么一瞬间,随风甚至以为自己入了赵杋珣和陆玄清设下的圈套:“你不是一直跟着赵杋珣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杋珣是个什么东西?他害死了我师父,又将我赶出了瑞王府,我与他势不两立!”陆玄清刚刚说完,立时举起铁伞向半面攻去。 风面二人同时一惊,原来他与赵杋珣闹掰了。然此刻情况危急不容细想,半面带着随风即刻退出老远,躲到了众恶鬼的身后。半面呲牙低吼,指甲立时獠长,挽手一挥,强劲的戾气顺势而出,一群恶|鬼便跟随着戾气凶猛的向陆玄清扑去。 陆玄清一愣,退身避让,急忙掏出一打纸符掷向迎面而来的恶鬼。中符者躯体立时化成一团火焰飞速燃尽。不好,这就是多年以前害惨了风面二人的日火符。 三人遥遥相望,不禁都十分惊异。 陆玄清想:多年不见,这半面鬼的修为增长的不是一星半点儿,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 而半面却想的是且战且退,符咒那东西可是鬼的克星,眼下敌情尚未摸透,绝不可轻举妄动,只是想逃又哪里这般容易,毕竟他还带着一只庞大的队伍呢! 陆玄清阴邪一笑,带着蔑视和挑衅独自一人飞身向前攻去,丝毫没把半面那群鬼放在眼里。眼见陆玄清紧逼而来,半面蹭的一下又施出一片黑雾,他脚的下恶|鬼再次跟着黑雾呼啸着向对面扑去。 故伎重施,陆玄清感到乏味之极,随手又掏出一打符咒如洒豆般抛向恶|鬼,结果可知恶|鬼们纷纷燃成一片火焰。不承想还没等这波恶|鬼燃烧殆尽,另波恶鬼又迎面而来,如此一波接着一波,前仆后继,应接不暇,没完没了。不一会儿,陆玄清就发现自己囊中空空,一张符咒也没有了。 陆玄清这才明了半面鬼打的是消耗战术,但他不慌不急,脸上挂着邪魅的笑,随即往空中释放了信号,之后又不紧不慢的讽刺他道:“半面,那些恶鬼被你招了去,本想着能受到你的庇护却不承想被你随手就用来做挡箭牌,落得飞灰烟灭,我真是替他们感到可惜!” 半面看出陆玄清为搬救兵在故意拖延,他更明白今夜必然是场恶斗,想要轻松逃离已是不可能的事了,倒不如一战到底与他们杀个痛快。 半面幽幽道:“与其被你们操控着残害活人,倒不如化为青烟免得祸害人间!” 就这么一会儿说话的空当,数名道士已飞身赶到,他们手执木剑,呜呜呀呀的念着咒语,群鬼开始慌乱起来,仿佛极其不愿脱离鬼群而被迫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众恶|鬼禁不住发出刺耳的尖嚎。 半面听出道士口中念的是招魂咒,不过这些恶鬼的三魂已经入了阴间,躯体之中仅有残魄未散才使其保留着微弱的神识。他们死前怨气极重,才会被怨气更强的半面招引来。此刻与招魂咒相比,他们似乎更愿意留在半面身边,所以道士们念咒念的口干舌燥,恶鬼们也不愿舍半面而去。 两方僵持不下,难分伯仲。如此下去,道士们怎会善罢甘休?半面也已经没有耐心再耗下去了。 糟糕,形势极为不妙。那些道士们已悄然更换了咒语,他们执剑立于胸前,急速的施法篆刻秘纹,但看剑身抖动不止,随着咒语产生嗡嗡共鸣,只听噼啪之声,木剑尽数炸裂,化为万千碎片,犹如千军万马,横冲直撞的飞来。 半面虽惊却应变极快,他嘴角微扬,异常的阴森邪魅,让人见了不寒而栗。陡然之间,一股强大的戾气由体内膨暴而出,搅动周围阴风阵阵,带着半面的长发狂飞,舞动着衣袂上下起伏,戾气在半空之中影影条条,犹如黑蛇在半面周身来回游动,飞快的引出群鬼之怨气,从而相辅相成,越涨越大,形成一顶巨大的穹庐罩住了风面两人和众恶鬼。 有那么一刻,仿若世间所有事物皆慢了下来。半面在随风的眼中,尽管阴柔鬼魅,但也刚柔并济,英武至极,小树妖不由的看痴了。不过……哎呀!这小妖精,你何时犯花痴不成,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现下生死攸关,也不知道哪个恶鬼猛地抓了一把小树妖的脚踝,似有提醒之意,随风一个哆嗦收回眼帘,正好瞧见数枚碎片已穿过了穹庐屏障,像箭一样飞驰而来。 好在那些碎片穿进来时速度减缓了许多,恰能及时补救,小树妖赶紧施出法力在穹庐之中又幻化出一道结界。两道结界层层叠加,暂能更缓碎片的行进,但对方道士人多势众,法力似乎更胜一筹,方才那些日火符都能让鬼顷刻燃烧,若是被这些断剑的碎片打中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那万千碎片带着诡异的蓝光,在半空之中划出一大片狭长的弧线,犹如庞大的鱼群逆势回流,带着强劲之力射中了穹庐边缘的恶鬼,瞬时燃起一大片妖蓝色的火焰。 现下穹庐屏障已破,效用减衰,几枚碎片正试图穿过随风设下的结界,正对半面而来。迫在眉睫,千钧一发…… 第119章 鬼王 惊涛骇浪掀过头顶,血色花纹瞬间涨满半张脸颊。随风怒不可遏,挽手化出青藤电光石火般猛劈过去,一下子半面眼前的碎片尽数消散。好险啊!风面两人对望一眼松了口气,且看脚下不远处一大片妖蓝色的火焰噗噗啦啦如烟花般转眼即逝。 也不知该不该可惜,又一群恶鬼毁尸灭迹了。幸好鬼数众多,方才半面怨气大涨又陆续招来恶鬼无数,短暂的混乱过后,恶|鬼们又蜂合蚁聚似乎执意要跟随半面,护主之心彰明昭着。 红封道士们气的咬牙切齿,一计将穷又施一计,纷纷掏出日火符如万箭齐发,铺天盖地的向对面射去。故伎重施,法力强之又强,一势高过一势,犹如狂风巨浪,有不颠覆渔舟誓不罢休之势。 眼下十万火急,风面二人狂暴至极,半面现出鬼怪之相,怨气暴涨到了极限,众鬼随之共鸣,戾怨之力相互融聚,凝而不散,来回横飞,乌烟瘴气,犹如黑云压顶,引得天雷滚滚,电闪雷鸣。又听随风一声大喝,方圆百里之内飞禽走兽一阵咆哮,且听轰轰之声一大群飞禽猛兽张牙舞爪的疾驰狂奔。这一幕仿若恶魔降世,远远望去乌压压一片,正是戾怨之气指引着恶鬼在禽兽的掩护下争锋相对而来! 妈呀!道士们吓得哭爹喊娘。对于斩妖除魔捉恶鬼之事,道士们本是信手拈来,但是对付如此众多的狂暴禽兽却明显无所适从,况且他们手中木剑已毁,各种符咒用尽,除了陆玄清背上的那把铁伞道士们两手空空,如此相搏哪里是群鬼群兽的对手?道士们刚要逃跑忽觉有股强劲之力从背后涌来,一个人影从他们身后飘忽而出。 “一群没用的东西,都给我退到后边去!”那声音响亮如洪钟,一听就知道是由内力发出,而且内力不是一般的深厚。 “师祖!师祖,那半面鬼看样子成了鬼王,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陆玄清和众道士本打算解释两句。 没承想红封真人道:“如此甚好。” “甚好?”道士们面面相觑。 只见程光老道独挡在前,震臂一挥,法力即出排山倒海,与众恶鬼狂兽之力正面交锋,强劲的法力仿若一堵墙抵在鬼军面前,正是要凭一己之力来扭转战局。他遥望不远处立在群鬼头顶上方的两人,那半面鬼他再熟悉不过,旁边的花脸小妖精看着也不陌生,只是在哪里见过已想不起来了。 “恶灵退散!”洪钟般的声音震的众恶鬼浑身打颤。岂料众鬼被吓成这样还是铁了心的不见后退,因有猛兽冲锋在前,恶鬼似乎有了依仗,依然在半面戾气的指引下艰难的进攻。 且看程光老道广袖横飞,功法四溢,本想以一敌万,竟未想到有些吃力,但相对于他这类尊师级的道士亦可称得上天下第一。红封道士们见状急忙上前助阵,且看敌进我退忽而又敌退我进,两方力量看似相当,来来回回拉锯正好被僵持住了。程光老道觉得面上挂不住,有些难堪。 “费那么大劲干吗?直接请出宝镜,将这群杂碎收了,岂不省事?”突如其来说话声,听着并不像人。 “赤金尊,有所不知,那半面鬼本是老夫亲手炼化而成,我倒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能耐!” 那声音没有说话,似乎很不耐烦的默许了老道。 “哎,哎,哎!赤金尊,麻烦你帮个忙,帮我把那群猛兽处理了!” “你如今法力这般强大还搞不定那群畜生?”只闻其声却始终不见其形,也不知道这怪物隐匿在了什么地方。 “老夫一人之力抵挡千兽万鬼稍稍有点费劲,这不刚好你在就顺便帮个小忙!”明明不止他一人,还有多人呢,这程光老道真是大言不惭。 “啰嗦!真搞不懂你们这群凡人,那花脸小妖精得处理掉,留着碍事。”只听它“嗷嗷”一声怒吼,所有对阵的飞禽走兽立时惊恐,有那么一刻间仿佛被冻住了一般。 那声音听上去平平无奇,像是老虎的叫声却偏偏带着极强的震慑力。随风慌了,地上的猛兽开始逃窜,空中的飞禽也一哄而散,众恶鬼失去野兽的掩护变得更加惶恐不安。若那怪兽再吼两声,说不定飞禽走兽们会调头扑向众鬼甚至风面两人了。 随风和半面眼看着鬼军混乱有些措手不及。自打程光出现,半面对恶鬼的控制能力弱了下来,看来他终究不是程光老道的对手,若再耗下去,别说与老道相抗就连逃脱都难上加难。随风心想自己若被程光擒住纵使死了还有妖魂存世,而半面恐将面临的是灰飞烟灭,那样就什么都没有了。危急关头,随风想到了两位救星,当下也顾不得是否打搅到二尊清修,急忙闪现了冰凌花又施法点亮了鬼莲印,她急促召唤着两尊大神,巴望二者有谁听见了能赶来救场。 形势危急,境况于鬼方极其不利,老道见状乘胜追击,立时夺过陆玄清的铁伞掐决念咒,开伞之时一条电龙疾冲出来,向着半面和随风蜿蜒而去。施法者强,所放出的电龙也随之而强,眨眼之间就窜到了两人跟前,简直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世人常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现在看来为何对的这般离谱?即使半面功法较之从前提升了数倍却怎都高不过程光。半面深感绝望,他急忙抓起随风将她抛的好远,趁着自己还能挣扎的片刻间冲着脚下的恶鬼大喊:“快去,保护好随风!” 伴随着刺啦刺啦的电光之声,半面被电龙飞快卷走,鬼军立时变成一盘散沙。 被他抛弃的感觉是何其悲切? 耳边的阴风呼啸掠过,小树妖感觉眨眼之间就已距离半面的戾气好远好远,仿佛再一眨眼半面鬼就已不在人间。那种恐惧如闪电般触及全身汇聚到头顶,震的她无法思考只能任由身体在飞快的下坠。 就在她要坠地的刹那,一群恶鬼接住了她。随风定了定神,赶忙起身号令道:“快跟我走,去救半面”。 “别去!”突然一条纱绫拽住了小树妖的脚,随风回头一看竟是然是睿心。 “睿心姐姐,你怎么在这?我要去救我夫君,你不要拦我!” “凭你的法力又能救得了谁?去还不是送死?”睿心怕拦不住随风,便带着她纵身一跃又飞了好远,落下之时连保护随风的恶鬼也看不见了。 随风远远眺望,当时与众道士交战的鬼军已不知所踪。大片荒野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她的心一阵悲凉,忽而又积满了憎恨。小树妖闷声不响急忙闭目打坐,运功之时额上的冰凌花与手上鬼莲印又亮了起来,似乎在召唤着什么。 睿心问道:“随风,你这是在召唤谁么?” 小树妖“嗯”了一声:“事到如今,我只能求助无尘仙尊和鬼莲大人。” “不可!”睿心打断了她。 “为何?我夫君是程光老道炼化出来的厉鬼,刚刚被那老道所擒,随时都可能被灰飞烟灭。姐姐,你知道灰飞烟灭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不过你放心,他暂且不会有事!”睿心感知能力很强,她说的自然可信,随风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你为何不让我召唤二尊?事到如今还有谁能救得了我夫君?” “不能让鬼莲仙子牵扯其中。”很显然,对于鬼莲仙子,睿心所知道的一定比随风多。 小树妖不解,当下也没有心情去问究竟因为什么。还要闪现冰凌花召唤无尘仙尊,岂料睿心一把抓住她道:“你若召唤无尘仙尊十有八九也会引来鬼莲仙子,害她陷入危险之中。” 小树妖更加疑惑了,不知睿心与鬼莲仙子是何关系,竟如此怕鬼莲大人伤及分毫,而现今母亲远在京城,还能向谁求救呢?方才召唤了两次,但因情况危急,施法时又急又促且不连贯,她并不确定二尊是否能听到她的召唤,至于二尊能不能来就更不确定了。小树妖心中凉凉,眼巴巴看着睿心满目悲伤。 这时,先前保护随风的恶鬼陆陆续续赶了过来,睿心知道她必然不能放下救夫君的念头,便幽幽道:“正面迎救绝对不是好办法,我带你悄悄跟随那些红封道人,届时再另想办法救你夫君,如何?” 随风重拾希望,点点头,二妖带着为数不多的恶鬼穿进了黑夜中。 两妖小心翼翼的疾驰行进,不慢也不快。睿心似乎知道红封道士们的行踪,无需盲目查寻省了不少时间和力气。这会儿随风终于有心情发问了:“睿心姐姐,不知你与鬼莲大人是何关系,为何这般怕她受到伤害?” 睿心想了想道:“家主如烟夫人与鬼莲仙子关系非浅。其中缘由,没有主人授意我不敢乱说。” 随风知道不便再问,又道:“姐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睿心不假思索道:“我家夫人心慈,不忍见苍生受苦,所以命雀仙台众妖竭尽所能守护凡间百姓,只可惜恶鬼众多,我族能力有限,只能救一个算一个了。而我则监视红封道人的行踪,如烟夫人一直在寻求对策。” 随风感叹一声:“人间劫难,为何玉帝天尊不下凡来看一看呢?几百年前,有妖魔祸乱人间,玉帝天尊还命神仙下凡平乱呢!” 睿心道:“谁知道呢?也许时候未到!” 行不多时,距离程光的队伍已经很近,能感觉到那行人散发的阴邪之气,二人加快脚步,飘忽似的跟了上去。 天快亮了,程光的队伍停了下来,跟在后边的恶鬼陆续消失仅留下部分活尸摇摇晃晃站在一边。 睿心和随风顺着又高又深的草丛潜到了一辆豪华马车的车底,不出所料那正是红封真人所乘的马车。 且听有一怪兽的声音道:“你放走了那花脸小妖,坏了我的大计!” 程光不以为然,道:“赤金尊何出此言,有了这鬼王做诱饵还愁引不来那小妖精?” 程光取出一柄长剑,猛的往车底一戳,只听“啊”的一声。 第119章 鬼王 惊涛骇浪掀过头顶,血色花纹瞬间涨满半张脸颊。随风怒不可遏,挽手化出青藤电光石火般猛劈过去,一下子半面眼前的碎片尽数消散。好险啊!风面两人对望一眼松了口气,且看脚下不远处一大片妖蓝色的火焰噗噗啦啦如烟花般转眼即逝。 也不知该不该可惜,又一群恶鬼毁尸灭迹了。幸好鬼数众多,方才半面怨气大涨又陆续招来恶鬼无数,短暂的混乱过后,恶|鬼们又蜂合蚁聚似乎执意要跟随半面,护主之心彰明昭着。 红封道士们气的咬牙切齿,一计将穷又施一计,纷纷掏出日火符如万箭齐发,铺天盖地的向对面射去。故伎重施,法力强之又强,一势高过一势,犹如狂风巨浪,有不颠覆渔舟誓不罢休之势。 眼下十万火急,风面二人狂暴至极,半面现出鬼怪之相,怨气暴涨到了极限,众鬼随之共鸣,戾怨之力相互融聚,凝而不散,来回横飞,乌烟瘴气,犹如黑云压顶,引得天雷滚滚,电闪雷鸣。又听随风一声大喝,方圆百里之内飞禽走兽一阵咆哮,且听轰轰之声一大群飞禽猛兽张牙舞爪的疾驰狂奔。这一幕仿若恶魔降世,远远望去乌压压一片,正是戾怨之气指引着恶鬼在禽兽的掩护下争锋相对而来! 妈呀!道士们吓得哭爹喊娘。对于斩妖除魔捉恶鬼之事,道士们本是信手拈来,但是对付如此众多的狂暴禽兽却明显无所适从,况且他们手中木剑已毁,各种符咒用尽,除了陆玄清背上的那把铁伞道士们两手空空,如此相搏哪里是群鬼群兽的对手?道士们刚要逃跑忽觉有股强劲之力从背后涌来,一个人影从他们身后飘忽而出。 “一群没用的东西,都给我退到后边去!”那声音响亮如洪钟,一听就知道是由内力发出,而且内力不是一般的深厚。 “师祖!师祖,那半面鬼看样子成了鬼王,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陆玄清和众道士本打算解释两句。 没承想红封真人道:“如此甚好。” “甚好?”道士们面面相觑。 只见程光老道独挡在前,震臂一挥,法力即出排山倒海,与众恶鬼狂兽之力正面交锋,强劲的法力仿若一堵墙抵在鬼军面前,正是要凭一己之力来扭转战局。他遥望不远处立在群鬼头顶上方的两人,那半面鬼他再熟悉不过,旁边的花脸小妖精看着也不陌生,只是在哪里见过已想不起来了。 “恶灵退散!”洪钟般的声音震的众恶鬼浑身打颤。岂料众鬼被吓成这样还是铁了心的不见后退,因有猛兽冲锋在前,恶鬼似乎有了依仗,依然在半面戾气的指引下艰难的进攻。 且看程光老道广袖横飞,功法四溢,本想以一敌万,竟未想到有些吃力,但相对于他这类尊师级的道士亦可称得上天下第一。红封道士们见状急忙上前助阵,且看敌进我退忽而又敌退我进,两方力量看似相当,来来回回拉锯正好被僵持住了。程光老道觉得面上挂不住,有些难堪。 “费那么大劲干吗?直接请出宝镜,将这群杂碎收了,岂不省事?”突如其来说话声,听着并不像人。 “赤金尊,有所不知,那半面鬼本是老夫亲手炼化而成,我倒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能耐!” 那声音没有说话,似乎很不耐烦的默许了老道。 “哎,哎,哎!赤金尊,麻烦你帮个忙,帮我把那群猛兽处理了!” “你如今法力这般强大还搞不定那群畜生?”只闻其声却始终不见其形,也不知道这怪物隐匿在了什么地方。 “老夫一人之力抵挡千兽万鬼稍稍有点费劲,这不刚好你在就顺便帮个小忙!”明明不止他一人,还有多人呢,这程光老道真是大言不惭。 “啰嗦!真搞不懂你们这群凡人,那花脸小妖精得处理掉,留着碍事。”只听它“嗷嗷”一声怒吼,所有对阵的飞禽走兽立时惊恐,有那么一刻间仿佛被冻住了一般。 那声音听上去平平无奇,像是老虎的叫声却偏偏带着极强的震慑力。随风慌了,地上的猛兽开始逃窜,空中的飞禽也一哄而散,众恶鬼失去野兽的掩护变得更加惶恐不安。若那怪兽再吼两声,说不定飞禽走兽们会调头扑向众鬼甚至风面两人了。 随风和半面眼看着鬼军混乱有些措手不及。自打程光出现,半面对恶鬼的控制能力弱了下来,看来他终究不是程光老道的对手,若再耗下去,别说与老道相抗就连逃脱都难上加难。随风心想自己若被程光擒住纵使死了还有妖魂存世,而半面恐将面临的是灰飞烟灭,那样就什么都没有了。危急关头,随风想到了两位救星,当下也顾不得是否打搅到二尊清修,急忙闪现了冰凌花又施法点亮了鬼莲印,她急促召唤着两尊大神,巴望二者有谁听见了能赶来救场。 形势危急,境况于鬼方极其不利,老道见状乘胜追击,立时夺过陆玄清的铁伞掐决念咒,开伞之时一条电龙疾冲出来,向着半面和随风蜿蜒而去。施法者强,所放出的电龙也随之而强,眨眼之间就窜到了两人跟前,简直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世人常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现在看来为何对的这般离谱?即使半面功法较之从前提升了数倍却怎都高不过程光。半面深感绝望,他急忙抓起随风将她抛的好远,趁着自己还能挣扎的片刻间冲着脚下的恶鬼大喊:“快去,保护好随风!” 伴随着刺啦刺啦的电光之声,半面被电龙飞快卷走,鬼军立时变成一盘散沙。 被他抛弃的感觉是何其悲切? 耳边的阴风呼啸掠过,小树妖感觉眨眼之间就已距离半面的戾气好远好远,仿佛再一眨眼半面鬼就已不在人间。那种恐惧如闪电般触及全身汇聚到头顶,震的她无法思考只能任由身体在飞快的下坠。 就在她要坠地的刹那,一群恶鬼接住了她。随风定了定神,赶忙起身号令道:“快跟我走,去救半面”。 “别去!”突然一条纱绫拽住了小树妖的脚,随风回头一看竟是然是睿心。 “睿心姐姐,你怎么在这?我要去救我夫君,你不要拦我!” “凭你的法力又能救得了谁?去还不是送死?”睿心怕拦不住随风,便带着她纵身一跃又飞了好远,落下之时连保护随风的恶鬼也看不见了。 随风远远眺望,当时与众道士交战的鬼军已不知所踪。大片荒野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她的心一阵悲凉,忽而又积满了憎恨。小树妖闷声不响急忙闭目打坐,运功之时额上的冰凌花与手上鬼莲印又亮了起来,似乎在召唤着什么。 睿心问道:“随风,你这是在召唤谁么?” 小树妖“嗯”了一声:“事到如今,我只能求助无尘仙尊和鬼莲大人。” “不可!”睿心打断了她。 “为何?我夫君是程光老道炼化出来的厉鬼,刚刚被那老道所擒,随时都可能被灰飞烟灭。姐姐,你知道灰飞烟灭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不过你放心,他暂且不会有事!”睿心感知能力很强,她说的自然可信,随风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你为何不让我召唤二尊?事到如今还有谁能救得了我夫君?” “不能让鬼莲仙子牵扯其中。”很显然,对于鬼莲仙子,睿心所知道的一定比随风多。 小树妖不解,当下也没有心情去问究竟因为什么。还要闪现冰凌花召唤无尘仙尊,岂料睿心一把抓住她道:“你若召唤无尘仙尊十有八九也会引来鬼莲仙子,害她陷入危险之中。” 小树妖更加疑惑了,不知睿心与鬼莲仙子是何关系,竟如此怕鬼莲大人伤及分毫,而现今母亲远在京城,还能向谁求救呢?方才召唤了两次,但因情况危急,施法时又急又促且不连贯,她并不确定二尊是否能听到她的召唤,至于二尊能不能来就更不确定了。小树妖心中凉凉,眼巴巴看着睿心满目悲伤。 这时,先前保护随风的恶鬼陆陆续续赶了过来,睿心知道她必然不能放下救夫君的念头,便幽幽道:“正面迎救绝对不是好办法,我带你悄悄跟随那些红封道人,届时再另想办法救你夫君,如何?” 随风重拾希望,点点头,二妖带着为数不多的恶鬼穿进了黑夜中。 两妖小心翼翼的疾驰行进,不慢也不快。睿心似乎知道红封道士们的行踪,无需盲目查寻省了不少时间和力气。这会儿随风终于有心情发问了:“睿心姐姐,不知你与鬼莲大人是何关系,为何这般怕她受到伤害?” 睿心想了想道:“家主如烟夫人与鬼莲仙子关系非浅。其中缘由,没有主人授意我不敢乱说。” 随风知道不便再问,又道:“姐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睿心不假思索道:“我家夫人心慈,不忍见苍生受苦,所以命雀仙台众妖竭尽所能守护凡间百姓,只可惜恶鬼众多,我族能力有限,只能救一个算一个了。而我则监视红封道人的行踪,如烟夫人一直在寻求对策。” 随风感叹一声:“人间劫难,为何玉帝天尊不下凡来看一看呢?几百年前,有妖魔祸乱人间,玉帝天尊还命神仙下凡平乱呢!” 睿心道:“谁知道呢?也许时候未到!” 行不多时,距离程光的队伍已经很近,能感觉到那行人散发的阴邪之气,二人加快脚步,飘忽似的跟了上去。 天快亮了,程光的队伍停了下来,跟在后边的恶鬼陆续消失仅留下部分活尸摇摇晃晃站在一边。 睿心和随风顺着又高又深的草丛潜到了一辆豪华马车的车底,不出所料那正是红封真人所乘的马车。 且听有一怪兽的声音道:“你放走了那花脸小妖,坏了我的大计!” 程光不以为然,道:“赤金尊何出此言,有了这鬼王做诱饵还愁引不来那小妖精?” 程光取出一柄长剑,猛的往车底一戳,只听“啊”的一声。 第120章 虎神现世 不好,那一剑戳中的正是随风。两人毫无防备的跌了出来。 睿心感知能力虽强,她也预料到此去必见血光,但若法力高于其上,她就变得不那么灵了。 程光老道闻声飞出马车,不由哈哈大笑,道:“这小妖精还真不禁说,自寻死路,也怪不得我!” 原来程光早就设下圈套等着随风自投罗网。他故意选择天亮之时停车,布下法阵,因为这时恶鬼散去,小树妖既得不到帮助又无法救出半面,此招真是阴险之极。 随风又气又怒,看着无辜的睿心忍不住流下泪来,若不是她执意要救半面怎会牵连睿心遭此劫难?“姐姐,我对不起你!” “随风,别哭!我觉得咱们没那么容易就死了。”睿心道。 “死到临头就别安慰自己了。”程光取出宝镜,惊得随风一愣,她似乎明白些许又似乎更加迷惑,原来那日丢掉的遥天镜果真落到了程光的手中,这下可糟糕透顶了! 二人起身反抗,怎奈困于法阵之中浑身酸软乏力不堪,难道今日真要如老道所说必死无疑了?且看程光默念法咒,那面镜子异动放出邪样的光彩,被它照到瞬间就生出神魂离体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要尖叫。 迷乱之中,忽听砰的一声响,神魂离体的感觉骤然消失,二人争开双眼,一身红装的女子从天而降。 “这,是鬼莲仙子?”睿心懵然。 “鬼莲大人!”随风弱弱喊了一声,像个受尽欺负又觉着自己犯错的小孩子。 鬼莲仙子瞥了她一眼见其并未伤到要害,目光转眼又落到了红封真人手中的铜镜上,冷冷道:“这东西即使我不要了,也不容许它在别人的手上发威,何况还是用来对付我的人!” 