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际商皇》 第1章 ——超龄的杉鹭镇举人 “下面,我宣布本次考试的成绩……”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探花……荣睦!” “探花啊!”带着前世的些许记忆的荣睦微微一怔,平静的目光扫过身旁神态各异的考生,只见他们或大喜或大悲,一个个如痴如醉、痛哭流涕、捶胸顿足甚至以头抢地,全然没有半点读书人该有的儒雅时,旋即淡淡笑道。 “中举啦!中举啦!”比他年长些的家族跟班祁宏,显然比他们更加疯狂,连嗓子都喊哑了,紧紧地抱着荣睦的肩膀狠狠摇晃道。“二少爷,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啊,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你才是傻子,哦不,我看你是疯子!”荣睦使出吃奶的劲,却依然没有从祁宏手中挣脱,只得愤然道。“快放开我!” “家主顶着家族没落和你小叔等人的巨大压力,供你读书八年,就为了让你考中举人,获得一个文官的差事,以解家族之围,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祁宏大手如钳,死死地捏着荣睦的肩膀,一脸的惊恐与愤怒。 “对不住了!”荣睦急中生智,抬起右腿,对着祁宏的小腹狠狠踢去,只见后者捂着受伤之处,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谁说我忘记了,不就是个破探花嘛,还不值得我高兴!”荣睦一脸不屑,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前世和今生的记忆犹如旋涡一般,混在一起来回滚动。 前世,作为一个普通的青年,经历与常人没什么两样的求学和求职之路,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虽然算不得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但好在还算安稳,衣食无忧,父母健康。 今生却是出生在乱世之中万山王朝中,一个小镇经营木材生意的商人家庭,尽管他很想和其他穿越小说中的主人公一样,依靠现代人的头脑和见识来碾压古人,取得傲人的不凡成就,但在这里则完全行不通。 首先,在万山王朝中,大多数男孩子十多岁就开始参与部分家族事物,或是间接性的加入到赚钱的行列中。虽然荣睦贵为杉鹭镇五大商人之一的荣家二少爷,但从五岁开始,便苦心读书,既没有文曲星下凡的头脑,也没有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命,而且能在十三岁这年考中探花,在中道没落的家族中,还是在身为家主的父亲鼎力支持下才勉强完成,否则早就在小叔荣景水等人不满的怒火之下,起早贪黑地混迹于家族中的林场中,拿起斧头和锄头,干着种树砍树的活计了。 其次,这个穿越着实来的蹊跷,荣睦毫无任何准备,就由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变成了五岁多的儿童,不光没有携带任何拥有现代科级的物品,就连智力也被莫名其妙地降低了,甚至从小到大学过的知识,在没有索回学费的情况下,全部还给了那些打过他的老师。 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两手空空的荣睦总不能刷脸逆天!? 想到这里,荣睦不禁怒由心生,仰头大骂道。“老天爷,我不就是经常怨你对我不公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为何要如此捉弄我,你(和谐)!” “二少爷,你能考中探花,不感谢老天爷也就罢了,为何还要骂他,就不怕雷劈吗?”祁宏显然被荣睦的奇怪举动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咳……”我没事,荣睦见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生怕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不小心透露,连忙情绪激昂,故意岔开话题。“你们这些个所谓的杉鹭镇其余四大商人,竟然胆敢妄图搞垮我荣家,还有老狗季腾海,我……” “嘘……”祁宏见状大惊,连忙上前一步,紧紧地捂住荣睦的嘴巴,小心地扫了眼周围,见一切正常后,这才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二少爷,此处人多口杂,万万不可胡言乱语,这些文官阴险狡诈,作恶多端,咱们现在还不是他们的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荣睦点点头,又一次使劲推开祁宏,对着地上啐了口唾沫,兴致全无地看着周围的场景。 “破举人,怎么就那么难考!” “考不上举人,咱们练好身体去考武状元!” “考个屁,回家经商,还不是一样的荣华富贵!” 对于莘莘学子而言,多少年的努力,就是为了这一刻得到的结果,但中举的名额有限,真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在万山王朝中,文官大致可分为文书、监察令、镇守、城抚、郡使、州牧和师相,共七个具体等级。绝大部分人都会止步于郡使一职,州牧则是人中龙凤尝试一搏才有极小的可能达到,而师相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般的存在,更是寥寥无几。 在这条晋升之路上可谓是宦海沉浮,无人能将其左右,光有事必亲躬,兢兢业业还差的远,据传说,还得有运筹帷幄之中,翻手缔造繁荣,上通天文,下晓地理,今知百姓心,明通天上云,可阅人上人,能察金中金之人,才可能成为师相。 “诸位学生,稍后需亲自在监察令赵江瑞处领取森木城杉鹭镇举人信物,并于三日后在杉鹭镇镇令房领命!”只见苍老声音的主人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季腾海,在其胸前佩戴着由五十年檀木制成的黑色仙鹤胸配,而仙鹤的丹顶处,则镶嵌着一颗银光闪闪的珍珠,代表着他是杉鹭镇文官镇守一职。皇族除过会配发文官胸前的配饰外,还会配予其相同木材制作的毛笔一支,以鼓励他们勤政为民,造福百姓。 只是不论今生还是前世,定然会少不了事与愿违这四个字。 “未中举的学生也莫要灰心,明年还可重来。”季腾海正色道。 “谢季镇守!”台下的学生全部拱手道。 “嗯……”季腾海满意地点头道。“我还有其他事情,发放信物一事情就有劳赵监察令了。” “遵命!”一位满脸狰狞的中年人对着季腾海拱拱手,只见他胸前的黄色黄楠木仙鹤胸配,正是万山王朝文官监察令的象征。“诸位学生,快快前来领取信物!” 金榜台下的大多数学生闻言都是交头接耳,只有寥寥几人登台领取了信物,台上的人就好比鱼跃龙门,而台下之人,则是过江之鲫,还需多加锤炼,才可有成才之望。 从台上下来的荣睦手握一卷精致的羊皮纸,看到身旁不少学子神色黯然,忽然想起了古代科举制度虽然给了他们一展才华的机会,令得无数人倾其一生为之奋斗,比起早已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此刻他的脑海里想起了初中时学过的一篇名为《范进中举》的文章,不禁感同身受,唏嘘不已。 “先回去告诉老爷!”祁宏安慰一笑道。 “也好。”荣睦点点头。 “慢着,荣家小儿,此次考试你当真没有作弊吗?”考中状元柳明走到荣睦身边,作为森木城柳塘镇镇守的独子,他对商人子弟恨之入骨,依仗着身高优势,不怀好意地看着荣睦。 “柳兄所言极是。”考中榜眼的宋文玺挽起袖子,表现出于他与身为柳塘镇一等校尉的父亲,对待商人时如出一辙的不满道。“有你那生意都做不明白的老爹,怎么能生出你这个探花儿子?” 万山王朝内,文官、武将和商人三大集团只见矛盾极深,积怨已久,谁也看不惯谁,几乎到了不可调解的地步,若不是皇族存在,恐怕早就闹起了内讧。 “柳明宋文玺,你二人休要胡言乱语,我家二少爷天资聪颖,勤学好问,怎会有舞弊之嫌?”祁宏反问道。“怕是荣睦如今只考中探花,一定是那柳塘镇镇守的父亲柳天祝和同为柳塘镇一等校尉的父亲宋铁岩所为!” “你二人已年过二十,本该去考石川郡的举人,为何偏偏来杉鹭镇捣乱?”荣睦闻言,不咸不淡道。“难道你们是智力发育迟缓,什么都不会干的废物?” “混账!你他娘的给老子找死!”柳明阴阳怪气道。“宋兄,给我收拾他!” “好你个荣睦,还有你这个狗奴才,竟然血口喷人,看我不卸了你的狗腿!”宋文玺一个箭步,冲着祁宏的左膝盖飞踹而去。 “动手!”荣睦见两人蛮横无理,立刻向祁宏使了个眼色。 “狗奴才应该是你!”祁宏侧身一闪,收起左膝盖,用大腿硬接下宋文玺的飞脚,强忍疼痛,挥出一拳,直奔宋文玺面门。 荣睦也借势飞起一脚。 宋文玺见状大惊,连忙举起双臂防御。 “啊……” 正打算偷袭荣睦的柳明,先是被荣睦佯装飞起的一脚,挡下了一拳,又被祁宏调转而来一拳击中了面门。 “大胆!”宋文玺见状怒道。“我要了你们两个的狗命!” “你真以为你能以一敌二?”感受到宋文玺的身强力壮,荣睦刚好找到了发泄内心五味情绪的地方,于是也不再犹豫,鼓起全身的力量,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了柳明的脸上。 “啊……”柳明应声倒地,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宋兄,替我出气!” “放马过来!”荣睦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满脸是血倒在地上的柳明,抬腿正要踢向柳明。 “别打了,我们放你们走!”柳明见状惨叫道。 “放我们走?”荣睦轻笑道。“这句话,可轮不到你来说。” “你!”宋文玺怒道。 “算了,我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就当是便宜你们这些阴险贪婪的官宦子弟了。”荣睦拍拍手上的尘土。 “好。”祁宏微微点头,冲着宋文玺怒道。“还不快滚,不然我可要报你踢我一脚之仇了!” “走。”宋文玺快步上前,拽起躺在地上的柳明,恶狠狠地瞪了荣睦二人一眼,快步离开,留下几句威胁之言,倒是引得荣睦及路人一番嘲笑。 “二少爷,你没事?”祁宏关心道。 “没事,走!” 万山王朝,地处无际世界磐石大陆西北,顾名思义,万山王朝地理位置偏远,物产也极为贫乏,所辖范围内几乎都是山大沟深,平原几乎没有,村落、镇子和城市大多数都建在半山腰,极个别的地方可以建在群山之中的盆地上。 即便如此,却与周边的几个王朝势力爆发着持续数百年的战乱。因为资源匮乏,想要生存下去,就必然要发生战争。 哪怕是为了一片不大的树林,一座产量不高的矿山,甚至是一条不大的河流,万山王朝都会与周边王朝势力争得头破血流。 千韧州,地处万山王朝西南区域,共有三个郡,其中石川郡同样也是位于西南,所辖三个城,同样的,森木城也在石川郡的西南,掌管五个镇,而杉鹭镇则还是位于森木城西南八百里,仅有三千人余口,与其他几个镇子相比,最为贫穷。 明面上,杉鹭镇与其他镇同属万山王朝,可私下却暗中斗争,同样也是为了那不多的资源。不同的是,彼此之间保持着相对的克制。 “二少爷中举啦,二少爷中举啦……” 不多时,荣家大院内便回荡着祁宏兴奋的叫喊声。 第2章 ——荣家之势 荣家,议事房,荣景山正与家中管事之人商议要事,换做以前,荣睦总会视而不见的避让,生怕小叔荣景水和堂哥荣昊等人对自己迟迟不为家族出力,非要考举人一事借题发挥,向父亲试压,如今考中了举人则不再有此担忧,毫不犹豫地迈步走进去,打断了正在商议家族事物的众人。 “父亲,荣睦考中探花了!”荣睦故意抬高语调,余光扫了眼面露不悦之色的荣景水和荣昊等人,极为恭敬地对着父亲荣景山施了一礼,拿出羊皮纸,向众人展示道。 “哦?是吗?那太好啦!”荣景山抬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全然忘记了与亲弟荣景水以及家中管事之人商量明日木材交易的事情。因为荣睦是他中年才喜得的小儿子,这小儿子天生聪颖,并且十分听话,不像大儿子荣和那样一意孤行,为了考取武状元,不惜与家人撕破脸皮,十年前更是跑到了离杉鹭镇千里之外的湾流镇做起了兵勇。 “那又如何,还不是给那森木城副城抚袁魁当奴才的命!”堂姐荣月娇斥道。 “此话不假,睦儿虽然考中了举人,但那也是杉鹭镇的举人而已,离那森木城、石川郡、千韧州乃至万山王朝的举人还差得十万八千里呢!”荣景水不屑道。 “就是就是,若不是老爷鼎力支持的话,荣睦早就该去林厂为家族出力了!” “现在世道本就如此,乱世出英雄嘛,谁的拳头大听谁的,考个举人的确没什么用!” “还是他大哥荣和有出息,才短短十年就在湾流镇当上了二等门都尉,统领着一支将近百人的地方守军。” 窃窃私语声引得大厅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早已习惯家族之中为了蝇头小利而不断争吵的荣睦,忽然想起前世家中的父母亲人,同样也时常为了钱而喋喋不休,顿感不论何时何地,古人还是今人,都会对钱这个话题乐此不疲。 想到这里,荣睦也懒得搭理他们,尤其是这个小叔荣景水,本事没有,却总喜欢争权夺利,妄图自己来当这个家主,着实令荣睦恨得牙痒痒。如果不是今生的身份是个瘦弱的书生,换做前世的强壮身板,早就冲上去揍他了。 “荣睦,你还是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荣昊火上浇油道。“你虽是家中的老小,但作为你的堂哥的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你,目前家族的生意可不怎么景气,你的花销是不是该缩减一半!” “家族生意的情况我只能说略知一二,但你荣昊挥金如土的消息我倒是早有耳闻。”对于这个从小就欺负自己的堂哥,荣睦很是不爽,早就想与他新账老账一起算,因此也不再做忍让,立刻揭起短来。 “荣睦,不得信口开河!”荣景水厉声道。“荣昊打理家中的昊工匠材店可是家族收入中的重要组成,其精湛的技艺,在杉鹭镇可是首屈一指!” “怎么,作为堂哥的你,难道还是个敢做不敢当软蛋?”荣睦抱起双臂,根本不理睬小叔荣景水的警告。 “放肆,家族议事房可不是你小子满口胡言的地方,立刻道歉,否则我今天打碎你的牙齿!”荣昊上前一步,活动筋骨的噼啪声响回荡在静悄悄的议事房里。 “你真当我怕你不成?”荣睦挽起袖子,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好了,大家都不要争了,我荣家目前的状况你们都很清楚,还是好生商议明日木材交易的信息再说,这一次可不容有失!”荣景山面露一丝无奈。“还有,如今睦儿已经考中了举人,会得到一份文书的差事,所以家族之事,他也理应参与。” “这……”荣景水反驳道。“荣睦还尚未成年,恐怕……” “就是就是,荣睦从未参与过家族事物,是不是……”荣昊沉吟道。 “无权发言,但可旁听。”荣景山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味道,令得议事房内的反对之声渐渐平息。 荣睦闻言,一改往日的低调,挺直了腰杆,不屑的目光扫过荣景水等人,在他们脸上的一阵青一阵白中,与祁宏找了个空处坐下,开始第一次参加家族事物。 “目前我荣家二百钧赤杨木已在仓库就位,剩下三百余钧七日之内,应该能到位。”荣景水道。 市场通用的重量单位有三种,分别是两、斤和钧,十两等于一斤,一千斤等于一钧。 “唐雍,如今市面木材价格多少?”荣景山看向一名老者。 “回家主,目前杉鹭镇赤杨木一钧二百五十铜币。”唐雍答道,作为荣家多年的木材管事,他时刻掌握着多变的市场行情。“前些日子,来了些森木城的木材贩,说是可以给到三百一十铜币。” “嘶……当真能有这么高的价钱?”荣景水意外道。 “太好了,我荣家今年终于能大赚一笔了!” “对对对,这几年的日子实在过的太寒酸了。” “我就说嘛,咱荣家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可是之前怎么没有听说过森木城的人会来杉鹭镇收木材。” “就是就是,这次不会是有什么阴谋?” 议事房内,很快便又充满了窃窃私语。 在万山王朝内,共流通着铜币、银币和金币,共三种货币,其中一百铜币等于一银币,一百银币等于一金币。由于万山王朝资源有限,特别是矿山极少,一般在城镇两级大多使用铜币,随着大宗货物的出现,铜币已经无法满足使用,所以郡一级使用银币,州以上使用金币。 在镇一级的普通人士,只要勤劳,不论是种地还是做工,年收入都能达到二百铜币左右, 就粮食而言,一铜币可以买到一斤食用油、五斤食盐、十斤白米白面,十三斤小米、玉米和高粱米等粗粮,就肉蛋来说,一铜币可以买到两斤猪肉,一斤牛肉,一斤羊肉,三斤鸡鸭,另外蔬菜方面,一铜币可以买到五斤白菜、五斤萝卜、五斤黄瓜、五斤韭菜等等。 当然,要是在饭店或是客栈里吃饭的话,那可就贵了,一铜币只能买到两碗素面,一碗肉面,三铜币可买一盘素菜,五铜币可买一盘荤菜。 就百姓贫富来说,一般人家也多少会有六百铜币左右的存款。而商人的资产则要高一些,通常万山王朝的情报组织,基本将商人分为八个等级,摊贩、店主、商人、富商、富豪、贵族、豪爵和财阀。一个等级内有经验不足、有勇有谋和世故老辣三阶之分, 比如经验不足的摊贩年入两百铜币,资产三千铜币,有勇有谋的店主年入四百铜币,资产六千铜币,世故老辣的摊贩的年收入六百铜币,资产约一万铜币上下。 基本上算是平均分配。另外,世故老辣的店主年收入五千铜币,资产十万铜币;世故老辣的商人年收入十五万铜币,资产四百五十万铜币;世故老辣的富商年收入一千一百万铜币,资产三亿铜币……至于其他等级的商人,则没有一个明确的数字。 因为商人大部分资产都为投资或是产业,而投资与产业的价值则在市场行情的好坏中有涨有跌。此外,更多的商人不愿意将财富外露,从而引来灾祸。因此商人这个特殊群体的级别既很难界定,同时也很难稳定。 “我荣家被誉为杉鹭镇世故老辣的商人,必然是要无利不起早,但就家族目前局势来看,还是以稳重求胜来的保险。”荣景山提醒道。“前几年的亏空,还是不要妄图这一次就能补回来!” “可是,一钧能多六十铜币,五百钧就是三万铜币啊!”荣景水痛心道。“咱们就不能冒一次险吗?” “是啊,一年中家族收入中的大头,全靠的是这次木材生意。”荣昊不甘道。“我那昊工匠材店,一年也才不过一万铜币的收入而已” “荆政,这从森木城来的木材贩是什么背景?”荣景山问道。 “只是一些普通木材饭罢了,之前他们在柳塘镇收购水曲柳到森木城倒手再买,今年倒是因为柳塘镇水曲柳遭灾,木材价格一路飙升,才来杉鹭镇收购的。”作为荣家商机管事的荆政连忙应道。 “唐雍,那便先将在仓库的两百钧赤杨木与其尽快交易……”荣景山决定道。 “父亲,荣睦有话要说。”荣睦立刻想起了刚才中举时的一幕,提醒道。“本次杉鹭镇的状元和探花是柳塘镇的柳明与宋文玺,他们的父亲分别是柳塘镇镇守柳天祝和柳塘镇一等校尉宋铁岩,那木材贩子去过柳塘镇,不会有什么阴谋?” “荣睦,你休要胡言乱语,你学术不精,中不了状元,怎么还胡乱猜忌?”荣昊咬牙切齿道。 “柳塘镇不是也有考试吗,他们为何来我杉鹭镇赶考?”荣景山并未理会荣昊,露出诧异的表情。 “可能是因为家中事物耽误了考试,所以才来杉鹭镇赶考,按说如此这般倒也不算违规,只是不大寻常而已。”荣景水笑道。 “可是他们两人年过二十,而且竟然合力动手打了我跟祁宏,不知这算不算得不大寻常?”荣睦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文官武将之间历来不合,之所以联手,肯定是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定是你自以为是,没大没小,对比你年长的柳明与宋文玺出言不逊才会如此,真是丢了我荣家的脸,居然还要外人来教育!”荣昊嘲笑道。 “究竟是谁丢了我荣家的脸,咱们心里都清楚,也许我知道的事情,大家还都不知道呢,不如说出来给大家解解闷,可好?”荣睦认真道。 “你……”荣昊怒目起身,满脸威胁地指着荣睦。 “不要吵了!”荣景水深知荣昊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生怕荣睦乱说一气,歪打正着,只好连忙制止。 “木材交易这件事今天就先谈到这里,明日与我一道与那木材贩子接触一下。另外,唐雍荆政,还请你们严加关注此事。”荣景山摆摆手。起身离开了议事房。 “是……”唐雍与荆政抱拳应道。 “这……哎!”荣景水与荣昊见状只得无奈地离开。 “荣睦哥哥,恭喜恭喜啊!”荣菲儿姗姗莲步,笑盈盈地来到荣睦面前。 “谢谢荣菲儿妹妹。”荣睦和声道。 “荣睦哥哥客气啦,小时候可是你一直陪着人家玩,不像家中其他人,整天忙里忙外。”荣菲儿眨了眨大眼,露出可人的目光。 “若不是为了考这个举人,我哪有时间在读书之余陪荣菲儿妹妹。”荣睦自嘲道。“现如今考中了举人,可又有何有?” “荣睦哥哥莫要灰心,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荣菲儿鼓励道。“另外,我也要向荣睦哥哥一样,考举人。” “嗯?”荣睦一脸诧异,刚想问起原因。 “就先不跟荣睦哥哥闲聊啦,我也要去读书写字,再见啦!”荣菲儿调皮一笑,快步跑出了议事房。 “咱们也回去!”荣睦看着荣菲儿离开地背影,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努力控制住前世乱七八糟的回忆,摇头道。 第3章 ——夜谈 小院内,荣睦靠坐在槐树下,两眼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反复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在前世,这种以权谋私的官员不在少数,今世身处古时,这种情况自然也不会少。 尽管现在并无任何直接证据,但荣睦还是提高了警惕,并且不断谋划着应对之策。 “二少爷,这次的木材交易真的有诈?”祁宏坐在一旁,沉声道。 “不好说,这几年咱们荣家的生意的确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荣睦怕讲出前世的经历来会吓到他,只好猜疑道。“至于是不是有人暗中使绊则难以查实,因为商场本就变化莫测。” “睦儿……”小院门口传来了荣景山的声音。 “家主。”祁宏起身问好。 “父亲。”荣睦同样起身问好。 “嗯……”荣景山点头示意。“祁宏,我想与睦儿谈谈。” “是,家主。”祁宏会意转身,离开了小院。 “坐!”荣景山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看着坐在身旁的荣睦,露出欣慰的目光。“睦儿,今日家中的确是有要事,所以才……” “父亲,这些孩儿都知晓。”荣睦恭敬道。“另外,咱荣家目前的情况我也都知道一些。” “哦?”荣景山笑道。“看来你在念书之余,还不忘关心家中事物啊!” “只是略有耳闻。”荣睦谦虚一笑。 “我荣家是从我爷爷那一辈开始做起的木材生意,从刚及温饱小家庭,到了如今这杉鹭镇的商人,最辉煌时,每年收入五十万余铜币,资产近两千万铜币。”荣景山一脸自豪。“想当年与那施东昌都是不相上下!” “这施东昌是杉鹭镇东昌钱房的掌柜?”荣睦惊奇道。“他可算得上是杉鹭镇的首富啊!” “没错,就是他,曾经他也是做木材生意的,尽管起步较晚,但进步神速。”荣景山露出赞赏之色。“十几年前,算上我荣家,杉鹭镇当时共有三大木材商,其余两家是施东昌与林卓富。” “那时,是你爷爷荣修远是咱荣家的家主,我也是听你爷爷给我讲的这段故事。”荣景山怀念道。“施东昌是靠钱房借贷的利息起家,而林卓富则是以客栈致富,当时咱荣家还常向施东昌借贷,常请木材贩就住在林卓富那里……” “其实木材生意的利润很大,唯一有些麻烦的是赤杨木成才慢,需要十五年才能砍伐,因此我们荣家的砍伐周期就是十五年,其余的只需每年将小树苗种下,把成年的大树砍伐便可,遇到虫灾打些药就行,基本上一钧赤杨木的成本不到一百铜币,其余的全是利润。”荣景山沉声道。“施东昌与林卓富看中了木材生意的大利润,正巧他们的生意又停滞不前,想要涉足木材生意,他们便合伙从柳塘镇高价买入水曲柳,然后拉低杉鹭镇的木材价格,抢占市场,同时施东昌还故意提高利息,缩减还贷时间来压制我荣家。” “那后来怎么样了?”荣睦好奇道。 “当然是我荣家笑到了最后。”荣景山面露得意之色。“在你爷爷这位老家主与我这位新家主的共同努力下,我们荣家五年半钧的木材都未出售,直接就将他们二人拖垮,逼得施东昌不得不重操旧业,但也大不如前,至于那林卓富则是将客栈出售,改行开了间布料店。” “不过,我们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这年年里,我们荣家连一个铜币都未进账。”荣景山叹道。“他们都是跟咱荣家的老人,为了不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流失,我们几乎是白养了他们五年,加上季腾海等人无端索取各种苛捐杂税,我荣家由最高两千万铜币的资产,到现在的不足一百万铜币。” 荣睦深知从爷爷荣修远开始,就有资助贫穷百姓的习惯,这与他在前世常常捐款不谋而合,尽管父亲没有直说,但他心中十分清楚,宋家有相当一部分钱都用在这个上面。 想到这里,荣睦心中不禁多了几分自豪之情,但现实残酷,多赚钱才是硬道理,于是问道。“我看荣昊堂哥的匠材店生意不错,但他少有上交,大多数都是挥霍了,咱们荣家为何不也开上一家更大的匠材店呢?” “想要开起一家匠材店,工匠是必不可少的。”荣景山满脸遗憾。“但咱森木城的工匠少得可怜,大多数都为官家所用,而荣昊那家匠材店,正是因为官家匠材店的匠人,学徒中等级别的达越驰犯下了偷师之罪,被废其双手食指,赶出官家匠材店后,才被荣昊重金所用,此人生性怪异,挥金如土,娶了三房老婆,那匠材店的大部分收入都是被他花去了。” “嘶……”荣睦倒吸一口冷气。 “作为商人,原材料的价格低廉,大家都心知肚明,万山王朝的皇族也是心中有数,于是他们大肆强制招揽各色匠人替他们做工,以此赚取大额利润。”荣景山恨恨道。“除了皇族,大多数商人也就能做到这一步了!” “那父亲为何要让我去读书考举人,去学个匠材不行吗?”前世作为技术工人的荣睦,打算以现代科技来碾压古人,于是连忙问道。 “匠材哪有这么容易学成,万山王朝内,木匠、石匠、铁匠和医药等等无数个类别,学徒、城级、郡级和州级,分为下中高三等,之后便是代表着王朝的大师级,至于那史书和传闻中记载的宗师则是闻所未闻。再说了,即便学成了,也得像服兵役那样服匠材役,一去少说都得是二十年,直到完全榨干你的才华,你才能得以脱身。”荣景山微微摇头。“我荣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这几代都不缺钱,虽然比不上杉鹭镇甚至是森木城的其他大家族,可要是图个滋润,则十分轻松。” “至于让你读书赶考一事,是你爷爷荣修远的意思。”荣景山感叹道。“我也不大清楚他的用意,后来当我随口问起时,他倒是笑而不答,如今他已卸任荣家家主,独自住在属于他一人的小院中,只有逢年过节的才与家中亲人相聚,其余时间都是在读书。” “可能是为了完成一个心愿。”荣睦猜立刻打消了当匠人的想法,他可不愿意做皇族的奴隶。“毕竟咱荣家这几代人,都没有出过读书人。” “也许!”荣景山释然道。“如今你考中了举人,虽是探花,但按照万山王朝的规矩,倒是会任命你为文书了,每年将会有二百二十铜币的俸禄,基本可以养活自己了。” “这文官之路,基本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我荣家虽然世代作为商人,可如今近况你也清楚,至于日后升迁,能帮到你的着实不多,还望你小心谨慎,好自为之。”荣景山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甘。“不过,万山王朝并没有限制文官武将经商,只要缴纳赋税,听命于皇族,都不会被禁止,这些我倒是能支持支持你。” “多谢父亲。”荣睦深知虽然家族没落,但父亲还是鼎力支持,心中十分感动。 “一家人,什么谢不谢的,只是我作为荣家家主,你考中举人一事无法庆祝一番,倒是我的无能。”荣景山自责道。 “父亲,荣睦深知目前家中形势,您需要左右平衡,至于庆祝一事,倒是无从说起,区区一个探花,怎够回报你和爷爷不顾家中亲人的坚决反对,鼎力支持让我读书呢?”荣睦安慰一声,一股想要出人头地,带领家族走出困顿的雄心壮志油然而生。 “长大了,真是长大了,你看你那大哥荣和,当年认准了要去从军,便一去十年,唯独逢年过节的才能回家。两个儿子,没有一个能子承父业。”荣景山伤感道。 “一文一武倒也算是圆满。”荣睦安慰道。 “睦儿,你要知道,在万山王朝这个崇尚权利、金钱和武力的大环境下,很少有人会为了获得统治者任命的官吏而读书学习考试,而且这个王朝基本都是由各地家族甚至地方军队组成的,想要当上官吏后让他们令行禁止,不是读几本书,写几笔字,背的出诗书就能做到的。”荣景山努力控制住情绪,和对白荣修远安排的怀疑。 “父亲,读书虽然在现在看来几乎是一条死路,但我还是想要从现实中的困局中突破出去,毕竟,读书让我明白了许多。”荣睦自信道。 “好!有魄力,不愧是我荣景山的儿子!”荣景山开心地笑道。 “父亲,孩儿还有一事想问父亲。”荣睦话锋一转。 “可是那木材交易一事?”荣景山一眼便看穿了荣睦的想法。“明日是杉鹭镇商会一年中最大的一次交易日,来自周边各镇甚至是其他城市的商人都会赶来在此进行商品交易。” “因为免去了租用货运队和护卫队的费用,之前我荣家所产赤杨木也都是在此进行交易的,只不过这里交易的价钱不是很好而已。”荣景山叹了口气。“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富贵险中求,我也想让荣家尽快翻身。” “至于你说的那柳塘镇过来的木材贩子以及今日公布成绩所遇到之人的确有些蹊跷。”荣景山沉思道。“可我左思右想,都无从说起,那柳塘镇的水曲柳的确是遭了虫灾,大幅减产,其动机能说得清,而柳明与宋文玺之事,从前倒也发生过……” “父亲,孩儿也并无确凿证据,只是担心我荣家而已。”荣睦摇头道。“若是相安无事,那再好不过。” “嗯……”荣景山站起身,望着满天星辰,顿觉与这商海沉浮有些类似,都是飘忽不定,捉摸不清,暗藏杀机,步步惊心。“睦儿,早些休息,明日随家中相关人士一同前去杉鹭镇商会交易日。” “是,父亲。”荣睦起身,看着荣景山离去的背影,转身朝着自己的小屋走去。 第4章 ——交易日 翌日清晨,已是秋天的杉鹭镇有些寒冷,但大街上则显得十分热闹,这是杉鹭镇商会一年中最大的一次交易日,来自周边各个镇的商人基本都会云集于此,交易各自的特产。 此次交易日虽比不上森木城那般高规格,可在镇一级来说,已是极为的热闹。 不论是粟米、牛羊、水产等农副产品,或是布匹、绸缎等手工坊制品,甚至是各类宝玉石都会云集于此,就连是皇族控制的各色工坊的产出都会云集于此。 “这是我荣家的入场费。”唐雍向商会门口的卫兵递过一枚极为拇指大小的,极为精致的大刀形铜币。 在城镇两级流通的铜币里,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铜币面值一铜币,拇指长短的刀币价值一百铜币,拇指大小铜锭价值为一千铜币。 “嗯。”老者接过守卫递过来的铜制刀币,在特殊赋税薄上记了几笔,点头示意。 “里面请!”卫兵道。 由于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荣睦昨夜几乎一夜未眠,虽然在前世见过不少类似的场面,但条件一般的他只是个看客,如今终于有了直接参与的机会,因此既紧张又期待。 “这不是荣家家主嘛,久仰久仰!”一位头发花白,身材干瘦的中年人笑道。“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原来是东昌钱房的施掌柜!”荣景山面色平静道。“这些日子在哪发财?” “发什么财啊,能守得住老本就不错啦!”施东昌摇头道。“曾经与荣家主木材之争,基本耗尽了财力。” “曾经之事,多有得罪,还望施掌柜海涵!”荣景山抱拳道。 “哪里哪里,商场如战场,成王败寇,何来得罪之说?”施东昌精明一笑。“不知荣家主此次前来为何?” “跟之前一样,看看今年的木材行情。” “哦?我倒是听说木材年年看涨,荣家主今年怕是又要赚得钵满盆满啦!”施东昌露出羡慕之色。 “哪有,倒是施掌柜的利息年年在涨啊!”荣景山淡淡一笑。 “想必这便是杉鹭镇探花荣睦公子,听说考中了探花,荣家主真是教子有方,可喜可贺!”施东昌微微点头。 “施掌柜好!”荣睦恭敬道。 “好……”施东昌回敬一笑。 “里面才是今年的主题,不如我们先饱眼福?”荣景山不在拖沓。“请!” “请……” 这是一座三层楼高的建筑,尤其热闹的是第一层,此时正传出阵阵讨价还价的声音。 “各位看官快来看啊!新收的粟米,颗粒饱满,米香诱人,快来买啊……” “怎么卖?” “老价钱,一铜币十斤,量大从优!” “还能低一点吗?” “这位看官,嫌贵就先来看看咱家的大肥牛,肉肥不腻,鲜嫩爽口,快来看看……还是老规矩一铜币一斤,多买多赠!” 因为这一层主要是农副产品,几乎每家每户都离不开,所以需求的人数也就极多,一张张三丈见长一丈见宽的木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类产品的样品,由于该类商品贩卖单位较大,如果有相中者,可直接去离商会不远的仓库进行交易。 第二层里,则主要是一些小工坊的产品,玲琅满目的商品有序地摆放在八丈见长三丈见宽的石桌上,甚至还会铺上极显档次的绒布来衬托商品的价值。 荣昊的昊工匠材店中的产品便会出现在这里,除此之外,还会有一些麻布和棉布,甚至还会有少量的丝绸。 这一层里,几乎听不到任何叫卖的声音,同样的,也没有讨价还价的声音,因为几乎都是抢手货,从来都不缺少买家,出手晚了可就没有了,只能等到来年的交易日兴许才能购得。 第三层是杉鹭镇规格最高的交易场所。场内,十年榧竹所制的地板,十五年黄楠木所制的桌椅围绕于正中二尺高台上一张二十三年的黄楠木桌,显得整齐而庄重。 屋顶是三层通风设计,加上屋墙边上悬窗照进的柔和光线,无疑令到场的所有人感受到商会既豪气的同时,又不乏敞亮与通畅,不会让人产生马上开始的交易会有一种商战的压抑感。 “在此坐下!”荣景山率先坐在一个离高台不远地椅子上。荣睦等人也迅速围拢其坐下。 商人这个特殊群体有许多地特点,比如腰缠万贯财,手无丁点权。此外,他们既想让合作伙伴和其他知道自身财富多少,好获得他们地尊重,另外却又怕他们知道的太多,引来麻烦。 当然,对于万山王朝的皇族来说,商人在他们眼中,无非是平衡他们与底层百姓的缓冲层,即需要商人为底层百姓提供他们无暇顾及,也几乎瞧不上眼的各色商品来稳定民心,同样也需要他们上缴的赋税来养活文武百官并与其他王朝势力争夺土地和资源。 因此,为了极大地激励这个商人群体,皇族几乎赋予了商人最大的自由——几乎是可以交易任何商品。当然最赚钱的加工产业则在皇族把控之中。即便如此,富甲一方的商人,依然多如牛毛,只不过在万山王朝森严的制度面前,不敢逾越雷池半步,否则万贯家财都也只能是皇族的囊中之物。 “在下杉鹭镇商会会长,乐万里,承蒙各位信任。”一位略显富态,身着朱红色正装的中年人立于场中的二尺高台上。“今天是我杉鹭镇一年最重要的秋季交易日,欢迎各位前来捧场!” “今天,共有十宗大货物要进行交易,每一宗都是一个家族或是势力中几乎一年的产出,因此,能否有一个好收成,并未明年起一个好头,就看这一次了!”乐万里淡然环视四周,迎来的几乎都是自信满满,志在必得眼神与表情。“当然,商场如战场,前路未知,还望各位好自为之!” “规矩还是要强调一下,因为今天我看见有不少地新面孔。”乐万里提醒道。“此次交易是以拍卖的形式进行,各单位商品每次加价无上限,但不得低于二十铜币。有个别商品现在并未产出,而需要等候些许时日,因此风险较大,另外。有些商品可单卖,也可买断。” “为了将卖方的利益最大化,需同时满足量大和价高方可成功交易。非买断商品的非第一次起拍价格是前一次成功交易的价格。乐万里自信道。“规则有些复杂,所以在交易的过程中,我会负责提醒大家规则,还望大家放心!” “下面,此次交易的第一件商品是陆寿年家族带来的名贵药材,十颗三十年的血元参。”乐万里介绍道。“每颗底价一万铜币。” 只见一位身着淡青色长裙地妙龄少女款步姗姗,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放着一株手腕粗细,淡红色的植物根部。 “众所周知,血元参有固气补血之效,对外伤出血素有奇效。”乐万里神秘一笑。“而且,它还是外伤药回神汤的主要药材,另外,那只要留有一口气,便可扭转生死的益脉丸同样离不开此药。” 台下议论纷纷,显然商人都是精明的。 “回神汤的说法倒是确有其事,可那益脉丸可非凡物,没有高等学徒级别医药师的存在,根本就无从说起。” “的确的确,那高等学徒等级的医药师就连森木城都寥寥无几,更何况是杉鹭镇。” “草药易得,药丸难制!” “我要十颗,每颗一万零二十铜币。”一位昏昏欲睡的中年人懒洋洋道。 “虽无法炼制益脉丸,但其价值还是有的。”荣景山沉声道。 “此言不错,那我荣家是否也参与一二?”荣景水点头道。“若能将其转手至森木城,赚他一笔辛苦费,也还是不错的。” “景水所言不假,可杉鹭镇到森木城千里之遥,我荣家又无护卫队,这路上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血本无归?”荣景山摇摇头。 “一万零一百铜币,十颗。”离那位中年人不远处地施东昌淡淡道。 “一万零两百铜币,十颗。”中年人依然懒洋洋道。 “一万零三百铜币,十颗。”施东昌继续道。 “一万零五百铜币,十颗。”中年人紧追不舍。 “承让承让!”施东昌对其点头笑道。 “可还有人继续加价吗?”乐万里环顾场中,见无人接话后道。“成交!” 中年人身旁的随从立刻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递给刚走到其身旁地妙龄少女手中,少年打开仔细核对一番后对着乐万里点头示意。 “恭喜!”乐万里一挥袖口,五位同样打扮的妙龄少女各手持两个精致木盒朝着中年人走去。 看着火爆的竞价场面,荣睦不禁兴奋不已,想象着自己何时也能在此处一展身手,也好为商人子弟正名。当然,现在更多的还是希望宋家的赤杨木也能如此抢手。 “下一件商品是来自荣景山荣家的五百钧十五年的赤杨木,每钧两百铜币。”乐万里笑盈盈地看着五位妙龄少女款步离开后继续道。“两百钧为现货,其余的三百钧七日之后可提货。” “这……”本以为荣景山会和木材贩子交易的荣景水不满道。 “荣家目前局势经不起折腾,诱人的价格必然会有不小的风险。”荣景山平静地看着荣景水。“景水,这几年,咱们荣家可不容半点意外发生。” “可……”荣景水显得极为不甘心。 “不必多言,作为家主,我必须为家族负责。”荣景山坚定道。“景水,若是我之过错,酿成荣家灾祸,那我这荣家之主让于你做,可好?” “小叔、堂哥,你二人若是只有窝里斗的还不如在此静观其变,以免横生枝节。”有了底气的荣睦瞪了眼正打算帮腔的荣昊。 在两人恶毒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盯着台上的乐万里,双拳紧握,期待着乐万里宣布能以高价成功交易赤杨木…… 第5章 ——军火? “荣家是我杉鹭镇老牌的商人,其家族出产的赤杨木,年限虽无法与稀有的贵重木材相比,但打造家具、农具、盖房子甚至是一些简单的防身用具则绰绰有余。”乐万里拍拍手掌。 只见四个壮汉抬着一张木质的写字桌到了他的身旁。 “这张桌子便是赤杨木所制。”乐万里点头示意道。 四个壮汉心领神会地站在了桌子上,稳住中心后同时挑起,并稳稳地落在了桌子上,而那那桌子除了发出“砰、砰、砰”的沉闷声响之外,纹丝不动。 “请诸位出价……”乐万里轻轻摆手,四个壮汉利索的跳下桌子,将其抬了出去。 荣睦闻言,心脏竟然剧烈跳动了起来,双拳也是不由自主的紧紧握起,心中不断暗自喊道:快加价,快加价! “我要一百钧,每钧二百二十铜币。”施东昌客气地朝着荣家人的方向点点头。 “一百五十钧,每钧二百四十铜币。”一位不过二十多岁的黑杉青年淡淡的道。 施东昌闻言疑惑的看了那位黑杉青年一眼,冲着荣家人的方向摇摇头后,便沉默不语。 “一百五十钧,每钧二百六十铜币。”陆寿年举手道。“据说这赤杨木最高时,可卖到四百铜币,如今竟然跌到了这般田地……” 陆寿年话音刚落,便引起了场内诸多议论之声。 “都说富不过三代,这荣家到荣景山刚好是第三代。” “没错没错,这商场哪有常胜将军。” “不错啦,能坚持到三代,他荣家不知道把多少对手都击垮了!” “还是莫要太贪心,顺其自然!” 荣睦一脸期待,恨不能自己喊出四百铜币一钧的高价,让在场的人都闭嘴,可他自身不过还需要荣家庇护,这出价也就无从说起,只能故作镇定地旁观。 “呵呵。”荣景山淡笑道。“的确如陆掌柜所言,我荣家的确式微……” “诸位跑题了!”乐万里正色道。“现在赤杨木一百五十钧,每钧两百六十铜币。” “一百五十钧,每钧两百八十铜币。”黑杉青年笑道。“戏子无义,商人无情,若是荣家衰败,诸位大可以吞并,何必在此婆婆妈妈,简直聒噪!” “我荣家岂是你这无名小辈说吞并就吞并的吗?”荣昊起身怒道。 “不知谁才是无名小辈。”黑杉青年不屑道。 “我堂哥不懂规矩,口无遮拦,还望这位朋友多多包涵。”荣睦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连忙起身,不屑地瞥了眼荣昊后,对着黑衫青年抱拳道。“另外,不知我荣家何处得罪于你,若是有,那容我代荣家向你赔罪了。” 荣昊气急败坏的想要动手,但却被荣景水立刻拦住。 “不曾得罪。”黑杉青年对荣睦露出惊疑之色。“这位公子是?” “在下荣睦。”荣睦抱拳一笑。“那既然如此,还望朋友在商言商,我相信,荣家这赤杨木定物有所值。” “说得好。”黑杉青年鼓掌道。“荣家还不算没落嘛,不过我只要一百五十钧,每钧三百铜币。” 荣睦对着青年一抱拳。“不知道朋友尊姓大名。” “呵呵!”黑杉青年微微一笑。“在商言商!” “可还有更高的出价吗?”乐万里环顾场中,眼神在荣睦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那么成交。”乐万里道。“这位公子,那一百五十钧赤杨木已在本商会仓库,可随时取走。” 黑杉青年点点头后,声旁的一位随从取出一个精致荷包,递给身旁款步走来的妙龄少女。 少女打开后对着乐万里点点头。 “由于上一次成功交易的价格为每钧三百铜币。因此,剩余的五十钧十五年年赤杨木现货,每钧起价三百铜币。”乐万里解释道,等待许久后场内依然无人应答。“那三百钧未产出的十五年赤杨木可还有人要?” “三……” “二……” “一……”乐万里微微摇头。“既然无人有意,那么诸位也可私下与荣家接触,在此预祝你们成功交易。” “这……”荣景水大失所望。 “呵呵,除了睦儿带来的那二十铜币的意外,所有的一切倒也在预料之内。”荣景山淡淡一笑。 “四万五千铜币的收入比起去年来,可要少得多。”荣景水恼怒道。“看来只有那森木城的木材贩子才是咱荣家的希望。” “没错。”荣昊帮腔道。 “闭好你的臭嘴,否则我们连刚才的四万五千铜币都赚不到。”荣睦借着前世的刚烈,根本不顾任何后果,毫不客气地将失落的情绪发泄而出。 “你!”荣景水愤怒地指着荣睦。 “好了,都少说几句!”荣景山厉喝一声,不容质疑地扫了众人一眼,沉默不语。 接下来的拍卖中,荣家一方人几乎都是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场中局势,转眼又是七件商品拍卖成功,而无一落空。就连什么商品都要去参与一番的施东昌也是有所收获。 “下面,最后一件商品是范自勉家族的商品,熊皮……”乐万里伸手指向一位款步姗姗走向高台上地妙龄少女,只见她身着淡青色长裙,双手托着一张毛色光亮,绒毛厚实地深棕色兽皮。 “各位掌柜,这是范家今年产出的十年丘陵巨棕熊皮,与去年不同的是,范家此次没有采用家族式的制皮方法,而是请来了一位制皮师,传说已经达到了学徒高等的等级。”乐万里热情地介绍道。“此熊皮可制地毯、大衣,甚至是防御皮甲……” 乐万里话音刚落,就引来台下阵阵窃窃私语。 “这丘陵巨棕熊皮不是只能制衣嘛!” “而且制衣还不利于保养,基本都是摆设。” “就算是做地毯,也不见得所有屋子摆放。” “怎么就能制成皮甲了?” “若是制成皮甲,岂不算是军火了?” “什么军火,你见过皮甲可还有毛发,顶多算是个准军火而已!” “作为杉鹭镇商会,我可以保证此次出售货物品质的真实性,还望诸位放心。”乐万里平静道。“此次共有二十张同等规格地丘陵巨棕熊皮,每张底价八千铜币,规则我就不再重复了,诸位若是想好了便可示意加价。” “我要五张,八千零二十铜币。”施东昌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道。 “可还有比五张和八千零二十铜币出价更多的掌柜吗?”乐万里环顾四周。 “我要十张,出价九千铜币……”一位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光头青年随意道。 “真是大手笔啊!” “这是?” “杉鹭镇一等门都尉单武的儿子单霸?” “这单霸何来这么的钱?” “是不是……” “可还有比十张多,比九千铜币出价高的吗?”乐万里平静道,显然他并没有被单霸的气势所感染。“无人出价更高,那这位掌柜得。” 单霸狰狞一笑,迅速完成了交易。 “景水,我打算买两张这熊皮,赏赐于昊儿与睦儿。”荣景山问道。 “这是为何?”荣景水故作不解道。 “昊儿的匠材店为家族增收不少,理应奖赏,睦儿考中举人,不日将去履职,同样也不能不奖。”荣景山解释道。 “他荣睦怎可与我相提并论?”荣昊不满道。 “住嘴,你已经二十一岁了,马上就要娶媳妇了,居然连十三岁的荣睦都要比上一比!”荣景水怒道。“何来的出息?” “你父子二人若是有出息的话,为何不出去单干,非要躲在我荣家窝里斗!”荣睦见两人又想没事找事,也是丝毫不客气的还击道。 “都不要吵了,这次出价不低,希望你们理解。”荣景山沉声道。 荣家众人离开安静地点头。 “还有十张,起价九千铜币。”乐万里期待道。 “五张,九千零二十铜币。”施东昌举手道。 “七张,九千零四十铜币。”陆长寿追道。 施东昌见状只得轻轻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七张九千零四十铜币,应该不会有更好的了!”乐万里目光炯炯,似乎一眼就能看穿场内人的心思。“成交!” “剩余的三张起价九千零四十铜币。”乐万里对着心领神会,迅速完成交易的妙龄少女一点头。 “三张一万铜币。”荣景山挥挥手臂。 “三张一万一千铜币。”施东昌一脸自信。 “三张一万二千铜币。”荣景山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施东昌。 “这荣景山,纯粹是让我难堪。”施东昌一咬牙。“三张,一万三千铜币。” “算了!实在太贵了!”荣景水拉住荣景山的胳膊。 “命贵,还是这皮甲贵?”荣景山拨开了荣景水的手。“一万三千一百铜币。” “一万三千二百铜币。” “一万三千三百铜币……” “一万三千四百铜币!” 众人瞠目结舌地望着这几乎被炒到天价的熊皮,不知究竟能涨到什么价格。 “一万三千七百铜币。”荣景山稳坐钓鱼台。 “呵呵,承让啦!”施东昌不甘道。 “本打算买两张的,可施掌柜咄咄逼人,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荣景山熟练地完成了交易。“不知一万四千铜币卖你一张,可有兴趣?” “呵呵……”施东昌摇摇头。 “杉鹭镇本年交易会的商品已全部完成拍卖流程,感谢诸位捧场,另外,还望诸位赏脸去本商会二层和一层一看,定不负诸位所期。”乐万里抱拳环顾四周后,转身离开了。 “昊儿睦儿,不管你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合,我都希望你们记住,你们是荣家的人,也是荣家的未来,你二人要以大局为重,不可意气用事。”荣景山亲手将熊皮递到荣昊与荣睦手中。“景水,你这个做小叔的,也要时刻保持清醒,切不可轻信谗言。” 荣睦接过沉甸甸的熊皮,享受着从那里传来的柔软顺滑之感,心中也满是暖意。 “这剩下的一件熊皮,不论家中何人,只要一心为荣家出力,就是他的,日后若是还有其他稀有物品,同样予以奖赏。”荣景山继续道。“我荣家式微已是定局,但绝非回天乏术,还望大家能一心向前,我荣景山感激不尽。” “是!” “另外,我荣景山赏罚分明,若是有人心存异心,欢迎他随时离开,可一旦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莫要怪要我不讲人情!”荣景山厉声道。“咱们也走!” 第6章 ——落魄的探花 荣家,荣睦的小院里。 “明日便要去政令房领命了!”从杉鹭镇交易会离开的荣景山显得有些疲惫。“读书幸苦,这半日时间便由你自由支配!” “是,父亲。”荣睦恭敬地点点头,见父亲心情不好,连忙道。“荣睦现在已是有官职之人,小叔和堂哥若是再如此胡闹,我自有法子教训他们!” “都是一家人,闹得太僵不好。”荣景山虽然摇摇头,但心头还是一暖,从口袋中掏出二十个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铜钱。“这是二十铜币,拿去买些要用的东西!以后便要自立根生了,我本想多给你些钱,可家族中的情况你也知道,还望你省着点用。” “多谢父亲,荣睦暂不需要……”荣睦见状,不由鼻子一酸,回想起这些年的生活不易,身上的这件衣服也已穿了多年,由于长个子的缘故,看上已经不再合身,但又不好意思向父亲索取,连忙拒绝道。 “拿着!”荣景山将钱递到荣睦手中,欣慰地看着荣睦,露出满意的笑容。“我还有其他事情。” “嗯。”荣睦点点头,关心道。“父亲别太劳累了!” 荣景山摆摆手,转身离开。 “这二十铜币差不多算得上是普通人一个多月的收入了。”荣睦自言自语一声,离开了小院。 杉鹭镇隶属于森木城管辖,由于地理位置偏僻,镇上仅有大小一千多户人家,加起来也不到三千多人口。唯一一条通往森木城的小路还是崎岖的山路,大型商队很少会赶来杉鹭镇交易。 例如刚结束的杉鹭镇商会交易日,是一年中仅有的一次大型交易会。因此,交易会上的商品虽然比起森木城来说,贵的有些离谱,但能做到有价有市已是十分不错。 “我打算再去下杉鹭镇商会。”走在不多行人大街上的荣睦道。“明天便要去政令房领命了,估计过年才有时间回来,所以得去采购一番,不知你有何物要买。” “先随二少爷!”祁宏摇摇头。“若是遇见需要之物再说不迟。” “也好!”荣睦点点头,故意自嘲道。“由于三楼的拍卖已经结束,再者我们也就去一楼和二楼转转。” “升官当能发财!”祁宏安慰道。“二少爷初出茅庐,正是大展身手之时,切莫灰心丧气啊!” “走!”荣睦点点头,走进了这座让他爱恨交加的建筑。 爱它的富丽奢华,可带来巨大的财富,恨它的暗藏杀机,稍不留神便血本无归。 “这位小哥,过来看一看,瞧一瞧,漂亮的粗布鞋,舒服耐穿,能行万里路!” “粗布鞋怎能配得上公子您的身份呢,来看看森木城出品的牛皮靴,御寒护脚,买一双穿十年!” “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这位小哥,买什么鞋啊,快来看看我的棉袜!” “各位老板,这粗布鞋怎么卖,牛皮靴怎么卖,棉袜又怎么卖?”荣睦看着真新的货物忍不住扫了眼脚上的旧布靴。 “粗布鞋一双三铜币。” “牛皮靴一双六铜币。” “我这棉布袜便宜,三铜币能买两双!” “怎么……怎么这么贵?”荣睦听到后惹不住一阵肉痛,脸皮也不由得抽了抽。“还能便宜点吗?” “公子,这可都是上等的好货啊!” “而且都是外地货,杉鹭镇可出不了这东西。” 商贩漏出鄙夷的目光。 “看在我的面子上,所有商品都各让三分!”乐万里不动声色地朝荣睦走了过来。 “乐会长,这位是?”几位老板疑问道。 “你们也莫要多问了,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乐万里一眼便看出了荣睦的心思。 “好好好,乐会长都发话了,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粗布鞋一双两个铜币。” “牛皮靴一双四个铜币。” “棉布袜三双三铜币。” “多谢乐会长。”荣睦连忙施礼道。 “哪里哪里……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能为商人某得实惠与利润是我的职责。”乐万山摆摆手,对着荣睦和那几位商人点点头后便离开了。 “牛皮靴我就不要了,囊中羞涩啊。”荣睦挠挠头,从口袋里拿出五个铜币。“棉布袜要三双,粗布鞋要一双。” “慢着!”不远处传来荣昊的声音。 “二少爷,咱们买完快走。”祁宏匆忙道。“别去招惹这种无赖。” “急什么?”荣昊快步走到荣睦二人面前。“荣睦堂弟,什么时候轮到你沾家族的光了?” “就许你挥金如土,不许我捡个便宜货?”荣睦笑眯眯道。 “我那可是自己赚来的钱,可不像你,十三岁了连半个铜币都没有给家族赚到。”荣昊漫不经心道。 “说的好像是你白手起家一样。”荣睦冷笑一声。“就凭你那个小破匠材店,还不是靠着家族的支持才开起来的,而且之前一直都是家族倒贴,不知你现在何来的脸皮说我?” “你读书读傻了!”荣昊挽起袖子。“今天就让我让你清醒清醒。” “荣昊堂哥可当真是我荣家未来的希望啊!”荣睦鄙夷道。“成天以大欺小,有本事去耍耍你这老板的威风,压榨压榨那达越驰啊!” “说起压榨,倒是让我想起来了一件事。”荣昊伸出手。“荣睦堂弟,把那张丘陵巨棕熊皮,然后自裁三拳,这次我便饶了你!” “荣昊堂哥当真会做生意,不愧是我荣家未来的希望啊!”荣睦竖起了大拇指。 “荣睦堂弟,你这口舌之快可逞够了?”荣昊恶狠狠道。 “怎么,荣昊表哥不热热身就动手,不怕你闪到你那老腰吗?”荣睦淡笑道。 “少废话!”荣昊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这次得让你见血才能让你长点记性!” 语罢,荣昊五步并做三大步,左臂护于面门,右手紧握匕首,冲着荣睦的小腹狠狠刺去。 荣睦不躲不闪,反而双手负于身后,迎着荣昊刺来匕首将肚子一挺。 “荣睦堂弟,你这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荣昊咬牙切齿地一用力,将匕首刺在了荣睦的肚子上。 “这螳臂当车自寻死路恐怕是荣昊堂哥!”荣睦轻轻一笑,之前挺起的肚子上非但没有看见一丝鲜红,反而是将那匕首震断,甚至将荣昊的虎口都震裂开来。“荣昊堂哥,区区一把木质匕首,何必拿来现眼呢?” “啊……怎么可能?”荣昊失身地看着鲜血直流的虎口,忍不住一声惨叫。“我这虽是木质匕首,可屠虎豹都不在话下!” “荣昊堂哥还真是健忘呢,我父亲赏赐于你的丘陵巨棕熊皮不会是偷偷又转手卖掉了!”荣睦负于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对着荣昊的面门挥舞而出。“看来荣昊堂哥的手段也不过如此,难怪对那达越驰百依百顺呢,另外,荣昊堂哥,这次可是你先动的手哦!” “你敢!”荣昊吓得连忙朝荣昊脸颊丢出剩下的半截木匕首。 “你若是拿出今天这般的拼命劲头,也不至于如此”荣睦左拳变掌,弃攻变守,迎着飞来的半截木匕首抓去。 “这可是你自找的!”荣昊借势抬起右腿,冲着荣睦的小腹飞踹而去。 “既然你以大欺小,那就莫怪我二人以多打少!”祁宏见状连忙飞起一脚,冲着荣昊的大腿根部而去。 “啊……”荣昊又是一声惨叫,伴随着口鼻中飞溅的鲜血,战斗力瞬间减半。 “我还以为荣昊堂哥当真有以命搏命的狠劲呢!”荣睦抡起被木匕首划破的左掌,再次对着荣昊的右脸颊而去。 “啊……”荣昊忍不住再次惨叫,终于发狠,抬起右腿冲着荣睦的胸膛踢去。 祁宏见状,连忙飞出一脚,不但将荣昊的右腿挡住,而且还令他失去了平衡。 “荣昊堂哥,对不住啦!”荣睦忍者手掌的剧痛,使出全身力气,一巴掌扇在了即将倒地的荣昊脸上。 祁宏连忙趁势追打。 “这里是我杉鹭镇商会,你二人恩怨虽为家族内部矛盾,可影响了这里的买卖,恐怕不大好!”乐万里面无表情道。 “乐会长息怒,此事是由我荣睦而起,还请乐会长惩罚!”荣睦连忙停手,抱拳躬身道。 “看在你荣家的面子上,此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乐万里摆摆手。“家族当以和为贵,各自散去!” “多谢乐会长海涵!”荣睦点点头,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五铜币,购得一双粗布鞋和三双棉袜后与祁宏匆匆而去。 “小杂碎,你给我等着!”被荣睦二人打倒在地上的荣昊翻起身来,低声恶狠狠道。 匆匆离开商会的荣睦二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过往的路人并没有因为二人略显狼狈的样子而多看几眼,只是专心地忙自己事,走自己的路。 “这个荣昊真是过分!”祁宏愤愤不平道。 “欺负了我八年时间,如今竟然还想占我的便宜。”荣睦揉了揉擦破皮的手掌。“现如今,我已不是那么好欺负了!” “二少爷的手没事,要不要去寿年药房瞧一瞧?”祁宏关心道。 “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忍忍就好了。”荣睦摇摇头,摸了摸口袋中剩余不多的铜币。“这些钱还是留着为好,以备不时只需。” “二少爷是想着要如何赚点钱!”祁宏笑道。 “不错,在这万山王朝内,当真是没钱寸步难行!”荣睦点点头。“不过这想归想,真要实施起来可没有那么容易。” 第7章 ——委任令 “杉鹭镇探花荣睦前来领命!”荣睦恭谨地站在杉鹭镇镇令房里,怀着激动的心情,脑海中浮现出前世自己找工作时的场景: 以笔试第一名的身份晋级,却被关系户在面试环节生生挤掉,带着不满与愤怒去讨说法,得到的只是一顿毒打,想到这里,荣睦不禁又闪过柳明和宋文玺嚣张的嘴脸。于是在心中暗道:老子在前世的仇,今世必要讨个说法! “请荣公子稍后,我这就去通知季大人。”一位差役回道。 “劳烦差官了!”荣睦拱手道。 “没事,应该的。”差役一路小跑地离开了。 荣睦坐在空荡荡的政令房内,那股刚刚中举时的激动又在此涌上心头。 “我虽然十三岁才刚刚中举,但我可是家中有史以来最年轻,也是唯一的举人。”荣睦忍不住飘飘然地自信道。“以后我荣睦的才华,区区一个杉鹭镇岂能容得下我?” “呵呵,那季腾海……”随即,荣睦不禁想到,这季腾海已到退隐之年,才不过区区一个镇守,尽管其中还隔着文书和监察令,而我荣睦刚刚十三岁,想必要不了多久,便一步跨过,直接做到这镇守的位置,至于那所谓的什么城抚啊,郡使啊,州牧啊,简直都是我荣睦的囊中之物。 “当真是升官能发财啊!”荣睦看着政令房内的奢华,远比荣家的议事房高级不少,这不知名木材的桌椅、书柜显得古朴庄重,还有桌上案头前放着的,那支象征着镇守级别,笔头同样镶嵌着银白色珍珠,五十年檀木制成的黑色毛笔时,忍不住羡慕地咂咂嘴。 传闻升官发财,等到那时候,我荣睦便能让我荣家也不必再为了那区区不过几百铜币的赤楠木而四处奔波,看人脸色啦! “哎,当真有那寒窗十年无人问,一朝中举天下知的感觉啊。”荣睦伸了个懒腰,舒服地靠坐在椅子上,回忆起今世这些年来的苦读生活。 从五岁起,别的孩子还都沉浸在每日玩耍的快乐中时,荣睦便不得不读起了各类书籍,从历史到哲学,从算数到化学,甚至连周易都有所涉猎,即便赶考的内容不过只是诗书和写作,但他依旧得学习。 不过,与其说是学习,倒不如说是背诵,既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完全是死记硬背的荣睦,恨不能与其他同龄人一样,接受家族事物,早些能自立根生。 但,这样的想法,仅仅停留在脑子里。爷爷荣修远固执地让他走上赶考的道路,完全没有让他子承父业,经商赚钱的意思。 “荣昊这个混蛋!”荣睦的情绪波动有些剧烈,他不禁又想起了堂哥荣昊,这个比他大上不少的堂哥,每每欺负与他,一顿胖揍更是家常便饭,甚至还威胁与荣睦相仿的孩子,说荣睦是一个十足的书呆子,一天只会念些胡言乱语,做个简单的游戏都不会,如果再跟他一起玩耍的话,也迟早会变傻。 “还有那荣月!”荣睦紧紧地攥着双拳,这个比荣睦大不了几岁的堂姐,比起堂哥荣昊来,更是喜欢在众人面前显示她的力量,这个看似文静的堂姐,常常在众目睽睽下,把从身边经过的荣睦几招撂倒在地,甚至还会趁着荣睦边走边背书时,一个飞脚,就把他踢到了小水池里。 面对如此屈辱,年少体弱的荣睦想要借父亲荣景山之力,好好收拾荣昊荣月二人,但父亲则为了平衡家中关系,则视而不见。 尽管荣和在家时,曾替荣睦出过不少气,可荣和终究还是为了他的从军梦,早早便远走他乡。因此,荣睦不得不选择隐忍,倒是小表妹荣芊心细可人,闲暇之余常与荣睦为伴,是荣睦年少时光不可多得的好友。 此外,这些年,还有祁宏陪伴荣睦左右,虽无法替他出头出气,但至少有了个能说话的人。 “这差官离开有一会了,怎么还不见回来。”荣睦有些坐立不安。 在离议镇令房不远的一座宅院中,年老体衰的镇守季腾海手握着一卷由森木城发来的密令思索着什么,对于即将告老还乡的季腾海来说,森木城的密令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无非就是那个荣家的小公子荣睦中举将要委任的消息。对于荣家,季腾海又爱又恨,爱的是荣家在他任职的期间内为杉鹭镇增加了不少的赋税,让他这个曾经的杉鹭镇副镇守升职为镇守,恨的是荣家无视他想要暗中支持他荣家一统森木城木材生意的脚步。 这不但耽误了季腾海想要升迁至森木城副城抚的打算,而且还让他很没面子。 就让此子去大荒山做这个新任文!那一等门都尉郜通已经在那边作威作福了有些日子了。 “大人,荣睦已在政令房等候多时了!”差役道。 “让他再等等,这么点耐心都没有嘛?”季腾海冷笑一声。 “是!” 看着侍卫恭敬地离开后,季腾海才不紧不慢地在丫鬟的伺候下更完衣,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五十年檀木所致的黑色仙鹤别在胸口,迈开四方步顺着小路向政令房走去,那仙鹤头顶的银白色珍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只是在路过小亭子的时候,忽然想起这几天忙于政务,无暇顾及在哪儿挂着的一笼鹦鹉,便全然忘记了任命一事。 “请荣公子再稍等片刻,季大人正在处理要事。”差役对着荣睦道。 “辛苦辛苦!”荣睦起身点头道,谁知,这一等便又是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好不容易耐下的性子又焦躁起来。 “真是该死,这样的日子,终于就要结束了吗?”荣睦转念间,看着季腾海桌子上堆着的书籍和卷宗,全然忘记了桌椅衣柜的奢华,忍不住又是一阵眩晕恶心。 “混账!”荣睦重重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忍不住在心中咆哮,好不容易摆脱了书卷,难道我以后的日子,还要这些破书卷为伴吗? 想到这里,荣睦不禁为刚才自己想要当上城抚、郡使、和州牧的想法感到后怕,估计到不了那个时候,我荣睦恐怕早已被这无边无际的书籍活埋了! “是杉鹭镇探花荣睦吗?”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政令房门前传来。 “正是学生!”荣睦猛地回过神来,停止胡思乱想,连忙起身,恭敬地躬身抱拳道。“学生见过季镇守。” “嗯……坐!”季腾海走到桌前,正襟危坐在官帽椅上,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和声道。“荣睦啊,我跟你爹交好多年,可算得上是看着你长大的。” “学生定不忘季镇守教诲之恩。” “好!”季腾海满意道。“我命你为大青山文书一职,不知你有何想法?” “这大青山,可是距离杉鹭以南一百八十里之遥的大青山?”荣睦问道。 “不错!正是此地!”季腾海点头道。“你可应得下来?” “应得下。”荣睦果断道,但心中却泛起了嘀咕。大青山是杉鹭镇有名的穷地方,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便,更重要的是居民很少,产业更是无从说起,用穷山恶水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好,真乃初生牛犊不怕虎!”季腾海哈哈大笑,见荣睦痛快中有着一丝犹豫,便连忙拿出一卷卷宗递给差役。“光有勇气恐怕不够,这上面有大青山的全部信息,还望你仔细查阅。” “是!”荣睦起身接过卷宗,坐下后离开翻阅了起来。 “大青山共有山民四十户,约二百一十余人,希望你能勤政廉政,造福大青山子民,以报万山王朝皇族培养之恩!”季腾海道。 “遵命!”荣睦慌忙起身,抱拳躬身道。 “这卷宗你回去再细细研究,我现在与你还有要事交代”季腾海淡淡一笑,又将一本书递给了差役。“这是森木城的《政令册》,你同样得认真学习。” “是!”荣睦再次起身接过《政令册》,恭敬地站着,等待季腾海将要交代的要事。 “杉鹭镇探花荣睦听令,本官命你为大青山文书一职,由于路途遥远,限你三日内到任,否则以逃令之罪论处!”季腾海正色道。“另外,大青山极为特殊,本应由正监察令去管制,但因杉鹭镇文官人员紧缺,所以你也算是监察令级别的文书!” “学生荣睦得令!”荣睦再次恭敬地躬身抱拳。 “嗯……”季腾海满意道,他本可以一次性交代完成的事情,故意分成许多次,就是想看荣睦听话的样子,好显一显自己的官威,结果也正如他所料,当看着听话的荣睦就像一只被驯服的小马驹时,季腾海心中忍不住十分得意,心想,如果荣景山能如此听话便好了。 “将此物拿好!”季腾海将一个木匣递给差役。 “这是……”荣睦自然早已看穿了季腾海的想法,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装傻充愣,这也算是一种隐忍。 “回去再打开!”季腾海看着以被驯服的荣睦顿觉毫无兴趣,就要转身离开。 “季镇守放心,学生荣睦定不辱使命!”荣睦再次抱拳躬身道。 “嗯……快回去准备一二,不日我将亲去大青山视察,若是让我发现你懒政腐败,哼!严加查办!”季腾海随意应道。“对了,回去让荣景山尽快上缴今年的赋税,不要拖累我杉鹭镇在森木城的排名!” “是!”荣睦脸色变了变,但又不好发作,只能拿着木匣、卷宗和《政令册》快步离开了政令房。 “等着瞧,这份羞辱,我荣睦迟早也要争回来!”走在大街上的荣睦,将刚才不敢发作的想法,一股脑全抛了出来。“还有你季腾海这些年对我荣家的关照,我也要全部奉还!” 第8章 ——木匣 卷宗 《政令册》 回到家的荣睦,按耐住内心的好奇,将木匣和卷宗放在一旁,首先翻开了厚厚的《政令册》,只见扉页写着森木城三个大字。 “看来这《政令册》并不完整,应该还有除森木城之外的城,甚至可能还有石川郡、千韧州,乃至整个万山王朝。”尽管荣睦还想借此全面了解一下这个前世闻所未闻的时代,但现在只能搁置下这个愿望,苦笑道。“要想看到更多的内容,就得身处一个更高的位置啊!” 万山王朝中,除过文官之外,当然还有武将,跟文官一样,有兵勇、门都卫、校尉、城司马、郡督、州侯和统帅之分,兵勇、门都卫和校尉从大到小分为一二三等,城司马、郡督、州侯以正副而别,绝大多数人都会止步于郡督,州侯则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般的存在,就算是有了赫赫战功、精妙战术、过人武略也才能勉强入围,至于当选者,无不是在此基础之上,又立下奇功的将才。 至于统帅一位,传言只有那书中所写的那样,兵不血刃、决胜万里,神出鬼没于战场之中,了如指掌于瞬息变化,翻手就能取敌上将首级者,才可有入围资格,而就任,则看天意。并不是说万山王朝的皇族昏庸,而是文武人才济济,犹如过江之鲫,实难皆有鱼跃龙门的机会和本事。 荣睦继续翻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勤政篇,万山王朝,共有五州,十三郡,六十一城,三百四十镇,人口约五百万。 各级别文官主要负责以下七点工作:审案断案、收取当地税收、按比例上缴、支配金库资金、传达上级政令、制定签发当地政令、调查当地民情。 晋升途径主要有当地赋税增加,赋税持平,其中赋税增加半成,可晋升半级,增加一成可晋升一级,最多可晋升一级。赋税连续持平三年则晋升半级。 另外,如果赋税减少半成,降低半级,降低一成降低一级,以此类推,没有下限。 如果发现当地民情不稳、瘟疫、灾害、动乱等,则视其处理水平和后果程度大小进行升职、降职甚至革职、抄家、查办和治罪。 “这万山王朝,不论是普通老百姓,还是文官,果然统统都是没钱寸步难行啊!还有这个民情,真是一颗定时炸弹。”荣睦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顺手翻到了荣誉篇。 彭梓罡,十岁考中森木城丹鹤镇榜眼,任丹鹤镇文书一职三年,助力丹鹤镇增加赋税半成,晋升为丹鹤镇副监察令,五年中,增加赋税一成,晋升为丹鹤镇副镇守。 车厉,九岁考中森木城潭水镇状元,任潭水镇文书一职两年半,解决潭水镇水患一次,助力潭水镇增加赋税半成,晋升为潭水镇监察令,五年中,彻底解决潭水镇水患根源,晋升为潭水镇镇守。 盛重恩,八岁考中森木城长坡镇状元,任长坡镇文书一职五年,修缮长坡镇道路,助力长坡镇增加赋税两成,晋升为长坡镇监察令,八年中,解决瘟疫、动乱各一次,晋升为森木城副城抚。 “啧啧啧……当真都是天才出少年啊!”荣睦忍不住咂咂嘴,双手握拳道。“时不待我,看来我得尽快去大青山。” 荣睦不由自主地向后翻着,直到翻至刑法篇时,又仔细看了起来。 莱仕东任青丰镇监察令一职五年,青丰镇赋税减少半成,降半级处理,三年后,青丰镇遭遇洪涝,莱昌东处理不当,玩忽职守,经查后革职。 周君,任古木镇副镇守十年间,经查后,利用职务之便,窃取赋税一千万铜币,被发现后,处以革职查办,入狱二十年。 钱云横,任苦林镇镇守十五年,经查后,结党营私,徇私舞弊,造成多起冤假错案,另外,与其他王朝势力勾结,通敌叛国,斩立决,株连亲信。 “倒是赏罚分明,不过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啊,就拿水患来说,我荣睦仅限纸上谈兵,如果当真遇见的话,奏不奏效可就不好说了!”荣睦忍不住点点头,继续朝后翻着。 俸禄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啦!”荣睦忍不住笑道。“以后能不能买得起皮靴就全看此处了!” 文书,每年基础俸禄二百二十铜币。 副监察令,每年基础俸禄五百铜币。 监察令,每年基础俸禄六百五十铜币。 副镇守,每年基础俸禄一千五百铜币。 镇守,每年基础俸禄一千八百铜币。 副城抚,每年基础俸禄五千铜币。 城抚,每年基础俸禄五千七百铜币。 奖金为当年赋税加成数乘以基础俸禄。如文书每年基础俸禄二百二十铜币,其所辖地区赋税与上一年持平或是增加半成,可得十一铜币;增加一成,可得二十二铜币。以此类推,上不封顶。如当年赋税减少半成,则扣除基础俸禄十一铜币,减少一成,扣二十二铜币,下不封顶,如基础俸禄扣完,则需自己倒贴。 另外,如成功处置或处置不当,民情不稳、瘟疫、灾害、动乱等,可视情况大小增加或扣除俸禄。 “这……文书的收入还不及普通人一年二百铜币左右的收入呢,照这么下去,我何时才能赶上荣昊那匠材店的收入呢!”荣睦哑然失笑,转念道。“不过能落得个安稳清闲,就算以后的收入还是极为不稳定啊,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安安稳稳地治理好那大青山,倒也是能熬得个老资历,高俸禄。” “可这不是我荣睦的性格,我荣睦虽谈不上英雄出小少年,可志向还有一点的!”荣睦自嘲道。“至少我要靠自己的本事赚钱!” 荣睦兴致勃勃地继续朝后翻着,希望能找到更多增加收入的方法,可是后面的内容无非是一些森木城的法令,既有民案的断定标准,也有赋税的征收办法,当然更重要的是金库资金的使用规定等一些书面文字内容。 荣睦索然无味地放下了那本《政令册》,拿起卷宗翻看起来,不过这里面的内容更为简单,只写到了杉鹭镇的信息: 杉鹭镇隶属于千韧州石川郡森木城,而与大青山类似地位的地区一共有五个,唯独大青山的人口最少,共有百姓四十户,约二百一十余人,地理位置最偏僻。而宋家村有五十户三百余人、矮马岗五十五户三百二十余人、杨林坡七十户余三百五十余人和巨石庄八十户四百余人。 大青山赋税根据森木城政令要求,目前万山王朝对外战事不紧,虽然取消了三十分之一的人头税,但依然要征收五成的农业税,显然这比起后世来,简直高得离谱。 大青山共征收一万五千零六十铜币赋税。 去年…… 大青山共征收八千九百四十五铜币赋税。 “这季腾海,果然用心良苦。”荣睦苦笑着摇摇头,继续翻看着。“大青山难怪是穷的出了名,如果赋税这么跌下去,恐怕不光森木城,估计在整个石川郡都要垫底!” “过不了后年,估计季腾海就该那我试问了,说不定,这个小小的文书都保不住咯!”荣睦头疼道。“先不管这些了!” 荣睦打开了木匣,里面放着一个绿色的仙鹤、一支绿色的毛笔以及一把钥匙。这绿色的仙鹤正是万山王朝文官的标志,按照文书这一级别来看,这绿色的毛笔定是十五年的榧竹所制。而这把钥匙上面则刻着房子的位置:东十,自然是荣睦今后在大青山的驻地。 “真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啊!”荣睦将三物拿在手中,入手的冰凉感反而令得他不安起来,心中免不了感慨。“我荣睦乃一届小小书生,如今刚刚考中举人,基本算是可以自立根生,可还未真正开始,便欠下了如此巨大的一笔钱财,当真是生不逢时!” “而荣家目前也式微,无法给予我太多的帮助,那二十铜币的私房钱,如今也只剩下十五铜币,而且今后还要吃饭,这文书的日子,连锅盖都快要揭不开了!”荣睦将手中的两物放回木匣中,忍不住怒道,同时,他又撇了一眼木匣的底部,还留有一张小纸条,便拿出来打开。 只见上面写有一小行潦草的字迹: 大青山文书一职,本应俸禄一年二百二十铜币,但大青山连年歉收,按照杉鹭镇政令规定,此俸禄已上缴至税收,因此无法兑现,待到他日大青山重归繁荣,此俸禄如数补偿。 落款是季腾海。 “老儿季腾海,我荣睦誓与你不共戴天,你今日百般欺辱我荣睦,未来若有半点机会,我荣睦定加倍奉还!”荣睦心中顿时迸发出冲天的怒火,再也不像之前那般顺从,将心中所有的不满发泄而出,而且还带着前世对上级领导的极度不满,歇斯底里地对着天空怒吼道。“今生今世,我荣睦绝不像前世那般窝囊!” “睦儿,稍安勿躁,随后与我去见一个人。”正在商议家事的荣景山,显然无心听荣睦的牢骚,否则一定觉得荣睦神志不清。 发泄完情绪的荣睦瞬间冷静下来,听着浑厚的嗓音从嘈杂的议事房内传出,不由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暗暗庆幸道:还好没被父亲听见,不然就惨了。 第11章 ——一穷二白 翌日晌午,筋疲力尽的荣睦终于没法再迈出哪怕只是一步,无力地瘫倒在了路边,任由徐徐而过秋风吹拂着他的脸庞,尽管秋天的太阳已经没有了夏季那边焦躁,但晒在脸上依旧十分火辣。 “快起来,距离大青山可还有四十里路呢!”墨先生从袖口抽出三尺长的戒尺。 “现在才是晌午,离晚上还有四个时辰呢,绝对来得及。”体力透支的荣睦,似乎已经对戒尺失去了畏惧。 墨先生一脸严肃,挥出的戒尺,几乎看不到影子,眨眼间便是招呼到了荣睦的胳膊上。 “啊……啊……我这就起来,我这就起来。”荣睦顿时惨叫不已,连忙爬起身。 “嗯……”墨先生满意地点点头。 尽管荣睦惨叫不止,可他的身上也仅仅留下了淡淡的白印,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皮开肉绽。 “这万山王朝可是有着不少武艺高强之人,徒手削铁如泥,一跃飞檐走壁,甚至是隔空取对方首级者比比皆是。”墨先生见荣睦对这把戒尺有些好奇,于是缓缓解释道。“我这把戒尺的故事太长,我就不细细讲了……” “那墨老师您……”荣睦讪讪一笑,转移话题道。 “我可不是武艺高强之人,只不过略知一二罢了,你若是有兴趣,都会教给你。只不过,你现在这身子板还差地远呢!”墨先生淡笑道。“半个时辰,必须走完十里路。” 荣睦不敢怠慢,只得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水壶,咕咚咕咚地大口喝起来,同时还要强忍住因过度劳累而带来的反胃的恶心感,不然若是将水全都吐了出来,就算是想要走完这十里路的愿望再强烈,也都无法达成。 “荣睦,你今天吃下的苦,都是明天唾手可得的甜。”墨先生不紧不慢地跟在荣睦后面,面色如常,步履轻快。 “是!”荣睦抬着仿佛有千钧般沉重的腿,一步一步朝前迈着小步,而早已麻木了的脚底板,甚至连那双快要磨破的旧鞋传来地面疼痛的感觉都已察觉不到。 从前,荣睦走得最长的一段路,就是从杉鹭镇由东到西的二里路,全然当做是读书之余的放松,因此这十里走起来定然是艰难至极,就仿佛那些难懂拗口的诗书一样,就算无法理解,也得全部背熟。于是,这十里路竟然在麻木和浑噩中走完了。 “老师,咱中午能吃顿好点的吗?”荣睦气喘吁吁道。“这几天都吃的干粮,不耐饿啊!” “嗯……”墨先生点点头。“是得吃好些,不然以后长不高,炼不壮。” “那咱们中午吃什么?”荣睦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再走十多里就到了大青山的地界,那儿有一家小店,倒是颇有风味,不知你还能走得动吗?”墨先生不动声色道。 “还要再走十里?”荣睦闻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是你要吃好的,若是不想吃,那便啃干粮!”墨先生若无其事道。 “哎!”荣睦忍不住捶地道,拿出干粮啃了一口,就着水壶里的水囫囵咽下。“走!” “嗯……”墨先生微微一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来只有吃才能唤起你的动力啊!” 荣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摇摇头,继续缓步朝前。 “呵呵……不论文官、武将还是商人,在吃这方面可是讲究的很呢!”墨先生咂咂嘴,故意诱惑荣睦。 “墨老师以前一定活得很滋润!”荣睦不咸不淡道。 “那是自然。”墨先生漏出自得之色。“这万山王朝的山珍海味,我什么没吃过?” “东屿洲的七虹鱼、嫩耗贝、蓝鳌虾,生吃鲜嫩爽滑,烹制则口感多样,咸鲜中透着一股子醇厚的香,还有那暮州的山龙肉、凤尾燕、峰岭茸,清炒或炖汤,只要吃下一小口,全身的血脉仿佛都沉浸下鲜香之中……”墨先生漏出陶醉的表情。 “那你现在还不是在大青山陪我吃干粮!”荣睦嘲笑道。 “好小子,竟然敢嘲笑老师。”墨先生故作生气道,从袖中抽出戒尺,冲着荣睦的后背轻轻拍下。 “啊……”荣睦一声惨叫。“老师,君子动口不动手!” “若不是让你长长见识,我才懒得与你说这些。”墨先生不以为然。“另外,我只是想告诉你,区区一个千韧州,又算的了什么!” 荣睦本想说句墨老师莫吹牛,只是害怕那戒尺,便故作沉默不语,继续朝前用力迈着步子…… “前面那间小木屋,便是此行的目的地。”墨先生健步如飞。“我在那儿等你,你走快些!” “老师你……”荣睦望着墨先生的背影,恨不能跳到他的背上,少走几步路,但刚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墨先生已经坐在了小木屋门口的木桌前,笑盈盈地对他招着手。 “这个死老头!”荣睦诋毁着将近五十岁的墨先生,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但又无法改变现实,只能无可奈何地继续走到饭桌前。 “一只烤鸡、一斤牛肉、一桶米饭,还有一壶凉茶,客官请慢用……”店小二客气道。 “嗯……”墨先生满意地点点头,朝店小二使了个眼色。 “这位客官,这些饭菜可够?”店小二问道。 “够,够了!”荣睦气喘吁吁地应着,无力地坐在了凳子上,连忙端起一盏凉茶,咕咚咕咚地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客官,一共是十铜币,麻烦您给零钱。”店小二笑盈盈地看着荣睦。 “噗……咳咳咳……”不待那股清凉驱散心中的燥热,高昂的饭钱就令荣睦惊呼一声。“什么?十铜币?” “怎么,十铜币的饭,荣公子都吃不起了吗?”墨先生嗤笑着。 “为什么是我掏钱,你没有钱吗?”荣睦不满道。 “这是什么话,当老师不收学费已经是破天荒了,难道连饭都不管吗?”墨先生平静道。 “管,管,不但管饭,还管住呢!”荣睦没好气地看了眼墨先生,只得乖乖地从口袋里掏出十个铜币,递到店小二手中。 “客官您慢用,如果不够您再点。”店小二转身离开。 “老师,如果不够您再点。”荣睦调整了下呼吸,对着墨先生阴阳怪气道。 “哼!粗茶淡饭都舍不得付钱,还是收起你的盛情!”墨先生一脸鄙夷,十分不悦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老师您慢点吃,吃得快了,品不出滋味,如今我手中只剩五铜币,这顿饭权当给您留个念想,以后可真的就是要粗茶淡饭了!”荣睦故作得意一笑,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既然没钱便去赚。”墨先生将鸡腿夹到荣睦的碗里。 “怎么赚?连本钱都没有。”荣睦连忙一口咬下鸡腿,用力嚼着,生怕墨先生变卦。“那老狗季腾海以大青山赋税减少为由,将我一年俸禄二百二十铜币全部充公了!” “呵呵,看来你刚入官场,便被季腾海上了一课啊。”墨先生不紧不慢地道。“吃有吃相,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你看看你,难道是饿死鬼托生的?” 荣睦没有接话,而是继续狼吞虎咽着,要知道,平日在家中的饭菜也不过是两荤三素,而炒鸡蛋都算是荤菜的荣家,看似光鲜,其实在吃的方面,反而显得有些寒酸。 这倒不是因为荣家舍不得吃穿,而是杉鹭镇地理位置偏远,物资匮乏,不少东西要么有价无市,要么则是天价。就拿熟牛肉来说,在其他地方两铜币就能买来一斤,可在杉鹭镇则至少需要三铜币才能买来一斤。 “我说你慢些吃可好,又无人与你争抢!”墨先生没好气地将筷子放到空碗边。 “多吃快吃,等有力气了就去收拾那季腾海!”荣睦狠狠道。 “之前与你谈了经商之道,现在与你谈谈如何白手起家,不知你是否有兴趣听?”墨先生平静地看着荣睦。 “听,当然要听,不过我也没让老师白说。”荣睦将一大块牛肉咽下。“还请老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二,过来,我有要事相问。”墨先生道。 “客官,请问还需要点什么?”店小二客气道。 “不需要……”荣睦嘴里嚼着的饭差点吐了出来。 “真的不再点点儿什么了?”墨先生鄙夷地看了荣睦一眼。“小二,这顿饭吃得不便宜,我还想向你了解点情报。” “这……”店小二面露难色。“情报可都是要花钱买的啊!” “那就要看你的情报值不值钱了!”墨先生不以为然。 “好!”店小二瞅了瞅周围,发现并没有其他客人。“今年大青山的茶叶还会继续减产,价钱则会比以往稍高……” “没有了?”荣睦不满道。 “没了。” “就这点小情报还想要钱?”荣睦不屑道。 “客官若是不点吃的我就先忙去了。”店小二精明一笑,借故离开。 “不是所有的店小二都知道有价值的情报。哦,对了,我记得有人说过,他既聪明也勤奋。”墨先生淡淡一笑。“聪明目前我没有发现,至于勤奋嘛,倒是在压迫下能稍显端倪。” “现在距离大青山还有不到二十里路,你有两种选择,一是在三个时辰内,慢慢悠悠地走完这二十里路。”墨先生漏出期待之色。“二是走小路,不过需要四个多时辰,而且路不好走,但可能有所收获。” “有所收获是什么意思?”荣睦抹了把嘴边的油,一脸好奇道。“这算是白手起家吗?” “但是会很辛苦,不知你能否吃下这苦?”墨先生点点头。 “能赚钱便可。”荣睦起身道。 “好!”墨先生从袖中拿出一块厚布,将剩下不多的食物一并装了进去。 “那便启辰,睡觉前,我们应该能赶到大青山。”墨先生缓缓起身,走在前面带路。 下午的阳光尽管不再强烈,可依旧炽热。离开大路的荣睦二人,七拐八拐地绕上了一座连绵的山脉间,那里数目茂盛,野草丛生。 “据传这小山中有不少能卖些钱的东西。”墨先生拿出戒尺在前面开路。 “哦?可够咱四人一年吃喝之用?”荣睦跟在后面,故意道。 “估计可以!”墨先生并未因此气恼。“若是运气好的话,倒是说不定够你顿顿都是大鱼大肉。” “请老师带路!”荣睦立刻打起精神,颇为恭敬道。 第12章 ——杉鹭虎 前往大青山的山路本就已经崎岖难行了,荣睦与墨先生走的那条所谓的小路,更是在在杂草丛生,树木茂盛的野地里穿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十分难寻,靠着墨先生的戒尺将草丛和树枝略作清理之后,方才勉强通过。 “老师,你这是要去什么地方挖财宝吗?”半个时辰摔了不少跤的荣睦忍不住抱怨道。“或者说,我们现在要去挖的,是你在发达的时候就猜到了有一天自己会落魄,提前给自己埋下了不少的钱财?”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你剩下的九个铜币在附近寻个风水宝地埋了,等你混不下去的时候可以再过来挖。”墨先生对此毫不在意,继续朝前清理着树枝和野草。 “真是刚出刀山,又入火海啊!”荣睦忍不住泄气道。“这难走的野地里当真有能寻到够咱四人一年吃喝之用的东西?”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墨先生倒是一脸淡然。“我也就不卖关子了,告诉你,这大青山的特产是大青茶,而大青山附近,有一种野生的茶树名为活血茶,顾名思义,有活络气血之功效,据说就算受了重伤,流血过多,都可以用其捡回一命。” “那又怎样,可比的了血元参?”荣睦不屑道。“退一步讲,真有你说的那般神奇,还能轮得到我们染指?” “的确如你所说,会有不少人捷足先登。”墨先生顿了顿。“不过这活血茶树在野外只会单颗生长,曾有人花重金收集了不少种在一起,结果互相争抢养分,最终只剩一颗半死不活。” “天天浇水,天天施肥都不成?”荣睦好奇道。 “你都能想到的方法,别人会想不到?”墨先生摇摇头。“传言,这活血茶树有灵性,只爱孤芳自赏,曲高和寡。” “所以我们来此碰碰运气?”荣睦丧气道。“我可不信此行会遇到活血茶树。” “嗯,也对。”墨先生点点头。“当然,还有一条稳妥的法子,就是会累一些,不知你愿不愿意干?” “老师请讲!” “你看见这漫山遍野的大树了吗?”墨先生停下脚步,用戒尺指着四周。 “向我荣家一样,将这些木材砍伐后运出去卖掉?”荣家不屑道。 “错!”墨先生挥舞着戒尺,不由分说地对着荣睦的大腿便是一下。 “啊……”荣睦满脸委屈,惨叫一声。 “这一尺,希望你要虚心谨慎,尊师重教!”墨先生和颜悦色道。“周围这些树,可成不了大器,不过烧火做饭倒是可以,你若是不怕累,可将他们统统砍走,三捆可卖一个铜币,这整座山脉,估计可以卖上……” 嗷…… 突然一声野兽的咆哮从不远处传来,吓得荣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荣睦惊道。 墨先生神秘一笑,转过头看着坐在地上的荣睦。“拿出点男子汉的样子来,不过只是一头受伤了老虎而已。” “你说什么?”荣睦惊道。“是……老……老虎?” “准确的说,是一只受伤的老虎。”墨先生伸手拉起荣睦后,紧握起戒尺,警惕地朝着声音源头的方向探步而去。“跟紧我。” 荣睦屏住呼吸,猫着腰,双手紧握着拳头,紧随着墨先生,在陡峭的山腰缓步前行。 嗷……又是一声凄厉地虎啸,骇得荣睦全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呵呵,果然是杉鹭虎!”墨先生小心地用戒尺拨开挡住视线的树枝道。 “杉鹭虎?”荣睦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准确来说,杉鹭虎是石川虎的近亲,但个头要大上一圈,同时也要更凶猛一些,而且非常稀有。”墨先生对着杉鹭虎将戒尺高高举起,以示警告。 嗷……一头体型健壮的红色老虎张着血盆大口,对着荣睦二人吼叫着。 “看样子是被那丘陵巨棕熊给咬伤了。”墨先生指着那头红色老虎脖子上一道狰狞的伤口。“你看它的后腿处,还有几道抓痕,看来此前经过一番打斗。” “这丘陵巨棕熊也是杉鹭镇的?”荣睦再次惊道。 “丘陵巨棕熊在石川郡甚至是千韧州都有分布,只不过数量不多而已。”墨先生露出鄙夷的目光。“你成天读的那些书可不会写这些,所以就不要抱怨这路难走了!” “是,老师。”荣睦对墨先生毫无防备的鄙夷搞得十分不爽,但还是耐心道。“那接下来要干嘛,对了墨先生,咱们此行不会是与虎谋皮的?” “谋皮不假,但非专程而来,它只是一点意外的添头而已。”墨先生自信道。“废话不多说,我要全力绞杀此虎,你与我保持些距离。” “这么好的历练机会,我可不想错过。”荣睦深吸一口气,简单地活动了一下筋骨。 “你可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你那小脸蛋被破了相可别赖我。”墨先生微微摇头,并没有阻拦荣睦的意思。 “自己小心。”墨先生话音未落,一个箭步迈出,直奔杉鹭虎而去。 杉鹭虎见墨先生来者不善,前爪撑地,后腿微弯,身体呈匍匐状,积蓄起全身的力量。 “畜生你好算计!”墨先生看出了杉鹭虎想要饿虎扑食的打算,但并没有收手,反而更加明显地冲着杉鹭虎的头部而去。 嗷…… 杉鹭虎大啸一声,前腿用力一刨地,后退猛地一蹬,健壮的身子瞬间腾空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冲着墨先生的脖子而去。 “哼!”高高跃起的墨先生,顺势右腿探出,冲着杉鹭虎的额前轻轻一点,巧妙地躲开了杉鹭虎的扑食,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嗷…… 杉鹭虎发现唾手可得的猎物狡猾地躲开了攻击,不由得再次大叫了起来。 脖子根上的伤痕因刚才的用力一扑后,正随着剧烈的喘气向外留着鲜血。 “若是你毫发未损,我倒是惧你三分。”墨先生不为所动。“如今你有伤在身,就莫怪我看上了你的皮。” 似是感受到了墨先生对自己的蔑视,杉鹭虎虽然极为暴怒,可还是拿出了百兽之王的威风,只见它,四肢紧抓地面,伺机而动,随时都可能发动致命一击。 墨先生见状,大步迈出,三尺戒尺随右臂拖在身后,同样是在寻找机会。 不远处的荣睦,四处找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一件趁手的临时武器。 “看来真是百无无用是书生啊!”荣睦自嘲一笑,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杆毛笔,真是那支由十五年的榧竹制成的象征文书身份的标志。“那边借此一用!” 语罢,荣睦手持仅有不到一尺长的毛笔,加入争斗中。 “荣睦快退!”墨先生见状大惊,连忙主动挥出戒尺,朝着杉鹭虎强攻而去。 嗷…… 杉鹭虎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大啸一声,尽管它的灵智不高,根本无法判断荣睦是否也有墨先生那般的身手,但多一人的出现,倒是令处于僵持的局面有了一种被打破的可能疯狂地冲着墨先生挥舞着前爪,可面对墨先生的灵巧躲避,却显得毫无办法。 “好一个皮糙肉厚的畜生。”荣睦利用在杉鹭虎的攻击空挡,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毛笔把硬戳着杉鹭虎的身体。“还好这榧竹结实,不然恐怕早就折了。” “我来缠住他,你尽量攻击它的伤口。”墨先生有些气喘吁吁道。 “好!”荣睦闻言,稍显犹豫和恐惧的心顿时落了地,不过即便如此,想要攻击到杉鹭虎的伤口谈何容易。那脖子上的伤口位于那血盆大口不远,杉鹭虎只要扭个头就能一口咬到自己。 “还差一点!”荣睦伺机半天挥出的笔杆,戳中了杉鹭虎的脖子,但离伤口还有不远地距离。 “这畜生!”荣睦挥出的笔杆又一次落空。 “看来只能放手一搏了!”荣睦灵机一动,快速脱下裹在衣服里面的熊皮,冲着杉鹭的头部甩去,想要以此暂时遮挡它的视线,好能戳中伤口部位。 嗷…… 从天而降的熊皮,让杉鹭虎顿时一惊,那股有些熟悉的气息,让它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凄厉的虎啸。 “教化尺!”墨先生大吼一声,三尺戒尺趁着短暂的空挡,重重地落在了杉鹭虎的脑袋上。 “哪里躲!”荣睦刺拍马赶到,飞身一跃,准确地将笔杆刺进了杉鹭虎脖子上的伤口中。 嗷…… 伴随着杉鹭虎的惨叫声,鲜血立刻飞溅了荣睦一脸。刚才还攻势不减的杉鹭虎变得迟钝了许多。 倒在地上的的荣睦,还来不及开心,瞬间就感到左臂一阵滚烫的感觉,低头一看,只见左臂两道血红爪印。 “好凶猛的畜生!”荣睦强忍剧痛,右手握着的笔杆拔出后又快速刺入。 墨先生默不作声,用力挥舞着戒尺,不断敲打着已无力躲避的杉鹭虎。 嗷…… 杉鹭虎一声惨叫,终于是不敌二人的轮番攻击,无力地倒在了地上,看上去奄奄一息。 “你没事?”墨先生跳到荣睦身边。 “没事没事,一点小伤而已。”荣睦无力地笑道。“请问老师,这杉鹭虎值多少钱?” “呵呵,不愧是商人的子嗣,命都差点没了,还关心能赚多少钱。”墨先生忍不住笑道。“差不多能够咱四人一年的吃饭钱!” “那便好,那便好。”倒在地上的荣睦坐起身,重新将熊皮裹在衣服里,把手中沾了不少虎血的笔随意在地上擦了擦装进口袋,又舒服地躺了下来。 “二位好身手!”一声大笑从树林中传来,只见一位身着蓝杉的青年人缓步走来。“在下祝炎,不知二位能否将此虎让给我?” 第13章 ——祝炎 “祝炎?”荣睦看着这个白净的少年,心中瞬间升起一丝不安。 “此虎是我二人搏命换得,不知祝公子是何用意?”墨先生客气道。 “这位先生,此虎乃是被我同伴所驯养的丘陵巨棕熊所伤,这几天我一直在追击它,不料却被人捷足先登。”祝炎遗憾地摇摇头。 “丘陵巨棕熊还能驯养?”荣睦好奇道。 “万物皆有灵性,只不过少有人能与动物心有灵犀。”墨先生缓缓道。 “还是这位先生见多识广。”祝炎笑了笑。“那么此虎的尸体能否归还与我?” “祝兄,这杉鹭虎本是无主之物,何来归还之说?”荣睦淡笑道。“况且,斩杀此虎是我二人冒着性命之危,才辛苦得来的……” “二位身手的确了得。”祝炎爽快一笑。“不过,我印象中似乎还没有人能跟森木城商会讨价还价。” “祝兄说话可不要太满。”荣睦满不在乎。“据我所知,这森木城在石川郡排名靠后,恐怕靠前的随意一个城市的商会,你们都得让其三分!” “这位小哥说笑了。”祝炎摇摇头。“不管是万山王朝,还是这无际世界的其他什么地界,都是实力为尊,拳头说话。” “那便让我来领教一番祝兄的手段,如何?”荣睦挽起袖子,顺势活动了一下筋骨,对着墨先生使了个眼色。 墨先生缓缓点头,从袖中抽出教化尺。 “好,好,好!”祝炎狡猾一笑。“你二人欺我一人,可还算公平?” “公平?”荣睦冷哼一声。“不知祝兄所言的公平,是不是我二人双手将杉鹭虎恭谨奉上才算?” “你!”祝炎的笑脸瞬间凝固。 “说不定祝兄身上还有不少油水。”荣睦坏笑道。“就当是这除过杉鹭虎的一点添头!”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劫?”祝炎脸色铁青。 “是不是抢劫,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荣睦紧绷起全身肌肉,冲着墨先生一点头。 “祝公子,得罪了!”墨先生双脚一蹬地,如猎豹般对着祝炎而去。 荣睦同样也不含糊,从口袋中掏出还留有血迹的毛笔,五步并做三大步,直奔祝炎。 “哼!”祝炎扎下马步,从袖中掏出一把折扇。“既然二位执迷不悟,那我就不客气了!” “教化尺!”墨先生右臂手持墨金色教化尺,对着祝炎要害处随意点出。 “榧竹笔……”荣睦一脸严肃,丝毫没有因为这书生器物而怯场,反而借着刚才屠户的余威,冲着祝炎的面门刺去。 祝炎不敢怠慢,连忙用折扇挡下墨先生的教化尺,躲开荣睦的榧竹笔。 “试试我的虎骨扇如何!”祝炎狞笑一声,手腕灵巧一抖,折扇顺势打开,借着挥出的胳膊,迎风抖动的折扇坚如精铁。 “哼!”墨先生转攻为守,凭着教化尺的长度优势,倒是能与祝炎纠缠一番。 “虎啸!”祝炎手腕翻转,大开的折扇再次合上,配合其高速挥舞的胳膊,发出阵阵刺耳声,令人顿感头晕目眩。 “好诡异的手段。”墨先生不敢怠慢,收回探出的教化尺,护住身前,严密防御着祝炎随时可能发动的突然袭击。 没有什么战斗经验,只是紧跟祝炎身后伺机而动的荣睦显然没有这般老道,很快便中了祝炎的陷阱。 当然,这祝炎可不比杉鹭虎那般没有灵智,相反,祝炎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荣睦有多少斤两,之所以一开始不进攻荣睦,原因有二:一是墨先生身手了得,咄咄逼人,很难寻出空挡对付荣睦;二是不得已而为之,顺势麻痹荣睦。 “虎爪!”祝炎瞅准墨先生全力防守的机会,突然转身,挥舞着打开的折扇,直奔荣睦要害。 “榧竹笔!”缺少战斗经验,不会什么招式的荣睦瞬间大惊,但还是拿出了以命搏命的态势,紧握笔杆,刺向祝炎的面门。 “好气魄!”祝炎想要以气势压倒荣睦的想法瞬间落空,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得硬着头皮躲开荣睦刺来的笔杆,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重创荣睦。 “教化尺,训诫!”墨先生见状,连忙转守为攻,手腕灵巧一转,教化尺再次探出,直奔祝炎后脑。 “拿命来!”祝炎顿感身后一阵冷风而来,全力稳住突然一紧的身体,全力将虎骨扇挥向荣睦心脏处。 “祝兄好算计。”荣睦用力扭动身体,让开心脏处,故技重施,将小腹一览无余的留给祝炎。 “找死!”祝炎本能一偏头,心中升起浓浓的杀意,那本就全力挥出的一扇,在其奋力之下增加了一分狠劲。 “啊……”荣睦一声惨叫,左手捂着小腹躺倒在地,右手紧握榧竹笔,仍旧保持着刺出的姿态, “哼!”祝炎的左肩膀处传来钻心疼痛,一处极小的血洞赫然在目。 “把命留在此处!”墨先生拍马赶到的教化尺,重重地刺在了祝炎的后背上,竟是将衣衫都撕裂了开来。 “不要欺人太甚!”祝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后,连忙又爬了起来,左手摸了摸左肩膀处和后背的伤口,竟都向外淌着鲜血。 “给你两条路,要么死,要么滚!”墨先生恨不能痛打落水狗,但眼看荣睦的小腹处,衣衫下面的熊皮已经破损,同样是留有血迹。 “一般我只会把死路留给对手。”祝炎一咬牙,强行绷紧身体,看了眼已经失去战斗力的荣睦后,放心地将抓握虎骨扇的右手负于身后,一步踏出,冲着墨先生直奔而去。 “负隅顽抗!”墨先生一脸肃穆,挥舞着教化尺,迎着虎骨扇而去。 “虎扑!”祝炎负于身后的右臂突然挥在身前,打开的折扇快速地砸向墨先生。 “指路!”墨先生挥舞的教化尺瞬间变成停滞,如利剑般直刺砸下的虎骨扇。 “异想天开。”祝炎左臂紧握成拳,力压右臂,而砸下的虎骨扇则借势借力,速度和力道徒然加快。 “真是可笑。”墨先生手腕一变,教化尺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刺出。 啪…… “怎么可能?”祝炎惊道。 只见教化尺并没有选择直接刺入虎骨扇的扇面,而是以一个略微偏斜的角度,斜刺而入,贯穿其中。 “啊……”祝炎应声倒地。 墨先生刺出的教化尺刺破虎骨扇后再次变换角度,横着拍在了祝炎的脖子上, 噗……到底后的祝炎一口鲜血喷出,连带着几个碎了的牙齿。 “得饶人处且饶人。”荣睦冲着墨先生点点头,捂着小腹上的伤口,站在一个安全的距离,笑盈盈地望着祝炎。“不知祝兄接下来还有何打算?” “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祝炎恶狠狠道。“我也算是一个商人,看上这虎皮了,不知二位可否做个顺水人情!” “这句话听起来比刚才的顺耳多了,看来你还是会说话的!”荣睦轻松道。“既然祝兄喜欢,那么好说,五万铜币。” “五万铜币?你怎么不去抢劫”祝炎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那身风度翩翩的衣衫此时已是狼狈不堪。“此虎虽稀少,但若是想要卖个好价钱,还需要制皮师稍加处理,这制皮师的雇佣费可是昂贵的很!” “抢劫?”荣睦若有所思。“没错,这就是抢劫,不知祝兄是打算要钱,还是要命?” “要钱还是要命?”祝炎故作沉思。“还是要命!” “识时务者为俊杰!”荣睦点头称赞道。 “那便给你五万铜币,放我一条生路,不知可否?”祝炎看着警惕性逐渐降低的荣睦二人点点头后,缓缓伸出右手,在胸前的口袋中摸索着什么。 “哎呀,今天出门没带钱!”祝炎的右臂迅速展开,随着其狰狞的面色,张开的手中几把小匕首突然飞出,直奔墨先生周身要害。“还是你们去死!” “哼!”墨先生袖中的教化尺突然飞出,快速地挡住了飞来的小匕首后,墨先生转守为攻,一把甩出教化尺,直奔祝炎眉心。 “不要!”祝炎大惊,想要躲闪,可由于距离太近,加之已经受伤,因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教化尺刺来,甚至连抬手阻挡的时间都没有。 啪…… 一声闷响,只见飞出的教化尺已插入祝炎眉心。 “你们都得死……”祝炎怒目圆睁,艰难的说出几个字后失去了生机,嘴角一丝鲜血顺着脸颊流到了脖子。 “老师……”荣睦惊魂未定地看着墨先生。“杀人可是要犯法的啊!” “哼!”墨先生余怒未消。“是祝炎这小子咄咄逼人,三番五次的想置你我于死地,死有余辜!” “这匕首的做工好精致啊!”荣睦捡起一个被教化尺击飞的匕首赞叹道。“这上面刻着的一朵云彩是什么意思?” “这是?”墨先生弯腰捡起一个匕首,仔细端详了起来,半晌突然惊呼道。“这是,云苍宗!?” “云苍宗?”荣睦好奇道。“是干什么的?” “废话少说!”墨先生拔出还插在祝炎眉心的教化尺,警惕地看向四周,见无异样后慌忙道。“先找个地方一起挖个坑,把他埋了再说。” “好咧!”荣睦手脚利索的与墨先生一道,在一个不起眼的山坳处匆匆挖出了一个小坑,再将祝炎随身之物统统取走,点了一小把火,毁尸灭迹。 “快点。”你看着尸体,我去收拾杉鹭虎。墨先生快速拿出一段麻绳,将杉鹭虎的尸体捆好后背在身上。 “走!”荣睦看着已经无法辨认出的祝炎身体,连忙将其用碎石和浮土将其掩埋好后,匆匆与墨先生离开了。 第14章 ——云苍宗 离开后的荣睦与墨先生匆匆赶路将近两个时辰,期间二人沉默不语,也很少停下来休息,直到穿出难行的小路,看见大青山山寨几排低矮的房子后,二人才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休息了片刻。 “祁宏跟戴瑞应该已经到了!”荣睦看着渐渐变暗的天色喘着粗气。 “嗯,差不多到了!”墨先生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虽说已离事发地较远,但我们还是坚持坚持,赶到住处再休息也不迟。” “好!”荣睦咬牙起身,与墨先生一同朝大青山走去。 夜晚的大青山,星星和月亮将大青山的天空照得很亮,像是一块透亮的玉石。只不过大青山那几排低矮的木屋漆黑一片,显然无法跟杉鹭镇的夜晚相提并论。 倘若荣睦不是忙于苦读,可能这时与杉鹭镇上其他的纨绔子弟一样,享受着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另外,尽管万山王朝内部治安一般,且还有对外战争,但并没有采取宵禁措施,为的就是让辛苦劳作了一天的人们能有一个喝酒、看戏、打牌等娱乐放松的机会。 当然,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促进消费,从而有更充足的费用攘外安内。因此,尽管一个小小的杉鹭镇,有着交通不便,位置偏远等诸多不利因素,可这些物品依然是应有尽有,尽管比不上森木城那便奢华,但任然可以满足杉鹭镇百姓的需求。 “若是能在此开一间小酒坊那该多好!”荣睦走在漆黑一片的大青山,尽管已经筋疲力尽,可一旦能想到有赚钱的机会,则立刻来了精神。 “荣文书又在痴人说梦了?”墨先生嗤之以鼻。“酒坊的生意岂能是你想做就做的?” “怎么了?”荣睦不屑道。 “荣文书,你这是从何而来的胆量啊?”墨先生无奈一笑。“连几个铜币的饭你都如此抠门,酒坊的买卖可是要花大价钱的,毕竟那可不是种植赤杨木那么简单,其中需要很多极为复杂的工序和不少苛刻的条件,方才能够酿制而成,否则顶多算是自己能喝的家酿而已,根本卖不出去。” “我就只是说说而已,万一哪天还真的就开起来了呢!”荣睦狡猾一笑,看了眼面露不悦之色的墨先生,正发愁该如何转移话题时,正巧看见了不远处的祁宏戴瑞,于是立刻喊道。“祁宏戴瑞,我们在这里!” “二少爷你可到啦!”祁宏戴瑞齐声道。“墨先生背着的这是……” “进去再说。”荣睦站在一扇刻有“东七”字样的破旧木门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借着月光,在一把生锈了铁锁上寻着锁孔,可锈锁的锁孔已被完全锈蚀,根本打不开。 “让我来!”戴瑞从腰间抽出铣铁剑。“大家都站远点。” 砰…… 砰…… 啪! 锈锁终于不堪撞击,支离破碎地掉在了地上。 “老师请!”荣睦客气道。 墨先生点点头,带头而入,站在杂草丛生的小院内,四人呆呆地站在一间连门窗都不翼而飞简陋的木屋外。 “倒是一座古宅!”荣睦打趣道。“祁宏戴瑞,你二人还是先将山地马撤下牵进来,正好这院子里有不少杂草,就先别往那破马棚里面栓了,让它们凑合填填肚子,就随意休息!” “是。”祁宏二人转身走出小院。 “老师背虎一路辛苦,就先挑一间干净的房子休息休息!”荣睦叹口气。 “没事,虽然现在身体一般,但扛一只杉鹭虎倒是没什么大碍。”墨先生朝着一间小屋走去。“倒是你,第一次离家,我还是看着帮你安顿一二。” 荣睦闻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朝着小屋外走去。不多时,小屋内便在燃起的马灯下被收拾的像模像样,就连门窗也被几块木板所代替,至少不会进风。 屋内,所有的生活用品也都从马车上卸了下后安置完成,荣睦四人围坐在一张圆桌前。桌上摆着一个铜锅和几双碗筷,此时,正向铜锅内正向外换换冒着热气。 “祁宏,大门锁好了吗?”墨先生谨慎道。 “放心,三道内锁。”祁宏道。 “嗯……”墨先生点点头,指着地上平铺的虎皮和一堆杂物。“这是杉鹭虎皮和虎骨,明日我再简单处理一下,便可卖些钱用。” “此行荣文书可谓是一穷二白,今后就要委屈各位了。”墨先生淡淡道,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布包裹。“这是中午的剩饭,大家就着虎肉就当是晚饭了!” “其余的虎肉我已经用盐腌好,能吃上一段时间。”祁宏笑呵呵道。“没想到才来大青山,就能吃上这虎肉,也算是个开门红!” “不错!”戴瑞严肃的脸上稍有缓和。 “劳烦各位了,今后大家有苦同吃,有福同享,我荣睦再次拜谢大家啦!”荣睦起身向三人抱拳躬身。 “呵呵,荣文书可谓是出生少年不怕虎,一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着实惊到老夫了!”墨先生嗤笑道。“所以,我等愿意跟着荣文书发财!” “哈哈哈……”三人同时大笑道。 “咳……”荣睦尴尬摇头。“老师,咱们还是说说那祝炎!” “嗯……”墨先生的脸上瞬间露出凝重之色。“这祝炎可来头不小啊!” “此人是?”祁宏与戴瑞好奇道。 “哦,差点忘了。”墨先生拿起身边的一个布袋,从中掏出一个枕头大小包袱和几件杂物。“这祝炎是我与荣睦屠虎之后,突然冒出来的要虎之人,气焰嚣张,被我二人打伤后竟然想要偷袭去我性命,最后被我斩杀。” “还有这等凶人?”祁宏惊道。 “期间,荣睦还受了点小伤。”墨先生关心地看着荣睦。 “无碍,无碍。”荣睦摆摆手。“老师,这祝炎是……” “云苍宗人。”墨先生皱着眉头。 “云苍宗?”荣睦三人莫名道。“这云苍宗是什么,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你三人没听说过倒是稀松平常。”墨先生摇摇头,从桌上的一堆杂物拿出一块金属牌。“这上面印刻的一朵精致的云彩,便代表着云苍宗。” 三人好奇地依次接过金属牌。 “这云苍宗在万山王朝颇为神秘,起初不过只是一方小宗教而已,后来快速发展壮大,而且底蕴深厚,不少武艺高强之人都在其麾下效力。”墨先生喝了一口水。“就连那雷打不动的盐价,它都能轻易改变,用通天之力来形容它再合适不过了!” “以前,我曾与云苍宗有过接触,那人名叫南陨。”墨先生缓缓道。“但此人腰缠万贯,人脉及广,曾经为了铲除一个不利于云苍宗发展的郡使,竟然引起了一场害人无数的瘟疫,直接让那位郡使因办事不利被斩首示众,就连他的家人都被株连,而顶替那位郡使的,则是深得云苍宗信任,很快在其帮助下,消除了这场瘟疫,也自然坐上了郡使之位。” “嘶……”荣睦倒吸一口冷气。“真有此事?那这云苍宗岂不是堪比万山王朝的皇族了?” “呵呵,云苍宗这水倒的确有覆舟这能力,不过这几十年来,倒并没有这么做。”墨先生扶着胡须。“当然,万山王朝的皇族事后也曾在暗中彻查此事,但也都不了了之。” “那云苍宗直接扶持起一个郡使便可,为何还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荣睦有些不解。 “我也是听小道消息得知,那郡使好像知道了云苍宗的秘密,并与其一位中层发生了矛盾,才是如此下场。”墨先生叹了口气。“如今,这烫手的山芋竟被我等碰上,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得罪一个中层,便是落得株连九族,那我们杀他云苍宗一人,又会怎样?”荣睦的手心忍不住渗出了汗水。 “从令牌的材质来看,此人只是一个普通人员而已,可能还不如你这万山王朝的文书地位高,而从其手段来看,结果也是相仿,不然我二人岂能轻易脱身?”墨先生一脸庆幸,将包袱里面的东西全部抖落在了桌上。 当当当的清脆声响回荡在小屋内,当看清散落在桌上的不是普通的铜币,而是一大堆拇指大小的铜锭时,荣睦三人终于是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这……这是铜……铜锭!?”荣睦一脸震惊。“这一个铜锭可是相当于一千铜币啊!” “怎……怎么这么多的钱?”祁宏同样满脸好奇。 “怎么样?荣文书,现在我们不是穷人了?”墨先生淡笑着将倒出来的钱大致数了数。“足足一百三十个铜锭,相当于十三万铜币,差不多是荣家一年的收入了!” “一……一年的收入?”荣睦吃惊地张开了嘴。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墨先生瞪了荣睦一眼,却见祁宏戴瑞竟是同样得表情。 砰! 墨先生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令荣睦三人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 “刚才说那云苍宗时,倒也没见你们会如此模样,倒是见到了几个铜锭,就露出马脚了?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云苍宗的实力,就算是换成金币,可以堆满整个大青山。”墨先生不屑道。“因为云苍宗真是与万山王朝为敌的宗室王朝的卧底。” “嘶……”荣睦三人再次倒吸一口冷气,异口同声道。“原来这云苍宗如此厉害,那我们可得小心了!” “你三人当真不愧是生意人,先前与你们说的那些竟然全无概念,却对金钱如此敏感!”墨先生笑着摇摇头,打开锅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虎肉放进滚开的锅里。“好啦,先吃晚饭,大家应该都饿了!” 咕……三人闻言忍不住咽了口唾液,连忙拿起筷子,夹起虎肉扔进锅里。 咕咚……咕咚…… 随着铜锅内的水再次滚开,屋内很快便弥漫着虎肉的香气。 第15章 ——保护费 “开门,开门,快开门……” 屋内,荣睦三人被敲门声惊醒。 “谁啊,这么早敲门?”祁宏不满道。“墨先生去哪里了?” “老师应该不会远走。”荣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先去开门!” “好!”祁宏和戴瑞二人翻身下床,朝屋外走去。 “快开门,屋里人都死了吗?” “混账,何方小儿满口胡言,看我不撕烂你的狗嘴!”祁宏怒气冲冲地正要将木门后的东西移开。 砰! 木门被砸碎了开来,木屑随之飞溅而出。 “哎呀……”祁宏应声倒地。 “有人为何磨磨唧唧不开门?”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恶狠狠道,身后还有数十位同样膀大腰圆的人,正不怀好意地看着荣睦三人。 “这位朋友,有话好说,我几人昨夜刚到大青山,不知有何贵干?”荣睦笑吟吟道。 “速速收拾东西滚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满脸不屑。 “哦?这是为何?”荣睦摇摇头。 “小子,知道大青山是谁的地界吗?”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怒道。 “愿闻其详。”荣睦不咸不淡道。 “好小子,那我就告诉你!”身材魁梧的中年人狞笑一声,随之恭敬地转向后面一位脸上留有一道醒目刀疤印的青年人。“正是三等门都卫郜通,郜都卫!” “原来是郜都卫!”荣睦轻笑着拱拱手。“失敬失敬!” 面对荣睦毫无诚意的招呼,郜通脸上的刀疤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小子,你闯进的这间房,可是我大青山文书的居所,按照万山王朝律,我有权把你丢进大牢里吃上三年牢饭!” “我还以为此地是郜都卫说了算的呢!”荣睦淡淡一笑。“原来还是万山王朝说了算啊!” “嘴硬的小子,不知道你的骨头是不是也跟你的嘴一样硬!”郜通冲着身边的壮汉使了个眼色。 “找死!”数十位壮汉挽起袖子,就要动手。 “既然大青山还是万山王朝的地方,那么你可认得此物?”荣睦不紧不慢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绿色仙鹤胸配,冲着郜通晃了晃。 “这是……”郜通眉头微微一皱。“文书?你是……” “我受万山王朝委任,前来大青山任职文书,享有监察令的权利。”荣睦漫不经心地将仙鹤胸配戴在了旧衣服上,显得极不搭配,有点像是贫农的头上,戴了一顶高档的帽子。 “哈哈哈……你,你是我见过最寒酸的文书了……”郜通忍不住大笑起来。“文书一职需要杉鹭镇举人才行,举人可不是一般家庭能供得起的!” “就是就是!” “这穷小子,居然干谎称文书。” “简直可笑至极。” “冒充万山王朝文官可是要蹲大狱的。”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一定是个傻小子!” …… 咳,荣睦看了眼身上的旧衣服,的确与仙鹤胸配极不搭配,忍不住叹了口气。的确,这些年的苦读,基本都是父亲顶着家中的压力进行的,钱也大多花在了教书先生和买书等学习之上,哪有多余的钱购买衣物,好容易得来的文书一职,还因季腾海克扣了一年的俸禄,即使刚才发了一笔横财,但也苦于无法抽身去买新衣,现在的荣睦,能做到衣不蔽体已经是很不错了。 “那么……郜都卫,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此散了,我今日还有政务在身。”荣睦正色道。 “你小子,哦不,荣文书,你这三的牢饭可免,但保护费可一个子也不能少。”郜通得意道。“一共是五百铜币。” “嘶……”荣睦微微一皱眉。“这大青山文书一年的俸禄不过才二百二十铜币,不知郜都卫这五百铜币的保护费从何而来?” “没钱就别来我大青山。” “哪来的滚哪去!” “丢人现眼。” 郜通听着周围的壮汉的呵斥声,得意道:“荣文书,若是没钱走是可以的,但是得受到些皮肉之苦,不知……” “哼!”戴瑞快如闪电般的从腰间抽出铣铁剑,一个箭步冲到了郜通身边的壮汉群前,手起刀落,破风声呼啸。 “哎哟!” “啊……” “嗷……” 电光火时间,郜通身前三位壮汉应声倒地,凄惨的叫着,只见三人的腿脚都沾满了鲜血,但仔细看来,不过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 “戴兄……”荣睦连忙喊道。“收手!” “是!”戴瑞熟练地将铣铁剑上留下的鲜血一甩,利索地将铣铁剑入鞘。 “荣文书,你这是什么意思?”郜通的刀疤脸忍不住一阵抽搐。 “呵呵,实在抱歉。”荣睦歉意一笑。“我这戴兄是个急脾气,见不得我吃亏,先前是他鲁莽了,我带他向你赔罪。” “哼!荣文书目中无人也就罢了,竟然占了便宜还不卖乖?”郜通抖了抖脸皮,刀疤变得狰狞了许多。 “岂敢岂敢。”荣睦顿了顿,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铜锭对着郜通晃了晃。“这样,我把身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交给你,权当与你赔罪了,另外,算上五年的保护费,如何?” “你这穷小子,哦不,荣文书怎会有如此大的手笔?”郜通怀疑地皱皱眉。 “有没有诈,还望郜都卫明鉴。”荣睦手腕一抖铜锭便在空中划过一个美丽的弧度,准准的落进了郜通的手里。 郜通接过铜锭,用手指弹了弹,又对着太阳看了半天…… “郜都卫,您不用牙齿试试看?”荣睦嗤笑道。 “是啊是啊!” “都卫试试看!” “哼,这难道还要你们提醒我?”郜通恶狠狠道。“本都卫是怕那小……哦不,荣文书使诈,万一在这铜锭上涂了毒药怎么办?” “慢着!”荣睦严肃道。“郜都卫您怎么能亲自用牙齿试呢,这多有失面子跟威严啊,何不让手下代劳,既威风,又安全!” “嘶……还是荣文书足智多谋,那便依了荣文!”郜通大笑道,伸手搂过一个壮汉的脖子,拿起铜锭。“你,给我把嘴张开!” “都……都卫!”壮汉忍不住连忙闪躲。 “废什么话,平时一个个的都夸下海口,跟我出生入死,今天帮我试个铜锭就如此扭捏,假如以后我发达了,你们岂不都是背后捅我刀子的主?”郜通猛地一抬腿,膝盖狠狠地顶在壮汉腰间。 “啊……”壮汉忍不住惨叫一声。 郜通见状连忙将铜锭塞进壮汉嘴里后,搂着壮汉脖子的手臂用力一抬,便让壮汉大张的嘴闭上。 “滚!”郜通手臂一松,另一只手对着壮汉的脸抡圆了就是一巴掌。 “啊!”壮汉又是一声惨叫,捂着流血的脸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嗯……”郜通顾不得倒在地上的壮汉,对着手中的铜锭点点头。“荣文书果然大手笔!” “呵呵,郜都卫,我还有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荣睦客气地笑着。 “荣文书还跟我有何客气的?”郜通满意地将铜锭塞进口袋,露出一口有些残缺的牙齿。“说,今后我们也算是这大青山的主人了!” “那荣睦就先谢过郜都卫了!”荣睦拱手道。“我初来乍到,对大青山还不是很熟悉,再加上文书一职公务繁忙,所带随从也就仅有区区这二人,不知郜都卫可否借于我几人,祝我渡过难关?” “这……”郜通撇撇嘴。“荣文书,实不相瞒,大青山治安颇乱,杀人抢劫之事常有发生,作奸犯科之人更是大有人在,别看我手下有十来个人,可当真还是忙不过来啊……” “呵呵,郜都卫,我年底还有一笔生意款要收回,到时候钱的事情,依然是好说二字,还望郜都卫凡是往前看。”荣睦笑着摇摇头。“另外,借于我的人手,我可付与他们钱财,以供生活,如何?” “那……”郜通点点头。“那便依你,不知荣文书看中谁了?” “文书一职不需打打杀杀,随意即可。”荣睦指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位脸上还留有血迹的壮汉。“就是他了!” “哈哈……”郜通放声一笑,露出得意之色。“黎威,今后你就跟着荣文!” “郜……”黎威一脸犹豫。 “告辞!”郜通并没有想要理会黎威的意思,只是冲着荣睦点点头,手臂一挥,带着剩下的九个壮汉匆匆离开了。 “黎……黎威。”荣睦冲着黎威招招手。“我可是读书人,不会轻易对你动手的,今后,你就跟着我,不会亏待你的!” “大,大人。”黎威一脸茫然。“我黎威只是个五大三粗的莽夫,认不得几个大字,除了每天跟郜都卫欺软怕硬之外,什么也不会干,之前郜都卫成天训练我们,想要把我们当打手用,只可惜我……”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荣睦走上前去,拍了拍黎威的肩膀。“以后荣睦之事,还望黎兄多多出力,荣睦定不忘黎兄助力之恩。” “大人,您放心!”黎威忍不住膝盖一弯。 “别……”荣睦连忙搀起黎威。“男人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是。” “这是戴瑞,这是祁宏。”荣睦笑呵呵地介绍着。“今后,我荣睦富贵就靠各位的了!” “二少爷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二少爷的荣华,就是我等的富贵!” 此时,在离大青山外十多里的一处荒山上,墨先生一脸从容。 “云苍宗的追击者,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这是为何?” “明知故问,那祝炎你可认得?” “阁下,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哼,待我找到证据,再取你性命也不迟!” 第16章 ——文书府邸 文书府邸 在万山王朝内,皇族会为文官提供处理政务的地方,镇一级别叫镇令房,城一级别的为城令厅,至于文书和监察令则不再范围之内。当然,万山王朝鼓励文官武将经商,有钱之后自然会按照自己的喜好所需建起府邸,在里面处理政务。 因此,府邸二字乃是身份的象征,荣睦虽然只是小小的文书,而且家道中落,但他还是用文书府邸来调侃自己。 第二天清晨,经过荣睦三人的忙碌,大青山东七内虽然破败依旧,但欣欣向荣之景,已初露端倪。 就拿被郜通等人破坏的大门来说,也已被拼凑在一起,重新安装,虽然依旧没有御敌防贼的作用,可至少也是个摆设。尽管这破屋引来旁人觊觎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门如主人的脸面,还是不可没有的。 “真是捡了个宝贝!”荣睦望着黎威忙碌的身影忍不住咂咂嘴。“黎兄真是解决了我们住房的燃眉之急啊!” “大人,打架我虽不在行,可修房子可是拿手的很!”黎威摸了把额头的汗珠。“打架只不过因修筑房屋没有饭吃,才做起了郜通的打手。” “也是,这大青山本就没有什么产业,再加上郜通这几年来的飞扬跋扈,普通人混口饭吃的确很困难,也就没有钱请你们盖房了。”荣睦点点头。“那你为何不去杉鹭镇或是其他镇子继续修筑房屋?” “实不相瞒,我们这行也算是个靠手艺吃饭的,但又是最低级,最危险的。”黎威忍不住叹口气。“我有个兄弟叫黎东,水平与我相当,但因得罪了工头,被送到了军营,做了修筑防御工事的苦力,这现年来,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所以我才逃到了大青山。” “万山王朝周边战事不断,尤其是边境地区,就算修筑出铜墙铁壁,也无济于事,只要将其围它个几日,里面断了粮草,便不攻自破。”荣睦淡淡道。“那你这手艺是?” “我们黎家世代都以修筑房屋为生,虽然技艺比不了城中高级别的木匠石匠,但在镇子里可是绝对的好手。”黎威顿了顿。“再有的事情大人应该也知道,每年镇子都会从我们这些建造师中挑选一些优秀之人,一来修筑军事工事,二来嘛,自然是被送到各个城中甚至是各个郡中为那些官老爷修建宅院幕府。” “万山王朝不是为各级文官武将都配备了住所和官邸,怎么还……”荣睦惊疑道。 “呵呵,大人你看你的这座宅院,你可满意!?”黎威忍不住摇摇头。 “哦……”荣睦拍了拍脑袋。“我懂了,贪欲人人都有。” “大人明鉴,建造师其实与其他工匠的等级之分相类似,但其利润不及其他工匠那样可观,再加上民间需求量大和不便于管理等诸多原因,万山王朝才极少理会建造师,但天赋异禀之人,自然难逃其眼。”黎威说话间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特别是将废旧的边角料拼凑在一起的手艺,做得格外熟练。“所以,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起码能靠手艺比普通人活的好一些。” 荣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另外,大人给我的这些个工具真是趁手,若不然,哪来如此高的效率?”黎威满脸兴奋。“真是没有想到,自从我把那些吃饭的工具换成钱填饱肚子后,还能再摸到这么好的工具啦!” “这是……”荣睦偏过头看着正在帮黎威打下手的祁宏。 “都是这所屋子的前任主人留下来的,装在一个木箱子里,我还以为是些个值钱玩意,没想到是一堆破烂。”祁宏有些懊恼。“刨子、锯子、锤子、斧头什么的全都锈迹斑斑。” “倒也算是个值钱玩意。”荣睦摇摇头。“不然别说买房,就是连修房的钱我们都出不起。” “二少爷,咱不是有……” “呵呵,那事便莫提了,就当它没有发生过,我可不想再引狼入室!”荣睦微微皱眉。“黎兄,现在我们有五个人,只有两间破屋,我想每人都能有一间独立的休息地方,不知还需要些什么……” “要达到这个水平,至少需要两个平方丈大小的木屋,根据我现有的水平,大概需要木材六钧,也就是十棵赤杨木的重量,其中三棵从中间平分成四份,作为木屋的大梁、房梁和顶梁,其余的三棵,分成一样厚度的木板,作为木屋的木墙和木门,木窗只需边角料即可,其余辅材漆料根据实际情况,可多可少。”黎威修好大门后坐下休息。“这座宅院以前是大青山周文书的,三年前被郜通赶走之后,就再也无人居住,但好在房子的基础不错,只需修缮一下便可。” “好,这样再好不过了。”荣睦兴奋道。“修缮的材料应该动动手就能获得?” “不错。” “好……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动手!”荣睦搓搓手。“祁宏,牵上那几匹山地马,咱们准备出发。” “大人,何必这么麻烦,材料的事情,交给我来”黎威起身拍拍胸脯。 “难道……”荣睦望着院墙外面的木屋。“难道是要借材料?” “大人高明!”黎威呵呵一笑,走出院门,手脚利索地翻过了对门的院墙。 “黎兄,你还真是去借啊?”荣睦诧异道。 “这家人早就离开了大青山,移居到别处去了,再也不回来了,而大人您是这大青山的文书,为何不能借?”黎威将院门打开。 “这家主人您好,在下荣睦,大青山文书,初到此地,先行有礼了!”荣睦双手抱拳,对着空荡荡的宅院恭敬一拜。“现因我一穷二白,无落脚之处,先向借您一部分建造材料,他日定如数奉还!” “开始!”荣睦微微一笑,挽起袖子,迫不及待地走进了那座无人的宅院。 在黎威的指导下,借材料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同样是一件破旧的宅院,比起文书官邸来说,强不了多少。但两所破屋拼出一所能住的屋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黎威一人当先,爬上屋顶,稳稳地站在房梁上,熟练地挥舞着斧头。 咚咚咚…… 不出几下工服,一根完整的房梁就被拆卸而出,在荣睦祁宏的帮助下,房梁被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呼……没想到这破屋的房梁还是有些分量的!”荣睦叹道。 “百年不敢说,若是修缮得当,八十年应该可以。”黎威咂咂嘴,继续拆卸下一根房梁。 “松手!”荣睦轻呵一声,鼓起全身力气,与祁宏一道,双手稳稳地将第二根房梁放在了地上…… 没过多久,地上就堆满了拆下来的房梁,仔细一数,竟有十根之多,三人也累的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地上。 “这只是侧梁而已,衡量动不得。”黎威看出了荣睦的心思。“不然,这房就会塌。” “那为何我们不干脆搬到这里?”祁宏疑问地看着荣睦。 “问得好。”荣睦摇摇头。“我也想,只不过那郜通定然会拿此事做文章,因此,还是借材料体面些。” “大人真是谨小慎微啊!”黎威摸着一根拆下来的侧梁露出赞赏之色。“这可是十年的赤杨木,结实的很呐!” “那是自然。”祁宏得意道。“我荣家……” “祁宏,咱还是谦虚些,听听黎兄怎么说?” “我们木匠都喜欢赤杨木,年份越久的自然越好,但过了十五年年后,赤杨木生长缓慢,且易得病生虫,当熬到二十五年后,便又获第二春,能顺利长到五十年。”黎威露出羡慕之色。“那时的赤杨木,别说盖他三层木楼,就是五层都行!” “这……我倒是头次听说。”荣睦若有所思道。 “继续干活,不然天就要黑了!”黎威起身拿着斧头。“再拆些门窗和木墙,就行啦!” “好……” 黎威再次提起斧头,游走于木屋的各个角落,挥舞着斧头。随着咚咚的声响,门窗外墙等材料被巧妙地拆了下来。 对于木屋而已,结构相对简单,不过是几根立柱,几根房梁和木墙,利用榫卯的记忆,巧妙地拼凑在一起。 特别是在万山王朝周边战事不断,金属类的制品大多为军事所用,民间极少能获得,而修建房屋的工程量巨大,因此榫卯技术被广泛使用的同时,也是考量木匠石匠建造水平的重要标准。 先前黎威挥舞着斧子的时候,并没有用斧刃破坏其结构,而是小心地将榫卯结构拆开,既为了修缮房屋时的方便,也能很好的保护这座旧宅。 天色很快就变暗,这期间荣睦祁宏虽然得出力搬运材料,但与黎威相比倒是清闲不少。午饭与晚饭也就索性用虎肉代替。 “黎兄,有了这些材料,我们的起居问题多久能解决?”荣睦看着堆满院落的各式材料,期待道。 “十天足以!”黎威自信道。 “呵呵,荣睦,才几天不见,商人的本性便自然流露啦?” “老,老师,您去哪里了。”荣睦惊道。“戴瑞昨日便出去找你,你们难道没有碰到?” “处理了一点小麻烦而已,回来途中遇见了戴瑞,我去让他帮我打探一点消息。”墨先生摆摆手。“这位是?” “黎威,大青山郜都卫的打手,现在是我们的人了!” “见过墨先生!”黎威恭敬地一抱拳。 “嗯……”墨先生对着黎威一点头,若有所思道。“你是,建房师?” “正是,我黎家世代都是建造师。”黎威露出自豪的神情。“虽然现在仅仅是学徒中级,可是距离学徒高级已是不远!” “荣睦,你可真是走了狗屎运啊!”墨先生笑道。“学徒中级,可堪比昊工匠材店的达越驰了!” “咳……”荣睦露出不满之色。“怎么,墨先生您这是……” “只是感叹一下,傻人有傻福而已。”墨先生正色道。“除此之外,绝无其他。” “老师……” “这事就此揭过。”墨先生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微微皱眉。“咱们还是回屋说!” “你们先去聊,材料的事情我来办。”黎威知趣道。 “黎兄……”荣睦诧异道。 “大人,就让我做我能做的事情!”黎威坦然一笑。“不然荒废了手艺。” “这山地马,兴许能帮到你。”祁宏将马绳塞进黎威手里,与荣睦墨先生走进东七宅院的旧屋里。 第18章 ——借刀 “嘶……”荣睦听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老师您这是?” “荣睦,这郜通在大青山扮演着什么角色?”墨先生淡淡道。 “当地一霸,不排除是季腾海故意留给我的钉子,还有他也是我的拦路虎,稍有不慎,丢了性命也并不意外。”荣睦皱皱眉头。“可是在这万山王朝内,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我有说要杀他吗?”墨先生鄙夷地看了荣睦一眼。“你前几日那招虽为缓兵之计,不过只是养虎为患而已,你不会真当他会就此罢休?” “养也不是,杀也不是,那该如何?”祁宏忍不住焦急道。 “一个字。”墨先生胸有成竹。“困!” “困?”荣睦惊疑道。 “荣睦,这是我第一次教导你,你只需照办便是,今后的路还需你走,我只不过是送你一程而已。”墨先生正色道。“我先卖个关子,一切等明日天黑之后再说。” …… 太阳刚刚偏西,荣睦一行五人便早早吃过晚饭开始赶路,这段路大约有五十里,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渐变暗,直到完全黑了下来后没多久,夜色就被圆月的淡黄色光亮照得十分明亮,甚至连十丈外人的脸都能看得清楚。 “就快要到了。”墨先生轻声道。“再坚持坚持。” 只见荣睦五人身穿黑色紧身衣裤,脸上也都蒙着黑色的纱巾,留出一道缝隙,好露出一双眼睛观察周围的情况。 “停!”墨先生手臂一挥,停在了一处高低上,钻进了路边的一处灌木丛中。 从这里望下去,是一片灯火通明的村寨,仔细倾听,那里面传来阵阵欢快的歌声和热火朝天的喝酒作乐的声音。比起萧条的大青山来说,不知好了多少倍,其热闹程度甚至让荣睦看到了一丝杉鹭镇的影子。 “这是……”黎威思索道。“这是瀑龙州凤山郡坝阳城良安镇的上林寨?” “不错,正是此地!”墨先生看了眼夜空的月亮。“我们在此稍做修整,等村寨内的人快要休息的时候再动手!” “这上林寨为何如此热闹,但距离它也就五十里路的大青山却那般荒凉?”荣睦远远地望着上林寨羡慕道。 语罢,荣睦一行沉默不语,小心地躲在灌木丛中,利用着地理高度的优势,俯瞰着整个上林寨。 万山王朝,正如其名,领域内有着无数座大小不一的山脉。就拿森木城的这座山来说,其城就得名于森木山。森木山北起森木城,一路有高有低,蜿蜒至杉鹭镇,而杉鹭镇至大青山这一段,则扶摇直上,是整个森木山脉最高的一段,因此杉鹭镇乃至大青山交通不便,物价奇高,人迹罕至。 当然,大青山也有独到之处,可能这也是造物主对这个贫瘠地区的一些馈赠,这里出产一种名为大青茶原生植物,种植起来相对容易,每年的雨水便可满足其正常生长,当然若是要提高产量,水跟肥料自然是需要的,只不过会提高不少成本而已。 眼前的坝阳城良安镇的上林寨,位于大青山以东五十里,同样如其名,森木山脉至大青山后,一路下降,到上林寨时,已趋于平缓,几乎看不出山的影子,因此整个坝阳城是一个典型的盆地。 “这坝阳城也算是万山王朝中不可多得的一块宝地。”墨先生抚着胡须赞道。“你看这小小的上林寨内,不少家庭都是夜不闭户,说明这里的人丰衣足食,少有作奸犯科。” “不过虽同为万山王朝属地,两地争端一直不休。”黎威摇摇头。“我之前倒是与郜通来此劫过不少东西。” “老师您这是要借刀啊!”荣睦恍然大悟地一笑。“可借刀不怎么高明啊!” “哦?愿闻其详。”墨先生笑道。 “原因有三,一我们人手有限,能拿走的东西不多,不足以引起上林寨的报复,二我们如何才能让上林寨知道我们是白通的人,三一旦暴露了我们的身份,万山王朝的法典可是很严苛的。” “哈哈哈……”墨先生闻言笑道。“你考虑得很周全,但我们不拿一分一毫,也不伤及无辜。” 语罢,墨先生冲着荣睦摆摆手,示意他静候好戏上演 夜色渐浓,天空慢慢地被阴云笼罩,时不时地还会刮过阵阵凉飕飕的夜风,此时的上林寨的居民基本进入了梦乡。 随着时间慢慢地流逝,疲劳蔓延在荣睦一行人中,祁宏甚至已经开始呼呼大睡,唯独墨先生与戴瑞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 咚…… 上林寨内传来一声铜锣的声响。 “准备动手!”墨先生果断起身,打破了一行人的昏昏欲睡。 荣睦也连忙起身,强打精神。 “戴瑞,你去东面找到草料仓库后立刻放火,注意不要有任何动静。” “祁宏黎威,看见火势变大后,跑到街上呼喊,就说郜通来抢粮草了。” “事成之后,还在此地汇合。”墨先生振臂一挥。“荣睦随我来。” “是!”几人相视,会意点头,便立刻开始分头行动。 在宽敞平坦的街巷上,墨先生一马当先,荣睦紧随其后,直奔上林寨深处而去。与此同时,戴瑞轻手轻脚地狂奔着,刚才在灌木丛中的观察,让他大致了解了上林寨的基本布局,现在深入其中,倒也是目的明确。 祁宏与黎威这边倒是清闲了不少,他们二人找到了几户紧挨着的房子,在确认里面有人后,便在附近躲了起来,静候着戴瑞那边的动静。 咚 “小心火烛,关灯关门!”一位提着铜锣的中年人无精打采地走着。铜锣声和他的叫喊声在安静的上林寨内传出了老远。 咚…… “到了!”墨先生道。 荣睦不解地看着眼前的这栋建筑,与周围的房屋基本没有二致,只不过大门是生铁制成的而已。 “小心点。”墨先生紧紧抓住荣睦的肩膀,双脚用力一登地面,几个大步踩在墙上,灵巧地带着荣睦翻进了这座宅院后,小心地躲在了一个角落里。 “这里是……”荣睦忍不住问道。 “嘘……”墨先生连忙捂住了荣睦的嘴。“等会就知道了。” 荣睦只得放下心中的好奇,继续打量着这座宅院。不大的宅院内漆黑一片,大致可以看清楚,八间独立的屋子,只有三间半开着窗户,似乎里面是正在睡梦中的房主。 “着火啦!着火啦!” 远处,传来祁宏跟黎威的叫喊声。 荣睦与墨先生身躯为之一震,相视一点头,同时望着叫喊声传来的地方。 此时的祁宏二人,正在慢跑于上林寨的主路和小巷内,大声呼喊着,同时,还不忘回头看看着火的地方,心想火焰能燃烧得更旺一些。而戴瑞则早早离开了放火点,在灌木丛从中静候着荣睦等人。 “草料仓库着火了,草料仓库着火啦!” “快去救火……” “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竟敢在我上林寨内造次!” “就是就是……” 宅院内,荣睦二人听见外面的叫喊声忍不住心头一喜。 “老爷,外面好像着火了!”一位中年人走出偏房,边走边穿衣服,走到正方的门口,轻声敲了敲屋门。 不久后,屋门打开了,一位身材矮小男人走了出来,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一眼。 “老爷……” “快去救火……我稍后就去。”身材矮小的男人摆摆手,关好屋门又走进屋里。 中年人连忙穿好衣服,敲开偏房的几扇门,带着几个壮汉匆匆离开了宅院。 “动手!”墨先生一个箭步探出,荣睦紧随其后,几个流星大步迈出,伸腿一脚将正房的屋门踹开。 “谁?” “啊……” 屋内传来衣衫不整的矮个子男人和年轻女人的惊呼声。 “现在可否能将活血茶树种子还给我?”墨先生淡淡的道。 “活血茶树种子?”矮个子男人微微一皱眉,平静道。“我不知道阁下在说什么。” 墨先生摇摇头,从袖中抽出墨金色教化尺指着矮个子男人。 “郜通欠我十万铜币,他许诺给我活血茶树种子,可是却被你劫走了,现在你明白了吗?”荣睦不动声色地朝着墨先生皱了皱眉,故意压低嗓音,淡淡地看了眼矮个子男人,又指着年轻女人。“你先出去!” “谢大人!”年轻女人连忙拉起被子跑出了屋子。 “我的耐心跟善良是有限的。”荣睦故作阴恻恻地笑了笑。 “你们好大的单子,竟敢谋害万山王朝文官!”矮个子男人面露惧色。 墨先生毫不犹豫地挥起教化尺冲着着矮个子男人的大腿狠狠劈下。 “啊……” “我只是个商人,对你与郜通之间的恩怨没有兴趣,如你足够聪明的话,那十万铜币,应该还能剩下不少。”荣睦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矮个子男人。“现在可以告诉我活血茶树种子在哪里了吗?” “在书柜里,因为活血茶树极为娇贵,我只是晒干了而已,并没有种植。”矮个子男人咬了咬牙,颤颤巍巍地起身走到书柜前,打开门后,在里面翻腾了半天后,拿出一个粗糙的木匣。“拿走!” 墨先生结果木匣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有着三颗拇指大小的种子,冲着荣睦一点头。 “我与你无冤无仇……”荣睦低声道。 “都是郜通,都怪郜通!”矮个子男人连忙道。 荣睦与墨先生相视一点头,快步离开了宅院,朝着灌木丛狂奔而去…… 第19章 ——活血茶树种子 旭日东升,大青山四处弥漫着浓浓的大雾。此时,这个杉鹭镇最穷的地方,宛若仙境一般缥缈美丽。远远望去,山上的茶树和破旧的房屋,若隐若现,不经意间便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勾勒出一副美丽的画卷。 只不过,不论是仙境还是人间,都免不了几多争端,尤其在资源匮乏,狼多肉少的大环境下表现的更为明显,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属正常。 “好啦,先别睡了,起来有要事商量!”墨先生浑厚的嗓音回荡在破旧的屋子里。 “天刚亮就起床。” “昨夜那么辛苦,也不说让我们多睡一会。” …… 墨先生的催促,显然令得还在睡梦中的荣睦几人多少有些不满,但又无可奈何。不多时,荣睦几人坐在由旧木料临时拼凑起来的小凳子上,紧紧地围着一张旧桌子,尽管面色疲惫,可都透着一股子兴奋的劲头。 “这便是传说中活血茶树种子吗?”荣睦打开木匣盖子,三颗有些干瘪的褐色滚圆珠子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不错,正是此物。”墨先生满意地点点头。“这东西恐怕是这方圆五百里内最值钱的东西了!” “那杉鹭虎跟丘陵巨棕熊难道还不如此物珍贵?”荣睦问道。 “杉鹭虎跟丘陵巨棕熊的皮毛还需要制皮师加工后才能显示其价值,活血茶树叶吃下几片,或敷在伤口处就可见效,就价值而言,前者需要工匠才可发挥,后者直接就能见效,荣文书觉得哪个更值钱呢?”墨先生咂了咂嘴。 “说来说去,又说到老问题上了!”荣睦自嘲一笑。 “这活血茶树的种植条件有些苛刻,而且成活率不高,之前后山的那几颗幼苗都无故夭折了。”黎威小心地轻抚着三颗活血茶树种子。 “所以才能显示出珍贵。”墨先生皱皱眉,话锋一转。“目前,我们现有十二万零五铜币,三颗活血茶树种子、一张杉鹭虎皮和一些虎骨,眼下已是九月中旬,距离茶叶收获还有近一个月时间,我们得尽快雇佣人手,保证今年的茶叶产量不低于去年。” “这十二万零五铜币,说多也多,差不多是经验不足的商人一年的收入了!”荣睦沉吟道。“其实,这钱说少也少,光大青山茶叶一年的成本差不多就要三十万铜币,可都还差了一半多呢,由此可见,想要保住今年茶叶的产量,可是够呛啊!” “哈哈哈!”墨先生朗笑一声。“荣文书账算得可是越来越清楚了,但你可知是这三颗活血茶树种子价格是多少吗?” “还望老师明示!”荣睦谦虚道。 “活血茶树有个特点,就是一亩内,只能种植一棵,不然便会互相争抢养分,导致两败俱伤。”墨先生缓缓道。“活血茶从种子到收获需要五年时间,五年后,可长至两丈左右,此后的二十年年中每年可采集三次,能收获十五斤斤活血茶。” “血元参每颗大约一万一千铜币,而活血茶则要低上很多,只需一千铜币左右一斤,因此每年可赚一万五千铜币,直到二十年后活血茶树死亡,还可结出两三颗种子。”墨先生略微顿了顿。 “产量低,生长时间长,就算稀有,估计也赚不了多少钱!”祁宏忍不住道。 “呵呵……。”墨先生神秘一笑。“在这二十年中,有极低的概率会开出几朵活血花,身受重伤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服下后便能救活,这一朵活血花的价值三十万铜币币。” “那概率有多低呢?”荣睦好奇道。 “至少我是没见过,只是听闻而已。”墨先生遗憾地摇摇头。 “那为何还有无数人想要种植活血茶树,为了这活血茶树种子抢破了头皮?”荣睦苦笑道。 “药用!”墨先生皱皱眉。“其止血的功效非常好,不论万山王朝内部还是外部,冲突纷争不断,兵勇难免流血受伤,那血元参价钱很高,有它制成的回神汤更是不菲,自然只能依靠活血茶制成的活血丹来代替了!” “既然那活血花没有指望,那我们便干脆用活血茶制成活血丹来卖岂不更好?”荣睦露出茅塞顿开地笑容,连忙追问后,又无奈一笑。 “制药师无处可寻!”荣睦与墨先生异口同声道。 “哎……”众人闻言,忍不住轻叹一声,对于万山王朝控制工匠的事实颇为无奈,尽管都想要获得哪怕一位制药师,多少提高一些利润,但一想到跟万山王朝作对的后果,都噤若寒蝉。 “不必唉声叹气,我们能把属于我们的钱赚到手,就已经不容易了,其余的多想无益!”荣睦斩钉截铁道。“老师,我知道您已经有安排了,还望您别卖关子。” “呵呵……荣文书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墨先生点了点头。“的确是有所打算了,此次我们兵分三路,戴瑞祁宏,你二人将我们来时的山地马车赶回杉鹭镇,以免耽误荣家今年的收成。” “家中只留黎威一人,慢慢修缮房屋。” “老师,这未免太过着急了,昨夜的借刀之策,如今还不知能否奏效,我们这样迅速离开大青山,是不是太过张扬了?”荣睦皱皱眉头。“另外……” “荣文书可要经得起夸奖才是,莫要胡乱猜疑,这不放心,那不放心的,你当那上林寨的矮个子男人是个废物,其实他可比郜通狠辣到哪里去了。”墨先生平静道。“上林寨位于边境地区,各种冲突纷争不断,刀尖舔血虽然有些夸张,可能在那里做的了文书,可不是你荣睦这样手无缚鸡之力少年郎能办到的。” 咳……荣睦干笑一声,忍不住摇摇头。 对于文书一职来说,荣睦本就毫无任何经验可言,况且他才刚刚离家,能够自立生活已是十分不易,若是面对那些尔虞我诈、心狠手辣之人,便无从下手,几乎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当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荣睦叹口气,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当他苦读数年,刚刚得到杉鹭镇探花的名号,还来不及与家人享受一顿庆功宴,就赶赴杉鹭镇最穷的大青山,途中刚斗完杉鹭虎,又杀了云苍宗的祝炎,来到大青山还为站稳脚跟,郜通便又找上门来,一次要钱,一次险些丢命。 “哈哈哈……”墨先生似是知晓了荣睦的心思。“荣文书一脸丧气,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了?老夫不会哄人开心,只知道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让老夫失望,若是荣文还有难解之题,不妨说不出来让大家一乐?” “就是就是,二少爷,有啥您说啊!”祁宏拍了拍荣睦的肩膀。可能在别人眼里,他们的关系一主一仆,但其实则胜过了亲兄弟。 “说来话长,改日再谈。”荣睦稚嫩的脸上露出坚毅的深情。“我能有现场的成绩,也是老师您指导有方,另外,还有诸位的鼎力支持,荣睦在此谢过了!” “哪里哪里。”祁宏等人轻轻一笑,纷纷拱手表示谦虚。 “那是自然。”墨先生露出得意的神色,随意摆摆手。“好了,这种互相捧的废话就到此为止,毕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言归正传。”荣睦正色道。“还望老师多多指点。” “接下来,我与荣睦将要赶赴良安镇……”墨先生表情凝重。 “这良安镇可不怎么太平,况且还地处边境地区,烧杀抢掠,为非作歹之事层出不穷,不知墨先生您……”黎威闻言犹豫道。 “昨日看你对上林寨那般了解,我便知你肯定对管辖它的良安镇有些了解,不妨说说,也好让我们提前准备一二。”荣睦问道。 “良安镇隶属于瀑龙州凤山郡坝阳城,是万山王朝与宗氏王朝接壤的地方,从大青山至良安镇大约四百二十余里,地势平缓,道路平直。”黎威缓缓道。“那里治安混乱,民风彪悍,商品种类齐全,特别是稀有的物件,只要肯出加钱,均能满意而归。” “黎威所言不错,这良安镇上,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墨先生满意地点点头。“此行目的主要是去那儿的黑市,将活血茶树种子卖掉两颗,再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有其他收获。” “为何不将三颗全部卖掉呢?”荣睦问道。 “万一哪天荣文书成了荣药师,你不会说我墨某人断了你的财路吗?”墨先生戏谑一笑。 “老师,这恐怕是您留的后招!”荣轻轻摇头。“我就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您的关子可以继续卖下去。” “嗯……”墨先生白了荣睦一眼。“祁宏戴瑞,你二人将山地马送回荣家后顺便打探一下今年杉鹭镇的茶叶价格,哦,对了,还有赤杨木的价钱。” “是!”戴瑞祁宏抱拳道。 “黎兄,这几日麻烦你了,还望黎兄多加小心郜通,若是他再来造次,只要能保存性命,还望黎兄随机应变!”荣睦客气道。 “修筑房屋,本就是我吃饭的家伙,其他倒是有些隔行,所以我谢谢荣大人还来不及。”黎威憨厚一笑。“大人放心,待大人回来时,此府邸必将完工,虽比不上那上林寨内的建筑,但在大青山绝对首屈一指。” “我等拭目以待。”荣睦笑着摆摆手。“另外,这房子结实耐用,能遮风挡雨便可,富丽堂皇等日后发达了再说。” “是!”黎威恭敬一抱拳。 “这是咱们不多的财产,方便各位应急。”荣睦从口袋中掏出三十个铜锭后,分别递给祁宏三人。 墨先生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大家保重!”荣睦起身拱手道。 “保重!” 语罢,荣睦一行分成三路,按照约定的计划开始实施。 …… 上林寨,一座铁门紧闭的宅院内,一位矮个子男人面色阴沉地坐在一把名贵木材制成的椅子上,恶狠狠地盯着面前二十几个目露凶光的佩刀侍卫。 “从现在开始,越快越好,不要让任何人再听见郜通这个名字。” “是!” “另外,把他身上的十万铜币给我带回来,顺便打听一下大青山近期都有何人到访!” “遵命……” 第20章 ——再访上林寨 “来,看一看,瞧一瞧,新鲜的牛肉,一铜币一斤啦……” “这位客官,看看我家的米面,一铜币十一斤……” “刚出锅的酱牛肉,两铜币一斤咯……” 在宽敞的大街两旁,整齐的排列着十余丈长度的各色商贩,嘈杂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一副热闹的街市场景出现在了荣睦二人眼前。 “当真是山外有山啊!”荣睦咂咂嘴。“一座森木山,区区五十里地,竟然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不错,这里的物价相对便宜,而且物产丰富。”墨先生点头道。“的确天时不如地利啊!” “前几日……”荣睦刚想说借刀一事,就连忙闭住嘴,自嘲地拍拍脑袋。“地利不如人和,倒卖这里的物产到的确是笔好买卖。” “说得倒是容易,万山王朝的各个州、郡、城,为了能够扶持本地商人和农户,对投机倒卖者是要额外征收十分之一的重税。”墨先生笑着摇摇头。“况且,这寻常之物,利润本就不高,再加上长途运输费用,简直得不偿失。” “也罢,那便先去这上林寨的酒馆,看看能否打探一下老师口中的黑市消息。”荣睦强打精神刚要迈开脚步。 这时,街市喧闹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你干什么?”卖熟牛肉的商贩怒道。 “尝尝你的牛肉味道如何?”一位约莫二十岁出头的纨绔子弟漫不经心道。 “你都尝了一斤多了,这不是明抢嘛!” “话可不是你这么说的。”纨绔子弟不耐烦地撇撇嘴,指着身后数十个壮汉。“我们这么多人才吃了这点牛肉,你就大惊小怪的,信不信我们能把你这摊子上的牛肉全吃掉!” “你敢,我行遍整个坝阳城,从未见过你这般无耻之徒。”商贩愤怒地从摊位上抽出一把切牛肉的短刀。“要么给钱,要么流血!” “算了算了,你刚来,还有所不知,这位可是上林寨监察令晁起阳的儿子晁云。”另一位商贩连忙劝道。 “哈哈哈……”晁云大笑一声,两手各抓起一大块牛肉,扔给后面的数十个壮汉。 “你!”卖熟牛肉的摊贩一脸愤怒,紧握着刀柄的手剧烈地颤抖着。 “怎么,真当你那杂铁的破刀能杀人啊,哈哈哈……”晁云使了个眼色。“给我把这摊子砸了!” “是!”后面数十位壮汉立刻将卖熟牛肉的商贩围了起来。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啦!” “哼!”领头壮汉上前一步,一个飞脚将卖熟牛肉摊贩手中的刀踢飞后,冲着其膝盖又是一脚,瞬间就将其撂倒。 其余几个壮汉见状,立刻对其拳打脚踢。 “岂有此理!”荣睦咬牙切齿,就要打算动手。 “且慢……”墨先生拉着荣睦的胳膊。“此行我不想节外生枝。” “可是……”荣睦十分不甘。 “在你连自保的能力都还没有的时候,还是老实一点为好。”墨先生严肃道。 “那走,先去这山林寨的酒馆打听一下良安镇黑市的消息!”荣睦愤愤不平道。 墨先生面无表情地带头转身离开。 荣睦见状,连忙乘机从身边一位没有摊主的摊子上抄起几个鸡蛋,狠狠地砸向晁云后,头也不回地连忙跟上墨先生。 “嗯?”墨先生侧过头。 “谁,是谁干的?” 只见晁云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头上,盖着好几个破碎的鸡蛋壳,蛋清和蛋黄则正从头顶向下留着,瞬间便将整个脸都遮住了。 “哈哈哈……” “报应……” “活该!” …… 人群中,围观的那些敢怒不敢言的人纷纷轻声议论着。 荣睦得意一笑,与微微摇头的墨先生缓步前行,在街市尽头,来到一桩外面摆放着几个酒坛子的二层小木楼前。 门正中上面挂着的一块牌匾格外引人注目,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上林楼”。 “应该是这里。”墨先生微微点头。 “那进去!”荣睦淡淡一笑,深吸了一口从酒楼内飘出的淡淡酒香,顿感心旷神怡。 自古英雄配好酒,当然文人墨客也同样是离不开好酒,在无酒不成席的默规中,交杯换盏中,畅谈心中理想,指点大事小事,吐露彼此抱负,不经意间,英雄结识了兄弟,文人结交了文友。 只不过荣睦此前无比落魄,虽然荣家在杉鹭镇地位不低,但与季腾海交恶导致家族资产严重缩水,为了供他读书,荣景山与家人矛盾日趋激化,因此荣睦食能果腹,衣能蔽体已是不易,就连高中探花也未能尝得好酒好菜,除过得到了父亲偷偷资助的二十铜币之外,反而倒是差点丢了性命,若不是墨先生等人鼎力相助,或许早就臣服于郜通了。 不大的酒楼内,桌椅摆放整齐,荣睦与墨先生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前坐下。 “一斤牛肉,一壶酒,半只烧鸡,一桶米饭。”墨先生开口道。 “二位客官,请问您是要本店自酿的上林红还是要良安镇出品的良安春?”店小二热情道。“上林红一壶五铜币,良安春八铜币。” “就要上林……” “良安春!”墨先生看着荣睦轻轻一笑。 “好咧,一共是十八铜币,麻烦客观先结一下账。”店小二客气道。 “给。”荣睦没好气地看了眼墨先生,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铜锭放在桌上。 “哇……”店小二显然被这个铜锭所震撼到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二位客官,请问您需要到二楼的雅间吗,那里环境更好,档次更好,也对得起您地身价不是?” “不必了。”墨先生摆摆手,看了眼屁颠屁颠离开的店小二摇摇头。 “总不能平白无故地盼着别人对自己好?”荣睦淡淡一笑。“不论是官职还金钱,都是实力的体现,以实力为尊倒也不过分。” “这段时间,荣文书倒是长进不少。”墨先生欣慰地点点头。 荣睦付之一笑,转头看着上林楼的内部结构。 这是一间木制的房屋,虽然只是建筑系列的最基础建筑,但从内部架设,便是能一窥其匠心独运。 首先很好的避开了单体木头承载力有限的不足,利用榫卯拼接的方式,将零散的木材组合成一个整体,再将稀少粗壮的木材作为支柱,按照一定比例距离,分散在屋内,既增大了屋子的使用面积,又增强了屋子的耐用度,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另外,考虑到主人的身份和爱好,墙体也分为两层,外墙为防雨防潮,内墙则选用名贵木材装点。这就让屋子从外看结实耐用,从内观察,富丽堂皇。 “当真是一座好楼啊!”荣睦视线环顾四周,忍不住咂咂嘴。 “好好努力,以后能享受到的好东西还有很多!”墨先生淡淡道。 “二位客官,请慢用。”店小二熟练地将菜品一一摆放在桌上,又将找来的零钱递给荣睦。“有什么需要您再招呼我。” “请问这良安镇的拍卖会什么时候开始?”荣睦问道。 “客官您这是要打听消息啊!”店小二露出贪婪的目光。 “不错。”荣睦将一个铜币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皱皱眉头。“至于价钱嘛,还要看这消息的分量如何。” “拍卖会主要有两场,第一场在良安镇商会举行,拍卖的东西大多都为万山王朝内允许流通的货物,一般来讲,都是些个常见货,价钱公道,数量不小,种类齐全……”店小二撇了眼荣睦。 “嗯,继续……”荣睦将一个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铜币弹到了店小二面前。 “至于这这第二场拍卖会的举办地点嘛……”店小二迅速将铜币塞进袖口,机警地扫了眼四周的情况。“地点则不固定,但大多都在良安镇外的一个极不起眼的,名叫得月楼的酒楼举行,拍卖的东西嘛……” “那拍卖的东西都有什么?”荣睦连忙问道。 店小二神秘一笑,只是右手伸出手,不再说话。 “去将酒打开,再跟我们那两个喝酒的碗来。”墨先生面无表情地将桌上的酒壶塞进了店小二伸出的右手里。“快去快回。” 店小二敢怒不敢言,只得照办。 “老师你?”荣睦疑惑道。 “这黑市的消息既然是我告诉你的,我自然知晓里面的奥妙,你又何必向道听途说之人打听个没完呢?”墨先生淡淡道。 “可是我那一铜币不就……” “花钱买教训也是划算的。”墨先生见荣睦吃瘪,有些忍俊不禁,只好劝慰道。“不是每次花钱都能打听到想知道的消息的,此次权当买了个人情……” “吃饭!”荣睦无精打采地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二位客官,打扰一下,我家老爷想请二位到楼上雅间一叙,还望二位赏脸。”一位身着体面的中年人对着荣睦二人抱拳客气道。 “哦,我师徒二人游历四方,只为长长见识,不知您老爷尊姓大名,找我二人有何事?”墨先生轻轻一笑道。 “我家老爷是这上林寨的监察令,也是这家上林楼的老板。”中年人正色道。“之所以想与二位客官一叙,恐怕只是因为一个缘字……” 第21章 ——晁起阳 晁起阳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荣睦起身对着墨先生微微点头,伸出右手。“老师请!” “二位客官请!” 二楼的一间雅间内,装修的颇为考究,看上去显得富丽堂皇,摆放再其中的家具自然也很是奢侈,此外,墙上还挂着几幅栩栩如生的水墨画,在淡淡的香薰中,显得格外典雅。 细细看来,这里的布置,就是比起杉鹭镇商会三楼的拍卖厅都是不遑多让,由此可见,这酒楼的老板,也就是上林寨的监察令,绝对是官场商场,场场得意,才能配得起这些家当。 “呵呵,感谢二位赏脸。”一位矮个子男人起身客气道。 仔细一看,此人正是昨夜被荣睦一行打劫之人。 而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位身着暴露的年轻女子,女子面容姣好,妆容艳丽,身材丰满,虽有些轻浮女子的风貌,但因特殊气质,倒也不会与这场景格格不入。 “感谢阁下。”荣睦二人对视一眼,会心转头,故作一脸平静,抱拳回礼道。“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找我二人有何贵干?” “鄙人晁起阳,是这山林寨的监察令,也是上林楼的老板,我看你二位应该不是我坝阳城之人,估计对我也是一无所知!”晁起阳自嘲一笑。 “原来是晁监察,幸会幸会!”荣睦客气道。 “呵呵……”晁起阳拍拍手。“来人,上菜!” “是,老爷!”门外传来侍者的声音。 随即,房门便被打开,几位衣着整齐,年龄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女子,端着各色菜品,轻盈地进进出出。 不多时,桌上便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既有鸡有猪肉、牛肉,也有鱼虾之类的稀罕物件,而且更是盘大量多。 “此职位不提也罢,枉我在此经营二十余年,也仅仅是从文书到监察令而已,真是无用。”晁起阳话锋一转。“我想,假如我没有看错的话,你二人我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 荣睦闻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在心中琢磨:这晁起阳也未免太玄乎了,昨夜是与他有过照面,但夜黑风高,自己还蒙着面,虽然声音有可能会暴露自己,可当时已故意压低了嗓音,绝对不会露出破绽。 “呵呵,我师徒二人游历四方,听闻过不少故事,经历过不少坎坷,同样,也见过不少的人,晁监察的确有几分面熟,不知是否在哪见过?”墨先生神情自若,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起。 “哦?”晁起阳愣了一下。 “万山王朝地大物博,人杰地灵,若是久居一处,岂不是井底之蛙?”墨先生抚着胡须。“游历途中,既有善人善心,也有恶人歹心,有朋友,也有仇人……” “那倒是不假。”晁起阳语气有些缓和。 “人生起起落落,官途虚无缥缈,我大半生中,见证了无数天才陨落,也亲历了不少庸才得道……” “譬如这小小的上林寨,我苦心经营二十余载,依然停滞不前,难知我究竟是天才还是庸才?” 荣睦听着墨先生与晁起阳的谈话,顿感一头雾水,其中有一种彼此试探的感觉,两人之间什么都谈了,又好像什么也都没有说,但从两人的话锋中依稀可以听得出,他们是在较着劲。但又为何较劲,难道是墨先生在转移晁起阳的注意力吗? “呵呵,真是相见恨晚啊!”晁起阳微微一笑,端起一杯酒。“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墨先生也同样端起一杯酒。 但两人只是端着酒杯,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荣睦见状,终于揣测出了些许消息,于是端起酒杯,起身走到晁起阳的身旁,静静地看着他。 “嗯?”晁起阳微微皱眉,显然对荣睦此举有些不解。 “说起来,我与你倒是有几分相似。”荣睦沉吟道。“也许我也会像你一样!” “哈哈哈……”晁起阳昂首大笑,眼神中露出鄙夷的目光。“我看你面善,便不与你争辩了,虽然这二十余年在外人眼中看来,可能是在原地踏步,但这只是表面上而已,也许要不了多久,别说是良安镇的副镇守,就算是这坝阳城的副城抚都是我的了。” “那在下便提前向晁城抚贺喜了!”荣睦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伸手将晁起阳端着杯子捏在手里,微微一用力,便从他手中夺过了酒杯。 “在下从未饮过酒,更不知酒桌上的规矩,还望晁城抚海涵。”荣睦若有所思,将两杯酒稳稳地放在桌子上。“但在下深知,无功不受禄,今日晁城抚盛情款待,不知道意在何处?” “缘。”晁起阳脸色有些阴沉。 “缘起,缘又落。”荣睦轻叹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静静地看着晁起阳。 墨先生见状,也缓缓将酒杯放在了桌子上,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随后便是沉默…… 此刻,荣睦大脑飞快地转动着,不断分析者晁起阳的意图。 首先,荣睦想到的是晁云,一个十足的纨绔子弟,仗着晁起阳监察令的官位,在上林寨为非作歹,欺行霸市,简直就是上林寨的头号灾星。 其次,晁起阳绝对是一个好色之徒,从身边女子来看,绝对不是昨夜的那个女人。另外他虽相貌平平,一口一个自己能力有限,却能开得起这样一件酒楼,同时又将上林寨经营得如此之好,甚至在某些方面,都超过了杉鹭镇,尽管地理优势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可若是真是庸才的话,可能便是另外一番田地。 最为重要的是,此人见风使舵,面对自己跟墨先生的威逼利诱,游刃有余,当然,同样也是阴险狡诈,狠辣无比,不然怎么会从郜通的手中将血茶树种子弄到手中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空气仿佛也已经开始凝固,双方似乎都在快速思考着对方的用意,找出破解的方法,但似乎又是在等待着什么。 “晁城抚,这么叫你,不知可否?”荣睦露出一副懵懂的表情,明知故问道。 “还是叫我晁监察!”晁起阳谦虚一笑。“之所以这么说,全是因为那坝阳城的城府是个废物而已,他与我同来上林寨,碌碌无为,却扶摇直上,如今已是城抚了。” “我与老师出来游历学习,同样也为生计。”荣睦并没有接下晁起阳的话,而是另起一段。 “这个废物,虽然挡住了我的财路,却意外打开了我的官途。”晁起阳则继续他的话题。 “我曾经做过木材生意,但利润低的可怜,如今想着改行换业,只为腰缠万贯,盆满钵满,不知晁城抚有何高见?”荣睦淡淡一笑。 晁起阳闻言后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荣睦,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想本来最难对付的是墨先生,可谁知这个毛头小子则更难对付。 砰的一声,雅间的门被打开了。 “父亲,咱们上林寨的刁民越来越多了!”只见晁云灰头土脸地闯了进来。 “嗯?”晁起阳面露惊异之色,这个平日里在上林寨飞扬跋扈惯了的儿子,怎么今天吃瘪了。 “先是给手下的兄弟们尝了几块熟牛肉,教训了一下不懂规矩的牛肉小贩,便被不知谁扔过来的鸡蛋砸中,后来其他小贩竟然造反,仗着人多势众,我也就吃了亏!”晁云恶狠狠道,端起桌上的一杯酒,昂首一饮而尽。 闻言后,墨先生眼皮低垂,冲着荣睦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啊!”晁云惨叫一声。“这酒……这酒怎么回事?” “来人,快将云儿抬下去。”晁起阳故作镇定。 荣睦看着几个壮汉将不省人事的晁云抬出屋后,眼皮忍不住跳了跳。心中不免后怕起来,这晁起阳果然有鬼,鸿门宴设地如此不按常理,竟然连不认识的人也会中招。 也许这上林楼就是一间黑店,打劫过往的商贩或者是路人,说不定郜通也是中了这一招,才将血茶树种子乖乖交给晁起阳的。 “晁城抚,有钱大家一起赚,有财大家一起发。”荣睦事先乘机将墨先生酒杯中的酒倒掉,端起空酒杯,假装昂首一口喝完。“不知晁城抚是否有诚意?” “说来听听。”晁起阳微微皱眉。 “我需要上林寨的一个信物,至于用途,不便细说。”墨先生沉声道。 “十万铜币。”晁起阳图穷匕见。 “一百铜币足以……”荣睦面露难色。 “来人!”晁起阳嘲讽道。“我不介意用最直接的方法,尽管这违背了我做人的原则。” 雅间内平和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不大的空间里,拥进了将近二十余位手持木棒的壮汉,正不怀好意地看着荣睦二人。 “难道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吗?”荣睦对此不以为然。 “我只想听听你的价码。”晁起阳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铜配饰,冲着墨先生晃了晃。“这是你想要的信物,可在良安镇出入任何场所,当然,在坝阳城也有一定的作用,就是小了许多,具体怎么做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荣睦缓缓起身,面色平和地看着晁起阳。“晁城抚,不知除过金钱之外,可还有别的法子吗?” 第23章 ——季腾海的阴谋 杉鹭镇,一处略显偏僻的木材仓库内,荣景山等人正在查验今年的木材收成。 “家主,咱荣家今年的全部产出,三百五十钧赤杨木已经全部就位了,只不过比预计的七天时间晚了五天。”荣家木材管事唐庸拿着一个翻开的本子,在上面写了几笔。 虽然晚了几天,到也不是不能理解,木材的运输和砍伐是个麻烦的事情,不光需要天公作美,也要靠人力支持,此外还离不开畜力。而今年因为派出两辆由一匹山地马组成的两轮马车送荣睦去大青山任职,所以耽误了些日子。 “嗯……”荣景山看着仓库内堆放整齐的赤杨木点点头。“虽然晚了五天,倒也无大碍,咱们再去看看今年木材的成色如何!” 众人闻言点点头,随着荣景山在仓库内转悠起来。 硕大的仓库内,被新产出的赤杨木塞得满满当当,仔细一嗅,一股木材特有的香气弥漫在肺叶中,令人精神舒爽。 万山王朝内,有着许许多多的珍惜木种,除过制成文官毛笔和胸配的稀有木材之外,还有不少是做家具、盖房可以用到的。 例如杉鹭镇正镇守季腾海所用的家具,便是由红檀木制作成。红檀木有着天然的防腐功能,放置在屋内几十年,都不会生虫,此外,红檀木的结实程度,也是赤杨木无法相提并论的,只不过其生长速度足足比赤杨木慢了两倍之多,培育难度也大大增加,所以价钱会比赤杨木高上五倍之多。 “今年的木材成色倒是不错。”荣景山摸着一根赤杨木笑着点点头。“比起前几年的确好了不少。” “的确如此。”荣景水也是一脸兴奋。 “我荣家今年应该可以翻身了!”荣昊低声道。 “我之前还在担心,前几年的虫灾会给后来的木材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如今看来,这些担心有些多余。”荣景山长舒一口气。 “家主的担心不无理由,这些年我也未曾放松警惕,时刻关注着各个批次赤杨木的生产状态。”唐庸缓缓道。“其他几家木材世家,如今可都还陷在虫灾的泥潭中呢,多的不说,光是有虫眼的木材和生病的木材就很多。” “还好你处置得当,不然我荣家可能就要毁在我手里了。”荣景山面露苦涩之情。 “家主哪里的话,我唐庸负责荣家木材管事一职已近四十年,从小就跟这些赤杨木一起长大。”唐庸拱手恭敬道。“若不是当初老爷鼎力支持我放弃扩大种植的建议,恐怕后果会与其他家族类似。” “这便是我对你深信不疑的原因。”荣景山抱拳还礼,露出自信的笑容。 众人闻言,联想到那年的惨状,脸上皆是露出惊恐之色,便不再言语,自顾地看着眼前的木材,仓库内也就变得安静下来。 荣家仓库内存放的十五年赤杨木可以长到五丈多高,上下均匀,有一尺半粗。一棵差不多就是一钧的重量,粗略一算,荣家一年大约会有五百余棵的赤杨树到达砍伐的年限。 长此以往,若是要维持这么多的产量,以十五年一个周期来计算,大约有七千五百余棵赤杨树,乍一看这家产的确丰厚。可细细一算,这些树如细水长流一样,每年仅仅有十五分之一的树木可以砍伐出售,且环环相扣,年年紧随,若是其中一年出了问题,那么便得等到下一年才可能赚到钱。 “景水,你们说的那个木材贩子,什么时候才能来杉鹭镇?”荣景山看着这满满一仓库的木材,心中喜悦不言而喻。只不过心中还同时生起了一丝隐忧,这么多的木材,放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发生火灾,虫灾什么的,今年的收成可就白费了。 荣景山的但又并不是没有道理。要知道,杉鹭镇上,对他们荣家虎视眈眈的人可不少。 “还得再等上几天。”荣景水小声道,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哦?那是为何?”荣景水面色一沉,有些不满。 “这……”荣景水吞吞吐吐。“天气不佳,木材贩子的运输队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昨天他们的联络人与我碰面,保证五天,哦不对,三天内抵达杉鹭镇,与我荣家进行交易。” “那价钱如何?”荣景山皱了皱眉头。“之前拍卖会上的那四万五千铜币可是不足预期收益的一半啊!” “价钱你放心,还是三百一十铜币一钧。”荣景山连忙道。 “嗯……那就好!”荣景山缓缓道。 “若不是荣睦之前捣乱,我荣家今年还可多赚些钱。”荣昊反咬一口。 “的确如此,五百钧赤杨木可赚十五万五千铜币,如今可是少了一千五百铜币。”荣景水立刻便明白了荣昊的意思。 “都少了这么多年了,难道还在乎那区区一千五百铜币?”荣景山冷笑一声。 “伯父,话可不能这么讲,若不是我拦着,假如这五百钧赤杨木都在拍卖会上卖掉了,损失的可就是五千铜币了,长此以往可不是个小数目啊!”荣昊紧追不舍。 “呵呵……”荣景山露出鄙夷的目光。“落袋为安!” “大哥!”荣景水纠缠道。 “好了,不必多言……”荣景山摆摆手,离开了木材仓库…… 杉鹭镇,一座精巧别致的宅院内,传来阵阵悦耳的鸟鸣。清风徐来,树叶随风摇摆。 屋内装修考究,名贵木材制成的家具,显得古朴厚重,迎着照进屋内的阳光,让屋内变得富丽堂皇。仔细一看,这制作家具的木材除了红檀木之外,还能有何木材能与之相媲美? 红檀木的桌上,随意的摆放着几本翻开的书卷,还有几页没有批阅完成的卷宗,凌乱的桌上,一支由五十年檀木制成的黑色毛笔格外显眼。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毛笔主人胸前的一支丹顶由银白色珍珠镶嵌的丹顶鹤。 此时,这笔与仙鹤胸配的主人季腾海正拿着一本厚厚的书,仔细翻阅着。 “眼看就要十月份了,今年的赋税如何啊?”季腾海缓缓道。 “回大人,各大家族的产业基本都已完成当年的产出和销售,到目前为止,今年赋税比起去年来说大约多出办成的样子。”胡师爷连忙回道。 “哼!”季腾海缓缓翻过一页,脸色阴沉道。“荣景山就是个鼠辈,一点英雄的豪气都没有,当初我劝他扩大产业,力争拿下森木城的一部分木材市场,我杉鹭镇的税收也会逐年递增至少一成,他不听我的也就算了,竟然多年都不曾出售木材,致使赋税减少,害我如今还是个镇守!” “大……大人,那年虫灾肆虐,整个森木城的木材市场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么做的风险确实太大,假如一不小心翻了船,可就得不偿失啊,所以……” “所以什么,荣家这么做是对的?”季腾海有些愤怒。“本来就是富贵险中求,他荣景山连这点魄力都没有,荣家迟早被他坐吃山空的!” “是,大人。” “哦,对了。荣家小儿到大青山有多久了?”季腾海心不在焉道。 “回大人,算上今天,荣睦已经在大青山上任,足足第十天了!”胡师爷恭敬道。 “嗯……”季腾海思索了片刻。“一般来说,到任一个月,便是初步考察的日子,若是没有达到要求,便是要警告或是处罚,若是惹出了什么乱子,可就要按照万山王朝的律典来办了。” “回大人,赋税增加半成,可晋升半级,增加一成可晋升一级,最多可晋升一级。赋税连续持平3年则晋升半级……。”胡师爷倒背如流。“如发现当地民情不稳、瘟疫、灾害、动乱……” “行了,这些我都知道,就不要照本宣科了。”季腾海皱了皱眉头。“一年时间太长,我需要一个短一点的考核办法。” “这……”胡师爷面露难色。“难道是要……” “嗯……”季腾海点点头。 “回大人,未做出可行的一年计划,罚一年俸禄,未做出可行的半年计划,罚半年俸禄,另外,若是民意支持不足六成,则就地免职查办!”胡师爷阴测测道。 “好!”季腾海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不过支持率六成也太低了,应该定在八成,另外,此规定是我杉鹭镇的一种创新,也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幸福的生活,由于时间仓促,各方面准备欠充分,因此目前只是试行于大青山,其余地方暂不执行。” “是,大人!” “去拟一份镇令,将这些内容都加进去,然后盖上我的镇印,传到大青山去。”季腾海微微一笑,估摸了一下从杉鹭镇赶去大青山的路程后,老谋深算道。“对了,等差三天满一个月的时候再去送。” “是!” 看着胡师爷走出屋子后,季腾海也缓步离开了,在庭院中散着步。随着阵阵的鸟鸣声传来,徐徐清风让他倍感舒畅,令刚才的愤怒一扫而空。身为文人,自然对这些雅趣颇为着迷。 “倘若如今是副城抚一职,现在的日子肯定要好过不少!”季腾海自言自语道,不由得,他摸了摸胸前的那个显得有些旧了的仙鹤配饰,忍不住又是一口长气叹出,显然对于眼前的景色早已看惯,想要到更高处去,好好欣赏那里的景色。 第24章 ——良安镇 良安镇位于上林寨东南四百二十里,由于地形平缓,地貌不像杉鹭镇境内那般复杂难行,所以赶路来要不以往要快上不少。 只不过快是相对的,比如之前荣睦与墨先生在赶往大青山时,一天能走六个时辰,共计一百二十里路,而保持原速度不变,现在一天可以走七个时辰,近一百五十里路。 