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明有事烧纸》 第1章 “少爷,少爷……快醒醒……” 谁?王端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推搡自己。怎么回事,好像记得自己在河边晨跑,听到河中有人呼叫,下水救人,不想反被落水者拖得筋疲力尽,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少爷,少爷……” 缓缓睁开双眼,看到身旁围着两男两女,而且是古装打扮! 什么鬼? “少爷,您总算醒了!”其中一个女孩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喜道。 王端环视周围,这是什么地方,再看两对男女,更是头大。这四人一个劲喊自己少爷,玩笑开大了! 正在头大的时候,忽感天昏地暗,王端又倒在了床上。如梦如幻之间,竟然回到家中,看到院中搭了天棚,到处都是亲友,中间一张桌子上放着自己的黑白照片,前面一口大碗,碗上一张圆饼上插着筷子。 “我擦,”王端大叫一声,“这是吃席了呀,老子还活着呢!” 可是没有人搭理他,王端去拉自己的堂哥,一下子扑了个空,竟从堂哥身体里穿了过去。惊愕、困惑、茫然…… 王端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死了! 再次睁开双眼,看着身边的四个仆人。王端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自己难道死后来到了地狱?这四个人是上坟烧来陪葬的纸人。又一次环顾房内,电视,冰箱,电脑…… 霍!敢情比自己活着时候家具还齐全。急忙从床上爬下来,走出屋子。来到院中。 “不错呀,一套小院,活着买不起,死了到住上啦。我擦,还有汽车,还有车库。不错,不错,一套二层小洋房,四个仆人……” “少爷,”其中一个小丫鬟笑道,“快回屋看看,还有一箱子金元宝哩!” 王端赶紧指示小丫鬟带路回到屋子,果然见有一大箱子元宝。 “少爷,这里有500个金元宝,每个都是十两重,能置换100两白银!” 看着这些金元宝,王端差点跳起来,可一看到旁边一沓子纸币,上面赫然写着的天地银行四个大字,立马蔫了。 “都下地狱了,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 “少爷不要吓奴婢,”小丫鬟一边说,一边伸出白净软糯的小手抚摸他的额头,“已经不发烧了啊,怎么还说胡话!” 这下王端懵了,这怎么回事? 只听小丫鬟娓娓道来,原来这里是豫东鹿邑县一带,靠近安徽亳州。至于怎么会在这里,小丫鬟说王端本是开封人士,前年闯贼李自成带兵包围开封,直到正月十五才解围而去。王端家中父母早死,就带着四个仆人逃出开封,来到了鹿邑。上个月流寇围城,王端带着仆人逃难来到这里,然后就一病不起了。 这个说话的小丫鬟可不单单是小丫鬟,原来是王端少爷的贴身大丫鬟秀珠,另一个才是小丫鬟,名叫铃铛。 两个男仆,一个名叫小白。另一个长得黑壮,看着傻憨的,王少爷给起了名字叫黑牛。这四人都是家奴。 这样一说,王端更糊涂了,难道不是纸人。又问秀珠:“这些家具电视,院子里的汽车怎么来的?” 秀珠也很惊讶,说王端几人南下逃难,正好走到这里,在荒野中看到一座院落,走进去落脚,这些东西就在了。至于原来的主人,却是从没有出现过。这王端本来就多病,连日疾行,到了这宅院里就昏倒不醒了。 王端仍然不信,找到镜子自照,不错呀,就是自己的模样。难道说这几个纸人还附带了记忆?王端又问了开封的事,秀珠都搭了上来。这下更分辨不清楚了! 先填饱肚子再说,王端强压下心中的疑虑,先让仆人去弄些吃食来。 饭后,王端详细询问了秀珠,才知道这里方圆三十里内是没有人烟的,最近的镇子也在三十多里地外。来到这里的几天,王端一直都在昏迷之中,秀珠就让黑牛带着散碎银子到镇子上买了些食物和生活用品。 带着四个仆人绕着宅子转了一圈,王端问他们有没有在开封见过这种样式的房子,四人都摇头。 王端心道,看来还是鬼宅呀,这荒郊野外的,凭白出现一栋奇异的宅子,谁敢住下? 王端急切想弄明白自己在哪儿? 四下望去,发现置身在一个谷地之中,三面土丘,只有北面是一座石山。 土丘平缓,高度基本相同,都是二十米左右。北面的石山大约有二十层楼高。 谷地基本是个正方形,长宽差不多一里,目测面积差不多有500亩地。 这座小洋楼正好位于谷地的正中心,周围都是荒草! 王端问怎么出去。 秀珠指道:“少爷,只有南面有一条路!” 王端走过去,果见一条小路,宽度不足一丈。用脚丈量,差不多两百米就走到了山谷外面。 极目远望,直达天际,一片平野。只是到处都是荒草,没有人烟。 “这周围三十里内一个人都没有?”王端是不信的,中原本就是人烟稠密,这里地势平坦,又不是荒山老林,怎么会没有人住。 “有村子的,”秀珠软声细语地答道,“三里外就有一个小村落,少爷忘了,村子里都是死人,被闯贼杀光了,到处都是骸骨。” 王端真不记得有这一回。 王端决定爬上土丘看看,被秀珠拉住。 “少爷,土丘上都是乱坟,还有骸骨露在外面!” 看着秀珠害怕的眼神,王端执意要去看看。 从土丘脚下往上走,没两步就看到了凌乱的人骨! 王端吓了一跳,身旁的秀珠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没事,早死透了!” 继续向上,跟走进深山老林一样,根本没有路! 让黑牛找来一把刀,在前面开路,其他人跟在后面。 草木掩映之间,出现了大量的墓碑。将树枝拨到一边,看到上面写着【何氏之墓】,有几个小字看不清楚。 再往上走墓碑就更多了,不过他们都不害怕了。 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土丘顶上! 透过树叶朝远处看,果见一座村庄,只是看不到一点人烟活动的痕迹。 黑牛说道:“少爷,这里没啥好看的。俺知道后山上有一个大山洞,可以藏身!” 王端又让黑牛带路,上山洞里瞅瞅。 “少爷你看,这洞口隐蔽,进口狭小,只能一个一个往里爬。只要弄一块石头堵住,没有人会知道里面别有洞天。” 王端进去仔细探看,感觉这洞穴像一个放倒的酒瓶,口小腹大。 “哎,这怎么还有小溪?”王端发现一条细细水流,不知从哪里流出来的。 “少爷,这是暗河,也是活水。这水从那侧黑洞里流出来的。” 王端爬过去查看,见黑洞越往里约狭窄,直到不能再往前走,却感到有阵阵微风吹来。心想,可能是卡斯特地貌。 从山上下来,寡淡无味的熬到了天黑,拧着眉头,好不容易才睡着,却梦到了自己的母亲。见王母走进了屋子,王端从床上跳起来,扑进母亲怀里,眼泪哗哗地涌了出来。两人抱在一起,好一会儿痛哭,直到被秀珠他们劝止。 “妈,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哎……这屋里的东西,还有这几个人,看着像是烧给你的。这里是天堂?” 不像王端,王母觉得自己的儿子舍命救人,肯定上了天堂。 王端将秀珠的话说给母亲听。 “怪了,明天你满七天。这正想着给你捎(烧)些东西下……上来。心里想着孩子在上面缺什么,明天买了送过去。” 确实奇怪!王端略作思量,道:“妈,这样。明天你再给我烧一套古式房子,再烧几个纸人,看看我能不能收到。” 王母刚答应一声,王端突然被尿憋醒,就睁开了眼睛。再寻找老妈,已经声息全无。 是做梦吗,王端心道,到底哪个是真的,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 “少爷,少爷,快起来,刘管家他们来了。”又是秀珠在喊他起床。 刘管家是什么鬼? 王端穿衣起来,果然见院子里站着八个男人,其中有一个上年纪的,约有四五十岁样子,另外七个都是小厮打扮。其中一个上年纪的,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抱着他的大腿哭嚎起来。 “少爷啊,总算找到你了。这一路上可受了大苦了。原以为再也见不到少爷了。全赖老爷太太在天之灵,才又回到少爷身边……” 王端忽然想起昨夜梦中情景,一脚踢开老刘,跑到大门外面,果见洋楼侧新出现一栋两进的住宅。而且这宅子明显比洋楼要大。 这下王端不淡定了,这忒酿地都是鬼呀! 第2章 一想到这些鬼东西,王端浑身发颤。回到屋子,躺倒床上,将前因后果思量一边。自己为什么要救人。那一天清晨自己跑步,看到河里一个女学生喊救命,也是见色逞雄,鬼迷心窍。王端就会一点狗刨水,就扑下去救人,结果被女子拖住,把自己搭进去了。 没道理啊!老子救人还下地狱了? 一定是穿越了,又重新活一回! 消极躺着也不是事,王端要振作起来,看看这里到底是人间还是地狱,这些活物到底是人是鬼! “秀珠!” 王端先把大丫鬟喊进来,让她把电视机打开。 “少爷,什么是电视机?” “额……” 王端亲自动手。既没有遥控,也没有电源!推了推电视机,发现非常轻,两手抱起来,不像是真货。又把冰箱打开,这下明白了,全都是一层皮,里面什么都没有。跑到院子里看汽车,也是一层铁皮,几块玻璃,打开前机箱盖,里面根本就没有发动机。车里面倒是有座椅,可是没有方向盘。 “高科技啊!”王端不死心,坐了进去,“没有钥匙,开关在哪儿?” 秀珠不知如何回答 “走啊。”王端发出了指令,车辆纹丝不动。王端自己晃动身子,“启动!”汽车没有相应。王端又晃动身子,做出汽车运动的样子,想象鼓励小孩儿往前爬一样诱导汽车前进,可惜没骗过汽车 “靠!” 彻底死心了! 王端又躺回床上。难道烧过来的纸人可以变真人,机器电器不行。金元宝呢,要不要拿到市场试试? 看到站在床前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秀珠,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 “秀珠。” “嗯。”秀珠看到少爷眼里放出异样的光彩,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 “过来,快到床上来!” 王端心里龌龊地想着,外面的汽车不能开了,现在要看看秀珠这辆车能不能开。 “少爷,这……”秀珠感到为难,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抗拒少爷的命令。 王端一咬牙,一把把秀珠抱到了床上。 “少爷!”秀珠惊呼一声,就被王少给搂进怀里。 王端只觉怀中女孩身躯温软如玉,一股异性荷尔蒙香味吸入鼻孔,直冲天灵盖,小王立时就站了起来。 “少爷,秀珠姐!”却是在外间屋子打瞌睡的铃铛,听到秀珠的呼声,以为少爷又犯病了,赶紧跑了进来。 一时,秀珠脸红的如交通岗上的红灯,向王端发出停车的信号。王端尴尬地松开了秀珠,秀珠逃也似的跑了下去。 “那个,”王端讪笑着说,“少爷跟秀珠开玩笑了,铃铛也别乱说。” “奴家省的。”铃铛冲着王端眨眨眼,扭头走了出去,秀珠也慌张地跟了出去。 王少回味好一会儿才又躺了下去,枕着双手,翘起二郎腿,嚎叫起来。 “咱老百姓啊,今儿要高兴!” 王端胡思乱想道:纸人转化成真人了,以后秀珠这辆小轿车可以开啦!今晚再跟老妈说说,明天多烧些美女来。做好事真有好报,以后要多做好事。这里不是地狱,肯定是天堂! “少爷,”秀珠站在门口喊道,“刘管家求见。” 这丫头也不好意思进来了,秀珠这两天可是和自己形影不离的呀,现在把自己当大灰狼了。 “进来服侍本公子起床。” 秀珠扭扭捏捏地进来,防备着王端,为他穿上靴子,说:“刘大伯还在外间等着。” 一看秀珠眉间那欲迎还拒,又纯又欲的风情,王端心浮气躁,心道,小妖精,且吃俺老孙一棒! 到了外间,王端学着古装剧里的主子模样,人五人六地坐在椅子上。刘管家作揖后禀告说:“少爷,咱们现在一主十二仆,十三张嘴。前些天买的粮食不够了,今晚饭都做不齐整。小老二就想着……” “对呀!”王端跳了起来,“秀珠,赶紧把金元宝拿出来一个,咱们去镇子上花了它。” 秀珠进内屋拿出一个金元宝,王端让老刘接着,然后就要带路一起去镇子上。 “使不得,使不得。少爷啊,外面正闹着流寇哩,您就在家里坐着,让小老二带人去。” 王端一想,也对,咱虽然是二世为人,但手上可没有功夫,还是不要冒险了,万一再死一次,未必就能穿越了。再说,有事仆人服其劳,自己吃喝玩乐,他不香吗? 等老刘带了黑牛等三个人出去,王端在两座宅子里转了又转,想了又想,自己还是住洋楼,让仆人们住在中式宅院里。因为洋楼里有卫生间,中式宅院没有。 至于屋子里的电视之类的,指挥下人,一股脑全搬了出去,清出空间,准备放一张大床,毕竟一个人睡太无聊,两个人还能做一些小游戏。前世的道德,狗屁,自己都死过一回了,难道还要当和尚不成。 王端不是恋爱脑,前世时,同学哥们在一起聊sao,没那个把自己想想成只和一个女人同生共死过一辈子的,个个都是把陈老师当偶像的。年轻人,总觉得自己有梦想,能走向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最后,遭受了社会毒打,躺平了,接受平庸的现实,找个门当户对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二世为人,还能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走向人生巅峰吗,能吗,我还需要躺平吗? 王端喊道,我要躺平,这么好的条件,不需要奋斗已经在巅峰了,给别人留条活路,咱就不去挤了! 梦想啊梦想,别人的“梦想”是比喻,咱的“梦想”是真的做梦想到什么,就能有什么! “秀珠啊,你收拾一下,别在外间小床上睡了,晚上多冷啊,搬进来和少爷一起睡!” 正在和铃铛一起指挥男仆们收拾屋子,秀珠听到少爷的话,脚一软,差点晕倒过去,还好铃铛眼尖,一把扶住了她。 “瞧把姐姐高兴的,连身子都酥了,可别摔着,少爷见了要心疼的。” 秀珠听出了一股子酸味儿,自己也羞红了双颊,骂道,“你这sao蹄子,再取笑我,我让少爷把你也收进房里。” “那我还求之不得呢!咯咯咯……” 王端听着外间两人打闹,兴奋的小眼睛都睁不开了。 “我要和你双……双……双双飞!” 第3章 四通镇 临近黄昏,刘管家四人赶着骡车回来了。 “少爷容禀,这次出去共计带了十两黄金,27两银子,铜钱430文。小老儿到了镇子先找地方把金子兑换成银子。若还是在开封,这金银能达13换,千说万说,可这里人家只肯给10换,就换了100两足色银。” 说到这里,抬头看王端脸色。明代初年,官方规定一两黄金抵四两白银。不过这个比价很快就升到了六两、七两,号为“六换、七换”。 崇祯时期,黄金与白银的比价已经涨到十两以上。近年更是涨到十二、三两,今天却按照十两换了银子,所以老刘说‘十换’。这里停下不语,就怕王端生气。 老刘见王端脸色没有变化,正认真听着,就接着说:“现在兵荒马乱的,都在传说闯贼来攻打鹿邑,市面上米价已打六两一石。” “小老儿想来,咱们十三口子吃饭,一天要二、三十斤米。家中又不能没有一月之粮,何况咱们又没有田产耕种,就做主买了十二石,足够两月之用。粮行见咱们买的多,按着五两八钱一石给咱们了。” “小老儿又寻思着一千多斤粮食,四个人死也扛不回来。咱们又住的离镇子远,就买了骡子马车,花了24两银子。……” “马多少钱一匹?”王端突然问道。 “这……现在可买不到马匹。三个月头里,在开封城市,一匹马也卖到了三、四十两,若是战马,要五十两才能买到。” 王端“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回话。 “余下油盐酱醋、布匹棉被花了八两;购置防身的武器花了十两;胭脂水粉也得买些不是,也花了三两银子。还有锅碗瓢盆,倒没花……” “行了,”王端摆摆手,“详细的数目都登记造册,让秀珠过目就行。以后你老管着事,秀珠管着钱。” 秀珠欣喜,赶忙谢过少爷。在她的记忆里,过去自己也是管着少爷的零花钱的,没想到现在做了账房总管! 王端却在思量:这忒狼的,以后吃饭都是大事啊。前辈子不当家,全是花爸妈的,啥时候操心过这些事。今天才知道,这一大家子人吃喝拉撒有这么多事! 现在是有五千两黄金,可也禁不住这么花销啊,看来还得让老妈多烧些元宝过来。现在还是兵荒马乱的,元宝多了守不住也不行,还得多烧些纸人纸马,也纸糊一些兵器烧过来。 王端估计烧先进武器是不现实了,毕竟连电视汽车都是空壳子,还是试试烧一些刀剑过来。 回头需要列一个单子,晚上做梦跟老妈说说。 那么,晚上还要不要秀珠过来暖床呢?万一让老妈看见不太好。 开完车就把车停进车库,让秀珠再回外面睡,是不是太渣了? 吃过晚饭,准备睡觉了,王端不再提收房的事了,毕竟他要为“梦想”早早休息。 秀珠空欢喜一场,心里不是滋味儿。这时特别在意别人的态度,尤其是铃铛。哪怕铃铛随意的一句话,她也听着像是嘲讽。 等王端早早躺下睡觉了,纸人却辗转反侧,想着自己的前程,不觉落泪,躲在被窝里哭了起来。 再说王少,一早就睡下了,可后半夜醒来,就是没有梦到老妈,却听见外面哭声。 “秀珠?” “嗯,”秀珠只回了一声,又轻轻缀泣起来。 王端有些恼火,这死丫头半夜鬼哭狼嚎什么,一定是她哭了一夜,所以老妈才不来。 “别哭了!”王端语气严厉。 “奴没哭,……不哭了。”心里却是冰凉。 看来今天老妈是不来了,王端也睡不着了,就爬起来到外面看秀珠为什么哭。 “好秀珠,好好地怎么哭了?” “没、没哭。”嘴上说没哭,泪水却像决堤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跟少爷说说,是谁欺负你了?” “是,是奴想多了。” “什么事想多了?” 秀珠见机不可失,狠下心来,说:“白天里爷说要、要……” “原来是这事啊,”原来秀珠这么愿意啊,王端还真没想到,“这不今夜有些累吗,走走走,里屋睡去。” 伸手就要拉着秀珠进内屋。秀珠却急了,扑通跪在地方,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又,你又不愿意了?”王端哪里经得起这些,慌忙要扶起来她。 秀珠不起来,含泪泣说:“少爷要奴侍奉,奴心里欢喜。奴从小被太太买来侍奉少爷,就盼着有这一天,能有个、有个名分,为少爷死也值了!” 这泪水噼里啪啦地滴落在王少的心尖尖,都要把他泡起来了。 “好好好,明天我就娶你做媳妇!” “奴可不敢奢望,能有个……有个名分就知足了。等以后少爷娶了夫人,不被赶出去,能一辈子留在少爷身边,死后能继续在少爷身边侍奉,就心满意足了。” 王端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前世也不过刚成年的十八岁男孩,这女孩跟了自己,不求当媳妇,要个什么名分? 也是啊,王端想了想,三妻四妾,三妻四妾,那就给个妾的名分,以后咱也大红灯笼高高挂! “好好,”王端想起张艺谋的电影,巩俐做妾时也是有个婚礼的,“明天把大家都召集起来,选个黄道吉日,把你娶进来。” 听了王端的话,秀珠这才缓缓收了阵势,软软地、细细地回了一个“嗯”字。这个字如电流一样,弄得王少心尖颤抖,血压高升。秀珠就着他的搀扶,缓缓立起来,又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王端这个纯禽小畜男哪里受得了! 王少两手抱住了秀珠的后腰,他一抱秀珠,秀珠就往他怀里钻去,两人身子贴得更紧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王端却傻了,心里也是空空荡荡的。尽管前世没少观摩岛国科教片,可毕竟没有亲自操作过。于是,他胆怯,害怕不能让秀珠满意,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别丢了人才好。 “额……”王端赶紧把秀珠推开,在这样下去非犯错不可!“明日,明日!” 安慰秀珠躺下,王端回屋子睡了个回笼觉,却做了个梦。在梦里,王端身着状元红袍,骑着高头大马,身后一顶八抬大轿,一路吹吹打打,往小洋楼里来了。两侧看热闹的却指指点点,王端惊异,回头一看,这抬轿子的,吹拉弹唱的,都是纸人,而自己胯下也是一匹纸马! “阿!” 王端被吓醒。 秀珠扶着惊魂未定的少爷坐起来,见他衣服都湿透了,赶忙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换上。王端将她支出去,坐在床头发呆。 昨天晚上没有再梦到自己的母亲,难道是因为秀珠的原因。再回忆前天夜里梦境,应该是这个。 “满七!”王端突然想起前世家乡的习俗,只有在“逢七”时才会上坟祭奠,难道下次再见老妈要到“二七”? 王端正视现状,在这个乱世,仅仅依靠着十个男仆,活下去都困难!招募流民,拉起一支护卫队,还是托梦给老妈,让她多烧些纸人纸甲? 再度躺在床上,想念21世纪的父母。父母本就是工薪阶层,自己又是独子,现在父母可怎么活啊! 自己家里本来没什么积蓄,怎能一味让老妈给自己烧东西,得想法把明朝的东西弄回去。 有了,明天让老刘出去买些瓷器回来,等梦到母亲,把瓷器给她,拿回去就是古董啊! 翌日。王端多番思量,还是带着老刘三人,赶着骡车往镇子去了。 他们向东北方向走了近一个时辰,差不多三十里路,才到四通镇。 四通镇北边是涡河,坐船西可以到鹿邑县城,东可以到直隶亳州。 镇子只有两条街道,成二字形。镇子上人烟稀少,而且摊位多于店铺。摆摊的多是附近村子的村民,拿了家中出产,来换取生活用品。 王端他们四处转遍,发现街上基本都是男子,一个年轻的少妇女都没见到,就见了两个老妇。这个时代的女人果然是不出门的。 来到一个锅碗瓷器的铺子,看店的盘发少妇冲内喊了一声“当家的”,又瞥了王少一眼,扭头进里间去了。 ‘看什么看’,王端在心里骂了一句,眼神恋恋不舍地收了回来,吩咐老刘买了几个青花瓷花瓶,包起来带回去。 随后几人找了个茶馆坐下,要了茶水、点心。 “听说了吗,鹿邑已经被闯贼围了,咱们也早些收拾,往南直隶去。” 两个商贾打扮的中年男子坐在一起说话,王端留心听着。 “不是流贼,听说是土贼。这世道,还是早早回徽州。” 回话的人是南方口音,应该是个徽商。毕竟‘无徽不成镇’! 出了铺子,王少让老刘赶紧去购买车马。 “少爷,这镇上的车行早就关门了,只有遇到正好发卖的才行。” 这时有两个巡检弓兵走来,要查看路引。 王端这些人哪里有路引,直接用银子招呼他们,这才被放行。 按照明代的规则,凡人出门,都需要带着路引。 王端想道,自己真的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否则只能一辈子当宅男了。 “要不花钱去办个户籍?”王少问老刘。 “少爷,咱们的户籍留在了开封,这时候鹿邑也被围住了,到哪里去办户籍。且等些时日。” 四人又闲逛一会儿,遇到一个农夫发卖一匹老骡子,花了十五两银子买了。想着马上要纳秀珠,又到胭脂铺子买了化妆品,一对玉镯、一支金步摇、一支玉簪一对金耳环、两个金戒指、一个大铜镜。到布行买了红布、棉被,这才坐了骡车回去。 第4章 古董 转眼到了“二七”,王端满怀期盼,早早睡下。晚上果然梦到了老妈,虽然是梦中,却是如醒着一样。看到母亲眉头皱纹、鬓角白丝,王端心痛不已。 王母诉说这几天的遭遇。自那一梦后,第二天烧了八个男仆,一栋大宅子,再也没有梦到王端,心里担忧不已。 “你爸说我疯了,我跟他说他也不信。” 握着母亲的手,能感到她的身体在抖动,可想而知,这段时间她的压力有多大。 “妈,你别担心,把这个青花瓷拿回去,让我爸看看。” “能带回去吗?” “总要试一试!” 王母把瓶子放下,又询问他想要什么。 “多做一些纸人,还有纸马。上会烧来的刀剑也都收到了,再多做一些,看看能不能做一些弓箭烧过来。金元宝就不需要了,最好定做一座堡垒,可以到三七时候再烧过来。” “这里这么乱吗?”王母担心不已。 “现在都说李自成围住开封了,停两年明朝就要灭亡了,清兵一入关会更乱。” 王端听到的都是些过时的信息。 “妈回去就找工厂,做一千个纸人、纸马、堡垒、兵器都烧给你,金元宝最便宜了,明天再给你烧一千个。” 王母将瓶子带回去,和王爸爸到文玩市场卖了七十万。至此,两人才相信儿子是真的穿越了。 两人一合计,决定给儿子卖个大墓地,四面用墙围住,里面建一个焚烧炉,将儿子需要的东西烧过去。 王端被外面糟乱的声音给吵醒了。 “秀珠,外面闹什么?”一面问一面找衣服。哎,这才几天,就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一个恐怖的念头升起,王端扑通摔在了地上,难道是闯贼杀进来了,我得赶紧逃命! “少爷!”秀珠把他扶起来,看他惊恐未定,安慰道,“少爷别担心,是薛姐姐们回来了。” “薛姐姐?”王端穿好衣服出来,只见院子里乌泱泱一大堆人,见他出来了,扑通通都跪下来,哭嚎起来。 我擦,王端心道,这肯定是老妈给自己烧来的,这得有二三十人?嘿嘿,这些纸人真好,自带记忆功能,一点不用担心他们叛变呀! 王端连忙让众人起来,亲切慰问,感念他们风尘仆仆,一路找到这里,连连吩咐刘管家安排食宿。 我擦!王端一惊,又回头把这些人端详一遍。七个少女竟然长得一模一样。另外有十八个男小厮也是一模一样。 嗯,是啦是啦,王端心道,这些工厂出来的,难怪如此。 先把男人都打发了,留下七少女。 “少爷,这是薛大姐,她们七姐妹没有大名,大姐、二姐、三姐叫着排下来的。” 面对如许美色,王端却没有一丝旖旎念头。因为这些纸人实在没有活劲儿,个个死气沉沉的。众多仆人中,也就最早的四个人和刘管家还有点人气,其他也就只能当工具用了。 “这样,”王端对秀珠吩咐道,“这薛氏姐妹就留在洋楼里服侍咱们,以后你也别干活了,安心当少奶奶!” 秀珠一听先是欣喜了一会儿,片刻却又撅起小嘴说道:“奴是少爷的通房丫鬟,做不了正妻的。” 王端仔细琢磨她的话,明白其中道理,就把她抱进怀里,安慰道:“少爷不会亏待你,选个好日子把你娶进门做如夫人。” 至于那十八个小厮,王端却准备把他们打造成护卫,就叫“十八罗汉”! 刘管家来回报说,又有一百家丁骑着马找来了。 “什么!” “人太多,都在宅子外面等着哩!” “哈哈哈!”这下王端笑疯了,“老子的队伍开张了!” 走到门外,果见一百个骑兵整齐地排列成十行。 “好好好!”王端兴奋地搓着手,左看右看。一会儿工夫就高兴不起来了,“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王端发现这一百骑兵一模一样,连一百匹马也一模一样!而且各个都像傻子,没有一点精明劲儿。 更糟糕的是这些骑兵全没有披甲,武器也都是一把复合弓,三十支铁箭。 “哎,以后让黑牛任护卫队长。”王端摆摆手,扭头就要回去。 黑牛兴奋地进来,“少爷,这些马都是好马,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马。” 也不怪黑牛。明代人乘用的马匹以蒙古马为主,蒙古马个头太小。这些纸马转化后和欧洲马不相上下,这些马匹适合给重骑兵用。 这一百来人没有安排好,老刘又过来通报,又来了一百骑兵。 “少爷稍等,这些人住哪儿?” 这一次老妈没有烧房子过来,而且也没有露营的帐篷之类的,只好让老刘去采买了。 “你看着安排,以后这种小事别来烦我!” 老刘只能派人去镇子上买东西,可是现在兵荒马乱,商旅不通,哪里能买到二百人扎营所需的物资? 王端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劲儿。这个管家也是个纸人性子,这事肯定是办不好了。 “老刘!”王端把老刘叫进来,“你傻呀,不会指使他们到山上看、砍些木头,捡拾点树枝,搭个棚子,先凑合一下?” 老刘这才忙不迭地安排去了。 王端还不放心,走到外面见人乌泱泱的朝山脚去了,也跟着去了。只是他们没有斧子锯条,只好用刀砍剑剁。 指望老刘把事办好是没戏了,王端思量一番,说道:“老刘,你得考虑长远。咱们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坟地里,吃穿住行都要自己动手。粮食要多多买一些,房子也要多盖一些。才二百多人就乱成这样,以后几千人来了怎么办?还有各种用具,铁锹、斧子、针线、绳子等等,都要考虑到,回到列个单子,支取银子到外面采购。如果买不到,就在附近招募一些工匠。” 老刘俯首称是。见此,王端深吸一口气,心里暗骂一句蠢货。 “今夜里安排一百骑兵护卫,明天我要带着护卫出去转转。” 王端觉得有必要盘点一下自己的家底。 现在手下有九个女婢,230个男仆,还有两百匹马。 一个人每天要吃两斤粮食,一匹马一天要吃六斤精粮、六斤草料。 人马加起来,只粮食一天就要消耗600斤! 王端大体上了解了,现在的一石粮食150斤,一斤约相当于后世的一斤二两。一天需粮四但,一个月需要一百二十石粮食。 这要是再来两千人,可如何是好? 不能只让大家天天吃白米饭,素菜肉类一样也不能少,何况还有两百匹马要吃草。 住宿就更麻烦了,房子要考虑,家具要操心,这些杂七杂八的,不找个精明伶俐的管事,王端如何能安心享受? 黑牛带着二十人套了马车,一伙人骑马来到镇子上,先把镇子所有的锅碗瓢盆都买了,又到布行扫货,有的没的一股脑全拉走,而且是直接用黄金付账。 本来人烟稀少的镇子,忽然有了这么大动静,马上引起了巡检弓兵的注意。 这两个弓兵,一个叫耿六,一个叫胡发生,原先都是鹿邑城内的无赖子。 他们这些人都一模一样,且一身黑衣,胯下又是高头大马,如何敢上前招惹。两人便在后面悄悄地跟着,想弄清楚这班人来历。 杂七杂八的都买了,还有最重要的粮食没买。 “黑牛啊,咱们需要多买粮食,这镇子上有大粮商没有?” 黑牛挠挠头,说道:“俺不知道。镇子上有一家粮行,俺带您去问问。” “你都来镇子几趟了,连个粮商都不认识。” “俺总共来过四趟,还都是刘管家带队的。” 真是个蠢货! 这粮行也是刚刚开门,加上近来客人稀少,店面伙计正没精打采地坐着发呆。 伙计一抬头看到十几号人围在了门口,当中一个大个黑面神,领着一个锦衣白面后生走了进来,赶忙起身相应。 “客官快快上请,这就给您看茶。”伙计一面请王端在椅子上坐下,一面冲里面喊掌柜子出来。 里间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身穿蓝色圆领袍,头戴六合帽,笑吟吟地冲王端作揖,问道:“公子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可是要米面,请问府上需要多少?” 王端也不说话,冲黑牛点头,黑牛从下人手中拿来一个大包裹,放在桌子上。 “这是……”掌柜有些不安,不明觉厉。 王端将包裹解开,将一锭元宝放在桌上。 掌柜满脸问号看着王端。 王端继续把元宝摆放成排,一会儿工夫五十锭元宝铺满了整个桌面。 王端弹弹衣袖,饶有深意地看着掌柜。 掌柜心里感叹一声,果然是大户人家子弟,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也! “公子是做大事的,行事实在让小人钦佩。小人也不客套,请公子容禀,现下粮食七两一石,公子拿出五百两黄金出来,小人以六两五钱一石给您。只是店内没有如此多存货,还需从我家主人仓库内运来。您看公子是留下地址……” “这只是定金。”王端悠然一句,看也不看掌柜子。 “呃……公子要多少?” “两千石,自取。” “两千石,”掌柜倒吸一口凉气,“恐怕一时半会儿凑不齐……” 王端轻轻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公子留步、留步,”掌故忙上前深鞠一躬,“本店有办法凑足粮食,只求宽限……” “明日交割。” “公子容禀,这么大的交易,还是要禀报我家老爷的。不如公子在此稍息,喝杯茶水。我速速遣人回禀一声。” “黑牛安排两个人在此等候。”说完,王端径直离了粮行,大步走到了街上,走了三四十步路,才长舒一口气。 装逼的感觉,真爽! 来到一家铁匠铺门前,看到一老一少两个黑炭般的男人坐在门口,都是光着脊梁。 王端看了一眼暗红的炭火炉子,心道这是没生意了。 放下身段,一副学生模样,虚心向铁匠请教,这镇子上有多少铁匠。 “小老儿可不敢当。这镇子上就我们父子两个铁匠,平时打造一些农具,别的也没什么本事。” “老丈过谦了。学生王端,本是开封人士,因闯贼围打省城,全家逃难到这里,欲在此处安家,想招募一些工匠。” 老铁匠自报家门,名叫李瓜怂,儿子李忠民,又回话说:“流寇闹得动静是愈发得大了,这几十里内,原先人口多,市镇上每天都是乌央乌央的。现在好多村子都被流寇和官兵杀光了,活着的也逃了个七七八八,好好的地都没人种了。” “逃走的,多数都聚在南直隶那边旗山泽里,结寨自保。俺这铺子也快开不下去了。本来还想着今年挣些钱,给俺小子说房媳妇呢,看着光景,哎……” “老丈不要担心,我看大哥今年就能成亲,明年这时候家中就能添丁。” “承您吉言。哎……公子是个好人,寻常的士绅没有您这样纡尊降贵,给个打铁的好脸色看的。--没有银钱,拿什么给孩子娶妻。” “我想雇你老父子去我家打工,一个月一个工人给3两银子,包食宿,按月发钱,每个月十五日发上个月工资,你老可愿意?” 一听到这里,蹲在封箱旁边发呆的小铁匠蹭地站了起来,老头也惊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公子不开玩笑?” “我不会消遣你们。如果二位同意,就把店内现成的铁器都折了价格发卖给我,铁料也让我拉走,我一并给钱,不让你吃亏。到我家里后,先发一个月安家钱!” 人人都盼着天上掉馅饼,如果天上真掉馅饼了,正好飘到你面前,你也不敢轻易相信。铁匠父子也是如此。 “敢问公子安家在何处?” “不远,往西北走三十里,有一个小山丘。” “可是乱葬岗、阎王谷?” “我还真不知这山谷叫阎王谷!” 当听到他们住在阎王谷时,两人打了个冷颤,摇头说不去不去。 “怎么,你们还怕有鬼?我们几百号人住在里面,你们怕什么?” “那地方……” “再说了,就现在这世道,不依附豪强,你们能生存下去?现在闯贼围了鹿邑,马上就要打亳州,这镇子还能是安身所在?” “爹,”小铁匠禁不住诱惑,或者说憋不住了,“我长这么大没听说谁在阎王谷被鬼害了的。” “你小,不知道。听老辈说,过去好多人进去都没出来,不是被鬼吃了又是什么?” “哈哈哈”王端被逗乐了。 有鬼有鬼真有鬼,不过这个鬼就是王端。 “你儿子娶亲的彩礼我出了。” “公子,请受俺父子一拜!” 一听到王端承诺出儿子娶妻的彩礼钱,等于帮助老铁匠“完任务”,搬走了他心里的大石头,哪里还在乎阎王谷里有没有鬼。 “快快请起,”王端笑着虚扶二人,心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除了你们父子,可有认识的铁匠、木匠,砖瓦匠,或是求做幕僚的读书人、做过掌柜的人才,我这里都需要!” 第5章 粮家女子 吃过午饭,粮行终于有消息了。王端又来到粮行,却见有一个蒙了面纱的女子在内,看她的发型,应该是罗敷有夫。 这女子不过二十岁出头,隔着面纱都能看到她面如白玉,眼若星辰,唇上没有擦摸胭脂,却摄人魂魄。 “公子?” 女子见他一副猪哥样子,轻轻唤了一声,语细如丝。 也不怪端哥儿,毕竟两世少年,哪里见过这等人物,他所见的那些美女都是不穿衣裳的东洋人! 端哥儿见人家身披黑色斗篷,身穿暗红底对襟褙子,长及膝盖,露出的蓝色裙子上绣着梅花点点。 明季汉服女装不似唐宋时那样显露身材,但前凶高耸,把褙子撑起,又显出了腰肢处的空荡,如何能不让端哥儿臆想连篇? “呃……”王端急忙将口水擦去,“姐姐好、姐姐好!”说完,冲着女子作揖,端地是人模狗样。这王端刚来明代,头发短,所以带了幞头,身穿靛青直袍,脚上却穿着白色运动鞋。 女子也回礼纳福,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一二秒后便温言问他都要什么粮食。 王端将头颅昂起,似有所指地说:“我全要!” 女子心中一紧,脸皮微微发烫,好在面纱遮住,他人也看不出来。 “我们这里有大米、小麦、黄豆等等。公子只要两千石大米?” “这样,”王端装模作样的扫视铺子内的摆设,实则余光一直盯着女子,“两千石大米,外加五百石小麦,一千石黄豆。对了你们管送货上门吗?” 女子摇头。 “公子怎么要这么多粮食?” “我们家人多。” “我看公子的仆人都像是当兵吃饷的,莫非是哪里来援救开封的精兵?” “还真不是,都是我家家丁。我们不是坏人,不偷不抢,拿钱买东西。——我家本来是北边的大户,所以人口多,家丁的装备也精良。” “公子既然避难到此,为何不继续南下。这里既非通衢大邑,又早被流贼烧成白地……” “就是因为这里被烧成了白地,所以才在这里安家。这些不用你操心,只管卖粮食给我就好。我家自有门路。” “那你们卖马车吗?”说话间王端向前走了两步,吓了女子一跳,她差点蹦了起来。 “车倒是有,只是骡马……” 王端邪魅一笑:“我们有的是马。嘿嘿。就说多少钱,怎么交割?” “公子稍等,”女子蹙眉,原以为王端是个文雅书生,没想到是个风流少年,而且快人快语,一点客套话都没有,才发现连请他坐下喝茶都没来得及,直接就站着交谈起来了。“这米价是五两八钱,麦价是五两五钱,黄豆也要五两一石。至于马车,我家可以出售给公子十辆,只是……” 王端心道,这御姐是一点也不痛快,说一句停一下,虽然声音很好听,但不利于咱办事啊。 “我家不要钱,请公子用马来换。”女子说完看了他一眼,就自顾自个地坐下了。 “好。”王端没有片刻犹豫,“直接说什么时候交割。” “从这向南十二里有旗山泊,泊中有旗山大寨,我家就在寨中,请公子带钱来交割。只是这三千五百石粮食,五十二万五千斤,没有二百辆马车是拉不走的。” “马车的事姐姐能替小弟解决吗,我可以加钱。” 女子旁边的掌柜咳嗽了一声,女子身体颤抖了一下,王端也觉得刚才的‘姐姐’喊的轻浮了,只能尴尬地笑了一声。 “这么多马车,我家可没有,凑出五十辆尚可。如果公子需要定做……” “多多益善,有多少我要多少。” “一辆马车,寻常也得三两,现在乱世要价五、六两。公子如果要一百辆,我家以五两银子出售,公子每匹马作价五十两卖给我们可好?” “好。除了一百辆货车,再定做十辆客车,高档一点,钱不是事儿。” “客车费时,不如做一辆公子先用着,等货车车做完了再接着做。只是客车费时费料,需得二十两一辆。” “可以。明天我带人马去姐姐家拉货,先给姐姐五匹马。” 又听他喊姐姐,女子脸上发热,心里骂了一句轻浮,语气不善地说:“明天我家老爷必亲自接待。” “好!”王端也不废话,“明天早八点我到你们寨子外面等着。一律用黄金支付!” “八点?” “呃……”忘了现在没有二十四小时制,而是十二时辰。“大约是天亮后第二个时辰。” “公子还要赶路,辰时也太早了,就巳时,我家在寨中备上酒席,静待公子登门。” 生意风风火火地谈好了,王端却扭扭捏捏地舍不得走。 “公子如有闲情可留下喝茶,我家还有事情,不便多留,请公子海涵……” “别别别,我也有事呢,我先走。姐姐忙自己的事。”人家都要端茶了,王端只好走人。 等王端身影消失在街上,掌柜‘呸’地骂了一声:“真不是个东西!” 女子只轻轻地说道:“还只是个孩子!” “这浪荡子,家业早晚也会被他败光!” “程伯,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流匪?” “这个……”生意是程伯接的,他也害怕出事。 “从来没有人要这么多的粮食,而且你看他的家丁马匹,怎么会是普通人家。如果是丘八,肯定不会出钱买粮,也不会白衣登门。既然不是军中所有,除了流匪谁还会有这么多的好马?” “夫人,那这生意……” “做,”女子款款起身,“哎,马上就夏收了,陈粮不出售也会被官府抢夺充夏税。如今不同过去了,可以仗着士绅身份免税。” “官府为了完课税,已到士庶不分,通通敲骨吸髓的地步。现在兵荒马乱的,我公公有意全家南下避祸,正需要银子。” “可如果他们是流贼……” “流贼也不怕,没有船只他们打不进泊里。” “难说了,现在鹿邑被围多日,也不知道攻破没有。如果鹿邑破了,贼兵一定会杀向亳州,到时候咱们也难幸免。再说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官兵如强行入寨,又如何能挡?只有赶紧得了银子,收了夏粮,早谋出路!” “我先回去了,程伯在这里盯着,一有风吹草动赶紧骑马回来,这些铺子上的东西可以不要!” 女子走出后门,早有一辆马车在等候,车旁一个婆子扶她上车,四个骑马的护院,前后护着她回去。 却说王端出了粮行,依然欣喜不已,小嘴裂开就合不上了。 “少爷,有俩弓兵一直在跟着咱们。” “把他们请过来,拿银子给他们,正好我要打听些事。对了,瓜怂收拾好没有,再不回去就要天黑了。” 说完,王端又开始想念起粮行的御姐了。 一会儿工夫,弓兵耿六和胡发生就被银子勾了过来,向王端请安。 “我且问你们,这个粮行什么来路?” “公子。这粮行是本地进士王化元的产业。这王老爷在旗山泊一带有六千多亩好田。” 王端大惊,前世自己祖籍也是农村,爷爷奶奶就是农民,小时候还在地里掰过棒子。记得村里每人均才两亩地,全村不到五千亩地,这王进士一个人就比一个村子人地多! “刚才店里的女子你们看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却没有答话。 胡发生轻轻挠头,低头不语;那耿六抬眼望天,右手拇指、食指来回搓着。 王端笑而不语,冲黑牛眨眼。 黑牛从怀中掏出碎银子,随手扔在地上,两人立时如恶狗扑食一样捡拾起来,一面揣进怀里,一面低头哈腰,口称谢赏。 胡发生曲着身子靠近王端,谄媚地说道:“那是王老爷的儿媳,可惜……” “可惜什么?” “是个寡妇哩!” “噢……” 王端这一声婉转悠远,让两个弓兵心跳加速,脸色愈发地谄媚了。 “俺跟公子说说。嘿嘿嘿,这小妇人名叫刘爱娘,做姑娘时,就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了。后来被王进士独子王林节给娶回家了。” 说到这里,胡发生咬牙切齿,好像看到好东西被糟践了一样难受。 “公子有所不知,那王林节读书不成,白落一身毛病,成婚没两年就去了,这刘爱娘十八岁就守寡了。王林节是王姥爷独子,也没有生下儿子,就留下一个孤女,现在才五岁。” “王姥爷为什么要儿媳妇出面管理粮行?” “嘿嘿嘿,”胡发生冲王端眨眨眼,脸色很是银荡。 王端哪懂这个。 “都说这公媳……” 这下王端明白了,也是非常气愤! “王老爷在中进士之前,本家是穷苦的,亳州旗山的地主赵庆之见他读书用功,就将女儿嫁给他,算是半个入赘。” “王老爷中进士之前怕老婆,所以只生了一个儿子,中进士时已经四十岁了,当官以后才敢纳妾,不过小妾和夫人都没有再生养。” “王老爷本来做的是京官,后来牵扯上逆案,革职回来了。王林节死后,王家没了男人,王老爷年纪又大了,今年都六十二三了。他对外人又不放心,所以才让儿媳妇操持家务。这王老爷一死,这么大的家产可就便宜外人了。所以王老爷要培养自己的儿媳妇,等将来他走了,让刘爱娘当家,直到孙女长大,招个赘婿,也不至于绝户。” 见王端沉吟不语,耿六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把胡发生挤走,低声问道:“难道公子有意?” 王端当然有想法,只是不好承认,又因为他年纪小,城府浅,被耿六猜中了心思。 “我看公子玉树临风,又家财万贯,奴仆成群。小娘子见了尚且倾心,何况一个……。只要公子有意,这事并非不能玉成。” 我擦,这是让我勾引别人儿媳妇啊,王端哪里干得了这个。 耿六又道:“女人如水,你倒在河里她是淡的,流在海里她就是咸的。” “这话什么意思?” “公子啊。她留在王家必然是要做贞洁烈妇的,可是她要到了您公子府上,那不就……” 王端低头,仔细审视耿六,看到他躬身仰头,满脸奴性,心中不知该厌恶还是该高兴。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是个小诸葛,当一个弓兵真是太屈才了。” 耿六听见这话,普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哗哗地下来了。“公子,主子。今天六儿算是遇到伯乐了!没遇到公子之前,六儿就是个浅池王八,在污泥里打滚;今天听公子一句话,才知道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本事。” “今后请让六儿跟在公子身后,效犬马之劳,报答公子的知遇点化之恩。今后但凭公子驱使,上刀山下火海,无怨无悔。” 说完就‘咣咣’磕头,四五下额头就见血了。 那胡发生见了,也跪在地磕了起来,口中喊着要为奴为婢。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在这小镇能碰到二位大才。既然你们愿意投效,本公子就留下你哥俩,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多谢少爷!” “快快起来。”让两人起身,王端严肃地说道,“我可不是西门庆,干不出杀人的事。你们不要以为我是色鬼,对王老爷家的儿媳妇,我只有钦佩之意,绝没有一丝龌龊的想法!” “小的们明白、明白。”两人齐齐俯首受教。 等铁匠李瓜怂、李忠民父子来了,王端就带着仆人们回家,至于弓兵,先让他们留在镇子上帮忙打探消息。 “六哥,以后真跟着这小子混啊?” “不看现在什么世道,俺看这闯贼是平定不下来了,以后只会越来越乱,没了商旅,单靠巡检司给的每月六斗米怎么养家糊口,还是早谋生路的好。这个王少爷刚来此地,少不得要跟官府、本地的士绅打交道,正需要咱哥俩。” “那王刘氏,六哥可有法子。王老爷不是个好惹的。” “嘿嘿,这王公子可比王老爷年轻。只要这刘爱娘还在抛头露面,这事就能成。” “俺看王公子不似个惯在风月场里打转的,更像个雏儿,未必真敢下手。再说了,去年鹿邑的陈秀才,最后不就是被王老爷给弄死了。” “陈秀才算个什么东西,一没有钱,二没有兵,靠着一张白面皮、几首酸诗就想接近人家,不是找死吗?俺看王公子行,既有钱,又有兵,人年轻,又生的俊秀,要是能吟诗作对,这人跑不了了。” “咱哥俩能做什么?” “咱俩要给王少爷创造机会,我有个法子,让王少爷来个英雄救美。” 第6章 旗山水寨 旗山寨王老爷吃过晚饭,正坐在屋子里品茶。新纳的小妾碧玉在身边伺候他。 王老爷问道:“少夫人回来了?” “回来了,”碧玉神情厌恶,但王老爷冲外坐着,也看不见,“少夫人正在吃饭。听说谈成了一大笔生意。” “嗯。你先下去,等少夫人吃完饭后让她来见我。” “老爷今晚宿在奴房里,今晚奴好好伺候老爷。” “你个吃人的妖精,老爷天天喂还喂不饱你。” 碧玉坐到老爷怀里,轻轻含住自己的芊芊玉指,媚眼含波,道“奴可稀罕老爷哩,就是吃不饱。” 王老爷差点就把持不住,要不是还有要事,非得开一飚儿快车不可。 又心道,女子果然是近之则逊,远之则怨。 抬手在碧玉的p股上打了一巴掌,惹得美人一声娇喘。 “s蹄子,且先回去洗白了,等着老爷去用家法!” 碧玉如水蛇一样扭着腰出了大厅。 王老爷轻叹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老腰。 这碧玉是他第四个入房的小妾。 前两个因为年纪大了,又没有生下子嗣,早已经被他打发去寺庙里当姑子,为父母念经去了。 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媳爱娘,这小娘子很是坚贞,这三年来,老爷子没少讨好她,她却铁了心要守寡。 “老爷,少夫人来了。” “进来,”王老爷语气冷淡,只听刘爱娘带着婆子进来,他也不抬头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爹爹,生意说定了,明天他们来拉粮食。只是需咱们再出售马车给他,他则用马匹来换。” 其实刘爱娘和王端在粮行店内的所作所为,早有人事无巨细地告诉老爷子了。 “知道了,你且早去歇息去。明天老夫亲自去会会王公子,你去安排工匠打造马车。” “是,儿媳告退。” “且等一下,”王老爷对刘爱娘的陪嫁婆子说道,“林嬷嬷,你去厨房拿些点心带回去,等夜里我孙女吃。” “老爷,老身回去路上拿。” “我有些紧要话要和儿媳商议。” 刘爱娘脸色苍白,说道:“天不早了,爹爹也早些歇息。大姐儿刚才有些发烧,儿媳妇还要去请郎中来看看。” “这些都让下人们操心就是了,我要说南下的事!” “嬷嬷先去厨房。”听到商议南下的事,刘爱娘只好单独留下。 “这寨子三四千人,仰食于咱们家的也有千口之多,这南下可不能都带走,所以需要秘密商议。谁人南下,谁人留下,都要先商议好。这要是走漏风声,不愿走的走了,不愿留下的留下了,难免要闹事。爱娘啊,你说是不是要先定下章程啊?” 哪有公公叫自己儿媳妇名字的,刘爱娘知道他的心思,只淡然地回答:“全听公公的安排。” “老夫也想把大家伙都带走,可是能力有限,只好将亲近的人带走。但是这么大家业不能轻易舍弃,也要留人看守。” “不如儿媳留下。” 王老爷一听这话,脸色通红,色厉内荏,低声斥道:“你是盼着老子走了,没人拦着你,好再嫁?” “爹爹说的是什么话。如果不是可怜大姐儿两岁没了爹,不忍她一个人留在世上,奴家就随你的儿子去了。” 老爷子见来硬的不行,软语引诱道:“爱娘,你还不明白老夫的心意?等到了江南,没人认识咱们,我一定好好待你。” “爹爹莫说这等话。” “哼……如果不是前面死了个陈秀才,老子还真信了你是个贞洁烈女。嫌老子还是怎的?你如果有心,到了南边,老子放你改嫁;你如果狠了心,那就在老子这儿守一辈子寡。别以为你能熬死老子,老子死之前也先逼着你殉葬。” 刘爱娘被气的脸色苍白,想要反驳,却又气极反笑,嘲讽道:“那也好,都到了下边,等见了林节,咱们好好享受天伦之乐!” “你莫拿林节说事,老子早就怀疑他是个野种,又何来什么父子亲情。” “那林节本来是个长命的,还不是被你个丧门星给克死的!” 刘爱娘听了,气得脸色煞白。 “怎么,今日又见了王公子,又动了凡心了,在店里眉来眼去,干出不守妇道的行径,又在老子这里装贞洁烈妇!” 那刘爱娘干脆不再理他,直接出去,和林嬷嬷一起回去了。 王老爷被气了个半死,抓起茶杯,差点就要摔在地上,最后生生忍下了。 他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切都被躲在里屋的碧玉听了去。 碧玉心道,明天一定看一看这王公子是个什么人物,如果是个胆大有势力的,何妨投过去,省的最后落个被老东西扔进庵里做姑子的下场。 却说刘爱娘回到自己院子,先去看了女儿,见大姐儿已经睡下,这才回到屋子休息。见他脸色难看,知道是老不死的干的,也无可奈何。 “老爷,程掌柜回来了。” “进来。” 随少夫人回来的下人将粮行内事情对王化元说后,他就差人把程掌柜喊了回来。 “你看那王家公子可是个正经做生意的?” “回老爷,小人看他不像匪类,是个富家公子。不过……” “不过什么?” “这小子对少夫人出言轻薄,很是让人气愤。” “嗯,女子抛头露面本就不妥。年轻人看见美色起轻浮之心,也属正常。” “这王家小子随从骑丁不下百数,虽然没有披甲,却也像行伍中人。他一下子买三千五百石粮食,想必他们人数不少。” “眼下河南战事焦灼,开封被围,鹿邑也被围了,会不会是从外地来的官兵?” “小人看不出来,看他们行事又不像是官军。”程掌柜看了看王老爷后,谨慎说道,“他们要在这里长留,可这附近没有可以坚守拒贼的地方,唯有这旗山泊……” 王老爷眼冒精光:“原来如此!” “那这粮食还卖不卖?” “快喊平波过来。” 这平波是王家的管家。平波到大厅后,王化元让他派人连夜去亳州找自己的学生郑子谦。 “就说这里来了一个大户,带了二十万两银子,要在这里侵占无主土地,请他派人招待一下。你让瑞子去,他小子机灵,连夜骑马去。郑子谦是个见钱眼开的,只要暗示他有油水,必然会带兵来查看。” 王平波答应下来,又提议道:“白虎子围鹿邑,久攻不下,不如派人告诉他这个消息。” “也好,双管齐下,总有一个能要了那小子的命!” 翌日。王端带着一百五十名骑丁,另牵着10匹战马,拉着一车金元宝来到旗山泊。 程掌柜在渡口茶棚处等候,见王端来了,连忙请他入内喝茶。 “别浪费时间了,”刚刚学会骑马,又赶路五十里,快累成狗了,“请你家夫人来交割。” “公子稍等,已经通知老爷了,只是今日老爷身子不舒服,特命管家负责接待。” “那你家夫人呢,我和你家夫人达成的交易……” “孙小姐生病了,夫人放心不下。”程掌柜没等王端说完就解释了。 “好。”王端有些小遗憾,正好看到耿六俩弓兵赶来了,就走出茶棚。 “少爷,俺们哥俩来啦。” “我看见了。”王端神色恹恹,无聊地看向湖泊,也看到了一里外的湖心寨子。 “少爷,这湖水不深,但没船可过不去。这渔民都住在湖里面寨子。”耿六知道王端心中所想,低声道,“那小娘子没来?” “没看见。”王端审视着耿六,心道,这俩地痞要干什么? “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媳妇,不好见到,可也不是没有法子……” 原来是要出坏水,王端没好气道:“快说!” “嘿嘿。少爷。那小娘子身边的婆子是陪嫁来的,大家都喊她林嬷嬷,后来林嬷嬷被放良,就嫁了人家。林嬷嬷的两个儿子都在十里外的曹庄种地。那婆子隔三差五就要回家去一趟。” 王端刚要说话,却见码头过来一个硬朗汉子,老远就抱拳施礼,来人正是王平波。 王端忙对刘管家说:“拿个金元宝给他俩,让他们去办事。” 刘管家把金元宝给了耿六,威胁他俩,如果事办不成,金子却没了,小心俩人的狗腿。 “刘爷安心,这事一准能成,且静候佳音。俺们哥俩这就去办事。” 旗山寨大管事王平波,本是王化元的族弟,王化元进京做科道言官时,平波便跟随入京。 平波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为人豪爽,又有心机,被王化元引为心腹。 稍加客套,引入正题,王平波收了金子,大手一挥。一个小厮拿出一杆鸟铳,对天施放。 一声枪响,吓了王端一跳! 不一会,旗山寨中一声号炮响起,这算是回应。 平波笑吟吟地说道:“王公子,寨中收到了信号,粮船已发。” 王端脸色却颇为难看,平波看在眼中,心道:这小子毕竟年轻,还做不到‘不动声色’。 今日让他见识寨里的火炮,也算是敲山震虎,即使王端有歹心,也要掂量掂量! 第7章 活路一 旗山泽并不大,方圆不过五六里,中间一座小岛,上面能容下四五千人。 小岛也不是在湖泊的正中心,而是偏向北方,距离北岸只有八九百米。 一会儿工夫,王端就看到湖面上驶来百余只小船,每船一人摇橹,船中装满一袋袋粮食。后面有两艘平底大船压阵,船上各站着手持钢刀的村汉。 王端感觉不到十分钟,船就到了岸边。小船也不用在码头上停泊,只摇到沙滩上。大船的人把马车推下来,将马牵上去,掉头回去了。 “先送来十六辆车,大船回去再拉。公子可先派人套车,随后好装车。” 王端见小船每只约能装两石粮食,也能坐下五个人,心道这旗山寨实力不俗。又见扛粮食的村汉各个精瘦,但力气很大,就有点肝颤。 “老妈,快给我烧人来。” 打人家儿媳妇的注意,是不是有点自不量力了?王端心中忐忑不安,耿六这俩蠢货不会给我惹出祸来? 等车装满,已经快中午了,平波请王端入寨吃酒。 “我这些家丁……” “寨子空间狭小,容不下这么多壮士,公子带上两个近身伺候的就行。公子可不用担心,就看公子这一百多家丁,谁还敢打您主意?” 王端心里却有点小怕怕,毕竟自己的手下都是纸人,一旦离了自己,就好像‘蛇无头不行’,自己还是不要冒险了。 “不了,我也累了,就到前面的镇子上随便吃一口。吃完饭我就直接回去了,明天也不来了。就让刘管家负责。” “那怎么能行,岂不是我们待客不周,我家老爷要训斥我等的!” 王端哪里管他挨不挨骂,摆摆手,打了个哈欠,扭头走了。 等王端骑马走远,王平波还俯首作揖,态度很是恭敬。 再抬头远眺王端背影,眼中闪过寒意,心道,这不是个有教养的,一点礼数都没有。 王平波又拿出一块金子,想要塞给刘管家。 刘管家却不肯要,还冷眼看他,似乎这点金子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问他王端从哪里来的,刘管家倒豆子一样全说给他了。 什么祖上随周王来开封,世代都是王府内管事,积累下万贯家产,家中老爷太太先去,只留下王端一人逃来此地,说得有模有样,连平波都不疑有他。 “原来是周王府上贵人,倒是失敬了。” “如今也算没落了。”刘管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王公子为何要落脚在这里,怎么不继续南下。” “这里风水好啊!” 平波可没有听说这附近有风水宝地,又委婉询问,为什么不怕流贼。 “我家有数千骑丁,大部队还没到哩。我们安家的风水宝地,也是易守难攻,才不怕流贼哩。” “不知选在何处?” “这个,告诉你也无妨,就是阎王谷。” “什么!”阎王谷平波当然知道,老辈人都说那里是阴宅死地,人畜不生。 前面三面环绕的土丘实为乱葬岗,几百年来埋下去的死人没有十万也有九万。 近年流寇官兵来回屠戮,收敛的数万尸首也都直接扔在了山脚下。平波也曾参与拉尸体,山脚下臭气熏天,乌鸦乱飞,没法靠近。 不想这群人竟然占了阎王谷,还说是风水宝地,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王端回到四通镇,先吃了午饭,找个地方睡了个午觉。 “少爷,六子回来了。” 王端缓缓起来,洗了把脸,才出来见耿六。 “少爷,六儿幸不辱命,在曹庄见到了林婆子的大儿子,他儿子已经去了寨里,请林婆子明天回家一趟。明天小六俺亲自去说和。” “先打住,”王端摆摆手,接过黑牛递来的杯子,喝了一口吃,说道,“我看王化元家丁的实力不俗啊。” “少爷别担心,那些寨民村汉才不会给王化元卖命。” “那王化元尖酸刻薄得很,平日里作威作福,手底下的家丁更是仗势欺人,附近几个村子村民避祸入寨后,更是被他强行降为家奴,这事我都门清儿。” “如果少爷要攻打旗山寨,他们只会帮您,不会帮那老东西。至于他的家丁,实际上也就十二三个能打的。少爷您有几百号人马,还会怕他?” 王端轻轻点头。说实话王端也是看上了旗山水泽,毕竟阎王谷无险可守。如果李自成杀来,只能跑到山洞里躲避一时。 而且阎王谷太小,随着纸人纸马越来越多,阎王谷肯定容不下。 如果能占据水寨,应该可以安置几千人马,再收罗周围的船只,练就一支水师,就不怕贼寇来打了。 “若能说动刘娘子,未尝不能成为一个内应。”王端喃喃说道。 “少爷说的是。您看,明天要不要准备一份厚礼给林嬷嬷,让她从中牵线?” “要得。明天你直接给她两个金元宝,让她把寨子里的情况说明。另外设法打探一下,看看寨内有没有不服王化元的,可以做内应的,最好是有船的。”王端也想得明白,如果得了寨子,那刘爱娘还能是别人的? “小的倒是知道一个,这人的兄弟就在镇子打造家具。这人名叫程兴才,是水泊南岸程刘庄的村民,后来程刘庄的田地都投献到王化元名下了,这程兴才就到了王家做工。我听说程兴才的婆娘偷人,j夫就是王化元。” “这程兴才也是个人物,知道这事后也不去闹,合了几个怨恨王化元的村民,准备杀入王宅,结果被人告发,这几个人就跑了。” “跑到哪里去了?” “小的不知,可程兴才兄弟程全才应该知道。” 王端想了想,耿六这样的滑头适合干鸡鸣狗盗的事,这种杀人越货的事他可干不了。 “你还是去见林嬷嬷,让她老人家在刘家姐姐面前替我说句好话。那个什么才的,你也替我问问,但不要多说。” 耿六拿了金子走了,王端也带人回去。 骑着大马慢悠悠走在路上,王端脑仁发疼,现在真的需要一个军师来替自己谋划。 现在大明的时局如何了,各地都有什么样的人物,都有什么样的出产。如何发家致富、如何训练家丁士族、如何开垦田地、如何建造城堡? 四通镇周围,乃至鹿邑到亳州之见,都是黄淮冲击平原,基本没有高地。 这里原本该是一望无际的良田,不知是因为流贼,或者是别的原因,现在是满目荒凉,不见人烟。 王端心道,我现在就是个睁眼瞎,别说天下局势了,连周围几十里内的局势都不了解。鹿邑被攻破没有,流贼有没有朝这边来打草谷? 明天派人去鹿邑县城周围看看,也好早做打算。 第8章 活路二 林婆子坐船来到曹庄,在自己大儿子家见到了耿六,收了耿六的两个金元宝,答应帮王端牵线,又将王化元要南下避祸的消息告诉了他,耿六下午就把消息传递给了王端。 一连三日,终于将三千五百石粮食拉回阎王谷。王端派去鹿邑县城查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说贼兵久攻不下,退回开封去了。王端稍稍放心了一些,准备迎接三七到来。 林婆子看望儿子回来,见刘爱娘在屋子里给女儿做衣服。 “听说老东西要南下,姑娘要不要跟着?” “这由得了我,怕是要背井离乡了。” 刘爱娘放下针线,亲自把门插上,又回里间,在床上坐下,低头不语。 林婆子见她关门,知道她也不愿意南下,就劝说道:“就怕离了这里,没人再认识那老东西!所谓人言可畏,如果这点约束都没有了,便是无法无天了,老东西要做那恶事,谁还能拦着他?” 听到这话,刘爱娘流下泪来,泣道:“哎,都怪我命苦,也害了嬷嬷。只是可怜大姐儿,我如果死了,她可怎么活?” “姑娘可别走傻路,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不是。-- 今天那王公子……” “嬷嬷也这样看我?” “可不是这话。姑娘,这都到了何等时候了!”林婆子也是急了,她可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儿女,跟着老东西南下。又不愿看着亲手带大的刘爱娘一人南下,走到床边,抱住低泣的刘爱娘劝慰,“死不能死,总要想一条活路。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大姐儿。那禽兽不肯放过你,又如何肯放过大姐儿!” “人活一张脸,”刘爱娘压抑着痛苦,说道“现在至少不受人背后指指点点,虽然家里边不是个东西,至少走到街上也不至于难堪。如果改嫁,少不了当面被人指点,若在所遇非人,岂不是内外煎熬,得不偿失?” “姑娘啊,你是身在局中。咱们这里,下乡妇人改嫁本属平常,谁个乱说?也就是高门大户规矩多,会被人议论人。现在高门大户都被流贼扫荡干净了,也不用再在乎他们。” “往日里,你爹娘不愿意你改嫁,现在二老都不在了,谁还好拦着你?一旦随着老东西南下,即使不被生吞活剥了,也得被发卖去做奴婢,若他发了狠心,把你卖进窑子里也说不定啊!” 林婆子又低声劝她:“何况现在寨子内外就议论个不休,没少在背后诋毁你。何必受着平白无故的指摘,一定要抓住机会脱了樊笼!” “我本该要死的人,就因为生的一张白面皮,凭白惹出这些事来。若不是为了大姐儿,我便投井死了,我是万不肯随老东西南下的!只是老东西如何肯撒手?” “明日且让老身试探那王公子,如果他肯伸手搭救,何不找个外宅养着,也不入他府邸。只要肯为了大姐儿舍下面子,弄些积蓄,就算他是个薄情寡义的,再剃度出家也不迟。” “这话如何问得出口,让那老东西知道了,当下就要被打死!” “姑娘放心,这事我悄悄去说。实不瞒你,那王公子已经派人对我说了,要姑娘暂且忍耐,他埋伏兵马,在南下的路上把咱们救出来。” 刘爱娘惊的下巴都掉了,没好气道:“嬷嬷也把我卖了?” “好姑娘,我是疼你还来不及,如何肯害你。若存了一点不良心思,立时被阎王收了去!” 刘爱娘游移不定,试探道:“如果真有侠士愿意出手相救,将我们母女送到尼姑庵里栖身才好。” 林婆子心道,刘爱娘还是抹不开面子,听她话里的意思,如果要她的身子,也得到尼姑庵去偷、情。 就说道:“想那王公子是个体谅人的,我自去劝说他。老东西可有说什么时候南下?” “要夏收后。” “嗯。我在外面听说,围鹿邑的贼人撤了。过几天镇子上又要活络起来,少不了生意上门。” 刘爱娘听出她的意思,心中苦笑,暗道:恐怕老东西不会放自己出去了。又想到鹿邑解围,局势向好,老东西南下的心思会不会断了,那样的话,王公子会不会来救自己? “两天后就是你父母的祭日,不如……” 刘爱娘慎重说道:“莫乱来,就算祭日,公公也不会让我一个人去。” 林婆子见她没有反对,心知这事有门。 等林婆子走后,刘爱娘躺在床上,心里想着那天在店内见到的王端。 王端,年轻奶白的笑脸,大胆的眼神,一声‘姐姐’喊得让人肉麻,现在想想小心肝还扑通扑通直跳! 爱娘在梦里梦到了最美好的场景,王端黑发高髻,上插一支竹簪,穿一身月白色曳散,手摇折扇,款款而来。 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直射出火焰,烧的她脸色通红,嘤咛一声…… 爱娘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醒了,急忙坐起身子查看,还好没有人。 她下床查看,外间的门掩着,就把插销插上,回去内外衣裳都换了。 爱娘又坐到铜镜前,看到自己的脸仍然红扑扑的,急忙找水盆,好在水盆里备有清水,就胡乱洗了脸,才坐回床头,长舒一口气! 爱娘将可能要发生的事推算一边。心道:那王公子要久留此地,所需的粮草甚多,难道会愿意一直用钱购买,会不会生出歹意? 流贼虽然暂时退了,但贼强兵弱的局势没有改变,明朝气数已尽,是人都能看得出来,王化元南下的决定应该不会动摇。 与其让王公子在南下路上劫持自己,不如以为父母上坟的名义,带着女儿离开,只要王公子肯收留自己…… 如果自己做局,假意被劫走了,王化元肯定会怀疑,到时候少不了要大闹一场,自己的名声就完了。 王公子人能靠得住吗,如果他只是贪恋自己的美色,始乱终弃是最可能的。自己年岁又大,以色侍人能到几时? 爱娘反复思量,不由悲从中来,做女人是真难! 第9章 抢人 耿六骑着毛驴来到阎王谷,家丁放他进来。 “主公,”耿六学着三国演义里的模样喊道,“已经计划好了。明天是刘姥爷的祭日,刘大娘子要回家祭祀父母!” 王端紧张地左右看了看,秀珠没在。 一想到刘氏那略显丰腴的高挑身材,那面纱后面的桃花眼,她的身份又是贞洁烈妇!听耿六传递的话,表明了她过的不如意,像金丝雀想要脱笼而出。 在回味中,王端似乎看到了刘爱娘求助的眼神,将他因抢别人儿媳妇而生出的一丝丝罪恶感扫除殆尽! 避开秀珠,王端到后山脚下,将黑牛、小白找来,商量怎么“搭救”刘氏。 黑牛反对,他说道:“少爷,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您既不是官府中人,也不是人家亲戚。” 王端没想到黑牛会出声反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人间不平拔刀相助,”王端辩解道,“这事我管定了!” 黑牛无奈,只好听从主子吩咐。 耿六将刘氏父母坟茔地理地形告诉了王端,王端心中有了计划。 第二天天还没亮,王端就带着两百骑兵来到刘家坟地不远处埋伏。刘家墓地不远处有一座村庄,耿六说是刘家村。里面的居民被流贼杀光了,刘爱娘父母就是那时候被杀的。 周围的田地也没人耕种了,长出了一米多高的荒草,正好适合人马躲藏。 趴在草丛中,王端心中是既紧张又兴奋。一直等到差不多十点钟左右,才看到十个男护卫和一辆马车。 “来了,”耿六趴在王端身边,指着马车说道,“刘大娘子就在车里,护卫的头目是王平波!” “这王平波工夫怎么样?”王端还是有些担心的,内心盼着这不是高武世界。 “嘿嘿,”耿六奸笑道,“双拳难敌四手,任他拳脚再好,也挡不住十个大汉!” 黑牛说道:“等车上人下来,咱们再动手!” 小白建议分作两队,左右包抄。 等刘爱娘带着女儿从车上下来,王端大手一挥,黑牛和小白立即翻身上马,两路包抄过去! “有贼!”王平波大叫一声,一把抓住刘爱娘,要把她拖上马车。 被拖着走的刘氏急忙去抓自己的女儿,却被林婆子先一步抱在怀里。 “姑娘快上车,车上安全!” 王端见刘大娘子上了马车,大急,就要跑过去救人,却一把被耿六抓住。 此时王端身边有二十个护卫,但耿六却说:“主公不宜冒险!” “起来你!” 王端将耿六甩开,拔出腰刀就杀了过去! 护卫们立即跑到王端前面,将他遮蔽在身后。 黑牛和小白已经一前一后将王家人团团围住。 王平波看到是王端,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王公子,你我两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在这里埋伏!” 王端刚要开口,耿六率先说道:“我说王总管。俺们奉了知县大老爷的命令来抓贼,现在怀疑这马车里有闯贼。让俺们检查一下!” “谁敢!”王平波大喝一声,又冲王端拱手,“王公子,可否行个方便。只要今天放我们回去,我愿意禀报老爷,送一千石粮食给您!” 王端尬笑着说道:“公事在身,兄弟可不敢因私情放过你们。对不住了!” 二百名骑兵,一半在马上张弓,一半下马站在地上,随时准备杀上去! 王端对黑牛说道:“先骗过他们,将马车拉过来再动手,别伤了刘大娘子。” 王平波不傻,知道王端要什么,如果放马车过去,他们全都要死。 他跳上马车,将林婆子推倒在马车下,从刘爱娘手中将王家孙小姐扯了出来。 刀抵在孙小姐脖子上,小女孩被吓得哇哇大哭。 儿是娘的心头肉,刘氏也哭喊起来,却被王家护卫抓住,扯下了马车。 本来还想着救刘氏母女出来,现在反而害了她们。 “王公子,只要你放我们离开,到了大路上,我们就放了这娘们!” 王平波一边说话,一边向后退。王端的家丁也只好缓缓地后退,但仍没有放开包围圈。 耿六走过来低声说道:“关键在王平波,只要他死了,其他人都可以放过。” 王端一想也对,就高喊道:“我王某人在这里指天为誓,只好你们放下兵器,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如果违背誓言,甘愿下十八层地狱。” “现在你们可以相信了,赶紧放下兵器走!” 除王平波以外,其他护卫都动摇了。 王平波急忙制止,他抱着孙小姐,转着身子向四周护卫喊道:“他说的都是假的,千万不要相信!” 就在王平波注意力被分散之际,黑牛找准了机会,一箭射过去,洞穿他的头颅! 刘爱娘看到女儿要掉在地上,挣脱了护卫,扑过去抱住了女儿,顺势倒在了地上。 就在她倒地瞬间,外围的弓手纷纷松开了弓弦,箭矢如激光一样精准,将十九个护卫射杀! 王端只看到一片黑光飞过,再看时,眼前的护卫们已经成了豪猪,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箭矢! 射的真准! 林婆子已经反映过来,急忙将刘爱娘母女扶起来。 二十具尸体倒在地上,鲜血如泉水,从箭矢根部流出。王端傻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人死在自己面前! 耿六说道:“少爷,快请刘大娘子上车走。” “嗯。” 王端看向刘氏,她正抱着女儿痛哭。王端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周围两百多骑兵都愣在那里,等着王端的命令。这种寂静仍然他难受。他努力清空脑海里糟乱的想法,说道:“大姐,快上车。” 刘氏泪眼婆娑,看了王端一眼,发现他眼中含有愧疚,心道,他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我是来给父母上坟的!” 刘氏执意为父母上坟,王端只好等着。 刘氏在父母坟前哭孝,王端在刘氏身边跪下,三叩首,说道:“二老放心,以后我会照顾好刘姐姐的!一生一世,绝不会让他受一丝委屈。” 王端没有说假话,句句都是真心。说完这些话,他内心中好受多了。 林婆子搀扶着刘氏上了马车,王端留小白将尸体、血迹处理干净。 回来路上,王端的心情越发低落。 回到阎王谷,秀珠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当看到车上下来一个美艳女子,还带着一个女娃,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刘爱娘只看了秀珠一眼,并没有在意。王端失魂落魄的样子引起了她的警觉,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结合在坟地上王端的神色,马上就判断王端是因为杀人而心生愧疚。 刘爱娘看着王端说道:“谢谢你就我出来。” 这句话如阳光融化了冬雪,减轻了王端心里的负罪感,也让王端对她心生敬意。 将刘爱娘安置在中式院子里,又从薛氏姐妹中选出四个小的派过去伺候她。 王端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小洋楼里,看到秀珠坐在那里发呆。 “秀珠。” 秀珠立即站了起来,用手背将脸上的泪水擦去。 “秀珠,”王端将她的微凉的小手捉住,放在自己手心,“对不起!” “少爷,”秀珠扑进他怀中,“不要这么说,只要你心中有我就够了。” 王端走进院子,看到刘爱娘坐在大厅里,怀中抱着女儿。小女孩在哇哇大哭,泪水将刘氏的衣襟都打湿了。 看到王端进来,刘氏擦去眼泪,让丫鬟带着女儿下去。 小女孩不肯跟丫鬟走,哭着挣扎,一看到王端,顿时不敢哭了。看到她害怕的眼神,王端只好冲着她尬笑,心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王公子。”刘氏款款行礼。虽然是被虏来的,也知道会遭遇什么,但她仍旧不卑不亢。 王端一开始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心道,早晚都要面对,何必纠结! 一pg做到凳子上,对她说道:“姐姐也坐。” 刘氏只好坐下。 “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王端直言,“我就明说。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把你抢回来的。如果你愿意留下,就留下。如果你不愿意,……你也得留下!” 本就没希望他会放自己离开,刘氏也就不哀求他,反而问道:“那王公子准备怎么安置我们母女!” 刘氏没有要走,王端放下了心中的石头。喜笑颜开,“那我就娶姐姐做老……媳妇,你女儿就是我女儿。” “奴是不祥之人,明媒正娶,想也不敢想。只求有个容身之地,能安然将女儿养大成人,找个好婆家。” 之所以说要娶她做妻子,也是为了弥补因抢人而生出的愧疚感。听刘氏意思,不用明媒正娶,王端心里窃喜。 “那就委屈姐姐了。不过我会一视同仁的,女儿咱们一起养大!” 刘氏看王端咧嘴笑,红口白牙清清楚楚,便道:“奴也不是卑贱之人,即使给你做妾侍,那也要个仪式。还有,王家那边怎么应对?” 举行纳妾仪式,这事王端应允了。除了刘爱娘,大丫鬟秀珠也等着哩。要不一块娶进门? 至于怎么对付王化元,王端还没有想过。 刘氏知道王化元做过那些坏事,却不能说出来。自己名义上还是王家儿媳,现在就出卖公公,会不会被王端看轻? 谁又会喜欢吃里扒外的人呢? 第10章 敌袭 三七到了,准备吃饭后迎接老妈。 “秀珠,把那两个花瓶抱过来。” 王端心道:如果东西太多,老妈也拿不走,就在这两个花瓶里塞一些明代的东西。他让秀珠把以前买给她的金步摇和玉簪拿出来,气得秀珠差点哭了。 “别生气,明天少爷再带着你上镇子上买,你要还不愿意,就带着你去县城里买。” 将首饰塞进瓶子后,王端还想做个试验。他让人把金元宝敲碎,然后和换回来的银块一起塞入瓶子里。心道,再带回21世纪,如果金子还是金子,不是变成废纸,那以后就让母亲往回带金元宝得了。 夜里母亲来了,先是嘘寒问暖,然后老妈才将计划说给王端听。这两天老妈已经买下来一块家族墓地,准备迁坟工作。 “明天给你烧过来1000个纸人,兵器是五百柄长枪,两百把陌刀,三百张弓。也不知道这些弓能不能用,这些弓全是比照英格兰长弓制作的。还给你做了一个圆纸管,让你制作火枪用。烧过来一副纸甲,上面贴着‘装甲钢’,看能不能变成真甲。” “这么多,一天烧得完吗?” “所以才要迁坟。”老妈叹了口气,“明天烧纸时,还得准备灭火器,一辆市政喷水车。从夜里一点开始烧,24个小时差不多能烧完。迁坟以后,立一个大的焚化炉子,不行就多立几个,一次给你烧一万人马!” 老妈又说道:“迁坟要到五七才能好。这一次做了几个实验,在a4纸上贴上不同的标签,看看能不能转化成标签上的东西。” “都写了什么?” “比如写了装甲钢、弹簧钢、复合甲、棉布等,等你收到了看。” 老妈又问道:“你在这里交女朋友没有?” “没有。” 王端并没有将秀珠、刘爱娘两个女人说给老妈听,实在是不好意思啊。他转移话题,将两个青花瓷瓶抱出来,说道:“我这也做了实验,你看看回去后里面的黄金是不是真的。” 老妈抱着两个瓶子回去了。 三七次日,王端早早醒来,等着大队人马上门,直到天黑一千纸人才陆续到齐。 王端清点人数,共有五百长枪手,长弓手三百,陌刀手两百。这一次没有战马。 谷里拥挤着近一千二百人,地方不够用了。 刘管家来汇报,说山脚的树勉强够新来的家丁用,如果再来人,就要砍土丘岭脊的老树了。 这些老树是天然的防御阵线,能够有效推挡敌人的进攻。如果砍掉,敌人就可以一路猛冲入山谷内部! 王端心道,至少还有‘四七’到‘七七’四次‘时空快运’的机会,哪怕一次只烧过来一千人,加上现有的也要有五千人。 阎王谷这么小,肯定容不下,需要另选地方驻扎。如果能夺下旗山泊就好了,两个地方可以互为犄角。 “对了,老刘,那些枪管和钢板呢?” 枪管转化成功了,可以制作火枪。 那些贴标签烧来的a4纸真的转化成钢板了,而棉布则没有转化成功。这已经够王端欣喜了。这些贴着标签的钢板,尺寸仍然和纸一样大小,厚度是01毫米。 “太薄了,”铁匠李瓜怂对王端禀报,“钢是好钢,就是太薄。要想挡住铅弹、重箭,非得15层厚度。” 这个时代的铁甲厚度才不到2。 “你不懂,装甲钢的强度是普通钢材的十倍,比铁甲就不止十倍了。有十层就够了。这个弹簧钢用来做燧发枪用,还可以制作马车悬挂。” 王端又道:“以后老李负责招募工匠。” 正在王端和李瓜怂商量制作铠甲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听声音非常渗人! 疑惑之时,又传来几声惨叫,而且和上次不是一个方向。 众人急忙跑到外面。 “杀……” 王端望向土丘岭脊,黑暗中虽然看不清楚,但又凭借本能感到有人从上面下来! “少爷,不好了!”一个家丁跑过来,“有人偷袭!” “什么人?” “不知道!” 王端猜想是王化元杀了过来,但又怀疑王化元有没有这个实力。 “砰!”的一声闷响! 王端抬头,是从关口处传来的! 就算没有看到,王端也猜到是火炮的声音! 有人在炮轰关口! 这时,三面土丘上出现点点星光,且越来越多! 王端瞬间明白,有敌人翻过土丘进来了。 看到眼前一千纸人还愣在那里,王端不由大急,立即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贼人杀出去!” 王端一声令下,一千纸人家丁全都跑去战斗,没有一个留下来的。王端看了看周围,只剩下最早来的小白、黑牛和十八罗汉了。 屋内的秀珠等人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 秀珠拉住少爷的袖子,带着哭腔问道:“少爷,发生了什么事?” 透过火光,看到秀珠害怕的眼神,王端生出保护欲,温情道:“别害怕,你看咱们有这么多人!” 不过王端心里确实没底,就喊刘管家过来,让他带着刘爱娘、秀珠等九个女人去山洞里躲避。 前世是为了救女人死的,这一世王端更不会让自己的女人遭难! 带着黑牛、小白和十八罗汉走出营区,来到空地上一看。 好家伙! 只见到处一片糟乱。黑暗中人影晃动,也分不清敌我。 王端的家丁朝土丘脚下奔去,很快就和贼人缠斗在一起,丝毫没有章法可言! 土丘脚下已经有大量的敌人,土丘上还有贼人举着火把,源源不断的跑下来! 除北面石山外,三面都是敌人,关口处又炮声隆隆,王端慌了神,不知道该先救援哪一处。 黑牛突然说道:“少爷,俺带人去救援关口,不能让贼人进来。小白去把长弓手招回来,黑灯瞎火的他们看不清楚,也没法射箭。会主留在这里,布置长弓手守卫营地!” 王端没想到黑牛临危不乱,还能从容布置。 “不,让小白带人去救援谷口,你居中指挥!” “是,”黑牛对小白说道,“你带陌刀手去支援关口。陌刀手长于步战,排成一线,入墙而进时战力最强。” 小白跑出去,左右招呼陌刀手去支援关口了。 王端和黑牛分别去将长弓手招回来,然后围着营房布置好! 由于没有灯光,王端看不清楚外面情况,只能模糊看到弓骑兵在驱马跑动,将跑进来的敌人一个个射杀! 看不清!王端急得不行,突然想起新盖的房子都是木头的,立即喊道:“谷内太暗,不利于弓手射击。快将外层营房点着!” 很快,十几栋木房被点燃,火光冲天,将周围照亮!再加上土丘上下敌人点起的火把,勉强能够看清战况。 火光升起,只见本方家丁只剩下五百长枪手在前战斗,一百多弓骑兵在后压阵放箭!他们都是在各自为战,不懂得结成战斗阵型。 但王端一方的纸人不畏惧伤亡,再加上本就人高马大,身强体壮,单兵战斗力占据优势,勉强阻止了贼人的攻击! 贼人一方队形比较严整,数十人结成一个小方阵,互相配合着,前排用圆盾,后面伸出长枪。 方阵后面是作为散兵阵线的弓手,其中也夹杂着火铳手,这些人在黑暗中寻找着目标,对王端一方进行精确打击! 贼人更擅长战争,人数又占优势,很快就压倒了王端一方,开始缓慢向谷地中心推进! 弓骑兵几次试图冲破敌人的阵型,长枪手又因为缺乏近战短兵器,难以配合弓骑兵击破贼阵。几次冲击,最后都失败了。 王端站在营房内,看清了局势。这时候他才意识到犯了个大错误,不该将陌刀手全部调走。 他和黑牛商量,黑牛说道:“关口内情况不明,谷内贼人又占了上风。再这样耗下去,长枪手损失会越来越大,不如让长枪手退回来,和长枪手一起战斗。” 王端不是军事家,也不会打仗。他也只能凭着本能来判断。 当看到贼人长短兵器配合,步步紧逼,他也决定向贼人学习。 陌刀手还在关口,随着贼人向内推进,很快就会切断通往关口的道路。 王端不能不下定决心! “放弃关口,将陌刀手、长枪手撤回来,让弓骑兵在外面游弋,咱们退守北山!” 前去传信的骑兵看到了关口处的战斗! 原先驻守关口的只有被王端卖掉战马的弓手,他们没有佩刀,不适合近战。 贼人拥有小型火炮,不断对着关墙射击。从土丘迂回进来的贼人占据了关道两侧的高地,居高临下攻击关道内的守军。守关弓手四面被围,伤亡很大,好在小白及时赶到。 刚开始,陌刀的强横战斗力发挥出作用,陌刀一出,所到之处,贼人无不被砍成碎片!片刻之间,进入关道的敌人就被斫杀一空。 但陌刀手向土丘上反攻时,遇到了困难。 土丘上树木杂乱,不适合使用大开大合的陌刀,家丁也只能改用陌刀为枪矛,与敌人互刺! 贼人源源不断地越过土丘,前面持刀盾,后面用弓箭、火铳,又有树木遮挡,很快就占据了上风,将陌刀手赶下土丘! 听了王端的命令,小白再看看脚下战死的家丁,只好下令撤退! 小白一退,关口打开,贼人源源不断的杀了进来! 小白穿过营地来到北山脚下,看到王端已经布置好阵型。长弓手站在前面,长枪手站在后面,王端站在半山腰,居高临下指挥! 小白让陌刀手和长枪手混在一起。 他来到王端身边,看到外面弓骑来回奔驰,找机会射杀不断靠近的贼人。 而贼人仍旧保持着阵型,缓慢向石山靠近! 小白来到王端身边,一同向关口方向看去。只见一条火龙从关道走出,不紧不慢地进入营地! “糟糕,”王端喊道,“金子和粮食都在里面!” 贼人并没有在营地停留,直接杀到了山脚下,和从土丘翻过来的同伙汇合。布置成一个缺月阵,将王端军三面包围。 看着眼前的贼人,王端粗略数了一下,大约有四千人,是本方的四倍。其中三千人直面王端军,一千人用来防御王端的弓骑兵。 贼人前排仍旧是刀盾兵,后面是三层枪矛。大约每一百人就留出一丈宽的缺口,方便人员进出。 贼人的弓手和火铳手从缺口钻出来,站到刀盾兵前面,慢慢向前走来! 黑牛说道:“贼人基本没有披甲的,等到百步内再让长枪手射击!” 长弓的射程远在贼人所持的步弓之上,此时火铳的有效射程也不足百步。 天色尚黑,但在火光映照下,基本能看清对面的身形,不影响弓手射箭! 贼人慢慢前进,前面的弓手和火铳手率先进入长弓射程! “放!”王端一声令下,三百支箭脱弦而出,一波就杀死大约一百名贼人。 贼人没想到王端这边弓箭这么厉害,没中箭的也慌了,开始放箭放铳,可惜距离太远,王端军中只有几个人受伤! 贼人中的火铳手放铳后就向后跑去,弓手还想再拉弓。长弓手的第二波箭矢已经飞来,又杀死五十多名贼人。余下的一看情况不妙,纷纷后撤! 贼人后面的刀盾手也停了下来,这时贼人一个骑马的头目大喊呼喊,命令士兵前进。 王端又听到他喊道,将火炮推上来。 “让长枪手前进五十步射击!”王端害怕火炮,觉得应该发挥长弓手优势,再火炮到来之前击溃贼军。 长弓手还没有迈步前进,贼人又开始慢慢向前。他们已经进入一百三十步内,差不多距离长弓手阵线两百米。 在这里距离上长弓仍然能够有效杀伤贼人。 “不要停!”王端大喊道。 胜败在此一举!长弓手也发现了自己的威力,将一支支箭矢射向贼阵! 接连遭受几波打击,贼人中约有两成士兵中箭,其他的士兵慌了。有盾牌的躲在盾牌后面,不敢再前进。没有盾牌的倒霉了,只好站到刀盾手后面,希望箭矢长眼,不要射中自己! 火炮还没有推上来,又遭到两波箭雨的洗礼,贼人忍受不了伤亡,开始后退! 骑马的头目大声呵斥,又拔出腰刀砍死了一个逃兵! 王端在高处看得清楚,知道机会来了。他大喊一声:“杀下去!” 随即率先跑下山! 这一次,长枪手和陌刀手紧密配合,一起冲下山。 他们一边跑,一边大喊。越跑越快,像洪峰一样砸向贼人! 贼人前排的刀盾手看到敌人向疯子一样杀了下来,直接傻了,纷纷扭头向后跑去!后面的枪矛手也不傻,见前面的替自己遮挡箭雨的刀盾手跑到了自己身后,立即跟着跑了! 正面的贼人在瞬间溃败,两侧戒备弓骑的贼人也只好跟着跑了!贼人头目约束不住队伍,知道回天无力,驱马就往回跑! 贼人全线溃败,王端大喜,急忙大喊:“快追!”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贼人大部向关道跑去,只有少数聪明的跑上土丘。 弓骑兵纷纷出动,将溃逃的贼人分割开,然后再一股股吃掉! 关道狭窄,而且火炮刚被推进关道,一下子就把路堵死了。 前面的见路堵死了,纷纷向土丘上跑,后面的一味往里挤,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王端跟着家丁追了上来,陌刀手再度出手,贼人又沦为一地断肢残躯! 前路堵死,后面又有凶神恶煞。贼人纷纷跪地,哭喊着饶他们一命! 王端没反应过来,举刀杀死一个贼人,这才发现杀得是一个跪地求饶的。 “缴枪不杀!”王端喊了一声,发现喊错了,又喊道:“跪地不杀!” 家丁们纷纷跟着大喊跪地不杀,跪地不杀,声震山谷! 来不及逃走,犹在战斗的贼人,听了喊声,纷纷放下武器,跪在地上。 王端停了下来,安排人手看押俘虏。黑牛继续带着人马追杀,他们一路追到阎王谷外面。 走到关道内,王端看到了三门火炮,都装在三轮炮车上。目测这些火炮的口径只有十公分,重量应该在一千斤一下。避开满地尸体,他摸了摸火炮漆黑的炮身,感觉有些烫手,应该是刚才射击关墙造成的。 谷内的贼人已经被清理干净,心弦终于可以松一下了,不仅是王端,家丁们也都露出笑脸,低声笑谈,庆祝取得了胜利! 第11章 郑邱 现在还不是庆祝胜利的时候,王端急切想知道贼人首领是谁。通过审问俘虏,才知道他们是白虎子的手下!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这儿的?” 那贼人捂着伤口,一边大口呼吸,一边断断续续说道:“小人也不知道,只知道有一个人找到俺们大王,说阎王谷来了一个大富翁。” “你们来了多少人?” “四、四千人。” 王端打肿脸充胖子,说道:“这么多人,是我们的四倍,怎么战斗力这么差?” “俺们以前都是本分种地的农民,实在活不下去了才造反的,哪里会打仗。” 听了土贼的话,王端默然。 他又问道:“你们的老巢在哪儿?” 土贼苦笑道:“闹饥荒后俺们都成了流民,后来成了流贼,哪里有老巢。俺们都是跟着大王,打下一个地方就得一些粮食,等吃的差不都了,就去攻打别的地方,没有在一个地方长待过。” “官军追着俺们打,俺们就往外县跑,又被外县追着打,俺们又跑回来。呜呜……俺们是有家也不能回,想再回去种田也不可能了!” 王端叹了口气,来自后世,他非常理解这些农民,就吩咐道:“给他一个痛快!” 等土贼倒地死了,王端对着尸体喃喃自语道:“希望你也能穿越,穿越到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连夜清点伤亡。王端家丁损失两百多人,现在谷内只剩下一千人了。 这次杀死贼人近一千人,俘虏一千一百二十人。 值得庆幸的是贼人没有放火烧毁营地,里面的金银和粮食得以保全。 “少爷,这些俘虏怎么办?”刘管家问道,“如果把他们全留下。咱们手头上的粮食可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王端想了想说道:“别管了,我有用处!” 黑牛回来后队王端说道:“贼人径直朝西南去了。” “黑牛,咱们将这些俘虏交给官府,就说是王化元和白虎贼勾结在一起,你看行吗?” 黑牛不知道。 王端想了想,这些纸人还没有那么聪明,只好去把耿六找来。 耿六到后说:“少爷,王化元早就跟土匪勾结在一起了。但他衙门里有人,这事不好办啊。” “那怎么办?” 见王端有些气馁,耿六心喜,暗道,就等着你问,现在让你看看俺耿六的能耐。 “也不是不可以。”耿六佯装深思,等王端快不耐烦时才说道,“先弄些证据,然后带上银子去县城活动一番,这事还有可能。” “有多大可能?” “那……要看县里边老爷们的胃口了!” 手上乏人,王端也只好让耿六去办。 第二天将所有的俘虏集合起来,王端想着怎么处理他们。来来回回,看了又看,他发现了猫腻。 “来人,将眼珠子来回转悠的都揪出来,分为一波。双眼浑浊、空洞无神的分为一波。” 家丁将人分好,贼眉鼠眼的一波有四百多人。 王端将黑牛拉到一边,低声说道:“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老贼了,留不得呀。你编个理由,将这些人带到外面杀了!那些眼神空洞的,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留下来。” 黑牛走过去说道:“你们这些人跟我出去抢东西去!” 这些人一听到要抢东西,以为又有油水可捞,个个喜上眉梢,欢快地跟了上去。 王端让小白负责安置留下的人,让他再选一选,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如果没问题,就让他们当苦力。” 反思昨夜一战,吸取教训,总结经验。王端认识到存在的问题,第一就是没有建立有效的指挥体系。于是他将一千家丁编为是个两个营,小白和黑牛各领一个营。每个营五连,每个连下十个班。 这些纸人刚转化过来时基本都一样,个个傻乎乎的,一点聪明劲儿都没有。但环境会改变人,经过昨夜一战,有些人脱颖而出,王端就把他们提拔为连长、班长。 等黑牛回来,王端将小白和连长们召集起来,说道:“昨天晚上的战斗大家都在,也该知道怎么打仗了。土贼远近兵器、长短兵器互相配合,杀了咱们不少人。咱们这边呢,全都是一哄而上,一点章法都不懂,以后咱们也得学着他们打仗。将缴获的刀牌和火铳发下去,以后就照着土贼的方法练兵。” 一连两天,王端都在想法子练兵。 其实王端也不知道怎么练兵,过去他参加过军训,只学会了队列训练,其他的一窍不通。他能做的就是从俘虏中挑出几个来,让他们帮着训练家丁。 耿六从鹿邑回来了,告诉王端事情有眉目了。 “少爷,县城里的老爷正为夏税担忧呢。” 王端惊讶道:“都乱成这样了,还能收上来税?” “老百姓过得再好,也不能让知县升官。只有收上来税,上面的老爷们才会让知县高升!所以俺说知县老爷为此发愁,俺听说都愁的秃顶了!白虎子退走后,知县立马就派衙役下乡巡查,准备收税。其实也没多少钱,不过三千多两。” “也就是说我拿出三千多两,知县就会派人去抓王化元?” “没那么简单。除了三千多两正税,各房的书吏也要打点,粗算下来要四千两。而且,就算知县认定了王化元与土贼勾结,县里也没有兵可用,还要少爷您亲自带兵去打!” 耿六停顿一会儿后问道:“少爷。六儿不明白,少爷要打旗山水寨,自个带人去打就是了,为何要通过官府呢?” 王端实话实说:“我是为了刘姐。”又问道,“怎么样让刘姐嫁给我后不受指责?” 耿六没想到王端还在乎这个,就说道:“人都抢来了,再变通确实有些难了。最好的方式是王化元将刘大娘子放还娘家。这事已经不可能了。俺也明白了少爷的心思,如今也只有将王化元弄成死罪这一条路了!” 只要弄把王化元弄死,让刘爱娘没有道德污点地活着,王端不在乎钱。 “四千两够吗?” “够了。”耿六不敢说的太多。 “我给你五千两。” 王端又问道:“六儿啊,少爷我现在需要招募人才,这十里八乡的有没有可以给我出谋划策的人物?” 耿六想了想,说道:“少爷。鹿邑城外五里铺有个叶明申,曾做过师爷。不过这些天贼寇围城,不知道他还在不在。我听说泊子南边,属南直隶地界的挽马泽,有个老商人,名叫陆宁。陆宁原先是亳州这一片的盐商经纪,后来被有关系的顶替了,赋闲在家。” “先说近边的。哪个……” “叶明申。”耿六说道:“叶明申,自士毅,为人方正,远近闻名。十几年前,开封一个大官的儿子来鹿邑,在这里勒索百姓。知县不敢言语,只有叶先生站出来为民请命,结果挨了知县一顿打。先生还不服气,要到省城去告状。那大官儿子这才怕了,灰溜溜走了。也因为这事,他这一辈子都只是个生员,没有考上举人。” “叶明申。走,咱们一块去鹿邑。” 耿六急忙拦住王端,说道:“少爷,现在您还没有户籍,去鹿邑县城会有麻烦。且容俺两天,事情都办妥了,俺再带着你去。” 耿六走后,王端想了又想,没有把“陷害”王化元的事告诉刘爱娘。 走到操场上,看到黑牛在和一个人说着什么,王端走了过去。 “少爷,这是郑邱,原来他还是延绥边军出身。” 郑邱同样是一个粗黑汉子,身材高大修长,双眼炯炯有神,似有一股正气充盈其间。 郑邱躬身见礼,“小人出身延绥边兵,久在行伍,使得动刀枪,也指挥得动百人。” “那你是怎么到鹿邑来的?” “不敢隐瞒。小人是因为崇祯二年关中大旱,实在没了活路,就加入了流贼,一路来到鹿邑,因为受伤就留了下来。后来白虎子起来闹事,小人也被裹挟入军中。” “你家中可有其他人?” “还有一个妹妹,小人一路带着她来到鹿邑,后来嫁到了亳州义门镇。” 王端急需人才帮忙练兵,但又害怕郑邱以后会叛逃。他阅历少,也分辨不出真假。又想到,他也不善于故作深沉,好像能把人看透一样,不如待人以诚,先把话说明白。 “郑……哥,你要是愿意就留下来帮我,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如果你不愿意就走。但是,如果你留下来,以后绝不能背叛我,否则也不用我多说,你也明白。” 郑邱扑通跪倒,“小人甘心为少爷效犬马之劳,绝不会背叛少爷。就在这起誓,苍天可鉴,我郑邱愿意一生一世为王家效力,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王端大喜,将郑邱扶起来,请教他如何练兵,如何编制军队。 “小人也粗识的字,也读过戚少保的练兵书,请少爷允许小人按照戚少保的方式练兵。” “好、好,就按照郑哥说的来。” 王端当即任命郑邱为总教官,负责练兵。又表示他不是家奴,以后也不要自称小人了。 黑牛带着郑邱检阅家丁。 郑邱被陌刀手给吸引住了,两百陌刀手排成两排,每排百人,家丁们将陌刀树立身边。由于陌刀高达一丈(明丈31米),而士兵高近六尺,明亮的刀身高出四尺,看上去如林一样。 郑邱没有见过陌刀,陌刀仿唐刀样式制作。此刀两面开刃,又下宽上尖,可左右砍杀,刀尖又可以突刺,可称利器。 但是郑邱不打算选陌刀,首先这些陌刀未必能破重甲,其次是陌刀太重,非一般体力的能驾驭。虽然说这些家丁都是六尺大汉,但长途行军,再临阵鏖战,难以持久。这些陌刀手适合做摧锋破阵的突击力量,如果用来列阵作战,还不如长枪。 再看四百长枪手。郑邱暗暗点头,这些长枪手和陌刀手一样高大强壮,手持的长枪达一丈五尺,枪尖长一尺。既可以击杀步卒,也可以防御铁骑。 检阅了长弓手和一百弓骑兵,看到最后却没有发现火器,郑邱不由皱紧眉头。 郑邱向王端进言道:“卑职认为少爷家丁的兵器虽然精良,但已经不适合战场需要。如今打仗,先是用火炮,次用火箭,百步内用火铳,近战用枪矛刀盾。” 王端把郑邱的话记在心头,下次见到母亲是告诉她。 郑邱又道:“家丁的体能足够了,卑职虽然是第一次听说队列训练,但也明白其中意义。除此之外,卑职以为还需要进行阵型训练。如今作战的阵型已经大为简化,没有什么八卦阵之类的。大体上正面作战,都是用步卒为大阵,或方形、或横阵。用火炮、骑兵为辅助。” “嗯。就按郑哥的意思训练。”王端不懂,也只能让郑邱自己看着办。 既然王端把这事托付给他了,郑邱就对家丁重新编制。他提议建立都甲制,以十人为一甲,十甲为一都。 首先用缴获的火炮设立三个火炮甲,每甲十人。 步兵甲则按照兵器分类,分别设立长弓甲、刀盾甲、长枪甲。合四个长枪甲、四个长弓甲、两个刀盾甲为一都。 一千军队,合计设立了四个步兵都,一个骑兵都,三个火炮甲。余下的单独作为关口守卫。 三门火炮也计划放到关口处,修造三座炮台,用来加强关口防御。 王端第一次接触古代兵制,不明白其中道理,只好听从郑邱建议。 想起后世的步兵都使用相同的武器,王端也有这个想法。他希望母亲能烧火器过来,然后他再重新编组军队。 用什么火器呢?王端决计问问郑邱的意见。 “卑职以为长弓远胜鸟枪。只是训练弓手耗时太长。” “为什么鸟枪不如弓箭?” “如果是守城或守险,鸟枪又制作精良,不用担心炸膛,自然胜过弓手。弓手射箭耗费体力,不能长久,鸟枪则不用担忧。如果是平野临阵,鸟枪射速太慢,不如用弓箭。” 王端想起后世的武器,问道:“如果火器射速快呢?” “鸟枪填充一次要十息,够射三支箭了。如果鸟枪的射速能达到和弓箭一样,全军就都应该装备鸟枪,再也不用刀盾手、弓箭手这些了。如果面对骑兵,只需保留两成长弓手就行!” 王端心里有数了,知道该让母亲烧什么东西过来了。 第12章 万物从道而生 耿六将事情办妥了,现在王化元成了贼了。 王端也有了户籍,可以出门了。 王端一行人走到鹿邑东五里铺,只见近处的村庄已经被拆为废墟,村民在拆旧房,重盖新房,再向前走,遥望大路两侧,远近不等的几个村庄都是一片萧条景象。接近县城,靠近护城河的房屋,更是被拆的只剩下地基。 “少爷,这都是土贼干的。他们把房子拆了打造云梯,坯土拉去填护城河。这近边的村民都逃进城了,那些没逃走的都被贼人抓了,强迫他们攻城,多数都死了。” 王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农民起义如此残酷,便不言语,直接跟着耿六进城。 “公子稍等,”耿六拦住众人说道,“咱们这些人太多,很容易引起官府误会,不如只带几个人入城。” 王端看了看这几十号人,心道确实有点多,就只带了黑牛和四个护卫进城。来到城门,见有兵丁十人值岗,要收入城钱。耿六利用关系,拿出一小块银子打点,众人才入得城来。进城不过十步,王端差点被城里的酸臭味儿熏死。 “这是城市?” “少爷见谅,土贼刚去,城内还没得及收拾。” 王端四下查看,除了几处大宅尚属完整,到处都是残垣破壁。来往人丁多数都衣衫褴褛,一副灾后重生的样子。 耿六找到一个熟人,打听叶明申的下落,问明地址,带着王端前去拜会。 耿六说道:“这是叶明申女婿家,叶明申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 “叶明申的家是不是也被拆了?”王端边问边想,如果叶明申现在连家都没有了,更容易被自己招募。 “应该是,否则谁会觍着脸留在女婿家。”耿六回道。 找到叶明申女婿家,王端上前敲门,听到院子里传来老母鸡扇翅高叫。听动静,应该是有人在院子里抓老母鸡。 “老哥,我们是来找叶明申叶先生的。”耿六恭敬地说道。 门开了,王端看到一个五十岁上下,狼狈不堪的男子。他一只手上还提着一把菜刀。他白净的长袍上占了土,包裹头发的蓝布包上粘着一根鸡毛。 错不了,就是在抓鸡。 将菜刀放到门台上,整理衣衫,男子脸色微红,喃声回答:“在下就是叶明申,不知尊驾是?” 王端上前一步,躬身见礼,道:“我叫王端,找您老是想请您来我们公司上班。” “公司、上班?” “呃……就是我们王氏商行,上班就是来……管事,管理公……商行。” “公子找错人了,在下不善商贾之道,还是另请高明。” 见王端不会说话,耿六赶忙接过话头,说道:“叶先生明鉴,咱们王氏商行可不是一般的商行,家大业大,我们公子是需要请一个先生,不只是管理家里的大小事务,还要拜师学习。先生也看到了,虽然我们公子少年有为,但还是有很多需要学习的,需要先生这样的大才教导。” 王端赶紧说道:“对。叶老师,我初来乍到,这个时代的规矩都不懂,连字也认不全。你老做我的家庭教师,教我读书写字。还有各种礼仪,见什么人说什么话,都需要人教。” 叶明申沉吟片刻,请几人入内喝茶。走进院子,王端就看到老母鸡在院子里转悠,这院子不大,也就两百多平方米。 又因为房子太小,王端只和耿六进屋子,其他人都留在院子里。 叶明申询问了王氏商行的业务,得知王端刚来此地,非常惊讶,听他解释一番,仍然拿不定主意。这时候耿六煽动三寸不烂之舌,把王端的势力吹得天花乱坠,叶明申才露出两分期许。 还是用钱说话,王端说道:“先生如果来咱家,每月十两黄金,先给三个月的安家费。” 听到这么高的薪俸,叶明申一惊,但到底是学问人,没有被糖衣炮弹击倒。 “黑牛。”王端喊了一声,黑牛立即拿出三个金元宝,放到叶明申面前。 “这如何使得!”叶明申连连摆手,但眼珠子却没离开金元宝。 “先生先用着,不够了再说。” “在下不善商贾,也无甚学问,恐怕误了公子的学业。” “我没什么学问。不怕先生笑话,我不会写毛笔字,大字也认不全,不会断句。只要先生把这些教会就行。我也是千金买马骨,先生先做我开蒙老师,先把摊子支起来。” “若是如此,恐怕在下也受不起这么重的束修。” “先生不要再客气了,万事开头难,先生是我的请来的第一个人才,就得是高薪聘请!” “如此,就却之不恭了。但需先说明,等以后有了大才,在下自会让贤。”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只要先生用心授业,我必终生报答!” 叶明申安心接受了聘请,约定三日后王端派人来接他。 “还有一事要先生帮忙,我想买一些稀有的瓷器,或者名人字画,这县城里面有没有?钱不是问题!” “县城里倒是有一位爱好金石的先生,或许有公子需要的。” “以后您是我老师了,别喊公子,喊我名字王端就行。” “王……你可有字?” “没有。正好先生给我起一个。” 叶明申略作沉吟,道:“端者,物初生之题也。上象生形,下象其根也。万物从道而生,道为天地万物根本,不如就取道生。” “王道生,”王端又默念几遍,觉得还不错,“多谢老师,以后我就叫王道生了。” 买瓷器也是大事,片刻耽误不得。叶明申跟女儿说了一声,就带着王道生来到金石先生处。 金石先生叹道:“我这些东西是值钱,可是乱世之中却只能低价出售。” 给王端推荐了一件元代的青花釉里红开光镂花罐。这个花罐可是个稀缺货,据说当时只烧制了不到一百件,当世所存也不过十几件。王端心道,现代还有十几件,三百多年后,应该连十件也不会留下,就他了! 王端又选了七件明前期的稀缺青花瓶,总共八件,合计花费三千两银子。 叶明申很是不解,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买几个花罐。 “送礼。” “若是有大用就买去。如果只是摆放,万万不必花费巨资。” “学生不是个附庸风雅的人,先生日后会明白的。” 将叶明申送回去,王端带着耿六到首饰店,为刘爱娘、秀珠和家中的女人买了金玉首饰,这就要回阎王谷。 耿六却说:“少爷自回去,小的还要去办几件事,顺道打探消息。” “你自去。你要注意城里的风声,前些日子说有个亳州的郑子谦四处打探我的消息,怎么没有下文了?” “这正是我要打探的。小人回巡检司衙门,找相熟的哥们,请他们到青楼吃喝一顿,探探口风。一有消息,马上回报。” “要花不少钱,黑牛,再给他一锭元宝。” 耿六接了元宝,千谢万谢。 “只要你把事给办好,钱什么的都不是事。你再给我寻一处商铺,最好是个带住宿的,以后做办事处用。” 王端不喜欢耿六,但眼下没有可用的人,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耿六并非一无是处,就说今天能聘请叶明申,耿六也是有功劳的,这钱花得不冤枉。 出得城来,王端见天色已晚,遥望西方,只见太阳烤的天际一片火红,心中也升起万丈豪情。 第13章 闯贼来了 从鹿邑回来的第二天早上,王端正在跟秀珠起腻,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少爷,”刘管家在外面大声喊道,“耿六来了,有急事禀报。” 王端急忙起来,来到大厅见黑牛也在。 “大事不好了少爷,”耿六哭丧着脸说道,“贼人破了归德府城商丘!” 昨天夜里耿六听到商丘府城被攻破的消息,连忙骑了马回来禀报,路上被巡逻的斥候发现,带到这里。 “商丘?”王端很懵,“商丘在哪儿?” “商丘离这里只有一百六十里。是闯贼又杀回来了。闯贼李自成亲率大军从雎州杀过来,二十六日到归德城外,驱赶老百姓挖城墙砖,再挖坯土,然后把火药置于瓦罐塞入洞中,将城墙炸塌,就这样破了城!” 王端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归德在哪里,但也明白不会太远,也慌了,忙道:“朝廷有什么对策,附近可有大军?” “哎呦,少爷啊,哪里还有大军。只有省城有军队,县里只有几百役兵乡勇。更没有军队从南边来救援的。上一次闯贼攻打开封,只有西北秦兵来救援,现在陕西三边总督都被杀了,谁还会来救援啊!” “哪怎么办?”王端急的团团转,忽想起来,“赶紧带人去县城把叶先生接回来,把他的家眷也带回来。” 又对黑牛说道:“你赶紧多派人手去巡逻,其他的人马都操练起来,准备打仗。” 等两人领命出去,王端又吩咐秀珠和刘管家说:“把所有的财物都装箱装车,简单收拾几件衣物。如果打不过贼兵,咱们就往南跑。” 叶明申一家终于到了,王端赶忙到关口迎接。 “叨扰道生了。”叶明申说道,“听闻贼破归德,带了一家老小前来投奔道生。” 王端一看,叶明申两个女儿的家人全来了,还有两个书生模样的跟着。 “老师快进来,千万也跟我客气,先让刘管家把大宅子内院收拾出来住人。” 人多宅少,王端没有办法,只好请刘爱娘搬过来同住。 等叶明申女儿去宅子里收拾,叶明申带着两个青年书生过来,将他们介绍给王端。 “道生,这两位是你前辈,都是童生。” 王端赶紧见礼。 这两个童生是叶明申的徒弟,算是王端的师兄。年纪21的名叫管培生,字明轩;年纪19岁的名叫朱守新,字新民。 管培生身高只有一米六,长得比较胖,但是面相忠厚,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朱守新则是身材修长,玉树临风,面相春风和煦,让人愿意亲近。 客套一番,王端便把今日收集的情报说给叶明申听。 “道生,现在局势尚不明朗,我料贼人此来还是攻打开封。如果开封城破,贼人可能会改流为守,成为坐寇,如此则大明回天无力。如果贼人攻不破开封,必然劫掠一番,到粮草不济,自会退散。” “那他们会攻打鹿邑吗?” “现在贼人打破了归德,应该会南下攻打亳州,鹿邑不能幸免。前次白虎子贼攻打鹿邑,手下只有三四千人,所以没有攻破县城,现在贼人大队来了,鹿邑难以守住。阎王谷在鹿邑、亳州之见,贼兵肯定会发现,需得早做打算。” “老师说咱该怎么做?” “如果守不能守,不如……”毕竟这里是王端的家业,不好直接说你赶紧跑路。 王端不敢离开阎王谷,怕再也和老妈联系不上。 “距此五十里有旗山泽,”朱守新说道,“泊子中有大寨,为贼人王化元占据,不如攻下旗山泽,除此一害,也能找一个安身之所。” “我也是这样想的!” 王端非常高兴,不仅得到了人才,而且人才还是跟自己想到一块了! 叶明申问道:“兵危战凶,道生的家丁能攻下水寨?” 带着叶明申等人去观看士卒操练。 郑邱已经为家丁重新更换了兵器,现在一千家丁,除去弓骑兵一百,九百步兵分作九十个班。每个班分四名长枪手,三名刀盾手,三名长弓手。 叶明申和朱守新哪里见过这等强兵,连连夸赞。也心生疑虑,问王端,这些都是哪里来的。王端都赖得解释。 “这些都是父母留给我的家丁。怎么来的并不重要,怎么办才重要!” 叶明申道:“既然有如此强兵,应该某个官身。山东刘泽清捐出家产招兵买马勤王,现在已经被敕封为山东总兵了。道生这一千人马也可以谋一个守备。” 看来他们都是心向大明的。王端还在犹豫,是跟李自成混还是跟着崇祯混? “现在明廷势弱,”管培生说道,“社稷有倾覆之忧,道生又何必陪葬。” 听到这话,叶明申大声呵斥:“住嘴,枉你读圣贤书,竟然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王端赶紧说道:“管兄也是为我好,老师不要生气。我现在也拿不定主意,是投靠李自成好,还是投靠朝廷好?” “我等受朝廷两百年的恩养,不可轻言反叛,否则会为人所不齿。社稷虽然有倾覆之忧,但二百多年统治,人心并未尽去。” 王端报以微笑,他想斑驳,但不愿意伤了老师面子。 叶明申说明朝还没到人心尽失的时候,尤其在江南,还是有统治基础的。王端想到后世的历史,也觉得还是可以跟着崇祯混两年的。 这时斥候再来报,有个名叫程兴才的,来投奔他的弟弟程全才。 “程兴才、程全才,怎么这么耳熟,”王端想起来了,“不就是新招来的木匠程全才,快让人进来。” 程兴才走到王端三人面前,跪下磕头道:“小人程兴才拜见公子。” 王端让他起来,然后对叶明申说道:“这人好像跟王化元有仇。” 程兴才赶紧禀告:“公子,小人是来报告消息的,今天小人听到风声,又亲到旗山泊查看,那王化元要投贼!” 王端心道,瞌睡的时候,正好有人把枕头拿来了。 叶明申道:“你与王化元有仇?” “小人与那恶人有仇,试问天下的好人,哪个不是与坏人势不两立的。小人所说句句属实,也是亲眼所见,如果有假,不得好死!” “那你为何到这里报告消息,不去亳州?” “鹿邑官府发文说王化元是贼,正好小人朋友在王公子门下佣工,将他投贼的消息告诉了小人。小人就想到鹿邑来报官,正好遇到耿六哥,就到这里来了。” “老师,王化元要投贼了,咱们准备攻打他。”王端不要让他跑了,害怕他到处说三道四。 “旗山寨是南直隶地界,又是亳州管辖,我们本是豫民,既非官府,又属外省,如何好干预。”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叶明申听了非常震惊。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至理名言也!道生见地超远,让老夫钦佩。”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拍马屁。 “老师过奖了。您看,咱们发兵攻打?” “消息还没有确定,不能冒进啊。” 王端心急,怎么能让王化元从手中溜走! “如果流贼大队来了,再想攻打就完了,准备好出兵。” 王端把黑牛、郑邱喊来,让他准备出兵。 正在此时,斥候来报,发现有十个骑兵朝这边来了。王端和叶明申急忙来到关口,只见几个骑兵停在远处观望,不一会儿又从两侧过来几个骑兵,合在一起,正好十人。 王端大怒:“咱们的斥候呢?” 黑牛道:“都撤回来了。” “蠢货,以后再遇到来路不明的人,一边派人回来禀告,一边拦截他们。” 那十人中飞出两骑,只到距离关口一百多步外停下,随后在马上喊话。 “我们是闯王的人马,大队人马马上就来,速速开门投降。” 叶明申等人吓得脸色发白,王端急忙安排道:“派个长弓手来射他,郑邱带一百骑兵出关追杀。快去!” 黑牛亲自动手,挽起英格兰长弓,一箭射出,那骑士机警,慌忙伏在马背上躲过一劫,随后掉头就跑。 “黑牛再派遣斥候出去巡逻,这一次派出一百人,分十对,再遇到贼兵就直接杀了。” 众人下了关口,正往回走,郑邱已经杀了回来。 “主公,咱们的马太快了,一会儿就追上了贼人,还抓住一个活口。” “快弄清楚闯贼有多少人!” 郑邱和黑牛去审问俘虏。 叶明申叹道:“贼人大队人马应该在攻打亳州,这些都是游骑,一是警戒、二是打粮。今日虽然没有让他们逃走,但十个骑兵被杀,闯贼一定会再派人来找,早晚会被发现。” “我怀疑他们是被人引到这里来的,我怀疑是王化元。” 既然王端把王化元当做敌手,叶明申也只好顺着他的心思问道:“浮水攻寨,道生可有把握?” “郑邱应该有法子。” 这时,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程兴才跪在王端面前,说道:“小人能找到十艘船,可一次带五十人过去。” 王端大喜:“快快请起,如果你能办到,赏金百两。” “小人不求钱财,只要能手刃老贼。” “好,我答应你。” 第14章 狼来了 郑邱审问俘虏回来,说道:“少爷,问清楚了,不是闯贼,是土贼。是王化元指点他们到这里来的,老贼果然和土贼接触上了。” 叶明申问道:“问清楚是哪路土贼?” “贼首是颍上土贼李振海,流窜于亳州南部,这李贼原是老袁营的余孽。李贼拥众过万,又与地方土豪勾结,王化元因此找上他来打咱们。李贼担心自己名声不显,就假冒是李自成的闯贼来吓唬咱们。” 王端问道:“小袁营、老袁营,都他么哪里来的?” 叶明申答道:“这几路贼人我到略知一二。老袁说的是袁老山,此人原是寿州逃犯,在萧山做矿工,崇祯八年时,秦贼过境,袁老山便领着矿工作乱,在黄淮之间流窜,后来为归德守备高元衡所杀。” “余下的败贼继续流窜,如今又分为李振海、房文雨、徐显环、戚念梧、程小禹五队,其中李振海和戚念梧最强,各有一万多人,余下的千不等。这些人时聚时散,散多聚少。李振海主要在亳州,房文雨在蒙城北部,徐显环和戚念梧在夏邑、永城、芒砀间。程小禹则在浍河、涡河一带做坐贼,此人被称为三当家。” “哪小袁营是谁?”王端又问道。 “小袁营本河北大名开州贼,十三年渡河南下,一直在开封、归德间流窜,现在南下到陈州、项城一带,又听闻他已经和李自成、罗汝才合营。这些土贼和秦贼比,战力不如秦贼,但劫掠却甚于秦贼。” 王端哀叹道:“怎么遍地都是贼!” “皇明自有国情如此。”叶明申也是一声长叹,“自太祖定鼎以来,天下何尝有一日太平。如果深究其原因,第一便是户籍制度之害。洪武年间有军户二百八十多万,可逃军已达三十多万,这可是国初啊。第二弊政便是田赋连坐,一里一甲之内,一户逃,其余各户就要补足这一户税赋。” “一开始百姓尚能应付,到后来吏治败坏,苛捐杂税越来越多,而士绅逃税越来越多,贫民负担越来越重。于是贫户先逃,富户后逃,就算是没有兵祸,各地民户也已经二不存一了。流民日多,焉有不乱之理?” “自万历末年辽师兴,朝廷加派辽饷。崇祯以来河南灾祸频仍,崇祯三年、四年、五年,连续三年冬雪而夏旱,更是民不聊生了。崇祯六年东,秦贼自济源渡河南下,自此难制。为了剿匪朝廷又加派剿饷、练饷,又不肯蠲免河南税赋,官吏为了完税,只有敲骨吸髓地压榨百姓。小民食不果腹,又无力应税役,只能铤而走险了。” “去年我曾见(河南)武安知县窦维辂的奏抄,其中说武安县原编户口一万三十五户,今死绝者八千二十八户,余下不足两千户;原编人丁二万三百二十五丁,今逃死者一万八千四百五十丁,余丁不足两千。通计本县正派条银、新、旧、练三饷共银四万四千七百九十五两,漕米二千三百四石,辽米豆共一万二千五十三石,临清仓米六百八十八石,禄米八百四十二石。合计银差不多四万四千两,粮一万六千石。分摊到每户头上,一户要出银二十多两,粮八石。太平时节,中等之家拿出三十两银子尚且困难,何况乱世之中的贫苦百姓呢?” 王端默然,难怪明朝会灭亡!不过眼下不是埋怨朱元璋的时候,还是想想怎么退敌。 派出去的斥候回报,在四通镇发现了贼军。 “少爷,”斥候禀报道,“贼人在四通镇扎营。小的见贼人疏于防范,便领着兄弟们从镇子中街杀了个来回。” 叶明申一惊,没想到王端的家丁这么牛批,忙问道:“可探清楚贼人有多少人马,贼人兵马强弱,斗志如何?” “估计贼人有两千左右,骑兵不足五百,其中多是骡子兵。贼人披甲的不足两百,都是破烂棉甲,见到披铁甲的不过二三十人。贼人多是衣衫褴褛,用我们少爷话说就是营养不良,观贼人并没有什么斗志可言。但是贼人中有一二百人却是披甲老贼,悍不畏死。我们兄弟冲入市镇中,一般贼人都不敢拦截,只有这些披甲老贼上前奋战,有几个兄弟就是被他们砍伤的!” 王端点头,对郑邱和黑牛问道:“你们可有信心打败李贼?” 黑牛不语,郑邱皱着眉头说道:“贼军有两千人,公子有一千家丁,据斥候打探的消息,我军要强于李贼,我又据山丘而守,击败敌军并非难事。” 王端听到要据险而守,有些担心。“是不是有点被动,要不要主动出击?” “卑职何尝不想主动出击,只是我军马步兵没有盔甲,如果与敌相遇于野外,只怕会伤亡很大!” 听了他的话,急的王端原地打转,思来想去,想起后世的沙盘推演等,便问道:“最起码要有个方案,然后推演一番,看看有没有问题。现在咱们开始推演,你来扮演我军,我来扮演土贼。先说你怎么守!” 郑邱还没来得及说话,斥候来报,土贼已经杀到十里外。沙盘推演,只能以后再说了。 郑邱立即说道:“派三个都和火炮甲一起守关口,其他士兵在谷内防备贼军翻过土丘。” 黑牛道:“少爷,我带骑兵到关口外,郑将军守关口。” 黑牛两人立即去布置作战。王端让女眷到山洞去躲避,又让小白负责谷内防御。上一次白虎贼就从土丘翻了进来,为了避免再发生这种事,已经让那五百多俘虏在土丘上建造了几座望楼,每个望楼都安排了一个班驻守。 让黑牛去守关口,郑邱在内策应。 郑邱说道:“一百骑可由刚才袭营的小将带领。” 王端同意,将小将唤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将道:“少爷,您没有给我取名字。” 王端略作沉思,这些家丁却是都没有名字,以后还真需要自己挨个赐名,便道:“那你叫王一龙。” 王一龙立即跪在地上,苦道:“多谢少爷赐名!” 他这一动作弄得王端非常尴尬,只好劝道:“一个大老爷们儿哭什么,快起来去带兵。” 王端和叶明申匆匆来到关口视察。但见一门火炮部署新建造的城台上,另外两个炮台部署在两侧土丘半腰。三个步兵都分别部署,一个在关口正前方,另两个分别部署在两侧炮台前面。 士兵们被分作三排,刀盾手在前,长枪手在后,长弓手站在土丘半山腰,居高临下。 随后又派俘虏兵出关,在步兵前面挖掘壕沟,又从土丘上砍伐树木,做成木刺,插在壕沟里。在敌人到来之前,挖好了一道半圆形壕沟,将关口和士兵保护在内侧。 时间太短,挖的这道壕沟太浅,深两尺不到,宽不足三尺,并不能阻止马步兵通过。挖这道沟的目的只是为了设置障碍,延缓贼军攻势。 第15章 土贼李振海 荒草起伏之中,出现了一个个黑点。随着黑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越看越清晰。 是贼骑!王端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远处看。 贼骑奔驰而来,扬起阵阵土烟,在三百多步外停下。 不一会儿,贼军步队出现,一千多人排成十几支纵队,慢慢行进到骑兵后面。 一面纛旗迎风招展,上书一个【李】字。 贼首李振海,骑着一匹大黑马,顶盔掼甲,耀武扬威,好不威风! 来到关口两里外,李振海开始对手下发布命令。 贼军中忽然想起鼓声,黑牛立即命令士兵做好战斗准备。 贼骑在阵前汇合成一条直线,缓慢冲关口而来,而贼人步队跟在后面,同样缓缓的朝前走。 见贼人不慌不忙,王端心道,贼人也不是莽夫,想必和官军打了不少仗,也学了点东西。 贼骑很快就杀到一百步外,但他们没有继续向前,反而重新调整了队形。 城台上的黑牛暗道不好,大喊道:“贼人要驰射,弓手听我命令,一旦贼骑开始射箭,便立即还击!” 贼骑开始行动,他们向东缓慢跑动,四百多名骑兵很快拉成一条长线,然后掉头回来,加速奔驰。贼骑快速靠近八十步内,和关口外的守军阵线形成两条水平线,侧身拉弓抛射,箭矢飞起,如鱼跃龙门,抖动着尾巴,朝守军飞来。贼骑发箭后,马上熟练的拔出一支箭,再度进行射击! “放!” 黑牛一声令下,长弓手纷纷反击。 贼骑箭矢如雨,但力道远不如长弓,加上守军前排有盾牌,很少有士兵中箭。而贼骑全速移动,长弓威力虽大,但对移动目标准头太差,贼骑也只有寥寥数人落马。 贼骑从李贼步队后面绕了个大圈,而后继续回旋战术。 贼骑大队步兵也已经接近到两百步内,王端等人也看清了他们的阵型,弓手和火铳手如散步一样走在前面,后面是方盾刀手,再后面是一排排长枪手。 土贼进逼到两百步内,黑牛下令开炮。 “砰砰砰”三声炮响,三颗铁弹飞出,可惜射程不足,落在贼阵前面! “c,这什么火炮!”王端气得大骂起来。 土贼见守军有火炮,也是吓了一跳,不再向前。 原先竖起的纛旗突然放倒了,应该是害怕遭到定点打击。王端站在城台上看得清楚,贼首仍在原地,和属下商议计策。 一个贼骑冲贼首抱拳,随后驰马打起白旗,来到关口百步外喊话。 叶明申对王端说道:“一定是土贼不知我们虚实,派使者来试探。等使者来后,咱们夸大我军实力,将土贼吓退!” 使者被带到王端面前。 “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李首领为什么要来攻打我们?”王端率先责难,在交涉中占据上风。 “呃……”使者一时语怯,但很快说道,“我家首领并不知道有人在这里,何来攻打一说?反倒是你们,前日我家在四通镇扎营,你们为什么派人偷营,杀俺十几个兄弟?” “纯粹胡说,”王端大骂道,“我们什么时候派人去偷营了?” “我军就是跟着偷营的马贼到这里的,怎么,大丈夫敢做不敢当?” 叶明申趁机说道:“偷营一事并无实证,贵使空口白话,如何能作证据。贵使也不要纠结,还是先说正事,请问贵使此来目的是什么?” “就是要你们把凶手叫出来,然后赔偿我家损失!” “嗬!”气得王端大叫一声,“怎么,你们还有理了,真是没王法了!” 使者又换了一副面孔,温言说道:“俺看你们也不是真要和俺们为难,不如将凶手叫出来,再赔偿二十万两银子。俺回去跟首领求个情,这事就揭过去了。” “就凭你们这两千人?”王端冷笑道,“知道白虎子嘛,他四千人都折我手里了,我会怕你们这点人马!” 使者倒吸一口凉气,“小子,给你个好脸色你还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信不信爷爷带兵把你们这儿踏平!” 王端懒得跟他说废话,正要把他轰出去。 叶明申一把拉住王端,低声说道:“稍等,可让谷内俘虏和马步兵都出来,让他看看咱们有一千五百多人马,他们不比我们多多少人马,一定会知难而退。” 王端拿不定主意,又害怕被探清虚实,将郑邱、黑牛、小白都找来商议。 郑邱反对叶明申的建议,说道:“如果贼军和王化元一伙的,就算被吓退,也可能退到水寨去,我们再打水寨就难了。不如激怒他们,让他们来攻。我带兵从土丘上杀出去,绕到贼军后面去,里应外合,先消灭这股贼军!” “来人,”王端大喊一声,“先喂使者吃饱,再送回去!” “还没到饭点。”黑牛说道。 王端白了他一眼,“把他脸扇肿再放回去!” 黑牛这才明白,便亲自动手,把使者打得连他都不认识了。 使者回去后不久,贼军就开始前进。 为了防止火炮轰击,贼军阵型散开,越走越快。 守军火炮连续射了几次,效果并不理想。 王端见土贼已经接近到百步内,贼军前面的弓手和火铳手开始慢跑着发射,箭矢直落入守军阵中,并有家丁受伤。 “他的!” 守军这边有人骂了一句,但黑牛仍旧没有命令长弓手还击。 王端有些着急了,他一会看向贼军,一会看向黑牛。 等到贼人主力进入百步内,黑牛这才高喊一声:“放箭!” 守军弓手憋了一肚子气,听了命令后,用尽吃奶得劲将弓拉满!这一波箭雨力道十足,将四十多贼人射杀在地。 守军弓手连续不停射箭,将贼军前锋弓手、火铳手杀死大半,余下的不敢再浪,纷纷退入军阵内。 贼军的步队也遭到箭雨打击,威力出乎他们预料之外。步兵停止了前进,前面的盾牌手将放盾插在地上,躲在后面,不敢露头! 首领李振海也傻了,还没接近壕沟,就已经被杀死一百多人,再向前走几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这些兵可都是他最精锐的部下了! 这时,黑牛再一次命令火炮开火,这么近的距离,三颗实心弹直冲入贼阵,蹚出三道血线! 看着贼阵中的三道的尸血如三畦红花,黑牛兴奋喊叫起来,“再来一发!”炮手回报说,已经没有火药了! 黑牛无奈,不想他这一声喊叫,连远处的李振海也听到了。李振海害怕再度遭到炮击,他大声呵斥,命令士兵快速前进。身边的亲卫则听命行事,挥动马鞭抽打士兵,一边打一边骂! 贼兵受了刺激,不再逡巡不前,一窝蜂一样向守军冲来。他们逼近了壕沟,稍稍放慢了速度,一步就垮了过去,和守军杀在一起! 王端站在高处看得清楚,刚一接战,贼兵就被高大的守军杀死。王眼见越过壕沟的贼兵没有一个能活过十秒的,大喜,家丁的战斗力也出乎他的意料。 后面的贼兵看到壕沟对面都是伙伴的尸体,哪里肯再去送死,不知是谁大喊“快退”,纷纷扭头跑了回去。 这时王端发现了郑邱,他带着四个都士兵翻过土丘杀了出来! 黑牛抓住机会,下令反击。他走下城台,亲自带兵去了,王端则留在城台上观看。 不过贼骑并没有慌乱,而是向郑邱杀去。郑邱也只好停下,聚拢士兵防守。黑牛带走三个都去追溃兵,也遭到贼军骑兵阻挠。 王端没想到战况又陷入僵局,正在焦躁不安时,关口打开,王一龙带着骑兵杀了出来。 “好!”王端转忧为喜,跳起来喊道,“步骑协同,步骑协同!” 贼骑见谷口杀出一波骑兵,只好缓慢后退,和步队合兵一处。 郑邱也和黑牛汇合,两人带着部队,步步紧逼贼军。王一龙带着弓骑兵和贼骑角力,利用纸人纸马的优势,不断射杀贼骑。 贼军首领李振海终于下定决心,亲自带着贼骑掩护,让属下带着步兵跑了。 郑邱、黑牛和王一龙紧密配合,步骑协同。由弓骑缠住贼骑,步兵趁机杀上去,将贼骑杀死。 眼看着一个个贼骑被杀,李振海终于顶不住了,率先带着亲卫跑了。余下的骑兵也纷纷夺路而逃,不一会工夫,就看不到一个贼人了。 王一龙带着骑兵一直追杀到四通镇,见贼军已经回营,只好留下斥候,带着三百多俘虏回到阎王谷。 当夜,李振海贼军来到旗山水寨外,收了水寨的钱粮,拔营跑了。 听了斥候的禀报,王端骂道:“又是王化元,这老贼可以啊,左一波土贼,右一波土贼,手里的筹码够多的!” 郑邱建议立即攻打水寨,省得王化元再找来别的土贼。 “现在就攻打水寨,”王端问道,“我们没船啊!”他想起程兴才,立即让人把程兴才找来。 程兴才一见他就磕头。 王端将程兴才扶起,“以后不要再磕头了,咱们这没这个规矩,以后彻底废除人跪人的制度。” 程兴才谢恩后说道:“俺可以联络十艘船,少爷选五十精锐,再选个日子夜袭!” 郑邱也说道:“如果要夜袭,这两天最好不要行动,水寨肯定会有防备。” “如果王化元跑了怎么办?” “可派人去监视。但也不能派大队人马去,否则会被发现。少爷,王化元跑了岂不更好?” “不能让他跑了,就算是跑,也要在半路上截住他!” 第16章 两百个奥尼尔 不能马上就攻打水寨,马上就是四月初三,王端计划等四七后再去攻打水寨。 初三夜,王端再次见到母亲。 老妈先兴奋地说道:“上次的两个瓷器卖了九十万,金步摇最值钱,还没有发现过,有考古价值,卖了两百万,这些够你迁坟用了。” 老妈又道:“这次还是在旧坟上烧纸。不过烧那么多了。” “为啥?”王端道,“李自成已经打过来了,我现在急需扩军!” 王端添油加醋,将李振海来犯说成是李自成部将。又把需要的速射火器、盔甲等物资都说给老妈听。 老妈无奈,“环保查得严,这次只能烧二百人了。不过你放心,这一次烧的纸人都是跟奥尼尔一样身高体壮,武器都是大铁瓜锤,比铁骨朵要大得多也重得多,一锤能把脑袋砸碎。对了上一次的纸怎么样了?” “枪管转化成功了,纸都变成钢板了,布没有转化成功。钢板转化后,也和a4纸一样大小,就是太薄了。这一次多烧一些a4纸过来。对了,还得在纸上打孔。再烧一些纸质丝线,做钢丝用。烧一些剪刀,好裁剪。在钢板上开孔后,可以用钢丝连接起来做成鱼鳞甲。现在我这一千多人,一套铁甲也没有!” “放心,已经联系好了。你爸这几天都在跑你的事,还给你订做了枪管,烧过来给你造火枪用,还有相关书籍。武器这块妈不是很懂。” 老妈又问道:“你在这儿还习惯吗,吃的习惯吗?这儿的女孩好不好,有没有交女朋友?” “呃……吃的挺好的。” “有没有交女朋友?” “没有,就是……” “怎么拉,和这里的女孩合不来?” “嗯……我计划纳妾了。”王端说完低下头,不敢看老妈。 “纳妾,”老妈很震惊,“真过上三妻四妾的日子了!” “哪有那么多!” “你可别作践女人!” “哪里有,还不是第一次烧过来的那两个女孩,其中的秀珠就是通房丫头,明朝人默认她是我的小妾,我如果不给她名分,会被人说三道四的!再说秀珠也自愿给我做小妾的,我说让她嫁出去,还还哭哩!” “这里的女人也挺可怜的。没有人给你说媳妇?” “还没有,我怕三观不合。” 老妈想了想,也体谅儿子异世为人的苦处,说道:“时代虽然不一样,但人性变化不大,一定能找到心仪的女人的。但你也别乱搞!” “妈,我可没有乱搞!”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男人的,就是古代的女人也不愿意。你不要以为到了古代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没想到老妈对他纳妾有这么大反应,王端更不敢把刘爱娘的事告诉她了。 王端将在鹿邑淘来的元代花罐给母亲,老妈抱着花罐走了。 第二天一早,刘管家来报,说有二百个昆仑奴来了,还有一个红夷鬼。 “奥尼尔来了?”王端急忙起床,只见二百个两米二身高,三百斤体重的非洲人站在外面,人人手里拿着一根一米五长的长柄大铁瓜锤(形状如古代的铜锤),锤头椭圆,状如八瓣南瓜,足足有三十斤重,上面还贴着304的标签。304型号不锈钢瓜锤在阳光下如镜子一样明亮。 “这些人长得不像奥尼尔啊,”王端说道。看他们这体型倒是跟奥尼尔一样,样貌就不一样了,但都是非洲人模样。 那个红毛洋鬼子,身上贴着“葡萄牙”三个大字,想必是个通葡萄牙语的。 王端问道:“红毛,你叫什么名字?” 红毛用生疏的汉话答道:“鄙人费尔南多-席尔瓦-奥维尼亚-奥拉克-孔塞。这二百个昆仑奴是俺从阿非利加南大陆招募来的。” “我擦,你的名字够长的,以后就喊你红毛,先在我军中做个参将,这两百个昆仑奴由你统领。” “尊贵的总兵大人,你还是喊俺孔塞参将,或者孔参将。” “你的名字真不容易记住,也罢,就喊你为孔参将。且带人先去休息。” “刘管家,有没有钢板送来?” “少爷,钢板没有,枪管和书籍到了。” “赶紧带我去看看,老爸都给我送的什么书,千万别是课本,呃……如果是化学、物理类课本也行。” 王端走到枪管前,拿起一根枪管看了看,这枪管孔径是18毫米的,长度约12米,一头钻孔,尾部没有钻透,侧面有一个小孔。这匹枪管总共有五百根,足以制作五百支火铳。枪管的旁边是燧发枪的各种部件,同样是五百套,足够王端制作五百支滑膛枪了。 书籍则是打印出来的,订做两本,一本是《17--19世纪的火铳方阵图说》,另一本是《制作火器》下面小字写到“制作燧发枪和铁模筑造火解”。王端随手翻看,制作火器这本里面,还介绍了制作石墨坩埚、土法炼钢,以及土法收集、制作硝、硫磺、火药。 后面还有王端老爸写给他的一封信,说道:原计划是烧现金武器的,只是工厂没有设备,只好先烧燧发枪过来了。等开了工厂后,再制作先进设备。 王端心道:“老爸发的这些书籍都是契合这个时代的产品,现在的条件基本上都能造出来。” 直到傍晚时分,钢板终于转化过来了。这一次的钢板尺寸还是a4大小,上面都已经钻孔。 “少爷,这还有十把铁皮剪刀。” 王端拿起来比划,把钢板放到刃口,用力压下去,果然能剪开。 “少爷,这是什么?” “那是钢丝绳,大惊小怪。”也不怪刘管家不认识,钢丝绳是由一根根细钢丝缠绕在一起的。 把钢丝绳放到刃口,剪下去非常吃力,只能一点点把细钢丝剪断。 刘管家把钢丝绳拿起来看了又看,又拿起一块钢板,把钢丝从孔眼穿过,喊道:“少爷,刚刚好,咱们可以把铁板串起来制作铁甲了。” “你也不算太笨嘛,”王端没好气道,“这是钢板,不是铁板。数数有多少块。” 刘管家数了一遍,共有片。还发现一块10厘米见方,05毫米厚度的小钢板,王端心道,应该是‘试验品’。 “把瓜怂喊过来。”王端想起自己还有个铁匠,让他来看看,看他能不能比着图纸造出火铳。 不一会儿,李瓜怂带着儿子李忠民赶来了,看了各种配件后,表示他能制作火枪。瓜怂又将钢板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连连叫好! “少爷,用这钢板缝进棉甲里,弓矢枪铳都打不穿了。” “棉甲到底要怎么做?” “若是普通士兵用,取棉花七八斤,先两面用布缝制成棉袄,需得用粗线缝紧,然后用水湿透,再用脚踏实,晒干,再反复浸水踩踏,直到不再肿胀为止。取棉甲两片,缝在钢板两侧,用粗线从钢板孔中缝合即刻。” “这么做出来会不会太重?” “全身甲肯定重,少爷的昆仑奴兵披全身甲,其余可以只披前身甲,后背可以用单层棉甲。” 王端吩咐瓜怂,让他先从家丁中选几个人做徒弟,然后开始制作火枪、钢甲。 李瓜怂看过钢板说道:“少爷,这些铁板太薄了。” “这些钢板、钢板,是钢板!”王端没好气道,“瓜怂啊,这些钢板的强度是铁板的十倍,应该两三层就能挡住重箭。找个人来试试。” 郑邱将一块钢板钉在木板上,站到三十步外用长弓射重箭,一箭射中钢板,箭矢被弹开。众人上前查看,见钢板上留下一个凹印,而箭头已经折断。又站在二十步外再射,一箭将钢板射穿,并钉在了树上。 郑邱说道:“这钢板只有铁甲厚度的二十分之一,不如多放几层试试。” 放置两层钢板,于二十步外再射,铁箭将一层钢板击穿,并在第二层钢板上留下一个凹印。又上前到十步,这一次将两层钢板都射穿了。 “放三层钢板。”王端喊道,心说这钢板还是不行。 这一次铁箭没有射穿三层钢板。 郑邱说道:“公子,三层钢板足以,若制作棉甲,一层便可保万无一失。” “就用你说的方式制作。” 李瓜怂却说道:“少爷容禀。若前胸甲用三层钢板,后背甲和胳膊、裙甲用多少层?” “我哪儿知道,这靠你们去摸索。” “小的认为,前胸甲用三层钢板,其他用一层钢板就好,没有棉花就先用棉布缝合。小的粗略算了,前胸甲三层需要用钢板24块,后背甲用8块,两条胳膊要用4块,前后裙甲用14块,合计需要50块钢板。至于头盔、面甲是否也用钢板筑造?” “这么说两万块钢板也做不出几副铠甲?” 郑邱说道:“或许可以先做一些薄甲给士卒用,等富裕了再换装厚甲。如果胸甲用两层钢板,只需要42够了,这样就可以打造五百副铁甲。” “也好。”王端想了想道,“头盔,面甲、护肩、护裆之类的,暂时用钢板打造。注意,这些钢板是不能回炉加热的,只能用剪刀裁剪。” 李瓜怂又道:“那些昆仑奴需要用更多的钢板。” “瓜怂和郑将军合计一下,至少要保证有二百个昆仑奴披甲,余下的优先装备骑兵。” 第17章 兵强马壮 郑邱和程兴才已经将藏在淤泽湖里的船只准备好,程兴才又潜入寨中联络了自己的兄弟程全才,一切都准备就绪,王端认为是攻打水寨的时候了! 郑邱说道:“斥候回报的消息,王化元虽然没有逃走,但水寨并没有放松警戒,只靠十艘小船夜袭,恐怕难以成功。还需要找到更多的船。” 找船的事交给程兴才。 叶明申提议道:“不如派人去水寨采购物资,顺便看看王化元的反应。” 王端没有吭声,他心中怀疑叶明申的能力。上次李振海来攻打阎王谷,叶明申出的计策就不如郑邱。没想到郑邱同意叶明申的建议。 “咱们花钱买通鹿邑官府,王化元不会不知道,应该不会再跟咱们做生意了?” “还是试探一下王化元的意思。” 王端挠挠头,他头发张长了不少,但还不能梳发髻,“让朱兄去水寨。” “可趁机从水寨中买些棉花。”叶明申又对朱守新说,“新民见到王化元后,可以提议结为联盟,听他什么心思。” 等朱守新带人回来,天还没有黑。 “老师、道生,王化元想要把寨子卖给咱们,要价十万两。” 王端问道:“他是要跑路,你有没有发现他什么时候走?” 朱守新想了想道:“可能就这两日。” 叶明申不信王化元要走,就问朱守新,“有没有发现王化元和李贼接触?” “没有,不过回来路上遇到了李贼斥候。” 叶明申点头,“看来李贼没有走远,没准正等着咱们去攻打水寨哩!” 王端明白了,王化元和李振海挖了个坑,等着自己往里面跳。 叶明申沉吟道:“王化元已经和李贼接头了。还有,他说要卖寨子,你是怎么回答的?” “学生赶紧明誓,我们绝没有打他寨子的主意。” 叶明申点点头,说道:“他并不是要卖寨子,而是拿话试探。王化元要南逃避难是真的,但卖寨子……我认为他想让咱们和李贼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王化元好算计,咱们也做两手准备,先找到李振海,如果他愿意合作就一起攻打水寨,如果他仍要和王化元结盟,便需要先击败李振海这一路贼。” “先生高见!”朱守新和王端齐齐拱手。 “不过,”叶明申捋着山羊胡须,“我虽然新到200昆仑壮汉,但甲胄还没有制作齐备,贸然去攻打李振海,只怕会损失惨重。” 王端深以为然,“现在只有李瓜怂、李忠民父子两个铁匠,制作昆仑奴和枪骑的四百副钢甲至少也需要五天时间。” “上次李贼来犯,我部家丁伤亡都是因为没有钢甲所致,还是等做好钢甲再去。” 王端算了时间,差不多要到五七后才能制作好。 也好,王端心道,五七又可以获得新的支援了。 叶明申又说道:“再派人去鹿邑,招募一些工匠前来。” 朱守新从水寨买回来2000斤棉花,送到铁匠处制作棉甲,然后和耿六一起,带着人去鹿邑招募工匠,购买物资。 守新清高,本来是不齿于和耿六这样的人混在一处的,只怨现在是乱世,能力比功名更重要。这一次入鹿邑采买,要和官府吏员、街头地痞无赖打交道,这正是朱守新所短,耿六所长。两人四处搜罗,才招募到木匠两人,铁匠三人,又采买了棉花几百斤和一应生活物资,这才启程回返。 朱守新回望城墙,叹了口气,“不知鹿邑城内的太平光景能持续到何时!” 耿六干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喜怒哀乐都是一辈子。