鬼莲仙子纱绫一甩,红色薄纱像蛇一般直奔铜镜而去,程光旋即闪身避过,一个腾空落到了车顶之上,且看鬼莲仙子站在两妖身侧已被一群道人和众活尸围的水泄不通。 程光道:“你说这宝镜是你的?简直胡说八道。不过这花脸小妖倒是个不错的诱饵,此番钓来一条大鱼,实乃意外之喜!” “大鱼?”鬼莲仙子面色阴沉,狠道:“就凭你?”她懒地与程光斗嘴,一记飞纱直冲着铜镜而去。 程光身形横侧,执镜之手急势躲过飞纱侵袭,刚要出另只手迎击却见飞纱奔着面门而来,他急忙腾空躲闪,飞纱径直扑了个空,待程光落地之时,听他喊了声:“施阵!” 倏地一下,各种符咒齐力发出,横空乱飞如萤虫般围着鬼莲仙子和两只小妖来回打转。此阵并非专为鬼莲仙子而设,对付随风那等小妖已绰绰有余,即便多了睿心也能轻而易举的拿下,但用来对付鬼莲仙子却无济于事。 鬼莲仙子不屑一笑,只见她单手擎空,身上的红纱旋转而出,飞快的扫净了所有符咒。 在场众道士无不奇怪,为何降妖符对其无用?难道她不是妖? 还是程光见多识广,百岁高龄果然没有白活,听他喊道:“用伏魔阵。” 原来她是魔!众道士恍然大悟。 呼啦一下,阵法倏变。鬼莲仙子刚要带两小妖冲出包围,就见一顶由阵法结成的罩子凭空而下,本就身软无力的两只小妖自是难受至极,好像被送进烤炉里一般。 鬼莲仙子一面护着两只小妖一面抵挡伏魔阵的攻击明显分身乏术,法阵之外又围着大群道士和活尸,想要在短时间突出重围几乎不能。 程光看准时机,急忙对着宝镜默念法咒,镜面邪光闪动晃得鬼莲仙子睁不开眼。她不由地惊骇那遥天镜在老道的手中还有此等奇异的威力,她从前都不知道这些。鬼莲仙子有些错乱,开始显出落败之相。 这时又一仙人从天而降,白衣若雪,仙气微寒,剑风冲天而下,所过之处噼里啪啦响起一串暴鸣,震的活尸倒了一大片,伏魔法阵出现了缺损,鬼莲仙子趁机挽起纱绫,卷着两只小妖冲出了包围。 “无尘!”鬼莲仙子站定之后喊了一声。 星无尘望着鬼莲仙子,见她们三人都无大碍放心得点了点头,只是看到程光手中的遥天镜心中免不了触动,一下子怔住了,他握着剑的手不由地颤了起来。 神仙降世自是难得一见,在场道人都吓傻了,纷纷不由自主的下跪,就连程光老道也忍不住膝盖打弯,只不过他的膝盖刚刚弯了一半又立直了。他大吃一惊,那神仙在浮黛山伐树时见过,当时还受其羞辱,情何以堪? 程光老道横眉冷对,立时掏出一打符咒向神仙掷去,结果符咒毫无悬念的如飞蛾扑火般消失在神仙的剑气当中。这也难怪,自古凡人所用的符咒法阵皆是用来降妖捉鬼除魔的,哪里会用诛神斩仙的符咒和阵法?故而神仙自然不可与妖魔鬼怪相提并论。 既然符咒阵法无用,那么宝镜尚可一试。程光刚要催动宝镜,就见星无尘剑锋急势而来,他手上除了遥天镜没有其他法器可用而且又怕那仙剑劈坏了宝镜,所以被吓得急急护宝,连躲带闪不敢与星无尘正面交锋。 嗖嗖嗖,几十道剑芒齐齐朝星无尘劈去,凡夫道士的剑气对于神仙毫无杀伤力,但却能分散星无尘的心神,鬼莲仙子见状急急挡下,将那群道人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红封道士们重起伏魔大阵,以上百人之力共袭鬼莲仙子,随风和睿心有心相帮却又不及其力,况且随风身上有伤流血不断,吸引着一群群活尸连连向两只小妖涌来,他们本是中了尸毒的活人尚能有办法医治,两小妖不忍残害生灵只能一次一次的用蛮力将其逼退。 好在无尘仙尊可专心擒那程光老道,一神一人一追一逃,程光见神仙对他紧追不舍,那剑气霸道凶猛,程光毫无空闲来催动宝镜,只有躲闪之能全无反抗之力,如此下去,宝镜迟早要被那神仙夺了去。 程光老道暗暗后悔,当时太过轻敌,若昨晚将花脸小妖与半面鬼一同治住,今日也不会引来这位神仙,看来赤金尊说的对,那花脸小妖实在是个祸害。 就在这时,忽听一猛兽咆哮之声,众人循声望去一只虎面人立在白衣神仙的面前,随风骤惊,那不正是十二生肖里的虎大神么? 星无神看出这虎面人非同一般,且是专门与之相抗而现身的,看来今日免不了与这虎面人有场恶斗。只是那老虎虽然独眼虎面人形身看着极其骇人,但神气非凡并不似妖,它究竟是何方神圣? “仙尊!它是十二生肖里的虎兽神!”随风喊了一声。 星无尘感到胸口像被锤子锤了一般。他们同为天庭神只,竟然在凡间起了争斗,而且妖魔鬼怪甚至凡人都牵扯其中,难道就是因为遥天镜?想到这里,星无尘倒吸一口凉气,回忆起那次与千夜斗法,无意间将遥天镜遗落人间,事后也只是简单的了解那东西的去向,得知它在一个不知名的道士手里便不了了之,本以为相安无事却不想造就了今天这般后果,星无尘深感难辞其咎。 只见虎兽神二话不说,一双利爪直奔着星无尘抓来,无尘仙尊横剑在前,剑锋与利爪相击瞬时火花四现,砰的一声将双方震出好远。两神飞速站定,目光灼灼紧盯对方,只见虎兽神屈腰躬背,双爪前伸一跃而起向着星无尘攻去,无尘执剑迎击,随即打的难解难分。 程光老道被虎兽神解了围困后,即刻飞身向小树妖攻去,看来他今日是铁心要灭了随风,免得这小妖精再多生事端。且看铜镜霎时生光,照的随风不仅睁不开眼,就连整个身体都像要蒸发了一般。 鬼莲仙子见状怒急大喝,印堂倏然变的深红,面色邪魅,既妖媚惑人又阴森可怖,道士们惊呆了,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魅惑众生的恶魔。就在众道士分神时刻,鬼莲仙子已冲破伏魔阵,纱绫卷卷汹涌如浪,立时撂倒了大批红封道人,届时又向程光老道袭去,随风这才捡回小命。 那老道降妖无数,除魔亦有招数加之有铜镜在手,还有大批红封道士做帮衬,一时间鬼莲仙子居然奈何不得。 神魔参战气破长空很快引起风云变幻,乌云浓聚,天空响起一串雷鸣之声,天相甚是骇人。 无尘的剑在手中频频振动,发出嗡嗡的鸣响,他正惊讶于虎兽神之法力不同寻常,抬起眼帘刚好与虎兽神的独目相视,那独眼中泛滥着不尽的压迫与蔑视。 这时虎兽神阴邪一笑,十分嫉妒地打量星无尘,道:“这么完美的人形,也不知本尊何时才能拥有。若不是那遥天镜,我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副模样。” 星无尘道:“你既然知道那镜子不是好物,为何还对其这般执着?” 虎兽神的独目里闪过凄凉,也不相瞒,道:“你可知道其中的辛酸?如不继续修炼,本尊又怎能找到恢复人形的办法?而且你不也为抢夺遥天镜而来么?” 星无尘道:“我和你的目的不同,我只想毁了它。” “一派胡言,谁会信你?这样的宝物谁不想占有!”虎兽神一副恶相,张牙舞爪向星无尘袭去。 刚刚停战的两神又打了起来。神仙打架其余人者自然无法掺和,只能远瞻二神斗法的风采,也看不出倒底会谁胜谁负,唯独鬼莲仙子看出了其中的端倪,眼见二神打的愈猛愈烈,似乎赤金尊占了上风,但星无尘剑法从容不迫亦能抵挡一阵子,只怕再斗下去无尘会败下阵来,鬼莲仙子心中焦燥,与程光和那些道士斗法开始破绽频出,程光老道恰能瞧准时机再次催动宝镜,想要将鬼莲仙子彻底收入镜中。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他却听见虎兽神喊道:“不要轻举妄动,能撤且撤。” 程光老道一头雾水但不敢忤逆虎兽神,遂画了一道传送符消失的无影无踪,紧接着虎兽神与剩下的红封道士也相继消失不见。 第120章 虎神现世 不好,那一剑戳中的正是随风。两人毫无防备的跌了出来。 睿心感知能力虽强,她也预料到此去必见血光,但若法力高于其上,她就变得不那么灵了。 程光老道闻声飞出马车,不由哈哈大笑,道:“这小妖精还真不禁说,自寻死路,也怪不得我!” 原来程光早就设下圈套等着随风自投罗网。他故意选择天亮之时停车,布下法阵,因为这时恶鬼散去,小树妖既得不到帮助又无法救出半面,此招真是阴险之极。 随风又气又怒,看着无辜的睿心忍不住流下泪来,若不是她执意要救半面怎会牵连睿心遭此劫难?“姐姐,我对不起你!” “随风,别哭!我觉得咱们没那么容易就死了。”睿心道。 “死到临头就别安慰自己了。”程光取出宝镜,惊得随风一愣,她似乎明白些许又似乎更加迷惑,原来那日丢掉的遥天镜果真落到了程光的手中,这下可糟糕透顶了! 二人起身反抗,怎奈困于法阵之中浑身酸软乏力不堪,难道今日真要如老道所说必死无疑了?且看程光默念法咒,那面镜子异动放出邪样的光彩,被它照到瞬间就生出神魂离体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要尖叫。 迷乱之中,忽听砰的一声响,神魂离体的感觉骤然消失,二人争开双眼,一身红装的女子从天而降。 “这,是鬼莲仙子?”睿心懵然。 “鬼莲大人!”随风弱弱喊了一声,像个受尽欺负又觉着自己犯错的小孩子。 鬼莲仙子瞥了她一眼见其并未伤到要害,目光转眼又落到了红封真人手中的铜镜上,冷冷道:“这东西即使我不要了,也不容许它在别人的手上发威,何况还是用来对付我的人!” 鬼莲仙子纱绫一甩,红色薄纱像蛇一般直奔铜镜而去,程光旋即闪身避过,一个腾空落到了车顶之上,且看鬼莲仙子站在两妖身侧已被一群道人和众活尸围的水泄不通。 程光道:“你说这宝镜是你的?简直胡说八道。不过这花脸小妖倒是个不错的诱饵,此番钓来一条大鱼,实乃意外之喜!” “大鱼?”鬼莲仙子面色阴沉,狠道:“就凭你?”她懒地与程光斗嘴,一记飞纱直冲着铜镜而去。 程光身形横侧,执镜之手急势躲过飞纱侵袭,刚要出另只手迎击却见飞纱奔着面门而来,他急忙腾空躲闪,飞纱径直扑了个空,待程光落地之时,听他喊了声:“施阵!” 倏地一下,各种符咒齐力发出,横空乱飞如萤虫般围着鬼莲仙子和两只小妖来回打转。此阵并非专为鬼莲仙子而设,对付随风那等小妖已绰绰有余,即便多了睿心也能轻而易举的拿下,但用来对付鬼莲仙子却无济于事。 鬼莲仙子不屑一笑,只见她单手擎空,身上的红纱旋转而出,飞快的扫净了所有符咒。 在场众道士无不奇怪,为何降妖符对其无用?难道她不是妖? 还是程光见多识广,百岁高龄果然没有白活,听他喊道:“用伏魔阵。” 原来她是魔!众道士恍然大悟。 呼啦一下,阵法倏变。鬼莲仙子刚要带两小妖冲出包围,就见一顶由阵法结成的罩子凭空而下,本就身软无力的两只小妖自是难受至极,好像被送进烤炉里一般。 鬼莲仙子一面护着两只小妖一面抵挡伏魔阵的攻击明显分身乏术,法阵之外又围着大群道士和活尸,想要在短时间突出重围几乎不能。 程光看准时机,急忙对着宝镜默念法咒,镜面邪光闪动晃得鬼莲仙子睁不开眼。她不由地惊骇那遥天镜在老道的手中还有此等奇异的威力,她从前都不知道这些。鬼莲仙子有些错乱,开始显出落败之相。 这时又一仙人从天而降,白衣若雪,仙气微寒,剑风冲天而下,所过之处噼里啪啦响起一串暴鸣,震的活尸倒了一大片,伏魔法阵出现了缺损,鬼莲仙子趁机挽起纱绫,卷着两只小妖冲出了包围。 “无尘!”鬼莲仙子站定之后喊了一声。 星无尘望着鬼莲仙子,见她们三人都无大碍放心得点了点头,只是看到程光手中的遥天镜心中免不了触动,一下子怔住了,他握着剑的手不由地颤了起来。 神仙降世自是难得一见,在场道人都吓傻了,纷纷不由自主的下跪,就连程光老道也忍不住膝盖打弯,只不过他的膝盖刚刚弯了一半又立直了。他大吃一惊,那神仙在浮黛山伐树时见过,当时还受其羞辱,情何以堪? 程光老道横眉冷对,立时掏出一打符咒向神仙掷去,结果符咒毫无悬念的如飞蛾扑火般消失在神仙的剑气当中。这也难怪,自古凡人所用的符咒法阵皆是用来降妖捉鬼除魔的,哪里会用诛神斩仙的符咒和阵法?故而神仙自然不可与妖魔鬼怪相提并论。 既然符咒阵法无用,那么宝镜尚可一试。程光刚要催动宝镜,就见星无尘剑锋急势而来,他手上除了遥天镜没有其他法器可用而且又怕那仙剑劈坏了宝镜,所以被吓得急急护宝,连躲带闪不敢与星无尘正面交锋。 嗖嗖嗖,几十道剑芒齐齐朝星无尘劈去,凡夫道士的剑气对于神仙毫无杀伤力,但却能分散星无尘的心神,鬼莲仙子见状急急挡下,将那群道人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红封道士们重起伏魔大阵,以上百人之力共袭鬼莲仙子,随风和睿心有心相帮却又不及其力,况且随风身上有伤流血不断,吸引着一群群活尸连连向两只小妖涌来,他们本是中了尸毒的活人尚能有办法医治,两小妖不忍残害生灵只能一次一次的用蛮力将其逼退。 好在无尘仙尊可专心擒那程光老道,一神一人一追一逃,程光见神仙对他紧追不舍,那剑气霸道凶猛,程光毫无空闲来催动宝镜,只有躲闪之能全无反抗之力,如此下去,宝镜迟早要被那神仙夺了去。 程光老道暗暗后悔,当时太过轻敌,若昨晚将花脸小妖与半面鬼一同治住,今日也不会引来这位神仙,看来赤金尊说的对,那花脸小妖实在是个祸害。 就在这时,忽听一猛兽咆哮之声,众人循声望去一只虎面人立在白衣神仙的面前,随风骤惊,那不正是十二生肖里的虎大神么? 星无神看出这虎面人非同一般,且是专门与之相抗而现身的,看来今日免不了与这虎面人有场恶斗。只是那老虎虽然独眼虎面人形身看着极其骇人,但神气非凡并不似妖,它究竟是何方神圣? “仙尊!它是十二生肖里的虎兽神!”随风喊了一声。 星无尘感到胸口像被锤子锤了一般。他们同为天庭神只,竟然在凡间起了争斗,而且妖魔鬼怪甚至凡人都牵扯其中,难道就是因为遥天镜?想到这里,星无尘倒吸一口凉气,回忆起那次与千夜斗法,无意间将遥天镜遗落人间,事后也只是简单的了解那东西的去向,得知它在一个不知名的道士手里便不了了之,本以为相安无事却不想造就了今天这般后果,星无尘深感难辞其咎。 只见虎兽神二话不说,一双利爪直奔着星无尘抓来,无尘仙尊横剑在前,剑锋与利爪相击瞬时火花四现,砰的一声将双方震出好远。两神飞速站定,目光灼灼紧盯对方,只见虎兽神屈腰躬背,双爪前伸一跃而起向着星无尘攻去,无尘执剑迎击,随即打的难解难分。 程光老道被虎兽神解了围困后,即刻飞身向小树妖攻去,看来他今日是铁心要灭了随风,免得这小妖精再多生事端。且看铜镜霎时生光,照的随风不仅睁不开眼,就连整个身体都像要蒸发了一般。 鬼莲仙子见状怒急大喝,印堂倏然变的深红,面色邪魅,既妖媚惑人又阴森可怖,道士们惊呆了,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魅惑众生的恶魔。就在众道士分神时刻,鬼莲仙子已冲破伏魔阵,纱绫卷卷汹涌如浪,立时撂倒了大批红封道人,届时又向程光老道袭去,随风这才捡回小命。 那老道降妖无数,除魔亦有招数加之有铜镜在手,还有大批红封道士做帮衬,一时间鬼莲仙子居然奈何不得。 神魔参战气破长空很快引起风云变幻,乌云浓聚,天空响起一串雷鸣之声,天相甚是骇人。 无尘的剑在手中频频振动,发出嗡嗡的鸣响,他正惊讶于虎兽神之法力不同寻常,抬起眼帘刚好与虎兽神的独目相视,那独眼中泛滥着不尽的压迫与蔑视。 这时虎兽神阴邪一笑,十分嫉妒地打量星无尘,道:“这么完美的人形,也不知本尊何时才能拥有。若不是那遥天镜,我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副模样。” 星无尘道:“你既然知道那镜子不是好物,为何还对其这般执着?” 虎兽神的独目里闪过凄凉,也不相瞒,道:“你可知道其中的辛酸?如不继续修炼,本尊又怎能找到恢复人形的办法?而且你不也为抢夺遥天镜而来么?” 星无尘道:“我和你的目的不同,我只想毁了它。” “一派胡言,谁会信你?这样的宝物谁不想占有!”虎兽神一副恶相,张牙舞爪向星无尘袭去。 刚刚停战的两神又打了起来。神仙打架其余人者自然无法掺和,只能远瞻二神斗法的风采,也看不出倒底会谁胜谁负,唯独鬼莲仙子看出了其中的端倪,眼见二神打的愈猛愈烈,似乎赤金尊占了上风,但星无尘剑法从容不迫亦能抵挡一阵子,只怕再斗下去无尘会败下阵来,鬼莲仙子心中焦燥,与程光和那些道士斗法开始破绽频出,程光老道恰能瞧准时机再次催动宝镜,想要将鬼莲仙子彻底收入镜中。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他却听见虎兽神喊道:“不要轻举妄动,能撤且撤。” 程光老道一头雾水但不敢忤逆虎兽神,遂画了一道传送符消失的无影无踪,紧接着虎兽神与剩下的红封道士也相继消失不见。 第121章 混战 这场交战实为不易,鬼莲仙子眉头轻舒,悄然消退了阴森又鬼魅的入魔之相,与无尘仙尊一起飘然落地。 天空乌云开始消散,由阴转晴。二尊给随风治好伤,又带着两小妖安抚遗留下来的活尸。过不多时,那些眼仁发白的人被陆陆续续的解毒,神智也逐渐恢复如常。待那些凡人千恩万谢的离开之后,无尘仙尊和鬼莲仙子不约而同的流露出疑惑之色,他们看着随风,等待她的回答。 不过第一个说话的并不是随风。 “拜见鬼莲大人,拜见仙尊!小妖是雀仙台的睿心。”她不知道星无尘是什么神仙,只听到随风叫仙尊便也跟着叫了,但睿心知道仙尊就是鬼莲仙子的情郎,而且鬼莲仙子就是因为无尘仙尊而遁入魔道,对于二尊的过往,睿心并不详知,仅是透过如烟夫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的。 二尊没有回答,星无尘微微颔首以示还礼但依旧有些茫然,鬼莲仙子一如既往的孤傲,仍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哆哆嗦嗦的随风。 睿心见二尊神情异样,识趣地起身退到一旁再不说话了。 小树妖看了一眼神魔二尊,她耷拉着脑袋垂着身体跪在地上,含着泪道:“求求仙尊,求求大人,救救我夫君半面!” 提到半面,鬼莲仙子孤傲的神情瞬间柔和下来,她最见不得夫妻分离。 “怎么回事?”星无尘问,这也是鬼莲仙子的疑问。 这一问不仅仅是问半面怎么回事,小树妖听的明白,所以就从她如何结识虎兽神说起,期间所涉的十一妖孽、青龙、地三仙还有其母浮黛,她都毫无隐瞒。 听到浮黛二字,星无尘神色微变但他并没有打断随风,等到小树妖讲完如何与程光及虎兽神交战又如何害半面被擒之后,星无尘才问道:“随风,你恨我么?对于你父母之事。” 随风怔然,显然于这场合问此问题并不适宜,但无尘仙尊的眼神坚决必是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随风道:“不恨!” 星无尘若有所思,又听随风道:“母亲说,她与父亲是场孽缘。往事如风,随俗沉浮,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念过去,不畏将来。……而且谁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星无尘紧锁的眉头悄然舒展,如释重负的勾了勾嘴角,他轻轻拍了拍小树妖的头道:“对不起!” 随风一阵莫名的心乱。 这时又听鬼莲仙子道:“想不到我闭关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随风,有一件事情本座想对你说。其实,我手中的遥天镜是从你母亲那里拿的。本座从前疯魔,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但今天看到遥天镜又听你提到浮黛,我才想起了一些尘封已久的事。” 这些话能从鬼莲仙子的口中说出简直太难得了,小树妖跪在地上,不敢看二尊的神情,只缓缓抬头平视到二尊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随风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焦急但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对于从前的事她与母亲都不在乎了,而且鬼莲仙子偷取遥天镜之事,母亲从来都没向她提过,小树妖也仅是在鬼莲仙子的幻梦中见过,由此可见,遥天镜对于母亲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并不值得一提,但眼下气氛极其别扭,小树妖欲开口提救半面之事,总觉得不合时宜。 这时听睿心道:“随风,你母亲心胸如海,是个大义凛然的奇女子啊!” 气氛总算不那么尴尬了。鬼莲仙子会心一笑,搀起随风道:“说得对,否则也生不出这般重情重义的孩子。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救出半面。而且遥天镜本就是我弄丢的,我也一定把它找回来。” 小树妖喜极而泣,口齿不清的道了声谢谢。 “不过在出发之前,我有一件事情尚为不解。”鬼莲仙子凝眸顿思。 星无尘带着疑问看着鬼莲仙子,又听她道:“今日斗法,若不是虎神和那老道及时撤走,我们恐怕已成了他们的祭品,按理说他们大肆杀生夺魂,为何就这般放过我们,离奇的走了呢?” 星无尘道:“大概是忌惮我神职的缘故,若真的杀神势必引起天庭震怒。” 鬼莲仙子问:“那他们就不怕你上天庭告状?” “自然不怕,他们看得出,我是不会去告状的。”这句话意义非凡,星无尘此时已作出最重要的决定,他举起握着千夜的手,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星无尘在此刻选择千夜就等于自己玩忽职守,看来他是不想再做星官了。 鬼莲仙子等了三百多年,如今终于等到了与星无尘同心的这一天,只不过今后要面对的是场生死考验。三界之中所谓情,最怕的就是不告而别不欢而散,只要同心同德纵使死了也不觉可惜,如今鬼莲仙子这般痴情的女子觉得值了。 不易察觉的微笑转眼而过,鬼莲仙子眨了眨眼,悄无声息的将眼泪隐藏,道:“那他们会去哪?” 睿心道:“他们赶往京城,奔凡间的皇帝去了。” 星无尘道:“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倏的四影一跃腾空,随风只觉忽悠之下就离地面百丈之遥,俯瞰大地苍茫甚感人形渺小,田间村庄一个人影都见不到,或许是真的没有人了,小树妖心中不自觉的凄凉。 二尊的身法奇速,疾进如风,带着两小妖也未减速分毫,本需两日可达的行程,估计半日就能到了。 飞了许久,掠过大城小镇数座,见桑观田,穿山越河,直至一座巨大城池铺入眼帘。城内城外人影窜动,时而聚集时而逃散,俯瞰之下好似蝼蚁,这便是京城真实的写照。 四影放缓飞速,渐渐下行,忽觉某处妖邪之气冲天。 “不好,必是皇城出事了,想不到这伙道人行动如此之快。”无尘仙尊扣了个诀,脚下的白云霎时又快上了几分,且稳且急。 随风看着二尊,无不面色沉重。千夜眉间的鬼莲印乍现,与随风手上的印迹相呼相应,催促不停。小树妖一愣,问:“大人,你是要召唤鬼莲洞的群妖?” 鬼莲仙子刚要应声就觉星无尘捏住她的手,道:“千夜,不能召唤群妖,快快让它们退却,藏好。” “为何?” “那些道人必是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进入皇城,你手下的妖大多未修成人形,若将其召来岂不被道人横加利用,成就了妖魔鬼怪祸乱人间的事实?哪里会有人相信妖魔在救世济人呢?而且她们也不是这群道人的对手,来了必是送死。” 鬼莲仙子娥眉蹙紧,嗯了一声隐去了鬼莲印。 不远处的皇城里传来凄凄厉厉的嚎叫,有些是人的叫声,有些是活尸的叫声。果不其然,那些红封道人明里佯装除害,暗里操纵着活尸蒙混过关,进了皇宫。 甫一落地,四人便见一群活尸张牙舞爪的扑来,旋即纱绫拂过,一大片的活尸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鬼莲仙子一路纱绫轻挑势如破竹走在最前,无尘仙尊留下睿心和随风,令其避开那些红封道人并为晕厥的活尸解毒,他自己紧随鬼莲仙子身后不住的四下环顾,寻找程光老道和虎兽神的踪影。 随风仰望天空,距离天黑还早,只是心头愈紧,猜想到了晚间势必会有恶鬼无数,那时半面或该现身了,但眼下场面混乱也不知道母亲身在何处?而且皇帝性命堪忧,目前最应先去的是皇帝的寝宫。 随风大喊:“仙尊,鬼莲大人,请随我来。” 二尊听后身影一掠。此来正好,启祥宫的门口恰逢程光带着一群道士与浮黛斗法,那老道占了上风,拿着宝镜咄咄逼人,邪光闪耀,晃得浮黛晕眩迷离,但她还是死死护着身后的宫殿。 这段时间,浮黛用了很多方法试图找到青龙,可事到如今,青龙依旧杳无音信,难道他真的不在乎龙魂了?若是寻常的帝王死了倒也无妨,但赵杋洛身份特殊,纵使要死也须死得其所,否则人间恐将变成炼狱,所以浮黛就一直靠着这个想法咬牙支撑到了现在,哪怕多一刻也是好的。 霎时一道剑光飞过,星无尘横在中央,红封道士们被冲的七倒八歪。随风无心观战,却十分留意程光背上的那柄铁伞,她想趁机夺之,便悄悄接近程光,未想浮黛一把将她捉住,随手抛进了宫殿之内。 