虽然步行的速度基本一样,但体力的消耗则要少上许多,因此中途休息的时间少了,赶路的时间多了,走的路程也就会多出不少。 “老师什么时候教我武功?”荣睦一脸期待。 “这个先不急。”墨先生负手向前。 “不论是祝炎、郜通还是晁起阳,我都应付得极为吃力,而且多次险些丢了性命,若是没有像老师这般的高手相助,恐怕小命早就不保了!”荣睦殷切道。 “此话不假。”墨先生点点头,但依然没有要松口的意思。“武功并不需要刻意地去教,现在只需要你强健身体便可,至于那些所谓的神功,今后不过只是水到渠成而已。” “是吗?”荣睦疑惑道。“老师……” “现在的当务之急可不是练武功哦!”墨先生神色自若。“至于是什么,就不用我说了!” “这……” 墨先生笑而不语,用手指了指额头。 荣睦见状会心一笑,不再追问。 此后,一路无言,二人专心赶路,终于在离开上林寨的第三天下午,荣睦二人来到了良安镇。 这是一座构筑奇特的镇子,大路两侧由石头砌成的低矮房屋显得格外结实,而其窗户则小的可怜,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座坚固的边防城堡。 作为万山王朝的边境小镇,这里距离边境线不过区区数十里,边境线的另外一边,是与之接壤的宗室王朝。 据说,这良安镇之前便是宗室王朝的领地,只不过后来兵败此处,万山王朝也就理所当然的将其并入了自己的领土。 这几十年来,双方各有攻守,也各得胜败。奇怪的是,双方已经军事交战多年,彼此视为死敌,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可私下里,贸易却互通往来,让人有些摸不清头脑。 因此,良安镇作为万山王朝的桥头堡,既是在一座镇守边疆的重镇,也是一座贸易往来的集散地。正因如此,不少人才慕名而来,冒着可能随时会发生战乱的可能,丢了性命财物的危险,梦想着打捞一把。 一波波弄潮儿的潮起潮落,充分诠释了富贵险中求的含义。作为良安镇的土着,这里的民风彪悍,居民体型魁梧,性格刚烈豪爽,也是出了名的。 “看样子这良安镇的良民还真是不多,也不怎么安全。”荣睦咂咂嘴,缓步走在良安镇的大街上。“倒是与这名字背道而驰。” 墨先生点点头,没有说话。 “赶路辛苦,我们先去住下,然后再去打听点消息。”荣睦先行一步。 良安镇内,除过房子是石头盖成的,连街道也是石板铺成的,仔细一看,上面还有不少锐器留下的痕迹,很好地说明了这里曾经历过不少的战乱。 “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客栈小二热情道。 “住店。”荣睦笑着看了眼微微点头,很是享受的墨先生,有些肉疼的掏出了一百铜币放在小二手中。“再来一斤牛肉,一壶酒,一只烤鸡,一桶米饭,酒要良安春。” “好咧,饭菜一共十七铜币,住店一晚八铜币。”客栈小二拿出毛笔在账簿上写了几笔,将七十五铜币和一把黑色的金属钥匙递到荣睦手中。“客房是一百三十二号,在楼道的尽头,面朝大街,二位可以夜观良安镇景色。” “嗯……”荣睦点点头,拿起钥匙,朝着楼道尽头走去,打开了三十二号客房的木门。 这是一间长宽大约两丈左右的房子,白墙石地,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两张床,四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在靠墙的一边,还有一个衣柜。 下午的阳光斜照进屋子里,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感,也就忽略了这是一栋石头屋子特有的压迫感。 “还不错。”已经习惯了拥挤在大青山文书府邸的荣睦看见这版简单整齐的陈列后忍不住满意地点点头。“若是在大青山也能如此,就更好了!” “凑合!”墨先生面无表情,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警惕地注视外面的街景。 “看来老师您曾经一定辉煌过。”荣睦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舒服地躺在床上,浑身的筋骨立刻放松了下来。 墨先生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咚咚咚…… “客官,给您送晚饭啦!”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 “好,请进。”荣睦兴奋道。“老师,吃饭啦!” 荣睦立刻起身,坐在桌旁,看着店小二手脚麻利地将所点的饭菜整齐地摆在桌上,忍不住想要想吃一大块牛肉。 因为赶路的这几天,饿了吃口干粮,渴了喝口凉水,既没有菜,更没有肉,正值长身体的荣睦可受不了这样的苦,一路都在叫苦连天。 “老师?”荣睦看着还在发呆的墨先生有些不解。 “小二,这次的拍卖会是什么时候?”墨先生转过身,走到桌前坐下。 “明天早晨就开始了。”小二道。 “那……另外一场拍卖会呢?”荣睦连忙道。 “这……”小二警惕地看了眼门外和窗外,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越详细越好。”荣睦略显无奈地掏出一铜币,放在桌上。 “这另外一场拍卖会啊!”小二迅速将铜币收进袖子。“就在今晚。” “这地点嘛……” 荣睦又拿出一铜币,塞进小二手里。 “在良安镇以南二里处,有一家名为好客楼茶馆,茶馆分为上中下三个区域,上区可以以低于售价一成的价格购买所有商品,且出售商品时不收取任何手续费,中区购买所有商品无优惠,但出售商品时不收取任何费用,下区购买所有商品无优惠,出售商品需要一成手续费。”店小二小声道。 “那拍卖的东西都有什么?”荣睦听闻黑市由得月楼变成了好客楼,不禁哑然失笑,看来消息的确有真有假,只好继续追问道。 “咳……”店小二熟练地伸出手。 “我们吃饭!”墨先生走到桌前,拿起筷子,慢吐吐地吃了起来。 “谢谢啊!”荣睦立刻明白了墨先生的意思,将店小二打发离开。 二人心照不宣,大快朵颐,一番风卷残云,只剩下一个个空着的碗碟。墨先生给荣睦倒了一杯酒后,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伴随着二人的微醺,这顿自大青山以来,就没有真正吃到嘴里的饭菜算是入了肚子,在饭饱之后的踏实感中,二人心满意足。毕竟奔波劳累,为的就是填饱肚子。 当然,身为文书一职的荣睦,还并未依靠官位来养活自己,毕竟季腾海阴险狡诈,想要从他那里得到应有的俸禄,恐怕十分困难,因此,也只好剑走偏锋,另寻他路。 “走!”墨先生缓缓起身,看了眼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今晚可有好戏上演!” “好!”荣睦也连忙站起来。 两人迅速离开客栈,走在良安镇的街道上。 呜…… 只听一声低沉的号角声响起,路上的行人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开始奔逃。就连街边的商贩,也丝毫不顾及未售出的商品,没命似的狂奔着。 “这是?”荣睦惊道。 “是敌袭!”墨先生微微皱眉,拉住荣睦也狂奔起来。 “杀……” “杀啊!” 不远处,传来阵阵喊杀声,让人心惊胆战。而墨先生却是一脸不以为然,带着吓得有些瑟瑟发抖的荣睦躲在一个不起眼街巷的石房顶上,露出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只见声音传来的地方,两队人一追一赶地冲了过来,恰巧停在了荣睦二人的面前。只见双方剑拔弩张,随时都有爆发冲突的可能。 万山王朝,除过文官会根据等级的不同,配备有不同材质制成的毛笔和胸配外,武将同样也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 在万山王朝一方的队伍里,不少兵勇身着一身灰色铠甲,手持灰色短剑。正是普通兵勇的装备,这灰色的金属,是由铣铁制成,具有较强的硬度,只不过铸造工艺简单,仅比目前最低级的,用于民间刀具锐器等制造的杂铁高一个等级,硬而不柔,缺乏韧性,因此它们同样容易发生断裂。 此外在队伍中,还有几个身着灰褐色铠甲,手持相同材质剑盾的人,像是这支队伍的小头目。这会灰褐色的金属,正是精铁所制,其硬度比铣铁要大,韧性也强于铣铁,是门都卫一职的标配。 但大青山的郜通显然没有如此精良的配置,这也从侧面反映了杉鹭镇相较之良安镇的差距。由此可见,万山王朝内部各地的强弱还是相当明显,不论从城镇的规模,人口的数量,贫富比例,还是从军事力量,武器装备等,都参差不齐。 这既是长期对外战争带来的消耗,也是内部斗争造成的内耗,同时也是地理环境的不可抗力因素。总而言之,这一结果的出现,是诸多原因造成的。 所以,在万山王朝的队伍里,除过少数人能拥有铣铁和精铁制成的武器装备外,竟然还有将近近六成人,身着各色皮甲、藤甲甚至是布衣,手持铁镐、铁耙等农具。 “宗室王朝的野狗,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在我万山王朝的地盘上撒野,快快缴械投降,我饶你不死。”一位身着灰褐色铠甲,手持同色剑盾,胸前佩戴着一个与仙鹤配饰差不多大小的,暗红色剑盾组合胸章的中年人怒道。 第25章 ——好客楼 “呵呵,这不是王校尉嘛,你这万山的杂种,何时有这般的硬气了?”一位身着淡红色胸甲的青年大笑一声。“坝阳城要不了多久,就是我宗室王朝的了,你等现在俯首称臣,将来还是我宗室王朝的武将!” “做梦!”中年人啐了口唾沫。“你们这些人渣,杀害了我万山王朝无数将士和子民,侵占我万山王朝大好山河,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必将用你等人头祭奠那些亡魂和失地!” “哼,那看来是没得谈了!”青年人将腰间长剑高高举起。“给我杀!” 顿时,喊杀声整天,令得人头皮发麻,腿肚子打颤。 “我万山王朝兵多将广,区区不过几十个宗室王朝的虾兵蟹将,简直不堪一击。”荣睦悄声道。 “你仔细看着便是,结果不一定如你所愿。”墨先生淡淡一笑。 场中,万山王朝军队大约有二百余人,而宗室王朝的军队不过区区六十余人。双方人数对比悬殊,无疑是万山王朝占据了绝对优势,完全可以将其包围后绞杀。 可仔细一看,万山王朝的军队阵中,几乎都是皮质胸甲,仅有个别门都尉的级别,才佩戴有精铁胸甲,而刀剑的成色也略显粗糙。 与之相比,宗室王朝的装备就精良了许多,所有将士身着精铁胸甲,在夕阳的余晖中,与他们手持的刀剑一样,闪着森冷的寒光…… “杀!” “杀光他们!” “报仇雪恨!” 万山王朝一方,显然已经没有了拖延下去的耐心。在自己领土内的主场作战,大大增加了他们对胜利渴望,毕竟已经占据了人员和地理上的优势,若是无法将敌人全部歼灭,真是无言愧对江东父老。 “嘿嘿……”青年人阴测测地一笑。“结阵!” 只见宗室王朝一方,迅速围成一个圆圈,将青年人围在中间,并将整个圆圈填满,形成了一个一致对外的阵型。 反观万山王朝一方,兵勇各个英勇无比,喊杀声震天,却少了几分章法,显然,万山王朝的军队,已经被人数的压倒性优势所蒙蔽,竟然没依靠整齐的战阵进行有效搏杀,几乎都是各自为战。 场中,万山王朝的几个兵勇,手持长剑与铁镐,正奋力围攻着一个宗室王朝的兵勇。 “给我宰了他!”一位万山兵勇怒吼一声,将盾牌挂在后背,双手紧握长剑,一跃而起,冲着宗室兵勇奋力劈下。 “哼!”宗室兵勇见状,身子略作倾斜,巧妙地躲过了利刃。 呲…… 尽管如此,剑锋还是在他的胸甲上面划过一道火星,在其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剑痕。 另一位宗室兵勇见状,立刻向下一蹲,熟练地将盾牌一挥,正好将长剑压在地上。 万山兵勇大惊,连忙用力将长剑抽出。 可为时已晚,刚才躲过一劫的宗室兵勇,充分利用了这一瞬间,手中长剑准准地刺进万山兵勇胸膛。 “啊!”万山兵勇惨叫一声,口吐鲜血。 见状,宗室兵勇并未恋战,转而掩护身旁那位蹲在地上的兵勇,只见他抽出带血的长剑,稳稳地将一个狠狠砸下的铁镐拦下。 那位蹲着的宗室兵勇迅速起身,抽出腰间短刀,对着手持铁镐的万山兵勇的腹部狠狠砍去。 噗! 由于万山兵勇并未装备胸甲,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皮甲,显然这无法阻挡那狠狠砍出的一刀。于是,他皮甲应声而裂,他腹部瞬间就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这……”躲在屋顶的荣睦见状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荣文书简直就是乌鸦嘴,败我万山王朝运气。”墨先生面无表情。 “宗室军队人数虽少,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万山军队人数众多,但杂乱无章,装备一般。”荣睦皱皱眉头。“这些只有双方交战后才能看得出来,另外,我读的书中也没有这些知识啊!” “所以我才带你出来游历四方,为的就是让你长长见识。”墨先生淡淡一笑。“走,这场小小的战斗,算是给你上了一堂武将的课。” “不打算看下去了吗?”荣睦有些不解。 “没有这个必要了。”墨先生灵巧地翻过身,与荣睦一同在屋顶的另外一头跳了下来。 “不过一小支宗室王朝的军队而已,顶多是前来试探一番,不会恋战,况且,这可是万山王朝的地盘,他们虽然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但也不敢胡来,不然葬身于此也是正常。”墨先生先行一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去黑市交易。” 荣睦点点头,快步跟上墨先生。 由于还在爆发冲突,因此两人都是跑步前行,特别是穿过较宽的大路时,都会左顾右盼,瞅准时机,以避免被卷入冲突之中。 另外,在此期间,他们还不走运,遇到了边打边撤的宗室王朝军队,只得等了许久,方才平安离开。 所以,这不过区区二里路,直到太阳快落山才赶到店小二所说的好客楼。 这同样是一幢石头建成的房屋,长宽竟然相等,外墙上仅有几个一尺长见方的洞口,在略显昏暗的天色下,透着一股破败之感,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个废弃了的防御工事。 “这便是好客楼?”荣睦问道。 “不清楚,走进了看看!”墨先生皱皱眉头。 两人躬下身子,缓步谨慎向前,一旦发现不对,马上离开。 “欢迎二位来我好客楼。” 突然,侧面传来一个人声。 “不知二位想喝点什么茶?” “不知贵店的茶都分几等,有几种香茶?”荣睦客气道。 “本店茶叶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走出石屋,一脸严肃道。 “不知凭此物能品到何茶?”荣睦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信物,放到中年人伸出的手掌里。 中年人拿着信物,借着天空最后一点光亮,仔细看了半晌。“不知二位喜欢喝浓茶还是淡茶?” “都各来一盏!”荣睦平静道。 “中等茶,客官里面请!”中年人将信物递还给荣睦后,向一旁退后一步,其身后的石墙上,一扇石门缓缓开启。 荣睦点点头,与墨先生走进石门。 石屋内,几个燃烧不旺的火把,令得里面的气氛有些诡异,再加上狭窄狭长的通道,更是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在通道的尽头,是一片漆黑,仅能借着微弱的火光,荣睦看见是向下的楼梯。 “老师,小心。”荣睦轻声道。 “嗯……”墨先生笑着点点头。 这是一段狭窄陡峭的楼梯,漆黑一片中,只能靠着小心迈出的脚步来感知下一级台阶的位置。不过好在这楼梯向下,是由贴着地面的石板筑成,若是由木头制成,走上去则一定是摇摇晃晃,令人心惊胆战。 走下这段很长的台阶后,一个转角,面前的一切变得亮堂起来,不乱是脚下的木质地板,还是墙上挂着的字画,都在屋顶挂着的烛光中显得富丽堂皇。 “二位客官,需要来点什么茶?”一位年纪不过二十岁的小伙子面无表情道。 荣睦再次将信物取出,让其仔细查验了一番后,终于被一位妙龄女子引进一间不大的包厢内。包厢内陈设简单别致,四把椅子,一张方桌以及一些花草。 粗略一看,这是一个圆形的场地,直径约有五丈多,在圆形场地边缘,环绕着一间间整齐的包厢,越靠前的包厢,位置则越低,以此类推,所有包厢都错落有致地如阶梯般缓缓升高。将中间的圆形场地紧密包围,显然,这里是一个地下拍卖场。 只不过场中的空气畅通,不知是利用了何种巧妙设计,甚至还能感受到地面上吹来的徐徐清风。 从荣睦二人这间包厢望去,虽然占据了一定的高度优势,可还是几乎看不到包厢内坐着的买家。这也是为了保护前来购买者的隐私,毕竟这里鱼龙混杂。 有地位的人不愿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买卖,同样,没有地位的人,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发了横财。因为这里拍卖的东西,都不是寻常物件。 “二位客官,不知可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与两个侍女走进包厢缓缓道。 荣睦与墨先生对视一眼。 “我们需要出售活血茶种子两枚,杉鹭虎皮一件,虎骨若干。”墨先生将一个木匣和虎皮拿出。 老者坐在椅子上,打开木匣,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干瘪滚圆的褐色种子拿在手里,静静地端详一会。 “嗯……是活血茶种子。”老者满意地点点头,将种子放回木匣中。“你打算卖多少?” “您看着给!”荣睦客气道。 “恕我直言,这活血茶种子我看上了,出的价钱可能会略微比正常拍卖的价格低一些。”老者露出慈祥的笑容。 “不知老先生您出价多少?”荣睦斩钉截铁道。 “呵呵,你看我真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咱先别着急说价钱,差点忘记了,还有那杉鹭虎皮和虎骨,我也一并要了。”老者缓缓道。 “承蒙先生看得上我们的东西。”荣睦拱手客气道。“但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若是您出价过低的话,我们就不卖了。” “哈哈哈……”老者仰头大笑。“小友真是精明,这样,一共六万铜币如何?” “实在抱歉,六万铜币真的是太低了。”荣睦点点头,就要将木匣收起。 “嗯?”老者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这位小友,真的不打算给老夫一些面子?” 第26章 ——黑市 “我荣睦为了这些东西,出生入死,好几次都险些丢了性命,若不是运气好,恐怕早就成冰凉的尸体了。”荣睦边说边收拾。“另外,我与老师饿了吃口干粮,渴了喝口河水,你看我这件破衣服,还有这双旧鞋,马上就要到冬天了,若不能赚点小钱,我与老师可就要冻死在外面了。” “小友真会开玩笑。”老者无奈地叹口气。“这样,七万铜币,不能再多了,另外,你出售的这些货物,都不用缴纳一成的佣金,在这里购买任何物品,也会便宜一成,如何?” “成交!”刚才还愁眉苦脸的荣睦瞬间就变脸,露出一张天真无邪的笑容。 “咳……”老者咳嗽一声微微摇头,显然对荣睦这说变就变的脸色有些猝不及防,只好从袖中拿出一块木牌递到荣睦手中后,冲着身后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身后的一位侍女见状,拿出七十个铜锭放在桌上,与另外一位侍女快速地将木匣、虎皮和虎骨收好拿走。 “多谢老先生成全。”荣睦起身抱拳笑道。 “祝小友满载而归。”白发老者起身还礼,离开了包厢。 包厢内,再次归于安静,荣睦二人相顾无言,只是静静地盯着面前即将开始拍卖的内场。 此刻,荣睦在心中仔细地盘算着这笔钱该怎么花。从出来到现在,身上共有二十四万八千九百四十三铜币,粗略一看绝对是一笔巨款,只不过一身行头寒酸了点,另外就是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不过好在寒酸的行头里面,还有一件价值不菲的丘陵巨棕熊皮,可这熊皮穿戴略显笨重,而且未经加工,防御力低下。 先看看此次拍卖会能买到什么再说,荣睦打定了注意,这才迫不及待地将桌上放着的七枚银制刀币统统装进口袋。 “诸位晚上好,感谢大家赏脸,在下崔彧,是这好客楼的老板,今晚将由我来主持本次拍卖。”空旷的拍卖场中央,站着一位白发老者,正是先前到访荣睦包厢的那一位。 “我看今晚有不少新面孔,说明本拍卖会的名气越来越大啦!”崔彧笑道,引得周围的包厢里也传出阵阵笑声。“所以,还是得说一下拍卖的规矩。” “老崔,你的废话还是那么多……” “就是就是,这拍卖会还有个狗屁的规矩,不就是价高者得嘛!” “赶紧开始,别磨磨唧唧的,大爷我的时间比金币还贵!” …… 场内传来阵阵调侃的声音,引得周围哄笑声不断,令得场内的气氛活跃了不少。 “呵呵,听闻诸位老熟人的声音,老夫盛感欣慰,要知道这世道可不怎么太平,诸位能活到今天也是一件幸事!”崔彧温声和语地就将那些出言不善者反驳了,场内也瞬间变得安静下来。“规矩很简单,单个商品价最高者!” “下面拍卖的第一件物品是,铣铁装备一套,内含胸甲和长剑起价十万铜币,共有十套……”崔彧拍拍手,几个壮汉抬着铣铁装备绕场一周后,站在崔彧身旁。 “十万零两千铜币,十套……”荣睦隔壁的包厢内传来一声大喝。 “十万零三千铜币,十套!”远处的包厢内紧随而至。 “十一万铜币,十套!” …… “嘶……这黑市居然能卖军火?”荣睦看着场内一件件崭新的铣铁装备满脸惊讶的同时,听着耳边回荡着比杉鹭镇商会拍卖时高出数百倍的报价,更是一脸震惊。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墨先生神色自若。“不是说过了吗,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那工匠是不是也能买的到呢?”荣睦撇撇嘴。“要是能买得到,我回去跟爹把家中的钱财全部拿出来,从此我荣家将长盛不衰!” “万山王朝的太子都能买得到,荣文书相当太子吗?”墨先生讥讽道。 “我想当皇帝,不知可否。”荣得意一笑后,忍不住惨叫一声。“啊……” “废话少说。”墨先生悠闲地将教化尺收进袖中。 荣睦与墨先生斗嘴之时,场内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那般轻松。 “十二万零五千铜币,十套!” “十二万零七千铜币,十套!” “十二万零八千铜币,十套!” “十五万铜币,十套!”略显苍老的声音缓缓而出,令得刚才还火爆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可还有比十五万铜币更高的出价吗?”崔彧期待的声音回荡在场内,令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成交!”崔彧话音刚落,几个壮汉便拿着十套铣铁装备离开了场中。 交货的环节恰巧被包厢所阻挡,众人也就不再关心究竟是谁拍得了此物,所以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下一件拍卖品上。 “下面,将要拍卖的物品是破伤止血粉。”崔彧话音刚落。几个妙龄女子端着几个精致木盒走到场中。 “这破伤止血粉是由活血茶、血元参和红果草等名贵药物制成,流血受伤只需在创口撒上一些,既可以止血也能防止伤口感染,加快愈合速度,一份起价三万铜币,共有三十份。” 随着崔彧的介绍,几位妙龄女子纷纷打开木盒,拿出里面的小瓷瓶,绕场一周,进行展示。 “可以开始了。”崔彧微微一笑,从身边侍女的手中接过一盏热茶,润了润口。 “三万两千铜币,三十份!” “三万五千铜币,三十份!” “三万九千铜币,三十份!” …… “这黑市的拍卖也未免过于火爆了,之前在杉鹭镇商会的那场,几乎没有人能将全部商品买下,都是只买其中的几件。”荣睦忍不住赞了一声。 “你可知那破伤止血粉是何物吗?”墨先生淡淡道。 “不知是何物。” “那可是万山王朝和宗室配给镇一级别武将的军需药。” “哦?难怪如此火爆。”荣睦咋舌道。“老师,这拍卖会的东西都这么贵,而且与咱几乎没有什么关系……” “荣文书为何如此性急,有没有等等便知。”墨先生缓缓闭上了眼睛。 荣睦见状,只得作罢。 “五万铜币,三十份,若是有人比我出价还高,那我变承让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回荡在场中。 “桂方圆,你那五万铜币是不是寒酸了点,五万五千铜币,三十份。” “哼!宁臣贤,想从我的手中取物可没有那么简单,六万铜币,三十份。” 虽然彼此看不清对方,但声音则听得十分清楚。虽然见不到其人,可熟人难免会通过报价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区区破伤止血粉而已,拿去!”宁臣贤冷笑道。 “可还有出价更高者?”崔彧道。 场中寂静无声。 “成交!”崔彧话音刚落,几位妙龄少女则快速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接下来,将要出售的是湿地马!”崔彧拍拍手。 只见一个马夫牵着一匹白色的骏马走进场中,引得众人发出阵阵惊呼声。 “这可是副城级武将才有的坐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就算买了也不敢用啊!” “这好客楼真是神通广大,这玩意都能搞得到。” “此湿地马是宗室王朝那边交易过来的,过程十分曲折,本来一共有两匹,可惜因为种种原因,死掉了一匹。”崔彧缓缓道。“所以,大家请放心购买,不会有任何问题。” “真是可惜!” “崔彧又在吹吹牛皮啦!” “的确有这可能。” 场下又是阵阵窃窃私语声。 “起价五十万铜币!”崔彧提高嗓音,将场内的交谈声压了下去。场内随即安静下来,似乎连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非常清楚。 “五十万铜币……”一声略显稚嫩的男子声音传出,令得包厢中的人纷纷侧目,看向声音传来地方。 只可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六十万铜币。”一声年轻女子的声音,如风铃般甜脆。 场内,顿时又传来窃窃私语。 “这二人是谁?” “这般年轻就能来好客楼?” “背景一定不简单。” “可还有比六十万铜币价钱更高的出价者了?”崔彧显然对这个价钱非常不满意,他轻轻地摸着湿地马的脖子。“这湿地马的特点容我再向各位介绍一二,湿地马,顾名思义,生长于湿地地区,拥有俊美的外面,当然每时辰可跑四十里路也说明它比那常见的山地马强上不少,若是养护得当,每日可行三个时辰,也就是一百二十里路!” “这崔彧又开始吹牛皮了!” “山地马可是比黄牛还好用,这湿地马华而不实。” “就是就是,纯种的湿地马顶多能跑两个半时辰。” “除非跟别的马杂交。” “你当是找驴配马下骡子呢,还杂交……” “哈哈哈……” “咳……”崔彧皱了皱眉头。“在宗室王朝,这匹湿地马几乎是可以买到一百万铜币的高价,可还有出价更高的吗?” “老崔头,你还有完没完?” “赶紧拍卖下一件东西。” “大爷我的时间可是有限的!” “那便成交了!”崔彧面色有些阴沉道。“由于马匹无法牵到包厢,只能委屈您稍等片刻,拍卖会结束后可交钱提货,若是交易前还有出高价者,还可以得次湿地马。” “无碍……”风铃般甜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下面,进入此次拍卖的重点!”崔彧拍拍手。“希望各位捧场……” 第27章 ——血铜刀 “第四件拍卖品是血铜刀!”崔彧拍拍手。话音刚落,一个手持暗红色弯刀的壮汉走进场内,站在崔彧身边。 “血铜是黄铜矿的衍生物,炼制起来极为麻烦,期间还需要按照精确比例加入不少其他金属,方才能炼制而成,另外若是工匠的等级不高,还有着不小的失败几率。”崔彧露出自信的笑容,从壮汉手中拿过血铜刀。 壮汉则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停在半空中。仔细一看,竟是一把有些用旧了的铣铁剑。 “诸位睁大眼睛看好!”崔彧双手紧握血铜刀,举过头顶。“嘿!” 当! 只见火星四溅,崔瀚手中的血铜刀已经落下,而壮汉手中的铣铁剑竟只剩下了半截。 血铜刀居然把铣铁剑生生砍断了…… “这就是血铜刀吗?” “果然厉害!” “当真削铁如泥啊!” 场内传来众人的惊呼声。 “起价一百万铜币!”崔彧趁热打铁道。“诸位可以出价啦!” 沉默,许久的沉默,场内众人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那一幕中,半天都无法回过神来。 “这简直就是怪物一般的存在啊!”荣睦震惊道。“若是能有全套血铜制成的装备,在战斗中岂不是无敌了?” “那是自然,不过随着战斗等级的逐渐提高,血铜的优势也会慢慢下降。”墨先生淡淡道。 “可惜囊中羞涩,不然我一定买下来。”荣睦双拳紧握,激动地站了起来。 “呵呵……” 场内,众人终于回过神来,纷纷对血铜刀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要知道,黑市的光顾者,既有打家劫舍的强盗,也有万山王朝文官武将,还有地方豪强,甚至偶然还会混入一些宗室王朝的人。 可谓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可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边是有钱,而有钱就不一定是好事,反而可能会招来灾祸,因此,这黑市中的拍卖品,大多都是军备物资。 只有这些锋利的刀,坚实的铠甲,救命的药,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尽管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可他们还是愿意挥金如土。 “一百一十万铜币!” 场内,一个少年郎的嗓音响起,引得刚刚回过神来的众人又陷入了猜测之中。 “这是哪家的公子?” “是万山王朝文官武将的子嗣?” “还是一个搅局者?” …… 包厢里,荣睦羡慕地舔舔嘴唇,虽然他口袋中的钱,连血铜刀的五分之一都买不来,可他还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了十万铜币。 “荣文书,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墨先生投来惊讶的目光。 “凑凑热闹而已。”荣睦轻轻一笑,面色轻松地靠坐在椅子上。 “若是没人接盘,你这热闹可就凑大了!”墨先生戏谑一笑。 “不怕……” “一百二十万铜币。”一声低声沙哑的低吼声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一百二十五万铜币。”少年郎的嗓音再次响起。 “一百三十五万铜币。”那个如风铃般甜脆女子声音再次响起。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引来众人的猜测和议论,显然这血铜刀的魅力,大过了任何一个声音主人的底细。 “一百四十万铜币。”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尽管又小又低,可却令得场内鸦雀无声。 “可还有比一百四十万铜币更高的出价?”崔彧显然对这个价钱很不满意。“要知道,血血铜刀的价值,可比那湿地马高得多,它可以陪伴你出生入死,让你所向披靡,从尸山骨海中走出来!” “这极为难得的血铜刀,与一名英勇无畏的武将是等价的,花上区区几百万铜币的价钱,就能让你杀敌饮血,当上一方豪强……”崔彧的已经彻底进入了一个痴狂的境地。 只见他手握血铜刀,竟然在场内舞起刀来,尖锐的破风声,与他略显迟钝的动作形成了鲜明对比。 恐怕此时,有三个身着铣铁装备的年轻士兵想要取其性命,都难以达成。由此可见,这血铜刀对于一名武将的作用是极为明显的。 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有优良的武器装备,才是战场上取胜的关键。 “呵呵,这崔彧吹牛皮的本事果然不一般。”墨先生见状笑道。 “呼……”荣睦还沉浸在崔彧的舞刀中。 “荣文书,假如我告诉你,这血铜刀不过只是万山王朝校尉级别武将的装备时,你是否会失望?”墨先生扶了扶胡须。 “校尉?就是镇一级别的武将吗?”荣睦回过神来。 “不错,此外,校尉还配备了血铜制成的头盔、铠甲、盾牌以及象征着校尉级别的剑盾组合胸配。”墨先生缓缓道。 “王校尉?”荣睦立刻想起了他们离开客栈时遇到的那场冲突,其中确实有一个胸前佩戴有暗红色剑盾组合的中年人。“可是那王校尉为何只有最初级的铣铁装备?” “这个就说来话长。”墨先生轻叹一声。“万山王朝各地实力水平不同,贫富差距也很大,就拿你来说,本来可以住上不错的文书府邸,享受一年二百二十铜币的俸禄,可是……” “混账!”荣睦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文官穷苦也就罢了,武将怎么连装备都没有呢?” “呵呵,一套完整的血铜装备,配备下来的成本至少也得五百万铜币。”墨先生面无表情。“这便是万山王朝多年战争造成的内耗,或许百十年前配备起来不算吃力,可如今难呐!” “这战争的损耗真有这么厉害?”荣睦有些不解。 “战争是粮仓的火灾,是老百姓的瘟疫,是整个王朝的水患和大地动!”墨先生露出凝重的神情,双手也不受控地抖了抖。 “老师?”荣睦拍拍墨先生的胳膊。 “没事……” “一百五十万铜币。”女子风铃般甜脆的声音再次让场内安静下来。 “可还有比一百五十万铜币更高的出价吗?”崔彧按耐住略显失望的心情,故意将嗓门提高了不少。 “成交!”崔彧无奈一笑,将血铜刀交给壮汉。 “下面,将要拍卖的是女奴……”崔彧拍拍手,有些不舍得看了眼已经离开的壮汉。“我看有新来的朋友,便不厌其烦地再介绍一番。” 语罢,又引来台上众人的嘲讽和调侃之声。 “战争,带给我们死亡,带给我们灾难,同样,战争也给我们带来了无尽的乐趣。”崔彧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虽然万山王朝明面上不支持这样的交易,只不过是担心自己的子民也会有类似的遭遇,但胜王败寇,失败者是没有话语权的。” “因此,万山王朝默许这样的交易存在,请诸位放心购买,但是主人没有生杀大权,只有特赦其成为万山王朝子民的权利,当然她们所生的子女皆为万山王朝子民。”崔彧继续道。“至于私下诸位如何交易,便看诸位的手段了!” 在崔彧介绍的同时时,十来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便已经被带了上来,在他们的脖子上,还挂着号码牌,显然这是方面对号拍卖的。尽管她们衣着靓丽光鲜,身材凹凸有致,可从她们浓妆艳抹的脸上,却能看出几分绝望。 崔彧看着整绕场一周的十来个女子,露出男性特有的微笑。“这些是宗室王朝的俘虏,一共十三个,最大的不过二十一岁,最小的只有十七岁,都是极品呐,每位限购两人,起价三万铜币!” “怎么女奴还涨价了?” “以前不是两万铜币嘛!” “对呀对呀……” “诸位,最近前线捷报不多,物以稀为贵,因此三万铜币。”崔彧面露难色。“之前每次的拍卖至少都能有三十个多个,年龄也不会超过二十岁岁,只是现在,呵呵……” “这里当真什么都有啊!”荣睦看着从不远处走过的一个个女奴,摇了摇头。 “崔彧倒是没有再吹牛,战争的确如此。”墨先生笑着拍拍荣睦的肩膀。“假如不想当奴隶,就要加倍努力。” “老师口中的奴隶,可非此奴隶!”荣睦会心一笑。“老师放心,学生自会夙夜匪懈,孜孜不倦,保我荣家兴旺不衰!” “十三岁能有你这个志气已经不错了,其他的慢慢再培养!”墨先生满意地点点头。“若是你满口效忠万山王朝,誓将宗室狗等一切敌人剿灭的鬼话,到反而有点不正常。” “哦?那老师是否由此抱负?”荣睦反问道。 “呵呵……”墨先生淡淡一笑。“以后你便知晓了!” 谈话间,场中的十三个女奴便被众人瓜分一空,尽管此次女奴的数量和质量上都与之前有着不小的差距,可毕竟是稀缺物品,所以还是很快被抢购一空。 “接下来,拍卖的是男奴!”崔彧对女奴交易的结果十分满意,便将期待延续到了男奴交易身上。“此次男奴共有一百二十人,质量嘛较之以往,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年龄则在十五到三十七岁之间……” 话音未落,这一百二十人便将不大的拍卖场塞得满满当当,他们每个人脖子上也挂着一个号码牌,破旧的衣服与疲惫的神色跟女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主人对男奴和女奴所能行使的权利相同,每个男奴起价一万铜币。”崔彧缓缓道。 “就这些货色还一万铜币。” “之前那十七到二十五岁之间的才一万两千铜币。” “简直是坑人。” “都三十七岁了还能干个屁的苦力。” “你看那里居然还有个残疾人。” “走走走,这还买个狗屁。” “最近战事吃紧,人数比之前几次都多,所以质量有所下降,还望各位多多包涵,若是有看中的话,便速速出价!”崔彧见状自得一笑,根本没有让价的打算。 第29章 ——文书农场主 离开好客楼的时候,已是亥时,荣睦一行十三人快步走在回良安镇客栈的路上。由于途中再也没有爆发冲突,因此回去的路走得很快,不多时,便回到了客栈。 “再给我开上六个房间,另外,准备一个大一点的包厢。”荣睦顿了顿。“还有,麻烦快点备好酒菜,我们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哦对了,我们明天离开。” “客官,包厢在一楼福海厅,朝西沿着走廊就能看见,那里面能坐十五个,已经绰绰有余啦!”店小二客气道。“刚好本店最近推出新菜品,八荤八素带两壶良安春,仅需一百二十铜币,不知客官是否需要,当然若是不满意可以单点。” “就这些!”荣睦扫了眼菜单,掏出二百铜币后,忍不住又是一阵肉疼,明明最多二十铜币就能解决的晚饭,如今现在却要花上一百二十铜币。 可转念一想,毕竟人多力量大,若是连这点生活费都花的心疼,那今后建房、开垦茶田、买武器装备甚至组建自己的军队时,岂不是要吐血了? “好咧,客官您先在包厢稍坐片刻,饭菜马上就好。”店小二找回三十二铜币后,提笔在账簿上写了几笔,将六把钥匙递给荣睦。 荣睦点点头,带着众人朝着福海厅内走去。 福海厅内,几盏油灯分布均匀的挂在墙上,令得宽敞明亮同时,产生出了一种温馨的气。厅内,四个角落里分别摆放着几株茂盛的花草,更是令人心生一种惬意之感。荣睦对此十分满意,与众人分别落座于一张大圆桌旁。 “诸位,在下荣睦,是大青山的文书,现因茶田即将收获,人手严重不足,故才出此下策,还望诸位理解。”荣睦并没有因为身份原因而盛气凌人,反而起身对着众人一抱拳。 由于万山王朝与宗室王朝同处于无际大陆西北,因此双方的语言、文字甚至是习俗上,都大同小异,只不过其中个别族群会有较大的诧异,因此,荣睦与购买来的男奴并无交流障碍。 众人闻言,皆露出不解的目光与难以置信的神态。 因战争而产生的奴隶,大多数的命运较为凄惨,由于战争对劳动力的消耗十分惊人,所以不论万山王朝还是宗室王朝,劳动力都极为奇缺,尽管各自内部都有不少的穷人,可极少有穷人会愿意出苦力。 因此,诸如开挖运河、修筑道路以及是开采矿藏等危险性很高,极度耗费体力的活,要么是触犯了律法的犯人,要么便是这些战争奴隶。 显然众人对于他们的命运早有耳闻,即便能吃饱穿暖,可也不会也这般待遇,特别是出门在外,主人仅会让他们住马棚。 “诸位不必拘泥,我荣睦不是残忍之人,主要诸位鼎力相助与我,今后我吃肉,诸位绝对不会只喝汤。”虽然墨先生早已对荣睦讲过战争奴隶的事情,可荣睦还是有着自己的主见。 “客官久等啦!”店小二推开包厢房门,身后几个小二手脚麻利地将大盘小盘和大碗小碗整齐地摆在桌上后,打开了两瓶良安春,分别为众人满上。“客官请慢用,如要点菜只需打开门便可。” “嗯。”荣睦点点头,将钱装进口袋,看着店小二离开包厢后端起一杯酒。“我先干为敬!” 众人见状连忙端起酒杯,起身回敬。 “既然诸位跟了我荣睦,那便将脖子上挂着的牌子取下,并且自报家门,告诉我姓甚名啥,多大岁数,之前干过什么?”感受到由嗓子到胃里的辛辣与火热,荣睦长舒一口气,坐了下来。 “我是五号,金得财,二十八岁,农民。” “我是十九号,宋铁柱,二十七岁,农民。” “我是三十六号,李大富,二十五岁,农民。” …… 荣睦闻言,不禁在心中暗自摇头,果然都是些个种田的农民啊,想要从中获得哪怕一个有特殊能力人才的希望都变得十分渺茫。 “荣文书也未免太过心急了!”墨先生似乎看出了荣睦的想法,悄声道。 荣睦没有说话,收敛心思,静静地听着他们自报家门。 “我……我是一百三十一号,我叫石康,三十二岁,也……也是农民,不……不过还会一点木……木工。”一位脸庞黝黑的中年人唯唯诺诺道。“我……我有点……口吃。” “嗯,那大家先吃饭!”荣睦点点头,对石康会木工的消息略感欣慰,至少他可以与黎威一起修筑房屋,改善一下居住条件。 话音刚落,除过荣睦与墨先生之外的所用人,便开始狼吞虎咽来,整个包厢内只能听见咀嚼食物的声音。如果闭上眼睛,恐怕还以为这里是牲口棚呢。 虽然这么说,有辱人格,可兵荒马乱的年代,生灵涂炭,能够坚持活下去人,哪个不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如今回到安定的生活环境,自然还是想着多吃一点,毕竟这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荣睦见状,倒也不觉得别扭,也与墨先生一道,慢慢吃了起来。至于那个脸面白净,细皮嫩肉的残疾人,荣睦则没有多问,既是因为墨先生看上了他,同时,也好给自己留一点点希望,他能是一个可用之才。 不多时,这一桌子的饭菜便风卷残云,空碗光盘。 “大家回去休息,明日晨时准时出发。”荣睦将客房的钥匙递给众人。 “谢大人。”众人抱拳道。 “嗯。”荣睦点点头,与墨先生回到了客房里,躺在床上疲惫地睡着了。 夜里,荣睦梦见了大片丰收的茶田,以及漫山遍野正在忙碌收获的茶农,天边甚至还有成群结队的矮脚马拉着堆满茶叶的马车,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缓缓朝前…… 第二天晨时,荣睦一行准时离开了客栈,朝着良安镇商会走去。 大街上,时不时地会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勇走过,显然是受到昨日宗室王朝军队骚扰的影响,加强了镇子内部的警戒和武装力量。 不多时,荣睦一行便来到商会前,商会同样是一座石头盖成的房屋,与杉鹭商会那三层木楼比起来,反而显得低调内敛了不少。 可没有人会怀疑它的地位,因为商会位于镇子正中间,这也显示出了商业对于良安镇的重要性。 商会内,各式商品玲琅满目,荣睦一行首先来到了南区,打算购买一些日常用品。 “瞧一瞧,本店上好的牛皮靴两双七铜币啦!” “棉布袜五双六铜币……” “粗布棉衣棉裤,一套十二铜币。” “东西确实不贵。”荣睦满意地笑着,拿起一双牛皮靴。“比起杉鹭镇来,可以说物美价廉。” “嗯。”墨先生淡淡一笑。“荣文书又要破产啦!” 荣睦闻言,心中免不了又是一阵肉疼,但昨天已经想开,便不在计较,而是在心中盘算着。 “算上祁宏、戴瑞和黎威,现在我们一共有十六个人,这些衣裤便需要十六套,加上十六套换洗的,也就是三十二套。”荣睦皱皱眉头。“牛皮靴三十二双,粗布棉衣裤三十二套,棉布袜八十双……” “牛皮靴一共一百一十二铜币。” “棉布袜八十铜币。” “粗布棉衣裤三百八十四铜币……” “买这么多不便宜点吗?”荣睦精明一笑。“牛皮靴一百铜币,棉布袜七十铜币,粗布棉衣裤三百五十铜币,如何?” “这……”三位商贩面露难色。 “薄利多销的道理都不懂啊?”荣睦大方地掏出六百铜币递了过去。 “行!”三位商贩一咬牙,其中一位接过六百铜币,给荣睦找回了八十铜币后,三人连忙开始整理物品。 “大家都快去把各自尺码报一下,挑好自己喜欢的颜色,完了之后还有事情。”荣睦拍了拍那个残疾人的肩膀,关切地看了他一样。 但残疾人却面无表情,默默地挑选着合适的行头。 荣睦并没有在意,而是将祁宏、戴瑞和黎威的身材与摊贩大致描述了一下后,满心欢喜地将身上的旧衣服和旧鞋子一并脱下,直接将新衣服、新布袜和新靴子穿在身上。 “还是新的好啊!”荣睦上下打量着自己身着的黑色粗布棉衣裤,露出极为满意的笑容。 要知道,这可是荣睦考中探花以来第一次换上新衣,尽管之前荣睦曾用荣景山给的二十铜币添置过一双粗布鞋和三双棉袜,可由于囊中羞涩和旧衣服没有穿烂,所以还在大青山的破屋里。 很快,荣睦一行人便换上了新装,除过墨先生与那个残疾人之外,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幸福和开心的笑容。 “多谢大人恩赐。”众人纷纷抱拳感谢。 “诸位不必多谢,走,咱们得抓紧时间咯!”荣睦摆摆手道。 随后,荣睦一行人又购买了被褥等卧具,匆匆赶到商会的西区和北区,分别购置了若干杂铁锹、杂铁耙、杂铁剪、杂铁杵等茶田日常维护和担、筐、驮具等收获用的农具,同时还买了粟米、玉米面、素油、食盐、酱、醋以及碗、盘、筷等日常生活用品。 算上新买的行头,这些东西足足又花去了荣睦四百铜币,如今他身上只剩下了十四万七千八百五十三铜币,而且这些钱还要用来雇佣劳动力等等许多方面,可以说,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 在赶回大青山的路上,荣睦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他回过头,满怀希望地看着身后的这些人,心中有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激动与喜悦。 第31章 ——火器 “此图纸,有缘者得!”段飞大笑一声,靠着意念之力,从袖中掏出一卷羊皮纸,奋力抛向距离荣睦一行躲藏之处不远的另一个灌木丛中。 “找死!”另一名年轻人立刻起身,就要去找扔出去的图纸。 “云苍走狗,我段飞今日就算与你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你们得到震天火铳的图纸的分毫消息。”段飞鼓起最后的力气,奋力冲向祝峰。 “大言不惭!”祝峰愤怒地夺过另外一人的血铜流星锤,一把将其推开。 “愿苍天保佑我万山王朝子民幸福安康!”段飞略有不放心地看了眼图纸的掉落地点,露出无奈的神情。 “负隅顽抗,待我将你的狗头砍下,再去拿这图纸。”祝峰不顾脖子上还正向外冒着鲜血的伤口,抡起血铜流星锤冲着段飞的面门而去。“去死!” “武将本应杀敌饮血,马革裹尸!”段飞在奔跑中,从怀中掏出一个带血的,拳头大小的黑色球体,猛地将其上的一根粗线一拉。 只见粗线的顶端瞬间冒烟,火星四溅。 “你这个疯子!”祝峰见势不妙,连忙收住身子,打算转身而逃。 “哪里走!”段飞将紧握燃烧的黑色球体置于身前,就要与祝峰来不及收回的血统流星锤撞到一起。 “不要……”祝峰绝望地惨叫道。 “万山王朝必胜!”段飞怒吼一声。 轰隆! 只见段飞三人瞬间被冲天而起的火焰笼罩,黑烟随之升腾而起,卷成了一朵丈许大小的蘑菇云。 与此同时,周围的泥土也被炸了起来,漫天都是散落的泥巴。 待烟消云散后,爆炸的地方成了一个浅浅的小坑,三人的尸体也已模糊不清。 “嘶……这是?”荣睦等人倒吸一口凉气。“简直太可怕了!” “果然是火器啊!”墨先生感叹道。 “何为火器?”荣睦连忙问道。 “除过各种金属制成的武器外,还有这种会产生爆炸的武器,被世人统称为火器,当然具体分类下来,样式繁多,不胜枚举。”墨先生思索片刻。“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刚才段飞引爆的应该是一种名为火硝雷的火器。” “火硝雷?”荣睦等众人闻言,皆是面露茫然之色。 “这火硝雷威力巨大,方圆丈许内的人都会被炸死,唯有司马级的武将才会配备,可主要目的不是杀敌,而是自尽。”墨先生叹了口气。“司马级的武将做了俘虏,可是会受尽折磨和屈辱,因此,万山王朝极少配备的大杀器,却成了武将殉职的工具。” “这火器一定及难制造!”荣睦追问道。 “的确如此,火器威力巨大,制造难度极高,比什么血铜甚至更高级的钨铁不知道难道哪里去了。”墨先生点点头。“之前我倒是有幸见过几卷残缺的火器图纸,所以才在黑市上让你不惜一切代价买下来。” “老师是不是想着此物稀有,黑市上少有识货之人,想要捡个漏?”荣睦思索道。 “不错,可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背后竟是有人在以此为诱饵,想要得到完整的图纸。”墨先生释然道。“还好段飞是个英雄,不然图纸一旦落入敌手,可真就是生灵涂炭了!” “老师,这图纸既然如此厉害,那么绘制此图纸之人,岂不是神仙一般的存在?”荣睦虽对段飞之死惋惜不已,可依然在打破砂锅问到底。 “嗯,问得好,此人的确不凡,可也来之巧合,据说是在千百年前,在这莫罗大陆之上,有个首屈一指的中域王朝,其中有位名为柴罡的江湖大盗,深信道士炼制仙丹能长生不老的传说,便四处打听仙丹的消息,后来,在中域王朝皇族找到了许多丹炉和存放丹药的丹房,于是便费尽心机,花费了数年时间从中窃出了几枚仙丹,本打算自己服用,可不料他藏仙丹的地方天干失火,将偷出来的丹药统统烧毁。”墨先生略作思索。 “而柴罡则在救火的过程中,发现那些丹药竟然会剧烈燃烧,而且还会散发出浓烟和各色火光,而后发生的剧烈爆炸将柴罡炸得半死,足足修养了五年才勉强恢复,此后柴罡便错误的认为,那些仙丹既可以长生不老,也能在烈火中夺人性命。” “几年后,因中域王朝皇族昏庸无能,百姓揭竿而起,在一次暴乱中,中域王朝皇族带着丹药打算驾船而逃,却不料被义军的燃烧的箭矢击中,正好点燃了存放仙丹的船舱,于是比我们刚才看到那一幕更加剧烈的爆炸发生了,将昏庸的中域王朝皇族统统炸死。” “而暴乱中,觊觎丹药已久的柴罡则乘乱将丹药炼制过程的图纸偷了出来,献给了由义军首领组成名为鼎盛王朝的皇族,鼎盛王朝皇族自然知晓中域王朝皇族被炸死的那一幕,便在图纸中不断寻找缘由,想要制造出类似的武器。” “那时候的鼎盛王朝,人才辈出,一位名叫全胜的人学习并改进了仙丹中的配方,将其命名为火药,并制定出更为精确的材料配比,一位名为柯冉的人,以此为基础,借弓弩和投石机之原理,绘制出了火器雏形,而白善则将二者巧妙结合,制造出了真正的火器,最后一位名为鞠广的旷世奇才,将火器运用于军事,铸就了不败的神话,令鼎盛王朝一跃成为莫罗大陆的霸主。” “随后,鼎盛王朝为了巩固其统治地位,加之火器耗费巨大,过程苛刻,便被永久封存在了库房中,百年后外族入侵,鼎盛王朝土崩瓦解,分裂成无数个小势力,火器的时代也就从此消失了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如今的这些火器,仅仅是后人根据当时的记载,重新研制而出,可威力与之相距甚远。” “哦……原来如此!”荣睦闻言面色凝重。 “图纸就在不远处,荣文书何不亲自去看看?”墨先生淡淡一笑,起身离开灌木丛,朝着段飞扔出羊皮纸的方向走去。 荣睦连忙起身,赶在墨先生之前来到灌木丛前,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灌木丛中的倒刺,无情地刺破了荣睦新买的衣裤,但他却丝毫没有停留和心疼之意,睁大双眼,在茂盛的灌木丛中寻找着羊皮纸。 几个呼吸间,荣睦的脸上便被倒刺划伤了几道血印,终于,在一处较为稀疏的灌木中,荣睦发现了羊皮纸,小心翼翼地将其捡起。 终于得到你了,今后还有谁能欺辱我荣睦? 老狗季腾海,堂哥荣昊,表姐荣荣月,还有那三番五次找麻烦的郜通,我要一一将你们化为火器的灰烬! 此刻,荣睦在内心中大声呼喊着,而其内心则瞬间膨胀到一个危险的境地,似乎他在整个万山王朝甚至是莫罗大陆都无人可敌,他将羊皮纸视为无价之宝,小心地揣进怀里,触感的冰凉,让浑身大汗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终于清醒过来。 荣睦大惊,连滚带爬地钻出灌木丛,不顾衣衫褴褛的狼狈,惊慌地站在墨先生面前一言不发。 “呵呵,荣文书,咱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可是去收茶。”墨先生肃然道。 “是,老师!”荣睦恭谨抱拳,气喘吁吁,从衣服中掏出了那卷羊皮纸,递给墨先生。 “无碍无碍,谁都有年少轻狂!”墨先生碰都没有碰羊皮纸,而是轻轻拍了拍荣睦的肩膀。 荣睦见状,只得悻悻地将羊皮纸塞进衣服里,看着刚买的新衣成了如此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老师,这血铜短刀我想留作纪念,另外血铜流星锤我们可以自用,这些可都是不可多得的武器啊。”失落过后,荣睦瞥了眼远处的浅坑,露出精明的目光。 “哈哈哈!”墨先生仰头大笑道。“果真是商人不知亡国恨,见利乐成一朵花。” “那是自然,无利不起早是我们的天性。”荣睦恢复了以往的神色,得意一笑。 “你没听见祝峰说过他已通知上线求援吗,相信不久就会有云苍宗的人赶来,所以我们就不能破坏现场,更不能拿走他们的武器,现在我们还是就此离开为妙,另外,还得加快步伐,离这是非之地越远越好。”墨先生抚着胡须缓缓道。 “好!”荣睦看了眼一片狼藉的事发地,点了点头。 “前辈一路走好,我荣睦定将接过你的衣钵,保我万山王朝子民幸福!”荣睦朗声道,然后又对着事发地恭敬的拜了三下,带着众人一路小跑着离开了此地。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几匹白色的湿地马赶至此处,一个的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跳下马,在爆炸的地方看了半天,又跑到被段飞砍断脖子的年轻人身边试探了一下呼吸。 “大人,段飞和祝峰他们已经都没有呼吸了,图纸也不见了踪影。”那个年轻人半跪在一个骑着栗色战马的少年面前,极为恭敬道。 “嗯,我知道了。”唇红齿白的少年轻轻一笑,眸子里散发出异常温和的目光,仿佛这件事是他喜闻乐见的一样。 “那图纸……” “逃不出我的手心。”少年像抚摸宠物一样温柔的拍了拍栗色战马的脖子,柔声道。“给我追!” 第32章 ——府邸建成 大青山的清晨,山中有云,云里有雾,雾气带雨,这宛若仙境一般的景色每天都会出现,只不过当太阳爬上山头,一切便又恢复了原样。 离开大青山七日之久的荣睦带着众人,终于在上午巳时来到了大青山东七号的宅院门前。 “恭迎大人归来!”黎威在文书府邸门前抱拳道。 “有劳黎兄了!”荣睦还礼后,看着崭新的宅院忍不住赞叹了一声。“这房子不错,现在称之为府邸倒是不是面子!” “经过这几日的休整,文书府邸算是全部竣工了。”黎威伸手道。“大人里面请!” “大家先原地休息,我会尽快寻找合适的地方来安置大家。”荣睦冲着众人摆摆手,随黎威走进了宅院。 宅院内,木质的房屋被粉刷一新,大红色的柱子,原木色的墙壁、门和窗户,深深一嗅,甚至还可以闻到油漆与木材特有的味道。 “大人,现在宅院长五丈,宽四丈见方,坐北朝南。其中共有三栋六间房屋,其中你与墨先生是长四丈宽一丈的正房,而正房每间屋子长两丈,宽一丈,与宅院同样为坐北朝南,考虑到你们平日需要读书写字,特别给你们加盖了卧室与书房分离的套间。”黎威得意一笑。 “不错,不错,不错!”荣睦一连说了三个不错,惊讶地看着面前的木屋,早已没有了当时的破败景象,虽然比不上上林楼那般奢华,但是也不失体面。 “另外是长三丈宽一丈的东西两房,每间屋子长一丈半,宽一丈,对于平日里不怎么读书的我们来说已是绰绰有余。”黎威缓缓道。“我按照大人的想法,将马棚进行了改造,另外,还在本地购置了一些木材,才盖起了这东西两房,这样大人、墨先生、祁宏、戴瑞与我都能住下,并且还空下了一间房。” “好……”荣睦满意地点点头。 “最后,这五谷轮回之处嘛,目前还得在宅院外面的一处公共茅房。”黎威小声道。 “这个没事,收集起来,可是上好的肥料啊!”荣睦沉声道。 “哈哈哈,荣文书真是生意刚开张,就住进了新房!”墨先生爽朗一笑,冲着黎威点点头。“你可是实现了荣文书的愿望咯,要知道,这些天我们一路走来,风餐露宿,荣文书早就盼着能有一天,在大青山能享受道在客栈酒楼的待遇呢!” “黎兄,现在我们增加了十一个人,所以还要增加一些住房。”荣睦皱皱眉头。“哦,对了,还需要一个放置农具和粮食的仓库,如果可能的话,还需要一个吃饭做饭的地方……” “包在我黎威身上!”黎威拍拍胸脯。 “之前给你的那些钱估计也剩不了多少了,这两万铜币还望黎兄收下,当做修缮房屋的经费和黎兄的辛苦钱!”荣睦忍不住又是一阵习惯性的肉痛,从口袋中拿出二十个铜锭递给黎威。“另外,我带回来的这些人中,有一个名为石康的人,曾经做过木匠,到时候可协助你。” “多谢大人!”黎威将铜锭塞进口袋里,抱拳道。“另外,大人,这些人……” “都是些男奴,买回来帮助我们收获茶叶。”荣睦随意道。 “这男奴可是不大好管教,搞不好还会发生暴乱的!”黎威凝重道。“之前我们盖房子的工头也曾用过购买的男奴,让其做一些诸如打木桩、盖瓦等危险性较高的工作,有一次一个男奴盖瓦时不慎从房顶跌落,结果当场身亡,致使其余几个男奴暴动反抗,竟然将未竣工的房屋给放火烧毁,后来工头以事故为由,全部打死了。” “哦?居然还有这等事情。”荣睦惊道。“我好生对待他们,给他们买了新衣新鞋,另外采茶的工作到也不怎么危险,应该不会出现此类事件?” “荣文书放心,这不有我在呢么!”墨先生拍了拍荣睦的肩膀。“既然这是我出的主意,我便会负责到底。” “那便劳烦老师了!”荣睦长舒一口气。 “祁宏戴瑞住西房,黎威你与庄贤住东房,荣睦朝东,我靠西。”墨先生摆摆手。“既然盼望已久的事情实现了,何不先去看看?” “老师,庄贤是……”荣睦问道。 “差点忘了,庄贤便是那个失去左臂的人。”墨先生皱皱眉头。“他是个人才,不可亏待了!” “是老师!”荣睦点点头。“我去叫他过来,老师先请休息!” 墨先生点点头,朝着他屋子走去。 “大人,其余十人要不就先安排在离咱们东七不远处的东十处?”黎威憨厚一笑。“那里曾是雇佣茶农的居住地,能住下近五十来个人,虽然条件有些艰苦,不过先对付一阵子,应该不成问题。” “可以。”荣睦沉思道。 “另外,吃饭的地方嘛,“另外,吃饭的地方还是在那里,有炉灶、桌椅、碗筷等都是齐备的,至于仓库嘛,也就是那里了,当然因常年无人使用,估计条件十分艰苦,待得我修缮一番,准保大人满意!”黎威沉吟道。 “好,就依你!”荣睦拍拍黎威的肩膀。“我给你带了两套棉布衣裤,五双棉布袜,还有两双牛皮靴,去找石康领取!” “谢大人!”黎威抱拳道。 荣睦摆摆手,来到宅院门口,众人见到后,离开起身,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荣睦。 “诸位一路辛苦,今天就好好休息休息!”荣睦一抱拳,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宅院。“另外,我不会因诸位的身份而区别对待,但是大青山条件简陋,加之事先准备不足,因此还请诸位先在距离这里不远的东7处暂住。” “谢大人!”众人恭谨抱拳还礼。 “今后我吃肉,不会让大家喝汤,我住好房子,不会让大家住破屋,所以希望大家能多多出力,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荣睦朗声道。 “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众人附和道。 “以后咱们住宿在东十,吃饭也暂定在东十,各类农具也先放置在那里,从今天开始,我便对东十进行修缮,确保大家住得舒心!”荣睦自信道。 “是!”众人纷纷将地上的物品捡起,朝着东十走去。 “庄贤先生,老师还有事情与你相谈,请你现在东房等待。”荣睦连忙道。“哦对了,石康麻烦你将祁宏、戴瑞和黎威的东西拿到他们的房子里之后再去东十。” 石康点点头,连忙照办。而庄贤只是楞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走进了宅院。 荣睦很想去打听一下庄贤的消息,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相信,墨先生看中的人是不会有错的。于是他来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打开门,只见不大的屋子被原木色的地板,洁白的墙壁承托出一种温馨的感觉。靠窗摆放着一张同样为原木色的书桌和椅子,投过反光来看,桌椅一尘不染。 “大人,这是您的东西,我给您放到门口啦!”屋外传来黎威的声音。 “谢谢,你忙你的,我自己来。”荣睦朝着门外走去,忽然想起了羊皮纸无处可放。“对了,再帮我做个结实点的,带锁的木匣子。” “好咧,没问题!”黎威转身离开。 荣睦打开门,将一个三尺见方的木箱子搬进屋里,打开一看,里面整齐地放着卷宗、《政令册》以及砚台和墨汁。 “黎威真是个细心之人啊!”荣睦忍不住赞了一声,将这些物品都整齐地摆放在书桌上,从袖中拿出一支已经被蹂躏地有些旧了的榧竹笔,一个几乎没有怎么用过的榧竹仙鹤胸配以及装血茶树种子的木匣,轻轻将笔放在了笔架上,拉开抽屉,将胸配和木匣放了进去。 待得将箱子里的东西统统收拾完成,荣睦来到了卧室里。 卧室与外面的书房一般大小,简单地摆放着一张铺着白色床单、被罩和枕套的单人床和一个五层的衣柜。衣柜的底部摆放着他在杉鹭购买的一双粗布鞋和三双棉布袜以及在良安镇购买的一套棉布衣裤、一双牛皮靴和五双棉布袜。 “这些足够穿到后年啦!”荣睦笑了笑,不由得看了眼身上被灌木丛倒刺刮破的衣衫,无奈地摇摇头,将其连同身上穿着的丘陵巨棕熊皮一并脱下,放在衣柜里,换了一身崭新的棉布衣裤,将羊皮纸用一只布袜包好后揣在怀中。 “真想好好睡上一觉,睡到自然醒!”荣睦一翻身,躺倒了床上。干净柔软的被褥让他十分享受,虽然比不上家中的配置,可这些都是他亲手努力得来,因此更有意义。 杉鹭镇,一座典雅别致的宅院内。 “赵江瑞咱们杉鹭镇今年的举人到任多久了?”一位老者缓缓道,在其胸前戴着檀木木制成的黑色仙鹤,在仙鹤的丹顶处,还镶嵌着一颗银光闪闪的珍珠。 “回季镇守,差不多有一个月了!”赵江瑞思索道,其胸前戴着的黄色黄楠木仙鹤,代表着其监察令的身份。 “嗯……”老者点点头,从桌上拿起一份政令。“此次劳烦赵监察令远走一趟,到大青山看看!” “是,季镇守!”赵江瑞接过政令,打开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我皆非平庸之人,可如今却已原地踏步多年,我想这不是你我愿意看到的!”老者淡淡一笑。 “可是……” “没有可是,毕竟这官场上的人,看中的都是结果。”老者摆摆手。“不要让我失望。” “是!” 第33章 ——制作火药 “荣文书,这天黑没有黑,怎么就睡着了?”墨先生抽出教化尺,对着荣睦的大腿就是一下。 “嘶……”荣睦从睡梦中惊醒,不解地看着墨先生。“老师,你……你有事?” “不是我有事,而是你应该去做事。”墨先生微微一笑“那羊皮纸既然得到了为何不拿出来研究一番?” “嗯,这就研究。”荣睦连忙起身,与墨先生走到书房,坐在了小圆桌前,从怀中拿出了布袜。 “荣文书真是小心地很啊!”墨先生对于荣睦保管物品的方法有些忍俊不禁。 “这可是拿命换来的,自然得小心保管。”荣睦对此毫不在意,从布袜中拿出了羊皮纸,小心翼翼地在圆桌上摊开。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小字: 火药,传自鼎盛王朝一级火器师全胜。 “果然如老师所说。”荣睦眼中流露出敬佩的目光。 “那是自然!”墨先生自得一笑。“少拍马屁,制作出火药才是当务之急。” “初级火药,一分之中含有三成霜碱,四成木炭,六成雄黄,以上三物,许研成细粉,混合均匀,经由明火点燃后,方可……”荣睦轻声念道。“老师,这霜碱是何物?” “这个嘛,倒是简单。”墨先生忍不住笑出声来。“就是那茅房墙上生出的白毛……” “茅房?”荣睦面露不解。“这火药的配方,居然有来自茅房之物?” “这个说来简单,就是人畜粪便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后,其中的水分又被晒干,从而生长出来的一种东西。”墨先生顿了顿。“当然,若是今后对其需求巨大的话,恐怕还得让大家多吃点饭才行!” “还好霜碱的需求最少,仅要两成。”荣睦闻言忍不住摇了摇头。“那这雄黄可是泡雄黄酒的雄黄?” “不错,正是此物。”墨先生点点头。 “此物需求巨大,药材店中应该可以买到,可这大青山连个郎中都没有,何来的药店,就更别提雄黄了!”荣睦苦恼道。 “无碍无碍,看看当地人家是否还有剩余的雄黄,先借来一用,若是能制作成功,今后大批量购买也不迟。”墨先生思索道。 “也好,这木炭应该是最容易得来之物!”荣睦轻松道。 “嗯,不错。” “那便开始制作!”荣睦兴奋地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宅院中,黎威与石康正在谈论着什么,只见两人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似乎交谈甚欢。 “公厨一事,还需石康多多助力!”黎威客气道。 “哪里哪里,这本是大家吃饭的地方,我又有何道理不尽力而为?”石康笑道。 “黎威石康,你们聊什么呢,聊得这么投机?”荣睦道。 “回荣文书,我们正在讨论公厨与住房的修筑一事。”黎威抱拳道。 “此事先不着急,你二人先去帮我找点东西。”荣睦连忙道。“帮我弄一些茅房墙壁上的白毛,泡雄黄酒的雄黄,还有一些木炭。” “是,荣文书!”黎威石康严肃道。 “另外,将雄黄和木炭想办法研成粉末……”荣睦补充道。“找到后立刻给我送来。” “是!”两人迅速离开了宅院。 荣睦交代完成后回到屋里,继续与墨先生仔细研究着羊皮纸上的小字。 “混合物一定要处于干燥状态方可达到最大的威力,一旦被雨水打湿,将彻底失效,若是将其用太阳火炉等烤干后,将会丧失部分威力,并且若继续使用,将极为不稳定,因此需要重新配置。”荣睦缓缓道。 “难不成随便一个雨天,就能让这个威力惊人的家伙彻底失效?”荣睦皱了皱眉头。 墨先生点点头。 “那既然如此,若是碰上连日的阴雨,火器岂不成了摆设?”荣睦叹了口气。 “倒也不完全是,我曾经见过一种火器,可以在滂沱大雨中正常使用。”墨先生思索道。“名曰:百丈铳,可以杀伤百丈范围内的敌人,速度奇快,比起弓弩来,更令人猝不及防。” “哦?”荣睦忍不住吸了口冷气。“真有此物?” “嗯。”墨先生叹了口气。“只可惜目前仅有这一张羊皮纸,另外,据说那百丈铳可比段飞所有的火硝雷高级多了,当然制作工艺也要复杂许多。” “看来百丈铳目前只是传说之物啊!”荣睦忍不住想要捶胸顿足。 “哪有这么容易就能得到百丈铳,若是得到了一批,别说森木城,就是石川郡,你荣睦都能横着走了!”墨先生平静道。 “也是啊!”荣睦略显释然。“现在我们就连最低级的皮甲都没有,见到铣铁的装备都眼红的厉害,更别提什么精铁和血铜了,如今能够得到这圈羊皮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倒是超越了这些铁器了!” “那是自然,火器可是要比这些同样难以炼制的铁器威力更大!”墨先生淡淡一笑。“曾经在一场攻城战中,不论是投石车还是攻城锥,都无法打破固若金汤的城池,可唯独一种名为破天铳的巨物,几轮下来,丈许宽的城墙便被轻松攻破。” “破天铳?”荣睦惊道。 “破天铳比起百丈铳来说,要大上许多,百丈铳一个人就可以开展攻击,而破天铳光是移动就需要两匹山地马来拉,使用起来,更是需要三至五人才可共同完成。”墨先生抚了抚胡须。 “呼……”荣睦屏息了半晌后,长舒一口气。 咚咚咚…… “荣文书,您要的东西,我们准备好了!” 门外传来黎威的声音。 “快快拿进来。”荣睦连忙起身道。 黎威与石康随即几个大步走到桌前,小心翼翼地将三个拳头大小的纸包放在桌上后,慢慢打开。 “荣文书,霜碱的数量实在太少,恐怕……”黎威犹豫道。 荣睦没有回答,只是兴奋地看着打开的三包纸中,分别有黑色、白色和黄色三种粉末,正是羊皮纸中所写的木炭、霜碱和雄黄。 “无碍,无碍!”荣睦思索了片刻,摆摆手。 “小木匣我这就去做,可能需要一点时间。”黎威点点头。 “去,记得将木匣做的结实一点!”荣睦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未离开过纸中的三种粉末。“想想办法,多收集些霜碱,今后还有需要!” “是!”黎威与石康抱拳离开。 半晌,荣睦才回过神来,迅速将屋门从里面反锁,强行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坐在小凳子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荣文书,开始!”墨先生。 荣睦又是一口粗气呼出,调整了一下情绪,起身从书桌上拿出几张白纸放在小圆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霜碱。 “两成……”墨先生沉声道。 荣睦皱皱眉头,轻轻地将霜碱抖在了白纸上,又拿起了黄色的雄黄。 “六成……”墨先生继续道。 荣睦照方抓药,将雄黄粉末倒在了白纸上。 “再多一些。” 荣睦略显不舍得将雄黄粉末多倒出了一些,将其放回原处,然后拿起了黑色粉末。 “四成。” 荣睦略微有些犹豫,根据羊皮纸上的记录,这基本上便是火药的最后一步了,若是准确无误,说不定就可以试制成功,若是有些偏差,恐怕就…… “四成……”墨先生催促道。 荣睦一咬牙,将木炭倒了进去,看着堆积的如小山包一样的三色粉末,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还需将其搅拌均匀。” “还是用你!”荣睦轻轻一笑,从书桌上拿起榧竹笔,用笔杆轻轻地将三色粉末搅拌均匀,直到三色粉末变成了黑色。 “这便是火药吗?”墨先生喃喃道。 “将火药置于一密闭容器中,并放置一根导火索。”荣睦呆呆地看着羊皮纸道。“导火索与火药相比,木炭稍多。” 荣睦略作思考,拿出一张纸,将配好的火药倒在上面了一些,又直接用手把木炭粉撒在了上面,拿起榧竹笔,继续搅拌了一会,这才满意地将纸卷成纸卷。 “木匣做出来还需要一些时间。”墨先生严肃道。“所以黑火药也这么做。” 荣睦思考了一会,将盛有火药的纸叠了起来,并且在其中的一角撕开一个小口子,将之前做好的导火索查了进去。 “这便是火器吗?”荣睦忍不住咧嘴一笑。 “顶多算是一个试验品罢了!”墨先生摇摇头。“虽然我没有见过真正的火器如何制作,可绝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办到的,这三种成分也就霜碱略难获得,雄黄木炭则是常见之物。” “说不定就是这三物,但其配比则更为精确,此次咱们试制火药,连个秤都没有,完全靠着感觉来,但若是能将三物的精确配比找寻出来,我想这火药应该不难。”荣睦显然胸有成竹。 “配比这东西,能有多难,无非是多试验几次罢了,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百次不行就前次,可羊皮纸中明明有记载比例,我们为何要要死钻牛角?”墨先生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既然火药制作出来了,那便是要试验一番!”荣站起来,拿着纸包朗声道。 第34章 ——茶山姓荣 “先等一等。”墨先生摆摆手。“羊皮纸上的内容还有不少,我们不妨先耐心看完。” “老师这么一说我倒是忽然想起来,这火药的配方恐怕已有上千年的历史,或许还经历过无数代的革新。”荣睦安奈下激动的心情。“我们再继续看一看!” “孺子可教也!”墨先生点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 “两成霜碱,四成木炭,六成雄黄外加四成动物油脂。”荣睦缓缓道。“在无意中,配制出的火药被动物的油脂打湿,又遭遇了火灾,导致其威力大增,经过无数次试验,增加四成动物油脂为宜。” “油脂的确有助燃的作用,油灯就是一个例子。”墨先生沉声道。 “植物的油脂太稀,估计会影响威力,也不便于携带,倒是动物的油脂不错,两者都能兼顾。”荣睦思索道。 “磷碳三成,火硝五成,硫磺四成。”墨先生凝重道。“配成此物,名为炸药,爆炸时声音震耳,火光冲天,方圆三丈内,寸草不生。” “嘶……”荣睦倒吸一口冷气。“这才是真正的大杀器啊!” “不错,恐怕那段飞使用的火硝雷便是由此物配制而成。”墨先生严肃道。 “可是这磷碳、火硝和硫磺何处才有?”荣睦咂咂嘴。“估计会很难得!” “的确如此,据我所知磷碳火硝皆为矿藏,只有某处的群山或者地下才有,而硫磺则只有火山才有。”墨先生忍不住摇摇头。“都是些个稀罕玩意啊!” “难道这些我万山王朝一个都没有吗?”荣睦追问道。 “磷碳和火硝矿只要严加看管,泄露的可能性极低,但火山则是藏不住的,其爆发时,方圆百里之内,都是可以看见,同时还有可能发生地动。”墨先生缓缓道。“在我万山王朝的极北之地的暮州澜山郡峰岭城处,便有一座火山。” “太远啦,如今我们这点家当,估计连路费都不够,获取硫磺就更谈不上了!”荣睦灰心道。 咚咚咚 “大人,木匣做好啦!” 屋外传来黎威的声音。 “好!”荣睦起身将门打开。 “大人,木匣已经做好,另外因为材料的原因,木匣制作起来不大方便,倒是那些酒喝完后留下的小瓶子有不少。”黎威憨厚一笑,将木匣递给荣睦。 “酒瓶?”荣睦显然还未从失落中回过神来。 “就是那些个一斤装的小酒瓶,郜通他们今年喝剩下的有不少,估计能有几百个!”黎威比划着。“大人应该知道良安春?” “良安春?”荣睦回过神来。“就是那八铜币的良安春?” “正是!” “混账,这个郜通哪来的钱喝良安春。”荣睦怒道。“我一年的俸禄不过区区二百二十铜币,就算不吃不喝,全买良安春,也不到三十瓶而已!” “大人,这大青茶养活他们足矣啦!”黎威木讷一笑。“虽然平时郜通也会打点一二,可那不过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可是据之前我估算,这三百亩亩的茶田每年的利润满打满算不过只有三十万铜币而已,他们的分成又能有多少?”荣睦不解道。 “荣文书还是不大了解这官场的潜规则啊!”墨先生淡淡一笑。“这茶山是森木城副城抚袁魁晋升的垫脚石,早已被他抛弃,虽明面上落在了季腾海的手中,但从眼下来看,曾经的八百米亩沦落到了现在的三百亩,恐怕不是季腾海想看到的!” “难不成在这杉鹭镇内,还有季腾海搞不定的事情?”荣睦问道。 “的确如此。”黎威点点头。“正是杉鹭镇校尉郜天岩。” “这郜天岩是郜通的什么人?”荣睦追问道。 “传说是郜通的义父。”黎威道。 “看来郜天岩与季腾海均看中了大青茶这块肥肉,双方互有往来,最终郜天岩占了上风,不然郜通也不会来大青山!”荣睦分析道。 “至于最后是谁占了上风就不得而知了。”黎威想了想。“据说郜天岩每年都会给季腾海十五万铜币。” “如果你所说属实,郜天岩可是占了绝对的上风,因为我之前计算出大青茶一年的总价值是六十万铜币,当然刨去各项支出以及赋税后是三十万铜币。”荣睦略加思考。“不过看在大青山这般落魄后,恐怕里面还藏着更大的猫腻。” “大人,茶田基本上都是我们几人日常维护,只有到了收获的季节,郜天岩才会派人前来采摘,而且所来之人,不是杉鹭镇牢房的犯人,就是兵勇。”黎威已结下定决心,把全部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毕竟荣睦对他比郜通强了百倍。 “那也就是说,杂费跟雇工共计七万铜币的钱都省下了?”荣睦惊道。“难不成就连山地马车的十一万铜币也能省的下来?” “还真能省的下来,毕竟郜通后面可是杉鹭镇一等校尉郜天岩,而郜天岩会利用军中运送粮草辎重的山地马车来将干茶运抵杉鹭镇。”黎威毫无隐瞒地说了出来。 “嘶……”荣睦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说来,郜天岩可是牢牢地占绝对的大头啊,他拿走了足有四十五万铜币,只留给了季腾海区区十五万铜币,而季腾海同样不是什么好鸟,在政令册上写着大青山年赋税八千九百四十五铜币,说明他也拿走了十四万一千铜币?!” “这么看来,的确如此。”墨先生淡淡的道。 “混账!”荣睦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大人,郜天岩应该能拿到四十万铜币,因为每年都会给郜通五万铜币的辛苦费,毕竟不管来的是谁,总得要吃饭,而郜天岩不会出钱,所以只能由郜通从那五万铜币中出,另外在采茶制茶过程中,那么大的劳动量会让人饭量激增,而郜通哪里舍得让这些人吃饭,所以管饱就不错了,不过饶是如此刨去饭钱,这剩下三万铜币左右就是一年的开销!”黎威同样愤怒道。 “呼……郜天岩都是挺大方!”荣睦脸色阴沉,双手握拳发抖道。“这个季老狗,明知大青山已不是他说了算的地方,居然冠冕堂皇地让我来增加大青山的赋税,不光如此,还找理由克扣我俸禄!” “哈哈哈!”墨先生大笑一声。“荣文书,官场险恶啊!” “根据万山王朝的规矩,文官负责赋税发展、百姓吃穿冷暖等诸多事宜,而武将则单一许多,只管治安。”荣睦平复了情绪,脸上充满了自信。“既然这大青茶既然已是无主之物,那今后便姓荣!” “荣文书好气魄!”墨先生赞许道。 “大人好胆量!”黎威竖起大拇指。 “咳……”荣睦虽然夸下了海口,可还得慢慢来。“咱们还是看看这火药的效果如何!” “大人先忙,黎威告退。”黎威抱拳道。 “帮我把良安春的瓶子拿来,另外再弄些动物的油脂,最好是那种凝固状态下的。”荣睦连忙道。 “是大人。”黎威转身离开。 屋内又重新安静了下来,荣睦则也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下来,毕竟这圈羊皮纸上记录的火药可比什么大青茶、金钱和官位重要的多。 因为火药几乎颠覆了几个王朝,左右了无数人的兴旺。 按照之前的标准,荣睦再次按照两成霜碱,四成木炭,六成雄黄的比例配制出了火药,并且做好了导火索。 “大人,酒瓶和牛油都给你弄来了!”黎威打开屋门,将碗和酒瓶放在桌上后,很知趣的离开了。 “四成牛油?”荣睦看着碗里的白色固体,有些疑惑地将碗中牛油多余的部分挑了出来,把制成的火药倒进去,用榧竹笔的末端轻轻搅拌着。 只见白色的牛油,逐渐变成了黑色,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荣睦搅拌了一会,这才满意地将其塞进了酒瓶,把导火索插在瓶口,又扯下一张纸,将瓶口封严。 “可以去试验了!”荣睦起身平静道。 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变暗,大青山的傍晚笼罩在一片安静之中,这里看不到任何一丝热闹的气氛,就连寻常人家的灯火都几乎看不到多少。 荣睦与墨先生打着火把,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打算远离大青山有人居住的地方。约莫两刻钟的功夫后,两人来到了一个山坳处前的空地上。 “就是这里了!”墨先生环顾四周,对这里的环境十分满意。 荣睦点点头,在地上挖出了一个小坑,将用装着火药的纸包小心地放在里面。 “老师,退后些。”荣睦谨慎道。 “当心些,点燃后迅速跑到我旁边。”墨先生点点头,凝重道。 “嗯……” 墨先生皱皱眉头,转身朝着远处走了大约三十步的样子停了下来,轻轻挥舞着火把,示意荣睦已经准备就绪。 荣睦同样挥了挥火把,然后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将火把凑向了导火索。 随着距离的缓慢推进,火苗就快要挨到导火索了。 可能由于过度紧张,荣睦的额头上渗出了许多汗珠,甚至有不少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滴在了地上。 呲呲…… 导火索出了微弱的火星。 荣睦见状,拔腿就跑,不过几个呼吸间,便站在了墨先生的身边。 “但愿能成功。”荣睦期待道。 “呵呵。”墨先生淡淡一笑。“哪有那么容易。” 就两人说话间,导火索也在缓慢的燃烧着,眼看就要到纸包处了。 砰! 伴着转瞬即逝的火光和被掀飞的尘土,一声闷响传来…… “这……”荣睦哑然失笑。“这不就是丰年过节时的炮仗嘛!” “的确是炮仗,可比起炮仗来威力还是要大上一些,虽无直取敌人性命的杀伤力,可震慑甚至致伤的可能倒是有的。”墨先生抚了抚扶胡须。“试一试下一个的效果如何?” 荣睦点点头,再次来到之前放置纸包火药的小坑前,只见小坑几乎被掀起的泥土填平,只得重新再挖,挖的过程中,他发现,随着深度的增加,泥土的温度和烧焦的程度也在不断增加。 “这一次若是还如此,恐怕就只能等到有钱了之后,取来三种矿石再做试验了!”荣睦自言自语地将盛有火药的酒瓶重新放置在小坑中。 “可一定要成功啊!”荣睦将火把一点一点地向着导火索靠近着。 第36章 ——和睦公厨 下午,荣睦率领黎威等人将南区一号的地面进行了夯实,以便看展接下来的工作。要知道,这盖房子最重要的自然是牢靠的地基,否则不光盖不起结实的房子,恐怕连一场大雨过后,这块地面就会塌陷。 “荣文书,不知公厨为何名?”黎威问道。 “就叫和睦公厨!”荣睦略加思索。“和取我哥的名字,睦取我的名字,常言道,和为贵,和睦便是我荣睦为人处世的原则。” “好!”墨先生笑着点点头。“好一个和睦。” “是,那我今天便托人去办。”黎威点点头。“另外和睦公厨里的桌椅、锅碗等家具和厨具都从杉鹭镇购买?” “来得及吗?”荣睦皱皱眉头。 “昊工匠材店的桌椅等家具质量不错,价格也公道,而且杉鹭镇范围内还送货上门。”黎威缓缓道。“我们可将购买来的厨具一并让其送来,不知可否?” “昊工匠材店?”荣睦咂咂嘴,心中暗想虽然我与荣昊不合,但好坏也是我的堂哥,也是点点头道。“此事便依你。” “这事交给我来办,正好我还要去杉鹭镇办点事情。”墨先生若有所思道。“而且我不想某些人,走得太慢。” “咳……”荣睦闻言忍不住尴尬一笑。“那学生便听老师您的。” 由于亲自体验了良安镇石制房屋的优越性,所以在荣睦一再的要求下,南区一号差点便改为石制,只不过身边没有石匠,所以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将地面换成了石制地板。 这着实难为了黎威等人,虽然木匠与石匠的差别不过是是将处理的对象由木材换成了石材,可处理的工具和方式方法则大变样,所以还是延误了半天的工期。 好在众人又利用晚饭后的时间赶了赶工期,这才顺利地完成了石制地板的铺设,并且还将赤杨木的柱子全部立了起来。 夜幕下,南区一号虽然还未建造完成,可看起来格外结实大方,令得付出不少辛劳的众人颇为满意。 第二天一大早,简单吃过早饭的荣睦又干劲十足地率领着众人开始了墙面和屋内的建造工作。由于墙面和屋顶的用料均为木材,因此黎威在石康等人的协助下,干得极快。终于在申时完成了南一的主体施工。 夕阳下,未经任何油漆粉刷的南一看上去极为朴素,没有一点招摇过市的样子,反而有几分内敛。 晚饭后,荣睦等人继续劳作,分头开始铺设房顶砖瓦、粉刷室内外墙面、修建灶台等部分收尾工作。 在荣睦的带领下,众人干得热火朝天,不知疲倦。 不论万山王朝还是整个莫罗大陆,所有的人都知道,吃饭是最重要的事情,而几乎所有人都是在为了能吃上饭而不辞辛劳,千里奔波。 因此,荣睦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新建公厨。一是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二是为了让帮助自己的人填饱肚子;三是以填饱肚子为名,来吸引能协助自己不断发展壮大的人。 第三天辰时,南区一号已全部建造完成,家具和厨具一经到位,便可开伙做饭。 此时,荣睦等人依次登门拜访了大青山剩余不多的几户人家,并将其带到了南区一号前。 “诸位刚才我已介绍过自己,为了加深一下记忆,所以我再介绍一次。”荣睦看着这些跟自己爷爷年纪相仿的老人,客气道。“在下荣睦,是这大青山的文书。” 众人忍不住议论道。 “你们看他戴着的绿色仙鹤胸配就是了。” “没错,是文书。” “嗯……是的。” “请大家过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解决大家今后的吃饭问题。”荣睦朗声道。“以后,大家每顿饭都可以在这里吃。” “哪来的毛头小子,谁知道你是不是文书,又想来欺瞒百姓吗?” “你该不会是和郜通一伙的?” “有可能,官官相护,鱼肉百姓,不知道他们又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诸位请放心,我荣睦说话算话,之所以这么做,便是希望大家能先吃好,然后跟着我荣睦一起努力,争取早日过上好日子!”荣睦继续道。“诸位请进,看看这公厨的仓库,如何?”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但还是来到了仓库,只见里面的确整齐地摆放着不少的米面油盐等食材。 “光有这些有何用,锅碗瓢盆、桌椅碗筷的都没有怎么吃饭?” “就是就是。” “大家散了,别听着毛头小子胡言乱语。” “你们不信荣文书的话,总该相信我说的!”黎威帮腔道。 “你与那郜通是一伙的,真当我们不知道吗?”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鄙夷道。 “查老先生,我黎威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黎威露出不满之色。“荣文书,忘记介绍了,这位是大青山最有威望的人查明鉴。” “查老先生,黎威本是好人,但为了生计才误入歧途,如今他已与我一道,打算造福于大青山,而这公厨都是出自他手,为的就是方便诸位今后一直都能有口饭吃。”荣睦连忙解释道。 “呵呵,我们每家每户都有饭吃,不劳荣文书费心!”查明鉴嗤之以鼻。“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对对对……” “我们先走了!” “荣文书,墨先生带着几辆山地马车回来啦!”石康喊道。 荣睦闻言,心头一喜。与将要离开的大青山百姓一样,好奇地朝着那条蜿蜒小路的方向看去。 只见墨先生满脸平静地坐在最前头的一辆马车上。身后还跟着五辆满载着家具和厨具的马车,正慢慢悠悠地朝着南区一号驶来。 叮叮当当…… 随着马脖上的铃铛声响逐渐变大,马车队伍终于停在了南区一号的门前。 “老师舟车劳顿,一路辛苦啦!”荣睦抱拳道。 “无碍。”墨先生摆摆手,看了眼身旁的两个男人和一个女孩。“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途中雇来的厨子,看起来是不是有些眼熟?” “这不是路边小木屋的店小二嘛。”荣睦一眼便认了出来。“你们不开店了?” “荣文书,在下白玉展,是那家小店的主人。”另一位相貌不凡,举止得体的中年人抱拳一笑。“这位店小二是我的远房表弟,可以叫他小康,这位是我的妹妹白玉薇,今年十岁。” “幸会幸会,欢迎欢迎。”荣睦连忙抱拳还礼道。 “他们三人一年的工钱是三千铜币。”墨先生淡淡一笑。“来,先将牌匾挂起来。” 荣睦闻言忍不住习惯性地一阵肉疼,寻常人一年的工钱顶多也就三百铜币,三个人也不过九百铜币,可竟然要三千铜币。不过看在白艺展的手艺不错,以及白玉薇还算可爱的情况下,也不再多想,掏出一万铜币递给白玉展。 “荣文书,你可还满意?”墨先生自得一笑。 “满意,满意,当真满意!”荣睦看着一块写有“和睦公厨”的牌匾挂在南区一号门前后忍不住咧嘴一笑。“还是老师想得周到。” “不知荣睦堂弟可对桌椅满意?”荣昊从一辆山地马车走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荣睦。 “昊工匠材店出品,必是精品啊!”荣睦拍了众人抬着的一张圆桌淡淡一笑。“不知荣昊堂哥,生意可好?” “凑凑活活,得亏了荣睦堂弟照顾,不然可就难过了。”荣昊阴阳怪气道。“不知荣睦堂弟是不是受到了伯父私下自助,何来的钱建这公厨,还买得起我的桌椅?” “荣昊堂哥说笑了,今日是我和睦公厨开张的日子,我不与你计较,还望你好自为之。”荣睦冷笑一声,便不再搭理荣昊。“黎威,付钱送客。” “是荣文书!”黎威连忙跑到荣昊身边。 “荣睦堂弟本事见长啊!”荣昊恶狠狠道。“伯父没有时间教育你,那是他的不对,所以我这个堂哥便要来弥补一下他的过错,不然把我荣家的人都丢完了。” “本想让为你在和睦公厨接风洗尘,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石康叫众人集合,给我送客。”荣睦漫不经心道。 “是荣文书!”石康立刻大喊一声“所有人注意,准备送客!” “是!”众人大喝一声,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挽起袖子,冷冷地看着荣昊。 这时,郜通领着十来个壮汉不失时机地出现在了荣昊的身后。 “荣文书好大的官威啊!”郜通不怀好意地一笑。“另外,谁允许你在这里盖什么和睦公厨啦?” “呵呵,原来是郜都卫啊,不知大青山的文书可是由你担任,如若不是,你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荣睦热情一笑。 “才到大青山不过一月时间,荣文书就与郜通结下梁子了?”赵江瑞不失时机地走到荣睦面前。 “原来是赵监察,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荣睦继续保持热情的笑容,毫无任何不悦和紧张之色。 “荣文书,久仰久仰!” 一声怪笑,从郜通那边传来,仔细一看,真是晁起阳之子,晁云。 “这不是晁公子吗,今天牛肉管够,还望晁公子赏脸,多吃几斤!”荣睦哈哈大笑道。 “混账!”晁云咬牙切齿道。“我看你是想找死!” “今日是我和睦公厨开张之日,凡是助我荣睦者,不论出钱还是出力,今后均可在和睦公厨吃饭。”荣睦丝毫不受几人影响,面带笑容依次抱拳向这几人客气道。“另外,荣睦在此欢迎赵监察、郜都卫、晁公子、荣昊堂哥、白玉展先生以及大青山的所有百姓里面请,荣睦已备好酒宴款待大家,还望诸位不醉不归!” 第37章 ——和睦宴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和睦公厨便在荣睦等人的共同努力下开了张,宽敞明亮的大厅内,整齐的摆放着十张圆桌。在正中的桌子上,依次坐着荣睦、墨先生、赵江瑞、郜通、晁云、荣昊以及大青山颇有威望的老者查明鉴。 其余几桌,也分别坐着荣昊、郜通、晁云及大青山当地的百姓。 所有坐人的桌上,均摆满了各色菜肴:酱牛肉、烤鸡、红烧肘子、爆炒野兔、烩菜和炒野菜等,之所以能有如此丰盛的菜肴,当然是墨先生的功劳。 此外,新来的厨子白玉展也功不可没,也许此前去那家小木屋吃饭的人囊中羞涩,所以他也就长期无法一展厨艺,今天终于可以大展身手,既不担心食材成本,也还有每年两千铜币的固定收入,并且还能顺便还能让正在长身体的妹妹白玉薇吃顿好的,着实令得他心满意足,喜笑颜开。 “今日是我和睦公厨开张之日,感谢诸位捧场。”荣睦看着满满一桌子的丰盛菜肴,心中颇感骄傲,毕竟这顿饭比起荣家过年来的规格只高不低,而且靠的是自食其力。于是理直气壮地站起身,端起一杯酒,昂首一饮而尽。“我和睦公厨不以盈利为目的,只作为为大青山和我荣睦出钱出力之人吃饭。” “荣文书此举有些欠妥,假若当地居民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活,岂不是无法吃饭,况且你这和睦公厨可是占用了大青山的土地啊!”赵江瑞问道。 “赵监察所言差矣,即便他们只关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也算是为大青山增添了人气,并且还会缴纳赋税,当然可以来此吃饭了!”有了底气的荣睦丝毫没有退缩的打算道。“另外,我想赵监察一定是带着季镇守的政令而来!” “不错。”赵江瑞点点头,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叠好的政令,递到荣睦手中。 荣睦打开后看了一眼,轻轻一笑。“赵监察也看到了,这和睦公厨便是我来大青山的第一个成果,为的就是增加大青山的人口,提高赋税值,第二呢正如你所见,我雇佣了一些劳动力,为即将开始的收茶做准备,这第三呢,便是开展大青山南区的建设,进一步提高大青山的赋税额度。” “大青山去年的赋税是十二万铜币,今年能达到多少呢?”赵江瑞问道。 “比去年多上一成。”荣睦淡淡一笑,随即联想到了《政令册》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八千九百四十五铜币的赋税,立刻就顿悟了墨先生口中那句“官场险恶”,于是也就明白了赵江瑞的意思。 “信口雌黄,今年大青山天气不佳,更是遭遇了二十年不遇的干旱,能保住去年的收成就不错了,居然还想增加一成,简直痴心妄想!”郜通冷哼一声。 “哦?看来郜都卫对茶田很是关心嘛!”荣睦不咸不淡道。 “我郜通任大青山门都尉至少也有十年,自然对其了如指掌。”郜通不屑道。 “这么说来,我倒是想要讨教一番,据说大青茶田最初有八百亩,可如今为何只剩下区区三百亩,况且我接到大青山的卷宗上面写着大青山共有百姓四十户,约二百一十余人,为何如今仅能坐满一桌?”荣睦客气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你怨不得我!”郜通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好好说话,不要拍桌子!”赵江瑞深知季腾海与郜天岩不合,但郜通是郜天岩的人,荣家虽与季腾海有些过节,可荣睦毕竟还是季腾海想要用来对抗郜通,所以在场的各位,他皆是有些得罪不起,只得无奈地不悦道。“荣文书,该问的不该问的你自己好好斟酌一番再说!” “这我也不知道!”郜通敷衍道。 “据我所知,这大青茶田本应是大青山居民所有,可为何茶田跟居民都少了,反而郜都卫喝剩下酒瓶多了?”荣睦丝毫不理会赵江瑞的警告,将袁魁与大青茶田的关系避而不谈,而是随意地拍拍手,招呼石康等人将一个装满空酒瓶的筐子抬到众人面前。“这些可都是从你所住的大青山东三十六号拿出来的,里面可还有很多,不知道赵监察是否愿意查看一番?” “有事说事,这种无聊的把戏少给本官现眼!”赵江瑞冷笑道。“差点忘记说了,季镇守对你可是很不放心啊!” “有劳季镇守操心,我荣睦一定不忘重托。”荣睦严肃道。“不过,摆在我们面前的可不是一片减产的茶田和一座人少的大青山这么简单。” “哦?那在下愿洗耳恭听。”晁云阴阳怪气道。 “呵呵,还望晁公子边吃酱牛肉边听,另外,今天的酱牛肉管够。”荣睦轻轻一笑,随即想到了晁云在上林寨横行霸道的一幕。 “你!”晁云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真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小杂碎。” “我杉鹭镇的文官,何时有良安镇纨绔子弟说三道四的资格了?”赵江瑞早就知晓晁云的底细,仍旧表现出了季度不满。 因为万山王朝内部各个州、郡、城、镇甚至是村之间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利益摩擦。所以不论官职高低,彼此都有着不浅的隔阂。 “哼!”晁云想要反驳,可又忽然想起自己是带着晁起阳打算与郜通联手收拾荣睦的目的,只得暂时忍气吞声。 “据我所知,这良安春一瓶八铜币,一个门都卫,撑死每年不过二百二十铜币的俸禄,可如今才是九月份,你便喝下了这么多的良安春,你是从哪得来的钱?”荣睦笑呵呵道。“不要告诉我,是上林寨晁起阳孝敬你的。” 晁云与郜通闻言,皆是脸色阴沉,表情狰狞。郜通脸上本就难堪的刀把扭曲成畸形的皱纹,恨不能立即将荣睦的脑袋打烂。 “是啊,郜都卫,你难道不解释一下吗?”赵江瑞平淡道。 “解释个屁!”郜通忍无可忍,一拍桌子,从背后抽出一把铣铁刀,指着荣睦。“荣文书,不要欺人太甚!” “呵呵,一个武将,不去保护当地百姓也就罢了,反而还将刀剑架于替百姓说话的文官脖子上,这事若是传了出去,恐怕要让人笑掉大牙。”荣睦面色不改。 “郜通,你干什么,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监察令?”赵江瑞怒道。 “哼!”郜通收回铣铁刀,愤怒地坐了下来。 “郜都卫,据说我所知,我来大青山前,你还逼走了两位文书,不知可有此事?”荣睦紧追不舍。 “那是他们能力平平,无法为大青山百姓带来富足。”郜通恶狠狠道。“而且,他们与茶田和当地百姓的减少富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一派胡言。”一直沉默的大青山颇有威望的老者查明鉴讥讽道。“起先你为了得到茶田的所有权,不光打死了我大青山百姓邵坚、邵龙两兄弟,还将人命案嫁祸给了文书宋文,害的他丢了官帽,后来你又威逼利诱,从中做了不少手脚,让第二任文书田横义蒙冤贪赃,进了大狱,至此恶名远扬,无人愿意来大青山履职。” “可有此事?”荣睦故意拉长了嗓音。 “若老夫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查明鉴满脸愤怒,额头青筋暴起。 “查前辈心情可以理解。”荣睦冲着查明鉴点点头。“可是空口无凭啊,我相信季镇守与赵监察必然明察秋毫,此事不会就此揭过。” “嗯……”赵瑞海闻言缓缓点头,查明鉴所言他早有耳闻,不过碍于郜天岩的身份,这些事情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连季腾海都在郜天岩手上吃了亏。 “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咱们还是要向以后看。”荣睦淡淡一笑。“要不这样,我立一个军令状,假如今年大青山的赋税不能增加一成,我荣睦立刻滚蛋,如何?” “好!”郜通与晁云面露喜悦之色,异口同声道。 “荣文书,话可不能说得太满,今年是个灾年,要不与去年持平!”查明鉴皱皱眉头沉声道。 “黎威,笔墨。”荣睦摇摇头,坚定道。 “是!大人。” 黎威手脚利索地从文书府邸将榧竹笔、墨汁、砚台和纸拿到了饭桌前,将笔润好后递给荣睦。 荣睦接过笔后,在纸上潇洒写下了几行字,由于文书一职没有大印,只好在落款处签下了荣睦的大名。 “赵监察,劳烦您将此军令状转交给季镇守。”荣睦客气地将军令状折起来后,抵到赵江瑞手中。 “嗯。”赵江瑞点点头,将军令状收好。虽然他与季腾海政见不和,可毕竟还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治下的赋税增加,他们都将得到奖赏,而若是减少,则罪责难逃,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荣睦冲着赵江瑞一抱拳,心中立刻明白了赵江瑞甚至是季腾海的想法,就是不择手段地增加赋税,扫除一切障碍,而郜通甚至是郜天岩便是他们的障碍。 但他们终究是自己的障碍,一想到这里,荣睦不禁有些头大,不过依旧露出自信热情的笑容。“咱们今天的目的,主要还是庆祝和睦公厨开张,所以大家还是都先动动筷子!” “嗯……”众人闻言皆是不在纠缠此话题,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当然,这桌菜肴的丰盛程度,丝毫不亚于杉鹭楼的标准,光是鱼虾就能将宴席的标准提高不少,因为杉鹭镇地处山区,几乎没有河流,想要吃到河鲜,只能从其他镇子运过来。 此外,河鲜少而精贵,厨师接触的机会少,所以杉鹭镇的厨师烹制水平跟原产地的厨师比较起来,要逊色不少,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可白玉展的技艺却不在话下,席间更是令得众人赞不绝口,倒是让荣睦觉得那那一年三千铜币的开销觉得很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赵监察,不知您对晁云带着壮汉来我大青山一事怎么看?”荣睦似笑非笑道。 第38章 ——动手 “你是大青山的文书,自然由你来定夺。”赵江瑞平静道。其实他根本不在乎晁云的死活,尽管上林寨曾与大青山发生过一些摩擦,可毕竟面子上还是得过得去,而荣睦的问题又有些刁钻,所以他倒是打了个太极。 “我与晁云乃是朋友,不知荣文书为何难为他?”郜通狰狞一笑。“退一步讲,难道万山王朝的寻常百姓不能四处走动一下吗?” “自然可以,但恐怕晁云来此的目的不是简单的四处走动一下?”荣睦淡淡一笑。“据说所知,你二人恐怕是来联手对付我的?” “笑话,我二人为何要联手对付你,你有什么值得我们对付的理由?”晁云轻蔑道。“难不成是这间刚刚建好的和睦公厨,哈哈哈,我上林寨的上林楼不知比你这间寒酸的公厨好了多少倍!” “上林楼的奢华,我和睦公厨远远不及,毕竟晁监察,哦不,是晁城抚雁过拔毛的本事可是一绝啊!”荣睦面色平静。“而晁公子您却是将门犬子,连个九铜币两斤酱牛肉都不放过。” “咳……”赵江瑞咳嗽一声,摆摆手,打断了逐渐紧张的气氛。“本官来大青山的任务已经完成,另外还要多谢荣文书盛情款待,我回去必将荣文书的军令状转交给季镇守。” “有劳赵监察。”荣睦客气一抱拳。“另外,还望赵监察帮我转告季镇守一句:就说高升之日,指日可待!”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话我记下了,一定转告。”赵江瑞站起身,心想我可不想掺和你们之间的争斗,哪怕是两败俱伤均与我无关,但表面上却眉头紧锁,警告性的扫了眼荣睦、郜通和晁云。“本官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荣睦堂弟,一月不见口气当真越来越大!”荣昊连忙凑到荣睦身旁,小声道。“当心被你的大话噎死。” “不劳荣昊堂哥费心,另外,还望堂哥你一路多加小心,把赵监察舒舒服服地伺候着送回杉鹭镇,莫要有丝毫怠慢。”荣睦不咸不淡道。“另外,还望堂哥少干吃里扒外的勾当!” “混账,我荣昊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荣昊怒道。 “现在我可懒得亲自动手。”荣睦朝着石康等人就坐的那一桌瞥了一眼。 “哼!” “哦,对了,我购买的这批家具若是有什么质量问题,我会亲自废了达越驰。”荣睦第一次感受到了人多力量大带来的优势,于是丝毫不留情面,冷声道。“还不快滚!” “你!”荣昊恶狠狠地瞪了荣睦一眼,匆忙着起身,与赵江瑞一同离开了和睦公厨。 尽管荣家与季腾海有些不合,可荣昊并不受其影响,依旧对季腾海等杉鹭镇的文官毕恭毕敬,愿效犬马之劳,因为昊工匠材店离不开达越驰,而达越驰身份特殊,不得不照顾一二。 “荣文书,好戏即将开始!”墨先生缓缓道。 “老师,您如此期待我腹背受敌,真的好吗?”荣睦无奈道。 “呵呵,荣文书,赵监察的事情办完了,我们的帐是不是应该算一算了?”郜通迫不及待道。“今天是留下一条腿,还是一只胳膊?” “郜都卫好大的口气啊,我想这大青山现在还算是万山王朝的地界,恐怕还轮不到你来定规矩!”荣睦缓缓起身,朝着公厨外面走去。“这里是吃饭的地方,可不什么算账的地方。” “看来荣文书是打算要自己立规矩了。”郜通对着晁云使了个眼色,两人分别带着二十几个壮汉紧随荣睦而去。 和睦公厨外,荣睦身后的男奴手持农具,警惕地盯着郜通和晁云一伙。而大青山的百姓则在一旁冷眼相看。 由于荣睦所购买的男奴质量本就很差,与郜通晁云的那二十来个壮汉比起来,显得既无士气,也无气势,一眼看去,双方的人数差距更是悬殊。 “查前辈,此事就不劳您与诸位乡亲了,我荣睦自有解决之法。”荣睦十分清楚,由于郜通的存在,大青山百姓若帮助自己,定然没有好下场,若是帮助郜通晁云一伙,则又违背了他们的意念,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扫清他们心中的顾虑,于是抱拳道。 “呵呵,荣文书,我们都是些个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与世无争才是我的真实想法。”查明鉴淡淡一笑,心中对荣睦这句话生出了不少感动。其实他早就与郜通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大青山之所以落得今天这般田地,虽然与季腾海也有着不少的关系,可郜通甚至是郜天岩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尽管查明鉴对于荣睦的映像不错,特别是建立和睦公厨,开发大青山南区,甚至为大青山增加一成赋税还立下了军令状,这些都让他看在眼里,热在心中。 可毕竟荣睦年纪轻轻,资历经验手段等都十分欠缺,即便荣睦身后是杉鹭镇老牌商人荣家,可依然面对季腾海和郜天岩等官宦来,依旧是力不从心。所以,查明鉴不得不选择了中立。 “郜都卫,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置?”晁云面露纨绔子弟的高傲之色,瞟了眼郜通。对于晁云而言,郜通不过只是晁起阳的一个手下败将而已,甚至输的连血茶树种子都拱手让给了晁起阳。 况且,晁起阳因贪婪,前不久还中了墨先生的借刀之计,带着家中的保镖,将在杉鹭镇花天酒地的郜通与其手下,狠狠地收拾了一番,这才得知,幕后主使竟然是这个在上林寨内用鸡蛋打自己的是同一人,而且居然还是个不过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更是令他暴跳如雷。 “一切全看晁公子定夺。”郜通抖了抖脸上的伤疤,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让你的人先把这毛头小子拿下再说。”晁云伸了个懒腰,丝毫没有让自己手下壮汉动手的意思。 “这……”郜通面露难色,瞟了眼自己身后的手下,前不久,这些人刚被晁起阳的人胖揍一顿,虽然没有断胳膊断腿,可战斗力也大不如前。 “废什么话,给我上!”晁云不满道。 “还等什么呢?给我上啊!”郜通对于晁云的话不敢不听,只得硬着头皮喊道。 可身后的十来个壮汉只将木棒抽出,摆出一副准备进攻的样子,却毫无动手的意思。 “还愣着干什么,是不是想让我砍了你们?”郜通怒道,转身对着其中一人的屁股就是一脚。 “是……”十来个壮汉不情愿道,拿着木棒朝着荣睦而去。 “荣文书,莫怪我心狠手辣!”从腰间抽出铣铁砍刀。 “哈哈哈,看来郜都卫真的把大青山当做是自己的地盘啦,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真把万山王朝当做摆设啦?。”荣睦摇头叹道。 “少废话,给我跪下束手就擒,不然我要了你的小命!”郜通双手握着铣铁砍刀,朝着荣睦冲去。 “这次可没有了戴瑞的铣铁剑,不知老师能否将教化尺借我一用,不然我那榧竹笔,可就要被劈成碎渣了。”荣睦歪过头,满脸期待地看着墨先生。 “教化尺自然可以借你一用,可你却没有能够使用它的本事,岂不是暴殄天物?”墨先生微微一笑,不在理会吃瘪的荣睦。 就在荣睦与墨先生说话间,郜通及手下的十余个壮汉已经冲了过来,距离荣睦等人仅有几步之遥。 “找死!”郜通咬牙切齿道。 “呵呵……”墨先生面无表情,从袖中抽出墨金色教化尺,双脚用力一蹬,朝着郜通等人迎面而去。 在十余个壮汉挥出木棒的一瞬间,墨先生手腕轻轻一抖,教化尺闪过一串串的黑影。 咔嚓,咔嚓,咔嚓…… “教化尺,指路!”墨先生手起尺落,只见十余个壮汉手中的木棒瞬间断成半截,空中随机散落着大量的木屑,显然剩余的半截木棒均已变成了漫天的碎屑。 “啊!”十余个壮汉惨叫了起来,只见他们握着半截木棒的手,被震得鲜血直流。 “多管闲事的老东西!”郜通见状恨不能将墨先生剁成肉泥,要知道这十多年来,在大青山他可从未受过这等侮辱。就拿上一次邵坚、邵龙两兄弟的事情来说,他们不过只是稍做反抗,便被其手下乱棍打死,这两条人命案,却嫁祸给了新来的文书宋文。 “没有教养的野种,既然你爸妈只管生你,却不知教你,那么我便来行使这教化之责!”墨先生淡淡一笑,手腕一翻,教化尺再次挥出。 “哼!”郜通表情狰狞,双手紧握铣铁砍刀,对着墨先生的面门而去。 咔! 一声脆响,郜通瞬间便被震飞出去倒在了地上,而其手中握着的铣铁砍刀则少了半截。 墨先生只是再次轻轻抖动手腕,教化尺再次藏于其袖中,行云流水间,丝毫没有拖沓。 “老狗,拿命来!”郜通歇斯底里地喊道,丝毫不顾同样被震得血流不止的双手,挣扎着爬了起来,发狂一般地再次冲了过来,手中的半截铣铁刀则对着墨先生的胸口直刺而去。 “真是个不知悔改的东西。”墨先生皱皱眉头,袖中教化尺再次挥出。“掌嘴!” “啊!”郜通惨叫一声,再次倒在了地上,双手扔掉半截铣铁砍刀,捂着脸来回打滚,地上甚至还散落着不少带血的牙齿。 荣睦见状,心中对墨先生身手由衷佩服的同时,也燃起了雄雄斗志,希望自己也能尽快拥有这般本事,这样一来,应该就不会被恶人欺负了。想到这里,荣睦不由得攥紧双拳,目光炯炯。 “还有你,也一起来!”墨先生冲着晁云招了招手。 第39章 ——收编 “你……你……”晁云显然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他根本无法想象,这个看似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武功如此厉害,出手也毫不留情。 “晁公子不是还想着要我的胳膊和腿吗,快点来拿啊,过时不候。”荣睦同样被墨先生的身手所震动,尽管之前对付杉鹭虎和祝炎、晁起阳等人时,墨先生也曾表现出不凡的身手,可如今看来,墨先生绝对有所保留,一想到这里,荣睦不禁盘算起来,以后再遇到类似的问题,直接请墨先生出手便可。 “荣文书,我是你的老师,可不是你的打手。”墨先生一眼便看出了荣睦的心思,淡淡地道。 “咳……”荣睦尴尬一笑,心想靠山山倒,靠树树摇,还是只有自己靠得住,于是便立刻释然,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要不这样,您高抬贵手,我晁云对此事既往不咎,如何?”晁云也经过一番调整,恢复了往日纨绔子弟的模样。毕竟晁起阳在上林寨干的那些勾当,比起眼前的这些,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作为晁起阳的儿子,虽然有些将门犬子的样子,可毕竟见得多了,也就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脱身。 “晁公子,现在恐怕不是你会不会对此事既往不咎的问题,而是我会不会网开一面,饶了你这条狗命。”荣睦淡淡一笑。“我虽然现在是大青山的文书,要为大青山百姓的富足而费心,但同样的,我还是一个商人,也要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你说对不对,晁公子?” “荣文书所言极是。”晁云点点头,故意面露难色。而心中则快速思索着,究竟怎样用最小的筹码换得自由。“不知荣文书想要什么?” “这样,上林寨乃是富足之地,百姓有钱,但我也不能狮子大张口是?”荣睦沉思道。“这样,我之前立下了军令状,今年大青山的赋税增加一成,可是由于灾害,大清茶产量恐怕要低上许多,按照去年十二万铜币赋税计算,今年恐怕得十三万零两千铜币!” “这个好说,大青茶还是比较走俏的,只要能将大青茶顺利采摘,产量低一些不是问题,我们可以提高价钱嘛!”晁云自信道。“但是有一点希望荣文书能同意。” “什么?” “就是大清茶的采摘、加工以及销售全部交于我晁云来办,除过十三万零两千铜币的赋税外,我再给你二十万铜币的收益如何?”晁云皱皱眉头。“这已经是非常优厚的回报了,要知道采摘、加工、销售会占很大一部分的成本,而且杉鹭镇境内的道路状况奇差,运输也会占据大量的成本。” “现在可是你为鱼肉,我为刀俎。”荣睦摇摇头。“没想到晁公子还有心情跟我兜圈子。” “荣文书,这可是我能做到的极限啊!”晁云一脸无辜,心中则在暗暗叫苦,这荣睦这毛头小子,居然能把大青茶算得如此仔细,真是厉害,可自己又无法做出更多的让步,毕竟自己没有郜天岩那般的能量,而我爹也不过只是个小小的监察令而已。 “晁公子,看来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荣睦脸色阴沉了下来,转过身从石康手中拿过一把铁锹,缓缓地朝着晁云走去。 “你……你想干什么,这可是万山王朝,不是你随便耍威风的地方!”晁云惊慌道,在刚才与荣睦的讨价还价中,他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虽然郜通躺在地上的样子极为凄惨,但郜通不过只是一枚棋子而已,存在或是不存在都无所谓。 “我只不过想要一个合适的报酬而已,毕竟我和睦公厨的饭不是白吃的,还有,你与郜通狼狈为奸,给我还有大青山的百姓都带来的巨大的损失,难道不需要补偿一下吗?”荣睦面无表情。“况且,你一点诚意都没有,我是不是需要给你一点提示,你才能明白呢?” “荣睦,我告诉你,我父亲可是上林寨的监察令,虽然这里是杉鹭镇,可由不得你胡来,不然我爹定然与你没完!”晁云忍不住朝后退着,此刻,他心中害怕极了,生怕荣睦会对他大打出手。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拦住他!”晁云怒道。 “是!”身后十余个壮汉大喝一声,上前几步将晁云保护在身后。 “荣睦,你不要逼我!”晁云见荣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惊慌道。“你们几个,还不动手给我拦住他!” 刷的一声。 十余个壮汉各自从身后抽出一把铣铁短剑,组成了一道结实的人墙,手中的铣铁短剑定定地指着荣睦。可能先前见到墨先生教化尺的威力,他们竟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就只是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晁云,我已经失去耐心了!”荣睦将铁锹举过头顶。 “快动手啊!”晁云连忙朝后逃跑。 “住手!”十余个壮汉喝道,可手中的铣铁剑依然没有要刺向荣睦的意思。 “哪里跑!”荣睦绕过十余个壮汉,奋力追去。 “荣睦,有话好说!”晁云见状,立刻加快了速度。 只不过作为纨绔子弟的晁云,平时只知道吃喝玩乐,才不过二十多岁,却已大腹便便,跑了没几步,就大汉淋漓,气喘吁吁。 追在其身后紧追不舍的荣睦,虽然只有十三岁,为了考上举人,很少锻炼身体,以至于几次遇险都是勉强过关,整个活脱脱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在此刻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 要说单打独斗,晁云可能在同龄人之中毫无胜算,可不代表与荣睦只见的打斗会落入下风,毕竟多吃了十来年的饭,再不济力气也比荣睦大上许多。 可逃跑地却是晁云。毕竟荣睦不论考上举人前,还是考上举人后,不是受到家人的欺负,就是受到权贵阶层的羞辱,这一刻,荣睦的确是暴怒了。 “哪里跑!”荣睦双手用力挥着铁锹,利用铁锹长度的优势,朝着晁云的左腿扫去。 “你敢!”晁云刚迈出右腿,左腿还来不及撤回,只得大声威胁道。 “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荣睦挥出的铁锹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瞬间就击中了晁云的左腿。 “啊!”晁云一声惨叫,摔倒了在了地上。 荣睦拖着铁锹快步跑到晁云身旁,一脸微笑地看着晁云。 “你这个毛头小子,信不信我爹要了你的狗命!”晁云抱着手上的左腿在地上来回打着滚。 荣睦见状,再次高高举起铁锹,对着晁云捂着左腿的胳膊重重地砸下。 “啊!”晁云又是一声惨叫。 十余个壮汉见状,连忙握着铣铁短剑,朝着荣睦跑去。 墨先生摇摇头,几个大步便站在了他们面前,从袖中抽出教化尺,淡淡地道。“你们最好还在待在原地。” “拿出一百万铜币,作为赔偿,否则我就先废了你的左腿!”荣睦缓缓将铁锹举到头顶,冷漠地看着晁云。 “我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晁云扭曲着脸。 “那我不管。”荣睦撇撇嘴,就要再次挥着铁锹砸下来。 “好好好!”晁云大惊,从胸前摸索了起来。 “别磨磨唧唧的。”荣睦不满道。 “给你,都拿去!”晁云将一个巨大的荷包朝着荣睦扔去。 荣睦满意一笑,握着铁锹的手一松,稳稳地将荷包抓在手里,打开一数,只有二十八万铜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晁公子,好像不够啊!” “啊!”晁云被荣睦松手落下的铁锹砸中,咧嘴喝道。“荣睦,我如今只有这么多钱了,若是还嫌不够,就只能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我以为晁公子是个惜命的主,没想到现在倒是豁的出去啊!”荣睦摇摇头,指着不远处的十余个握着铣铁短刀的壮汉。“这些不够,但是可以用他们来抵,正好大青茶就要收获了,另外,还可以给我当打手,我现在可是急缺人手啊!” “你!”晁云翻滚着站了起来,差点又被荣睦气地晕倒在地。“他们可都是我的保镖,是我花大价钱雇来的,另外,一把铣铁短剑的价格可是很贵的!” “你们几个,跟着我荣睦,铲除地方恶霸,造福一方百姓,我吃肉,绝对不会让诸位喝汤,如何?”荣睦并没有理会晁云,而是客气地看着晁云的十余个壮汉以及郜通已经受伤的十余个壮汉。“当然,我荣睦绝不勉强各位。” “你!”晁云暴怒一喝,但又无可奈何。 “今日我和睦公厨建成,不知诸位吃的可还还合口味?”荣睦露出了一个无比友善的微笑。“我荣睦一视同仁,今后,我还会为所有人建造宽敞舒服的居住之地,每人每年三百铜币的俸禄,若是觉得不习惯或是另有打算,随时都可以离开,同时还能领取三百铜币的路费,如何?” 此刻,不论是郜通的手下和晁云的手下,甚至就连在一旁冷艳相看的大青山百姓都极为动心。 要知道,在这个不算太平的世道,能有一口饭吃,有一间屋子住,有一些钱花,是十分不易的。 “我愿意” “我也愿意!” “我们三个愿意!” …… 不到半刻时间,除了五个有家室的壮汉外,剩余的十六个个壮汉均已站到了荣睦的身后。 荣睦仔细一数,整整有八名手握铣铁短剑的壮汉站在身后,粗略估计,这一把铣铁刀就能值上五万铜币左右。 “你们两个,现在可以滚了!”荣睦对着郜通和晁云一甩手后,恭敬地看着查明鉴。“查前辈,咱们到和睦公厨聊聊,可好?” 第40章 ——布局大青茶 荣睦话音刚落,查明鉴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那就是跟着这位年轻的文书赌上一把。原因共有三点:第一,查明鉴已经六十三岁了,剩下的日子越来越少,可他还想在为大青山的百姓做些什么,毕竟他在大青山的威望是最高的。第二,荣睦虽然没有让郜通以命抵命,可也算是为被害死的邵坚、邵龙两兄弟以及大青山的百姓出了口恶气。第三,荣睦年少有为,有仁慈正义之心,建立大青山南区都是一心为了身边人所考虑。 “哼!”晁云目光阴毒地瞪了荣睦一眼,带着剩下的三个壮汉匆匆离开。 郜通见状,在剩余的一个受伤的壮汉帮助下,同样狼狈地逃走了。 “查前辈,里面请!”荣睦伸出右手,再次客气道。 “哦,好!”查明鉴显然在沉思中,还未完全回过神来。 公厨内,丝毫看出有刚才吃过饭的痕迹,就连桌椅都整齐地摆放着,就好像没有动过一样。显然白玉展等人并没有外出去看荣睦解决郜通晁云等人的热闹,只是一门心思地打理着公厨内的事物。 对于这一点,荣睦看在眼里,满意在心中。 而刚才加入荣睦的十六个个壮汉,已与之前的是十一个男奴融在了一起,站在荣睦的身后,彼此间并没有因刚认识显得生分,而是视如己出,不分你我。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在哪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战争带给了男奴的是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以及将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苦力的命运,而郜通和晁云的手下,虽然没有这般凄惨,可还是要经常打打杀杀,难免也会有伤亡,而一旦出现伤亡,那么今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所以,选择跟随荣睦,是一个万全之法。毕竟虽然会付出些劳动,但能得到报酬和安定,是极为不错的。 可能雇佣这十六个壮汉对之前的十一个男奴来说,有失公平,但这个世界上哪里来的绝对公平。荣睦摆脱了他们做苦力的命运,还给予了他们中间能走出特殊人才和得力干将的条件和平台,就是让他们做回普通人甚至是更上一层楼的绝好机会。 因此,队伍中很难出现郜通晁云一伙人常见的,勾心斗角,欺凌弱小甚至是见利忘义的情形。换句话说,荣睦的承诺和行动是整个队伍坚定的基石。 “查前辈,请坐!”荣睦拉开一把椅子后,又拉开旁边的一把椅子,坐在上面,墨先生则坐在了荣睦的另一侧。 “嗯……”查明鉴点点头,坐了下来。“不知荣文书所为何事?” “我就不兜圈子了,实话实说,我对大清茶的收获一事,除过知晓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外,几乎什么都不清楚,希望查前辈不吝赐教。”荣睦客气道。 “这大清茶山,曾经共有八百亩,十年前现任森木城袁魁在此任职文书一职时,利用家族实力开辟出来的,大青山人最多时共有四十户,二百一十余人,如今只剩茶田三百亩,三户人家,区区十二人而已,这些恐怕你也知道。”查明鉴忍不住摇摇头,对于大青山衰落的事实颇感无奈,毕竟这儿曾经也是穷地方一个,不过只是占了袁魁的光而已。 “去年大清茶亩产鲜茶五百斤,制成干茶后只剩一百斤,总产干茶三万斤,每斤可卖到二十铜币,今年由于旱灾,每亩能产鲜茶四百斤,干茶八十斤,总产干茶两万四千斤就不错了,而且由于茶叶成色较差,估计每斤能卖到十五铜币就不错了。”查明鉴不禁神色黯然,忍不住老泪纵横。“大青山能走的人都走了,我们这剩下的十二个人,仅靠自种的粮食和白菜等果腹,之所以没有离开大青山,只因年纪太大,说白了其实就是在等死而已,可能最后剩下的一个人,会无人为他下葬,只能在棺材里等死。” “查前辈不必自责,更不必伤心,现在大青山的文书是我荣睦,而我荣睦则将会带领大青山的百姓过上富足的日子。”荣睦自信道。“如今大清茶眼看已到了收获的时候,我现在差不多能拿出三十个人的劳动力,有刚购置的农具,不知还需要什么?” “采茶并不是人越多越好,人多了反而会破坏茶树的生长环境,人少又无法在恰当的时间内采出高质量的青茶,需要的是技巧。”查明鉴思索道。“简单来讲除过采茶外,还需要杀青、揉捻、干燥共四步工序,当然市面上的高级茶叶则需要更多复杂的工序,每一道工序都需要至少一名制茶师来完成,而制茶师是工匠级别的存在,所以,大多数高级茶叶的加工都是由万山王朝皇族控制的茶厂来完成。” “制茶师?”荣睦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制茶师何处可寻,另外,之前大清茶都是交由制茶师来制作的吗?” “制茶师千金难求。”查明鉴摇摇头。“所以大清茶的制作仅有采摘、杀青、揉捻、干燥这四道最基本的步骤,也就只能卖上一斤二十铜币的价钱,但若是能加上一道或是几道工序,恐怕价钱会翻上几番。” “我又怎会不知道工匠的作用呢?”荣睦何尝不想招揽技艺精湛的工匠,荣家产出的优质赤杨木哪怕只是经过简单的加工,都能多卖上不少钱,昊工匠才店的木质家具之所以能畅销就是一个例子,但无奈这样做的结果,无异于和万山王朝作对,虽然会有达越驰这样的人存在,可也只是凤毛麟角。 “七年前,我一人最多可采摘鲜茶三十斤,一亩茶田需要采摘十五天,如果年轻力壮,甚至可以采到四十斤,十二天就能将一亩采摘完成。”查明鉴也是无奈一笑。“不过采茶也是个熟练活,没有什么高深的地方,只要方法得当,不出两天,就能完全掌握。” “那采摘是不是还有时间限制?”荣睦继续道。 “大约从后天开始,十五天内,必须完成采摘,不然采下来的茶叶水分过大,而且还影响来年的产量,按照共计十二万斤鲜茶的产量来说,每人每天可采四十斤,十五天可采六百斤来算,需要二百人来共同完成,目前我们共有三十人,所以采茶缺口一百七十人。”查明鉴沉声道。“二百人人每天可采茶把钱斤八千斤鲜茶的杀青需要五十人来完成。揉捻同样需要五十人,干燥也是五十人,另外需要配备大锅八十五口和相应的灶台,其中二十五口杀青,二十五口揉捻,二十五口干燥,十口备用。” “剩下的就是运输和销售了,以往制好的干茶会运到杉鹭镇商会销售,由于郜天岩的存在,商会每年都早早联系好茶商,争取第一时间完成茶叶的销售,好将钱装进口袋。”查明鉴缓缓道。 “恐怕今年我们无法在杉鹭镇销售了,另外三百二十人的缺口恐怕也难以填平。”荣睦面色阴沉道。 “今年荣家的赤杨木完成了砍伐,所以会空出不少劳动力,我已与你父亲商议好了,他会派出一百五十人来帮助我们,不过前提是一天得付两铜币,另外,我还在商会雇佣了一百个壮劳力,每天的工钱则是三铜币。”墨先生缓缓道。“至于大锅嘛,我倒是也买了五十口,每口十五铜币,木铲一百个,每个两铜币,相信人和东西,三天内就会达到大青山。” “嗯,其余的工具大青山都有,大锅的话,倒是还有几口能用,算上这些基本可以保证今年大清茶的收获了!”查明鉴点点头。 “多谢老师费心!”荣睦闻言虽然忍不住又是一阵肉痛,可心中还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尽管雇佣劳动力和购买加工工具的钱会花上不上,可总看着三百亩的茶叶烂在地里强上百倍,于是笑着对着墨先生拱拱手。 “呵呵,荣文书还是好好想想这茶叶制作好后该销往何处,不要烂在仓库里才是!”墨先生淡淡一笑。 “这个我会负责将它做好的,还望老师放心!”荣睦自信道。 “我也会想办法联系到离开大青山的百姓,看能否劝说他们回来助荣文书一臂之力,比较他们是迫于生计才离开的,如今大青山焕然一新,他们没有不回来的道理。”查明鉴沉声道。 “那便有劳查前辈了,另外,我会付给他们每天三铜币的工钱,所有人在和睦公厨内吃饭。”荣睦客气一笑。“这么一来,恐怕这和睦公厨很快就会坐不下了啊,另外住宿也是个问题!” “这个荣文书放心,大青山这不是还空着不少房子嘛,就先凑合一用,我想他们会理解的。”查明鉴连忙道。 “好,只要熬过这个坎,我会想尽办法全力建设大青山南区,争取让大青山变得繁荣起来,另外,对于大青山东区来说,假如当地百姓不愿离开,可根据他们的需求进行修缮和翻新,还是那句话,只要我荣睦吃肉,绝对不少了大家的。”荣睦点点头。“另外,我会筹集到大清茶采摘、制作、运输和销售过程中需要的资金,请大家放心!” “另外,和睦公厨的饭菜质量,我同样可以保证。”白玉展从后厨走了出来,站在荣睦面前,客气一笑。 “我哥哥做的饭不知你可吃的满意?”白玉薇也跑到荣睦身旁娇嗔道。 “满意,满意!”荣睦开心一笑,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小脸,令得众人也是开心地笑了起来。 其实他早就厌倦了考中举人后,似乎时刻都要面对生死存亡的生活,可又不得不勇敢面对。 但毕竟他只是一个不过十三岁的孩子,对于从小就缺失同龄人伙伴来说,白玉薇的出现,就好像灰暗的生命中出现了道亮色一样。 第41章 ——困局 荣睦交给白玉展三万铜币作为采茶期间食材购买费用后,又建议白玉展通过各种手段,招几个厨师和小二,以便顺利度过采茶期间的吃饭人流高峰,至于录用的标准,也一并交由白玉展做主。而这几天的吃饭问题,大家就先凑合一下。 要知道,平日白玉展的那间小木屋里,同时吃饭的人数最多不过区区十余人,还都只是些个简单的家常便饭,尽管今天很好地完成了将近五十余人同时吃饭的需求,而且还做了许多诸如鱼、虾等平日难以看见的稀有菜肴,更是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好评。 可在采茶期间,白玉展是绝对无法完成三百余人的饭菜烹制,所以荣睦倒是未雨绸缪的考虑到了这一点,建议白玉展赶去杉鹭镇或是良安镇去,一是碰碰运气,招些有本事的厨子和小二,二是给白玉薇买些零食,毕竟,十来岁的小女孩,最可不是一般的馋,况且她还有一个厨艺如此精湛的哥哥,三是给他们添置一些日常生活用品,让他们在大青山过得舒心。 白玉展表面上虽然平静地接受了荣睦的建议,但其心中对荣睦的好感,都被白玉薇这个古灵精怪地小丫头表现得淋漓极致,着实让荣睦甜蜜地头痛了一会。 送走白玉展三人后,荣睦与众人在和睦公厨门外集合。 “诸位,距离大清茶采摘还有差不多三日时间,这几天里,还要劳烦诸位协助黎威石康盖一建客栈,以满足诸位的住房需求。”荣睦顿了顿,看向黎威。“这次的客栈,打算将它盖成两层,共计三十个房间,不知三天内能否建成?” “我先说一下客栈的大小,客栈与公厨同长十二丈,宽三丈,坐西朝东,距离公厨五丈远,中间可预留马厩位置。每间客房长一丈半、宽一丈,楼道宽长十二丈、宽一丈。其中一层共有南北两侧位置十四个房间,客栈正中南北两个客房位置设置大门、柜台和楼梯,两层共有南北两侧位置十六个房间,共计三十个房间。”黎威思索片刻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另外三天的话可能有些紧张,而且木材仅剩六十七钧木材,应该可以盖完一层,勉强可以住人,但是第二层就不好说了。” “无碍,木材的事情,我已经麻烦老师了。”荣睦恭敬地看着墨先生。 “三天后,五十钧赤杨木和所雇佣的劳力都会就位,为了保险起见,祁宏跟戴瑞会与他们同行。”墨先生抚着胡须道。 “另外,我还有个想法。”荣睦将黎威引至远处,避开众人小声道。“大青山南区地势不好,一路走低,我打算用进入大青山西山的石头来做地基的同时,用石头砌出一个地下空间,就那客栈做个试验,若是可行,整个大青山南区采用此方法,不知如何?” “嗯……”黎威眉头紧皱,沉默了半晌道。“石匠的一些技艺在建造和睦公厨时已经用到,只是若要作为地下空间的话,工程量太大,恐怕进度会很慢。” “无碍,你大胆去做便可。”荣睦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五十个铜锭。“这是五万铜币,今后,盖房一事便全权交给你了,另外,现在虽然人手众多,可会干的只有你与石康,平日里多多观察外,有机会去杉鹭镇或良安镇看看能否找到可用之人。” “是!”黎威抱拳道。 “哦,对了,这客栈就叫和睦楼,如何?”荣睦拱手还礼道。 黎威点点头,便招呼着起众人开始选址动工,而荣睦则现场看了一个多时辰后,便与墨先生来到了文书府邸中,属于自己的那间屋子里,围坐在小圆桌上聊起着天来。 “不知荣文书为何心事重重?”墨先生淡淡道。“你现在在大青山可是一家独大啊,文官武将和商人三权独揽!” 荣睦的心思被墨先生一眼看穿,顿时有些无奈。 的确,在送走了赵江瑞,赶走了郜通和晁起阳,得到了大青山百姓的信任后,荣睦反而较之以往变得一筹莫展起来。 尽管现在荣睦的口袋里有着三十六万五千七百七十七铜币的巨款,几乎是经验不足的商人十五万铜币年收入的一倍之多。换言之,荣睦现在手中的钱,同样是荣家今年一年收入的一倍之多。 但若是认为荣睦如今已是经验不足的商人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因为,经验不足的商人还有至少不低于四百五十万铜币的固定或是不固定资产。 打个不很恰当的比方,一个身无分文的人突然收到了十五万铜币的巨款,跟一个世故老辣的商人年收入十五万铜币可是天壤之别,毕竟身为分文的人没有基础,而商人则有基础,说不定哪年风水流转,年入翻上几番也不是不可能。 第一,商人们大多都是几十年的财富积累而成,不光有稳定的收入;第二,商人们还有不菲的资产,从存款到投资,从地皮到商铺,从雇工到管家等等,可以说,商人这个职业拼的就是底蕴。 而有了这些还远远不够,很多时候,这些自诩精明的各个等级的商人,说不定一个闪失或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就会让其财富大幅度缩水,甚至是家败人散。 因此,商人的等级不光要从财富和资产来看,还得看他们经营的商品前景、谋略水平、雇工能力、人脉情况等等诸多因素。 所以,从账面上来说,荣睦目前仅仅超过了经验不足的摊贩年入四百铜币,资产一万铜币和世故老辣的店主年入五千铜币,资产十万铜币的水平,距离经验不足的商人年入十五万铜币,资产四百五十万铜币还相距甚远。 在万山王朝甚至是磐石大陆,大多数人会将商人分成三六九等,可商人这个群体又十分特殊,他们追逐财富与利益,却又不愿将资产数目公之于众,可偏偏又要享受金钱带给他们的荣誉和尊重。几乎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 除过摊贩、店主、商人、富商和富豪等这些大的级别差异外,还以经验不足、有勇有谋和世故老辣这三个小等级来区分,标准不过只是将大等级中的年收入、资产等一分为三。 若一定要将荣睦分出个等级的话,三十六万七千五百铜币的现金和不足十万铜币的资产,顶多算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店主而已。 “刚刚给白玉展了三万铜币,算是采茶制茶期间的伙食费,给了黎威五万铜币的盖客栈和购买家具钱,支付了十七个新加入壮汉一年五千一百铜币的工钱,预留了两万两千五百铜币作为荣家和商会雇佣的二百五十个壮劳力三十天的工钱。”荣睦拿出账本。“这一眨眼的功夫,三十六万五千七百七十七铜币就只剩下了二十六万三千二百六十七铜币了。” “那也是一笔巨款啊!”墨先生抚了抚胡须。“不知荣文书还在为何时烦心?” “大清茶制作完成后还得支付一笔不菲的运输费,现在还不清楚具体产量和销售地点,所以只能多预留一些。”荣睦皱了皱眉头。“另外,大青山南区的土地不多,而且地形不佳,需要通过填平夯实后才可建造房屋,这样无疑增加了成本和开支,虽然拆除东区会在一定程度上解决地皮的问题,但我荣睦不愿走回头路。” “那该如何解决?”墨先生问道。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从西面的石头山取石材,用来填平南区,当然,这石材可不仅仅是用来填充地基,而是构建出一个地下建筑。”荣睦露出炽热的目光。“我曾在一些古代典籍中看到过类似的建筑,不但冬暖夏凉,可储存大量物资,而且可掩人耳目,躲避战乱。” “那岂不是跟好客楼一样咯?这可是个浩大的工程啊,一旦建成,大青山会有地上和地下两级建筑,难怪荣文书刚才哭穷,原来不光在心中早已将这部分钱花了出去,而且还欠下了不少外债啊!”墨先生罕见地露出了不可思议地表情。 “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平日里树敌太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况且郜通、晁云、季腾海、郜天岩甚至是荣景水河荣昊他们,哪个不是锋利的暗箭和明枪?”荣睦无奈地摇摇头。“他们迟早肯定会对我出手,不过我想,这一个月内出手的概率极低。” “那是为何?” “老师你想,大青茶一年才收获一次,而且采茶制茶时间紧迫,稍有耽搁,一年的收成可就打了水漂,因此他们肯定会等到茶叶采摘制作完成后,才会来摘桃子。”荣睦沉声道。“所以,这一个月,咱们可以放手一搏。” “相比你已经有了打算,那便去干!”墨先生满意地点点头。“毕竟,以后的路可都要靠你来走,我不过只是送你一程而已。” 荣睦感激地点点头,将他的想法一一说了出来。 墨先生越听越满意,越听越欣慰。 对于一个不过十三岁的少年来说,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混迹在自己家族产业中,或是在家族的帮助下从事一份稳定的活计。 可能是荣和选择离家从军,体会沙场血与火的考验一定程度上刺激了荣睦,让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是天生奇才的他有了一种骨子的坚毅。 在面对一次次生死争斗中,表现出了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着与冷静,坚毅与果敢,当然对于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时,难免会有些灰心,可从未想过放弃努力与拼搏。 也许在乱世中,保持极高的求生本能和意识是一件绝对的好事,而荣睦则表现出了大度与宽容,甚至是仁慈。毕竟他清楚,单丝不成线,孤木难成林,一个英雄还要三个好汉帮。 荣睦能做到这般,已实属不易,毕竟还有不少的后招将要登场亮相。 第42章 ——震怒的晁起阳 “义父,郜通无能,大青茶田被人抢走了!” 杉鹭镇,一座宽敞的宅院内,一位面色红润,头发乌黑的中年人在铺着青石地板的院落里,挥舞着一把暗红色的血铜刀。 这人除过杉鹭镇一等校尉郜天岩外,还有何人?仔细一看,这把暗红色的刀刃正反两面,分别还刻有两条栩栩如生的扎龙,威严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杀气。 这正是万山王朝武将,校尉一职的标配,而刀刃正反面所印刻的扎龙说明其为一等校尉,若是二等,刀刃一面刻有扎龙,三等,则两面刀刃空空如也。 此扎龙,并非表面意义上的普通印刻,而是血铜在打造过程中,加入的一些其他金属材料的拉丝熔炼,会使得刀身更为坚固,也更有韧性。 而良安镇那位校尉虽与其平级,却无此配置,主要还是有以下两点原因:一是良安镇虽比杉鹭镇人多富足,可架不住在边境线上,争斗冲突也多,即便万山王朝军费多会向此倾斜,但无奈任是捉襟见肘;二是万山王朝虽然极力搜罗工匠,但依然差强人意;三是内部资源匮乏,无法按照要求配备,本该使用精铁刀剑的郜通却使用铣铁刀,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当然,事物绝对,这位正在练刀的校尉能在杉鹭镇这个小地方获得双刃狼纹的血统刀,就说明了其还是有些办法的,毕竟万山王朝允许所有的文官武将经商。 所有,归根结底,想要精良的武器装备,要么等着万山王朝的拨款,要么自寻出路。 “哦?”郜天岩并没有停止练刀。“是谁啊?” “义父,正是荣家小儿荣睦,他先是将巧取晁起阳不义之财嫁祸于我,害我和手下众人被晁云等人打伤,后又被荣睦打成如今这个样子,甚至连手下都被策反,如今只剩一人。”郜通单膝跪地,不敢抬头,显然极为害怕郜天岩,甚至连血茶树种子的事情都不敢说。 “荣睦?”郜天岩继续挥舞着血铜刀,传来尖锐的破风声。“就是荣家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吗,他为何要抢茶田呢?” “就是他。”郜通听到荣睦二字后,立刻怒火攻心,恶狠狠道,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敢直视郜天岩的眼睛。“他考上了杉鹭镇的举人,被季腾海安排到了大青山当文书,为了博取季腾海的欢心,这才抢了茶田,立下军令状,要让大青山今年的赋税增加一成,不然就滚蛋。” “呵呵,这个季腾海,不就区区四十万铜币的事情,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郜天岩手握血铜刀,对着面前的木质假人轻轻一砍,那假人的一条胳膊便被切了下来,切割处光滑平整,显然这血铜刀极为锋利。“另外,你那些手下不过只是些个酒囊饭袋而已,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顶多这些废物转投他人让你抹不开面子而已。” “义父。”郜通一眼便被郜天岩看透了心思,忍不住舔了舔空空如也的牙龈,心中对荣睦的愤恨又提高了不少,只好继续揪住大青茶的收入不放。“这……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啊。” “好了,不必说了,一个月后森木城的二等城司马,王知章会来杉鹭镇巡查军备,现在与宗室王朝的战事吃紧,这点小事,以后再说,另外,大青茶销售也需一个月左右,所以先顾眼前的事情。”郜天岩皱皱眉头,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声季腾海卑鄙无耻。“没什么其他事情,就不要打扰我了!” “是!”郜通虽然极为不甘,可又不甘违抗郜天岩,只得悻悻离开。 …… 杉鹭镇,一间装修考究的书房内,季腾海正专心地看着手中的书。 “季镇守,这是荣睦立下的军令状,若是今年大青山赋税不能增加一成,便引咎辞职。”赵江瑞将叠好的军令状打开后双手递给了季腾海。 “嗯……”季腾海扫了一眼军令状,显然没有什么兴趣。 “今年大青山遭遇旱灾,大青茶绝对会减产,估计……”赵江瑞犹豫道。 “听说荣睦把郜通和晁云打伤,将其手下收编的同时,把大青山茶田也收入囊中了?这小子,倒是有些手段啊!”季腾海故作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赵江瑞,可其实心中还是颇为高兴,虽然每年少了十四万一千铜币的收入,可作为文人来说,面子则永远比钱更重要,况且荣睦还是自己的下级的下级,从荣睦手中夺走大青茶山不过只是迟早的事情。 “此事下官不知。”赵江瑞虽然面无表情,可心中却是直呼不可思议,因为他故意避开了荣睦想要借势而为打算,选择与荣昊先走一步,本想着荣睦可能栽在了郜通晁云手中,却不想反客为主,竟然逼得郜通晁云如此狼狈。 “无碍,郜天岩在杉鹭耀武扬威了近十年时间,倒是鲜有失意之时,我与他明面上虽然一片和气,但私下早就不相来往。”季腾海不悦道。“哼,我处处让着他,他却以为我无能,就此事来看,我不过只是巧用荣睦,增加了荣家想要在仕途之路上发展的困难,也让郜天岩丢了一次脸。” “季镇守英明!”赵江瑞拍马屁道。“不过,郜天岩怎会咽的下这口气,据说大青茶可是他巨额收入的重要来源啊!” “呵呵,大青茶对于郜天岩不过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巨额收入就更无从说起,当然坊间倒是有不少的传言,说是郜天岩依靠出卖万山王朝军情发财,至于真假,赵监察令自己掂量掂量便知。”季腾海缓缓道。 “既然如此,郜天岩应该不会急于报复荣睦!”赵江瑞皱皱眉头。 “呵呵,报复?”季腾海冷笑一声。“真当我季腾海是摆设吗,虽然之前大青山的两任文书是我一手摘了他们的乌纱,甚至送进了大狱,那不过只是为了迷惑郜天岩而已,难道就只有他手里有刀剑吗?” “是是。”赵江瑞附和道。 “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郜天岩和大青茶,一月后,森木城副城抚袁魁会来杉鹭镇巡查。”季腾海顿了顿。“同行的还有森木城三等城司马王知章,近期与宗室王朝摩擦不断,二人主要查看杉鹭粮草辎重和军备兵勇,以备战时之需,此事还望赵监察令多多废心。” “是,季镇守。”赵江瑞拱手道,他忽然想起,杉鹭镇的粮仓已在去年就剩下不到一半,而今年的粮食则因干旱歉收,而草料更是少得可怜后,顿感头疼。 “至于赋税的事情,一月后也应该有了结果,不必太过在意,荣睦滚蛋只是一个迟早的事情。”季腾海略加思索。“另外,这次再也不能让郜天岩得势,他那军备破旧不全,兵勇疏于训练的事情,咱们倒是可以好好做做文章!” 赵江瑞点点头。 “对了,荣家今年的木材总共收益十五万铜币,本想借木材贩子打压一下荣家,没想到今年的灾情会让木材上涨到了三百铜币,改日去将荣家的赋税收了,告诉荣景山,必须上缴五万铜币的特殊赋税用作军费,不然宗室王朝的军队打过来,荣家的男人就等着当男奴,女人等着做女奴!”季腾海摆摆手。“其他几家也照办,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没有几个好人,若是还将他们养着供着,迟早要出事情。” “是!” “我还有事情,你先下去!” “季镇守,下官告辞。” …… 上林寨,上林楼二楼的一间布置考究的包厢里,歌舞升平,交杯换盏,欢笑声一片,满是寻欢作乐的场景。 突然,门被推了开来。 “爹,荣睦那小杂碎,狗仗人势,还望父亲为我报仇!”晁云委屈道,脸上甚至还有几道伤痕。 “哦?”晁起阳正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妙龄女子,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荣睦不光打伤了我,还将我手下的八个人策反,如今他们可都是带着铣铁刀叛变在了荣睦手下。”晁云忍不住愤怒道。 “可是荣睦不过区区一个十二三的毛头小子,单论实力来说,你对付他应该绰绰有余啊!”晁起阳推开女子,摆摆手,将她和几个唱戏伴奏的艺伎统统撵了出去。“另外,这些保镖不是一直都忠心耿耿地跟随着你吗?” “荣睦身旁的中年人,武功高强,一人能顶二十余人。”晁云咬牙切齿道。 “这个倒是的确不假,之前我们也见过他的身手。”晁起阳点点头。“无碍,过几天趁着他们忙于收获大青茶,去放上一把火便可。” “还是父亲高明,不然我被他们抢了二十八万铜币心头之恨,无从发泄啦!”晁云闻言露出期待的笑容。“这个小杂碎,看我不烧死你!” “二十八万铜币?”晁起阳皱了皱眉头。“云儿,你这二十八万铜币是从何而来啊?” “这……”晁云忍不住冷汗直冒,小腿肚子甚至都开始打起了哆嗦。 “是不是娶杉鹭镇钱房老板施东昌女儿,施琳儿的聘礼?”晁起阳怒道。“胡闹,不是一共有八十八万铜币嘛,怎么就剩下二十八万铜币了?” “爹请息怒。”晁云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孩儿见手下保镖还用的是木棍,便从黑市那里托熟人买了十把铣铁剑,一共花了六十万铜币。” “胡闹,铣铁装备一套不过区区十三万铜币。”晁起阳闻言瞬间面红耳赤。“你这个逆子,让本监察令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来人啊,把这逆子给我关起来!” “饶命啊,饶命啊……”晁云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是!”几个壮汉夺门而入,把晁云架出了屋外。 屋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晁起阳一人,良久,他暴怒地喊道:“荣睦,你给我等着!” 第43章 ——简单的规矩 时间匆匆而过,第三天辰时,当大青山外传来阵阵山地马脖上的铜铃清脆的声响时,和睦客栈的第一层早已全部建造完成,第二层则因木料不足,仅完成了大约十分之一。 但这并无影响,因为荣睦想要建造的地下密室,却在众人的努力下,顺利完工。 在黎威的指引下,荣睦和墨先生参观了这间密室。 “大人,我已经按照你的想法,对密室的通风设施进行了改造。”黎威指着墙角的一个粗竹竿道。 为了确保人能长期舒服的待在密室里,荣睦让黎威从山上砍伐来许多竹竿,将其掏空,并在顶端和末端打上了许多孔洞,然后将其巧妙地藏在客栈所有的柱子旁边,用以通风。 “嗯……做的不错!”荣睦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满意地点了点头。“另外,我还考虑着,今后能否在密室中增加一些涵洞,引入外界的光线,不过这个难度较大,以后再说。” “荣文书真是异想天开啊!”墨先生处于这间宽敞通风的密室,忍不住赞了一声。 “多谢老师夸奖!”荣睦对着墨先生拱了拱手,又看向黎威。“建造过程中遇到什么麻烦,详细告诉我,今后好做调整。” “在这间密室的建造过程中,我发现木匠跟石匠的差别不是很大,只是工具略有差异,另外,石制房屋,特别是地下密室非常的坚固。”黎威说着使劲在墙壁上捶了几拳,传出几声轻轻地闷响。“唯一点不便之处,就是石材的搬运和拼装过程较为麻烦。” “无碍,等咱们拿到茶叶的收入,便可买些牛马牲口,用作苦劳力。”荣睦思索道。“另外,修建密室一事你是否按照我的要求跟大家解释过了?” “大人放心,我已将密室作为地基和留存今后扩建客栈三层,甚至四层的理由告诉了大家,另外,在建造过程中,全部使用的都是男奴。”黎威沉声道。 “好!”荣睦点点头。“郜通晁云的这些手下,说不定会有几个奸细,不得不防,毕竟我们本身就势单力薄,若是再有几个内鬼,更是会举步维艰。” “对了,还有两个不同方向的逃生出口,你是否建造完成?”荣睦皱了皱眉头。 “石板已经铺设完成,就是出口处还需要大概布置一番,以免被人发现。”黎威连忙道。 “嗯,等制作茶叶的大锅运抵后,在此多修建几个灶台,用来给大青茶杀青,另外,由于粗竹竿仅能用作通风,所以排烟就先用。”荣睦略作思索。“想办法在逃生通道的尽头先与公厨的灶房连接,本来咱们就被人盯着呢,现在更是人多眼杂,可得提防着点。” “是!” “赤杨木运来后,客栈还需多久能完成?”荣睦问道。 “假如今天不采茶的话,现在咱们有二十八人,当天晚上就能完成。”黎威答道。 “嗯,最好今晚就能住进去,家具什么的可以慢慢来,毕竟床板是木头的,地板也是木头的,凑合几天应该没事。”荣睦说着,关切地拍了拍黎威的肩膀。“等忙完这一段时间,给你放几天假,另外,物色石匠木匠的事情可要加紧去办,毕竟今后要盖得房子还有很多,我也不忍心让你一人忙里忙外。” “是!”黎威拱手道,荣睦的话在其心里如一股暖流,令得多日加班加点盖房的他倍感温暖,不经意间对荣睦又多了一份敬重。 “祁宏戴瑞他们差不多快到了!”荣睦咂咂嘴。“刚要进来的时候就已隐约听见了矮脚马脖上的铜铃声了,咱们还是先上去看看!” “嗯……”墨先生点点头。 于是荣睦等人离开了密室,来到和睦公厨前,正好与刚到的祁宏戴瑞等人碰了面。 “二少爷,几天不见,又长高了不少,也壮实了许多。”祁宏兴奋地拍了拍荣睦的肩膀。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倒是瘦了不少。”荣睦开心一笑,对于这个从小陪伴他长大的人来说,虽然其身份只是个仆人,可荣睦并不在意,他们之间也早已没有了任何芥蒂,几乎像是亲兄弟一般。 “一路辛苦!”荣睦笑盈盈地向戴瑞,露出一个将其视为己出和兄弟的亲切目光,小声道。“此番我收编了几个郜通和晁云的打手,今后全都交给你训练一番,从现在起你就是这大青山的门都卫了,虽然不是杉鹭镇镇军房的正是任命。” 万山王朝内,武将的任命一般交由上一级管理,例如杉鹭镇镇军房有权任命大青山级别的门都卫,森木城城军厅有任命杉鹭镇级别的校尉,若是要任命森木城的城司马一职,则需要石川郡的郡军堂才有资格。 而荣睦作为文官则是无权任命武将,之所以这么做,一是目前大青山他大权独揽,二是戴瑞身手不凡,可委以重任,三是戴瑞为荣家侍卫,更是不能亏待于他。 “定不辱命!”话少的戴瑞心领神会,同样会以亲切的眼神。 荣点点头。心想又该建造一间大青山军房了,不然这些兵勇可是无法安置,而且也没有训练的地方,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是连养的条件都不具备,那么何来用兵一说。可盖房又得花钱的道理,又是让荣睦肉疼一阵。 等大青茶收获之后再说,毕竟现在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黎威,你去验一下木材。”荣睦招呼一声,然后对着众人喊道。“诸位,我是大青山文书荣睦,欢迎诸位的到来!” 由于人数众多,大家交头接耳,谈论着各自的话题,荣睦的声音,显然无法引起所有人的主意。 荣睦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并没有怪罪大家,因为初来乍到,没有一个整体的意识和规矩,荣睦十分清楚,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作为文书和雇主,他很清楚,若是连区区几百人都管不住,更别提以后想要掌管千人、万人甚至是十万人了,因此,他必须得镇得住场子。 想到这里,荣睦灵机一动,灵巧地爬到了和睦公厨的房顶,俯视着人群。 “诸位,请先听我说几句,可好?”荣睦客气道。 荣家来的人倒好,基本上全都认识荣睦,所以都安静了下来,可从商会雇佣的这些人却是根本不认识他。 “哪来的毛头小子。” “居然爬到房顶上去了!”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 “我是大青山文书荣睦,也是你们的雇主。”荣睦收敛笑容,面色肃穆,大声道。 众人闻言,借势一惊,没想到这个不过十三四岁的毛头小子居然会是雇主,另外,他们中有不少人也都清楚,荣家目前财政状况不佳,于是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说好的一天三铜币,不知能不能兑现。” “是啊,大老远的跑过来,还不够饭钱呢!” “没错,咱们可不能轻信于他!” …… “诸位能否听我荣睦一言,既能答疑解惑,也能吃饱喝足,如何?”荣睦客气一抱拳,等待着人群中的反映。他居高临下,仔细观察着这些人,顿时失去想要训斥一番这些不懂规矩的人的想法,因为不少人虽被称为是青壮劳力,可面黄肌瘦的居多,虽然衣能蔽体,但破旧补丁居多,甚至还有个别人光着脚。 人群中的议论声逐渐小了下来,大家都好奇地看着这个少年能有什么本事,能让大家吃饱喝足。 “今日下午,大青茶便进入了收获时节,从今天开始,每天每人的工钱是三铜币,可在我站着的和睦公厨里吃饭,一天三顿,顿顿管饱。另外,由于目前房屋紧缺,只能委屈大家在东区十号暂住。”荣睦朗声道。“希望大家多多出力,每人每天保质保量地收获茶叶超过四十斤,每斤多付一铜币工钱!” “没听错,一天三顿,顿顿管饱。” “超过四十斤,一斤多赚一铜币。” “那我能把公厨吃倒,清茶摘完,你们信不信。” “哈哈哈,少吹牛!” “请问诸位还有什么问题,当然,以后遇到问题了,也可随时找我,我就住在东区七号。”荣睦静静地看着众人。 “工钱什么时候支付。”一位与荣睦年纪相仿的少年喊道。 “有两种支付方法,一是每天一给,二是采摘完成后一并付清,至于怎么选择,都看大家,不过我想要提醒的是,平时劳动量大,难免会丢失工钱,还是最后结算直接拿回家来的方便,因为吃饭管饱!”荣睦回道。“诸位可还有什么问题?” “你确定能管饱,我们可都能吃得很呢!”一位皮肤黝黑,各自不高的中年人喊道,引来众人的哄笑声。 “若是哪个人没有吃饱,可随时来找我,另外,管饱不等于浪费,希望大家节约粮食!”荣睦淡淡一笑。“可还有什么问题?” 人群中,已无人提问,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期待之色,因为极少有雇主会给出管饱的条件,能给口饭吃已是不易,另外干得多了还能拿到额外的工钱的事情,也很少听说。 “若是没有问题的话,大家先去东区十号放置行李,一刻钟后,来此集合,在下会有劳大青山的查前辈会负责告诉诸位采茶的方式方法,和检验采茶数量的规矩。”荣冲着查明鉴拱拱手,本想说上一句希望大家认真干活,若是干得好了,今后跟着他干,可若是这么一说,则可能适得其反,不但助长了歪风邪气,还会让老实人产生逆反心理,心机深者则急功近利,最终留下不可用之人。 第45章 ——查明原因 “孙二狗,你不要太过分了!”一位身材瘦弱,皮肤黝黑,满脸愤怒地少年暴怒道。 “呵呵,刘黑子,我哪里过分了?”一名体格强壮,五大三粗的青年冷笑道。 “刚开始采茶的时候,你趁我不备,在我背着的筐子里面偷了几把鲜茶,我念你父母双亡的份上,就算了,没想到你居然三番五次地从我的筐子里偷鲜茶,现在倒好,明抢了是嘛?”刘黑子吼道。 “刘黑子,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只是将你掉在地上的鲜茶捡起来放到你的筐子里,你却说我要偷你的鲜茶,真是狼心狗肺。”孙二狗不屑道。“另外,我孙二狗身强体壮,摘起茶叶来,就算是查前辈,也得叫声好,难道我还会去偷你的?” “孙二狗,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颠倒黑白,真是有人养没人教的野狗!”刘黑子冲着地上啐了口唾沫。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孙二狗挽起袖子,缓缓走到刘黑子身前,目露凶光。 “怎么,你以为你从前干得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还少了,不是有人养没人教是什么?”面对威胁,刘黑子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啪! 一声脆响。 只见刘黑子横着飞了出去,空中甚至留有飞溅出来的血迹。 “啊……”刘黑子惨叫一声,倒在了一颗茶树上,将整个茶树都压折了。 “刘黑子,你就是嘴上的劲大,有本事你揍他啊!” “就是,赶紧站起来揍他啊!” “好歹你也是个带把的,居然被人一招撂倒。” 周围,不少采茶的青壮劳力都在起哄着,毕竟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大有人在。而这附近,恰巧没有荣家的雇工,毕竟物以类分,人以群聚。 “呸!”刘黑子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抹了把鼻子上的血,从地上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指着众人骂道。“你们这些狗娘养的,不分青红皂白了是吗,他孙二狗敢抢我的鲜茶,就不会抢你们的吗?” 众人闻言,皆是一凛。对于孙二狗这个恶霸来说,众人皆是知根知底。父母双亡的他还有一个姐姐,据说长得十分漂亮,可却被郜天岩收为小妾,从此杳无音信,只留下了这个可怜的弟弟,跟着一帮与他一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鬼混。 为了生存,他们根本不想着如何打工赚钱,从来都是只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你们这群麻木不仁的僵尸!”刘黑子不懈地看了眼众人。 而众人也都沉默了下来,各自忙着摘起茶叶来。 尽管他们大多数与刘黑子一样,都是认真干活的老实人,面对孙二狗这些恶霸,从来都是忍气吞声,当然,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也不在少数,可如今事不关己,也只能爱莫能助了。 “刘黑子,把你框里面的鲜茶全部给我交出来!”孙二狗威胁道。 “孙二狗,你不要太过分了啊,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刘黑摆出一副打算拼命的架势。 “他娘的,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孙二狗高高的扬起右手,就要对着刘黑子的脸狠狠扇去。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右手似乎被谁抓住了。 “混蛋,找死啊!”孙二狗恶狠狠地转过头。 “不知是不是和睦公厨饭菜吃的太饱,撑到了吗?”荣睦松开手,淡淡道。 “荣……荣大人。”孙二狗害怕得朝后退了几步。“刘黑子血口喷人,我只是想要自证清白而已。” “孙二狗,你没皮没脸了是吗?”刘黑子怒道,指着身旁众人。“你们难道都瞎了吗,都哑巴了吗,还是都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话音未落,众人皆是低下头,默不作声地摘着茶叶。 荣睦见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对于这样这样一个结果他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这样的场景在书中曾被无数次生动地描写过,可能生在荣家太长时间了,荣景山对于荣睦的影响过于深远,以至于他渐渐脱离了普通人的生活。 可万山王朝,甚至是宗室王朝内,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并不是说很多人都麻木不仁,而是迫于生计,没有多余的功夫去理会这样的不公,尽管自己内心很清楚这样的事情,说不定在某天就会找上自己,但还是抱有侥幸心理。 至于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来说,他们的命运往往更为凄惨,所以才会在别人受到不公待遇的时候,兴高采烈的起哄,这既是对自己不公命运的一种宣泄,也是对有命运相似之人的贬低。 “既然你说刘黑子血口喷人,那你可有自证清白之法?”荣睦问道。 “周围的人都可以作证,是刘黑子血口喷人,污蔑我偷他采摘的鲜茶,可你看他那么瘦弱,我这般强壮,又怎会去偷呢?”孙二狗昂首不服气道。 “孙二狗说的可是真话?”荣睦扫了眼众人。 “是真话!”一个身材比起刘黑子更为弱小的少年喊道。 “是真的!”其身旁同样身材的少年附和道。 很快的,周围不少人都小声附和着。 “您看,我说的是真的!”孙二狗趾高气昂。 “呵呵,真是有趣!”荣睦无奈地摇摇头。“既然诸位如此肯定,那么这事就此揭过,还望大家认真干活。” “哼!老子不干了。”刘黑子一甩手,转身而去。 “等回去和睦公厨把工钱结了。”荣睦缓缓道,冲着刚刚赶来的查明鉴使了个眼色,便转身而去。 “咳……你们抓紧时间采茶。”查明鉴也丢下一句,带着心中的不解,紧随荣睦而去。 直到走到了茶田边上,查明鉴终于忍不住问道。“荣文书,你这是为何,明明是孙二狗强词夺理,刘黑子明显是个老实人啊!” “查前辈,他二人身旁不少人都在为孙二狗作证,难道一个人说假话,一群人都会说假话吗?”荣睦沉声道。 “这……”查明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荣文书倒是沉稳!”墨先生抚着胡须。“查老先生不必着急,相信荣睦自由他解决的方法,我们只需拭目以待。” “哎!”查明鉴叹了口气,走进茶田,闷声继续指导那些他发现的问题,手把手地传授着自己的技艺。 而整个茶田中,除过孙二狗和刘黑子之外,还发生了许多类似的事件,荣睦都是按照同样得方法去处理,而查明鉴对荣睦也是越来越失望。 “真是嘴边没毛,办事不牢啊!”查明鉴在心中默默叹道,可有对荣睦无可奈何,只得将情绪发泄在指导采茶上面。 “你,我给你说了多少遍,要小心采摘,你看你,把多少叶片都折碎了!”查明鉴怒道。“你长得到底是猪脑子还是猪蹄子。” “还有你,不是也给你说过了吗,最多只能采摘顶端的五片叶子,你看看,都快把整个枝干上的叶子摘完了!” “你!我说他们的时候难道不听一下吗,啊?竟然都犯同样得错误,究竟是聋还是瞎。” …… 这样的情绪,在茶田内肆意蔓延着,不论是大青山的百姓、还是商会雇来的青壮劳力、又或是荣家雇工,都处于人浮于事、以强欺弱,甚至是胡作非为的状态。 很快,便到了吃完饭的时间,众人懒散地站在和睦公厨前,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去吃饭。 “诸位辛苦了,采了一下午的鲜茶,想必现在已经饿坏了!”荣睦站在公厨楼顶道。 “是啊!” “什么时候开饭呢!” “中午吃得再饱,这会也是又累又饿。” “前胸贴后背啦!” …… “不急,下面,我念到的这些人先站出来。”荣睦严肃道。“孙二狗、周大壮、吴铁蛋、胡力……” “这是要干嘛?” “不知道。” “这些人……”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中,孙二狗等7人走出队伍,站在了前面。 “听说他们采鲜茶的手艺非常好啊!”荣睦客气道。“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 “他们的确不错!” “大人英明!” …… “呵呵,刚才肯定他们的人,也出来,站到另一侧。”荣睦缓缓道。 只见大约三十来个人走出队伍,站在荣睦指定的地方。 “戴瑞,将筐子分发至孙二狗等人手中,然后所有人到茶田边集合!” “是!”戴瑞立刻执行,只见几名带着铣铁短剑的壮汉,整齐的走了过来,按照荣睦的要求去办。 显然,经过一下午的训练,戴瑞这个由荣睦册封的门都卫及其手下已初显成效。 不多时,所有人都站在了茶田边上,尽管不少人已经饥肠辘辘,心情烦躁,可在戴瑞等人的面前,连敢怒的胆子都不见了踪影,更何况是敢言。 “经过我一下午的观察,他们几人表现的非常出众,根据查前辈那边的记录,这几人一下午的采茶数量,都在五十斤以上。”荣睦顿了顿。“而你们这些人的采茶量,却不到十八斤,现在就让你们这些个偷懒的家伙,好好看一看他们是怎么采茶的,也让你们开个眼界,别给我厮混,把我荣睦当聋做哑!” “是不是,查前辈。”荣睦笑着看向查明鉴。 “哼!”查明鉴一脸愤怒,可当看见戴瑞等人,身配刀剑,一脸肃穆,只得将头转了过去。 “你们几个,还等什么呢,开始!”荣睦朗声道。 第46章 ——重罚 “大人,我……”孙二狗犹豫道。 “嗯?”荣睦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你可还有问题?” “没……没有了。”孙二狗后背顿时直冒冷汗,对于这个不过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就算他一只手就能将其打服,可是其身后的那几名配有武器的壮汉则令人不寒而栗。 其他几个背着竹筐的人见状,心中一寒,不敢多问,背着竹筐在茶田里开始采茶。 由于这几人一开始便没有掌握采茶的方法,选择了利用自身身体的强壮来夺取别人的劳动成果,所以,他们在茶树边采茶的动作极为生涩和迟缓。 此刻,孙二狗一边埋着头,一边用手摘着茶叶,由于力道掌握不好,采摘的茶叶不是被手捏烂,就是把茶树的整个枝干都折断,一刻的时间内,他背上的竹筐几乎没有可以使用的茶叶,全部都是些个残枝败叶。 与孙二狗一样,其他人也同样如此,显然他们并不是在采茶,而是在毁茶。 “你们觉得他们采茶的手艺如何?”荣睦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那三十余人闻言,背后不禁冒起了冷汗,他们都是聪明人,所以才会选择去支持那些他们无法抗衡的恶霸,事到如今,也只能硬抗了。 “刚才那会还好。” “不知现在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大概是体力不支了!” 查明鉴闻言,几乎怒不可遏,恨不能立刻将那几人背着的竹筐扯下来,扔到那些胡说八道人的面前,然后将他们的嘴撕烂。 祁宏、戴瑞等荣睦一方的人,则显得十分平静,毕竟他们对于荣睦有绝对的自信。 特别是墨先生,甚至还浮现了出淡淡的微笑,满是一副欣慰之色。 而刘黑子则暴跳如雷,几次想要破口大骂,可最终还是被身边的人给拉了下来。 荣睦只是静静地看着孙二狗等人在茶树边毁着茶叶,丝毫没有让他们停下来的意思。因为他很清楚,假如一开始就无法让正确的是非观念融入到整个队伍中,以后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寸步难行。 毕竟,整个队伍的人员素质能力参差不齐,心里面也各有各的目的,各有各的想法,另外还有少干活,多拿钱这个思想在作祟,此外百人百姓,百人百心也是一个无法忽略的事实,因此想要将众人拧成一股绳就更加难以实现。 可难实现,不代表荣睦不想实现。尽管他恨不能现在就强势地将问题指出,引导众人形成一个是非分明,团结一心的思维方式,可这样以来,会在众人的心中产生一个揠苗助长的恶果,最终不论任何事情,都想要依靠荣睦。 这样并不是不好,而是一旦队员队伍增长到一定程度后,荣睦便会琐事缠身,事必亲躬,造成时间和精力的过度耗费,如今只是仅仅区区不过三百亩的茶田,倘若以后不但茶田规模有所扩大,而且还要经营其他产业,甚至是官职不断晋升,担心操劳的事情和地方还有很多,假如无法让手下的人形成一种自主的模式,对今后的整体成长和发展极为不利。 这一点,墨先生其实就在以身作则,只是在关键的地方和时间点才会指导一二,其余全部交给荣睦决断。 毕竟,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人群中,众人的耐心随着不断袭来的饥饿感渐渐消失,不少人虽然会屈服于戴瑞等人的武力不敢张扬,可脸上和眼中却写满了焦躁和不安。 而孙二狗等人,同样也备受煎熬,他们的采茶能力和水平,就算得到了少数人的肯定和支持,但他们心中则是有数的。 因为之前通过明抢等方式获得来的茶叶,又嫩又完整,丝毫没有任何的破损迹象,至于茶树,同样也没有收到任何伤害,就像是经过了一番精心的休整一样,绝对不会出现枝干折断这种情况发生。 “采茶不但要用手,更要用心,你们几个混账东西,不要坏我大青茶!”查明鉴终于忍无可忍,愤怒地怒吼道。 荣睦阴沉的面色逐渐变得平缓起来,他欣慰地看了眼查明鉴,对着他微微的点了点头。 “大人,他们哪里是在采茶,分明是在毁茶!” “他们本就是些个地痞恶霸,只会抢夺我们的茶叶,哪里会采茶。” “将他们赶出采茶的队伍!” …… 人群中,渐渐地传出了零星几声愤怒地咒骂,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指责声爆发而出,就连之前掉到黑白的那些个所谓的聪明人也纷纷痛斥孙二狗等人的行为。 “你们几个,停下手中的活,都过来!”荣睦长舒一口气,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要知道,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还好装睡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既然大家都已明白,我也就再多说了。”荣睦淡淡一笑。“其实我早就知道谁在作怪,但我并没有说出来的打算,第一,若是我说出来了,恐怕会遭到少出人的反对,尽管我可以消除反对的声音,但也会埋下不安定的种子,第二,我一个人说,不如大家都说,这样以来,我们才能一条心,不知大家是不是这么认为?” “老夫真是佩服荣文书的城府啊!”查明鉴笑着抱拳道。“我还以为我大青山刚出刀山又入火海了呢!” “既然查前辈选择了相信我荣睦,我荣睦又怎会辜负查前辈乃至整个大青山百姓们的信任呢?”荣睦抱拳还礼道。“可是这需要一个过程,假如我一开始便是非分明,岂不是让那些不轨之人留下了可乘之机,若是今后添油加醋,我岂不是要落下一个刚愎自用的骂名?” “荣文书的心机当真是越来越深了。”墨先生笑着抚了抚胡须。“方才我倒是还有些担心,怕你寒了大家的心,没想到你居然以退为进,不错,不错!” “老师过奖了,我正是向您一样深知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这才出此下策,倒是让大家多虑啦!。”荣睦对着众人拱拱手。“现在,大家快快去和睦公厨吃饭!” “谢大人!”众人闻言,感激抱拳,但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因为他们还想看看荣睦究竟如何处理这些个不干活和颠倒黑白的人。 “至于你们这些个所谓的聪明人,其实是真正的害群之马,我作为大青山文书,按照万山律典,足可以判你们个欺瞒之罪,各领鞭刑二十个!”荣睦缓缓道。 那些个颠倒黑白的人心中一颤,立刻跪了下来。 “大人,小的错了!” “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 “小的今后一定好好干活!” “那好,看在我目前人手不足的份上,此次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工钱则减少一半,以示警告,若是再有第二次,立马给我滚蛋。”荣睦冷笑一声。 “谢大人!” “另外,还有你们这些个欺凌弱小,投机取巧之人,同样我作为大青山文书,根据万山律典,本可以判你们个欺行霸市,动手打人之罪,足以让你们吃上几天牢饭,特别是你,孙二狗!”荣睦沉声道。 “大人,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孙二狗瞬间打了个激灵,后背冒起冷汗,立马跪了下来,而其身边的几个人则立刻面如死灰,吓得浑身都不住地颤抖着。 “我看采茶之事已不再适合你们了。”荣睦皱皱眉头,扫了眼孙二狗等人。“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孙二狗等人见状,立刻便蔫了下来,再也没有了采茶时强取别人劳动成果的霸气。他们纷纷垂下头来,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但是很快他们便缓过神来,纷纷露出一副不想走的样子。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来大青山采茶是为了赚钱糊口,而如今,不但钱没有赚到,而且还落了个不好的名声,若是这事再传了出去,恐怕再也没有人会雇佣他们了。这显然无法满足他们的目的。 尽管他们平时仰仗着身强力壮来欺压那些老实干活的人,成了那些老实干活人心中的可恨之人,可其实,他们也是可怜人,毕竟他们除过身体,没有其他可以依靠吃饭的技能,而这种强取豪夺也不过只是暂时性的,一旦上了年纪或是因强取豪夺而入了大狱,那么余生则是非常可怜。 所以,可恨之人有可怜之处,可怜人同样有也有可恨之处。 这时,黎威正好从此路过,见状后连忙走到荣睦身边,小声道:“大人,我看他们身强力壮,不如来帮我来搬运石材,正好可以提高大青山南区的建设效率。” “那便依你!”荣睦点点头,目光重新在孙二狗等人脸上扫过。“如今我荣睦的确奇缺人手,我可以不赶走你们,但今后只能跟着黎威去搬石材,采茶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参与了,如何?” “谢大人恩典,谢大人恩典!”孙二狗等人立刻磕起头来。 “嗯,做为惩罚,工钱同样减半,若是今后再出现类似事件,可不要怪我变本加厉,从重处罚!”荣睦沉声道。 “小的不敢了,小的不敢了!” “黎威,把他们领走!”荣睦拍了拍黎威的肩膀,环顾四周,只见得众人皆是投来了感激、赞许、肯定甚至是臣服的目光。 这着实让得荣睦热血沸腾,毕竟想要找到一批愿意跟着自己干的人着实不多,虽然还经历过众人的信任危机,可还是在意料之内的将其化解而去的同时,剔除了队伍中的一些不良人群,增强了众人的信任感和归属感,着实是一箭双雕。 “天色已晚,大家都去吃饭!”荣睦大手一挥,众人带着喜悦的心情,朝着和睦公厨走去。 那里极为诱人的饭菜香气,随阵阵晚风飘散而出,引得众人不禁满目放光,唇齿生津,连忙加快了脚步。 第47章 ——任命 经过荣睦的整顿后,不论是荣家的雇工,还是商会的青壮劳力,都很快的进入了角色,并且采茶的效率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毕竟没有了内耗之后,大家的目标也更为明确,那就是更快,更多地完成采茶工作。 这样以来,既可以赚到更多的工钱,同样也能争取留在荣睦的麾下,毕竟在万山王朝内,管吃管住还给发工钱的地方不可多得。 如此一来,采茶的工作才算是进入了正轨。特别是第二天一天,人均采茶量竟然达到了四十一斤,令得查明鉴等大青山百姓颇为满意。 晚上,荣睦召集了墨先生、祁宏、戴瑞、白玉展、黎威和查明鉴在大青山十号商议任命一事。 荣睦小小的书房内,众人围坐在一张低矮的圆桌上,均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毕竟新队伍才刚刚上道,真是百废待兴之时,众人都有大干一场的决心和热情。 “这段时间以来,多谢诸位辛勤付出,鼎力助我荣睦。”荣睦对着众人客气抱拳。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而已!”众人还礼抱拳道。 “现在,大青山的各项事务已经基本进入正轨,所以我才召集诸位来此商议任命管事一事。”荣睦沉声道。“虽然我目前只是万山王朝内级别最低的文书,论财力是最低级的摊贩而已,但我相信,只要与诸位夙夜匪懈,定能功成名就!” 