只可惜这一次没有请到大夫,只买了些金疮药带回去。” 两人刚出城门,忽见远处黄烟扬起,一马驰来,到城门外喊道:“闯贼破了宁陵,速速禀报太爷!” 原来那李自成拆毁了归德府商丘县城墙,带领全军西归,并没有留一个人驻守商丘。 两人听了,急忙跑回阎王谷。 王一龙也找到了李振海,立即回报。 李振海现在屯兵于亳州南湖,而三当家程小禹则自夏邑南来,两人似乎要攻打亳州。 自从商贾断绝,消息闭塞,王端很难获得外面的消息了。李自成于四月初六离开归德,并攻入宁陵,别遣一部攻破了考城。等王端得到消息时已经是四月八日了。 王端叹了口气,“走了一波贼又来了一波贼。” 叶明申说道:“宁陵距离鹿邑百五十里,亳州却只有六十里行程,李振海贼更可忧。至于闯贼,就算来鹿邑也只会是偏师。闯贼自襄城之役后,疾驰而东攻归德,是要将河南的名城大邑尽数拔除,为了攻打开封无后顾之忧。既然归德已破,东面已经没有敌军了,贼人拆毁城墙而去,可以断定是去攻打开封了。” 叶明申又道:“两军交战,无外乎以己之不可胜待敌之可胜,我仍按原计划,先制作甲胄。” 管培生将工匠安置妥当,又来请王端等人去看新做好的钢甲、棉甲。 来到工坊,见到十个昆仑奴正在试甲。 管培生说:“已经做好了十副棉甲,六十副钢甲,两三天内就能制作出两百副钢甲,五十副棉甲。每副棉甲重三十斤,钢甲重八斤。” “钢甲这么轻吗?” “每套钢甲用钢板八斤。棉甲用钢板四斤,用棉花二十五斤。” “为什么棉甲这么重,有这个必要吗?” “这……”管培生还真不知道 “算了,实践检验真理,等打几仗后听取士兵的意见再改。”王端又好奇问道:“怎么这么慢,难道是人手不足?” “原先是棉花和人手都不足。现在棉花足够了,铁匠原先只有两个,现在又来三个,算是勉强够了。最费时的是棉甲制作,需要将棉花反复浸水压实。” 这些王端都知道,只是心急罢了。 四月十一夜,王端再度梦到母亲。 王端急切说道,“妈,明天必须多烧纸人纸马了,现在已经开始打仗了。” 将前几天的战事跟老妈说后,老妈说已完成迁坟,又在家族墓地内安置了两个大燃烧炉,也安装了除尘装置,明天烧过来2000披甲纸人,2000反曲弓,可换算100万两的金砖。燧发枪1000套,木质滚针轴承100个,13米长18毫米麻花钻头10根,8公分长36毫米麻花钻头10根,3米长120毫米麻花钻头10根。木质(上贴全碳镍铬铂合金钢)120毫米3米(25倍径)长炮管1根,93毫米152米长野战炮身管1根。 “怎么这么多冷兵器。” 老妈安慰道:“时间来不及,工厂刚开起来。这一此烧过来的木制品如果成了,下一次专门烧全套的火炮过来。这也是你爸找到一个木制品手工达人做的。咱们自己的丧葬品工厂有好几个木工,你也不用担心。但你要招募工匠啊,过了七七,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或许以后只有春节、清明、中元节、你的周年祭日才能梦到你。” 老妈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脑袋,说道:“你也长大了,不能什么事都靠父母,尤其你现在在的地方,你要想尽一切办法生存下去。” 王端默默记在心里,随后母亲笑道:“你上次弄的那个花罐,已经放到拍卖行了,准备在香港拍卖,专家估价一亿以上,以后你也不用准备东西让我带回去了。这一次已经引起注意了,我和你爸说是拆老家旧房子时发现的,还专门把老家旧房子拆了。以后爸妈也不上班了,我和你爸商量好了,等过了端午节就去旅游。” “嗯,小时候总想着能让爸妈带着我去游玩……”王端说不下去了,哽咽起来,把泪水擦去,又说道,“你俩在要个孩子。” “你别操心了,我跟你爸商量过,准备停几年领养一个。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有些话因为过于亲近而说不出口,有些感情因为对方就在眼前而表达不出来。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老妈走时没有再带走东西。 第二天早起,王端就骑着马由黑牛和小白护卫,出了山谷,在谷外碰到了刚刚抵达的两千人马。王端走过去一看,立时为兵威所震慑,这两千个身披板甲的弓骑兵排成一个方块阵,每排100骑,每排间隔一丈,约排成一个100100米的方阵,足足占了十五亩地。 王端欣喜地驱马检阅,只见骑兵各个身高一米八,胯下马匹身高都在一米五以上。两千弓骑兵每人背着一张11力反曲弓,箭囊内装着30支箭,腰上挂着一把骑兵刀。 铠甲齐全,装备完整。王端高兴地笑着,打心眼里感谢父母。 再看弓骑兵带来的物资,王端却傻眼了,木质枪管炮管钻头轴承全都没有转化成功,看来只有纸制品才能转化成功。王端拿起枪机摆弄了一会儿,下令道:“所有带过来的木制品,只留下一套仿制,其余的全部劈碎。” 好在一千套火枪和一百万两黄金转化成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用担心缺钱了。 王端想了想,对黑牛说道:“将这两千弓骑带回谷内,让他们伐木盖房。” 回到谷内,面对好奇的叶明申等人,王端也没有做解释,反正解释也没什么用。 “现在咱们也可以称得上兵强马壮了,可以去攻打水寨了。” 第18章 偷袭水寨 程兴才又找来二十艘小船,众人商议,定于十三日前去攻打水寨。先让王一龙带领一千骑兵迂回到旗山泽东十里外驻守,防备李振海前来救援。 郑邱和程兴才领200骑兵,先到淤泽湖里埋伏,到半夜时分前去偷船。 王端等人吃过晚饭,把马喂饱,掐算好时间,于三更时分赶到旗山泊码头外一里处埋伏,然后派人上前,先将码头茶棚里值守的家丁解决掉,等着郑邱来。等到占据码头,王端下令全军伏在水边。其中两百人准备好泅渡。 “少爷,有动静!” 此时正是月中,月已近圆,但水泽对面什么也看清,只能远远地看到几个火光,想必是对面巡逻的寨民。 忽然对面传来呼叫声,紧接着火把晃动,喊声也越来越大。 叶明申说道:“道生,被发现了,速令兵卒泅渡!” 黑牛听到命令,立即带领二百人下水。他们都脱掉衣服,把刀绑在腰上,抱着木头下水了。 “咳……”王端说道,“真该早点渡河。就算被发现也要两百人上岸了。 岛上火把越来越多,有几艘船向这边驶来。 朱守新说道:“若对面没有接应,泅渡过去也不易登岛。岛上有临水筑造的土墙六尺高,墙下滩涂都插了竹尖,下不去脚。只有对面码头可以登岸。” “少爷,咱们的人上船了,有一艘小船朝这边来了。”负责观察的家丁,眼力超群。 原先朝这边来的船让泅渡的人上船,又扭头回去攻寨了,只有一艘朝这边来了。 “公子,”靠近码头后,郑邱跳上来,跑到王端身边,喘着气说道,“被巡逻的发现了,只抢了八艘船,加上咱们的船,足够把两百人渡过去。” “郑将军可有受伤?” “没有,杀了个巡逻的染上的。” 观察的家丁喊道:“咱们的船被堵在泊子里了。” 王端远望,只见火把点点,互相环绕,想必是对面寨子的水手出动了,把他们的人围住了。 王端大急,忙问该怎么办? 叶明申说道:“道生勿忧,对面的水手肯定不敢接弦,一是天色灰暗,看不清状况,二来我军兵马更壮,接弦战对我更为有利。让士卒退回来,弓弦怕水,所以泅渡时没有拿弓,等船回来,换弓兵上去。” 郑邱将战况报告给王端,他们前去偷船,只抢回来八艘,回来时把泅渡的士兵拉上船,又和追兵鏖战一场,夺得小船一艘。 等到船只靠岸,清点人数,郑邱带来的兄弟有一人被杀,程兴才的兄弟有两人被杀,泅渡的有七人没有回来,想必凶多吉少了。他们本来有小船二十艘,又抢了九艘。每艘船载五、六人,一次可载二百人。 这时,郑邱带着取船的两百骑兵也奔驰回来了,见天快亮了,众人聚在码头,一面观察水面,一面商量对策。 王端见泊中火把越来越多,应该是所有的敌船都出动了。 “可有油料?”王端想起了火烧赤壁。 程兴才说道:“小的船上备有油料,这就拿来。” 王端急忙让弓箭手分出一部分箭支制作火箭,问道:“敌船多,而且还有大船。我军船少,船又小,水战会不会于我不利?” 郑邱狠道:“现在不利也得打!” 叶明申劝道:“道生,以短攻长,要付出大代价的!” 王端那个气啊,叶明申怎么老是说丧气话? “必须快速拿下水寨,如果闯贼来了,就什么都完了。只能不计牺牲了。——我只要水寨!” “如此,只好放手一搏了。将所有船派出,临战时先不要接弦,先用弓箭射杀敌人,再集中火箭射击敌人大船,随后再接弦。” 此时天大亮,终于看清水面状况,只见水上大小船只密集。 “主公,敌船有小船九十艘,大船三艘。” 王端远望,只见前面敌船“二”字横着排开,每排都有二十多艘小船,其中一艘大船在中间。左右各有一排,纵队排列,由一艘大船带领,准备随时包抄。整个阵型,像个“工”字放到在水面上。 大船上似乎还有碗口铳这类的土炮,见这阵势王端这边都被吓得不轻。 王端却满怀信心说道:“干,狭路相逢勇者胜!” 郑邱上前问道:“主公,已经到了危难关头了,不知士卒是否愿意卖命?” 王端说道:“我的家丁绝对愿意卖命。”王端又把所有准备上船的纸人召集起来,问道:“我现在马上要被敌人杀死了,我死了你们怎么办?” 纸人纷纷大哭,齐声说道:“如果少爷死了,我们也不能独活。” 王端心道,这些纸人果然是好工具。 “那好,我要你们拼劲全力,哪怕就是死也要登上敌船!” 众纸人纷纷承诺,不登上敌船绝不活着回来! 郑邱见士气可用,又说道:“要让兄弟们冒死首登,不如攻下寨子后任由兄弟们抢掠一番。” “不可!”叶明申率先制止。 王端摇头道:“我的兵不用这些奖励。” 叶明申又道:“咱们是兴义兵、诛残暴,怎么能残害无辜寨民。而且以后还需要寨民为我们打鱼种田,完税服役!” 郑邱惭愧,连连告罪。 叶明申又好言劝说:“也不会白让兄弟们以身犯险,打下王家大宅,将其中的财务取来分给大家。寨中的王氏妇女也分赏给兄弟们。” 王端赶忙制止:“财物可以分,女人不能动。如果谁敢建银父女,立斩不赦!” 黑牛带队登船,每艘小船上搭载五名士兵,其中长弓手三名,刀盾兵两名。 郑邱定下策略,小船分作四队,中间两队各十艘,直冲水寨中军大船,九艘小船分开攻击敌大船的两侧小船。 郑邱喊道:“千万不要和大船对撞。接近敌船后,先用弓箭抛射,快速接弦后,用弓箭压制敌船,掩护刀盾兵、陌刀兵登船。一定要夺下敌人的大船。后续的九艘船负责阻挡两侧的敌船。” 水寨这边可谓船坚炮利。他们有三艘大船,中军大船上有四门碗口铳,另外两艘上各放了两门。 王化元军指挥是管事王蛟,他站在中央大船伏波号上,看到王端军直冲自己大船而来,急忙让自己两侧的小船向前变为纵队,前去阻拦敌军的小船,又令两侧的大船(左侧裕丰号,右侧隆丰号)带领小船包抄敌军。 王蛟笑道:“些小贼子,船上没有火器,让他们尝尝咱们的火炮!” 王蛟坐舰两侧各有两门碗口铳,他要杀入王端军的两队小船中间,然后用火炮轰击。 一分钟不到,两军的间距就剩下不到两百米。郑邱大喊射箭,王端军率先开弓,先打小船。二十艘船上的弓手把钢箭射出,一下子就射倒二十多个敌人,几艘小船的兵丁被箭矢扫除一空。 这些小船上的大多数都是渔民,并不是王化元的家丁,一波箭矢就带走二十多个,剩下的都吓破了胆子,有的趴在船上不敢抬头,有的直接跳入水中,往回游去。 王蛟在船上看到,大惊失色,没想到敌军弓手如此厉害,连忙命令士兵还击。王化元家丁中没有几个人有弓,只有鸟铳二十多杆,等王端军进入百步内便匆匆开火,但是王端军第二波箭矢率先飞了过来,双方各有伤亡。 眼见就要接战,郑邱连忙命令换火箭,并射出第三波箭矢,羽箭前端缠了油料,燃烧着飞向王蛟的坐舰,有一半插在船上,不过这些火箭并不能马上就点燃木船。 两侧的小船已经接战,王蛟军虽然船多,但兵弱不堪战,一两个回合就又被斩杀一空。余下的看了,哪有心思再战,立时跑了。 郑邱大喊道:“快快围攻大船,先登者赏金百两!” 这时,背后包抄的王蛟军两艘大船,已经杀到王端军背后。这两艘船上各有碗口铳两门,都在侧弦。碗口铳冲着王端军小船开火,炮弹击中郑邱坐船,将船击穿,一时间木屑横飞。 好在不是开花弹,郑邱落入水中,又看到身边好几个兄弟或死或伤,连忙大喊道:“不要管身后,快快靠上去夺了大船。” 王蛟见两侧小船已经被击败,大恐,慌忙改变策略,命令转舵,直接重击王端军小船。 舵手急忙转舵,瞬间就将两艘小船碾成粉碎。 是跳船逃生,还是拼死强登? 郑邱刚刚被救上船,眼看又要被撞。他没有犹豫,趁着两船撞在一起,顺势跳起,一边大喊:“快登船!” 王蛟从撞击的震荡中回过神来,命令开炮发霰弹,不想小船已经凑上来,并抛出了钩绳,勾住船舷,王端军士卒杀了上来。 王蛟大叫一声:“快开鸟铳接战。” 郑邱第一个登上敌船,在地上一gun,躲开了鸟铳的铅子,站起来后就杀向王蛟。 郑邱先是连夜奔走,又带队偷船,又指挥大战,现在又身先士卒跳船上来,身上的力气已去大半,哪里还是王蛟对手,刚过了两招就被踹翻在地。好在王蛟还要指挥全局,没有来得及下死手。 王蛟一面拔刀迎战,一面观察情况,两侧都有敌人爬上船来。这时,程兴才的船靠了上来,并带着士兵跳上大船! 王蛟见登船的王端军如砍瓜切菜一样砍杀自己的人马,心道不好,必须逃命了。 好在化元军隆丰、裕丰号大船连发数炮,将王端军好几艘小船打烂后,已经朝这里杀来,王蛟急忙跳到一艘小船上,大喊道:“快开炮!” 水寨军见王蛟已经跳下船,也不管船上还有自己人,急忙装填弹药,装备开火。 郑邱从船板上爬起来,一看敌船要开火,刚夺下的伏波号上有四门碗口铳,急忙指挥士卒也装填火药,准备对射。郑邱又观察战场,见敌人包抄的小船也被杀散,急忙高喊自己的小船去攻击化元军的另外两艘大船。 水寨隆丰号率先发炮,击中伏波号,击穿侧弦,铁弹从另一侧飞出,船上的众人在猛烈的震动中摔倒。伏波号上的碗口铳被震的挪了位置,但没有损坏。 郑邱大喊:“快放炮!” 家丁们将碗口铳推回位置,点燃引线,铁弹直冲敌船飞去,击穿侧弦,飞入舱内!敌船虽受重创,但并没有失去战斗力,反而继续开火。 此时水寨军的小船全数逃走,王端军的小船开始全力围攻裕丰、隆丰两艘大船。裕丰号更是陷入小船的包围之中,裕丰号上的水寨兵丁也是拼死抵抗,仍旧发炮轰击伏波号。 郑邱一看自己的小船已经开始攀登敌船裕丰号,而敌人的炮铳又要开火,立即跳入水中。还好郑邱跑得快,他一跃而起,正好看到裕丰号碗口铳发出的火光,他落水的瞬间看到伏波号的木屑乱飞! 他从水中露出脑袋,正好看到船身猛烈摇晃,随后一声巨响,船上的火药罐被引爆了。 王蛟登上隆丰号大船后,砍翻一个登船的王端家丁,立即命令回航。 郑邱在水中看到敌船要跑,扯着已经沙哑的嗓子高喊追击,自己也游到小船上,摇橹追赶。 王蛟指挥大船连续撞翻多艘敌军小船,逃回岛中。 第19章 入驻水寨 郑邱和黑牛都上裕丰号大船,与程兴才商议对策。 “敌人已经丧胆,”黑牛说道,“必须乘胜追击,杀上水寨!” “就听将军的,我们收拢士卒,杀上水寨!” “那艘船上的火铳还可以用,咱们一并带去。” 他们把伏波号上的四门碗口铳拆下来,装到大船上,然后派出一支小船上岸禀告,余下的重新列队,杀向水寨。 却说王蛟带着受创的隆丰号回到水寨,见手下都没了斗志,大声道:“现在危难时刻,大家的家人都在身后水寨中,如果让贼人杀上水寨,家人就要遭殃了,只有大家同心协力,拼死一搏。” 想到身后寨中的家人,家丁和渔民、寨民都站了起来,他们目睹了水面上的战斗,也知道来敌的强悍,但他们没有退路,唯有死战! 王蛟让众人拿起武器,准备抵抗敌人,自己却说道:“我去寨中禀告王老爷,再取来银子犒赏大家。” 王蛟来到大宅,王化元已经准备妥当,对王蛟说道:“老夫已经通知你的家人上船,你先去抵抗一阵子,再乘小船走,咱们在太和碰头。” 这时程掌柜跑来说道:“如夫人碧玉不见了。” “什么,”王化元大怒,“这贱huo,不肯跟老子走,难道要留下来去给土匪糟蹋,真是混账!”又对程掌柜说道,“你快去把粮仓烧毁,然后上船跟我一起走!” 王蛟大脑飞快运转,跟着王化元南下做奴才,还是杀了王化元,自己坐船,带着金银南下过逍遥日子?可是王蛟知道自己一没有功名、二没有人脉,到了江南也会引的别人眼红,不如赌一把! 这时,王蛟突然拔刀上前。 “你要干什么?”王化元大惊失色。 “借你头颅一用。”说完,手起刀落,砍下了王化元的头颅。 程掌柜直接吓的瘫软在地,王蛟说道:“千万不要去烧粮仓,我去把船上的家人接回来,你去码头迎接王公子,王公子初来乍到,正是用人之际,他必然会重用我们。” 也不管程掌柜态度,王蛟找到两个亲信匆匆来到寨南码头,在船上见到了自己家人,又将程掌柜的家人赶下船,亲自掌舵,起航南下。 那程掌柜来到北面码头,正好看到郑邱杀到眼前,马上指挥众人放下兵器。寨民哪里肯答应,倒不是他们不怕死,而是担心背后的家人。 程掌柜哭道:“哎呀,王蛟把王老爷杀了,咱们抵抗还有什么用。” “我不信,”其中一个黑瘦精壮的汉子喊道,“就算王老爷死了,为了家人我也要拼了这条命!” 其他的寨民和我军的家丁也跟着喊叫。 程掌柜没法,只好跑回王宅,将王化元的头颅拿出来,送到码头,冲靠近的王端军喊话。 黑牛正要发令让弓箭手射箭,忽见码头上有人喊话,而黑牛是认识程掌柜程文兴的。 黑牛说道:“我听着是王化元已死。”他冲着岸上人大喊道:“速速放下兵器,我军只诛首恶,不追究寨民!” 程掌柜程文兴见有戏,便回喊道:“还请将军保证入寨后秋毫无犯,也不追究王家家丁、水寨内民众。” “我答应你!”黑牛知道王端和叶明申都不会牵连寨民。 程掌柜略微犹豫片刻,继续喊道:“需得王公子对天发誓,请王公子登船来,当着众人发誓。这些人之所以不肯放心兵器,全都是因为他们的家人,只有王公子指天起誓,他们才会安心!” 王端在码头看了一场水战,早就坐不住了,听了消息,赶紧坐俘获的大船来到码头外,指天盟誓,入寨后不追究、不劫掠, 得了王端的毒誓,众人放下兵器投降,黑牛派了十艘小船先行靠岸,确认无误后王端才登岸受降。 进入水寨,在王家大院大厅坐定,王端先下令安定民心,让朱守新带着人敲锣打鼓,告诉寨民一切如旧。又让黑牛安排人看守粮仓,请先生叶明申清点粮食和财物。 忙完大事,王端找来程掌柜,故意询问道:“王老爷死了,他的儿媳妇和孙女呢?” 程文兴一愣,旋即明白王端的意思:“少夫人刘娘子下落不明,应该是不愿意跟着王化元南下。杀害王化元的王蛟坐船逃了,船上装着王化元的金银细软。除此之外,王化元还有一个小妾也逃走了。” “嗯,王化元死了,刘娘子会不会记恨我?” “嘿嘿,公子放心,王化元是王蛟杀的,与公子无关。再者说,刘娘子之所以藏起来,就是不愿意随王化元逃走。那王化元是个衣冠禽兽,想要霸占刘娘子,刘娘子死活不从,如果不是公子相救,她还脱离不了苦海哩!” 上路,王端心道,这个程文兴可以留着。 “到底是她女儿的亲爷爷啊!”王端继续试探道。 “公子勿忧,那王林节也不是王化元的亲生儿子,孙小姐也就不是王化元的亲孙女了!” “这是怎么回事?” “都说王化元命中没有后代,王林节是老夫人跟别人的孩子。” 王端想了想其中的厉害,说道:“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 “小老儿明白。” 程文兴走后,王端一面派人通知叶明申前来水寨,一面命令黑牛将岸上的家丁运到寨中,又派郑邱前去追击王蛟。等这些事都安排下去,王端这才找地方睡觉,再一睁眼已经是中午时分。 叶明申清点库房完毕,“道生,现在库房中有存粮白米一万三千石,小麦六千石,黄豆一千八百石,杂粮一千多石。金银珠宝全被王蛟带走,只剩下铜钱二百八十三贯。” 黑牛又禀报说道:“少爷,现在收缴碗口铳九门,鸟铳四十三支,弓十八副,弓箭九百支,铅子千粒,铁弹一百二十颗。火药还没有称量,应该有一千多斤,但配方不合理,有没有好好保护,都受了潮气。” 王端点头,说道:“也算是发了一笔小财。先生,咱们放多少人在水寨里?” “不如就先放五百人,咱们的家眷也迁过来。” 黑牛道:“少爷,先生,何不把阎王谷的家当都搬过来,毕竟水寨比山谷更容易防守?” “家当肯定要搬进来,从今天起,程兴才就负责水师,把大船都修理好,再找工匠多建造几艘。说到工匠,看看有没有能打造火炮火枪的。” “道生放心,这些事可以让管培生来负责。水寨内的民政也可以托付给他。” 王端点头,又道:“寨民也要训练一下,这事让黑牛负责。”又问道,“老师,接下来咱们该做什么?” 叶明申捋着胡子,好一阵思量,才开口说道:“当务之急是整军备战,立即安排斥候向亳州方向探查。大队人马,一面训练,一面加强水寨的工事。其他方面,首要的便是保护良田,只有夏粮能安然入库,就不用怕流贼围困了。” 家丁和寨民的伤亡也统计完毕,黑牛前来禀报。 “少爷,这一战,我军战死三十二人,伤六人。王化元家丁战死四十二人,寨民战死十六人,渔民死一百十一人。” 叶明申说道:“现在王化元已死,咱们要对寨民负责了。这些死去的丁壮,都是家中的顶梁柱,甚至是家里唯一能某生计的。现在他们死了,家中情况如何?就让新民统管抚恤事项。” “全听老师安排。” 叶明申又道:“道生刚刚入主水寨,民心相悖,不可不察也!” 王端想起后世的打土豪、分田地,就说道:“召开一个诉苦大会,把王化元的地分给与他有仇的、中立的,让人揭发与王化元同流合污,把他们杀掉。” “这个法子好!事不宜迟,等管培生一到,立即召开。” 耿六低着腰走进院子,见王端和叶明申在大厅坐着说话,忙立在门口等候。王端见他懂事,就喊他进来,问道:“你这两日去哪里了?” “少爷,小的在鹿邑县城,把小人的亲戚都接了出来,送到谷里后就赶忙到这里来报到了。” 因为叶明申还在,有件事王端不好之言,就对耿六眨眼,耿六知道他有话说,就找了个借口说道:“少爷,小人有件私事想私下禀报。” “哦?” 叶明申大为不悦,但不好发作,只得说自己要去巡视水寨,便离开了大厅。 等叶老师走后,王端坐回主座,耿六也配座在下首,只坐了半个屁股,态度很是谦恭,谗言道:“刘娘子安好?” “我正要说这事,原来刘娘子的前夫不是王化元的亲生儿子,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还是有养育之恩的。马上王化元的罪恶就要被揭穿了,但刘娘子不能被牵连到。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耿六想了想说道:“刘娘子肯定受了虐待,但没有被侮辱……” 王端打断他的话,说道:“这事你都不会办,去寨子里搜集刘娘子做过的好事,帮了那些人,然后大肆宣扬一番。” “是、是。”耿六领命而去。 第20章 诉苦大会 耿六用树枝挑着一件血衣,这是为诉苦大会准备的。 王端略有怀疑,问道:“这事是真的吗?” “事是真的,血衣是假的。” 王端又看了看血衣,心道,拿出一件血衣来印证王化元的残暴,确实更形象,更容易让人相信。 管培生那边,诉苦大会的台子已经搭建好。王端就让家丁们挨家挨户通知寨民,将他们赶到台子前面,召开诉苦大会。 等王端登上讲台,见下面坐满了寨民,附近树上还有小孩,个个伸长脖子朝这边看。 主审官是朱守新,他站到中央,大声说道:“今天召开这个大会,咳咳咳……,是为了公审恶霸王化元。王化元作恶多端,方圆几十里内谁不知道。 “我们王少……公子,替天行道,为百姓除害安民,来到水寨,就是要为百姓做主。过去受他祸害的百姓诉苦无门,今天终于有伸冤的机会了。现在、有冤情的快说出来!” 说完后,朱守新在桌子后面坐下。 耿六早已在台下等候多时,马上把一个老妇推上讲台。这老妇衣衫破烂,叫花子一般。她登上讲台后就跪倒,哭道:“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啊!” 朱守新抬手,家丁将老妇扶起。 “大娘有什么冤情尽管道来,本……我替你做主。” 只见老妇人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件血衣,家丁接过,将血衣展开,面向台下。 “啊!” 台下百姓都被惊到! 家丁将血衣放到桌上,朱守新查看后询问血衣来历。老妇人边哭边说,将王化元如何强抢民田,如何打死她丈夫,一件件事全都说了出来! 王端见百姓怒火已经被点燃,冲耿六眨眼。耿六会意,让家丁将一个十字木架拿出来,上面挂着一件道袍,顶上还套着一顶王化元的帽子。 家丁将木架插在台上,面向寨民。寨民不明白用意,只听朱守新说道:“王化元已经死了,这是他的衣物。就用这衣物来代替他,让老大娘报仇雪恨!” 老妇人接过木棒,走到木架旁,抡起木棒捶打衣物,边骂道:“恶人,坏蛋,我打死你,我要为丈夫报仇!” 不几下木架就被打倒,家丁急忙将老妇人拉住,再将木架竖起来。 朱守新宽慰老妇人,“王化元死了,我那他的衣物让你出气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求老爷将俺田产归还。” “可以,本……答应你,来人,带着老大娘去认地,然后给她一份地契。” 听说归还田产,台下寨民轰然而起,叫嚷道:“老贼也抢了俺的地,求老爷也归还俺!” 寨民们拥挤到讲台前,有人伸手去抓木架,有人向衣物上吐口水,个个都与王化元不共戴天! 王端见寨民终于被调动起来,大喜,示意朱守新一一满足寨民的要求。 朱守新要寨民排队登记,耿六站出来喊道:“等会!”随后他来到王端跟前,躬身说道,“少爷,不能就这样给他们,得让他们在木架前说出王化元的罪过。” “嗯。”这是要寨民亲口骂王化元,算是交投名状。 登记后却发现问题,王化元名下只有六千亩地,寨民讨要的数目加在一起有两万亩! “周围不是有很多荒地吗,”王端说道,“一并分给寨民呗。” 王端心道,果然打土豪分田地能得民心。 民心在我,正在他狂喜之际,寨民们却跪求他。 “老爷,让俺们将田都寄存在您名下!俺们情愿给您交纳两成地租” “朝廷的税收都没有两成,为什么要寄存在我名下?” 看着满地寨民,王端不解,耿六解释道:“少爷,寨民这是要投献田产,您接受了,他们会更感激您!” 朱守新苦笑说:“寨民也是为了避免被官府摊派剥削。” “寄存在我名下就能免了?” “老百姓不怕正税,怕的是各项苛捐杂税、官吏的吃拿卡要。寄存在道生你门下,就不用直接跟官府打交道了。” 王端点头,说道:“既然是老百姓想要的,咱们就一定要满足。” 见王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老百姓欢呼拜谢。 得了寨民之心,王端可以放心将家眷接过来入驻了。 回到阎王谷时天色已晚,刘爱娘、秀珠带着下人迎接,王端将下人们赶出去,一把将二人抱住,再她们脸上中了个草莓。 “少爷!”秀珠从他怀中挣扎出来。 刘爱娘也脸红发烫,退了一步。王端看着刘氏妖娆姿色,体内一股野火烧起,把持不住。 “咱们快快结婚。” 刘氏镇定下来,问道:“可选好了日子?” “今天是个好日子!” 说罢就要抱着刘氏进屋。刘氏不露神色地将王端推开,轻声说道:“还是让秀珠妹妹先伺候你。” 王端朝两人看了又看,心想,难道两人会争风吃醋? “好。” 无论选哪一个,另一个多少会吃味。又见刘爱娘大度想让,只好顺着她的意思。 刘氏哂道:“瞧把你急的,秀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哩,还是选个好日子迎进门再行房。” “这……” 秀珠感激地看了刘姐姐一眼,期期艾艾说道:“要不……先让刘姐姐伺候少爷。奴婢这就去烧水。” 说罢,扭头出去烧水了。刘氏一下子脸红了,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王端抓住机会,不等刘氏推辞就把她抱起来。他实在不想再独睡了。 “端哥儿还没吃饭?” “所以要姐姐喂饱我呀!” “等洗漱后再……” “吃饱了再洗也不迟。我今早就洗过了,一天也没出汗,姐姐什么时候洗澡的?” 刘氏可能有洁癖,或者女人更在乎自身清洁。加上王端不善解古人衣,费了半天劲儿也没脱下她的衣服,沮丧地停了下来。 “好哥儿,”刘氏爱惜地搂住他的头,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吃饭洗澡后再睡。” 饭桌之上,刘氏将女儿带来,如今小女孩已经不怕他了。 王端也很喜欢小孩,逗问道:“大姐儿,知道该叫我什么吗?” 大姐儿抱着小碗,嘴唇上还沾着饭粒儿,扬起小脑袋,嗲声说道:“知道,大哥哥!” “噗……”一声大哥哥喊出来,可把秀珠高兴坏了。 刘爱娘白了女儿一眼,吓得小女孩闭嘴不语了。 王端故作生气,“以后要喊爹爹。” “不,就喊大哥哥!”说罢,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子。 “你个臭丫头……” “我不是臭丫头,你才是臭哥哥!” 刘氏急忙拍了女儿一下,“吃饭,以后不许这样跟……爹爹这么说话!” 女儿困惑地看着母亲,随后又用询问的眼光看向王端。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喊这个大哥哥为爹爹。 “嘿嘿,听见了,以后要叫爹爹。来,叫一声我听听。” 女孩扭头看向母亲,刘氏温声说道:“大姐儿,以后这就是你爹爹了,快喊人。” “爹……爹。”女孩儿像吃了大亏一样,忍不住对王端翻了个白眼,惹得王端哈哈大笑起来。 急匆匆吃过晚饭,王端正要拉着刘氏洗个鸳鸯浴,大姐儿又不高兴了,说什么也要跟母亲一起洗。 王端只好单独洗澡,秀珠伺候他,冰凉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王端的后背,小王瞬间就支棱起来了。 “嘻嘻。”秀珠窃笑。 “笑什么?” “要不要我把刘姐姐喊过来,给你搓背!” 王端听出一股酸味,贱笑道:“嘿嘿,不用刘姐姐,你快进来,咱们一起洗个鸳鸯浴!” “想得美,我可不敢坏了刘姐姐的好事。少爷还是想想怎么把大姐儿支开,她晚上可是要和刘姐姐一起睡的。” 王端想让秀珠带着大姐儿睡。幸好他没有直说,他也知道秀珠吃了酸杏儿。好言道:“好秀珠,快给少爷想过办法。” “不想,除非……” 王端一把抓住她的小手,袖子中露出白玉般的胳膊。王端一下子就觉得口干舌燥。 “除非你也喊我一声姐姐。” “姐姐。” 王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嗯。嘻嘻!” 王端自己都为那一声‘姐姐’脸红,急忙掩饰说:“都喊了你姐姐了,快说你有什么办法?” “唉,今夜我带着大姐儿睡。” “好秀珠。等选个良辰吉日,少爷将你娶进门,绝不辜负你一片真心!” 带着秀珠来到刘氏房间,大姐儿正在床上打滚,刘氏似乎也在生气训斥她。王端愈发喜欢这个活泼的女孩儿了。 秀珠上前抱住大姐儿,“今晚跟姨娘一起睡,姨娘不骂你,还给你吃好吃的,说故事听。” 五六岁的小女孩儿,也已经半懂事了,看了王端一眼,问道:“爹爹晚上跟娘一起睡吗?” 刘爱娘急忙斥责,“你快跟姨娘去睡觉,再闹就打手心!” 小女孩儿幽怨地看了王端一眼,被秀珠给拉走了。 王端松了口气,直接躺在床上。看到男人躺在床上,刘氏身子骨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差点瘫倒在地。 她努力挪动脚步,费力地走到了床前。 王端一把将她拉上来,又废了半天劲儿,还是没有解开衣服。刘氏只好自己动手,王端也跟着她的玉手移动,入手处一片温热光滑。 “姐姐好白!” “把灯息了。” “嘿嘿,那多没劲!” 云收雨歇。 王端又贴近她,感受她火热的呼吸,说道:“随我回水寨住。” 刘娘子浑身一颤,王端立时就感受到她的意思。只好解释说:“这里不安全,还是水寨易守难攻。我已经让耿六运作了,现在寨民都知道你……大姐儿的父亲不是王化元的亲生儿子,和你也就没关系了。而且寨中很多人都受过你的恩惠,还念你的好哩!” “不如我留在阎王谷中,真要有危险再去水寨。” 王端不愿意两地跑,又说道:“要不咱们在水寨中另买一座房子住,不再住原来的,行吗?” 刘氏又语带伤悲,说道:“奴家还是愿意留在这里,常话说人言可畏,如何不让人害怕!” “好。” 见王端答应了,刘氏又说道:“只求端哥儿再答应一事。” “你说。”王端双手又不老实起来。 刘氏轻轻将他的双手带离要害地带。 “奴家虽然是侍妾,却不上厅堂见客,免得羞臊;等公子成婚,奴家别院去住,不受大妇管制。公子可另给奴家立规矩,如果奴家犯错,也需亲自来惩治,不假他人之手。” 王端细细品味她的话中意思,感叹古代女人生存不易,自己没有理由不答应她。 当听说王端所纳小妾是王化元儿媳,叶明申委婉劝说:“子曰,食色,姓也。道生当求温恭谦让的良家女子主持内宅,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正道。礼曰傲不可长,道生今初建功业,夺一小寨就纳美妾,日后若为百里之候,又当如何?” 王端听出他的意思了,只好说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也并非没有人暗中指指点点,叶明申就对自己的女儿说道:“就算不是亲生的,养育之恩总是有的,妇女子当顾忌名节,舅翁刚死就改嫁……” “爹爹是不知女子的难处,”女儿嗔道,“那刘娘子如果为王化元守丧,岂不是成了罪人眷属。对女人来说,死容易,活着却难!” 叶明申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他忽然想起昨日听鹿邑来人说到的一件事。 李曹攻打归德府时,鹿邑商人叶礼正在城中,等城破后被驱赶出城,看押在护城河外。李曹撤离归德后,叶礼逃回鹿邑,在四通镇打听到叶明申在旗山,就前来拜见,将在归德见闻告诉了他。 一日,曹操罗汝才看中城中一大户人家的妻子,强将其掳走。过桥时,那妇女高声詈骂,罗汝才大怒,先将妇人的婢女杀死,对曰:“再不从老子便将你也杀了!”妇人犹骂不绝口,罗汝才大怒,又断其一臂,血流了一地,妇人几乎晕厥,但口中骂声仍能听闻。 罗汝才将另一支胳膊也砍掉后,将妇人踹下河,妇人周围的河水很快便染成红色,可她仍然大骂道:“贼人不得好死,我就是下了阴间,也要上报阎王,让夜叉来勾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罗汝才怒不可遏,夺下属的弓箭,一箭射穿妇人头颅。妇人死尸漂浮在水面上,绕护城河三匝才沉入河底。 叶明申心道,归德城破时,妇女为求全贞节,投井上吊、吞金服药死的,甚至有阖家自焚的,这些都是圣人所推崇的,要上史书、县志,流芳百世的。官府收复归德后,也会表奏这些贞洁烈妇的事迹,请皇帝下旨嘉奖的。 归德是府城大邑,士绅之家多,这种殉节的事自然也多。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的行为都值得称道。商丘知县梁以章的妻女都自杀了,可梁以章却不知所踪。 叶明申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他虽然有个诸生的功名,可却没有什么能力,女儿也没跟着他享过福。所配的丈夫也是个小户人家,也雇不起仆人,家务活都要自己干。 如果贼人杀来,女儿会殉节吗?叶明申不敢想象。 第21章 纳妾 四月十八日,再次回到阎王谷过夜。老妈来后,王端抱怨,上次烧的木质品都没有转化成功,要他们继续弄纸质枪炮,并让他们多烧昆仑奴和骑兵。 “除了兵,我们这儿现在还制造不出来铠甲、速射枪、刺刀,铅子、大炮。再让我爸想想法,多烧一些纸质的枪机、大炮、轴承、钻头、机床过来。” 老妈说道:“一天24小时烧不了多少东西。所以这一次计划烧3000纸人,一千披甲纸马,五千套瓦楞纸甲。你既然说木质大炮不行,这一次就不烧木制品了,回去后我跟你爸说说,专门制作纸质火器。机床之类的我也会告诉你爸。” “瓦楞纸是啥?” “瓦楞纸就是这次烧来的钢甲,明天你就看到了。” “妈,别的可以不烧,但人马必须烧过来。” “唉,你爸就怕你产生依赖,他希望你无论在哪儿都能独立自主。” 开什么玩笑,王端心道,有外挂不用,不是有病? “爸是不了解我现在的局面,别的不说,单单李自成离我只有一百多里,随时都可能打过来,而李自成有四十万军队,更别说关外的鞑子了。” “有这么多人?” “没骗你,你回去翻翻历史书。--对了,为啥不给我烧些历史书过来?” “下次烧过来。”老妈又说道,“你以为烧纸简单,总共那么大点地方,还不能产生飞灰,只有20个小时,要么烧四千步兵,要么烧两千骑兵,最多只能烧四千数,这已经是极限了。” “不能多弄几个燃烧炉?” “人家管理墓地的不让多弄,怕环保查。现在提倡移风易俗,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样,七七时租几个临时用,多烧些过来。” 老妈又问了他许多问题,王端把难处一股脑都说了,最后老妈叹道,你们男的就喜欢给自己找事,有这么多钱,找个太平地方过日子不好? “就跟打游戏一样,有瘾!” 翌日,三千人马到来。王端站在高处观看,这一次是一千全甲重骑兵,两千重甲步兵,重甲骑兵装备的武器是复合弓和铁瓜锤,步兵则手持一丈五尺长枪。 王端心里很不满,他喜欢获得一支火器化部队。 这三千人全身披甲,头盔面甲齐全,浑身上下只露出双眼、双手。王端摸了摸步兵的钢甲,心道,这就是瓦楞纸转化的? 王端查看了瓦楞纸,这玩意就是21世纪的纸箱的纸板,两层薄薄的纸中间夹着vvv字型的波纹。这套甲前胸甲外层板厚03毫米,v波纹厚01毫米,内侧板厚01毫米。背甲和胳膊、腿部护甲内外侧都是01毫米的瓦楞钢板,全身加起来有十多斤重。 “这能防得住火铳?” 又来了三千兵马,王端一下子有了六千多兵马。和众人商议,大家一致认为应该前往水寨去居住。考虑到刘爱娘执意要留在阎王谷,王端只好留下两千人马,暂时告别刘爱娘母女,带着其余人马前去水寨。 王端回到水寨,先让人测试鸟铳能否打穿瓦楞甲。李瓜怂和孔塞拿了瓦楞甲下去测试。 叶明申对他说道:“道生,现在家丁越来越多,水寨已经容不下了。我和明轩、新民、牛将军商议,建议在水泊北岸修筑一座土堡,在淤泽湖中择硬地修筑一座土堡,并派人占领曹庄、程刘庄。” “就按老师说得来。” 叶明申又道:“现在道生的家丁已经达到6000多人了,真的是兵强马壮,在这河南布政使司内恐怕也找不到第二家了!道生可想过要做些什么?” 这才是【问题】! 王端想做什么?二次为人,难道还会想着建功立业,流芳百世?如果历史可以改变,历史还有什么意义? 回想这十八年的经历,能让自己激动的,感到刺激的是什么?王端默默思考着,除了食色,只剩下游戏了? 王端抬头看向叶明申,干笑着,也非常认真地说道:“我想打游戏!” “打游戏?” 叶明申想过很多,如果王端有雄心壮志,他可能会改朝换代;如果他没有什么雄心,也许会割据一方,恣意妄为,满足自己的私欲;最不济,他是个败家子,也会守着这一亩三分地,慢慢的挥霍。 可是,打游戏?叶明申真的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怎么跟老师解释呢?……打怪物……就是……”王端实在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有什么游戏,忽然想起麻将,明末麻将已经流行开了,他在王化元的家里就发现了一副玉制麻将,想必叶明申也见过,“打麻将老师会玩?” “见人玩过,赌场里有,非君子所好!” “嘿嘿,”王端双眼发光,似乎看到眼前占满了赌徒,“就好比du博,你想赢,赢了还想赢。今天赢了一场,赢了一两银子,明天你想赢十两银子,后天你想成为赌圣、赌神,赢遍天下无敌手!你不想再干别的了,就是这种感觉,沉迷其中,不能自拔的感觉!” 叶明申明白了,他理解的王端的游戏就是逐鹿群雄,王端想做最强的那个英雄。他心里一阵恐慌,害怕王端会造反! “道生准备怎么做?” “我真不知道该做什么?”王端两手一摊,说道,“我想听听老师的建议。” 叶明申皱眉,好一会儿工夫才说道:“我的建议是达则兼济天下,道生有6000家丁,又身处乱世之中,应该站出来保境安民。” “我也是这样想的,现在有6000人,十天内可能会达到一万人,是该站出来做些事!” “既然如此,道生何不将自己的家丁编为乡勇军,再从朝廷谋一个官职。” “官职不官职的并不重要,”王端害怕投效明朝后被李自成攻打,“先成立保安军。” “也好,”叶明申到底是读书人,心里想的还是朝廷,“明日可将众人找来商议。” 回到新买的宅子中,秀珠正指挥仆人打扫庭院。心里想着军政大事,胡乱吃过晚饭后就躺下了。 秀珠还当着他的通房大丫鬟,从前厅回来,见王端在床上挺尸,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然后就来脱他衣服。 “哎、哎,你干什么?” “爷睡觉不脱衣服吗?这都四月份了,少爷不怕热?”因为王端还没有说什么纳她国门,秀珠憋着怨气,借着替他更衣的机会,狠掐了一下他腰间嫩肉。 “不用,现在是小冰河天气,晚上冷,还是多穿点好。哎呦!” “是不是奴婢笨手笨脚,伤着少爷了,要不要去把刘夫人喊来伺候你?”秀珠嘴上说得好听,手上可一点都没留情。 王端叫苦连连,心道,这丫头怎么学的这么野,全然没了奴婢的样子。 身上衣服被扒干净,王端一把将秀珠拉上了床,将她压在身下。小妮子还要喊叫,端哥儿张开血盆大口,堵住了她的樱桃小嘴。 ………… 第二天醒来,秀珠红着脸将床单卷了起来。王端知道那上面有一片红梅,也明白对女人的重要。就对秀珠说道:“今天我就通知大家,明天举行仪式,将你娶进门。” 纳妾的仪式可以简单也可以复杂。简单的,连个仪式都不需要。复杂的,基本可以按照正式娶妻的模式来。 王端和秀珠并没有亲戚,一切都按简单的来。王端请了叶明申等人,摆了一桌酒席就交代了。 刘爱娘那边,她本人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所以连一个仪式都没有。 第22章 寨民会社 二十一章被屏蔽了 王端认为这一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四月二十日,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已经一个月没有下雨了。 众人在王化元家的大厅内坐定,叶明申将成立“组织”一事说了,让大家说说自己的看法。 朱守新率先说道:“道生,老师,既然要筹建乡勇,是否先考虑筹建军民府,否则以什么名目统领乡勇?” “开府建牙何异于造反!”叶明申驳斥道,但他也认为组建乡勇需要一个领导机关,“我们本就是结寨自保,便以寨民公会为名目。” 明代后期已经有大量的乡民自治组织出现,一般称为乡约或约会。 “那叫什么名字?”王端对这一点非常关心,一个好名字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旗山水寨乡约公会如何?” 王端对朱守新的提议非常失望,这特么是什么名字,就算不能叫“官府”“军民府”之类的,好歹也取一个拉风一点的名字嘛,怎么能叫“约会”呢,传至后世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旗山寨民公会怎么样?”王端提议道,原想说【人民大会】的,本能的恐惧使王端改为【寨民公会】。之所以如此,21世纪的某些恐惧已经深深烙在了王端的潜意识里。 叶明申轻轻念道:“旗山寨民公会,旗山寨民……旗山公会,就名旗山公会。” 朱守新兴奋地叫道:“旗山公会好!” “呃……”王端纠正道,“正式的称呼是旗山寨民公会,表明咱们的组织来源于寨民,是寨民组织了旗山公会。” 王端清晰表明了旗山公会的权力来源,变相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那就是他决定走一条新路,而不是去从朝廷那里寻求合法性。 众人低头思索,他们没有想到王端会有这种奇思妙想。 建立旗山公会,将王化元大宅子改为公会办公厅,以后众人就在这里办公。 接着讨论军队用什么名号。 “军队便叫【旗山乡勇营】如何?” 这个时代,【营】是一个宽泛的称呼,可单指一营,也可作为军队的统称,比如【京营】、【三大营】。 但王端不同意,“正式称呼为【旗山寨民保安军】,简称为【旗山民军】,【保安军】。” 最后决定正式的名字为【旗山保安军】。 本着以文御武的传统,旗山保安军由旗山公会统领。 既然要成立旗山寨民公会,自然要旗山寨民参与进来,但是商鞅有言:“夫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 老百姓嘛,对他们的命运安排,还是晚一点知道为好! 王端思量一番,决定先成立组织,然后再告诉寨民有组织了。 公会成立了,自然要选办公地点和任命管理人员。地点便选在王化元的宅邸,将宅子稍加改造,把前厅作为寨民公会办公厅,这事就成了。 “公会设会主一人,副手若干。道生为会首……”叶明申的意思是王端做会首,他则为副手,但他得谦虚一下。 王端明白,“老师,我的意思是会首并不直接管理实务。会首下设立公事总堂,设立总堂官一人,堂下设各堂,各堂分管户籍钱粮之类的事务。” 朱守新马上接话,“东主这个创议秒啊,东主为会首,叶先生为总堂。” 叶明申谦虚,大家再三推举,他只好接下这副担子。 叶明申原想设立六堂,但王端认为需要细分,就设立了汇贤堂、教育堂、保安堂、执法堂、农业堂、工业堂、商业堂、财务堂、民政堂、勤务堂,共十堂。九堂外另设立情报司。 十堂一司,首重的就是人才招募和任免,所以列汇贤堂为第一。 教育堂掌管人才的培养,下设旗山寨学和旗山军校,专注于人才的培养。 保安堂负责指挥旗山保安军。 执法堂负责制定寨民约法和执行法律。这时候可没有三权分立。 农业、商业、工业三堂分管农、工、商,自不必赘述。 财务堂管水寨的税收、公费等一应开支,还负责钱粮的存储,物资的采买。 民政堂负责统计户口和婚丧嫁娶、社会救济等工作。 勤务堂负责相当于机关事务管理局,负责公会的后勤工作。 商议到天色微黑,众人这才散去。 第二天一早,郑邱和耿六来报。原来这郑邱前去追击王蛟,一路追杀到沈丘界首一带,被留任泽的贼人老寇准所阻,本意要带兵撤回,正好耿六找到他,要求他一起带兵到挽马泽,请商人陆宁来旗山寨。 留任泽老寇准联番劫掠挽马泽一带,陆宁深受其害,求救于官府而官府没有能力剿除老寇准,所以陆宁一直希望能找到外援。正好郑邱带着五百弓骑来见,陆宁一看旗山寨兵强马壮,就决定跟郑邱走一遭。 “可先请叶先生接见陆宁,”王端还要锻炼身体哩,现在不锻炼不行啊,家中有两个女人要他伺候,即使年轻人也吃不消啊! 王端吃过早饭,开到办公厅。叶明申正合陆宁相谈甚欢,见王端来了,将陆宁介绍给他。 “道生,这位是家住挽马泽的陆宁陆先生。” 两人互相见礼,请陆宁上座,正好朱守新、郑邱等人都到了,便开始“上班”。 昨天确定了要设立十堂一司,今天商议任命各堂堂官。 “既然委托叶老师担任总堂,堂官的任命就听叶老师的。”王端率先表明立场。 叶明申拱手,其实他和王端已经交流过名单,所以直接公布了任命 总堂叶明申兼任执法堂堂主;朱守新任汇贤堂堂主;管培生任教育堂堂主,兼任民政堂堂主和水寨镇长;黑牛任保安堂堂主,兼任情报司长;程掌柜程文兴任商业堂堂主;孔塞任工业堂堂主;刘管家刘忠臣任财务堂堂主,兼任勤务堂堂主;陆长富任农业堂堂主。 叶明申解释道:“大家也清楚,现在人手不足,大家不得不身兼多职。新民兄为汇贤堂堂主,可要抓紧寻觅人才。” 朱守新拱手称是,叶明申又继续说道,“这几个堂官中,对于陆长富大家还不太熟悉,陆长富就是卖寨子给会主的陆员外,他家中有千亩良田,也精通农事,所以委任为农业堂主。” 对王端来说,这几个人他都熟悉了,用着也放心。如今定下各堂堂官,王端可以松一口气了。他刚想要回家挺尸,新的问题又出来了。 叶总堂首先询问如何分清王端的私产和旗山公会的公产。 这是个大问题,叶明申等人的薪水一直是王端在支付,保安军士兵多数也是王端的纸人家丁,现在本不着急讨论这个问题的。 叶明申说道:“公会之事就是公务,再由道生私人出钱就不合适了。保安军取保境安民之意,是地方士民同心协力,共筹共建的,应当算是公产,应该征收税赋来养文武。” 旋即又说道,“寨中现在有872户,3620口,年十六以上,四十以下壮丁620人,可以当兵吃饷的不足500人。水寨周围有熟田三万亩,麦熟后可收粮四万石。道生的家丁有6000人要编入军队,现在治下兵多民少,即使征税也入不敷出,所以还需要道生出钱。” 王端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如果公私分得太清,自己的会首就是个谁人都可以坐的头号交椅,随着“七七”到来,以后自己很难再获得纸人家丁,而保安军会不断扩张。今天保安军有6000人,半年后可能会有两万人,到时候自己的“股份”就会被稀释。 没准有一天,一个“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家伙,叫嚣着“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自己岂不是要滚蛋了? 如果把保安军当做王端的私产,就会产生一个大问题。治下之民算什么,他们凭什么缴纳税赋,叶明申等人又算什么? 解决这个问题并非没有方法,一是王端做皇帝,到时候来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解决了,但现在他还不是皇帝,也没有正式脱离大明。 二是学习建奴,大搞“包衣制度”,大家都算王端的奴才。 可叶明申们愿意吗,寨民们愿意吗?难道王端再颁布一个《逃人法》? “咳咳……”王端清清嗓子,笑道,“干嘛分那么清,现在也分不清。最重要的是咱们是做大事的,要考虑长远。我的就是公家的,公家不足,我从家里往外拿。都放心,还有千千万万的老百姓等着咱们搭救,现在别分什么你的我的,以后我有份,你也有份,大家都有份!” 聪明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税赋相当于户部的国库,王端的私产相当于皇帝的内库。 叶明申笑道:“但公事还是要公办的,今天要拿出个规矩制度来的。税赋还是要征收的,诸位看田赋和丁税……” “打住,”王端对明代的税收制度有一定了解,更知道其中的弊端,他要借这个机会改变税收制度。 于是说道,“以后实行摊丁入亩,不再征收丁税。全国所有的土地一律征收,不再给任何人免税,士绅一体当差纳粮!” 众人大吃一惊,这是要“变法”,而且是千年未有之变法! 王端心中叹道,哎,我也知道你们不愿意,可现在不把制度设计好,以后再想改革就难了。 “我知道诸位先生是怎么想的,但大家也知道明官府为什么税收连年减少,归根到底还是土地兼并,土地集中到少数士绅手里,他们又利用自己的特权逃税,于是税收连年减少,这些先生们比我清楚。所以,今天咱们先把规矩定下来,以后按规矩办事,不论是谁,不论有多少土地,一律纳粮服役,谁也不能少一分!” 说道这里,王端情绪激动,站起来说道:“先生们,一个好的制度,可以让后人受益数百年;一个坏的制度,同样可以让后人受害数百年。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再说,征收的税赋多吗,还比不上土豪牙缝里的残渣哩!但这些税赋却可以让官府有能力养官吏、养将士,灾荒之年可以救急百姓。相反,免税只会助长士绅的贪婪,造成土地进一步集中到他们手里,税收又进一步减少。失去土地的农民沦为流民,朝廷若不救急,他们一变为乱民,所以土地集中后朝廷的开支就会增加。税收减少,开支增加,朝廷左支右绌,到最后财政崩坏!所以,以前的规矩如何我不管,以后的规矩我来定,必须从制度上解决这个问题!” 陆宁拱手道:“会主高见,老朽实在佩服。一体纳粮才是为天下人谋太平的良政!所谓不谋百世者不足以谋一时,诚斯言哉!” 众人俯首,王端回礼。 叶明申忧心道:“此政一出,士大夫必疑我。” “总堂所虑也有道理,但不需担心。部分士绅会反对此政,真正有见识的反而会闻之则喜。何为士大夫,寒窗十年一跃龙门才能成为士大夫,这龙门只有一座不是,只要天下只有我们这一座龙门,还怕良政不行?” 陆宁一席话算是把大事说开了,众人心领神会,他们的鼎食之路已在眼前! 只有叶明申厌恶不已,他不愿意看到王端做反贼,也看不上陆宁这样的人。前面有一个惑主的耿六,又来了一个奸佞陆宁,怎能不让他头疼! 陆宁又道:“现在河南、南直隶黄淮地域,千百万亩耕地都是无主之地,完全可以先行招募流民耕种,先定下两成地租,耕作满五年可获得地契;有主之地三十分税一。” 王端道:“这个税率太低,按照一亩两季两石计算,才征收一斗粮食?我记得古代谁说过,十税一才是良政。” 叶明申笑道:“战国纷乱,往往十税三四,所以孟子说十税一可以称尧舜了。不过今日不同往日,百姓所苦的不是征税,而是杂税、征派、运粮等等。如果正税就达到一成,地方上再私自加征,到时候怕……” 王端大笑,说道:“咱们想太多了,还是走一步算一步。”考虑到后世都不正农业税了,王端决定变更一下,“现在是乱世用兵,没有饷银可不行,就先定下三十税一为正税,三十分之二为保安税。” 管培生道:“不如先从水寨开始,观察农民反应再做更改。” 众人同意,但叶明申却忧心忡忡,他想到历史上的几次财政改革,每一次出于减轻民众负担为目的而进行的税收改革,到最后无不是加重了民众负担。 第23章 保安军 各堂官业已任命,接下来讨论保安军的编制。既然要王端的纸人家丁来充当保安军,首先要确定王端计划留下多少人做家丁,多少人编入保安军。王端想了想,他现在有六千多家丁,便决定将其中的6000人编为保安军。 既然已经确立保安军名号,又有了6000兵额,接下来该讨论如何编制这6000人了。总不能设一个指挥官,同时指挥6000人,所以要定营伍、旗号。 这一点陆宁有研究。 “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一走一停往往数万人众,”陆宁缓缓说道,“必须要立兵法、树旗帜、明号令、定营制,才能进退有度、万众如一。” 王端想了想,说道:“兵法先不着急,先把旗帜号令定下来。” “不可,”叶明申劝道,“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不先行设立军令,用什么约束营伍?” “好。” 军令的制定比较麻烦,文人出身的陆宁、叶明申倾向于“十七禁五十四斩”,黑牛、郑邱则反对。 郑邱笑道:“若按此令行事,士兵非得杀个七七八八不可,没杀的也被吓掉了胆魄。比如临阵慌乱,没有随旗鼓行动就一刀杀了?卑职以为,还是以刑罚为主。只对叛、逃、畏进、抢掠、建银几项处以极刑,其他的应以鞭笞、棍杖、禁闭、扣响来处罚。” 王端想起后世的八大纪律,也觉得苛刻的军纪并不可取,而且四五十条军令太多,现在当兵的大字都不识一个,如何能记得下来? 郑邱提出暂时设立三条军令: 第一条,犯叛、逃、畏进、抢掠、建银者杀; 第二条,懒惰、不听令、喧哗、偷盗、坏公物、踏苗、调xi妇女等,根据情节判扣响、禁闭、鞭笞、棍杖; 第三条,施行连坐制度,一人犯法,一甲内人不举报,全甲受罚。 郑邱又道:“军法初立,用刑轻重还需摸索,待以后定下量刑标准。” 下午讨论了如何快速区别军官、士兵。 本着“易辨别”为原则,首先确定各兵种衣服的颜色,骑兵穿黑色军服,步兵穿蓝色军服,水营穿绿色军服。 王端又从后世引入肩章、袖章和胸牌。 普通士兵带胸牌,用洋码数字标识士兵所属的营、都、甲。 袖章标识各级指挥官,肩章标识指挥官的品级。 袖章分红、黄二色,骑兵用红色,步兵用黄色。 除了军官,特殊兵种也带袖章,执法官带黑色袖章,督战队带白色袖章。 设立军衔制,分大将、中将、准将、副将、参将、上校、中校、准校,副校、大尉、上尉、中尉、准尉、上士、中士共15个等级。军衔通过肩章来区分。 王端本想分封黑牛、郑邱、小白、王一龙、孔塞几人为参将,但叶明申反对。 “参将是官府经制武官军衔,我们只是民军,怎么能用呢?” 接下来便是旗帜了。旗帜这一块是绝对不能学戚家军的,因为练兵实纪里的旗帜种类太多太乱了。后世的军队只需要一种旗就解决了,王端也决定简化旗帜。 制定保安军军旗,以蓝色为底,中间绣红色五角星,称为红星蓝旗。全军只有一种旗帜,各级军官不用私旗。 接下来讨论鼓号。 鼓号则由大鼓、腰鼓、铜锣、唢呐、竹哨、号角、号炮,钟八类, 号角于营中出兵时用,听号角长鸣,士卒披甲上马集结;于行军中途听号角则全军停步集结列阵防御;斥候发现敌情,吹号角预警。 号炮(或二踢脚代替),听号炮两响则分队出营,随红方旗前进,红方旗停驻,号炮再响,全军看旗列阵。 大鼓,每营设鼓车一辆,大鼓两面。鼓声响起,全军接阵。 腰鼓,每都一面,士兵闻腰鼓声前进,每声一步。 铜锣,营、都各有铜锣。锣声响起,全军止步。 唢呐,营、都各有唢呐。唢呐响起,全军冲锋。 竹哨,水陆步骑甲长一级配置。士兵闻竹哨或听甲长指令操作兵器。 钟,用于报时、起火做饭、就餐、熄灯睡眠。 王端靠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笑道:“总算是完了。” 陆宁笑着回应说:“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才是重点。现在军法、旗号都已经制定完,接下来是商议怎么编制营伍了!” 郑邱说道:“我军三千步兵,三千骑兵。先以一百人为一都,分为六十个都。再编为左右中三个营” 王端想到老妈说过,七七时会烧来五千火铳兵,于是决定停几天再讨论,等火铳兵到了再说。 叶明申又说道:“有一事却是最最需要解决的,就是我军虽然有六千战兵,但却没有几个统兵将领。六千战兵要编为五、六十个都,每个都都需要一个军官,这些人如何选拔?再说,行营所需的辅役、伙夫、辎重等辅助兵丁从何而来,是由战兵担任还是另行征募?” “不是还有一千多俘虏吗。”王端想起前后击败白虎子和李振海,俘虏了一千多贼兵,正好可以用这些人来做辅兵。 六千家丁暂时先编为六十个都。然后由黑牛、郑邱、王一龙各建一个营,以黑牛为中营指挥使,王一龙为右营指挥使,郑邱为左营指挥使。每个营各选十个骑兵都和十个步兵都,余下的昆仑奴则由小白率领,作为王端的亲卫队。 至于六十个都的都使,由三个营指挥使自行选拔。 三个营要分开驻扎。王一龙带右营去守卫四通镇和阎王谷。黑牛守卫水泽北岸,郑邱负责南岸的淤泽湖区。 水寨空间有限,根本住不下六七千士兵,公会决定在水泽北岸修建土堡。一千辅兵先集中起来修建土堡,要作战时,再分给各营。 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早起是很困难的! 昨夜睡前让秀珠早点叫醒他,卯时刚到,就将王端喊醒了。 王端迅速洗漱后,跑步来到码头,坐船到北岸,本来是要练习马术,却发现好多寨民早早就起来,全家出动,担着挑子,拿着木桶、椰瓢等,在河边打水。 “这是要干嘛?”王端问道,“这乌泱泱的,几千人干什么呢?” 这时,农业堂主陆长富穿着短打,用手巾擦着额头汗水,快走到王端面前。见礼后说道:“寨民提水浇麦。已经一个月没有下雨了,马上就到收麦子的时候了,为了抗旱,寨民们已经连续担水浇麦四五次了,这是最后一次。” 王端看着寨民男女老幼拥挤在水边,想起后世的人民子弟兵,吩咐让黑牛带家丁帮助寨民打水。 “我这有一首歌,你们要记下来,教给大家唱”王端吩咐道,“太阳一出照大地,军民鱼水不分离,军民团结如一家,……哎~哎~哟,军爱民呀民拥军,军民情谊比海深比海深……” 尽管王端的嗓子不是很好,但中气十足,歌声洪亮,加上歌词简明亲切,寨民听了纷纷驻足观看。 “小弟我担任寨民公会会主,”王端趁机对大家喊道,“就是要为寨民服务的,我们建立公会的核心思想就是为寨民服务,建立保安军的核心思想也是为寨民服务。所以我们要做到官民一家亲,军民鱼水亲。要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始终把百姓放在第一位!长久以来,官民思想是乾坤倒置的,是根本错误的。以官为父母,以百姓为子孙,这是根本错误的,是非颠倒的。从我们这个水寨开始,公共秩序恢复到本来面目,那就是--组建官府的目的是为了百姓!百姓是衣食父母,军队是百姓子弟兵!以后咱们水寨公会的根本宗旨是为寨民服务,保安军是寨民子弟兵。” 王端振聋发聩的犀利演说并没有换来经久不息的掌声,反而是一片沉寂。最后陆长富一挥手,寨民们继续担水浇麦。 会主闹了个尴尬,陆长富上前作揖,“会主所言深切圣贤之理,孟子曰,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自太祖删书,二百多年来再没有听到过如此振聋发聩的声音。今日一听如平地惊雷,天下久病而终遇良医,会主便是救世圣人。“ 长富一揖到底,弄得王端非常尴尬。他忽然想明白了,21世纪为什么比17世纪先进,归根到底还是思想上的领先,自己要想有一番作为,非得在思想上有所建树! “咳咳……”王端清清嗓子,“把我说的话都记下来,回去后我还要整理一下,然后发表出去,虚心接受诸位的批评。” “哎,何止是麦子需要浇灌,”陆长富诚恳道,“听了会主的话才知道学生的脑子也需要甘霖浇灌,会主的思想便是解久旱的甘霖。” 这马屁拍得王端不好意思,便吩咐陆长富继续督促寨民提水,等黑牛到后,领着家丁一起帮助百姓浇麦。 王端骑马巡视了正在建造的土墙,发现这些夯土里面没有白灰,心中记下,然后开始练习马术。 第24章 核心宗旨 吃过早饭,来到办公厅,众人已经等候在这里。 众人见王端来了,面色不同于往日,似乎多了几分敬畏,王端有些摸不清楚状况。 “都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见叶明申没有开口,陆长富笑道:“卑职将会主的话说于诸位堂官听了。” “呃……”王端面皮燥热,心道,这种思想在后世如喝水吃饭一样,没想到到了这里反倒成了高论了。 “道生之说切合尧舜至理,”叶明申拱手道,“若能详细阐述,将是天下之福。” “这些话,怎么说呢,只是一些散乱的思想,回头我再整理。”王端岔开话题,“还是讨论大事!” 陆宁笑道:“会主的学说如果能勘定成册,传布四方,可以为天下师也!” 难就难在王端不是哲学家,他只好干笑道:“还是需要细细琢磨,诸位且先等等。咱们先说事,小麦什么时候收割?” 陆长富道:“约在五月十日,还有半月。” “一定要把麦收最为当前最重要的事来抓,民以食为天,古今同理。” “这次浇灌是灌浆水,丰收前最后一次浇地了,可保无忧!” 王端点头,又问道:“我刚才在北岸发现夯土里没有白石灰,这是怎么回事?” 孔塞耸肩,然后看向程文兴。程文兴程掌柜负责商业堂,同时负责采买物料。 “会主,往日石灰都是从外地购入,现在商路不通,难以获得。” 叶明申道:“现在只能土墙用夯土筑基,用草坯砖垒成,等以后烧制青砖包裹。寨内不仅缺白灰,一应物资都缺乏,需要打开商路才行。我的从弟叶礼说,要想采购物资,只有两条商路,一是南下沈丘,从淮颍招引商人前来;一是从项城向南,可以从新蔡等地获得山区的货物。” 陆宁本来是盐商,他最清楚其中的门道,便趁机说道:“如果要打通商路,最好南下留任泽,留任泽在老蔡河古道西淝河上,可以坐船直通淮河。而且留任泽比旗山泊广大,可以容留两万人,西面有黑河、洺河支流注入,田土肥沃,水草丰美,可耕可牧。” 王端好奇问道:“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官府不收回?” “官府原想要收复,可惜革左五营抚而复反,西营八大王张献忠又于去年窜入安庐两府,朝廷兵马全用来剿除流寇了,那还有余力对付土贼。加上老寇准不攻打县城,官府也就听之任之了。” 郑邱说道:“会主,上次卑职带兵南下,曾在留任泽一带遭遇老寇准匪兵,他们都是些衣衫褴褛的农民,基本没有铠甲,一冲就散!” 陆宁说道:“老寇准还是有些看家宝贝的。他手下有三四百披甲兵,一百多骑兵,火铳也有三四百杆,小炮也有几门。年前还曾带着三千人,五门炮来攻打我陆家镇。” 王端又问孔塞,“咱们燧发枪造好没有?” “完成六十杆,已经测试过,就是后座力太大。” “威力怎么样?” “百步外可以穿透三寸木板,八十外可以穿透锁子甲、扎甲、棉甲、纸甲,五十步外可以穿透镶铁棉甲、铁板甲,但不能穿透瓦楞甲、镶钢棉甲,钢制板甲。” 王端笑了,这个时代的鸟铳口径都不大,好像只有13毫米,而自己的是18毫米的,这么一算自己的矛和盾都强于同时代。 “你看派谁南下为好,带多少人?” “会主,”郑邱主动请缨,“卑职愿带一千兵南下,斩老贼来首级献!” 陆宁说道:“留任泽贼虽然兵马无法和咱们相抗衡,但占据水利,一千兵马怕不能破贼。另外还需要船只,我家有些小船,可以为将军前驱。” “一千不够就两千。”王端说道,“带足银子,到那边采购需要的物资。” “卑职孟浪了,就带两千兵马前去,但需得带十日粮草,然后再领取一月的饷银。” 叶明申沉吟道:“现在水寨各处都需要人手,南边都要修筑堡垒,一下子带走两千正兵,还需要辅兵、杂役,恐怕寨中人手不足。” “难道就不能招募一些?” 朱守新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不如让学生前去鹿邑招募。如今李贼已经攻破宁陵、太康,片刻间就可以到鹿邑,城中居民鼎沸,正愁无处避祸,不如将他们迁徙到水寨来,正好麦收后开垦无主荒地。前几日我已经查勘过,水泊南边、淤泽湖周围可以开垦的荒地有四五万亩。” 叶明申提醒道:“鹿邑城中有居民五六千人,寨中已经没有闲房安置,周围又没有木材物料给他们盖房。而且五千人来,一日就要吃掉八千多斤粮食。寨中现在每天人吃马嚼,一日就要四五万斤粮食消耗。我也知道必须招募百姓扩张,只是粮食不足……” 陆宁笑道:“所以必须拿下留任泽,只要拿下来留任泽,便可以从江南采购粮食前来。只要银子足够,五十天内老夫可以筹集到十万石大米。” 王端笑了,他有百万两黄金,正愁没地花哩! “我有的是银子,老先生能筹集到二十万石粮食吗?” 陆宁略作沉吟,“如果是二十万石,运送到太和城外,需要八十万两银子。” “那就这么说定了,”王端又道,“除了粮食,我还需要十万匹布,硝石、硫磺、铁料有多少我要多少!” 陆宁惊异地看着王端,“这些东西采买下来,至少要一百万两白银!” “我给你十万两黄金!” 众人都看向王端,知道王端有钱,没想到他张嘴就拿出十万两黄金。 叶明申笑道:“既然陆先生有路子,而挽马泽又在留任泽南面,正好可以派军压着黄金一起去,一方面先生让人带着定金去找货源,另一方面我军也可以从挽马泽北上,南北夹击老寇准!” 陆宁和郑邱南下去攻打留任泽,并带了黄金去购买粮食物资。 叶明申又为王端引荐了他的从弟叶礼。王端给了叶礼黄金,要他去采购石灰。 叶礼和叶明申出了公厅,见叶明申犹自愁眉苦脸,好奇问道:“大哥。王会主年轻有为,财大气粗。你在他手下管事,应该高兴才对啊,为什么你却闷闷不乐?” “老弟啊,”叶明申低声说道,“我是担心王会主不将兵马财富用在报效家国上,而是用于割据一方。” “如今这个局势,谁又能保证大明国祚能长久呢?还是留条后路为好。” “你说的也在理。” 叶礼不再言语,跟着叶明申回去了。 第25章 思想变革 晚上吃罢饭,王端让秀珠拿来纸笔墨砚,记录白天的见闻和他的想法。 “第一,粮食供应,通过采购和开荒。第二,建立商队,自主采购。第三,建立学校,这个……”王端想了想,建立个什么样的学校,还是教授老一套知识,还是从21世纪烧一些教材过来? “第三,建立师范学校,培养老师。第四,建立军事学院,培养军官。第五,工业堂要做一个工业计划出来,建立完整的工业体系,从原料到成品都能生产,而不依赖采购。第六,这个是最主要的,建立一套思想体系。” 秀珠将笔放心,好奇地问道:“夫君所说的师范学校是什么,思想体系又是什么?” “嘿嘿,”王端搓着手,“其实是一回事,就是我要传播一种新思想,首先要印刷书籍,然后通过师范学校培养老师,再让老师传授这些新知识。” “夫君所说的新思想是什么?” “思想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王端回忆着课本上的知识点,又结合这些日子的思考,解说道,“举个简单的例子,汉人是农耕民族,土地就是汉人的经济基础。” “我们所有人大体上分为两个阶层,一个占有土地的地主,一个是在土地上劳作的农民,地主可以不劳而获,而这是不公平的。劳无所获和不劳而获,肯定要发生冲突的,为了避免这种冲突,就需要就一种思想来安抚劳动者。这种思想和由这种思想所产生的道德、法律、官僚、军队都是都是为了维护这种经济模式。” 夫君一面点头,一面在心里回味王端的话,“夫君说的……洞如观火,不,应该是一针见血,将忠孝思想的本质揭露了出来。那夫君说的新思想又是什么?“ 王端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他也在思考,如何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以及为这个时代留下什么东西。尤其是他所知晓历史大事件,两年后明清鼎革,中国陷入黑暗之中,被西方彻底甩在身后,然后就是鸦片战争。 建虏入关正是民族耻辱史的开端,王端要改变历史,就必须消灭建虏。但建虏灭亡后呢,重新再建立一个封建王朝? “不行!” 王端大喊一声,夫君吓了一跳,见他一瞬间两眼放光,像是下定决心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起一些糟心事。”王端坐下,将她的手放在两手中间,轻轻地抚摸着,“我说的新思想你可能想象不到,简单一点就是工业强国、商业富国,由农业文明发展到工业文明。” “工业文明?难道工业能养活天下人?” “嗯。在农业时代,农业的生产在国家经济总量中占据主导地位,到了工业时代,农业的总产量虽然比现在更高,但在国家经济总量中占有的比例可能不足一成,而工业占据一半,商业占据其余的四成。” 秀珠想象不到,就像孙悟空不会变坦克一样。 手心中原先微微发凉的玉手也和自己的双手一样火热了,王端继续说道:“你可能想象不到,但我见过那个时代,工业文明才是未来。工业不仅仅是现在这样的,比如你能相信吗,未来种地基本不再需要人力,从播种到收割,都是由机械完成的。未来还有杀虫剂、除草剂、化肥……” 秀珠想象着,可是她只能看到这些文字,但看不到这些东西的长相画面。 “夫君,”她深情地看着王端,“你要做大事,妾身不懂,但妾身会留在家里,待你在外劳累一天回来,能为你放松身心。” 王端也深情地回望她,这一刻,她不仅是他的爱人,也是他中途得以放松的港湾。 七七很快就要到了,王端和朱守新、耿六一起前往四通镇,在四通镇分开,耿六和朱守新去鹿邑,王端来到阎王谷。 阎王谷内的树木已经被砍伐大半,估计再有十来天就被砍净了。 刘管家禀报说:“这些木材都被运送到水寨建造房屋、四轮马车、枪托、长矛杆了。” 王端想了想,他是不能放弃阎王谷的,“谷内要留一些木材做房屋和防御工事。” 刘管家称是。 刘氏母女正在院中玩耍,看见王端进来,大姐儿飞扑进她怀中,不停地喊:“爹爹、爹爹。” “想爹爹了,爹也想你!” 抱着大姐儿,又轻轻拉住刘氏。 “这些天辛苦你了。” “没有。” 刘氏言辞中包含浓情蜜意,差点把王端的魂儿勾出来。乖乖,这女人真是妖孽,太勾人了! 大姐儿抱怨王端多日不回来,王端便趁机全刘氏搬到水寨去住。 “为了孩子,你就搬回去!” 刘氏犹豫了。 仍婢女将大姐儿带走,王端拉住她的手劝说:“你到底在担心什么。现在水寨变化很大,大家现在只记得你的好,没人会说坏话。再说,这里不安去,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大姐儿考虑。我可是愿意天天都能看到大姐儿的。” 王端又问道:“大姐儿有大名吗?” “女孩子,没着急起大名。” “那我这个做爹爹的就要给她起个大号了。就叫王青霞。” 刘氏没想到王端是真喜欢自己女儿,丝毫不是装出来的。 “好,我就随端哥儿回水寨。” 说罢,刘氏双眼看向王端。刘氏并不知道她的眼神有多魅惑,他确实知道的。要不是今晚有事,王端真有降妖伏魔了! 夜里再见到老妈,王端将需要教材一事告诉母亲。 “明天买给你,”老妈说道,“你爸决定明天先烧五千枪管,这些都带着枪机、刺刀,你只需要制作木枪托就行了。然后是3d打印的纸浆大炮,两种口径,各50门,这些都有钢制炮车,还带模具,以后你可以自己铸炮了。然后就是金银铜铁铅,再然后是钾和汞,这两种都是金属,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转化成功。再然后就是四千纸人,这一次没有纸马。” “那有轴承之类的机械没有,上次不是说好了要烧一些……” “对对对,有,还有一本技术手册,主要制造肥皂,甘油,硝酸、硫酸、脱脂棉、玻璃、水泥之类的,然后就是一个小型工厂,生产硝酸和硫酸的,组装火帽的机床。” 王端大喜,老爸想的真周到。 “下一次要到中元节才能再见面,”老妈说道,说着眼睛还红了,“你想要什么东西抓紧说。” 王端看到母亲要落泪,也很难受。人道母子连心,果然如此。 “妈,我现在最想要的是教材。我想过了,如果有什么方法可以改变历史,那一定是思想的改变!” 第二天,四千步兵带着物资来了,王端逐一验看。 首先是五千杆火铳,发现还是没有木质枪托,看来要自己造了。 王端拿起一根端详,发现枪机用螺丝固定在枪管上,前头安装了卡榫式刺刀。枪管长度是12米,刺刀长60公分,装上刺刀可以做防骑兵长枪用,拆下刺刀也可用于格斗。 “噫!”王端朝枪管内看,发现里面有膛线,大喜,急忙将父亲烧来的册子翻开,里面说明是米涅枪,发射椭圆子弹。 当看到这款火枪发射重达9钱(33克)的子弹,有效射程可以达到500米时,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再看下面的火炮介绍,总共烧来两款火炮,一款120口径,发射明制11斤重铁弹,装药4斤,25倍径,炮管总重2200斤。第二款是97口径,发射4斤重铁弹,装药一斤六两,18倍径,炮管总重500斤。 “射程有点进啊!”王端随手翻着书册,遗憾地说道:“120火炮,10度仰角,射程两公里。97火炮,10度仰角,射程800米。都是每分钟两发,太慢了。” 王端实在不应该抱怨,这两种火炮在轻便、耐腐蚀、防炸膛上全面超越了同时代产品。 “少爷快来看,好多金子!”刘管家喊道。 王端跑过去一看,地上放满了30公分见方的金属块,这些金属块分为五大堆,整齐地摆放在一起。 “金、银、铜、铁、铅,赶紧数一数有多少!”王端认出了这几种金属。 “少爷,每一样100块,都是差不多一尺见方。” 王端来到金块前,想将金块抱起来,发觉抱不动。 “我去,”王端惊喜道,“30公分见方,如果是水的话就是27千克,黄金的密度好像是水的十九倍多,这么说这一块黄金就有差不多……1000斤!” 实际上看着不大的一个金块重达520公斤,一百块就是52吨,折合明两约140万两,可以换成1500万两白银。 100块白银重约75万两! 100块铅重约5万斤! 100块铜重约4万斤 100钢重约35万斤! 王端心里盘算了一下,5万多斤铅可以造90万颗子弹,平均每杆枪分配180颗。 “太少了,”王端叹了口气说道:“下一次让父母多烧一些铅和钢铁过来。金银暂时不需要了!” “少爷,这个小箱子里是水银?” “王端走出去,看到一个不锈钢小箱子里装着液态水银,心道,只要是金属都可以转化过来? 这些都是试验品。王端又看到一箱子纯钾,他有些挠头,如果自己能生产硝酸、硫酸等产品了,还要钾干什么,难道反过来造火药吗? “算了,”王端自言自语道,“现在的工业基础还不能支撑起一支使用白火药(硝棉)的部队,还是老老实实爬科技树,先实现硝石、硫磺的自给自足。” “少爷您看,这个机床好大!” 一个巨大的水力锻锤机床,装在一个八轮车上,长度约5米,高度约4米。机床携带了三套设备,一套用来锻锤18枪管,另外两套用来加工炮管。 “难道是要先筑造实心钢棍,然后锻锤压实,再钻孔?”王端捋顺其中关系,也就明白是这么回事了。 傍晚时分,王端收到了大量的书籍,和一车轴承。首先是一套从小学到高中的教材,然后是一本《社会契约论》。末尾附带了父亲的一篇短文。 父亲在文章中劝说王端,从社会契约论中学习四个思想,一个是人民主权说,一个是民族国家,第三个是建立契约文明,第四个是则是文明对野蛮的征服。 “我怎么没记得《社会契约论》里有征服野蛮民族的思想?难道是引申出来的?” 王端将书籍小心收好,然后看车上的轴承,还是滚针轴承,而且个头很大,内径是十公分,外径是十五公分,专门用于四轮马车上的。 王端命令刘管家安排四千人休息。 为了拉回26万斤金属块,王端需要至少120辆四轮马车,他只好派人去水寨,让他们派马车过来拉回去。 第26章 队列训练的意义 王端带着人马物资回到水寨,立即引起了轰动,因为黄金足足装了四十辆马车!叶明申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为黄金而欢喜,也为黄金太多而发愁! 来到公会办公厅,王端首先将收到的物资数目和家丁人数告诉大家。 “现在最重要的是生产火药、铅子、枪托,尽快将这五千杆米涅枪组装好,形成战斗力!” 孔塞根据前几天生产火铳的经验说道:“一个木匠一天生产3个枪托,5000个枪托需要1600多个工,可是现在寨中只有5个木匠。” “脑子要灵活一些,”王端想起了后世的流水线,“把整个生产流程拆分成若干份,形成一条流水线,这样每个人只需要负责一个简单的工艺就行了,这样就可以培养更多木匠,生产速度不就提上来了。” 王端又说道:“既然有了火枪火炮,现在可以讨论营制了,” 黑牛说道:“这些天卑职反复思考,又和郑邱兄弟商议,我们都认为应该组建马步车守水五个兵种。守备营负责守卫水寨,水兵营操船,马步车营负责陆战。” 黑牛说到这里听了一下,看王端和众位堂官的反应,见大家都瞪着眼看着自己,就继续说道:“我军新来四千步兵,先有一万兵丁,可先组建一个水营、一个步营,一个马营,一个战车都,观看成效,然后再做决断。” 叶明申说道:“牛将军的观点老成持重,就以牛将军的,不知大家以为如何?” 王端更无意见。 “水营最小,”黑牛继续说道,“卑职认为可以先定下水营编制。水营一直由程兴才负责,他已经有腹稿了,就让程将军来说。” 自从入驻水寨后,程兴才就负责水泊的船只和水上巡防,早就反复考虑过组建水营一事。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黑牛,“现在我们有大船一艘(隆丰号),中船一艘,小船20艘,渔民船也有90艘。渔民船只战时征兆。组建水营一事,卑职确实考虑过,俺……卑职的方案是大船设兵丁40人,中船20人,小船5人,外加90人,以便战时操作民船。大船由营长指挥,中船设一副营长指挥,全水营合计252人。” 王端根本就没把水营放在心上,众人也觉得水营只要能控制住水泊就好,所以都没花心思在上面,自然也就同意了程兴才的建议。 程兴才又道:“水营现在有碗口铳九门,六门装在船上。鸟铳四十三支,需要更换新铳管,余下的兵器都不合适。末将认为,我水营需要添置新兵器。火铳利器,最少也需要150支,余下水勇用藤牌腰刀。” “正好,”王端喜道,“将缴获的鸟铳优先装备水营。” “会主,”程兴才听说王端把火绳枪分配给水营,吓得脸色苍白,“可否酌情分配一些燧发新铳?” “鸟铳可以用来守寨,水营在水上作战,火绳怕水,还是用新铳。”叶明申说了一句公道话。 “我军现在有一万士兵,只有六千五百支火枪,其中有一千五百支滑膛枪,五千支线膛枪。我计划三个营,每个营分给两千杆枪,正好够了。实在没有多余的给水营了。不过火炮倒是可以给你们,这玩意比火枪威力打多了。” 程兴才继续说道:“这252人,卑职计划从水寨和淤泽湖周围村子中招募150人,余下一百人用咱们的兵补足。” 王端点头同意,叶明申问了众堂官的有没有意见,众人自然没有意见。 接下里就是如何组建守备营了。 黑牛说道:“守备营便是守卫地方,专司防御的营伍,以后每控制一个地方便要设立一个守备营,所以卑职以为应先组建一个模范营,而后依葫芦画瓢即可。” “水寨的守备营是守卫水寨的中坚,以寨民为辅助。守备营是职业兵,寨民是辅兵。平时寨民安居生产,守兵则要巡防水寨,收罗守寨武器物资,修筑工事等。我旗山水寨面积不大,又有水营配合,设两个都即可。但这两百人需要配置火炮。” 王端问道:“两百人够吗?” “只要敌人过不了水泊,就攻不下水寨,所以两百人足够了。这两个都,一个都守卫水寨,一个都负责守卫北面土堡。” “南面淤泽湖呢,难道要另设一个守备营?” 面对管培生的问题,黑牛面色微红,“卑职考虑不周,南面堡垒尚未开造,所以未考虑到。可再加两个都,用来守卫南面。” 王端心道,黑牛已经取得很大进步了,但还有不足之处,假以时日应该可以独当一面?他的本领还差郑邱很远。 黑牛只好接着说改组他指挥的中营。 “临敌作战,应该发挥我的长处。我军火铳可在三百步外杀人,所以组建步营当以火铳兵为核心,其他为辅助。我军现在有一万人,可分给左右营各三千人,中营四千人。” 本着强干弱枝的精神,王端同意黑牛的划分。 黑牛又说:“中营四千人,其中重甲骑兵一千,分为十个都。步兵三千全用火器,其中滑膛枪一千,线膛枪两千。” 程兴才抱着私心提议说:“全用火器也不实用,还是应该保留一些刀盾手和长枪手的。不如另设……” 黑牛怒目而视,“不用程指挥操心了。我军的线膛枪手配有刺刀!”马上又继续说道,“我营三十个步兵都,要改其中三个为炮兵都,其中二十门4斤炮,十门11斤炮” 程兴才又趁机说道:“那炮兵就不要再装备火枪了,均出给水营。” 黑牛再度拒绝,这次大家都看不下去了。 王端想了想,按照黑牛的分配计划,左右两营各分配一千板甲弓骑兵,两千步兵。每个营只有线膛枪一千五百杆,还有五百使用冷兵器的士兵。 “这样。”王端说道,“中营要均出三百杆火枪给别人用。火枪都的三百人配刀就行了。左右两营也要设立两个火炮都,各有十五门4斤炮,五门11斤炮。或者让他们自己选。” 左营郑邱和右营王一龙都没在,王端只好等两人来后再考虑。 叶明申说道:“行军打仗,单有战兵是不行的,不知中营需要多少辅兵呢?” 黑牛解释道,“每十人配一个伙夫和一个辅兵,重甲骑兵每个都要单独配一个骑马的辅兵和一匹换乘马。” 一个四千人的营,需要伙夫四百人,王端感到震惊,后世一个大型高中的食堂也没见有几个厨师啊!但这确实是这个时代的标配,戚家军每哨十人,都是单独配一个伙夫的。 按照黑牛的设想,重甲骑兵的配置就更高了,不仅要一个辅兵,还需要另配两匹马! 叶明申问道:“马从何处来,辅兵又从何处来?” 王端想了想说道:“那就先不要设那么多辅兵了。” 黑牛又说道:“外出作战时所需要的辎重,可以根据需要建立辎重营,当下应该购置骡马,打造马车。” 购买骡马和打造马车,这事由工业堂和商业堂负责。 叶明申又问道:“水寨和阎王谷是否单独设立守备营?” 王端想了想,让水营程兴才兼任水寨守备,右营王一龙负责阎王谷,暂时不单独设立守备。 中营基本是一支全火器化部队了,开始按照王端提供的训练手册,先进行队列动作训练。 黑牛不明白立正、稍息的意义,于是不服气地就向王端请教。 “阵而后战的道理肯定明白?” “卑职明白。” “那我问你,怎么才能保证士兵始终坚守阵型,即使被突破也不逃跑?” “这……” “很简单,把人变成机器。军人就是战斗机器,不……军队就是一台战斗机器!每个士兵只是其中一个零件,而且是一个可有可无,可以替换的零件。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工具,也是世界上最好的武器,但是……人也是一具会疼痛,会害怕、会软弱的肉体,所以要进行队列动作训练。他的意义是让人的肉体不再害怕。队列动作训练虽然简单,但却是最重要的,他能让士兵从一个普通人变成军人,他能让人脱胎换骨,养成整齐划一、令行禁止、遵守军法的习惯,能在混乱的战场上凭着肌肉记忆进行战斗!” 王端又说道:“要进行长期持续的训练,使士兵脱胎换骨,称为战斗机器的一部分,只有这样他们在战场上才能生存下去,赢得战争胜利。训练中营的目的是建立一支全新的军队,这支军队不仅武器新,而且思想新,最最重要的是将士新。” “你要明白‘平时多留流汗战时少流血’的道理,一定要按照训练手册严格训练士兵,让他们的脑子和肌肉养成服从命令的习惯。” “立正稍息齐步走只是队列动作训练的第一步,但是过不了这一步就没法进行队形训练,就没办法变成一支高效率的战斗机器。” 黑牛深深折服,俯身说道:“卑职明白了。” 第27章 太康程芳 一连几日,王端除了早起锻炼身体,余下的时间都用来督促工业堂加紧组装燧发枪和纸壳子弹。 朱守新来找他时,王端正测试新款燧发枪,只见他将将扳机扳起,将子弹壳咬破,黑火药倒入药池,再将药池扣上。紧接着将枪管朝上竖起,将黑火药倒进去,再将铅子一起塞进去,然后用通条将它们推倒底部。 将燧发枪托顶在在右肩膀,歪头瞄准一百步外,挂在木板上的棉甲开火。 火光一闪,硝烟从枪口喷出,一声枪响,吓了朱守新一跳。 “总算射中了!”王端笑着将燧发枪递给李忠民,对着朱守新说道,“连打了二十次才摸清窍门。” 王端来到棉甲前,通过棉甲上的穿孔看到了嵌入木板的铅子。 “不错,一百步开始射击,每排士兵至少有两次射击机会,够披甲人喝一壶了!” 他又对朱守新说道:“新式火铳的精确度还是很高的,士兵们熟练了百步外能十发九中。” “果然是利器,”朱守新作揖后说道,“太康程举人一家南下,经过水寨,会主要不要见一见。” “程举人很有才华吗?” “至少也是千金买马骨!” “有道理,人现在在哪儿?” “在公厅。” 路上,朱守新介绍说,程举人名叫程芳,字光正,现年五十二岁,曾在四川江油做过县丞,后来辞官回乡。这一次全家南下避难,带着他的妻子,一个小妾,两个女儿和一个幼子。 “也算个大户人家啊!”王端感叹道。 为什么听到程芳有小妾后王端感到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 朱守新笑道:“程公也就是小康之家,有奴仆四人而已。如果是大户人家,少不得有数十奴仆!” 王端来到办公厅,看到叶明申和一个中年长须儒士坐在偏厅喝茶。 “道生,”叶明申为他介绍,“这位是太康程公,快来见礼。” “见过程先生。”王端恭敬作揖。 程举人回礼,三人坐下,开始扯废话。 程举人突然说道:“王会主,程某见寨中兵马精壮,何不投报朝廷,前去杞县杀贼?” 王端一愣,干笑道:“只是徒有其表,不敢说兵强马壮。” 他也不全是假话,别看他火枪很多、很先进,但没有多少火药。 “程某在北岸外见到士兵们正在训练,他们随腰鼓行进,整齐划一,这在官军中都见不到的。” 叶明申笑道:“这是王会主偶得高人指点,学来的练兵方法,具体如何还要上战场见个真章。” “必能旗开得胜!” 三人哈哈大笑。 将茶碗放下,程某长叹一声,说道:“李贼据杞县,意在图开封。” 偏厅的气氛顿时冷下来,王端和叶明申对视一眼,叶明申问道:“程公的看法是?” “哎,如今时局……一言难尽啊!” 程芳抱怨了一通,无外乎什么贼乱兵祸,朝廷还连年加催,到现在十室九空,百里无人烟。 他拍着大腿骂道:“贼势已成,恐回天无力!” 叶明申谨慎地问道:“程公认为社稷有倾覆之危?” “皇明二百八十年恩养,忠民义士还有很多,中州虽然糜烂,南方还算安稳,鼎革非一朝一夕。如果皇上幡然悔悟,改弦易辙,未尝不可以消灭流贼。” 王端有些嘲讽地问道:“如何改弦易辙?” “自然是亲君子远小人,用贤任能,重整朝纲。第一便是要取消三饷,然后将宫中十万宫女太监散去,只留下三千即可,只此一项就可以省下二三百万银子,此钱足以抵杨阁部征派剿饷。” 王端一惊,是自己小看人了,程举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皇上自裁剪宫中用度,为天下表率,而后重新厘定田亩,也应该从皇庄开始,依次而王田、士绅田亩,最后才是细民百姓,再根据田亩所产议定税赋。”程芳扭头看着王端说道,“就算皇上想做也执行不下去,但厘定皇庄还是可行的,良政或许不能推广到十三省,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从皇庄起,选派廉洁任事之人,再厘定顺天府,再北直隶,一步一个脚印。三年可以见效!” “可惜北直隶累遭建虏寇掠,现状并不必河南好。” 程芳握紧拳头猛敲了一下桌子,扬声道:“乱而后治,正在此时。既然已经田亩荒芜,十室九空了,何不重新丈量土地,再分配给流民,筑堡垒自守。每筑一堡垒,聚四五千人,开四五万亩土地,设一能人任官。丁壮农时耕作,闲时操练。妇孺时时制备守具,虽然不能出击却贼,但足够自守。贼人野无所掠,其势自散。便是建虏入寇,如果每破一堡垒就要付出大量伤亡,也会因为得不偿失而去,毕竟真虏才不过四五万人马。” 王端笑道:“先生的方法我可以去做,但是崇祯皇帝不会去做。” 程芳一愣,深深地看了一眼王端,转而笑道:“十五年了,皇上只想着守成,结果越守反而天下越败坏。唯有开拓进取,才是守成良法,” “创业和守成完全是两种事业,”叶明申道,“自太祖定制度起,想的就是子孙如何守住江山,从来没有教育子孙去开拓疆土。皇子诸王接受的教育决定了他们能守太平,不能平乱世,这不是皇上不能作为,实在是不知道如何作为。” 王端心道,崇祯的无能,往大了说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问题,往小了说是朱明教育后代的问题。 程举人又对王端说道:“如果会主想有一番作为,报效二祖列宗,可以除河南、淮北土贼,收散民,聚为大寨,筑堡自守。各寨互相接连,会主带精锐,随时策应,可保一方平安。” 叶明申笑道:“王会主虽然年轻,也常常思报皇明厚养,这才聚水寨,练乡勇。只是水寨狭仄,寨民又只有数千人数,自保尚且不足。加上会主用叶某任事,但叶某见识短浅,只能守寨,无良策救四方。先生有大才,如果愿意留下为公会筹划良策,大家同心协力,必保一方太平。” 王端急忙起身作揖,深鞠九十度,求程芳留下。 “会主快快请起,程某担当不起重任。” 程芳又问道:“我见外面挂着旗山寨民公会办公厅牌匾,不知公会是……” 叶明申将公会的核心宗旨说了。 “倒是和其他士绅不同,还没有听说有以民为主的。” 王端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匹夫为什么要为天下兴亡负责,人都是自私的,他们首先考虑的是自己,其次是自己的亲人、朋友,然后才是外人。只有这天下是匹夫的,匹夫是为自己战斗,他们才可能用生命为天下战斗。天下是什么,天下是人和人的共同体,要想人人为天下付出,就要天下为人人,我称之为天下为公!” 程芳叹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今日再见圣人!” 王端继续说道:“百姓或许是愚昧的,但涉及到他们利益时,他们是非常精明的。老百姓之所以不肯为剿贼出力,甚至有投效建虏做汉奸的,就因为他们不认为这天下有自己的一份,自己不是天下的主人,横竖都是纳粮服役,给谁纳粮不一样?” “只有天下为公才是解渴活水、太平良方。”王端想了想,又道,“我有一个想法,今天说给两位先生听,请两位先生批评。我认为既然人是自私自爱的,又依靠宗族生活,为了自己和宗族的利益,往往不顾天下人死活。那么,为什么不能创造一个更大的宗族,足以囊括天下人呢?” 叶明申和程芳对视一眼,都是好奇和疑惑。 “两个不相干的同姓人见面会说一句,五百年前是一家,那么两个不同姓人呢,五千年前也是一家!人们编写家谱,都会生搬硬套,将自己的身世说成是某个皇族或贵族的后裔,而皇族、贵族又习惯将自己说成是炎帝、黄帝的后裔,那么我们所有人不都是炎黄子孙了?” 叶明申和程芳听了,好像要明白了,又好像站在一间屋子门外,而屋子里有他们想念已久的人,但他们又记不清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了。 “我们都是炎黄子孙,我们是同一个宗族,我们称之为汉族,汉族就是我们的家,中国就是汉族的国,这就是民族国家!” 叶明申兴奋地说道:“道生说得妙!前次陆宁说道生可有为天下师,我今信服矣!” 王端小脸微红,尬笑道:“老师过奖了。” 程芳轻声问道:“道生是要废除宗族,使天下人以炎黄为祖宗?” “是!” 两人吸了一口冷气。 程芳又道:“道生学说,前无古人,一旦流布,必然影响深远,成一代宗师,和孔孟朱王同列。然而一种学说流传开来,又为人们所信服,少说也要几十年。可是当下……” “便如所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想过了,先成立一个师范学校,培养讲师,然后由讲师组建学校,将新思想传给学生。” 程芳折服,愿意留下辅助王端。三人又商议了如何建校,直到黄昏时分,各人要散去。 程芳突然说道:“道生有没有想过,如果天下为公的民族国家学说成为显学,三纲五常、君臣父子之说就要动摇了,以后再有人做皇帝就难了!” 他说的别有深意,王端自然也明白。 “先生错了,如果以后建立民族国家,皇位反而更容易坐了,万世一系也不是没有可能。”王端咧嘴笑道,“只要皇帝不管事不就行了!” 留两个人在身后惊诧,王端先一步出偏厅,仰头望天,突然生出“仰天大笑出门去”的快意! 旗山寨内已经没有闲房,保安军都搭草棚在北岸驻守。程芳一家来到,只好安排在办公厅后院,就是王化元的内宅。 程芳有家眷五人,四个仆人,也不算多,一个偏院就全容下了。程芳回到偏院,见四个仆人正在打扫,这四人是一对老夫妻和两个丫鬟,四人并无血缘关系。老夫妻是老家奴,自幼就跟着程芳父亲。两个女孩是程芳这几年买的,给两个女儿做侍女,充门面的。 “老爷回来了,”老男仆将他迎入大厅。 程芳坐下问道:“火房可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管寨主遣人送来了米面菜蔬和木柴,这就让老婆子去做饭。” 程芳到小妾的屋子里看了儿子一眼,程芳的正妻为他生了两个女儿,没有生下儿子,只有小妾在五年前为他生下一子,取名虎官。这小妾今年才二十岁,只比他长女大两岁,性格有些软弱,遇事没有主见,在后宅从不惹事,很让程芳放心。 给儿子虎官布置作业,程芳又到女儿屋子看了看。 两个女儿正在屋子里下围棋,见父亲来到门外,便开门让父亲进去。 程芳叹了口气,轻声道:“这段日子你们姐妹先住一个屋子,等有了地方再一人一间。” 大女儿程淑贞微笑道:“爹爹不用操心,女儿还愿意住在一起哩。” 小女儿淑媛今年十四岁,性子活泼,睁着大大的眼睛,丝毫没有旅途劳累的样子。 见女儿这般没心没肺,程芳咧嘴笑了,他平日在女儿面前是很少有笑脸的。 淑贞说道:“女儿听说这屋子本是前主人儿媳的闺房,后来……王会主入驻水寨,纳了那儿媳为妾。” “我今日见了王会主,他是个心志高远的青年俊秀,不似好色之徒,而且他还没有结亲,没想到竟然纳了前主人儿媳为妾。” 程芳坐下,喝着女儿端来的茶水,对大女儿说道:“如今你也年纪大了,如果不是流贼杀了……现在父亲已经决定留在水寨,辅佐王会主,遇到青年俊秀为你再说一门亲事。” 淑贞羞的脸红,低头不语。淑媛见了,嬉笑道:“姐姐害羞了,爹爹不是说王会主是青年俊秀吗,干脆把姐姐嫁给他做压寨夫人。” “讨打!”淑贞更是羞的无地自容,举起小拳头就要打妹妹。 两个女儿平日可不敢这般放肆,程芳心道,这王端拥兵过万,加上思想新颖,非久居浅池之辈,与他联姻如何? 如果王端事败,自己举家受到牵连。如果王端事成,自己也就是皇亲国戚了。 程芳拿不定主意,也不再胡思乱想,转而吩咐女儿好生休息,然后回屋子和老妻说话。 程芳夫妻的屋子和女儿的一般大小,过去是大姐儿王青霞的屋子。 “老爷回来了,”妻子将手上活放下,“与那会主谈了?” “嗯,我决意留下。” 妻子脸色一沉,显然不愿接受这个决议。 “娘子勿忧,这水寨有一万兵马,且个个披甲,就是官军也比不上。王会主心志高远,又在招贤纳良,我此时投靠,正是好时机。如果继续南下,江南无好友,做一富家翁都困难,还是留在河南好。” “来时我也看了,兵强马壮是真,只是寨中并没有什么缙绅之家,咱们在这里常住了,女儿的婚事怎么办,你那儿子送到何处读书?” 一听“你那儿子”程芳就不高兴了,他本按照宗法习俗,将妾生子养在正妻名下,可妻子不肯,坚持让小妾亲养。 “不用担心虎官,学校马上就要设立寨学了,如果我所料不差,会主会让我负责建校事宜。至于女儿的亲事……我自有计较!” 第28章 鹿邑武举人黄甲 端午节,水寨水营举办了龙舟赛,王端带着爱娘、秀珠、大姐儿乘船在水泊中游玩半日,回到家中。他正准备和大姐儿一起练习毛笔字,家丁来报,说抓到几个奸细。 “奸细?”王端来到公厅,“什么奸细?” “都是误会,”叶明申指着一个三十岁许的粗壮汉子说道,“这位是鹿邑武举人黄甲。” 见礼后王端问黄举人为啥到这里来。 “实不相瞒,”黄甲有些尴尬,“原以为水寨被谁占据了,知县派我来查访,没想到是叶兄。”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叶明申笑道,“黄兄既然来了,叶某定要好生招待。” 去后院将程芳请出,四人坐上酒桌。黄甲首先将时局告诉大家。自从李自成从归德移驻杞县,派兵接连攻陷考城、仪封、宁陵、雎州、柘城、太康、通许、陈留,前锋已经逼近省会开封。 “流贼又遣偏师南下,攻陷尉氏、洧川、鄢城、太康、扶沟几县,现在中州已无守兵。流贼攻下太康,游骑往来鹿邑。知县陈英章忧心忡忡,一面在城中编制保甲,征派丁壮制作守城器械,一面派人到四乡求救于乡绅,希望他们能出钱招募乡勇。黄某听说水寨新来了一支强兵,就自告奋勇前来查看。” 明白了,叶明申问道:“城中有多少守兵?” 黄甲没有藏着掖着,而是明言道:“兵无一个,只有乡勇三百,丁壮千二百人。守成器械还算充足,以某推算,如果一万贼人攻城,足可以守十日。自三月份白虎贼去后,知县害怕贼人复来,命令家家都储备了半年之粮。” “鹿邑乡野还有多少生民?” 黄甲皱着眉头想了想,叹道:“西面、北面基本都逃光了,只有南面还有四五个个村子结成土堡,存民四千多户,耕田还有十万多亩。但商水贼‘哪吒’盘踞在商水、项城之见,经常入境劫掠。” 叶明申叹道:“此时何处无贼,知县可有对策?” “叶兄还不清楚,没有兵又没法剿除土贼,可是手上没钱又募集不到兵丁!” 王端听了,心道,还好老子手上有钱又有兵。 黄甲突然问:“王寨主手上有兵,可愿意杀贼报效朝廷?” “这酒不多,黄先生多喝几杯。”王端将一杯黄汤灌进嘴里,心道,跟李自成为敌,寿星老上吊——嫌命长! 黄甲见王会主转移话题,只好作罢。等他装喝醉,叶明申扶着他下去休息,王端和程芳来到花园散步。 “道生,”程芳说道,“接受朝廷委职并非没有好处,你肯定不想一直屈身在这旗山水泽之中?” “不想。”王端老实说道。 “那何处是用武之地?”程芳看向王端,见他不言语,便自问自答,“李自成已经占据河南大部,如果我所料不错,他取开封后,便会西去进攻关中孙传庭,襄阳左良玉,一时半会不会东来进攻归亳两地。如今河南无兵,李自成弃归德后,朝廷还没来得及派官吏来。亳州属南直隶,如今南直隶兵群集六安、庐州,剿杀张献忠、贺一龙等贼,也无兵北来剿除土匪。黄淮间兵力空虚,道生何不投效朝廷,提劲旅收复归德,扫除淮北亳州、蒙城、太和境内土贼。” 王端想起陆宁来,陆宁的策略是王端应该南下,背靠大别山,获取当地的各种物资,然后再做决断。 王端知道李自成的败亡,也知道建虏南下,最后南明小朝廷灭亡。如果他占据黄淮之间,就算李自成放过他,建虏南下也会首先消灭他,所以王端迟迟下不了决断。他想建立一个根据地,等南明灭亡后再起兵,驱除鞑虏,光复中原。 这些天与叶明申、陆宁等人交谈,再结合李自成的败亡,王端已经明白,要想获得一块安稳的根据地,最好投效明朝。 “我也打算投效官府,这也是寨中几位先生的意思。只是出兵占据归德……先生觉得南下如何?” “南下何处?” “汝宁府怎么样?” 程芳一面漫步闲走,一面思考。前面假山后面的凉亭中传出女孩儿的银铃般笑声,王端伸直脖子看过去,只可惜桃树和假山遮挡住了。 “快看,有蝴蝶!” 程芳脸色一沉,“可能是小女在亭内。” 王端一听有女孩儿在,发动x光眼,来回扫描。忽然,从假山后面闪出一道靓影,素白裙裾晃动,黑压压的双丫鬓上粉红色丝带蝴蝶结上下翩飞…… “淑媛,”程芳黑着脸喊了一声,“快回去!” 那女子吓了一跳,扭头看到父亲和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站在前面,急忙低下头,跑回了凉亭,随后脚步声起,渐行渐远。 王端心中微微失落,心道,刚才的女孩儿应该有十四五岁,活泼开朗,这种性格他还没在这个时代遇到过。 “小女欠缺管教,让道生见笑了。” “没有,没有,小女孩儿嘛,天性都是这样,这是好事。” 程芳没想到王端还点评自己的幼女,心里非常气愤,但想到王端本就是个思想新颖的人,气也就消了。 “刚才说南下汝宁……”程芳岔开话题,“汝宁还在官府手中,如何能名正言顺的据为己有?” “如果依先生的意思,咱们应该出兵占据归德,”王端摇摇头,“李自成还占据着宁陵、考城一带。” “亳州南,到淮河之见,有大量土贼,道生可有派兵消灭这些土贼,趁机迁徙一些人口过来。而且鹿邑南部到沈丘、太和有大量荒田,旧时有大量土地被福王、崇王圈占为王庄,差不多有两千顷,足以养活十万人。” 程芳的这个观点和陆宁一致,但出发点不同,陆宁是希望王端保护他的私产。 “先生说的正是我们的计划,现在正是收割夏粮的时候,等夏粮收割完成,咱们就要发兵南下了。” “那和朝廷官员联络,获得委任一事……” 王端还没有认真考虑过,他现在把时间都用在编纂《数学》教材上了。 “先生认为咱们该接受河南还是南直隶招安?” “可派人前去求见凤阳总督高光斗。” “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 程芳作揖道:“某愿走一趟。” 王端大喜,便决定明天开会商量。 再说程芳回到家中,对妻子说了花园一事。 “这俩丫头确实欠管教!”程夫人很生气,转而又问道,“那王会主见了淑媛眼都直了,难道是个好色之徒,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应该不至于,”程芳多少也有些担心,“年少爱美而已。他的老师叶明申是个端正君子,料他也不会太差。而且我们进寨以来,也没有听说什么闲话。寨中民风依然淳朴,主事者必非奸恶之人。” “他一入寨就霸占了孀居女子……” “这话不可再说了,”程芳低声喝止,“你也多出门走走,探听下寨内有什么留言。” “我一个妇道人家,怎好抛头露面。以后也不能让女儿再去花园戏耍了。”程夫人又道,“哎,淑贞这么大了还待字闺中,总不是办法,你也要留意有没有合适的。” “我知道了。” 程芳吃罢饭,前去小妾房中休息,两个女儿则陪着母亲坐在前厅说话。 程夫人先是教训两人不要再去花园玩耍,“毕竟不是咱们家,如果失了礼节,坏了名声,以后还怎么活?” 她又对大女儿说道:“我已经叮嘱你父亲,让他加紧留意,好早为你定下亲事。” 二女儿却是大胆的,见姐姐低头不语,“娘,女儿今天在花园见了那王会主,人长得俊秀,不说比宋玉赛潘安,至少也称得上个美男子,年纪也合适,又家大业大的,为啥不给姐姐说说。” “我怎么生出你这个老婆嘴,”程夫人伸出手指,敲着淑媛的额头佯骂,“以后莫再说这疯话。咱们初来乍到,还不知道王公子人品如何,怎么能把你姐姐往火坑里推?再说咱们家小门小户,恐怕配不上人家。” “娘不是常说高嫁低娶,姐姐就该嫁个好人家。” 淑贞拉了拉妹妹的手,让她不要再说了。 “女儿全听父亲的安排。” 程夫人拉住大女儿的手,轻声安慰她,“你放心,爹娘不会害你,也不会让你受苦的。” 程夫人让两个女儿早些休息,她出了屋门,看了东偏房一眼,自回屋子休息了。 “姐姐,”淑媛睡不着,“你今天看到王公子了没?” 淑贞朝外侧躺着,她也睡不着,“没有。” “王公子人长得不错,可比山大王宋江白多了。哈哈,你说这旗山泊的水土是不是比梁山伯的水土养人。” “莫再胡说了,人家又不是土匪。” “占山为王不是土匪是什么,要是姐姐嫁给他做……”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两人在床上打闹起来,淑贞骂道,“要嫁你嫁给他,别来编排我。” 第30章 时间观念 白日里王端在外奔波,家中秀珠也没闲着。原来是水寨内陆长富妻子邀了公会官吏的妻女到他家作客。刘爱娘不愿出门,秀珠虽然只有妾室名分,但还是大着胆子去了。 “都是谁家去了?”王端一面给大姐儿夹菜,一面问道。 “叶老师的两个女儿、管培生、朱守新的妻子,还有新来的程先生的妻子和两个女儿。” 王端想起花园中的一幕,但也不好意思直问,“程芳的两个女儿?” “嗯,大的都十八了还没有定亲事,心事重重的,小女儿非常活泼。” 王端低头吃饭,心里想道,自己真是贪得无厌,已经有两个女人了,还惦记别人家未成年少女。 “程夫人带着女儿来,就是想给女儿找婆家,但寨中也没有合适的。”秀珠给王端加了个鸡腿,“除了夫君!” “呃……”王端闻到一股子酸味。 “陆夫人还想给你说门亲事哩!” “胡闹,”王端将碗重重放在桌子上,“胡闹!” 刘爱娘让林婆子将大姐儿带去玩耍,“夫君也该早日娶亲,承继宗祧。” 王端听了,无地自容,“我有你们就足够了。” “夫君还是早日娶亲为好,后宅早日定下来。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且夫君年纪也大了,不能再拖了。” 哪有小妾上赶着为男人找老婆的? “你俩在我心里跟妻子一样,我这里没有妻妾之分。” 刘爱娘不搭理他,转而对秀珠说:“妹妹,明儿你再去陆家,让陆夫人探探程家的口风。” “别……” 王端话还没有说完,有黑仆来报,耿六走了没半天,又带着人马逃回来了,说有重要军情禀报。 王端急忙去了公厅,刘爱娘和秀珠继续说话。 耿六灰头土脸地对王端说道:“会主,俺们在亳州南十里处碰到流贼了!” “哪里没有流贼,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土贼、流贼,见天听到,王端耳朵都长茧子了。 “这次不一样,俺杀散了流贼,抓了舌头,一问是闯贼一只虎李过的人马!” “李过?”王端想起来了,“不是李自成的侄子吗?” “正是。原来是怎的?原来是李自成、罗汝才、袁时中三支人马自杞县发兵北上,攻打开封。约定袁时中为前锋,不想袁时中转走东进,跑归德来了。李自成派了一只虎李过来追,在虞城大破小袁营,袁时中只带了七千骑兵南逃。李过追到亳州,袁时中又跑到阚疃去了。这李过便围住亳州,穿穴埋设火药,炸塌了城墙,攻入了亳州城。” 众人听了一惊,亳州距离水寨不过半日路程,难保闯贼不会杀来。 叶明申忙问道:“李自成……李过有多少兵马?” “俺和王自名将军带了马兵到亳州近郊查看,与贼骑厮杀了一通,没能靠近城墙,但据俘虏说,李过带了五千马兵来追,又收降小袁营,凑了九千马兵南来。” 王自名出身王端的纸人家丁,被允许自取的名字,同时和王学用、王怀学、王怀仁、王崇义、王自知五人一起被提拔为准营长。 程芳献策,“贼人主力去攻打开封,小李贼应该不会久留亳州。贼人回去有两条路走,一是走归德,一是走涡河鹿邑。走涡河则过四通镇,就会和我军相遇。” 此军情紧急之时,外面忽然传来骂声,一会儿工夫,孔塞被两个昆仑兵搀扶了进来。 看到孔塞衣裳被撕的破烂,王端忙问是怎么回事。 “嘿嘿,”一个昆仑兵奸笑,“孔堂主被人捉奸在床了。” 孔塞叫屈,“老子一人来到这里,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自己谈了一个,谁知道她有男人!” 原来纸人也有x需求,王端皱着眉头想了想,看来以后还得给他们找媳妇哩! 考虑到李过刚刚攻下亳州,怎么也会抄掠几天,便决定先派斥候,密切监视亳州贼人动向,其他人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调兵遣将。 王端将管培生和孔塞留下,让管培生明天查问那女人到底有没有丈夫,再看看怎么把这事压下来,千万别坏了保安军的声誉。 “再管不住就去了你的祸根!” 孔塞小声嘀咕,“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王端回到家,将孔塞偷人的事说给刘爱娘听。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端哥儿也该明白,不仅是孔塞堂主,牛将军、小白等人年纪也不小了,家中的铃铛、薛氏姐妹也该考虑发配了。” “发配?” “打发出去配人,”爱娘白了他一眼,真不敢相信他是富贵人家少爷,似乎什么也不懂,“寻常人家的奴婢、小厮,到了年纪都要婚配的。奴婢如果没有被男主收房,就要放出去。一般是让女子占一排,男子占一排,让男仆挑女仆,带回家去做妻子。生下来的孩子还是家奴。” “这样太残酷了?”王端睁大了眼。 刘氏更加怀疑王端的来历了。 “我难道没有事说过婚姻自由吗?”王端想了想,“看来还是要搞个相亲会,让男女自由选择。” 爱娘见王端有意,就说道:“那黑牛也是咱家奴仆,如今做了堂主,是不是为他选个妻子?内院的铃铛、薛氏姐妹都长得标致,也不亏了他。” 王端本来还想从薛氏姐妹中选两个留下,做个双胞胎研究。只是最近心情淡了,既然爱娘说了,王端只好同意。 第二天一早,水寨全面戒严,但农活不能耽误,收罗寨中的耕牛、骡马,又出军民500,继续开荒,其余的人马全部出动。 王一龙带右营驻守四通镇,黑牛带中营驻守在新建好的北堡,不间断派出人马向亳州方向打探消息。 公厅内,王端还在思考和李闯开战的得失,他更倾向于避免冲突。 程芳也是此心,“可先派使者说和,不行就以打促和。” 王端喊来耿六,如果李过走涡河,就以他为使者。王端本以为耿六会推辞,没想到耿六一拍胸脯接下了。 五月天里,将二十多斤重瓦楞甲披在身上,片刻间王端就出了一身汗,但他没有退缩。借助搀扶上马,提了新枪,他始终把枪口向上竖着,害怕米涅弹会掉出来。 “在马鞍上设计一个枪套,”王端对孔塞说道,“两天内必须解决,做事不能再拖延了,必须下军令状!” “是。”孔塞看到王端凶狠的眼神,心肝颤抖,从来没想到会主有这么狠辣的一面。 士兵们开始在土堡百步外挖掘土壕,并制作陷马坑。 孔塞禀报说,现在工兵铲严重不足,归因于没有工匠。 不扩张不行啊,王端心道,这时候最好不要和李自成发生冲突。 他们奔驰到三里外,王端练习在奔跑中放铳,并学着在马上装填子弹。直到枪膛发热,不能再装填子弹,几人才驱马回去。 路上孔塞继续抱怨道:“现在纸壳弹不足一万,根本就不够用。” 王端突然觉得非常气愤,“这些事不该是你来解决吗,天天在我跟前抱怨什么?” “原料不足……” “工匠不足,原料不足,这个不足,那个不足,我是委任你当不足堂主的吗?” 回到北堡公房内,王端反复思考,发觉造成今天被动局面的原因似乎不是自己造成的,而是总堂的责任。叶明申总理十堂一司,应该由他来解决问题。看来叶明申不适合担任这个职务,毕竟是个没有治理经验的书生。 “黑牛在这里值守,”王端决定回水寨,“孔塞跟我回去。” 来到公厅,竟然发现叶明申、程芳、朱守新三人在喝茶聊天,王端脸都黑了。 “孔塞,”王端强忍住怒火,“将你遇到的问题跟总堂回报。” 叶明申听了孔塞的难处,他没注意王端的脸色,从容笑道:“孔堂主稍待时日,所需物资水寨中并不出产,已经派人去采买了。” “唉,”王端自找地方坐下,“办事要抓紧,片刻耽误不得,别等到刀架脖子上了,东西还在途中。” 叶明申听了,脸色僵硬,深吸一口气,耐心劝说王端,“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然而做事亦要按部就班,急躁不得。事急于成,克期于下,会让下面慌乱手脚、保不齐他们会以次充好,敷衍了事。” 王端听了那个气呀,心道:为啥我听到的都是领导一句话,下面人就把事办好了。甚至,领导还没开口,下面人已经安排到位了。就算有困难,后世的人也会还一句“有困难要上,没困难……”呸呸……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王端清清嗓子,“办法总比困难多,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做事一定要分清主次,军事永远要放在第一位,一定要优先保障军事物资供应。大家要挽起袖子干,不要坐在后面指挥别人干。”又对孔塞说道,“走,带着我去工坊看看,我还不信了,没了张屠夫只能吃带毛猪了?” 王端火急火燎地带着孔塞走了,叶明申顿觉茶水索然无味了。 程芳用盖碗拨了拨沫子,浅饮一口,“会主年轻,遇事难免一阵风一阵雨的,磨砺多了,也就知道下面人的难处了。” 叶明申强挤出一丝笑容,并没再说话。 王端风风火火地来到工坊,又看到李瓜怂正翘着二郎腿,拿着个烟袋锅子抽烟。 “特么的,”王端骂道,“老子是请你来当大爷的吗?” 李瓜怂浑身发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少爷,会主,俺没有……” 王端气得头发根发麻,张嘴半天也骂不出来。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平复呼吸,摆手说道:“算了,你不怪你,你们这个时代就是特么的这个风气。你没错,他也没错,错的是……” 王端非常难受,体会到国族落后不是没有原因的,自己要做的绝不止是搞几件先进武器那么简单。 本来练习骑射就出了一身汗,又在公厅和工坊遇到糟心事,王端回到家中,直接躺在床上不动了。 秀珠和刘爱娘走了进来。 秀珠张嘴说道:“少爷,黑牛的婚事有着落了,何不把铃铛许配给他。” 一听这话,好嘛,外面人不做事,家里人却事没晚了,王端骂道:“你们吃饱撑得没正事是,就不能让我静一会儿,整天勾心斗角的,非把我气死不可。有那闲工夫帮我编辑教材去,少在家里玩‘宫斗剧’。你们是嫌别人争宠是,把所有女人都打发出去,别来烦我了。” 爱娘扶着哭哭啼啼的秀珠出了屋子,王端烦躁的不行,非要找到一个解决当下国人“懒惰”的方法。 是工钱给的不到位吗,是工时太长,是职场不公平吗? 王端无助地注视着日影,看着屋子家具的影子不断向东移动。 啊! 王端从床上跳了起来,“需要一个表!” “时间”具有“现代性”! 古代人并非不知道时间,也并非不珍惜时间,只是没有将时间和增长联系起来,用到生产中。古代思想产生了“天覆地载”的封闭静态、循环轮回的时空观念,又缺乏精确的计时工具,造成人们的时间观念单薄。而时间观念是现代文明的产物,是社会化生产的最基本要素之一。 王端要改变叶明申这类士大夫重清谈、轻实务,改变工匠散漫无序的工作作风,就必须树立时间观念! 急匆匆来到工坊,王端大喊道:“都停下来,都过来!” 将工匠聚拢在一起,“先把手头的活计放下,马上动手做一个表,……计时的钟表,滴答滴答来回摆动,一圈字的。” 孔塞知道,“会主要制作自鸣钟,我们的工匠制作不出来,就是整个远东也做不出来,需要从欧洲进口,或者去澳门购买。” “这倒提醒我了,”王端说道,“必须派人南下福建购买花生、土豆、地瓜、苞谷种子。但钟表不会做,就没有别的方法了?” 孔塞谨慎问道:“日晷,沙漏,辰香?”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必须搞出一个计时器,给我放到晒谷场上,明天早八……辰时五刻起开始工作。” 王端说完就回去了,第二天一早就来到麦场,看到孔塞带着一群木工在地上弹墨线。 “会主,马上就好。” 王端看着地上用木圆规画出的同心圆,被墨线分成均匀的六十分,随后在中心点竖起一根铁柱。 “这墨线不怕水冲?” “呃,”孔塞擦去额头冷汗,“暂时制作出来演示。下午再在地上铺上石板,让石匠刻上去。” 随后孔塞又拿出一把辰香,这些木香上标记了刻度。 “把辰香分发给各个堂房,从今天开始要制定工时制度。” 王端在办公厅召开会议,首先将十二时辰改为二十四小时,并下令给每一个职员分发辰香,并规定每天八点上班,每天工作八小时,每逢七曜日中的日曜日休息一天。 员工们大喜,过去他们都是天一亮就到公厅上值,天黑才下班。 “不仅工时减少了,工资也要增加!”王端提高声音,“普通职员每月二两增加到三两,堂主五两,总堂二十两。普通士兵每月提高到三两银子。” 叶明申实在不忍心打断他,“道生,这事还是再议。”又低声说道,“朝廷一年税赋不足3000万两,天下万里,养兵何止百万。如果每兵每月三两,一月就需要三百万两,一年就需要3600万两。请问去何处筹措这么多钱?” 听了叶明申的话,王端也有些后悔。“不会,怎么税收这么少?” “万历中张居正丈量,天下官民田约一千两百万顷,田赋约两千八百万石。” “不对啊,”王端心道,“别的不知道,但18亿亩红线还是知道的,这还是在城市占地、交通占地的基础上。中国的耕地至少也应该有20亿亩。就算扣除东北、新疆,十五亿亩还是有的。” 王端不知道的是中国古代的耕地面积方式多种多样,为了税收方便,更多的时候采取了“以产定亩”,或“以种定亩。”。举例来说就是,收获一石粮食的面积算一亩地,或者播种下一斗种子的面积算一亩地。 “士兵们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如果兵饷低了,谁还肯卖命?再说一千两百万顷土地肯定不对,我敢保证,全国至少有一千五百万顷土地,平均每亩地收一石粮食,十税一斗,全国也该收取一亿五千万石粮食。就算三十税一,也该有五千万石粮食,按太平时节每石一两计算,也价值五千万两?” 叶明申笑道:“道生想得太简单了,边地有亩收三四斗的,南方有一年三熟,亩收四五石的,如何能一概论之。民间确实有隐田,有逃税,但也不至于差的太多。” 王端想起来了,好像历史书上说1952年全国粮食产量才16亿吨。王端额头冒冷汗,自己确实想得太简单了。 “学生孟浪了,老师教训的对。不过粮食增产一事,老师是否听说过从洋人那儿传来的土豆、地瓜、玉米、花生、烟草?” “烟草、番薯倒是听说过,烟草寻常可见,番薯听说在闽粤赣山地都有种植。” “应该立即派人去南方寻找这些种子。” 回头再商议工资,最终还是决定士兵的工资为二两每月。但另外建立一个荣军银行,为每个士兵存入一笔资金,作为抚恤金、退休金等用。 为了改变重文轻武的习俗,王端下令设立荣军院和建立英烈祠。同时发布了《保安军优待条例》,提高了军人社会地位,保障了军人权益,并为军人家属在教育、科举、就业方面提供加分项。 工时和待遇都确定了,王端趁着底下职员心满意足的机会,严肃要求他们树立时间观念。 “明面上是按时上下班,”王端又问道,“内里是什么?” 众人都疑惑地看着他。 “隐含的思想是时间与生产效率之间的关系,”王端没有受过逻辑训练,也不是思想家,只好说道,“确立时间观念,是为了提高生产效率,这个生产效率既是指工坊的生产,也包含公会的各类事务。我们建立公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为了保障百姓能正常生产。那么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坐着不动,坐等困难上门?那跟官府有什么区别,最后只会造成事情越积越多,局面越来越坏,最后土崩瓦解。 “我们建立公会、树立时间观念,就是要主动做事,提高生产效率,增加生产总量。大家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并且、并且要开始制定工作计划,而不是每天等事上门。制定一个提高生产效率和产出总量的计划,要求每年都必须有进步!人口总数要增长,粮食产量要增长,各种工业品产量要增长、兵额要增长等等。” 众人或疑惑,或沉思,一时半会还理解不了王端话里的意思。 王端也知道要改变一个名族的惯习是何等的困难,他也只好用强力、用耐心、用计划,一点点改变。 第31章 一只虎李过 亳州州衙内,一头黑猪在院子里猪突乱跑,几个手持木棍的大汉围追堵截,抓住机会就在黑猪背上猛敲一棍。黑猪无路可逃,停下又会遭到捶打,本能的四处乱转,直到力竭而死。 “哈哈哈,”一个三十多岁的俊朗汉子,看着黑猪口鼻中渗出的鲜血,操着西北口音说道,“扒皮下锅,看看这样杀猪是不是肉更好吃。” “李过在里面吗?”外面有人问站岗的小兵。 “冯雄?”李过低声问旁边人,“冯大哥来的真是时候!” “李兄弟”冯雄从门外进来,冲着他说道,“前去问话的人回来了。” “弄清楚了吗?” “原土贼李振海的人说,是阎王谷的一伙贼人,这伙贼在鹿邑边界旗山水寨一带,贼人有千人之多。但这些人说月前的阎王贼并没有铠甲,不知他们从哪儿获得的精良装备。” 因为前天不知从何处冒出两百铁骑,从亳州城外穿过,闯军近千人围追堵截,不仅没有抓住对方一人,本军反而伤亡近百。李过大惊,以为遇到了明军精锐前锋,急忙命令闭城守御。见明军并没有到来,这才放出斥候去打探消息。 李过看着铁锅中刚放出来还冒着热气的猪血,“咱们是走涡河北岸,沿着通惠河走柘城去开封,还是走涡河南岸,打下鹿邑,走太康?” “干脆毁了亳州城,再去打下鹿邑。不过,大帅正加紧围攻开封,咱们不宜再耽搁了。” “如果……此去鹿邑必然要遇上阎王贼,我意,如果阎王贼与我为敌就打,如果贼人愿意与我们结交就免动兵戈。” “这群畜生杀咱们上百兄弟,决不能轻易放过他们。”冯雄又道,“只是不能耽搁时日。最好能一举灭了他!” “来人,”李过大喊一声,“通知城内居民,午饭后带齐工具,前去拆城墙,谁拆的砖是谁的。” “将军,外面来了几个老头求见。” 李过正在搅锅,将铁勺放下,“干什么来的?” “穿着很体面,”小兵挠着头说道,“像是士绅人物。” “让他们进来。” 几个白衣老者走进州衙,见到李过后作揖,“老朽等参见天王。” “老先生快快请起,折煞李某了。” 士兵们搬来椅子,李过请他们坐下。 为首的一老者拱手道:“听说将军要平毁城墙,而后带兵离开?” 李过点头。 老者瞬间脸色涨红,拱手道:“将军要走,为何平毁城墙,如果土贼来了怎么办,请将军大发慈悲,为城中上万百姓考虑,不要拆毁城墙!” 李过犯难了,这时冯雄叱骂道:“老不死的,爷爷们入城来不杀人,不掠女,已经足够了。你竟然阻碍爷爷拆城墙,说什么防土贼,我看是留着城墙等官兵回来好抵挡爷爷!” 冯雄说完就要拔刀,李过急忙将他抱住,命士兵将老人带回去。 冯雄犹自骂道:“兄弟们冒死攻城,李兄弟不按规矩许诺入城劫掠,兄弟们已经充满怨言。” “不是我的注意,这是大元帅的命令,怎么能违背。” “大帅每攻下一城,都是将城墙拆毁再走,今日也应该执行。” 李过说道:“大帅说‘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只要百姓不据城死守,入城后就不乱杀’。入城来已经从大户中得了钱粮,可以分赏给前锋。至于平毁城墙一事,过去每下一城就毁掉城墙再走,但如今敌我之势已经反转,我强而敌弱,应该以民心向背为考虑。” “老百姓都是两面派,咱们来了就投靠咱们,官军来了就投靠官军,根本不足为虑!” “如果周围有官军,肯定要拆了城墙,现在周围只有土贼。如果我军走了,阎王贼、李振海、程小禹、张长腿、王彦宝等贼必然要抢夺城池,这些人凶残犹胜官军……” “先考虑咱们下一次好不好攻城,然后再考虑别人。” 这时李过部将张能也走进来,说道:“老百姓都拿着工具,背着箩筐去拆砖了。” 李过并没有阻止,几个人喝酒吃肉,将下午打发过去。第二天早起,李过将全军分为九个千人队,沿着涡河南岸东进。 又因为夏收已经结束,并不担心踩踏粮田,所以马兵们都每五十人一排前进,每排隔十丈,九队人马绵延十余里,缓慢向东奔驰。 李过坐镇中队,张能和冯雄跟在左右,商议要不要打一打阎王贼。 “不要轻举妄动!” 张能也说道:“先看看他们的态度,如果愿意投靠就放他们一马,如果两面三刀就顺手把他们收拾了!” 这时斥候来报,前面发现游骑,“对面来人未通报姓名,兄弟们上前询问,他们竟然直接发箭射击,有两个兄弟中箭!” 李过大怒,让张能带着人马去报仇。游骑正是保安军的斥候,见闯贼大队人马杀来,立即转身便吹号角便逃跑,其中一个骑兵还边跑边在马上放二踢脚。 冯雄一直追到四通镇外,见保安军已退回镇子,只好停下,派人通知李过。李过来到前锋,骑马绕着四通镇查看。 他惊奇地发现四通镇的防御工事和别处修筑的不一样。 四通镇北面临水,三面平野,虽然只修筑了一道土墙,但并没有修筑成四方形,而是修筑成“井”字形。 除朝水一面,其他三面都向外伸出两个十丈长角,角用砖垒成炮台,上面各布置了一门火炮。两角之见的凹处也修建了砖制炮台,三面城墙共修筑了十三个炮台。 土墙外挖了两道壕沟,壕沟深三尺、上宽六尺,底部狭小,插满尖桩。两道壕沟相距仅仅一尺,如果人马想跳跃到中间那一尺空间下脚,可惜土质松软,用力一踩就踏,人马就会摔进沟底。 “娘的,”李过骂道,“这绝不是普通土贼!” 李过立在马上遥望,四通镇的土墙只有六尺高,能看到土墙后面的士兵都带着头盔,身穿钢制板甲,而炮台上的士兵同样都身穿精钢板甲。李过粗略计算了一下,大约有一千多士兵。 “这么多年咱们什么兵没见过,不说各省的卫所兵,各督抚的标兵,就是九边精锐中也没见过板甲。” 见到这么精锐的对手,雄心壮志陡然而生,李过很想指挥千军万马攻破土寨,消灭这等精锐。所谓‘强者抽刀向更强者’,大丈夫从可堪匹敌的对手身上才能体会到征服的快感! 可惜,李过并没有带着火炮来,又担心耽搁行程,便想着和谈,只好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冯雄和张能。 冯雄啐了一口痰,骂道:“这次就放过这些王八羔子,等老子打下开封再回头收拾他!” 张能抱拳,“大丈夫能屈能伸,且忍他几日。还是早去和大帅回攻开封,免得误了大事!” 李过让军中的文书齐晋正前去,这个人原是叶县童生,被闯军俘虏后投靠了李自成,被安排在李过军中。 随着‘小冰河气候’在崇祯十三年达到高峰,河南连续三年发生大灾荒。在封建时代,灾荒往往和统治者的德行、王朝的命运联系在一起。持续不断的灾荒使一些读书人对朱明“天命”产生了动摇。 崇祯十四年一来,李自成进入河南,对官兵连战连胜,一些苦无出头机会的书生看到了机会,如牛金星、顾君恩等人,他们投身到闯军中,立即就获得了重用。 齐晋正来到吊桥外,保安军守将王一龙放他进来,耿六早已等候在这里。齐晋正见接待他的人不像个端正君子,面相狡猾,心里不快。 耿六见来使没有什么心机,但却有几分胆色,心里有了对策。 耿六先下后为强,抱怨闯军不打招呼就在保安军的地盘经过。 齐晋正张口就说闯军是吊民伐罪,强占了道德高地,把自己打造成仁义之师,所以闯军过境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反倒是保安军连问都不问,直接就杀死闯军斥候,齐晋正要求耿六解释。 “俺们是保境安民,”耿六无赖出身,还怕这个吗,“俺们会主常说‘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钢枪’,你们擅自入境,不起冲突才怪哩。不过先生这一次来俺已经准备好了酒肉!” 齐晋正将李过的意思传达给耿六,李过希望和王端见上一面,双方最好能够结盟,共同对抗明军。 “先生可先在镇子里等候,俺这就派人去水寨禀报。不过,贵军需后退十里。” “齐某还是回去等候消息。”齐晋正回来,“当家的,保安军的人说了,他们的首领在旗山泽。他让咱们先在十里等着,他们派人去禀报首领。” 李过看着土堡,“镇中有多少人马,怎么叫保安军这个名字?” “小的也不知道,是阎王贼不错,但他们自称保安军。镇中应该有两千人马,人人都披板甲。” “什么,人人披甲?会不会是故意的?” 使者摇头,“仅仅守炮台和土墙的士兵就差不多有两千人。” 既然已经决定不再起冲突,李过命令七队人马押着物资继续前行,自己则带着两千马兵在四通镇西面等候。如果保安军变卦而攻打他,他好向西追赶大队。 王端得到消息,立即带着三千马兵来了。 此时已经下午三四点钟,王端派人和李过商议,两军相距二里布阵,两人各带十名马兵面谈,都不许带兵器。 王端还是很紧张的,他穿了板甲,带着头盔和钢制面具,再三确认李过没有长兵器后才摘下面具。 李过看到王端背后的三千板甲骑兵,各个手握强弓,更不愿与保安军发生冲突了。 又见王端年纪还不足二十岁,惊叹一声:“没想到兄弟这么年轻!” “老哥过奖了,”王端确实不好意思,“老哥是闯王的侄子?” “嗯,百姓所说的闯王李自成是我叔叔。我听闻王兄弟占了旗山水寨,不知下一步作何打算,可愿意和闯王一起剿兵安民?” “呵呵,”王端拱手道,“小弟久仰闯王大名,也希望有一天能见上一面。和闯王一起平定天下,兄弟可不敢想。兄弟我知道闯王有扫平天下的志向,也肯定能当皇帝,到时候兄弟自然要拜倒在闯王脚下。只是现在……老哥别怪兄弟胆小,我现在只想做个水寨大王,和官军作战,兄弟没那个胆量。如果可能,兄弟倒是可以为闯王拖住南直隶的官军。” 李过此来的目的,一是看一看阎王贼的实力,二是将阎王贼拉入闯王阵营,最低要求也是要阎王贼中立。听到王端表明了中立态度,并且表示愿意和闯军保持合作,心道,不虚此行。 随后两人聊了河南局势,李过自信道,闯军大势已成,明军已经没有能力再剿灭他们了。 王端记得李自成是攻破开封,然后南下襄阳建立大顺,再就是入关中,最后入北京的。便说道:“如果闯王攻下开封,兄弟我就为闯王做东面各县的治安官。” 李过没有在意他说的奇葩官名,“那太好了,我回去后一定将兄弟的意思告诉闯王。” 临走之前,李过又问王端从哪儿弄来这么多板甲的。 王端心道,幸好这次来没带火铳,否则你还不得眼红的来抢我。他胡乱编了一个理由将李过打发走。 看着李过的人马西走,王端绕着四通镇外墙转了一圈,说道,“井字形适合小城堡防御,大型城堡还是不如多角形。” 王一龙随口敷衍一句,突然道,“会主,既然闯贼离了亳州,我军应该马上发兵占领亳州,晚了就被别的贼人占据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你今天准备一下,明天发兵亳州。” 王端回到寨中天色已晚,但他还是跑到公厅后院找程芳,此时程家正在吃饭。他也不等下人禀报,径直走进客厅,看到程芳全家真在吃饭,一面道歉,一面打量程芳的两个女儿。 程芳家眷慌忙回避,程芳脸色非常难看,对王端的冒失非常生气。 王端第一次见到程芳大女儿,立即被她吸引。这女子年纪和他相当,样貌虽不如刘爱娘,但一眼看了,就有一种想要爱怜、保护她的感觉。 两人来到外面,王端说明天要亲自带人去亳州,请程芳跟他一起去。 “会主何必亲自冒险?” “并不是要事必躬亲,而是这个兵权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我不能打仗,士兵们就不会看得起我,对我没有畏惧之心,很可能被将领利用来推翻我。而乱世之中,皇帝都是兵强马壮者为之,不亲自带兵怎么能行!” 程芳心道,王端野心不小,但是口风不紧。 “会主是要长久占据亳州,还是……” “获取人口、人才、工匠、物资,然后撤走。当然,如果官兵一直不来,咱们就成立一个亳州公会。” 等王端去找黑牛安排人马,程芳回到内宅,吩咐妻妾为他收拾东西。 “会主怎么这么无礼!”程夫人抱怨道。 “唉。”程芳唯有叹息。 “老爷,你说这王会主是不是真对咱们家女儿有心思?” 程芳也说不好,他反复思量其中的厉害。虽然王端有些神经大条,但脑子里的思想却非寻常人能理解。 程夫人又道:“你说他看上咱们哪个女儿了,淑贞还是淑媛?”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明天还要早起。” 程芳躺在床上,心里想着将女儿嫁给王端的好坏得失。 “你以后找机会去王会主内院走动走动,看看他的小妾是什么样人。” 程夫人应下。 第32章 抢亳州 五月十二日,王端和黑牛、程芳、王一龙、耿六带兵前去亳州。王端和黑牛带着二千马兵先行一步,王一龙等人带着右营两千步兵随后。 他们早上五点出发,全军疾行,十一点时分接近城池,还没有来得及入城,就听到斥候来报。 原来不仅保安军来摘果子,李振海、程小禹也来了,不过两人行动比较慢,程小禹还在涡河北岸,李振海尚距离十里。 王端骑在马上,强忍着大腿内侧传来的疼痛感,他内衣也已经被汗水浸透,“快进城!” “城门被堵塞了。” 王端一看,城墙外面的包砖都被拆光了,但夯土还在,上面竟然还站着一些居民,手里拿着乱七八糟的武器,显然是匆忙组织起来的。 这是要守城,王端见城门都被砖块塞住,只好等步兵到来。 王一龙到来,将右营的火炮推出来,冲着夯土轰击。铁弹射出去,撞击在夯土上,大片墙土崩裂,连土上面的守丁也掉下来几个。 守丁看到,哄的一声全散了,土墙上一个人也没了。 保安军士卒跑到城门口,动手把砖块搬开,王端一挥手,士兵们冲进城中。 王端跟在后面进城,见街道上空无一人,直接来到州衙,王端下马时浑身无力,险些摔倒在地,被昆仑兵扶住。 进到二堂,马上下令安民。黑牛将士兵分作四队,二千骑兵留在城外游弋,一千步兵驻守土墙,五百人在守卫州衙,五百人在城内巡逻。 “程先生没事?” 程芳用手帕擦拭额头,他也受了一路罪,“没事。会主,先安排士兵们起锅做饭,再让士兵沿街安民。” 王学用来报,“所有仓库内的东西都被运走了,连一颗老鼠屎也没有剩下。” “来时不是带着烙饼吗,让士兵就着热水吃饭。”王端又对程芳说道,“下午将城中有功名的、诸生都找来,问问他们愿不愿去水寨,再从中选一些愿意接受新思想的做老师。” “州城内找到几十个有功名的读书人不难,但要他们舍弃朱子思想却不容易。” “先带回去再说。”王端又道,“让耿六统计一下,明天把城内商人都找来,问问这周围有什么物资出产。” 为了不扰民,王端也就着热水吃了烙饼。 下午,城中的士绅、诸生被士兵们强行带入州衙,程芳负责考验他们。 王端小睡一觉,然后到城墙上巡视。 黑牛来报,程小禹驻兵在涡河北岸观望,李振海则停留在南湖旧营,两人都在挖壕沟扎营自守。 黑牛说道:“李贼兵有四五千数,真正可战之兵连一千都没有,其中披甲的不足五百数。贼人中未发现火炮,只有老式鸟枪。” “这么说贼人不堪一击了,李贼不自量力,老子正好要报上次来犯之仇!”王端又问道,“河北的哪位呢?” “程小禹的兵也不多,又缺乏船只,应该不会很快渡河。或许可以考虑招降,或者结盟。” “能分化打击最好,拉一部分打一部分才是善于用兵。” 黑牛谨慎提议,“可派人渡河去拉拢程小禹,先全力消灭李振海。” “你和程先生商量一下,看派谁去合适。”王端看着只剩下夯土的城墙,“如果咱们要想长期占据亳州,就要考虑把城墙再修复起来。” “是否现在就着手修复?” 王端暂时没有久留亳州的计划,让黑牛先留心城外的敌军,他带着护卫回城了。 城内居民仍然紧闭门户,街上只有巡逻的士卒,不见一个居民。 王端正巧看到耿六带着十个士兵在大街上喊话,要商铺开门营业。 “会主,”耿六行礼后说道,“咱们刚入城,商户们害怕,还不知道咱们是仁义之师,不会抢掠他们。俺想着先花钱买些东西,让他们看看咱们的行事作风。” “嗯,”王端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过去你来过亳州吗?” “俺来过,这里可是南北商贾要道,开封南下就是走归德、亳州到凤阳的。而且亳州盛产药材,每年都有大量的药材商人到这里采购。” 王端大喜,现在自己正缺军医和药材。 “不过,这些年种药材的少了,”耿六见王端刚露出小太阳的脸色又黑了下去,忙道,“自从土贼闹起来,大片土地荒芜,乡民都龟缩在土寨和城内,只敢种粮食保命。如果地方太平了,商路通了,药材种植自然又兴盛起来了!” 耿六又道:“涡河两岸原本都是良田,可是咱们一路走来,全是荒草和废弃的村庄,就因这些年土贼劫掠才荒芜的,如果消灭土贼,又能再开发出二三十万亩良田。” 王端动心了,考虑着要不要占据亳州,或者控制住涡河流域。但是占据这么一个大州城,肯定会引起朝廷的注意,王端要好好分析一下其中的得失。 “今天下午让士兵们先加固城防,晚上好好休息一番,明天先破李振海!” 王端回到州衙,发现院中站着三四十个十六七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儒生。进了内堂,又见里面坐了一屋子人,有几个年纪大的坐的靠前一些,正在跟程芳说话。 “这就是我们王会主。” “哄”,所有人都站起来冲他行礼,王端来了个罗圈作揖,请众人坐下。他低声问程芳谈的怎么样。 “士绅耆老已经放下心来,但还是担心我们跟闯军一样撤走。” “大家不用担心,就算我们走也会留下一支军队,或者等官军来了接收。” “不可不可,会主也该听说过贼过如梳兵过如篦,本城已遭贼祸,又拿什么款待官军。前几年京师勇卫营南下,曾在亳州劫掠一番,自此以后百姓就畏惧官军。” 王端没想到官军名声这么臭,“既然如此,亳州也组建工会。” 众人在下面嘀咕起来,一会儿工夫,大堂就跟候车大厅一样人声糟乱,王端只觉得到处都是苍蝇般的‘嗡嗡’声。 “如果诸位拿不定主意,或者不愿意做出头鸟,那就由我们旗山公会在这里设立亳州分会,诸位可以选择入会,或者不入会。”王端又道,“我军不抢不夺,但也需要吃喝拉撒睡,所以大家回去后帮助劝劝,让城里的商铺尽快开门,我们要采购各种物资。” 耆老邓振杰上前一步,询问王端组建公会一事。 王端谨慎说道:“自然是将居民组织起来,以集体利益为精神指导,用会法约束会众,动员亳州内外一切人力物力,用于守成御敌。” 邓振杰叹道:“正德以来,河南久无战事,民众不习兵备。到崇祯八年秦贼忽来,民众天真以为贼人和他们一样,只是因为活不下去才铤而走险。南乡刘公文睿居住在乡野,乡人以贼来告知,刘公说贼也是人,有什么可怕的,就带着酒食迎接,试图用圣贤之道劝化贼人。一开始贼人尚有三分愧色,见刘公越发的声色俱厉,恼羞成怒,一刀下去,刘公落得个身首异处。家人全都被杀,房屋也被焚毁。亳州人民这才知道害怕,开始或结寨或结社自守。” 谈及招募乡勇守城击贼,“自十一年土贼大起,袁老山祸乱徐、宿、归、亳之间,亳州乡绅也曾募集乡勇,只是民不善战,又缺护甲利刃,主事的士绅又不通兵事,所以乡勇遇敌接阵,稍有伤亡就溃散,被敌人追杀殆尽。乡勇终究不堪大用,士绅又财力有限,见事不可为,或迁入城中居住,或避难南下走逃。到此时此刻,亳州先遭土贼围困,又被秦贼攻破,局势已经绝望至极,人人只想着自家活命,谁还有心思为公众出头!” 王端听了暗中高兴,面上带着三分怜悯,“老先生不要伤心,这一次我旗山保安军来了,会从根本上改变现在的局面。我会派驻一支军队驻守亳州,并重新招募乡勇加入军队,提供铠甲和兵器,不出三个月便能训练出一支精锐之师。” 见王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乡绅们同意再出面号召城内居民参军,并为保安军提供钱粮。 