接着千夜的纱绫袭来,程光老道连躲带闪上下翻飞,其间还不忘反击,掷出纸符若干,又被星无尘的一道神光击的粉碎。眼看宝镜即将易主,程光老道急的凶相毕露,那面相有些异化,似是入魔一般。 二尊不免心中惊异,恰时又听猛兽的咆哮声,想必是那自诩赤金尊的虎兽神了。且看半空之中突然冒出了三个身影,一虎一蛇还有一猴。 程光道:“赤金尊,难怪你这么久才现身,原来找帮手去了。” “废话真多!”老虎带着猴蛇闪身落地,旋即进入了对峙之中。 虎猴蛇三神对战无尘、千夜及浮黛,这下程光老道总算抽了身,他神色悠然自得,回望一眼诸妖神魔就满不在乎的向宫门走去。砰的一声,未曾想门还未进就撞了个乌眼儿青,原来是门外有道看不见的结界。 程光老道想不明白为何那小树妖就能轻易进入而自己却偏偏不行,只因那结界是浮黛所设,她与随风本就相通,故然只有小树妖才能进得去了。 启祥宫内人数众多,皇帝皇后及太子被一群大内侍卫保护着,难得赵杋珣也在。众人见随风进来不由一阵喧哗,大概是危急之时见了故人,心中说不出的激动与酸楚或也免不了的恐慌。 随风无暇寒暄,简短与杋洛杋珣沟通之后决定先带着皇后和太子离开此地,可惜小树妖法力有限,要不然就能一下子都将他们带出去了。 诸妖神魔混战,天相变幻,浓云密布狂风大作,整座皇城都在轰轰震颤,墙石殿瓦噌噌下落。要不是诸妖神魔有意收敛功法,还不到决一死战之地步,恐怕整个皇城都要倾覆了。 此情此景,程光老道视而不见,他压根儿不会在乎这些,正气急败坏的捣鼓着浮黛设下的结界,等到他破了结界,推开了启祥宫的大门,刚好随风走了两个来回。 程光老道怒目圆睁像个凶神恶煞的魔鬼,那模样被彪形大汉的侍卫见了都忍不住浑身打颤,这时突然有人抱住了他的大腿,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赵杋珣。 “祖太公,求你放过皇上!”杋珣第一次这般称呼他。 程光微微柔和,道:“杋珣,他抢了你的皇位,他若死了,老夫就将你扶上帝位,这不是很好么?” 杋珣故意拖延,转移程光老道的注意,给随风制造间隙好让她悄无声息的带走皇帝,其实杋珣知道祖太公所说之事必然可以办到,他虽然想过当皇帝但绝不想做一个受程光老道摆布的皇帝,否则当了皇帝也是一无是处。 “祖太公,您是杋珣最敬仰的老神仙,这种弑君之事大逆不道,做不得啊!”杋珣哭哭啼啼的哀求他,若不如此,他根本就不是程光老道的对手,只能用这种法子来拖住他,想必这会儿随风已经带着杋洛离开了呢。 程光四下环顾有些不耐烦了,想要挣脱又挣脱不开,气得他咬牙切齿:“你这孩子冥顽不灵,别以为你身上流着程家的血我就不能把你怎样,谁要挡我成仙只有一个下场,你这是想死不成?快快给我撒开!” “我不,我不!” 程光老道手掌黑气盈盈。 第121章 混战 这场交战实为不易,鬼莲仙子眉头轻舒,悄然消退了阴森又鬼魅的入魔之相,与无尘仙尊一起飘然落地。 天空乌云开始消散,由阴转晴。二尊给随风治好伤,又带着两小妖安抚遗留下来的活尸。过不多时,那些眼仁发白的人被陆陆续续的解毒,神智也逐渐恢复如常。待那些凡人千恩万谢的离开之后,无尘仙尊和鬼莲仙子不约而同的流露出疑惑之色,他们看着随风,等待她的回答。 不过第一个说话的并不是随风。 “拜见鬼莲大人,拜见仙尊!小妖是雀仙台的睿心。”她不知道星无尘是什么神仙,只听到随风叫仙尊便也跟着叫了,但睿心知道仙尊就是鬼莲仙子的情郎,而且鬼莲仙子就是因为无尘仙尊而遁入魔道,对于二尊的过往,睿心并不详知,仅是透过如烟夫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的。 二尊没有回答,星无尘微微颔首以示还礼但依旧有些茫然,鬼莲仙子一如既往的孤傲,仍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哆哆嗦嗦的随风。 睿心见二尊神情异样,识趣地起身退到一旁再不说话了。 小树妖看了一眼神魔二尊,她耷拉着脑袋垂着身体跪在地上,含着泪道:“求求仙尊,求求大人,救救我夫君半面!” 提到半面,鬼莲仙子孤傲的神情瞬间柔和下来,她最见不得夫妻分离。 “怎么回事?”星无尘问,这也是鬼莲仙子的疑问。 这一问不仅仅是问半面怎么回事,小树妖听的明白,所以就从她如何结识虎兽神说起,期间所涉的十一妖孽、青龙、地三仙还有其母浮黛,她都毫无隐瞒。 听到浮黛二字,星无尘神色微变但他并没有打断随风,等到小树妖讲完如何与程光及虎兽神交战又如何害半面被擒之后,星无尘才问道:“随风,你恨我么?对于你父母之事。” 随风怔然,显然于这场合问此问题并不适宜,但无尘仙尊的眼神坚决必是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随风道:“不恨!” 星无尘若有所思,又听随风道:“母亲说,她与父亲是场孽缘。往事如风,随俗沉浮,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念过去,不畏将来。……而且谁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星无尘紧锁的眉头悄然舒展,如释重负的勾了勾嘴角,他轻轻拍了拍小树妖的头道:“对不起!” 随风一阵莫名的心乱。 这时又听鬼莲仙子道:“想不到我闭关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随风,有一件事情本座想对你说。其实,我手中的遥天镜是从你母亲那里拿的。本座从前疯魔,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但今天看到遥天镜又听你提到浮黛,我才想起了一些尘封已久的事。” 这些话能从鬼莲仙子的口中说出简直太难得了,小树妖跪在地上,不敢看二尊的神情,只缓缓抬头平视到二尊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随风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焦急但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对于从前的事她与母亲都不在乎了,而且鬼莲仙子偷取遥天镜之事,母亲从来都没向她提过,小树妖也仅是在鬼莲仙子的幻梦中见过,由此可见,遥天镜对于母亲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并不值得一提,但眼下气氛极其别扭,小树妖欲开口提救半面之事,总觉得不合时宜。 这时听睿心道:“随风,你母亲心胸如海,是个大义凛然的奇女子啊!” 气氛总算不那么尴尬了。鬼莲仙子会心一笑,搀起随风道:“说得对,否则也生不出这般重情重义的孩子。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救出半面。而且遥天镜本就是我弄丢的,我也一定把它找回来。” 小树妖喜极而泣,口齿不清的道了声谢谢。 “不过在出发之前,我有一件事情尚为不解。”鬼莲仙子凝眸顿思。 星无尘带着疑问看着鬼莲仙子,又听她道:“今日斗法,若不是虎神和那老道及时撤走,我们恐怕已成了他们的祭品,按理说他们大肆杀生夺魂,为何就这般放过我们,离奇的走了呢?” 星无尘道:“大概是忌惮我神职的缘故,若真的杀神势必引起天庭震怒。” 鬼莲仙子问:“那他们就不怕你上天庭告状?” “自然不怕,他们看得出,我是不会去告状的。”这句话意义非凡,星无尘此时已作出最重要的决定,他举起握着千夜的手,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星无尘在此刻选择千夜就等于自己玩忽职守,看来他是不想再做星官了。 鬼莲仙子等了三百多年,如今终于等到了与星无尘同心的这一天,只不过今后要面对的是场生死考验。三界之中所谓情,最怕的就是不告而别不欢而散,只要同心同德纵使死了也不觉可惜,如今鬼莲仙子这般痴情的女子觉得值了。 不易察觉的微笑转眼而过,鬼莲仙子眨了眨眼,悄无声息的将眼泪隐藏,道:“那他们会去哪?” 睿心道:“他们赶往京城,奔凡间的皇帝去了。” 星无尘道:“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倏的四影一跃腾空,随风只觉忽悠之下就离地面百丈之遥,俯瞰大地苍茫甚感人形渺小,田间村庄一个人影都见不到,或许是真的没有人了,小树妖心中不自觉的凄凉。 二尊的身法奇速,疾进如风,带着两小妖也未减速分毫,本需两日可达的行程,估计半日就能到了。 飞了许久,掠过大城小镇数座,见桑观田,穿山越河,直至一座巨大城池铺入眼帘。城内城外人影窜动,时而聚集时而逃散,俯瞰之下好似蝼蚁,这便是京城真实的写照。 四影放缓飞速,渐渐下行,忽觉某处妖邪之气冲天。 “不好,必是皇城出事了,想不到这伙道人行动如此之快。”无尘仙尊扣了个诀,脚下的白云霎时又快上了几分,且稳且急。 随风看着二尊,无不面色沉重。千夜眉间的鬼莲印乍现,与随风手上的印迹相呼相应,催促不停。小树妖一愣,问:“大人,你是要召唤鬼莲洞的群妖?” 鬼莲仙子刚要应声就觉星无尘捏住她的手,道:“千夜,不能召唤群妖,快快让它们退却,藏好。” “为何?” “那些道人必是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进入皇城,你手下的妖大多未修成人形,若将其召来岂不被道人横加利用,成就了妖魔鬼怪祸乱人间的事实?哪里会有人相信妖魔在救世济人呢?而且她们也不是这群道人的对手,来了必是送死。” 鬼莲仙子娥眉蹙紧,嗯了一声隐去了鬼莲印。 不远处的皇城里传来凄凄厉厉的嚎叫,有些是人的叫声,有些是活尸的叫声。果不其然,那些红封道人明里佯装除害,暗里操纵着活尸蒙混过关,进了皇宫。 甫一落地,四人便见一群活尸张牙舞爪的扑来,旋即纱绫拂过,一大片的活尸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鬼莲仙子一路纱绫轻挑势如破竹走在最前,无尘仙尊留下睿心和随风,令其避开那些红封道人并为晕厥的活尸解毒,他自己紧随鬼莲仙子身后不住的四下环顾,寻找程光老道和虎兽神的踪影。 随风仰望天空,距离天黑还早,只是心头愈紧,猜想到了晚间势必会有恶鬼无数,那时半面或该现身了,但眼下场面混乱也不知道母亲身在何处?而且皇帝性命堪忧,目前最应先去的是皇帝的寝宫。 随风大喊:“仙尊,鬼莲大人,请随我来。” 二尊听后身影一掠。此来正好,启祥宫的门口恰逢程光带着一群道士与浮黛斗法,那老道占了上风,拿着宝镜咄咄逼人,邪光闪耀,晃得浮黛晕眩迷离,但她还是死死护着身后的宫殿。 这段时间,浮黛用了很多方法试图找到青龙,可事到如今,青龙依旧杳无音信,难道他真的不在乎龙魂了?若是寻常的帝王死了倒也无妨,但赵杋洛身份特殊,纵使要死也须死得其所,否则人间恐将变成炼狱,所以浮黛就一直靠着这个想法咬牙支撑到了现在,哪怕多一刻也是好的。 霎时一道剑光飞过,星无尘横在中央,红封道士们被冲的七倒八歪。随风无心观战,却十分留意程光背上的那柄铁伞,她想趁机夺之,便悄悄接近程光,未想浮黛一把将她捉住,随手抛进了宫殿之内。 接着千夜的纱绫袭来,程光老道连躲带闪上下翻飞,其间还不忘反击,掷出纸符若干,又被星无尘的一道神光击的粉碎。眼看宝镜即将易主,程光老道急的凶相毕露,那面相有些异化,似是入魔一般。 二尊不免心中惊异,恰时又听猛兽的咆哮声,想必是那自诩赤金尊的虎兽神了。且看半空之中突然冒出了三个身影,一虎一蛇还有一猴。 程光道:“赤金尊,难怪你这么久才现身,原来找帮手去了。” “废话真多!”老虎带着猴蛇闪身落地,旋即进入了对峙之中。 虎猴蛇三神对战无尘、千夜及浮黛,这下程光老道总算抽了身,他神色悠然自得,回望一眼诸妖神魔就满不在乎的向宫门走去。砰的一声,未曾想门还未进就撞了个乌眼儿青,原来是门外有道看不见的结界。 程光老道想不明白为何那小树妖就能轻易进入而自己却偏偏不行,只因那结界是浮黛所设,她与随风本就相通,故然只有小树妖才能进得去了。 启祥宫内人数众多,皇帝皇后及太子被一群大内侍卫保护着,难得赵杋珣也在。众人见随风进来不由一阵喧哗,大概是危急之时见了故人,心中说不出的激动与酸楚或也免不了的恐慌。 随风无暇寒暄,简短与杋洛杋珣沟通之后决定先带着皇后和太子离开此地,可惜小树妖法力有限,要不然就能一下子都将他们带出去了。 诸妖神魔混战,天相变幻,浓云密布狂风大作,整座皇城都在轰轰震颤,墙石殿瓦噌噌下落。要不是诸妖神魔有意收敛功法,还不到决一死战之地步,恐怕整个皇城都要倾覆了。 此情此景,程光老道视而不见,他压根儿不会在乎这些,正气急败坏的捣鼓着浮黛设下的结界,等到他破了结界,推开了启祥宫的大门,刚好随风走了两个来回。 程光老道怒目圆睁像个凶神恶煞的魔鬼,那模样被彪形大汉的侍卫见了都忍不住浑身打颤,这时突然有人抱住了他的大腿,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赵杋珣。 “祖太公,求你放过皇上!”杋珣第一次这般称呼他。 程光微微柔和,道:“杋珣,他抢了你的皇位,他若死了,老夫就将你扶上帝位,这不是很好么?” 杋珣故意拖延,转移程光老道的注意,给随风制造间隙好让她悄无声息的带走皇帝,其实杋珣知道祖太公所说之事必然可以办到,他虽然想过当皇帝但绝不想做一个受程光老道摆布的皇帝,否则当了皇帝也是一无是处。 “祖太公,您是杋珣最敬仰的老神仙,这种弑君之事大逆不道,做不得啊!”杋珣哭哭啼啼的哀求他,若不如此,他根本就不是程光老道的对手,只能用这种法子来拖住他,想必这会儿随风已经带着杋洛离开了呢。 程光四下环顾有些不耐烦了,想要挣脱又挣脱不开,气得他咬牙切齿:“你这孩子冥顽不灵,别以为你身上流着程家的血我就不能把你怎样,谁要挡我成仙只有一个下场,你这是想死不成?快快给我撒开!” “我不,我不!” 程光老道手掌黑气盈盈。 第122章 无妄之灾 程光恨不得一掌劈死杋珣,但又迟迟不予下手,好像杋珣的血会脏他的手,洗也洗不掉一般,亦或许还有微乎其微的不忍。 他急叨叨喊了声:“玄清。” 陆玄清闻声冲了进来,方才他就在与浮黛的对阵当中,被无尘仙尊的剑气给袭晕了,刚刚才清醒过来。 “玄清,你不是一直想杀了杋珣吗?现在就交给你,任你处置!”程光甩着袖子向大殿内寻去。 杋珣不是陆玄清的对手,眼看自己被陆玄清用符定住,当即心头一跳。不过说要杀他报仇,杋珣前不久听到母妃提过一件事,所以灵机一动,脱口道:“玄清,你可知道谁才是你的杀师仇人?” “不是你是谁?何来问我?”陆玄清面色阴沉,磨砺以须。 “我不过是个帮凶,杀你师父的其实是我家祖太公,红封真人呀!” 陆玄清心头剧震,道:“胡说八道!鬼才会信你!” 杋珣回过头去,看见程光老道正肆无忌惮的诛杀百十来号大内侍卫,挨个寻找赵杋洛的身影。 杋珣感到自己快要死去,他反而平静了许多,道:“不信你去问问他呀!” 其实杋珣猜想祖太公必不会认账,他只是破釜沉舟才说了这么一句话,不过陆玄清的确去问红封真人了。 此刻程光老道已经杀红了眼,满眼都是赵杋洛,所以李方灼的事根本不过脑子,且听陆玄清问了一句:“师祖,我师父李方灼果真是你杀的?” 程光老道不停的四下寻人,没心情理他也不屑于骗他,就满不在乎的回了一句:“是又如何?” “为什么?为什么呀?”苦大仇深在陆玄清心里翻江倒海。 程光老道没有回答,依旧疯魔般寻找皇帝的下落,倒是杋珣趁机添油加醋道:“为什么?因为你师父被皇上赐死,他早晚都是要死的,与其给刽子手杀死一了百了,倒不如将魂魄功法献祭红封真人。你难道没发现李方灼的死相与荒野里的干尸一模一样吗?” 陆玄清听的无言以对,脑中轰轰直响,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然程光老道是红封道门的始祖,师祖要杀门中任何人都是无可厚非,他不敢与之动手也根本不是程光的对手,只能满腔激愤的向赵杋珣剌去。 或许是杋珣命不该绝,癫狂之下,陆玄清那一剑剌向他的左肩刚好毁掉了粘在身上的定身符,他可以动了。杋珣顾不得伤痛一跃而起,上窜下跳尽数避过陆玄清的乱劈乱刺,虽然打不过但要逃走不是难事。 启祥宫外僵持不下,双方都有所顾及并不曾打的毁天灭地,顶多是做个样子吓唬对方,否则宫殿内的凡人必然要尸骨无存了,看来双方都在等着什么。 这时,赵杋珣突然从宫门里窜出急速跳上屋顶,跑地比兔子还快,再望去已经没了踪影,诸妖神魔知他无足轻重,也没将他放在眼里。 接着另位无足轻重的凡人从门内奔了出来,陆玄清疯疯癫癫的撂下句话便不知去向。“我他|娘|的就是个傻|子,被你们程家耍的团团转,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 “猴崽子,坏我好事!”程光老道气急败坏的追了出来,看来并没有找到那个想找的人,也不知道他是在骂赵杋珣还是陆玄清亦或是皇帝,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而且程光先时并不知道虎兽神带来蛇猴两位帮手,这句话无疑犯了大忌。 猴兽神嘴不利索,听到这话顿时炸了,倏地一掌就向程光老道劈去,幸好程光反应够快,及时一跃躲了过去。 星无尘一听便知皇帝已安然离去,可以放手开战了,且时之所幸,本来三对三的局面立时变成了四对二,猴兽神临阵倒戈,若要夺回遥天镜又多了点儿胜算。 程光老道被猴兽神那掌打的蒙头转向,抬眼刚好看见半空之中的虎蛇猴,这下可是一个头两个大。眼看四妖神魔齐攻而来顿觉自己命不保矣,不料虎兽神眼疾手快,抢在众妖神魔之前将程光携在身边,然后一个手势引着蛇猴消失不见了。 “他们会去哪?”鬼莲仙子问。 星无尘摇摇头,浮黛亦如是。气氛一下僵住,此时三人相顾自是思绪万千但又能说些什么呢?先前与虎猴蛇斗法时浑然不觉,现在却是别扭至极。他们都有愧于浮黛,说句对不起实为应该,但千夜素以魔尊自居,向来都是居高临下不会轻易低头;星无尘乃神官,地位与浮黛有天壤之别自视清高,所以这三个字…… “对不起!”夜尘二人异口同声道。 石破天惊之语。浮黛愣了:“……” 千夜道:“浮黛,我当年偷了你的遥天镜酿成了今日大祸,向你道歉!” 星无尘:“我当年害死师兄,害你被囚禁,总归是错了。” 浮黛顿了顿,眼泪滑了出来,随风消散。“罢了,往事随风,过眼云烟!如今你们能入世共抗恶敌实为苍生所幸。至于遥天镜,无尘应该知道,此镜也并非属于我,乃为上天法物,我不过是吸取了它的仙气巧然而生化为人形,因此而得益于遥天镜,故不敢以物主而自居。然眼下多说无益,须得夺回遥天镜,阻止虎兽神他们的恶行才是!” 夜尘二人不约而同颔首称是,也暗暗钦佩浮黛的胸怀。 “既然不知道虎兽神余党何在,那么皇帝又何在?”鬼莲仙子刚想点亮鬼莲印查寻随风的下落,就听浮黛道:“我想我应该能知道他们在何处。走,去看看!” 当初浮黛到了京城,一边救世济人一边寻找青龙再一边保护赵杋洛。 近日来,赵杋洛每天都会去两个地方,一个是皇家道观另一个是慈庆宫中的暗室,去道观祈福无可厚非,去暗室想来他是对随风和半面有所亏欠,才日日到那去怀念。 看见那两个牌位,浮黛意味深长,风面这小两口当年为他作了那么多,赵杋洛继位后居然没有为他们光明正大的设立神堂,所以与半面相比,赵杋洛的品格终究是小了。眼下,随风连续救出太子、皇后及皇帝,想必不会在那暗室,定然在皇家道观无异。 的确如此,放眼整座皇城,道观中的神殿最为安全,那些恶神总不至于敢在玉帝天尊的尊像前撒野。 大殿里的气氛有些怪异,故人相见寒暄问礼。可叹昔人已异,物是人非,即便有千言万语也无从说起。 随风寻问轩嫄的境况,在得知轩嫄一切安好后,随风便再无言语,她神情焦虑且淡漠,一副不可亲近之态,皇帝和皇后见了都不敢再开口,太子吓的想哭但也呜呜咽咽憋了回去,直到浮黛与夜尘二尊前来才打破了沉寂。 随风见到母亲及二尊,心情放松了不少,施礼后问:“有没有看到睿心?不知她安全与否。” 浮黛没见过睿心,但听无尘仙尊道:“暂且没顾得上睿心,想来她聪慧机敏应该不会有事。” “我去找睿心姐姐。”随风夺门而出,转眼消失不见。 皇帝皇后见到这三位神仙人物本欲上前行礼,但见那三位似乎并没有关注到他们的存在,便默默作揖自行坐到墙边去了,太子一直没敢动弹,蜷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千夜道:“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何抓着皇帝不放?” 浮黛将那日赵杋珣上山求救时所讲之事提了大概,接着道:“其实这皇帝的魂魄也是青龙的龙魂转化而来的。” 星无尘瞥了一眼皇帝,不知他听到后会如何作想,既然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此刻也无须再避着那些凡人说话了。 星无尘道:“看来他们是想用皇帝的魂魄来填满遥天镜中的邪力,以达到他们某种目的。” 鬼莲仙子道:“结合你与随风所说,可以得知十二生肖的关系并不融洽,所以我们找到了青龙,他们的目的就会落空?” 星无尘道:“不好说,如果他们得不到皇帝,会不会有别地法子来填满遥天镜呢?毕竟用龙魂来填满,只是他们的猜想。” 星无尘的担心不无道理。 方才虎兽神携着程光到了某处,蛇猴二神也随之落了脚。猴子气势汹汹的扯住了程光狠不得一掌将他劈死,幸好有老虎挡在身前,眼见猴子松了手,程光哪敢逗留,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猴兽神气得一字一字道:“既,得,宝,镜,留,此,人,何,用?” 虎兽神道:“吾等虽得了宝镜,但又怎敢以自身试炼,如此更不知会异化到什么程度了,有那老道先为试之岂不妥当?而且出了祸事,可全都推到此凡人身上!” 双头蛇道:“原来如此,虎哥英明!” 老虎问:“对了,其他弟兄在什么地方?” 双头蛇:“还不是在老地方,否则你又怎么能找到我与猴子?” 老虎:“你们还在封魔井中?” 猴兽神“嗯”了一声。 老虎道:“这事闹的,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费那么大劲逃脱?” 双头蛇道:“自打你出走后,青龙觉得我们魔心太重,若个个都要出走,后果必然十分严重,所以他又将我们带回了封魔井,只不过身份从囚徒变成了那里的看守,可是并非所有兄弟都愿意这般跟着他,两方分歧严重,时时打的不可开交,我与猴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以逃脱。” 老虎道:“这么说青龙现在分身乏术,根本顾不上我们了。”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轰天裂地的爆鸣声。岂不知虎蛇猴的对话被程光听的一清二楚,识得赤金尊的真面目后,程光恶恨交加,眼下没能得到龙魂,他又不愿再与虎蛇猴为伍,无奈之下便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程光心想,那遥天镜本是借着封魔井里的邪煞之气才起了效用,今日就不如炸开封魔井,看看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大事不好! 此时,随风因为没有寻到睿心刚好折回了神殿,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道观的后山黑云压地,封魔井的封印被破除了!谁能料到就这么短短的工夫,居然能发生这样惊天动地的祸事! 浮黛道:“他们不是要龙魂吗?为何要毁了封魔井?那岂不是要覆灭人间?” 星无尘怔住了,心想虎猴蛇乃天庭谪神,怎么也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他们就不想重返天庭了么? 鬼莲仙子道:“他们已经丧心病狂到此种地步?走,去看看!” 星无尘应了一声,道:“随风,你留下保护好皇帝一家。” “不,我也要去!”随风执拗着。 星无尘没有阻止她,仅回头将神殿布上一道结界确保皇帝三人的安全,便带着浮黛、随风及千夜一同向封魔井飞去。 第122章 无妄之灾 程光恨不得一掌劈死杋珣,但又迟迟不予下手,好像杋珣的血会脏他的手,洗也洗不掉一般,亦或许还有微乎其微的不忍。 他急叨叨喊了声:“玄清。” 陆玄清闻声冲了进来,方才他就在与浮黛的对阵当中,被无尘仙尊的剑气给袭晕了,刚刚才清醒过来。 “玄清,你不是一直想杀了杋珣吗?现在就交给你,任你处置!”程光甩着袖子向大殿内寻去。 杋珣不是陆玄清的对手,眼看自己被陆玄清用符定住,当即心头一跳。不过说要杀他报仇,杋珣前不久听到母妃提过一件事,所以灵机一动,脱口道:“玄清,你可知道谁才是你的杀师仇人?” “不是你是谁?何来问我?”陆玄清面色阴沉,磨砺以须。 “我不过是个帮凶,杀你师父的其实是我家祖太公,红封真人呀!” 陆玄清心头剧震,道:“胡说八道!鬼才会信你!” 杋珣回过头去,看见程光老道正肆无忌惮的诛杀百十来号大内侍卫,挨个寻找赵杋洛的身影。 杋珣感到自己快要死去,他反而平静了许多,道:“不信你去问问他呀!” 其实杋珣猜想祖太公必不会认账,他只是破釜沉舟才说了这么一句话,不过陆玄清的确去问红封真人了。 此刻程光老道已经杀红了眼,满眼都是赵杋洛,所以李方灼的事根本不过脑子,且听陆玄清问了一句:“师祖,我师父李方灼果真是你杀的?” 程光老道不停的四下寻人,没心情理他也不屑于骗他,就满不在乎的回了一句:“是又如何?” “为什么?为什么呀?”苦大仇深在陆玄清心里翻江倒海。 程光老道没有回答,依旧疯魔般寻找皇帝的下落,倒是杋珣趁机添油加醋道:“为什么?因为你师父被皇上赐死,他早晚都是要死的,与其给刽子手杀死一了百了,倒不如将魂魄功法献祭红封真人。你难道没发现李方灼的死相与荒野里的干尸一模一样吗?” 陆玄清听的无言以对,脑中轰轰直响,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然程光老道是红封道门的始祖,师祖要杀门中任何人都是无可厚非,他不敢与之动手也根本不是程光的对手,只能满腔激愤的向赵杋珣剌去。 或许是杋珣命不该绝,癫狂之下,陆玄清那一剑剌向他的左肩刚好毁掉了粘在身上的定身符,他可以动了。杋珣顾不得伤痛一跃而起,上窜下跳尽数避过陆玄清的乱劈乱刺,虽然打不过但要逃走不是难事。 启祥宫外僵持不下,双方都有所顾及并不曾打的毁天灭地,顶多是做个样子吓唬对方,否则宫殿内的凡人必然要尸骨无存了,看来双方都在等着什么。 这时,赵杋珣突然从宫门里窜出急速跳上屋顶,跑地比兔子还快,再望去已经没了踪影,诸妖神魔知他无足轻重,也没将他放在眼里。 接着另位无足轻重的凡人从门内奔了出来,陆玄清疯疯癫癫的撂下句话便不知去向。“我他|娘|的就是个傻|子,被你们程家耍的团团转,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 “猴崽子,坏我好事!”程光老道气急败坏的追了出来,看来并没有找到那个想找的人,也不知道他是在骂赵杋珣还是陆玄清亦或是皇帝,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而且程光先时并不知道虎兽神带来蛇猴两位帮手,这句话无疑犯了大忌。 猴兽神嘴不利索,听到这话顿时炸了,倏地一掌就向程光老道劈去,幸好程光反应够快,及时一跃躲了过去。 星无尘一听便知皇帝已安然离去,可以放手开战了,且时之所幸,本来三对三的局面立时变成了四对二,猴兽神临阵倒戈,若要夺回遥天镜又多了点儿胜算。 程光老道被猴兽神那掌打的蒙头转向,抬眼刚好看见半空之中的虎蛇猴,这下可是一个头两个大。眼看四妖神魔齐攻而来顿觉自己命不保矣,不料虎兽神眼疾手快,抢在众妖神魔之前将程光携在身边,然后一个手势引着蛇猴消失不见了。 “他们会去哪?”鬼莲仙子问。 星无尘摇摇头,浮黛亦如是。气氛一下僵住,此时三人相顾自是思绪万千但又能说些什么呢?先前与虎猴蛇斗法时浑然不觉,现在却是别扭至极。他们都有愧于浮黛,说句对不起实为应该,但千夜素以魔尊自居,向来都是居高临下不会轻易低头;星无尘乃神官,地位与浮黛有天壤之别自视清高,所以这三个字…… “对不起!”夜尘二人异口同声道。 石破天惊之语。浮黛愣了:“……” 千夜道:“浮黛,我当年偷了你的遥天镜酿成了今日大祸,向你道歉!” 星无尘:“我当年害死师兄,害你被囚禁,总归是错了。” 浮黛顿了顿,眼泪滑了出来,随风消散。“罢了,往事随风,过眼云烟!如今你们能入世共抗恶敌实为苍生所幸。至于遥天镜,无尘应该知道,此镜也并非属于我,乃为上天法物,我不过是吸取了它的仙气巧然而生化为人形,因此而得益于遥天镜,故不敢以物主而自居。然眼下多说无益,须得夺回遥天镜,阻止虎兽神他们的恶行才是!” 夜尘二人不约而同颔首称是,也暗暗钦佩浮黛的胸怀。 “既然不知道虎兽神余党何在,那么皇帝又何在?”鬼莲仙子刚想点亮鬼莲印查寻随风的下落,就听浮黛道:“我想我应该能知道他们在何处。走,去看看!” 当初浮黛到了京城,一边救世济人一边寻找青龙再一边保护赵杋洛。 近日来,赵杋洛每天都会去两个地方,一个是皇家道观另一个是慈庆宫中的暗室,去道观祈福无可厚非,去暗室想来他是对随风和半面有所亏欠,才日日到那去怀念。 看见那两个牌位,浮黛意味深长,风面这小两口当年为他作了那么多,赵杋洛继位后居然没有为他们光明正大的设立神堂,所以与半面相比,赵杋洛的品格终究是小了。眼下,随风连续救出太子、皇后及皇帝,想必不会在那暗室,定然在皇家道观无异。 的确如此,放眼整座皇城,道观中的神殿最为安全,那些恶神总不至于敢在玉帝天尊的尊像前撒野。 大殿里的气氛有些怪异,故人相见寒暄问礼。可叹昔人已异,物是人非,即便有千言万语也无从说起。 随风寻问轩嫄的境况,在得知轩嫄一切安好后,随风便再无言语,她神情焦虑且淡漠,一副不可亲近之态,皇帝和皇后见了都不敢再开口,太子吓的想哭但也呜呜咽咽憋了回去,直到浮黛与夜尘二尊前来才打破了沉寂。 随风见到母亲及二尊,心情放松了不少,施礼后问:“有没有看到睿心?不知她安全与否。” 浮黛没见过睿心,但听无尘仙尊道:“暂且没顾得上睿心,想来她聪慧机敏应该不会有事。” “我去找睿心姐姐。”随风夺门而出,转眼消失不见。 皇帝皇后见到这三位神仙人物本欲上前行礼,但见那三位似乎并没有关注到他们的存在,便默默作揖自行坐到墙边去了,太子一直没敢动弹,蜷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千夜道:“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何抓着皇帝不放?” 浮黛将那日赵杋珣上山求救时所讲之事提了大概,接着道:“其实这皇帝的魂魄也是青龙的龙魂转化而来的。” 星无尘瞥了一眼皇帝,不知他听到后会如何作想,既然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此刻也无须再避着那些凡人说话了。 星无尘道:“看来他们是想用皇帝的魂魄来填满遥天镜中的邪力,以达到他们某种目的。” 鬼莲仙子道:“结合你与随风所说,可以得知十二生肖的关系并不融洽,所以我们找到了青龙,他们的目的就会落空?” 星无尘道:“不好说,如果他们得不到皇帝,会不会有别地法子来填满遥天镜呢?毕竟用龙魂来填满,只是他们的猜想。” 星无尘的担心不无道理。 方才虎兽神携着程光到了某处,蛇猴二神也随之落了脚。猴子气势汹汹的扯住了程光狠不得一掌将他劈死,幸好有老虎挡在身前,眼见猴子松了手,程光哪敢逗留,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猴兽神气得一字一字道:“既,得,宝,镜,留,此,人,何,用?” 虎兽神道:“吾等虽得了宝镜,但又怎敢以自身试炼,如此更不知会异化到什么程度了,有那老道先为试之岂不妥当?而且出了祸事,可全都推到此凡人身上!” 双头蛇道:“原来如此,虎哥英明!” 老虎问:“对了,其他弟兄在什么地方?” 双头蛇:“还不是在老地方,否则你又怎么能找到我与猴子?” 老虎:“你们还在封魔井中?” 猴兽神“嗯”了一声。 老虎道:“这事闹的,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费那么大劲逃脱?” 双头蛇道:“自打你出走后,青龙觉得我们魔心太重,若个个都要出走,后果必然十分严重,所以他又将我们带回了封魔井,只不过身份从囚徒变成了那里的看守,可是并非所有兄弟都愿意这般跟着他,两方分歧严重,时时打的不可开交,我与猴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以逃脱。” 老虎道:“这么说青龙现在分身乏术,根本顾不上我们了。”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轰天裂地的爆鸣声。岂不知虎蛇猴的对话被程光听的一清二楚,识得赤金尊的真面目后,程光恶恨交加,眼下没能得到龙魂,他又不愿再与虎蛇猴为伍,无奈之下便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程光心想,那遥天镜本是借着封魔井里的邪煞之气才起了效用,今日就不如炸开封魔井,看看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大事不好! 此时,随风因为没有寻到睿心刚好折回了神殿,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道观的后山黑云压地,封魔井的封印被破除了!谁能料到就这么短短的工夫,居然能发生这样惊天动地的祸事! 浮黛道:“他们不是要龙魂吗?为何要毁了封魔井?那岂不是要覆灭人间?” 星无尘怔住了,心想虎猴蛇乃天庭谪神,怎么也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他们就不想重返天庭了么? 鬼莲仙子道:“他们已经丧心病狂到此种地步?走,去看看!” 星无尘应了一声,道:“随风,你留下保护好皇帝一家。” “不,我也要去!”随风执拗着。 星无尘没有阻止她,仅回头将神殿布上一道结界确保皇帝三人的安全,便带着浮黛、随风及千夜一同向封魔井飞去。 第123章 血色之变 井口大开,邪煞之气如炙热的地火急喷而出,黑压压的弥漫整个天空,以至分不清昼夜。 程光老道就站在封魔井口,双手高举宝镜吸取着不断涌出的黑气。 虎猴蛇看傻了眼,不知该上前阻止还是该帮衬。夜尘二尊和浮风母女亦是目瞪口呆,不过就在大家慌神之际,随风竟一个疾飞想去偷袭程光,她知道此番拿不到遥天镜但说不定能抢到他背后的铁伞,怎知程光老道急势回身反推一掌,他法力迅猛霸道至极,掌风即出随即就将小树妖弹出三丈之外。 就在随风即将坠地之时,浮黛顺势接住她道:“傻孩子,我知道你担心半面,但现在不能冲动。” 随风呕出一口鲜血:“那老道现下法力大增,我连他一掌都受不住了!” 话音未落,又听鬼莲仙子对无尘道:“走,咱们去看看封魔井能否被重新堵上!” 夜尘二尊携手腾空飞去,还未靠近井口就觉身后有股力量将二人拽了回去,千夜无尘回头但见虎猴蛇三神就在不远处,满面凶相,眈眈望着夜尘两人。 虎猴蛇这三位凶神,早就知道他们不安好心,星无尘极怒,反首冲着虎猴蛇而去,浮黛见状怕星无尘难敌这三兽神便也急速跟上前去,随即尘浮两人便与虎猴蛇三神打的不可开交。 情势紧迫,千夜根本顾不得周旁混战,起身再次向封魔井口逼近,然邪煞之气还未散尽,又见井中的邪祟争先恐后向外奔涌,刚好将程光围个水泄不通,如此更是无法靠近到那老道也无法靠近封魔井了。 正在这时,程光突然将遥天镜脱手而出,飞上高空越变越大,在幽暗的天空之中亮的耀眼,像一轮巨大的血月。邪光骤闪,照的众人迷离晕眩。 “看来井口封不住了。”星无尘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封印既破,阵法受损,加之遥天镜的邪力,还有那些困了千百年的妖魔鬼怪正如决堤的洪流狂奔而出,以尘夜浮风四人之能力是决计阻止不了的。 虎猴蛇与无尘浮黛二人不得不停下缠斗,转而对抗从封魔井涌出的邪祟之物,他们无暇分身眼见血月邪光移到程光的身上,瞬时将他吸了进去。这一幕,就连从前炼化宝镜的虎猴蛇乃至鬼莲仙子也未曾经历过。 浮黛心中寒战骤起,转头看着不远处的随风绝望落泪,她在想该不会是因为随风去封魔井将她和十二兽神救出的缘故,才为这次灾祸留下了隐患的!早知道如此,她宁愿没有见过随风,宁愿自己不曾离开封魔井。 随风似乎看出了浮黛所想,浑身瑟瑟发抖,恐慌之极。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封魔井里跌了出来,是地三仙,接着便是青龙和其余的兽神,他们遍体鳞伤,显然在封魔井中刚刚进行过一场恶斗,在短暂的迷惑之后除了地三仙,青龙,犬兔二神,其他的兽神一出井就向虎猴蛇三兽神聚集。看来龙犬兔三位兽神与其他几位已分道扬镳。 糟糕,封魔之狱空空荡荡,无数恶魔重现人间,与之抵挡者却寥寥无几。随风,这是不是你种下的祸根?小树妖困惑了,但现在已来不及深思熟想。 只见空中的血月倏的邪光大盛,一个恍若天神的男子从中飘然而出。 这……,这是程光?怎么出来之后竟变得如此年轻?俊美异常,丰姿神秀。接着血月迅速缩小化成遥天镜被他捧在了手中。 “这是怎么回事?”星无尘和在场的诸妖神魔无不惊异。 “该来的总会来,避也避不得了!”地三仙爬了起来,咳嗽了两声,拍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继续迎战。 青龙道:“玄武,你都知道些什么?” 玄武?这句话犹如雷电交加,劈的众神妖魔耳边咯咯作响。 “三仙爷爷,你居然是玄武神……”随风话未说完,就觉一道凌厉的邪光横扫而来,幸好浮黛迅时掠到随风跟前,带着她急势避过。 此时见那程光笑意吟吟,戏弄又狠辣的看着随风,好像在观察一个随时能至于死地的玩物,显然是为报负刚才的偷袭。不过转眼之后,程光的神色变得有些空洞,笔直站在原地似乎在回想某些重要的事情。 地三仙道:“如果我没记错,他必然与朱雀有关。千万不能让那道士离开这里,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地三仙羽扇横扫,撇开周身的邪祟,又挽出法力如大浪翻波向着程光而去,见此情形程光提脚跃上半空躲得倒也轻松。不过程光悬悬而立,时不时捂着脑袋,看上去有些头疼,想必因刚刚重生还无法适应这般年轻的躯体。 “兄弟们,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同心对抗那道士?纵使先前错了,此刻也不能一错再错。”青龙摇头摆尾跃上半空,张牙舞爪直奔程光而去。 且看那程光现下功力大增又有宝镜在手,青龙竟然不是对手,这时犬兔二神也冲了上去。一界凡间道士居然能对抗三位兽神,简直神乎其神,难道他果真化境成仙?可谓旷世奇谈,不可思议。 虎兽神和其他八位兽神表面上自顾不暇,有意无意在驱赶周围的邪祟,实则不过在暗中观斗,他们虽曾为神,眼下行径倒还不如鬼莲仙子,她虽为魔界中人,此刻现了魔相,鬼莲印在她眉间红的发亮,星无尘以为她被邪煞之气所侵而入了魔,正要带她离开,不想她招了许多妖孽来,匍匐于其脚边,随时听后自己的调遣。 “千夜,你这是……?” “无尘放心,这些不是鬼莲洞的妖孽,是我从附近招来的,免得他们去祸害凡人,正好也可助我们一臂之力。”难怪她自诩魔尊,虽然法力不是最高但号召力竟如此强悍,恐怕魔界之中除了鬼莲仙子也没谁能够做到了。 只见千夜广袖一扬,道了声:”去”。那些招之而来的妖孽便十分顺从的奔入了混战之中。 现下局势剑拔弩张,尘夜浮风四人与程光对峙了良久,看来程光并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他方才也不会拿最不起眼儿的随风开刀。 这时,凭空又出现位神仙级的人物。诸妖神魔惊之又惊,见之无不变色,与老虎为伍的八位兽神几乎要遁逃而走,可那位神仙却偏偏出现在他们跟前,以至于想走也不好意思走不掉了。 只因那神仙道:“同为天庭神只,怎得见了老夫竟羞愧的想要逃么?” 几位兽神相顾回望,愤懑不平,也不去理睬那位神仙。 星无尘忙不迭的拜道:“师尊,您老人家怎么也来了?” 白虎神尊“嗯”了一声,道:“都翻天了,本尊怎能不来?有些事情终究是躲不掉的。” 星无尘心头一颤,似乎听出了两层意思,一层大概是那遥天镜所牵涉的隐情,另一层许是师尊已知道了他与千夜的关系?然事到如今星无尘也不想再瞒着师尊。冤有头债有主,曾经欠下的迟早要还,若是想躲也躲不掉就要坦然的面对才好。 白虎神尊道:“诸位神君既然来了就不要着急离开,大敌当前,同仇敌忾。” 可惜说了也等于白说,同为虎族神只的虎山君依然无动于衷,与他为伍的八位兽神在窥视虎山君之后亦无参战之意,只不过他们暂且打消了离开的念头,看来是要伺机而动了。 白虎神尊扫视那九位兽神,十分无奈,罢了!也难怪这些兽神会成为阶下囚,如此觉悟枉为天神。白虎神尊冷笑一声再无言他,直奔程光飞去。 四方之神中谪降有三,玄武与青龙被困于封魔井内,朱雀不知去向,唯有白虎尚居其位。一旦天神谪降,法力自然大不如前,眼下众神之中也只有白虎神尊可以与程光相抗。 恰时地三仙道:“青龙,咱们一起上!” 只听一声咆哮,地三仙、青龙及犬兔二神也跟着一跃而起,加之白虎神尊五神对一,齐齐向程光攻去。 轰~~,巨雷般的暴鸣之声通天彻地。在场众神魔乃至周遭邪物都不自觉顿了那么一瞬,但程光却似乎并未受到影响而且在迅雷不及掩耳之时幻化出结界,像球一般将自己严严实实包裹在内。 在青龙白虎玄武及犬兔二兽神的围攻之下,程光居然能支撑得住,常言道事出反常必为妖,这程光何止为妖,简直比神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虎山君和其他八位兽神得见此况除了目瞪口呆便是惊之若狂,何曾想到程光现今法力高超到了如此境地。 只见五神之力如电光在结界上噼里啪啦闪个不停,五神围着程光各显神通,仙法武招并出,堪堪围绕成圈产生一个巨大的漩涡,似乎欲将周遭万物都卷了进去,看来以程光一人之力并不敌五神合聚,而且程光也就快坚持不住了,不过能有如此修为也卓可称之为奇迹。 以虎猴蛇为首的九位兽神正观之津津有味,突然不知其中之谁问道:“虎山君,咱们要不要出手帮帮这程光道士?” 老虎没有出声尚在犹豫之中,但就在这么一会儿喘息之时,战圈突如烟虹炸开,巨石迸裂,发出轰然声响。在那球形结界破碎之时,听程光一声大喝,倏地一下他背上的铁伞呼之而出,开伞之刻顿时引起了众鬼哀嚎,他出现了。 半面! 戾气重之又重,将天上的月亮掩去了光彩。半面的双眼混浊不清,在昏暗的月光下只能看见那惨白的毫无表情的脸,而且那半张原本阴森可怖的脸竟巧然恢复如初了。 “半面,半面!”随风大呼,可惜声音嘈杂,她那两句呼声随即淹没在混乱之中,半面根本就不曾听见。 第123章 血色之变 井口大开,邪煞之气如炙热的地火急喷而出,黑压压的弥漫整个天空,以至分不清昼夜。 程光老道就站在封魔井口,双手高举宝镜吸取着不断涌出的黑气。 虎猴蛇看傻了眼,不知该上前阻止还是该帮衬。夜尘二尊和浮风母女亦是目瞪口呆,不过就在大家慌神之际,随风竟一个疾飞想去偷袭程光,她知道此番拿不到遥天镜但说不定能抢到他背后的铁伞,怎知程光老道急势回身反推一掌,他法力迅猛霸道至极,掌风即出随即就将小树妖弹出三丈之外。 就在随风即将坠地之时,浮黛顺势接住她道:“傻孩子,我知道你担心半面,但现在不能冲动。” 随风呕出一口鲜血:“那老道现下法力大增,我连他一掌都受不住了!” 话音未落,又听鬼莲仙子对无尘道:“走,咱们去看看封魔井能否被重新堵上!” 夜尘二尊携手腾空飞去,还未靠近井口就觉身后有股力量将二人拽了回去,千夜无尘回头但见虎猴蛇三神就在不远处,满面凶相,眈眈望着夜尘两人。 虎猴蛇这三位凶神,早就知道他们不安好心,星无尘极怒,反首冲着虎猴蛇而去,浮黛见状怕星无尘难敌这三兽神便也急速跟上前去,随即尘浮两人便与虎猴蛇三神打的不可开交。 情势紧迫,千夜根本顾不得周旁混战,起身再次向封魔井口逼近,然邪煞之气还未散尽,又见井中的邪祟争先恐后向外奔涌,刚好将程光围个水泄不通,如此更是无法靠近到那老道也无法靠近封魔井了。 正在这时,程光突然将遥天镜脱手而出,飞上高空越变越大,在幽暗的天空之中亮的耀眼,像一轮巨大的血月。邪光骤闪,照的众人迷离晕眩。 “看来井口封不住了。”星无尘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封印既破,阵法受损,加之遥天镜的邪力,还有那些困了千百年的妖魔鬼怪正如决堤的洪流狂奔而出,以尘夜浮风四人之能力是决计阻止不了的。 虎猴蛇与无尘浮黛二人不得不停下缠斗,转而对抗从封魔井涌出的邪祟之物,他们无暇分身眼见血月邪光移到程光的身上,瞬时将他吸了进去。这一幕,就连从前炼化宝镜的虎猴蛇乃至鬼莲仙子也未曾经历过。 浮黛心中寒战骤起,转头看着不远处的随风绝望落泪,她在想该不会是因为随风去封魔井将她和十二兽神救出的缘故,才为这次灾祸留下了隐患的!早知道如此,她宁愿没有见过随风,宁愿自己不曾离开封魔井。 随风似乎看出了浮黛所想,浑身瑟瑟发抖,恐慌之极。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封魔井里跌了出来,是地三仙,接着便是青龙和其余的兽神,他们遍体鳞伤,显然在封魔井中刚刚进行过一场恶斗,在短暂的迷惑之后除了地三仙,青龙,犬兔二神,其他的兽神一出井就向虎猴蛇三兽神聚集。看来龙犬兔三位兽神与其他几位已分道扬镳。 糟糕,封魔之狱空空荡荡,无数恶魔重现人间,与之抵挡者却寥寥无几。随风,这是不是你种下的祸根?小树妖困惑了,但现在已来不及深思熟想。 只见空中的血月倏的邪光大盛,一个恍若天神的男子从中飘然而出。 这……,这是程光?怎么出来之后竟变得如此年轻?俊美异常,丰姿神秀。接着血月迅速缩小化成遥天镜被他捧在了手中。 “这是怎么回事?”星无尘和在场的诸妖神魔无不惊异。 “该来的总会来,避也避不得了!”地三仙爬了起来,咳嗽了两声,拍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继续迎战。 青龙道:“玄武,你都知道些什么?” 玄武?这句话犹如雷电交加,劈的众神妖魔耳边咯咯作响。 “三仙爷爷,你居然是玄武神……”随风话未说完,就觉一道凌厉的邪光横扫而来,幸好浮黛迅时掠到随风跟前,带着她急势避过。 此时见那程光笑意吟吟,戏弄又狠辣的看着随风,好像在观察一个随时能至于死地的玩物,显然是为报负刚才的偷袭。不过转眼之后,程光的神色变得有些空洞,笔直站在原地似乎在回想某些重要的事情。 地三仙道:“如果我没记错,他必然与朱雀有关。千万不能让那道士离开这里,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地三仙羽扇横扫,撇开周身的邪祟,又挽出法力如大浪翻波向着程光而去,见此情形程光提脚跃上半空躲得倒也轻松。不过程光悬悬而立,时不时捂着脑袋,看上去有些头疼,想必因刚刚重生还无法适应这般年轻的躯体。 “兄弟们,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同心对抗那道士?纵使先前错了,此刻也不能一错再错。”青龙摇头摆尾跃上半空,张牙舞爪直奔程光而去。 且看那程光现下功力大增又有宝镜在手,青龙竟然不是对手,这时犬兔二神也冲了上去。一界凡间道士居然能对抗三位兽神,简直神乎其神,难道他果真化境成仙?可谓旷世奇谈,不可思议。 虎兽神和其他八位兽神表面上自顾不暇,有意无意在驱赶周围的邪祟,实则不过在暗中观斗,他们虽曾为神,眼下行径倒还不如鬼莲仙子,她虽为魔界中人,此刻现了魔相,鬼莲印在她眉间红的发亮,星无尘以为她被邪煞之气所侵而入了魔,正要带她离开,不想她招了许多妖孽来,匍匐于其脚边,随时听后自己的调遣。 “千夜,你这是……?” “无尘放心,这些不是鬼莲洞的妖孽,是我从附近招来的,免得他们去祸害凡人,正好也可助我们一臂之力。”难怪她自诩魔尊,虽然法力不是最高但号召力竟如此强悍,恐怕魔界之中除了鬼莲仙子也没谁能够做到了。 只见千夜广袖一扬,道了声:”去”。那些招之而来的妖孽便十分顺从的奔入了混战之中。 现下局势剑拔弩张,尘夜浮风四人与程光对峙了良久,看来程光并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他方才也不会拿最不起眼儿的随风开刀。 这时,凭空又出现位神仙级的人物。诸妖神魔惊之又惊,见之无不变色,与老虎为伍的八位兽神几乎要遁逃而走,可那位神仙却偏偏出现在他们跟前,以至于想走也不好意思走不掉了。 