众人闻言,皆是开心一笑,继续洗耳恭听。 “目前,大青山有财权、茶叶、公厨、客栈、建房五个管事和军防统领空缺,需要由六个人来负责,不知诸位谁愿意自告奋勇?”荣睦环顾众人,露出期待之色。 “荣文书,查明鉴愿为茶叶茶叶管事鞠躬尽瘁。”查明鉴抱拳道。 “白玉展愿为公厨管事!” “祁宏愿为客栈管事!” “戴瑞愿为军防统领!” “黎威愿为建房管事。” “荣文书,我看财权还是由你亲自担任的好,不然多了少了的没人能解释的清楚,另外,钱可是个好花难赚的东西,正好可以好好锻炼锻炼你,不然倒是枉费了你这个商人世家的美名,是?”墨先生缓缓道。 “那财权便由我来!”荣睦点点头。“那现在就命查明鉴为茶叶管事、戴瑞为军防统领、白玉展为公厨管事、祁宏为客栈管事、黎威为建房管事。” “是!”众人道。 “另外,请大家先说一下手下人员情况,我也好做财权分配,就先由查管事来说!” “目前共有茶田三百亩,大青山百姓三户十二人,均为年老体衰者,家属倒是有不少,可都不肯回来,因此无雇佣费支出,另外雇佣采茶工人二百五十人,因欺凌弱小被剔除队伍十二人,三十八人因欺上瞒下扣除一半工钱,剩余两百人为正常雇佣人数。”查明鉴神色黯然道。“按照一天采鲜茶四十斤可得三铜币,每多采两斤,增加一铜币来计算,每天需支付大约六百五十七铜币。” “无碍。”荣睦安慰一笑,掏出两万铜币,递给查明鉴。 “目前和睦公厨共有大厨四人,小二杂工三人,共计七人,当然小妹白吃白喝不干活,自然不能算在内。另外我与谢氏三兄弟曾经商量过,如今我们已是吃住不愁,没有了后顾之忧,因此为了减轻负担,今后与其他人工钱一样,每年三百铜币。”白玉展淡淡一笑。 荣睦闻言,不禁心头一暖,要知道之前给的工钱可是一年三千铜币,如今倒是只剩下了一成,实属不易,但如此一来,是否会降低他们的积极性和归属感。“白管事,这降工钱一事,我看就算了,将近三百人的饭菜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呢!” “荣文书放心,这些钱已是足够,现在的大头可是食材的费用,就目前每天每人三顿饭的这个消耗水平来看,五个人成本大概是两铜币,也就是每天将近一百二十铜币。”白玉展皱了皱眉头。“若是按照酒楼的收费标准来看,可收约四百铜币,刨去人工租金税收等八十铜币,每天可盈利约二百铜币。” “酒楼果然是个暴利的地方,不过作为福利,可也花的值得。”荣睦忍不住咂咂嘴。“哦对了,上次给你的钱可都还还够用吗?” “足矣足矣,主要是上次从良安镇带回了一些食材,加上大青山当地百姓支援的一些蔬菜以及谢氏三兄弟的鹌鹑,差不多可以支持半月时间。”白玉展道。 “嗯。”荣睦点点头,若有所思道。“细细想来,这万山王朝内的物价水平到的确有点意思,十斤米面一铜币,两碗素面一铜币,而一个青壮劳动力的年收入才不过区区两百铜币左右。” “这一点,我倒是可以略作解释。”墨先生沉声道。“万山王朝内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以种地为生的农民,当然商人也不再少数,但也顶多不过百里挑一,这并不是说万山王朝的百姓不开化,而是万山王朝的皇族基本上已经堵死了经商的道路。” “可是商人可以上缴更多的赋税,为何要堵死这条路呢?”祁宏忍不住问道, “各类工匠所制的各种商品,基本上已被皇族掌控,与不过十之一二的赋税与十之七八的利润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啊!”墨先生淡淡一笑。“其实,这倒是怪不得皇族手长,而是绝大多数百姓都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种田、种菜、榨油、养猪养牛等等,甚至就连简单的粗布、棉布都能由无法参与农业劳动的家庭妇女产出,也就茶叶食盐、铁器农具以及酒类等等无法制造的商品才会花钱购买,如果不经常嘴馋需要打牙祭,时不时地弄些河鲜山珍的来吃,依靠出售自家产出和打零工赚来两百铜币已是绝对够用!另外若是有个小病小灾的,建造新房的什么的,可就得多花些钱了,这也是荣家为何能长久经营赤杨木的原因……” “当然,如此这般形式,也不能完全怪罪万山王朝皇族。”墨先生凝重道。“毕竟现在内外摩擦频繁,特别是目前与宗室王朝之间,更是交战不断,若是再不能将大量的钱财掌握在手中,不光打胜仗是空谈,甚至都打不起仗,这样一来,丢失土地,百姓受灾,甚至是皇族倒台都不是没有可能。” “墨先生所言极是。”白玉展点点头。“平日里,我们这些个小饭店的顾客,绝大多数都是些个出门在外的有钱人,做生意的人,或者是可以报销费用的文官武将,若是普通人,基本都会带上水和干粮来省钱,可能也就花个客栈的住店钱,其余基本没有什么开支。” “果然如此一来,当真是花钱比赚钱还要难啊!”荣睦闻言忍不住苦笑道。“那为何万山王朝内还有不少依靠做生意发家致富、财大气粗的富豪呢?” “相信时间会给你答案的。”墨先生神秘一笑。“现在还是先将大青茶的事情办好再说,不然其他的都是空谈。” “老师所言极是。”荣睦点点头。“下一个该祁宏说一说客栈了!” “二少爷,目前客栈仅完成第一层的建造,共有十四间房子,完成后会有三十间,目前仅有我一人管理,今后会物色几个得力之人来协助我,至于工钱的事情,到时候再说。”祁宏立刻回道。“当然,要是能多建上几栋这样的客栈,每间收上六铜币的费用,倒是可以多出不少盈余!” “就你会说话,其他人都是张口要钱,唯独你还能给我赚些钱来。”荣睦忍俊不禁道。“难道盖客栈不需要钱吗?” “这个我倒是没有考虑过。”祁宏哈哈一笑,引得众人皆是笑了起来。令得书房内略显紧张压抑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荣文书,我目前麾下共有壮汉十六人,其中八人配有铣铁剑,训练较为有素,其余八人仅有木棒,身手一般。”戴瑞严肃道。“我保证一个月后就能形成默契,并且具有一定的战斗力。” “嗯,等有钱了之后,会首先考虑给你配方更为精良的装备。”荣睦忍不住有些发愁。“在良安镇,内含铠甲、短剑和盾牌的一套铣铁装备要卖到十五万铜币,而且数量还仅有十套,比铣铁装备高上将近两个等级的血铜刀,单单是一把居然卖到了一百五十万铜币的高价,而勉强能成为战马的湿地马更是卖到了一百万铜币一匹,果然如老师所言,打仗真的是花钱如流水啊!” 戴瑞听到荣睦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想法,心头一暖,忍不住有些热血沸腾。毕竟作为荣家的护卫,能够装备有铣铁剑已是极限,精铁装备更是遥遥无期,而血铜装备则简直是天方夜谭,至于湿地马不过只是痴人说梦。 “多谢荣文书!”戴瑞抱拳道。 “毕竟刀剑锋利、盾牌坚硬才是立足的本钱嘛,不然苦心经营,到最后却成了别人口中的肥肉,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荣睦摆摆手看向黎威。 “荣文书,我目前共有男奴十一人,其中一人无法参与建房,另外新加入青壮劳力十二人,共计二十二人,但是由于之前的十六个壮汉已经加入戴统领的队伍,所以比之前减少了四人。”黎威答道。 “黎管事大可放心,平时我可加入力量操练,搬石块、搬木材等重活我都可以参与。”戴瑞道。 “那边有劳戴统领了。”黎威对着戴瑞抱拳道。 “嗯,如今大青山又有了门都卫一职,原来郜通所在的大青山东区旧物不能再用,新建一栋门都卫府邸,至于标准嘛,能轻松住下五十人,并且可以开展日常训练就行,这样客栈就不用那么拥挤了,剩下的你自由发挥!”荣睦对着黎威道。 “是!”黎威抱拳道。 “今天便将此事定下,今后谁钱不够了,只管向我来要便可,但是资金有限,无法满足所有人的要求,只能把钱花在刀刃上,还望诸位见谅!”荣睦道。 “多谢荣文书!”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以后有事和随时找我,现在各自去忙!”荣睦大手一挥。 众人抱拳依次离开书房。 “荣文书,我还有要事相告。”查明鉴待众人都离开后小声道。 第48章 ——额外赋税 杉鹭镇,荣家议事房内,荣景山等人正在商议明年赤杨木的销售情况。 “今年的基本上算是一个丰收年啦!”荣景水笑道。 “是啊是啊,我昊工匠材店也同样赚得钵满盆满!”荣昊同样显得十分开心。 “嗯。”荣景山点点头。“若不是景水联系到的木材贩子,恐怕今年的赤杨木又得压仓库啦!” “哪里哪里,为我荣家添砖加瓦,本是分内之事。”荣景水闻言甚感舒心的同时,又是一阵心惊,虽然这木材贩子是他联系到的,可由于是第一次交易,而且还并没有完全了解木材贩子的虚实,就坚持要与其交易,可是冒着极大地风险的。 但为了打击荣景山在家族中的地位,提高自己在家族中的威信,赢得大部分家族人员的认可和支持,从而实现扩大赤杨木种植的目的,真正让荣家重回杉鹭镇顶级商人的行列,甚至是在森木城挤占一席之地。 只不过整个交易过程还一波三折,期初木材贩子以各种理由推迟交易时间,后来又以资金不足为由进行压价,最后竟然以自己车队的山地马生病为由,耍起了无赖,着实令得荣景水几乎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 虽然最后以三百铜币每钧价格收购,比起预期的三百一十铜币每钧少了十铜币,倒是与荣睦之前在杉鹭镇商会努力得来的每钧三百铜币相同,但终归能够顺利交易已是谢天谢地,不然一旦压了仓库,丢的可不光光是面子和收入的问题,而是在荣家的地位和话语权。 “还有昊工匠材店,收益同样也是不俗。”荣景山看了荣景水,立刻便知道了他的想法,但为了顾全大局,便不再纠缠,而是冲着荣昊点点头,以示其大度。 “那是自然。”荣昊丝毫没有谦虚的意思。毕竟,在杉鹭镇的文官武将面前,他几乎将花光了所有的谦卑甚至是卑微,留给家人的,几乎都是趾高气昂。 但荣昊并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因为他十分清楚,去年昊工匠材店的收益一万铜币,而且几乎全靠季腾海还郜天岩的面子,为杉鹭镇上的文书、检查令等人做了些个不值钱的桌椅板凳,以及充当平时训练之用的木棒。 而光是这个月,荣睦托人向他购买的大圆桌就高达二十张、配套椅子两百把、床铺三十张、衣柜三十个、柜台一张、小方桌三十个、配套椅子六十把,总价竟然高达一万一千铜币。 而昊工匠材店的达越驰,更是为这批货忙得瘦了好几圈,就连他平时离不开的漂亮媳妇,都顾不上心疼,除了干活就是吃饭和睡觉,若不是给予他更多的钱财,达越驰甚至都有走人的心思了。 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明在心中。 “呵呵。”荣景山淡淡一笑。对于这父子俩的想法,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尽管他比任何人都渴望荣家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可贪多嚼不烂,一口也吃不了个大胖子。 荣家能有今天的成绩,不是说靠着一腔热血,大干一场就能得来的。商场如战场,你赚到钱了,别人就有可能会亏钱,你赚的钵满盆满,别人就可能亏得血本无归。 你赚钱了,别人都来奉承你,捧着你,而赔钱了,别人只会笑话你,甚至是还会让你赔的更惨,但不论你赚钱还是赔钱,别人对你的阴谋甚至是陷害从来都不会停止。这便是商场。 “又到了老生常谈的时间,大家都说说明年的想法!”荣景山面沉如水,目光扫过众人。 “我觉得,咱们荣家应该乘胜追击,明年至少扩大三成赤杨木的种植,也就是增加到六百五十棵,等到十五年后,按照每钧三百铜币的价钱,可收入十九万五千铜币。”荣景水皱皱眉头,故作思考道。“另外,我想咱们可以涉足一下酒楼跟客栈的业务,因为我听说荣睦在大青山倒是搞了个什么……” “和睦公厨,和睦客栈是?”荣昊提醒道。 “对对对,公厨和客栈,只不过荣睦并不以此盈利罢了。”荣景山点点头。“据我所知,这酒楼跟客栈可是暴力啊,比起咱这赤杨木的收入来说,赚钱又快又多!” “的确如此。”荣昊咂咂嘴。“要知道,那杉鹭楼可是肥的流油啊,其中的五十间客房几乎天天爆满,另外,他们大厅的十八张桌子跟六个雅间也同样爆满,据说他们的年收入基本上都在四十万铜币左右,比起我荣家的十五万铜币多太多了!” “荆政,你怎么看?”荣景山看了眼荣家商机管事。 “回家主,杉鹭楼的确是天天爆满,生意火爆,并且杉鹭镇仅此一家,我荣家的确可是尝试一番。”荆政略作思考。“不过,据说这杉鹭楼的后台老板可是郜天岩,我想不少人都是卖他的面子才会……” “唐庸,虽然你是荣家的木材管事,可杉鹭镇的商场,你应该不会一无所知!”荣景山十分满意荆政的回答,毕竟身为商人,眼红别人家生意好在平常不过,就算普通老百姓都会知道哪家的生意好,哪家的东西实惠,从而选择一家满意的店家。 另外荆政难能可贵的是,不光眼红别人的生意好,还看到了别人生意好的一部分原因,这一点尤其重要。毕竟生意好只是一个表象,其内在的诸多因素,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就能看得清楚的。 至少杉鹭楼生意火爆的原因,不仅仅是郜天岩这个后台老板就能达到的。其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回家主,我还想说一句,咱们荣家前几年可是压了不少的赤杨木,再做其他生意恐怕……”唐庸犹豫道。 “无碍,你说说便是!”荣景水道。 “好,那唐庸就斗胆说上几句。大青山与杉鹭镇有着本质的区别,首先从地皮来说,大青山的地皮几乎不要一个铜币,而杉鹭镇最差的地皮,一亩也得一万铜币,况且杉鹭楼的位置极佳,就在杉鹭镇商会的对面,况且离季腾海的镇令房和郜天岩的镇军房也很近。”唐庸顿了顿。“若是想要在其附近开一家客栈酒楼的话,恐怕光地皮费就得一百万铜币,况且,就算拿得出一百万铜币,也不见得能买得到地皮啊,那杉鹭楼的周边商铺林立,几乎都是各个家族最赚钱的铺子,谁会卖给我们?” “只要肯出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荣昊阴沉道。“就是因为你们过于懦弱,我荣家才一直死抱着着赤杨木,可能你们不知道,在杉鹭镇众多商人面前,我荣家不过只是个种树买木头的乡巴佬!” “住口!”荣景山愤怒地瞪着荣昊。“不肖子孙,荣家世代的基业,岂能容你胡说八道!” “不得胡言乱语!”荣景水同样怒道。尽管对于荣景山他百般不满,可他毕竟还是荣家的人,绝对不许任何人辱骂荣家。 “哼!”荣昊自知理亏,只得低头不语。 “这样,我看今天也商量不出什么结果,大家都各忙各的!”荣景山余怒未消,摆摆手,就要起身离开。 这时,杉鹭镇监察令赵江瑞走了进来,冲着荣景山一抱拳道:“荣家主,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原来是赵监察令啊,有失远迎,多多包涵!”荣景山立刻起身,微微一笑,抱拳还礼的同时,在心中起了疑问:难道是荣睦又惹是生非了,还是我荣家又哪里得罪了季腾海。尽管心中疑问不断,可还是面色平静地道。“快快请坐,来人啊,给赵监察令沏茶!” “呵呵,倒是我不请自来,打扰荣家主了。”赵江瑞客气一笑,走到荣景山旁边的椅子旁边坐了下来。 “赵监察令公务烦身,不知可有我荣家效劳之处?”荣景山重新坐下,但心却提了起来。对于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赵江瑞,肯定是带着季腾海的意思来的。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赵江瑞淡淡道。“就是今日宗室走狗频频袭扰我万山王朝,给我万山王朝百姓带来的巨大的威胁,据说,前不久一支宗室王朝的军队,竟然明目张胆地来我良安镇造次,杀了不少的官兵百姓。” “哦?”荣景山心中一惊,对于宗室王朝的战斗力来说,他并不陌生,因为从身手不凡的万山王朝军队竟然屡屡失利就能看出,宗室王朝的军队,绝对是有过之而不及。“不知现在情况如何,我们这些个手无寸铁的商人,可都得仰仗万山王朝皇族啊!” “这个好说!”赵江瑞自得一笑。“但是需要荣家主资助一二,不然我万山王朝的军队,吃不饱穿不暖的,还怎么打胜仗啊!” “作为万山王朝的商人,我荣家义不容辞!”荣景山坚定的说道,同时心中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毕竟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不知需要我荣家出资多少?” “不多不多,也就区区六万铜币而已!”赵江瑞轻松道。他深知季腾海与荣家不合,正好趁火打劫,以表忠心。 “这……”荣景山倒吸一口凉气,显然没有想到这季腾海竟然会狮子大张口的要六万铜币,毕竟荣家一年的收入不过十五万铜币,而且还得上缴一万五千铜币的赋税,算上一年的各种开销,剩不了多少钱。 “不急,不急,七天后上缴至杉鹭镇镇令房即可。”赵江瑞见荣景山面露难色倒是忍不住心中窃喜,毕竟在大青山,荣睦可是让他丢了面子。“哦,对了,小儿荣睦足智多谋,倒是个人才,就是今年大青山糟了天灾,可能茶叶会歉收不少,但荣睦犹如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立下了军令状,若是不能完成大青山赋税增加一成的任务,便是要任由处罚。” 赵江瑞趁荣景山等人还在思考之际,立刻起身:“呵呵,是在抱歉,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了,告辞!” “赵监察令慢走!”荣景山这才回过神来,按耐住内心的屈辱和怒火,起身抱拳道。 第49章 ——危机 “都怪荣睦,惹恼了季腾海,不然季腾海也不会对我荣家下此黑手!”荣景水愤怒地拍着桌子。 “的确如此,若不是荣睦莽撞,恐怕我荣家也不会刚有好转,就遭此灾祸。”荣昊咬牙切齿道。“真是出了刀山,又入火海啊!” “这六万铜币几乎算得上是一年的余钱了,若是全都交给了季腾海,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荣景水夫人陶艳青啜泣道,她的眼角甚至流出了几滴眼泪。 “母亲还答应好的给我买的新裙子呢!”荣月也是一声哀叹,顿时想到杉鹭镇药材商人陆寿年的小儿子陆诚,心中忍不住一阵难过。“陆公子本就嫌弃我荣家穷,如今恐怕更是看不上荣家了!” 荆政和唐雍见状,连忙低头不语,对于荣家的这些人来说,除过荣景山能听得进去忠言之外,其余几人几乎都是些个泛泛之辈,从来都不去想该如何解决问题,只是会一个劲的煽风点火,火上浇油,从来不怕事情闹大。 “不过荣睦那小子,在大青山又是盖房,又是雇人的,是不是从家中获得了支持呢?”荣昊眼睛一翻,阴阳怪气道。 “那还用说吗?”荣月连忙跟风。“荣睦从小便是娇生惯养,从来没有为家中赚来哪怕一个铜币,而且还一直在花钱读书,直到十三岁了才考上了个杉鹭镇的探花,如今虽然已是文书一职,可文书一年不过只有区区二百二十铜币的俸禄,还不都是家里的钱!” “大哥,荣睦小时惯着也就罢了,可如今家道没落,还要将他充到什么时候?”荣景水质问道。 “就是,大伯,这荣睦的钱,是不是我荣家资助?”荣昊激动地站了起来。 “季腾海早就对我们荣家不满了,大家都心知肚明,怎么可以明眼说瞎话呢?”一声稚嫩的不满声传来了出来,只见家中最小的容菲儿把玩着手中的一缕青丝,露出鄙夷的目光。“你们可不要忘了,荣睦堂哥可是以每钧三百铜币的价格从荣家买了八十钧压仓库的木材,而且还从昊工匠材店里买下了一万五千铜币的家具,一共为荣家带来了三万九千铜币的收益,而且他还在木材出售后雇佣了荣家的一百五十个劳力,来为家族减轻负担,这些你们都视而不见吗?” “容菲儿,你这个小叛徒,议事房内怎可由你信口开河!”荣昊怒吼道,他十分清楚容菲儿所说的就是事实,但为了面子只得闭口不谈,毕竟昊工匠材店平时的收入大部分都给了季腾海和郜天岩,剩下不多的也给了达越驰,真正能装进口袋里的只是少数。而荣睦此次带来的一万五千铜币的生意,他倒是赚了五千铜币。 “信不信我关你三天禁闭!”荣景水皱了皱眉头。对于这个不过只有十一岁的小女儿来说,他又爱又恨,爱的是她聪明伶俐,能看透许多人都不明白的事情,甚至比起大哥荣景山来都不遑多让,恨得是她虽然聪明,可是从来都是直言不讳,说话总是一针见血,让人颇为难受。 “哼!”容菲儿撅着小嘴,显然没有丝毫的惧怕,反而翻着大眼睛继续道。“人之初,性本善,可是书上写的,你们这样歪曲事实,难道就不怕被雷劈吗?” “你给我闭嘴,看我不撕烂你的小嘴!”荣月羞怒道,就要起身。 “好了,都不要吵了!”荣景山叹了口气,摆摆手。心想你们这些个人连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都不如,真是白吃这么多年的饭,可碍于大家的面子,只好将话咽到了肚子里。“荆政,咱们今年还剩下多少钱?” “回家主,还有七万五千三百铜币。”荆政回道。 “嗯,我等会先去商会找一趟乐万里核实此事,你先等我的消息!”荣景山面色凝重道。“另外,赶在入冬前,将赤杨木林地里的水浇了,不能影响明年的受益,至于明年的计划,我看还是照旧!” 众人闻言皆是无奈点头,尽管荣景水等人知道荣家没落,根本不可能资助荣睦在大青山盖房雇人,但还是要以荣睦来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怒。毕竟,这些年来荣睦已经是他们的出气筒了。 荣睦在读书时,他们会说荣睦不去参与家族事物,为家中赚钱,而且还要花钱读书,荣睦考中杉鹭镇探花后,他们又会说荣睦不过只是森木城副城抚袁魁的奴才,如今荣睦在大青山拼着命的努力,他们却说是荣景山偷偷资助。 这些荣景山看在眼里,但都从不去与之过分争论,对于无理取闹之人,他从来都是付之一笑。毕竟最为家主,如何让荣家多赚些钱才是当务之急。 …… 大青山,文书府邸。 “阿嚏,阿嚏!”荣睦刚要张嘴说话,就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于是笑道。“究竟是谁在骂我?” “荣文书说笑了,怕是大青山山高气寒造成的!”查明鉴淡淡一笑,随即面色逐渐凝重了下来。“荣文书,这几天据我观察,今年大青茶的产量恐怕比我预期的还要低。” “哦,大概能低上多少?”荣睦闻言,顿时心头一惊,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由于刚刚整合了队伍,分了工,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而大青茶的产量则关乎到整个大青山的布局,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去年大清茶亩产鲜茶五百斤,可制一百斤干茶,起初我估计无论如何今年的亩产鲜茶也得在四百斤左右,制成干茶八十斤左右,可是从我这几天观察看来,亩产鲜茶竟然只有三百二十斤左右,而且由于鲜茶水分过大,制成干参后仅仅只有六十斤的样子,照这么算下来,三百亩亩的总产量恐怕只有一万八千斤干茶了!查明鉴叹了口气。“这都是郜通欠下的债啊,却得由我们来还,真是岂有此理!” “那还真是有点麻烦呢!”荣睦眉头紧锁,虽然在心中早就做好了大青茶减产的准备,可显然这样的结果还是大大超出的他意料。“这么算来,去年每斤二十铜币,一共卖得六十万铜币,今年一斤十五铜币,只有二十七万铜币的收入了?” “也许还不到二十七万铜币,期初我觉得,因为今年的茶叶成色较差,味道也大不如从前,谁知道一斤还能不能能卖上十五铜币的价格呢!”查明鉴说完忍不住老泪纵横,对于大青山来说,这里是他的故乡,如今落魄到这个样子,不但会让大青山的百姓饿肚子,而且还会令得这位刚刚到任的文书遭殃。若是这样一来,就永无大青山翻身之日了! “查前辈不必忧虑,更犯不着伤心难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总比困难多。”荣睦安慰道。“现在大青山百姓不是已经不愁吃喝了嘛,没有了这个后顾之忧,至于大青茶的产量多少也就不再重要了,不是吗?” “荣文书的心意,老夫领了,可是你身为文书,就有增加大青山赋税的义务,况且还在赵江瑞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而我如今却无法助你完成赋税增加一成的任务,恐怕会害你丢官入狱啊!”查明鉴哀声叹气道。“你年纪虽小,可从你建立大青山南区,盖起公厨客栈,扫清队伍障碍等等举措来看,说你是我大青山十多年来唯一的希望丝毫不过分,只是我等无能,留不住你啊!” “查前辈言重了!”荣睦闻言心头一暖,毕竟自己的好,要让别人来夸,才是真的好,因此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够让别人记挂,若是有可能的话,感恩戴德又何尝不可,但荣睦却不以为然,坚持淡泊名利,另外造福一方百姓,本就是文官的职责,至于商人这个利益至上特殊的身份而言,可暂且不提。“我所做的这些不值一提,现在我们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唉声叹气。” “哎!”查明鉴又是一声哀叹,对于荣睦所言,他同样听在耳中,暖在心里,可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承认啊。再说了,他已经六十三岁,见过了太多的潮起潮落,所以遇见困难,总是顿感无力,不像荣睦这般年轻,碰到事情总会自信满满。 “既然荣文书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总比困难多,那么不论如何,我们都得听一听他的想法不是?”在一旁听了许久的墨先生缓缓道。 “那便请荣文书赐教。”查明鉴调整了一下情绪,朝着荣睦抱拳道。 “首先,对于大青茶的收益来说,我之前倒是了解了一些,不过这些都只代表以前,今后全都不作数。”荣睦顿了顿。“其次,光就赋税十三万两千铜币的赋税来说,就算今年只有二十七万铜币的收益,也足够缴纳,唯一不足的,恐怕就是会招致大青山百姓的不满罢了。” “岂敢,岂敢,我大青山百姓虽然人穷,可志不短,况且也都是些个讲道理的人,荣文书对我大青山有恩,就算这二十七万铜币全部拿走,我查明鉴也绝无怨言。”查明鉴略作思考。“另外,这赋税不是按照总价值的两成来收取嘛,这样以来,若是让季腾海知晓了这些,岂不会判你个胡乱收税之罪?” “哈哈哈……查前辈多虑了,。”荣睦忍不住大笑一声,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万山王朝内,不少人都是书面上一套,说起来一套,做起来呢,又是一套,我荣睦虽然一心想要光明磊落,但是对于别人阴我在先这种事情,绝不会心慈手软!” 第50章 ——雪上加霜 第二天清晨,荣睦等人吃过早饭,本打算要去茶田看看,却被显得极为兴奋的黎威带到了刚修建完成的客栈里。 “荣文书,此次和睦客栈修建,倒是我鲁莽了。”黎威兴奋的脸色一沉,面露歉意。“本想着很快就能修建完成,却不料发生了些许意外,所以昨天几乎是干了个通宵,刚刚才修建完成。” “黎管事不必自责,这修屋建房本就是一件技术活,也是一件难事,我只不过动动嘴皮子,而你却又要动手,又要动脑的,遇到点意外再正常不过了。”荣睦安慰一笑。 “多谢荣文书谅解,虽然之前做过木匠,也参与着盖过房子,可如今有我一人主导,着实有些力不从心,当初夸下海口,如今看来,倒是有些吹牛皮了。”李威心头一暖,露出开心的笑容。 “哪里哪里,我看这客栈修得不错,另外,这可是大青山第一幢二层的木屋,波折是难免的。”荣睦拍了拍黎威的肩膀。 “多谢荣文书夸奖,现在先请大家到地下密室一看。”黎威头前带路,众人紧随其后,来到地下密室之中。 密室里,虽然比不上外面那般敞亮,可不用火把照明,依然显得十分明亮,整齐的累着一排灶台,而再其上方则摆放着炒茶用的大锅。 由于此处只是作为秘密制茶的地点,只有在特殊时期才会使用,加之由于茶叶产量不足,因此,用来杀青揉捻和干燥的二十五口锅各是空闲出了两口,密室内大铁锅的数量则由最初备用的十口,增加到了十六口,只是这些炒茶用具只是备用而已。 “这个是我做的采光箱,可以利用其间的缝隙让光亮照射到地下却又不会让别人察觉,另外,我采纳了荣文书的意见后,又稍做调整,利用空竹竿进行空气循环的同时,采取了一些对流的手段,加上这个采光箱,可以让密室既通风又明亮。”黎威指着密室顶部角落了一个不起眼的木箱道。 “不错!”荣睦欣喜地点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仔细嗅了半天,的确没有任何异味。 “另外,我还在已修建的密室基础上,增加了一部分空间。”黎威带着众人经过一个通道后,来到了另一间密室。“之前我只是在客栈的地基处修建了这间密室,后来觉得,客栈与公厨只见的这片地方不能浪费,于是便从此开挖,修建了这一间与之前那间有着共同有点的密室,由于一直在等待木材运抵,倒是没有耽误什么功夫,同时还增加了直接在地下开挖修建密室的技巧和水平。” “好好好!”荣睦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打趣道。“咱们去二楼看看,毕竟俗人还是会在意表面文章,而这内在乾坤,还是留给别人!” 众人闻言,皆是一笑。然后在黎威的带领下,来到了客栈二楼。 “从这里望过去,几乎可以看见整个大青山。”黎威指着窗外。 “虽然不能像站在茶山顶上那般尽收眼底,可这样一个视角,着实令人耳目一新。”墨先生笑着抚着胡须。 “老师所言极是。”荣睦点点头,望着窗外大青山一排排低矮破旧的房屋和大片大片绿油油的茶田,以及茶田中忙碌穿梭的身影,憧憬道。“若是今后能够修筑出三层、四层甚至是五层的客栈,我想视野将更加开阔。” “你当是一个馒头不够吃两个这么简单吗?”墨先生缓缓道。“每升高一层,地基便是要深上不少,木材同样也要结实许多,而这些都还简单,重要的是如何将其稳固的盖起来,结实的用下去。” “的确如此!”黎威露出赞同的目光。“这也就是和睦客栈迟迟无法完工的重要原因,两层木屋虽然仅仅比一层多了一层,可不仅仅是表面上的一层这么简单,更多的还是技术的积累和发展。” “那今后便要多多劳烦黎管事了!”荣睦抱拳客气道。“钱不够用了随时给我说!” “这句话才是关键。”墨先生笑道。 “祁宏,今后这和睦客栈可就全靠你了!”荣睦尴尬一笑。“里面的床、桌椅、柜子等等必备物品,就全部交给你了,我想你应该有钱购买!” “二少爷,自然够!”祁宏点点头,之前荣睦给了一万铜币币,至今都舍不得花,现在便是要派上用场了。 “好了,我现在还要去茶田看看,你们都各自去忙。”荣睦顿了顿。“哦,对了,黎总管,那五谷轮回之处……” “已经修建完成,就在和睦公厨和和睦客栈中间的后面,也就是西面,既不影响美观,使用起来也很方便。”黎威略作思考。“另外,霜碱也可从其周围收集。” “嗯……”荣睦点点头,与墨先生离开了客栈,朝着茶田走去。 茶田里,到处都是青壮劳力背着竹筐忙碌的身影,时不时地还会传出几声山歌,令得紧张的采茶气氛缓解了不少的同时,也让青壮劳力们的心情舒畅。 经过荣睦的整顿,青壮劳力队伍中已经看不到害群之马的存在,虽然可能无法一下子就将所有的青壮劳力拧成一股绳,可从每人的采茶效率来看,已经基本达到了荣睦的目的。 “查前辈辛苦了!”荣睦望着不远处查明鉴等人在指导采茶的同时,也背着竹筐采起茶来。 “荣文书来了?”查明鉴露出惊异的目光,显然他没有想到荣睦会来茶田看看,于是带着略显忐忑的心情走到了荣睦身旁。 “差前辈莫要多想,我只是来此看看,尝试着能否解决大清茶产量降低的问题。”荣睦对着查明鉴一抱拳。毕竟已经将有关茶叶的事物全部交给了查明鉴,如今突然来此,害怕他会多想,因为人越老想法反而越单纯,所以老人是老小孩的说法一点都不为过。 “哪里哪里,荣文书多虑了!”查明鉴连忙道,心中对于年龄不大的荣睦,竟然能够在意这些细节非常满意和感动。“按照目前的进度,恐怕不出二十天,大清茶的采摘工作就会全部完成,另外,在采摘的同时,揉捻,杀青等步骤也都在同时进行,这样以来,极大的提高了效率,只不过……” “只不过产量太低,成色一般,是吗?”荣睦皱了皱眉头。 “不错”查明鉴点点头,从背后的竹筐中拿出一小把鲜茶叶递到荣睦手中。“荣文书可以尝一尝。” 荣睦接过鲜茶叶给了墨先生一点后,才将其塞进嘴里,慢慢地品了起来。才慢慢地嚼了几下,入口的甘甜就变成了苦涩,甚至连水分都很快消失,只剩下了略显扎嘴的涩味。 墨先生嚼了几下,同样皱起了眉头。 “荣文书见笑了!”查明鉴忍不住老脸一红,露出同样苦涩的笑容。“就算是在去年,大清茶的鲜茶也不至于是这个味道,至少在甘甜过后还有淡淡地清香,而清香过后,在有略微的苦涩,但苦涩之中,则全是甘甜之味。” “除过淡淡甘甜之外,就只剩下了苦涩和扎嘴。”荣睦忍不住长叹一声。 “老夫如今真是采茶制茶有术,增加产量和质量无力啊!”查明鉴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们再去看看揉捻和杀青如何!”荣睦见状,只得岔开话题,以免令查明鉴难过。 …… 杉鹭镇,商会内,几个身着光鲜衣物,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围坐在一张二十三年的黄楠木桌旁,桌前坐着一位略显富态,身着朱红色正装的中年人,仔细一看,正是杉鹭镇商会会长乐万里。 十年榧竹所制的地板光洁如镜,显得既富丽堂皇又庄重典雅,可即便如此,却只映衬出众人阴沉的脸色。 “抱歉,来晚了!”荣景山推门而入,抱拳一笑,走到了一把空着椅子上坐了下来。 仔细一看,赫然便是前段时间参加杉鹭镇拍卖会的当地的几大商人:陆寿年、范自勉、施东昌和林卓富。 “无碍。”乐万里摆摆手。“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么便说说自己的想法!” “这还用说,肯定是看上了咱们口袋里的那几个铜币罢了!”林卓富不满道。 “就是,还冠冕堂皇地说是宗室王朝军队入侵,倘若真要入侵,他们恐怕早就跑了!”施东昌怒道。 “万山王朝的军队虽然实力不济,可也不至于见敌就跑!”范自勉撇了撇嘴。 “不错!”陆寿年点点头。 显然,经营药材生意的陆寿年和皮甲生意的范自勉对于开钱房的施东昌以及做布匹衣物生意的林卓富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陆寿年说完后,荣景山并没有急着表态,倒是让场面一时僵住,屋子里静悄悄的,甚至都能听见别人的呼吸声。 “你怎么看?”乐万里平静地看着荣景山。 荣景山面沉如水,没有立刻回答。其实,他深知陆寿年与范自勉均与季腾海和郜天岩关系密切,而林卓富与施东昌则与季腾海和郜天岩都不合,尤其是施东昌,季腾海与郜天岩一而再再而三的从他的钱房里借钱逾期不还,更是差点拖垮了他。 但其实,季腾海也曾多次记恨与自己,而荣睦将郜通赶走一事,他也是刚刚知晓,这样以来,他也同样得罪了郜天岩。该如何是好呢,荣景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呵呵,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应趁森木城副城抚袁魁和森木城三等城司马王知章来杉鹭镇之际,将失去已久的杉鹭镇元老会的席位争回来。”乐万里淡淡地道。 第51章 ——杉鹭镇元老会 “元……元老会席位!?”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不错!”乐万里点点头。 见到乐万里一脸坚定,荣景山陷入了沉思。其实,万山王朝皇族早就制定并实行了元老会制度,分别由各个地区的皇族人士主导,文官、武将、商人和当地有名人士组成,具体席位可根据实际情况来决定,但必须为单数。 一般来讲,除过大青山级别的地区外,镇、城、郡和州都有元老会,元老会一般由皇族子弟主导,当地文官、武将、商人和当地有名人士组成。 组成元老会的目的,在于集合各方意见后,由皇族人士上报至更高层级的元老会,直至皇帝本人,方便皇帝了解各地民情,制定相关政令。此外,由皇帝下发的各类政令也都在元老会上进行宣布,讨论,制定出各地的政令。 可以说,元老会极大地弱化了一方文官和武将的权利,再加上由皇族成员主导,更是加强了皇族的权利。而出现在各地元老会的这些个皇族成员,基本上都是皇族内部派下来的年轻一辈,他们均有成为皇帝的机会。 与文官和武将的晋升类似,只要当地局势稳定、百姓富足、赋税有所增长,就会酌情考虑由镇晋升至城、由城晋升至郡等等以此类推。只不过由于皇族内部同样是斗争不断,因此曾经制定的具体标准和规则也就沦为一纸空文。 那些想要成为皇帝的皇族子弟们,便会想破头皮,削尖了头地向上爬,以至于明争暗斗不断,甚至还会自相残杀。只不过皇帝和整个皇族都对此视而不见,毕竟皇帝的位置只有一个,只有万里挑一,才能保证皇帝的含金量,另外这样也加强了皇族对于万山王朝的统治。 只不过,有时候事与愿违,因皇族子弟每年都会享受到皇族不菲的俸禄,有相当一部分的皇族子弟会选择安于现状,或是自知已无晋升可能,便开始沉浸于吃喝玩乐之中。 此外,由于外部战乱不断,内部争斗不止,皇族子弟在各个地方犹如无根浮萍,有不少早就被握有实权的文官和武将架空了权利,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文官和武将往往还会联合在一起,处处排挤和打压商人和名士,以至于不少距离皇城较远地方,文官和武将都会仗着山高皇帝远,通过各种手段让元老会名存实亡。 “这元老会的席位,我们失去的越久,我们的处境就更危险。”乐万里凝重道。“从眼前来看,只要是元老会成员,在杉鹭镇政令上也就有了话语权,就不会出现季腾海所谓的额外赋税一说。” “乐会长所言极是。”施东昌点点头。“不然,我们这些商人就算再有钱,也不过只是季腾海和郜天岩眼中的肥肉而已,想咬一口就咬一口。” “就算恢复了元老会,杉鹭镇那些所谓的名士,还不都被季腾海和郜天岩拉拢了过去,倒是有一旦新的政令需要举手表决时,我们可斗不过他们。”范自勉虽然得到了郜天岩的拉拢,可比起元老会席位所能享受到的好处依然要差上不少,但也比荣景山等人要好上许多,也就不再奢望今元老会的席位。 “嗯,之前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嘛,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陆寿年缓缓道。与范自勉一样,陆寿年也受到了季腾海的拉拢,显然已是和范自勉站在了一条战壕里。 “据我所知,恐怕也就只有石川郡的元老会才勉强起些作用,毕竟那里有皇族子弟坐镇。”范自勉不咸不淡道。“而不管是森木城、还是杉鹭镇的皇族子弟,早就跑回皇城享乐去了,谁还会待在这个偏远的小地方受罪。” “所以,乐会长还是不要一厢情愿啦!”陆寿年不屑地看了乐万里一眼,便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一时间,恢复元老会席位的谈话陷入了僵局,显然季腾海郜天岩的分化拉拢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其实就商人而言,他们最为看重的是利益,而非关系,只要能够获得更大的利益,他们不介意使用任何手段。 荣景山见状,不由得在心中哀叹了一声。今年荣家虽然收益不错,可依然不过仅有区区十五万铜币,算上荣睦购买的压仓库赤杨木,不过也就多了两万四千铜币而已,与其余几人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所以谈话间几人并没有要看荣景山的意思,而是只顾各自眼前的利益。 对于荣家目前这个状态,作为家主的荣景山同样也是心急如焚,可对于这个运转周期长达十五年赤杨木来说,他只能忍字当头,毕竟其中一环一旦有所闪失,可能整整一年都是没有收入。 这种事情,在前些年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至于那些压仓库的木材,每年还要消耗不少的人力财力去保养,以免木材被鼠吃虫咬,最终失去了价值。 其实,荣景山同样希望通过扩大赤杨木的种植面积来增加荣家的收益,可毕竟能够种植赤杨木的地方实在太少,毕竟每年产出五百钧赤杨木,也就是五百棵赤杨木,十五年的周期可就是七千五百棵,大概需要一百亩地。 当然,赤杨木生长条件苛刻,必须在平地上种植,若是在山地种植,则无法成材。因此,荣家种植赤杨木的这一百亩土地可都是平地。 要知道,在以山中是山,山外有山的森木城腹地,想要找上这么一块平地,且又距离镇子不远,当真极为不易,另外,加上季腾海暗中设阻,杉鹭镇仅有的另外一块五十亩的平地则交给郜天岩作为杉鹭镇守军的训练场,这也是荣家无法扩大赤杨木种植面积的重要原因。 “范掌柜、陆掌柜,我杉鹭镇本就因地理位置偏远,造成了大家无法将产业做大,如今若是再有更高的赋税,恐怕我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如若长此以往,能不能守得住家业,还都两说。”荣景山开口道。 “哼!”范自勉瞪了荣景山一眼。“你荣家固步自封,不求上进,前些年,大好的机会白白浪费,如今落得这般田地,简直活该!” “荣景山,不是我们瞧不起你,而是你荣家实在弱小,我们真的瞧不到你啊!”陆寿年撇撇嘴。“还有,告诉你家荣月,最好离我家小儿子陆世达远一些,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事情,你最好想都不要想,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自己去想!” “还有荣昊那小子,你最好让他老实一点,不要见到我家小女儿范嘉琪就蠢蠢欲动的,就你荣家那点家产,全部拿出来还都不够看得,还是老老实实地过好乡巴佬的日子!”范自勉冷笑道。 “你!”荣景山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其实他对于别人如何羞辱都是能够受得住,唯独不能取笑他的家人,即便荣月荣昊与他不对付,可那也是他的家人,他怒不可遏地指着陆寿年和范自勉。“你二人莫要得意,若不是十三年前,我顶住荣家内部压力,各向你二人借款五十万铜币,恐怕你二人早已妻离子散,沦落街头了!” “混账!”范自勉狠狠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荣景山,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那样做,无非是想要保住元老会的席位。” “不错,若不是你那点臭钱,恐怕我二人早就离开杉鹭镇这个鬼地方,去森木城发展,可能如今已有资产三亿铜币,年收入一千一百万铜币,轻松当上富商级别的商人了!”陆寿年讥讽道。“哪会像现在这样,只能在杉鹭镇混日子!” “陆寿年、范自勉,你二人不要不识好歹,富商级别的商人可不说动动嘴皮子就当的了的,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说三亿铜币资产。”乐万里皱了皱眉头。“当初若不是荣景山慷慨解囊,恐怕你二人早就因为债台高筑而入了大狱!” “乐万里,你血口喷人!”陆寿年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乐万里。“当初还不是你从中作梗,不然我二人……” “陆寿年,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有赔有赚,你不要把自己的贪心得来的失败,怪罪到别人的头上,这杉鹭镇谁不知道你跟范自勉私囤货物,哄抬物价,若不是森木城的刘招解围,恐怕最终受害的可是杉鹭镇的百姓。”乐万里淡淡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二人与季腾海郜天岩勾结,私下里依然享受着元老会席位带来的利益。” “无中生有!”陆寿年闻言,瞬间涨红了脸,愤怒地坐了下来,头偏向另外一侧。显然,他没有想到乐万里竟然知道了季腾海拉拢他的条件。 “丘陵巨棕熊皮可当做准军火装备给郜天岩,这只是正常生意往来而已。”范自勉则故作平静,可心中同样一惊。 “呵呵,郜天岩和季腾海过河拆桥的事情还做得少了?”乐万里冷笑一声。“现在我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出了事情,谁也跑不了,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 众人不在言语,静静地听完着乐万里的对策,可是越听越是是吃惊地长大了嘴巴,但却无从反驳,毕竟他们谁都知道,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好了,先这样,时候也差不多了,先各自散去,以免横生枝节。”乐万里目光凝重得盯着几人,沉声道。 第52章 ——茶膏 午夜时分,由于心情烦闷,荣睦辗转反侧,依然毫无睡意,只好走出房门,在寒冷的夜晚,一个人站在文书府邸的院内,望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脸上不禁愁云密布。 赶走郜通可以靠着年轻奋力一搏以及墨先生的一锤定音,而满足季腾海所谓的新规矩则只需缴纳钱财,至于晁云这种纨绔子弟,敲山震虎便可,可想要让茶叶丰收,却是有些力不从心,无从下手。 甚至就连解决的方向都是无法确定。因为,作为商品,想要买上个好价钱,要么是得有着极高的价值,不需要有太多的数量,就能赚得钵满盆满,要么就是得有着极大的数量,就算价钱不高,可耐不住量大啊,同样可以获得可观的收入。 这大青茶是要价值没价值,要数量没数量,荣睦如今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虽然他口头上说着仅需总收入二十七万铜币收益中的是三万五千铜币作为赋税上缴,可那只是安慰查明鉴而已。其实,他想要做的,是将去年的在总收益六十万铜币的基础上再提高一成。 “当真是难办啊!”荣睦在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前世的记忆,想要借用先进的科技来解决,半晌,只得在头脑打晕中就此作罢,苦笑一声。“看来这今生之路,毫无任何参考答案可言,当真得由我亲自书写啊!” 由于已是秋天,晚上的气温很低,再加上大青山比起杉鹭镇来说,地势要高上不少,因此这儿的夜晚除过寒冷之外,还有几分阴冷之气,正隐隐地侵入身体,令人不由自主地直打冷战。 “若是容易,要你何用?”墨先生也走出屋门,缓缓地道。 “老师,这么晚了为何还不休息?”荣睦一愣,旋即笑道。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墨先生答非所问,竟然吟起诗来。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荣睦对道。“不知老师何来雅兴,竟然想起这首诗来?” “只是忽然想起一首熟悉的诗。”墨先生面无表情“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不是描写石灰的做法吗?”荣睦问道。 “不错,在千百年前的中域王朝,各行各业都有着极高的成就和造诣,只可惜朝代更迭不断,不少精华成了沧海遗珠,渐渐消失了……”墨先生仰望星空,忍不住感叹一声。 “火器也是其中一种!”荣睦略作思考。“难道,难道还有其他的制茶方法?” “聪明,这首描写石灰做法的诗,同样流传于中域王朝,而且还有许许多多类似的诗歌或是民谣,都或多或少的记载和描写了中域王朝各行各业的精粹。”墨先生点点头。“传闻,有一种极为神秘的制茶方法,可将茶制成块状,不但易于保存,而且便于运输,喝时只需将适量茶块用开水冲泡,就可饮用,而且口感更佳,只可惜具体做法早已经失传,我也是曾经偶然见过一次。” “若是能找到这些诗歌民谣,岂不是就能让中域王朝的杰出成就再现了吗?”荣睦惊道。 “理论上是可以。”墨先生摇摇头。“但是这些诗歌民谣在流传的时候,就已经删节了大部分制作过程,各种材料的配比或是熬制等等诸多工艺,更是只字未提,就算能够倒背如流,也无济于事。” “老师,这长夜漫漫,天寒地冻的,咱们还是回屋继续聊!”荣睦忍不住用力搓了搓双手。 “嗯……” 荣睦的书房内,依旧是简单的摆放着几件家具,正架着一个燃烧得很旺的火炉,一壶快要烧开的水,正朝外冒着热气。 “老师,水马上就开了,咱们一边喝茶一边聊”。荣睦从茶罐里面抓了一小把茶叶,平均放在了两个茶杯里,起身将拿起发出咕嘟咕嘟声响的水壶,依次往两个茶杯里倒着热水。 “老师请!”荣睦双手端起一个茶杯,放到了墨先生的面前,然后端着另一个茶杯,细细地看着里面的茶水。“这是大青山今年的新茶,不知口感如何。” “荣文书,你可知何为茶文化?”墨先生缓缓道。 “茶文化?”荣睦楞了一下。“自然便是那些迁客骚人写下的诗歌,对吗?” “哈哈哈……”墨先生仰头大笑。“你这么一说,虽然笼统,倒也不能说不对,虽然现在咱们做起了茶叶的生意,可还是要先将受益的问题放一放,先谈一谈茶文化,毕竟你也算是个文化人,而品茶的人又都是些个文人雅士,若是今后遇到,你一问三不知,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老师请将。”荣睦尴尬一笑。 “茶文化,也可称之为茶道,主要讲究五境之美,即茶叶、茶水、火候、茶具和环境,当然,也有克服九难之说,即造、别、器、火、水、炙、末、煮和饮,此外,还有三点与三不点品茶,其中“三点”为新茶、甘泉、洁器为一,天气好为一,风流儒雅、气味相投的佳客为一。“三不点”为茶不新、泉不甘、器不洁,是为一不,景色不好,为一不;品茶者缺乏教养举止粗鲁又为一不,共为三不。”墨先生见荣睦一脸茫然,只好继续道。“说白了就是通过沏茶、赏茶、闻茶、饮茶、品茶等喝茶过程中的一些步骤,来体现对自然、生命的一种态度。” “老师所言极是,虽然荣睦几乎没有听懂。”荣睦一脸无奈,喝了口杯中的茶水,故意发出极大的喝水声。“茶是今天的新茶,水是大青山的泉水,茶杯是旧的,天气呢倒是有些冷,老师您儒雅风流,我嘛风流倜傥,至于聊天内容,则同样是往来无白丁的茶文化,不知以上所说,是否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茶文化?” “荣文书心机颇深,还是没有放下心中杂念啊!”墨先生笑骂一声,也是端起茶杯,浅浅的品了一口。“这茶的确新鲜,甚至还能品出一丝淡淡豆香味。” “豆香味?”荣睦撇撇嘴,又是喝了一大口。“哪里来的豆香味,明明是又苦又涩,而且还有些发酸。” “品茶,最好还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另外不要拿一个装调料的罐子当茶杯,算了,如今条件艰苦,茶具简陋,我就不说那么多了,”墨先生摇摇头。 “老师说的是茶具!”荣睦略作思考。“我之前倒是在爷爷那里见过一次,只不过爷爷视为珍宝,极少拿出来使用。” “的确如此,不过我到时候有幸用它品过一次茶。”墨先生点点头,露出向往之色。“但是,不怕说句打击你的话,我曾经还用过更为极品的茶具,就是算是放眼整个万山王朝都颇为罕见……” “这个我知道,什么东屿洲的七虹鱼、嫩耗贝、蓝鳌虾,还有暮州的山龙肉、凤尾燕、峰岭茸,这些个我闻所未闻的山珍海味您都吃过。”荣睦淡淡一笑。“我还是那句话,您如今还不是得陪着我吃苦受罪嘛!” “既然荣文书忘了那句今后能有福享的话,那不如我现在就走,可好?”墨先生若无其事地瞥了荣睦。 “那可不行,您走了,万一郜天岩、晁起阳前来报复,再加上季腾海的各种阴谋,恐怕我想多活一天都难啊!”荣睦讨好一笑,冲着墨先生拱手道。 “知道就好。”墨先生瞪了荣睦一眼。 “老师,咱们书归正传,刚才我忽然想起了几句诗,如今再仔细回忆一番,终于是有些印象了。”荣睦略作思考沉声道。“寒山采早茶,不为茗中香。煎熬几度成,不厌百千尝。” “确有此诗。”墨先生抚了抚胡须。“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个传说,据说中域王朝将士南征北战时,由于后勤补给不利,经常断粮断水,某次,在一次不大的战役中,中域王朝军队打败,逃到了山上,又累又饿的将士们只能吃野茶树的叶子充饥,由于叶子清香淡甜,虽不能管饱,可却能提神,让人重新燃起斗志,后来这些将士经过一番休整,竟然打败敌军,再后来,将士们又来到此地,把野茶树移植后,精心照顾,将采下的叶子制成茶叶,随身携带,以备不时只需。” “真有此事?”荣睦瞪大了双眼。 “虽然只是传闻罢了,可我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墨先生略作思索。“不过,万山王朝的确有过类似的东西,将此物命名为茶膏,同样主要为军中所用,将士们在长期征战的时候,难免会疲劳想家,而酒又极少喝的到,就只能以茶代酒,可战场条件艰苦,就连开水都不能保证,于是,便有不少将士生嚼茶膏,以此提神解乏。” “难不成茶膏正是由中域王朝流传下来的?”荣睦问道。 “极有可能,只不过年久失传,恐怕已没有了当时的功效。”墨先生点点头。 “既然如今大青茶歉收,我们又没有其他解决的方法,不如试一试制作茶膏如何?”荣睦自信道。 “只不过这一次的试验可不同于上一次的火药,再加上既无图纸,也无方法,就连其中哪怕是一个步骤都没有,仅有的就是这首可能不完整的诗了!”墨先生点点头。“所以,想必这成功的几率恐怕会很低。” “试一试又何妨?”荣睦并未因此失望,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忍不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53章 ——试制 和睦客栈的下层密室内,荣睦、墨先生和祁宏等人围在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旁,静静地等待着锅内的水烧开。 虽然黎威在密室内设计了不少通风的设施,可在烈火的炙烤下,众人的额头上面,还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密室内的温度有些高,不少人的脸色都是泛出红彤彤的颜色。 “荣文书,我借用空竹竿排气通风的原理,同样利用空竹竿将不远处的山泉水引入,足不出户,就可有山泉水用。”黎威指着密室墙壁上的空竹竿。 “黎总管真是天赋异禀啊!”荣睦点点头,对短时间内能有如此成果颇为满意,望着黎威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欣赏。 “荣文书过奖了,空竹竿排气通风倒是不错,但运送起水来就没有那么完美了!”黎威摇摇头。“空竹竿只见的连接处,很难做到完全的密封,所以,还是会有些水渗了出来。” “无碍,能做到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至少不用来回提水,引人怀疑。”荣睦摆摆手。 这时,查明鉴快步来到了密室。 “荣文书,不知找老夫有何事?”查明鉴走到荣睦身前,不解地看了眼一锅快要烧开的水。“这是……” “查前辈,恕我直言,其实自从我立下军令状后,就一直在想着如何提高大清茶的产量,增加大清茶的售价,起先我还想着能不能通过改变大清茶的采摘手法来提高产量,可当我看见茶田内的每一颗仅剩下老叶片后,只能放弃这个想法,后来又去揉捻和杀青的地方看看,想要让干茶制作的过程中,增加一些分量,但我发现,分量的增加只有增加干茶湿度这一条自毁前程的路后,只好放弃。”一时间,荣睦竟有些失神,忍不住叹了口气道。 “这些老夫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毕竟喝茶之人,那个不是吹毛求疵之人,不是嫌茶的味道不够,就是嫌茶的后味太重,总而言之,就是无比的挑剔。”查明鉴无奈一笑。“早些年时,袁魁还是大青山的文书,当第一年茶叶丰收时,就连品茶无比挑剔的袁魁都对大清茶青睐有加,常常赞道:淡淡豆香,回味悠长。可拿到良安镇出售时,却被一个名为崔彧的商人贬为:茶味不足,难以下咽。” 荣睦听见崔彧的名字后,仔细一想,原来是黑市里的那位拍卖师,没想到他竟然还有一个商人的身份,难怪会对活血茶树种子和杉鹭虎皮感兴趣,现在恐怕这两件物品已经被他高价卖出了。 但转念一想,既然崔彧连军火奴隶等高端货色都是能左右涨势,这茶叶肯定更是不在话下,之前已经跟他算是认识,今后若是能更进一步,或许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至少良安镇比起杉鹭镇来,强上不少,只不过那里危机四伏,说不定哪天就成了宗室王朝的地盘,这笔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买卖也就此告吹。 “昨天我与老师已经尝过了今年的茶叶。”荣睦点点头。“用老师的话来说,这茶的确新鲜,甚至还能品出一丝淡淡豆香味。只不过我喝出的只有又苦又涩,而且还有些发酸。” “品茶之功,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就的。”墨先生淡淡一笑。“茶如酒,但胜于酒,唯有细心品味,方能入心。” “墨先生所言极是。”查明鉴露出极为赞许的目光。“荣文书你现在年龄尚小,恐怕喝过的茶叶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一个手指头就能数的过来。”荣睦自嘲一笑,引得众人皆是笑了起来。令得刚才还有些紧张的气氛得意缓解。 “所以,知道现在,关于如何快速增加大清茶产量和价钱之法,都毫无眉目。”荣睦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过倒是找出了一条看似不是出路的出路。” 众人闻言,面露欣喜之色。 “二少爷,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祁宏忍不住催促道。 “就你心急,只不过这出路犹如天路,虚无缥缈,是一句小诗,待我为大家慢慢到来。”荣睦白了祁宏一眼,略作酝酿感情。“寒山采早茶,不为茗中香。煎熬几度成,不厌百千尝。” 荣睦语罢,众人便是陷入了沉思,密室内又重新安静了下来,仅剩下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响。 许久,查明鉴终于是开口道:“此诗老夫倒是有所耳闻,但不知其意为何。” “这是一种名为茶膏的制作方法,但描述地过于模糊,所以无从下手,只能先将烧上一锅热水煮茶,剩下的步骤便不得而知,只能慢慢摸索。”荣睦无奈道。“哦,对了,差点忘记解释,据老师介绍,茶膏为茶叶的精华,可用开水冲泡,也可直接含入口中,其味道如茶水一样,毫无二致,甚至在口感上,还比茶叶更好。” 荣睦说完后,满眼期待地看着众人,特别是查明鉴,他希望能从中得到些许的线索,来补充和完整茶膏的制作方法,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显然众人对于茶膏闻所未闻,更别提制作过程中哪怕仅有的一丝一毫的信息了。 可反复一想,毕竟茶膏自己也是第一次听说,而大家的认知则不会相差太远,能有这个结果,也不算意外,于是只好将盼望的目光停留在了墨先生身上。 “荣文书,能想到茶膏,已是极限,毕竟,这玩意可是万山王朝的军备物资,其功效就不用我再赘述了。”墨先生微微摇头。 “看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荣睦虽然表面上这么说,但心中则跃跃欲试,瞬间就恢复了自信。“曾经,我只为生病的母亲熬过一次药,但因年少不懂事,熬药的过程中,被屋外的蝴蝶所吸引,于是忘记看火,跑去抓蝴蝶玩,后来蝴蝶没有抓到,倒是药熬干了,药锅里只剩下药渣和一些黑乎乎的东西,被父亲一番教训。” “如今,我想着借熬药来熬制茶膏,正好与诗中的煎熬几度成不谋而合,倒不妨一试。”荣睦一脸严肃。“祁宏,将茶叶倒进锅里。” “是,二少爷。”祁宏手脚麻利地将茶叶罐子里的茶叶,统统倒进了锅中后,拿起铁勺,轻轻地搅了几下。 只见锅内的清水里夹杂着还未泡开的茶叶不断翻滚,密室内慢慢有了茶水特有的清香,深吸一口,虽然谈不上令人心旷神怡,可也是让人神清气爽,尤其是在这个通风略显不畅的密室内,随着锅中茶水的不断翻滚,密室内的茶香味也格外浓郁。 此刻在和睦公厨厨房的烟囱里,正向外冒着淡淡地烟气,仔细一闻,则同样有一股淡淡的茶香。这正是荣睦的想法,既解决了密室内的排烟问题,也遮掩了外人的耳目。 与此同时,和睦公厨的厨房里,白玉展等人同样在忙碌的准备着午饭,其中灶台里的柴火烧得非常旺,混杂着饭菜的气味,极好地将密室中的一切遮掩起来。 虽然当初这里一度仅作为杀青的备选之地,可由于查明鉴的坚持,杀青的地方只能改在了设施更加完备,往年也一如既往的家里。于是这个鲜为人知的地方,就成了制作茶膏的地方。 虽然有些阴差阳错,但却正和荣睦所愿。毕竟,如墨先生所言,茶膏虽然为普通商品,可也是重要的军需物资,它的制作,不足为外人道也。 密室内,在灶台中柴火的不断炙烤下,锅内的茶水也在不断地翻滚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茶水被不断蒸干着,而在其刚才的位置上,出现了大约一寸长的,与霜碱类似的白毛。 “这是?”荣睦指着白毛,心中顿时一惊。“该不会失败了?” “荣文书,这可是你最希望得到的东西啊,难道你认不出来吗?”墨先生淡淡一笑,从袖中掏出教化尺,轻轻地在白毛上面刮下了一些,拿到荣睦面前。 “希望得到的东西?”荣睦皱皱眉头,伸手摸了摸教化尺上的白毛,那略显扎手,又极为松软的感觉令得他浑身一震,露出极为震惊的表情。“这,这难道是……” “正是此物。”墨先生点点头,显然此时身边人多口杂,不宜将白毛的真实身份表露出来,以免节外生枝。“只是霜字改为茶。” “黎威,你让大家小心地把这层白毛刮下来,收集好,然后拿到我的屋子里。”荣睦立刻明白这就是与霜碱类似的茶碱,连忙冲着黎威道。 “是。”黎威点点头,连忙招呼男奴手脚麻利的照办。 由于此次试制茶膏,因此只能让这些绝对服从于自己的男奴们参与,正好趁着大清茶歉收,可以从提前完成采茶、揉捻和杀青等工作的青壮劳力抽出一部分人来,协助黎威继续修建门都卫府邸。 随着锅内茶水的不断减少,锅边缘的茶碱则在不断地增着大面积,虽然站在冒着热气的锅边男奴们正奋力收集着,以至于汗水很快就打湿了他们的衣服,但茶碱终归还是特殊之物,虽然表面看上去面积非常大,可能收集下来的,却连大碗的一半都没有。 “茶叶已经被煮的没有味道了,都捞出来!”荣睦紧紧地盯着锅里的茶水,双拳紧握,沉声道。 第54章 ——一波三折 茶叶被捞上来之后,荣睦立刻从中拿出一片塞进嘴里,细细地嚼了起来,边嚼还边品着其中的滋味,满脸认真的表情惹得墨先生有些忍俊不禁。 “荣文书,不知你可从其中品出了淡淡的豆香味?”墨先生道。 “嗯,的确倒是有那么一丁点,只可惜太淡了。”荣睦撇撇嘴,指着正在熬茶的大锅道。“现在茶叶里的味道几乎全部融入到了锅中的茶水里,现在只需要继续加热大锅,直至锅中的茶水变得粘稠起来。” 黎威点点头,继续指挥着男奴们按照荣睦的意思去做。 随着时间的推移,锅中的茶水越来越少,越来越粘稠,而其味道则愈加的浓郁,显然茶膏的制作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众人脸上也是逐渐放松下来,就连刚才还略显紧张的呼吸也都平静均匀了许多,显然大家都在等待着茶膏完成制作,并没有想要从中找寻一些不足之处。 “差不多了,拿模具来。”荣睦沉声道。 黎威立刻走进不远处了另一间密室,从中拿出几个事先就已经制作好的木质模板后,离开回到了灶台边上,只见模具上面整整齐齐的开凿出了许多一寸长宽深的凹槽,他双手将几个模具整齐的放到了灶台边上。 荣睦点点头,从一个男奴的手中接过铁勺,不断地搅动着锅内粘稠的茶汤,由于茶汤非常粘稠,搅动时需要不少力气,所以才搅动了不过一刻钟时间,荣睦的额头上,已经是汗珠密布,胳膊也有些酸软。 “最后一步!”荣睦深屏息凝神,端起铁勺,将还冒着热气的茶汤倒进了模具中。 只见粘稠的褐色茶汤,均匀而缓慢地流向模具中的每一个凹槽内,随着其填满凹槽的数量越多,流动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荣睦见状,立刻再次端起铁勺,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后,只见模具上的粘稠茶汤再次有了前进的动力,很快又将模具剩余的凹槽填满。 有了刚才荣睦的试验,后面的工作便是交给了身边的男奴们,他们有样学样,很快就将剩下的模具填满,不多时,当最后一个模具中的最后一个凹槽被茶汤填满,锅中的茶汤也全部用尽。 荣睦看着眼前的六个被茶汤填得满满的模具,一股极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心中不断感叹:这可是从书本转化为实物的最好例证,定能助我大青山走出困局。 想到这里,荣睦终于咧嘴一笑,众人一样,欣喜地看着这些刚刚制成的茶膏。 “茶……茶膏这就算是做好了?”祁宏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只能说是按照我的想法做好了,至于我的想法能不能跟真正的茶膏想吻合,只能等到这模具中的茶汤阴干之后的效果如何了。”荣睦冷静了片刻,随即摇摇头,将其中两个放到了密室的另一个角落里。 而男奴们见状,便知晓了荣睦的意思,立刻将剩余的三个模具也拿了过去。 “黎总管,目前来看,若是想要大批量的制作茶膏,恐怕所需的模具还不够啊!”荣睦略作思考,对着黎威小声道。“还有,装锅中霜碱的瓶子也得准备一些。” “我这就去办,不知荣文书大概需要多少个模具。”黎威问道。 “我刚才大概计算了一下,一个模具可装约五斤茶膏,而熬制五斤茶膏则需要十斤干茶,按照今年一万八千斤干茶的预估来算,至少一千八百个模具。”荣睦皱了皱眉头。“恐怕模具必须得用赤杨木来做了,赤杨木是目前我们手上拥有最结实的木材。” “嗯,的确如此,可是这一千八百个模具可是个巨大的数量啊!”黎威沉声道。“要不再去杉鹭镇买些赤杨木?” “暂时不必,由于茶膏的制作属于绝密,所以只能在密室中制作,而密室中目前恐怕最多只能让八口大铁锅同时熬制茶膏,况且我们现在仅有九个男奴可用,石康还得跟你一起建造门都卫府邸。”荣睦顿感人手不够,进度难以保证。 “因此,仅能让五口大铁锅同时进行,这样九人可以有个轮换,不然恐怕难以坚持的下来,影响茶膏的质量。”说话间,荣睦已是在心中飞快的计算了起来,片刻后对着众人道。“一口大铁锅两个时辰可制作五斤茶膏,五口大铁锅一天制作八个时辰,就是一百斤茶膏,按照今年要九千斤的茶膏产量来说,需要整整九十天。” 经过一番计算,荣睦忍不住又有些头疼,连忙道。“看来只能是一边制作,一边出售了,这样的风险无疑大大增加,但模具的需求则小了许多,按照现在的进度,刚出锅的茶膏恐怕仅需要两天就能阴干,所以算上刚才的五个模具,再做五十五个就够。” “我这就去办。”黎威点点头,离开了密室。 “看来荣文书遇到困难了!”墨先生笑了笑。 “是啊,刚把茶膏做出来,还不知道成功与否,现在人手不足又成了绊脚石。”荣睦满脸愁云。 “这个好说,好客楼走一趟,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墨先生安慰道。“还有,此次试制的茶膏不必等上两天,现在就能尝尝滋味,毕竟如果现在的味道不佳,两天之后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师提醒的是!”荣睦脸上的愁云终于散去了一些。他立刻走到密室角落里,端着最早出锅的模具,朝着众人走来。“老师,您请先!” “嗯……”墨先生点点头,从凹槽中取出了一小块还有些粘手深褐色的茶膏,仔细端详着。“到目前为止,品相倒是与我之前见过的差不多,就是不知道滋味如何。” “恐怕并不怎么样!”荣睦将茶膏分发完成后,见得众人皆是拿着茶膏仔细端详,谁都没有要尝一尝的意思,自顾地拿起一块茶膏塞进了嘴里。“既然大家都愿意用眼睛品尝滋味,那我便做第一个用最来品尝茶膏的人!” 随着已经冰凉的茶膏入口,一股浓浓的茶香在荣睦的唇舌之间翻滚着,喝茶水时的苦涩味道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则是墨先生口中的淡淡豆香味,以及一股子莫名的清香。 逐渐的,味道四散开来,在荣睦的口腔中随着血液和呼吸游走于全身,正要将味道不错四个字说出来时,一股子糊味不失时机地窜了出来,令得荣睦眉头紧皱。 众人见状,这才将端详茶膏好奇的目光,转移到了荣睦逐渐阴沉的脸上后,纷纷按捺下了想要品尝的意思。 “呸……”荣睦低头将茶膏吐了出来后,还一个劲的啐着好几下,这才舒缓了表情,摇摇头。“看来我们失败了!” “若是第一次就能成功,恐怕这茶膏就不值钱了!”墨先生淡淡一笑,将茶膏送进嘴里,细细地品了起来。 而祁宏、查明鉴等人,也是纷纷将茶膏吃进嘴里,尝着其中的滋味。 荣睦见状,心中一暖,毕竟在自己说出失败之后,大家并没有向自己一样将茶膏扔到地上,而是在口中细细品尝起来。这及时对自己的无声鼓励和支持,也是在帮自己找寻失败的原因。 “多谢了!”荣睦抱拳道。 “二少爷,这茶膏味道非常不错,虽然我不懂得品茶,但这才是茶叶真正该有的味道。”祁宏冲着荣睦笑道。 荣睦点点头,对于这个从小陪伴他的祁宏来说,不论自己好与坏,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一边,如今更是如此,着实令荣睦感动。 “这茶膏的味道是不错,只是有股子糊味,另外,好像茶味有些太浓了,以至于后味都是有些苦涩。”查明鉴皱了皱眉头。 荣睦同样微微点头,虽然查明鉴并没有夸奖荣睦,但却说出了跟荣睦同样的想法,这种直言不讳的性格,恰恰是荣睦极为需要和看重的。 “看来是火候掌握的不够好啊!”墨先生扶了扶胡须,沉声道。“另外,熬制的时间、加入茶叶和泉水的数量比例恐怕还需要稍做调整。” “多谢大家。”荣睦不好意思地笑笑,失望的脸上再次浮现出自信之色。“虽然都说隔行如隔山,但我还是想要在尝试一番!” 墨先生点点头,望向荣睦的目光中,浮现出浓浓的赞许之色。 “这样看来,恐怕得找一个既懂火候,又懂茶叶和泉水配比的人来操作啊!”荣睦转念一想。“不如邀请我们的大师傅白玉展来一趟,我想他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好!”墨先生会心一笑。 祁宏心领神会,立刻跑出密室,将和睦公厨厨房内正在准备午饭的白玉展拉了出来,在白玉展一再的追问下,和白玉薇的质问下,来到了密室。 “荣睦哥哥,你不是说只让我哥哥做饭嘛?”白玉薇显然被密室内的环境吓了一跳,哭丧着脸道。 “不知荣文书有何要事,一定要赶在我炒茶的时候叫我来一趟。”白玉展拿着来不及放下的,上面沾满炒菜油脂的大勺平静道。 “白管事,的确有要事找你帮忙。”荣睦冲着白玉薇咧嘴一笑,然后脸色肃穆的望着白玉展。“你也知道,大青山茶歉收,我又要确保今年的赋税增加一成,所以找你过来,希望你能给予我熬制茶膏上面的指点。” “茶膏?”白玉展皱皱眉头。“我倒是见过哥哥熬过驴皮膏,不知能否派上用场。” “那便请白管事露一手啦!”荣睦冲着白玉展一抱拳道。 第55章 ——白玉展出手 “这是我刚才制作失败的,白管事尝尝看,到底问题出在哪里。”荣睦拿起模具,从中扣下来了一小块茶膏,递给白玉展。 “有好吃的,我要先尝!”白玉薇突然蹿道白玉展的身前,一把抢走了荣睦手中的茶膏,一口就吞了下去。 “要多少有多少,管饱管饱!”荣睦紧张的心情立刻烟消云散,望着被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荣睦不禁想起了荣菲儿,立刻笑盈盈地从模具中又扣下一小块茶膏,递给了白玉薇。 “呸呸呸,难吃死了!”白玉薇刚嚼了一口,就把茶膏吐到了地上,同时还不住地向外使劲啐着唾沫,精致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吃到了世间最难吃的食物。 众人见状,皆是哈哈大笑。 “玉微,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跟着瞎掺和。”白玉展放下手中的大铁勺,摸了摸白玉薇的脑袋,故作不悦道。 “荣睦哪里是大人,他才比我大了三岁而已。”白玉薇嘟着小嘴,露出不满得神情。“还有,这茶膏简直难吃地要命,果然是嘴边没毛,办事不牢。” “不得胡言。”白玉展瞪了白玉薇一眼,然后笑着对荣睦道。“玉微还小,尚未懂事,还望荣文书见谅。” “哪里哪里!”荣睦连忙安慰道。“是我厨艺不精,让玉微妹妹见笑了。” “哼!”白玉薇小手叉腰,仰着小脑袋,一脸不屑。“有本事你把它吃下去。” 白玉展冲着荣睦点点头,将茶膏含在嘴里,微闭起双眼,不断地用舌头翻滚着茶膏,随着翻滚频率的逐渐加快,只听咕咚一声,茶膏被咽了下去。 “咦……难吃死啦,难吃死啦!”不待白玉展说话,白玉薇率先开口,但还不够过瘾,又做了一个鬼脸。 但众人的注意力则全在白玉展的身上,对于古灵精怪的白玉薇则视而不见,白玉薇见状,虽然有些不满,但也只得静静地看着白玉展。 “从中我大概尝出了一共四层味道。”白玉展沉思道。“分别是茶叶的清香、黄豆的豆香、浓茶的苦涩和茶叶熬过劲的微酸,当然不包括时间火候掌握不好的糊味。” “可有什么方法,让茶膏的口感更好,没有一丁点儿糊味?”荣睦连忙问道。 “有的。”白玉展点点头,走到灶台前,端起大铁锅,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熬过茶水的痕迹,又蹲下来,拿着一把小铁铲,在里面翻腾了半天,最后将空竹竿里引来的泉水和剩下的干茶放在嘴里面尝了半天。 每做一件事情,白玉展都极为地认真,用细致入微来说也毫不为过,整个过程中,虽然众人一直都在旁便围观,可他似乎忽然不觉,早已已融入无人之境,就连时间都已被抛之脑后。 荣睦见得白玉展如此认真,随即联想到经他手烹制的每一道菜肴,就如同他这个人的做事风格一样,一丝不苟,而菜肴中的咸鲜、酸辣等味道,更是渭泾分明,吃起来颇具层次感,更是他从未尝到过的味道。 就算是简简单单的一道醋溜白菜,不管是白菜的软硬程度,还是陈醋与油脂的融入程度,让这道简单的菜肴中,既有白菜的味道,也有陈醋的味道,还有二者与油脂翻炒过的味道,用与众不同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白玉展所拥有的厨艺,绝不是普通小店厨子能拥有的技艺,恐怕这就是对于厨艺或者是某种技术最高的追求方式,唯有认真二字,放才有可能制出精品。 而接下来的一幕,则是让众人赞不绝口,敬仰有嘉。 只见白玉展竟然从怀中掏出一本旧书和一叠白纸,仔细地翻看着的同时,还会在白纸上用一根木炭写写画画,显然,白玉展对于厨艺的追求,已经到了一种让人无法想象的程度。 至少从其手不释卷,又能在实践过程中不断总结经验的做法来看,此人对自我的要求,让人自惭形秽。 荣睦此刻,震惊的同时,也暗自决定,不论再忙再累,也要手不释卷,多想多写多看多总结。 “问题基本找找到了。”白玉展起身看着满脸惊讶地众人,发现只有墨先生给予了眼色上的回应后,其余几人均是没有任何反应,只得无奈地捏了个响指。 啪! “问题基本找找到了。”白玉展重复道。 “问题在哪里?”荣睦回过神来。 “问题主要有三点。”白玉展顿了顿。“第一,此处空气不流通,熬制茶膏时,恐怕水汽过旺,造成滋味过淡;第二,大铁锅适合爆炒,若是熬制选用砂锅更佳;第三,炉内的柴火为普通木柴,后劲不足,可考虑改为厚实耐烧的赤杨木;第四,火候掌握不好,造成茶膏味道不佳,大概就是这些。” “精彩!”荣睦忍不住鼓起掌来。 “不敢不敢。”白玉展将手中的写满自己的白纸递到荣睦手中。“这些基本上是我曾经熬制绿胶的一些经验,加之对茶膏的初步了解,得此结论,不知对错。” “一试便知。”荣睦看了眼纸上工整的字迹,在心中忍不住赞了一声。“白管事,实不相瞒,如今大青茶不光歉收,而且成色略差,想要完成前不久立下的军令状,恐怕是有些难办。” “这个我自然知晓。”白玉展含蓄一笑,虽然他天天忙着手头的活计,但对于荣睦和大青山的了解,则并非两眼一抹黑,之所以这么说,有两层意思,第一自然便是从内心认可了荣睦,第二,则是荣睦对白玉薇的关心是真情实意。 毕竟万山王朝这个还不算太平的地方,人心险恶,能遇善良之人实属不易,更何况荣睦不光心善,而且有勇有谋,心怀百姓,极为难得,若是不在困难之处相助一把,恐怕良心难安。“光说不练,不是好汉,下面,我便试着制作一下茶膏,还望诸位多多指教。” “多谢白管事。”双手抱拳,心中一喜,对于白玉展的认可度不由得又增加了一分。 “荣睦哥哥,不说说好了只让我哥哥做饭吗?”白玉薇哭丧着脸,显得极不情愿。 “玉微,等你长大一些,自然会明白哥哥我的用意。”白玉展冲着白玉薇温情一笑,不在言语,走到灶台边忙碌了起来。 “据说杉鹭镇有一种极为好吃的冰糖葫芦,不知雨薇妹妹想不想吃?”荣睦见到白玉展安慰妹妹,忍不住也是用小吃来诱惑她。 “荣睦哥哥不许骗人,虽然杉鹭镇的糖葫芦没有我哥哥做得好,但你的心意我领了。”白玉薇露出狡猾的笑容,不再言语。 “白玉展再次献丑了!”白玉展冲着众人点点头。“由于条件有限,时间紧迫,我刚才提到的那些必备条件就先免了。” 众人没有在说什么,而是用眼神给予了他最大的支持和理解。 只见白玉展将空竹竿的塞子拔开,拿起一把干净的大勺,一边熟练地搅动着锅中山泉水,一边将往锅里面撒着大青干茶。显然,他并没有像荣睦那样,等到水开了之后,才将茶叶加入。 “凉水加茶叶,既是在洗茶,也是将茶叶完全浸湿,之所以不等水开之后再下茶叶,是担心在制茶的过程中,难免会有不少的茶叶被损伤,混在一起,口感就没有那么纯正了。”白玉展在搅动大铁勺的同时,还是不是的将锅中的杂质打捞出来。“帮我拿个垃圾桶。” “喏!”白玉薇不知从何处拿来一个小木桶,乖巧地放到了白玉展身旁。 “多谢!”白玉展点点头,将铁勺中的杂质倒在其中后,又继续一边搅动茶水,一边打捞杂质。 随着水温的上升,密室内再次洋溢出茶叶的香气,与上次不同,这一次的茶香格外纯正,似乎连山泉水的甘甜也融入其中,深吸一口,让人身心格外舒畅。 “这才是文书与厨师的差距啊!”荣睦忍不住感叹道。 “我哥哥厉害的地方多了去了!”白玉薇刚刚露出骄傲地目光,便被白玉展瞪了回去,吓得她立刻闭起了小嘴巴。 终于,在密室内温度的不断上升中,大锅内传来了咕嘟咕嘟的声音,在墙壁上来回碰撞着。 “茶膏最为重要的一部,就是收膏。”白玉展沉声道。“这一步直接成败关系到茶膏制作的成功与否,而这一步的关键,则是锅内的温度,和炉中的火候。”白玉展满脸凝重,将锅中的茶叶用漏勺捞出,倒进了垃圾桶里,又拿起小铁铲,小心翼翼地清出着锅边的茶碱。 到了这个阶段,众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但看着白玉展忙碌的身影,心中都踏实了不少,似乎成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 但荣睦却不这样想,试制的目的不仅仅是成功,而是要不断地总结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只有这样,茶膏的口感才能不断提升。 不知不觉中,两个时辰的时间便是过去了,众人丝毫不觉得饥饿,就连双腿也早已站得麻木起来。反观白玉展,只见他气定神闲,仿佛锅中的茶膏就如听话的宠物一般,张弛有度,游刃有余。 “出锅!”白玉展轻喝一声。 荣睦连忙将黎威刚做好的一个模具递了过去。 “多谢!”白玉展冲着荣睦点点头,轻巧地端起大勺,快速地将其中的茶汤均匀地倒了进去,很快,刚做好的五个模具就被盛满,而大铁锅也已是空空如也。 众人看着模具中还冒着热气地茶膏,用力地嗅着空气中散发出来的味道,不住地点着头。 终于,热气散尽,茶汤固化成膏。荣睦安奈住激动的心情,端起模具,依次向墨先生、白玉展、查明鉴和白玉薇等人纷发茶膏后,这才迫不及待地将其中一块塞进了嘴里。 第57章 ——重回杉鹭镇 重回杉鹭镇 第二天辰时,荣睦和墨先生再次来到密室内,只见在查明鉴等人的带领下,九个男奴已经开始上手制作茶膏,而白玉展则也在一旁与他讨论着什么,时不时地还会对男奴指导一二。 在制作的过程中,偶然还会传出笑声,显然男奴们并没有因为由盖房转为制作茶膏而心生抵触情绪。虽然干的活苦一些,可至少吃穿住都不用发愁,而且还能拥有一个较为安定的生活环境。 尽管荣睦还会常常想起家乡和亲人,可身处一个乱世之中,只有能活下来才是最为重要的,毕竟只有活着,是实现所有可能的基石。 “诸位辛苦了!”荣睦见到众人工作期间相处的十分融洽后十分高兴,这与他建造以和睦命名的公厨和客栈的初衷完全吻合,于是笑着抱拳道。“我会尽快想办法增加人手,提高茶膏制作的效率,以降低大家的劳动强度。” “多谢荣文书。”众人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还礼抱拳后,又会意地继续手中的工作。 这时,黎威跑进密室,来到荣睦身旁道:“荣文书,修建门都卫府邸的材料有些不足了。” “对了,食材也最多只能坚持十天左右了。”白玉展也连忙道。 “嗯,除过门都卫府邸之外,还需建造一个客栈,规模与之前那个一样。”荣睦点点头。“公厨的扩建也要提上日程了,当然还有可用茶膏阴干和存放的仓库,这些都要着手准备了,至于具体大小,全都由黎管事和白管事和祁宏来做主。” “是,荣文书,你只需再预定上一百钧赤杨木和三十个屋子的家具,货到之后我来付钱。”黎威应道。“按照荣文书之前的设想,这些建筑都需配备地下密室,而地下密室暂时不需要木材,所以到是可以先行修建,等到木材就位后,上层建筑便可开工建造。” “荣文书,公厨这边也是货到之后我来付款,目前需要大米九千斤、白面九千斤、素油六百斤,盐贵的离谱,少许便可。”白玉展道。“这些差不多是三百人一个月的量。”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荣睦苦笑着点点头。“可以,对了,前段时间,那十二个以强欺弱的人,现在情况如何啊?” “都还不错,他们本就身体强壮,盖房又大多都是熟练工序,经过指导后,上手很快。”黎威无奈一笑。“倒是我的水平难以提高,诸如箭塔、军营和城墙等等军事设施基本无从下手。” “无碍,黎管事真是高瞻远瞩啊!”荣睦欣慰一笑,摆摆手,心中对于黎威的想法十分欣赏,尽管眼下只是建造一些民宅,可以后必然还是会需要军事设施,虽然不至于为万山王朝攻城略地,但自保还是需要的。“咱们暂时还不需要那些军事设施,只要戴瑞那边能够形成一定的战斗力,能够自保便可。” “差点忘记了,制作茶膏的过程中,一定要将茶碱收集起来,并且妥善保存,我有要用。”荣睦沉声道。 “荣文书放心,我已反复交代过了。”查明鉴点点头,指着一个瓷罐。“由于大青山物质匮乏,所以我只能将家中腌菜的罐子洗过之后拿来应急,荣文书放心,这罐子密封性好,不会让茶碱受潮。” “好!”荣睦看着众人。“眼下,茶膏制作已经基本步入正轨,但是产量还需进一步增大,另外,茶田扩建的事情也要提上日程,不管怎么说,至少先要恢复到最初的八百亩。” “是!”查明鉴重重地点点头,对荣睦的认可度再次提升,忍不住心潮涌动,热血沸腾,茶田本就是是大青山的命根子,也是大青山百姓的饭碗,之前大青山衰败是季腾海和郜天岩内斗的恶果,如今终于盼来了东山再起的这一天。“我会尽我所能,另外,我倒是联系上了一些大青山的百姓,大概有四十来人表示愿意回来,当然我还会尽量劝说的。” “查前辈费心了。”荣睦略作思考。“就目前而言,虽然手头缺人,但我想还是将机会留给愿意干的人,至于那些个之前跑路的人嘛,随他们的便,虽然之前是被迫跑路,可若是如今回来再不满意,恐怕还会怨气连天,这样一来,我们倒是出力不讨好了。” “嗯……”查明鉴点点头,其实他对于这些离开的人十分了解,若不是从前郜通强行让他们出干活,也许他们是不会离开的,可就算没有郜通,他们也更愿意去镇上或者更大的地方谋生,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现在,留给我们的是整个大青茶最为重要的一环,运输。”荣睦话锋一转。“不光大青山和杉鹭镇,恐怕就是连森木城区域都是道险且阻,这倒是正应了我万山王朝的盛名!” “不错,我大青山交通极为不便,距离杉鹭镇一百八十里山路,距离森木城九百八十里山路,距离上林寨五十里,距离良安镇四百七十里……用句前不搭村后不着店来说最恰当不过了!”查明鉴苦笑道。“所以,就算曾经拥有八百亩茶田,也躲不过被人遗忘的命运,毕竟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的确如此,不光是森木城,就连石川郡也是山路难行啊!”白玉展皱了皱眉头,联想到曾经开店,需要购买各类食材时,被各地文官武将刁难的经历。“不过比起山路来,各地文官武将倒是化身成拦路虎,全然成了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的路霸。” 荣睦越听越感到头大,脸色也不住地凝重了起来。他本想着运输的问题,不过是租借些个山地马,组成几个就像荣景山送自己来大青山任职时的那种马车,将茶膏放到马车上,运抵杉鹭镇就行了。 虽然山地马每个时辰仅能走三十里,一天也只能坚持两个时辰,也就是一天走六十里路,就不得不要休息,可是山地马虽然走得慢,但是拉得多。 “至于路霸的事情,咱们还是先不谈了,要知道,现在咱们连马车都没有,就算是想要支付买路财,也没有这个资格啊!”荣睦苦笑道。“白管事走南闯北,不妨给我们说说,这茶膏的运输问题该如何解决。” “好,之前倒是我扯远了。”白玉展点点头。“一般来说,由两匹山地马组成的双轮马车,可以拉上两钧重的货物,四匹山地马组织的双轮马车,可以拉上四钧重的货物,而四匹山地马组成的四轮马车,则可以增加到八钧,六匹山地马组成的四轮马车,可以拉动十六钧的货物,当然我还见过一种十匹马组成的六轮马车,足足可以拉上整整四十钧的货物。” “若是能有这种十匹马组成的六轮马车,大青茶去年一整年产出的三万斤干茶,岂不是一车就装不满?”荣睦惊呼道。 “荣文书,此言差矣。”白玉展摇摇头。“这么给你说,一钧炒菜的油,比起一钧白菜来,哪个占用的空间更大呢?” “自然是一钧白菜。”荣睦尴尬一笑,忽然意识到,有不少东西虽然看起来不大,但是重量却极大,比如石头,有的东西重量不大,但堆起来则非常大,例如棉花。“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光顾着看重量了。” “荣文书能认识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实属不易。”墨先生欣慰地点点头。“要知道,书本上的东西虽然海纳百川,但它仅仅是字面上的百川,而非就是真正的百川,我说这些,你可能听懂?” “老师的意思是说,书虽然本汲取于这世间的方方面面,但任何事情都是在变,所以远不及整个世间更为真实可靠,是这个意思吗?”荣睦略作思考道。 “哈哈哈……”墨先生仰头大笑。“恭喜荣文书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两人谈得颇为投机,可众人却是有些不大明白。 “老师是说,让我不要光抱着书本,也要走进生活,就像制作茶膏一样,诗中写的是一个样子,但做起来又是另一番天地。”荣睦解释后,众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咱们继续说马车的事情。”荣睦道。 “荣文书明白了货物的区别之后,我再说说马车的事情。”白玉展略作思考。“虽然十匹马组成的六轮马车载重量极大,可是对道路的要求颇高,至于目前森木城境内这些个泥土路面,根本无法通行,就算是四匹山地马组成的四轮马车,也得选择在晴天通行,否则,车轮会深深地陷在泥土里,走也走不出来。” “那也就是说,只有四匹山地马组织的双轮马车可以在森木城境内畅通无阻?”荣睦问道。 “不错!”白玉展点点头。“不过似乎杉鹭镇很少有四匹山地马组织的双轮马车可用,至于能否找到,全看荣文书的运气啦!” “看来此次杉鹭镇之行充满了困难啊!”荣睦踌躇满志,自信抱拳道。“这些天还望诸位多多费心,荣睦快去快回。” “是!”众人抱拳还礼道。 “荣文书,这是和睦公厨的一点心意。”白玉展将一个包袱递给荣睦。 “多谢!”荣睦点点头,与墨先生相视一笑,快步走出密室,离开了大青山。 也许是回家的心情极好,尽管途中尽是落叶枯草,一副秋天的萧瑟之感,但荣睦的脚步却比来时快了许多。 “荣文书,听说你想学我的功夫?” “是啊,老师,要怎么才能练成呢?” “不难,只要天黑前走完一百八十里路,就具备了先决条件!” “咳……” 第58章 ——季腾海的账本 “乐会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季腾海面沉如水,拿着几张写满字迹的书信,平静地靠坐在名贵木材制成的官帽椅上。可是心中,却升起了淡淡的不安之感,因为信中的内容全部都是记录他任职杉鹭镇正镇守以来,杉鹭镇商会,甚至是杉鹭镇每一位商人所做的事情,甚至还包括许多子虚乌有的谣言。 “季镇守,我还想问你是什么意思?”乐万里靠坐在季腾海对面的椅子上,双目微闭,神色自若。 荣景山、范自勉、陆寿年、施东昌和林卓富皆是坐在其身后,目光如炬地看着季腾海。 “宗室王朝的军队屡次进犯我万山王朝,我万山王朝军队虽然殊死抵抗,武将兵勇战死沙场,但终究还是实力不济,节节败退。”季腾海苦笑道。“要是换做前几年,我万山王朝不会如此这般!” 乐万里点点头,显然对于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他来找季腾海的目的,无非是想要将此次的额外赋税取消,同时恢复杉鹭镇元老会。 “不知乐会长是否清楚,万山王朝兴则百姓兴,万山王朝亡则百姓亡的道理?”季腾海看着乐万里等人,心中冷笑一声,就你们这些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从来没有把我这个镇守放在眼里,之前我想要让你们多赚些钱,好增加杉鹭镇的赋税,可你们百般推诿,所以我才想出了这个额外赋税的法子,不然我岂不是得老死在杉鹭镇。 “季镇守就不要跟我再绕弯子了,实话跟你说,这些年来,我们上缴的额外赋税,可是不少了,而按照万山王朝律典,你这些个所谓的额外赋税,可是连个政令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啊!”乐万里缓缓睁开双眼,眼中不带丝毫情感。 “乐会长说笑了,所谓额外赋税,本就不需要任何的政令,这些年,你们都从一个普普通的街边小贩,成长到了如今的世故老辣的商人,距离经验不足的富商仅仅一步之遥,这期间你们所缴纳的赋税可够?”季腾海放下手中的书信,目光冰冷,脸色也逐渐阴沉了下来,俨然拿出了镇守的官威。 范自勉和陆寿年见状,额头上惊出了冷汗,立刻避开了季腾海的目光,低下头来默不作声,即便如此两人的后背也还是忍不住阵阵发凉。 相比于他二人,荣景山、施东昌和林卓富则满脸平静,显然对于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充满了鄙夷,但还都是保持了最大的克制,因为他们十分清楚,就算季腾海就算千错万错,他也是杉鹭镇的正镇守,还轮不到他们几个商人来教训。 只有森木城的副城抚或者城抚一级的文官才有资格来处罚他,而若是想要将他送进大狱,则需要充足的证据,光是这些说不出具体由头额外赋税或是平时吃拿卡要之类的事情,顶多也就是能让他丢官罢职。 所以,万山王朝内的一部分文官,都是与商人走得很近,进一步讲,既是希望商人生意大成,大赚一笔,提高所辖范围内的赋税,好得到万山王朝皇族的奖赏,甚至是高升半级或是一级。 退一步讲,不论商人得势或是失利,他们始终会希望文官能够最大限度的给予他们支持,比如免除赋税或由镇、城乃至州一级出面来购买他们的产出等等,当然,还有在不触及他们政绩和利益的情况下,对于商人的某些越界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此,不论进一步还是退一步,商人都会用金钱、文玩、珠宝、房产和美女等作为筹码,向文官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但不论具体是什么,都是文官根本无法依靠俸禄得来的。 他们彼此利用,乐此不疲,对于这种事情,万山王朝的文官和商人总是心照不宣,达成了高度的默契。所以,这也就是文官与商人走得近的原因。 “季镇守,别人对杉鹭镇商人的情况了不了解是一回事,我对咱们杉鹭镇的商人了不了解又是一回事,就他们几人能坐得稳世故老辣的商人已是十分不易,不是我瞧不起他们,那经验不足的富商可不是谁都能行的。”乐万里面无表情,显然并没有被季腾海所展现出来的官威吓到,毕竟他也是见过世面,有一定能力的,不然之前也不会搬出森木城的救兵,来打破范自勉和陆寿年哄抬物价的阴谋。 说到这里,乐万里回过头去,扫了荣景山等人一眼,露出了露出淡淡的微笑后,依旧是平静地注视着季腾海。“倘若他们真有本事,恐怕早就去了森木城,怎么还会留在杉鹭镇当乡巴佬呢!” 荣景山等人听见乡巴佬三个字后,都是心中一惊,他们十分清楚,季腾海为晋升副城抚而努力多年,只可惜迟迟没有结果,如今随着年事已高,晋升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所以,乡巴佬也是除过众人之外的季腾海最为讨厌的三个字,特别是佬去掉旁边单人旁,可就是老。 “乐会长为何如此不看好他们,据我说之,他们的确有去森木城的能力,只不过缺少一些胆识而已。”季腾海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骂道:好你个乐万里,竟然当着我的面指桑骂槐,我之前养着你们这些个见利忘义的商人,可不代表我今后还会惯着你们,毕竟你们在我眼中,不过只是些个待宰的绵羊而已,什么时候动手,完全取决我的心情。 “我的确是不看好他们,但季镇守却认为他们能成大器,不然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收取什么额外赋税呢?”乐万里顿了顿。“当然,若是每次都能拿得出杉鹭镇的政令话,我也就不会这么斤斤计较了。” 季腾海略有深意地看了眼乐万里等人,沉思了片刻道:“胡师爷,把乐会长的账本给我拿过来。” 荣景山听到账本二字后,顿感情况有些不妙,他早先听人说过季腾海曾暗中收买过杉鹭镇各个商人的管家,以此获得各家的一些消息,但据说顶多也就是打听一些行业内幕,例如什么东西最近会涨价,什么东西最近又会跌价等等,为了赚取一些差价而已,至于每家里面的那些个重要真正的账目,则并不知晓。 难道传闻是错误的,或者说那时候季腾海就留了一手,按照摸清楚了各家的资产情况,如此一来这账本恐怕就另有有乾坤了。 此时,陆寿年的头上已经开始冒起了冷汗,他十分清楚,季腾海早就知道了自己一直都瞒报了一部分的收入,将透漏过的赋税留给自己一些后,还会当做心意交给季腾海。 因为万山王朝允许并且鼓励文官武将经商,只不过他们经商的能力平平,再加上各地商会的存在,赚上一些小钱还行,若是想要发家致富则几乎不可能。 当然,自己发不了家,不代表不能让别人发家,这也是季腾海能够在杉鹭镇住上如此别致的房子和考究的家具的重要原因。 就拿五年前的那场所谓的瘟疫来说,本来就不算是什么大事,无非是几个得了鼠疫的百姓因不知病情,而胡乱投医,造成了鼠疫四处传播的恶果。 照理来说,按照万山王朝的医疗水平,虽然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治疗个鼠疫则不在话下,当然这并不是说万山王朝的大夫技艺高超,而是曾经屹立在这片大陆上的中域王朝的硕果仅存而已。 按照治疗鼠疫的药方,只需五味普通的草药便可治愈,但碍于疫情爆发,人心惶惶,再加上整个森木城境内糟糕的道路和底下的运输能力,造成其中两味药断货。 于是,为了扑灭杉鹭镇的疫情,季腾海不得不下令动用了杉鹭镇金库,打算用高价雇佣杉鹭镇商人手中的山地马车来从森木城运输那高价买来的两味草药。 结果,陆寿年恰好在仓库内私藏了这两味草药,高于正常价格的二十倍卖给了季腾海,算是消除了鼠疫。既是让季腾海得到了政绩,自己也大捞了一把,虽然还得破费一番,给季腾海些好处,但与赚得的暴利相比,不值一提。 其实这并不怪陆寿年不顾父老乡亲死活,而是这两味草药除过仅仅被用来治疗鼠疫之外,别无它用,如鸡肋般,食之无肉,弃之可惜。 虽然金库里的钱都是百姓的赋税,但在那种特殊时期,包括皇族在内,没有人会在乎钱花了多少,而只会在意鼠疫是否得到根除。 很快,胡师爷就将账本拿了过来,递给季腾海。 季腾海接过账本,淡淡一笑:“乐会长,本来我不打算与你撕破脸皮,毕竟我季腾海还指望着借你和诸位老板飞黄腾达的那一天,混上个森木城的副城抚当一当,就算是为我的仕途生涯有一个最好的交代,可你竟然欺人太甚,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季镇守,我们都不是三岁小孩,就不要耍那些无聊的把戏了,就算你有我们所有人的账本,而这账本中又记下了不少黑材料,那又能如何,无非把各家的管家拉出来替罪羊了事而已。”乐万里并没有被季腾海吓到,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季腾海。 第59章 ——狡猾的季腾海 “乐会长,话先不要说得这么满,有没有问题你一看便知。”季腾海将账本推到乐万里面前后,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季腾海对这些个商人的和荣家的态度一样,都是又爱又恨,虽然他们的成败对自己的仕途之路影响颇深,可一旦他们动了歪脑筋,留给自己的可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尤其就陆寿年曾经高价出售治疗鼠疫草药的那件事情,尽管他坐地起价令人厌烦,可终究人命关天,就算万山王朝内的叫花子都知道钱财只是身外之物,与命比起来,钱又算得什么东西。 当然,除过性命之外,自己的良心和德行比起钱来说,也更为重要,尤其是做药材生意的陆寿年,他居然丝毫不顾良心和道德,提供的那两味草药,几乎没有任何药力,虽不至于把病人治死,但效果奇差。 想到这里,季腾海在心中不禁冷笑道,若不是自己明察秋毫,从森木城加急运来了有效的草药,再加上鼠疫蔓延趋势不大,未造成完全爆发的恶果,可能如今考虑的可已不再是什么仕途晋升之路,而是如何赶快摆脱牢狱之灾。 乐万里见状,只好先压下心中的不屑,拿过账本,翻了起来。 荣景山等人见乐万里没有反对的意思,立刻凑了上来,紧紧地盯着账本上的内容。 季腾海的书房内,再次归于平静,只不过这平静不同于以往的那般有着淡淡的闲情逸致,而是如平静地江河一般,仅仅是表面上的平静,其深处则暗流涌动。 很显然,商人的记账方式与文官的记账方式截然不同,大多数商人喜欢计算眼前的利益,很少会顾及远处可能会发生的灾难,所以富不过三代在万山王朝极为普遍,不是说他们不想高瞻远瞩,而是一旦眼前的利益抓不住,就根本没有以后赚取利益的可能。 文官则要强上许多,因为他们十分清楚,唯有仕途之路越走越远,越升越高,才会有更多的权利和金钱,就算他们是从自视清高的文人队伍中走出来,可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对于权利的追求和欲望。 因此,他们会谨小慎微地记下每一笔有益于自己的,和会有损于自己的账目,将有益于自己的那部分的前面加上自己的名字,将有损于自己的账目前,加上别人的名字。 “季镇守,你可知这套黄花梨的家具值多少钱吗?”陆寿年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那年的鼠疫我不过只是赚回了药材的本钱而已,你既捞到了政绩,也收到了我的好处,为何还揪着此事不放,难道你是想把我置于死地,私吞我的财产吗?” “陆寿年,作为一个商人,最起码应该有道德和良心,就道德而言,你至少不能贩卖假药,更不能将那些个过期无效的药材以次充好,而且在鼠疫爆发,杉鹭镇百姓生死存亡之际,你道德沦丧,其心该诛!”季腾海缓缓地睁开眼睛。“除过道德之外,良心你是不是也应该有点呢,若不是我向森木城那边保你,恐怕你早就入了大狱,家破人亡了,哪里还有机会在我面前吆三喝四。” “季腾海,你不要颠倒是非,不分青红皂白。”陆寿年冷哼一声,事到如今,虽然与季腾海有利益往来,但已是到了不得不撕破脸皮的时候了,尤其是季腾海居然威胁会送他入大狱和家破人亡。“当年那两味草药的有效期是三年,鼠疫爆发当月还差一个月过期,根本就不存在药效不足一说,至于你所说的假药,应该是你从森木城买来想要以次充好的!” “陆寿年,你真当本镇守是你这种没皮没脸的商人吗?”季腾海皱了皱眉头。 “季镇守,我们这些个做点小买卖的生意人,什么时候成了没皮没脸的商人了。”乐万里正色道。“我知道你这个人喜欢过河拆桥,但也不至于把人往死路上逼!” “乐会长,此言差矣,既然我们同在万山王朝之下,就必须遵守万山王朝的律典,律典上面可是写得非常清楚,制售假药者轻则罚款,重则可就是杀头啊!”季腾海淡淡一笑,饶有兴致地看着乐万里等人,特别是陆寿年,当听见杀头二字时,脸色立刻苍白起来。 “正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季腾海,就算我卖给你的药材已过期效,但你作为镇守,难道就没有失查之则吗?”陆寿年缓和了一下情绪,反击道,他十分清楚,若是被季腾海占据了上风,就算这事子虚乌有,也会被扣上一顶莫须有的罪名。“另外,我送给你的这套黄花梨家具的价值,可足足有五十万铜币啊,远比我从中获利要多得多啊,这么一算,你这个贪赃的罪名也跑不掉!” “没错,视察和贪赃,足可以让你被革职查办!”范自勉见状连忙帮腔道。 “范自勉,你与郜天岩狼狈为奸的事情,我可是如雷贯耳啊!”季腾海并没有被陆寿年和范自勉吓到,依旧神色自若地扫了众人。“当然,我知道,你背后有郜天岩撑腰,我奈何不了你,但我也要让商会里的其他人都知道,你不过是个吃里扒外的小人而已,虽然办你的难度大了一点,不是说完全不可能,所以你最好还是给我老实一点。” “放屁!”范自勉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怒目圆睁,故作一副被冤枉了的神态,可心里面则是打起了退堂鼓,毕竟与陆寿年比起来,自己的问题也不小,但还是得表现出被冤枉了的样子,不然今后在商会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他们两个的事情,并不能说明什么,顶多是受到了你跟郜天岩的威逼利诱而已。”乐万里自然是清楚陆寿年跟范自勉的事情,可身为商会会长,他不得不维护商会内部的团结,就算他二人千错万错,也得维护他们,不然别说是元老会席位,就是他这个商会会长都难保,所以,以进为退是一步不得不走的险棋。 “乐会长,你我都是明白人,何必要跟这些个贪图蝇头小利,道德沦丧,良心败坏之人与伍呢?”季腾海顿了顿。“我想你应该不会只想着在杉鹭镇这个小地方混下去,也许森木城都只是你的垫脚石,可能石川郡才是你的最终目标!” 荣景山等人闻言,皆是后背一凉,他们虽然听出了季腾海又在耍分化拉拢的把戏,但他们也都清楚,乐万里绝不甘心在杉鹭镇厮混,唯有更高的层面,才是他想要去的地方,不然他又怎么会急于恢复杉鹭镇的元老会呢。 “乐会长,你不会……”林卓富尽管对季腾海的前半句有所怀疑,可他对后半句几乎已是深信不疑,乐万里一定是拿他们当枪使,好达成自己的目的。 “林卓富,你不要听季腾海满口胡言,就算乐会长志不在此,还想有所成就,那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们也可以借此机会,把生意扩大,难道你们都甘心老死在杉鹭镇吗?”陆寿年也连忙道,他十分清楚,在场的所有人力,即使自己与范自勉走得最近,可只有乐万里才是真心不希望自己出事,所以也是立刻替乐万里说起话来。“反正我陆寿年第一个不甘心,只要乐会长想去森木城,呸呸呸,森木城算得了什么,只要乐会长志在石川郡,那么我陆寿年唯马是瞻!” “陆寿年,你不要见风使舵,如今你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在此口出狂言。”施东昌怒骂道。 “施东昌,我曾经虽与你不和,但也不至于如此咒我!”陆寿年等着施东昌。 “好了,大家都冷静一点,不要吵了!”荣景山此时也是心乱如麻,因为季腾海的这句话火候正好,不咸不淡,正中所有人的下怀。 “季腾海,你所言不假,我乐万里的确还有更加远大的想法,就如我的名字一般。”乐万里面色坦然,尽管心中对季腾海使出分化拉拢的伎俩十分不满,但他也很清楚,想要走的更远,就必须得去迎接各种明枪暗箭,如若不然,还是在杉鹭镇继续厮混下去。 “乐会长,我虽然只是镇守而已,在万山王朝的文官中,距离登堂入室还早,可我早年倒是认识不少青年才俊,如今已是官居城抚,当然也有不少在城中、郡中的商会担任要职的人。”季腾海面不改色,继续缓缓道。“要知道,可能你就算努力了一辈子,也不如看似不起眼的一条人脉管用,这一点我想乐会长应该比我更清楚!” 乐万里淡淡一笑,虽然对季腾海的话十分动心,但他也很清楚,一旦轻信了季腾海,那么就失去了杉鹭镇商人的支持,成了无根浮萍,所以他依旧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既没有去反驳,也没有辩解。 但其他人可不是这么想,毕竟商人大多都是会见利忘义,望风使舵,特别是季腾海那后半句,竟然会与众人心中的疑问不谋而合时,他们对于乐万里的怀疑更是达到了顶点。 “季镇守,一月不见,甚是想念啊!”话音刚落,只见荣睦和墨先生一前一后的走进了书房。“大青山文书荣睦,有要事在身,特前来拜见!” 第60章 ——讨教 “荣睦,不知你有何事找我,难道没有看见我这里有客人吗?”本来下级文官已经告知有要事相告,上级文官不论如何都要先听听具体有何事情,而不是一味的职责下级没有礼貌,更何况季腾海比荣睦高了整整两级,但季腾海想要找回刚才在陆寿年几人身上丢了的面子,再加上荣景山在场,于是他显得更加高傲的同时,面露不悦之色,散发出上级文官对待下级时特有的威压。“是不是在大青山当惯了土地主,已经不把我这个镇守放在眼里了?” “季镇守言重了,正因为您是镇守,所以我才得将要事向您禀报,不然就算我与在座的诸位,特别是乐会长的关系再好,也不能向他禀报啊!”荣睦一眼便看出了季腾海的想法,最初来此领命的时候,季腾海也同样表现的盛气凌人,而那时荣睦还只是个刚刚中举的学生,如今虽然仅仅过了一个多月,但荣睦已经几次在生死边上徘徊,再加上从政令册到现实中的转变,更是让荣睦成熟了许多,因此荣睦并没有被季腾海的阵势所吓到,反而利用文官和商人的双重身份,稍稍戏弄了一下季腾海。 “哦,不知大青山发生了天大的事情,让荣文书顾不得要等待一二,非要这么不懂规矩的办事啊?”季腾海虽然心中窜起了一股怒火,但在众人面前不好发作,只能压制住心中的愤怒,继续旁敲侧击地教训一下荣睦,顺便让荣景山在众人面前难堪。 “乐会长,父亲还有诸位商人,荣睦在此有礼了,此番前来确有要事在身,还望诸位多多包涵!”荣睦并没有理会季腾海的挖苦,而是冲着乐万里等人抱拳客气道。 “万山王朝的文官,肩负着让百姓富足的重担,各种琐碎之事更是千头万绪,荣文书不必客气,若是需要,我们随时都可离开。”乐万里淡淡一笑,与身后众人起身抱拳。 季腾海见荣睦并没有搭话的意思,显然是不想给自己面子,脸色的不悦之色已经变成了浓浓的愤怒,心中冷笑道:荣景山的这个小儿,毫无教养,简直与荣景山一样,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乐会长不必麻烦,我所来之事,就是与商会有关。”荣睦冲着乐万里等人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季腾海暗骂道:好你个季老狗,我荣睦懒得与你这个阴险小人计较,但不代表我会任由你欺负。“季镇守,我此次前来,全为大青山百姓富足幸福之事,还望季镇守看在大青山百姓的薄面上,莫要怪罪。” “百姓疾苦是我们文官义不容辞的责任,我自然不会怪罪于他们,但是作为大青山的文书,若是无法肩负起这样的重担,我就不能不作为了。”季腾海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跳进荣睦给他的陷阱,就算他心中再怎么对百姓漠视或不屑,也不能挂在嘴边,这可是犯了文官的大忌。 “多谢季镇守宽宏大量,俗话说的好,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挖红薯。”荣睦点点头,继续对季腾海指桑骂槐道。“而我荣睦可是不愿回家挖红薯的,况且,我家中也没有种红薯,所以,我此次前来,为的是大青山修路一事。” “修路?”季腾海冷笑一声,“荣文书真是异想天开,别说是你大青山通往杉鹭镇的路没钱修,就是杉鹭镇到森木城可都还有着四百多里的路没钱修呢!” “季镇守,这修路的钱不是万山王朝没有,也不是千韧州没有,更不是石川郡和森木城没有,我想杉鹭镇应该不会没有?”荣睦对于季腾海三番五次地找茬已是十分不爽,但他还是将话说的十分委婉,就算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说明修路的事情确实存在,颇有几分信口雌黄的意思,但在座的可都是聪明人,从中大概听出了几分深意,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荣文书,在座的诸位都深知,杉鹭镇位置偏远,距离森木城足足有八百里山路之遥,修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完成的。”乐万山满脸平静,虽然对荣睦充满好感,但心中则同样也充满了疑问。“不知荣文书所说的修路钱是指?” “季镇守,乐会长,我在大青山任职文书时,常常会遇见来自其他地方的商人,他们告诉我说,万山王朝皇族为了便于老百姓出行和军事等目的,拿出国库中的一大部分钱财,纷发给了各个州郡城,用来修缮和修筑道路,以便皇族政令通畅,军队可快速抵达,于是责令各州府必须有直通皇城的大道,各郡府必须通有各城府的郡道,各城府必须通有各镇的城道,而各镇则必须通有镇级以下地区的镇道。”荣睦缓缓道。“可是如今大青山通往杉鹭镇的只有一条土路而已,雨时泥泞不堪,难以行走,晴时尘土飞扬,颠簸不堪,是不是连镇道碎石路面的标准都达不到呢?” 其实荣睦并不是从来往的商人口中得知此事,而是在和睦公厨的包袱中,找到了一本手写的册子,那里面详尽的介绍了他的所见所闻,着实能够帮助荣睦增长见识,明白政令。至于册子上的字迹,荣睦一眼看去便知这是白玉展所谓,心中对白玉展的感情不禁又进了一步。 “荣文书,这里是杉鹭镇镇守府邸,不是你信口雌黄的地方,若是再无其他事情,还望你早早回到大青山,莫要耽误了文书职责,不然,我定你个失职之罪,可是绰绰有余。”季腾海显然被气的不轻,可还是依旧保持着该有的风度,但这风度在外人看来,着实可笑。 “季镇守,看来你对修路的政令一概不知,那我也就不再勉为其难的与你继续说下去了。”荣睦对于季腾海的忍耐限度已经到了不得不爆发的时候,作为杉鹭镇的父母官,季腾海多年以来毫无作为,浑浑噩噩的懒政,已是杉鹭镇人对他的第一印象,而他早期勤政能干的故事,早就被人忘记了。“我刚才进来之前,听见你们在说七年前爆发的那场鼠疫,对吗?” “正是此事,那时候荣文书还小,说不定会跟别的孩子一起活尿泥!”季腾海不屑一笑。 “至于我有没有活尿泥这件事,你可以当它存在,但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明白季镇守当时做的那件事,恐怕比起活尿泥来说,更为幼稚!”荣睦这一次对季腾海毫不留情面,他看透了善于将阴谋手段玩弄于鼓掌之间,还又要装作气度不凡的季腾海,于是彻底爆发了出来。“季镇守恐怕并不知晓,杉鹭镇这些传播鼠疫的老鼠是从何处而来的?” “笑话,老鼠本就是害虫,可以说是无孔不入,不光整个万山王朝,就是我们的死敌宗室王朝也拿它毫无办法,鼠疫横行时,更是病死不少百姓,令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难道你要本官拿出彻底消灭老鼠的法子吗?” 说到这里季腾海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简直是无稽之谈!” “季镇守,何必要岔开话题呢,我只是问你杉鹭镇的鼠患从何而来,并没有问你除鼠患的方法。”荣睦见季腾海避重就轻,胡搅蛮缠,不禁对他的丑恶嘴脸感到恶心,于是冷笑一声,不屑道。“既然季镇守贵人多忘事,那么我再提醒你一下,八年前森木城曾下拨过一笔赈灾经费,用于修缮和扩建杉鹭镇内的水井,使得杉鹭镇的水井由最初的七口,增加到了二十一口,而不知为何,其中的十二口居然没有打出一滴水来。” “打水井可不是每打一口都能成功的,更何况杉鹭镇本就地处山区,附近又无河流,就算会有几口枯井也不足为奇。”季腾海面色阴沉,对荣睦的怀疑十分不满,因为八年前他的确从中收取了一部分好处,可当初做得极为隐蔽,应该不会泄露出去。“荣文书既让本官治理鼠患,又要本官打井出水,真当镇守这个位置是神仙来做的吗?” “季镇守,你不要断章取义,当初在打井的时候,森木城早就考虑到了地势和地理问题,所以每口水井的拨款足足是三万铜币,也就是说,一共下拨了四十二万铜币。”荣睦顿了顿。“当然,这个只是账目上的说法,或许季镇守还会说,实际拨款不足或是有人从中雁过拔毛,是吗?” “的确如此!”季腾海冷哼一声,心中暗骂道:荣睦这小子真是阴险,上次见面还温顺得如一只小绵羊,这才一月多不见,竟然如此咄咄逼人,得像个法子将此事盖过,不然恐怕会坏了自己的好事,于是拿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信道。“胡师爷,将此信务必交给郜天岩。” “是!”胡师爷接过信封,带着季腾海的四个护卫就要离开。 “呵呵,此事为说清楚之前,谁也不能离开。”墨先生与荣睦相视一笑,从袖中抽出教化尺,挡在了胡师爷面前。 “放肆!”季腾海怒吼一声。“将反贼给我全部拿下!” 身边四个护卫立刻抽出腰间佩刀,冲着墨先生砍去。 第61章 ——激烈交锋 砰! 只见四名护卫砍出的铣铁剑在空中一滞,身体则不受控制地朝后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而其手上的铣铁剑则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直接断裂。 显然,这一次墨先生对力道有所控制,他既不想把季腾海逼得无路可走,也不想过早的暴露出自己的实力。 “季镇守,究竟为何事,要如此心急火燎地去告诉郜天岩呢?”荣睦淡淡一笑,走到将愣在原地的胡师爷身旁,从他手中拿过信封,轻轻地放到了桌子上。“自视清高的你,不是从来不屑与他为伍吗?” “荣文书,你这是要反了吗?”季腾海终于失去了耐心,在杉鹭镇当镇守的这些年,除过郜天岩之外,几乎无人能够挑战他的权威,就算是风光一时的乐万里,也得在他这里客客气气的, 想到这里,季腾海显然已经丧失了理智,指着荣睦的鼻子歇斯底里道。“你在大青山又是盖房,又是雇人,不知这些钱财是从何而来,不会是与云苍宗勾结到了一起!” “云苍宗?”荣景山等人愣了半晌,显然对于这个名字十分陌生,毕竟对于普通商人来说,平常能够接触到的,也就是些个镇上的寻常百姓、商会会长和镇上的文官武将等,极少会超出杉鹭镇范围内的人和势力。 就算是杉鹭镇的上级森木城,他们一年中都去不了几次,更别说与森木城中的人和势力有过交集了。这并不是说他们不想去更高的层面,而是万山王朝不论文官、武将还是商人,彼此之间都是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 换句话说,你的官职低或是没有钱,想要进入达官贵人的圈子,就异常艰难,就算达官贵人们看得起你,想要与你交个朋友,然而你的生活环境、生活习惯、谈吐内涵或是文化修养等等也无法融入到那个圈子中去。 因此,万山王朝的各个阶层是绝对固化的,想要打破这厚重的壁垒,可不是谁都能够做到的,尽管如此,不论是沙场、官场还是商场,还是有不少青年才俊能够脱颖而出。 愤怒、不满和憎恶等等情绪迅速充斥在荣睦的每一个根神经之上,此刻,一股热血涌上大脑,不由得紧握起双拳,想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为老不尊的季腾海。 “季镇守说笑了,这云苍宗就算是你我这个级别,也不过只是略有耳闻,至于所谓的交集本就是无稽之谈。”乐万里鄙夷地瞥了眼季腾海。“若是荣睦真有能够跟云苍宗接触的本事,恐怕荣家也不会三代人都在杉鹭镇了。” “那可不一定!”季腾海显然知道自己已经失态,但为了保持在众人心中一言九鼎的形象和地位,只能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你看他身边的这位先生,器宇不凡,身怀绝技,难道就不值得怀疑吗?” “哈哈哈……”乐万里仰头大笑。“季镇守,据我所知,郜天岩压制你多年,特别在大青山一事上,他不光完胜于你,还略有羞辱之嫌,按照你的说法,郜天岩才最应该会与云苍宗有着密不可分的交集!” “你!”季腾海怒火攻心,竟是一时语塞。 “季镇守,我荣睦不过只是这杉鹭镇的小小文书而已,平时里对你敬重有加,自从到任以来,不知你为何百般刁难于我,明人不说暗话,还望季镇守明示。”荣睦见乐万里帮着自己说话,情绪也是稍稍缓和,其实本来他也不是性格火爆之人,甚至涵养的重要性,但面对咄咄逼人得季腾海,他不得不爆发出心中的怒火,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 “我并无难为你之意,所谓刁难不过只是你臆想的罢了。”季腾海显然已经明白,既不能来硬的,也不能来软的,干脆耍起了赖皮,打算先拖延时间,然后再做打算。“论级别,我是你的上级,论年龄,我是你的长辈,不管怎么说,我都没有刁难你的理由啊!” “那再好不过了!”荣睦微微点头,心中对季腾海的能屈能伸又提高了一份警惕,不再犹豫,决定加快与季腾海摊牌的速度。“那么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这十口没有打出一滴水的水井,并非是因为选址错误,而是由于你从中作梗,让其成了摆设。” “笑话,杉鹭镇地势本就颇高,打井不出水再正常不过了,与我何干?”季腾海冷笑一声。 “每口水井的拨款是三万铜币,而你从中拿走了两万铜币,当时负责打井的田功高拿走了五千铜币,这剩下的五千铜币难道真的足以打出一口水井吗?” “田功高?”乐万里闻言皱了皱眉头,忽然想起此人正是当时负责打井之人,可好多年都杳无音信。“这田功高的确为当初负责打井的工头。” “这一点我也确定!”施东昌同样道。“我与他还认识几分,此人老家正是在大青山。” “我好像并没有否认田功高的存在。”季腾海平静地扫了眼众人,心中突然一沉,回想到当初的确是暗示过田功高,希望他能按照自己的意思来。 可这田功高是个粗人,死活也不愿意这么做,后来只好找到了他的副手喻怀兴,给了他两千铜币的好处费,避开了田功高,这才得以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将每口井两万铜币的钱装进口袋,但喻怀兴早就已经离开了杉鹭镇,田功高更是对此事一概不知,荣睦应该不清楚此事,顶多是道听途说的而已,想到这里,季腾海大义凛然道:“可田功高乃是出了名的粗人,只认死理,另外,我季腾海也不是那种雁过拔毛之人,区区二十万铜币与杉鹭镇百姓的性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季镇守真要是能心怀百姓的话,那可真是杉鹭镇百姓前世修来的福祉,但事实却是,你不光拿走了这二十万铜币,还与鼓动林卓富和施东昌加转行木材,为的就是提高杉鹭镇的赋税,好让你早日高升森木城副城抚,后来计划失败,你便抢走了林卓富的客栈,将其改名为衫鹭楼,与郜天岩合伙经营,另外,恐怕功高已经被你灭口了。”荣睦顿了顿。“至于怎么灭口的,就不用我多说了?” “一派胡言,商人之间,从来都是狗咬狗,一嘴毛,你们之间的事情,与我何干?”季腾海随意地扫了眼施东昌和林卓富投来的不满目光。“至于田功高嘛,他虽然打了十口枯井,但还是通过修缮老水井,增加了老水井的出水量,以此弥补了那十口枯井,这一点杉鹭镇的人可都是有目共睹的,不然他又怎么会通过森木城的验收呢?” “季镇守,既然你先提到了验收,那么我就又不得不提到另外一个人,名叫任广。”荣睦目光炯炯,紧紧地盯着季腾海。“他可是森木城专门负责此事验收之人,森木城监察吏任宽的亲弟弟,你正是拿出修缮将每口老井的七万铜币中的三万五千铜币全部给了他,这才通过了所谓的验收,而田功高几乎是赔钱修缮的老井。” “呵呵……”季腾海闻言,依旧面不改色,可是其后背则顿时冒出了不少冷汗,面对荣睦如此详细的描述,他就算是想要反驳,可都无从下口,毕竟这件事情,并不是无人知晓,因为任广可是一个十足的混蛋,自己找他来摆平验收一事,实属无奈之举,不然这镇守也不至于坐到今天。 他清楚,迟早有一天会出事,但没想到一晃过了八年,也就没有再将此事放在心上,如今不料被荣睦发现,心中悔不当初,可他转念一想,荣睦虽然所说的事实,但空口无凭,不能作为他的罪证。“荣文书,你编的故事可真精彩啊!” “这是任广亲自写下的认罪书。”荣睦早走防备,从包袱里拿出了一张写满字迹的书信,放到了季腾海的面前,落款处清晰可见任广的名字和手印。“季镇守,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任宽在三年前突患恶疾暴毙,而失去了靠山的任广第二年就入了大狱,至于他所做的那些个坏事,早就别人牢记在心,也算是墙倒众人推,一报还一报了。” “荣文书不知从哪里找来这张纸,虽然上面写着的东西看起来有点意思,但保不齐是伪造的。”季腾海扫了眼那张写满字迹的纸,特别是看到除过任宽画的押之外,还有森木城城抚的印章后,并没有完全失去抵抗的念头,冷冷道。“毕竟凭借你文书一职,可拿不出这样的东西来”。 乐万里同样好奇地将那张写满字迹的纸拿了过来,与荣景山等人仔细地看了起来。书房内,再次归于平静,只剩下季腾海身后的胡师爷和四个护卫紧张的喘息声。作为腾海身边的人,季腾海的所作所为,他们再清楚不过。 “季镇守,我乐万里以杉鹭镇商会会长的职位和名誉做担保,此证据的确是真的!”乐万里将写满字迹的纸抵还给荣睦,严肃地看着季腾海。 “呵呵……”季腾海依旧没有放弃抵抗。 “季镇守,这旱井其实并不可怕。”荣睦接过那张写满字迹的纸,装进包袱里,看着面色如纸的胡师爷。“可怕的是,那里面竟然会渗出些水来,而这渗出的水,造就了一个潮湿阴暗的环境,恰恰成了鼠患的藏身之地,我想当初灭鼠的时候,季镇守一定还指使你向井中投火来着?” “没……没有!”胡师爷早已被吓得面无人色,脑门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正不住地向下流着。 “季镇守,如今真相大白,你为了贪图二十万铜币的打井钱,间接的导致了杉鹭镇鼠疫,而且还以欠钱为名,灭了田功高的口,真是好手段啊!”荣睦缓缓道。“我想,你这个镇守,今天应该做到头了!” 第62章 ——粮食亏空 季腾海闻言,始终未曾改变的面色终于渐渐惨白了下来,整个人都犹如没有灵魂的傀儡般,六神无主地呆坐在椅子上,再也没有了刚才一言九鼎的霸气。 这个曾经在杉鹭镇风光了十数载的镇守,如今就像是一个吃了败仗的士兵一样,虽然身上没有任何创伤,但内心则是犹如被投进了油锅似的,无比煎熬。 “想不到本官风雨数十数载,竟然倒在了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身上,真是造化弄人啊!”季腾海不甘地看着荣睦。 “季镇守,多行不义必自毙,更何况是将自己的财路建立在百姓的性命之上,这简直就是玩火自焚啊!”荣睦见状,虽然长舒了一口气,但并没有放松警惕。“我知道你对我荣家不满,我也知道你还因杉鹭镇的商人没有给予你更多的赋税而不满,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并不是商人们对你不敬,而是你贪得无厌,揠苗助长!” “呵呵,如今事态已经暴露,恐怕我的时日已是不多了,诸位,我季腾海也是文人出身,同样自视清高,现在,本官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季腾海惨笑一声,不动声色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柄出鞘的匕首,就要朝着自己的左胸膛刺去。 乐万里等人见状,皆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刚才还在面前耀武扬威的季镇守,竟然瞬间风光不再,那个曾经在杉鹭镇呼风唤雨的季镇守,难道就这样倒下了? 而胡师爷更是留下了难过的眼泪,他也和季腾海一样是文人出身,只不过屡次赶考,都是落榜而归,一次偶然的机会,与季腾海相识,两人谈天说地,相谈甚欢,于是季腾海破格将他召为门客,后来升为师爷。 士为知己者死,尽管胡师爷十分清楚季腾海野心十足,但碍于知遇之恩,也只能屡次涉险,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一次终于还在栽了。 愤怒、无奈、悔恨甚至是屈辱在这个年纪不过三十来岁的师爷心中肆意搅动着。于是,只见胡师爷一个箭步冲向季腾海,高昂起头颅,就要为季腾海挡下刺出的匕首。 若是刺中,恐怕胡师爷的脖子会被当场洞穿。 叮! 黑色尺影闪动,只间得那柄匕首犹如离弦的箭一般,嗖的一声,划破空气。 咚! 当众人回过神来时,匕首已经狠狠地插进了季腾海身旁的墙上,匕柄还在剧烈的摇晃着,而胡师爷则摔倒在了地上。 “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好一个士为知己者死!”荣睦虽然对季腾海此举颇为佩服,但更多的则是对他的所作所为而感到不齿。“季镇守,我们同为读书人,相煎何太急,我并没有要至你于死地的打算。” “士可杀不可辱!”季腾海怨毒地瞪着荣睦。 “季镇守,我乐万里虽是商人,最看中利益,但同样也讲情分。”乐万里冲着荣睦摆摆手,示意他先等一等。“我来此的目的,不过只是让你取消额外赋税,并且恢复元老会而已,你若一死,恐怕这事情就难办了!” “额外赋税的政令我从未下达,现在就可取消,另外,你所说的那个田功高不在大狱里,而是充了军,至今生死不明。”季腾海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如今杉鹭镇钱粮亏空,已是一座废镇,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回天乏术。” “难道军备粮库亏空了吗?”荣睦并没有因前半句而喜悦,反而被后半句惊出了一身冷汗,此刻他恨不能用季腾海的性命去换粮食。“那里面可足足储备了杉鹭镇整整一年的粮食,虽然市面上还有不少粮食流通,可一旦这消息走露了出去,就算不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加以利用,也会造成极大的恐慌,带来不可设想的后果!”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事到如今,就算是我季腾海本事再大,此事也无能为力。”季腾海依旧闭着双眼,满脸苦涩之情溢于言表,这事情本身就与他无关,因为军备粮库可是只有郜天岩才说了算的。“虽然亏空,但这些粮食至少还能维持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就算是从森木城紧急调运也来不及!”荣睦顾不得自己的身份,立刻勃然大怒道。“季腾海,你死有余辜!” “荣文书,先别着急,我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乐万里对着荣睦安慰道。 “也罢,事已至此,我等还是将注意力放在寻找如何解决之法上面!”荣睦点点头,看着依然双眼紧闭的季腾海,略作调整情绪。“季镇守,不论如何,你也算与我荣家有恩,也与我荣睦有知遇之恩,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善终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功过两说,你好自为之!” 季腾海闻言,死灰的脸上终于缓和了一些,但并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显然今天荣睦的出现,让他丢尽了老脸,现在他已然胆怯地不看与众人对视。 “乐会长,我们先去商会一叙,如何?”荣睦见季腾海已经放弃了全部抵抗,当务之急也变成了如何解决粮食亏空问题,所以伸出手,做借一步说话状。 “请!”乐万里连声应道。 众人看看季腾海,又看看乐万里,怀着各自的心情离开了季腾海的书房。 见荣睦等人已经离去,季腾海终于缓缓睁开双眼,起身走到小院中的桃树下,呆呆地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无尽的忧愁和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此刻,他恨不能立刻结束自己的生命,作为一介书生,他可不愿意落得一个丢官入狱的结果。 “老爷,您没事?”胡师爷紧随其后道。 “毕竟还是棋差一筹啊!”季腾海坦然一笑。“水井一事不过只是万山王朝文官的一件小事罢了,就算打出了十口旱井又能如何,这几年里还不是未曾发生旱灾吗?” “这钱虽说名义上时森木城下拨的,可实际上还不是从石川郡而来嘛,一口水井三万铜币,恐怕在森木城就得六万铜币咯!”季腾海苦涩一笑。“谁让那任广飞扬跋扈,得罪了不少人,而任广恐怕也是做了不少坏事,至于暴毙一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难道是有人暗中使绊?”胡师爷楞了一下。 “肯定还是惹下了不该惹的人,任宽虽然只是一个与我平级的一个监察吏,但那可是除过城抚和副城抚之外,在森木城都响当当的人物啊,就算是我,也得敬他三分!”季腾海缓缓道。“这可惜,他任家这下真是要一败涂地了。” “哦,对了,胡师爷,年底过后,我便要告老还乡了,虽然此事已经败露,但我想之所以这么久都没有东窗事发,应该是森木城那边另有考虑,不过晋升之路是彻底断了。”季腾海有些不舍地看着胡师爷。“若是你能屈尊,跟着荣睦也是一条好路,毕竟你还年轻。” “老爷!”胡师爷同样不甘的看着季腾海。 “罢了!”季腾海摆摆手,尽管心中充满了失落和愤懑,但伴随左右的,还有一股深深的无力之感,显然这文官生涯让他心灰意冷,就免不了心生退意,于是他迈着缓步,朝宅院的深处走去。 杉鹭镇商会三楼的一间宽敞的书房里,乐万里等人围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尽管他们此行取得了他们想要的结果,甚至还意外地将季腾海扳倒,更是让得众人心中长处一口恶气。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军备粮库亏空,而且仅能维持一个月的噩耗,可以想象的是,老百姓会因此而四处奔逃,寻找粮食,妇女老人和小孩则会在奔逃的过程中,由于体力不支,饿死在路上,尸体则会因无人掩埋而快速腐烂,最终导致瘟疫横行。 这将会带给整个杉鹭镇颠覆性的影响,不光是老百姓倒霉,他们这些个商人也将深受其害。 “诸位,关于杉鹭镇军备粮库亏空,大家有何高见啊?”乐万里扫了眼众人,依旧是满脸平静。 “杉鹭镇的事情,只能依靠森木城了。”陆寿年死里逃生,免不了心有余悸,于是立刻向乐万里靠近。“我可以拿出五辆马车作为运量的工具。” “多谢陆掌柜相助。”乐万里对陆寿年的转变并不奇怪,而他也不会因此而排挤陆寿年,因为商会想要壮大,要的就是团结。“我之前说过,去森木城调集粮食为时已晚,八百里山路漫漫,算上筹集粮食的时间,这一来一回至少也得一个多月,另外,季腾海为人狡猾,郜天岩同样也是狡诈无比,谁知道军备粮库究竟还有没有一个月的余量。” 众人闻言,皆是心中一惊,都说商人口中没实话,但文官和武将嘴里的实话同样也是不多,打井一事就充分说明他们瞒天过海的本事。 “良安镇那边粮食充足,前些日子我还在那里购买了不少粮食,而且价格公道,质量优良。”荣睦打破了沉默,平静地看着乐万里道。 “良安镇?”乐万里略作思考。“你是说距离杉鹭镇四百二十里,瀑龙州磐龙郡坝阳城的杉鹭镇?” “不错,正是那里!”荣睦点点头。“从良安镇到杉鹭镇来回仅需十五天,而且那里物资储备丰厚,应该能够满足杉鹭镇的需求。” “建议是不错,但那只是针对散卖的粮食而已,无法大批量的购买,因为那里同样人口众多,尽管物产丰富,但放眼整个万山王朝,粮食产量一直不足,所以良安镇可是不会充当周边地区的粮库。”乐万里摇摇头,看了眼想不出好方法的众人,又见荣睦面露疲态,只得无奈道。“荣文书赶路辛苦,现在天色已晚,今天的目的也已经达到,诸位早点回去休息,这事明天辰时再说!” 荣睦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众人经过与季腾海的一番交锋,已是身心俱疲,就此作罢,只能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尽管解决此事。 “乐会长,告辞!”众人闻言,连忙起身抱拳道。 “慢走不送!”乐万里看着众人离开的背影,脸上忍不住愁云密布。 第63章 ——找面子 从杉鹭镇商会出来已是接近子时,荣睦、荣景山以及墨先生三人沿着空荡荡的街道朝着荣家宅院的方向走去。 “睦儿,你此番前来,应该不会是为了商会中的事情!”荣景山问道。 “父亲,的确不是为了商会的事情。”荣睦看着荣景山同样也是目露疲惫,忍不住心头一酸。“父亲为荣家操劳,可得多家休息啊!” “身为家主,这点苦算得了什么。”荣景山淡淡一笑。“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果然什么事情都逃不过父亲你的眼睛啊,此行的目的颇多,不过主要还是找寻山地马车队解决大青茶的运输问题,至于为何知晓杉鹭镇修路问题和季腾海贪占修水井拨款一事,完全是偶然。”荣睦略作思考,并没有把白玉展塞进包袱里的事情告诉荣景山,以免引起他的担心。“我当然是想着依靠荣家的这颗大树,厚着脸皮向父亲您要些车马,只是家中这情况我也知道,另外呢,为了长远发展,我不打算雇佣车马,而是直接购买马匹和马车,不知价格是多少?” “你这小子倒是有些远见,家中的这些事情不提也罢。”荣景山无奈一笑,对于荣睦能替他考虑倒是心头一暖,不过还是发现了荣睦故意影藏了关键的秘密,但也只能无奈一叹:儿子终究还是长大了,只得继续道。“虽然雇佣车马能节省不少金钱,避开不少风险,要知道,在这森木城的地界内,就算是出上每钧每里二十铜币运输费,都是难以随时雇得来车马,所以为了长久之计,必须要下定购车买马的决心,这山地马倒是不贵,两万铜币就能买上一匹公马,母马则要贵上一些,需要三万铜币,另外马车也要贵上一点,能套一匹山地马的两轮马车需要一万铜币,而能套两匹山地马的两轮马车则需要三万铜币,也就是说,组成一个能套两匹公山地马的两轮马车需要九万铜币,至于更高级的马车杉鹭镇没有出售。” “九万铜币?”荣睦倒吸一口冷气,尽管如今他身上足足有着四十万零六千三百五十三铜币,可这些钱顶多能买上四辆能套两匹山地马的两轮马车。 “山地马的价钱已经非常便宜了,比起湿地马来说,简直是白菜价。”荣景山哈哈一笑,见荣睦依旧没有回过神来,于是安慰道。“其实买马也就是一锤子买卖,你想啊,你可以买上两匹公马和两匹母马,马一胎只生一匹小马,基本是一年一胎,一般从一岁半开始配种,养好的话,可以到十岁左右还能繁殖,也就是说一匹母马大概能生六到八胎小马。” “那马车的价格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啊!”荣睦哑然失笑。 “做人要懂得知足,你也知道,车只能依靠人来制作,很显然,万山王朝对工匠的控制,让人不得不从皇族的马车厂子里购买。”荣景山皱皱眉头。“第一,普通人无法制造的出来,第二,一旦被发现私制马车,不但要当场销毁,而且要上缴三倍的罚款,另外,乐会长那里有山地马和马车出售,明天可以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讨价还价。” “嘶……”荣睦倒吸一口冷气。 “荣文书是不是还想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墨先生淡淡一笑。 “怎么会,我现在可是万山王朝的文书,怎么可以吃里扒外呢?”荣睦愤愤不平道。引得荣景山与墨先生哈哈大笑了起来。 “对了,咱荣家还有多少赤杨木?”荣睦立刻岔开话题。 “今年的已经销售一空,剩下的都是往年的,不过质量稍差,无人问津,共有三百钧。”荣景山不解地看着荣睦。 “开个价,我全要了!”荣睦自得一笑。“我记得当年产出的价格可是每钧三百铜币。”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想打你老爹的主意。”荣景山笑骂一声。“七万铜币,如何?” “父亲真是会做生意啊,放了那么多年的朽木,居然还要七万铜币。”荣睦故作不满。“六万铜币,不能再多了!” “六万五千铜币,一个子儿也不能少。”荣景山精明一笑,尽管他深知这些木材已经不值这个价钱,可还是露出极为自信的神态,撇撇嘴道。“杉鹭镇仅此一家,爱买不买。” …… 三人谈笑间,已是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荣家大门前,荣景山推开大门,只见议事房内依然灯火通明,显然荣景水、唐雍等人在此等候消息多时了。 “墨先生,我还有要事处理,现在时间已晚,请您先去客房休息!”荣景山深知家人与荣睦不合。“睦儿,你也快快去你的屋子里休息,房子我每天都会派人打扫。” “我现在既是大青山的文书,也同样是荣家的一份子,就算是要事,我也有参与的权利!”荣睦摇摇头,父亲的好意让他心中一暖,可他清楚,现在可不是逃避的时候,于是看着墨先生。“虽然今天极度劳累,几乎快要累倒在路上,若不是那几只鹌鹑,恐怕我也不会如此精神了!” 墨先生笑着点点头。 “那好!能忍则忍!”荣景山无奈点头,带头朝着议事房走去。 议事房内,荣景水、荣昊、唐雍和荆政等人满脸着急,当他们看到荣景山走进议事房时,立刻兴奋地站了起来。 “大哥,这事办得如何了?”荣景水连忙问道。 “荣睦,你怎么来了?”荣昊看着走在荣景山身后的荣睦不屑道。“你不在大青山好好当你的文书,跑回家来做什么,该不是闯祸了!” “就是,荣睦,你怎么也回来了?”荣景水并没有等待荣景山的回答,也没有好脸色的质问道。 “怎么,我连我自己家也不能回了?”荣睦并没有理会二人,自顾的找了个空着的椅子,舒服地靠坐在了上面。 “额外赋税取消了,元老会席位也恢复了。”荣景山不满得皱皱眉头,压制住心中的不满,坐到荣睦的身边。“这全靠荣睦,不然恐怕我荣家危矣!” “这额外赋税本就是因荣睦飞扬跋扈而起,他不去解决谁去解决?”荣景水听后虽然心中大喜,但依然阴阳怪气道。“而那个元老会的席位,是怎么丢的,大哥你心里应该清楚。” “呵呵,不管怎么说,失而复得是不幸中的万幸!”荣景山对荣景水等人的态度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失而复得固然值得庆幸,可是这些东西我们毕竟还是失去了这么多年,虽然现在要了回来,但是期间我们的损失谁来弥补呢?”荣昊帮腔道,此次由于额外赋税的出现,令他对荣景水更加肆无忌惮。“难道要靠这个一年俸禄不过二百二十铜币的文书不成?” “荆政,你作为荣家管事多年,你来帮我算算,我荣家这些年的损失有多少?”荣景水变本加厉道,其实他内心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畏惧荣景山的,可一旦荣睦也在场,他对荣景山的忌惮就降到了最低,因为荣睦一直都是荣景山的软肋,这些年来,荣睦一直读书考试,不但从未给家族赚过一个铜币,而且每年读书的开销不菲,再加上荣家这些年来式微,荣景山又一直不愿扩大家族产业,荆政又是这一决定的大力支持者,所以更是让荣景水大为光火。 荆政见状,也是连忙低头不语,尽管他十分不屑于跟荣景水废话,但由于对荣景山敬重有加,面对耍起无赖的荣景水,只能装聋作哑。 “唐雍,你给我说说看,虽然咱荣家今年的赤杨木销售一空,可是前几年也堆积不少,如今更是低到了白菜价,这些钱难道就打水漂了吗?”荣景水见荆政又拿出了一副死活不肯说话的态度,愤怒地看着唐雍吼道。 唐雍看看荣景水,又看看荣景山,只得像荆政一样,低下了脑袋。 “唐雍,我也想知道,咱荣家现在具体还剩下多少陈年的赤杨木。”荣景山沉声道。 “回家主,共有两百钧赤杨木,其中去年的有三十钧,前年的有五十钧,大前年的有八十钧,四年前的有四十钧。”唐雍立刻回道。 “嗯,现在这些木头还能值多少钱?”荣景山继续问道。 “这赤杨木虽然年份有些长,但一直爱护保养有加,并未出现腐朽虫蚀,因此每钧价格在两百铜币左右。”唐雍想了想道。 “那也就是说,一共是四万铜币?”荣睦冲着唐雍点头一笑。 “恐怕顶多也就三万五千铜币。”唐雍一脸不自然道。 “这样,这两百钧赤杨木我全要了,顺便帮我把那些不太好的赤杨木处理一下,虽然不至于能像新产出的木头一样卖相十足,但也能保质保量。”荣睦虽然知道黎威目前只需一百钧赤杨木,可是一旦需要加紧盖房,这赤杨木可只能等到明年才有,所以打算全部购买,于是他从口袋中掏出二十个铜锭,递到荣景山的手里。“这是两万铜币的定金,运送到大青山后,黎威会将剩下的两万铜币交付于你。” “荣睦,你哪来这么多钱,是不是大哥给你的?”荣景水惊呼一声,连忙揉了揉眼睛,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就是,荣睦的钱来路不明,谁知道他是不是利用文书之便,搜刮大青山的民脂民膏!”荣昊咬牙切齿道。 “哦,对了,荣昊堂哥,在原来订购的基础上,我还需要从你那昊工匠材店里,订购六十张床铺、六十个衣柜、六十个小方桌和一百二十把小方椅。”荣睦此番同样是在原来三十个房间的基础上增加了一倍。他客气一笑并没有理会荣景水和荣昊的态度。“这次的订单应该一共是八万铜币,另外,之前那床铺三十张、衣柜三十个、柜台一张、小方桌三十个以及小方椅六十把可得加紧做哦!” “你!”荣昊愤怒地指着荣睦,虽然很想找回面子,恨不能说声:这买卖,我荣昊不做了,但碍于金钱,只好生生咽进了肚子里。 “这是四万铜币的定金。”荣睦掏出四十铜锭,随意地扔在桌子上。“荣昊堂哥,你可要数清楚啊,不然若是少了,可不要赖我。” 荣昊站在原地,愤怒地看着荣睦和桌上的一堆铜锭,顿觉自己的智力收到了侮辱,恨不能暴揍他一顿,但却只得着急道。“唐管事,昊工匠材店的木料不够用了!” “这个你放心,一直都有预留,只是成色差了点,不影响质量。”唐雍道。 “抱歉,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了!”荣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着荣景山、荆政和唐雍一抱拳,看都不看荣景水和荣昊,带着颇为舒畅,甚至是舒爽的心情,大步流星地朝着议事房外走去。 留下脸色阴沉的荣景水和荣昊,以及有些忍俊不禁的墨先生、荣景山、荆政和唐雍几人。 第66章 ——竹里茶轩 “吁……”百里易行立刻朝后拉扯着缰绳。 荣睦还未等马车完全挺稳,就匆忙地打开马车厢门,拖着酸软的双腿,跳了下来,望着正准备开张的店门。 荣睦突然灵机一动,心中暗想:若是能将此店作为茶叶的来源买入,然后运抵大青山熬制成茶膏,再运送至良安镇出售那该有多好。 这样一来,既能暂时性的掩人耳目,也可让大青茶采摘完成后,不必担心茶叶的来源,依然可以制作茶膏,保持不菲的收入。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从杉鹭镇到良安镇仅有六百三十里路,而大青山则正好几乎位于二者的正中间,以山地马车的速度大概十一天就能跑完一个单趟,二十二天就可跑一个来回。 要知道,财不外露才是商人的最高境界,更何况目前势单力薄,一旦有人知道了自己能够制作茶膏的秘密,恐怕会非常麻烦。 更为重要的是,这样一来,不光可以完成茶膏的交易,而且还能使得杉鹭镇与良安镇之间,建立一条属于自己的茶叶生意商道,这对于一个商人来说,可是莫大的荣幸,另外,还能借此,运送各类商品物资,满足大青山的日常所需。 想到这里,荣睦心头一喜道:这简直就是一箭三雕! “竹里茶轩。”墨先生看了眼茶叶店的牌匾,淡淡一笑,露出赞许的目光。“荣文书真是好眼光啊!” “什么事都难逃老师的法眼啊!”荣睦无奈一笑。“百里管事,麻烦先在此等我一会。” “好勒!”百里易行和百里雨将马车赶到路边停下后道。“百里雨,你去将你大哥叫来……” “碰碰运气!”荣睦抖擞精神,大步流星地走进竹里茶轩。 惊得正踩在梯子上挂牌匾的伙计一身冷汗,眼看荣睦就要撞了过来,却不想他灵巧一闪,躲开了梯子,这才让让伙计长舒一口气。 店内厅堂里,整齐的摆放着一个粗壮树木根部制成的茶台,其周围随意地放着几个树桩制成的茶凳,茶台前,坐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 此刻,她正在练习着洗茶、冲泡和倒茶等枯燥而无聊的步骤。 “真是笨死了,如此简单的事情,这么多天都搞不定。”少女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不少细密的汗珠来,显然对于自己笨拙的手艺颇为不满,连声叫苦道。“要是让父亲看到,又该责骂我了。” “姑娘你好,不知竹里茶店可有茶叶出售?”荣睦光顾着想茶叶茶膏的买卖,显然并没有注意眼前的一幕。 “啊!”少女被荣睦这么一喊,本就紧绷的神经突然一滞,胳膊一抖,将滚烫的茶水撒在了桌上的同时,还有几滴溅到了她的手上,只见白嫩的皮肤上立刻就被烫出了几个红印,疼得她大叫一声。 “不卖!”少女捂着被烫伤的手背,怒目瞪着荣睦,娇喝一声。 “茶叶店里不卖茶叶?”荣睦盯着面红耳赤,目光愤怒的少女一脸茫然道。 “就是不卖!”少女一激动,捂着手背的手掌不慎触到了红印上,立刻疼地对着红印直吹冷气。“怎么了,不行吗?” “霄雅不得无礼!”柜台后,随着中年男人的声音传出,一位神态儒雅的清瘦男人走了出来,对着荣睦和墨先生抱拳歉意一笑。“二位抱歉,家女霄雅宠溺过度,还望二位海涵。” “哪里哪里,是我打扰在先。”荣睦抱拳还礼道。“不知此店是否有茶叶出售?” “这竹里茶轩四字之中既然有茶字,便自然会有茶,至于是否出售,则要看茶缘。”中年男人对着荣睦二人含蓄一笑,坐在了霄雅的身旁,拿起一块白布,仔细地擦拭着洒在茶台上的茶水,轻声道。“泡茶需要的是心静,既然你一直都心有所想,不如先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父亲……”霄雅小脸一红,不由得低了下头,指尖不自觉地把玩着手中的青丝。 “二位客官,请坐!”中年男人对着荣睦二人客气一笑,重新拿出一个干净的茶壶,提起身旁的一壶开水到了进去。随着腾起的热气,一股淡淡的竹叶清香悠然升起。 “好茶!”墨先生轻轻一嗅,微微点头。“清香之间,似乎那么还一点淡淡的鲜竹沥的甘苦之感,此茶定有清肺降火,化痰利窍之功效!” “不错!”中年男人微微点头,拿起木质的夹子,从粗竹筒制成的茶叶罐中夹取了些许干茶,放进茶壶里,又端起一壶开水,倒进去后,立刻盖上茶壶盖子,轻轻地晃了几下,将壶中的茶水倒入一旁的漏水网格之中。“此茶名为竹叶薪,薪火的薪。” “这个名字倒是有点意思。”墨先生皱皱眉,略作思考。 “呵呵,也可念做新旧的新。”中年男人面色平静,熟练地将再次冲泡过的茶水,倒进了荣睦和墨先生的两盏茶杯之中。“请!” 说话间,竹霄雅转身已将空壶中加满了水,放到了竹清身旁的火炉上,静静地等候着壶中的水烧开。 “多谢啦!”荣睦瞥了眼墨先生,故作高雅地端起茶杯,轻轻地嗅了嗅着茶水的味道后,才不紧不慢地将茶水喝进口中。“真是好茶啊!” “呵呵。”墨先生看了眼荣睦那故弄玄虚的动作,无奈笑笑,将茶水一饮而尽。“请问,这茶究竟好在哪里?” “此茶虽然没有了那股子熟悉的豆香味,但独特的甘甜滋味,让人心中的火气似乎都是降下了不少。”荣睦略作思考,缓缓地道。 “哈哈哈……”墨先生开怀大笑。“不错,有进步!” “都是老师教得好。”荣睦收住笑容,满脸诚意地看着中年男人。“在下荣睦,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我随茶姓,单名一个清。”中年男人同样也是露出真诚的目光。 “竹掌柜,这竹叶薪味道独特,我甚是喜欢,不知可有其他种类,都是如何制成,价钱又都是多少啊?”荣睦问道。 “竹叶薪世间仅此一种,绝无其他。”竹清再次提起身旁火炉上刚刚烧开的一壶热水,揭开茶壶盖,冲泡了满满一茶壶后放回火炉上,又拿出两个茶盏,放到了自己和竹霄雅的面前,将茶台上的四个茶盏依次倒上了半盏茶水后,自顾的一饮而尽。 “竹叶薪来自于深山小寨之中,是本家人世世代代传承而来,粗略估计,达百年之久,一年中可产春、夏、秋、冬共四季茶,每季滋味各有不同,二位现在尝到的是秋茶。”竹清自得一笑。“秋茶中,不光含有鲜竹沥的味道,同样还有秋雨的阴寒之感,俗话说,春捂秋冻,这秋天的竹叶薪性寒味甘,可让心肝脾胃经受一番洗练,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储备能量,此外,还能起到降火败毒之功效,正适合秋天饮用。” “原来如此!”荣睦点点头,再次将半盏微凉的茶水喝完。“这么说来,此茶的来头还真是不小啊!” “所以才要看茶缘。”竹清点点头,谨慎地打量起荣睦和墨先生来。心想:这个比宵雅还要小上几岁的少年,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有点读书人的感觉,可仔细再看竟然透着与其年龄不相符的坚毅和冷静,而其身旁的这位头发花白的,大约五十来岁的中年人,但除过年龄之外,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知四十铜币一斤,可好?”荣睦自信一笑,拿出了十分的诚意,在大青茶三十铜币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十铜币。但这不代表他会以高价买入,毕竟这不符合商人的心理。 “四十铜币。”竹清沉吟一声。其实荣睦已经完全达到了他所预期的价格,但作为商人来说还是希望能将利益最大化。想到这里,一直都以察言观色为依靠,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竹清顿时有些摸不透面前坐着的二人底细。 虽然嘴上一个劲地再说要靠缘分,但其实作为商人,还是以利益为重,尤其是初来杉鹭镇,这又很可能是店铺未正式开张后的第一单生意,所以这既是要争取提高竹叶薪的价格,还要顺带提高竹叶薪今后的升值空间,同时也不能忘了讨得一个好彩头。 “竹掌柜,再好的东西,也得有价有市,一旦有价无市或是有市无价,恐怕杉鹭镇这个小庙已是容不下了!”荣睦坦然一笑,他同样看中作为商人以来的一次交易,这不关乎于他口袋里的钱能不能多赚一些,同样也关乎着他所花的每一笔钱值不值得。 竹清微微点头,再次重复起了洗茶、冲泡和倒茶的繁琐工序,只是这一次的手法显然更加老道纯属,他想要借此,无声地将竹叶薪的各种好处再次向荣睦强调。 “竹掌柜好手艺。”荣睦见状似笑非笑地赞了一声,但其实,他已经完全看出了竹清的用意,之所以要去夸奖竹清,无非想让他继续表演,也好更加了解这竹叶薪。 “请!”竹清自顾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与之干练的动作相比,内心的纠结则达到了顶点。他既希望荣睦继续提高价钱,又怕吓跑了荣睦,因为他也十分清楚,杉鹭镇百姓能够承受住的茶叶价格,也仅此而已,毕竟他们的收入有限,不可能向城郡和郡那等更高层面的百姓一样。 “多谢了!”荣睦也是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后,对着墨先生会心一笑。“老师,这好茶已经品完,可是漫漫山路犹在,咱们是否可以继续赶路了呢?” 第67章 ——失算的竹清 “荣公子?”竹清自然也是明白了荣睦的心思,但还是被他突然的变化惊出了一身冷汗。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顾客愿意听自己对于竹叶薪的介绍,那么绝对会被自己精心准备的故事所吸引,最终以满意的价格达成交易。 只是这一次,竹清失算了,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尽管荣睦说得十分婉转,但其中的去意则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 虽然有些不明白荣睦为何会有这样选择,可竹清也是做了大半辈子生意的商人,错愕间也是能很快回过神来,只是那片刻间的失态,足以让他失去了先机。 “多谢竹掌柜的好意和好茶,告辞了!”荣睦站起身来,对着竹清拱手一笑,转身离去。 此时,荣睦心中盘算的,已不再是竹叶薪的价格问题,因为刚才他出其不意的那一招,已经在和竹清的讨价还价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虽然四十铜币的价钱已经脱口而出,未获得竹清的任何表示。 可其实,从竹清的短暂失态间可以清楚的看出,这竹叶薪的价格则还能低上不少,若是有足够的时间跟精力的话,把竹清晾上一段时间,价钱则还可能压到更低,争取更大的利润空间,但迟则生变,张弛有度,见好就收。 因为生意场上,半路杀出个外人的例子同样屡见不鲜。 “荣公子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品茶!”竹清见状,也只能是在心中哀叹一声,有些则怪自己轻易就放走了一条大鱼。 其实商人的心理都是相通的,竹清也同样担心自己面对四十铜币的价格,依然选择不卖后,定然会造成短时间内无法卖出更高的价钱的苦果,甚至还会让竹叶薪的价格跌破他心中的底线,这些都是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以后的结果都是未知的,竹清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父亲这是要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吗?”竹宵雅轻声问道,虽然她并未遗传竹清的泡茶技艺,但却将他精明的头脑完全复制,甚至还有所超越。“可是就不怕这条大鱼跑了,之后就只剩下小鱼了吗? “我当然知道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竹清苦笑一声,无奈了看了眼空荡荡的大厅,低头走到柜台后面,继续为开张做着准备。 走出竹里茶轩的荣睦,仔细地看了眼百里风马车上的用木箱装着的雄黄,对于有前科的陆寿年来说,他并不怎么放心。 “荣文书,你放心!”百里风见状呵呵一笑。“我们之前运送过各种货物,虽然无法鉴别其品质的具体高低等级,但是真假和多少我们绝对分的清楚,这一百斤雄黄,分毫不差。” “的确如此。”墨先生捏起一小撮雄黄的粉末,轻轻地搓了几下后,凑到鼻子边上轻轻一嗅。“能在杉鹭镇这个小地方找到品相中等的雄也是不易。” “老师,这雄黄的品质如何鉴别啊?”荣睦问道。 “在研成粉末前,雄黄为块状,大小不一,周身呈深红色或橘红色,表面常覆有橙黄色的粉末,其中颜色鲜红、半透明、有光泽,是质量较好的明雄、雄精或腰黄,全体质重,松脆易碎,断面粗糙。”墨先生拍了拍手,缓缓道。“研成粉末有细小结晶,手捻之有颗粒感,闻上去微有特异的臭气,味淡。” “原来如此。”荣睦又重复了一遍墨先生的做法,感受了一下触手之间的粗糙质感,又闻了闻说不出的臭味之后,满意地点点头,走到百里易行的身旁后,再次确认竹里茶轩门口窗前均是空无一人口,轻声道。“绕开竹里茶轩,去东昌钱房。” “是!”百里易行虽然有些不明白荣睦的用意,但还是坚定地点点头,对着百里风和百里雨使了个眼色后,缓缓地赶着马车顺着离开杉鹭镇的小路而去,打算在前面的一个岔路口瞧瞧地折回杉鹭镇,赶往东昌钱房。 上车之后的荣睦没有丝毫的怠慢,立刻警惕地将所有窗户关闭后,才舒服地坐在马车柔软椅子上。 “荣文书真是小心的很啊!”墨先生露出欣慰的目光。“而且这个欲擒故纵玩得也是恰到好处,真不愧是商人子弟。” “老师过奖了,我不过只是将计就计而已。”荣睦虽然对墨先生的肯定和赞许十分受用,但还是摇摇头。“咱们一开始就身处劣势,一直都在跟着竹清的节奏跑,这样下去,只会落入他的掌控之中,任由他将竹叶薪的价格抬得更高。” “哦?”墨先生略有诧异。“没想到荣文书察言观色的能力很不一般啊!” “出门看天,进门看脸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老师您也不要太瞧不起读书人。”荣睦略有不满地看了眼墨先生。 “哈哈哈……”墨先生闻言仰头大笑。“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现在自然得去弄些钱来,毕竟一铜币都会难倒英雄,更何况现在差的可不只是一个铜币。”荣睦撇撇嘴。“所以这才要赶去东昌钱房借些钱来。” “据我所知,这施东昌可与你父亲的关系不合啊,而且你眼下可不光没钱,粮食可也剩余不多。”墨先生幸灾乐祸一笑,微微地闭上了双眼。“看来一出好戏将要上演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荣睦无奈一笑,眼下刚刚算是解决了茶膏的运输问题,顺带还托乐会长的福,享受一下这豪华马车的舒适感觉,但心里面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毕竟粮食亏空和资金不够的问题十分棘手,解决起来也异常困难。 首先就粮食问题而言,他一不是镇守校尉,无法调集权利范围内的资源,二不是商会会长,没有宽广的人脉,三不家中没有千亩良田,根本就没有一粒粮食的产出,四不是腰缠万贯的财主,能买下够杉鹭镇一年消耗的粮食。 虽然主要的压力在乐万里那边,但落在荣睦肩头的压力也是明显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之外,可作为杉鹭镇的一份子,面对这个危机的时刻,他又怎能隔岸观火。 其次就资金问题来说,第一荣睦本就是白手起家,手中的钱几乎全是从那些个要取他性命之人而来,第二目前除过偶然得来的杉鹭虎皮虎骨和血茶树种子之外,没有哪怕是一个铜币的正常生意收入,第三虽然背靠着荣家这棵大树,但从不论从荣家得到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寥寥无几不说,光是购买赤杨木和家具的钱就花了不少,第四尽管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解决了季腾海的刁难,可商人最看中眼前的利益,施东昌恐怕很难因此而通融一二。 就算困难重重,但他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个倔强的劲头,就是想要证明自己不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就是想要让爷爷荣修远知道,他当初的选择没有错误。 就在荣睦的思考间,颠簸的马车终于稳稳地停了下来。 咚咚咚…… “荣文书,到了!”伴随着马车厢门被敲击的声音,百里易行轻声道。 “有劳百里管事了!”荣睦打开车门,跳了下来,对着百里易行点头一笑。 “分内之事。”百里易行客气一笑。“荣文书先忙,我三人就在门口等你。” “估计可能得多等些时间,马车厢里的长椅坐上去挺舒服,不如你们就现在里面坐着等我!”荣睦道。 “岂敢岂敢。”百里易行满脸惊讶的同时,也是心头一暖,立刻明白了荣睦的心意。 “那百里管事请便!”荣睦说完后,转身朝着东昌钱房的屋门走去。 伴随着咯吱一声,荣睦二人推门而入。 “二位掌柜,里面请坐!”一位头发花白的账房先生客气一笑,伸手指向大厅内的一处桌椅。 “多谢了!”荣睦客气还礼,快步走了过去。 “不知二位掌柜,是存钱还是借贷?”账房先生紧随其后,将一个夹着填饱墨汁毛笔的厚厚账本和一个用旧了的算盘轻轻放在了桌子上,与荣睦和墨先生同时落座。 “二位掌柜,请喝茶!”一位端庄的妙龄少女将两个茶杯放到了荣睦和墨先生面前。 “请问存款利息是多少?”荣睦问道。 “随时存取,百分之一,定期存款一年,百分之二成利息,定期存款两年百分之三,定期存款三年百分之四,最高也是百分之四,若是定期临时取出,不论存款多久,利息一律按照百分之一计算。”账房先生缓缓道。“不知二位掌柜打算存入多少?” “一万铜币,定期存上三年,能得多少利息?”荣睦略作思考。 “一万铜币!”账房先生连算盘都没有动,立刻对答如流道。“四舍五入,三年后,共计可得到本息一万一千二百四十九铜币,其中利息一千二百四十九铜币。” “那请问借贷的利息,又是多少呢?”荣睦缓缓道。 “借贷一年,利息百分之五,借贷两年,利息百分之六,借贷三年百分之七,以此类推,上不封顶。借贷的数额多少,取决于抵押物品的价格,抵押物品的价格越高,借贷的额度也是越高,但抵押物品借贷的价格,仅相当于你赎回时价钱的七成。”账房先生答道。“也就是说,五年后,你抵押的物品能值一百万铜币,但你现在只能借贷七十万铜币。” “哦,原来如此!”荣睦点点头。 “另外,本店也同样经营典当业务,虽然典当价格依然是被典当物品的七成,但好在利息低了一半。”账房先生露出锐利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荣睦二人,微微一笑。“不知二位掌柜是存钱、借贷还是典当?” “存钱的利息太低,我还是借贷!”荣睦随意一笑,目光炯炯的看着目露不屑之色的账房先生,漫不经心地道。“一共五十万铜币,一年内还清。” 第69章 ——第一笔借贷 “七十万铜币!?”施东昌猛然回过神来,感觉自己今天彻底被荣睦耍了,而且还刷的团团转,先是用车马契约来试探虚实,再用传家宝来迷惑自己,后来又借着传家宝的谎言,把借贷的金额从五十万铜币提高到了七十万铜币,这简直就是坐地起价啊。 想到这里,施东昌露出一脸的不甘和愤怒。“荣睦,你不要得寸进尺,五十万铜币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既然如此,那施掌柜为何还不松手呢?”荣睦戏谑一笑,就要掰开施东昌的双手,可施东昌毕竟是成年人,荣睦才刚刚僵持了几个呼吸间,就已是到了极限了,于是荣睦朝着墨先生使了个眼色。“老师!” 墨先生微微点头,就要打算起身出手。 “容我再想想!”施东昌连忙喊道,他可是亲眼见过墨先生的身手,就算是季腾海的几个护卫,都在他面前走不了一招,更何况自己这个只会算账的生意人呢。 “那麻烦施掌柜先松手好吗,我荣睦既然是来借贷的,钱没有借到,我可是不会走的。”荣睦无奈一笑,轻松地将施东昌的双手掰开,取回了木匣,握在手中,静静地看着施东昌。 施东昌有些不舍地看了眼木匣后,也是立刻低下头,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中,究竟是借贷还是不借贷。 借贷,这抵押物的真实度非常值得怀疑,尽管不少人家中都有传家宝,可这么贵重的东西,一般都会妥善保存,不会交由家中的晚辈,另外,退一步讲,就算这是荣家的传家宝,可究竟是何物还不知晓,若是玉器珠宝,可能还能值些钱,若是什么祖传的破烂,可就一个铜币也不值。还有这事一旦传了出去会很丢面子,作为一个狡猾的钱房掌柜,被一个十二三的毛头小子耍的团团转,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不借贷,又与自己开钱房的目的又相悖,而且借贷一年比起两年、三年甚至是四年以上的借贷来说,风险还是相对较低的,而且据说荣睦在大青山又是盖房又是雇人的,一定是有利益才会这么做。退一步讲,就算荣睦到时候还不上钱,父债子偿的规矩换成子债父偿也依然适用,况且这一年可是三万五千铜币的利息钱啊,差不多抵得上全年收益的八分之一了。与金钱相比,自己的面子又算的了什么呢? “看在我与你父亲多年的交情,和你为杉鹭镇商会对付季腾海的面子上,七十万铜币就借贷给你了!”施东昌一咬牙,沉声道。 “多谢施掌柜高瞻远瞩,我相信,这一定会是一笔非常好的买卖。”荣睦咧嘴一笑。“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木匣放在你这里抵押时,可是必须用铁链锁上,并且贴上封条,如果铁索跟封条有被破坏的痕迹,那这七十万铜币和三万五千铜币的利息可就全部作废。” “这个荣文书放心,我东昌钱房可是正经买卖,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绝对是不会干的。”施东昌点点头,拉开抽屉,拿出一条精致的铁索链、一把铁锁、一张封条和两张借贷契约。“麻烦荣文书在借贷契约上签个名!” 荣睦点点头,拿起桌上摆着的浆糊在封条的背面涂匀了之后,贴在了木匣的缝隙当中,又拿起桌上的一支毛笔,蘸了些墨汁,在借贷契约上将借贷的钱数和日期等信息一并填好,拿起铁锁链,将木箱缠了严实后,才把铁锁锁好。 施东昌静静地看着荣睦做得每一个环节,心中不免暗自点头:这个荣睦真是胆大心细的家伙,比起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荣昊强上百倍,只可惜自己与荣家关系不和,不然以后能搭上荣睦这个有潜力的小子,借着他发迹的机会,继续给他借贷,也是一笔稳定的收入,这样一来,进驻森木城的速度又能加快不少。 “好了,剩下的就是施掌柜您的事情了。”荣睦将借贷契约推到施东昌面前。 此时,施东昌已经放下了心中所有的顾虑,连忙拿着毛笔,在借贷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盖了一个刻有东昌钱房的印章后,问道。“不知荣文书是要七百个铜锭呢,还是要七千铜制刀币?” “七百个铜锭,毕竟便于携带,另外商人讲究财不外露,若是我带着七千铜制刀币出门,恐怕半道上被打劫的概率非常大啊!荣睦对施东昌的决绝颇为赞赏,可还是忍不住坏笑一声。“到时候这钱肯定就还不上了!” “呵呵。”施东昌干笑一声,心中暗道:有你身旁的这位高手在,就算有人打劫,还不是自投罗网,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想到这里,施东昌对着房门大声喊道。“孙管事,给我拿七百个铜锭来!” “是,老爷!”门外传来账房先生的应答声。 “差点忘记了!”荣拍了拍脑门,自责道。 “荣文书请讲。”施东昌虽然一脸平静,可心中又是一惊:荣睦这小子该不会反悔了,难道他还有别的目的。 “是这样,这次借贷可能用不了一年就能还清,另外还想劳烦施掌柜多准备些钱,下次我还钱的时候,可能还会多借贷一些,若是到时候拿不出来的话,就不要怪我荣睦不照顾您的生意了!”荣睦客气一笑道。 “荣文书多虑啦,我东昌钱房的资产虽无法与森木城的那些个大钱厅相提并论,但在杉鹭镇可是首屈一指,就算是贵为郜天岩和季腾海,也常常在我以文官和武将的身份在我这里借贷,所以东昌钱房的实力绝对不容质疑。”施东昌露出极为自信的神态,全然不顾郜天岩还欠着他一笔借贷未还。“只要荣文书那边生意兴隆,我施东昌就敢保证荣文书随时来借贷,次次满意归!” “好!”荣睦点头一笑。“那就托施掌柜的福了,今后有财大家一起发!” “老爷,这是七百个铜锭。”孙管事双手将一个精致的小钱箱递向施东昌。 “嗯……”施东昌接过小钱箱,放到了一张借贷契约的上面,推到荣睦面前,客气道。“荣文书,要不要打开数一数,离开之后可概不负责!” “我相信施掌柜的人品,这点不入流的伎俩,怎会出现在东昌钱房呢。”荣睦端起小钱箱递给墨先生后,墨先生也是微微点头,又将小钱箱塞回到了荣睦手中,荣睦点点头,对着施东昌抱拳道。“多谢施掌柜,告辞了!” “慢走不送。”施东昌也是起身客气抱拳的同时,心中暗骂:好你个荣睦,嘴上说信得过我,可还是让身边的那位高人掂了掂重量,不过好在自己并没有打算再次为难荣睦,不然恐怕会横生枝节。谁知道这个十三岁的毛头小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离开东昌钱房的荣睦和墨先生直接跳上了马车车厢。 “百里管事,假装路过竹里茶轩,最好能引起掌柜的注意。”荣睦舒服地坐在椅子上,将所有的窗户全部打开,对着百里易行道。 “是!”百里易行拉紧缰绳道。“驾!” 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和马车厢内的颠簸感,荣睦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下了一半,之所以还没有放下另一半,是因为竹清那边竹叶薪的价钱还没有完全说定,存在一定的变数。 “荣文书,我刚才用你给我的钱买了些干粮,以及我们三人的衣物、皮靴和喂马的备用草料。”百里易行转过头来道。“另外还有一些杂物,以备不时之需。” “百里管事,这一万铜币既是你们的工钱,也是这车马的全部开支,你可以自由支配,由于目前这车队才刚刚组建,很多规矩还没法确定,但不管怎么说,马厩会尽快建造,你们工钱不会少,马儿的草料也不会少。”荣睦对百里易行的办事十分满意,沉声道。“只不过现在资金紧张,我身上的余钱也是不多,希望百里管事多多费心。” “荣文书放心,我百里易行定会做好分内之事。”百里易行点点头,对于荣睦给予他的信任颇感高兴,心中也是涌上阵阵暖意。“荣文书,前面不远就是竹里茶轩了。” “嗯……”荣睦朝着窗外望去,只见竹里茶轩外面似乎站着几个人影,仔细一看,正是竹清和竹宵雅。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荣睦心中一喜,随着逐渐接近竹里茶轩,他清楚的看见,竹清等人正忙活着在店门外摆放鞭炮,看样子就要准备放炮开张了。 只不过,店门前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就只剩两个伙计,甚至连一个看热闹的路人都没有,而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对这个茶轩并不感冒,都只是瞟上一眼,就匆匆离去,连头也不回。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杉鹭镇能喝得起茶的人,还是少数,大多数百姓几乎都在为生机而奔忙,别说是四十铜币的竹叶薪,就算是三十铜币的大清茶,都在杉鹭镇难以打开普通百姓的家门,以至于往年大清茶收获后,都是运抵杉鹭镇后又转运至别处售卖。 竹清当然早早就看到了这队车马,当他透过马车窗户,看见里面坐着的竟是荣睦时,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毕竟这队车马的价钱不菲。 认真一看,车队竟是由清一色的由两匹山地马组成的两轮马车,还外带两匹没有拉车的母马。更重要的是,车队内可不光有拉货的马车,竟然还有载人的马车,这在运力不足的万山王朝,尤其是森木城境内极其罕见,除非是达官贵人,一般人可是无法享受这样的待遇。 再仔细一瞧:马车崭新,马儿健壮,其身价肯定比普通马车高上不少,只有刚刚发财的暴发户才有可能会购买。想到这里,竹清客气一笑,抱拳道。“荣公子这是要忙着赶去去哪里啊?” 第70章 ——精明的竹宵雅 “这不是竹掌柜嘛!”荣睦满脸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竹清后,又仔细地看着竹里茶轩的周围,故作茫然地道。“今天是竹里茶轩开张的日子吗,怎么连一个捧场的人都没有啊?” 荣睦说着,对刚刚转过头征求荣睦停车还是继续向前的百里易行试了个眼色,百里易行则故意加快了一点速度,虽然并不明显,但足以让竹清看的出来。 “的确是我竹里茶轩开张之日,可能是时候还早,大多数人还在睡懒觉呢,荣公子应该也知道,能够喝得懂竹叶薪的人,可都是非富即贵,这么早起床的,不过都是些个做工的人罢了!”竹清淡淡一笑,心中对荣睦朝鲜自己的行为有些不爽,心中暗想:既然你这个毛头小子多次戏弄于我,那么这次我一定要全部找回来,并且还要加倍奉还。 “竹掌柜一定是见过世面的,而我荣睦不过只是个平头百姓,的确不知道那些非富即贵的人竟然还能躺着赚钱,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望竹掌柜帮我引荐一番。”荣睦抱拳一笑,缩回脖子,就要打算把马车厢的窗户关上。“不过今天恐怕是来不及了,因为还有要事在身,后会有期!” “荣公子若是急着赶路的话,为何又绕回来了呢?”竹清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安奈住心中的怒火。“水马上就烧开了,喝上一杯竹叶薪,应该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另外,我这鞭炮我也先不急着放,张也不急着开,就等着为荣公子送行之后再开张。” “倒是出了些意外,见笑了。”荣睦尴尬一笑,立刻就明白了竹清的意思。其实荣睦本就是想晾一晾竹清而已,并没有要让这单生意黄了的打算,于是点点头。“既然竹掌柜这么客气,那荣睦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吁……”百里易行心领神会地拉住缰绳,把马车赶到竹里茶轩门口停下。 “荣公子,请!”竹清将马车厢门打开,自信一笑。 “多谢了!”荣睦也不矫情,迈开大步,走进竹里茶轩。 厅堂内,荣睦等人依旧是围坐在粗壮树木根部制成的茶台前,竹清继续负责冲泡竹叶薪,竹宵雅在一旁学习的同时,打着下手,而荣睦和墨先生则是在细细地品着茶。 几人所坐的位置虽然与刚才一模一样,但就买卖双方的地位,已是截然不同。 表面上来看,刚才还是主动前来买茶,并且出价不低,但没有任何收获的荣睦,变成了急着赶路,受邀而来的贵客。对面则是由初来乍到,坐地起价,空手而归的竹掌柜,变成了店铺开张,无人捧场,求助荣睦,想要生意开张的竹掌柜。 但从更深的层次来看,两人无非只是经过一番互相试探,彼此琢磨之后,对于竹清想要高价卖茶,荣睦想要底价买茶的一种妥协而已。 “我想竹掌柜应该不会只是请我们进来喝喝茶而已!”荣睦端着茶盏,甚至已将主动权握在手中,期待一笑道。 “的确如此。”竹清点点头,想要找一个台阶下来,既是在缓解尴尬,也是缓和与荣睦只见的关系,但荣睦也个是聪明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看在眼里,于是犯起难来。只好继续拿起茶壶,将刚刚冲泡好的竹叶薪茶水倒入荣睦和墨先生面前的茶盏内。 “实不相瞒,我荣睦只是一个认得金钱的商人,所以对于茶道不胜了解,也不求甚解,可这一次我既没有从这茶水中品出竹叶的清香,也没有尝到竹沥的苦涩。”荣睦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后,却是紧紧皱起眉头,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微笑,灵机一动,试探道。“反而倒是能够察觉到了里面的一丝辛辣,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恐怕今年这秋天的竹叶薪,应该是遭了什么灾祸!” “怎么会呢?”竹清自若的神态顿时一滞,满脸震惊地看着荣睦,似乎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可是其内心却是翻起了巨浪。他本以为通过自己纯熟的冲泡手法,能够很好的遮掩竹叶薪味道较差的不足,却不想还是被这个不过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发现了蛛丝马迹。 今年入夏以来,阴雨连绵不断,几乎整整两个多月,一天都不见太阳,充足的雨水,让竹叶薪疯长的同时,并没有带来丰收,反而令竹叶薪的味道清淡了许多。再加上制作干茶时依旧是面对着阴多晴少的天气,以往的火候和时间内,根本无法取出竹叶薪中的水分,留住宝贵的香气,只增添柴火,却不想酿成了天灾之后的人祸。 