王端并不缺钱,但是必须让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因为只有他们付出了心血,才会有归属感! 将这些人打发走,程芳将一份名单递给王端。上面列了十四个人名,是程芳选定的人才。 “会主要在亳州驻军,就要考虑以何名目驻军,怎么何官府打交道?会主要在亳州设分会,这‘会’是‘会社’之会?” 面对程芳的问题,王端陷入了沉思,旗山公会相当于一个镇正府,这个镇正府是管不了亳州的,所以程芳才有此问。 “先生问得好啊,我听说南方有个东林党,是一个有共同利益的读书人组成的正党,咱们也组织一个正党?” “东林党只是魏忠贤的污蔑之词,并没有一个正党名叫东林党。而且古往今来都是君子不党,读书人如何能组织一个正党?但是东南确实有东林学院,学院已经被毁弃,现在又有复社。复社和东林学院一脉相承,入社的君子自然是志同道合。会主要在亳州建分会,是不是先要要设立一个会社?” 王端想起法国大革命的什么山岳派,雅阁滨俱乐部之类的,再想想后世的当领导一切,“成立一个会社非常重要!” 王端又想起一个短视频,视频里希特勒张牙舞爪地在演讲,内容是他能复兴德国,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是他有一个正党,二是他确立了领袖原则。 王端郑重说道:“君子志同道合而结为会社,以求能为天下开太平。这个会社的名字和规章制度咱们慢慢研究,但原则却是要早早定下,那就是我前些天说的我们公会的核心宗旨。我们不是为了抽象的理想,而是为了活生生的国民。” 第33章 袁时中 第二天一早,王端、黑牛带着三千兵马,拉着十门四斤炮前去南湖攻打李振海贼营。 大军出城门不远,李振海的使者就到了。 王端说道:“不用废话了,你回去告诉李振海,让他赶紧滚蛋!” “大家都是……” “再说废话就把你脑袋看下来当球踢!”王端就是这么豪横。 使者沮丧地走了,黑牛小声提醒道:“会主,我军右营的火枪兵,每个士兵只有50发纸弹。十门小炮,每门只有50颗铁弹,10颗霰弹。” “上次在山谷,咱们连骑兵弓和盔甲都没有,照样将李振海打跑了,这一次还能失败不成?” “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让士兵都见见血,”王端说道,“士兵们还没打过硬仗哩!” 人马推进到贼营外,王端一看,李贼的硬盘扎得很稳嘛。营地背靠南湖水泊,西侧有一条小河遮挡,两面竖起了木栅栏,栅栏前面挖了三道壕沟,栅栏内侧还有一道壕沟和一道土墙。 “会主,最外侧壕沟据栅栏约有一百步,先用火炮将栅栏打倒,然后再用麻袋装土去填平壕沟。” 王端立即让人去城中购买麻袋。 黑牛的计划是先用火炮摧毁栅栏和土墙,打开缺口,然后填平壕沟。 保安军的十门四斤炮推倒距离栅栏一百五十步距离,这个距离贼人的火器和弓箭都威胁不到火炮。 随着“砰砰”十声炮响,十发霰弹飞出,在栅栏前铁皮爆开,数百颗炙热铁丸如流星一样撞向栅栏。有一些弹丸直接砸在木头上,立时有数根圆木折断,带着大段栅栏向内歪倒。一些弹丸从栅栏缝隙中穿过,直接击中躲在后面的贼兵,中者非死即伤。 火炮又发射了一轮霰弹,栅栏有数段被打倒,后面的贼人纷纷逃走。黑牛命令换装实心弹,射击后面的土墙。 王端骑在马上冷眼旁观,看着硝烟、铁弹和鲜血像抽象画一样交织在一起,混沌的世界突然定格为一副壁画,而王端只是一个画廊游客。 当木板和麻袋送到,王端首次直接向士兵下令,让一百人去装土填沟。 壕沟填平了十多丈,顶着木板的士兵率先过去,等着炮车越过壕沟,他们在炮车的两翼竖起木板掩护。 黑牛一面让火炮射击土墙,一面命令火枪兵继续向两侧栅栏和土墙上的贼人射击。 实心铁弹砸在土墙上,本就不坚固的土墙基本是一砸就倒,两轮炮击后土墙倒下二十多丈。 黑牛又命令木板向前移动到第二道壕沟边,负责背土的士兵也立即行动,先将栅栏外两道壕沟平整出二十丈宽路面,然后再填栅栏内的那一道壕沟。 由于土墙被毁,贼人已经无险可守,竟然想起一条毒计,放火!贼人将早已准备好的马粪和杂草、毒草、毒药掺杂在一起,堆积在缺口处点燃,不一会浓烟滚滚,遮住了视线! 黑牛道:“警惕贼人留有后手!” “快找些水来,”王端驱马走到黑牛身边,一同朝贼营内观望,“李贼会不会逃跑?” “哈哈,”黑牛笑道,“巴不得他早些难逃。贼人要遁走,唯有东面一条路可走,卑职已经让王怀仁和王崇义带了马兵在东面埋伏。” 王端仍然觉得有些奇怪,“李振海图什么来的,为什么昨天不逃走?” “会不会……会主是担心贼人设下圈套?”黑牛想了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北面的程小禹来接应他,可是程小禹根本没船渡河?” “会不会故意在营中留下少量士兵,主力早已经走了?或者涡河北的贼兵从别处渡河而来,从背后偷袭我军?” 黑牛担心河边的五百步兵不够。 “快,”黑牛喊道,“王学用,你带五百骑兵沿江巡视。” 王学用带走五百骑兵,王端身边只留下一千步兵和五百重骑兵了。 保安军新进军官王崇义和王怀仁两人,带着一千马兵埋伏在在李振海贼营的东面,他们听着东北面传来的沉闷的炮声。身后的一千马兵身披钢甲站在马旁,随时准备战斗。 忽然,王崇义感觉大地在微微颤抖,他看向王怀仁。 “不对啊,”王怀仁疑惑道,“好像有大队骑兵朝这边来了,应该有两三千之多,李振海可没有这么多骑兵?” “让兄弟们上马!”王崇义按住马鞍,踩着马镫上马,向贼营中眺望,看到黄烟升起,心道,该不会是牛将军攻入贼营了,为何贼营中还没有人逃来,难道他们涉水渡过南湖跑了? “不对啊,”王怀仁跳下马,伏在地上侧耳倾听,“不好,应该不是贼营中的动静!” 王崇义也怀疑起来,“我带五个都去东面看看,千万别是贼人援军来了。” 王崇义带着五百弓骑朝后阵而去,王怀仁将剩下的五个都分开布置成五个纵队,如果东面有贼来就向东面前进,如果贼营中有贼兵来,他就向贼营杀去! 王崇义刚来到后阵,就感到大地震颤越来越激烈了,他暗道不好,立即命令旗鼓手吹响号角,“后面有贼人杀来,快掉头迎战!” 说完,他一马当先,朝东面杀去。马兵立即跟着他奔跑! 王崇义策马奔驰数十丈,立即看到天际线上出现一道黑线,黑线越来越清晰,在二里外停下。王崇义勒马,聚拢身后的士兵,让他们排成横阵。 王怀仁从后面奔来,“贼人应该是远道而来,咱们以逸待劳,去会会他如何?” “你领两都兵在这里,防止贼人从营中杀出,我带八百人去探阵!” 王崇义让每都士兵排成五排,四个都在前,四个都在后,士兵们整队后小跑向前。 而东面的敌军也在行动,他们的两翼马兵开始前进,中间则较慢,显然是想利用人数优势从两翼包抄保安军。 王崇义暗骂一声,又让两翼各一个都转为五纵队,余下的六个都,两个都一排,每排间隔十丈距离,两翼与中央的六个都保持约二十丈的间距。 随着距离接近,王崇义已经看清楚,对面的贼人约有三千骑兵,贼人的步兵应该还没到。 三千贼骑小跑前进,阵型展开的宽度约有两里,中军厚而两翼薄。而保安军的阵型正面宽度不足一里。 王崇义的战术非常简单,他要利用防护和武器、体力优势,先击溃贼骑的中阵,再反手收拾两翼!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已经不足百丈,两军纷纷加速!同时,士兵们开始喊叫,如同野兽一样为自己壮胆。 “射一箭后直接用刀!”王崇义命令道。他已经看清贼人的装备水平如何。对面中阵贼骑只有三分之一不到的披甲率,弓骑可能连五分之一都不到,唯一让他担心的是贼骑有用三眼铳的。 保安军的两翼纵队率先接敌,遭到贼骑箭雨洗礼,各有十几个人马匹重箭落马。随后硝烟暴起,火枪声如炒豆子“噼里啪啦”绵延开来。 王崇义驱马在前,满弓如月,冲着前面的贼将射出一箭,随后将弓背在后身,拔出腰刀,俯冲上去!他射出的重箭插在了贼将身上,但没有射穿铁甲。 王崇义身后的弓骑兵纷纷抛射箭矢,数百只钢箭凌空而去,贼兵纷纷重箭落马! 贼骑中军后阵中,一个年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站立在马背上,用单筒望远镜纵览全局,他重又坐回马背上,叹道:“阎王贼钢甲射不穿啊!” 此人正是被李过追缉,南逃避难的“小袁营”首领袁时中,见李过西走,袁时中也来抢夺亳州,土贼李振海遣人来报说,阎王贼已经抢先一步入城。双方遂约为同盟,共同对抗保安军。 李振海留在南湖引贼来攻,袁时中在背后袭击。 袁时中有骡马兵七千,他亲自带着六千人前来,分出两千去袭击亳州城,自己带着四千人直冲保安军的一千骑兵。袁时中以三千马兵临敌,自领一千为后阵。 时中见保安军直冲中阵,自己的两翼骑兵虽然能够包围敌军,但却不能让敌军放慢脚步。 “阎王贼想先击穿我军中军,然后再侧击两翼。我军阵线太薄,中军也只有五列,应该抵挡不住贼人。” 袁时中手下一个将领提议道:“让后阵上。贼人当面不过四十人,我军以每排五十人应对,前排多用火器,抵进射击。” 时中称善,亲自催动五百马兵,排做十排,前面四排全部使用火枪、三眼铳等火器。 再说保安军一方。 王崇义持刀冲入贼阵,双方马匹本能的错开,避免装在一起,但其他的人马就没这么幸运了,很多士兵都和敌人装在一起,直接被甩下马。 王崇义左右挥砍,并且努力的保持阵型。好在保安军护甲优良,纸人们身强体壮,钢刀锋利。反观小袁营一方,护甲粗糙、人马疲弱,手工打制的刀枪也很容易折断。保安军近战渐渐占据上风,小袁营兵不断被杀死,很快中军就被击穿。 王崇义率军穿透贼军而出,看到迎面上来的贼人后阵,见前面几排都手持火器,火绳滋滋冒着白烟,大惊!他一面大声命令士兵俯身,一面继续冲击。 小袁营两翼完成对保安军的包抄,在后阵合围,一起攻打保安军。不过贴身近战却不是小袁营的强项,刀来剑往,贼人纷纷落马。 见到前面的士兵被保安军杀死,后面的士兵开始犹疑,操作马匹来回躲闪,不肯靠前死战。 王崇义接近到小袁营前二十丈余,袁军前排马兵开始放枪,硝烟如浓雾一样遮住了袁军。 听到铅子从耳畔呼啸而过,身后传来战马的哀鸣。王崇义努力支起身子,看到袁骑从硝烟中杀出,仍然擎着火器。 “c,俯身!”王崇义大喊一声,继续催马奔驰。 又是一阵悲鸣,王崇义又看到身后的人马倒下了几个,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希望早一些抵进近战。 袁军的第三次射击更加凌厉,此时保安军骑兵已经靠近十丈内,袁军两排士兵二十杆火器同时开火,硝烟一瞬间将双方人马隔开了,不过一二秒时间,保安军的士兵从浓烟中杀出,他们高举着大刀,狂叫着冲入了袁军军阵。 袁时中在后面看到保安军马兵被火器击倒,连续三次射击下伤亡近百,却没有停下马蹄,仍旧不顾伤亡地冲上来。 “唉,”袁时中一声长叹,按经验,这么密集的火力打击之下,无论是官军还是闯贼都会溃散逃跑,没想到阎王贼根本不畏惧死亡,“老子也算身经百战,从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兵!” 眼看着近战中自己的士兵不断被砍杀死,袁时中打了个冷颤,仿佛看到了死神来了。保安军的士兵已经成了一台台杀戮机器,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气,像是根本不会疲倦一样。他们的钢刀无论是和金铁硬杠,还是砍在铠甲上,都不见折断和卷刃。 “趁现在伤亡不大赶紧跑!”身边的小首领劝道。 袁时中深深看了一眼搏杀中的保安军,调转马头向东奔驰而去。他的手下将领立即命令敲锣守兵,同时派人去通知袭击亳州的人马后退。 正从正面杀入李振海营地的王端也收到了消息,立即命令士兵们停止前进,转为防御阵型,并派人通知守城兵。 贼营中的李振海得到消息,聚集了四千人,准备从后门杀入,和袁时中一起先消灭保安军骑兵。他刚刚带走杀出营地,迎面撞上了王怀仁的两百骑兵,好在王怀仁人少,根本拦不住他。李振海留下近千长枪兵抵挡住两百骑兵,他摔在余下的人马前去跟袁时中回合,走到半路却看到袁军正在撤退。 李振海大骂一声,知道这一下要倒霉了。他也顾不上管营内的守军,也不要断后的一千长枪兵了,直接带着三千人马,跟在小袁营后面,一起朝南逃跑。 第34章 获胜 王端忽然发现自己被困在李振海的营寨土墙内外两面。 保安军突入贼营,王端并没有看到大量帐篷,而是大量的茅草土屋,整齐的排列着,像一个商品房小区。李贼在放弃土墙后,立即躲进营区,并用土堵死了通道。 王端有些犯难,土屋一炮就能轰倒,但王端弹药有限,不愿意浪费炮弹。让士兵们冲进去,又害怕陷入“巷战”。 当王端布置在东面的骑兵派人传来消息,王端只好命令士兵暂时停止进攻,因为他害怕自己陷入“巷战”时,遭到背后偷袭。 但是预判的贼人的偷袭却没有到来。 黑牛立即改变命令,他对王端说道:“此地断不可久留,如今局势不明,贼人动向、人数未知,不可困在这里。刚才贼营中人马调动,应该是从后营去了,我军应该立即撤出贼营,到壕沟外面,再派出斥候去查探消息。营中贼人要想杀出来,壕沟可以阻挡,我军也可以发挥火器优势。” 王端同意,保安军立即撤退。 派出去的斥候传来消息,一伙贼人试图靠近亳州城墙,被士兵杀退,然后就撤走了。另一边,东面的骑兵也传来消息,他们遭到了大股骑兵偷袭。 王端和黑牛正在商议对策,两人拿不定主意,害怕骑兵无法击退贼人,便计划让骑兵撤回来汇合。这边一千人刚沿着壕沟布置好阵型,前去传令的士兵已经回来,骑兵已经和小袁营厮杀在一起,而李振海也带着士兵从后门杀出了营地。 王端知道犯了错误,他将一千人步兵结成空心四方阵,原地待命,自己率骑兵去救援王崇义。 刚走到半路就收到消息,骑兵已经将贼人击溃,李振海也带着部队跑了! “快!”王端喊道,“快去营中喊降。咱们去和骑兵汇合,尽量追击李振海,多抓一些步卒。” 接下来的行动异常顺利,李振海跑得匆忙,留下了大约两千步卒。贼人中不愿投降的涉南湖跑了,余下一千八百人选择了投降。 王端来到东面,看到一地死尸和大量的伤兵,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心道,冷兵器战争真是太残酷了!王端忍受着刺鼻的血腥味,亲自将本军的伤兵扶起。 王崇义和王怀仁来禀报,两人已经精疲力竭,并没有前去追击败兵。王端先恭喜两人取得大胜,让都快站不住的两人下去休息,又亲自去骑兵群中慰问。 看到士兵们累得肆意躺在地上,就连马匹也卧倒一片,王端感到难受,没想到一场仅仅持续不到三十分钟的战斗会这么残酷! 伤亡汇总上来,一千骑兵中四十人战死,一百七十人受伤,损失约八十匹战马。受伤的士兵中,如果是被铅子打中的,可能就没救了。 保安军俘获也很大,除去投降的李振海一千八百多人,还缴获小袁营八百多匹骡马,杀死小袁营九百七十多人,俘获一百多人。俘虏加起来差不多两千人! “回去要写一份报告,”王端对损失四十个纸人还是很心疼的,“详细写明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以后如何避免。士兵的尸体要收敛火化,把骨灰带回水寨供奉。” 通过紧急审问俘获的小袁营马兵,王端知道了袁时中突然出现的原因。 “看来想要抢夺亳州的不止两家,”黑牛说道,“除了程小禹、李振海、袁时中三支,还有房文雨、戚念梧也正带兵赶来。而亳、宿、泗州分巡道张懋爵也驻兵蒙城观望,想北上收复亳州。” “这就是常说的烫手的山芋!”王端叹了口气,“也可以说是鸡肋!” 王端下令留下三千人驻守南湖营地,并将降卒也看押在营地中,他带着其余的人马和伤兵回城。 保安军得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亳州,民众们走出家门,来到街上和邻居打听消息,人们很久没有听到这么大快人心的消息了,一时片刻,整个城池就被欢声笑语淹没,还有人拿出鞭炮燃放。 回到州衙,程芳笑眯眯地恭贺,王端恭敬回礼,“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好办、好办,这下他们见识了咱们的厉害,可以放心的跟咱们合作。” “但是,”王端还在犹豫,“除了已经露面的三支贼兵,还有几支贼兵想要亳州。除此之外,分巡道张懋爵也来到了蒙城。” 程芳沉思片刻,“如今有两策,一是占据亳州,扫平周围土贼,然后贿赂凤阳总督,接受招安,这样或许可以占据亳州。其二就是原先商议的,将能带走的都带走,仍然保持中立。走之前在亳州留一只人马,以本地乡绅的名义驻守亳州,等官军来了再做计较。” 此时耿六来到门外,王端想起来了,决定先和本地商贾谈谈,看看亳州能榨取那些资源,然后再考虑是走是留。 耿六还是用心挑选过的,因此进来的只有四个大商人,分别是盐商于鹤立,药材商人张龙章,制作烟花炮仗的商人赵贤、开货栈的大商人杨圹。 王端和程芳接待他们,喝过茶后,王端开口道:“时间就是金钱,我就不浪费诸位时间了,请诸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和你们做生意。我们保安军需要大量的物资,希望你们能够提供,当然,我是会按照市场价付款的,绝不会胁迫讹诈你们,这一点可以放心。” 大商人杨圹拱手问道:“不知将军需要哪些物资?” “首先是硝石、硫磺,我们自己制造火药。” 听到王端的话,烟火商人赵贤会心一笑,但并没有打断王端的话。 “火药以外便是兵器了,我需要铁料、煤炭,以及各种矿石。再就是棉花、棉布、药材、粮草、药材、铅子、动物皮革、油脂。以上的主要是军用物资,其他的民用物资我也是有多少要多少。” 赵贤拱手道:“火药所需的硝石、硫磺,小人可以提供一些。” “哦,”王端高兴问道,“能提供多少,都是从哪里制造出来的?” “黄河两岸的归德府、亳州、徐州、山东东昌府都有土硝出产,太平时候一年能出四五百万斤。如今……如今天下大乱,制作土硝的人少了,但也有一些大商人专门提炼出售,一个月十万斤的产量还是有的。”赵贤略作停顿后继续说道,“但这些硝石多数都被官府采购,最多能余下一两万斤被卖出去。归德、亳州现在没了官府控制,或许每个月可以为将军提供一万斤。硫磺多靠黄铁石来提炼,最近的便是徐州,过去每年能制作几十万斤。除此之外山东和陕西关中、汉中也出硫磺,而且产量巨大,每年可达数十万斤。看将军需要多少了?” “多多益善!” “如果将军肯花费金钱,可以雇人去徐州开铁矿,只要下到工夫,每月出一万斤硫磺也不是没有可能。土硝的制作要麻烦一些,需要在冬春季节安排人搜集土硝,也可以让民众用粪便制硝。” 王端有些失望,觉得产量太低。 “煤炭和钢铁呢?” 杨圹答道:“萧山有煤矿,徐州有铁矿。朝廷每年从徐州课铁十万斤,铁税十五取一,可知徐州每年产铁在百五十万斤以上,实际产量可以达到三百万斤以上。这几年好多铁炉都关闭了,如果将军需要,完全可以再开。” 王端点头,又问了药商、盐商,最后决定和他们签署一份采购协议。王端要赵贤每月提供两万斤纯销、三千斤硫磺。盐商于鹤立每月提供一百石盐,并在冬季到来前提供十万匹棉布,五十万斤棉花。 王端单独对杨圹说道:“我出钱请你去徐州造一座炼铁炉,每年提供一百万斤生铁,另外你再去萧山开矿,每月单独提供三十万斤煤,除此之外我还要石灰、油脂、皮革,这些东西也请多多采购!” 等这四个商人离开,程芳说道,“如此看来,我们还是走不了了。如果亳州被别人占据,就会阻断去徐州的商路。” “哎,我确实是舍不得走了。要想建造一支火器化部队,没有硝石、硫磺是不行的。一个士兵出征,随身需要带200颗纸弹,要用六斤四两(100两)火药,一万士兵就需要六万多斤火药。如果没有稳定的原料供应,军队就无法维持战斗!” “会主有没有想过,我军已经派郑邱南下,如果再留一部分人马守亳州,两地距离水寨都有近百里路程。我军现在只有一万人,还要再分出兵力守卫四通镇、阎王谷、水寨,又能再拿出多少人马去剿贼?” “那就征兵。现在不是有两千俘虏,甄别一下,看能不能选出一千人充入我军,再从亳州城中选一些人做守城兵。郑邱应该也攻下留任泽了,怎么也能俘虏几千人,从贼人中选一些,再从陆宁那里选一些,凑足一千人数。我们消灭袁时中、李振海、房文雨这几个贼首,再收了他们的地盘和人马,又可以招一些人入伍,东拼西凑出五千人应该不困难。我的计划是到秋收时把军队总数扩充到一万五千人。” 程芳想了想说道:“如果郑邱攻下了留任泽,就把骑兵全部抽调到亳州来,咱们需要集中骑兵来消灭土贼。” 王端随即吩咐文员记录,“留一千人守卫留任泽,再留一千人守卫四通镇、两千人守卫水寨,余下的六千人全部到亳州来!” 第35章 我说错了什么 黑牛将挑选俘虏、征募城中居民参军等事上报给王端。 黑牛从土贼中挑选了三百人,又从城中招募了七百人,和右营的一千步兵混编在一起,右营的总兵数就和中营一样多了。 “但这样编制,右营的火器差得更多了。原先右营有一千五百杆火枪,步兵火器化为四分之三。现在一下子就降到了二分之一。” “火枪不足,”王端说道,“只能等工业堂制作了,先用冷兵器。反正对付土贼使足够了。” 保安军步兵淘汰了大量长枪和长弓,正好拿来武装这些新兵。 等黑牛离开,王端接见了程小禹的使者。 “拜见会主,”使者恭敬行礼后递上一张礼单,“这是我家首领的一点心意。” 王端翻开,上面写着美女两名,珍珠十颗,金百两,银千两。 “回去替我谢过程首领。既然程首领也有意结盟,咱们就说说地盘如何划分。” “我家首领的意思是按照涡河来分,东北两面是我家地盘,西南两面听会主的。” 王端看了他一眼,“你家首领胃口太大了。听听我的方案。华佗庙(今华佗镇)以北是你们的,华佗庙以南都算我的地盘。” “这……我家首领可……” 王端打断他,“你把我的话告诉程首领,如果他不同意,那就用拳头说话。还有一点,不能阻拦商贾往来。” 使者急的面红耳赤,抱拳道,“会主容禀,小人不能就这样回去。地盘的事可以再议,攻守同盟一事也要有个眉目,小人好回去交差。” 王端陷入了沉思,如果订立攻守同盟,就需要承担义务。如果程小禹遭到进攻,自己就要出兵帮他。如果只是虚与委蛇,并不遵守协议,王端的信誉就会大打折扣。 “虽然他们称我为阎王贼,但我不是贼,”王端说道,“咱们可以签署一份互不侵犯条约,再签一份经济合作条约。” 使者傻了,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条约。 “你看,”王端耐心解释道,“我是个讲信誉的人,所以不愿意骗你家首领。如果我现在虚伪的签了攻守同盟,到时候不履约,我的名声就坏了,没人会再相信我了。君子一诺重千金,我王端是个重然诺、讲信用的人。你回去将我的话告诉程首领,相信他会明白的。” 使者走后,王端依旧有些兴奋,仿佛自己做了一件伟大的事。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为中国的逐鹿事业注入了一种新精神! 争霸天下不再是只有“无所不用其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尔虞我诈”等厚黑学手法。王端要树立一种新精神,就是条约精神,就是要参与争霸的各方要遵守基本的规则,遵守承诺。 王端想得更远,他要树立条约精神,不仅要和流贼土贼签订条约,以后还要和周边国家、西方各国等打交道,都要签订条约。 “也许别人会嗤之以鼻,把我当做愚蠢的郑庄公,”王端自嘲道,“嘿嘿,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王端意y着逼迫欧洲小国签署不平等条约的时候,郑邱的军报送来了。 王端将程芳请出来,把军报递给他。 郑邱在信上说,他已经和陆家镇的陆家乡勇合兵一处,扫平了老寇准贼在留任泽外围的据点,强割了贼人种下的小麦。老寇准仍旧占据着水泽中的几座孤岛,郑邱正在打造船只。 程芳将军报放下说:“郑将军并没有说几时能攻下水泽,可去信督促他尽快行动。信中没有说陆宁先生派人去凤阳一事,到底有没有消息。我军也不能空留亳州,李振海、袁时中退往何处了,斥候可有回报?分巡道张懋爵是否北上,会主要如何应对,今天都要考虑清楚。” 王端一面让文员写信给郑邱、陆宁,一面让黑牛派出斥候去寻找贼人。 王端问道:“如果占据亳州,官府会不会接受?” 程芳皱眉思索,“并不需要会主坐镇亳州,只要咱们的军队控制住州城就好,如果官府要派官员接收,完全可以答应。” “如果官员来接收……” 程芳摆手,“如果官员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就让他留任,如果他不肯合作……”程芳又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就说他巧取豪夺激起民变,被百姓杀了!” “好!”王端的小嘴裂开,一口白牙露了出来。 程芳却给他泼了一盆凉水。 “这需要城中士绅来充当门面。” 程芳的话没有说透,但王端能听明白,他需要士绅合作,就不能胡乱作为,凡事要考虑士绅的利益,这是王端不愿意干的。 就好比王端赶着牛羊来到一片草原放牧,却过来几个人,说这牧场他们有份,要王端分出有些羊羔给他们。 王端摇头,“先生可以先将士绅召集起来,说明咱们的政策手段,咱们的行事作风,如果他们肯合作就让他们加入公会,如果不肯合作,就早一点动手除去!” 程芳暗中叹了一口气,心中明白,王端不打算妥协了。他本以为可以借助这个机会,让王端接受现实,成为旧制度的维护者。如果王端肯,劫后余生的地方士绅会帮助他建立一个新王朝。 王端执意要在亳州进行大改造,就必然和士绅们发生冲突。程芳作为一个举人,年纪又大了,实在不情愿冒险跟着王端进行“制度创新”。 王端自有他“普天之下舍我其谁”的万丈豪情,做起事来风风火火,他先接见了程芳挑选出来的十四个儒生,选中其中的刘建基、刘建廷、熊文光三人。 刘建基和刘建廷两兄弟小地主出身,自幼喜读李贽的书,在这个时代也算异类了。熊文光则因为老实木讷,又加上他家境贫寒,没有什么亲族,为王端所喜。 除了这三个人,王端还需要一个耆老来冲门面,上次的老头孙天吉就不错,看着像是个贪生怕死的样子,王端决定给他个面子,亲自请人家出山,由他出面组织亳州公会。 此时孙天吉家宅外正聚集着一群人,其中一个老妇人在门口台阶上坐着大声哭骂,忽然外面人群骚动,让开一条路开。 老妇人睁开眼,看到眼前站着四个七尺高的黑罗刹昆仑奴,顿时吓了一跳,又仰头看到一老一少两个人骑在马上,见来人没有恶意,老妇人低头哭得更惨痛了。 来人正是王端和程芳,两人下马。王端走上前去,问吃瓜群众怎么回事。 “咳,还不是价格没谈妥!”吃瓜人说道,“呶,这老婆子是孙天吉长媳的娘亲。贼人攻城时孙家长子守城死了,家里也被贼人嚯嚯了一番,传言长媳也被银辱了。流言传开后,孙家觉得不好听,就想让长媳殉节自杀。那长媳不愿意死,传递了消息给她娘亲,老婆子就来闹腾。孙家想出钱了事,原先说好的给二十两。今天是升天的日子,老婆子临时加价。唉!老婆子真不通情理,女儿成为贞洁烈妇,皇爷都要下旨褒奖的,本来脸上有光的事,非要弄得都难堪。” 耿六上前低声道:“会主,要不要把这老婆子抓起来,让孙老爷子也欠您一份人情?” 王端白了他一眼,“去,上前叫门,递上咱的拜帖。” “闪开,都闪开。”耿六将人群驱散,走上前敲门。 很快仆人打开门缝,收了帖子。不一会儿,中门大开,孙天吉亲自出来迎接。 “赎罪、赎罪,”孙老头连连作揖,“不知会主驾到,有失远迎,赎罪赎罪。家门丑事让会主见笑了。”孙天吉一面请王端进去,一面让仆妇扶起亲家母,“亲家母快快进家里说话。” 这话说的王端差点笑出声来,进了院子,老妇人似乎看出王端身份不一般了,一下子扑在她的脚下,“青天大老爷啊,替老婆子做主啊!” 老婆子将孙家如何逼迫女儿殉节一事说出,气得孙天吉差点背过气去。 程芳叹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家……” “唉……”王端打断程芳,亲手将老婆子扶起,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连老婆子都傻了,没想到王端一点男女大防的意识都没有。 王端自顾自地说道:“封建礼教,满口的仁义道德,三纲五常,翻来覆去的都是‘吃人’二字!” 王端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淡,但周围人却被雷得外焦里嫩,连程芳也不可思议地看着王端。虽然王端有些离经叛道,也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等话来。 王端哂怪地看着孙天吉,“以后不要再干欺压妇女的事了,快带我去看看少夫人死了没有!” 程芳傻了,回想起王端纳水寨王化元儿媳为妾一事,难道王端好这一口? 听了王端的话,孙天吉一口鲜血吐出,仰面倒在地上。 看着众人围住孙天吉喊叫,王端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四周,“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 第37章 褒奖令 耿六一步升天,荣任宣教文艺团长,心中感激万分,自然更加为王端卖命。 “会主,前些天说要去将郑邱的妹妹接来一事,是否还要卑职去办?”, “差点把这事忘了,”王端一拍大腿,“行,你……李振海、袁时中的动向明确后,你再带着人去接人。” 中夏的圆月高悬中空,王端站在院中仰头看着,他心中并没有乡愁,看到的也不是圆月。一副亳州地图在天空中展开,银河就好似涡河,中空圆月就是亳州城,群星就是一处处村镇土寨。王端盘算着,怎么样用最快的速度扩大势力范围。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蒙城西南的阚疃镇,距离亳州近三百里。自从亳州兵败,李振海和袁时中就跑到了这里,两人刚刚安顿下来,就商议招土贼房文雨一起合营,然后向驻守蒙城的官军张懋爵寻求招安。 寻找二贼的保安军斥候,一路来到距离亳州百五十里外的义门堡,跟城内的居民打听消息后便返回亳州。 此时,亳州州衙内,王端正在和程小禹的使者讨论签订条约。 使者哭着脸道:“别的都可以接受,只是这条约有效期……” 王端伸出两根手指,指着白纸黑字道:“你看你,这不是写明白了,条约有效期一年,期满前一个月再行讨论续签。没准明年程首领的地盘更大了,少不了还要讨论如何划界一事。或者生意越做越大,还要讨论关税哩,所以必须有有效期。” 那使者只好请求再回去问程小禹的意思。下午,双方在亳州县衙签署了《王程互不侵犯条约》。 “嘿嘿。”看着这白纸黑字,王端忍不住笑了起来。 “会主。”黑牛将李振海、袁时中逃入蒙城境内,现在义门堡、城父镇防备空虚一事禀告给王端,并说道,“城父镇和义门堡只有几里地距离,义门堡过去曾设立义门巡检司,是涡河上要地,水陆皆可以通凤阳。” “占领义门堡?”王端摸着下巴的胡子茬想着,还是决定占据两地,“尽快将水寨多余的兵调集过来,郑邱的妹妹不是就在城父镇一带?” 王端想了想道:“将水寨中火药都带来,凑足五千兵力去占领义门。军队到来之前,我要先把亳州公会建立起来。” 昨天王端给闹事的士子布置了作业,今天上午陆续都交了上来。由于没有标点符号,王端又认不全繁体字,所以先让程芳过目一遍,然后再讲给王端听。 程芳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几十篇文章中,百分之九十都是辱骂王端的。 “没关系。”王端满不在乎,世界上最难的两件事,一是把别人口袋里的钱掏出来装进自己口袋,二是将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袋。 程芳谨慎说道:“综合来看,士子们所……进谏的是应该……支持女子守节,都要坚守三纲五常、伦理之道。” “我说的增加工农业产量,解决土地兼并呢?” “刘建基、刘建廷两兄弟的文章师承自狂徒李贽,主张以穿衣吃饭为人伦物理之根本,暗合了会主的思想,程某也是初次了解。两人都赞同会主以增加工农业产量,改善百姓生活为学习目的的主张。土地兼并一事,二人都认为如果土地兼并不利于增加农业产量,就应该制止,或者平均分配土地。” 王端大喜,“人才啊,人才啊。没想到这时代……没想到亳州竟然有如此人物,快快招入咱们公会。”又问道,“熊文光和朱遂良呢?” “文光倒是老实人,只是委婉的劝说会主,说了一通红颜祸水的道理,而后又劝会主尊重大明风俗,承认地主的利益,这样可以更快的勘定流贼,重建太平!朱遂良没有说他的观点,反而求会主原谅他昨天冒犯之罪,暗示希望在会主底下做官。” “龙生九子各不同啊,”王端感叹一声,“就让这四个人都进工会,然后再选一人做会主,以刘氏兄弟为副会主,实际控制公会。” “前次想以孙天吉为会主,现在怕是不行……” “不,”王端想起后世的sufan改造,“必须让孙天吉站出来批判旧思想、支持新思想,而且要他亲自承认自己的罪行,然后再任命他为公会会首。” “这人恐怕……”程芳认为很难让孙天吉低头。 王端却说道:“千古艰难唯一死。他不考虑自己,也要想想自己的家人不是。” 程芳找来刘氏兄弟,然后三人一起去劝说孙天吉。 这边,朱守新来到亳州,带来了总堂叶明申来信。 李过率军自四通镇西进,攻克鹿邑,在鹿邑城内杀了亳州的一众官吏,然后带兵西去。鹿邑举人黄甲当时在南乡募兵,李过走后收复鹿邑,然后派人到水寨,言明要率全县军民投效,归入保安军麾下。 “可以,”王端对朱守新说道,“朱大哥是鹿邑人,正好回鹿邑主持鹿邑公会,掩护我军控制鹿邑县城和南面的几个乡镇。” 朱守新又将水寨夏粮征收一事告诉他。本次水寨四万亩麦田,共收获小麦约五万石。 朱守新又道:“会主,按照公会定下的税率,收取一成。本次夏税合计五千石。只是夏粮收上来后,民众要卖粮换钱,士兵文员也要买粮吃饭,而粮价该定在多少钱合适?” “按市场价……” “现在市价波动大,本地因战乱粮价奇高。如果以四两银子一石,文员的月薪不过二两,只够半石75斤粮食,勉强够一个人口粮,哪里有余钱养家?” 王端也想不出好法子,忽然他想到,这些应该是总堂来考虑的? 朱守新笑道:“叶老师的想法是小麦按一两一石来收购,这价格基本和江南米价相同。士兵和文员除月薪外再给一石粮食,直到物价稳定下来。一石粮食基本够一个五口之家的口粮了。” 王端认可了这个建议,让朱守新回去后实行。 朱守新又说道:“自从郑邱将军带兵围住留任泽,陆先生将商队带到了水寨,并带来了两万石粮食。总堂的计划是全部买下两万石粮食,并从水寨寨民手中再采购两万石一起存放。只是粮价不一样,商人要价四两一石,而从水寨中收粮给一石银子……” “这样,”王端想了想说道,“也按照四两银子一石从寨民中收取粮食,这样寨民就有钱采购其他的物资了。如果压低粮价,只会让寨民心怀怨恨。” 乱世之中,粮食就是最好的武器。从寨民中高价收粮,可以让寨民更加积极的种地,也可以吸引更多的人来投靠他。同样,商人趋利,见王端有的是钱,也会想方设法的将粮食运过来。 王端又道:“回去后,将咱们的黄金和白银都拉出来晒晒,也让这些商人开开眼界!” 今日是亳州公会成立的日子,代表着亳州百姓有了自己的利益代言人! 王端本着为亳州百姓考虑,替百姓选出孙天吉、刘建基、刘建廷、朱遂良、熊文光、王学用、王怀仁七人组成公会。由孙天吉任会首,刘建基副之,王学用领亳州乡勇。 成立大会在州衙举行,并没有告诉亳州百姓,全程只有十几个人参加。孙天吉荣任会首,掌橡皮图章,自然也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一切都听刘建基的。 王端笑呵呵说:“公会光荣成立,是亳州老百姓的幸事,要开足马力,为老百姓做实事、做好事,这第一件事嘛就是要发布一份褒奖令。” 刘建基笑问道:“会主要褒奖谁?” “就是……咳咳……是那个孙会首的儿媳,文章大意我已经想好了,题目就叫《赞美生命》。”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王端掏出一张纸,念道:“正义的事业就是弘扬生命的美好,促进生命中良善的一面完美发展,这才是天道至理!本公会敬畏天道,赞美生命,弘扬良善,因此要褒奖刘氏……她活下去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全天下的妇女。” 王端扯着公鸭嗓子叽哩哇啦念完,将文章收起来,看向众人。 “好,”刘建基率先起身,“会主才是真正的圣贤!” 刘建基绝不仅是拍马屁,王端思想之疯狂,李贽都比不上。 孙天吉心中叹了一口气,拱手道:“会主之言如阳光照在身上,能温暖人心。天吉为错误的旧思想蒙蔽了一辈子,直到今天听了会主的教导,真如枯木逢春一般,像又年轻了五十岁!” 王端坦然受了众人的一番恭维,吩咐他们将文章润色一番,然后张布到大街小巷。 “慢!” 王端震惊,谁在反对我? 扭头看到程芳走上前来,“会主赎罪,程某认为这褒奖令还是先不要透露出去。” “为什么?” “百姓知道什么,他们都是听地方士绅地主乡老决断的,如果这些老顽固看到了这份褒奖令,非要发疯不可!他们一定会煽动愚夫愚妇来对抗我们,到时候有理变没理了。会主不是早有定计,要先建一所师范学校吗,还是依计行事为好。否则今日认同会主思想的不足数十人,反对者却有千千万万,这大业怎么能够成功?这份褒奖令可留在内部,众人知晓即可。也可以修改一番,提取经义再印发出去,这样更容易被有志之士接受。” 王端想了想,难道他也要像宋教仁一样背叛妇女? “也只好如此了,”王端叹道,“就按照先生说的,先把赞美生命的思想传播出去。” 来到后衙内宅,王端将褒奖令递给郑氏,郑氏看着看着泪如雨下,抱着褒奖令蹲在地上无声地哭着。王端摇了摇头,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第38章 火并 成立亳州公会并没有引起城内百姓的兴趣,反而引起很多士子的嫉恨,这些事王端没有管,而是让刘氏兄弟去操心。他带着四千步骑,水陆并进来到义门堡,一面派出使者出使蒙城,一面让耿六去找寻郑邱的妹妹。 黑牛派出两个骑兵都南下,前去利辛集、阚疃镇一带寻找小袁营等贼人。 阚疃镇,小袁营、李振海营和房文雨三营的士兵和家眷混在一起庆祝,今天袁时中、李振海、房文雨三位首领要结拜为异性兄弟。三营内大摆宴宴,觥筹交错,士兵们喝的东倒西歪,全然没有一点防备。 镇中一座大宅院内,袁时中三个异性兄弟也喝得差不多了。年纪最长,实力最弱的房文雨喝的最多,此时他双眼模糊,用手紧紧抓住袁时中的胳膊,用力的晃动,喊道:“三弟,咱们兄弟中就你能耐大,从北直隶杀到南直隶,经历多见识广,以后老哥哥就跟着你走江湖了,你可别嫌弃老哥。” 时中含笑举杯,“大哥说什么话,兄弟我逃难到这里,以后全仰仗两位哥哥照顾。如果不是大哥带来粮食,兄弟这万把人就要去吃草了!” 李振海也举起酒杯来劝,他现在站都站不直了,但眼底里仍然透着精光,“来,咱们兄弟再喝一个。记住,咱们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事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对,”房文雨也喊道,“不求同年同月同事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袁时中看在眼里,亲热的将酒一饮而尽。 三人欢饮到二更才散,袁时中回到自己院子里,房文雨却还拉着李振海要说话。时中被扶着走出院子时,正巧遇到几个颇有姿色的女子被押进院子。因为袁时中不好女色,所以二人才避着他。 回到自己抢来的院子,袁时中坐在外面石桌上,喝了几大碗醒酒汤。听着隔壁传来的欢闹声,他抬头看了一眼,被围墙遮住的欢乐,他也曾经置身于同样的场景中,也曾沉迷过。那些软白温润的肉身,强颜欢笑的士绅妇女,征服者的快感,一起在酒杯中荡漾。 袁时中也因为沉迷于其中而失去了很多,被官军袭破而狼狈逃窜。痛定思痛,他现在已经不再迷恋那种欢乐。这一刻,他却喜欢这种欢乐,自己也如当初的官军一样等待着。 时中的手下校官袁瑞黄走过来坐下,“大哥,李振海和房文雨这俩混蛋又在饮酒作乐。咱们不能继续跟他们混在一起了,这样下去迟早要完!张大人的使者说的……” 袁时中低声说道:“张懋爵让我诛杀土贼,然后为我请奏招安,我总觉得他说的话不可信。我要凤阳总督手书做信物,他却不肯从中牵线。万一他只是想借刀杀人,我们把李、房二贼杀了,他的那些手下怎么办,谁来出粮养活他们?如果不杀他们,放他们离开,又要继续祸害百姓。如果咱们再弄不到补给,也会落得跟他们一样!”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们死总比咱们死好。” 袁时中严肃道:“做大事的以人为本,名声不能坏了!” 袁瑞黄怒道:“原先咱们袁营有十万人马,虞城败后只剩下不足两万,能够作战的不足八千,精锐不足两千。在亳州又折损一千多人,死掉的都是精锐啊,再这样下去咱们就没兵可用!咱们在谋划李、房,保不齐他们也在谋划咱们,再不动手就会被土贼吞并了。趁着现在的机会,我去把李、房两贼杀了,火并了两营,然后再去吃大户!这才是活路!” “自从渡河以来,河南谁不知道我袁时中不杀人、不屠城,只要钱粮财物,只收活不下去的人入营,这才使得兄弟们肯跟着我找一条活路。河南的土豪英雄也信得过我,愿意跟我一起作战,如果我吞了这两人的人马,和李闯之辈又有什么区别?” “大哥啊,现在还有别的路可走吗?南直隶不像河南到处都是饥民,轻易可以把队伍扩充到十万人。如今摆在咱们面前的有几条路可走?要么先火并了两贼,壮大自己,然后寻机接受招安。要么带着人马走沈丘再回河南,然后被李自成吞并?大哥,你也替兄弟们想想,如果继续空耗下去,咱们的粮草最多能再坚持十天,然后就要和李、房二贼一样去抢掠了。” 袁时中想起起初和李自成合营时,原以为李自成会把他当做自己人,没想到李自成和罗汝才始终防备着他,想把他当炮灰使。袁时中做土大王做惯了,怎么肯再被李自成驱使。 “杀了两人容易,”袁时中就等着手下人主动要求火并两营,便继续问道,“他的那些手下如何约束?” “杀,谁不低头杀谁!”袁瑞黄用手做刀比划着,“然后把两人的财务、女子分给愿意投降的。再带着士兵们出去抢一波,人人都得了好处,就不会再生出离心了。” “既然要招安就不可抢掠,杀了两人后用他们的头颅到蒙城去请求招安,如果张懋爵不肯,咱们就攻破几个土寨,弄到粮食后走宿州、过运河北上山东!” “我这就带人去……” “不,先等两人喝醉了,四更时分再动手!先回去召集兄弟们。” 袁时中、李振海、房文雨三人的兵属都在镇外,只有少数头领在镇内居住。 袁时中回到大营,军师苏清誉已经将几个将领召集起来,正在秘密商议,准备一起劝说袁时中火并李房二营。火并一事正是苏清誉劝说袁时中做的,时中不动声色,由着苏清誉串联手下的各个将领。 见兄弟们已经下定决心,不需要自己再惺惺作态了,袁时中也没有把谋求招安一事说出来,因为有几个首领不愿意投降明廷。 时中低声道:“阚疃镇的围墙刚刚修筑起来,只有临水的北门出入。三营各有十人驻守北门,由我兄弟袁时民带着酒肉去把两营的二十人灌倒。咱们四更时分从北门入城,不需要带多少兵,由瑞黄兄弟带五十人就够了,先杀了二贼,然后再用二贼的首级招降两营内士兵。” 苏清誉接着说道:“且不可弄出响动,等瑞黄带兵入城后,再依次召集大小头目。就说有官府游骑活动,前半夜先让五百人守住营寨,严令各头目将校,不许一人离营。” 众头目各有任务,都去做事了。帐内只剩下袁时中和苏清誉君臣。 苏清誉见袁时中仍有些不安,低声问道:“主公在担心什么?” “我不是担心李房二贼,他们本就是土鸡瓦狗。我在担心咱们该何去何从。”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如今淮北无兵,可以暂时容身。如果李自成攻陷开封后仍然不留兵马,咱们就再回河南。如果李自成站住开封不动了,咱们要么走山东,要么投靠朝廷。” “我担心兄弟们中有人不愿意投靠朝廷。” “路是大家走出来的,真到了那一天,也只能各走各的了。但谁要走就自己走,不能让他们带走一兵一马。淮北不是河南,这里兵乱杀,灾荒也不严重,很难再想以前一样能聚集起十万人马了。” 袁时中的万余人马中,大多数都是在河南招募的,其中有一半是河南土豪、土贼整军来投,他们有一定的独立性,袁时中也容忍他们继续指挥原先的人马,正因为如此他的名声才会这么好。但这些有独立性的将领也并非完全可靠,甚至会带着人马脱营而走。在过去,袁时中从来都是去留随意。虞城兵败,大量土贼脱离他而归降李自成,袁时中也无可奈何。但这一次不一样了,袁时中已经退无可退了。 袁时中点头,苏清誉的军师做到还是比较合格的,在归德府时,苏清誉就发现李自成有吞并之心,劝说袁时中早做打算,这才有袁时中脱离李自成东走。 四更时分,袁瑞黄带了五十人,悄悄来到城镇北门外,早有袁兵接应。袁时民在门洞内等候,告诉袁瑞黄,那二十人已经杀死。 瑞黄立即进城,直扑李房二贼的居所,此时二人仍在饮酒作乐,连值守的卫兵也东倒西歪,全无一丝防备。 袁瑞黄当先一刀,将门外打瞌睡的小卒砍死,推开门冲进大厅。李振海正端着酒杯,强迫一个女孩儿喝酒,见瑞黄从外面冲进来,手中大刀上还带着血迹。 “你想干什么!” “送你去西天极乐世界!”瑞黄便说便快步向前,冲着李振海就砍。 李振海徒劳地伸出手臂格挡,手臂同时也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唯有耳中听到的尽是女子惊恐的叫声。他只觉臂上一痛,一个如手臂一样粗的手臂掉了下去,李振海的眼前一亮,又感到有液体溅在脸上,这是他已经顾不上又举起刀的袁瑞黄,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胳膊没了,他不敢相信!一道黑影划过,他又感到脖子上一痛,再也没感觉了。 送走了李振海,瑞黄回头,见房文雨举着八仙桌,想要挡开袁兵。 他跑不了了,瑞黄哈哈大笑,一刀一个的杀了屋角瑟瑟发抖的女子。 “袁时中,”房文雨手中的八仙桌已被劈开,他抓着两个桌腿,大声叫骂,“老子以为你是个好汉,没想到你敢暗算老子,老子做鬼……” “呸!”瑞黄手起刀落,将房文雨的脑袋掉在地上,“你活着老子都不怕,还怕你做鬼!” 小院中的动静太大,周围的大小头目已经发现,瑞黄将两颗脑袋提起,带着士兵杀出城镇。 刚出北门,就看到一条条火把长龙从小袁营中冲出,向两营而去。 瑞黄大喊道:“守住城门,不要让城中的杂碎出来!” 袁瑞黄在李振海营外找到袁时中,他已经带兵围住了李营。此时袁兵正在高喊投降不杀,但李贼兵设置了障碍,阻止袁兵深入营区。 混乱一直持续到天亮。当李振海和房文雨的头颅被挂在高杆上,两营的贼兵才沉默下来。 袁时中抓住时机高呼,承诺只要放下兵器,绝不乱杀一人! “俺们大帅和你有什么仇怨,你说杀就杀了,俺们如何相信你!” 袁时中站在一辆马车顶上,痛哭流涕道:“昨日我与房大哥、李二哥结为异性兄弟,本来要同甘共苦,不求同年同月同事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没想到两人暗中勾结官府,想要杀了我然后去招安,我这才不得已反击!本来我打算找到两人当面对质,没想到手下人不知轻重,失手杀了两位大哥,这绝不是我本意。今日如果我袁时中乱杀一人,就让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袁时中站在车厢顶上,看到李营士兵将一切可用的物料都拉出来,构筑了一道营墙,男人都站在墙后面,妇孺都被围在中间。时中心道,这些人不会死扛。 趁士兵犹豫不决,袁时中命令将自己营中的粮食银两搬出来送给他们,承诺每人给十两银子。 见到袁时中诚意满满,而突围又无望,士兵们放弃了抵抗,愿意接受袁时中为新的首领,但是有一个条件。 “只要我袁时中能办到,兄弟们尽管开口!” 被推出来的李营代表宋雷说道:“兄弟们仍单独立营,自己保护家眷,外出作战也要留部分人守卫老营。袁大帅可以派将领来领导俺们。”那人又诚恳道,“兄弟们心里还有疑虑,还望大帅宽容相待。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大帅真心待俺们,兄弟们早晚会甘心为大帅卖命!” “兄弟们说的我都答应了,就按你们说的办。以后只要有我袁时中一口吃的,绝不会短兄弟们一顿饭!” 李振海营兵投降后,房文雨的营兵也放下了抵抗。袁时中接收两营物资,将李房二人的私财拿出,下令全部分给三营将士。 苏清誉登记了两营人数,李振海有五千兵,士兵家眷七千多人。房文雨有三千兵,士兵家眷却有八千人之多。 苏清誉对袁时中感叹道:“两营合兵八千,眷属一万五千。八千兵中,可战之兵不足两千。现在加上我营原有六千兵,四千多家眷,全军合计有男丁兵一万五千,家眷两万。粮食方面,房文雨部存粮最多,如果全军分配却只够一个半月,所以必须尽快决定去留!” 袁时中说道:“房文雨兵少,家眷多,是因为没有经历过多少战事,这样的兵作战时不行的,只可以用来种地守寨。如果带着他们出省作战,恐怕他们不会愿意。” 苏清誉叹道:“如果能暂时和朝廷和好,接受招安就好办了。如果事不可为,就只好舍弃他们,将能带走的尽数带走!” “还有一事,”袁时中说道,“吞并二营一事,必须有个说法,否则以后别想和别的义军打交道了。” 第39章 城父 保安军的骑兵在阚疃镇外发现了袁时中部,也看到了三营火并,立即派一甲士兵返回义门去禀报消息,余下的人则潜伏在附近。 义门堡距离亳州城约90里。亳州公会建立后,王端带着三千步兵,一千骑兵和炮兵,以及一千俘虏编制的辅兵,顺着涡河南下。 保安军只用了十五个小时就杀到城堡外面,随后一鼓作气攻下城堡。王端是随船南下的,并没有进入义门堡,而是直接转走漳河,前来进攻城父城。 王端接到消息时正在城父城外观看城墙,可以看到城墙包砖新旧不一,应该是经历过多次修补。 随军南下的刘建廷说道:“城父也是一座古城,自春秋时就建城了,一开始是陈国属地。楚国灭陈国后属楚国,楚国灭许国后,曾迁徙许民到这里居住,当时名叫夷邑。汉时设城父县,洪武年前废除,只是砖城还在,但位置已不如义门重要了,所以官府在义门设巡检司。但伍子胥、留侯张良、神医华佗和魏武帝曹操都出生于此地,也可谓是人杰地灵啊!” 王端不信,难道伍子胥等人都是在这座城堡里出生的? 王端对这些历史并不感兴趣,对这座砖城也没什么兴趣,他现在只想快点攻下这座砖城。 刘建廷说道:“占据城父的是本地土豪左氏,自十三年土贼来攻打城父,官府无力救援,左氏只好出钱募集乡勇,将土贼击败。自此以后左氏就占据城父城,并控制了周围几个村寨。在亳州城被攻破前,左氏已经是听调不听宣了,只是将本地的额税送入州衙,其余的事知州也一概不管,一是怕逼反左氏,二也是受了左家好处。” “现今的左氏家主是左大用,家中本来就有良田万亩,家奴近百,自从贼起,左氏又抢占无主田地,收留逃难流民,如今已经是良田三万多亩,家奴两千余人。除左家外,城中还有居民三四千人,据义门俘虏交代,城父城中有乡勇兵一千五百人,其中左家有兵八百,各个披甲。据说左大用是花了大价钱置办的,每个士兵都身披两层甲,外侧是纸甲,内侧是棉甲。其中有一百精兵外披扎甲,内衬棉甲。” 黑牛骑着马来到王端身边,“十门火炮已经渡过漳河,是否马上开始攻城?” “城中可有火器?” “据俘虏交代,”黑牛回答,“城中有大铳百杆,每铳重达三十多斤,需要两人抬起,一人点火,发射铅子可达两三百步远。还有鸟铳两百杆,有效射程可达六七十步。” 这么多火器绝对称得上土豪了! 派出喊话的使者举着白旗来到城墙下,“请通告左老爷,我们是亳州公会的乡勇兵,请左老爷开城门放我们入城。” 约数分钟时间过去,城墙上回话说:“左老爷不知道什么公会,也不能给各位开城门,但备下了好酒十坛,请各位老爷解解渴然后再启程,来人,将酒放入框子里顺下去。招待不周,请各位海涵!” 十门火炮已经推到城墙三百步外,摆成内凹的弧线,使炮口全部对准城墙上的一点。由于城门修的如瓮城一般厚,所以没有直接攻击城门。 保安军这边还没有开火,城墙上一杆大铳率先发火,铅子擦着炮兵头顶飞过,落在阵地后方不远处,显然在这个距离上,大铳铅子已经没有什么杀伤力了。 王端将使者召回,下令开炮! 当保安军炮兵开始装填弹药,城墙上立即架起一杆杆大铳,只听见城上大喊一声,硝烟弥漫,数十颗铅子瞬间如雨点一般飞入炮兵阵地,想起一片叮叮当当的声音,有几颗铅子集中火炮,也有几个士兵被击中。好在铅子无力,并没有人受伤。 “放!”黑牛大喊一声,火把手立即点燃药捻,两三秒间,十门火炮咆哮着吐出白烟,十颗炙热的铁球冲出,翻滚着砸向城墙。 射击的精准度非常高,十门铁弹全砸在大约两平方撞墙上,崩裂的砖块四处飞溅,碎末甚至形成了一片青灰色的尘雾。 王端看到了城墙内侧的夯土,经过了两百多年风雨,夯土仍然坚硬如初。 城墙上的乡勇被火炮吓了一跳,但首领控制住了局势,没有让恐慌蔓延开,并命令大铳再一次开火,这一次铅子同样无能为力。甚至炮兵都没有做出规避,而是紧张且有条不紊地将炮车复位,清除炮膛内残药、将一斤六两重的火药包塞入炮口,再将铁弹放进去,然后用推杆推入底部,插上药捻,进行了第二轮射击。 这一次射击并不齐整,好在射击精度不错,一半的铁弹砸在了夯土上,其余几枚则砸在了包砖上。 王端眼见着空气像水纹一样波动,城墙上还有人站立不稳,险些摔倒。 黑牛说道:“应该砸入两尺深了,预计再射击四五次城墙就会倒塌!” 城头上的敌人也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点燃了一颗颗烟雾弹,然后扔到城墙外面,很快遮住了伤口。 王端嗅到一股子臭味,烟雾弹应该是毒草、粪便和硫磺等物混在一起制作的。 黑牛将八个都火铳兵集中到火炮两侧,让他们前进到据城墙二百步处,分成两排,交替自由射击,同时火炮继续开火。 八百名士兵排成两排,前后排间隔一步(16)。每排四个都,每个都正面宽25丈,都只见相隔一步,四个都排成一个长百丈的横阵。士兵们跟着鼓声前进,鼓手收到严格训练,他们每分钟敲击六十次到六十五次,士兵们跟着鼓声小步慢走,每步约两尺半,每分钟约走15丈,而一百步约需要走三分钟二十秒。 一开始,城上的乡勇并不知道米涅枪的威力,见城下的火枪兵向城墙走来,反而再一次将大铳架起,准备等他们靠近到一百多步后再射击。 城下的火铳兵在两百步外停下,随着竹哨声响起,他们将火枪提起,将扳机扣开,竹哨声长鸣一声,第一排士兵兵扣动扳机,点燃药池里的火药,铅子膨胀、嵌入膛线中,旋转着飞出枪膛,飞上了城头。 城上的乡勇没想到这些士兵还没有点燃火绳就已经射击了,看到枪口冒出的火光,他们还没来得及躲避,就已经被铅子击中,刹那间有四十多人伤亡。 这一排枪下去,城头上再也看不到一个人了! 火炮手又进行了六次射击,那一段城墙终于承受不住,轰然倒塌,连带着两侧城墙砖也倒下数丈。城墙倒塌时,王端感觉像发生了地震,连胯下马匹也受了惊吓。 等尘土散去,王端看到一断不足十丈的城墙向外歪倒,形成了一个斜坡,士兵们不需要云梯就可以攻城了。 黑牛大手一挥,早已准备好的盾车被辅兵们推着向前,靠近到护城河边,辅兵背着麻袋跑上前去,将土倒入河中,然后再退回盾车后面装土。 城上的守兵见了,立即从垛口和悬眼开火射击。由于辅兵跑得快,并没有人受伤。 在盾车前进的同时,火铳兵也向前一百步,他们都举着火铳,只要城墙上有人露头,就立即开火射击! 守城乡勇也不是傻子,他们有垛墙掩护。只见垛墙上飞出数十个陶罐,在盾车前后落地破碎,里面竟然是油脂。 一个辅兵大喊道:“火油!” 话音未落,又有数十个瓦罐飞出,城下的火枪兵立即开始反击,可惜铅子要不打在垛墙上,要么从垛口飞走,根本不可能伤人。 几个身上沾了火油的辅兵退回本阵,王端踩着马镫直起身子,看到辅兵们在大喊大叫,填河的也辅兵也不装麻袋了,而是扬土填埋火油。想到这一带并没有易开采的石油矿,王端稍稍放下心来。 城上再次飞出一个个瓦罐,这一次的瓦罐都带着药捻,落地的瞬间裂开,装填的火药瞬间燃起,点燃了火油,不过火势并不猛烈,也没有人员伤亡,但却暂时阻止了保安军继续填河。 黑牛只好命令火炮也向前一百步,抵进轰击城墙顶部,希望将垛墙一起轰倒! 等辅兵用土覆灭油火,装填继续开始。 趁着炮击间歇,城上的士兵开始向豁口处投掷麻袋,里面同样装满了土。甚至有乡勇从城内爬到豁口处,冒着枪林弹雨,将麻袋摞起来。 见火油不起作用,城上开始向填河的辅兵投掷灌满热油、开水的陶罐,热油和开水溅到身上,好处士兵被烫伤,哇哇叫着逃回盾车后面。 当火炮再次开火,缺口两侧的城墙纷纷中弹崩裂,好多守兵从城上摔下来。 辅兵继续填河,一刻钟填出数丈宽路面。 王端前进到距离城墙两百步,看到豁口已经扩大到约二十丈,两侧的墙砖也脱落大半,城头上基本上也就无法再站人了。 随着本阵的大鼓响起,所有的步兵一起前进,要从豁口攻入城内。 就在这时,城头上竖起白旗,黑牛命令命令停止前进,派使者去询问。 使者回来禀报,城内人愿意归降,但要求保安军不入城。 “这不是笑话吗?”王端笑道,“告诉他们,如果数到一百还不开门就攻城。如果他们投降,我保证不杀一人,左氏也可以保留浮财和家眷姓名。如果数到一百不见动静,城中百姓还是一个不杀,但左氏一门一个不留!” 使者匆匆跑过去传话,这边黑牛命令一甲士兵开始数数。 士兵们数到八十二时,城中再度派出人来,左氏愿意投降! 黑牛立即命令士兵从豁口处入城,然后打开城门,放大队人马进城。 第40章 奔袭 王端来到城门内,登上城楼,等着左大用前来请罪。 一炷香工夫,左大用光着上半身,背着几根柴火棍,小跑着来到城门前,然后跪爬着来到城门楼下。 王端饶有兴致地看着,听着左大用边哭边念出的降词,最后说道:“好了,左老哥起来,我王某人一言九鼎,你安心回家!” 接收城池的事情自有刘建廷负责,王端更关心郑邱的妹妹在哪儿。耿六带人去找,两刻钟后回报,已经将人找到了。王端让耿六安排郑氏搬迁,他则要和黑牛商议去攻打小袁营。 黑牛说道:“阚疃距离此地有两百里,非一日能到,士兵们已经连续跋涉两天,是否让士兵们休息一天?” “不必着急,”王端已经知道火并一事,“二百里地,又不是追败兵,士兵跑到阚疃也累个半死了,还怎么作战,岂不是要被小袁营以逸待劳了!就休息半天,明天再走!” 尽管答应不杀左氏,但也不是放任他们继续留在城父。将左家未加入乡勇的奴仆尽数带走,连他们的身契也被带走。为了防止奴仆中有心怀故主的,这些奴仆全部先送到义门,再送到亳州去。 城父和义门的乡勇被编入军队做辅兵,王端又给每人发了十两银子,让他们带去交给家人。 不过王端不会留他们在这里,明天一早他们要跟着军队南下去攻打小袁营。 现在左氏基本成了光杆司令,王端再也不用担心他造反了。 保安军留五百人正兵和五百辅兵守卫在城父和义门。王端带着马步炮兵三千五百多人和辅兵两千人急速南下,白天连走近八十里,在野外住了一夜,第二天又走了百里路,于已晚时分接近到阚疃三十里外凤凰沟,与潜伏在此处的两都斥候兵汇合。 士兵们休息到二更时分,然后继续南下。黑牛领着一千骑兵先行,在五更时分到达。 引路斥候告诉他,贼人仍分为三个营区,小袁营在最外侧。又说:“三营贼人两天前才发生火并,彼此还不信任,只要攻击小袁营,另外两营肯定会坐山观虎斗。袁时中等将领大多数都在城镇内住着,只有少数将领轮班在营中值守。” 黑牛决定不等主力到来就进攻。让王崇义指挥两甲士兵潜入营地打开营门,他带着八百人冲营。王怀仁指挥两百人堵住城门,同时防范其他两营前来救援,如果事情不对,立即吹号角通知黑牛撤退。 王崇义带着二十名士兵匍匐前进到小袁营门外,悄悄爬上前,将四个守门士兵杀死,没有惊动营内。 听到王崇义传来的消息,黑牛立即命令士兵分成两队冲入营中,前队人按照计划,将营中照明的火把拾起,扔到营中帐篷和茅草屋顶上,一时间到处都是火焰。袁营士兵从火海中逃出来,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立即被保安军后队骑兵杀死。 片刻之后,营地内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也分不清是火焰还是鲜血! 就在黑牛带着士兵在营区内横冲直撞,赶着袁兵四处逃窜之时,原李房二营兵、阚疃城镇内的袁时中都发现了敌袭。 王怀仁堵在北门外面,见到城门打开,从中杀出一队贼兵, 他下令士兵下马射击,马兵踏在地上开弓,射速更快。不到一分钟时间就射出一千多支箭矢,缺乏护甲的袁兵被箭雨打的死伤一片,侥幸活下来的就溃败回城,连城门也关上了。王怀仁看到后哈哈大笑! 另一边。袁营内贼兵到处逃窜,大部分选择翻出营区,前往另外两营处避难。 另外两营也有了动静,其中原房文雨营兵都拿起了武器,只是守营不出,而原李振海贼却在新任首领宋雷带领下前来救援。 在袁营中作战的黑牛也感受到压力。 从最初的慌乱中回过神来,他们成群的聚集在一起作战,用长矛刀枪攻击保安军骑兵,好多士兵的马匹被刺伤。 只好下令士兵们下马作战,每甲十人结成阵作战。 见李营来救援袁营,王怀仁只能派出人去通知黑牛,他不敢离开城门外,如果城中士兵再冲出来,那就更麻烦了。他心中只盼着王端步兵能够快些到来。 得到消息的黑牛立即让各都士兵集中在一起,分出三百人去迎击李营兵,余下的五百人先清理营区北部的袁兵,先控制一部分营区。 城中的袁时中也不是傻子,见北门不能通行,就命令袁瑞黄带着亲卫用绳索顺下城墙,前去营中指挥作战。 另一边,宋雷带着近千人前来救援,沿途又汇合了一千多袁营溃兵,两千多人一起朝袁营杀来。 正在此时,保安军的步兵前锋赶到了! 由于连续行军,辅兵还在后方十里外,大部队也稀稀拉拉的走着,王端只好带着昆仑都等三百多精锐疾行而来。 此时天色已亮,王端大体上看清了战局,黑牛已经被袁瑞黄和宋雷包围在小袁营军营中,而另外两营也正在派人前来支援。 王端立即命令王自知率昆仑都前去救援,又派人通知王怀仁派一都骑兵来汇合。 随着后续部队源源不断抵达,王端手上的士兵越来越多,各都使都在努力约束士兵,督促他们排队列阵。 陷入营中的黑牛已经转攻为守,死死守住了营区北部,但连续急行军的士兵已经快吃不消了。好在士兵们已经发现了援军抵达,而昆仑奴也击穿宋雷的军队,和黑牛汇合在一起。 看着满地尸体,黑牛心中祈祷,盼着王端立即动手支援。但王端没有,他先是派出骑兵去李、房两营喊话,只要他们保持中立就放他们自由离开。 等火铳兵陆续抵达,差不多有一千人数了,王端才下令列成三线横阵前进。 袁时中等将领已经自城中出来,袁时中接过指挥权,他知道硬碰硬自己不是对手,便寻思着利用人数优势打一波消耗战,先将营内兵吃下,并派出骡马兵去狙击保安军的步兵。 袁时中先组建了督战队,让袁时民率领,如果谁临阵后退,立即斩杀。随后又开出赏格,“斩杀一个阎王贼赏银百两!” 当发现保安军步兵正在靠近,时中将刚刚赶到的宋雷的两千人派去围攻黑牛,他则抽调袁营最精锐的一千人,让他们牵出骡马,去阻止保安军步兵。 这些精锐是袁时中立足的根本,类似于官军将领的家丁,每一个人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这一千人平时受到袁时中厚养,他们也知道小袁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今天就是他们舍命报恩的日子! 看到袁营大队马兵在前方出现,王端立即命令火铳兵结成空心方阵,他则带着百余重甲亲卫居中,命人将红星蓝旗高高竖起。 只用了两钟时间,一千多火铳兵结成一个边长约二十多丈的空心四方阵,每一排有一百名火枪手。人数虽然不多,王端并不害怕,因为保安军正源源不断的赶来,后面还有大炮。 太阳已经升起,袁时中看清了当面的火铳方阵,只见保安军士卒身材高大、身披钢甲。又看到火铳上插着刺刀,而且也没有火绳燃起,心中大感诧异,难道阎王贼不打算开火? 当看清保安军每面只有三排兵,中央似乎只有百余人马。再看着不断有敌军赶到,袁时中一咬牙,心道,胜败就在今日了,趁着阎王贼没有集结起来,挨个击败他们就赢了! 袁时中一面派出一百马兵绕着方阵牵制,一面挥刀命令马兵冲阵。袁兵猛夹马腹,扬鞭抽打,战马立即撒开蹄子向前奔跑。 保安军这边的都使下令士兵们举枪,在敌军进入二百步后开火。 “哔哔!” 甲长吹响了竹哨。 一百多士兵们扣动扳机,如鞭炮一样的爆破声想起。 对面的袁军中有十几个人马中弹倒地。 袁兵并没有被吓住,而是俯下身子,抱住骡马继续冲锋。 第二排士兵向前一步,听到竹哨声后立即开火。第二次射击造成了更大的伤亡,同时袁军也受到很大震动,火铳不用火绳就能发火,且这这么远的距离上就能造成这么大杀伤,很多人开始胆怯,想要策动马匹转弯,不再直接冲阵! 后面的袁时中大怒,派出亲信从两侧约束士兵,向内挤压他们,逼着士兵结成紧密的阵型继续前冲! “贼人只有三排兵,只要冲破阵型就胜了,否则大家都得死,想想你们的家人!” 袁军已经进入一百二十步内,第三排上前开火,直接杀死四十多袁军! 袁时中紧跟在阵后,他以为保安军已经来不及再次射击了,约束马兵挤靠在一起加速冲阵。当袁军接近到八十步内时,保安军第一排士兵再次开火,然后退回后阵装填。后面的两排士兵依次装填后并没有马上开火,等袁军接近六十步内后才一起射击! 两排士兵同时开火,铅子和硝烟一起喷出,如疾风暴雨一样横扫袁军。开火的刹那间,袁军人马倒下一片,但后面的袁军已经停不下来了,战马被尸体绊倒,骑手摔下马来,折断了脖子。 其他人则越过尸体继续向前冲锋!但后面的马兵为了避开满地尸体,不得不减慢速度,这就意味着他们要遭受更多轮的射击! 第一排士兵再次从缝隙中上前射击,开火后不再装填,而是将枪托踩在脚下,让刺刀向前倾斜支起,准备应对骑兵的冲阵! 后面的袁时中心火上升,嘴角溢出鲜血,却是将嘴唇咬破了。他估计损失了三百人马,但他仍然不打算放弃! 袁军已经冲入二十步内,火铳兵又两次开火,王端从空隙中看到袁军再次倒伏一片,心中感叹道,如果火枪兵排成四排,且不退入后阵装填,而是低下身子装填,骑兵根本就不可能冲入到火枪阵中! 保安军最后两次射击,几乎杀死杀伤了一百多袁军。但袁军悍不畏死,他们已经越过了地狱,就要看到黎明的太阳了。他们在马上挺枪挥刀,相从保安军的刺刀缝隙间杀入阵中。 保安军第一排士兵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迎接着不可避免的碰撞,后面的两排士兵则弓步举枪,准备等袁军人马靠近后主动突刺! 袁军骑手死死地控制住坐骑,因为这些马看到刺刀后本能的减慢脚步。为了激励战马,袁军士兵用马刺踢马肚子,甚至有士兵用匕首割马屁股,刺激这些巨兽发疯般朝前冲去! 接战的瞬间,如两堵墙撞在了一起,一时间人仰马翻,随后便混战在一起。 空心方阵被凿穿了,王端立即让昆仑奴上前堵住缺口。这些高大的黑人,挥动手中的瓜锤,如一座座山峰冲了上去!一瓜锤砸在袁兵身上,无不粉身碎骨! 在王端将亲卫也派上去近战时,被围在营区内的黑牛有些筋疲力竭,他现在手上不足八百人,袁军却有三千多。这些袁军仿佛被逼上了绝路,悍不畏死地向前猛攻! 袁兵前面的士兵用枪矛突刺,后面的投掷火药、弓矢、石块、木棍。而两军交接的阵线上,已经倒伏着大量的人马尸体,几乎堆叠如山,使人无处下脚! 黑牛身披重甲,也不怕铅子流矢,他站在马上眺望,看到阚疃城门已经打开,原来是王怀仁带着骑兵去救援会主了。 而会主王端也有些焦躁不安,外围的火枪兵在向内收缩,四方空心阵已经收缩为实心方阵!为了避免被流矢射中,高大的昆仑奴强行将王端护卫在中间,也遮住了他的目光。 见方阵被击破,但保安军却没有溃败,袁时中只好将更多的兵力抽调过来。 李房两营的贼兵似乎认为有利可图,也杀出营地来支援袁时中。袁时中让房营两千兵去迎战刚刚赶到,正集结起来准备救援王端的王崇义部。 时中见后续赶来的阎王贼不下两千,而且还有火炮,暗道不好,他已经失去了胜利女神的眷顾。他焦急向营区方向望了一眼,见还没有吃下突入袁营的黑牛部,便决定让士兵眷属退入城镇内。 王崇义见王端部一时半会不会被吞掉,也不着急去救援,而是带着骑兵直冲前来救援的房营士兵。房营兵中没有多少马兵,全靠着连铠甲都没有的步兵打仗,他们蜂拥向前,挨了几波箭雨便溃散走了! 随着辅兵和火炮出现在眼前,王崇义立即将火炮先拉过来,然后冲着正在围攻王端部的袁军后屁股开火。 看到一颗铁弹在眼前不远处炸开,袁时中如被浇醒,又见房营溃散,阎王贼后军已经集结了近三千人,知道事不可为了。但他犹不甘心,一面命令部分士兵继续围攻王端部,一面让主力回营,拼劲最后一口气也要吃下黑牛所部! 随着袁军调动,王端感觉压力骤减,又发现王崇义后军杀过来,立即命令他去救援陷入营内的黑牛。 营内的黑牛已经开始杀马,并用死尸和马匹筑起了一道肉墙,让筋疲力尽的士兵得以缓一口气!当敌人向墙内投掷火药罐时,黑牛部就将尸体扔到火药罐上面,减小火药爆炸冲击力。 袁时中入营后,看到一道由人马死尸堆起的肉墙,而自己的士兵已经失去了继续进攻的锐气,他扬起鞭子,打在弟弟袁时民身上。 “督战队是干什么的?快起来杀贼!” 袁时中脱去铁甲,袒露胸臂,大呼道:“兄弟们,如果不把营中贼人杀死,贼人援军杀进来,咱们的一家老小一个也活不了!” 说完,袁时中驱亲卫向前,命令他们跳入肉墙内杀敌,袁时民的督战队驱赶其他人跟在后面冲锋。 黑牛也预感到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来了,大喊道:“兄弟们起来,努力杀贼!会主带着援军到了,撑过这一波,咱们就胜利了!” 好在士兵们已经休息了一会儿,多少缓过来一些力气!他们举起弓箭,瞄准敌人! 袁时中的亲卫精锐嘶喊着跑来,吃了一波箭雨,被杀死大半。等袁兵越过肉墙,保安军士兵换了腰刀,拼尽全力挥砍。虽然没有多少力气了,但战斗力扔在袁兵!袁兵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伤亡,不到一分钟就被杀死大半,余下的失去了斗志,精锐带头朝城堡溃逃! 袁军的进攻如潮水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袁时中无奈,他也没法怪罪这些亲卫,毕竟他是流贼,习惯了欺软怕硬,军队打不了硬仗! 袁时中随着溃兵逃回阚疃镇城,准备据险而守。 等王端进入袁营,看到肉墙内坐在地上的众将士,看着遍地的残肢死尸,他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一将成名万骨枯,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袁军退入镇墙内,李房两营却选择了退守营区,并派人前来请降。 王端见辅兵都已经到来,先占据袁营休整,然后接见了两营使者。使者见到王端便嚎啕大哭,请求王端为李振海、房文雨报仇。 王端大喜,但表面上却装作沉痛的样子,为两位首领被杀而痛心,并发誓为两人报仇! “不知你们两营可愿听从我军调遣?” 使者对视一眼,一人说道:“我们义军都被官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和官府作战自然要一起行动,会主兵马最是强壮,有战事俺们愿意听会主调遣。只是俺们义军的习俗和陕西的流贼一样,不管谁做盟主,战事结束后,各营仍旧自谋衣食。” 王端冷言道:“如果你们两营想要继续留在淮北亳州地界,就必须接受改编,加入我们保安军,否则只好请两营另谋出路了!” 将使者送走,王端前去慰问伤兵。 第41章 增长 阚疃镇外这一战保安军牺牲二百八十多人,三百四十多人受伤,损失战马二百多匹。是自王端兴兵以来伤亡最大的一次! 黑牛检讨造成重大伤亡的原因,在袭营得手后没有见好就收,应该在袁军反应过来时撤退。他决意留在营地占据一角死守,等待主力到来,结果使骑兵丧失机动性,只能下马作战,险些被袁军围歼。 “吃一见长一智,”王端安慰道,“下一次不可再浪战了,一定要坚持步炮骑协同,不能丧失骑兵的机动性!” 保安军的战果也非常大,直接杀死袁军近三千人,俘获骡马近两千匹。加上另外两营,新得到的骡马约有三千匹。王端从中选出了一千做战马,余下的做挽马用。 退入阚疃镇城中的袁军不足两千人,精锐不足五百,灭亡只在弹指之间。 宋雷带着原李振海营人马选择了投降,房文雨部还想再讨论还价,希望允许他们回乡安居。房部本是土贼,多来自于亳州东边斐桥,愿意回家种地,王端求之不得,便答应他们随军一同北返。 王端正计划先休整一夜,明天再攻打阚疃,不想半夜时分,小袁营残部东窜跑了。黑牛率军举火追杀,直到小袁营渡过河才作罢。 后半夜没有休息好,王端拖着疲惫的身躯,下令士兵们继续休息一天,明天再派人去追。 翌日,分出两百骑兵去追踪袁时中,其他人一起返回亳州。他不打算在阚疃留兵驻守,因为这里距离亳州近三百里远,沿途又没有据点驿站,如果遭到攻打,联络和支援都不方便。 全军来到义门时已经是五月二十六日了,王端和刘建廷商议,决定放房文雨部继续北上,原李振海部迁往旗山泽,并在义门驻兵一千,由王怀仁统领,并留下四斤炮十门,叮嘱他将砖堡改造为棱堡,并搜集船只,建立一个水营。 继续沿着涡河回到亳州,正好得到消息。 自五月初六李自成、罗汝才第三次攻打开封,皇帝崇祯敕令官军救援。督师丁启睿和平贼将军左良玉统领陕西三边、四川、湖广三省十多万大军自襄阳出发。保定总督杨文岳和山西总兵虎大威统领京营、保定、山西兵五万人马自汝宁北上。 五月十三、四日,两军会师于开封南朱仙镇。 李自成见朝廷援军抵达,决定放弃攻打开封,先消灭援军。他留一部分兵力监视开封城,亲率近四十万主力南下朱仙镇。闯军四十多万人马,远超官军人数,双方连战多日,官军不胜,退守营寨。 官军有火炮利器,闯军无法攻破营寨。李自成亲自查看后,定计自朱仙镇西南开始,沿洧水挖掘深壕,断绝官军的粮援和退路,意图困死官军。 左良玉见退路被断,害怕被围歼在朱仙镇,正忧心时,又发生糟心事。原来是左军放牧的马匹跑到了秦兵马群里,被秦兵带回了自家营地,左军前去讨要,反受到羞辱。都师丁启睿不能主持公道,左良玉怀恨在心。 五月二十二日夜间,闯军试图袭营被官军发现,中营的秦军慌乱中朝黑暗中施放火炮,炮声绵延不绝,官军各营都躁动起来。 左良玉部军队也集结起来防备闯军,又见中营秦军那边正和闯军厮杀。他似乎预见到了官军要全军覆没,他可不想把家底丢在这里。 左良玉对其他部将说自己去救援中营,就带着七千家丁骑兵出营,出营后却直接向南方逃窜,逃回了襄阳。 左良玉一逃,官军胆气全失、毫无战意。都师丁启睿借口追回左良玉,率秦军逃亡光州。保定总督杨文岳和虎大威则逃亡归德。 闯军衔尾追杀,缴获骡马七千匹,俘虏官军数万人,自此后开封再无援军,闯军乘胜再围开封! 王端听了,一声叹息,问道:“归德到亳州只有一百五十里,大军两天就能抵达,我军该如何应对?” 程芳思索了一番,“如果想长留亳州而朝廷不认,会有多少官军来伐?一是杨文岳部,估计只有一万多人。二是南直隶兵,南直隶兵现在正全力围剿张献忠等秦贼,应该没有多少兵力可派。三是山东兵,人数未知,但考虑山东土贼众多,官军也在四处围剿,没有多少兵力可用,料敌以宽,以一万人数计算。三路官军应该可以纠集三万人马。” “唉,”王端叹气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咱们占据亳州时,根本就没有想到杨文岳会跑到归德来。现在估算官军可以调集三万人来攻打咱们,没准会来十万人,到时候又怎么应对,难道咱们像李自成一样流窜?” “可以先派人去试探杨文岳部,可以贿赂杨文岳,求得招安,换一个官身!如果杨文岳非要我军放弃亳州,也只好按计划放弃亳州,将人都迁走。我军羽翼未丰,这个时候不应和官军撕破脸面!” “咱们有的是钱,先派人去归德面见杨文岳。” “计算我军原有一万人马,”程芳继续说道,“近来收降亳州、义门等地乡勇土豪兵,又收降李振海部,得兵约五千人。现在阎王谷、四通镇、亳州、义门都留兵驻守,郑邱又带了两千人南下。人数少而又分散,各地又相距太远,不好互相支援,有必要分出主次,酌情将义门的人马撤回,将居民迁居旗山以南居住。” “老百姓们愿意迁徙吗?” “每户给安置银若干,给田地三十到五十亩,多数百姓会愿意。” “此事就劳烦先生负责了。我意暂留先生在这里,一是负责迁徙事宜,二是谋求招安,三是招收学生一事。凡是入眼的学生,和他们的家眷一起迁入旗山居住。亳州事了后,先生便回旗山筹备建校事宜。” 通过收拢乡勇和招降贼兵,保安军新增了五千人马。但这些人马既缺乏训练,又缺乏装备,不堪大用。王端留下王学用负责亳州城防,他带着人马回到旗山。 不得不说,自从王端树立起时间观念,又制作了计时工具,公厅的办公效率有了提高。各堂不再像过去一样,每天等着事情找上门,而是主动出击,制定增长计划,并稳步推进计划实现。 王端看了各堂的计划,他最关心农业堂的计划,因为随着人马的增加,粮食问题越来越严重,开荒便成了最重要的工作。 陆长富恭敬说道:“现在已经耕种土地六万亩,已经开垦出两万亩荒地,计划在冬耕前再开荒十二万亩,计划种植二十万亩冬小麦,预期明年收获二十五万石小麦。” 王端默算,二十五万石,三千七百五十万斤,可以满足十万人两百天的口粮。 “二十万亩不够啊,马上又会有两万人迁入水寨,至少可以增加三四千劳动力,你算一下,这些人可以开出多少荒地?” “如果两万人来,必须先安排他们修建住宅,然后才能派丁壮去开荒。除了修建住宅,两万多人的安全也是个大事,可能要择地修筑一座土寨来安置他们,所以可用于开荒的时间并不多。卑职计划将开荒面积再增加十万亩,三十万亩耕地,夏收可得小四十万石小麦。先前种六万亩耕地,今年秋收可收获粟米等杂粮四万石,明年可以收获二十万石。计算明年收获小六十万石,至少可以养活十二万丁壮,如果折算上妇孺老人,应该可以养活十五万人。” 将管培生找来,王端询问他现在有多少人口。 管培生数着指头说道:“水寨原有寨民不过四千,自从接收鹿邑等地难民,现在已经达到七千人,再算上黄甲占据的几座村寨土堡,人口接近一万人。新得亳州等地人口约有三万,兵一万五千,全部合计在五万五千人。这还没算留任泽的近万土贼家眷、挽马泽陆家镇的人马。” 说的留任泽,王端问道:“郑邱还没有攻下留任泽吗?” “郑将军正在打造木筏、船只,计划于月底进攻土贼水寨。” “人力堂的计划是什么?” “计划在年底前将人口扩充到十万人。” “从哪儿得到人口?” 管培生早有计划,“将鹿邑城中居民迁入留任泽,派兵去鹿邑南部、项城、沈丘、太和、柘城等地招募。预计鹿邑城中还有四千人,南部有两万人,所以扩充人口到十万并不困难。” “如果粮食充足,是不是可以招募更多人口来?” “是的,”管培生说道,“通过收购粮食,现有存粮已经达到六万石。叶老师又和商人采购了二十万石,加上百姓存粮和秋粮,可以支持十万人的口粮到明年夏收。如果想招募更多的人口就要采购更多的粮食!” “把计划定到十五万人,按照这个计划采购粮食和物资。” 刚刚进到公厅的叶明申说道:“河南连年饥荒,多数老弱都没有挺过去,如果招募十五万人,其中可用丁壮至少也有三四万人,这些人既可以当兵又可以耕作。” “我的计划是年底前将兵力扩充到三万人。”王端说道,“除了三万战兵,如果再有三四万乡勇更好。三四万丁壮,三四万户家庭,明年是否可以耕种百万亩?” 陆长富恭敬道:“农业堂原计划明年秋粮的种植面积就是一百万亩!如果治下人口增加到十五万,种植面积也要相应增加到一百五十万万亩。” 王端想到后世每亩地的小麦产量可以达到七八百斤,很大原因是因为使用工业化肥,而这个时代就只有土肥了,于是让陆长富建立土肥模范工厂,帮助农民制作土肥,提供亩产量。 陆长富谏言道:“会主,当下的时局并不适合精耕细作,与其花费力气制作土肥,不如开垦无主荒废熟田。” “嗯,是这个道理,”王端又想了想说道,“但是土肥工厂还是要建立起来,并在农业堂下设立一个农学院,专门做农业研究,比如制作土肥、育种、改良土壤之类的。不仅农业如此,工商业也要建立学院,各行各业都应该有自己的学校,只有这样现有的技术才能传播、发展、创新、进步……” 除了土肥,王端也要求建立育种工厂、养殖工厂,进行耕牛、骡马、战马的选育,派人去各地搜集种子进行培育、杂交,又选拔了几个忠心的纸人南下去寻找玉米、土豆、红薯等种子。 淤泽湖硬地上已经建起一座土堡,各个工坊开始迁入,王端回来后将土堡命名为工业开发区。 王端视察工坊,五千把米涅枪已经制作完毕,铅子和火药生产线也已经投产,孔塞已经开始生产硝酸、硫酸、甘油、x汞、脱脂棉等工业品了。 孔塞将微型硝酸工厂组装好,用木炭生产出硝酸,再用硝酸和硫磺生产出硫酸,用草木灰和猪油制作出甘油,两天时间就制作出一斤白火药(x棉)。 接着就是制作起爆药,这玩意太危险,只能一点点制作,目前只生产出二十个。 王端道:“万事开头难,一定要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循序渐进提高产量。回头制作横幅,写上安全第一!” 接下来便是测试,孔塞选了一个士兵,士兵将小心翼翼地将起爆药装入铜火帽中,再将裁剪好的药棉塞入米涅铅子弹中,然后将铅子塞入米涅锤发枪枪膛,用推杆入到底。士兵将扳机扳起,将火帽塞入圆孔中中,举起枪瞄准,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众人听到枪响,只看到枪口有极少的烟气,而铅子的射程和精度较黑火药有了极大的提高。 “会主请看,”孔塞将锤发枪递过来,“这枪有四个好处,不怕雨淋,没有火药残渣,装填速度快,射程远!” 锤发枪的射速可以达到每分钟6--10发,使用白火药后射程可以达到500--600步,相当于800--1000米。 孔塞一手握着锤发枪,一手轻轻抚摸着枪管,“会主,这可是神兵利器呀!燧发铳可在百步外破甲,这锤击枪可在两百步外破甲,而且精度更高!” 王端问道:“如果进行三段击,每分钟可以发射多少次?” 孔塞算了一下说道:“如果士兵训练充足,理论上每分钟可以发射30次,实际经验计算,也可以达到十五次。” 王端听了点点头,心道,上一次在阚疃对阵骑兵,骑兵跑两百步用了一分钟时间,在这一分钟内火枪兵实际上每人只发射了三次。 “以后三段击的士兵不必在后退到后阵装填子弹,这样可以加快射速。要求在作战中每人每分钟必须能发射六颗子弹!” 尽管王端信心满满,但孔塞还是给他泼了凉水:“会主,白火药不安全,极易自爆。还是等作出无烟火药后再分发训练。” “还需要多久?” “要等高浓度酒精、乙醚和稳定剂都生产出来。” 第42章 买官(一) 亳州公会的刘建廷亲自到归德拜见保定总督杨文岳,经过虞城时却听到消息,杨文岳见归德城墙被拆除,无险可守,已经跑到夏邑来了。 杨文岳因救援开封不利而躲在夏邑惴惴不安,听说亳州士绅驱逐了土贼后建立了公会义社,并派人前来劳军。 “都带来些什么劳什子?”杨文岳躺在摇椅,连眼睛都不肯睁开地问道。他虽是文人但身材高大,足足有一米八高,一般人看到他,肯定会认为他是个武人,此时躺在摇椅上,两条长腿却无处安放。 前来通报的仆人是杨文岳的随身亲信家奴五福,“带了黄金万两。” 杨文岳猛地睁开了眼睛坐立起来,“万两黄金,你这狗奴是亲眼间了怎地?” “老爷啊,千真万确,老奴怎么敢骗您!” 杨文岳重又躺倒,思索了一会儿问道:“拿人钱财为人消灾,明面上是送钱孝敬我,其实是用钱做鞭子抽我,逼着我给他们拉磨!说,来人要我做什么?” “来人要老爷代为表奏收复之功,为当地乡勇首领王学用谋一个守备的武职,为亳州公会会首孙天吉谋一个亳州州判的职位。” 杨文岳听了暗中点头,这些人没有狮子大开口,州判不入流,没品级。守备只是个差遣官,需要看手下有多少人算大小。这些人名不见经传,也不是流贼土贼,没有污点。如果是平常时节,杨文岳自然会为他们代奏。只是杨文岳自身难保,随时都可能被刻薄寡恩的崇祯治罪,如果他为亳州代奏,反而可能会连累他们! “有了”,杨文岳想起官场故事,让仆人去问问来人,可愿意将功劳送给他,就是要他们承认是在杨文岳的指挥下收复的亳州。杨文岳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来挽回在崇祯心目中的地位。 刘建廷也很上路,马上就写了一份奏报拿给杨文岳看,奏折上说,杨文岳派人入城,联络亳州乡绅孙天吉、王学用为内应。他带兵攻城时,两人自内打开城门,才得以收复亳州。 杨文岳看了,心中大喜,立即写了一份奏折,表奏孙、王两人的功绩,为他们谋求州判、守备的官职。 程芳得到回报,和公会商议后,立即让刘建廷再赴夏邑,带着万两黄金亲自拜见杨文岳,让保安军暂时托庇在保定总督营下,如此便可以安然的占据亳州,直到官府派来知州再说。 但是程芳等人没有想到,杨文岳直接带着军队来了。 自从朱仙镇败逃到归德,杨文岳、虎大威清点兵马,手下已经不足五千人数,又见归德残破,没有粮食养兵,就来到夏邑,将城内粮食搜刮一空,还不够十日口粮!士兵们一路逃窜,如今缺衣少食,更是躁动不安,思谋安身之处。 杨文岳同样坐立不安,他既为兵食忧心,又害怕崇祯治罪,想起自己上报收复了亳州,就想来亳州躲一阵子,看看风向再做决断。至于去救援开封,嘿嘿,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皇帝已经指挥不动他这个大头兵了! 见杨文岳已经到涡河北岸,亳州公会诸君子慌了,一面派人关闭城门,一面派人去旗山报信,一面商议对策。 刘建基扶着额头叹道:“还好将城墙修复好了!” 会首孙天吉闭目装睡,自从加入公会后他就不发一言,完全把自己当做摆设,让刘建基放心不少。此时听到杨文岳到来,孙天吉既高兴又害怕。高兴是终于有人来收拾阎王贼了,害怕是被当做从犯一块收拾了。他心里很矛盾,反复衡量,还是阎王贼守住城池对自己更有利。 在座的以程芳为尊,于是他说道:“杨文岳来,我们闭门不纳,派人劳军即可。” 刘建基担忧地问道:“那杨文岳会不会……” “不必担心,去年十二月左良玉部过裕州,居民浇水冻城,不让左军入城,最后左良玉也无可奈何。准备一些钱粮给杨文岳,但决不许他入城。如果官兵攻城……唉,唯有反击了。” 刘建廷也说道:“官军如狼似虎,已经将夏邑洗劫一空,这事城内居民都已经知晓,必然不愿意官军入城,我这就去城内传话,喊大家出来守城!” 众人议定,不管杨文岳会不会攻城,必须先做好战斗准备,于是便召集士兵和乡勇上城,然后由程芳坐镇州衙,刘建基去守北门,刘建廷守南门,朱遂良守西门,熊文光守东门,王学用为总指挥。 亳州没有选择在城外抵御杨文岳军,还是不想撕破脸皮。 杨文岳渡过涡河,立即将城池围了,然后派人到城下喊门。 刘建基喊道:“兄弟们远来辛苦,敝城已经备下酒肉钱粮,请兄弟们吃用后再走。” “少废话,你可知城外统兵的是兵部右侍郎、保定总督杨大人,还不快快开门!” “非是小人不肯开门,实在是城内空间狭小,又遭贼人破坏,已经无片瓦可容身。如今城内不复有家,只有女营一座,男子们都在城墙上塔棚子住,诸位老爷入城也无处歇脚。居民又怕官军威势惊了城内女眷,所以请官军兄弟们在城外暂歇再走。” 那人在城下叫骂一番,最后垂头丧气地回去了,其实这事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现在的百姓畏惧官军甚于流贼,只因为贼过如筛兵过如篦! 杨文岳也是无奈,再派人去领了城上送下来的酒肉钱粮,然后又要求卖粮给他们。程芳无法,只好自城上又顺下万斤粮食,差不多够这几千乱兵吃两天了。 虎大威察看城池防御回来,对杨文岳说道:“大人,下官已经看过了。亳州守备森严,城上有火炮不下十六门,四门四角各放置两门,都是红夷大炮。另有火铳手四五百之数,城上披铁甲的有上千人,绝非普通乡勇!” “哦?” “我军这几千人也算精锐,可披扎甲的也不过千人,余下的都是棉甲,小小的亳州城哪里来的上千铁甲?” 杨文岳看了看手下的士卒,暗中叹了一口气,“全军五里外扎营,然后再派人去传话。” 杨文岳心中还盘算着,能不能再从城中敲诈出一些黄金。保定兵在城南五里外扎营,派亲信家奴五福入城和刘建廷面谈。 听了来人的话,刘建廷笑道:“亳州同知可不值五千两黄金!” “刘兄,莫要小看了杨大人的威力!诸位是什么出身,小弟是看清楚了,杨大人也是明白人。如果杨大人不肯从中搭线,凤阳总督那边可不会轻信你们是士绅义民,等凤阳总督腾出手来,发兵北上……” 刘建廷没有权力决定,便去告诉程芳,程芳毫不犹豫地说道:“一万两黄金,买一个代知州!” 五福回到官军营地,天色已晚,杨文岳正在洗脚,听了程芳的要求,他将脚擦干净后,穿上步拖,背着手在帐内踱步。 “你在城内所见,可看出这些人的来历?” 五福躬身答道:“老奴并没发现什么,不过从城内到州衙,街上并未发现一人,想必城内已经戒严。在州衙内老奴见了几个年轻生员,并未发现背后是谁主事。老奴也留心观察了那些守兵,无论是站岗的还是巡逻的,个个端正肃穆,不苟言笑,甚是精锐。” 杨文岳仍然担心,“听闻半月前闯贼曾攻破亳州,这些人会不会是闯贼留下的伏兵?” 五福摇头,“老奴也跟着您和闯贼作战多次,是不是闯贼老奴一眼就能看出来,闯贼装备绝没有这些兵精良。” 杨文岳犹豫不决,一面想着黄金万两,一面想着天子因为他推荐的人在亳州造反,将他下狱处死。脑海中似乎有另一个声音在诉说,大明要完了,流贼不可能被剿灭了,这时候应该想想自己的退路了,‘盛世买田,乱世藏金’,将这些金子收了,为后辈儿孙留个念想。 杨文岳脑海中的声音又厉声斥道,你如果不收这笔黄金,手下的士兵就要挨饿,就会到处烧杀抢掠,遭殃的都是老百姓,你也要在青史上留下骂名! 那声音转而又温柔地说道,城内的乡绅不是流贼,他们都是登记在册的有功名的秀才,不会造反。就算以后造反,也是别人逼反的,你在时他们可没反,你走了他们反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杨文岳把心一横,“好!为了兄弟们有一口吃食,本官豁出去了!”声音中仍然带着颤抖。 杨文岳同意奏举孙天吉为亳州代理知州,至于朝廷会不会同意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杨文岳收了万两黄金,又强迫亳州城出了两百石粮食,这才带着部队继续南下,而后转向西方,经项城去汝宁了,美其名曰去保护崇王! 但杨文岳的奏折还是起了效果的,朝廷真就信以为真,让淮北分巡道张懋爵前来接收亳州。 此时张懋爵正在蒙城发愁,自前几天阚疃发生战事,袁时中东逃,张懋爵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唉,”张懋爵叹了口气,将书信放下,伸手摘取单片眼镜,轻轻放在桌子上,这眼镜是一个天主教神父为他制作的。 张懋爵师爷说道,“这个杨文岳真是可恶,此人完全是在蒙蔽圣上,竟然为贼人求官,还要本官去贼巢!本官要上奏皇上,参他一本!” “不可,不可,大人,万万不可啊!”那师爷切声劝说,“不可坏了官场规矩啊!” “那本官岂不是要……” “大人不必担心,可还记得前几天来投的袁贼部将所说,那阎王贼并非一般流贼土匪,火器犀利,装备精良,非官军所能比。这说明贼人绝不是穷困无路而反的,可能非常有钱。贼人占据亳州后不抢掠、不杀人,说明贼人心怀大志,必然有所图谋。学生推测,贼人肯定是花银子贿赂了杨文岳,所以才有招安一事。而且贼首王端并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让有功名的孙天吉站在前头,可见贼人并不打算公开造反。大人啊,咱们如今并无危险,可以先派人去亳州走一遭,摸清了对方的底牌,然后大人再亲自去!” 张懋爵并不是傻子,他不敢去揭发兵部右侍郎。 师爷叹道:“现在外放做官的,那个不在欺上瞒下、得过且过。实在是因为天子圣明,容不得下面人犯一点错误。” 张懋爵心中哀叹道,天子居住在深宫中,完全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基层官员据实上报,皇帝反而会认为他在说谎,官员们为了保住身家性命只好说皇帝爱听的。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先生跑一遭了!” 师爷信心满满,赶紧接下了差事。 第43章 买官(二) 分巡道张懋爵的师爷名叫沈界宗,绍兴人。 明末,绍兴人从事幕府、胥吏工作的举人、秀才、诸生越来越多,顾炎武《日知录》中写道:户部十三司胥算皆绍兴人,可见绍兴文人科举无望后转而从事微末实务的风气已经形成。 沈界宗离开蒙城前,先请张懋爵将亳州收复一事,去头掐尾的写了一份官文,发给凤阳总督高斗光。文中隐去了张懋爵知道的王端身份,只提及孙天吉、王自用等人,请求高斗光指示。 沈界宗不敢走陆路,选择坐船北上,到达义门时发现城堡已经空无一人,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从一个不肯离乡、潜伏野落的农夫处得知,义门、城父两地的居民已经被亳州公会强行迁徙走了。 农夫摇头道:“那些人说的话如何能信?” 沈界宗好奇地问道:“那些人说了什么话?” “说只要迁徙到那里去,每户给三十到五十亩地,给安置银十两。俺老汉却是不信他们,反正俺穷光蛋一个,死也不离开家乡!” 沈界宗暗道,看来阎王贼正增加人口、壮大实力,果然是有非常志向的。 到亳州城外后,沈界宗被斥候发现,说出自己的身份来意,随即被送入城中。 正好王端在城内! 那日,王端正在督促工厂加紧制作新式白火药,得知杨文岳南下亳州,立即就带着骑兵来到了亳州。 沈界宗来时,王端正和程芳、刘建基商议设立亳州蒙学,他带来了耗费许多个日夜才编辑出来的《数学》、《文学》两本初级教材。 王端对翻看教材的众人说道:“暂时先设四门课程,数学、文学、体育和实践。体育是强身健体,实践嘛,就是要学生们走出教室到野外去观看农工业的生产,必要时要他们亲自学习如何种地、制作工业品。我们教育学生绝不是为了让他们做官,也不能让他们养成读书做官的思想,读书应该是每一个八岁男女儿童的权力,不管以后从事什么工作,读书识字是绝不可少的。那些反对女童读书的陈旧思想一律要舍弃,那些认为读书的唯一目的是做官的思想也要舍弃,那些看不起农民、工人的思想也要舍弃。” 沈界宗在侧厅听后感叹,自从孔子发出“小人哉,樊须也!”,后世的读书人哪有将农工当做知识来学习的? 听了王端异论,不免有些担忧,难道这个说话人是个泥腿子出身?等见了王端的模样,沈界宗认定王端绝不是一个动手劳作的人,看他样子也没干过什么体力活,为什么会有这种思想呢? 王端见到沈界宗后,也知道他听到了自己的话,就对他说道:“官员本质上只是国家的管理者,是为了工农业生产服务的,并不比工人和农民更重要。所有人的追求都是衣食住行,以及各种享受,也就是各种物质需求。人所求的,食色为根本。食物要靠种田,美色要靠打扮,胭脂水粉全靠工人生产,以及各种穿的住的,那个不需要工人农民?所以我们要抓住解决问题的方法,也就是增加工农业产出,只有这样才能实现丰衣足食,建立小康社会、大同社会。” “官员们嘴上说得再好听,还不是做官能带来各种实际好处,所以我们必须屏弃那些空洞的说辞,务实物、兴科教。不再搞什么复古、复兴,因为回到过去的周礼时代只会造成更严重的物资短缺,百姓只会饿死、冻死,好过的只有少数贵族。所以我们不搞旧式学校,不去传播复古思想,而是建新学,传播进步思想,新思想要全力解放生产力,大大的促进农民和工人的生产积极性,用增长和进步来建设一个美好的新时代。简要表达,就是‘不要回到过去,要面相未来’。这句话要记下来,作为办校宗旨!” 王会主现在随身带着秘书,跟起居郎似的,他说的话都有记录。 沈界宗听王端唠叨了半天,他是听明白了,也没有明白,只因为他心中有太多的利益得失。他的头脑反应飞快,首先考虑这些话对自己是否有利,然后才考虑对自己的东翁张懋爵是否有利,至于对天下万民是否有利,抱歉,他的脑子不够用了,根本就考虑不到这些! 沈界宗恭维一番,然后才将来此目的说出。 王端听了点头,“我等确系良民,绝无谋反想法,烦请回去禀告张大人,草民等恭候大人前来。” 随后王端离开,由刘建基跟沈界宗细谈。 刘建基知道王端有钱,也明白官场故事,先请沈界宗吃饭,酒桌上送上百金孝敬,然后坦言道:“学生等也是为乱世所迫,不得不招募乡勇保卫桑梓。前番杨侍郎文岳公表奏会首孙天吉为代知州一事,还请张大人美言一句,此事若成,亳州军民愿意奉上五千金谢仪。” 沈界宗将酒杯放下,拱手道:“张大人非是贪敛之辈,此次遣愚兄前来,全是为了报效皇恩。贤弟也该知道,如今亳州收复,朝廷实在是害怕……只要诸位主事的士绅是真心,张大人岂敢隐瞒,一定要据实表奏!” “前辈切宽心,学生怎敢有二种心思,学生等奋力杀贼,同样是为了报效皇明两百多年恩养!”刘建基猛拍大腿道,“一经从白首,万里有封侯。学生读书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上报皇父,下能谋一个封妻荫子吗?” 沈界宗深表认同,两人痛饮一杯,而后他谨慎问道:“贤弟,愚兄要说两句得罪的话了,实在是要罪该万死了……” “前辈但说无妨,今日喝酒,说的都是醉话,便如这杯中月,何来罪过,明日一早全都忘记了。” 沈界宗将几个词语在嘴中嚼嚼一番,谨慎说道:“愚兄见首领年轻,而且心志高远,非是寻常人物,又不肯出面求官,难道另有所求,还望贤弟告知。” 刘建基双眼迷离,似醉非醉,摇晃着酒杯,思索着沈界宗最想听到的是什么?好半天才回话道:“王会主确实有非常追求,求的是为万世开太平。但会主的想法是通过办学来传播思想,而是不要杀官造反。前辈可以将他比拟为朱熹、王阳明、李贽,为开宗立派之先哲。” 沈界宗信了一半,但心中的石头仍悬在半空,又问道:“城中乡勇众多,装备精良,愚兄又听说在阚疃以三千破两万土贼,绝对称得上是无敌精锐了……” 刘建基心道,这个人难道指望保安军会被解散,或者调往战场上杀敌,自己说什么能让他安心呢? 一支不受指挥的军队摆在这里,无论怎么说都不会让人安心! “前辈认为如果天下大安,这两三千人能掀起浪花不能?” 沈界宗明白了,便摇了摇头。 “就是这个道理。乡勇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保全一方,只要天下太平就会被解散归田。王会主……”刘建基也在斟酌着说辞,“王会主会保留乡勇,但不会造反,毕竟王会主不是光脚汉,舍不得这一大片家业和娇妻美妾。” 沈界宗心道,这些东西又怎么能跟做皇帝比呢?他心里明白,不可能让王端放弃兵权。换做他也不敢,因为一旦失去军队,朝廷决不可能让王端活着。只能赌一把了,赌王端不会冒险起兵。他心里明白,王端会不会造反不是王端一个人能决定的,也不是官府中某个官员能决定的,如今大家都被纠缠在这乱世罟网之中,谁也不知道自己会被扯向何方! 沈界宗只能盼着流贼早日被扑灭,到时候才会有真太平。如果流贼继续做大,王端不反也的反了,就是他也不愿意为明朝陪葬,又怎么能要求别人去死呢?或许到了那一天,他还有求于王端,不如今天先结个善缘。 沈界宗带着百金孝敬和给张懋爵的礼品,坐船回了蒙城,将所见所闻告诉张懋爵。 “先生的意思是他们暂时不会反?” “大人,他们会不会反全看时局,但绝不能在大人手里造反。” 张懋爵点头。 “此地已经不是安身之地了,大人该早做打算!亳州王某手上有大量的金银,或许可以助大人另谋一处地方为官。” “如今天下哪儿无事?” 沈界宗想了想说道:“大人当在京师求一清闲散官,可在乱世中安身。” “不可,”张懋爵负手来回踱步,“如果这些人造反,本官岂不是正好被朝廷追责。还是不作为为好,前日袁时中一再求招安,本官置之不理,转眼此贼就被杀的落荒而逃。今日这阎王贼同样招惹不得,本官决意据实上奏,最多依着杨文岳口吻,至于要本官担保他们是忠义良民,那是万万不能的!” 沈界宗想了想说道:“只怕这事反倒不好办了,如果大人两边都不得罪,最后也会落下埋怨。小人有两策可供大人抉择,一是为亳州代奏讨封,二是奏说杨文岳走后亳州已经被当地士绅控制,听调不听宣,请求朝廷决断。只要不说亳州是被阎王贼占据,朝廷追究起来也怪不到大人头上,明面上杨文岳也不好怪罪大人。一旦阎王贼公然造反,大人也无罪!” “如果本官为亳州讨封又会得到什么?” “大人可以得到黄金五千两,这笔钱可以帮大人挪一个位置。”沈界宗想了想说道,“如果真到了改朝换代那一天,也许也是一条活路!” “只怕到不了那一天!” “如今天子太过圣明,眼中揉不得沙子,稍有过错就要下狱杀头,就是久无功劳也不能幸免。大人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快三年了,却一直没有功劳,更没有将分巡的亳、宿、泗间土贼肃清,如今亳州失陷,却被杨文岳收复,不能不忧虑啊。” 张懋爵反复思索,自己确实久劳无功,难免不会被崇祯惦记上,可是冒险为亳州土豪王某出头,这可是要冒杀头风险的。此时在张懋爵心里,王端已经不是土贼,而是土豪了。 张懋爵转头问道:“一个人有五千两黄金还会造反吗?” “只要他在一年内不造反就好了,”沈界宗说道,“不如代为表奏孙天吉为知州州同,等朝廷任命新的知州下来,反不反就不是咱们的事了。要不下官再走一趟,五千两黄金太少了,如果他们轻松答应拿出一万两黄金,就更不会造反了!” 王端自然愿意花一万两黄金买官,直接派人带着黄金跟着沈界宗来到了蒙城,张懋爵收了黄金,干净利索地代奏,为孙天吉求官。 第44章 黑火药与白糖 崇祯五十年五月初七,张献忠潜破庐州,革里眼贺一龙八日克无为州,兵峰临江,意窥南都。凤阳总督高斗光急忙赶奔巢县、含山,汇合安庐池太巡抚郑二阳,督促黄得功、刘良佐等将领,誓要将秦贼阻止在巢湖一带。 当师爷沈界宗持张懋爵的书报送来时,高斗光正在为粮草发愁,急得他嗓子都哑了。匆匆看过书报,高斗光不仅没闲心关心亳州事务,反而要张懋爵立即征集三千石米麦送来。 沈界宗会意,写信给张懋爵,而他却在城中游玩了两日,然后再拜见高斗光,禀告说十日内就可以将钱粮送来,高斗光才这让属下去详细了解亳州收复一事。 那属下收了孝敬,回去在高斗光面前美言一番,高斗光便同意表奏孙天吉为州同,又勒令张懋爵北上亳州暂代知州一职,直到朝廷的任命下达。 话说王端和程芳自亳州回到旗山寨,和叶明申、黄甲等商议尽快筹备学校开学,计划设立旗山蒙学、旗山学院和旗山军校三个学校。由程芳任旗山学院山长,王端任旗山军校校长。 黄甲本来就是武举人,现在投靠了王端,正好可以由他负责学校的常务运作,就让他担任训导。 王端要求在七月一日必须开学,具体事务由程芳、黄甲等人负责,他实在没时间管这些事。 王端更关心新式火药生产,随着亳州火药商人赵贤将土硝、硫磺、木炭、荞麦等物资源源不断的运送到旗山,黑火药产量开始稳步增长,每月产量已经接近一万斤,基本能够满足新士兵的训练需求。 但颗粒火药的生产才刚刚开始,工序也比较复杂,但也是目前王端唯一能批量生产的先进武器了! 按照王端父亲提供的抗日工厂中生产颗粒火药的方法,大约可以分为若干个步骤,先将硫磺和木炭粉碎过筛备好,然后将纯销加水熬制成胶状,再加木炭粉混合粉碎过筛,再和备好的硫磺木炭一起混合搅拌形成了黑火药。 将黑火药用木锤捶打,用石碾碾压,目的是将火药压实,然后再将火药放入荞麦面汤中,搅拌成团,将火药团用细密的筛子分割成一个个粟米粒大小的颗粒,最后烘干,颗粒火药便做成了。 新式火药被称为白火药,因为硝棉不稳定,所以改小规模生产无烟火药了。 生产无烟火药需要浓硫酸、硝酸、乙醚、乙醇等化学品,这些产品都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会酿成事故,所以目前的日产量还不足一斤,汞起爆药日产量也不足一两。 针对这一状况,王端决意向抗战兵工厂学习,采取土法炼制硝酸、硫酸、甘油、乙醚、乙醇、硅藻土、木炭、脱脂棉。 他利用父亲收集送来的资料,吩咐孔塞建立生产小组,每个小组建立一个小作坊,每个作坊的产量满足每天一公斤白火药的需求。然后采取带徒的方式,逐步增加作坊的数量,进而提高产量。 为了安全,王端要求每个作坊都要建在一个单独的院子里,四周用土墙围住,就算发生事故也不会波及其他作坊。 讨论完火药制作,孔塞将一块石头拿给王端看。 “这是什么?” 孔塞答道:“会主,这是石灰石。” “从哪儿找到的?” “嘿嘿,”孔塞谄媚地笑道,“就是在阎王谷。” 王端一惊,没想到阎王谷竟然有制作水泥所需的石灰石。 王端问道:“如果要制作水泥、玻璃还需要什么?” “不仅是制作水泥、玻璃,还能烧制白灰,炼铁也需要石灰,这石块真是个宝贝!要建造一座工厂,目前一是缺人,二是却煤炭。” “亳州那边不是运来了煤炭?” “路途遥远,产量太低!” 王端想了想,心道,建造铁厂选址,要么就煤,要么就铁,旗山附近什么都没有,确实不适合!自己要想发展工业,有两样东西必不可少,那就是提供动力所需的煤炭和水力。无论是制造水泥、玻璃、钢铁、硝酸等,都需要煤炭,而加工枪弹又必须水力机床。 “先建造一个玻璃厂,打磨镜片制造望远镜。”王端说道,“小规模制作玻璃并不需要多少煤炭,你可以直接和杨圹联络,让他想办法供应煤炭。” 回答家中,王端仍旧在思考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问题,旗山处在黄海冲积平原上,四周无限可守,又缺乏发展工业所需要的的资源,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了,为今之计只有南下,找一个有险可守、水力条件好,周围矿产都的地方,然后才能发展壮大。王端想起陆宁提起的新蔡县,决意派人去考察。 就在王端躺在床上思索之时,秀珠提着篮子走进内屋,将一块糕点递到了他嘴边。 “嗯?”王端咬了一口,糖分在舌头上化解,甜的他精神为之一震! “今天又打南边来了一队商人,”秀珠一面喂他,一面说道,“带了好多货物,妾身买了些白糖回来做了糕点!” 王端猛地直起身子,因为他想起了白糖加火销可以制作爆药,“商人带了多少白糖?” 秀珠已经习惯了他的一惊一乍,无奈翻了个白眼,慢悠悠地说道:“也就一百来斤。” “赶紧派人去找他来见我!” “白糖已经全卖出去了,找来也没用了,反正商队还要再呆两天再走,着什么急?” 王端重新躺下,安然接受秀珠投喂,心中却想着白糖加火硝可以制作成火箭燃料。 糖还可以作为士兵的能量补充剂,100克蔗糖可提供389千卡热量,相当于士兵每天需要的摄入量的十分之一强。在高强度行军作战时,士兵往往来不及开火吃饭,这时候配发一两块蔗糖为士兵补充能量,将极大的提高保安军的战斗力! 秀珠悠悠说道:“少爷这些天不在家,还不知道陆夫人正在给你说亲呢!” “说亲?”王端忽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倒不是他害羞,而是已经吃着占着了,所以面对秀珠时,心中很愧疚,从不敢在她们面前说及婚事。 “说的是程公家的大姐儿,少爷应该见过?” 王端想起了那日的惊鸿一瞥,程芳的大女儿表情严肃,白玉般的脸上神色落寂。 王端更喜欢程芳的二女儿,对比这个时代的女性,二女儿的天真烂漫,更惹人爱怜。 但程大小姐脸上的落寂神色似乎更容易引人同情,王端也不免更想要了解她,安慰她。如果娶程大小姐为妻,然后……小姨子…… 两难抉择啊,王端也不急着结婚,反正有秀珠、刘爱娘在身边。 第二天由商业堂主程文兴陪着接见了商人,自从郑邱围住留任泽,王端在阚疃消灭李振海、驱逐袁时中,颍淮以北的土贼基本被消灭干净,商路重新开放。由陆宁召集的商人北上到旗山泽,带来了粮食、食盐、棉布、铁料、陶瓷等生活必须品。 王端最感兴趣的自然是白糖,一般认为白糖规模化生产兴起于嘉靖年间,主要自甘蔗中提炼,福建广东产量最多。 带来了白糖的商人问道:“不知王会主需要多少?” 王端好奇问道:“一斤甘蔗能制作多少斤糖?” “每百斤甘蔗能出五到七斤糖,每亩地能制作二三百斤。每两斤蔗糖能提炼出一斤白糖,只是制作白糖最费人工,一家两口一天才能生产出二十斤,所以白糖价格最高,每斤价值五分,每石一百五十斤可卖六两银子!” 王端想了想说道:“我需要非常多的糖,你能运来多少?” 那商人略作思考后说道:“广南的蔗糖产量很高,我在崇祯十年时在广州府做生意,听说西洋英吉利国一次就购买了一万三千石白糖,五百石冰糖。只是现在赣南和湖南都有匪患,道路难通,唯有福建的蔗糖容易采购,而且海船能直接运送到扬州,而后走运河、淮河,而后转入涡河或者走西淝水。如果会主需要的多,在下愿意从福建采购一批回来。” 王端大喜,他正想派人去福建寻找玉米、土豆、红薯等种子,“太好了,我会派人和你一起去。……也不会让你白忙活,每运来一石蔗糖,我给你净利润一两银子。”随后又对众人说道,“不过暂时不需要太多白糖,不过需要大量的粮食、硝石、硫磺、木炭、白酒,你们能运来多少我就要多少。” 王端问了那商人姓名,他是桃源人,名叫柴厚德,主要做“白货”生意,也就是私盐、火硝等白色商品的,最近才加入白糖。两人细谈,柴厚德不仅能提供食盐、土硝而且有门路联络上郑芝龙商船。 “会主所需要的硫磺可以从倭国运来,白糖、粮食可以从福建、广东运来,火硝可以从南洋运来。只是货物太多,又多是管制品,沿途都需要打点。” 王端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非花费银子就能解决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柴厚德想了想说道:“火硝和硫磺这些最难运送,如果被查出来就会有大麻烦。” “我有官身,你们也可以说是运送给河南官军的,难道不行?” “实不相瞒,前段时间大批粮食走淮河运送到太和境内,而后走黑茨河到挽马泽,因为动静太大,不仅我们这些商人听说了,也已经引起官府注意。如果会主在凤阳总督那儿没有说得上话的人,以后就是运送粮食都困难啊!” 王端听了脸色一青,思索道,继续苟在穷水沟里发展高科技是不现实的,占据亳州已经引起了官府的警觉,就算亳州那边官府捏着鼻子认了,旗山泽这边也迟早会被官府发现,看来自己不得不早一点跟凤阳总督打交道了。 王端继续想道,现在张献忠在庐州、安庆一带作战,他记得历史上张献忠跑到了四川,然后死在了那里,所以张献忠不会长期留在安徽。他也不知道张献忠什么时候离开安徽的,张献忠走以后,朝廷会不会把他当做下一个目标? 看了一眼柴厚德,“这个柴先生可以放心,凤阳那边我自会去疏通,你只要保证将货物运送到挽马泽就行了。” “如果运到挽马泽,便需要在太和县境内经过,不如直接运走西淝水送到留任泽,而后走陆路到旗山泽,可以避开官府的检查。” 看来王端要尽快拿下留任泽了。 柴厚德又问道:“不知会主想一次采购多少硫磺、火硝、白糖?” “一千石白糖,”王端想了想又道,“最少一千石硫磺,一万石硝石,其他的像白酒之类的也要尽量多采购。这一次南下我会派人跟随先生一起去福建。” 王端将需要采购的种子告诉了他,柴厚德说道:“一千石白糖容易,一千石硫磺怕凑不齐,一万石硝石更是无处找寻。不如先有多少卖多少,然后让海商都准备一些货物,下一次再备足需要。海船来往一次往往需要数月时间,不知会主一年需要多少,能保证足额采购吗?” 王端想到士兵们需要经过长期的训练,才能在混乱的战场上保持冷静,并快速的装填,因此他认为每个士兵至少需要经过一百次的射击训练,然后才能上战场。按照每个纸包弹装黑火药三钱计算,以一万个火铳兵计算,训练需要18。75万斤火药。这还不包括火炮和计划中的康格里夫火箭,火箭这玩意一次性装药25斤。 一万人光训练就需要二十多万斤火药,以后有两万人了怎么办? “下半年采购两千石火硝,一千石硫磺。明年采购一万石硝石,五千石硫磺!” 除了柴厚德,王端还有亳州商人赵贤这一条进货渠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而且他也害怕和明军翻脸,万一被凤阳总督断了水路,原料运不过来,火铳就变成烧火棍了! 王端让程文兴负责款待商人,自己找小老婆去了。 第45章 留任泽(一) 王端带着两千人马南下留任泽。随行的将领有王端的新任亲卫队指挥王自知和右营指挥王一龙,原李振海手下,投降后被任命为风雷营营长的宋雷。 右营中的一千步兵被分给了王学用和王怀仁各五百人,两人以此为核心建立了亳州营和义门营,共同驻守在亳州。这个营暂时只有一千兵额。 目前右营暂时只有两千人,王端计划等新兵训练完毕后,再补充一千精锐。 风雷营作为新附兵营,兵额同样式三千人,其中也有一千骡马兵,这些骑兵多数是袁时中的部下。 留任泽并不远,距离旗山泽不过太四十多里,半天时间就能到。 来到营地后,陆宁和郑邱将王端领进一间茅屋,中间八仙桌上放着一个沙盘,是留任泽的地形图。 “会主请看,”陆宁指着沙盘说道,“留任泽是一片大泽,上游有黑河、洺河两条河水流入,泽水流入西淝水,西淝水流入淮河,商船可以从淝水逆行到泽中。此泽在魏晋时很大,南部和黑茨河相连接,绵延上百里,如今只剩下不足二十里。” 王端绕着沙盘观察,整个水泽像米涅子弹的剖面图,尾部在西北,尖头向东南,黑河和洺河自西、北两角流入,泽水从东南流出。 “泽中有一座大岛,距离北岸约三里,占地有近千亩,”郑邱说道,“但是此岛地势很高。据说在宋元之际有一伙贼人占据了这里,挖土筑基,将整座岛垫高,修筑了这座水寨。近几年老寇准占据该岛后继续沿着岸边修筑土墙,如今外围七里,土墙高度已经达到两丈,厚度也不下一丈。土墙紧邻泽水,士兵们无处下脚,根本无法靠近攻打,所以……卑职一月来苦劳无功……” “不用自责,”王端一直围着沙盘转圈,“用火炮不管用?” “火炮射程不足,卑职等打造了双层木筏,将火炮放在木筏上,靠近城墙两百步外轰击。一炮下去土墙就破裂一片,只是每次发炮后木筏会自己后退转圈,因此射速很慢。贼人见我军发炮,准备了很多箩筐麻袋,趁我火炮暂歇的工夫修补,所以……” 王端奇怪问道:“土墙这么高,贼人平时出门怎么办?” 郑邱指着中心岛南面一处说道,这里有一条小河流入岛内,“此河宽两丈,两边都是土墙,只有向内百余步有一道水门,进入水门有一个小湖泊,里面可以停船。” “嗯,”王端想了想问道,“现在可有破贼的方法?” “卑职和陆先生反复商议,如今有三个法子,一是继续打造木筏,用火炮轰击,这一次会主带来了二十门四斤炮,十门十一斤炮,等木筏打造完毕,火炮将土墙轰倒后,士兵乘坐木筏竖起云梯攻上去。二是派人潜入岛内,分化贼人,再坚固的堡垒也会被人从内部攻破。第三就是训练水鬼,从水门偷袭。只是这水鬼的数量不能少,否则没有意义!” “现在开始训练水鬼了?” “已经挑选了三百人,计划一百人潜入水门内打开水门,接应另外两百人后,占据一段土墙。” “需要多久才能进攻?” “还需要几天时间。” 王端无奈,只好让郑邱继续两手准备,一面训练水鬼,一面继续打造木筏。 晚上走出陋屋,站在营地上看着天空中的繁星,王端正凝眉思索。 陆宁走过来说道:“道生,天下无难事,天下也无易事,事不必急于成,剥茧抽丝只能慢慢来。” “泽中贼已经是瓮中鳖了,我不担心他们,”随后王端将亳州买官和从海外采购原料的事说给陆宁听,“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凤阳方面,总督高斗光会不会容忍我们。” “官府现在确实无力对付我们,所以要抓住时机壮大。如今李自成已经成事,张献忠也难消灭……” “陆先生,”王端打断他说道,“我可以肯定李自成会攻下开封,然后进攻襄阳。张献忠会西进入川,不会继续呆在安庐。具体时间我不知道,但不会太久了。也许两三个月他就会西进湖北,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陆宁也惊讶,王端难道会未卜先知,但他可不会去问这些,他略作沉思后说道:“要想取信官府,要么学翻天鹞子高杰、闯塌天刘国能两人,跟随官军一起进攻流贼,要么停止扩张,然后拿出钱财贿赂官员。我们可以一面先攻下留任泽,一面派人去凤阳疏通,只要凤阳总督首肯,我军可以派出一支人马去攻打张献忠或革左五营,既让各级官吏都得了好处,又做做样子赢取朝廷信任,下面的事就好办了。” 陆宁将王端领进屋子,拿出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份简图,“革左五营分兵四出,一路随张献忠在巢湖一带,还有一支从霍山西进,劫掠于固始、商城、光州之间。固始、商城一带无重兵,道生可以占据新蔡,而后南下控制固始,为朝廷屏障,阻止贼人祸乱豫东。” 这些话说进了王端心窝里,他当即请陆宁派人联络凤阳总督,为他谋一个职位。 “道生家世户籍何在?” 这个问题让王端一愣,他笑道:“英雄不问出处,何必在乎这些?” 陆宁摆手,“非是老夫要关心道生的身世,而是要谋求招安就必须有个来历。” “我们现在占据了亳州,就让亳州为我出一份身份证明。” 很快,王端把自己的身世创造出来了,他是旗山泽平民,现年十八岁,父母为当地土贼所杀。王端为了给父母报仇,在旗山泽组建了保安军,又讨平李振海,杀退了袁时中,马上就要杀死留任泽贼老寇准,然后就以这个身世请求招安。 由于水鬼的训练还需要十几天,王端就让小白随商人柴厚德一起去福建,他则和陆宁一起来到挽马泽。 挽马泽处在黑茨河流域,黑茨河起源于河南太康境内,下游与沙颍河汇合。挽马泽面积不大,方圆不足十里,中间的陆家镇也不过里许见方,但镇中却生活着五千多人,加上南岸的外镇,人口足足有一万之多。 陆家镇的地主武装也很强大,在编的乡勇有两千之多,其中仅陆家一支就有四百。 当王端看到陆家在水泽周围的稻田后,心里并不高兴,因为后世养成的观念,他并不喜欢地主。 王端不打算在陆家镇搞土改,他现在只想解放人口,让人去开垦荒地或进入工厂,因此他打定主意要解放家奴、贱籍。 王端可不傻,手上没有足够的人才,却去搞土改得罪地主,纯粹就是找死,连死的最惨的李自成都没那么愚蠢。千万不要认为地主会为了你所许诺的、远在未来的利益而放弃眼前的土地,他们既不是傻子,而且还鼠目寸光。王端只要一喊均田地,这些人立马就会变成敌人。 王端不认为自己能复制某党在20世纪中叶的成功。也不像其他穿越者,指望着找几个志同道合的小地主文人或大家族的偏支文人,然后靠均田地一通忽悠就能够打下天下! 王端来自21世纪,一个不平deng远超任何时代的社会,他不会愚蠢到认为自己可以在农业时代建立一个公平的社会。 他更相信进步主义,他相信问题只能靠一代一代人不断努力来解决。不可能有一个救世主、思想王就能解决,也不可能靠一代人来解决。 21世纪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在17世纪能解决? 陆宁家确实称得上大家族,仅仅陆宁一人就有一妻三妾,三个小妾中的两个是扬州瘦马。他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陆宁家中的奴仆也有四十多人,这些人主要的工作就是伺候他一家。 更让王端惊讶的是陆宁家里还养着一个唱小曲的戏班。 晚上,陆宁族中男人作陪,吃过晚宴后,戏班唱了一出牡丹亭。王端仔细看,发现演杜丽娘的是个男孩儿,忽然想起鲁迅说的那句话,有点哭笑不得。 那男孩儿媚眼含春,端地是比女人还女人,台下的老爷们看的心肝打颤,一个个两眼冒光,果然都是雅爱梅兰竹菊的君子啊! 王端听不懂吴语,更受不了古代的戏腔,眼珠子四处打转,遗憾的是陆家女子都躲在房内听戏,王端也没有机会一饱眼福。 第二天,陆宁引荐了自己的几个族侄,王端觉得陆光勋、陆敏行两个还行,计划将这两人带走。 让族侄下去,陆宁放下茶碗,“道生,我已经和从弟筑山言语了,他在凤阳有些门路,就请他去活动一番。除了凤阳方面,那保定总督杨文岳也逃到了汝宁,这点出乎老夫意料之外。新蔡就在汝宁边上,咱们可不能直接进入新蔡县城了。如果可取,先占据固始,再派人去开矿。杨文岳那里也要派人前去,毕竟以后要做邻居的。杨文岳应该比高斗光好说话,这人不遵朝廷调令去救援开封,死皮赖脸的窝在汝宁,应该是有了别样心思。” “前次在亳州就是杨文岳收了钱为孙天吉、王学用代奏的官职。如果凤阳方面不配合,咱们就走杨文岳的路子。” 陆宁接着说自己对天下时局的判断,他认为如今像左良玉这样的将领已经形成藩镇,前番杨嗣昌调不动,今天的丁启睿也调不动,如今杨文岳这样的文官也不再听朝廷的命令了,不出数年明朝就会陷入晚唐相同地步。 王端耐心听着,他是知道一些历史的,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的左良玉用兵自重,死在顺江而下的路上。他也知道明朝还有不到两年受命,但他不想把这些告诉陆宁 。如今陆宁对他说这些话,他断定陆宁也看到了末日降临,想押宝在他身上。 但陆宁不会轻易将所有筹码都压在王端身上,他从王端身上看到了潜力。 陆宁对自己的两个侄子说道:“王端来历不明,老夫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的军队,他的财力,大明何处能生出这样的人来?” 陆光勋身子向前微微倾斜,恭敬地对陆宁分析道:“全天下身高五尺六寸的人能有多少,王端竟然能凑出一万人,而且还都是他的家奴,就算是皇上也未必能一下子凑出这么多。侄子也在凤阳见过京城来的勇卫营,那些大头兵普遍身高也不过才五尺三寸。” 陆宁捋了捋胡须,带着微笑说道:“还有他的家奴穿的都是钢甲,又轻防御又好,他们的火铳射程远,火炮也是精钢制作的,这些都让人匪夷所思。” 陆敏行谨慎问道:“伯父以为他能成事吗?” 陆宁笑道:“虽然说马上打天下,如果说打天下需要十分力,武力只能占到三分。善于经营要占五分,善于用人占两分。” “那王端如何?” “老夫还看不透啊!”陆宁沉思道,“只靠一万家奴是夺不了天下的,但可以循序渐进扩充兵力,关键还要看经营这一块,王端确实展现出不同于常人的能力,但也有些太超凡脱俗了,老夫还不敢把全族的身家性命全押在他身上。” 陆敏行说道:“小侄看他设立公会,又筹建学校,又听您说了他提到的核心宗旨、发展生产,小侄认为王端还是能成事的!” “且说来听听!” “是。王端的言说可以说是明心见性直指根本了。小侄虽未从诸子百家、古今先哲处读到此类思想,但也能看出他看世事的见解是超过了诸子百家的。王端说经济为基础,文化为经济产物,只这一点就非诸子百家所能比拟的。说句大不敬的,就算是孔圣人也没有王端看的深彻究竟。小侄认为他应该是受了人性本恶的荀法学说的影响,但他又不是商君愚民那一路的,而是断定想要建立太平盛世首先要承认人是有私利的,只有通过全力去发展工农业来满足私利,才能建立一个太平盛世!这一点和李贽很想。” 陆光勋不解道:“如果人各私其私,争斗不休,此多一分彼少一分,怎么可能实现太平盛世?” “刚才不是已经说了要发展工农业吗。王端设立公会更是大有深意,王端说权力自民出,那就是要集私利为公义。不过小侄在这一点看不明白了,如果人们为了私利在公会中争斗,必然会有党争,要么最后所有人只能得到相等的利益才会罢休,要么公会分裂,重新兵戈相向。” 陆宁点头,赞许地看了陆敏行一眼,“敏行见解甚合我意。王端想的可能就是要所有人党争,希望所有人能互相妥协,而不至于兵戎相见。老夫倒是不关心这些,毕竟公会不一定能推广开。王端并不是圣人,他虽然有天下为公的想法,却不是个甘心放弃皇位的人。老夫认为,他是否愿意和各地的士绅合作才是能否成事的关键,现在看他是愿意合作的,但又有些不甘心。这也不怪他,就是皇帝也不甘心。自赵宋以来,都说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赵官家岂是真愿意和士大夫共天下?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本朝的皇帝也是如此,王端要想成就霸业也需如此!” 第46章 留任泽(二) 回留任泽的路上,王端大体上对自己的势力范围有了认识。现在势力分布就像一个雁形阵,旗山泽是领头雁,一条翅膀自四通镇自西向东伸向亳州,一条翅膀自旗山泽南下伸向挽马泽。这样的阵型很容易被人掏了菊花! 一想到这里,王端浑身发冷,不由得夹紧了菊花! 一定要在旗山的东南方向建立一个据点,王端心道,从地图上看,这个地点最好选在义门、城父一线,正好那里有个古城镇,据说是古代的思善县治所,那里距离旗山泽只有不足五十里,距离留任泽也不过三十里水路。 “在古城镇附近选址,依淝河建立一座棱堡,”王端对秘书说道,“让王怀仁带兵去守。” 六月中旬,好消息不断传来,凤阳方面有了回话,郑邱的水鬼特工队也训练完毕,王端带着亲卫军到留任泽。这一次王端带来了新制造的二十支锤发枪和两百颗新式白火药子弹。 郑邱已经进行了周密的准备,现在就等下雨。 新到的二十支锤发枪分发给潜挑选出的水鬼特工,并让他们进行了射击训练,以便熟悉枪支,然后再用石蜡将枪口和引药口密封好,外面再用防水布包裹,用防水布将铅子密封好,又在防水布外层刷了一层胶。 由于要潜水,士兵们没有穿铠甲,也没有拿火铳和长兵器,除了二十人持锤发枪和匕首外,每人只能携带一把腰刀和一块木板。 天空下起了小雨,保安军停止了炮击,准备半夜潜渡。 二更时分,三百名水鬼抱着类似于冲浪板的木板下水,他们要游过水面。其他的士兵则坐在岸边,只有得到信号才会坐上木筏渡过水面支援。 负责带兵的是王自知,作为王端的亲卫军指挥,他还没有像王崇义和王学用一样单独领兵作战,也没有立下战功,所以才自告奋勇。 王自知一人当先,他趴在木板上,用双手划水前进,用了一个小时才到水寨。他慢慢靠近土墙,伸手扶住,沾了一手泥。侧耳倾听,土墙上没有一点动静,只能听到落雨声和身旁划水声。 王自知回看一眼,只能看到最近的几个人,他也不知道这三百人的队伍拉的有多长,也没法去发令,只好带头划入两丈宽的河道,慢慢的靠近水门。 等到身边已经靠满了水鬼,王自知低声吩咐最前面,也是最精锐的二十人,让他们咬住匕首跟着他下潜,从水门下面游过去。 这二十人像一条条黑鱼一样消失在水中,只留下二十块木板,其他的水鬼特工立即靠上来填补空位。 水门的闸门是用约二十公分厚的木板制作的,下深入水中约有一尺,水门下并没有设网或栅栏,所以这些人很轻松的就钻进去了,后面人一看没问题,纷纷跟着钻了进去。 王自知第一个露出水面,朝四周查看,发现两侧都是长条青石砌成的台阶。紧靠着土墙各有一座砖房,里面都亮着灯光。 “大大大……” 房子里面传出赌徒的狂呼,王自知判断所有人都在赌钱,于是他伸出手,指示士卒拿着匕首靠上去。 王自知率先爬出,脚踏在长条青石砌成的台阶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感!他慢慢靠到房门口,听着里面的辱骂声,想必是有人输了钱耍脾气。 “晦气!” 里面有一个贼兵边骂边往外走,王自知的肌肉瞬间就绷紧了,那贼兵的影子先出来,随后是一具高大的躯体,王自知用力握紧匕首,跳起来冲着他的脖子深深的刺了进去! 这贼兵本能的就要喊叫,喉管却已经被隔开,肺部的热气连着血液呼呼地往外冒!王自知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进黑暗中,并顺势捂住了他的嘴。王自知的队友按住了贼兵的身躯,王自知看到贼兵眼中的惊恐渐渐散开,人也就死了。 “咱们一起杀进去!” 王自知吩咐队友准备做最后一击,因为此时水面上、台阶上已经爬满了水鬼,必须尽快拿下营房! 王自知死咬住嘴唇,快步冲入房中,将匕首插入背对着自己的一个贼兵心脏背面,贼兵猛地挣扎,匕首被肋骨生生卡断! 随着水鬼纷纷杀进来,里面的贼兵来不及拿起武器反抗,只能无力的喊叫。王自知一拳将贼兵放倒,再抬起头时,屋子里的贼兵已经被解决干净,而屋子内外也占满了自己人。 “快上城墙!” 水鬼们反身跑出去踩着台阶登上土墙,不一会工夫,墙上传出低声惨叫,离水门最近的一个帐篷里的贼兵被杀了。 王自知没有马上登上城墙,而是去打开水门。他重新跳入河中,将粗大的门闩被一根根拔开,伸出手出推开厚重的木闸门。 “啊!”声音来自外面水鬼们兴奋的低呼! 王自知让所有人进入水门内,他带着水鬼们快速冲上了土墙。 “快找些木头制作拒马路障,”王自知低声吩咐道,“快上城发信号!” 王自知来到土墙上,感觉土墙上有五尺宽,外面竖着一道一尺宽四尺高的垛墙,里面的垛墙只有一尺高。 水鬼特工先占据了夹持河道的两侧土墙,然后特工拿出一个打磨好的聚光镜,站在土墙折弯处面向岸边,用火把在镜子前面晃动,每五秒中晃动一次。 王自知擦去脸上的雨水,向土堡内看去,雨夜下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的灯火。 随着越来越多的水鬼登上城墙,动静也越来越大,大家都非常兴奋,有无穷无尽的力气要发泄出来。 雨夜的寂静很快被打破,不远处在土墙上搭帐篷执勤的贼兵发现了动静,立即喊叫起来,随后急促的铜锣声敲起,将王自知等人的心都揪到了嗓子眼里!被发现了,水鬼特工快步沿着土墙向两侧杀去,解决那个敲锣的贼兵。 混乱惊醒了沉睡的土堡,连夜雨也渐渐的停止了。 王自知看着眼前的黑暗中亮起一根根火把,心道,硬仗就要来了!他的血液随着火光而渐渐沸腾,原本苍白的皮肤也布满血色! “快将武器准备好!”王自知大声下令,“分出一百人去布置拒马,将下边的营房拆了布置路障!” 王自知又要士兵们在距离水门一百丈的土墙上设置障碍,阻止贼兵沿着土墙杀过来。这样,水鬼们占据的土墙成了一个“儿”字,水门就是中间的尖角,很容易遭到三面攻击。 同时,王端站在岸边,伸长了脖子望向水泽,终于发现了一个闪烁的光点! “快看看是不是?” 郑邱向黑暗中看了一会儿,“应该是,让士兵们出发!” “嗯!”王端握紧了拳头,他已经在小雨中站立半个小时了,却没有一丝倦意。这得益于这两个月的锻炼,也因为他逐渐增强的意志力! 王端跟着郑邱一起登上运送火炮的双层木筏,他真怕这玩意会散掉!好在水泽上风平浪静,其他人根本就不担心! 一艘艘竖着火把的小船一马当先,在前头开路,木筏在后面跟着。 而在土墙内,老寇准已经将所有的部将都聚集起来,他带着几百人沿着河道一侧的街道杀了过来,发现靠近水门三十步的道路上堆满了路障! “娘地!”老寇准骂了一句,看着眼前胡乱堆放的桌椅板凳、瓦片、土块,“快动手搬开!” 土墙上的王自知见三十步外占满了土贼,立即命令锤发枪开火,二十支锤发枪黑暗中也没法瞄准,直接朝着土贼就扣动了扳机! 老寇准的身边立即就有七八个兵被杀死!他吓了一跳,急忙躲到了旁边屋檐下,藏入黑暗中。 “贼人有鸟铳!”老寇准喊道,“快去找盾牌!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快些从城墙上杀过去!” 见下面的土贼纷纷逃避,王自知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他很快就笑不起来了。土贼沿着城墙从两边杀了过来,他们虽然不敢靠上来,但手里的火铳却很多,而保安军这一方既缺乏远程武器、长兵器,又没有铠甲,手里只有一款浮水用的木板,因此只能躲在木板后面。 王自知见了几乎要疯,赶忙让二十个锤发枪手向两侧射击! 在萌萌细雨中,使用无烟火药的锤发枪很快就显示出了威力,他的有效射程是鸟铳的四倍,可以轻松杀死百丈外无甲的土贼。 土贼吃了一波铅子,再也不敢逞强,纷纷找地方躲避,或者干脆趴在地上不动了。 “杀啊!”王自知知道机会稍纵即逝,提着腰刀举着木板就杀向土贼。水鬼特工被带动起来,纷纷冲向土贼。土贼那见过这等阵势,纷纷掉头就跑,可惜土墙足足有七里长,而水鬼只有三百人,根本不敢强追,他们只杀死十几个土贼,抢了几杆鸟铳和一些火药铅子就退了回来。 王自知看到城墙下的老寇准找来了几辆手推车,并在车上装上杂物,计划推着小车冲到城墙下。同时,他也发现贼人中出现了披甲兵。 为今之计只能坚守,等着大部队上来。 老寇准一面驱赶手下推着小车前进,一面大声恐吓他们。 “要是贼人占了水寨,就会把你们杀了,然后再杀你们的孩子,杀你们的父母!只留一下你们的媳妇,然后一千个人轮着来!他们住着你们的房子,睡着你们的床,种着你们的地,玩着你们的!你们想不想这样,想不想?” “不想!”土贼们大声的回答道,似乎心中充满了仇恨! “那就把他们全杀了!” 老寇准一面激励士气,一面低声吩咐人去准备火船,一旦保安军从水门杀进来,就放火船烧他们! 当先的小船终于杀到了城墙下,听到了城墙上的枪铳声,他们在都使、甲长的带领下迅速的驶入河道,冲过大开的水门,跳上台阶,掏出新式火铳,瞄准前面的手推车开火! 老寇准火冒三丈,这边火船还没有准备好敌人援军就来了。耳听着枪声大作,铅子穿过手推车缝隙,将拥挤在一起的贼兵射倒。更可恨的是保安军的小船继续向内行驶,很快就行驶到他的旁边,直接从船上向他们射击。 老寇准直接躲在了商铺中,他一抬头,看到自己的士兵纷纷向后跑去,根本没一个靠近水岸去战斗。这时水寨深处传出一片火光,自己的火船终于来了。保安军的士兵一看不好,直接从船上跳上岸,调转手推车,然后躲到路障后面去了。老寇准那个气啊,手推车不仅没有攻破敌人的防线,反而被敌人用来加固防线。 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兵登上城墙,他们带来了铠甲和米涅枪,再也不怕土贼的弓箭和鸟铳,几轮射击下来,将土贼打倒一片,然后挺起刺刀冲锋,撵着土贼像赶鸭子一样! 等王端靠近水道时,发现木筏太宽,根本进不去,好在两侧城墙上都占满了自己人,他就转乘小船进入水寨。当王端的小船靠近水门时,迎面四艘火船飘来,火船并没有人操控。十几个保安军士兵跳下水,用刀推开火船,然后将他们推向土墙,这样小船就可以继续前进了。 等王端进入水寨,入寨的士兵有一千多人了,大部分士兵都在城墙上,只有两三百士兵沿着河道两岸进攻。 王端和郑邱登上城墙,王自知迎上来,兴奋说道:“会主,大局已定啊!” “贼人有多少人?” “数不过来,墙上的贼人不多,主力全在寨内。” 距离天亮至少还有三个小时,王端也看不清局面,只好留在水门上,看着保安军慢慢向水寨深处推进。 局势的发展一开始是有利于保安军的,但土贼越聚越多,而水寨内道路多且狭窄,兵力很难展开,贼人设置了大量的路障,还躲在屋顶上、墙后等地方偷袭保安军,用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很多保安军士兵没有被鸟铳打伤,反而被石头砸伤。 巷战,一直是王端所害怕的,他下令停止进攻,就地构筑防御工事。 第47章 留任泽(三) 保安军暂停了进攻,土贼却没有停止反击,他们不断躲在黑暗中投掷手雷、石块,放冷枪,整的保安军也无法休息。 忽然城中传出一声巨响! 王端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郑邱回答道:“那是震天雷,土贼自制的,威力很大,卑职第一次和土贼交手时就遇到他们投掷震天雷了。这震天雷很大,由陶瓷烧制而成,里面塞入了火药和石子,足足有四五斤重,只有壮汉才能投掷出去。” “先让士兵们停止进攻。” 郑邱想了想,最好还是一鼓作气消灭拉胯的土贼,如果此时停下来,给土贼以喘息之机,再进攻时就要付出更大的牺牲,不过他看了看天色,无奈的去下令。 郑邱说道:“这样不是办法,必须将火炮运进来。” “河道太窄,木筏进不来,郑将军有什么办法?” “咱们有一艘大船勉强能运送一门四斤炮进来,船在岸边。” 随后郑邱便传令让大船运送火炮。 正当保安军等待火炮的工夫,水寨内的土贼却在当道布置了土炮,一个躲在路障后面的甲长王继功伸出脖子看了一眼,大骂道:“c,贼人有火炮!”说完,王继功就带着自己的士兵趴在了地上。 土贼将从明军处缴获的盏口铳推了出来,这玩意是正统年间的存货,用铜筑造的,里面塞入霰弹,一炮打出去,飞出的石子打在破木头、烂麻袋堆积成的路障上,路障像糟了冰雹的秧苗,连趴在地上的士兵也没了胆色。 “换颗石弹!”贼人大叫道,“哈哈哈,让这些小兔崽子吃顿好的!” 王继功暗骂一声“晦气”,让士兵从地上爬起来,靠两边蹲着,防止土贼发炮后就冲上来,如果继续趴在地上,土贼杀过来后只有待宰的命! “咚”的一声爆响,石弹撕破路障飞了过去,躲在后面的保安军士兵也被飞溅的木头砸伤。 王继功被一个椅子腿砸中脑袋,瞬间觉得自己正在湍急的河流中漂浮,又听到了“轰隆隆”的雷声。 “甲长!”一个士兵一边拉扯他,一边举起米涅枪开火。王继功被枪声拉了回来,急忙抓住地上的米涅枪,冲着眼前的土贼就刺了过去! 慌乱中士兵全凭着本能冲着越过路障的土贼开了一枪,那贼腹部吃了一颗铅子,被后面的土贼推搡着踉跄前行,王继功挺起刺刀,一下子刺进了土贼的脖子。那土贼一手捂住肚子,另一手捂住脖子,倒在了地上抽出起来。 同甲的士兵都在奋勇杀敌,连杀死十四个土贼后,余下的都跑了回去。王继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自豁口望着逃跑的土贼。他又强挣扎着招呼士兵,大家一起将土贼的尸体摆放在路障外层加强防御。 天色微亮,王端终于看清了水寨内的布局,水寨内全是密密麻麻的房屋,估计有两千家之多,基本都是小户民房,只有西北角有一座修筑了围墙的小土堡,应该是老寇准的私宅。 雨过天晴,太阳终于露出了,王端看到大量的妇孺源源不断的朝西北角的小土堡跑去,正在疑惑之际,郑邱派人来通知他,火炮运送进来了。 王自知也从前线跑过来告诉他,土贼有四五门土炮,虽然威力不大,但阻止了保安军的进攻,甚至有几条街道被土贼抢夺了回来! “那就用火炮开路!”王端激动地说道,“火炮可是战争之王!” “是!”王自知又说道,“土贼用大铳发石弹,咱们也可以制造一些,这玩意省钱。” 火炮不愧是战争之王,王自知将火炮推进狭窄的街道,当街摆放,也不管前面己方的路障,直接命令士兵开火!烧红的实心铁弹从炮口飞出,直接干穿己方的路障,径直飞进了土贼的阵中,正中一个土贼,将他打了个对穿!铁弹从他的胸口进入,从后背穿出,又打掉了后面贼人的腰子,仍旧没有停下,又飞出去两百多步,落地后又弹跳起来,飞了一百多步! 对面的土贼“嗡”地全跑了,只留下两个土贼在哪里发呆,被穿胸的土贼还想用血手捂住大洞,后面的土贼则魔怔了,一手拿着被打飞的手臂,还想捡起被打掉的血肉。 保安军的士兵已经杀了上去,王自知看着眼前的贼人,感叹他们留了这么多血还没有倒下,也生出悲悯心。他将刀扬起,一刀杀了洞胸的土贼。 那个既想拿着断肢,又想拾起腰子的土贼好像回光返照一般,扭头向后面跑了,只跑了四五步就倒地死了! 越来越多的保安军士兵进入水寨,二十门火炮也运送进来。不到半个小时就占据了七里土墙。入寨的士兵将土贼向西北角驱赶,王端看了看天空,今天是个阴天! 大约九点钟时分,保安军赶到了西北角的土堡外面,开始架起土炮攻打! 王端走下水门,沿着河道向水寨里面走,沿路都是尸体和断臂残肢,血水将三合土路面都染成了红色。他已经经历了多次血战,再也不想当初一样会觉得恶心难受。 最后的战斗在土堡内展开,多数土贼和家眷选择了投降,被保安军士兵放出来。只有少数困兽犹斗,他们和老寇准一起守卫西北角的三层高楼。 郑邱赶过来,将二十门火炮二字排开,一次轰击! 一些受不了的土贼发疯般从楼中跑出来,他们想要投降,但外面的士兵根本不给他们机会,直接就是一颗铅子招呼。 