只因那神仙道:“同为天庭神只,怎得见了老夫竟羞愧的想要逃么?” 几位兽神相顾回望,愤懑不平,也不去理睬那位神仙。 星无尘忙不迭的拜道:“师尊,您老人家怎么也来了?” 白虎神尊“嗯”了一声,道:“都翻天了,本尊怎能不来?有些事情终究是躲不掉的。” 星无尘心头一颤,似乎听出了两层意思,一层大概是那遥天镜所牵涉的隐情,另一层许是师尊已知道了他与千夜的关系?然事到如今星无尘也不想再瞒着师尊。冤有头债有主,曾经欠下的迟早要还,若是想躲也躲不掉就要坦然的面对才好。 白虎神尊道:“诸位神君既然来了就不要着急离开,大敌当前,同仇敌忾。” 可惜说了也等于白说,同为虎族神只的虎山君依然无动于衷,与他为伍的八位兽神在窥视虎山君之后亦无参战之意,只不过他们暂且打消了离开的念头,看来是要伺机而动了。 白虎神尊扫视那九位兽神,十分无奈,罢了!也难怪这些兽神会成为阶下囚,如此觉悟枉为天神。白虎神尊冷笑一声再无言他,直奔程光飞去。 四方之神中谪降有三,玄武与青龙被困于封魔井内,朱雀不知去向,唯有白虎尚居其位。一旦天神谪降,法力自然大不如前,眼下众神之中也只有白虎神尊可以与程光相抗。 恰时地三仙道:“青龙,咱们一起上!” 只听一声咆哮,地三仙、青龙及犬兔二神也跟着一跃而起,加之白虎神尊五神对一,齐齐向程光攻去。 轰~~,巨雷般的暴鸣之声通天彻地。在场众神魔乃至周遭邪物都不自觉顿了那么一瞬,但程光却似乎并未受到影响而且在迅雷不及掩耳之时幻化出结界,像球一般将自己严严实实包裹在内。 在青龙白虎玄武及犬兔二兽神的围攻之下,程光居然能支撑得住,常言道事出反常必为妖,这程光何止为妖,简直比神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虎山君和其他八位兽神得见此况除了目瞪口呆便是惊之若狂,何曾想到程光现今法力高超到了如此境地。 只见五神之力如电光在结界上噼里啪啦闪个不停,五神围着程光各显神通,仙法武招并出,堪堪围绕成圈产生一个巨大的漩涡,似乎欲将周遭万物都卷了进去,看来以程光一人之力并不敌五神合聚,而且程光也就快坚持不住了,不过能有如此修为也卓可称之为奇迹。 以虎猴蛇为首的九位兽神正观之津津有味,突然不知其中之谁问道:“虎山君,咱们要不要出手帮帮这程光道士?” 老虎没有出声尚在犹豫之中,但就在这么一会儿喘息之时,战圈突如烟虹炸开,巨石迸裂,发出轰然声响。在那球形结界破碎之时,听程光一声大喝,倏地一下他背上的铁伞呼之而出,开伞之刻顿时引起了众鬼哀嚎,他出现了。 半面! 戾气重之又重,将天上的月亮掩去了光彩。半面的双眼混浊不清,在昏暗的月光下只能看见那惨白的毫无表情的脸,而且那半张原本阴森可怖的脸竟巧然恢复如初了。 “半面,半面!”随风大呼,可惜声音嘈杂,她那两句呼声随即淹没在混乱之中,半面根本就不曾听见。 第124章 破绽 半面那浓重的戾气搅动着周围的邪祟狂躁不安,在众神魔短短的喘息之际就引来了一大群恶鬼,将程光严严实实的围在了中间。 想不到程光还留了这么一手,关键时刻居然操控厉鬼来保护自己,难怪这老道一直不肯处理掉半面。况且现下的半面与程光一同入遥天镜之中洗炼,戾杀之气超然,法力又更上了一层。 今日正好七月十五,鬼门大开,源源不断的恶鬼从四面八方涌来,鬼影万千恒河沙数,在半面的指挥之下向着众神魔妖精席卷而去。 不好,半面与那老东西不共戴天,若他清醒后知道自己助纣为虐,到时他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且这其中还有他至亲至近的人呀! “半面,你醒醒!半面”随风大喊,虽然明知无济于事却仍是一遍又一遍叫着他的名字,不由引起了周围神魔等人物的共鸣。 “半面,半面……”那些与他相熟之人一边在叫他的名字一边抵挡直扑而来的恶鬼。 恶鬼残暴但也不是众神魔的对手,奈何其数目之多,源源不断蜂合蚁聚,加之先前破井而出的邪祟妖物与众恶鬼既相互排斥又似乎有共同的目标,一会儿相互厮杀一会儿又冲着在场众人而去,杀戮声、鬼哭狼嚎声掺杂在漫天遍地的血污之中让人隐隐作呕,场面混乱到了更加不可掌控的地步。 “半面,叶不离,快醒醒……”有那么一刻半面似乎顿住了,凶残的神色中透出了一丝空蒙,他双眼微微回神朝着叫他“叶不离”的随风看去。 小树妖嘴角微弯燃起一丝希望,可还没等她露出微笑,半面的神色又变得复杂起来,似乎想极力摆脱程光的控制,忽而浮现出诡异残忍,忽而又展露求助无望的神情,仿佛他那冰冷的身体中有两个神识争先巩后的主导身体,另人不寒而栗。 “半面,叶不离,快醒醒……叶不离,随风叶不离……”在一群嘈杂的声音里,“随风叶不离”就像黑暗中的一束光引导着半面微弱的意识试图破开封闭的枷锁。 程光察觉到半面的异样,急忙将所有的精力集中在控制半面的身上,眼下半面是程光唯一可控的杀手锏,只因程光方才在与那五神斗法时元气大伤,尤其在结界被破开之后其法力正以肉眼可见之速流失,好似被半面分去了大半,所以若半面被那小树妖叫醒,程光的处境将极其危险。 看来万事皆有两面,半面虽然可以控制万鬼抵御众神魔攻击,但也大量消耗了宝镜的法力,若不及时补充早晚都会落入下风。 现下不只程光发现了这一破绽,其余众神魔又怎会看不出来?若要牵制住程光,必先不断耗费半面法力,如此下去程光必然无处脱逃。 可惜这样的办法必然使双方损耗都太过巨大,那些神魔固然法力高强也会有精疲力尽之时,这么看来消耗战术并不是万全之策,但如果集中精力灭掉半面,程光岂不是没有了庇护? 想到这里,白虎神尊向四周望去,见血光冲天,各神魔应接不暇,除了自己和虎山君及其为伍的八位兽神,其他人等无不是在一边打斗一边帮着叫醒半面,看来他们必然不会对那半面下得了狠手。 白虎神尊眉目紧锁,当机立断,便一路披荆斩棘向着半面的方向攻打而去。他周身光芒四射,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恶灵尽散,待到离半面近些时突然劈出一掌向着半面的心口打去。 “师尊,不要!”星无尘在大惊失色时竟然还能出剑为半面挡下这一击,反应之快另人感叹。 “无尘,你这是作甚?不杀半面鬼,何时才能收服那凡间道士?” “师尊,您再等等,说不定一会儿半面就会清醒。” 白虎神尊怒道:“还等什么?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如何能像你这般瞻前顾后?至于你先前做的那些‘好’事,我都没来的得跟你清算呢?还不速速退下!” 就在这对师徒争论之间,战场之上果然风云变幻。 虎山君正带着八位同伙一路过关斩将直奔着程光而来,任谁都能看的明白,他们素来不与青龙等神同道而谋,此刻又怎会安的什么好心?无论是杀程光还是救程光,于半面而言都不是好事。 小树妖见状急不可待却又无力突破重围,胸中如百爪挠心又如烈火焚烧,怎是“焦心”二字所能描述。不料就在这时,自己竟被一股强悍法力席卷而起,直奔着半面横空撞去。 原来,随着那句“随风叶不离”脱口而出,敏锐的白虎神尊便知道她与半面有着极不寻常的密切关系。白虎神尊本想亲自斩杀半面,却未曾想到星无尘会出手阻拦,情急之下,白虎神尊便用身在不远处的随风作诱饵,来分散半面的注意。 或许,这也是随风想要去做的…… 从前被困于鬼莲洞时,她何曾不是以血肉之手饲喂半面,时至今日只怕仍要以身饲之,但若能阻止半面她情愿一试,只求那鬼在某一刻能清醒过来。 以吾鲜血,祭予吾爱。 卟~,鲜血喷在半面的脸上散发着奇异的腥香。“半面,叶不离,你快醒醒呀” 眼见小树妖被撞的口吐鲜血,浮黛心头一疼,万万也没有想到白虎神尊会出此下策,当真阴险又觉无情之极,可是她却无能为力,眼泪夺眶而出,心下空唠唠的,只愿半面别下口太重了。 有那么一瞬,世间万物都好似顿了下来。半面的脸上茫然一刹,接着狂暴,深情,无助,残忍,怜惜,疏离,求救等种种表情在脸上轮番闪烁不停,直到他终于忍不住张开獠牙,向着白玉般的脖子狠狠咬去。 “哼!鬼东西,真是恶习难改。”程光骂了一句,顺便将咒语念得更加阴狠急促,但似乎已失去效用。 程光有些慌了,眼看着周围的恶鬼失去了半面的指挥,攻击性开始急剧下降,就算他身边鬼影数目繁多也很快就会破防。再低头瞧着自己的身体发肤开始由年轻饱满的状态转向衰竭,心中不由得打起寒颤,因为这便是遥天镜法力即将枯竭的征兆。 程光赶紧转换咒语,试图扭转乾坤,将宝镜释放法力的状态转为蓄积。此时猎物比比皆是,如若吸取不了众神魔的法力也可吸取恶鬼乃至邪祟妖物的法力转为已用,但在战场之上临时变换咒法怎会在瞬息之间就能完成?也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成了瓮中之鳖,就连曾经的盟友,自称赤金尊的老虎也攻打到程光的跟前。 程光仓皇求饶:”赤金尊救我!我愿将宝镜的密咒悉数告知于你。“ 原来虎山君等的就是这样一句话!当初与同伴修炼遥天镜时并不使用咒语而是仅凭自己的法力与此镜遥相呼应,相辅相成,继而得到共同的提升,结果十二兽神皆遭反噬。 但自从程光得到此镜后,虎山君发现这程光老道不仅使用法力还会用秘法咒语进行加持,方使程光不仅没有受到宝镜的反噬还另其应运自如,法力大增。于是他对程光各种威逼利诱,可程光始终连半句咒语都不肯透露,眼下可算是有所突破,程光终于愿意交代密咒了。 虎山君狡黠一笑,掠启程光转眼就消失地无声无息。 没有了遥天镜和程光的控制,半面如有卸脱枷锁之感,只不过他依旧混混沌沌尚不能完全摆脱方才那般极端的狂暴,若不是口中那腥甜的血液味道,他恐怕还不会转醒的如此之快。 此刻,随风就在他的臂弯里,面如白纸唇无血色,像一只快要死了的小鹿,半面见状哇的一声痛哭起来,简直阴森又难听之极,原本嘈杂的场面依然喧嚣未断,但那哭声极具穿透力,众恶鬼闻之霎然狂躁起来,攻击力骤起,以致余下的神魔妖精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更显手足无措。 羊兽神向那哭声望去,也不知道在与谁说话:“遥天镜不见了!” “老虎和那凡人道士也不见了!”马兽神手忙脚乱道。 “哼!就知道老虎这家伙靠不住,又撇下咱们跑了!”牛兽神这边也没闲着。 “咯咯!那可不行,都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咱们赶紧去追!”鸡兽神扇着翅膀不断撇开周身的恶鬼邪物,准备得知目标后即刻撤走。 猪兽神插了一嘴问:“虎山君会带那厮去往何处?” 鼠兽神一边击杀邪祟一边道:“没看出那凡人道士身受重伤,法力枯竭么?若我所猜没错,老虎一定带着他去蓄积法力了。” 猴兽神向来觜不利索,只吐了两个字:“何处?” 蛇兽神的笨蛇头道:”莫不是龙魂?“ ”死样儿,就你嘴快!“智蛇头骂了一句,身形一闪不知所踪。 还没等众神反映过来,那八位兽神都飞快地消失无迹。白虎神尊和星无尘距离那消失的八位兽神最近,所以对他们方才说话听得一清二楚。 白虎神尊高声问:“龙魂何在?” 青龙一声咆哮后大喊:”不好!“ “什么?”众神魔妖精皆流露讶异之色,虽然知道情况不妙,但又感觉云山雾绕,十分茫然。 青龙道:“他们一定是找皇帝去了!谁知道皇帝现在何处?” 星无尘道:“就在前方的道观之中,快随我来!” 语罢,青龙留下犬兔二位兽神料理后山,便与白虎、玄武跟着星无尘向道观飞去。 “半面,别哭啦!还不去道观帮忙?”浮黛道。 “母亲,随风她”半面头一次向孩子般无助。 “她只失血过多,不会死的!我是她娘,我心里有数!” ”嗯!“半面点点头。 后山的邪祟一时半会儿不能料理殆尽,但皇家道观更为紧要,所以只能先转移阵地,余下之事以后再说。 第124章 破绽 半面那浓重的戾气搅动着周围的邪祟狂躁不安,在众神魔短短的喘息之际就引来了一大群恶鬼,将程光严严实实的围在了中间。 想不到程光还留了这么一手,关键时刻居然操控厉鬼来保护自己,难怪这老道一直不肯处理掉半面。况且现下的半面与程光一同入遥天镜之中洗炼,戾杀之气超然,法力又更上了一层。 今日正好七月十五,鬼门大开,源源不断的恶鬼从四面八方涌来,鬼影万千恒河沙数,在半面的指挥之下向着众神魔妖精席卷而去。 不好,半面与那老东西不共戴天,若他清醒后知道自己助纣为虐,到时他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且这其中还有他至亲至近的人呀! “半面,你醒醒!半面”随风大喊,虽然明知无济于事却仍是一遍又一遍叫着他的名字,不由引起了周围神魔等人物的共鸣。 “半面,半面……”那些与他相熟之人一边在叫他的名字一边抵挡直扑而来的恶鬼。 恶鬼残暴但也不是众神魔的对手,奈何其数目之多,源源不断蜂合蚁聚,加之先前破井而出的邪祟妖物与众恶鬼既相互排斥又似乎有共同的目标,一会儿相互厮杀一会儿又冲着在场众人而去,杀戮声、鬼哭狼嚎声掺杂在漫天遍地的血污之中让人隐隐作呕,场面混乱到了更加不可掌控的地步。 “半面,叶不离,快醒醒……”有那么一刻半面似乎顿住了,凶残的神色中透出了一丝空蒙,他双眼微微回神朝着叫他“叶不离”的随风看去。 小树妖嘴角微弯燃起一丝希望,可还没等她露出微笑,半面的神色又变得复杂起来,似乎想极力摆脱程光的控制,忽而浮现出诡异残忍,忽而又展露求助无望的神情,仿佛他那冰冷的身体中有两个神识争先巩后的主导身体,另人不寒而栗。 “半面,叶不离,快醒醒……叶不离,随风叶不离……”在一群嘈杂的声音里,“随风叶不离”就像黑暗中的一束光引导着半面微弱的意识试图破开封闭的枷锁。 程光察觉到半面的异样,急忙将所有的精力集中在控制半面的身上,眼下半面是程光唯一可控的杀手锏,只因程光方才在与那五神斗法时元气大伤,尤其在结界被破开之后其法力正以肉眼可见之速流失,好似被半面分去了大半,所以若半面被那小树妖叫醒,程光的处境将极其危险。 看来万事皆有两面,半面虽然可以控制万鬼抵御众神魔攻击,但也大量消耗了宝镜的法力,若不及时补充早晚都会落入下风。 现下不只程光发现了这一破绽,其余众神魔又怎会看不出来?若要牵制住程光,必先不断耗费半面法力,如此下去程光必然无处脱逃。 可惜这样的办法必然使双方损耗都太过巨大,那些神魔固然法力高强也会有精疲力尽之时,这么看来消耗战术并不是万全之策,但如果集中精力灭掉半面,程光岂不是没有了庇护? 想到这里,白虎神尊向四周望去,见血光冲天,各神魔应接不暇,除了自己和虎山君及其为伍的八位兽神,其他人等无不是在一边打斗一边帮着叫醒半面,看来他们必然不会对那半面下得了狠手。 白虎神尊眉目紧锁,当机立断,便一路披荆斩棘向着半面的方向攻打而去。他周身光芒四射,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恶灵尽散,待到离半面近些时突然劈出一掌向着半面的心口打去。 “师尊,不要!”星无尘在大惊失色时竟然还能出剑为半面挡下这一击,反应之快另人感叹。 “无尘,你这是作甚?不杀半面鬼,何时才能收服那凡间道士?” “师尊,您再等等,说不定一会儿半面就会清醒。” 白虎神尊怒道:“还等什么?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如何能像你这般瞻前顾后?至于你先前做的那些‘好’事,我都没来的得跟你清算呢?还不速速退下!” 就在这对师徒争论之间,战场之上果然风云变幻。 虎山君正带着八位同伙一路过关斩将直奔着程光而来,任谁都能看的明白,他们素来不与青龙等神同道而谋,此刻又怎会安的什么好心?无论是杀程光还是救程光,于半面而言都不是好事。 小树妖见状急不可待却又无力突破重围,胸中如百爪挠心又如烈火焚烧,怎是“焦心”二字所能描述。不料就在这时,自己竟被一股强悍法力席卷而起,直奔着半面横空撞去。 原来,随着那句“随风叶不离”脱口而出,敏锐的白虎神尊便知道她与半面有着极不寻常的密切关系。白虎神尊本想亲自斩杀半面,却未曾想到星无尘会出手阻拦,情急之下,白虎神尊便用身在不远处的随风作诱饵,来分散半面的注意。 或许,这也是随风想要去做的…… 从前被困于鬼莲洞时,她何曾不是以血肉之手饲喂半面,时至今日只怕仍要以身饲之,但若能阻止半面她情愿一试,只求那鬼在某一刻能清醒过来。 以吾鲜血,祭予吾爱。 卟~,鲜血喷在半面的脸上散发着奇异的腥香。“半面,叶不离,你快醒醒呀” 眼见小树妖被撞的口吐鲜血,浮黛心头一疼,万万也没有想到白虎神尊会出此下策,当真阴险又觉无情之极,可是她却无能为力,眼泪夺眶而出,心下空唠唠的,只愿半面别下口太重了。 有那么一瞬,世间万物都好似顿了下来。半面的脸上茫然一刹,接着狂暴,深情,无助,残忍,怜惜,疏离,求救等种种表情在脸上轮番闪烁不停,直到他终于忍不住张开獠牙,向着白玉般的脖子狠狠咬去。 “哼!鬼东西,真是恶习难改。”程光骂了一句,顺便将咒语念得更加阴狠急促,但似乎已失去效用。 程光有些慌了,眼看着周围的恶鬼失去了半面的指挥,攻击性开始急剧下降,就算他身边鬼影数目繁多也很快就会破防。再低头瞧着自己的身体发肤开始由年轻饱满的状态转向衰竭,心中不由得打起寒颤,因为这便是遥天镜法力即将枯竭的征兆。 程光赶紧转换咒语,试图扭转乾坤,将宝镜释放法力的状态转为蓄积。此时猎物比比皆是,如若吸取不了众神魔的法力也可吸取恶鬼乃至邪祟妖物的法力转为已用,但在战场之上临时变换咒法怎会在瞬息之间就能完成?也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成了瓮中之鳖,就连曾经的盟友,自称赤金尊的老虎也攻打到程光的跟前。 程光仓皇求饶:”赤金尊救我!我愿将宝镜的密咒悉数告知于你。“ 原来虎山君等的就是这样一句话!当初与同伴修炼遥天镜时并不使用咒语而是仅凭自己的法力与此镜遥相呼应,相辅相成,继而得到共同的提升,结果十二兽神皆遭反噬。 但自从程光得到此镜后,虎山君发现这程光老道不仅使用法力还会用秘法咒语进行加持,方使程光不仅没有受到宝镜的反噬还另其应运自如,法力大增。于是他对程光各种威逼利诱,可程光始终连半句咒语都不肯透露,眼下可算是有所突破,程光终于愿意交代密咒了。 虎山君狡黠一笑,掠启程光转眼就消失地无声无息。 没有了遥天镜和程光的控制,半面如有卸脱枷锁之感,只不过他依旧混混沌沌尚不能完全摆脱方才那般极端的狂暴,若不是口中那腥甜的血液味道,他恐怕还不会转醒的如此之快。 此刻,随风就在他的臂弯里,面如白纸唇无血色,像一只快要死了的小鹿,半面见状哇的一声痛哭起来,简直阴森又难听之极,原本嘈杂的场面依然喧嚣未断,但那哭声极具穿透力,众恶鬼闻之霎然狂躁起来,攻击力骤起,以致余下的神魔妖精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更显手足无措。 羊兽神向那哭声望去,也不知道在与谁说话:“遥天镜不见了!” “老虎和那凡人道士也不见了!”马兽神手忙脚乱道。 “哼!就知道老虎这家伙靠不住,又撇下咱们跑了!”牛兽神这边也没闲着。 “咯咯!那可不行,都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咱们赶紧去追!”鸡兽神扇着翅膀不断撇开周身的恶鬼邪物,准备得知目标后即刻撤走。 猪兽神插了一嘴问:“虎山君会带那厮去往何处?” 鼠兽神一边击杀邪祟一边道:“没看出那凡人道士身受重伤,法力枯竭么?若我所猜没错,老虎一定带着他去蓄积法力了。” 猴兽神向来觜不利索,只吐了两个字:“何处?” 蛇兽神的笨蛇头道:”莫不是龙魂?“ ”死样儿,就你嘴快!“智蛇头骂了一句,身形一闪不知所踪。 还没等众神反映过来,那八位兽神都飞快地消失无迹。白虎神尊和星无尘距离那消失的八位兽神最近,所以对他们方才说话听得一清二楚。 白虎神尊高声问:“龙魂何在?” 青龙一声咆哮后大喊:”不好!“ “什么?”众神魔妖精皆流露讶异之色,虽然知道情况不妙,但又感觉云山雾绕,十分茫然。 青龙道:“他们一定是找皇帝去了!谁知道皇帝现在何处?” 星无尘道:“就在前方的道观之中,快随我来!” 语罢,青龙留下犬兔二位兽神料理后山,便与白虎、玄武跟着星无尘向道观飞去。 “半面,别哭啦!还不去道观帮忙?”浮黛道。 “母亲,随风她”半面头一次向孩子般无助。 “她只失血过多,不会死的!我是她娘,我心里有数!” ”嗯!“半面点点头。 后山的邪祟一时半会儿不能料理殆尽,但皇家道观更为紧要,所以只能先转移阵地,余下之事以后再说。 第125章 合魂 皇家道观的神殿外一片鬼哭狼嚎之声,邪魔外崇犹如狂风暴雨不断的推搡着大殿的门窗,窗纸七零八碎,时不时能看见门窗伸进来奇形怪状的手脚或是尾巴,若不是皇帝皇后捂住太子的眼睛耳朵,只怕那孩子当即就被吓死过去了。 三人躲在神像之下战战兢兢,感觉每一刻都十分难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见门外红光骤闪,接着一阵尖利的哀号,似乎所有的邪祟消失不见,但有特殊的动静,好像是有人要强行破开门外的结界。皇帝皇后大喜,急忙起身相迎,还以为有神仙来救他们,可听见对话后又顿觉五雷轰顶。 “这点儿精魂根本不够填满宝镜,若有您说的龙魂就该差不多了。”门外有人道。 “你要的东西说不定就在里面,若得了龙魂,就即刻说出密咒!”另有声音但不似人声,像一种猛兽所发出的。 “这是自然。贫道又怎敢欺瞒您呢?” “你知我耐心有限,勿再耍赖,否则你的小命就如这结界一般了!”语罢,只听哗啦的破碎声,神殿大门被冲开,一位虎头人身的怪物和一个道士走了进来。 “玉帝天尊,求您快快显灵啊!”这三位凡人急忙抱住大殿中央的神像,浑身哆嗦的不行,孩子吓的哇哇大哭,可是有什么用? 那神像依旧是神像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反倒让虎山君与程光更加得意忘形。方才得了些许精魂,程光又恢复年轻容貌,若不是他那阴狠的表情,当真是宛若神明。 杋洛只觉万念俱灰,踉踉跄跄走到程光面前。要死就死他一人好了,看这万疆山河破败到如此模样,他已经没脸再当这个皇帝了。 程光激动的取出宝镜,默念咒语向皇帝照去。邪光加身迷离晕眩,别说大妖大魔都难以抵抗,又何况是一界凡人?杋洛虽然拥有龙魂,但这龙魂除了让他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外,并没有让他获得任何异能,此刻的杋洛只能任其宰割,而且他不知道,龙魂消亡对于青龙也是不可逆转的重创。 邪光层层递进,越照越亮,杋洛感觉自己就要融化了,前生几世的过往一幕一幕在眼前闪过,包括自己还是青龙的时模样。那时十二生肖相处融洽,几时如现在这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一切全因这面镜子而起的啊! 青龙,我只是你的一部分但并不是你,我有私念也有恶念与那些凡人并无异处,也许正是因为我带着私心邪念才被你割舍在外!这是让我替你经受凡间的磨砺之苦啊!如果在那次相认时,我能放下私心与你相融相合,或许也不会到了今日这般地步。 “青龙!”杋落禁不住大喊,也许是对凡间的诀别,也许是与青龙的永别,也许…… 门外隆隆之声骤响,烟霞四起,电光齐烁,霹雳啪啦地瞬间又多了数位神魔,也分不清他们是好是坏,甫一现身就打的不可开交。 就在这时,有团青影大风般刮进神殿,一下子撞掉了程光手中的宝镜,所发出的邪光戛然而止。可怜杋落肉体之身根本经受不了这样的邪光,他快要死了,蜷缩在青龙庞大的身躯里忍不住的抽搐。 乍一见到青龙,程光有些害怕,不过看青龙浑身伤痕累累,气喘吁吁,明显是身受重伤的模样。 “哼!困兽之斗!”虎山君将宝镜塞到程光手中,意图再明显不过。 程光倏地燃起妄想。反观门外,众神魔打斗正酣,无暇顾及神殿之内,而且虎山君在侧护着,此刻实为天赐良机,何不将青龙与皇帝一并猎之?转念之间,遥天镜噌的离手,邪光顿起。在迷离晕眩之间,青龙摇头摆尾奋力挣扎,可惜越是挣扎就越是无力。 大殿正中的神像依然耸立,慈眉善目的俯瞰众生,他就是玉帝天尊,万神之主,奈何座下神只受欺、妖人作恶,他视而不见,岿然不动,难道只观苍生有难如过眼云烟么? 在其尊象下的青龙因为受伤过重挣脱不得,但仍始终护着皇后与太子还有那奄奄一息的赵杋洛,将他们隐藏在自己庞大的身躯之下,邪光照不到的地方,而自己独自承受折磨,可惜终究还是力所不及,青龙绝望,发出阵阵凄悲的长吟。 “呜~~”那叫声哀默的惹人落泪,身处道观后山的浮黛从未听过这般叫声,她与青龙被关在一起那么多年,怎会不对他有所了解?那龙吟必然是强弩之末下发出的。 