所以,这才不得不赶至杉鹭镇,租下这间门面,想要以外地茶叶本地人不懂的心态,来将这批受灾的茶叶销售完成,以此避免造成更多不良的后果。 “竹掌柜,虽然无奸不商,但作为商人,若是丢失了起码的诚信,反而会自食恶果。”荣睦转过头,从墨先生眼神中看出了肯定之色,于是更加自信道。“实不相瞒,我虽然入行不深,倒也是碰巧遇见了像竹叶薪一样遭过灾的茶叶,只不过遭的是旱灾,而我没有从竹叶薪中尝出旱灾的味道,所以应该是遭过涝灾!” “我不知道荣公子在说什么?”竹清面色故作平静,他打算死撑到底,不然这一次租用门面的花费和运输竹叶薪的钱,可都会有去无回,不光如此,恐怕还会被杉鹭镇的商会联合抵制,不但茶叶会被收缴,还得缴纳一笔巨额罚款。 “可能竹掌柜遇到难处了!”荣睦微微摇头,虽然没有从竹清的脸上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可却出了他身旁竹宵雅的脸上愁云密闭,眼神慌张,显然印证了遭灾的说法。 竹清没有说话,他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继续重复着冲泡茶叶的繁琐工序。因为他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想一直纠缠这个问题,此刻,他正在考虑如何将荣睦赶走。 荣睦叹了口气,他很清楚今天来到竹里茶轩的目的不是要揭穿竹清的谎言,而是要以最低的价格购买更多的茶叶,并将茶叶加工成茶膏卖成钱。发现遭灾的事实,既得益于荣睦善于察言观色,明察秋毫的本事,当然也有一点点运气和偶然。 虽然荣睦知道原材料的好坏,会多多少少影响到茶膏的口感,但经过加工之后的茶膏,只会保留茶叶更多的优点,另外,茶膏的作用可不仅仅是用来品尝的,而且还可用来给兵勇武将救。 想到这里,荣睦露出一个极为温暖的微笑,和善道。“竹掌柜,我荣睦今天过来的目的与你邀请我来的目的一样,都是来买茶的,但我荣睦既不是得寸进尺也不是趁火打劫,虽然不会给你之前报出的四十铜币一斤的价格,但还是会酌情支付的。” “你打算出多少钱?”竹宵雅看了眼沉默不语的父亲后,轻声问道。 “看在你的面子上,十五铜币一斤。”荣睦满脸真诚地看着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想要从她身上寻找突破口,于是给出了和大清茶今年的预估价一样的价格。 “十五铜币?太少了,这可是我们家族辛苦了整整一年才换来的……”竹宵雅白皙的脸蛋上写满了不甘,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甚至涌出几滴泪珠,看上去不免惹人心生怜爱之意。“难道就不能再多一些吗,哪怕是二十铜币也行啊!” “宵雅……”竹清迟疑地看着泪流满面的竹宵雅,心中很不是滋味。 荣睦看了眼竹清,对着竹宵雅为难地摇了摇头。 “你要是能将店内所有的竹叶薪全都买下,十五铜币,就十五铜币!”竹宵雅揉了揉眼睛,精明一笑。 “全都买下?”荣睦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刚才还哭的梨花带雨的竹宵雅,竟然一下子就恢复了常色,心中升起一种被她耍了的感觉。“一共有多少?” “店里面大概有两千斤竹叶薪,另外,老家还有一万两千斤竹叶薪,这些你都要的下吗?”竹宵雅神采奕奕道。 “一共是一万四千斤竹叶薪吗?”荣睦略作思考。“差不多二十一万铜币对吗?” “没错!”竹宵雅笑着点点头。 “这些竹叶薪我都可以买下,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荣睦严肃地看着竹宵雅和竹清。 “什么条件?”竹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问道。 “就是所有的竹叶薪必须跟我现在喝到嘴里面的一样,如果让我发现你们在其中弄虚作假,那么我不光不会给你们茶叶钱,而且还要将此事上报至杉鹭镇商会和镇守。”荣睦沉声道。“至于后果嘛,就不用我多说了,你们应该清楚。” “行,没问题!”竹霄雅皎洁一笑,连忙跑到柜台前,拿着笔、砚台一沓白纸放到茶台上,提笔就在白纸上写了起来,虽然她泡茶的水平还有待提高,但写出来的字却是清秀而有力,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很快,两张白纸变成了两张契约,竹清和竹宵雅依次在上面签下了名字,按下了手印。“荣公子,空口无凭,契约为证,签下你的名字,顺便按上手印!” “好!”荣睦颇为欣赏地看了眼竹霄雅,也不再犹豫,立刻照办后,将其中的一张契约装进口袋,又马车厢内拿出了三十个铜锭放到桌上。“不好意思啊,我身上没有铜币了,只剩下铜锭,可以吗?” “行!”竹宵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铜锭按在手下,笑盈盈地看着荣睦。“荣公子,剩下的竹叶薪我们会按照契约上的时间备好,还望荣公子不要爽约哦!” “开始装车!”荣睦点点头,显然对这个精明竹霄雅没有一点办法。 第71章 ——粮食产地 由于竹里茶轩还没有来得及开张,因此竹清运来的竹叶薪也几乎并未拆封,所以免去了重新装箱的麻烦后,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竹清雇来的十多个壮汉就将两千斤竹叶薪全部装在了马车上。 “百里管事,每车一千斤的竹叶薪,加上这一百斤的雄黄以及一些草料,是不是装得太多了?”荣睦有些心疼地看着崭新的马车道。 “荣文书多虑了,一般来说最好装只一千斤,但若是有特殊情况,多上个几百斤倒也无妨。”百里易行摇头一笑。“只不过这样就会影响马车的使用寿命而已,另外就山地马而言,多喂些草料、豆类和蜂蜜等,并适当多增加些休息的时间就行。” “那便有劳百里管事了!”荣睦冲着百里易行父子三人人抱拳道。 “分内之事,荣文书不必客气。”百里易行父子三人抱拳还礼。 “荣公子,本想借你的东风,让小店开张的,没想到你这一来,既是让小店开了张,也是让小店关了张。”竹清走到荣睦身旁,含蓄一笑。 “竹掌柜此言差矣!”荣睦对于竹清这般得了便宜还不卖乖的态度颇感无奈,只好顺着他的意思道。“若是竹掌柜觉得有些亏的话,那么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契约都签了,哪还有反悔的道理?”竹宵雅得意一笑,从袖中掏出契约,对着荣睦晃了晃。 “咳……”荣睦一时语塞,拿这个精明的竹宵雨毫无办法,只得干笑一声,话锋一转道。“既然竹掌柜准备好了开张用的鞭炮,此时不放,更待何时啊?” “呵呵,那在下就祝荣公子财运亨通了!”竹清点点头,走到一旁放在地上的一串鞭炮前,从袖中掏出燧石将鞭炮点燃。 百里易行父子三人则是熟练地安抚着马匹,并没有让鞭炮的声音令任何一匹马受到惊吓。 伴随着四溅的火光和腾起的青烟,噼啪劈啪的声响回荡在耳边,令得众人不自觉的捂上了耳朵。 荣睦静静地看着大红色的鞭炮屑被炸飞到半空,又缓缓地飘落在地上,免不了又想起了火器所蕴含的巨大威力,不自觉地看了眼放在马车上的雄黄,心中再度燃起了制作火器的期待。 墨先生瞥了眼荣睦之后,会心一笑,他同样也是十分期待火器能够早一天制作成功,毕竟想要组件一支能够自卫的军事力量,单单依靠兵器和铠甲是远远不够的,更况且现在的实力,就连最基础的铣铁装备都无法凑齐,而就算今后能够凑齐更好级别的武器装备,也比不过火器更为奏效,想到这里,墨先生沉声道。“要走的路还远,急不得。” “老师说的是!”荣睦点点头,扫了眼散落一地的红色鞭炮碎屑,对着竹清抱拳道。“告辞了,竹掌柜。” “一路顺风!”竹清也是抱拳还礼。 “你可要按照约的时间来取货,过时不候。”竹宵雅浅浅一笑,眸子里闪烁着一缕皎洁。 “竹姑娘放心,这杉鹭镇上,恐怕除了我荣睦,还真就找不出第二个识货的人。”荣睦爽朗一笑,并没有介意竹宵雅强势,反而顺势而为,打了个太极。 “老师请!”荣睦转身打开马车厢门道。 “嗯……”墨先生点点头,跨上车厢后,荣睦也是紧随其后的跨上车厢,将门关好。 “百里管事,去往大青山,越快越好!”荣睦坐在柔软舒服的长椅上,对着车厢前面的车窗道。 “好勒!”百里易行应道,拉起缰绳。“驾!” “还是这马车坐着舒服啊!”荣睦开心一笑,干脆躺在了长椅上,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赞了一声。“老师,咱坐着马车回大青山可好?” “呵呵,荣文书可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墨先生淡淡一笑道。 “咳……”荣睦尴尬一笑。“至少也得让我睡上一觉再赶路也不迟,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 “大青山的粮食在我们出来前已经剩余不多,至今也没有找到解决之法。”墨先生沉声道。“难道荣文书就一点也着急吗?” “着急,怎么能不着急呢,毕竟民以食为天啊,我恨不能现在就变出了个大粮仓来,让大青山甚至是杉鹭镇世世代代都不再为粮食发愁。”荣睦神秘一笑。“但此事急不得。” “看来荣文书已经想到办法了,为何不出来听听?”墨先生饶有兴致道。 “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住老师啊!”荣睦舒服着,丝毫没有要坐起来的打算。“说出来可以,但老师必须答应让我在马车上睡好了在走回大青山。” “哈哈哈!”墨先生仰头大笑。“荣文书既然学会讲条件,那么也应该知道讲条件的资本!” “自身的实力越强,筹码越重,条件也越多,谈成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应该是这样。”荣睦略作思考。“粮食问题,我想不光杉鹭镇有,森木城、石川郡、千韧州、万山王朝乃至整个磐石大陆都有,虽然程度不一样,但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产量不稳定。” “哦?”墨先生面露震惊之色。 “老师一定好奇为何我会这么说!”荣睦伸了个懒腰。“我只是将荣家种植售卖赤杨木的历史略作参考而已,其实赤杨木就如粮食一样,用途有限,几乎除了盖房做家具之外,再无它用,至于粮食可以酿酒一说,因为万山王朝对工匠的特殊管控就别想了,所以不论木材还是粮食,想要卖出个好价钱,只能看天,需求大增可能还会多赚些,遭灾减产或是无人问津,也就只能赔钱。” “不过好在粮食的价钱由万山王朝控制,所以上下浮动不会太大,但这也只是针对粮食正常收获来说,一旦粮食减产或是因战乱需求大增,涨价是必然的,而且有时候恐怕还会有价无市!”荣睦叹了口气,恨不能所有人都不饿肚子,但显然这还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只好缓缓道。“所以,要向我荣家学习的就是,每年以稳定产出为主,而不是盲目增加产量。” “荣文书所说,的确是有些道理。”墨先生抚了抚胡须。“但这也是你荣家迟迟无法进驻森木城,达到富商级别的原因啊!” “有句话说得好:创业难,守业更难,荣家能保持这么多年,已是相当不易了,至于能否进驻森木城,达到富商级别,看得可不光是过去打下的基础有多深厚,还需要靠我等年轻一辈是否有足够长远的眼光和过人的能力。”荣睦自信一笑。“所以,眼下我认为,最重要的事情,不光是寻找粮食这么简单,而是寻找粮食的产地,在学习荣家稳定产出的同时,还得增加第二年人员增加所需要粮食,这样一来,虽然得支出不少种植粮食的开销,但既稳定了军心民心,也断绝了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想要通过粮食来限制我的可能,更是能够吸引更多的人助我荣睦走得更远,正可谓是一箭三雕啊!” “好!荣文书的野心真是不小啊!”墨先生露出欣慰和赞赏的目光。“不知粮食产出之地在何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上林寨。”荣睦面色平静。“既然迟早要解决晁起阳和晁云的恩怨,不如先将他们身上的好处装进自己口袋里,权当是对自己的一种激励,况且,说不定自己早就成了人家的盘中餐,砧中肉了!” “荣文书,你这番话可顶多能换来一个时辰的回笼觉,等真正实现的那一天到来,我可以允许你多再睡半个时辰。”墨先生点点头。 “才一个时辰啊!”荣睦不满地撇撇嘴,但只见墨先生已是微闭起双眼,只好无奈地翻了个身,沉沉地睡去了。 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三辆马车缓缓启动,渐渐地消失在了杉鹭镇,朝着大青山的方向驶去。 上林寨,上林楼内一个装修别致的雅间内,晁起阳和晁云等人端坐其中,尽管时不时地又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子忙着端菜倒酒,可他们二人的脸上却是极为严肃。 就连平日里目光很少离开这些女子身体的晁起阳,也是收敛着目光,面露凝重之色。 “爹,你到底想好了没有?”晁云小心翼翼道。“这个月可剩不了几天了,祝长老可对咱上林寨这两万铜币的供奉颇为不满呢!” “云儿,供奉的事情我自有分寸。”晁起阳面色逐渐阴沉了下来。“至于你所说的去大青山抢夺大青茶一事,还是再仔细斟酌斟酌,虽然万山王朝对于内部的争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跑到别人地盘上面明抢的话,可是会犯众怒的,尤其眼下坝阳城跟森木城的关系颇为紧张,到时候一旦引得双方武将军队出手,可就麻烦了!” “爹,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晁云见晁起阳依旧是不肯冒险,着急道。“我们之前在上林寨做的那些个事情,跟明抢又有什么区别,在上林寨可以抢,在别的地方也能抢啊……” “放屁!什么叫抢,明明是按照万山王朝律典合理征收赋税而已。”晁起阳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令其生怕的女子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只不过我上林寨前不搭村,后不着店,既没有坝阳城的扶持,也缺少良安镇的支持,这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若是我们再不自己想点办法,难道是要坐吃等死吗?” “爹……”晁云畏惧地看着晁起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咚咚咚…… 这时,雅间的房门被轻轻地敲响。 “请问晁监察在吗?”女子毫无语气的冰冷声音从门缝中传入,令在上林寨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晁起阳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第72章 ——晔雨 “在,在!”晁起阳愣了片刻,立刻起身,亲自跑到房门前,打开房门后,抱拳道。“在下就是晁起阳。” “嗯。”一位戴着挂有轻纱斗笠的少女微微点头,缓步走进雅间。 刚才回过神来的晁起阳,看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带着淡淡香风的曼妙身影,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竟有如此惊艳之人,于是再次愣起了神。 前不久,他亲自找到良安镇商会的会长崔彧,打算花十万铜币求他介绍一位帮手,助他铲除荣睦。可崔彧却以万山王朝和宗室王朝之间战事吃紧为由,拒绝了他的请求。 不甘心的晁起阳对于女色不碰,酒肉少沾的崔彧毫无办法,只能说了无数好话,将价钱提高到了二十万铜币后,崔彧才松口答应他,一定寻找一位身手不凡的高手,助晁起阳一臂之力。 昨天,晁起阳接到崔彧的信件得知,这位身手不凡高手已经找好,名叫晔雨,大概会于今天中午与自己会面,至于具体细节,你们当面商量,于是晁起阳便设下了酒宴,为这个名叫晔雨高手接风洗尘。 可是却不想,这个废了不少力气,花重金请来的这个晔雨竟然是一个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女子,他甚至怀疑雅间内的这个女子该不会是走错了。于是,他心中瞬间升起了对崔彧的怀疑,但很快,这怀疑就消失了。 因为晁起阳虽然谨小慎微,但他很清楚,崔彧在拍卖会上可谓是口若悬河,夸夸其谈,但他的人品和名声在整个良安镇都是有口皆碑,应该不会找来一个不靠谱的人。想到这里,晁起阳只能是安奈下心中的怀疑,笑脸相迎。 晔雨走进雅间后,径直走到晁起阳对面的椅子前,轻轻坐下。 “这位是……”晁云诧异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尽管看不清她的面容,可是从大致轮廓来看,绝对是个美人。 “晔雨。”女子面容冷峭,对于晁云等人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冷声道。 “晔先生,晁起阳此番有礼了。”晁起阳听闻女子自称正是崔彧信中所写的人之后,终于回过神来,心中的对于崔彧的最后一丝顾虑也就此消失了,但对于女子能否有铲除荣睦的怀疑,则是此消彼长。但晁起阳依旧是面色不改,恭毕敬地躬身抱拳一笑,丝毫没有将内心的想法暴露出来。 “听崔彧说你找我有事?”晔雨平静道。 “的确如此,前不久,犬子在大青山不光被人劫去了财力八十八万铜币,而且还被打伤,手下也被统统杀掉。”晁起阳的声音透着不甘与愤怒。“此人虽然只有十二三岁,但是手段颇多,心狠手辣,新任万山王朝大青山文书以来,不光疏于管理原有的八百亩茶田,只是骤减至三百亩,并且私自将大青山三百亩茶田归为己有,另外,他还在大青山称王称霸,作威作福,鱼肉百姓……” 晔雨静静地听着,黛眉逐渐地皱了起来,尤其当听见荣睦竟然身为万山王朝文官,却毫无作为,居然干起了欺行霸市,鱼肉百姓的勾当时,心中的怒火立刻就升腾而起。 对于这些不为民做主的贪官污吏,晔雨从来都不手软,轻则废了他们,重则让他们永远消失,在她手中被斩落马下的文官武将不在少数,上至城抚,下至文书,总之,她是绝对不会再让贪官污吏们有祸害百姓的机会。 尽管万山王朝律典颇为严酷,可晔雨却丝毫也不在乎,往往游离于万山王朝的追击之外。因此,有不少人都怀疑她是万山王朝的秘密监察令,但也仅仅是怀疑而已,并没有充足的证据,再加上晔雨行踪不定,废除绞杀贪官污吏无数,坊间便送予她晔雨判官的雅号。 对于这个晔雨判官雅号,晔雨心中虽然有些抵触,因为她始终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好官总比贪官多,可事实却是,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未闲着,不是在审判贪官污吏,就是走在审判贪官污吏的路上,久而久之,晔雨对于这个雅号,也是不得不欣然接受。 多年的磨炼,让晔雨城府变得极深,因此她深知不能仅仅听晁起阳的一面之词,于是她安奈住情绪,依旧是一言不发,再加上由轻纱遮挡,更是令所有人都看不清她的表情。 “大概情况就是如此。”晁起阳顿了顿,看了眼晔雨,却并没有看出她的任何想法,只好继续愤怒道。“据说荣睦正在忙于收获大青茶,准备进行售卖,为此他掳掠来了不少苦力,没日没夜的采茶制茶,而且还不让苦力们吃饱穿暖,为的就是争取利益的最大化。” “另外,他还有一支二十余人的护卫队,里面至少有八个人装备了铣铁剑。”晁起阳愤涨红着脸,十分巧妙地隐瞒了墨先生的存在和这些铣铁剑的来头,并且还隐瞒了自身的实力,不然晔雨知难而退,或是晔雨能力有限,一不小心栽在了大青山,留着这些家底可供他东山再起。“不过晔雨先生也不必太过担心,我山林寨也会出动护卫队,除装备有五把铣铁剑外,其余人等都持有木棍。” 晔雨点点头,扫了眼晁起阳父子二人和雅间内的装修,最终将目光停在了身边忙于服侍的女子身上,只见她们浓妆艳抹,衣着暴露,让本就对男女地位颇为敏感的晔雨升起几分薄怒。 “你们先退下!”晁起阳似乎看出了晔雨的心思,连忙摆摆手道。 “是,老爷!”女子对着晁起阳微微点头,又冲着晔雨轻轻一笑,带着几个侍女离开了雅间。 “咳……”晁起阳尴尬一笑。“晔雨先生,不知能否助我铲除荣睦这个狗官,还大青山子民一个公道。” “不知道晁监察有何计划?”晔雨问道。 “本来打算在上林寨内埋伏,等待荣睦等人带着制成的茶叶去良安镇售卖时,将其一网打尽,但荣睦狡猾奸诈,一旦改去森木城售卖,我们的计划可就要落空了。”晁起阳略作思考。“虽然荣睦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明目张胆地去大青山捉拿他,可是风险极大,若是成功了还好,一旦失败或是走漏了风声,后果将十分严重,毕竟眼下坝阳城与森木城之间的关系不合,恐怕会遭至……” “伏击可不算正人君子干的事情,再说了,铲除贪官污吏,就要光明正大的去做,就去大青山,我倒要看看这个荣睦能翻起多大的浪花。”晔雨缓缓起身。“咱们何时出发?” “现在刚到午时,晔雨先生一路辛苦,不如咱们吃过饭菜再去,就先为晔雨先生接风洗尘了,还望晔雨先生赏脸?”晁起阳客气一笑,就要端起酒杯。 “你们先吃,我在楼下等你们。”晔雨转过身,缓步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 晁云看着晔雨的背影,心中泛起浓浓的怀疑,他可是与荣睦交过一次手,十分清楚荣睦等人的实力,特别是荣睦身旁的那位中年人,不光身手不凡,那柄出神入化的戒尺更是将郜通手中尽管特殊锻造的铣铁剑拦腰砍断,不光几个回合就将郜通和自己的众多手下轻易摆平,而且还将他们策反。 一想到这里,晁云的内心就涌起滔天怒火,要知道,他从小就没有被人欺负过,自晁起阳在上林寨任职以来,更是风扬跋扈,一副纨绔子弟的作风,此番在荣睦手中吃瘪,是他人生最大的耻辱。 于是,他三番五次地央求晁起阳替他报仇,可晁起阳却因种种理由推诿,前不久好不容易在祝长老对供奉不满,这才下定决心要去征讨荣睦,可是却请来了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子。 成功的概率,也就大打折扣,若是此次再有闪失,恐怕荣睦就会对他们痛下杀手了,想到这里,晁云对着晁起阳轻声道。“爹,这个女人能行嘛!” 嗖…… 只见青色衣裙无风舞动,伴随着尖锐的破风声,晔雨身形如鬼魅般在雅间内移动,恍惚中,其右手闪过一道银芒。 砰! 待晁起阳和晁云回过神来之时,面前的桌子早已被震塌,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桌上的饭菜酒水则是撒了一地,空气中更是还悬浮着木头的碎屑。 “晔雨,晔雨先生?”晁起阳吓得面如土色,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双腿也是不受控制的发抖。 “明人不说暗话,我不喜欢别人质疑我的能力,特别是背后质疑。”晔雨淡淡地道。“麻烦你们快点吃,我的时间和耐心是限。” “好,好,请晔雨先生息怒,犬子鲁莽,都怪在下教子无方,在下向你赔罪了,还望晔雨先生多多包涵!”晁起阳擦了擦额头渗出了汗珠,连忙躬身赔笑道。 “同样的话,我可不想再听到第二次。”晔雨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只留下晁起阳和晁云四目相视,满脸皆是震惊。 “好,好厉害的身手啊……”晁云僵硬的脸上涌现出激动之色,忍不住狂喜道。 第73章 ——借用车马 “荣文书,醒一醒。”墨先生低沉的声音回荡在不大的马车厢内,伴随着车马有节奏的晃动,却是像是催眠的咒语一般,令荣睦睡得更香了。 “荣文书,茶田着火啦!”墨先生无奈道。 “什么!?”荣睦双目圆睁,立刻坐起身,一脸的愤怒与惊恐。“将纵火的贼人给我拿下!” “哈哈哈……”墨先生仰头大笑。“看来荣文书连梦中都在记挂着大青山啊!” “咳……”荣睦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无奈地看了眼墨先生,揉揉惺忪的睡眼,略做调整情绪,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老师今后能不能不要拿荣睦开涮?” “开涮和这戒尺,荣文书选哪一个?”墨先生收住笑容,从袖中抽出教化尺,严肃地看荣睦。 “车厢里好闷啊,透透气可好。”荣睦尴尬一笑,打开窗户,故意转转移了话题。 窗外路边的灌木里和小树林中,已是一片金黄,只不过,马车走在这条又窄又破的土路上,会带起漫天的尘土,着实让人好不容易才升起赏景的雅致,瞬间就消失了。 “真是一条破路!”荣睦向窗外啐了口带着尘土的唾沫,心中暗骂季腾海这个当镇守的毫不作为,连个路都懒得修,就打算要关上车窗,却刚好看见了停在路边一队拉着赤杨木的车马,正在原地休整。 “唐叔!”荣睦看见路旁正躲避着尘土的唐雍后,兴奋一笑。“百里管事,先停车。” “吁……”百里易行听闻后立刻拽进缰绳道。 不待马车停稳,荣睦便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唐叔,你怎么在这里?”荣睦笑着跑到唐雍面前道。 “原来是二少爷啊!”唐雍抹了把脸上的尘土,也是开心一笑。“从昨夜我们便开始调集运送赤杨木的车马,为此,我把荣家能用的车马全都用上了,一共二十辆两匹两轮马车,一次可载六十钧赤杨木,至于那些一匹两轮马车,则实在无法负担长途跋涉,只能留在荣家应急。” “一辆两匹两轮的马车不是只能载两钧货物吗?”荣睦惊道。“这样难道不会……” “的确如此,超载是会增加对车马的损耗,但是为了二少爷,这点损耗又算得了什么呢?”唐雍指着车马,无奈一笑。“咱荣家虽然不缺马匹,但是马车却是用得年头不少,八成的马车都是勉强能用,赶起路来非常缓慢,所以我们从辰时就出发了,可是这眼看都快到午时了,才走了三十多里地。” “唐叔辛苦了,诸位兄弟们也辛苦了!”荣睦闻言,心头一暖,立刻对着唐雍和众多马车夫抱拳道。 “此乃分内之事,二少爷言重了!”众马车夫也是抱拳回道。由于荣和早早离家从军,荣昊在家飞扬跋扈,时不时的还会欺辱他们,虽然荣睦平时只是读书写字,可历来都是颇具正义感和同情心,曾多次替他们出头,每每为他们说话,因此深得他们的喜欢。 看着这个颇为正义,为人谦和的二少爷慢慢长大,如今文官之路初开,商道出入,众人从心底感到高兴。 “马车的修缮,我荣睦虽然不会,但可以找木匠想想办法,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眼下我也正巧缺乏车马,但碍于荣家式微,一直都不好开口,不如这样,在不影响荣家生意的前提下,我愿意雇下部分车马,支付一天一铜币的工钱,而且包吃包住,不知唐叔意下如何?”荣睦客气一笑。 “二少爷给我们的待遇真是非常优厚。”唐雍满意地笑笑,转过头看向众人。“不过此事我不便替大家做主,愿意与否,全看大家自己的了!” “荣家养了我们这么多年。” “而且就算一个铜币都没有赚到,也没有将我们赶走。” “的确如此,工钱我们不能再要了!” …… “诸位兄弟,话不能这么说,只要出力干活,就得有工钱不是,荣家就算多年一个铜币都没有赚到,可这也怪不得你们,况且,你的活也没少干不是?”荣睦摆摆手,对于众人的说辞听在耳中,暖在心里。“这样,我也不多要,最多七辆两匹两轮马车,家里条件不好者优先,如何?” “嗯……”唐雍点点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有些犹豫,最终,在互相谦让中,有八名车马夫走到荣睦面前。 “我八人定不负二少爷之命!”八人抱拳道。 “有劳诸位兄弟了,不过都自家兄弟,不说两家话,今后麻烦兄弟们暂时听从百里管事的安排,你们的工钱,也由百里管事分发。”荣睦见虽然多了一人,但也并未推辞,客气抱拳一笑,指着百里易行道。“百里管事,但凡又钱不够用的情况,尽管告诉我!” “够用,够用!”百里易行冲着众人抱拳道。“在下百里易行,劳烦诸位多多出力!” “哪里哪里,应该的!”八人立刻还礼道。 “差不多也到吃饭的时间了,百里管事正好带了些干粮,还有几只烧鸡,不如……”荣睦道。 “使不得,使不得!”众人连忙摆手。“我们都带着干粮呢!” “好,此番运输木材,诸位一路辛苦,这段时间,就先由和睦公厨为大家准备干粮!”荣睦也不过分推让,转过头,看着唐庸。“不如唐叔……” “去马车上吃饭,是嘛?”唐庸会心一笑。“那便沾一次二少爷的光!” “唐叔哪里的话,快快有请!”荣睦客气一笑,伸手道。“百里管事也……” “多谢荣文书了,我父子三人,在外面解决就行。”百里易行也是摆摆手,打趣道。“这么多年风餐露宿都习惯了,若是在马车厢内,恐怕还真是吃不下东西。” 荣睦点点头,与墨先生一道走进马车厢内。 午饭非常简单,不过只是一只烧鸡、一小盒咸菜、几个玉米面窝头和一壶凉水而已,尽管如此,三人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唐叔,不知你对上林寨了解多少?”荣睦喝下一口凉水道。 “这上林寨属于瀑龙州凤山郡坝阳城良安镇管辖,是距离杉鹭镇最近的一个富庶之地,为坝阳河的上游,坝阳河自大青山脚下起源,流经上林寨、良安镇和坝阳城等地,虽然仅仅是一条小河,却是给坝阳城带来了无尽的水源,这些地方也就得此,不再靠天吃饭。所以比起森木城来说,坝阳城的百姓更加富裕,商业也更为发达。”唐庸羡慕的目光转瞬即逝,不由得叹了口气。“只不过坝阳城与宗室王朝接壤,此地也同为是非动乱之地,因此,这也就阻碍了它的壮大,尽管占尽了天时地利,可却缺少人和,依旧是死水一潭。”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坝阳城应该不会出现粮食紧缺,所以我还是建议二少爷可多去坝阳城腹地走动。”唐庸思索了片刻,沉声道。“只不过坝阳城与森木城关系颇为紧张,彼此甚至还会爆发冲突,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因为森木城看上了上林寨这个富饶的地方,而坝阳城既死活不肯放手,又没有精力耗费在上林寨,毕竟坝阳城距离上林寨以东足足一千五百里之遥。” “的确如唐叔所说,上林寨的地形颇为平缓,又有坝阳河浇灌,只要稍加用心,沃野千里应该都不是什么难事。”荣睦点点头。“既然坝阳城不肯松手,那么若是我从上林寨租用土地,用以耕作,可否行得通?” “使不得,使不得。”唐庸苦笑道。“据说那上林寨的监察令晁起阳雁过拔毛,无所不贪,而且她神通广大,背景极深,虽然仅仅是个小小的监察令,可是就连良安镇的镇守都不敢轻易招惹,若是二少爷在此租地种田,恐怕迟早都会惨遭盘剥啊!” “嘶……”荣睦凝重地长吸了一口气。 “而且,据说他私下至少还有一支三十余人的护卫队,这些人可都是些个杀人不眨眼的恶汉,而且各个都装备有铣铁刀剑,曾经有不少过路的商人,都是吃过他的苦头。”唐庸无奈一笑,咬下一口窝头,缓缓地嚼着。 荣睦点点头,更加坚定了要将晁起阳铲除的决心,因为晁起阳不光时刻盯着他的大清茶,而且还犹如拦路虎一般,阻碍着他前往良安镇进行贸易往来的脚步,更为重要的是,此人心狠手辣、雁过拔毛、鱼肉百姓,简直天理难容。 可嘴上说铲除容易,实际做起来可就难了,更为重要的是,荣睦曾在晁起阳处夺得过一枚云苍宗的信物,说明晁起阳肯定与云苍宗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进一步加大了实施的难度。 想到此处,荣睦不禁顿感无力,暂且不说为老百姓坐点好事,有时候就是连自保都难。 “多谢唐叔指点。”荣睦扯下一条鸡腿递给唐庸,又扯下另外一条鸡腿递到墨先生手中,自己则撕下一小片鸡肉塞进嘴里。“另外,我与老师还有要事在身,必须今日赶回大青山,就劳烦唐叔照顾车队了!” “二少爷放心,我会将车队跟货物完好无损地运抵大青山。”唐庸拿着鸡腿,面色严肃地道。 “那便多谢了!”荣睦点点头,抹了把嘴,抱起从东昌钱房借来的小木箱。“老师,我们走!” 第75章 ——陷入胶着 “荣文书是贪官污吏?” “怎么可能!” “是啊,荣文书给的工钱多,还管饭。” “之前倒是对郜通的事情有所耳闻。” “没想到居然倒打一耙。” “真是恶人先告状啊!” 众青壮劳力本以为晁起阳等人是来找麻烦的,但听到晁起阳的叫嚣后,则是有些摸不清头脑,皆是议论纷纷。 “一群山野刁民,不明是非,颠倒黑白!”晁起阳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对这些青壮劳动力极为眼红,他很清楚,万山王朝内外摩擦不断,青壮劳力较为稀缺,而且又是可以创造金钱的工具,本想以此方式,将这些青壮劳力归为己有,再稍作蛊惑,就可用作苦力,给自己赚钱,但看来这个计划却不攻自破。 “既然荣睦这个小杂碎不愿意出来受死,那么我也就懒得费话了,全都给我上!”郜通振臂一挥,大喝一声,双手紧握起血铜刀,直冲戴瑞而去。 “对方武器精良,不可硬碰,且战且退,寻找最佳时机,一击制敌!”戴瑞眉头紧皱,对着身后的众人厉声道。“都不要怕死,否则只会置身于危险之中,上!” 几个呼吸间,戴瑞就跟郜通短兵相接,陷入了缠斗之中,大致一看,两人的实力竟然不相上下。 “哼!”郜通依旧凶狠不减,借着血铜刀对铣铁佩刀在等级上的压倒性优势,直接放弃了防守,全然不顾地疯狂进攻着。 要是以前,郜通还会稍作收敛,因为他也十分清楚,当时自己仅有一把铣铁砍刀而已,尽管看起来样子比较凶猛,而且比起普通的铣铁刀剑来,占据了长度的优势,可依然是铣铁所制。 笨重的剑身虽然锋利,可几乎毫无韧性,一旦碰到更为坚硬的物体,则立刻便会折断,就算是比起铣铁来,仅仅高上一个等级的精铁来,都很难讨到便宜。 但细分起来,就要归结于材质的原因了。作为武将,知道各个武器等级之间的差距,摆正自己的位置就行。所以,他大开大合,刀刀直逼戴瑞头、脖、心等要害之处,可谓是刀刀狠辣,招招致命。 “嘿!”戴瑞疲于应付,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他也同样清楚,手中的铣铁佩剑一旦与血铜刀硬撼在一起,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剑断人亡。 在郜通与戴瑞的苦战之外,郜通手下壮汉也是与戴瑞麾下的壮汉展开了肉搏。 虽然郜通手下共十一个壮汉,且均手持铣铁剑,占据了武器上的优势,但戴瑞麾下却是有着足足十八个壮汉,尽管其中仅有八人装备有铣铁剑,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而另外十个人手中则是挥舞着足有一丈多长的木棍,虽然谈不上招招致命,可打在身上,也是生疼无比。 双方之间互有往来,各有攻守,喊杀声不绝于耳,本来看似不对的实力,竟是陷入了胶着的状态。 一旁的晁起阳则是在冷眼相待,摆出一副隔岸观虎斗,坐收渔翁利的架势,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晔雨只是看了眼场中的局势后,便是转移目光,看着大青山的布局。只见逐渐被夜幕笼罩下的村子里破旧不堪,唯有面前的这个挂着和睦公厨跟和睦客栈牌匾的两栋木质建筑像是刚刚建成。 特别是透过打开的窗户,看见和睦公厨内,竟然还坐着不少体型瘦弱的青壮劳力和年老体衰之人,正从容地吃着晚饭,丝毫没有收到外面打斗的影响。另外,从一开始众多青壮劳力的质疑声中,也能听出不少信息。 很显然,大青山并不存在鱼肉百姓的情况,可晔雨却没有因此心生退意,骨子有些执拗的她,自然也是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 尤其是当二十多岁的郜通竟然说荣睦是小杂碎时,她便推测出荣睦可能跟自己年龄相仿后,更是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因为在家族中,晔雨同样是年轻一辈的翘楚,有些傲气也是在所难免,所以,尽管心生退意,但还是想要看看这个叫荣睦的人究竟是何方神通。 场内,郜通与戴瑞之间的争斗依然十分激烈,郜通虽然仗着血铜刀两个级别的优势,可依然无法将优势转化我胜势,身上甚至还多出了不少的剑伤,虽不致命,但也让郜通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反观戴瑞,同样也是身负多处刀伤,比起郜通来,要严重不少,尤其是那把铣铁佩剑的剑刃,更是有着不下数十个豁口,不用说,这都是血铜刀所制。 仔细一看,这些豁口都是带有一定的弧度,显然戴瑞并没有与郜通硬来,而是尽可能的将血铜刀的力道卸去,可饶是如此,此战过后,这把铣铁佩剑恐怕也有八成的可能会被废掉。 郜通手下和戴瑞麾下的战斗虽然谈不上惨烈,可也是实刀实枪地互有往来,在场面上也依然不分伯仲。 此时,郜通见自己手下那边没有讨到便宜,自己也是陷入囫囵,越战越心急,恨不能一刀就砍死戴瑞,此刻,他已是急火攻心,暴怒不已,双手再次狠狠挥出血铜刀,对着戴瑞的脑袋砍去。 当! 火星四溅,只见戴瑞的佩剑上,竟是少了一大块,虽不至于拦腰折断,但也致使战斗力大大降低。 刷! 戴瑞变守为攻,手腕翻转见,剑尖刺向郜通的脖颈。若是一击命中,肯定会留下一个不小的血洞。 “哼!”郜通闷哼一声,不待劲风袭来,就灵巧躲过了戴瑞的剑尖,就打算再次进攻。 戴瑞冷笑一声,变刺为砍,剑刃狠狠地劈在了郜通的肩膀上。 “啊!”郜通惨叫一声,只见其肩膀上的皮肉已是被戴瑞削下一片,顿时血流不止,连忙朝后退了好几步,怒吼道。“晁起阳,你来而不攻,是何用意?” “晔雨先生……”晁起阳大惊失色,声音有些颤抖地看着晔雨。 晔雨置若罔闻,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仿佛这场争斗与自己无关一样。 “荣睦在此,不知晁监察和郜都卫有何指教!?”和睦公厨的房顶上,荣睦抹了把额头间的汗珠,努力地平复着急促的呼吸,神色漠然,双眼透着无尽的怒火。 他其实早就料到了晁起阳和郜通迟早都会来此报复,但依然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来得时机如此巧妙,正好赶在自己不在时找上门来。 即便现在匆匆赶回,可以借墨先生之威解围,但如今有眼前的这个郜通和晁起阳,今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郜通和晁起阳,长此以往,对自己的发展极为不利,所以必须得亲自出手,立下威名,震慑其他不轨之人。 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荣睦并没有纠结于如何快速成长,更没有苦思冥想长治久安的解决之法,而是不断告诫自己,以商养商,以战养战才是最佳之法。 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荣睦从来都是审时度势,借势而为。 “小杂碎,你终于肯现身了啊!”晁起阳终于长舒一口气,森冷道。“本监察今天就要把你这个鱼肉百姓,贪赃枉法的狗官绳之以法!” “晁起阳,你这个老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还想倒打一耙。”荣睦鄙夷一笑。“若是我如今千方百计地为大青山百姓某得一口饭吃也算得上贪官所为的话,那么你在大青山对来往的商人雁过拔毛,对本地百姓飞扬跋扈,另外,串通云苍宗乱我万山王朝,就算天诛地灭也毫不为过!” “说得好!” “荣文书明察!” “荣文书一定要好好治一治晁起阳!” 众青壮劳力中有不少人都知道晁起阳的底细,当听到荣睦的反讥时,不由得发出了阵阵高亢的叫好声,似乎将刚才的担心和无助都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放屁!你这个满嘴喷粪的小杂碎,既然你父母没有教你如何做人,那么本监察今天就要代他们好好教育教育你!”晁起阳暴跳如雷,平时在上林寨说一不二,即便是良安镇的镇守都对他颇为敬重,如今被一个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当众教训,想到这里,晁起阳对着身后二十个精心挑选壮汉猛地一挥手。“都给我上,把这个小杂碎给我剁成肉泥!” “是!”二十个壮汉应声一喝,握起铣铁,立刻加入到了战局之中。 “老师,麻烦你了!”荣睦冲着身后一抱拳。 “我还以为荣文书过足了嘴瘾,就没有我什么事了呢!”墨先生淡淡一笑,双脚轻轻一点,稳稳地从和睦公厨的房顶落在了二十个壮汉的面前。 “要么滚,要么死!”墨先生挡在了二十个壮汉的面前,缓缓地从袖中抽出教化尺,置于身后,面色平静道。 “杀!”二十个壮汉齐声一喝,几个大步间就冲到墨先生的面前,手中的铣铁剑纷纷以不同的姿势,朝着墨先生周身要害刺去。 “呵呵……”墨先生轻轻一笑,身形鬼魅般闪动,轻松地避开了二十把铣铁剑的攻击后,双脚再次轻轻一点,整个人越到二十个壮汉的身后,身形微微一侧,尺影与人影一阵交织变换。 “啊……” 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狼哭鬼嚎,二十个壮汉纷纷倒在地了,丢下手中的铣铁剑,或是蜷起身子,或是抱着双腿,皆是疼得满地打滚。 而墨先生只是在一旁,将平静的目光投向晁起阳,令后者不寒而栗。 “嘶……”晁起阳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好几步,无助地哀声道。“晔,晔雨先生……” 第76章 ——狼狈应战 “嗯……”晔雨微微点头,莲步轻点地面,朝着荣睦的方向快速移动而去,裙角随风舞动,灵动而轻盈。 晁起阳见晔雨终于出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他并不在乎晔雨是否会直接对墨先生出手,在乎的只是铲除荣睦,他始终相信,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一旦荣睦被击杀,就算是再来一个墨先生,也一样是落得树倒猢狲散的下场。 “荣文书真是艳福不浅啊!”墨先生见一位身着青色衣裙的姑娘,毫不犹豫地朝着荣睦冲去,仔细一看,这姑娘虽然不过十四五岁而已,可身上虽然有些杀气,即便如此,也不足为惧,于是打趣一笑。“我从不对女子出手,此番祸福旦夕,全看荣文书的造化了!” “老……老师!”荣睦大惊道,他看着一位如下凡仙女一般的姑娘直冲自己而来,虽然她手中并无刀剑,戴着一顶挂着青纱的斗笠,可从她被遮住的面相散发而出的气势来看,顿感来者不善。 随着距离的拉近,晔雨终于是看清楚了荣睦的样子,这个不过十二三的少年,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尽管一脸惊慌,可是眼神中却是透着一股子坚毅。 晔雨微微皱眉,当她刚才对荣睦年龄的推断变成现实后,立刻升起了对荣睦的好奇之心,另外,作为家族中的翘楚,她有些想不通为何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竟然能够激起门都卫和监察令的愤怒,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来将其铲除,这也同时激起了她对于荣睦的嫉妒。 想到这里,晔雨不再犹豫,已是来到和睦公厨门前。只见她脚尖再次轻点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青色衣裙随风舞动,如下凡的仙女般清新脱俗。 “小杂碎,去死!”晁云看着晔雨毫不拖沓地冲着荣睦而去,眼前甚至浮现出了晔雨打碎上林楼雅间内餐桌时的场景,此刻,在晁云的脑海中,荣睦就如那餐桌一样,会被打成肉泥。 “这小姑娘到是有些本事。”墨先生忍不住赞了一声,对于身手不错之人,不论是敌是友,他的心中总会升起一丝惺惺相惜之感,可也仅此而已,因为他会用实际行动让敌人胆寒,让朋友心暖。 “靠山山倒,靠树树摇。”荣睦无奈一笑,从袖中掏出榧竹笔,指着腾空而起的晔雨,摆出一副准备应敌的架势。 “倒是有点勇气。”晔雨看着这个面相和善,身材瘦弱的少年冷冷的道,只见她身体朝前倾斜,粉拳紧握,直冲荣睦面门而去。 若是一击命中,轻则鼻青脸肿,重则满地找牙。 眼见晔雨的身影越来越大,荣睦感受到一股冷风袭来,不禁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向左一侧身,灵巧地躲开了晔雨的攻势后,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纵身一跃,从和睦公厨的屋顶跳下。 由于基本没有受过任何训练,荣睦的落地毫无潇洒之气,能再次快速爬起来已实属不易,只得拖着踉跄的身形死命逃窜。 “真是个胆大的小子啊!”晔雨看着荣睦有些狼狈的样子,虽有些忍俊不禁,可并没有放弃动手的意思。 只见晔雨双脚顺势再次轻点屋顶,整个人逆向腾空升起,直奔刚刚爬起来的荣睦而去。只是这一次,她少了一分仙女的气息,多了一分灵动的身姿。 “兄弟,铣铁剑借我一用!”早已料到晔雨不肯放弃的荣睦,并没有了刚才的那般惊慌,他快中有稳,迈开大步,朝着戴瑞麾下的一位身负轻伤,已在阵后的壮汉而去。 “荣文书请便!”壮汉心领神会,将铣铁剑柄朝外,轻轻地抛出。 “多谢了!”荣睦对着壮汉微微一笑,双腿再次用力,整个人如猎豹一般狂奔,微伸右手,稳稳地将铣铁剑握在手中。 荣睦还没来得及高兴,脑后便是又一阵凉风袭来,比起刚才来,无疑要快上许多,显然晔雨已经失去了耐心,打算对荣睦致命一击。 “果然如书中所写,脸蛋越漂亮的女人越是难缠。”荣睦暗骂一句,连忙朝着地面扑倒而去,想要借此躲过晔雨的挥出的粉拳。 见又是一击落空,荣睦一方的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是稍有舒缓,他们心里其实也是清楚,场中唯有墨先生才可能与其抗衡,之所以墨先生没有出手,无非是想要锻炼锻炼荣睦而已。 “这个小杂碎,怎么跟泥鳅一样滑溜!”晁起阳见状,脸色极为难看,忍不住怒骂一声。他并不认为晔雨能轻易打得过墨先生,只是想着晔雨能擒下荣睦当做人质,逼退墨先生等人之后,便可任由他发落。 他从晔雨的这两次出手来看,似乎晔雨并没有使用全力,显然晔雨没有将荣睦放在眼中,一个不过区区十二三的书生,别说是身手不凡的晔雨,就算是这个游手好闲的儿子晁云,也能凭借年龄的优势,将其狠狠收拾一顿。 不能再拖下去了,一旦墨先生全力出手,就算是现在握有血铜刀的郜通,也都不是其对手,更何况自己带来的这二十余个配备有铣铁剑的打手,一个照面就被全部废掉,现在自己手上可是没有可用之人。 想到这里,晁起阳不由得心生退意,可他也十分清楚,此番一旦败退,荣睦定会乘胜追击,自己的上林寨也就危险了,于是,他只得大喊道。“晔雨先生,请全力捉拿贪官荣睦!” 晔雨闻言又急又恨,再加上荣睦的那句抱怨更是滴水不漏地灌入了她的耳中,令得其精致的俏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作为家族中的翘楚,除过脸蛋和身姿之外,头脑和身手同样也是不容质疑。 放在平时,别说家族中的那些个同龄人,就算是比她大上不少的哥哥姐姐,想要跟她战成平局都极为艰难,更别提连续两次都能躲过她的招式了。当然,这也与她未尽全力有着直接的关系。 荣睦并不知晓晔雨的来路,也就不会因此而感到有什么只得炫耀的,反而因这次的躲闪而弄得灰头土脸,甚至嘴里面还吃进了不少的泥土,因此他也是怒火上窜。 “呸!”荣睦狼狈的爬了起来,啐了口嘴里的沙土,同样也是愤怒盯着再次冲过来的晔雨怒吼道。“荣睦本事大青山文书,除暴安良,造福一方百姓,自古师出有名,不知何处得罪了姑娘,还望明示!” “胡言乱语的小杂碎,你若是清正廉明,那天下岂不是没有就贪官污吏了?”晁起阳大喝一声。此时,他除了晔雨这个帮手之外,也就只能靠颠倒黑白来证明他的存在了。 “老杂毛,你给我闭嘴!”荣睦冷笑一声,双手紧握起铣铁剑,冲着疾驰而来的晔雨刺去。 “雪梦!”晔雨不躲不闪,从身后摘下一柄阳伞,置于身前,仔细一看,银白色的伞柄和骨架显得极为轻盈,好像稍微用力,就能折断一般。 可其实,正式这把看似有些摇摇欲坠的阳伞,只是轻轻发力,就上林楼雅间内的餐桌砸了个稀巴烂,若是此番落到了荣睦头上,恐怕四散的就不是木屑和瓷片儿了! “嘿!”荣睦并没有打算与这柄奇怪的阳伞硬撼在一起,而是一击佯攻,再次躲开了晔雨的攻势。 “小滑头,你还是个男人嘛,打算躲到什么时候?”晔雨咬牙切齿地瞪着荣睦,终于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这个可不好说!”荣睦无奈一笑,忍不住想说一句还真是恶人先告状,你不打我,我怎么会躲。可转念一想,若是再次激怒了她,恐怕会招致她更加疯狂的报复。 “哼!”晔雨手握阳伞晴雪,不满地指着荣睦。“在我手中下马的贪官污吏不计其数,上至城抚下至文书,只要是鱼肉百姓,贪赃枉法之人,皆是插翅难逃,我劝你最好束手就擒,不要负隅顽抗,否则刀剑无眼,若是你先行一步,后来又有人为你平反昭雪,也为时已晚,于事无补。” 到了这个时候,晔雨已经基本可以肯定荣睦并非晁起阳等人所说的那样,因为从众多青壮劳力的表现来看,若是荣睦无情压榨他们,这时他们肯定早就一拥而上,不待自己出手,就将荣睦擒下。 可现实却是,每每自己出手时,他们总会大声呼叫,生怕荣睦陷入被动,而当自己一击落空,他们却是欢天喜地,仰头大笑。 这将近三百余人,哪怕是连一个与荣睦不和,敢于出手或是发声帮助自己的人都没有,这样的文官,实属罕见。如果这些人精神智力都正常的话,恐怕自己还真是被晁起阳骗了。 “天下并非全是贪官污吏,自己真是考虑不周,被奸人所骗。”晔雨在心中苦笑一声,心中有些后悔,恨不能就此离去,让晁起阳自食恶果。 但眼下已是骑虎难下,晁起阳等人也已知晓了自己的名头,再加上自己是家族中的天骄,又怎可轻易认错,况且现在人多眼杂,难免会有人其他人认出自己,将此事走漏了出去,自己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可不光光会付之一炬。想到这里,晔雨不禁陷入了深深地矛盾之中。 荣睦见晔雨竟然犹如不觉,立刻拔腿就跑,朝着文书府邸狂奔而去,因为在那里,还存放着之前制作的不少火药,虽然威力一般,但手中的铣铁剑根本不堪一击,自己又没有墨先生那般的不凡身手,所以,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第77章 ——荣睦战晔雨 直到荣睦跑出十多丈远后,晔雨才回过神来。她透过眼前的轻纱看了眼已是残兵败将之势的晁起阳和还在不断挣扎的郜通,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又将目光投向仅仅出手一次的墨先生,见他没有任何敌意后,彻底放下心来。 看来不需要自己出手,这些恶人先告状的贪官污吏也快要被解决了呢。但是,这个滑头小子却是必须要自己出手解决的,不管他是不是跟晁起阳所说的一样,今天的面子已经丢在他身上了,必须得找回来。 想到这里,晔雨终于是下定决心,带着浓浓的怨气,朝着荣睦的方向快步追去。 “嗯?”墨先生看着奔逃的荣睦和再次紧追而去的晔雨,略有不解地皱了皱眉头,稍后便是释然一笑。他又瞥了眼戴瑞与郜通之间的战局,只见戴瑞凭借身手上的优势,与郜通利用武器的优势斗得不相上下,而双方麾下之间的争斗,显然是戴瑞一方占据了上风,要不了多久,戴瑞就会获得胜利。 看到这里,墨先生从容地收起教化尺,几个大步跨出,借着这股势头,脚尖轻盈一点和睦公厨的立柱,整个人腾空而起,稳稳地停在了屋顶,静静地注视着荣睦一方的战况。 离开人群的荣睦飞快地朝着文书府邸狂奔而去,随着余光处闪过的东一、东二和东三的门牌,距离东七仅剩几丈之遥。 “哪里跑!”晔雨娇喝一声,飞起修长的左腿,冲着荣睦后背而去。 砰! 荣睦见已来不及躲避,只好微微侧身,弯起左肘,迎着晔雨的脚底而去后,立刻传出骨骼碰撞的声音。 “啊!”晔雨努力稳住身形,略有狼狈地站在荣睦对面,顿感从脚底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忍不住惊声一叫,甚至连整条腿都是被震得有些麻木的同时,竟然还略微的抽筋之感,显然,这个看似瘦弱的少年,骨头倒是硬得出奇。 “嘶……”荣睦轻轻地揉着左肘,疼得龇牙咧嘴,整条胳膊同样也是麻木的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若不是右手还能摸到左臂,恐怕还真会让人有一种胳膊当场被废掉的感觉。 “这位姑娘,荣睦不知何处得罪于你,还望明示。”荣睦调整了一下呼吸,面色肃穆地质问道。 “看你不顺眼,可算?”晔雨略微活动着逐渐恢复知觉的左腿,面色清冷,说话间,没有一丝语气。 “看我不顺眼?”荣睦冷笑一声。“我可是万山王朝文官,你若是寻衅滋事,根据万山律典,至少可以让你蹲上半月大狱,而你若是想要加害于我,可是杀头的罪过,我劝你最好悬崖勒马,此事可就此揭过,我也既往不咎。” “好一个巧舌如簧的万山王朝文官,你可知万山律典出自何处吗?”晔雨轻笑一声。“我也可根据万山律典,处置那些个鱼肉百姓,贪赃枉法的贪官。” “我贪赃枉法,我鱼肉百姓?”荣睦仰天大笑一声。“若是姑娘如此认为的话,我只能说姑娘你要么是头脑简单,被晁起阳郜通之辈颠倒是非,血口喷人所蛊惑,要么就是你有眼无珠,不分青红皂白。” “你!”晔雨闻言,心中怒火更盛,从小到大,不管在家族之中,还是在其他场合,见到她的人都是毕恭毕敬,从来没有这么敢说她的,就算是她的父亲,也仅仅说过让她多看多想多学的劝告而已。 “既然荣文书如此夸奖我,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本公……所以我也打算给荣文书留下些什么。”晔雨立刻调整情绪,平复了心中的愤怒,阳伞晴雪指着荣睦,轻轻一笑。其实她也十分清楚,人在愤怒的时候,智商几乎为零,做出的决定大多都是愚蠢无脑,令人悔不当初。 “这样似乎不是很公平呀,你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的书生,是不是让你很有成就感?”荣睦淡淡一笑,心中升起一股浓浓地不安之感,本打算借此激怒晔雨,让她情绪失控,从而得意在这个身手不凡的敌人面前,钻些空子,可现在看来,反而适得其反。 “呵呵,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另外,随你怎么都行,本姑娘今天就是想教训教训你,看看是你这个书生柔弱还是我这个姑娘柔弱。”晔雨这一次并没有上当,只见她右手轻握阳伞晴雪,直冲荣睦胸膛而来。 “真是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荣睦怒骂一声,由于晔雨的速度比他快上不少,所以现在逃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能且战且退了。 砰! 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声传来,只见荣睦挥舞而出的铣铁剑竟是被拦腰斩断,整个人也跟着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大青山东五的墙上。 霎时间,荣睦灰头土脸,嘴角甚至还向外渗着一丝血迹,可眼神依然坚定而锐利。 他十分清楚,自己这样无非是以卵击石,除非老师能出手相助,否则这样下去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可是老师显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因此,眼下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之前制作的几瓶火药上面了。 “呸!”荣睦啐了口混着血和尘土的唾沫,双手再次紧握起残缺的铣铁剑,微微地向后退着。 和睦客栈的屋顶,墨先生远远地注视着荣睦与晔雨之间的争斗,陷入了沉思。 这姑娘身后的背景可是很不一般啊,墨先生在心中叹道,尤其这柄名为晴雪的阳伞,看起来颇为不凡,绝对不是一般的人家能够拥有的,就算是城级别的显赫家族,也只有族长可能拥有,绝不可能将其交予族中小辈之手,恐怕这姑娘来自于郡级别的显赫家族,甚至与皇族都是有些关系。 难不成晁起阳跟郜天岩的本事如此之大,连郡一级别的地方都是有着不俗的人脉关系? 想到这里,墨先生摇了摇头,立刻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他发现晔雨的身上除了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之外,并没有一丝冰冷的杀伐之气,由此断定,晔雨应该是某个大家族出来历练的,正巧被晁起阳等人利用而已。 想到这里,墨先生的心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刚才之所以不打算与晔雨起正面冲突,正是害怕牵扯出她身后的家族势力,而一旦其家族高手出手,仅凭自己一己之力,绝无扭转乾坤的可能。 因此从现在的局面所看,倒是荣睦与晔雨之间的起了些矛盾而已,这同龄人之间的不合,显然不在晔雨家族和他所顾忌的范围之内。 毕竟晔雨为了历练,荣睦同样也需要历练。 “倒是有几分骨气。”晔雨再次举起阳伞晴雪,丝毫不顾荣睦几乎已无还手之力,再次冲向荣睦。 “多谢夸奖!”荣睦紧握铣铁剑的右手突然松开,从袖中抖出一把沙土,正是他刚才趁着倒地的机会,藏在袖中的。 一个呼吸间,晔雨的阳伞晴雪已是再次逼近荣睦的胸膛,只是这一次里,藏着一丝暗劲,为的就是不让荣睦骨折,而是让其饱受内伤之苦。 “嘿!”荣睦左手挥舞着铣铁剑,似要与晔雨拼命,可其右手,却是抢先一步,将掌中的沙土狠狠地对着晔雨的面部洒去。 “啊!”晔雨大惊,显然没有料到荣睦同样也是暗藏着后手,连忙撑开阳伞晴雪,利用张开的阳伞,挡住了洒来的沙土。 荣睦趁机,离开朝着大青山东七狂奔而去,彻底放弃了进攻的念头。 “狡猾的小子,哪里跑!”晔雨收起阳伞晴雪,紧追不舍。 由于双方本身实力差距过大,荣睦刚跑了没几步,就感觉后背传来一阵剧痛,然后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前扑出,由于心存执念,荣睦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后,并没有想着立刻爬起来,因为他担心刚站起来就会立刻会被晔雨再次打倒,从而造成更重的伤,以至于无法实现用火药对付晔雨的想法。 于是,荣睦顺势滚了好几圈后,才站起身,用余光一撇,见到已是到了大青山东七的门前后,心头一喜。 刚要伸手推门,背后再次传来相同的感觉,整个人来了个名副其实地破门而入,再次摔倒在了屋内。 伴随着后背的剧痛,五脏六腑似乎都是被震出了内伤,眼前也是冒着金星,荣睦紧要着咬牙关,强压住内心的怒火,翻滚了几圈后,将手中剩下的半截铣铁剑朝着晔雨的方向奋力掷出。 晔雨冷笑一声,阳伞晴雪甚至都未曾打开,只是轻轻一挥,那把飞来的半截铣铁剑就被击到了一边。 伴随着咚的一声,稳稳地插在了荣睦的屋门上,剑柄甚至还在剧烈的摇晃着。 “你再向前一步,就跟这木门的下场一样。”晔雨冷声道。 “真是相貌如花,蛇蝎心肠。”荣睦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擦了把嘴角的鲜血,恶狠狠道。 “嘴硬,可不代表拳头硬。”晔雨扬起阳伞晴雪,对着荣睦面门而去。 “试试便知!”荣睦见目的地虽然近在咫尺,可又不能立刻到达,反而心情平静,丝毫不惧,抡起右拳在前,迎着阳伞晴雪挥出,挥出左拳在后,也是冲着晔雨的面颊击出。 “真是个不要命的小子。”晔雨嘴角上扬出一个不屑的弧度,收起阳伞晴雪,迈出右脚,狠狠地踏在了荣睦的胸膛之上。 “噗……”荣睦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再次体验了破门而入的痛苦的同时,整个人朝后跌进了他一心想要来到的地方。 第78章 ——只是个大炮仗 “真是不堪一击啊!”荣睦在心中无奈一叹,突然感觉到,如果说用天赋和勤奋可以提高武将身手的高低,那么高等级的武器则无疑是提高了武将的杀伤力。二者既可以叠加,也能互补。 譬如戴瑞,虽然仅仅手持铣铁佩剑,可是却能与拥有比铣铁剑高两个等级血铜刀的郜通一较高下,尽管铣铁佩剑此战过后可能就此报废,可能做到这样,已是十分不易,反观郜通,常年疏于训练,成天花天酒地,虽然武器精良,但也无济于事。 只不过,以上两点放在荣睦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头上,完全失效。 “有本事你就再跑跑看。”屋外传来晔雨清冷的嘲笑声,令得荣睦打了个激灵。 “现在还真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荣睦揉了揉早已痛的麻木的后背,擦擦嘴角的血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对着屋外的晔雨淡淡一笑。“既然你还想跟我打,那我荣睦可以奉陪到底,可我这新买的衣服被你毁成这样,让你赔钱的话你也赔不起,所以容我去里屋换身衣服再来与你一战,如何?” “年龄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晔雨闻言顿时一愣后,浅浅笑笑。“姐姐我可以满足你这个要求,但你必须保证不偷着溜走,速速换好之后,好好让姐姐消消气就成。” “一言为定。”荣睦点点头,顾不得一篇狼藉的书房,连忙跌跌撞撞地跑进里屋卧室,生怕晔雨会突然反悔。 来到里屋卧室后,荣睦用燧石点燃了一盏油灯,借着昏暗的光线,走到衣柜前,轻轻地摸了摸衣柜里的丘陵巨棕胸皮,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但依然舍不得将它穿在身上,毕竟这是父亲顶着家族压力,赠与他的礼物,满是激励的意思。 想到当天的情景时,荣睦不禁感动不已,可此刻并不是回忆这些事情的时候,于是荣睦连忙从衣柜的底层拿出十个良安春的瓶子。 这里面装着他利用空闲时间制作出来的火药,他本打算将刚买来的雄黄配合制作茶膏时产生的茶碱和赤杨木木炭,加上从陆寿年赠送的秤来对三种材料进行精确配比后,制造出威力更加巨大的黑火药。只是眼下这突发事件,打乱了他的计划。 “随机应变!”荣睦拿出一根细麻绳,将十瓶良安春串成一串,依次绑好,系在腰间后,把两个燧石紧紧握在手中,若是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酒鬼上路了呢! 屋外,晔雨透着窗户纸看见荣睦忙忙碌碌,多少有些好奇荣睦究竟是不是在换衣服,这个油嘴滑舌,坚韧不屈,十分耐打的书生,倒是让她重新认识了书生二字的含义。 “看来书生里也有刚毅之人啊!”晔雨笑着摇了摇头,刚才在众人面前的那股火气倒是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则只剩下的对荣睦的好奇而已。 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二三的书生,究竟有何本事,能将三百来人的心都是聚拢在了一起,而其中的十几个看似有些训练底子的壮汉,居然还会为了他去冒险与手握血铜刀的家伙以命搏命。 想到这里,晔雨一时间心理又有些不平衡,于是不咸不淡地嘲笑道。“小滑头,你这磨磨唧唧了半天,若是你女扮男装的话,本姑娘今天就可饶你一命。” “真是难缠的主!”荣睦闻言自信一笑,对着屋外朗声道。“既然姑娘不仁,就莫怪荣睦不义了!” “哟呵,这衣服换得连人都变了,难不成还真是女扮女装。”晔雨闻言,柳眉倒竖,阳伞晴雪紧握在手,随时准备出击,让这个小滑头躺在地上求饶。 “呵呵……”荣从腰间取下一瓶装满火药的良安春,用燧石点燃导火索后,看着那不停跳动,快速燃烧的火星,荣睦内心充满了兴奋,他的眼前甚至浮现出了当时司马段飞引爆火硝雷时的震撼场面。 荣睦轻轻一笑,快步走出里屋卧室,使出浑身力气,将手中握着装满火药的良安春朝着晔雨奋力一掷,大笑道。“请姑娘多多指教!” “不入流的雕虫小技。”晔雨不屑看着一个冒着火星的酒瓶朝着自己快速飞来,顿时有些发懵,她见过不少稀罕的武器甚至是暗器,它们都是用金属或是其他坚硬锐利的材料制成,令人有些猝不及防,可眼前的这个酒瓶,实在看不出它有什么玄机。 “小滑头,你可给姐姐记好了,这酒瓶的下场,就是你脑袋的下场。”她并没有打算使用阳伞晔雨,而是双脚轻点地面,伸出右脚,打算踢碎这个飞来的酒瓶。 “是嘛?”荣睦故作吃惊。 砰! 一声巨响传来,只见良安春瞬间炸裂,瓶内火光冲天,碎片四溅,照得大青山东七的宅院如白昼一般明亮,而荣睦的身上被刮破的衣衫,更是随爆炸产生的气浪微微抖动着。 反观整个人都是腾空而起的晔雨,却是根本来不及躲避,被破碎的瓷片狠狠地砸了个遍,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青色的衣裙,也是被烫的到处都是烧焦的小洞,而其踢出的右脚,则已经被高温和火焰烧得漆黑一片。 若不是这火药的配置方法和原材料有些拙劣的话,恐怕这只脚已经被炸断了! “咳……”晔雨满脸震惊,被硝烟呛得咳嗽不已,她轻轻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耳朵,眼角甚至还渗出一丝泪水,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看似稀松平常的酒瓶子竟然暗藏乾坤,让多年以来,行走万山王朝保持不败的她,居然是阴沟里翻了船。 “姑娘,我先前就已说过,那晁起阳郜通之辈才是你应该出手铲除的贪官污吏,至于我是不是鱼肉百姓,相信你也看到了,我所治之地,百姓幸福,衣食无忧。”荣睦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看着晔雨,心中刚才被打得狼狈逃窜时的愤懑之情立刻烟消云散,他看着这个如仙子下凡般姑娘的狼狈样子,忍俊不禁道。“另外,我还说过,既然姑娘不仁,就莫怪荣睦不义了。” 屈辱,悔恨,愤怒,不甘等等诸多的情绪,在晔雨心中不停地翻滚搅动着,刺激着她一根根看似坚强,却又无比敏感的神经,几乎让这个家族中的翘楚,快要失去了理智。 “混蛋!”晔雨暴怒地从地上爬起来,阳伞晴雪在手中熟练舞动,快不见影,直奔荣睦面门而去。 这一次,晔雨不管不顾,如果说刚才面对这个看上去面色和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时,抱着拿他开涮时的心情,还略有克制,而如今却是善念全无,杀气腾腾。 “简直愚钝不堪!”荣睦怒骂一声,顿时后背冷汗直冒,他很清楚,刚才晔雨之所以落得这般下场,完全是因为轻敌,而此番一旦她全力以赴,仅仅想要依靠火药取得胜利的可能给则大大降低。 “本姑娘今天废了你!”几个呼吸间,晔雨已是距离荣睦不过五步远的距离。 荣睦见状,连忙将早就将从腰间取下来,备好的两个装满火药的良安春的导火索点燃,朝着晔雨前进的方向一齐掷出,想要以此封锁住她的前进路线。 “哼!”晔雨面色冷冽,手中阳伞晴雪瞬间打开,在其面前形成了一个半仗大小的保护屏障,打算硬接下来。 砰! 砰! 伴随着两声巨响,瞬间腾起冲天的火光,无数碎片飞快地向晔雨袭来,若是此番再像之前那般毫无防备的话,恐怕整个人都会被火焰点燃,被碎片击伤。 可这一次,只见这柄银白色的小阳伞打开之后,快速地转动着,将碎片和火焰很好的向四周转移而去,躲在阳伞晴雪之后的晔雨显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果然是一把堪比老师教化尺的好武器。”荣睦忍不住赞了一声,同时一股浓浓的危机感也从心头升起,因为他清楚,一旦晔雨躲过此番攻击,肯定会爆发出更为强大的怒火跟攻击力。 所以,既不能让她闲下来,必须将其完全失去战斗力和精气神,况且蛇打七寸,擒贼擒王,想到这里,荣睦不再犹豫,再次同时将两个装满火药的良安春瓶子的导火索点燃,一上一下地朝着晔雨掷去。 “再接我几招试试!”荣睦朗笑一声,尽管此番仅剩下了五个装满火药的良安春瓶子,可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个习惯性的肉痛之感则也没有出现,于是一股脑地将它们全部点燃后,分别朝着晔雨周身的不同位置,狠狠地砸了过去。 “玩火者必自焚!”晔雨轻喝一声,尽管有了之前成功抵挡荣睦装满火药的良安春瓶子的经验,可随之而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装满火药的良安春瓶子,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砰!砰!砰…… 在一声声沉闷的爆炸声中,腾起的冲天火焰一次次地将大青山东七的宅院照亮。只见一个轻盈倔强的身影,不停地来回挥舞着手中的阳伞,却只是顾此失彼,在气浪和巨响中,落得一副狼狈不堪的败像。 终于,这个身影终于在荣睦的强攻之下,彻底放弃了心中地执念,狠狠地跌落在了地上,除了胸前微微隆起处正急促起伏外,其余地方一动也不动。 “没想到只是个大炮仗,就让姑娘你如此狼狈!”荣睦揉了揉依旧是剧痛无比的前胸,自得一笑道。 第79章 ——晔雨的承诺 “喂……你没事,刚才还威风八面呢,现在不至于装死!”荣睦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晔雨,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心中免不了暗道:该不会有诈。 虽然在刚才的交手中,晔雨出手极为狠辣,似乎是摆出了一副夺命的态势,可仔细看来,却似乎是在发泄着心中的情绪,丝毫不像那半路杀出的祝炎一样,杀人不眨眼,对于这一点而言荣睦十分清楚。 可不管怎么说,随便杀人可是触犯万山律典的行为,更别提现在还是身为万山王朝的文官。另外,这个面目清冷的姑娘,应该不是云苍宗之人,从其不凡的身手来看,她身后的背景绝对不俗,一旦她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会引来其身后力量的疯狂报复。 此前赶走郜通,已经是与郜天岩结下了梁子,而眼下若是再无故树敌,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想到这里,荣睦的后背不禁又是冷汗直冒。 冷静片刻后,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腰间系着的绳子,上面已是空空如也,经过刚才的一通猛攻,虽然换来了眼下的平静,可是谁知道平静过后是不是有更大的危机。 “必须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再探查一下这姑娘的伤情。”荣睦灵机一动,连忙跑进里屋卧室,将剩余的空瓶全部系在腰间后,这才心急火燎地蹲在了晔雨的身旁。 “倒真是个冷艳的姑娘,只可惜此花有毒。”荣睦轻轻地将晔雨面前盖着的轻纱撩开,忍不住赞了一声,小心地伸出右手,在其挺秀的鼻子下稍作停留后,感到仍旧是有着缓缓的鼻息呼出,终于是放下心来。 “看来没有死,应该只是晕过去了!”荣睦皱了皱眉头,将停在晔雨鼻子下方的右手缓缓翻转,探出拇指,对着其人中穴狠狠地按压了下去。 触手间的柔软之感,让荣睦打了个激灵,这还是荣睦第一次与异性有肌肤间的接触,于是,他顿时满脸通红,竟然是有些不忍心用力按下后,会在这吹弹可破的皮肤留下一个难以恢复的伤疤。 “姑娘,醒一醒,醒一醒!”尴尬间荣睦不得不收回右手,大声地对着她的耳朵喊道,毕竟声音不需要任何接触。 可晔雨却依旧是一动也不动,显然在刚才连续的爆炸声中,她已是短暂失聪。 “对不住了!”荣睦无奈一叹,只好从屋子里提出一桶水,对着晔雨的脸上浇了下去。 “咳……”晔雨精致的五官,紧紧地扭曲在了一起,不住地咳嗽起来,她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显得极为痛苦,这一刻,她头疼欲裂,耳鸣不止,浑身酸痛不已,似乎受到了重创。 她微微睁开皱在一起的眼皮,从缝隙中看见了一个少年着急的面孔,随即感受到自己的人中穴处,正有酸麻胀痛的感觉传来,立刻明白了荣睦肯定碰了这里。 “啊!”晔雨惊叫一声,显然想起了之前的遭遇,立刻强压下身体上的不适之感,娇羞的一掌推开荣睦,戒备地站起来,紧握着阳伞晴雪,警惕地瞪着荣睦 从小到大,除过父亲与老师之外,她与男子之间的交流少之又少,更是未曾与任何男子有过肌肤间的接触,而这个自己出手为将其拿下的少年,却是用了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招式阴了自己不说,居然还想非礼自己。 简直是奇耻大辱,晔雨恼羞成怒,就要打算上前要了荣睦的性命。 “姑娘,我荣睦早就告诉过你,晁起阳郜通之辈才是你应该去收拾的对象,你不听劝说,一意孤行,非要与我这个穷书生过不去。”荣睦见晔雨并没有丝毫的悔意,依然是想要取走自己的性命,也是愤怒不已,可眼下自己的炮仗已经不多,而且晔雨又知道了自己的套路,只得好言相劝道。“我知道女人都爱面子,不如这样,你就此退去,我会告诉大家,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东西,如何?” “做梦!”晔雨咬牙喝道,就欲上前教训荣睦。“姐姐我行侠仗义多年,从来都是光明磊落,今天若不是你使用了见不得人的阴招偷袭我,害我落得如此狼狈,这笔账必须算清楚!” “还望姑娘莫要冲动。”荣睦指着腰间的腰间系着的良安春空瓶子,面色决然道。“此物姑娘应该认识,若是姑娘依旧是胡搅蛮缠,蛮不讲理,那么荣睦可不是好欺负的,就算是同归于尽,荣睦也是丝毫不惧。” “哼!”晔雨虽然面露怒色,可她还是放弃了出手打算,刚才吃了这暗器的亏,在没有找到对付之法的情况下,贸然出击,只会身陷被动。 “不一定靠拳头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我们谈一谈也同样可以化解误会。”荣睦从怀中掏出从祝炎那里得来的,和晁起阳那里得到的一模一样的信物朝着晔雨仍去。“既然姑娘行侠仗义多年,而且还是光明磊落,那么此物你可认得?” 晔雨柳眉倒竖,稳稳地接过信物后仔细看了半天后,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会有这个,为何不早把它拿出来?” “呵呵,你倒是给我拿出来的机会啊,另外,我可不屑于拥有此物,此物乃是从晁起阳那里得来,至于含义,就不用我多说了!”荣睦冷笑一声。“如若姑娘不认识的话,就莫要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行侠仗义多年了。” “此物虽只是云苍宗的低阶信物,可是对于你这个穷书生来说却是有着难以企及的高度,先不说它的意义为何,在民间流传着一句顺口溜就能说明它的价值。”晔雨并没有被荣睦的话所激怒,只是无奈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叹了口气道。“这句顺口溜是:得云牌,享富贵,余生长,不心慌。” “难道不是靠勤劳得富贵吗?”荣睦思索了片刻,连忙问道。“这个祸害我万山王朝的毒瘤,居然如此猖狂,为何不将他铲除了呢,难道是万山王朝的皇族无能不成?” “放肆,你这个小小的文书,竟然胆敢污蔑皇族,难道不怕降罪于你?”晔雨娇叱一声,顿觉话说的有些过了头,于是语气稍作缓和道。“你都能想到将其铲除,难道比你层面更高的皇族会想不到吗,这云苍宗由来已久,其身后的靠山又是宗室王朝这个庞然大物,解决起来谈何容易!” “至于解决之法,我荣睦的确如井底之蛙,难有高见。”荣睦皱了皱眉头,话锋一转道。“但我至少可以为这大青山的百姓做些什么,至少还能自掏腰包,盖起和睦公厨,雇佣青壮劳力,采茶制差,不至于让他们饿肚子的同时,也是能为万山王朝增加些赋税。” “那,那便多谢了!”晔雨自知理亏,冷冽的面色不禁泛起了淡淡的潮红,若不是依靠这被烫的到处是洞的轻纱遮掩,恐怕又是会引得荣睦目瞪口呆。“此事就此揭过,我可既往不咎,后会有期!” “慢!”荣睦连忙招手道。“还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另外,听闻姑娘如此袒护万山王朝皇族,想必应该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晔雨。”晔雨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料到荣睦居然会这么说。“不该问的不要问,知道的太多了,对你没有好处,你只要继续做好你的文书,造福一方百姓便可。” “不用晔雨姑娘多言,这些荣睦自然知晓。”荣睦点点头道。“根据万山王朝律典,杀人劫财可是招致牢狱之灾,但若是对方为云苍宗人,是否可以法外开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晔雨面色恢复了冷冽。 “眼下杉鹭镇被贪官耽误,落得粮食亏空,上林寨监察令晁起阳又为云苍宗走狗,正好将他收拾了,把上林寨的粮食用来救济杉鹭镇百姓,不知……”荣睦故作犹豫道。 “你这算是盗亦有道?”晔雨随手将云苍宗的信物朝着荣睦抛去去。“做好你文书的分内之事便可,若是有心可多为百姓谋些福祉,你的所作所为,会得到公正的待遇。” “晔雨姑娘是认同了我的想法吗?”荣睦自信一笑,稳稳地将信物接住。 “你自己去慢慢体会!”晔雨双脚轻点地面,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多谢了!”荣睦冲着晔雨的离去的方向一抱拳,立刻朝着和睦公厨的方向跑去。 和睦客栈的屋顶,墨先生望着荣睦那边的战况后,轻轻地点了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后,收回目光,注视着脚下戴瑞与郜通之间的战斗。 只见戴瑞浑身带伤,尽管均不致命,可全身如浴血一般,俨然成了一个血人,只见他越战越勇,几乎占据了上风。 郜通身上也是留有不少剑伤,随着他挥舞着血铜刀,也同样在向外冒着血。 而其双方手下麾下之人,均是因伤退出了战斗,因此两人之间的胜负,直接关系到整个战局的成败。 尽管这一类的战斗,只要墨先生愿意,几个呼吸间就可以解决,但如此一来,不光会让众人过分依赖于他,同时也不利于戴瑞等人的成长,而且还会暴露自己的身手。 看着战局逐渐朝着不利于自己的局面发展,晁起阳虽然心急如焚,可依旧故作自若,他不动声色地从袖口中摸索着什么,随着他缓缓从袖中抽出的胳膊,只见其右手上竟然是握着巴掌大小的,颇为精致的灰褐色的弩。 第80章 ——狠辣的晁起阳 “嗯?”墨先生也是瞧见了晁起阳的举动,袖中的教化尺滑落而出,稳稳地握在手中,随时应对突发意外。 “云儿,后退。”晁起阳面沉如水,拍了拍晁云的肩膀,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爹?”晁云并没有领会到晁起阳的意图,看着晁起阳手中的弩后一惊。爹,你这是要干嘛,寻短见吗?” 晁起阳微微摇头,将晁云拉拽到自己身后,心中暗骂一声:真是个傻儿子,眼下虽局势不利,晔雨那边的情况也不十分明朗,可若就此逃跑,则只会落得功亏一篑,唯独在这个关键的时间节点做出选择,才会使得利益最大化。 但晁起阳内心也同样十分矛盾,如果晔雨那边斩杀了荣睦,又将墨先生击败,那么此番行动将大获全胜,如果晔雨那边斩杀了荣睦,却被墨先生击退后,此番行动只会含恨而归,可如果一旦晔雨被荣睦击退,那么唯独只能吞下失败的苦果了。 这么算来,成功的概率不过只有三成了,想到这里,晁起阳不禁再度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对于选择的方式而言,宁要雪中送炭,不要锦上添花。 “郜都卫,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晁起阳朝着郜通大声喊道,双手托举起灰褐色的弩,对准了戴瑞。 “哼!”郜通怨毒地瞪了晁起阳一眼,他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打算借晁起阳之势,找回之前丢了的面子,却不料成了晁起阳的打手,而且还陷入了苦战,让他本打算过来趁火打劫的计划落了个空。 再加上半路令他大丢颜面的晔雨,此时竟然与荣睦斗得不见了踪影,迟迟都未分出胜负,此刻的郜通几乎是到了暴走的边缘。 戴瑞闻言,心头一颤,凭借着一把铣铁佩剑,与血铜刀苦战多时,此时的他已是强弩之末,一旦有人突然介入,必然会左右战斗的胜负。 “去死!”郜通身形一侧,双手狠狠挥出血铜刀,朝着戴瑞刺出的铣铁剑砍去。 戴瑞面色一沉,顿感不妙,他也同样是瞥见了晁起阳手中的弩,深知一旦被射中,郜通必定会趁机出手,到时候只会凶多吉少。 “富贵险中求,郜通,莫怪本监察心狠手辣!”晁起阳嘴角掀起一个阴险的弧度,双臂微抬,对着郜通的脖子按下了扳机。 嗖! 弩箭带着尖锐的破风声朝着郜通飞去。 “荣文书保重!”戴瑞被郜通死死缠住,见已无躲避的可能,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弩箭飞来,所以他几乎是放弃了抵抗,甚至已经微微闭起双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哈哈哈……”郜通见戴瑞已经收手,疯狂地笑了起来,由于他背对晁起阳,因此并不知道这弩箭真是朝着他的脖子飞来。 “戴统领小心!”荣睦忍受着浑身的剧痛,控制住飞快朝戴瑞冲去的身形,狠狠地将手中握着的半截铣铁剑掷出,想要以此击飞弩箭。 只可惜差了太远,已失去了击中的可能。 “啊……”郜通的狂笑声戛然而止,只见他的脖子瞬间就被弩箭射穿,留下了一个恐怖的血洞,此刻正朝外喷涌着鲜血。 “晁……起……阳……”郜通几乎是用呼出的气流说出了最后三个字后,倒在了地上,双眼密布血丝,狠狠地瞪着晁起阳所在的方向。 现场鸦雀无声,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局势的反转来的太快,显然无法适应众人的反应速度。 “呼……”荣睦见状心头一惊,后背竟也是冒出了阵阵冷汗,他看着这个自来到大青山以来,就不断找麻烦的人,惨死在自己面前时,心中有着无数说不出的感受。 有些高兴的是,这个死对头终于是离开了人世,而且还出自于他的同伙之手,有些难过的是,郜通如果恪尽职守,履行好他门都卫的职责,恐怕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然而更多的则是担忧,毕竟郜通身后可是郜天岩,尽管到目前为止,郜天岩还没有出手对付荣睦,可荣睦十分清楚,郜天岩只是因为受到与他制衡的那股力量所牵制,从而无法明面上对自己动手。 退一步讲,暂且先不论郜通究竟是不是他的义子,毕竟想认郜天岩为义父的人肯定不在少数,而对于一名武将而言,面子就代表了他的实力,地位同样也是他浴血奋战得来的,因此更多的愤怒肯定是来自于郜天岩的面子。 进一步讲,郜通就是郜天岩的义子,那么郜通的死,一定会激怒郜天岩,招致郜天岩疯狂的报复。 可不管怎么说现实就是,郜通死了,晔雨离开了,晁起阳和他经营已久的上林寨便是成了荣睦的囊中之物。这就是胜利者应得的奖赏,它会让人陷入无尽的疯狂。人性的占有欲望,定然会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先吃下这上林寨再说,就算是要打,也得吃饱了再打,吃的壮实了再打,吃的有劲儿了再打。想到这里,荣睦终于是坚定了内心,恢复了平静。 “戴统领,诸位兄弟辛苦了!”荣睦对着戴瑞和其麾下抱拳一笑。 “技不如人,幸不辱命!”戴瑞刚刚回过神来,先前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能够死里逃生,也是让他免不了心有余悸,甚至连浑身刀伤带来的疼痛感都是变得麻木了不少。 另外,荣睦奋力出手相助的那一幕,众人同样是看着眼里,暖在心中,尽管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可荣睦对于麾下兄弟们的情义却是不假。 “哪里的话,诸位能跟我荣睦出生入死,乃是我荣睦前世修来的福气,诸位兄弟,好生养伤,荣睦定不会亏待诸位兄弟!”荣睦对着众人再次一抱拳。 “二少爷,你没事!”祁宏气喘吁吁地从和睦客栈跑了出来,双手紧紧地抓着荣睦的肩膀,一脸担忧。 “没事,现在可不是嘘寒问暖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来处理呢!”荣睦对着祁宏一笑,转身朝着晁起阳走去,边走边愤怒地呵斥道。“晁起阳,你竟然故意杀害万山王朝武官郜通,该当何罪!” “呵呵,荣文书说笑了,本监察不过只是见郜通手持血铜刀,在这里滥杀无辜,这才拔刀相助,何来故意一说?”晁起阳面色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显然早已做好了准备。 “那郜通本是与你一伙,想打我大青山的注意,可不料事未如愿,你竟然对狼狈为奸的同党痛下杀手,现在却又堂而皇之的说自己是拔刀相助,真是恬不知耻!”荣睦走到晁起阳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道。 “呵呵,荣文书又说笑了,我上林寨隶属于坝阳城良安镇,从来都是与森木城杉鹭镇的大青山势不两立,另外,郜通曾经还截杀过我儿晁云,因此,郜通本就是与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我为何要与他同流合污?”晁起阳冷笑一声。“我可以念在你年少无知,不知天高地厚的份儿上,此事可就此揭过,不然我将此事禀告至坝阳城城抚,定会让你这个文书吃不了兜着走!” “晁起阳,你这恶人先告状,倒打一把的本事倒是不小,我荣睦实在佩服佩服!”荣睦也是冷笑一声,心中不禁暗叹,这个晁起阳,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死到临头了还自以为聪明,还想利用坝阳城威胁自己。 “好了,荣文书,天色已晚,本监察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在此多留了,还望荣文书有空常来上林寨坐坐,本监察定会盛情款待,告辞!”晁起阳对着荣睦抱拳一笑,心中暗骂道,你这个福大命大的毛头小子,本监察若不是将宝全压在了那个名叫晔雨的丫头身上,也不会落得个败兴而归,等下次本监察有所准备之后,再来要你的小命,你就先蹦跶几天,于是就欲转身而去。 “慢着,晁起阳,你这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这大青山可是我荣睦的所治之地,你在我这里寻衅滋事,杀人放火,现在说走就走,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荣睦淡淡地道。“今天这事,往轻里说了,是你们窝里内斗,自相残杀,往重里说了,是你们结党营私,中饱私囊,今天本文书必须你这个贪官污吏,万山叛徒绳之以法,否则天理难容!” “荣文书好大的口气啊!”晁起阳刚迈出一步的身形一滞,缓缓地转过身,面色有些阴沉道。“就凭你这个大青山的文书?我早就说过,森木城差了坝阳城十万八千里,只要坝阳城轻轻动上一根手指头,就够你森木城喝一壶的了!” “晁起阳,你一口一个坝阳城,难道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荣睦皱了皱眉头。“如今你触犯万山律典,已是铁证如山,还不速速伏法?” “铁证如山?荣文书,你的铁证在哪里?”晁起阳露出得意的笑容,尽管这里荣睦一方多达数百人,足可以当做证人,可万山王朝内部斗争颇为激烈,两地之间根本不会轻信任何一方之言,所以这所谓的证据,更是无从说起,因此,晁起阳倒是有恃无恐。 “晁起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荣睦转过头,对着站在和睦客栈屋顶,冷眼旁观的墨先生道。“老师,接下来该您出场了,不知这压轴大戏您能否演得精彩!?” 第81章 ——罪状书 “现在终于想起我了吗?”墨先生闻言淡淡一笑,双脚一点屋顶,如一阵清风一样,从和睦客栈的屋顶直落而下,稳稳地停在了荣睦的身旁。 “荣睦招数用尽,勉强退敌,为了我们的共同利益,所以这才不得不请老师出马。”荣睦恭敬地一抱拳道。 “嗯……”墨先生看着满身带伤,衣衫褴褛的荣睦满意地点点头。 显然此番历练,给荣睦带来了不少的好处,特别是荣睦能依靠着智谋将晔雨赶走,更是深得墨先生的欣赏。 “荣文书息怒,我等来迟!”查明鉴、白玉展和黎威等人从公厨内走出,看着荣睦有些凄惨的样子,以及周围不少受伤倒地的自己人,愧疚道。 “是我让他们先做手头的活计,拒绝他们参与其中的,要怪就怪我!”戴瑞对着荣睦一抱拳。 “言重了,言重了,诸位能各司其职,不因外界影响,就已经是立下了大功,何来罪过一说。”荣睦也是对着众人抱拳一笑,看着不少人都是面露不解之色,缓缓地道。“我举个例子一说,大家都能明白,比如白管事若是不忙与公厨事物,参与其中,说不定既会因此受伤,还会耽误了大家吃饭,岂不是得不偿失嘛!” “荣文书此言……”众人依旧有些发蒙。 “简单说来就是,白管事不去做饭,而跑去御敌,结果受了伤,做不了饭,戴统领本该去御敌,却不幸负伤,大家又都得吃饭,这样一来,岂不是都得饿肚子了?”荣睦略作思考道,耐心解释道。“这也就是我不太愿意让戴统领的人参与到黎威盖房的事情之中的愿意,换句话说,谁该做什么,就要心无旁骛地去做什么,这也就是我给大家分工的原因。” “荣文书进步不小啊,知道术业有专攻了。”墨先生忍不住赞了一声,话锋一转,面无表情地看着晁起阳道。“但现在可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啊!” “那是自然,毕竟如今两手空空,赏从何来啊!?”荣睦轻轻一笑,静静地看着晁起阳。“晁监察,可是这个道理?” “你想怎样!”晁起阳依旧是面色平静,可是其背后的衣衫已是被冷汗打湿,尽管手中依然握着那把褐色的精铁弩,但显然还无法因此达成全身而退的愿望。 “就是,你想怎样!”晁云躲在晁起阳的后面,面色惨白道。 “这样,我荣睦是个懂得变通的人,有个说法叫做父债子偿,不知晁监察是否听说过?”荣睦皱皱眉头道。 “从来都是别人欠我晁起阳的债,什么时候轮到我欠别人的债了,就算是有,那个人恐怕还没有出生!”晁起阳毫不退让道。 “哈哈哈……”荣睦仰头大笑一声,目光闪过一丝锐利。“不得不佩服晁监察的心态啊,真可谓是泰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不过这也更好,非常符合我对你的要求。” “呵呵……”晁起阳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显然对于荣睦这个不大不小的夸奖或是挖苦颇为受用。 “晁监察贵为万山王朝的文官,即便有命案在身,顶多也就会被革职查办而已,但晁云只是平头百姓一个,肯定死罪难逃,因此,如果我判这郜通是晁云所害的话,恐怕晁监察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荣睦打算好好敲打晁起阳一番,于是也不再客气。 “荣文书倒是异想天开,郜通不过只是一介反贼,差点要了荣文书的性命,我晁起阳不过恰巧路过,这才出手相助,至于我这个不中用的儿子,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晁起阳不满道。 “墨先生,看来谈判进行得不大顺利啊!”荣睦转过头,看着墨先生道。 “荣文书,此事交给我来处理!”戴瑞看着荣睦道。 “嗯,那我便在和睦公厨等你的消息。”荣睦语罢,肚子竟然也是不失时机的咕咕叫了起来,正好现在大局已定,这才放下心来,顺便将借机将晁起阳晾一晾。“老师,一路辛苦,咱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如何?” “嗯……”墨先生笑着点了点头。 “荣文书请,公厨内的饭菜刚刚出锅,正冒着热气呢,而且绝对管饱。”白玉点头道。 “有劳白管事了。”荣睦对着白玉展一抱拳,随墨先生等人走进了和睦公厨。 众人闻言,也是知趣地离开了,很快,刚才火爆的打斗现场变得冷冷清清,在月光的印衬下,还颇有几分静谧。 戴瑞见状,也不废话,手握那把几乎快要报废的铣铁佩剑,杀气腾腾地走到晁起阳的面前,冷声道。“晁监察,我这些个受伤的兄弟,都希望得到一个说法。” “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啊!”晁起阳自嘲一笑,扭过头,无奈地看着已是满头大汗的晁云道。“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晁云则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连忙点头,乖乖地跟着晁起阳也是走进了和睦公厨。 公厨内的饭桌上,摆放着几盘简单的饭菜,与晁起阳等人的毫无食欲相比,荣睦的吃相则会令所有的厨师都欣慰不已。 毕竟这个不过十三岁的少年,两天内走了差不多快三百里路,又先后与季腾海、施东昌、竹清等人斗智斗勇,换做是谁也是难以招架,再加上和晔雨的苦战,几乎是让荣睦的体力跟精力到达了极限,若不能及时补充,肯定会影响发育。 “晁监察,我这饭都吃了一大半了,难道你还没有想好吗?是不是觉得我荣睦面善,好欺负不成?”荣睦专心地嚼着饭菜,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哪里,哪里!”晁起阳连忙赔笑,心中暗骂一声:你这个小滑头,三番五次地找我麻烦,先是夺走了血茶树种子,又抢了上林寨的信物,然后乘人之危,策反了晁云的手下,如今怕是会狮子大开口,居然还自诩面善,简直就是个笑面虎。 “腹诽的事情,可以先搁在一边。”荣睦咽下嘴里的饭菜,撇了眼面露不悦之色的晁起阳,一眼便看出了他肯定在骂自己,于是不再犹豫。“祁宏,笔墨伺候,看看晁监察需要写点儿什么?” “好勒,二少爷。”祁宏连忙从和睦客栈的柜台内拿出笔墨纸砚,冷冷地放到了晁起阳的面前。 “心中可还有事未曾放下?”荣睦见晁起阳竟然是对着笔墨纸砚发起呆来,不满道。 晁起阳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荣睦,似乎在等待一个明确的答案。 “既然你不知道写什么,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荣睦夹一片白菜送进嘴里,缓思索了片刻后道。“罪状书,今有瀑龙州磐龙郡坝阳城良安镇上林寨人士晁云,在千韧州石川郡森木城杉鹭镇大青山用弩射杀本地武将门都卫郜通,现证据确凿,人赃并获,按万山律典,斩立决!” “什么,斩立决!?”晁起阳瞬间就失去了理智,愤怒地站起身,恶狠狠地瞪着荣睦。尽管晁起阳心里很清楚,晁云这个儿子有些低能,甚至用弱智形容也毫不过分。 可毕竟晁云是他与多位女子相处十多年后,唯一顺利出生的儿子,就算是再不中用,但眼看也已成年,可以为他生个聪明点的孙子,传宗接代,这也是他为何会不惜血本的投入彩礼,让晁云顺利迎娶施东昌的聪明女儿施琳儿的重要原因。 “这跟要了本监察的命有何区别!?”晁起阳暴怒地喊道。 “爹!我不要替你去死,你自己杀的人,你自己去偿命!”晁云闻言愣了片刻后,情绪失去了控制。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让两人的叫骂声都戛然而止。 “不肖子孙!”晁起阳愤怒地瞪着晁云,眼中血丝密布,全身上下都是在剧烈地发着抖。 “咳……”这一幕让荣睦大跌眼镜,这个一心护短的父亲,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自己的儿子。“我话都还有没有说完,你们着急什么?” 晁起阳和晁云皆是一愣,脸上保持着刚才的神态,定定地看着荣睦,一言不发。 “念在其父晁起阳治理上林寨多年,政绩显赫,百姓富足,且又为家中独子,因此暂缓两年执行,如悔过自新,死罪可免。”荣睦连忙补充道,他可不想把晁起阳逼得太紧,要知道,就算是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一个盘踞在上林寨几十年之久的老路霸,谁知道有没有点压箱底的招数,一旦用了出来,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死罪可免,死罪可免!?”晁起阳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复地念叨着。此时此刻,他已经不再顾忌自己的面子和形象了,那个平时对自己态度无比看中的晁起阳,显然对晁云能活着的消息更为在意。 晁云也是满脸激动,双眼甚至开始忍不住地留下眼泪,配合着他那臃肿的体态,看不住究竟是高兴还是愤怒,总之让人忍俊不禁。 “咳……”荣睦轻轻咳嗽一声,将两人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他的身上。“晁监察,口说无凭,立字为证。” “是,是,是……”晁起阳连忙拿起毛笔,努力控制着抖动的右手,按照荣睦所说,在纸上写好这张罪状书。 “云儿,将拇指咬破,在上面按上手印。”晁起阳放下毛笔道。 “好,好!”晁云将肥硕的手伸到嘴边用力一咬,忍着剧痛,在罪状书的落款处按下了手印。 “荣文书,请!”晁起阳双手颤颤巍巍地将罪状书抵到荣睦手中。 “嗯!”荣睦满意地点点头,一脸严肃道。“下面,我们来谈谈赔偿的事情。” 第82章 ——傀儡 “赔……赔偿?”晁起阳刚才有所缓和了脸色顿时就是一沉,故作不明就里地看着荣睦,暗骂道:这个小毛头,真是诡计多端,本监察此番恐怕是要陷入他的连环套了。“什么赔偿?” “这还用我说吗?”荣睦一眼就看穿了晁起阳的心思,冷笑一声。“晁监察三番五次地来找我的麻烦,我都一笑而过,常言道:师相肚里能撑船不是。可这一次却你差点要了我荣睦的小命,而且还将我的兄弟打伤,难道不需要补偿吗?” “荣文书也知道,我上林寨与你大青山别无二致,都是地处万山王朝边境地区,山大沟深、穷乡僻壤的小地方,恐怕是难以满足荣文书的要求啊!”晁起阳无奈一笑,这的确是他心里的大实话。 对于上林寨这个位于坝阳城最西边的地方,几乎不受坝阳城的待见,例如修路、架桥、减税等等好事,从来都轮不到这里。尽管他在上林寨赚得钵满盆满,可别说是与坝阳城的那些达官贵人相比,就是连良安镇的那些个富人都相距甚远。 “无碍。”荣睦微微摇头,虽然身为商人子弟的他对于铜币的渴望十分强烈,但苦读八年,让他明白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加之他现在又身为文书一职,深知杉鹭镇粮食亏空带来的危害有多么严重,正好上林寨坐拥千亩良田,定然可解燃眉之急,于是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放下手中碗筷,饶有兴致地看着晁起阳,摆出一副吃定他的态势,强硬道。“你那上林寨我荣睦全要了。” “什……什么?”晁起阳立刻瞪圆了血丝密布的双眼,猛地地站起身喝道。“我这个监察令可是万山王朝皇族所赐,难道荣文书是想改朝换代不成?” “咳……”荣睦被晁起阳突然扣来的大帽子呛得咳嗽一声,暗骂晁起阳偷换概念,连忙摆摆手道。“你还是上林寨的监察令,但上林寨的一切必须得听我的,这么说来,晁监察是否听得懂?” “呼……”晁起阳闻言,六神无主地坐了下来,这个人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半晌才极为不甘道。“荣文书的意思,是让本监察当个傀儡了吗?” “就是这个意思。”荣睦十分坚定地点点头。 “荣文书好大的口气啊!”晁起阳惨笑一声。“就不怕把我上林寨崩掉你的牙齿,撑破你的肚皮吗?” “多谢晁监察关心,另外,至于云苍宗这个祸国殃民的毒瘤,我荣睦迟早都会收拾的。”荣睦自信一笑,伸出手道。“将你的黄楠木仙鹤配饰跟毛笔交给我!” 晁起阳极为怨毒地剐着了荣睦一眼,恨不能将这个毛头小子身上的肉,一口一口地咬下来,以解心头之恨,但他后面的那个中年人,却令晁起阳不得不冷静下来,只好满心不甘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黄色仙鹤胸配扔到荣睦面前。“黄楠木的毛笔在上林寨,现在无法给你。” “无碍。”荣睦接过黄楠木仙鹤胸配,在手中把玩着,将目光投向晁云道。“差点忘了,晁云今后两年内必须留在我指定的地方,这个地方暂时保密,但一定会确保他的安全,可若是他表现不好的话,我随时都会将他投进大狱。” “你!”晁起阳愤怒指着荣睦,可心中却是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脾气,就连腹诽这个出气的招数,都已被气的忘记了,现在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 “劳烦晁监察将郜通的尸首和其手下妥善处理,毕竟郜通的义父可是郜天岩。”荣睦直接无视了晁起阳的态度,而后者见状,只得微微点头,拍了拍晁云的肩膀后,这个智力有些地下的儿子立刻会意的跑了出去,似乎是开窍了一般。 “多谢晁监察成全,上林寨内所有的护卫,我都会照单全收,当然,他们若是看不起我荣睦,也可另谋高就,另外,我会好生相待上林寨的百姓,这一点还望晁监察放心。”看着这个三番五次来找麻烦的敌人终于服软,荣睦焦躁的心中顿时有一股甘泉流过,令他无比舒爽,于是对着晁起阳抱拳一笑,故意拉长了嗓音。“至于你今后的安排嘛……” “随荣文书安排。”晁起阳淡淡地看了眼荣睦,面色恢复如初,猜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只要晁监察能安分守己,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你的全部钱财,上林楼的正常收入,所有的家丁女眷,房屋田地,我荣睦绝不碰一根手指头。作为限制晁云自由的补偿,等忙过这一阵子,我会给晁云说个媳妇,争取早点给你生个大胖孙子,也好让你享享清福。”荣睦略作思考道。“至于那个精铁弩嘛,我希望晁监察最好给我,以免横生枝节。” “呵呵……”晁起阳面色平静地从袖中将精铁弩递到荣睦手中。 “还有这个副城抚的事情,我荣睦会牢记在心,毕竟在我成长的路上,离不开晁监察的抬爱,因此给我几年时间,定会圆了这个夙愿。”荣睦掂了掂轻巧的精铁弩,深知这是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大杀器,于是也将其收进了袖中,自信一笑,客气道。“今天天色已晚,不如晁监察就现在大青山住下,待得明天一早,咱们再去上林寨交接,如何?” “就依荣文书。”晁起阳点点头。 “白管事,今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这饭菜钱就别省了,饿谁也不能饿道自己家人,不是嘛!”荣睦转过头对着白玉展使了个眼色。 “饭菜管饱,良安春管够!”白玉展拍拍手,只见两个小二手脚麻利地将饭菜酒水放在了晁起阳的面前。 不到一刻钟时间,就见晁云气喘吁吁地跑回屋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荣睦道。“荣文书,郜通的尸体等会这个地方埋了,他的手下随你处置,还有我上林寨的壮汉,也由荣文书发落。” “好!时候不早了,荣睦先行告辞,明早见。”荣睦缓缓起身,对着晁起阳一抱拳后,与墨先生和戴瑞快步离开了公厨。 屋外,刚才留下的一地狼藉,已被清理干净,看不出有任何打斗的痕迹。郜通手下八个受伤的壮汉,被绳子牢牢地捆着,呆呆地站在一旁,晁起阳手下的二十个壮汉则是在一旁紧紧地盯着他们。 而另一侧的地上,则整齐的摆放着二十八把铣铁剑,和一把血铜刀。 “禀荣文书,统领戴瑞现有战报如下:此番我方共有十七人出站迎敌,其中九人配有铣铁武器,八人配有木棒,敌方共有三十二人,二十八人配有铣铁剑,经过激烈战斗,在墨先生的助阵下,我方人员虽然全部受轻伤,折损铣铁佩剑一把,但俘获三十人,荣文书击退一人,晁起阳击杀一人,缴获铣铁剑二十八柄,血铜刀一把。”戴瑞对着荣睦抱拳道。 “戴统领和兄弟们浴血奋战,都辛苦了!”荣睦对着戴瑞点点头,显然没有料想到戴瑞竟然会主动向他禀报战报,毕竟这个平时少言寡语的人,能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来,荣睦还是头一次见到。 看来经过此番历练,的确令戴瑞等人有所成长,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支刚刚组建不久,又缺兵少器的队伍,能有今天这个样子,戴瑞功不可没。 想到这里,荣睦朝着摆放着缴获来的武器缓缓走去,弯下腰,捡起血铜刀,握在手中后,顿感这血铜刀比铣铁剑沉上不少,他双手紧握,在空中用力挥舞了几下,伴随着传来的刚猛与韧劲,立刻就发出了尖锐的破风声,那声音比起铣铁剑来,光是气势就要强上不少。 “戴统领,荣睦现在一穷二白,无力赐予你像样的奖赏,这血铜刀是你的战利品,为今后所用,今后发达了,一定不会亏待于你,至于这些铣铁剑,也一并交由戴统领处置。”荣睦手腕一转,将刀柄方向朝外,递到了戴瑞手中。“还望戴统领多多包涵。” “荣文书言重了,戴瑞愿为荣文书马首是瞻!”戴瑞双目露出炽热的眼神,呼吸都是变得急促了许多,双手有些颤抖地从荣睦手中接过血铜刀,对着荣睦抱拳道。 “好生养伤。”荣睦拍拍戴瑞的肩膀,转过身,对着郜通和晁起阳的手下道。“诸位兄弟,我荣睦本就不是什么狠辣之人,可面对某些人三番五次的挑衅,不得不做出些回应,多有得罪了!” 二十八名壮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有些不明白荣睦的用意。 “作为护卫和打手,各为其主效命,名正言顺,不过现在郜通已死,晁起阳也已归顺,过去的事情可以就此揭过。”荣睦顿了顿。“现在我荣睦手头急需人才,诸位若是能看得起荣睦的话,我荣睦将一视同仁,今后,我还会为所有人建造宽敞舒服的居住之地,每人每年三百铜币的俸禄,若是觉得不习惯或是另有打算,随时都可以离开,同时还能领取三百铜币的遣散费,如何?” “荣文书这是要釜底抽薪啊!”墨先生会心一笑道。 “现在缺兵少将,正是用人关头,另外我一直都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啊!”荣睦轻轻一叹,本想对墨先生激将一番,但碍于他手中的教化尺,只得作罢。 “真有此等好事?” “不会是骗我们!” “郜通和晁起阳可都没有这般对待我们。” 二十八名壮汉阵中传来了怀疑的声音。 “诸位兄弟,在下戴瑞,这先前与你们交手这支队伍的统领,荣文书并无半点虚言,诸位大可放心!”戴瑞对着二十八名壮汉抱拳道。 “戴统领身手不凡,有帅才之相,若是尽心尽力,诸位今后皆可成大器。”荣睦点头一笑。“事发突然,诸位兄弟可能有些难以适应,先别急着表态,今天诸位兄弟同样也是殊死搏杀,好生休息一晚,明早再做决定!” “劳烦戴统领安排好诸位兄弟的食宿。”荣睦见二十八名壮汉立刻沉默下来,深知他们正在认真考虑,毕竟此事不小,因此也不再多说什么,就欲转身而去。 “荣文书,我愿意!” “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 …… “我荣睦定不会辜负诸位兄弟的信任!”荣睦抱拳朗声道。 第83章 ——接收上林寨 翌日辰时,荣睦、墨先生和晁起阳等人吃过早饭后,便早早出发,赶往上林寨。由于戴瑞等人身上有伤,加之局势已定,并有墨先生随行,所以在荣睦的坚持下,这才没有一同前往。 走在同样的路上,荣睦却是不同的心情,第一次是去借刀杀人,第二次是去黑市,本来计划第三次是去黑市出售茶膏,没想到却是变成了将上林寨收入囊中。 这着实令荣睦颇为兴奋,虽然又是起了个大早,身上还受了些伤,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些皆是没有什么大碍,反而令他一扫来回的奔波让的疲惫之感,因此他精神振奋,整个人都是显得神采奕奕。 而与物质的收获相比,经验和胆识在历练中的不断积累,才是最为宝贵的。尽管荣睦之前几乎手不释卷,饱读诗书,熟知历史,可那仅仅是书本上的文字,顶多能够作为参考和借鉴,一旦照搬过来,则只会是落得牛头不对马嘴结果。 毕竟,书中记录的东西只是过去的经典,并非未来的要走路线。 大青山距离上林寨不过五十里路,加上地势降低,让这个大下坡走起来十分轻松,不到两个时辰,众人就已是距离上林寨不到三里。 “晁监察,上林寨在你的治理下,真可谓是百姓富足,夜不闭户啊!”荣睦看了眼面色平静的晁起阳。虽然对他与云苍宗勾结和对自己百般刁难十分不满,但对他所做的事情,并无抹黑之意。 “呵呵,荣文书过奖了,上林寨地处盆地边缘,坐拥千亩良田,又有坝阳河灌溉,就算是本监察无心治理上林寨,也不影响它今天的样子。”晁起阳淡淡一笑,虽然深知这是荣睦对他的奉承,但依然非常受用。“若是将大青山这个不毛之地交于我,肯定不及荣文书治理的好!” “荣睦只是侥幸而已。”荣睦也是会心一笑,不再跟晁起阳就治理水平的高低纠缠,毕竟上林寨再好,现在也是荣睦的地盘,就算大青山再差,也是大青山吞并了上林寨。 这一笔丰厚的收获,自然离不开墨先生的功劳,如果没有这个能文会武的老师,这个十三岁的书生,面对这些个虎狼之人,肯定早就死于非命了。 “前面就是我监察令的府邸了,不知荣文书是打算去那里与我交接,还是去上林楼?”晁起阳停下脚步道。 “你是地主,听你的。”荣睦客气一笑。 “就在监察令府邸,那里基本闲置多年,卷宗、《政令册》还有那黄楠毛笔都在此处,荣文书可直接入驻。”晁起阳迈步向前走去。 这时,二十个手持铣铁剑的壮汉走来,整齐地站在原地,对着晁起阳抱拳道。“恭迎晁监察!” “嗯……荣文书,这是我上林寨的武将,二等门都卫郑高。”晁起阳点点头,指着身旁的荣睦,满脸严肃道。“我现在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了,郑高,今后你们就跟着荣睦,荣文,我这里已经不再需要保护了,上林寨以后由他治理,你们以后必须听命于他,如若不然,按叛变论处,斩立决!” “是!”一位面庞黝黑,一脸肃杀的壮汉走出队列,右臂抬起,紧握铣铁剑的手腕一转,剑刃朝下,拳头重重地在左胸处砸了一下,传出咚的一声闷响。 “据说荣文书每年都会给你买三百铜币的俸禄,而且管吃管住,有条件的话,还能给你们盖房子住,若是你们不愿继续干,可领到三百铜币的遣散费。”晁起阳缓缓道。 “咳……”荣睦尴尬一笑,立刻明白了晁起阳已经放弃了抵抗,将这支队伍交给了自己,虽然晁起阳对于自己的信任程度还有待考量,可谁都知道,这支队伍,各种开销可是非常大的,光是武器荣睦现在就难以配齐,护甲就不用提了,而那天价的湿地马则更是遥遥无期。 可不管如何,经过昨晚的一番考虑,除过郜通手下有三人因家中妻儿无暇照顾等原因,从戴瑞那里各领到三百铜币离开之外,其他人等皆是同意加入。 这样以来,戴瑞加上之前的十六人,现在队伍中的人数达到了六十一人,铣铁剑的数量,也是增加到了五十六把,虽然还有五人没有配备铣铁剑,可只要将整个队伍的参战人数调整至五十六人,其余五人随时准备替换,就可以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在万山王朝各地的军队阵中,除过各级武将的等级相同外,武器装备等级、军队人数多少、兵种搭配比例、俸禄待遇高低和作战能力水平皆是参差不齐,例如远在虎原镇任二等门都卫的荣和,就统领着一支一百人的护卫队,可在上林寨,满打满算也仅有五十余人。 之所以会如此大的差异,主要还是由万山王朝各地经济水平、人口数量和地理位置等诸多因素决定的。某地区人多、富足又处平原或丘陵等地,军队各个层级自然就要高出许多,反之则要低上不上。 当然,据点和矿山等距离边境线不远的战略要地,则根据其重要程度,分别由城、郡、州甚至是万山王朝负责出资,驻扎最为精良的军队,保证其所有权属于万山王朝。 而从良安镇频频与宗室王朝交战,却是依然无法引起高层的重视来看,此地着实不是什么重要的矿山或据点。这也就为荣睦等人的大展身手提供了有力的条件。不然,一个城级别的军队,反手就能将荣睦等人的野心扼杀。 当然,有优势就会有劣势,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赚钱十分不易,交通也极为不便,想到这里,荣睦不禁又有些头大起来,毕竟刚从施东昌那里借贷来的七十万铜币可不是光用来养人的,而是用作更大的生意,可饶是如此,荣睦也深知这支队伍的重要性,于是自信一笑。“只要诸位兄弟不嫌弃,我荣睦必定会给诸位兄弟带来更好的待遇,不论是精铁还是血铜制造的武器装备,还是什么湿地马,今后都有机会得到,但前提是,诸位兄弟可得鼎力相助啊!” “荣文书放心,我郑高乃是万山王朝亲命的二等门都卫,本就应保护文官和百姓的安危!”郑高对着荣睦一点头。“今后愿我众兄弟愿与荣文书一道出生入死!” “多谢郑都卫信任,我荣睦目前正是缺兵少将,得此队伍,定然前途无量。”荣睦对着郑高一抱拳。“但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现在我阵中已有统领戴瑞,虽然并非军中人事,可按照先来后到的排名,你也只能屈居次席,但这样一来,恐怕有失公平,因此,你们之间将有一场比试,胜者为首,当然这样不影响你在军中的职务。” “多谢荣文书抬爱!”郑高爽朗一笑。 “只不过戴瑞昨夜受伤,至今还未痊愈,所以还望郑都卫能稍等些时日。”荣睦点点头。 “是!”郑高对着荣睦等人一抱拳,与麾下壮汉知趣地让开了一条通道后,将监察令府邸的大门打开。 “请!”晁起阳伸出右手道。 “请!”荣睦也是伸出右手道。 晁起阳也不客气,先荣睦一步走进了宅院,荣睦等人随后鱼贯而入,来到正房的木屋里相继落座。 “这里与上林楼的雅间比起来倒是有些寒酸啊!”荣睦环视屋内摆设,只见几把椅子将一张书桌环绕其中,一个不大的书架,紧靠着墙壁,塞满了各类书籍。 “呵呵,这些家当,以及这间木屋,还都是我亲自出资购买,当时允诺好的事情,除过一年二百四十铜币的俸禄照常发放之外,其余均是一纸空文。”晁起阳坐在书桌前的主位上,讥讽一笑。“而直到我十多年前升职为监察令,这二百二十铜币的俸禄,也是一个铜币都未曾涨过。” “我倒是与晁监察的遭遇类似,只不过连二百二十铜币俸禄的影子都没有见过。”荣睦无奈一笑。“不光如此,在那本可笑的卷宗里面,明明写着大青山去年的赋税有八千九百四十五铜币,可赵江瑞却说去年的赋税为十二万铜币,若是不能完成的话,就对我革职查办。” “没想到荣文书也会由此遭遇啊!”晁起阳望向荣睦的眼神中,竟然也是有着一丝惺惺相惜之感。“真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中举为人奴!” “所以万山王朝的商业才如此发达,我等不去经商,而是选择仕途之路,相比皆是有着一颗不小的野心!”荣睦会心一笑。 “野心倒是谈不上,能让百姓富足的同时,也顺带过上好日子就行。”晁起阳面色平静。 “原来如此。”荣睦微微点头。“我现在还有一事不明白,还想向晁监察请教一番。” “不必客气,请说。”晁起阳看着荣睦道。 “就是你与云苍宗是什么关系,据我所知,这个云苍宗可是宗室王朝在我万山王朝的奸细。”荣睦顿了顿,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立刻想到了段飞与敌人同归于尽的那惨烈一幕。“而且我还亲眼目睹过云苍宗之人,在我万山王朝滥杀无辜,这好像是与晁监察您能让百姓富足的同时,也顺带过上好日子的愿望不相符啊!” 第85章 ——准备考核 “这是上林寨仓库的钥匙。”晁起阳从怀中掏出一把铜制的钥匙递到荣睦手中。“切记装好,不然强行拆掉的话,我这张老脸会有些挂不住的。” 荣睦接过钥匙,仔细一看,竟是与普通的铜制钥匙有些不同,掂量了几下才发现要轻上许多后,小心地将其收入怀中。 “购买粮食蔬菜的话,你可以直接去找尚青,他是上林寨的名士,有绝对的权威,所以这钥匙他也有一把。”晁起阳抬头看了眼天空。“已快到未时了,不如荣文书到我上林楼吃个便饭如何?” “多谢劳晁监察了。”荣睦对着晁起阳恭敬地一抱拳。“不过荣睦还有要事要办,所以下次再和晁监察一叙。” “那就依荣文!”晁起阳点点头,对着一位气喘吁吁的青年使了个眼色。 “这是上林楼的窝头和熟牛肉。”青年会意地将一个包袱递到荣睦手中。“还有一瓶上林红。” “晁监察真是心细啊!”荣睦接过包袱跨在身上,走到晁起阳身边,轻声道。“人多我差点忘了,不知晁云可有喜欢的姑娘?” “杉鹭镇钱房掌柜施东昌的小女儿施琳儿。”晁起阳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当初我已是准备好了八十八万铜币的财力,只可惜被这个不争气的云儿挥霍一空,所以……” “晁监察真是好眼光啊,荣睦定会尽力撮合的。”荣睦点头道,心中暗想,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就算自己的儿子晁云有些先天不足,可还是愿意尽其所能的去寻找一个中意的儿媳,要知道这个施琳儿的精明比起施东昌来,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绝对看不上晁云。 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路谁都知道,更何况这个如粮仓一般的上林寨,会带给荣睦今后的发展壮大提供了有力的物质基础,俗话说,家中有粮,心里不慌。因此,不论如何都是要去硬着头皮去争取一番了。 “有劳荣文书了!”晁起阳客气抱拳道。 “告辞!”荣睦点头抱拳道。由于郑高等人目前是上林寨内唯一的一支军队,尽管荣睦很想让其与戴瑞等人尽快形成战斗力,以免出现类似准备不足,仓促迎战的窘境,可为了保障上林寨的安全,也只能作罢。 “一路走好!”晁起阳看着荣睦与墨先生远去的背影,与郑高相视一望,皆在猜测着对方的心思。 “不知晁监察这是为何?”郑高终于是有些不耐地问道。 “我老了,已经五十多岁了,是知天命的时候了,那云苍宗得寸进尺,应付起来着实有些力不从心了。”晁起阳轻轻一叹,旋即露出欣慰的神态道。“这小子有勇有谋,将来必成大器,你也还年轻,趁他羽翼未丰,好生辅佐,定会有你出头之日。” “多谢晁监察指点!”郑高若有所思道。 一路上,荣睦与墨先生都是沉默不语,除过饥肠辘辘地狼吞虎咽了晁起阳送来的窝头和牛肉外,本来从不饮酒的荣睦,倒是极为罕见的跟墨先生平分了那一瓶上林红。 借着由嗓子贯穿至胃里的辛辣与灼热,一丝若醉若醒的微醺之感传来,荣睦终于是在重重困难之后,找到了难得的安慰感,因此也明白了为何世人大多爱喝几口酒的习惯。毕竟,这既可以缓解疲劳,也能排解心乏。 其实荣睦一直都在仔细计算着这笔不赚钱的粮食买卖,按照晁起阳所说,上林寨每月消耗粮食和蔬菜各一千二百斤,现在又是只是十月中旬,距离明年的收获还有近五个月时间。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至少还得多预留一个月的消耗。 也就是说,减去七千二百斤粮食和蔬菜后,剩余四十一万三千一百斤粮食和二十三万两千八百斤蔬菜,按照杉鹭镇一个月需要粮食七万两千斤来计算,这些粮食顶多够吃五个多月。 但是若加上蔬菜的话,则可以增加三个多月的时间,可就怕杉鹭镇的蔬菜充足,且品种较多,不需要这两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品种。 “真是麻烦啊!”荣睦长叹一声。 “怎么,挨饿愁,粮多也愁?”墨先生摇头一笑。“难不成今后钱多了也要为存钱的地方而发愁吗?” “老师又取笑荣睦了,目前大青山虽仅有三百余人,可按照我的想法来算,至少得是有五百人才可以勉强合格。”荣睦露出无奈的表情。“所以,我给大青山预留了可吃六个月,共七万两千斤的粮食和蔬菜。另外这笔粮菜买卖,按照粮菜各一铜币十五斤的成本价计算,需要四万七千三百八十铜币的本金,按照市场价一铜币十斤来算的话,顶多卖上五万六千六百七十铜币,利润不过仅仅九千二百九十铜币而已,连那一万五千铜币的利息都是不够还的。” “而且,这五十六万六千七百斤粮食和蔬菜,要想一次拉完的话,需要五百六十七辆由两匹山地矮马组成的马车才能办到,更何况,算上借用荣家的八辆马车,现在也才是只有十一辆马车,足足得跑上五十二个来回才可以,另外,杉鹭镇距离上林寨二百三十里地,马车每天能走六十里地,八天才能跑上一个来回,一年零一个半月才能将粮食运完,把钱赚到手。到那时候,不是杉鹭镇的人饿死了,就是粮食和蔬菜发霉了!”荣睦苦笑一声。“所以,还得去找找乐会长,不然我还真没法儿解决这事。” “这个乐万里的确神通广大,为人又颇为正义,的确是个可用之人。”墨先生顿了顿。“等到你什么时候用不上乐万里了,就真的可以在杉鹭镇独当一面了。” “这我自然知晓。”荣睦神秘一笑。“这也是我的一个目标。” “哦?”墨先生颇有深意地看了荣睦一眼。“看来荣文书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的确是在下棋,但是至于大不大,还请老师静观其变。”荣睦略作思考,话锋一转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能有个马车坐着,虽然在外人看来,不过只是显示身份的标志而已,但对于我来说,则可以实实在在节省些力气。” “荣文书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墨先生白了荣睦一眼,袖中的教化尺滑出,稳稳地落在手中。 “老师,常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想老师您已是圣贤,这要求肯定比君子得高出不少!”荣睦讪讪一笑。“眼下我除了茶膏之外,没有其他任何能够拿得出手的商品,这七十万铜币,必须得砸出一个值钱的玩意儿来,不然,这个大窟窿我可是填不上。” “愿闻其详!”墨先生收起教化尺,一脸期待道。 “说来话长,还望老师多多指点。”荣睦思索了片刻。“现在虽然距离明年九月的森木城城试,还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可要想通过杉鹭镇的考核,大青山的赋税增长一成可是还远远不够,我考中杉鹭镇举人的时候,就出现了柳明和宋文玺这两个徇私舞弊之人,那所谓的考核,谁也不能保证这两人肯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再加上淘汰机制,万一半路杀出来一个,我的名额肯定不保。” “荣文书考虑到的事情,一定会发生的。”墨先生轻抚着胡须道。“毕竟,你已经彻将季腾海彻底得罪了,另外,郜天岩的心情,肯定也跟季腾海差不多。” “所以才要趁森木城副城抚袁魁来杉鹭镇视察的机会,好好表现一番,我还就不信,这森木城的文官还都是一丘之貉?”荣睦踌躇满志道。 “看来荣文书的心里已经有主意了啊!”墨先生露出期待的目光。 “我荣睦可不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谁想咬一口,就能咬一口,同样的错误,我可不会再犯第二次。”荣睦微微点头。“虽然目前不知道柳明宋文玺究竟在何处任职,但可以肯定的是,那里的条件肯定比大青山强上百倍,轻轻松松就能完成杉鹭镇考核,至于森木城的城试,对于他二人来说,虽不至于十拿九稳,可也比我的把握大得多。” “那是自然,柳明的爹可是柳塘镇的镇守柳天祝,宋文玺的父亲也是柳塘镇的一等校尉宋岩铁,在森木城肯定多少还是有些关系的。”墨先生沉声道。“看来荣文书的劲敌还真是不少呢!”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仇人多了不怕!”荣睦自信一笑。 “倒是有几分自信。”墨先生微微一笑。“不过到时候最好不要厚着脸皮找我出手。” 咳……荣睦面露尴尬之色,低头赶路,不再言语。 两人说话间,这五十里的缓坡已是走了大半。虽然荣睦的双腿酸软无力,可是为了能尽快实现目标,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再加上墨先生的鞭策,这段时间的赶路之旅,更像是在炼体。 尽管墨先生一再强调,最为重要的是头脑,而非四肢,可从他的所作所为来看,身体的重要性也同样举足轻重,毕竟墨先生不可能时刻都可以保护荣睦。 当荣睦与墨先生赶到大青山的时候,已是戌时一刻,随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忙碌了一天的青壮劳力已是陆陆续续地前往和睦公厨吃饭。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众多青壮劳力互相间基本熟知,尽管居住的条件有些简陋,可对于这个没有雇主压迫欺凌,多劳多得的举措十分满意,尽管要想达到额外奖励的要求有些困难,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熟悉和磨炼后,所有人都明白,只要肯下力气,皆是可以得到那份额外的收入。 显然,荣睦之前制定的简单规则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第86章 ——再次制作火药 回到大青山的荣睦,本打算去了解一下茶叶采摘和茶膏制作的进度,公厨食材的多少以及门都卫府邸的建造情况,但转念一想,百里易行明天才能赶到,不如一切等到明天再说。 于是,荣睦在东七的文书府邸内一待就是整整一天,除过吃饭和去厕所之外,几乎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虽然昨天这里被毁得一片狼藉,但有黎威这个建房管事在,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一个上午就恢复如初。 连续几天的奔波,荣睦都是在咬牙坚持着,可人的体力和精力毕竟还都是有极限的,短暂的透支没有什么,若是长期如此,反而会加速衰老。 因此,墨先生倒是也没有急着去叫荣睦,过几天的茶膏售卖和粮菜运输的事情就够荣睦受得了,若是再去折磨他,恐怕换做是谁,都会抓狂的。 一天的休息时间匆匆而过,第二天午时,还不待荣睦的懒觉睡醒,就被墨先生叫醒,赶到和睦公厨后,百里易行等人已是将所有的货物全部卸完,众人纷纷座。 “唐叔,百里管事,一路辛苦!”荣睦对着二人抱拳道。 “哪里哪里,应该的!”二人也是抱拳还礼道。 “荣文书,竹叶薪已按照查管事的意思安顿好了,雄黄和秤也已让百里风和百里雨送往文书府邸。”百里易行道。 “多谢了!”荣睦点点头,抱歉一笑。“哦,差点忘了,现在和睦客栈几乎已经爆满,大青山当地百姓人家的条件又十分有限,所以只能委屈一下,在客栈里面挤一挤了。” “荣文书言重了,能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等已经十分满足,现在又管吃管喝,做人不能太过分了!”百里易行摇头一笑。 “受累了!”荣睦点点头,坐了下来。 “二少爷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了?”祁宏关心道。 “无碍,这不活蹦乱跳呢么!”荣睦咧嘴一笑。“大家都动筷子,咱们边吃边聊,不然这可口的饭菜就要凉了!” “是是是……”众人相视一笑,也是不再客气,饭桌上立刻传来了碗筷碰撞的叮当声…… “荣文书,这茶……”查明鉴沉声道。 “查管事,此事我心中有数,只要没有太大的变化,按部就班地进行便可。”荣睦对着查明鉴点点头,示意查明鉴人多口杂,这事需要暂时保密,最好背开人说。 其实,荣睦昨天并没有闲着,他早就按照先前的进度进行了计算,每天大概需耗费二百五十斤干茶,可熬制出一百二十五斤茶膏,现在刚好是第四天的中午,等到晚上,差不多刚好能熬制出五百斤茶膏。 目前荣睦有三辆由两匹山地矮马组成的两轮马车,每辆马车可载货一钧,也就是一千斤。茶膏的体积不大,刚好一车可以装上一千斤。 “是……”查明鉴立刻就明白了荣睦的意思。 “唐叔,荣家这二十五辆马车能否借我一用。”荣睦转念一想,既然借用八辆马车也是借用,借用他二十五辆马车不还是一样的借用,立刻放下碗筷,满脸期待地看着唐庸。 “这我得向家主禀报一下,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唐雍虽然面露难色,可还是微微点头,继续道。“但二少爷都开口了,唐庸自然不能拒绝。” “多谢唐叔了,此事只能先斩后奏。”荣睦点点头,心中大概一算,这五十六万六千七百斤粮食和蔬菜,靠这二十五辆车马,差不多二十三个来回,大概六个多月就能运送完毕,足足比之前的一年零一个半月提前一倍,若是荣家还能拿出更多车马的话,时间肯定还能提前。 要知道作为商人,此番他可是有着七十三万五千铜币的借贷,而粮食和蔬菜就要花去足足四万七千三百八十铜币,这还不算荣家车马的雇佣费。 但同样作为杉鹭镇的文官和百姓,这点风险跟压力又算的了什么? “今天先好生休息,等明天辰时,咱们得赶去上林寨,将那里的蔬菜和粮食运往杉鹭镇,本想着跟唐叔一起回去,可是时间太紧,有些来不及,所以只能略写书信一封,劳烦唐叔转交给父亲。”想到这里,荣睦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 “二少爷客气了。”唐雍点头一笑,这才反应过来,顿时一愣。“粮食和蔬菜?二少爷,你这是要……” “唐叔,这是我做得一点小本买卖。”荣睦本打算将杉鹭镇粮食亏空的事情告诉他,可转念一想,万一此事走露了风声,会造成百姓的恐慌,于是只好顿了顿道。“只让车队多绕一百里的路而已,报酬还按之前我租借车马的价钱一样,如何?” “我想家主也一定不会说什么的,这样比空跑要强得多。”唐雍点点头。 “多谢唐叔理解。”荣睦对着唐雍一抱拳。“黎管事,现在这二百钧的赤杨木已经运抵,按照之前的计划,除过再建造一栋和睦客栈和门都卫府邸之外,还得建造马棚和养马场,至于建造地点和建造方式,全由黎管事定夺,只要能确保马儿越来越多,越来越壮便可。” “是,荣文书。”黎威抱拳回道。 “此事就劳烦黎管事了,待得从杉鹭镇回来后,我会想办法增加黎管事这边的人手。”荣睦对着黎威抱拳道。“另外,还要麻烦黎管事,吃过饭后将茶碱和木炭,送到我屋子里。” “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已是酒足饭饱,皆是各自离开,赶去暂时休息的地方。荣睦则独自一人回到书房里,研好墨汁,备好纸张,将榧竹笔蘸饱了墨,在纸上写道: 父亲大人: 万福金安 孩儿已寻得部分粮食蔬菜,暂借荣家车马一用,运往杉鹭镇,车马按市价支付酬劳,粮食蔬菜按市价出售,所得利润归荣家所有。 先斩后奏,望父亲大人见谅! 荣睦 “呼……希望能蒙混过关。”荣睦自信一笑,深知这封信肯定会被小叔荣景水和堂哥荣昊看见,于是只写到了利润归荣家所有,却故意影藏了利润的多少,但荣睦则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本来还打算赚些钱,这下看来是要赔上老本了,不过若是能改变父亲在家中的地位,也算是值得。” 荣睦无奈一笑,将纸张折好,精神十足地拿出羊皮纸来,准备再制作一些火药。 与晔雨的苦战,让荣睦见识到了火药的厉害,尽管第一次用良安春瓶子制作的火药顶多算得上是个大炮仗,可也因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从而战胜了晔雨。 否则,以他这个羸弱书生的身份,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身板,就算是搭上了性命,也未必能伤到晔雨的一根毫毛。再加之荣睦亲眼目睹了城司马段飞与云苍宗敌人的同归于尽,更是令得荣睦对火器充满了兴趣。 毕竟,每当荣睦想要从墨先生身上学到高强的武艺时,墨先生总会淡淡一笑,指着脑袋告诉荣睦,聪明的大脑远比发达的四肢更为重要。 “荣文书这是尝到甜头了啊!”墨先生推门而入,只见荣睦将三种原材料整齐的摆放再书桌上,俨然一副打算制作火药的架势。 “那是自然。”荣睦得意一笑,将从陆寿年那里得来的秤也摆在了桌上。“此次的原材料比起之前来要好上不少。” “嗯……”墨先生点点头。“雄黄虽算不上极品,可也在中上水平。” “还有这茶碱,明显比霜碱的纯度高上不少,再就这经过燃烧的赤杨木木炭,比起从山上砍下来柴火烧成的木炭的质地来说,也是提升了不止一个等级。”荣睦咂咂嘴,忍不住赞了一声。 不过原来材料的质量提高了,精度可不能再马虎下去,于是,荣睦屏气凝神,按照羊皮纸上的比例,依次将三种材料放在秤上,争取分毫不差。 荣睦那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就好比秤上的不是雄黄、霜碱和木炭,而是真金白银一般,哪怕是毫厘之差也都会让其肉痛不已,于是明察秋毫下,竟是一口气完成了将近二十瓶良安春的制作。 当然,在此番制作中,依旧是加入了动物的油脂,这样可以产生不小的火焰,尽管可能无法大幅度提升其威力,可就是这爆燃的火光,也会让敌人不寒而栗。 不过,得益于谢氏三兄弟的鹌鹑,与上次不同的是,由牛油变成了鹌鹑油。毕竟大青山又没有一头耕牛,所以牛油颇为难得,之前所用不过是白玉展之前的剩余而已。另外,耕牛又是种田耕地的主力军,就算是在粮食丰裕的上林寨,每家算下来也不过只有一头耕牛而已。 “老师,等会可随我去试试这大炮仗如何?”荣睦如释重负地拍拍双手,拿起几个装满火药的良安春瓶子道。 “呵呵,荣文书难得献丑,我自然得去好好瞧瞧。”墨先生笑着抚了抚胡须。 “正所谓名师出高徒,荣睦自然不会扫老师的颜面。”荣睦神秘一笑。“不过这笑话可不是白看的,还需劳烦老师当一次我的点火手,如何?” “哦,荣文书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墨先生收住笑容。 “自然是火药。”荣睦从书桌地下拿出了一脑袋大小的腌菜坛子,嘴唇对着墨先生掀起了一个隔岸观火的得意弧度。 第87章 ——威力大增 咚! 一阵火光一闪而过,将大青山西山上的石块和泥土掀得老高,伴随着产生的气浪,周围的野草都是被无情击倒,形成了一个令人生畏的圆圈。 在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大地轻微的震颤中,早有准备的荣睦,并没有像第一次试制火药那般狼狈,而是早早就跑出了很远,静静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此刻他恨不能整座山都是被这装满火药的良安春瓶子拦腰炸断,以此获取更多的石材,这样既能让彻底摆脱建筑对赤杨木的依赖,也可以用碎石来铺路,提高车马的效率。 可他也同样十分冷静,毕竟在羊皮之上还记录着威力更大的配方,若是仅凭如今的粗制滥造就达到了这样的效果,岂不是说明曾经在这片大陆上屹立很久的中域王朝,徒有虚名? “老师,该您上场了,希望接下来不会让我们失望。”荣睦转过头,笑盈盈地看着墨先生,将手中的火把抵到他手中。 “真没想到,才与你相处不到一月时间,竟然是被你算计了。”墨先生无奈一笑,接过火把。 “老师说笑了。”荣睦收住笑容缓缓道。“常言道,量力而行,如今这腌菜坛子里的火药,可不是小小的良安春了,至于其威力如何,我也是丝毫没有把握,正所谓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而老师您可是比老将来说,可是要高出不少等级啊!” “虽然我不喜欢溜须拍马之人,但却不得不承认,荣文书这马匹真是拍得不错。”墨先生抚了抚胡须,正色道。“好了,闲话少说。” “劳烦老师了!”荣睦对着墨先生一抱拳。“多加小心!” 墨先生微微点头,双脚一点地面,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距离上一次试验不远处的半山腰冲去。 在那里,荣睦早已将塞满火药的腌菜坛子放进了一处颇深的山坳中,这样既是可以掩人耳目,也可以更好的试验其威力的大小。 结合前期的几次试验来看,火药只有在较为狭窄的空间内,才能爆发出更大的威力,若是再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参照物的平地上,顶多也就是听个响声而已。 因此,选择在这个由石头构成的西山进行试验,也是为了了解其威力到底如何。显然前期能将地面松软的土地炸出了个小坑已是无法满足荣睦的野心,正如之前荣睦的想法一般,他恨不能将整座山都是拦腰炸断,当然,能夷为平地也是极好的。可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几个呼吸间,墨先生已是来到了山坳处,一眼便是找到了那个灰色的腌菜坛子,若不是坛子的顶端有一节导火索,就算是他想破头皮也是无法猜到里面的东西。 “是时候了!”墨先生喃喃道,他毫不犹豫地将火把凑近到了导火索旁后,伴随着剧烈燃烧的嗤嗤声,立刻就冒出点点火星。 墨先生见状深吸一口气,双脚一点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顺着略显陡峭的山腰直冲而下…… 嘭…… 一声巨响从他身后传来,伴随着冲天的火光,西山半山腰上的大块石头和尘土石屑瞬间便是被掀飞到了半空之中,而在爆炸的山坳处,更是有不少几人大小的巨石都是滚落而下,在脚下微微的震颤里,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甚至连地面都是有些塌陷。 半晌后,这有些地动山摇带来的炫耀之感才渐渐消失,而心中的余震则依然在持续蔓延着。虽然这一幕用开天辟地或是石破天惊来形容有些过分,但将其用在对付敌人上,却是可以用雷霆万钧来形容。 要知道,再强壮的人也是肉长的血肉之躯,不论如何也是比不过磐石的坚固,这装满火药的腌菜坛子连巨石都能碎裂,一旦换成人的话,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 这一幕,显然比起最初试制时的火药威力大了好几倍,甚至比起段飞与云苍宗人士同归于尽时的手硝雷的威力都是大上不少。 当然,这全都得归结于火药数量的增加,不然别说是那腌菜的坛子,就是之前用来装火药的良安春空瓶子,都比小小的手硝雷大上不少。此番能有这样的效果,也是理所当然。 “咕……”荣睦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揉了揉被震地有些失聪的耳朵,显然这样的结果,超乎了他的想象。 “不错!”墨先生淡淡一笑,平静的面色下,看不出任何的感情。尽管他见过不少比这个威力大的火器,可现在条件有限,能有这样的结果,已是十分不错,因此其实在他心中,还是颇为满意的。 “看来以后可以少用些赤杨木盖房子了!”荣睦喃喃道。“这样也可以将那些车马用来运些有价值的东西,不然发家致富得熬到猴年马月去啊!” “哦?”墨先生抚了抚胡须。“难道荣文书打算将荣家的赤杨木全部变成火药不成?” “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住老师的法眼啊!”荣睦无奈一笑。“我的确有此打算,赤杨木生长时间较长,木质坚硬,燃烧时火力更足,这样既能确保茶膏的滋味,又能让火药的威力更大,而且还可以让我荣家多赚些钱,这一箭三雕的好买卖,不做白不做!” “哼!你那点小心思,还是不要在老师面前现眼了。”墨先生自得地撇撇嘴,幸灾乐祸道。“若是让你父亲知道他辛辛苦苦栽种的赤杨木,却是落得被他小儿子随意一烧的下场时,脸色的表情能有多精彩。” “咳……”荣睦尴尬一笑。“走,去看看山坳那里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也好对此次试制火药的效果有个大致了解。” “嗯。”墨先生点点头。 山坳处,早已没有了刚才的样子,到处都是焦黑残破之景,刚才环保周围的巨石,已有许多从中滚落,留下一个个一人多高的空洞。 仔细一嗅,一股淡淡的硝烟依然清晰可闻,尽管半山腰的风头不小,可依然无法将其吹散。这就是火器巨大威力带来的创伤,不论是对敌人,还是对彼此之间心灵。 “老师,看来火器威力的大小,靠的可不光光是火药的数量啊!”荣睦走到之前放置装满火药的腌菜坛子的地方,从地上抓起一把未燃烧殆尽的火药和石屑的混合物,缓缓摇了摇头。 “那是自然。”墨先生轻抚着胡须。“世间万物,皆是如此,数量达到了一定程度后,是可以提高其水平,但唯有所有个体的质量提升后,才可以达到更好的层面,之所以是更高而不是最高的原因,我想你应该明白!” “山外有山楼外楼嘛!”荣睦释然一笑。“真所谓贪多嚼不烂,想要增加火器的威力,只有提升火药的组成部分的质量,才会真真增加火器的威力,一味的追求数量,无非只是个外强中干的傀儡而已,顶多也就能吓唬不懂之人。” “哈哈哈……荣文书这悟性倒是不错!”墨先生仰头大笑一声。“但愿这悟性能与你的行动相结合,争取早日成为荣监察。” “区区一个监察令,又怎会入的了我荣睦的法眼,就算是那曾经处处与我为敌,多次想要取我性命的晁起阳晁监察不也是归顺与我了吗!?”荣睦微微皱眉,自信一笑。“整个万山王朝才是我极限!” “好!有魄力!”墨先生满脸欣赏地看着荣睦,这一次他没有再挖苦荣睦,反而意味深长地沉道。“身为老师,我觉得还是得有必要提醒荣文书一下,现在晁起阳表面上看起来已经归顺与你,可全是看在晁云在你手上原因。” “这个我自然知道,刚才虽然有些口若悬河,夸夸其谈,可我还是非常明白现在的局势。”荣睦顿了顿。“相信要不了多久,郜通死亡的消息就会传到郜天岩的耳朵里,所以现在我可是与郜天岩正面为敌了,另外,尽管之前得罪了季腾海,但凭借他与郜天岩的恩怨来看,他倒是不大可能会对我下手,反而还会对我加以利用,借我的刀去杀人。” “嗯……”墨先生点点头。 “所以,眼下最为重要的不光光是茶膏交易的事情,还得利用粮食和蔬菜做做文章。”荣睦略作思考。“从之前的几次交往来看,乐万里乐会长的能量确实不小,而且也愿意扶持本地商人,因此,他应该会看在我费心寻找粮食蔬菜的份儿上,给予我一些必要的帮助!” “荣文书说的是利益交换!”墨先生微微皱眉。“这也是不得不走的下策啊,毕竟你现在羽翼未丰,随便来上个强横的势力都能让你灰飞烟灭,所以,借势而为,变成一颗棋子倒也不失为妙计!” “我这棋子可不白当,而且我的胃口不小,对于那些想要坑害与我的人,我就像一只貔貅,只出不进,待得我羽翼丰满之时,就是他们怀债之日!”荣睦稚嫩的面色上不禁流露出一分狠辣的神态。“尤其是杀害我万山王朝子民的宗室王朝,我荣睦定不会轻易放过!” “这一点,我完全相信你,但书归正传,这火药的威力基本满足目前的使用,但总不能每次都是寻个地方放置,等待敌人自投罗网!”墨先生轻抚着胡须。“还得尽快去寻找其余的羊皮纸图纸,早日造出曾经在这片大陆上耀武扬威的火器来。” “是,老师!” 第88章 ——尚青 清晨,荣睦、墨先生和唐庸舒服地坐在百里易行的马车车厢里,与随行的包括百里雨在内的共计二十二辆马车一道,缓缓地朝着上林寨的方向驶去。 百里风则是留在了大青山,负责与黎威一道,尽快解决马棚和养马场的地理位置和建造事宜。由于茶膏数量不多,一辆马车就能装下,加之百里易行的坚持,荣睦最终没有将这辆显得颇为奢侈的马车用来拉货。其实作为商人子弟的荣睦同样也很清楚,马车特别是坐人的马车对于商人有多重要。 这马车大概共有三个部分让万山王朝的商人们煞费苦心地制造出奢华质感,第一是马匹的种类,光是这一点就让不少人望而却步,毕竟好马千金都是难求;第二是制造车厢的木材,比起制作家具来也不遑多让,至于雕工和大小来,也是层次分明;这第三嘛,就是车厢内的装修,什么虎皮熊皮的,只要是能弄得到的稀罕玩意儿,都会出现在这里面。 要知道,它可是商人身份和地位的一种体现形式,既展示给外人,告知他们商人的实力,也让自己能有更舒适的享受。特别是需要长途跋涉,运送货物的时候,能舒服的坐在柔软的长椅上,风吹不到,日晒不着,尽管依旧免不了舟车劳顿的辛苦,可已是十分不易。 对于这一点,荣睦显然早就十分受用,若不是因为运力不足,为了尽快赚到更多的钱而牺牲一下自我,荣睦恨不能一直躺在马车里。虽然马车的速度比起步行来要慢上不少,但此次旅程并不需要速度,只要能安全抵达就可。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颠簸,马车队伍很快便是是停在了上林寨的粮食仓库附近,让还未完全享受够的荣睦有些意犹未尽。毕竟,由两条腿赶路换成了四条腿拉着两个轮子的马车,不论是从心里还是身体上,都是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 仓库外,荣睦并没有看见二等门都卫郑高的人影,对于这样一个极为重要的地方来说,几乎没有人把守,倒是显得有些奇怪。 “来者何人啊?”仓库东面的小巷里传来一声懒洋洋的质问。只见一个中年人正无精打采地靠坐在躺椅上,享受着午后的太阳,手中还端着一只茶壶,时不时地送到嘴边,美滋滋地砸着滋味。 “大青山文书荣睦。”荣睦看了眼似乎没有睡醒的中年年男人一抱拳,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钥匙道。“受晁起阳晁监察之邀,特来此处购买粮食和蔬菜,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尚青。”中年男人撇撇嘴,露出不满的神态。“似乎在我印象中,坝阳城从来都是与森木城矛盾重重,用水火不容来说虽有些过分,可也差不了多少,如今难道是世道变了,怎么一个森木城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来坝阳城的地界上撒野!?” “先生言重了。”荣睦淡淡一笑。“另外,我还想再强调一下,此番过来的目的,是购买粮食和蔬菜,至于是谁在撒野撒泼,我想先生心中应该要比我清楚!” “哦?倒是个口无遮拦的毛头小子。”尚青慵懒的表情终于是恢复了一些严肃,但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万山王朝是该亡了,先不说这坝阳城的一堆废物,成天吃喝玩乐,恨不能死在酒池肉林里,光是这森木城的文书竟然如此之小就被派去治理大青山,简直是当地百姓的灾难啊!” “难道像晁起阳一样,几十年来都是在这个小小的上林寨里厮混,到年老体衰之时,还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监察令,有这样不思进取的人存在,万山王朝岂不是亡得更快了?”荣睦平静一笑,对于别人嘲笑他年龄大小来说,这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并没有显得有丝毫不满。 “那按照你的意思来说,难道你是英雄出少年咯?”尚青反问道。 “至于我是不是英雄少年可以暂且不提,但从尚先生现在的举止来看,除过会愤世嫉俗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荣睦微微摇头。“难道这天下的英雄或是狗熊轮得到一个年记不大,牢骚满腹,成天混日子的人来指指点点了?” “哼!”尚青白皙的脸上顿时涌起一篇潮红。“万山王朝真是该亡了,真是该忘亡了,看看如今的小辈,本事不知有多大,口气倒是不小,一口一个英雄狗熊的,也不知道自己能有几斤几两,鄙人不才,没有见过多少市面,但从你身上来看,不光坝阳城,就连森木城也是废物成群啊!” “呵呵,至于万山王朝是不是该亡了,我想还由不得你说了算!”荣睦微微皱眉。“另外,若是整个坝阳城都是些个废物,那么你手中为何还会有一把跟我一样的钥匙,让你对上林寨的粮食和蔬菜也是有着不小的话语权?” “笑话,上林寨本就是我尚家祖传的土地,那个只知道成天沉迷于酒色,而且还暗自勾结云苍宗的叛徒,不过只是为了安抚民心而已,才让本该是地主的我,当了个所谓的名士而已。”尚青露出鄙夷的神态。“难不成我还得为晁起阳感恩戴德不成?” “至于这上林寨是不是尚先生家祖传的土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从尚先生的身上看不出懂得耕种劳作的迹象。”荣睦沉声道。“至少尚先生那细皮嫩肉脸蛋,白白净净的双手和肥硕不堪的身子骨,恐怕挥不了几下锄头,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 “你!”尚青指着荣睦,有些哑口无言,他没有想到,一个区区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一个照面竟然是看穿了他的身世,于是,在心中翻起嘀咕的同时,也是想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如果你与晁起阳很熟的话,粮食跟蔬菜的问题还是去找他!” “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感兴趣。”荣睦顿了顿,对于这个所谓的名士心中也是有了自己的看法,联想到季腾海架空了杉鹭镇的元老会一事,恐怕也是同样遇见了类似的名士罢了,于是才不得已而为之的让元老会名存实亡。 作为文官,他深知今后还会遇见许许多多有名无实的人,此番能早些见识一下,到着实可以积累经验,于是书归正传道。“我现在要做的是,将仓库里的粮食和蔬菜统统买下来,不知尚先生意下如何?” “统统买下来?就现在?”尚青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将手中的茶壶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缓缓地站起身。“我想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看不清别人的来头,至少从你这个毛头小子的着装来看,又是在戏弄我!” “哦?”荣睦低下头,扫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崭新棉布衣裤,又看了看脚下穿着的崭新皮靴,顿时有些发蒙。毕竟在没有考中举人之前,这身行头可是他梦寐以求的,而如今却沦落到被人鄙视的境地。 要么是自己实力增长的太快,行头已经跟不上自己的身份,要么是自己实力增长的太慢,着装却是升级的太快,给人一种纨绔子弟的映像。想到这里,荣睦不禁哑然失笑。 “我身旁的仓库里面,可是存着五十六万六千七百斤粮食和蔬菜,按照之前一铜币十五斤的价格来算,共需要四万七千三百八十铜币才能全部将其买下,而就算你买得起,你随行的区区不到三十辆马车要拉到猴年马月才能拉完?”尚青畅快地大笑起来,似乎将刚才受得气一股脑地全部抛给了荣睦。 “百里管事,劳烦将钱箱拿过来。”荣睦偏过头道。 “是!”百里易行点点头,转身从马车厢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箱,仔细一看还是从施东昌那里得来的。 尚青看着百里易行手中提着的木箱,又是露出讥讽的笑容,要知道曾经祝张老来此交易的时候,带的可都是红檀木制成的钱箱,那上面还用纯金烫印了不少花纹,看起来富贵典雅,比起这个不知名木材的钱箱高级不少。 在万山王朝内,不光是商人,就连文官和武将都是痴迷于收藏各种珍稀木材制成的钱箱,在镇一级别中,红檀木制成的红色钱箱几乎是标准配置,而城一级别里,花樟木制成的淡红色钱箱则同样也是必须得有,至于其他更为高级的木材制成的钱箱,只会出现在更高级别的地区。 除此之外,还会在钱箱的外表用木刻雕花、烫印金银、镶嵌珠宝玉石、包括珍惜兽皮等等五花八门的方式来提升钱箱的奢华程度。可以说比起在马车上做得文章来,有过之而不及。 荣睦一眼便是看出了尚青的想法,对于这个只知道看外表,不关心内在的名士,也是颇为无奈,毕竟万山王朝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不光是文官武将的领域会有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情况出现,商人匠人甚至是普通人也是被分为三六九等。 “这样,虽然你实力有限,年龄也小,但看在你不是云苍宗叛徒的情况下,我可以给你一些优惠如何?”尚青面露笑容道。 “尚先生请讲!”荣睦抱拳道。 第89章 ——大胃口 “我上林寨地广人稀,前不搭村后不着店,路长且阻,既然你有诚意购买粮食跟蔬菜,那么为了上林寨的父老乡亲的日子过得更好,也为了上林寨今后能更加繁荣,必须一次性支付三年的粮食和蔬菜钱。”尚青神情舒缓,淡淡地道。“一共是十五万铜币。” 荣睦正要打算回答,却是见到上林寨的百姓正从四面八方走来,有不少人脸上透着辛苦劳作时的红光,扛着锄头和铁耙等农具,显然他们刚刚从田里劳作归来。 “这不是游手好闲的尚青么!” “还真把自己当成上林寨的主人了!” “是啊是啊!” “尚青的尚,乃是尚且的尚,我上林寨可是上下的上。” “无非读音相同而已。” “真是没皮没脸。” …… 人群中传来阵阵窃窃私语之声,让荣睦感到意外的是,本村的百姓并没有支持尚青的意思,反而对于他的种种行为和做法深恶痛绝。 面对众人的不满,尚青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依旧是面色自若,丝毫没有表现出愤怒的神色。 远处,一座二层建筑雅间对面的书房内,晁起阳手握一本稍显厚重的书,站在窗户边远远地注视着正在发生的一切。书房内,装修虽然不及季腾海的那般奢华,可是各类书籍却是足足多出了一倍。 显然,多年以来的放纵生活并没有令他忘记自己书生的出生,尽管郁郁而不得志,书中也难寻东山再起之法,可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在闲暇时间,无欲无求地翻看上几页。 “老爷,这不是荣睦荣文书嘛!”中年管家问道。 “嗯……”晁起阳点点头 “看来是遇见尚青了,这个尚青可是个大麻烦,要知道他可是良安镇尚……”中年官家叹了一声。 “这我自然知晓,若是他连尚青这一关都过不去,那上林寨自然还是我的。”晁起阳摆摆手,不再言语,而是静静地注视着远处发生的一切。 上林寨门都卫府邸外,郑高同样也是在关注着局势的发展,毕竟这个尚青可是他与晁起阳都惹不起的人物。 尽管晁起阳已经将上林寨交给荣睦,并要求郑高听命与他,可尚青乃是拦路虎的存在,荣睦过得过不了这一关,直接关乎到上林寨今后的归属问题,因此,郑高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呵呵,尚先生的心算水平到着实不俗啊,明明是三年十四万两千一百四十铜币,却非要多出个七千九百六十铜币。”荣睦撇撇嘴,一眼便是看出了当地百姓对于尚青的不满,于是也不再客气,反问道。“真当我年纪小,好欺负?” “既然是做生意,那你就应该知道东西会涨价的含义!”尚青眉头一皱,故作沉思道。“难道我上林寨的粮食和蔬菜就一定是千年一个价吗?” “涨价或是跌价我自然知晓,只是这涨价也得有个涨价的道理啊,不能说是你涨就涨,愿意涨多少就涨多少!”荣睦讥讽一笑。“这样以来,岂不是坐地起价了?” “我上林寨的蔬菜和粮食,我愿意涨多少就涨多少,你要是买不起,就快快离去,莫要在这里聒噪了!”尚青摆摆手,就要打算坐回到躺椅上。 “尚青,你手中的钥匙与我一样,你能打得开仓库的门,我也一样可以。”荣睦面露不悦之色,对于这个颇为无赖的尚青已经快要失去了耐心,同时,也对与这个名士的来头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一般来讲,各地的名士几乎都是些个德高望重、学时渊博,或是解甲归田的文官及武将,就算再不济,也至少是当地有德行的名门望族和大户人家。 显然,从现在看来,这个年纪不大,满腹牢骚,惹人讨厌的尚青皆是不具备这些成为名士的条件。也就是说,这个名士的来头有些不同寻常。 “可能他也是某些位高权重之人的家中人士,不然晁起阳恐怕早就把他除掉了,又怎会还给他一把仓库的钥匙显示其地位?必须得小心一些,不然会招致不该有的麻烦!”荣睦暗叹一声,立刻就想到了杉鹭镇的状元柳明和榜眼宋文玺,心中到也是有几分释然的同时,提高了警惕。 “荣文书的确是成熟了不少啊!”墨先生赞了一声。 周围围观的百姓见荣睦并不像晁起阳一般对尚青颇为客气,也是逐渐表现了出对尚青的厌恶,虽然还碍于尚青的地位,但咒骂的声音依然提高了不少。 “每年都要克扣不少我们的钱。” “还骗我们说是为了上林寨的发展。” “明明就是中饱私囊。” “是啊是啊!” “你看看他那肥硕的身子。” “比俺家的肥猪都胖。” ……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你们难道还将他当做救星不成?”尚青越听越生气,只见他面露怒色,指着围观的众人大声咆哮道。“你们这群屁民,休要在我面前聒噪,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不然惹恼了我,信不信我砍了你们的脑袋拿去喂狗!” 众人见状,皆是面面相觑,噤若寒蝉,面对尚青的威胁和恐吓,普通百姓只能忍气吞声,就算是打碎了牙齿,也得往肚子里咽。 “尚青,你难道不知万山律典为何物吗,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大放厥词,难道不怕蹲大狱吗?”荣睦皱了皱眉头,双拳也是忍不住地紧握起来,对于这样的无赖,荣睦几乎快要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小杂碎,我的大名也是你能直呼的?”尚青不屑地撇撇嘴。“趁我没有发火之前,哪里来的,速速滚到哪里去!” “既然你不知道万山律典为何,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荣睦淡淡一笑。“大庭广众之下,以性命恐吓众人,蹲大狱十天,另外,我看你可不是什么名士,而是这上林寨的村霸,如果之前你还干过什么夺人钱财、凌辱妇女、欺负百姓之事,那么少则要蹲上十年大狱,多则的话可是二十年!” “小毛头,爷爷我今天告诉你,我就是上林寨的律典,至于那什么狗屁万山律典,在我这里不管用!”尚青冷笑一声,心中怒火瞬间涌上脑门,要知道在上林寨里,就算是晁起阳也得敬他三分,而山林寨的百姓更是不用多说,平时都躲着他,没想到今天一个不知从何处来的毛头小子,竟然在众人面前三番五次的挑战自己的权威和身份。 想到这里,尚青对着人群中的一个青年人一甩手道。“狗子,去让郑高那个混蛋给我快点滚过来把,这几个不长眼的杂碎剁剁喂狗,总不能让这几个杂碎既脏了我的眼睛,又脏了我的手!” “是!”名叫狗子的青年人谄媚一笑,对着尚青深深地鞠了个躬之后,在众人愤怒和厌恶的表情中,屁颠屁颠地转身跑去。 “老师,我觉得我现在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留他一条狗命。”荣睦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墨先生。 “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的人,必然将成大器!”墨先生答非所问道。 “上林寨的父老乡亲们,在下大青山文书荣睦,现在想跟大家做笔买卖,不知大家作何想法?”荣睦直接无视了尚青,对着众人抱拳道。 “哼!”尚青轻哼一声,轻蔑地看着众人。 人群中,大家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碍于尚青的存在和与荣睦的陌生,谁也不敢表态。 “先做朋友,后做买卖是我荣睦对待生意的态度。”荣睦对于众人的态度并没有感到意外,他从容不迫地将百里易行手中的箱子放在地上,把箱盖缓缓打开,让箱内的铜锭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咕……” 看着整整一箱子的铜锭,不少人都是忍不住地狠狠咽了口唾沫。尽管这些年来,上林寨的百姓从未忍饥挨饿,日子也是过得较为滋润,尽管在这个边境地区来说,已是非常不错,但相较于其他州郡来说,还有是有着极大的差距。 而想要弥补这些差距,要的就是面前的这些铜锭,至于什么承诺或是保证来说,无非都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这一点,他们比谁都清楚。 “嘶……”尚青也是微吸一口冷气,他也是没有想到荣睦竟然会有如此之多的钱财。 “就做朋友来说,第一是诚信,第二是厚道,这也与做生意一样。”荣睦顿了顿。“我不但不会坑你,还会尽我所能的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荣睦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是传来阵阵窃窃私语之声,虽然他们对于荣睦所说仍旧持怀疑态度,但面对眼前这实打实的铜锭来,却是将信任的地位逐步提升。 “你们难道白吃了这么多年的粮食吗,一个毛头小子的话你们也能相信,这满满一箱的铜锭,谁能保证他们都是真的?”尚青见众人有些动摇,只得阴阳怪气道。 “若是我能弄来这满满一箱的假铜锭,又何必来上林寨做生意呢,买下万亩良田,盖起豪门大宅,独自享乐岂不是更好?”荣睦冷笑一声,抓起几个铜锭朝着众人扔去。 哗……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众人皆是忍不住地想要摸一摸铜锭的真假,毕竟这一个铜锭可是整整一千铜币,对于他们来说,这可是好几年的收成。 即便如此,众人并没有将其据为己有,而是非常有秩序地相互传看着。 “各位父老乡亲,我荣睦没有半点谎言?”荣睦淡淡一笑,用余光瞥了眼面色发黑的尚青,缓缓道。“我已经表明了我的诚意,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啊?” 第90章 ——郜天岩的怒火 “荣文书好,俺是上林寨的百姓,名叫周定,这是你刚才扔过来的十个铜锭,经过乡亲们的仔细辨认,确为万山王朝所制,绝无半点虚假。”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青年走出人群,将荣睦抛来的十个铜锭递到荣睦手中。 “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区区一个铜币都能让你们彼此间争得头破血流,若是这足足价值一千铜币的铜锭是真的,你们岂不是早就你死我活了,还能将其如数归还,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尚青冷笑一声,转过头瞪着荣睦。“小毛头,赶紧滚,不然等到上林寨的门都卫带人过来,你肯定是要葬在此地了!” “尚青,不管你之前在上林寨飞扬跋扈了多久,从今往后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先不说个人恩怨,就是你触犯万山律典的这些个事实,我都足以让你将牢底坐穿。”荣睦终于是抛开了心中所有的顾忌,打算与尚青彻底撕破脸皮。 这样一来,倒是会让荣睦又得罪了他身后的那些权贵靠山,给荣睦带来不小的麻烦,可若是不如此这般,就会丢失了上林寨百姓的民心。 理性来讲,权贵可以用些手段制衡,再不成等时机成熟之时,将其废掉,而民心一旦失去,这个粮仓非但不会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反而会带来饥荒甚至暴乱等巨大的麻烦。但从文官和商人的角度来看,百姓民心和商品利润皆是不能失去。 想到这里,荣睦也是面露狠色。“另外,郑高若是想来,肯定不用你叫,他都会早早会出现,但如今这局势,恐怕已不在你的掌控之中了,所以,你最好从此永远从我的面前消失,否则我让你把牢底坐穿!” “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尚青抡圆了胳膊,将手中的茶壶狠狠砸向了荣睦。 墨先生上前一步,袖中滑出教化尺,对着飞来的茶壶轻轻一挑,茶壶反倒朝着尚青的脑门而去。 砰! “啊!”尚青一声惨叫,双手捂着血流不止的额头,痛苦地躺在地上打起滚来,那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顿时消散而去。 “老天有眼!” “打得好!” “活该!” 人群中,立刻传出了阵阵叫好的喝彩声,这一次,众人压抑已久的情绪似乎是得到了释放,虽然在远处静观其变的晁起阳和郑高不一定听得见,但从众人拍手大笑的举动中,心中也是舒畅不已,因此对荣睦的认可感,不由得又增加了一分。 “多谢老师了!”荣睦见状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感叹一声:还是好人多啊!要知道,尚青已是在上林寨作威作福多年,产生民怨的同时,也会有不少诸如狗子那样拍马屁者的存在,一旦其数量众多,仅仅将一个尚青制服可还远远不够。 因为他们的危害可不见得会小到哪里去,而且他们还会善于伪装,隐藏于众人之中,伺机谋得他们想要的利益。毕竟,人都是惰性的,也是贪婪的,只是他们不加控制,表现的则更为明显罢了。 “周定,这十五万铜币是诸位父老乡亲们今后三年的辛苦钱,还望你替我收下,按照每家田地产出的多少,将其分发给大家。”荣睦对着周定一抱拳道。 “荣文书,这可使不得啊,上林寨的父老乡亲们都知道,一年四万七千三百八十铜币,三年是十四万两千一百四十铜币,别说是七千八百六十铜币,就是多收一个铜币,我们也是会寝食难安!”周定抱拳还礼,摇摇头道。“另外,未来的产出还是个未知数,所以眼下还是将已经产出的粮食和蔬菜卖给荣文书为好!” “是啊,周定所说不假。”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这钱我们不能要!” “若是多收了这些黑心钱。” “岂不是和晁起阳尚青之辈同流合污?” “就是就是!” 众人皆是表达了内心的想法,着实令得荣睦颇为感动。 “大家的心意我荣睦明白了,今后定会尽我所能,让诸位过上好日子!”荣睦欣慰一笑, “若是荣文书没有零钱,我等可以以零换整,一个铜币也不少赚,一个铜币也不多拿。”周定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是走出不少百姓,纷纷从口袋里掏出铜币,与荣睦进行交换,不多时,荣睦钱箱里面的四十八个铜锭便是被上林寨百姓拿走,留下六百二十铜币的零钱,看上去分外显眼。 “多谢了!”荣睦客气一笑。 “荣文书言重了,我等下午还得种地,中午仅仅是热水就窝头的粗茶淡饭,所以不留荣文书吃饭了!”周定憨厚一笑,随着众人缓缓离开。 刚才还人头攒动的仓库门口,顿时就只剩下了荣睦等人和躺在地上的尚青。 “尚青,将仓库的钥匙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当然若是你从中作梗,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荣睦沉声道。 “拿去!”尚青从怀中掏出一把铜制钥匙,朝着荣睦扔去后,暗骂一声。“小杂碎,你给尚爷爷等着!” “这粮食和蔬菜的运输便是要劳烦唐叔了!”荣睦并没有理会尚青,接过钥匙,递到唐庸手中。 “分内之事,尽管放心。”唐庸点点头,小心地把钥匙地攥在手中。 “代我向父亲解释一番,我还有事在身,就不随唐叔回杉鹭镇了,唐叔一路保重!”荣睦对着唐庸抱拳一笑。 “二少爷一路小心!”唐庸对着荣睦一抱拳,在原地看着荣睦和墨先生一行的两辆马车消失到视线外后,这才连忙打开仓库大门,招呼人手,将粮食和蔬菜装上马车。 杉鹭镇镇军房内,刚刚练完刀法的郜天岩脱下戎装,穿着宽松的便装坐在桌前,悠闲地喝着茶水。 每天晚饭后的这段时光,不论有多忙碌,他总会抽出时间来,练习两刻钟的刀法。身为武将,这本就是分内之事,只不过杉鹭镇不像良安镇那般接近边境,战事颇为吃紧,总会有宗室王朝军队前来进犯。 所以,郜天岩也如同森木城的武将一样,基本无仗可打,成天养尊处优,虽然不会像文官那般,闲来舞文弄墨,养花养鸟,培养些个所谓的闲情逸致,但这茶水他还是极为喜欢,尽管武将们的性格外向豪爽,可天天喝酒只会自废武功。 “郜校尉,黄恒求见!”一位气喘吁吁的兵勇跑到郜天岩面前,单膝跪地道。 “黄恒?”郜天岩端起茶杯,昂着头将茶水一饮而尽。“是通儿身边的那个黄恒?” “正是!” “他来找我作甚,难道是通儿的说客,打算让我放他去上林寨报仇吗?”郜天岩不满地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砰地一声轻响。“让他进来!” “是……”兵勇连忙起身离开。 “郜……郜校尉……”黄恒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跪在郜天岩的身旁,不住地磕着响头。“郜校尉,您可要为郜都卫做主啊,您可要郜都卫做主啊!” “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郜天岩眉头紧锁,看着满身带伤的黄恒,悬着的心不由得一沉,露出焦急的神色。“郜通人在哪里,伤势可比你还重?” “郜校尉,郜都卫,郜都卫已经被那个荣睦给杀了!”黄恒忍不住嚎啕大哭。 “你说什么!”郜天岩怒目圆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给我说一遍!” “郜……郜都卫被荣睦那小子给杀了,人……人埋在了大青山!”黄恒支支吾吾道。“您可要为郜都卫做主啊,这个荣睦,胆大包天,目中无人……” “混账!”郜天岩怒吼一声,愤怒从悬着的心瞬间涌到头顶,鼓起全身力气,抬起胳膊,竟是对着茶杯一掌下去,将茶杯砸了个稀碎。 那四处飞溅的茶杯碎片让氛围本就十分肃杀的镇军房,变得令人不寒而栗,尤其是郜天岩的怒吼,与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呼喊别无二致,几乎令人喘不上气来。 而跪在地上的黄恒,则是彻底伏在了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仿佛如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了地上。 “呼……” 半晌,郜天岩暴怒的情绪终于是得以平复,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但脸色依旧阴沉的极为可怕,恨不能立刻就将荣睦亲手撕碎。 郜通虽然仅仅是自己认得的义子,并无血缘关系,但打狗也要看主人,因此,郜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代表了郜天岩在杉鹭镇的权威和地位。平时根本无人敢惹,就算是与季腾海在大青山的权利斗争之中屡施阴招,季腾海也是敢怒不敢言,不得不接受侮辱一般的每年区区十五万铜币。 眼下,这个曾经手下败将的下属文书荣睦,竟然是在曾经失败的大青山,要了郜通的性命,这真是何等的讽刺啊,无异是当着整个杉鹭镇人的面,打自己的脸吗! “郜……郜校尉,那荣睦诡计多端,竟然是与上林寨的晁起阳暗中联手,尽管郜都卫英勇善战,拼死抵抗,可寡不敌众,还是饮恨沙场啊……”黄恒故作惋惜道。“我等不才,请郜校尉治罪!” “嗯……”郜天岩点点。“此事我知道了,待我应付完森木城的巡视,我会亲自要了荣睦的狗命,另外郜通杀敌有功,按一等门都卫标准厚葬,你同样杀敌有功,可晋升三等门都卫!” “多谢郜校尉!”黄恒连忙磕了三个响头。 第91章 ——局势危机的良安镇 在马车上整整坐了四天的荣睦,再也没有了前几次的舒适之感,四肢百骸仿佛也已自成一派,互不对付,就连从马车厢里下来去个厕所,也是腰来腿不来的,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小老头。 由于上林寨到良安镇的这四百二十里路全是地势平缓的土路,比起从杉鹭镇到森木城难行的山路来说,好了不知多少倍,因此,行走的路程也有六十里提高到了八十多里,这样一来,足足减少了将近两天多的赶路时间,当然这其中的一份功劳还是属于经验丰富,行路无数的百里易行。 可饶是如此,长时间在木质车轮和非绝对平整路面的亲密接触中,除过会带来无尽的睡意之外,就是整个人都像散架了一般的慵懒。 随着土路上过往的行人和车马的逐渐增多,远处终于出现了良安镇的轮廓,荣睦等人见状,立刻加快了脚步。由于地处边境,最多不过仅有两层高建筑的良安镇,无法从很远就被敌人发现,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一定的隐蔽作用。 “站住!”一位穿着灰褐色精铁铠甲的武将抬手大喝一声,其胸前佩戴着由一个盾牌和三把利剑组成的胸配,正是万山王朝武将一等门都卫的标志。“停车检查!” “吁……”百里易行双手轻轻一拽缰绳,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扬起阵阵尘土。 “这位差馆,上次来良安镇还不需要检查,怎么这次……”荣睦从马车厢上跳了下来,客气一笑。 “最近宗室王朝军队频频前来进犯,加之良安镇内鬼作祟,令我坝阳城守军损失惨重,现为例行检查,多有得罪!”三等门都卫一脸严肃,手臂一挥,几个身着灰色铣铁铠甲的兵勇立刻走到两辆马车前,仔细地检查起来。 “有劳了!”荣睦从怀中掏出十个铜币,递到一等门都卫手中。 “小哥,这可使不得,我乃万山王朝武将,保护万山王朝子民本就是分内之事,若是再收受贿赂,无异于侮辱这身铠甲和这把利剑!”一等门都卫一脸正色道。“对了,最近局势不稳,奉劝小哥路上多加小心,切莫为金钱丢了性命。” “多谢了!”荣睦也不再勉强,抱拳一笑,心中对于这位洪都卫升起了敬佩之意。 要知道,从荣睦考中举人,迈入官场之路算起,不论是文官里的季腾海和晁起阳还是武将中的郜天岩和郜通,没有一个为官清廉,做人正直的。 全都是些个唯利是图,勾心斗角之辈,身为一方官员,全然不顾杉鹭镇百姓的安危,沉迷于权利、金钱和酒色之中,不但引发鼠疫,造成百姓非正常死亡,而且居然还连储备粮食都给弄没了。这些可都是荣睦绞尽脑汁,想破头皮都想不到的事情。 “洪都卫,我们都检查过了,没有异常!”一位兵勇道。 “嗯!”洪都卫点点头,手臂一挥。“放行!” “后会有期!”荣睦对着洪都卫点点头,跳上马车,朝着良安客栈的方向驶去。 大街上,已经看不到之前的繁华之景,由石头建造的屋子外墙上的锐器划破的痕迹,比起第一次到这里时也要多出不少,甚至在个别不起眼的角落里,竟然还能隐约看见风干后发黑的血迹。 显然,洪都卫所言不假,这里的确是发生过不小的军事冲突,造成了人员伤亡,虽然万山王朝仍然保持着对良安镇的绝对掌控,但肯定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因为宗室王朝军队人少,装备精良,而万山王朝军队大多装备一般,依靠人员众多,通过人海战术硬拼的结果往往都是一场惨胜。 “二位贵客晚上好,车马已经安顿妥当。”眉开眼笑地客栈小二显得极为热情,他们的眼力很好,能够轻松分辨出顾客的高低贵贱。“豪华客房一间每晚二十铜币,晚饭……” “不必了,八铜币一晚的客房就好,一共要四间,另外,再来两斤牛肉,两壶酒,两只烤鸡,两桶米饭,两瓶良安春。”荣睦客气一笑,一眼就看出店小二看人下菜的心理,所以并没有理会店小二迟疑中带着些许不屑的表情,十分自然地拿出两枚铜制刀币放到了柜台前。 “这位客官十分抱歉,您可能有所不知,最近宗室王朝军队和我万山王朝的奸细作祟,虽然我万山王朝将士殊死抵抗,可还是导致不少人死于非命,就连一向十分充裕的各类商品都是出现了罕见的短缺,所以牛肉、烤鸡和良安春都是没有的。”店小二无奈一笑。“只有蒸热的窝头和热水勉强可以果腹,当然价钱与您点的饭菜一样。” “哦?万山王朝军队兵强马壮,为何竟然如此被动?”荣睦眉头一皱,忍不住一阵肉疼,刚想质问为何区区窝头都能卖到如此高价,却是见到店小二欲言又止的样子打断了。 “客官您是从外地来的!”店小二警惕地看了眼周围,故意压低嗓音道。“据我所知,宗室王朝对良安镇是势在必得,镇上不少有钱的主儿可都收拾细软,全家出逃了!” “借一步说话,可好?”