最后,老寇准点燃了早已堆放好的柴火,和自己的妻妾女儿一起葬身火海,至于他的儿子,早就在黎明坐船跑了! 王端望着熊熊燃烧的高楼,既感到满足又觉得浑身无力。既感受到胜利的喜悦,也体会到失败的残酷! 接下来就是清点俘获。占据水寨后登记户口,共得到二千七百户,九千二百人,其中丁壮超过三千四百人。其中独身一人的就有五百,这些人被编入军队充当辅兵。 战事虽然结束了,但寨民的苦难才刚开始。保安军将一个个参加过抵抗的丁壮带走审讯,让他们互相揭发,最后有近二百人被判处死刑,他们的家眷也受到惩罚。王端将他们迁出水寨,在水寨北岸安置。 余下的两千多人也不是无罪释放,其中的七百多户被强行迁出,王端计划开发洺河和黑河的中间地带,在这里修建几座砖堡供他们居住,当然是由他们自己动手修建。 王端决定将总部设立在留任泽中,将旗山水寨内的家眷、文武官员一起迁徙过来。 等陆宁进入水寨,王端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陆宁大喜,“此处水寨内可以容下一万人,北岸也可以安置一两万人。自西淝河到黑茨河,耕地不下三十万亩,足够养活十万人,非旗山泽可比。其二便是这里易守难攻,这水寨土堡可是几百年才修建起来的,如果想要攻进去,没有火炮大船根本就不可能!” 水门必须改造一番,否则还会被攻破。 陆宁又道:“正德以来,由于苛捐杂税,民户逃亡,这一带的水利工程都已湮废,但根子还在,只要道生愿意,征派农夫疏浚,再修建几处水闸,足以满足农田灌溉用水,就不用担心旱灾了。” 王端又说道:“可以先设一个水利司,将所需的人力物力都计算好再报给总堂。我计划在农历年以前在这里安置五万人,粮食问题还需要先生解决呀!” “那就再采购六七万石粮食来,哈哈哈!” 陆宁畅怀大笑,为王端的勃勃野心而笑。 王端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望着火势渐小的高楼,心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接下来他要用水泥盖一座楼! 留任泽不仅失去了他的主人,现在他的名字也被改了,陆宁从《易经》中选了“无咎”二字,将水泽命名为无咎泽。“无咎”的意思是没有过失,《乾卦》中说:“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谓时时警惕,就能免于过失。这正是王端要借以自勉的。 名字改了,整个水泽似乎获得了新生! 水寨中一半的房屋被清空,正好可以用来安置旗山泽人员。王端也没打算放过余下的一千多户,他要等自己人迁来后再动手,他的计划里,只会留下老实无害的在寨内居住,余下的一律迁出。 陆宁为无咎泽写下新名字,让人拿下去装裱,接下来他对王端说道:“凤阳方面已经传来回话,总督高斗光没有准信,但守备太监韩赞周愿意为我们牵线,他想派人来实地考察。” 王端想了想说道:“可以,但要将时间向后压压,最好压后到七月份,咱们需要时间来搬迁安置。迁出水寨的也要留意,防止他们逃跑去告状!” “既然决意将总部迁移到无咎泽,又要在东岸大兴土木,需要大量的木材、青砖、石灰。界首一带出产青砖、石灰,瓦店一带有大量的泥瓦匠,沈丘集多木材,这三地相距不远,又都是颍上千户所的防区,老夫与颍上千户有旧,可与他交好,只要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物资就能轻松运过来。” 陆宁又为王端筹划,先派人潜行去新蔡、光州一带考察,等选好位置再派商人去开矿! 王端想起水轮机,问道:“这水泽中能建造水车吗?” 陆宁一愣,“无咎泽的水来自黑河和洺河,其中黑河宽而水势平缓,洺河窄而水流稍急,如果要修水车可以选择在洺河的河口处修建。” 王端就带人乘船上溯到洺河口查看,见洺河口宽不足三十丈,而且肉眼就能看到河水缓缓地流入泽中。他又带人上岸考察,约往西走地势越高,心中有了计划,决定在这里修建一座水闸,在上面安装水轮机。 第48章 释奴令 刘建基来信说张懋爵到了亳州,催促公会出兵去救援开封。王端并不愿意过早的与李自成发生冲突,让刘建基找借口敷衍过去。 自从占据亳州,破袁时中、老寇准以来,保安军兵力已经扩张到一万五千人,火药也达到了月产万斤,其中颗粒火药的生产线已经增加到十条,每月产量达到了三千斤。 随着兵数的增加,一些问题暴露出来。新增士兵的战斗力和忠诚度不如原先的纸人,将他们混编,王端担心战斗力下降,将他们分开,又担心他们叛变。 问题并非不能解决,用思想教育和分田地可以提高新附兵的战斗力,但现在思想教育跟不上。 王端不由皱紧了眉头,看来是时候分建甲乙两种营制,甲种营由纸人组成,配上新附兵为杂役。乙种营则由纸人为军官和主力核心,顺便负责教导新附兵。甲种营以火器为主,乙种营先使用冷兵器。 他设想中的甲种营担任军队主力,乙种营作为辅助。甲种营正面强敌,乙种营对付土贼土豪,并做守备部队。 第二天一早,王端来到公会办公厅,将黑牛找来,先是问他是否愿意娶铃铛为妻。 黑牛跪道:“全听少爷吩咐,只要是少爷赐下的,黑牛都愿意要。” 王端有些不安,将黑牛扶起来说道:“以后不要动不动就下跪了,你现在是大将,不再是我的奴仆了。” 黑牛听后反而大惊,哭道:“是不是黑牛做错了事,惹少爷生气了?” “不是不是,我已经决定释放所有奴仆为自由人,以后我的治下不会再有奴仆、奴隶,所有人一律平等。” 等大家都到齐了,王端说道:“今天商量三件大事,第一是重组军队,第二是释放奴隶,第三是将总部迁往无咎泽。” 众人面面相觑,叶明申拱手道:“会主为何将总部南迁?” 王端摆摆手,“那是第三件事!先说第一件事。” 黑牛立即说道:“按照会主的筹划,将保安军分为甲乙两种营制,卑职认为可行。我军目前的主要敌手可分为两类,一是土贼土豪,二是流贼。土贼弱,流贼强。我军当以乙种营守地方、攻土贼;以甲种营抗流贼,扩张疆土。” 显然在座的并不太上心营制一事,只有军校训导黄甲关心,他说道:“此事甚好。如今新铳米涅枪搭配颗粒火药使用,射程可达两百多步,完胜弓弩骑射。而且三段击配刺刀足以应对骑兵强敌,没有必要再搭配长矛手了。可惜我军火器仍旧不足,分建营制正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王端问道:“军官呢?” 黄甲回答说:“军校已经选出一百五十人为一期生,培训三个月后下放到军队做军官。” “那就等军校生毕业后再改编。”王端无奈道。 第二件事就是释放奴仆。 在座的出身都不高,除了王端基本都没有奴仆,但也不是全都没有,程芳有一对老奴夫妇,农业堂主陆长富也有几个家奴,没有参加会议的陆宁家中奴仆最多。 叶明申说道:“按太祖定下的明律,庶民是不允许养奴婢的,只有勋贵、官僚之家才允许养家奴,且人数受限,最多的三公也不过二十人。后来法令松弛,缙绅之家普遍蓄奴,多的往往成百上千,官吏不敢问。” 朱守新接着说道:“为了规避发令,民间有收养义男义女的,都是变相的养奴。一些人借收养为名,实则买良为奴。如此便有男主将义女收为小妾,义女反呼丈夫为爹爹的,实大背伦常!” 叶明申和朱守新都是小户人家,说话也非常坦然,但陆长富却吓得浑身冷汗。 王端环顾,将众人神色收入眼中,慢慢说道:“为什么要释放奴仆,并不是我王某人发了善心,而是我坚信人人生而平等。” 众人无语,只有陆长富擦除额头汗水,忐忑回答:“是是,卑职回去后就施行会主的政令,将家中的奴……仆人一律放良。” “陆堂主请坐,这不是针对你,也不是针对任何人,而是针对的封建制度。为什么要反对这种人身依附关系,因为他已经阻碍了经济发展,咱们要想变得更大更强就必须解放奴隶,将他们变成自由民。” 王端没有解释奴隶为什么会阻碍经济发展,也没有阐述自由民为什么有利经济发展,这些本不是他擅长的。 《释奴令》发布下去,王端率先释放了自己的奴仆,程芳和陆长富紧随其后,法令迅速在旗山水寨中普及开。 为了解决富人家中的佣工问题,公会又发布了《雇佣令》。规定了雇主和佣工在法律上是平等的,雇佣关系是劳资关系,雇主需要按月支付佣工劳务费,不得拖欠,也不得压钱超过半个月。同时也规定了工伤需要赔偿、雇主故意伤害佣工等同犯罪,雇主在封建制度下享有的特权被废除。 王端在总部南迁一事上遇到了阻力,主要是因为以他为首的这个集团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陆宁、程芳、叶明申这些人对王端的追求只有一些模糊的认识,而王端本人也没有明确自己的目的是什么,究竟是要逐鹿天下还是割据一方? 王端很谨慎,因为他不敢完全相信眼前这些人,在前景不明朗时,很难有人冒杀头的风险去追随他造反! 王端解释道:无咎泽易守难攻,而且岛屿面积远大于旗山水寨,可以容纳更多人。 他心里明白,有些话还不到明说的时候,说晚了不好凝聚人心,但说早了会吓跑更多的人! 南迁的计划要逐步实施,先迁徙两千军队,再派人去建造住宅和修筑新堡,然后才是迁徙公会总部。 释奴令传送到亳州,刘建基不敢下发,因为公会不是政府,而亳州代知州是张懋爵,现在城中事务都必须通告给张懋爵。他写信给王端解释一番,请求指示该如何应对张懋爵。 随从传令兵一起来的还有一人,王端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拜帖放下。 “你就是商丘知县梁以章?” 梁以章拱手道:“昨日的商丘知县已死,今日在会主面前的是梁再兴。” 自从商丘城破,梁以章妻女自杀,只有他一人逃出归德府。本来历史上的梁以章逃到了淮安,求救于淮扬巡抚史可法,接过史可法将他下狱。历史上史可法上书崇祯,梁以章被押解赴京,最后被释放,然后在河北投入军营继续杀贼,直到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梁以章这个人还是有些能力和胆色的。在做商丘知县时他就不避强权。话说有一个江湖盗贼杀人后藏匿在某士绅家中为奴仆,梁以章知道了,趁士绅带着盗贼出门之际,当街将盗贼抓住杀了。李自成攻归德府城商丘时,梁以章从守城到巷战一直是身先士卒,却不知为何在最后没有战死而是随难民一起逃出城外了? “梁大人为什么愿意投效我旗山公会?” 梁再兴从容道:“在下读了会主的《尊重生命》一文,又从商人赵贤处听说了会主在旗山宣扬的公共秩序的核心宗旨是为百姓服务,以增加农工生产为手法来实现核心宗旨,以及最近的释奴令,所以在下便求着赵贤代为引荐。” 王端好奇道:“梁大人……” “不敢,会主莫要羞杀在下了,文臣有守土之责,城陷而官死,在下不仅畏死逃走,还……” “好,梁先生就说说你的理解。” “在下也多有疑惑,便在会主面前先说出自己的一点浅见,再请会主答疑。在下理解会主所求的治世之道是通过增加生产来实现百姓的丰衣足食,而后仓廪足而知礼节,如此则可以天下大治,此本合古贤之道。在下说的可对?” 王端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王端的观念是:一切问题都根植与经济问题。 梁再兴又道,“只是还有一点在下百思不得其解,释奴令说人人生而平等,这话是从何说起?” 王端是在《社会契约论》上看到的,但不能直说出来,就想起一个观点,便问道:“先生认为德的根本是什么?” “朱子说:天地之大德曰生,人受天地之气以生,故此心必仁,仁则生矣。可知理是德之根本。天即理,循天理即为德。” 王端初听觉得有道理,再一想就觉得不对了。这是典型的本末倒置、唯心主义! “我觉得先生说的有点问题,朱子是把人心当做天理了,是用人性推导出天理了,对不对?” “是极。朱子言道万物之心,便如天地之心。天下人之心,便如圣人之心。所以圣人之心就是天理,圣人之行便是德行!” 王端差点没气死,这句“圣人之心就是天理”应该是他说才对,他还指望着用这句话来反驳哩! 他决定直接上论点,“我不认同这句话。天理是天理,人心是人心,两者之间并没有因果关系,天地万物确实有他自己的运行规律,我称之为物理学。但人心、道德有自己的运行规律,我称之为伦理学。什么‘天之心就是人之心’之类的都是唯心思想,伦理学和物理学没有那种类比。正确的思想是天地万物的生灭演化遵循物理学,人类的生活遵循伦理学。道德的根本不是天理而是人理,伦理学本就是人际关系学说,处理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所有我要说一切美德的基础是人人平等,平等是德之根本!” 梁再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人,反复回味他说的话,如果将天道和人理剥离开,理学就失去了立论的根本,那么道德的根本也就崩塌了。 “会主的思想是以平等为道德的根本,所以才要释奴?” “对了。”王端说道,“一种思想是否正确是有一套检验标准的,那种思想能解决问题就是好思想,就是正确思想,这就是实证主义!” 梁再兴站在王端的角度思考,“如果按照会主的思想,怎么用物理学解释宇宙万物呢?” 接下来王端从大爆炸想到万有引力,又从风雨雷电想到原子弹!——这都是他脑子里想的,可惜不能说出来! “物理嘛,就是万物的运行规律,这个只能靠观察研究。比如地球是圆的,太阳是个大火球,地球绕着太阳转之类的,这些都可以通过科学的观察来得到结论。” “地球是圆的,在下也曾听西洋神父说过,其他的闻所未闻,会主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通过学习……通过我老师告诉我的,只是我不懂天体物理学,如果有人会观察星星运行轨道,我可以告诉他怎么计算地球和太阳轨道。” 梁再兴半信半疑,又问道,“会主认为平等是道德的根本,如果此说大行天下,岂不是再没有君臣父子之别了?” “伦理学就是人际关系的学说之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就是人际关系吗?一个社会生活群体中,难道存在着两种道德体系吗,君父一个道德,臣子一个道德?那样的话道德就是虚无的,所以只能有一种道德体系,这个道德体系要想约束所有人就必须是人人平等的。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法律,一个人杀人被判死刑,一个人因为某个身份而可以免除死刑,那么法律就不再公平,也就不会让人真心悦服。在不平等社会中,不同阶层中并不存在诚心,也就无所谓道德法律了。” 梁再兴大约是听懂了,但又听不懂。就好比他知道玻璃杯是玻璃杯了,但还是不明白玻璃是怎么来的。 王端说的口干舌燥,心里却有一泻千里的快意,就让梁再兴回去好好想想他说的话,希望他能成为自己的信徒。 第49章 梁以樟 梁以樟,河北清苑人,崇祯十二年举乡试为第一,十三年成进士。加上梁以樟好武勇,善骑射,而时局又需文人知兵,所以被外放为河南太康知县。梁以樟是左光斗弟子,也算是个东林党人。梁以樟做太康知县时只有三十二岁,到任后就简练乡勇,扫除土贼土豪,凡三十六家。有功,升迁为归德府城商丘知县。 崇祯十五年三月,李自成、罗汝才攻归德,同知孔则颜和推官王世秀推举梁以樟为守城总理,主导归德防御,奈何人力有限、天命难违,城破,颜、王死,独梁以樟脱身而出! 梁以樟原计划经亳州南下,逃依同门史可法,到了亳州正巧遇到保安军攻城,被商人赵贤隐匿,后听闻了旗山公会事迹,便决意来见王端。 王端和梁以樟一番交谈,看得出梁以樟还是有些思想的,就决意留他在旗山暂住,顺便考察一番。 耿六护送梁以樟来旗山的,王端将他叫过来问话。 “会主,”耿六答道,“梁知县年轻有为,早有大名。其他的您都知晓了,有一事俺觉得该跟您说说。” “什么事?” “便是梁知县和乡宦宋权、吴伯裔、侯家侯方域、书生薛凤举、张孝申之间因事生恨。本来梁知县总理商丘守城,原兵科给事中宋权负责守南门,这人仗着身份,不把梁知县当回事。梁知县哪里肯惯着他,寻了个由头要办他。宋权见梁知县刚硬,知道讨不到好处,当面认了错,背地里却和吴伯裔、侯珣二子侯方域、书生薛凤举、张孝申等人密谋,计划在三月朔日(初一)于文庙哭庙,趁机煽动书生弹劾梁知县。” 王端好奇道:“我多次听说哭庙、哭庙,不知道哭庙有那么大作用?” “会主不知,听俺慢慢讲。这哭庙一事自古有之,万历以来尤甚。背后全是因为地方主事官吏和缙绅不合,缙绅无法直奏,唯有哭庙,希图借助孔圣道统来压制地方官吏。这归德哭庙前已有之,上次哭庙是因为地方士绅不满府衙的胥吏执法抓了一个乡宦的家奴,乡宦认为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践踏,所以伙同侯方域等人煽动书生哭庙,推官王世秀被迫息事宁人。” “真有这么大作用?” “这个书生和官员本来就是一体同休的,一个做了官一个还未做官,本来是没这么大矛盾的。只因为国朝中叶以来,做官全靠贿赂,否则即使中进士也被束之高阁。您想啊,花钱买了官,自然要敛财补亏空。官员敛财哪有不跟地方缙绅起冲突的,那些退休的、有功名的不好直接出头,于是就煽动年轻的书生出来,这些书生也不简单,他们不仅仅在一州一县内串联,往往借诗社、文社名义,接连数县府道省,一有事就互相呼应,广造舆论,逼迫官员就范!又因为自太祖以来,不需书生议政,所以便有了这哭庙之法!” 王端听了摇头,忽然想起侯方域这个名字在哪儿听说过,好像是一部电视剧里,还是周杰扮演的。 王端问道:“侯方域这个人你见过没有?” “哎呦,俺是什么身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哪儿能见到人家?侯二公子是前户部尚书侯恂的儿子,据说在江南名气很大,是什么复社四公子。只可惜现在还只是个举人,没有中进士。归德城破之前就已经南逃了。” 王端依稀记得,这家伙就是娶了个什么什么香坠儿的伎女,一家子全投靠建奴做汉奸的玩意儿。 王端在过去上网,没少听人家骂东林党,大体上认为东林党都是些地主汉奸,对江南的文人没什么感情。或者说王端对知识分子没什么感情,在他上学的那个时代,文科生就是二流学科。 “你看梁知县是真心投靠咱们吗?”王端并没有因为耿六是无赖子而蔑视他,相反,他认为像耿六这样的地痞,看人看事还是有一套的。 “会主真看得起俺,嘿嘿,俺看梁知县是想劝您攻打流贼,好为他报仇,他也能趁着您的东风好将功赎罪!” 王端心里有数了,又问了宣教文艺团的事。耿六据实答复,目前已经招募了本地几个唱乡曲的乐人入团,只是还没有好的节目。 “我这有几首歌和几个戏剧给你,你拿回去开会琢磨一番。”王端将几张纸递给耿六,“你自己看不明白没关系,一定要懂得发扬众人的力量,将你全团的人集中起来开会讨论,集思广益的道理一定要明白。” 耿六接过后就谢恩,因为他识字不多,也没有当面看。回去后将几个走江湖卖艺的老杆子叫过来,找其中一个认字的念给大家听。 一个老艺人念道:“六爷,这歌叫《男儿当自强》,只是只有歌词没有曲谱,小的不知道该怎么唱?” “你不知道,六爷就知道了?”耿六的脸拉得老长,叱骂道,“将你们找来就是让你们想办法怎么唱的,我要是凡是都知道还要你们做什么!” 最后还是王端亲自来了,他这人没有一点官威。 他将歌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咱当兵的人》、《好男儿就要来当兵》、《义勇军进行曲》、《公会的旗帜》、《好汉歌》、《中国人》、《男儿当自强》都唱了一遍…… 除了这些正治性质的歌曲外,王端也唱了《两只蝴蝶》、《庐江月》、《明月几时有》、《送别》等几首艳曲。 话剧方面只有《白毛女》他还记得,所以只好先让众人排演《白毛女》。 戏剧王端就不行了,他既不懂京剧,也不大懂黄梅戏、豫剧,但是一些经典唱段还是记得的,就随口吟唱了黄梅戏《女驸马》中状元、豫剧《花木兰》刘大哥讲话理太偏等几个小段。 除了歌曲这一块,王端还嘱咐耿六多找一些江湖杂耍艺人,只要是老百姓喜欢的都要拉进宣教团。 王端对宣教事业的定位是“寓教于乐”,他将自己的思想包装进百姓喜闻乐见的节目中,潜移默化的改造百姓,而不是挺着杆子硬上。挺着杆子硬上,满嘴都是口号,千变一律的说教,只会让人厌烦,而不会将新思想传播出去! 第51章 土豪与土贼(一) 此时的郸城还不是县,只是鹿邑属地,曾设巡检司,后废。此时的郸城并非一座城池,而是一个土堡,崇祯十三年时为当地豪富韩琳占据。 韩琳自占据郸城后,积极加强土堡防御,召集远近百姓前来依附,又在土堡周围陆续建造了三个土寨,互为依托。 到如今韩琳已经拥众过万,有丁兵两千多。 除了人口,韩琳也用心于耕作,控制区内有良田八万亩,种植小麦、杂粮和棉花,基本能实现自给自足。 在韩琳的控制下,郸城百姓忙时务农,闲时制作武器和操练行伍。不仅保障了衣食,也练成了一支远近闻名的精兵。 韩琳自知单靠自己是不能抵抗大股流贼的,就和宁平的郭通、西平的刘洪起、项城南顿的周家礼约为攻守同盟。 眼下有两股土贼使韩琳深感忧虑,一是鹿邑白虎贼,一是商水的二哪吒。两贼合营后,兵峰直指郸城,更使韩琳坐立难安。 他想起前段时间前来联络的武举人黄甲,黄甲说如今旗山泽出了一个大土豪,手上有精兵万余。本来他是不信的,别说一个土豪,就是河南总兵陈永福也拿不出一万精兵,何况一个土豪? 现在形势危急,韩琳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和三十里外的宁平土豪郭通商议后,便派人持信去旗山泽求援。 黄甲收到信后急忙来找王端,此时的王端正和叶明申商议婚事。因为王端没有长辈,所以一应礼节都由叶明申代管。话说王端虽然每天都和程芳见面,但碍于习俗,程芳从来没有当面跟他商量婚礼。 叶明申的意思是婚礼越早越好,定在年前比较合适,并委婉暗示王端不要在婚前使妾室有孕。 这话让王端很是尴尬,正巧黄甲来了,就拜托叶明申和程芳商议婚期。 “会主,”黄甲将信递给王端,“便是前日所说的与宁平郭通、郸城韩琳结盟的事。” 王端看后问道:“这土豪和土贼有什么区别?” 黄甲道:“出身不同,土豪一般是地方豪富之家或江湖任侠之辈,在地方上早已形成势力,能一呼百应。土贼在坐大前,或是贼盗、或是土匪,或者是被胁从的,这些人或是趁乱而起,或是被逼无奈,一旦起事就烧伤抢掠、裹挟百姓到处流窜。这第二点不同是土豪一般都是据寨自守,保护一方百姓,同时和官府相联络,也承担少量差课。土贼则是不事生产、全靠劫掠、和官军为敌。” 叶明申又道:“其实也没有严格的区别。土豪也会劫掠过往商旅,也会欺压百姓。土贼也会修寨驻守,种植粮食。如果说有区别,那就是一个尚能和官府保持合作。土豪可变为土贼,土贼也可受招安为土豪。” 王端问道:“我想要宁平、郸城两地的人口,郭通和韩琳会答应吗?” 黄甲摇头。 “一个人一两黄金从他们手中买呢?” 叶明申说道:“没有必要将所有人都迁徙到无咎泽。” 黄甲也说道:“货船能从黑河上行到宁平、郸城,而且当地有十万亩熟田,何必硬要将人口迁徙到无咎泽来。” 王端把桌子当做地图,用桌子上的茶碗当做据点,比划道:“旗山泽、无咎泽、挽马泽、亳州、义门、古城、宁平、郸城,每个地方的人口都不多,不如集中到两三处。咱们的兵力本来就有限,再分散出去就显得力不从心了。就像一只手五个手指分开了去打架,哪里如五个手指收回来攥紧拳头呢?” 王端将茶碗聚拢为三堆,“亳州暂时不动,一处是旗山泽,一处是无咎泽。旗山泽咱们经营很长时间了,不仅有水寨,岸边有土堡,南边淤泽湖中间也有土堡,周围开垦了十几万亩耕地,放弃不得。无咎泽水寨面积大,周围河流多,耕地也多,可以安置数万人。我的计划是在旗山泽保留两万人口,在无咎泽周围安置五万人口,开垦二十万亩耕地。” 王端又说道:“除了耕地,我军要想发展壮大,急需能够建造水力机床,这就要占据一条落差大的河流,一般这种河流都在山区。陆宁先生说新蔡有煤铁铅矿产,这也是我军需要的,所以我军的下一个目标是沈丘和太和的界首。黑牛率军南下霍邱就要经过太和、颍州,我便以此为借口建立一条粮道,在沿途设立据点。在此之前,我要先解决西面的郸城、宁平,然后再南下。还有一人让我寝食难安,就是逃走的袁时中,这个人是有些本事的,一定要找到他,消灭他!” 叶明申说道:“袁时中可以由亳州方面负责,消灭袁时中当不在话下。除了亳州营、义门营,牛将军带走了三千人,余下一万人怎么分配?” “留下右营三千人驻守旗山水寨,其他人南下无咎泽。”王端又道,“我将亲率五千人去宁平、郸城!” 王端挑选了左营三千人,全部配战马,一半弓箭一半线膛枪。另有风雷营的一千轻骑兵,余下的一千为新附杂兵,装备长枪、弓箭和缴获的鸟铳等武器。另外他还有亲卫军两百人,其中昆仑都一百名黑人兵,这些兵一律装备铁瓜锤,另外一百人装备米涅改锤发枪。 由于刚刚收到16斤炮,还没有来得及制造铁芯包铅椭圆炮弹,只好先带着十门四斤炮和十门十一斤炮南下。 这一次领兵的将领还是郑邱,自从他的妹妹被王端接过来后,郑邱再也没有二心,一意为王端效力。 保安军先沿着黑河西行,在汲水桥渡河黑河,于中午时分到达黑茨河北岸,郑邱吩咐埋锅造饭,并派斥候涉水南下。 郑邱说道:“如果南岸没有土贼活动,我军饭后就渡河南下,直驱宁平。如果南岸有土贼活动,我军就渡河扎寨。” “郑老哥放心大胆的指挥作战,”王端的意思是他并不干预郑邱指挥,又道,“我问问你老哥,你说咱们保安军还有什么不足?” 郑邱想了想说道,“请赎卑职冒昧,会主究竟是为了什么打仗?” 王端对郑邱并没有隐瞒,“唉,我也不清楚,走一步算一步。” “这并不是长久之计,”郑邱诚恳劝道,“越来越多的人来会主账下效力,然而个人心怀各异,所求不同,如果会主不能用一个明确的目标约束他们,人心难齐,他们就会各求己礼。便如两个车夫驾车一样,一人要向东行,一人要向西走,究竟要听谁的?” 王端点头,痛下决心道:“我是打算另建一番新事业、新天地的,只是过去不能明说,今天我先对你老哥说说。我希望建造一个人人平等、人人自有的新王国,然后驱除胡虏,扩张汉文明到六大洲四大洋。” 郑邱听不懂他话里面的好几个词语,但意思是理解了,他本人对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家都无所谓,只要是王端建立的,并且能够成功就行! “如此,会主当对众人早早言明。老话说得好,人心齐泰山移。咱们只有同心协力,所有劲儿都朝一处使,大事才能成功。早早言明,也让那些希图心怀鬼胎的人早早走,他们留在咱们的公会军队内只会像绊脚石一样,减慢咱们的速度,甚至会成为奸细,跟敌人里通外合。” 这个道理王端又怎么会不明白,有道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郑邱不在这个位置,不知道王端的难处。王端并不想过早和明廷颉颃,所以才拉拢陆宁等人。说实话,如果没有陆宁,王端很难和明朝联络上。 他对郑邱说道:“在这两年里我需要明朝的认可,只要能建立一个稳定的根据地,我是不害怕和明朝反目的。” “会主明鉴。”郑邱不再说话。 王端心道,郑邱不仅是个会打仗的,在战略上也是有见地的,不能小觑啊! 确定十里内没有敌军后,郑邱一面派出更多斥候,一面下令军队渡河。 斥候源源不断的将消息送来,郑邱断定到宁平之间没有土贼,于是全军疾行南下,两个时辰就到了宁平土寨外。 黄甲先去和宁平郭通沟通,郭通却犯难了,他虽然急切需要外援,但不愿意保安军进入土寨内。这年头别说乡勇兵了,就是官军也洗劫百姓,他怎么敢放保安军入寨。 郑邱说道:“土寨的防御并不强,护城河也浅,要不要进攻?” 王端摇摇头,他是来交朋友的,“咱们不入土寨了,就在寨外找个安全的地方扎营,然后请郭寨主商议一起派兵去郸城。” 他又低声对郑邱说道:“先灭土贼,后灭土豪!” 保安军选择在宁平寨南侧一条小河边北岸扎营,这样只需要防御东西两面就行了。 很快,黄甲就带着郭通的兄弟郭达来了。宁平寨送来一车酒肉和两车粮食。 郭达告罪,“我大哥这两天染上了痢疾,怕传染给贵军,一直在家养病,寨中事务也不大管了,还请见谅!” 王端笑纳了酒肉粮食,也没有怪郭通不出寨相见,而是直接说道:“军情紧急,我也就不进寨探望郭寨主了,请郭兄回去代为问候。咱们也别说客套话了,明天我军就去郸城,不知贵寨能派多少人一起去。” 郭达脸有愧色,含糊道,“鄙寨兵力有限,全寨男丁不过才八百多人,防守尚且不足……” 王端和郑邱对视一眼,又看向黄甲,黄甲好不尴尬。 黄甲替郭达解释道:“宁平寨确实没有多少兵丁,会主还请见谅。但一百人还是派得出来的?” 郭达神色更是羞愧,“寨内实在……鄙寨愿意捐助三百石粮食,足够贵军十日口粮。另有一千两银子,请兄弟们在路上买些酒肉。寨内人丁实在单薄,守寨尚且不足,实在派不出人来,会主恕罪、恕罪!” 王端已经抱定注意,冷声道:“唇亡齿寒的道理郭寨主不会不懂。今日郸城有难,郭寨主不肯发一兵救援,明日宁平有难,郭寨主还盼着别人来救援不成?” 郭达还是那套话,人反正一个也没有。黄甲也红着脸替郭达说话,前些时日土贼白虎子来犯,宁平寨已经折损了几百男丁,确实没有多余人力了。 “罢了罢了,”王端装作无奈道,“做人做事都要将心比心,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我们明天就走,今夜要好好休息,郭老哥留下一起吃个晚饭再回去,酒嘛就不喝了。” 王端本意要做势生气离开,郑邱在后面跟着他劝道:“会主晚上还是陪着郭达坐坐,这样才能让他们安心。” 王端问道:“郑老哥和我想的一样?” 郑邱低声道:“今天宁平不出一兵,来日灭了土贼、郸城,咱们回头再以此为借口找他算账!” 两人相视一笑。 黄昏,王端亲自作陪招待郭达,席间也标识体谅宁平寨的难处,又感谢了宁平寨提供的粮食银子。 郭达回到宁平寨内,将在保安军营内见闻说给大哥郭通听。 “保安军胃口不小,谁又会无端来援助别人?” “大哥,我看保安军装备精良,就是三边精锐也比不上,想来他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土贼。” 崇祯十四年傅宗龙率领三边精锐在项城和李自成大战,郭氏兄弟也是见过秦军精锐的。 郭通负手踱步,“这就是老子担心的,黄甲说他们已经击灭了李振海、打垮了袁时中,起先老子以为他在胡说,今天算是信了。这群土贼前些日子吞并了留任泽老寇准,现在又来攻打白虎子、二哪吒,他们又不是官军,费这么大劲儿干什么?” 郭达惊问道:“这些人难道想变天不成?” “那些老子不管,老子只关心他们会不会把我们也吃了。看来形势确实要变了,咱们得早做打算。你亲自去一趟郸城,让韩琳注意防备。小心保安军消灭了土贼,反手过来收拾他!” “大哥,如果真到那一天怎么办?” 郭通笑道:“咱们不是早就想好了,土皇帝做不了,富家翁还做不了吗?大不了跑路!” 第52章 土豪与土贼(二) 早上五点钟,保安军开始做饭,六点钟启程西走,三十多里路程,十一点到达郸城。 接近郸城,极目望去,到处都是绿油油的粟田。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王端触情生情,吟唱起《黍离》。 随行的黄甲暗中测度,王会主的野望不可预测,自己还是小心行事为好,如果郭通、韩琳这些土豪不肯归附,他不会再为他们说话。 前方传令兵来报,郸城土豪韩琳亲自出城来迎接了。 王端颇感意外,对韩琳生出好感。 走到军前,看到黄甲旁边站着一个五十余岁的壮汉,身穿蓝色短衣,腰挂长刀,头上用纱巾包裹,眉目间有英豪之气,心中大喜。 韩琳已经被保安军震撼到,这才信了黄甲原先说的话,暗道,保安军果然是天下强军! 两人见礼后,韩琳说道:“王会主可随在下入城,兄弟们还请在城外扎营。” 王端同意,带了一百护卫进城,到城门口又看到乡兵抬着十头黑猪,拉着一车酒从城中出来。 “韩城主有心了,小弟在这里谢过了。” “会主远道来助,已然是义薄云天,些许酒肉又算得了什么。快请入城!” 来到韩宅,早已有酒宴备下,宾主落座,先祭了五脏庙。酒足饭饱后,韩琳让人撤下酒席,端上茶水,开始谈公事。 王端很喜欢这种办事风格,觉得韩琳穿着打扮像个武人,但行事作风又温文尔雅。 “会主,在下前已探听清楚,二哪吒、白虎子两部在西面五十里外的霍屯一带。原先霍屯有乡民修筑的土寨,曾有四千多人在其中安身,两贼吞并霍屯后兵马胁从已经达到五万人之多,可战之兵也有万人。” 一万人并没什么,这年头打仗不仅数人头,还要看装备水平。王端问道:“贼人有多少战马,多少铠甲,多少火器?” “这些土贼往往以骡子代战马,在下估算他们有骡马兵两千。贼人中多棉甲,数量不少。贼人中火器多是缴获而来,数量不多,但火药却多,二哪吒贼部擅长用震天雷,每个重两三斤,选臂力强劲者携带,临战抛掷。每次作战,贼人都是用独轮车在前,持雷者在后,他们先点燃药捻,躲在阵后抛掷,能抛二十步外。” 王端想到自己手中的火药也够了,是时候制造手雷,以后在每个营设立一个掷弹兵都。 韩琳笑道:“我见会主手下三千精骑,各个身披重甲,持火铳,当不惧此贼。” 王端自然不怕。 “贼人躲在五十里外可不是个办法,”王端问道,“城主可有法子将贼人引出来?” “这有何难,”韩琳解说道,“两贼不事生产,全靠劫掠为生。霍屯存粮有限,难支撑五万贼人。只要让他们知道郸城有粮,贼人一定会前来抢夺。” 几人商议一番,保安军先退后十里外找了一个废弃的村子扎营,然后由郸城放出消息,说他们从南方采购了一批粮食回来,马上就到了。 议定后,王端留下火炮和五百步兵、二百亲卫留在城内,余下的人马由郑邱带着躲藏起来。 当夜韩琳设宴款待王端,席间频频劝酒,王端本来不会喝酒,几杯下肚就有些醉了。 韩琳笑吟吟地说道:“在下有一侄女,素来敬慕英雄,刚才在门口看了会主英姿,心下倾慕。会主远来,身边也没个铺床叠被的,如果会主不嫌弃,就让侄女近前侍奉。” 王端听他文绉绉的,以为是要他侄女给自己做丫环哩,连忙拒绝,“怎么好意思让千金小姐做这种事,随便找个人干就行了。” “好好。说起我这个侄女也是可怜,父母早亡,所以才收养在我这里。如今已是破瓜年华,可惜现在天下大乱,一直没有寻到门户相对的,尚待字闺中。虽说如此,我这侄女却心气颇高,看不上寻常书生。常对我说,如今是乱世,乱世出英雄,生逢乱世,她希望自己的丈夫能是个盖世英雄。哪怕不能嫁给英雄,她宁愿为英雄做俾妾,也不愿意给腐儒做夫妻!” 酒劲稍微有些减弱,王端也听明白了,这是想把侄女送给自己做小妾。王端不愿意,因为他醉翁之意在郸城,如果和韩琳做了亲戚,反而不好下手了。 “哇,”王端作势要吐,亲军指挥王自知急忙为他拍背,“这酒……不行,哇……!” 王自知扶着王端踉跄而去,韩琳失望地朝内室看了一眼,命人去给王端烧水洗澡。 从内室走出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老的是韩琳的妻子,少的便是他的侄女。这少女十五六岁,身量高挑,身段妖娆,鹅蛋脸上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眉色间有英雌气。脸颊轻敷红粉,看着白里透红,但总体观之,这女孩不惹人喜欢,却也英气逼人。 韩琳叹了口气说道:“这事成不了了。” 女子安慰他道:“叔叔莫要伤心,这都是婉儿的命。” 让少女退避,老妇坐下后说道:“我看那王会主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既然已经下决心让婉儿去做妾,不如今夜……” “如果弄巧成拙……”韩琳摆摆手,“王某人所图者大。能成大事的,都是心智非常之人,怎么会管不住身子。他不要婉儿,看来想要的是我们这一家子的命了。” 两夫妻早就讨论过,但老妇心有不甘,“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不如让婉儿明早去侍奉他洗漱。先不要说是咱们侄女,如果他有心,咱们再说出来。” “你个蠢妇,”韩琳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用这种下三路的手法。王某人那样的,身边能少的了女人。” 妻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奴家是蠢,你这个聪明人倒是想个好法子啊!” “好了,好了,”韩琳已经打定主意,“如果他能胜了土贼,咱们就将郸城让给他。如果他能成事咱们就跟着他,如果不能成事,咱们就早些逃难去。” 韩婉儿躲在门后,听了舒服的议论,咬紧牙关,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去给王端做丫环。 第53章 土豪与土贼(三) 后半夜开始下雨,王端惊醒。 这并不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场雨,但却是最难受的一次。在小冰河气候影响下,此时的秋雨更显凄凉了。 酒劲儿已经过去,但微弱的灯光不能照亮他的未来,他仍被黑暗所包裹着,不知身在何处。 如果明末的乱世是一盘棋局,王端绝不是国手,而且越来越像一个被命运操纵的棋子。 四更应该过去了? 他将被角压紧,雨打树枝的声音带着寒气透过窗纸进入屋内。屋内圆桌上的烛火照着他的双眼,如照亮黑色的湖泊。 “我的实力还不足以自立!”王端喃喃道。 在这盘棋局中,建虏、闯军、明军、献贼都比他强大。根据他有限的历史知识,建虏最后将后三方势力都清除了,可以说是不费什么力气就做到了。 王端思索着其中的原因,他用尽心神去思考李自成为什么失败。 他再次想起他问黄甲的问题,“土豪和土贼有什么区别?” 王端喃喃自语道:“没有稳定的根据地,不事生产,没有思想的军队,没有一个强大的组织,没有明确的目标……” “没有思想、没有思想……” 他已经意识到最急迫的事情不是扩张地盘,而是弘扬自己的思想。 弘扬思想的最好手段是出书,王端决意先写一本书。虽然他没有受过这方面的教育,但可以让手下的谋士操刀,他只要把基本观点说出来就好。 他想象着自己的书流布到两京十三省,应该会有很多志同道合的仁人志士前来共谋大事? 但这些人来找谁,土贼还是土豪? 在明廷的眼中,王端并不是正经出身,估计会被当做和韩琳一样的人。 土豪王端? 王端笑了,土豪,这不正是自己一直梦想的吗? 王端美美地睡了个回笼觉,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天色大亮。王端刚刚弄出动静,屋门就打开了,一个女孩儿端着一个铜脸盆进来了。 女孩儿将脸盆放好,走过来帮他穿衣服。王端一见其容貌,非常意外。心道,这么好看的女孩儿,有点高圆圆的影子,怎么会是个丫鬟? “我自己来,”王端避开女孩儿的手,他实在不习惯别人为他穿衣服,即使在家中也是自己动手的,“你去忙你的。” “噗嗤!”女孩儿慌忙捂住嘴。 这下王端更好奇了,仔细看女孩儿的容貌,觉得其眉宇间气色不凡,难道…… “你是不是韩城主的侄女?” 来人正是韩婉儿。 “没有必要这样,”王端和颜悦色,“回去告诉韩城主,我不是好色之徒。” 不知她身份时王端还因为她长相有些心动,一想到她背后的正治目的,王端瞬间冷静下来了。 韩婉儿行礼后轻启朱唇,“女婢是背着叔父来的。” 她将昨夜事情原由说了出来,韩琳确实有献色自固的动机。 “会主拒绝后,叔父就熄了这心思,是奴婢在门外听到叔父说会主是真英雄,所以才……” 王端安慰她,“你是千金小姐,不用干这种伺候人的活儿。我军也已经实行释奴令,不允许保安军治下有奴隶存在。” 韩婉儿听了觉得好奇,王端解释了释奴令和雇佣令。 她笑问道:“会主拥众过万,难道在家中也是事必躬亲吗?” “那自然不是!”王端看着她的笑颜,心中泛起异样的情愫。 “那床被也是自己铺吗?” “呃……” 她抿嘴一笑,并没有说下去。 清晨与女孩儿一见,王端一整天都觉得甜丝丝的。 随着郸城买粮的消息放出去,王端和韩琳反复商议守战策略。当听到韩琳的两千人中能出城作战的只有五百人,便问道,两路贼人有兵万人,你我加起来只有五千,如果贼人来攻城,需要留多少人来守城? 韩琳说道:“守城丁壮也需两千。每有贼人来,我们都是丁壮在上,妇孺在下。丁壮在城头作战,妇孺在下方运送物资、做饭生火、救助伤员。” 王端已有计较,“这样说的话……郸城出兵五百随我军出城作战,我留五百兵住城主守城。” 韩琳盯着王端看了一会儿,王端坦然相视,并无一丝慌乱。韩琳终于笑着答应了。 派出消息的第三天,白虎子和二哪吒两贼终于有了动静。斥候探听到动静来报,两贼沿着黑茨河行进,路上哭声震天。数万人沿路痛哭,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埋皇帝哩! 王端好奇问道:“为什么一路走一路哭?” 韩琳悲悯道:“二哪吒贼丧尽天良,每次起营劫掠都是全军行动,妇孺老幼都要跟随。贼人为了防止心志不坚定的逃走,每次起营前都会断粮两日,用疲饿之策来驱人前行。当然了,二哪吒营中老贼和亲眷都是要吃饱喝足的。贼人每夜扎营时会给这些妇孺老弱一些吃食,但不会让他们吃饱,这样第二天他们还得嗷嗷待哺,跟着贼兵前进。” 黄甲也说道:“土贼二哪吒每次出兵,强兵布置在外围,裹挟来的妇孺在内侧,中军则是老贼亲眷。每次野外御敌,如果敌弱,贼兵就会上前搏杀。如果敌强贼弱,老贼就会驱老弱与外,自守中军。不可胜不可守时,贼人会带着亲眷逃奔,如果危急,也会舍弃亲眷逃走。” 王端说道:“既然贼人已经动了,可以按照计划行事,派人去通知郑邱将军,贼人来攻城时,咱们里应外合,为民除害。” 众人哈哈大笑,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然而情况发生了变化,贼人突然渡河,从黑茨河南岸行军,避开郸城而去。 众人正在疑虑之时,贼人又从距郸城二十里处突然渡河。这时大家才明白,这些贼人要绕到背后搞袭击。 黄甲分析其中的原因,“贼人一定是担心宁平寨前来救援,所以从东面渡河,先切断两地之间的联系,然后再攻打城池。或者是想设计围城打援,贼人或许预判我军已经派人去通知宁平了,所以他们想先在东面埋伏,等消灭了宁平援军再来攻城。” 韩琳忧心道:“如此说来贼人不可小觑,难道有高人指点?” 王端却在想着躲在十几里外的郑邱,想必郑邱会比郸城更早发现贼军,应该马上就有消息送来。 第54章 土豪与土贼(四) 郸城东面十余里的果树林里,郑邱听了斥候送来的情报,知道了土贼计划从他背后渡河。 郑邱对王自名、王崇义、宋雷说道:“兵法上讲‘半渡而击’,诸位兄弟以为如何?” 王自名没有说话,郑邱就看向宋雷。宋雷归附不久,也想着在郑邱面前表现一番,“半渡而击能击败土贼,但土贼一败就会逃走,不如等土贼全军过河后再打,这样可以一举歼灭。” 听了宋雷的话,郑邱暗暗点头。既因为两人看法相同,也因为两人都是“贼”出身。 半渡而击确实能轻松击败土贼,但土贼也会知难而退,转向别处劫掠。郑邱领会王端的想法,要在这里建立新秩序,必须根净流贼。与其半渡而击,不如等土贼全军渡河后再一次性消灭。 为了防止贼人被保安军精锐吓退,郑邱故意只派出杂兵做斥候在前巡视,精锐都隐藏在后方。 务必要让土贼安心登陆。 郑邱一边向郸城传递消息,让炮营前来汇合,又亲自勘察地形,选有利地形进行决战。 二哪吒、白虎子两贼部众正在源源不断渡河过来。近五万人可不是个小数目,又没有多少船只,几乎所有人都是蹚水过河,预计全部过河就天黑了。 二哪吒先率领两千兵过河,向四周放出斥候后,他选定扎营地方,命令士兵们动手挖壕沟。土贼首领一丝不差的布置任务,他能在乱世中生存这么久是有原因的。 入夜时,王端带着十五门火炮赶到,身后跟着二百亲卫和郸城的五百名乡勇。 连夜开会商议,又根据土贼动静,郑邱说道:“土贼突然从南面渡河而来,非常不合常理。” 王端也疑惑,土贼为什么要绕个大圈子,两次渡河? “会不会是有人通风报信?”宋雷说道,“土豪土贼本就是一体两面,有时候水火不容,有时候又会勾结在一起。小人在贼中时没少和土豪勾结,一起去攻打别家土寨。” 想当初,李振海来攻打阎王谷,就是受了旗山水寨王化元的蛊惑,王端瞬间明白过来。 “你们觉得会是谁,宁平还是郸城?” 如果是郸城韩琳就危险了,保安军有500士兵留在城内,王端也带来了郸城的500乡勇。 郑邱道:“会主,先让王自名入城通告我军士兵戒备。至于这500乡勇,明天可先驱乡勇攻贼,我军在后跟进。” “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不能用乡勇做炮灰。” 王端不同意郑邱的建议,他自有考量,谋全局者不能只看到一场战役的得失,需要通盘考虑。他不在乎郸城韩琳的背刺,而在乎郸城民心的得失。 郑邱重新提议道:“可将乡勇安置到左右一翼中,同时派出一个都监视他们。” “派出昆仑都,”王端说道,“如果这些人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就狠狠地收拾他们!” 宋雷谨慎提醒道:“如果不是韩琳而是郭通通贼呢?” 王端想起过境宁平时的遭遇,也不敢确定,但防范于未然还是要做的。 是夜,双方斥候多次爆发冲突,各个都想冲破对方防线,收集对方的军事情报。 第二天一早,保安军士兵集结在一起,列队出营。按照昨夜商议好的,王自名领500骑兵先出营,行进到远处躲藏,一面防备宁平,一面作为预备队使用。 郑邱指挥五百骑兵和一千五百名步兵持火器出营,宋雷指挥风雷营一千骑兵和郸城乡勇随后,王端和王自知则率领亲卫锤发枪都,火炮兵十五甲到土岗上。余下一千杂兵留守营地,看守马匹物资。 保安军率先抵达郑邱选好的战场,让骑兵去贼营袭扰,其余各部开始修筑工事。 郑邱陪王端巡视战场,不得不说郑邱的眼光毒辣,这个地方做战场实在太好了,因为这里有一个小土岗可以用来布置火炮。 登上土岗,王端放眼望去,自河以北都是平野,一览无余。士兵将土岗上的废弃茅草屋推倒,将火炮推上上岗,进行战前准备。 士兵在土岗下布阵,正面为一千五百火枪手,分作三排。郸城的五百乡勇在火枪手左侧结成方阵,右侧是风雷营的一千轻骑。王崇义带着左营五百骑兵,在炮兵阵地后面。 王端问道:“土贼会来吗?” 郑邱分析道:“土贼既然主动渡河,肯定是有备而来,怎么会避而不战?” 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骑兵终于回来了。王自义派传令兵回报,土贼已经集结八千人朝这边杀过来。 王端心中的石头落地,轻舒一口气道:“看来不会耽误今天回城睡觉了。” 随着贼军大部队出现在天际线上,王端看到三支长长的队伍也三条大蛇一样蠕动着前进,慢悠悠地走到距离保安军两里处停下来。王端细看,发现土贼兵中有大量的独轮车,几乎每五个士兵就有一辆,使他大感惊异。 三股大军汇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大方阵,然后又慢慢的变成八小方块阵。每个方阵大约有一千人,四周用独轮车环绕。 王端笑道:“难道他们要推着独轮车冲阵吗?” 土贼并不傻,看到保安军有大量骑兵后,他们分列八个步兵阵,四个一排,两个方阵间距不足百步。 列阵完毕后,土贼不再前进,而是用胳膊粗的圆木将独轮车连接在一起。原来每根圆木上都打了很多孔,两头各放到独轮车上,用铁销子穿孔固定。瞬间独轮车形成了一道围墙,士兵都被束缚在了围墙之内。 正当保安军将士疑惑之际,土贼将一根根长枪插入圆木的孔中,枪杆插入土里,枪尖45度朝上竖起。 车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支大刺猬。 这还没完,一个个树枝编制的盾牌从阵内的独轮车上送了出来,交给第一排士兵。 王端被惊着了,这是要搞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看着土贼布置的八个方阵,王端笑道:“土贼这是结呆阵等我军去攻。哈哈哈,干脆跟他们耗着,我看他们能坚持到几时!” 郑邱指着贼阵说道:“会主看,贼阵中是有火炮的,可能是佛郎机小炮。贼人是引诱我骑兵主动进攻,他好从容反击。我看贼人并不知道我军有火炮,我军可用火炮先击破一个方阵,再依次将他们各个击破!” 王端看了看日头,现在才十点来钟,心中有了主意,想将进攻推迟到十二点后,先消耗一下土贼的体力。 郑邱疑问道:“土贼在这儿跟我军耗着,是不是另有图谋?” “是啊,”王端也觉得奇怪,“土贼的骑兵去哪儿了,快派斥候去查。” 宋雷问道:“土贼会不会故意牵制我军,然后派人去偷袭郸城!” 郑邱说道:“形势虽然不明朗,但土贼的主力在这里是确凿无疑的,只要将土贼主力消灭,任他玩什么花样也是徒劳。” 十一斤炮的射程可以达到两公里,可以从土岗上直接射击土贼方阵。可四斤炮不行,四斤炮的射程只有八百米。 为了更好的发挥火炮的威力,王端亲自带着十门四斤炮来到土贼正面,在一里处布置,集中朝最左侧的方阵开火。 土贼见保安军有火炮,立即从中间方阵中推出四门小炮车,奈何速度太慢,左侧方阵先遭到五门十一斤炮开花弹远程打击,又遭到正面十门四斤炮实芯弹贯穿炮击。 土贼步阵本来就拥挤,铁弹直接从步阵中趟出十道血河,贼阵内惨叫声呼天抢地。 当土贼的小炮推出方阵时,已经被高处的郑邱发现,他立即调动十一斤炮。 五门十一斤炮对土贼的小炮进行了压制射击,在土贼开火之前率先发射了开花弹,其中一枚击中了贼炮,余下的四枚中有三枚近失,一枚哑火,炸死炸伤几个土贼士兵。 趁着土贼炮兵慌乱之际,五门四斤炮也调转了炮口,冲着近前的贼炮开火,霰弹如天崩地裂一般飞去,一阵尖锐的金属撞击声音过后,贼炮兵阵地上再也看不到一个活人。 当四斤炮第二次开火时,却发现八个方阵的贼兵都趴在了地上,王端眼睁睁的看着铁弹打坏一辆独轮车后,从贼兵头顶上飞了过去,落入后方阵地中,然后就听到一声惨叫。 这些土贼还真有想法,竟然创造了这么个战法,以为趴在地上就可以不用吃炮子了。 “换开花弹!”王端下令道。 十一斤炮再一次用开花弹射击左侧方阵,其中四枚落入阵中爆炸! 王端听到贼阵中惨叫声越来越大,知道贼兵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下令继续炮击。 土贼左侧方阵将要动摇之际,其他的七个方阵有了动作,前面的三个方阵解掉了外围的车墙,将所有的独轮车都放在前锋,三个方阵也合并为一个,一起向前! 土贼后面的四个方阵也开始运动,两两一起从左右两侧包抄! 这是要硬碰硬啊! 第55章 土豪与土贼(五) 把四斤炮拉上土岗,回到原来阵地。 王端在居高临下俯视,土贼中军集结为两线横阵,一起向前。四个千人方阵正向两翼运动。 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发现土贼首领在哪里。 土贼第一排大约有四百辆独轮车,土贼独轮车上都插着短枪,每辆车上六七杆之多,枪尖呈扇形分布。每车有五人负责,一人推车,两人举木牌,持短刀,另外两人手持长枪或者镋叉。 后面大约有两百辆独轮车,车上没有插短枪,而是装载了不知什么东西。 后排的独轮车只有三个人,余下的两个人走在独轮车前面,一人持火铳或弓箭,另一人拿着一根大香,像是一群参加宗教游行的信徒。 土贼为了不吃火炮,加速向前冲锋,试图依靠人数优势将保安军单薄的火铳兵线冲垮。 土贼并不知道米涅枪的厉害,还以为当面布置的三列士兵用的还是鸟铳。 土贼中军滚滚向前,两翼的方阵队伍略显慢了一些,郑邱决定先击溃土贼中军。 面对快速推进的土贼,保安军先派出王崇义骑兵扰阵。 瓦楞甲骑兵自左向右从土贼阵前掠过,一面奔驰一面开火射击。二百多颗米涅弹如疾风劲雨一般落入车阵中,霎时间就有五十多人中弹。紧接着就是二百五十支钢箭,同样收割了数十条人命! 当保安军骑兵靠近时,土贼中持远程兵器的士兵立即开始反击,奈何骑兵根本没有停留,开火后立即就退回到本军后阵去了。 土岗上的火炮也没有闲着,全都换上了开花弹,集中向土贼中军开火。 炮兵有条不紊的开炮,但开花弹的效果不甚理想,十五枚炮弹打过去,只有一两枚能击中贼兵。王端只好命令调转火炮去轰击左翼的土贼方阵。 双方距离已经接近两百步,王端也看清了这些土贼的护甲。这些土贼基本没有铁甲,大多数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少数人穿着丝绸衣服,据说有三十层之多。余下没甲的士兵也想法设法的保护自己,他们前胸挂着木板或树枝编的藤甲。 土贼的头上防护更是五花八门,有人直接将铁锅之类扣在头上,有人在毡帽外面用粗绳绑了铁板,有人带着厚厚的棉帽子。 看到这般装束,王端反而有些可怜他们。 保安军的第一排火铳手听到尖锐的竹哨声,开始举枪瞄准射击。 面对步兵,重新操练后的线列兵不再同时开火,而是自行瞄准后射击。 但也不是让他们做狙击手,他们只有三秒钟的时间来瞄准,无论是否瞄准了目标,三秒内必须开火。 开火后的士兵原地装填子弹,第二排士兵从第一排士兵身边挤过去瞄准射击,紧接着是第三排穿过前两排士兵去射击。这种方式比第一排士兵退后装填要快。 米涅枪的射程超过了土贼的预料,他们每前进十步就会遭到一次打击。而米涅弹射击精度更高,土贼还没到一百步内伤亡就超过了三分之一。 当前的独轮车没人推了,到处都是倒伏的尸首和哀嚎的伤者。余下的土贼已经发现局势不对,这样下去坚持不到贴身肉搏就被火铳杀光了。 不想死在这里的老贼开始转着眼珠子四处打量,“老战友”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他们放慢脚步,彼此靠近,也不用商议,彼此早就心领神会。 看到对面保安军阵线上再一次硝烟扬起时,老贼们趴在了地上。枪子飞过去后,他们爬起来向后逃去。 老贼带头逃跑,裹挟的贼兵更是不敢再前进,他们或者趴在独轮车后面,或者直接趴在地上,似乎等着谁的命令。 面向保安军左翼的两个土贼方阵中杀出一队骡马兵,在中军阵中大声吆喝着,随后所有人都开始后撤。但是土贼退而不乱,后退时也不忘推着独轮车。 郑邱立即命令士兵向骡马兵射击,士兵们开火,硝烟散去,他就看到有几匹骡马在原地打转,他们的主人已经中弹落地。其余的骡马兵早就跑远了。 随着贼兵中军开始后撤,两翼的方阵也开始慢慢后退,并向一起靠拢。 王端叫道:“不能让他们聚拢在一起!” 郑邱派出骑兵去追击逃兵,又让火铳手装上刺刀,前去追击,余下的杂兵和郸城兵一起推着火炮前进。 后退的土贼在米涅枪的打击下开始溃逃,如洪水决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前面的土贼在平野上没命的狂奔,后面的保安军士兵却不能脱队狂追,只有骑兵纵马追杀,大队步兵要保持阵型,小跑着跟在后面。 王端也兴奋起来,坐在马上远眺,四周都是冲积平原,没有起伏的高地遮挡,几乎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不一会就追到了土贼的营地前,保安军在营地外面停下。 王端发现,贼营背靠黑茨河,三面挖了一道壕沟,将挖出来的土装进麻袋,堆起一道低矮的土墙。 火炮还没有到,王端将王崇义喊来,问他战果。 “应该杀死了一千多人,俘获了几百人,差不多有两千人。” 王端算了算,说道:“贼营中应该还有八千丁壮?可发现贼人的骑兵去了哪儿?” 王崇义摇头,已经派斥候去宁平和郸城方向侦察。 郑邱驱马赶过来禀告,贼营中竖起一面白旗,派出使者来请降。 郑邱说道:“应该是缓兵之计,贼人出师不利,但营地背靠河流,完全可以渡河逃走。” 王端想了想说道:“火炮到后就开始攻营。先见一见使者。” 使者到后,先是说了一通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废话,然后表示愿意拿出积蓄买一条活路。 王端问道:“你们为什么从这儿渡河,是谁在暗中和你们通风报信?” 使者大吃一惊,低头辩解说没有人里应外合。 “郭通还是韩琳?” 使者不吭声。 王端笑道:“他们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你们之所以落到这一步,还不是被骗了,这时候还替他掩饰做什么,你们就不想报仇吗?” 这时火炮到了,王端对使者说道:“你快回营地去告诉你们首领,如果两刻钟后不出营投降,我万炮齐发,将营地碾为粉碎!” 使者尚未走过壕沟,保安军士兵就发现贼人在渡河逃走。 王端驱马去察看,只见不足百丈的河边上到处都是贼兵家眷,他们背着包裹、抱着财物、拉着孩子,开始蹚水过河。 保安军哪里肯让他们逃走,又见河水浅仅及腰,如果不阻止,用不了一个时辰贼人就跑光了。 王端将火炮拉到河边,分出几门火炮,用实芯弹直射岸边贼人,将他们逼回营地,或者逼着他们潜水逃窜。 余下的火炮全力开火,将当面的麻袋墙尽数打倒,然后杂兵上前填沟,铳手在后跟进,一起杀入营中。 为了减少抵抗,王端命令士兵大喊“投降不杀”,效果还是比较显着的,走投无路的贼人、家眷都选择了跪地投降。 王崇义和宋雷带着骑兵蹚水过河去追击逃走的土贼,王端留在营中清点人数,登记缴获。 在贼营中、共俘获丁壮约五千人,老幼近三万。涉水逃走的有两千多贼兵,四千多眷属。 只到此时王端都没有看到过土贼首领,就让人挨个查问。亲兵带进了一个老头,王端问道:“二哪吒长什么样子?” 老人看了王端一眼,“和大王年纪相仿,更加清秀一些。” “清秀?”王端大惑不解,年纪和自己差不多,难道是个奶油小生? 老人解释道:“就是……男人女相。” “哦?”王端想起后世电视剧中的哪吒都是女演员演的,难道这土贼也是个女的? “他为什么叫二哪吒?” “大王容禀,这二哪吒也是俺村孩子,本姓洪,只是从小被卖入乔姓地主家中为奴。据说那乔老爷看他长的俊俏,就把他当书童养着,直到十六岁才放良。他出来没多久就带着土匪杀了乔老爷一家,然后就取了这个名号。又说他行二,诨号哪吒,所以都喊他二哪吒。” 王端瞬间就明白二哪吒的遭遇,穷人家的男娃长得好看了也不是好事! “二哪吒去哪儿了?” 老人叩首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昨日和白虎子一起带着马队出去了,今天带兵出营作战的不是他,而是二当家乱世王。” “土贼有多少马兵?” “原先有六七百,后来合营了,听说有一千四五百马骡。” 让老头下去后,王端将郑邱找来商议,总觉得哪里有事要发生? “会主是担心贼人去别处袭击,还是担心贼人暗处,会偷袭我军?” “让王崇义不要再追了,赶紧撤回河北岸。让杂兵把马匹都赶过来,今晚在这个营里过夜。”王端又问道,“贼人的马队能去哪儿?” “郸城已经传回消息,并没有土贼去袭扰,唯一的可能就是宁平了。” 王端还是想不明白,土贼为什么只带着马队去宁平。 所有的伤亡都统计完毕了,刚才的交战中有一千四百名土贼被杀,其中有八百多人是被火铳打死的,余下的都是被追击的骑兵杀死的。 错略盘算后,王端认为这时候应该专心寻找土贼马队,于是命令王崇义和宋雷带着骑兵去宁平。 第56章 土豪与土贼(六) 王崇义率领骑兵入夜时分到达宁平寨,还是郭达前来接待的他们。 崇义询问可有二哪吒、白虎子两贼的消息,郭达推说没有。 王崇义觉得奇怪,仔细问道:“最近可见过大队马骡兵通过?” 郭达摇头,王崇义便说道:“我军已于中午攻破两贼营地,将土贼兵丁、家眷全数俘获。” 郭达听了大吃一惊,以至口不能言。 王崇义更觉奇怪,心道,郭达听说土贼被灭应该高兴才对,就算事不关己,也会恭贺一番才合情理,楞在这里算什么? 好一会儿,郭达才装作兴奋的样子大叫道:“苍天有眼啊,终于灭了这伙贼人。小人这就回寨报喜去,诸位稍待,我这就为诸位准备酒肉。” “不必了,”王崇义谢绝,“我等还需要回去复命。” 说完,调转马头就走。他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留下了二十名斥候监视宁平寨,一有消息就要他们马上回报。 王崇义回到本军,王端听后也觉得有猫腻,更加怀疑宁平与土贼勾结了。 “派人去挨个查问,二贼是不是和宁平方面有联络?” 通过连夜拷问,一个小头目吐露,二贼在动身前曾有人来联络,让土贼绕过郸城。 那小头目又说道:“二哪吒走时叮嘱二当家,不要出营浪战,等他回来再打。” 什么样的消息值得他们放下主力,匆匆带着马兵离开? 虽然联番拷问,还是没有得到有用信息,只好作罢。 第二天一早,王端就开始巡视营地,考虑如何安置兵丁家眷。 走走看看,王端逐渐发现,几乎每个有家眷的土贼都有一辆独轮车,可以放下他们所有的生活物资。这些人已经习惯了流窜,身边除了保命所需的武器,就只有衣食所需的紧要物资,全都装在独轮车上。 全营所需的粮草都掌握在中军老贼手中,每日发放。现在老贼全跑了,粮草倒是没有毁掉,王端就担负起照顾这些人的任务了。 巡视一圈回来后,王端立即下令开始甄别,凡是贼首亲信、大小头目都要甄别出来,剩下的大头兵和他们的家眷可以领取口粮。 将这级头目都剔除后,土贼便成了一盘散沙,王端开始实行保甲制,十户设一甲长,百户设一保长。 保甲制下施行连坐制,一户犯罪,如果一甲内其他户人不检举就要同罪。 由于昨日一战死的人太多,他们的家眷也有五千多人,如何安置他们却成了问题。 有人建议将他们驱逐出去,主要是害怕他们中有人对保安军心怀怨恨,毕竟杀夫、杀父之仇都不是可以轻易原谅的。 王端摇头,“老吾老,幼吾幼,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让所有人都放心,不管以前种种如何,从今往后都烟消云散了。无论男女老少,本公会一律收容安置。” 由于营内粮草不足,必须尽快将这些人送到无咎泽去就粮。大家正商议启程日期,斥候送来消息,大股马兵出现在宁平寨外。 王端急忙下令集结1骑兵,他要亲自带着这些军队去宁平。 郑邱劝道:“会主不必亲自犯险,让属下去就好!” “这次让我去,”王端解释道,“土贼的马兵能有几分战斗力,再说这里还要老哥坐镇安抚。我带兵去会会二哪吒,你也要小心郸城方面。” 王端刚刚集结好部队,斥候再度送来消息,土贼马兵没有进入宁平,而是南下朝河边去了。 “土贼肯定是要渡河收拢溃兵。” 王端想了想说道:“我军也渡河。” 大军顺河而下,来到土贼渡河处,发现土贼已经南下,只好衔尾追杀。大约追了一个时辰,才在一个村落外发现了土贼。此时,土贼马步兵已经汇合,加起来有三千多人。 王端吩咐宋雷骑兵警戒,王崇义带着米涅枪骑兵下马列阵。 为什么下马作战呢,因为这些骑兵现在的武器都是米涅枪,枪管太长,马上装填不方便,射击精度低。 宋雷说道:“这个村寨不小,我军又没有火炮,恐怕不好攻进去。不如网开一面,驱赶贼军继续南逃,我军在后面追杀。” 还没等王端回话,就有人喊道土贼跑了! 王端只好命令士兵上马追击,这一次土贼马兵虽然跑得快,步兵却没跑了,近两千人被俘获。 他命王崇义带着一千骑兵追击,自己带着宋雷收降。 宋雷说道:“土贼中老贼多,老贼狡黠,打仗时躲在后面,战事焦灼时老贼会率先逃窜,引发全军溃败。平时老贼又不守规矩,在营内吃喝嫖赌,败坏军队风气。和百姓接触时,老贼又会欺压良善、吃拿卡要、巧取豪夺,败坏军队的名声。军队遇到粮饷短缺时,老贼会煽动士卒闹事,酿成兵乱。” 王端听了点头,“先安抚一下,等带回营地再处理他们。当下先问清楚二贼去干什么了。” 经过一番查问,很快就有几个马兵交代出来,王端听了大吃一惊! “什么,两贼跑出偷袭旗山泽了?” 原来是宁平郭通给二哪吒通报消息,告诉土贼旗山保安军来了。二哪吒不知保安军实力,竟然想趁王端领兵在外,来个“直捣黄龙”,可惜旗山泽仍旧留有大军,二哪吒白跑一趟,还死了几百马兵,最后落了个赔了夫人又折兵。 王端那个气啊! “好你个郭通,”王端骂道,“老子好心好意来帮你御敌,你竟然当了卧底,干起了吃里扒外的勾当!” 押着俘虏回到营地,王端将证人带到郸城,跟韩琳商议一起攻打宁平。 韩琳立即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当即表示愿意亲自带兵去攻打宁平,又表示想将家眷一起带到无咎泽去。 王端大喜,拍着胸脯喊道:“一定要在最好的地段给您建一座最好的住宅!” 因为王崇义带着一千骑兵去追二哪吒了,王端正为兵力不足发愁,王一龙却带着一千骑兵来了。原来是二哪吒攻打旗山水寨,在水泽外遭到保安军重击,随后开始逃窜,王一龙带着一千骑兵一路追赶来到了宁平寨外。 王端计划用老贼当炮灰,强逼着他们蚁附攻城,去攻打宁平寨。 韩琳劝说道:“会主要做大事,无论是赏罚还是刑名,都应该光明正大的做,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如果只是为了除去老贼而逼迫他们去做炮灰,只怕以后不会再有老贼投降了。” “那韩城主说我该怎么做?” “不教而诛谓之虐,会主可以先申明禁律,如果他们违犯就明正典刑,这样众人只会钦佩会主执法严明,不会怪会主滥杀降卒。” 王端听后拜谢,“如果不是先生劝说,王某就要犯下大错了,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了!” 一番话语拉进了两人的距离,韩琳没了被夺取郸城的屈辱感,觉得前程还大有盼头。 王端也没来虚的,直接表示要送给韩琳一万两黄金,作为他交出郸城的回报。 保安军带着所有俘虏一起东去,来到宁平寨外,将土寨围了个水泄不通。 韩琳当先一马,在寨墙外喊话,要郭通出来。 一番唇枪齿剑,郭氏抵死不认。 王端以郭通勾结土贼谋反为理由,下令发炮攻城。二十门火炮一字排开,在两百步外冲着土墙开火,寨墙内居民顿时感到地动山摇。 火炮停歇的工夫,王端命人喊话,只诛杀郭氏兄弟,余下的人一概不问。 紧接着火炮开始不停的射击,直到炮管发热不得不停下。 再看土墙,一面墙上的垛墙差不多倒下一半,城墙上已经不能再站人了。 稍作调整后,二十门火炮炮口集中到一处,分四波开火。每一次开火后夯土都会被削掉大片,经过几轮炮轰,土墙终于受不了,轰然倒塌! 正当王端激动的要派出士兵从豁口入城,城内却喊杀声起,很快有人竖起白旗,喊道:“投降了,别开炮了!” 王端欣喜,派人前去问话。 得到的消息是寨内大户孔振定带着家丁杀了郭通一家,正要开门投诚。 “果然是顺风顺水啊,”王端哈哈大笑,“不费一兵一卒又下一城!” 城门打开后,王端先命人占据四面城墙,然后才入城控制主要街道。 大户孔振定杀郭通一家有功,王端“礼请”他进入无咎泽公会任职,让他带着全家老小和韩琳一起走。 秋收就快要到了,王端不能让宁平和郸城的百姓一起迁徙到无咎泽去,就决定先等秋种后再考虑。 接下来就是派遣官吏来管理这两个城寨了,王端盘点了手头的人才,便让人去亳州通知熊文光,让他来这里主持民政工作。 王崇义带着骑兵一路狂追二哪吒,终于在沈丘境内追上了他们,血战一场,将二哪吒抓了回来。 当王崇义让士兵押上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王端问道:“哪个是二哪吒?” 第58章 第二次机会 尽管只是八月初一,天气却远较过去寒冷。今天又下起了蒙蒙细雨,让二哪吒洪二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有时候反思,如果过去的四五年间都有这么多雨水,河南还会发生大饥荒吗? 崇祯十三年的大饥荒使得洪二良乘风而起,如鱼跃渊。本因个人的遭遇而杀人落草,没想到旬月间就有数万饥民归附他,跟着他造反。 这两年来在枯骨和废墟上游荡,他心生出极度的愤恨。豪富和贫贱、膏田和荒地、朱门和陋屋、红颜和白发同时出现在他面前,这些对立的东西如同天地一样分置在两极。 在近处,大地一直在下降,天空一直在升高。而在远处,天与地又在天际线上和而为一。 他想骑快马狂奔到天际线处,看看天地是如何交接在一起的。无论他跑多快,天际线始终对着他后退,永远都是那种感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觉得不公平! 愤怒至极,他哈哈大笑。于是他要毁掉他途径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田宅! 毁灭他能经手的一切,又让他生出一种天命意识。他似乎在改天换地,将一切抹去后,一个新世界会如雨后春笋般生长出来,——难道古往今来不都是如此吗? 他的女人将衣服披在他的身上。 洪二良失败后,这个女人成了他唯一拥有的东西了! 他回望她,她的脸上还是那么纯净。 难道她忘记了那个中午? 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天地浸泡在一片血红之中。 贼兵撞开了大门,冲入院子中,将家中男人全部杀死,试图悬梁自尽的女人被强拉了下来。 她在昏倒前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他,难道是把他当成了搭救她的英雄? 将她放到床上时,洪二良只记得窒息的惨白、失色的朱唇和失去意识的柳眉。 再度醒来后她就是他的女人了,她从来没有问过一句,也没有要求过任何东西,默默的成了他的女人之一,渐渐地成了他唯一的女人。 当洪二良转身回来救她时,他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想的,直到此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回来。想到这儿,他又觉得丢人,仿佛大家都在当面嘲笑他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但夜晚理解他,这几天他再也没有做噩梦。 “萝君,”洪二良有些生涩地喊着她的名字,“以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萝君只是微微一笑。 吃过早饭后,洪二良随着大队走出营房。 河边的营地上早已占满了人,都是他二哪吒的手下,如今大家都看着他,看得他难受不已。 一个高大的汉子骑着马走过来,开始喊名字,总共有十个人,第一个就是洪二良。 “你们这十个人跟我走!” 洪二良跟着马兵一起坐船来到无咎水寨内,这里早就有近二百人正在等着他们。 很快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们这十个人成了旗山军校的二期生,开始接受军事教育。 二哪吒看到了那个自称会主的男人,他现在是军校校长。 王端在新搭建的讲台上大声说着什么,对于此时的明朝人来说,他的遣词造句都有些奇怪。 紧接着是训导黄甲宣布二期生五十人一同加入军校,现在军校合计共二百名学生,并开始分科。 一期生选出的一百五十人中,基本都是王端的家丁,新选出的五十人几乎全是新附的土贼。 过去的一期生只进行了简单的队列训练,既没有老师,还没有分科。 现在军校开始分科教学,军校共设立骑兵、步兵、炮兵、水兵、工程、辎重六科。王一龙教授骑兵科,任松教授步兵科,孔塞教授炮兵科,程兴才教授水兵科,王垒教授工程科,宋雷教授辎重科。 这六人中,王一龙是王端家丁中最早成才的,王垒是在建造土堡的过程中被发掘出来的。宋雷原先是土贼李振海手下,一直是负责土贼营内事务,军需、运输的经验丰富,被王端拉出来暂代科长一职。任松是土贼袁时中部将出身,长于步战。洋鬼子孔塞天生就会打跑,所以被任命为炮兵科长。现在的水兵还只是个噱头,所以先让旗山水寨守备程兴才干着,遇到合适的再换人。 洪二良选择了骑兵和炮兵两科,这在军校是允许的,每个学员都可以选择两科学习。 临走之前,王端特意来找洪二良说话。 “知道为什么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吗?” 洪二良面无表情地等着他往下说。 王端也冷眼看着他,“每一个想改变命运的人都应该有一次机会。你以后好好珍惜。跟你一块的白虎子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的死期到了!” 说完,王端转身就走了。 由于没有教材,二百名学生要先接受队列、体能、射击三项训练,然后就是各科学生进行实战训练。每科分配一百名士兵,让学员轮流当军官,一面进行对抗演练,一面总结经验,编纂教材。 洪二良这一整天都在学习站队,傍晚时分被集中起来观看行刑。他一眼就认出了白虎子,这个曾经纵横归亳梁蔡的大土贼。 作为鹿邑人,黄甲对白虎子这个老乡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今天将由他来宣布对白虎子的惩罚! 台上的黄甲滔滔不绝的细数着白虎子犯下的罪行,仿佛也是在警告出身土贼的学员。 “绞刑!” 洪二良猛地抬起头来,一根高达三丈多的木头被竖了起来,紧接着白虎子就被吊了起来。绳子拉的越高,白虎子挣扎的越厉害,当绳子到头,白虎子也就没了气息,像一面旗帜一样挂在那里。 洪二良感觉自己被吊了起来,或者说,自己的某一部分被吊了起来,死掉了! 他回味着王端的话,“每一个想改变命运的人都应该有一次机会。” 回去的路上,他反复回味着这句话。 命运又是什么呢? 洪二良想改变命运,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想改变这个世界,可是变成什么样呢? 洪二良想道,也许王端知道。 第59章 着书立说 刚迁来的秀珠和刘爱娘正在指挥仆人打扫庭院,王端则坐在客厅等人。 公会走到今天,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它的指导思想是什么。 不仅王端在想这个问题,那些跟随他的士人、武夫、普通百姓都迷茫不已,他们也很想弄清楚公会到底要干什么。 新晋的秘书刘建廷来了,身后跟着个拿着纸币的文员。 女眷回避后,王端请刘建廷坐下。 “会主,”刘建廷将纸笔摆好,“我已经收集了您先前几次谈话。一次您论及公会,说公会的核心宗旨是为百姓服务。又一次,您说公会的策略是增加农工业产品的生产,通过提供农工业产量来解决衣食住行,直到建立一个物质丰富的社会,仓廪足而知礼节,物质丰富后百姓自然就知书达理,于是就可以天下大治。您在亳州反对妇女殉死,又书文要赞美生命。公会是把人当做目的,将生命当做高于天理的存在。您还在亳州指斥礼教吃人,言明要张扬人性的真善,赞美生命的美好,反对借助礼教迫害女性。您又说过平等是道德的基础,反对用天理为皇权辩护,斥之为的残民之说。” 刘建廷用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说道:“会主说的有些博杂,既然要着书立说,就必须要条理清晰才行。请先说您立论的根本是什么?” 王端想了想,从他最近接触到的朱熹的学说来看,朱子的立论根本是“理在事先”,是以“理”为本体论。他自然不会信这个道理,王端受教的是马派哲学,但生活中充斥的却是后现代哲学。如果说对他影响最大的还是解构主义和消费主义。同时,他又受到快速工业化带来的工业党思维的影响,认为增长能解决一切问题。 见王端不说话,刘建廷轻声说道:“朱子之说,以天理、伦理、性理为根本。本质是以人性为天理,用天理来约束人性。认识天理的方法是格物致知,格物致知非真去观察世间万物,一草一木也,而是要修身养性。所以认知天理的方法可以归结为类似禅学的体悟。最终格物致知、即物穷理,都落得个空洞无物!” 刘建廷略带不满地说道:“于是修身养性不知修的是什么,养的是什么,最后又回到齐家治国那一套老路上去了。” 王端听了眼前一亮,“朱子将天理、伦理、性理混为一谈,我则大不然。我以前也说过,物理和伦理并没有关系,不应该被‘空洞的体悟’这种方法强行联系在一起。我的立论的根本就是世界是物质的,自有运行规律,需要用‘格物致知’的方法来认识世界。但认识的方法绝不是‘空洞的体悟’,而是实实在在的观察、实验,也就是实证主义。我对伦理的看法是伦理就是单指人与人的关系,和物质世界的运行规律不搭边,应该通过……以人为本,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应该……这个怎么说呢?” 刘建廷快速的记录着,写完后停下来看着王端。 王端又道:“这样写。伦理是研究人性和人与人之间关系,以及整个社会内所有人的关系的学说。你觉得如何?” 刘建廷一边写一边点头。 “会主说的很明了,如果是我,我就会问三纲五常没了天理支撑,可以用伦理学来解释吗?” “你看,”王端摊开手说道,“天理之说都不合理了,三纲五常又怎么会合理呢?应该收窄伦理的研究范围,集中探讨人与人之间的亲疏、利益这类关系,也就是社会道德问题。只有纲常伦理崩塌了,伦理学才有探索的意义。” 刘建廷提醒道:“如果公会不尊重纲常伦理,整个公会内外就会陷入道德危机。不如先不去碰触三纲五常,转而从别处入手。以我之见,何不师法李卓吾,以穿衣吃饭为人伦物理,重实用之说,以天下万民之利益为大义,细雨润物去改变时下的伦理观念。” “对啊!”王端对刘建廷的建议很是受用,也对李贽思想充满了兴趣。。 “会主,我的意见是会主的书,第一卷为建立公会的目的,以服务百姓为目的,发展工农商业,满足百姓的需求。李卓吾先生所谓,‘千万其人也,各得其千万之心,千万之心者,各得其千万人之欲。’人之所欲,各有不同。天生万物,千差万别。使人各取所需,各从其欲。食色性也,天性使然,不该横加禁止。而应该善加引诱,使其各从其欲而互不相害。” “第二卷写‘格物致知’,目的是为了增加生产。以会主的思想,这一点和朱子相同,都主张‘穷尽物理’,唯手段不同。会主主张天理、物理、性理之间没有关联。朱子和阳明先生都主张天人合一,一个重天理,一个唯心。大体上说,朱王都是认为遵从天理人性,可以至太平。会主则认为要想天下太平,只能通过增加农工业产品来实现。所以,会主穷尽物理、格物致知的目的是为了生产!” “第三卷论写平等,述公会致力释放劳动力来增加生产,为此而解放奴仆、妇女。阳明先生以前,道学盛行,自阳明先生首唱新说,不以孔子是非为是非,而以个人之是非为是非。又说人人可以为圣人。这一番学说,可以说动摇了等级秩序。卓吾先生又说‘至一之道,天子庶人一是无别’。阳明先生之说,道德良知人人都有,不分圣愚。卓吾先生之言,道本人性,天子庶人没有区别。人性良知都是一样的,为何有贵贱之分?” 王端被问糊涂了,显然他不知道古代已经有这种平等思想的萌芽了! 刘建廷解释道:“道学以‘天生万民’、‘圣人仁万民’为遮蔽之说,蒙昧人心。诳言君王以德性而受天命,儒生以道学而行德政。使百姓对君王和儒生感恩戴德,让他们安于贫贱、不敢反抗。” “所以第三卷最难写,因为一写出来就是大逆不道、无君无父之言。”王端觉得还是不要过度刺激卫道士为好,说道,“那就在第三卷浅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尽量委婉一些写出来。” 王端又说道:“出书一定要达到这样的目的,那就是新思想不仅带来物质的丰富,还能建立一个强大的国家。人们不仅是更富裕了,也更安全了。特别是在第二卷论述物理实证主义,可以举古代一些例子来证明。正确认识物质世界的方式,通过学习物质世界来进行发明创造,然后新发明带来了进步,提高了百姓的生活水平。比如造纸术、火药、马车,反正越多越好。让读了的人认识到,正是正确的认识世界的方式……就是说我们这个文明,孔孟之道、礼仪之邦,并不只是有几个圣人才被称为文明之邦的,最主要的是那些古时候的发明创造!” 刘建廷笑道:“这一点最容易了,古代有燧人氏钻木取火,有巢氏造木屋、轩辕氏造车、神农氏尝百草、仓颉造字、伏羲发明八卦。没有这些古人我们如今还过着饮毛茹血,形同禽兽的日子呢!会主着意宣扬发明创造带来文明礼仪,相信看到这些书的人都能理解。只是这些还有不足之处,毕竟太远了。我看怎么的武器远较官军流贼都先进,可否将其中原理……” 王端马上就拒绝了。 “你可以用四轮车证明。对了!”王端兴奋道,“古代的天圆地方说不是被西洋传入的坤舆万国图给打破了,这一点也可以写上去,还有鸟铳、红夷大炮这些,都可以证明格物的影响嘛。还有就是你要将西方的一些思想拿来做证明,比如《几何原理》这些新翻译的西洋书。” 刘建廷总结道:“会主的思想果然和朱王二位先生不同。朱子将天理放在前面,王子将心理放在前面,会主是将物理放在前面。朱子理学、阳明心学、会主物学!” 刘建廷接过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回去为王端着书立说去了。 第60章 理学不可轻言废弃 刘建廷第二天就把草稿写了出来,拿给叶明申、程芳、王端校读。 此时已经成了准岳父的程芳、对王端的着述最为上心。他看过一遍,说道:“书中说及物理与伦理的区别,是要背离程朱理学思想,更对朱子的‘性即理’大加批驳,在老夫看来实在没必要说得这么尖锐。书中虽然说物理和伦理不该混为一谈,但并没有论及天理,难道不该在批驳朱子天理之说后,写出自己对天理的认知?” 叶明申也说道:“天理之说,虽大成于朱子,却也不是朱子一家之言,而是千百年来儒家学说中内有的义理,只是朱子将这道理说透了,说明白了。魏晋以来,佛道学说兴起,儒家式微,原因就在儒家不能解释宇宙如何生成,士大夫百姓都向别家去求问了。直到宋儒兴起,吸纳佛道教义,发阐出理学思想,儒学才又兴盛起来,这期间二程、张载、周敦颐等人同样厥功至伟,最后朱熹融会贯通、化繁就简,一一明了,归结为性理之说。” “如果要批驳朱子,道生就要拿出自己的宇宙论。” 王端陷入沉思,此时的他总不能拿出“大爆炸”理论来解释宇宙。他没有接受过系统的物理学教育,就算他说出了大爆炸理论,既拿不出科学的论证方法,也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证据,别人听了只会认为他是精神病人! 王端看了看这几个人,他们真的是搞思想研究的材料吗,不过是一群想要谋求利益的普通人。 “那按先生说的,天理之说应该承认?”王端问道。 叶明申略作思量后说道:“既然有孔子、孟子、董子、朱子,王子,为什么不能再有一个王子呢?朱子已经完善天理了,道生只需在后面发扬物理学说就好了!” 刘建廷反对,“朱子的性理之说,在东南士人中还不如阳明心学受欢迎。不如以卓吾先生‘阴阳化育万物’之说为天地起源的学说!” 叶明申没读过李贽的书,但程芳读过。他反驳道:“李卓吾以道家思想解读宇宙来源,不合儒家思想,还是不用为好。况且卓吾更定伦常秩序,以夫妇为五伦之首。天下万民莫不以为百善孝为先,以父子为五伦之核心,以孝为道德之根基。以卓吾先生之说,难道父子关系还没有夫妻亲近?” 刘建廷气得脸红耳赤,“那个家庭不是先有的夫妻,而后才有的父子!就算从太古之初算起,也是先有男女嫁娶、阴阳结合,然后才有的家庭,而后才能生出儿女。难道还有先有父子,然后再有父母的吗?儿子是哪儿来的?” “你、你、狂妄啊!” 王端赶紧给老泰山顺气,可千万别气过去了,否则未婚妻要守孝三年才能嫁过来哩! 叶明申也很愤怒,警告王端,“建廷轻浮浪言,道生不可听他的!” 一边是自己的岳父和授业老师,一边是近臣,王端只能让刘建廷闭嘴。 “这事以后再说,先不要碰太激进的思想。” 程芳也赞同,他认为应该承认朱子总结阐释的“先理后气”的宇宙观,在这个基础上分别展开物理和伦理的研究。 “不必驳斥‘性即理’,”程芳说道,“人性可以认知,天理只能推测,又何必再去论述天理是什么,只管用心解释物理就好。道生,无论天理也好,性理也好,只要不与你所主张的‘通过发明创造增加生产’相冲突不就行了?格物致知,经世致用,一切本着实证、实用为原则!” 叶明申又劝道:“理学的成熟尚且用了两百年时间,经历了三个朝代才到今日。道生欲创立一新学说,非一朝一夕一人能完成的,今日先抛出新论,以待后来人。” 这句话说到王端心眼里了,既考虑到王端的能力有限,也契合这个时代的局限性。 刘建廷自回去将今天的讨论汇编成册,程芳也去忙自个的了,叶明申留下来说道:“道生要创立一新学说,开创一新局面,就要循着孔孟之道这条老路往下走,否则就会被人视为异端邪说。” 王端点头,心中哀叹道,在上高中时候听说过一句话,‘领先一步是天才,领先两步是疯子’,诚不我欺! 叶明申见王端赞同了他的话,非常高兴。打心眼里说,他不是个长于思考的人,从没有在理学上花过心思。他也不想去搞思想变革,更愿意走在熟悉的路子上,也就是老路上。 但他眼看着信奉理学的明朝要灭亡,内心深处也对理学产生了怀疑,也体悟到理学不是济世良方。 走一条新路,如同在暗夜中远走在异乡,怎么可能不恐慌?这也是他面对王端新学说时的心情,害怕一步走错掉入深渊。 再两人不再说话,经过了短暂的宁静后,叶明申找到了新的话头。 “道生,你与程家大小姐的婚期该早定下来了。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成婚不是小事。你二人的年纪都不小了,程家也希望早日完婚。”又道,“你的婚事也不单是你自家事,也是关乎公会数万人未来的大事。我们这些人不单是依赖你,也依赖你的子孙后代。大家追随你,也是求一个富贵显达,你有后人,大家才觉得能享万世太平呀!” 说出这些话,表明叶明申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不再做皇明的顺民了! 王端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直到此时他都没有想过孩子的重要 王端过去没想过要生一个孩子来传承自己的事业,现在就不能不考虑了。 他问道:“既然已经定亲了,婚期什么时候合适?” 叶明申哂道:“只是说定了,还没有正式提亲呢。这成婚是大事,私下商量好后,三书六礼是一步也不能少。如果现在就正式纳采,流程走下来,也需要三四个月时间。” 本来就是正治婚姻,王端也就无所谓了。 人总是要长大的,长大的标志就是明白该要什么,而不是想要什么。 “那就请先生做媒人正式提亲。” “好,好!”叶明申高兴地说道。 王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道生,”叶明申别有深意地说道,“生儿育女在你家就不单单是你的家事了。诞下麟子,也不仅仅是你的儿子,同样也是公会的少主。道生可想过这些道理,如果没有了君君臣臣纲常伦理,大家又怎么会臣服于一个孩子?” 王端想了想,也想不明白。后世的世袭国家除了君主立宪制以外,似乎只有朝鲜了。一想到朝鲜这个奇葩国家,王端有些哭笑不得,难道自己也要搞那一套,一面大谈天下为公,一面搞父承子继? 叶明申严肃说道:“理学不可轻易废弃,也不可轻易去反对。一旦人心动摇,再想收拾就难了!” 王端看着他,明白他说的道理。 整整一天,王端都在想自己究竟要干什么。 他是为了自己,也想为天下所有人做些事。 他知道,只有他的利益和天下人的利益相同时,他的事业才有意义。 第61章 要当爹 孔塞已经着手开始建造水泥厂,王端看了他的方案书,在孔塞的规划中,建立一个日产万斤的水泥厂,大约需要三百人。按照孔塞的估算,从挖石头到烧出熟料,整个生产流程下来,每百斤水泥的成本约需一两银子! 王端不由咂舌,这个价格比平常年景的粮价都高! 没有煤、电驱动的工业设备,单靠人力或有限的水力设备是不可能大规模生产水泥的。他必须做通盘考虑,尤其是现在王端治下人力缺乏,实在没有必要在水泥项目上浪费人力。 综合考虑后,王端还是同意了孔塞的方案,除了生产水泥以外,他还要孔塞尽快将玻璃制造出来,优先制造军用望远镜。 将毛笔放下,将纸叠好,让文员送去。 王端离开公事房,回到私宅。 刚走进院子,婢女薛氏就跑过来告诉他:“刘姨娘这些日子一直不舒服,大夫号了脉,是有喜了!” “嗯?”王端有些懵圈,“确定了没有?” “姨娘月事都迟了快一个月了,错不了的。” 王端心底一阵恐慌,想要跑路! 18岁年纪就要当爹了,不仅没有一丝喜悦,反而自己都觉得非常荒唐! 王端感觉就像参加高考一样,他努力调整好心态,回想起纳秀珠之前,几乎夜夜都留宿在刘氏房中。相对于青涩的秀珠,王端更迷恋生育过的爱娘,拥入怀中的丰腴软润总让他难以自己。充满探索欲望的少年,懂得迎合男孩儿心思的成熟少妇,天雷勾地火一般,开花结果也就不奇怪了。 迈步慢慢向后宅走去,王端仍处在半迷糊状态。当迈过刘氏小院的门槛,他一抬头被秋日阳光晃了眼,这才清醒过来。 王端意识他要当爹了,仿佛一下子就是个成年人了。但他仍旧没有感觉到一丝喜悦,因为他并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好爸爸。 刘爱娘怀孕造成的影响也让王端担心。在正妻进门之前小妾怀孕,或在正妻生出嫡子前就有庶子,这在古代高门大户中都是非常丢人的。 王、程结合,是有正治目的的婚姻,是王端为了拉拢士人才同意的。妾室怀孕,程家可能会觉得难堪,刘爱娘也可能会担心,这些都让王端头疼。 走进屋子,看到爱娘半卧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秀珠则坐在那儿给大姐儿剥橘子。 “爹爹。”大姐儿还是很粘王端的,一看到他就跑了过来。 将王青霞抱在腿上,王端想到,当爹也不是多难的事! 可能是都有话要说,但秀珠和大姐儿在场的缘故,两人四目相对,却不好开口。 秀珠会意,就要带着大姐儿去花园游玩。 “我不,”小孩儿不肯,“我要和爹爹一起去。” “乖,”王端劝慰道,“你先跟姨娘去,爹爹和你娘说会话就去找你玩。” 将大姐儿忽悠走了,王端欣慰一笑,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做的不错!也许根本就不用学习,人天生就会做父母。 走到床边坐下,王端微笑道:“注意休息。别想那么多,调整好心态,生一个健康小宝宝出来。” “嗯,”听了他的话,刘氏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时候的女人是很敏感的,“我不该这时候怀孕……” “不要这样说,”王端拉住她的双手,“这是咱俩爱的结晶。这也是我的功劳,嘿嘿,小弟我可是为了姐姐你鞠躬尽瘁、日夜操劳……” “呸,”刘氏笑靥如花,“都要当爹了还没个正行!” 王端趁机动手动脚占了一些便宜,却也让刘爱娘完全放下心来。 刘爱娘怀孕,对程家来说有些不好交代,但好在两家不是门当户对,程芳只是王端的手下,程家肯定有所不满,但也不会说什么。不过王端也知道照顾程家的面子,没有公开庆祝。 离开后院,王端心道,不能整天在家呆着了,毕竟婚期还有三四个月,如果天天在家,用不了多少日,秀珠也得怀孕不可! 来到公事房,王端细读黑牛的军报,看看他已经到了哪儿。黑牛接连发回几封军报,如今已经到霍邱境内了。在最新的军报中,黑牛请求再派遣千军队南下支援他,因为流贼人数太多了。 回头说,七月份黑牛率领三千兵马出旗山泽,过无咎泽,进入沈丘县的界首巡检司。 界首在沙颍河边,顺河而下可以到太和县城,上溯可至陈州城。 界首本就是重镇,朝廷也在这里设置巡检司,盘查来往商旅。只是这些年战乱不断,好景不再。 虽说受到战乱的影响,但来往的商旅还是比北方的鹿邑一带要多。当黑牛带军队达到这里时,镇内一片惊慌,黑牛让陆宁的侄子陆光勋率先入镇安抚商户。听到这支部队是乡勇,而且有凤阳守备太监的调令,商人们才安下来心。保安军在这里短暂停留,从商人手中采购了马车、小船、粮草等物资,又设立货栈,作为驿传站点,情报司也布置人员,潜伏在这里收集情报。 保安军在界首等待官文到来,等来了守备府的小官宁方正和一个小太监韩九唯。这两个人,一个是文官,一个是监军小太监。 宁方正带来了韩赞周的任命状,从现在起黑牛就是游击将军了,他手下的军队都算守备府的士兵了。 宁方正和韩九唯都没有装腔作势,他们都清楚自己的地位,和黑牛说开了,军中事务全由黑牛做主,两人只在旁边赞助。 那小太监韩九唯是韩赞周的义子,面相忠厚,人长的也肥肥胖胖的,脸上一直带着憨厚的笑容,他说道:“粮草的事也跟牛将军说明白,守备府是一份银子都没有的,全靠咱们自个筹集。宁大人会和沿途地方官吏接洽,由地方筹集粮饷。” 黑牛笑道:“两位不用担心,我军手头上还有些银子,不必急着征派。两位的薪俸我也一并给出了,先各支取一年的费用,先花着,不够了再言语一声。” 两人没有想到黑牛这么豪气,他们这样的监军官,最怕的就是被将士们索饷,没想到不仅不用去筹集饷银,黑牛竟连他们的工资都报销。 黑牛询问进军路线。 宁方正说:“临行前,监军卢九德要我们先南下到淮河,然后顺淮河而下,到霍邱北面的姜家湖设防。” 黑牛不解,“为什么不直接顺河而下,直达颍州?” 韩赞周担心保安军是一支跟土匪一样的军队,害怕保安军经过颍州时会烧杀抢掠。让保安军沿着豫皖边界南下,就算保安军沿途破坏,也可以将责任推给河南方面。 但宁方正不能明说,他低声说:“几天前,张献忠、贺一龙等贼突然烧毁巢湖上的船只,奔袭两百里攻陷了六安。总督高斗光率领刘良佐、黄得功前去救援,在夹山中了埋伏,大败而回。有谋士对卢九德老公分析时局,流贼烧毁船只,表明他们已经放弃过江进攻南都的打算,想要寻路远走!谋士判断,流贼不走豫、既走楚。” 黑牛问道:“献贼和革左贼总共有多少人马,其中战兵又有多少?” “贼兵虽号称五十六营,二十万众,实际上可战之兵并不多,应该在十万左右。其中张献忠部不足三万,锐卒万余。革左五营有十多万人口,扣除其中妇孺老弱,真正的精锐应该也没有两万。” 宁方正又对牛国柱说道:“安庐一带官军明面上也有七八万之多,实际上可战之兵只有凤阳守备兵一万,黄得功将军的勇卫营两万,刘良佐将军有精兵七千,安庐抚标三千,差不多四万人。” 黑牛问道:“除了安庐以外有那些军队?” “河南光州、固始有前督师、现援剿总督丁启睿。湖广巡抚宋一鹤在蕲黄一带防堵。”宁方正又解释道,“丁总督兵力有限,现在连一万人都没有,还要分防两县,实在有些捉襟见肘了。保定总督杨文岳在汝宁,也不知在干什么,两人总会互通声息,结为外援?宋巡抚的楚兵不足两万,御贼全靠岐黄乡勇。岐黄多山,当地民风彪悍,为了防贼,当地的士绅都出钱出力,择险要之地建寨,聚拢百姓居住。从江北到大别山,数百里内山寨有四五百座。这些山寨都互相勾连,一有贼踪便飞传消息,一日间就可以聚拢数千上万乡勇前来救援。” “如果是这样的话,流贼北上的可能性更大了?” “也不尽然,”宁方正有些自负地笑道,“早就听闻张献忠和闯贼李自成有间隙,一山不容二虎,我料献贼不会再入河南。” 约定好明日启程,送两人去休息。 黑牛将随军文员书记找来,让他代写了一份军报,然后交给情报司的人,由他们快马送到无咎泽。 黑牛在军报中说道,界首的位置非常重要,是无咎泽的南面门户,必须留军队驻守,最好修筑一座棱堡。 王端将黑牛的军报放下,打定主意要带兵南下! 在南下之前他要先和程家定下婚期。 第62章 定亲 汉人的婚姻制度成型于周代,在《周礼》中已经有明确的规范。在两千多年的流变中,一些不合时宜的部分已经淘汰,但总体的三书六礼还是保持了下来。 由于公会多事,王端又要带兵南征,所以礼仪全部简化,就将纳采、纳吉、纳征、请期合并在一起举行。 对于婚礼,王端本人的感触是古今大不同,明时的婚礼是两个家庭的联姻,而今人的婚礼是两个人的自由结合。在这场婚礼中,王端个人的喜好并不重要,家族的利益才是首要考量。 王端无长亲,婚事可以自己做主。未婚妻程淑贞则是身不由己,婚姻大事完全由父亲决定。 不过想比于大多数人的盲婚,两人至少是见过“匆匆一面”,王端对程氏的相貌还是很满意的,程氏对王端的外貌也是接受的! 定亲当天的一应礼仪全部由老师兼媒人叶明申代办,但也要王端亲自到场。 古时候定亲需要用大雁,奈何大雁不好捉,古人已有权变,宋以来可以用白鹅、鸭、鸡来代替。 为表重视,王端派人四处寻找大雁,最后捉了一对白天鹅来。 除了白天鹅,聘礼也不能少了,远古聘礼用各种物品,如米麦、药材草木、绵帛、首饰之类的。风俗变迁,到明末时最重的反倒是金银,也就是直接送钱。 现在兵荒马乱的,各种礼物都不好凑齐,只好可着黄金上了。所以聘礼上,王端准备了一千斤黄金,米麦各十石、松江棉布一百匹,苏州丝绸一百匹。首饰之类的无处采购,所以就没送。王端心想,以后有机会了,给自己的妻妾多买一些金银首饰和胭脂水粉。 当日,王端早起,由于没有父母、祖庙,也不用上告,吃了早饭就跟着叶明申来到了不远处的程家。 来到程家门外,按照古礼,男宾或新郎、媒人要从侧门进入女方家中。可惜程家也是刚搬到无咎泽水寨中来的,选的房子也不大,哪里有什么侧门,直接开中门,让男方抬着礼物进来了。 女方这边的主婚人找的是太康的一个老举人,这人是新近从太康逃难过来的,算是程芳的老乡朋友。 到了大厅后,男女双方分左右站开,王端跟着叶明申行礼,对主婚人两拜,主婚人回拜两次。然后叶明申拿出早已写好的聘书,之乎者也的念了一遍,聘书后面直接附带了礼书,不再单独递送。 主婚人接过聘书后,双方商议婚期。这些早已经合过生辰八字,找先生卜算过了,按照王端的意愿定在明年开春后的二月初十。 接下来就是在偏厅宴请男方,程芳这才露面。至于当事女子,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对这一点王端还是很不满意的,他也不能找借口去私会女方。要说王端没有那个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他本人也是鬼点子多,以如厕为借口,溜进了内院。结果王端一如内院,险些闹得鸡飞狗跳,跟躲在墙后偷偷观察的女眷险些撞到。 王端一看,是自己的未婚妻等四人,一个是小姨子,领着两个丫鬟。 大程氏一见男人,羞的无地自容,用手上的书卷遮住面部,扭头就走。慌乱中一脚踩空…… 王端全部心思都在未婚妻身上,眼睛紧盯着她的身段移动,一看她要摔倒,抢先一步拉住了她。 程淑贞本以为要摔倒了,本能的闭上了眼睛,不想被人生生拉住胳膊,然后就觉着一片火热,像是靠到火炉上一样。 睁眼一看,一双浓眉大眼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呀!” 程淑贞发现自己正扭转着身子,以不雅的姿势靠在男人的臂弯里。 那英俊的眉峰,那关切的眼神,那有力的胳膊,那火热的魁梧身躯…… 王端眼睁睁看着未婚妻的双颊泛起潮红,黑宝石一样的双眼中泛起水色,如湖面升起朝雾。她不像是要哭,难道是…… 小姨子程淑媛和两个丫鬟傻傻地看着两人,这两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贴在一起,如照片中的情人被相机定格在那里。 “咳咳……”淑媛急忙咳嗽两声,提醒两人赶紧醒来。 王端非常激动,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扶起大程氏,又是怎么松开她,随后大程氏说了什么,如何匆匆跑回了内屋等等,他是一点都没印象了。 直到程家老仆人将他喊醒,带着王端回到酒宴上,他只好借醉酒掩护,早早的回家去了。 说来也奇怪,王端生出虽是人生初见,但仿佛和大程氏早已经谈了三生三世的恋爱,经过刻骨铭心的生死别离后,克服千万人的阻拦终于走到了一起! 另一边,程淑贞跌跌撞撞回到内屋,将妹妹和丫鬟关在门外,坐在凳子上,内心被猫爪子挠了一样。再看看手上拿着的经书,忽然又冷寂下来。 这经书是母亲昨晚送给她的,这书是母亲亲自书写的,全书只有一句话,“南无阿弥陀佛”。 昨夜母亲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一切都已明了。母亲是在暗示她,一旦嫁入高门大户,女人的命运便早已经注定了。 大程氏突然发怒,恨不得将这经书扔进火堆里烧了! 她死死的咬住牙,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只有粗重的呼吸。 为什么,她不肯接受像母亲一样的命运,还没有经历过甜蜜,先就要含着黄连出嫁! 可是她的命比母亲更苦,至少母亲还有过二十多年的甜蜜时光,和父亲双双厮守在一起,直到这几年父亲才纳妾。而她还没有嫁过去,丈夫已经有两房小妾了! 她在心中将《女戒》默诵一遍,发现无论女人怎么守妇道都阻止不了丈夫另寻新欢! 她轻轻地将经书打开,忍着反胃恶心读了起来。 “姐姐!” 小妹在外面喊了起来。 程淑贞还是打开了房门。 小妹走进来,本以为她是沉浸在幸福里,没想到她的脸色还是一如以往地冷淡。 程淑媛非常诧异,“姐姐怎么不高兴,难道姐夫不合你心意?” 她突然可怜起妹妹来,带着满腔爱意说道:“哪有,姐姐只是有些累了。” 妹妹戏谑道:“是不是姐夫手劲儿太大,把姐姐抓疼了?” “掌嘴,再胡说把你小嘴撕烂!”程淑贞佯怒道。 她并没有和妹妹打闹的心思,也确实累了。 妹妹也看出她今天比以前更显得疲倦,“姐姐是不是着凉了,这个秋天比往年是有些冷!” 程淑贞找了个借口打发妹妹去看看客人走了没有,自己回去躺到了床上。她想睡一觉,但又觉得心口痛,呼吸都有些困难,难道是真着凉了? 既然黄连是苦的,为什么还要告诉她白糖是甜的? 中午时母亲来喊她去吃午饭,发现大女儿发烧了,急忙喊程芳去找大夫。 “好好地怎么就病了?”程芳在外面问道。他心里觉得奇怪,想起老仆说过,王端曾进过内院,而且还和女儿见着了,难道女儿不喜欢他? 程芳可是清清楚楚问过女儿的意见的,当时大女儿是没有反对,他才同意结亲的。 他将丫鬟和小女儿找来,反复诘问,得到的消息也是大女儿当时很兴奋的,而王端离开时也是春风满面,两人应该是看对眼了呀! 也许是真病了,程芳自我安慰道。 却说大程氏病了,王端听到消息后也很担心,让水寨内最好的医生去看,回报说并无大碍,这才放心。 程淑贞知道王端亲自过问自己的病情,心里高兴起来,暗道,他总还是爱慕自己的。 第63章 南下(一) 此后的几天,王端从历次收抚的土贼中又挑选了一千马兵,从中营选一千甲骑,建立了前营,以王崇义为营指挥。前营是继中、左、右、亳州、义门、风雷营后的第七个营,也是第一个全骑兵营。 王端要南下,就从中营选了一千甲骑,加上前营,凑足了三千骑兵。又听从郑邱的建议,自风雷营中精选了一千步兵,从新附土贼中选了一千杂兵,五千人马一起南下。 五千人用什么武器,王端也有些犯难,如果不携带米涅枪,军队战斗力会大打折扣,带着又害怕先进武器被别人学去。 王端决定带一千弓骑兵,五百重甲骑兵,五百米涅火枪骑兵。土贼中选出的轻骑兵则装备骑弓和长枪、短刀,铠甲方面则是棉甲。一千步兵以刀盾枪矛为主,有制式兵器就用制式兵器,不足的就用原先土贼的武器。杂兵的武器从土贼缴获来的武器中挑选。 为了增强火力,王端南下时携带了二十门四斤炮。 王端要亲自南下,就让叶明申和程芳代掌权力,郑邱负责军务,王崇义和王自知跟着王端南下。 留别程芳、叶明申等人,王端带着五千人马南下,同时也携带了十万两黄金,用于采购物资和招兵买马。 大军南下到界首,王端立即竖起旗帜招兵买马,在附近招募了七十多壮兵和三百杂兵。 新招募士兵希望能带着家眷一起南下,王端哪里肯惯着他们,害怕他们养成和这个时代的士兵一样的脾性,强行让他们的家眷留下,等人接去水寨居住。 路上收到黑牛的军报,黑牛已经和颍上千户所的一个参将合兵一处,在淮河边扎营。黑牛在信中言及,大军需要船只渡河,请王端沿途多多招募水手,购买船只。军队中不能没有水手,他又从沙颍河沿岸招募了二十户渔民,将他们的小船装到四轮车上拉着走。 大军继续南下,渡过泉河,进入颍州的沈丘集,也就是后世的临泉县城。这沈丘集就是元时的沈丘县城,明初就已经废除。王端不知道的是,明代的沈丘属于河南省,县城也不是21世纪的沈丘县城,而是沈丘县内的老城镇。 王端在沈丘集继续招兵买马,同时也设立据点,派了一个都的军队留守。 越过汝河后进入息县的乌龙集。乌龙集是汝河南岸、淮河北岸一个大集市,后世的淮滨县所在。在乌龙集东面,汝河汇入淮河,下流入固始、霍邱境内。 这里是河南汝淮商人进入江南的中转站,也是大别山区物资东运的汇集地,这里不仅有军队所需的盐、粮食、木炭、火药、铁、铅等物资,也有大量的造船匠户。 由于战乱的影响,这些匠户大多失去了工作,陷入了贫困之中。 王端不仅采购了大量的物资和一百多艘大小船只,还大手一挥,将所有的船匠、船户都招入军中。大军足足招了一千六百多水手、纤夫,两百户造船工人。全军一下子增加到七千多人,还有近两千军属。 王端采纳秘书的建议,先顺河而下到朱皋镇巡检司,留一千军队和家眷在这里驻守,然后再派人送这些家眷北上。他自己则带着六千人继续南下到姜家湖。 王端带兵来到姜家湖北岸,和黑牛汇合。 留下王自知、王崇义安置马步兵,让新任水营指挥王怀学安置一百多艘船只和两千水兵。王端跟着黑牛,带着护卫随从,一起去姜家镇。 路上,黑牛将镇周围的军队情况说给王端听。现在整个姜家湖周围聚集了大约七千官军乡勇。 “总览全局的是寿州知州方志平,太监王谷丰监军,凤阳吏官宁方正和颍州同知卫廷玉辅助。” 王端一面在马上挪动屁股,减轻大腿内侧的疼痛感,一面听黑牛说着。 “现在官军都驻扎在姜家镇东面。有寿州兵一千,颍州兵两千,颍上卫参将周抚锋卫所兵两千,颍州南和霍丘乡勇两千,总计七千人。再加上我军九千人,合起来有一万六千人了。” 王端问道:“官军战斗力强吗?” 黑牛直言道:“我看官军并无斗志,只有颍州和霍丘乡勇可用,这些人是真的要保卫家园。颍上周抚锋的两千卫所兵和老农没什么区别,只要百余家丁装备精良。不过看这些家丁的神色奸诈,只怕一临敌就会率先逃走。颍州、寿州的兵都是官府勾签来的劳役,不仅装备不行,像是连刀枪都没有摸过,根本不会打仗,只怕一触即溃!” “颍南乡勇首领齐开来,霍丘乡勇首领郑顺两人有些本事,一看这些乡勇的姿态就知道他们平时是注重训练的,军纪也不错,并无扰民。反观官军,自从来到镇子,无一日不扰民的。我听情报司的人说,镇子内外的居民都痛恨官军,有人私下抱怨,只要秦贼一到,他们就投贼。” 王端听后不胜唏嘘,对官军是既恨又悯,毕竟这些官兵也是被强迫来的,而且还拿不到军饷,甚至连口粮都成问题。被逼到这份上,哪有心思忠君爱民、保家卫国! 王端吩咐道:“路上又招了两千人入伍,明天起开始训练他们。”又说道,“我们和官军不同,但居民可能不会这么认为。一旦有事,这些人很可能会帮着流贼打咱们。咱们平时讲军民一家亲,绝不是说说而已,眼下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明天让士兵到周围去帮老百姓干活。” 王端又问方志平其人如何。 “只是个混日子的老官油子,”黑牛说道,“方志平年纪已经六十,自从来到镇子上,就打着联络乡绅、筹集粮饷的名义,每天在酒楼里饮酒会客。他来的时候不仅带了小妾,还带着一个戏班。每天举办宴会,从中午开始,一直持续到半夜才散去。” 黑牛又依次说道:“监军太监王谷丰是个肥白胖子,年纪四十,更是个贪得无厌的,一到镇子上就以筹饷为名,在淮河边、大湖入口处设置了税卡,拦截来往商旅。颍州同知卫廷玉本人五十岁光景,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本人并不大贪。颍上参将周抚锋是个武将世家出身,但并不会打仗,只是空长了一副好身材。” 两人边走边说,来到了镇子里,径直到酒楼拜见方志平。 门口处摆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纸笔,很像王端参加婚宴时门口收礼的。他们也确实是收礼的,也认得黑牛。 “牛将军,您总算来了,方老爷和王公公都念道您好几天了!” 看着小厮满脸谄媚,王端没来由一阵恶心,大概是因为这老小子长得太难看。 黑牛笑道:“这次来的不止是我,这是我王大帅!” 这时代的大帅可不是什么好词,要么是形容异族魁首,要么用来形容兵头子。 这小厮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哎呦”叫了一声,慌忙行礼,腰都弯到了地上。 “不知是大帅驾临,赎罪则个!” 门内一人坐在长条板凳上,听了外面对话,急忙跑了进去。不一会儿,里面走出一大群人,为首的老头正是方志平。 老头看到王端像是看到多年未见的亲人一样,一把将王端抓住,亲切喊道:“兄弟,总算把你盼来了。快快进去喝酒!” 这么热情豪爽,王端都不敢相信这人是个五品知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江湖豪客呢! 一进二楼包间,王端只感到酒香、熏香、脂肪香等扑鼻而来,好一会儿才适应。 方志平将王端按下,马上就有两个女侍过来坐在他身边。这阵势直接就把王端弄傻了,他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感叹,还是南方人会玩! 王端左右一看,这俩侍女看着都不过十四、五岁,一脸脂粉白,单衣瘦弱,强颜欢笑,却掩不住内心的恐惧。 都是爹娘生的,何至于落入这魔窟,他心中骂了一句:造孽! “王老弟,来,”方志平等人举起酒杯,“且先满饮此杯,算是为老弟接风洗尘!” 王端举杯环敬,同时留心各人神色,很快就发现这些人真把他当河南乡巴佬土豪了。 酒未放下,台上的戏剧就唱起来了。 那凤阳宁方正靠上来介绍道:“王帅,这戏是阮大铖新作的《十错认春灯谜记》,这几年可是风靡南北啊。” 经宁方正一介绍,原来是个古典爱情故事,并不脱离才子佳人那一路。 男主宇文彦在元宵节猜灯谜,遇到了化装出行的韦影娘,两人意趣相投,对酒当歌,喝醉后上错了船。女主错入男主家,被男主母亲收为义女。男主就惨了,被女主家当做盗贼送官。那官员……没错,你想到了,——那官员是男主的亲哥哥! 后来男主考上状元,娶女主为妻,故事圆满结束。 王端不通韵文,不会写词谱曲,否则他能写出比这精彩万倍的故事! 这戏剧咿咿呀呀地唱到掌灯时分还没完,王端却坐不下去了。他本来年轻,还不懂得官场上的迎送学问。听着几个人从戏文谈到文学,又谈酒品茗。他一开始还有些求知的心态,后来就觉得实在枯乏无味。 方志平觉察到王端已经失去兴趣,心里对他也有了个大体认识,便就坡下驴。 “王帅一路舟车劳顿,该早些回去休息了,今天这酒宴就到这里,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谈。” 王端告罪,跟着黑牛一起离开。没想到方志平要那两个侍女也要跟着他一起回去,这两女算是送给他的见面礼,还暗示是完璧之身。 “这怎么能行!”王端回绝,心道,我本来骑马赶路已经累得要死,晚上还要加两个钟去伺候小姑娘,我这身子骨哪里受得了! 路上,小风一吹,酒劲儿上来了。王端觉得天地间有一丝甜腻腻、暖融融的气息,似乎是从浩瀚的夜色中孕化出来的,这气息透过深蓝的质孙服,钻入毛孔里,浑身说不出来的轻松。 忽又觉得人生本该如此,小酒喝着,小曲听着,小老婆左一个右一个,何必苦心劳力,到头来还不是枯骨白烟一场空? 在黑暗中传来不平之声,黑牛怪模怪样的念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王端透过夜色看他装模作样,忽然似有所悟。 “是啊,”王端悠悠叹道,“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家里的小米熟透了?” “嗯,”黑牛轻声回应道,“就这两天的事了。会主想家了?” 王端并不想家,只是想家中的女人了。 黑牛突然说道:“在这里停留已经没有意义了。现在霍丘城被土贼围了,急需救援,这些蠹虫每日寻酒作乐,是不愿意渡河南下了。我军跟他们耗在这里也无用,要不咱们自己南下?” 王端没有回应,他觉得身子有些轻飘飘的,思绪也收束不住。 第65章 南下(三) 保安军的计划是沿河进入霍丘城西沣湖,因为河道太窄,大船不能行走,只好带了四十艘小船。王端现在手头上的大船都是仿造运河漕船制造的,用的都是产自大别山区的板栗树木材。 明代造船所用木材最佳的是楠木,其次是板栗树。淮西大别山等地缺少楠木,只能用板栗树。 淮河边私人造船厂所造大船每艘能运载五百石粮食,小船每艘能运载两百石。 这些船都是平底长方形船,大船长十丈,小船长六丈,大小船只的宽度都是一丈。宽度之所以控制在一丈,完全是仿制运河漕船,是因为运河上的船闸宽度只有一丈二。 大小船只都是单桅船,同时都设有船桨,大船八杆,小船六杆。 每艘船都是一艘大型乌篷船,船首有艏楼,都是一层。甲板通至船尾,全部用竹蓬覆盖。由于船只狭小,吃水浅,船舱内空间小,运送的货物基本上都放置在竹蓬下。 根据新任水营指挥王怀学的建议,王端设立了水营,大船每船配士兵30人,其中操船水手12人。小船每船配水兵20人,其中操船水手10人。 王端在姜家湖留下水兵八百,陆兵两百,余下的八千人一并南下。 大军起行,方志平和王谷丰等人前来送行,一番客套后王端登船,岸边有一青衿白衣士子高声朗诵“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听了诗文,王端觉得很是奇异,那个士子他并不认识,看他的装束应该只是个未有功名的读书人。也许是年轻人都想着建功立业,这人是羡慕王端“年少万兜鍪”,而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 马步军队沿着两岸行进,斥候也早早撒了出去,将沿途消息源源不断送来。 中午时分在临水村落停靠,将诸将官召集起来,王端看着眼前寥寥几人,心中感叹,保安军极度缺乏军官,完全称不上是一支建制完整的军队。 这几个月来,公会三次讨论营伍建制,一度也曾考虑组建甲乙两种营制营,其实都没成功,原因就是缺少合格的军官。 王端设想的火器化、近代化部队,都是由受过专业训练的底层军官支撑起来的。 到目前为止,都使和甲长基本都是凭勇武来选任的,军中能够独立作战的军官也只有寥寥几人。为数不多的几个军官,每次作战都是临时分配给他们兵额,由他们领着作战。 再说教导员,王端设想的军队不仅有职业化的军官,也有主抓思想工作的教导员,可惜到现在为止,全军近两万人,连一个教导员也没有。 黑牛率先说道:“我军在天黑之前就会接近沣湖口,那里有水贼设置的营寨和横河铁链,少不了要打一仗了。” 王端问道:“可有绘制地图,可有搜集情报。水贼首领是谁,兵力多少,士兵由什么人构成?” 黑牛愧道:“军中缺少测绘画师。前几天就派人潜行南下搜集情报了。目前所知,水贼首领是一个名叫明光雀的铁矿工人,手下有兵民两万人,其中船只三百多艘,基本都是渔船,具体数目不知。” 王端又问道:“有没有指定作战计划?” 黑牛略作停顿,王端听到他用力咽了一口唾沫,“计划是我领陆兵攻打湖口营寨,派一个将领带着水营去炸毁铁链。” 王端心道,打造一支精兵真的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功的,怪不得最后得天下的是建奴。 保安军不仅需要军官,还需要一个能总览军事事务的部门,看来要考虑设立司令部、参谋部了。 保安军这个名字也不好听,王端在内心抱怨道,该改个名字了! “行进到距离湖口十里处扎营,”王端说道,“再没有摸清楚敌军详情之前不要盲目行动。” 现在霍丘境内的土贼并不是一支,除了沣湖上的明光雀,城东荣湖上也有一伙水贼。除了这两支水贼,霍丘城南也驻扎着一支土贼。这支土贼军马更壮,据说是革左五营里的一支。 当夜扎下营寨,将斥候散出去警戒,王端将黑牛和刘建廷找来,讨论设立一个军部,由这个军部制定作战计划,搜集军事情报等工作。讨论了半夜,还是受制于人才匮乏,最后只能像甲乙种营一样,暂时停留在纸上。 人才、人才,王端在内心中哀嚎。 果然是事在人为啊,王端心道,打仗要人才,修造水坝要人才,制造武器要人才,开办学校要人才。没有人才是办不成事的,没有专业管理人才就无法建立一个稳定的根据地,源源不断的征集、生产出作战所需的人力物力资源。 王端可不想像李自成一样,一阵风一样吹起来了,形成滔天巨浪,最后却像巨浪撞上石岸,被撞的粉碎。 到哪里去寻找人才呢?江南是天下人才荟萃之地,王端决定找个去南都看看。 第二天派出骑兵进行武装侦察,王端则亲自督促原贼兵和新招募的丁兵、杂兵一起进行队列训练。 一艘船自姜家湖驶来,上面竟然是小白。 “少爷,我回来了!”一见王端,小白激动的落下泪来。 王端心道,不就离开五十多天,至于激动成这样吗? 小白将这些时日的经历告诉王端,他和柴厚德一起南下,在镇江坐船到福建安平,和郑家达成采买协议,然后又采购了两千斤甘薯,就坐船回来了。 小白又低声说道:“柴公子在南都花费万金,为少爷赎买了一个小妾。” 王端正做着广种红薯的美梦,眼前正是一片丰收景象,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句,惊讶道:“什么?” “嗯。”小白详细解释道,“我与柴公子去南都采购《农政全书》、《甘薯疏》。柴公子说,天下印书业十三在福建,十七在江南。我们在南京买了书籍后,柴公子带着我去游览秦淮河,他在一画舫中看中秦淮名妓董小宛,便出手万两白银为她赎身,说是要送给少爷。董姑娘一开始还以为是柴公子要纳她为妾,想必心中并不情愿,只是身不由己,不能不随波逐流。回路上董姑娘多次招柴公子入内叙话,柴公子不肯,后来董姑娘才知道柴公子是要把她送给少爷。这以后董姑娘就再不出船楼一步了。我们走淮河入凤阳,在凤阳停靠时,都上岸住旅店休息。后来董姑娘派随身婢女去打探消息,听说少爷您是归亳土贼豪强,董姑娘更加怏怏不乐,然后就生病了,现在在姜家湖镇上治病。” “董小宛?”王端听说过这个名字,“这娘们不是已经名花有主了?” “我在南都听说,这董姑娘倾慕如皋冒辟疆,以为是个奇人。冒辟疆已经和陈圆圆定下白首之约,就没答应董姑娘。后来陈圆圆被田国舅强买带走,这冒辟疆就移情别恋上董姑娘了,可惜冒辟疆囊中羞涩,拿不出银子为董姑娘赎身。” 想到这女子一听他是土豪就吓出病来了,想必人家也不会看上自己,王端也不信这董姑娘真是什么天香国色,也不愿意强人所难。 这事且放在一边,王端好奇问道:“你们是从凤阳直接过来的吗?” “是,我们在凤阳遇到公会派驻在凤阳的自己人,他告诉我们大军南下了,让商人直接将物资运送到姜家湖这边。” 王端问带来多少物资。 “跟着我们来的只有十船大米,共计五千石。这些大米都是从淮扬采购的,后续的物资还在海上。”小白又道,“那董姑娘要是死了,可对少爷的名声不好。” 王端一想,也对。一个名妓被自己吓死了,名声传出去确实不好,于是说道:“正好你再去南都一趟,把董姑娘送回去。你去找刘建廷,把我写的书拿过去印刷。” “少爷要不要去见一见董姑娘,也许看了少爷的棣棣威仪,董姑娘心病去了,很快就会好了。” 王端差一点就同意了!只是到手的肥羊怎么能让他跑了? “你先去见刘建廷,然后回姜家湖告诉董姑娘我的意思,一定要表明我的意思,我们公会是讲平等的。将她的身契还回去,去留全随她意。如果她愿意暂留几日,等这边战事停顿下来,我会去拜见她。如果她一心要回去,不要阻拦。” 小白领会,正事完了,他却突然说道:“少爷,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嘿嘿。” 听到这话,王端莫名的一阵烦躁,但还是提起笑容问道:“哦,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盛文。” “不错不错。”王端拍了拍他的肩旁,“这是个好名字,听着就有文化。对了,以后也不要叫我少爷了,以后跟黑牛一样称我为会主。” 白盛文自去找刘建廷商议拿书籍南下印刷,王端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思索起来。 好一会儿后,王端自言自语道:“我,黑牛都不在我面前自称我!” 第66章 霍丘(一) 为了尽快查探清楚附近的土贼底细,保安军派出了两千骑兵,分作两路,一路向沣湖方向,一路向二十里外的霍丘县城。 王端正在指挥士兵画地图,他此时正站在营地外三里处的一座土岗上,用从福建买回来的千里镜观察。随行的文员像画山水画一样,将地形地貌画到纸上,在没有量尺等工具的情况下也只能这样了。 前去湖口侦察的部分骑兵撤了回来,还带回三个俘虏。王端一看,其中一个样貌凶残,另外两个看着像农村种地青年人,目光呆滞,不死不活的,好像早就丧失了生存的希望。 简单审讯后,王自知回报,湖口水寨内有两千土贼,并不是土贼全部兵力,土贼的主力和家眷在沣湖上游的山区里。这些土贼加上老幼有两万人,其中能打仗的男丁有八千。 王自知说道:“这伙人平时都是种地打鱼的,多数是被强行裹挟入营的。他们还在河西岸种了上万亩大豆,俺带兵过去给他平了!” 刘建廷劝说道:“应该是夏种的大豆,到九十月才能收获。一万亩可以收获百万斤大豆,百斤大豆可以榨出十斤豆油,余九十斤豆饼。这豆饼可有大用处,卖到江南去每百斤价值一两!” “有这么贵?”王端没想到豆渣也这么值钱。 “是的,江南农人种地,用河道淤泥和粪便掺杂豆饼做肥料,每亩地用豆饼三十斤。田地精耕细作,每亩可有收获两石大米。豆饼还可以用来养猪,每头猪每年要吃掉三百斤豆饼,卖掉后可得六七两银子。” “江南有专门养殖母猪的,一家养殖几头母猪,专靠卖猪仔为生。” 王端没想到明代已经开始用豆饼喂猪,用豆饼做肥料了。他也没有想毁苗,在农业社会,毁苗可是大罪。连李自成都下令“马腾入田苗者斩之”,何况是他呢! 对农田的态度可以看出一支军队的性质。 王端是有志于天下的人,他是生产的保护者,不是破坏者。 前去县城的骑兵也只回来一部分,禀报说王自义带着军队在城外驻扎下来。 骑兵带回来两个书生,两人面见王端,自报家门,一人名叫舒宏杰,另一人名叫于太安,都是县学庠生。 舒宏杰将城内情景说给王端听。 自上月起土贼前来攻打县城,县令项珍和教谕石南宫率百姓守城,连续打退敌人十多次进攻。土贼见久攻不下,就在城南驻扎下来,并分兵四处劫掠。 舒宏杰哭道:“如今南乡已无樵烟矣!” 舒宏杰大声叙述土贼的凶残,把他们说成吃人的恶魔。 这时,随军南下的宁方正和小太监韩九唯也来了。几人商议对策,建议王端率军去霍丘,在城外下营。 王端问道:“霍丘有几股土贼,又有多少乡民据寨自守?” 于太安说:“霍丘境内,大股土贼有两家,一是南乡的万山王,一是沣河西边的明光雀。万山王本就是土匪占山为王,后来秦贼入境,万山王就跟着秦贼到处烧伤抢掠。半年前,万山王贼从英山北上,入境后将所有的居民都裹挟入营,聚众至五万人,而县城以南的村落村民基本被搜刮殆尽,彻底残破。明光雀为山区铁矿工人,只所以被称为明光雀,传言是因为他矮小,动作迅捷如鸟。明光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自从革左秦贼入境抢掠,南部山区靠近六安、英山的山民都已经结寨自保。土贼在南乡抢掠,现在消息断绝,也不知还有多少家。城西沣湖、沣河上游的村寨已经被水贼明光雀打破,情况如何就不清楚了。只有城东荣湖、汲河、淠河上有一万户人家,有大小村寨四十多个。” 王端好奇问道:“县城被围住,难道官府没有派人去找这些土寨,让他们来救援?” 舒宏杰叹息,“村寨自保尚且不足。” 其实深层次的原因王端也明白,简单来说就是官民之间缺乏信任,太平时节往往是对立的关系,有难了百姓更倾向见死不救。地方的士大夫阶层要么居住在城内,要么在有难时没有组织百姓的能力,被地方上的强人取代。 王端道:“本军初来,还不知道地方情景如何,不敢轻动。根据两位所说,我以为应该先攻破湖口的水寨,让水营船只进入沣湖。水营入湖后可以防明光雀与万山王勾结,我军可免受两面夹击。” 宁方正问道:“大帅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最快明天。” 王端没有说死。 送走舒宏杰、于太安,王端也让宁方正和韩九唯去休息,将黑牛、王自知找来商议。 王自知首先说道:“万山王俘虏交待,这万山王很有野心,已经在霍丘南乡平分田地,安排农民种地了。” 难道是农民起义军? 王端问道:“这么说这人还是有想法的,不知道他军队的战斗力如何?” “停止攻城后,万山王只留下五千人,其余的都南下回家了。我军骑兵回报,留守营寨的贼兵虽然装备简陋,但作战英勇。我军几次靠近寨墙攻击,都被乱箭和火铳击退。” 王端听了:“果然分地能得人心,咱也要这么干。” 既然决定先攻打水寨,王端便决定留500骑兵监视万山王军营,其他的人全部用于攻打水寨。等解决了明光雀,再回头收拾万山王。 兴许是得到了消息,明光雀带着五千人来到了水寨。还不等保安军前去进攻,明光雀就率先动手。 是夜,明光雀骑马沿河西北上,潜伏在河岸观察了保安军的船只和营寨。此处的河面宽度不过十丈,但见明军夹河扎营,四十艘船靠两岸排列。 明光雀定下计策,快马赶回营地,布置进攻事宜。 四更时分,巡逻兵发现河道上游有船只顺流而下,急忙报警。 正在睡觉的王端等人被喊醒。 匆忙穿好衣服,王端来到岸边,此时正是平旦时分,日月交替,到处漆黑一片。 虽然看不清楚,但听声音也知道情况不对。 上游的船只已经靠近,保安军的水手也行动起来,船上竖起火把,将缆绳收起,准备前去迎战。 一是因为不善水战,二是因为敌在暗处,王端心里没底,只能远远看着,想弄清楚敌人要干什么。 突然,黑暗中的敌船上亮起火光、片刻后火红一片,似乎所有的敌船都着了起来。 不好,身边有人喊了一句,火船! 明白了敌人的意图,王端急忙看向自己的战船,只见四十只战船争着驶向河道中心,顿时水面上乱作一团。 前面土贼的火船塞满了整个河道,齐头并进,顺水行舟,速度也非常快。 打头的保安军战船艏楼上,并没有放置可以推开敌船的武器,水手们喊叫着,一面喊岸上的士兵送长枪或木棍上来,一面操纵战船,想避开火船。 贼人不仅仅只释放火船,应该还有后招。王端骑上马,避开河滩软地,沿着河岸向上游跑去。保安军士兵出营,也沿着河岸向上游方向奔跑。 王端只走了百余米,就见河道上密密麻麻的布满火船,差不多有五六十艘。火船的后面跟着二三十艘贼船,上面占满了贼兵。 王端一看不妙,急忙后退到几十米外。此时他只能沉着脸看着,眼睁睁的看着火船和战船装在一起。 王端算是见识了真正的火船,船上不仅火焰汹汹,船首还有一根短铁枪,锋利的枪身很容易就刺在战船上,这下战船连避也比不开了。 大量的保安军士兵来到岸边,朔流而上,举起火铳、弓箭攻击跟着火船后面的贼船,这下打乱了贼人的计划。 贼船上的点燃了震天雷扔向岸边,大部分都落入了水中,少量的落入保安军中。 保安军士兵在黑暗中、在慌乱中可能没有看清楚,至少有十几颗震天雷在岸上爆炸,几秒钟就有几十名保安军士兵炸死炸伤。 好在保安军士兵越聚越多,多数都没有靠近水岸,而是在后面冲着河面开火。后面的保安军距离河水只有不足二十丈,虽然只能模糊看清河上船只人影,但密集的射击还是有足够的杀伤力的。土贼吃了排枪,不敢再站起来投掷震天雷,全都伏在船中。 到此时,土贼的计划已经失败,他们转头逃命去了。 没有撞上战船的火船继续顺溜而下,躲在首舰后面的保安军船手有聪明的,他们将战船斜横在河道中,当火船靠近后,用船桨将火船推开,让火船向岸边驶去。 尽管如此,后面还是有六战船被火船尖长的铁枪刺中!其他的火船或冲上了岸边,或顺着河流而下,向着淮河去了。 火船烧的这么厉害,柴火中肯定是加了油料的,但这个时代的油脂比不上汽油,战船也没有马上烧起来。但是,如果不能将火船推开,战船很快就会被引燃! 水手们在艏楼上用长枪去推火船,发现推不动。在首领的命令下,纷纷跳入河中,想要靠人将火船推开。 贼船已经撤退,战斗也结束了。王端松了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水手救火! 除了第一艘战船已经来不及救援,最终被引燃,其他的几艘船都救了回来。 第67章 霍丘(二) 黑牛派人来通知王端,他已经将所有骑兵集结好,计划吃过早饭后就带着火炮去攻打水寨, 王端看着河里的水手,他们浮在水面上,试图有长枪木柄将火船推开,船上也有人提了水桶,想将火船扑灭。他心道,水不能灭火,看来这艘船完了。 “先吃饭!” 王端同意黑牛的作战方案,但也得让将士们吃饱再去。 营中,将大家召集起来,愤恨道:“老子还没去找他们麻烦,他们竟然敢找上门来!” 他又在心里骂道,什么义军,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宁方正咬着牙附和道:“这些土贼,本就是无君无父的乱贼。他们不在乡安心劳作,孝顺父母,想要靠烧杀抢掠来不劳而获,这是干犯天道!不守法纪而生性狡黠,总想着歪门邪道搞偷袭,这种人能成什么事?大帅以堂堂之兵来剿除贼患,只要大兵杀过去,贼人必定土崩瓦解!” 韩九唯也趁机说道:“只待大帅驱兵灭贼,凤阳韩公公就能名正言顺上奏皇爷,为大帅讨封了。” 王端强忍着厌恶,给了两人一个笑脸,然后对黑牛说道:“让士兵吃饭,咱们带兵带着火炮去。” 他又和气地对宁、韩二人说道:“两位且在营中静候佳音,看将士们灭此顽贼。” 保安军留下一千兵守营,水陆六千多人前去攻打水寨。 王自知说道:“湖口水寨夹河建造,东岸水寨小,西岸水寨大。我军也应该分兵,四千人攻东岸,一千人牵制西岸水寨贼,” 听了王自知意见,保安军分作两路,一路由王自知率领一千骑兵,走西岸南下。王端和黑牛领四千人走东岸,其余的便是水营,船上搭载步兵,他们将坐船朔流而上。 原计划将火炮装船运过去,但害怕水营不能打仗,便让步兵带着火炮一起走路。 大军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水寨一里外。 明光雀土贼的战船都躲进了沣湖内,湖口用三道铁链横江锁河,船只无法进入。 王端担心水营没有战力,贸然弄断铁链进入湖中只有挨宰的份儿,还不如让他们呆在外面。 西岸的王自知派人送来消息,贼人并没有出战,而是据寨守卫。 情况在预料之内,王端可以放心的进攻水寨了。 如果一切顺利,王端就可以在水寨内吃午饭了。 保安军靠近水寨,将火炮推出来。 王端带着亲卫骑马观察水寨。 水寨是背靠湖泊,左临湖口建造。整个水寨呈三角形,三面用木栅栏围住。不像归亳等地缺少木材,霍丘临近大别山区,自然不缺木头。这栅栏用的都是高六尺,粗五六寸的圆木,头削尖后扎入地下的。栅栏内有土墙一道,外有壕沟两道,壕沟两头连接湖河,内灌满了水。 外面的栅栏高达六尺,里面的土墙高度有差不多七尺。土贼可以站在土墙上,射击靠近栅栏的敌军。但王端发现土墙上没有多少人,基本上是四五个人站在一起,两伙人之间隔了差不多五丈远。 王端猜测这土墙并不是和城墙一样,上面可以让人通行,而是只有一道薄墙,每五丈一个土城台,上面可以站人。 沣湖口非常宽,足足有六七十丈。但湖岸却是平摊,并没有山地等遮挡,士兵可以直接步行到河边。 整个水寨地势并不高,所以它既要防范陆上之敌,也要敌人防范从水面进攻。 王端从湖边回到军阵,火炮已经架设好,距离栅栏只有两百步。二十门火炮仍旧呈同心圆布置,这样可以集中攻击一个点。 冲王端点头,黑牛大手一挥,二十根火把同时落下。只三俩秒沉寂,刹那间炮声如雷,二十枚石弹从炮口飞出。 王端扭头一看,只见木栅栏已经被砸倒两丈多宽,露出了后面的土墙。 王端听到贼营内呼啸声起,数十个黑点飞出,后面拖着硝烟,直接从火炮阵线上空飞过。 火箭! 火箭从在火炮后面列阵的士兵头顶上飞过,又飞了十几丈远才落在地上,随后就发生了爆炸。 我c,王端没想到土贼还有这种利器。他一面命令亲卫去查看火箭爆炸威力,一面让火炮抓紧开火。 为了防止土贼再发火箭,马步兵被疏散开。 第二次射击不再集中在一点,而是有目的的分散开。效果也达到预期,又制造了四个豁口,每个豁口的宽度不足三尺,但足够士兵们通过了。 土贼的火箭又飞了出来,这一次精准度提高了,落到火炮周围,但没有直接击中火炮和炮手。 火箭落地后没有马上爆炸,平落在地上的,像蛇一样拖着尾巴乱跑。插入泥土中的,pg还冒着火,一个劲儿往下钻! 等火箭爆炸时,炮手早就跑远了! 王端远远看了爆炸后留下的土坑,箭头的杀伤半径约有一丈。炸出的碎片都是木头碎屑,并不是铁制的。 保安军马上进行第三次射击,这一次直接瞄准了土墙,药子也换成了铁弹。 果然和王端想的一样,铁弹砸上去,大片土墙倒塌,只留下土城台。 王端大喜,急忙下令填河。 一百名士兵将早已准备好的麻袋抗在肩上,跑到壕沟前,将麻袋扔进去,然后快速跑回来。另一百人马上跟进,在同样的位置放下麻袋。 火炮第四次开火,王端看了连连叫好。 “哈哈,一枚炮弹就把土城台砸塌了!” 这一轮射击砸塌一座土城台,吓得其他城台上的贼兵也跑了。 五百个麻袋扔进去,填平十多丈宽。后面的士兵继续填第二个壕沟。 正在王端得意洋洋时,土墙豁口处露出土贼的身影,他们直接将火箭放在倒塌的土墙上,点燃火箭就跑得没影了。 “c,”王端大骂一声,拍马就要避开,刚一扭头就想起自己的了身份,“d!” 临阵脱逃是死罪,他不能带头犯法。王端只能死命的忍住恐惧,期盼老天爷开眼,千万不要让火箭打到自己! 七枚火箭pg冒着白烟,笔直地飞了过来。 一枚火箭径直从王端马下穿过,马匹受惊跳起,将王端摔在地上跑了。王端重重地摔在地上,后脑勺像被狠砸了一下,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紧接着又听见“轰”的一声,一枚火箭打中火炮,并发生了爆炸! 王端被搀扶起来,努力扶正头盔。如果不是带着头盔,而地面又是软土,没准他今天就死在这里了。 脑袋正嗡嗡响的时候,保安军的火炮又开火了,这一次直接穿透木栅栏,土墙又被砸到一段。 背麻袋的士兵自始至终都没有停顿,第二段壕沟也被填平了。 王端看向被火箭射中的火炮,只见炮架被炸掉一个木轮,炮管歪在地上,旁边有三具尸体。 黑牛见王端没事,立即命令士兵进攻。 毕竟年轻,王端恢复过来,马上吩咐将盾牌给身披板甲的骑兵,让他们骑马冲城,其他人跟在后面。 等保安军杀入水寨内,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等追到湖边,贼人造跑了,连一只船也没留下。 进了水寨才发现,内部看着空空如也,没有一座房屋,其实土墙就是房屋的一部分。土贼将土屋连在一起,背墙朝外,门朝里,所有的背墙连起来就成了城墙。 遗憾的是屋顶都是茅草的,上面不能站人。 果然不能小看古代人的智慧,王端心道,每一个土贼都有的长处,否则也不会横行这么久! “nd,”黑牛骂道,“都tnd跑那边去了!” 站在后面的王端咧嘴傻笑,可能是第一次在战火中经历生死,整个人都非常兴奋。又像是再活了一次,过去的种种困扰被一扫而空。他现在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并感受到命运的指引,要向广阔的天地进军! “去,”王端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地喊道,“先把铁链断掉,让战船送我们渡河!” 河口宽度并不影响火炮射击,王端又下令拆毁临水的土墙、栅栏,让火炮直接炮击西岸的水寨。 他的命令被风风火火地执行下去。 王端登上一座土城台,看着士兵们忙碌着。又见有些士兵不时地回头看自己一眼,忽然觉得这些士兵都只是工具。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王端心道,我应该做更伟大的事! 他看向湖面,突然发现有一座小船离开了水寨,看样子应该是土贼的船。王端觉得有些蹊跷。他回头看向水寨内,水寨内人员杂噪,连火炮也被推了进来。 一阵闷响传出,王端只觉得大地晃动,一个站不稳,他摔在土城台上。 一声巨响,根本就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趴在地上的王端只觉得天地动摇,然后就是黄烟升起,遮住了天日,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还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忽然发现自己的双脚在上升,自己的身子在向下滑动。 “c!”王端奋力扭动身子,蜷缩在一起。 土城台地基受损,直接下塌,上部分歪倒在地,将王端半截身子都埋住了! 刚才的喜悦全不见了,他再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选之子了。 自我咒骂道:“就是个啥b!” 好像是海浪冲刷沙滩的声音,沙滩上人声鼎沸,然后他就被拽了起来! 嗯? “会主,会主!” 在弥漫的尘土中,王端猛然清醒过来。一个亲卫抓着他的胳膊,用力摇晃。 “贼人埋了炸药!” 王端努力睁开双眼,想透过尘土看清楚状况,只能看到人影晃动,耳畔充斥着哀嚎! 亲卫带着他来到湖边,王端洗了把脸。他长舒一口气,似乎要从头再来。左右一看,到处都是灰头土脸的士兵,大家都拥挤在岸边,有人直接趴在岸上河水,有人颓丧地坐在地上。 “黑牛呢?”王端问道。 “没看到,”亲卫也是满面焦虑,“应该还在水寨内?” 黑牛不能出事,王端大声道:“快去找!” 他害怕土贼还有后手,担心起西岸的王自知,努力向西面看,西边水寨遮住了他的视线。 水寨土墙上站着不少贼兵,他们并没有攻击保安军。王端所在的湖口河面宽度有八九十丈,除非用火炮,弓箭火铳是打不到这里的! 王端心道,这时候如果土贼杀来,我们都得死,必须抓紧收拢军队! 他大声呵斥东倒西歪的士兵,让他们站队。 “都使、甲长,”王端扫视众人,“快站出来找自己的兵。还他nd等什么,再不干活脑袋都得搬家啦!” 战船靠了过来,王端登上战船,顺流往下走,他现在非常担心王自知。 他一面焦急地向西边张望,一面思索:土贼没有趁火药爆炸后掩杀,绝不是他们没有想到,应该是没有足够的船只来运兵! 北面战船上的水手叫了起来,“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王端急忙看过去,只见西面尘烟升起,应该是有大队人马调动。 再向前走了十几丈,终于绕过了水寨的墙角,也终于看清了。满目所见,到处都是土贼士兵。 贼兵布满平野,一股脑地向王自知的骑兵冲去。 另有一队贼兵变换成横阵,冲着河边来了。 此时战船上没有火器,连弓箭手都少得可怜,保安军无法攻击贼军。 贼军靠近岸边,马上拉弓射箭。王端蹲在船舷后面,听到了“叮叮”声响,这是箭矢射中船舷发出的声音。 不一会儿,他听到了燧发枪射击的声音,且连绵不绝。他猛地抬头看了一眼,快速蹲了下来。——他发现岸上的贼兵开始后退。 王端不怕了,他慢悠悠地爬到另一侧,看到后面的战船上占满了士兵,举着火枪朝岸上射击! 王端挺直腰杆喊道:“靠过去,登陆!” 战船一艘艘地靠近岸边,士兵们从船上跳下来,蹚水上岸。 王端跟在后面,现在黑牛生死不明,他必须肩负起指挥全军的责任。 远处的王自知似乎在利用骑兵的优势和土贼游斗,王端必须抓紧时间列阵。 第68章 霍丘(三) 王自知带着一千骑兵,面对着数千土贼。这些土贼没有结成阵型,而是分散开,举着简易长矛,全凭着一股劲向前拼杀!王自知不慌不忙地命令士兵调头后撤,一边跑动一边射箭。贼兵见弓矢强劲,不敢再追了,慢慢听了下来,前后队拥挤在一起。 另一边,保安军士兵涉水登陆,王端本要跟着跳下去,被亲卫拉住,亲卫不要他冒险。 此时,土贼营地内飞出一片火箭,像乌鸦一样冲着后面湖口的战船去了。 