上古四方之神本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辉,若其中一方陨灭,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好!一定是老大出事了。”犬兔二神异口同声道。 “先别管这里了,大家快去帮忙!”浮黛吼道。 “母亲,小风还没有醒!” “走!”原来随风已经醒了,只因失血太多,头晕的睁不开眼,被半面擒在怀中像个软绵绵的布偶。 但眼下不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浮黛见随风无事,忙对大家道:“快随我来!” 众妖神魔,一跃而起快如疾风。 随风感觉忽悠一下,神思顿时清明许多,眩晕之感也减缓了不少,待落地时已强撑着可以走动,但若论打斗只怕区区恶鬼也难敌一二,小树妖识趣地隐在角落,不去给众人平添麻烦。 半面现身,恶鬼随行而至,加上鬼莲仙子所招的妖孽,简直鬼山妖海。原本八位兽神对战白虎玄武二神及无尘的战事急剧扭转,凭空多了那么多敌手,那八位兽神想要脱身已是不可能了,白虎神尊和星无尘赶忙抽身去对付虎山君与程光。 咣当一声,遥天镜被白虎神尊打落在地。程光一个哆嗦,回头见星无尘直冲而来,这道士有些心虚但也不得不迎面而战。程光回身翻掌,遥天镜就稳稳的飞入手中,旋即一边默念咒语一边抵御洪流般的剑气。 白虎神尊不缓不急,盯着虎兽神道:”虎山君,你曾为天庭神只,怎能党豺为虐?“ “既然回不去天庭,倒不如随心所欲!”虎兽神冷笑一声,随即交上了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得失成败必然很快就见分晓。 程光手中的宝镜邪光一闪一顿不似流畅,概是他不能专心操控宝镜的缘故,但人神对决竟也不落下风。这时一道红影突现,鬼莲仙子红绫飞绕和着星无尘的剑光齐齐向程光攻去。 方才与五神斗法时,程光已然受伤,现下以二对一也不知他力能及否? 一时间,殿内神法四溢,虹光频频,衣袂舞动,幻影叠飘,斗法场面绝然惊艳但更是凶险异常。 青龙身形庞大,避之不及,时不时被一道法力波及其身,痛得它呲牙咧嘴,龙鳞倒立,况且被那宝镜吸收了法力,若不是白虎、星无尘到的及时,再多等一会儿只怕青龙的元神也要被那东西给夺走了。 青龙精疲力尽盘在地上,身体一喘一吸,他轻声低吼,身体缓缓放松露出了躲在身下的皇帝皇后和太子。 听杋洛道:“身已将死,凡人常说魂归故里,我也该回到的你身体里,与你合二为一。青龙,现在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青龙眨了眨眼,周身泛起了青光。又听杋洛道:“皇后太子听命,朕在位十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神明佑之,危而复存。太子崇枫,临危受命,即皇帝位,然新帝年幼,特命皇后颜氏监国,择日昭告天下。” 环顾一周,杋洛看见一个相熟的人影,隐匿在不远处的黑暗之中,不动声色面无波澜却令他望眼欲穿。目光相触,那人已走到跟前,杋洛好生欢喜又有些遗憾:“随风,你来了,不过我要走了,谢谢你。” 经历人情冷暖,尝过世间辛酸,一路走来终得大彻大悟。岁月在小树妖脸上雕刻花纹,他总以为随风被折磨的麻木不仁,现在才明白,那是琢炼出其如神佛般的无悲无喜。此刻再看,随风眼波祥和温柔,仿佛是指引他通往天界的仙女,让他消减了融合时的恐惧。 时下皇后太子泣不成声,杋洛却道:“别哭!朕既是死了也是重生!吾儿崇枫,父皇交待你的事,待你登基后可别忘了!” 太子崇枫郑重的点了点头。 “青龙,此生我唯一亏欠的随风半面,希望您能帮帮他们。“语罢,杋洛嘴角微扬已是无牵无挂。 青龙点头,尾巴卷起皇后太子和随风送至安全的地方,只听一声龙吟,周身青光大胜,他抓起杋落扶摇直上,穿破屋顶在半空之中盘旋不定,突然一道神光骤闪,待众神魔妖鬼定睛看时,一个青发碧眼之人横空而降。 彼时,随风能感觉到连心术牵扯的其中一根断了,是杋洛的那一端。 太子不禁冲出来大叫:“父皇!” 这声父皇叫出了太多的不舍,但在此时此刻无疑是送死的行径,随风急忙将太子拉到皇后身边,在尊像之后躲避起来,听皇后道:“吾儿崇枫,你父皇龙驭宾天,他已经不是了!” 那人明明顶着杋落一样的脸但已今时不同往昔,杋落的意识虽然留存但已被青龙主导,舍去儿女情长存有苍生大义,有道是大仁不仁大善不惠,有情更似无情。此刻间,万物生灵尽充眼底,正邪交融,善恶交织,势必惩邪不怠去恶勿疑。 融合杋洛的魂魄后,青龙法力稍微恢复一些,虽功法不足但力道上可,便径直奔着程光而去。 以三对一?程光心头发紧。看赤金尊与白虎神尊交战正紧,根本无法分身来相助于他,再向外一瞥,见半面操控群鬼与八位兽神打的不可开交,程光顿觉心中发凉,到了这个份上,除了手中的遥天镜再无一人能帮得了他。方才与夜尘二人斗法时就未能脱身,现在又多了一个化成人形的青龙就更加困难了。 程光表情凝重,立时放出一道结界将自己裹在其中,高举遥天镜开始默念法咒,他本以为在结界破碎之前,宝镜定会大显神威,可惜他太高估了自己或是低估了对方,未等到法咒念完,结界已经轰然破碎,星无尘的一道剑光直奔着他的面门而来,砰的一下,将程光重重的摔到地上,接着又见千夜的红绫直奔他的要害而去,这一击带着十足的杀意,即使程光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突然一道红影拦下了千夜,所到之处一阵叮叮当当,仿佛身系锁链的声音,是一个女子。她道:“千夜,谁都可以杀他,唯独你不行!” 第125章 合魂 皇家道观的神殿外一片鬼哭狼嚎之声,邪魔外崇犹如狂风暴雨不断的推搡着大殿的门窗,窗纸七零八碎,时不时能看见门窗伸进来奇形怪状的手脚或是尾巴,若不是皇帝皇后捂住太子的眼睛耳朵,只怕那孩子当即就被吓死过去了。 三人躲在神像之下战战兢兢,感觉每一刻都十分难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见门外红光骤闪,接着一阵尖利的哀号,似乎所有的邪祟消失不见,但有特殊的动静,好像是有人要强行破开门外的结界。皇帝皇后大喜,急忙起身相迎,还以为有神仙来救他们,可听见对话后又顿觉五雷轰顶。 “这点儿精魂根本不够填满宝镜,若有您说的龙魂就该差不多了。”门外有人道。 “你要的东西说不定就在里面,若得了龙魂,就即刻说出密咒!”另有声音但不似人声,像一种猛兽所发出的。 “这是自然。贫道又怎敢欺瞒您呢?” “你知我耐心有限,勿再耍赖,否则你的小命就如这结界一般了!”语罢,只听哗啦的破碎声,神殿大门被冲开,一位虎头人身的怪物和一个道士走了进来。 “玉帝天尊,求您快快显灵啊!”这三位凡人急忙抱住大殿中央的神像,浑身哆嗦的不行,孩子吓的哇哇大哭,可是有什么用? 那神像依旧是神像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反倒让虎山君与程光更加得意忘形。方才得了些许精魂,程光又恢复年轻容貌,若不是他那阴狠的表情,当真是宛若神明。 杋洛只觉万念俱灰,踉踉跄跄走到程光面前。要死就死他一人好了,看这万疆山河破败到如此模样,他已经没脸再当这个皇帝了。 程光激动的取出宝镜,默念咒语向皇帝照去。邪光加身迷离晕眩,别说大妖大魔都难以抵抗,又何况是一界凡人?杋洛虽然拥有龙魂,但这龙魂除了让他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外,并没有让他获得任何异能,此刻的杋洛只能任其宰割,而且他不知道,龙魂消亡对于青龙也是不可逆转的重创。 邪光层层递进,越照越亮,杋洛感觉自己就要融化了,前生几世的过往一幕一幕在眼前闪过,包括自己还是青龙的时模样。那时十二生肖相处融洽,几时如现在这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一切全因这面镜子而起的啊! 青龙,我只是你的一部分但并不是你,我有私念也有恶念与那些凡人并无异处,也许正是因为我带着私心邪念才被你割舍在外!这是让我替你经受凡间的磨砺之苦啊!如果在那次相认时,我能放下私心与你相融相合,或许也不会到了今日这般地步。 “青龙!”杋落禁不住大喊,也许是对凡间的诀别,也许是与青龙的永别,也许…… 门外隆隆之声骤响,烟霞四起,电光齐烁,霹雳啪啦地瞬间又多了数位神魔,也分不清他们是好是坏,甫一现身就打的不可开交。 就在这时,有团青影大风般刮进神殿,一下子撞掉了程光手中的宝镜,所发出的邪光戛然而止。可怜杋落肉体之身根本经受不了这样的邪光,他快要死了,蜷缩在青龙庞大的身躯里忍不住的抽搐。 乍一见到青龙,程光有些害怕,不过看青龙浑身伤痕累累,气喘吁吁,明显是身受重伤的模样。 “哼!困兽之斗!”虎山君将宝镜塞到程光手中,意图再明显不过。 程光倏地燃起妄想。反观门外,众神魔打斗正酣,无暇顾及神殿之内,而且虎山君在侧护着,此刻实为天赐良机,何不将青龙与皇帝一并猎之?转念之间,遥天镜噌的离手,邪光顿起。在迷离晕眩之间,青龙摇头摆尾奋力挣扎,可惜越是挣扎就越是无力。 大殿正中的神像依然耸立,慈眉善目的俯瞰众生,他就是玉帝天尊,万神之主,奈何座下神只受欺、妖人作恶,他视而不见,岿然不动,难道只观苍生有难如过眼云烟么? 在其尊象下的青龙因为受伤过重挣脱不得,但仍始终护着皇后与太子还有那奄奄一息的赵杋洛,将他们隐藏在自己庞大的身躯之下,邪光照不到的地方,而自己独自承受折磨,可惜终究还是力所不及,青龙绝望,发出阵阵凄悲的长吟。 “呜~~”那叫声哀默的惹人落泪,身处道观后山的浮黛从未听过这般叫声,她与青龙被关在一起那么多年,怎会不对他有所了解?那龙吟必然是强弩之末下发出的。 上古四方之神本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辉,若其中一方陨灭,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好!一定是老大出事了。”犬兔二神异口同声道。 “先别管这里了,大家快去帮忙!”浮黛吼道。 “母亲,小风还没有醒!” “走!”原来随风已经醒了,只因失血太多,头晕的睁不开眼,被半面擒在怀中像个软绵绵的布偶。 但眼下不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浮黛见随风无事,忙对大家道:“快随我来!” 众妖神魔,一跃而起快如疾风。 随风感觉忽悠一下,神思顿时清明许多,眩晕之感也减缓了不少,待落地时已强撑着可以走动,但若论打斗只怕区区恶鬼也难敌一二,小树妖识趣地隐在角落,不去给众人平添麻烦。 半面现身,恶鬼随行而至,加上鬼莲仙子所招的妖孽,简直鬼山妖海。原本八位兽神对战白虎玄武二神及无尘的战事急剧扭转,凭空多了那么多敌手,那八位兽神想要脱身已是不可能了,白虎神尊和星无尘赶忙抽身去对付虎山君与程光。 咣当一声,遥天镜被白虎神尊打落在地。程光一个哆嗦,回头见星无尘直冲而来,这道士有些心虚但也不得不迎面而战。程光回身翻掌,遥天镜就稳稳的飞入手中,旋即一边默念咒语一边抵御洪流般的剑气。 白虎神尊不缓不急,盯着虎兽神道:”虎山君,你曾为天庭神只,怎能党豺为虐?“ “既然回不去天庭,倒不如随心所欲!”虎兽神冷笑一声,随即交上了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得失成败必然很快就见分晓。 程光手中的宝镜邪光一闪一顿不似流畅,概是他不能专心操控宝镜的缘故,但人神对决竟也不落下风。这时一道红影突现,鬼莲仙子红绫飞绕和着星无尘的剑光齐齐向程光攻去。 方才与五神斗法时,程光已然受伤,现下以二对一也不知他力能及否? 一时间,殿内神法四溢,虹光频频,衣袂舞动,幻影叠飘,斗法场面绝然惊艳但更是凶险异常。 青龙身形庞大,避之不及,时不时被一道法力波及其身,痛得它呲牙咧嘴,龙鳞倒立,况且被那宝镜吸收了法力,若不是白虎、星无尘到的及时,再多等一会儿只怕青龙的元神也要被那东西给夺走了。 青龙精疲力尽盘在地上,身体一喘一吸,他轻声低吼,身体缓缓放松露出了躲在身下的皇帝皇后和太子。 听杋洛道:“身已将死,凡人常说魂归故里,我也该回到的你身体里,与你合二为一。青龙,现在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青龙眨了眨眼,周身泛起了青光。又听杋洛道:“皇后太子听命,朕在位十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神明佑之,危而复存。太子崇枫,临危受命,即皇帝位,然新帝年幼,特命皇后颜氏监国,择日昭告天下。” 环顾一周,杋洛看见一个相熟的人影,隐匿在不远处的黑暗之中,不动声色面无波澜却令他望眼欲穿。目光相触,那人已走到跟前,杋洛好生欢喜又有些遗憾:“随风,你来了,不过我要走了,谢谢你。” 经历人情冷暖,尝过世间辛酸,一路走来终得大彻大悟。岁月在小树妖脸上雕刻花纹,他总以为随风被折磨的麻木不仁,现在才明白,那是琢炼出其如神佛般的无悲无喜。此刻再看,随风眼波祥和温柔,仿佛是指引他通往天界的仙女,让他消减了融合时的恐惧。 时下皇后太子泣不成声,杋洛却道:“别哭!朕既是死了也是重生!吾儿崇枫,父皇交待你的事,待你登基后可别忘了!” 太子崇枫郑重的点了点头。 “青龙,此生我唯一亏欠的随风半面,希望您能帮帮他们。“语罢,杋洛嘴角微扬已是无牵无挂。 青龙点头,尾巴卷起皇后太子和随风送至安全的地方,只听一声龙吟,周身青光大胜,他抓起杋落扶摇直上,穿破屋顶在半空之中盘旋不定,突然一道神光骤闪,待众神魔妖鬼定睛看时,一个青发碧眼之人横空而降。 彼时,随风能感觉到连心术牵扯的其中一根断了,是杋洛的那一端。 太子不禁冲出来大叫:“父皇!” 这声父皇叫出了太多的不舍,但在此时此刻无疑是送死的行径,随风急忙将太子拉到皇后身边,在尊像之后躲避起来,听皇后道:“吾儿崇枫,你父皇龙驭宾天,他已经不是了!” 那人明明顶着杋落一样的脸但已今时不同往昔,杋落的意识虽然留存但已被青龙主导,舍去儿女情长存有苍生大义,有道是大仁不仁大善不惠,有情更似无情。此刻间,万物生灵尽充眼底,正邪交融,善恶交织,势必惩邪不怠去恶勿疑。 融合杋洛的魂魄后,青龙法力稍微恢复一些,虽功法不足但力道上可,便径直奔着程光而去。 以三对一?程光心头发紧。看赤金尊与白虎神尊交战正紧,根本无法分身来相助于他,再向外一瞥,见半面操控群鬼与八位兽神打的不可开交,程光顿觉心中发凉,到了这个份上,除了手中的遥天镜再无一人能帮得了他。方才与夜尘二人斗法时就未能脱身,现在又多了一个化成人形的青龙就更加困难了。 程光表情凝重,立时放出一道结界将自己裹在其中,高举遥天镜开始默念法咒,他本以为在结界破碎之前,宝镜定会大显神威,可惜他太高估了自己或是低估了对方,未等到法咒念完,结界已经轰然破碎,星无尘的一道剑光直奔着他的面门而来,砰的一下,将程光重重的摔到地上,接着又见千夜的红绫直奔他的要害而去,这一击带着十足的杀意,即使程光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突然一道红影拦下了千夜,所到之处一阵叮叮当当,仿佛身系锁链的声音,是一个女子。她道:“千夜,谁都可以杀他,唯独你不行!” 第126章 朱雀 这话说的匪夷所思,就像她的人一样让在场众神魔妖鬼意想不到。 “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异口同声道。 她不是雀仙台的如烟夫人么?随风更觉不可思议,接着就见睿心尾随而至。 当下程光被擒,虎山君深受干扰转眼就落了下风,本就挣脱不及,怎奈青龙也出手参战。 龙虎二神围住虎山君迅速结成法阵,两色神光交织成缕,缠绕着虎兽神发出霹雳啪啦的炸裂声,困兽犹斗,咆哮嘶吼,他更要拼力一抗。 这时朱雀惊鸿回旋,红光乍现,露出周身缠绕的锁链,那些锁链尽数断裂,是被她竭力挣脱所致。她急忙扯下两段,在手中倏然变长,嗖地向虎山君和程光甩去,立时将两人箍的动弹不得。 这是缚神锁链?鼠牛蛇马羊猴鸡猪八位兽神见之纷纷慌了神。 这东西本是天庭用来处置神仙的,若被它捆上不但会耗损法力,而且除了玉帝天尊再无谁能将其拆解下来。 看朱雀面无血色,有气无力的样子,显然在强行挣脱时耗费了极多的元气,而且挣断了也未能解下,总之这缚神锁链是要多长有多长,即使断了也扯不完更解不掉的玩应儿。 八位兽神不愿再多作纠缠,亟待突破重围,忽听地三仙大喊道:“朱雀,快将这八位兽神一并缚之!” 犬兔二神一听,急忙闪身避开,生怕被锁链缠上。只见几道红光陆续射来,十分精准的捆住了鼠牛蛇马羊猴鸡猪八位兽神。 肇事者被擒,混沌场面缓和了许多,剩下不计其数的邪祟还在四处飘荡。群妖众鬼未敢停战,受鬼莲仙子和半面之命继续斩杀邪祟。如今四方诸神具在,可以结成四方伏魔天阵捉拿邪崇。 “如烟,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程光说话了。 在场者神色俱变。朱雀一怔,眼前顿时发黑,呕了一口鲜血,被睿心扶着勉强站在原地,道:“你都想起来了?“ 程光道:“历经千年我已轮回百世,本不记得什么,但当我得到遥天镜炼化至今,才陆续的想起了当年之事。” 突出其来的对话将所有人都惊呆了,不由自主都望向朱雀和程光。 “千年之前,与子盟誓,结为夫妻,恩爱不疑。可到最后是谁骗了谁呢?”程光道。 朱雀禁不住一颤,唇齿微动,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程光又道:”如烟,我走到今天,全是因为你呀!你是高高在上的神仙,而我只是一届凡人,天壤之别,我只能不断的努力向你靠近。一千年了,我终于做到了,却没有想到换来的是你给我的束缚!“ 朱雀道:”千年之前,我许你一世姻缘,做一世平凡夫妻……“ “哪里是什么一世姻缘,什么平凡夫妻?“程光抢着道。”你我相爱十年,连个孩子都不曾给我留下。后来则是不告而别,再出现时才得知你的真实身份,那时我还是很开心的,因为我的妻子是天上的女神,纵使仅靠遥天镜来寄托相思之苦也依然愿意在凡间等你,哪怕是孤独终老我也甘之如饴。可你最后出现时,连遥天镜也带走了,你就这般对我弃之不顾么?” 事已至此,朱雀不得不解释:“我动凡心之事被玄武发觉,被他偷偷囚禁时已来不及向你道别。我明白玄武的用意,是让我了却孽缘,改过自新。但当时我竟不知已怀有身孕多日,所以在九天之上更加的想你念你,于是我造了遥天镜,以解相思之苦。只是过不多久,孩儿即将出生,我不能把她生在天界,于是在玄武的帮助下重回凡间。“ 千夜问:”那孩子呢?“ 此问虽然无理,但朱雀并未生气,她没有回答千夜,反而对程光道:”我在凡间悄悄生下了她,托给玄武暂且照顾,动身去找你,见你在凡间思我尤甚便把遥天镜交于你,以慰相思之苦,那时传你秘咒只想让你保护自己。“ 朱雀又道:”那段时间,我不能再久居凡间,又不愿长久的留在天界,只因还要照顾我们出生不久的女儿,故而与玄武时常往返人间,也许是来去太过频繁,我的事终于被玉帝天尊察觉,为了保护你,我又不得不带走了遥天镜。“ “那么玄武也因此事而谪降,才被封印在封魔井中?”青龙疑惑,因为时间并不相对。 朱雀道:”玉帝天尊得知后勃然大怒,我不忍玄武受此牵连,便一力承担所有过错,自此被谪降封印在雀仙台之中。” “那玄武后来又如何进了封魔井?”白虎也问,只因从前之事他并不了解,纵然知道朱雀、玄武和十二生肖受罚却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关联。 玄武道:“自从十二生肖因炼化遥天镜而出事,经玉帝天尊详查,得知我将此镜丢入了银河之中而酿下大错,故被囚禁于天界思过。不久之后封魔井因龙魂闹事,我受命下凡镇压,从此入井镇守封魔井。 ”那你所生的孩子呢?“千夜又问了一次。 朱雀浑身发抖无法回答,但与此事相关之人皆在,怎样都避无可避。 ”鬼莲大人,主人所生的女儿就是您呀!“睿心终于忍不住道出实情。 这就是她想知道的答案么?千夜。千年之间,她经历了无数磨难,原来只是这场因果中的一个,是那场孽缘中最苦的果。 千年之劫,一朝解破。这中间所受牵连之人太多太多,怎奈过了这么多年才如梦方醒,幡然悔悟。 ”终究是我的过错啊!“朱雀道出的不仅仅是她一人之过,身在因果之中,哪一个不是有私心,哪一个没有过执念呢! 若不是执念太深又怎会有这般磨难? ”如烟,你放了我!我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你呀!“程光道。 朱雀默默的闭上了眼睛,前尘往事被公之于众足以让她痛苦难当,纵然她心有不忍可是面前这人岂是她想放就能放的? ”我家主人说了这么多,你为何从始至终都不过问自己的女儿如何呢?看来你轮回百世早就不在意她们母女了,仅仅在意遥天镜?而且你不要再打着为了谁的旗号来博得同情。你本是修仙道人,所做之事比魔门尤甚,所以你早就成魔根本就不是主人从前的心爱之人了。“睿心道。 接着,睿心又对在场众神道:”各位神尊有所不知,我家主人早就发现程光的阴谋,这期间也做了许多事来扶救苍生,可惜杯水车薪,终在不得已之下耗费元气断开了缚神锁链到此来解决这场祸端。“ ”历劫千年,是才有顿悟的一刻,我枉为朱雀这一尊号了。既然事情因我而起也自当由我来结束!“朱雀睁眸刹那,眼中已没有的方才的七情六欲。 且看她瞬间移到程光跟前,神光四溢,周身红霞潋滟,抬手之间遥天镜已在掌中空悬,镜中奇光顿起,随着朱雀咿咿呀呀的咒声而迅速变的强烈,接着一阵歇斯底里的哀嚎,程光及其身上所有的邪气尽数收入镜中。 那镜光耀眼无比,晃的众神争不开眼,当其光收敛殆尽时,半空之中只悬浮着程光的魂魄了。 朱雀将程光魂魄收起,时下她已元气耗尽,面色由苍白转为青白,在睿心的搀扶下歪坐于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没事!”多年后的重逢已过浮生千百,堪如大梦一般,但这句话格外的真实,它是千夜第一次寄于朱雀的温柔。将心如死灰的朱雀从万丈深渊里拉了回来,为摒除七情六欲的朱雀着上了一层暖意。 朱雀微笑,不敢过多亲近千夜,不是朱雀不想,而是她不知道千夜是如何看待这个母亲的。朱雀道:“无妨,怕是没有力气和其他三位上神结成四方伏魔天阵了。” 程光之事刚刚解决完,剩下的残局也必须处理,朱雀无能为力,这下让众神又泛了难。 ”谁说非得朱雀才能结成此阵?” 难道不是这样的么?正在众神疑惑之时,忽见大殿中的神像动了,一阵金光闪过,玉帝天尊走下神坛。 一下子,周围诸多事物似被冻住,皇后和太子坐如蜡像,四处飘荡的邪祟如冰中鱼群动弹不得,与这场因果无关的人和物均被隔封在外,众神魔妖鬼纷纷跪了下来,就连被缚那八位兽神也没了脾气,恐怕谁也不会想到玉帝天尊会突降人间。 之前那般要命的激战,玉帝天尊都不曾出现,这会儿又出来做什么?问罪查办么? 玉帝天尊道:“你们可曾明白为何会缘聚于此?” 众神不语,余者更不敢评头论足。也许他们皆明晓这其中的原因,只是谁也不敢道出罢了。 玉帝天尊道:”天道亏盈,地道变盈,鬼神害盈,人道恶盈。天地之间蓄存因果,诸位神只都明白其中之理,当初为何固其执念不求解脱?如今,正执其因才得其果。“ 即为神明本就该摒弃执念,无欲无求,所谓大道无名,大象无形,大爱无情,也许从来就没有神明真正体会到这其中的道理,以致几万年来天上太平,却不知天上的一段错爱会带来人间的万劫不复,也许是几万年来天下从不太平,才使得天上的神仙没有那么多的体会! 玉帝天尊的一席话简直振聋发聩,格外让众神警醒。其实谁又没有一己之私呢?十二生肖中原龙兽神犯错被斩,若不是玉帝天尊偏爱青龙,怎会让其身兼二职,既做东方之神又统领十二生肖,以至十一兽神遭此牵连。 南方之神朱雀与凡人相爱犯下天规,玄武先前制止而后又暗中相助,这些事其实玉帝天尊一清二楚,包括小树妖与半面鬼闯入封魔井,最后救出青龙等妖和神之事也了如执掌,他对这些神只都有袒护,若是别的神仙犯了此等错误恐怕早就被消神灭迹了。 只是私念须有限度,若不加以节制便成了执念,终是害人害已。最后即使外者想帮也不敢随意为之了。天道无为,因果轮回,三界之中无不如是,玉帝天尊乃众神只之首,法力无边,如果他过度干涉恐怕会造出更多的因,得出更恶的果。必然要那些种因之人亲手了因方得解脱。 如今因果明了,所受牵连者皆在,是时候解除这场劫难了。 第126章 朱雀 这话说的匪夷所思,就像她的人一样让在场众神魔妖鬼意想不到。 “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异口同声道。 她不是雀仙台的如烟夫人么?随风更觉不可思议,接着就见睿心尾随而至。 当下程光被擒,虎山君深受干扰转眼就落了下风,本就挣脱不及,怎奈青龙也出手参战。 龙虎二神围住虎山君迅速结成法阵,两色神光交织成缕,缠绕着虎兽神发出霹雳啪啦的炸裂声,困兽犹斗,咆哮嘶吼,他更要拼力一抗。 这时朱雀惊鸿回旋,红光乍现,露出周身缠绕的锁链,那些锁链尽数断裂,是被她竭力挣脱所致。她急忙扯下两段,在手中倏然变长,嗖地向虎山君和程光甩去,立时将两人箍的动弹不得。 这是缚神锁链?鼠牛蛇马羊猴鸡猪八位兽神见之纷纷慌了神。 这东西本是天庭用来处置神仙的,若被它捆上不但会耗损法力,而且除了玉帝天尊再无谁能将其拆解下来。 看朱雀面无血色,有气无力的样子,显然在强行挣脱时耗费了极多的元气,而且挣断了也未能解下,总之这缚神锁链是要多长有多长,即使断了也扯不完更解不掉的玩应儿。 八位兽神不愿再多作纠缠,亟待突破重围,忽听地三仙大喊道:“朱雀,快将这八位兽神一并缚之!” 犬兔二神一听,急忙闪身避开,生怕被锁链缠上。只见几道红光陆续射来,十分精准的捆住了鼠牛蛇马羊猴鸡猪八位兽神。 肇事者被擒,混沌场面缓和了许多,剩下不计其数的邪祟还在四处飘荡。群妖众鬼未敢停战,受鬼莲仙子和半面之命继续斩杀邪祟。如今四方诸神具在,可以结成四方伏魔天阵捉拿邪崇。 “如烟,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程光说话了。 在场者神色俱变。朱雀一怔,眼前顿时发黑,呕了一口鲜血,被睿心扶着勉强站在原地,道:“你都想起来了?“ 程光道:“历经千年我已轮回百世,本不记得什么,但当我得到遥天镜炼化至今,才陆续的想起了当年之事。” 突出其来的对话将所有人都惊呆了,不由自主都望向朱雀和程光。 “千年之前,与子盟誓,结为夫妻,恩爱不疑。可到最后是谁骗了谁呢?”程光道。 朱雀禁不住一颤,唇齿微动,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程光又道:”如烟,我走到今天,全是因为你呀!你是高高在上的神仙,而我只是一届凡人,天壤之别,我只能不断的努力向你靠近。一千年了,我终于做到了,却没有想到换来的是你给我的束缚!“ 朱雀道:”千年之前,我许你一世姻缘,做一世平凡夫妻……“ “哪里是什么一世姻缘,什么平凡夫妻?“程光抢着道。”你我相爱十年,连个孩子都不曾给我留下。后来则是不告而别,再出现时才得知你的真实身份,那时我还是很开心的,因为我的妻子是天上的女神,纵使仅靠遥天镜来寄托相思之苦也依然愿意在凡间等你,哪怕是孤独终老我也甘之如饴。可你最后出现时,连遥天镜也带走了,你就这般对我弃之不顾么?” 事已至此,朱雀不得不解释:“我动凡心之事被玄武发觉,被他偷偷囚禁时已来不及向你道别。我明白玄武的用意,是让我了却孽缘,改过自新。但当时我竟不知已怀有身孕多日,所以在九天之上更加的想你念你,于是我造了遥天镜,以解相思之苦。只是过不多久,孩儿即将出生,我不能把她生在天界,于是在玄武的帮助下重回凡间。“ 千夜问:”那孩子呢?“ 此问虽然无理,但朱雀并未生气,她没有回答千夜,反而对程光道:”我在凡间悄悄生下了她,托给玄武暂且照顾,动身去找你,见你在凡间思我尤甚便把遥天镜交于你,以慰相思之苦,那时传你秘咒只想让你保护自己。“ 朱雀又道:”那段时间,我不能再久居凡间,又不愿长久的留在天界,只因还要照顾我们出生不久的女儿,故而与玄武时常往返人间,也许是来去太过频繁,我的事终于被玉帝天尊察觉,为了保护你,我又不得不带走了遥天镜。“ “那么玄武也因此事而谪降,才被封印在封魔井中?”青龙疑惑,因为时间并不相对。 朱雀道:”玉帝天尊得知后勃然大怒,我不忍玄武受此牵连,便一力承担所有过错,自此被谪降封印在雀仙台之中。” “那玄武后来又如何进了封魔井?”白虎也问,只因从前之事他并不了解,纵然知道朱雀、玄武和十二生肖受罚却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关联。 玄武道:“自从十二生肖因炼化遥天镜而出事,经玉帝天尊详查,得知我将此镜丢入了银河之中而酿下大错,故被囚禁于天界思过。不久之后封魔井因龙魂闹事,我受命下凡镇压,从此入井镇守封魔井。 ”那你所生的孩子呢?“千夜又问了一次。 朱雀浑身发抖无法回答,但与此事相关之人皆在,怎样都避无可避。 ”鬼莲大人,主人所生的女儿就是您呀!“睿心终于忍不住道出实情。 这就是她想知道的答案么?千夜。千年之间,她经历了无数磨难,原来只是这场因果中的一个,是那场孽缘中最苦的果。 千年之劫,一朝解破。这中间所受牵连之人太多太多,怎奈过了这么多年才如梦方醒,幡然悔悟。 ”终究是我的过错啊!“朱雀道出的不仅仅是她一人之过,身在因果之中,哪一个不是有私心,哪一个没有过执念呢! 若不是执念太深又怎会有这般磨难? ”如烟,你放了我!我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你呀!“程光道。 朱雀默默的闭上了眼睛,前尘往事被公之于众足以让她痛苦难当,纵然她心有不忍可是面前这人岂是她想放就能放的? ”我家主人说了这么多,你为何从始至终都不过问自己的女儿如何呢?看来你轮回百世早就不在意她们母女了,仅仅在意遥天镜?而且你不要再打着为了谁的旗号来博得同情。你本是修仙道人,所做之事比魔门尤甚,所以你早就成魔根本就不是主人从前的心爱之人了。“睿心道。 接着,睿心又对在场众神道:”各位神尊有所不知,我家主人早就发现程光的阴谋,这期间也做了许多事来扶救苍生,可惜杯水车薪,终在不得已之下耗费元气断开了缚神锁链到此来解决这场祸端。“ ”历劫千年,是才有顿悟的一刻,我枉为朱雀这一尊号了。既然事情因我而起也自当由我来结束!“朱雀睁眸刹那,眼中已没有的方才的七情六欲。 且看她瞬间移到程光跟前,神光四溢,周身红霞潋滟,抬手之间遥天镜已在掌中空悬,镜中奇光顿起,随着朱雀咿咿呀呀的咒声而迅速变的强烈,接着一阵歇斯底里的哀嚎,程光及其身上所有的邪气尽数收入镜中。 那镜光耀眼无比,晃的众神争不开眼,当其光收敛殆尽时,半空之中只悬浮着程光的魂魄了。 朱雀将程光魂魄收起,时下她已元气耗尽,面色由苍白转为青白,在睿心的搀扶下歪坐于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没事!”多年后的重逢已过浮生千百,堪如大梦一般,但这句话格外的真实,它是千夜第一次寄于朱雀的温柔。将心如死灰的朱雀从万丈深渊里拉了回来,为摒除七情六欲的朱雀着上了一层暖意。 朱雀微笑,不敢过多亲近千夜,不是朱雀不想,而是她不知道千夜是如何看待这个母亲的。朱雀道:“无妨,怕是没有力气和其他三位上神结成四方伏魔天阵了。” 程光之事刚刚解决完,剩下的残局也必须处理,朱雀无能为力,这下让众神又泛了难。 ”谁说非得朱雀才能结成此阵?” 难道不是这样的么?正在众神疑惑之时,忽见大殿中的神像动了,一阵金光闪过,玉帝天尊走下神坛。 一下子,周围诸多事物似被冻住,皇后和太子坐如蜡像,四处飘荡的邪祟如冰中鱼群动弹不得,与这场因果无关的人和物均被隔封在外,众神魔妖鬼纷纷跪了下来,就连被缚那八位兽神也没了脾气,恐怕谁也不会想到玉帝天尊会突降人间。 之前那般要命的激战,玉帝天尊都不曾出现,这会儿又出来做什么?问罪查办么? 玉帝天尊道:“你们可曾明白为何会缘聚于此?” 众神不语,余者更不敢评头论足。也许他们皆明晓这其中的原因,只是谁也不敢道出罢了。 玉帝天尊道:”天道亏盈,地道变盈,鬼神害盈,人道恶盈。天地之间蓄存因果,诸位神只都明白其中之理,当初为何固其执念不求解脱?如今,正执其因才得其果。“ 即为神明本就该摒弃执念,无欲无求,所谓大道无名,大象无形,大爱无情,也许从来就没有神明真正体会到这其中的道理,以致几万年来天上太平,却不知天上的一段错爱会带来人间的万劫不复,也许是几万年来天下从不太平,才使得天上的神仙没有那么多的体会! 玉帝天尊的一席话简直振聋发聩,格外让众神警醒。其实谁又没有一己之私呢?十二生肖中原龙兽神犯错被斩,若不是玉帝天尊偏爱青龙,怎会让其身兼二职,既做东方之神又统领十二生肖,以至十一兽神遭此牵连。 南方之神朱雀与凡人相爱犯下天规,玄武先前制止而后又暗中相助,这些事其实玉帝天尊一清二楚,包括小树妖与半面鬼闯入封魔井,最后救出青龙等妖和神之事也了如执掌,他对这些神只都有袒护,若是别的神仙犯了此等错误恐怕早就被消神灭迹了。 只是私念须有限度,若不加以节制便成了执念,终是害人害已。最后即使外者想帮也不敢随意为之了。天道无为,因果轮回,三界之中无不如是,玉帝天尊乃众神只之首,法力无边,如果他过度干涉恐怕会造出更多的因,得出更恶的果。必然要那些种因之人亲手了因方得解脱。 如今因果明了,所受牵连者皆在,是时候解除这场劫难了。 第127章 完结一 千夜望着朱雀,心中复杂无比,原来她不是妖,是神之女,却是三界之中最不应该出现之人,她因爱成魔,从前狂妄孤傲,总觉三界亏欠自己,如今追根溯源,才知道朱雀仅为能让她活着就已付出了全部,纵使她因错爱而生,可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怨恨的。 千夜无法置身事外,对朱雀道:“我帮你结阵可以么?” 朱雀激动的热泪盈眶,紧紧握住千夜的手舍不得分开,母女两人一同望向玉帝天尊,见其颔首微笑,欣然默许,顿时心头一热,感动的落泪。 只是余下三方上神在之前各种激战中均有受伤,而且青龙刚刚化为人形,功法本就不足若当即结阵,必然也是力不能及。 苍生有难,皆因他们而起,在场者怎能不施一份力?玉帝天尊俯瞰众生,扫视着每一张面孔。 “在下半面,身为厉鬼,愿助众神结阵,不知可堪其用?”半面郑重行礼。 “树妖随风,虽不中用但也愿为众神献一份力。”随风战战兢兢。 “天尊,小神星无尘恳请助阵。“无尘跪道。 “玉帝天尊,树妖浮黛斗胆请求助阵。”浮黛也跪了下来。 ”罪臣月德,恳请助阵!“兔兽神道。 “罪臣犬尨,恳请助阵!“犬兽神道。 玉帝天尊微微点头。 ”膻根知错,愿待罪补过,请求助阵。“羊兽神这么嚷嚷,其他兽神也恳求起来,就连从前桀骜不驯的虎兽神也低声下气的表示愿意助阵。 他们本想在混乱中得点儿好处,然后远离三界,却从未想过玉帝天尊会亲自下凡,万年以来这可是头一次,由此看来玉帝天尊是下决心要整治一翻了,所以又有哪个能不害怕? 玉帝天尊捻须颔首,对在场者的举动表示认同,因为这才是他下凡的原因!他随手降下一道金光,结成了一个硕大的阵迹,玉帝天尊掌管三界,他所降下的阵迹自然可以包容三界生灵,什么妖魔鬼怪之力都可以囊括其中,故此法阵比四方伏魔天阵更能容纳四方,收尽邪崇。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只要在场者能改过自新,一心向善,都可以重新发落,哪怕受罚千年万年也会有彻底悔悟的那一天。 玉帝天尊道:“既然如此,就由玄武来主持法阵,即刻施行!” 在场者不敢怠慢,众神魔妖鬼在玄武的指挥下纷纷各处其位,浮黛与青龙站东方位,千夜与朱雀站南方位,无尘与白虎站西方位,风面二人与玄武站北方位。 四象各占一隅,睿心和十一兽神三为一组与四神位依矩成方,余下的群妖众鬼也在千夜和半面的授意下循规为圆,套在四象方阵的外围,寓意天圆地方。然后那对毫无自主意识的皇后和太子也机械的站到了法阵的中央,意为天地人三界合一。 施法者皆已归位,只听玄武一声大喝,法阵倏的虹霞迸起,美轮美奂,玄妙异常,一顶色彩斑斓的穹庐绝地而起,飞快放大并向外扩散,如涟漪般向远处蔓延开来,又像一张大网不断索捞着邪魔外祟和劫难中死去的孤魂野鬼。一切不干不净的东西皆被那浩瀚的神光之海所洗涤,洗涮凡人的苦难,减缓众神对凡间的愧疚。 在墨色的天幕下,三界法阵的光彩灿比星河,耀比日月,一边超度亡魂一边捉拿邪崇,亡魂入地安息,邪崇被天尊的神光引到封魔井里。此法阵经久运转所消耗法力极大,朱雀本就功法耗尽仍是靠着一口仙气在勉力支撑,直到最后一波邪崇收尽,施法者也都精疲力竭。 这过程或许是焚香一刻也或许是日夜更迭,在众妖神魔醒来之时,人间已是焕然之新。天空未明,东边已有一抹亮白,玉帝天尊仍是眉目慈祥的站在众生灵面前。 众神魔妖鬼列队整齐,听候玉帝天尊的发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以及犬免二神,稍后返回天界继续闭关悔过!” “是!”四方之神与犬兔二兽神应声而诺。 白虎神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星无尘,他明白自己有过是因为星无尘的原因,这本不冤枉,谁让他没有看管好自己的徒弟呢?而且,他也打算事后好好教训星无尘的,只不过不会再像对星无怨那般对待无尘,他对无怨有愧,乃至追悔莫及。 而无尘也似乎猜到了白虎神尊和玉帝天尊的意思,有些事他即使不说想必也瞒不过这二位神尊的法眼,而且他也实在不想隐瞒下去了。“启奏玉帝天尊,小神星无尘违背天规与鬼莲仙子千夜相恋,情愿辞去神职听候天尊发落,只求天尊能网开一面放过鬼莲仙子!” “嗯!”玉帝天尊捋了捋胡须:“十一兽神中除了犬兔二神大有悔过之意,其余者仍然罪不可恕,尤其是虎兽神在人间兴风作浪,祸害不浅,特将其困在封魔井第三层,其余者困入第二层,所收捕的邪崇困入第一层。星无尘,本尊免去你奎木星官一职,命你镇守封魔井,你可服气?“ 星无尘感动的热泪盈眶,连连向玉帝天尊叩了三个响头。又听玉帝天尊道:”鬼莲仙子千夜,你在在凡间曾擅自处死凡人,吸食凡人精气,实不应该!本尊念你协助收服邪崇有功,将功补过也不追究于你了!” “玉帝天尊,千夜有一请求,我想与无尘共同镇守封魔井,望天尊恩准!”鬼莲仙子道。 “嗯!”玉帝天尊道:“本尊答应你这个请求!” 夜尘两人悄悄相望,此后二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即便暗无天日又有何妨! 玉帝天尊手掌一翻,遥天镜悬于掌上,听他道:“此物以后就收于本尊管理,谁也别想再觊觎它了!” “浮黛,你与天神星无怨相恋生女,害星无怨违反天规被白虎上神困于封魔井中已受了惩罚,此次能大义协助四方之神收服邪崇也算是将功补过。以后好生修炼,争取早日成仙!“ ”至于随风、半面!你们私闯封魔井实不应该!但能秉承大道守护苍生,协助四方之神收服邪崇也是功德一件,只是修为尚浅,就罚你们回浮黛山继续修炼!你们二人曾受封仙魔灵使,且须守护苍生道义。“ “还有睿心,此妖纯善,德行端方,朱雀升天后,你可执掌雀仙台,替朱雀掌管凡间妖孽。若有解决不了的,可找随风半面助之。望你好生修炼,早日成仙!” 语罢,一道金光潽洒于脚下众生灵,仿佛春雨浸润般让在场者都增了一分生机,疲惫乏力之态立时消减许多,众神魔妖鬼无不叩拜谢恩。 然后又是一道金光瞬时冲天,待众神魔妖鬼盯睛看时,那八位被缚神锁链捆住的兽神已消失不见,定然是被玉帝天尊关押进封魔井里了。大殿中那岿然不动的神像还原神台之上,慈眉善目的俯瞰着座下众生,而在神像之下安静着躺着两个凡人,是皇后和太子。 一切终于结束! 千夜走到玄武身边,叫了一声:“爷爷!你还记得我么?” 玄武一把老泪纵横,这么多年能再听见这句“爷爷”,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哎!”玄武答应,指着朱雀道:“你再去看看她!以后再见可就难了!” 千夜回过头,什么也没说只给了朱雀一个紧紧的拥抱,星无尘见之意味深长,突然他背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孽徒!你终究还是为了女子断送了大好前程!“ “对不起师尊!请您责罚。”星无尘惭愧无比。 “罢了!天尊已经罚了,我还有什么好罚的!”白虎神尊甩着袖子走开了。他来到浮黛跟前,手掌一翻,空悬着一团幽蓝的魂光,对浮黛道:“这是无怨的,留给你!” 浮黛一怔,霎时泪目,这么多年还得到无怨生还的希望,她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浮风母女和半面正在欣喜若狂时见青龙走过来,道:“浮黛,随风、半面,你们若想修炼成仙,我可以帮你们引渡!若还有其他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你们尽管提!” 三人有些羞惭,认真想着,四神、犬兔二位兽神、无尘、千夜和睿心都围了过来,决计要帮助他们实现心中的愿望。 浮黛道:“我打算带着无怨去轮回转世,做一回平凡夫妻!” 这个愿望好办,众神目光齐刷刷看向风面。 “我想要具肉身!“风面异口同声。 半面微露羞涩,随风却睁大了眼睛,灼灼的看着四位上神,她想要肉身自然是想让半面成为有血有肉的人。 “嗯!”玄武捻须微笑。 这也不是难事,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加之玉帝天尊神法照扶,四位上神也恢复了些许法力,造个肉身绰绰有余。 青龙道:“半面本是冤魂依附其残骨之上,我们四神可用灵物填补他的血肉!” 随后四神幻化真身,青龙掰下几片龙鳞,白虎除下一些毛发,朱雀摘下几根羽毛,玄武扯下几片龟甲。四象结阵,其令半面悬于法阵中间,纷纷将自身取下的灵物附于其中,又取了各自的趾端血注于其内,只听法咒呜呜萦绕耳周,法用先天,气运九转,四处神光聚于半面全身,似有骨骼活动之响,一阵轻烟过后,见一活生生的人拜倒在地。 这是真的么? 此时朝霞升起,东方金光万丈。半面缓缓的站起身来,慢慢睁开双眼,多少有些刺眼,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和煦的阳光了,他终于可以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 半面喜不自胜地问道:“那我还是鬼么?” 玄武笑道:“傻孩子,你继承了四神之力,已经是鬼仙了!” “这,那我和随风还能,还能做夫妻么?”半面羞的耳朵发红。 “有什么不能的?你也没被天庭册封,不过是个散仙,只要不违天道,自然随心所欲!“朱雀道。 众人皆大欢喜。 第127章 完结一 千夜望着朱雀,心中复杂无比,原来她不是妖,是神之女,却是三界之中最不应该出现之人,她因爱成魔,从前狂妄孤傲,总觉三界亏欠自己,如今追根溯源,才知道朱雀仅为能让她活着就已付出了全部,纵使她因错爱而生,可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怨恨的。 千夜无法置身事外,对朱雀道:“我帮你结阵可以么?” 朱雀激动的热泪盈眶,紧紧握住千夜的手舍不得分开,母女两人一同望向玉帝天尊,见其颔首微笑,欣然默许,顿时心头一热,感动的落泪。 只是余下三方上神在之前各种激战中均有受伤,而且青龙刚刚化为人形,功法本就不足若当即结阵,必然也是力不能及。 苍生有难,皆因他们而起,在场者怎能不施一份力?玉帝天尊俯瞰众生,扫视着每一张面孔。 “在下半面,身为厉鬼,愿助众神结阵,不知可堪其用?”半面郑重行礼。 “树妖随风,虽不中用但也愿为众神献一份力。”随风战战兢兢。 “天尊,小神星无尘恳请助阵。“无尘跪道。 “玉帝天尊,树妖浮黛斗胆请求助阵。”浮黛也跪了下来。 ”罪臣月德,恳请助阵!“兔兽神道。 “罪臣犬尨,恳请助阵!“犬兽神道。 玉帝天尊微微点头。 ”膻根知错,愿待罪补过,请求助阵。“羊兽神这么嚷嚷,其他兽神也恳求起来,就连从前桀骜不驯的虎兽神也低声下气的表示愿意助阵。 他们本想在混乱中得点儿好处,然后远离三界,却从未想过玉帝天尊会亲自下凡,万年以来这可是头一次,由此看来玉帝天尊是下决心要整治一翻了,所以又有哪个能不害怕? 玉帝天尊捻须颔首,对在场者的举动表示认同,因为这才是他下凡的原因!他随手降下一道金光,结成了一个硕大的阵迹,玉帝天尊掌管三界,他所降下的阵迹自然可以包容三界生灵,什么妖魔鬼怪之力都可以囊括其中,故此法阵比四方伏魔天阵更能容纳四方,收尽邪崇。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只要在场者能改过自新,一心向善,都可以重新发落,哪怕受罚千年万年也会有彻底悔悟的那一天。 玉帝天尊道:“既然如此,就由玄武来主持法阵,即刻施行!” 在场者不敢怠慢,众神魔妖鬼在玄武的指挥下纷纷各处其位,浮黛与青龙站东方位,千夜与朱雀站南方位,无尘与白虎站西方位,风面二人与玄武站北方位。 四象各占一隅,睿心和十一兽神三为一组与四神位依矩成方,余下的群妖众鬼也在千夜和半面的授意下循规为圆,套在四象方阵的外围,寓意天圆地方。然后那对毫无自主意识的皇后和太子也机械的站到了法阵的中央,意为天地人三界合一。 施法者皆已归位,只听玄武一声大喝,法阵倏的虹霞迸起,美轮美奂,玄妙异常,一顶色彩斑斓的穹庐绝地而起,飞快放大并向外扩散,如涟漪般向远处蔓延开来,又像一张大网不断索捞着邪魔外祟和劫难中死去的孤魂野鬼。一切不干不净的东西皆被那浩瀚的神光之海所洗涤,洗涮凡人的苦难,减缓众神对凡间的愧疚。 在墨色的天幕下,三界法阵的光彩灿比星河,耀比日月,一边超度亡魂一边捉拿邪崇,亡魂入地安息,邪崇被天尊的神光引到封魔井里。此法阵经久运转所消耗法力极大,朱雀本就功法耗尽仍是靠着一口仙气在勉力支撑,直到最后一波邪崇收尽,施法者也都精疲力竭。 这过程或许是焚香一刻也或许是日夜更迭,在众妖神魔醒来之时,人间已是焕然之新。天空未明,东边已有一抹亮白,玉帝天尊仍是眉目慈祥的站在众生灵面前。 众神魔妖鬼列队整齐,听候玉帝天尊的发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以及犬免二神,稍后返回天界继续闭关悔过!” “是!”四方之神与犬兔二兽神应声而诺。 白虎神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星无尘,他明白自己有过是因为星无尘的原因,这本不冤枉,谁让他没有看管好自己的徒弟呢?而且,他也打算事后好好教训星无尘的,只不过不会再像对星无怨那般对待无尘,他对无怨有愧,乃至追悔莫及。 而无尘也似乎猜到了白虎神尊和玉帝天尊的意思,有些事他即使不说想必也瞒不过这二位神尊的法眼,而且他也实在不想隐瞒下去了。“启奏玉帝天尊,小神星无尘违背天规与鬼莲仙子千夜相恋,情愿辞去神职听候天尊发落,只求天尊能网开一面放过鬼莲仙子!” “嗯!”玉帝天尊捋了捋胡须:“十一兽神中除了犬兔二神大有悔过之意,其余者仍然罪不可恕,尤其是虎兽神在人间兴风作浪,祸害不浅,特将其困在封魔井第三层,其余者困入第二层,所收捕的邪崇困入第一层。星无尘,本尊免去你奎木星官一职,命你镇守封魔井,你可服气?“ 星无尘感动的热泪盈眶,连连向玉帝天尊叩了三个响头。又听玉帝天尊道:”鬼莲仙子千夜,你在在凡间曾擅自处死凡人,吸食凡人精气,实不应该!本尊念你协助收服邪崇有功,将功补过也不追究于你了!” “玉帝天尊,千夜有一请求,我想与无尘共同镇守封魔井,望天尊恩准!”鬼莲仙子道。 “嗯!”玉帝天尊道:“本尊答应你这个请求!” 夜尘两人悄悄相望,此后二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即便暗无天日又有何妨! 玉帝天尊手掌一翻,遥天镜悬于掌上,听他道:“此物以后就收于本尊管理,谁也别想再觊觎它了!” “浮黛,你与天神星无怨相恋生女,害星无怨违反天规被白虎上神困于封魔井中已受了惩罚,此次能大义协助四方之神收服邪崇也算是将功补过。以后好生修炼,争取早日成仙!“ ”至于随风、半面!你们私闯封魔井实不应该!但能秉承大道守护苍生,协助四方之神收服邪崇也是功德一件,只是修为尚浅,就罚你们回浮黛山继续修炼!你们二人曾受封仙魔灵使,且须守护苍生道义。“ “还有睿心,此妖纯善,德行端方,朱雀升天后,你可执掌雀仙台,替朱雀掌管凡间妖孽。若有解决不了的,可找随风半面助之。望你好生修炼,早日成仙!” 语罢,一道金光潽洒于脚下众生灵,仿佛春雨浸润般让在场者都增了一分生机,疲惫乏力之态立时消减许多,众神魔妖鬼无不叩拜谢恩。 然后又是一道金光瞬时冲天,待众神魔妖鬼盯睛看时,那八位被缚神锁链捆住的兽神已消失不见,定然是被玉帝天尊关押进封魔井里了。