荣睦掏出两个铜币,放到店小二面前。“废话少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现在只有萝卜白菜,白菜萝卜咯!”店小二故意抬高嗓音,极为小心地将两个铜币压在手掌下面,悄声道。“据说良安镇商会的东西极为便宜,特别是耕牛的价格,几乎不到平时的一成,而且那些七成新的马车和年龄有些大了的马匹价格也非常低。” “就算是宗室王朝打到良安镇门口,这些有钱人也不至于贱卖这些东西啊,先不说除过种地之外很少使用的耕牛,那马车和马匹的价格可是高得出奇啊,这不光是商人的地位象征,而且还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利润,虽然跨州和郡交易得缴纳不菲的赋税,路程遥远会造成不少商品卖相全无,但诸如布匹、铁器、木材和药材等商品来说,依然离不开啊!”荣睦满脸怀疑,轻声质问道。“你可不要拿了我的钱,还把我当成小孩子骗啊!” “什么,您说您口味重,炒菜时多放点盐是吗?”店小二露出略显委屈的神态,他涨红着脖子,低吼道。“这位客官,您这是什么话,山地马本就行动缓慢,每天只能坚持两个时辰,赶路六十里,除过平路和下坡可以多赶些路之外,遇到上坡、山地和雨雪天气,根本就走不远,而宗室王朝的军队,可是装备着不少的湿地马,而且饲料上乘且充足,又仅是一人骑乘,追上矮马组成的马车岂不是易如反掌?” “湿地马,宗室王朝的军队竟然都装备了湿地马,良安镇附近不是没有什么矿山和良田等重要资源吗,为何宗室王朝还如此舍得下血本?”荣睦惊叹一声,后背不由得直冒冷汗,对于本就装备精良的宗室王朝军队,又有了湿地马的消息,简直如晴天霹雳一般。 毕竟此行的目的可是要将茶膏卖上个高价钱,购买更多的男奴,提高茶膏的产量,偿还借贷的七十万铜币之外,还得至少缴纳十三万两千铜币的赋税。 如今局势大变,按照店小二所言,此行恐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脸面,自然是为了脸面!”店小二拍了拍涨红的脸颊,见刚才还咄咄逼人的荣睦竟是被自己的胡言乱语镇住了片刻,不由得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那宗室王朝自诩磐石大陆西南霸主,侵占我良安镇百余年时间,万山王朝付出极大的代价,才是将其良安镇收复,尽管宗室王朝屡次强攻,甚至还短暂占领了良安镇,可良安镇终究还是在我万山王朝手中,这不是打他们自己的脸吗?” “朱金蛋儿,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胡言乱语,竟敢在客官面前吹牛,若是让孙掌柜知道了,信不信扣你半月工钱!?”这时,一位同样穿着的店小二对着名叫朱金蛋的店小二戏谑一笑。 “何小赖你居然敢偷听我说话,而且还想去告密,看我不抽你!”朱金蛋愤怒地挽起袖子。 “哈哈哈,你来啊!”何小赖也是得意一笑,立刻就跑出了老远。 “呵呵,你所说内容,果然是有些水分啊!”荣睦淡淡一笑。“把钱还给我,不然我去孙掌柜那里告发你!” “去啊,你去啊!”朱金蛋通红的脸颊立刻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他有些六神无主地叹了口气。“孙掌柜前天就已经带着全部钱财,逃向坝阳城了,哪像我们这些个穷人,上有老下有小,全都指着这份活计糊口,就算是敌人打到了家门口,也没钱逃命,还得干这个苦差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金蛋,你也不必太难过了!”荣睦闻言也是心头一酸,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叹:不论是万山王朝文官武将作祟,还是宗室王朝大军压境,受苦的终究还都是些个普通的老百姓,身为文官,就应该想方设法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作为商人,也同样希望他们的生活富裕一些。 “客官,住店和饭钱都免了,这整个良安客栈里面,你们是唯一的客人了,但两铜币的消息钱不能退!”朱金蛋将放在桌上的两枚铜制刀币推到荣睦面前,从柜台里面拿出四把铜制钥匙,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客房是一百三十二、一百三十四、一百三十六和一百三十八号,在楼道的尽头,面朝大街,几位可以夜观良安镇景色,或许下次就见不到了呢……” 第92章 ——良安镇商会 “多谢了!”荣睦不再多问什么,接过钥匙与墨先生等人朝着客房走去。 空荡荡的走廊内,除过他们四人的身影之外和脚步声外,再也看不到来往穿梭的房客,听不见众人吃饭喝酒时的喧闹,当然也更是闻不到空气中那股追逐金钱或是声望的味道,此情此景令人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此刻,荣睦心中感慨不已,顿觉人生起落也不过如此,长叹一声,喃喃道。“昨夜良安尽风华,今日难见醉酒客,故土故人似远去,百年征战何时休?” “好诗,好诗啊!”墨先生轻抚着胡须,忍不住赞了一声,饶有兴致地道。“现如今债务压身,又立了军令状,眼下又生死难料,难得荣文书还能有此雅兴啊!” “倒不是我有雅兴,而是如朱金蛋这样的平民百姓存在,让我不禁为这炎凉多变的世道鸣一声不平啊!”荣睦揉了揉额头,重新振作精神。“所以,我等才应更加努力,扭转乱世之危,创盛世繁华,不是吗?” “好!有魄力,荣文书真乃初生牛犊不怕虎!”墨先生仰头一笑,沉声道。“不过你可知这有多难吗?” “就算是堪比登天,我荣睦也万死不辞!”荣睦一脸自信道,那股万丈豪情立刻便是充满了整个走廊,片刻后,他又恢复如常,从百里易行和百里雨手中分别拿过装钱的箱子和装着少量茶膏的包袱,把房门钥匙递到他们手中。“你们一路辛苦,就先行休息!” “哪里哪里,我等愿为荣文书的盛世豪言马首是瞻!”百里易行和百里雨心头涌起一阵热血,显然被荣睦的一番言论所感染,郑重抱拳道。 “若是需要,我自然不会客气!”荣睦一脸坚定地点点头。“好生休息,这以后出大力的活计多得是,肯定少不了你们,到时候可不能叫苦啊!” “是!” …… 夜空被一轮明亮的月圆照亮,无数繁星散落在它的周围,编织成一个个不同深意的图腾,如同一个热闹的集市一般。但与之遥遥相对的良安镇,却是冷清无比。 平时被人流车马拥挤的街道显得宽敞而冷清,临街的商铺和住宅也是漆黑一片,门窗紧闭。时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必然是夜间巡逻的万山王朝军队。 这个被战火所笼罩的边境小镇,早已没有了往昔的热闹,那些远道而来的商人四散奔逃,令这个不也之地只剩空镇一座。 荣睦与墨先生二人身体紧绷,极为警惕地走在街上。由于经历了晁起阳偷袭郜通的那一幕,荣睦也就更为清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 想到这里,荣睦不由得将藏在袖中灰褐色精铁弩紧紧握在手中,准备随时应对某个方向出现的敌人。 “荣文书如此紧张难道是因为不相信老夫的实力吗?”墨先生轻轻一笑,手中没有出现那把教化尺,显然他对目前的局势了如指掌。 “哪有哪有,老师神功盖世,以一敌百也不费吹灰之力,屡次救我于危难之中,每每助我扭转乾坤,化险为夷,这些我必然是劳记在心。”荣睦被墨先生一番调侃,身心上的紧张反而放松下来。 “荣文书这嘴巴是越来越甜了!”墨先生故作失望道。“既然做了这么多,也难博荣文书赋诗一首啊!” “咳……”荣睦尴尬一笑。“老师又在取笑我了,凭我肚子里的墨水,不过仅仅是杉鹭镇考得的一个探花而已,若是妄自狂言,岂不是坏了老师的名声?” “嗯……”墨先生微微点头。“既然荣文书不再紧张了,那么接下来的戏可得唱好啊!” “那是自然!”荣睦看着面前不远处的一幢颇为显眼石制房屋,正中牌匾上写着良安镇商会五个大字后,也是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快步上前,拿起厚重木门上的门环,轻轻敲了三下。 半晌后,除过两人的呼吸之外,再无人声。 砰砰砰…… “在下杉鹭镇商人荣睦,特来良安镇拜会,恳请阁下求见!”荣睦对着门缝轻声道。 嘎吱…… 木门缓缓打开,探出一个大约七八岁少年的小脸来。 “小哥你好,在下……” “我刚才已经听见了,就不必重复了。”少年调皮一笑,奶声奶气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从杉鹭镇赶来经商,又深更半夜的来商会,你不要命了嘛!” “欠债无数,又得经管百余人的吃饭,不得不铤而走险,还望小哥见谅,麻烦帮我通报一声!”荣睦客气一笑,抱拳道。 “哼!”少年眉头轻皱,撇撇嘴道。“通报?给谁通报啊?我说让你进来你就能进来,我说让你走,你就得走。” “是是是……”荣睦连忙点头赔笑,对于这个有些不将道理的少年颇感无奈,但又不得不继续和颜悦色道。“是我有眼无珠了,请小哥让我进去,荣睦定不忘小哥之恩。” “这还差不多!”少年调皮一笑,向后一推,打开了大门,一脸期待地看着荣睦。“这份恩,你打算怎么还?” “童儿,不得无礼!”这时,一阵略显苍老的呵斥声从屋内传来,但显然其中包含着一丝疼爱之情。 “哼!”名叫童儿的少年撅着小嘴,不满意地跑开了。 “老先生,荣睦此番多有打扰,得罪了!”荣睦连忙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躬身抱拳。 “客气了,现在良安镇兵荒马乱,稍有不慎就是会丢了性命,还是快快关上大门,进来说话!”老者淡淡一笑。 “是!”荣睦大喜,连忙走近屋内,将大门紧紧的关上,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进一间灯火通明的书房内。 “小友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老者轻轻一笑,露出期待地神色。“不知此番冒着战乱之危来此,又给老夫带来了什么惊喜呢!” “崔,崔老先生!?”荣睦有些震惊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熟悉的老者,正是良安镇黑市的拍卖时,被人讥讽为吹牛逼的主持,那两颗活血茶树种子和杉鹭虎皮虎骨也是出售给了此人。 尽管荣睦当时便是猜到了崔彧的身份肯定极为特殊,但也依然没有想到崔彧竟然与良安镇商会有着不小的关系。尤其是想到了当时的那一枚从晁起阳和祝炎那里得来的云苍宗信物,竟然换得了黑市拍卖的不少优惠后,对崔彧身份的怀疑则更是加深了。 想到这里,荣睦不禁露出警惕的目光道。“崔老先生,多日不见,身子骨愈发的硬朗了啊!” “还行,不像你们年轻人,今后还有这大把大把的时间,能够享受到无数的世间福气。”崔彧淡淡一笑,似乎是猜到了荣睦的心思。“想必小友一定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么我也就不卖关子了,直接告诉你,我现在的身份是良安镇商会会长。” “据我所知,良安镇商会会长应该是万山王朝人士,怎么当初拍卖会上时,为何需要云苍宗的信物才能得到优厚的条件呢?”荣睦皱皱眉头。“荣睦直言,还望崔老先生海涵。” “哈哈哈……”崔彧仰头一笑。“万山王朝的文官和武将凭借其胸配一样可以获得这些优厚的条件,不知小友此番前来,又打算以何种身份给老夫惊喜呢?” “催老先生喜欢什么身份,那么荣睦便用身份。”荣睦神秘一笑,顿感崔彧竟然是如此的老辣和油滑,随意一言就是将问题抛了过来,于是也借力打力道。“我不会让崔老先生失望的。” “哦,多日不见小友,进步不小嘛,都学会从老夫嘴里套话了?”崔彧咂咂嘴。“这样,既然大家都是生意人,那么除过金钱之外的事情,都暂且不提,可好?” “这样自然再好不过,但身为万山王朝百姓,皇族虽不曾直接恩赐于我,但那些不忠不义的事情,我也干不出来。”荣睦一脸严肃道。“这是我带来的货物,崔老先生看过之后,应该就明白我为何总是对身份刨根问底儿了!”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还不如我一个老头子干脆。”崔彧面露不悦道。“童儿,将这位小哥的货物拿来让老夫开开眼。” “噢!”童儿点点头,跑到荣睦身边,接过一个包袱后,走到崔彧面前,放在了桌上。 崔彧抬起头,露出怀疑的目光瞥了荣睦一眼,这才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包袱打开,由于百里雨颇为细心,这包袱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得极为严实。 “茶……茶膏!?”当崔彧揭开包裹着的最后一层布时,瞪大了双眼,忍不住惊呼道。“这是茶膏!?” “的确如此,只是质量并不上乘。”荣睦点点。 “我能尝一下吗?”崔彧连忙道。 “崔老先生请便。”荣睦客气一笑。 不待荣睦说完,崔彧就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小块茶膏,张口含在嘴里,微微闭起双眼,细细地砸着滋味。 只见他那张密布皱纹的脸,时而紧紧皱成一团,时而轻轻舒缓,花白的眉毛也是随之而动,那样子看上去竟是有些滑稽,令荣睦忍俊不禁。 许久,随着他的喉结上下缓慢一动,忍不住地又砸了一下嘴,这才缓缓睁开双眼,意犹未尽地看着包袱里的茶膏,露出狂热的神态。 “崔老先生,现在可否告诉我你究竟站在哪一边?”荣睦自得一笑,朗声道。 第94章 ——扫购一空 “这位客官,您深更半夜的是要去哪啊,没听见外面的喊杀声吗,这可是在打仗啊,一个不留神,可就会做了刀下冤魂,我看您年纪轻轻,相貌堂堂,今后定会洪福齐天,但现在咱不能忍一时风平浪静嘛!”朱金蛋诧异地看着荣睦一脸坚定的样子,仿佛是见了鬼一般。 “金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荣睦对着朱金蛋善意地点点头,对于这个虽然废话不少,偶然贪些小财,但又古道热肠的店小二顿时产生了兴趣的同时,也是立刻联想到了和睦客栈正巧缺人,于是学着他的语气道道。“现在是打仗,一个不留神,可就会做了刀下冤魂,我看你也年纪轻轻,相貌堂堂,要不以后就跟着我干,正好我也开了间客栈,虽然不如这间上档次,但也还算不错,最重要的是可以暂避战火,而且每年两百铜币工钱,包吃包住,如何?” “客官您这是在拿我寻开心呢!”朱金蛋略显不满地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块白色的抹布,漫不经心地在柜台上面擦着。 “荣文书,一切收拾妥当,车马已经备好,在客栈外面等着了!”百里易行来到柜台前道。 “好,劳烦百里管事了,我们这就出发!”荣睦点点头,就欲转身离开。 “客……客官,您刚才的话是否当真?”朱金蛋伸手拉住荣睦的胳膊,眼珠子瞪得老大道。 “哦,差点忘了,你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嘛,若是以后在我的客栈里面干活,岂不是不便于照顾他们吗?”荣睦故意为难道。 “上有老倒是不假,不过在我哥哥那边,至于媳妇和孩子嘛,我可没有那么多钱养活,再说了,谁会嫁给一个穷小二呢!”朱金蛋讪讪一笑。 “那好,你看看这客栈还有谁愿意去,我照单全收!”荣睦正色道,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个朱金蛋嘴里的话,一半真一半假,但心却不坏,而且还有探听消息的本事,将来和睦客栈做大的话,可以收集不少坊间消息,既能图个乐子,也能知晓更多的消息。 “整个良安客栈就我和何小赖两个人了,其他人早都没影儿了!”朱金蛋扔下手中的抹布道。 “那你叫上何小赖,收拾好包袱,将客栈的大门关好,熄灭灶火,不能对不起你们的掌柜。”荣睦点点头。“我在门口等你们。” “穷人没有几件值钱玩意儿,所以不用收拾!”朱金蛋神秘一笑,迫不及待地从柜台下面拿出两个包袱,对着楼道喊打“何小赖,咱们走,逃命谋生去咯!” “金蛋,你若是骗我,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何小赖从楼道的尽头跑来后,两人迫不及待地锁好大门,跳上了百里雨的马车。 马车上,两人看着渐渐后退的街景,露出兴奋的神情。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有时身不由己,只能硬着头皮坚持。 眼下,朱金蛋跟何小赖终于是熬出了头,虽然未来的日子依然是未知的,可至少可以暂时的保住性命。经他们两个这么一闹,原本紧绷的气氛竟然是舒缓了不少,甚至连马蹄踏在街道上的声音,也是变得轻快了许多。 只不过,这终归是一场真刀真枪的战争,而且一打就是上百年之久,既有幸存者,也有罹难者。 “军情紧急,前面的马车,给本校尉速速闪开!” 这时,一声爆喝从面前传来,只见一个头戴铁盔,身着铁甲,手持血铜刀的中年人带着身后整整百余人朝着荣睦一行车马的方向跑来。 “吁!”百里易行面色冷峻,熟练地把缰绳朝着街边的方向一拽。 只见本来直行的山地矮马,缓缓减速,马蹄灵巧地一跨,整个马车都是朝着街边而去。 “驾!”百里易行又是一拽缰绳。 马头调转,马车也是跟着靠到了街边,很好地让出了街道正中的位置后,速度又恢复如初。 “百里管事好身手!”荣睦在马车厢内喊道。 “荣文书过奖了!”百里易行呵呵一笑。 与此同时,由校尉带领的万山王朝支援军队,也是随即赶到。从高处来开,这支援军,几乎是与荣睦一行的车马队伍擦肩而过。由此可见,百里易行驾驶马车的技术和经验足够老道。 “快去逃命!”校尉见此番并没有耽误彼此的时间,也是微微一笑,随即紧握血铜刀,赶赴前方杀敌。 由于良安镇已是一座空镇,因此,不过半刻钟的时间,荣睦等人就赶到了好客楼外,待得崔彧随从验过了茶膏的真伪,并将之运走后,荣睦才径直来到了那间熟悉的宽敞房子里。 “小友请坐!”崔彧端起桌上的精致茶壶,将面前的两个茶杯斟满。 “多谢崔会长。”荣睦也不矫情,大步流星地走到崔彧面前,轻松地坐了下来,端起茶杯,昂头一饮而尽。 “没想到小友弄得来茶膏,却并不怎么懂茶啊!”崔彧别有深意地一笑。“这可是上好的茶叶,小友可是暴殄天物咯!” “崔会长明察,的确如此,见笑了,见笑了!”荣睦摆摆手,话锋一转道。“我现在需要男奴,特别是有手艺的男奴,还有山地矮马和马车,至于其他的东西,全靠崔会长成全。” “小友还真是急性子呐!”崔海摇头一笑,也是严肃起来。“依现在的局势来看,万山王朝可是不在上风,我可是费尽千辛万苦才弄来的,所以男奴只有二十一人,女奴嘛倒是还有不少,足足四十人之多,不知小友……” “女奴我就不要了,我一不开青楼,二自己目前又没有需求,三价钱又高,四又不能干活……”荣睦满脸通红道。 “我又没说女奴一定得是你留着自用,她们也是可以出不少力的。”崔彧无奈地白了荣睦一眼道。“你想想看,你之前买了十一个男奴,如今若是又买上二十一个男奴,加起来也有三十二个男奴了,这短期来看,的确可以给你出不少苦力,但是长此以往可就麻烦了!” “麻烦了?”荣睦露出不解的目光。“我管他们吃,管他们住,不骂他们,更不打他们,还要我怎样?” “哈哈哈……”墨先生与崔彧相视一笑后,墨先生沉声缓缓道。“你现在年纪还小,自然无法体会,你看看那朱金蛋,一副猴急的样子,又满腹牢骚,若是结婚生子,可就不一样咯!” “哦……”荣睦立刻想到了读过的书中,有不少篇幅都有提过家庭的重要性,虽然当时不怎么明白,可眼下却是意识到了它的重要性,于是重重地点点头,恍然大悟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太小气了不是,男奴和女奴我都要了,然后崔会长跟老师每人随便挑一个!” “咳……”墨先生与崔彧闻言皆是尴尬一笑。 “男奴和女奴一共三十万铜币,不贵?”崔彧见荣睦点点头,将面前的茶杯端起,昂首一饮而尽,略作思考道。“山地矮马现有三十匹,其中母马十匹,公马二十匹,两轮可载一钧的马车十三辆,当然马匹和马车的质量自然无法跟你现有的相提并论,但公马匹都还在壮年,母马也尚有生育能力,马车也还有个七成新,至少还能用他个两三年,一共五十万铜币,不贵?” “男奴、女奴、山地矮马和马车一共六十万铜币,不能再多了!”荣睦摇摇头,思索了片刻后,露出精明的神态道。“我早先已经打听过了,不少良安镇的人都是逃命而去,贱卖了不少带不走的东西,崔会长就不能少赚一点吗?” “既然小友都开口了,那就给小友一些面子!”崔彧点点头。 “哦,差点忘了,怎么马车还有个使用年限啊?”荣睦问道。 “人都不会长命百岁,更何况是马车呢!”崔彧微微皱眉。“小友初入商海,涉世尚浅,可以理解,一般来说,可装一钧马车的寿命一般为五年,若是常常超过一钧的重量或是常常每天每天赶路超过六十里,加之平时养护不当,自然会造成使用年限的减少,可依然有不少商人为了眼前的暴利而牺牲其寿命,当然,若是利润足够大,可以抵消换新马车的钱,何乐而不为呢?” “受教了!”荣睦虚心地点点头。“现在还有六十万铜币的缺口,不知崔会长如何来填补?” “小友又是一针见血啊!”崔彧神秘一笑。“韩忠,去将今天的主角儿请出来,不然枉我一世精明,恐怕如今怕是得该被后辈看了笑话。” “是!”崔彧身旁的一位中年随从点点头,快步离开了房间。 “崔会长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如此神秘,不如先让我猜猜看,说不定还能给崔会长留下一个料事如神的好印象呢!”荣睦露出兴奋与期待的表情,略作思考道。“应该是湿地马、血铜刀、血铜装备等等稀罕昂贵的军火!” 崔彧不置可否一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屋外传来阵阵咕咕咕的声音,在极为安静的房间内格外明显。 “崔会长,主角来了!”韩忠将手中捧着的一个七八尺长宽高的,蒙着黑布的箱子轻轻放到了桌上道。 “嗯。”崔彧点点头,缓缓起身,将罩在上面的黑布缓缓揭开。 “这是……”荣睦瞪大了双眼,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清楚里面的东西。 随着黑布逐渐拉起,里面罩着的并不是箱子,而是笼子。 “霜鸽!?”墨先生惊呼一声。 第95章 ——霜鸽 “霜鸽?”荣睦疑惑地看着墨先生。“这霜鸽有何作用?” “准确地说,是杂交的霜鸽,可以用来送递重要信件和军情,基本上也算得上是军火的一种。”崔彧得意一笑。“若是纯种的霜鸽,那可就值大价钱咯!” “的确是杂交而来。”墨先生仔细地盯着笼中的几只霜鸽喃喃道。“你看它的毛色并非洁白如霜,眼瞳也不像霜鸽那般如墨漆黑,前胸虽然不是特别饱满,但膀羽和尾形还是健壮有力的,尽管不像纯种的霜鸽那般每天能飞五百里路,但每天至少可以飞上四百里路应该不成问题。” “好眼力!”崔彧冲着墨先生赞许伸出了大拇指,对着荣睦继续解释道。“当然诸如霜鸽之类的信鸽目前来说,还完全无法取代马匹在送信方面的地位,一是信鸽体型小,信的内容也不能太长,二是信鸽的速度虽然很快,但也有一定的折损率,会影响到重要信件的收发,三是信鸽极为稀有,繁殖的难度也不小,且后代能否具备当信鸽的能力也不确定。” “呼……即便如此,也十分不错了!”荣睦闻言惊讶地张开了嘴,看着眼前这只不怎么起眼的鸽子,立刻联想到了前今天杉鹭镇商会会长乐万里为了向森木城求援,不得不借用季腾海配有的湿地马运送信件,可饶是如此,信件至少需要八天才能送到森木城。 若是将湿地马换做这霜鸽,八百里的距离,不到两天就能送到,与湿地马比起来足足提高了四倍。这样不光节约了送信的时间,也能让森木城援助粮食的车早六天启程,提前六天抵达。而如果人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别说六天了,就是一天恐怕都难以支撑,由此可见,这霜鸽的作用的确重要。 想到这里,荣睦不禁对这只杂交的霜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作为商人,他不得不冷静道。“虽然这霜鸽如此珍贵,但我目前似乎用不到它啊,毕竟现在也就顶多卖点茶膏而已,总不能让霜鸽运送茶膏,所以这剩余的六十万铜币,可不能用它来抵啊!” “小友真是异想天开,若是这霜鸽能够运送货物的话,岂不是成了人人争抢的宝贝了,区区六十万铜币,估计连它身上的一根毛都买不来!”崔彧白了荣睦一眼。“我将它给你的目的,是为了方便我们之间的联系,现在战事吃紧,我又支付了这么多的奴隶、马匹和马车,万一被你骗了岂不是让我亏大发了?” “原来崔会长另有所图啊!”荣睦无奈一笑。 “小友说话不要这么刻薄嘛!”崔彧讪讪一笑,顿了顿。“我给你两只霜鸽,你留一只用来与我联系,另外一只,既可以当做备用也可以自用,要知道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若是没法儿快速掌握各种信息的话,距离亏本破产可就不远咯!” “多谢了!”荣睦拍了拍面前的笼子,端起茶盏道。“我刚才可说过了,这两只霜鸽抵不了六十万铜币,所以下一件商品是什么?” “你也不怕吃得太多,撑得消化不了吗?”崔彧见荣睦一脸坚定,幸灾乐祸一笑,缓缓地继续道。“横溪岭是良安镇所辖的一个小地方,与宗室王朝接壤,前些日子已经被宗室王朝军队占领,从那里共逃出三十五户,八十五人,他们愿意为你出力,而且只求有口饭吃,你可以将他们也一并带走,至于他们中间是否有你想要的人,全凭运气咯!” “咳……”荣睦刚喝进嘴里的茶水,还来不及咽下,立刻就是被崔彧的一番话呛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小地方,叫什么来着?”崔彧眉头一皱,右手轻揉着太阳穴,思索片刻后道。“算了,叫什么地方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里也被宗室王朝军队占领了,逃出了三十一户人家,共七十人,也一并归你了!” “咳……”荣睦刚刚理顺的呼吸再一次被打断,他痛苦的咳嗽着,甚至连眼泪都被呛了出来,脸上扭曲的表情惹得崔彧和墨先生都是有些忍俊不禁。 “怎么样,小友,这六十六户人家,共一百五十五人的劳动力,应该足够了!”崔彧得意一笑。 “崔会长,你将宗室王朝的俘虏拿来买卖就已经有些说不过去了,现在居然又打起了万山王朝百姓的注意,你好大的胆子啊,信不信我将此事上报至坝阳城的城抚,非得让你你把牢底坐穿不可。”荣睦没好气地道。 “那倒不至于,高风险的买卖我崔彧可从来不做。”崔彧神态自然,缓缓地道。“此番之所以铤而走险,无非是受到了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所托,不然这一百五十五口人的性命我可是不会轻易交给一个毛头小子的。” “非常重要的人物?”荣睦反问道。“谁啊?” “此人名气虽然不小,但行踪不定,专门惩治那些个鱼肉百姓,贪赃枉法的文官武将。”崔彧依旧是不紧不慢道,惹得荣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颇为着急。“她的名字叫晔雨。” “晔雨?”荣睦闻言,心中立刻是升腾起一阵怒火,眼前则同时浮现出了一个手持阳伞的纤细女子形象,随即想起了他与晔雨之间的的苦战,若不是咬牙坚持,拼了命的拖延时间,最终依靠火器取胜,说不定现在早就命归西天的。于是荣睦恨得咬牙切齿,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茶杯里的茶水都是溢了出来。“晔雨!” “小友似乎认识她啊!”崔彧眼眉一凝,也是想起了前段时间上林寨监察令晁起阳曾特地找他托人铲除一个鱼肉百姓,贪赃枉法的文官,虽然这事似乎没有了下文,但马上又联想到了晔雨交给他办的这件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小友可是森木城杉鹭镇大青山文书荣睦?” “正是!”荣睦余怒未消,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恨不能将与晔雨是一伙的崔彧打翻在地。但他还是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理智的潜意识告诉他,面前的崔彧身份不简单,而那个晔雨的身份则更是来头不小。 “原来是荣文书啊,久仰久仰!”崔彧呵呵一笑,立刻就明白了荣睦被晁起阳用晔雨之威,来了个借刀杀人的乌龙,只好和颜悦色道。“身为万山王朝文官,本就应为万山王朝百姓的幸福而鞠躬尽瘁,虽然死而后已对你来说还有点早,但接济一下这些个无家可归的难民,可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啊!” “是啊,这个责任我自然知晓!”荣睦冷笑一声。“快告诉我,这个晔雨是什么来头,有什么背景?” “刚才不是说过了嘛,她专门惩治那些个胡作非为的文官和武将。”崔彧见荣睦依旧是不依不饶,只好和起了稀泥,继续转移话题道。“我想荣文书一定也对于那些个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男盗女娼的文官武将深恶痛绝呢,正巧和晔雨志同道合,我想……” “快告诉我,这个晔雨是什么来头,什么背景。”荣睦低吼道。“不然我荣睦现在就走,再也不踏足良安镇半步。” “荣文书息怒,荣文书息怒!”崔彧连忙起身,小跑到荣睦身旁,拍着荣睦的肩膀,但见荣睦依旧是没有退步的意思,只好道。“这个晔雨身后的背景的确不凡,现在的你官职太低,钱财太少,能力太弱,所以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你只要记住,这个晔雨不是坏人就好。” “是吗?”荣睦不以为然道。 “的确如此,所以荣文书就不必多问了,可好?”崔彧没有把话说透,而是等待着荣睦的态度。 “那也不能不闻不问,见人就打,连一点解释的时间和机会都不给,退一步讲,就算我荣睦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也得给我点时间,听听我是如何辩解的,说不定我这是在血债血偿呢!”荣睦摆出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依旧纠缠不休。 “好好好,对对对。”崔彧无奈一叹,好声好气道。“这其中一定是又不小的误会,荣文书英雄出少年,何必总是为这些小小的过节不依不饶啊,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荣睦看着崔彧苦口婆心地样子,全然没有了当初拍卖会上时的一言九鼎,也不见了作为良安镇商会会长的权威,暗自猜到了晔雨和他有着极为特殊的关系。 但作为商人,就不能做亏本的买卖,打更是不能白挨,所以,今天不论如何,也得让崔彧拿出一个满意的补偿来,否则则脸面何在? “这样,既然我是良安镇商会会长,荣文书又有着商人的身份,那么多说无益。”崔彧终于下定决心,有些不甘地道。“我再给你三十万铜币,就当是代晔雨向你赔不是了,可好?” “三十万铜币可不够,这一百五十五口人,每天光是吃饭就得五百铜币,一年下来可就是十八万两千五百铜币,这还不算他们穿衣、看病和盖房的各种费用……”荣睦一副吃定崔彧的模样,振振有词地道。 “五十万铜币,不能再多了!”崔彧一咬牙,不由分说地对着韩忠道。“去拿五十万铜币来。” “是!” 第96章 ——整顿队伍 不过一会,韩忠就将一个精致的钱箱放在桌上,面对着荣睦和崔彧,把箱盖打开,露出许多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铜锭。 “崔会长,这是五十万铜币,共计五千铜锭。”韩忠恭谨道。 “嗯。”崔彧点点头,扫了眼装满铜锭的钱箱,又回过头笑眯眯地看着荣睦,猜不透他内心究竟是在想着什么。“荣文书,此番良安镇之行,你应该是赚得钵满盆满了!” “托崔会长的福!”荣睦对着崔彧一抱拳,满意一笑。 “那便尽快启程,万山王朝的军队支撑不了多久了!”崔彧轻轻一叹。“这良安镇恐怕是要保不住咯!” “那……”荣睦也是惋惜地皱皱眉。 “是我万山王朝的土地,就算暂时失去了,也迟早会夺回来的,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而已。”崔彧释然一笑。“虽然良安镇丢了,但我们的生意并不受任何影响,只不过奴隶可能就是万山王朝的百姓咯,到时候荣文书可要多多照顾一二,以解万山王朝百姓之苦啊!” “作为万山王朝的文官,能为我万山王朝百姓做些事情,乃是我荣睦的荣幸。”荣睦自信道。 “好!”崔彧欣慰地点点头。“差点忘记了,这霜鸽认家,笼子里有两根栖木,可放置在房檐下面,若是需要改变地方,将其重新放置后,让霜鸽自行在其上面歇歇脚后,就能记得新地方。” “嗯!” “现在这五十万铜币、两只霜鸽、车马、男奴、女奴以及万山王朝的百姓已经全部都在好客楼外面等着你了,荣文书是不是需要清点一下,看看是否缺斤短两?”崔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所有物品的契约一并递给荣睦,面色和善的看着荣睦。 “不必了,崔会长的为人,我荣睦信得过!”荣睦接过契约,大概扫了一眼,塞进前胸口袋里后,把钱箱盖好,将黑布重新罩在鸽子笼上,对着崔彧等人一抱拳。“多谢崔会长抬爱,荣睦先行告辞,后会有期!” “荣文书一路走好!”崔彧也是对着荣睦抱拳一笑。 荣睦点点头,一手提着钱箱,一手拎着鸽笼,与墨先生缓缓离开了崔彧的房间。 看着荣睦离开的背影,崔彧不禁产生了浓浓的怀疑:这个斤斤计较,鬼心眼不少的毛头小子,为何就偏偏能如入晔雨的法眼,而且还让她如此器重信任。 要知道,整个坝阳城辖区内的青年才俊可不再少数,比荣睦年纪小,成绩更为优秀的也不是没有,而且,他们中间,有不少人都是有着极为深厚的背景,要论今后的发展,绝对比这个杉鹭镇来的小毛头强不少。 “不想了,我们也该打扫一下商会,准备迎接宗室王朝的人!”崔彧自嘲一笑,与韩忠也是离开了房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好客楼外,因为乌云的遮盖,没有了月亮和星辰的柔光,显得黑漆漆一片,尽管这里聚集着不少人马,但碍于目前的局势不妙,众人皆是背井离乡,逃命而来,所以情绪颇为低落,纷纷沉默不语,令得气氛显得颇为沉闷。 “何先生,此番我们如难民一般逃窜到这里,真的混上一口饭吃吗?”一位满目憔悴,衣着不整的中年人,对着一个神色平静的中年人恭敬道。 “我也不清楚,这里人生地不熟,眼下又兵荒马乱的,谁能知道我们的死活啊!”何先生微微一叹,目光转向意外一个满脸严肃的中年人,继续道。“常先生,你怎么看?” “你们横溪岭与我们常家坡都被宗室王朝那些杀人不眨眼屠夫所侵占,要想回去已是基本无望,眼下只能朝前看咯!”常先生也是微微摇头,眼角竟然渗出了泪水,紧咬牙关道。“希望我们能多活些时日,待得万山王朝强大时,能为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 “是啊!” “我们必须得好好活着。” “不然对不起那些为我们而死的亲人!” 众人闻言,皆是情绪激动,眼眶微红,不少妇女都是偷偷地抹着眼泪,显然与背井离乡相比,失去亲人更让人痛心,毕竟故土还有重归的那一天,人死却是不能复生。 人群中,除过从横溪岭和常家坡逃出来的难民之外,还有来自于宗室王朝的男奴二十一人,女奴四十人。他们比起万山王朝的难民来,他们显然更为悲惨,等待他们的除过做危险性极高的苦力之外,就只能靠出卖尊严和身体过活。 这样的生活,与地狱又有何二致。更为残酷的是,他们此刻并不能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这样只会激怒身旁那些万山王朝的百姓。于是,他们竟然都是瑟瑟起发抖来。 “父老乡亲们,在下荣睦,今后将尽力为大家某得好日子。”荣睦站在一辆马车上,借着朱金蛋手中火把的光亮,一眼便是看到众人脸上的愁云密布,朗声道。“希望大家能为我荣睦多多出力,我保证到了上林寨,吃住,每人每年还有两百铜币的工钱!” 虽然借着火把亮光和马车高度的荣睦在众人面前的形象颇为高大,但众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这个人,不过只是个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 “这是谁家的小孩,在此胡言乱语?” “赶紧领回去好好教育教育。” “真当自己还小,童言无忌嘛?” 荣睦无奈一笑,瞥了眼自己穿着的棉布衣裤和皮靴,整个一副邻家小哥的模样,没有一丝威严存在,于是只好将绿色的榧竹仙鹤胸配举在身前,向众人展示。 “在下森木城杉鹭镇大青山文书荣睦,受良安镇商会会长崔彧和坝阳城元老会成员所托,带诸位赶去大青山躲避战乱之祸!”荣睦一脸自信,又从怀中掏出了马匹和马车的契约。“这些车马都是在下所买,可将诸位送至大青山,现在你们可以相信了吗?” 话音刚落,众人雅雀无声。 “荣文书好,在下何雄,是横溪岭的名士。” “荣文书好,在下常意,是常家坡的名士。” 何雄和常意走出人群,朝着荣睦缓缓走来。 “二位可看看我这文书胸配和车马契约是真是假。”荣睦对着二人一抱拳,将两物分别递到二人手中。 何雄跟常意将契约和胸配拿在手中,借着火光仔细看了半天后,相视一点头。 “何雄代横溪岭的父老乡亲们向荣文书问好!” “常意也代常家坡的父老乡亲们向荣文书问好!” 二人将物品归还给荣睦后,对着荣睦恭谨抱拳道。 “现在大家可以相信我了!”荣睦将物品揣进胸前口袋,见眼前黑压压的人群中并没有传出任何质疑声后,便是对着一群手脚被绳子捆着的人道。“我荣睦一视同仁,大家只要为我荣睦多多出力,不在背后偷鸡摸狗,溜奸耍滑,我依然可管吃管住,并且每年还有两百铜币的工钱,只是碍于身份以及宗室王朝和万山王朝的关系问题,暂时无法回家与亲人团聚,但是我相信,这些都只是暂时的,你们迟早都会重归故土!” 哗…… “他们是我万山王朝的敌人!” “为何还如此仁慈?” “应该用他们的命来偿还我们死去的亲人!” 来自横溪岭和常家坡的那一方立即出来阵阵骚动,众人恨不能立即冲上前去,要了努力们的性命。 “荣文书,这……”何雄与常意也是投来了不解的目光。 “你们刚才也说了,横溪岭和常家坡已被宗室王朝的军队占领,你们的亲人死在了宗室王朝军队的刀剑之下,可若是他们活着的话,可就得沦为宗室王朝的奴隶了,一旦宗室王朝的奴隶主们狠心虐待他们,你们会是什么感觉?”荣睦淡淡一笑,看着骚动的人群逐渐变得安静下来之后,继续道。“你们虽然不是同根同祖,但都是普通百姓,我对他们好一些,说不定宗室王朝那边也会对你们的亲人好一些,这样难道不好吗?” 荣睦扫了眼沉默不语的众人,继续严声厉语道。“战争是万山王朝和宗室王朝之间的事情,是皇族们的争斗,与我这个小小的穷文书没有多大的关系,我只知道目前来看,受伤害的却是我们这些个普通百姓,所以我们之间最好能够和睦相处,这才是最重要的。” 自从之前面对个别青壮劳力在采茶时溜奸耍滑,拉帮结派,以强欺弱的事情被妥善的解决后,荣睦也是一直都在思考该如何管理更多的劳动力。 由于荣睦自觉能力有限,见识不足,加之其他诸事烦扰,所以仅仅总结出了两点,一是像商人一样的争取挖掘劳动力的最大效率,二是向文官一样的制定出合理的规则,三是像武将在战场上一样的赏罚分明。 当然,之前雇佣的青壮劳力可能赚完钱后就会立马走人,可这些人却是荣睦发展壮大的基础,因此,荣睦还必须仁慈地对待他们,正如百姓对文官用父母官的描述一样,像父母关心孩子一样关心他们。 “多说无益,刚才答应你的待遇,我一定会努力办到,若是你们觉得这要求太过苛刻,每人可在我这里领取两百铜币的车马费,随时都能离开,若是愿意跟着我,那么废话少说,速速动手给宗室王朝的百姓松绑,然后立马上车走人,宗室王朝的军队可随时都会杀过来的!”荣睦大声喊道。 横溪岭和常家坡的人群中,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不为所动。就在荣睦打算要分发车马费的时候,何雄与常意则是带头走到了一位男奴的身旁,快速地为其松绑。 “还有谁?”荣睦见两人能起到表率作用后,也是否定了不少地方名士都如尚青那般无赖的看法,对名士又有了不错的印象。 不多时,众人都是争相为奴隶们松绑,而奴隶们也极为感动得连忙道谢。 荣睦望着眼前的景象,顿感这世道虽然疾苦险恶,但百姓依然心存善念,由此更是坚定了要做好文官,造福一方百姓的决心。 第97章 ——杉鹭镇饥荒前夕 “听说镇上的粮食快要吃完了!” “是嘛,不是有着足足一年的储备吗?” “好像是的,据说是去年的储备亏空。” “难道今年可以吃到当年的新粮了?” “你想得美,新粮到现在都没有着落。 “我们该不会是要饿肚子了!” 杉鹭镇军备粮库外,聚集着不少前来购买粮食的杉鹭镇百姓。他们表情着急,手里提着装粮的空布袋子,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不少人的嘴唇都是已经开裂,渗出殷红的鲜血。 “这大清早的,你们聚集在我杉鹭镇军备粮库外作甚?”身穿灰褐色精铁胸甲,腰间挂着一把相同材质刀刃,胸前佩戴着由一个盾牌和两把宝剑组成的剑盾胸章的二等门都卫眉头紧皱,大喝道。 “我们都是来买粮食的啊!” “杉鹭镇所有的粮店都没有粮食了。” “所以我们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 “不然家里可就要断粮了!” “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能没有粮吃啊!” “已经饿了两天了,再这么下去……” “此事与我何干!?”二等门都卫满不在乎道。“杉鹭镇军备粮库从来都不对外出售一颗粮食,你们还是另寻他处!” “求求军爷了!” “军爷开恩啊!” “再这么下去可真要出人命了……” “宗室王朝军队近在咫尺,据说良安镇已是被其占据,危机时刻,必须优先保证军队粮食充足!”二等门都卫抽出腰间挂着的精铁刀,指着面前的百姓道。“给你们一刻钟时间,全部给我离开,如若不然,按叛乱罪论处,格杀勿论!” “走走!” “去挖点野草凑合几天!” “是啊,我们可是手无寸铁啊!” 不到一刻钟时间,军备粮库外面前来购买粮食的百姓便全部散去,与此同时,杉鹭镇粮食亏空的消息,也是以极快的速度散播开来。 还不到午时,整个杉鹭镇都得知了无粮可吃的消息,有办法的百姓,纷纷选择离开杉鹭镇,赶去周边诸如大青山、矮马岗等地去碰碰运气,看看能否购买一些当地百姓的自留粮食。 没有办法的百姓,只能是把锅里的水加得多一些,将粟米少放得一些,以此略作缓解饥饿感。但这样终究不是个长远之计。 由于粮食不足,有价无市,所以除过荣景山和林卓富之外,陆寿年、施东昌与范自勉家便是拿出余粮出售,标价一铜币一斤,比起正常一铜币十斤的量价来,足足高出了十倍。 即便如此,不到一个上午,他们拿出来的部分粮食依旧是被抢购一空。到下午的时候,价钱直接是飞涨到了十铜币一斤的天价,可仍然是无粮可购。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局面,并非是杉鹭镇百姓财大气粗,家底殷实,而是不少家庭都是凑钱卖粮,架起了大锅,用满满一锅水,去煮不到一把的粟米,然后狼吞虎咽地喝下几乎没有米味的清汤。 杉鹭镇商会三楼,一间装修别致的书房内,乐万里满脸愁云地看着窗外的萧条之景,颇感无奈。 窗外的这条大街,虽然仅有十来家店铺,但却是杉鹭镇最为繁华的地方,可如今,全都大门紧闭,显然老板和伙计们都已经逃荒去了。 乐万里的视线缓缓远望,最终停留在了杉鹭楼的门外,只见那里依旧是店门大开,外面停着几辆颇为豪华的马车,显然楼内依旧是一片交杯换盏,杯盘狼藉的极乐景象。 “乐会长,刚刚收到森木城商会的霜鸽信。”仆人拿着一个拇指关节大小的纸卷推门而入。 “霜鸽信?”乐万里猛地一转身,一路小跑道仆人身旁,极力控制着有些颤抖的手,将霜鸽信攥在手心。“你先下去!” “是!”仆人小心地将门关好。 “呼……”乐万里怀着不安的心情,坐回到书桌前。上一次收到霜鸽信的时候,还是原杉鹭镇正镇守袁魁升官至森木城副城抚的时候。 当时由于镇军房和镇令房皆是没有霜鸽栖木,而拥有商人背景的袁魁却是执意将霜鸽栖木建在了杉鹭镇商会。 因此,本该由湿地马传送的这条政令,理所当然的落后于袁魁亲信发出的霜鸽信,正好让袁魁利用了这个时间差,清算了杉鹭镇的异己。 “难道要出大事了?”乐万里忐忑地将攥在手心的霜鸽信用手指拉开: “森木无粮,保护袁魁。” “嘶……”乐万里倒吸一口冷气,让他感到担忧的并非是森木无粮的消息,因为根据时间计算,运送求援信息的湿地马今天才可能抵达森木城。 而霜鸽每天最多飞行五百里,杉鹭镇又距离森木城八百里之遥,显然这霜鸽信是前一天就已经发出的,因此杉鹭无粮的说法不可靠。 所以,保护袁魁的信息就要真实许多,但问题随之而来,他十分清楚袁魁及其家族的背景实力十分雄厚,在森木城所辖各镇民间,甚至用“袁家的钱,百姓的命”来形容袁家能花钱买来不少百姓,将他们当做奴隶使唤,就算是奴才丢了性命,也只是不足挂齿。 可眼下宗室王朝军队节节逼近,五天后袁魁与王知章又会来杉鹭镇视察,难道…… 乐万里顿感手脚冰凉,立刻将霜鸽信撕毁,重新拿出纸笔,草草写下几个字后卷成一小卷,连忙起身跑到霜鸽栖木所在之处,将霜鸽信发出。 看着霜鸽远远飞去的雪白身影,乐万里顿感杉鹭镇可能要出大事了。 “去将商会里储备的粮食拿出来,按市价出售。”乐万里对着身后的仆人道。 “乐会长,这……”仆人吞吞吐吐。“商会里的粮食也结余不多了,仅仅够我们几人勉强维持,若是再拿出来卖的话……” “先拿出两百斤来,只是可以让四百人多活一天。”乐万里长叹一声。“今天中午我们也喝粥,对了,是稀粥。” “是……” 杉鹭镇,政令房内,季腾海双目微闭,靠坐在官帽椅上,面色平静,看不出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粮食亏空虽然与他关系不大,都是郜天岩那边军备粮库镇守不当造成的,但反过来造成的饥荒和动乱可就全是他的事情了。 “参见季镇守。”一位身材干瘦和一体型壮硕的少年对着季腾海抱拳道。仔细一看,正是在考中杉鹭镇举人中状元的柳明和榜眼的宋文玺。 “嗯……”季腾海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这两个官家子弟,内心充满了鄙夷,可看在他们的身后之人实力雄厚,资金充足的份儿上,给他们两个一个闲差,只要不出岔子,丢人现眼就行,所以也只得暗自隐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们可知道我所谓何事吗?” “学生不知。”柳明微微摇头,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恭敬,可其眼神中却透着淡淡的不屑。 自通过其父亲考中这个状元,被委任文书以来,季腾海并没有给他实质性的权利,也没有让他去负责什么具体的事物,整天除过睡觉和吃饭之外,就无所事事。 这样以来尽管很合他的心意,但长此以往,他也十分清楚,必然只会越来越愚钝,跟那些个成天在文官场子里混的人相比,就像是一个白痴一样,别人随意设下的陷阱,挖好的坑,他根本就发现不了。因此,他对季腾海这个温水煮青蛙的做法,让他混吃等死的做法非常不满。 “宋文书怎么说?”季腾海瞥了眼五大三粗的宋文玺道。 宋文玺看了眼身旁的柳明,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本来他是想从军做武将的,但他的父亲甚至从军的辛苦和危险,平时流汗掉皮掉肉,战时流血要命的。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走文官的路比较稳妥,与其指望这个儿子杀敌饮血,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得到军功,到不如写上几笔字,说几句废话来的平安。 所以,宋文玺对于父亲的安排并无异议,这样无所事事的日子,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前些日子交代你们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季腾海暗自叹气,看着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心生厌恶。尽管他还是比较欣赏荣睦,只是荣睦犹如一匹难以驯服的千里马,无法为他所用,因此,这两个听话的饭桶反而更适合他的口味。 “父亲来信说过了,运送粮食的车马已经在路上了,最迟后天应该可以赶到。”柳明脸上翻起一抹犹豫。“只不过这批粮食的质量不怎么地,恐怕……” “柳文书,这粮食可是给人吃的,不是给牲口吃的,要是发霉变质的话,吃下去是要死人的!”季腾海闻言,强忍住心中升起的一阵怒火。“这可与杀人无异!” “季镇守,柳塘镇今年秋收的粮食,遭遇了连续好几天的暴雨,能保住一批已经不错了,就算是发霉了,拿到太阳底下晒几天,也无伤大雅。”柳明虽见季腾海有些不悦,但仗着自己父亲同为镇守,一脸无所谓道。“至于柳塘镇的军备粮食,可只够柳塘镇今年吃的,明年的因为遭灾还没有着落呢,若是能躲过此灾,待我等晋升为监察令时,我再向父亲说说好话,求他将军备粮食运点过来。” “哼!”季腾海轻哼一声,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随即也是明白了这个柳天祝竟然以粮食要挟他,但他又无可奈何,能有粮食吃已实属不易。 另外,季腾海还从小道消息得知,今年的秋粮之所以迟迟无法运送至杉鹭镇军备粮库,可不光光是郜天岩从中作梗,那个神秘的云苍宗也起着非同小可的作用。 “我还有要事在身,你们退下!”季腾海摆摆手,连看都不想看这两人一眼。 柳明和宋文玺相视一眼,立即转身离开。 “看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荣睦这小子身上了!”季腾海靠坐在官帽椅上,喃喃道。“希望乐万里的眼光不差。” 第98章 ——南区新气象 由于随行的人数足足增加了奴隶六十一人、难民一百五十人以及朱金蛋与何小赖,一共二百一十三人。其中不乏男女老幼,所以荣睦一行从良安镇回来的路,走得格外缓慢,足足用六天半时间才赶到上林寨。 由于离开得匆忙,加之战事吃紧,荣睦根本没有时间购买诸如衣裤、农具、炊具和其他日常用品的时间,甚至连路上的干粮都没有来得及准备。 不过好在崔彧已经为他备好了干粮、铁锅和农具等,不光可以将赶路途中的饥肠填饱,也为将来这些难民的安置,以及开始新的生活提供了一些保障。这令荣睦对崔彧的印象和评价不由得提升了一大截。 与此同时,荣睦也是想到了崔彧之所以能做这些,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晔雨和其身后的不俗背景,这倒是令荣睦对晔雨的身份产生了极为强烈的好奇。 这个看上去比他大一些的女孩,不光身手不凡,相貌也是万里挑一,放在其他家族里面,必然都是当做掌上明珠和千金小姐一样,好生对待,又怎么会容忍她到处打打杀杀呢。 联想到崔彧所说:这个晔雨身后的背景不凡,知道的太多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而且她也不是坏人后,荣睦只好作罢。 途中,经过百里易行的大致训练,新购入的十三辆马车倒是有了新车夫,这既给十三个难民提供了一份活计,也是向其他难民兑现了部分承诺,安抚了他们受伤的心灵。 这几天里,荣睦、墨先生、何雄以及常意同乘一辆马车,让荣睦对横溪岭和常家坡遭受战乱侵扰,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为如何安置好这些难民,提供了不少的信息。 在上林寨的短暂停留,荣睦将随行的所有马车上全部装满了粟米、玉米面和蔬菜,打算直接赶往杉鹭镇。通过对季腾海和郜天岩的了解,加之近期杉鹭镇可能会爆发饥荒,荣睦隐约预感到可能会有大事发生,必须得亲自将粮食送到杉鹭镇百姓手中才行。 “荣文书,大青山到了!” 就在荣睦因琐事有些心烦时,马车厢外传来了百里易行的声音,令荣睦回过神来,不待马车停稳,荣睦就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一阵冷风袭来,令荣睦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这才注意到天色早已变黑,好在月亮与星辰都在,不会让人立刻联想到刚刚逃出来的良安镇黑夜。看着眼前突然多出了不少的建筑,荣睦顿感高兴,心中暗赞一声:大青山南区终于像那么回事了! “荣文书一路辛苦,我这就去炒菜做饭!”刚刚从和睦公厨走出来的白玉展见荣睦一脸疲态,就欲转身离开。 “此番一共有嘴二百一十五张,劳烦白管事了!”荣睦对着白玉展抱拳道。 “分内之事。”白玉展点点头,快步走进了和睦公厨。 “诸位一路辛苦,现在都去和睦公厨内吃饭,由于来的突然,没有事先告知,加上人员众多,可能得稍微多等一会,还望诸位多多包涵。”荣睦转过身,对着随行的难民和奴隶道。 “多谢荣文书!”众人抱拳还礼后,看着面前这幢宽敞明亮的公厨,以及从那里面飘出来的阵阵饭菜余香,皆是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从逃出战乱以来,他们差不多已经走了七百多里路,途中心情紧张,情绪悲伤,吃不好,睡不好的,差不多已经有快半个月没有正经地吃过一顿饭了。因此,大家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愣在原地不懂。 “大家还愣什么呢?”荣睦望着众人淡淡一笑。“我荣睦之前答应过大家的事情,自然会尽力办到,眼前的这座公厨就是事实,只要大家能为我荣睦力所能及的出一把力气,一天三餐都可来此吃饭,只不过现在人数较多,需要多等一会,希望你们能有足够的耐心。” “哗……”人群中传出阵阵惊呼声,显然对于这个优厚的条件非常满意。 “说完了好消息,下面就说说不太好的消息,以免你们觉得我荣睦欲盖弥彰!”荣睦顿了顿。“这大青山原有百姓四十户,约二百一十余人,现如今只剩三户十二人,除过有人居住和其他用途的房屋之外,只剩四十户空房,我虽然为大青山文书,但未征得房屋主人同意的情况下,不能贸然占用,所以只能勉强大家在和睦客栈以及公厨里面挤一挤了!” “荣文书多虑了,这大青山的四十户空房的主,我替你做了!”查明鉴快步走到荣睦面前和善一笑,转过头看着众人继续道。“我在大青山虽然算不上德高望重,但大青山的山民都还愿意听我说几句,来者既为客,大家一路风尘仆仆,看在荣文书为我大青山不辞辛苦的奔忙,我又作为地主,又怎么忍心让大家住不好呢,所以这些空房大家请便!” “多谢了,查管事,这样可以吗?”荣睦见查明鉴能当众支持自己非常高兴,心中暖洋洋的。 “荣文书放心。”查明鉴点点头。 “多谢荣文书,多谢查管事!”众人仿佛是被突然而来的兴奋砸中,反应都是慢了半拍,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皆是挂着喜悦的笑容。 “好了,和睦公厨的饭菜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咱们赶紧进去吃饭!”荣睦向众人挥挥手道。 此刻,大家也终于是不再羞涩,纷纷朝着公厨内走去,不过一会,刚才还冷清的公厨内就传来了碗筷碰撞的声音…… 荣睦、墨先生等人也是与众人同吃同坐,气氛显得非常热闹。 “戴统领,伤势恢复得如何啊,上林寨的二等门都卫郑高可是还等着与你比试高低呢!”荣睦咽下嘴里的饭菜,见戴瑞的气色不错,关切道。 “已经基本痊愈,要不了几天,就能恢复如初。”戴瑞点点头。“到时候,戴瑞定不辱命!” “好!”荣睦将目光转向黎威。“黎管事,这段时间分外辛苦,你看你,这才几天不见,怎么就又黑又瘦,是不是修建房屋累的啊?” “哪有,我这可是一身腱子肉,半点肥肉都没有啊。”黎威憨厚一笑,惹得众人也是纷纷笑出了声。“不过这些也天收获颇丰,之前和睦公厨与和睦客栈之间的空地,经过我与百管事商量后建成了一幢与现在和睦公厨一样的公厨,再过几天就能完工了!另外,和睦客栈的新楼则向南平移,再有和睦公厨的路对面,建造了两栋粮食仓库,在其南面是一个大马棚,再往南面是门都尉府邸,已改名为大青山军房,西山的养马场和养鹌鹑场也已经建好,前些天还下了几只小鹌鹑呢,这些都与戴统领的鼎力支持分不开啊!” “好!”荣睦开心一笑。“何先生、常先生,大青山的情况我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向你们说过了,不知横溪岭和常家坡的百姓有何想法?” “就暂且先由我来说!”何雄与常意相视一瞬后,何雄首先开口道。“经过这一路六天的相处,横溪岭和常家坡百姓们都渐渐对荣文书产生了信任,加之刚才荣文书的这一番将承诺兑现,更是令他们颇为感激,现在他们已经将自己当做是大青山的百姓,听候荣文书差遣!” “差遣可不敢当,就当是我雇佣诸位,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想法可随时告诉,我不会亏待任何人的,但是现在条件实在有限,只能委屈一下大家了。”荣睦欣慰一笑,看着查明鉴,别有深意道。“另外,今后茶叶采摘和制茶的事情,就有劳查管事了!” “哪里哪里,分内之事,我自会安排妥当。”查明鉴客气一笑,立刻就明白了荣睦不好当着众人的面,交待茶膏的事情的同时,也从面前吃饭的人群中,知道了荣睦此番带回了不少宗室王朝的奴隶。 “祁宏,和睦客栈可还和你胃口?”荣睦拍了拍坐在身边祁宏的肩膀道。 “二少爷看你说的。”祁宏自嘲一笑。“我哪有什么经营客栈的本事,若不是现在靠着无本开张,恐怕早就赔了个底朝天了!” 众人见祁宏对荣睦的称呼以及毫不遮掩的对话,深知他与荣睦关系不浅的同时,对这个直来直去,好不做作的祁宏产生了不小的好感,皆是开怀大笑起来。 “既然如此,我给你找来了两个店小二帮你,他们可是我从良安镇客栈抢过来的,你可要好生对待他们,不然这个甩手掌柜的,你就别想做了!”荣睦拍着祁宏的肩膀,指着不远处正狼吞虎咽的二人。“左边的叫朱金蛋右边的叫何小赖,两人都是精明得很!” “多谢二少爷照顾!”祁宏乐听后得连嘴都合不上了。 “好了,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我今晚要连夜赶往杉鹭镇,就不多做停留了!”荣睦将碗里的饭菜三下五除二的吃进嘴里,快速地嚼着。 “这么晚了,明天再去嘛!”祁宏见荣睦既疲惫又消瘦后不舍道。 “本想让你同行的,只是此番形式危机,就不多说了!”荣睦缓缓起身。“百里管事,之前一路辛苦,此行就好好休息,让百里风换下百里雨,带着装满粮食和蔬菜的马车队伍赶往杉鹭镇,我与墨先生先走一步了。” “是!”百里易行与众人纷纷起身,一起对着荣睦抱拳道。“荣文书一路小心!” “荣文书,这是路上的干粮,里面有你爱吃的烤鹌鹑!”白玉展将一个包袱背到荣睦肩上。 “多谢了!”荣睦对着荣睦一抱拳,与墨先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99章 ——暗流涌动 当拂晓的霞光散落在群山之中的小镇上时,所有的街道都是空无一人,就连平时早早就会开门的杉鹭镇商会,也是大门紧闭,随着朝阳的逐渐升高,镇子上死气沉沉,散发着萧条的景象。 这座平时虽然无法比其他镇子热闹的小镇,似乎失去了与其一争高下的决心和勇气,用一座空镇消极以待,令人有些捉摸不透其中的原因。 视线缓缓转移,只见杉鹭镇军备粮库外,却是瘫坐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仔细一看,不少人都是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就连呼吸时胸脯的起伏都是似有似无,显然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断粮的这将近七天时间里,尽管杉鹭镇百姓想尽了一切办法,不管是四处寻找粮食,或是集资购买陆寿年、范自勉和施东昌家的天价粮食,还是依靠杉鹭镇商会的那一点平价粮食,都无法填饱肚子。 面对突如其来的粮食亏空,有些人去树林里打些野兔、飞禽之类的野味充饥,但也仅仅是杯水车薪,因此只好寻找野果和蘑菇充饥,但慌不择食之下,其中也会难免吃了含有剧毒,甚至还致使几人丧命。 少数家底殷实的人,节衣缩食倒是还能抗上十来天,普通家庭中,个别有办法的,早已逃往森木城,而那些绝大多数的普通家庭,却是无法抵御这场灾祸,只能来此谋求最后的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这里的粮食不对外售卖,你们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二等门都卫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饥民,毫无怜悯之意,依旧杀气腾腾。 “军爷行行好!” “我们已经五天没有吃东西。” “这样下去,会饿死的。” 饥民群中,传来几声无力的呻吟。 “我警告你们,今天森木城王司马和袁城抚会来此视察军情,之前几天我可以容忍你们,但今天绝对不行,马上给我滚,不然休怪我心狠手辣,将你们按叛乱罪论处,格杀勿论!”二等门都卫愤怒道。 “军爷,就让我们在这里饿死。” “我们走不动了。” “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死。” “混账!”二等门都卫大喝一声,从腰间抽出铣铁剑,扫了眼身边的十多个兵勇。“你们几个给我上,宰了这些个不长眼的宗室王朝奸细!” “是!” 十多个兵勇也是手握铣铁剑,朝着面前的饥民群缓步向前。 “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光天化日之下,颠倒黑白。” “迟早会得到报应的!” 饥民群中传出阵阵有气无力的咒骂声,极个别还有力气的饥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转身踉跄地逃走,那些没有力气的饥民,则是在地上吃力地爬着,至于连爬的力气都没有的饥民,只好无力的哀求着。 “军爷饶命。” “军爷饶命啊!” “啊……” 终于,一个兵勇将手中的铣铁剑刺入一个饥民的胸膛,在鲜血飞溅中,传出一声无力的惨叫后,那个倒霉的饥民,还来不及爬起,就永远的躺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不远处又传出几声惨叫,相同的惨状又降临在了另外几个饥民身上。 二等门都卫的铣铁剑疯狂地刺入一个又一个饥民的胸膛,他的脸上已被飞溅而出的鲜血染红,顺着下巴和脖子滴到了胸前,整个人犹如一只嗜血的野兽,令人不寒而栗。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奄奄一息的饥民群里,就被撕心裂肺的惨叫淹没,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嘶喊,整个场面终于还是渐渐归于平静,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能跑掉的留不下,跑不掉的活不了。 杉鹭镇商会三楼的书房内,乐万里眉头紧锁,桌上散落着茶杯碎片和一滩茶水。 “乐会长,我刚才听说郜天岩竟然对饥民们下杀手了。”荣景山着急地推门而入。 “原来是荣掌柜,快请坐。”乐万里点点头,沉声道。“的确如此,不过这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郜天岩的为人远比我们都要阴险狠辣的多,倒是我们有些轻视他了。” “哦,对了听说唐雍自从去大青山运输赤杨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荣景山点点头,小心问道。 “听说好像是被季腾海的人扣下了,现在具体什么情况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季腾海应该不会像郜天岩那样肆无忌惮,顶多也就是耍一下手段,给自己捞些好处,证明自己仍旧是杉鹭镇的镇守而已!”乐万里摇头一叹。“现在杉鹭镇的局势很微妙,据说今天袁魁和王知章都会赶到杉鹭镇,可郜天岩与季腾海对于这场粮食亏空带来的危机却都是不闻不问,不知道他们的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那这粮食亏空的事情究竟该如何是好啊,我杉鹭镇该不会因此万劫不复了!”荣景山也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紧紧地皱着眉头。 “森木城那里的消息已经来了,那边没有粮食可以运送。”乐万里苦笑一声,转过头凝视着窗外,好半天才继续道。“这是森木城通过霜鸽传来的信息,而且是在我借用湿地马发出求援信之前就发出的,所以,我想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乐会长的意思是说,粮食亏空只是个表现而已,还有其他更大的深意?”荣景山心中一惊,本能的为荣睦感到担心的同时,也是为执意让荣睦读书学习,考取杉鹭镇举人,走文官之路有些后悔。 “不错!”乐万里缓缓起身,走到窗户旁边,眺望着远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许久才转过头,满眼担忧地道。“恐怕是要出大事了。” “出大事?”同样陷入沉思的荣景山被乐万里打断了思路,有些惶恐道。“难不成眼下的战乱和粮食亏空有着一定的关系?” “荣掌柜能将看似毫不相干的两件事情放到一起来看,到并非毫无一点道理,仔细一想,二者之间还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乐万里眉头紧锁。“用商人的方式来思考问题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字了!” “哦?”荣景山面露不解之色。“难道是利?可我杉鹭镇前不搭村后不着店,百姓日子过得清贫,就连我们这些个所谓的商人,也都难成气候。” “但愿天佑我杉鹭镇!”乐万里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杉鹭镇镇军房内,已是血人的二等门都卫恭谨地向郜天岩行了一个剑礼。 “郜校尉,这些饥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去办了!” “杉鹭镇可没有饥民。”郜天岩微微皱眉,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血铜刀。 “是宗室王朝的奸细,他们妄图乱我杉鹭镇守军,已全部被斩杀了!”二等门都卫连忙道。 “嗯……”郜天岩微微点头。 “他们的尸体怎么处理?”二等门都卫小心地问道。 “就放在原地!”郜天岩眼皮微抬。“本校尉记你一个斩除奸细的军功,你再稍加努力,只要王司马一高兴,你就不再只是什么二等门都卫了!” “多谢郜校尉。”二等门都卫咧嘴一笑,露出被血色染红的牙齿。 杉鹭镇政令房内的一处仓库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柳明,宋文玺,你们运来的粮食质量倒是不错嘛!”季腾海伸手抓起一大把颗粒饱满的粟米,淡淡一笑。“而且蔬菜和粮食各占其半,粟米和玉米面,萝卜和白菜又是各占其半,真是非常用心啊!” “季镇守这是?”柳明深知柳塘镇的粮食收成,柳天祝也在信中白纸黑字地写道,先运送十马车的发霉粟米,等升职后再考虑运送去年的储备粮食,于是只好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满载着粮食和蔬菜的二十辆马车,又偏过脑袋对着宋文玺道。“这是你爹运来的?” “不是。”宋文玺一脸茫然的看着柳明,使劲地摇了摇头。 “你二人平时少言寡语,关键时刻却如中流砥柱,立功而不贪功,真乃杉鹭镇年轻一辈文官的典范啊!”季腾海面色平静,声音洪亮,俨然摆出了一副杉鹭镇镇守的官威,令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多谢季镇守夸奖。”柳明见季腾海非要指鹿为马,也是将计就计,含蓄一笑。“作为杉鹭镇文书一职,本就应为增加赋税,造福于民而鞠躬尽瘁,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季腾海不吝指出,我等定不忘谆谆教诲,奋发图强。” “好!”季腾海微微点头。“赵监察,你现在可以宣布杉鹭镇政令了。” “是!”赵江瑞面色严肃,从袖中掏出政令卷,将其缓缓打开后,扫了眼柳明和宋文玺,沉声道。“杉鹭镇文书柳明宋文玺听令。” “柳明在!” “宋文玺在!” “因你二人在杉鹭镇粮食亏空,险些酿成饥荒灾祸之际,运来粟米五千斤、玉米面五千斤、萝卜五千斤、白菜五千斤,解决了杉鹭镇对粮食的燃眉之急,按照万山王朝万仞州石川郡森木城杉鹭镇政令,奖励俸禄一成,并特晋升你们为副监察令,望你等继续忠心为皇族效力,给当地百姓某得更多福祉。”赵江瑞宣读时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政令房内,令得柳明和宋文玺都是为之一振。 “好了,接下来将粮食和蔬菜纷发给百姓的事情就交给你们来办,若是办的利索,回头再来领取奖励俸禄、监察令胸配及毛笔。”季腾海别有深意地看了两人一眼,就欲转身离开。 “慢着!”荣睦愤怒地一脚踹开镇令房内仓库的大门,似笑非笑地看着季腾海道。“季镇守,你这唱得是哪一出啊?” 第100章 ——争夺粮食蔬菜 “荣文书,你连用手开门都不会了嘛,难道你与畜生一样,长了四只脚吗?”季腾海眉头微微一皱,不悦道。 “季镇守,可能某些人连畜生都是不如啊!荣睦已经明白了季腾海不过是只是个表面上道貌岸然,内心阴险狠毒的小人而已,因此对于他的畏惧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扫了眼面前装满粮食和蔬菜的马车,又撇了眼柳明和宋文玺,冷笑一声。“让我猜猜看,今天是大义灭亲,还是坐享其成,哦,不对,我虽与你同是文官,但根本不算你的亲信,所以应该是坐享其成才对,是吗,季镇守?” “荣睦小儿,一月不见,你是不是欠揍了?”柳明见来人竟是荣睦,立刻想起了一月前宣布考试名次的那天,荣睦还踹了自己一脚。“我们到处找你,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儿来了,宋监察,跟我一起来揍到他满地找牙!” “好!”宋文玺挽起袖子,与刘明一同上前,直冲荣睦而去。 “看来当初还是教训地不够,打得不疼啊,现在我再让你们张长记性。”荣睦轻松一笑道。 “找死!”宋文玺几个大步就是来到荣睦身前,只见他利用前冲的速度,朝着荣睦的左脸挥出重拳,若是一击命中,至少满嘴的牙齿都要被打掉。 荣睦身体微侧,轻松地躲过了宋文玺带着凉风的重拳,右腿轻抬,朝着宋文玺的膝盖处狠狠踢去。 “啊!”宋文玺惨叫一声,身子歪斜的倒在了地上,不可思议地瞪着荣睦,惊呼一声。“怎么可能。” 换做一个月,荣睦肯定无法轻易躲过宋文玺的重拳,并且一击将其打倒,但这一个月里,荣睦先后既经历了多次生死战斗,又与墨先生徒步赶路数百里,尽管身体消瘦,也没有练就出墨先生那般高强的身手,可全身都是肌肉的荣睦,已经再也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而宋文玺却是整天过着无所事事的日子,吃了睡,睡了吃的,体重和赘肉倒是增长了不少,速度和力量也随之直线下滑,只不过在他心中,荣睦仍旧是那个羸弱的书生,正是他的轻敌和荣睦的变强,令得双方的实力此消彼长,这才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柳明,该你了!”荣睦挺起胸膛,迎着柳明挥来的左拳微微一笑。 “哼!”柳明见宋文玺竟是被荣睦一脚踹翻在地,心中多少有些怯场,但仗着自己年龄的优势,依然攻势不减。 “啊……”一息过后,柳明那张不屑的脸上,终于写满了痛苦和震惊。 在他的眼前,荣睦本该倒地呻吟的场景没有出现,反而是他痛苦地揉着左拳,不甘地瞪着荣睦。 “柳文……哦不对,柳监察,是不是我杉鹭镇的水土不好,非但没有将你养肥,反而倒是瘦了好几圈,是不是平日政务繁忙,累坏了身体啊!”荣睦冷笑一声。 “荣睦,你莫要嘴硬,信不信我……”柳明狠狠地甩甩手,阴翳地道。 “啊……”可是话未说完,柳明就惨叫一声,只见白皙的脸上竟是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好了,你们两个给我老实一点,不要耽误我的时间,等会在给你们算账。”荣睦瞥了眼手捂右脸的柳明,和勉强爬起来的宋文玺,对着季腾海道。“年轻一辈的文官现在可都有武将的风范呢!” “荣睦,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可以容你随意撒野,还不快快滚出去!”赵江瑞面目狰狞地瞪着荣睦。 “什么地方?”荣睦轻轻地瞟了眼赵江瑞。“这里应该是杉鹭镇镇令房?” “你既然都知道这里是镇令房,为何还在此胡言乱语?”赵江瑞见荣睦都不正眼瞧自己,顿时暴跳如雷。“信不信让你牢底坐穿?” “哈哈哈……”荣睦仰头大笑一声,令赵江瑞的脸色更加难看。“赵江瑞,据我说之,镇令房可是为百姓造福的地方,但从现在来看,这里不光有颠倒黑白的事实,而且还有嫁祸于人的嫌疑,更有鱼肉百姓,贪赃枉法之辈在此肆无忌惮!” “来人,给我将这个胡言乱语的毛头小子押到大牢里面去,听候发落!”赵江瑞大手一挥道。 “是!”身旁六名护卫立刻抽出铣铁刀,直冲荣睦而去。 唰! “啊!”只见一名护卫刚刚迈出右脚,便是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抱着右腿狼哭鬼嚎地打着滚。 仔细一看,只见他的右腿上,竟是深深地插着一个食指粗细的筷子,鲜血正从其周围朝外喷涌着。 “赵江瑞,你对我有什么看法,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但若强加于你这监察令的身份,可就有滥用职权之嫌了!”荣睦严肃的看着赵江瑞,又扫了眼其余的五个护卫,扬起手中的精铁弩缓缓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来此无非是寻个公道而已,你们莫要轻信小人谗言,逼我太甚,否则下一箭射出的可就不是筷子了!” 咕 剩余的五个护卫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是转过身,把躺在地上的那个护卫搀扶着离开了仓库。 “你们这群废物!”赵江瑞骇然地看着荣睦手中的精铁弩,只好将心中的不满发泄到几个不会威胁他性命的护卫身上。 “赵江瑞,把你手中的政令册交给我。”荣睦地从袖中掏出一支透着灰褐色寒芒的精铁箭,熟练地将其安好后,不紧不慢地道。 “你!”赵江瑞见荣睦竟然威胁自己,气得面色潮红,但碍于荣睦手中的精铁弩,只好后背发凉地朝着荣睦慢慢走去,平时还算灵便的双腿,此刻正不住地发着抖。“你……你不要冲动!” “多谢赵监察。”荣睦微微一笑,从赵江瑞手中拿过政令册。“好了,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赶紧滚蛋!” “是是是……”赵江瑞此时再也没有了监察令的架子,踉踉跄跄地朝着仓库大门跑去,临出门时,还因为紧张过度,腿肚子一打转,竟是摔了个狗吃屎,惹得季腾海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季镇守,现在我想听听你怎么说?”荣睦不再理会赵江瑞这条咬人的狗,静静地看着季腾海道。 “荣文书,我不知道你想听什么?”季腾海深知本就不能与荣睦来硬的,更何况他手中又多出一把精铁弩这个大杀器,于是只好稍作缓和情绪,摆出一副镇守的架子,打算与他周旋一番。 “季镇守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赵监察刚刚才念过的政令册,不用我再重复一遍!”荣睦饶有兴致地看着季腾海,生怕这个老奸巨猾的镇守刷什么花样,虽然前一次占据了上风,甚至逼得季腾海想要寻短见,但这一次荣睦相信季腾海有了上次的教训,肯定是有备而来,所以心中却是极为警惕。 “你是说刚才让柳明和宋文玺晋升为副监察令的事情!”季腾海依旧是不为所动,指着身后满载着粮食和蔬菜的马车辩解道。“他二人在杉鹭镇粮食亏空,眼看就要酿成饥荒灾祸之前,不远百里,从柳塘镇运来了这整整两万斤粮食和蔬菜,按照按照万山王朝万仞州石川郡森木城杉鹭镇政令,的确是可以奖励俸禄一成,并且可以晋升为监察令,难道你没有仔细看看手中的政令册吗?” “季镇守,你就不要给我装糊涂了。”荣睦微微皱眉,立刻是明白了季腾海想要兜圈子,至于兜圈子是为了拖延时间还是另有目的就不得而知了,因此干脆一针见血道。“这整整两万斤的粮食和蔬菜可是我借用荣家的车马,从几百里之外的地方买来后,运过来的,怎么突然就变成柳明和宋文玺的功劳了?” “果真如此?”季腾海一脸吃惊地看着荣睦,转过头严肃道。“柳明宋文玺,荣睦所说可是当真?” “怎么可能?我父亲乃是柳塘镇正镇守,那里百姓富足,粮食年年丰收,比起杉鹭镇来说自然是要强上不少,若不是我百般求情,说了无数好话之后,父亲这才看在同为森木城所治区域的份上,和杉鹭镇三千百姓的性命上,勉强答应下来,等明年杉鹭镇粮食丰收后,还得如数归还。”柳明轻蔑一笑,丝毫不顾那脸上那变得更加清晰的手掌印。“我是个讲道理的人,据说荣文书家里木材可是销量一般般啊,说白了就是穷呗,不知一个穷人家的娃娃,购买这些粮食和蔬菜的钱从何而来啊?” “既然柳塘镇那么好,为何你柳明还要跑来考取杉鹭镇的举人,是不是因为你天生愚钝,不是块读书的料,你父亲花重金为你买了个杉鹭镇的状元啊?”荣睦故作惋惜的轻叹一声,掂了掂手中的精铁弩。“然而就算考中了状元又能如何,这一个月里,你柳明和宋文玺的脑袋怕是都睡瘪了,这也恰恰是说明了就算你柳明父亲是柳塘镇的镇守,宋文玺的父亲是一等校尉,显然季镇守根本就不把你们放在眼里!” “放屁!”柳明干瘦的身体都因这一身怒骂而显得摇摇欲坠。“他季腾海不过只是个小小棋子罢了,怎么可能与我父亲相提并论!” “是吗?”荣睦似笑非笑地看着季腾海。“看来看似高高在上的季镇守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不过如此啊!” 第101章 ——夺回粮食蔬菜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季腾海不以为然地笑笑,也是立刻明白了荣睦想要将杉鹭镇科举不公的罪状丢给自己。“公道自在人心,就算我季腾海在个别人的心里面,连条看门的狗都不如,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季镇守真是想得开啊!”荣睦见季腾海如此难缠,只好另寻他法,目光转移间,停留在了角落里面的三辆马车上面,走近一看,那里面竟然也是装满了粟米,只不过散发着一股霉腐之气,于是伸手抓起一把,立刻是感到潮湿不已,而其中更是滋生出了不少灰褐色的霉菌,显然这些粮食已经发霉变质,无法食用了。 “想必这才是柳塘镇运来的粮食!”荣睦将手中发霉的粮食展示给柳明和宋文玺。“柳塘镇多雨潮湿,虽然粮食年年丰收,但天公却不作美,年年也是阴雨连天,所以能完好保存下来的粮食,还真是不多,柳明宋文玺,柳塘镇的情况可如我所说?” “放屁!”柳明怒道。 “既然你柳明不承认,那么你看看这里,写的什么?”荣睦弯下腰,指着马车后面的一块铣铁铭牌道。 “柳明宋文玺,你二人竟然敢欺骗本镇守,该当何罪?”季腾海深知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刻着柳家二字,一旦荣睦追究不放,恐怕会引发更大的乱子,于是只好退一步。 “季镇守,断案子的确是文官的分内之事,而我既是文官,又是年轻一辈的举人,就该好好尽尽义务,看看年轻人究竟能不能承担起为杉鹭镇百姓某得幸福的重任。”荣睦自信一笑,拍了拍马车上的铣铁铭牌。“我想这间仓库应该是案发现场,我荣家的二十辆满载粮食和蔬菜的车马应该五天前就抵达了杉鹭镇,但却被某些人利用不可告人的手段暂扣于此,而这三辆从柳塘镇赶来的马车,应该是早晨才刚刚赶到,你看着马车轮上的泥土还都是湿的呢!” “我想与柳明宋文玺这表面上看起来是坐享其成,但其实还有一个栽赃陷害。”荣睦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一头冷汗的宋文玺,立刻就知道自己已经接近事实的真像了,于是紧追不舍道。“用柳塘镇的发霉粮食换成我运来的粮食和蔬菜邀功升官,名利双收,将那些发霉的粮食嫁祸给我,让我落得一个欺上瞒下,坑害百姓的罪名,是吗?” “这些不过都是荣文书臆想出来的罢了。”季腾海沉声道。“当然,柳明宋文玺欺骗本镇守的罪名自然是脱不了的,所以,这晋升为副监察令的事情暂缓,给你二人一个警告,而荣睦则立下了解决杉鹭镇粮食亏空的功劳,因此,晋升荣睦为副监察令。” “季镇守,晋升的事情先别着急,毕竟既得不到应有的俸禄,也没有每年配发的粮食,况且说不定里面还有更多的陷阱等着我荣睦去踩呢!”荣睦微微摇头。“现在最为重要的事情,可是如何处理这个欺瞒镇守,祸害百姓,嫁祸于人的柳明和宋文玺,根据万山律典,两人需革职查办,入大狱两年,今后不得考取举人,任职文官,就是不知道季镇守会不会同意?” “荣睦小儿,你不要得寸进尺,欺人太甚,信不信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柳明咬牙切齿道。“此事本就与我无干,无非是……” “好了好了,现在杉鹭镇的百姓正在忍饥挨饿,治罪和奖赏的事情先放一放,咱们先将这些粮食和蔬菜尽快送到饥民们手中如何?”季腾海见荣睦不依不饶,只好和声道。 “好!”荣睦点点头。“但我荣家的车马为何会在此,同行护送的荣家木材管事唐庸和车马夫又在何处,由此可见,这可是有着劫财害命之嫌啊,要知道两万斤粮食和蔬菜的价格至少也是两千铜币,车马的价格可就是六十万铜币以上咯,还有二十一条人命,根据万山律典,杀他们十次都不够!” “荣睦,你有完没完,我与宋文玺一共就两个人,你们有二十一个人,是我们的十倍,我们都是手无寸铁的文官,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武将,再说,我们也不是穷途末路的土匪,谋财害命的事情我们可干不出来!”柳明不满地瞪着荣睦,顺带连季腾海也是一并照顾。 “宋文玺的父亲可是柳塘镇的一等校尉,谁知道他父亲有没有暗中派人动手呢!”荣睦见柳明向季腾海表达不满,立刻明白了背后推手肯定是季腾海,于是双手负于身后,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荣文书多虑了,唐庸等人连日赶路,风餐露宿,甚是辛苦,马车破旧,一路颠簸,加之近些天来,天气突变,都是患上了风寒,赶到杉鹭镇时,已是体力透支,皆是晕倒在了马车上,正巧柳明和宋文玺遇见,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全和车马粮食不被贼人盗走,征得我同意后,才将车马暂放与此。”季腾海一脸严肃,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这么说来,柳明和宋文玺道还是个见义勇为的好人了,我得好好感谢你们,记下这份恩情?”荣睦反问道。 “谢与不谢,记或不记,全看荣文书。”季腾海轻描淡写道。“帮人总不能是为了别人的报恩才出手,而是内心的正义,对吗,荣文书。” “不知现在他们的病情如何,若是没有什么大碍的话,还望季镇守将他们请出来,回荣家好生静养,这政令房内可是公务繁忙,万一打扰道了季镇守,就不好了!”荣睦微微点头。 “你看我这记性,真是越老也不中用了。”季腾海自嘲一笑。“柳明宋文玺,快去后房将唐庸等人请来,好还你们的清白!” “是!”柳明宋文玺对视一眼,会意离开。 荣睦见状也不再纠缠,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一是证明了柳明和宋文玺的状元和榜眼皆是与季腾海有关,二是将二人坐享其成的想法扼杀,三是将手中的这份政令卷得到,算是对季腾海不利的证据,非常时期,可以用来应急。 想到这里,荣睦好不避讳季腾海有些不善的目光,从容地将政令卷收入袖中。 不到一刻钟,唐庸等人就出现在了仓库内。 “唐叔受苦了!”荣睦连忙上前,对着唐庸恭敬地一抱拳,见他面色红润,衣着整齐,没有收到任何伤害后终于放下心来。 “二少爷言重了,这本就是分内之事。”唐庸抱拳回礼道。“现在事不宜迟,杉鹭镇的粮食亏空肯定已经酿成灾祸了,我们还是尽快将粮食和蔬菜送到灾民手中!” “也好,那先赶去杉鹭镇商会!”荣睦重重点头,深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于是对着季腾海道。“季镇守,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等先行离去了,估计杉鹭镇的饥民们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就不多做停留了!” “荣文书请便!”季腾海面无表情道。 荣睦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季腾海后,立刻与墨先生唐庸朝着杉鹭镇商会赶去,二十辆满载蔬菜和粮食的马车则是紧随其后,在杉鹭镇空旷的街道上狂奔着。 由于杉鹭镇本就不大,众人又是赶路心切,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是赶到了杉鹭镇商会。 “荣文书,你不必上来,我和你父亲这就下来!”站在窗边的乐万里远远得就看见了一队车马,仔细一看竟是荣睦,于是大声喊道。 “有劳乐会长了!”荣睦还来不及抱拳行礼,就见乐万里已是消失不见,显然杉鹭镇粮食亏空酿成的灾祸,要比荣睦想想的还要大,不然这个平时冷静沉稳的商会会长,又怎会如此表现得心急火燎。 “荣文书一路辛苦!”乐万里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着荣睦开心道。 “应该的,这是整整二十车的粮食和蔬菜,其中粟米五千斤,玉米面五千斤……”荣睦也是连忙向乐万里介绍着。 “荣文书不必详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乐万里心急火燎地打断了荣睦,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道。“现在杉鹭镇的情况非常危急,除过少数人家还存有余粮之外,绝大多数的百姓已是断粮五天,为了充饥,甚至还出现了饥民误食有毒野果身亡的事情。” “此话当真?”荣睦惊呼一声。 “更令人愤怒的是,郜天岩竟然对等候在杉鹭镇军备粮库外的饥民动手,致使无数饥民死伤,现场惨不忍睹!”乐万里悲愤道。“我等无能,回天乏术!” “郜天岩这个恬不知耻的畜生!”荣睦怒骂一声,双拳紧握,恨不能现在就要了郜天岩的性命,为那些死伤的杉鹭镇百姓报仇雪恨,但现在还没有与之抗衡的实力,想到这里,荣睦无可奈何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追问道。“现在粮食和蔬菜已经运抵,后续还有大概十三车,眼下立刻让饥民们吃饱肚子才是关键,不知乐会长有何高见?” “就在紧邻商会的商铺,那里是商会的财产,交通便利,饥民可快速抵达,我已备好大锅,随时都可熬粥,蒸窝头!”乐万里指着一间房门打开的商铺道。 “好!郜天岩的仇,咱们晚报不迟!”荣睦重重点头,就欲转身离去。“我这就去招呼饥民来此!” “荣文书一路辛苦,现在商会暂时歇息,这些事交给我来就行。”乐万里连忙握住荣睦的胳膊,对着身后的几个仆人道。“你们赶紧去点火架锅,招呼饥民,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是!”几个仆人立刻转身照办。 “乐会长,那里着火了!”荣景山指着不远处冒出的黑烟道。 “那里是?”乐万里也是望着黑烟升起的地方。 “杉鹭镇政令房!?”荣睦惊呼一声,怒骂道。“季腾海这个老狐狸!” 第102章 ——发放粟米粥 “季腾海欠下的债,迟早都会还。”乐万里显然比荣睦更清楚季腾海的为人,只是淡淡一笑。“荣文书里面先坐。” “多谢乐会长。”荣睦本想坚持着去招呼饥民,但见唐庸等人已经将现场处理的井井有条,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只好点点头,与乐万里来到了三楼的书房里。 荣睦刚刚坐在椅子上,就感觉腿脚酸软,头昏脑涨。经过一夜的赶路,本就令他有些吃不消,加之与既柳明和宋文玺动了手,又跟季腾海与赵江瑞等一番唇枪舌战,此时的荣睦嗓子干疼无比,像是快要烧着了一般。 “荣文书请喝茶。”乐万里拿起茶壶,一连将面前的五个茶杯倒满。 “多谢乐会长。”荣睦也是不再客气,一连喝下了足足十多杯茶水,这才在喉咙的舒润中恢复了些许体力。“老师你也喝茶解解渴。” “茶可是用来品的,荣文书如此狼吞虎咽,倒是有些煞风景啊!”墨先生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从容不迫间,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尽在手中掌握一般。“眼下这局势应该已经很明朗了!” “哦?不知墨先生何出此言啊?”乐万里见这个平时话不多说,却极有威信的人开口,立刻请教道。 “杉鹭镇的粮食亏空乃是人祸,而非天灾,既然是人祸,那么解决的根源自然是人,至于这个人,就不用我多说了!”墨先生轻抚着胡须,一脸期待地看着荣睦。“我说的这些,荣文书都可明白?” “老师的话我当然明白。”荣睦点点头,眼前立刻浮现出了季腾海与郜天岩的样子。 咚咚咚…… “乐会长,森木城的湿地马信刚刚抵达。”一位仆人敲门而入。 乐万里从仆人手中接过信后,不待其离开就拆开了信件。 “森木城粮食仅能自保,最多可支援杉鹭镇五万斤粮食,但需熬过十个月后,方可运抵。”乐万里读完信后苦笑一声。“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无碍,我已经找到了粮食,目前来看,一共有四十一万三千一百斤粮食和二十三万两千八百斤蔬菜,按照杉鹭镇一个月需要粮食七万两千斤来计算,足足可以吃上八个多月。”荣睦轻轻一笑。“而且价格方面,依然是可以保持在一铜币十斤的水平。” “太好了!”乐万里喜出望外地看着荣睦,激动地将手中的信攥成了一团。“荣文书可真是杉鹭镇的大救星啊!” “乐会长可别这么说,我只是尽了一个杉鹭镇百姓和文官的义务而已,正所谓有杉鹭镇才有我,没有杉鹭镇便没有我。”荣睦客气一笑,随即话锋一转,凝重道。“据我所知,这二十车粮食和蔬菜早在五天前就已经运抵杉鹭镇,可我今天赶到杉鹭镇时,马车却在杉鹭镇政令房,难道这不奇怪吗?” “真有此事?”乐万里闻言,笑容也是立刻凝固了下来,陷入了沉思,许久都未曾开口说话。 咚咚咚…… “进来!”敲门声再次打断了乐万里的思绪,他抬起头,见唐雍推门而入。“原来是唐管事。” “乐会长,家主,二少爷。”唐雍客气一抱拳。 “唐叔是当事者,先前为了尽快将粮食运到商会,倒是没有来得及讯问粮食被扣押的事情,不如现在我们都听听,如何?”荣睦看看众人道。 “自然得好好听听。”乐万里点点头。“唐管事,请坐!” “多谢乐会长。”唐雍快步走到桌前坐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余惊未消,思索了半天才缓缓道。“五天前,出于爱惜车马的原因,我们走得非常慢,赶到杉鹭镇时已是午夜时分,大街上空无一人,所有的房屋都是门窗紧闭,本来借着月色倒是还算有个亮光,加上我们手中的火把,方圆两丈内都是看得非常清楚。” “当我们快要赶到杉鹭镇镇镇房的时候,路上突然有两伙人在斗殴,足足有二十多人,看上去好像是喝醉了酒,不光站都站不稳,而且下手极轻,占据了大部分街道,我们只能从路边小心通过。”唐雍顿了顿。“当时我们就觉得蹊跷,杉鹭镇并无此时开门的酒楼,这些人究竟是从何而来,因此我们都是打起了十分精神,可奇怪的是,当我们全部通过他们打架的地方后,就全部失去了知觉。” “真有此事?”荣睦惊呼一声。“难不成是见鬼了?” “你确定当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乐万里也是有些捉摸不透。 “绝对没有。”唐雍摇摇头。“刚才我又仔细查看了所有人的身体,他们的身上确连一个针眼都没有。” “你们当时从他们身边穿过的时候,有没有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墨先生缓缓道。 “有,有,确实是很浓烈的酒气,正巧也证实了我的推断,他们是喝多了酒,在外面打架。”唐雍答道。 “那你们醒来的时候,是不是口干舌燥,但还是想要去方便一下?”墨先生追问道。 “是,是,我们一共二十一个人,醒来的时候却是在杉鹭镇政令房内,那里面的厕所都被我们的人占满了。”唐雍应声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中了麻魂散的毒。”墨先生微微皱眉。“麻魂散是一种麻痹敌人的毒药,气味大致与酒相似,就算是提前喝下了解药,只要是闻上一闻,也依然是浑身无力,若是没有解药的话,中了它的毒,至少也得睡上个七天七夜,醒来时,口干舌燥,内急难忍。” “不错,这麻魂散我也略有耳闻,其作用的确十分奇特,令人防不胜防,唐管事受苦了,好在人和粮食蔬菜都没有出现问题,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乐万里也是微微点头。“可杉鹭镇这偏远的小地方,为何会出现麻魂散呢,就算是森木城都极为少见。” “在杉鹭镇镇军房附近遭遇麻魂散,却最后又出现在了杉鹭镇政令房,据我所知,郜天岩和季腾海之间可是水火不容啊,而郜天岩又屡屡占据了上风,若是此事为郜天岩所为,恐怕人和粮食蔬菜早都不知所踪了?”荣睦沉思道。“若是季腾海所为,为何又要选择在镇军房附近动手,就是嫁祸也说不过去啊!” 荣睦的分析引得众人也是纷纷做古苦思冥想状,但半天都没有得到任何的答案。 “难道两人明面上争锋相对,背地里视为己出?”唐雍喃喃道。 “不可能。”乐万里果断道。“两人积怨已深,彼此都是对方仕途之路的障碍,若是两人和和气气,可能早就各自做到了副城抚和三等司马的位置,又怎会在区区杉鹭镇厮混?” “依我所看,很有可能是两人皆是看上了这二十车的粮食蔬菜,但又彼此牵制,导致双方皆是无法得逞,杉鹭镇粮食亏空,郜天岩责任重大,他肯定急于寻找粮食,而季腾海虽然责任次之,但为了让柳明和宋文玺上位,也是无法放弃这笔政绩。”荣睦眉头微皱道。“麻魂散肯定是郜天岩出手为之,不料却被季腾海捡了便宜,最后被我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嗯,这么说来,倒是有几分道理。”乐万里点点头。 “荣文书的分析虽然听上去合乎逻辑,但还不是真相所在。”墨先生笑着摇摇头。“眼下还是去看看饥民的情况!” “嗯……”众人点点头,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象。 只见乐万里的仆人们和荣家的车马夫已经在商会旁边的商铺门口架起了五口大锅,锅里面的粟米粥正不断的翻腾着,阵阵热气缓缓升起,散发出诱人的米香。 在其周围,足足有着五百多个饥民,他们手拿着自家的碗筷,迫不及待地等着救命的粮食出锅。 “不要挤,每个人都有份。”唐雍气喘吁吁地跑到楼下,拿着一柄长勺,客气道。 咕…… 不少饥民闻言,都是不自觉的吞咽了口唾沫,由于已经几乎没有了力气,加之刚才被郜天岩手下屠戮追杀,他们只能用感激的眼神看看唐雍,又抬起眼皮,用同样的神色,一一看过乐万里、荣景天和荣睦等人。以表心中感激之情。 “粟米粥好了,咱们一起给大家盛。”唐雍拿着长勺,小心地在锅中搅着。“对着四个能腾出手来的乐万里仆人道。” “慢着点!”唐雍拿过一位饥民的空碗,将满满一勺粟米粥盛到碗里后,递回到那位饥民手中。“小心烫。” 一位头发全白的饥民双手有些颤抖地将碗凑到嘴边,深深地闻了闻碗中的香气,伸出舌头舔了一口,那原本已经木然的表情也是随之舒缓开来,脸上的周围都是变浅了许多,他心满意足地走到一旁蹲下,慢慢地吃了起来。 随着粟米粥慢慢变凉,他吃进肚中的粟米粥逐渐增多,原本空无一物的胃有了饱胀感,体力也是稍稍恢复了一些,就连喝粥的速度也是加快了不少,虽然与常人无法相比,可至少不会存在饿死的危险了。 抬眼望去,不过两刻钟时间,杉鹭镇商会门前已是足足聚集着上千个饥民,他们都是在耐心等待着粟米粥的出锅。那些吃过一碗粟米粥的饥民也是很自觉地不再去盛第二碗,同时,也会让老幼妇女拍在自己前面。 荣睦见昔日杉鹭镇的普通百姓,竟然如此可怜,心中对季郜二人的不满达到了顶点,但他也深知现在自己的能力有限,还不足以将他们绳之以法,因此双拳紧握,对着众人大声道。“诸位父老乡亲受苦了,今后荣睦定会尽我所能,让父老乡亲们过上好日子,晚上这里还会有玉米窝头发放,还望互相转告。” 第103章 ——购买商铺 “粮食亏空的问题,共需分四步解决,第一步是不能饿死人,第二步是不能引发动乱,第三步是所有百姓家中有粮,杉鹭镇恢复正常秩序,第四步是完成明年粮食的储备,现在已经做到了第一步,其余的还相距甚远。”荣睦见众人放下心后,继续提醒道。“不知这四步有什么欠妥的地方。” “荣文书思路倒是缜密啊!”墨先生满意地点点头。“可若是想要不发生类似的事情,唯有将粮食的控制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否则人祸依旧有发生的可能。” “前三步倒是可以依靠荣文书运来的粮食和蔬菜来解决,但第四步可就有些麻烦了!”乐万里凝重道。“先不说你这么做可能会因为军备粮库丰盈而赔钱,就光是郜天岩那关都过不了,毕竟军备粮库可是他的囊中之物,这么做无异于与他争抢权利和地位,另外季腾海可能会有所支持,但也就表面上说几句不疼不痒的话而已,真正要冒风险,负责任的人还是你自己。” “所以就要靠乐会长的大力支持了!”荣睦神秘一笑。“不知乐会长用来开粥店的铺子能否卖给我?” “这间铺子的价钱可不便宜啊!”乐万里精明一笑。“这里可是杉鹭镇的中心位置,来往客商众多,不知荣文书究竟有何打算,难道是用来当做对抗军备粮库之用?” “哈哈哈,乐会长果然料事如神!”荣睦点点头道。“不知乐会长能否忍痛割爱?” “荣文书的胃口倒是不小啊,这间商铺共有两层,长七丈,宽三丈,而且还有一间长三丈,宽三丈的地下室,现在的铺子的市价是一百五十万铜币,地皮的市价是五十万铜币,一共是两百万铜币。”乐万里从抽屉中拿出房契和地契念道。“依荣文书现在的实力,恐怕是有些吃不下来!” “既然这铺子如乐会长说得这么好,为何自我记事以来,就一直闲置至今呢?”荣睦也是毫不客气,要知道他的钱也是赚得非常辛苦,而且还身背七十三万五千铜币的债务,虽然茶膏能赚回不少,但钱得花在刀刃上,因此开口看见道。“所以就目前来看,可是有价无市啊,既然这样,不如让我试一试身手,为杉鹭镇商会添彩,也不枉我商人子弟的身份,如何?” “荣文书所言不差,若是能如荣文书所说,那自然甚好!”乐万里微微点头,露出一副商人本应具有的面色平静道。“只是这价格嘛……” “乐会长,恕我直言,就目前杉鹭镇所谓五大世故老辣的商人家族中,可就只有我荣家和林卓富家亲近于你,而且排名都是后两位,这也就难怪杉鹭镇元老会名存实亡,季腾海和郜天岩也不把商会放在眼里。”荣睦叹了口气,故作忧虑道。“如此下去,即使我将粮食亏空的四步走得天衣无缝,就算我荣睦从荣家脱离后,自立门派,也是回天乏术啊!” “既然荣文书看上了,那么先开个价便是。”乐万里依旧神态自若,可其内心却已经被荣睦说服,杉鹭镇商会没落的直接原因,无非就是陆寿年、范自勉和施东昌分别倒向了季腾海和郜天岩,眼下,唯有帮助荣睦尽快发展壮大,甚至成为杉鹭镇首屈一指的商人,如此这般,才能够有跻身森木城商会的可能。 “一百万铜币,如何?”荣睦表面上轻描淡写,可其内心却是在隐隐作痛,虽然他也是有着几百万铜币,表面上看,不再是那个身无分文的穷书生,但仔细一算,这其中有七成都是借贷而来,需要按时归还本息,除此之外,还得支付竹叶薪、昊工匠材店、油盐酱醋等等杂七杂八的开销,因此真正属于他的钱,目前不过仅有二十五万一千零九十七铜币,距离世故老辣的商人的四百五十万铜币的资产还相距甚远。 按照乐万里和崔彧卖给荣睦的车马价格,可套两匹山地矮马的马车一辆三万铜币,公马一匹一万五千铜币,母马两万铜币,荣睦现有马车十六辆、公马二十六匹、母马十二匹,一共就是一百一十万铜币。至于总共价值高达一百零一万铜币的,四十五名男奴和四十名女奴来说,荣睦并不打算将之计算在内。 因为自始至终,他都并有将奴隶看做是自己的私有财产,无非是现在急缺人手,又怕走漏了茶膏制作的风声,只好暂时使用,但吃住和工钱则与所有雇工一样。 至于大青山的房屋则值不了几个钱,那三百亩茶田目前也不属于荣睦,所以都不能计入。 “一百万铜币……”乐万里平静的语气中,几乎听不到任何感情,这个价位与他一百五十万铜币的心理实在相差甚远,一旦此事传了出去,肯定会引起陆寿年等人的不满,要知道不久前,陆寿年等人还出到了一百六十万铜币的价格,都没有卖给他们。 “我先给乐会长五十万铜币,剩余的五十万铜币我会在一个月内凑齐。”荣睦趁热打铁道,先前他已经将所有的厉害关系全盘拖出,如果乐万里只考虑表面上亏本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答应,可乐万里能够顾全大局,舍得这笔投资的话,应该会同意。 荣睦说着,就是将随身携带的钱箱放在桌上,缓缓打开,仔细一看,正是从崔彧那里所得,连一个铜币都未曾动过。 “好!”乐万里重重地点点头,将手中的房契推到荣睦面前。“看着荣文书能够救杉鹭镇百姓于水火之中,不惜得罪季腾海和郜天岩的份儿上,这笔买卖,我答应了,不过我现在只能给你房契,等你将剩余的五十万铜币交给我时,我再给你地契。” “多谢乐会长!”荣睦心头一喜,接过房契扫了一眼,迫不及待地装进了胸前的口袋里,心中一股踏实的获得感油然而生。除过金钱之外,各类房产和商铺,同样也是商人们追逐的对象,要知道,它们可是代表了自身的实力的强弱。这一爱好,荣睦也不例外。 “不必谢我,应该是我谢你才对。”乐万里将钱箱的盖子盖好。“此事只有我们四个人知晓为好,待你成为杉鹭镇第六大商人的时候,再去让陆寿年他们眼馋也不迟。” “好!”荣睦重重点头。“为掩人耳目,我打算将此处继续用以供应百姓粮食之地,待得第三步,也就是所用百姓家中有粮,杉鹭镇恢复正常秩序之时,再用以其他,我想这期间大概同样需要一个月时间。” “荣文书请便。”乐万里话锋一转。“现在咱们该谈谈袁魁和王之章来杉鹭镇视察的事情了?” “他们什么时候能到?”荣睦闻言,非但没有任何紧张,反而还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午时前就能抵达。”乐万里从抽屉里拿出了霜鸽信道。“这是我辰时收到的来自于森木城的霜鸽信,上面写着‘森木无粮,保护袁魁,’之前与荣掌柜已经谈过此事了,这封信肯定是在湿地马求援信收到前发出的,刚才咱们看过的湿地马求援信,已经证实霜鸽信的前半部分,但是后半部分的意思是……” “看来杉鹭镇是要变天了,可能就连森木城也是如此。”荣睦连忙按耐住期待的心情,故作平静道。“不过这样也好,既然他们没有能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那么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荣文书的口气真是越来越大了!”墨先生双眼微闭,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有句话叫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知荣文书可知其意?” “若是袁魁一旦被害,咱们这些个商人可是要倒大霉的!”乐万里面色凝重道。“荣文书可能有所不知,袁魁的家族势力乃是森木城首屈一指,至少也算是有勇有谋的富商级别,年收入在三百万铜币以上,资产超过一亿铜币,比起我们这些个在镇一级别上面厮混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荣景山虽然没有说话,面色也是较为平静,只是眼神中则泛起了阵阵羡慕,要知道就算是荣家经历了三代人的奋斗和积累,只是一个世故老辣的商人,也才在这个小小的杉鹭镇上勉强站住脚,几经波折,在五位商人中,还仅仅名列第四。 别说是有勇有谋的富商,既是是经验不足的富商,荣家想要企及的话,难度都颇大,而从荣昊那轻易就能满足,荣和远走从军,荣睦刚刚崭露头角来看,这个目标着实有些不切实际。 “嘶……”荣睦倒吸一口冷气,在他的印象中,几百万铜币已是绝对的巨款,几千万更是犹如天文数字一般的存在,而那袁魁竟然拥有上亿铜币的自然,于是吃惊地看着乐万里,又见荣景山羡慕的眼神,半天才有些结巴地道。“有……有勇有谋的富商一年就能赚三百万铜币,资产将近一亿铜币,世故老辣的商人不过只是年收入十五万铜币,资产四百五十万铜币,这差距也实在太大了!?” “荣文书现在一路顺风顺水,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墨先生笑骂一声。“万山王朝的文官、武将和商人,每个级别都相差甚远,也就森木城较为闭塞,杉鹭镇才区区三千来人,换做其他地方,一个大青山级别的地方,都是有着将近一万人口,同样,将袁魁放在那些地方,在富商级别中,仅仅只能勉强站稳脚跟。” “墨先生所言不错,所以荣文书,我们的眼光要高远一些,不要被森木城麻痹了自己。”乐万里点点头。“我们都好像有些跑题了,现在说说保护袁魁的事情!” 第106章 ——旧粮与新粮的秘密 “郜校尉息怒,郜校尉息怒……”季腾海连忙按住郜天岩的胳膊,连声好言相劝。“不要跟这个不懂事的娃娃一般见识。” “哼!”郜天岩愤怒地转身离开,季腾海也是紧随而去。 “怎么样,可有收获?”乐万里见所有人都是躲到阴凉处休息,凑到荣睦耳边道。 “乐会长,今年新收获的粟米和去年的以及前年的都有什么区别吗?”荣睦问道。 “一般来说,新产的粟米的米香味较浓,由于时间较短,手感上有那么一丝潮气,至于去年的嘛,米香味就要淡上不少,摸上去也较为干燥,前年的米较之以上两个特点之外,会有一股子淡淡的腐朽之气,这到并非储藏不当,而是目前杉鹭镇的粮库条件有限,能够放置三年,已实属不易了!”乐万里沉声道。“为何问这些?” “根据乐会长描述,经我所查,这些粟米全是今年的新米。”荣睦若有所思地看着乐万里。“按照常理来说,每年的旧米都会流通出售,而现在仓库里仅有新米,市面上却无米可卖,如果说杉鹭镇粮食亏空的话,自然亏空的是去年的旧米。” “不错,的确都是今年的新米!”乐万里点点头,也从麻袋中掏出一把粟米,仔细地分辨着。 “市面上没有旧米,仓库中也没有旧米,但只有新米,说明了什么?”荣睦继续问道。 “难道是郜天岩将旧米藏起来了,或者是私自倒卖出去了?”乐万里咂咂嘴道。 “乐会长,此番袁城抚和王司马来杉鹭镇的目的是什么?”荣睦紧紧地盯着乐万里道。 “自然是近期宗室王朝军队频频进犯,特来此视察军情啊!”乐万里立刻答道。 “再联想一下那封霜鸽信的后半部分。”荣睦追问道。 “保护袁魁?”乐万里显然是已经有些摸不到头脑了,莫名其妙地道。“这些都有何联系?” “假设郜天岩是云苍宗的奸细,私藏了去年的旧粮,又囤积了今年的新粮,而宗室王朝又在此时打上门来,区区一个杉鹭镇只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宗室王朝来此的目的,难道不就是为了粮食吗?”荣睦自信一笑。“我想,这应该就是答案了,至于保护袁魁,难道不也可以同时解释的通了吗?” “呼……”乐万里恍然大悟地长舒了一口气,随即苦笑道。“这只是荣文书的假设而已,没有任何证据,另外,宗室王朝的军队可是兵强马壮,我们又有什么本事在其面前保护袁魁呢?” “如果荣文书敢肯定的话,那么我这里倒是有一个险招。”墨先生站在荣睦的另一侧,轻抚着胡须道。“可以试着将这座粮库点着,以此激怒宗室王朝的军队,逼得他们现身,我想他们应该离杉鹭镇不远。” “若是惹来宗室王朝的军队,我杉鹭镇的百姓岂不是又将面临一场灾难啊,再说这些粮食少了的话,实在太可惜了!”乐万里担忧道。“而且,袁魁也无法保护,这么做实在太冒险了,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先退让一步,然后再考虑如何应对可能进犯的宗室王朝军队。” “粮食烧了的话,的确是有些可惜。”荣睦点点头道。“况且粮食烧得太慢,冒出得烟尘也是不够明显,要不我们就把粮库内的素油烧了,没有了素油炒菜,我们可以用水煮菜,这样总可以了!” “嗯……”乐万里眉头紧皱,重重地点了点头。“但愿我们能够成功。” “老师,放火的事情,就有劳您了!”荣睦偏过偏过脑袋,露出一口的白牙。 “这种危险的事情,自然由我亲自出马。”墨先生面色平静道。“若是最后不如荣文书所料想的那样,这事可依然由你负责。” “老师多加小心。”荣睦对着墨先生一抱拳道。 墨先生点点头,转身而去,在早已不是众人焦点的大秤边,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荣睦依然保持着认真检查的样子,一边看着刚刚放到秤上的粮食重量,一边瞧一瞧负责记录兵勇手中的小册子,又继续拆开麻袋摸索着。 太阳偏西,天色渐暗。袁魁和王之章早坐在了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其他的文官武将则早已没有了这样的耐心,下棋的下棋,喝茶的喝茶,原本还无聊的气氛,顿时变得有趣了起来。 此刻,只有郜天岩还紧紧地盯着荣睦的一举一动,除过去茅房方便之外,他的目光寸步不离荣睦,生怕这个愣头青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由于过度紧张的缘故,郜天岩面色潮红,汗流不止,心中的担忧与愤怒都是不减反增,为了顾全大局,只好强忍着没有发作。 季腾海也和郜天岩一样,只是年岁已大,腿脚有些不便,同样也是坐在远处,一边看看荣睦,一面瞧瞧郜天岩。与郜天岩不同的是,他内心的怒气早已在荣睦的坚持下消散不见,所以,他时刻都准备着替荣睦开脱。 “时候差不多了,托小文书的福,我等倒是不用受累了!”王之章面无表情地看着袁魁。 “我等做臣子的职责就是替皇上分忧,这个荣文书倒是有些觉悟,真是难得啊!”袁魁轻描淡写地就是将王之章的发难化解的同时,也表达了自己对荣睦的欣赏。 “荣文书,这粮仓里的粮食已经被搬空了,你要不要去查查下一个粮仓啊?”郜天岩朝着荣睦缓缓走去。“我杉鹭镇军备粮库的储备可是非常丰富,不光有粟米、玉米面,还有食盐和素油!” 在场的所有人见荣睦已经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皆是朝着那里围拢而去。 “荣文书,查出什么问题了吗?”季腾海见状,也立刻起身走向荣睦。“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还不快快向袁城抚和王司马请罪,兴许他们能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儿上,饶了你。” “多谢季镇守!”荣睦对着季腾海咧嘴一笑,面色平静地看着郜天岩。“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问郜校尉,不知可否?” “该查的也都查了,不该查的也都查了,你还有什么好问的?”郜天岩怒道。“现在天都已经黑了,难不成还要我们陪你玩上整整一夜吗?” “咳……”王之章见郜天岩的情绪有些失控,严肃道。“荣文书,郜校尉所言不差,现在天色已晚,我与袁城抚还得赶去其他地方巡查,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这个问题将是你的最后一个要求。” “的确如此,荣文书为万山王朝效力的热切心情我与王司马可以理解,但凡是得有个度,是!”袁魁附和道。 “多谢袁城抚、王司马。”荣睦对着二人一抱拳,转过头,目光如炬地盯着郜天岩道。“郜校尉,经我所查,这粮仓内的粮食的确没有任何问题,是我鲁莽了。” “哼!”郜天岩露出不满的神态。 “那你还不快向袁城抚和王司马赔不是?”季腾海连忙道。“知错能改也是好事一件啊!” “季镇守,等我问完再说赔礼道歉的事也不迟。”荣睦神秘一笑,继续道。“粮仓内的粮食,皆为今年产出的新粮,而去年的旧粮既不在粮仓内,也没有流通到市面上,按理来说,都是新粮替换旧粮作为军备,而旧粮拿来在市面上出售,现如今杉鹭镇无粮可卖,那它们究竟是去哪里了呢?” “荣文书凭什么就说我这粮仓里的粮食是今年的新粮,而非去年的旧粮呢?”郜天岩不屑一笑。 “郜校尉,既然时间有限,就不要兜圈子了可好?”荣睦继续追问道。“旧粮到底去哪里了,是你私下里卖了,还是被虫蚀了呢?” “放肆!”郜天岩右手再次紧握腰间血铜刀柄。“你不要血口喷人!” “荣文书,说话的确得有证据。”王之章拍了拍郜天岩的肩膀。“不管新粮还是旧粮,只要能确保够杉鹭镇一年的消耗就行。” “王司马所言极是,但旧粮的去向的确是得弄清楚的,《政令册》上也是这么规定的啊!”袁魁坚持道。“所以,郜校尉就告诉他,我想这个应该不算什么秘密?” “四月份时,一连下了七天的雨,致使粮仓受损漏水,粮食因此发生霉变,统统烧掉了!”郜天岩依旧是面不改色,只是其眼神不自觉地撇了王之章一眼,透着细微的不自信。 这一细节,自然是被荣睦看得一清二楚。 “确有此事,我接到过杉鹭镇关于军备粮食发霉的报告。”王之章十分自然地点点头。 “按照郜校尉所言,去年的军备粮食的确发霉变质,那么在处理之后,应该至少保存五百斤的发霉粮食作为证据留存,现在能否将证据也拿出来让我们看一看?”袁魁道。 “这……”郜天岩有些犹豫,眼神也是一个劲地朝王之章那里飘着。“发霉的粮食根本保存不住,早已经烂成了一堆臭水了。” “哦?”袁魁微微皱眉。“难道郜校尉不知该如何保存发霉的粮食吗,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天晴之后,放置在太阳下暴晒几日,待得其彻底风干后,即可永久保存。” “既然没有保存,那就算了,现在粮库里不也依然堆满了粮食嘛,就不必追究了!”王之章面露不悦之色。 “我看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杉鹭镇粮库装满新粮,旧粮又不翼而飞,眼下宗室王朝军队大举进犯,不知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究竟有什么值得他们冒险的地方?”荣睦缓缓地说着,目光一一扫过袁魁、王之章、郜天岩和季腾海等人,得出不一样的神态和表情。 “来人啊!给我将满口胡言乱语的荣文书拿下!”郜天岩终于是忍无可忍地怒道。 第107章 ——阴阳粮仓 杉鹭镇外十里外的一处半山腰上,埋伏着将近两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兵勇,他们的铠甲制式几乎与万山王朝军队相同,仔细一看,除过厚度有所增加之外,精致程度也有不小的提升,显然这支军队赫然便是宗室王朝所有。 “邹校尉,于司马的三千兵勇遭遇到了万山王朝坝阳城司马周贺的奋力抵抗,恐怕今天戌时是无法与我们在此汇合了!”一位兵勇左手拖着一只霜鸽,右手拿着一卷霜鸽信无奈道。 “这个该死的周贺!”邹校尉接过兵勇手中的霜鸽信扫了一眼,立刻撕得粉碎,前胸剧烈起伏间,令得那个三柄利刃组成的暗红色剑盾徽章也是来回晃动。“写信告诉于司马,我等继续奉命在此等候,杉鹭镇情况一切正常!” “是!”兵勇匆匆离开。 “邹校尉,是不是于司马他们……”一位胸前同样佩戴着剑盾暗红色剑盾徽章的年轻人缓缓走来,仔细一看徽章上面只有着一把剑刃,同样也是宗室王朝三等校尉的标志。 “吴校尉所言不错,万山王朝的军队虽然装备较差,可贵在人多,用尸体硬抗起来,我们也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邹校尉残忍一笑。“不过我们手中的刀剑,可是杀得人越多,越锋利!” “哈哈哈,不错!万山王朝的那帮蝼蚁,迟早有一天会被我们杀光的!”吴校尉轻蔑一笑,转过头看着杉鹭镇道。“多美的小镇啊,马上就是我宗室王朝的地盘了!” “多亏了祝长老长期在这一代活动,才让我们从上林寨获得了极多的粮食,不然就凭我宗室王朝的那些个贫瘠的土地,又怎么能养活的了我们?”邹校尉得意一笑。“听说今年上林寨的粮食又丰收了,这上林寨可真是一座产粮食的风水宝地啊!” “不错,若不是周贺他们负隅顽抗,我们早就将上林寨这块肥肉彻底吃进嘴里了!”吴校尉恶狠狠道。 “此言差矣,上林寨虽然风水不错,但却处于盆地底端,难守易攻,若是拿不下可以俯视上林寨的杉鹭镇及其腹地来,万山王朝的军队只需极少的弓弩手,就能让我们吃尽苦头。”邹校尉摇摇头道。“虽然我看那个大青山的位置不错,只是为何与情报不符,突然多出了将近四百余人,而且还有几十个兵勇,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我等才只能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半山腰上受苦。” “哎!”吴校尉愤怒的一拍大腿,转过头望着远处的杉鹭镇,突然惊叫道。“邹……邹校尉,你看,你看那里怎么冒烟了!” “看那位置好像是杉鹭镇军备粮库!”邹校尉眯起眼睛道。“这个郜天岩究竟在搞什么鬼,不是已经许诺他归降后可以晋升为三等司马了吗,难不成他又反水了?” “不可能,郜天岩乃是我宗室王朝多年安插在万山王朝的棋子,不可能轻易反水!”吴校尉猜测道。“听说森木城的副城抚和司马近期都会来杉鹭镇巡视,难道郜天岩打算借此将其俘获,想要一口气晋升为二等司马?” “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郜天岩城府颇深,不是你我可相比的,眼下也已经基本到了约定动手的时间,事不宜迟,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们也就此出兵,拿下杉鹭镇,不能让郜天岩抢了我们的功劳!”邹校尉露出凶残的狞笑。 “可是我们仅有两百一十三人,恐怕人手有些不足啊!”吴校尉有些犹豫。 “怕什么,我宗室王朝都是精兵强将,岂是万山王朝那些虾兵蟹将可比的,你看那冒烟的地方火势越来越大,若是去晚了,被郜天岩一人将便宜占尽,我等岂不是白吃了这么多天的苦头?”邹校尉从腰间抽出血铜刀,转身对着其麾下的兵勇大喊道。“兄弟们,拿起武器跟我上,军功女人应有尽有!” “杀!杀!杀!”邹校尉身后传来阵阵咆哮。 …… “不好了,不好了,素油仓库着火啦!” 郜天岩手下的兵勇正要动手,就听见远处传来呼救声。 “所有人,快去救火!”郜天岩抬头见一座仓库已是冒气阵阵黑烟,连忙吼道。 “郜都卫,你应该不是在用火势来掩盖什么真相?”荣睦见状淡淡一笑,同时也是将目光停留在季腾海身上。“你说呢,季镇守。” “荣文书,眼下你捅了这么大的娄子,还有心情与本镇守绕圈子,等火灭了之后再找你算账。”季腾海见荣睦指桑骂槐,不好回答,只能避重就轻。 “所有人听令,全部去救火!”王之章狠狠地瞪了荣睦一眼,想要说些什么,但碍于袁魁的存在只好转身离开。 “荣文书,既然你刚才能将那么多事情联系到一起,不知这场突发的火灾是不是也在你的计算之内?”袁魁似笑非笑地看着荣睦。 “袁城抚,刚才我只是为那些被当成宗室王朝冤死的杉鹭镇百姓鸣不平而已,至于究竟是不是这样,我也不清楚。”荣睦平静的摇摇头,并没有打算说谎。 “好,先去救火,莫要让大火将杉鹭镇一年的粮食烧光了,不然受苦的依然还是你念念不忘的杉鹭镇百姓,而且森木城的粮食也是仅能自用,所以能够支援杉鹭镇的可能性不大。”袁魁会意一笑,也是招呼手下护卫忙乎着救火。 荣睦见状,也是与乐万里和荣景山等人赶到事发现场,只见两个装满食用油的仓库内,翻滚着浓烈的黑烟,时不时的还会有红色的火舌喷出,带着阵阵热浪,逼得人不得不向后撤退。 在刺鼻呛人的烟尘里,不少兵勇提着装满井水的木桶来回穿梭。荣睦此番到来,着实将他们折腾的够呛,先是搬运称重粮食,又一把火让还没有来得及休息的他们,又是忙碌于救火。 不过好在郜天岩及时调集来了杉鹭镇所有的兵勇,足有二百余人,在他们一桶有一桶的井水浇灌下,火势反而越来越旺。 浓烈的黑烟直冲云霄,逼人的热浪一阵强过一阵,时不时地还会发出嘣嘣嘣的爆鸣声,令参与救火的人都是心惊胆战,让本就不怎么结实的粮仓更是摇摇欲坠。 “用沙子灭火,你们这些笨蛋!”郜天岩立刻反应过来,在油锅里面浇水,只会越烧越旺,本来这都是常识,可被荣睦折腾了大半天,此刻让他的头脑有些发昏,终于是顾不得面子,咬牙切齿地对着荣睦怒吼道。“荣睦,都是你这个小杂碎作祟,信不信我把你扔到大火里面烧成灰!” “郜校尉,恐吓万山王朝文官,虽然不是什么大罪,但在大狱里关你上几天还是可以的!”荣睦不以为然地笑笑。 “你!”郜天岩伸手拔出腰间的血铜刀,狰狞地指着荣睦。 “郜天岩,你想干什么,快去救火!”王之章见郜天岩几乎失去理智,右手也是紧紧的握住腰间的钨铁刀。虽然万山王朝文官与武将长期不合,摩擦不断,曾经屡屡出现伤亡事件。 为了平息文官和武将之间的争斗,缓解文官武将之间的矛盾,万山王朝皇帝分别使用了文官调任武将,武将任职文官和增加万山律典的方式,让文官与武将之间融洽相处。 不过,与前两条办法相比,显然万山律典更为有效,所以至此之后,文官武将之间,自然就不能闹得太僵,更不能刀剑相见,否则不光是其本人,就连其上级和同僚都是会受到严厉责罚。 “哼!”郜天岩也是深知万山律典,所以多年以来一直都是在默默隐忍,没有与季腾海彻底反目,现如今距离自己经营多年的目标越来越近,又冒出了荣睦这个小毛头,不光杀了自己的义子,而且还屡屡坏了自己的好事。 眼下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将整座粮库都烧光,自己的三等司马可就不保了,而且现在距离约定动手的时间只有不到两刻钟了。 于是,郜天岩只好强压住内心的怒火,瞥了眼身边没有一个护卫的袁魁,愤然地提起一个倒在地上的木桶,朝着不远处的沙堆走去。 王之章也是狠狠地瞪了荣睦一眼,转身离开。 “荣文书,这场大火,你可满意?”墨先生凑到荣睦耳边轻声道。 “老师的杰作,学生只有学习的份儿,哪里还敢不满意啊!”荣睦笑道。“只是眼下这个郜天岩似乎并没有暴露出什么破绽啊!” “知道我是你的老师就好!”墨先生轻抚着胡须淡淡一笑。“我之所以出了一个放火的险招,可不是凭你三言两语就陪你玩得。” “哦?”荣睦好奇地看着墨先生道。“难道老师真的发现了什么?” “那是自然,不然怎么能当你的老师呢!”墨先生收住笑容,露出凝重的表情。“在这每个仓库的下面,都有被开挖过的痕迹,我趁人不备,绕到装玉米面的仓库里,挖开了地面,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难道是去年的旧粮?”荣睦惊呼道。 “是不是去年的旧粮我不敢肯定,毕竟时间有限,又有郜天岩来回巡视的兵勇,但可以肯定的是所有的粮仓,都有上下两层。”墨先生指着面前着火的食用油仓库道。“你有没有发现,这座仓库的地面以下,也是被烧着了吗?” “的确如此!”荣睦重重地点点头,望着从地面下窜出来的火蛇忍不住道。“看来不止我想到了挖掘地下密室啊!” “敌袭,敌袭,敌袭!” 这时,一阵惊叫忽然响起。 呜…… 低沉的号角也随之响彻了整个杉鹭镇。所有人都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后背冒出阵阵冷汗。 此刻,荣睦的锐利的目光扫过场中众人,心中对将要发生的事情大概已经有了数。 第108章 ——露出獠牙的郜天岩 “郜天岩果然与宗室王朝有来往?”荣睦听着回荡在耳边的号角声,紧绷起浑身筋骨,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眼下宗室王朝军队来势汹汹,我仅能保证个别人的安全,所以……”墨先生面色平静。 “老师放心,杀敌的本事我现在还没有,但是自保起来应该绰绰有余,而且他们的目标又不是我,而是粮食和袁魁。”荣睦从袖中掏出了一把精铁弩,借着不远处的火光,自信的笑容也是透着几分森寒之意。“既然这宗室王朝的杂碎不开眼,那就莫怪我荣睦心狠手辣了!” “好!”墨先生点点头,双脚一点地面,消失在了夜色与火光之中。 二百余名宗室王朝军队,犹如狼入羊群般,一时间,所过之处,一个活口不留,惨叫声咒骂声不绝于耳,昔日那个平静的边境小镇,此刻犹如人间地狱一般凄惨。 镇上的居民刚刚经过饥荒的摧残,如今又是不得不面对更为残酷的战乱,二者接踵而至,让杉鹭镇的百姓颇感绝望。 杉鹭镇商会前,五口用来熬粥的大锅早已被打得稀烂,还来不及吃下的窝头,也是被宗室王朝军队踩得稀巴烂,好在荣睦所买下的这栋商铺足够宽敞,里面竟是拥挤了差不多六百余人,借助赤杨木门的牢固,这里才由屠杀现场,变成了避难之地。 “爷爷,我怕……”一声年幼的啼哭有气无力道。 “嘘……别哭,爷爷在!”苍老的声音同样也是惊魂未定。 “爸爸去哪了?” “爸爸就在我们身边,他睡着了……” “那我们等他醒来。” 显然,荣睦根本没有想到,刚刚花完所有钱买下的这座商铺会有立下奇功,而与荣睦的这一百万铜币相比,这六百余人的性命显然更为重要,钱没了可以去赚,人死了却不能复生。 由于杉鹭镇兵勇的奋力抵抗,宗室王朝的军队推进得有些缓慢,这个战术似曾相识,真是用性命堆起来的这堵墙为杉鹭镇百姓赢得了逃命和躲避的时间。 “邹校尉,这帮万山王朝的杂碎还真是不要命啊!”吴校尉舔了舔嘴边的鲜血,狰狞一笑。 “不错,他们这是才故意拖延时间,一旦粮仓火势失控,导致整个粮库烧毁,我宗室王朝大军的粮草至少会损失一半!”邹校尉双眼通红,愤怒道。“兄弟们,谁先杀到粮库门前,记小军功一件!” “是!”本就肆无忌惮的宗室王朝兵勇犹如打了鸡血一样,又是爆发出更多的能量。 “誓死保卫杉鹭镇!”一名万山王朝的一等门都卫视死如归,怒吼一声。“为死去的父老乡亲们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万山王朝的兵勇同样也是士气高涨,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铣铁剑,与宗室王朝的军队殊死抵抗。场面十分血腥。 只见万山王朝的兵勇几乎放弃了防守,疯狂地进攻着,丝毫不顾身体上不断增加的刀伤和剑伤,孤注一掷地将铣铁剑刺入宗室王朝的兵勇身体上,他们的每一次进攻,都是竭尽全力,以至于只要动上一下,伤口便会涌出鲜血来。 “杀!” 从远处看,万山王朝的兵勇,几乎个个都成了血人,甚至都不忘记了什么叫疼痛,他们此时已经杀红了眼。 只是可惜,由于他们仅仅拥有铣铁武器装备,而敌对的宗室王朝,则至少都是精铁武器装备,等级上的差距本就十分巨大,尽管凭借视死如归的勇气,可以略作抗衡。 但面对敌人在人数和装备上的双重优势时,这样的微弱平衡瞬间就是荡然无存。不到一刻钟时间,宗室王朝的军队,便是踩着万山王朝兵勇的尸体,来到了杉鹭镇军备粮库门前。 “万山王朝的猪狗们,爷爷我已经把你们包围了,速速用你们的尸体去灭火,否则我将你们碎尸万段!”邹校尉对着杉鹭镇军备粮库的大门咆哮道。“给你们半刻钟的时间去做,不要让我亲自动手!” “大言不惭!”王之章抽出腰间的钨铁刀,冷笑一声。“宗室王朝的杂碎,用你们的狗命,为我万山王朝军民陪葬!” “好大的口气,你也不怕闪断了舌头。”邹校尉狞笑一声。“兄弟们,擒下这位司马,大军功一件!” “是!”宗室王朝的兵勇还不待邹校尉一声令下,立刻便是朝着大门冲去。 粮库的大门,是由一根根赤杨木并排组成,加之所有连接处还使用了铣铁钉固定,根本没有用手中刀剑破坏的可能,若是强行翻越,则只会成为万山王朝兵勇刀剑下的死人。 转眼看看外墙,又都是由石砖垒砌,坚固无比,而且竟有一丈多高,身边又无高梯,这个犹如铁桶般的粮库,倒是让宗室王朝兵勇束手无策,望粮兴叹。 局面暂时陷入了僵局。这也让粮库内的万山王朝兵勇松了一口气,如果没有坚固的大门和高墙阻挡,就算他们搭上性命,也是无济于事。 相反,袁魁和王之章的护卫则是沉稳冷静,甚至连呼吸的频率和节奏都一模一样,由此可见,身上的血铜武器和装备给予了他们极大的信心和勇气。 虽然场面上是六十余人对阵两百多人,宗室王朝占据了将近四倍的人员优势,但在精铁武器装备和血铜武器装备之见的巨大差距中,显得微不足道,加之他们本就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兵勇,身手自然不俗,加之又通过了层层选拔,严格晋升,才有了配得上这身武器装备的资格。 面对可能在杉鹭镇驻军眼中,那些无坚不摧的宗室王朝杀人魔王来,只是些个普通的兵勇而已,顶多那两个同样配有血铜武器装备的校尉,才值得一看。 “我是杉鹭镇的一等校尉郜天岩,你们两个,什么来头,报上名来,本校尉不收无名之鬼!”郜天岩上前一步,一眼就看清楚了邹校尉和吴校尉,但其神情依然自若,毫无波澜道。 “一等校尉邹克衡!”邹校尉本就认识郜天岩,但为了眼前大局,只好故作不屑。 “三等校尉吴全!”吴校尉也是同样的表情。 “你二人可知此处乃是我万山王朝要地,不可随意来去,另外,你们作为宗室王朝的武将,应该知道万山王朝与宗室王朝的边境线在哪?”郜天岩神态漠然,似乎根本没有将两人放在眼里。“今天若不是有要事在身,你们两个决不可能多活一刻钟,现在马上给我滚!” “笑话,就你们粮库内的这几个缩头乌龟,不过只是瓮中之鳖而已,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取你们性命,居然还在这里大放厥词。”邹克衡冷笑一声。 “不错,真是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就算不用我们出手,里面的大火也迟早能把你们化为灰烬,到时候,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杉鹭镇拿下。”吴全轻蔑道“若是识相的话,就速速放下手中武器,打开大门头像,我可以考虑向于司马说说情,饶你们不死,包你们荣华富贵。” “王司马,不如我们将大门打开应敌,杀他个片甲不留,以正视听,告慰那些英勇赴死的兵勇。”郜天岩转过头,一脸坚定地看着王之章。 “若是宗室王朝的司马于爽就在附近,我们岂不是都要白白送死?”王之章略作思考,神态有些不自然道。“守住这座粮库,等待援军抵达!” “何来的援军?”袁魁从保护在其周身的护卫中走出来道。“我怎么不知道。” “此乃我森木城城军厅的机密,不足为外人道也。”王之章微微皱眉,扭过头,对着门外大声吼道。“邹克衡吴全,叫于爽这个杂碎赶紧给我死出来,当了这么多年的逃兵,难道今天还打算逃下去吗?” “哼,于司马乃是一等司马,岂是你这个二等司马可直呼其名的,你们这些万山王朝的缩头乌龟,我等定会赶在于司马到之前取走你们性命!”邹克衡不耐烦道,此番粮库失火本就有些蹊跷,而且火势已经失控,加之于司马被拖住,无法按照约定时间汇合,郜天岩似乎又无法左右里面的局势。 为了争抢军功,擒住里面的一位二等司马和副城抚,邹克衡决定铤而走险,他愤愤然地扭过脖子,对着身后的兵勇道。“既然他们不愿意开门,那么我也点上一把大火,将门烧掉,再去为他们收尸!” “尔敢!”郜天岩从刚才的对话中听出了眼下的局势,肯定已经超出了当初的计划之外,加上王之章的态度如此诡异,他口中所谓的援军更是难辨真假,事不宜迟,只能对着身边的三十余个亲信试了个眼色,双手紧握血铜刀,大吼一声。“开门迎敌!” “混账,郜天岩,你竟然敢公然违抗我的命令,信不信我砍下你的脑袋祭旗!”王之章双目圆睁地瞪着郜天岩道。 “王司马,现如今进退两难,两军对垒,勇者胜,开门!”郜天岩丝毫不理会王之章的威胁,一意孤行道。 嘎吱一声。 横在两军面前的木门便是被缓缓打开。 “呵呵,终于是想好出来受死了吗?”邹克衡上前一步。 “邹克衡,这块肥肉,谁能吞的下去还不一定呢,不要高兴的太早了!”郜天岩微微皱眉道。 第109章 ——袁家护卫的实力 “兄弟们,一个活口不留!”郜天岩怒吼一声,双手紧握双面狼纹血铜刀,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宗室王朝军队阵中冲去。 “遵命!”单武单霸父子在内的三十一个亲信应声喝道。 “混账!”王之章见形势已无可挽回的可能,只好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命令,对着身后的阵列道。“森木城近卫军听令,进犯我万山王朝者死!” “杀!”身穿血铜铠甲,头戴血铜头盔,右手紧握血铜短刀,左手持血铜盾牌的三十余个森木城近卫军齐声一喝,一字排开后,相邻的两个人各是向前一步,摆出类似犬牙交错的迎敌阵列。 “袁家护卫听令,宗室王朝武将兵勇,格杀勿论!”袁魁平静道。 “得令!”除过手中的血铜刀换成了血铜剑之外,袁家护卫准备与齐声一喝也是如出一辙,只不过摆出的阵型则成残月状。 “这森木城虽然偏远落后,可这近卫军倒是还像模像样,真是难得,而袁家的护卫竟然也是有过之而不及,森木城首富果然名不虚传!”墨先生鬼魅般地出现在了躲在一处粟米粮仓的荣睦身旁缓缓道。“我已经打探过了,素油粮仓不会引燃周边其他的粮仓。” “那就好。”荣睦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老师,你看这场战斗谁强谁弱?” “表面上看,我万山王朝一方有着三十余名森木城近卫军和与之相媲美的三十余个袁家护卫,以及郜天岩手下的六十余名兵勇,加起来不过一百二十余人,而宗室王朝军队差不多有二百一十余人,在人数上万山王朝处于明显劣势。”墨先生略作思考。“不过我万山王朝这边可是六十余人有血铜武器装备,而且又是近卫军级别,加上王之章还有比血铜高上整整一个等级的钨铁武器装备,这一点比起以配有血铜武器装备的两个校尉为首的宗室王朝军队强上太多。” “这近卫军是什么意思?”荣睦不解道。“与其他军队和兵勇有什么不同吗?” “这近卫军大体上等同于武将中的精锐之师。”墨先生顿了顿。“你应该也知道,与武将晋升依靠军功,而文官则靠政绩,有不少武将军功很高,但只有杀敌的能耐,没有带兵的本领,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若是往高里说,就是千将易得,一帅难求啊。我万山王朝皇帝为了平衡此类武将的晋升之心,便是组建了近卫军,以此表彰他们为万山王朝立下的汗马功劳。” “近卫军分为州、郡和城三阶,其武器装备和俸禄待遇分别与校尉、司马和郡督基本相同,每阶之间的实力都是有着巨大的差距,换言之,郡近卫军就算是持有铣铁武器装备,也可以轻松应对十来个血铜武器装备的城近卫军。”墨先生缓缓道。“所以,面前的这些个宗室王朝军队根本就不是我万山王朝的对手。” “但宗室王朝的两个校尉应该不是傻子,白白过来送死!”荣睦皱了皱眉道。“难道郜天岩和王之章都是宗室王朝的奸细!?” “这就无人知晓了,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墨先生见乐万里和荣景山都是躲在了自己身旁,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就在荣睦与墨先生谈话间,杉鹭镇粮库门口的冲突已是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只见郜天岩一马当先,一息之间,已是杀入到宗室王朝镇中,与之迎战的则是三等校尉吴全。 郜天岩双臂有力挥舞,将其平时所练之功,不遗余力地全部使出,朝着吴全的周身要害而去,招招狠辣,刀刀致命。 相较于吴全来说,只是仓皇应对,毫无还手之力,几招下来,吴全已是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吴校尉,最近怎么长进不大啊?”郜天岩上前一步高高跃起,将血铜刀举过头顶,朝着吴全的天灵盖狠狠劈下,若是一击命中,定会是红白液体喷涌一地。 当! 火星四溅。 “郜天岩,你莫要假戏真做!”吴全干脆放弃了进攻,专心防守,连忙将血铜刀横在头顶,硬是接下了郜天岩的一击后,双手虎口都是惨被震裂。 “你这样的废物都能晋升三等校尉,宗室王朝的武将莫非都是些个废物?”郜天岩仰头一笑,侧身一记边腿踢出,重重地砸在了吴全的胸膛之上。 “你!”吴全喷出一口血雾,应声倒地不起。 “想当年我郜天岩乃是英雄少年,就算是司马也难在我手上走过十个回合,现如今区区一个三等校尉,居然也敢在我面前造次!”郜天岩冷笑一声,再次挥舞起血铜刀,朝着吴全走去。 “不要!”吴全露出惊恐的表情,带着哀求的语气惨叫道…… 相较于郜天岩一边的真刀真枪,王之章与邹克衡之间的争斗则显得有些波澜不惊。 “于爽现身在何处,为何迟迟不肯现身?”王之章深知钨铁对血铜有着阶别的绝对优势,对其完全可以达到削铁如泥的程度,但他却没有打算一击制敌,而是有意控制着力道和攻势。 “于司马就在附近!”邹克衡似乎看出了王之章对于爽颇为忌惮,于是谎称道。 “放屁!”王之章手腕一转,挥出的钨铁刀徒然调转方向,径直朝着邹克衡的胸膛刺出刺出。“那为何不肯现身,难道是怕我万山王朝援军也在附近不成?” 咔! 只见邹克衡的血铜胸甲是立刻是出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孔洞,奇怪的是里面并未涌出鲜血,只是露出印着伤疤的皮肤。 “哼!”邹克衡同样深知血铜与钨铁有着巨大的差距,但他并不清楚这差距有多大,如今他终于是知道什么是天壤之别。以劈砍见长的刀,居然轻轻一刺,便是轻易洞穿了血铜胸甲。 “识相的话就快说,不然我就将你血铜胸甲削成碎片!”王之章手中的钨铁刀再次挥出。 “混账!”邹克衡大惊,只好用血铜刀奋力去接。 “不自量力!”王之章冷笑一声,刀刃轻轻一转。 刷! 只见钨铁刀轻轻抹过血铜刀,连半点火星都未曾出现。 “啊!”邹克衡惨叫一声,只见其血铜胸甲的腹部又是出现了一个孔洞,与上次不同的是,一整块皮肤都不见了踪影,仔细看去,切面光滑平整,由于并未触及到深层次的肌肉,因此只是渗出了些许鲜血。 由此可见,王之章的刀法了得,绝不是郜天岩口中的,司马级别的无能之辈。 “不说我就剥了你的皮!”王之章见邹克衡如此嘴硬,逐渐失去了耐心,发起狠来。 他深知目前的处境很微妙,唯有快刀斩乱麻,方才有可能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作为一名武将,从无数场生死战斗合尸体中活着爬出来,他只相信自己手中的武器。 然而,即便是现在手握着钨铁刀,他也依然没有安全感。 “快说!”王之章愤怒的双眼充满血丝,像一尊杀神。 “于司马,邹克衡有难,速来相救!”邹克衡见状只能对着身后的一片漆黑,没命地扯着嘶哑的嗓子,恐惧地咆哮着。 郜天岩亲信及王之章的森木城近卫军虽然得到了两人格杀勿论的命令,可其实表现与两人相差无几,皆是消极应战,与两人至少还会发力,与敌人一较高下相比,他们无非只是用实际,展现出了什么叫做花拳绣腿和出工不出力。 场中,唯有袁家护卫的战斗力颇为惊人,这仅有三十余人组成的残月阵,如入无人之境,阵后有血铜盾牌防御,不惧背后敌人来袭,阵前有血铜剑劈砍刺出,攻防转换间,行云流水,毫无生涩卡顿。 “守!”阵后袁家护卫低吼一声,血铜盾牌高高举起,接下刺来或是劈砍而下的刀剑。 “破!”血铜盾牌随张开的臂膀砸出,随着阵阵四溅的火星,主动硬撼在利刃之上,震得敌人手臂都是微微一颤。 “杀!”血铜剑一击刺出,手腕一抖,对向劈砍而去。只见精铁胸甲瞬间便是被洞穿或是划破,在鲜血飞溅的血雾中,血铜的暗红色竟是变得猩红起来。 “好默契的配合啊!”荣睦忍不住赞了一声,然后紧紧握起精铁弩,对准阵中的一名宗室王朝兵勇射出,随即,他之前所见郜通脖子被刺穿的那一幕并没有出现,只见精铁弩箭虽然刺入了胸甲,但造成的伤害显然远远不及血铜剑的效果好。 显然碰到了与之阶别相同的精铁,弩箭的威力也是减弱了不少,好在有着射程上的优势,不至于让荣睦陷入肉搏战之中,倒是落得清闲与安全。 “看样子,这袁家的护卫,比起森木城的近卫军来,实力要高出不少!”墨先生微微点头。“当然,森木城近卫军为何不愿拿出真本事来,而是有所保留,难道如今这场面还另有隐情?” “必然如此!”荣睦粗略一算,双方在人数上的差距已是被袁家护卫的惊艳表现生生拉近,仔细一算,这三十余人的残月阵竟是在短短的两刻时间,斩杀或是重伤了将近九十余名宗室王朝的兵勇。 “单武单霸,你们还在等什么?”郜天岩同样也是注意到了场中的局势变化,连忙吼道。 “郜校尉小心!”单武从怀中掏出四五个白色瓷瓶,狡诈一笑。 “不好,快快捂起口鼻!”墨先生见状连忙惊呼道。 第110章 ——郜天岩的密谋 “老师?”短暂错愕间,荣睦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墨先生投来了莫名其妙的眼神。 “是麻魂散!”墨先生连忙捂住口鼻。 “麻魂散!”荣睦终于反应过来,强行按耐住惊魂未定的情绪与想要与之抗衡的冲动,立刻与荣景山和乐万里也是立刻照办。 “享受醉生梦死的快意!”单霸狰狞一笑,从父亲单武手中拿过两个白色瓷瓶,朝着王之章及森木城近卫军扔去。 单武则将手中的剩余,全部扔向了袁家护卫和袁魁。 借着双方兵勇刀剑相向和攻守来往带起的阵风,一股烈酒的刺鼻气味瞬间就弥漫在场中,只不过忙于拼杀的将士,根本不会在意这股熟悉的味道突然出现。就算是久经沙场的王之章都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郜天岩及其亲信,却是立刻就蒙上了早就备好的厚厚面罩,同时也是减缓了攻守的节奏,以此降低呼吸的频率,达到尽可能少吸入麻魂散的目的。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他们之前挥舞或是刺出的每潇洒一个招式,现在都只是拖泥带水,腰来腿不来,本来还坚实的大地,也是像棉花一样,松软无力。 “郜天岩,你想耍什么花招?”此时的吴全浑身带伤,涌出的鲜血,几乎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看上去颇为骇人,可照实来说,全都是些皮外伤而已,所以才依然还能保持站立姿势。 “吴全,知道的太多可对你没有什么好处。”郜天岩显然已是对戏弄吴全失去了兴趣,他漠然地看着吴全缓缓道。“除非你是死人!” “你!”吴全看出了郜天岩眼中的杀意,心中暗自叫苦,本以为此番过来,只是将军功装进口袋这么容易,谁知竟然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于是凄惨地吼道。“邹校尉,郜天岩反水了!” 吴全这么一喊,无异于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与郜天岩之间的关系,但除过荣睦等人之外,所有人已是身中麻痹散,能控制住身体没有摔倒在地已是十分不错,让他们还有保有思维辨别能力,显然已是不大可能。 不远处的一个仓库边,荣睦等人正享受着隔岸观火的清闲。 “看来郜天岩本就是与宗室王朝通敌,早早准备好了两年的粮食,想要借袁魁王之章来杉鹭镇巡查之机将二人擒获,交予宗室王朝一等司马于爽,立功晋升啊!”荣睦恍然大悟道。“但郜天岩为何会对唐叔他们手下留情呢?” “说不定只是试探一下麻痹散的效果而已,同时也正好震慑一下季腾海,让他不要乱来。”墨先生轻抚着胡须道。“本以为你最大的障碍来自于季腾海,没想到却是被郜天岩抢了风头,这郜天岩还真是心思缜密,机关算尽啊!” “老师所言不差,但我总感觉虽然郜天岩的有些唱主角的意思,可季腾海才是真正的主角。”荣睦面对这个结果,不禁思绪万千,略作沉吟后,瞥了眼在另一处粮仓躲藏着的季腾海、柳明和宋文玺等人继续道。“郜天岩顶多是危害杉鹭镇一方,季腾海的触角恐怕至少已是延伸到了柳塘镇,不过还是先解决好眼前的问题!” “嗯。”墨先生点点头。“荣文书以为眼前之围该如何解决?” “自然是依靠老师您的盖世神功啊,难不成让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舞刀弄剑吗?”荣睦期待地看着墨先生。 “静观其变!”墨先生并没有荣睦那般的轻松,反而是一脸的凝重。 场中,除过郜天岩的亲信之外,所有人都是中了麻魂散的毒,甚至就连袁家护卫,也是全然失去了战斗力,木讷地站在原地,迟迟未见任何动静。 “我会给你和邹克衡留个全尸,算是对你们长期以来,在于爽面前肆意诽谤我的奖赏,到时候我会告诉于爽,你们英勇杀敌,我双拳难敌四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牺牲,让于爽厚葬你们,我得到应得的军功。”郜天岩残忍一笑。“单武单霸,拿起森木城近卫军的血铜刀,让他们两个快点上路,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单武单霸应声一喝,立刻各自捡起血铜刀,快步朝着吴全和邹克衡走去。 “你!”吴全闻言,愤怒地又是喷出一口血雾。 “去死!”单霸狞笑一声,手起刀落,瞬息间,吴全已变成了一具尸体,邹克衡同样也是没能逃脱同样的命运。 两个自诩前来争抢军功的猎人,却成为了猎物手中的军功。 随着麻魂散的持续发作,除过郜天岩及其亲信之外的所有人都是瘫软到了地上,刚才喊杀声震天的杉鹭镇军备粮库门前,立刻是安静了下来,甚至连重伤者的哀鸣都是彻底消失。 这样诡异的安静,其实更才配得上一场激烈的厮杀。 “荣睦小儿,你真当本校尉是瞎子吗?”郜天岩转过身,对着荣睦躲藏的方向怒吼一声,尽管隔着厚厚的面罩,依然是能够感觉到其心中的怒火。“杀我义子,夺我茶田的仇,现在该有个了断了!” “郜天岩,郜通之死与我无关,乃是上林寨的晁起阳所为,这把精铁弩也是他所有。”荣睦冷笑一声,平静道。“不过晁起阳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若是想要寻仇,尽管放马过来!” “大言不惭,本来看在你是个无用书生的份上,你的命交给单霸即可,但杀我义子之仇,必须由我亲自来报!”郜天岩缓缓地朝着荣睦走来,握着血铜刀的右手竟是微微发起抖来,眼神中再次露出冷厉之色。“虽然作为一名军功赫赫的武将这么做有些不耻,可只有这样,才能解我心头只恨!” “郜天岩,你这是既当奸贼,还要立牌坊啊!”荣睦戏弄一笑。“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速战速决!” “呵呵。”郜天岩怒极反笑,停下脚步,像屠夫看着眼前被宰的羔羊一样,毫无怜悯的目光扫过场中。“不着急,这场中的仇人还真是不少呢,乐会长,季镇守你们说对吗?” “郜天岩,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莫要得寸进尺!”季腾海指着郜天岩缓缓道,此时,他显然没有了镇守的官威,与普通人家的老翁别无二致。 “郜天岩,就算我今天栽在了你的手里,但你真的认为你能逃过森木城商会的赏金任务?”乐万里丝毫没有惊慌,只见他面色平静,甚至还有一丝喜悦。“我想这赏金任务你应该不陌生,别说是万山王朝和宗室王朝,就算是整个磐石大陆,也同样有效,至于你人头的价格嘛,五百万铜币我还是可以出得起的。” “区区五百万铜币就想买我的人头,简直是异想天开!?”郜天岩十分不满地笑了笑,抬起手中的血铜刀,指了指乐万里,又指了指季腾海。“你们这群唯利是图的奸商,还有你们这帮只知道篡权争宠的文官,我万山王朝的大好河山全都败在了你们手中,现在,我就用你们的脑袋祭旗!” “郜天岩,废话少说,不管你们之前有怎样的过节和恩怨,如今杉鹭镇粮食亏空和宗室王朝军队入侵杉鹭镇都是你酿成的灾祸,我现在要用你的脑袋,祭奠那些因你惨死的杉鹭镇百姓和兵勇!”荣睦双手端起精铁弩,对着郜天岩的脑袋按下了扳机。 嗖! 只见精铁弩箭飞速的朝着郜天岩的脑袋射去。 当! “雕虫小技。”郜天岩手腕翻转间,血铜刀就是轻松地将弩箭挡了下来。 “还是我来!”墨先生面色凝重地朝着郜天岩走去,袖中的教化尺也是滑落在手中,时刻准备动手。 “你就是荣家请来的那个神秘人物吗?”郜天岩紧紧地盯着墨先生,同样也是面露凝重之色,双手也是不自觉地紧紧地握住了血铜刀。 “怎么,你认识我?”墨先生停在了距离郜天岩三步远的地方,似笑非笑道。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是皇城墨家之人。”郜天岩微微皱眉,故意压低了嗓音。 “不错,没想到一个小小杉鹭镇的小小校尉,竟然还知道皇城墨家。”墨先生心中一惊,没想到郜天岩竟然知道的还不少。 “呵呵,我也是听宗室王朝之人无意间谈起而已。”郜天岩显得有些紧张,眼皮都是不自觉地在跳动。“那场浩劫真的无人生还?” 墨先生怔了片刻,缓缓点点头。 “真是苍天不开眼啊!”郜天岩哀叹一声,一瞬间仿佛是老了二十岁,眼神也是暗淡了下来。“如今,我是已无法回头,愿为宗室王朝效犬马之劳,得罪了!” “敢问郜都卫同是皇城郜家之人?”墨先生表情复杂地看着郜天岩。“几个月前,我还见过郜……” “不要说了,已经过去了!”郜天岩仰起头,看着满天星辰许久,终于是将目光停留在了墨先生身上。“得罪了!” “得罪了!”墨先生眼神立刻变得凌厉了起来,手中教化尺影闪动。 “杀!”单武和单霸不待郜天岩动手,已是带着三十余个同样配备精铁武器装备的轻信朝着墨先生袭来。 “哼!”墨先生双脚一点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右手教化尺不断探出,与精铁刀接触间,未曾见到半点火花,就是将其狠狠震退。 “找死!”单武见单霸几乎就是被一招击倒,毫无还手之力后大怒,不要命地将精铁刀朝着墨先生劈砍而去。 郜天岩见状,终于下定了决心,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玉瓶,朝着墨先生狠狠砸去。 “老师,小心!”荣睦见状大惊,深知郜天岩肯定又是使出了类似于麻魂散的毒药,于是立刻举起精铁弩,对着郜天岩的手腕处,狠狠按下了扳机。 第111章 ——郜家保命玉瓶 “啊!”郜天岩惨叫一声,只见其右手手掌处,竟是出现了一个血洞,正向外喷涌着鲜血。 “哼!”墨先生闷哼一声,痛苦地半跪在地上,若不是用教化尺支撑,恐怕已经躺倒在地。 “郜天岩,你竟然用了你的保命玉瓶!”墨先生扫了眼散落在其周身的玉瓶碎片,震惊地看着郜天岩。 “若是不用,我肯定走不了!”郜天岩强忍住来自于掌心的剧痛,咬牙道。“万山王朝已无容我之地,后会有期!” “哪里走!”墨先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扬起教化尺,就欲动手。 “呵呵,既然你都知道这是保命玉瓶,那么它的威力你应该清楚,所以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折损你的寿命!”郜天岩惨笑一声,不甘地瞪着墨先生和荣睦。“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这近在咫尺的森木城,就这样白白被你和这个小杂碎给搅合了!” “郜天岩,你好大的胃口,不怕撑死吗!?”荣睦安慰好正欲舍身而去的父亲,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了墨先生身前,用身体挡住了郜天岩的进攻路线,将手中精铁弩对准了郜天岩的脑袋。“你最好束手就擒,否则我现在就让你和郜通的下场一样!” “哈哈哈!”郜天岩仰头大笑一声,转过头扫了眼没有失去战斗力的亲信,仅有十七八个时,终于狠下心道。“临走之前,先将这个小杂碎给我宰了!” “是!”单武单霸父子二人虽然被墨先生一击重伤,可听到郜天岩的命令时,还是挣扎着爬起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精铁刀,与其余十几个亲信缓缓将荣睦围拢。 “信不信我与你鱼死网破!”墨先生愤怒至极,涨红着脸,手中尺影闪动。 “我不信你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郜天岩一番吃定墨先生的样子。“若不是实力不及你,我肯定与你大战三十回合,当断不断必有后患,我郜天岩可不是个小家子气的妇孺。” “老师,他们的目标是我,杀敌无能,自保应该有余!”荣睦冲着墨先生安慰一笑,从地上捡起一把精铁刀,在手中掂了掂,感受着这比铣铁短剑更有韧性质感,以及更轻的重量,令这个现在只会舞文弄墨的书生也是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杀!”单武等人低声一吼,纷纷举起手中刀剑,朝着荣睦劈砍直刺而去。 “嘿!”荣睦见状不敢硬来,连忙朝着重伤在身,站立不稳的单武横着挥出精铁刀,由于从未经过训练,加之在没有武器的时候,顶多用过于短小的榧竹笔代替,因此荣睦无法做到指哪打哪,仅能对着大致方向砍去。 当! 精铁刀与单武胸甲接触间,甚至连火星都是未曾擦出一点,尽管荣睦这一击力道不足,但还是让他抓住了单武的短短的一滞,从包围圈中冲了出来! “嘶……”荣睦打了好几个滚,终于是与单武等人拉开了将近五步的距离,他看了眼身上不下五处的刀剑伤口,强忍住疼痛,再次摆出了迎敌的姿态。 “好小子!”单武冷笑一声,又是与众亲信朝着荣睦杀来。 “真是难缠啊!”荣睦微微皱眉,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牢精铁刀,绕过首当其冲的单武,灵巧躲过其他亲信地利刃,对着落在后面的单霸腿上,狠狠劈去。 “啊!”本就重伤的单霸又一次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打起滚来,只见其左小腿处露出一个深深的刀痕,正向外涌着鲜血。 “混账!”单武见儿子单霸吃亏,怒火攻心,立刻与众亲信重新向荣睦冲来。 由于麻魂散的功效实在太过强大,就算是已经捂住了口鼻,也难免会有微量的麻魂散吸入,加之追杀荣睦的过程中,又必须使出全力,致使众亲信的行动已是变得有些迟缓起来。 “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荣睦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大喝一声,挥舞着精铁刀,对着众亲信杀去。 “找死!”单武见荣睦不躲不避,摆出一副愣头青想要拼命的架势,发起狠来,打算一招要了荣睦的性命,只可惜他现在有劲使不出,有招数又慢了一拍。 “若不是乘人之危,我可不会白白送死!”荣睦冷喝一声,学着墨先生翻转手腕,精铁刀刃略微朝上,对着单武的脖子砍去。 “不自量力!”单武见荣睦的速度竟然突然变快,深知以目前的状态已不可能将之击杀,只好横起刀刃,打算防御。 当! 这一次,终于是见到了点点火星,单武则被震得后退了几步,可荣睦来不及高兴,众亲信的刀剑就再次袭来…… 郜天岩见众亲信如此无能,连一个柔弱书生都是毫无办法,于是瞅准了荣睦迟疑的瞬间,就欲亲自来做个了断。却见到墨先生竟然是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荣文书,戴瑞前来支援!” 这时,戴瑞的一声长啸从杉鹭镇军备粮库外传来,顿时让陷入苦战的荣睦等人为之一振,再次鼓起勇气,就欲和郜天岩拼命。 “老天无眼啊!”郜天岩见此时居然有援兵到来,众亲信又都是强弩之末,已不敢再去试一试来者实力如何,能否将之一并斩杀,只好哀叹一声,不甘心道。“撤!” “是!”众亲信比郜天岩清楚自身目前的状态,本就心生退意,听到其命令后,都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互相搀扶着朝大青山的方向逃去。 “荣睦小儿,再会之日,就是你人头落地之时!”郜天岩怒吼一声,快步走到王之章身旁,将其所有的钨铁刀收好,与剩下的十六个亲信夺路而逃。 “郜天岩,岂能让你说走就走!?”荣睦冷笑一声,扔下手中的精铁刀,端起精铁弩,对着郜天岩等人逃窜的背影,将全部剩余的三支弩箭全部射去。 “啊……” 伴随着连续几声惨叫,又有三个亲信痛苦倒地,由于逃亡心切,他们没有得到同伴的搀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郜天岩等人离去。 “荣文书、墨先生,你们怎么样?!”戴瑞等人气喘吁吁地道。 “多亏戴统领及时赶到,惊退郜天岩,否则今天真是要凶多吉少了!”荣睦由于过度紧张,加之些劳累过度,头脑发晕,双腿一软,竟然无力地坐了下来。 “我这就去追他们!”戴瑞连忙搀扶住荣睦,见他遍体鳞伤,浑身带血,又见墨先生也是气色极差,心急如焚道。 “穷寇莫追。”墨先生缓缓摇摇头,揉着有些堵的前胸,露出期待的目光。“今后,与他们交手的机会还多,只是可惜,短时间内,恐怕我是无法参加了,真是可惜呐!” “老师你这是……”荣睦不解道。“还有皇城墨家郜家又是什么?” “那个玉瓶乃是皇城郜家人士的保命之物,比起麻魂散来凶险百倍,中毒之人一旦脉搏加快,轻则会折损阳寿,重则会当场暴毙,令所有人都颇为忌惮,而且解药极为难得,几乎可以说是无药可解。”墨先生露出极为苦涩的神态,紧紧地皱着眉头,长叹道。“真是没有想到,这小小的杉鹭镇,竟然还藏着个郜家之人,当初猜出唐雍等人所中麻魂散毒时,我还略感蹊跷,刚才郜天岩又故技重施,我都没有联想发觉,真是年岁不饶人,人老不中用啊!” “老师不是一直教导我,要靠这里吗?”荣睦安慰一笑,指着自己的脑门道。“况且老师还可以口授神功该如何练就啊!”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墨先生终于是欣慰地笑笑。“我想你肯定想知道皇城墨家和郜家的事情!” “老师你应该不会轻易告诉我。”荣睦砸了砸嘴。 “的确如此,现在的你,实在太弱了,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只会增加你的压力,你能将眼下的每件事做好便可,等到你足够强大的那一天到来,这些所谓的秘密恐怕都将成为你的垫脚石,毕竟整个磐石大陆幅员辽阔,足够盛下你的野心。”墨先生顿了顿,转过头,看着戴瑞道。“今后保护荣睦的重担就要落到你的头上了。” “戴瑞明白!”戴瑞对着墨先生和荣睦恭谨抱拳道。 “好了,打扫战场!”荣睦拍拍戴瑞的肩膀。“除过郜天岩亲信留下的武器装备将用作他们反叛的证据之外,宗室王朝的全部归你,那里面可是有着包括两名校尉在内的血铜和精铁武器装备,至少能让我们提升整整一个阶别。” “是!”戴瑞重重点头,一扫不能为荣睦和墨先生报仇雪恨的遗憾,立刻组织麾下壮汉,开始打扫战场。 “季镇守受惊了!”荣睦与墨先生、乐万里和荣景山缓缓走到了季腾海面前,看着面色故作平静,可其实心有余悸的季腾海缓缓道。 “呵呵,真当英雄出少年啊!”季腾海勉强一笑,回头瞥了眼惊魂未定地赵江瑞、柳明和宋文玺等一众文官,沉声道。“杉鹭镇一等校尉郜天岩投敌反叛,与其亲信酿成杉鹭镇粮食亏空,造成无辜百姓惨死,按万山律典,应斩首示众,因其已经逃窜,现列为杉鹭镇逃犯,所有人等皆有责任将其绳之以法!” “是!”众文官齐声道。 “大青山文书在此浩劫之中……”季腾海刚打算继续道。 “季镇守,还是先将袁城抚和王司马等人唤醒,我们明天再说此事,我现在有些累了,想好好休息休息。”荣睦摆摆手,与荣景山等人缓步离开。 第112章 ——杉鹭镇一等校尉庞南 第二天辰时,经历了昨晚生死惊魂的杉鹭镇幸存百姓,除过一小部分早早来到了杉鹭镇军备粮库排队购买粮食之外,大多数百姓都是主动参与了清理和重建。 杉鹭镇商会三楼的宽敞拍卖厅内,袁魁与以季腾海和乐万里为首的文官商人纷纷落座,由于郜天岩等杉鹭镇武将除过阵亡就是叛逃,因此场中倒是显得有些空旷。 袁魁坐于正中位置,只见其清瘦的身躯显得非常精神,精明而不失睿智的目光缓缓扫过场中,与在场其他人略显萎靡和疲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然他并没有受到昨夜战乱和麻痹散不良影响的原因,必然是袁家底蕴深厚,肯定备有不少灵丹妙药,虽然不能当做麻魂散的解药,可用来恢复绰绰有余。 “不用等王司马了,他有要事在身,昨夜就忙着赶回森木城了。”袁魁见人已到齐,虽然并没有提及王之章阴沟里翻船,被郜通夺走钨铁刀的事情,但众人也是心里明白,袁魁只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而已,相信要不了多久,此事就会被当做笑话,传遍整个森木城,令王之章很难抬起头来。 “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宣布。”袁魁一脸严肃地指着身旁的一位不苟言笑的中年人道。“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森木城近卫军一等校尉庞南,暂时担任杉鹭镇一等校尉。” “在下庞南,请季镇守乐会长指教!”庞南起身对着季腾海和乐万里抱拳道。 “不敢不敢!”季腾海与乐万里也是连忙起身抱拳还礼。 “杉鹭镇的情况,想必庞校尉应该清楚,我就不多做介绍了,今后还望庞校尉多多费心。”季腾海客气一笑。 “庞南定不负王司马的信任,定以性命做担保,收住杉鹭镇的每一寸土地,绝不让宗室王朝的杂碎进犯半步!”庞南朗声道。 “好了,都坐下!”袁魁摆摆手。“好在坝阳城方面殊死抵抗,没有让于爽顺利与邹克衡汇合,此番战乱灾祸才勉强得以平息,吾辈应铭记教训,莫要重蹈覆辙。” “是!”众人应声道。 “虽然郜天岩等杉鹭镇武将叛逃,按万山律典理应严惩,所有武将兵勇俸禄全部罚没,但这样以来,却会连累其他兵勇,形成消极怠战之风,对杉鹭镇的防御不利。”袁魁扫过季腾海和乐万里。“可若是赦免责罚,却又引来众多非议,不知季镇守和乐会长有何高见啊?” “袁城抚,下官认为,应照章办事,才能让人信服。”季腾海答道,显然他对武将根本没有任何好感,就算郜天岩已经不在杉鹭镇,他依然不希望武将的日子过得太好,所以选择继续打压武将。 “袁城抚,万山律典不可违抗,我同意季镇守的意见。”乐万里目光扫过季腾海继续道。“可是作为商会会长而言,能够有一个安定的大环境,不光对商人有着极大的好处,同样也是有利于百姓安居乐业,所以,杉鹭镇商会愿支付武将俸禄。” “多谢乐会长!”庞南闻言,本来低落的心情却是突然转好,不禁对乐万里心生谢意和好感。 “看来乐会长与季镇守之间的矛盾几乎是无法调和了,而乐会长对新任杉鹭镇校尉的示好,势必将让商人和武将之间的关系更为融洽,这样一来,二者联手对抗文官的可能性也就大大增加。”这一幕自然也是被荣睦收入眼中,荣睦暗叹一声,缓缓摇了摇头。“各个势力之间的争斗真是从未休止,正所谓余波未平一波又起。还好杉鹭镇山高路远,皇族和名士都未掺和其中,不然局面只会更乱。” “杉鹭镇的赋税情况,在森木城所辖地域中,排名靠后,如今又要修复此番战乱造成的各项损失,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季腾海面露难色。 “季镇守所言不差。”袁魁略作思考,看着季腾海和乐万里道。“既然如此,那么森木城明年将免去杉鹭镇两成的赋税,武将的俸禄,政令房与商会各自分担一半,如何啊?” “是!”季腾海与乐万里连声应道。 “好!”袁魁淡淡一笑。“此番灾祸,本应低调处理,但对于有功之人,自然不能不予奖赏,否则只会让人寒心,不知大家的意见如何?” “回袁城抚,赏罚自然是要分明,下官年事已高,要不了几年就改告老还乡,所幸杉鹭镇年轻一辈人才辈出。”季腾海指着身边的柳明和宋文玺道。“例如今年的状元和榜眼,就在粮食亏空时,从柳塘镇运来了粮食,用以救济灾民,所以我想,是不是应该破格晋升为副监察令?” 荣睦见季腾海依然是在死保柳明和宋文玺,不禁冷笑一声,一眼就看出了季腾海与柳天祝和宋铁岩关系非同一般之外,肯定还存在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只是现在能力有限,无从查起而已。 “乐万里,你怎么看?”袁魁并没有立刻发表意见,而是继续询问道。 “回袁城抚,此番人祸中,杉鹭镇商会的荣景山和他的儿子荣睦表现不俗,不光自掏腰包运来了筹集的两万斤粮食和蔬菜,在商会旁搭建起粥棚,为百姓提供粟米粥和玉米窝头,而且还在昨夜的战乱中,斩杀和重伤叛徒十余人,其家族护卫及时赶到解围,这才让郜天岩落荒而逃。”乐万里和善一笑。“当然,我只是商会会长而已,赏罚之事也只能提供我的见闻。” “庞校尉,你怎么看?”袁魁微微点头,又将目光停留在庞南身上。 “回袁城抚,末将与乐会长的意见一样。”庞南面色严肃道。 “季镇守介绍一下荣睦的情况!”袁魁微微皱眉,对于季腾海装聋作哑的态度有些不大满意。 “回袁城抚,荣睦今年十三岁,一月前考中杉鹭镇举人,位居探花,现任职大青山文书。”季腾海介绍地非常简单。“在大青山任职期间,与三等门都卫郜通不和,据传竟是将其斩杀。” “哦,真有此事?”袁魁略显惊讶地看了眼荣睦,对着季腾海道。“这个郜通是什么来头,是否与郜天岩有所关联?” “回袁城抚,武将的底细,下官一概不知。”季腾海也是看出了袁魁的心思,打算死扛到底。 “在座的各位,可有人知道啊?”袁魁凌厉目光扫过场中,一股比起季腾海还要打上不少的官威散发而出,厉声道。“杉鹭镇是否还有郜天岩等人的余孽,若是将之不彻底铲除,我森木城将永无安宁之日!” 众人闻言,皆是噤若寒蝉,就连季腾海也是心中一惊,经过昨夜折腾,此时早已麻木酸软的后背,也是直冒冷汗。 乐万里等人虽然清楚,可碍于身份,有口难言。场中陷入了沉默。 “袁城抚,下官荣睦,虽然作为当事人,口供难免会招致怀疑,不知能否能下官一言?”荣睦见状,终于忍无可忍,借着在翻腾的血液,鼓起勇气,站起身来,对着袁魁抱拳道。 “荣睦,此处乃是你信口开河的地方?!”季腾海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说!”袁魁看都没看季腾海一眼,收敛住官威,靠在椅背上。 “郜通乃是郜天岩的义子,在大青山欺凌百姓,无恶不作,将八百亩茶田据为己有,疏于管理,仅存三百亩,逼走两任大青山文书,成天饮酒作乐,光是八铜币一瓶的良安春空瓶,在其住处竟然是发现了三百多个。”荣睦强压住内心的怒火,打消了将季腾海罪证举出的念头,毕竟现在杉鹭镇大局未稳,这样只能是将局面搅得更乱,缓缓道。“每年茶叶收获之时,郜天岩便会将杉鹭镇牢房的犯人和其麾下兵勇派至大青山采茶,再用军中运送粮草辎重的山地马车来将干茶运回售卖,这些年来几乎做着无本的买卖,从中获利无数。” “混账东西!”袁魁狠狠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震怒声回荡在场中,令所有人又是一阵心悸。 “这样昏官多活一天,百姓就要多受一天的罪,我荣睦不才,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书生,若是能有武将风采,定然亲手将此人斩杀,以儆效尤!”荣睦深知袁魁曾在大青山任职,尽管时间不长,在其眼中大青山顶多也就是个仕途之路的垫脚石而已,可毕竟才子多情,想必大青山应该能留有袁魁的些许记忆,于是荣睦试探道。 “袁城抚,切莫轻信荣睦一家之言,此人常常在我面前信口雌黄,都是我教导无方,恳请袁城抚息怒。”季腾海连忙起身对着袁魁恭敬抱拳后,愤怒地指着荣睦道。“荣睦,你可知所说之话,有触犯万山律典之嫌,没有证据的事情,最好给我收回去!” “季镇守,若是明明有着确凿的证据,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又该当何罪?”荣睦似笑非笑地看着季腾海。 “你!”季腾海铁青着脸,恨不能将荣睦碎成碎片。 “看来这山高皇帝远的杉鹭镇,每年赋税不多,奸臣贼子倒是不少,真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啊!”袁魁凌厉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在季腾海和荣睦身上停留了许久后,方才缓缓道。“作为杉鹭镇的所辖副城抚,看来今天除过要欢迎庞校尉上任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第113章 ——城抚令 袁魁话音刚落,众人刚刚才放下的心,突然又提了起来。显然经过先前的几番较量,让众人忘记了在此召集议事的目的了。 “终于打算要对文官开刀了嘛?”荣睦心中暗叹一声,不由得对袁魁面对季腾海三番五次的无理态度,展现出的耐心十分佩服,他清楚,若是换做自己的话,肯定早就将季腾海革职查办了,哪还会跟他说半天废话。 当然,好学的他除过能找出自身存在的问题之外,还会向袁魁学习这些长处,正所谓取长补短。 “季镇守,作为杉鹭镇的父母官,我想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杉鹭镇今后该何去何从呢?”袁魁平静地看着季腾海,就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回袁城抚,杉鹭镇多年原地踏步,甚至是开始没落,我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然郜天岩只手遮天的原因也不可忽略。”季腾海转过身,看着身旁的文官们继续道。“眼下,我几乎可以是他们的爷爷辈了,刚才我也说过,要不了几年,我就要告老还乡,杉鹭镇的未来全靠他们了,但在其位就要谋其政,所以我还要多说几句,监察令赵江瑞恪尽职守,这些年来忠心耿耿,可能独自为政的能力欠佳,倒也不失为未来镇守的候选人。” “至于年轻一辈嘛,今年的状元柳明和榜眼宋文玺,都是同样有着刘天祝和宋铁岩的风采,俗话说,虎父无犬子,只需辅佐赵江瑞不出十年,便可接替杉鹭镇镇守一职。”季腾海欣慰地看着三人,一本正经道。“若是可能的话,还望袁城抚开恩,早些准了我的致仕,还禄位于君啊!” “嗯,季镇守所言极是,若不是眼下文官青黄不接,我恨不能现在就点头同意,所以还望季镇守不要撂挑子啊!”袁魁深知柳塘镇是另外一位副城抚何登科的所辖之地,自己虽然与何登科关系不和,可又不好得罪于他,只好暗骂一声季腾海老狐狸后,淡淡一笑。“不如这样,咱们来个将计就计,以功政绩论成败,早些将杉鹭镇的未来给定下来如何?” 荣睦闻言,并没有像之前那般反应激烈,他只是默默猜测,袁魁乃是商人出生,断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尽管现在不知道利益在何处,但可以肯定的是,袁魁既不想得罪刘天祝和宋铁岩背后的人。 至于他所辖的杉鹭镇上,他绝不会允许他人染指,此刻他一定是在保持某些方面的利益平衡而已,所以,要做一枚既有身价也有重量的砝码才行。想到这里,荣睦的脑袋也是在快速的思索着对策。 “袁城抚英明!”季腾海对着袁魁恭敬抱拳道。“先前我已经说过,柳明和宋文玺运来粮食,缓解了杉鹭镇粮食亏空之灾,可晋升为副监察令,赵江瑞辅佐我多年,可晋升为副镇守。” “好!那便依了季镇守。”袁魁点点头,目光扫过赵江瑞,停留在了柳明和宋文玺身上道。“赵江瑞任职时间不短,深得季镇守信任,我就不考他了,但你们两个作为年轻一辈,我还是得替当地的百姓考一考你们,不知你们可有准备?” “袁城抚请发问。”柳明起身抱拳道。 “作为副监察令,你对杉鹭镇今后之路该如何来走,有何高见?”袁魁同时也是看着宋文玺道。“你的问题与他一样。” “我先来答!”柳明挺起干瘦的身子道。“杉鹭镇虽号称有五大商人,皆为世故老辣的商人级别,可外强中干,徒有其名,致使杉鹭镇多年赋税过低,我认为,应将其进行整合,真所谓大鱼吃小鱼的道理,让他们互相竞争,优胜劣汰,合二为一,令杉鹭镇保持在三大商人以内,相信赋税定会大幅增长,杉鹭镇位列森木城前茅指日可待!” “我与柳明的看法不同。”宋文玺板肥硕的脸盘自信道。“应该加强杉鹭镇驻军人数和阶别,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去掠夺宗室王朝的财富和土地,让杉鹭镇的赋税和土地同时增长!” “不错,是年轻人该有的想法。”袁魁满意一笑,目光停留在荣睦身上。“大青山的文书,你又有何高见?” “回袁城抚,我认为,眼下应该先将此次宗室王朝军队入侵的后事处理一下,那些惨死的兵勇和百姓丧葬的费用全部由杉鹭镇镇令房出资,全部厚葬于杉鹭镇外三里的山坡上。并由你亲笔撰写碑文,刻于石碑之上,已示悼念。至于那些叛军和入侵者的尸骸,则不应该挫骨扬灰,而是葬于去往杉鹭镇外的必经之路上,用一块无字石碑,警示后人。”荣睦并没有顺着袁魁的问题作答,而是柔中带刚。 荣睦略作思考,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季腾海,展现出深深的不屑之后,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道。“至于增加赋税嘛,可以先减免部分赋税和吸引其他地方商人来此经商等诸多方式来解决,但是当务之急,乃是要彻查政令册和卷宗之内的所有数字,并制定出有效的政令,确保不会留给别有用心之人阳奉阴违的可能。” “嗯。”袁魁依旧是面不改色,要说刚才只是多看了荣睦一眼的话,现在对荣睦可就多了一分欣赏,加之昨天的印象,得出了荣睦并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年轻人,有勇有谋的同时,也是与季腾海相互不满,这既符合了袁魁想要控制杉鹭镇的心理,同样也没有得罪何登科,于是袁魁淡淡一笑。“不知季镇守怎么看他们三人的答案。” “回袁城抚,柳明所说与我想法一致,而宋文玺则是站在了武将出生上来考虑,所以我一直极力在向袁城抚推荐二人。”季腾海顿了顿,扫了眼荣睦,明目张胆地流露出不屑之色。“至于荣睦所言,下官不敢苟同,只是有一点需要说明,身为文官最底层的文书,竟然敢让城抚来题字,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勇气。” “嗯……”袁魁见季腾海依旧是在打压荣睦,终于下定了决心道。“要不这样,赵江瑞为杉鹭镇百姓操劳多年,经验丰富,现晋升为副镇守,柳明宋文玺因救助杉鹭镇粮食亏空灾祸有功,立中等政绩一件,晋升为副监察令。” “多谢袁城抚!”季腾海连忙躬身抱拳道。 “多谢袁城抚信任!”赵江瑞、柳明和宋文玺也是立刻照办。 “我还没有说完,请季镇守不要着急。”袁魁摆摆手,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决定,朗声道。“经查,大青山文书荣睦,在任职期间,为民除害,惠及百姓,短短一月间,令大青山走上正轨,立中等政绩一件,可晋升为副监察令,在杉鹭镇粮食亏空期间,运送粮食蔬菜共计两万斤,并救济灾民,立中等政绩一件,可晋升为监察令,此外,大青山今年赋税预计将比起往年,增加五成,立上等政绩一件,现晋升为副镇守!” “这……”荣睦眉头紧皱,这样的结果显然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半晌都是没有回过神来。 “嘶……”众人闻言,同样也是被袁魁所言深深地震惊了,全部都是呆若木鸡地一动也不动。 显然这其中不包括见过诸多世面的乐万里,只见他面带微笑,显得心满意足,毕竟这与他想要荣睦成长为杉鹭镇第六大商人的目标又是进了一步。 至于荣景山而言,除过还来不及展现的欣慰之外,就只剩下了浓浓的狂喜,他万万没有料到,那个百般刁难荣家,处处设卡的正镇守季腾海身边多了一个十三岁才考中举人,被荣景水和荣昊等人嘲笑已久的副镇守荣睦。 “袁城抚,这……”季腾海双目圆睁,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耳朵,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赵江瑞、柳明和宋文玺脸上浮现出了深深的不甘和妒忌。 “差点忘了,昨夜荣睦几乎以一己之力,保我杉鹭镇不被宗室王朝侵吞,这在我仕途生涯中是闻所未闻的,若是按照政绩细分的话,我想这至少应该是特等政绩一件!”袁魁淡淡一笑,将所有人的表情和心理尽收眼底,这样的结果正合他意,于是继续缓缓道。“可念在他年岁太小,经验不足上,除过权利以外,可享受镇守的所有待遇,现在距离明年还有两个月时间,这期间杉鹭镇的赋税若是能增长两成,达到二十四万铜币,你就可以如愿以偿了,季镇守!” “袁城抚,这……”季腾海面如土色吞吞吐吐。 “袁城抚,末将有一要事相求!”庞南打断了所有人的思路道。 “庞校尉请讲!”袁魁也是有些好奇道。 “经我清查后,杉鹭镇剩余兵勇不足一百人,现如今宗室王朝频频进犯,战事吃紧,不知王司马有没有支援我杉鹭镇之意。” “这个……森木城的兵力也是捉襟见肘啊!”袁魁忍不住叹了口气,转念回忆起有人相告昨夜自己中了麻魂散后的事态,眼前一亮道。“昨夜我等所幸被近四十余名从大青山赶来的荣睦家族护卫相救,其中为首之人配有血铜刀,其余皆是精铁武器装备,实力不容小觑,不知能否为杉鹭镇效力?” “荣睦愿意为杉鹭镇百姓出生入死!”荣睦抱拳朗声道。 “好!”庞南不待袁魁说话,斩钉截铁道。“现命你为杉鹭镇三等校尉,驻守杉鹭镇门户大青山,保我杉鹭镇安定!” “武将的事情,我就不跟着掺和了!”袁魁自得一笑,拿起一百年碧玉青制成的翠色毛笔,在砚台上填饱了墨,于纸上一阵龙飞凤舞,卸下胸配,狠狠地再落款处留下了一个翠色的印章后,缓缓起身。“这是城抚令,我现在还有要事在身,无法久留,石碑的碑文就劳烦季镇守了,望诸位不负皇上信任,造福一方百姓!” 第114章 ——文书和镇守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袁魁已经匆匆离开了三楼大厅,临出门时,只是对着荣睦淡淡一笑,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与袁魁同是商人子弟,又身为文官的荣睦却不这么认为,经过这一番生死考验和斗智斗勇中,荣睦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与袁魁之间的差距。 好在现在才十三岁,有的是时间去追赶袁魁,甚至是超过他,想到这里,荣睦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了一缕自信的微笑,如此刻照耀在杉鹭镇的阳光一样。 相较于荣睦的踌躇满志来说,季腾海则是黑着脸,愤怒地盯着手中墨迹还未全干的城抚令,恨不能将之撕成粉碎,散在泔水里去喂猪。 对于这样的结果,季腾海虽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却又断了自己的仕途之路,眼下唯有继续给荣睦设卡,才有让柳明上位的可能。因此,季腾海更加坚定了要与荣睦死磕到底的决心。 随着他的视线下移,那个绿色的印章,又是令他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嫉妒之情更是涌上了极点。 万山王朝中,只有从城抚一级开始,其胸配才可以作为印章加盖与城抚令之上。而作为其胸配的木材,乃是一百年树龄的碧玉青所制,具有不用任何外物,只需稍稍用力,就能在纸上留下印章,且待在胸前,不会污染衣物的神奇之处。 这些,都是季腾海的五十年檀木胸配和赵江瑞二十七年黄楠胸配以及荣睦十五年榧竹胸配所不具备的。尽管除此之外,几乎别无它用,可经此过后,一张普普通通的纸,便会有着千钧之重,随着级别的上升,其影响力也将更大,少则数千人,多则数千万人,这就是文官向往的无上权力。 场中众人,回过神后见已没有其他事情,皆是纷纷起身离席,惊叹声,不满声不绝于耳,可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只剩下了几个人。 “荣文书,哦不对,应该是荣镇守,三等校尉一事还望你处理完手头事情后尽快来镇军房落实,现在杉鹭镇可是百废待兴,不容有失。”庞南还不待荣睦回答,便是抱拳离开,似乎生怕荣睦反悔一样。 “恭喜荣镇守高升!”乐万里与荣景山也是来到荣睦面前。 “乐会长说笑了!”荣睦对于镇守这个称呼显然还有些不大适应。 “睦儿,忙完记得回家小住几天。”荣景山摸了摸荣睦的脑袋,眼神中满是慈爱之意。 “是,父亲。”荣睦点点头。 “我们就不先凑热闹了。”乐万里瞥了眼脸色难看的季腾海有些忍俊不禁道。“告辞了!” “告辞!”荣睦对着乐万里和荣景山微微点头后,看着二人的背影迅速消失在了门外,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荣文书,我们还是去政令房谈一谈,商会的气氛有失雅致。”季腾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哼!”赵江瑞则轻哼一声,甩袖而去。 至于柳明和宋文玺二人虽然有些不满,可他们相信依靠自己的父亲,仍然可以在以后赢下荣睦,所以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匆匆离去。 荣睦扫了眼只剩下自己的空荡大厅,哑然失笑,这次召集,前一个时辰明明都是陈词滥调,敷衍趋势,好像杉鹭镇依然要走原来的老路一样,可最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却是形式急转直下,令人瞠目结舌。 要不了多久,这个意外的决定,就将传遍杉鹭镇,甚至是柳塘镇和森木城,荣睦所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来自于杉鹭镇的发难,还有柳塘镇甚至是森木城。 “这也算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嘛!”荣睦哑然失笑,怅然若失。毕竟这个十三岁的少年,任文书一职,算不上是什么神童奇才,但若换成是镇守,那可就不一样了,而且文书还仅仅当了一个月,即便在权利上仅是副镇守,那也足以创下了森木城的历史。 用一步登天来说可能有些夸张,文官一职唯有到了城抚级别才算刚刚入流,想要登堂入室,则是得坐到郡使,可一个十三岁的镇探花能有今天的成绩,已实属不易。 “马王爷真是有三只眼啊!”荣睦自信一笑,对于那些自己做过的事情,能传到袁魁的耳中,并且得到他的肯定,显得十分开心,终于是坚定了信心,朝着政令房走去。 途中,荣睦见街边紧闭门窗的商铺皆是大开门窗,终于有了走出此番风波的迹象,唯有街边角落里不少还未来得及打扫的血迹说明了昨夜的冲突极为激烈。当然,这与良安镇相比,无疑小儿科了许多。 或许这就是富贵险中求的最好印证,良安镇比起杉鹭镇来,的确是要强上不知一个档次,可作为普通百姓来说,安定就是最好的福气。 穿过几条街巷的荣睦,终于来到了政令房外,与第一次前来领命册封时的诚惶诚恐不同,这次反而是麻木了许多。他十分清楚,这个享受正镇守待遇的副镇守可不是好干的。 “天不生无用之人,地不长无名之草,我荣睦就与这文官杠上了,我荣睦能赢你季腾海一次,就能赢两次三次,直到亲自送你告老还乡!”荣睦严肃一笑,拿出一股从不服输的气势来,迈步上前,推开大门后,朝着季腾海的书房走去。 书房内,季腾海端坐于红檀木书桌前闭目养神,赵江瑞、柳明和宋文玺坐于头也不抬地桌前,唯一空出的椅子,却是被一只猫咪所占据。 “不知季镇守找我有何贵干?”荣睦一眼就看出了季腾海的心思,本想保持最起码的尊重,可季腾海三番五次的挑衅,终于是让荣睦有些失去了耐心。 “荣文书来了?”季腾海微微抬起眼皮,瞥了眼荣睦后又重新闭上,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 “季镇守,你桌上的城抚令可不是废纸一张,所以我现在不要再叫我什么荣文书了,请你记住,是荣镇守。”荣睦冷笑一声。“当然,你若是季城抚的话,这事兴许还会有其他变化。” “荣睦,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现在杉鹭镇镇守可还是我季腾海,不是你荣睦。”季腾海强压住心中的怒火,狠狠地瞪着荣睦。“我叫你来自然是有要事相告,希望你识相一点,否则你将落得郜天岩那般下场。” “看来季镇守是拿我寻开心的。”荣睦微微邹眉,也是阴沉下脸来。“那我这就离开,但愿宗室王朝的军队永远都不进犯我杉鹭镇,季镇守福大命大,不做他们刀下的鬼。” “混账!”季腾海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嘴唇都是被气得发起抖来,虽然在杉鹭镇任职镇守多年,除过在与郜天岩的争斗中长期处于下风之外,向来都是说一不二,没有第二个人敢于挑战他的权威,即便在森木城有着坚实靠山的乐万里,也得敬他三分。 如今荣睦作为一个文官队伍中的新人和晚辈,除过第一次前来领命册封时表现得中规中矩之外,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当众驳他的面子,想到这里,已经气昏了头季腾海见墨先生不再荣睦身边,又全然忘记了荣睦手中的精铁弩,失去理智地怒吼道。“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脑袋搬家!?” “季镇守,我记得你好像给我说过,恐吓威胁万山王朝文官武将,可是要按照万山律典进行处罚的。”荣睦第一次见城府不浅的季腾海竟然失态后,只是淡淡一笑。“就是不知该如何处罚,若仅仅只是道歉的话,那么我荣睦肚里能撑船,接受便是。” “荣睦,你莫要小人得志,目中无人!”赵江瑞见荣睦竟然将自己比作师相,愤怒地起身指着他道。 “赵镇守,我想除过在座的各位之外,整个杉鹭镇的百姓都知道谁是小人,唯独那些个真正小人却装傻充愣。”荣睦不屑一笑,对着季腾海道。“季镇守,难道你所说的要事,就是拿我出气,那实在抱歉,现在杉鹭镇的粮食亏空灾祸才刚刚勉强度过,昨夜宗室王朝入侵之乱,不少兵勇百姓的尸骨未寒,恕不奉陪了,告辞!” “站住!”赵江瑞连忙喊道。“你以为这是哪里,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怎么,赵镇守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是不是打算烧一烧我荣睦?”荣头直接无视地转过身,迈开步子,就要朝门外走去。 “赵镇守,冷静一点,莫要耽误时间。”季腾海的理智再次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几个深呼吸后,语气终于平缓了不少,可任然不肯承认荣睦镇守的身份。“不然两月期限一到,荣文书未能完成袁城抚的政令,怪起咱们来,可真就有理难辨了!” “季镇守,我是不是该说一声谢谢?”荣睦收住脚步,背对着季腾海。 “呵呵,这个就要看你了。”季腾海道。“开始,赵镇守。” “是!”赵江瑞对着季腾海恭敬抱拳,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杉鹭镇镇上现有百姓五百三十二户三千零五十九人,另外宋家村有五十户三百余人、矮马岗五十五户三百二十余人、杨林坡七十户余三百五十余人、巨石庄八十户四百余人大青山四十户,约二百一十余人……” 荣睦刚刚平静下来的内心,又变得不耐烦起来,而且越听越越生气,因为赵江瑞明显又是在对着卷宗照本宣科,而且卷宗还都是些个虚假的数字。 “季镇守,赵镇守,你们若是还拿我寻开心,浪费我的时间,用这些个你们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来骗我的话,我就将卷宗拿到袁城抚手中讨说法了!” 第115章 ——毫无权势的镇守 “你!”赵江瑞没有季腾海那样的城府,只要荣睦稍加煽风点火,就会火冒三丈,这样的性格显然不适合做文官,而是块当武将的材料。 “看来赵镇守不相信我说的话啊,那么我现在可以背给你听。去年大青山共产出青山茶叶五百斤,三十铜一斤,共征收四千五百铜币赋税。盐售出六百五十斤,每斤五铜币,共征收九百七十五铜币赋税。其他商品累计共征收三千四百七十铜币,所有赋税共征收八千九百四十五铜币……”荣睦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只见他们脸色各个精彩,惹得他心中一阵好笑。 荣睦背完后,见在座各位一言不发,便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有军令状的白纸,扔到了季腾海的桌子上。“但赵城抚却在我和睦公厨开伙时,说大青山去年的赋税是十二万铜币,我也为此立下了如果大青山今年的赋税无法增加一成我就滚蛋的军令状,不知到底是卷宗上是真的,还是赵城抚所说为实?” “看来荣文书最近疏于理政,这字迹潦草地我都看不大清楚了,若是没有其他非做不可的事情,就多为大青山的百姓费费心!”季腾海其实早就知道此事,但还得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于是只好拿起桌上的军令状,随意扫了一眼,反而倒打一耙。 “我不光得为大青山百姓造福,还得为整个杉鹭镇百姓造福,只可惜老虎拦路,我荣睦势单力薄,无力回天啊!”荣睦双手撑在书桌前,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让在座各位的脸上又是一阵青一阵白。 “杉鹭镇今年赋税共二十七万铜币,其中杉鹭镇单独赋税十八万五千铜币,其余五地八万五千铜币。”季腾海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荣睦对他的冷嘲热讽,面色平静道。“按照袁城抚的政令,今年的赋税应在三十二万四千铜币。” “增加五万四千铜币么?”荣睦自言自语道。“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荣文书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季腾海淡淡一笑。 “英雄不敢当,少年嘛也谈不上。”荣睦走到空着的椅子前,抱起那只依然还在熟睡的猫咪,在怀中轻抚了几下,摇头一叹。“这么好的红檀木椅子,让一只猫咪趴着睡觉,不知是猫咪的地位太高了,还是人的地位太低了。” “咳……”季腾海见用来羞辱荣睦的猫咪却是被他反将了一军,只得尴尬地咳嗽一声。 “还是这里比较宽敞,睡时能翻身,醒来可撒欢。”荣睦将熟睡的猫咪轻轻地放到了桌子上,舒服地坐在了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季腾海道。“季镇守,总不能既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上次文书的两百二十铜币的俸禄和只字未提的粮食还没有给到我手中,至于那些个什么政绩的奖励,看在杉鹭镇遭遇人祸的份儿上,我就不要了,全部平均纷发给百姓。” “但是如今正镇守一千八百铜币的俸禄,还有该配发的粮食,再怎么少也得给我五个人的分量,至于属于我的政令房、五十年檀木的胸配和毛笔也一并给我,不然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可不好!”荣睦如数家珍地将自己的要求一一提出,换来的自然只有众人的不满目光。 “呵呵,荣文书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季腾海冷冷一笑,故作沉思了片刻后道。“杉鹭镇现在的情况你也应该清楚,我们所收到的赋税本就不多,又得负担武将一半的俸禄,所以不管是文书的二百二十铜币还是正镇守的一千八百铜币都无法兑现。” “那粮食和属于我的政令房、五十年檀木的胸配以及毛笔呢?”荣睦对于这样的答案并不感到意外,可还是表现出收到了极不公正的待遇,一脸委屈道。“这些东西应该是最起码的,总不能还让我戴着榧竹的胸配,用着榧竹的毛笔,在杉鹭镇居无定所,去大街上处理政务吗?” “荣文书说笑了,粮食就连我都得自行购买,还是不要想配发的好事了!”季腾海微微皱眉继续道。“至于处理政务的地方吗,我听说杉鹭镇商会旁的那件二层商铺已被荣文书低价购买,荣文书完全可以在那里处理政务,若是累了还能顺便去商会转转,说不定又能赚上一大笔钱,区区五万四千铜币的赋税就此达成,岂不是一举两得!?” “以季镇守这样化腐朽为神奇的头脑,不去经商实在可惜啊,我为森木城就此损失一位经验不足的富商而感到遗憾。”荣睦惋惜一叹。 “呵呵,荣文书说笑了!”季腾海皮笑肉不笑道。 “商铺自然是用来做买卖的,当然不能用以处理政务,要不这样,看在杉鹭镇在季镇守长期治理,依然如此穷酸的份儿上,我出五万四千铜币买下这座政令房,用以充实赋税,不知季镇守意下如何啊?”荣睦故作不怀好意地道。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都是钱买不来的。”季腾海瞪了眼荣睦。“所以荣文书能不能有点文官的样子,尽管万山王朝不反对文官经商,可也不要把奸商的那股子狡诈劲时时刻刻都挂在心上。” “商人顶多是无利不起早而已,不然要上缴的赋税和赚取的利润从何而来,所以谈不上什么狡诈,至于真正的狡诈之人恐怕不是我荣睦,应该另有其人。”荣睦话锋一转,继续追问道。“那五十年檀木的胸配和毛笔总该不用花钱去买!” “的确不用,还是那句话,就算有钱,也买不来。”季腾海微微摇头,从抽屉里拿出了胸配和毛笔放到桌上。“只不过我杉鹭镇地广人稀,不受森木城的待见,曾经最多仅留出过一个副镇守的职位,已空缺多年,现如今一下子多出了两个来,我季某人实在不知该如何分配。” “这还用分配吗?”荣睦冷笑一声,立刻就看出了季腾海又装起了糊涂,根据城抚令,自己享受正镇守的一切待遇,而这个没有镶嵌银白珍珠胸配和毛笔,分明只是副镇守所有,于是话里有话道。“我现在是正守,这个自然是赵镇守的咯,至于我的胸配和毛笔两个月后自然会物归原主。” “好一个物归原主。”季腾海微微点头,也是听出了荣睦的不善之意,有些不耐烦道。“不过现在的确有一样东西给你,之前赵镇守治理的巨石庄现在划归于你的治下,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当地百姓和我们的信任。” “对于那些相信我会把事情搞砸的人来说,我自始至终都是令他们失望,不是吗?”荣睦不屑一笑,随即想起了卷宗中关于巨石庄的信息,缓缓起身。“季镇守,我想现在应该没有别的事情了,告辞!” “好走不送!”季腾海板起脸道。 随着荣睦的消失的身影,书房内再次归于安静。除过对季腾海同样有些不满的柳明和宋文玺内心窃喜,却又不好表露之外,赵江瑞和季腾海则是脸色难看的陷入了沉思。 熟睡已久的那只猫咪终于是苏醒过来,发出嗷嗷的叫声,莫名其妙地看了眼众人后,跳下桌子,翘着尾巴离开了书房。 “季镇守,范自勉、施东昌和陆寿年求见。” 一位衙役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让他们进来!”季腾海微微一笑道。 “是!” 几个呼吸后,就见三人争先恐后地涌进了书房。 “范自勉拜见季镇守。” “施东昌拜见季镇守。” “陆寿年拜见季镇守。” “嗯……”季腾海做假寐状。“今天是什么风把三位掌柜的吹来了?” “我等三人在杉鹭镇经商几十年,若不是依靠季镇守指点,永远都不会有今天。”范自勉一脸真诚道。 “不错,季镇守清正廉明,心系我杉鹭镇百姓,乃是我等的福祉。”施东昌也是谄媚一笑。 “季镇守忍辱负重,真可谓杉鹭镇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陆寿年附和道。 “呵呵,不敢当。”季腾海双眼微睁,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三人,季腾海深知,若是郜天岩没有叛逃的话,这三人是不但不会奉承自己,反而还会跟自己对着干。“怎么没有见林卓富和荣景山啊?” “他二人愚钝,有眼不识泰山,迟早有一天会家财散尽,沦落街头的!”施东昌连忙道。 “这么说,你们三人都是审时度势,明辨是非之人咯?”季腾海冷笑道。“那为何这几十年来,从未见你三人踏足我杉鹭镇镇令房半步呢?” “季镇守有所不知,那郜天岩欺行霸市,蛮横无理,仗着自己手中的军权,打压我三人多年,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才被迫就范啊!”范自勉解释道。 “不错,郜天岩已身败名裂,背叛我万山王朝,定会不得好死!”施东昌讨好一笑。“如今杉鹭镇终于是逃脱了郜天岩的魔爪,得以重见天日,真是可喜可贺啊!” “哼!”季腾海轻哼一声,冷冷地看着面前三人,不屑道。“我看是树倒猢狲散,你们这些个没娘爱的野种,现在才知道睁开狗眼,不是以前从不把我放在眼里嘛!” “季镇守误会了,我们狗眼看人低,还望季镇守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陆寿年后背直冒冷汗。 “嗯……”季腾海满意地点点头,十分享受这种被人奉承的感觉,尤其是曾经无视自己的人,现在却将自己视为主人,语气稍加缓和道。“狗通人性,你们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主人开心吗?” “知道……知道……”三人闻言,虽然胸中升起无尽怒意,可现如今却不得不乖乖低头。 “知道就好,滚!”季腾海缓缓起身,拂袖而去。 第117章 ——荣修远的礼物 荣家宅院深处,一座僻静的小院中,荣景山等人坐在石凳上,由于参与人数众多,唐雍、荆政和戴瑞等人都是站在一旁。 “整整十一年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荣修远目光扫过众人,露出慈祥的微笑。“景山,看来这个家你打理得不怎么样啊!” “自然是比不过父亲。”荣景山尴尬一笑。 “不要这么谦虚嘛,至少你现在可有了个镇守的儿子不是?”荣修远对着荣睦满意一笑。“真是没有想到,短短一个月时间,你就从文官阶别最低的文书,一跃升到了镇守,我不清楚别的地方有没有类似情况,毕竟万山王朝幅员辽阔,我等所及之地十分有限,可至少我活到现在,还没有听说过森木城发生过。” “爷爷过奖了,荣睦只是侥幸得来而已。”荣睦羞赧一笑,挠挠头道。 “父亲,荣睦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利,两个月内一旦未能达到城抚令的要求,恐怕……”荣景山说出了众人的担忧。 “是啊,袁魁分明就是拿我荣家当起了挡箭牌,来对付季腾海。”荣景水愤愤不平道。“这明明就是以卵击石,若不加以阻止,我荣家百年家业,迟早会毁于一旦!” “就算你想当这个挡箭牌,你也得有挡箭牌的实力不是?”荣修远瞥了眼荣景水。“商人往往是无利不起早,富贵险中求,现如今风险不小,但富贵利益诱人,若是不抓住机遇,难道是要等着天上掉馅儿饼吗?” “可是一旦荣睦未能完成城抚令,必然会招致季腾海和袁魁两人的不满,我荣家连季腾海都是硬抗不过,更别提袁魁了!”荣景水神情绝望道。 “景水,怎么荣家敢于冒险的性格在你身上就没有一点点的遗传呢?”荣修远面露不悦之色。“你这样胆小怕事,岂不是败坏了我荣家的名声?” “父亲……”荣景水想要辩解。 “我现在已经卸任家主,你也老大不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还是给你留点余地。”荣修远不耐烦地摆摆手,看向荣睦道。“荣家现在式微,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这里有五十万铜币,你可以随时拿去用,若是不够,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呼……”众人闻言,皆是目露羡嫉之色。 “爷爷,你这也太偏心了!”荣昊不满道。“为何我为荣家出了这么多年的力,你什么都没有给过我啊?” “是,爷爷,这笔钱拿来给我当嫁妆的话,陆公子肯定会来娶我的!”荣月连忙道。 “我的话还没有说话,你们两个着什么急?”荣修远淡淡一笑。“五十万铜币可不是个小数目,自然不能无条件的拿走,按照杉鹭镇的行情,一年百分之五的利息,不算太高?” “嘶……一年光利息都要两万五千铜币啊,这与东昌钱房的利息有何区别?”荣昊倒吸一口冷气,讨好一笑。“我可是你的孙子啊,能不能就不要利息了呢?”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况且你与你父亲这段时间在家中干的这些个好事,我没有翻脸不认人,将你父子二人赶出家门已是仁至义尽了。”荣修远严肃地看着荣景水父子,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当然,我现在已经不是家主,所以还没有这个权利,你二人大可放心! “多谢父亲!”荣景水擦擦额头的冷汗,拍着荣昊的肩膀道。“还不快谢谢爷爷!” “不必了,用你们的实际行动来谢我!”荣修远摆摆手,不再理会二人,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这个季腾海非常不简单,尽管是文人出身,有着一身傲骨,清高地谁也不放在眼里,但其实此人城府极深,能伸能屈,不然怎么会在与郜天岩的争斗中笑到了最后呢?” “郜天岩是我万山王朝的叛徒,就算季腾海做人做事再过分,也没有吃里扒外!”荣睦不解道。 “郜天岩与季腾海同为我万山王朝的叛徒,两人联手勾结云苍宗,打压我杉鹭镇商人多年,要不然我荣家两千多万铜币的资产,又怎会轻易散尽,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荣修远面露怒意,紧咬着牙齿愤然道。“只不过云苍宗看上了郜天岩的刀剑,放弃了季腾海的笔杆子,即便如此,季腾海至今还是镇守,而郜天岩却成了叛徒,这季腾海还不够厉害吗?” “原来如此,怪不得两人看似不共戴天,却又藕断丝连。”荣睦微微点头。“难道季腾海如今这么对我,依旧是在向云苍宗示好,想要继续为其效力,以获得他想要的权利?” “不错,的确如此!”荣修远点点头。“他这个岁数,想要晋升副城抚的难度颇大,唯有另辟蹊径才有可能,这与郜天岩殊途同归,所以这也是我让你读书写字,考取举人,走仕途之路的原因之一。” “爷爷,你是看准了季腾海与郜天岩迟早要完,打算让我接手杉鹭镇吗?”荣睦吃惊地看着荣修远道。 “哈哈哈……不愧是我荣修远的孙子,果然天生聪颖,我荣家后继有人!”荣修远仰头大笑一声,露出不满的不光,再次扫过荣景水等人。“你们这些个庸人自扰便可,莫要生事,否则就莫怪我不客气了!” “是是是……”荣景水荣昊等人连忙抱拳应道。 “荣月,陆家那小子你最好离远点,成天不学无术,若是嫁给了他,今后有你受的。”荣修远板起脸凝重道。“你现在年纪不大,等荣睦掌管杉鹭镇后,那些个所谓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白面小生多得是,随便你挑。” “是,爷爷。”荣月娇羞道。 “戴瑞,你父亲戴云为我荣家鞠躬尽瘁,立下了汉马功劳,只可惜天妒英才,无法与我等共享荣华富贵。”荣修远目光温和地看向戴瑞。“现如今,你要好生保护荣睦,万万不可有任何差池,我们的敌人异常强大,你手中的这些个刀剑硬抗起来有些困难,希望你能向戴云一样,能有儒将风采。” “是!”戴瑞抱拳道。 “好了,除过睦儿和墨先生之外,你们都各自散去!”荣修远缓缓起身。“今日之事,不可外传,若是有人管不牢自己的嘴,就莫怪我六亲不认了!” “是!”众人抱拳纷纷快步离开。 小院内,很快又归于安静,甚至连不远处树梢上的鸟叫都听得一清二楚。 “爷爷,可还有要事吩咐?”荣睦问道。 “等会有一样重要的东西交给你。”荣修远点点头,目光看向墨先生道。“我之前不是好言相劝与你,要多加小心郜天岩,你为何还要不听劝告啊?”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堂堂郜家之人竟会屈居于小小的杉鹭镇。”墨先生无奈摇头,苦笑道。“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凭借现在的处境,至少十年都不能恢复我巅峰的实力了!” “不必自责,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想到一语成拙。”荣修远安慰道。“虽然郜家的保命玉瓶威力不俗,但也非铁板一块,无门而入。” “法门的确是有,只是远在万里之遥的皇城,而今那里已难容我身,眼下只能依靠缘分了!”墨先生眉头紧皱,深深地叹了口气道。 “不用跑那么远,我听说宗室王朝那里就有。”荣修远神秘一笑。“眼下良安镇已经被宗室王朝占据,过段时间可以去碰碰运气,尽管两国之间水火不容,可对往来商人则并不严格。” “只能如此了!”墨先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这里面有两粒百消丹,虽然那郜家保命玉瓶只见阶别差距甚远,可据说是对郜家的保命玉瓶有些奇效,你不妨试试。”荣修远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抵到墨先生手中。“不求化腐朽为神奇,只愿能助你等到得到解药的那一天。” “多谢了!”墨先生接过瓷瓶客气一笑。 “哪里的话,你们随我来,还有最后一样东西要交给你们。”荣修远摆摆手,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屋内,并没有名贵木材制成的各式器具,仅有赤杨木打造的书桌书柜和卧榻等简单的家具,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寒酸。 “这是我年轻时得到的一卷图纸。”荣修远从书柜的角落里拿出一卷羊皮图纸,放到桌上。 “这是……”荣睦好奇的将羊皮图纸打开,看见里面印刻着一排排极为古朴的数字和符号,惊呼道。“中域王朝之物!?” “好眼力!”荣修远点点头,看着荣睦渴望得到答案的目光淡淡一笑。“我也不知道它的上面究竟记载什么,但可以依稀看出,好像是某些东西的配方,至于具体为何物,就需要你去探究了,希望它能给予你一些帮助。” “嗯,看样子不是赝品。”墨先生也是微微点头。“与之前我们获得的一卷记录火器的羊皮图纸如出一辙,只不过那张图纸上的文字和数字我们都认识。” “既然你们都认识上面的内容,就说明他是一张复制品,真正的中域王朝之物,我们是看不懂的。”荣修远得意一笑。“我年轻时听人说过,为了对某些东西保密,坊间高手复制出了这些图纸,上面的东西真假参半,你们可要小心了!” “呼……”荣睦微微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好。 “这是五十万铜币。”荣修远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普通的木箱道。“这是荣家目前唯一能够给予你的一点实质性的帮助。” “谢谢爷爷!”荣睦躬身抱拳道。 “愿天佑我荣家!”荣修远欣慰一笑。 第118章 ——和睦商铺镇守府邸 “爷爷,巨石庄是不是季腾海的陷阱?”荣睦问道。 “季腾海在杉鹭镇欠下的债实在太多了,巨石庄的问题不是杀一个郜通就能解决的,他将巨石庄归于你的治下,必然是别有用心的,眼下仅有两个月时间,巨石庄肯定是最棘手的一个,但绝不会是唯一的一处陷阱,你要处处留心。”荣修远露出凝重的目光。“宦海沉浮,远比经商要险恶的多,但你只要记住一点,莫要辜负了你治下的百姓便可。” “爷爷所说,荣睦记下了!”荣睦重重点头,露出坚毅自信的目光。“这些陷阱,既是季腾海刺向我的刀剑,也是季腾海的致命软肋,若是我软弱,那必死无疑,可强硬起来,那季腾海必定难得善终!” “好!”荣修远与墨先生对视一眼,皆是仰头大笑道。 “话虽如此,但你刚刚经历过一番生死考验,还是先好生休息几日再说,往后的日子还长,这仕途和经商之路,才刚刚开始。”荣修远目光慈爱地看向荣睦。 “是,爷爷!”荣睦起身对着荣修远躬身抱拳道。 “嗯……”荣修远满意地点点头。 离开荣修远宅院的荣睦,并没有回到他的屋子,拒绝了墨先生陪同的意愿,叮嘱他好生休息后,独自朝着商会旁买下的商铺走去,打算将此处整理一番,既要将这里作为自己的政令房,也要作为商铺,做些买卖,不然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东西,不就成了摆设。 虽然明面上是镇令房,可其实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文官前来禀报或领取政务,毕竟季腾海才是杉鹭镇文官之首,荣睦仅仅是后起之秀,只要季腾海还在位一天,荣睦就得多当光杆镇守一天。 “这又何妨?偷得浮生半日闲有何不好?”想到这里的荣睦自嘲一笑,不再理会文官场中那些无聊繁琐的规矩,而是专心想着该如何赚更多的铜币,好应对季腾海的连环陷阱。 可能是由于杉鹭镇真的太小,也可能是这个问题目前实在难以找寻到答案,所以竟是不知不觉间,就站在了商铺门口。 “这不是荣镇守嘛,刚一上任就来巡查我杉鹭镇商会了?”乐万里刚好走出商会,对着荣睦抱拳一笑。 “哪里哪里,不敢当,乐会长说笑了!”荣睦回过神来,对着乐万里抱拳还礼道。 “快进来看看,这里面我已经置办得差不多了!”乐万里伸出右手邀请道。 “多谢了!”荣睦点点头,走进了商铺。 商铺内,摆放着由赤杨木制成的一张长长的柜台,柜台前共有两把椅子和一个小桌的组合三套,而在柜台后面,则是宽大的货架,比起东昌钱房来,虽然谈不上奢华,可也俨然是一个标准的商铺样子。只要雇来几个伙计,摆上货物,随时都能开张。 “乐会长费心了!”荣睦开心一笑,对乐万里能屈身为他办事十分感谢。 “举手之劳,荣镇守言重了,作为商会会长,能为本地商人出一份力,乃是分内之事。”乐万里摆摆手道。 “一码归一码,如果这商铺无法尽快赚钱的话,我这欠乐会长的五十万铜币什么时候才能还得上啊!”荣睦打趣一笑。 “荣镇守说笑了!”乐万里附和一笑。“冒昧地问一句,不知荣镇守打算在此做些什么生意,有何地方需要商会出面解决?” “本来打算在此出售粮食和蔬菜的,现在杉鹭镇的粮食已经足够,所以暂时还没有想好,不知乐会长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荣睦无奈道。 “粮食的话,如果成本不高,可以略微降价,相信经过此番劫难,杉鹭镇百姓多少会囤积一些粮食,至于蔬菜则可不比如此,原价就能卖出。”乐万里粗略一算道。 “多谢乐会长指点,只是粮食蔬用不了一个月就会卖完,而我荣家的赤杨木也不需要这间商铺出售,所以在此之后可就是无货可卖的境地了!”荣睦轻叹一口气,期待地看着乐万里道。“大青山的茶叶成色不好,难有销路,不知乐会长这里能否指点一条门路?” “门路自然是食盐,价格足足是粮食的一百五十倍之多,达到了十五铜币一斤。”乐万里神秘一笑,凑到荣睦耳边悄声道。“本来食盐控制在各地皇族手中,由商会代理出售,但杉鹭镇郜天岩一家独大,所以食盐买卖自然是被他占有,每年杉鹭镇需食盐一万斤,就是十五万铜币的总收益。” “这食盐的买卖恐怕现在已是季腾海的囊中之物了,我目前还没有将之据为己有的能力和可能!”荣睦会心一笑。“乐会长的意思是让我尽快取代季腾海吗?” “确有此意,这是杉鹭镇最好的买卖了。”乐万里毫不避讳地点点头,话锋一转,指着屋外几个抬着牌匾的伙计道。“我根据荣镇守在大青山的产业,一共定制了两块牌匾,刚刚送到,荣镇守打算要哪块?” “乐会长简直是细致入微啊!”荣睦走到牌匾前略作思考,对着乐会长和几个伙计同时道。“和睦商铺与镇守府邸并排挂在一起!” “哦?”乐万里略有不解地问道。“一个门脸刮两块牌匾,是不是有些不妥,容易引起大家的误会,搞不清楚这间铺子究竟是做什么的。” “无碍,搞不清楚才好。”荣睦神秘一笑。“大家才会进来瞧一瞧,说不定我这买卖就因此红火了!” “哈哈哈……荣镇守的脑瓜真是好使啊!”乐万里会心一笑继续道。“我们去楼上看看?” “好!”荣睦点点头,随着乐万里走上了二楼。 “二楼共有四个房间,其中临街的两间可作为会客房和书房,用以商讨要事和处理政务,不临街的两间是卧房和茶房,主要用来休息。”乐万里沉声道。“这里虽然比不上季腾海的政令房那般规模和奢华,可也别有一番风味,荣镇守先在此将就两月,就能实至名归。” “乐会长的心意,荣睦领了。”荣睦淡淡一笑。“这实至名归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增加五万四千铜币而已,定然将会是一番翻天覆地之变。” “的确如此。”乐万里点点头。“我们还是去书房谈,荣镇守也顺便看看满不满意,需不需要再添置些东西。” “好!”荣睦点点头。 书房内,依旧是赤杨木制成的书桌书柜一把官帽椅和三把普通椅子,一盆兰花置放于书桌前,令不太宽敞的空间内多了一分别致。 “还是我荣家的赤杨木用起来顺手,这些全都加到剩余的五十万铜币上,我可不能还未上任,就收受别人的好处,这与郜天岩季腾海之流又何区别?”荣睦坐在书桌前,客气一笑。“当然,我口中的别人一说还望乐会长不要以为是荣睦见外。” “哪里哪里,荣镇守真是两袖清风啊!”乐会长微微点头。“此事我记下了,按照薄利多销的规矩,买这么多东西,都会按照低于市场上的价格出售,所以荣镇守就不要计较十来个铜币的事情了。” “嗯。”荣睦点点头。“乐会长恐怕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尽管开口便是,我荣睦能做到的,绝不摇头。” “荣镇守爽快!”乐会长点头一笑,话锋一转。“只不过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眼下荣镇守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完成城抚令的任务,待得一切如愿以偿之后,此事再说也不迟。” “哦?”荣睦诧异地看着乐万里,深知能让他说出来的事情,定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因此也是不再纠结。“随乐会长,但我得事先提醒一下,不要像这次杉鹭镇粮食亏空一样,待到不可挽回时,都迟迟不肯告知,造成兵勇和百姓的无辜伤亡,否则的话,荣睦身为文官,可是第一个不答应。” “哈哈哈……我杉鹭镇能有荣镇守,乃是百姓的福气。”乐万里大笑一声,严肃道。“放心,我乐万里只是商会会长,劳烦荣镇守的也仅仅只是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卖关子了,提前告知一下荣镇守,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请说。”荣睦连忙道。 “此事自然是关于我等进驻森木城的事情,这也是我多年以来的夙愿。”乐万里露出期待的神情,压制住内心的波动努力平静道。“作为商会会长和商人,又有谁不想把生意做得更大呢!?” “此事乐会长不说,我荣睦也有此打算。”荣睦点点头,郑重其事道。“毕竟前往更高的层面,也同为文官武将们的意愿,甚至于让郜天岩季腾海之辈动起了歪脑筋,走上了一条不归的邪路。” “是啊,我们就像是站在山底下的人,每当仰望山顶时,总会向往那里风景!殊不知那得付出无法想象的艰辛,尝得众人难以忍受的苦难,方才有可能会抵达,更多情况下,只能是从半山腰不慎跌落”乐万里恢复了常态,缓缓道。“说多了,说多了,荣镇守见笑了!” “哪里哪里,乐会长乃是性情中人,难免会真情流露。”荣睦微微摇头。“我荣睦定会鼎力相助。” “多谢荣镇守。”乐万里起身抱拳。“那我就不多做打扰了,有空常来商会喝茶,告辞!” “乐会长慢走!”荣睦起身抱拳还礼。 第119章 ——做做军火生意 送走乐万里后,荣睦的心思又重新放在了生意上,毕竟城抚令能不能完成,镇守坐得坐不实,季腾海赶得赶不走,可都得全看赋税多少。 只不过眼下谈赋税多少,还有些早。要知道荣睦现在身上仅有一百二十万零六千二百二十三铜币,乍一看数额不小,几乎能有世故老辣的商人四百五十万铜币资产的三分之一。可仔细一算,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首先,大头中有七十三万五千铜币为东昌钱房的借贷和利息,欠乐万里五十万铜币的商铺钱以及差不多一万铜币的家具钱。五十二万五千铜币得归还爷爷荣修远,尽管这里面有半截半送的成分,但荣睦可不愿意落荣景水等人的闲话。 另外,竹叶薪差着十八万铜币未付,昊工匠材店有四万铜币要给,荣家的赤杨木还差两万铜币。总体一算,这些欠款居然是达到了两百零一万铜币。将身上的所有铜币抵掉,都还欠八十万三千七百七十七铜币。 “敢情这忙活了一个多月,经历了几番生死考验,非但没有落下什么,反而倒是欠了一屁股的债。”荣睦立刻是想到了还有五千斤茶膏可卖上六十万铜币,这么一算,还是差着二十万三千七百七十七铜币,无奈一笑。“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咚咚咚…… 这时,书房内传来的敲门打断了荣睦的思绪。 “请进!”荣睦伸了个懒腰,缓缓道。 “荣镇守,总算是找到你了!”戴瑞大步流星地走到荣睦面前抱拳道。 “原来是戴统领,快快请坐!”荣睦也是起身抱拳还礼。“不知找我何事?” “昨夜荣镇守交代我打扫战场,一直都没有机会禀报战果,不知现在是否方便?”戴瑞小心询问道,尽管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但脸上兴奋的表情却是溢于言表。 “看来戴统领赚得钵满盆满了?”荣睦同样也是兴奋一笑。“那还不快快说来,眼下我可是欠了一屁股债了,若是再没有获利的话,大家恐怕就要喝西北风了!” “昨夜打扫战场,共缴获铣铁剑三十把,精铁刀五十把,血铜刀一把。”戴润顿了顿继续道。“铣铁胸甲三十件、精铁胸甲五十件、精铁盾牌五十一件,血铜胸甲一件、血铜头盔一件。” “好!”荣睦点点头,心中暗道:在良安镇黑市,光是一套铣铁装备就足足卖到了十五万铜币,眼下折个旧,卖上十万铜币应该不成问题,三十套可就是三百万铜币,至于精铁和血铜武器装备,则必然是非卖品,毕竟要给自己留好的,就不会担心卖掉不好的会遭买家反咬一口。 “这些武器装备里没有万山王朝所制的?”荣睦凝重道。“另外,你没有将所有的武器装备都拿来,这样会招致别人的怀疑和红眼,咱们现在最好还是少惹麻烦为好!” “荣镇守放心,这些武器装备都是从宗室王朝手中获得,我万山王朝的分毫未动。”戴瑞略作思考继续道。“这些武器装备,我都是挑较新的拿,所以顶多也就占总数的二分之一罢了,由此可见,昨晚的战况并不激烈,似乎是蓄谋已久,尤其是万山王朝那三十余名手持血铜刀的队列中,竟然是没有一人的刀上带血,显然疑点重重。” “是嘛?”由于荣睦只是书生一个,对于战争并不了解,但戴瑞的话印证无疑了荣睦昨夜的判断,这个王之章果然是有些问题,看来今后得多加防范了,于是喃喃道。“这也难怪,杉鹭镇的水都如此之深,森木城必然不浅!” “郜天岩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不少,没想到确实如此。”戴瑞微微点头。 “现在你麾下的人数有多少,这些武器装备打算如何分配?”荣睦话锋一转问道。“只要我们的人马足够强大,就不必担心这些。” “之前有三十六人,铣铁剑八把。”戴瑞粗略一算回道。“为了不耽误查管事制作茶膏,所以仅仅抽出了四人,现在共计四十人,按照现在全部武器装备的数量,最多可以达到八十九人,基本可算得上是半个杉鹭镇的军力。” “嗯,军力水平是达到了,只可惜人数太多,养不起啊!”荣睦无奈一笑。“我刚才也说过,眼下欠了一屁股债,而且两个月后不光得全部还清,还得增加五万四千铜币的赋税,否则不光我得完蛋,就连我荣家也定会收到牵连,所以人数减去一半,战力不能减。” “这……”戴瑞面露难色,有些不解地望着荣睦道。 “武器装备没有了,咱们既可以买,也可以从宗室王朝那里夺,但人若是不够强大,一味的去靠数量上去凑,只会造成无畏的伤亡。”荣睦深知戴瑞对武器装备的狂热,继续道。“我与老师第一次到良安镇时,恰巧碰上了宗室王朝军队入侵,万山王朝军队殊死抵抗,由于双方装备和兵勇战力差距明显,所以万山王朝的人数多出一倍,依然是以死伤惨重,宗室王朝全身而退告终。” 戴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显然还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所以,我打算将所有的铣铁武器装备卖掉,其中一部分钱用来提高他们的训练强度,虽然达到像老师那样以一敌十难度颇大,但以一敌二应该还是可以的。”荣睦和善一笑。“之前你与郜通之间的争斗,应该明白血铜和铣铁两个阶别有着巨大的差距,若不是你拼尽全力,拖到最后,否则肯定也等不到晁起阳的冷箭!戴统领可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多谢荣镇守点拨,戴瑞明白了!”戴瑞爽朗一笑道。“先前倒是我有些固执了,只顾着武器装备的数量和阶别,忘记了兵勇才是重中之重,否则,再好的武器装备,也只是死物一件。” “戴统领所言极是。”荣睦欣慰地点点头,话锋一转继续道。“先前庞校尉晋升我为杉鹭镇一等校尉,并且吩咐我抽空去杉鹭镇镇军房一趟,只是我对武将没有什么兴趣,打算让戴统领担当,不知戴统领意下如何?” “多谢荣镇守抬爱,戴瑞乃是荣家护卫出生,虽与武将是殊途同归,只可惜戴瑞对军中勾心斗角没有任何兴趣,只想一心为荣家做事。”戴瑞严肃地摇摇头道。 “好了,那我就知道该怎么说了!”荣睦站起身。“咱们这就去镇军房一趟,如何?” “是!”戴瑞起身应道。 杉鹭镇镇军房内,庞南端坐于桌前,仔细地听着一位一等门都卫关于昨夜战况的介绍。 “由于郜天岩等人叛逃,我杉鹭镇武将中,校尉一职全部空缺,共有三人,门都卫现有三人,空缺五人,兵勇原有两百三十六人,叛逃二十七人,战死一百零一人,重伤三十九人,轻伤五十八人……” “现在只有十一人可用?”庞南闻言不满地拍着桌子。“若是宗室王朝的杂碎再来寻衅,我等的人头,岂不都成了他们的军功?” “回庞校尉,坝阳城周司马等殊死奋战,相信宗室王朝军队难以抽身进犯我杉鹭镇,因此……” “放屁,宗室王朝的那些个杂碎,岂能听我等的话,万一哪天战事不紧,他们偷偷溜了过来,截取粮食,怎么办,难道弃镇投降不成?”庞南心情也是差到了极点,对于王之章让他接手杉鹭镇的决定非常不满。 虽说这是他除过依靠军功之外,晋升到一等司马的最好出路了,但作为森木城近卫军,享受一等校尉的待遇也是不差,如今却是要冒着人头不保的风险,来达到晋升一等司马的目的非常不值得,可眼下又无从改变,只好一脸焦头烂额的道。“好了,再说说武器装备!” “回庞校尉,经过昨夜大战,两百三十六把铣铁剑,报废五十把,重度损伤三十五把,轻度损伤四十二把……”一等门都卫见庞南的脸色阴沉的如木炭一般,说话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小,甚至连自己都听不到。 “呼……”庞南愤怒地长出一口气,沉声问道。“那精铁的武器装备呢,都去哪里了?” “回庞校尉,我杉鹭镇地处穷乡僻壤,本就缺刀少剑,除过郜天岩给自己的亲信配备了精铁刀和精铁胸甲之外,其余人等,就连铣铁的胸甲都没有……”一等门都卫无奈地倒起了苦水。“我已晋升一等门都卫十年,本该配发精铁武器装备,晋升二等门都卫,只是不愿与郜天岩同流合污,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庞南不耐烦道。“郜天岩在杉鹭镇作福作威多年,昨夜又狼狈而逃,应该还有不少的赃款没有来得及带走,你们找到了没有?” “回庞校尉,那些赃款的确是有不少,足足四百万铜币之多,咱们可以不用向季腾海低三下四的索要军费了!”一等门都卫终于是松了口气道。 “什么,才四百万铜币?”在森木城见过大世面的庞南显然看不上区区四百万铜币,终于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道。“这点钱,还不够买我手中的血铜刀呢,要不然我将身上的武器装备卖掉后,给你们买点铣铁装备凑凑数!” “这……”一等门都卫吞吞吐吐道。 “庞校尉,气大伤身,快快消消火气。”荣睦和善一笑,抱拳道。“荣睦不请自来,不知可否就武器装备的事情详谈一番?” 第120章 ——犹豫不决的庞南 “原来是荣镇守啊,快快请坐!”庞南连忙站起身,见除过荣睦和其旁边的一位之外,其余四十人,皆是膀大腰圆的壮汉,只见他们身着精铁胸甲,腰间挂着精铁刀,步履整齐,颇有些杉鹭镇精锐之师的味道。 尤其是荣睦身旁那位青年,虽然并不彪悍,可眉宇间有着一股子逼人的肃杀之气,而其身着血铜胸甲,配有血铜刀,大步流星间,更是将其矫健身姿显露无疑。 庞南不禁暗道:此人绝不简单,若是自己全力以赴,恐怕都是难以讨到任何便宜。想到这里,他望向荣睦的目光中多了一分救命稻草的意味,爽朗一笑。“我正为杉鹭镇军中之事烦心呢,荣镇守就来送援军了?” “咳……”荣睦见庞南毫不避讳,张口就提到现在的窘境,被呛了一下,坐在庞南面前摇头道。“哪里哪里,我荣睦不过只是一介书生而已,手无缚鸡之力,幸得荣家护卫戴瑞,加之我也是杉鹭镇人士,这才勉强应下庞校尉的托付,为杉鹭镇出力,只是我等实力有限,还望庞校尉莫要怪罪。” “荣镇守客气了!”庞南摆摆手,对着一等门都卫道。“将你手中关于昨夜战况的介绍给荣镇守看看。” “是!” 荣睦接过战况介绍,仔细地看了起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看到最后时,本来还算好的心情,也是跌落道了谷底,后背竟然冒出了不少冷汗。 “杉鹭镇目前这个样子,无异于镇门大开啊!”荣睦苦笑一声。 “谁说不是啊!”庞南摇头一叹。 “这位是我荣家护卫统领戴瑞,这位是杉鹭镇一等校尉庞南。”荣睦彼此介绍一番后,将昨夜战况递到戴瑞手中。 “庞校尉好!” “戴统领好!” 荣睦见,两人只是简单寒暄一番,都盯着昨夜战况不再言语,也不好开口打断,于是只好耐心等待戴瑞看完。 镇军房内,除了几人的呼吸之外,便是时有时无的风声,尽管是午后,可由于已是深秋,温热过后,总会难免有一丝寒意。 荣睦目光好奇地扫过镇军房,只见其内部之简单,出乎荣睦的意料,比起季腾海那奢华的镇令房来,这里可以用穷酸来形容,二者之间简直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与季腾海书房内的众多书籍相同,郜天岩镇军房外的露天演武场则是显得琳琅满目,各色荣睦不知名的操练器具应有尽有,而且看上去一尘不染,都被摩的锃光瓦亮。 显然郜天岩平时勤于操练,并没有混吃等死,以至于在面对与他相同阶别的一等校尉邹克衡时,几乎令得对手毫无招架之力,翻手之间,就能直取其首级。 看到这里,荣睦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也是对郜天岩佩服不已,不禁暗叹一声:好一个郜天岩,身为杉鹭镇几十年来的霸主,非但没有坐享安乐,反而一心一意地操练武艺,比起那个好吃懒做的义子郜通来,判若两人,如果郜通也能如此,恐怕戴瑞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由此,荣睦也是暗下决心道:今后不论在仕途之路,还是在经商之道,都得勤学苦练,精诚所至,丝毫都不能有松懈之心滋生,否则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在如今万山王朝这个激烈竞争的大环境中,也许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荣镇守,我看你麾下护卫皆是装备精良,乃是精兵强将,这杉鹭镇一等校尉一职,非你莫属啊!”庞南见戴瑞迟迟不肯说话,有些着急道。“由于现在武器装备不足,所以只有胸配,来人,将一等校尉的胸配拿上来。” “庞校尉且慢!”荣睦连忙摆摆手,和善一笑。“并不是我荣睦没有担当,而是最近政务实在太忙,无法抽身,我荣家护卫统领戴瑞也是忙于操练护卫队,从未踏足武将之路,不懂规矩,还望庞校尉见谅!” “荣镇守,我没有听错?”庞南错愕一愣道。 “庞校尉你的确没有听错,但既然是有能力者为之,保卫杉鹭镇的担子我荣睦自然逃避,只是并不加入武将之列而已。”荣睦解释道。“我荣家护卫将镇守杉鹭镇西南唯一之路大青山,定将恪尽职守,拒敌于千里之外!” “也罢!”庞南见荣睦如此坚决,也是不好再为难他,毕竟他初到杉鹭镇,人生地不熟,荣睦又是袁魁亲命的正镇守,于是拿起一枚血铜制成的剑盾胸配递到荣睦手中。“这算是我杉鹭镇镇军房赠予荣镇守的嘉奖令,如何?” “多谢庞校尉。”荣睦接过胸配戴在胸前,抱拳道。 “荣镇守不必客气。”庞南见荣睦并未推辞,反而十分爽快地接受了胸配,咧嘴一笑道。 “庞校尉,我来此地还有一事要与你商议。”荣睦顿了顿继续道。“郜天岩在杉鹭镇荼毒几十年之久,镇上百姓商人深受其害,不过好在终于熬到了他滚蛋的时候,可他这一叛逃,反而是令得本就军防空虚的杉鹭镇,几乎是门户大开,可以说任何一支宗室王朝的军队此刻前来,都能自由进出,我等随时都可能性命不保。” “荣镇守自称仅是一介书生,没想到如此了解军中事务,不入武将之门,实在可惜!”庞南微微点头,虽然为亲口承认荣睦所说是否属实,可是从侧面却是已经认证。 “缺兵少将,缺刀少剑恐怕是庞校尉目前最头疼的事情!”荣睦见庞南虽然是没有将才能力的森木城近卫军,可其实心思则还算缜密,丝毫不敢懈怠道。 “的确如此!”庞南撇了眼戴瑞手中的昨夜战况道。“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我庞南也没有变戏法的本事,化腐朽为神奇。” “此番前来,我正是要与庞校尉商议军火买卖的事情,不知庞校尉是否有兴趣?”荣睦试探道。 “军火买卖?”庞南愣了片刻道。“万山王朝不是不允许私人进行军火交易的吗?” “是不允许,但袁城抚的那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袁家护卫又是从何而来啊?”荣睦问道。 “这……”庞南略作思考。“森木城有家皇族经营的森木铁匠店,哪里有精铁阶别的武器装备出售,至于血铜阶别的武器装备,由于森木城与杉鹭镇一样,都是些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所以只得从石川郡铁艺坊那里进购,所以都是合法渠道获得。” “那若是战场杀敌,大获全胜,缴获的武器装备该如何处理啊?”庞南的回答让荣睦知道了皇族在森木城石川郡等地经营的个别买卖,也算是警告他不要插手,可良安镇已经失守,黑市也不复存在,荣睦眼下已是没有别的法子,只好迎着头皮来。 “呃……”庞南一时语塞,半晌道。“作为森木城近卫军,少有实战杀敌的机会,不过我倒是听说,这些武器装备在特殊时刻可以自用,当然也可作为军功,晋升武将级别。” “那正好,我这些武器装备,乃是从宗室王朝军队手中缴获,用它们与你做笔军火买卖,应该不算触犯万山律典?”荣睦松口气道。“当然,作为杉鹭镇正镇守和当地百姓,支援杉鹭镇军防义不容辞,可这些武器装备我也是拿命换来的啊!” “这……”庞南显得有些犹豫,但没有拒绝的意思。 “庞校尉,眼下杉鹭镇军防空虚,缺刀少剑,若是再不购进一批军火,到时候宗室王朝军队大举进犯,我等岂不是成了敌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荣睦继续趁热打铁道。“作为武将,非但不能旗开得胜,大败敌人,取敌人上将首级,光宗耀祖,晋升司马,反而落得丢盔弃甲,身首异处,变成敌人刀下冤魂和晋升台阶的下场,这多丧气不是?” “嗯……”庞南终于是种种点头,下定决心道。“不知荣镇守有什么武器装备,都是什么价钱?” “乃是铣铁剑和铣铁胸甲,尽管经历了一番苦战,多少有些破损,可至少也有个七八成新。”荣睦对着身后壮汉摆摆手道。“把武器装备抬上来,让庞校尉过目。” “是!”身后壮汉沉声喝道,立刻手脚利索地将几十个大箱子抬到桌子旁边后一一打开。 庞南立刻起身,缓步走过一个个打开的前,仔细地看着里面的武器装备,已经用惯了血铜武器装备的他,这种最初级的铣铁显然难以入他的眼,因此,他甚至连碰都不想碰一下。 而其身旁的一等门都卫却是看得满眼火热,要知道,他手中的这把铣铁剑已经用了差不多十来年了,还是他当初为兵勇时所用,至于胸甲这种稀罕物件,不愿与郜天岩为伍的他,也只能有眼馋的份儿了。 “庞校尉虽是见过世面之人,可还是千万莫要看不起这些个铣铁武器装备,至少比起赤手空拳来,不知要好上多少。”荣睦走到一个箱子面前,从里面拿出一把铣铁剑,和一件铣铁胸甲,对着身旁的一等门都卫道。“要不你代庞校尉验验货如何?” “是!”一等门都卫迫不及待地从荣睦手中接过铣铁胸甲,努力控制着有些颤抖的双手,将之利索地穿好,又拿起铣铁剑,走到露天的演武场中,立刻挥舞了起来。嗖嗖得破风声随之传来,令人精神都是为之一振。 “庞校尉,这铣铁武器装备,看上去还像那么回事!”荣睦淡淡一笑道。 第121章 ——四百万铜币 “的确不错!”庞南见一等门都卫穿着比血铜胸甲重上好几倍的铣铁胸甲,依然身轻如燕,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挥舞着铣铁剑,心中无奈一叹:我庞南虽然不敢说是纵横驰骋森木城多年,可从未因武器装备的事情发过愁,就算我没有带兵打仗的本事,至少我自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我荣睦虽然也是商人出身,但从不发别人为难之财,每套铣铁装备算你十五万铜币如何?”荣睦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实际则是开出了黑市的价格,要知道这些军火可是他拼了命才换来的,况且忙乎了这一个多月,非但没有余钱,反而倒是欠了一屁股债,所以只好试探道。“我现有一共有三十套,共四百五十万铜币。” 庞南没有急于表态,而是呆呆地看着面前摆放整齐的铣铁装备,心中也是愁肠百转。此番来杉鹭镇执掌镇军房,王之章既连一个铜币都没有给他,也没有从森木城分配哪怕一兵一卒,现在的状态完全是个个光杆三等校尉,只身一人面对强大的宗室王朝军队。 “荣镇守,这个价格的确不贵,但我杉鹭镇的情况,你也是知根知底,恐怕既拿不出这么多钱,也还非得需要这些军火,能否让一步?”一等门都卫气喘吁吁地抱拳躬身道。 “这……”荣睦瞥了眼还在沉思中的庞南,也是陷入了沉思,不再言语。 气氛瞬间凝固了起来,甚至连一等门都卫汗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都是清晰无比。 荣睦深知,能否争取到更大的利益,不光看庞南的态度,也得靠自己的头脑,这一点,荣修远在屈指可数的教导中,被无数次提及,这也是荣家发迹的重要原因。并不说是商人们过于贪婪,而是商场太过残酷。 庞校尉,对不住了,我荣睦也有难处啊,若是无法完成城抚令,我荣家可就要倒大霉了!荣睦在心中暗叹一声,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露出忧心忡忡的样子,缓缓站起来抱拳痛心疾首道。“我荣睦真是命苦,刚刚接下城抚令,现在又要镇守杉鹭镇西南门户,恐怕真的是没有几天好日子能过了,还望庞校尉好生考虑,我荣睦也不勉强,若是实在没有能力购买的话,送你几套也是可以,剩下留给我去找几个壮汉,说不定我们还会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合力杀敌,最终战死沙场!” “荣镇守请留步!”庞南竟然一下子拽住了荣睦的胳膊,满脸严肃地道。“王司马除过给我一个杉鹭镇一等校尉之外,什么都没有,就连武将和兵勇的俸禄都是杉鹭镇商会和文官各分担一半,所以这个价钱我实在是负担不起啊!” “庞校尉多虑了,这些武器装备我并没有让庞校尉出钱购买的意思。”荣睦郑重其事地道。 “既然不是我出钱购买,难道还会有别人来替我出钱吗?”庞南愣了片刻,不解地看着荣睦。 “庞校尉,今天杉鹭镇的落得如此下场,应该是谁的责任呢?”荣睦稍做控制烦闷的心情,反问道。 “自然是郜天岩这个叛徒干的好事,我想别说杉鹭镇的百姓,就是森木城的百姓也都会这么认为。”庞南一脸肯定道。“难道让郜天岩来出钱吗,他不是已经叛逃了吗?” “郜天岩没有按照计划行动,所以他走得很急,在杉鹭镇这么多年的积累,肯定无法全部带走,肯定还有一大部分就在这镇军方内,劳烦庞校尉好好找找,说不定还有更大的惊喜呢!”荣睦淡淡一笑,看着面前这个似乎还算耿直的庞南,耐心提醒道。 “你们有什么发现吗?”庞南见荣睦如此难缠,只好找个台阶下。 “回庞校尉,目前已发现四百万铜币,其余物品还在继续找寻中,具体数目不好估计。”一等门都卫如实答道。 “三等校尉的俸禄不过一年区区一千八百铜币而已,没想到光是来不及带走的钱都有足足四百万铜币,若是把全部赃款加在一起,岂不是都能超过千万铜币?”荣睦冷笑一声,目光平静地看着庞南,心中暗道:好你个庞南,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耍心机。 “郜天岩这个败类,不光背叛我万山王朝,竟然还在此地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庞南假装怒喝一声,为了蒙骗荣睦他事先清楚此事,更是将脖子上的青筋也暴了起来,表现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愤然道。“他日能将郜天岩擒获,定要将其碎尸万段,以儆效尤!” “庞校尉,这就是你的事情了,我荣睦只是一个光杆镇守,不论文官还是武将,没有一人听从与我,所以我爱莫能助啊!”荣睦轻轻拍拍庞南的肩膀,一眼就看破了他的心机,故作沉声安慰道。“咱们还是先保命为主,宗室王朝军队不来找我们的麻烦,已经是万幸了,至于擒获郜天岩的事情,还是从长计议!” “嗯。”庞南只是点点头,害怕演过了头,引起荣睦的猜忌,所以没有继续说下的意思。可其实,他哪里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在荣睦的掌控之中。 “时候不早了,后会有期。”荣对转过头对着戴瑞道。“带统领,收拾武器装备,咱们走!” “是!”戴瑞一抱拳,对着麾下壮汉一摆手道。“走!” “是!”麾下壮汉应声点头,立刻便将所有的箱子全部盖好提起,就要打算离开。 “庞校尉,你现在是杉鹭镇的三等校尉,你的主张我荣睦不会说三道四。”荣睦见庞南竟如女子一般优柔寡断,只好使出了激将法,打算继续将戏演下去,于是对着庞南一抱拳,就要转身离开。“但这位门都卫身上的武器装备另算,权当是荣睦送给他的,希望他能在战场奋勇杀敌,保我万山王朝安宁!” “荣镇守,你这是什么意思?”庞南愣了片刻,立刻是听出了荣睦话中有话,顿时面色潮红道。“难道是是因为我庞南给不起这铣铁武器装备的钱吗?” “庞校尉哪里的话,你我同为万山王朝效力,虽然文官武将一直不和,但我也深知你的难处,所以这才打算离开,去找些合适的买家,难道要等这些铣铁武器装备生锈了不成?”荣睦摇头一笑。 “哼!”庞南走到其中两个壮汉之间,双手按住木箱,低吼一声。“这些武器装备,我全要了!” “多谢庞校尉赏脸。”荣睦客气一笑,按耐住心中的喜悦之情,并没有急着去追问价格,因为庞南此刻已经完全被激怒了。 “庞校尉,我们……我们没有……”一等门都卫吞吞吐吐道。 “这些铣铁武器装备,顶多也就有个六成新而已,市面价格顶多八万铜币一套。”庞南脸上的肌肉不住地跳动着。“看在现在局势危机,我付你九万铜币,一共二百七十万铜币,如何?” “二百七十万铜币?庞校尉,你这算是趁火打劫吗?”虽然这个价格与荣睦的心理预期相差不远,可若轻易答应,无疑只会令这头被激怒的雄狮有一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令他心生怀疑,于是荣睦眉头紧皱,脸色也是阴沉了下来,走到一个壮汉身前据理力争道。“我这些兄弟用命换来的武器装备,最少也得四百万铜币,否则岂不是说我这些兄弟的命贱!?” “呼……”庞南闻言,双眼都是变得通红起来,这个状态,唯有在战场杀敌时才有会出现,显然庞南几乎被逼到了死角,加之荣睦既是文官,也是商人的身份,更是令得庞南对荣睦充满怨恨,若不是戴瑞等人在场,可能荣睦早已身首异处了。 “荣镇守,四百万铜币确实有些贵了!”一等门都卫轻抚着身上的铣铁胸甲,露出极为喜欢的表情。“能不能再低一些?” “实不相瞒,这铣铁武器装备是出自宗室王朝军队,你我也都知道,宗室王朝军队的铣铁比起我万山王朝军队的铣铁来,至少还能高上半个阶别,所以不能完全按照市场价格来算。”荣睦缓缓提醒道。“我刚才也说过,这些武器装备,既可以用来杀敌,同样也可以拿去兑换军功,用来晋升,这一石二鸟的好事情,这个价格应该很便宜了,况且,郜天岩的这些铜币可是赃款,私自使用一经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庞南眉头紧皱,双拳都是不自觉地握了起来,这么多年以来,他还从未开口求过人,可眼下形势所迫,不得不调整情绪,和声道。“三百万铜币,可好?” “呼……”荣睦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场中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的气氛,双方大眼瞪着小眼,长吁应着短叹,这个令人窒息的气氛,足足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 “庞校尉,这个价钱荣睦恕难从命,还望庞校尉好生考虑一番,荣睦后天动身离开。”荣睦沉声道。 “好,四百万铜币就四百万铜币!”庞南见荣睦如此坚决也是不再坚持,只是心中有些不甘而已,自己一个堂堂森木城近卫军,居然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耍得团团转,但又无可奈何。这时,庞南才明白了什么叫一铜币难倒英雄汉了,于是略显不情愿地道。“去将铜币取来。” 当然,荣睦同样也是甚至没有钱寸步难行,甚至会家破人亡,所以只是向庞南投来一丝会心地微笑后,双目微垂,不再说话。 “是!”一等门都卫兴奋道。 第123章 ——活血茶 店内厅堂里,依旧是熟悉的样子,在一个粗壮树木根部制成的茶台旁,随意地摆放着几个树桩制成的茶凳,看上去颇为雅致。 “荣公子这摇身一变成了荣镇守了!”竹宵雅见荣睦走进屋内,腼腆一笑道。“不过我还是觉得荣公子叫起来顺嘴。” “不敢当不敢当,宵雅姑娘怎么称呼我都行。”荣睦点头回礼道。“宵雅姑娘真是女大十八变,这才多久没见,竟然又是清秀了几分,竹掌柜真是好福气啊!” “荣镇守说笑了,我竹某人乃是茶商一个,虽然不及森木城的那些个茶商,可也能排的上号,只是家女愚钝,几番教授茶道技艺,却迟迟未能开窍,真是遗憾,这福气从何说起啊?”竹清一脸无奈道。 “竹掌柜还真是胃口不小,宵雅姑娘能将这笔大买卖谈的下来就很不错了,至于茶道技艺,可会可不会。”荣睦微微摇头。“毕竟就算茶道技艺登峰造极,茶叶一斤都卖不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荣镇守不亏是杉鹭镇赤杨木世家出身,思维灵活地连我都有些跟不上了,看来我真的是老了!”竹清颇为感慨地看了竹宵雅一眼继续道。“真的是该给宵雅让位置了!” “那可不行,若是如此的话,我岂不是都要面对如此精明的宵雅姑娘,本就没有什么利润可言的买卖肯定是要赔钱了!”荣睦打趣一笑道。“所以,还是快点拿出你珍藏的物件来,好让我开开眼。” “荣镇守还真是个急性子啊!”竹清淡淡一笑,从茶台下拿出一个镶嵌着银色花纹的小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后,露出淡红色的茶叶。 仔细一看,那茶叶如鲜活的花朵一般,充满了光泽,细细一嗅,甚至还能闻见淡淡的花香,更令人拍手叫绝的是,每一片茶叶的大小几乎都是一模一样。 “这是?”荣睦好奇地道。 “活血茶!”竹清看着有些目瞪口呆的荣睦,自得一笑,沉声道。 “或血茶!?”荣睦惊呼一声。“就是血茶树上采摘下来的血茶?” “不错!”竹清意外地看着荣睦道。“怎么,荣镇守也知道此物的来历?” “只是略知一二。”荣睦缓缓点头。“据说活血茶树种的植条件极为苛刻,而且一亩内只能种植一棵,否则将互相争抢养分,导致双双死亡,另外活血茶从种子到收获需要五年时间,五年后,可长至两丈左右,此后的二十年年中每年可采集三次,能收获十五斤斤活血茶。” “真是没有想到荣镇守竟然如此见多识广啊!”竹清赞叹一笑道。“不过饶是如此,活血茶树成活的几率依旧是低的可怜,毫不夸张地说,就算一口气种植一千颗,能成活一颗都算是天大的福祉。” “哦?”荣睦闻言倒吸一口冷清。“这是为何,难道这活血茶树是天上之物,在人间无法安身?” “天上之物倒是有些夸张,但此物必定不是万山王朝森木城原有,是从别处而来的猜测,倒是有不少人都这十分认同。”竹清微微点头道。 “那是从何而来,难不成是曾经鼎盛一时中域王朝某个地方的产物,历经战乱灾祸后,偶然出现在了万山王朝森木城腹地?”荣睦思索道。 “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竹清咂咂嘴。“荣镇守真是见多识广,连中域王朝的事情都是了如指掌啊!” “竹掌柜就莫要夸我了!”荣睦淡淡一笑,继续问道。“这活血茶不及血元参效果明显,却又比血元参难得不少,为何人们还是这么看重活血茶呢?” “荣镇守这算是问到点子上了。”竹清微微一笑。“除过那传说中有极低的概率会开出几朵能化腐朽为神奇的活血花之外,活血茶的毒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能够重复使用,而血元参则有些毒性,除过第一次使用效果颇为明显之后,其余效果便会锐减。” “呼……”荣睦略作思考道。“看来除过茶叶之外,对于这些个药材的知识,竹掌柜的确是见多识广啊!” “哪里哪里,只是活血茶依然是茶叶而已,自然得知晓几分。”竹清话锋一转,看着竹宵雅,小心翼翼地将精致木盒抵到她手中道。“宵雅,这活血茶便交给你了,能不能泡得好,就看你的本事了,可莫要让我与荣镇守失望啊!” “爹……”竹宵雅嗔怪一声。“这么贵重的东西,宵雅可承受不起,万一不小心搞砸了,岂不是让你们眼馋许久,却未能如愿以偿?” “宵雅姑娘,我知道你很精明,这活血茶虽然贵重,可竹掌柜已经答应请我品茶,你莫要找这个借口推辞。”荣睦戏谑一笑。“难不成还想将活血茶卖给我不成?” “荣公子!”竹宵雅闻言,立刻是羞得面红耳赤,甚至连雪白的脖颈,都是透着淡淡的绯红。 “那还不快快开始?”荣睦扭过头,不再言语。 “哼!”竹宵雅不满意地撇撇嘴,轻哼一声,只得照办。 只见她从茶台上拿起一个木质的夹子,打开茶壶盖子,小心地在精致木盒中捏出一片放入其中,她见整个过程与泡制竹叶薪的过程基本相同,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一连夹起三片活血茶叶,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注意活血茶只需沸水冲泡一下便可饮用,一定要手脚利索,切莫耽误了时机,造成不良口感。”竹清见状,不忘沉声提醒道。 “知道了!”竹宵雅轻声应道后,连忙端起一壶开水,迅速倒了进去后,然后立刻盖上茶壶盖子,端起茶壶,伸手将面前的四个小茶杯斟满。 “请!”竹清微微点头一笑道。 “多谢了!”荣睦瞥了眼杯中淡红色的茶水,毫不犹豫地端起小茶杯,昂首一饮而尽。 传入口中的滋味,并没有任何茶叶的清香之感,反而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混在一股微甜中,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难以下咽的感觉,荣睦有些不明白,为何这个颇为神秘的活血茶竟然甚至令人有些作呕。 “怎么样?”竹清见荣睦眉头紧锁道。“味道是不是有些奇特?” “奇特二字已经不能形容它的滋味了,我认为至少应该是神奇。”荣睦咂咂嘴将口中的那股不适的感觉连同唾液一齐咽下后,顿感胸中的血液流淌的速度都是加快了一些,于是对于活血茶的评价不由得增加了几分,长舒了一口气,缓缓道。“这真的就是活血茶嘛,竹掌柜最好不要欺负荣睦没有见过世面啊!” “荣镇守说笑了,我只是请荣镇守尝一尝而已,又没有卖给荣镇守的打算,欺负之意何从之有啊?”竹清义正言辞道。“再说了,荣镇守可是我的大财神,我巴结还来不及,难不成我还会加害于你?” “竹掌柜,我只是见这活血茶如此神奇,一时不得其解,随口一说而已,莫要往心里去。”荣睦见竹清并没有墨先生那般善于与人说笑的性格,只好陪笑一声。“有不妥之处,还望竹掌柜多多包涵。” “荣公子言重了,我爹天生耿直,难以变通,还望你莫怪于他。”竹宵雅似笑非笑地看着荣睦,眨了眨明亮的双眸继续道。“想必容公子一定对活血茶非常感兴趣,我们还是继续谈一谈这活血茶,如何?” “宵雅姑娘果然精明。”荣睦点头一笑,对着竹清道。“我的确对这活血茶非常感兴趣,不知竹掌柜可否再多透露一些关于活血茶的信息?” “当然可以。”竹清道。 “但是得看荣公子的诚意如何咯?”竹宵雅连忙打断道。 “宵雅不得无礼。”竹清歉意一笑。“家女性格耿直,口无遮拦,还望荣镇守莫要见怪。” “咳……”荣睦尴尬一笑,对着竹清摆摆手后,指着茶台上放着的小钱箱道。“没有问题,我这里面可装着满满的诚意,就怕竹掌柜的消息不足以撬开它的盖子。” “爹……”竹宵雅嗔道。 “这活血茶我也是从森木城中偶然得到,具体来路我也不大清楚,毕竟整个森木城中,都从未听说有人能够大量种植活血茶树,而此活血茶要么是从外地引进,要么是本地野生。”竹清没有理会竹宵雅,略作思考后继续道。“根据这些活血茶的状态,可以肯定的是,它并未像普通茶叶一样经过揉捻和杀青等步骤,而是直接采摘后放置于木箱内。” “没有制茶的过程,岂不是会发霉变质?”荣睦满脸惊讶道。“难不成这活血茶有着不腐不坏之身?” “这就不得而知了。”竹清微微摇头继续说道。“另外,据说种植活血茶树的时候,要将三颗以上的种子放在一起,避光储存半年时间,才有发芽的可能,当然六颗九颗的成功率更高!” “那是为何?”荣睦立刻联想到了从晁起阳手中夺来活血茶树种子的时候,正是三颗种子放在一个精致的木盒中。难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晁起阳知晓活血茶该如何种植?荣睦在心中暗叹一声,面色平静地道。 “据说活血茶树的种子颇有灵性,饱满健壮的种子会自行吸收其他发育不良的种子的灵气,从而令自身达到最佳状态,从而提升发芽的可能。”竹清沉声道。“当然,这些也只是众人的猜测而已,具体是否真实,无从考证。” “这么说来,这活血茶树可真是神奇啊!”荣睦赞了一声,语气不由自主地提高道。“竹掌柜,请问哪里可以弄到活血茶树种子?” 第124章 ——古木镇 “这个……”竹清面露难色,许久才缓缓道。“活血茶树大多都是野生之物,很少有人种植,别说是种子,就是咱们刚才品茶的活血茶都是我偶然得来,其下落就更加难以捉摸了!” “这样,天下没有白来的消息,只要竹掌柜的信息足够可靠,我定然会支付相等价格的铜币,如何?”荣睦微微一笑。 “此话当真?”竹宵雅美眸闪动,立刻道。“你可不要反悔哦!” “宵雅姑娘就这么瞧不起荣睦吗?”荣睦故作无奈一叹,将小木箱打开,从中拿出一枚铜锭道。“若是信息价值一千铜币,那么这么铜锭立刻归你,若是觉得信息比一千铜币要高,那么我加钱便是。” “好,那我告诉你!”竹宵雅咯咯一笑。“此处变幻莫测,想要得到它可是极为不易,所以我也不多要,这一千铜币足以!” “宵雅不要信口开河!”竹清见状立刻严厉呵斥一声,满脸严肃道。“你可知道古木镇古木林中的险恶嘛,就算是经验极为丰富的猎人,也仅仅感在其边缘活动,连靠近中心的地方都从来不敢涉足,更别提传说中奇木丛生的正中心位置了!” “哦……”竹宵雅见竹清动了怒,只好不自觉地低了下头。 “古木镇可是杉鹭镇以北五百里的那个古木镇?”荣睦问道。 “不错!”竹清点点头。“古木镇旁的古木林据说是汇集了森木城境内的所有树木,甚至连一些其他地方的珍奇树木花草,也是非常之多,只可惜那里面地形复杂,不光充满了凶猛无比的飞禽走兽,而且还有各种不知名的剧毒花木,曾经有不少据说是高手的眼红之人,前去寻宝,只可惜从未听说有人能活着出来。” “嘶……”荣睦倒吸一口冷气,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个与荣家有着不浅渊源的古木林竟然如此可怖。说到这个渊源,必然便是现在每年依靠其收入养活全家的赤杨木了。 具体说来,则是由古木林中生长速度缓慢,木质坚硬的赤刚木,与杉鹭镇生长速度很快,木质松软的红杨木结合而来,造就出了木质坚硬,生长速度较快的赤杨木。 “坊间有这样一个传闻,两年前,森木城一等司马孙信为了找寻一种神奇花草,集结了将近一百装备精良的森木城近卫军进入古木林搜寻,可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竹清摇头一叹道。“所以,荣镇守还是打消去古木林的念头!” “呼……”荣睦露出震惊地目光,难以置信地看着竹清半晌后,这才迟疑了片刻,缓缓点头。“多谢竹掌柜好心提醒。” “荣镇守哪里的话,就算我竹某人不说,你只要踏足古木镇,自然会听到这些个坊间传言,甚至还有比我所说更加扑朔迷离之事。”竹清摆摆手。“当然,是真是假,谁也不清楚,但是,没有一个人会用自己的小命去验证真假!” “嗯……”荣睦表面上似乎是泄了气,可其心中却是燃气一股探索古木林的热情,正如竹清所言,除过可能会有血茶树之外,还有着不少的奇花异草,说不定就有能够解除墨先生所中郜家保命玉瓶之毒的某位解药。 “既然已经说起了古木林,肯定会勾起荣镇守的猎奇之心,可以说,整个森木城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到里面的花木时,会不产生任何贪念。”竹清见荣睦面色平静,依旧是继续提醒道。“若是想要踏足的话,最好能找一些郡级下等的医药师和寻路师相随,可以尝试着去边缘靠中心的地带探索,但是绝对不能涉足中心地带,否则肯定有去无回。” “郡级下等?”竹宵雅捂着微张的薄唇道。“那可是石川郡级别的医药师和寻路师啊,这些人的脾气古怪,极难相处,这条件未免太苛刻了!” “宵雅姑娘所言极是,连昊工匠材店的二等学徒达越驰都是一身恶习,难以驯服,更何况是那些个郡级的医药师和寻路师了!”荣睦轻轻一叹道。 “这就看你的命值不值钱了!”竹清淡淡一笑,平静地看着荣睦道。“两年前进入古木林的那批森木城近卫军中,可是有着城级高等的医药师和寻路师助阵,直到今天可都是杳无音信啊!” “好!”荣睦无奈一笑,话锋一转道。“前不久,曾在别处遇见了一种类似于茶叶的东西,被称之为茶膏,不知竹掌柜是否也有了解?” “的确了解一些,早些年因缘分,还做过一些时日,只可惜茶膏的入门很简单,若是想要往上走,则是难如登天。”竹清顿了顿继续道。“最初级别的茶膏,只需要将适量的茶叶和水加热熬制而成,期间仅需控制火候就可达到目的,至于更高阶别的茶膏,可就不能再如此粗制滥造了!” “竹掌柜你看看这个茶膏算得上是什么阶别?”荣睦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木盒,递到竹清手中。 “嗯……”竹清打开小木盒,从中拿出一块茶膏仔细端详着。“看这成色十分浑浊,几乎没有通透之感,况且摸上去十分粗糙,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最低阶别的茶膏。” “竹掌柜好眼力!”荣睦赞了一声,并没有因为竹清的直言感到不悦,反而想借此机会好好讨教一番,于是殷切道。“但茶膏最终还是用来泡水或是直接含的,就算成色再好,看上去再透亮,也无济于事,唯有口感良好,才算是真正的茶膏,否则岂不是中看不中用?” “荣镇守倒是执着,该不会是看走了眼,囤积了大批这样的茶膏想要贩卖?”竹清微微皱纹,将手中的茶膏塞入嘴中,微闭起双眼,细细品味起来。 “宵雅姑娘也尝尝,此茶膏虽然比不上活血茶那般神奇,可也确实别有一番风味。”荣睦见竹清十分认真,不好再去打扰,只好将竹清放在桌上的小木盒推到竹宵雅面前,客气一笑道。 “多谢荣公子。”竹宵雅腼腆一笑,也是不再客气,拿起一块后,轻轻放入口中,咂起滋味来。 戴瑞虽然亲眼见过茶膏的熬制过程,可依旧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也是尝了起来。 刚才还热闹的铺子内,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只剩下众人缓缓吞咽口水的声响。荣睦见状,也是闭起双眼,进入假寐,长时间的劳顿,着实让荣睦有些吃不消。 不到几个呼吸间,浑身的酸软之感,就传遍了荣睦周身,大脑也是在一片困意中,令整个人都是陷入了沉睡的状态,若是不仔细看,荣睦依旧是端正地坐在茶台前,没有任何异样。 尽管荣修远好言相劝的让荣睦休息三天再离开杉鹭镇,可荣睦却根本闲不下来,倒不是他为人勤奋,而是他此时不光身背巨额债务,而且还有城抚令在身,加之还得面对季腾海等人阴谋陷阱,必须争分夺秒,想法设法的去抢占先机,所以才不得不这样。 “荣镇守所言的确如此,这茶膏的味道不错,颇有少见的层次之感,若是单论味道的话,可以算得上是城级下品阶别的了!”竹清终于睁开双眼,微微点头道。“不过饶是如此,也无法提高茶膏的整体阶别,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此茶膏出自一位城级高等厨师之手,若是细细品味的话,应该是他所带学徒所制。” “哦?”荣睦连忙睁开双眼,故作镇定地看着竹清,不解道。“竹掌柜此言当真?”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竹清咽下最后一口茶膏道。“这茶膏具体是什么来路,只有荣镇守知晓。” “这茶膏我也和竹掌柜的活血茶一样,是偶然得到。”荣睦见竹清有所保留,并没有将茶膏的来路全盘托出,毕竟现在与竹清不熟,而且他又是原材料的购买处,一旦让他得知自己能够熬制茶膏,可能将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于是遗憾一笑道。“只可惜那人神神鬼鬼,不肯道出茶膏的来路,我也不好勉强,只能留存一份,算是一个线索。” “原来如此,此学徒恐怕也是犯下了偷师之罪被万山律典处罚,这才鬼鬼祟祟,不敢示人。”竹清微微点头道。“不过说来也是可惜,能跟一位城级高等厨师学艺,可是有些难得的,也许此人过于心急,想要一步登天,这才酿下罪过,真是可惜啊!” “嗯……”荣睦略作思考,追问道。“竹掌柜,更高阶别的茶膏应该如何制作呢?” “我就知道你会问我这个问题。”竹清别有深意得看着荣睦,没好气地道。“若是我知道的话,早就将这些个成色不足,遭遇灾害的竹叶薪制成茶膏卖了,又怎会将其带到杉鹭镇来掩人耳目,低价贱卖,却又被你发现?” “竹掌柜不要小气嘛,有钱大家一起赚,起码让我知道个大概也好,至少不会被人蒙骗,说不定哪天我能遇见一位可以制作茶膏的大师,以后你所有产出的竹叶薪,我全都高价收购,如何?”荣睦满脸期待地看着竹清道。“另外,我还会尽量让其将制作茶膏的方法传授与你我,这样竹掌柜和宵雅姑娘也不用大老远的跑到杉鹭镇来,遭受背井离乡之苦。” “这……”竹清面色一滞,陷入了沉思,不再言语。 荣睦见状,一点儿也不着急,竟然还拿起茶壶把玩了起来,摆出一副要与竹清耗到底的模样。 “爹……”竹宵雅翘着小嘴,轻轻催促着。 第125章 ——淬炼 “其实我只是知道一点皮毛而已。”竹清释然一笑。“那是二十年前,我无意中来到森木城书院谈生意,因对方迟到,苦等无聊时,偶然来到藏书阁里翻阅藏书时,见到一本残破的书卷中略有记载,只可惜我刚翻看了一页,便是被藏书阁的先生驱逐而出。” “藏书阁乃是森木城为了让百姓普及知识而建立,由万山王朝皇族、文官、武将、名士和商人合力出资建造,岂有不让人翻阅的道理!?”荣睦不满道。“只是杉鹭镇太小,连个藏书房都没有,不然我等也不会如井底之蛙,对外界知之甚少了!” “荣镇守所言不差,藏书阁设立的目的就是如此,只不过那本残破书卷来自于中域王朝。”竹清清了清嗓子,露出颇为崇敬的神态,缓缓道。“根据万山王朝规定,所有中域王朝之物,全都有皇族掌管,因此藏书阁先生并无过错。” “又是中域王朝之物?”荣睦深知中域王朝如巨擘一般的存在,感叹一声。“这个曾经的霸主,竟然如此厉害,现在来看,不论制茶还是军火,或是其他领域,我们似乎远远落后于中域王朝的水平。” “荣镇守这话只说对了一半。”竹清一脸激动,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道。“中域王朝代表了这片大陆的巅峰,各个领域都是达到了如今无法想象的高度,就算过去了千百年,可我们仍然只有仰望的份儿。” “既然那传说中的中域王朝如此厉害,那为何最后还是土崩瓦解,连个渣也不剩。”荣睦对于这个传说中的中域王朝充满了好奇,但现在年轻好胜的心理,则是令他有些逆反,于是不屑道。 “荣镇守的口气倒是不小啊!”竹清并没有因此而显得不满,反而露出欣赏的目光。“真不愧是后生可畏,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虎我自然不怕,前些日子,还动手宰了一只杉鹭虎。”荣睦面色平静道。“竹掌柜,还是先说说茶膏怎么制作,你这弯子绕的,若是我不厚着脸皮提醒,恐怕早就装作忘记了!” “呵呵……”竹清尴尬一笑,沉声道。“其实非常简单,无非仅有淬炼二字而已。” “淬炼!?”荣睦满面怀疑。“就这么简单,怎么淬炼,用什么淬炼,淬炼到什么程度,全都只字未提?” “那仅是一个残破的书卷而已,况且还是由中域王朝的文字撰写,我仅仅是大概认识,通过猜测得出的淬炼二字,若是手把手得教会与我,我又何必与你在这里浪费唇舌?”竹清瞪了荣睦一眼。 “多谢竹掌柜不吝赐教。”荣睦见竹清似乎没有骗自己的意思,只能抱拳讨好一笑。“书归正传,咱们下面谈一谈剩下的一万两千斤竹叶薪的事情!” “嗯……”竹清点点头,站起身,走到店铺的后门前道。“全部都在这里了,请荣镇守验货!” “好!”荣睦也是连忙走进店铺后门,仔细地查验着一件件包裹得极为结实的竹叶薪。 由于数量众多,不可能一一查验,加之荣睦对于茶叶并不十分了解,只好随意挑了十来件,拆开后,既左看右看,还嗅了又嗅,尝了又尝。 尽管已是十月中旬,天气不再燥热,可尽管一番仔细查验,荣睦依然是浑身大汗,直到所有的结果都满意后,这才笑盈盈地点点头。 “荣镇守真是仔细啊!”竹清平静地看着荣睦道。“这几次的照面,难道还怀疑我竹某人的人品不成,退一步讲,就算这批茶叶是残次品,你身为镇守,反手就能要了我草民小命,为何还如此大费周章?” “竹掌柜哪里的话!”荣睦将嘴中已经变得有些苦涩的竹叶薪咽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满脸严肃道。“至于别的文官武将如何对待百姓我不大清楚,但我荣睦可从不来不会触犯万山律典,这一点请竹掌柜放心!” “是嘛……”竹清皮小心地将放在茶台上装活血茶的小盒盖好,小心地装进口袋,笑肉不笑的道。 “相信以后竹掌柜就会知道的。”荣睦回坐到茶台前,从木箱中拿出了一百八十个铜锭道。“这是十八万铜币,请竹掌柜过目。” “不必了过目了,你往出拿的时候,我同样也在默默心算。”竹宵雅调皮一笑,抓起一把铜锭道。“爹,这可都是我的功劳,能不能给我五十铜币买几件新衣裳穿呀?” “二十铜币足以了!”竹清呵呵一笑,丝毫没有理会竹宵雅不满的神情,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小把铜币放到桌上。“现在咱们的处境你又不是不清楚,还得继续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啊!” “竹掌柜真是小气啊,俗话说,富养女,穷养儿,你如此对待宵雅姑娘,就不怕哪天有个富人家的花花公子,花上一点小钱,就将如此精明的宵雅姑娘拐走嘛!”荣睦淡淡的道。“这样以来,竹掌柜的生意还怎么做啊?” “就是!”竹宵雅向荣睦投来感谢的目光,仍旧是绷着俏脸,看都不看竹清。 “荣镇守,有句话叫做清官难断家务事,所以荣镇守还是不要跟着瞎掺和了!”竹清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还是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小把铜币放到茶台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竹宵雅对着竹清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后,连忙将茶台上的铜币一把抓起,笑嘻嘻地跳着出了大门。 “荣镇守,唐管事带着荣家车马队伍来了!”见交易完成,早早便等在竹里茶轩门外的戴瑞走到荣睦身旁道。 “二少爷,看来此番又是大手笔啊!”不待荣睦回过神,唐雍也是来到竹里茶轩内,通过后门,看着一堆堆码放整齐的麻包道。 “唐叔过奖了,只是一些小本生意而已。”荣睦对着唐雍抱拳一笑道。“由于时间紧迫,我所购的那些车马还未赶到,所以只能借用荣家车马,劳烦唐叔了!” “二少爷,咱们都是一家人,莫说两家话。”唐雍摆摆手,对着身后的二十余个车马夫和二十余个壮汉道。“开始装车。” “是!”壮汉应道。 “且慢!”荣睦见这些车马夫上次都是运送过粮食和蔬菜,于是放心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铜币道。“搬运茶叶者,一人一铜币,车马夫一天一铜币,算上之前运送粮食和蔬菜的钱,每人一共九铜币。” “使不得,使不得,他们除过运送茶叶之外,还负责将昊工匠材店的家具运送!”唐雍见状,连忙双手按住了荣睦道。“家主交代过,现在是特殊时期,荣家上上下下都要齐心为二少爷出力,直到两月后完成城抚令为止,所以这钱的事情就算了!” “我爹说的,在我这里不作数,另外,我可不是荣昊之辈,自私自利。”荣睦友善地轻推开唐雍,依次来到每一个车马夫和壮汉身前,准备纷发铜币。 “二少爷,这钱我们不能要。” “是啊,家主之令不能违抗。” “更何况现在乃特殊时期。” “我等更要齐心克服。” “一定要赶走奸臣季腾海!” “所以,还是请二少爷收回铜币!” …… 壮汉与车马夫你一言,我一语的推让着,着实令荣睦非常感动。自从离家去大青山当文书以来,遇见的人,几乎都是唯利是图,别有用心,即便是亲人,也有荣景水荣昊等自私自利之人。 父亲荣景山一面在左右逢源,极力维持家中平衡,一面由于杉鹭镇其他商人明争暗斗,为家中争取更多利益,而且还和他一样,不得不提防季腾海的陷阱,这些诸多杂事,令他焦头烂额,无法给予他太多的帮助和支持。 但每到关键时候,荣景山都是坚定地站在了荣睦的身后。这一次,尽管荣修远的出面暂时会让荣景水等人偃旗息鼓,可谁又能保证他们什么时候会跳出来当拦路虎。 “诸位的心意,我荣睦领了,但一码归一码,作为生意人,就得按商场上的规矩来,你们出力,我出钱。”荣睦一脸坚定,依次走到每一个壮汉和面前,将他们应得的铜币塞到他们手里。 “多谢二少爷!” 众人刚才还七嘴八舌地推辞,终究变成了一模一样的感谢声。 “有劳诸位了,一路辛苦,务必将茶叶安全送抵大青山。”荣睦给最后一个车马夫九铜币后,抱拳一笑道。 “二少爷放心,我等一定将茶叶安全送抵大青山!”众人连忙抱拳还礼后,也是不在多说什么,立刻开始搬运茶叶。 刚才因竹清父女离开后显得有些冷清的竹里茶轩再次变得热闹了起来。荣睦在心中一算,刚才一共花去了两百铜币,尽管依然是有些肉疼,可看当看见众人脸上的喜悦表情后,也是不在纠结。 “二少爷,此番回来是否还需要从上林寨运些粮食和蔬菜?”唐雍问道。 “暂时不用,杉鹭镇粮食亏空问题已经解决,接下来,除过赚更多的钱之外,就是要接手巨石庄了。”荣睦略作思考道。“不知唐叔对巨石庄是否了解。” “那是自然,我荣家在杉鹭镇这么多年,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巨石庄,就是石川郡都是多少知道一些。”唐雍平静道。“但是关于巨石庄的消息,墨先生已经为你整理的差不多了,还是由他来告诉你!” “看来老师也是没有闲着啊!”荣睦喃喃道。 “是啊,虽然身体欠佳,可还是很固执。”唐雍微微一叹,见茶叶已被搬空,也是不再逗留,抱拳道。“好了,我们该上路了,二少爷多加小心!” “唐叔一路辛苦,多多保重!”荣睦对着唐雍抱拳道。 第128章 ——痴心妄想之症 寿年药房距离杉鹭镇商会不过仅有四五十步的距离,站在其门口,看向和睦商铺和镇守府邸这两块牌子,也依然是十分显眼,甚至是字与字之间的连笔都看得非常清楚。 “这不是荣镇守嘛,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陆寿年早早就看见了荣睦一行,尽管在季腾海面前陆寿年毕恭毕敬,可骨子里他还是个商人,于是并没有在意除过金钱之外的其他因素后,连忙走出寿年药房,对着荣睦抱拳一笑。 “托陆掌柜的福,一切都好!”荣睦见陆寿年虽然有意向季腾海靠拢,可并未称呼他为荣文书,于是也是客气抱拳还礼,继续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有事前来,不知陆掌柜可否方面详谈一番?” “荣镇守大驾光临,我陆某人岂有不见之理?”陆寿年客气一笑,伸出右手道。“请!” “请!”荣睦做出相同的动作,看了眼头顶寿年药房的牌匾后,安奈住内心的起伏,不再犹豫,直接跨门而入。 寿年药房一层的布局,与东昌钱房相差并不是很大,除过放置典当物品的柜子,变成了存放各类药材之外,在其一角,还多出了一张医师把脉询病的书桌可和椅子。 在弥漫着各类药材特有的气味中,荣睦等人缓步来到寿年药房二层,陆寿年的书房内,分别落座。 “不知荣镇守前段时间从我这里购买的雄黄用起来感觉如何?”陆寿年呵呵一笑道。“是不是药力刚猛,绝非以次充好?” “那雄黄正如陆掌柜所说,质量的确不错。”荣睦微微点头,对着陆寿年露出信任的目光继续道。“在这杉鹭镇上,陆掌柜的药材,除过我荣家青睐有加之外,我也一直都很放心,不像某些人,不顾自己的身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不说句公道话也就算了,反而还倒打一耙。” “多谢荣镇守抬爱,药材的质量本就是参差不齐,与粮食一样,遇到灾年同样会生长不良,并非药力一般就是假药。”陆寿年淡淡一笑,深知这些年来虽然并未与荣家有生意的摩擦,可在荣家处境微妙时,也有看人笑话之嫌,尽管如此,但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荣睦对自己并没有敌意,反而是信赖有加,再加上季腾海又有意对荣睦下绊子,这倒是令他不免提高了警惕,严肃道。“不知荣镇守此番所谓何事?” “荣镇守还是在其他场合再这么称呼,我现在与你的身份一样,是和睦商铺的荣掌柜。”荣睦神秘一笑。“所以我的目的陆掌柜应该能猜到几分?” “哦?荣掌柜难道也打算做做药材生意?”陆寿年闻言心中一惊,暗道:这荣睦该不会是为为了那增加的五万四千铜币赋税,将注意打到了自己头上。 “陆掌柜只说对了一小半,我不光打算做药材生意,还要开个药房,招纳医师和药师,当然,若是可能的话,既懂药材,也会看病的医药师,我荣睦更是求贤若渴。”荣睦看着满脸骇然的陆寿年,并未打算收住野心,而是十分严肃地道。“所以此番前来,正是想跟陆掌柜合作一番,不知陆掌柜意下如何?” “合作?怎么个合作法?”陆寿年故作不解地看着荣睦,心中盘算着该如何请走这个瘟神,不然被范自勉、施东昌和季腾海等人知道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我出钱,你出力。”荣睦深知必须在心理上占据先机,继续趁热打铁道。 “你出钱,我出力?”陆寿年听到钱这个字后,商人的秉性又一次占据了内心主动,可表面上依然还是故作镇定道。“你出多少钱,我出多少力?” “你能出多少力,我就出多少钱。”荣睦清楚商人的胃口都不小,生怕说话太满,于是打了个太极。 “荣掌柜这是在跟我兜圈子嘛?”陆寿年刚被吊起的胃口,又被荣睦一盆冷水浇下来,有些不满道。 “看来陆掌柜对我荣睦还是心存芥蒂啊!”荣睦微微皱眉,脸色也逐渐阴沉了下来。“我现在不关心杉鹭镇五大商人之间的关系如何,也不懒得去管季腾海与你们之前又有什么恩怨,我目前想要得到的答案就是,陆掌柜是不是安于现状,对森木城的生意没有多少渴求,只希望平安度日?” “这……”陆寿年显然没有想到荣睦会问得如此直截了当,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反而陷入了沉思。 荣睦见状也不着急,只是缓缓闭上双眼,做假寐状。在之前与施东昌借贷的唇枪舌战和斗智斗勇中,这一招非常管用。既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吊一吊对方的胃口,令对方有种欲罢还休的挣扎和进退两难的不甘,同时,也可以偶然睁眼一看,观察一下对方的表情和神态,适当地吹一吹风,将对方的想法与自己一直。 书房内,经过双方的一轮试探后,陷入了沉寂。先下手为强的经验在这里并不适用,万一考虑不周,说出来的话,可就是泼出来的水,是无法收回的,因此谁都不肯首先开口。 此刻,陆寿年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中。若是之前的荣家,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因为荣家既不受季腾海的待见,赤杨木的价格也一路走低,致使本来还在上游水平的荣家,沦落到中下游的水平。 可如今出了个荣睦就得好好考虑一番了,虽然这个看似平凡的荣睦,十三岁才考中举人,连天才的边都沾不上,可其短短的一个多月中,竟然一跃成为了正镇守,这就有些值得重视了。 即便这个镇守目前只是有名无实,而且还得完成城抚令,这期间,季腾海已经设好了层层陷阱,若是自己跟荣睦合作,万一荣睦又一个不小心,栽了进去,自己肯定在杉鹭镇混不下去了。 但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来得实在,既会得到荣睦的信任,也能得到真正的实惠,虽然这样冒很大的风险,可森木城的诱惑就摆在面前,究竟合作还是不合作? “陆掌柜似乎是遇到了很重的病症,不知该如何下药了吗?”荣睦知道不能给陆寿年太长的时间考虑,必须得给他施加一些压力,才有可能突破他的防线,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沉声道。“这个病症其实很容易就能痊愈啊!” “此话怎讲?”陆寿年见荣睦开口,也不好继续保持沉默,试探一问,打算从荣睦口中获得更多的信息,以此打破心中合作或是不合作犹豫的平衡点,给荣睦和自己一个痛快。 “正所谓大病用猛药,小病自己好,不大不小不好治,也最难受,吊在半中腰,陆掌柜现在的处境可是能上不能下啊!”荣睦侧敲旁击道。 “那是自然,杉鹭镇虽小,可也是有着五大商人,商场如战场,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陆寿年冷哼一声。“别说是我了,就是荣掌柜你,也同样如此。” “这便是我来此的目的。”荣睦看出了陆寿年还有想要精进的打算,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担忧,表现出十二分诚意,郑重道。“还是那句,我出钱,陆掌柜出力。” “荣掌柜,我想世故老辣的商人是什么阶别,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说你出钱,我出力这六个字就能解决问题的。”陆寿年见荣睦迟迟不打算全盘托出,而是一直都在吊自己的胃口,便吊着脸道。 “不就是每年赚十五万铜币,各类资产总额达到四百五十万铜币嘛!”荣睦陆寿年竟然摆起了谱,心中窃喜:本想用钱无法诱惑到你,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还喜欢钱,于是淡淡一笑,自信道。“我的胃口比较大,希望陆掌柜能承受的住。” “哼!”陆寿年不满地撇了眼荣睦,不再说话。 “我打算在大青山开设一家与寿年药房差不多大小的药房,并且必须得有与寿年药房相同的药材、药师和医师,不知需要多少铜币?”荣睦开口道。 “在大青山那个小地方开药房?”陆寿年仰头一笑,像看疯子一样地看着荣睦道。“荣掌柜你确定没有与我说笑吗?” “陆掌柜,咱们现在已经到了谈钱的地步,所以,就不要跟我绕圈子了,可好?”荣睦正色道。 “好,好,好!”陆寿年强忍住内心的不屑和脸上的嘲笑,稍作调整情绪道。“我寿年药房常年齐备诸如头疼脑热、肠胃不通和跌打损伤等等常见病之药,还会备有少许鼠疫、伤寒、麻风和白喉等瘟疫之药,按照杉鹭镇大约三千余百姓来计算,这些药材总共价值五万铜币。” “当然,依靠这些药材赚得的铜币并不可观,所以作为药师,还得经常冒着极大的风险,去深山老林里采摘诸如可卖得一万铜币的三十年血元参来补贴一二。”陆寿年并没有向荣睦有分毫隐瞒,反而以此为炫耀地向荣睦夸口道。“这些珍贵的药材,唯有野生才能保证期药力刚猛,可不像你荣家的那些个赤杨木,可以人工种植,只需等到十五年砍伐之后,便能获得收益。” “另外,我陆某人不懂把脉寻病之法,所以只得以每年四万铜币的价格,请来一位森木城告老还乡的学徒中等阶别的医师。”陆寿年冷冷一笑。“粗略一算,我寿年药房一年的成本都得在九万铜币上下了。” “九万铜币嘛?”荣睦微微皱眉,看着陆寿年一脸得意的样子,咂咂嘴道。“若是买下整个陆家的家产,大概需要多少钱?” “哈哈哈……买下我整个陆家的家产!?”陆寿年仰头放声大笑,像是在看疯子一样地看着荣睦,根本没有把这番话当做是对自己的轻视和侮辱,好言冷语道。“荣掌柜,虽然我不是医师,但我却发现你得了痴心妄想之症!” 第129章 ——问题重重的陆家 “哦?”荣睦迟疑一笑,故作不解道。“这痴心妄想之症从何说起啊?” “我陆家虽然比不上你荣家在杉鹭镇的时间长,可在这短短的二十余年里,从经验不足的摊贩起家,到现在世故老辣的商人,这整整三个阶别的跨越,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完成的。”陆寿年极为不屑地看了荣睦一眼,语气中透着浓浓的骄傲。“荣掌柜想要买下我整个陆家,难道就不怕撑死吗?” “我买下你陆家,的确是有以此赚钱,填饱肚子的打算,但我荣睦胃口极大,不但不会被撑死,还会越来越健壮,就算是森木城,也将会是我的垫脚石而已。”荣睦毫不理会陆寿年的傲慢,反而露出极为自信的表情。 “哼!”陆寿年冷冷一笑,摆出了一副长辈的姿态来教育道。“荣掌柜虽然现在只有十三岁,但也不再是个三岁小孩儿了,说起话来,起码要负点责任,不能满口胡言,信口开河。” “陆掌柜,我想我们都跑题了。”荣睦微微摇头,正色道。“我想陆掌柜总不会对所有来寿年药房寻医问药的之人,都只是耐心解释这药材的来历,而迟迟不肯说价钱?” “既然荣掌柜这么执着,不肯听从我陆某人的好心劝告,一定要知道价钱的话,那么就别怪我伤了你的面子。”陆寿年板起脸道。“四百万铜币!” “陆掌柜口口声声说怕伤了我荣睦的面子,没想到却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啊!”荣睦皱了皱眉头,冷冷地看着陆寿年道。“你去年的赋税是三万铜币,按照药材一成的赋税来算,你的净收入顶多也就二十七万铜币,不过按照季腾海的德行来看,这里面至少有五万铜币都是以额外赋税的名头,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胡说!”陆寿年没有想到荣睦竟然猜的如此之准,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只得愤怒地吼道。 “另外,想必季腾海书房里的黄花梨家具,可比那什么额外赋税高出了不少?”荣睦见陆寿年如此愤怒,于是继续煽风点火道。“只可惜即便如此,季腾海依然是一只喂不饱的狼崽,时刻都虎视眈眈地看着你腰包里的铜币呢!” “你放屁!”陆寿年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我感觉陆掌柜该不会是真有痴心妄想症,以为能将季腾海喂饱?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杉鹭镇五大商人全部将身家性命交付于他,他都不见得会眨一眨眼。”荣睦戏谑一笑。“难不成陆掌柜已经习惯了被季腾海吆三喝四,当做奴才一样使唤了吗?” “你不要血口喷人!”陆寿年暴怒地站起身,指着荣睦吼道。“若不是季腾海卑鄙下流,依靠自己手中有着征收赋税的权利,摸清了杉鹭镇山高皇帝远,鲜有人问津的规律,胆大包天,肆意妄为,我陆某人怎么可能会看他的脸色行事!?” “原来陆掌柜并不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多少还有些男人的血性啊!”荣睦微微一叹。“只不过,眼光差了一些而已。” “荣掌柜何出此言?”陆寿年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后,连忙坐下,但语气强硬,依旧透着心中的不满。 “季腾海根本就不把你陆掌柜当人看,甚至还总想着谋财害命,栽赃陷害,而你却对他百依百顺,连半个不字都不敢说一声。”荣睦同样也是严声厉语道。“而我荣睦,从一开始就对你谈成相待,诚心实意地向你寻求合作之法,并且一而再再而三的好言询价,可你却非但不领我的好意,反而一个劲儿的嘲弄于我,说眼光差了一点是客气话,就算说句有眼无珠都不为过!” “你……”陆寿年紧紧地绷着脸,瞬间涨得通红,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荣睦这几句话,的确是一针见血地挑明了他与季腾海的关系。 “怎么样,陆掌柜想好要告诉我实价了吗?”荣睦露出谈成的模样。“我刚才耐心与陆老板好言相谈,可不是因为我荣睦时间太多,闲得无聊,而是的确看中了这寿年药房的潜力,只需稍加合作,就有进驻森木城的希望,加之陆掌柜的为人,所以才表现出应有的尊重。” “容我好好想想。”陆寿年眉头紧锁,在心中仔细盘算起来。 这些年,陆家精进的脚步的确不慢,除过施家之外,算得上财富增长最快的了。只不过,与铜币不断增长的同时,陆寿年的担忧同样也越来越深。 原因与昊工匠材店的困局相差不多,无外乎是三点原因,第一:学徒中等医师柴恩年事已高,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一旦离世,整个寿年药房的生意就只能依靠采集名贵药材了;第二,名贵药材虽然利润极高,但因无法种植,采集的风险同样不小,一不小心,甚至会丢了性命;第三,之前为了让柴恩培养两名学徒下等医师耗费了将近两百万铜币,都遗憾失败,其中借贷东昌钱房一百二十万铜币年底就要到期。 合作的话,可利用柴恩还健在的这段时间再试着培养几名学徒下等医师,以保住寿年药房的稳定收入,而且还可以将东昌钱房的借贷依靠荣睦来偿还,只是这样以来,自己就失去了对寿年药房的控制。 不合作的话,同样也可以继续碰碰运气,培养出柴恩的继任者,只是这样以来的话,东昌钱房的借贷可就得逾期了,将会造成下次借贷利息增加,借贷数额变少的惩罚。 都怪小儿子陆世达不争气,成天不学无术,而且还非要去倒腾什么古玩玉器,根本不把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当回事,这几年里,竟然浪费了足足一百多万铜币,否则我陆家也不会迟迟在杉鹭镇停留,早就有了进驻森木城的实力,何必再向季腾海低声下气,看他的脸色过日子。 可陆世达是陆寿年老来得子,家里人都甚是喜欢,纷纷惯着他,以至于他不知天高地厚,整个一个花花公子的模样。想到这里,陆寿年又一次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中。 “若是实在为难的话就算了,我荣睦绝不做强人所难之事,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不过我还是要善意的提醒一下陆掌柜,杉鹭镇除过你陆家和我荣家之外,可还有着范自勉、施东昌和林卓富这三大商人呢,我可以去跟他们谈一谈合作的事情,到时候赚了大钱陆掌柜可莫要眼红啊,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一说。”荣睦逐渐明白,唇齿交锋,必须又紧又松,这样才能取得更好的结果,于是轻轻一叹,缓缓起身,就要准备离开。 “荣掌柜,不在乎这一刻钟的时间?”陆寿年长叹一声,终于是下定了决心道。“想不到我陆家也有今天啊,两百万铜币,我陆家今后便与荣掌柜共同进驻森木城。” “两百万铜币?”荣睦追问道。“陆掌柜的这两百万铜币从何而来,得给我个说法不是?” “寿年药房唯一的医师,是年事已高,告老还乡的学徒中等医师柴恩,这些年来为了培养两个学徒下等的医师,作为他的继任者,我花费了差不多两百多万铜币,都是毫无结果,而且还向东昌钱房借贷了一百二十万铜币,年底到期,连本带息一共是一百三十二万铜币。”陆寿年从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账本,推到荣睦面前。 荣睦见陆寿年终于妥协,立刻坐了下来,仔细地翻看着账本。本来荣睦对陆寿年关于合作提出的价钱就深表怀疑,特别是对培养两个区区学徒下等的医师,不光花去了两百多万铜币,而且还借贷了一百二十万铜币,这一里一外加起来竟然是高达三百多万铜币。 “荣镇守似乎对医师不大了解啊!”墨先生见荣睦眉头紧锁,脸色阴沉道。“正所谓名师出高徒,那个柴恩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级还仅仅是个学徒中等医师,显然无法教授徒弟,这笔钱定然是花在了森木城的医师阁内,所以这笔花费理所当然,一点儿也不贵。” “这可几乎算得上是一个有勇有谋商人的全部资产啊!”荣睦苦笑一声继续道。“有这些钱拿来购买车马队伍,赚些车马费岂不是更好,何必如此,而且还落得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 “这荣镇守可就不懂了。”墨先生摇头一笑。“一旦成为学徒下等医师,就有了晋升中等、高等的可能,一旦突破到城级,可就是有着天壤之别了,不光可以立足森木城级别的地方,而且还可以远瞻石川郡,若是家族经营药材,达到富商级别也不是很难。” “嘶……”荣睦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显然低估了医师的作用。 “这位先生所言不差。”陆寿年神情复杂的道。“只可惜进驻森木城之路,真的是太难了,要是一切顺风顺水的话,五年后,我培养失败的这两个人,已能达到学徒高等的阶别,距离城级下等医师只剩一步之遥。” “倒在这一步之遥的人实在太多了!”墨先生轻抚着胡须,不以为然道。“否则,那城级医师岂不是太不值钱了?” “呼……”荣睦听到墨先生和陆寿年的解释后,顿感压力颇大。他既没有想到医师的晋升之路竟然如此复杂,同时也没想到这个看似外表光鲜的陆家,居然也有着如此严重的问题。特别是那个年事已高的柴恩,绝对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但富贵险中求,这陆家必须得买下,想到这里,荣睦恢复了平静,反而露出期待的神态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一并说出来,现在我们可是一家人了,就不要再说两家话了!” 第130章 ——巨石庄的秘密 “明年一月,森木城的医师阁会再次对外招揽有兴趣成为医师之人,如果荣镇守舍得下血本奋力一搏的话,兴许能在一年内培养出学徒低等医师。”陆寿年露出狂热的目光,迫不及待地道。“如果运气的好的话,说不定可直接成为学徒中等的医师,到时候,我们虽然无法进驻森木城,可在杉鹭镇之外的镇子上,也能开辟新的生意,这对我们来说是冲击更好层次的毕竟之路。” “那若是失败了呢?”荣睦现在已不是那个出入文官仕途的举人,考虑问题时,也愈加的全面起来。“是不是还得等到后年的一月才可再次尝试?” “嗯……”陆寿年稍作收敛激动的心情,苦笑着点点头。 “看来这与读书写字考取举人之路颇为类似啊!”荣睦也是感同身受地笑了笑,脑海中再次闪过求学苦读的日子,心中不免感慨万千,对医师除过崇敬之外,也多了一分相惜之感。 “大体基本相同,不过还有些细小的区别。”墨先生沉声道。“医师阁的考试可不像考取举人那样有花钱活动的空间,整个学习和考试的过程几乎是刻板到了极致,哪怕一味药的成分不足,都会有可能成为落榜的原因,毕竟每一步的晋升之路,都会有各地医师阁、医师馆和医师厅的认证,今后如有医治死人的事情发生,会被彻底调查,如果纯属意外或失手的话倒还好说,可要有徇私舞弊,连认证的地方都是会被降级的。” “的确如此,不然我也会花些钱活动一番,好尽早让那两人取得学徒下等医师的。”陆寿年不自觉地咬咬牙,随即摇头一叹道。“不过这些歪脑筋还是少动一些为好,会对以后的路产生不良影响的!” “招揽话费得多少铜币?”荣睦问道。 “考取学徒下等,每人六十万铜币,从每年一月十五开始,到六月十五考试,半年时间就能有结果。”陆寿年见荣睦有些动心,连忙热情道。“直接考取学徒中等医师,每人一百万铜币,不过考试将延迟到十一月十五。” “眼下还有两月时间,容我好生考虑一番,不过我考虑的是直接考取中等医师,下等嘛,还是多少有些不够分量。”荣睦见陆寿年的双眼都是放出光来,顿时明白了医师对于药材生意的重要性,至于那个连边都碰不到的医药师,就更不用说了。“我先给你两百万铜币,其中一百三十二万铜币用来偿还施东昌的债务,另外的六十八万铜币作为进购药材之用,并且在五天内,将两千人口的药材用量运抵大青山,再开一家寿年药房,并且让那两个一直培养未果的人去充当医师。” “没有问题!”陆寿年重重地点点头。“荣掌柜还有什么要求,也一并提出来!” “陆掌柜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荣睦略作思考道。“我暗中出钱支持新人考取学徒中等医师,你暗中将季腾海给我挖的那些个陷阱提前通报于我,待到两个月后,让季腾海彻底告老还乡,咱们的药材生意便可光明正大的经营,至于如何分成嘛,咱们五五开如何?” “就依荣掌柜所愿!”陆寿年露出狂喜的表情,连忙从抽屉中拿出两张纸来,挥舞着笔,立刻就将两张完全一样的契约写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寿年药房的印章。 “嗯……”荣睦也是拿出榧竹笔,在两张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戴瑞见契约签写完成后,立刻将一只钱箱放到桌上后打开,展示给陆寿年。 “荣掌柜果然讲究!”陆寿年看着满满一整箱的铜锭,虽然比起自己鼎盛时期的资产少了差不多一半,而且也同样不及自己培养医师花费出去的钱,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眼下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生意人虽然往往会重利轻义,可像季腾海这种毫无底线,欺人太甚之人,陆掌柜还是小心为妙。”荣睦将其中一张契约收好,一脸严肃道。“当然,我想陆掌柜的体会,肯定比我更加深刻,我也就不再多说了。” “正如荣掌柜所说,季腾海的为人的确极差,别说是我们,就算是杉鹭镇的百姓,恐怕也都人尽皆知了,之所以一直隐忍到现在,完全是身不由已啊,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陆寿年长叹一声,露出极为不甘的神情,随即就又振作精神道。“好在现如今我陆某人终于看到了苦尽甘来的迹象。” “陆掌柜可别这么说,我荣睦的能力有限,入世尚浅,可不是那老谋深算,阴险狡诈的季腾海的对手。”荣睦淡淡一笑。“现如今,除过要增加的那五万四千铜币的赋税之外,还给我了一个巨石庄让我治理,这中间必然有诈!” “荣掌柜所言不差,巨石庄内别的我陆某人可能不清楚,但正如荣掌柜上次替我解围的修路一事,除过季腾海本人之外,肯定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人了!”陆寿年冷笑一声。“十年前,根据万山王朝皇帝谕旨,万山王朝内,所有镇子必须修筑由碎石块筑成的镇道,连接大青山和巨石庄等文书或监察令级别的地方,只可惜下拨的四百万铜币,连半里路都未修建,就不见了踪影。” “真有此事?那陆掌柜为何不以此事作为把柄,与季腾海较量一番,也好让季腾海有所收敛?”荣睦之前正是因为此事找不到有力证据,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将季腾海修井不利的事情拿出来,听到陆寿年这么说,连忙追问道。 “自然拿出来过,而且还差点将季腾海搬到,只可惜一个不留神,被季腾海巧妙利用,加之其阴险狡诈,竟是将全部证据都全盘否定,而且还拿出他的账本,将杉鹭镇五大商人在他主政杉鹭镇期间的所有黑账全盘托出,以此要挟我们,彻底让我们陷入了被动。”陆寿年不甘一叹道。 “竟然还有这事?”荣睦微微皱眉,追问道。“那证据为何物,为何仅凭季腾海的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轻易破解?” “是森木城的政令。”陆寿年沉声道。“那年,为了培养出两名学徒下等医师,我亲自赶往森木城,由于通往杉鹭镇的路被山间滚落的巨石砸断,迫不得已多待了一个多月,等到开春时才得以返回,正巧森木城的运送政令的车马赶往其他镇子,加上去往杉鹭镇的其他商人不多,所以这政令就由我来负责运送。” “所以,我才有幸亲自将政令送到季腾海手中,可季腾海只是扫了一眼后,就将其扔掉,见状我只好告退,待得深夜时,潜伏在杉鹭镇杂物收容车内,将这封政令取回。”陆寿年顿了顿,继续道。“运送政令前,我就在坊间听说了拨款筑路一事,没想到季腾海竟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将政令当做废纸扔掉,要知道我杉鹭镇之所以今天还是这般样子,无非是山路难行!” “那后来怎样,季腾海总不会当着政令抵赖,再说了,就算他当着你们的面耍赖,可森木城的人下来巡查便能知晓。”荣睦问道。 “我与杉鹭镇其他四大商人一起,向季腾海质问为何按政令修筑道路,以解杉鹭镇之围的同时,也好让我等享受交通便利之福,多赚些铜币,当时季腾海没有否认,只是提出下拨款项不足,而且还满口答应,会尽快酬酢资金,按照政令修筑道路,而那施东昌胃口太大,打算插手此事,竟然想要以十分之三的暴利借贷给季腾海,本就无意修筑道路的季腾海借机倒打一耙,居然说政令是假的,而且当场拿出了一封相同的政令,上面除过修路一事之外,其余竟然一模一样。”陆寿年愤然道。“然后,季腾海又拿出了你见过的那个账本,让我们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不过因为郜天岩的存在,季腾海也仅能从赋税上面做些手脚而已。” “呼……”虽然仅是只言片语,可荣睦依旧从中听出了当时争锋相对的紧张气氛,略作思考后道。“看来此事的确令陆掌柜难忘啊,不过这件事,似乎跟巨石庄没有什么联系啊!” “看来我真的是老了,说话啰里啰嗦,半天都没有说出荣掌柜想要听的内容,现在言归正传。”陆寿年自嘲一笑,严肃道。“巨石庄听闻其名便知道是出石匠和石材的地方,受限于道路不便,车马不足,那里的百姓最多只有五十余人,可自从季腾海抵赖后的一年春天,那里的百姓竟然多达八十户四百余人,而且我还亲眼见到那里堆积如山的碎石,正是修筑镇道所需之物。” “哦?”荣睦顿时来了兴趣。“既然季腾海一口咬定没有修筑道路一事,那为何巨石庄突然多出这么多百姓和修筑镇道所用的碎石?” “据说所知,是季腾海以每年两百铜币,秘密从各地招揽而来的百姓差役,专门负责开山碎石,修筑道路。”陆寿年解释道。“修筑道路的钱款不知所踪,凭空多出来了这些个百姓和碎石,现在又让荣掌柜治理巨石庄,不就是明摆着让荣掌柜去给他们发工钱嘛!” “陆掌柜此言差矣!”一位须发全白,满脸深刻皱纹的老者推门而入,露出孤傲的神态,扫了一眼再坐的众人冷声道。 第132章 ——柴恩的条件 “似乎是来了一个懂行的人。”柴恩对墨先生微微一笑,依旧是保持着得意的神态。 “柴先生,为何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未听闻你说过什么关于《中域药典》的事情?”陆寿年虽然不大清楚《中域药典》具体为何物,但从中域二字便得知肯定与那个磐石大陆上的巨擘中域王朝有关,于是露出及不可思的表情。“难道我陆某人这些年亏待与你?” “我之前三番几次的好言相劝不要去考取什么学徒医师之类的无用之物,你却总是嗤之以鼻,还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这才是医师的唯一出路。”柴恩对此视而不见,只是冷笑一声,昂起了头颅。“怎么现如今听到《中域药典》这四个字时,却又对立面的东西如此感兴趣啊?” “你……”陆寿年本就对柴恩尊敬有加,现在更是被《中域药典》所吸引,尽管被柴恩气得不轻,可也只能强忍于心,尽量不表现出来。 “而且那白白花出去的那三百多万铜币,足够我将《中域药典》之中的部分药方好生试验一番,说不定能有巨大的收获,特别是传说中的益脉丸,一旦被我摸清了脾气,我定能将它做出来!”柴恩不满地瞪了眼陆寿年,抖了抖白色的眉毛。“要知道这些年我不过自费区区五十万铜币,就幸运地摸清了一些门道,虽然还需更多的试验进行验证,可距离成功已为时不远!” “柴先生,之前不是给你了一百万铜币做试验嘛,可也同样没有任何结果,而且还白白浪费了我千辛万苦才采集到的十株血元参,而且那可是将近四十年的极品血元参,比起我拿出来拍卖赚钱的三十年血源参,至少能多卖上个八万铜币呢!”陆寿年的一脸委屈。 “准确地说,这应该只是残卷而已。”墨先生并没有理会两人的争执,仔细地翻看了片刻后,紧紧地盯着柴恩,再次提高了声音。“你认得中域文,而且还能将之译成万山文?” “自然认得一些,当然也略懂翻译。”柴恩自得一笑,一扫之前的不满之情,目光扫过荣睦、陆寿年等人,自满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只是一个学徒中等的医师而已,不足挂齿。” “医师的级别等级又不是我荣睦所定,柴先生又何必妄自菲薄,挂齿不忘?”荣睦提高了嗓音道。“莫非是要将几十以年来丢了的面子,全部在我荣睦这里找回去吗?” “你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娃娃,老夫若是小肚鸡肠锱铢必较之人,又怎会安心在学徒中等医师停滞了几十年之久,换做常人,要么早就疯了,要么肯定没脸见人,彻底消失了。”柴恩再一次摆出了高人一等的样子。 “柴先生此言差矣,这一点我可不敢苟同。”荣睦见茶恩又是这般态度,一脸诚意道。“虽然我没有学过医师,对其中的门道不甚了解,但从文官仕途之路来讲,季腾海也是将近花甲之年,而迟迟停留在镇守的位置上,我也没见他如柴先生所说那般,反而还高高在上,对我们颐指气使。” “小娃娃的心智果然还是不大成熟啊,季腾海这小兔崽子与猪狗无异,我们又怎会自降身段,与之相提并论?”柴恩冷哼一声,随即神秘一笑。“虽然你这小娃娃有些嘴硬,不过老夫今天还是得感谢你!” “感谢我?”荣睦对柴恩态度的转变有些摸不清头脑,满脸怀疑道。“感谢我的一番心智不大成熟的废话让柴先生醍醐灌顶?” “刚才好像有人要求我培养什么学徒中级医师的事情!”柴恩别有深意地看着荣睦道。 “没错,是我说的,而且还不是劳烦柴先生,而是按照森木城医师阁的价格如数交给柴先生,一个铜币都不少。”荣睦点头道。 “你小娃娃倒是不会耍赖,不像某些人一样。”柴恩故意扫了眼满脸不自然地陆寿年,从墨先生和荣睦手中拿回三本书籍,小心地揣进怀中认真道。“我可以为你培养出什么学徒下等、中等、高等,甚至是城级下等和中等之类的医师,除过铜币之外,我还有一个要求,不知你能否答应。” “柴先生尽管开口,只要不违反万山律典,违背伦理道德之事,我荣睦定然会全力以赴。”荣睦严肃道。 “虽然顾不上去检验你的人品如何,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你。”柴恩微微点头,随即沉声道。“就老夫个人而言,巨石庄是我的老家,只不过韩顺那小子利用开山取石之名,拆掉了我的老宅子,从里面抢走三朵巨石花,论整个巨石庄来说,韩顺不光将我巨石庄毁的一塌糊涂,而且还要将我巨石庄的根基,巨石峰夷为平地,这是万万不可的!” “巨石花!?就是那个一朵能价值五万铜币,对伤筋断骨之伤疗效颇为显着,而且还是生骨膏的主要药材?”陆寿年闻言,忍不住打断了荣睦,惊呼道。“巨石庄不是已有十多年都没有半朵巨石花产出了嘛,为何柴先生家中还藏有三朵?” “自然是根据中域药典的残卷记载,加上我的一些其他想法,这才悉心培育而出。”柴恩缓缓道。“而且本来一共有十个种子发芽,可最后仅仅开出了三朵巨石花而已,但多少还是摸清了其中的一些门道,倒也没有让我白白花掉辛苦赚来的二十万铜币,只可惜被韩顺那小子夺走,如今不知是否已被做成了别的药。” “你……你自己培育而出!?”陆寿年满脸不可思议地道。“巨石花颇为奇特,仅仅在极为坚硬的石头中生长,若是想要让其开花,石头中必须得有足够的养分,多一点少一点都有可能造成夭折,别说是人为培育,就算是自然生长,开花的可能性都极低,柴先生不会是在说笑!” “爱信不信!”柴恩白了眼陆寿年,不再理会他,对着荣睦道。“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荣睦点点头。“柴先生是想要让我去将三朵巨石花夺回,并且恢复巨石庄本来的面目吗?” “嗯……”柴恩略作思考。“韩顺所做之事,完全有悖于万山律典,拆人房屋、抢人财物、肆意毁坏巨石庄的根基,光是这几点,就够他蹲上五大狱了!” “足够了!”荣睦无奈一笑。“这巨石庄我本是有心避让,就是不想太早地跳进季腾海设下的陷阱,可左躲右闪之下,还是落在了我的头上。” “作为回报,除过会为你培养所谓的学徒中等医师之外,若是你表现不错,继续出重金让我研学未能彻底参悟的《中域药典》,我还会将毕生所学全部交予你,到时候,你能在可用之人里挑选有潜力之人,定能将之发扬光大!”柴恩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热烈,但语气依旧孤傲。“当然,丑话可说在前头,研学参悟不光花费巨大,而且可不一定有成效,你到时候可莫要像陆掌柜那般小气!” “柴先生,你……”陆寿年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陆掌柜,你不说现在与荣睦是一家人了么,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柴恩把话撂在这儿,只要你家陆公子愿意学习,定然悉心培养,而且不收你半个铜币,如何?”柴恩撇了眼陆寿年,平静道。 “别说是你柴先生白给我培养,就是比森木城医师阁出价高上两倍,我陆某人也心甘情愿地出钱。”陆寿年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深深一叹道。“虽然我这个当爹的做梦都这么想着陆世达你能浪子回头,可那小兔崽子,哪里是肯下苦的料,成天花天酒地,不学无术!而我陆家又是三代单传,我又老来得子,加上我那年迈的老娘在,简直要把这个小兔崽子宠到天上去了!” 荣睦没有参与两人的对话,而是大概算了一下柴恩参悟学习的花费,顿感这柴恩就如无底洞一般。之前先是花去了陆寿年给的一百万铜币,后来又花去了柴恩自己赚来的钱,都是一无所获。 虽然最后侥幸培育出来了三朵巨石花,一共可买十五万铜币,可那花去了二十万铜币的所得,还亏着五万铜币啊。 与购买武器,组建荣家护卫相比,这个看似利润不菲,还可造福于百姓的医师和药师花起钱来,同样也是不遑多让啊! “小娃娃,刚才他一通搅和,你还还没有正式答应呢!”柴恩不再理会陆寿年,一脸期待地看着荣睦道。 “柴先生,放心,这件事我荣睦本就避让不开,定然不会推辞。”荣睦无奈一笑。“现在还想麻烦柴先生一件事情,我的老师不慎遭人陷害,似乎像是重了什么毒,柴先生能否……” “没有问题!”柴恩见荣睦答应地如此干脆,第一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走到墨先生身旁,不由分说地抓起墨先生的胳膊,将右手四指搭在其手腕处,顾不上坐下,微闭起双眼,一眼不发。 书房内,立刻就只剩下了几人的呼吸声,在荣睦的耐心快要被焦躁所消耗完之前,柴恩终于缓缓睁开双眼。 “怎么样?”荣睦连忙问道。 “从脉象来看,浑身的气血似乎都是被某种东西所紧紧束缚,而且一旦强行将之挣脱,必然将会令浑身经络受到重创,整个人就会彻底废掉。”柴恩眉头紧皱。“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中了某个医药师世家的剧毒。” “请问如何才能将之解除?”墨先生第一次露出极为渴望的目光。 第133章 ——柴恩的解药 “这个虽然是某个医药师世家所制的剧毒,而且此剧毒与世间其他剧毒还大不相同,那看似虚无缥缈的束缚之力其实威力极大,按照一般剧毒的特性,都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减弱,但它却可以掠夺人的气血,达到滋养毒体的目的,就算是二十年后,其毒性也减弱不了多少。”柴恩眉头紧皱,面色也是变得凝重了许多,苍老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奈。“据说那常见之药,具有清血消气之功效的百消丹有着一定的疗效,虽然无法彻底根除,但至少可以保护筋脉,延缓毒性对人体的侵蚀。” “多谢柴先生指点。”荣睦郑重抱拳施礼道。 “不用客气,我刚才所说这只是一点皮毛而已,而且这剧毒虽然奇特,可也绝非是无解之毒。”柴恩的脸上再次恢复了自傲的神情,底气十足地继续道。“除过我的一些手段暂时不便透露之外,你们只需找到来自宗室王朝的苦白莲即可,另外还需要古木镇古木林中的百年苍溪子、乌橘香和龙手木,等到集齐之时,我可尝试一番。” “柴先生有几分把握?”荣睦之前听闻了医师培养的极高失败率,以及柴恩培育巨石花时同样也有七成的失败几率,虽然心中狂喜不已,但还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道。 “三成把握!”柴恩思索了片刻缓缓道。 “三成!?”荣睦双目圆睁,失声道。 “三成的概率已是极高了,恐怕其实顶多也就只有一成的把握!”墨先生却是一脸平静。 “咳……”柴恩尴尬一笑,满脸坚定道。“我说三成,就有三成。” “那失败了会怎样?”荣睦连忙追问道。 “这个不大好说,也许会就此成为废人,永远都无翻身的机会,也许嘛反而还会因祸得福,突破现在的都难以达到的极限。”柴恩眼神显得有些迷离,但语气则异常坚定,像是一个极有自信的孩童。“作为药师,准确地说应该是医药师,嘴上虽然说只有三成的把握,可其实则是有着绝对的把握!” “呼……”荣睦见柴恩如此坚定,也是不好再反驳什么,一脸严肃道。“多谢柴先生指点,我会按照柴先生所说,尽快凑齐这四样药材,以解老师身中剧毒。” “小娃娃不必客气,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药师的职责。”柴恩微微点头,自嘲一笑。“好了,你们继续聊,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去下面坐诊了,要知道现在可是有两个掌柜了,今后可得加把劲咯!” “咳……”荣睦闻言,与陆寿年皆是尴尬一笑,正欲打算还击,却见柴恩迅速转身,溜之大吉了。 “荣掌柜,柴先生脾气颇为古怪,但其为人则十分正派,可能嘴头很少饶人,总想占些上风,寻些权威之感,还望荣掌柜莫要在意。”陆寿年讪讪一笑道。 “陆掌柜多虑了,能得到柴先生的信任就好,至于什么脾气古怪都不算什么,至少从他所说之中,并未有任何欺骗的意思,这就足够了!”荣睦缓缓起身,对着陆寿年一抱拳。“今后希望陆掌柜多多费心,至于以后有花钱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我荣睦能拿得出来,绝不吝啬!” “荣掌柜哪里的话,咱们如今都是一家人了,就莫要再说两家话。”陆寿年也是站起来,对着荣睦抱拳道。 “今天我就打算离开杉鹭镇,除过处理巨石庄的问题之外,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再次回来时恐怕也得等到两个月之后了!”荣睦客气一笑。“季腾海那边还望陆掌柜帮我盯着点,一有消息,可秘密告知我的父亲,我会提前打好招呼。” “荣掌柜大可放心,季腾海那边我会时刻紧盯。”陆寿年重重点头。 “至于在大青山开设药房的事情,我考虑再三,还是以寿年药房命名,这样一来,既会让陆掌柜在季腾海那边的地位有所提升,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而且陆掌柜还可适当将那里的消息,三分真七分假地传播出去,达到迷惑季腾海的目的。”荣睦狡猾一笑。 “高明,高明!没想到荣掌柜年纪不大,心思竟然如此缜密。”陆寿年忍不住赞叹道。 “这倒是拜季腾海所赐,若是不小心行事,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告辞!。”荣睦神情严肃,透着一股浓浓狠辣之意,转身而去。 “荣掌柜一路小心!”这股狠劲令陆寿年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连忙再次抱拳道。 离开寿年药房的荣睦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按照之前大青山的经验,无非是做好三点,第一,就是保证粮食蔬菜的充足,第二,就是迅速解决掉韩顺,第三,自然是得弄明白为何季腾海会看中巨石庄。 于是,荣睦改变了要将那十三辆车马粮食蔬菜在和睦商铺出售的打算,计划转而将之带到巨石庄,按照那里八十户四百余人,每天消耗五百八十八斤粮食和蔬菜来计算,仅仅够吃二十二天左右,因此,粮食问题依然重要。 至于如何摆平韩顺,按照性格来说,一定是先礼后兵,遵守万山律典,如果韩顺耍赖,那么荣睦现在已经没有了当初像惧怕郜通和晁起阳那样的理由,虽然墨先生无法出手,但戴瑞还是可以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空缺,令荣睦非常放心。 前两点似乎很好解决,唯独最后一点有些棘手。但荣睦并没有过分担忧,反而充满了自信,心中暗道:我能赢你季腾海一次,就能赢你季腾海两次,直到彻底让你告老还乡,若是你想兴风作浪,那么大狱之灾,定然在劫难逃! 考虑问题的这段时间,荣睦一行已是来到了和睦商铺门前。 “荣镇守,此番前来,我还带着一样东西。”戴瑞将一个蒙着黑布的东西放到荣睦面前,缓缓揭开后,正是从崔彧那里获得的杂交霜鸽。 “戴统领真是心细,先前我倒是大意了,竟然忘记了还有这么个宝贝,若是加以利用的话,我们在大青山获取杉鹭镇消息的速度将快上好几倍!”荣睦开心一笑。 “消息的准确性和传递速度比起荣镇守一直舍不得花的钱来说都是要重要几分。特别是在行军打仗的时候,就更为重要了,当然经商赚钱同样必不可少。”墨先生沉声道。“世事难料,瞬息万变间,胜负总会几度易手。要知道,煮熟的鸭子都有会飞的可能。” “老师所言极是,荣睦受教了。”荣睦重重点头,在心中默默记下了墨先生的话。 “睦儿,这就打算离开杉鹭镇吗?”这时,荣景山、唐庸等人缓步走到荣睦身旁,欣慰地看着高高挂着的和睦商铺和镇守府邸这两块牌匾。 “父亲,事不宜迟,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两个月后才能再见。”荣景山的表情荣睦自然看在心里,咧嘴一笑道。 “荣家无事,你不必担心,尽可放心去做你的事情!”荣景山轻轻拍了拍荣睦的肩膀,露出疼爱的目光。 “对了,这是偶然得到的杂交霜鸽,里面还有栖木一根,可用作传递书信,父亲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可通过它来送信,不出半天我就能看到,而且还能回信。”荣睦指着戴瑞手中提着的笼子道。 “虽然这东西很贵,但具体怎么用我自然比你清楚。”荣景山笑着点点头。“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情?” “现在陆家已归我所有,利润五五分成,所以他们暂时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荣睦顿了顿。“另外,大青山会开一家寿年药房的分店,以此博得季腾海的进一步信任,陆家也会借机从季腾海那里打探消息……” “什么!?你买……买下了陆家!?”荣景山闻言,双目圆睁,不可意思地看着荣睦,心中泛起滔天巨浪。“那可是杉鹭镇五大商人排行第四的存在啊,资产仅次于林卓富,而其隐藏利润就算是范自勉都是比不过,你是如何将之买下来的,而且陆家向来与我荣家不对付,你就不担心他反悔吗?” “放心,陆家现在问题重重,情况也不大好,今后有空细说。”荣睦只是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契约抵到荣景山手中道。“如今我已取得了陆寿年的绝对信任,所以如果有什么消息,他会暗中告诉父亲,父亲你再用霜鸽信转告于我。” “你这个臭小子!”荣景山打开契约扫了一眼,又叠好还给荣睦,欣慰一笑。“真是长大了好多,而且心机如此之深,真是让我都有些刮目相看了,一定是墨先生教导的好!” “哪里哪里,荣镇守除过有些小气的毛病我会经常指正之外,其他全靠自己感悟。”墨先生摇头一笑。 “是嘛!”荣景山客气一笑,对着墨先生和戴瑞等人抱拳道。“睦儿的事情,麻烦诸位多多费心!” “我等愿为荣镇守马首是瞻!”戴瑞等人抱拳喝道。 “父亲,我走了,多多保重!”荣睦也是对着荣景山抱拳道。 “一路小心!”荣景山忍住没有当中抚摸荣睦的脑袋,而是严肃地抱拳一笑。 “走!”荣睦大手一挥,迈步朝前而去,身后墨先生、戴瑞和百里风等一众人马紧随其后,行走在不算宽敞的杉鹭镇大街上,颇有镇守和一等校尉出征时的风采,令得过往百姓皆是驻足观看。 “荣文书,你这是急着赶去哪里啊,莫非是忘了之前的建议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质问。 第134章 ——被蛊惑的百姓 “赵监察,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袁城抚明明是将此事交予季镇守来办,并且还叮嘱我等不负皇上信任,造福一方百姓,袁城抚这才走了不过三天而已,你们就将他的话给忘记了?”荣睦见赵江瑞又想刁难自己,深知他与季腾海狼狈为奸,于是不再顾忌面子上的敬重,冷哼一声。“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把袁城抚放在眼里啊?” “荣睦,你莫要给本镇守胡搅蛮缠,袁城抚乃是季镇守的上级,我等怎可抗命不遵?而季镇守又是你的上级,难道他的话也不听!?”赵江瑞原先就与荣睦不对付,听到荣睦故意叫他赵监察后怒火更甚,加上荣睦故意当众制造矛盾,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起来。 “我与季腾海同为镇守,何来的上下级之分?”荣睦饶有兴致地看着赵江瑞。“难不成赵监察还真把自己当成赵城抚了不成?” “你!”赵江瑞铁铁青的脸色立刻涨的通红,右臂颤抖地指着荣睦。 “还有,你见了本镇守非但没有拿出该有的礼数,反而一会故意诋毁我是文书,一会又直呼我的大名?你到底是目中无人,还是没大没小?”荣睦厉声质问道。 “荣睦,你不要得意,两个月后有你好看的!”赵江瑞怒吼道。“话我已经带到,去不去是你自己的事情!” “你这算是在威胁我吗,根据万山律典,让你蹲上几天大狱都不为过!不过没有关系,师相肚里能撑船,本镇守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荣睦淡淡一笑,对着赵江瑞吆喝道。“头前带路!” “哼!”赵江瑞气得浑身发抖,一甩袖子,转身而去。 杉鹭镇西南三里处,在通往大青山的路旁,聚集着一大群人,密密麻麻的人影,将这条不到一丈多宽的土路彻底淹没。这条路从修建至今,别说是车水马龙,甚至连人流如织的待遇都从未享受过,要知道,地理位置偏远,人烟稀少的杉鹭镇既没有众多人口,也无法吸引大批商队。 仔细一看,所有人竟是都披麻戴孝,神情悲伤,而在人群旁边摆放着将近一百个棺木,更是很好的说明了这些人的来意——安葬在三天的战乱中,战死的兵勇武将和无辜惨死的百姓。 “诸位杉鹭镇的父老乡亲,三天前在宗室王朝军队的无情屠杀中,我们永远的失去了亲人、朋友和相邻,现在为了纪念他们,杉鹭镇政令房特出资在此将他们厚葬!”季腾海瞥了眼了正快步赶来的荣睦,嘴角向上翘起一个阴险的弧度后,大声道。“作为杉鹭镇镇守,我有义务和责任带领各位父老乡亲尽快走出这场战乱带来的阴影,让繁荣和安定重返杉鹭镇!” “说的好!” “赶走宗室王朝的杂种!” “我等誓死保卫杉鹭镇!” “杉鹭镇永不陷落!” “杉鹭镇繁华安定!” “我等愿永远追随季镇守!” …… 人群中,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在逐渐嘶哑的声音中,前来埋葬亲人、好友和邻居的杉鹭镇百姓激动的情绪到达了顶点。 “父老乡亲们,听我说,听我说……”季腾海露出一副因同情而悲伤的表情,双手不断用力下压,企图让场面重新归于自己的控制之中。 “我等愿誓死复仇!” “砍下宗室王朝杂碎的脑袋!” “祭奠死去的亲人!” 季腾海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人们的情绪释放完成的时候,显然这一刻并没有等待多久,不到半刻钟,人群中再次陷入了死寂。 “荣文书,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到现在才过来,是不是目中没有我杉鹭镇惨死的百姓和将士?”季腾海嫉恶如仇地瞪着荣睦,大声质问道。“难不成还是商人的劣根性在作祟,眼中只有金钱?” “季镇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在利用失去亲人、朋友和邻居的百姓来做文章!?”荣睦冷笑一声。“是不是有失镇守风度,有损文官人性?” “荣文书,常言道知耻而后勇,你看你现在,非但认不清你自身的错误,反而还倒打一耙,当着我杉鹭镇众多父老乡亲的面,说我什么有失镇守风度,有损文官人性,简直是不可理喻。”季腾海微微摇头,将目光转向人群,沉声道。 “嘴边没毛,办事不牢!” “荣家小儿,目中无人!” “厚颜无耻,贻笑大方!” …… 人群中,再次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咒骂声,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不光声音一致,就连振臂的动作都是颇为整齐,甚至就连脸上的愤怒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 显然,这一幕的出现,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操控,至于始作俑者,荣睦连想都不用想,必然是季腾海。 “为了对付我荣睦,季镇守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么,这么下作的事情也能干得出来,真是让我大感意外啊!”荣睦摇头一笑,目露不屑之色。 季腾海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再次瞥向人群之中。 “荣家小儿,你真与荣景山一样眼瞎耳聋嘛,我万山王朝上至皇族,下至百姓,若有亲人离世,三天后必须入土为安,如若不然,乃大逆不道,不忠不孝也!”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不满地指着荣睦吼道。 荣睦同样也是沉默不语,看着人群中不断闪动的人影,并没有急着回击,而是快速思考着解决的办法,以不变应万变地静候着季腾海所设陷阱的来临。 “不错,这些个老祖宗定的规矩,我等只有言听计从,才是最大的忠孝,在这些事情上装聋作哑,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所做之事!”一位怒气冲冲的中年人走出人群,露出与刚才那位老者同样的神情。 “光明磊落?我看此子乃是宗室王朝的奸细,大家伙好好想想,宗室王朝的军队若是进犯我杉鹭镇,必经之路一定是大青山,而在这次战乱中,大青山居然安然无恙,就连那几百亩茶田,都是一片叶子都没有丢失,这难道不值得怀疑吗?”老者转过身,对着人群沉声道。 “确有这种可能,我万山王朝的这些个奸商,不光榨取我等百姓的血汗,而且还打着通商自由幌子,与那无恶不作的宗室王朝杂碎做起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附和道。 “这一点,我柳明可以作证!”柳明走出人群,对着荣睦阴险一笑。“你们有没有想过,本就式微的荣家,离破败仅剩一步之遥,可偏偏出了个荣睦,而且还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利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和阴谋,赚到了大笔铜币,竟然连那高达两百万铜币的商铺都是买的下来,这难道不就是铁证如山嘛?” “柳兄说的好!”宋文玺利用健壮高大的身躯,挤出拥挤的人群,站在了柳明身旁,大喝道。“这样里通敌国,出卖万山王朝的叛徒,我等还要将之放虎归山吗?” “绝对不能放过这小子!” “杀了此子,以儆效尤!” “我用他的脑袋为死去的亲人陪葬!” “咱们去查抄荣家!” “将那些赃款救济贫民百姓!” “我们要斩草除根!” 人群中,再次传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咒骂,与震耳欲聋的呐喊相比,那字字穿心的恶毒诽谤,令荣睦本就不多的耐心几乎快要消耗殆尽,心中一股难以控制的怒火就要喷涌而出,将所有谎言焚烧成灰烬。 此刻,荣睦不由自主的撇了眼戴瑞,恨不能从他手中夺过血铜刀,当众砍下季腾海的脑袋,割掉柳明和宋文玺的舌头,让这些血口喷人,无中生有之徒,接受应有的惩罚。 可这样一来,无疑只会激起更大的民愤,毕竟杉鹭镇一多半的百姓都聚集在此,他们中大多数都是善良之人,只是被及季腾海这些个别有用心的奸诈小人利用了而已。一旦以暴制暴,只会令大多数人错误地认为自己原形毕露,穷途末路,才出此下策。 可若是听之任之,事态只会向更坏的地方发展,一旦场面失控,这些本来善良的百姓,就会被季腾海成功地蛊惑成一把把杀人的利器,将在粮食亏空和殊死抵抗宗室王朝军队入侵时得来的好感统统变成仇恨。季腾海的这一招,不光要命,而且诛心。 “呼……”荣睦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怒火,控制着自己几乎快要失控的情绪,故意避开墨先生等待求助的目光,强迫自己进入快速的思考中, 一面是自己既冒着性命之危,而且又花费了不少铜币换来的粮食亏空问题的解决以及赶走叛逃郜天岩等前来进犯的宗室王朝军队,一面是不知真相,被人蒙蔽双眼的无辜百姓。显然,这两方面都毫无退路可让。但季腾海为首的杉鹭镇文官又步步紧逼,时间不等人。 “荣睦,你怎么哑巴了?被我们当中揭露罪行的感觉如何啊?”柳明阴恻恻地一笑,用力挺了挺干瘦的驼背身体。 “荣睦,你不是很强势么,现在再猖狂一个给我看看!”宋文玺狰狞一笑,紧绷起浑身肌肉,将手指处的关节捏得啪啪做响。 “荣文书,你现在当着杉鹭镇父老乡亲的面,认罪画押,本镇守可以向薛城抚美言几句,争取留你一条性命。”季腾海露出极为关切的目光,一脸慈祥道。“我与你也同为文官,深知官场诱惑太多,难免会一失足成千古恨,但回头是岸啊!” “季镇守,我实在不忍心就此揭开你的本来面目,让你再享受两个月的镇守生活,既然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往绝路上逼,那就别怪我荣睦心狠了!”荣睦自信一笑,目光森然的扫过季腾海等人,双拳忍不住紧紧握起。 第135章 ——痛下杀手的季腾海 “荣睦,我等身为万山王朝文官,本应体恤一方百姓,为其某得福祉,你非但不作为,居然还反咬一口,你究竟是何居心!?”赵江瑞没有持续太久的好心情,又被荣睦破坏,于是他再次指着他怒吼道。“来人,给我将这个奸臣贼子拿下!” “是!”几名护卫上前一步,抽出腰间铣铁剑,大喝一声。 “我等平民百姓与奸臣贼子不共戴天!”刚才那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振臂一挥。 “我等平民百姓与奸臣贼子不共戴天!”人群中立刻传来了震耳的怒吼,几乎每个人都是嫉恶如仇地瞪着荣睦等人,恨不能立刻上前亲手要了荣睦的性命。 “你们还愣着干嘛,给我上啊!”赵江瑞见几名护卫虽然摆出了一副进攻的姿态,可毫无动手的意思。 “是!”几名护卫彼此对视一眼,迈开步子,朝着荣睦走去。 “跟我上!”白发老者攥紧双拳,跟在护卫身后。 “上!”人群中又传来一声怒吼,所有人同样攥紧双拳,或是紧握铁锹锄头等农具,甚至还有不少人提着长长的宰牛刀。显然,这群所谓的百姓是有备而来,因为从来没有人会在下葬的时候拿着刀具而来。 “三步之内者死!”戴瑞右手紧握血铜刀柄,面色坚毅,迈出一步,挡在荣睦的身前。 “三步之内者死!”其余荣家护卫同样也是毫不含糊,重重跨出一步,伴随着精铁胸甲与精铁刀的有力撞击声,在荣睦身前组成了一堵厚实的人墙。 “荣睦,你不要负隅顽抗!”赵江瑞见戴瑞等荣家护卫竟然就摆出了一副准备迎战的姿态,又惊又怕,显然有着武将风采的家族护卫,对文官的震慑力颇大。 “季镇守,既然你如此喜欢唱文丑,那我荣睦就陪你唱小生如何?”荣睦脸庞冷峻,本该稚嫩的脸上竟然有着一丝杀伐之气,令人心生畏惧。 “荣文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现在的做法可不大明智啊!”季腾海闻言,皱起眉头,故作视死如归道。“难不成你想对我万山王朝的百姓下杀手不成,那我季腾海第一个不答应!” “老师,教化尺借我一用可好?”荣睦转过头,平静地看着墨先生。 “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些用啊!”墨先生袖中教化尺滑落,手腕翻转间,已经递到了荣睦手里。 “多谢老师了!”荣睦第一次亲手接触教化尺,触感的冰凉并没有因为手心的温度而有丝毫改变,反而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比起铣铁、精铁甚至是血铜来,这种不知名的材料有着前三者不具备的浓浓战意,能给予持有者极大的信心和底气。 “哦,差点忘了提醒你,下手一定要轻点,否则会弄脏你的衣服。”墨先生轻抚着胡须,神态轻松。“这样看上去会显得很狼狈,分不清是胜利者还是失败者。” 荣睦重重点点,好奇的目光再次扫过墨金色的尺身,终于是对着面前的人群升起了一丝杀意。 此时,缓步逼近荣睦等人的文官护卫,及其身后的百姓,已是不到十步的距离,由于人数上的巨大悬殊,荣睦一方看起来随时都会被黑压压的一片吞没。 “戴统领,手无寸铁、老少妇孺和身体残疾者必须毫发不损。”荣睦一脸严肃道。“至于那些个提着宰牛刀,铁锹和镐头年轻人,只要不伤及性命便可!” “是!”戴瑞从腰间抽出血铜刀,高高举过头顶,缓缓落下,立在身前,指着面前步步紧逼的文官护卫及一众百姓。“荣家护卫听令,对故意生事者只需留命,不需留情!” “动手!”荣睦身形一侧,灵巧地从戴瑞与另一个荣家护卫之间的空隙钻出,一马当先地冲向人群,手中教化尺紧握,虽然无法像墨先生那般身轻如燕,尺影闪动,可凭借心中的执念,倒是颇有几分果敢。 此刻,荣睦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而这个明面上的王自然是季腾海,只是现在还没有充足的理由去将他拿下。而这群所谓百姓的王——那个不断恶意煽动,无辜诋毁荣睦的白发苍苍的老者,必须尽快拿下,否则事态只会向季腾海等人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 荣家护卫见荣睦并没有因其不低的镇守身份和不算高强的身手,而果断冲入敌阵,心中立刻受到了鼓舞,士气顿时高涨,与戴瑞并肩而立,呈一字排开,皆是拔出腰间精铁刀,毫不犹豫地杀入敌阵。 荣睦在人群中挥舞着教化尺,阵阵嗡鸣的破风声令不少想要对他下手的人都是敬而远之,反而给他让出了一条不算宽敞,但足以通过的空隙。 “你这妖言惑众的老东西,究竟居心何在!?”几个乎呼吸间,荣睦一眼看见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就在不远处,立刻大喝一声。 “哼!”白发苍苍的老者并没有像一开始那样不顾性命的带头向前,见荣睦发现了自己,反而转身仓皇逃窜。 “想跑!”荣睦见白发苍苍的老者想要溜之大吉,心中对他的怀疑不由得更深了一分,就欲上前去追。 “找死!”几个手持宰牛刀和铁镐的壮汉将荣睦团团围住,恶狠狠地瞪着荣睦。 “找死的人是你们!”荣睦冷笑一声,手中教化尺置于身前,身体紧绷,双脚猛地一蹬地面,爆发出全身的力量,朝着刚才说话的壮汉冲去。 “不自量力!”壮汉狰狞一笑,提起手中宰牛刀,狠狠刺向荣睦的胸膛,若是一击命中,定然会将荣睦的身躯刺穿。 “呵呵。”荣睦见状,丝毫不为所动,手腕翻转间,尺身不断变换,由直刺到斜砍,从斜砍到横扫,眼看就要与刺来的宰牛刀硬撼在一起。 “啊!” 一声惨叫传出,只见荣睦右侧那个将铁镐高高举起,打算重重砸向荣睦后脑的壮汉,左脸瞬间塌陷下去,满嘴是血,痛苦地倒地上,大声哀嚎着。 而手握宰牛刀,刺向荣睦的壮汉则是一击落空,由于刚才使出了全力一击,巨大的惯性,令他摔了个趔趄,看起来不禁有些狼狈。 “小滑头!”壮汉啐了口唾沫,重新稳住身形,就欲卷土重来。 “不留此子!”远处的季腾海眼中闪过一抹狠辣,瞥了眼身旁的柳明。 “是,季镇守!”柳明也是阴险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把灰褐色的弩,对准了荣睦,仔细一看,竟也是由精铁所制,只见柳明食指轻轻扣动扳机。 嗖! 尖锐的破风声传来,只见一道箭影射入场中,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荣睦的脑袋飞速而去。 “嘶!”处于高速运动,正打算向手握宰牛刀壮汉动手的荣睦,顿感左肩传来一阵钻心剧痛,偏过头一看,只见那儿衣衫的破洞之下,皮肉竟然都被狠狠撕出一道裂痕,正不住地朝外喷涌鲜血,将整条胳膊都染红。 “嘿嘿!”不远处的柳明虽然见射出的箭矢虽然没有取下荣睦的性命,而显得失望,反而因令荣睦痛苦不堪,血流不止的惨状,露出满脸的兴奋,于是迫不及待地再次从腰间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箭矢,不紧不慢地插入精铁弩,再次瞄准了荣睦,阴阳怪气一笑,扣动扳机。“荣睦小儿,去死!” “柳明,你给我等着!”已经发现柳明突施冷箭的荣睦怒吼一声,紧咬牙关,强忍剧痛,一个跟头翻到了刚才倒在地上的壮汉身后。 “啊!”壮汉被飞来的箭矢射中,随即传来一声惨叫。 荣睦小心地露出头,朝着柳明的方向瞥了一眼,见来回窜动的人影刚好挡住了他的视线,这才借着人影掩护,再次赶去追击白发老者。 “真是个狡猾的小子!”柳明咬牙切齿一叹,随即自顾一笑。“荣睦,等会我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成!”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荣睦在人群中的动作变得格外小心起来,生怕过度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引来不知何处的暗箭袭击。 反观以戴瑞为首的荣家护卫一方,则犹如洪水过境一般,所到之处,皆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那些被季腾海等人利用的普通百姓,不论是男女、老幼还是孱弱,都是在强大的气场之下,停下了脚步,举手投降。 至于那些个负隅顽抗,决不投降的所谓普通百姓,荣家护卫下起手来,则是只留其性命,丝毫不给情面。 “你们这群找死的暴徒!”戴瑞手持血铜刀,与拿着锄头镐头等农具的壮汉战在一起。只见戴瑞放弃了防守,勇猛地挥舞着血铜刀,对着朝他周身要害猛砸而来的各式农具,狠狠劈砍而去。 咔嚓、咔嚓、咔嚓…… 伴随着一声声不堪一击的清脆声响,锄头铁镐等农具,不论是木头制成的部分,还是铣铁制成的部分,皆是像豆腐一样,被血铜刀轻而易举地切碎,残渣碎片也随之散落一地。 而那些刚才还不肯束手就擒,洋洋得意的壮汉,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被戴瑞手中的血铜刀砍成了血人,看上去极为狼狈,但仔细一瞧,他们的身上竟然没有一刀是致命伤。由此可见,戴瑞的身手的确不凡。 “哪里走!”解决完身旁的几个壮汉,戴瑞丝毫没有松懈,立刻冲下另一处战场。 “呵呵……机会只有一次,接下来还是让他出手,我可不想再出什么意外。”季腾海一改往日的平静,不屑地看了眼身旁不断扣动扳机,却几乎没有射中荣睦及荣家护卫的柳明,露出一张凶神恶煞般的笑容,对着身旁的胡师爷厉声道。“迟则生变,速速动手!” 第136章 ——韩顺 “是!”胡师爷环视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他之后,鬼鬼祟祟地转过身,钻到了人群之中。 刚才还显得一边倒的局势,逐渐被荣睦等人控制,特别是在以戴瑞为首的荣家护卫,起到了扭转局面的重要作用。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在戴瑞巧妙的指挥下,经历了他们的第一次战斗。 尽管对手不过只是所谓的普通百姓,毫无纪律可言,武器装备也仅仅只有各类农具,根本谈不上有任何战斗力,但仗着人数众多的优势,倒也不失为一支不能忽视的力量。 钻入人群搜寻白发老者的荣睦,躲开了季腾海手下的追杀后,反而在人群中变得十分不起眼。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与身边躁动不安的百姓没有任何区别,只见他身手敏捷,见缝就钻,见空就蹿,虽然除过手中的教化尺看上去颇为不凡,可还是被周围煽动起来的情绪很好的淹没。 “哪里走!”在人群中搜寻了差不多一刻钟的荣睦,终于发现了白发老者的背影,暴喝一声。 “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小杂碎!”白发老者回头一看,心头一紧,见荣睦左臂已被鲜血染红,整个人如一头饿狼一般瞪着自己,更是连忙大惊失色地拖着蹒跚的双腿转头逃窜。 “想走!?”荣睦狠辣一笑,三步并做一步,朝着白发老者狂奔而去。 “救命啊,救命啊!”白发老者扯着沙哑的嗓子大声呼救,全然没有了刚才煽动百姓时的那般视死如归,像一头受惊的绵羊一样,无助地扫过眼前的人影,想要从中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在荣睦的紧追不舍下,本就不长的距离,在不到三个呼吸间就被缩短至五步以内,由于体力不支,加上身受箭伤,荣睦的体力也差不多快要到了极限,于是对着白发老者的左腿,狠狠地将教化尺投掷而出。 尺影在阳光下闪动出一道冰寒的光亮,在情绪高亢的人群中,没有丝毫的温度,瞬间便狠狠地砸在了白发老者的左侧小腿上。 “啊!”白发老者惨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摔倒在了地上。 “让你再给我跑!”冲过来的荣睦顺势又在白发老者的后背上狠狠地踩了一脚,从地上捡起教化尺,满脸愤怒地瞪着白发老者。“告诉我,此事究竟是受谁指使!” “啊……”白发老者躺在地上打起滚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充满了痛苦之色,目光阴毒地盯着荣睦,一言不发,摆出一副任由荣睦宰割的姿态。 “为那些个真正的奸臣贼子卖命倒是死心塌地啊!”荣睦淡淡一笑,用教化尺指着白发老者。“既然你不怕死,那么我就先留你狗命!” “荣睦小儿,休要猖狂,今日你在劫难逃!”白发老者轻蔑一笑,反而是闭上了眼睛。 “你这条老命,与众多无辜的百姓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荣睦将教化尺插在腰间,弯下身子,双手用力揪住白发老者的脖领,狠狠地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声音低哑地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此事谁是幕后指使,是不是季腾海,你又是谁,跟季腾海是什么关系,这些所谓的百姓又是从何而来,为何我看上去甚是眼生?” “无可奉告!”白发老者虽然被荣睦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可依然双目紧闭,神色傲然道。“荣睦小儿,你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兴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不然的话,株连你整个荣家!” “老杂碎!”荣睦双臂猛然向后一推,双手随之松开,趁着白发老者摔落在地上之前,狠狠朝着其前胸蹬踏而去。 “哼!”白发老者像是提前有预谋一样,双目突然圆睁,抡起胳膊,露出袖中藏着的一把匕首,对着来不及躲避的荣睦心脏处,狠狠地刺去。 当! “好阴险的老东西!”荣睦慌张地向后退了好几步,瞥了眼被刺破的衣衫,那里面灰褐色的精铁胸甲上面只留下了一个淡淡白色小点,若不是有它护着,今天肯定要在这里翻船。 “呵呵……真是遗憾啊!”白发老者见这出其不意的一击,竟然被挡了下来,摇头一叹,摆出了一副准备与荣睦拼命的架势。 “既然你不怕死,那我也不让你好好活着!”荣睦强压住内心的愤怒,重新从腰间抽出教化尺,置于身前,双脚用力一蹬地面,朝着白发老者扑去,本来荣睦并没有动杀心,可是为了尽快平息这场暴乱,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加上白发老者顽固不化,本就不多的耐心早就消耗殆尽,所以荣睦只能发起狠来。于是,手腕翻转间,尺身由横着扫出变换为竖直劈下。 “好狠心的小杂碎!”白发老者见荣睦起了杀心,倒吸一口冷气,强压住内心的恐惧,将手中匕首收于怀中,整个人呈半蹲马步姿势,很好的避开了匕首短小,无法大开大合缺点,收缩防守的同时,准备一击爆发,直取荣睦性命。 咔! 一声清脆声响传出,荣睦挥出的教化尺只是在空中略微一滞,便是以更快的速度轻松划过,重重地砸在了白发老者的右臂之上。 “啊!”白发老者一声惨叫,瞪大了浑浊的双目,极为吃惊地瞪着手中断成两截的匕首,极力控制着剧烈颤抖的左手,轻轻揉着右臂,虎口上的酥麻与生疼之感立刻传递到大脑中,令他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老杂碎!”荣睦平静地看着白发老者,并没有因为他的年纪遭受如此惨状而有丝毫的怜悯。“与季腾海这个奸臣贼子为伍的人,没有好下场!” “呸!”白发老者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再次露出不屑的目光。“荣睦小儿,你休要猖狂,老夫今日受的罪,明日将在你全荣家的人身上加倍偿还!” “你这口出狂言的老杂碎,想要对我家人动手,除非是踩着我荣睦的尸体过去!”荣睦闻言,胸中的怒火瞬间涌上大脑,目光犹如利刃一般死死地瞪着白发老者,脸上则露出坚韧的表情,手腕翻转间,双手将教化尺高高举过头顶,双脚猛地一蹬地面,用尽全身力量,朝着他的脑袋狠狠劈砍而下。“去死!” “季镇守,救我!”白发老者面色灰暗,扭过脑袋,发出极为凄惨的哀嚎。 轰隆! 一声巨响传出,将地面上的泥土与碎石掀的老高,随着突然腾起的一阵黑烟,又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在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里,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瞬间出现了一片方圆五丈的空白。 场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一千余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纷纷扬起脑袋看着没有一丝阴云的天空,心中泛起无数个疑问。 “这是要下雨了吗?” “没……没有看见乌云啊!” “刚才是打雷了吗?” “不知道。” “该不会是触怒了老天爷?” “那可怎么办?” 人群中,在安静了片刻又传出了阵阵窃窃私语声,这些个平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除过在打雷下雨时,才见过这么大的动静,除此之外就只能联想到鬼鬼神神了。 要知道,别说是万山王朝的百姓,就是宗室王朝等其他地方百姓,面对洪水、地动、瘟疫和干旱等夺人性命无数的天灾,忙着逃命都还来不及,谁还敢去好好了解一下发生的原因,所以才会十分迷信。 被气浪震飞的荣睦使劲晃了晃直发昏的脑袋,双手用力将身体支撑着站起来,看着距离自己不过三丈远的坑,立刻想起了在与云苍宗人士以命搏命的段飞,在最后关头,为了保全羊皮图纸,从而不得不祭出火硝雷,与云苍宗人同归于尽的惨烈一幕,只不过这一次火硝雷的威力,显然比起之前的那一次,要大上不少。 “这季腾海真是心狠手辣!”荣睦柔着嗡嗡作响的耳朵,看见距离坑洞较近的地方,除过有着少量的残肢断臂之外,皆是一片血肉模糊,显然这些人已经被炸死了。 随着距离坑洞的地方越来越远,不少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百姓无助地躺在地上呻吟着…… “真是个命大的小杂碎!”不远处,白发老者不甘而愤怒地瞪着荣睦。 “呵呵,老杂碎,要死也是你死在我的前面!”荣睦回过神来,弯腰从地上捡起教化尺,指着白发老者道。 “韩监察,这个小砸碎就交给我来办!”柳明拖着干瘦的身体,阴险一笑,将精铁弩对准了荣睦。 “韩监察?你就是巨石庄的正监察令韩顺!?”荣睦顿时猛然惊呼道。“这些所谓的杉鹭镇百姓难不成全是你巨石庄人士?” “没想到你这个小杂碎到是挺聪明的啊!”韩顺得意一笑,整了整凌乱的衣衫,昂首挺胸道。“让你做个明白的死鬼,也算是老夫对你的宽宏大量!” “看来我没有打算要你的老命是对的,毕竟我对巨石庄的事情还是很感兴趣的,况且季腾海已经将巨石庄归于我的治下,若是你死了,谁来给我讲巨石庄的故事呢?”荣睦自信一笑。 “大言不惭的小砸碎,死到临头了还给老夫嘴硬。”韩顺瞥了眼身旁的柳明,一扫刚才的灰头土脸,音调也随之变高了不少。“不过看在你这么喜欢巨石庄的份儿上,我可以考虑将你荣家人都拉去巨石庄喂狗。” “荣睦小儿,去死!”柳命狰狞一笑,双手举起精铁弩,对着荣睦的脑袋狠狠地扣动了扳机。 第137章 ——某个城抚或郡使棋子 嗖! 尖锐的破风声传来,只见一道灰褐色的箭影迅速朝着荣睦的脑袋射来。 荣睦自信一笑,不躲不避,胳膊收回至胸前,手腕翻转间,朝前置于身前的教化尺,对着那道箭影地狠狠劈去。 当! 空中没有发出一丝火星,只见精铁箭的后半段竟是被生生切断。 咔! 精铁箭的箭头变换轨迹,重重地砸在了荣睦胸膛上,由于前一刻受到了断裂的巨大冲击,加之胸甲同样为精铁所制,因此只是在胸甲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坑。 “真是个不要命的小杂碎!”韩顺见状,无奈一笑,目光转向身后不远处的季腾海。“季镇守!” “有劳韩监察了!”季腾海微微皱眉,刚才的那一幕尽收眼底,看向荣睦的目光多了一分忌惮。“荣睦,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快快束手就擒,认罪画押,我可以饶你不死。” “我本以为郜天岩心狠手辣,没想到你季腾海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倒是我荣睦看走了眼!”荣睦目光扫过逐渐被平息下来的暴动百姓,对着远处点头示意的戴瑞挥了挥教化尺,淡淡一笑。“季腾海,不知你还有什么下作的手段,统统使出来,不然可就没有机会了!” “荣睦,刚才是你命大,要不然早就化作一缕黑烟了消散!”赵江瑞愤怒地指着荣睦吼道。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刚才你应该是将名为火硝雷的火器拿出来了?”荣睦连看都不看赵江瑞,目光如炬地瞪着季腾海。“这种东西可是比较罕见,据说唯有司马级别的武将才会配备,而且是用作尽忠殉职,没想到在你手里却变成了屠杀无辜百姓的工具,真不知道你是我万山王朝的文官,还是宗室王朝的走狗。” “荣睦,你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虽然我极为欣赏你这不怕死的精神,但如果不是我有更加远大的目标,或许我会真为杉鹭镇能出一个你这样的文官而感到高兴的!”季腾海的眼中多了一丝欣慰,可瞬间就转化成了腾腾的杀气。“只是这世上没有假如,任何阻挡我季腾海前进之人,都将会成为一具冰凉的尸体!” “戴统领多加小心刚才的古怪!”荣睦见季腾海出现了极为少见的情绪失控,加上他手中肯定握有不少火硝雷之类的火器,立刻察觉到了季腾海有以命搏命的意思,尽管他很想跟戴瑞解释一下自中域王朝以来,为了便于皇族统治,封锁消息数千载的火药究竟为何物,但碍于眼下形势吃紧,只得朝着戴瑞挥了挥手中的教化尺,以示提醒。 并没有因场中优势向自己一方倾斜而稍有放松的戴瑞,再次提高了自己的注意力和警惕性。虽然他并不清楚刚才出现那一幕的具体原因,但从荣睦的提醒中来看,季腾海绝对是幕后黑手,于是低声道。“荣家护卫听令,彻查刚才的古怪!” “是!”所有荣家护卫应声道。 “荣睦,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真相,那么本镇守就告诉你。”季腾海的阵阵杀气退去,神色逐渐恢复漠然。“毕竟,死人知道的再多,也不会说话。” “是吗?”荣睦目光再次扫过场中,想要从中尽快找寻出答案,可随着目光的推移,除过逐渐被平息下来的骚乱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显然这次所谓的安葬惨死兵勇和百姓,看似来得突然,可其实则是精心准备,但荣睦还是自信一笑。“季腾海,你说话莫要太满,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哼!”季腾海冷哼一声,目光漠然地扫过场中,嘴角闪过一个阴险的弧度,故意提高了嗓音。“诸位父老乡亲,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刚才老天开眼,五雷轰顶的那一幕想必都应该亲眼看见了,也应该明白荣睦小儿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这……” “原来是老天爷要惩罚恶人。” “难怪会如此诡异。” “天有异象,必有恶人。” “不错,我等要替天行道!” “动手,跟我上!” 话音刚落,被火硝雷震得有些发蒙的百姓终于回过神来,在季腾海本人的蛊惑下和其手下的煽动下,刚才还惶恐不安的百姓爆发出了极为狂热的神态,目光死死地盯着荣睦,仿佛想要啃下一块肉来,以解心头之恨。 而以戴瑞为首的荣家护卫一方则是士气大降,毕竟以区区不过二十来人去对付一千多人,就算占据了装备精良和训练有素的优势,可对方的人数足足是自己的五十倍之多,就算一刀砍死一个,也得耗费不少时间和体力,更何况荣睦只是下了震慑的命令,无疑让战斗的难度增加了不少。 此时,荣家护卫各个浑身大汗,气喘吁吁,就连紧握着精铁刀的手,都是有些不自觉的在颤抖着,显然他们已是强弩之末,这些突然被季腾海煽动的百姓,将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来季腾海是要用火硝雷让你为这些百姓陪葬了!”墨先生缓步走到荣睦身后轻声道。“你看那几个在人群中,神色慌张,满脸大汗的人手里拿着什么。” “呼……”情绪已经有些无法自控的荣睦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波动,目光再次扫过将他们团团围住的百姓,里面的确有着不下十几个人,都是如墨先生所言那样。“那该怎么办,这些人发起狠来,只需一个呼吸就能将火硝雷引爆,到时候,我们全都灰飞烟灭。” “这个的确有些棘手……”墨先生皱了皱眉头道。 “大家向我靠拢!”此时此刻,戴瑞仿佛也是察觉到了什么,但因其余的荣家护卫体力透支,除过能保持站立姿势,依然还可散发出些许威慑之外,已经不可能再有作为,于是招呼道。“将荣镇守护在圈中。” 所有荣家护卫气喘吁吁地向后退着,缓缓地朝着荣睦围拢过来,他们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可依然没有投降或是崩溃的意思。 那些从荣家雇来的车马夫,虽然无法挤开人群,与荣睦等人站在一起,但也是紧握起手中的鞭子,时刻准备以命搏命。 “我本以为杉鹭镇潜伏地最深的是郜天岩,但却没有想到居然是你季腾海,你的阴险和狠毒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荣睦深知现场的处境极为不利,可依然只是平静地笑了笑。“还有两个月就该告老还乡了,你却还是只个小小的镇守,当真是太屈才了!” “呵呵,多谢夸奖,不过我还想你说错了一点,现在给你纠正一下。”季腾海自得一笑,厉声道。“就是不要拿我跟那个没有脑子的莽夫相提并论,本镇守虽然达不到破万卷书的本事,可也是博览群书,就算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郜天岩的那些个雕虫小技,本镇守才瞧不上呢!” “是嘛,你倒是挺能忍的!”荣睦戏谑一笑。“据说你也想要投靠云苍宗,只是人家看上了郜天岩的刀剑,抛弃你了的书卷,不知此番你那所谓的前进,又是何处?” “云苍宗不过只是一个愚弄万山王朝百姓的低级别幌子而已,虽然背后有着宗室王朝的势力扶持,但那势力可算不上是宗室王朝的核心,所以,你觉得我会去投诚什么云苍宗吗?”季腾海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眯起眼睛继续道。“而且,我还是对万山王朝有些感情的,只是某些不开眼的愚钝城抚,为人糊涂,做了他不应该做的事情,所以我只是想要证明我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而已。” “哦?”荣睦本以为季腾海也会紧随郜天岩的脚步,却没想到季腾海另有打算,于是故作好奇道。“难道证明文官本事大小,水平高低的标准,除过政绩之外,还有别的方法吗,还望你不吝赐教。” “文官仕途之路怎么可能只有政绩这区区一条道可走,其实它宽到令你都无法想象,其中有一条是做比你官儿大的一枚棋子,至于具体是怎么做法,由于时间紧迫,我就不与你废话了!”季腾海长叹一声,缓缓道。“现在你只需要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死便可。” “快说,我不想听废话。”荣睦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真是死到临到了还嘴硬,简直跟荣修远那个老不死的一模一样,全都是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季腾海见荣睦就好像是个没事的人一样,心中怒气不由得再次升腾而起。