王端跑到船尾去看,火箭密密麻麻,差不多有五十只。他眼睁睁看着一只低飞的火箭装在船舷上,木质的箭体碎裂,火药轰燃而尽,化为滚滚浓烟。 火箭飞入岸边拥挤的人群,士兵们纷纷躲避。外面的还来得及跑,中间的避无可避,有人被推倒在地,有人跳入河中。王端不忍直视,刚闭上眼睛就听到连绵不绝的爆炸声! 他再度睁开眼,眼前一片地狱景象,到处都是断臂残肢,耳畔都是鬼哭狼嚎! 眼看着活下来的士兵纷纷后退,王端慌了,又看到一只战船着火,应该是火箭点燃了竹蓬。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有数十艘敌船从湖中驶来! “会主!”一个亲卫带着哭腔说道,“快撤!” 王端看着刚刚登上岸的战士,他们已经在岸边结成了阵列线,分排向土贼射击。远远望去,土贼不再追赶骑兵,而是向岸边而来。 王端又看向土墙,站在城台上的土贼并不多,他无法判断水寨内还有多少敌军。 土贼将一枚火箭拉上了城台,王端立即明白刚才是自己大意了。土贼将火箭隐藏起来,故意放战船进入湖口的!等东岸的士兵要登船过河时,土贼才抓住时机开火! 想到这里泪水禁不住地流出眼眶。 你太幼稚了!王端强忍着悔恨。 ——战场上瞬息万变,决不能犹疑不决! 必须保住战船,这是王端的第一个命令! “已经登船的士兵跟战船一起往北走,没有登船的士兵步行北上!” 土贼将火箭放到城台上发射,就是为了攻击战船!十几枚火箭飞来,有些打空了,从水面上掠过,有几枚直接落入了水中,只有三枚撞在了船舷上! 王端屏主呼吸,等看到三枚火箭都只变成了浓烟,这才放下心来。 战船上传出呼喊声,士兵们在庆祝自己躲过一劫! 王端笑了,“哈哈哈……没有引信!”镇定下来,他又下令道,“不要着急往下跑了,快去让那边的士兵把火炮推出来!” 经历过混乱后,王端终于体会到军队组织和各级军官的的重要性了。 王自知决定反击了,保安军骑兵调转马头,朝贼兵杀来。 弓骑兵率先发动,他们自北向南从贼阵前掠过,侧射抛射,如一阵风一样带来阵阵箭雨。缺乏防护的土贼,像田里的庄稼一样倒伏一片。 “前进!”王自知大喊一声,随即以身作则,率先策动披甲战马跑动起来。他要趁着土贼反应过来之前撕开方阵! 距离太近,也不再分慢跑、小跑和加速了,他猛踢马肚子,胳膊夹紧长矛,无所畏忌地向前冲锋! 身后的骑兵自觉地跟在他的左右,并向他靠拢。 五百名骑兵冲锋,这种只在电影中能见到的画面出现在眼前。 百马奔驰,扬起黄土烟尘,王端在船上看着,激动万分,觉得马蹄就像鼓槌,每一步都重重的敲在心上! 五百骑在跑到中渐渐聚成三个锋尖,刚他们靠近贼阵八十步时,土贼前面的二十个弓手和火铳手开火,随即马上挤进方阵内。这一次射击没有给全披甲的人马造成多大伤害,转眼骑兵就杀到了盾牌前。 王自知从钢面具留出的孔中看到土贼士兵都蹲在盾牌后面,将狼筅和长枪斜举。面对着不满铁锈的枪尖,他能感受到胯下战马的恐惧。 狠下心来,猛踢战马柔软的腹部。疼痛让战马疯狂,没有了恐惧,径直撞向木盾。 王自知眼见竹影晃动,他只能低下头,避开狼筅。将长矛刺向木盾,巨大的力道将木盾穿透,击碎,后面的士兵直接被长矛刺穿! 战马本能的想要避开眼前的敌人,它躲过了盾牌,躲过了狼筅兵、长枪兵,速度也慢下来。 王自知长矛脱手后,马上换马刀左右挥砍。土贼似乎并没有经过训练,也缺乏作战经验,长枪手没有抓住机会,进行有力的反击。 王自知在砸断一根伸出来的长枪时,发现枪头很脏,木杆很容易就砸断了。 其他的甲骑也冲入了贼阵,掀起阵阵腥风血雨,很快贼阵就被跟进的骑兵撕烂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骑兵自豁口冲进来,追着贼兵乱砍。贼兵们终于支撑不住了,纷纷往回逃跑。 保安军已经从大爆炸和火箭突袭的余震中回过身来,船上和对岸的火枪手开始隔着沣河向土贼射击。此处的河道宽不多一百多步,完全在米涅枪的射程之内,因此不断有贼兵中铅子倒下。 对岸的大炮推了过来! 终于,土贼放弃了继续向河边靠近,开始向水寨后退,他们仍旧维持着阵型! 王自知汇合了所有骑兵,也发现了土贼的意图,立即命令骑兵追杀。 要不要靠岸,让士兵去追击? 王端犹豫了,看着土贼向水寨后退,想到黑牛下落不明,最终决定见好就收。 土贼引燃火药时,黑牛正好在水寨南侧,巨大的冲击波将他掀起,重重摔在地上。 王端看着陷入昏迷的黑牛,心里五味杂陈。 打惯了顺风仗,一个疏忽就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他自我检讨,吸取教训。以后攻占营寨城池,一定要先派人搜检,然后再入城。 大爆炸直接使保安军损失了近百名战士。在岸边被火箭杀死的士兵,再加上战死的战士,合起来也没有一百人! 前后作战,杀死的土贼总计不到三百人。对护甲精良,武器先进的保安军来说,根本称不上胜利! 他决定将下游的留守士兵招来,保安军全军在湖口扎营。并不着急进攻西岸的土贼,先检讨这次作战的得失。 王自知详细审问了俘虏,回来对王端说:“贼人的火箭是自己造的。将碗口粗的木头一头掏空,里面塞入火药。在木头前头加一节竹子,在竹节上钻一小孔,把火药倒进去,用药捻和木头连起来就成了。” “如果把前头竹节改成铁制品就好了,”王端总结经验道,“前头再加上铁尖,不管攻击城墙还是战船,铁尖会插进去,不会像木头一样粉碎。” 两人不再说话,但周围并不寂静,外面传来士兵走动的脚步声。 王自知欲言又止,他在心中一遍遍念道:会主不用担心牛将军,我也可以代替他,我比他做的更好。 王自知没敢开口,头脑中有一根线牵着他,让他不要说话,要他听命从事。 此刻,王端神游仙外,怀念起无忧无虑的高中时光。忽然感觉自己走在一条错误的路上,重新活一次,却不能随心所欲。空有两万军队,却在跟着土贼打转! 平原上长大的孩子,眼里是没有边界的,他怎么就被困住了呢?但是现在呢,他不能纵马狂奔,必须等着身后的步兵、炮兵,等着辎重部队。 为什么不是一排火炮就把敌人打散,骑兵一冲锋,敌人就被赶着乱跑? 到底是什么捆着我?王端自问道。 警戒的斥候传来消息,土贼要正在拆毁面向湖面的木栅栏。 “土贼要跑了!”王自知喜道,“土贼没想到咱们有火炮,一定是这样的!快派战船入湖去追!” 王端仍旧神色严肃,拒绝了王自知的建议。 “不教而战谓之弃。水营没有经过训练,船上又没有武器,怎么追?” 王自知仍旧很兴奋,“让米涅枪手上船。” 第69章 霍丘(四) 就在这一刻,王端觉得自己像一个拿着大把筹码坐在赌桌前,却因为小输了一次,不敢再下注了。而土贼是一个老赌徒,没有多少筹码,每一次都敢全押上去! 王端噌地站起身来,双眼冒着火光,“让战船去追,打不出好成绩就不要回来了!” 王自知又提议步兵渡河去进攻水寨,王端攥紧双手说道:“嗯,我亲自指挥步兵攻寨,你去追击土贼。” 刚得片刻休息的士兵又被叫了起来,王端让八艘战船在河上首尾相连,搭起一座船桥,让士兵渡河。 也许是心境通达了,王端脸上再没有稚气,有条不紊地下令,让士兵在他马前排成阵列线,火炮在后,马队分散开,一起向水寨走去。 行进中的士兵全都闭口不言,有节奏的迈步前进,一直走到壕沟前面。 斥候回报,水寨土城台上已经没有贼兵了。又有斥候从湖边侦察回来,报告说土贼已经上船走了,船后面还拖着木筏。 王端直接向各都使下令,让他们进攻。士兵照例填平壕沟,直接推倒栅栏,为火炮扫清障碍。火炮只射击一次,就将砸倒十几丈宽的土墙,挑选出的先锋都率先入城。 吃一堑长一智,王端没有马上入城,他等在水寨外面而是带着亲卫来到湖边,又让士兵去查看有没有土贼或贼船,省得又有人点燃火药后逃走。 王端远远看到本军的战船进入沣湖,利用微弱的北风,升起船帆,追击土贼去了。 进寨的士兵将犄角旮旯都检查了,确认没有暗埋火药,王端这才让大队士兵进驻水寨,他本人则退回到东岸去了。 等那一千军队拉着辎重到来,王端和宁方正、太监韩九唯商议。 韩九唯谄媚本色,对王端恭贺道:“大帅抬抬手就灭了这群宵小之徒,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啊!” 宁方正是读书人,好歹还要点脸,但也不甘人后,“大帅亲冒矢石,为民除害,下官钦佩至极。” 王端皮笑道:“二位大人过奖了,全是兄弟们用命换来的,我可不敢居功。下面说说怎么解决县城南边的土贼。马上就要中秋节了,北风也刮起了了,总不能让兄弟们在荒野喝西北风?” 两人对视一眼,宁方正自告奋勇道:“下官愿意去县城见见县侯。嗯……只是霍丘小县,县城内也容不下这么多人……” “这两座水寨还能住下三千人。” 宁方正领会了,王端是要让五千人马入城,他不能不怀疑王端的意图,心中已有计策。 出了中军营房,宁方正对韩九唯低声说道:“如今水贼南逃,县城南边的土贼也走了,快派人去通知方知州、王公公。” 韩九唯低声回道:“这次他们不好再找理由不过来了。俺看王端是用心杀贼的,他本部还在亳州,应该不会占住霍丘不走?”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水寨外面,宁方正正色道:“下官是乡试举人,天子门生。公公是中官贵人,皇上的私人,那王端是什么出身?说好听了是地方义士,说不好听了,是……” 黑牛醒了,正默默流泪,王端去看他,黑牛对王端说道:“俺做个梦,梦里有个女人说是俺娘,可是俺丝毫记不起来俺娘长什么模样。” 听了黑牛的话,王端感到害怕。 小白变了,黑牛也变了,难道冥冥中有什么神灵在摆布这些纸人? 这一万多个纸人是王端安身立命的根本,没了这些纸人他就什么也不是了。 王端也跟着落泪,悲声说道:“我也记不清母亲的模样了,真是不孝啊!” “会主,卑职该死,惹得会主也伤心了。” 听了他的话,王端反倒不伤心了。 “你安心休息,”王端轻声安慰黑牛,“如果你想念母亲,就应该养好身子,回去后生个孩子传宗接代。你过好了,父母在天上也能安心享乐了!” 黑牛心怀感激地点点头。王端出了病房,快步走出水寨,骑马在外面转了一圈,怎么也驱不散心中的疑虑。他是真怕黑牛等纸人为了寻觅过去而疯掉!这时候他觉得小白的变化还是可以接受的,至少那小子没去追问自己的来历。 追了一下午,到天黑后王自知才带着战船撤回来,他向王端报喜,“入湖后一路紧追,追了十几里才追上。俺立即命令士兵开火,火枪一开火,贼人应声而倒。此战抓获俘虏一百二十人,杀死土贼三百多人,撞毁木筏四十多个!” “好,”王端欣喜道,“自知果然是个将才,以后就独领一营。” 听了这话,王自知却有些不大高兴,他嘿嘿笑道:“俺还是愿意跟在会主身边,做个亲卫首领。” 王端拍了拍他肩膀,温言道:“你留在我身边就屈才了。我军现在急缺军官,尤其在黑牛受伤后,就只剩下你能独领一军了。你要担起责任来,回去挑选几个人才出来,选一个接替你做亲卫队指挥,选几个培养,让他们也能成为方面大将。” 王自知抱拳拜谢,“卑职绝不辜负会主,这就回去选人。” 王端自始至终都关注着王自知的神色,见他没有任何不满,心中暗暗高兴。 等王自知离开,王端又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疑神疑鬼了,如果他连纸人都不敢相信了,他还不如去死! “要大度啊,”王端自言自语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把自己当做一个开工资的老板,只要工资高,不怕没有人来给咱打工!” 人生在世求的是什么,王端以己度人,自己求的是全力、美色、财富,别人难道不一样? 将用人的道理想明白了,王端将刘建廷喊来,对他说道:“拿一千两银子给宁大人和韩公公送去,只要他们拿了钱,我不信他们不跟我一条心。这次打仗也要有抚恤。战死的兄弟,每人奖赏五十里,重伤不能再作战的也给五十两放还回家。轻伤的给十两银子奖励,其他的兄弟每人给一两银子。” 给宁、韩两人钱,刘建廷没意见。但奖励士兵,他有些看法。 刘建廷说道:“会主,这次奖赏、以后必然会成为惯例,以后每次作战,士兵都会要求按照这个标准索要银子。如今银钱丰裕,士兵也只有两万,您能拿得出来。如果以后拥兵百万,一次大战可能会死伤数万,到时候还会有这么多银子吗?” 王端好奇问道:“现在全国税收一年能有多少银子?” 刘建廷算了算说道:“加上征派的三饷,折算到一起有两千多万两。” “那就够了,”王端放下心来,“就按照这个标准来。” 刘建廷劝说道:“二千多万两看似很多,可是用钱的地方更多。目前大明兵饷每年就需要两千多万两,全国实际收上来的税赋增派,全填进去都不够用。” 王端记得看过一个资料,好像后世的满清全国只有六十多万军队,每个士兵用五十两抚恤金,就算全部战死也不过才三千万两。再说以后工业发展起来,税收也会越来越多,没必要担心。 不过刘建廷老成之言,王端还是要嘉奖的。 “二哥不用担心,公会的银子足够用几年的。你能想这么远,我很感激。这次也奖励你一千两银子!” 刘建廷急忙抱拳说道:“在下非是为了求财,拳拳赤诚之心……” “好了好了,”王端抱住刘建廷的双手,“我都明白,没有让人白干活的,这些银子你拿去。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是真用心办事,我绝不吝啬。” 刘建廷又道:“送给宁大人、韩公公一千两还好,只是在下未力寸功就得了这么多银子,传出去会让将士们心中不满。他们拼死卖命才得五十两银子,在下一下子就拿了一千两,说不过去。” 王端想了想,也是,就对刘建廷说道:“那这样,这些银子先记在账上,等你用钱时再取。先支取一百两银子做活动经费。” 刘建廷还要拒绝,王端强要给他。 提着沉甸甸的银子,果然如王端所料,刘建廷觉得值了,王端果然是一个值得他为之卖命的主! 第二天士兵们排队领钱,满营喜悦。 那些新加入军队的人,第一次领钱。有一些是从土贼中直接选拔出来的,他们跟着土贼首领打了这么多年丈,从来没有领过一次兵饷,也没有领过一次赏赐,钱财全靠抢掠。 他们高声商议着这些钱该怎么花出去,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下半身,开始商量去城里找jnv。少数纸人出身的士兵也受了感染,也要跟着入城。 王端坐在土房内,一声苦笑,看来不仅要让战士们吃饱,还得满足他们下面的需求! 第70章 小玉 八月初十,后半夜下起了小雨。 王端早早就醒了,但他不想起床。凉风从木门缝隙处吹进来,带着湿气,他连忙压紧被角。 连日奔波,使他身心俱疲。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刷牙了,嘴里的味儿也很重。内衣也多日没有换洗,已经能闻到汗臭味了。 勤务兵?压根就没有!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离家远走来打仗,没有战事时还好,可以让亲卫兵去干。一旦进入战争状态,这些就顾不上了。他现在只盼着军队快些标准化,走上正轨。 执勤的亲卫在漏风的木板门外禀告,有传令兵自姜家湖来了。 王端急忙爬起来,打开门放传令兵进来。 “会主,”传令兵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提给他,“是水营王怀学营长派小人连夜赶来的。营长让俺告诉您,参将周抚锋已经带着骑兵渡过淮河了。其他都在信上。” “且下去休息。”王端本要奖赏这传令兵,想起刘建廷说的,再加上这本就是传令兵的工作,就没有说出来。 但表示还是要表示一下的,王端温声道:“这兄弟原来辛苦,让火房给他单独弄顿好的。” 传令兵面露喜色,谢恩后推下。 亲卫已经将蜡烛点起,王端在灯光下看了封口,确认无误后撕开。 王怀学在信上写道,白天有人从霍丘县城渡淮进入镇子,随后周抚锋就先带着骑兵过河了。监军太监王谷丰和知州方志平又下令全军,明天一早全部起营南下。 王端将信放下,心道,姜家湖道到这里不过三十里路,官军中午就能到,根本就没必要连夜派骑兵南下,难道是有什么事情? 肯定不是因为军情紧急! 王端想起让宁方正前去县城说和,难道官军要在自己之前进入霍丘? 想到这里,王端倍感愤恨,骂道:“还是信不过我!” 被凉风一吹,王端转而又苦笑道:“也好,咱们各走各的。看老子不玩死你们!” 用罢早饭,留王自知据守水寨。 把黑牛等伤兵抬上马车,王端带着两千骑兵和两千步兵前去霍丘。半道上就遇到王崇义派来的传令兵。果然如他所料,周抚锋已经于清晨时分进入县城了。 和王崇义汇合,全军在原先土贼营寨里扎营。 王端总觉得王崇义有些异样,仔细一看还真是,就问他这些天在干什么。 “嘿嘿,”王崇义有些羞涩地干笑,“城内的乡绅送来一个女人,俺没把持住。会主赎罪!” “什么!”王端听了怒火冲天,脑海马上就有个声音劝他不要生气! 看着眼前王崇义睁大了眼睛,仿佛是受到了惊吓! 王端怒气消了九分,但仍骂道:“你个兔崽子,跟着老子还怕没有女人吗?是不是连正事都耽误了?” “没有,没有。”王崇义急忙辩解,“这两天俺一直都在搜寻土贼东西,没有一刻携带。” 王端努力调整好心态,继续骂道:“出来打仗就要管住那根棍子,少给老子惹是生非。如果敢耽误了战事,小心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会主劈头盖脸地骂他,唾沫星子飞了一脸,王崇义反倒不害怕了。打是亲骂是爱,他心道,这说明会主爱惜俺! 打一棒子就要给一颗甜枣,王端仍旧带着怒气说道:“跟着我就不用担心没有女人,老子还能让你缺了人家。好好打仗,回去后就给你定一门亲事。” 王崇义裂开大嘴,打躬作揖,“是,是,多谢会主,俺一定好好干!” “快去干活!”王端轻踢了王崇义一脚,老小子立马跑了。 看着他略带滑稽的背影,王端目光渐渐变得冷峻。心道,以后不要再烧纸人来了! 宁方正从县城来见他,并没有说入城的事,反而装作有天大的喜事。王端一听,不过是城内百姓凑了些东西要来劳军,这样就像把自己打发了? 王端摆摆手,“县城被围困多日,百姓也没什么剩余了,劳军就免了。你也知道牛国柱将军受了重伤,急需入城救治。现在咱们就带着他进城找医生。” 宁方正还要说什么,王端又道,“我就带一百人。” “下官这就回城去安排,大帅且慢走一步。” 等王端走到南门外,早已有人等在那里。 宁方正为他介绍,为首的是知县项珍,两人见礼后,项知县引他们入城。 这项知县初见王端,看他胡子茬没有修剪,头发有些粗乱,应该是行军打仗来不及整理仪表。除此之外也是年轻英武,一身正气,知县心里的石头落地,便殷勤说道:“城内已经准备好一座宅院,将军先住进去。连日打仗,也着实是辛苦了,先休整一番,晚上下官再为将军接风洗尘。” “多谢知县大人,”王端抱拳谢过,“还是先找个大夫给我的兄弟看病。” 知县早已经将大夫安排道宅院那里,王端便先去宅院。还没有走进宅院,在门外就听到里面传出爽朗笑语。 听着有些耳熟,王端跟着知县走进去,看到颍上卫指挥使,参将周抚锋早已经在里面,一手抱着一个小女孩儿,一手捉着酒杯,面前正有两个小丑扭来扭去地逗他开心。 “王大帅,”见王端进来,周抚锋起身迎接,手却始终没有松开那个姑娘。 王端一边抱拳回礼,一边打量小女孩。只见她身材瘦弱,看起来年纪不过十四五岁,脸上满是不情愿。 哼,王端在心里骂了一声禽兽。 周抚锋犹自恭贺道:“王大帅出马,一战就歼灭数千土贼。俺老周听了好生佩服,俺要有王大帅一半的能耐就好了。俺正想要找王大帅教俺一手,正为带什么礼物发愁哩!” 王端听了脑袋一热,指着女孩说道:“就她!” 院内顿时鸦雀无声,似乎不敢相信王端会这么直接。 女孩抬起头来看向他,似乎看到了希望。确实,王端不过十八九岁,周抚锋已经四十多岁了,但凭这一点姑娘就不愿意。本是怀春的花季少女,为什么要跟着老头子钻棺材? 正在王端有些后悔时,周抚锋哈哈笑道:“好!老哥我也是刚入手,还没捂热乎哩,今天就学学文人的雅趣,——送小妾。哈哈哈。” 说罢,一把将女孩推给王端。 也不管周抚锋是真心还是假意,王端心道,我怕你,你有几个兵,我的兵力是你十倍。 将女孩接住,王端让她躲在自己身后,从容答谢:“周老哥肯割爱,兄弟就受之不恭了。” 本来王端还想花银子赎买,现在决定一分钱也不出了,他倒要看看周抚锋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见两人你来我往,知县项珍心里很是鄙视这两个武人,尤其是王端,原以为年轻人是个知书达理的豪富子弟,没想到也是个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的。但他又害怕两个武人较上劲来,在他的治下动粗。 知县急忙说道:“大夫来了,先给牛将军看病要紧。王大帅也且先休息,下官已经差人准备了柴火,安排了下人去打水。等午后咱们再在后衙为大帅接风洗发,共商国是。” “是了,”周抚锋谄笑道,“王兄弟且先好好洗洗,连日行军劳累,也让这丫头给你搓搓背。”他又忽然想起什么,笑的更因荡了,“不用着急,晚点来也行。” 周抚锋淫笑着,第一个走出宅院。知县等人却是一丝不苟的行礼拜别后才离开。 王端将小女孩儿拉到面前,看着她瘦弱的身板,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你叫什么名字?” “奴贱名小玉。” “嗯,”王端如大哥哥一样安慰她,“以后不用担心害怕了。对了,你父母呢?” “父母早已病故,两年前叔叔将奴卖进了城里的大户人家做奴婢。今天被送给了周老爷。” 怪不得周抚锋说还没捂热乎。 “你今年几岁了?” “十五了。” 在明代,十五岁就可以嫁人了。 可怜啊,王端看着她这弱小模样,心道,后世这年纪还在读初中,正是无忧无虑的年岁,哪会受这种苦! 后世的女孩,哪个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就算要换彩礼,也要等到二十多岁以后。 小玉被看的羞红了脸,低下头去,心里美滋滋的。 “你先留下,等回去后给你办个身份证,以后你就是良民了。” 什么,小玉不敢相信,难道少年哥哥没有看上自己。 良民,小玉不感兴趣。这个世上只有贫富,哪里有贵贱?有钱则贵,无钱则贱。 一想到以后还要过苦日子,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两年来在大户人家做丫环,虽然没少受惩罚,但小错只是被打手心,但过的日子要好过在家做女儿时。 在家过穷日子,每天干重活,哪里比得上做丫鬟? 小玉最大的奢望就是成为户主的小妾,虽然说小妾也是jian民,但待遇好过丫环。听了王端的话,希望落空了,不仅小妾做不成了,连丫环也没的做了。 说实话,这姑娘长的也就普普通通。让小玉先给自己做保姆,等回到无咎泽就放良,这就是王端的想法。 王端觉得自己做得非常正确,并没问小玉愿不愿意。 “啊!” 坐进大木桶,爽的王端情不自禁大叫一声! 要是刘爱娘在就好了,一想到他那shaofu小妾,王端就有了反应。他手拿毛巾,就像摸着爱娘那如棉花一样柔软的身子…… “吱”门被推开了,王端扭头一看,小玉端着木盆进来了,说道:“大帅,让奴婢给你搓搓背。” 说话时,小玉脸色通红,像是从火炉房出来的一样。 “别别别,不用,你快出去!” 王端有些受不了,急忙往外撵人。 小玉咬着嘴唇,笨拙地做出妩媚的样子。 “奴就是来伺候您的,您不要奴伺候,那奴还有什么用?” 王端看了她的模样,不知道她从哪儿学会了送秋波,只是太笨了,一点媚色也没有。笨拙中带着青涩,反而觉得可笑。 难道是在拍喜剧吗? 王端逗她,“怎么没用,你到外面给我站岗放哨,别让坏人进来。” 小玉脸色变白,站在那里纹丝不动,酝酿起情绪,一会儿就开始嗒嗒地掉眼泪。 “这是怎么回事?”王端关切问道,“又没人欺负你。” 到这时候王端已经快没有耐性了。 小玉呜咽道:“奴婢好没用。” “好了,好了。”王端觉得越洗越没意思,“我洗好了。” 小玉立即破涕为笑,“奴婢伺候您穿衣。” “不用,”王端严肃说道,“咱家没有这个规矩。” 小玉噘着嘴说道,“大户人家的老爷都是要丫鬟伺候穿衣吃饭的。” 王端叹了口气,“那是他们,不是我。快出去,否则我要生气了!” 看他真要生气了,小玉不情愿走出了屋子。 王端匆忙穿衣,扎腰带时,又有些后悔了。好不容易再活一次,为什么要被上一世的道德束缚住,好不容易来古代一遭,总该享受一次? 下次,王端心道,下次我绝不会再拒绝了! 第71章 害相思 知县遣人来报,知州方志平快到北门了。 王端放下筷子,让人赏了小厮一两银子,好言道:“你回去复命,就说我马上就过去。” 等传话人走了,丫鬟小玉提醒他,“少爷赏得太多了,大户人家给五钱银子都是多的,一般打发传话的就给一百文钱。” 王端大气道,“少爷我有钱,不在乎这三瓜俩枣的!” “那也不能这么花。我姥姥常说,吃不穷穿不穷,不会打算一世穷。” 王端给了小玉一个笑脸,带着亲卫往外走了。 来到北门外,早已经占满了人,除了官府的几个,城内的士绅、学子都出来了。 周抚锋看到王端,带着坏笑问道:“怎么样,乳猪老哥给你着的?” 王端哑然,这都什么跟什么。一个年近半百的四品武将,怎么看怎么像一个老流氓! “多谢周老哥,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王端不再搭理他,伸长脖子看向远方。 方志平和王公公出现在众人眼见,鞭炮立即被点燃,锣鼓声起,众人也拥簇到两人身边。 方志平抱拳作揖,场面话一箩筐,虽然有数十人,他都一一致意,一个也没有落下。王端看了,不能不佩服,做官的学问,算是被方志平研究透彻了! 来到县衙,知县早已准备好酒菜,还有一个草台子戏班,等各位老爷入座后开锣唱戏。 王端想座下首,方知州却拉住他,让他挨着自己坐,位在颍州同知之上。同知卫廷玉不免腹诽,谁让现在是乱世呢。 王端心里不情愿,但还是陪座下来。 方志平也清楚现在谁才是老大,他也能不失身份地夸奖王端。王端听了,很是受用。 桌上频频举杯,王端很快就受不了了。方知州察言观色,放下酒杯,转头询问霍丘县政务。自始至终,无论聊什么话题,方志平都很在意王端,始终让王端觉得自己身在其中,是个中心人物。 与方志平这样的人同坐,真的是如沐春风。看着方志平应付各路人马,对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来说,应该比十公里长跑还辛苦? 自中午坐到黄昏,菜肴换了一桌又一桌,方知州仍旧游刃有余,频频举杯劝酒。 王端早已经被这场马拉松折磨的没了脾气,寻思着怎么脱身。 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商人柴厚德走进院子,王端一眼就认出他来,这不就是带着小白一起去福建的商人吗? 柴厚德就是来找他的,也许是看出了王端的窘色,便说道:“王会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 王端连忙向方知州、王公公等人告罪,带着柴厚德出了县衙。 只见衙门外听着一辆马车,柴厚德对他说道:“咱们骑马回去,到家再说。” 为什么不坐马车,王端怀着好奇回到宅院。 来到门口,马车上下来一人,全身用黑斗篷裹着。现在已经入夜,加上女人用帽子遮住了脸,王端也看不出是谁。看着这人下马车时的姿态,应该是个女人。心道,难道是从南都买来的董小宛。 他看向柴厚德。 “进院子里说,”柴厚德走在前头,侧着身子对王端说道,“这位小姐混在队伍里跟着过来的,发现已经晚了。” 王端心想,这董小宛前几天还要死要活的,难道听了我让小白带的话,要来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初次见面,一定要给人家个好印象! 王端恭敬地将女人请进客厅,正巧小玉也在客厅里候着,客厅内点了四根蜡烛,勉强称得上是灯火通明。王端多少有些尴尬,不过转念一想,小玉就是丫鬟,自己又没干什么,为什么要尴尬。——都是21世纪的思想在作怪! 王端风度翩翩地笑道:“现在可以露出真面目了?” “猜猜我是谁?” 一句话把王端惊着了。 他还在设想女子摘下帽子,露出绝世美容,款款行礼后,用莺莺燕燕的声音说道:“小女子拜见王公子。” 猜猜我是谁? 这是个什么鬼!一句话就把王端的美梦给击碎了! “你猜啊!” 声音还有些不耐烦。 王端听后也觉得有些耳熟,只是想不起来是谁? 肯定不是刘爱娘和秀珠,也不会是自己的未婚妻。除此之外自己也没有在外面沾花惹草啊,怎么会有女人找上自己? 等等,难道是自己的小姨子? 说实话,王端不记得小姨子的口音,也不敢贸然去猜。但他还是有些小期待的! 柴厚德早已经退出房间,只有小玉还在那儿傻傻站着。 “别开玩笑了,”王端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位仙女下凡,快快露出真面容。” “没意思!”女人摘下帽子,“现在认出来里?” 王端一惊,确实没有想到会是韩婉儿。 郸城土豪韩琳的侄女,王端奇怪道:“你怎么来了?” 韩婉儿听了很不高兴,“我来看看你。” 王端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古代女人不是都很保守的吗? 韩婉儿的大胆做派吸引了王端,他也不在乎背后有没有什么利益计算。 “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一个女孩子出来多危险。” 听出了他话里的关心,韩婉儿欣喜道:“哪有,路上风平浪静,没遇到一个坏人。” 王端无奈道:“既然来了就先住下,让小玉给你安排个房间。” 韩婉儿转身看了小玉一眼,又回头问王端:“这才出来几天,哪里找了个丫鬟?” “唉,”王端叹道,“她也是个可怜人。你们说话。” “怎么你有事?”王端就要出去,韩婉儿喊住他说道,“现在都天黑了,又去哪里风流快活?” “我有正事。” 韩婉儿冷笑道:“大晚上的有什么正事,还不是和别人喝花酒?” 你是谁啊你管我?王端没好气道:“柴老板还在外面等着我说话呢。你要是饿了就先吃饭,我反正已经吃饱了。” 说完他就看向小玉,让小玉给韩婉儿准备吃的。 “别,外面黑灯瞎火的,我们女孩去后宅说话,你请柴员外进客厅说话。”韩婉儿说话,口吻跟自己是女主人一般。说完她就拉住小玉,也不管她有些畏惧,要她带路去后宅了。 柴厚德让人抬进来两个大木箱子。 王端不免要怀疑这箱子里又装了两个女人。 柴厚德亲自打开,一只箱子里面放满了转轮手枪。 “妈呀!” 王端大喊一声,另一只箱子装了满满都是铜壳子弹。尽管手工压铸的子弹壳并不光滑,但在烛火下仍旧泛着光芒。 柴厚德跟在王端身后,给他说道:“一百杆神机统,两千发弹子。” 王端将神机统拿起,将六颗子弹装进去,像西部片里的牛仔一样比划起来。 “好,”王端仍然非常兴奋,“这才是真正的神兵利器阿!” 随后他把所有的亲卫都喊过来,每人给了一杆枪和二十发子弹。有给他们演示如何操作,又反复叮嘱他们在城里不要开火,免得暴露了。 王端想了想,自己留下四杆,两把自用,给小玉和韩婉儿各留一把。明天就带着她们出城到营地去试试。 武器发下去,亲卫都去站岗了,王端也平静下来,柴厚德才说道:“这次南下,已经按会主的要求,采购了一千石白糖,一千石日本硫磺,两千石暹罗硝石。又和福建郑家签署了协议,明年供应一万石硝石。” “钱都给你了?” “都已经收到。会主要找的玉米、甘薯、土豆种子,在下都已找到,已经送去无咎泽。农业堂计划先造暖棚育苗,明年开春后种植。” 王端喜道:“有了这三样种子,明年应该能大丰收了。但是粮食还要多采购,南洋水稻一年三熟,你没有和郑家签采购协议?” “会主,在下本就是粮商,怎么会没有采购,已经协议采购十万石,明年再采购二十万石。” “二十万还少,”王端考虑的要长远一些,“你带足定金……这样,我明年需要一百万石粮食,你看需要准备多少钱?” “一百万石?”柴厚德大惊,一个人平均一年四石粮食就足够了,一百万石足够养活二三十万人,王端哪里有这么多人要养活? “在下预计秋后粮价会下降,一百万石要三百万两就够了,定金有五十万两足矣。” “没问题,”王端笑道,“不就五万两黄金就够了,我写封信,你带回去。” 王端用硬笔写了一封信给程芳和叶明申,柴厚德看着他写字,心道,王会主的狗爬字别人绝对模仿不来。就算要模仿,也得找一个不会写字的模仿。 将信收好,柴厚德低声说道:“白盛文白兄弟应该已经跟您说过了,在下在南都……” “嗯?”王端马上想起来了,“董姑娘好了没有?” “基本上痊愈了,只是……她想等痊愈后回去。” 遗憾啊,王端也无可奈何,他不会强迫董小宛留下。 “董姑娘最多十天就会痊愈,不知此处战事还要多久?”柴厚德又引诱道,“董姑娘也愿意见会主一面,如会主一般的英雄人物,哪个姑娘不倾心爱慕!” 想到董小宛天下美色,自己怎么也要见上一面。 “战事不会马上结束,再说马上就要中秋节了,她一个人也够可怜的,何不请董姑娘来霍丘一聚。” 柴厚德出城去军营住下,王端自回内宅。 韩婉儿应该是饿着了,端着饭碗在狼吞虎咽。一听见脚步声,立即将碗放下,笔直端坐,喊道:“我吃饱了,小玉,收了碗筷,上茶。” 王端一看,她竟然指使小玉干活,心里很不舒服。 韩婉儿起身行礼,乖巧地看着他说道:“小玉多好的姑娘,端哥儿不要就让她跟着我。” 王端正色道:“咱们公会不许蓄奴。” 韩婉儿瞬间变了脸色,委屈巴巴地说:“我也没要她做奴婢,身边缺个丫鬟,让她过来服侍我,每月都有工钱的。你也不问清楚就骂人家!”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王端觉得她莫名其妙。 谁知韩婉儿完全没了在郸城是的倔强傲气,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低头不语。 王端哪里见过这个阵仗,看她像个木桩子一样戳在那里,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玉在收拾桌子,低头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女人真不简单,撒娇的本领真是炉火纯青,以后跟着她要多学习。 果然跟女人是不能讲道理的,王端无奈道:“好好,我错了中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有不触犯公会的法律就行。” 她破涕为笑,“少爷快坐下喝茶,小玉快上茶。” 参加酒宴已经够累了,王端直接回房休息。 韩婉儿一边喝茶,一边偷眼看着王端走出屋子。等王端走了,韩婉儿对小玉说道:“少爷用不着你伺候了,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没事别去打扰少爷。” 小玉本期望王端会把自己留在身边,现在看他是不会说这话了,无奈回了声“是”。 “嗯,这就对了嘛。好了,你去休息,这里有我盯着。” 小玉默默走了。 韩婉儿咬紧牙关,起身朝王端屋子走去,来到台阶下,看到屋内还亮着灯。 她突然一阵发慌,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动。 她的心都跳到嗓子眼里了,胸膛内如有一个大鼓被敲的咚咚作响! 犹豫半天,还是咽下一口锤妹,将心压下去。 她艰难地迈出一步,只觉的大腿上的肌肉酸痛,跟走了一百里路一样。 终于到了门外,她抬起发麻的胳膊,用手背轻轻敲门。 “咚咚!——咚咚!” “谁啊?” 传出了王端的声音。 韩婉儿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见没有回声,王端骂骂咧咧地走过来打开了门,看到是韩婉儿后非常惊讶。 “怎么回事,你生病了?” 看到韩婉儿脸色苍白,眼神空洞,把王端吓了一跳,急忙把她拉进屋子坐下,用手背抚摸她的额头。 “没发烧啊,刚才还是好好的?” 回过神来的韩婉儿突然羞愧难当,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正纳闷中,王端抬头一看,见她脸色由白变红,吓得蹦了起来! “wtf,”王端后退一步,“你怎么了?” “我、我……”韩婉儿羞愧的说不出话来,“我没事,过来只是想跟你说会话,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先别走。”想到这个女子奔波数百里带见自己,又怎么不明白她的心意。 看着背对自己,身子还在轻轻颤抖的女孩儿,王端问道:“我这样的人值得你爱吗?” 韩婉儿抬头看了一眼,时近中秋,月已渐圆,“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害相思”三字,如凉秋透薄衣,寒气直入胸腔。一时间王端也坠入情海之中,不能自己。 “爱一个就是耽误一个。”王端自嘲道,“我已经有一妻二妾了,却从不敢想她们是否愿意跟别人分享男人。有时候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害怕,强迫自己不要往深处想。无时无刻不在逃避。” 两人就这样站着,站在清冷月光之下,韩婉儿的面前是月光的,王端的背后是烛火。 韩婉儿轻启朱唇,“恨不相逢未娶时,既已如此,我还是愿意。” 话虽很轻,声音却很坚定。 王端内心深处的一道城墙崩塌了,屋内的蜡烛也燃烧殆尽,灭了,屋子里全是黑暗。 他走上前去,韩婉儿看到月光照亮了他的脸。脸上没有一丝喜悦,反而异常严肃。 他一把将她抱起来,关上了房门。 躲在暗处的小玉看到这一幕,只能无奈叹息。 第72章 证本和尚 那时候王端爱情是神圣的,只会存在两个人之间,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现在躺在床上,搂着怀中玉人,他已然通达大爱无疆的真理! 他对韩婉儿笑道:“你是我老师。” “嗯,为什么?” 王端哈哈笑道:“不告诉你。还疼吗?” “你别想再使坏。我死也不答应!” “那就不要死!” “不要!” 第二天起的有些晚,吃罢早饭,王端带着韩婉儿和韩小玉主仆出城去练习射击。 柯尔特左轮手枪的射程很近,有效距离只有四十米,而且还是半自动的,每次射击后需要再扳起击锤。不过王端很满意,能够暗藏在身上的高射速武器,已经足够了。 “会主。” 刚教韩婉儿和小玉学会发枪,一个传令兵骑马来报,斥候在南部巡逻时发现一个和尚。 “和尚?”王端对宗教不感兴趣,“给点盘缠打发走。” “那和尚说有紧急军情,要面见会主。” 该不会是刺客,玩着手中的转轮,王端心道,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就算是高手,难道能快过子弹? 传来兵将五个和尚带来,王端一看,为首的和尚有七八十岁年纪,不由得生出一股敬意。 老和尚身后跟着四个小沙弥,年纪相差无几,都是二十岁上下。 “老僧证本,”老和尚双手合十,“这四个是老僧的弟子,原性、原理、原道、原学。” 初以为是方圆的“圆”,知道是原来的“原”后,王端觉得很奇怪。 请和尚们在营房内坐下,刘建廷代替王端试探这些和尚:“营内简陋,有所不便,招待不周,请大师海涵。不知大师所说的紧急军情是?” “老僧从六安过来,献贼等秦贼在六安聚集,日前已经分兵。献贼向舒城去了,五营贼北上来了。老僧得知消息,便急忙赶来了。” 刘建廷看向王端,原先陆宁提议南下,就是要来攻打革左流贼的,王端心里有底,并没有惊慌。 见刘王两人“眉目传情”,老和尚有些着急,说道:“革左贼人马十几万,霍丘南土贼人马有五六万,如果两贼合在一处,便有二十万众。将军可以计策应对?” 王端笑问道:“大师可有计策?” 证本和尚见王端并不惊慌,他也看不出王端是真不怕,还是轻敌。 “老僧倒有一策。去城南八十里,在汲河上有一个石寨,名叫高虎寨。高虎寨周围都是丘陵,高虎寨在高虎岗上,用砖石修建,非常坚固。” 稍作停顿,看到王端在认真听着,老和尚继续说道:“兵祸起来后,周围村民在高虎寨结寨自保。又有外地流民归附,现在寨内有人口万余,兵丁三千。” 又道:“自从万山王造反,高虎寨不从,万山王便带兵来攻打。高虎寨寨主付三丁编民为兵,守寨拒贼,不仅打退万山王进攻,还趁万山王北上攻打县城时,解救数千难民。” “付三丁解救难民,等于要挖万山王的根基。如今万山王带兵一万,再次攻打高虎寨,又引秦贼前来。高虎寨害怕抵挡不住两股贼人,正日夜期盼官军前来救援。将军可带数千马兵,轻装急进,与付三丁里应外合,先灭掉万山王。” 王端想了想其中利害,八十里不远,但淮南河道纵横,霍丘南部丘陵起伏,并不利于骑兵疾行。 刘建廷问道:“大师是为高虎寨做说客的?” “是也不是。” “这话怎么说?” “是,确实是高虎寨内善男信女央老僧前来。不是,也是因为高虎寨内善男信女。” 王端好奇问道:“南边都是土贼的地盘,大师怎么安然走到县城来的?” “因为老僧是出家人,就是土贼也不会为难老僧。土贼全军都南下了,一路上无人盘查。” “将军可知土贼?土贼啸聚,飘忽如风,疾行如雨,来去如蝗虫,食尽民脂民膏,转又去别处地方,并不驻地留守。” 刘建廷带着微笑诘难:“我听说不是这么回事。听俘虏说,土贼在南边种地。” “老僧在沿途也听说了,土贼攻县城失败后,确实将百姓放回去种地,但并没有人马留守在村落内。而且土贼南下攻打高虎寨,连村落内的丁壮也抽调同去。” 刘建廷突然问道:“大师在何处修行?” 和尚含笑道:“实不相瞒,老僧原在湖广麻城芝佛院。自从……” “啊,”刘建廷大惊,“可是李卓吾先生讲学之地?” 和尚也很震惊,没想到在军营中还有人知道李贽。 “确实是。卓吾先生是老僧授业恩师。” 王端看到刘建廷激动的脸色都变了,正在莫名其妙。 刘建廷又问道:“既然是李卓吾先生弟子,便是学生的师伯了。” 刘建廷将自家师从关系说了,和证本一一对应,确信无疑,这才放心。 将证本和尚送下去休息,刘建廷对王端说道:“和尚可以相信。会主认为该不该南下救援高虎寨?” 王端却想着二十万土贼来了,如果让城内的知州方志平和太监王谷丰等官员知道,他们一定会吓得尿裤子。 “二十万阿,”王端叹道,“我军将士虽然强悍,也不能正面打败二十万贼。最好还是退过淮河,将流贼阻止在淮南。”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卑职不能不为会主谋划。我以为应该去救援高虎寨。如果让两贼合兵,以二十万众进逼淮河,恐怕淮河水浅,不能阻止两贼渡河。” 刘建廷继续说道:“救援高虎寨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先除去土贼,剪出流贼的内应。二是可以收拢霍丘南部的数万乡民,以坚壁清野为名,将他们迁往淮北,趁机将乡民迁入我军控制区。” “济大事者以人为本。”王端半是自言自语地念道。 人口才是强大的根本,王端决定南下救援高虎寨。 考虑到其中利害,王端对刘建廷说道:“我们假意南下剿除土贼,千万不要把革左北上的消息告诉城内。老和尚可信吗?” “会主放心。和尚是我师伯,同属一门。我军南下时可带着他一同走。” 将将领都召集起来,安排好一切事务,明天一早就出发南下。 为了防止城内官员得到消息后逃跑,王端下令不许和尚离开大营,又让韩婉儿、小玉都留在大营住下。黑牛伤势很重,暂时留在城内疗养。 第二天一早,王端和王崇义先带着3000骑兵南下,让刘建廷带着一千步兵跟随在后,在路途中间建立一个补给站,留守在那里做接应。 好在沿途都是浅流,骑兵蹚水过河,入夜时分就到了高虎寨附近,在一处谷地内隐藏。 此时已经八月十三日,月亮近圆,高悬当空,光滑流溢,方便夜行。 王端让人跟着证本和尚潜入高虎寨,约定日期,里应外合。 清明时分,证本回来,已经和高虎寨内约好。明天高虎寨将出寨杀贼,要保安军自背后夹击。 第二天一早,士兵们吃了干粮,喂了马豆,静待命令。不一会儿,高虎寨内派人来通知,战斗已经打响。 王端命令士兵沿着丘陵谷地,缓缓向高虎寨前进。 距离不足三里,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喊杀声。王端立即上马,拔出腰刀,向前一挥,骑兵们上马,越过王端向前跑去。 王端举着刀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一会儿便被马蹄扬起的尘烟弄得一脸黄土。 等士兵们过去,王端才带着亲卫跟在后面。 王端跃上土丘,看到了两里外的高虎寨。 寨前河边都是平地良田,上面长满了粟米苗,如今却被双方战士踩在脚下。 保安军的士兵从土丘两侧杀出,一股沿着河岸向敌军后阵杀去,一股绕过土贼,向右侧包抄。 土贼已经跟寨兵血杀了半个小时,背后突然杀出三千铁骑,立即就奔溃了。 高虎寨在前,保安军一股在后,一股在左侧,溃贼无处可逃,只能跳进河中,向对岸游去。 高虎寨兵和保安军骑兵汇合在一处,追着土贼背后砍杀。真是手起刀落,如砍瓜切菜! 更多的土贼为了活命选择了跪地求饶,保安军不杀俘虏,但寨兵愤恨于土贼连日攻打,不肯放过他们,举刀就砍! 王端在土丘上看着土贼被像赶鸭子一样赶入河中,又见被杀死的土贼倒地后浑身是血,如枯木生出鲜艳的红花,内心兴奋莫名! 他将刀高高举起,大喊着纵马跑了下去,亲卫立即分散在他的左右,保护着他纵马狂奔。 可怜王端空有一腔热血,来到河边时已经没有土贼了,只留下跪伏一地的降兵。 “哎。”王端叹了口气,下令收降。当看到高虎寨兵还在杀俘,立即下令制止。 “胜利来的太容易了!”王端对新任亲卫队指挥王忠说道。 这王忠面上没有一丝喜色,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所以王自知选他继任亲卫队指挥。 王崇义说道:“跑过河至少有五千。土贼不能放纵,不尽数铲除就会复起。求会主让俺带兵过河追击!” 王端大笑道:“好!你带两千五百骑兵过河去追。我料土贼虽然败了,但肯定会往北逃,他们的家属还在北边。” “那俺就带一千人就够了,余下的人马原路返回,到时可以两面夹击。” 证本和尚手提着一根红漆木棍,快步走了过来。 “王将军,土贼大部已经降服,还有不少渡河跑了。将军可以和寨兵一起追击,务必斩草除根!” 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汉子带着十几个青壮走了过来,先跟和尚说了几句话。和尚为两人介绍,汉子就是高虎寨寨主付三丁。 王端非常喜欢付三丁这样的粗汉,想将他收入帐中。 本来王端还想进高虎寨休息片刻,证本和尚劝道:“此时应该趁土贼丧胆,全力追击,不该留一人观望。” 话说的没错,但王端总觉得这话听着别扭,像是不愿意自己进入高虎寨。 考虑到此行的目的,王端说道:“土贼不足为虑,秦贼才是大患。高虎寨能阻挡秦贼攻击吗?” “所以要尽快消灭万山王。我料万山王败后必然去投靠秦贼,但贼兵都是霍丘乡民出身,肯定不愿意离乡。” “如果不加紧追赶,让万山王带兵去投秦贼,何异于为渊驱鱼,让秦贼壮大?只要全力驱赶,就算不能抓住万山王,也能将他的士兵都赶散收降,让他空身一人去投秦贼。” 王端心道,证本和尚不简单。 “就听大师的。我已经派兵过河追贼,余下的随我原路返回。” “如此最好,也请付寨主让寨兵跟在后面收拢俘虏,不过切记要约束士兵不要杀俘。” 王端又带着骑兵向回路走了半天,和刘建廷的步兵汇合。 到下午时分,从南边逃回大量的贼兵,一见保安军就跪地投降。 到傍晚时分,王崇义也回来了。 王端问道:“有多少人逃走?” “万山王带着几百人逃进山里,进入山寨中,俺就带着俘虏回来了。” 连夜清点俘虏,加上高虎寨那边,总计俘获八千人。 刘建廷说道:“可以将秦贼北上的消息放出去了,然后请方知州下令坚壁清野,将所有乡民都迁移到淮北去。” 证本和尚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说道:“霍丘农田都是麦粟轮作,再过十几天小米就要熟了,这些庄稼怎么办?强将乡民北迁,他们的衣食从哪里来?” 没想到老和尚也是个忧国忧民的高僧,王端心生钦佩说道:“我军有粮。” 和尚不信,他并不知道保安军的来历,也不知道王端的家底。 “莫要诓骗和尚,如果官府有粮安置灾民,时局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王端笑道:“官府是没粮,但我军有。大师不信,可以到我军营中看看。” “有粮老僧是信的,但乡民一旦离乡,所需的可不止日口粮,将军的粮食真能救助乡民到明年夏熟?” “大师如果不信,咱们可以打赌。” “将军要赌什么,老僧孑然一人,可没有银子。” “我赌的就是大师这个人!如果我有能安置五万乡民的钱粮,大师以后就要跟着我,为我谋划。如果我没有那么多钱粮,大师说不强迁乡民,就不强迁了。我全听大师的!” 第73章 强迁 王端想招揽证本和尚,和尚疑虑重重,向同门子侄刘建廷询问王端来历。 刘建廷先是摇头说道:“虽然弟子在他公会内谋生,却也不知道他到底从何而来。” 和尚问道:“老僧看他马步兵都披板甲,和官军不同,更像红毛夷兵。而且所有火铳无需火绳,更是奇异。老僧也曾与红毛西洋神父交流,并没有听说有这种武器。” “是的。”刘建廷感叹道,“武器铠甲都和官军不同,更像天外来的!” “哦?” 刘建廷低声说道:“王端来历不明,上无祖宗父母,又无亲族邻里,却突然有了上万披甲执锐的家丁,不是天外来客是什么?” 老和尚听了心惊胆战,问道:“此人可会仙术?” “那倒不会,与一般人无异。” 刘建廷将王端所着《新说》拿出来给和尚看。 “贤侄,”和尚将书合上,“老僧进来读了不少西学书籍,这王端的主张也与他们相同。” “这书中反驳‘空洞的体悟’,不像是反驳朱子,是不是在驳斥阳明心学异化为‘空谈心性’?” 刘建廷说道:“阳明先生树立‘心学’,也是从朱子理学发展来的。如果找不到‘穷尽物理’的方法,自然要走到‘脱离外物,转向内心’的路子上了。这也是阳明先生‘格竹’失败后,创立心学的原因。最后得出‘物我一也’的结论,不是又在原地打转吗?” “王端之思想就是否定‘物我一也’,执着于穷尽物理。但不是为了证明宇宙之理就是纲常伦理,恰恰相反,而是要分开物理和伦理。这才是王端新说的精髓。” “确实大异于前贤!”和尚叹道,“吾师李卓吾也不认同‘理’,主张万物由‘阴阳融合、天地化育’,建廷为什么不将先生的学说讲述给王会主听?” 刘建廷又指着书册说道:“会主主张实证主义,除非能够证明,否则只会被指为虚谈。” “老僧知晓了。建廷以为王端可以辅佐吗?” 刘建廷看了看老和尚,听说了他话中另有深意。 “弟子认为值得。会主是心怀天下,做大事的人!” “好,老僧便留在王会主身边。” 这边王端已经来到霍丘县城,找到方志平、王谷丰等人,告诉他们革左贼马上就要来了,劝他们抓紧退走。 “这……”方志平没了往日的从容,紧张问道:“我军近两万人,难道守不住一个县城?” 王端吓唬他说:“流贼有二十万人,后面还有八大王张献忠,也有二十万兵!” 众人听到张献忠名号,不敢再说守城。 知县项珍颓然道:“未见一贼就逃走,皇上那里怎么交代?下官有守土职责,走不得也、走不得也!” 参将周抚锋骂道:“咱们守在县城有什么用,如果贼人留一部分围城,主力北上攻打凤阳该怎么办?霍丘哪有凤阳重要。俺这就带兵回去,到淮河北岸守卫,绝不让一个贼子渡河!” “对、对!”颍州同知卫廷玉站起来说道,“只要守住淠河口,不容贼人东进,可保凤阳平安。” 王端心中窃喜,故作焦急说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诸位快快先走,我留下断后。霍丘南乡的村民也要带走,不能留在这里,否则被流贼裹挟来攻城就麻烦了。” 众官人哪里管得了老百姓死活,太监王谷丰屁股不离座椅,顷身问道:“王大帅能阻止流贼吗?” 王端翻了个白眼,心道,如果能阻止的话,还要你们跑什么! 王谷丰也自觉失言,由讪讪问道:“大帅能坚守几日?” “能守一日是一日,”王端叹道,“如今南乡还有残贼,城西沣湖还有水贼。到时候流贼、土贼一起来攻,末将也坚持不了几时!” 众官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敢站出来说走的。这时候发话撤退,是要承担责任的。 周抚锋急的肝火上冒,喊道:“各位大人啊,在这里坐着有什么用,保凤阳祖宗陵寝要紧!再坐下去,黄花闺女都变成老太婆了!” 知县项珍冷笑道:“去、去,凤阳祖宗陵寝要紧,霍丘一城百姓的死活就不必诸位大人操心了!” “你这是什么话?”王谷丰怒骂道,“咱家一个阉人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项大人一个三榜进士,把一座县城看得比祖宗陵寝都重要,到底是何居心?” 寿州知州方志平急忙和稀泥,“好了,不要再争了。项知县有守土之责,王公公要护卫陵寝,都是为皇上办差,各安其职才对。以老夫看,霍丘要守,凤阳更要守!” 方志平走到浑身无力,脸色苍白的知县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到王端身边,冲着王端90度躬身作揖。 “大人这是?”王端急忙将方志平扶起。 “老夫是为霍丘百姓向王帅行此大礼。”方志平面带哀荣,“如今到了万难时节,幸好有王帅站出来。老夫等非是胆怯,实在是兵力有限,要根据军情做调动布置。周参将说的在理,在理啊!” 方志平坐回主位,“周参将虽然性子急了些,但说的却是老成之言。霍丘之难只是一时的,凤阳才是重中之重。霍丘只是一座城,凤阳却是关乎我大明的气运!” 听了方志平的话,除了知县外,都松了一口气。 太监王谷丰故作悲伤地对方志平说:“唉,那咱们就听王大帅、周参将的,毕竟打仗咱们是外行,王大帅、周参将才是内行!” 方志平最后一锤定音,“就听王公公的。” 众官人急忙回去收拾行李,王端立即回到营地,下令让刘建廷负责驱赶乡民北上。 证本和尚突然走过来说道:“乡民恋家,必然不肯随军北上。” “每户给十两银子安家,给三十亩地耕种!”王端随口说道。 证本还是摇头,“金银虽好却远在天边,陋屋薄田都近在眼前,乡民哪里会信!” 中国人安土重迁,王端如何不知道。他想了又想,最后咬牙说道:“把他们屋子都给我烧了!到北边再做补偿,——不,一边给银子,一边烧屋子!” 和尚吓了一跳,没想到王端这么狠。 王端耐心解释道:“民可以乐成,不可以虑始。我也是为了他们好。流贼来了,哪还有他们的活路,只有我是真正关心他们!” 为了防止刘建廷妇人之仁,王端下令让王崇义亲自带队,三千骑兵散出去,到处放火。 顷刻之间,南乡数十里内狼烟一片,到处都是哀嚎的百姓。 有人大骂道:“贼过如筛兵过如篦,这些官军的真不是玩意!” 王端本想将高虎寨寨民一同带走,可是付三丁听说了王端的暴行,将来使大骂一通,驱赶出去! 王端只好让王自知带着水营留守营口,毕竟那里还有一万亩大豆快熟了。王崇义带兵两千驻守霍邱县城,等敌人动向明确后再考虑下一步。他带着其余的人马,驱赶乡民北上。 证本和尚听到要流民北上去无咎泽,立即站出来发对。 “无咎泽无险可守,如果流贼跟过去,难道让百姓再度流亡?” 又为王端谋划道:“会主的目的老僧已经了然,又听建廷所说,会主想要在山水险要之地设立一个据点。不如将这些百姓先安置到淮河北岸,等流贼过境后,再让他们返乡。” 王端想了想,无咎泽已经容留了大几万百姓了,不宜再安置百姓。 他并不会一直在无咎泽耗着,还是想找一个靠近大别山区的地方。 “就听大师的,先将这些人安置到乌龙集一带。” 和尚提醒道:“乌龙集属于河南。” “就是要安置到河南。” 和尚将王端的话回味一番,顿时明白王端的目的。 “会主不欲取霍丘,想必是担心凤阳方面掣肘。在河南安置,就要找借口取固始、光州。” “下面就要看流贼的动向了,”王端笑道,“他们在前面打官军,我跟在后面收复国土!” 王端将和尚拉到一边,低声说道:“短期内我的目标是控制汝宁府东部的沈丘、新蔡、光州、固始、商城等县。大师认为可行吗?” 和尚略作思考后说道:“我料秦贼此次北上,必然是要去联合李自成。如果革左贼不能渡过淮河入颍州,必然要西走固始,光州,到时候会主可以跟在其后。” “如果会主要占据豫州东南,就不能再归凤阳节制了,想法子调转到河南援剿总督丁启睿门下,或者保定总督杨文岳。” 杨文岳驻守汝宁府,丁启睿在光州。 王端说道:“此前凤阳守备为我求官,现在官身应该要下来了。这时候跳门好吗?” “哈哈,”和尚朗声大笑,“会主可知官府看待你的。” “差不多把我当做流贼!”王端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过他现在已经交了投名状了,官府的看法也有些改变了。 “是的。还有一点,文官并不信任武将,正经卫所出身的还不信任,何况会主这样出身的。他们最怕的就是会主再造反。如果会主另投河南丁启睿、杨文岳,凤阳方面肯定放行。” 最后证本和尚又说道:“会主要想想自己究竟从何而来,祖籍何处,父母是谁。这些可都不是小问题!” 第74章 革左五营 在淮南蹉跎数年,一直无法打开局面,革左五营决定北上和李自成合营。 天色渐暗,老营灯火升起。打远处看,营帐布满土丘,仿佛一座繁华的商镇! 老营的孩儿兵看到大王回来,急忙跑过去,牵住马。 “小鬼头!” 四十多岁的高大汉子翻身下马,径直走向大帐。 孩儿兵和大王身后的护卫一起牵着马向马圈走去。 在大帐右侧,一个夫人正在和一个蓝衣男子轻声说话。那大汉走到大帐外,从大帐正门斜着看过去,明暗之间,两人的身影有些重叠。 大汉顿时怒火中烧,拔出腰刀,大步冲了过去。女子听到声音,回头一看,一道光影闪过,脑袋就滚到了地上! “大、大王!” 蓝衣男子踉跄后退,一面喊道:“饶命啊,大王。俺只是要把玉簪卖给夫人!”说着,将两手举起,一只手里拿着玉簪,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块银子。 “早不说,”大王一刀砍下去,“害俺杀错了人!” 手起刀落,蓝衣男子仰面躺倒,玉簪和银子落地,隐入草丛之中。 大王走到女人头颅旁边,一脚将头颅踢飞!头颅直接飞进了营帐之中,帐内传出阵阵惨叫,全都是女人的声音! “哈哈哈……” 大王大笑着走进了账中,看到几个女人被吓得两股战战,一个个紧贴着墙布,好像这头颅会飞起来追杀她们! 大王笑够了,将头颅踢了出去,只留下一滩红血。 几个女人战战兢兢地走到他身边,向他行礼。 大王伸出长臂,将四个女人搂入怀中,笑道:“你们可别学她,老爷的刀是醋里面泡出的!” “贺大王在里边?” 听到外面有人问,贺大王将女人推开,“谁啊,黑灯瞎火的,乱跑什么?” “俺们贺大……左金王派俺来找您过去一趟。” “什么事?” “抓了个官军斥候,请您一同去审问。” “这等琐事也来烦老子!” 贺大王将女人推开,跟着左金王贺锦的人出了老营。他们约走了两里路,才来到左金王的大营。正看到左金王贺锦站在门口。 左金王五十多岁,身形精瘦,发须花白。 看到贺锦站在火把之下,贺大王差点花了眼,恍惚中看到了老父亲。 当年老父亲就是这样,在辕门外火把下站着,对他说道:“一龙啊,快逃命去!” …… 革里眼贺一龙努力控制住情绪,“大哥,你找俺?” “一龙,你我一起去老回回那儿。” 贺锦在前走着,身后跟着一个护卫,手上拿着一套板甲。贺锦在前,贺一龙跟在后面,两个姓贺的一前一后走着,但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 贺锦的营地紧邻老回回的营地,但五营都是人马众多,分开了各有三四万人,合在一起有十八万。五营占地足有数百亩之多,两人走路过去,差不多走了一刻钟才到。 来到老回回营帐,在门外就听到里面有人吵架。由于里面说的都是波斯语,两人也听不出原因。 “快进来,”老回回马守应将贺一龙和贺锦喊进来,又对帐内的几个年轻人说道,“你们出去自己解决,别在这儿烦人!” 贺锦将精钢板甲扔到了地上,老回回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从哪儿来的?” “官军斥候身上扒下来的。”贺锦指着板甲说道,“看甲上的破损,这是鸟铳在十几步远打的,竟然没有打穿!” 贺一龙将前胸甲提起来,整块板甲并不重,仔细一看,发现了板甲中间的瓦楞格。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老回回说道:“这甲肯定很贵,官军肯定没几副。对了,抓到舌头了吗?” “抓到了,那小子不肯开口。” “让俺去,”贺一龙大叫道,“让他尝尝俺的手段!” 贺锦冷眼说道:“没用,切了他的diao都没开口,人已经快死了!” 改世王刘希尧和乱世王蔺养成被请了过来。刘希尧长得人高马大,上身穿着鱼鳞铁甲,腰缠着铁链流星锤,走起路来叮当作响。蔺养成是五人中实力最小的,身材也是最矮小的,为人狡黠,最喜欢保存实力了,所以他也是这几年发展最差的。 五人一边吃着羊肉,一边商议。 蔺养成说道:“马大哥,你年纪最大,心眼最多,哥几个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 老回回将筷子放下,“明天凑一万马兵,先到霍丘县城查看,如果官军有防备,咱们就绕过去。” 刘希尧也将筷子放下,吐出嘴里的骨头,喊道:“让俺去,半个月不打仗,老子的骨头都痒了!” 贺锦说道:“明天分兵,老刘带兵去霍丘,一龙带人去攻打高虎寨。咱们粮草不多了,攻下山寨应该能对付几天。” “老左说得对,咱们要尽快渡过淮河,过了淮河就是一马平川,几天时间就能到开封。” 老回回手指轻敲着桌子,想了一会儿,慢悠悠地说道:“咱们五营人马多,利在平野作战。如果北上之路被堵死,就只能走固始山区了。山区道路狭小,不利于大队人马行进,只能分开来走,很容易被官军各个击破!” 贺锦分析道:“官军都去追八大王去了,张献忠才是崇祯老儿最忌恨的,官军哪里有闲工夫追咱们,巴不得咱们早些离开淮南!” “那也不能大意。咱们粮草不多,还是要尽快起营!” 五人酒足饭饱,各自散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五营各出两千马兵,交给刘希尧带领,一路朝霍丘去了。 一万人马分作十股,分道北上,连走六十里路,途径村庄无数,却没有发现一个活人。 看着将熟的粟苗,刘希尧疑惑不已,“奇怪了,人都死哪儿去了?” 属下头目也疑惑说道:“房子好像都是新近烧毁的,难道是官府干的?也太坏了,连一块好木头、好木板都没有留下!” 再往前走,发现了官军的斥候。这些斥候各个都身披板甲,内穿红色棉服,胯下战马高大强健,非五营的骡马兵所能相比! 刘希尧派兵将斥候驱散,整顿阵型后继续前进。约到中午时分,终于到了霍丘城外。 远远就看到城上竖起几十面红星蓝底旗,城南有一座军营,中央也竖着一杆大旗。 刘希尧先向四面派出斥候,又让马兵分队吃了干粮,然后将五营头目集中起来分配任务。 侦察兵回报,城墙上有两千守军。又根据城外大营规模判断,应该能容下两三千人。 大营方圆约百丈,西侧靠着河流,北面距离县城南门只有两里。大营的防御体系完备,外面是两道壕沟,内侧是一道六尺高的草砖土墙。大营每一面都有一道木板大门。 见土墙只有六尺,他就让属下将两匹马并靠在一起捆住,上铺一块木板,让视力好的士兵站在上面察看。士兵对刘希尧说道,营区内只有少量房屋,几乎都是空地。营中大约有一千匹战马,全都挤在一起。城墙后面有大量的士兵,看不清他们的武器。 刘希尧对五营头目说道:“俺看营内没有多少兵马,还是打打试试。” 一个头目说道:“周围没有百姓了,难道让兄弟们冒险去填壕沟?” “填壕沟能死几个人!”刘希尧大骂道,“谁怕死就让谁去!” 五营兵互不统属,刘希尧有时候也很难命令别营将士。最终,五营各出一百人,下马去工具填壕沟。 刘希尧布置攻势,五营骑兵中,马守应部战力最强,由他们负责阻止城中援军,余下的四营从东南两面进攻官军大营,但把重点放在了南面。 大营内,王崇义正啃着烧鸡,听到号角声,表明贼人要进攻了。他将烧鸡扔到桌子上,用小妾递过来的白布撒了嘴。 “把这烧鸡吃了,”王崇义边走边对小妾说道,“以后多吃点,别人看到了还以为俺饿着你了!” 来到土墙后面,王崇义露头一看,五营贼开始策马靠近壕沟,拉弓放箭! “先不要开枪,”王崇义下令道,“等流贼开始填沟来了再打。” 王崇义是前营指挥使,前营有两千骑兵,其中一半是从土贼俘虏中选拔出来的轻骑兵,这些轻骑兵战斗力弱,缺乏护甲。王端考虑到革左五营人马众多,害怕轻骑兵顶不住,就另调换了一千纸人骑兵过来。 两千士兵一半手握滑膛燧发枪,一半用弓。营内还有十门四斤炮,但并没有修筑炮台,王崇义另有计划。 “啾啾!” 五营贼的箭矢铺天盖地而来,飞过土墙,落到了营内。王崇义贴着土墙站着,看着满地的黑杆白羽,不由的咧嘴笑了起来。 外面的五营贼见营内没有动静,开始运土填沟。 王崇义朝外看了一眼,流贼想填平南门外的壕沟,于是下令调动火炮。 五营贼不再盲目射击,只有南门外还在一刻不停的射箭,用以掩护运土填沟。 为了向营内射击,他们驱马站到了距离土墙不足百步的地方。 见流贼靠的这么近,王崇义大喊一声:“开火!” 南面的保安军士兵纷纷将枪管伸出,扣动扳机。夹在中间的弓手也向外看了一眼,大体上看清了流贼的位置,然后再后退几步,仰角抛射箭矢。 五营贼只看到土墙上升起朵朵白烟,刹那间就有十几个士兵倒在地上。马兵纷纷拉弓反击,又有二百多支羽箭飞出,箭矢射速慢,马兵纷纷躲避。那些运土的却来不及,有二十多人被射中。 刘希尧在后面看到前阵的混乱,只好命令士兵退后一些。 将流贼后退,王崇义下令停止射击。 但刘希尧还不死心,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心想着要填平壕沟,杀进营内。他命令工兵继续填沟,每当他们靠近壕沟时,五营贼就向前抛射箭矢掩护。箭矢飞过土墙的瞬间,墙后保安军就会伸出一根根枪管,朝着工兵开火。 接连遭到几次打击,运土工兵撂挑子不干了! 刘希尧大骂一声,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进去,将官军屠杀一空! 小头目劝道:“刘大王,还是先找些木板来!” “周围村庄不都被烧完了,哪里有木板?” “这些兄弟都是五营精锐,不该白白死在这里!” 另一个头目劝道:“还是先回去,将火炮拉过来!” 小头目继续劝道:“咱们的目的就是来探听虚实,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些头目往往都是延绥遍地军户出身,这些年大小战役经历得多了,早已经无所谓胜败了。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保存实力,不轻易浪费兵力! 刘希尧恨恨地看了大营一眼,打马便走。身后的头目纷纷跟着他,刘希尧又绕着县城转了一圈,这才回头南下。 五营贼吹起号角,此起彼伏,显然是在传递消息,通知外面的斥候撤退。 待五营贼走远了,王崇义下令打开营内,他要带领一千骑兵前去追赶。 他的小妾害怕,拉住他哀求道:“老爷,不要去追了!” 一把将女人甩开,“你这个女人真是烦人,别妨碍老子立功!”王崇义跨上战马,“赶紧滚回城里,跟百姓一起往北走!” 女人冲着他离开的背影喊道:“奴要在营里等着老爷回来!” “麻烦!” 王崇义打马而去。 王崇义带兵出城,先派骑兵去猎杀流贼的斥候,他自己则带着大队人马慢慢跟在流贼后面。 刘希尧没想到官军精锐衔尾追来,下令调转马头! 一万马兵分作五个大阵,前三后二,等着官军靠近。 王崇义不是傻瓜,他只想跟在贼人后面捞些油水,没打算拼命。这一路上,保安军已经杀死了大量的流贼斥候,已经赚得盆满钵满。见革左贼要列阵作战,王崇义立即调转马头撤退。 刘希尧心生一计,下令继续分开撤退。他带着本营马兵慢慢走着,等待官军继续追击。此时日头西斜,官军根本就没有停留,而是一路狂奔回去了。 第75章 董小宛 这个中秋节太惨了,霍丘的百姓流离失所,姜家湖的百姓也因为到处都是官兵,不敢大肆庆祝。一到夜里,镇上还要戒严,街上空无一人。 王端早已经跑回了姜家湖,本想趁着中秋节去见见明星董小宛,奈何身边有一个韩婉儿管着,让他浑身难受。 寿州知州方志平不知怎么知道了董小宛在姜家湖,竟然派人送去请帖。 董小宛要柴厚德决定,柴厚德便来找王端。 “你不能直接拒绝吗?” 柴厚德作揖道:“小人只是一个商人,哪里敢得罪方大人。人家是寿州知州,小人还要在寿州做生意。” 王端正想着怎么办,在屋子里来回转圈,突然看到窗后有个黑影,马上就猜到是韩婉儿。 “出来!” 韩婉儿用袖子遮住脸走了出来,柴厚德急忙要告辞。 反正也躲不过去,王端说道:“柴兄,你带着我们两个一起去拜访董姑娘。” 韩婉儿放下胳膊,“我也去?” “省得你在家里吐酸水!” “好啊,”韩婉儿开心道,“我去拿披风。” 三个人来到董小宛住的客栈。还别说,柴厚德真是豪气,竟然包下了整个客栈,让董小宛主仆单独住在二楼。 柴厚德上楼,先请丫鬟去通报。不一会儿,董小宛缓动脚步,慢慢悠悠地从里面出来了。 “柴公子,可是要回南都?” “哎呀,”柴公子赶忙作揖,“是王公子来了,想见您一面。还带着小妾。您受点委屈,与他们见上一面。没准王公子发善心,派人护送您回南都。” “小宛大病初愈,容颜憔悴,恐怕不适合见外人。” “姑娘自谦了。在下虽不敢正视,但也看到姑娘虽然病了一场,但也比西施捧心更胜三分。王公子谦谦君子,不会为难你的。而且他的小妾也在,那小妾有些泼胆,敢把王公子管住。我与你说实话,如果不出意外,王公子便会放你回去。” 董小宛哀叹一声,更恨自己身上绽放的病态美容。 王端被请上楼,先看到了一个十二三岁的俊俏丫环,年纪虽不到,却是个美人胚子。 走进客厅,柴厚德佯做有事退去,王端看到董小宛躲在珠帘后面。 “我先进去看看。” 小丫环要拦,韩婉儿却揭开珠帘走了进去。 “呀!” 韩婉儿叫了一声,把王端的心都揪起来了。 韩婉儿看到眼前的美人身形纤弱,面如白玉,双腮醉红。一双淡眉如云低垂,两只眼睛饱含哀伤。只看了一眼,就让人心生怜爱,虽是女人,也忍不住要抱紧她。 董小宛到底是见多识广,应酬的功夫也炉火纯青。 含笑言道:“姐姐突然进来,吓了奴家一跳!” “嗯?”韩婉儿支吾,“我进来看看……真是太美了!” 王端在外面听了,忍不住想要进去看看。 董小宛暗叹一声,问道:“未请教姐姐姓名?” “我和你一样,名字里带个婉字,姐姐喊我婉儿就好。”又说道,“我家夫君专程来看你,快出来。” 董小宛一阵害怕,她最怕这种大方为丈夫物色美人的女人。 被韩婉儿拉出来,董姑娘看到外面的男子,不到二十岁年纪、高大而不胖,面相俊秀,确实是董小宛喜爱的类型。如果是允文允武,那就完美了! 若论年纪,其实董小宛还要大王端几个月。 丫环端来茶水,三人坐下。 韩婉儿依旧笑着问王端:“怎么样,董姐姐长得美?” “呃……咕噜咕噜……”王端大口喝茶掩饰。 但他眼神却不自觉的观察董小宛,这女人跟林黛玉扮演者身形神色很像,让人心生怜爱。 董小宛轻启红唇,“王公子见谅,奴家从南都远来,又大病一场,无法弹琴弄乐,不知道该怎么招待贵客,不如便作诗一首,请王公子鉴赏!” 随口念道:“燕绕角铃飞,船行淮水归。珠帘卷清夜,明月照台几。” 想来是早前写的。 董小宛又说道:“公子如果喜欢,也请和诗一首。” 别说写诗了,王端都没听明白什么意思,现在他只恨自己没有多背几首清朝和民国时候的古诗。 韩婉儿却理解了,见王端没有反应,说道:“董姐姐想家了。” 想到传统的中秋团圆文化,王端就理解了董小宛思乡之苦。但他内心很矛盾,如此国色,怎么能轻易放弃! 王端想要再看看董小宛,弄清楚她为什么不留下。董小宛被看的羞红了脸,低头不语。王端就愈发的喜爱美人了,狠不下心放她离开。 韩婉儿说道:“姐姐是否有心上人了?” 董小宛低头不语。 “不能和爱慕的人白头偕老,人生之苦莫过于此!姐姐心慕之人是否也愿意接纳姐姐呢,如果愿意,我家夫君一定会为你牵线搭桥。如果那人无意,姐姐就留在这里,我家夫君也不错的!” 王端:我…… 董小宛据实说道:“奴心中确有一人,第一次相见便视为可以托付终身。初时,那人无意于我,近来也回心转意了。只是后来……” “肯定是柴厚德使坏了!” 嘴上虽然骂着柴厚德,韩婉儿却瞪着王端。 “呃……这个,柴公子可能……” 韩婉儿拉住董小宛,“既然那人有意,姐姐何不学我。我就是自己来到夫君身边的。只要两情相悦,别的都不重要!” 董小宛惊讶地看着韩婉儿。 强扭的瓜不甜,王端只好问道:“那人是谁,我派人送你过去。” 董小宛跪在王端面前,“多谢王公子好意,奴家感激不尽。来世结草衔环,报答王公子大恩大德!” td,王端心道,你为啥不现在就报! “姐姐快快起来,我家夫君这就安排人送你回去。马上就要打仗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王端那个气啊,这娘们真狠。有她在身边,自己以后别想再招蜂引蝶了! 话都到这份上了,王端也只能安排柴厚德送董小宛去如皋,这一去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了! 柴厚德见王端愁眉苦脸,心生一计,“会主不愿董姑娘离开,小人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王端马上又反口道,“别胡来啊,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柴厚德在心里白了王端一眼,你可真是又立又婊! “会主放心,小人自有妙计。不用半月,一定将董姑娘完完整整地送回来!” 当夜便收拾好,第二天一早,柴厚德就派了马车来接人。董小宛来到湖岸,正要登船。只见姜家湖两岸,人烟鼎沸,悲怆哀嚎之声响彻两岸。 这些人都是被强行驱赶北上的霍丘百姓,保安军正调动船只,送他们过河,然后徒步去乌龙集安置。 她身边的小丫环嘀咕了一句,太惨了! 董小宛默不作声,大约是见惯了。 正要登船,忽听有人喊话。 “董姐姐!” 韩婉儿头戴帷帽,男扮女装,身后跟着四个昆仑奴,骑马来到近前。 她抱怨道:“也不等我来送你就走!” 韩婉儿再一次刷新了董小宛的认知,没想到这个北地女子这么豪放,而且他男人也不管她,竟放任她自由行走。 “这些可怜人,”韩婉儿看着难民说道,“都是坚壁清野的受害者。” 董小宛听出她话里有话,似乎是在埋怨自家夫君。董小宛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不愿意和这个工于心计的女人结交。 王端慢悠悠到来时,董小宛的船已经起行。 “夫君也不早些来,姐姐已经走了。” “谁让你不等等我!”王端抱怨了一句,他还有正事要做,“你自个玩去,我还有事。” 王端渡河去见王崇义,韩婉儿只好带着护卫回去了。 第76章 攻下高虎寨 霍丘县城内居民已经撤退一空,只留下知县和教谕一家。知县家人都走了,知县项珍有守土之责,现在还不敢走。教谕夫妻要为朝廷殉节。教谕石南宫不愿意走,老妻也要留下来陪他。 王崇义来到石南宫家中,冲着两人破口大骂:“想死是,为啥不去干活累死,非要在这里碍眼!” 石南宫微微一笑,并不在意王崇义的辱骂。 “老夫虽然只是微末小吏,但所做的却是教书授业。老夫为人师表,不仅要教育学生如何生,也曾教育他们为朝廷尽节、遇死不避的道理。如果事临到老夫头上,老夫反而跑了,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再教育学生?” “你这蠢货!反正俺不管,你赶紧带着老妻走,否则就把你绑走!” 见石南宫还是不动,王崇义大手一挥,士兵们捉着绳子上来,也不管教谕叫骂,直接绑住,塞进马车里。 “还有项知县,也一并绑住带走!” 高虎寨。营兵连续攻打两天,砍光周围林木,制作了数百架云梯,一哄而上,终于攀上城墙! 贺锦和蔺养成、老回回在一座土丘上看着,见士兵杀上城头,各个喜笑颜开! 忽见城内飞出无数黑点,还冒着火星。 “不好!” 蔺养成骂了一句,随后就是震天雷爆炸迸裂出的硝烟,爆破声也呼啸而来,靠在城墙上的云梯倒下大半。一波爆炸,紧接着又是一波,硝烟弥漫,很快就遮住了视线。 城下士兵伤亡惨重,先登的失去了后继支援,被捕杀殆尽。 “收兵!”老回回将酒壶放下,无奈说道。 士兵们垂头丧气的撤退,眷属们站在营外焦急的寻找着自己的亲人。当看到亲人还活着,纷纷拥抱在一起。那些没找到亲人的,抓住活着回来的打听消息。不一会儿,就有人哭喊起来。听到哭声,那些和亲人拥在一起的,也不再谈笑,满营军属都默不作声! 一骑奔驰而来,传令道:“大王有令,下河抓鱼、改善伙食!” 这一句话让所有的男人都兴奋起来,他们跑回营内,将衣甲脱了,拿着工具跑到河边,结网捕鱼。营内小孩儿也跟着跑了出来,手里拿着锅碗瓢盆,用来装鱼。 五营大王们居高临下的看着,商议下一步行动。 “此去河南,沿途很难再收集到粮食了,明天必须拿下高虎寨!”老回回作为五营主心骨说道,“今天敞开供应、让士兵们吃饱。” 贺锦冷静说道:“高虎寨地势高,周围都是斜坡,火炮难以施展。以兄弟之见,还是明天北上,先到淮河边,再决定渡河还是西走。” 贺一龙、刘希尧都主张继续攻打高虎寨,因为从俘虏口中得知,寨内存粮不下五万石,足够五营人马吃上半个月的。 只有蔺养成没有说话,似乎是个大隐隐于朝的人。 老回回想了个法子,“让人去砍竹子,往里面塞火药、石块、铁块,做成炮竹往城头上扔。炮竹的威力虽不比震天雷,但也能杀人!” 贺锦说道:“明天再打一次,成了最好,如果不成就马上走。” 五营人马十多万,除了明日要攻城的休息,其他的人都被动员起来,连夜制作了几千个炮竹。 经过连续两日强攻,寨内的丁壮已经死伤大半,守寨兵丁明显没有第一天多。五营兵抬着云梯、木板蜂拥而上,将云梯竖靠在墙上,后面的士兵头顶木板靠到墙边,掩护死士先登。后面的营兵拉弓射箭,防止城头上的守兵冒头。 攻城的悍不畏死,守寨的也不惧伤亡,他们冒着弓矢,将火油、热水、臭粪、石块、横木,一股脑的全抛下去。 但是攻城的乌泱泱足有五万之多,守城满打满算也只有不足两千人。加上连日攻打,城内的物资很快就耗尽了。 死士攀梯上爬,最上面的手持圆牌,身后的手举火把。数百人一同上爬,有的被重石等守具砸中,翻下云梯,但大多数都比较幸运,一口气爬到了垛墙下。 守兵拿出了杀手锏,将震天雷抛了下来,墙下爆出一朵朵大红花,十几张云梯随之倾倒。可惜震天雷很快用完了,而没有被掀倒的云梯上的死尸扔在上爬。 前面死尸还没有登上城头,后面就先点燃炮竹扔了上去。几十个炮竹飞上城头,在守兵中炸开,守兵死伤一片。死士趁机爬了上去,周围已经没有什么守兵了! 死士站稳脚跟,为后续提供掩护,五营兵源源不断登上城墙,很快就占据了整个城墙! 不一会儿,寨门打开,五营兵蜂拥而入,高虎寨陷落! 死士们冒死先登,按规矩可以在寨内抢掠,一切财物女子都可以掠取。 五营大王入寨,下令屠寨,任由士兵们杀人放火,但却派了亲卫去看管粮仓。 “大王,”一个马兵奔驰而来,到五个大王面前跪倒,“东门大开,一队人马逃走了!” “还不派人去追!”贺一龙骂道。 “无妨,”老回回笑道,“跑几个也没事,天下人还杀得尽吗?且容他多活几天。” 自城内搜出半月粮草,歇息一夜,第二天一早,先由老回回、贺一龙率一万骑兵北上,刘希尧和蔺养成率步兵跟随,贺锦带着老营最后再走。 还有一件事要走。连日攻城而死的士兵,他们的遗体都被收起清洗,让家属见最后一面。随后,士兵们将遗体带入荒无人烟之地,挖坑埋葬。埋入土里不能起坟头,上面还要用草木枯叶掩饰,以防被挖出侮辱。 十多万人马逶迤而行,前后绵延数十多里。等骑兵进入霍丘空城,后续的才离开高虎寨。 当夜,五营斥候就已抵达淮河,并在河南建立了据点。 翌日,数千骑兵来到岸边,与官军隔河对峙。 五营大王聚在一起商议。 贺一龙火冒三丈,骂道:“官军把所有船都收到北岸去了!” 贺锦面无表情,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将马兵派出去,上下游都搜搜,再到县城东西湖去找找。” 老回回汇总了斥候搜集的情报,分析道:“对岸有一万多官军,一次至少运一万人过河,否则难以立足。” 贺锦提议道:“不必在这里耗着,咱们沿着南岸西走,让官军在后面吃屁!” “对啊,到时候咱们留一手,派人埋伏,杀他个回马枪!” 贺一龙寻思着报上次之仇,喊道:“俺带着马队留下监视官军,哥几个带人先走!” 众人点头称善,唯有贺锦不放心,提醒道:“官军应该不会过河,而是沿着北岸追着咱们走。但你也要小心,千万别中了官军的圈套!” 大王们回到县城,明光雀的使者来了。 当听到明光雀有三百多艘小船后,老回回问道:“你们有船,可愿意入伙?” 使者回道:“如果大王要长留霍丘,我家首领愿意与大王们联合作战。” 双方没有谈拢,但使者将湖口之战的经过、保安军的实力都告诉了五人。 “怪不得,怪不得!”贺一龙连连惊叫,“火器这么厉害。俺上次攻打他们的营地,就是吃了火器的亏!” 老回回叹道:“官军中精锐有数千精甲步骑,看来咱们要小心了。咱们有十多万人,如果都沿河而走,前后拉长十多里,官军渡过河来,将咱们拦腰截断,岂不要出事。” 贺锦谨慎说道:“如果不沿河走,就只有翻过安山去固始了。” “不要犹豫了,”老回回下定决心,“翻山走,先拿下固始,再攻下光州。咱们去投黄来儿(李自成)也需要一个见面礼,就取丁启睿的人头来用用!” “好,”贺一龙站起来说道,“俺打头阵!” 贺锦微微一笑,“那我来断后。” 第77章 立足乌龙集 “瞧你干的这叫什么事!” 王端一边骂王崇义,一边冲知县项珍和教谕石南宫道歉,但却没有命人解开绳子,两人依旧像粽子一样被绑着。 “王大帅,可否先为下官松绑。”项珍祈求道。 “嘿嘿,”王端朝远处一指,大喊道,“流贼来了,快跑!”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王崇义将门帘放下,冲车夫骂道:“还不快跑!” 车夫正莫名其妙,挨了骂后,立即驾马车跟着王端跑去。 王端停了下来,冲跟来的王崇义说道:“将这两位妥善送到乌龙集安置。” “会主,”王崇义不解道,“俺看着俩人也没啥本事,留着干吗?” “你懂什么,千古艰难惟一死。再说了,现在有几个人读书识字,又有几个能考上功名,又有几个人能教学?人才难得呀,先留着,死了可惜!” 王崇义又问道:“贼人南岸的斥候撤走了,要不要派人过河去看看?” 王端白了他一眼,“当然要了,看看贼人要干什么,别人都走了还不知道!” 黑牛差不多能下地行走了,王端去看他,说道:“既然好的差不多了,就坐船去乌龙集。” 又说道:“一会儿你给媳妇写一封信回去,随军报一起送回去。” 黑牛点头答应。 王端动手写信回去,要公会送一千骑兵和两千米涅枪过来,他又问黑牛有什么事要说的。 “写信给工业堂孔塞,让他研制火箭、震天雷。俺这两天想了想,我军应该有掷弹兵和爆破兵。” “难为你受了重伤还忧心公事!” 将刘建廷和证本和尚请来,王端将前往乌龙集的计划告诉他们,问二人的意见。 刘建廷不懂地缘政治,证本略有研究,说道:“会主所求的是以大别山为靠背,经略北方平原,乌龙集也可以算是通贯南北西东的要地了。汝河可以直达汝宁、襄城。走淮河上可以到信阳,下可以到凤阳。舟船便利则方便行军,可以长居。” 又说道:“如果要占据乌龙集,就要拿下南边的固始、商城、光州、光山。这几个州县都是汝宁府辖地,不是凤阳总督能管辖的。会主打算以什么借口进据?” “我与保定总督杨文岳有些交情,他现在在汝宁府。” “既然贼人要入河南,我军只要守住淮河,逼着贼人西走,就可以跟在后面占据固始了。” 王端说道:“我计划派王崇义率两千骑兵跟着五营贼,咱们走淮河,先到乌龙集,然后再南下固始。” 证本劝阻,“贼众我寡,不该再分兵御贼。南部都丘陵、河谷,不合适骑兵纵横,更不该派大队骑兵南下。贼人动向已经判明,更不必尾随。老僧以为,五营贼取固始后,要么直接北上,要么朝光州去。我军应该先全部去乌龙集,防止贼人直接北上。贼人西走光州最好,我军可以派人收复固始。” 还是证本和尚分析透彻,王端信服,不再让王崇义南下霍邱,而是要他率骑兵走淮水南岸,其他人走北岸。 正在几人讨论时,方志平派人来找王端去商议军情。 见王端来了,方志平上前拱手,王端和老方已经很熟悉了。老方切声说道:“道生,军情紧急矣坐中诸位大人都认为五营贼会转攻寿州、凤阳,急着要引兵东去。且说说你的看法?” “不可能!”王端直接说道,“他们的目的是北上和李自成汇合,一定会向西走。” “万一……” 周抚锋站起来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俺说,咱们还是赶快派兵去寿州,俺老周打头阵!” “莫急,”方志平抬手压下喧哗声,“谋定而后动。道生所说也有道理,那以你之见,我军要西去拦截?” 周抚锋急忙反对,“不可不可,贼人有十多万,万一有一部去闹凤阳了可如何是好?” 王端看出几个人各怀心思,他们并不想冒险剿贼,又害怕失去官位。 “这样。方知州和周参将去寿州,我和卫同知留在姜家湖,一旦查明贼人动向……如果贼人朝西去了,我就带兵向西追赶,卫同知趁机收复霍丘。” “好!”周抚锋站起来大声附和,“王老弟果然会打仗,你的布置,俺老周无话可说。” 王端报之一笑。 最后,方志平不忘叮嘱王端,“朝廷的封赏已经下来,道生可在这里暂留等待。我等先去寿州,一有消息会通知你。” 黑牛带着人马去乌龙集,王崇义渡河南下,王端和王怀学的水兵留在姜家湖。 半日时间,王崇义就派传令兵来传话,霍丘已经人去城空,五营兵已经西走。别过卫廷玉,王端来到乌龙集。 黑牛拄着拐杖回来,对王端说道:“俺到集市察看回来,咱们要想长期经营这里,就要建一座城堡,最好建在集市东面。” “先等工匠迁过来再说。” 刘建廷不无担忧说道:“如果总部搬到这里,亳州距此四百多里,感觉像在千里之外一样。” 四百里,在古代的交通条件之下,要走上八九天才能到,就算走驿站快递也要一天。王端不能不做考虑! 除了亳州,旗山泽和无咎泽的十万人口,二十多万亩耕地怎么办,难道一同放弃? 大凡用兵打仗,最重要的莫过于粮草,粮食要靠农民种地获得,所以需要一块稳定的根据地!旗山泽和无咎泽已经开垦了二十多万亩耕地,秋收马上就要开始,随后就是种植小麦。冬麦是必须种下的,否则就只能依赖从外购买粮食存活了。 公会要迁移,军事力量也会随着南下,北面的粮田怎么办?古往今来,粮食安全都是最重要的,决不能掌握在别人手中!农民离开熟田南下,再行开垦荒地,哪有那么容易! 证本说道:“欲要成大事,先要有恒心。可以先收周围的荒田,让霍丘居民开垦,再逐步把北面的人口迁徙过来。” “也好,可以先行文无咎泽,北边停止开荒,将多余人口迁徙过来安置。等冬小麦种下后,再一步步迁徙妇孺家眷过来,只留下部分丁壮留守,以后那些田地就当屯田。” 王端又说道:“最重要的是将工坊迁过来,抓紧选地方建造水坝、水利作坊,制造先进武器!” 证本提议道:“亳州太远,又是大郡,不容易控制,还是舍弃的好。咱们现在兵力有限,人才不足,应该将亳州交给官府,将军队收缩到旗山泽,把文吏调到乌龙集来。” 王端也觉得亳州是鸡肋,就听从证本建议,让刘建基到乌龙集来。 担心手上火器威力不足,王端又去信,要宋雷带一千骑兵和两千米涅枪来支援。等宋雷到后,王端手上就有了一万多士兵,加上先进的武器,足以和五营兵一战! 一连两日,有大量的难民自固始逃来,带来了固始失陷的消息。而霍丘光复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多霍丘难民嚷嚷着要回去。 证本提出一个主意,凡是要回去的,以从贼拟处。布告发下去,多数人都闭嘴了,只有少数偷偷跑了。王端只能派士兵去追回,将他们吊死! 为了尽快安定人心,让刘建廷安排人手测量田地,告诉难民,凡是留下来的,马上分给田地,并保证给他们八个月的口粮。 人心暂时安定下来,战事也已经迫在眉睫! 第78章 骑兵之战 下午,斥候来报,五营贼骑出现在淮河南岸。 王崇义带骑兵渡河,前去驱逐贼骑。王自知带步兵过河,在岸边扎下营寨。 接过证本和尚递过来的拜帖,王端看了看,问道:“丁启睿的说客,吴善兴,师傅看他是来做什么的?” 证本笑道:“应该是来打探咱们的底细的。” 刘建廷也说道:“想必丁启睿已经从凤阳那边得到消息,知道咱们已经投靠官军了,所以来看看咱们是走是留。” “道生可以先过河去,老僧和建廷在这里会会他。” 王端走出门,看到一个焦急踱步的中年男子,连招呼也没打,直接到河边,坐船去了南岸。 王崇义抓到一个贼骑,正在审问。 “会主,贼人冲着咱们来了!” 听到消息,王端还是有些紧张的。 “俺详细问了,贼人有一万五千多骑,五万多步兵。小佛郎机炮五十多门,鸟铳两千多杆。” 王自知提议道:“会主,这一战看来免不了了,还是先将周围村子百姓迁走,布置阵地!” “如果全军退守北岸呢?” 王崇义和王自知都不同意。 “如果退守北岸,就只能由着贼人找地方渡河了。淮河长达千里,根本无法防守。如果贼人渡河了,我军不仅不能避免战争,还会让迁来的百姓遭殃!” 王崇义也说道:“是的,趁着咱们还占据水利,在河南岸打最有利!赢了,可以逼着贼人另走他路。输了,也可以再退守北岸。” “既然躲不掉,”王端咬牙说道,“那就在这里打一仗。派人去通知证本老和尚来。”他还指望着老和尚出谋划策哩! 王怀学指挥水营运送物资过河,王自知指挥士兵们驱走周围村子的村民,王崇义则负责分配兵力,修建营寨。 王端和证本骑马观察了几个村子的地理,决定依托河边的村子修筑一座大营,在东南和西南各有两个小村庄,相距大营不过二里多地。就在两个村子各驻扎一千士兵,三个营地互为犄角。 为了修筑营地,不仅动员了所有的士兵,还将霍丘迁徙来的百姓也征派过来,连夜在三个营地外挖掘壕沟,修筑土墙。 第二天天明,三个营地的防御工事基本到位,王端和老和尚巡视一番。 和尚提议道:“道生,五营贼来,必然要先攻打两角的营地,可以多在小营地内布置火炮!” “咱们有三十门四斤炮,就每个营地部署十门!” 斥候来报,贼骑大队已经渡过灌河,距离此地只有不足二十里。 王崇义带齐四千骑兵,前去迎敌!他几乎带走了整个保安军的全部精锐,和所有的米涅枪,留守营地的只剩下火炮和滑膛枪。 王端在心里默念,希望宋雷早些到来!无咎泽距离乌龙集有四百里,就是一人两马,没日没夜的跑,也需要两天时间!他再度派出急递,要传令兵在天黑前务必到达无咎泽,让宋雷星夜赶来! 灌河为史河支流,自西南流来,东北入史河,一同流入霍丘境内。灌河河道不宽,河床也浅,选好地方,可以涉水渡河。 贺锦带着一万骑兵渡过灌河,走了十多里,就与王崇义遭遇。听到斥候禀报,急忙命令马兵整顿阵型! 缓慢地互相逼近,渐渐看清了对方阵容。 此时日头正当高空,保安军骑兵向南而立,贺锦看了,不由大惊。只见保安军一线骑兵,全部装备精钢板甲,在阳光照射下如镜面一般,使他想起一个词语:精甲曜日! 虽是在平野遭遇,但保安军已经占据了一座村庄,计划背靠村庄,狙击五营兵。 王崇义也打量五营骑兵,一万人的骑兵真可以说是铺天盖地了。但五营兵铠甲粗糙,只有少数穿着从明军缴获的鸳鸯战袄和扎甲。不少士兵都只是穿着厚厚的衣服,王崇义判断,他们多数都是穿着丝绸,有二三十层之多,外面套着粗衣麻布。 不仅是五营兵,就是闯兵也分外喜爱用丝绸做护甲。丝绸轻便,穿上二三十层也不觉得重。而且穿的多了,流矢不能穿透,刀剑也不能划破几十层丝绸。 再细心观察,五营骑兵的脖子上系着不同颜色的领巾,分为五种颜色。老回回营用白色,革里眼贺一龙营用黄色,左金王贺锦部用蓝色,改世王刘希尧用黑色,蔺养成部用红色。 崇义将酒囊拿出,往嘴里灌了一口。 “咳,这些土包子,连像样的铠甲都没有,怎么跟咱们打!”将传令兵喊来,“让郭华带着轻骑兵去左翼,让王朝生带一千人去右翼。” 郭华和王朝生是前营将领,都是新近提拔上来的副营长。郭华是土贼出身,王朝生是纸人出身。 除了派出去的两千骑兵,王崇义将米涅枪骑兵留在了村庄内驻守。这些士兵来到村内拆屋推墙,然后将木头等物品都堆到外面,建立了一道简易防线。 保安军一番动作,全被贺锦看在眼里,他也很快判断出敌军的计划,便做出相应布置。 贺锦派老回回部去攻打装备最差的保安军轻骑兵,让贺一龙带四千骑兵去攻打敌军右翼,他带着三千中军和王崇义的一千五百板甲骑兵搏杀! “找死!”看到五营骑兵开始缓慢前进,王崇义骂了一声,随即带着一千五百骑兵开始冲锋! 一千五百板甲骑兵一路向前,迅速变化为三角尖锥阵,目的也一目了然,就是要冲散当面的贼骑! 位于锋尖的是王崇义亲自带领的两百重甲骑兵,人马都是全甲。这些重骑兵除了配备骑弓,还装备了马刀和骑矛,为了破阵,他们没有使用骑弓,而是挺矛前进! 保安军阵型已成,贺锦也相应布置,主动向两侧疏散,避开钢铁怪兽! “让开锋尖,专打两角!”贺锦喊道,随后他带着亲卫向右侧跑去。 王崇义躲在重甲骑兵的后面,看到贼骑向两侧逃离,喊道:“放箭,放箭!” 保安军射出箭矢,向两侧疏散的五营骑也以箭矢和火铳还击。 重甲骑兵几乎没有遇敌就穿到了贼阵后面,两侧的弓骑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射出的箭矢杀死贼骑,贼骑的箭矢也落在板甲上,阵阵铁蹄声中又想起“叮叮当当”的金戈之声! 五营骑冲着保安军两角而来,快要接近时,遭到弓骑箭雨压制,马上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五营骑兵既无法靠近,箭矢也无力穿透板甲,只能射马。但也只有少数保安军战马重箭,十几个保安军士兵落马! 一开始贺锦没有想到保安军的骑射功夫这么厉害,看着敌军钢箭将一个个士兵射杀,心中开始后悔,不该再每摸清敌军战斗能力的情况下作战。 “变阵!” 王崇义大声喊道,两个都的重甲骑兵一左一右分开,向两侧旋转,整个三角阵型像被刀从中劈成两半! 在保安军变阵时,贺锦已经完成旋转,跑到了保安军身后。不过这时候他做了一个决定,让一千骑兵去攻打村庄,截断保安军轻骑兵的退路! “贺一龙啊贺一龙,现在全看你的了!” 贺锦一面驱马拼杀,一面暗暗祈祷。他对老回回部非常有信心,但对贺一龙部却有些担忧。 保安军化作两股骑兵,这一次五营骑兵却成了一个散乱的圆阵,被夹在中间。 弓骑箭矢凌厉,五营骑已经落在下风,贺锦只能带着士兵全速向南跑,试图将保安军中军引走! 王崇义也是不管不顾了,指挥中军追击贺锦,一路死死咬住,利用马匹体能优势,追上去将贼骑射杀! “只要两刻钟就能把这股流贼吃掉!” 王崇义红着眼想道。 可不是吗,一千五百精骑追着两千轻骑跑,而且在战马、护甲、武器、战斗力上都占据优势。 流贼骑兵不是一个个,而是一片片地落下马来,如果再这样下去,真的用不了三十分钟就要全军覆没了! 贺锦拼命催动马匹,浑身直冒冷汗,冲着身边的亲卫喊道:“两翼怎么还没有获胜?” 他恨不得调转马头去和保安军搏杀,但他非常清楚,五营骑兵的刀矛无法穿透钢甲! 再强的军队也有短板,老回回部骑兵只用了一刻钟就杀败了保安军的轻骑兵,赶着他们向北面跑去! 也不怪这些轻骑兵,他们是土贼出身,加入保安军时间断,根本就没有经过专业的骑战训练,装备的武器也落后,哪里是流窜多年的老贼对手! 轻骑兵想要从北面绕回到村庄里,可惜贼骑早就看出了他们的计划,先一步靠近村庄,逼着轻骑向远处逃跑! 但是贼骑靠得太近,遭到了村庄内的米涅枪打击,死了三十多人。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么精准的火铳,也吓了一跳,纷纷退后! 尽管他们退到了一百多步外,米涅枪还是开火了,贼骑又死伤一片。余下的大呼大叫,驱马跑到了一里外才停下。 王朝生和贺一龙两拨骑兵没有玩虚的,直接撞在了一起! 一阵箭雨过后,贺一龙直接冲入板甲骑兵阵型中,抡起流星锤就砸,面前的骑兵挥刀挡开,侧身而过,直接砍死了他身后的一个亲卫。 贺一龙一入敌阵之中,便如陷进流沙一样,根本无法脱身。他轮着流星锤左右猛砸,接连砸中两个敌骑,但没有一个被杀死。被砸中的一个敌骑纹丝未动,径直冲他挥砍过来,将他的流星锤铁链斩断! 这一刀彻底将贺一龙砍醒了,一时间胆气全丧,他这才知道和自己作战的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大王,快冲出去!” 亲卫拼命将贺一龙护在中间,要带着他向南移动! 王朝生也杀红了眼,一千保安军骑兵也失去了指挥,全都在和贼骑搏杀! 保安军一阵猛砍猛杀,很快就占据了上风,余下的贼骑也不堪再战。贺一龙被亲卫护着杀出敌阵,也不管身后的士兵了,直接被拉着缰绳朝南逃跑! 贺一龙一跑,贼骑纷纷溃逃! 王朝生正要追击,忽听见村庄内传来号角声! “营副,贼兵攻入村庄了!” “ct的郭华,真是个废物!” 他急忙带着士兵前去救援。 此时,贼骑贺锦和贺一龙两部都已经溃逃,刚杀入营地的贼骑也发现了,又见老回回部虽然取得的胜利,却不肯帮助自己攻打村庄,而敌骑马上就要前来救援。他们哪里肯留在这里挨揍,一哄而起,朝南边跑了! 王崇义追了半天,前面贼骑是越来越少了,后面又出现无数贼骑。 “不会有埋伏!”王崇义喊道,“快停,停下!” 保安军骑兵拉住战马,拥簇在王崇义周围,他粗略看了看,基本没什么伤亡。 “回去!” 骑兵纷纷掉头回去,路上还截杀了不杀溃兵! 回到村庄,王崇义发现郭华没在。 “郭华呢!” 王朝生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老小子跑了!” “老子知道他不能打,所以让他吃不住时就退守村庄!” 轻骑兵零零星星地从北边逃了回来,见到披着精甲的战友,他们是既艳羡又惭愧! 郭华驱赶着大队人马回来,见到满面怒火的王崇义和一脸讥讽的王朝生,硬着头皮上前请罪! “来人!”王崇义喊道,“将这鸟人的脑袋割下来!” 郭华双脚一软,倒在地上,“指挥使饶命啊!” “俺对你说了,打不过没关系,跑回来帮着守村庄。你倒好,直接跑了!” “呜呜。指挥使明鉴,俺是去收拢溃兵了,没有逃!” “还敢犟嘴,今天不把你脑袋割了,消不了俺心头之气!还不动手!” 一个披甲纸兵就要拔刀杀人,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饶了他。” “谁,”王崇义大声骂道,“谁在多嘴?” 郭华发现没人能救他了,但又不甘心,半哭半笑道:“哈哈哈……呜呜……,指挥使啊指挥使,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披的是什么甲,俺们披的是什么甲?你用的什么兵器,俺们用的什么兵器?你们骑的是什么马,俺们骑的是什么,骡子!” “哈哈哈……,杀,杀!” “你还狡辩,俺没给你留退路吗?呱噪也没用,今天饶不了你!” “饶了营副!” 王崇义循声望去,是轻骑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 “饶了他!” “绕他一条命!” “指挥使行行好,让兄弟们一条活路!” 求情的越来越多,靠前的一个人壮着胆子对王崇义说道:“指挥使,不是俺们不敢打,是俺们武器也不行,别说钢甲了,连棉甲都没有,你要俺们怎么打。都是公会的兵,都是给会主卖命的,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王崇义就要发火,人群内又有一人说道:“是啊,是啊。你们是什么装备,俺们是什么装备,这不是逼着俺们送死吗。同样都是为会主卖命的,不该这样对咱们!” 王朝生也发现情况不对了,轻轻拉了拉王崇义的胳膊。 “指挥,还是等会主来决定!眼下还是赶紧撤回营地,会主还等着结果。” “好了,杀不杀你也不是俺说了算的,先将你绑了带回去,听候会主发落!” 众人立即打扫战场,清点了伤亡和战果,将贼人留下的马匹牵上,一起回到淮河边。 “这一战,我部战死一百五十人,其中轻骑兵战死一百一十人。” “崇义,为什么轻骑战死这么多人。还有,咱们的人为什么死了四十个,以后怎么避免出现这么大的伤亡!” “会主啊!”王崇义苦着脸说,“伤亡是在所难免的,俺们也杀了二千贼骑啊!咱的人要么是从马上摔下来折断了脖子,或被踩踏而死,或是面部中箭而死的。” “轻骑呢?” 王崇义忽然变得怒火冲天,“这些人不堪大用,俺告诉他们打不过就退守村庄,可他们一触即溃,全tnd逃跑了!” 这时,证本和尚笑了笑,王端看到后默不作声。 “崇义将军先下去休息片刻,再布置骑兵防守。”等王崇义悻悻而去,老和尚说道,“道生,你要亲自去安抚一下轻骑,否则容易出乱子!” “师傅说的对,我也很头疼,我也想给他们……不说了,咱们一起去!” 来到轻骑兵驻地,发现他们个个都垂头丧气。 “将郭华放了,”王端下令道,“带到这里来。” 等郭华来了,王端笑道:“郭将军不用担心,你没有罪。今天战事经过我都知道了。轻骑兵都是好样的,没有给我丢脸,也没有给家人丢脸!” 证本拉了拉王端,低声说道:“大点声!” “呃……” “所有人都聚过来!” 下了马,全挤在一起,一千人也没有多少。 王端站到桌子上,冲着众人说道:“你们都是我的士兵,也都是我的兄弟。我知道对不住你们,没有给你们最好的铠甲、最好的兵器!但兄弟们放心,马上就给你们发新式武器。铠甲这一块也不要担心,只要造出来,优先供应给你们!” 见众人脸上都露出感激之色,王端也被自己感动了。 “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不仅仅是为了活命,而是为了一个更伟大的理想,那就是天下太平!什么是天下太平?我们每一个人,我们的父母兄弟,老婆孩子都能安心的在家,不用到处流浪。我们的父母、老婆、孩子都有吃的有穿的,孩子还有书读,以后能发大财做大官!这就是我们打仗的目的,也是我王端在这里做出的承诺。我要让大家都活下去,活好了。我要让咱们的父母家人都活好了,我要让兄弟们的孩子都能读书!” 王端见众人听得入迷了,看来他们最关心的果然是最亲近的人,于是继续说道:“凡是站在这里的兄弟,你们的孩子都可以读书!” 听到这里,原先寂然无声的将士纷纷议论开来。 “可不止是读书,以后选拔官吏,军人子弟要优先选拔!” 王端不再多说,底下的士兵们自个越说越激动,已经开始梦想未来了。 “还不快多谢会主!”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跪倒在地。 “多谢会主!” “俺老李这条命一会就交给会主了!” “听会主的……” 王端扭头看向老和尚,两人都笑了起来。 第79章 收买丁启睿 战士的尸体被运了回来,各营家眷得以收敛遗体。 马守应、贺锦五人产生了分歧。 马守应说道:“这伙官军能从霍丘追到固始,也能从固始追到开封!” “对,”贺一龙青黑的脸上泛起怒红色,“干他们,不灭了这伙兵匪老子就不走!” 一听到要血战到底,蔺养成坐不住了,“万不能意气用事啊,能战则战,不能战则走。” 贺一龙怒目而视,“走,走到哪儿去,兵匪跟过来,前后夹击咱们怎么办?” 五营已经知道是霍丘迁民烧屋的事是保安军干的。 贺锦止住争吵,“过去,咱们靠着轻骑狂飙突进,将官兵甩在后面。现在咱们有十几万步卒和家眷,不能再像过去一样了。如今的局面,真是不打也得打了。” 蔺养成谨慎问道:“这伙兵匪和一般官军不同,也不知道他们的来路,不如派人去和谈,用银子买个方便?” 改世王刘希尧一直坐在那里,双手抱着缠在腰间的流星锤,跟抱着一个大甜瓜一样。这时候说话了,“俺觉得蔺兄弟说得有道理。强攻硬上要死多少人,咱们怕,兵匪就不怕了?” 老回回看向贺锦,“谷子黄了,先派人四处收割,再派个人去问问。” “也好。”贺锦赞同老回回,“如果官兵铁了心要跟咱们过不去,就全军压上去,干tnd!” 使者北来,王端却宴请丁启睿的使者,没办法,丁启睿给得多啊! “来来来,再喝一杯。”刘建廷不住地劝酒。 使者陈凤吉连干三杯,脸上已经显出酒晕。 “小弟已不能再喝了。” 陈凤吉年纪三十多岁,远比王端和刘建廷大,口吻却异常谦虚。 王端再度举起酒杯,“老哥海量啊,小弟佩服。” 无奈,陈凤吉又喝了一杯。 见喝的差不都了,刘建廷拿出一个上盖红布的方木盘,“些许盘缠,请陈兄务必收下!” “使不得,使不得!” 陈凤吉轻拒,刘建廷加了些力道,将木盘推过去。 “这……” 王端赶紧说道:“老哥快拿住,一路上风尘仆仆的,我看着都心疼。” “愚兄就却之不恭了。”陈凤吉将盘缠放到旁边,探口气道,“来时强征了几个农夫,一路上他们也是风餐露宿,吃尽了苦头。有了这些银子,回程也让他们喝碗油汤。” “陈兄体谅百姓。” 刘建廷恭维了一句。 “这一次我奉丁督师之命而来,说句心里话,没想到王将军会答应。”陈凤吉竖起大拇哥,对着王端感激不已。 将陈凤吉送走,证本和尚从后面进来,“道生,丁启睿是彻底不要脸了,只要能活命,能保住官位,他什么都答应。咱们依计划行事,等五营贼走了就占据固始。” “如果五营贼攻打光州,还要不要救援了?” “要留下丁启睿,把他当橡皮图章!” 革左五营的使者进来,带来了一箱银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官银元宝。 来使可比陈凤吉骄横,站在王端面前如劲松一般。 “来使这是何意?”刘建廷打头阵问道。 “俺只是带话给将军,只要将军不与俺们为难,俺们也不留在将军的地盘上。咱们互相行个方便如何?” 刘建廷怒道:“这都是皇明的土地……” “就是嘛,都是皇帝老儿的土地,本就该谁占了是谁的。你要占,俺让给你们,犯不着动刀动枪的。你往南,俺往北,大家各走各的,谁也别为难谁。今天交个朋友,以后有难了也有个照应!” 老和尚止住刘建廷,笑道,“来使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我们也不与你蛮缠。直说,你们要怎样?” “只要别跟在俺pg后面追就行,让俺们过河北上。” “不放一箭就让你们过河,皇帝老儿那里怎么交代?” “俺大王说了,只要过了河,立马给你们十万两银子!” 来使说完,很是傲气地扬起脑袋。 我差你这点钱,王端刚要反驳,老和尚抢先说道:“来使先去洗洗风尘,容我们商议一下。” 使者下去,刘建廷对王端说道:“五营贼这些年掳掠的财物少说也有百万,咱们可以趁机多要一些,用来购买粮食。” 又说道:“贼人要走,正合我意,但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要他们去打下光州!” “直接对他们说,还是?” “有些话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老和尚摇头说道,“还记得张献忠谷城造反吗?张献忠再反,把受贿官员的名单都贴了出来。如果五营贼过了淮河,将收买咱们的事捅出去,会坏了咱们的名声。” 刘建廷大为不满,“一分钱不要放他们过河?” “一分钱也不要。”老和尚又道,“只给贼人一个承诺。” 将来使喊上来,王端对他说道:“我这个人做事认死理,讲究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将你带来的银子带回去,就当你没来过!” “这是什么意思,”来使怒道,“难道俺们怕你不成!” 老和尚苦笑一声,“你且将话带给你家大王,他们自然明白。” 过两天太平日子,宋雷带着人马、武器来了。王端兑现承诺,给风雷营轻骑兵发了五百杆米涅枪。除了轻骑兵,又给风雷营步兵五百杆。 “宋老哥,”王端对宋雷说道,“武器给你了,赶快训练。先让他们模拟训练装填,再打几发铅子练手!” 宋雷将公文递给他,“这是俺来时,叶总堂和孔堂主要俺转交给会主的。” 王端打开一看,叶明申在信上说,无咎泽文武要员都反对总部南迁。 孔塞的信上写了很多事,先是说小规模试制出了石灰烧黏土水泥,这种水泥强度只有100--150号,用来当粘合剂砌墙还行,不适合用来建造水泥大坝。 接着说无烟火药作坊发生了事故,炸死四个工人。因此,孔塞建议暂停无烟火药生产,全力生产l汞火帽。 保安军所用的武器,无论是米涅枪还是16斤(阿姆斯特朗)大炮,都可以用颗粒火药,根本无需无烟火药。但米涅改锤发枪、16斤炮需要用火帽击发,所以孔塞建议全力生产火帽。 证本和尚接过信,看后问道:“这酒精和脱脂棉是什么?”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王端惊喜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脱脂棉可以用来做wsj啊!” 这几天,爱妾韩婉儿的大姨妈来了,也不肯跟他睡在一起了。王端见过她用的月jg带,跟日本相扑穿的t裤很像。看过后,王端心里很不舒服,一直想着改进,到今天才想起来用脱脂棉就能制作wsj。 “脱脂棉还是要继续生产的。”王端这才想起证本还等自己回答,“酒精和脱脂棉都是医药用品。用来擦拭伤口,可以防止消毒杀菌,防止伤口化脓!” “有这种神奇功效,那必须继续生产!” 老和尚又看了叶明申来信,叹道:“他们是不愿意背井离乡,但我们决不能动摇,道生可以先迁一些不重要的部门过来,重要的工坊要先做好接受准备再迁徙。” “那就先把我家人迁来。嘿嘿,顺道把黄金都拉过来,想领工资都要到乌龙集来,看你们还敢不来!”王端洋洋得意,不信治不了他们。 革左五营得了王端回话,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转道西走,急进而围光州城。 却说王端也答应了丁启睿使者陈凤吉,如果光州遭贼攻击就带兵前去救援。如今光州被围住,王端就带兵坐船前去救援。王端也不着急,两百里路,由淮河转入潢河,走了三天才接近城池。 此时,革左五营已经攻破南城。 “怎么回事,光州怎么有两座城池?”王端看着远处夹河而建的两座城池问道。 证本和尚笑道:“这光州原先也只有一座城池,潢河只是穿城而过的一条小河沟。后来潢河水流不断扩大,将城池一分为二,洪武初就建造了南北二城。” “虽然南城被攻破了,但官府各个衙门都在北城,想必丁启睿也在里面。” 五营兵发现保安军的战船,遣使者来责问。 “你对俺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怎的又变卦了,算什么好汉?” 王端见来使还是这个粗汉,不由暗笑。“这条河又不是你们家的,我走不得?” “会主。”水营指挥王怀学进来说道,“贼骑来了!” 王端走到甲板上,只见两岸漫山遍野都是五营骑兵。船上的火枪手也动起来,将一杆杆火枪伸向外面。 保安军有大小八十艘战船,携带了三千米涅枪手和十门四斤炮,但还来得及下船。好在潢河的宽度超过了一百米,五营兵没有船,也只能在岸边干瞪眼! 不过,能不打还是不要打的好! 王端说道:“你看,你们这是干什么,夹道欢迎吗?” “嘿嘿,”来使阴笑道,“还要鸣炮欢迎你哩!” 王端远望,看到五营贼推着十几门火炮过来了,脸色瞬间就变了! “快开船!” 王怀学立即命令吹号角、打旗语,后队变前队,朝下游而去。 “你回去告诉你们家大王,”王端和善地对来使说道,“你们打你们的,我不拦着。” 放小船送来使回去。 五营骑兵并没有走,而是在岸上慢慢跟着战船,似乎在等待命令。 王端所担心的火炮也被拖到了岸边,但战船移动速度越来越快,火炮也没法停下来瞄准。 过了一会儿工夫,大多数骑兵都撤退了,只留下少量骑兵继续追着战船。 “这样不是办法。”和尚说道,“就算不救援光州城,也要救下丁启睿。咱们靠岸扎营,将火炮推下去。” 王端也不想就这么走了,急忙命令靠岸。见保安军靠岸,五营贼中有一队骑兵回去报信,然后派出一人举旗前来询问。 “派人回话,就说要靠岸起火做饭。” 五营贼将信将疑,远远看着。三千火枪手全部下船,在岸边列队。随后十门火炮也推了下来,开始装填弹药。 大约一个小时,保安军也生火做好了饭,五营贼的使者又来了。 来人怒气冲冲,不过当看到十门大炮后,脸色由红而黑。 “哈哈哈,吃了没?”王端不无恶意地问道。 “俺吃过了。你们吃完饭就赶紧走!” “天色不早了,俺们要靠岸休息一夜再走。” “现在才刚中午!” “连日行船太累,歇半天怎么了?”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使者打马回去了,不一会儿工夫就有大队骑兵杀到,在两里外停下。贼骑都下了马,坐在地上休息,似乎要跟王端耗下去! “咱们就在这里等着,等天黑了派船去通知丁启睿。”这就是老和尚的计划,只要救下来丁启睿,别的一概不管! 半夜时分,派出两艘小船,由王端亲卫驾驶,都携带左轮shou枪,前去光州北城。五营贼已经占据了南城,在北岸又有人马驻守。知道保安军有船,所以在河岸也布置了人手,打着火把来回巡逻,早早就发现了保安军的小船。 “干什么的!” 话音刚落,箭矢就飞了过来。好在有夜色掩护,箭矢都飘入水中。小船面强靠近北城水门,城上的官兵发现了,却不肯放人进城。 亲卫只能将王端来救援的消息带到,给陈凤吉送去一封信。 第二天,五营贼再度攻打北城,仍旧是云梯蚁附,接连攻城三次,都被打退!是夜,一艘小船从水门使出,朝下游去了。 丁启睿来了,王端急忙请他上船。一看,不过是一个年近五十岁的老人,长相普通,但指甲留的很长,足有两指,根本就看不出是一个干活做事的人。 “王帅,且随老夫前去救援光州!”丁启睿喘着粗气,抓住王端的胳膊。 “拉倒你!”王端一把将丁启睿甩开,“就你这怂样儿也想调动我!” 丁启睿惊骇,扭头看向身后的陈凤吉。王端的态度和陈凤吉的表述不是一回事,这其实不愿陈凤吉,全是王端和证本和尚商量好的,要先给丁启睿一个下马威。 老和尚趁机劝说道:“总督大人先歇息片刻,现在天还没亮,等天亮了再商议如何救援光州。” 将丁启睿支走,王端兴奋地对老和尚说道:“师傅,这丁启睿落在咱们手里了,以后在河南咱们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是啊。但也不能高兴太早,他现在虽然在我们手上,但还没有心甘情愿地跟我们合作,还是要看看他有什么条件。” 丁启睿将陈凤吉狠抓住,“怎么会这样?” “疼,东翁且松手。非是学生说谎,而是现在局势变了。原先东翁在光州,是一方英雄,可以呼风唤雨,他们自然上赶着巴结。现在如丧家……现在是虎落平阳!王帅本就是粗野武夫,且容忍他两天,先好言驱使他帮着咱们收复光州,然后再……” “哼!” 丁启睿面色通红,还没有缓过气来。 第二天一早就传来光州失陷的消息,王端心中暗喜,将丁启睿请过来,哀叹道:“我军救援不及,致使光州失陷。我要上书朝廷请罪,可惜我不识字。丁大人,要不你来代笔?” 丁启睿一听,身子凉了半截。先前因朱仙镇之役,丁启睿已经失去了督师的职位。如果再因光州失陷,岂不是要被贬为白衣! 老和尚再次来做和事佬。“如今最重要的是怎么收复光州,以老僧之见,还是先不要上书惊扰皇上,且先等收复了光州再请罪。” 陈凤吉急忙说道:“大师所言极是。咱们做臣子的已经做了错事,应该先改正过来,然后再去向君父请罪。可不能先不去补救,直接告诉皇上,岂不是要皇上伤心。” 他走到王端身前,普通跪倒在地,“王帅,请您发兵逐贼,救一城百姓。等光复光州,所有的功劳都是你的!” “快快请起。”王端将陈凤吉扶起来,“陈老哥先下去休息,别太伤心。” 将陈凤吉支走,屋子里只剩下丁启睿和和尚,王端说道:“你看,丁大人,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失陷之罪,肯定是要有人背锅……负责的。” “自然是老夫来担了。”丁启睿负手而立,好像要慷慨赴难一样。 王端心中暗骂一声,你装什么大尾巴狼,真要是敢承担责任,昨夜为什么要跑出来? “丁大人不必如此,”老和尚劝慰道,“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且先等待两天,等贼人走了咱们再收复光州。光州何来失陷之说,不过是战略转移而已!” 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将丁启睿拿住了。 王端便开门见山说道:“丁大人,您看这流贼还能剿灭干净吗?” “唉……” “事已至此,丁大人也要考虑一下退路了。” 丁启睿惊讶地看向王端。 老和尚笑道:“从洪武皇帝到今上,二百七十多年了,明朝气数也该尽了。” “我大明……”丁启睿还要辩驳,自己却说不下去了。 “如果明朝继续下去,丁大人又何以自处呢?如今皇帝是什么性格,丁大人还不清楚吗?” 丁启睿打了个冷颤,似乎看到了崇祯大喊“把他拖出去斩了”! “你要造反?” “非也,”和尚依旧保持微笑,“我等只是要活下去。只要大明在一天,我等便是大明的忠臣!” 丁启睿这才放心,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何要跟老夫说这些?” “老僧就直言了,我们是想跟丁大人合作,互相扶持。丁大人继续留在光州,但实际上做主的却是我们。” “要我做个傀儡,你们也太大胆了!” 王端笑道:“不是让你白帮忙,我们给钱,要多少你说。” 老和尚不满意王端突然说话,而且说的还非常没水平。 他继续说道:“大人应该清楚现在的局势,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丁启睿默不作声。 王端伸出食指,“一年十万两!” “什么,光州一州四县全年也收不上来十万两银子,王帅从哪里来这么多钱?” “嘿嘿,大人不用操心,钱不是问题。我不仅不会从光州收税,而且还要给百姓发钱。” 和尚见王端直言直语竟然真起了作用,也只能在内心暗叹一声,现在受hui连装也不装了,都直接谈价格了? 第80章 刘建基新政 五营占了光州,将城池洗劫一空,但没有马上就走,而是派人去各处搜集粮草。现在正是秋收时候,五营贼掠得十多万石粮草,这才慢悠悠地向北移动。 保安军已经带兵收复了固始,王崇义直接从固始带着两千骑兵来跟王端汇合。王端留证本和尚和王崇义去收复光州,自己带着大队人马回到淮河边。让王怀学逆流而上,监视革左五营,他则回到乌龙集。 刘建廷将一封书信交给他,打开一看,原来是家眷已经启程南下。王端内心一阵激动,不仅小老婆要来了,连大老婆一家也跟着来了。等程芳到了,可以让他去光州管事。 沈丘集。马车上,程夫人面向门口坐着,两个女儿坐在两侧。 “夫人,下车。” 带上帷帽,程淑贞和小妹先踩着凳子下来,又扶着母亲下车。 程淑贞悄然打量周围,到处都是士兵,一个个笔直站着。她看到了父亲,正在指挥人收拾屋子。 坐了一天车,实在是太累了,正想躺床上睡一会儿,父亲却突然说道:“我有话要对淑贞说,你们先去隔壁休息。” 程夫人看了丈夫一样,拉着小女儿去了隔壁。 “爹。” “坐。”程芳面向门外坐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女儿。 程淑媛打开一看,上面首行写着新政布告。 “亳州公会初建,会首孙天吉以下,无日不思虑如何为百姓服务。……今行新政,首先改正伦常秩序,以和天道。天道者,一阴一阳也。万物之所生者,阴阳也;生子女者,父母也。可以知先有阴阳,后有万物;先有父母,后有子女。父母乃是一对夫妇。夫妇者,一阴一阳也,一阴一阳谓之道也!故,五伦之首,夫妇为先!有父母而后有子女;有子女而后有兄弟;有兄弟而后有朋友,有朋友而后有君臣。” “何也?无夫妇何来父母,无父母何来父子,无父子何来兄弟姐妹……” 程淑媛将信放下,疑惑地问道:“爹爹为何让女儿看这个?” “可知刘建基信奉的学说来自哪里?” “这种狂悖逆说,可是得自李贽?” 程芳欣慰地点头,“你有这等见识我就放心了。但这不是狂悖逆说,王端可不反对李贽的学说,反而有意将其发扬光大。所以给你看,是要你心里有数。你嫁过去后,不止是做一家之主,我便不多说了。丈夫的心思你要琢磨透彻,公会内的人物也要了解透彻。” “女儿知道了。” “这封信你先看看,到了启程时再给我。”程芳起身,“注意休息。” 送父亲离开后,大程氏继续读信。 “一男配一女为夫妇,这是阴阳融合、从顺自然。男女是年配合,男不鳏、女不寡,不伤天合。若妇死,可再娶;夫亡,可再嫁。若云妇人不能改嫁的,便是违背天道了。” “一阴一阳谓之道也,便是匹夫匹妇的道理。若一男娶一个妻,纳一个妾,便是不合天道。……” 这刘先生果然是个大学问家,以后也会是个大忠臣! 看到这里,程淑贞神飞天外,幻想着王端只有自己一个女人,两人相亲相爱,共度一生。 “唉,刘先生怕是要失望了。” 程淑贞叹了口气继续读下去。 “自周已降两千年,孔孟以来百代人,岂能尽守着古礼古法,不思变通?古时吃麦饭,今日全是面粉;古时着麻,今日都穿棉衣。今人布政,难道要百姓再像古时一样吃穿?吃穿在变,礼法岂能不变?穿衣吃饭便是人伦物理,与世推移、随风易俗、因乎人性、顺乎自然才是正理。” 刘建基往下谈论教育:“教育之目的是保持童心,使真性不坏。人非生而知之,学而知之也。” 随后刘建基侃侃而谈,批驳了儒家过度重视伦理教育,轻视物理教育。他本人主张改革授课内容,增加实用知识,让学生们认识自然万物,掌握工农商业知识,帮助学生们长大后更容易找到生计。 拿起最后一页,程淑贞眼前一亮,刘建基开始论述施政和官吏选拔,依旧是李贽的思想。 “天之立君,本以为民。君者,众吏之首也。选君当如选官……” 程淑贞不敢再看下去了,喃喃道:“大逆不道!非礼勿视!” 但又忍不住想看,反正也没人监视她。 “立嫡立长不如立贤……” “啪!” 将信纸拍在桌子上,程淑贞气得浑身发抖。骂道:“大逆不道,妖言惑众,罪该万死!” 她强振作起来,将信收好,随后就关上屋内,躺倒床上休息去了。只是躺在床上,仍觉得浑身不舒服,心中哀叹道:男人的世界太复杂了,根本不是我能看透的。刘建基说的看似很好,说的最后,女人的命运还不是要男人来决定? 小妹来喊程淑贞吃饭,淑贞将信还给父亲。 喝过茶后,程芳想要知道女儿的想法,“可有心得?” “嗯,其中的大道理女儿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 “不用想大道理,只要想明白是不是对你有利!” “是,女儿知道了。” “那就说说。” 程淑贞沉默了一会儿,轻启朱唇,“女儿以为这新政实行不开,过不了会主那一关。” “嗯。但也并非全都被废弃,里面有些真知灼见,肯定会被施行下去。”程芳又问道,“你觉得哪一点对你不利?” “女儿也不知道。”程淑贞并非不知道,只是不满父亲的试探,难道程芳不知道吗? “我是你父亲,岂能不知道那一条对你有害?你心里明白才行。” “是。” “如今道生控制的地盘越来越大,却极度乏人,此次南下,为父怕会被派去外地做事。也不知道是暂时的,还是长期的。” “要不女儿去求他?” “你怎么这么糊涂!”程芳很生气,忽又觉得女儿是故意安慰自己。 “罢了。历代都讲究回避,我又怎么能避免。不过有一事提醒了我,为父看王端轻视礼法,不顾男女之防。但也不是y欲蒙心,似乎是真的喜爱女子抛头露面。到南边后,你也可以多出去走走,与他多接触。” “是。” 程芳无奈的看了女儿一眼,大女儿的心机很重,却也适合嫁入豪门。 终于到了乌龙集,程氏姐妹下车,见到了王端,不过男人的心思全在小妾身上。新家就在王端住宅的隔壁,但对程淑贞来说,却像远在天涯。 刚休息了一天,程芳就被派去光州,接替证本和尚。送行时,王端终于注意到了未婚妻和小姨子。他想要跟大程氏说话,只是承重的礼教压在身上,虽近在眼前,也只能相顾无言了! 第81章 乌龙集新约 看过刘建基的信函,王端只对其中一条不满。 他对刘建廷说道:“天道、天道,我不是说过不要谈论天道吗,还一阴一阳谓之道,简直胡扯!” “要讲实证,你让你大哥拿出天道存在的证据来!” “家兄太激进了,这信决不能分发下去。我这就写信去,督促他赶快过来。” “赶紧让他过来,这边正要用人。让那个谁……朱遂良也过来。” “熊文光走了,朱遂良再走,亳州公会就只剩下孙天吉和王怀仁、王学用两位将军了!” “朝廷已经派了知州了,本来公会就是徒有虚名,干脆都撤回来。” 亳州是刘建廷的家乡,他不舍得放弃,“两位将军是否继续留在亳州?” “暂时留在亳州。允许两人再扩充一千人!” 刘建廷回去给大哥写信,一边写一边自言自语,“会主不满意一阴一阳、一夫一妻,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斥候来报,五营贼陷息县,前锋向北去了。 证本老和尚风尘仆仆赶来,“五营不走真阳,反而直接北上,必然要走汝宁、新蔡之间。我军要加强郸城、界首两地防御,防止五营贼威胁无咎泽。” 王端急忙让王崇义和宋雷率领五千骑兵北上,骑兵去后,王端手上只有黑牛的中营步兵,新建的王自知的后营步兵,以及王怀学的两千水营兵。随后,水营兵被改为乌龙营。 但是新获得的固始、光州都需要派驻人马。就让王自知的后营负责,给了一千二百纸人兵,授权他自行招募。 民政方面,具有施政经验的人不多,敢放心使用的更少了。王端选择程芳去光州,韩琳去固始。 看过刘建基的信后,证本和尚劝道:“道生既然要做一番大事业,就该有一番新气象。正好可以在乌龙集施行新政。” “道生对新政有什么不满,咱们先商议好了再施行。” “五伦没有必要分出先后。”王端说道,“在争夺天下的过程中,应该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把自己的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等得了天下再挨个收拾他们!” 证本思量一番后说道:“五伦不分先后也可以,但让妇人抛头露面参加工作,不能不在思想上给一个解释!” “嗯,好。” 证本笑道:“至于一夫一妻之说,不必强求。只要禁止轻贱、买卖妇女,让妇女拥有财产,承认她们未婚时可以自由择婿,成年后可以自由工作,不必再从父、从夫、从子。” “至于愿意做佣仆、做姬妾,全凭她们自愿。” 见王端同意了,证本又问道:“比如有偌大家业,要传承后人,该选贤还是选嫡长?” “选贤。”王端还是相信选贤。 “如果是拥有整个天下呢?” “不一样吗?” “如果是整个天下,最好还是立嫡长子。”证本说道,“家业再大总是有数的,天下太大了,如果选贤反而会生出祸端。” 来自21世纪,王端想起外国的君主也是嫡长继承制,但人家都是虚君立宪的。 王端想了想说道:“不管是立嫡立贤,如果不限制君权都没用。” “这才是正见!”和尚欣喜道,“道生有此想法,是天下人之幸!” “师傅,我的想法是最高领袖只是行政首脑,不再具有生杀予夺的权力。领袖下还有总堂,总堂用选举的方式产生,这样领袖的权力又受到了限制。” “除了新政,还要考虑分权。”王端说道,“我计划在公会总堂之外设立检察院和司法院,施行三权分立。三个系统的官员要从不同的渠道选取,而且要互不相干。” “好。就先从乌龙集做起,设立乌龙集公会、检察院、司法院。但是,还不能以官称呼他们。” “那就用检察员、司法员称呼。”王端直接将后世的称呼拿来用。 官不能称官,政也不能称政,只好用乡约新法来称呼,于是就有了乌龙集新约! 证本追随王端,想的就是能开一世太平,知道自己找对人了。他心情大好,更卖力为王端出谋划策。 “新约施行,厘清了伦常秩序,接着就是将约法条律编制出来,发行下去。” “那就有劳师傅了。” 证本和尚编制新约条目,暂定十条。 第一条,建立乌龙集公会,作为乌龙集百姓的自治组织; 第二条,公会下设立公务总堂,负责保护百姓的生命财产等一切权益;公会下设检察员,具有独立检察权,负责调查违法犯罪;公会下设司法员,具有独立司法权,负责执行公会约法; 第三条,从民俗人欲,顺乎自然。 第四条,统一户口,废除贱籍; 第五条,厘清伦常秩序,承认妇女具有独立权利; 第六条,兴办教育,广建学校,适龄儿童,不分男女都要入学; 第七条,发展经济,士农工商平等,自由发展; 第八条,建立民兵,所有男人都要接受军事训练;解除武备限制,允许百姓拥有武器和铠甲; 第九条,建立保安军,保卫公会; 第十条,乌龙集的一切权力由公会制定和执行。 证本所设十条,也是漏洞百出,还没有给出详解。公会众人都不懂理论法学,虽有心推行新约,但无力完善条律,只能暂时由老和尚来摸索。 王端也觉得这十条在逻辑上有缺陷,比如只制定了新约,没有阐释新约立法权的来源和立法程序。 新约布告出去,百姓们议论纷纷,但又觉得与自己无关,还是安心做个顺民为好。新约发布,王端等人没有进一步动作,一是要等待刘建基前来主持公会,二是要看看民众的反应,以便决定下一步。 洋鬼子孔塞带着大炮来到乌龙集。 “会主,16斤炮的弹药制作出来了!” “走,咱们去看看。” 众人来到郊外。 “新炮射程有五里远,请会主用千里镜看。” 王端接过千里镜,问道:“这镜子是咱们自己生产的吗?” “所用的水晶玻璃是从海州采购的,从海州招募来的工人打磨的。” “咱们什么时候能自己制作?” “煤火的温度上不去,正在想办法。”孔塞略带惭愧地说道。 “有得用就好。” 来到16斤炮前,众人围着火炮看了又看。 孔塞为大家介绍,这是线膛后装炮,又拿出炮弹,“会主,这炮子用铜壳制作。” 王端发现这炮弹和后世的炮弹很像,除了底部是用纸包裹的。 “炮弹在前面装了l汞引信,发射出去,撞击触发引信,里面的炸药就会爆炸。现在发射药用黑火药,里面的炸药也是黑火药,但可以用威力更大的无烟火药!” 孔塞亲自打开后膛,将炮弹塞进去。旁边士兵将炮闩盖上。另一个士兵将火帽塞进引火孔,然后拉起拴在扳机上的绳子。 “准备完毕!” 王端顺着炮身,用千里镜望向远处,“开火!” 一声炮响,炮弹旋转着飞了出去,在五里外落地爆炸! “好!” “神兵利器啊!” 骑马来到落弹点察看,只见地上有一个直径达一丈的浅坑,周围四五丈内都是溅起的灰土,还冒着白烟! 孔塞自豪地说道:“一炮下去,三丈之内不留活口!” 刘建廷觉得【16斤炮】这个名字不够拉风,想要改个名字。 王端笑道:“干脆叫旋风炮。哈哈!” “是否将四斤炮和十一斤炮名字也改了?” “四斤炮叫平贼炮,十一斤炮威力更大,干脆叫破虏炮!” 众人哄然大笑,都盼着破虏炮一出,强虏灰飞烟灭! 孔塞指着远处一门小火炮说道:“还有一种小炮,这是咱们自己筑造的。” 小火炮口径更小,看着也非常轻。 “会主,这是用精钢,按照铁模铸炮法筑造的。重量只有两百斤,发射两斤重铁弹,射程三百步。可以装在城墙上,也可以装在船上,还可以用马驮着走。计划制作一百门,现在已经制作了三十多门了。” “正好发给乌龙营,让王怀学改造战船,每艘战船头尾各装一门,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 黑牛骑着马慢慢走来,看过小炮后说道:“这种小炮方便在城墙上移动,也不用专门修筑炮台,应该多造一些。” “牛哥跟我想的一样,”孔塞咧嘴说道,“只是现在精钢不过,人力有限,而且是铸造的,强度不够,所以先计划造一百门。等水力机床建造好,就可以改为膛钻,到时候放开量生产!” 回来路上,众人眉开眼笑,都期盼着用神兵利器来平定天下。 孔塞慢慢靠近王端,低声说道:“无烟火药只保留了一条生产线,余下的都改去制造火帽了。” “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困难?” “要大批量制作火帽,水银目前够用,但以后很难说,铜也是。这种旋风火炮咱们自己还制造不出来,只有八十门。” “你认为当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卑职认为最重要的是建造水坝,将水力工坊造好,有了水利作坊就可以生产线膛锤发枪和前装线膛炮了。” “那你就去考察,选一个地方开始建造水坝。” “卑职已经有了计划,选好地方后先建造一个水泥厂,用土石砌一座大坝,在大坝上面建造水力工坊。” “需要多长时间?” “现在正值枯水季节,只要选好地址,人力又充足,三个月就能建好。” 王端大喜,“年底之前一定要建好!” 又想起蔗糖已经送来了,就问道:“硝糖燃料合成没有?” “还在实验之中。”孔塞说道,“正在研究合适的比例,以及加工方式。您给的书上说这是固体燃料,卑职目前只能制作出胶体,还有想法子固化。” “这次在霍丘剿贼,土贼就造了很多火箭来攻打战船,我想着以后咱们也早一些,发给水营用。” 回到公厅,正好黑牛身体好了,王端就把这几天的战事说给他听。 黑牛说道:“会主,五营贼北上去跟闯贼合营,对我百无一利。两贼汇合,兵马更加强壮,到时候再来,岂不是更麻烦?” 尽管已经投靠官府,王端还是想着跟李自成保持和平,并没有想与他为敌。但是一山不容二虎,冲突早晚要发生的! 证本说道:“牛将军所言极是。但放他北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军需要时间加强训练,更换装备。只希望接下来三个月能保持和平,以便抓紧时间整顿。” 孔塞说道:“现在又增加了四五千士兵,全军有两万多人。原先有精钢板甲一万两千套,缴获修复的各类扎甲有一千套多套,镶铁棉甲有五百多套,加在一起有近一万四千套,还缺六千多套。如果全力打造镶铁棉甲,三个月内可以打造一千套。如果只是制作棉甲,而棉花供给充足,倒是可以满足需求。” “有总比没有强,”王端说道,“现在咱们有二十万人口了,能动员的都动员起来,全力生产!生产镶铁棉甲缺什么,你说说我听听?” “最缺的是人手,铁片需要反复捶打才能用。” “这又不是什么技术活!”王端笑道,“只要饭管饱,工钱给够,还愁招不到抡大锤的?” 证本皱着眉头说道:“最难的就是做到饭管饱,工钱给够!” “咱们不缺钱,粮食可以花钱买嘛。就是十两银子一旦咱也买得起!” “现在冬麦刚刚种下去,到明年夏收才有粮食收获,期间有二百多天。这期间二十多万人吃饭,至少需要六十万石粮食!” 王端一挥手,似乎是将愁云都驱散了。“根本不是事!孔堂主,听我的,赶紧去安排人手,一定要在三个月内生产出三千套镶铁棉甲!” 当看到孔塞拉来的一车车黄金,上面装得都是一尺见方的大金砖,每辆四轮马车也只能拉五块,证本和尚这才被王端的财力折服。 老和尚心道:有这么多钱,怪不得要造反,否则也会落得跟沈万三一个下场! 第82章 携手同行 孔塞渡河南下考察,只用了三天就选好了地方,请王端拨给人手,要同时建造两座小水坝。 一个不带帷帽的白净少女来到屋外,程淑贞放下女红,问道:“是会主要我去的?” “是,会主要带着女眷一起,请您和妹妹也一块去。” “什么时候启程?” “明天一早坐船。” “这事我不能做主,需要问母亲的意见。”她看着少女问道,“会主许你们随意上街的?” “是,如今规矩改了,女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公会已经发了布告。会主以身作则,让姨娘们随便走动。” 程淑贞见到母亲,见母亲正在训斥小妹。 “太不像话了,婚姻大事哪里能由着你自己做主?那陆公子有什么不好,人家家大业大,人又读书明理,温谦恭让,身材峻拔,面目清秀。你还要挑什么?” 程淑媛跟个木头人一样站着,撅着个嘴,一声不吭。 “你回去好好想想,难不成还要在家做老姑娘?” 淑媛向外走,冲姐姐做了个鬼脸。 “娘,妹妹还小,她不愿意就再选选。” 程夫人白了女儿一眼,“你也别惯着她。她都快十五岁了,也长大了。” 淑贞在母亲身边坐下,说道:“娘你消消气。他派婢女来,说想要我和妹妹随他一起去考察水坝选址。” “谁,会主?” “嗯。” “唉,去,既然他家不在乎这个,你就顺着他。不过也别什么事都顺着他,别被他轻贱了。” “女儿省得。” “是两个人去吗?” “还有他的小妾?” “哼!”程夫人气道,“你自个去,不要带着你妹妹了。你也要多留个心眼,一路上多多注意他那几个小妾。” 刘爱娘有孕在身,不肯一块去,王端只好同意。 “嘿嘿,晚上还有重要事哩!” 将秀珠和韩婉儿拉进屋子,王端急匆匆将门关好。 “少爷要做什么?” 秀珠羞红了脸,韩婉儿也臊得不行。 “嘿嘿,”王端拿出做好的wsj来,“快试试,把衣服脱了。” 两女互相看了一眼,谁也不肯解衣。王端只好将两人都抱到床上,亲自动手。 “不要……停……” 秀珠被扒光,急忙爬进被子,把头蒙了起来。 “干什么?”王端瞪大了眼睛,“快出来看着!” 王端将……比划给韩婉儿看,然后说了用法。 “不要脸!”韩婉儿啐了一口。 秀珠见两人没了动静,小脑袋露出来,看到王端一手拿着自己的亵裤,另一手拿着一块白棉。而韩婉儿脸红的跟火炉一样。 “秀珠也看看,这都是为了你们的健康!” “不要脸!” 韩婉儿又骂了一句,随即就要下床。 王端一把拉住她,“时候不早了,咱们早点休息!” “咚咚!” 外面有人敲门。王端气骂道:“谁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少爷,柴厚德求见,有急事!” 王端无奈,临走之前说道:“你俩就在这里睡,谁也不许走,否则家法处置!” 王端出去,两女就尴尬了。秀珠还好,她已经钻进被窝了,蒙头当起了鸵鸟。韩婉儿在床头坐了一会儿,尴尬不已,但她性格开朗,心也大,就下去将门关好,脱了衣服躺在了秀珠旁边。 “什么事这么心急火燎的?” 王端很生气,柴厚德很惭愧。 “高烧不退!” “什么高烧不退?” “是董姑娘……” 这都是柴厚德的骚点子。他原意是假借凤阳官吏巡查,在船上发现禁物,将船上乘客都下狱。计划等董小宛被抓起来,然后用王端的名义释放她,再让衙役送她去乌龙集。 “谁想到她竟跳河了!”柴厚德懊恼地说道。 王端没好气问:“人现在在哪儿?” “还在船上。” 一边走一边回头问道:“可找了大夫?” “找了,开了药了。大夫说如果高烧不退,人也救不过来!” “你们不能进去!” 董小宛的小丫环拦住了两人,死活不放他们进去。 “救人要紧!” 小丫头瞪着王端问道:“你是大夫?” “我当然是大夫!” “那……只许你一人进去。” 董小宛裹着厚厚的被子躺在床上,额头放着湿毛巾。王端找到大夫,问了情况。 “只要能退烧,人就没事!” 想起自己小时候高烧不退,母亲用酒精为自己擦拭身体。 “有了,老柴,你赶紧去找一碗糖水和盐水。”又对亲卫指挥王忠说道,“你去到军营要酒精和脱脂棉,要快!” 王忠飞驰而去。柴厚德一面让下人去找糖水和盐,一面问用法。 “这个……”王端想到了输液,但这里没有工具啊,下一次一定要让母亲送医疗设备过来。 “让丫环用酒精给董姑娘擦拭身体,不停的喝糖水和盐水。盐水是因为出汗时汗水中有盐。糖水是为了补充能量。” 东西都准备好,已经是三更天了。小丫环按王端说的做了,大夫又让喝了一副药,董姑娘总算好些了,但还要到明天才能看到效果。 天亮时分,丫环说姑娘的高烧见轻,王端如释重负,又想起要去考察水坝选址,来不及等董姑娘醒来,匆匆来到河岸。 但见码头停着一辆马车,周围站着四个蓝衣护卫。 “程小姐。”王端站在车外喊了一声。 程淑贞掀开侧面窗帘发现只有王端一个人,问道:“嗯。王公子万福。不是说有家眷从行吗?” “嘿嘿,不这么说怕你不来。”王端低声说道,“你妹妹来了吗?” “没有,只有奴家一人。” 小姨子没在,遗憾!——什么,只有一个人? “好。”王端掀开门帘钻进了车内。 “啊……” 亲卫赶着马上往船上走,似乎没听到车内的声音。 “公子,这于礼不合。” “没关系的,我又没碰你。只是坐在一起。” “尚未成亲,怎么能坐在一起?” “天为庐,地为床,咱们每天都坐在一起哩!” 王端先从车上下来,车夫要把板凳放下,好让程氏踩着下来。