大殿中那岿然不动的神像还原神台之上,慈眉善目的俯瞰着座下众生,而在神像之下安静着躺着两个凡人,是皇后和太子。 一切终于结束! 千夜走到玄武身边,叫了一声:“爷爷!你还记得我么?” 玄武一把老泪纵横,这么多年能再听见这句“爷爷”,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哎!”玄武答应,指着朱雀道:“你再去看看她!以后再见可就难了!” 千夜回过头,什么也没说只给了朱雀一个紧紧的拥抱,星无尘见之意味深长,突然他背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孽徒!你终究还是为了女子断送了大好前程!“ “对不起师尊!请您责罚。”星无尘惭愧无比。 “罢了!天尊已经罚了,我还有什么好罚的!”白虎神尊甩着袖子走开了。他来到浮黛跟前,手掌一翻,空悬着一团幽蓝的魂光,对浮黛道:“这是无怨的,留给你!” 浮黛一怔,霎时泪目,这么多年还得到无怨生还的希望,她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浮风母女和半面正在欣喜若狂时见青龙走过来,道:“浮黛,随风、半面,你们若想修炼成仙,我可以帮你们引渡!若还有其他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你们尽管提!” 三人有些羞惭,认真想着,四神、犬兔二位兽神、无尘、千夜和睿心都围了过来,决计要帮助他们实现心中的愿望。 浮黛道:“我打算带着无怨去轮回转世,做一回平凡夫妻!” 这个愿望好办,众神目光齐刷刷看向风面。 “我想要具肉身!“风面异口同声。 半面微露羞涩,随风却睁大了眼睛,灼灼的看着四位上神,她想要肉身自然是想让半面成为有血有肉的人。 “嗯!”玄武捻须微笑。 这也不是难事,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加之玉帝天尊神法照扶,四位上神也恢复了些许法力,造个肉身绰绰有余。 青龙道:“半面本是冤魂依附其残骨之上,我们四神可用灵物填补他的血肉!” 随后四神幻化真身,青龙掰下几片龙鳞,白虎除下一些毛发,朱雀摘下几根羽毛,玄武扯下几片龟甲。四象结阵,其令半面悬于法阵中间,纷纷将自身取下的灵物附于其中,又取了各自的趾端血注于其内,只听法咒呜呜萦绕耳周,法用先天,气运九转,四处神光聚于半面全身,似有骨骼活动之响,一阵轻烟过后,见一活生生的人拜倒在地。 这是真的么? 此时朝霞升起,东方金光万丈。半面缓缓的站起身来,慢慢睁开双眼,多少有些刺眼,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和煦的阳光了,他终于可以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 半面喜不自胜地问道:“那我还是鬼么?” 玄武笑道:“傻孩子,你继承了四神之力,已经是鬼仙了!” “这,那我和随风还能,还能做夫妻么?”半面羞的耳朵发红。 “有什么不能的?你也没被天庭册封,不过是个散仙,只要不违天道,自然随心所欲!“朱雀道。 众人皆大欢喜。 第128章 完结二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玉帝天尊已作出决断,各路神仙妖精也需各归其位。 众神仙依依惜别。四方之神与犬兔二位兽神即刻去往天界。无尘与千夜归往封魔井,至于鬼莲山的妖孽,千夜早就托付给幽梦,她本不是恶妖,自然也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情。睿心与朱雀道别后回往雀仙台,这一路上也必是救助百姓无数,如此守护苍生,成仙是迟早的事。 “娘亲!你不回浮黛山了?”随风不舍的问了一句,猜她多半想要直接走了。 果不其然,浮黛削断一缕白发递给随风,道:“你爹爹生前与我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整日担惊受怕,如今能有机会与他长相厮守,这也是我所希望的。如果没有半面陪着你,我还真不放心离开。你与半面要好好守护浮黛山和古松,大树是我们的根基,只要浮黛古松还在,娘亲和爹爹总有一天会回来找你们的。我不在你身边,哪日你若想我,就拿出这缕白发,它会随风而飘,带你找到我的。” 浮黛走了,化作一缕轻烟消失不见。随风知她迫不及待,自然不会阻止,虽心怀挂念也由衷为母亲高兴。现下道观之中,除了风面二人就剩下皇后与太子。这二人睡的很沉,身体没有大碍,估计过些时候便会有侍卫寻来,将他们带回宫去。 “我们走!”半面拉着随风的手。 他手上的温暖流进随风的心头,四目相处时,随风端详他很久,这张完好的脸英气十足,触之温软细腻,下颌处涩涩有些扎手,是些细小的胡茬,小树妖羞惭地收手,再也不敢看他。 另只温暖的手挽住她的腰肢,结结巴巴的问:“触感,如何?嗯~~回家让你随便|摸!” 咦?这还像是半面说的话么?随风只觉脚下无力,双颊羞红,轻飘飘的简直要飞了。 “哎!有人来了,快躲起来!”她拉着半面藏到隐匿处。 几只小鸟率先飞来,落在那对母子的不远处,接着便是一行人杂乱的脚步声。 ”崇枫,皇嫂!“是轩嫄的声音,她与宿进带着一些大臣和侍卫前来寻皇兄三人。母子被她叫醒,抱着她呜呜大哭起来。 “皇上呢?”轩嫄问。 皇后道:”他与青龙合为一体,化神飞升了!“ 若说别人化神飞升,必然不会被相信,但赵杋洛可是能让青龙现身之人,昨日道观这边神光四起,绚烂夺目,虽然凶险异常但在那些凡人眼中竟是千年难遇的奇观,现在还哪有不信的道理? 一下子众人欢天喜地,恭迎先皇飞升成神,接着又开始恭贺太子登基称帝,本来还伤心不已的皇后和太子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渲染,不再那么悲伤了。 这时新帝崇枫道:”朕有口谕,事后将命内阁草诏,公布天下!“ 众人跪得整整齐齐直呼:”皇上万岁!“ ”先帝曾对朕说,自他记事以来,所受劫难无数,常常性命攸关,幸得随风半面两位高士在侧常护左右,以至荣登大宝君临天下。他们秉承道义护佑苍生,也为曾先皇受了不少委屈,而今先皇升天,朕理应代为答谢,特封二位高人为浮黛大仙,浮黛山为圣山,设立庙宇,接受百姓供奉!”小皇帝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这二人并未离开。 半面好笑,杋洛生前不予册封,死后却留给儿子,这是有意让我夫妻二人继续护佑他赵氏皇家呢! “等等!”本来随风并不想在此场合出现在世人面前,但小皇帝要为她设立庙堂,随风十难接受,这不是把她推到一个本就达不到的高处么?她不是真正的神仙,自问何德何能坐享庙堂?所以断然不肯接受。 在场众人哗然,其中有人认得随风,那不就是先皇为太子时,身边的小奴婢么?从前好多人看不起她,卑微至极,而今竟谁都不敢轻视,崇尚至极。众人齐刷刷的向风面二人叩拜。 “姐姐!”轩嫄一如既往从未改变。见到随风,她高兴的扑过来抱住了小树妖,道:“皇帝,真心实意的敬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接受!” 随风笑道:“我可不想被绑在庙堂里,太受拘束,日日接受凡人的监督,哪还有自由可言?我有几斤几两心里清楚的很,怕会辱没皇帝敕建的庙堂?” 半面颔首微笑,心想我这媳妇憨厚的很,倒显得略有傻气了,不过十分可爱! 半面扬声道:“身居高位者必须品行高尚,方可做人中之楷模。要承其重必有其器,欲达高峰必忍其痛,德不配位,是祸非福。我二人修为还未达到至境,还请皇帝收回成命,多谢皇帝的美意了!” 众人却以为这二位仙士故作谦虚,然小皇帝却受教匪浅,总觉这二位是在告诫自己。 崇枫道:“今日与二位仙士交谈,受益良多,仙士品德高洁,朕钦佩不已。既然二位不愿坐享庙堂,朕便顺了二位的意,只是封号一事莫再推辞了!” 半面见媳妇未再多言,心想若还推辞可就不拾抬举了,便答应道:“多谢!” “不好了,不好了!”有个太监急匆匆跑来禀报:“启奏皇上,太后,陆玄清将程太皇太妃变成了怪物,在城隍门前与瑞王打了起来,说要索先皇和瑞王的命呢!” 看来陆玄清并不知赵杋洛已升天。小皇帝一愣,立刻向风面投来了求救的目光。 随风道:“皇帝别怕,我二人去会会他!” 众人不由自主的叫好,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随风向轩嫄飞了一眼,带着半面即刻消失不见。 这就算告别么?轩嫄无奈摇头,又觉好笑。时光未在姐姐脸上刻下皱纹,但毕竟那么大岁数了,还没个正形,一如往日那般孩子气,倒是轩嫄已经被岁月侵上脸颊,看着比姐姐的年龄较长,言谈举止内敛许多,甚至方才叫姐姐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来,妖与凡人的差别愈加明显,她们姐妹也终不会同路。只愿姐妹情长,各自安好。 城隍门外,人多眼杂,士卒和百姓围观,但却无一人敢上前制止。这陆玄清倒是很会找地方,公然挑衅皇家权威。他看上去像个死人,面色青白,歇斯底里的操控着异化的程锦芝与瑞王打的不可开交。 “哈哈哈哈,与母亲交战的滋味如何?”陆玄清阴阳怪气的。随后又道:”赵杋洛,你快出来看一看呐,你们皇家的颜面何在?“ “陆玄清,你欺人太甚!”赵杋珣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 “你欺人太甚时可想过自己也有今天?”陆玄清回怼了一句。 赵杋珣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但陆玄清岂会满足?不知道从哪里拾来的鞭子不住抽打程锦芝,她遍体鳞伤,好像并不知道反抗,逆来顺受的向自己儿子身上抓去。 异化后的程锦芝力气极大,肢体也敏捷,像野兽一样在别人的操控下不断变换招式,难以设防。杋珣眼睁睁看着母亲扑向自己,他不敢用力也不敢施法攻击更不敢逃跑,只能用手格挡,身上早已鲜血淋漓。 风面到时,赵杋珣已经力不可支,身染尸毒,即将异化。这场面让半面蒙生出泄愤之快,然此一时彼一时,那泄愤之感转瞬即逝,如今的境界已不懈观看仇家被这样戏耍了,程锦芝在他眼中不过一只蝼蚁,渺小的可以屈指而灭。 一阵狂风刮来,吓的围观者逃之夭夭。 陆玄清还在肆无忌惮的施虐。啪!一道戾气甩在陆玄清的脸上,给了他一记耳光。陆玄清恨的咬牙切齿,刚要回击又迎来另计耳光,他可能还不明白半面已是今非昔比,仍然奋力反抗,几招下来已经被打的动弹不得。半面废了他的功法,从此成了废人。 陆玄清问:“赵杋珣曾欺你害你,你怎么还要救他们?” 半面没有理他,却对小树妖道:”小风,给他们母子解毒!“ 曾经半面那么憎恨这个女人,如今仇人倒霉,他怎么还愿意救那人呢?随风不解,顺着夫君的意思照做了。看这仇家眼仁发白是中了尸毒的症状,解毒轻而易举,片刻之后程锦芝苏醒过来,杋珣也无大碍,刚要表示感谢就被半面拒绝了。 这时半面才回答了陆玄清:”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千古道心,我已放下!“ 陆玄清哑口无言,他修了半辈子道法,却没有悟出道心精髓,顿时心如死灰。 ”程锦芝,你还记得我么?“半面道,言语之中并未带任何情绪。 程锦芝想了许久忽然面色惊恐,呕出一口鲜血:“叶不离?” “你不配提起这个名字!”随风道。 ”你不是死了么?怎么还完好的活着,甚至容貌都未曾改变?“程锦芝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接着又咳嗽起来,看上去命不久矣。 ”拜你所赐!我现在好的很。”半面说的轻描淡写,程锦芝听后又是一记五雷轰顶,她自知报应来了,而且是下地狱的那种,迷蒙之间似乎看到牛头马面在等着她。 ”小风,我们走!“半面牵着随风的手,从容不迫的走了。远处那双修长的身影美好至极,是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 这会儿,从皇城内走出一队人马,其中有小皇帝崇枫,还有轩嫄长公主。 在得知赵杋洛升天以后,陆玄清一阵惨笑,突然感觉自己又荒唐又可怜。而杋珣却没什么过多的情绪。他问崇枫:”皇上,此人如何处置?“ 崇枫道:”斩立决!不知皇叔日后有何打算?“ ”回皇上,臣愿避世修道,坚守道心,重整红封山,维护苍生,请皇上恩准!“ ”朕,准奏!“ 杋珣如释重负,抱着母亲打道回府。 此刻,风面那对远去的身影仍遥之可见。崇枫望着十分不舍,突然有些羡慕父皇了。崇枫太过稚嫩,略显底气不足,末了还悄悄的跟轩嫄低声耳语:”姑姑,你说万一天下又出现大灾大难,风面二仙还能来帮朕么?我毕竟不像父皇那样与他们交情深厚啊?“ ”放心!他们会的,这不是还有我么?“轩嫄亮出了自己的叶形印迹,给他讲述浮黛圣山的故事。 浮云飘飘,远山如黛,翠微松柏,青草夕溪,浮黛山尖上一株苍松傲然挺立,浮黛山脚下人影攒动,络绎不绝。 风面二人撤掉了星无尘曾经设下的结界,一如既往接受村民的祈愿。到了晚间,夜深人静时,一个高挑伟岸的身躯暖暖的抱着小树妖,躺在树下欣赏月光。 半面突然拉起随风:”跟我去了地方?“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那是后山的山洞,里面红烛账暖布置成了新房。此时的半面满脸通红,像初时的桃花,羞答答地惹人采撷。方才拉着随风跑地太急,有些衣衫不整,头发微散,让人不禁心生摇曳。 随风看着半面,明明有心问柳却又慌乱不知所措,纵然他心底有这样那样的想法竟笨拙的无法表答。 突然一记温软印上了他的唇,自己被人搂在怀中,腰带一松,轻盈而落,接着被翻红浪。 第128章 完结二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玉帝天尊已作出决断,各路神仙妖精也需各归其位。 众神仙依依惜别。四方之神与犬兔二位兽神即刻去往天界。无尘与千夜归往封魔井,至于鬼莲山的妖孽,千夜早就托付给幽梦,她本不是恶妖,自然也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情。睿心与朱雀道别后回往雀仙台,这一路上也必是救助百姓无数,如此守护苍生,成仙是迟早的事。 “娘亲!你不回浮黛山了?”随风不舍的问了一句,猜她多半想要直接走了。 果不其然,浮黛削断一缕白发递给随风,道:“你爹爹生前与我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整日担惊受怕,如今能有机会与他长相厮守,这也是我所希望的。如果没有半面陪着你,我还真不放心离开。你与半面要好好守护浮黛山和古松,大树是我们的根基,只要浮黛古松还在,娘亲和爹爹总有一天会回来找你们的。我不在你身边,哪日你若想我,就拿出这缕白发,它会随风而飘,带你找到我的。” 浮黛走了,化作一缕轻烟消失不见。随风知她迫不及待,自然不会阻止,虽心怀挂念也由衷为母亲高兴。现下道观之中,除了风面二人就剩下皇后与太子。这二人睡的很沉,身体没有大碍,估计过些时候便会有侍卫寻来,将他们带回宫去。 “我们走!”半面拉着随风的手。 他手上的温暖流进随风的心头,四目相处时,随风端详他很久,这张完好的脸英气十足,触之温软细腻,下颌处涩涩有些扎手,是些细小的胡茬,小树妖羞惭地收手,再也不敢看他。 另只温暖的手挽住她的腰肢,结结巴巴的问:“触感,如何?嗯~~回家让你随便|摸!” 咦?这还像是半面说的话么?随风只觉脚下无力,双颊羞红,轻飘飘的简直要飞了。 “哎!有人来了,快躲起来!”她拉着半面藏到隐匿处。 几只小鸟率先飞来,落在那对母子的不远处,接着便是一行人杂乱的脚步声。 ”崇枫,皇嫂!“是轩嫄的声音,她与宿进带着一些大臣和侍卫前来寻皇兄三人。母子被她叫醒,抱着她呜呜大哭起来。 “皇上呢?”轩嫄问。 皇后道:”他与青龙合为一体,化神飞升了!“ 若说别人化神飞升,必然不会被相信,但赵杋洛可是能让青龙现身之人,昨日道观这边神光四起,绚烂夺目,虽然凶险异常但在那些凡人眼中竟是千年难遇的奇观,现在还哪有不信的道理? 一下子众人欢天喜地,恭迎先皇飞升成神,接着又开始恭贺太子登基称帝,本来还伤心不已的皇后和太子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渲染,不再那么悲伤了。 这时新帝崇枫道:”朕有口谕,事后将命内阁草诏,公布天下!“ 众人跪得整整齐齐直呼:”皇上万岁!“ ”先帝曾对朕说,自他记事以来,所受劫难无数,常常性命攸关,幸得随风半面两位高士在侧常护左右,以至荣登大宝君临天下。他们秉承道义护佑苍生,也为曾先皇受了不少委屈,而今先皇升天,朕理应代为答谢,特封二位高人为浮黛大仙,浮黛山为圣山,设立庙宇,接受百姓供奉!”小皇帝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这二人并未离开。 半面好笑,杋洛生前不予册封,死后却留给儿子,这是有意让我夫妻二人继续护佑他赵氏皇家呢! “等等!”本来随风并不想在此场合出现在世人面前,但小皇帝要为她设立庙堂,随风十难接受,这不是把她推到一个本就达不到的高处么?她不是真正的神仙,自问何德何能坐享庙堂?所以断然不肯接受。 在场众人哗然,其中有人认得随风,那不就是先皇为太子时,身边的小奴婢么?从前好多人看不起她,卑微至极,而今竟谁都不敢轻视,崇尚至极。众人齐刷刷的向风面二人叩拜。 “姐姐!”轩嫄一如既往从未改变。见到随风,她高兴的扑过来抱住了小树妖,道:“皇帝,真心实意的敬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接受!” 随风笑道:“我可不想被绑在庙堂里,太受拘束,日日接受凡人的监督,哪还有自由可言?我有几斤几两心里清楚的很,怕会辱没皇帝敕建的庙堂?” 半面颔首微笑,心想我这媳妇憨厚的很,倒显得略有傻气了,不过十分可爱! 半面扬声道:“身居高位者必须品行高尚,方可做人中之楷模。要承其重必有其器,欲达高峰必忍其痛,德不配位,是祸非福。我二人修为还未达到至境,还请皇帝收回成命,多谢皇帝的美意了!” 众人却以为这二位仙士故作谦虚,然小皇帝却受教匪浅,总觉这二位是在告诫自己。 崇枫道:“今日与二位仙士交谈,受益良多,仙士品德高洁,朕钦佩不已。既然二位不愿坐享庙堂,朕便顺了二位的意,只是封号一事莫再推辞了!” 半面见媳妇未再多言,心想若还推辞可就不拾抬举了,便答应道:“多谢!” “不好了,不好了!”有个太监急匆匆跑来禀报:“启奏皇上,太后,陆玄清将程太皇太妃变成了怪物,在城隍门前与瑞王打了起来,说要索先皇和瑞王的命呢!” 看来陆玄清并不知赵杋洛已升天。小皇帝一愣,立刻向风面投来了求救的目光。 随风道:“皇帝别怕,我二人去会会他!” 众人不由自主的叫好,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随风向轩嫄飞了一眼,带着半面即刻消失不见。 这就算告别么?轩嫄无奈摇头,又觉好笑。时光未在姐姐脸上刻下皱纹,但毕竟那么大岁数了,还没个正形,一如往日那般孩子气,倒是轩嫄已经被岁月侵上脸颊,看着比姐姐的年龄较长,言谈举止内敛许多,甚至方才叫姐姐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来,妖与凡人的差别愈加明显,她们姐妹也终不会同路。只愿姐妹情长,各自安好。 城隍门外,人多眼杂,士卒和百姓围观,但却无一人敢上前制止。这陆玄清倒是很会找地方,公然挑衅皇家权威。他看上去像个死人,面色青白,歇斯底里的操控着异化的程锦芝与瑞王打的不可开交。 “哈哈哈哈,与母亲交战的滋味如何?”陆玄清阴阳怪气的。随后又道:”赵杋洛,你快出来看一看呐,你们皇家的颜面何在?“ “陆玄清,你欺人太甚!”赵杋珣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 “你欺人太甚时可想过自己也有今天?”陆玄清回怼了一句。 赵杋珣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但陆玄清岂会满足?不知道从哪里拾来的鞭子不住抽打程锦芝,她遍体鳞伤,好像并不知道反抗,逆来顺受的向自己儿子身上抓去。 异化后的程锦芝力气极大,肢体也敏捷,像野兽一样在别人的操控下不断变换招式,难以设防。杋珣眼睁睁看着母亲扑向自己,他不敢用力也不敢施法攻击更不敢逃跑,只能用手格挡,身上早已鲜血淋漓。 风面到时,赵杋珣已经力不可支,身染尸毒,即将异化。这场面让半面蒙生出泄愤之快,然此一时彼一时,那泄愤之感转瞬即逝,如今的境界已不懈观看仇家被这样戏耍了,程锦芝在他眼中不过一只蝼蚁,渺小的可以屈指而灭。 一阵狂风刮来,吓的围观者逃之夭夭。 陆玄清还在肆无忌惮的施虐。啪!一道戾气甩在陆玄清的脸上,给了他一记耳光。陆玄清恨的咬牙切齿,刚要回击又迎来另计耳光,他可能还不明白半面已是今非昔比,仍然奋力反抗,几招下来已经被打的动弹不得。半面废了他的功法,从此成了废人。 陆玄清问:“赵杋珣曾欺你害你,你怎么还要救他们?” 半面没有理他,却对小树妖道:”小风,给他们母子解毒!“ 曾经半面那么憎恨这个女人,如今仇人倒霉,他怎么还愿意救那人呢?随风不解,顺着夫君的意思照做了。看这仇家眼仁发白是中了尸毒的症状,解毒轻而易举,片刻之后程锦芝苏醒过来,杋珣也无大碍,刚要表示感谢就被半面拒绝了。 这时半面才回答了陆玄清:”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千古道心,我已放下!“ 陆玄清哑口无言,他修了半辈子道法,却没有悟出道心精髓,顿时心如死灰。 ”程锦芝,你还记得我么?“半面道,言语之中并未带任何情绪。 程锦芝想了许久忽然面色惊恐,呕出一口鲜血:“叶不离?” “你不配提起这个名字!”随风道。 ”你不是死了么?怎么还完好的活着,甚至容貌都未曾改变?“程锦芝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接着又咳嗽起来,看上去命不久矣。 ”拜你所赐!我现在好的很。”半面说的轻描淡写,程锦芝听后又是一记五雷轰顶,她自知报应来了,而且是下地狱的那种,迷蒙之间似乎看到牛头马面在等着她。 ”小风,我们走!“半面牵着随风的手,从容不迫的走了。远处那双修长的身影美好至极,是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 这会儿,从皇城内走出一队人马,其中有小皇帝崇枫,还有轩嫄长公主。 在得知赵杋洛升天以后,陆玄清一阵惨笑,突然感觉自己又荒唐又可怜。而杋珣却没什么过多的情绪。他问崇枫:”皇上,此人如何处置?“ 崇枫道:”斩立决!不知皇叔日后有何打算?“ ”回皇上,臣愿避世修道,坚守道心,重整红封山,维护苍生,请皇上恩准!“ ”朕,准奏!“ 杋珣如释重负,抱着母亲打道回府。 此刻,风面那对远去的身影仍遥之可见。崇枫望着十分不舍,突然有些羡慕父皇了。崇枫太过稚嫩,略显底气不足,末了还悄悄的跟轩嫄低声耳语:”姑姑,你说万一天下又出现大灾大难,风面二仙还能来帮朕么?我毕竟不像父皇那样与他们交情深厚啊?“ ”放心!他们会的,这不是还有我么?“轩嫄亮出了自己的叶形印迹,给他讲述浮黛圣山的故事。 浮云飘飘,远山如黛,翠微松柏,青草夕溪,浮黛山尖上一株苍松傲然挺立,浮黛山脚下人影攒动,络绎不绝。 风面二人撤掉了星无尘曾经设下的结界,一如既往接受村民的祈愿。到了晚间,夜深人静时,一个高挑伟岸的身躯暖暖的抱着小树妖,躺在树下欣赏月光。 半面突然拉起随风:”跟我去了地方?“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那是后山的山洞,里面红烛账暖布置成了新房。此时的半面满脸通红,像初时的桃花,羞答答地惹人采撷。方才拉着随风跑地太急,有些衣衫不整,头发微散,让人不禁心生摇曳。 随风看着半面,明明有心问柳却又慌乱不知所措,纵然他心底有这样那样的想法竟笨拙的无法表答。 突然一记温软印上了他的唇,自己被人搂在怀中,腰带一松,轻盈而落,接着被翻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