“你荣家先是不听我所言,扩大赤杨木产量,后又故意积压赤杨木,致使我杉鹭镇赋税锐减,现在,你荣睦既抢了粮食亏空的政绩,又得到了平息战乱的政绩,简直坏了我的好事!” “季腾海,你也是个老大不小的人了,论年纪,我甚至还得叫你一声爷爷,可你做的这些个亏心事,与那些个不懂事的幼童又有何区别?”荣睦冷笑一声。“另外,从你口中所言,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现在是某个城抚或者郡使的棋子,替他们抹去之前犯下的错误,顺便再将我这个眼中钉灭口,我想那些个火硝雷就是从他们手中得来的!?” “真是个天才啊,只是可惜命短了些!”季腾海微微摇头,故作可惜一叹,许久才又恢复了平静。 “季腾海,跟这个毛头小子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还不速速动手,以绝后患!?”季腾海身后的一个小眼睛的中年人眉毛一横,厉声道。 第139章 ——巨石庄的阴谋 “让你爹去找荣睦算账!”季腾海见荣睦如此强硬,也是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紧握在右手中的匕首猛然往回一缩,借着心中最后的一丝阴毒,狠狠地刺向了柳明的脖颈处。 “不要!”柳明本就苍白的面色,在与季腾海的死命角力中和惊吓里更是没有一点血色。 “啊!” 一声凄厉地惨叫响起,只见季腾海紧握匕首的右手竟然是滚落在了地上,在断臂处的鲜血喷涌中,季腾海随之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那张凶杀无比的老脸也随之失去了所有表情,看上去不知死活。 脸上溅满了季腾海的鲜血的柳明,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只是呆若木鸡地看着季腾海紧握匕首的右手,后背不住地冒着冷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荣镇守,此番杉鹭镇涉事文官已被全部控制,被煽动闹事百姓已全部平息,火硝雷及其使用者也已被控制,听候发落!”戴瑞将留有血迹的血铜刀简单擦拭后,插入刀鞘,对着荣睦抱拳道。 “直奔巨石庄!”打算乘胜追击的荣睦迫不及待地道。“我倒要看看这个巨石庄究竟有什么古怪之处!” “还是先回杉鹭镇为妙。”墨先生眉头微皱沉声道。“季腾海在杉鹭镇一定还留有后手,斩草便要除根,否则后患无穷,而且如今杉鹭镇几乎已经是属于你的了,难道不应该好生熟悉一番,否则你这个镇守岂不是名不副实?” “那便依老师的!”荣睦深知季腾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是回到杉鹭镇彻底肃清其余孽才最为稳妥,于是点了点头,转过身看着场中惊魂未定的人群,心生怜悯之意,大声喊道。“诸位百姓,现在可自行散去,若是无家可归,不论老幼妇孺,皆可为我荣睦出力,而且有吃有住,每年两百铜币。” “真……真的吗?” “我干!” “我也干!” 人群中,刚才刚才六神无主的百姓,立刻爆发出兴高采烈的欢呼声。他们比谁都清楚,在这个乱世之中,他们的存在,与路边的小草别无二致,随时都有被野火或是天灾夺去性命的可能。 刚才经历的那场生死,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所以,当已经获得胜利的荣睦,主动发出邀请时,他们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毕竟,有吃有喝有住,才是人活下去的最基本条件。 “所有人等,返回杉鹭镇!”荣睦满意一笑,大手一挥道。 半个时辰后,经历了一场生死的众人,带着一身疲倦和外伤出现在了杉鹭镇的街道上,由于前段时间,这里刚刚发生过战乱,因此镇上的百姓并没有丝毫的恐慌,反而还因看到了以荣睦为首的荣家护卫而倍感安全。 因此,谁也没有在意被绳索牢牢捆住的赵江瑞等人,都以为他们是宗室王朝的俘虏。这个有失真实的消息,却以一种最贴近事实真相的结果,很快传遍了整个杉鹭镇,给人人自危的杉鹭镇百姓,吃下了一颗药力不小的定心丸。 第二天清晨,杉鹭镇和睦商铺二楼书房内。荣睦等人围坐在书桌前,共同商议要事。 “你这个小娃娃,看上去温文尔雅,甚至还颇有几分书生之气,没想到动起手来却如此狠辣!”柴恩笑眯眯地看着荣睦道。 “柴先生此言差矣,我也是被逼无奈,这才出此下策,要知道,就算是兔子急了,都还咬人呢!”荣睦无奈一叹。“季腾海现在怎么样了?” “右手虽然彻底废掉了,但老命还是可以保住的,只要他能熬过这几天,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至于能不能多活些年,就全靠他自己的心态了。”柴恩略作思考。“这季腾海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你为何还要保他一命?” “正因为如此,才不能让他死得太轻松了,必须得偿还掉他欠下的所有债务,才有一死了之的资格。”荣睦顿了顿,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木盒,放到桌上,推到柴恩面前。“这是从季腾海书房内的密室里搜出来的,看看是否是你需要的东西。” “嗯……”柴恩点点头,小心地将木盒打开,浑浊的双眼顿时闪烁着激动的目光,声音都是有些颤抖道。“这正是巨石花!” “是巨石花就好!”荣睦微微一笑,看着木盒中三朵巴掌大小的黄色花朵,倍感此物的确十分神奇,就算是放置了多年,都不见其有丝毫褪色干瘪的痕迹,反而如正在盛开的花朵一样,充满了生命力。“那么柴先生交给我的任务……” “提前完成!”柴恩努力控制住内心的狂喜,对着荣睦点头道。 “那么恢复巨石庄本来面目的事情……”荣睦试探道。 “季腾海大势已去,我想你绝对不会让我失望的。”柴恩目光和善地看着荣睦,摆出一副极为信任的模样道。“至于老夫大答应过你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另外至于探寻古木林一是,你最好还是小心为妙,一定要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再去动身,那里面可是极为险恶,稍有不慎连骨头渣都不剩。” “那是自然,我荣睦可不是愣头青,自然懂得小心使得万年船的道理,毕竟阴沟里翻船可是常有的事情。”荣睦点点头,目光停留在不远处坐着的胡师爷身上。“胡师爷,接下来给我们讲一讲季腾海这些年做过的事情!” “哼!”胡师爷不屑地扭过头,故意避过荣睦的目光,尽管季腾海曾说过让他为荣睦效力,可作为一介书生,在最落魄的时候,如果没有季腾海的帮助,他也难有今天,因此知遇之恩对他来说,就如再造的父母一般,恩重如山。 “胡师爷,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荣睦故意加重了语气,目光中也是多了一丝严厉。 胡师爷面色严肃,一言不发。其身旁坐着的戴瑞也是转过头,紧紧地盯着他,时刻等待着荣睦的命令。 “倒是有几分骨气,若是季腾海也能如此,也不至于自甘堕落,害人害己。”荣睦故作可惜,轻轻一叹。 “荣睦,你知道这些年来,季镇守为了杉鹭镇的百姓付出了多少心血吗?”胡师爷终于忍无可忍,带着一丝怨气还击道。“若不是他毫无背景,时运不济,早就当上森木城的城抚了!” “季腾海与你有知遇之恩,我们都很清楚,同样季腾海这些年在杉鹭镇所付出的是什么样的心血,我们也不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事情的真相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荣睦冷冷一笑。“抛开季腾海当正镇守的这些个恩怨不说,光是他三番五次的找我麻烦,甚至还让我荣睦几度命悬一线这事儿,我也绕不了他,虽然季腾海能今天的下场似乎有些凄惨,可我荣睦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所以你还是不要胡搅蛮缠为好,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你这个恩人的老命随时都会结束!” “你!”胡师爷愤怒地站起身,浑身颤抖地指着荣睦。 “没事儿,不着急,我今天有的是时间,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想明白了,再说也不迟。”荣睦心平气和地撇了眼胡师爷目光转向墨先生。“老师,我……” “你问!”胡师爷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六神无主地看着荣睦,声音小的可怕。 “有骨气重恩情是对的,但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可就有些过分了。”荣睦缓缓地道。“季腾海为什么要在三天前纠集巨石庄百姓闹事,还妄图用火硝雷让他们与我同归于尽?” “此事说来话长,粗略一算,至少积压了有十几年之久。”胡师爷根本就不用经过思考,这件事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你应该也清楚,就是万山王朝皇族为了让政令快速通畅地抵达各地,下拨了一笔巨款,用于修缮道路。” “看来这笔修路款真是被季腾海以公济私了啊!”荣睦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满。 “你还是太高看季镇守的地位了!”胡师爷惨淡一笑,满脸不屑道。“这笔修路款,还没有离开皇城,就被瓜分了十之六七,到了千韧州已经为数不多,至于那原本属于石川郡的修路款,只剩寥寥无几,别说是杉鹭镇,就算是森木城都没有资格染指这笔修路款,可圣旨已出,就算没钱,路也必须得修。” “用什么修,拿嘴巴编造弥天谎言,还是用笔杆子捏造虚假事实?”荣睦饶有兴致地看着胡师爷。 “用那些个作奸犯科、杀人放火和里通外国的死刑犯的性命来修!”胡师爷也不由得提高了嗓音。 “可是,我看到的却只有巨石庄的普通百姓,至于你所说的那些个死刑犯,都是些个用火硝雷夺人性命的刽子手。”荣睦追问道。“这作何解释?” “死刑犯毕竟只是少数,修路又需要巨大的劳力,那么只好委屈个别百姓,让他们做上几年苦力,将修筑道路的石材准备一二,然后利用一次人为的事故,将他们和石材一并化成灰烬,否则那些个将修路款中饱私囊之人,可是要株连九族满门抄斩的!”胡师爷答道。 “呼……”荣睦强压住内心的怒火,沉声道。“好一个委屈个别百姓,好一个做上几年苦力,好一个化成灰烬,你知不知道,你随口这么一说,就有无数百姓妻离子散,就有无数无辜百姓惨遭毒害,你们难道连一点良心一点人性都没有了吗?” “就算我们有,那些个皇城之中雁过拔毛的人可没有。”胡师爷干脆将眼睛闭上,故意躲避荣睦咄咄逼人的目光。“所以,作为石材产出和制作地,负责杉鹭镇至森木城这八百里路所需消耗的巨石庄,都必须被彻底抹除……” 第140章 ——商议出路 “嘶……真是惨绝人寰!”荣睦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按照政令册中的记录,巨石庄足足有着百姓八十户,共计四百余人,虽然这个数字绝对靠不住,但从之前的那次暴乱来开,这个数字只会多,不会少,于是追问道。“巨石庄有多少百姓?” “总共约一千两百余人。”胡师爷的声音忍不住颤抖道。“而且……这还是经过饥荒和瘟疫之后的残存,至于人数最多的时候,我也不大清楚……” “混账!”荣睦顿感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情绪瞬间也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至于什么喜怒不形于色的教诲,则早已忘记的无影无踪,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沉闷的声响在安静的书房内显得格外刺耳,令胡师爷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用奸臣贼子来形容他们简直是侮辱了这四个字,就算是用猪狗不如都毫不为过!” “官场险恶,宦海沉浮,文官之路这才刚刚开始而已。”墨先生倒是淡淡一笑,轻抚着胡须。“你现在应该为你不是受害者,且还有能力去帮助受害者而感到高兴才对。” “呼……”墨先生的语,犹如一股清泉般,缓和了荣睦怒火中烧的情绪,他轮作调整呼吸,想到了眼下帮助那些受害者的确是当务之急,于是重重点头。 “这事既然拖了这么多年,再晚几天解决也没有关系,你还是将整个事情全部搞清楚之后,再作打算为妙。”墨先生提醒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现在可不是快到斩乱麻的时候,需要你耐下心来剥茧抽丝,否则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话,百姓的苦可就白受了。” “嗯……”荣睦立刻便明白了墨先生的意思,继续问道。“季腾海身后的那个小眼睛男人是谁?” “他叫苏坤,是石川郡正郡使苏恒的堂弟,任职负责兴建土木修筑道路的副郡使。”胡师爷露出鄙夷的神态。“从古木镇到杉鹭镇的这条路是石川郡修筑难度最大的,也是拨款最多的一条,但这笔钱连半里路都修不出来,就被这帮无耻之徒私吞了!” “看来苏恒这杀弟之仇是跑不了了!”荣睦眉头微皱,经历了季腾海的难缠之后,对郡使级别的苏恒手段,便可略知一二,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苏恒又与此事有关,唯有在与他的交锋中取胜,才能为这些冤死的百姓报仇的同时,为自己和家人留有活下去的希望,于是强做平静道。“修筑八百里的城道需要多少铜币?他们有私吞了多少铜币?” “按照皇帝旨意,城道由小石砖修筑而成,宽一丈五,可并行两辆四匹马组成的四轮马车,按照山路的价格来算,每里成本大约一百万铜币左右,总共需要八千万铜币。”胡师爷仔细思索了片刻。“当然这只是成本,若是加上盈利,此番一共应该下拨了一亿四千万铜币的筑路款。” “呼……一亿四千万铜币!万山王朝还真是有钱啊!”荣睦惊呼一声,明白万山王朝内,类似杉鹭镇这样的地方,数不胜数,显然这样的出资只少还得增加百倍才能达到目的,随即露出了凝重的表情。“这一亿四千万铜币全部都被私吞了,又具体是被谁私吞了?” “那我就不清楚了,就这些还都是我在酒桌上偷偷听到的,以我的地位,根本没有获得更多消息的可能。”胡师爷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只能等到季腾海完全醒过来再问了。”荣睦皱了皱眉头,略作思考,对着墨先生话锋一转道。“老师,依你来看,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季腾海现在已是犯人,根据万山律典,他不再具有正镇守的所有权利,而你虽然是镇守,可并未得到森木城的委任令,因此只能算是个代理镇守而已,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代理二字去掉。”墨先生缓缓道。 “还有两月时间,依照季腾海现在的情况,再想要给我使绊子的可能已经很小了,当然也不会排除会有与季腾海有关之人下手。”荣略顿了顿继续道。“所以,除过小心提防些之外,就是圆满完成袁魁交给我的任务?” “这些还远远不够!”墨先生笑着摇摇头。“这样,我们还是不要高谈阔论为好,先脚踏实地地做些具体的事,在整个过程中,你就会明白文官之路该如何去走,至于经商之道,你自然也会明白的。” “老师请讲!”荣睦露出期待的目光道。 “文官之路无非是增加赋税这四个字而已,这四个字看上去虽然很简单,可做起来则十分不易,说其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力也丝毫不为过。”墨先生沉声道。“眼下共有四点需要你去做,第一尽快肃清季腾海余孽,让你信任之人担任重要官职,如果没有合适人选,切记宁缺毋滥;第二确保杉鹭镇的安定,就算宗室王朝军队再来进犯,也只许胜利不能失败;这第三最为重要,就是先将杉鹭镇通往大青山和巨石庄等地的道路修筑完成,最后连通森木城。” 书房内,所有人都将不解的目光投向了墨先生,就连胡师爷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目光。毕竟修路二字,既是季腾海倒下的直接诱因,也是他的一块心病。 “修……修路!?”荣睦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极为惊讶地看着墨先生道。“老师确定是要修路嘛?” 墨先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这一亿四千万铜币的修路钱从何而来!?”荣睦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该不会是向那些私吞了这笔修路钱的达官贵人们讨要,我连他们是谁都不清楚,而且以我现在的地位,恐怕连他们的面都见不到。” “荣镇守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墨先生笑着抚了抚胡须,露出欣慰的目光。 哗…… 刚才还极为安静的书房内,立刻传出了众人的惊讶声,就连平时少言寡语,时常处于严肃表情的戴瑞,都是瞪圆了双眼,像见到了怪物一样地看着墨先生。显然,墨先生那坚强靠山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这一次不切实际的想法,着实令所有人都对墨先生另眼相待。 “呼……”荣睦在震惊片刻的失神后,露出极为精彩的表情。“老……老师,你没有跟我开玩笑?” “富贵险中求,做为商人子弟,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其中的含义?”墨先生端起书桌上的茶盏,浅浅地品了一口,饶有兴致地看着荣睦。 “好,就当是老师你没有跟我开玩笑,那么请告诉我,具体该怎么做?”荣睦略作调整情绪,露出期待的神情。“说得越详细越好!” “你先将我说的前两点做好,而且今后随着你的不断成长,具体细分起来将是非常麻烦的事情,所以你得做得非常用心才行,至于最后一点嘛,就要看你前面的表现了,这可不是我卖关子,而是就算现在告诉你了,你也无从下手。”墨先生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扫过众人,别有深意地在戴瑞身上稍作停留。“这些事,可不是荣睦一人就能够完成的。” “我等愿为荣镇守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众人立刻郑重起身抱拳,也许是刚才墨先生的那番言论的刺激,竟然令他们爆发出了比三天前的生死大战之中,更为强大的决心。 “我荣睦十分相信诸位的忠心和能力。”荣睦见众人浑身紧绷,表情严肃,连忙站起来,对着众人摆摆双手,和善一笑。“诸位都坐下,商议事情的时候,还是放轻松些为好,千万不要这么严肃,这样一来,反而只会限制住你们的大脑的灵活性,连一个好主意都想不出来。” “是!”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料想到为何会出现刚才的那番举动,皆是含蓄一笑,回坐在椅子上。 书房内的气氛再次归于平静,所有人都细细品味着墨先生和荣睦的那番话,这一紧一松之间,也是让众人找到了自己的角色和位置。 “荣镇守,三天前的那一战,荣家护卫不畏生死,英勇抗敌,除过三次火硝雷爆炸之外,既未放过一个奸臣贼子,也没有伤及一个无辜百姓。”戴瑞首先开口道。“战后二十名荣家护卫体力透支,各个带伤,虽然都只是些个无碍性命的皮外伤,但也充分暴露出了荣家护卫人数不足,武器装备不精的缺点……” “戴统领的意思是要增加人手吗?”荣睦微微点头,打断了戴瑞的话,他十分清楚,以护卫和武将出身之人对于武器装备的追求极为狂热,戴瑞也同样不例外,虽然很少表现在言谈举止之上,但心中的渴求则没有丝毫减少,但眼下自身钱财有限,门路不宽,能有血铜和精铁装备已是十分不错,所以只好避重就轻道。“增加人手的事情,戴统领可自行定夺,俸禄标准与之前一样,若是有特别优秀者,可适当调整。” “是!”戴瑞立刻明白了荣睦的意思,也不做过多纠缠,点头应道。 “荣……荣镇守。”胡师爷这时有些吞吞吐吐,神色不自然的看着荣睦。 “我荣睦不计前嫌,只要你没有真正参与到季腾海那些个见不得人的阴险勾当中,一心为我效力,我是不会亏待你的。”荣睦对着胡师爷善意一笑。“当然,之前你为季腾海出过的那些个点子,参谋过的事情,我同样也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毕竟各为其主嘛!” “多……多谢荣镇守宽宏大量!”胡师爷连忙起身,声音颤抖地对着荣睦抱拳躬身。 第141章 ——仅剩两人的杉鹭镇文官官场 “胡师爷有话直说,不必畏首畏尾。”荣睦也是连忙起身,对着胡师爷抱拳一笑。 “除过陆寿年所赠的那套红檀木家具之外,季腾海共有各类古玩、字画、玉器等,共计一百二十七件,价值四百九十二万铜币,另外还有现钱九百万铜币,皆存于他书房内的暗室内。”胡师爷面无表情地看着荣睦。 “嘶……”荣睦倒吸一口冷气,回坐到椅子上,半晌才回过神来,与刚才对季腾海的愤怒和不满相比,这一次倒是冷静了许多,喃喃自语道。“我真是没有想到,看似能在杉鹭镇呼风唤雨的五大商人,竟然还没有季腾海的钱多。” “这点东西放在万山王朝那些个富庶的城镇,根本算不得什么。”墨先生一脸平静。“也就是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还有些谈论的价值。” “咳……”荣睦无奈地撇了眼墨先生,对着胡师爷继续道。“我们还是去杉鹭镇政令房看看!” “好!”胡师爷点点头,头前带路,朝着杉鹭镇政令房走去。 荣睦等人紧跟在后,迎着偶然路过百姓的崇敬目光,身板都不自觉地往直挺了挺。这种被人接纳和信任的感觉,让众人如沐春风。 此时,走在这条熟悉路线的荣睦再次想起了考中举人后去令委任令的那一幕时,也是顿感物是人非。那个曾经在杉鹭镇高高在上,一言九鼎的季腾海,如今已是右手被废,身败名裂,沦为阶下囚。 在遭受郜天岩和季腾海荼毒多年之后,文官武将几乎全部沦陷,,而所谓的五大商人,也不过只是如井底之蛙一般的所谓地方豪强,根本就拿不出手,入不了道。 这个本就不算富庶的小镇,现如今不光要随时面对宗室王朝军队可能的入侵,而且还有修路这个天大的难题,显然留给荣睦的是一个十足的烂摊子。 因此,与第一次施展拳脚,想要大干一番的心情相比,现在则是多了一分稳重。这短短一个多月里,发生了如此之多的变故,荣睦也由最初的文书一跃成为正镇守,而且实权在握,但他并没有忘乎所以,反而有着一丝与年龄不大相仿的成熟。 杉鹭镇政令房,季腾海书房内,众人满脸期待地看着眼前半面墙大小的书架,显然注意力都不在上面摆满的哪怕是一本书上。 “请荣镇守稍后。”胡师爷走到书架旁,将第三层靠右手边的一本厚书取出,在里面摸索了片刻。 哐啷…… 伴随着一阵木头的撞击沉闷声响,整个书架开始向另一侧平移,随着书架的缓缓移动,里面的景象逐渐呈现在众人面前。 “荣镇守里面请!”胡师爷朝着密室伸出右手恭敬道。 荣睦点点头,率先走进密室,众人见状,连忙紧随其后。 密室内没有一扇窗户,借着打开书架照进来的光亮,只见其中左右两面靠墙的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瓷瓶、雕件、玉器和字画卷,正中则摆放着九个木箱。 “荣镇守,季腾海所有的藏品皆在此处,九百万铜币则在面前的这九个木箱之中。”胡师爷小声道。 “嗯……”荣睦扫了眼书架上的物件,来到其中一个木箱前,看着锃亮的箱盖,会意一笑,心想原来你季腾海也是个爱财之人后,这才弯腰将箱盖打开,只见里面整齐得码放着铜锭,依旧是一尘不染。 “这些钱财皆是季腾海利用苛捐杂税,盘剥森木城拨款而来。”胡师爷从左手边的书架上,拿起一本册子,走到荣睦身旁道。“这是季腾海的账本,上面详细记录了杉鹭镇的赋税、他收受钱财物品的明细和所谓的为官之道。” “这倒是个好东西。”荣睦接过册子,翻看了几页,只见里面清楚的记载着各个名目的账目,而且就连日期和取得的方式都写得一清二楚。 特别是取得的方式,更是五花八门,有他主动索要的、有别人送上门的、还有顺手牵羊的,最为让人哭笑不得的,竟然还有与其他文官武将私下交换的,而且根据账本记录,季腾海的所有交换,全都稳赚不赔。 “没想到季腾海做起生意来,也是游刃有余啊!”荣睦将小册子收进袖中,对着胡师爷道。“将杉鹭镇所有的文官召集于此,我有要事相告。” “是!”胡师爷一抱拳,一路小跑而去。 “荣镇守最好还是做一下一人身兼数职的思想准备。”墨先生别有深地看了眼荣睦,走出了密室。 荣睦不置可否地皱了皱眉头,再次环顾密室,缓步离开,坐在了季腾海书桌前的官帽椅上,并没有感受到名贵木材与赤杨木的区别后,随意拉开了中间的抽屉,从中将一个镶嵌着珍珠的黑色仙鹤胸配放在桌上,仔细地端详起来。 此时,荣睦并没有思索这件由五十年檀木制成的胸配究竟代表了什么,反而只是想象着季腾海为何会在在此物的影响下,在杉鹭镇不务正业,作威作福多年,既满足了权利带给他的一切便利,也让他在权利与欲望中彻底背信弃义。 “在下杉鹭镇文书林家树拜见荣镇守……”一阵苍老的声音传来,回荡在安静的书房内。 “林文书请坐!”回过神来的荣睦,连忙客气起身,对着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却像四十出头的老者一抱拳,客气道。 “多谢荣镇守。”林家树点头一笑,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不知荣镇守有何要事?” “胡师爷,我记得杉鹭镇的文官只有……”荣睦不解地道。 “杉鹭镇共有文书十七人,副监察令四人、正监察令一人、正镇守两人,除过荣镇守你和林文书之外,全都是季腾海的人,由于先前季腾海失败的消息不胫而走,所以他们早就四散奔逃了,哪里还敢在待在杉鹭镇等死。”胡师爷苦笑道。“所以,不算那些逃跑的跟被捉拿在案的,杉鹭镇的文官都已经在此了!” “好……”荣睦无奈地目光在墨先生脸上稍作停留,只得到一个幸灾乐祸地笑容后,对着林家树道。“请问林文书具体负责什么事物?” “先前我曾做过矮马岗的文书,因看不惯季腾海的飞扬跋扈,贪赃枉法,曾上书森木城检举揭发,不想却被季腾海得知,被调至杉鹭镇,负责编撰杉鹭镇的大记事,又因不愿按照季腾海意愿随意更改其所作所为,又被季腾海任命为镇议郎,负责调查上报民生民情和政令施展,但我所见所写,季腾海皆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从此彻底沦为闲人一个。”林家树自嘲一笑。“不知我这样不懂为官之道之人,能为荣镇守做些什么?” “那季腾海可有克扣你的俸禄和粮食?”荣睦追问道。 “俸禄和粮食?”林家树冷笑一声。“季腾海恨不能将我辛苦所做字画卖出的笔墨钱也要按盐铁比例收上两成的赋税,至于我那些应得的东西,我根本就从未奢望能得到过。” “看来季腾海这下作的伎俩用了不止一两次啊!”荣睦释然道。“那么请问林文书,关于杉鹭镇今后之路该如何去走,你有何高见?” “高见倒是谈不上,只要能严格按照万山律典行事,虽然比不上那些个富庶的镇子,但也比现在要强。”林家树大义凛然道。“士为知己者死,如果荣镇守有这个魄力,那我林家树这条老命,便交给荣镇守了!” “多谢林文书信任。”荣睦微微点头,目光转向墨先生。“不知老师还有何高见?” “高见我也没有。”墨先生轻抚着胡须。“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在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尽快让杉鹭镇文官官场恢复正常状态,不要让森木城感觉到杉鹭镇文官官场有任何异样,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毕竟在森木城激烈内部的斗争中,各大势力肯定不会放过杉鹭镇这块无主的肥肉。” “这个倒是很容易,杉鹭镇下辖的矮马岗、巨石庄、大青山、杨林坡和宋家村这五地,只需每年秋收时,有人监督赋税即可,其余时间,除过受理一些状子之外,屁事没有,成天吃饭睡觉,与牲口别无二致。”林家树自信一笑。“而现在已过了秋收时节,只需在年底将杉鹭镇内完成赋税的收取即可,所以,凭借荣镇守的本事,一人便可完成。” “可是赋税得根据当年的收益来收取,如果有人别有用心,修改一番,现在人手严重不足,我又不精通账目,就算有所怀疑,也无从查起啊!”荣睦追问道。“季腾海之前不就是利用这个空子,大肆征收额外赋税,致使杉鹭镇五大商人怨声载道。” “这个就让我林家树来办!”林家树顿了顿。“由于季腾海给了我一个没有实权的位置,所以我的时间很多,除过写字画画之外,我还自学了账目,虽然不敢说十分精通,但查起杉鹭镇这些个商人的账目,还是游刃有余的。” “好!”荣睦闻言,终于是喜笑颜开,朗声道。“那就有劳林文书了,若是做得好,一定晋升重用!” “多谢荣镇守信任!”林家树兴奋地站起身,对着荣睦恭谨抱拳道。 “对了,还有件事情要劳烦林文书。”荣睦转过头,指着身后季腾海的密室道。“这里面有不少季腾海留下的瓷器、玉器、字画和古玩等,差不多价值四百九十二万铜币,现命你将之全部拍卖,所得收益收归杉鹭镇政令房的同时,从中拿取你这些年应得的俸禄。” “是!”林家树满脸严肃,踌躇满志道。 第142章 ——无情的压榨 杉鹭镇商会三层的拍卖场中,以荣睦为首的杉鹭镇文官和施东昌、范自勉及陆寿年等人组成的杉鹭镇五大商人虽齐聚于此,看上去一团和气,仔细一看,他们表情神态各不一样,显然都是各怀心事。 至于平时对荣睦欣赏有加,多次出手相助的乐万里,对荣睦的态度都也是变得有些微妙,尽管曾经不论是荣景山还是荣睦,都始终站在他的一边,并且在危难中多次出手相助,但眼下荣睦通过非常规手段,彻底将季腾海扳倒,提前让正镇守名副其实,即便前面还有代理二字,可现在也已然是杉鹭镇的最高文官。 拥有着收取赋税、政令制定和代表皇帝行使万山律典等诸多权利,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如季腾海那般颠倒黑白,只手遮天,肆意妄为。与武将对武器装备有着天生的嗜好和狂热一样,文官对于权力的追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这里,还来不及替荣睦为扳倒季腾海而高兴的乐万里,看向荣睦的目光中,多了一丝隐隐的无奈与担忧。 “既然诸位已经来了,那么我们就抓紧时间开始!”荣睦坐在拍卖场正中的桌子前,目光扫过众人,面色平静道。“今天一共有两件事情,第一件就是拍卖季腾海利用镇守之便,贪赃枉法的所得,至于具体为何物,价钱多少,就请林文书给诸位介绍一二!” “是!”林家树满脸严肃地站起身,走到荣睦身旁,点点头,指着桌子后面的两个书架道。“诸位掌柜,上面共有各类古玩、字画、玉器等,共计一百二十七件,总价值四百九十二万铜币,由于现在杉鹭镇各类开销很大,所以荣镇守特别开恩,只要最后的成交价不低于这个价钱就行。” 乐万里没有说话,无奈与担忧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忌惮,尤其是林家树口中的那句特别开恩,竟然让荣睦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场。 “这……”施东昌看向荣睦的目光则有些怯懦,毕竟荣睦连本带息还欠着东昌钱房七十三万五千铜币,一旦他向季腾海那样耍起了无赖,这笔买卖可是血本无归。 “荣镇守这不是要明抢嘛!?”范自勉冷冷一笑,并没有因其余四大商人毫无有要说话的意思,显得低三下四,反而声音洪亮道。“据我所知,季腾海的这些个赃物本该直接上缴森木城充公,为何还要借此榨取我等钱财?” “不错,荣镇守应该尽快联系森木城,让副城抚级别的文官速速赶来,清点赃物,以正视听,而不是在这里搞什么拍卖会,假公济私!”林卓富并没有因为之前与荣景山关系不错,去支持荣睦,而是不满地附和道。“我杉鹭镇才刚下季腾海这座刀山,又如你荣睦这片火海,传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 “范掌柜和林掌柜所言不差,这场所谓的拍卖会的确不应该举行!”施东昌见两人公开表达不满,深知如果再不做出反抗的话,结果肯定只会更糟。“还是快快散去,以免耽误我等的生意。” “这些赃物就是算上缴到森木城去,不也一样是要进行拍卖的吗,何必舍近求远!”荣景山本就与其余的商人不对付,加上父子关系,维护起荣睦来,更是理所当然。“总不能让森木城的那些人觉得我杉鹭镇五大商人名不副实,小看了我们不成?” “荣掌柜言之有理,我们都是商人,就算不争这口气,也得看看这些个玉器、陶器、字画和古玩的价值几许,说不定比起市面的价格会便宜不少!”陆寿年见荣景山已经开口,连忙跟进。 “陆寿年,你这唱的是哪一出?”施东昌十分意外地看着陆寿年,不解道。“该不会是季腾海出了事把你吓傻了?” “不错,你什么时候跟荣景山成一伙的了?之前不是还警告荣景水的女儿荣月离你家陆世达远一些吗?”范自勉同样十分诧异地瞪着了眼陆寿年,撇撇嘴道。“难道路掌柜背信弃义了?” “施掌柜、范掌柜,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虽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我从来可没有真正怕过谁,至于什么背信弃义的事情,你二人还做得少了吗?”陆寿年略显强硬的目光扫过二人,义正言辞道。 “陆寿年,你能不能不要装糊涂,我们是在问你现在究竟站在谁的一边,不是关于季腾海和郜天岩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范自勉伸手指着施东昌,厉声道。“我可把丑话说道前头,不管文官还是武将,皆是些个贪得无厌的卑鄙小人,我等身为商人,不过是他们眼中的一块肥肉而已,想咬一口,就咬一口,我劝你还是认清现实,不要执迷不悟。” “范掌柜所言极是,就算是看似权利不小的商会,也得听命于文官武将,看他们的脸色行事,显然只是个摆设而已!”林卓富不屑的目光在乐万里身上略作停留,冷哼一声。“至于那个什么狗屁元老会,我们非但没有从中获得一丁点儿的好处,反而还被外地商人讥笑我们平庸无能,连个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乐万里平静的目光扫过范自勉、施东昌和林卓富,心中略有不满地暗道:这还不是都怪你们这些个只知道窝里斗,从不去向外扩张的窝囊废,这几十年惨淡经营,比起其他富庶的镇子的商人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居然不好生反思自己,还在这里恬不知耻地叫嚣商会无能。 想到这里,乐万里并没有急于表态,只是眉头微皱,故作平静的看了眼荣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端起身旁的茶盏抿了几口。 荣睦一言不发地听着众人发表不同的意见,手中把玩着季腾海的仙鹤胸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与桌面的碰撞中,传出咚咚的声响。 随着场中因众人的沉默逐渐变得安静后,黑檀木与赤杨木的撞击声则更加明显起来。每一次的撞击声,都格外刺耳。这个代表了杉鹭镇正镇守的仙鹤胸配虽然既不会说话,也没有戴在荣睦胸前,可其由万山王朝皇族赋予的权利,则毋庸置疑。 此刻,荣睦的大脑中正在快速思索的不是如何让众人彻底让众人闭紧嘴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地将这些赃物全部变成铜币,而是怎么真正结束五大商人之间的矛盾,尽快壮大自身,从而真正提高杉鹭镇的赋税数字。 前不久,荣睦从胡师爷那里得知,季腾海的阴阳赋税账本,与实际大相径庭。就拿杉鹭镇今年的二十七万铜币赋税来说,其实有九万铜币都是通过额外赋税的手段取得的,也就是说,杉鹭镇不论是商人还是百姓,实际收入皆是低于账面。 但即便如此,荣睦还是想要让这批赃物经过他们变成铜币,以此完成墨先生的修路的计划,毕竟在墨先生口中,这条路虽然花费不菲,但肯定会带来更多的收益,而且不仅仅局限于铜币。 “荣镇守?”乐万里见荣睦半天依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好小声提醒道。 “嗯?”荣睦回过神来,瞥了眼林家树。“林文书,快快开始!” “荣镇守有令,本次拍卖会的规则十分简单,不用加价,只需举手示意,便可按照起拍价购买,如果多人同时看见一件拍卖品,以谁先举手示意为准。”林家书拿起一副字画打开后,对着众人道。“下面,我给诸位介绍一下第一件拍卖品,是出自森木城名士谭枫之手的山水字画,起价三万铜币。” “哼!”范自勉冷哼一声,抱起双臂,十分不满地将头偏向一旁,摆出一副冷眼相待的样子。 施东昌见状,有些犹豫地看了眼乐万里,却只得到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笑容,轻轻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与范自勉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荣镇守,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我劝你悬崖勒马,为时不晚。”林卓富一脸严肃道。 “三万铜币!”陆寿年毫不犹豫地举起右手,本就不大的声音,在安静的场内显得格外清晰。 “恭喜陆掌柜拍得出自森木城名士谭枫之手的山水字画!”林家树笑盈盈地将字画卷好,递到陆寿年的手里,转身在一个小册子上写了几笔,记下了拍卖会的流水账目。 “下一件拍卖品是……” 林家树再次响起的声音,让范自勉三人的厌恶感更深了几分,只见他们将故作不闻不问,打算冷场的脑袋扭过来,双眼仿佛冒火一般地瞪着荣睦。 “慢!”荣睦挥手叫停了林家树,略作思考后道。“大家都是商人,时间为贵,现在又有一百二十七件拍卖品,如果一件一件拍卖的话,岂不是影响了今天的生意,不如你们看似哪件就拿哪件,最后按照去年的赋税多少,分摊这四百九十二万铜币得了!” “荣镇守,这……”乐万里满脸震惊地盯着荣睦,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什么不妥的,拍卖本来就走个过场而已,让赃物变成铜币才是正事。”荣睦缓缓起身,对着荣景山恭谨一笑道。“荣家的那部分钱由我来出,父亲看上什么便拿什么,就算多拿几件也无所谓,多出来的钱同样由我荣睦支付!” “好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与你们废话了,余下的事情都交由林文书来办。”荣睦丝毫不顾众人脸上精彩的神态,转身而去。 第143章 ——拿下范自勉 “荣景山,看来我范自勉得好好恭喜你一下,你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啊!”范自勉极为不满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传出砰的一声闷响。 “不错,你荣景山的确是在这里公报私仇!”施东昌同样嫉恶如仇地瞪着荣景山道。 “既然如此,那么就算我们散尽家财,赶去森木城告状,也要将你父子两送进大狱,还我们一个公道。”在利益面前,同为商人的林卓富立刻就忘记了与荣景山之间的情谊。 “我肯定有十足的把握,让你们把我送进大狱之前,先让你们进去。”荣睦停下脚步,转过身,从怀中掏出一个账本,扔到众人面前,仔细一看,竟是季腾海之前用来要挟他们的那个账本。 啪! 不算太厚的账本以一个不太雅的姿势摔在了桌子上后,书页清脆的声响,令得众人都是心中一惊。显然他们十分清楚,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账本,究竟蕴含着多大的威力。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诸位掌柜认清现实,还是不要螳臂当车了!”荣睦见怒火中烧的众人被这个突然出现的账本浇了个透心凉后,忍不住淡淡一笑,虽然心中不屑用季腾海的东西来做挡箭牌,可事实证明,这一招的确十分奏效。 “哼!”范自勉仔细地扫了一眼桌上被摔得翻开了着几页的账本,确认其真伪后,终于一改强硬的态度,露出忌惮的神色,在心中连声暗骂荣睦狡猾。 施东昌与林卓富见状,也只好低下头去,不敢与荣睦对视。甚至就连陆寿年都是忍不住的后背直冒汗,为自己选择与荣睦合作而暗自庆幸。 “荣镇守,你这样做恐怕有些不妥,先不说你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单是这一上任就对商人们强买强卖,利用权力之便打压商人的做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乐万里虽然与范自勉和施东昌等商人不合,但身为商会会长,只能缓缓起身,与荣睦理论一番。“如此一来,只会令商人们怨声载道,对增加杉鹭镇的赋税产生不利影响,所以是不是考虑可以……” “多谢乐会长提醒,我想此事乐会长还是多虑了,我荣睦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荣睦对着乐万里和善一笑,并没有像刚才那般拿出镇守的官威,对着众人缓缓继续道。“所以,我代表荣家和我荣睦,拿出一百六十四万铜币,其余三百二十八万铜币还望范掌柜、施掌柜、陆掌柜和林掌柜多多担待,如何?” “这……”乐万里显然没有料想到荣睦竟然会先拿自己先开刀,一时间无言以对,不可思议地道。 “父亲,我对至于这些个赃物没有一点儿兴趣,若是你看上哪个尽管去拿好了!”荣睦对着荣景山点点头,又回到场中刚才坐着的地方。 “好!”荣景山尽管显得十分为难,可是为了维护荣睦,只好起身走到桌子后面的两个书架旁,随便挑选了几样,放在桌旁。 “戴统领,劳烦你将铜币拿出来,以解诸位的疑心。”荣睦对着戴瑞道。 “是!”戴瑞点点头,对着几名荣家护卫右手一挥。 只见两名荣家护卫立刻会意,手脚利索地将两个木箱放到荣睦身前的桌子上,直挺挺地站在荣睦身后。 “不管诸位是信得过我荣睦,还是信不过我荣睦,都可以过来数一数,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一百六十四万铜币。”荣睦缓缓起身,将箱盖打开,伸出右手,客气道。“哪怕是少上一个铜币,我荣睦也甘愿自罚十倍的铜币。” “这……”刚刚回过神来的乐万里,再一次变得语塞起来,空洞无神的目光扫过范自勉、施东昌和林卓富等人。 “我们怎么知道荣镇守会不会把这些铜币,从左手倒到右手呢?”范自勉深知自己现在已经彻底得罪了荣睦,毫无顾忌道。“只要你愿意,杉鹭镇金库的铜币随时都可以变成你的私有财产。” 范自勉话音刚落,施东昌和林卓富的心中忍不住暗自窃喜起来,因为的确不少有文官出现过私自挪用金库钱款的例子,而且还屡禁不止,成了不少文官身上的污点。虽然这笔钱的主人是万山王朝皇族,但作为代管之人,文官们有着不容任何人质疑的权利,就算他们私自挪用,也绝不像允许外人说三道四。 与武将的武器和装备不能容外人染指一样,金库的钱也成了他们的逆鳞,谁要是胆敢触碰一下,就必须付出极为高昂的代价,就算是说几句闲话都绝对不行。显然范自勉已经意识到自己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在临死前挣扎一番,说不定还可以拼出个鱼死网破的结局。 “范自勉,你莫要胡言乱语,荣镇守刚刚上任不过几天时间,怎么会如季腾海这个奸臣贼子一样贪得无厌?”乐万里同样也深知这个道理,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用手指着范自勉道。“还不快快为你的信口开河向荣镇守道歉?” “乐万里,我范自勉很清楚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需要你在此和稀泥。”范自勉瞪了眼乐万里后,起身走到荣睦面前,扫了眼桌上堆满铜锭的箱子,不屑一顾地看着荣睦道。 “看来季腾海在杉鹭镇的毒害极为深远,虽然我已经全力清除,可还是让是让范掌柜有些杯弓蛇影了!”荣睦淡淡一笑,别有深意地看着范自勉道。“不知范掌柜有何高见,我荣睦愿洗耳恭听!” “取消本次赃物拍卖,交由森木城来处置!”范自勉额头青筋暴起,低哑的声音从牙缝中传出,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我若是不同意呢?”荣睦收住笑容,严肃道。 “我会将此事上报至森木城,由薛城抚定夺!”范自勉甩甩袖子,双臂抱于胸前,微微抬头,不再理会荣睦。 “此事随你意愿!”荣睦微微点头,从袖中掏出一张写字迹的罪状书放到桌上,缓缓道。“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将你与郜天岩里通外国的事情清算一番,如何?” “荣睦,你这个小混蛋,不要血口喷人,我范自勉可是规规矩矩的商人,尽管兽皮生意多多少少与军火沾边,但我从未有过违反万山律典的行为,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可以证明!”范自勉不自觉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拿起罪状书仔细看了一眼,情绪失控地嘶吼道。“还有郜天岩,郜天岩那老贼也能证明我的清白!” “是吗!你们谁可以向我范掌柜清白无罪的有力证据?”荣睦平静的目光扫过乐万里、施东昌和林卓富等人,只见他们立刻警惕地避过荣睦的眼神,不自觉地朝后退了几步,似乎是在与范自勉划清界限,生怕连累了自己。 “你们这些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如果我范自勉出事了,你们谁也跑不了!”范自勉见众人如躲瘟疫一样的躲避着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范掌柜,如果你安心经营兽皮生意,将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得的利益全部交出,我可以视你为有悔罪行为,你犯下的罪可以既往不咎,今后只要你诚心诚意地为杉鹭镇赋税多做些贡献,我依然将你当做是自己人,绝不会亏待你,如何?”荣睦虽然眉头微皱,对范自勉的行为颇为不屑,可依然十分耐心地说道。 “是啊,范掌柜,回头是岸,谁还没犯过些错误呢!”乐万里叹了口气,继续劝说道。“只要肯改正错误,今后的路会越走越宽的,说不定还能在森木城立足呢!” “放屁!”范自勉大骂一声,突然转过身子,借势从袖口抽出一把铣铁匕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荣睦的狠狠胸膛刺去。 “荣睦小儿,去死!”范自勉狰狞一笑,似乎看见了荣睦胸前插着匕首,生不如死,痛苦挣扎的样子,整个人都变得极度疯狂起来。 荣睦似乎早就料到了范自勉会破釜沉舟,出此下策,反而一脸平静地看着范自勉,没有丝毫的慌乱。 当! 一声金属撞击的清响传出。 “啊!”范自勉惨叫一声,忍着被震得生疼的虎口,不可思议地瞪着荣睦。只见他双手紧握地匕首竟然是断了半截,尽管身体还保持着刺出时的样子,可整个人都一动不动的僵在了原地。 “范掌柜,做事留一线,既然你这么着急的去找死,那就别怪我荣睦心狠手辣了!”荣睦摇头一叹,厉声道。“戴统领,将范自勉拿下!” 不待戴瑞回答,荣睦身后的两名荣家护卫立刻上前一步,一左一右,将范自勉的两条胳膊反扭过来后,猛地一踢膝盖后弯处。 咚! 当! 伴随着骨头与木地板之见发出的碰撞声和断匕掉在地上的清脆声响,刚才还处于疯狂状态,视死如归的范自勉如罪犯一般,耷拉着脑袋,无力地跪在荣睦面前。 “带走!”荣睦冷声道。 “是!”两名荣家护卫轻松地将范自勉架起,拖出了拍卖场。 施东昌和林卓富脸色看着刚才发生在眼前的一幕,脸色瞬间煞白,半天都没有回复血色,陆寿年与乐万里同样也是极为震惊地等大双眼,嘴巴微张,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唯有荣景山神态自若,对于范自勉的这幅嘴脸,早就了如指掌。 “现在你们应该不会说我荣睦是在公报私仇了?”荣睦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范自勉可能不再有机会继续参与了,不知道这场赃物拍卖会不会因为少了他,而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呢?” 第144章 ——减税 “荣镇守,我刚才大概算了一下,一共要卖出四百九十二万铜币,荣镇守联合荣家一共出了一百六十四万铜币,显然平均每人正好是八十二万铜币?”施东昌略作思考道。 “不错!”荣睦点了点头。 “不知道荣镇守有没有考虑过,我杉鹭镇虽然号称有五大商人,可是每个商人的资产各有不同,就拿我来说,外人总以为我东昌钱房财大气粗,实力雄厚,绝对是杉鹭镇的首富,可其实不然。”施东昌故作无奈一叹。“想必荣镇守也清楚,钱房经营风险颇大,有着不少逾期的死账和不少收不回来的坏账,所以……” “所以施掌柜有难处,拿不出八十二万铜币吗?”荣睦饶有兴致地看着施东昌,深知他为人狡猾谨慎,虽然面对巨大的利益诱惑,也会和其他商人一样狂热的失去理智,可终究还是懂得哭穷。 “倒也并非完全拿不出来,只是可能会少上一些。”施东昌试探道。 “具体少多少呢?”荣睦追问道。 “呃……”施东昌眉头紧皱,一脸为难道。“最多可以拿出十万铜币!” “嗯……”荣睦略作沉吟,爽快地点点头。“十万铜币,就十万铜币。” “多谢荣镇守宽宏大量!”施东昌连忙起身抱拳。 “剩下的七十二万铜币,就由我来替施掌柜垫上,恰巧前不久还向施掌柜借贷了一笔铜币呢,就不用我亲自偿还了。”荣睦拍了拍脑门继续道。“哦,对了,差点忘了,那件抵押之物还望施掌柜尽快奉还,以免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无法向父亲交代啊!” “是是是……”施东昌还来不及舒展的表情,立刻又被荣睦的一番话重新紧缩成一团。 “希望林掌柜和陆掌柜能多多担待,毕竟我荣睦才刚刚起家,身上也没有多少铜币,肯定不及你们的底蕴深厚。”荣睦目光扫过林卓福和陆寿年,客气的语气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 “荣镇守放心,我陆寿年可不像某些人一样,平时牛皮吹得震天响,关键时刻装穷人。”作为商人,利益永远是摆在首位,但如果失去了道义,那么所谓的利益只是不义之财,因此,陆寿年见荣睦能放下镇守的身段,拿出一百六十四万铜币,终于是放下了心中所有的芥蒂,彻彻底底地站在了荣睦一边。 施东昌只好讪讪一笑,不敢多说一句,生怕引来荣睦的后招,只是瞪了一眼陆寿年,心中对他的鄙视和不满到达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显然这个曾经的盟友,已经叛变。 “来人,将八十二万铜币拿出来!”陆寿年直接无视掉了施东昌的目光,淡淡一笑道。 “去,将十万铜币放到前面。”施东昌也连忙道。 “把咱们的这一份也速速拿上去!”林卓富见范自勉咎由自取,施东昌只能服软,只好不甘道。 随着三人身旁几个随从的立刻照办,赃物拍卖的环节也基本进入了尾声,只剩下了挑选赃物一事。 “这些赃物,随诸位挑选,如有所剩,我荣睦将付之一炬,算是对季腾海贪赃枉法的惩戒!”荣睦严肃道。 众人闻言,各个表情精彩。 “回荣镇守,此番拍卖共得现钱三百三十八万铜币,抵债七十二万铜币,距离四百九十二万还差八十二万铜币。”林家树恭敬道。 “嗯。”荣睦微微点头。“按照万山律典,范自勉所有资产一律没收充公,所查的那八十二万铜币,先从中扣除。” “是!”林家树在账本上写下几笔。 “身为杉鹭镇镇守,我自然希望百姓安居乐业,商人财运亨通,赋税年年看涨,只是可惜,百姓保守疾苦,商人频繁内斗,如不尽快解决这个问题,摆在杉鹭镇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荣睦略作思考。“阻碍诸位掌柜发财,杉鹭镇富足,百姓幸福的是什么?。” “我杉鹭镇地处偏远山区,又临近宗室王朝,既不是交通要道,也无铁矿和盐矿等特殊商品产出,加上粮食产出仅能自保,所以想要发展壮大,甚至比肩那些富庶地区的镇子,简直难于登天。”乐万里虽然对荣睦刚才的做法有些不满,但见荣睦一直以杉鹭镇的大局为重,并未像季腾海那般贪得无厌,自己又身为商会会长,立刻回应道。 “嗯,不愧是乐会长,所言一针见血!”荣睦向乐万里投来一个赞许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既然已经遇到了问题,不知有谁能说一说有何解决之法?” “多年以前,季腾海为了提高赋税,逼迫我荣家扩大赤杨木的产量未遂后,想要引入水曲柳拉抬木材价格,只可惜水曲柳产量不俗,却难有赤杨木的质量,不但未能提高赋税,反而害人害己。”荣景山痛心疾首道。“所以,我觉得要想提高杉鹭镇赋税额,决不能重蹈覆辙。” “荣掌柜所言极是,我等经商多年,深知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想要提高利润和赋税,决不能单靠数量取胜,唯有质量和价钱也相得益彰,方才有可能如愿!”陆寿年眉头微皱,沉声道。 “陆掌柜说起来倒是轻巧,我杉鹭镇一共只有三千多百姓,就算你寿年药房的所有药材皆为百年神药,而且数量不菲,总不能指望那些无病之人也前来购买?”林卓富冷笑一声。“我说句难听话,现在只有巴掌大小的一个池子,想要养出一条青龙来,无异于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林掌柜此言差矣,你看那宗室王朝的军队,虽然人少,但装备精良,不也一样将我号称兵多将广的万山王朝军队打得屁滚尿流吗?”施东昌见范自勉破釜沉舟,自掘坟墓,与其和林卓富为伍,倒不如尽快站到荣睦这一边,于是帮腔道。 “你!”林卓富立刻明白了自己处在了三人的围攻下,形式极为不利,本打算倾其所有,以进为退,但想到范自勉的下场,只好敢怒不敢言地瞪着三人,气得浑身发抖。 “各位掌柜,咱们就事论事,不要互相指责,内斗对谁都没有好处。”荣睦对着众人摆摆手,正色道。“言归正传,咱们还是接着说怎样既能提高产量,又不影响价钱的方法!” 众人闻言,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显然这个问题,也是他们思考依旧,迟迟无法解决的我那天,否则他们怎还会甘心在杉鹭镇厮混,恐怕早就去森木城甚至是石川郡一展身手了。 随着刚才还唇枪舌战的众人立刻偃旗息鼓,气氛火爆的拍卖场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众人眼神中迸发而出的火光都是不见了踪影,只能听见憋着一股气的喘息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的心情逐渐平复,连微弱的呼吸声都消失了,如果闭上眼神,绝对不会想到这里是人员满座的拍卖场。 场中,荣睦手中随意把玩着的仙鹤胸配,有节奏地撞击着桌面,传出哒哒的声响,这个还扣人心弦的声音,现在竟如催眠曲一般,令人昏昏欲睡。 “我看要不这样,不管之前赋税为多少,现在皆减为二十分之一,如何?”荣睦思索再三,左右权衡之后,终于打破了沉默,语气平静道。 “二十……二十分之一?”乐万里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难以置信地看着荣睦,吃惊道。“我没有听错?” “是二十分之一。”荣睦微微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比乐万里脸上还要精彩的众人,满脸严肃道。“按照每年赚取一百万铜币来计算,需要上缴赋税五万铜币。” 哗…… 荣睦话音刚落,众人皆是忍不住地发出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惊呼声,似乎连拍卖场的屋顶都能掀起,除此之外,那道道逼人的目光,像是见到了怪物一样地看着荣睦。 “荣……荣镇守,万山王朝商品税率大多在十分之一或十分之二,极少数商品苛以重税,达到了十分之五,除此之外,还有各类苛捐杂税,即便如此,结果都适得其反,各地的赋税数额皆是基本持平或年年下降,若是全部降至二十分之一的话,杉鹭镇的赋税岂不是成了整个万山王朝的倒数第一了!?”乐万里心中虽然狂喜不已,但从长远来看,一旦荣睦开始实施这个税率收效甚微,甚至一败涂地,被外人取而代之的话,杉鹭镇的局势又将扑朔迷离,因此他极为担忧道。 “无碍,正好之前那个非得流油的杉鹭楼交由杉鹭镇政令房经营,其所有利润全部当做赋税上缴。”荣睦顿了顿继续道。“这样应该可以弥补降税带来的冲击?” “应该可以了!”施东昌深知杉鹭楼乃是季腾海和郜天岩敛财的工具,虽然二人已立足之处,但只要稍加操作,就能赚得钵满盆满,于是露出了极为眼红的表情。 “差点忘了,还有曾经在季腾海和郜天岩手中的盐铁生意,也一并收归杉鹭镇政令房经营,二者的所有利润也全部当做赋税上缴。”荣睦补充道。“不知诸位有何意见?” “荣镇守请便。”乐万里虽然深知盐铁生意距离暴利还差点意思,但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尽管眼红不已,但唯有当地极为有权势的家族方能染指,更何况现在已经获得了二十分之一的税率,所以也是见好就收,释然道。 “嗯……”荣睦在心中长舒一口气,缓缓道。“若是没有其他什么事情的话,今天的拍卖会就此结束。” “荣镇守告辞!”众人连忙起身,抱拳恭谨道。 第145章 ——苏恒 夜色浓重,一轮残月当空,石川郡郡府石川城内一座墙高院深的府邸中,不少全副武装的护卫左右间隔一丈,赫然而立,仔细一看,其上身所穿的并非是粗制简单的胸甲,而是精密铸成的铠甲。 目光下移,所有人竟是配有长及膝盖的护腿甲,既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了将士们的双腿,又不会让将士们的灵活度有所下降,影响各类招式的施展,这在血铜级别的装备中是根本无法见到的,显然其材质乃是高于血铜一个等级的钨铁。 此外,其手中握着的长剑,也比血铜刀的长度和宽度略有增加,这正是说明了钨铁比起血铜来,不光强度与韧性皆有极大的提升,而且在重量上,则降低了不少。要不然,身穿这身沉重的武器装备,还未与敌人搏杀几个回合,便会被累得半死,反倒不如轻装上阵。 在重重护卫身后,是一幢气势恢宏,古朴大气的石制厅堂,其奢华程度,远非一般建筑可比,尤其是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猛虎与仙鹤共舞的一根根石柱,既象征了其主人的地位,也代表了主人的实力。 厅堂内,灯火通明,一张透着树木纹路的暗灰色宽大书桌后,是一面同样材质,直通屋顶的书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类书卷古籍。 比起季腾海那红色的红檀木来,这灰色的木材虽然没有万山王朝人士颇为喜欢的朱红,可是却透着难得的厚重之感,让经过百年生长的褐楠木,展现出了经久不衰的生命力,显然更为名贵。 “苏坤赶去森木城至少也有半月时间了,怎么还没有回来的意思,难不成是遇到什么麻烦?”一位四十来岁神态严肃的中年人靠坐在褐楠木制成的官帽椅上,缓缓道,平静的目光闪过一丝隐忧。 “回苏郡使,我石川郡的不少症结皆是在森木城,尤其是那个什么杉鹭镇所辖的巨石庄,尤为棘手,所以处理起来比较麻烦,也是理所应当,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女子笑眯眯道。“再说了,他可是堂堂副郡使,没有人敢威胁到他的性命。” “哼,巨石庄的油水全让那伙人占了,剩下的那点与打发叫花子有何区别,还有就是他袁家自不量力,甘当跳梁小丑,打算从中作梗!”苏恒冷笑一声,无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森然道。“袁善只是他袁魁的远房表叔而已,亲不亲还要另当别论,他袁魁竟然恬不知耻的把鸡毛当成令箭,迟早会死得很难看!” “苏郡使,袁家横竖都是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中年贵妇深知只要苏恒摸鼻子,就代表他下了杀心,于是收住笑容严肃道。“只是袁善贵为万山王朝师相,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深得皇帝宠信,想要扳倒袁家,难度恐怕不小!” “他袁家也就是走了狗屎运而已,四代人中竟然有三代人都做到了师相,不过还好老天开眼,袁善的父亲只是个州牧,对袁家的实力有一定挫伤,算是我们的一个可乘之机!”苏恒收敛住杀气,面色恢复如常,喃喃道。“虽然想干掉袁家的人不少,但我们的实力还略有差距,虽然修路的政令让我们羽翼渐丰,但牵连之人众多,关系错综复杂,就连我都有些无能为力,所以这也算是我们的一个致命软肋!” “苏郡使多虑了,虽然袁善贵为师相,但苏迁大人也同为师相,二人权利不分伯仲,至于手段跟心计,苏迁大人可能还更胜一筹,所以……”中年贵妇的脸上再次绽放出自信的笑容。 “还是玉儿嘴甜。”苏恒大笑一声,起身走到中年贵妇的身旁,伸手揽住中年贵妇纤细的腰肢,在她的大腿上掐了一把。 “苏郡使……”玉儿嗔怪一声,尽管眉目中依旧残存着一丝高傲,可刚才脸上的自信立刻被一抹娇羞取代。 苏恒闻言,立刻来了兴趣,弯下身子,将玉儿扛在肩头,在负重的喘气声中,缓步消失在了宅院的尽头。 子时三刻,杉鹭镇和睦商铺二楼的书房内,忙碌整整了一天的荣睦,依旧端坐在书房内,手中的榧竹笔,在纸上飞快地写写画画,留下一个个有力的笔记,颇有一副能臣志士的模样。 “由于季腾海尚未苏醒,柴先生那边无法预估恢复时间,所以赵江瑞等一众杉鹭镇文官只能暂时听候发落,无法依照万山律典论罪。”林家树不适时宜地走了进来,满脸严肃道。“林卓富的证据确凿,涉非法获利,勾结叛将和谋害万山文官等罪,罚没全部家产,斩立决!” 荣睦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对于范自勉能落得今天这般田地,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这就是利益熏心,无法无天的下场。 “荣镇守,范自勉家中共查抄赃款八百二十一万铜币,各类玉器、古玩大概价值两百万铜币,全部已经纳入杉鹭镇金库。”林家树一脸厌恶之色,显然对范自勉这类吃里扒外的商人甚是痛恨。“这些赃物需不需要再举行一场拍卖会?” “不必了,先前之所以这么做,更多的是聚集各位掌柜的心力而已,若是频繁使用,只会造人厌烦,反而适得其反。”荣睦摆摆手,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一把铜锭道。“林文书、胡师爷,跟我荣睦,虽吃苦多于享福,但俸禄跟工钱却不会少。” “按照万山律典,文官的俸禄理应由各地金库出资,而非荣镇守本人。”林家树擦了擦额间的汗水,深知这是他任职文书以来最累的一天,但心中倍感踏实,反而有一丝淡淡的喜悦之感。 “如果我万山王朝上下一心,皆能按照万山律典办事,那么百姓不会受苦,商人也不会被压榨,清官能臣更不会受到排挤!”荣睦的声音慷慨激昂,很不能立刻就能以一己之力,扭转这个荒谬无比的局面,但他随即意识到现在还无力去改变现状,不如先做好手头的事情,便又回复了平静。“林文书,你做文书多少年了?” “从我十三岁考中举人算起,做文书已有二十五年。”林家树缓缓道。“但前任镇守并未过分拖欠俸禄,满打满算也就有拖欠了十九年的俸禄。” “胡师爷,季腾海是否也拖欠了你的俸禄?”荣睦点点头,看着胡师爷道。 “我可从未奢望过能有什么俸禄,毕竟季镇守与我有知遇之恩,而且还让我食能果腹,衣能蔽体,有栖身之处。”胡师爷平静道。“能有这些,我已经很满足了!” “胡师爷倒是看得开,但师爷不属于万山王朝文官之列,而是私人的谋士,既然胡师爷选择为我荣睦出力,那么这笔工钱也理应由我荣睦来出。”荣睦并没有因胡师爷的愚忠而不满,反而露出欣慰的目光。“这样,之前的待遇全部保留,工钱暂时与文书一职俸禄相同,每年二百二十铜币,今后会根据能力的大小进行调整,不知胡师爷意下如何啊?” “多谢荣镇守抬爱!”胡师爷感激一笑,躬身抱拳道。“今后劳烦荣镇守叫我胡秀,那个胡师爷已经不存在了!” “嗯……”荣睦笑着点点头,分别拿出三个铜制刀币和四个铜锭三个铜制刀币,依次放到了胡秀和林家树面前。“多出来的铜币,权当是这段时间的辛苦所得!” “多谢荣镇守!”胡秀与林家树收好铜锭与铜制刀币,虽然表情肃穆,但眼中则满是笑意与欣喜。 虽然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些过分,但有钱就能吃饱肚子,有钱就不会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在这个不算太平的万山王朝中,不光能苟全于性命,而且还可以获得做人最起码的尊严,这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都极为重要,就更不用说吃过墨水,读过书卷的文化人了。 “荣镇守还忙着呢?”墨先生推门而入,见荣睦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也是坐到了书桌对面的椅子上。 “老师的身体欠佳,为何不早点休息?”荣睦对着墨先生客气一笑。 “身体固然重要,但荣镇守今天似乎没有把话说透,不知是不是打算现在说啊?”墨先生轻抚着胡须,淡淡一笑。 “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老师的眼睛啊!”荣睦点点头,示意胡秀和林家树坐下后,继续道。“本来,今天最为重要的事情不是减税,而是修路,修一条通往森木城的城道。” “修路!”林家树惊呼一声。 “城道?”胡秀也是满脸吃惊。 “咳……”荣睦见二人脸上露出精彩的表情,立刻想到当初自己听见墨先生说要修路时的状态,忍不住无奈苦笑一番,心中暗道:看来这个早就该做完的事物,竟然成了人人眼中不可能完成的笑话,那些个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文官武将们,还真是功不可没。 想到这里,他一脸严肃道。“胡秀、林文书,据本镇守所知,修路一事,本该于五年前就全部完成,为何当我如今再次提起时,你二人却如此反常!?” “这……”胡秀面露难色。 “荣镇守恐怕有所不知!”林家树稍作调整情绪,冷笑一声,露出极为凝重的表情。“我万山王朝其实已经基本脱离了皇族的控制,落入到名为云苍宗的组织中,时刻都会有被宗室王朝吞并的危险,而下拨的修路款,便是这场阴谋的始作俑者!” 第147章 ——苛刻的条件 “看来他们吃得苦,远非咱们可以想象的啊!”荣睦深知任何一项大的工程,人力和物力的耗费都是空前的,虽然顿感肩上的压力又大了不小,但还是鼓起信心,打起精神,走到一辆马车前,跨到了上面,对着人群大声道。“我荣睦定将信守承诺,请诸位放心!” “那为什么又带我们回到巨石庄?” “是不是又想让我们当奴隶?” “继续干修筑道路的苦差事?” …… “不过修筑道路一事,必须得有人干才是!”荣睦对着激动的人群摆摆手,大声道。“但劳有所得,绝不会让诸位父老乡亲们白干的!” “这话我们听得多了!” “不光从未兑现,我们险些还丢了性命!” “与其等死,不如搏出一条生路!” “是走是留,我荣睦绝不勉强诸位,但我还是希望诸位能耐心听完我给的工钱再做打算也不迟。”荣睦见人群的情绪已经失控,连忙继续道。“城级中等石匠每天的工钱是一百铜币,学徒中等石匠每天的工钱是五十铜币,青壮劳力每天的工钱是三铜币。” “什么狗屁城级中等石匠!” “我们只是些个普通百姓而已!” “看来荣镇守没有一点诚意!” 荣睦立刻发现了自己了解的情况似乎与实际不符,连忙举起手中的一块石砖道。“谁能做出来?” “这有多难,我们这里只要是个人都能做!”那位面庞黝黑,身体强壮的中年人不屑道。 “是个人就能做?”荣睦不解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在了胡秀身上。“不是只有城级中等石匠才可完成城道的修筑吗?” “政令中的确是这么写的。”胡秀也是将信将疑地看着那位面庞黝黑的中年人。“既然石砖你们能做,那为何修筑道路一事却一拖再拖,甚至令某些人对你们起了杀心?” “修筑道路,难得并非制作石砖,而是如何设计与规划。”面庞黝黑的中年人不屑道。“你以为城道就是在这条土路上铺上一层石砖这么简单的吗?” “那还需要什么?”荣睦连忙问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面庞黝黑的中年人冷冷地看着荣睦,见他一脸真诚,似乎没有说谎后耐心道。“算了,我大概给你说一下,这条土路无非是人走出来的一条便道而已,行人走路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换做车马可就有些困难了,不光路面狭窄,上坡下坡还会起伏不定,而且急弯不少,极大地限制了马车的通行能力。” “这位兄弟的意思是,若想要修筑城道,必须绕过这条土路,重新开辟一条城道?”荣睦微微点头。“那工程量岂不是会成倍增加?” “那是自然,所以修筑道路的重点根本不是什么制作石砖,而是如何选择路线,加之森木城地处山区,修筑道路时,往往需要开山架桥,所以难免会遇见一边是山,一边是悬崖的地段,因此失足坠落,伤残死亡的意外就会时有发生,这些才是修筑道路中真正困难的地方!”面庞黝黑的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悲伤,立刻就变成了愤怒。“我大哥就是死于其中的一场意外,但让我愤怒的是,背后竟然是有人故意陷害!” “想必这场意外应该与那些个贪得无厌的文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荣睦也是无奈一叹。“不知这位兄弟尊姓大名,能否为我荣睦出力修筑道路,我荣睦绝对不会亏待于你。” “我叫宫辛,巨石庄石材场的管事,仅仅知道如何制作石砖,对修筑道路一窍不通。”宫辛不自然地摇摇头,委婉的拒绝了荣睦的邀请。 “原来是宫管事,失敬失敬!”荣睦抱拳客气一笑,立刻看出了宫辛的想法,于是对着林家树道。“林文书,把修筑道路的铜币拿出来,分发给那些愿意出力之人。” “是!”林家树与胡秀交换了一个眼神,从一辆载有蔬菜和粮食的马车上抬下一个木箱,放到了荣睦站着的马车前面后,将箱盖打开,露出码放整齐的铜锭。 “整整一箱的铜锭?” “该不会是假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 人群中,传来阵阵窃窃私语,显然众人的情绪和注意力已被成功地转移到了木箱中的铜锭上,算是暂时缓和了内心的不满与冲动。 “宫管事可以代大家检验一下这铜锭究竟是真是假。”荣睦客气一笑,指着木箱道。“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多找几个人同时来验。” 宫辛怀疑地看了荣睦一眼,与刚才几个站出来表达不满情绪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几人共同走到木箱前,分别从中拿出了几个铜锭,开始仔细地鉴别真伪起来。 荣睦瞥了宫辛等人一眼,立刻明白了他们不过只是在装模作样而已,肯定是在商量讨价还价的对策,因此他的大脑也在快速地思索的应对之法。 首先,荣睦必须得接受杉鹭镇金库为零的残酷事实,即便加上季腾海和范自勉的赃款,也不过仅有两千两百一十三万铜币以及,价值两百万铜币的赃物,虽然与杉鹭镇每年赋税不过仅仅二十七万铜币相比,绝对是一大笔巨款,可若是想要彻底改变杉鹭镇百废待兴的处境来说,还远远不够。 要知道,在荣睦第一次踏足良安镇的时候,就已经在心中构想出了一个理想镇子的模样:拥有物美价廉、商品繁多的商会;宽阔整齐、规划合理的街道,百姓富足、赋税充盈、兵强马壮,绝无外敌敢来进犯。 就杉鹭镇而言,光是前几条,就会因不便的交通和偏远的位置,令得实施起来的难度大大增加,就算耗费比其他镇子多出几倍铜币和精力,恐怕也未必能够得偿心愿。 至于最后一条,看似与文官的关系不大,可却比其余几条都更为重要,就拿良安镇来说,如今已经落入到宗室王朝的手中,就算良安镇的镇守再这么清廉能干,也无济于事,难道丧家犬的悲惨命运。 因此,同样也身为三等校尉的荣睦,十分清楚想要增强军事力量,除过需要身强力壮的兵勇和能征善战的武将之外,离不开武器装备的支持。光是一套铣铁武器装备,黑市就能卖到十万铜币,深知武器装备每个阶别差距巨大的荣睦,在换装了精铁之后,更是对更高阶别的武器装备充满了狂热之感,而想要获得更高阶别的武器装备,就算花费巨额铜币,都不一定能够得到。 万山王朝限制军火交易对于那些位高权重之人算不得什么,可对于荣睦就如同拦路虎一般的存在。虽然前不久从宗室王朝那里缴获了一批战利品,可那都是仰仗袁家护卫和郜天岩的昏招才侥幸获得,根本无所期望以此方式作为武器装备的来路。 想到这里,荣睦顿感这两千两百一十三万铜币真是一点也不经花。 “荣镇守的诚意的确令人感动,我等作为石匠,制作石砖修筑道路本就是分内之事,只不过修筑道路所需工匠种类繁多,等级颇高,我麾下之人恐怕皆难堪大任。”宫辛等人将手中的铜锭重新放回到木箱中,遗憾道。“所以这些钱我宫辛无缘获得。” “宫管事言重了,我荣睦深知隔行如隔山的道理,所以还望宫管事能指点一二,我也好专门去寻找一番,争取将道路修筑完成,造福一方百姓。”荣睦紧紧地盯着宫辛,露出极为渴望的目光。 “不知荣镇守打算修筑镇道还是城道?”宫辛试探道。 “如果可以的话,自然是城道更好。”荣睦坚定道。 “城道啊,那要求将会高出很多啊!”宫辛眉头一皱,思考了片刻后道。“缺少一名城级高等的寻路师,用来重新规划路线,两名城级高等的石匠,用来制作特殊的石砖,至于运送石砖的车马,越多越好。” “城级高等啊!”荣睦愣了片刻,心中叫苦不已:现在自己见过的匠人里,最高的不过只是学徒中等的柴恩,即便他声称自己解决了令郡级上等医师都束手无策的瘟疫,可依然不是真正的郡级上等医师。 “城道要求本就颇为苛刻,加之森木城一带地势险峻,山大沟深,修筑城道的要求和难度必然会随之增加,这也就是森木城为何连半里城道都没有修筑的原因之一。”宫辛见荣睦一脸为难,心中也是略有失望。 “无碍,此事包在我荣睦身上。”荣睦自信一笑,多少明白了宫辛的想法,于是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虽然高级别的工匠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找到,但荣睦还是坚定地指着装满铜锭的箱子道。“不过在此期间,制作石砖的事情,就交给宫管事了,工钱好说,千万不要亏待了大家,另外,此次随行的车马上,我还带了一批粮食和蔬菜,算是一点心意,还望宫管事莫要推辞。” “多谢荣镇守,制作城道所需普通石砖的事情,就交给我宫辛了,只是那些特殊的石砖,只能等到城级高等石匠来做了!”宫辛重重点头,心中对于荣睦的做事方法颇为满意,客气道。“至于工钱的事情,按照市场价格便可,我们一共有一千两百七十人,每人每天三铜币,一共是三千八百一十铜币,至于城级高等寻路师和石匠的价钱,我就不大清楚了。” “好,我这就去寻找,宫管事先行制作石砖,一有结果,我会立刻赶来。”荣睦点点头。“这箱子里有一百万铜币,足够八个多月的工钱,请兄弟们安心干活便是。” “多谢荣镇守信任!”宫辛感激抱拳道。 第148章 ——上林寨的求援信 由于随行的车马装满了粮食和蔬菜需要卸下,以供宫辛等人使用,所以荣睦并未立刻离开巨石庄,而是打算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再次临近实地,亲眼观看了石砖的制作过程。 经过宫辛的简单整顿,其麾下的一千两百七十名青壮劳力立刻分成三波人,一波人搬运粮食蔬菜,一波人修缮房屋,一波人制作石砖。刚才看起来破败不已,冷清荒凉的巨石庄内,传出了整齐的号子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为了让荣睦放心地去寻找城级高等寻路师和高等石匠,宫辛亲自给荣睦展示了石砖,从取材到制作的整个过程,由于荣睦已经决定要修筑城道,所以此番之后,所有的石砖都必须按照城道的标准来制作。 本就有此打算的荣睦,欣然接受,认认真真地看着,不住地在心中肯定着宫辛的手艺,同时,也坚定了自己修筑城道的决心。此外,荣睦也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论何事,如果条件允许,一定要到实地亲眼看一看,甚至是用手摸一摸,因为那政令册是个教训、卷宗是个教训,而修筑道路也一样是个教训。 由此可见,书本上的东西,距离现实还是有一定差距的,若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二者之间,必然会如天壤之别,给自己的判断带来极大的干扰,造成严重的后果。做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荣镇守,别看这座山大,若是全部用来修筑城道,恐怕顶多也就够修两千余里而已。”宫辛熟练的忙于手中的活计道。 “两千余里?”荣睦若有所思道。“那岂不是仅仅能够将杉鹭镇与森木城和坝阳城连接就会被挖成平地?” “不错,森木城距离杉鹭镇八百里,杉鹭镇又离坝阳城一千五百里,总共两千三百里。”宫辛点点头。“但若是需要架桥的话,恐怕就不够了,要知道制作城道的石砖并不是很耗费石材,若是用来制作城道专门筑桥的石砖来,至少要比普通石砖高出五倍的消耗,而且必须得由城级高等石匠亲自来完成。” “原来如此啊!”对于修筑道路一窍不通的荣睦顿时来了兴趣,加上刚才悟出的道理,打算向宫辛好好请教一番关于修路的知识,于是追问道。“请问宫管事,修筑道路可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的地方?” “修筑道路是一项极为浩大的工程,就算是那个曾经鼎力于磐石大陆的中域王朝,都无法做到面面俱到,更何况我实力平平,人才不济的万山王朝想要按照皇族的想法去办,完成什么皇城通向州城的皇城大道,州城通向郡城的州道,郡城通向城的郡道,城通向镇的城道以及镇通向村寨的镇道。”宫辛苦笑一声。“这简直是无稽之谈,痴人说梦,我万山王朝能将所有地方用城道连接,就已经十分不错了!” “那是为何?”荣睦不解道。“据说万山王朝皇族下拨一大笔款子,专门用来修筑道路。” “的确如此,那万山王朝每年还下拨一大笔俸禄分发至所有的文官武将,希望他们能够公正廉明,可事实呢,季腾海苏恒之辈不也层出不穷,祸害一方吗?”宫辛冷笑一声,不屑道。“至于下拨的那点修筑道路的钱款,可能还不及他们修建宫殿的一半呢!” “修建宫殿?”荣睦愣了片刻。“什么宫殿?” “文书有文书府邸,城抚也有城抚的府邸,郡使更有郡使的府邸,难道皇族就不能有自己的府邸了吗?”宫辛像是在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荣睦,他是在不明白,为何身为镇守,荣睦竟然对这些事情都毫不知晓。“而皇族的府邸自然不能叫做府邸,而叫宫殿或者是皇宫。” “哦……”荣睦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似乎想起了黎威曾经告诉过他类似的情况,于是打算问个清楚。“据我所知,万山王朝皇族应该没有文官武将的人数要多,他们的宫殿就算修得再大,也没有那么多人进驻啊!” “咳……”宫辛被荣睦的一番话呛得咳嗽了起来,半天才调整好情绪,看着面前这个不过十二三岁的镇守,说出来的话天真得与普通孩童无异,反而对荣睦升起了一丝好感,毕竟文官中,阴险狡诈之人实在太多,任谁都会喜欢纯真善良之人,于是耐心解释道。“作为商人,金钱会让他们狂热,作为文官,权利会让他们狂热,作为武将,武器装备会让他们狂热,而作为皇族,权利、金钱和武器装备等等世间万物都会让他们痴狂,尤其是宫殿,即便无人居住,也是一种实力和权利的象征,因此万山王朝修筑宫殿的脚步,从未停止过,据说万山王朝为何会与宗室王朝的争斗中处于劣势,与皇族挥霍无度,修建宫殿有不小的关系。” “呼……”荣睦吃惊的微张着嘴,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在其心理,则是掀起了滔天巨浪,尤其是回想到宗室王的军队肆意在万山王朝的土地上,屠杀百姓,绞杀武将兵勇,对这个庇护他的皇族不免心生了一丝不满。 “扯远了,扯远了!这些都不是我们这些底层人该考虑的事情。”宫辛安慰道 “也罢,先将城道修筑完成才是要紧事。”荣睦释然一笑,再次追问道。“宫管事,咱们书归正传,还有什么地方除过石匠、寻路师和铜币之外,都无法满足的特殊条件?” “荣镇守……” 宫辛刚要开口,只听身后传来一声焦急的喊声,只好作罢。 荣睦连忙转过头,只见一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伙计满头大汗的朝自己跑来。 “你是?”荣睦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伙计,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安。 “我是寿年药房的伙计,这是陆掌柜嘱咐我一定要交给你的加急信!”伙计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卷递到荣睦手中。 “多谢了!”荣睦连忙打开小纸卷,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小字:上林寨有难,速归。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可当着宫辛等人的面,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将小纸卷紧紧地攥在手心,兴奋一笑,喃喃道。“真是天助我也!” 忙于制作石砖的宫辛虽然并没有将好奇心显露而出,但还是竖起耳朵,利用敲打石砖的间隙,认真地听着荣睦的自语声。 “荣镇守,陆掌柜还交代我是否需要回信?”伙计不停地擦着脸上的大汗。 “回一个好字便可,不过你不用急着回去,此事已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已在我荣睦掌握之中。”荣睦微微点头,从宫辛手中拿过一块刚制成的石砖,感受到其沉甸甸的分量,一脸凝重道。“此事就劳烦宫管事了,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一步了!” “荣镇守一路好走!”宫辛并没有看出荣睦的心机,反而因荣睦的那句天助我也而兴奋不已,毕竟修筑道路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一旦荣睦有什么闪失,自己也将会受到牵连,显然,他与荣睦的关系只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宫辛放下手中的活计,对着荣睦郑重抱拳道。 “告辞!”荣睦将石砖放回原处,一抱拳,迈着兴奋与自信的步伐,与墨先生等人消失在了巨石庄。 由于此行凶险,加之杉鹭镇必须有人坐镇,因此荣睦让林家和胡秀树乘坐一辆马车赶回杉鹭镇,自己与墨先生、戴瑞等荣家护卫和剩余马车赶往上林寨。由于事发突然,情况紧急,车马行驶速度实在太慢,因此只能让其独自赶回。 巨石庄距离大青山一百二十里路,大青山到上林寨有五十里远,巳时开巨石庄,按照强行军一天坚持六个时辰,可行一百二十里路来计算,顶多在子时能够抵达大青山。 “老师……”荣睦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知该从何说起。 “看来荣镇守遇到麻烦了啊!”墨先生并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尽管他深知自己身中郜家保命玉瓶之毒,无法施展身手,保护荣睦的安全,但走点路还伤及不了他的性命,于是沉声道。“说,老师的身子如今恐怕不大中用,但脑子还是很好使。” 荣睦安慰一笑,将攥在拳中的小纸卷递到墨先生手中。 “看来是霜鸽信啊!”墨先生打开小纸卷扫了一眼,眉头不由一皱。“看来宗室王朝的军队打算对上林寨动手了!” “哦?”荣睦闻言顿时一惊。“宗室王朝不是仅对那个既无矿山,也无良田,只因脸面的良安镇颇感兴趣嘛,为何现如今又看上了偏远的上林寨,难道就是因为这点粮食和蔬菜?” “我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为何,但也不外呼有以下三点。”墨先生略作思考道。“第一正如你所说,但看上的可不光光是粮食和蔬菜,而且还有良田,第二是可能见坝阳城久攻不下,打算在森木城虚晃一枪,最终目的还是坝阳城,这第三嘛,则是宗室王朝打算调转矛头,准备进攻实力不如坝阳城的森木城。” “依照老师的分析,除过第二点我们能够通过死守大青山,利用高地形的优势抵御一二之外,其余两点,都对我们极为不利。”荣睦露出极为凝重的表情,双拳都是忍不住紧紧握起。 “荣镇守,你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不算上林寨那边的人马,我们现在仅有一支四十人配有精铁武器装备的护卫队,加上戴瑞,顶多能与宗室王朝二等校尉级别的军队抗衡一二,一旦来者人数众多,武器装备精良,咱们还是回天乏术!”墨先生平静道。 第149章 ——于爽的打算 良安镇商会内,气氛压抑,进进出出的兵勇皆是神色严峻,尽管疾跑过后,浑身大汗淋漓,可却是连个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由于这里是良安镇最为奢华的地方,而且位于镇中,不光交通便利,也十分安全,因此这里便作为宗室王朝军队的临时指挥场所。 “报于司马,前方战报!”一位兵勇单膝跪地,手握一卷战报抱拳道。 “念!”站在桌前的于爽一脸严肃,只顾着低头看着地图,在上面写写画画。其左胸前,佩戴着由一枚钨铁制成的墨黑色剑盾胸配尤为显眼,只见盾牌上刻着一头正在咆哮的猛虎,而在其后,三柄剑一字排开,赫然便是一等司马的标志。 “我方将士在距坝阳城五百里远的逐鹿镇遭遇万山王朝军队负隅顽抗,战死两百余人,受伤五百余人,现只能回撤十里,与敌军陷入僵持!”兵勇打开战报,声音略显颤抖地念道。 “混账!”于爽愤怒地将手中的毛笔狠狠地砸在了桌上,脸色铁青地瞪着身旁的兵勇,高声怒骂道。“狗娘养的周贺,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居然跟我玩起了人海战术,我于爽就不信杀不光你们!” 单膝跪地的兵勇,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犹如见到饿狼的绵羊一般,浑身瑟瑟发抖,恨不能将头都缩进脖子里去。 “于司马,万山王朝军队虽如过境蝗虫一般,铺天盖地,但只要围而不攻,待其粮草消耗一空,就算再坚固的城墙,也不攻自破!”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人平静道。 “文军师所言极是,但我宗室王朝所剩粮草也不是很多,况且战线太长,后方补给着实难以跟上,所以我们实在消耗不起。”于爽愤怒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据我所知,云苍宗控制了一个名为上林寨的地方,距离良安镇西北四百二十里,那里拥有良田千亩,粮食蔬菜储备颇丰,不如我们先将其收入囊中,当作粮库,缓解一下补给的压力,好跟周贺长期周旋。”文军师的眼中透着一股浓浓的阴险之意。 “上林寨?”于爽皱了皱眉头,转过视线,在地图上找寻了片刻后,依旧一脸的忧虑道。“那里与森木城的大青山可是仅有五十里之遥,而且地势较低,是一个盆地,一旦森木城的万山王朝守军有所察觉,利用地理优势,大举进攻,我们可是会陷入被动的!” “于司马多虑了!”文军师虚眯着眼睛。“前不久,过来投诚的杉鹭镇一等校尉郜天岩,不正是来自于此嘛,而且他还带着战功而来,时刻会威胁道于司马你的地位,若是此番仅仅攻下良安镇,宗室王朝的那些个达官贵人定然又会有一番说辞,到时候恐怕……” “这……”于爽陷入了思考,正如文军事所言,他虽然贵为一等司马,但郜天岩凭借多年以来,暗中在万山王朝输送战报的战功,足以令他晋升三等司马,如今,他更是带着森木城二等司马的钨铁刀作为战利品,甚至可能破格晋升为一等司马,对自己构成直接威胁。 若是此番能够顺利攻下坝阳城,自己战功显赫,说不定可以晋升三等郡督,若是铩羽而归的话,别说是什么三等郡督,恐怕连现在这个一等司马都是难以保住。到时候,一旦郜天岩加以利用,说不定就能因此上位。想到这里,于爽心中蹿起一阵怒火,这些年来吃过的苦,受过得罪,统统涌了上来。 “所以,依照目前的形式来看,想要攻下坝阳城,上林寨必须先拿下,而此任务,必须由郜天岩来完成,因为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万山王朝。”文军师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继续说服道。“于司马可派两百人与郜天岩同行,并且将钨铁刀以呈送上级的理由留下,若是郜天岩成功了那也有于司马您的一份战功,若是失败了,那便是郜天岩无能,那钨铁刀不就是于司马您的战功了?” 于爽思索了片刻,略作权衡之后,重重点头,露出狰狞的目光。“好!” “正好郜天岩刚刚与距离良安镇两百里外断后的一等校尉戚荒汇合……”文军师对着于爽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另外,跟咱们有些不大对付的云苍宗祝长老似乎距离上林寨不远,而且还对上林寨颇为熟悉,不如我们……” “来人,传我军令,命郜天岩将钨铁上缴,以便我快速呈上,也好论功行赏,另外,命戚荒与郜天岩作为先遣部队,前去占领上林寨,夺取粮草。还有,也告诉云苍宗祝长老,同去上林寨,违抗军令者斩!”于爽立刻便明白了文军师的意思,他是打算拿郜天岩和祝长老当枪使,于是严肃道。“告诉他们,我随后就到!” “是!”刚才跪在地上的兵勇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起身,由于刚才过于紧张,加之长时间跪在地上,麻木的双腿让他略显狼狈地离开了良安镇商会。 不多时,良安镇商会庞的一处石屋内,几只雪白的霜鸽用力地扑着双翅,腾空而起,朝着上林寨的方向迅速飞去,留下几根掉落的羽毛,在半空中打着转儿。 距离上林寨两百里处的一处树林内,几十顶绿色的帐篷隐藏于其中,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定然是无法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座临时的营寨。 其中的一定帐篷内,一位面色极差,右手处包着厚厚纱布的人端坐于桌前,木然地看着面前的那把钨铁刀,脸上忍不住一阵青一阵白。 “郜校尉,好汉不吃眼前亏。”一旁的单武轻声劝道。 “哼!”郜天岩不屑地啐了一口,脸上青筋暴起,看上去虽然有些可怕,但早已并没有了当初的狠辣。“于爽这个狗杂碎,竟然将主意打到了老子头上,简直是欺人太甚!” “没想到宗室王朝的这些个武将也是各个头大心黑!”单武也是深深一叹,露出极为不甘的目光。“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已无路可走!” “哪里都有派系之争,你看那戚荒,虽然与我皆是一等校尉,距离晋升三等司马仅剩咫尺之遥,可显然跟于爽不对付,这才被打发到了这里,既无军功可得,还得在树林里喂蚊子!”郜天岩惨淡一笑道。 “不错,戚荒确实得罪了于爽,这才落得如此下场。”单武点点头。 “所以,我们主要意思一下便可,不需要拼命,到时候风声不对,立马走人,这一次,要彻底跟于爽决裂了!”郜天岩坚定道。 “那我们手中的这柄钨铁刀岂不是便宜了于爽?”单武不解道。 “性命只有一条,比钨铁刀阶别更高的武器装备多得是,若是丢了性命,可就无福消受了!”郜天岩露出狰狞的神态,发狠道。“老天虽然对我不公,但我郜天岩没有半点怨言,我就不信,凭我的本事,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 上林寨,上林楼。 “祝长老,我搜遍了整个上林寨,除过仓库里粮食和蔬菜还在之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见到,晁起阳那小子肯定早就跑了!”一位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青年人恶狠狠道。“若是让我将他擒下,一定扒了他的皮!” “祝鹏,休要莽撞!”祝长老神态自若地端坐在上林楼包厢内的椅子上,狡猾一笑。“此番之行,我等只是打个前站而已,更何况粮食和蔬菜都在仓库内,我们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于司马他们来处理了!” “他奶奶的!”祝鹏极为不甘地冷哼一声,双拳紧握,关节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凭什么我云苍宗费了老大的劲,就得给军队做嫁衣?凭什么我们就得在万山王朝忍气吞声?好处全让他们占了,我们连个屁也得不到!” “就凭在军队一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祝长老也是提高了嗓音。“若是不想为我云苍宗出力,你随时都可以离开,去做你的门都卫,兴许能早日高升到司马。” 祝鹏闻言愤怒地瞪着祝长老,却是一句话也接不上来,毕竟祝长老所言皆是实话。作为兵勇和武将,若是想要获得晋升,必须得有军功和战绩,而想要获得军功和战绩,没有牺牲是绝对不行的。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武将之路,既是一条强者之路,也是一条勇者之路,而光有一身武艺可远远不够,还需要随机应变的灵活头脑,此外,还得依靠看不见,摸不着福大命大,方才有可能如愿。 “于司马他们应该会赶在天黑前抵达上林寨,现在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了,你快快去准备一二,并且时刻提防从大青山方面奇袭而来的万山王朝军队,否则我可交不了差。”祝长老微闭起双眼,做假寐状。 “祝长老是不是有些过于畏首畏尾了?”祝鹏小心试探道。“前不久,杉鹭镇一等校尉郜天岩已经从那里带回了不少情报,从中可以得知,森木城方面的实力可是远远不及坝阳城啊。” “呵呵,小心驶得万年船。”祝长老并未睁开双眼,只是抖了抖眉毛,露出阴险的神态。“这么多年可只有我算计别人,从来都没有别人算计我,靠的就是小心二字,我可不想晚节不保,阴沟里翻船,好好学着点!” “是!”祝鹏见祝长老决意已定,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略显不屑地抖了抖脸上的横肉,转身消失在了包厢内。 第150章 ——整顿上林寨守军 “祝长老,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啊!”一位二十岁出头,中等身材的年轻人推开上林楼包厢的房门严肃道。 “原来是戚校尉,失敬失敬!”靠坐在椅子上做假寐状的祝张老连忙睁开双眼,快速起身对着戚荒躬身抱拳道。 “不必客气。”戚荒摆摆手,坐在祝张老旁边的椅子上。“怎么样,缴获了多少军粮?” “按照往年的收成来计算,这仓库内应该存有五十六万六千七百斤粮食和蔬菜,现如今只剩下了二十万斤的粮食和蔬菜,更为蹊跷的是,之前已经投靠我云苍宗的山林寨监察令晁起阳竟然神秘失踪,而且百姓也是随之不知去向。”祝长老虽然不想将实情说出来,但害怕会被于爽发觉,定他个谎报军情之罪,于是只好实话实说后,又补充道。“兴许前段时间进攻杉鹭镇令森木城有所察觉,所以先我们一步下手!” “呵呵……”刚坐在祝长老另一侧的郜天岩冷笑一声,一言不发。 “咳……”戚荒深知这其中的微妙关系,尽管他对祝长老和郜天岩都不大喜欢,可现在是战争时期,为了能够顺利完成军令状,不得不打了个圆场。“那森木城的守军有几成可能会发现我们此次的行动?” “森木城那群酒囊饭袋,即便知道了我们的行动,定然只会装聋作哑,龟缩在城中,不敢露面,哪里会有出来应战的胆子!”郜天岩冷冷一笑,锐利的目光扫过祝长老和戚荒,继续道。“我们这三百来人的部队,别说是守住上林寨了,就算是攻下杉鹭镇都绰绰有余!” “还是以执行军令为主!”戚荒一脸坚定道。“现在局面并不明朗,还是小心为好,以免横生枝节,对我宗室王朝造成不利影响。” “看来戚校尉真的相信于司马会亲自赶至上林寨拿粮食?”郜天岩似笑非笑地看着戚荒。 “于司马之意,我一个小小校尉可不敢妄自猜想。”戚荒微微皱眉,心想:好你个郜天岩,刚刚叛变我宗室王朝军队,就想着让我也当叛徒,虽然于爽看我不顺眼,但眼下可是非常时期,难得有一个让我完成的军令,若是再搞砸了,今后肯定无法在于爽阵中混下去了,于是一口回绝道。“所以,我等还是守好上林寨!” “但愿能守得住这小小的上林寨。”郜天岩见戚荒主意已定,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静观其变。 子夜时分,阴云笼罩下的大青山,看上去格外宁静,根本没有受到无情战火牵连的迹象,如一片世外桃源般,与混乱的世事毫不相干。 “前面就是大青山了,距离上林寨还有最后五十里路,诸位再坚持坚持!”荣睦抓起衣领,抖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衣衫,好让夜晚的凉风给自己降降温。 很久没有长时间赶路的荣睦,不论在身体上还是在意志上,比起第一次来都要强上不少。特别是在经历了几次生死搏杀后,这点路程已经对他不算什么。 这一次,荣睦心中不光光在考虑着该如何应战,而是设身处地的在想着,一旦城道修筑完成,又能拥有湿地马或者比其阶别更高的马匹,赶起路来应该会轻松不少,就不会如此疲于奔命了。 “恭迎荣镇守凯旋!” 前方的小山丘后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令荣睦打了个激灵,快步翻过了小山丘,只见晁起阳、郑高、百里易行、祁宏和白玉展等人手拿火把,等在大青山外。 “晁监察过奖了!”荣睦快步上前,对着众人一抱拳,心急火燎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上林寨现在如何?” “上林寨被云苍宗之人占据,宗室王朝的军队也已于两个时辰前抵达上林寨。”郑高回道。“不过,除去部分粮食和蔬菜未来得及运出之外,其余人等已被晁监察皆暂时安置在大青山内。” “有劳晁监察和郑都卫了!”荣睦闻言,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一路上,由于事态紧急,加上墨先生对局面的一番分析,所有的劣势都在荣睦一面,一旦发生冲突,极有可能一败涂地,现在虽然丢了上林寨,可百姓可粮食都还在,于是紧绷的精神突然松弛了下来,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荣镇守没事!”众人见状,连忙将坐在地上的荣睦小心搀扶起来,细心询问道。 “无碍!”荣睦自嘲一笑。“可能是有些担心过度了,害怕无辜百姓会受此牵连,死于非命,流离失所。” “荣镇守还真是个胸怀百姓的好官啊!”墨先生对着荣睦欣慰一笑。“既然百姓相安无事,不如先将自己的肚子填饱再说,不然有个三长两短,这些还得受苦啊!” “墨先生所言极是,和睦公厨已备好了饭菜,我们速速前去!”白玉展连忙道。 “有劳白管事了!”荣睦点点头,与众人朝着和睦公厨走去。 和睦公厨内,刚刚坐下来的荣睦一行,连忙端起碗筷,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由于事发突然,一路上没有准备军粮,为了避免引起宫辛的猜疑,就连可以生吃的白菜和萝卜都没有拿一个。 只能在途中摘取野果和树叶来勉强解渴果腹,这虽然考验了荣家护卫的意志力,但若是保持这样的状态参与战斗,恐怕胜算又会少上一分,因此荣睦也通过此次赶路,明白了粮食和蔬菜对于军队的重要性,一点也不比百姓要差。 “云苍宗与宗室王朝军队进犯上林寨是为了粮食和蔬菜而来吗?”荣睦咽下一口粟米饭道。 “具体原因不详,自从良安镇被宗室王朝军队占领后,本就十分闭塞的上林寨更是两眼一抹黑。”晁起阳回道。 “良安镇位于上林寨东南四百二十里,路途遥远,按照由山地矮马组成的马车速度来计算,足足需要七天才能抵达,若是一旦被坝阳城守军察觉,发起突然袭击,肯定能夺回良安镇,因此分兵自上林寨夺取粮食,是一件极为冒险的行动!”郑高补充道。“所以,我猜测,此次进犯上林寨的宗室王朝军队人数一定不会太多,因为他们必须保证良安镇不能失守。” “郑统领所言不错,按照宗室王朝军队由一等司马率队来看,顶多能够派出一等校尉阶别人数的军队,顶多也就是两百人而已。”戴瑞从盘中夹起一片白菜,放到碗中后也是点点头。“而宗室王朝军队武器装备精良,人数较少,所以实际人数应该会比两百人要少。” “现在我荣家护卫有四十人,上林寨有兵勇二十五人,算上二位,算上戴统领和郑都卫,共有六十七人。”荣睦放下碗筷,思索了片刻,面露难色道。“而我们只有精铁胸甲有五十套,精铁刀五十一把,精铁盾牌五十一件,血铜刀一把,血铜胸甲一件、血铜头盔一件。” “血……血铜胸甲,血铜刀,还有精……精铁胸甲和精铁刀!?”郑高闻言双目圆睁,不可思议地注视着荣睦,摆出一副既不相信自己耳朵,也十分怀疑荣睦的样子道。“我……我没有听错!” “事态紧急,我忘了向郑都卫解释,这是之前侥幸从宗室王朝军队缴获的战利品。”荣睦对着一脸兴奋和狂热的郑高抱歉一笑。“这里面也有郑都卫的,只不过血铜胸甲仅有一件,之前为了御敌,我就先给戴统领了,今后若是还能获得,定然不会少了郑都卫的。” “请郑都卫收下!”戴瑞站起身,走到郑高身旁,将腰间的一把血铜刀双手奉上。 “多……多谢荣镇守,多谢戴统领!”郑高也是连忙站起来,对着荣睦和戴瑞躬身抱拳后,双手激动地接过血铜刀,兴奋地将血铜刀拔出刀鞘,几个箭步冲出公厨,在夜色中奋力舞动了起来。 尖锐的破风声响起,伴随着郑高奋力挥舞时的低吼,令众人都是双拳紧握,血脉偾张。虽然不少人因身体原因,与兵勇武将无缘,但作为男人,不论直接参与,还是在一旁观看,这种最为简单的战斗,都是能够极大的刺激人的神经。 “郑都卫真是好身手,看来我荣睦是不愁与宗室王朝军队开战了!”荣睦笑着鼓起了掌。 “不错不错!” “上林寨有救了!” “万山王朝有救了!” 众人也是连声叫好,鼓起了掌。 “荣镇守谬赞了!”郑高一个横向劈砍,顺势将血铜刀收入刀鞘,走进和睦公厨,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对着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双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刀鞘。“先前一时冲动,献丑了献丑了!” “哪里哪里,郑都卫身手不凡,这把血铜刀倒是有些屈才了,若是今后能够获得更高阶别的武器装备,定然不会吝啬于郑都卫的。”荣睦十分严肃道。“只不过这把血铜刀是从郜天岩的义子郜通手中获得,刀身没有虎纹,而戴统领的那把是从宗室王朝的一等校尉手中缴获,双面皆有虎纹,因此虽然同为血铜刀,但多少还是有些差别,如今武器装备十分稀少,还望郑都卫多多包涵。” “荣镇守言重了,我郑高感谢荣镇守跟戴统领还来不及,又怎会因这点小事争风吃醋。”郑高一脸严肃。 “那就好,我荣睦会尽力将一碗水端平,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荣睦欣慰一笑继续道。“接下来,咱们继续说说应对之策,我先说说两军整合之事,如何?” 第151章 ——进攻上林寨 “两军整合?”戴瑞和郑高闻言,皆是一愣。 “不错!”荣睦十分肯定地点点头。“而且不光是要整合,还需要暂时裁撤部分人员,因为现在精铁武器装备有限,最多仅够五十人使用,而现在除去你二人之外,我们共有六十五人,也就是说,需要裁撤十五个人。” “虽然现在有了精铁武器装备,可是铣铁也聊胜于无啊,多一个人手,就多一分胜算。”郑高心头一沉,刚才拿到血铜刀的激动心情立刻一扫而空,十分不解地问道。“更何况他们都是当兵勇的料,若是干其他事情,肯定多少会心有抵触,力不从心,从而造成效果不佳的恶果。” “不论商人还是武将兵勇,都必须经过商海和战场的优胜劣汰,才能真正成气候。”荣睦看出了郑高的担忧,耐心解释道。“多余人等并非是要他们改行换业,而是成立一支预备队伍,让他们加入其中,继续加强训练,并且每隔一段时间进行考核,成绩优秀者进入正式队伍,而正式队伍在同期进行考核,不合格者进入预备队伍重新训练。” “嗯……这个方法好!”墨先生嘴里嚼着饭菜欣慰地点头道。“既可以激发武将兵勇的积极性,又能一定程度地减少无畏的伤亡,而且若是遭遇特殊时期,预备队伍还能顶上去,真可谓是一举三得啊!” “刚才所说,倒没有老师解释的这么周到,我只是不希望麾下的兵勇遭受无畏的伤亡,要知道,宗室王朝的军队并非靠数量取胜,而是依靠装备阶别,也就是质量取胜,如今我们也有了精铁武器装备,但人数又不占优,只能依靠武将和兵勇的身手来弥补了!”荣睦露出坚定的目光,看着戴瑞与郑高。“不知二位能否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戴瑞听从荣镇守吩咐!”戴瑞重重点头道。 “郑高也听从荣镇守吩咐!”刚才还有些不满的郑高闻言,对着荣睦露出感激的目光,对于荣睦的认同感又提高了不少。 “好!”荣睦点点头,露出为难的神态道。“既然你二人都愿意裁撤部分人马,但这十五个人具体该如何分配啊?” “这……”郑高一时有些发蒙,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将目光转向晁起阳。 “现在事态紧急,具体如何考核,也无从定夺,若是草率了之,恐怕难以服众不说,还会让兵勇心寒,从而影响士气,所以考核一事要不就……”晁起阳同样也是眉头微皱,毕竟这支队伍虽然名义上属于门都卫郑高,但武器装备则是由晁起阳亲自出资,因此晁起阳其实是拥有着绝对的控制权,所以只好含糊其辞道。 “晁监察所言不无道理,因此军心不能乱。”荣睦并没有理会晁起阳和郑高有些心虚的目光,只是略作思索片刻后道。“这样,此番裁撤兵勇一事由我提出,就先从荣家护卫中开始,裁撤十五人,上林寨守军一人不动,全部暂时归为大青山守军,由我负责统领,并且用精铁刀和胸甲替换掉铣铁刀。” 哗…… 众人闻言,各个皆是脸上精彩,任谁也不会想到,荣睦并没有借此打压晁起阳跟郑高,而是竟然拿自己开刀,并且还将属于自己一方护卫的精铁刀和胸甲配方给上林寨守军。其实荣睦完全可以让荣家护卫,名正言顺地将上林寨守军吞并,从而一家独大,彻底掌控上林寨。 “劳烦戴统领仔细斟酌一二,好好利用这难得的休息机会,毕竟最近荣家护卫经历战事颇多,几乎算得上是一直疲军了!”荣睦对着戴瑞缓缓道。 “是,我这就去办!”本来还有些抵触的戴瑞立刻就明白了荣睦的意思,事实也正如荣睦所说,在与季腾海等人的战斗中,的确有不少荣家护卫都受了伤,尽管伤势不重,今天又经历了一次没有携带军粮的赶路,着实令不少人有些吃不消,所以干脆借此休息一二,也好团结一致,稳定军心。 “从此之后,上林寨守军只是过去,现在只有大青山守军。”荣睦如释重负地朗声道,对于这个看似很容易得到的结果,其实他心中一点底都没有,因为既不能把郑高等人打压的太狠,也不能让戴瑞心寒,更不能为了找平衡而和稀泥,只好顺势而为。 “是!”郑高与戴瑞对视一笑,同时抱拳道。 此时,在郑高的心中,与荣睦之间的最后一道隔膜已经彻底消失,他有了彻底跟随荣睦的打算。 “好!”荣睦几个大口将碗中的饭菜一扫而光,抹了把嘴,再次露出严肃的表情,目光扫过众人。“现在我们商量一下该如何夺回上林寨的事情!” “夺回上林寨?”晁起阳不可思议地看着荣睦,思索了片刻后,凝重道。“能守住大青山已是十分不易了,还是莫要贸然进攻为好,耐心等待坝阳城方面的守军发起反击,彻底赶走宗室王朝军队之后,再回上林寨也不迟。” “郑都卫怎么看?”荣睦微微点头,目光停留在郑高身上。 “晁监察所言自然也有他的道理,大青山地势较高,可以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为了保全咱们的实力,这么做也无可厚非。”郑高有些犹豫道。 “戴统领怎么看?”荣睦虽然能够理解晁郑二人都有保全自身实力的心思,可眼下必须出奇制胜,占据先机,所以并未当面反驳,只是微微点头,将目光停留在戴瑞的身上。 “正如郑都卫刚才所言,宗室王朝需要提防坝阳城的守军,因此会留重兵死守良安镇,只能派出一支人数有限的先遣部队,所以我倒是认为可以尝试一战。”戴瑞不负荣睦的希望,满脸坚定道。 “我也认为可以冒险而为。”墨先生放下碗筷,轻抚着胡须。“如果按照宗室王朝一等校尉级别的军队有两百人来计算,几乎是我们的四倍人马,但荣镇守可还有着秘密武器,不妨拿出来一用,说不定能有奇效!” “既然如此,那么就先各自回稍作休息,准备一番,现在是子时两刻,卯时一刻,我们准时在和睦公厨汇合!”荣睦见状,也不打算给晁郑二人留周旋的时间,干脆地站起身道。“另外,今晚由预备队伍站岗放哨,至于军粮的事情,就劳烦白管事了!” “荣镇守放心,谢家三兄弟的鹌鹑早已备好,明日卯时一刻一定准时送到各位将士手中,白玉展在此先祝荣镇守旗开得胜!”白玉展抱拳道。 “多谢了!” 感受到荣睦要强势而为的晁郑二人对视一眼,只得转身照办。 卯时一刻,早早就准备就绪的荣睦等人,并没有按照约定,在和睦公厨外等待,而是提前就带好了军粮,躲在了上林寨外的一处高地上的草丛中,从这里望去,上林寨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仔细一看,这里正是第一次偷袭上林寨,成功夺取血茶树种子时,停留观察上林寨内动向和晁起阳决定将上林寨交给荣睦时,介绍上林寨布局的地方。显然,这里是一处极为重要的隘口,若是能修筑些军事攻势,上林寨将永保太平。 “荣镇守,从这里看去,上林寨内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显然宗室王朝的军队在云苍宗的帮助下,并没有因人生地不熟而路出马脚,几乎看不出有什么破绽。”郑高露出极为警惕的神态。“这里没有人能比我更熟悉上林寨的情况,所以不如我先去打探一番虚实,也好能多掌握一些敌情。” “有劳郑都卫了,不过这样实在太过冒险,一旦出现什么意外,落入敌阵,无异于自投罗网。”荣睦同样也是一脸凝重地注视着被夜色笼罩中的上林寨,想起了之前曾用一场大火,夺取了血茶树种子,而且还全身而退的经历,只是这一次却不能如法炮制,毕竟现在在上林寨内的可不是普通百姓,而是训练有素的宗室王朝军队。 “看来荣镇守既想要爱惜羽翼,又想获得胜利啊!”墨先生神态自若,似乎没有因形势不利而愁容满面。“这世上,任谁都想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但这至少也得有多余敌人几倍的兵力,或者是武器装备能有几个阶别的优势,如今我们人数悬殊,武器装备相差不大,既不能硬碰,也不能示弱,唯有出奇制胜,才方有可能达成目的。” “出奇制胜吗?”荣睦思索了片刻,自信一笑。“这个奇招并非是用我的秘密武器,我现在还不想太早的将它公之于众,否则定然会惹来相同阶别的报复,倒是有可就会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我只有另出奇招了!” “哦?”墨先生闻言略显诧异地看着荣睦,立刻就明白了荣睦口中的秘密武器自然是火器,可听荣睦的口气来看,他此番不打算动用火器,凭借他对荣睦的了解,知道除此之外,荣睦再无其他招数可用,于是他虽然有些好奇,但依然保持着几分气度道。“看来今晚有一出好戏要上演了啊!” “那是自然,本来我还打算冒险突袭一番,奋力搏上一把,没想到老师的一席话,再次让我受益匪浅,所以我才敢如此大胆地去放弃手中唯一能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效果的一张牌,转而打出一张看似普普通通,可其实威力巨大的牌。”荣睦神色坚定,钻出草丛,缓缓起身,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一片漆黑道。“准备行动!” 第152章 ——滥竽充数之计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森木城守军?”戚荒有些不安的看着刚刚推门而入的一位兵勇道。 “回戚校尉,森木城方向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发现。”一位兵勇单膝跪地道。 “好,你下去,若有敌情速速通报!”戚荒摆摆手,眉头紧皱,显然之前长时间的郁郁不得志,并未让他有一展身手,打算大干一场的冲动,反而变得畏首畏尾,谨小慎微起来,这与宗室王朝军队对万山王朝的态度截然相反。 “是!”兵勇起身离开。 上林寨山林楼二楼装修奢华的包厢内,再次陷入了沉寂,戚荒、郜天岩和祝长老等人皆是面色凝重,早已没有了之前的轻松神态。 “现在已经是卯时一刻了,足足超出霜鸽信约定时间已有六个多时辰了!”半晌,祝长老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森木城的守军可能正在赶往大青山的路上,只要我们多等待一刻,危险也就会增加一分。” “不错,于司马明知我们既没有车马运送粮食和蔬菜,也没有多余兵力驻守上林寨,所以现在无异于是在等死。”祝鹏帮腔道。 “你二人身为我宗室王朝安插在万山王朝的卧底,居然一点都不替自家军队考虑,一口一口森木城守军正在逼近,我们迟早是瓮中之鳖的丧气言论,简直是乱我军心!”戚荒极为不满地瞪着两人。“难不成你们在万山王朝待的时间久了,待出了感情不成?” “戚校尉此言差矣,我云苍宗乃是为宗室王朝输送情报和物资的敌阵暗堡,平日里身陷敌阵,孤立无援,忍气吞声,所以我们必须要低调行事,若是被万山王朝那些难缠的家伙发觉,我们会死的很难看,况且你不要忘了,没有我们,这上林寨的一粒粮食一片蔬菜你们都得不到!”祝长老直接无视了戚荒的不满,摆出了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态的道。“所以,还望戚校尉在站场上以一敌十,英勇杀敌,才不算辜负我云苍宗人士的一片辛苦,而不是说这些对不起你身份的说风凉话。” “混账!”戚荒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猛然站起身,愤怒地指着祝长老。“你当我宗室王朝的军人都是神仙吗,还以一敌十,简直是满嘴放屁!” “戚荒,别在这里跟老夫在耍横,有本事就去冲锋陷阵,早点攻下坝阳城,别只占据一个小小的良安镇就沾沾自喜,得意忘形。”祝长老缓缓起身,漠然地看戚荒。“眼下,我云苍宗的任务已经完成,至于粮食和蔬菜怎么运出去,就全部交给你们了!” “要走,就从我戚荒的尸体上踏过去!”戚荒刷得一声从腰间抽出血铜刀,指着祝长老。 “你若是想死,老夫不拦着你,若是想要留下老夫,你这点本事恐怕还不行!”祝长老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柄巴掌大小,极为精致的,比起精铁弩高了整整一个阶别的血铜弩,指着戚荒的眉心道。“给你一个呼吸的时间,立刻给老夫滚蛋,否则让你脑袋开花!” 郜天岩看着三人竟然丝毫不顾宗室王朝的整体利益,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而争得脸红脖子粗,甚至还刀剑相向,心中不由得对二人充满了鄙夷。尽管多少有些后悔之前叛变的决定,可木已成舟,他始终相信,唯有依靠自己的本事,才能达到想要的目的,所以现在至少还必须保持内部的团结,于是只好劝解道。“好了,现在可是特殊时期,都少说几句,若是实在无事可干,要么去外面放哨,要么就去睡觉!”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老子指手画脚!”本就被祝长老的血铜弩和一番威胁弄得极为丢面子的戚荒听见郜天岩竟然丝毫不帮他说话,反而还有教训和嘲讽他的意思,顿时火冒三丈。 “小辈,老夫为宗室王朝卖命的时候,你恐怕还在活尿泥呢?”祝长老抖了抖脸上粗糙的皮肤,露出极为不屑的目光。“所以要是莫要在老夫面前充大头了!” “呵呵……”郜天岩冷笑一声,站起身,就打算离开包厢。 “怎么,难不成又打算回万山王朝去了?”戚荒见郜天岩有意暂避锋芒,却还是不依不饶,继续转移矛头道。“我手中这把血铜刀,不光可以斩杀敌人,也能绞杀叛徒!” “不错,我云苍宗眼中也同样揉不得沙子,凡是损害我宗室王朝利益者,皆是要付出代价的!”祝长老也是将矛头转向了郜天岩。 显然,两人并非是在真正追究郜天岩叛将的身份,而是将两人只见争斗延伸至了郜天岩的身上,因此,两人谁都不肯示弱。一时间,包厢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此刻,郜天岩也已经明白两人的意思,但无奈现在身上有伤,身边帮手又不多,无法与两人争锋相对,因此只好冷冷地看着两人,一言不发。 “报……”就在这时,一名兵勇发疯似地冲进了包厢,大喊一声。“敌……敌袭!” “敌袭!?”三人闻言皆是一惊,只好先将刚才的不快放在一边。“从哪里来的?” “从……大青……不对,我……我们被包围了!”那名兵勇如见到了鬼一样,语无伦次道。 “我们被包围了?”戚荒将血铜刀插回至刀鞘,眉头紧皱,有些失魂地坐在了椅子上。 “怎么可能?”祝长老连忙将血铜弩收进袖中,略显浑浊的双眼满是不可思议。 “不可能!”郜天岩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强硬道。“森木城的守军远在八百五十里之外的森木城,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七个时辰就赶到这里,其中绝对有诈,我们现在速速拿起武器迎敌,定能大胜而归!” “郜天岩,这支队伍是本校尉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惊魂未定的戚荒闻言郜天岩竟然有迎敌的打算,恨不能立刻就以违抗军令将其斩杀。 “你该不会是打算将我们当做军功,转手一并献给万山王朝的那些猪狗?”祝长老也是阴测测地等着郜天岩冷冷地道。“不如我先将你的狗命取下,与我陪葬!” “未见敌人,自乱方寸,乃是军中大忌,你二人还变本加厉,搞起内讧,更是作茧自缚!”郜天岩怒不可遏地瞪着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戚荒和祝长老,恨不能生吞了二人,起身握着血铜刀柄。“单霸,与我杀出去!” “是!” 看着夺门而出的郜天岩,戚荒与祝长老面面相觑,只好硬着头皮紧随其后。 上林寨两里处,墨先生手握戴瑞的血铜刀,假扮成一等校尉的样子,荣睦、戴瑞和郑高等大青山守军人人手握火把一字排开。 在其阵后,是同样举着火把的大青山青壮劳力、麾下人等、避难流民和男奴女奴,粗略一算,竟然足足有五百人之多,远远看去,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少半个大青山都是被火光照亮,远远看去甚至还颇有些蔚为壮观之感。 显然,荣睦所谓的奇招自然是动用了大青山所有能动用的人,借着浓浓的夜色,冒充森木城守军,迷惑入侵的宗室王朝军队。 “没想到荣镇守居然来了这么一招。”墨先生对着荣睦欣慰一笑道。“你就不怕对面看出了我们的破绽,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根据郑都卫所言,加上我对宗室王朝军队的了解,他们的装备虽然比起万山王朝军队来,要高上一个阶别,但人数却要少三成左右,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有两百人左右的话,足以能够战胜一支近三百人左右的队伍,而我们现在足足有五百人,量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荣睦略显稚嫩的脸上闪现出一抹坚毅之色,随即自信一笑。 “荣镇守所言不错!”郑高同样也是对着荣睦露出了极为钦佩的目光。“这样的阵仗,借着夜色的掩护,只要我们尽量避免与他们短兵相接,绝对可以保持压倒性的威慑力。” “这一招倒的确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尽管墨先生对荣睦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十分满意,但这仅仅是这场战斗的第一步而已,若是没有后招,加之此番本身就是一种极为冒险的行动,后果定然会不堪设想,于是丝毫不留情面道。“可若是敌人不信邪,而且又因缺少粮草急红了眼,非要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该怎么办啊?” “我明白老师的意思,打仗跟文官之间的争权夺利一样,必然得留有不少后手,否则倒霉的只有自己。”荣睦指着距离上林寨两里处的地方,凑到墨先生耳边,悄悄道。“这里面我已经放置了不少装满火药的腌菜坛子,一旦敌人打算冲过来与我搏杀,立刻就将其引燃,炸他个片甲不留!” “好!”墨先生笑着扶了扶胡须。“荣镇守正当时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 “老师您过奖了,我只是将不成熟的想法付诸实践了而已,至于能不能成功还要两说。”荣睦眉头微皱,转手对着众人抱拳道。“还望诸位多多配合一二,一切小心行事,莫要因心虚而露出了马脚。” “是!”众人大喝一声。 “将士们,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准备迎敌!”荣睦看着夜幕下刚才还安静的上林寨内,一时间燃起了无数火把,传出阵阵叫喊声,令人血脉膨胀,内心也不由得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一股浓浓的战意充斥在全身的每一寸肌肤之上。 “杀……”所有人随之爆喝一声,震天的喊杀声直冲山间,回荡在上林寨内。 大战一触即发! 第153章 ——小计谋奏效 “这……这支军队究竟是从何而来!?”戚荒微微仰头,看着一小片被火光照亮的山麓处,足足有着五六百人之多的队伍,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安,后背甚至都不禁冒出了冷汗。 “云苍宗在落后闭塞的森木城几乎没有什么触角,信息量也比如坝阳城那般丰富,所以我也不得而知。”祝长老抖了抖苍老的眼皮,无奈一叹。 “我郜天岩在森木城武将队伍中待了足足二十多个年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杉鹭镇附近能有数量如此之巨的军队,显然他们不是来自杉鹭镇。”郜天岩却是一脸平静,反而还露出了怀疑之色。“所以,是不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用以吓唬我们还要两说啊!” “郜天岩,你给我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戚荒愤怒地指着郜天岩,将心中的恐惧发泄而出。“现在你少给我动些歪脑筋,本校尉既不会傻到上去送死,也不会让你充当先锋,给你重新投靠万山王朝的机会,所以你给我老实一点,否则军法处置!” “不错,就你那点小伎俩,还是别在老夫面前现眼了!”祝长老同样也是露出不屑的表情。 郜天岩怒目圆睁,恨不能宰了戚荒和祝长老拿去喂狗,但眼下局面吃紧,自己既没有足够的实力,也没有一条退路,只好选择了忍气吞声,在心中暗骂道:两个不知好歹的宗室杂碎,老子迟早有一天要宰了你们两个。 “所有人等听令,集合结阵,准备迎敌!”戚荒见郜天岩服软后,也是懒得再跟他废话,冷静了片刻,对着身后乱成一团的兵勇大喊一声。 “是!”两百名身穿精铁胸甲,手持精铁刀和精铁盾的兵勇闻言,立刻交错而立,分为三排,摆出一副战斗姿态。 只不过这战阵看上去颇为威风,可其实,不少兵勇的内心却是心虚不已。作为军队中的最底层,他们十分清楚自己的战斗力能有几何。 虽然占据了武器装备阶别上的优势,可毕竟人数相差过于悬殊,若是万山王朝一方只有三百人左右的话,凭借精铁武器装备的优势,倒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就能获得胜利,可若是达到了四百人之多,就将陷入一场凶多吉少的苦战,而现在对面可是足足有着五六百人之多,显然毫无任何胜算可言。 军令如山倒,即便他们心中有一万个的不情愿,但作为最底层的兵勇,他们也无法左右上级武将的决定,否则还未等到敌人的刀剑结束自己的性命,就会被自己人以违抗军令处死。因此,只好将所有的战斗力,以对生的无限渴望展现而出,着实令人感动。 远处的荣睦等人则早早列队完毕,在整齐的战鼓与喊杀声中,这群与武将兵勇毫不沾边的青壮劳力情绪激奋,士气高涨,仰仗人数的优势,在账面上倒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全看老师您的了!”荣睦对着墨先生使了个眼色,为了不引起敌人的猜疑,站在了墨先生身后。 “墨先生,这是叫阵的扩声筒!”百里易行将一个两尺长,直径半尺,一头大,一头小的木质喇叭递到墨先生手中。 “嗯。”墨先生接过扩声筒,举起手中的血铜刀,身后阵中的喊杀声立刻停止,天地间立刻陷入了沉寂,就在这时他突然大喊道。“我乃森木城一等校尉庞南,率六百精兵前来杀敌,尔等已被我们团团包围,速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若是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墨先生极富杀气的声音扩散而出,令宗室王朝的军队一方一片骇然,甚至有不少兵勇的牙关都是不自觉的发起颤来,手心与后背也随之不受控地冒着冷汗。 “万山王朝的蝼蚁,休要口出狂言!”戚荒仔细看着两里外浩浩荡荡的万山王朝军队,眉头紧皱,如临大敌,虽然心中十分担忧,可却不能一开始就失去了士气,否则手下的兵勇定然溃不成军,于是只好从一位兵勇手中拿过一个类似的扩声筒,回应道。“我宗室王朝的铁蹄迟早要踏遍你们的每一寸土地!” “上林寨乃是我森木城管辖范围,尔等若是速速离去,退居良安镇内,本校尉可以既往不咎,放你们一条生路!”墨先生的语气十分严肃,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否则,就莫要怪本校尉心狠手辣了,另外,向你们透露一点消息,在本校尉从军的二十六年中,可从来都没有能活下来的俘虏。” 哗…… 墨先生的话音刚落,宗室王朝军队阵中的兵勇心中也是跟着一紧,彼此左右看看,传来了与其身份不相称的阵阵窃窃私语声。 “看来是要九死一生了。” “对面人数实在太多。” “当真双拳难敌四手啊!” 一种怯战的情绪悄悄蔓延开来,令宗室王朝军队刚刚才振作起来的士气又跌落到了谷底。 “万山蝼蚁,你休要口出狂言,本校尉从军多年,从来都是用手中的武器说话,有种放马过来!”戚荒双眼微眯,表面上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而私下里却是招呼过一个兵勇,悄声道。“向于司马发出求救信,就说上林寨军粮充足,我等不幸遭受伏击,请求速速支援!” “是!”兵勇连忙转身而去,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见三只雪白的霜鸽,扑腾着双翅腾空而起,朝着良安镇的方向飞去。 “祝长老,万山蝼蚁人多势众,来势汹汹,若是拖延下去,定然凶多吉少,不如我们先行离去?”祝鹏凑到祝长老身旁低声道。 “不错,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烂摊子,还是交给那个目中无人的生瓜蛋子去收拾!”祝长老阴险的目光扫过戚荒,耐心道。“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待会若是戚荒意气用事,我等再且战且退。” “看来敌人已经发出了求救信,我们还要继续演下去吗?”由于距离敌阵较远,墨先生微偏过头,对着荣睦道。 “百里管事,这些山地矮马不会因此受惊?”荣睦示意墨先生稍等片刻,转过头对着百里易行小声道。 “荣镇守大可放心,这十匹山地矮马经过我的一番训练,虽然无法与湿地马的脚力相提并论,但还是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况且现在又借着夜色,绝对可以达到唬人的效果。”百里易对着身后的十匹山地矮马吹了一声口哨。 只见山地矮马皆是乖乖地穿过队列,来到墨先生等人身前,一字排列而开,站立在原地,昂起马头,像是在随时等候百里易行下达指令。 “老师,你们骑上山地矮马,冒充湿地马骑兵,将宗室王朝军队的军心彻底击垮!”荣睦对着墨先生道。 “好!”墨先生点点头,也是跨上了中间的一匹战马,而戴瑞与郑高则是一左一右,与其余六名大青山守军和荣睦一同跨上了战马。 “既然尔等不听劝告,那么就休怪本校尉不给你们机会了!”墨先生的声音,比起先前来更为冷冽,就连本方阵中之人,也是感到有些后怕。 “这是……骑兵!?”由于光线较差,不知真相的戚荒果然中了荣睦的计,误认为自称是森木城一等校尉的庞南,与其麾下十人骑着的都是湿地战马,于是心中恐惧更胜。 虽然同为一等校尉,但戚荒并没有骑乘湿地战马的资格,可这并不影响他对湿地战马的了解,尽管万山王朝山区较多,极大地限制了骑兵的作用,但眼下的上林寨可是一马平川的盆地,骑兵可以借助马匹速度、重量和心理等优势,几乎可以无视掉本方仅有的精铁刀这类近身武器,就算是以一敌三,都一点也不夸张。 虽然两军之间相隔两里之遥,看上去似乎有足够的回旋余地。但对于战马来说,这恰恰可以用来加速冲刺,算是在为终结敌人性命而蓄力。 “看来我们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难道还不打算撤退吗?” “这是要我们去白白送死?” 阵中的兵勇见荣睦等人骑上战马后,最后一丝心理防线几乎彻底崩溃,他们转过头看着阵前方的戚荒,露出迫切期待发出撤退命令的求生目光。 “祝长老……”祝鹏脸上本来显得十分狰狞的横肉,因对死亡的恐惧而变得松弛下来,看上去不但丝毫没有任何杀气,反而颇为滑稽。 祝长老终于下定决心,将手中出现一枚拳头大小的黑色球体,狠狠地砸在了身前的地面上。 砰! 一阵白烟瞬间腾空而起。 “走!”祝长老铆足全身力气,拉起祝鹏的胳膊,没命了一样地朝着良安镇的方向逃窜。 “贪生怕死的东西!”戚荒拍了拍被震得有些发懵的脑袋,对着祝长老和祝鹏的背影狠狠地啐了口唾沫,看着身后早已军心大乱的兵勇,终于下定决心,大手愤然一挥。“撤!” “尔等不觉得现在才走,为时已晚了吗,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兴许我还能留你们性命,否则格杀勿论!”墨先生将手中的扩音筒递还给百里易行,轻轻拉动缰绳。 百里易行接过缰绳,大喝一声。“驾!” 十匹山地矮马扬起马蹄,朝着前方缓慢跑起来,虽然与人奔跑的速度差不了多少,可伴随着整齐的马蹄声,则颇有一副正规骑兵的模样。 荣睦见自己的计谋初见成绩,心头一喜,不免有些得意,甚至打算提前迎接胜利,可转念间,他又提高警惕,如临大敌,他明白,唯有将最后一个宗室王朝兵勇赶走或是降服,才算真正得胜,必将战场比商场更为残酷,也更加多变。 “给我上,一个不留!”墨先生故意对着宗室王朝镇中大喊一声,右手一挥,身后的所有人等皆是随之开始小跑起来。 第154章 ——狗急跳墙的戚荒 尽管阵中的兵勇们早已没有了战斗的心思,加之戚荒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但做为宗室王朝军队,阵中的兵勇却并没有想象中得那般混乱,而是分成了五路纵队,十分有序地在向后撤退。 显然宗室王朝的军队,并不仅仅是比万山王朝军队的武器装备要好,而且还纪律严明,训练有素,这也是为何常常能以少胜多的原因之一。 荣睦见宗室王朝军队竟然丝毫没有放下武器投降的意思,心中升起一丝忧虑,加之现在情况紧急,距离敌阵也越来越近,刚才还有两里的距离,眼看仅有不到百米之遥,根本无法开口表达心中所想,只得将目光转向墨先生。 “本校尉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否则一个不留!”墨先生自然知晓荣睦的意思,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带领着其余九名山地矮马骑兵,借着下坡之势,缓缓加速,摆出了一副冲刺杀入敌阵的姿态。 在其身后,大青山守军一字排开,紧随其后,而由百姓奴隶组成的队伍虽然毫无章法可言的跟在后面,但却发出了阵阵喊杀声,着实令得荣睦一方的气势咄咄逼人。 反观宗室王朝军队一方,由于气势和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心理上也自然是在崩溃的边缘。不少兵勇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威胁,免不了四肢发软,加上刚刚奔袭两百余里,又被连夜叫起应战,不支的体力还未完全恢复。 因此,不论身体还是心理,时刻都会令他们溃不成军。 “郜校尉,怎么办?”单武见形势不妙,一脸紧张道。 “戚荒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虽然云苍宗的人跑了,但我们还得坚持一二,否则,所有的黑锅都是我们的!”郜天岩露出杀气腾腾的目光,狠狠地一咬牙关道。 郜天岩话音刚落,阵中就传来兵勇的喊声。 “大家快逃!” “还排什么狗屁队列!” “各自奔逃,小命要紧!” 终于,队列中那些稍显弱小的兵勇受不了这种压力,擅自离开队列,落荒奔逃。而有了一个带头者,其余兵勇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崩溃,随之逃跑。毕竟,独自一人逃跑,比起排着队列撤退要快上不少。 “我堂堂宗室王朝军队,怎会轻易投降于万山蝼蚁?”戚荒愤怒地看着溃不成军的手下,怒吼一声,却不想根本没有一人听命于他,于是从腰间拔出血铜刀,砍向身旁一个逃跑兵勇的大腿。 “啊!”兵勇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捂着足足有半寸长短,不断涌出大量鲜血的伤口,痛苦地嘶喊着。 “不要溃逃,且战且退!”尽管戚荒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可瞬间就淹没在了荣睦一方震天的喊杀声中。 就在这时,不足百米的距离已被彻底抹平,两军终于短兵相接,厮杀在了一起。 “驾!”戴瑞紧握缰绳,控制好马头的方向,借着冲击力,狠狠地撞向了一名逃窜的宗室王朝兵勇的后背。 砰! 骨骼断裂的声响传出,只见那名兵勇闷哼一声,便被撞飞了出去,重重得摔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直到半丈之远的地方才停下,只见其口鼻流血,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而山地矮马的身形只是一滞,并未给后续的动作带来太大的影响,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尽管那个兵勇身着精铁胸甲,可以防止刀剑伤害,可面对有着几百斤重的山地矮马加速撞击,则毫无办法,只能付出五脏六腑被撞碎的悲惨下场。 有了这样一个极好效果,除过墨先生外,其余山地矮马骑兵也是有样学样,小心控制着利用下坡冲刺起来的马头方向,朝着四处逃散的宗室王朝兵勇撞去。 伴随着一声声闷响,九名宗室王朝兵勇瞬间就完全失去了战斗力。获得如此战果,无疑大大增加了大青山守军们的士气。 紧接着,后面的大青山守军也是加入战斗,只见一名守军冲入阵中,挥出精铁刀,朝着一名四处逃窜宗室王朝兵勇的后背砍去。 当! 一声金属碰撞的清响传出,只见那名兵勇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朝前摔了出去,尽管他还在用步子尽力调整,但迈出的右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哪里走!”守军大步跟上,手中精铁刀立刻是落在了兵勇的脖子上。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兵勇顿感脖颈处一阵冰凉,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连忙哀声求饶。 “放下你的武器,脱掉你的皮靴跟胸甲,饶你不死!”守军厉声道。 “是是是……”兵勇闻言,立刻涕泪横流,手忙脚乱的照办。 另一处战斗圈内,三名兵勇被十多名手持长木棒的青壮劳动力团团围住。 “中计了!”一名兵勇看着面前身着布衣,脸上毫无杀气的青壮劳动力,无奈一叹。 “速速投降,否则格杀勿论!”青壮怒目圆睁,劳动力爆喝一声。 “格杀勿论!”其余劳动力齐声一喝,令三名兵勇的反应出现了短暂的一滞。 砰! 只见十几个长木棍,不由分说地朝着三名兵勇的脑袋招呼而去。虽然结果肯定无法像精铁刀那样,瞬间取下对方首级,但绝对可以将其击晕过去。 于是,只见三名兵勇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击倒在地,昏死过去,十几名青壮劳力也乘此机会,将其全部卸除武器装备,用绳索牢牢捆在一起。 放眼望去,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宗室王朝的兵勇,竟然有三分之一都是被大青山守军擒获,另外三分之一也是各个带伤,奋力挣扎,至于剩余的三分之一,则是借着跑在了前面的优势,得以继续逃亡。显然,此刻宗室王朝军队的士气则跌落到了极点,而且更为严重的是,他们对于大青山守军的畏惧感则达到了顶点。 “还不束手就擒?”荣睦骑着山地矮马,拦住了戚荒的退路。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竟然敢在你军爷爷面前撒野,信不信军爷我扒了你的皮!”戚荒深知此时大势已去,只剩下投降和逃命这两条路可走,但他心有不甘,愤怒至极,从军十几年来,从未两手空空一无所获,但此番战斗,他却连一个万山王朝的兵勇都未能斩杀,于是见到荣睦后,倒是想捡一个软柿子捏捏。 荣睦虽然察觉到了戚荒充满杀意的目光,可仍然只是不屑一笑,故意从怀中掏出了季腾海的那个镶有珍珠的黑檀木仙鹤胸配。“有眼无珠的宗室王朝莽夫,你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官可是杉鹭镇镇守。” 早已心中打乱的戚荒根本没有理会荣睦的说辞,不由分说地拔出血铜刀,双脚用力一点地面,朝着荣睦冲去。“本校尉此战无所斩获,不管你是谁,都要用你的脑袋给我祭旗!” “当真只是莽夫一个。”荣睦冷冷一笑,用力拍了一下马背,山地矮马缓缓朝着戚荒冲去,而荣睦则顺势从马上跳了下来,从袖中拿出墨先生的教化尺,向戚荒右侧而去。 “小兔崽子,找死!”戚荒见荣睦竟然主动迎战,满目狰狞,抡起血铜刀,直接砍向荣睦的面门。 “找死的是你!”荣睦双手举起教化尺,瞅准了戚荒因右手朝外劈砍,力道无法完全施展的微小劣势,轻点血铜刀刃,顺势一闪,惊险地躲避过去,但饶是如此,他双手的虎口依然被震得生疼。 “啊!”还来不及击出下一招的戚荒,被直冲而来的山地矮马撞倒在地,满眼冒着金星。 “本镇守不杀无名之辈,速速报上名来!”荣睦见状,一个箭步迈出,手中教化尺重重地砸在了戚荒的手腕上。 “啊……”戚荒又是一声惨叫,左手紧紧地握着右手手腕。 荣睦见状,立刻再次扬起教化尺,朝着戚荒的脑袋而去。 “哼!”戚荒冷哼一声,双腿一蹬地面,借势翻滚着站起身,努力控制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一双怒目森然地瞪着荣睦。“宗室王朝东北军一等校尉戚荒,你又是何人?” “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嘛,万山王朝森木城杉鹭镇镇守荣睦。”荣睦露出极为和善的笑容,却令戚荒不寒而栗。 “放屁,万山王朝什么时候沦落到文官上阵的地步了?”戚荒小心活动着手腕,摆出一副随时准备进攻的姿态。“文官既没有接受过训练,又没有战马,怎么可能当的了骑兵?” “看来戚校尉不光是莽夫一个,而且还十分眼拙,我真是搞不明白,宗室王朝的军队为何会有你这样的武将!?”荣睦指着身后的己方人马。“戚校尉还不赶紧仔细好好看看,这里面究竟有多少万山王朝的兵勇,而所谓的骑兵又究竟为何?” 戚荒闻言,满脸狐疑地顺着荣睦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喊杀声传来的地方,全是身着布衣,手持长木棒的青壮劳动力,而那些个所谓的战马竟然只是杂色的山地矮马,显然此番战斗,不光是自己空手而归这么简单,而是被这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屁孩彻彻底底地给耍了。 此时,戚荒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大脑中不断回忆着当初战斗前,自己的所作所为。显然,自己被所谓的人多势众,来势汹汹的万山王朝军队给吓到了,根本没有像以往一样,仔细观察敌人的武器装备,只是粗略估计了一下人数而已。 “诡计多端的小兔崽子,军爷我就算是死,也要让你给我陪葬!”戚荒恼羞成怒,彻底放弃了逃跑的打算,因为此战过后,宗室王朝方面自然会知晓一切,就算他成功逃脱,也要接受军法处置。于是,他不要命了一般,疯狂地冲向了荣睦。 第155章 ——第一次获胜 “莽夫!”荣睦见戚荒打算以命搏命,也是多少有些慌了神,暗骂一声,连忙双手抡起教化尺,砸向狂奔而来的戚荒。 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戚荒就已距离荣睦一步之遥,只见他额头青筋暴起,双拳紧握,一前一后,朝着荣睦的脑袋挥去,若是一击命中,至少也会被打个半死。 荣睦见状,并未因此番战斗基本胜券在握,而依然还要去选择冒险有过丝毫的后悔,因为经历过杉鹭镇之乱后的荣睦,已经不再甘心只做一名文官,而是也想当一名拥有军队的武将,所以,他才要选择历练自己。 于是,荣睦也是发起狠来,与戚荒以命搏命,抡出的教化尺,也因内心的坚定,而再度增加了些许力道。 咔嚓! 荣睦的教化尺与戚荒的双拳硬撼在了一起,两人皆是朝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啊……”戚荒怒吼一声,不甘地看着已经塌陷的右拳,甚至右手的骨头已经彻底断裂,满目血光地瞪着荣睦。“挨千刀的小兔崽子,军爷我做鬼也饶不了你!” “戚荒,你莫要执迷不悟,负隅顽抗,你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完全是你咎由自取!”荣睦活动着被震得发麻的双臂,用教化尺指着戚荒,厉声道。“此地乃是我万山王朝所属,你宗室王朝等野心不小,肆意入侵,本就应葬在此地!” “呸!”戚荒对着荣睦啐了口唾沫,毫不客气道。“这片陆地上,本来就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你说这片土地属于万山王朝,那么曾经的中域王朝会不会认同你的说法呢?” “戚荒,你莫要跟本镇守抬杠,王朝更替本就无人可阻,作为入侵者,你还没有资格跟这片土地的主人说这些废话,况且,现在可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所以还是速速束手就擒,本镇守兴许还能饶你不死!”荣睦变换尺身,再度摆出了进攻的态势。 “郜天岩,哪里走!”戚荒漠然地扫了眼荣睦,却是正巧看见了打算乘机溜走的郜天岩,于是立刻大吼一声。“你与这小兔崽子是不是串通好了坑害本军爷,本军爷要让你们一同给我陪葬!” “戚荒,你刚愎自用,将我的一番好言当做谗言,现在落得如此下场,简直是咎由自取!”郜天岩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反而幸灾乐祸一笑。“现在,你还是独享恶果,相信邹克衡和吴全已经等不及与你会面了!” “郜校尉,多谢你里应外合,才让我如此轻易就取得了胜利,此事我一定会如实呈报森木城,相信不久之后,三等司马之位绝对非你莫属!”荣睦立刻就明白了两人之间的矛盾已达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若是两人相处融洽,凭借郜天岩对森木城武将队伍的了解,此番自己绝不可能乘虚而入,于是也是扇起了阴风,点起了鬼火。 “荣睦,你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小杂碎,现在竟然又想借刀杀人,我郜天岩才不屑与你这个小杂碎为伍!”郜天岩停下脚步,愤怒地指着荣睦,恨不能立刻亲手砍了他的脑袋。 “郜校尉,荣睦知道你现在有难处,咱们后会有期,有空在叙!”荣睦极为恭谨地对着郜天岩抱拳道。 “给本校尉滚!”郜天岩怒斥一声,回过头,瞥了眼戚荒,也是再次展现出了曾经身为杉鹭镇一等校尉时的威严道。“戚荒,没想到堂堂宗室王朝,竟然出了你这么一个没长脑子的家伙,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 “郜天岩,你这个吃里扒外,背信弃义的走狗!”戚荒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加上这场窝囊的失败,带给他内心的耻辱感,令他现在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跟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军爷我先宰了你!” “戚校尉三思而后行啊!”荣睦对着戚荒好言劝慰一声,嘴角一掀,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血铜刀,轻轻地朝着戚荒扔了过去。 “你这个挑拨离间,借刀杀人的小杂碎,本校尉若不是有要事在身,今天非要亲手宰了你!”郜天岩暴跳如雷,满面通红,拔腿就跑。 “郜天岩,拿命来!”戚荒左手接住血铜刀,吊着被荣睦打废的右手,没命地朝着郜天岩狂奔而去。 “他娘的!”郜天岩见状,根本不敢与之缠斗,只好拔腿就跑。 “二位,好走不送!”荣睦淡淡一笑,收起教化尺,从袖中掏出一柄精铁弩来,瞄准了郜天岩,按下了扳机。 嗖! 一支精铁箭带着尖锐的破风声,朝着郜天岩的后脑呼啸而去,若是一击命中,郜天岩定然难逃一死。 “狡猾的小杂碎,竟然想用相同的招数对付本校尉。”并没有低头死命逃跑的郜天岩早就利用余光,看见了荣睦的举动,冷冷一笑,故意停下脚步,转过身,故意引诱与追上来的戚荒,身体微微一侧,便于他重叠在了一条直线上。 “找死!”戚荒见郜天岩似乎彻底放弃了抵抗,竟然停在了原地,甚至还对他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愚钝和无知,于是心中怒火更盛。 “真是个没有脑子的东西。”郜天岩闭起右眼,再次确定自己的脑袋与戚荒的脑袋重叠后,喃喃道。“真是可惜,若不是形势所迫,我郜天岩一定要亲手解决你的性命。” “废话真多,给我死……”戚荒满目狰狞道, 咚! 一声轻响,戚荒双目圆睁,脸上还依旧保持着刚才神态,身体却是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 “小杂碎,没想到竟然依靠区区四五十个虾兵蟹将,就将戚荒整整两百人的军队击溃,你还真是让本校尉刮目相看!”郜天岩似笑非笑地看着荣睦,心中本来冲天的怒火反而消散了不少,因为现在的荣睦,已经让郜天岩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不得不令他从心底开始重视荣睦。 “郜天岩,我荣睦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你身为万山王朝武将,不为我万山王朝百姓性命抛头颅洒热血,反而干起了吃里扒外的勾当,我荣睦就算是用一根稻草,也要让你为那些惨死的兵勇和百姓报仇雪恨!”荣睦拿出一支弩箭插入精铁弩,再次瞄准了郜天岩的脑袋。 “好大的口气,本校尉现在无暇与你废话,待得时机成熟,你欠我的,将加倍偿还!”郜天岩冷喝一声,趁荣睦扣动扳机前,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荣睦也奉陪到底!”荣睦见郜天岩已经逃跑,也是不再穷追,而是对着他消失的方向爆喝一声。 “看来这次又让郜天岩跑了!”墨先生缓步走到荣睦身旁,看着郜天岩逃窜的方向道。“他应该会跳进坝阳河,抱起一根木头顺流而下,借此抵达良安镇。” “嗯,又让他跑了!”荣睦懊恼一叹,满脸无奈道。“我荣睦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只是这个郜天岩,竟然两次从我眼皮底下溜走,实在有些不甘心!” “荣镇守不必对区区一个郜天岩耿耿于怀,要知道,郜家在万山王朝的根基颇深,今后迟早还会遇见的。”墨先生轻抚着胡须,露出期待的目光沉声道。“希望等到那个时候,你已经有能力与之一战。” “一定可以!”荣睦满脸自信道,他环顾四周,只见除过个别地方还有喊杀声传出之外,其他地方已经归于平静,显然,整场战斗基本已经接近了尾声。 此时,天边也已经泛起了微光,视线再次变得清晰起来,那个经历了一场战乱的上林寨,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几乎保持了最初的样子,如果能有一声公鸡的打鸣声传来,没有人会相信战斗刚刚结束。 “禀荣镇守,我大青山守军已彻底击溃敌军,大获全胜!”戴瑞走到荣睦身前抱拳道。 “此番大青山守军轻伤十一人,青壮劳力和奴隶受伤三十七人,均无一人阵亡。”郑高的脸上露出极为兴奋的表情,对着荣睦抱拳高声道。“另外共击杀敌军三十一人,俘虏一百二十六人,击退四十三人,缴获精铁刀一百五十六把,精铁胸甲和盾牌一百五十六件,血铜刀、头盔和胸甲各一件!” “好!”荣睦回过神来,环顾面前被绳索牢牢捆住的俘虏,和大青山守军,终于是露出了十分满意的微笑,对着众人抱拳道。“有劳诸位兄弟了!” “恭喜荣镇守旗开得胜!”晁起阳对着荣睦道。“现在上林寨失而复得,不知荣镇守有何打算?” “打算倒是有不少,就是不知道晁监察有何高见?”荣睦露出期待的目光道。 “高见没有,拙计倒是有三个。”晁起阳神秘一笑道。“第一,继续扩大上林寨粮食和蔬菜的种植面积;第二,将我们的防御工事推进至上林寨;第三嘛,还是留给戴统领来说,否则我可就有些多事了!” “晁监察多虑了,虽然作为荣家护卫,但我与郑都卫的职责一样,皆是守护一方百姓,现如今宗室王朝军队入侵我万山王朝土地,屠戮无辜百姓,所以第三自然得是打到良安镇,将他们彻底赶出去才是!”戴瑞回道。 “不知郑都卫意下如何?”荣睦深知此番获胜多少有些侥幸成分,倒并没有被冲昏了头脑,加上郑高之前对这次战斗有些反对之意,若是自己一意孤行,倒是与那个刚愎自用的戚荒一样,于是对着郑高询问道。 “打到良安镇,赶走宗室狗!”郑高满脸肃杀道。 第156章 ——处理家务事 战乱阴影退去后的大青山与上林寨,在当天下午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忙碌。在这个乱世之中生活的人们,对于天灾与人祸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一旦烟消云散,便又完好如初。 这到并非是因为他们健忘,或者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而是他们的力量实在太过有限,根本无力改变现状,只能苟且偷生,多活一天算一天。 因此,荣睦带给他们不论是赶走外敌之后的安定,还是解决了吃饭问题后的踏实,都令他们对荣睦的认可度与归属感大大提高,皆有长期跟随荣睦的打算。 而荣睦对于他们的信任和给予则从来都不吝啬,因此,即便现在大青山与上林寨不及杉鹭镇的繁华和热闹,他们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经历过一场依靠计谋赢得的胜利,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去将占据良安镇的宗室王朝军队赶走,但荣睦并没有膨胀到要立刻去攻打良安镇,而是选择在上林寨修整一二,他十分清楚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唯有这样,方才可以彻底消化战果,从而令自身的实力得到增长。 此外,由于荣睦差不多已经离开大青山和上林寨将近二十天时间,自己又身兼两地的文官和出资建设的掌柜,所以还必须得关心一下相关事宜。 大青山,大青茶田边,荣睦看着一片绿油油的茶田,只见茶树上面的嫩叶几乎全被采摘完成,只剩下了深绿色的老叶,一阵微风吹过,卷起阵阵茶浪,带来淡淡的茶叶香甜之气,着实令近期精神紧绷的荣睦,倍感神清气爽。 “查管事,看样子茶叶应该已经完成采摘了,不知目前茶叶和茶膏的制作进展如何?”荣睦转过身,对着查明鉴客气道。 “回荣镇守,茶叶已全部采摘完毕,共产出鲜茶一万八千斤,制成干茶九千斤,熬制出大青茶膏四千五百斤。”查明鉴回答道。“由于男奴熬制茶膏的技术有所提升,加之工艺又有所突破,人手又足足增加了六倍,加之新购进的一万四千斤竹叶薪茶,比起大青茶熬制茶膏的产量更多,因此熬制出竹叶薪茶膏一万斤,总共一万四千五百斤茶膏。” “好!”荣睦点头一笑,尽管现在身上的铜币已经达到了两千多万之巨,但那些钱绝大多数都是属于杉鹭镇所有,而且还得用来修筑道路,另外虽然刚才缴获了不少精铁的武器装备,可以用来买成铜币,只是现在又要攻打良安镇,所以忙来忙去,出生入死,茶膏所得才是荣睦的真正收入来源。 想到这里,荣睦的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我们也就完成了与崔彧会长之间的约定,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剩下的六十万铜币也就能顺利装进口袋里了!” “恭喜荣镇守!”查明鉴的声音中同样也充满了兴奋。“以竹叶薪茶二十一万铜币的成本来计算,不算人工费跟车马费的话,总共能卖一百二十万铜币,足足能有九十九万铜币的利润啊!” “查管事所言不差,只是物以稀为贵,如今茶膏的产量上去了,可能价钱就会有所下降,更何况现在整个杉鹭镇都无干茶制作茶膏,所以咱们还是好好考虑如何将茶田扩大的事情!”荣睦虽然也颇为渴望能够赚取到更多的铜币,但身为商人子弟他,同样深知荣家赤杨木的兴衰史,所以表现得十分平静。“不知查管事可有什么想法?” “眼下已临近十月末,气温逐渐降低,十分适合大青茶树的扦插,据我估计,如果人手足够的话,可在十一月中旬时,完成扦插,只不过具体增加多少亩,还得由荣镇守来定夺。”查明鉴略作思考,继续道。“因为老夫既不大清楚荣镇守的打算,也不知晓今后的路该如何去走。” “查管事不必太过拘泥,我等现在与一家人别无二致,今后还望查管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荣睦对着查明鉴和善一笑道。“我虽然是个商人,但也是文官,所以自然不能只看重眼前的利益,否则,就与这茶田一样,先前足足有八百亩,因无人养护现在却只剩下了三百亩,这等损失对于袁魁兴许不算什么,但对我荣睦来说,可就如同断臂,甚至说要命也毫不为过,所以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大青山最多能种植多少亩茶叶?” “大青山的极限应该能仅种植五百亩大青茶,当初袁魁则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逆天而行,如今落得这般下场,除过人为因素之外,也有老天的惩罚。”查明鉴目光复杂地看了眼荣睦,伸手轻抚着面前的一株茶树,忍不住叹了口气道。 “难道大青茶与我荣家的赤杨木一样,也对种植的地区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有着苛刻的条件?”荣睦问道。 “说起来倒也很简答,无非就是大青山每年的雨水很少,茶树又颇为喜水,难以种活,只好依靠人工挑水来勉强维系。”查明鉴蹲下身子,从干裂的地上抓了一把土,在手中轻轻一捏,便散成了尘土,随风飘落。“这样一来,就将浪费巨大的劳动力,而且效果平平,茶叶的质量也难有保障。”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选择在通往上林寨的沿途种植大青茶树呢,那里还有不少山泉汇成的溪流,正好可以利用一番。”荣睦略作思考。“若是大青茶树能够适应盆地的话,种在上林寨位于坝阳河边的地上,问题岂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大青茶树属于高山树种,盆地太热,不适合种植。”查明鉴缓缓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但沿途的溪流的确可以利用一番,但还需要将其修缮成小水渠,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不妨一试,兴许能有意外的收获。” “此事就拜托查管事了。”荣睦点点头,对着查明鉴郑重一抱拳。“另外,那三百青壮劳动力,今后也归查管事差遣,至于能扩大多少亩,由查管事全权定夺,人手的事情,我来解决。” “查明鉴定不负荣镇守重托!”查明鉴也是连忙抱拳还礼道。 “查管事年事已高,保重身体为要,可选择几个能干之人分担一二,不然我荣睦可不忍心然你吃苦受累。”荣睦拉住查明鉴的手,关切道。 “多谢荣镇守关心。”查明鉴回道。 “对了,差点忘了说,活血茶树的种植方法我大概道听途说了一番,打算在上林寨位于坝阳河的边上选一处地方种植,但愿能有所收获。”荣睦露出自信的神态。 “祝荣镇守能得偿心愿,到时候老夫一定亲去参与。”查明鉴看了眼远处的黎威等人,客气一笑。“我就不耽误荣镇守的时间了,想必他们还有要事禀报,运送茶膏的事情,我已告知百里管事,他会安排好的。” “查管事多多保重,荣睦告辞了!”荣睦对着查明鉴点点头,看着远处的黎威、白玉展、百里易行和祁宏等人,顿觉有些头大不已,只好在心中安慰道:现在已是正镇守一职,事物繁忙再正常不过,于是,快步走了过去。 “荣镇守!”黎威等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 “不着急,你们一个一个来。”尽管荣睦顿觉肩上的担子重了不少,可并未因此烦心,而是会心一笑,对着众人摆摆手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黎威扫了眼众人道。“现在大青山的和睦客栈南楼已经建造完毕,共有六十间客房,门都卫府邸和演武场建造完成,最多可同时容纳两百名兵勇驻守训练,已更名为大青山守军驻地或是荣家护卫驻地,马厩与养马场也已建造完成,最多可容纳一百匹马,最后,和睦公厨南楼也已基本完成建造,最多可同时容纳五百人吃饭。” “另外,经过查管事的许可,现已开始正对大青山东区进行改造和修缮,并且在南区兴建宅院,届时大青山将共有宅院六十套,可容纳四口之家一百二十户,共计四百八十余人,预计在十二月月底时方可完成。”黎威顿了顿。“建材的问题已经基本解决,依靠大青山西山的石材加木材便可,若是能有更好的木材与石材的话,相信将更加结实。” “有劳黎管事了,现在奴隶们都归你差遣,这样盖房的进度也能加快不少!”荣睦从袖中拿出了二十个铜锭,递到黎威手中。“若是不够的话,随时来找我。” “多谢荣镇守!”黎威接过铜锭。 “现在该我了!”白玉展不待荣睦反应便开口道。“粮食蔬菜已经绰绰有余,自从荣镇守高升以来,在乐会长的支持下,就连平价的油盐酱醋也是丝毫不差,所以公厨的事情倒是顺风顺水,但是公厨不是长久之计,等到这些青壮劳动力和奴隶成家,黎管事将宅院修建完成后,他们就不再需要来公厨吃饭了,所以,下一步我们有两个任务,第一是尝试盈利性质的酒楼,第二就是制作方便携带的军粮,以满足荣镇守四处征战,长途赶路所需。” “白管事这个两个想法倒是足够长远,也足够务实,现在我都还对那夜的鹌鹑念念不忘呢!”荣睦虽然深知乐万里懂得人情世故,但远未想到白玉展竟然也能如此细致入微,也是心中一暖,对着他赞许一笑。“兴许到时候非但不用我再出钱补助公厨,白管事等人还会比我更有钱呢!” “荣镇守过奖了!”白玉展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转向百里易行。“我说完了,该你了。” 第157章 ——白玉展的进言 “大家还是先进屋说,不然黎管事会觉得我们怀疑他盖的房子不结实,不愿意进去呢!”荣睦和善的目光扫过众人,风趣一笑道。 “就是,我们莫要让黎管事多想啊!”众人随即附和道。 “快快有请!”黎威也并不见外,咧嘴一笑道,热气地伸出右手指着不远处的大青山南区道。“就算房塌了,有我黎威顶着。” 经过荣睦的一番调剂,刚才还略显紧张压抑的气氛立刻变得活跃了起来。在众人的缓步前行中,大青山东区一片忙碌改造的景象映入眼帘,随着叮叮当当的锤头敲击声,和阵阵劳动的号子,一股欣欣向荣的火热,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目光前移,两个月前还是一片荒地的路旁,已盖起了两栋和睦公厨、两栋和睦客栈、马厩、门都卫府邸及演武场、而向南延伸的土地,也已经过一番平整,要不了多久,又会建起不少房屋,呈现出一片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 这个在杉鹭镇排名垫底,被郜天岩等人荼毒已久,只剩十来口人的小地方,在荣睦任职之后,不到两个月时间,就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跃成为杉鹭镇所辖范围内,最大的村子,而且还有着不小的上升空间,大有与杉鹭镇一较高低的态势。 走到门都卫府邸前的荣睦停下脚步,看着这个肃穆的建筑,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战意,就连双拳都是不自觉的紧握了起来,显然不论是武将兵勇,还是文官商人,都对武力有着无上的崇敬之情。 推开屋门,里面是一个空旷的演武场,整齐地摆放着不少石锁、石担和沙袋等用来强健体魄的器具,靠墙的地方一排木棒同样也是有序而立,乍一看便给人一股纪律严明的感觉。 在演武场的尽头,是一幢兵勇武将居住的两层建筑,在其正中间,是一间用来接收和发布军令的军令房。整个建筑布局和风格,基本与杉鹭镇军令房相同,这也是整个万山王朝的一种建筑习惯。 荣睦走到军令房前推门而入,坐在了一张巨大桌子前的椅子上,环顾四周的崭新样子,深吸了一口木材的特殊香气,顿感精神抖擞。众人纷纷对军令房的建筑水平赞许不已,也是围坐在桌前。 “百里管事,实在抱歉,耽误了半天时间,不知现在还能想起要说的事情?”荣睦心情大好,再次展现出了语言的幽默。“若是记不起来的话,不说也行,全依百里管事定夺。” 众人同样也是受荣睦感染,精神放松,心情愉悦。 “能辅佐知书达理,风趣幽默的荣镇守,真是老夫这辈子的荣幸啊!”百里易行也是呵呵一笑,沉声道。“虽然老夫年岁不小,但还能再行千里甚至是万里长路,所以若是再不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看好,岂不是要让别人笑掉大牙不成?” “百里管事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我等还指望你能多多指教呢,何来的笑话?”荣睦笑道。 “言归正传,荣镇守可是大忙人呢,我还是抓紧时间为好!”百里易行看了眼有事着急禀报的戴瑞、何雄和常意等人,收住笑容道。“现在我们共有山地矮马三十八匹,其中公马二十六匹,母马十二匹,两轮马车十三辆,按照现在的总人数来计算,运力十分不足,亟待增加。” “另外,如果可能的话,弄些四轮马车和湿地马来,这样我们的运力和效率将大大增加。”百里易行其实知道车马是个很花钱的东西,但见到荣睦目光中闪过一丝无奈后,还是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最后又补充道。“不管是湿地马还是山地矮马,我都有办法让它们下崽儿,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荣镇守。” “虽然在黑市上,一匹湿地马的价格高达一百万铜币,但我还是要答应百里管事若有机会,一定按照百里管事的意思来。”荣睦点点头,目光看向戴瑞,示意他最后再说后,将目光停留在了何雄与常意的身上。“不知横溪岭与常家坡的百姓可还在我大青山待得习惯?” “回荣镇守,横溪岭百姓都十分感激荣镇守。”何雄道。 “常家坡的百姓也对荣镇守感恩戴德。”常意有些犹豫地看着荣睦,吞吞吐吐道。“只是有一事需要向荣镇守如实禀报,否则……” “常先生但说无妨,毕竟不论是横溪岭还是常家坡的百姓,皆为我万山王朝的百姓,做为文官,虽然并无权利治理两地,但为百姓谋得福祉还是分内之事。”荣睦笑着点点头,眼前立刻浮现出了那个轻纱遮面,娇蛮固执,还与他大打出手少女的名字,尽管恨不能立刻依靠自身实力打败她,以解心头之气,但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这……”常意与何雄目光一交汇,两人终于下定了决心,何雄咬了咬牙道。“两地百姓之前只种植过粟米与玉米,从未与茶树打过交道,所以十分不顺手,也很难习惯,所以……” “想去种植粟米和玉米是嘛?”荣睦看了眼两人额头上因紧张而冒出的汗珠,安慰道。“这不算什么大事,正巧上林寨就有粟米和玉米产出,你们随时都可与百姓前去,我会提前跟晁起阳打好招呼。” “多谢荣镇守!”二人连忙抱拳道。 “除过戴统领之外,谁还有事要说?”荣睦揉了揉太阳穴,一股发自内心底的疲惫油然而生,在全身迅速蔓延,自从任职正镇守以来,除过一直都在忙碌外,而且还几度陷入了生死危机,眼下又要去攻打良安镇,荣睦的压力着实不小,所以大青山守军的事情,他打算晚些时候再说。 “荣镇守好好休息,我等有事再报!”众人十分知趣地站起身,对着荣睦一抱拳,就欲转身离开。 “荣镇守……”何雄有些为难地看着荣睦。 “嗯?”荣睦微微皱眉,露出有些不解的目光,心中暗道:难道晔雨借着这些百姓给自己出难题不成,于是有些不悦,但还算耐心道。“说,只要我荣睦能办到的事情,一定不会推辞。” “虽然战乱让他们妻离子散,失去亲人,但这些百姓都是有家室的人,不可能像青壮劳力与努力一样,与众人同吃同住,这样会让他们感受不到家的存在,令他们难以忘却战乱带给他们的伤痛。”何雄露出大义凛然的神态道。 “那依何先生的意思,我该做些什么呢?”荣睦顿感一阵头大,本以为解决了所有人的吃住问题后,竟然还会冒出这么一个事情来,着实令他有些为难。 “如果可以的话,以家庭为单位,分给他们一些田地与住房,让他们过上之前的日子。”何雄一咬牙道。“当然,他们还会按照万山王朝的税率,上缴粮食的赋税,也不会再向荣镇守索要一个铜币的工钱。” “嘶……”荣睦闻言,心中立刻窜起一阵怒火:没想到自己出生入死,斗文官武将,战宗室军队,为这些百姓建立了一个衣食无忧的地方,反而还令他们不满,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恨不能将他们全部赶走,任其自生自灭。但荣睦终究没有这么做,而是想起了白玉展之前的那一番话,于是将目光投向白玉展道。“白管事,你怎么看?” “荣镇守不必多想,先前我大概还说过此事。”白玉展点点头,对着荣睦、何雄跟常意投来安慰的目光。“而且,这也非但不是什么坏事,反而好是好事!” “哦?这坏事从何说起,好事又如何来讲?”荣睦心中的怒火逐渐转化为疑问。 “说来话长,还望荣镇守耐心听我解释。”白玉展示意大家坐下来后,站着道。“首先我说一下原因为何。第一,这说明常家坡与横溪岭两地与外界常年联系不紧,基本处于最原始的状态,当地的百姓一直过着以家庭为中心的生活,肯定无法适应这种类似军队的生活模式;第二,这种生活模式,迟早会被打破,因为不论青壮劳力还是宗室王朝的奴隶,他们迟早会有一天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他们的重心必然也会有所转移。” “说完了原因,那好处又是什么呢?”荣睦追问道。 “好处一共有四点。”白玉展略作思考。“第一,百姓已不再为能否活下去而发愁,更不会为吃住担忧,说明荣镇守治理之地,安定富足;第二,待得他们组成家庭之后,所治之地才有人间烟火之气,生老病死,生生不息;第三,荣镇守可以此为基础,吸引更多的百姓前来生活,从而增加当地的繁荣度,令赋税不断增涨;这第四嘛,自然就不会让荣镇守疲于奔命,四处找寻各类商品,各地的商人自然会慕名而来,从而一劳永逸。” “呼……”荣睦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玉展,一直不漏的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牢记在心,由于听得太过入神,半天都没有说话,依然在仔细推敲着白玉展的话。 “呵呵……除过菜谱之外,我还喜欢看些别的书,以上所说除过个别书籍中的内容之外,还有我的所见所想,不一定完全正确,还望荣镇守仔细甄别。”白玉展淡淡一笑道。 “白管事说得好,说得妙,当真是醍醐灌顶啊!”回过神的荣睦对着白玉展竖起了大拇指,略作沉吟道。“何先生、常先生,此事容我好生计划一下,待得从良安镇得胜而归时,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多谢荣镇守!”何雄与常意大喜道。 第159章 ——文军师的妙计 “呼……”离开大青山十号的荣睦,在处理完堆积的各类事物之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明白了文官的不易和勤政的重要性。 他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作为一个小小的文书,若是事必亲躬,都会有如此之多的事情要去处理,那么镇守、城抚、郡使甚至是州牧的政务肯定只多不少,一个不留神必然会造成政令延迟乃至错误的后果,给治下百姓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感受到自己肩上的担子不轻,荣睦反而自信一笑,他明白能者多劳的道理,既然苦读八年为的就是闯荡宦海,哪里又会畏惧其凶险劳累。 在胡思乱想了一通之后,走在大青山小巷子里的荣睦,这才注意到来往穿梭的青壮劳力和奴隶,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们皆是在忙碌于黎威的大青山改造计划之中,虽然自己也很想亲自参与。 尝试按照黎威的思路,思考一下白玉展提出问题的解决之道,但见众人干得热火朝天,自己的出现肯定会影响到他们,只好将问题留在心中,寻找解决时机的来临。 于是荣睦倒也难得清闲,朝着位于大青山东七的文书府邸走去。要知道,自从府邸建成,他并未在这里居住过多少日子,大多时间都不是身处大青山以外的地方,就是忙于赶路。 推开虚掩的院门,荣睦径直走到自己的房前,见隔壁墨先生房门紧闭,只好打消了再次浮上心头,想要去请教一番的念头,走进自己的屋内,在简陋而干净的书房内翻看了几页书卷,提笔练了练字,虽然他还想强打起精神,再制作一些火器,但终于还是抵挡不住无尽的困意,身体不受控制的走到床前,一头便倒在上面,呼呼大睡了起来。 良安镇以东一百里的宗室王朝军队阵地内,于爽脸色铁青地看着东面一望无际的平原,只见那里除过偶然飞掠而过的鸟兽之外,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报……”一位兵勇朝着于爽一路小跑,单膝跪地一抱拳道。“于司马,以东两百里范围内,皆未发现坝阳城守军,就连他们之前死守的阵地,也是被彻底放弃。” “更远的地方,可有何发现?”于爽眉头紧皱,死死地盯着空无一人的平原,想要从中寻找坝阳城守军的破绽。 “远处的侦察兵还没有传回消息!”兵勇显得十分紧张,将头低得更深了。 “万山王朝这帮蝼蚁,为何会改变负隅顽抗的伎俩,逃得无影无踪,他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招!?”于爽愤怒地挥起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朝着土地上抽去。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出,伴随着一阵扬起的尘土,身边的人皆是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于司马稍安勿躁,想必万山蝼蚁也遇到了跟我们一样的麻烦,所以这才仓皇逃窜。”文军师依旧一脸淡然,平静地看着于爽。“不如我们派出一支小分队前去一探虚实,乘机骚扰一二,也好震慑万山蝼蚁,将他们惊退到更远的地方,甚至是龟缩在坝阳城内,等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这么做有些不妥,坝阳城一带与森木城相比,要富庶许多,粮食更是年年丰收,他们总会以此为仰仗,跟我们打起了消耗战,这也是我宗室王朝军队多年以来都未曾攻破坝阳城的一个重要原因。”于爽稍作调整情绪,满脸不甘道。“所以,宗室军中的那些个高层,才想着让我等去攻占坝阳城,彻底断了万山蝼蚁的后路。” “报……”又一名兵勇一路小跑过来,在之前那名兵勇的旁边停下脚步,单膝跪地道。“戚荒来报!” “念!”于爽面色平静道。 “上林寨军粮颇丰,但我等受到来历不明军队伏击,请火速支援!”兵勇念到后半段时,顿时心虚不已,声音越来越小。 “看来这一次文军师要失算了。”于爽并没有丝毫的不悦,也没有要怪罪文军师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致地道。“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应该打道回府了呢,若是饿着肚子打仗,恐怕你我就有去无回了。” “哈哈哈,于司马多虑了!”文军师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忧虑之色,反而仰头大笑一声。