王端一脚将板凳踢开,亲卫迅速将板凳扔到了河里。程氏带好帷帽,走出车厢,发现无处下脚。 “来,我扶着你。”王端站在甲板上伸出了手。 “这……”程氏看向周围,亲卫们各个低下了头,仿佛睡着了一样。她只好伸手,王端轻轻抓住。马车有些高,程氏伸直腿也够不到地上,王端趁机抱住她,将她放在了地上。 再看程淑贞,脸红如苹果。 战船在调头南下,王端和程氏站在舷墙边上,问道:“你见过这么宽的河吗?” “见过。” “是吗?”王端有些意外,看向她,此时程氏脸色红润,显然还非常激动。 “奴随父亲去蜀中上任,经过襄阳,见过汉水,比淮河还宽广!”随即有些伤感地说道,“也只是在路上匆匆看了一眼,这些年一直待字闺中,再也没见过这等壮丽景色。” “以后只要你想看随时都可以出门看。还有,以后别自称奴了,应该自称我。” “公子去过很多地方吗?” “我看过长城。”王端如实说道。前世王端只去过一次北京,参观过八达岭长城。 “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这诗是公子做的,应该还有别句。” “没有,只是随口感叹。淑贞会写诗吗?” “奴……我写不好,也不敢再写了。” 王端哈哈笑道:“那咱俩水平一样。” 程淑贞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发觉王端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战船靠岸了,两人步行下船,等马车下来后,王端让程淑贞先上车等一会儿。水营指挥王怀学一直想跟他说话,已经在旁边站了半天了。 “怀学,有话直说。” “卑职想多要一些火炮,希望会主能安排。” “这事你该跟孔塞商量。我还有大事要做!” “是。老孔只肯给四十门……” 王端昨夜没有休息,现在还在强撑,正准备上马车睡一会儿。 “先让人送被子到马车上。事我知道了,等火炮多了再分给你,或者你重新设计战船。尽量一艘船上多装几门火炮!” 见仆人将被子搬上马车,程氏慌了,这是要干什么? 王端爬上来就铺床,“实在太累了,昨夜一宿都没休息。唉,我先睡一会儿。” 程氏又羞又怒,“怎能……以后传出去让我怎么做人?” “哎呀……”王端躺倒在车上,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却看到程氏涨红了脸。 “为何生气,都是咱们家人,谁还传你的风凉话?” 程氏别过脸去,生气道:“人言可畏,公子一点也不考虑女儿家的名节!” 王端轻拉她的小手,被程氏甩开。 “你真是多虑了,你是我媳妇,我都不说话,管别人说什么哩!我真是累了,好媳妇儿,你就让夫君先睡一觉。这一路还长着哩,你也睡一会儿。” 说罢,王端仰躺着,美美地闭上了眼,脸上还带着莫名笑意。 马车慢悠悠地走着,一程一程,似乎永无尽头。一开始淑贞还能坐住,时间一长就双腿酸痛,看一眼男人,还在沉睡,而且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显然是在做美梦。她舒展双腿,活动筋骨,又轻轻掀开窗帘,看到周围都是骑兵,各个沉默不语,她这才放下心来。 匆忙南下,她也没有携带用来消遣的器物,也没个说话的,枯坐着实在难受。她本不是个嗜睡的人,但此时却非常困顿。 …… 猛地惊醒,却是靠在车厢上睡着了。一醒来就觉得浑身难受,腰以下都要失去了知觉。 再看一眼男人,还在沉睡。 程氏想到:我躺一会儿应该没事,反正他也睡着了。已经同乘一车了,外面都是自家护卫,以后我也是他们的主母,他们肯定不会乱说。都已经坐一辆车了,就算我不躺下,他们也会乱说。 程氏轻轻躺下,双手交叉,又扭头看向王端,男人还在睡觉,脸上带着邪魅的笑容。 听了一会儿,见什么事都没有,车辆晃晃悠悠,晃得人越来越困,她再也忍不住了,索性闭上了眼。 …… 脸上有热乎乎的风吹过,发丝轻轻扫过脸庞,感觉痒痒的。程氏悠悠醒来,慢慢睁开双眼。 “呀!”急忙闭上嘴巴,她差点喊出声来。 记得自己是平躺着睡着的,这是却是头枕着男人的手臂,脸倚在男人的胸膛上,一只手还搭在未婚夫的小腹处。 “噗……”王端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程氏挣扎着要坐起来,王端哪里肯放过她,伸手就抱住了她的肩膀。 见王端笑得更厉害了,程氏急忙捂住他的嘴巴。 “呜……” “不要笑!”程氏瞪着双眼怒视,王端看在眼里,却像在看一只受惊的小鹿。 “呀!”程氏闪电般抽回了捂住王端嘴巴的双手,这人竟然用舌头舔她的手心! “干嘛大惊小怪的?”王端低声谑笑,“抱在一起又不会怀孕。” 怀孕!程氏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靠在车厢上整理好衣裳,将双脚收到裙下,抱住双膝,警惕地看着王端。 王端忍不住要笑,却又不能大声笑,强憋着就更难受了! 淑贞脸红的像要滴下血来,看着未婚夫强忍着笑意。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尽头,她努力调整好心态,恢复了镇定。 王端见未婚妻迅速镇定下来,但余怒未消,他也跟着坐了起来。 “不要生气吗,咱俩都睡着了,又不是故意的。” “公子不要再这样无礼了。” “好。”王端说完就去抓她的小手。 “快松开!” “就不。你是我媳妇,哪有媳妇连手都不让碰的?” “你我还未成婚……” “所以我才只握住你的手,绝不会再碰你别的地方,我发誓。我可不是无缘无故抓住你的手的,这是要与你携手同渡一生!” “公子不要这样!” “不要喊公子,没人时叫我夫君,人前喊我端哥儿就可以了,喊公子就生分了。” 无论怎么说王端都死皮赖脸不松手,程淑贞变了脸色,冷道:“公子若真敬我爱我,就不要让我丢人。” 王端瞪大了眼睛,“怎么会,你是我媳妇,我会让你丢人?我以后还要你封你做皇后,生了儿子做太子哩。大丈夫言而有信,说一不二,说只拉手就只拉手。你放心,夫君绝不动……只动手不动脚。” 做皇后?此时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倒是王端死皮赖脸,让他气极反笑,也不挣扎了,任由王端抓住自己的一只手。王端见媳妇不反抗了,也没有得寸进尺,而是慢慢地耗着。 就这样又过了两刻钟,马车停了下来。 第83章 再乱动我是小狗 厨师开始宰杀黑山羊,为野餐做准备。王端本想让程淑贞骑马同行,一起去考察。程氏不会骑马,也不肯和他共乘,他只好自己去了。 “会主,”孔塞指着小河两岸的土丘说道,“此河宽度只有五丈,水流适中,两岸土丘沿着河道伸展,足足有三里。土丘高十丈丈,厚四五十丈,足够我们建造一座高五丈,宽三十丈的土石水坝。” 又说道:“为了防止洪水,上游一里处还要修建一个泄洪闸,和这个大坝一样宽。泄洪闸依靠土丘地势建造,只需用十分之一的人工就可。” 考虑的非常周全,王端放下心来,又问道:“建好能放多少台水轮机?” “计划分十个闸门,下分十条水道,每个水道放十台。全部用于生产铅子、火帽、铜壳弹。每天可以生产十万枚火帽和一千发铜壳弹。” “太少了!” 保安军有两万人,以后全部用线膛锤发枪,每人至少要备三百发一个基数的弹药,岂不是要60天才能生产出来! “这只是第一座土坝,固始河道纵横,适合建造水坝的河道不下十条,以后可以慢慢建造。卑职计划第二座大坝建在四里外,条件比这更好,可以安装150台水轮机,计划用于生产火枪、火炮。这个水坝十一月底可以完工,第二座要到润十一月底。” “等这两座大坝开工后,你再考察别的地方,争取在明年夏季将火帽日产量提高到十万枚,将铜壳弹日产量提高到一万发。” 孔塞又说道:“制造火帽所需的水银不足,卑职计划派人找矿。” “除了朱砂矿,煤炭矿、铜矿、铅矿都要派人探查。” 在一片林荫之处,一块厚布铺在树下,旁边还搭起一座帐篷。厨子将烧烤架放好,把火点着,将羊肉串、腰子、菜蔬等都放好。 “你们都站远点。”一声吩咐下去,亲卫、厨子都退后到五十丈外。 程淑贞被请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帐篷,小心脏狂跳不止。 “快来吃烤串!”王端一边翻动羊肉串,一边喊道。 程氏走过去屈膝行礼,“王公子。” “还叫王公子?” “端……端哥儿。” “先坐下,一会儿就好了。”王端自顾自的岔开腿坐在步上。 程氏左右为难,布上连一个坐垫都没有准备。 “你别那么紧张,野餐就是这样,几个朋友来到野外,铺一块厚布在地上,几个人坐在上面,一边吃烧烤一边吹牛聊天。来吃个串。” 程氏离他远远地坐下,王端只好爬过去,将肉串递给她。这一次她没有再脸红,似乎也适应了,接过肉串,将头扭过去,向树林里面看,然后轻轻咬了一口。 “好吃?” “嗯。” “我可是准备了好几天,就是为了让你开心!” 程氏完全不信他说的话,但又非常感动,心道:大概这就是甜言蜜语? 秋风吹过树梢,树叶簌簌作响。王端兴奋对着她唱道:“凉风有兴,秋月无边,亏我亏我思娇的情绪……,可是我有我广阔的胸襟,加强健的臂腕!” 程氏噗嗤笑了,如莲红艳冶,勾魂摄魄。 “你笑起来真好看!”王端由衷的赞叹道。 程氏轻轻低下了头。 王端躺倒在厚布上,正好能看到程氏的脸庞,想起《西游记》女儿国的那首歌,“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爱恋伊,爱恋伊,愿今生常相随,鸳鸯双栖蝶双飞……” 轻吟低唱,渐入秘境,程氏痴了,伸出葱玉手指,请触王端脸颊,仿佛抚摸一件永远也不会毁坏的白玉雕像。 但是,她还是打破这一息的宁静,自觉失态,将手抽了回去。 “吃饱了吗?” “嗯。” 王端看向旁边的帐篷,“咱们休息一会儿?” 程氏警惕着说道:“不用,路上已经睡了一会儿,现在不困了。” “咱们去河边走走?” 程淑贞没有拒绝,两人来到河边,沿着河岸慢慢走着。 “喜欢这里吗?” “喜欢。”其实也谈不上喜欢,如果可以和他在一起,去哪里都喜欢! “以后每年我们都到这里来一次好吗?” “好。”想到固始地处偏远,程氏又说道,“不必每年都来这里,只要每年的这一天能和你在一起就好!” “从此以后我们会天天再一起!” 程淑贞口露玉齿,念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不止是这一辈子,我们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要做夫妻!” 回程路上,两人依旧同乘。官道失修,来路上躺着还好,现在两人坐着,一遇坑洼就东倒西歪。 “还是躺下,晃得我头晕。”说完,王端就躺下了。 见程氏还是有些拘谨,王端就拉住了她的小手。程氏挣扎了一下,便任由他握着了。 王端挪动身子,将头枕在她大腿上。 “不要!” “嘿嘿,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程氏觉得好笑,未婚夫和书上的文质君子没有一点相同之处,不仅好不守礼,而且言而无信,得寸进尺。说好的只动手不动脚,现在直接枕在人家大腿上! 王端并没有睡着,而且斜着身子枕在大腿上,自己也感到难受。 “淑贞,你也躺下,路还长着哩。” “我不困。” “骑马坐轿不如躺倒睡觉,坐着哪有躺着舒服!” 程氏不搭理他,就这样干耗着。 王端见她不为所动,又开始毛手毛脚。 将他手打开。 王端奸笑道:“我看看你腿麻了没有?” “端哥儿不要再轻薄人家了!” 王端立马坐了起来,指天起誓,绝对没有存一丝轻薄之心。 “我要是再乱动我是小狗!”王端说罢,又握住玉手,轻拉一下,“快躺着歇一会,我都发毒誓了你还信不过我?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坐着也确实太难受了,程氏便贴着车厢躺了下来,双眼警惕地看着王端。 “我不乱动。” 说完,他双手放在胸前,示意自己不会再动手动脚了,然后轻轻向程氏靠拢。 “你!” 程氏根本无处后退,男人的笑脸已经贴近,两个鼻子之间只有三指距离。程氏羞怒,双手用力推开他。 “你干嘛动手动脚的?”王端反咬一口。说罢,又挪动到原来位置,依旧是三指距离! 程氏根本就没法说话,否则两人的嘴唇就会碰在一起。她本可以坐起来的,但却忘了! 四目相对,她只能怒视着他。男人毫不在意,眼中带着得意之色。 忽然,淑贞这一侧的车轮压过一个浅坑,车厢一歪。淑贞头撞在了车厢侧木板上,王端被带动,全身贴在了她的身上,趁机吻住了她的朱唇。 程氏慌忙将他推开。 王端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然后关切问道:“你没事,撞着没有?” “人家没事!”程氏狠狠地瞪了王端一眼。 “怎么驾车的!”王端冲外面骂了一句,又回头对程氏说道:“回去就把这车夫开了。” 王端又想要靠上来,程氏大胆将手伸直,只要王端一动,她就用力一推,始终不给他机会! 这就没办法了吗,嘿嘿,王端暗笑道,小样儿!他也伸出双手,将两只白嫩小手握住。 程氏使劲挣扎,怎么也抽不回来了。 “你别动,这路不好走,咱们拉住手,车向我这边歪,你就用力拉我。车向你那边歪,我就用力拉住你。这样咱们俩都不会撞到车板上了。”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反正挣扎也没用了。 来到岸边,坐船过河,再度上了马车。王端直接将手放在了程氏的腰上,这次未婚妻没有挣扎,他反而不好意思再进一步。 “怎么了,生气了?” 马上就要到家了,不知道什么能再见。“夫君还会再约我出来吗?” 王端大吃一惊,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会,我会找机会约你出来。” “你会想着我吗?” “会。我吃饭想着你,工作也想着你,睡觉也想着你,梦里还要梦到你!” “可是……你有那么多女人,转眼就把我忘了!” “不会!”王端本能地回答,但心里咯噔一下。 她吃醋了,王端想道,也许是真爱上我了。 “你是我妻子,你的地位无可替代,谁也替代不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你是唯一的!” 程氏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想从中看出他是否是真情实意。 王端双眼一眨不眨,心中反复喊道,你是我妻子,你是我妻子,我没说假话,我没说假话! 男人的双眼中没有流露出一丝慌乱,程氏这才信以为真! “你还会再纳妾吗?” 王端犹豫了一下下,马上说道:“不会了,没有你同意,我绝不会再那啥啦!” “我可管不住你。” 王端搂住她肩膀,“你是我的管家婆,当然能管我。” “这是你说的。”程氏眉开眼笑,她平时不怎么笑,但一笑倾城! “我也不是不让你纳妾,在成亲之前你也要派人来说一声。” 王端急忙说道:“不会不会,成亲之前绝不再纳妾了。我发誓!” 程氏将他的手打掉,“你这个坏人,刚才还发誓说再碰我就是小狗!” “汪、汪汪、汪汪汪……” 第84章 燕燕于飞 衣裳完整,头发一丝不乱,妆容也没问题,程淑贞这才从马车上下来。 “姐姐,你去哪里玩了,也不带上我!”程淑媛抱怨道。 “下次去时带着你。”淑贞笑着说道。 “哇,姐姐这么高兴,一定是去了好玩的地方。” “傻妹妹,你别老想着玩!” 妹妹噘着嘴说道:“姐姐马上要到姐夫家做夫人,以后没人再管着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可苦了我了。” “哪有你想的好!” “要么,姐姐把我也带过去,娘就管不到我了!” 大程氏心里的蜜糖还没有化完,着急回屋子去回味哩! “快起做事,一会儿娘看到了又要骂你。” “哼,姐夫是不是送了你好东西,不想让我看到?我有了好东西,都是分给姐姐的。” “傻丫头,哪有什么好东西。姐姐累了,要去休息一会儿,你自个玩。” 淑贞先去到母亲房中,却听到母亲说:“你父亲来信,想要你姨娘去光州,还问我要不要过去。” 又讥讽道:“我还以为他升了官要再纳个妾哩!” 淑贞不知道该说什么,父母之间的事她也插不上嘴。这可苦了做母亲的,连个倾诉心事的人都没有。 另一边,王端慢慢悠悠地回到家中。 秀珠和婉儿在玩纸牌,见他一pigu坐在椅子上,婉儿便对秀珠说道:“呶,风流快活了一夜,到现在才回来。” 秀珠为他辩解道:“夫君一定是有大事要做。” “还是秀珠体贴人,不像某人!” 婉儿将纸牌摔在桌子上,伸手掐住王端腰肉。 “疼、疼、疼,快松手!” 婉儿松开手,不搭理王端,回头对秀珠说道:“看到没有,指不定在哪个女人身上使了一夜的力气,现在腰痛的受不了了才回来!” “掐你你也疼!”王端佯做恼怒,伸手去掐韩婉儿。 婉儿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一下子蹦了出去! “去去去,少来招惹我们姐妹,快去找你的相好去,让她给你好好揉揉老腰。” “别胡说,我是真有正事。这把我累得够呛,秀珠来给夫君捏捏肩。” 秀珠真乖,就要去给他捏肩。 韩婉儿一把抓住秀珠,将她拉在身后。 “什么正事。一个歌伎发烧了还要王会主亲自去治,我还真不知道王会主还懂医术!” 这事她已经知道了?王端吓了一跳,犹自辩驳道:“我当然懂医术,否则能做出wsj!” “真不要脸!”韩婉儿俏脸微红,连秀珠都羞红了脸。 “嘿嘿,昨晚走得急,还没看出来合不合适。走走走,咱们进屋看看。” “要死啊!”韩婉儿骂了一句,拉住秀珠就走。 看两人急匆匆往后院跑,王端在后面喊道:“晚上再试也行!” 女人多了也麻烦,王端又到刘爱娘院子里看了一眼,见爱娘在为缝小孩儿衣物,大姐儿在练字。 “爹爹,”大姐儿放下毛笔,跑到王端跟前,伸出墨手就抓住他的胳膊。 “开松手,”爱娘喊道,“快去洗手。” 大姐儿松开手,抱怨道:“爹爹去玩也不带着我!” 王端大怒,这谁给我传出去的,这才一会儿工夫就闹得满城尽知了? 他将大姐儿抱在腿上,哄骗道:“爹爹去办大事了,下次出去玩一定带着你,好?” “嗯,爹爹说话算话,咱们拉勾。” 这种小孩儿把戏,王端多年不玩了,但还是做了。 “拉钩上调一百年不许变!” “哈哈!”王端开怀大笑,到大姐儿头上亲了一口,惹得女儿嫌弃地擦了擦头发。 将大姐儿支走,王端握住刘姐姐的手,“没有孕吐?” “还没到厉害的时候。” 怀孕期间的知识,王端一窍不通,只好找着话头聊天。 “姐姐缝的衣服是男的还是女的?” “婴儿的衣服分什么男女。” “姐姐希望生个男孩还是女孩?” “妾身想生个女儿,以后再为端哥儿生个儿子,只要你不嫌弃我年老色衰。” 说这句话时,刘氏脸色如常,看不出一丝变化。 王端将凳子挪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的腰肢,“不会的,我就喜欢年纪大点的!” “姐姐这个年纪,生育后身子会发胖,到时候看了就烦。” “胡说,姐姐哪里胖了,这叫丰腴,该大的地方都大!你还不知道我的喜好?”说着就要把她抱进怀里。 “不要闹了,”刘氏坐在他腿上,“找别人撒去!” “她们没有姐姐好。” “快松开,怪难受的。” 王端下巴贴着她的锁骨,低声道:“让我给姐姐……好些天没有……” “不行,”刘爱娘从他腿上起来,“会伤着胎儿的。你快去,别在这里磨人了!” 吃罢晚饭,王端又被秀珠和韩婉儿拒之门外,两人竟然在一个屋子里休息。韩婉儿美其名曰,防止王端欺负秀珠。 王端在门外哀求道:“好秀珠,快给夫君开门,外面天冷,夫君都被冻感冒了!” 只听见里面韩婉儿说道:“别理他,让他去找别人风流去。哼,找些不干净的女人,染一身病,休想传给我们姐妹!” “阿嚏、阿嚏……” 又听见里面秀珠声音,“哎呀,真是伤风!”然后就听到脚步声,但又被韩婉儿拉住。 “他哪是伤风,分明是花柳!” “你,”王端气得说不出话来,“阿嚏……” “还是开门。”秀珠是真担心了。 “不要,他进来了咱们姐妹就要遭殃了。让他自个去睡。” 王端在外面听了,韩婉儿语调变了,变得有些害怕。 嘿嘿,王端暗笑,你个狠心的小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嚏、阿嚏……” “秀珠……”韩婉儿一声哀鸣,已经拉不住秀珠了。 “夫君!”秀珠着急忙慌开了门。 王端“蹭”地钻进了屋子,一把抱住韩婉儿…… “啪!” “还敢不敢了?” “你个骗子!” “啪!” “别打了!”秀珠哀求道。 “别求他,”韩婉儿趴在王端腿上,还在嘴犟,“让他打死我!” “嘿嘿,我偏不让你得逞,”王端奸笑道,“来,夫君给你揉揉,千万别肿了。” 秀珠一看,这俩人哪里是在生气,分明是在自己眼前暧昧! 王端笑道:“不会是打坏了,让夫君好好检查检查。” “哎呀!” 第二天,王端揉着老腰,从房中走了出来,侍女看到都捂着嘴偷笑。 刘爱娘、秀珠、韩婉儿、大姐儿正在一起吃早点,见到王端,秀珠和韩婉儿噗嗤笑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王端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 只有大姐儿还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两个姨娘大笑不已,也跟着笑了起来。 刘氏面带微笑,给王端盛了一碗粥。 吃罢早饭,王端就要出门。 “唉,”韩婉儿眯着眼,强忍着笑意问道,“要不要找个跌打大夫看看。” “不用,我这么好的身板还用找大夫?哼!” 王端咬着牙去了公会。 原来是昨天晚上,王端想要效仿古人,来一个‘燕燕于飞’,拉一个抱一个,往床上拖,结果一步踏错,扭倒在地。 公会之内,柴厚德正和刘建廷商议运粮,见王端来了,刘建基说道:“会主,这是计划,请您过目。” 柴厚德说道:“江南的粮食不能自给,大半需要外购。一来自淮南,二来自湖广,三来自海上,以淮南庐州米粮为主。如今淮南战事频仍,没有余粮,所以海粮越来越多。在下也计划从海上购粮,初步计划采购二十万石,到除夕前全数运来。” 王端看了账本,将他还给刘建廷,“按照计划来。” 柴厚德低声对王端说道:“董姑娘今天身体好多了,已经退烧了。知道是会主想出的退烧法子,想要当面致谢。” 王端想到未婚妻对他纳妾的态度,刘爱娘对自己年纪的担忧,心里五味杂陈! 有一个声音在告诫自己,不要再招惹女人了!又有一个声音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真正支持男女平等,尊重女性的。这些美丽的女人,只有跟你在一起才会真正享受到爱情和自有! 第一个声音又告诫道:她们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都有着独特的性格,需要的不是一个委身于人、遮风避雨的屋子,而是一片可以自由生长的天空! 另一个声音讥讽道:如果是一个良家女子,端哥儿可以不招惹。但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你竟然说人家不需要一个遮风避雨的屋子,你真是幼稚的可怕!端哥儿听我的,别看明代的士大夫和红尘女子谈情说爱,其实骨子里根本就看不起她们。只有你,只有你不歧视她们,所以你一定要去救她们! “嗯。”王端应了一声。 “会主?”柴厚德还在等他吩咐。 “等公事办完,我和你一起去。” 王端又把亲卫指挥王忠找来,问道:“我去视察水坝的事是谁说出去的?” “没人说啊?” 王端吸了一口气,不满问道:“那姨娘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王忠挠头,惭愧道,“姨娘们问了,俺觉得没有必要瞒着,所以……” “以后不要再说了!我办的都是正事,没必要告诉内宅女人!” “卑职知道了!” 王端还不放心,又说道:“以后谁问也别说!” 第85章 留下董小宛 乌龙集码头,卖花郎收了钱,将花篮递给小丫环。丫环拿着篮子走进画舫内,董小宛正对镜梳妆。看到自己接连大病两场,脸颊都消瘦下来,黯然叹息。 “桃樱,把花剪了插入水瓶。” 丫环桃樱拿出剪刀,对她说道:“姑娘再养两日就可以回去了。” “人家不放咱们走,又有什么法子?” “那人真是没信用,说好送姑娘去如皋的。” 董小宛暗自叹息,不知还不能再见到情郎冒辟疆。 桃樱将剪刀放下,低声说道:“我听船厂的匠户议论纷纷,说新成立的公会要废除匠户、贱籍。” 将木梳放下,好奇问道:“这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公会,王会主就是公会会主,就算是他的好心也无法改变整个大明!” “如果是真的,姑娘还要回南都吗?” “我们在这里无依无靠,就算有个自由身又如何,咱们靠什么养活自己?” “姑娘有‘针神曲圣’名号,单靠针工也够养活自己了。” 小丫环也渴望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说到这里,勾起了董小宛的伤心事。十三岁那年父亲去世,留下一座绣庄,奈何母亲白氏不善经营,被伙计骗了。两年时间,不仅分文未落,反而欠下巨债。听得噩耗,母亲重病,董氏这才流落风尘、卖笑为生! “董姑娘可起来了?” “是柴公子和王会主。” 董小宛平复心情,请两人进来。 柴厚德依旧春风和煦,王端则半掩愁容。这人一路上一直纠结不已,该不该放董小宛离开? “多谢王会主救命之恩。”小宛款款行礼。 王端虚扶。分主次坐定。 “小女子无以为报,有拙劣琴艺,原为会主弹奏一曲。” 王端终于下定决心,“你大病初愈,别弹了,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街上走走。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病好的就快了。” “奴大病初愈,不堪风吹……” “河边风大,镇子里没风。你的病就是闷坐屋里憋出来的,多走走散散心,心情放开了,什么事都没了。” 会主直言直语,董小宛真适应不了。 说到这里,小宛也按奈不住,想要上街看看。如今公会治下,究竟是一番什么模样? 董氏坐车,王端和柴厚德骑马,几人来到集市。 柴厚德低声说道:“在下有事先走。” 王端止住他,“一块去。” 小宛打窗口向外看,街上也只有零星几个女人,并不想设想的那样,姑娘小姐们到处都是。 王端一路走一路想,完全没有与佳人同行的快乐,反而脑子里一直想着未婚妻。 他对柴厚德说道:“咱们去哪儿转一圈?” “镇上可有高雅清净去处?” “我哪儿知道?啧,应该有书店?” 亲卫去打听,引着马车来到书店,匾额上书斋,隶书大字,王端也认不全。 请董氏下车,瞥了王端一眼,发觉他心不在焉,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 所卖书籍没有对她口味的,唯有墙上悬挂《新约十条》引人注意。 柴厚德低声对王端说道:“会主可否为董姑娘解释一下。” 这时王端来劲了,对董氏说道:“这新约第二条写的是三权分立,案件以后不再归知县管了,官民犯罪了有专门的检察员负责调查,检察员将证据整理后,起诉到法院,由司法员审理。以后的公会总堂只管负责民政,没权利干预司法独立。” 不独董氏,连柴厚德也没有理解有什么意义。 王端继续向下说道:“其他几条都是李贽的学徒制定的,比程朱理学有了很大进步。有三个非常大的进步,第一是承认个人权利,让人自由谋生。第二是什么什么,哦,‘人非生而知之,学而知之也’。公会还提供教育,兴办学校,让所有孩子都入学,这样就能使人人都可以成为圣人了。第三就是户籍改革了,废除军户、匠户、贱籍,以后所有人都是民户。” 李卓吾之名,董小宛早就听闻,其思想与盛行于东南的东林思想不一样。李卓吾思想发端于“心学”,东林思想因纠“心学”之弊端而起,但走的还是朱子的老路,不脱复古桎梏。 两者宇宙观不同,施政观大异,根本就是势同水火。 她没想到李卓吾子弟在这偏远之地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已经敢于公然挑战官府了! 董小宛暗道,他们的野心太大了,已经不止是改朝换代,还要改天换地! “如果公会的思想能行之天下,”董小宛轻轻说道,“就能解救天下的姐妹脱离苦海。” “嗯。董姑娘如果愿意留下,可以考虑加入宣教团,利用你的聪明才智,为解放妇女做一番贡献!” “解放妇女?宣教团是什么?” 王端耐心解释道:“就是一个类似戏班的文艺团体,用戏曲、说书、舞蹈等形式传播进步思想。” “和教坊司相似?” “那能一样吗?”王端翻了个白眼,“教坊司是为了为皇帝和有钱人服务,我们服务的对象是老百姓。不是在青……不是在楼里边表演,而是到军队中、到村镇去表演。你也不用亲自出演,可以做导演,做编剧。写写故事,编练曲目,……这些都是要有才华的人才能干的,我就干不了!” “小女子孤身一人,恐怕做不了。” “你别这么想。你为了给母亲治病能自卖入那个啥,说明你是个有勇气的女人。你现在站出来做这份工作,也是给你们……那个姐妹做个表率。你们不是啥贱籍,反而是高尚的人。因为为百姓服务的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孔子都不如你!” 王端竟然说她比孔子伟大,董小宛心道,狂人李贽的门徒果然离经叛道! “容小女子回去想想。” “你想想,如果你还要回去,我再派人送你回去,反正我们这里来去自由。如果你要留下来,可以先加入公会,就算不加入宣教团也行。这样,如果你留下来,你给我们宣教团写故事,帮我们培养艺术生。” 对啊!王端兴奋道:“你还是留下,我们这儿什么人才都缺,你应该到学校去当老师,教孩子们音乐。” 又说道:“我向你保证,我们这里尊重妇女,你在这里享有和男人相同的权力。” “多谢王会主,容小女子回去思量清楚,再给您回话。” “好。你在船上住着也不方便,你可以买套房子住下,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借你几个护卫保护你。” 董小宛正想要随便买一本书回去,外面走进来几个女人。 “呀!” 王端一看,吓了一跳! “夫君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韩婉儿和秀珠。 韩婉儿看到董小宛,顿时眯眼笑道:“呀,姐姐不是回南都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她又走到董氏和王端中间,一手去掐王端腰肉,一边说道:“姐姐读书多,给我们推荐两本看看。” 王端赶忙脱离韩婉儿魔抓,贴到秀珠身边,佯做关心问道:“今天没事出来玩儿?” 韩婉儿也不等董小宛说话,又抢在秀珠前说道:“人家后宅女子,不像你大官人每天忙得脚不着地,所以出来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有?没想到还真遇到了!” 董氏听她夹棒带棍,心里很不舒服,便对柴厚德说道:“柴公子,奴家选好书了,咱们回去。王会主,既然有事就留步。” 韩婉儿又跳到董小宛跟前说:“天色还早哩,姐姐再说会话再走。” 董小宛找了个理由推辞,先行上了马车。 柴厚德将王端拉到一边,低声说:“在下明天就走,董姑娘如何安置?” “我本意是为公会留一人才,也期望能助董姑娘脱离风尘。唉,你回去与她细说,愿意留下可以,想走也可以。” 马车走了,王端扭头瞪向王忠。王忠轻轻摇头,表示不是他告诉韩婉儿王端在这里的。 难道真是巧合? 韩婉儿选了几册话本,喊王端付钱。 “接下来要去哪儿?”王端带着怒气问道。 秀珠不敢吱声,韩婉儿权当没有看到,“刘姐姐要我给她带些胭脂回去,夫君要不要一起去。” “我还有正事。”王端准备离开。 “是吗?”韩婉儿低声讥讽道,“狎妓燕游也是正事?” 王端也放低声音,贴到韩婉儿身上,逼着她退了一步。 “人家会弹琴唱歌,能教授学生。你能干什么?” “哼,”韩婉儿不服气,“人家也会唱歌,夫君不喜欢听,人家没唱过。如果夫君喜欢,人家天天唱给你听。” “好好。死鸭子嘴硬是,明天就送你去宣教团当歌手去!” 晚上回到家中,韩婉儿还在较劲儿,早早和秀珠钻进了屋子,照例不放王端进去。 “你们两个真是翻了天了,快开门,否则把你们两个都休了!” 秀珠在里面低声为王端求情,韩婉儿不肯,随后自顾自的唱起歌来。 “汗巾儿止不住腮边泪,手挽手,我二人怎忍分离。送一程,哭一程,把我柔肠搅碎。……” “我错了。”王端听了韩婉儿歌唱,明白她在斗气,只好服软。 第87章 新旧之争 刘建基来到无咎泽码头,身后车内传出哭声。 “相公,”刘建基妻子喊道:“哥儿饿了,还没到地方吗?” “到了。下车,咱们坐船过去。” 刘余氏抱着哥儿下车,同丈夫一起望向水泊中岛,只见岛上雄城,威压水泽。 “真是要塞啊!”刘余氏叹道。 刘建基暗道,可惜这雄城身处千里平野之中,四周无险可守。 “我与里面的老顽固见一面,歇一天,咱们继续南下。” “相公说话不要太冲。”刘余氏提醒道。 “知道了。” 刘建基与妻子相亲相敬,并无架子。 早有朱守新在水门处迎接,引他来到公厅,叶明申在内办公。 先是一番嘘寒问暖,叶明申这才切入正题,将发来的《乌龙集新约》递给他。 “建基的伦序之变,本堂不能赞同。我将一同南下,请会主慎重考虑。” “会主非守旧之人,总堂又何必浪费口舌。” “自孔子以来两千年,五伦秩序就没有变过,百姓没有一个质疑过。怎么到你这里反而要变了,一旦变了,人心必生疑惑,岂是治平之道?” 刘建基傲然道:“我们的新说不再追求治国平天下了!” “你!”叶明申气急,“当真要祸乱天下?” “叶老落入罟网了,”刘建基笑道,“天下之事,由天下人自为之。何必由圣人去指手画脚呢?” “那要官府,要我们公会干什么?” “若是治平之道,便是要官民分立,一个治人,一个治于人。我们新说不是这个道理,公会是人人自治的组织,在新法中言明了,叶老没有体悟?” “那又为什么变更纲常伦理?” “因为君臣父子都是分为两极的,只有夫妇是平等的。妻者齐也!” 又说道:“其中蕴含的道理,是公会得以建立的思想根本,不是一时能说清楚的。叶老或许不了解,但会主必然深知。” 叶明申坚持己见,依旧认为没有必要将夫妇放到父子前面,将情爱放到笑道前面。 谁也没办法说服谁,只好来到乌龙集。 陆宁也来了,他对王端说道:“更定伦常秩序,是要得罪天下人的。不仅是儒生,寻常百姓也不会支持。会主出去问问,哪一个支持?” 王端看向刘建基,建基笑道:“学生还是坚持这一点,因为伦常秩序是人赖以生存的根本。我们不是为了让父子反目,而是为了让人能从心所欲。” “设想一下,如果人要依从父母之言,婚事不能自主,哑婚哑嫁,不能因爱而合,人生便不能幸福。不能齐家,难道能成事吗?” “我们主张的岂止是夫妇为伦序第一?理学主张禁欲,我们主张从心所欲。人最大的欲望是什么,食色性也!” “难道还需要再申辩吗?”刘建基摊手问道。 王端接过话头说道:“用大白话说,就是一个人要独立自主,追求自己想要的,不管是爱人还是美食,还是物品。这就是选择权,是自愿选择做一件事的,只有这样才会对后果负责。如果犯了错,我们可以合理合法的进行追责。” “再说得明白一点,一个人没有选择权,从爱人到食物都是别人强塞给他的,不管他喜欢不喜欢,不让他做主,这个人的本性被压抑了,只能屈服于强an。然后出事了,家庭不幸福,婚姻不美满,工作不顺利,这时候检讨责任,该找谁?找他父母,找皇帝?” “所以,一个人对自己负责,才会对家庭负责,才会工作负责,才会对人类负责。” 叶明申说道:“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将夫妇之义放在父母之恩之上。哪有将妻子置于父母之上的道理?” “我也认为没必要过度刺激别人。如果真要遵从风俗民欲,社会反而会变得更加保守。还是循序渐进的进行改革为好。”王端看向刘建基,“刘大哥以为如何?” “会主所言极是。”刘建基心怀不满,但不能不低头。 “那刘大哥就担任乌龙集管事一职,抓紧动起来,还有大把的工作要做!” 刘建基删除《乌龙集新约》第五条中内容,改外保护女性权利。 叶明申等人继续主持公务,王端将耿六找来,询问宣教团近况。 这几个月,耿六陆续招来几个民间艺人,已经在无咎泽举办了几场演出。 “单靠民间艺人是不够的,”王端说道,“需要找理论方面的,创走方面的,曲艺高超的,能写剧本的,能导演节目的。” “这……”耿六挠头,他全然不知去哪里找。 “罢了,这些高端人才呢也找不过来,还是让别人负责。” “是是,小人能力有限,干不了这活,这就辞了这工作,请会主另请高明。” “你呀,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不争不抢,任劳任怨,还急流勇退,难得呀难得!好,你暂时干着,等有合适的位置我再调你过去。” “不如就让俺留在会主身边做个随从。” 王端看他一脸奸佞相,想了想身边还真需要这么个人才。 “好,以后你就跟着我。” 带着耿六来到董小宛处。 “董姑娘,生活中不缺什么,有没有什么困难?” “劳会主牵挂,小宛这里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这位是原先的宣教团长,如今辞官不做了。公会正缺一个宣教团长,不知董姑娘有兴趣没有,团长可是上校军衔,只比副将低一级!” “啊!”董小宛惊讶不已,“会主要我去做官?” “就是这个意思。你是个大才女,一定能做好。” 又说道:“工作很简单,培养歌舞、戏曲、说书、小品这方面的人才,排练节目,然后让他们去演出。” “小女子于歌曲只是粗懂一二,说书、小品都不懂,哪里做得来团长。” “你不是认识很多懂的吗,可以招募他们加入宣教团。” “可是她们远在南都!” 王端摆手,“距离不是事,你先休息几天,熟悉一下公会情况,然后再去南都招募人才。” 又说道:“咱们公会确实该任命几个女人来做官了。先设立一个妇女堂,专门保护女性权益。” 董小宛答道:“团长一职小女子确实做不来,但可以为公会教授学生。” 留下耿六去跟董小宛交接,王端急匆匆来到程家,要见程淑贞。 程夫人问道:“家中都是女眷,他来干什么?” 老仆苦叫道:“说是要见大小姐,别的俺也不敢问。” “让他进来。” 王端入厅堂,只看到丈母娘端坐在里面,冷眼看着他。 “阿姨,不不……岳母安好。”王端恭敬行礼。 “会主怎么到这里来了,可是有什么紧要事?” “有事有事,这个需要跟淑贞当面说。” “老身听不得?” “不是,嗯……,是这样的,我想让她做妇女堂的堂主,专门负责照看老弱妇孺。” “端哥儿尽是些怪想法。姑娘家家的去做官,岂不是要被骂牝鸡司晨?” “这都什么年代了……,现在不是变法了吗,以后会有更多的女人出来做官。淑贞作为我的未婚妻,当然应该打头阵。” 岳母瞪着王端说道:“淑贞的身份在那里,如果出了错怎么办,谁敢罚她?再说了,她的身份,不该被人指摘,否则以后怎么做主母?” 这种道理王端还真没想过。如果淑贞出面做事,结果没做好,别人就会认为她不配母仪公会。 就像刘邦的太子不能去带兵打仗一样,打赢了没有奖励,打输了可能被废除太子之位。 “岳母教训的是,是儿考虑不周。”王端连忙躬身请罪。 一事不成,他又生一事。 “既然来了,就让小婿去见见淑贞,看看她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你这人真会作怪,她在娘家还能过不好?罢了,去后院见一见,等吃了午饭再走。” 王端走进后宅,小姨子急忙躲到姐姐后面,像躲避猛兽的小鹿。王端见了,愈发的喜爱这小女孩了。 “妹妹去准备茶水。” 将小姨子支走,两人在走廊长椅上坐下。 “媳妇,这几天想我没有?” “呸,别乱叫。” 本来还好好的,一句话让程淑贞羞的无处藏身。 “嘿嘿,脸红的这么厉害,是不是发高烧了?” 大程氏害怕他作怪,急忙瞪了他一眼。因为是在未婚妻家里,王端没敢动手动脚。 “快坐回去,一会来人了。快说你今天来做什么?” “我来看我媳妇。” “再不说就把你撵出去!” “好好,我说。” 王端将来龙去脉说给程淑贞听,三言两语之中,还交代了任命董小宛为宣教团长的事。 “先声明啊,我跟董姑娘没什么。” 程淑贞冷道:“说完了就回去。” 王端吓了一跳,哀嚎道:“真的没有什么,全是为了工作。你看,那董小宛多少天头里就来了,我都动过她,这你还不信我?”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身后传了俏丽的叱骂声,回头一看,竟是小姨子端着茶水来了。 “淑媛,不得无礼!” 淑媛将茶盘放下,拉着姐姐手臂说道:“姐,你别护着他。你还没过门,他就有三房小妾了,再不管管,以后还不得有三十房!” 淑贞将她推走,“你快去别处玩。” 小姨子回头瞪着王端,“别想欺负我姐姐!” 王端一直目送她走远,这才收回目光,继续看向淑贞。 “喝茶。”淑贞轻笑一声。 “妇女堂的事你还是多听听先生们的意见,另请高明。这种工作最适合年纪大一些的妇人做,我可没有那个能力。” “刚才咱娘也教训我一通,我能不听吗?咱娘教训的是,我只顾着想你了,没把事想清楚。” 听他把岳母称作“咱娘”,程氏噗嗤一笑。 “你怎么这么厚脸皮?” “我也不知道,反正见了你就像见了最亲的人,什么都可以不顾忌,心里有话就直接对你说出来了,全没考虑过合不合适!” 程氏低头,轻轻说道:“以后不要这样了。” “控制不住啊!” 陪着一家人吃了午饭,王端这才依依不舍地来到公会。 “任命女官?”叶明申惊叫道,“这、这……” 刘建基赞同,“所言极是,应该设立女官。” 王端笑道:“刘老哥和我英雄所见略同,都设立那些官职呢?宣教团可以用女官,再专门设立妇女堂,还有哪些岗位适合女性?” “罢了,罢了。” 见王端和刘建基“曹刘”自诩,叶明申明白已经不能左右王端了,便心生退意。 “这些事你们去商议,我老朽枯木,思想守旧,不适合再担任这一职务了。” “老师,”王端惊问,“这是怎么了?” “总堂的位子还是让建基来坐。” “老师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啊,”王端哀求道,“我们是年轻人,难免想得激进一些,还靠你老约束哩!” “如果道生听我的,就不要设立女官。想个折中的方法,设立妇孺堂,选个男子担任堂主。” 刘建基笑吟吟地看着王端,看他要怎么办。 “老师说的在理,先按照老师说的,选个男公务员,再加个女的做副堂主怎么样?” 叶明申无奈,只好答应。又说道,“宣教团可以不问,但妇孺堂选取的女员一定要是清白女子。” “好。” 王端暗道,中国搞变革,果然是要想开窗户,就得拆房顶! 堂主好找,副堂主就不好找了,几个人都不愿意自己的女眷抛头露面,王端想来想去,眼前一亮。 “公开招聘!” 刘建基笑道:“这是个好方法,不仅招募女员,连男公务员也这样招募。” “那干脆开科考,”王端说道,“分别设立男女两榜。” “越说越乱来了,”叶明申制止他们,“考试选拔可行,但科举岂是咱们能开的?” “只是个比喻。这事就这么定了,赶紧张榜布告出去,约定时间开考。” 布告还没有发下去,公会要选取女官的消息不胫而走,时人议论纷纷。 第88章 选聘女官 重阳节,王端带妻妾郊游,连刘爱娘也被强拉出来。 程淑贞瞥了一眼刘爱娘的肚子,根本看不出怀孕。而且刘爱娘有一种成熟的风韵,这是她和韩婉儿、秀珠所没有的,怪不得王端对她这么痴迷。 在程淑贞眼里,秀珠就是个大丫环,傻白甜。但韩婉儿却聪明伶俐,喜笑颜开,让她觉得这个女孩儿有些张扬。她不喜欢这样的女孩! “姐姐多注意身子。”程氏亲切地对刘爱娘说道。 “多谢夫……小姐关心。” “姐姐太见外了,以后咱们以姐妹相称。姐姐比我和端哥儿都大,理应喊你一声姐姐。” 如果是规矩不严的大家庭,妻妾之前确实可以以姐妹相称,但都是小妾称妻子为姐姐。如果是家规森严,小妾也只是下人,要称男主人老爷,女主人夫人或太太。 到了王端这里,什么规矩都没有了。 大姐儿今天很乖,一直呆在爱娘身边,程淑贞也逗了她两句,小姑娘怯生生地回了话。 别的文人雅客郊游,都是要即兴赋诗的。王端一家郊游,却是来吃烧烤的! 这时候的王端就是个多面郎君,将烤熟的食物分给妻妾,努力满足各人的口味,不让她们任何一人觉得受到冷落。看他在四人之间游走,游刃有余,但是心里的高兴、身体的累,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端哥儿为什么不把董姑娘请来?”程氏笑着问道。 “这是咱们家里人聚会,她是个外人来干什么!” 韩婉儿却说道:“姐姐别信他,家里聚会是看不到董姑娘。可夫君出了家门,天天往董姑娘家里跑。” “胡说八道!”王端瞪了韩婉儿一眼,这丫头就喜欢给他下绊子。 程淑贞投桃报李,笑道:“只要几个姐妹喜欢,你就可以请她来。” “可不能乱说话。人家董姑娘喜欢的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冒辟疆,可不能凭空毁人清白!” 韩婉儿问道:“前些天董姐姐去如皋,怎么又回来的?” “不是生病了吗!” 程氏发现王端没有因为韩婉儿的责难而生气,想来韩婉儿已经将王端的性格吃透了。 另一边的刘爱娘一直没有说话,一边喂大姐儿吃饭,一边默默地注视几人。 王端站起来伸展身子,叫道:“这天气真好,以后逢年过节咱们全家都要出来游玩。” 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增进妻妾之间的感情,差点就被韩婉儿破坏了。王端记恨在心,走到韩婉儿身边,低声说道:“死丫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韩婉儿俏脸一红,伸手就要去掐他。王端急忙躲开,坐到了大姐儿身边,和爱娘一起喂女儿吃东西。 九月十日,公会公开招募职员,并正式开始招募女职员。 耿六坐在讲台上,问道:“咱们这是公开招募,哪位女士想要做官的,可以上台来应聘。” 台下乱哄哄的,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其中九成多都是男人。余下的少数女人中也没几个年轻的,大多数都是劳动妇女。 旁边的楼上,董小宛和丫环坐在里面,通过窗户朝外看去。 丫环抱怨道:“哪会有女人敢出来,都是些村妇在看稀奇。看到这些村野男人我都怕的要死。” 董小宛没有说话,这时候她想着自己站在人群中,勇敢地走了上去。考官考校了她的诗文功底,然后宣布她通过了,被任命为女官。 “有没有,”耿六不厌其烦地喊着,“有没有?哪个女士站出来,只要你敢站出来,俺们就敢任命你做官!” “真的假的?”台下一个黑胖妇人问道。 “千真万确,大姐要不要做官?想做官就上来!” “是啊,”台下的男人们纷纷起哄,“快上去当官!” “没准还能当女皇帝哩,俺听人说过!” “听说过王母娘娘,观音菩萨,没有听说过女人当官的,今天俺也见识见识!” 胖妇人犹豫不决,耿六在台上急的嗓子冒烟,“女士,想当官就上来,俺不说假话!” “俺不上去,上去就丢大人了!” 耿六暗骂一声,你个傻缺,但仍强颜欢笑,“一看大姐天生就是个当官的命,今天这官就该你当。你当了官,谁还敢笑话你?” “好,俺这老脸不要了,就信你一回!” 胖妇人走上台,耿六松了一口气。 “俺上来了,让俺当什么官!” 耿六立即去请示,王端等人都坐在里面,等着结果。 见终于有人站出来了,王端大喜,“先发个红包,再挂上红花,然后任命为妇孺堂副堂主,每月给十两银子!” 耿六拿起红布包,王端的丫环拿着红花绶带来到台上。丫环先把绶带披在胖妇人肩上,耿六又递上红包。胖妇人接住,觉得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黄金! “娘呀!” 黄金掉在台上,底下人都看到了,纷纷呼叫起来。 “金子!” “真的!” “哎呀,早知道让我婆娘来了!” “我这就回去喊我婆娘!” 耿六将黄金拾起来,递给胖妇人,然后问她姓名。 “俺姓姚。” “姚女士。”耿六高声说道,“现在正式任命姚女士为妇孺堂副堂主,每个月月薪十两银子,即刻上任!” 台下众人更是惊呼不已,有几个老朽默然叹息。 一个老人摇头摆脑,喃喃道:“老夫活了这么大,什么奇事没见过,但这么稀奇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啊!” “谁说不是哩,俺看这大明也要亡!” 姚女士呆呆地看着黄金,又看看绶带,不知现在是真的还是在梦里。 “孩他娘!” 一个中年汉子急匆匆来到台上,抓住姚女士的手就要走。 “快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耿六一摆手,两个士兵上来,一把将男人架了起来。 姚女士急忙喊道:“那是俺男人!” “姚堂主,你现在是女官了,可不能随便被人拉扯了。就是你男人见了你也要尊称一声堂主。” 这男人一上来,底下人就更乱了,说什么都有。 “俺要跟俺男人回去!” “且慢,且慢!姚堂主,你现在是堂主了,不能马上回去,你先熟悉一下公会环境,然后再下班回家,明天再来上班!” “俺害怕,现在就想回家!” 王端让人出来对耿六说道:“先让俩人进来。” 姚女士和她男人被请进公厅,王端亲切接见了两人。 “不要紧张,到了这里就跟到了家里一样。这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有什么害怕的。” “姚女士,以后你就是妇孺堂堂主了,以后每天都要来上班。” 她男人扑通跪倒,“老爷容禀,俺这婆娘是个傻娘们,哪里会做官,求老爷开恩放俺们回去。俺们回去后给你老建生祠,立长生牌,保佑你老长命百岁,公侯万代!” “快快起来,快快起来。不要动不动就下跪,咱们这里没有这规矩。老哥你不要担心,谁说大嫂子不能当官的,我看就大嫂子这胆气绝对能当官!” “她连字都不认识……” “你们听我说,”王端强要二人坐下,“你们总听说过千金买马骨的故事。” 男人点了点头。 “你也看到了,公会要很多女官,没人敢打头阵。今天大嫂子第一个站出来,解了燃眉之急。就算她什么也不懂也没关系,关键是这一份胆气!你们放心,以后大嫂子在公会上班,就算什么也不用干,照样拿钱!” “你老说话顶用?”男人小心问道。 “我就是这公会的会主,这里我最大!” “那你给俺们写一份铁券丹书、免死金牌!” 王端一愣,“我又不是皇帝,写了也不顶用。” “那、那俺们不敢。” “唉,这样,我写一份免罪书给你们,这样总行了?” 王端给夫妇写了一份免罪声明,然后让耿六亲自送他们回家。 董小宛在楼上坐了一会儿,见真有一个女人上台,还被当场录取,暗松一口气,带着丫环回去了。 第二天王端到公会坐班,耿立急匆匆跑进来喊道:“不好了!” “姚女士一家跑了!” “靠,赶紧去追!” 耿立没有动,而是劝道:“没用了,追上了她也不敢再做官了。会主,要俺说,这事的找托儿。” “也对啊。那你赶紧去安排啊!” “不过有一点,这些托儿真来了,真要安排官职吗?” “千金买马骨,随便安排个官职,不就每个月几十两银子吗,咱又不缺钱。” 耿六去找了两个妇人,当天下午就演了一出好戏,老百姓这才相信公会真要选女官。 耿六本想将这两个妇人安排干些洒扫的工作,王端说道:“这不骗人吗,费了这么大劲儿,结果招了两个搞卫生的,传出去谁还相信公会?马上安排高等职位。” “俺想着两个都任命为副堂主是不是有点多?” “这样,任命为荣誉堂主,不用干事,但是领着堂主的工资,以后也可以以堂主自居。” “会主的主意果然好,俺是真佩服!” 王端笑道:“你在这事上也有功劳,赏你十两银子。” “多谢会主!” “明天继续招募,我就不信没有动心的!” 接下来连续两天招聘,都没有招到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只好暂时停下。招聘女官的消息却被商旅带到了四面八方,引起人们议论纷纷,自然也就有人动了心思。这事且按下不表。 第89章 汝河之战一 革左五营占据新蔡,并没有马上北上,而是想攻破汝宁府。驻守在汝宁府内的保定总督杨文岳,派人来求援。 早在韩九唯来传旨时,凤阳总督就要求王端继续追剿五营贼。马士英不想他再回南直隶,但这就不能明说了! 作为副总兵,又是圣旨指定专门追剿五营贼的将领,王端自然要前去救援。 公会众人一致认为,不能放任五营贼和闯贼会合,不管保安军是不是官军,双方都是竞争对手。 王端说道:“公会事务就交给叶老和刘建基负责,我和黑牛带兵去汝宁。” “前营王崇义五千骑兵尾随五营贼,就在汝宁附近。右营在旗山泽,左营在无咎泽,中营在乌龙集,后营在光州、固始驻守。其中只有左营和中营可以动用。”黑牛说道,“可以让郑邱率左营来,会主和俺率中营去和他们会合。” “五营贼可战之兵有五六万之多,必须集中全力和他们打一仗。发急递给无咎泽,让郑邱多带兵马武器前来会合。” 王端和证本和尚、黑牛一同去,带着两千精兵、一千乌龙水营船只,沿着汝河北上。郑邱也选了五千人,带了六千杆米涅枪,三十门16斤旋风炮,星夜赶往新蔡。 三营在新蔡东部、小洪河与汝河交汇处会合,合在一起有一万三千人。其中骑兵六千,步兵六千。步兵全数配备米涅枪。 王崇义说道:“五营贼打下新蔡后改变了策略,不急着北上和李自成汇合了。后来抓了舌头审问才知道,原来五营贼见河南已经没有官军了,就想着打下一块地方固守。” 又说道:“汝宁府内有崇王府,听说崇王府内有百万家资,守城兵只有万余人,就想打下汝宁。” 他又摊开简易地图,说道:“贼兵老营在平舆一带,守兵约有一万,其余都去攻打汝宁了。贼人还留有三千骑兵在新蔡城,负责监视我军。” 郑邱问道:“留守县城的是谁?” “改世王刘希尧,这人是个猛将!” 王端问郑邱:“三十门16斤旋风炮,打一个小小的县城还不容易?” “实心弹也多,开花弹少,开花弹最好还是用于野战。” “先攻下县城再说。”王端下令道,“崇义率骑兵防备五营贼来援,郑邱指挥火炮攻城,黑牛精选先锋,负责入城作战!” 证本和尚说道:“上次在固始一战,贼人已经知道我军底细。如果我军一万多人一起攻打新蔡,会把贼人吓跑。不如放过新蔡,留一千骑兵监视。大军继续向汝宁府前进,然后再分兵,以一部分兵力引诱敌军,示之以弱,邀他来攻打我军。郑将军率主力埋伏,等贼人来后再前后夹击!” 王端指着新蔡县城问道:“新蔡距离平舆有多远?” 王崇义说道:“新蔡距离平舆只有七八十里。” 众人商议一番,决定留王崇义一千精骑监视新蔡城,其他人马从汝河南岸行进,直驱汝宁。 王端和黑牛带着三千骑兵、一千步兵和十门火炮先行一步,郑邱带着一千骑兵和五千步兵在南面绕行。 王怀学率领乌龙营战船和证本和尚一起走,因为汝河河道蜿蜒,水船走的最慢。 大军疾行两日,还没接近汝宁府,就被发现了。王端看此处距离汝宁有七十多里,贼人应该不会担心杨文岳与保安军里应外合,很可能会先攻打保安军,便在汝河边扎营,等着五营兵来。 扎营之地非常荒凉,周围已没有人烟痕迹,三四里之内连村落废墟都没有,一望无际都是平野。四里外有一条灌溉渠,渠对岸有几座村庄,但也没人居住。 这种地势适合大兵团展开,但不适合防守。但为了吸引五营贼,王端还是选在这里扎营。 五营兵发现保安军,立即停止攻城,派使者前来。王端直言不讳,要求五营贼放弃攻城,并将四千步骑拉出来,耀武扬威。 使者回到营中,除去在新蔡驻守的刘希尧,营中四个首领聚在一起商议。老回回认为应该打一仗,贺锦却心生疑虑,建议放弃汝宁,转走西平、遂平等地。 贺一龙反对,“这伙人像苍蝇一样跟在咱们pg后面,赶都赶不走,索性真刀真枪地打一场!” 蔺养成叹道:“就是,这样下去几时是个头?” 老回回说道:“我看是一个机会,兵匪虽然精壮,但人数有限。我五营有五十多门火炮,可以用步骑缠住贼人骑兵,先吃掉兵匪的步兵,再反过来吃掉兵匪的骑兵。就算不能吃掉兵匪的骑兵,也能给兵匪长点记性。” “马老哥说的对,不给他们一点厉害,他们还会跟着咱们!” 第二天一早,保安军就派船只继续上溯,前往汝宁联络。五营贼一天也没有动静,直到第三天,斥候发现大队人马,铺天盖地而来! 王端一面派出骑兵拦截,一面登高远望,只见数里之外人马麋集。战车在前,步卒在后,左右布满马兵。 “有五六万人!”负责远眺的士兵喊道,“马队有万余,二百多马车!” “有火炮!” 王端心里咯噔一下,因为他发现五营火炮差不多有五十多门。他为了诱敌,只携带了十门火炮,和一百车辎重粮草混在一起。军队行军打仗,不带粮草辎重才奇怪哩! 不用发令,士兵们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将四轮马车放置在外围,布置成却月阵。为了防止贼人放火引燃车上的粮食、帐篷、棉被,士兵在防水布上用铺了一层黄土。 十门火炮也和马车布置在一起,但左右射角受到很大影响。 贼人已经靠近灌溉渠,火炮都都使询问是否开火。 “现在开火吓住他们,跑了怎么办?”王端反问道,“放他们过渠!” 黑牛派出三千铁骑迎战,希望利用单兵优势,先将五营马队驱散。 五营兵蹚水过灌溉渠,开始布阵。 只见五营中军由四十个千人长方阵组成,分作三排,第一、二排各十五个方阵,第三排两角各布置了五个方阵。阵型如同一个巽卦。 每个方阵正面一百人,共十排。前排刀牌,后面清一色长枪,如林而立! 十五个方阵组成的正面锋线有两里多长,方阵之间留有一丈宽的的空隙。第二排交错布置,堵住了前排方阵之间的空隙。 走到方阵前面的是两排战车,都是木车改装的,上面竖起一块木板,类似于建奴所用的盾车。 第二排战车中夹杂着炮车,可以从第一排留下的空隙向外射击。 每辆战车后面都跟着手持刀牌、长枪、弓手、火铳的士兵,如果敌人攻入空隙中,就会陷入三面包围。 五营左右两翼各有五千骑兵、五千步兵。步骑以百人为一队,骑兵阵型松散,步兵结为方阵,互相掩护。 五营贼的骑兵和上次也不一样,一半装备了盾牌,显然是怕了保安军的箭矢。这些盾牌制作粗糙,像是赶制出来的。 前排骑兵都穿着铠甲,没有铠甲的穿着厚厚的棉甲,就算这样披甲率还不足一半。 五营中军后方大旗下,贺锦和老回回骑着马,贺锦说道:“俺去指挥前军,马老哥坐镇中军!” “贺一龙在左,蔺养成在右,两人拦住兵匪的铁骑,咱们先吃下他们的步兵!” 贺锦驱马到战车后面,吩咐擂鼓向前。左右两翼的贺一龙和蔺养成也驱动士兵压上去。 保安军三千骑兵,也分作两队迎敌,以郭华对贺一龙,王朝生对蔺养成。两人各领千五百人。 两军骑兵率先交战! 郭华与贺一龙针锋相对,他将千五百人分作三股,派出两股直冲五营贼阵。 贺一龙不甘示弱,大叫道:“来,龟孙!老子今天报仇雪恨!” 贺一龙了解保安军战术,保安军想先穿透阵型,撕开缺口,然后后队跟进,屠杀乱兵。但贺一龙偏不让敌军如意! 贺一龙手下有一万人,就分了四部。他以两千骑兵在前,三千步兵紧随其后。步兵后面又是两千骑兵,他带着两千步兵结为方阵不动如山,最后面一千骑兵作为机动兵力。 两股保安军甲骑威猛,凿穿五营第一线马阵,又向步兵冲去。郭华见本军骑兵已经杀穿马阵,立即率剩下的五百人冲上去! 贺一龙看到后,哈哈大笑,将一千骑兵派出去,绕到保安军后面包抄。 五营骑队被穿透后没有力战,而是向第二线的步兵靠拢,借助长枪掩护。 保安军的攻势猛烈,第二线步兵瞬间就被撕开,继续向第三线的贼骑杀去! 贺一龙见了,依然沉稳,吩咐摇旗传令。一二线步骑迅速靠拢在一起,结成三个方阵,只求自保,也不进攻保安军。 郭华率五百骑兵跟进,也发现了问题所在。一旦他这队骑兵穿过三个方阵间隙,贼阵很可能合为一阵,从后面攻击他。 当发现有千余贼骑向他后方运动,郭华喊道:“跟我来!” 他带着五百骑绕开贼骑,向左翼后方的贺一龙杀去! 贺一龙眼见第三线骑兵已经被穿透,又有一股甲骑绕过骑兵杀过来了,急忙命令最前方的三个步骑方阵回援。 贺一龙身处两千步兵之中,并不担心。 郭华止步于贼兵步兵方阵之外,见方阵严密,难以凿透,只能用弓箭射击。 贺一龙居于阵中,也让士兵开铳射箭。 郭华见后面贼军杀了过来,为了免于被贼兵包围,急忙带着骑兵脱离战斗。又见后方还有大量的贼骑散兵,这些贼骑还没和步兵合为一处,郭华赶忙挥刀一指,“杀过去!” 贼骑见保安军杀过来,急忙驱马和长枪手靠在一起,借着长枪手的掩护,和保安军互射! 双方一闪而过,只留下满地箭矢。 千五百骑兵奔驰而去,贺一龙催动军队尾随跟上,誓要缠住保安军甲骑。 郭华无奈,放弃了破阵,先利用骑射和火枪优势,一点点消耗贼兵,再寻找机会! 第90章 汝河之战二 另一边的王朝生没有和贼兵硬碰硬,而是发挥骑射优势,阻止蔺养成靠近保安军步兵。蔺养成的目的是缠住甲骑,也没打算死磕,双方就这样隔着距离互相射击。 不过保安军还是占据上风,箭雨急骤,或射穿木盾,或将贼骑射下马来! 甲骑用的火枪同样是米涅枪,虽然装填慢一些,但威力巨大,给贼兵带来巨大的压力! 在双方两翼接战之时,五营中军也慢慢前进,一步步靠近保安军的却月阵。 贺锦攥紧拳头,看着前面的五十多门火炮,心道,成与不成全看你们了! “不好!”贺锦身边一个眼尖的护卫喊道,“兵匪也有火炮!” 话音刚落,就看到对面阵地升起朵朵硝烟,十发铜壳开花弹飞啸而来! “轰!” 炮弹在战车木板上爆炸,十辆战车化为碾粉,溅起的木屑和炮弹内的钢珠将战车后面的士兵炸死一片,连带第二排的战车、炮车也受到波及。 “啊!” 贺锦眼目所见,到处都是哀嚎之声。饶是身经百战的他,此时也心惊胆战,“开花弹!官军竟然有开花弹!” “这么远也能打中?” 一个护卫不敢相信地喊道。 “别说了,快走!”贺锦下令道。虽然他也惊疑不定,但作为一军统帅,必须保持冷静! 由于地势平坦,没有高地,王端无法看清整个战场。耳目所见,到处都是硝烟尘土,人喊马嘶。 王端有些担心,问道:“郑邱到哪里了?” 黑牛答道:“还在二十里外,算脚程刚收到消息,最快也要一个小时!” 他又指着五营中军说道:“贼兵的火炮都是‘大发贡’,射程有限,到不了咱们跟前就会被摧毁!” 大发贡就是仿造西方的佛郎机炮。 黑牛身边的炮兵都都使笑道:“第二轮就打火炮,先把火炮打掉,然后再换实心弹打步兵!” 王端眯着眼笑道:“这才叫打仗,我打得你头破血流,你连我一根毛都够不到!” 但是贺锦不是被动挨揍的傻瓜,他看清了局势,下令道:“全军疾行,跑的越快,流血越少!” 他的护卫被派出去督战,强压着士兵推动战车前进,只有进入三百步的距离,佛郎机小炮才能发挥威力! 第二波开花弹飞来,由于还有一里多远,且五营兵加快脚步,战车来回摆动,最后只有五门打中炮车,两枚打中战车,三枚飞入步兵阵中,但无一例外都爆炸了。 爆炸声震的贺锦耳朵嗡嗡响,落入步兵中的开花弹威力之大,更是让他心惊不已,——一颗开花弹就打死了一百多人! 此时,无论是前面的战车,还是后面的步兵,都被吓住了,各个脸色苍白,早已没有了以多欺少的快感! “快走!”贺锦急道。 护卫们用刀背击打士兵,逼着他们推着战车跑动起来。后面的步兵也被各自的头目驱赶着赶上。 第三轮开花弹飞来,又打坏了六门火炮。随着距离的接近,火炮射击精度越来越高。 五营兵越走越快,与保安军却月阵接近到三百步。贺锦急忙下令开火,五营兵刚准备好子炮,又一轮炮弹飞了过来。 十枚开花弹炸开,不仅将十门小炮炸毁,连周围的士兵、战车都摧毁一空! 贺锦心跳加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到了这一步也只能咬着牙顶上去! 五营兵的三十多门大发贡依次开火,发射的都是霰弹。每个霰弹内有一百颗铅子,狂风暴雨一般打在保安军的马车上,还打坏了一门旋风炮! 也有铅子飞过马车,打在士兵钢甲上,但黑火药威力有限,射出的铅子穿不透钢甲,只留下“当当”的撞击声。 “开火!” 趁着贼兵装填的工夫,保安军的火炮再度射击。 这一轮炮击后,五营的子母炮大半都不能再用,余下的炮手也已经胆寒,如果不是有督战队强压着,怕要逃走了。 余下的二十多门火炮装填速度不一,陆续开火,但效果出奇的好。铅雨连续不断地落入保安军车阵内,压的保安军抬不起头来,也影响了炮手的装填速度。 好在保安军用的是后装炮,可以躲在后面装填,否则根本无法反击! 贺锦已经等不得了,因为继续对射下去,只需要两轮炮击,他这边就无炮可用了。 趁着子母炮还能够压制对方的火枪手,贺锦下令道:“派步兵冲上去,杀、杀!” 小头目得了命令,驱赶着小兵,向保安军冲去。 王端抬头一看,好家伙,无数的贼兵从战车的豁口处冲出来,如洪水决堤一样,满山遍野而来! 旋风炮再度开火,再次打中子母炮。这一波射击之后,铅雨明显减弱,火枪手得以起身朝贼兵开火! “哔哔哔!” 甲长们鼓起腮帮子,用力吹响竹哨! 第一排火枪手从马车上面伸出枪管,扣动扳机,近五百粒铅子飞出,刹那间就有两百多贼兵中弹倒地! 旋风炮再一次开火,可惜因为角度限制,没能全数打中子母炮,但经过这一轮射击,能用的子母炮已经不足十门。 随着五营步兵杀上来,贼营炮手似乎再犹豫要不要停止射击,免得伤到自己人。 却月阵内的火枪手分两拨装填射击,但一千人对两万人,这么点儿铅子阻止不了贼兵的脚步。 “换装霰弹!”王端下令道。 炮手早在命令下达之前就已经行动了,因为贼兵已经到了百步之内,遮住了弹道,也没法再射击子母炮了。 贼兵似乎在地狱之中奔跑,两百多步的距离,就留下了两千多具尸体,而且是越靠近保安军死伤越多! 贼兵已经进入三十步内! “开火!” 九门火炮喷射出一千八百颗铅子,在贼军中开出九朵血花!血花成扇形扩散,向深处蔓延,面积越来越大! “呯呯呯!” 火枪手又打了一轮,前面的贼兵遭到火炮和火枪的双重打击,死伤超过了七成。余下的人一下子被抽走了灵魂,跟着尸体一起倒在地上。 只有几十人还在拼命的朝前冲,他们的枪尖已经触及四轮马车。 “呯呯呯!” 又是一轮火枪。 三十步内一个活人也看不到了! 后面的一万多五营兵傻眼了,拥簇在一起,不敢再前进! 贺锦大怒,明明是杀到阵前了,怎么却停滞不前?他身后还有一万五千人马,决不能停滞不前,等在这里吃枪子! “持刀上去,逗留不进的杀无赦!” 贺锦雷霆之威,各级头目不敢不听,带着万余步兵冲上来,驱赶着前军继续上前。凡是游移不定的,直接被一刀砍死!余下的傻了眼,只能硬着头皮超前冲! 五营兵将战车抛弃,百米加速一样向前跑去,冒着铅雨,留下一地尸体,一口气冲到了却月阵外面,拿着长枪就向内刺去! 第一排火枪手上刺刀,隔着马车和贼兵拼杀。 “会主快到后面躲避。” 王端大怒,“老子是一军之主,怎么能苟且偷生!” “会主干系千万人生死,不该只身冒险!” “别说废话了,”王端拔出两把左轮,“准备杀敌!” 王端拔出两把左轮,八十个亲卫也有样学样,八十二把左轮手枪,一口气将子弹打光,再加上第二排的火枪手的齐射,瞬间就将前两排一千多贼兵杀光了! 旋风炮再度开火,又是一阵铅雨,直接带走撕碎近千贼兵。短短几秒钟时间,贼兵就死了两千多人,余下的贼兵终于支撑不住,向两侧跑去! “胜了?”王端一面俯身装填弹药,一面问道。 黑牛轻声说道:“暂时胜了一句,贼兵在阻止溃兵,还会再来!” 王端抬手朝外看,只见满地都是尸体,尤其是二三十步内,尸体堆叠在一起,看不到一块土地了! “轰!” 贼兵仅剩的几名子母炮再度开火,打了火枪手一个措手不及,几十人面部和脖颈中弹,倒在地上哀嚎起来! 黑牛的头盔中了一击,打得他耳鸣目眩。 王端急忙扶住他,又冲炮手斥道:“快把火炮打掉!” 朝外一看,贼兵突然发炮,也是听了贺锦的命令。这一轮射击,不仅杀伤不少保安军士兵,也打死大量的贼兵。 这时,汝河南岸传来号角声,王端跑到河边一看,郑邱带着骑兵来了! 王端大喜,胜利终于要到来了! 五营斥候也发现了南岸的骑兵。贺锦业已收拢溃兵,但却不敢再冒死进攻了,五营的子母炮也基本损失殆尽,现在只有挨打的份了! 老回回驱马上前,对他说道:“两翼的敌骑快体力不支了,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敌军的火炮射角有限。咱们集中五营披甲精锐,多带盾牌,避开炮口,再攻一次!” 贺锦苦笑一声,“敌军的火枪也很厉害,其中有能连珠发射的,刚才被打退就是因为连珠枪!” “连珠枪?只听说过,从来没有见过!” “遇到这股兵匪之前,又哪里见过这么多精钢板甲?又哪里见过自生火铳?又哪里见过打这么多轮也不炸膛,而且个个都爆炸的开花弹?” “这伙官军到底是什么来历?”老回回气愤问道。 就在此时,保安军的火炮再度开火,十枚开花弹落入贼阵,又炸死数百人。余下的贼兵沸腾起来,一哄而散,老回回和贺锦派人收拢,根本就收拢不住。 一万多贼兵朝灌溉渠跑去,直接蹚水跑了! “唉,”老回回叹了口气,“趁着敌骑虚脱无力,咱们赶快掩护兵马后退!” “贼兵跑了!” “胜利了!” 火枪手欢呼起来,王端和黑牛也兴奋的站到马车上,朝远方看去! 胜利的呼声也感染了两翼的骑兵,他们骑在马上,一跃而起,高呼:“万岁!” “万岁!” 火枪手也热烈地回应着,一时间到处都是万岁声! “哈哈哈!”王端高声喊道,“从此以后咱们就是天下无敌的存在了!” 黑牛笑而不语,又见两翼的贼兵开始交替撤退,而自己的骑兵人马困乏,无力追赶。下令道:“将火炮拉出去,冲着溃兵射击。” 保安军的火炮完全能打到灌溉渠对岸去,士兵们装填开花弹,冲着掩护步兵的贼骑开炮。 贼骑挨了一闷棍,不敢再为步兵提供掩护,纵马溃逃。 保安军这边,郭华和王朝生已经累的直不起身了,胯下的战马也浑身汗水,几乎要虚脱了,他们仍旧强打起精神,拦截溃逃的步卒。 火枪手们离开阵地,开始追赶漫山遍野的溃兵,一口气追到灌溉渠边。 王端见骑兵无力再战,只好命令他们休息,让火枪手和郑邱去追击。 郑邱赶过来,对他说道:“步兵还要二十分钟才能到。” 黑牛提醒道:“刚才一战,杀死的贼兵不过一万。贼兵主力还在,必须尽快出击,将贼兵的主力拦下了!” 王端叹道:“追杀溃贼,最好还是用骑兵,可是骑兵……还是先让骑兵休息一会儿,先派步兵和左营的一千骑兵去追。咱们还是先考虑怎么拦下新蔡的三千贼骑。” “新蔡有王崇义拦截,”郑邱说道,“此时最急要的是追赶溃贼,趁敌军久战疲弱,一举擒杀!” 王端一想也对,现在漫野都是五营溃兵,如果能消灭五营步兵,五营贼就只剩下少量骑兵逃脱,以后也难成威胁! “郑老哥带一千骑兵去追,不要收降,一路直追,一定要追上贼军老营!” 王端带着火枪手,和郭华、王朝生一起跟在后面,沿途收拢降卒。 黑牛则等待步兵渡河,随后带着五千步兵急进,直扑平舆。 追到平舆附近,看到郑邱已经和断后的贼骑杀在一起。老营内妇孺老幼携带物资,赶着马车,由步贼护送,已经开始西逃。 黑牛留下一千步兵去支援郑邱,余下的四千人直扑老营。 贺锦正指挥骑兵阻截郑邱,见保安军步兵杀到,赶忙传来蔺养成拦截。 第91章 汝河之战三 蔺养成聚了三千步兵前去拦截,还没走进两百步内,被一阵铅子打得溃不成军。 蔺养成苦叫一声,带着亲卫拦截,将溃兵砍杀,但于事无补。他知道事不可为了,赶紧去找自己的家眷,护送他们西逃! 步贼溃逃,老营妇孺看了,他们都是经年老贼,只能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命。老弱妇孺丢弃物资,拼命奔逃。 郑邱得到步兵支援,将贺锦打败。贼骑星散,如惊鹿避狮,被一个个扑杀! 贺锦带着残部西逃,连老营亲眷也顾不上,急着去和老回回汇合。两人合在一起,差不多还有四千骑兵。 老回回喊道:“速速渡过小清河,凭着河岸抵挡一阵,掩护老营西走!” 贺锦又问道:“贺一龙去哪儿了?” “一龙兄弟在南边防备汝宁城兵!” 保安军不管流贼家眷,放任他们四处逃散,死咬住贼兵。骑兵射箭、步兵放枪,将奔逃的贼兵杀死。贼兵见左右不断被杀死,也不敢再跑了,纷纷跪地投降! 保安军并不收降,越过他们继续追赶,一路追到河边,被小清河挡住。 黑牛和郑邱聚到一起,说道:“后面投降的无人收拢,他们又向别处跑了。会主还要等一会儿才到,咱们还是先收降。” “也好,牛兄弟沿河布防,我去收拢。” 两人分头行动,郑邱的骑兵也分开收拢降兵,只是遍野都是跑动的人影,哪里收拢的过来? 贼兵也发现保安军人少,寻到一切机会逃走,最终保安军只收了一万降兵和万余老营家眷。 贺一龙防备汝宁方向来敌,虎大威果然杀到。两军搏杀一阵,没有分出胜负。贺一龙着急退走,虎大威便在后面远远跟着。 王端来到,和黑牛合计,决定见好就收,放余贼一条生路。战后清点伤亡,保安军共死伤五百人。但战果丰硕,共消灭三千贼骑,俘获近两千匹战马和骡子,消灭八千步卒,俘获近万人。 五营贼得到喘息机会,一路西逃,逃进了嵖岈山中。经过这一战,五营贼只剩下不足六千骑兵,不到四万步兵,其中步卒精锐已经不足一万。 王端还惦记着新蔡的贼骑,让骑兵休整半天,由郑邱带着前去支援王崇义。贼骑已经放弃新蔡,一路西逃而来,被郑邱拦住。 贼骑首领刘希尧见前后被围,拼命冲突,好不容易撕开一个缺口,跑了没有多远,又遇到了保安军的步兵,多了几波铅子,摔下马来,被生擒! “这就是刘希尧?”王端看着眼前跪倒的大汉,见他腰间还缠着流星锤,感叹道,“如果是一员猛将,杀了可惜!” 刘希尧面色冷清,悠悠说道:“可惜的是俺不能为官府所用。” 郑邱说道:“刘将军原先也是延绥军户。” “且先将刘将军带下去安置。” 王崇义打扫战场回来,报告说已经将三千贼兵消灭,俘获一千多匹好马。王崇义似乎有些好杀,没有留下俘虏! 王端没有深究,因为虎大威带着军队到了小清河对岸。 互相报了军号,虎大威喊道:“且等俺过河相聚。” 虎大威只带了二十名护卫,与王端在河岸相见。一番客套后,王端提议一起追贼。 虎大威直言,“王老弟,听我一句劝,贼人一旦跑起来,根本就追不上。秦贼打仗或许不行,但逃跑,那就跟脚底抹油了一样。就两条腿,一天就能跑两百里。你现在追,这会估计都已经跑进嵖岈山了!” “呀,老弟这里可有酒?” 王端摇头。 “我都随身带着,走,过河去,咱们喝一杯!” “我军也正要过河,”王端笑道,“小弟就先到大哥军中坐坐。” 过的河来,但见虎大威手下从马背上拿下一个小折叠桌和几个马扎,又拿出一坛酒和一包牛肉。 “虎大哥随身带着酒肉!”王端禁不住感叹道。 “那是,俺是无酒不欢!” 虎大威捉起酒坛子,给王端倒了一碗,“别想那么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喝一个!” 王端喝了一碗苦酒,心里很不是滋味。并不是因为五营贼跑了,而是汝宁官军彻底没了斗志,全在混吃等死。 虎大威又说道:“王老弟千里追贼,又收复新蔡,杨总督定要为你请功。不如老弟和我一起入城,和杨总督见上一见。” “小弟也早想和杨总督见上一面了。” 杨文岳好歹也算个人物,既然来了,没理由不见上一面。 带着军队来到城外,留军队在外扎营,王端跟着虎大威入城。 抬头一看,迎入眼睑的是高耸巍峨的崇王府牌坊。 好家伙,王端不由感叹一声。 与杨文岳见面,是在知府衙门。一番客套,分上下坐定,王端这才细心打量杨文岳。杨文岳身高有一米八,身材虽不是虎背熊腰,但也强健有力,怪不得能有机会带兵打仗。 杨文岳向前顷身,抱拳道:“王副将逐贼,一路披星戴月,着实辛苦了!” “不敢,职责所在,不敢言苦,唯皇命是从!”王端躬身答道。 见王端谦逊有理,杨文岳不再担心他跋扈难制,又问了几句,便命人准备酒宴。 杨文岳举杯,对王端说道:“王老弟建功立业,本官甚是佩服,只可惜我要在这里护保藩王,不能前去杀贼!” 王端暗讽,你根本就是胆小怕死,崇祯皇帝多次下旨,要你统兵北上救援开封,你就是纹丝不动! 杨文岳又问道:“王老弟是要继续追贼,还是……” “下官千里追贼,如今已是粮草不济,而且士兵伤亡很大,想暂时退回光州休整!” “光州也是汝宁辖下,将军可放心去光州休整。我自会上书朝廷,一为老弟请功,二为老弟请饷。” “多谢总督大人!”王端趁机说道,“下官也知道朝廷缺钱,不如让下官在光州自行筹饷。” 杨文岳不语,似乎在思考。 王端又说道:“下官本起于亳州,如今又率属于凤阳总督辖下,没理由久留光州。如果要留下必须要有驻地,要有就饷地,这样才能为总督效力,共同讨贼!” 虎大威喊道:“王老弟说得对,总督应该让王老弟留下,做为外援。” “如果是这样的……好,本官就上奏皇上,将王老弟调到光州来。” “多谢总督大人!” 自城中回来,王端集合诸将商议,见杨文岳不愿出兵,大家都觉得没有必要再追五营贼了。只有王崇义不服气,主张继续追击。 “连官军都不再认真剿贼了,咱们凑什么热闹?” 王崇义叫道:“流贼断后的骑兵也有四五千人,不能就这样让他跑了!杀了这五千人,就等于短了贼人一条胳膊!” 郑邱说道:“咱们只在这里休息一夜,贼人就能跑上一百里。等咱们明天去追,贼人肯定已经跑进深山了。” 王端无奈叹息,“这一次就先放过他们。” 告别杨文岳,王端带兵回到无咎泽。 “会主,大事不好了。”新任无咎水寨管事熊文光说道,“发大水了,旗山泽遭水淹了!” 第94章 组建长虹营 收服袁时中后王端正计划全军撤回乌龙集,杨圹找到他说:“会主,可听说过徐州弓手?” “没有。” “徐州弓手天下闻名,与豫西毛葫芦、西南白杆兵齐名。” “那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 杨圹笑道:“因为现在官军以火器为主,弓手反而少了。会主要不要招募一些?在下已经招募了一些做护卫。” 王端听出来了,“治安本该是官府的事,也罢,杨兄招募的兵都算进保安军,以后由保安军发银子。招募的弓手率属亳州营,这你与王学用去商量,人数嘛,多多益善!” “多谢会主!” 杨圹喜滋滋地走了,王端坐在屋子里反复思量,自己究竟是为哪个jieji服务的? 在无咎泽和证本、黑牛汇合。 听闻王端招降袁时中,证本大惊:“袁时中,反复无常的小人,道生怎么敢将他放在军队中!” 王端有深远考虑,“如今是乱世,人为了活命造反,但凡有一条活路,谁会造反?我收留袁时中,是给别的土贼流寇看看,投降我王端也是一条好出路!” “但我不会傻乎乎的让他带着原来的兵马,只要控制住他的手下兵马,就算他有三心二意也没法兴风作浪。而且袁时中把官府都得罪透了,又和李自成为敌,天底下除了我也没别人敢收留他了!” 证本说道:“袁时中这样的巨寇做惯了土皇帝,哪里会受得了久居人下。老僧敢断言他不会长留在我军中,一有机会便会脱走!” 王端心里面咯噔一下,自己确实想的天真了一些。 证本笑道:“不过道生也不用太担心,只有剥离了他的手下士卒,他就是个光杆元帅。就算受不了我军约束,要逃走也带不走几个人!” 证本又说道:“会主招降袁时中也没错,当年曹操也曾收留刘备。能留则留,不能留则去,英雄逐鹿本就是如此!再说袁时中也不是英雄,充其量是一个横行乡下的土老鼠。” “师傅教训的是,我会安排人监视他。”王端躬身谢道。 王端设宴将袁时中介绍给黑牛认识,几人把酒言欢。 黑牛说道:“会主,上次从五营贼那里俘获三千多马匹骡子,这一次又有袁老哥的四千马匹骡子加入。俺认为,我军现在有八千骑兵,可以再选出三千骑兵。剩下的骡马要么用来运送辎重,要么卖给农民耕地。” 袁时中听了,老脸发红,谢罪道:“这些骡马都是俺从乡民中抢掠来的,实在是罪该万死!” “过去的事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了。”王端摆手,“黑牛说的有道理,咱们不是流贼,必须保护农民,帮助他们提高生产力。就按你说的,将骡马低价卖给农民。” “是不是选一些小袁营的兵加入军队?” “那是自然的。选一千骑兵,其余的放回去种地!”又想起小袁营内有大量矿徒,便说道,“选一些懂开矿的,帮助咱们开矿。” “不可,”袁时中急忙制止,“矿工之所以投军,就是为了不再做矿工。矿工实在不是人干的!” “放心,不是让他们当苦力,而是去做师傅、监工。” 原来如此。袁时中拜倒,“会主仁义,给了兄弟们一条活路。” “袁大哥快起来,我还要另编一营,由你指挥哩!” “这,俺是败军之将……” “袁大哥不必谦虚,营号我已经想好了,就叫长虹营。取气如长虹之意,希望你以后带着军队也能如这个成语一样!” “多谢会主信任,俺必定用这条老命来报答会主的知遇之恩!” “袁大哥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军中有大量的将领都是流贼出身,比如这次带兵的郑邱,他是秦贼。还有你认识的宋雷,原先是李振海的手下,他现在是风雷营指挥。” 袁时中这才心安。 王端又说道:“我之所以用袁大哥,还有另一层意思,袁大哥久在河南游动作战,也曾和李自成一起打过仗。我军以后肯定要和李自成发生冲突,正需要了解闯军的人才!” “俺会将知道的告诉会主!”袁时中将酒杯放下,“李自成、罗汝才两人都是延绥人,两贼军队主力也以军户为主。贼最强的就属马兵了。贼人的精锐马兵,每人都有两三匹马,来去如风,官府根本就追赶不上。” 王端见过李过的骑兵,好像没发现都是一人多马啊? 袁时中解释道:“会主,李自成号称百万之众,实际并没有多少,能与官军抗衡的也就六七万。他的马兵号称有五万,总数也就三万。其中真正一人多马的并不多,以俺估算,也就万余人。” 又说道:“这一万多人是李自成的命根子,每次战事到了关键时刻才投进去,如果大事不妙,会带着这些人先逃。如果要千里行军、长途奔袭,用的也是这些精骑。” “也是,”王端笑道,“如果都是一人两马,五万人就需要十万匹战马,单靠劫掠哪里有这么多马?” 王端又问了李自成军队装备。 袁时中说道:“李贼马兵不喜欢重甲,喜欢穿丝绸,贪其轻便。精锐士卒身上穿二三十层丝绸,官军的箭矢不能洞穿。但如果遇到我军,我军火铳锐利,俺平生没见过第二家有的,铅子打过去,闯军的丝绸护甲根本不顶用!” 王端点头,又问道:“闯贼火器多吗?” “都是从官军处缴获的火炮,少说有几百门,都是陈年老货。李自成没有工坊,不能自行生产。不过,闯贼攻城喜欢用凿墙穴攻之法。每次攻打城池,分排多队人马上前,每人挖一块城砖就可以退回来,直到露出夯土。然后再派人凿土穴,塞入火药,一举就可以将城墙炸塌!” 王端又问道:“李自成军中谁是谋士?” “俺在李自成军中时候短,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有个宋献策的,是个江湖算命的。” 宋献策这个人王端听说过,其人能力平平。根据他在书本上得到的信息判断,李自成手下没有战略大师,看不清天下局势,所以最后败亡了。 袁时中不知道的是李自成军中还有一个牛金星,此人是进士出身,于十三年投靠李自成。牛金星为李自成谋主,建议他不杀无辜、赈济灾民、收拢人心,是李自成由流寇向豪雄转变的重要推手! 说完了李自成,接着便要说罗汝才了。 “罗汝才最大的能耐是玩女人!” 这就是袁时中对罗汝才的评价!罗汝才好女色,营中女伎常有百人之多。每下一地,往往先派人搜罗女色,供他y用,待他玩腻了,再分赐给手下。 王端问道:“我听说罗汝才的军队战斗力比李自成更强。” “那是去年。李自成刚从汉中进入河南,手下只有几千人,而罗汝才兵力超过他,所以官军才会说罗汝才比李自成更难打。现在李自成实力远在罗汝才之上。但罗汝才的兵同样不容小觑。李自成稳重奸诈,不轻举妄动。罗汝才胆气雄壮,敢于亲带精锐直冲官军。两人合作就跟狼狈一样,一个主正,一个用奇!” 点点头,王端又问道:“现在开封已经被攻下,老哥认为李自成下一步回去攻打谁?” “要么打汝宁,要么打左良玉,河南也就这两人手上还有兵。” 王端笑道:“我估计这时候孙传庭已经出关了,俩人差不多该打起来了。” 袁时中一惊,“孙传庭到关中才几个月时间,之前一直不敢出关救援开封,听说是在关中练兵,难道已经练成?” “这我就不知道了。”王端又对众人说道,“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很快就要和李自成交手了。” “趁这段时间,咱们抓紧完成营伍建制,强化训练,武器装备都要到位,然后堂堂正正地和李自成干一次!” 袁时中谨慎问道:“会主手下有多少人?” “差不多三万人。” 袁时中点点头,一手抚弄酒杯,一手摸着下巴,说道:“如果咱们做主场,掌握天时地利,一定能将李自成打败!” 袁时中认为保安军无法在正面对抗中击败李自成,毕竟兵力差距太大了! “哈哈哈,”王端大笑,“有袁大哥这句话,我军何愁不能胜贼!” 其实王端心里也有些没底。虽然有三万军队,但其中只有一万人是纸人转化来的精兵,余下的两万人战斗力稍差,且装备的武器基本都是冷兵器。 回到乌龙集,组建了长虹营。让袁时中从小袁营选了一千人,分编入后营、义门营,将这两营原先的骑兵挑出来,又调了一千板甲骑兵,组建了长虹营,使长虹营成为继前营后第二个全骑兵营。 从小袁营选出的士兵家眷一律安置到固始境内,余下的安置到乌龙集南岸。这样安排下来,袁时中身边只留下少许亲兵,余下的两千士兵都是王端的人,根本不用担心他有二心了! 第95章 营制调整 保安军到底有多少军队,王端也有些弄不清楚!步兵的扩充速度太快,都有些统计不过来了。 原先给了王自知一千兵建立后营,现在他在固始、光州等地自行募兵,已经将军队扩充到五千人了。其中三千多人不仅没有护甲,连武器都缺乏。 王学用的亳州营、王怀仁的义门营,原先各有一千步兵,现在也都扩充到三千步兵了,同样缺乏护甲武器。 只有中、左、右三个老营目前各有两千步兵,而且都是火枪手。 风雷营原先有一千骑兵、两千步兵,现在只剩下五百骑兵,两千步兵了。 除了马步兵,每个营还有一个炮兵都、十门火炮,以及杂役辅兵,这些就更没数了。 王端粗略算了一下,现在全军有三万多人! 他挠挠头,自言自语道:“太乱了,看来要精简一下了!” 翌日,召开军队改革会议。集思广益,设立甲乙两种营制,让军校生充入军队做军官。 会议上,训导黄甲说道:“学校所设立的科目,教授的内容过于简单,五十天就能学会,现在的150名一期生和50名二期生都可以毕业了。” 王端说道:“军校也是草台班子,以后慢慢摸索。既然一二期学生都可以毕业了,就开始招收第三期。从一二期生中选一些做教员,余下的都放到军队里。” “第三期开始要增加科目。这事我想了很久了,第一就是要增加参谋科,专门培养作战参谋,以后还要设立参谋部,负责制定作战计划。第二嘛,设立训导科,就是我一直说的专管士兵的思想教育的。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是思想,训导就是这个武器的制造工厂。” 等大家消化后,王端继续说道:“还要加上测绘科、情报科、侦查科、练兵科、医务科、宣教科。” 黄甲牢记在心,问道:“这第三期招募多少学生?” “现在有十四科,每个科至少招募五十人。骑兵科和步兵科可以多招收一些。” 黄甲答道:“一二期学生都是骑步科都学的,要不这样,骑步科一次招募三百人如何?” “可以。” 黑牛问道:“既然军校生到军队中做军官了,现在可以分甲乙种营了?” 王端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经过反复商议,最终设立两个骑兵营、一个火器营、三个甲种营、四个乙种营和一个乌龙水营、一个后勤营。 甲种营步兵为全火器化部队。乙种营步兵为冷兵器为主,火器为铺。骑兵营和甲种营负责作战,乙种营负责驻防和剿匪。 为什么要分甲乙种兵? 第一是士兵素质有差别。王端的一万家丁都是纸人转化来的,战斗力和作战意志都非投降、俘虏的土贼兵能比拟的。 第二是米涅枪只有一万杆,板甲只有一万两千套,根本不足以武装全军。 王端的计划是,甲种营全部战兵都是家丁兵,乙种营以家丁兵为中坚,土贼兵、新募兵为从属。 但王端只有一万家丁,根本无法满足需求,只好退而求其次,甲种营以家丁兵为主,乙种营以家丁兵为中坚,各配新兵。 两个骑兵营为前营三千骑兵、长虹营两千骑兵。 王崇义为前营指挥使,三千兵中一千为家丁兵。 长虹营以袁时中为指挥使,营中有一千家丁兵。 单独组建一个火器营,兵额一千人,装备30门旋风炮,二十套火箭发射车。每辆发射车一次可发射五枚火箭。 火箭学自康格里夫火箭,但已经改用硝糖火药为发射药,外形和现在的航天运载火箭形似,为两级火箭。 第一级为硝糖发射药,第二级为爆炸药。火箭总长三米,射程可达三里。火箭总重不足五十斤,战斗部重达二十斤,威力远超开花弹! 这种火箭既可以在火箭发射车上发射,也可以放在地面上发射,适合骑兵装备。 中、左、右三个营为甲种营。每营各有1000骑兵、1900名火枪手和一个旋风炮炮兵都。一个营有战兵3000人。 中营三千人全数为家丁。左、右两营各有一千家丁。 左右两营选拔新兵也最为严格,不用俘虏,而是从根据地内农民中选取。 后、风雷营、义门营、亳州营为乙种营,每营500骑兵、1400步兵和一个四斤炮炮兵都。一个营由战兵2000人。 乙种营每营有500士兵是家丁兵。每个营分配了五百杆米涅燧发枪和两百杆滑膛燧发枪。 另有乌龙水营,兵额2000人,拥有大中型船只80艘,原先一半装备了1000杆滑膛燧发枪,现在只剩下七百杆了! 黑牛说道:“每个营除了战兵,还需要伙夫、辎重兵、工程兵,这些人统称为杂役。标准为每一百人配20个杂役,组成辎重都,随各营行动。另外再组建一个后勤营,由保安军总部统一调配,专司向前线运送粮草物资。” 王端同意,说道:“这些杂役可不能学官府强征老百姓来干,咱们自己花钱雇佣。” 有人问道:“乙种营所处的环境不同,需要的兵力也不同,全部都压缩到两千人,可能会兵力不足。” “这样。”王端想了个点子,“正兵就这个数了,可以根据各地的情况征募编外兵,这些编外兵待遇和正兵一样,留作以后扩充时候再编入别的营。” 会议划定了各营的驻防区。 亳州营仍旧驻守亳州,保护商路。 义门营移驻无咎泽。后营驻守光州、固始。 乌龙营继续在乌龙集改造战船。 风雷营派驻息县,防御西面。 左营驻守新蔡,监视汝宁方向。 前营骑兵调驻旗山,防备开封方向。 中营、右营、长虹营、火器营作为机动兵力使用,驻守乌龙集。 王端又说道:“甲乙种营装备的武器不同,采用的战术队形也不一样。甲种营以火枪阵临敌作战,基本上以三个都一个连队,分段射击。” “乙种营是冷热兵器混杂。其中米涅枪500杆,骑兵装备100杆,步兵装备400杆。1400人的步兵,装备400杆米涅枪,200杆滑膛枪,余下的800人用冷兵器,这就要采取另一种战法了。” 黑牛提议道:“那就让冷兵器都按照鸳鸯阵作战。” 王端说道:“用冷兵器也只是暂时的,有必要花工夫去制作狼筅、耥耙吗?我看还是以长枪配刀盾。除了米涅枪还有大量的鸟铳、滑膛枪,就由滑膛枪、鸟铳、刀盾、长枪组成鸳鸯阵。” 王端接着问孔塞武器生产方面有什么问题。 孔塞说道:“会主啊,我们现在只有不到一万六千套护甲,一下子满足三万人的装备,确实太难了。” 又说气话,“最多在十一月底生产出六千套镶铁棉甲,先满足甲种营需要。等水坝修好,水力冲床造好,就可以生产板甲了。” 又诉苦道,“这一带的工匠都被我拉进工业堂了,现在街面上连一个磨剪子的都找不到了!” “好好,”王端笑着安慰道,“知道你用心办事了。除了护甲,武器更重要啊,先将缴获的兵器修理后发下去。咱们不是能筑造小型火炮吗,就不能生产滑膛枪?” “会主啊,当然能生产滑膛枪,但现在没有水力钻机,如果用铁皮卷成管,很容易炸膛啊。所以卑职没有让工人制作火枪,计划等水坝修好后再制作。” 王端也没更好的法子,“那也要先生产一部分燧发枪出来,等以后能自行制造钢材了再改!” 王端又问道:“冷兵器方面呢?” 孔塞笑道:“嘿嘿,长枪不少,家丁淘汰下来的精钢长枪就有两千多杆!余下的多是历次战役缴获的,勉强够武装两万人了。” “这样,”王端想了想说道:“多打造一些燧发枪,每天至少要打造十杆。” 孔塞苦笑一声,“好。卑职会将自生火枪的生产调到优先级。” “乙种营士兵体质本来就弱,冷兵器对体质的要求又高,所以还是要给他们装备火枪的。火枪兵容易训练,对体质的要求低,按说该优先给他们装备火枪的。” 孔塞谑笑道:“干脆将甲种营的火枪装备乙种营!” “哈哈哈。等新式武器造出来,这些火枪都会给乙种营的。” 中元节时母亲提及的杠杆步枪,王端也没有见过,他现在想入非非,如果手中有一支连发步枪武装起来的军队,那才是正在的天下无敌了! 叶明申粗略算了算,说道:“这样算下来,全军的战兵有人。每百人20个杂役,全军就需要5000杂役,再加上战兵就有三万。还要单独组建后勤营,全军就要达到三万六千人了?” 黑牛解释道:“后勤营的标准是每百人配20个兵,五辆四轮马车。扣除乌龙水营,后勤营需要5000运粮兵,1250辆马车,2500匹骡马。所以全军总人数是三万五千人!” 王端撇了撇嘴说道:“这也不算多!真正作战的也就两万人。不,真正能远出作战的只有一万五千人!” 叶明申提醒道:“公会辖下的人口总数还不到四十万,一下子养这么多兵,会不会太吃力?” 乌龙集管事刘建基说道:“咱们有的是钱,只要能保证粮食供应,其他的都不是问题。但目前的粮食都要外购,这才是个大问题!” 王端算了一下,养活三万多人马,一年需要四十多万石粮食。可是保安军所需的粮食都需要走淮河运过来,确实比较麻烦。 刘建基又说道:“只要保证明年能种下三百万亩粮田,粮食便不是问题,关键在今冬明春。如果处理不好,很容易造成饥荒!” 王端问道:“也就是说必须保证粮运安全了?” “是这个意思。” 王端笑道:“我们现在是官军,朝廷没理由切断咱们的粮道!” 众人沉默不语,文职公务员们拿不准接下来的战事走向。 “不用担心,”王端安慰道,“我军现在所做的计划都是针对李自成的,朝廷看在眼里,肯定能明白,更不会逼反我们!” 第96章 宣传与情报 武备是大事,文教同样也是大事。 王端问耿六,“宣教团怎么样了?” 耿六恭敬答道:“已经将息县、光山、光州、固始的教坊司伎户、乐户都请到乌龙集来了,正请董姑娘选拔哩。” 明代的教坊司不仅在两京存在,它是分支遍及全国,几乎在每一个州县都有官办jiyuan。 见耿六还想说什么,王端让他有话就说。 “俺看董姑娘选拔的人才不适合咱们这些大老粗,反而像是选出来给官老爷们服务的。” 王端听了瞬间明白了,也是,董小宛所受的曲艺知识,确实是为士大夫阶层服务的。 王端淡淡说道:“军队和老百姓需要的不是阳春白雪,而是下里巴人。需要的不是灵魂上的共鸣,而是感官刺激!需要的不是神游天外,而是释放情绪!” “这事我知道了,回头我跟她说去。” 等众人散去,刘建基对王端说道:“会主要我寻觅的宣教团团长人选已经有眉目了。” “是什么人?” “一个戏班老板,会主可要见一面?“ 王端想了想问道:“既然是个戏班老板,最近有演出吗?” “一直都有演出,这戏班是最近才到乌龙集来的,每夜都有演出。只是……” “怎么了?”王端好奇问道。 “节目有些不堪入目。” “不堪入目,这怎么说?” “都是些y戏。” “老百姓喜欢吗?” 刘建基有些尴尬地说道:“有些好这口,甚至流连忘返。” 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你不喜欢,你算老几! “晚上咱们去看看。” “这……” 王端解释道:“实地考察一下,才能知道他的戏班行不行。” 吃过晚饭,王端和刘建基一同来到戏院。这所谓的戏院就是在镇外搭了个戏台,周围用栅栏围住,只留一个门出入。门口有一个人买票,出三十文钱便让人进去。 进到里面,好家伙,乌泱泱到处都是人,估摸着有四五百之多。 王端刚进去,后面人就推搡他,他也只能随着人liu往里走,可是前面都已经占满了人,哪里还走得动。挤压的他实在受不了了,大喊道:“别往前挤了,在挤就怀孕了!” 一句话惹得哄然大笑! “会主,前面有座!”亲卫说道,“一个座位要一钱银子。” “快快快,赶紧买几个。” 好不容易买了几个座位,王端长舒一口气坐了下来。 大约等了一刻钟,台上上来一人,手持铜锣,急敲一阵,全场便鸦雀无声了。 帷幕后面传来音乐声,表示戏剧正式开始了。王端回头一看,但见众人都伸直了脖子,一个个色眯眯地看向台上。 一个和尚走上来,随口吟唱几句,白话道:“原庙里已经有崔氏一家住着,现在又来了个张生。张生啊,且随我来!” 哦,王端心道,这是西厢记呀! 张生上台来,用不知道哪里的土腔叽哩哇啦唱了一通,接下来就是西厢记的剧情了。 “快了,”王端听到后面有人说道,“马上精彩的就要来了。” 差点睡着的王端急忙睁开眼睛,看到台上有一男一女,女的一身红衣,丫环打扮,应该就是红娘,男人的自然是张生了。 后面喝彩声起,此起彼伏,呱噪的什么都听不到了。 夜火不是很亮,下面看不清楚,好像有马赛克! 台上像在打真军,但仔细一看发现两人并没有真脱光,而是穿了紧身肉色衣服。 崔莺莺道:“只怕母亲不同意。” “奴自有法子。” 王端心道,接下来便是该崔莺莺和张生偷情了? 谁知剧情不一样,老夫人上台,坐下念了一通经文,假装在椅子上睡着了。 刘建基坐在旁边,正在浑身难受,忽听王端说道,赶紧回答说:“不是,老板是江西人,弋阳戏班!” “怪不得听不懂唱的是什么。” 张生既然将老太太拖下水,事情也就好办了,最后一折戏是大团圆, 走出戏院,刘建基问王端要不要见一见老板。 “见,”王端还在回味刚才的剧情,忽然联想到自己的丈母娘,浑身打了个冷颤,“罪过、罪过!” “会主?” “没事,没事!”王端转移话题说道,“明天带老板来见我。” 回到家中,王端拉着秀珠、韩婉儿来了个大联欢。第二天早上带着熊猫眼镜来到公会,早已有戏班老板侯在这里。 “昨晚的节目我去看了。”王端坐下后说道。 “这……” 王端摆手,“演的很好。” 老板俯身请罪,“只是讨一口饭吃!” “你不用解释,我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咱们说正事,我想请你主持我们宣教团,你可愿意?” “小人才疏学浅……” “你行!说你行你就行!”王端又问道。,“对了,你叫什……,先生贵姓?” “不敢,小人贱姓何,草字长盛。” “何老板。说你行是因为你很懂得人们想听什么,对?” 何长盛愈发惭愧,“实在汗颜!” “好了。咱们说正事,我要的就是懂老百姓所思所想的人才,你懂,所以我用你。你的节目不错,但不上台面。我有几个想法,你回去想想,看看怎么编成节目。” 王端将白毛女、半夜鸡叫两个故事说给他听,然后又说了钢铁侠的故事。 最后王端说道:“可明白这三个故事要传达什么?” “小人愚钝,还请会主指点。” “人都有情绪需要宣泄,前两个故事是激发老百姓的仇恨,后一个故事是给老百姓一个希望。” “让老百姓仇恨地主老财,从钢铁工厂老板身上看到希望,你明白了?” “小人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何不是让老百姓从包青天、海瑞这样的青天大老爷身上看到希望?” “这就是新思想啊。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何长盛接了宣教团长的职务,回去编排节目了,王端却悠悠叹道:“有谁明白我的心呢?” 王端去见董小宛,告诉她宣教团已经有团长了,但还是诚恳邀请她担任演员教师。 董小宛问道:“会主这里真是来去自由吗?” 王端一愣,庄严保证,“绝对来去自由!” “我在这里过得并不开心!” 王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矛盾得很。想了又想,说道:“董姑娘,你回去又能怎么样,不如留在这里,好歹也在这里你是个有独立权力的人。” “女人总是要寻一个归处的。” 王端试探问道:“如果姑娘愿意,我愿意给你一个家。” 董小宛急忙解释道:“会主误会了!”她心目中的丈夫是才子文人,而非武夫! 看到王端愣在那里,脸上泛起潮红,显然是自觉丢人现眼了。 “会主。是小宛卑贱之身,配不上会主。小女子只会吟风弄月,而会主是心忧天下的伟才,岂可因小女子而耽误大事。” 王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出生根本就不重要,如果姑娘要走,我随时都可以安排人送你。如果姑娘愿意留下,可以在这里另找顺心如意的人结婚。就如姑娘说的,我是做大事的,岂会为难一个女人!” 董小宛只能退一步说:“小女子就暂时留下,为宣教团培养人才,至于以后如何,就要看造化了。” 王端脸上露出笑容,“太好了。董姑娘就先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如果过不得不好再决定去留!” “多谢会主成全!” 从董小宛家里出来,王端似乎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就来到大营巡视。大营内,各营正在重新整编,随着大量军校生的加入,新的训练项目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个四百米长的标准障碍训练场开始建造,以后会推广到各个营区驻地。 骑兵的训练也进行了改革,开始按照近代骑兵训练方式进行训练。 王端还想仔细看看骑兵是怎么训练的,公会派人来通知他,皇上的封赏下来了。 丁启睿将奋勇营(保安军)大破革左五营、刘希尧被俘虏的经过奏报给朝廷,朝廷便下旨,升王端为雎州卫指挥使,改率河南都指挥使司。原雎州卫在崇祯八年被流寇消灭殆尽,只留下一个名号了,皇帝索性将他送给了王端。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王端不解。 证本和尚说道:“道生立下大功,应该升任总兵才对。现在河南总兵是陈永福,并没有空缺安置,想来是如此。” “为什么是雎州卫?” “雎州属开封府,皇帝想要咱们去打李自成。” 王端咧嘴笑了,“崇祯想瞎了心了。” 来到公厅,传旨的依然是韩九唯。韩公公说道:“王军门,咱这次来可是常住!” 刘建基赶紧低声说道:“这是监军太监!” “监军?”王端大惊,他可不愿意身边有一个朝廷的人。 韩九唯也解释道:“打仗的事咱不多问,有需要用到咱的地方,大人尽管提出来,咱来就是在大人手下效力的!” 请韩九唯下去休息,王端将证本和尚请来,问道:“皇帝派了个太监过来,难道是怀疑我了?” “怀疑肯定是怀疑的,但皇上现在不敢撕破脸皮,所以派太监来。只要好吃好喝供着他,应该不会有事!” 刘建基说道:“那也要看这太监听不听话了。如果不听话……”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证本笑道:“杀是不能杀的!太监是无根之人,无根之人喜欢浮财,多用金银拉拢他,再派人监视他,让他困坐在这里就好了。” 王端叹了口气,“唉,皇帝既然怀疑咱们了,绝不会只派一个太监就完了,应该还有后手。看来要抓紧完善情报司了。” 情报司的事现在由亲卫队指挥王忠和秘书刘建廷负责,两人都不专业,必须找一个专业的人负责。 证本提议由自己的小徒弟原理来负责,说道:“原理会看相判人,又喜欢密码学,他可以担当此任。” 王端是相信证本的,决定给原理一个机会。 原理担任情报司主管,便恢复了俗家姓名单英。王端对单英印象还是不错的,模样周正,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笑意,让人想要亲近。 单英接过重任,对王端说道:“原先情报司所选的都是贩夫走卒,来往市井茶肆之间,得到的都是三四手消息,没什么价值。” 王端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职下要重新招募人才,先经过严苛训练,然后再让他们潜入文武要员家中,伺机刺探消息,收买间谍。” “这个法子不错,但也不能完全否定以前的做法。”王端又说道,“上层路线和下层路线都要走。上层路线以收集情报,策反官吏为主。下层路线也可以收买小官吏,干一些开城门、带路的工作。” “会主所虑周全,职下一定照做。” “除了向敌人派出间谍,也要注意防止敌人对咱们使用间谍,,就是反间工作,这个你也要负责。” 单英想了想后问道:“会主,内部安全是不是另外成立一个部门负责?” “说得有道理。”王端点点头,“好。你先不用管这个了,先把情报司的工作干起来。” 王端决意成立一个安全j,名字就叫特侦司。可是找谁来负责呢,想来想去也没个合适的。因为这个工作涉及了对内部人员进行jianshi,一个不好就会出现胡佛那样的人物,利用掌握的罪证来要挟官员,这是王端最害怕的。 终于选定了王珂,他是纸人出身,王端用起来放心。 第97章 第一次围剿献贼(一) 自七月六安夹山之战后,张献忠和革左五营分开,在英山休整了一段时间。 天峡山峰峦峭壁之间飞泉流泄,在日光下冷烟朦胧,彩虹隐约。 主峰之外,有十多里长的山间峡谷,原是一条河流,现已干枯,只留下白沙碎石。 峡谷两侧丘陵起伏,平缓处被平整种田,丘顶之上有村寨座座。丘陵上下,人来人往,远看像是平常百姓人家,近看才发现男人个个穿棉甲,腰挂刀剑。 别人或许不知,霍山行商往来其间,知道这是大西营八大王的兵!居于山谷内的大西营有五六万人口,两万多兵丁!这行商似有心事,也不多停留,匆匆去了。 天峡山半山之间有一座古寺,相传是陈朝时期建造。如今已经荒废,只留下断壁残垣。 夜色已深,秋风萧条。但此时寺院内却灯火明亮,将斑驳古墙照得通红一片! 一个二十岁许的青年走进了寺庙,来到院中。听到破鄙的大殿内传出醉鬼的呼叫! “敢……敢来我就杀了,杀……” “喝!” “哭,在哭就把你杀了!” 听到女人低声呜咽,青年皱紧了眉头。 又听到里面传出女人的一声苦叫,里面的男人哈哈笑道:“你这白胳膊,俺真舍不得砍!” “放开我!” 身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青年男子回头,看到两个少年在打闹。 “大哥!”两人分开,冲面前的壮年喊道。 “文秀、能奇,你们二哥呢?” 这两个青年便是刘文秀、艾能奇,当前的汉子乃是孙可望,他所问的二哥是李定国! 文秀人如其名,长得眉清目秀,他回答道:“二哥去看刘小姐了。” 孙可望双眼渗出冷光,似乎对二弟的行为非常不满。 艾能奇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刘文秀,示意他闭嘴。谁知刘文秀不仅不听,反而问道:“义父在里面做什么?” “别问!咱们走。” 孙可望拉着两人走出寺庙,来到外面营地,正好碰到一人沿着山道骑马而来。 “怎么了?”孙可望见来人上气不接下气,想必是有紧急军情了。 “马元利将军被官军打败,逃回虎门关了!” 孙可望心沉谷底,刘文秀、艾能奇两人面面相觑。 “哪里来的军队?” “河南的,”传令兵低声说道,“又不像是官军。” “仔细说说。” “他们全身板甲,手持自生铳,夜里杀上了山寨。俺们慌忙抵挡,只是……” “只是什么?” “这些人太强壮了,咱们的兵根本挡不住,刀砍下去也砍不透他们的板甲,铁鞭打下去,他们还是纹丝不动!” “老马手下还有多少人?”孙可望厉声问道。 “马首领手下只剩下三百来人了。” 孙可望瞪大了眼,“不是有三千人吗,其他人呢?” “死的死,逃的逃……” “好了,你下去休息一会,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是。”传令兵下去休息。 孙可望对艾能奇说道:“快去将你二哥找来。” 艾能奇匆忙跑到寺庙左侧一处水潭边,见到李定国和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一前一后坐着,两人相隔一步,同时看向水潭,并没说话。 “二哥!” 李定国回头,火把影亮了他的面目,一个二十一二岁的男子,脸色被太阳晒得微微发黑,但相貌端正。他站起身来,身高足有一米八多,身形苗条且健硕有力。 “大哥要你赶快过去。” “好,你送刘姐姐回去。” 李定国给了孟小姐一个包含歉意的眼神,随后大步走了。 见李定国来了,孙可望说道:“河南有兵过来了。” “河南哪里还有兵?” “还记得霍丘贼万山王提到的保安军吗,我猜就是他们!” “保安军?” “马元利传报的和万山王说的相同,都是清一色板甲,用自生火铳。” 李定国朝庙内看了一眼,问道:“义父知道了吗?” “没有告诉他。” 李定国明白一定是义父又喝多了。 “你带两千人去支援马元利,”孙可望说道,“明天我再告诉义父。” “好。” 李定国连夜带人出发。 孙可望再次回到寺庙内,里面没了声音。不一会儿,从内走出一个身穿碧落色长裙,身材修长,面如桃花,天生媚骨的女子。 “大将军。”女子冲孙可望行万福礼。 “王姨娘。”孙可望恭敬回礼。 女子向偏殿去了,孙可望目视她关上房门,暗中叹了一口气。这女子名叫王月娘,是秦淮河珠市名伎。余怀为她作诗云“月中仙子花中玉,第一姮娥第一香。” 王月娘开始时与桐城孙克咸相爱,孙克咸本想纳她为妾,奈何没钱,最后被蔡香君以三千两赎走。蔡香君官至安庐兵备道,带着月娘上任。十五年五月,张献忠攻占庐州,蔡香君死。八大王见王月娘美貌,将她霸占! 张献忠于第二天醒来,孙可望将消息告诉他,他急忙召集将领商议。 等张其龙、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王尚礼、冯双礼、白文选、张化龙等大将聚齐,张献忠说道:“消息你们都听到了。二小子昨夜带人去支援了,想必现在已经到了,咱们也要准备好。” 张其龙说道:“我听可望说的,这伙人来头不小啊!” “俺也奇怪。”张献忠边说边找酒壶,身边却没有酒。 张其龙作为张献忠手下第一大将,建议再派三千人去支援虎门关。 他又说道:“如果是官军反倒不用怕,如果是新近招安的河南土贼,又立功心切,那就要小心应对了!” 张其龙话音未落,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兵,跪禀道:“二将军送来军报。” 孙可望接过去,递给张献忠,他看后递给孙可望。随后说道:“老二的信上说对方是官军。他们举着三根大旗,一根旗上画着红五角星,一根上写着大明奋勇营,一根上写着保安军。” 孙可望再次想起万山王的话,说道:“这伙人身披板甲,手持自生铳,不好对付!” 张献忠问道:“花马刘和黄蛮子有没有动静?” “两人一直窝在霍山。” 张献忠猛拍了大腿一下,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步。 “湖北的宋一鹤堵住了咱们西去的道路,本想走商城,没想到又来了一伙兵匪!” 南面是长江天险,东面有黄得功、刘良佐,似乎已经无路可去了。 随即又哈哈大笑道:“俺老张一辈子死里逃生多少回了,那一次不是安然脱身,老天爷就没打算收俺,要俺好好活着哩!” “虎门关天险不能失守。”张献忠咬着牙说道,“都动起来,全军给俺压上去,日to姥的,俺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 张献忠的计划仍旧是北上河南。 各个头目领命而去,只有孙可望留了下来。 “老大在担心什么?” “儿昨夜想了又想,弄不明白保安军到底要干什么?” 张献忠笑着问道:“他们想要钱,他们想要土地,他们想要升官?你说说。” “如果他们想要钱,犯不着来咱们这儿虎口拔牙。如果想要土地,河南兵马尽丧,他们完全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占据。想要升官,朝廷能拿什么赏赐他们?” 张献忠叹了口气,又想找酒来压制心中的燥火,但他忍住了。只见他说道:“昨日传来消息,开封被李自成攻破了,革左去投靠他了。革左五营从光州北上,就是保安军放走的。官军是真不行了,这个保安军想要什么,你还看不明白?” “前天传来消息,不是说革左在汝宁大败,刘希尧被生俘了?” “俺猜测那一仗也是这群保安军打的。” 孙可望似乎明白了,保安军就是冲着他们来的,是要将流贼赶尽杀绝! 张献忠忽然说道:“那天月娘唱道‘天下英雄谁敌手’,俺一直以为这天下最后是俺和李自成争夺,就如曹操和刘备一样。唉,咱们就不该来南方!天下精兵都在北方,蹉跎岁月啊,这几年是什么也没捞着!” “义父,要么咱们打回陕西去?” 张献忠猛地站起身来,“俺就是气不过,绝对不能让李自成压俺一头!俺八大王横行天下,绝不会被他比下去!” 说道这里,妒火中烧,更想要喝酒压一压了! “义父雄心壮志,必能成就大业!” “走,点起兵马,先灭了保安军!” 张献忠亲带军队去虎门关,留下老营妇孺、义子刘文秀、艾能奇,由冯双礼留守。 此时的张献忠可用战兵已经不足两万。山道崎岖,六千骑兵也难以发挥优势,便将一半马匹留存在老营,徒步前去虎门关。 大西营分作两路,沿着山谷北上,半路上再度遇到传令兵。 张献忠看着跪在地上的传令兵,只见他浑身漆黑,像是从灶台底下爬出来的一样。 “怎么回事?” “兵匪用火箭炸毁了关外木栅,又=用火炮朝关门石墙射击。兵匪火炮太厉害,发得都是开花弹。俺来报信之前,石墙已经被炸掉大半。二将军担心守不住了,派小人来通知大帅!” “守不住?”张献忠大怒,“虎门关是大别山最险要之处,两侧都是高山,哪有那么容易攻破!” 孙可望驱马过来,说道:“义父,二弟一向稳重,应该不会说大话。全军停止前进,就地修筑工事!” “哼!”张献忠环顾四周,逼仄的山路两侧高山耸立,只要砍伐树木,将山路堵死,兵匪就算来,也只能仰头上攻! “还愣着干什么!”张献忠大骂道,“赶快行动!” 士兵们纷纷跑到山上去砍伐树木,又推下石头堵在山路上。不过一刻钟时间,山路便也被彻底堵死! 张献忠又让张其龙前去接应李定国。他说道:“务必将我儿带回来!” 张其龙久经战阵,并没有一丝慌乱,冷静答道:“大帅放心,俺一定将二将军全身全影地带回来!” 第98章 第一次围剿献贼(二) 虎门关处在椭圆形平谷的南口,谷口的宽度约有六丈,官府便在这里修建了一座高两丈、厚一丈的砖石城墙。 虎门关内,李定国躲在石墙后面,正等着保安军炮火停歇。 黑牛所领中营和火炮营士兵,总数只有四千,负责正面仰攻虎门关。因为山路难行,只带了十门旋风炮和二十辆火箭发射车。 原先两丈高的关墙上半部被炮弹削去,高度已不足一丈,黑牛觉得人可以从两侧靠山脚的地方爬上去,便下令停止炮击。 黑牛下令道:“派两个火枪都试探一下,看看里面还有多少贼兵。” 两个火枪都士兵在都使带领下,从两侧高山脚下前进。他们借助树林掩护,慢慢靠近关门。 石墙后面的李定国见火炮停歇,急忙让亲卫爬上关墙侦察。 “二将军,兵匪杀上来了!” 李定国刚要说话,只听“砰”的一声,亲卫便直挺挺从关墙上摔了下来。亲卫倒地时就已经死了,脑袋上有一个大洞,突突地向外冒血! 周围士兵都被吓了一跳,李定国低声说道:“都小心了,快爬上去!” 士兵们默默地拿起武器,全都趴在了关墙的废墟上。没有了堞墙掩护,大西营兵又以冷兵器为主,这样趴着很难战斗。 李定国对身边的亲卫说道:“将震天雷、石块都准备好,兵匪靠近城墙就向往扔!” 火枪兵接近关墙,都使王继功左右察看,见山势陡峭,士兵们想要上爬,根本无处下脚。 他一时间也想不到好的法子,正计划撤退,让士兵去伐木造梯。墙内忽然飞出两个黑影,王继功看着它们落在地上,落地后轰然炸裂,将他掀翻在地! “艹!” 王继功被士兵拉了回去,来到黑牛面前。黑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再次命令火炮开火。 这一次炮手将射角压低,开花弹直接打到石墙脚下。接连几十发炮弹打过去,砖石构筑的关墙外墙彻底毁坏,留下了内侧半壁,像糟了拆迁! 火炮手将射角调起,又打了几发,关墙彻底倒塌,留下一地废料,像个四五尺高的建筑废料垃圾堆。 黑牛一声令下,中营兵再次前进。 大西营士兵在李定国的带领下退到关内的山上。 李定国将副将喊来,“兵匪的火炮太厉害了,这里已经守不住了。你和马元利一起带着士兵们走,我留下断后!” “二将军,这怎么能行,要走一起走!” 李定国瞪大眼睛斥道:“现在是矫情的时候?快走,我带着亲卫从山上走!” “不行,二将军带着亲卫先走!”他冲着亲卫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带二将军走!” 亲卫们拉住李定国,将他推上战马走了。 副将对身边仅剩下的二十个士兵说道:“咱们爬到山上去,朝下仍石头,能挡一时是一时。” 保安军进入关南,算是踏入了直隶地界。关南的道路是千年古道,相传是春秋时期楚国修筑的,用来攻打宋蔡。 关南道路狭窄,宽度不足一丈,而且越向南越窄。 黑牛不敢大意,先派出一个都的火枪兵去侦察,又命令一个骑兵都随后跟着,每五里回报一次。他则带着大队人马暂时休整。 新任个火器营指挥使林威走过来说道:“将军,也不知道会主那边走到哪儿了。” “会主绕行霍山,去联络官军,应该会慢一些?后营走潜山,沿途没有流贼,应该会快一些。” 由于张献忠有北上迹象,王端怕张献忠和李自成南边夹击他,就计划先将张献忠驱走,省得腹背受敌! 黑牛让林威报告还剩下多少开花弹,忽然侦察兵传来消息,前方山上还有贼兵。 来人捂着脑袋说道:“俺们去侦察,还没走多远,右边山上就有人朝下仍石头!” 黑牛看向右侧,高山壁立,林木茂盛,根本看不清山林里有人隐藏。又见林鸟腾空盘旋,像是受了惊吓,基本可以断定树林里有人。 “让你们都使继续走,不用管山上的贼兵。” 黑牛又喊来一个都使,仍他带人去驱逐右山上的残贼。 自有一都士兵去山上驱贼,还没一盏茶的工夫,骑兵传信回来,说道:“断后的贼人每隔两三百步就砍伐树木挡路。” 牛国柱笑了,“你们都使真是……,不必事无巨细都回来禀报。只要留意两侧有没有敌军埋伏,五里内没有埋伏再禀报一次。” 等右山的贼人被赶走,五里山路探查清楚,黑牛这才带着全军起行。 大约走了二十里路,侦察兵发现贼人的踪迹。 “前面转弯处山路被贼人阻断。贼兵在对面山腰扎营。” 黑牛骑马上前视察,果见一座小山正对山道。小山上有一道木栅,应该是以前修筑的。 火器营指挥林威看后说道:“这个角度,火炮打不上去。用火箭。” 黑牛仔细察看四周山势,发现后背的山高,前方南边的山势低缓,表明大军已经走出了深山。 “俺看不到转弯那边的地形,”黑牛指着南面丘陵说道,“你看,南边都是小山,山丘坡度低缓,山丘之间也可能有山路,如果贼人藏在后面怎么办?” 他又见树木林叶都已枯黄,急忙察看风向,还好是北风! 如果这时候刮南风,大西营一旦放火,保安军都会被烧成烤鸭! “将军,不能在这里停留啊!”林威担忧地说道。 由于山道狭窄,保安军的队伍拉成了一条长线,足足有三里长! “派人爬到两侧的山上去。”黑牛下令道,“先看清远处的地形。你去用火箭把木栅给俺炸掉!” 林威的火器营发了五支火箭,将木栅炸倒一大片,但没有引起火灾。 黑牛用千里镜仔细察看,发现木栅后面都是树木,也没有发现贼兵,于是命令火枪手仰攻。 火枪手每一甲分作五排,拉开距离,猫着腰向山上爬去。 当火枪手走到一半路程,躲在树后面的贼兵弓手闪出,射了一箭又躲了起来。有流矢打在一个士兵板甲上,将他推倒在地。 接着箭矢如雨,嗖嗖作响…… “啊!” 一个士兵被射中,箭矢穿足入土,将士兵定在地上,他痛苦哀嚎起来。 黑牛放下千里镜,下令道:“再派两个都上去。别tnd只知道向上攻,留下几个人狙击!” “呯呯呯!” 火枪手开始还击,将弓手压了下去,士兵趁机跑到木栅外面。 木栅缺口处,部分士兵蹲下做狙击手,余下的士兵尽可能放低身段,慢慢向内前进。 大西营兵沉着应对,一颗颗铁球抛出,顺山势滚下。 “震天雷!” 保安军士兵发现时已晚,震天雷接连炸裂,十几个士兵被炸倒! 山上硝烟尘土散去,山下的黑牛才看清楚状况。到处都是哀嚎呻吟的士兵,木栅也被炸倒一片。 “继续进攻!”黑牛脸色阴沉地说道。 杂役爬上山,将受伤的士兵抬下来救治,余下的火枪手则继续进攻。 火器营指挥林威舔着嘴唇说道:“咱们的手雷快造出来了。” 黑牛心道,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大西营兵又扔了一波震天雷,这一次火枪手都学机灵了,只有一个倒霉蛋躲闪不及,被炸伤。 趁保安军躲闪的工夫,大西营兵绕山路跑了。 黑牛登山远眺,发现山后面有一条小河,河两岸有狭长的平地,有人在那里种植庄稼。 他喃喃说道:“如果向南走都是这样的山路,就是走一个月也走不出去!” 为了保护后路,牛国柱留下两个火枪都驻守在这里,主力继续前进。 约走了三四里路,进入了丘陵地带,两侧都是低矮的小山,有不少溪流。 “今天就到这里了。”黑牛下令扎营过夜,“派人继续向前侦察。” 王继功带着他的都继续向南走,发现在山道的一侧小山丘上有一座山寨。进入山寨察看,里面只有一地枯骨,并无一个活物!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王继功念了一句古诗。 王继功登高远望,看到一片片荒废的粮田,更远处依旧是崇山峻岭。 “还是当兵好啊!”一个小兵嘟囔道。 当兵至少不用担心被屠杀了,也不用再种地了! 王继功将怀里的大饼摸出来,撕了一块放进嘴里,又摸出一块酱菜。 这时山道上马蹄阵阵,原来是一个骑兵都跟了上来。骑兵都都使驱马上前,仰头上看。 “嗬!”王继功叫道,“长的真俊。俺要是和你一个营帐,真怕把握不住!” 来人便是男生女相的土贼二哪吒洪二良,从旗山军校毕业,如今调入中营做了都使。 洪二良厌恶地骂道:“想跟我一个营帐,先把嘴里的牙拔干净!别在这里磨蹭了,快去侦察!” “嘿嘿嘿。”王继功挤眉弄眼,“俺今夜就在这座山寨休息了。美人化白骨,英雄如粪土。俺今夜就搂着白骨睡觉,梦里还能梦到狐仙哩!” 洪二良沉声道:“军令如山,岂能儿戏!” “你算哪个?”王继功突然火了,“一个贼头出身,竟然敢管俺!” 洪二良听了双眼冒火,恨不能从马背飞上山去。他生生忍了下来,冷声说道:“你我都受军令管辖,我是管不了你,但有军法在。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不听也。若说我是个贼头,哼,便是个贼头也比你强,莫要不服气!” “俺就是不服气,怎的?有本事比比?” “你要怎么比,不过现在洪某有军务在身,等空闲了再切磋一番如何?” “俺看你是怕了,想跑!” 洪二良暗笑,口中却说道:“我劝你也别意气用事,大敌当前不是内斗的时候。” “俺最烦你这样讲大道理的胆小鬼。”王继功一边骂一边朝山下走,“俺会主常说,君子动手不动口,今天非把你裤子扒了,看看有没有卵子!” 王继功如猛虎下山,凌空一跃,就要抓住洪二良。洪二良轻蔑一笑,向右一歪,踹了他一脚,身子便藏在了马腹底下。马匹受了惊吓,朝前跑去。 王继功扑空,从马背上越过,肚子上吃了一脚,摔在了地上,来了个狗啃泥! “呸呸呸!” 他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洪二良已经纵马而回,冲着他跑来。 洪二良胯下马匹似乎不想撞人,拼命挣扎,却被洪二良勒紧笼口,双脚抬起,将王继功踢翻! 王继功被战马踹倒在地,惊恐地看着马上的洪二良。 洪二良骑在马上,纹丝不动,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王继功闹了个脸红,在众多士兵面前跌了面子。爬起身来,又要扑上去,这时几个甲长过来拉住了他。 一个甲长说道:“算了算了,都是自己人,还是杀贼要紧!” 王继功半天憋出一句话,“你给俺等着!” 洪二良心情恶劣地跟在火枪都后面。 前面跑过来一个火枪手,对洪二良说道:“洪都使,前面道路堵住了。” 洪二良驱马向前,果见前面山道被木石堵住。 王继功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骂道:“混蛋。足足堵了有一百多丈!” 洪二良爬上石头察看,果然如此。 “咱们有四千人,要想把这些石头、乱木头全挪开,至少也要半天时间。” 王继功跳下来说道:“俺看今天就到这里。” 洪二良看了看两侧高山,说道:“天色还早,咱们上山察看一番,我担心贼人在山上有埋伏!” “这山势这么陡峭,人怎么可能上得去?” 洪二良下马,将两个甲骑兵招上来,又对王继功说道:“咱们一人一边。” 也不管王继功,他自带着二十人徒步上山。山势陡峭,且不易下脚,他们只能一边走“之”字形,一边砍断枝丫,硬生生砍出一条小路来。 走到山上时已至黄昏,向山后望去,依稀看到对面半座山石头裸露在外。他让一个士兵爬上树察看,士兵在树上喊道:“好像是座矿场!” 洪二良也爬上去察看,一座石灰石矿山出现在眼前。 “派两个人回去报信,咱们去矿山看看。” 小兵迟疑地问道:“都使,那边不像有人活动。” “小心无大错!” 洪二良带头向山下走去,人常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而且天色渐暗,更是难行。 他们向下走了几十米,透过林叶发现了灯火。 洪二良让手下都停下,自己爬到一颗大树上观察。 山下星火点点,预示有大量的人马活动。 “难道是献贼?” 第99章 第一次围剿献贼(三) 霍丘麻丝集,位于群山丘陵之中,平时也没什么商人来往,如今却是人烟鼎沸,帐篷林立。 王端拿着千里镜望向对面营地,身穿鸳鸯战袄和布面铁甲的士兵在里面行走,布面甲铜钉金色耀耀,头上的红缨鲜艳,引得王端一阵羡慕。 将千里镜放下,王端叹了口气,说道:“这黄闯子的兵不错嘛。” 身旁的袁时中谨慎说道:“黄得功是一员猛将,营内精兵多来自辽东和京师,实力自然非南兵可比。” “你见过他?” “没有,卑职也只是听说。”袁时中又说道,“黄得功之所以被称作黄闯子,是因为他作战勇猛,每战都拼杀在前,不避锋失。也因为这样他多次受伤,听说脸上还中过箭。” 右营的王一龙来报:“花马刘来了。” 王端举起千里镜察看,见一队骑兵慢慢走近麻丝集。三角纛旗下,一将身骑花马,向山上看来。 刘良佐身后有数百外罩扎甲、内穿红袄的精骑,胯下战马也披着披甲。他们或持三眼铳,或持铁鞭、铁骨朵,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必是刘良佐的家丁。” 家丁后面的骑兵多穿红色布面甲,气势上略逊前者一些。 刘军每五骑一列,战马收尾相接,三千人绵延数里,远远看去,红缨攒动,如一条红色的河流。 花马刘刘良佐,大同军户出身,累功至总兵。刘良佐身材高大肥壮,身披重甲,如孝陵前石雕武将一样。等他走进,王端发现他面色黝黑,皮肤粗糙,但却有一双丹凤眼,右眉有一颗黑痣。 据说右眉有黑痣的人多艳遇,用情不一。 那花马刘抬头,也看到了在土丘上扎营的保安军将士,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除了高头大马、精钢板甲,最让他震惊的是那面公会会旗。 蓝底大旗上的红色五角星煞是引人瞩目。 中国古代并非没有五角星,其实早在五千年前就有五角星刻画在陶器、玉器上,只是一直不流行罢了。 刘良佐看到了在营门外站着的王端,四目相对,脸上同时扬起笑容,微微点头示意。 刘良佐问先一步来到的属下,“那个人是谁?” “是雎州卫奋勇营的指挥使王端,是个副将。” “早就听说过他的大名,没想到这么年轻!” 那属下笑道:“只有十八岁哩,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招了这么多精兵。” 刘良佐又看向黄得功勇卫营营地,问道:“黄闯子带了多少人来?” “三千骑兵。” “奋勇营呢?” “三千骑兵,一千步兵。” “加上咱们的三千骑兵就是一万人了。” 刘良佐安排将士们在麻丝集南面择地扎营,随后前去拜会黄得功。 这一战由王端发起,却是由资格最老的黄得功任统领。 黄得功和刘良佐是老相识了,自在辽东抵抗东虏时就认识。后两人又分别入关剿贼,最后在安庐相会,一起镇压革左五营和张献忠。 “这王端什么来头?”刘良佐接过黄得功手下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黄得功长得和刘良佐身材相似,脸上有箭伤,满脸横肉,凶神恶煞一般。 “谁知道。”黄得功为刘良佐满上,“马总督倒是信他。这次命你我和奋勇营一道出兵,听说连粮草都是那王端垫付的。” “怪哉。这王端和张献忠有仇?” “这谁知道。不过马总督立功心切,又有银子可拿,自然愿意驱使咱们卖力!” “这么说王小子才是雇主了?” “哈哈哈!”黄得功被刘良佐逗乐了。 “黄兄,可请王端来过?”刘良佐问道。 “还没有。我正等你来了先商量好,然后再会会他。” “怎么说?” “我是拿不准这王端要干什么。来之前马总督也说过,万事要小心,千万别着了道!” 刘良佐轻抚酒杯,缕清其中的关联,说道:“看来马总督也不是很信任这人啊!” “这王端现在占据固始、息县一带,和光州的丁启睿、汝宁的杨文岳勾搭在一起。突然要和咱们一起攻打张献忠,这里面肯定有事!” “黄兄准备怎么做?” 黄得功将酒杯放下,说道:“我思虑良久,这仗要打。怎么打,必须提前商量好。出兵后咱们三家分开走,让奋勇营在前面,咱们在后面跟着。咱们两个也要提前商量好,我如果遇敌,你就驻兵不进,先看清局势,防止奋勇营倒戈。如果是你,你也这样!” 当夜在黄得功营中设宴,王端赴宴,三人正式认识。 三人依次坐定,黄得功大手一拍,士兵们将酒菜端了上来,屏风后面响起琵琶声。 王端心中震动,没想到黄得功打仗还带着乐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琵琶声歇。 黄得功看了刘良佐一眼,刘良佐看向王端,问道:“王兄弟。我和黄兄算是多年兄弟了,与你却不甚熟悉。虽是早闻大名,今日才得一见,果然英雄少年。” “两位大哥过奖了,”王端故作谦虚说道,“两位是东南柱石,我还差得远哩!” 刘良佐摆手说道:“不敢当。别看我俩作战多年,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起而应对。哪像你老弟,主动进击,先追五营,现在又翻山越岭来打张献忠。老弟这样的才是忠心王事,我们两个比不得!” “就是。哈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张献忠有仇哩!” 听了黄得功半开玩笑的话,王端大义凛然道:“我与献贼无私仇。献贼在凤阳烧毁皇陵,实在是十恶不赦。天下臣民无不想吃其肉剥其皮,将他挫骨扬灰。” 王端知道这两人要探口风,他先讲了一番大道理,又说道:“弟屯驻光固,而献贼蹿迹英霍,如在腹背,使我寝食难安。便上报马总督,由他老人家居中运筹,两位大哥带着小弟我一起千里决胜。誓灭献贼,上报皇恩,下安黎民!” 一番话说出来,两人不由得心生钦佩,没想到他还是个胸有锦绣的儒将。王端也是心里七上八下,暗道,自己这些天没白读书! 刘良佐双手举杯,“老弟有此豪情志向,某家佩服。” “来来来,咱们再干一杯!”黄得功一饮而尽。 王端虽不熟悉明末历史,但也知道两人兵强马壮,在安庐作战多年,所以才请两人一同出兵。 但王端的目的不是要剿灭张献忠,而是尽快将他赶到四川!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原来是王端担心张献忠一直停留在大别山区,一旦李自成自北边来攻打保安军,他害怕张献忠从后方插刀!所以就想着先赶走张献忠。 王端心道,张献忠是怎么回事,放着四川不去攻取,一直在穷山沟里耗着,到底是几个意思? 王端说道:“我也联络了在麻城的湖广巡抚,咱们三路夹攻,他张献忠插翅难飞!” 王端并没有真的联络湖广方面,因为他的计划是赶张献忠西走。 黄、刘两人对视一眼,刘良佐说道:“王兄弟三面张网,似乎南面还却一旅,不如由我军堵住南面。” “也好。” 酒宴结束,王端回营,路上凉风一吹,酒劲儿上来了。 “这低度酒后劲儿就是大!” 自有人去安排军医熬醒酒汤。 王一龙、袁时中、王忠等人一起过来。王端摸着发麻的额头说道:“黄得功、刘良佐俩人鬼点子不少,但也不用担心他们背后捣鬼,最多就是磨洋工不出力。” 他又将刘良佐分兵走南路一事说给众人听了。 王忠说道:“俺已经找商人问过了,献贼在天峡山扎营。从这里到天峡山有一条官道,适合骑兵行军,还有一条小路,适合步兵走。” 王端强打起精神说道:“三千骑兵和黄得功的三千骑兵走大路,一千步兵走小路。袁大哥和我一起带着骑兵走,一龙带着步兵走。” “今夜早点休息。” 酒劲儿上来,王端一夜没睡好,第二天起得晚。走出帐篷,发现大家都已经收拾好,黄得功正等着保安军打头阵哩! “艹!” 保安军两路起行,袁时中在前领队,王端走在阵后,和黄得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走了半天路,驻马休息时,王端听到雇来领路的商人说道:“你说八大王坏,俺说八大王够仁义了,没一次少给钱的。” 另一个行商说道:“可他太好杀人了。俺亲眼见过他发火!” 王端听了有些疑惑,他在网上也听说过张献忠屠川,也想弄清楚张献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问那个行商,“张献忠发火会干什么?” 行商比划道:“眼珠子通红,胡须乱跳,说杀谁就杀谁!” 另个商人嘟囔道:“那八大王连自己的女人都杀!” “可不是。官军追得急,张献忠便把自己的妻儿都杀了。听说都不止一次了。” 商人笑道:“女人嘛,只有还活着就不缺!” 连自己的妻儿都杀?王端吓了一跳。 又问道:“张献忠屠城吗?” 行商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都屠城。大人的军队不屠城?” 王端摇头。 另一个商人拉了拉行商,示意不要再说了。 王端又问道:“你们干这行不怕官府追责?” “怕,可咱们就是吃这碗饭的。太平时节俺只是个小货郎,乱世来了就干起了这个。有时候为流贼传递情报,有时候为官军带路。” “那张献忠他们除了打仗以外,种地吗?”王端更关心张献忠有没有建立根据地的意识, “也种。他们军营中什么人都有,有些被卷入军队的农夫闲下来也种地。军中有各种手艺人,除了打造兵器,什么活都能干!每到一个地方,他们都认为再也不用流动了,就想着造房子、种地,想着安定下来。” 行商脸色悲悯,又说道:“哪能如意呢。八大王一声令下,所有的东西都要毁弃,所有人都要跟着走。可再换一个地方,这些人又满心欢喜地开始造房子、种地了,最后都是一场空!” 第100章 第一次围剿献贼(四) 洪二良发现石灰矿场内有大西营兵活动,看营帐规模,应该有三千人之多,急忙回到山道。 看到王继功满头汗水,急忙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你发现了什么?”王继功一面擦汗,一面摘掉身上的棘刺。 洪二良这才注意到他是从山上滚下来的。 “山后有贼兵!” “俺也看到了!”王继功将头发上的棘刺摘掉,“怎么办?” “回去报告牛堂主。” 两人回到大营。 黑牛问道:“献贼是怎么跑到山后头去的?” 王继功不过脑子说道:“这谁知道!” 黑牛瞪了他一眼,转头对洪二良说道:“明天你带人去探查,一定要找到去山后的路。” “至于你,”黑牛冲王继功骂道,“凡是多动脑子,明天你负责清理路障!” 王继功低声嘟囔了一句。 黑牛大怒道:“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 “赶紧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黑牛率军进入废弃的山寨,洪二良和另一个都使一左一右去探路,王继功前去清理路障。 翻过山寨右侧的小山,有一道峡谷。洪二良走在最前头,拨开眼前的树枝,一道黑影扑面而来,他急忙躲闪,只觉得头盔上“咣”的一下,感觉像被打了一闷棍,整个人仰面倒在地上! “都使!” “嗖嗖嗖!” “啊!” “有贼!” “呯呯呯!” 尽管什么都看不到,火枪手、弓手还是向前面的灌木从中射击。 洪二良翻了个身,见对面没有人射箭了,急忙下令道:“停止射击!” 周围瞬间静下来,只听见微风拂过树枝的细微声音。 洪二良将身边的士兵拉过来,低声说道:“你带个人回去报信。” 他又选了两个胆大的,让他们匍匐前进。 大约过了一刻钟,一个人弓腰爬了回来,说道:“都使,贼人走了,前面是一条小溪。” 洪二良向前走去,未见溪水,先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拨开树枝,溪水出现在眼前。抬头溯源,水流从山上溅落下来,形成一个浅潭。顺水而下,到处都是碎石。 “派个人爬上去看看。” 一个士兵爬到高处遥望,回身喊道:“都使,从这儿能看到矿山!” 洪二良心思电转,决定派一个人通知黑牛,其余的人立即杀上去! “都使,咱们几十个人杀上去?” “刚才贼兵就已经发现了我们,现在肯定要跑!” 洪二良的判断是正确的。 被保安军发现,原计划的伏击战打不成了,大西营将领张其龙已经命令士兵撤退。等洪二良赶到矿山,已经人去营空。 回到山道,看到王继功在搬石头,洪二良微微一笑。 身披重甲的黑牛骑马过来,对洪二良说道:“洪都使立大功了,回去俺一定上报会主,为你请功!” “多谢堂主。”洪二良抱拳作揖,脑海中闪过王端的形象。 黑牛驱马缓缓走到王继功身边,斥道:“没吃饭啊,快点!” 王继功怨恨地看了一眼洪二良,用尽全身力气,将一块百十斤重的石头扔到路边。 “洪都使,你带兵前出十里探查。” “是。”洪二良领命,带着军队从王继功身边过去。 黑牛、洪二良等人没有发现,远处的高山上有一波斥候正匍匐在地向下刺探。 其中一人的笠帽上扎满树叶,只听他说道:“再过一时辰路就能通了,咱们赶紧回去报告将军。” 几人从山上下来,将隐藏的战马牵出来,快马加鞭,疾驰而去。一路来到群山环抱的平谷内,当中有大量的士兵。 “大将军。”斥候跪禀道,“再过一个时辰兵匪就能上路了。” “好,有赏!” 孙可望抓起一把银子扔在地上,斥候一面谢恩,一面趴在地上捡拾。 孙可望将李定国、马元利找来,说道:“兵匪今夜肯定在杜屯丘扎营,咱们依计行事。” 李定国忧心忡忡的说道:“兵匪很谨慎,事先肯定会派人搜查后才会入驻。” “不妨事,我已经安排张其龙吸引兵匪注意了。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洪二良前头探路,山道虽然崎岖多弯,但总体是向南延伸的。他越向南走,山势越低缓,表明进入丘陵地带。 再向南走一程,一条大河挡住去路。山道沿着河岸向东去了。 洪二良判断走了有二十里路,决定先对河北岸的山丘来个地毯式搜查,确保无误后请大军在此扎营过夜。 “都使,前面有个村庄!” 洪二良走过去察看,看到村口有一座牌坊,上书杜屯丘。 “走,进村子看看。” 士兵们进村,洪二良围着村庄转了一圈。村庄围了一圈篱笆,用胳膊粗细的木材交错插在土里,用麻绳捆绑在一起。 士兵将村子内外翻了个底朝天,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发现。但却发现村子后山下有大片的粮田,田里还种下了冬小麦,显然是人烟活动的。 “到周围去搜搜。”洪二良判断一定有人。 约莫两刻钟时间,士兵们带来了十几个人,其中男女老幼都有。 看到这些人衣衫褴褛,又被吓得浑身发抖,洪二良温声道:“你们不用害怕,我们是官兵。” “啊!” 一个老人叫了一声,蹲坐在地,哀求道:“官爷,我家实在没粮食了!求官爷高抬贵手!” 另外十几人也跟着老头跪下,低声呜咽起来。 保安军士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洪二良苦笑一声,安慰道:“老人家快起来,我军不管征粮,也不会要你们一粒粮食。” 老人起身后千恩万谢。洪二良趁机问道:“你们是这个村子的?” “是,小老儿姓杜,几代人都住在杜屯丘里。” “老人家为什么不住在村里?” 老人欲哭无泪,“没办法。官军和流贼来回拉锯,县里衙役又轮番征派,村里有能耐的都逃走了,只留下我们这两家,无处可去,就躲在山里。” 洪二良又问道:“老人家最近可遇到秦贼?” “不瞒官爷,上午就见到一波流贼,他们沿着官道走了。俺猜测应该是要打仗了,急忙带着老小躲进了山里。” 洪二良放下心来,派人通知黑牛。 等保安军主力到达杜屯丘,天色已经暗下里。 黑牛又接见了老人,详细询问了老人一番,又问道:“这一带可有适合大兵屯驻的地方?” “沿着官道走十三里地,有一个平坝,上面有一个土寨,原先就有土贼占据。后来土贼跟着流贼走了,如今就空了下来。” 黑牛将洪二良等五个骑兵都使喊过来,说道:“你们五百人连夜出发,去平坝察看!” “这一次行动由洪二良指挥,你们四个都要服从他的命令。” 洪二良感激地看了黑牛一眼,随后带着五百士兵出发,沿着河谷东进。他们在黑暗中走了十多里路,前方出现一座高出河谷十多米的岗地平坝,上面灯火点点。 “停,”洪二良一声令下,“所有人下马!” 将四个都使召集起来,洪二良说道:“平坝上面有人居住,与那老人说的不一样。” 一个都使问道:“会不会是流贼?” 洪二良想了想,最后说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带人前去察探。” 一个都使拉住他的胳膊说道:“你现在是头,怎么能亲自冒险,还是让我去。等我送来消息,你在决断怎么行动。” “也好,你要小心一些。” 那都使带人徒步前行,约走了一盏茶时间,突然前方呼声大起,紧接着锣声大作,土寨上杀出一道火把长龙。 洪二良暗道不好,迅速命令士兵上马,前去支援。 黑暗之中,保安军一方都没有火把,倒是对面火光耀天。 “射火把!” 洪二良一面拉弓一面喊道。 士兵们拉弓射箭,对面的火把纷纷落地。天地失了颜色,瞬间暗淡下来。 洪二良驻马,让徒步的士兵后撤,免得自相践踏。 对面的人马退回土寨,却并不坚守,而是放火烧寨。洪二良在外面看了,只见火光冲天而起,映的河水如镜! “贼人逃走了!”洪二良喊道,“快绕过平坝追!” 甲骑绕过平坝,在火光的映照下追杀贼人,一直追到深山之中。 前面一片黑暗,洪二良害怕里面有埋伏,不再追赶,而是回到平坝。一面命人去报信,一面进入土寨灭火。 “应该是流贼?”一个都使问道。 洪二良问道:“可有活口?” “我去看看。” 不一会儿工夫,一个身上插满箭矢的贼寇被带了上来。洪二良数了数,足足有十三支箭! “弓箭真不如铅子!”洪二良叹了口气,随后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官爷救救我!” “只要你说实话,马上让大夫救治你。” “我说、我说,小人是被秦贼裹挟的,本是山西长治人……” 洪二良没工夫听他废话,问道“领兵的是谁?” “是大将张其龙。他在大西营中地位很高,除了八大王和四个少将军,就属他最大。” 洪二良心下窃喜,没想到自己五百人就把张其龙这样的大将给吓跑了,看来西贼也不过尔尔! “官爷快安排人救我!” “好。”说罢,洪二良从箭囊中抽出箭矢,将弓弦拉满。 “官爷,你要敢什么……我艹ni……” 洪二良一箭贯头,说道:“你这样的人不值得浪费药材。” 洪二良遣人回报,黑牛放下心来,命令士兵在杜屯丘村里扎营。 第101章 第一次围剿献贼(五) 洪二良没有回杜屯丘,而是留在平坝土寨内驻守。土寨内九成的房屋都被烧毁了,但余下的一成勉强能住下两都士兵。 战马被拴在院子里,洪二良躺在干草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想着自己的女人萝君,想知道她有没有想着自己。 他想到,一个女人一辈子只能有一个男人,哪怕这个男人是个禽兽,哪怕是暴力占有了她,她也只能跟着这个男人。 他也觉得男人也该像女人一样忠心不二,哪怕会主再邪恶也不该造反! “啪!” 是木材炸裂的声音,就像炮仗一样。 烧毁的房屋内还有大量的残火,士兵们也没力气灭火了,索性就让它继续燃烧。 洪二良闭上眼睛,继续想着萝君。 突然他坐了起来,想到杜屯丘的那个老头,他的口音……山西长治人! 洪二良跳了起来,喊道:“都别睡了,快随我回去!” 冲出院子,骑上战马,洪二良一路风驰电掣,向杜屯丘奔去。 大约还有两里路,就听到前方杀声震天! “都使,到底怎么回事?” 洪二良暗自懊悔,“咱们中计了!” 等两百名甲骑聚集到一起,摆出战斗队形,缓慢的向前走去。 “停下!”前面有人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洪二良张弓便射,身后的士兵也加入战斗。 “啊!” 黑暗中传出凄厉的惨叫。 洪二良也不管他,催动马匹继续前进。 “不好!”洪二良本能的俯下身子,一支支利箭飞来,疾风骤雨一般打在甲骑身上。 “快冲过去!”洪二良抱住马脖子喊道。 二百甲骑突破西贼的防线,想要杀到杜屯丘去。结果只走了百余丈就被拒马枪拦住去路。西贼兵在拒马枪后面射箭发铳,洪二良胯下战马中枪,嘶鸣一声,将他甩下马。洪二良久经战阵,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地上。 右侧是山丘,左侧是大河。洪二良下令道:“快到山上躲避!” 趁着夜色掩护,士兵跑进山林,躲在灌木后面还击,你来我往,不断有人受伤! 洪二良接连发箭,很快就有些吃不消了。但是西贼那边情况更糟,拒马枪能挡马却不能挡箭。 随行的都使爬过来,对洪二良说道:“牛堂主被围住了,但也太不用担心。全营都在杜屯丘上,贼人一时半会也攻不上去。咱们现在冲上去也没用,还是等天亮再行动!” 杜屯丘西侧的一座山丘上,张献忠、孙可望、李定国、张其龙等人静静地看着。山谷间到处都是西营兵,正拼命向杜屯丘上冲去! 此时的张献忠脸上没了酒气,在火光下脸色健康红润。他本人身材魁梧,笔直站在这里,如一棵青松! “轰隆隆!” 张献忠喜上眉梢,笑道:“埋下的炸药爆了,哈哈!” 西营兵听到爆炸声,欢呼大叫,声震天地! 李定国说道:“我去带兵冲锋!” “站住!”张献忠将他喊住,“是你逞能的时候吗,站这看着。以后多学学你大哥,多用脑子。” 孙可望听了,面无表情,心里却乐开了花! “咚!” 杜屯丘上闪出道道火光,将张献忠的心肝都揪出来了。 “怎么回事?” 李定国沉声道:“义父,兵匪在放炮。” “竟然没慌!” 张献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再看向攻山的西营兵,竟然被排枪打退了! 行军扎营没有不派岗哨的,偷袭那那么容易得手。西营兵一万多人翻山而来,动静自然不小。黑牛早已得到哨兵情报,见天黑,没有主动出击,而是选择坚守。 村庄内埋设的火药威力有限,没有造成多大的伤亡。 西营兵爬山仰攻,保安军火枪手躲在篱笆墙后面从容反击,轻松将他们打退。 只要山下的西营兵上攻,上面的保安军士兵就向下放排枪,一时之间,西营兵被压的死死的,只能放冷箭而不敢向上冲! 张其龙叹了口气说道:“这伙兵匪火力太强了!” 张献忠看了一眼河边的五千骑兵,本来是计划等保安军溃逃后,再派骑兵追杀的,看来是用不上了。 “让马队下马攻山!” 听了张献忠的话,孙可望心里一紧,说道:“义父,杜屯丘狭小,兵力排布不开。” “步队那些腌瓒货不卖力气,让马兵上!” 这时,埋下的炸药爆炸后引燃了木质房屋,杜屯丘内的火光越来越大了。 站在高处的张献忠能看清楚山丘上的人影,村庄篱笆墙后面布满了火枪手、弓手,并没有什么冷兵器部队。 张献忠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自生火枪,不像鸟铳有一根不断燃烧的火绳,他们隐藏在黑暗中时很难发觉。 大西营的马兵上来了,他们基本上各个持弓,开始向上抛射箭雨。 保安军发觉山下贼兵越来越多,开始发射火箭。一根根火箭冲山下飞去,喷射出的红色尾焰将很多士兵烧伤,火箭冲入谷地爆炸,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张献忠看到一枚火箭爆炸就杀死了几十名士兵,当下脸就黑了! “白文选!”张献忠喊道,“带咱们延绥的汉子冲上去,只要冲上去就赢了!” “是!”白文选当即带着张献忠的亲卫下山,穿过密密麻麻的西营兵朝山上冲去。 白文选暗道倒霉,因为西营兵都是些不肯卖命的滑贼,各个都在这磨洋工!他率领的张献忠亲卫就不一样了,半数是夷丁出身,或是投入关内的蒙古人,或世袭的回回军户。这些夷丁除了当兵,也没有别的出路,自然肯为主将卖命。 还没接近村庄,白文选就感到亚历山大,随着天色渐渐变亮,他能清楚看到篱笆墙内外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箭羽。 “爬上去。”白文选带到前进,他匍匐在地向上爬,一口气爬到篱笆墙十步外,结果还没站起来就被发现了。 “呯呯呯……” 炒豆子一样的声音充斥耳畔,铅子打在身前身后的泥土中。 “啊!” 白文选身边的士兵中枪了,他却抓住时机站了起来。 “冲!” 趁着火枪手装填的时机,白文选一马当先,冲到篱笆墙前,一脚将篱笆墙踹倒,拔刀杀了进去。 他一刀砍向火枪手的脖颈,那人惊恐地举起火枪抵挡,可惜慢了一步,脑袋被砍掉,滚在地上。 白文选一刻不停,朝另一个火枪手杀去,那人已经装填完毕,抬枪便射,白文选一个侧滚翻躲开,朝他胯下刺去。 “当!” 他的刀没有刺破护甲,但却使火枪手倒坐在地。 “呯呯呯……” 火枪手打出一片火海,白文选匆匆回头一瞥,背后的亲卫被打死大半,但躲过一劫的士兵继续向前猛冲,硬生生的在火枪阵线上撕出一道口子! 亲卫后面的马步兵全都跟着冲了上来! 黑牛在内看到有贼兵杀上来,手中只剩下火器营的士兵可用,赶忙派他们上前阻挡。 火器营兵战斗力弱,但一拥而上,也能牵制住冲进来的贼兵,使火枪手有时间上刺刀!只几息时间,一根根黑枪管上便插上了白晃晃的刺刀。 保安军士兵结成密集的阵型,端起刺刀,朝着冲上来的贼兵刺去! “刺!” “收!” “刺!” 保安军的刺刀如收割机一样整齐划一,出刺,动如脱兔,收回,不动如山! 白文选本还要向内冲杀,结果被刺刀阵切断了后路,而前面又杀出手持刀枪的炮手,心气儿一下子就泄了。 眼看着保安军要合围,一个亲卫拉住他,喊道:“将军,快撤退!” “nd!”白文选不甘心地骂了一声,匆匆带着亲卫兵逃走。 白文选趁着刺刀阵合围之前逃下山,而其他的马步兵跑得更快! 张献忠在对面山上看到白文选刚攻上去又被赶了下来,气得浑身发抖! 孙可望急促说道:“天要亮了,义父,咱们快撤。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张献忠转身下山,纵马东去,又无可奈何地回看了杜屯丘一眼。 洪二良躲在山丘上,看到献贼从河岸溃逃,并没有马上拦截,他选择等马队过去后再行动。 献贼马队众多,差不多逃了五千人,然后就是源源不断的步卒,洪二良见时机已到,带着二百人杀下山,切断了步卒的退路。 他和从山丘上追下来的士兵前后合围,高喊着跪地不杀! “都使小心!” 洪二良一看,好家伙,一伙献贼被阻住去路,竟然趁机聚拢在一起,结成一个方阵,朝他们杀过来了。 洪二良急忙下令射箭,手向箭囊探去,却发现只剩下五支箭了。其他的士兵也所剩无几,他们将箭矢用光,拔出马刀阻挡献贼。 失去了远程兵器,单靠手中的马刀,根本就阻止不了献贼。献贼长枪如林,洪二良只能让开道路,看着大多数献贼逃走! 等到火枪手赶到,洪二良等人押着俘虏来到杜屯丘山丘下,只见山丘上到处都是尸体! 洪二良谒见黑牛,将心中疑惑说出。黑牛大怒,派人去找那老人一家,却早已经人去楼空! 黑牛一面清点伤亡,一面命令洪二良继续带队前去侦察,并说道:“从我军位置来看,贼人的老巢已经不远了,想必会主他们也该到了。” 留下部分火器营士兵照顾伤员、看管俘虏,主力加紧追赶大西营。 第102章 第一次围剿献贼(六) 连夜疾行,黎明时来到天峡山外。 王端来到阵前,下马,一边将左轮枪掏出来,一边说道:“将那个行商拉过来。” 行商被拉上前来,早已疲惫至极,喘气如狗。 “是这儿吗?” “呼……是。” “快说说贼营的布置。” “呼……,请容小人喘一口气。呼……。”行商扶着腰子说道,“大路当中布置拒马枪三层,两侧各有子母炮五门。每班五十人轮值。有商人来就吹号,有敌情就鸣锣。俺知道的就这么多。” 亲卫队指挥王忠建议,“分八十个昆仑奴为左右两路去攻火炮,一百锤发枪去搬开拒马枪。” “不。”王端不同意,“你带亲卫队直驱中军,先把张献忠抓住。一定要快!” “是!” 王忠带着八十个手持左轮的昆仑奴,一百个手持锤发枪的甲骑,不顾行商哀嚎,拉住他的马缰,一鼓作气,冲入山谷内。 王端又命令分出两个都的士兵去攻打炮兵阵地。余下的士兵紧随王端、袁时中,带着右营骑兵和长虹营全军纵马狂奔。他们不管沿途山寨,紧盯着远处的天峡山主峰! 马蹄声震如雷,惊起山寨灯火。沙土飞扬,吓坏了丛林中的飞禽。 手持火把的值守士兵还没来得及报信,王忠已杀到拒马枪前面。 “什么人?” 西营兵刚要开口询问,转轮枪就冲着他们连续开火。射速之快,根本就没有躲避的机会。只几秒钟时间,就再也看不到一个立着的西营兵了。 山上的士兵听到枪声,立即鸣锣呼叫! “咣咣咣!敌袭!” 王忠指挥锤发枪手下马将拒马搬开,前路再无敌人阻挡,亲卫队向主峰杀去。 铜锣声、呼叫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鬼哭狼嚎一样吹亮了山寨内的灯火。 西营士兵零零散散地从山寨内跑出来,还未到山道上,王忠已经带着士兵冲了过去! 王忠带人杀到主峰下,见守卫正从寺庙周围汇集起来,急忙朝山上杀去。八十个昆仑奴迎面而上,枪声大作,连绵不绝,挡者无不扑倒。 王忠冲破硝烟,一口气杀进寺庙内。 “快!”王忠一边装填弹药,一边下令道,“昆仑奴守住门口,其他人将屋子里的人都赶出来!” 昆仑都跑进屋子,半分钟不到,一群衣衫不整的女人被从屋子里赶出来。她们如受了惊吓的小鹿,穿着单薄的衣物,聚在一起瑟瑟发抖。 她们从来没见过两米二高,如山一样强壮的黑人,这些黑人脸色漆黑,面目狰狞,活像一个个夜叉。 王忠见大军已经控制谷内住局势,西营兵退守山寨死斗,放下心来,走进寺庙。见一群女人聚在院子里低声呜咽,难免心生怜悯。但他又本能的朝这些女人细看,越是细看,身体的肌肉就绷得越紧,体内升起一股莫名的燥热。 当中一个女子身材修长,高出众女,她腰段婀娜,虽低着头极力躲藏,王忠却一眼就看出她是个美人。他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将这女人狠狠攥紧! 但他不敢,赶忙转念头问道:“张献忠呢?” “没有发现。”一个亲卫队士兵回答道。 “你!”王忠几乎本能地指向那个妖娆美人,“张献忠去哪儿了?” 王月娘急忙摇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人堆里挤去。 “她知道!”一个身材矮小,肤白如玉的女人指着王月娘,咬牙切齿地说道,“大王最喜欢她,走时肯定告诉她了。” “奴、奴不知……” 一个士兵就要去拉王月娘,想把她拽住来。 “住手!”王忠大喝一声,“谁都别碰!” 王忠想了想,这等美色不是他等消受的,还是等会主看了再说。 这时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大,火枪声此起彼伏。王忠急忙跑出寺庙遥望,只见两侧山丘之上到处都是贼兵,他们手持各式武器,攻击山谷内的骑兵。寺庙对面的山上也聚集了十几个贼兵,当中一人似乎是个大将。 王忠急忙说道:“让锤发枪手拦住他们!” 山寨内的冯双礼听到动静,衣服也来不及穿就拿着兵器杀出营寨。向下一看,谷内到处都是策马狂进的敌骑! “快,快,拦住他们!” 冯双礼看向主峰山腰的寺庙,见敌兵已经杀入寺庙内,急火攻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倒在地上。 “嗖嗖嗖……” 进攻和防守的双方都在抛射箭雨。 “呯呯呯……” 火枪声此起彼伏,火光硝烟在谷内弥漫。 冯双礼身边刚聚集了十几个人,还没有冲下山去,亲卫队的锤发枪便冲着他们开火了。 “将军小心!” 一个士兵将冯双礼拉开,他一回头,看到身后的士兵“啊”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鲜血从腹部滋滋地向外冒。 “呯呯呯!” 冯双礼本能地蹲下身子,双眼死死地盯着山下的火枪手,见火枪手分作两排骑在马上,同时都正在装填,抓住时机起身向下冲去! “杀!” 冯双礼一马当先,身后的西营兵也不甘示弱。他们都是老卒,知道火枪的装填间隙时间很长,足够他们冲上去肉搏了! 但此火枪非彼火枪,锤发枪手的装填速度极快,冯双礼等人还没有杀到跟前,他们就将火枪举起…… “呯呯呯!” 冯双礼已经杀到距离十步内,手中腰刀已经举起,双眼却被火光晃了一下,整个人被硝烟笼罩住,身子为之一颤,忽觉得自己跑不动了,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将军!” “呯呯呯!” 冯双礼只觉得胸口的肉被搅烂了,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痛感如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寺庙下的谷地到处都是保安军的骑手,他们或张弓、或放枪,将西营兵压在山寨内动弹不得。 王端一路来到寺庙外,向王忠问道:“找到张献忠没有?” “没有,里面只有女人。” 他又对袁时中说道,“速速将各个山寨里的贼人消灭,能招降就招降。” 袁时中领命而去,命令士兵下马攻寨。部分贼兵殊死搏斗,将寨门关上,寨内男女老幼全都不肯投降! “把火箭抬过来!” 骑兵用的火箭发射器类似虎蹲炮,有四只脚,前两只脚长,可以活动。后两只脚短,且是死的。又类似无后坐力炮,铁管前后通透。 士兵将一枚短火箭塞入管内,点燃引线,火箭喷射出浓烈的白烟飞了出去,一声巨响,寨门就被炸开了! 长虹营士兵杀入寨内,也不管妇孺老弱,只要是抵抗的,一个不留的都杀了。袁时中跟在后面,看到后跳脚骂娘。 “不要滥杀无辜!”他现在已经不是贼了,但长虹营兵却有一半是贼骑出身,那些家丁兵也易受感染,学得和贼骑一样残暴! 劫掠血洗几座山寨,余下的山寨顶不住了,纷纷投降。 清点人数后,袁时中遣人来报,每个山寨留守的贼兵都不多,多数都是老弱妇孺,大多数都选择了投降。 王端如释重负,又下令道:“肯定已经有贼兵去找张献忠报信了,让袁时中抓紧堵塞住两侧山道。” 一个甲骑奔驰而来,来不及下马便喊道:“会主,黄得功的人马来了!” “靠。”王端骂道,“这么快就来了!” 王端要去和黄得功见面,王忠赶忙说道:“会主,里面都是张献忠的女人,怎么安置?” “先让她们在里面住着,吩咐人看紧了,别让她们殉节。” “这些女人可不会殉节!” 王端愣了一下,说道:“那也要尊重她们!” 王端刚到山下,黄得功已经带着亲卫到来。 “王兄弟,好样的!哈哈哈,怎么样,张献忠抓到没有?” 你他n的在后面磨洋工,还好意思问我! “张献忠带着主力出去了。黄大哥来的正好,你速去北面守住路口,谨防张献忠主力回援!” 黄得功眼珠子转圈,笑道:“好,我就派人去。”又朝四周看了一眼,叹道,“黄虎子真会选地方,这里跟人间仙境一般,可惜了、可惜了!” 黄得功又问道:“对了,张献忠的女人找到没有?” “找的了。”王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暗道,这人要干什么? “嘿嘿,可否将张献忠的女人交给哥哥?” 王端想了想,说道:“这事不好办,将士们冒死先登,兄弟早已经许诺他们,张献忠的女人优先供他们挑选。” “无妨无妨。唉,只是里面有一个美人,我想老弟是愿意割爱的。” 原来,黄得功曾在庐州蔡香君府邸见过王月娘一面,当时就被惊艳住了。后来听说庐州城破,王月娘被张献忠虏去,当时就大骂了一声,恨不得自己也做一个流贼! 什么玩意,这个时候了还惦记女人?王端强压住怒火,冷道:“大敌当前,还是兵事要紧。这事回头说。” 等黄得功带队北上,王忠对王端说道:“会主,张献忠的女人里确实有一个美人。” “哦?” “会主要不要去看看?” “我是好色之徒吗?”王端没好气问道。 黄得功走了不远,见山道收窄,两侧高山越来越陡峭,便准备当路扎营。 前方山路中马蹄声响,黄得功抬走一看,是闯贼兵马! 那几个骑手发现前方有人,急忙勒马察看。见到官军服色,急忙掏出号角吹了起来。 “贼人回来了!”黄得功大叫一声,勇卫营兵纷纷上马。 “田雄,速去追贼!” 中军副将田雄带着五百骑沿着山道北上追贼,黄得功又命令马得功当道设防,他自带人马到山丘上驻守。 田雄只走了一刻钟时间,又带兵狼狈退了回来。 马得功问道:“怎么了?” “张献忠大军来了!” 田雄越过马得功,直接跑到了山丘上。黄得功一看,你tnd连抵挡一下都不做就退回来了? 山谷内传出轰隆隆的马蹄声,近五千马兵杀出。西营马队已经知道老营被袭击,一想要回家,根本不惧怕挡路的官军。他们一往无前,颇有视死如归的气概! 马得功来不及布防,手下就被西营马队的箭雨打散,纷纷向山丘上溃逃! 西营马队突破勇卫营防线,长驱直入,同样杀了保安军一个措手不及。 王端在山上看到西营兵已经杀红眼了,连保安军都被打的连连后退。 “nd,这些人屁股上有火箭还是怎么回事?” “会主,你仔细看,好些夷丁!” 王端细看,“有些是蒙古人?” “有鞑子、也有回回。” 夷丁,王端也听说过,明末九边大将都有用夷丁为家丁的。据说关宁的吴襄家就有三千夷丁家丁。 三边汉夷杂处,一些蒙回部民被编为军户,世代当兵,同样受到弊政剥削。崇祯元年的王二起义,有大量的军户参加,后来的战争中又有大量的士兵投降民军,也就难怪张献忠军中有大量的夷丁。 革左五营的首领之一老回回马守应,也是异族嘛。 王忠说道:“会主,张献忠既然回来了,牛堂主应该在后面!” “如果黑牛在后面……” 王端说到这里闭口不言了,心道,张献忠岂不是要被围死在这里,还怎么进攻四川? “贼兵穷凶极恶,”王端下令道,“不要硬挡,让兄弟们都退守山丘。” 保安军士兵退守山寨,西营兵尾随攻上山头,旋即又被赶了下来,只留下一地尸体。一些西营兵挂怀家人,高声喊叫家人名字,想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王端一看,有门,命令放西营家属出来招降。 家眷走出营地,亲人相见,同声悲哭。 “娘!” “儿啊!” 一个马兵悲声喊娘,但娘亲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保安军士兵见了,深受感动,不再攻击下山的贼兵,但也不许家眷出寨。 就在此时,张献忠带着步兵杀来,他在寺庙山脚下略作停留,向上看了一眼。 王端也看到了张献忠,见他眼光要杀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杀人王果然名不虚传!” 张献忠并没有打算攻山,大手一挥,带着士兵们向南而去。 张献忠下令,不要管家眷,全军冲出天峡山!西营兵挥泪而去,连家眷也不顾了,这让王端大吃一惊! 许多家眷在山寨栅栏内放声痛哭,拼命喊着亲人的名字。 西营兵一步三回头的跑了。 就这样,张献忠竟然带着全军跑了! 袁时中驱马过来说道:“官军好杀降,贼兵知道投降了也救不了家人。” “会主,要不要追赶?” 王端决定放张献忠一马,这时黄得功打马而来。 “王兄弟,快追呀!” “不着急,刘良佐在南边拦着他哩,咱们在后面慢慢跟着就行!” 黄得功向寺庙看了一眼,又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不甘心。 “我先带着人跟上去,兄弟你随后!” 一场大战下来,黄得功没有捞到功劳,也有些着急了,就想跟在张献忠后面,好抓一些掉队的。 黄得功追了一场,被张献忠设伏打退,又撤回到天峡山来了。 第103章 第一次围剿献贼(七) 不多长时间,黑牛带着中营、火器营赶到,但王一龙的步兵还没到。 黑牛见王端坐在那里发呆,上前问道:“会主为何不拦下献贼?” “改变历史啊!我想还是放献贼一马。” 袁时中在边上听了,断定王端是要养寇自重。 王忠问道:“这些西贼家眷怎么办?” “我准备找个机会送还给张献忠。” 留下袁时中清点西营家眷,王端走进寺庙,要看看黄得功念念不忘的女人是谁。 张献忠的妻妾都躲进了大殿,仍旧挤在一起。 王端走进去看到她们都挤在角落里,个个面无人色,叹道:“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一双双泪眼看向王端,王端也看向她们,很快就发现了王月娘。 “你出来!” 王月娘心存死志,决意不再受辱,便站起身来,向墙上撞去!只见一道白影冲向墙壁,“咚”的一声,墙壁上留下了一片血迹。 “小心!” 王端急忙跑过去抱住他,也没心思体会软玉入怀的滋味,将月娘的脑袋扶正,鲜血顺着雪白的脸颊流到了王端的手上。 周围的女子见了,无不放声悲泣。 “快叫军医!” 他将王月娘抱起,放到了床上。从身上摸出手帕,按住了伤口。 回过神来,王端看着她因痛苦而抽动的玉白脸庞,心生怜悯,叹道:“何必如此。” 军医匆匆赶来,为王月娘包扎好伤口。医生走后,王端将其他的女人都赶出去,让王月娘好好休息。 趁着月娘躺着的机会,王端仔细打量她。因她躺着的缘故,衣物受重力牵引,自然的塌陷下去,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刻画出高耸的suxong、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再配上如月般皎洁的面容,果真是天生尤物! 王端见了难免要和自己的妻妾比较一番。她的容貌远在他的妾室刘爱娘、韩婉儿之上,也胜董小宛三分。但身材只差刘爱娘一点,想来是因为爱娘曾生养过。 王月娘悠悠醒来,看到王端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身子,顿觉羞涩,脸颊上升起两朵红花。她四下寻找,想要找被子盖住身子。 “别误会,”王端急忙解释,“我也没打算那啥。你醒了就好,下次不要再寻短见了。” 王月娘苦笑一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低声说道:“将军何必救我,对我来说,死才是解脱!” “千万别这么说,你现在死而复生,以后就不会再受苦了。” 王月娘报以苦笑。 “你先休息。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等我军回师时会带着你走,然后会还你自由。你完全可以放心,这里没人敢碰你。安心养伤。” 王端走到门口,回头看到王月娘正望向自己,便露了个笑脸,又说道:“你放心,回去就给你自由。” 王端反复叮嘱,让王月娘觉得他有些可爱。月娘心道,看年纪比自己还小一点,不像个粗鲁武夫,倒像个秀才! 头上的伤口不疼了,她又开始想入非非了。忽然觉得委身王端这样的男子也不错! 王端琢磨着黄得功想要的应该是王月娘,但他不会买卖妇女。就计划将这些人一起送到乌龙集,有才艺的加入宣教团,没什么才艺的,另行安排工作。 黄得功派人来找王端,提议放裹挟的百姓回家。 “这里面还有裹挟的百姓?”王端好奇问道。 来到山下,黄得功正对着山寨指指点点。 “王兄弟,派人查查。如果有被裹挟的,愿意回家的,就让人送回去。” “那就查查。” 一查,竟然有上万人要求回家。一问,都是英山、霍山、舒城、庐州、六安等地的百姓,主要是有一技之长的。 一个中年男子说道:“那八大……献贼见俺有些手艺,就留了俺一条命,让俺在军营中做工。俺儿跟着他打仗去了,呜呜……” “张献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王端感叹道。 放这些工匠离开? “那不行,”王端说道,“你们从贼,那都是有罪的!” 王端不肯放工匠离开,想要将他们全数拉到乌龙集去。这些工匠苦苦哀求,王端不为所动,反而厉声恐吓:“再多嘴把你们全杀了!” 黄得功劝道:“王兄弟何苦这样,都是些……” “黄大哥,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也不是坏意啊,我自有门路安置他们。如今河南人少地多,正需要劳动力哩。” 黄得功灵机一动,说道:“王兄弟这就不地道了,张献忠的家眷被你抓走了,那可是大功一件。释放这些百姓回乡,更是大功一件。如今这两个功劳都让抓到手里了,你好歹给兄弟们留一口啊。要不你把张献忠的家眷给我!”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哎呀,黄大哥,实在对不住了,那几个女人都分完了。要不这样,我付钱给你,算是你赏给兄弟们的赏钱。” 黄得功试探着问道:“你给多少?” “三万两,一人十两。另外再给黄大哥五万两。” 黄大哥脸色发青,大声道:“八大王掠夺的财物何止百万,你就拿三瓜俩枣来打发我!” 王端一愣。“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张献忠的那些财物哪里去了? “这样。”王端说道,“张献忠的财物都归你,你自个取找去。” 黄大哥不可置信地看着王端,怀疑他早就将财物卷走了。 王端摊开双手,说道:“我的军队里总共没有几辆马车,不信你就去翻。等我将人带出来,然后你进寺庙去找。这样行了?” 黄大哥愈发的觉得王端在装,恼羞成怒,“兄弟们昼夜疾行,岂能白忙活一场,要么把张献忠的家眷交给我,要么把这些百姓都放了!” 王端瞥了他一眼,见他是真的发火了,心里也很生气,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黄得功,便说道:“张献忠有没有钱我是真不知道,要么你自个去翻,要么我给你八万两,你看着办!” 黄得功彻底被激怒,要不是王端兵比他多,他真要把王端给打一顿! “好、好,”黄得功气道,“那我就自个取找。” 王端无奈,命人将寺庙里的女子都带出来。 亲卫队指挥王忠问道:“那个王姑娘在床上躺着,谁去把她抱下来?” 王端一愣,没好气道:“谁去不行?” “这个,还是会主亲自去。” 王端并非没有动心,只是一想到这女人已经过手多次,而且现在正是“法国病”传播的高峰期,着实有些不敢下手。 “找个担架把她抬下来。” 等王端将所有的女人都拉出来,黄得功还真带人进寺庙挖宝去了。不一会儿工夫,里面传来欢叫,一声“找到了”惊天动地!随后一百多个大木箱子被抬了出来,直接送进了黄得功的营地。 “哈哈哈!”黄得功迈着四方步出寺庙里出来,“王老弟,老哥真没想到你说的是真的。老哥向你赔罪,刚才误会你了!” 看到这么多箱子被抬走,王端也有些后悔,只好干笑。 “少说也有几十万两。”王忠望着远去的箱子叹道。 王端意识到自己吃了大亏了,暗道,以后一定要改掉轻视钱财的毛病。他虽然是有钱,但也不能只出不进! 打定主意,王端要对大西营来一次大清点。 王端走进工匠所居住的山寨,士兵们将寨民全都赶出来,将他们集中到寨内的空地上。 空地上有一个打铁炉,旁边放满了破损的武器。 “你们是打造兵器的?”王端问道。 旁边一个围着皮裙,衣衫褴褛的精瘦汉子答道:“是。小人们是铁匠,过去给卫所打造兵器。” “可会打造火铳?” 铁匠谨慎问道:“造得不好,也少。” “那就好。”王端慢慢悠悠回了一句。这么说来,大西营的火器主要是来自官军缴获了。 这时王端注意到寨内有大量的妇孺,她们个个穿着破破烂烂,衣服都是一块块棉布拼接而成的。 他慢慢走到一个小孩跟前,吓的小孩猛吸一口气,“咳咳”咳嗽起来。孩子身边黝黑瘦弱的小妇人急忙将小孩拉到身后,怯怯地低下头去。 “别怕,”王端温声说道,“你是哪里人?” “小人是南阳人。”小妇人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 “你们想过好日子吗?” 妇孺和工匠都傻傻地看向王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那铁匠紧走两步,跪在王端面前,哭道:“大人啊,小人们想回家,到家后一定安守贫困,就是饿死也不跟着流民乱跑了!” 铁匠的话传染了所有人,都跟着低声呜咽起来。 王端双手将铁匠扶起,说道:“咱们是老乡,我这就带着你们回河南。先安置到固始,等天下太平了,你们再回家。” 铁匠起来后问道:“大人不追究小人的罪?” “你们有什么罪?”王端笑着问道。 铁匠不敢回答。 “但凡有一条活路,你们肯定不会跟着流贼乱跑,我怎么会因为你们想活下去而怪罪你们?” 王端又对众人说道:“你们都放心,我们不会追究前罪。我会带你们回去,给你们安排工作。” “大人啊!” “高侯万代!” 众人跪倒一片,哭谢王端的大恩大德。 来到另一个山寨,寨内都是妇女。士兵将她们集中在一起,这群女人像一群养殖场的蛋鸡一样,稍受惊吓就啼哭起来。 这些女人穿着各种颜色的布块拼接在一起的衣服,像百衲衣一样。 “这些是?”王端不解地问道。 “会主,这些是营伎!” “这……”王端震惊不已,“可怜!” “会主,她们不仅要伺候男人,还要缝补衣裳。你看……” 王端顺着手指看去,见屋内有大量的布条,内中各种颜色都用。 “怪不得,原来穿的衣服都是她们缝制的。” “会主,这些人怎么安置?” 王端想起后世安置的方法,说道:“回去后建纺织厂安置。” 走出伎寨,王端问土贼出身的袁时中,“这些女人都是从哪儿来的?” “都是些虏来的女子,也有些是战死士兵的家眷。” “士兵的家眷?”王端吓了一跳,“士兵战死了,家眷就没人管了?” “谁管。不要说贼兵了,就是官兵也没人管。” “咱们必须管。一会儿写塘报回去,通知公厅制定法律,士兵战死或受伤以后,公会要照顾他们的家眷,负责他们工作。有孩子的,孩子从上学到结婚都要管,一定管到安排工作为之。” “会主仁慈,”袁时中激动地说道,“此法一出,战士们没了后顾之忧,定然会用命杀贼报效!” 亲卫队指挥王忠指着一处山寨说道:“那座山寨内的人比较特殊,应该都是大户人家出身。” “大户人家?”王端不解地问道,“张献忠不是吃大户的农民军出身吗,留着这些人干什么?” “里面有一些人是读书人,张献忠应该是想招抚他们。” “走,带我去看看。” 王端来到山寨,只见内中居住的人虽病恹恹的,但神色中有一种底层人没有的从容。衣衫破旧,但样式讲究,且打理的干干净净,不像从事劳动的。 当中有一个女人,大约十五六岁年纪,王端见了都要多看几眼。 王忠说道:“会主,听人说这女人被张献忠的义子看中了,叫什么张定国的。” “张定国?” “是。是张献忠的二儿子。” 张定国不就是李定国? 王端上网时听说过一句“生死都从李晋王”,说的就是这李定国,因为认了张献忠为义父,所以改姓为张的。 王端想起网络上对李定国的评价,说道:“这女人好生照顾好,等李……张定国来了让他带回去。” “是。”王忠又问道,“这些读书人怎么办?” 王端看了看,见这些人没精打采的样子,他也看不上,就说道:“先带回乌龙集,让公会选选,能用的用,不能用的放回去!” 王忠笑道:“估计也没什么用。咱们刚接管这里时他们闹的厉害,一个个把自己当官老爷一样,对咱们的士兵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被卑职教训了一顿,现在都老实了。” “识字不宜,还是多照顾一些!” 王端又看了几座山寨,无一例外的都是一贫如洗,没心情再看下去。 右营的步兵终于来了,王一龙向王端请罪,原来是在山区迷路了。 “依律,失期当斩!”王端说道,“但念你初犯,先记下来。” 王一龙连连告罪。 “也不能全怪你,”王端又给了个甜枣,“主要怪没有钟表。全军装备计时器已经刻不容缓了,回去后就要想办法。” 这一次让王一龙带步兵行动真是失算了,他的强项是骑兵,应该让他带骑兵才对。 刘良佐遣人来报,他在弥陀镇附近伏击了张献忠,俘获了几千人马。 王端认为休息的差不多了,应该去追张献忠了,就让黑牛带着长虹营、中营的三千骑兵去追贼。考虑到山路难行,没有让他带火炮,而是集中了所有的火箭,交给他带走。 王端继续留守天峡山,等待后勤辎重部队。 临走之前,王端对黑牛说:“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放张献忠一条生路。你想法告诉他,家眷可以还给他。” 黑牛问道:“既然要放他一条生路,为什么还要出兵?” “为了让张献忠按我的意思行动,我要他向西走!” 黑牛带兵而去,黄得功看到了,亲自过来说:“可是出兵了?咱们一块去!” 黄得功得了银子,心情大好,现在就缺战功了。 “咱们分开走。”王端不想让黄得功破坏大事,“献贼大败,很可能到处逃窜。如果去他去偷袭太湖县城怎么办?” 黄得功不傻,王端一说要分开走,他就开始琢磨王端要干什么。黄得功先排除了王端与张献忠勾结的可能性,接着就怀疑王端想独揽功劳。 张献忠是崇祯最恨的流贼,如果能抓住张献忠,说不定能封赏个伯爵哩! “王兄弟走太湖?” “我去黄梅。”王端笑道,“我西你东。” 黄得功暗道,弥陀镇距离太湖、宿松、黄梅距离基本一样,张献忠肯定要向这三县中的一个逃窜,分兵阻止献贼,王端的布局也算合理, 王端又说道:“安庐精兵都在大哥你和刘大哥手中,宿松、太湖境内都是些弱兵,如果让贼人趁机攻破了太湖,咱们前面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好,咱们分路走。” 黄得功带兵启程,路上对副将田雄、马得功说道:“我总觉得王端这小子在冒坏水。” 田雄低声说道:“总兵,姓王的小子肯定是有猫腻,会不会是还有宝藏没挖出来?” 马得功也说道:“肯定的,要么他会眼睁睁的看着咱们把寺庙里的财物拉走。你想啊,张献忠可是抢光了整个襄王府的财物。寻常一个盐商大户的家产都不下百万,何况一个王爷呢?” “有道理。”黄得功骂道,“可咱也不能再回去跟他抢啊!” 马得功突然说道:“要不咱们走慢一点?” 黄得功望向马得功,想弄清楚他要说什么。 “我是说,让奋勇营那群人去跟张献忠搏命,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皇上与我有大恩。”黄得功奋声骂道,“你竟然想让我纵贼!” “绝无此意,”马得功连连摆手,辩解道,“绝无此意!” 田雄也动了心思,说道:“马总督让我们小心王端,就是怕赶走张献忠这只虎,又来了王端这头狼啊!在天峡山时,王端没有拦住张献忠,不发一箭就把他放走了,总兵不觉得奇怪?” 黄得功想了想说道:“也是。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听你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我看王端想放张献忠逃走,所以才将咱们支走。那花马刘岂不是危险了,咱们不去太湖了,绕道去弥陀镇!” 第103章 第一次围剿献贼(七) 不多长时间,黑牛带着中营、火器营赶到,但王一龙的步兵还没到。 黑牛见王端坐在那里发呆,上前问道:“会主为何不拦下献贼?” “改变历史啊!我想还是放献贼一马。” 袁时中在边上听了,断定王端是要养寇自重。 王忠问道:“这些西贼家眷怎么办?” “我准备找个机会送还给张献忠。” 留下袁时中清点西营家眷,王端走进寺庙,要看看黄得功念念不忘的女人是谁。 张献忠的妻妾都躲进了大殿,仍旧挤在一起。 王端走进去看到她们都挤在角落里,个个面无人色,叹道:“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一双双泪眼看向王端,王端也看向她们,很快就发现了王月娘。 “你出来!” 王月娘心存死志,决意不再受辱,便站起身来,向墙上撞去!只见一道白影冲向墙壁,“咚”的一声,墙壁上留下了一片血迹。 “小心!” 王端急忙跑过去抱住他,也没心思体会软玉入怀的滋味,将月娘的脑袋扶正,鲜血顺着雪白的脸颊流到了王端的手上。 周围的女子见了,无不放声悲泣。 “快叫军医!” 他将王月娘抱起,放到了床上。从身上摸出手帕,按住了伤口。 回过神来,王端看着她因痛苦而抽动的玉白脸庞,心生怜悯,叹道:“何必如此。” 军医匆匆赶来,为王月娘包扎好伤口。医生走后,王端将其他的女人都赶出去,让王月娘好好休息。 趁着月娘躺着的机会,王端仔细打量她。因她躺着的缘故,衣物受重力牵引,自然的塌陷下去,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刻画出高耸的suxong、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再配上如月般皎洁的面容,果真是天生尤物! 王端见了难免要和自己的妻妾比较一番。她的容貌远在他的妾室刘爱娘、韩婉儿之上,也胜董小宛三分。但身材只差刘爱娘一点,想来是因为爱娘曾生养过。 王月娘悠悠醒来,看到王端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身子,顿觉羞涩,脸颊上升起两朵红花。她四下寻找,想要找被子盖住身子。 “别误会,”王端急忙解释,“我也没打算那啥。你醒了就好,下次不要再寻短见了。” 王月娘苦笑一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低声说道:“将军何必救我,对我来说,死才是解脱!” “千万别这么说,你现在死而复生,以后就不会再受苦了。” 王月娘报以苦笑。 “你先休息。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等我军回师时会带着你走,然后会还你自由。你完全可以放心,这里没人敢碰你。安心养伤。” 王端走到门口,回头看到王月娘正望向自己,便露了个笑脸,又说道:“你放心,回去就给你自由。” 王端反复叮嘱,让王月娘觉得他有些可爱。月娘心道,看年纪比自己还小一点,不像个粗鲁武夫,倒像个秀才! 头上的伤口不疼了,她又开始想入非非了。忽然觉得委身王端这样的男子也不错! 王端琢磨着黄得功想要的应该是王月娘,但他不会买卖妇女。就计划将这些人一起送到乌龙集,有才艺的加入宣教团,没什么才艺的,另行安排工作。 黄得功派人来找王端,提议放裹挟的百姓回家。 “这里面还有裹挟的百姓?”王端好奇问道。 来到山下,黄得功正对着山寨指指点点。 “王兄弟,派人查查。如果有被裹挟的,愿意回家的,就让人送回去。” “那就查查。” 一查,竟然有上万人要求回家。一问,都是英山、霍山、舒城、庐州、六安等地的百姓,主要是有一技之长的。 一个中年男子说道:“那八大……献贼见俺有些手艺,就留了俺一条命,让俺在军营中做工。俺儿跟着他打仗去了,呜呜……” “张献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王端感叹道。 放这些工匠离开? “那不行,”王端说道,“你们从贼,那都是有罪的!” 王端不肯放工匠离开,想要将他们全数拉到乌龙集去。这些工匠苦苦哀求,王端不为所动,反而厉声恐吓:“再多嘴把你们全杀了!” 黄得功劝道:“王兄弟何苦这样,都是些……” “黄大哥,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也不是坏意啊,我自有门路安置他们。如今河南人少地多,正需要劳动力哩。” 黄得功灵机一动,说道:“王兄弟这就不地道了,张献忠的家眷被你抓走了,那可是大功一件。释放这些百姓回乡,更是大功一件。如今这两个功劳都让抓到手里了,你好歹给兄弟们留一口啊。要不你把张献忠的家眷给我!”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哎呀,黄大哥,实在对不住了,那几个女人都分完了。要不这样,我付钱给你,算是你赏给兄弟们的赏钱。” 黄得功试探着问道:“你给多少?” “三万两,一人十两。另外再给黄大哥五万两。” 黄大哥脸色发青,大声道:“八大王掠夺的财物何止百万,你就拿三瓜俩枣来打发我!” 王端一愣。“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张献忠的那些财物哪里去了? “这样。”王端说道,“张献忠的财物都归你,你自个取找去。” 黄大哥不可置信地看着王端,怀疑他早就将财物卷走了。 王端摊开双手,说道:“我的军队里总共没有几辆马车,不信你就去翻。等我将人带出来,然后你进寺庙去找。这样行了?” 黄大哥愈发的觉得王端在装,恼羞成怒,“兄弟们昼夜疾行,岂能白忙活一场,要么把张献忠的家眷交给我,要么把这些百姓都放了!” 王端瞥了他一眼,见他是真的发火了,心里也很生气,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黄得功,便说道:“张献忠有没有钱我是真不知道,要么你自个去翻,要么我给你八万两,你看着办!” 黄得功彻底被激怒,要不是王端兵比他多,他真要把王端给打一顿! “好、好,”黄得功气道,“那我就自个取找。” 王端无奈,命人将寺庙里的女子都带出来。 亲卫队指挥王忠问道:“那个王姑娘在床上躺着,谁去把她抱下来?” 王端一愣,没好气道:“谁去不行?” “这个,还是会主亲自去。” 王端并非没有动心,只是一想到这女人已经过手多次,而且现在正是“法国病”传播的高峰期,着实有些不敢下手。 “找个担架把她抬下来。” 等王端将所有的女人都拉出来,黄得功还真带人进寺庙挖宝去了。不一会儿工夫,里面传来欢叫,一声“找到了”惊天动地!随后一百多个大木箱子被抬了出来,直接送进了黄得功的营地。 “哈哈哈!”黄得功迈着四方步出寺庙里出来,“王老弟,老哥真没想到你说的是真的。老哥向你赔罪,刚才误会你了!” 看到这么多箱子被抬走,王端也有些后悔,只好干笑。 “少说也有几十万两。”王忠望着远去的箱子叹道。 王端意识到自己吃了大亏了,暗道,以后一定要改掉轻视钱财的毛病。他虽然是有钱,但也不能只出不进! 打定主意,王端要对大西营来一次大清点。 王端走进工匠所居住的山寨,士兵们将寨民全都赶出来,将他们集中到寨内的空地上。 空地上有一个打铁炉,旁边放满了破损的武器。 “你们是打造兵器的?”王端问道。 旁边一个围着皮裙,衣衫褴褛的精瘦汉子答道:“是。小人们是铁匠,过去给卫所打造兵器。” “可会打造火铳?” 铁匠谨慎问道:“造得不好,也少。” “那就好。”王端慢慢悠悠回了一句。这么说来,大西营的火器主要是来自官军缴获了。 这时王端注意到寨内有大量的妇孺,她们个个穿着破破烂烂,衣服都是一块块棉布拼接而成的。 他慢慢走到一个小孩跟前,吓的小孩猛吸一口气,“咳咳”咳嗽起来。孩子身边黝黑瘦弱的小妇人急忙将小孩拉到身后,怯怯地低下头去。 “别怕,”王端温声说道,“你是哪里人?” “小人是南阳人。”小妇人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 “你们想过好日子吗?” 妇孺和工匠都傻傻地看向王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那铁匠紧走两步,跪在王端面前,哭道:“大人啊,小人们想回家,到家后一定安守贫困,就是饿死也不跟着流民乱跑了!” 铁匠的话传染了所有人,都跟着低声呜咽起来。 王端双手将铁匠扶起,说道:“咱们是老乡,我这就带着你们回河南。先安置到固始,等天下太平了,你们再回家。” 铁匠起来后问道:“大人不追究小人的罪?” “你们有什么罪?”王端笑着问道。 铁匠不敢回答。 “但凡有一条活路,你们肯定不会跟着流贼乱跑,我怎么会因为你们想活下去而怪罪你们?” 王端又对众人说道:“你们都放心,我们不会追究前罪。我会带你们回去,给你们安排工作。” “大人啊!” “高侯万代!” 众人跪倒一片,哭谢王端的大恩大德。 来到另一个山寨,寨内都是妇女。士兵将她们集中在一起,这群女人像一群养殖场的蛋鸡一样,稍受惊吓就啼哭起来。 这些女人穿着各种颜色的布块拼接在一起的衣服,像百衲衣一样。 “这些是?”王端不解地问道。 “会主,这些是营伎!” “这……”王端震惊不已,“可怜!” “会主,她们不仅要伺候男人,还要缝补衣裳。你看……” 王端顺着手指看去,见屋内有大量的布条,内中各种颜色都用。 “怪不得,原来穿的衣服都是她们缝制的。” “会主,这些人怎么安置?” 王端想起后世安置的方法,说道:“回去后建纺织厂安置。” 走出伎寨,王端问土贼出身的袁时中,“这些女人都是从哪儿来的?” “都是些虏来的女子,也有些是战死士兵的家眷。” “士兵的家眷?”王端吓了一跳,“士兵战死了,家眷就没人管了?” “谁管。不要说贼兵了,就是官兵也没人管。” “咱们必须管。一会儿写塘报回去,通知公厅制定法律,士兵战死或受伤以后,公会要照顾他们的家眷,负责他们工作。有孩子的,孩子从上学到结婚都要管,一定管到安排工作为之。” “会主仁慈,”袁时中激动地说道,“此法一出,战士们没了后顾之忧,定然会用命杀贼报效!” 亲卫队指挥王忠指着一处山寨说道:“那座山寨内的人比较特殊,应该都是大户人家出身。” “大户人家?”王端不解地问道,“张献忠不是吃大户的农民军出身吗,留着这些人干什么?” “里面有一些人是读书人,张献忠应该是想招抚他们。” “走,带我去看看。” 王端来到山寨,只见内中居住的人虽病恹恹的,但神色中有一种底层人没有的从容。衣衫破旧,但样式讲究,且打理的干干净净,不像从事劳动的。 当中有一个女人,大约十五六岁年纪,王端见了都要多看几眼。 王忠说道:“会主,听人说这女人被张献忠的义子看中了,叫什么张定国的。” “张定国?” “是。是张献忠的二儿子。” 张定国不就是李定国? 王端上网时听说过一句“生死都从李晋王”,说的就是这李定国,因为认了张献忠为义父,所以改姓为张的。 王端想起网络上对李定国的评价,说道:“这女人好生照顾好,等李……张定国来了让他带回去。” “是。”王忠又问道,“这些读书人怎么办?” 王端看了看,见这些人没精打采的样子,他也看不上,就说道:“先带回乌龙集,让公会选选,能用的用,不能用的放回去!” 王忠笑道:“估计也没什么用。咱们刚接管这里时他们闹的厉害,一个个把自己当官老爷一样,对咱们的士兵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被卑职教训了一顿,现在都老实了。” “识字不宜,还是多照顾一些!” 王端又看了几座山寨,无一例外的都是一贫如洗,没心情再看下去。 右营的步兵终于来了,王一龙向王端请罪,原来是在山区迷路了。 “依律,失期当斩!”王端说道,“但念你初犯,先记下来。” 王一龙连连告罪。 “也不能全怪你,”王端又给了个甜枣,“主要怪没有钟表。全军装备计时器已经刻不容缓了,回去后就要想办法。” 这一次让王一龙带步兵行动真是失算了,他的强项是骑兵,应该让他带骑兵才对。 刘良佐遣人来报,他在弥陀镇附近伏击了张献忠,俘获了几千人马。 王端认为休息的差不多了,应该去追张献忠了,就让黑牛带着长虹营、中营的三千骑兵去追贼。考虑到山路难行,没有让他带火炮,而是集中了所有的火箭,交给他带走。 王端继续留守天峡山,等待后勤辎重部队。 临走之前,王端对黑牛说:“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放张献忠一条生路。你想法告诉他,家眷可以还给他。” 黑牛问道:“既然要放他一条生路,为什么还要出兵?” “为了让张献忠按我的意思行动,我要他向西走!” 黑牛带兵而去,黄得功看到了,亲自过来说:“可是出兵了?咱们一块去!” 黄得功得了银子,心情大好,现在就缺战功了。 “咱们分开走。”王端不想让黄得功破坏大事,“献贼大败,很可能到处逃窜。如果去他去偷袭太湖县城怎么办?” 黄得功不傻,王端一说要分开走,他就开始琢磨王端要干什么。黄得功先排除了王端与张献忠勾结的可能性,接着就怀疑王端想独揽功劳。 张献忠是崇祯最恨的流贼,如果能抓住张献忠,说不定能封赏个伯爵哩! “王兄弟走太湖?” “我去黄梅。”王端笑道,“我西你东。” 黄得功暗道,弥陀镇距离太湖、宿松、黄梅距离基本一样,张献忠肯定要向这三县中的一个逃窜,分兵阻止献贼,王端的布局也算合理, 王端又说道:“安庐精兵都在大哥你和刘大哥手中,宿松、太湖境内都是些弱兵,如果让贼人趁机攻破了太湖,咱们前面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好,咱们分路走。” 黄得功带兵启程,路上对副将田雄、马得功说道:“我总觉得王端这小子在冒坏水。” 田雄低声说道:“总兵,姓王的小子肯定是有猫腻,会不会是还有宝藏没挖出来?” 马得功也说道:“肯定的,要么他会眼睁睁的看着咱们把寺庙里的财物拉走。你想啊,张献忠可是抢光了整个襄王府的财物。寻常一个盐商大户的家产都不下百万,何况一个王爷呢?” “有道理。”黄得功骂道,“可咱也不能再回去跟他抢啊!” 马得功突然说道:“要不咱们走慢一点?” 黄得功望向马得功,想弄清楚他要说什么。 “我是说,让奋勇营那群人去跟张献忠搏命,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皇上与我有大恩。”黄得功奋声骂道,“你竟然想让我纵贼!” “绝无此意,”马得功连连摆手,辩解道,“绝无此意!” 田雄也动了心思,说道:“马总督让我们小心王端,就是怕赶走张献忠这只虎,又来了王端这头狼啊!在天峡山时,王端没有拦住张献忠,不发一箭就把他放走了,总兵不觉得奇怪?” 黄得功想了想说道:“也是。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听你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我看王端想放张献忠逃走,所以才将咱们支走。那花马刘岂不是危险了,咱们不去太湖了,绕道去弥陀镇!” 第104章 第一次围剿献贼(八) 张献忠一败于虎门关,再败于杜屯丘,三败天峡山。狼狈南走,在弥陀镇又遭到刘良佐伏击,折损千余人马,一路逃窜到宿松县境内才停留下来。 “义父,”李定国打马跟上来,“官兵退了。” 张献忠看向义子,见他满脸是血,问道:“你受伤了?” “没有。都是官兵的血!” “你大哥、小三、小四呢?” “文秀、能奇在前军,大哥和张其龙大叔在后面。” 孙可望清点兵马回来,见张献忠坐在一块石头上呆滞地望向远方,低声说道:“义父。” “嗯?” “多少?” “马兵还有四千,步队只剩下八千了!” 献忠猛拍大腿,笑道:“哈哈哈,不错,还有一万两千人。当初老子进入舒城时只有七千人,转眼间就聚集了两万人马!” 张献忠来回踱步,分析这次失败的原因,听见他说道:“往日各省官军都是各自为政,互不统属,都想着将咱们赶到别的省去。这一次突然联合起来,杀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连老营都丢了!” 又说道:“这次最大的意外是那群奋勇营、保安军。说来也奇怪,他们为什么眼睁睁地放咱们离开?” 孙可望谨慎说道:“难道他们想养寇自重?” “也有可能,咱们的家眷都被他们抓住了,我想派人去和他们谈谈。” “义父想让谁去?” “我去!” 张献忠和孙可望扭头,发现李定国脸色通红。 张献忠顿时大怒,“是为了那个女人?” 李定国低头不语。 “你!”张献忠手指着李定国,咬牙切齿道,“下次见到她,我要你亲手杀了她!” 孙可望温言说道:“二弟不要意气用事。你去了他们把你扣下,用你威胁义父怎么办?义父心里疼爱你,怎么舍得让你冒险。” 李定国倔强说道:“义父,大哥,我绝不是只为了刘小姐,我想亲自去看看兵匪到底是一群什么人!” 张献忠摆手,说道:“不用你去,可望找几个行商,让他们带话。” 将心神不宁的李定国支走,张献忠说道:“官军很快就会追来,咱们要想法子打一场胜仗来稳定军心。” 孙可望说道:“如今刘良佐兵少,追得最急。可以设计引他过来,然后……” 黑牛和袁时中带兵和刘良佐汇合,刘良佐军在弥陀镇周围扎营,保安军就在三里外择地扎营。 和千里无人烟的河南不同,宿松、太湖一带人烟稠密,弥陀镇内也有大量居民。如今官军驻扎镇内,反倒弄得百姓不敢出门了。 黑牛因为只带了三天的军粮,后续勤务部队还在山道上挪动,至少需要两天才能到来,就想着上镇子上买些粮食。 派人进镇子买粮,回报说镇子上的粮食都被官军征走了。 袁时中笑道:“堂主,官军过镇子,比之蝗虫还要可怕,哪里还有粮食。咱们还是先吃烙饼。” 刘良佐占了弥陀镇内一座空院子,请黑牛前去赴宴。 刘良佐亲自出门迎接,亲热地拉着黑牛的手,一同步入客厅。 二人坐下,刘良佐一拍手,鼓乐声起,两个舞女款款而出,翩翩起舞。两个貌美侍女将珍馐佳肴摆在桌上,随后侍立在侧殷勤斟酒。 刘良佐这般附庸风雅,把黑牛整的坐立不安。 “哈哈哈。来,牛兄弟,先干一杯!” 黑牛说道:“刘总兵,你这阵势,下官实在适应不了,还是让她们都下去。” “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美人就如刀剑一样,我辈武人一刻也离不开呀!” “刘总兵这……” “不要叫我刘总兵,总兵是个什么玩意?咱们一同杀贼,一起出生入死,都是兄弟!我痴长你几岁,不见外的话就喊我一声大哥!” “下官就僭越了。刘大哥。” “这就对了嘛,来,再干一个。” 这江淮的美酒自有别样滋味,只是黑牛不懂得品鉴罢了。 黑牛将酒杯放下,问道:“张献忠损失惨重,肯定跑不远,咱们什么去追?” “你呀、你呀!”刘良佐用手指着黑牛笑道,“酒桌之上,别谈公事。今天你我兄弟不醉不归。” 黑牛本是个刚毅木讷的人,在迎送上欠缺功夫,和刘良佐尿不到一个壶里。 刘良佐见黑牛话不多,心思也不在酒上,更对美色不感兴趣,心中越觉得稀奇。 “唉,牛兄弟这日子过得苦啊。还是太年轻,不懂得今朝有酒今朝醉。” “弟脑子里一直想着兵事,刘大哥见谅。” 刘良佐将酒杯放下,叹道:“看到你立功心切的样子,仿佛看到了我年轻的时候。不说了,喝酒。” 黑牛惊奇地看了刘良佐一眼,见他一个劲往嘴里灌酒,也没有多问。 回到营地,一个商人找了过来。 “张献忠让你来的?”黑牛问道,“怎么能证明?” 商人摇头说道:“哪有什么证明,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简直胡闹!” 商人微微一笑,说道:“将军不用怀疑,小人也不会拿命开玩笑。如果将军有意,小人回去禀报,八大王回派专人前来。” “好,你且去。” 第二天一早,刘良佐的斥候便发现了献贼的踪迹,刘良佐请黑牛一同出兵。 黑牛却说道:“刘大哥走东边,我走西边,咱们两路夹攻。” 刘良佐不虞有他,自带兵去攻西营。 沈豹、曹虎是刘良佐手下两员猛将,两人领了一千骑兵先走,刘良佐和副将秦大鹏率两千人在后。 秦大鹏一路上闷不做声,似乎有心事。 “大鹏怎么了?”刘良佐笑着问道,“可是担心张献忠跑了?” “卑职担心的不是张献忠,而是李自成。” “哦?李自成又没在这里。” “卑职担心张献忠被除去后,朝廷派去打李自成。” “哈哈哈,你想多了,张献忠那那么容易被打死。当年杨嗣昌十面张网都没有拿住他,咱们这万把人能灭了他?” 秦大鹏分析道:“张献忠已经无路可去了,早晚都是一个死字。” 刘良佐摇头说道:“咱们在弥陀镇已经胜了一场了,再小赢一战就够本了。有道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咱们犯不着往死路上逼他。” “大人是要留着他升官发财?” “也不是说我老刘不用力杀贼,只恨张献忠跟泥鳅一样,就算只剩下一个人,他也能溜走。” 那秦大鹏又说道:“何不让奋勇营在前面,咱们跟在后面就好。我看奋勇营是要把张献忠往死路上逼。” 刘良佐看了他一眼,笑道:“张献忠没那么容易被杀死,你且看着。” 沈豹、曹虎率兵疾行,在一座村庄外发现了西营兵的营帐。 “冲上去!”沈豹拔出腰刀,率先杀入营帐。 “怎么回事?”曹虎紧随其后赶到,见营地内乱七八糟的,露营的帐篷也东倒西歪。 “人都死哪里去了?”沈豹也很奇怪。 一个士兵发现角落里绑着一个老人,就把老人解开问话。 老人战战兢兢说道:“贼、贼人跑了!” 沈豹派人去通知刘良佐,自己和曹虎加紧追赶。两人跑了数里,发现了撤退的西营兵。这些西营兵大多数都是步兵,只有少数军官有马。 “杀!” 沈豹立功心切,依旧率先冲杀,马兵们紧随其后。西营兵见官军追来,并没有一哄而散,而是挤在一起,结成圆阵。 沈豹见献贼应对迅速,也没有直接冲阵,和曹虎一左一右,先将献贼围死,然后开始发射火铳、抛射箭矢。 刘良佐听到传报,急忙率军赶到。见围住的西营兵足足有三千人,大喜! “快,先射他狗ri的。” 刘良佐中军由大量的火器,特别是三眼铳。当下就命令兵分三路,两路包抄,一路直驱。 “杀!” 刘良佐一声令下,火铳骑兵驱马上前,从侧面逼近贼阵,来到二十步外放慢速度。右手夹紧三眼铳,左手点火。 “呯呯呯!” 三眼铳在近距离上威力巨大,前排的贼兵倒下一片。 火铳骑兵发铳后向阵后回旋,紧随其后的骑炮兵在阵前六七十步地方停下,将涌珠炮放在地上,火药铁铅霰弹塞进去。 “咚!” 一颗十八两重的铁弹、十颗一两重的铁子,十颗一两重的铅子一起分出,扇面飞进方阵,惊奇片片血花。方阵也被打开一个大缺口! 后面的重甲家丁加速前进,向西营军阵缺口冲去。 他们奔驰中紧靠在一起,如一把锥子一样向前运动,到距离十步之内,先抛出铁骨朵。铁骨朵翻转着,发出“嗡嗡”的声音,砸在西营兵身上,瞬间砸倒了几十个士兵。西营兵的圆阵被砸开一个豁口,手持铁鞭、长枪的家丁趁机突入阵中,踩着倒地的贼兵向内猛砍,将豁口越撕越大。 眼见突破贼阵,刘良佐立即命令全军齐进,向圆阵的深处杀去! 战马深入贼阵,很容易被长枪刺死。刘良佐的家丁自然不会一直骑在马上,他们不仅善于控马,也长于下马步兵。家丁弃马后行动更加敏捷,左右出击,杀的贼兵连连倒退。 紧密的步兵阵型一旦被突入,步兵之间的空隙会被挤压的越来越小,更难以施展兵器,很快就只有挨宰的份儿了。一时间死尸扑地,层层叠叠,如庄稼倒伏! “跑啊!” 阵中的西营兵死伤惨重,外围的却率先顶不住跑了!逃跑的人将所有的士兵胆气都抽走了,没人敢留下来战斗了,士兵们一哄而散。 “哈哈哈,”刘良佐从马上站起身来大笑不止,“快抓俘虏!” 西营兵一边逃跑,一边将身上携带的财物扔在地上。 官军见有财物,哪里还有心思追贼,都想着捡拾。很快就没人追赶,都下马捡拾财物了,甚至开始争抢起来。 本来严整的阵型,刹那间变的稀稀拉拉。 刘良佐大怒,驱马上前,挥鞭抽打士兵,“快去追贼,再敢逗留不进,军法从事!” 只是捡拾财物的人太多,刘良佐根本管不过来。 “咚!” 远方传来一声炮响。 刘良佐正觉得奇怪,前、左、右三面喊杀声起,隐约有奔雷声出来! “不好!”刘良佐苦叫一声,火急火燎的驱动马匹,抽打那些下马捡钱的士兵,“快上马!” 士兵也感到大地在震动,纷纷起身向远处张望,但见天地之间出现一道黑线。 “贼兵杀回来了!” 一人喊,人人喊,恐惧就这样传染给每一个人。 沈豹、曹虎、秦大鹏等将领全力约束军队,士兵也不敢再捡拾财物,都跨上战马。但他们和刚才相比,似乎脸色差了很多,全没有了斗志。一个个焦急的等着,不是在等待敌人,而是在等着撤退的命令。 刘良佐无奈叹了口气,说道:“撤退,快去派人通知奋勇营前来支援。” 他自带着家丁率先撤退,士兵纷纷跟进。这三千兵来时有多风光、跑时就有多狼狈! 刘良佐刚跑到西营丢弃的营地外,右侧就杀出一股骑兵。李定国一马当先,身披重甲、手持角弓,向前一指刘良佐,大叫道:“抓住花马刘!” 当下便有几个头戴毡帽的夷丁越过小将,直扑刘良佐而来。 刘良佐也不和他们纠缠,躲开迎面而来的箭矢,朝左侧跑了。 两军首领虽然错开了,但数千骑兵却躲避不了,先是弓箭、火铳对射,接着便杀在了一起。 西营前后夹击,官军缺乏斗志,都跟着刘良佐向西跑了。 却说保安军三千甲骑正在一条小河边行走,忽听东边人叫喊、马嘶鸣。 外围警戒的斥候回报,官军被贼骑追赶,朝这边来了。黑牛立即命令三千骑兵列为三排,袁时中率轻骑向前救援。 刘良佐见一千甲骑杀来,如释重负,赶忙停下来约束士兵。 袁时中也不管刘良佐,带着甲骑继续行进,看到贼骑后,立即发动进攻! “二将军稍待!” 马元利拉住李定国的马缰,两人缓缓停下来,说道:“兵匪杀过来了,不可再追了。” 李定国用力拉扯马缰,可惜他力气没有马元利大。 袁时中将西营前锋骑兵杀散,就不再深入了,而是调转马头,朝北奔去。这一转向,保安军一千骑兵就变成了一字长蛇阵,横对献贼,右身侧射,成功遏制了大西营的攻势。 西北方向有一座土丘,袁时中就向土丘而去,背靠土丘列阵,随后袁时中停下,全军收束为三排,在西营骑兵的西北角伫立。 西营兵现在必须做出选择,是进西面的官军,还是先攻打西北角的保安军? 第104章 第一次围剿献贼(八) 张献忠一败于虎门关,再败于杜屯丘,三败天峡山。狼狈南走,在弥陀镇又遭到刘良佐伏击,折损千余人马,一路逃窜到宿松县境内才停留下来。 “义父,”李定国打马跟上来,“官兵退了。” 张献忠看向义子,见他满脸是血,问道:“你受伤了?” “没有。都是官兵的血!” “你大哥、小三、小四呢?” “文秀、能奇在前军,大哥和张其龙大叔在后面。” 孙可望清点兵马回来,见张献忠坐在一块石头上呆滞地望向远方,低声说道:“义父。” “嗯?” “多少?” “马兵还有四千,步队只剩下八千了!” 献忠猛拍大腿,笑道:“哈哈哈,不错,还有一万两千人。当初老子进入舒城时只有七千人,转眼间就聚集了两万人马!” 张献忠来回踱步,分析这次失败的原因,听见他说道:“往日各省官军都是各自为政,互不统属,都想着将咱们赶到别的省去。这一次突然联合起来,杀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连老营都丢了!” 又说道:“这次最大的意外是那群奋勇营、保安军。说来也奇怪,他们为什么眼睁睁地放咱们离开?” 孙可望谨慎说道:“难道他们想养寇自重?” “也有可能,咱们的家眷都被他们抓住了,我想派人去和他们谈谈。” “义父想让谁去?” “我去!” 张献忠和孙可望扭头,发现李定国脸色通红。 张献忠顿时大怒,“是为了那个女人?” 李定国低头不语。 “你!”张献忠手指着李定国,咬牙切齿道,“下次见到她,我要你亲手杀了她!” 孙可望温言说道:“二弟不要意气用事。你去了他们把你扣下,用你威胁义父怎么办?义父心里疼爱你,怎么舍得让你冒险。” 李定国倔强说道:“义父,大哥,我绝不是只为了刘小姐,我想亲自去看看兵匪到底是一群什么人!” 张献忠摆手,说道:“不用你去,可望找几个行商,让他们带话。” 将心神不宁的李定国支走,张献忠说道:“官军很快就会追来,咱们要想法子打一场胜仗来稳定军心。” 孙可望说道:“如今刘良佐兵少,追得最急。可以设计引他过来,然后……” 黑牛和袁时中带兵和刘良佐汇合,刘良佐军在弥陀镇周围扎营,保安军就在三里外择地扎营。 和千里无人烟的河南不同,宿松、太湖一带人烟稠密,弥陀镇内也有大量居民。如今官军驻扎镇内,反倒弄得百姓不敢出门了。 黑牛因为只带了三天的军粮,后续勤务部队还在山道上挪动,至少需要两天才能到来,就想着上镇子上买些粮食。 派人进镇子买粮,回报说镇子上的粮食都被官军征走了。 袁时中笑道:“堂主,官军过镇子,比之蝗虫还要可怕,哪里还有粮食。咱们还是先吃烙饼。” 刘良佐占了弥陀镇内一座空院子,请黑牛前去赴宴。 刘良佐亲自出门迎接,亲热地拉着黑牛的手,一同步入客厅。 二人坐下,刘良佐一拍手,鼓乐声起,两个舞女款款而出,翩翩起舞。两个貌美侍女将珍馐佳肴摆在桌上,随后侍立在侧殷勤斟酒。 刘良佐这般附庸风雅,把黑牛整的坐立不安。 “哈哈哈。来,牛兄弟,先干一杯!” 黑牛说道:“刘总兵,你这阵势,下官实在适应不了,还是让她们都下去。” “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美人就如刀剑一样,我辈武人一刻也离不开呀!” “刘总兵这……” “不要叫我刘总兵,总兵是个什么玩意?咱们一同杀贼,一起出生入死,都是兄弟!我痴长你几岁,不见外的话就喊我一声大哥!” “下官就僭越了。刘大哥。” “这就对了嘛,来,再干一个。” 这江淮的美酒自有别样滋味,只是黑牛不懂得品鉴罢了。 黑牛将酒杯放下,问道:“张献忠损失惨重,肯定跑不远,咱们什么去追?” “你呀、你呀!”刘良佐用手指着黑牛笑道,“酒桌之上,别谈公事。今天你我兄弟不醉不归。” 黑牛本是个刚毅木讷的人,在迎送上欠缺功夫,和刘良佐尿不到一个壶里。 刘良佐见黑牛话不多,心思也不在酒上,更对美色不感兴趣,心中越觉得稀奇。 “唉,牛兄弟这日子过得苦啊。还是太年轻,不懂得今朝有酒今朝醉。” “弟脑子里一直想着兵事,刘大哥见谅。” 刘良佐将酒杯放下,叹道:“看到你立功心切的样子,仿佛看到了我年轻的时候。不说了,喝酒。” 黑牛惊奇地看了刘良佐一眼,见他一个劲往嘴里灌酒,也没有多问。 回到营地,一个商人找了过来。 “张献忠让你来的?”黑牛问道,“怎么能证明?” 商人摇头说道:“哪有什么证明,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简直胡闹!” 商人微微一笑,说道:“将军不用怀疑,小人也不会拿命开玩笑。如果将军有意,小人回去禀报,八大王回派专人前来。” “好,你且去。” 第二天一早,刘良佐的斥候便发现了献贼的踪迹,刘良佐请黑牛一同出兵。 黑牛却说道:“刘大哥走东边,我走西边,咱们两路夹攻。” 刘良佐不虞有他,自带兵去攻西营。 沈豹、曹虎是刘良佐手下两员猛将,两人领了一千骑兵先走,刘良佐和副将秦大鹏率两千人在后。 秦大鹏一路上闷不做声,似乎有心事。 “大鹏怎么了?”刘良佐笑着问道,“可是担心张献忠跑了?” “卑职担心的不是张献忠,而是李自成。” “哦?李自成又没在这里。” “卑职担心张献忠被除去后,朝廷派去打李自成。” “哈哈哈,你想多了,张献忠那那么容易被打死。当年杨嗣昌十面张网都没有拿住他,咱们这万把人能灭了他?” 秦大鹏分析道:“张献忠已经无路可去了,早晚都是一个死字。” 刘良佐摇头说道:“咱们在弥陀镇已经胜了一场了,再小赢一战就够本了。有道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咱们犯不着往死路上逼他。” “大人是要留着他升官发财?” “也不是说我老刘不用力杀贼,只恨张献忠跟泥鳅一样,就算只剩下一个人,他也能溜走。” 那秦大鹏又说道:“何不让奋勇营在前面,咱们跟在后面就好。我看奋勇营是要把张献忠往死路上逼。” 刘良佐看了他一眼,笑道:“张献忠没那么容易被杀死,你且看着。” 沈豹、曹虎率兵疾行,在一座村庄外发现了西营兵的营帐。 “冲上去!”沈豹拔出腰刀,率先杀入营帐。 “怎么回事?”曹虎紧随其后赶到,见营地内乱七八糟的,露营的帐篷也东倒西歪。 “人都死哪里去了?”沈豹也很奇怪。 一个士兵发现角落里绑着一个老人,就把老人解开问话。 老人战战兢兢说道:“贼、贼人跑了!” 沈豹派人去通知刘良佐,自己和曹虎加紧追赶。两人跑了数里,发现了撤退的西营兵。这些西营兵大多数都是步兵,只有少数军官有马。 “杀!” 沈豹立功心切,依旧率先冲杀,马兵们紧随其后。西营兵见官军追来,并没有一哄而散,而是挤在一起,结成圆阵。 沈豹见献贼应对迅速,也没有直接冲阵,和曹虎一左一右,先将献贼围死,然后开始发射火铳、抛射箭矢。 刘良佐听到传报,急忙率军赶到。见围住的西营兵足足有三千人,大喜! “快,先射他狗ri的。” 刘良佐中军由大量的火器,特别是三眼铳。当下就命令兵分三路,两路包抄,一路直驱。 “杀!” 刘良佐一声令下,火铳骑兵驱马上前,从侧面逼近贼阵,来到二十步外放慢速度。右手夹紧三眼铳,左手点火。 “呯呯呯!” 三眼铳在近距离上威力巨大,前排的贼兵倒下一片。 火铳骑兵发铳后向阵后回旋,紧随其后的骑炮兵在阵前六七十步地方停下,将涌珠炮放在地上,火药铁铅霰弹塞进去。 “咚!” 一颗十八两重的铁弹、十颗一两重的铁子,十颗一两重的铅子一起分出,扇面飞进方阵,惊奇片片血花。方阵也被打开一个大缺口! 后面的重甲家丁加速前进,向西营军阵缺口冲去。 他们奔驰中紧靠在一起,如一把锥子一样向前运动,到距离十步之内,先抛出铁骨朵。铁骨朵翻转着,发出“嗡嗡”的声音,砸在西营兵身上,瞬间砸倒了几十个士兵。西营兵的圆阵被砸开一个豁口,手持铁鞭、长枪的家丁趁机突入阵中,踩着倒地的贼兵向内猛砍,将豁口越撕越大。 眼见突破贼阵,刘良佐立即命令全军齐进,向圆阵的深处杀去! 战马深入贼阵,很容易被长枪刺死。刘良佐的家丁自然不会一直骑在马上,他们不仅善于控马,也长于下马步兵。家丁弃马后行动更加敏捷,左右出击,杀的贼兵连连倒退。 紧密的步兵阵型一旦被突入,步兵之间的空隙会被挤压的越来越小,更难以施展兵器,很快就只有挨宰的份儿了。一时间死尸扑地,层层叠叠,如庄稼倒伏! “跑啊!” 阵中的西营兵死伤惨重,外围的却率先顶不住跑了!逃跑的人将所有的士兵胆气都抽走了,没人敢留下来战斗了,士兵们一哄而散。 “哈哈哈,”刘良佐从马上站起身来大笑不止,“快抓俘虏!” 西营兵一边逃跑,一边将身上携带的财物扔在地上。 官军见有财物,哪里还有心思追贼,都想着捡拾。很快就没人追赶,都下马捡拾财物了,甚至开始争抢起来。 本来严整的阵型,刹那间变的稀稀拉拉。 刘良佐大怒,驱马上前,挥鞭抽打士兵,“快去追贼,再敢逗留不进,军法从事!” 只是捡拾财物的人太多,刘良佐根本管不过来。 “咚!” 远方传来一声炮响。 刘良佐正觉得奇怪,前、左、右三面喊杀声起,隐约有奔雷声出来! “不好!”刘良佐苦叫一声,火急火燎的驱动马匹,抽打那些下马捡钱的士兵,“快上马!” 士兵也感到大地在震动,纷纷起身向远处张望,但见天地之间出现一道黑线。 “贼兵杀回来了!” 一人喊,人人喊,恐惧就这样传染给每一个人。 沈豹、曹虎、秦大鹏等将领全力约束军队,士兵也不敢再捡拾财物,都跨上战马。但他们和刚才相比,似乎脸色差了很多,全没有了斗志。一个个焦急的等着,不是在等待敌人,而是在等着撤退的命令。 刘良佐无奈叹了口气,说道:“撤退,快去派人通知奋勇营前来支援。” 他自带着家丁率先撤退,士兵纷纷跟进。这三千兵来时有多风光、跑时就有多狼狈! 刘良佐刚跑到西营丢弃的营地外,右侧就杀出一股骑兵。李定国一马当先,身披重甲、手持角弓,向前一指刘良佐,大叫道:“抓住花马刘!” 当下便有几个头戴毡帽的夷丁越过小将,直扑刘良佐而来。 刘良佐也不和他们纠缠,躲开迎面而来的箭矢,朝左侧跑了。 两军首领虽然错开了,但数千骑兵却躲避不了,先是弓箭、火铳对射,接着便杀在了一起。 西营前后夹击,官军缺乏斗志,都跟着刘良佐向西跑了。 却说保安军三千甲骑正在一条小河边行走,忽听东边人叫喊、马嘶鸣。 外围警戒的斥候回报,官军被贼骑追赶,朝这边来了。黑牛立即命令三千骑兵列为三排,袁时中率轻骑向前救援。 刘良佐见一千甲骑杀来,如释重负,赶忙停下来约束士兵。 袁时中也不管刘良佐,带着甲骑继续行进,看到贼骑后,立即发动进攻! “二将军稍待!” 马元利拉住李定国的马缰,两人缓缓停下来,说道:“兵匪杀过来了,不可再追了。” 李定国用力拉扯马缰,可惜他力气没有马元利大。 袁时中将西营前锋骑兵杀散,就不再深入了,而是调转马头,朝北奔去。这一转向,保安军一千骑兵就变成了一字长蛇阵,横对献贼,右身侧射,成功遏制了大西营的攻势。 西北方向有一座土丘,袁时中就向土丘而去,背靠土丘列阵,随后袁时中停下,全军收束为三排,在西营骑兵的西北角伫立。 西营兵现在必须做出选择,是进西面的官军,还是先攻打西北角的保安军? 第105章 第一次围剿献贼(九) 西营兵源源不断赶到,张献忠、孙可望也带军过来。全军汇集在一起,足足有一万一千余人马。 两军相距不足三里,张献忠驻足远眺,见官军两部加在一起有五千人左右。 “老大,”张献忠对孙可望说道,“你带一千马兵去骚扰西北之敌,只要缠住他们就行,好使我有时间列阵。” 孙可望说道:“保安军已有意与我大西营谋和,不如遣使去游说,说服他作壁上观。” 张献忠眼露凶光,“官军只有骑兵,没有步兵,又没有多少火器,我以步骑协同,胜他不难!” 孙可望还想说什么,张献忠断然说道:“这一次一定要打败兵匪,解我心头之恨!” 见大西营兵马调动,黑牛知道这一战避免不了了,便决定背水一战。连忙和刘良佐商议,黑牛带兵去西北侧的山丘,和袁时中汇合。刘良佐作为游骑,负责牵制。 刘良佐惊魂未定,手下沈豹、曹虎等人匆匆清点了人数,发现全军只剩下不足两千三百人。 “总兵,”沈豹说道,“要不咱们寻机脱身?” “不可!”刘良佐说道,“这时候跑了就把奋勇营得罪了。先派人去通知黄得功,咱们看看再说。” 张献忠正纵观全局,思谋如何分配兵力。他现在手头上有四千骑兵,七千步兵,数量接近官军的两倍。 张其龙说道:“老帅,你看刘良佐。” 张献忠向官军右翼看去,刘良佐所部两千多骑兵结成了四个方阵,外面还有一些散兵。 “老帅,刘良佐的军队最弱,先集中兵力打他!” “和我想到一块了!就由老弟你带四千人去,先打垮花马刘!” 张其龙抽调了一千骑兵和三千步卒,向南移动。 花马刘见了,知道是冲自己来的,立即命令骑兵向前缓慢运动。骑兵最大的优势是打运动战,寻机破敌,刘良佐深谙此道。 张献忠以三千骑兵、四千步兵进攻保安军。他将步兵分作四个千人方阵,作为全军中坚。用三千骑兵前去邀战。 黑牛决意背靠山丘列阵。先命令长虹营的500火枪骑兵下马,在山腰组成线列火枪阵。又集中全军的火箭,放置到火枪阵的右侧。 他又命令长虹营指挥袁时中、中营副营长岳驻各率一千骑兵出战,先打垮贼骑。 黑牛身边还剩下400骑兵,用来保护火枪阵、火箭兵,兼做预备队使用。 远处的大西营步兵方阵已成,黑牛用千里镜观察。最前面是零散的弓箭手、火铳手,后面是四个千人方阵。 中间的两个方阵正面100人,纵深10排。两翼的方阵正面只有50人,分为20列,为中间方阵提供掩护。 中间方阵的正面是刀牌手,后面四排士兵持长枪和狼筅,再向后以刀手为主。 两翼的方阵清一色都是长枪手,用来防御骑兵。 刘良佐和张其龙率先接战。他分一半骑兵牵制张其龙,另一半骑兵袭扰西营步兵方阵。 西营步兵由白文选率领,列长枪于外,弓手、铳手于内,随张其龙行止。官骑来袭,他们停下脚步应对。 白文选驻马居于阵中,手持仿制倭刀,身披黑色披风,威风凛凛地看着官骑奔驰。 “哈哈!”他自信满满,早已看透刘良佐的计量。 如其所料,两队官骑,一左一右,只绕着方阵发箭、放铳,没有冲阵。方阵内的西营弓箭手、火铳、手炮就躲在阵内还击。你来我往,放烟火一样好看,但造成的伤亡微乎其微! “前进!”白文选沉声下令道。 西营步兵方阵继续向张其龙靠近,慢慢挤压官骑。步兵所用的弓箭比骑兵强,射程远,对射不利于官骑。加上张其龙就在后方,刘良佐就命令骑兵退向一旁,让开了道路。 刘良佐也很郁闷,他的骑兵在数量上占据优势,但他攻打贼骑,贼兵步兵就会上前营救,如果攻打步兵,贼骑又会在侧牵制。分兵攻打,两处都不占优势! 张其龙部骑兵慢慢占据上风,靠近了河岸,反手杀回来,和步兵靠拢在一起。 刘良佐几路骑兵也脱离战斗,在纛旗下重新整队! 他望向北方,见保安军和张献忠中军骑兵战斗在一起,正难分彼此! 刘良佐说道:“都缠斗在一起了,献贼步兵杀上去,岂不是要吃亏了!” 秦大鹏也说道:“奋勇营骑兵被拖住了,这一仗不好打了!” 沈豹试探问道:“要不咱们撤?” 刘良佐笑道:“着什么急,再看看。沈豹、曹虎,你们率军去骚扰献贼中军方阵,我和大鹏兄弟牵制张其龙这个老贼。” 刘良佐再回身,张其龙以骑兵和他抗衡,嘱咐白文选沿河岸前进,去攻打保安军的侧翼。 黑牛驻马于山丘之上。刘良佐没能挡住张其龙骑兵,不去阻挡河边的步兵,反而派军去骚扰献贼中营! “刘良佐真是靠不住!” 正面。 大西营三千骑兵在孙可望、李定国等将领督促下,以散乱的阵型向山丘杀来。 保安军以袁时中一千弓骑为前锋,岳驻率中营一千重装骑兵后继。 弓骑抛射箭矢后就向左侧旋转,岳驻则将一千重装骑兵分作两排,前排微微向左偏移,后排微微向右偏移。两排骑兵紧紧的靠在一起,形成一道肉墙。 只所以这样布置,是因为西营马队漫山遍野而来,正面锋线非常宽。保安军重甲骑兵只有一千人,根本没法将所有贼兵挡住。左右微微倾斜,就可以像雨刷一样向贼兵扫去! “呜……” 号角声起,两排重骑缓缓起步,小跑前进,长枪平举,贴身夹紧。距离敌军两百步时,突然开始加速,并高声大喊起来! “杀!” 保安军的弓骑如游隼一样从阵前划过,孙可望带一部骑兵尾随杀去,李定国、马元利等人继续向前,忽见前方出现两排具装骑兵,不由大惊! “这……” 看到这两道铁墙,马元利吓了一跳,李定国仿佛没有看到,继续催动马匹加速冲锋!但他们身后的骑兵却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左右张望,似乎在想法避开。 两排重骑一左一右,慢慢向两侧斜插,速度越来越快,阵型难以保持,变得如波浪一样弯曲,不再像一堵墙一样笔直。 双方接近到百步之内,西营马队张弓射箭,半数箭矢射中甲骑,但却几乎没有人受伤落马! “杀!” 领队的岳驻高喊一声,最左侧的都使洪二良也跟着大喊:“杀!” 西营箭矢像蝗虫一样落在他的身上,虽没有射穿精甲,但却像被用力推了一下。 洪二良咬紧牙关,用力夹紧长枪,再度高喊道:“杀!” 越来越近,他已经能看到当面贼骑眼中的恐惧了,脸上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洪二良摆动枪尖,向贼骑扎去,那贼骑躲闪不及,被一枪穿透,洪二良稍微松手,减小应力,又抓住长枪,用力拔了出来。贼骑尸首被长枪的力道带动,翻转着从马上摔了下来。 墙式冲锋不可抵挡,贼骑纷纷向两侧避让,保安军的甲骑轻松穿透贼阵。 “吹号结阵!”副营长岳驻高喊一声,墙式冲锋布置阵型非常费时间,岳驻也不打算再用。他命令各都使收拢士兵,自行杀贼。 同时观察战场,贼骑正四处逃散,但西营步兵方阵马上就要杀过来了!岳驻急忙看向远方,看到袁时中又反杀回来,脸上的阴云散去,嘴角挂起笑容! 李定国避向一旁,与骑墙侧过,见身后士兵不敢与甲骑硬战,只好带着士兵向步兵方阵后方而去。 西营中军的一个方阵正受到刘良佐骑兵的骚扰,李定国就带骑兵去驱赶他们! 孙可望追袁时中,被袁时中反杀一阵,也顶不住压力,向步兵方阵退去! 黑牛看到正面的贼骑逃散一空,而贼兵中军方阵已经逼近,同时右翼的贼兵方阵也沿着河岸过来了! “快,派人去找刘良佐,让他拦住右翼的贼兵。” 刘良佐可能靠不住了,他又派出四百骑兵去右翼,又下令道,“让重甲骑兵撤回来!” “接下来看火枪兵了!”黑牛喃喃说道,“今天给张献忠好好上一课,让他知道时代变了!” 负责观测距离的士兵说道:“堂主,贼兵进入三百步了!” 西营的四个步兵方阵的第二个正对火枪阵,第三个面向火箭兵,另外两个一左一右掩护,分别防御袁时中的弓骑和岳驻的重甲骑兵。 “放火箭!” 黑牛的命令传下去,火枪手右侧的火箭兵早已将十具发射器向西倾斜,命令下达后赶忙点燃火箭!十枚火箭冒着浓烟,贴着地面飞了出去,冲入西营最西边的方阵内。 “啊!” 前方的西营兵大叫一声避开,后面的却倒了霉。火箭直接撞在第二排士兵身上,铁皮箭壳没有破碎,反而穿透士兵的身躯,继续向后阵钻去。火箭尾焰也将两侧的士兵衣物点燃,燃起熊熊大火! 十枚火箭在西营方阵中蹚出十道火海,穿出方阵后又飞了几十步才爆炸! 浑身是火的士兵像一个个火炬一样,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拼命的想要抓住身边的伙伴,哀求他们帮忙灭火。士兵哪里敢引火烧身,纷纷躲避,一下子方阵便乱了! 岳驻看到西营最西侧的方阵崩溃了,立即下令进攻! 张献忠眼看着最左侧的方阵就这样垮了,而保安军重甲骑兵又冲了过来,急忙下令将着火的士兵杀死,然后再重新整队。可惜士兵已经被火箭吓破了胆,不受约束地向后方跑去。 片刻功夫,四个方阵就只剩下三个了! 西营步兵方阵后方,孙可望、李定国、马元利等将领都在收拢骑兵,正计划分出一部去与张其龙汇合,先将刘良佐赶走! 此时见一个千人方阵在一瞬间就被火箭打散了,各个都心惊胆战。 李定国咬牙道:“还是按计划,先将刘良佐赶出占据!” 孙可望略微有些犹豫,他心中有个不好的念头,那就是这一仗已经败了。不过,孙可望还是能看清局势的,只要将刘良佐打败,大西营就能从容进退了。 “我去找义父。”孙可望说道,“二弟带兵去打刘良佐,必须将他赶走。马大哥去牵制兵匪的骑兵。” 李定国带兵去攻刘良佐,马元利前来抵挡岳驻的甲骑。岳驻也不纠缠,带着士兵绕行,前去阻拦沿河推进的西营步兵。 张献忠在两个方阵之间指挥全军,一面命人将打散的方阵再集结起来,一面继续催动步骑进攻! 孙可望自后阵骑马而来。 “义父,孩儿已经让二弟去打刘良佐了。我军可趁机派人去和保安军洽谈!” 张献忠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义父?” “嗯。先打败刘良佐,这一手不错,你去办就是了。” 两军已接近到两百步,张献忠又怎么会停下! “全军冲锋!”张献忠大喊道。 第105章 第一次围剿献贼(九) 西营兵源源不断赶到,张献忠、孙可望也带军过来。全军汇集在一起,足足有一万一千余人马。 两军相距不足三里,张献忠驻足远眺,见官军两部加在一起有五千人左右。 “老大,”张献忠对孙可望说道,“你带一千马兵去骚扰西北之敌,只要缠住他们就行,好使我有时间列阵。” 孙可望说道:“保安军已有意与我大西营谋和,不如遣使去游说,说服他作壁上观。” 张献忠眼露凶光,“官军只有骑兵,没有步兵,又没有多少火器,我以步骑协同,胜他不难!” 孙可望还想说什么,张献忠断然说道:“这一次一定要打败兵匪,解我心头之恨!” 见大西营兵马调动,黑牛知道这一战避免不了了,便决定背水一战。连忙和刘良佐商议,黑牛带兵去西北侧的山丘,和袁时中汇合。刘良佐作为游骑,负责牵制。 刘良佐惊魂未定,手下沈豹、曹虎等人匆匆清点了人数,发现全军只剩下不足两千三百人。 “总兵,”沈豹说道,“要不咱们寻机脱身?” “不可!”刘良佐说道,“这时候跑了就把奋勇营得罪了。先派人去通知黄得功,咱们看看再说。” 张献忠正纵观全局,思谋如何分配兵力。他现在手头上有四千骑兵,七千步兵,数量接近官军的两倍。 张其龙说道:“老帅,你看刘良佐。” 张献忠向官军右翼看去,刘良佐所部两千多骑兵结成了四个方阵,外面还有一些散兵。 “老帅,刘良佐的军队最弱,先集中兵力打他!” “和我想到一块了!就由老弟你带四千人去,先打垮花马刘!” 张其龙抽调了一千骑兵和三千步卒,向南移动。 花马刘见了,知道是冲自己来的,立即命令骑兵向前缓慢运动。骑兵最大的优势是打运动战,寻机破敌,刘良佐深谙此道。 张献忠以三千骑兵、四千步兵进攻保安军。他将步兵分作四个千人方阵,作为全军中坚。用三千骑兵前去邀战。 黑牛决意背靠山丘列阵。先命令长虹营的500火枪骑兵下马,在山腰组成线列火枪阵。又集中全军的火箭,放置到火枪阵的右侧。 他又命令长虹营指挥袁时中、中营副营长岳驻各率一千骑兵出战,先打垮贼骑。 黑牛身边还剩下400骑兵,用来保护火枪阵、火箭兵,兼做预备队使用。 远处的大西营步兵方阵已成,黑牛用千里镜观察。最前面是零散的弓箭手、火铳手,后面是四个千人方阵。 中间的两个方阵正面100人,纵深10排。两翼的方阵正面只有50人,分为20列,为中间方阵提供掩护。 中间方阵的正面是刀牌手,后面四排士兵持长枪和狼筅,再向后以刀手为主。 两翼的方阵清一色都是长枪手,用来防御骑兵。 刘良佐和张其龙率先接战。他分一半骑兵牵制张其龙,另一半骑兵袭扰西营步兵方阵。 西营步兵由白文选率领,列长枪于外,弓手、铳手于内,随张其龙行止。官骑来袭,他们停下脚步应对。 白文选驻马居于阵中,手持仿制倭刀,身披黑色披风,威风凛凛地看着官骑奔驰。 “哈哈!”他自信满满,早已看透刘良佐的计量。 如其所料,两队官骑,一左一右,只绕着方阵发箭、放铳,没有冲阵。方阵内的西营弓箭手、火铳、手炮就躲在阵内还击。你来我往,放烟火一样好看,但造成的伤亡微乎其微! “前进!”白文选沉声下令道。 西营步兵方阵继续向张其龙靠近,慢慢挤压官骑。步兵所用的弓箭比骑兵强,射程远,对射不利于官骑。加上张其龙就在后方,刘良佐就命令骑兵退向一旁,让开了道路。 刘良佐也很郁闷,他的骑兵在数量上占据优势,但他攻打贼骑,贼兵步兵就会上前营救,如果攻打步兵,贼骑又会在侧牵制。分兵攻打,两处都不占优势! 张其龙部骑兵慢慢占据上风,靠近了河岸,反手杀回来,和步兵靠拢在一起。 刘良佐几路骑兵也脱离战斗,在纛旗下重新整队! 他望向北方,见保安军和张献忠中军骑兵战斗在一起,正难分彼此! 刘良佐说道:“都缠斗在一起了,献贼步兵杀上去,岂不是要吃亏了!” 秦大鹏也说道:“奋勇营骑兵被拖住了,这一仗不好打了!” 沈豹试探问道:“要不咱们撤?” 刘良佐笑道:“着什么急,再看看。沈豹、曹虎,你们率军去骚扰献贼中军方阵,我和大鹏兄弟牵制张其龙这个老贼。” 刘良佐再回身,张其龙以骑兵和他抗衡,嘱咐白文选沿河岸前进,去攻打保安军的侧翼。 黑牛驻马于山丘之上。刘良佐没能挡住张其龙骑兵,不去阻挡河边的步兵,反而派军去骚扰献贼中营! “刘良佐真是靠不住!” 正面。 大西营三千骑兵在孙可望、李定国等将领督促下,以散乱的阵型向山丘杀来。 保安军以袁时中一千弓骑为前锋,岳驻率中营一千重装骑兵后继。 弓骑抛射箭矢后就向左侧旋转,岳驻则将一千重装骑兵分作两排,前排微微向左偏移,后排微微向右偏移。两排骑兵紧紧的靠在一起,形成一道肉墙。 只所以这样布置,是因为西营马队漫山遍野而来,正面锋线非常宽。保安军重甲骑兵只有一千人,根本没法将所有贼兵挡住。左右微微倾斜,就可以像雨刷一样向贼兵扫去! “呜……” 号角声起,两排重骑缓缓起步,小跑前进,长枪平举,贴身夹紧。距离敌军两百步时,突然开始加速,并高声大喊起来! “杀!” 保安军的弓骑如游隼一样从阵前划过,孙可望带一部骑兵尾随杀去,李定国、马元利等人继续向前,忽见前方出现两排具装骑兵,不由大惊! “这……” 看到这两道铁墙,马元利吓了一跳,李定国仿佛没有看到,继续催动马匹加速冲锋!但他们身后的骑兵却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左右张望,似乎在想法避开。 两排重骑一左一右,慢慢向两侧斜插,速度越来越快,阵型难以保持,变得如波浪一样弯曲,不再像一堵墙一样笔直。 双方接近到百步之内,西营马队张弓射箭,半数箭矢射中甲骑,但却几乎没有人受伤落马! “杀!” 领队的岳驻高喊一声,最左侧的都使洪二良也跟着大喊:“杀!” 西营箭矢像蝗虫一样落在他的身上,虽没有射穿精甲,但却像被用力推了一下。 洪二良咬紧牙关,用力夹紧长枪,再度高喊道:“杀!” 越来越近,他已经能看到当面贼骑眼中的恐惧了,脸上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洪二良摆动枪尖,向贼骑扎去,那贼骑躲闪不及,被一枪穿透,洪二良稍微松手,减小应力,又抓住长枪,用力拔了出来。贼骑尸首被长枪的力道带动,翻转着从马上摔了下来。 墙式冲锋不可抵挡,贼骑纷纷向两侧避让,保安军的甲骑轻松穿透贼阵。 “吹号结阵!”副营长岳驻高喊一声,墙式冲锋布置阵型非常费时间,岳驻也不打算再用。他命令各都使收拢士兵,自行杀贼。 同时观察战场,贼骑正四处逃散,但西营步兵方阵马上就要杀过来了!岳驻急忙看向远方,看到袁时中又反杀回来,脸上的阴云散去,嘴角挂起笑容! 李定国避向一旁,与骑墙侧过,见身后士兵不敢与甲骑硬战,只好带着士兵向步兵方阵后方而去。 西营中军的一个方阵正受到刘良佐骑兵的骚扰,李定国就带骑兵去驱赶他们! 孙可望追袁时中,被袁时中反杀一阵,也顶不住压力,向步兵方阵退去! 黑牛看到正面的贼骑逃散一空,而贼兵中军方阵已经逼近,同时右翼的贼兵方阵也沿着河岸过来了! “快,派人去找刘良佐,让他拦住右翼的贼兵。” 刘良佐可能靠不住了,他又派出四百骑兵去右翼,又下令道,“让重甲骑兵撤回来!” “接下来看火枪兵了!”黑牛喃喃说道,“今天给张献忠好好上一课,让他知道时代变了!” 负责观测距离的士兵说道:“堂主,贼兵进入三百步了!” 西营的四个步兵方阵的第二个正对火枪阵,第三个面向火箭兵,另外两个一左一右掩护,分别防御袁时中的弓骑和岳驻的重甲骑兵。 “放火箭!” 黑牛的命令传下去,火枪手右侧的火箭兵早已将十具发射器向西倾斜,命令下达后赶忙点燃火箭!十枚火箭冒着浓烟,贴着地面飞了出去,冲入西营最西边的方阵内。 “啊!” 前方的西营兵大叫一声避开,后面的却倒了霉。火箭直接撞在第二排士兵身上,铁皮箭壳没有破碎,反而穿透士兵的身躯,继续向后阵钻去。火箭尾焰也将两侧的士兵衣物点燃,燃起熊熊大火! 十枚火箭在西营方阵中蹚出十道火海,穿出方阵后又飞了几十步才爆炸! 浑身是火的士兵像一个个火炬一样,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拼命的想要抓住身边的伙伴,哀求他们帮忙灭火。士兵哪里敢引火烧身,纷纷躲避,一下子方阵便乱了! 岳驻看到西营最西侧的方阵崩溃了,立即下令进攻! 张献忠眼看着最左侧的方阵就这样垮了,而保安军重甲骑兵又冲了过来,急忙下令将着火的士兵杀死,然后再重新整队。可惜士兵已经被火箭吓破了胆,不受约束地向后方跑去。 片刻功夫,四个方阵就只剩下三个了! 西营步兵方阵后方,孙可望、李定国、马元利等将领都在收拢骑兵,正计划分出一部去与张其龙汇合,先将刘良佐赶走! 此时见一个千人方阵在一瞬间就被火箭打散了,各个都心惊胆战。 李定国咬牙道:“还是按计划,先将刘良佐赶出占据!” 孙可望略微有些犹豫,他心中有个不好的念头,那就是这一仗已经败了。不过,孙可望还是能看清局势的,只要将刘良佐打败,大西营就能从容进退了。 “我去找义父。”孙可望说道,“二弟带兵去打刘良佐,必须将他赶走。马大哥去牵制兵匪的骑兵。” 李定国带兵去攻刘良佐,马元利前来抵挡岳驻的甲骑。岳驻也不纠缠,带着士兵绕行,前去阻拦沿河推进的西营步兵。 张献忠在两个方阵之间指挥全军,一面命人将打散的方阵再集结起来,一面继续催动步骑进攻! 孙可望自后阵骑马而来。 “义父,孩儿已经让二弟去打刘良佐了。我军可趁机派人去和保安军洽谈!” 张献忠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义父?” “嗯。先打败刘良佐,这一手不错,你去办就是了。” 两军已接近到两百步,张献忠又怎么会停下! “全军冲锋!”张献忠大喊道。 第106章 第一次围剿献贼(十) 西营步兵方阵已经进入两百步内,黑牛再次下令发射火箭。火箭兵虽然是射击正面的步兵方阵,但仍旧没有采取直射,而是将射角向东侧微微倾斜。 十枚火箭喷出滚滚浓烟,冲入方阵之中,一下子就将西营步阵的攻势打散了。 于此同时,东侧的袁时中全部出动,穿透贼骑的阻拦,向西营外侧的步阵猛冲。在袁时中的骚扰下,能用来进攻火枪阵的方阵就只剩下两个了! “准备。” 480名米涅枪手分作三排,每排制定一个都使指挥。当西营兵进入两百步时,黑牛将指挥权下方。 前两排火枪手蹲在地上,只有第三排士兵将火枪平举。 第三排都使高举的腰刀猛地放了下去。 “开火!” “呯呯呯!” 第三排士兵同时开火,对面的贼阵中立即有几十人中弹倒地! 第二排士兵站起身开火,又打死上百人。第一排士兵射击时,前两排步贼已经被铅子筛的七零八落,人数少了,冲锋的速度也降了下来。 第一排士兵射击后不动,等第三排士兵上前后才右转撤退。 第三排士兵上前射击,然后依次是第二排士兵,第一排。 火箭再次飞出,这一次打击的对象是火枪兵正面的步贼方阵。此时步贼距离火枪兵还有百步距离,但已经遭了七轮铅雨。 见到火箭飞来,张献忠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肌肉抽动。耳畔的呼啸声、惨叫声一起涌来,使他头痛欲裂。 黑牛居高临下,俯瞰全局。岳驻已经挡住了沿河推进的白文选部步兵。袁时中成功牵制了东侧的步贼方阵。 正面的两个西营方阵,在火枪和火箭的打击下,于百步之外动摇了,烟雾笼罩下像海市蜃楼一样模糊不清! 但是,远处刘良佐的骑兵被李定国和张其龙轮番冲击,连连后退! 黑牛急忙问道:“还有火箭吗?” “还有八枚!” “不妨事。”黑牛嘴上说道。心里却在盘算。一百步距离,火枪兵还可以发射两到三次,再打七八轮铅子,足够消灭当面的方阵! 又一轮排枪过后,两个方阵终于顶不住了,纷纷向后逃散! 四个方阵已经被打散三个,最东侧的一个也被袁时中阻挡。西营步阵后方,孙可望正收拢步卒溃兵,已经聚集了近两千人。 张献忠驰马回到后阵,孙可望正心急如焚。 “义父!” “你带步兵撤走,让人去找兵匪谈判。” 孙可望四处看了看,让一个小将打白旗去和保安军谈判。 又说道:“刘良佐已被逼退,义父快带兵先走,我留下断后!” “不,你们先走,我要留下来。” “义父!” “快走!” 黑牛见一骑举白旗奔来,立即下令停止攻击。 号角声起,西营骑兵在孙可望、马元利的带领下,分作两队防备保安军。 李定国、张其龙等将领集中余下的一千多骑兵和五千多步兵,一起向刘良佐杀去! “怎么回事?”刘良佐看到西营主力向自己杀来,疑惑地问道。 沈豹立在马上察看后说道:“奋勇营停止攻击了,奇怪。” “贼人杀上来了。总兵,咱们快撤!” 刘良佐现在摸不清局势,只好调转马头,沿着河道向下游跑去! 张其龙见刘良佐部逃走了,下令道:“二将军带骑兵衔尾跟着,但不要跟的太紧。我带着步兵随后,十里后停下渡河。” 西营主力有条不紊的退走。 山丘上,黑牛接见了来使。 “八大王想要与我见上一面?” “俺们八大王想知道是败在了哪个好汉的手下。” 黑牛见刘良佐和西营主力都撤走了,保安军在战场上占据优势,就同意了见面。 来使回去报告,张献忠后退十里,将军队留下,只带了十人在五里外等候。 黑牛和袁时中一起,十一人来到张献忠百步之外。 “将军可愿上前三十步?”张献忠高声问道。 黑牛低声对袁时中说道:“这黄虎子的嗓门真大,看来‘张飞喝断当阳桥’也有可能!” 两人相距二十步,各自拉住马缰,骑在马上。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说话! 前后的士兵都屏主呼吸,一时间苍云白狗,千里寂静。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黑牛觉得不值得,甚至怀疑张献忠有什么目的。 “张大帅约俺见面,俺来了,有什么话说。” “你们是从何而来?” 黑牛摇头说道:“俺也不知道。” 张献忠有些吃惊,但也没有追问,而是继续问道:“为何要投靠官府?” “俺也不知道。” 张献忠有些恼怒,“老弟是拿我找乐?” “大帅到底要问什么,俺只是个营长,大事无从与闻。” 听了黑牛的话,张献忠有些失落,旋即问道:“贵军的兵器从何而来?” 黑牛不耐烦地说道:“俺们自己造的。张大帅,咱们还是说正事。俺先说,只要你们不进犯河南,别的俺们都不管!” “好,一言为定!” 黑牛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说道:“对了。贵军的家眷也可以还给你们。” “当真?”张献忠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自然不会骗你。还有这满地尸首,等我军退走后,你们也可以收取。” 张献忠低声说了个谢字,又高声问道:“贵军究竟要干什么?” “想让你往西走!” “往西走?”张献忠大惑不解。 黑牛不耐烦说道:“对,就是往西走。” “为什么?” “俺也不知道。”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张献忠最后说道:“今天命倾移,贵军军主若有意,老张愿助他一臂之力,以报今日之恩。” 黑牛回马说道:“张大帅可再派人到天峡山来商议移交家眷。” 黑牛带着军队退回到弥陀镇,派人报告王端。 天峡山谷内停满了运粮的四轮马车,运载来八千人、四千匹战马的半月口粮,约计39万份,78万斤。再加上杂役和运粮兵的口粮,足足用了600辆马车来拉。 王端看到这么多马车,头疼不已。从乌龙集到天峡山只有五百多里,这还是短途行军,而且沿途贼兵已经扫除干净,就这样还走了十天才送过来! 当黑牛的信使到来,王端更是头疼了。张献忠现在的兵力已不足一万,还要不要继续追着他打? “传令黑牛,暂时在弥陀镇驻守,先不急着收兵。咱们可以不打张献忠,但必须联合刘良佐、黄得功两部,继续削弱张献忠的势力,等打得他不足五千人再收手!” 信使又说道:“与张献忠一战,我部损失战马两百匹,战兵伤亡近百人。请会主再派战马、士兵给牛堂主。” 王端半是自言自语说道:“艹,这这就损失了两百匹马,出一趟远门,战马损失都超过五百匹了,唉。好,好,战马、士兵随粮草一起过去。” 王端又对后勤说道:“把粮食都搬进山寨,然后拉着工匠、工匠的家眷回去。” 王忠来问:“寺庙里的那些女人?” “一块送回去,先让公会找地方安置,然后安排工作。” 却说张献忠退走,还没来得及过河,又遭到黄得功的突然打击,一下子又损失了一千多人。 渡过河后,张献忠进入了湖广境内,却突然遇到一队官骑,为首的将领身后高举着一杆大旗,上书一个“金”字! 来人是左良玉的部将金声恒,原是盗贼出身,号“一斗粟”,后投降左良玉,成为左良玉门下的副总兵之一。只是左良玉自朱仙镇之战后,一直在襄阳养锐,金声桓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侯恂起复为督师,本就是崇祯看中他与左良玉的关系,寄希望他能用私恩来“道德绑架”左良玉,使左良玉出兵讨贼。 侯恂起复后,疾驰到黄河北岸柳园,传令左良玉带兵前来汇合,一起救援开封。 左良玉借口推诿,又害怕别人说他忘恩负义,就派了金声桓前去应付。 金声桓带了三千步骑出发,却不北上。他原计划是走信阳,去和汝宁的杨文岳汇合,然后再穿过归亳,寻机渡河北上。 后来听说光州被革左五营占据,金声桓就南下到麻城,想沿江而下,走运河过去。 他有心避战,就不坐船,而是走陆路。一路走,一路强征粮草妇女,一路上磨磨蹭蹭,好不容易到了黄梅。正要进入直隶,忽见对岸逃过了一群流贼,看旗号当是张献忠,就想先看看情况再说。 张献忠暗道一声倒霉,急忙列阵迎敌! 金声桓见大西营兵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模样,哈哈笑道:“俺老金今天要立功了,这么大一个便宜送上门,不捡白不捡!快派人渡河去通知直隶兵,给他来个左右夹击!” 金声桓的朗朗笑声感染了属下,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痛打落水狗! 西营兵列阵已毕,张献忠又见官军只有三千人,而且有的马兵还驮着妇女,心中的恐慌烟消云散,轻蔑笑道:“一群土鸡瓦狗,随我冲上去!” 张献忠带着亲卫先行一步,李定国、孙可望等将领带着马队一拥而上。 张其龙在后阵防备黄得功,以步兵沿着河岸布防。 黄得功已经发现对岸有官军,就派人向上下游探察,寻找渡口。 那金声桓也非浪得虚名,见张献忠两千多骑兵杀来,马上下令撤退! 第106章 第一次围剿献贼(十) 西营步兵方阵已经进入两百步内,黑牛再次下令发射火箭。火箭兵虽然是射击正面的步兵方阵,但仍旧没有采取直射,而是将射角向东侧微微倾斜。 十枚火箭喷出滚滚浓烟,冲入方阵之中,一下子就将西营步阵的攻势打散了。 于此同时,东侧的袁时中全部出动,穿透贼骑的阻拦,向西营外侧的步阵猛冲。在袁时中的骚扰下,能用来进攻火枪阵的方阵就只剩下两个了! “准备。” 480名米涅枪手分作三排,每排制定一个都使指挥。当西营兵进入两百步时,黑牛将指挥权下方。 前两排火枪手蹲在地上,只有第三排士兵将火枪平举。 第三排都使高举的腰刀猛地放了下去。 “开火!” “呯呯呯!” 第三排士兵同时开火,对面的贼阵中立即有几十人中弹倒地! 第二排士兵站起身开火,又打死上百人。第一排士兵射击时,前两排步贼已经被铅子筛的七零八落,人数少了,冲锋的速度也降了下来。 第一排士兵射击后不动,等第三排士兵上前后才右转撤退。 第三排士兵上前射击,然后依次是第二排士兵,第一排。 火箭再次飞出,这一次打击的对象是火枪兵正面的步贼方阵。此时步贼距离火枪兵还有百步距离,但已经遭了七轮铅雨。 见到火箭飞来,张献忠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肌肉抽动。耳畔的呼啸声、惨叫声一起涌来,使他头痛欲裂。 黑牛居高临下,俯瞰全局。岳驻已经挡住了沿河推进的白文选部步兵。袁时中成功牵制了东侧的步贼方阵。 正面的两个西营方阵,在火枪和火箭的打击下,于百步之外动摇了,烟雾笼罩下像海市蜃楼一样模糊不清! 但是,远处刘良佐的骑兵被李定国和张其龙轮番冲击,连连后退! 黑牛急忙问道:“还有火箭吗?” “还有八枚!” “不妨事。”黑牛嘴上说道。心里却在盘算。一百步距离,火枪兵还可以发射两到三次,再打七八轮铅子,足够消灭当面的方阵! 又一轮排枪过后,两个方阵终于顶不住了,纷纷向后逃散! 四个方阵已经被打散三个,最东侧的一个也被袁时中阻挡。西营步阵后方,孙可望正收拢步卒溃兵,已经聚集了近两千人。 张献忠驰马回到后阵,孙可望正心急如焚。 “义父!” “你带步兵撤走,让人去找兵匪谈判。” 孙可望四处看了看,让一个小将打白旗去和保安军谈判。 又说道:“刘良佐已被逼退,义父快带兵先走,我留下断后!” “不,你们先走,我要留下来。” “义父!” “快走!” 黑牛见一骑举白旗奔来,立即下令停止攻击。 号角声起,西营骑兵在孙可望、马元利的带领下,分作两队防备保安军。 李定国、张其龙等将领集中余下的一千多骑兵和五千多步兵,一起向刘良佐杀去! “怎么回事?”刘良佐看到西营主力向自己杀来,疑惑地问道。 沈豹立在马上察看后说道:“奋勇营停止攻击了,奇怪。” “贼人杀上来了。总兵,咱们快撤!” 刘良佐现在摸不清局势,只好调转马头,沿着河道向下游跑去! 张其龙见刘良佐部逃走了,下令道:“二将军带骑兵衔尾跟着,但不要跟的太紧。我带着步兵随后,十里后停下渡河。” 西营主力有条不紊的退走。 山丘上,黑牛接见了来使。 “八大王想要与我见上一面?” “俺们八大王想知道是败在了哪个好汉的手下。” 黑牛见刘良佐和西营主力都撤走了,保安军在战场上占据优势,就同意了见面。 来使回去报告,张献忠后退十里,将军队留下,只带了十人在五里外等候。 黑牛和袁时中一起,十一人来到张献忠百步之外。 “将军可愿上前三十步?”张献忠高声问道。 黑牛低声对袁时中说道:“这黄虎子的嗓门真大,看来‘张飞喝断当阳桥’也有可能!” 两人相距二十步,各自拉住马缰,骑在马上。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说话! 前后的士兵都屏主呼吸,一时间苍云白狗,千里寂静。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黑牛觉得不值得,甚至怀疑张献忠有什么目的。 “张大帅约俺见面,俺来了,有什么话说。” “你们是从何而来?” 黑牛摇头说道:“俺也不知道。” 张献忠有些吃惊,但也没有追问,而是继续问道:“为何要投靠官府?” “俺也不知道。” 张献忠有些恼怒,“老弟是拿我找乐?” “大帅到底要问什么,俺只是个营长,大事无从与闻。” 听了黑牛的话,张献忠有些失落,旋即问道:“贵军的兵器从何而来?” 黑牛不耐烦地说道:“俺们自己造的。张大帅,咱们还是说正事。俺先说,只要你们不进犯河南,别的俺们都不管!” “好,一言为定!” 黑牛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说道:“对了。贵军的家眷也可以还给你们。” “当真?”张献忠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自然不会骗你。还有这满地尸首,等我军退走后,你们也可以收取。” 张献忠低声说了个谢字,又高声问道:“贵军究竟要干什么?” “想让你往西走!” “往西走?”张献忠大惑不解。 黑牛不耐烦说道:“对,就是往西走。” “为什么?” “俺也不知道。”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张献忠最后说道:“今天命倾移,贵军军主若有意,老张愿助他一臂之力,以报今日之恩。” 黑牛回马说道:“张大帅可再派人到天峡山来商议移交家眷。” 黑牛带着军队退回到弥陀镇,派人报告王端。 天峡山谷内停满了运粮的四轮马车,运载来八千人、四千匹战马的半月口粮,约计39万份,78万斤。再加上杂役和运粮兵的口粮,足足用了600辆马车来拉。 王端看到这么多马车,头疼不已。从乌龙集到天峡山只有五百多里,这还是短途行军,而且沿途贼兵已经扫除干净,就这样还走了十天才送过来! 当黑牛的信使到来,王端更是头疼了。张献忠现在的兵力已不足一万,还要不要继续追着他打? “传令黑牛,暂时在弥陀镇驻守,先不急着收兵。咱们可以不打张献忠,但必须联合刘良佐、黄得功两部,继续削弱张献忠的势力,等打得他不足五千人再收手!” 信使又说道:“与张献忠一战,我部损失战马两百匹,战兵伤亡近百人。请会主再派战马、士兵给牛堂主。” 王端半是自言自语说道:“艹,这这就损失了两百匹马,出一趟远门,战马损失都超过五百匹了,唉。好,好,战马、士兵随粮草一起过去。” 王端又对后勤说道:“把粮食都搬进山寨,然后拉着工匠、工匠的家眷回去。” 王忠来问:“寺庙里的那些女人?” “一块送回去,先让公会找地方安置,然后安排工作。” 却说张献忠退走,还没来得及过河,又遭到黄得功的突然打击,一下子又损失了一千多人。 渡过河后,张献忠进入了湖广境内,却突然遇到一队官骑,为首的将领身后高举着一杆大旗,上书一个“金”字! 来人是左良玉的部将金声恒,原是盗贼出身,号“一斗粟”,后投降左良玉,成为左良玉门下的副总兵之一。只是左良玉自朱仙镇之战后,一直在襄阳养锐,金声桓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侯恂起复为督师,本就是崇祯看中他与左良玉的关系,寄希望他能用私恩来“道德绑架”左良玉,使左良玉出兵讨贼。 侯恂起复后,疾驰到黄河北岸柳园,传令左良玉带兵前来汇合,一起救援开封。 左良玉借口推诿,又害怕别人说他忘恩负义,就派了金声桓前去应付。 金声桓带了三千步骑出发,却不北上。他原计划是走信阳,去和汝宁的杨文岳汇合,然后再穿过归亳,寻机渡河北上。 后来听说光州被革左五营占据,金声桓就南下到麻城,想沿江而下,走运河过去。 他有心避战,就不坐船,而是走陆路。一路走,一路强征粮草妇女,一路上磨磨蹭蹭,好不容易到了黄梅。正要进入直隶,忽见对岸逃过了一群流贼,看旗号当是张献忠,就想先看看情况再说。 张献忠暗道一声倒霉,急忙列阵迎敌! 金声桓见大西营兵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模样,哈哈笑道:“俺老金今天要立功了,这么大一个便宜送上门,不捡白不捡!快派人渡河去通知直隶兵,给他来个左右夹击!” 金声桓的朗朗笑声感染了属下,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痛打落水狗! 西营兵列阵已毕,张献忠又见官军只有三千人,而且有的马兵还驮着妇女,心中的恐慌烟消云散,轻蔑笑道:“一群土鸡瓦狗,随我冲上去!” 张献忠带着亲卫先行一步,李定国、孙可望等将领带着马队一拥而上。 张其龙在后阵防备黄得功,以步兵沿着河岸布防。 黄得功已经发现对岸有官军,就派人向上下游探察,寻找渡口。 那金声桓也非浪得虚名,见张献忠两千多骑兵杀来,马上下令撤退! 第107章 第一次围剿献贼(11) 张献忠追来,金声桓下令撤退。 “下去你!”官军马兵一把将怀中妇女摔了下去,猛刺马腹,一溜烟跑了! 只刹那间,几百名妇女就被仍在地上,痛苦惨叫,有的更是来不及躲闪,成为马下亡魂。 “胆小鬼!”张献忠追了一程就不再追了,毕竟连日战斗,士兵体力消耗很大,没法跟官军比。 “咱们沿河北上,到英山去!”张献忠说道。 一个亲卫问道:“这些妇人怎么办?” 张献忠冷声道:“全杀了!等安定下来,再给兄弟们分女人!” 金声桓见张献忠不再追赶,反而向上游而去,便远远的缀在后面。 黄得功正要渡河,刘良佐又赶了过来。 “老刘,你怎么回事?” “唉,一言难尽。” 刘良佐将战事经过告诉了他,黄得功问道:“奋勇营现在哪儿?” “这谁知道,应该是退走了。” 黄得功心思电转,有些怀疑地问道:“奋勇营(保安军)只有三千人,就算火枪再厉害,也不能轻易打败一万多人?” 又问道:“既然奋勇营都胜了,哪你跑什么?” “我撤走之前,奋勇营已经停火了,我是怀疑他们在谈和。” 黄得功半信半疑,这时,金声桓的使者过河而来,邀他们一起进攻张献忠。 黄得功说道:“好,我们这就过河。” 刘良佐拉住黄得功说道:“要去你去,我来的时候有三千精骑,现在只剩下两千人了,哪有力气再战!” 黄得功的部将田雄、马得功也纷纷上前劝说。 来使看到这些人围住黄得功,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颇有些看不起黄得功,却正好被黄得功看到。 黄得功大怒,骂道:“谁敢再劝,军法从事!” 众人纷纷闭嘴。 黄得功又对来使说道:“你回去通知金副将,本总兵这就带兵过河!” 刘良佐见黄得功铁了心要过河,只好咬牙跟了过去。 金声桓带着军队跟着张献忠后面,一直在等待机会。大西营不得不留下李定国率一千骑兵断后。 李定国身边一小将问道:“二将军,咱们冲一冲?” 李定国摇头,望向后面的敌军。这些官军骑兵很是混蛋,毫无行军的队形,如散兵游勇一样。一路上像是在游山玩水一样,既不披甲,也不持兵器,反而袒胸露背、喝酒吃肉,还时不时的打闹一阵。 有时看到一只野兔,几人呼啸而去,张弓追逐。好一会儿,才带着兔子慢慢悠悠地跟上来。 李定国说道:“这伙兵匪外松内紧,就是想引咱们进攻,不能上当!” 一骑飞来,对李定国说道:“二将军,大帅已找到下营地方,要你速速过去。” 李定国来到一座土寨下,正好看到西营兵在驱赶寨民出寨。寨民扶老携幼,两手空空地被赶出家,更不知要被押往何方,泪水抑制不住地留了下来。 “不许哭!”西营兵用刀背猛砸胆敢哭出声音的寨民。 一些小孩儿被父母捂住嘴,一步一回头的走上了大路。 “向南走!” 西营兵将寨民向南驱赶,李定国瞬间就明白了。张献忠这是要驱寨民攻打官军。 李定国心脏猛烈跳动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自崇祯十四年以来,大西营就再没有用过这种战术。如今再次用这有损阴德的战术,可知西营当下的处境! “义父。”李定国走进大厅,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心中明白,这座大宅的主人一家已经不在人世了。 “老二回来的正好,快坐。”随后张献忠以茶杯做军棋,比比划划,说道,“用饥民阻塞道路,引官军来攻。我在左右埋伏。等官军入套后,咱们一起杀出,杀官军一个措手不及。” “谁还有话说?”张献忠问道。 众人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思考,似乎已经神游天外。 孙可望确实在想这一招的利弊。他知道金声桓是惯匪,这种战术早已司空见惯,哪有那么容易上当! 黄得功、刘良佐渡河,和金声桓合兵一处,三军加在一起有八千多人,几乎都是骑兵。 金声桓对于合营很不情愿,他本就野惯了,受不了军纪约束。 “我说,”金声桓坏笑地问道,“二位怎么跑湖广来了?” 刘良佐大感不满,拉着黄得功说道:“要我说咱们还是回去。” “那能就这样回去。再派人去通知奋勇营。” 三部之中黄得功兵力最强,比之刘良佐,到现在也没受什么损失。比之金声桓,装备水平远胜流贼出身的金声桓。 又听金声桓说道:“那你们追张献忠去,我还要去救援开封哩!” 黄得功没好气道:“开封早已经陷落了。” 金声桓大吃一惊,想了想,觉得不能再回左良玉辖下了,就决定继续朝下游走,去直隶繁华处寻一块地方落脚。 黄得功对金声桓说道:“如今献贼落败,如丧家之犬,咱们合兵一处追打,割了他的头颅请功,都能封伯!” 刘良佐、金声桓自然不信。 金声桓不愿再回襄阳,而这两人都是凤阳总督麾下,没准可以和这两人亲近一番,自己也归到马士英麾下吃饷。 “哈哈哈,马总兵说得对,咱老金也想着杀贼立功哩。咱就留下来,跟着马总兵一起杀贼!” 刘良佐气急败坏地说道:“要去你们先去,我部损失惨重,急需休整,就不陪着你们去了!” 黄得功咧嘴笑道:“老刘,这件大功少了你可不行。一起去、一起去。” “你别拉着我。” 黄得功想想后说道:“那你先休息两天,我和金兄弟先走一步。” 黄得功整队先行,全军秩序井然。金声桓的军队仍旧像野鸭子一样,东一撮西一撮的散乱行进。 “总兵,”斥候来报,“前方发现难民,都是被献贼赶出来的!” 黄得功驱马上前,却见一伙儿金兵在抢劫难民,大怒! “将他们驱散,谁再敢扰民,定斩不饶!” 难民见一个大将出来主持公道,纷纷跪在马前,求他带众人回家。 黄得功心生悲悯,安慰道:“诸位老乡快快起来,本将一定杀了献贼,为你们夺回家园。” 这时,金声桓带着亲卫气势汹汹赶来,对黄得功怒目而视。 “为啥欺负咱的兵?” 黄得功冷声道:“金副将。你的兵抢夺百姓财物,这怎么能行?咱们是官军不是土匪,本官不得不出手替你管管!” “是吗?”金声桓强压着怒火问道。 “那还有假!” “好好!”金声桓双眼喷火,对着手下说道,“是哪几个人,该咱带来!” 几个属下被带过来,他们个个傲气十足,不拿正眼看黄得功。好像东北小流氓打架,摇来了人,看看谁的兄弟多一样。 金声桓指着这几个人问黄得功,“是不是这几个人。” “就是他们。”黄得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来人!” 金声桓大喊一声。 “有!”金声桓手下应答。 “将这几个人脑袋砍下了!” 那几个抢劫老百姓的士兵瞬间傻眼了,被金声桓亲卫拉下马来。 “大人,这什么意思?” 那几个抢劫犯不明白金声桓要干什么,虽被摁住了胳膊跪在地上,仍旧在奋力挣扎。 “还不动手!”金声桓大喝一声。 亲卫们手起刀落,几颗脑袋滚在地下,鲜血喷了一丈多远! “金声桓你!”黄得功被吓了一跳。 “嘿嘿!”金声桓冷笑道,“咱按军法杀了他们几个,让黄总兵看看,咱也是个从严治军的。就是不知道如果黄总兵的兵也犯了法,会不会像咱一样!” 黄得功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冷笑道:“本官的兵要是落在金副将手里,咱也没有话说。” 金声桓打马走了,只留下几具死尸。 “总兵,”刚过来的田雄说道,“这金声桓跟咱们杠上了,咱们不能再跟他合兵一处了。” “死了张屠户,就只能吃带毛猪?咱们还有刘良佐、王端呢。” 田雄又说道:“这金声桓本就是流贼出身,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转投张献忠?” “不会,张献忠现在是丧家之犬,他哪会去找死。” 黄得功让难民带路,一起来到村寨,见流贼已去,让难民回家,他继续带兵前行。 斥候来报,前路又有难民,而且比上一次更多。 “黄虎子真是不消停,这又是在搞什么鬼?”黄得功下令道,“今天就在这里扎营了,等刘良佐、奋勇营来了再走。” 金声桓见黄得功下营,他却不肯停下,而是继续率领军队北上,一路走到英山境内,强占了一处山寨驻扎。 金声桓的手下,同样是延绥贼寇出身的花胡子白凤问道:“金大哥,可是气不过那黄闯子?” “黄闯子摆明了是把咱们当流贼看!” “不如让兄弟我去联络一下,咱们给他下个绊子。” “你与谁熟?”金声桓果然动心了。 “俺与张其龙一起打过仗,他现在是张献忠手下大将。” 金声桓想了想,说道:“那黄闯子现在是孤军一路,刘良佐根本就不想打仗,偏偏他要逞能,是该给他一个教训了!” 第107章 第一次围剿献贼(11) 张献忠追来,金声桓下令撤退。 “下去你!”官军马兵一把将怀中妇女摔了下去,猛刺马腹,一溜烟跑了! 只刹那间,几百名妇女就被仍在地上,痛苦惨叫,有的更是来不及躲闪,成为马下亡魂。 “胆小鬼!”张献忠追了一程就不再追了,毕竟连日战斗,士兵体力消耗很大,没法跟官军比。 “咱们沿河北上,到英山去!”张献忠说道。 一个亲卫问道:“这些妇人怎么办?” 张献忠冷声道:“全杀了!等安定下来,再给兄弟们分女人!” 金声桓见张献忠不再追赶,反而向上游而去,便远远的缀在后面。 黄得功正要渡河,刘良佐又赶了过来。 “老刘,你怎么回事?” “唉,一言难尽。” 刘良佐将战事经过告诉了他,黄得功问道:“奋勇营现在哪儿?” “这谁知道,应该是退走了。” 黄得功心思电转,有些怀疑地问道:“奋勇营(保安军)只有三千人,就算火枪再厉害,也不能轻易打败一万多人?” 又问道:“既然奋勇营都胜了,哪你跑什么?” “我撤走之前,奋勇营已经停火了,我是怀疑他们在谈和。” 黄得功半信半疑,这时,金声桓的使者过河而来,邀他们一起进攻张献忠。 黄得功说道:“好,我们这就过河。” 刘良佐拉住黄得功说道:“要去你去,我来的时候有三千精骑,现在只剩下两千人了,哪有力气再战!” 黄得功的部将田雄、马得功也纷纷上前劝说。 来使看到这些人围住黄得功,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颇有些看不起黄得功,却正好被黄得功看到。 黄得功大怒,骂道:“谁敢再劝,军法从事!” 众人纷纷闭嘴。 黄得功又对来使说道:“你回去通知金副将,本总兵这就带兵过河!” 刘良佐见黄得功铁了心要过河,只好咬牙跟了过去。 金声桓带着军队跟着张献忠后面,一直在等待机会。大西营不得不留下李定国率一千骑兵断后。 李定国身边一小将问道:“二将军,咱们冲一冲?” 李定国摇头,望向后面的敌军。这些官军骑兵很是混蛋,毫无行军的队形,如散兵游勇一样。一路上像是在游山玩水一样,既不披甲,也不持兵器,反而袒胸露背、喝酒吃肉,还时不时的打闹一阵。 有时看到一只野兔,几人呼啸而去,张弓追逐。好一会儿,才带着兔子慢慢悠悠地跟上来。 李定国说道:“这伙兵匪外松内紧,就是想引咱们进攻,不能上当!” 一骑飞来,对李定国说道:“二将军,大帅已找到下营地方,要你速速过去。” 李定国来到一座土寨下,正好看到西营兵在驱赶寨民出寨。寨民扶老携幼,两手空空地被赶出家,更不知要被押往何方,泪水抑制不住地留了下来。 “不许哭!”西营兵用刀背猛砸胆敢哭出声音的寨民。 一些小孩儿被父母捂住嘴,一步一回头的走上了大路。 “向南走!” 西营兵将寨民向南驱赶,李定国瞬间就明白了。张献忠这是要驱寨民攻打官军。 李定国心脏猛烈跳动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自崇祯十四年以来,大西营就再没有用过这种战术。如今再次用这有损阴德的战术,可知西营当下的处境! “义父。”李定国走进大厅,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心中明白,这座大宅的主人一家已经不在人世了。 “老二回来的正好,快坐。”随后张献忠以茶杯做军棋,比比划划,说道,“用饥民阻塞道路,引官军来攻。我在左右埋伏。等官军入套后,咱们一起杀出,杀官军一个措手不及。” “谁还有话说?”张献忠问道。 众人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思考,似乎已经神游天外。 孙可望确实在想这一招的利弊。他知道金声桓是惯匪,这种战术早已司空见惯,哪有那么容易上当! 黄得功、刘良佐渡河,和金声桓合兵一处,三军加在一起有八千多人,几乎都是骑兵。 金声桓对于合营很不情愿,他本就野惯了,受不了军纪约束。 “我说,”金声桓坏笑地问道,“二位怎么跑湖广来了?” 刘良佐大感不满,拉着黄得功说道:“要我说咱们还是回去。” “那能就这样回去。再派人去通知奋勇营。” 三部之中黄得功兵力最强,比之刘良佐,到现在也没受什么损失。比之金声桓,装备水平远胜流贼出身的金声桓。 又听金声桓说道:“那你们追张献忠去,我还要去救援开封哩!” 黄得功没好气道:“开封早已经陷落了。” 金声桓大吃一惊,想了想,觉得不能再回左良玉辖下了,就决定继续朝下游走,去直隶繁华处寻一块地方落脚。 黄得功对金声桓说道:“如今献贼落败,如丧家之犬,咱们合兵一处追打,割了他的头颅请功,都能封伯!” 刘良佐、金声桓自然不信。 金声桓不愿再回襄阳,而这两人都是凤阳总督麾下,没准可以和这两人亲近一番,自己也归到马士英麾下吃饷。 “哈哈哈,马总兵说得对,咱老金也想着杀贼立功哩。咱就留下来,跟着马总兵一起杀贼!” 刘良佐气急败坏地说道:“要去你们先去,我部损失惨重,急需休整,就不陪着你们去了!” 黄得功咧嘴笑道:“老刘,这件大功少了你可不行。一起去、一起去。” “你别拉着我。” 黄得功想想后说道:“那你先休息两天,我和金兄弟先走一步。” 黄得功整队先行,全军秩序井然。金声桓的军队仍旧像野鸭子一样,东一撮西一撮的散乱行进。 “总兵,”斥候来报,“前方发现难民,都是被献贼赶出来的!” 黄得功驱马上前,却见一伙儿金兵在抢劫难民,大怒! “将他们驱散,谁再敢扰民,定斩不饶!” 难民见一个大将出来主持公道,纷纷跪在马前,求他带众人回家。 黄得功心生悲悯,安慰道:“诸位老乡快快起来,本将一定杀了献贼,为你们夺回家园。” 这时,金声桓带着亲卫气势汹汹赶来,对黄得功怒目而视。 “为啥欺负咱的兵?” 黄得功冷声道:“金副将。你的兵抢夺百姓财物,这怎么能行?咱们是官军不是土匪,本官不得不出手替你管管!” “是吗?”金声桓强压着怒火问道。 “那还有假!” “好好!”金声桓双眼喷火,对着手下说道,“是哪几个人,该咱带来!” 几个属下被带过来,他们个个傲气十足,不拿正眼看黄得功。好像东北小流氓打架,摇来了人,看看谁的兄弟多一样。 金声桓指着这几个人问黄得功,“是不是这几个人。” “就是他们。”黄得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来人!” 金声桓大喊一声。 “有!”金声桓手下应答。 “将这几个人脑袋砍下了!” 那几个抢劫老百姓的士兵瞬间傻眼了,被金声桓亲卫拉下马来。 “大人,这什么意思?” 那几个抢劫犯不明白金声桓要干什么,虽被摁住了胳膊跪在地上,仍旧在奋力挣扎。 “还不动手!”金声桓大喝一声。 亲卫们手起刀落,几颗脑袋滚在地下,鲜血喷了一丈多远! “金声桓你!”黄得功被吓了一跳。 “嘿嘿!”金声桓冷笑道,“咱按军法杀了他们几个,让黄总兵看看,咱也是个从严治军的。就是不知道如果黄总兵的兵也犯了法,会不会像咱一样!” 黄得功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冷笑道:“本官的兵要是落在金副将手里,咱也没有话说。” 金声桓打马走了,只留下几具死尸。 “总兵,”刚过来的田雄说道,“这金声桓跟咱们杠上了,咱们不能再跟他合兵一处了。” “死了张屠户,就只能吃带毛猪?咱们还有刘良佐、王端呢。” 田雄又说道:“这金声桓本就是流贼出身,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转投张献忠?” “不会,张献忠现在是丧家之犬,他哪会去找死。” 黄得功让难民带路,一起来到村寨,见流贼已去,让难民回家,他继续带兵前行。 斥候来报,前路又有难民,而且比上一次更多。 “黄虎子真是不消停,这又是在搞什么鬼?”黄得功下令道,“今天就在这里扎营了,等刘良佐、奋勇营来了再走。” 金声桓见黄得功下营,他却不肯停下,而是继续率领军队北上,一路走到英山境内,强占了一处山寨驻扎。 金声桓的手下,同样是延绥贼寇出身的花胡子白凤问道:“金大哥,可是气不过那黄闯子?” “黄闯子摆明了是把咱们当流贼看!” “不如让兄弟我去联络一下,咱们给他下个绊子。” “你与谁熟?”金声桓果然动心了。 “俺与张其龙一起打过仗,他现在是张献忠手下大将。” 金声桓想了想,说道:“那黄闯子现在是孤军一路,刘良佐根本就不想打仗,偏偏他要逞能,是该给他一个教训了!” 第108章 第一次围剿献贼(12) 刘良佐带着军队跟了上来。 黄得功向田雄问道:“奋勇营来了吗?” 田雄摇头。 刘良佐骂道:“奋勇营根本信不过。我说黄兄,咱们还是回去!” 黄得功叹道:“昨天不该得罪一斗粟的。” “你怎么会得罪金声桓?”刘良佐问道。 田雄将黄得功与金声桓的冲突告诉了他。 “这个金声桓贼性不改,比奋勇营更可恨。”刘良佐又说道,“单靠咱们这五千人,只怕打不过张献忠。再往北走可就要进山了,到了山里骑兵科不如步兵好用,咱们都是骑兵,就更打不过了!” “事不宜迟,”黄得功起身说道,“咱们这就出发。不求能消灭献贼,只要在进入深山之前除去他的步兵就值了!” 黄得功与刘良佐整军出发,金声桓驱马赶来。 “两位这就出发了,怎么不通知一声。” 刘良佐笑道:“正要派人去通知老兄,没想到你就过来了。” “好说,”金声桓笑道,“咱们一起走。” 路上,金声桓和刘良佐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金声桓突然说道:“我看黄总兵还在为昨天的事生兄弟的气哩!” 黄得功只好给了他一个笑脸。 金声桓笑道:“黄兄莫要以为咱是流贼出身就不会用命杀贼,今天就让你们看看,咱金声桓这俸禄不是白拿的!” 说罢,金声桓就带本部骑兵先行一步,前出十里。一路来到一个山丘脚下的市集,早有花胡子等在这里。 “怎么样?” “大人,事情办妥了。” 花胡子已经和张献忠约定,就等金声桓和南直隶兵分开行动。入山的道路有一条,西路沿着浠水河畔入山区,东路则纯是山道。 如果金声桓部走东路,献贼就从东路迂回攻击西路。如果金声桓走西路,献贼就从西路迂回攻击东路官军。 “那咱们就在前面路口等黄得功来。” 金声桓先一步将部队部署到西路,然后等黄得功到来。 见金声桓在路口等着,黄得功皱了皱眉头,问道:“这山路可不好走。” 金声桓笑道:“再向前走就是直隶英山境内了。有两条路,一条沿着浠水,河对面是我们湖广的罗田地界。” “既然是靠近湖广的,金兄就走西路,我们走东路。” “好。”金声桓笑道,“咱就听你的。” 两人分兵,金声桓到浠水河畔,让花胡子去通知张献忠,他则带着部队慢慢前进。 黄得功和刘良佐走到中午时分,眼前出现高山峻岭,知道马上就要进入山区了。 黄得功说道:“刘兄,前方山路肯定不好走,不如咱们分兵。我在前探路,你在后面跟着。” “要么说你黄闯子仗义呢,我就听你的。你放心,我一定把后路给你守好!” 黄得功先将斥候派出去,然后将主力分作三波前进。当夜在一座山脚下的村庄扎营,第二天继续前进。 田雄说道:“大人,前面路越来越窄,要小心埋伏啊!” 黄得功点点头,又问道:“奋勇营还没有消息吗?” “奋勇营的牛将军说了,他们损失较大,粮草也不足,只答应派一千人过河。估计现在已经过河了,真跟上咱们,至少还有一天路程。” “嗯。奋勇营的战斗力远在我军之上,有他们在,少说也能牵制两千贼兵。” 又问道:“奋勇营的神枪搞到没有?” 田雄摇头说道:“那些士兵一听有人买枪,马上就报告上去,咱们的人也被抓了。” “会不会将咱们供出来?” “应该不会?” “太不小心了!”黄得功骂了一句,打马向前阵跑去。 田雄跟在后面,心里嘀咕道,黄闯子真难伺候,是个死脑筋。我一定要小心了,指不定哪天就会跟着他一块倒霉! 前队在山谷内停下,黄得功驱马上前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斥候回答说:“在向前就是英山了。” “这山谷好大啊!”黄得功环视四周,见周围土丘众多,地势低缓,非常合适耕种,而丘顶上有不少农家。 “有人居住吗?”黄得功问道。 “没有,居民都在前面的山寨里。” “走,带我去看看。” 斥候带黄得功来到山寨脚下。黄得功抬头一看,眼前一座大山丘,山腰土墙、木栅壁立,绵延环绕整座山丘。寨墙后有大量的木房,占满了整个山顶,足足有一千多户。寨门上写着全生寨三个大字,看来这寨子是全生寨了。 寨墙后有十几座了望楼,每座楼里都有人放哨。 “派人去喊话。”黄得功命令道。 斥候驱马上前,告诉寨民他们是官军。 不一会儿,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上了了望楼,拱手对斥候说道:“大人见谅,鄙寨简陋,无法容下大军,只能略备酒肉,请大人带回去犒劳将士。” 寨门打开,几个老妇人从里面推出一辆小车,上面装满了酒肉。 看着这些白发苍苍的老妇,黄得功叹了口气,让人拿出几块银子,好言说道:“这酒肉也是民脂民膏,无功不受禄啊。这些银子你们拿回去,权当酒钱。” 老妇百般推辞,黄得功命人强塞进她们手里,老妇千恩万谢地回了寨子。 了望楼上的书生感激地看了黄得功一眼,但仍旧没有放他进去。黄得功也知道现在官军名声不好,没有强求。 官军在谷内择地扎营过夜,黄得功巡视一番,会帐内喝酒后才睡下。 “咣咣咣!” 黄得功猛地坐了起来,难道是做噩梦了? “咣咣咣!” “贼人来了!” 他这才听清楚,赶忙跑出来,看到远处一片火光。 “大人,快穿上衣服,小心着凉!”亲卫担忧地劝道。 黄得功一把将他推开,骂道:“快去拿我的马刀来!” 亲卫将铠甲和马刀拿来,黄得功也不披甲,只穿着单衣上了战马,手持马刀杀到营外。 “田雄!” 田雄苦着脸走过来,说道:“大人,是献贼!” 黄得功看到有一支火龙像大营的后方去了,速度很快,应该是一支骑兵。 “刘良佐呢?” 田雄说道:“老刘在后方十里扎营,一时半会也干不过。如果贼人堵住了谷口……” 黄得功沉声说道:“让兄弟们上山!” “这……”田雄为难道,“山寨的寨民会开门吗?” “管事的是个读书人,唇亡齿寒的道理不会不懂!” 官军跑到全生寨墙角下,背靠寨墙作战,寨墙上也占满了手持武器的寨民,他们既不攻击官军,也不攻打献贼。 但漫天飞舞的箭矢、铅子可分不清官民! 大西营仰面攻山,流矢如雨,不仅墙角下官军重箭,墙上寨民也有中箭扑倒下来的。 “干他!” 了望楼上有人大喝一声,寨民听了号令,纷纷用猎弓和自制的土枪开火,帮着官军杀贼! 后方,张献忠等人在一座土丘上指挥作战。 张献忠问道:“谷口可堵死了?” 孙可望说道:“二弟去了,义父不用担心。” “现在就看张其龙的了。”张献忠看着本部将士拼命向山寨冲杀,不由得攥紧了刀柄。 看到西营兵伤亡大增,孙可望叹道:“没想到官军会在全生寨下扎营。” 马元利来报,他们缴获了一千多匹战马。张献忠大喜,笑道:“这一战不亏,没了战马,黄得功跑也跑不动了!” 此时的黄得功正在寨门外操刀杀贼,根本没有心思管战马。 田雄浑身是血地走了过来,“兄弟们快撑不住了!” 黄得功转身,靠到白天那个书生站在寨墙上,大喊道:“兄弟,愿不愿杀贼立功?” 那书生向下看了一眼,回答道:“寨民不习武备,守寨还行,他们没本事出寨杀贼。” 黄得功丢开面子,求道:“那就放我们进寨。如果我军败了,贼人也不会放过寨民!” 田雄叫道:“唇亡齿寒、唇亡齿寒啊!三思啊!” 那书生正在犹豫,忽见远方数条火龙杀来,如流星一样! “将军快看!” 黄得功向远处看去,果然看到有大股军队感到。 田雄被吓得两腿颤颤,哀求道:“快开寨门,贼人的后队来了!” 书生一下子慌了,但身旁的寨民对他说了什么,他面色痛苦地摇了摇头,拒绝了田雄。 “n的,你不开门是,等打退了献贼,老子杀进寨里,把你们全杀光!” 黄得功一把抓住田雄,叫道:“不是!是援军!” 田雄哑然,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援军!” “应该是金声桓!” 从援军来的方向判断,只可能是金声桓! 张献忠见身后杀来一股军队,当时也傻了眼,急忙派人拦截,果然是金声桓。 “他要干什么!”张献忠低声吼叫道。 孙可望心急如火,“义父,咱们被骗了,中了金声桓的奸计了。快走!” 功败垂成啊! 张献忠仰头看向深邃的夜空,泪水从眼角滑落。 喃喃道:“老天,难道是真有我张献忠败亡在这里!不,我命由我不由天!” “老大,咱们走!”张献忠翻身上马,“不是缴获了一千多匹战马吗,会骑马的都骑马走,咱们进山!” 第108章 第一次围剿献贼(12) 刘良佐带着军队跟了上来。 黄得功向田雄问道:“奋勇营来了吗?” 田雄摇头。 刘良佐骂道:“奋勇营根本信不过。我说黄兄,咱们还是回去!” 黄得功叹道:“昨天不该得罪一斗粟的。” “你怎么会得罪金声桓?”刘良佐问道。 田雄将黄得功与金声桓的冲突告诉了他。 “这个金声桓贼性不改,比奋勇营更可恨。”刘良佐又说道,“单靠咱们这五千人,只怕打不过张献忠。再往北走可就要进山了,到了山里骑兵科不如步兵好用,咱们都是骑兵,就更打不过了!” “事不宜迟,”黄得功起身说道,“咱们这就出发。不求能消灭献贼,只要在进入深山之前除去他的步兵就值了!” 黄得功与刘良佐整军出发,金声桓驱马赶来。 “两位这就出发了,怎么不通知一声。” 刘良佐笑道:“正要派人去通知老兄,没想到你就过来了。” “好说,”金声桓笑道,“咱们一起走。” 路上,金声桓和刘良佐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金声桓突然说道:“我看黄总兵还在为昨天的事生兄弟的气哩!” 黄得功只好给了他一个笑脸。 金声桓笑道:“黄兄莫要以为咱是流贼出身就不会用命杀贼,今天就让你们看看,咱金声桓这俸禄不是白拿的!” 说罢,金声桓就带本部骑兵先行一步,前出十里。一路来到一个山丘脚下的市集,早有花胡子等在这里。 “怎么样?” “大人,事情办妥了。” 花胡子已经和张献忠约定,就等金声桓和南直隶兵分开行动。入山的道路有一条,西路沿着浠水河畔入山区,东路则纯是山道。 如果金声桓部走东路,献贼就从东路迂回攻击西路。如果金声桓走西路,献贼就从西路迂回攻击东路官军。 “那咱们就在前面路口等黄得功来。” 金声桓先一步将部队部署到西路,然后等黄得功到来。 见金声桓在路口等着,黄得功皱了皱眉头,问道:“这山路可不好走。” 金声桓笑道:“再向前走就是直隶英山境内了。有两条路,一条沿着浠水,河对面是我们湖广的罗田地界。” “既然是靠近湖广的,金兄就走西路,我们走东路。” “好。”金声桓笑道,“咱就听你的。” 两人分兵,金声桓到浠水河畔,让花胡子去通知张献忠,他则带着部队慢慢前进。 黄得功和刘良佐走到中午时分,眼前出现高山峻岭,知道马上就要进入山区了。 黄得功说道:“刘兄,前方山路肯定不好走,不如咱们分兵。我在前探路,你在后面跟着。” “要么说你黄闯子仗义呢,我就听你的。你放心,我一定把后路给你守好!” 黄得功先将斥候派出去,然后将主力分作三波前进。当夜在一座山脚下的村庄扎营,第二天继续前进。 田雄说道:“大人,前面路越来越窄,要小心埋伏啊!” 黄得功点点头,又问道:“奋勇营还没有消息吗?” “奋勇营的牛将军说了,他们损失较大,粮草也不足,只答应派一千人过河。估计现在已经过河了,真跟上咱们,至少还有一天路程。” “嗯。奋勇营的战斗力远在我军之上,有他们在,少说也能牵制两千贼兵。” 又问道:“奋勇营的神枪搞到没有?” 田雄摇头说道:“那些士兵一听有人买枪,马上就报告上去,咱们的人也被抓了。” “会不会将咱们供出来?” “应该不会?” “太不小心了!”黄得功骂了一句,打马向前阵跑去。 田雄跟在后面,心里嘀咕道,黄闯子真难伺候,是个死脑筋。我一定要小心了,指不定哪天就会跟着他一块倒霉! 前队在山谷内停下,黄得功驱马上前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斥候回答说:“在向前就是英山了。” “这山谷好大啊!”黄得功环视四周,见周围土丘众多,地势低缓,非常合适耕种,而丘顶上有不少农家。 “有人居住吗?”黄得功问道。 “没有,居民都在前面的山寨里。” “走,带我去看看。” 斥候带黄得功来到山寨脚下。黄得功抬头一看,眼前一座大山丘,山腰土墙、木栅壁立,绵延环绕整座山丘。寨墙后有大量的木房,占满了整个山顶,足足有一千多户。寨门上写着全生寨三个大字,看来这寨子是全生寨了。 寨墙后有十几座了望楼,每座楼里都有人放哨。 “派人去喊话。”黄得功命令道。 斥候驱马上前,告诉寨民他们是官军。 不一会儿,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上了了望楼,拱手对斥候说道:“大人见谅,鄙寨简陋,无法容下大军,只能略备酒肉,请大人带回去犒劳将士。” 寨门打开,几个老妇人从里面推出一辆小车,上面装满了酒肉。 看着这些白发苍苍的老妇,黄得功叹了口气,让人拿出几块银子,好言说道:“这酒肉也是民脂民膏,无功不受禄啊。这些银子你们拿回去,权当酒钱。” 老妇百般推辞,黄得功命人强塞进她们手里,老妇千恩万谢地回了寨子。 了望楼上的书生感激地看了黄得功一眼,但仍旧没有放他进去。黄得功也知道现在官军名声不好,没有强求。 官军在谷内择地扎营过夜,黄得功巡视一番,会帐内喝酒后才睡下。 “咣咣咣!” 黄得功猛地坐了起来,难道是做噩梦了? “咣咣咣!” “贼人来了!” 他这才听清楚,赶忙跑出来,看到远处一片火光。 “大人,快穿上衣服,小心着凉!”亲卫担忧地劝道。 黄得功一把将他推开,骂道:“快去拿我的马刀来!” 亲卫将铠甲和马刀拿来,黄得功也不披甲,只穿着单衣上了战马,手持马刀杀到营外。 “田雄!” 田雄苦着脸走过来,说道:“大人,是献贼!” 黄得功看到有一支火龙像大营的后方去了,速度很快,应该是一支骑兵。 “刘良佐呢?” 田雄说道:“老刘在后方十里扎营,一时半会也干不过。如果贼人堵住了谷口……” 黄得功沉声说道:“让兄弟们上山!” “这……”田雄为难道,“山寨的寨民会开门吗?” “管事的是个读书人,唇亡齿寒的道理不会不懂!” 官军跑到全生寨墙角下,背靠寨墙作战,寨墙上也占满了手持武器的寨民,他们既不攻击官军,也不攻打献贼。 但漫天飞舞的箭矢、铅子可分不清官民! 大西营仰面攻山,流矢如雨,不仅墙角下官军重箭,墙上寨民也有中箭扑倒下来的。 “干他!” 了望楼上有人大喝一声,寨民听了号令,纷纷用猎弓和自制的土枪开火,帮着官军杀贼! 后方,张献忠等人在一座土丘上指挥作战。 张献忠问道:“谷口可堵死了?” 孙可望说道:“二弟去了,义父不用担心。” “现在就看张其龙的了。”张献忠看着本部将士拼命向山寨冲杀,不由得攥紧了刀柄。 看到西营兵伤亡大增,孙可望叹道:“没想到官军会在全生寨下扎营。” 马元利来报,他们缴获了一千多匹战马。张献忠大喜,笑道:“这一战不亏,没了战马,黄得功跑也跑不动了!” 此时的黄得功正在寨门外操刀杀贼,根本没有心思管战马。 田雄浑身是血地走了过来,“兄弟们快撑不住了!” 黄得功转身,靠到白天那个书生站在寨墙上,大喊道:“兄弟,愿不愿杀贼立功?” 那书生向下看了一眼,回答道:“寨民不习武备,守寨还行,他们没本事出寨杀贼。” 黄得功丢开面子,求道:“那就放我们进寨。如果我军败了,贼人也不会放过寨民!” 田雄叫道:“唇亡齿寒、唇亡齿寒啊!三思啊!” 那书生正在犹豫,忽见远方数条火龙杀来,如流星一样! “将军快看!” 黄得功向远处看去,果然看到有大股军队感到。 田雄被吓得两腿颤颤,哀求道:“快开寨门,贼人的后队来了!” 书生一下子慌了,但身旁的寨民对他说了什么,他面色痛苦地摇了摇头,拒绝了田雄。 “n的,你不开门是,等打退了献贼,老子杀进寨里,把你们全杀光!” 黄得功一把抓住田雄,叫道:“不是!是援军!” 田雄哑然,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援军!” “应该是金声桓!” 从援军来的方向判断,只可能是金声桓! 张献忠见身后杀来一股军队,当时也傻了眼,急忙派人拦截,果然是金声桓。 “他要干什么!”张献忠低声吼叫道。 孙可望心急如火,“义父,咱们被骗了,中了金声桓的奸计了。快走!” 功败垂成啊! 张献忠仰头看向深邃的夜空,泪水从眼角滑落。 喃喃道:“老天,难道是真有我张献忠败亡在这里!不,我命由我不由天!” “老大,咱们走!”张献忠翻身上马,“不是缴获了一千多匹战马吗,会骑马的都骑马走,咱们进山!” 第109章 第一次围剿献贼(13) “哈哈哈哈……” 看着灰头土脸,浑身脏兮兮的黄得功,金声桓开怀大笑。 黄得功拱手拜谢,“多谢金兄救命之恩。” 嘴上说谢,心里却没有半分感激之情。 “黄总兵客气了,都是为朝廷杀贼,你我何须一个谢字!哈哈哈!” 田雄突然起身,对金声桓说道:“全生寨暗中投贼,因献贼攻打官军,真是该死。金副将,咱们将寨内的……” “闭嘴!”黄得功大喝道,“与寨民无关!” 寨民听了黄得功的话,都长舒一口气。 金声桓却说道:“黄得功说的不对,这些寨民就是勾结献贼,否则献贼怎么知道官军在这扎营。” 黄得功不想枉杀无辜,还要制止。 田雄拉住他说道:“我的大哥啊,咱们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大败一场,总要给马总督一个说法,否则马总督那里过不去,皇上那里更不好交代!” 这是刘良佐带兵进谷,听了田雄的话,也要攻破山寨。 “这些人不让咱们入寨,跟流贼有什么区别,都让开,让老刘灭了他!” “怎么?”金声桓不依不饶道,“黄总兵杀贼累着了,没力气再攻寨。且先到一边休息一会儿,看咱如何杀贼。” 黄得功无力阻拦,反而笑道:“笑话,我黄闯子什么时候累着过,一座小小的山寨而已,不劳你们动手。刚才他们不肯开门相救,现在也该让他们付出代价了!” 了望楼上的书生听了,仰天大笑。 “好一群是非不分,民贼不分的官兵,天地间当真没有道理可讲了吗?” 黄得功咬牙骂道:“老贼,妄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刚才情况万分紧急,你不开门杀贼,现在反倒讲起道理来了?我且问你,你读的是什么道理?” 书生闭目不语,片刻后开口说道:“不开门是我主使的,有罪无罪全在我一人,我自出寨请将军发落,与寨民无关,请将军放过寨民!” 田雄大骂道:“你想得美,今天不仅要杀你,你一家老小一个也别想活!” 这时天色已亮,刘良佐害怕有什么变故,赶紧说道:“别废话了,快攻寨!” 那书生将身边人推开,走到了望楼栏杆边,对黄得功说道:“黄将军,早听闻你也是穷苦出身,一路奋勇杀贼,受皇恩奖赏才有今日。寨民都是皇上赤子,出身又和将军一样。他们虽不像将军杀贼立功,但也耕田纳税,报效皇恩。今日之事,将军怪罪我一人就好,何必连累无辜。杀了他们,谁为皇上种地,谁为皇上交纳钱粮,又拿什么养兵?” 黄得功也想放过寨民,可是他不愿意在刘良佐、金声桓面前丢了面子,落下一个妇人之仁的骂名。 见书生想用一条命换一寨安危,黄得功有心答应,可外面的官军不想答应。他们不是真要消心头之气,而是看上了寨内的财物妇人。 “多说无益,速速开门受死!” 黄得功就要下令强攻,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书生站在高处,又看到一队官军杀来,一个趔趄,差点就摔下了望楼。 书生流泪说道:“我们今天难逃一死了!” “是奋勇营来了。”田雄沉声说道。 那金声桓第一次遇到奋勇营,不禁好奇看去。但见他们全身板甲,头戴宽檐圆头盔,头盔上没有枪尖红缨,很是与众不同! 走进了一看,足有千骑。个个人高马大,不仅人比他们普遍高出三寸,连战马也高出三寸。他们一半持强弓,一半持火器。旌旗猎猎,军容整肃,端地是一支强军! 面对金声桓投来的疑惑的眼光,刘良佐苦笑一声说道:“这些也是……新近招安的河南兵。” 因为金声桓也是贼出身,刘良佐就没有说保安军是土贼出身。 带兵前来的是袁时中,这人正是土贼出身。 当听说黄刘金三部要攻打山寨,袁时中反对。 “袁时中?”金声桓问道。 袁时中一看,好家伙,这不是“一斗粟”吗? 原来在袁时中横行河南时,与这“一斗粟”金声桓也曾交过手。 “原来是金将军,幸好。” 金声桓哈哈笑道:“没想到袁兄弟也接受招安了。” 袁时中心里鄙夷道,你这个官军干的事连我做流寇时都不如,懒得跟你废话。 袁时中问道:“献贼已逃,咱们快去追赶。” “哈哈哈,”金声桓笑道,“你们去追赶献贼,我老金留下攻打山寨里的贼人。” “我看这山寨里都是良民。”袁时中说着向了望楼上望去,“官军不能剿除匪患,害得寨民不得已结寨自保,又何罪之有?” 那了望楼的书生听见了,急忙向袁时中求救。 袁时中看向黄得功,黄得功见袁时中不让攻打山寨,算是和自己站在一起了,就变了口吻。 见黄得功又不让打了,金声桓心计百出,又生出一计,说道:“既然黄总兵和袁将军说是良民,那就是良民无异了。咱这就带兵去追贼,你们随意。” 金声桓引兵而去,也不敢去追张献忠,而是南下黄梅。又想到如今得罪了勇卫营黄得功、奋勇营袁时中,不好再走陆路,就改变计划,坐船前去江南,再走运河去开封。 黄得功、刘良佐、袁时中三人商议去留。黄得功损失了一半的战马,刘良佐三千人只剩下两千了,两人都不愿意再追赶张献忠,要回庐州休整。 “既然如此,”袁时中说道,“两位将军先请回去,我奋勇营先探清贼营行踪,然后再请两位来一起攻打。” 刘良佐、黄得功转身回庐州,袁时中将满地的死尸收敛埋葬,冀此判断张献忠还剩有六千人马。 “唉,这一战的目的算达到了?”袁时中自言自语道。 将消息传递回去,王端便下令黑牛、袁时中撤退,同时找行商去联络张献忠,约定交割家眷事宜。 张献忠派马元利带一千马兵去接回家眷,部队行进在山道之上。马元利正骑着马慢悠悠地走着,一个马兵突然上前,将帽子摘掉。 “二将军!”马元利大惊,竟然是李定国。 “小声点,”李定国压低声音说道,“咱们一同去。” “大帅知道吗?” “不知道。你在明处,我在暗处,咱们去看看那伙兵匪到底什么来历。” “二将军,你千万不要乱来啊。” “我知道。别说了,快点走。” 李定国放慢脚步,和马元利拉开距离,隐身在众人之中。 西营马队走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才来到天峡山。 李定国四处观察,见原先西营的工匠等胁从兵民都已经走了,只留下士兵家眷。他扮做亲兵跟在马元利身后,来到王端面前。 “马将军好,马将军好。”王端亲切地握住马元利的右手,用后世的礼节和他打招呼。 马元利将手挣脱出来,抱拳道:“王大帅好。我家大帅托我向你问安。” “哎呀,张大帅多礼了,也请代我向张大帅问安。” 张大帅、王大帅,王端感觉自己成了个民国军阀。 “既然王帅没事,那我们就带着家眷回去了。” “着什么急,天还早,我还请你老哥喝两杯哩!” “多谢大帅款待,只是山路崎岖难行,我们还是早些走为好。” 王端见马元利老脸上没有一点喜色,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便不再废话,说道:“那咱们就说正事。我能白放你们的家眷离开吗?” “大帅……” 王端伸手制止他,又说道:“我放人是有条件的。你们现在在何处扎营?” 马元利半真半假地说道:“罗田境内。” “那就好。我的条件是大西营不能进入河南,这个不算过分?” “这个条件我可以代大帅答应,我军以后绝不进入河南!” “家眷你们都可以带走。对了,”王端又说道,“有个姓刘的小姐,我听说是你们二将军的女人,要不要一起带走。” 马元利沉声说道:“自然要一起带走。” “对你们二将军,我有一句话请你带到。” 马元利差点控制不住要扭头看身后的李定国,但他控制了自己。他身后的李定国一直低着头,当听到王端有话要对他说,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一眼。 王端没有发现李定国,自顾自地说道:“你们二将军是个人物,以后必然能成为一个大英雄。” 马元利失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你就别管了。”王端笑道,“好了,人你们都带走。” 马元利将家眷护在中间,士兵们前后护卫,重又进入山区深处。 “二将军,为什么你不去看看刘小姐?” “我要留下来办一件事!” 马元利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什么事?” “我去抢一杆火枪,好拿回去研究。” “这太危险了。”马元利拉住李定国说道,“不行,你绝对不能去!” 李定国将他的手扳开,说道:“我会小心的,你放心。” 说罢,他骑着马掉头回去,又说道,“照顾好刘小姐。” “二……” 李定国来到天峡山后山下,将战马拴好,步行翻过山岭,一直潜伏到黑夜,然后才摸进谷内,用匕首杀了一个哨兵,偷了一把米涅枪带回去。 阳光下,张献忠仔细察看枪管内的膛线,最后叹了口气放下。 孙可望、张其龙等人依次看过,都表示仿制不来。 张献忠说道:“如果得此火枪万杆,足以横行天下!” “孩儿看那兵匪也没有一万杆,想来也是制作不易。”孙可望分析道,“不过他们掌握了制作方法,早晚会大规模列装部队的。” 张献忠也不嫌脏,直接坐在山坡上,望着远方的云彩说道:“都说说,既然不能去河南,又不能回直隶,咱们下一步该去哪儿?” 李定国说道:“不如去攻打麻城!” “麻城是个好地方啊!”张献忠悠然叹道。 孙可望说道:“听人说湖广之富甲天下麻城之富甲湖广。麻城虽富,但贫富不均。麻城有梅、刘、田、李四大家族,各有两三千户奴仆。这些奴仆时代为奴,形同贱民,无一日不想着脱离奴籍。我们可以派人前去联络,约为内应。” “老大的点子好。”张献忠赞许道,“这事就有可望去做。其他人抓紧整队军队,再好好训练训练。” 连续作战半月,张献忠可谓损失惨重,战兵只剩下六千,暂时没有能力强攻城池,只好躲在山里舔舐伤口,以待天时。 第109章 第一次围剿献贼(13) “哈哈哈哈……” 看着灰头土脸,浑身脏兮兮的黄得功,金声桓开怀大笑。 黄得功拱手拜谢,“多谢金兄救命之恩。” 嘴上说谢,心里却没有半分感激之情。 “黄总兵客气了,都是为朝廷杀贼,你我何须一个谢字!哈哈哈!” 田雄突然起身,对金声桓说道:“全生寨暗中投贼,因献贼攻打官军,真是该死。金副将,咱们将寨内的……” “闭嘴!”黄得功大喝道,“与寨民无关!” 寨民听了黄得功的话,都长舒一口气。 金声桓却说道:“黄得功说的不对,这些寨民就是勾结献贼,否则献贼怎么知道官军在这扎营。” 黄得功不想枉杀无辜,还要制止。 田雄拉住他说道:“我的大哥啊,咱们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大败一场,总要给马总督一个说法,否则马总督那里过不去,皇上那里更不好交代!” 这是刘良佐带兵进谷,听了田雄的话,也要攻破山寨。 “这些人不让咱们入寨,跟流贼有什么区别,都让开,让老刘灭了他!” “怎么?”金声桓不依不饶道,“黄总兵杀贼累着了,没力气再攻寨。且先到一边休息一会儿,看咱如何杀贼。” 黄得功无力阻拦,反而笑道:“笑话,我黄闯子什么时候累着过,一座小小的山寨而已,不劳你们动手。刚才他们不肯开门相救,现在也该让他们付出代价了!” 了望楼上的书生听了,仰天大笑。 “好一群是非不分,民贼不分的官兵,天地间当真没有道理可讲了吗?” 黄得功咬牙骂道:“老贼,妄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刚才情况万分紧急,你不开门杀贼,现在反倒讲起道理来了?我且问你,你读的是什么道理?” 书生闭目不语,片刻后开口说道:“不开门是我主使的,有罪无罪全在我一人,我自出寨请将军发落,与寨民无关,请将军放过寨民!” 田雄大骂道:“你想得美,今天不仅要杀你,你一家老小一个也别想活!” 这时天色已亮,刘良佐害怕有什么变故,赶紧说道:“别废话了,快攻寨!” 那书生将身边人推开,走到了望楼栏杆边,对黄得功说道:“黄将军,早听闻你也是穷苦出身,一路奋勇杀贼,受皇恩奖赏才有今日。寨民都是皇上赤子,出身又和将军一样。他们虽不像将军杀贼立功,但也耕田纳税,报效皇恩。今日之事,将军怪罪我一人就好,何必连累无辜。杀了他们,谁为皇上种地,谁为皇上交纳钱粮,又拿什么养兵?” 黄得功也想放过寨民,可是他不愿意在刘良佐、金声桓面前丢了面子,落下一个妇人之仁的骂名。 见书生想用一条命换一寨安危,黄得功有心答应,可外面的官军不想答应。他们不是真要消心头之气,而是看上了寨内的财物妇人。 “多说无益,速速开门受死!” 黄得功就要下令强攻,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书生站在高处,又看到一队官军杀来,一个趔趄,差点就摔下了望楼。 书生流泪说道:“我们今天难逃一死了!” “是奋勇营来了。”田雄沉声说道。 那金声桓第一次遇到奋勇营,不禁好奇看去。但见他们全身板甲,头戴宽檐圆头盔,头盔上没有枪尖红缨,很是与众不同! 走进了一看,足有千骑。个个人高马大,不仅人比他们普遍高出三寸,连战马也高出三寸。他们一半持强弓,一半持火器。旌旗猎猎,军容整肃,端地是一支强军! 面对金声桓投来的疑惑的眼光,刘良佐苦笑一声说道:“这些也是……新近招安的河南兵。” 因为金声桓也是贼出身,刘良佐就没有说保安军是土贼出身。 带兵前来的是袁时中,这人正是土贼出身。 当听说黄刘金三部要攻打山寨,袁时中反对。 “袁时中?”金声桓问道。 袁时中一看,好家伙,这不是“一斗粟”吗? 原来在袁时中横行河南时,与这“一斗粟”金声桓也曾交过手。 “原来是金将军,幸好。” 金声桓哈哈笑道:“没想到袁兄弟也接受招安了。” 袁时中心里鄙夷道,你这个官军干的事连我做流寇时都不如,懒得跟你废话。 袁时中问道:“献贼已逃,咱们快去追赶。” “哈哈哈,”金声桓笑道,“你们去追赶献贼,我老金留下攻打山寨里的贼人。” “我看这山寨里都是良民。”袁时中说着向了望楼上望去,“官军不能剿除匪患,害得寨民不得已结寨自保,又何罪之有?” 那了望楼的书生听见了,急忙向袁时中求救。 袁时中看向黄得功,黄得功见袁时中不让攻打山寨,算是和自己站在一起了,就变了口吻。 见黄得功又不让打了,金声桓心计百出,又生出一计,说道:“既然黄总兵和袁将军说是良民,那就是良民无异了。咱这就带兵去追贼,你们随意。” 金声桓引兵而去,也不敢去追张献忠,而是南下黄梅。又想到如今得罪了勇卫营黄得功、奋勇营袁时中,不好再走陆路,就改变计划,坐船前去江南,再走运河去开封。 黄得功、刘良佐、袁时中三人商议去留。黄得功损失了一半的战马,刘良佐三千人只剩下两千了,两人都不愿意再追赶张献忠,要回庐州休整。 “既然如此,”袁时中说道,“两位将军先请回去,我奋勇营先探清贼营行踪,然后再请两位来一起攻打。” 刘良佐、黄得功转身回庐州,袁时中将满地的死尸收敛埋葬,冀此判断张献忠还剩有六千人马。 “唉,这一战的目的算达到了?”袁时中自言自语道。 将消息传递回去,王端便下令黑牛、袁时中撤退,同时找行商去联络张献忠,约定交割家眷事宜。 张献忠派马元利带一千马兵去接回家眷,部队行进在山道之上。马元利正骑着马慢悠悠地走着,一个马兵突然上前,将帽子摘掉。 “二将军!”马元利大惊,竟然是李定国。 “小声点,”李定国压低声音说道,“咱们一同去。” “大帅知道吗?” “不知道。你在明处,我在暗处,咱们去看看那伙兵匪到底什么来历。” “二将军,你千万不要乱来啊。” “我知道。别说了,快点走。” 李定国放慢脚步,和马元利拉开距离,隐身在众人之中。 西营马队走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才来到天峡山。 李定国四处观察,见原先西营的工匠等胁从兵民都已经走了,只留下士兵家眷。他扮做亲兵跟在马元利身后,来到王端面前。 “马将军好,马将军好。”王端亲切地握住马元利的右手,用后世的礼节和他打招呼。 马元利将手挣脱出来,抱拳道:“王大帅好。我家大帅托我向你问安。” “哎呀,张大帅多礼了,也请代我向张大帅问安。” 张大帅、王大帅,王端感觉自己成了个民国军阀。 “既然王帅没事,那我们就带着家眷回去了。” “着什么急,天还早,我还请你老哥喝两杯哩!” “多谢大帅款待,只是山路崎岖难行,我们还是早些走为好。” 王端见马元利老脸上没有一点喜色,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便不再废话,说道:“那咱们就说正事。我能白放你们的家眷离开吗?” “大帅……” 王端伸手制止他,又说道:“我放人是有条件的。你们现在在何处扎营?” 马元利半真半假地说道:“罗田境内。” “那就好。我的条件是大西营不能进入河南,这个不算过分?” “这个条件我可以代大帅答应,我军以后绝不进入河南!” “家眷你们都可以带走。对了,”王端又说道,“有个姓刘的小姐,我听说是你们二将军的女人,要不要一起带走。” 马元利沉声说道:“自然要一起带走。” “对你们二将军,我有一句话请你带到。” 马元利差点控制不住要扭头看身后的李定国,但他控制了自己。他身后的李定国一直低着头,当听到王端有话要对他说,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一眼。 王端没有发现李定国,自顾自地说道:“你们二将军是个人物,以后必然能成为一个大英雄。” 马元利失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你就别管了。”王端笑道,“好了,人你们都带走。” 马元利将家眷护在中间,士兵们前后护卫,重又进入山区深处。 “二将军,为什么你不去看看刘小姐?” “我要留下来办一件事!” 马元利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什么事?” “我去抢一杆火枪,好拿回去研究。” “这太危险了。”马元利拉住李定国说道,“不行,你绝对不能去!” 李定国将他的手扳开,说道:“我会小心的,你放心。” 说罢,他骑着马掉头回去,又说道,“照顾好刘小姐。” “二……” 李定国来到天峡山后山下,将战马拴好,步行翻过山岭,一直潜伏到黑夜,然后才摸进谷内,用匕首杀了一个哨兵,偷了一把米涅枪带回去。 阳光下,张献忠仔细察看枪管内的膛线,最后叹了口气放下。 孙可望、张其龙等人依次看过,都表示仿制不来。 张献忠说道:“如果得此火枪万杆,足以横行天下!” “孩儿看那兵匪也没有一万杆,想来也是制作不易。”孙可望分析道,“不过他们掌握了制作方法,早晚会大规模列装部队的。” 张献忠也不嫌脏,直接坐在山坡上,望着远方的云彩说道:“都说说,既然不能去河南,又不能回直隶,咱们下一步该去哪儿?” 李定国说道:“不如去攻打麻城!” “麻城是个好地方啊!”张献忠悠然叹道。 孙可望说道:“听人说湖广之富甲天下麻城之富甲湖广。麻城虽富,但贫富不均。麻城有梅、刘、田、李四大家族,各有两三千户奴仆。这些奴仆时代为奴,形同贱民,无一日不想着脱离奴籍。我们可以派人前去联络,约为内应。” “老大的点子好。”张献忠赞许道,“这事就有可望去做。其他人抓紧整队军队,再好好训练训练。” 连续作战半月,张献忠可谓损失惨重,战兵只剩下六千,暂时没有能力强攻城池,只好躲在山里舔舐伤口,以待天时。 第110章 秀才遇到兵 返程行径固始,韩琳出来迎接。 韩琳本来是郸城的土豪,后来投靠了公会。韩琳又是韩婉儿的叔叔,自然和王端的关系要亲近得多,所以才被安排到固始。但韩琳没有功名,只能担任典史这种不入流的官职。 因为是韩婉儿的叔叔,王端也跟着叫,问道:“叔父在这里还好?” “多谢道生挂念。确实有一件事比较棘手,需要等公会处理。” “什么事?”王端好奇地问道。 “一件案子,拖了十几天了。”韩琳解释道,“是本地豪族程氏家小姐和书童私奔的事。” 说的这里,韩琳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家侄女也算是私奔跟了王端。 “依律该怎么判?”王端问道。 韩琳顿了顿说道:“以惯例判,程氏希望以拐卖妇女罪,将书童判绞。程小姐由他们带回去处置。” 王端想了想,说道:“现在公会并没有公开在固始建立统治,不好用新法审理。再说这也不是一件光彩事,就不能私下解决吗?” “程家当然希望私下解决了,但是要把这两人交给他们处置。” “那不行。”王端说道,“叔父可以将他们招来,告诉他们我的处理意见,让这两人结婚不就完了。” “这……本朝有法律,良贱不得婚配。书童是个贱籍奴仆,程家怎么会将女儿嫁给他!” 王端有些生气地说道:“那就别搭理他们,将这两人送去乌龙集安置。” 韩琳提醒道:“这程家有些来头,家中有一个程世昌,官居左签都御史。如果处理不好,他们将咱们的事捅出去,到时候怎么收场?” “这种事啊,”王端对韩琳说道,“无外乎是要里子还是要面子,他们要面子,咱们就让两人隐姓埋名。他们要里子,咱们就给他们一些好处不就得了。” 韩琳苦笑一声,说道:“上月刚开始丈量田地,这程家就不愿意配合。现在又出了这个事,怕就怕程家铁了心要一个‘公道’啊!” 仔细分析其中的脉络,王端说道:“程家仗着的不就是一个签都御史吗?咱们给他上个硬菜,看他能怎么办。” 王端将王一龙喊来,让他带兵去程家走一趟。 韩琳急忙制止,“这程家现在都躲在山寨里面,而且里面有几千寨民。寨民都已经被程家蛊惑,我军去抓人,寨民必然会抵抗。杀程家一族是小事,但牵连一寨百姓,损失的可是咱们自己的人力资源!” “叔父啊。”王端说道,“甭管是什么人,都是畏威而不怀德。别说地方豪强了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就是老百姓看到官府软了唧的,也不会把官府放在眼里!” “百姓是弹簧,你弱它就强,你强它就弱!” 王端苦口婆心地说道:“你看到庙里的那些神像了吗,哪一个不是神通广大的?你不把势力展现出来,老百姓凭什么到你这庙里来烧香?” 王一龙点了人马,带着三千右营兵出发了,气势汹汹地来到程家寨山丘脚下。 程家家中程星恩已经得到通报,急忙来到山寨门楼上查看,但见遍野都是士兵。其中一千骑兵皆披板甲,两千步兵中多数是蓝色棉甲。因为板甲数量有限,所以右营步兵中只有少数人披板甲。 “这是哪里的军队?”程星恩左右问道。 经常去县城办事的管家说道:“看装束应该是新来的保安军,怎么来这么多人。” “快去问问怎么回事。” 管家出了寨子,壮着胆子来到大军阵前问道:“大、大人,怎么带了这么多人来?” 王一龙冷笑道:“本官来这里讨一杯水喝。” “这……”管家谨慎提议道,“要不大人让兄弟们在外面等会儿,小人这就让人送几车水出来。” “现在都快十一月了,难道让兄弟们喝凉水?” “哎呦,大人赎罪!”管家啪啪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烧开了再给您送来。” “不用了,我们自个烧。” “那、那……” “来人!”王一龙大喝一声,“赶紧找木柴。” 一个都使指着山寨说道:“指挥,这寨墙都是木头的!” 山寨寨墙是用木桩夹土石建造成的,在半山腰上依山势而建,厚不过两尺,高约一丈。 王一龙四处看了看,说道:“也是,我看周围也没有树林,那就把栅栏拆了生火!” “别、别,千万别!”管家急忙鞠躬求告。 管家怀疑王一龙是来讹诈财物的,就低声说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什么借一步借两步的,现在冬天了风大,你大点声说!” 管家哭丧着脸走过来,低声说道:“大人见谅。小人出来得太快,我家老爷准备的礼物还没运出来。要不您随小人到山寨歇歇。” “老子没那个时间。来人,赶紧动手!” 士兵一哄而上,这下可吓坏了管家。他不停的鞠躬求告,“大人要什么,给小人一句话,小人这就回去禀告我家家主!” 山寨上的寨民见士兵过来了,纷纷将武器拿了出来。 “干什么!”王一龙大叫一声,“这是要造反了?” 管家急忙解释道:“山野村夫、愚昧无知,没有见过官军,一定是将官军当流贼了。大人,您大老远来一趟,到底要什么,求您给句话!” “起来你!”王一龙大手一挥,将管家推开,下令道,“竟敢顽抗天兵,真是罪大恶极!来人,放火箭!” 火器都的士兵将火箭发射车推出来,一字排开,将一辆车上的火箭点燃。五枚火箭飞出去,撞在寨墙上,将栅栏和里面的土墙都炸塌了! “哈哈哈!”王一龙笑道,“再来一车!” 寨墙上的浓烟还没有散去,又是五枚火箭飞了过来! “轰隆隆!” 寨墙又塌了一截! 王一龙低头一看,管家已经瘫坐在地上。 “回去告诉程家家主,让他到县城来办理田契。” 王一龙调转马头说道:“走,咱们去下一个山寨转转!” 管家连滚带爬地回到山寨,里面正在抢救被掩埋的乡勇。 “老爷啊!”管家一把抱住程星恩的大腿,“老奴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你给我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县里来的兵,要您去县里办理田契。”管家将王一龙的话告诉了程星恩。 程星恩眉头紧皱,没想到这保安军这么野蛮,丝毫不把程家放在眼里。 回到家中,将族中耆老、兄弟子侄都召集起来,程星恩将事情告诉他们。 二叔公叹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咱们程氏是几代耕读世家,远近乡邻哪个不敬重咱们,历届知县哪个不仰仗咱们,怎么来了这么一伙土匪?” “二叔公,”一个小辈说道,“孙儿看这大明的江山要完,咱们还是配合保安军,将田契都送去,以后按亩纳税。” 二叔公见家主程星恩沉默不语,说道:“我看也别去打扰世昌了,他在北京,远水解不了近渴。县里能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们是不在乎!” “这税赋先交着,有道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等保安军消停了,最后这固始还不是咱们读书人的天下?以后不管谁坐了江山,还不是要靠我们读书人治理天下。忍一忍!” 程星恩第二天一早启程,来到固始县城,将田契奉上,让书吏比照鱼鳞册核验了,虽说沧海桑田几经变迁,但大体上和国初朱元璋丈量的数目差距不大。 韩琳请程星恩喝茶,随后说道:“你侄女的事,上面已经判下来了。” 程星恩谈谈说道:“一切都听官府的。” “这判决也是照顾了你家的面子的,”韩琳笑吟吟地说道,“你侄女一辈子隐姓埋名,远离固始,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如果谁乱嚼舌头根子,官府就把他抓了查办!” “多谢典史大人。以后还请典史大人多多照顾!”说着话,程星恩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木盒。 “这是什么意思?”韩琳急忙推开。 “这是山寨全体百姓的一点心意,请大人务必收下。” “心意我领了,但东西不能要!”韩琳坚决拒绝,又说道,“程兄不要以为我这个微末小官没有多少家资,我也不瞒你,我本家还是有些财产的,虽不敢说富贵,但几万两银子还是有的!” 韩琳只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郸城的土地和人口都是折了银子卖给公会的。再加上韩婉儿的关系,韩琳真不愁钱! 程星恩没想到韩琳有这么多钱,又见他身材相貌像个武夫,而不是奸猾胥吏,就有心结交。 “韩大人是鹿邑人士,来固始任官,学生虽是第一次见,但观大人相貌,英俊勇武,不像个文墨胥吏,更像个英雄豪杰!” “哈哈哈。程兄谬赞了。小弟确实不是个当官的料子,不敢说是英雄豪杰,也就是个江湖闲人!” 见韩琳敞开了心扉,程星恩又奉承了几句,探听了些保安军的内幕,心道,这伙保安军来头果然不小。 回到山寨,程星恩将官军和侄子程贤晋找来,说道:“你两人去乌龙集看看,将所见所闻都记下来,然后回来告诉我。” 第110章 秀才遇到兵 返程行径固始,韩琳出来迎接。 韩琳本来是郸城的土豪,后来投靠了公会。韩琳又是韩婉儿的叔叔,自然和王端的关系要亲近得多,所以才被安排到固始。但韩琳没有功名,只能担任典史这种不入流的官职。 因为是韩婉儿的叔叔,王端也跟着叫,问道:“叔父在这里还好?” “多谢道生挂念。确实有一件事比较棘手,需要等公会处理。” “什么事?”王端好奇地问道。 “一件案子,拖了十几天了。”韩琳解释道,“是本地豪族程氏家小姐和书童私奔的事。” 说的这里,韩琳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家侄女也算是私奔跟了王端。 “依律该怎么判?”王端问道。 韩琳顿了顿说道:“以惯例判,程氏希望以拐卖妇女罪,将书童判绞。程小姐由他们带回去处置。” 王端想了想,说道:“现在公会并没有公开在固始建立统治,不好用新法审理。再说这也不是一件光彩事,就不能私下解决吗?” “程家当然希望私下解决了,但是要把这两人交给他们处置。” “那不行。”王端说道,“叔父可以将他们招来,告诉他们我的处理意见,让这两人结婚不就完了。” “这……本朝有法律,良贱不得婚配。书童是个贱籍奴仆,程家怎么会将女儿嫁给他!” 王端有些生气地说道:“那就别搭理他们,将这两人送去乌龙集安置。” 韩琳提醒道:“这程家有些来头,家中有一个程世昌,官居左签都御史。如果处理不好,他们将咱们的事捅出去,到时候怎么收场?” “这种事啊,”王端对韩琳说道,“无外乎是要里子还是要面子,他们要面子,咱们就让两人隐姓埋名。他们要里子,咱们就给他们一些好处不就得了。” 韩琳苦笑一声,说道:“上月刚开始丈量田地,这程家就不愿意配合。现在又出了这个事,怕就怕程家铁了心要一个‘公道’啊!” 仔细分析其中的脉络,王端说道:“程家仗着的不就是一个签都御史吗?咱们给他上个硬菜,看他能怎么办。” 王端将王一龙喊来,让他带兵去程家走一趟。 韩琳急忙制止,“这程家现在都躲在山寨里面,而且里面有几千寨民。寨民都已经被程家蛊惑,我军去抓人,寨民必然会抵抗。杀程家一族是小事,但牵连一寨百姓,损失的可是咱们自己的人力资源!” “叔父啊。”王端说道,“甭管是什么人,都是畏威而不怀德。别说地方豪强了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就是老百姓看到官府软了唧的,也不会把官府放在眼里!” “百姓是弹簧,你弱它就强,你强它就弱!” 王端苦口婆心地说道:“你看到庙里的那些神像了吗,哪一个不是神通广大的?你不把势力展现出来,老百姓凭什么到你这庙里来烧香?” 王一龙点了人马,带着三千右营兵出发了,气势汹汹地来到程家寨山丘脚下。 程家家中程星恩已经得到通报,急忙来到山寨门楼上查看,但见遍野都是士兵。其中一千骑兵皆披板甲,两千步兵中多数是蓝色棉甲。因为板甲数量有限,所以右营步兵中只有少数人披板甲。 “这是哪里的军队?”程星恩左右问道。 经常去县城办事的管家说道:“看装束应该是新来的保安军,怎么来这么多人。” “快去问问怎么回事。” 管家出了寨子,壮着胆子来到大军阵前问道:“大、大人,怎么带了这么多人来?” 王一龙冷笑道:“本官来这里讨一杯水喝。” “这……”管家谨慎提议道,“要不大人让兄弟们在外面等会儿,小人这就让人送几车水出来。” “现在都快十一月了,难道让兄弟们喝凉水?” “哎呦,大人赎罪!”管家啪啪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烧开了再给您送来。” “不用了,我们自个烧。” “那、那……” “来人!”王一龙大喝一声,“赶紧找木柴。” 一个都使指着山寨说道:“指挥,这寨墙都是木头的!” 山寨寨墙是用木桩夹土石建造成的,在半山腰上依山势而建,厚不过两尺,高约一丈。 王一龙四处看了看,说道:“也是,我看周围也没有树林,那就把栅栏拆了生火!” “别、别,千万别!”管家急忙鞠躬求告。 管家怀疑王一龙是来讹诈财物的,就低声说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什么借一步借两步的,现在冬天了风大,你大点声说!” 管家哭丧着脸走过来,低声说道:“大人见谅。小人出来得太快,我家老爷准备的礼物还没运出来。要不您随小人到山寨歇歇。” “老子没那个时间。来人,赶紧动手!” 士兵一哄而上,这下可吓坏了管家。他不停的鞠躬求告,“大人要什么,给小人一句话,小人这就回去禀告我家家主!” 山寨上的寨民见士兵过来了,纷纷将武器拿了出来。 “干什么!”王一龙大叫一声,“这是要造反了?” 管家急忙解释道:“山野村夫、愚昧无知,没有见过官军,一定是将官军当流贼了。大人,您大老远来一趟,到底要什么,求您给句话!” “起来你!”王一龙大手一挥,将管家推开,下令道,“竟敢顽抗天兵,真是罪大恶极!来人,放火箭!” 火器都的士兵将火箭发射车推出来,一字排开,将一辆车上的火箭点燃。五枚火箭飞出去,撞在寨墙上,将栅栏和里面的土墙都炸塌了! “哈哈哈!”王一龙笑道,“再来一车!” 寨墙上的浓烟还没有散去,又是五枚火箭飞了过来! “轰隆隆!” 寨墙又塌了一截! 王一龙低头一看,管家已经瘫坐在地上。 “回去告诉程家家主,让他到县城来办理田契。” 王一龙调转马头说道:“走,咱们去下一个山寨转转!” 管家连滚带爬地回到山寨,里面正在抢救被掩埋的乡勇。 “老爷啊!”管家一把抱住程星恩的大腿,“老奴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你给我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县里来的兵,要您去县里办理田契。”管家将王一龙的话告诉了程星恩。 程星恩眉头紧皱,没想到这保安军这么野蛮,丝毫不把程家放在眼里。 回到家中,将族中耆老、兄弟子侄都召集起来,程星恩将事情告诉他们。 二叔公叹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咱们程氏是几代耕读世家,远近乡邻哪个不敬重咱们,历届知县哪个不仰仗咱们,怎么来了这么一伙土匪?” “二叔公,”一个小辈说道,“孙儿看这大明的江山要完,咱们还是配合保安军,将田契都送去,以后按亩纳税。” 二叔公见家主程星恩沉默不语,说道:“我看也别去打扰世昌了,他在北京,远水解不了近渴。县里能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们是不在乎!” “这税赋先交着,有道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等保安军消停了,最后这固始还不是咱们读书人的天下?以后不管谁坐了江山,还不是要靠我们读书人治理天下。忍一忍!” 程星恩第二天一早启程,来到固始县城,将田契奉上,让书吏比照鱼鳞册核验了,虽说沧海桑田几经变迁,但大体上和国初朱元璋丈量的数目差距不大。 韩琳请程星恩喝茶,随后说道:“你侄女的事,上面已经判下来了。” 程星恩谈谈说道:“一切都听官府的。” “这判决也是照顾了你家的面子的,”韩琳笑吟吟地说道,“你侄女一辈子隐姓埋名,远离固始,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如果谁乱嚼舌头根子,官府就把他抓了查办!” “多谢典史大人。以后还请典史大人多多照顾!”说着话,程星恩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木盒。 “这是什么意思?”韩琳急忙推开。 “这是山寨全体百姓的一点心意,请大人务必收下。” “心意我领了,但东西不能要!”韩琳坚决拒绝,又说道,“程兄不要以为我这个微末小官没有多少家资,我也不瞒你,我本家还是有些财产的,虽不敢说富贵,但几万两银子还是有的!” 韩琳只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郸城的土地和人口都是折了银子卖给公会的。再加上韩婉儿的关系,韩琳真不愁钱! 程星恩没想到韩琳有这么多钱,又见他身材相貌像个武夫,而不是奸猾胥吏,就有心结交。 “韩大人是鹿邑人士,来固始任官,学生虽是第一次见,但观大人相貌,英俊勇武,不像个文墨胥吏,更像个英雄豪杰!” “哈哈哈。程兄谬赞了。小弟确实不是个当官的料子,不敢说是英雄豪杰,也就是个江湖闲人!” 见韩琳敞开了心扉,程星恩又奉承了几句,探听了些保安军的内幕,心道,这伙保安军来头果然不小。 回到山寨,程星恩将官军和侄子程贤晋找来,说道:“你两人去乌龙集看看,将所见所闻都记下来,然后回来告诉我。” 第111章 新法 王端在固始县城过了一夜,第二天来到水坝工地,见还有半个月才能完工,也没有停留,直接回到了乌龙集。 刚到乌龙集就听到郏县大战的消息,王端叹息一声,决定抓紧时间解决内部事务,然后腾出手来准备抵抗李自成。 乌龙集公厅。 王端坐在新打造的椭圆办公桌的上座,各堂司分座两侧。他的左手是证本,右手是叶明申。 王端问道:“这次我带兵南下,先生们在这段时间里把《民法典》修撰好了吗?” 叶明申说:“修撰《民法典》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 《民法典》是王端从拿破仑那里学来的,虽然他没有看过细则,但大体内容还是知道的。王端想得是先确立个人权利和财产权,然后以此为基础制定《刑法》、《合同法》,从而明确个人权利的边界,厘清人与人的经济关系。 刘建基说道:“这《民法典》最大的争议就是父子的权力,新法允许‘别籍异财’,在法律上父子平等,儿子难道可以和父亲享有一样的权力吗?” 刘建基说完看了叶明申一眼,仿佛这话不是对王端说的,而是对叶明申说的。 “这有什么?”王端不解问道,“哪个当爹的不是先当儿子的,难道有人一生出来就没爹的?” 叶明申清了清嗓子,慢慢说道:“话不能这么说,而是要细究其中道理。是谁生男子来到世上,难道不是父亲吗?一个男子来到世上,首先要吃饭,要住房,长大要成亲,生病了要看医生。这一切都是父母给与的,难道儿子一成亲就要分家,再不管父母了?所以历朝历代不许父母在世之时别籍异财。董仲舒曰:‘子谏父不去者,父子一体而分,无相离之法,犹火去木而灭也。’故而人伦首重父子,父子一体不可分!” 叶明申又说道:“分家独立后,儿子不再孝敬。没了纲常礼法的约束,儿子最多也就给几个钱,如养牛马一样养活老人,全然不讲孝敬了,到时候法院要怎么做?” 养老问题在21世纪也是一个大问题,当时王端听新闻报道时,还恨不得将那儿子判处死刑! 怎么自己来到古代,本来可以对这种儿子执行死刑的,为什么反而去废除这种刑罚呢? 明律中不孝为十恶不赦之罪,这一点王端也是知道的。 为啥不将“孝顺”列入法律中呢? 王端问道:“难道就不能加入孝敬父母的法律?” 刘建基说道:“公会可以在《民法典》里加入大量的条例来界定什么是孝顺,但他不能以主观意志来衡量是否孝顺。” “比如说,可以要求儿子每天早起去给父母请安,但不能列明将最好的食物给父母吃。因为什么食物是最好的,全在个人怎么判断。亦或者众人以为肉好,父母却说他不能吃肉,到时候怎么判断?” 叶明申叹道:“所以历朝历代的官吏只听父母的说辞,只要父母说孩子不孝,就可以判刑。如果用新法,父子公堂对峙,世道人心岂不是要大坏?” “说到底还是要先解决儿子的法律地位,如果在法律上父子不平等,新法也就没有意义了。”王端又说道,“如果平等了,新法就与旧道德互不相容了!” 嘴上说着,王端心里却在想着:“公会内悄然形成了新旧两派,刘建基想借新法来打击叶明申。” 叶明申说道:“我怕新法一出会人心浮动,不利于公会管理。” 刘建基却反驳道:“乱只是一时,利却在百世。乱是因为不理解,我们可以通过宣教使百姓了解清楚。百姓理解了新法,就不会生出乱子了。” 叶明申又说道:“国是大家,家是小国。家庭和睦,然后天下太平。我所担忧的是新法一出,人伦道德的根基变了,乱了天下所有家庭的和睦,造成公会治下混乱,不利于咱们平定天下!” “新法是一定要颁布的!”王端说道,“我们可以做一些妥协,主题思想上承认儿子的独立法律地位,在具体细则上给父母控告子女一些特权。比如只要父母张口控告,子女就算没错也要小小的惩戒一番!” 叶明申无奈的摇头说道:“新法出来,有识之士肯定能看出其中的差异,一定会借机攻讦。” 王端笑道:“人嘛,都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新法好不好,心里都有一杆秤。新法还是尽快颁布,在乌龙集率先施行,百姓体会到其中的好处后,咱们再让别的地区施行。” 接下来王端要公会设立立法司,优先制定《军人抚恤条例》。 刘建基说道:“本朝也有伤亡抚恤制度,只是并不完善。官军士兵战死,有父母遗孤的,官府会按时支付钱粮,直到父母老去,子女成年。 官军士兵伤残的,朝廷会允许他的户籍转为民户,并减免三年的租税。国初时,官府还会为他们制造宿舍,安排巡逻、打更之类的轻便工作,或者收入养济院。但本朝的制度也有缺陷,就是重视将官,轻视士兵。将官战死或死在任上,他们的父母妻子都有优给优养,长子还可以世袭。普通士兵就没有这种待遇了。” 王端说道:“我看咱们比照着来就行。但需要加上士兵退役后安置的条例。我计划为退役的士兵安排工作,优先安排在地方县衙里担任公职,安排不过来的再另好选地方。” 刘建基问道:“此法可行。既然说到县衙的事了,如今我们公会控制的县城也有几座了,是不是该考虑在各地建立分会了。 “现在只委任一个人去管理一个县,根本就管理不过来。县政只会落入循吏之手,此辈惯会偷奸耍滑、欺上瞒下、鱼肉乡民。”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王端说道,“这样,各地都要建立公会,用公会取代原先的书吏差役,用新法来治理地方。” 叶明申提醒道:“如果这样做就等于公开与旧制度抗衡了!” 王端笑道:“都到这一步了,还在乎这个!” 刘建廷提议道:“不如将公会和县政分开,但县政所用官吏差役必须是公会人员,咱们只要控制住公会就控制住县政了。” 王端双眼一亮,大赞道:“这个法子好。这样只要总会控制住各地的分会,就能控制各地了!” “那各级公会的名字,相应的职位怎么命名?” 刘建基问了个好问题,王端笑着说道:“各地的公会就和乌龙集公会一样,固始的称固始公会,光州的称光州公会。咱们在公会之上成了一个联合公会总会,简称总会。” 保安军完全控制了光州、固始、息县、新蔡县,基本上控制了沈丘、商城、光山、亳州。 总会决定设立十一个地区公会。依次是旗山泽、无咎泽、亳州、沈丘、新蔡、乌龙集、息县、光州、固始、商城、光山。 刘建廷问道:“那军队呢?” 王端想了想说道:“各地的公会组建守备营,采取双重领导机制。守备营既要接受总会控制,也可以由公会调动。保安军作为总会直辖的中央军,负责对外战事。” 吃罢午饭,又讨论了《刑法》和《合同法》。王端接受叶明申的意见,还是在《明律》的基础上稍加修改来使用。 “要不要废除其中的十恶不赦、八议?”刘建基问道。 王端想了想说道:“以后不会有任何赦免了,也就不需要什么十恶不赦了。八议嘛,议亲、议故、议功、议贤、议能、议贵、议宾,这八个之中只保留议功,其他的都废除。” “五刑呢?” “鞭笞、仗打还是保留,”王端说道,“但凌迟……除了叛国投敌做汉奸以外,一律废除!” 刘建基又问道:“还有一事,就是婚姻自由,这个是否要专门立法?” “可以。不仅要立法保障婚姻自由,还要移风易俗,创造春游之类的节庆活动,给青年男女提供相亲的机会。而且必须明确要求男女双方亲自到公会民政堂来办理结婚证书。” “民间有娶寡嫂的,要不要禁止?”刘建廷问道。 王端说道:“只要不是三代近亲的都可以。” “这怎么能行?”叶明申瞪大眼睛反问道,“明律禁止子纳父妾,弟娶兄嫂,是为了防止父子兄弟相残,维护家庭伦理。我们制定新法也应该考虑到这一点!” 刘建基笑道:“子纳父妾应该禁止,但弟娶寡嫂在民间广泛存在,过去虽有明法,老百姓无力娶妻的也没有遵守,我们应该顺应民意,允许存在。” 王端想了想说道:“弟娶寡嫂还是应该允许的。特别是寡嫂有子的,孩子一般都要留在男方家里的,要么让寡嫂单独改嫁,要么让寡嫂带着孩子守节,那一个也不好。” “会主所虑深远,在下佩服。” 只要禁止子纳父妾,叶明申就没有意见了。 刘建基溜须一番又问道,“合同法中工时定为八小时,十日一休,而且还给薪水,只怕工矿作坊的东家不愿意,是否要考虑他们的意见?” “屁股坐在那里很重要啊!”王端说道,“咱们要站在最多数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兼顾少数人的利益。不能站在有权有势的人的角度想问题,否则就无法保护多数人的利益了。” 王端的话虽然不是振聋发聩,但他的思想也远超在座的各位了。 叶明申谨慎问道:“如果道生你犯法了呢?” 王端一愣,这个问题…… “那要看我是以什么身份犯法的。如果是在行驶会主的权力时犯法的,那只能说是工作中出了问题,不能算犯法。如果是在工作之外犯法,也要看情况,是故意的还是意外的,如果是故意的,那就要依法行事,但要‘议功’。” 王端又解释道:“有功劳的都要议功。 “除此之外还要有豁免权。这个豁免权不是为了保护我自己,而是因为公会在行驶权力的过程中,难免要用一些隐蔽的手段。会主授权对某个危害极大的人采取法外手段啦,比如说秘密锄奸,关押间谍。” “豁免权只能用于公事,不能用于私事。”王端又说道,“豁免权只有在职时才有效,离职后就没了。” 第111章 新法 王端在固始县城过了一夜,第二天来到水坝工地,见还有半个月才能完工,也没有停留,直接回到了乌龙集。 刚到乌龙集就听到郏县大战的消息,王端叹息一声,决定抓紧时间解决内部事务,然后腾出手来准备抵抗李自成。 乌龙集公厅。 王端坐在新打造的椭圆办公桌的上座,各堂司分座两侧。他的左手是证本,右手是叶明申。 王端问道:“这次我带兵南下,先生们在这段时间里把《民法典》修撰好了吗?” 叶明申说:“修撰《民法典》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 《民法典》是王端从拿破仑那里学来的,虽然他没有看过细则,但大体内容还是知道的。王端想得是先确立个人权利和财产权,然后以此为基础制定《刑法》、《合同法》,从而明确个人权利的边界,厘清人与人的经济关系。 刘建基说道:“这《民法典》最大的争议就是父子的权力,新法允许‘别籍异财’,在法律上父子平等,儿子难道可以和父亲享有一样的权力吗?” 刘建基说完看了叶明申一眼,仿佛这话不是对王端说的,而是对叶明申说的。 “这有什么?”王端不解问道,“哪个当爹的不是先当儿子的,难道有人一生出来就没爹的?” 叶明申清了清嗓子,慢慢说道:“话不能这么说,而是要细究其中道理。是谁生男子来到世上,难道不是父亲吗?一个男子来到世上,首先要吃饭,要住房,长大要成亲,生病了要看医生。这一切都是父母给与的,难道儿子一成亲就要分家,再不管父母了?所以历朝历代不许父母在世之时别籍异财。董仲舒曰:‘子谏父不去者,父子一体而分,无相离之法,犹火去木而灭也。’故而人伦首重父子,父子一体不可分!” 叶明申又说道:“分家独立后,儿子不再孝敬。没了纲常礼法的约束,儿子最多也就给几个钱,如养牛马一样养活老人,全然不讲孝敬了,到时候法院要怎么做?” 养老问题在21世纪也是一个大问题,当时王端听新闻报道时,还恨不得将那儿子判处死刑! 怎么自己来到古代,本来可以对这种儿子执行死刑的,为什么反而去废除这种刑罚呢? 明律中不孝为十恶不赦之罪,这一点王端也是知道的。 为啥不将“孝顺”列入法律中呢? 王端问道:“难道就不能加入孝敬父母的法律?” 刘建基说道:“公会可以在《民法典》里加入大量的条例来界定什么是孝顺,但他不能以主观意志来衡量是否孝顺。” “比如说,可以要求儿子每天早起去给父母请安,但不能列明将最好的食物给父母吃。因为什么食物是最好的,全在个人怎么判断。亦或者众人以为肉好,父母却说他不能吃肉,到时候怎么判断?” 叶明申叹道:“所以历朝历代的官吏只听父母的说辞,只要父母说孩子不孝,就可以判刑。如果用新法,父子公堂对峙,世道人心岂不是要大坏?” “说到底还是要先解决儿子的法律地位,如果在法律上父子不平等,新法也就没有意义了。”王端又说道,“如果平等了,新法就与旧道德互不相容了!” 嘴上说着,王端心里却在想着:“公会内悄然形成了新旧两派,刘建基想借新法来打击叶明申。” 叶明申说道:“我怕新法一出会人心浮动,不利于公会管理。” 刘建基却反驳道:“乱只是一时,利却在百世。乱是因为不理解,我们可以通过宣教使百姓了解清楚。百姓理解了新法,就不会生出乱子了。” 叶明申又说道:“国是大家,家是小国。家庭和睦,然后天下太平。我所担忧的是新法一出,人伦道德的根基变了,乱了天下所有家庭的和睦,造成公会治下混乱,不利于咱们平定天下!” “新法是一定要颁布的!”王端说道,“我们可以做一些妥协,主题思想上承认儿子的独立法律地位,在具体细则上给父母控告子女一些特权。比如只要父母张口控告,子女就算没错也要小小的惩戒一番!” 叶明申无奈的摇头说道:“新法出来,有识之士肯定能看出其中的差异,一定会借机攻讦。” 王端笑道:“人嘛,都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新法好不好,心里都有一杆秤。新法还是尽快颁布,在乌龙集率先施行,百姓体会到其中的好处后,咱们再让别的地区施行。” 接下来王端要公会设立立法司,优先制定《军人抚恤条例》。 刘建基说道:“本朝也有伤亡抚恤制度,只是并不完善。官军士兵战死,有父母遗孤的,官府会按时支付钱粮,直到父母老去,子女成年。 官军士兵伤残的,朝廷会允许他的户籍转为民户,并减免三年的租税。国初时,官府还会为他们制造宿舍,安排巡逻、打更之类的轻便工作,或者收入养济院。但本朝的制度也有缺陷,就是重视将官,轻视士兵。将官战死或死在任上,他们的父母妻子都有优给优养,长子还可以世袭。普通士兵就没有这种待遇了。” 王端说道:“我看咱们比照着来就行。但需要加上士兵退役后安置的条例。我计划为退役的士兵安排工作,优先安排在地方县衙里担任公职,安排不过来的再另好选地方。” 刘建基问道:“此法可行。既然说到县衙的事了,如今我们公会控制的县城也有几座了,是不是该考虑在各地建立分会了。 “现在只委任一个人去管理一个县,根本就管理不过来。县政只会落入循吏之手,此辈惯会偷奸耍滑、欺上瞒下、鱼肉乡民。”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王端说道,“这样,各地都要建立公会,用公会取代原先的书吏差役,用新法来治理地方。” 叶明申提醒道:“如果这样做就等于公开与旧制度抗衡了!” 王端笑道:“都到这一步了,还在乎这个!” 刘建廷提议道:“不如将公会和县政分开,但县政所用官吏差役必须是公会人员,咱们只要控制住公会就控制住县政了。” 王端双眼一亮,大赞道:“这个法子好。这样只要总会控制住各地的分会,就能控制各地了!” “那各级公会的名字,相应的职位怎么命名?” 刘建基问了个好问题,王端笑着说道:“各地的公会就和乌龙集公会一样,固始的称固始公会,光州的称光州公会。咱们在公会之上成了一个联合公会总会,简称总会。” 保安军完全控制了光州、固始、息县、新蔡县,基本上控制了沈丘、商城、光山、亳州。 总会决定设立十一个地区公会。依次是旗山泽、无咎泽、亳州、沈丘、新蔡、乌龙集、息县、光州、固始、商城、光山。 刘建廷问道:“那军队呢?” 王端想了想说道:“各地的公会组建守备营,采取双重领导机制。守备营既要接受总会控制,也可以由公会调动。保安军作为总会直辖的中央军,负责对外战事。” 吃罢午饭,又讨论了《刑法》和《合同法》。王端接受叶明申的意见,还是在《明律》的基础上稍加修改来使用。 “要不要废除其中的十恶不赦、八议?”刘建基问道。 王端想了想说道:“以后不会有任何赦免了,也就不需要什么十恶不赦了。八议嘛,议亲、议故、议功、议贤、议能、议贵、议宾,这八个之中只保留议功,其他的都废除。” “五刑呢?” “鞭笞、仗打还是保留,”王端说道,“但凌迟……除了叛国投敌做汉奸以外,一律废除!” 刘建基又问道:“还有一事,就是婚姻自由,这个是否要专门立法?” “可以。不仅要立法保障婚姻自由,还要移风易俗,创造春游之类的节庆活动,给青年男女提供相亲的机会。而且必须明确要求男女双方亲自到公会民政堂来办理结婚证书。” “民间有娶寡嫂的,要不要禁止?”刘建廷问道。 王端说道:“只要不是三代近亲的都可以。” “这怎么能行?”叶明申瞪大眼睛反问道,“明律禁止子纳父妾,弟娶兄嫂,是为了防止父子兄弟相残,维护家庭伦理。我们制定新法也应该考虑到这一点!” 刘建基笑道:“子纳父妾应该禁止,但弟娶寡嫂在民间广泛存在,过去虽有明法,老百姓无力娶妻的也没有遵守,我们应该顺应民意,允许存在。” 王端想了想说道:“弟娶寡嫂还是应该允许的。特别是寡嫂有子的,孩子一般都要留在男方家里的,要么让寡嫂单独改嫁,要么让寡嫂带着孩子守节,那一个也不好。” “会主所虑深远,在下佩服。” 只要禁止子纳父妾,叶明申就没有意见了。 刘建基溜须一番又问道,“合同法中工时定为八小时,十日一休,而且还给薪水,只怕工矿作坊的东家不愿意,是否要考虑他们的意见?” “屁股坐在那里很重要啊!”王端说道,“咱们要站在最多数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兼顾少数人的利益。不能站在有权有势的人的角度想问题,否则就无法保护多数人的利益了。” 王端的话虽然不是振聋发聩,但他的思想也远超在座的各位了。 叶明申谨慎问道:“如果道生你犯法了呢?” 王端一愣,这个问题…… “那要看我是以什么身份犯法的。如果是在行驶会主的权力时犯法的,那只能说是工作中出了问题,不能算犯法。如果是在工作之外犯法,也要看情况,是故意的还是意外的,如果是故意的,那就要依法行事,但要‘议功’。” 王端又解释道:“有功劳的都要议功。 “除此之外还要有豁免权。这个豁免权不是为了保护我自己,而是因为公会在行驶权力的过程中,难免要用一些隐蔽的手段。会主授权对某个危害极大的人采取法外手段啦,比如说秘密锄奸,关押间谍。” “豁免权只能用于公事,不能用于私事。”王端又说道,“豁免权只有在职时才有效,离职后就没了。” 第112章 银行、蒸汽机与手榴弹 王端正在书房里凝眉思索,王大姐儿跑了进来,刘爱娘跟在后面。 “爹爹!” 王端赶忙把她抱在腿上,问道:“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因为今天不用读书啊。”大姐儿笑嘻嘻地说道。 王端暴汗,小孩子怎么都不愿意读书? 刘爱娘进来,先让父女俩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让林婆子将女儿带走。 等林婆子出去,王端顺势将刘爱娘抱在了腿上。 “别作怪,一会儿佣人看见了。” “让我听听。” “这样怎么听?”刘爱娘从他腿上起来,坐在椅子上。 王端将耳朵靠在她肚子上,“我听到心跳了!” 看着满脸喜色的小男人,爱娘微微一笑,并没有说那是自己的心跳。 就这样呆了一会儿,王端才问道:“姐姐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咱们家那么多钱在库房里放着,你就没打算买地,或者开几家店铺?” 王端想起刘爱娘曾经负责过粮行的生意,看来她是在后宅坐不住了,想要出去做事。 “那姐姐看着办,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没意见!” 这土味情话真把刘爱娘感动了。 “谢谢你了端哥儿。”刘爱娘轻轻抚摸着他的大手,“我现在有孕在身,也不能出去做事,还是另雇人去经营。” 王端笑道:“你自个安排就行。你看谁合适就安排谁去干。” “我一直都窝在后宅里,哪里知道谁合适?” “姐姐没必要天天窝在家里,我你还不了解?我可从来没有不让你们出门!这事反正交给你了,你就带着秀珠、婉儿去做。” 刘爱娘点头,然后正色道:“咱们家虽然有钱,但要不停的拿出来给公会做事,长此以往,就是金山银山也要挖空了。端哥儿要为自家的儿孙考虑,为他们留下一点家底。” “嗯。”王端点头,过去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想着先买上一些田产,再购置一些店铺,寻几个忠实可信的,让他们去打理。” “我有个更好的注意!”王端一边说,一边又动手把刘爱娘拉进怀里,“咱们应该开纺织厂、机械厂、铁矿、煤矿,这才是大资本家该干的!” 刘爱娘一下愣住了,显然她不懂得这些。 “嗯。姐姐先按自己想做的,先买一些田地,但不要多买,最多买一千亩。店铺可以随便开。至于工厂、矿场,我慢慢说给你听。” 说到这里,王端想被点了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什么事?”刘爱娘好奇地问道。 “咱们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不成立银行呢?” “银行?”刘爱娘还是第一次听说。 “嗯。”王端解释道,“银行就相当于钱庄,主要的业务是存钱和放贷。” “也是啊!”刘爱娘瞪大眼睛说道,“咱们家有一千多万两黄金,拿出去放贷,就是月息只收一厘,每年也能挣来十几万两黄金,一百多万两白银了!” “姐姐真聪明!”王端又说道,“银行还有一个很大的作用,就是调控经济。通过发行货币来刺激经济,通过收缩信贷来防止经济过热。” 刘爱娘听不懂,王端只好浅显解释道:“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咱们想要增加钢铁的产量,可以通过定向给铁矿、铁厂放贷,让这些商人去扩大生产。这样下来钢铁产量不就增加了。” 刘爱娘似懂非懂。 王端笑道:“银行这事必须抓紧,第二步就是铸币了,咱们黄金多,先铸造一匹金币出来!” 说干就干,王端这就行动! “端哥儿要出去?” “嗯?”看着刘爱娘的眼神有些不舍,王端忽然想起自己好久没有去她房里了。 “姐姐有孕已经过了三个月了?” “现在四个月了。”刘爱娘好奇他为什么问这个。 “嘿嘿,我晚上回来陪你。” 看着王端脸色y jian的笑容,刘爱娘“呸”了一声骂道:“没个正行,快去忙。” 王端又沾了些便宜,才匆匆去了公会。 刘爱娘看着王端的背影,心中感叹道,端哥儿还是有些孩子气! “老孔呢?”王端来到工业堂问道。 “会主,孔塞堂主去机械厂了。” 来到机械厂,看到孔塞在调试水轮机。这水轮机几乎全是由铜筑造的。 “怎么不用铁?”王端问道。 “铁容易被水腐蚀,所以改用铜了。”孔塞解释后问道,“会主怎么到这里来了?” “找你来筑造金币。” “金币?”孔塞疑惑地问道,“是想佛郎机银币一样的圆形的吗?” “对对对!” 王端欣慰道:“一说你就明白,省得我比划来比划去了。” “会主准备筑造多重的,多少枚,成色?” “纯金银的,大小嘛,五钱和一两的。先筑造一百万枚。” “这么多!”孔塞吓了一跳,“那要专门建立一个水力铸币厂了。” “行,先把样式设计出来。我先提一个简单的想法,正面用汉字【壹】,北面用洋码【1】,转圈写文字。嗯……写……”王端想了又想说道,“【中华银行发行】。” “会主准备成立银行?” “你看你!”王端指着孔塞说道,“果然是一点就透!就是要成立一个银行!” “发行股份吗?” 王端一愣,他还真没想那么远。 “怎么,你也想入股?” “那肯定的!”孔塞欣喜道,“银行一定能大发财利!” “好好好,有钱大家赚嘛!” 孔塞谄笑道:“会主既然要成立银行,能不能让我贷点款,我准备成立一个纺织厂!” 这家伙太聪明了,王端都怀疑他也是穿越来的了。 “可以。”王端没有拒绝,兄弟们跟着他就是为了高官厚禄,总不能他王端吃肉,让兄弟们喝西北风? 说完铸币的事,王端又问道:“现在咱们的士兵越来越多了,打造兵器需要更多的铁料,这附近有铁矿没有?” “有。霍丘和固始县界附近就有,只是矿山被挖空了,只剩下埋在地底下的铁矿石了。” “方便开采吗?” “前些天我去看了,矿坑都被淹没了,需要排水,可是铁矿靠近淮河、史河,蓄水层太浅,人力根本就干不了!” “这怎么办?” 王端凝眉思索,忽然想起了瓦特蒸汽机。瓦特蒸汽机最早就是用来为煤矿排水的! “对了,”王端问道,“前些天小白买回来一本《远西奇器图说》,里面不是有表明如何制造活塞泵吗?” “我也看了,里面有提到,这活塞泵我也能做。” “那就好!”王端喜道,“有了活塞泵就可以制造蒸汽机了。” 王端将蒸汽机的简图画了出来。王端记忆的蒸汽机简图全来自当年老师的演示。只有一个大锅炉和活塞泵、冷凝器、飞轮、曲轴这几部分,没有调节阀和离心调速器。 听了王端讲解蒸汽机的工作原理,孔塞茅塞顿开,喊道:“太厉害了!有了这个蒸汽机,还去造什么水坝啊!直接在乌龙集就可以制造武器了!” “先别高兴的太早。”王端拉住孔塞,害怕他蹦的太高,将房顶掀起来。 “在蒸汽机制造出来之前,还是要按部就班建造大坝。” 王端心道,也不怕他造不出来,等春节时建造母亲,直接让她烧一套过来! 既然要制造蒸汽机,就要考虑煤炭供应了。 孔塞说道:“固始、商城都有煤矿,煤炭可以生产一万斤,已经派人去扩大生产了,计划在明年达到日产三万斤以上!” “铜矿、铅矿、朱砂矿呢?” “新蔡有竖井铅矿,光山也有一座小铅矿。”孔塞答道,“朱砂矿和铜矿没有发现,目前都需要从湖广采购。” 王端叹了口气说道:“朱砂的需求量不大,一斤水银能造500个底火,但铜的需求量就大了。” 孔塞也没办法,“铜主要产自云贵两省,咱们的手还够不到那里!” “实在不行就从民间强制收购。”王端说道,“还有各种铜制佛像,全给我融化了制造子弹!” “连佛像也融化,会不会引起争议?” 王端摆摆手说道:“又不是不给钱!” 孔塞安排工匠开始研制蒸汽机,接着又引王端去看了手榴弹。手榴弹同样是师法八路军制造的,有一根长长的木头把。 王端见了木柄感觉甚是亲近,拿在手里掂量,约莫有一公斤重。爆炸部的铁壳被铸造成了菠萝状,共有三十二片。 孔塞解说道:“这手榴弹总重一斤半,内装颗粒火药一斤稍多,选臂力强劲的士兵投掷,可以投掷到二十步外。” “杀伤半径是多少?”王端问道。 “对付无甲士兵大约三步,对付披甲兵也就一步多一些。” 王端心道,后世的手雷威力也没有多大,这个水平也就可以了。而且这个时代都是排成密集队形作战的,一波手榴弹扔过去,杀伤力足够了。 “试一试。”王端说道。 孔塞将王端带到试验场。 “会主请看,最内侧一圈圆木距离着弹点一步远。” 王端走进观察,三圈圆木呈圆形插在地上。每一圈六根。最外圈距离着弹点两丈远,第二圈一丈远,最内侧的距离一步。 士兵们拿着一副板甲和一头山羊过来,将山羊拴在第二圈木头上,板甲挂在最内侧圆木上。 一个身材高大的掷弹兵走过来,站到落弹点五步外,摆开姿势。将右手高举,左手攥住拉环,一下将拉线拉了出来。黄烟从木柄下冒出的一瞬间,右手一划,手榴弹就飞进了着弹点中心。 王端见手榴弹落下,凭住了呼吸,可过了五秒种手榴弹才爆开! 爆炸掀起的尘土遮住了视线,烟雾散开后才看到山羊中弹死了,内圈的木头全倒了,而板甲也被碎片击透。 “这威力是够了。”王端惊讶地问道,“这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孔塞苦笑一声说道:“拉线后到爆炸总共也就6到8秒时间,设计成8秒也是为了掷弹兵的安全。” “这个时间太长。敌人都能从地上捡起来再扔回来了!” “会主啊。这是因为引火药不好控制,现有的技术难以控制在五秒内,所以才将引爆时间延长到6到8秒的。 “这也是为了掷弹兵的安全考虑。你想啊,掷弹兵躲在线列兵后面拉线后投掷,战场上情况慌乱,有时候要用去两三秒才能投掷出手,手榴弹落地又要飞两秒,所以6秒钟就是底线了!” 王端还是不满意,说道:“必须再减少一两秒,哪怕它在半空中爆炸也行!” 孔塞提醒道:“一旦手榴弹发生意外,就会把咱们自己阵列线破开一个口子,那样太危险了。” 王端不解,问道:“意外的几率有多大?” “现在的时间可以保证万中无一,再减少时间就难以保证了!” 他想了想,以现在的工业水平确实难以制作出完美的手榴弹,还是先用着。 回到工坊,看着到处都是手榴弹木柄和铸造的铁壳,王端问道:“每天能造多少颗手榴弹?” 孔塞说道:“已经造了一千多颗了,现在火药和引火药产量不足,每天也就能造100颗。” “手榴弹爆炸能炸出36个破片吗?” “基本上能保证20个以上。” 这个水平已经可以了。 孔塞又介绍了新打造的滑膛燧发枪,王端问了产量。 “目前每天生产十杆。”孔塞又说道,“火枪越来越多,火药跟不上了。” “目前每月能生产多少?” “每月也就三万斤。” 中国本部内几乎没有硝石矿和硫磺矿,王端有些头疼,火药到哪儿去找? “诶!”王端笑道,“智利硝石呀,我这么把这个忘了!” “智利?”孔塞问道,“会主要从南美购买硝石?” “就是这个意思。” 王端让孔塞去找柴厚德,想办法到马尼拉去联络西班牙人,由他们提供智利硝石。 “我怎么把铜矿给忘了!”王端又说道,“智利也产铜啊!” 孔塞笑道:“南美真是个矿藏宝地,要不要从西班牙人手里抢过来?” “那是一定要的!” 第112章 银行、蒸汽机与手榴弹 王端正在书房里凝眉思索,王大姐儿跑了进来,刘爱娘跟在后面。 “爹爹!” 王端赶忙把她抱在腿上,问道:“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因为今天不用读书啊。”大姐儿笑嘻嘻地说道。 王端暴汗,小孩子怎么都不愿意读书? 刘爱娘进来,先让父女俩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让林婆子将女儿带走。 等林婆子出去,王端顺势将刘爱娘抱在了腿上。 “别作怪,一会儿佣人看见了。” “让我听听。” “这样怎么听?”刘爱娘从他腿上起来,坐在椅子上。 王端将耳朵靠在她肚子上,“我听到心跳了!” 看着满脸喜色的小男人,爱娘微微一笑,并没有说那是自己的心跳。 就这样呆了一会儿,王端才问道:“姐姐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咱们家那么多钱在库房里放着,你就没打算买地,或者开几家店铺?” 王端想起刘爱娘曾经负责过粮行的生意,看来她是在后宅坐不住了,想要出去做事。 “那姐姐看着办,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没意见!” 这土味情话真把刘爱娘感动了。 “谢谢你了端哥儿。”刘爱娘轻轻抚摸着他的大手,“我现在有孕在身,也不能出去做事,还是另雇人去经营。” 王端笑道:“你自个安排就行。你看谁合适就安排谁去干。” “我一直都窝在后宅里,哪里知道谁合适?” “姐姐没必要天天窝在家里,我你还不了解?我可从来没有不让你们出门!这事反正交给你了,你就带着秀珠、婉儿去做。” 刘爱娘点头,然后正色道:“咱们家虽然有钱,但要不停的拿出来给公会做事,长此以往,就是金山银山也要挖空了。端哥儿要为自家的儿孙考虑,为他们留下一点家底。” “嗯。”王端点头,过去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想着先买上一些田产,再购置一些店铺,寻几个忠实可信的,让他们去打理。” “我有个更好的注意!”王端一边说,一边又动手把刘爱娘拉进怀里,“咱们应该开纺织厂、机械厂、铁矿、煤矿,这才是大资本家该干的!” 刘爱娘一下愣住了,显然她不懂得这些。 “嗯。姐姐先按自己想做的,先买一些田地,但不要多买,最多买一千亩。店铺可以随便开。至于工厂、矿场,我慢慢说给你听。” 说到这里,王端想被点了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什么事?”刘爱娘好奇地问道。 “咱们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不成立银行呢?” “银行?”刘爱娘还是第一次听说。 “嗯。”王端解释道,“银行就相当于钱庄,主要的业务是存钱和放贷。” “也是啊!”刘爱娘瞪大眼睛说道,“咱们家有一千多万两黄金,拿出去放贷,就是月息只收一厘,每年也能挣来十几万两黄金,一百多万两白银了!” “姐姐真聪明!”王端又说道,“银行还有一个很大的作用,就是调控经济。通过发行货币来刺激经济,通过收缩信贷来防止经济过热。” 刘爱娘听不懂,王端只好浅显解释道:“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咱们想要增加钢铁的产量,可以通过定向给铁矿、铁厂放贷,让这些商人去扩大生产。这样下来钢铁产量不就增加了。” 刘爱娘似懂非懂。 王端笑道:“银行这事必须抓紧,第二步就是铸币了,咱们黄金多,先铸造一匹金币出来!” 说干就干,王端这就行动! “端哥儿要出去?” “嗯?”看着刘爱娘的眼神有些不舍,王端忽然想起自己好久没有去她房里了。 “姐姐有孕已经过了三个月了?” “现在四个月了。”刘爱娘好奇他为什么问这个。 “嘿嘿,我晚上回来陪你。” 看着王端脸色y jian的笑容,刘爱娘“呸”了一声骂道:“没个正行,快去忙。” 王端又沾了些便宜,才匆匆去了公会。 刘爱娘看着王端的背影,心中感叹道,端哥儿还是有些孩子气! “老孔呢?”王端来到工业堂问道。 “会主,孔塞堂主去机械厂了。” 来到机械厂,看到孔塞在调试水轮机。这水轮机几乎全是由铜筑造的。 “怎么不用铁?”王端问道。 “铁容易被水腐蚀,所以改用铜了。”孔塞解释后问道,“会主怎么到这里来了?” “找你来筑造金币。” “金币?”孔塞疑惑地问道,“是想佛郎机银币一样的圆形的吗?” “对对对!” 王端欣慰道:“一说你就明白,省得我比划来比划去了。” “会主准备筑造多重的,多少枚,成色?” “纯金银的,大小嘛,五钱和一两的。先筑造一百万枚。” “这么多!”孔塞吓了一跳,“那要专门建立一个水力铸币厂了。” “行,先把样式设计出来。我先提一个简单的想法,正面用汉字【壹】,北面用洋码【1】,转圈写文字。嗯……写……”王端想了又想说道,“【中华银行发行】。” “会主准备成立银行?” “你看你!”王端指着孔塞说道,“果然是一点就透!就是要成立一个银行!” “发行股份吗?” 王端一愣,他还真没想那么远。 “怎么,你也想入股?” “那肯定的!”孔塞欣喜道,“银行一定能大发财利!” “好好好,有钱大家赚嘛!” 孔塞谄笑道:“会主既然要成立银行,能不能让我贷点款,我准备成立一个纺织厂!” 这家伙太聪明了,王端都怀疑他也是穿越来的了。 “可以。”王端没有拒绝,兄弟们跟着他就是为了高官厚禄,总不能他王端吃肉,让兄弟们喝西北风? 说完铸币的事,王端又问道:“现在咱们的士兵越来越多了,打造兵器需要更多的铁料,这附近有铁矿没有?” “有。霍丘和固始县界附近就有,只是矿山被挖空了,只剩下埋在地底下的铁矿石了。” “方便开采吗?” “前些天我去看了,矿坑都被淹没了,需要排水,可是铁矿靠近淮河、史河,蓄水层太浅,人力根本就干不了!” “这怎么办?” 王端凝眉思索,忽然想起了瓦特蒸汽机。瓦特蒸汽机最早就是用来为煤矿排水的! “对了,”王端问道,“前些天小白买回来一本《远西奇器图说》,里面不是有表明如何制造活塞泵吗?” “我也看了,里面有提到,这活塞泵我也能做。” “那就好!”王端喜道,“有了活塞泵就可以制造蒸汽机了。” 王端将蒸汽机的简图画了出来。王端记忆的蒸汽机简图全来自当年老师的演示。只有一个大锅炉和活塞泵、冷凝器、飞轮、曲轴这几部分,没有调节阀和离心调速器。 听了王端讲解蒸汽机的工作原理,孔塞茅塞顿开,喊道:“太厉害了!有了这个蒸汽机,还去造什么水坝啊!直接在乌龙集就可以制造武器了!” “先别高兴的太早。”王端拉住孔塞,害怕他蹦的太高,将房顶掀起来。 “在蒸汽机制造出来之前,还是要按部就班建造大坝。” 王端心道,也不怕他造不出来,等春节时建造母亲,直接让她烧一套过来! 既然要制造蒸汽机,就要考虑煤炭供应了。 孔塞说道:“固始、商城都有煤矿,煤炭可以生产一万斤,已经派人去扩大生产了,计划在明年达到日产三万斤以上!” “铜矿、铅矿、朱砂矿呢?” “新蔡有竖井铅矿,光山也有一座小铅矿。”孔塞答道,“朱砂矿和铜矿没有发现,目前都需要从湖广采购。” 王端叹了口气说道:“朱砂的需求量不大,一斤水银能造500个底火,但铜的需求量就大了。” 孔塞也没办法,“铜主要产自云贵两省,咱们的手还够不到那里!” “实在不行就从民间强制收购。”王端说道,“还有各种铜制佛像,全给我融化了制造子弹!” “连佛像也融化,会不会引起争议?” 王端摆摆手说道:“又不是不给钱!” 孔塞安排工匠开始研制蒸汽机,接着又引王端去看了手榴弹。手榴弹同样是师法八路军制造的,有一根长长的木头把。 王端见了木柄感觉甚是亲近,拿在手里掂量,约莫有一公斤重。爆炸部的铁壳被铸造成了菠萝状,共有三十二片。 孔塞解说道:“这手榴弹总重一斤半,内装颗粒火药一斤稍多,选臂力强劲的士兵投掷,可以投掷到二十步外。” “杀伤半径是多少?”王端问道。 “对付无甲士兵大约三步,对付披甲兵也就一步多一些。” 王端心道,后世的手雷威力也没有多大,这个水平也就可以了。而且这个时代都是排成密集队形作战的,一波手榴弹扔过去,杀伤力足够了。 “试一试。”王端说道。 孔塞将王端带到试验场。 “会主请看,最内侧一圈圆木距离着弹点一步远。” 王端走进观察,三圈圆木呈圆形插在地上。每一圈六根。最外圈距离着弹点两丈远,第二圈一丈远,最内侧的距离一步。 士兵们拿着一副板甲和一头山羊过来,将山羊拴在第二圈木头上,板甲挂在最内侧圆木上。 一个身材高大的掷弹兵走过来,站到落弹点五步外,摆开姿势。将右手高举,左手攥住拉环,一下将拉线拉了出来。黄烟从木柄下冒出的一瞬间,右手一划,手榴弹就飞进了着弹点中心。 王端见手榴弹落下,凭住了呼吸,可过了五秒种手榴弹才爆开! 爆炸掀起的尘土遮住了视线,烟雾散开后才看到山羊中弹死了,内圈的木头全倒了,而板甲也被碎片击透。 “这威力是够了。”王端惊讶地问道,“这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孔塞苦笑一声说道:“拉线后到爆炸总共也就6到8秒时间,设计成8秒也是为了掷弹兵的安全。” “这个时间太长。敌人都能从地上捡起来再扔回来了!” “会主啊。这是因为引火药不好控制,现有的技术难以控制在五秒内,所以才将引爆时间延长到6到8秒的。 “这也是为了掷弹兵的安全考虑。你想啊,掷弹兵躲在线列兵后面拉线后投掷,战场上情况慌乱,有时候要用去两三秒才能投掷出手,手榴弹落地又要飞两秒,所以6秒钟就是底线了!” 王端还是不满意,说道:“必须再减少一两秒,哪怕它在半空中爆炸也行!” 孔塞提醒道:“一旦手榴弹发生意外,就会把咱们自己阵列线破开一个口子,那样太危险了。” 王端不解,问道:“意外的几率有多大?” “现在的时间可以保证万中无一,再减少时间就难以保证了!” 他想了想,以现在的工业水平确实难以制作出完美的手榴弹,还是先用着。 回到工坊,看着到处都是手榴弹木柄和铸造的铁壳,王端问道:“每天能造多少颗手榴弹?” 孔塞说道:“已经造了一千多颗了,现在火药和引火药产量不足,每天也就能造100颗。” “手榴弹爆炸能炸出36个破片吗?” “基本上能保证20个以上。” 这个水平已经可以了。 孔塞又介绍了新打造的滑膛燧发枪,王端问了产量。 “目前每天生产十杆。”孔塞又说道,“火枪越来越多,火药跟不上了。” “目前每月能生产多少?” “每月也就三万斤。” 中国本部内几乎没有硝石矿和硫磺矿,王端有些头疼,火药到哪儿去找? “诶!”王端笑道,“智利硝石呀,我这么把这个忘了!” “智利?”孔塞问道,“会主要从南美购买硝石?” “就是这个意思。” 王端让孔塞去找柴厚德,想办法到马尼拉去联络西班牙人,由他们提供智利硝石。 “我怎么把铜矿给忘了!”王端又说道,“智利也产铜啊!” 孔塞笑道:“南美真是个矿藏宝地,要不要从西班牙人手里抢过来?” “那是一定要的!” 第113章 脱缰的野马 王端离开工坊,信步走进乌龙集内,见市集上商铺鳞次栉比,商品琳琅满目,男女比肩接踵,好一派繁华景象,内心喜悦无比。 “太平盛世啊!”王端忍不住感叹道。 亲卫队队长王忠低声恭维道:“这都是会主的功劳。” “算不上我的功劳?”王端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王忠没有继续拍马屁,一路跟着王端来到镇子外面,景象瞬间就变了! 如果说镇子里像欧洲,那镇子外面就是非洲了! 只见到处都是随意搭建的土墙茅屋,里面的居民个个衣衫褴褛。 “王忠,”王端问道,“这些都是新近迁过来的流民?” “是,如果不是会主,他们还要到处流浪哩!” 王端听了心里好受了一些。 “你去请刘建基过来,马上要冬天了,抓紧为寨民解决取暖问题啊。” 刘建基骑着马来了,随即向王端解释道:“乌龙集已经没有闲房了,后来的流民也只能临时搭建草屋居住。公会计划先给他们分配土地,然后再分地安置。” “粮食还够吗?” 一下子多了几万人,王端就更担心粮食安全了。 “年前绝对够了。”刘建基又说道,“但年后到夏收之间,需要准备三十万石口粮。” “那就抓紧安排人去购买!”王端又问道,“那取暖呢,棉衣棉被呢?” “这,公会还要给他们发棉衣棉被?” 王端没好气道:“那能不管吗?饿不死他们,难道让他们冻死?” 刘建基硬着头皮说道:“这是我的失误,请会主赎罪。过去官府救济百姓,从没有给发放棉被的。我这就安排人去采购棉花、棉布。” 王端叹了口气说道:“能照顾到的一定要照顾到,想不到的,就去问问他们需要什么。除了棉衣棉被,冬天烤火用的煤炭也要准备好!” “是,我这就去问问。” 刘建基亲自去询问百姓需要什么。 一个老汉见刘建基这么客气,忐忑不安地说道:“官爷,除了吃的用的,还缺一个婆娘!” 王端在旁边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老伯,你把公会当什么了,还要一个婆娘,干脆再给你带个儿子养老得了!” “不用,不用,俺自己能生!” 王端听了瞬间脸就黑了! 从贫民窟出来,王端脸色阴暗。 王忠安慰他说道:“乡下愚民得寸进尺,会主不要放在心上。” “唉,”王端感叹道,“人的欲望是永远也满足不了的。咱们给他发粮食、分田地,给他盖房子,发棉衣棉被,他nd还想让官府给他发女人!” “会主别生气了,要不咱们去董姑娘那里坐坐,我听说那里每天都有人唱歌跳舞。” “你小子不会是自己想去看?” “嘿嘿。”王忠尬笑。 “行了,你们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凡是营长级别的,年前每人给说一个媳妇儿!” “多谢会主!” 为家丁出身的将领安排婚事,也是王端的责任。总不能他王端一个人三妻四妾,家丁将领们个个打光棍? 王端来到董小宛居住的宅子外面,听到里面传出悠扬的歌声,似乎是一个女子在唱乡俗民歌。 “会主。”柴厚德亲自出门迎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王端一面朝里走,一面问道。 “在下也是刚回来。正有一事请教您。” “什么事?” 柴厚德请王端停下,低声说道:“冒辟疆给董姑娘写了一封回信……” 看柴厚德的意思,他应该还没有将信交给董小宛。 “信上写了什么?”王端问道。 柴厚德摇头,他没有拆开看。 “拿给我。” 王端接过信,径直走进了客厅。见董小宛和王月娘坐在椅子上,正在考校一个女戏子。 “今天的课就到这儿了。你们先回去再练习一遍。” 董小宛将学生打发走,那王月娘则站起身来低头不语。 王端的镀金狗眼在王月娘身上扫描一番,心里打印了一份健康报告出来。 抬头看到了董小宛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王端尬笑一声。 “会主请坐。”董小宛将上首的座位让给王端,拉着王月娘坐在了下位。 “你们两个认识?” 王月娘还是没有抬头,董小宛解释道:“在南都时有幸见过王姐姐几面。昨日王姐姐来应聘,一问才知道是会主救了她。见王姐姐没有地方落脚,就请她暂时先住在宅子里,也算有个熟人作伴。” “王姑娘住的习惯吗?”王端亲切问道。 “习惯,多谢会主关心。”王月娘抬头看了王端一眼,急忙底下了头。 只那一瞬间,王端就看到她霞飞满面,整个人都被勾住了。 董小宛见王端死盯着王月娘看,心里酸酸的。好大一会儿工夫,王端还在想入非非。 “会主!” “会主?” 董小宛喊了两声,王端还回过神来。 “啊?什么事?” 这人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好色?董小宛腹诽道。 “会主来可是有什么事?” “嗯。”王端稀里糊涂的将冒辟疆的信拿了出来,伸手递给了董小宛。 董小宛接过信,一眼就认出是冒辟疆的笔记。顿时双眼通红,恨得咬牙切齿,醋性大发! 心道,好你个王端,前些天还说要给我一个依靠,这王月娘来后,你连正眼都不瞧我了,今天将信拿出来,摆明了是要我走时? “好。”董小宛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践踏,她连信也不看,直接说道,“请会主安排人送小女子去如皋。” “啊?”王端大惊,“信上写了什么,这连看都没看就要走!” 难道是自己会错意了,董小宛平复心情,见王端还在等自己回话,只好期期艾艾说道:“必然是冒郎要来接我。” “你先看信。想好了再决定去留。真不明白,如皋有什么好的,哪有这里自由?” 见王端很生气的样子,董小宛心里甜丝丝的,这才当着他的面把信读了。 冒辟疆的信上倾诉了对董小宛的相思之情,发誓一有机会就会来乌龙集接她回去。至于要等到什么时候,那就没准了!这是一张空头支票,董小宛又哪里不明白。 真实的历史上,董小宛是被柳如是和钱谦益赎身,安排船只送去如皋的。单靠冒辟疆那两下子,还真没本事帮董小宛赎身! “信上说了什么?”王端觍着脸问道。 董小宛雪白的双颊上飞起两朵红晕,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端虽然经历的不多,但电视剧看得不少,一下子就猜出个大概来。 就软声说道:“你不愿说我就不问了,你还是先在这里多住几天,等把学生都教会了再决定去留。” 王端见董小宛不说话了,就把目标转向了王月娘。 王月娘听他们说了半天话,一句也没有插嘴。想她王月娘当年在南都曲中,也是个风流交际花,最擅长的就是来往应酬。因为新来乍到,再加上王端是个武人,哪里敢多嘴。 “王姑娘想不想加入我们宣教团?” 王月娘不想,就说道:“小女人不擅长在人前演唱。” “那你就和董姑娘一样,负责教授学生。” 王月娘的身段相貌,王端是越看越喜欢。 “多谢会主。” 王端又问道:“对了,董姑娘,公会每个月给你开多少薪水,够开销吗?” “一个月五两银子,一石大米。住的院子是柴公子的,家仆也都是他的人。五两银子足够我和丫环桃樱生活了。” “不好意思啊。”王端说道,“五两银子确实不多,比不上那啥的,但目前公会定的工资就是这么高。如果你们需要用钱,可以派人跟我说一声。” “多谢会主,暂时不需要用钱。” 王端又问王月娘:“王姑娘办了户籍没有?” “还没来得及去。” “你一个姑娘家可能不方便,今天我正好没事,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不用了,改天我和小宛一道去。”王月娘急忙拒绝,她觉得董小宛似乎对王端有意思,自己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为好。 王端有些遗憾,又生出一事。 “要不明天咱们一起出去游玩去。” 董小宛见王端死缠烂打,但判断不清他是喜欢自己还是喜欢王月娘,就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看向王月娘。 王月娘见董小宛和王端都看向自己,她是个极聪慧的女子,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柔弱。 “我这两天身体不舒服,还是你们两个去。等下次有机会再一同出去。” 王端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被董小宛看在眼里。她冷声说道:“我明天还要教授学生,抽不出时间,还是改天再说。” “好。”王端瘪了瘪嘴。 王端离开后,董小宛问道:“姐姐真打算留在这里?” 王月娘苦笑道:“我还能去哪儿,回到南都还不是要沦为玩物。也许在这里还能活出个人样?” 董小宛咬着嘴唇想了想,对她说道:“人常言红颜祸水,姐姐无论去哪儿,都太惹人牵挂。如果姐姐要留下,也只能寄身于王会主的门下。这里只有他能保护你。” 王月娘迟疑,谨慎问道:“那会主不是倾慕妹妹吗?” “姐姐还看不出来吗?”董小宛笑道,“这王会主年纪不大,但心却大得很,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种子。他要的不止是我,他也没打算放过姐姐你。” 董小宛又说道:“好在这小男人不是个横人,并不强人所难。” 王月娘说道:“我也对妹妹说句实话。我现在是残花败柳之身,所求的只是能安度下半生,再也不被人抢来抢去,不受颠簸流离之苦了。 “王会主或许只是贪恋一时美色,以色侍人的哪有千日好?但只要他不把我送人、发卖,能庇护我一辈子,我是愿意委身与他的。怕就怕他还没有结婚,也不知道他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能不能容下我。” 董小宛见王月娘底线这么低,心里也可怜她,就说道:“那王会主的未婚妻我也知道,就在这乌龙集里,是程家的大小姐。程家家主是个举人,算不上大户人家。 “娘家不强势,程小姐嫁入王家,估计也硬气不起来。那王家内宅已经有三个妾室了,她哪里还能阻止再多一个。” 王月娘心里乱得很,一时半会也拿不定主意。 转而询问道:“妹妹又是怎么打算的?” 董小宛俏脸微红,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妹妹可是想要去如皋?” “唉,”董小宛叹了口气说道,“去了如皋也是为人俾妾,还没有自由身,未必有这里好。” 王月娘哀叹道:“我自小在珠市长大,一生期望的就是嫁给英俊名仕为妾,成就天设地造的姻缘。 “经历了颠破流离,直到今天才明白这世间的真理。那些秀才文人,真是百无一用!那孙克咸,号伟丈夫,能诗文,又能驰马涉猎,能开五石弓,能百步穿杨。可最后还不是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半百老头买走! “那蔡香君,官安庐兵备道,掌一道兵备,数卫人马,却对兵事一无所知。竟眼睁睁的被流贼混入城中,最后只能一死报国!自始至终,全无一点佐世安邦的能力!” 说到这里,感叹身世飘零之苦,王月娘忍不住落下泪来。 “妹妹,这世上真正的强者不是读多少书,也不是做多大官,而是能在尸山血海里胜出的!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保护弱女子。” 从董小宛家里出来,王端直接回家。在客厅里看到刘爱娘在和程文兴说话。 程文兴是商业堂主,原先是刘爱娘掌管的粮行的掌柜的。 见王端进来,刘爱娘起身迎接。 “你们在说什么?” 王端坐下来喝茶,刘爱娘跟着坐在他旁边。程文兴就只有站着的份儿了。 “我想让程堂主帮着看几家店铺,准备买下来出租。听程掌柜的说,现在市集里已经没有闲房了,公会正计划盖新的商铺。” “噗……”王端将嘴里的水吐了出来,“咳咳……” 刘爱娘赶忙为他捶背,埋怨道:“慢一点。” “你刚才说什么?”王端看着程文兴问道。 “没说什么啊,我说的是新盖商铺。” “对就是这事!”王端对刘爱娘说道,“这是大事啊,应该成立城市开发公司啊!” “城市开发公司?”刘爱娘和程文兴异口同声问道。 “不知道?就是专门盖房子的!这是个大买卖啊,没钱根本就干不了!” “端哥儿要成立个专门盖房子的商行?”刘爱娘问道。 “对啊,你想啊,现在乌龙集有多少人,以后人会越来越多,人多了自然要找地方住,就需要盖很多的房子。盖这么多房子,需要很多钱?” “谁有这么多钱?我啊!” 王端得意地说道:“我可以先把房子盖好,然后再卖。一座房子挣十两银子,一万座房子就可以赚十万两银子了。” 程文兴苦笑道:“会主,房子哪有那么大利润!” “这你们就不懂了。我要盖的是商品楼房,是超级市场!” “这样。”王端对程文兴说道,“咱们成立城市开发公司,你去找工匠、工程师过来,到时候我告诉他们怎么运作。” 程文兴半懂不懂的走了。 刘爱娘笑道:“端哥儿最近怎么了?昨天要成立银行,今天又要成立开发公司,一个想法跟着一个想法。” “这就是发展!”王端得意地说道,“农业、工矿业、建筑业、消费业,这是国民经济的四大支柱,缺一个也不行。 “经济一旦发展开始了,那就好比脱缰的野马一样,根本就停不下来。你只能想着办法让它朝一个方向跑,约束着它向前跑。野马要是真停下来了,那可就天下大乱了!” 刘爱娘听了忧心忡忡,问道:“端哥儿非要这样做吗?让百姓们过上男耕女织的太平日子不好吗?听你的意思,以后的人就像被鞭子驱赶一样,连小富而安都不行,必须一刻不停的去赚钱才行!” “姐姐这一句话说到根子上了!” 刘爱娘不解地问道:“哪样的天下有什么好的,谁也没个清闲的时候,一辈子劳作,换来的是什么?” “消费啊!挣钱然后消费,这就是一辈子!” 刘爱娘听后沉默不语,低声说道:“我也读过圣贤书,你说的不是先贤哲圣所追求的。” 王端认为孔子所设想的最美好的生活就是底层人能“安贫乐道”,庄子的理想是“含哺而熙,鼓腹而游”。 王端有些生气,显然是不能接受这种小农思想。 “孔子追求的只是读书人能过上好日子,他的思想根本就不能让老百姓吃饱,只能让多数士绅能吃饱喝足、吟风弄月。只有工业化才能让普罗大众都吃饱穿暖。” 刘爱娘可不敢让自己的小男人生气发火,急忙道歉说道:“是妾见识短浅,不能理解夫君的苦心。” 她柔软的低语打消了王端的怒火。 端哥儿上面的火气消了,下面的火气却起来了。他对刘爱娘低语了几句。 “不行!” “没事的,不信就去问大夫!” “你休想得逞!” “呵呵,”王端奸笑道,“你竟敢抗旨,看我不惩罚你!” 第113章 脱缰的野马 王端离开工坊,信步走进乌龙集内,见市集上商铺鳞次栉比,商品琳琅满目,男女比肩接踵,好一派繁华景象,内心喜悦无比。 “太平盛世啊!”王端忍不住感叹道。 亲卫队队长王忠低声恭维道:“这都是会主的功劳。” “算不上我的功劳?”王端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王忠没有继续拍马屁,一路跟着王端来到镇子外面,景象瞬间就变了! 如果说镇子里像欧洲,那镇子外面就是非洲了! 只见到处都是随意搭建的土墙茅屋,里面的居民个个衣衫褴褛。 “王忠,”王端问道,“这些都是新近迁过来的流民?” “是,如果不是会主,他们还要到处流浪哩!” 王端听了心里好受了一些。 “你去请刘建基过来,马上要冬天了,抓紧为寨民解决取暖问题啊。” 刘建基骑着马来了,随即向王端解释道:“乌龙集已经没有闲房了,后来的流民也只能临时搭建草屋居住。公会计划先给他们分配土地,然后再分地安置。” “粮食还够吗?” 一下子多了几万人,王端就更担心粮食安全了。 “年前绝对够了。”刘建基又说道,“但年后到夏收之间,需要准备三十万石口粮。” “那就抓紧安排人去购买!”王端又问道,“那取暖呢,棉衣棉被呢?” “这,公会还要给他们发棉衣棉被?” 王端没好气道:“那能不管吗?饿不死他们,难道让他们冻死?” 刘建基硬着头皮说道:“这是我的失误,请会主赎罪。过去官府救济百姓,从没有给发放棉被的。我这就安排人去采购棉花、棉布。” 王端叹了口气说道:“能照顾到的一定要照顾到,想不到的,就去问问他们需要什么。除了棉衣棉被,冬天烤火用的煤炭也要准备好!” “是,我这就去问问。” 刘建基亲自去询问百姓需要什么。 一个老汉见刘建基这么客气,忐忑不安地说道:“官爷,除了吃的用的,还缺一个婆娘!” 王端在旁边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老伯,你把公会当什么了,还要一个婆娘,干脆再给你带个儿子养老得了!” “不用,不用,俺自己能生!” 王端听了瞬间脸就黑了! 从贫民窟出来,王端脸色阴暗。 王忠安慰他说道:“乡下愚民得寸进尺,会主不要放在心上。” “唉,”王端感叹道,“人的欲望是永远也满足不了的。咱们给他发粮食、分田地,给他盖房子,发棉衣棉被,他nd还想让官府给他发女人!” “会主别生气了,要不咱们去董姑娘那里坐坐,我听说那里每天都有人唱歌跳舞。” “你小子不会是自己想去看?” “嘿嘿。”王忠尬笑。 “行了,你们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凡是营长级别的,年前每人给说一个媳妇儿!” “多谢会主!” 为家丁出身的将领安排婚事,也是王端的责任。总不能他王端一个人三妻四妾,家丁将领们个个打光棍? 王端来到董小宛居住的宅子外面,听到里面传出悠扬的歌声,似乎是一个女子在唱乡俗民歌。 “会主。”柴厚德亲自出门迎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王端一面朝里走,一面问道。 “在下也是刚回来。正有一事请教您。” “什么事?” 柴厚德请王端停下,低声说道:“冒辟疆给董姑娘写了一封回信……” 看柴厚德的意思,他应该还没有将信交给董小宛。 “信上写了什么?”王端问道。 柴厚德摇头,他没有拆开看。 “拿给我。” 王端接过信,径直走进了客厅。见董小宛和王月娘坐在椅子上,正在考校一个女戏子。 “今天的课就到这儿了。你们先回去再练习一遍。” 董小宛将学生打发走,那王月娘则站起身来低头不语。 王端的镀金狗眼在王月娘身上扫描一番,心里打印了一份健康报告出来。 抬头看到了董小宛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王端尬笑一声。 “会主请坐。”董小宛将上首的座位让给王端,拉着王月娘坐在了下位。 “你们两个认识?” 王月娘还是没有抬头,董小宛解释道:“在南都时有幸见过王姐姐几面。昨日王姐姐来应聘,一问才知道是会主救了她。见王姐姐没有地方落脚,就请她暂时先住在宅子里,也算有个熟人作伴。” “王姑娘住的习惯吗?”王端亲切问道。 “习惯,多谢会主关心。”王月娘抬头看了王端一眼,急忙底下了头。 只那一瞬间,王端就看到她霞飞满面,整个人都被勾住了。 董小宛见王端死盯着王月娘看,心里酸酸的。好大一会儿工夫,王端还在想入非非。 “会主!” “会主?” 董小宛喊了两声,王端还回过神来。 “啊?什么事?” 这人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好色?董小宛腹诽道。 “会主来可是有什么事?” “嗯。”王端稀里糊涂的将冒辟疆的信拿了出来,伸手递给了董小宛。 董小宛接过信,一眼就认出是冒辟疆的笔记。顿时双眼通红,恨得咬牙切齿,醋性大发! 心道,好你个王端,前些天还说要给我一个依靠,这王月娘来后,你连正眼都不瞧我了,今天将信拿出来,摆明了是要我走时? “好。”董小宛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践踏,她连信也不看,直接说道,“请会主安排人送小女子去如皋。” “啊?”王端大惊,“信上写了什么,这连看都没看就要走!” 难道是自己会错意了,董小宛平复心情,见王端还在等自己回话,只好期期艾艾说道:“必然是冒郎要来接我。” “你先看信。想好了再决定去留。真不明白,如皋有什么好的,哪有这里自由?” 见王端很生气的样子,董小宛心里甜丝丝的,这才当着他的面把信读了。 冒辟疆的信上倾诉了对董小宛的相思之情,发誓一有机会就会来乌龙集接她回去。至于要等到什么时候,那就没准了!这是一张空头支票,董小宛又哪里不明白。 真实的历史上,董小宛是被柳如是和钱谦益赎身,安排船只送去如皋的。单靠冒辟疆那两下子,还真没本事帮董小宛赎身! “信上说了什么?”王端觍着脸问道。 董小宛雪白的双颊上飞起两朵红晕,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端虽然经历的不多,但电视剧看得不少,一下子就猜出个大概来。 就软声说道:“你不愿说我就不问了,你还是先在这里多住几天,等把学生都教会了再决定去留。” 王端见董小宛不说话了,就把目标转向了王月娘。 王月娘听他们说了半天话,一句也没有插嘴。想她王月娘当年在南都曲中,也是个风流交际花,最擅长的就是来往应酬。因为新来乍到,再加上王端是个武人,哪里敢多嘴。 “王姑娘想不想加入我们宣教团?” 王月娘不想,就说道:“小女人不擅长在人前演唱。” “那你就和董姑娘一样,负责教授学生。” 王月娘的身段相貌,王端是越看越喜欢。 “多谢会主。” 王端又问道:“对了,董姑娘,公会每个月给你开多少薪水,够开销吗?” “一个月五两银子,一石大米。住的院子是柴公子的,家仆也都是他的人。五两银子足够我和丫环桃樱生活了。” “不好意思啊。”王端说道,“五两银子确实不多,比不上那啥的,但目前公会定的工资就是这么高。如果你们需要用钱,可以派人跟我说一声。” “多谢会主,暂时不需要用钱。” 王端又问王月娘:“王姑娘办了户籍没有?” “还没来得及去。” “你一个姑娘家可能不方便,今天我正好没事,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不用了,改天我和小宛一道去。”王月娘急忙拒绝,她觉得董小宛似乎对王端有意思,自己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为好。 王端有些遗憾,又生出一事。 “要不明天咱们一起出去游玩去。” 董小宛见王端死缠烂打,但判断不清他是喜欢自己还是喜欢王月娘,就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看向王月娘。 王月娘见董小宛和王端都看向自己,她是个极聪慧的女子,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柔弱。 “我这两天身体不舒服,还是你们两个去。等下次有机会再一同出去。” 王端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被董小宛看在眼里。她冷声说道:“我明天还要教授学生,抽不出时间,还是改天再说。” “好。”王端瘪了瘪嘴。 王端离开后,董小宛问道:“姐姐真打算留在这里?” 王月娘苦笑道:“我还能去哪儿,回到南都还不是要沦为玩物。也许在这里还能活出个人样?” 董小宛咬着嘴唇想了想,对她说道:“人常言红颜祸水,姐姐无论去哪儿,都太惹人牵挂。如果姐姐要留下,也只能寄身于王会主的门下。这里只有他能保护你。” 王月娘迟疑,谨慎问道:“那会主不是倾慕妹妹吗?” “姐姐还看不出来吗?”董小宛笑道,“这王会主年纪不大,但心却大得很,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种子。他要的不止是我,他也没打算放过姐姐你。” 董小宛又说道:“好在这小男人不是个横人,并不强人所难。” 王月娘说道:“我也对妹妹说句实话。我现在是残花败柳之身,所求的只是能安度下半生,再也不被人抢来抢去,不受颠簸流离之苦了。 “王会主或许只是贪恋一时美色,以色侍人的哪有千日好?但只要他不把我送人、发卖,能庇护我一辈子,我是愿意委身与他的。怕就怕他还没有结婚,也不知道他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能不能容下我。” 董小宛见王月娘底线这么低,心里也可怜她,就说道:“那王会主的未婚妻我也知道,就在这乌龙集里,是程家的大小姐。程家家主是个举人,算不上大户人家。 “娘家不强势,程小姐嫁入王家,估计也硬气不起来。那王家内宅已经有三个妾室了,她哪里还能阻止再多一个。” 王月娘心里乱得很,一时半会也拿不定主意。 转而询问道:“妹妹又是怎么打算的?” 董小宛俏脸微红,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妹妹可是想要去如皋?” “唉,”董小宛叹了口气说道,“去了如皋也是为人俾妾,还没有自由身,未必有这里好。” 王月娘哀叹道:“我自小在珠市长大,一生期望的就是嫁给英俊名仕为妾,成就天设地造的姻缘。 “经历了颠破流离,直到今天才明白这世间的真理。那些秀才文人,真是百无一用!那孙克咸,号伟丈夫,能诗文,又能驰马涉猎,能开五石弓,能百步穿杨。可最后还不是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半百老头买走! “那蔡香君,官安庐兵备道,掌一道兵备,数卫人马,却对兵事一无所知。竟眼睁睁的被流贼混入城中,最后只能一死报国!自始至终,全无一点佐世安邦的能力!” 说到这里,感叹身世飘零之苦,王月娘忍不住落下泪来。 “妹妹,这世上真正的强者不是读多少书,也不是做多大官,而是能在尸山血海里胜出的!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保护弱女子。” 从董小宛家里出来,王端直接回家。在客厅里看到刘爱娘在和程文兴说话。 程文兴是商业堂主,原先是刘爱娘掌管的粮行的掌柜的。 见王端进来,刘爱娘起身迎接。 “你们在说什么?” 王端坐下来喝茶,刘爱娘跟着坐在他旁边。程文兴就只有站着的份儿了。 “我想让程堂主帮着看几家店铺,准备买下来出租。听程掌柜的说,现在市集里已经没有闲房了,公会正计划盖新的商铺。” “噗……”王端将嘴里的水吐了出来,“咳咳……” 刘爱娘赶忙为他捶背,埋怨道:“慢一点。” “你刚才说什么?”王端看着程文兴问道。 “没说什么啊,我说的是新盖商铺。” “对就是这事!”王端对刘爱娘说道,“这是大事啊,应该成立城市开发公司啊!” “城市开发公司?”刘爱娘和程文兴异口同声问道。 “不知道?就是专门盖房子的!这是个大买卖啊,没钱根本就干不了!” “端哥儿要成立个专门盖房子的商行?”刘爱娘问道。 “对啊,你想啊,现在乌龙集有多少人,以后人会越来越多,人多了自然要找地方住,就需要盖很多的房子。盖这么多房子,需要很多钱?” “谁有这么多钱?我啊!” 王端得意地说道:“我可以先把房子盖好,然后再卖。一座房子挣十两银子,一万座房子就可以赚十万两银子了。” 程文兴苦笑道:“会主,房子哪有那么大利润!” “这你们就不懂了。我要盖的是商品楼房,是超级市场!” “这样。”王端对程文兴说道,“咱们成立城市开发公司,你去找工匠、工程师过来,到时候我告诉他们怎么运作。” 程文兴半懂不懂的走了。 刘爱娘笑道:“端哥儿最近怎么了?昨天要成立银行,今天又要成立开发公司,一个想法跟着一个想法。” “这就是发展!”王端得意地说道,“农业、工矿业、建筑业、消费业,这是国民经济的四大支柱,缺一个也不行。 “经济一旦发展开始了,那就好比脱缰的野马一样,根本就停不下来。你只能想着办法让它朝一个方向跑,约束着它向前跑。野马要是真停下来了,那可就天下大乱了!” 刘爱娘听了忧心忡忡,问道:“端哥儿非要这样做吗?让百姓们过上男耕女织的太平日子不好吗?听你的意思,以后的人就像被鞭子驱赶一样,连小富而安都不行,必须一刻不停的去赚钱才行!” “姐姐这一句话说到根子上了!” 刘爱娘不解地问道:“哪样的天下有什么好的,谁也没个清闲的时候,一辈子劳作,换来的是什么?” “消费啊!挣钱然后消费,这就是一辈子!” 刘爱娘听后沉默不语,低声说道:“我也读过圣贤书,你说的不是先贤哲圣所追求的。” 王端认为孔子所设想的最美好的生活就是底层人能“安贫乐道”,庄子的理想是“含哺而熙,鼓腹而游”。 王端有些生气,显然是不能接受这种小农思想。 “孔子追求的只是读书人能过上好日子,他的思想根本就不能让老百姓吃饱,只能让多数士绅能吃饱喝足、吟风弄月。只有工业化才能让普罗大众都吃饱穿暖。” 刘爱娘可不敢让自己的小男人生气发火,急忙道歉说道:“是妾见识短浅,不能理解夫君的苦心。” 她柔软的低语打消了王端的怒火。 端哥儿上面的火气消了,下面的火气却起来了。他对刘爱娘低语了几句。 “不行!” “没事的,不信就去问大夫!” “你休想得逞!” “呵呵,”王端奸笑道,“你竟敢抗旨,看我不惩罚你!” 第114章 一颗心撕成两半 这几日王端一直在乌龙集呆着,一方面要监督分会的建立,一方面要推动成立银行、开发公司的成立,水坝建设和矿藏开采。 十一月中旬,王端正想着要约未婚妻出来赏月,他正做着美梦,却被塘报给破坏了。 “会主。” 刘建廷和证本找到王端,将塘报递给他。塘报内有两件大事,一事李自成打败孙传庭后退回襄城,二是建奴再度入关。 建奴以阿巴泰为主将,镶白旗固山图尔格为副将,分兵两路,一路从雁门关入,一路走蓟州古北口入关。 此次建奴满蒙汉二十四旗各出兵一半。 满洲八旗约三百个牛录,每牛录出100人,计三万人。 蒙古八旗一百多个牛录,每牛录出100人,共出一万人。 汉军八旗一百五十个牛录,每牛录出一百人,计一万五千人。 依附于建奴的附属蒙古,如科尔沁等多户,共出一万骑。 三顺王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等5000人。 此次入侵的总兵力有七万人。其中马匹就有五万,盾车数百辆,乌真超哈营火炮数十门。 建奴入关如入无人之境,明军不能抵挡,只敢远远跟着。由是建虏得以一路南下,杀焚抢掠,从关门到山东,数千里沦为无人区。 建奴之残暴,远在日寇之上! 不过,王端认为东虏远在天边,不用担心,唯有李自成是眼前大患,不能不重视! “李自成又回到襄城了?”王端放下塘报后问道。 “那李自成打败孙传庭后,再度攻下洛阳,却没有留兵置守,而是全军退回襄城了。” 证本说道:“道生,如今河南只剩下汝宁一支明军了。老僧推断,李自成必然是要先打汝宁,然后南下襄阳。” 证本又解释道:“河南江北,只剩下左良玉一军可以与李自成颉颃,而汝宁杨文岳不是一合之敌,我军要早做打算!” 王端问道:“汝淮地势千里平野,并没有险要之处可以阻敌。我们是该据守乌龙集,还是去汝宁,与杨文岳合兵一处?” “无论在哪里决战,我军都要尽可能的集中兵力。现在是时候将北面的各营都抽调回来了。” 听了证本的建议,王端犹豫不决。 “亳州可以放弃,旗山泽和无咎泽、郸城、宁南还有大量的居民和粮田,必须留军队保护。” 证本劝道:“用兵之道,不外乎以强胜弱,以多胜少。我军兵力本就不足,再分散各处守卫,只会被各个击破。 “老僧观李闯用兵,常常集中全军攻打一处,决出胜负之前不会分兵四掠。加上旗山泽和无咎泽都有湖水环绕,水寨又有火炮,根本不用担心贼兵来犯。” “那就听师傅的,将亳州、义门等营抽调半数回来,留一半驻守。” 王端心里盘算一番,决定留乌龙营、风雷营和后营保护乌龙集,以中、左、右、前、火器、长虹六个全编营和亳州、义门两个半编营,共出兵作战。 王端说道:“既然李自成喜欢围城打援,不如咱们就在汝宁城外等着他。” 证本赞同道:“那我军就先一步到汝宁,在城外修筑工事,等着李自成到来。” “好,让前营和长虹营先去选地方,黑牛带着余下的几个营走路过去,乌龙营抽调船只运送物资。” 证本笑道:“这一战我军胜算还是很大的。火器之利非流贼能抵挡!” 王端也是信心满满,但他却说道:“这一战消灭不了李自成,目标也不是消灭李自成,而是把他打怕,然后再和谈。跟对付张献忠一样,让他替咱们扫净旧势力,然后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三人哈哈大笑,好不得意! 要调动大军,不是王端一句话能决定的,而是要在公会走流程。 当下的公会虽然粗糙,但各种机构和印章都已经备全。要想调动大军,先要经总堂公厅会议,然后由保安堂下文给各营,各营验看文书后才能调动。 后勤物资由勤务堂负责发放给后勤营,再经保安堂下文分配给各营。 文书下发,袁时中率领长虹营先行一步,到新蔡和前营汇合。 黑牛找到王端,说道:“这一战我军想要以少胜多,非多带火箭、火炮不可。请把所有的火箭、开花弹都交给我带走。” “没问题。现在有四百枚火箭、一千发开花弹,你先带走,后续造出来的再让后勤营运过去。” 黑牛又问道:“会主这一次去吗?” “肯定去。”王端还想着跟李自成见上一面哩! “那就行。如果会主不去,就把亲卫队内的昆仑都交给俺带走。” 王端想了想,自己现在有近200个昆仑奴,一半负责保护家宅,一半编在亲卫队里,其中80人手持转轮火枪,在这个时代绝对是超级特种兵了! “这样。”王端说道,“分你一百个昆仑奴,再分给你40把转轮枪。” 黑牛走后,王端将王忠找来,让他分昆仑奴和转轮枪给中营,随后就去找未婚妻了。 来到程家,这一次丈母娘没有出来,老仆直接将他带到了后院。 大程氏出来迎接,问道:“端哥儿今天怎么有空?” 王端示意她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来到廊下,王端这才回道:“一两天就要去汝宁,走之前先来看看你。” “嗤……”程淑贞捂着嘴笑了笑,“用得着这么神神秘秘的,周围都是你派来的护卫,谁还能偷听了去?” “嘿嘿。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我要不是不小心点,连你这个大美人都得丢了。” 大程氏听了也没有脸红,已然是习惯了和王端相处。 “马上就十五了,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月亮。”王端提议道。 “又不是中秋。”淑贞看到王端殷切的眼神,想到两人很久没有单独在一起了,也动心了,就问道,“这时节去哪儿赏月?” “去野外,找个没有灯火污染的地方。” “偏你没个正行,”程氏羞骂道,“在这院子里就能,偏要找黑灯瞎火的地方。” “怎么就没正行了?”王端冤屈的喊道,“院子里火光太亮,哪里能看到满天星斗!” “这事不成,母亲不会答应的。” 王端一想也是,哪有约女子半夜出门的,传不去不坏了名声。 “我自有法子,咱们现在就出门,先找地方吃了晚饭,然后再去。” “这样不好?”程氏忐忑不安道。 “这有什么,看我的,我去跟岳母说。” 王端自去拜见岳母,说是要带着淑贞去市集里买些首饰。岳母知道最近公会在移风易俗,允许男女携手出行,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程夫人提醒道:“端哥儿前途不可限量,以后淑贞的身份也跟着贵重起来,切记不可给人留下口舌。坐了马车出去可以,但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 “是,是,儿记下了。” 王端让人安排了马车,请程氏上车,却不想后面跟着一个女孩儿。 “呃……”王端不满地问道,“这是?” “这是我的丫鬟,刚雇来的,名叫石榴。” 小丫环和程氏一样带着帷帽,看不清相貌。从身段上看有些弱小,估计年纪也不过十四五岁。 “干嘛要带个丫环?” 程氏掀开纱巾,冲他笑了笑,踩着板凳上了车。小丫环冲王端行了万福礼,也跟着上去了。 “唉!”王端叹了口气,骑马在前面走。 陪着程氏买了些首饰,王端问道:“原先家里的那两个丫鬟哩?” “早在无咎泽时就放良了,这石榴是新雇来的。我父亲月俸少,本来是养不起丫环的,可眼看就要成婚了,娘怕人家笑话我们家穷,就雇了一个来。 “石榴也是从外地逃难来的,连个亲人也没有,就签了三年长契,要随我一起嫁过去的。” 王端身不由己的朝石榴看了一眼。 程氏笑道:“别看了,隔着纱巾你也看不到。石榴也是一个小美人,以后有你看的。” “我没看她!”王端打了个哈哈,随手拿起一件首饰,便问老板价格。 出了店面,来到乌龙集最好的一家酒楼,在雅间坐下。石榴跟着小姐一起摘下了帷帽,王端一看,果然是花容月貌,如梨花初来。 “还看!”程氏一边坐下,一边对王端哂道,“你们这些仁人志士废除了贱籍,以后还允许有通房丫环吗?” 王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丫环也是合同工,按月支付工资就是了。” 程氏微微一笑,随后对石榴说道:“你也坐下。” 石榴慌张的坐了下来,低着头,也不敢看王端。王端却开始胡思乱想了,难道未婚妻是要给自己再添一房小妾? 珍馐佳肴满满一桌,王端亲执玉箸,频频给程氏夹菜。程氏虽然吃的不多,但很受用。 见夜色已晚,两人出了市集,来到镇外。王忠先将亲卫散去警戒,随后自己也走了,只留下三人。 因为石榴在,虽然伸手不见五指,王端却不好动手。 王端从马车上拿出坐垫,找了一处地方放下,请程氏坐下。 “石榴,”王端说道,“你到马车上歇一会,我和你家小姐说会话。” 石榴没听到程氏说话,就上了马车。程氏在坐垫上坐下,王端顺势挨着她坐下。程氏动了一下,似乎是要拉开距离,却只动了一毫米。王端就趁势贴了上去,伸手环住了腰肢。 程氏只当没有看到,压抑着心跳,巨头望月。 “月色美吗?”王端问道。 “嗯。” “以后每到月中我都带你来看月亮。” 程氏听了也没有多感动,大概是他的花言巧语听多了,却软着身子偎在他怀里。王端将她抱紧,感受着她的心跳,嗅着她身上的香味,痴迷不已。 “端哥儿。”程氏轻轻唤了一声。 “嗯?” “你会永远都这样待我好吗?” “那当然!”恐她不信,王端又伸手指天,“我发誓。” 淑贞将他的手拉下来,紧紧攥住,又软声问道:“如果我生不出儿子,你会不会嫌弃我?” 王端一愣,这女人在想什么? “不会。谁说一定要生儿子的?” “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传宗接代便是我的本分。” 王端好言安慰道:“别听他们瞎说,你生不生我都不嫌弃,一辈子绝不变心!” “嗯,我相信你。”程氏在她怀里抬头看他,呼气如兰,“如果我生不出儿子,就让石榴与你做妾,生了儿子记在我的名下。” “这个……没必要?”王端也能理解她的担忧,说道,“真要是生不出来也关系,无论是谁生的孩子,以后都喊你娘。” “不好!咱们先约定,如果生不出来,就由石榴来给你生,好不好?” “唉!”王端叹了口气,“一切都听你的。年纪轻轻的,你担心这个干什么?” 程氏悠悠说道:“谁让我嫁给了你这么个大英雄呢,我爹娘还盼着你以后能平定天下哩。” 王端笑道:“真到那一天也是你做皇后。来皇后娘娘,先让朕香一个。” 这一吻,险些天雷勾地火,程氏急忙脱了他的怀抱,说道:“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王端被撩的浑身难受,不情愿地送程氏回去了。 程氏回到大厅,见老母亲正在客厅里踱步。 “你总算回来了!”程夫人怒道。 程氏笑道:“让娘担心了,对不起。我和端哥儿在镇子外转了一圈,没留意就耽搁了时辰。” 程夫人斥道:“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注意身份,千万别做出出格的事,你是全然没放在心上,什么事都由着男人来!” “没有的事。”程氏上前抱住母亲胳膊,撒娇道,“女儿哪有那么傻。” 随后对石榴说道:“石榴,你先去让老伯准备热水。” 将石榴打发走后,大程氏将经过说了。 程夫人坐回椅子上,低声问道:“现在不比过去,陪嫁丫环生的孩子都记在主子名下,就算端哥儿肯答应,……唉,也不知道他们男人要定什么新礼法!” “礼法再变,正妻生的孩子总是要继承家业的。”程氏倒是信心满满。 “不行,不能让你父亲继续留在外面了。”程夫人抓住女儿的小手说道,“得让你父亲回来,就算不能进入公会权力中心,当个闲散官也好。总能帮着你拉拢些关系,早点将礼法定下来。只有还是嫡长子继承制,你也就安全了。” 那程夫人又怒道:“既然都废除贱籍了,为什么还要允许男子纳妾?” 程淑贞也不知道,苦笑道:“总好过一夫多妻。以后没了贱籍,又婚嫁自由了,以后做妾的会少了?” “哼!”程夫人说道,“只怕以后会更多。以后做正妻的不能打死小妾了,那些自甘下贱的女人还不翻了天!有钱有势的男人从来都不会少了女人,就算男人不能买小妾了,也有女人贪慕钱财权势,甘愿为人做妾的!” 程淑贞在心里盘算一番,最保险的还是让父亲回来,于是说道:“那我等下次端哥儿再来时跟他提一句,将爹爹调回乌龙集来。” 程夫人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事你张口去说不太好,还是想法子让别人去说,省得落一个女人干政的名声。” “那该找谁去说?” 程夫人分析道:“如今这公会已经有两派了,叶明申肯定是支持嫡长子继承制的,新派就不知道了,更有可能是支持立贤的。” 程淑贞说道:“我看端哥儿的意思,似乎不喜欢叶先生那一派。” “关键就在刘氏兄弟了。”程夫人说道,“刘建基和刘建廷两兄弟是新派旗手,只要他两个也支持立嫡,这事就成了。” “可怎么去接触刘氏兄弟?” 程夫人说道:“那刘氏兄弟接触不上,但他的妻子总可以接触。明日寻个由头,请她来坐坐,先拉拢一番。” “母亲说的在理。” 见程淑贞有些担忧,程夫人又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只要那刘氏女生的不是儿子,你总还有机会先生下长子的。” 淑贞苦笑一声,这生男生女谁拿得准,至少人家刘爱娘能证明自己有生育能力,程氏连自己能不能生孩子都拿不准! 程夫人又说道:“石榴这一步能不走就不走。端哥儿既然应了你,不经过你同意不再纳妾。你生下嫡子之前,还是不要让他纳妾。” “我省的。”程氏说道,“我听老伯说,那南都来的董姑娘还没走,又来了个什么王姑娘,样貌还在董氏之上。” “哼。”程夫人讥讽道,“端哥儿好算计,你还没进门,后面就排上队了。这事你要先下手为强,趁他开口之前先说,你明告诉她,只有你生下嫡子,就做主让那两个女人进门!” 程淑贞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如果让王端先开口央求她开方便之门,如果淑贞不答应,王端不再亲近她,那不是要坏事? 程夫人沮丧说道:“都劝着女人要大度,要大度,为何没人站在女人这边想想。与别人分享男人,就跟把一颗心撕成两半一样难受!” 程淑贞已经看开了,就算有泪水也咽进肚子了。 第114章 一颗心撕成两半 这几日王端一直在乌龙集呆着,一方面要监督分会的建立,一方面要推动成立银行、开发公司的成立,水坝建设和矿藏开采。 十一月中旬,王端正想着要约未婚妻出来赏月,他正做着美梦,却被塘报给破坏了。 “会主。” 刘建廷和证本找到王端,将塘报递给他。塘报内有两件大事,一事李自成打败孙传庭后退回襄城,二是建奴再度入关。 建奴以阿巴泰为主将,镶白旗固山图尔格为副将,分兵两路,一路从雁门关入,一路走蓟州古北口入关。 此次建奴满蒙汉二十四旗各出兵一半。 满洲八旗约三百个牛录,每牛录出100人,计三万人。 蒙古八旗一百多个牛录,每牛录出100人,共出一万人。 汉军八旗一百五十个牛录,每牛录出一百人,计一万五千人。 依附于建奴的附属蒙古,如科尔沁等多户,共出一万骑。 三顺王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等5000人。 此次入侵的总兵力有七万人。其中马匹就有五万,盾车数百辆,乌真超哈营火炮数十门。 建奴入关如入无人之境,明军不能抵挡,只敢远远跟着。由是建虏得以一路南下,杀焚抢掠,从关门到山东,数千里沦为无人区。 建奴之残暴,远在日寇之上! 不过,王端认为东虏远在天边,不用担心,唯有李自成是眼前大患,不能不重视! “李自成又回到襄城了?”王端放下塘报后问道。 “那李自成打败孙传庭后,再度攻下洛阳,却没有留兵置守,而是全军退回襄城了。” 证本说道:“道生,如今河南只剩下汝宁一支明军了。老僧推断,李自成必然是要先打汝宁,然后南下襄阳。” 证本又解释道:“河南江北,只剩下左良玉一军可以与李自成颉颃,而汝宁杨文岳不是一合之敌,我军要早做打算!” 王端问道:“汝淮地势千里平野,并没有险要之处可以阻敌。我们是该据守乌龙集,还是去汝宁,与杨文岳合兵一处?” “无论在哪里决战,我军都要尽可能的集中兵力。现在是时候将北面的各营都抽调回来了。” 听了证本的建议,王端犹豫不决。 “亳州可以放弃,旗山泽和无咎泽、郸城、宁南还有大量的居民和粮田,必须留军队保护。” 证本劝道:“用兵之道,不外乎以强胜弱,以多胜少。我军兵力本就不足,再分散各处守卫,只会被各个击破。 “老僧观李闯用兵,常常集中全军攻打一处,决出胜负之前不会分兵四掠。加上旗山泽和无咎泽都有湖水环绕,水寨又有火炮,根本不用担心贼兵来犯。” “那就听师傅的,将亳州、义门等营抽调半数回来,留一半驻守。” 王端心里盘算一番,决定留乌龙营、风雷营和后营保护乌龙集,以中、左、右、前、火器、长虹六个全编营和亳州、义门两个半编营,共出兵作战。 王端说道:“既然李自成喜欢围城打援,不如咱们就在汝宁城外等着他。” 证本赞同道:“那我军就先一步到汝宁,在城外修筑工事,等着李自成到来。” “好,让前营和长虹营先去选地方,黑牛带着余下的几个营走路过去,乌龙营抽调船只运送物资。” 证本笑道:“这一战我军胜算还是很大的。火器之利非流贼能抵挡!” 王端也是信心满满,但他却说道:“这一战消灭不了李自成,目标也不是消灭李自成,而是把他打怕,然后再和谈。跟对付张献忠一样,让他替咱们扫净旧势力,然后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三人哈哈大笑,好不得意! 要调动大军,不是王端一句话能决定的,而是要在公会走流程。 当下的公会虽然粗糙,但各种机构和印章都已经备全。要想调动大军,先要经总堂公厅会议,然后由保安堂下文给各营,各营验看文书后才能调动。 后勤物资由勤务堂负责发放给后勤营,再经保安堂下文分配给各营。 文书下发,袁时中率领长虹营先行一步,到新蔡和前营汇合。 黑牛找到王端,说道:“这一战我军想要以少胜多,非多带火箭、火炮不可。请把所有的火箭、开花弹都交给我带走。” “没问题。现在有四百枚火箭、一千发开花弹,你先带走,后续造出来的再让后勤营运过去。” 黑牛又问道:“会主这一次去吗?” “肯定去。”王端还想着跟李自成见上一面哩! “那就行。如果会主不去,就把亲卫队内的昆仑都交给俺带走。” 王端想了想,自己现在有近200个昆仑奴,一半负责保护家宅,一半编在亲卫队里,其中80人手持转轮火枪,在这个时代绝对是超级特种兵了! “这样。”王端说道,“分你一百个昆仑奴,再分给你40把转轮枪。” 黑牛走后,王端将王忠找来,让他分昆仑奴和转轮枪给中营,随后就去找未婚妻了。 来到程家,这一次丈母娘没有出来,老仆直接将他带到了后院。 大程氏出来迎接,问道:“端哥儿今天怎么有空?” 王端示意她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来到廊下,王端这才回道:“一两天就要去汝宁,走之前先来看看你。” “嗤……”程淑贞捂着嘴笑了笑,“用得着这么神神秘秘的,周围都是你派来的护卫,谁还能偷听了去?” “嘿嘿。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我要不是不小心点,连你这个大美人都得丢了。” 大程氏听了也没有脸红,已然是习惯了和王端相处。 “马上就十五了,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月亮。”王端提议道。 “又不是中秋。”淑贞看到王端殷切的眼神,想到两人很久没有单独在一起了,也动心了,就问道,“这时节去哪儿赏月?” “去野外,找个没有灯火污染的地方。” “偏你没个正行,”程氏羞骂道,“在这院子里就能,偏要找黑灯瞎火的地方。” “怎么就没正行了?”王端冤屈的喊道,“院子里火光太亮,哪里能看到满天星斗!” “这事不成,母亲不会答应的。” 王端一想也是,哪有约女子半夜出门的,传不去不坏了名声。 “我自有法子,咱们现在就出门,先找地方吃了晚饭,然后再去。” “这样不好?”程氏忐忑不安道。 “这有什么,看我的,我去跟岳母说。” 王端自去拜见岳母,说是要带着淑贞去市集里买些首饰。岳母知道最近公会在移风易俗,允许男女携手出行,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程夫人提醒道:“端哥儿前途不可限量,以后淑贞的身份也跟着贵重起来,切记不可给人留下口舌。坐了马车出去可以,但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 “是,是,儿记下了。” 王端让人安排了马车,请程氏上车,却不想后面跟着一个女孩儿。 “呃……”王端不满地问道,“这是?” “这是我的丫鬟,刚雇来的,名叫石榴。” 小丫环和程氏一样带着帷帽,看不清相貌。从身段上看有些弱小,估计年纪也不过十四五岁。 “干嘛要带个丫环?” 程氏掀开纱巾,冲他笑了笑,踩着板凳上了车。小丫环冲王端行了万福礼,也跟着上去了。 “唉!”王端叹了口气,骑马在前面走。 陪着程氏买了些首饰,王端问道:“原先家里的那两个丫鬟哩?” “早在无咎泽时就放良了,这石榴是新雇来的。我父亲月俸少,本来是养不起丫环的,可眼看就要成婚了,娘怕人家笑话我们家穷,就雇了一个来。 “石榴也是从外地逃难来的,连个亲人也没有,就签了三年长契,要随我一起嫁过去的。” 王端身不由己的朝石榴看了一眼。 程氏笑道:“别看了,隔着纱巾你也看不到。石榴也是一个小美人,以后有你看的。” “我没看她!”王端打了个哈哈,随手拿起一件首饰,便问老板价格。 出了店面,来到乌龙集最好的一家酒楼,在雅间坐下。石榴跟着小姐一起摘下了帷帽,王端一看,果然是花容月貌,如梨花初来。 “还看!”程氏一边坐下,一边对王端哂道,“你们这些仁人志士废除了贱籍,以后还允许有通房丫环吗?” 王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丫环也是合同工,按月支付工资就是了。” 程氏微微一笑,随后对石榴说道:“你也坐下。” 石榴慌张的坐了下来,低着头,也不敢看王端。王端却开始胡思乱想了,难道未婚妻是要给自己再添一房小妾? 珍馐佳肴满满一桌,王端亲执玉箸,频频给程氏夹菜。程氏虽然吃的不多,但很受用。 见夜色已晚,两人出了市集,来到镇外。王忠先将亲卫散去警戒,随后自己也走了,只留下三人。 因为石榴在,虽然伸手不见五指,王端却不好动手。 王端从马车上拿出坐垫,找了一处地方放下,请程氏坐下。 “石榴,”王端说道,“你到马车上歇一会,我和你家小姐说会话。” 石榴没听到程氏说话,就上了马车。程氏在坐垫上坐下,王端顺势挨着她坐下。程氏动了一下,似乎是要拉开距离,却只动了一毫米。王端就趁势贴了上去,伸手环住了腰肢。 程氏只当没有看到,压抑着心跳,巨头望月。 “月色美吗?”王端问道。 “嗯。” “以后每到月中我都带你来看月亮。” 程氏听了也没有多感动,大概是他的花言巧语听多了,却软着身子偎在他怀里。王端将她抱紧,感受着她的心跳,嗅着她身上的香味,痴迷不已。 “端哥儿。”程氏轻轻唤了一声。 “嗯?” “你会永远都这样待我好吗?” “那当然!”恐她不信,王端又伸手指天,“我发誓。” 淑贞将他的手拉下来,紧紧攥住,又软声问道:“如果我生不出儿子,你会不会嫌弃我?” 王端一愣,这女人在想什么? “不会。谁说一定要生儿子的?” “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传宗接代便是我的本分。” 王端好言安慰道:“别听他们瞎说,你生不生我都不嫌弃,一辈子绝不变心!” “嗯,我相信你。”程氏在她怀里抬头看他,呼气如兰,“如果我生不出儿子,就让石榴与你做妾,生了儿子记在我的名下。” “这个……没必要?”王端也能理解她的担忧,说道,“真要是生不出来也关系,无论是谁生的孩子,以后都喊你娘。” “不好!咱们先约定,如果生不出来,就由石榴来给你生,好不好?” “唉!”王端叹了口气,“一切都听你的。年纪轻轻的,你担心这个干什么?” 程氏悠悠说道:“谁让我嫁给了你这么个大英雄呢,我爹娘还盼着你以后能平定天下哩。” 王端笑道:“真到那一天也是你做皇后。来皇后娘娘,先让朕香一个。” 这一吻,险些天雷勾地火,程氏急忙脱了他的怀抱,说道:“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王端被撩的浑身难受,不情愿地送程氏回去了。 程氏回到大厅,见老母亲正在客厅里踱步。 “你总算回来了!”程夫人怒道。 程氏笑道:“让娘担心了,对不起。我和端哥儿在镇子外转了一圈,没留意就耽搁了时辰。” 程夫人斥道:“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注意身份,千万别做出出格的事,你是全然没放在心上,什么事都由着男人来!” “没有的事。”程氏上前抱住母亲胳膊,撒娇道,“女儿哪有那么傻。” 随后对石榴说道:“石榴,你先去让老伯准备热水。” 将石榴打发走后,大程氏将经过说了。 程夫人坐回椅子上,低声问道:“现在不比过去,陪嫁丫环生的孩子都记在主子名下,就算端哥儿肯答应,……唉,也不知道他们男人要定什么新礼法!” “礼法再变,正妻生的孩子总是要继承家业的。”程氏倒是信心满满。 “不行,不能让你父亲继续留在外面了。”程夫人抓住女儿的小手说道,“得让你父亲回来,就算不能进入公会权力中心,当个闲散官也好。总能帮着你拉拢些关系,早点将礼法定下来。只有还是嫡长子继承制,你也就安全了。” 那程夫人又怒道:“既然都废除贱籍了,为什么还要允许男子纳妾?” 程淑贞也不知道,苦笑道:“总好过一夫多妻。以后没了贱籍,又婚嫁自由了,以后做妾的会少了?” “哼!”程夫人说道,“只怕以后会更多。以后做正妻的不能打死小妾了,那些自甘下贱的女人还不翻了天!有钱有势的男人从来都不会少了女人,就算男人不能买小妾了,也有女人贪慕钱财权势,甘愿为人做妾的!” 程淑贞在心里盘算一番,最保险的还是让父亲回来,于是说道:“那我等下次端哥儿再来时跟他提一句,将爹爹调回乌龙集来。” 程夫人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事你张口去说不太好,还是想法子让别人去说,省得落一个女人干政的名声。” “那该找谁去说?” 程夫人分析道:“如今这公会已经有两派了,叶明申肯定是支持嫡长子继承制的,新派就不知道了,更有可能是支持立贤的。” 程淑贞说道:“我看端哥儿的意思,似乎不喜欢叶先生那一派。” “关键就在刘氏兄弟了。”程夫人说道,“刘建基和刘建廷两兄弟是新派旗手,只要他两个也支持立嫡,这事就成了。” “可怎么去接触刘氏兄弟?” 程夫人说道:“那刘氏兄弟接触不上,但他的妻子总可以接触。明日寻个由头,请她来坐坐,先拉拢一番。” “母亲说的在理。” 见程淑贞有些担忧,程夫人又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只要那刘氏女生的不是儿子,你总还有机会先生下长子的。” 淑贞苦笑一声,这生男生女谁拿得准,至少人家刘爱娘能证明自己有生育能力,程氏连自己能不能生孩子都拿不准! 程夫人又说道:“石榴这一步能不走就不走。端哥儿既然应了你,不经过你同意不再纳妾。你生下嫡子之前,还是不要让他纳妾。” “我省的。”程氏说道,“我听老伯说,那南都来的董姑娘还没走,又来了个什么王姑娘,样貌还在董氏之上。” “哼。”程夫人讥讽道,“端哥儿好算计,你还没进门,后面就排上队了。这事你要先下手为强,趁他开口之前先说,你明告诉她,只有你生下嫡子,就做主让那两个女人进门!” 程淑贞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如果让王端先开口央求她开方便之门,如果淑贞不答应,王端不再亲近她,那不是要坏事? 程夫人沮丧说道:“都劝着女人要大度,要大度,为何没人站在女人这边想想。与别人分享男人,就跟把一颗心撕成两半一样难受!” 程淑贞已经看开了,就算有泪水也咽进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