“看来之前森木城的饥荒还未解决彻底啊,相信上林寨的粮食不至于会让他们饿死,但绝不会帮助他们攻到良安镇来,现在我们可以孤注一掷地进攻坝阳城了!” “文军师此话怎讲?”于爽微微皱眉,满脸不解道。 “先前我还在担心森木城守军会出动攻击良安镇,与坝阳城守军形成合围之势,所以才让戚荒在上林寨两百里外警戒放哨,怕的就是上林寨内粮食不足,无法吸引森木城守军的注意力,眼下这些粮食足以让他们满意离开了!”文军师森然一笑。“只是,获得这个情报的代价有些大而已。” “战争难免就会有伤亡,只要获得胜利,这点损失算不得什么!”于爽扫了眼单膝跪地的兵勇和周围几人缓缓道。“除了文军师之外,你们都先下去!” “是!”众人抱拳离开。 “不知文军师接下来有何妙招,不妨说来听听。”于爽露出期待的目光,嘴角却是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你也清楚,若是我们空手而归,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于司马放心,那坝阳城久攻不下的原因,我自然心中有数,宗室高层那些老鬼,也同样清楚,否则,又怎会将三等郡督的位置许诺与你?”文军师非但没有因于爽的威胁表现出丝毫不满,反而摆出一副吃定于爽的态势。“所以,在双方在知彼知己的情况下,依靠常规手段,是绝对不可能获得我们想要的战绩。” “哦?”于爽顿时来了兴趣。“看来文军师是成竹在胸了?” “话我自然不能说得太满。”文军师自得一笑,走到于爽身旁,凑到耳边悄声道。“云苍宗……” 第161章 ——一等司马孙信 森木城,副城抚府邸内,身材清瘦的袁魁舒服地靠坐在官帽椅上,手中拿着一支由一百年碧玉青制成的毛笔,对照着书卷,在一叠之上或写写画画,或考量思索,一副专心读书的模样。 “袁城抚,听说石川郡苏坤郡使来森木城私访了?”一位四十多岁,面容和善的中年人缓步走进书房,在其胸前带着一个灰褐色的剑盾胸配,三把宝剑环绕其后,赫然便是万山王朝一等司马的标志,只见他缓步来到书桌前,十分客气地讯问道。 “原来是孙司马啊,袁魁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袁魁抬起头,只是对着来人轻轻一笑,并放下手中的碧玉青笔,要站起来与他寒暄的意思。 “袁城抚不必客气,是孙信无事不登三宝殿,还请袁城抚多多见谅,所以希望袁城抚莫要跟我兜圈子。”孙信收住笑容,其实他骨子里对于这个依靠家族背景扶摇直上的文官不屑一顾,认为袁魁不过只是一个纨绔子弟而已,根本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于是露出了一丝淡淡的不屑之色。 “孙司马真是越来越会说笑了啊,难不成铁血硬汉也懂得人间烟火了?”袁魁平静地看着孙信,深知这个看似有勇无谋的武将,其实诡计颇多,于是故意调侃道。 “七天前,苏坤郡使来我森木城杉鹭镇一带视察修筑道路一事,身为副城抚,你不可能一无所知!”孙信虽然心中不悦,但碍于身份,并没有发作,依然保持着一分克制。 “孙司马刚才好像说过,苏坤副郡使来我森木城杉鹭镇是私访,既然是私访,为何我一个副城抚都不知道,而孙司马又会如此清楚呢?”袁魁似笑非笑地道。“难道坊间流传着文官与武将乃是水火不容的流言不攻自破了?” “袁魁,杉鹭镇巨石庄的事情你不是不清楚,若是东窗事发,别说是森木城,就算是石川郡的文官武将,能逃其咎的也屈指可数!”孙信目露凶光,愤然地指着袁魁。“所以,你最好告诉我苏坤的下落,以免伤了你我的和气。” “孙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大明白,尤其是一个小小的巨石庄,竟然能够牵扯到整个石川郡文官武将的命运时,着实让我难以理解,因为我实在不明白,一个区区不过只有百十来人的小地方,究竟蕴藏着何种巨大的能量。”袁魁见孙信失去了耐心,神态反而愈发的自若,脸上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袁魁,你不要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巨石庄的石头山,可是修筑道路的取材之地,足足花了五十亿铜币才将其买下,但请来的石匠,却粗心大意,用火器爆破取材的时候,竟然连用量都不知道掌握,直接将其夷为平地,而且还用所有石匠和青壮劳力的性命陪葬,而苏郡使真是前来调查此事的!”孙信此时也顾不得面子,握起拳头,狠狠地在书桌上砸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连石砚里的墨汁都是被震了出来,溅在了白纸上。 “虽然身为副城抚,但我仅仅分管商会之事,至于修筑道路,征收赋税的事情,一概不知,所以请孙司马还是去找薛城抚一问究竟!”袁魁拿起一块抹布,擦了擦洒在桌上的墨汁。“以免浪费大家的时间,说不定还会伤了和气。” “袁魁,你这个奸商,修筑道路一事,你从中获利无数,现在却装起了好人,若是事情败露,你也难逃其咎!”孙信见袁魁软硬不吃,勃然大怒。 “孙信,修筑道路的事情,我可从来都没有插过手,无非是你们非要求着我动用关系,找来郡级中等的石匠和郡级中等的寻路师,起草了一副所谓的图纸罢了!”袁魁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至于你们其中的利益分配如何,又如何分工,我袁魁可就一概不知了。” “哼!区区两个郡级中等的石匠和寻路师,你竟然开口要五千万铜币,难道还不算是坐地起价,狮子大张口吗?”孙信冷笑一声。 “哈哈哈……你还当真如我所说,开始认得人间烟火,学会说笑了,只不过似乎明白的有点晚。”袁魁大笑一声。“那五千万铜币,还不是你们死乞白赖地求着要给我嘛,要知道在生意场上,我只做你情我愿的事情,从来不会像某些人一样,用些个破铜烂铁去要挟别人,若是你们嫌贵,可以另寻他处啊,整个万山王朝随不及宗室王朝强势,但至少人丁兴旺,又怎会找寻不到区区两个郡级中等的石匠和寻路师呢?” “袁魁,你这是在强词夺理,你明明知道郡一级的工匠,几乎全都被皇族控制,寻找流落在外之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我等又从何处寻找!?”孙信大喝道。 “那我可就管不着了!”袁魁微微皱眉,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现在还有要事处理,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好走不送!”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到底说还是不说!?”孙信森然一笑,浑身杀气展露无遗,迅速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墨黑色的钨铁刀,指着袁魁,仔细一看,刀身两侧皆有增强韧性和强度的虎纹。“信不信我一刀就能让你脑袋搬家,然后将所有的罪状嫁祸与你!” “孙信,我念在你是森木城一等司马,不想与你计较,你若是识相的话,哪里来的,到哪里去,若是想要在我这里撒野,我袁家护卫可不是吃素的!”袁魁看都不看孙信一眼,只是拿起书卷,靠在椅背上,再次翻看了起来,就好像眼前这个如杀人魔王般的孙信,根本不存在一般。 袁魁话音刚落,只见书房四周走出三名手持钨铁弩机的袁家护卫,正瞄准着孙信的脑袋。 “哼!”孙信十分清楚面前的钨铁弩箭,就连钨铁铠甲都能洞穿,只不过造价极为昂贵,工艺又极为复杂,就算是森木城守军,都装备不起,只好冷哼一声,收起钨铁刀,转身离开。 第162章 ——走向堕落的庞南 杉鹭镇镇军房内,庞南脸色有些不悦地看着演武场中,正在操练的兵勇。自从他任职杉鹭镇一等校尉以来,除过看似是个能够晋升三等司马的大好机会以外,得到的全是糟糕的消息。 首先,在杉鹭镇守军中,离开了以郜天岩为首的精锐一众外,剩余的全部都是些个手足无力,胆小怕事之人,根本没有任何成才的迹象。而且,受制于森木城方便的整体管制,杉鹭镇要想得到新的兵源,只能继续等待。 其次,刚刚缴获郜天岩的四百万铜币,就被新任杉鹭镇正镇守以购买武器装备为名获得,虽然最后还留给庞南五十万铜币,可对于一个百废待兴的杉鹭镇守军来说,相当于杯水车薪。 这也是前段时间,季腾海与苏坤在杉鹭镇外三里处险些要了荣睦的性命,而庞南却无动于衷的重要原因。此时的庞南,已经对杉鹭镇一等校尉这份差事彻底没了兴趣,尤其是见到荣家护卫的实力竟然高于杉鹭镇守军时,庞南更是觉得授予荣睦三等校尉是件极为英明的做法,可以让自己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 扫了眼麾下们正有气无力地挥舞着手中的铣铁剑,庞南看着天空中直挂的骄阳,顿感有些昏昏欲睡,于是迈开步子,准备回到镇军房内的卧室,打算好好睡上一觉。 “报!”这时,一位兵勇跑到他的面前,单膝跪地道。“荣镇守来信!” “荣镇守?”庞南有些错愕的转过身,不解地反问一句,半天才想起,这个荣镇守就是那个十二三的荣睦后,冷声道。“什么信?” “好……好像是霜鸽信。”由于这位兵勇没怎么见过世面,因此只是听陆寿年所说,这封信极为重要,于是将一卷纸条递向庞南,补充道。“是寿年药房的路掌柜交给我的,让我一定亲手送到庞校尉您手里。” “霜鸽信?”庞南将信将疑地接过纸条。他很清楚霜鸽信代表的含义,既是地位的象征,也是财力的标志,所以,当听见荣睦竟然都能收发霜鸽信时,心中不满之意更盛,随意应了一声后,缓步离开了。 万山王朝的文官和武将中,不论官职高低,皇族都会给他们提供居住和工作的地方,镇一级的文官为政令房,武将则为镇军房,城一级的文官为政令厅,武将为军令厅,镇守与副镇守或是城抚与副城抚皆会居住在其中。 这样一来,看似会令办事效率提高,可实际上则恰恰相反。因为正副职之间,总会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几乎永远也无法统一的思想,以及不一样的认知,所以相互之间唇枪舌战是客气的,尔虞我诈不过习以为常,就算明枪暗箭也毫不为过。 由此,就会有不少文官武将萌生出另寻他处居住的想法,但他们的俸禄相对固定,当然,万山王朝并不禁止文官武将经商,而且还会鼓励他们赚钱,但是必须遵守万山律典。所以,会有不少赚到钱的文官与武将,跟自己自己的喜好,购买土地,修建府邸,并且以自身官职来命名,诸如镇守府邸或是校尉府邸。 季腾海与郜天岩便是其中两位,只不过他们并没有从新选址盖房,而是在政令房与镇军房的基础上,加盖了几间房屋自用。这样以来,既不张扬,也可以省去不少多余的开支。 由于郜天岩在杉鹭镇经营已久,在镇军房内他有着不小的几间房屋,虽然谈不上奢华,可比起庞南在森木城所住之处,则要好上不少。 回到卧室的庞南随手将纸卷往桌上一扔,便直接躺在了舒服的红檀木床上。与文官一样,武将对于名贵木材的追求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不无及。毕竟,他们所能得到的一切,皆是用命换来的,能享受一天奢华,就享受一天,说不定第二天就会血洒战场,有去无回了。 “该死的小兔崽子,竟然骑到老子头上拉屎!”庞南深深地打了个哈欠,眼中虽然闪过浓浓的不满之色,可终究还是消失在了享受的表情中。 虽然他贵为森木城近卫军,等同于镇一级级别的一等校尉,并且俸禄与武器装备也是一样,可唯独权利小的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他不得不与另外四人,挤在一个屋子里,忍受别人夜晚震天的鼾声或是臭气熏天的汗味。如今,他不光独享着几间宽敞的屋子,还不需要天天训练,而且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这令他有些乐不思蜀,忘记了身为武将,对于更高阶别武器装备和晋升的渴望。 “什么狗屁三等司马,还不是孙信那杂种的跟班,与其受他的鸟气,倒不如在杉鹭镇好好享享清福。”庞南舒展四肢,在床上摆出了一个大字,任由紧绷多年的神经慢慢放松,一股浓浓的睡意袭来。 咚咚咚……这时轻微的敲门声传来,让庞南打了个激灵。 “谁啊?”庞南问道,自从来到杉鹭镇后,他的心情便是有些郁闷,麾下的兵勇自然看在眼里,所以平时几乎没有人敲他卧室的门。 “大人……”屋外传来女子的声音。 “请问你有何事?”身为森木城近卫军,他深知不少的威胁并非来自于强大的敌人,而是这些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于是他提高了警惕,紧握住血铜刀,缓步走到门前。 “没……没什么。”女子的声音显得娇羞而柔弱。 庞南打开屋门,一个穿着单薄衣裙的女子便是无力地倒在了他的怀里,只听哐当一声,血铜刀掉在了地上,令他瞬间失去了绝大一部分战斗力。 “这……这位姑娘,你是……”感受到怀中的柔软,从军多年的庞南竟然有些恍惚,口齿都是变得有些迟钝。 “大人……前些天,我全家被宗室王朝军队所害,现如今无依无靠,已经几天没有吃东西了,真是求天天不应,告地地不灵,现如今无依无靠……”说到这里,女子泣不成声,一双泪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庞南。 “别哭别哭,有我胖南在,宗室王朝的杂碎不敢乱来。”庞南并未仔细甄别女子所说之话,就全部信以为真,换做以前,绝无半点可能,显然他现在已经有样学样,将自己当做成森木城一等司马孙信,相信自己手中的权利,足以会令得各类女子为之倾慕,至于其来路于由头,则并不关心。 “多谢大人……”女子双手搂住庞南的脖颈,向怀中一缩。 “呵呵……”庞南双手抱住女子,顺势一转身,将屋门关上,朝着自己的床铺走去,本来坚毅的眼中,散发着男人本能的狂热。 “大人……”女子娇嗔一声,故作挣扎一番,将桌子打翻后,双目微闭,不再言语,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庞南此刻已经彻底无法控制自己,看都不看随之掉落在地上的纸卷,一头埋在了女子的身上。 第163章 ——大青山守军出发 经过两天的休整,准备充分的大青山守军踏上了前往良安镇的征程。这支万山王朝内,最为年轻的队伍,在鲜有人知晓的西南地区,将要做出连许多精锐部队都慎之又慎的事情——收复被万山王朝占领的土地,并且试图歼灭由一等司马于爽带领的队伍。 此番共集结了参战兵勇一百二十五人、预备队三十人、六辆由两匹山地矮马组成的马车以及十匹参加过夺回上林寨战斗的山地矮马。 另外,还将抓获的战俘一并带上,荣睦清楚,他手中的可用之牌除过火药之外,再无其他。如果一旦发生意外,这些战俘可以当做延缓占据的工具,给大青山守军腾出一些逃离的时间,以便很好的保全有生的力量,留下一个卷土重来的机会。 就算这样会增加不小的风险,给行军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还会增加粮食的消耗,可荣睦在仔细斟酌和权衡之后,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做风险越大的事情,不是孤注一掷和一腔热血就能达成,而是可进可退方才是上上之策。 上林寨道良安镇足足有着四百二十里路之远的距离,局势又对万山王朝一方不利,但荣睦并没有赶路的打算,因为他很清楚,此行乃是出奇制胜,并且还抱着以弱胜强的态势,必须保证每名兵勇都保持最佳状态,才能为战斗增加一分胜算,若是一支疲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所以,大青山守军每天仅仅行军两个时辰,前进六十里路,便是安营扎寨,在修整的同时,他们并没有闲着无事可做,而是不断地进行着操练,反复磨合队伍的默契程度,历练兵勇的身手与体魄。 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这着实让荣睦想起了自己参加镇试的经历,同样也是每天抱着书卷,握着毛笔,或高声背诵,或奋笔疾书。当时来看,虽然十分辛苦,甚至常常忘记了吃饭和睡觉,犹如走火入魔了一般。 因此,在守军们习武的时候,荣睦同样也没有闲着,他明白,作为一介书生,几乎全都是通过书本了解这世间的万象,偏差在所难免,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事情更是大有特有,所以他也会参与其中,以一个武将的身份,来要求自己,并且还主动使用笨重的铣铁剑来强健体魄。 “荣镇守的身手越来越熟练,攻守的套路也逐渐变得轻盈了许多,看来这几天的锻炼效果十分明显嘛!”墨先生轻抚着胡须,对着正挥舞着铣铁剑,气喘吁吁的荣睦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荣睦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跨出一步,手腕灵巧翻转,铣铁剑斜劈而出,带出一阵呼啸的破风声后,手臂一弯,收回剑刃,整个人向后连退了几步,双脚再次猛地一蹬地面,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三步并作两步,整个人腾空而起,铣铁剑顺势刺出。 整个动作连贯娴熟,虽然力道和手法看上去比起合格的兵勇来,还有不小的差距,但阵仗和气势,已初现端倪,颇有一副年轻武将的风采。 “嗯……好!”墨先生见荣睦一脸投入的表情,忍不住赞了一声,随即面色一凝,话锋一转,厉声道。“武功身法讲究简单实用,一招一式,或用来上阵杀敌,或接下对手杀招,就连多余的脚步,都最好没有,否则只会暴露出破绽,徒然增加你的危机。” “老师所言极是。”停下练习的荣睦,收起手中的铣铁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看着马车上孤零零的霜鸽栖木,又扫了眼杉鹭镇方向的天空,轻轻一叹。“现在都没有任何回音,所谓的森木城近卫军也不过如此啊,这温柔乡英雄冢的说法果然名副其实,看来这个庞南还真打算当缩头乌龟了!” “此番前期攻打良安镇,可是极为冒险的,虽然上林寨一战,几乎打的宗室王朝军队没有还手之力,但作为一等司马的于爽,肯定不会如戚荒那般羸弱好骗。”墨先生反而一脸平静,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平静道。“而庞南也不傻,初到杉鹭镇,立足未稳,百废待兴,自己可用的铜币与人手皆是捉襟见肘,还不如养尊处优,在杉鹭镇过几天好日子,要知道森木城近卫军的训练可是极为严苛的,所以肯定不会白白前来送死的,荣镇守还是做好单独作战的准备!” “那到也是,我本以为庞南的气度不小,不会计较我与他做军火生意之事,可万万没有想到,季腾海与苏坤联手对付我时,他竟然装聋作哑。”荣睦冷笑一声,愤然道。“看来森木城的水比起杉鹭镇来,只深不浅,否则这个庞南也不会如此世故。” “不论何事,自己才是最为靠得住的,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乃是一种巨大的冒险,所以别说是森木城守军,就连杉鹭镇守军你都请不动。”墨先生轻抚着胡须,目光深邃地看着良安镇的方向。“现在与其盼着庞南能并肩战斗,倒不如希望他不要在杉鹭镇胡作非为,祸害一方。” “哦?”荣睦微微一怔,有些不解地看着墨先生。“难不成我杉鹭镇这个地方很邪乎,但凡来一个人,都会变成郜天岩那样?” “有句话叫做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杉鹭镇这地方,山高皇帝远,常年处于无人监管的状态,人的欲望一旦脱离了束缚,自身的要求又不高,学识和修为又太浅,自然就会膨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墨先生摇头一笑,随即面沉如水,严肃道。“能控制住自己欲望的人,才会有前途,荣镇守,咱们是不是扯远了?” “咳……”荣睦尴尬一笑,转过头,只见郑高与戴瑞二人碰巧走了过来,于是心中灵机一动,从郑高手中借过了那把刀身两侧没有狼纹的血铜刀,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一脸自信的对着墨先生道。“刚才听闻老师一席话,如醍醐灌顶,现在正好趁热打铁,接招!” 第164章 ——疯狂的文军师 整整六天时间里,于爽的部队始终没有发现坝阳城守军的半点踪迹,这支足足有着五千人之众的军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别说是军中的辎重,就连脚印都没有留下。 对于武器装备阶别低下,兵勇身手一般,人数众多的万山王朝军队来说,能做到这一点,十分不易。虽然这仅仅只是撤退,但能做到如此有序,还真就会让人刮目相看。 因此,面对这样的结果,反而令信心满满的于爽陷入了进退两难之中。如果贸然前进,可能将会遭受伏击,毕竟这里是万山王朝的土地,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这里,但撤退的话,光是一个连城墙都没有的良安镇,则不足以死守,只能原路退回到宗室王朝的领地。 这样一来,显然难以达到于爽此番出击的目的,所以他一直都左右为难,极为矛盾。在经过文军师的多次进言,和于爽的反复考虑之后,他终于放下了所有的顾虑,有了放手一搏的想法。 于是,良安镇内,两千五百名宗室王朝军队的兵勇,正在积极地做着行军的各方面准备,不管是粮草、辎重或是武器装备,都在紧张而有序的集结中。 这时,三只霜鸽从东北方向飞来,带着几根飘落的羽毛,稳稳地落在了栖木上,一名兵勇熟练地从霜鸽的腿上取下三个纸卷后,朝着商会一路小跑而去。 作为宗室王朝军队临时指挥场所的良安镇商会内,气氛有些紧张,一场关乎于这支队伍命运的商讨正在进行。 经过一番清洗和算计,原本对于爽和文军师不满的邹克衡、吴全和戚荒都已成了刀下鬼,而那个原本会威胁到于爽的郜天岩,也已经不知死活,所以现在整支队伍里,只有于爽和文军师的声音最强,至于其余军师和武将,则早已噤若寒蝉,偃旗息鼓的闭上了嘴巴,在一片叫好和支持声中,全然当起了墙头草。 显然,不管是万山王朝还是宗室王朝,又或是磐石大陆上的其他王朝,内部纷争都极为残酷,稍有不慎就会落入被动的境地,即便丢了小命,也习以为常。 “文军师,此计乃是一招险棋啊!”于爽面色凝重地看着桌上的地图,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思索了半天才开口道。“一旦未能如愿,别说是全身而退,恐怕连整支队伍都难以保全了!” “于司马,富贵险中求,若是此番仅仅拿下一个小小的良安镇,这三等郡督的位置可是有点悬啊!”文军师缓缓起身,拿起毛笔,在坝阳城的上面狠狠地画了一个叉,露出狰狞的表情,狠狠地道。“所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攻破坝阳城!” “报……”一名兵勇单膝跪地,打断了刚张开嘴巴的于爽。 “念!”于爽并未责怪这名打断他话的兵勇,而是露出期待的目光,看着兵勇迫不及待道。 “铁峰城一千援军已经出发,将于四天后抵达坝阳城外一百里处,与我们汇合!”兵勇立刻道。 “信中可否提到有攻城武器?”于爽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道。 “没……没有。”兵勇胆怯道。 “混账!铁峰城这帮坐收渔翁的小人,连点儿本都舍不得下,光想在我这里捡便宜。”于爽期待的脸上瞬间阴沉下来,怒骂一声,不耐烦地对着兵勇摆摆手。“好了,下去!” “是!”兵勇双手连忙一抱拳,快速起身离开了商会。 “铁峰城守军能出兵一千,已经算是给足了于司马的面子了,他们可不像我们,没有任何防守任务,只管攻城略地,就算我们攻不下来半座城池,上面人也不会说什么,可他们若是丢了某个城池的话,轻则革职,重则军法处置。”文军师反而一脸平静,淡淡地道。“所以,这个良安镇就更没有守下去意义了,完全可以交给铁峰城那帮人就行,毕竟军功已经是我们的了。” “文军师所言不差,只可惜刨去受伤无法参战的兵勇,我们一共仅有两千五百余人,加上铁峰城守军,也不过仅有三千五百人,而且连个攻城的武器都没有。反观坝阳城,光城墙就足足有着两丈之高,城墙之上,肯定会有不少的弓兵,就算我们的人再多,还不全是活靶子嘛?”于爽看向地图上的坝阳城时虽然露出贪婪的目光,但同样也是眉头紧皱,一脸凝重。 “于司马,我文某人是不会让你铤而走险的。”文军师露出自得的神态,阴险一笑,凑到于爽的耳边低声道。“我已经联系好了坝阳城内的云苍宗人士,要不了多久,坝阳城内的粮草将会被付之一炬,城门大开,迎接于司马大驾!” “云苍宗?”于爽怀疑地看着文军师,抖了抖脸皮,露出极为不屑的表情,冷笑道。“那些个废物,不是跟我们争抢皇族下拨的军费,用以各种名目的开支,就是躲在后面看戏,还恬不知耻地跟我们争抢军功,除此之外,他们可还能干些人事?” “云苍宗内也有级别高低,能力大小之人,为了便于区分,一般来说,最低级之人皆姓祝,中下级姓格,领头之人按照高低,以长老和大长老称呼,此番我正是托付了安插在坝阳城内的格长老,所以请于司马放心。”文军师耐心地解释了一番,再次拿起毛笔,将地图上良安镇这三个字彻底涂黑后嘶哑着嗓子,丧心病狂地咆哮道。“若是想要大获全胜,良安镇不能留!” “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于爽眼皮不自觉地一跳,虽然努力平复下有些急促的呼吸,可还是大为吃惊地道。 “必须自断后路,方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文军师一改平常的自若,像一头发狂的猛兽一般,用充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于爽,低吼道。“否则,只会功亏一篑!” “那好!”于爽艰难地点了点头。 第166章 ——良安镇的凄惨景象 戴瑞伸出右手,挡住刺眼的光线,双眼微眯了片刻,惊呼一声。“良安镇起火了!?” “看来荣镇守刚打好的如意算盘,发生变动了。”墨先生只是戏谑一笑,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摆出一副全然将问题抛给荣睦的样子。 “变数多了才好,说不定我们扭转乾坤的机会反而还更多,风险也随之变小。”荣睦的眉宇间闪过一抹凝重,随即便被自信所取代,望向良安镇方向的目光中多了一分深邃,大手一挥。“辎重车马注意隐蔽,其余人等全部潜伏至良安镇外的高地上,观察镇内的情况,随时准备迎敌!” “是!”众人低声一喝,立刻照办。 由于此前行军时,并未急于赶路,因此大青山守军们的体力充沛,精神状态也处于最佳。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就赶到了良安镇以西两里外的一处丘陵上,借着茂盛灌木的掩护,眼睛紧紧地盯着良安镇内的动向,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件。 良安镇内,一片混乱,全副武装的宗室王朝兵勇,正手持火把,挨个焚烧着一幢幢房屋,由于良安镇内的房屋皆是由石材制成,可供燃烧的物体不多,不像木质房屋那样,一旦被点燃其中一座,很容易就会烧成一片。 但在严酷军令的驱使下,宗室王朝的兵勇们可管不了这么多,他们将手中的火把,连通木头、布匹甚至还有素油等助燃之物,一股脑地扔进屋内,不多时,那里面就冒出了滚滚的浓烟,熏得人涕泪直流,咳嗽不止。 良安镇内的百姓,拼命地身体来阻拦宗室王朝兵勇烧房的脚步,只可惜,他们的羸弱的双臂,根本无法阻拦宗室王朝兵勇的脚步。 “军爷手下留情,这幢房屋乃是我爷爷留下来的老宅子,若是一旦焚毁,我们一家老小七口人可就无处可居了啊!”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带头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苍老而颤抖的声音令人辛酸。 只不过,这样的场景在磐石大陆上随处可见。自从中域王朝覆灭以来,经历过无数个王朝的兴亡之后,王侯将相都难逃一劫,处于底层的百姓则更是九死一生,凄惨无比。 “给我滚开!”兵勇丝毫没有理会老者的求饶,扬起右脚,朝着他的胸膛踹去。 “啊……”老者口鼻流血,惨叫一声,尽管年老体衰,可仍旧死命爬起身,跪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兵勇的腿。“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 “你这个老不死的!”兵勇拿起刀鞘,就欲冲着老人的脑袋砸去。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剩余的六口人连忙用身体护住白发老者,将他的抱着兵勇的手臂掰开,把老者拖到一边。 “造孽啊,造孽啊!”白发老者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这老宅没了,我还有什么脸活着啊!” “爷爷……”一位七八岁的小女孩,仿佛受到了极大地惊吓,紧紧地抱着白发老者的胳膊,大声哭闹着。 “哼!”兵勇冷冷一笑,一脚将石屋的门踹开,闯进屋内,伴随着一阵桌椅倾倒声音,以及锅碗瓢盆的碎裂声,兵勇跨出屋门,将手中的火把扔了进去,不多时,门窗内便冒出了滚滚浓烟。 “哎……”白发老者见状长叹一声,不禁老泪纵横,脸上浮现出痛不欲生的表情。 “爹,人活着就行,房子没了咱们可以再盖。”中年人劝慰道。 良安镇的另一处房屋,可就没有这般客气了。 只见三名兵勇将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女子团团围住,目露凶光,不怀好意地笑着。 “你……你们想干嘛?”女子惊慌道。“房子你们随意烧了便是。” “嘿嘿,小美人儿,光烧个房子有什么意思!”兵勇甲的嘴角流出了口水。 “咱们还是找点儿有意思的事情做!”兵勇乙扔下手中的火把,弯腰抱着女子的双腿,来不及直起身子,就钻进了面前的石屋内。 “救命……救命啊!”女子大惊失色,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你们这帮畜生!”一名头发花白的男子,抄起身边的木棒,就欲上前与之拼命。“我跟你们拼了!” “找死!”兵勇甲抽出腰间的精铁刀,指着男子,怒斥一声。 “啊……救命啊!”屋内再次传来了女子的叫喊声,令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就算是搭上我这条命,也不能让你们这帮畜生侮辱我的女儿!”男子紧握木棍,大吼一声,冲向了兵勇甲。 “笑话!”兵勇甲冷冷一笑,不躲不闪,抡起血铜刀,冲着男子的脖颈斜劈而去。 只听呲啦一声,男子来不及惨叫,便身首异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还有谁不服?”兵勇甲抹了把脸上的鲜血,用精铁刀指着面前被吓得色色发抖的百姓,狰狞道。 “大哥,快去享受!”兵勇乙则站在原地,伸出右手客气道。 “嘿嘿……”兵勇甲跟兵勇丁对视一笑,争相恐后地挤了进去,紧紧地将屋门关紧。 周围的良安镇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噙着泪水,极为不甘的低下了头。昔日热闹无比,人来人往的良安镇,此时如人间炼狱一般,惨叫声、痛哭声和咒骂声不绝于耳。 那些无辜的百姓,正遭受着宗室王朝兵勇的屠杀,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因为他们十分清楚,不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若是与之对抗,轻则会遭到一阵毒打,若是兵勇残忍几分,一瞬之间,脑袋就已经搬家,与亲人阴阳两隔…… 远处,荣睦等人看在眼里,怒在心中,尽管所有人都紧握着腰间的刀柄,恨不能冲上前去,亲手要了这些宗室畜生的性命,但他们十分清楚,面前的这支宗室王朝军队的人数,是他们十倍之多,而且皆是从军多年,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兵勇,可不是他们这种临时拼凑出来的大青山守军,可以相提并论的。 第167章 ——帮助毁掉良安镇 站在远处高地灌木丛中,看到这一幕的荣睦,心中瞬间就升起了滔天的怒火,显然这比起季腾海、郜天岩或云苍宗多次陷害自己时的愤怒更盛。 不管作为镇守还是什么三等校尉,又或是商人,他从来都不去主动惹是生非,一直将和气生财摆在首位。但眼前于宗室王朝军队的残忍行径和卑鄙手段,却将他彻底激怒。 于是,他不由得紧紧握起腰间挂着的血铜刀,由于用力过猛,右手五指的关节处都已经发白,发出嘣嘣的声响。此刻,他几乎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想要亲自上前,将宗室王朝的刽子手们斩杀。 “他们已经很客气了!”墨先生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则闪过一丝杀意,厉声道。“看来他们要将良安镇从地图上抹去了!” “这帮畜生,与其说是军队,倒不如说他们是流氓土匪。”荣睦紧咬牙关,从牙缝中蹦出了几个字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失态,回过头扫了眼身后不过区区百人的队伍,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一阵钻入肺叶的冰凉,这才冷静下来,想起了此番行动,乃是以弱搏杀强,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必须沉着冷静,找寻敌人的破绽,于是不解地问道。“他们为何要摧毁这个代表了他们的面子,几度易手,如今好不容易攻下的良安镇?” “具体为何,就不得而知了,但他们绝对不会是要撤退。”墨先生眉头微皱,再次将一个现实的问题,抛向了荣睦。“毕竟我们既没有侦察兵,也没有内线,打一场这样的仗,无异于是盲人摸象啊!” “的确正如老师所说,咱们的所作所为毫无章法可言,而且没有经过任何训练,完全是靠着我的想象力在行动,但这些都不是不能取得胜利的理由。”荣睦明白大青山守军所处的困难,但他并未因此而有任何愁容,反而露出了坚毅而自信的神态,指着远处道。“老师你看,他们似乎正在集结,从方向来看,应该是要赶向坝阳城。” “嗯……”墨先生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也许正如荣镇守所说,他们打算与坝阳城守军决一死战。” “那为何要毁掉良安镇,这不是自断后路吗?”荣睦更加迷惑道。“若是一旦失败了,岂不是只能退回到宗室王朝的地盘,连此次出征的唯一战利品都失去了?” “荣镇守似乎很爱惜自己的羽毛啊!”墨先生沉吟了片刻,别有深意地道。“这样以来,难免会陷入畏首畏尾,身其余几的境地!” “呼……”荣睦仔细斟酌了片刻,对于墨先生所言,无无不认可。虽然身为商人子弟,深知商场如战场般凶险,一不留神就会赔得家破人亡,而多年以来,荣家在杉鹭镇式微,让荣睦养成了小心行事的习惯,的确是有些畏首畏尾了。“老师教训的是,但身为万山王朝文官,我们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良安镇百姓受难啊!” “郑高愿意前去赴死!”伏在地上的郑高,冲着荣睦一抱拳,从颤抖的嗓音中不难发现,他正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愤怒。 “戴瑞也愿意前去赴死……” 随后,身旁响起了阵阵大青山守军毫不畏敌的低吼声,令所有人都热血沸腾,想要慷慨赴死。尽管大家都很清楚,与宗室王朝军队实力过于悬殊,用以卵击石形容在合适不过,但所有人都义愤填膺,皆是想冲锋陷阵,直取敌人首级,结束这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不行!”早已被此情此景所感动的荣睦紧咬牙关,双眼甚至有些模糊,一脸坚定道。“这样以来我们只会暴露行踪,非但不能绞杀宗室王朝的杂碎,甚至有可能会激怒他们,拿良安镇的无辜百姓出气。” “那怎么办,难不成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无辜的百姓像牲口一样的被那些宗室王朝的杂碎虐杀?”郑高的情绪显然有些失控,双目犹如迸发出火焰一般,紧握着血铜刀的右手竟然也剧烈地发起抖来。 尽管郑高有些失态,但荣睦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别说是身为武将的郑高,就算是换做任何一个万山王朝的普通百姓,都绝不能容忍宗室王朝军队这样的暴行。 可现在局势所迫,荣睦不可能选择与宗室王朝军队硬碰硬,只好另寻他法,只是如今时间紧迫,若是再不拿出什么好办法来,大青山守军的士气低落是小事,让宗室王朝的军队士气高涨,才是最坏的结果。 该怎么办呢,荣睦的大脑在飞快的运转着,此时,尽管墨先生向他投来了帮助的目光,即便他很想求助于墨先生,但他却忍住了,墨先生会意一笑,不再言语,将目光转向良安镇的方向。 荣睦很清楚,他今后的路还长,若是在关键时刻,一味地寻求他人的帮助,自己不做决定的话,不光难以服众,无法带领更多的人前行,也不能吸引更多的人才相助与他,而且还会让他的前途暗淡无光。终于,荣睦顶住了压力,如释重负地看着众人。 “既然宗室王朝急于毁掉良安镇,那么我们就收起武器装备,潜入良安镇,帮助他们尽快将良安镇从地图上抹去。”荣睦的眼神中透出一阵杀气。 “帮助他们?”郑高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毁掉良安镇?”戴瑞也是吃惊地看着荣睦。 “不错!”荣睦点点头,眉头微皱。“差点忘了说了,毁掉良安镇,让他们尽快去坝阳城守军决战,但是还能暗中救出百姓,镇子毁了可以重建,人死却不能复生,我这么说你们明白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应了片刻后,皆是露出狂喜之色。 “动手,保护好自己,尽可能多地救人!”荣睦见状,终于也松了一口气,随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对着众人朗声道。 “是!”众人一抱拳,十分小心地朝着良安镇狂奔而去…… 第168章 ——救出无辜百姓 此时,大半个良安镇的石屋已经起火,浓烟从门窗内涌出,呛的人涕泪横流,几乎无法睁开眼睛。耳边,哭喊声不绝于耳,伴随着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着实令人有些失聪。 借着笼罩着整个良安镇的黑烟,以及他们本就配备的宗室王朝武器装备,荣睦等人十分轻松地潜入其中,为了便于互相识别,避免造成误伤,所有人皆是将带鞘的精铁刀拿在左手中,以六人为一组,在一片狼藉的街道搜寻着普通百姓。 “让你嘴硬!”一名宗室王朝的门都卫扬起手中的精铁刀,故意将刀背劈向了一名青年男子。 “你们这群畜生不如东西,万山王朝迟早会踏平你们的每一寸土地!”尽管青年男子毫不畏惧,可其脑袋上,瞬间就出现了一道两寸多长的伤口,正朝外不断涌着鲜血。 “怎么样,爽不爽,本都卫现在剁烂你的臭嘴!”门都卫残忍一笑,再次抡起了精铁刀,再次朝着青年男子的嘴巴挥去…… 在街道的另一头,则要凄惨许多。 “你们这帮万山王朝的蝼蚁,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世上,给我去死!”一名宗室王朝的校尉,毫不留情地用手中的血铜刀,朝着面前一位半跪在地上的中年人脖颈处砍去。 “你们迟早会遭到报应的!”中年人朝着校尉的脸上啐了口唾沫。 “哼!”校尉手起刀落,一个呼吸之间,就轻而易举地虐杀了那个中年人。 荣睦等人看着宗室王朝兵勇肆无忌惮地殴打甚至屠杀百姓,实在忍无可忍,但为了大局,只好一忍再忍,伺机而动。 “你们几个,快去于司马那里集结,这里暂时交给我们处理。”荣睦对着十余名正在殴打百姓的宗室王朝兵勇大喝一声。 “你是谁?”正在兴头的兵勇甲不满道。 其余几名兵勇虽然停止了施暴,可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们几个混账东西,我的话都敢不听!?”荣睦故意压低嗓音,怒吼一声,将手中的血铜刀拔出刀鞘,对着那几个兵勇道。“信不信军法处置!” “是!”兵勇甲见荣睦竟然拿着血铜刀,立刻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带着其余几名兵勇灰溜溜的朝着良安镇商会赶去。 荣睦见他们走远之后,连忙小跑到几个被打得皮青脸肿的百姓身边,将食指放在随便,示意他们安静。 “我们是万山王朝大青山守军,由于人手不足,仅能先将你们救出。”荣睦十分警惕了扫了眼周围,未发现任何宗室王朝兵勇后小声道。 “咳……”一位中年男子努力睁开被打肿的双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怯懦道。“你……你们当真是我万山王朝的军队?” “是,大叔,快快赶去良安镇以西的丘陵处避难,我等一定会保护乡亲们的安危!”荣睦焦急道。“此处不宜久留,快走!” “可是……”中年男子有些不舍的看着眼前门窗冒着浓烟的石屋,露出满眼的不舍。 其实早在二十多天前,良安镇内就发布了宗室王朝军队可能会入侵的消息,所以,镇上不少富有或是家底殷实的人家,早就收拾好贵重财物,举家逃向坝阳城。 如今留守在镇子中,仍旧不肯离去的百姓,全都是些个普通人家或是穷苦人家。因为这些看似普通的石屋,是几辈人通过辛苦耕种才勉强买下的,而镇外的田地,同样也是如此,甚至大多数人还欠有不少的外债。一旦离开,他们就将失去继续活下去的可能。 所以,他们明知宗室王朝军队残忍冷血,选择守在镇子里,随时都会有被虐杀的可能,却依然没有落荒而逃,显然誓要与自己的房屋和农田共存亡。 “大叔,只要人活着,房子田地没了可以再买!”荣睦见中年人十分犹豫,连声劝告道。“我荣睦作为杉鹭镇镇守,绝对既可以保障你们一家人的安全,也绝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小娃娃,你可莫要骗俺,俺这三代人可都搭在这良安镇了,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自家的田地里,绝不能惨死异乡!”中年人转过头,看着身旁被打得昏死过去的儿女,忍不住双拳紧握,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大叔,荣睦多有得罪,还望多多包涵。”荣睦下定决心,朝中年人一抱拳,对着身后的大青山守军道。“你们几个,给我强行将他们带走! “我不走,誓要与老宅共存亡!”中年人突然怒吼道。 “是!”几个大青山守军立刻将中年人一家老小四口人,连背带拉的带离了现场。 “呼……”荣睦长舒一口气,连忙奔向另外一处还有百姓的地方,争取多救出一些人。 由于宗室王朝军队正在集结,加上良安镇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因此于爽仅仅派出了五百余人,负责摧毁良安镇,其余人等,皆是在收拾行装,等候在良安镇商会外。 而良安镇商会则地处良安镇正中心,所以燃烧时散发出的浓烟同样也波及到了这里,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阵阵剧烈的咳嗽声。 “文军师,我们还要在这片火海中等待多久才能出发?”于爽有些不耐烦地道。“我都快被呛死了!” “于司马,根据我昨夜的推算,加之近几日的星辰走向,我们出征的黄道吉日,乃是今天申时四刻,现在还差着一点时间,所以还请于司马耐心等待一二。”文军师抬起头,看了眼有些偏西的太阳,缓缓道。 “咳……”于爽忍不住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目光扫过同样被呛得十分狼狈的兵勇,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文军师,自古出兵打仗,皆是勇者胜,什么时候要信这些鬼鬼神神了?” “于司马此言差矣,我宗室王朝能有今天的强势,虽然离不开皇上的功劳,但也不能忽略了神明在天保佑。”文军师有些忌讳地看了于司马一眼,阴阳怪气道。“还望于司马稍安勿躁,以免触怒了神明,降罪于我们,最后落得战死沙场……” 于爽无可奈可地扭过头,虽然他对此嗤之以鼻,可也找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反驳,只好不再言语,耐心等待。 毕竟文军师所言的确有几分道理,而且整个宗室王朝的文官武将同样也是如此,甚至级别更高者则更胜,不光十分看重什么黄道吉日,就连吃什么食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有着千奇百怪的讲究。 第170章 ——面见于爽 于爽眉头紧皱地扫过商会前拥挤着的武将和兵勇,只见他们皆是被浓烟呛得咳嗽不已,不少人脸上身上都沾满了黑色的烟尘,看上去极为狼狈,就像是一群吃了败仗的逃兵,毫无没有一支精锐之师的样子。 此时,他的耐心几乎已经到了极限,即便他对文军师依然深信不疑,可仍旧对这种什么黄道吉时之类的神鬼之说十分反感。 作为一等司马,他虽然对三等郡督的位置很是垂涎,但他认知的几个三等郡督皆是些个依靠溜须拍马上位的,至于具体是怎么做的,也许细说起来有些复杂,可这种关于迷信的礼物比起文军师口中之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自诩战力非凡,依靠本事打仗的于爽,更是对此极为不屑,甚至还扬言要亲手此物,以正武将之风。 “报……” 一阵喊声打断了于爽的思绪,只见队列中一个身材瘦小的身影疾跑而来,单膝跪在他的面前,虽然看上去只有十二三的样子,可是他挺立的腰杆竟然透着一股由内而外的自信,令人倍感意外,仔细看去,除过荣睦还能有谁? “念……”有些坐立不安的于爽连头都懒得抬一下,只是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于司马,良安镇外十里处,发现了几名森木城守军的侦查兵!”荣睦抬起头,认真地观察着骑在湿地马上,有些心神不宁的于爽,只见此人年富力强,体态健壮,粗略一看,比起森木城的二等司马王之章来,都要强上不少,心中顿感宗室王朝的一等司马果然不同凡响。 此外,在其眼神中,竟然还有着一丝在武将队伍中,十分罕见的睿智,似乎时刻都在算计着什么或是在谋划着什么。由此可见,这个对手不光四肢发达,而且头脑并不简单。于是,荣睦不禁再次暗叹一声:这个对手还真是有些难办啊。 略显稚嫩的嗓音在阵中传开,引来不少人好奇的目光,大家都是仔细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少年,猜测着他是如何走上兵勇之路,又通过什么手段,能在死人堆里爬出来,最终晋升为三等校尉一职。 “嗯?”有些坐立不安的于爽回过头,也是在仔细观察着面前的这个配备三等校尉武器装备的单薄少年,顿觉他有些与众不同,而且还有些面生,他明白,这是长年征战,损失兵勇武将后,队伍重新补充造成的后果,虽然心中泛起不少的疑问,想要打听少年的来路,但碍于情况紧急,并没有开口追究,而是连忙问道。“你说什么?” “良安镇以西十里处,发现了几名来自森木城守军的侦察兵!”早就做好了充分准备,和最坏打算的荣睦,抵挡住后怕与恐惧的同时,心中燃起了复仇的火焰与勇气,所以只见他不卑不亢,一脸平静地朗声回道。“由于事发突然,只看见他们是骑着白色的湿地马而来。” “你确定是森木城的侦察兵?”文军师立刻露出了浓浓地怀疑之色,连声质问道。“森木城距离良安镇整整一千四百里,他们还没有走出粮食亏空的泥潭,怎么可能有精力来此多管闲事,况且万山王朝内部矛盾重重,他们绝无出兵的可能!” “不错,我先前不是命令你们焚毁良安镇,你为何违抗军令,擅自离开,而且竟然还私自跑到良安镇以西十里的地方?”冷静下来的于爽并没有因这个不好的消息而失去理智,反而变得异常冷静,这也是为何他能做到一等司马,并且屡次在战斗中夺取战功的一个重要原因,所以他刚才还焦躁的眼中一瞬间就露出了颇为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眼前少年的内心都看透一样。 众人闻言,同样也是微微点头,露出了戒备的目光,手也是不自觉的紧握起挂在腰间的刀柄,时刻提防着这个看上去有些眼生的少年,究竟会耍什么花招。 戴瑞与郑高顿时一惊,本就已经提到嗓子眼上的心,更是狂跳不止,浑身瞬间都被冷汗打湿。但作为武将,他们还是保有应有的素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的面色。 “回于司马,属下正是在执行军令的时候,突然从一间不起眼的民宅内窜出了三名万山王朝的二等校尉,趁我等不在意,击杀了我麾下的五名兵勇,于是我才被迫赶去追杀,途中与之激战几个回合,眼看就要直取三人狗头,无奈此时出现了森木城守军的侦察兵。”荣睦的语气中带着极大的遗憾与愤怒,露出了与其瘦弱身体不相称的气场,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叹,少年顿了顿,有些哽咽道。“我宗室王朝惨死的五名兵勇中,有三人与我乃是同乡的发小,只可惜……属下不才,无力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请于司马治罪!” 哗…… “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在战场上为同伴报仇,可是军中大忌。” “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这种例子数不胜数。” “不错。” “上次高老二就是因此丧命。” 人群中传来阵阵哗然声,虽然身为武将和兵勇,时刻都要面对死亡,可能应该早就对这些世间人情淡薄不已,可其实却恰恰相反,他们十分重视这种出生入死的情谊,甚至比自己的命都看得重要。 “你叫什么名字?”荣睦的回答同样也让于爽顿时一惊,作为武将的十七年时间里,他从未见过如此智勇双全的少年,要知道,在战场上为同伴复仇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因为人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会变得疯狂起来,判断力和智力都会严重降低,战死只是迟早的事情。 而于爽正则恰恰做过类似的事情,所以,他同样也是被这种情绪所感染,目光变得平静了许多。 “回于司马,属下荣睦。”少年抬起头,面露坚毅神色,双目毫不避讳地盯着于爽。 第171章 ——骗走于爽 “荣睦,你可知森木城守军来了多少人?”文军师虽然放弃了对荣睦的戒备,可又对森木城守军提高了警惕。在他看来,自己所设计的每一个计谋皆是环环相扣,若是其中有所忽略或是没有安排的话,那么整个局面将彻底失去掌控,失败的风险将大大增加,于是他抢在了刚张开嘴的于爽前面发问。 “回文军师,由于事发突然,属下没有看清,但他们所骑乘的,绝对是湿地马,这一点毫无疑问。”荣睦明白,若是含糊其辞,肯定会招致于文二人的怀疑,可要细致入微,则因时间紧迫,根本没有准备,只好隐晦地将骑兵搬了出来,露出一副武将应有的冷静道。 “好了,你先下去!”本就心烦意乱的于爽闻言,更是如坐针毡,连忙对着荣睦摆摆手,转过身,朝着文军师走去,打算跟他好好商量一下突如其来的森木城守军该如何应对。 其实,于爽还想再向荣睦问些什么,尤其在按耐住好奇心之后,又随着他的表现,而对其来更加关心起来,要知道,这么瘦弱的武将还是头一次见到,另外,这个武将虽然看上去有些单薄,可其临危不乱,头脑十分清晰,换做别人,早就在自己一等司马的威压面前,吓得不能自已了。 而于爽也很清楚,由于多次发动了对良安镇的攻势,难免会出现伤亡,在经过这几年与万山王朝的交手中,原本手下的这支三千余人的军队,武将和兵勇出现了差不多一半死伤,无法继续参加战斗,所以队伍中,还有来自于各城的守军作为补充,因此不能像从前那样,对所有人都了如指掌。 于爽恨极一叹,这突如其来的森木城守军,打乱了他的阵脚,只好翻下湿地马,快步走到文军师面前。“文军师,森木城守军来者不善,我们还是速速赶往坝阳城,将之攻下,以免横生枝节。” 文军师眉头紧皱,脸色阴沉,虽然只恨自己手中可用之兵实在太少,无法完成自己多年以来腹背迎敌的夙愿,所以黄道吉时一说,万万不能退让,于是义正言辞道。“现在距离黄道吉时可还差着一刻多钟的时间,决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坝阳城一战必将铩羽。” “文军师,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我等怎可因那看不见摸不到的鬼神而执迷不悟!?”于爽见文军师如此固执,也是有些动怒道。“若是文军师昨日计算有误,我们是否还要等待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黄道吉时?” “于司马,我文某人以性命作担保,绝无计算偏差的可能!”文军师双目都似乎迸发出了逼人的火焰,毫不退让道。“若是于司马一意孤行,后果自负!” “你!”于爽气的浑身发抖,为了军中团结,只能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场面了陷入了僵局,这种局面,其实不管在万山王朝还是宗室王朝军中,皆是稀松平常。军师二字虽然军字当头,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将,可他则是文官插入武将队伍中的一枚棋子,用以制衡武将的权利,加之不少武将大字不识一个,更是令得军师在军中的地位颇感。 荣睦见于爽跟文军师似乎是在争执着什么,肯定短时间内无法达成共识,他深知刚才由于时间紧迫,临时编撰出来的理由多少有些牵强,很难经得起仔细推敲,况且现在的目的本身也是让于爽等人尽快离开,以免让那些暗中转移的百姓被发现,从而导致整个计划失败,于是心中免不了有些着急起来。 不过好在阵中万山王朝的武将和兵勇比他们还要焦躁,毕竟在呛人的浓烟和炽热的烈火中待的时间有些久,再加上那些个突然冒出来的森木城守军,又虎视眈眈,虽然双方武器装备阶别差距不小,可他们也明白人海战术的恐怖之处,所以这样的形势着实令他们感到不安。 于爽和文军师可能因为身份和经历的原因,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保持沉着与冷静,但他们则只是普通的兵勇和低级别的武将,显然无法达到于爽和文军师的水平。 “听见了吗,森木城守军来了。” “不错,难不成我们现在是要腹背受敌了?” “若是被包了饺子,可就难逃一死了!” “于司马还在考虑什么?” “谁知道,还不是那文军师成天个神神鬼鬼。” “打仗又不是算命,真是可笑!” 阵中,传来了阵阵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一种恐慌的情绪随之立刻蔓延开来,即便他们是经历过生与死的兵勇和武将,但他们也是一个正常人,有着属于自己的是非厉害判断,否则他们也很难从一次次战斗中存活。 荣睦见状,心中窃喜不已,于是按耐住内心的激动,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兽皮道。“于司马,这是末将从一名侦察兵手中缴获的战利品!” 于爽见状,立刻上前几步,从荣睦手中接过了兽皮后,连忙将之展开,仔细地读了起来。文军师见状,也连忙凑到了于爽身旁。几个呼吸的时间,两人的面色便彻底阴沉了下来。 也许刚才荣睦口中的湿地马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但这圈兽皮可是货真价实的万山王朝军令。作为三等校尉的他,尽管毫无实权,所下达的军令与废纸一张无异,但在于文二人眼中,则恰恰相反,加之郑高又根据多年的从军经验,在上面好生作了一番文章,这才令其有了如假包换的存在。 早已知晓会有这般结果的荣睦,连忙低下头,做等待惩罚状,其实,他是将窃喜藏在了心中,静候着想象中的结果出现。 此刻,于爽的最后一丝耐心终于被消耗殆尽,他愤然的抬起头,直接无视了文军师固执的目光,对着面前众人大手一挥,爆喝一声。“所有人等听令,目标坝阳城,火速出发,违令者斩!” 语罢,立刻跨上了湿地马,一扬马鞭,就将满脸错愕的文军师和来不及做出反应的将士甩在了身后。 第172章 ——安置良安镇百姓 看着扬起的漫天尘土最终将于爽等人的身影掩盖之后,荣睦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无力地瘫坐在了土地上,任由刺鼻的烟气和燃烧的炽热的气流袭来。 此刻,一股极度紧张过后的虚脱之感,充斥在身体的每个毛孔之中,甚至令他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这种在刀尖上表演的经历,是他第一次如此冒险地将心中所想变成现实的行动,虽然给他带来了极为宝贵的经验,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浪高过一浪的恐惧。 作为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能做到如此沉着冷静,绝对不算多件。至于还随机应变,就更难能可贵了。毕竟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只不过,这是一场只能获胜,不得失败的赌局。 而戴瑞与郑高的表现,也比荣睦强不了多少。郑高甚至出现了极为短暂的精神恍惚,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似乎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因此,三人皆是保持着呆坐的姿态。 许久过后,在被汗水打湿的后背传来阵阵凉意中,荣睦这才勉强回过神来,双手撑着地面,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看着已被浓烟笼罩的良安镇,再次感到一阵短暂的心悸。 半晌,倒竖的汗毛和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舒缓,他抬起沾满尘土的双手,在额头上擦了擦冷汗,留下几道泥印后,终于开口喃喃自语道。“战争真的是这世间最为恐怖的存在啊!” 这时,戴瑞与郑高二人才再次恢复了清醒,二人连忙起身,分别围到荣睦左右,关切道。“荣镇守,你没事?” “现在于爽走了,咱们暂时应该安全了!”郑高也是松了一口气道。 “嗯……”荣睦揉了揉有些生疼的太阳穴。“没想到于爽心机不浅,那个文军师同样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多亏了郑都卫的那封假书信奏效,否则我们三人可就真的要落得羊入虎口的下场了!” “除过坝阳城城军厅的印章是真的之外,其余皆是假的,所以能够骗过于爽,也并非不无可能。”郑高对着荣睦竖起了大拇指。“不过若不是荣镇守能想出这个计谋来,那个从来不给我们下拨武器装备的城军厅也就是个摆设而已,眼下,城军厅倒是又多了迷惑敌人救我们一命的作用。” “郑都卫过奖了,我无非是利用了于爽心中所想,抛砖引玉地雕虫小技而已。”荣睦摆摆手,终于露出了稍显轻松的神态道。“走,我们先去安顿一下刚刚救出来的良安镇百姓,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 语罢,荣睦三人快步离开了被烟尘吞没了的良安镇,回到了良安镇以西两里外的丘陵处,只见那里零零散散地聚集着不少从良安镇内撤出的普通百姓,从他们悲伤愤怒的表情中不难看出,他们并未因逃命而觉得幸运,反倒是因失去了住所而愤懑不已。 “诸位父老乡亲,在下杉鹭镇镇守荣睦。”荣睦明白,此刻必须尽快安抚民心,让他们重新振作起来,于是连忙站到马车上,对着众人大声喊道。“今后一定会尽全力带领诸位重建家园,让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田地和住所,远离战乱饥荒和瘟疫,过上安定的好日子!” “良安镇的石屋和镇东的良田可是我家三代人才积攒下来的,就凭你如此轻松的一句话,如何让我们相信?”一位中年男人对着荣睦质问道。 “小娃娃,我们的根在良安镇,所以,良安镇没了,我们就跟死了一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啜泣道。 “整个坝阳城虽然不小,但可供我们栖身之地仅有良安镇,所以我们哪也不去!”一位青年男人固执道。 “当然,除过镇守这个身份之外,我也是一个商人,要不这样,咱可以按照商场的规矩来,你们谁跟我走,我每年给他两百铜币,而且负责他的吃穿住。”荣睦淡淡一笑,早已没有了当初面对类似局面时的窘迫,反而一脸自若道。“当然,这钱可不白给你们,你们还得跟以前一样,种地的去种地,做工的去做工,就当是给我做工,但我绝对不会虐待你们,如何?” “两百铜币?” “开什么玩笑?” “我们这里至少有一千多人!” “算下来至少要二十万铜币,你能给得起嘛?” “就是!” “真是个信口开河的小娃娃。”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不满和嗤笑的声音,所有人像看怪物一样的都看着这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根本没有把他所说的当真。 百里易行见状,连忙从马车上取下一个木箱,放到了荣睦脚下。 “也是,空口无凭,拿钱为证!”荣睦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弯下腰来,快速打开木箱,从里面抓出两把铜锭,随着直起的身子,将它们随意地朝着人群抛去。“诸位可以仔细看看,应该不是假的?” 哗…… “这是,铜锭!?” “这一箱起码也有六十万铜币!” “七十万铜币都有!” 很快,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了阵阵惊呼声,与刚才不同的是,所有人都闭上的质疑的嘴巴,而与刚才相同的则是所有人依然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荣睦。 “好了,既然大家都看清楚了,这铜锭是真的,我荣睦所说也是真的,那么就快点告诉我你们的决定!”荣睦和善的目光扫过众人。“莫要因一念之差,与这天赐良机失之交臂,要知道,这世上可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人群中,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除过那些将刚才鉴别铜锭真伪的人将其物归原主之外,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显然,荣睦的这一番话实在太震撼了,尽管他们身处良安镇这个比杉鹭镇强上不少的地方,他们的每年的收入也比两百铜币要多,但这些都已经过去,那个让他们栖身的良安镇此刻已是一片火海,要不了多久,就将会永远的在地图上消失。 第173章 ——交易茶膏 但是,所有的百姓见状,并未立刻表现出重获新生的狂喜,而是面色木然地陷入了沉思。他们明白自己身处于乱世之中,又在这个几度易手的良安镇居住了很久,因此,不论对于万山王朝还是宗室王朝,并没有绝对的归属感。 他们清楚,自己的小命不是在饥荒中丢掉,就会在战乱中失去,因此对于荣睦开出的这个极为诱惑的条件,他们倒是表现的极为冷静。 一刻钟的时间悄悄流逝,百姓们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由此可见,他们内心对荣睦的怀疑,和对良安镇的不舍,让他们左右为难。终于,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向荣睦投来了和善的目光,显然这几十年来的阅历,让他们有了选择的理由。 这一点,自然逃不出荣睦的双眼,他心头一喜,连忙趁热打铁道。“我荣睦绝不会辜负诸位对我的信任,希望大家也能鼎力相助于我,能者多劳,能者重赏!” 话音刚落,他明白不能留给众人太多的思考时间,否则只会浪费时间,徒然增加风险,因此他郑重其事地对着众人一抱拳,继续朗声道。“若是想好了的话,就速速去百里管事那里登记领钱,我还有要事需要处理一二,有什么问题,你们尽管问他便是。” “咳……”百里易行尴尬一笑。“荣镇守这……” “现在人手短缺,所以还望百里管事多多费心,若是发现有可用之人,百里管事可先行征用。”荣睦跳下马车,对着百里易行会心一笑,抱拳道。 “荣镇守放心,百里易行定然尽心尽力。”百里易行抱拳还礼后,跳到马车上,对着众人大声道。“老夫百里易行,请诸位排好队领钱签名!” 荣睦点了点头,朝着一旁的墨先生、戴瑞和郑高等人走去。 “荣镇守真是越来越懂得用人之道了!”墨先生轻抚着胡须,投来赞许的目光。“当然,也越来越懂万山王朝百姓的心思了!” “老师过奖了!”荣睦谦虚地摆摆手,迫不及待地道。“崔彧那边有消息了吗?” “之前我倒是对商人了解不深,没想到你这个商人子弟如此了得,不光知道武将的心思,还知道百姓所想,更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连你们商人彼此之间居然都是心有灵犀。”墨先生仰头爽朗一笑,也不再拖沓,从手中拿出一个纸卷,递到了荣睦的手中。 “果然还是在这里啊!”荣睦连忙打开纸卷,扫了一眼后,会心一笑。“郑都卫负责警戒,老师和戴统领随我先去见见我们的老朋友,正好看看他那里有没有什么稀罕玩意,否则此行我们可就亏大,哦对了,再找几个人,将那两辆装着茶膏的马车也一并带上。” 语罢,他借着即将西下的太阳,看了眼位于丘陵下方,近在咫尺的好客楼,只见它掩映在高大的数目中,显得极不起眼,甚至还像是一桩废弃的建筑,如果不是自己去过一次,恐怕会直接无视掉这个地方。 “走!”荣睦一挥手,带头而去。 在经过与前几次的相同的路径,荣睦一行人驾轻就熟地走进了好客楼内狭窄的通道里,三拐两拐之后,才在两位等候已久的妙龄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了崔彧的书房内。 等待了大约一刻钟后,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位白发苍苍,面色红润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只见他的脸上虽然带着一丝笑意,朝着荣睦等人和善地点点头,可是却透着一种不容质疑的威严。 “崔会长倒真是会享受啊!”荣睦并未将崔彧伎俩放在心上,他明白,这不过只是崔彧想要压价的表现而已,于是反而舒服地靠坐在红檀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崔彧道。 “呵呵,小友说笑了,老夫只是在这好客楼内苟且偷生而已,何来的享受?”崔彧走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笑眯眯地道。“倒是小友福气不浅,小小年纪竟然混到了镇守的职位,当真是前途无量啊!” “什么叫我是混到了镇守一职,明明是我几度出生入死,战贪官,斗叛贼,脱了好几层皮才换来的。”荣睦颇为不服气瞪了崔彧一眼,故作打趣道。“当然,这些事与某人所做之事恐怕不能相提并论,所以才会觉得我是在混日子,殊不知,这个世外桃源,才是温柔乡,英雄冢呢!” “哈哈哈……”崔彧摇头一笑,略显无奈地看着荣睦。“荣镇守当真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不饶人啊!” “若是张张嘴就能将所有的事情半成,那么不饶人就不饶人!”荣睦自嘲一笑,话里有话的道。“总比玩命要好,你说是?” “好了,时间紧迫,老夫就不跟你磨嘴皮子了!”崔彧收住笑容,露出炯炯的目光,一脸严肃道。“不知剩下的一万斤茶膏可否制成,并且已经带来?” “那是自然,我荣睦可身兼商人文官武将三职,定然不会自砸招牌。”荣睦自信地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木匣道,抵到崔彧面前。 “嗯……”崔彧接过木匣,打开后,从中拿出了两块茶膏,对着屋顶的火光仔细地看了看,脸色的表情这才稍有舒缓。“不错,这次的茶膏比起之前的来的确要强上不少,但是距离真正的茶膏来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啊!” “真正的茶膏制作之法,我已经基本掌握。”荣睦一脸神秘,随即立刻想到了竹清口中提到的淬炼二字,但面对如此精明的崔彧,自然不能轻易告诉他,于是卖起了关子。“请崔会长仔细尝一尝,此次制作的茶膏,滋味究竟如何。” “嗯,这块颜色深的茶膏就不用尝了,应该跟上次的味道差别不大,倒是这块浅色的茶膏要好好验一验货。”崔彧放下其中的一块茶膏,十分好奇地拿起另一块茶膏,迫不及待地送进了嘴中,微闭起眼睛,靠在椅背上,缓缓搅动着舌头,仔细咂么着其中的滋味。 “请崔会长指教!”荣睦笑着点点头。“这样我也好坐地起价不是!?” 第174章 ——重要的人物 崔彧闻言,眉毛不自觉地抖了抖,却是懒得再去理会荣睦,而是一门心思的品尝着口中茶膏的滋味,只见他眉头微皱,一脸认真的样子,既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看上去犹如一个对世间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孩童。 等待的结果的时间,总是让人心急不已,此刻荣睦恨不能立刻开口报出一个底价,让崔彧乖乖地拿出铜币,但他也深知商场如战场的道理,加之刚刚经历了骗走于爽的惊险过程,因此他表现得颇为平静,为的就是不暴露出心中所想。 大约一刻钟后,崔彧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只是目光并未与荣睦交汇,表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像是已经准备好了压价。 “不知崔会长觉得我这茶膏的滋味如何啊?”荣睦对此视而不见,刻意回避着关于价钱的话题,只是笑盈盈地问道。 “比起之前的茶膏来,虽然少了一丝豆香,但却多了一份独特的甘甜滋味,与鲜竹沥的味道十分相近,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此茶膏应该还有降火败毒之功效。”崔彧清了清嗓子缓缓道。“荣镇守本事不小,竟然能弄到这般玩意儿,倒是出乎了老夫的意料。” “崔会长真是见多识广,明察秋毫啊!”荣睦见崔彧对茶膏的评价颇高,趁热打铁道。“所以,这个新口味的茶膏的价钱不是不可以涨一点了?” “荣镇守好真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崔彧白了荣睦一眼,似乎并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此番我一共带来茶膏一万四千五百斤,其中有豆香味的四千五百斤,甘甜味的一万斤,之前是每斤一百二十铜币,现在一百五十铜币,不算太贵!”荣睦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旋即故作委屈道。“当然,茶膏的质量与口感并非加价的主要原因,而是那如虎狼般的宗室王朝军队,不但令我出行不便,还徒然增加了不小的风险,所以……” “所以要怪宗室王朝咯?”崔彧似笑非笑地看着荣睦,仿佛一眼能将他心中所想全部看透一样。 荣睦平静地点了点头。 “这个理由倒是勉强可以说的过去。”崔彧深吸了一口气,略作思考后,精明一笑道。“不过你先前可是答应我会再准备一万五千斤的茶膏,现在可是足足少了五百斤啊,加上我已经支付了一百二十万铜币的定金,所以,按照你违约在先来处理的话,我只会支付你四千五百斤茶膏的钱,也就是六十七万五千铜币,这你没有什么意见?” “咳……”荣睦刚刚喝进嘴中的茶水,还来不及咽下,就被呛得剧烈咳嗽了几声,涨红着脸道。“崔会长,五千斤豆香味茶膏,每斤一百二十铜币,一共六十万铜币,一万斤甘甜味茶膏,一百五十万铜币,加起来一共是二百一十万铜币,崔会长你怎么才算出了一百八十七万铜币呢?” “这三十七万铜币是罚款。”崔彧一脸漠然,拿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颇为强硬道。“所以我再给你六十七万五千铜币就两清了!” “崔会长所言不差,我荣睦的确是比约定的少了五百斤茶膏,但现在可是战乱时期,这兵荒马乱的,稍不留神,就会成了宗室王朝军队的刀下鬼,所以别说是少了五百斤,就算是少了五千斤都再正常不过了,毕竟在金钱和小命面前,还是小命更为重要。”荣睦提高了声音,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再说了,我还要养活横溪岭跟常家坡的那些个流离失所的百姓,这点铜币可还不够他们几个月的吃饭钱呢!” “好,看在那些流民的份儿上,我付你九十万铜币。”崔彧只是沉吟了片刻,竟然痛快地答应了,转过头道。“韩忠,给我拿九十万铜币来。” “多谢崔会长成全。”荣睦见崔彧今天居然如此痛快地答应,心中顿时有些后悔,恨不能再多涨些价钱,这样以来,既可以满足各种开销,让自己的实力快速增长,也能够完成自己修筑城道的愿望,造福一方。 但他转念一想,眼前的这个崔彧似乎跟之前有些不大相同,尽管从表面上来看,无法一探究竟,可心中总有一种感觉,崔彧肯定还有别的打算。于是,他很想在一手交茶膏,一手拿钱后走人,以免横生枝节。 说话间,韩忠已经将两个木箱打开后放在了桌上。荣睦只是随意扫了眼里面码放整齐的铜锭,早已没有了第一次来此交易时激动的心情,毕竟现在手上的铜币已经超过两千万之巨,尽管不属于自己,但也没有了当初的新鲜感。 “荣睦有事在身,先行告辞了,崔会长多多保重!”早已打定主意的荣睦立刻起身,就欲离开。 “荣镇守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崔彧咂咂嘴道。“不知是不是有更大的买卖急着去做呢?” “哪里有什么大买卖啊,无非是混口饭吃而已,我可不能像崔会长这般,有功夫养尊处优,不然吃了上顿可就没有下顿了。”荣睦只得讪讪一笑,将桌上的两个钱箱盖好,递给戴瑞一个,自己抱起另外一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毕竟崔彧的表现,与他的猜测越来越接近。 “哈哈哈,荣镇守真是越来越会开玩笑了!”崔彧堆起满脸的皱纹,朝着荣睦摆摆手。“还有一位重要的人物想见见你呢!” “重要的人物?”荣睦心头顿时一紧,恨不能拔腿就跑,但他知晓这里乃是崔彧的地盘,自己的本事再大,也难以逃遁,加之今后还要与他做茶膏以及其他生意,只好硬着头皮收住脚步,故作十分好奇地道。“我荣睦不过只是一个如同草芥一般的小人物而已,怎会认得什么大人呢,一定是崔会长搞错了,拿荣睦开涮!” “晔雨先生,老夫已经将人给你带来了,但是能不能留得住,就由不得老夫了。”崔彧连忙起身,极为恭敬地对着面前靠墙的书架道。 第175章 ——万山王朝皇族 就在荣睦的大脑中刚刚浮现出一个面庞冰冷,性格倔强,身上不凡的少女时,立刻想起了自己在大青山的一番苦战,心中立刻升起一阵怒火,想要报仇的念头油然而生。 但他心中的理智,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战胜了冲动。他明白,能被崔彧称之为重要人物,定然不会是毫无背景的普通百姓,加之上次已经见识过她那般晴雪阳伞的厉害,更是知晓了她后背的势力绝对不一般,因此只好静观其变。 就在荣睦的大脑飞速转动的时候,随着哐当的声响,随着整个书架缓缓朝左移动,露出了一扇隐藏在其后的大门,借着屋顶的火光,只见几个窈窕的身姿,踩着莲步轻移而出,带着一股清香,停在了荣睦身前。 荣睦仔细一看,只见为首的是一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身着青色纱裙的少女,只见虽然她肤白貌美,但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艳,尤其那高挺的鼻梁,像是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不屑,唯有那双眸明亮,似一方静谧的湖水般,透着些许的温度,赫然便是那天在大青山让自己吃了不少苦头之人。 “你……”荣睦怔了片刻,有些迟疑道。“你就是晔雨?” 少女轻轻点头,目光一直平静的看着有些乱了方寸的荣睦,显然对于见过她容颜的人所表现出的众生相,已经司空见惯,跟本激不起她心中的一丝波澜。 而在其身后跟着两名稍微年长一些的女子见状,立刻对着荣睦露出了警告的目光,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如果自己稍有出格的举动,定然会招致这两位的拳脚。 可饶是如此,少年心中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格还是让他将心中的不满与愤怒写在了脸上,于是他不顾眼前这个有着惊世美貌姑娘,指着她厉声道。“你就是那个蛮不讲理,不听我好言相劝,一意孤行,轻信晁起阳谗言,对无辜之人大打出手,知错不改的那个晔雨!?” “不得无礼,晔雨先生的身份极为重要,你这般莽撞,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的!”崔彧连忙上前一步,指着荣睦,颇为罕见地动了真怒,大吼一声道。“还不快快道歉!” 崔彧的声音令荣睦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荣睦不解的不光投向崔彧,只见这个不论是在黑市拍卖场中口若悬河,还是与自己侃侃而谈的老头,情绪竟然也会失控,而且还是因为这个不讲理的刁蛮姑娘。 这个姑娘到底是什么来路,一面固执己见,不闻不问,就向无冤无仇的自己动手,一面又慈悲为怀,将横溪岭与常家坡的百姓交予自己安置。简直就是凶神恶煞与救世主的结合体。而现在,自己实话实说都会招来崔彧的严重警告? 荣睦眉头紧皱,一时间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中。 书房内,虽然安静了下来,但晔雨身后的两名女子则是手握剑柄,四双怒目紧紧地盯着荣睦,随时都有拔剑而出,让荣睦的人头搬家。 反观墨先生与戴瑞,则同样分别紧握着教化尺与血铜刀柄,面色凝重地看着以晔雨为首的几人,顿感她们散发出来的杀气着实有些令人窒息。 此刻,书房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崔会长言重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而已,根本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虽然离开的面纱的遮掩,但晔雨说话的表情同样也如隔着面纱一般,看不出内心有丝毫的波动。 崔彧没有说话,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微微低下了头,表示对晔雨的尊重。 “是嘛,那么既然如此,我们现在也已经见面了,先前的事情我也不再纠缠,全部翻篇,不过从此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荣睦故作轻松一笑,就欲转身迈步离开。 “那可不行!”晔雨的语气顿时变得冷冽了许多,只见她右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那柄让荣睦吃尽苦头的晴雪阳伞,然后轻描淡写地触了荣睦的胸膛一下。 “咳……”荣睦则像是受到了重创一般,顿时无力地靠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还是坐下来谈!”晔雨坐在了崔彧的那把椅子上,冰冷一笑,看上去十分和善,只不过这样的举动,却反而令荣睦浑身不自在。 “不知晔雨姑娘要谈些什么?”荣睦见退路已被堵死,眉头微皱,调整了一下呼吸,平复了有些波动的情绪,拿出了商人子弟谈判条件时的态度。 “那就开门见山!”晔雨的脸上看不见一丝表情。“如今良安镇已被宗室王朝军队焚毁,除去那些家底殷实,能在别处生存的百姓外,坝阳城内还有流民三千余人,坝阳城资金有限,重建已无可能,所以他们将无家可归,你必须给他们提供一个安身的地方,” “加上刚才我们从良安镇内救出的一千余名百姓,可是足足有着四千人之巨啊!”感受到晔雨口气中的不容质疑,荣睦倒吸一口冷气,顿感压力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我杉鹭镇的百姓尚且刚刚爬出粮食亏空的泥潭,所以,别说是让这些人有房可住,就是连口饭都保证不了,这个事情,我荣睦实在是无能为力。” “我会满足你一切合理的要求。”晔雨道。 “我的要求很简单,无非是吃的粮食跟蔬菜,盖房的石材与木材,开垦良田的农具和耕牛,以及必不可少油盐酱醋等等,至于铜币并非十分重要,毕竟战争时期,有钱买不来的东西实在太多。”荣睦满脸严肃,虽然很想坐地起价,狠狠地敲诈崔彧一大笔铜币,但内心的良知还是让他放弃了这种打算,他实在不忍心让在良安镇看到的那一幕重现,于是话锋一转道。“若是你能提供这些东西,为何不亲力而为呢,另外,你既然来都来了,为何不先自报家门,万一你是宗室王朝的奸细,我想我们还是用刀剑说话!” “放肆!崔彧怒吼道。“荣睦,你可知道在你面前坐着的乃是当今万山王朝的皇族!” 第176章 ——晔雨公主 “皇……皇族?”荣睦顿时一惊,双目圆睁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冷若冰霜的少女,尽管他对于万山王朝皇族控制工匠、放任云苍宗以及放纵文官武将颇为不满,可当皇族之人真正坐在他的对面时,他还是显得有些惶恐不安,毕竟作为这片土地上的普通百姓,早已对这个家族的各种故事如雷贯耳。“你……你真的是皇族?” “崔会长……”晔雨目光瞥向崔彧,令得后者满脸局促,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歉意地躬下身子。 “皇族之人分为五个等级,镇王基本名存实亡,所以不知姑娘你是城王还是郡王或者……”场中唯有墨先生神色自若,就像是与普通人一般闲聊似得,语气都未有丝毫的起伏。 “我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晔雨的脸上几乎看不见任何一丝情绪,仿佛与她面对面的只是空气一样。 “百姓是你皇族的百姓,文官武将也是你皇族的文官武将,为何到了关键时刻,你却将属于你的东西转嫁给别人?”本来还因皇族威压有些迷失自我的荣睦心中,立刻升起一阵难以控制的怒火,借着亲眼所见和亲身所历中对皇族的不满和质疑,大声反驳道。“而且,此番宗室王朝军队入侵,在杉鹭镇和良安镇一代,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皇族为何不出手救援,难不成与崔会长一样,寻了一个世外桃源,在其中养尊处优不成?” 晔雨身后的两名女护卫不待荣睦话音落下,立刻上前一步,以示震慑,可除此之外依然保持着极力的克制,只不过从二人的眼神中,则透着一股浓浓的杀意。 显然荣睦此举,早已触及了她们的底线。只是晔雨并没有让她们动手的意思,所以此刻,她们犹如紧绷的弓弦,时刻保持着一击致命的威胁。 身为皇族护卫,她们必须时刻维护皇族的地位与尊严,不管对方是谁,也不论是恶意诽谤,还是实话实说,决不能肆意妄为,口出狂言。 反观崔彧,早已没有了往日的自若神态,那双司空见惯的浑浊双目中,透着深深的震惊。这些年,他之所以能够混得顺风顺水,完全仰仗于晔雨的家族,他十分清楚晔雨在其家族中的重要性,尽管她只是个女儿身,在这个男人掌权根思想深蒂固的万山王朝,家中无人敢于质疑她的地位和能力。只是这个从杉鹭镇跑来的穷小子,竟然丝毫不知天高地厚,在这里大放厥词,简直就是不可饶恕。 此刻,也就只有晔雨不为所动,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犹如置身于事外一般,冷眼旁观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另外,你可知万山王朝的文官武将,为了那笔巨额的修路钱,不惜自相残杀,甚至还将黑手伸到了普通百姓那里,用他们的性命,制造一场灾祸,以此掩盖他们贪赃枉法的真相!” 荣睦并未在意所有人的态度,睦再次提高了嗓音,毫无顾忌地将心中所想表露而出,仍有压抑许久的愤懑情绪随意宣泄,就连大脑也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长话短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晔雨的声音虽然依旧不带有一丝语气,可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所以,不要耽误我太多的时间。” “我想知道皇族存在的意义。”尽管荣睦身上传来了一阵虚脱之感,可他见晔雨摆出了皇族公主的架子,同样毫不示弱道道。 “万山王朝岁比不得这片大陆上的其他王朝那般幅员辽阔,也无法与其顶级王朝或是帝国的疆土相提并论,可依然大得超乎你的想象。”晔雨直接无视了荣睦的问题。“皇族与你一样也是人,同样也会做错事,看错人,所以出现个别不堪大用之人也在所难免。” “是吗?”荣睦冷笑一声。“这可不是个什么好借口,毕竟皇族才是万山王朝的主人,所以这应尽的义务岂能随意推脱?” “这世上,除过大地山川是主人之外,其余皆是客人。”晔雨的嘴角掀起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目光中闪烁着一丝睿智。“既然大家是客人,就免不了会觊觎主人的那点所谓的权利金钱和名誉,但芸芸众生是无辜的,所以我先前说的那件小事,你应该能做好。” “身为文官,我自然要为治下的百姓谋得福祉,当然,我也是个商人,同样更看重利益,我想这两者之间应该并不矛盾。”荣睦并没有因晔雨态度的转变而显得轻松,反而提高了警惕,变得更加严肃了起来。“毕竟,只有多赚钱,方可多上缴赋税,才能富庶一方,不是吗?” “我能为你提供五十万斤的粮食和蔬菜,素油酱醋盐若干,一千钧木材和一千钧石材,这些足够你重新建造一个镇子。”晔雨并未认同荣睦的看法,当然也为反对,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思路。“具体选址全部由你决定,需要提醒你的是,后期至少还会有超过五千名百姓入驻,具体时间待定。” 荣睦闻言,心中已经彻底放下了对皇族的不满与芥蒂,从晔雨的话中他听出了皇族蕴涵的巨大能量,他明白,只要将其很好的利用起来,自己的实力想不快速增长都难。 于是,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液,为了掩饰内心的震撼,他故作镇定,思索了片刻后道。“那我有什么好处呢,总不能白干?” “不论你治下的杉鹭镇,还是投机取巧得来的上林寨,只要森木城和坝阳城愿意,随时都能让你滚蛋,而这座新建的镇子,则完全由我说了算,换句话说,这座镇子的归属权属于万山王朝皇族,其余人等无权干涉。”晔雨对荣睦的态度了如指掌,平静的双眸中闪出一丝对荣睦唯利是图的鄙夷。“所以,这里你拥有着除过皇族之外的无上权利,可以充分发挥你的才能,但是赋税必须按照万山律典的比例来上缴,自己没有权利增加或减少。” 第179章 ——皇族契约 “也许会!”荣睦从已经失态的崔彧身上,看出了今天他的想法究竟是有多么的疯狂,竟然令这个见多识广,口若悬河的老者都被逼到如此境地,而那个总会在他不切实际之想,就会好生教育他一番的墨先生,此刻则在闭目养神,摆出了一幅置身事外的样子。 于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不再理会二人,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晔雨的身上,将他全部的雄心壮志都展露而出。荣睦明白,如果条件允许,凡是皆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样既不会走上绝路,也不会令追随自己的人为难,最终造成计划的失败。 因此,虽然宫辛只说了需要城级中等的石匠和寻路师,但作为一次利益交换,他还是将标准提高了一些,尽管这个等级的工匠十分稀有,可这也是为了需要郡级下等寻路师和医药师才能进入的古木林提前做些准备。 “工匠虽然全部是由皇族掌控,但我的能力有限,只能试着去做,至于结果如何,我无法保证。”晔雨平静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异,显然荣睦所说的城道她也十分动心,毕竟良安镇几度易手,皆是跟道路不通有着不小的关系,但她也很清楚城级高等石匠跟寻路师的地位,凭借现在家族的地位,请到的可能性不大,可为了稳住荣睦只好安慰道。“不过你放心,修建房屋的事情不会因此耽搁的。” “那就好!”荣睦见晔雨对自己的怀疑降低了不少,态度也好了许多,所以倒没有继续难为她,轻轻点头道。“还有最后一件事,那就是需要城级中等以上的医师和药师,我刚才大概估算了一下,整个镇子建成后,恐怕人数不会低于五千人,否则,别说是一场瘟疫,就是个常见的头疼脑热,我也束手无策啊!” “医师和药师我来想办法。”意识到了今天已经多次失态的崔彧,再也没有了往日拍卖场中的意气风发,心中更是萌生了一种他已经变老,最好还是告老还乡,颐养天年的奇怪想法,只不过这些必须得在晔雨一族重振雄风之后,才可以考虑,所以借着刚才的震惊,也不在乎那么多的礼数,直接朝着晔雨恭谨一抱拳,对着荣睦喝道。 “多谢崔会长!”荣睦见崔彧的敌意也变淡了许多,脸上终于浮现出客气的笑容,抱拳还礼道。 “若是没有什么其他条件要提的话,就速速将这张契约签了!”晔雨从身后的一位女护卫的手中接过一个颇为精致的木盒,从里面取出一张深褐色的兽皮,拿起桌上放着的毛笔在砚台上润了润后,在上面书写了片刻,抬起头依旧是一脸平静地看着荣睦。 女护卫见晔雨停笔,立刻拿起兽皮放到了荣睦面前。 荣睦接过兽皮,只见上面印着几行有力的字迹,非但丝毫不像一个女子所写,而且根本让人无法联想到会是一个如此冷艳姑娘的笔锋。 “这份皇族契约,与普通的契约相比,有着不同之处,且听我大致将来。”崔彧上前一步,面色严肃的看着荣睦道。“皇族的契约仅有一份,而且签订之后,还将会由皇族保管,不像普通契约那样,可能会至少有一式两份或三份,将来若是产生纠纷,将会用作报官断案的重要证据。皇族作为万山王朝的主人,他们对这片土地拥有着绝对的控制权和所有权,而这份契约定然也是不在话下,所以容不得任何人进行申辩,你可莫要将它当做儿戏,以免惹祸上身!” “多谢崔会长提醒,荣睦已非三岁孩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荣睦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安奈住激动与踌躇的心情,不再犹豫,就要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慢着!”崔彧突然伸出干枯的手掌,拦在了荣睦的面前,高声警告道。“这份契约,除过皇族之外,其余人等可以用笔书写外,其余人等必须挑破右手拇指,在落款处按下指印,否则可是会犯了蔑视皇族之罪!” 崔彧话音刚落,女侍卫便会意地拿出一柄精致的匕首,仔细一看,匕刃竟然泛着森寒的纯白之色,在火光的照射下,杀气逼人,显然其材质比起钨铁来,都要至少高出一个阶别。 而其他地方竟然全部都镶满了珠宝,显得颇为高贵,尽管凭借荣睦的地位和见识,定然对这些珠宝一无所知,可饶是如此,他也清除这匕首的价格定然不菲。 “哦!”荣睦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心中对于皇族之人高高在上的地位也是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尽管内心还会因此年轻气盛而显得不满,但为了能迅速成长,不再像蝼蚁一般羸弱。 所以,他放下手中的笔,拿起匕首,感受到它看上去虽然很沉,但竟然只比毛笔略重一些,而且重量还都全部归结在珠宝的头上,由此可见,其稀有和贵重的程度,比起墨先生的教化尺来,都不遑多让。 只不过,比起皇族契约来,这匕首还无足轻重,所以在按耐住内心的震动之后,他朝着自己的右手拇指轻轻一划。 匕刃比想象中的还要锋利,仅仅是轻轻接触了一下皮肤,连刺痛感都还未传来,就见拇指处涌出了一颗黄豆般大小的血珠。荣睦见状,将这份与卖身契无异的契约抛到了九霄云外,在落款处重重地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女侍卫见荣睦签好了契约,立刻将其卷好收起,回到晔雨的身后。 “差点忘记告诉你,兽皮契约的年限是半年,若是未能完成的话,后果将十分严重。”晔雨脸上的表情依旧如冰,但语气则透着一股少女的骄傲,此时,她显然已经将皇族公主的高贵身份放下,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占了便宜的小姑娘,毕竟她虽然看上去比荣睦大,可其实则因为女孩早熟的特质,而与荣睦年纪相仿,所以在特殊环境下将自己伪装成大人后,她也迫不及待的回归了本然。 第181章 ——文军师真正的底牌 十天后,位于坝阳城以西一百里处的茂密森木里,于爽的军队与来自铁峰城守军顺利会师,这才让未能按照黄道吉时动身的文军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这些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在他看来,关乎到整个战局走向。 指挥军帐内,于爽扫了眼围坐在一张摆放着地图的桌子旁的众人,再次估算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忍不住又有些担心,这些天来,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这在他从军生涯中还从未有过。 他总有一种预感,此番行动凶多吉少。尽管从三等门都卫到一等司马,文军师随他一路走来,从未有过失策之举。可更多的还是因为赤鹿城的宗室王朝军队实力羸弱,只能依靠坚固城墙和充足的存粮周旋。 自身实力远远强于对手,但仍旧无可奈何,最终还是依靠白山城守军支援而来的一架轰天铳,这才攻破了城墙,涉嫌过关。而现在连投石车都没有,想要攻下坝阳城,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他之所以选择从战局稳定的白山城来到战事吃紧的铁峰城,为的就是获取更多的军功,早日晋升三等郡督,所以他只好放下心中的杂念,选择相信一次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云苍宗,仔细商量起进攻坝阳城的计划来。 经过这几天的赶路,除过于爽之外,其麾下的将士们也显然有些不再状态,加上粮草不足带来的食不果腹,着实令他们有些身心俱疲。虽然铁峰城守军带来的补给让他们暂时忘记了饥饿,但若是想要恢复体力精力,显然还需要一些时间。 “于司马,此番攻占坝阳城,我等可是没有将宝剑握在手中,而是将希望寄托在了别人身上,真是让人有些寝食难安啊!”一位面庞黝黑,体型不算魁梧的青年人显得有些无奈,在其左胸处,佩戴着一枚墨黑色的剑盾胸配,从其上仅有的一把剑刃来看,乃是宗室王朝的三等司马。 似乎是感受到了文军师不善的目光,他只得讪讪一笑,拱了拱手道。“屈先杰不才,大战未开始,就说了丧气话。” “屈司马不必自责,此番之行,我心中自然有数。”于爽虽然对着屈先杰摆了摆手,可面色依旧十分凝重,将目光转向了文军师。“现在我们既没有足够的兵力,将坝阳城围而不攻,困他个一年半载,也没有任何工程的兵器,洞穿城门和城墙,攻占坝阳城,所以能不能取得胜利,的确得看别人的脸色。” “二位司马大可放心,我刚刚已经收到了坝阳城内云苍宗格长老的霜鸽信,他告诉我,坝阳城内一切正常。”文军师倒是一脸轻松,仿佛坝阳城已为囊中之物,轻描淡写道。“良安镇虽距离坝阳城足足有着一千零八十里之遥,可其距离铁峰不过仅仅只有五百里,若是能将之攻占下来,我宗室王朝的疆土又将扩大一些,因此,云苍宗定然不会懈怠。” “那就好!”屈先杰虽然微微点头,但眉头却没有半点舒展的意思,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放心多少。“据说云苍宗高于祝氏分支的格氏很是高傲,几乎不会正眼看待司马级别的武将,只听命于郡督级别的武将,不知那个格长老的话究竟靠不靠谱?” “屈司马多虑了,坝阳城虽然比不过其他城池那般富庶,可也比铁峰城要好上不少,尤其在占据了平原的优势之后,粮食极为充足,这百余年来,从未发生过一次饥荒,所以格长老还是多少有些动心的。”文军师轻松的面庞闪过一丝恨意,低沉着嗓音道。“只是此番取胜的军功,他们会从咱们手里分去一些。” “一些是多少?”于爽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七三开,我们三,他们七。”文军师愤然地闭上了眼睛,躲开了二人不满的目光。 “混账!”于爽怒吼一声,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砰地一声闷响,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后背也不自觉的冒出了冷汗。“这些个贪得无厌厚颜无耻的卑鄙小人,冲锋陷阵的时候见不到他们的鬼影,争夺军功的时候反而比谁都跑得快。” “不错,若是此番失败,我们极难全身而退,就算是搭上性命也毫不夸张,但云苍宗那些缩头乌龟,却是会溜之大吉,连根汗毛都伤及不到!”屈司马的眼中同样充满了怒意。 “二位司马,莫要动怒,且先听我说完。”文军师再次睁开双眼,灵机一动,对着二人摆摆手,阴险一笑,故意夸大好处道。“此番不用我等冲锋陷阵,只需静候佳音,到时候,坝阳城城门大开,守军全军覆没,我等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了坝阳城,那三分的军功岂不是唾手可得?” “此话当真?”于爽一脸狐疑,思索了片刻。“既然云苍宗如此厉害,为何又要我等出马分其军功,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云苍宗本就人数不多,而坝阳城内足足有着将近十万百姓,他们一旦造起反来,云苍宗那些个虾兵蟹将可根本镇不住,所以我们真正的目标并非坝阳城守军,而是那些个普通百姓。”文军师阴翳的目光中充满了邪嬴之意。“这下,我们就再也不用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可以全然享受胜利果实了,要知道,坝阳城的姑娘可是水灵的很呐!” 于爽跟屈先杰闻言虽然依旧保持着克制,但从二人嘴角依然还是不自觉弯起的弧度来看,他们心中所想,与文军师别无二致。 “所以,还望二位司马稍安勿躁,略作休整,我们只需静候格长老的佳音,然后便可将坝阳城收入囊中。”文军师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其却是双手忍不住的搓了搓,摆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这时,只见一个清瘦的身影走进营帐,面色凝重地扫了眼众人沉声道。“于司马、屈司马、文军师,不知我能不能插一句嘴?” 第182章 ——蒙混过关的荣睦 于爽冷静了片刻后,见来者乃是自己颇为欣赏的荣睦后,这才打消想要发火的念头,要知道,这些年来,除过文军师偶然会打断他的思路之外,军中还没有第二人敢这么做。 由于先前主动充当良安镇的殿后,加上头脑清晰,聪明伶俐,通过这十天的交流和观察,荣睦得到了于爽的赏识,就连为人傲慢,不可一世的文军师都对荣睦有些刮目相看。 因此,于爽朝着面露不悦之色的文军师摆了摆手,对着他点点头,示意道。“但说无妨!” “多谢于司马!”荣睦稍显羞涩地对着于爽一抱拳,自信一笑。他明白,能够成功打入宗室王朝军队的内部,不光要归结荣睦非凡的勇气,以及戴瑞郑高二人的精妙配合。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墨先生高超的刺探敌情技巧,在短时间内从被俘虏的一百余个宗室王朝兵勇口中,得到了不少重要情报,并将之巧妙利用一番,变成了荣睦如今在于爽军中的新身份: 一位出身穷苦,考中举人却被恶人顶替,无奈来到军中混口饭吃的穷小子,经历过不少生死战斗,靠着灵活的头脑和勇气,一次次绝境逢生,在壮汉无数,高手如林的武将队伍中,闯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这样一个特殊的经历,加之宗室王朝和万山王朝之间并不存在种族差异,方言差异等客观因素,在本就是宗室王朝武器装备的掩护下,荣睦并不困难地就混了进去,并且竟然还混得如鱼得水。 于是,有了这样的一个看似苍白无力,其实却坚实无比的靠山,荣睦的底气反而更足。 “文军师的计划可谓是滴水不漏,不光让出生入此的将士们极大地避免了丢掉性命的风险,而且还能得到军功,真可谓是一举两得啊!”荣睦故意对着文军师露出极为崇敬的神态,令文军师十分受用,话音未落,荣睦话锋一转。“但不论如何,凡是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说句大家不爱听的话,若是此次失手,我等该从何处撤退啊?” “荣校尉真是心细啊!”屈先杰一眼便看出了于爽对荣睦的重视,所以并没有轻视这个小小的三等校尉,借着他的话,也表露出自己心中的担忧。 “是啊,文军师,胜败乃兵家常事,虽然我并不怀疑云苍宗的手段,可是此次咱们似乎的确没有给自己留后路啊!”于爽望向荣睦的目光中又多了一分赞许,带着与屈司马同样的情绪,转过头询问道。 “退路自然是有。”文军师并没有因荣睦说丧气话而得不满,反而摆出了一副他惯有的自信,指着地图道。“而且还有两条,一条乃是我们来时之路,不过其中可能会碰到森木城守军,当然几率极小,可为了保险起见,另一条乃是水路,只需沿坝阳河水顺流之下,在四百里处上岸,再走不到一百里,就可抵达宗室王朝的疆土了!” “文军师果然机智过人,水路的确令人出乎意料。”荣睦颇为认真地点点头,露出一副虚心学习的样子道。 “文军师足智多谋,乃是我军中的大脑,若不是宗室王朝那些个目光短浅之辈,摆出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迟迟不肯派重兵与我,别说是小小的坝阳城,就是磐龙郡也不在话下!”虽然荣睦并未直接夸奖于爽,但于爽对他溜须拍马的本事十分受用,毕竟文军师能走到今天,与自己的慧眼识图是密不可分的。 “呵呵……”文军师虽然露出有些愤愤不平的样子,仿佛整个宗室王朝都亏欠了他一般,随即,又被轻蔑与淡然所取代,摆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犹如师长一般,对着荣睦说教道。“这饭,需要一口一口的吃,路也要一步一步来走,若是有人助我,必将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若是无人相助,倒也无妨,我们可以自食其力,而拿下坝阳城乃是咱们夺取磐龙郡的第一步!” “荣睦恭祝于司马旗开得胜,早日拿下磐龙郡!”虽然文军师所言并无任何问题,况且也极为适合荣睦的处境,可作为万山王朝的子民,却怎么听,怎么别扭,毕竟谁都不想让别人讲过自己当成台阶来踩,更别说当做饭食去吃,因此,荣睦只是冷笑一声,装作一脸严肃,对着于爽抱拳道。 似乎是正中所有人的吓坏,荣睦的话音刚落,军帐中所有人皆是立刻起身,对着于爽,郑重抱拳道。 “好!”于爽狰狞一笑,心中的热血也随之沸腾,只见重重地点头,豪爽道。“好了,大家都先各自散去,好生准备一番,一旦有消息,我们随时出发!” “是!”众人抱拳喝道。 指挥军帐内,一股原始的血性在每个人心中迅速传递,作为武将,他们既比任何人的求生欲都要强,同样也比任何人都渴望血与火的厮杀。因为,这不光会带给他们本能的精神满足,更重要的是级别的提高以及武器装备阶别的提高。 离开指挥军帐的荣睦,并没有急着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休息,而是选择在营地到处溜达,以便达到偷师宗室王朝军队的目的。 在这十多天里的行军途中,他见识了不少宗室王朝的过人之处,特别是在郑高和戴瑞的讲解,和对比万山王朝军队的不足之处中,学到了不少书本上没有的知识。 因此,这段时间里,他也成长了不少,尤其关于一支三千余人的军队内部的管理方式,以及完全不同于万山王朝军队的思路,都让他受益匪浅。 本来只是单纯刺探敌情的荣睦,意外地获得了比敌情更为重要的思想,也为今后与宗室王朝军队交手提供了不少参考,正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光知道对方将士人数少,武器装备精良这些优点或长处,显然还远远不够。熟知他们的战法,并制定出破敌之术,才最为重要。 第183章 ——格长老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在营寨内转悠了两刻钟时间,荣睦就顿觉头晕眼花,口干舌燥,可他还是坚持着回到自己的营帐内,将所见所闻整理一番。 经过仔细的分析,他知道了宗室王朝的军队大致可分为两个分支,一支为各地守军,负责驻守各地,一支为进攻部队,责攻城拔寨。比如于爽的这支队伍,就属于铁峰城的进攻部队。 守军的任务较为轻松,也相对安全,只要收住某个地区便可,但军功来源不多,所以晋升则较为缓慢。进攻部队的任务繁重,风险极大,但只要攻下某个城池,军功丰厚,晋升很快。 显然,实力较弱的万山王朝能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已是不易,至于想要攻城略地,则有些不大现实。要知道,进攻部队的损耗极大,需要的各方面开支也很多。 首先不论胜败,平均每年的人员伤亡,就占所有进攻部队总人数的十分之一,想要快速补充,让其保持战斗力,就得投入大笔的金钱去训练兵勇武将。 其次,宗室王朝走得是精兵之路,武器装备的开销同样不菲,与万山王朝相比,同阶别的武器装备的质量和工艺都更为上乘,此外,为了攻破城池,不得不研制大量的攻城武器,这笔花费更是惊人。 最后,进攻部队对于粮草的消耗也同样巨大,比起守军来,足足多出了将近六成,毕竟这其中还包涵了运送粮草车队的损耗。 显然,万山王朝根本拿不出这笔巨款来养活进攻部队,所以也就从未幻想过攻城略地。 知晓了这些之后,荣睦突然感觉这样没有什么不好,反而还有一丝庆幸,毕竟这样以来,就不会出现大面积的伤亡。可转念一想,被动挨打同样会造成更多的无辜之人惨死,百姓流离失所,所以结果反而会更糟。 想到这里,他不禁哑然失笑:“真是麻烦啊,进也不是,退也不成!”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经过一番计算,他还是站在了进攻的一方。因为能够拥有一支精锐之师,即便不需要他们去四处征战,摧城拔寨,但也可以作为一种实力的象征,去震慑那些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不轨之徒,达到军事上最高的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 于是,他顾不得已经端起的水壶,再次起身,来到营帐外面,看着面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进攻部队,顿时有些眼红,恨不能将他们据为己有。 此时此刻,远在一百里之外的坝阳城则是另外一番景象。天边夕阳西下,天色渐暗,黑夜将至,尽管现在已是十月底,但这里比起杉鹭镇来则要暖和不少,加上坝阳河的滋养,令这片土地几乎一年四季都可以耕种,让这里的百姓不会再为吃不饱饭而担忧。 被护城河围绕的高大城墙,显得厚重古朴,足足有着两丈多高,一丈多宽的墙体看上去颇为坚固,绝对能够抵御一切外敌的入侵。城墙顶端的墙垛内,兵勇相隔三丈一字排开,警惕地观察着外部敌情,此外还有不少举着火把的兵勇队伍来往巡逻。 城墙内,满是一片非凡的热闹景象,不论是普通的木质房屋,还是考究的石砌楼阁,几乎都是灯火通明,笙歌不断。尽管这里位于边境地区,而且还有着一条不成文的宵禁规定,但在鼓励商业活动的万山王朝大环境下,此时正是不少商人赚钱的大好时机。 在忙碌了整整一天之后,不管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终于熬到了这难得的休息时间,定然是要好好享受一番。有钱人及可以去青楼逍遥快活,也能到戏楼打发时间,还可以去赌场搏一搏运气,找寻刺激。 而穷人的选择同样也不少,除去普通的酒家喝喝酒之外,他们还会聚集在商会外,赌一赌斗蛐蛐或是斗蝈蝈,赢几个铜币,买上一夜醉或是去打打牙祭。 由于商会内的地方有限,除去特殊商品之外,不少较大的商铺都临街开设,因此,两丈宽的街道拥挤着过往行人和来往车马,人声鼎沸间,似乎让人忘记了一天的烦恼,就算是万山王朝的种种不是,以及宗室王朝占据良安镇的悲痛,也早已消失殆尽。 所以,即便城中还拥挤着不少良安镇的逃难的百姓,在那些打发时间的场所,也不会少了他们的身影,毕竟能够来此之人,就算是逃难,也是家底殷实的有钱人,这点损失,还不会令他们的富足生活,有什么影响。 城内深处,一座庄严的石制建筑内,一名面色红润的中年男子舒服地靠坐在暗红色的花樟木官帽椅上,只见他神态悠闲,似乎十分享受这样的生活,而那双飘忽迷离的双眼,却透着一抹森寒,根本让人无法猜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格长老,磐龙郡那边咱们什么时候动身?”一位身材微胖,略显富态的矮个子男人恭谨道,仔细一看,只见其左胸前,佩戴着一枚墨黑色的剑盾胸配,而其后环绕的三把利刃,象征着其一等司马的身份。 “稍微再等一等。”格长老指尖轻弹着扶手,在微弱的哒哒声中,摇了摇头道。“周贺,现在坝阳城守军都已经就位了吗?” “良安镇乃是坝阳城西南面唯一的镇子,距离足有一千零八十里之遥,实在难以管理,所以派出的守军只是意思一下而已,顶多与之纠缠一番,绝对不会来真的。”周贺一脸恭敬,连忙解释道。“所以,他们早早就被我召回了坝阳城。” “好,看来那个三等郡督的位置离你越来越近了。”格长老双眼微米,似乎有了睡意。“此次前往郡城,你要将麾下将士全部带走,望你提前准备一二。” “全部带走!?”周贺闻言,顿时一惊,半晌才吞吞吐吐道。“这……” “三等郡督的位置不多,你可要考虑清楚。”格长老迷离的双眼再次翻起寒光,缓缓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厅。 第184章 ——周贺 次日辰时,天空还未完全放亮,除过站岗的兵勇之外,于爽营帐内的其他将士还在沉睡之中,似乎早已忘记了此次行动的凶险,做着成功将坝阳城攻占,搂着城中美女饮酒循环的美梦。 几只霜鸽从东面刚刚发出的微光中飞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它们的体力似乎也已经到达了极限,奋力扑腾着双翼,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终于,它们有些踉跄地落在了位于营帐中的栖木上。 一名兵勇见状,连忙从霜鸽腿上取下几个纸卷,将水槽填满了水,又在食槽中撒下一把粟米和玉米粒后,匆匆赶去于爽的休息军帐。 “报!”兵勇单膝跪在军账外。 “进来!”于爽的声音有些疲惫,显然昨晚因为过于兴奋和紧张,根本没有睡好,显然荣睦之前的那一番话,令他左思右想,辗转反侧。 兵勇走进营帐,单膝俯跪在于爽卧榻前,将手中的几个纸卷递到了他的手中。 “下去!”于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开纸卷扫了一眼,无精打采的脸上瞬间有了精神,立刻提高嗓音道。“吩咐下去,所有人等立刻收拾行装,赶赴坝阳城!” “是!”前脚刚刚迈出营帐的兵勇立刻打了个激灵,连忙转身一抱拳,头也不回地窜出了营帐。 随后,这片安静的树林内,便传出了收拾行装和精铁碰撞的声音,令得那些藏匿在其中,比起其他同类胆大的飞鸟走兽都敬而远之。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这支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的进攻部队,便收拾好了一切,排成整齐的队列,做好随时都能出发的准备。 “将士们,拿起武器,与我一同前去征服坝阳城!”于爽兴奋地跨上了湿地马,拔出钨铁刀,指着坝阳城的方向,显得意气风发,只听他大吼一声。“坝阳城内铜币多多,女人多多,尔等莫要让本司马失望!” “是!”所有兵勇闻言,一扫这些天的颓废,一股雄性动物的本能立刻涌上大脑,双目顿时有些泛红,心跳也突然加速,于是从胸腔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高呼。 “出发!”于爽见状,心情大好,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马臀之上,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与湿地马的嘶鸣,将众人甩在了身后,昂首挺胸地朝着坝阳城方向而去。 荣睦与戴瑞郑高彼此会意一点头,连忙前去追赶于爽,借着未完全放亮的天色,相互警惕地扫了眼周围的情况,又互相打了个掩护,荣睦这才将一个装着敌情的小木盒仍在了路边。 不多时,这个小木盒便来到了墨先生手中,变成了缠绕在霜鸽腿上的小纸条,在霜鸽奋力挥舞的双翼下,迅速掠向坝阳城。 坝阳城城军厅内,周贺眉头微皱地端坐在花樟木官帽椅上,略显不安地把玩着手中一件价钱不菲的玉髓雕件,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六神无主地看着面前来回走过的武将和兵勇。 “周司马,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子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 “谁说不是呢!”周贺用力地捏了几下手中之物,眉头紧皱道。“赵军师,我实不相瞒,那个格长老的本事不小,能量极大,别说是我坝阳城的那些个达官贵人,就算是磐龙郡都没有几个人能惹得起。” “是啊!”赵军师同样面露难色。“只是这样以来,一旦坝阳城失守,我等罪责难逃,必定会被军法处置,不光必定脑袋搬家,甚至还会被株连九族啊!” “那也没有办法,谁让磐龙郡的那些个废物,占着如此富庶的地盘不干正事,成天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要知道,就连那个比咱们差了不知多少倍的森木城都有近卫军,而咱们连个屁都没有,要不然铁峰城早就是我磐龙郡的了,现在倒好,只能龟缩在城里被动挨打,变成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周贺露出极为不甘的神情,怒目圆睁,略显富态的身子竟然顿时杀气腾腾。。 “哎!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组建近卫军的钱,恐怕早就被他们揣进腰包里面,吃喝玩乐了!”赵军师神色黯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助道。“咱们人微言轻,就算是喊破了喉咙,那些个装聋作哑的权贵不光听不见,甚至还会降罪于我们。” “为了脱离坝阳城这个是非之地,三等郡督的职位必须得到,所以就一定要按照格长老说的去做,否则我周贺成天都要提心吊胆地面对于爽那个杂碎不说,还定然会老死在这个一等司马的位置上。”周贺并未像赵军师那般多愁善感,反而一脸坚定道。“所以,此次全军出动的理由,便是要跟于爽决一死战。” “坝阳城内的粮草充足,守他个一年半载根本不成问题,到时候磐龙郡又会拿这个说事!”赵军师微微摇头。 “这个好办,找人放一场大火,烧掉粮草便可!”周贺面露狠辣之色,显然为了三等郡督,任何东西都可以作为交换的条件。“再将此事嫁祸给云苍宗之人,当然,只能找那些个祝姓的软柿子捏一捏,千万不敢招惹格姓的云苍宗人士。” “周司马,这等事情还是莫要嫁祸与他人为好,而且云苍宗内部虽然略有不合,但终究还是一家人啊!”赵军师略作思考道。“不如这样,那些军粮以今年雨水充沛,仓库年久失修,漏水致使粮食霉变为由,交由城抚雍广良处理,那家伙胸无大志,只顾眼前之利,经常干些杀鸡取卵的蠢事,相信他能将此事办得天衣无缝。” “嗯,就依赵军师的!”周贺重重点点头,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咱们也速速去收拾行装,只留老弱病残,其余人等全部出发赶往磐龙城!” “周司马先行一步,我这就去找雍广良,完事之后与周司马汇合。”赵军师抱拳道。 第186章 ——雍广良 辰时一刻,当坝阳城内百姓穿好衣衫,走出家门,来到各自做工的地方时,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已经打开了门窗,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安静了一整夜的宽阔街道上,再次呈现出了热闹的景象,沿街走动的商贩传出阵阵叫卖声,早点铺子内散发出的诱人香气,引得饥肠辘辘路人直流口水,纷纷找寻自己喜欢的口味,填饱肚子,过往的车马和人群,让这座便将城市充满了活力。 此时,除过把守东西南北四个城门的兵勇人手有些不足之外,都与平日没有任何差别,当然,若是仔细一看,那些兵勇竟然些老弱病残,只不过任谁也不会注意这些,敢于上前挑衅,毕竟周贺在城内恶名远扬,而且他们手中的武器可不是纸糊的,所以城内的百姓皆是敬而远之。 坝阳城东面,一处庄重肃穆的高耸楼阁内,晔雨双手扶着窗台,平静的目光扫过刚刚苏醒过来的坝阳城,聆听着耳边传来的阵阵叫卖声和略显嘈杂的车马声,有些心烦意乱,深吸了一口淡淡的花香后,眉间终于还是浮现出了一丝愁容。 “公主,周贺的确将坝阳城守军全部带走,仅留下了一些没有战斗力的老弱病残把守东西南北四个城门。”一位女护卫走进楼阁道。 “按照荣睦霜鸽信中所写,于爽最多还有五个时辰就能抵达坝阳城。”晔雨柳眉微蹙,美眸中闪过一丝决绝,低声道。“周贺是不可能回来了,眼下只有依靠我们了!” “属下愿为公主效命,斩杀宗室野心狼子,誓与坝阳城共存亡!”女护卫深知晔雨的意思,不禁怔了怔,但还是拿出了皇族护卫的气势,立刻单膝跪地,语气坚定道。 “呵……”晔雨冷笑一声,露出了极为不屑的神情,双拳紧紧握起,甚至连关节处都已经变得发白。“堂堂万山王朝的男人们,你们真的就只知道荣华富贵,穷奢极欲吗,现在宗室王朝的军队兵临城下,还不足以让你们清醒吗?” 被花草丝缎装饰的楼阁内,本来还算舒畅的气氛,顿时变得悲凉起来,犹如生死大战来临前的平静。 “所有人分为四波,分别安插在东西南北四个城门附近,一旦发现敌情,火速关闭城门。”晔雨调整了一下消极的情绪,恢复了本来的样子,严肃道。 “是!”女护卫立刻站起来,匆匆离开。 楼阁内再次变得死寂下来,外面的嘈杂声隐约传了进来,但晔雨则再也没有心思关注这些,匆匆走出房门,朝着城抚府邸走去。 这是一座由石砖建成的宅院,十三丈见方的大小,看上去气派而庄重,足以表明了其主人的地位和实力,高高的院墙将城中的热闹彻底隔绝,在一排排粗壮大树的环绕下,这里宛若世外桃源般,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从高处望去,这里面布局紧凑而合理,不光有池塘和假山,还有回廊与凉亭,甚至还有一声声鹦鹉传入耳中,令一天案牍的劳累,与政务的繁忙皆忘于这优雅的环境之中,只剩下心中的雅趣和雅致,令人不忍提起笔来,随意地填饱墨汁,在书桌的宣纸上舞动一番。 于是,只见一名鼻直口方的中年男人,身处一间开放式的书房,面朝这人造的美景,正奋笔疾书,只见其手中的笔竟然是翠绿色的,不用说,这肯定是由一百年树龄的碧玉青制成,而且在笔端还镶嵌着一枚颇为引人注目的橙色琥珀,显然便是万山王朝城抚的标志。 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纸上,时不时地,还会自心底发出一阵满意地叫好声,令左胸前佩戴的与毛笔相同质地,在丹顶处也是镶有琥珀的仙鹤胸配,随其呼吸而高低起伏,显然他已经全然忘记了一切。 这时,只见一名差役匆匆跑到书房内,低头抱拳道:“禀雍城抚,公主驾到!” “公主!?”还沉浸于自己世界中的雍广良愣了片刻,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面目冷若冰霜,说话从来不给自己面子的小姑娘形象,不禁诧异道。“这个小丫……呃……公主找我何事?” “回雍城抚,小的不知。”差役回道。 “哦……”雍广良无趣地拍了拍脑袋,放下手中碧玉青笔,忍不住暗骂自己问了句废话,要知道就算亲自好言相待,人家照样不会给好脸色看,哪会将来意告诉自己的差役,于是连忙放下毛笔道。“快快有请!” 不多时,一位身着青色衣裙的少女,如一阵清风一般,迅速穿过了别致的庭院,来到了书房内,只见她装扮简答,却有着极为罕见的脱俗之气,一改常人对这个年纪女子的认知。 “雍广良叩见公主。”雍广良拖着有些发福的身体,伏跪在花樟木制成的书桌前。 晔雨嘴角虽然微微弯起,但脸上则没有一丝笑意,转身端坐在同样材质的椅子上,不紧不慢地道。“免礼平身。” “多谢公主。”雍广良缓缓起身,十分恭谨地站在晔雨身前,小心问道。“不知公主所为何事?” “周贺率全部坝阳城守军出城,迎战宗室王朝于爽,誓将宗室军队赶出万山王朝疆土,以告慰那些惨死的无辜将士和百姓。”晔雨脱口而出的每个字都铿锵有力,显得不容置疑,犹如女皇一般的威严。“所以,现在城内防御空虚,我决定,暂时接管一等司马,还望你能配合一二,莫要忘记文官的身份才是。” 雍广良闻言虽然大为光火,心中对于这个身为公主的丫头片子十分不满,恨不能朝着她的后脑结结实实的打上一巴掌,以解心头只恨。 但他明白晔治年的狠辣,知晓皇族的无情,在他们眼中,自己就算贵为城抚,执掌着十万余人的边境重镇,可依然敌不过嘴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即便皇族内部纷争不断,互相出手毫不留情面,可那毕竟只是家务事,自己一个臣子掺和进去的话,只能是自寻死路。 第187章 ——晔雨的执着 “是!”想到这里,雍广良只好双手抱拳,连声应道。同时也立刻联想到周贺将全部军粮以霉变为由,统统交给了自己,可经查验后发现皆为新粮,听晔雨所说,原来周贺是去跟于爽拼命了,可根据周贺贪生怕死的脾气,定然不会白白送死,所以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为了确保坝阳城不受宗室王朝军队进犯,现将面相良安镇的西城门关闭,其余三个城门,听候命令随时关闭,望雍广良配合。”晔雨十分清楚自身的处境,所以并未猜测雍广良的心思,只是专心如何化解目前的艰难处境。 “这……”雍广良面露难色,虽然万山王朝与宗室王朝处于战争状态,但双方的商人则依然互有往来,而且还较为密切,这不光光给坝阳城带来的繁荣,更多的还有赋税。 身为文官,虽然也要顾及疆土和战争的胜败,可关系到他们晋升的乃是赋税的多少,所以一旦关闭城门,必然会引起所有人的警觉和猜疑,若是闲言碎语再乘此散布开来,受此牵连,商人和赋税将会同时减少,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于是,雍广良虽然在心中暗骂晔雨多管闲事,但表面上还是十分客气地试探道。“这个月宗室王朝的棉花丰收,棉花、棉布和衣裤的价格将会大跌,只要我们合理利用一番,高价出售给其他城镇,赶在十二月底时,定然能收取不少赋税,从而提高今天的赋税总额,要知道前半年的赋税额可是惨不忍睹,若是年末再不想些办法,咱们可是要受到磐龙郡的处罚,到时候……”晔雨一言不发地听着,尽管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但心中却是蹿起滔天的怒火,恨不能大骂雍广良鼠目寸光,只知道收取赋税,蔑视王朝疆土,对百姓生死漠不关心,根本不清楚一旦坝阳城失守,所带来的巨大恶果。 “所以,还望公主三思而后行啊!”雍广良深知晔雨一族式微,之所以能在坝阳城厮混,无非是顶了一个皇族的高帽子而已,单论实力,恐怕连一个镇守的水平都达不到。 “雍广良能时刻为赋税劳心,真是我坝阳城百姓的福气。”晔雨的语气依旧没有一丝温度,但影藏地再好,双目中依然迸射出难以掩饰的火光。“我有一事不知,想要请教一番。” “公主请说。”雍广良听闻晔雨对自己的夸奖虽然并非真心实意,但明显知道这是晔雨服软的表现,身为皇族,她不可能摆出低三下四的姿态,可能这样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万山王朝究竟是听文官武将的,还是听皇族的?”晔雨嘴角弯起一个极不明显的弧度。 “自然是听皇上的。”雍广良立刻听出了晔雨的意思,心中冷笑一声:好你个小丫头片子,本城抚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竟然还得寸进尺,还想让我听命与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知道就好。”晔雨见雍广良耍起了嘴皮子功夫,并未与他做过多的计较。“我现在的精力有限,暂时无暇顾及坝阳城的文官事物,所以还望雍广良你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职责,能始终忠于万山王朝皇族。” “虽然这小小的坝阳城在万山王朝内只是一个不上道的小地方而已,但皇上对我委以城抚重任,我自然不会怠慢。”雍广良轻轻点头,显得言听计从,但从他的语气中,则听不出半分退让的意思。“所以,今年坝阳城的赋税,我只有增加的打算,并没有做好减少的打算,另外,至于坝阳城是不是会失守,我雍某人爱莫能助,要知道万山王朝可是只给武将配备了武器装备,文官可手无寸铁啊!” “所以你雍广良的意思是让我动用手中的护卫队吗?”晔雨的耐心终于被消耗一空,她深知不能再耗下去了,必须要先取得四个城门的控制权。 “公主这是要逆流而上吗?”雍广良见平日里总是避让自己的晔雨如此强势,心中怒不可遏,他深知晔雨虽然贵为皇族,但其一族式微,几乎可以不用放在眼里,只是其护卫队的实力却是不俗,尽管人数有限,可对付起文官来绰绰有余,加之周贺不在城中,自己的财力平平,能建得起这间城抚府邸,不被武将们笑话就不错了,更别养活不起雍家护卫,因此也只能干瞪眼。 “拭目以待,但愿莫失了君臣之间的和气。”晔雨缓缓起身,带起一阵清风,在雍广良怨毒的目光中,离开了城抚府邸。 不多时,晔雨已经来到了坝阳城西门,亲眼看着它紧紧关闭后,这才放心了几分,缓步走到城墙上,看着城中叫卖声不断,人影穿梭来往的街道,忍不住深深担忧起来。 虽然她现在就想发出一封霜鸽信,向磐龙郡求援,但那里自己几乎毫无任何势力可言,等待她的除过是看笑话的,便是想要算计她的。所以与其做这件无用之事,不如先想法设法利用好手头的资源,找寻扭转乾坤之法。 这时,一张表情坚毅,目光坚定的少年脸庞突然出现在眼前,令她想起在于爽阵中,还有荣睦潜伏。这个头脑看似虽然有些简单,可城府不浅的小小文书,应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所以还是可以好生利用一番。 于是,多年以来,依靠独来独往的坚定内心,居然有了一丝想要依靠荣睦的想法。想到这里,晔雨不禁使劲地摇了摇头,想要将这个奇怪的念头从大脑中清除出去。 半晌,伴随着一阵缓缓徐来的清风,晔雨终于恢复了往日了冷静,一股自幼年时期萌发出的倔强重新占据了大脑,此刻她瞥了眼磐龙郡的方向,又望着没有任何异样的远方喃喃道:“父亲,晔雨知道你重伤在身,这一次就将家族的命运交由孩儿,看谁还敢说女子不如男!” 第188章 ——心急火燎的荣睦 身处坝阳城以西一百里,本打算乘坝阳城守军跟于爽进攻部队陷入混战时,借机捞上一把的荣睦,早已没有了当初的自若,整个人变得心急如焚起来,甚至有些自乱阵脚。 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交过几次手,自己还屡屡全身而退,似乎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云苍宗,竟然有着如此巨大的能量,甚至连一支五千余人的坝阳城守军都能轻易弄走,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如果一切都按照文军师所言的话,五个多时辰之后,坝阳城能将没有任何设防,大开着城门,等待着于爽等人的到来。 届时,他将不用耗费费一兵一卒,就能轻易地将之从万山王朝的疆土之中,划入宗室王朝板块以内,而自己则由赶走宗室王朝军队的万山王朝文官,变成了获得宗室王朝成功占据坝阳城的一个叛徒与内奸。 这样的转变,不光光是卖主求荣这般简单,因为按照于爽在良安镇的行径,加上他鼓舞士气时所说的那些话,整个坝阳城内的无辜百姓必定将遭受非人的苦难,除此之外,他们还将沦为奴隶,就连想要活下去,都得看别人的脸色。 想到这里,荣睦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了杉鹭镇和良安镇遭受宗室王朝军队入侵时的场面,镇子内到处都是惨死百姓的尸体,凄厉的咒骂和痛苦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以及目光所到之处,皆冒着滚滚浓烟的房屋。 现在,一个前所未有的不利局面摆在了他的面前,事态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他明白,即便是墨先生,也绝对难以快速找寻出解决之法,化解这场近在眼前的巨大危机。 此刻,他的呼吸都变得艰难了起来,胸前仿佛有一块巨石无情地压着他,令他痛不欲生,脑子里也冒出了偷袭于爽,将之一击毙命,壮烈殉国的打算。 “荣校尉应该对攻城战不算很陌生,那种惨烈程度,就算是我都心有余悸。”于爽走到荣睦身旁,侧过头,见到这个在军帐中谈笑风生,颇有见地的年轻校尉,居然面露凝重之色,额头甚至都冒出了豆大的冷汗,心中顿时有些不解,连声问道。“如今能得云苍宗鼎力相助,想必那坝阳城应该是手到擒来才对,不知你为何会如此失态啊?” 于爽打断了荣睦的思绪,令得后者打了个寒战,想要刺杀于爽的疯狂想法,也随阵阵清风消散而去,他深吸了一口微凉空气,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旋即调整情绪,带着一抹浓浓的恨意道。“回于司马,末将的确对攻城战十分熟悉,如今回想起来,皆是有些不寒而栗,我宗室王朝军队的铁蹄虽然无坚不摧,但……” “呵呵,接下来就不必细说了,我也有几个兄弟的性命留在了那里。”于爽的脸上同样闪过一丝畏惧,但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以,末将才会觉得有些不安。”荣睦见于爽似乎已经对云苍宗十分信任,眼下又对局面无法彻底掌控,心中升起一个扰乱他的打算,故作忧虑,又自嘲一笑。“也许是末将多虑了,总感觉这即将到手的坝阳城来得太容易了,以至于会让我有些怀疑。” “哈哈哈……”于爽仰头大笑一声,对着荣睦露出赞许的目光。“身为武将,警惕和小心是应该的,但也莫要过度担忧,既然文军师能联络到格长老,那必定不会出什么岔子,要知道格氏可比那个不靠谱的祝氏要可靠的多。” “但愿天祝于司马顺利攻占坝阳城!”荣睦一扫心中的担忧,故意露出一副狰狞的表情,似乎恨不能现在就将坝阳城吞入口中。 于爽见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过目光,紧紧地盯着坝阳城的方向,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除此之外,那不自觉流露而出的笑容,似乎已经是在计划着自己荣升为郡督后的快乐生活。 秋季的白昼很短,太阳才刚刚有些偏西,天色就很快随之变暗下来。经过一天的赶路,于爽手下的进攻部队,终于赶在天黑前,到达了预定位置。 这期间,于爽显然并未被这看似唾手可得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地赶路,反而则是十分谨慎的在中途休息了不止三次。 让所有兵勇和武将都保持有一个良好的状态的同时,并未因频繁的休息而影响到所有人的士气。这倒是让荣睦对于爽刮目相看,并且再次好好学习了一番。 荣睦很清楚,如果换做是自己的话,恨不能立刻就将坝阳城拿下,以免横生枝节。因此,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凡是都应有度,节凑快慢更得合情合理,方可随机应变,甚至留给自己一条退路。 只是在佩服完了于爽的能力和气度之外,那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又再次摆在了自己的面前,并且时间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报!”一名兵勇飞快地跑到于爽的身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于司马,经过侦查,坝阳城的西门紧锁,仅有东南北三个大门正常开放。” “知道了。”于爽拉了拉缰绳,瞥了眼周围的环境,只见这里距离道路很远,周围又有树木掩护,这才抬起右臂大声道。“原地休息!” “原地休息……” 紧接着,每个阵列负责传达命令的兵勇立刻重复命令,整个队伍在不到两个呼吸间,就整齐地停在了原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所有的兵勇盘腿而坐,刀不离身,时刻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借着渐渐变暗的光线,整支部队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发现不了这里驻扎着宗室王朝的军队。 这样的场景,看得荣睦暗暗咋舌,他明白,人数越多,想要快速做到整齐划一,令行禁止就越难,需要训练的强度越大,耗费的时间也就也多。 同时,他又顿感忧虑,这样的一支军队,从目前来看,根本难以找寻到破绽,达到以求一击制敌,将自身的危险将到最低的目的。 想到这里,他刚才还平静的心情,再次泛起了阵阵波澜。 第189章 ——荣睦的拙见 就在荣睦思索解决之法的时候,一座临时的指挥营帐已经迅速搭建完成,于爽等人面色阴沉地走进其中,连坐下的心情都没有,皆是站在摆着地图的桌前。 “现在距离坝阳城还有多远?”于爽拿起毛笔问道。 “还有不到四十里。”文军师回道。 “嗯。”于爽在地图上做了一个标记,眉头紧锁地看着文军师,忧心忡忡道。“刚才侦察兵来报,坝阳城的西门紧锁,仅有东南北三个大门正常开放,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 “不可能,我十分清楚格长老的为人和能力,坝阳城绝不会出现能够抗衡他的人。”文军师眉头微皱,阴翳的面色变得更加阴沉,空洞的双目望向坝阳城的方向,似乎想要从中获得些许的答案,可最终还是未能得偿心愿,许久终于开口道。“该不会是坝阳城想要借机故意提高赋税?” “提高赋税?”荣睦顿觉这条突如其来的变故,就是最大的机遇,于是连声问道。“这赋税从何而来啊?” “荣校尉可能有所不知,我宗室王朝虽与万山王朝交战,但双方的贸易往来则并不受此影响,依然可以畅通无阻。”屈先杰耐心解释道。“只不过双方交易的商品,则需要交纳三成的通关赋税而已,比起内部买卖一成或是两成的赋税来说,要高出一些,但好在通关贸易利润丰厚,商人们也就不会在乎这点赋税。” “多谢屈司马指点,末将常年混迹在站场,对此事知之甚少。”身为商人子弟的荣睦,尽管也对金钱有着狂热的追求,但在小命面前,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因此,对于这样一个可乘之机,快速得动起了脑子。 “荣校尉不必客气。”屈先杰摆摆手,对着于爽道。“据我所知,今年铁峰城的棉花丰收,量大价优,按照以往的规律来看,万山王朝不但不会借机提高赋税,反而还会略微降低一些,从而吸引更多的棉花商人来此交易,文官们在收取赋税的同时,也会参与其中,将更多低价的棉花及其衍生商品加价销往磐龙郡其他城池,赚取更多的利润,满足他们的各种开销,特别是……” “这些个贪得无厌,只知道赚钱的文官,跟我宗室王朝的没有什么区别,大难临头,还不知死活,依然只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文军师阴翳一笑,露出鄙夷的神态,双眼通红道。“所以,请于司马放心,格长老安排的事情,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我等就莫要在次耽误时间了,快快动身攻占坝阳城,以免横生枝节啊!” “文军师稍安勿躁,现在距离坝阳城不过仅有四十里之遥,顶多两个时辰就能赶到,如果发生变故,可做缓冲之用,让我等全身而退。”多年的征战,让于爽变得有些多疑起来,只见他眉头微皱,目光有些闪烁,显然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所以必须得观察仔细,否则一旦坝阳城内有诈,我等可是有去无回啊!” “文军师所言并不无道理,于司马的考虑同样也在情理之中。”屈先杰深知自己只是过来助阵,此役并非主角,所以不敢公开表示支持谁,只好打了个圆场,谁也不想得罪。 于是,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持,所有人都眉头紧锁地盯着地图,仿佛要在上面看清坝阳城内的情况,好做进一步打算,但结果只是无功而返。 此时,指挥营帐内的其他军师见状,终于开口讲起话来。可能是因为被文军师压制的太久,也排挤的太狠,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失控。 “要我说,就不如赌上一把,毕竟我们实力占优。” “不错,万山王朝那些蝼蚁,见了我们定然屁滚尿流。” “他们绝对会弃城投降的!” “简直胡扯,万一城中有诈,我等岂不是要葬于此地?” “即便坝阳城守军不堪一击,那磐龙郡守军可不是吃素的!” “就是,一旦万山王朝再乘胜追击,我铁峰城岂不危矣?” 虽然这些个军师的能力一般,水平有限,连坚持自己意见的证据都找不出来,只会一味的臆想,显然比起文军师来要相距甚远,三言两语中,明明一件很直观的事情都能离题甚远,不知所云,令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焦躁不安起来,由此可见,他们搅局的本事却着实不小。 生性有些敏感,喜欢察言观色的文军师的脸上的表情,则更加阴沉,甚至变得有些发黑。这些个平时在自己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军师,竟然敢在这个关键时刻胡说八道,着实令他十分不满,但碍于自己清高的秉性,只好隐忍不发。 于爽则并不在乎这些,对于他来说,如何做决定要比不做决定更为重要。虽然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可没有任何一个武将想要失败。 “咳……”荣睦见所有人都偃旗息鼓,思索了半天的妙招,再经过仔细地推演之后,终于到达了一展头角的程度,于是轻咳一声,拿出了三等校尉的低姿态,请求的目光停留在于爽身上。“末将现有一拙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于爽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他根本没有想到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所有人都毫无建树的情况下,荣睦居然毫不怯场。 于爽话音刚落,场中所有的目光便是全部聚焦在了这个看上去不过只有十二三岁的清瘦少年身上。 “多谢于司马!刚才听闻屈司马关于双方通商一事大受启发,加上文军师的一番指点,遂胡言几句,还望诸位不吝赐教,并多多包涵。”荣睦对着于爽一抱拳,朝着投射在自己身上所有的目光露出了一个极为自信的笑容,朗声道。“既然城中情况不明,那么我荣睦甘愿充当先锋,卸下武器装备,化作商人,带领部分兄弟,赶往坝阳城内一探虚实,如何?” 第190章 ——混入坝阳城 “嘶……”文军师闻言,倒吸一口冷气,阴翳的双目瞪得老大,像是在看怪物一般瞪着荣睦,半天才蹦出了几个字。“这……这也太冒险了!?” “不错,虽然你的勇气可嘉,但这简直就是去自投罗网啊!”于爽同样也是一脸震惊之色。“先不说你能成功打探到消息,光是城门前的检查你都无法通过,因为你既没有出售的商品,也没有宗室王朝商人往来坝阳城的凭证,要知道这可是由万山王朝经过仔细排查之后才方法的,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你根本还不懂商界的规矩,任何一个细节,都会让你暴露,所以只能是去白白送死。” “于司马,文军师,等末将把话说完再做定夺也不迟。”荣睦并未因两人的态度而展现出丝毫的得意,反而显得极为小心,这段时间以来,他名表了宗室王朝军队虽然强大,可面对万山王朝来,却从不暗自托大,这也是他们胜少负多的一个原因。 于是,他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地道。“我建议兵分三路,我率一路人马,不带任何武器装备,化装成商人,从最远处的东门进城,探听城内虚实后,再派人前来通报,接下来,于司马、文军师和屈司马可兵分两路,同样化作城武器商人,将武器装备放置于车马之中,必要时可借机贿赂把守城门的武将兵勇,然后我们在城中汇合,所有人佩戴好武器装备,从内部占领四个城门及重要地点,这样一来,我们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攻占了坝阳城。” 于爽十分清楚,在战场上,必须尽可能地将更多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就算云苍宗再怎么神通广大,他也心中发虚。 因此在荣睦说完之后,就算他有眼前一亮,心中狂喜之感,可依旧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带有任何情绪地去考虑荣睦所说的每一个字句,并且在大脑中仔细的推演。 而成竹在胸,颇有些狂妄的文军师同样也是面色一滞,本就阴翳的脸上则更加阴沉,双目甚至都被如墨的瞳孔所占据。 “这无异于让我等前去送死!”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如此骄纵妄为?” “不错,战场岂能是儿戏?” “一旦坝阳城有所察觉,我们定然死无全尸!” “于司马,三思而后行啊!” “文军师,万万不可啊!” 场中所有的军师,不待于爽和文军师有任何表态,便是齐齐将矛头对准了荣睦,毫无保留的开始攻击。 荣睦虽然清楚,这些个混吃等死的军师明显就是在泄私愤。可依旧提心吊胆,生怕这些个口无遮拦,胡说八道的废物会坏了他的好事。 “妙,真是妙!” 突然,于爽与文军师竟然异口同声地对着荣睦道。从两人兴奋与狠辣的目光中不难发现,他们实在难以抵挡住军功的渴望与城中财富美女的诱惑。 语罢,文军师又与于爽对视一眼,重重地点点头,脸上的清高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衷的佩服和欣赏,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吼。“荣校尉真乃智勇双全,文某人佩服!” 刚才还七嘴八舌,自以为是的其他军师,不光纷纷闭上了嘴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这种事前毫无准备,临时抓瞎的做法,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在这乱世之中,学会低头和忍气吞声,是他们这些才能平庸,又不敢赴死之人的生存法则。 “于司马,文军师过奖了!”荣睦见二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自己,心中也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受到自己有些发凉的后背有了一丝暖意,这才有些迟缓地对着在场的众人拱拱手。 “这计策的关键之处可全在荣校尉身上啊!”屈先杰则依然显得十分担忧。“之前我的确有些担心此番攻城战会以失败告终,但我现在担心的,却是荣校尉能否全身而退,毕竟就连我都不敢以身犯险。” “屈司马所言极是,成败的确全都要看你的表现。”于爽刚舒展开的眉毛微皱,可脸上的表情则自然了许多。“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些没用的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所以你直接告诉我,还需要什么条件,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满足于你。” “多谢于司马屈司马关心,我荣睦虽深知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但还没有莽撞到要以卵击石,所以既然我能这么说,那么定然有我自己的主意。”荣睦故作紧张地擦了擦额头,调整了一下呼吸,坚定道。 “好,那么就全看荣校尉的了!”于爽沉吟了片刻道。“此番先命荣睦率兵勇一千人,卸下武器装备,化装成商人,绕道至坝阳城东门进城,打探城内虚实后,再向我等通报,一定要注意安全,以防不测,另外,必须给我活着回来!” “遵命!”荣睦抱拳道。 “嗯……”于爽目光转向屈先杰。“最后一步相对简单,我与屈司马等兵分两路,分率一千五百人和一千人,朝坝阳城南北两门进发,至于是否卸下武器装备,化装成商人,咱们随机应变!” “遵命!”屈先杰抱拳道。 “于司马,屈司马,文军师,荣睦在坝阳城内等着诸位!”荣睦坚毅的目光扫过众人,也是不再犹豫,转身离开了指挥营帐。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荣睦便带着于爽分配给他的一千名兵勇出发了,由于为了赶路,解除了武器装备,加之又行走在宽阔平坦的城道之上,所以区区不过四十里路的距离,仅仅用了一个多时辰便走完了。 此时,坝阳城东门在偏西阳光的映衬下,本就高大的城墙更是显得极为牢固,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而进进出出的人影,则向外人展示了这座边境城市,独特的热闹与繁华之景。 现在,可能除了荣睦等人之外,没有人相信过不了多久,这儿就会发生一场临时谋划,精心操控的阴谋。 第192章 ——固执的晔雨 “站住!”两名女护卫分别伸出右手,拦住了荣睦的去路。 “此处乃是皇族禁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女护卫甲随之露出戒备的目光,对着荣睦厉声道。 “在下杉鹭镇镇守荣睦,有要事求见晔雨公主,劳烦通报一声。”荣睦见状,退后一步,对着二人客气抱拳一笑。 “公主不在,请回!”女护卫乙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荣睦请求。 荣睦对于这两个铁面无私的女护卫很是头痛,加之现在有要事在身,时间又十分紧急,必须面前晔雨仔细商议此事,所以免不了有些急火攻心。 似乎是察觉到了荣睦内心的变化,两名女护卫拔出腰间的血铜剑,上前一步,对着荣睦娇喝一声。“放肆!” 荣睦见状,就欲拿出袖中的精铁弩与之抗衡,想要尽快见到晔雨。 “让他进来!” 这时,从高处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宛若从天而降的霜雪,立刻化解了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 荣睦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高耸楼阁的窗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对着她拱了拱手。 “请!”两名女护卫虽然收起手中的血铜剑,让开了一条通道,可两双眼睛依旧十分警惕地瞪着荣睦,若是他稍有不当之举,定然会迅速反击。 “多谢了!”荣睦并未因两人的不善而有丝毫不悦,他早就知晓皇族中人的善变,于是对着两人一抱拳,走进了宅院。 这是一座算不算特别宽敞的宅院,但布局却十分特别,除过外墙高于周边的房屋之外,里面仅有几幢石制的房屋,连个世人都喜欢的池塘、假山或是树木都没有,空地上全部都铺着一丈见方的石砖,看上去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位于中间的是一座高耸的楼阁,站在下面看去,仿佛比起城墙都要高上一些,孤零零的矗立在宅院的中央。 荣睦十分诧异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有些不大明白,就连季腾海这个年近六旬的老者,都对自然景观如此痴迷,为何这个年级不大的女子,会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若是换做堂妹荣菲儿,肯定会将这里种满各式美丽的花草,并且挖出一座水池,在花香与游鱼带来的畅快之感中,捧一本书卷,沐浴在阳光下,享受着惬意与闲适。 旋即,他联想到了就连小小的荣家,内斗起来都如此无情,更何况是执掌万山王朝的皇族呢,而那个本该处于活波开朗年纪的晔雨,则有着这个年纪没有的早熟与冷静时,这份不解便烟消云散。 于是,尽管他身为商人子弟,本应该只看重金钱和利益,却还是不由得喃喃道:真是深宫大院人情薄。 短暂的失神后,紧迫的形式再次令他清醒过来,于是,他不再犹豫,推开楼阁底层的厚重木门,在狭窄的楼梯上不知绕了多少圈,这才气喘吁吁地来到了顶层。 “进来!”晔雨的声音恰到适宜地从虚掩的门内传出。 不待话音落下,荣睦便推门而入,随后只见晔雨依旧站在窗台前,静静地注视着坝阳城内的景象,尽管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可依然能够清楚的见到上面的愁容,于是,于是快步走了过去,言简意赅地将自己的计划跟想法说了一遍。 “没有看出来,你倒是有几分胆识。”比起于爽和文军师的思想向后,晔雨要干脆许多,没有温度的俏脸闪过一丝浅浅的微笑。“可惜周贺率五千坝阳城守军以主动应战于爽的理由弃城而去,只留下一些老弱病残把守城门,现在城中能有战斗力的,也仅有我一百二十人的皇族护卫,显然实力不足,无法与之一战。” “还有我大青山守军,共有兵勇一百二十五人、预备队三十人。”荣睦并未因晔雨的夸奖而表现出自满的样子,仍旧一脸凝重道。“加起来共有两百四十五人,可以分别对付三波人马,分别是一波一千人和两拨一千二百五十人……” “这样太冒险了,坝阳城中共有百姓十万之多,这样以来,定然会造成大量无辜百姓的伤亡,给家族带来不可挽回的声望损失。”晔雨轻轻摇头,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青丝。“所以,我完全可以选择紧锁城门,以逸待劳,因为正如你说,他们军中并无攻城器具。” “唯有重挫于爽,在宗室王朝树立威名,才可保证坝阳城的长治久安,公主若是一味地龟缩在城中,只会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荣睦转头望向坝阳城内的景象,虽然这里视线极佳,但却早已没有了看风景的心情,十分严肃道。“据说,坊间传闻,大多都是说皇族软弱无能,贪图享乐,此番若是再不正名,恐怕流言蜚语会更加难听,或许激起民变都不无可能!” “荣睦,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本公主面前诽谤皇族,你可知罪!”晔雨柳眉倒竖,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了晴雪阳伞,冷冷地指着荣睦的脑袋。 “究竟是真是假,我想公主你心中自然有数。”荣睦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紧张,只是轻笑一声,转过身子,双手撑在窗台上,沉默了片刻道。“我是个商人,同样也是文官和半个武将,深知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但也绝不会茫然送死,我相信以公主在坝阳城内的实力和影响,定然能够助我一臂之力,斩杀于爽!” “做梦!”晔雨厉喝一声,就欲挥出晴雪阳伞,将荣睦从窗台前横扫而出,看着他坠地而亡。 “我知道你虽然贵为皇族,但皇族内部同样也有争斗,单单是那个各地皇族分支靠本事上位的规定,就足以令争斗趋于白热化,甚至不择手段,而公主所在的一族,显然式微。”荣睦明白,现在若是将性命安危看的过重,必定会在这场争斗之中处于下风,因此放下了心中所有的顾虑,转过头,直接无视了晴雪阳伞的威胁,只是将目光紧紧地盯着晔雨,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眼下,正是公主建功立业,为家族赚取功绩,挽回地位的绝佳时机,难道公主你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第193章 ——布置战场 “荣睦,我再说一遍,我不会以牺牲无辜百姓作为获得功绩的代价。”晔雨冷声道。“所以,我不会冒险。” “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包围,如果有,那么从此处跳下,我保证定然会一命呜呼。”荣睦没有想到晔雨如此固执,就算此番他冒的险最大,付出的辛苦最多,可这件事远远超出了自己的能力,尽管这很憋屈,甚至有些愤怒,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转过身摇了摇头。“既然公主有难处,那么荣睦便不再为难,这就将城中的一千宗室王朝兵勇带出,告诉于爽城内有重兵埋伏便是,顺便用再制造几处刀伤,相信足以蒙蔽于他,让他速速退兵。” 晔雨贝齿紧咬,没有说话。 “告辞!”荣睦双手一抱拳,带着极为复杂的情绪,快步朝着门前走去,饶是如此,他依然相信晔雨会同意自己的计划。 晔雨眉头紧皱,虽然来自城内的嘈杂声充斥在耳边,仿佛置身于闹市的繁华之中,可以不必去思考这些棘手的问题,但荣睦的脚步声却更加刺耳,仿佛是一声声无情的嘲笑,化作一记记重拳,狠狠地砸在了她柔软脆弱的地方。 这些年来,晔雨一人在坝阳城内苦苦支撑,周贺与雍广良等人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但背地里却丝毫没有将她放在眼中。而那个周贺,竟然还处处设下陷阱,威逼利诱,让她嫁给自己的傻儿子,从而沾上皇亲,得以实现他更大的野心。 尽管如此,晔雨依旧在隐忍,暗中积攒人脉和资源,直到可以建造一座镇子,以此增加自己的威信和功绩,但好事多磨,于爽兵临城下,周贺弃城而逃,雍广良唯利是图,荣睦虽然有效忠之心,但无奈他能量太小,惹来的麻烦太大。 显然,照此之下,任由事态发展的话,自己本就已经被边缘化的家族迟早会被皇族除名,变成了普通百姓,到那个时候,重病缠身的父亲也就不会再有来自皇族的支持,很快就将离开人世。 想到这里,晔雨眼中浮现出极为痛苦的目光,声音都是忍不住颤抖道。“荣睦,这坝阳城可是家族最后的落脚点了,所以决不能允许有任何闪失。” 荣睦立刻收住刚要迈出屋门的左脚,迅速转身,平静的脸上透着浓浓的自信。“我会尽全力的,能不能先将坝阳城的地图拿出来,我好先设计一番,尽量让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中,另外,也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无辜百姓的伤亡。” “就在桌上。”晔雨眨了眨泛着水雾的美眸,将自己最为真实的面目小心地隐藏好,再次浮现出清冷的表情。 荣睦点点头,走到桌前,开始仔细研究起这张地图来。本来,荣睦并没有看地图的习惯,但在于爽的影响下,发现没有地图无异于盲人摸象,在未知的地方寸步难行,有了地图,可以极为直观的了解某个地方的布局、地势和构成,犹如开了天眼一般。 只不过地图本身就是个稀罕玩意,需要颇为稀有的寻路师才可绘制出来,加之又没有任何人肯将之复制或制成多份,所以每幅地图既是绘图师能力水平的体现,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因此,即使荣睦想要拥有地图,但只能望而兴叹,等待着能够遇见可为他所有的寻路师,再达成这个愿望。 “怎么地图上绘制的东西,好像跟实际有些不符啊!”在仔细查看过地图后,荣睦顿觉与亲眼所见有些不大相同,不禁眉头紧皱,指着上面的几处地点道。“就拿这几座客栈来说,明明我刚才就在其门前路过,但地图上则没有任何标注,这该不会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送来的假地图,用来蒙蔽公主,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没想到你不光看得懂地图,而且还能记得自己走过的路。”晔雨显然没有夸奖荣睦的意思,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无奈。“这是份十年前的老地图,自然与现在多少有些出入,但例如军备粮库、司马府邸和城抚府邸等重要建筑,则完全一样。” “十年前的老地图?”荣睦哑然失笑,本来以为绘制地图是件一劳永逸的事情,没想到还需要不断的更新其中的地点和路线,难怪寻路师极少,他们不光得身体好,可以行遍千山万水,还得将之牢牢记住,按照一定比例绘制在地图上,而且还得定期重新来过,以便地图上的各个点真实有效。 “正如你说,家族式微,能有这份地图已经是我极力争取而来的,没有想到用处有限。”晔雨对荣睦已经放下了皇族的架子,语气也不再像往常那样冰凉没有温度,这样反而令她舒服不少。 “地图是饿狼寻找猎物的工具,而不是绵羊用来自保的救命稻草。”对地图有了全新认识的荣睦喃喃自语,再意识到自己又有些偏离主题,连忙又补充道。“我大致扫了一眼,除过军备粮库因身份特殊,会引起于爽猜忌之外,周围百姓较少,又相对封闭,不会给于爽等人逃窜机会的地方,就只有公主你的这座宅院了。” “你是要将这里当做最后的战场?”晔雨满脸震惊地瞪着荣睦,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错,我大致计算过,这里较为隐蔽,又没有任何标志,而且又足以容纳三千余名兵勇,咱们可以先将在城中的一千名兵勇引至此处解决掉,剩下的两千五百名兵勇和车马也就不在话下了。”荣睦点点头肯定道。“所以,这里是一个绝佳的地方。” “那便依你。”晔雨眉头微蹙,追问道。“可是咱们的人手不足,难以在短时间内解决掉那么多兵勇,这么做还是有些冒险啊!” “的确如此。”荣睦略作思考,沉思道。“我之前见过一种名为麻魂散的药物,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人失去意识,相信公主也能找到一些?” 第194章 ——现学现卖 “麻魂散!?”晔雨的面色微微一滞,想起了从父亲那里无意提及中得知,乃是出自于皇城一位权势颇大的师相家族之手,市面上根本就无迹可寻,就算是自己家族处于巅峰时期,都没有得到的可能,更别说是现在了。 于是,在排除了他与那个师相家族不可能有往来,而是与之有所过节后,看向荣睦的目光中多了一分警惕,可眼下又要保持皇族的威严,只好继续冷着脸应付道。“换做之前,倒是可以信手拈来,只是现在时间紧急,麻魂散又不必其他寻常之物,所以恐怕很难如你所愿。” “公主抱歉,倒是我有些异想天开了!”晔雨脸上表情的变化,自然逃不出荣睦敏锐的眼睛,尽管他有些反感皇族的架子,但为了顾全大局,还是退了一步,连忙解释道。“先前在杉鹭镇时,遇到过这种毒药,威力巨大,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所用之人当然是皇城郜家之人郜天岩,只可惜他已经叛逃并且不知所踪,我也是想极力避免伤亡这才出此下策的。” “没关系,我会找一些相类似的药品,以达到相同的目的。”荣睦的坦诚着实让晔雨有些意外,更多的还是令她心中松了一口气,思索了片刻道。“可能药效会差些,希望你能提前做好准备,以免出了岔子。” “嗯,另外,还望公主能尽快接管南北两个城门的控制权,好让于爽等人顺利进入城内,以免横生枝节。”荣睦点点头,露出自信的神态。“我现在先去将城中的一千兵勇引至此处,希望公主尽快布置一番,正好可以借此演练一二,顺便找出一些问题,确保接下来两次真正的考验能够少出岔子!” “最后,还要劳烦公主尽快向我的老师墨先生那边发出霜鸽信,要他们立刻赶往此处,助我们一臂之力。”荣睦知道晔雨虽然嘴上答应了,现在算是一辆战车上的战友,可皇族之人变化莫测,为了照顾她的面子,依然十分恭谨地道。“毕竟我虽然成功混入到于爽阵中,但为了保险起见,所以无法直接联系到他们,共享这些情报,多谢了!” “好,我这就去准备。”晔雨的眸子中折射出一丝果断,莲步轻舞至窗台前,朝着外面纵身一跃,在空中划出一道青影,远远看去,那随风舞动的衣裙显得极为美丽,像是一朵盛开的雪莲一般,冷傲而神秘。 荣睦见状,虽然也想向她那般潇洒地离开,但无奈身手平平,仅能勉强舞得动血铜刀,能与敌人周旋一二,想要获得胜利,则可能性不大。 但荣睦显然不会因此而沮丧,他知道自己的本事有多大,想要获得这些成果又要付出多少汗水,与其幻想一步登天,或是单纯羡慕嫉妒,不如做好眼下的事情,因此,见得世面越多,也就越难以影响到他的心智,所以他连忙快步跑下楼梯,赶去与戴瑞和郑高汇合。 硕大的城中,戴瑞与郑高分别带着身后的五百名宗室王朝兵勇漫无目的地晃悠着。常年的征战,令这些血气方刚的将士远离了尘世的繁华与热闹,不管在战场上,还是奔赴战场的路上,他们都对眼前的一切无比渴望。 但他们明白,如果得不到应有的军功,想要获得这份安逸与享受等于痴人说梦。与万山王朝不同,与周边势力开战的宗室王朝内,所有适龄的男人必须参军,以补充战争来带的损失,想要种田或是经商,唯有获得一定的军功,方才可以实现。 所以,他们皆是不受控制地露出了贪婪的目光,一阵骨子里的掠夺秉性不自觉地散发而出,双拳也随之不紧紧握起,想要用最简单的方式,获得极为难以得到的东西。 这样的表现,自然会引来周围旁人的好奇和精铁,但这些个看热闹的人又十分享受这些眼神,因为这代表着自己的财富与实力。当然,由于街上过往的车马实在太多,最后所有看到的人,也只留下了一个没有脱口而出的疑问。 感受到身后将士们情绪上的变化,戴瑞与郑高连几乎在同一时间向他们发出了警告,好在宗室王朝的军队训练有素,这才没有暴露。不过,戴郑二人并未放松警惕,连忙加快了脚步,赶去汇合的地方。 按照当初的约定,两人将会分头在城南北两门附近略作侦查后,在城正中心的位置汇合,所以荣睦直接奔向城北门,找到戴瑞后,又很快地与郑高汇合,共同朝着城东的那座宅院走去。 与此同时,晔雨那一边也没有闲着,她将宅院内所有有关于万山王朝皇族的标志撤下,并且找来了大量类似于麻魂散的药物妥善安置,并一一查验其药力有效。 此外,为了以防万一,她又在大门外安插了几名家族护卫,一旦发生意外,可以从外面将这场是非牢牢锁住,从而尽可能地减少对外面无辜百姓可能造成的伤害。 当然,晔雨虽然嘴上一口一个万全之策,可其实心中自然明白,这世上哪有什么万无一失,所以,为了能够无限接近这种绝对值,她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底牌,将所有家族护卫影藏在了自己的那座楼阁中。 两刻钟的功夫,荣睦等人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晔雨的那座宅院外,仔细一看,大门虚掩,连护卫也不知所踪,显然她已经准备就绪。 “此处乃是我无意中找寻到的一处宅院,既便宜也安静,定然不会引起旁人的主意,所以这里是咱们暂时藏匿,等待于司马和武器装备的绝佳地点,而它的主人好像遇到了急事,匆匆离开,所以我们大可放心!”荣睦按耐着激动的心情,控制住有些急促的呼吸,转过身,对着众人平静道。 这声音刚好让每个人听见,但没有一丝招摇的意思,语罢,他不再犹豫,迅速地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其余人等也立刻鱼贯而入。 第195章 ——麻魂散馅的包子 “我还以为荣掌柜要爽约了呢!”一阵热情地声音从一栋房内传出,令所有人都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荣睦同样也是惊慌地转过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色衣裙的女子,满脸嗔怒地等着自己,看上去极为可爱,定睛一看,此人竟是晔雨。 “原来是晔小姐啊,不知购买的棉花棉布等是否已经准备妥当,要知道,我们此番前来,必然做的是大买卖,若是货物不多,价钱还贵的话,就莫要多说废话了,毕竟我们时间有限!”荣睦自然没有功夫去感叹晔雨另一面竟会如此动人,连忙灵机一动,立刻顺着晔雨的话往下说着,旋即故意苦笑道。“不过你也别怪我荣睦小气,你看看身后这些个壮汉,他们每天的工钱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且要吃要喝的也要花钱,所以我也耽误不起啊!” “荣掌柜稍安勿躁,这个地方有些偏僻,车马赶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另外,我爹爹说了,一定要让各位兄弟们吃饱喝足,这样才有力气搬货不是?”晔雨缓步而来,身后跟着三十来个已经换成白色衣裙的女护卫,只见他们两人四手合力抬着累得高高的笼屉。 此时,荣睦身后众人的目光已经完全停留在了这些笼屉上,毕竟这么多天的行军本就十分劳累,加上粮食不足以及处于战争状态,又令人精神紧绷,所以,当他们看见这些笼屉的时候,肠胃中已经开始咕咕叫着,馋虫不自觉的在身体中来回扭动,口中更是忍不住地吞咽着唾沫,哪里还会观察这些女子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力气,从而心生怀疑,提高警惕。 “晔姑娘倒是细心的很呐!”荣睦回过头,对着众人抱拳道。“诸位兄弟,若是不嫌弃的话,咱们先填饱肚子再干活,另外如果晔姑娘的货物若是耽搁的话,我荣睦工钱照发,吃喝全包,绝不会亏待各位兄弟,如何?” “就依荣掌柜!” “我们听你的!” “没错,我们全都听你的!” 显然,众人不光光被荣睦和晔雨的演技所迷惑,当然,更多的则是被他们抓住了心中所想,身体所需。 就在众人阵阵支持声刚刚落下的时候,三十余个女子已经将笼屉放到众人面前,纷纷揭开顶端的盖子,只见阵阵热气冒出,带着浓浓的肉香味扑面而来,引得所有人都再次狠狠地吞咽着口水。 “来来来,都别客气,能吃多少就拿多少,不够了我再去买。”晔雨客气一笑,指着面前的笼屉道。 “还愣着干什么啊,先填饱肚子!”荣睦不再犹豫,率先走到笼屉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白面制成的包子,用力地咬了一口,故意让里面的油脂顺着嘴边流淌而下。 终于,众人再也抵挡不住这样巨大的诱惑。要知道,在行军的过程中,为了确保自己的行踪不被敌人发觉,是明令禁止生火做饭的,加上于爽命令将所有多余辎重丢弃,以便快速赶路,因此一路上,所有人都只能啃玉米面做的窝头,喝水壶里的凉水。 即便是在平时,比起万山王朝实力要强上不少的宗室王朝军队内,根本见不到白面,因为小麦的产量极低,而且对土地和种植的要求又极高,因此,极少有人种植,所以这等细粮乃是城抚司马级别以上的文官武将,一年中方才能享受到几次。 白面不光光成了地位的象征,而且还成了极为邪乎的传闻,尤其是吃了面白可以延年益寿的谣言更是不胫而走,令得所有人都想一尝滋味。 终于,在第一个人刚刚迈出的脚步中,所有人都像疯了一般冲向了面前仅有几丈远的笼屉,甚至比他们冲向敌人更为疯狂。 荣睦见状,连忙后退了好几步,十分震惊地看着人群中的一个兵勇:只见他右手抄起一个包子,塞进长得老大,连后槽牙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嘴里,根本来不及嚼上一下,就生生咽了下去,双手更是左右开弓,各拿起一个包子就欲往嘴里塞,只可惜还没到嘴里,就被身后的一个兵勇抢走,并将之挤到了一边,再也无缘这不知是什么滋味的肉包子了。 “你还不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吗?”晔雨清冷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令荣睦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为……为什么要。”荣睦刚想将嘴里的肉馅咽进去,就感到腮帮子一阵生疼,头晕眼花中,那从未有过的滋味,也荡然无存。 “明知故问!”晔雨瞪了荣睦一眼,便是转过目光,警惕地盯着面前你争我抢,狼吞虎咽地宗室王朝兵勇,只见他们早已将兵勇应有的警惕抛到了九霄云外,嘴角不免翘起一丝得意的弧度。 由于白面数量不多,因此用来蒸大包子的笼屉,改成了一拳大小的小包子,这样可以保证有足够的数量,满足这一千名饥肠辘辘的兵勇。 咚! 只见一名兵勇翻着白眼,无力地瘫软到了地上,一动也不动的躺着,像是昏死了一般,紧接着又是一个兵勇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倒下。场中不到三个呼吸间,已经有不少兵勇都倒在了地上。 “呸呸呸……”恍然大悟的荣睦连忙将口中的美味吐到了地上,又找到一只水壶,反复漱了好几次口,这才消停下来,心中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对着想笑又不敢笑的戴瑞和郑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原来这包子暗藏杀机啊!” “这应该是我冒得最大的一次险了!”晔雨微微摇头,冰冷的脸上没有丝毫释然的迹象。 这时,场中所有的宗室王朝兵勇已经全部倒地,留下一片狼藉。 “没想到荣镇守真是现学现卖啊!” 突然,宅院的大门被推了开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荣睦等人面前,只见他扫了眼场中的情况,略作思考后,抚着胡须缓缓笑道。“只是没有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第196章 ——多疑的文军师 “老师,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了?我记得霜鸽信刚刚才发出去没有多久啊!”荣睦有些诧异地看着墨先生等人。“你们难道不是一直跟在于爽他们后面?” “呵呵……”墨先生缓步走到荣睦身旁,对着晔雨微微点头示意,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继续道。“就算是跟,也得用脑子和眼睛去跟啊!我知道你手中可用之兵不多,从郜天岩那里现学现卖的计策算是个不错的选择,所以我才会选择跟你同时动身,因为于爽等人藏匿在树林里,并不打算贸然进攻,所以我们也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这里。” “还是老师高明,将这瞬息万变的战场摸得如此清楚。”荣睦忍不住赞了一声,旋即话锋一转。“不知接下来用这招对付于爽效果如何。” “白面包子虽然对付这些个饥肠辘辘、头脑简单的兵勇很少奏效,但却只能徒然增加于爽的猜忌和不安,还不如换成玉米面窝头效果更好。”墨先生指了指空空入也的笼屉,皱起眉头略作思考道。“另外,就是要控制好于爽的情绪,极力避免他立功心切,急于求成的心情,以免脱离我们的控制,带来难以料想的麻烦。” “这一点我自有分寸。”晔雨的话语中,依旧没有一丝情感,就好像眼下的一切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这就赶去通报于爽,将他们引到此处。”荣睦扫了眼一片狼藉的场中,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喜悦与激动的情绪,对着众人一拱手。“这里就劳烦公主和老师打扫一番,将所有俘虏小心控制起来,转移到另外一个安全的地方,对了,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准备一二,以免露出马脚。” “放心,这出戏我是绝不会让它演砸的。”墨先生淡淡一笑,对着身后的众人道。“大青山守军听令,速速打扫战场,不得有误。” “是!”大青山守军应声一喝,立刻手脚麻利地开始照办,也许这支年轻的守军,在战场上与敌人正面交锋起来,还无法大获全胜,可利用计谋将优势转化为胜势来,则显得游刃有余。 荣睦欣慰的目光扫过一众大青山守军,又露出坚毅地目光,瞥了眼墨先生和晔雨等人,不再多说什么,毫不犹豫地迈着大步,朝着门外走去,赶往坝阳城以西四十里处的树林中。 此时,于爽营帐内的气氛早已没有了两个多时辰前的那般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焦急等待带来的烦躁,就连城府颇深,几乎很少表达内心想法和心情的文军师都有些坐不住了。 因为荣睦想出的计策实在太过冒险了,其中任何一个环节都不容有失,否则定然全盘皆输。要知道,这些个战场的将士一旦没有了武器,与普通百姓别无二致,等同于束手就擒的俘虏。 另外,他们虽然对坝阳城垂涎已久,但眼下又只剩下三成的军功,显然与他们的付出与冒险相比,着实少得可怜,因此有任何人能够接受失败的结果,换句话说,失败就是死亡。 “还没有看见荣睦的影子吗?”屈先杰见于爽跟文军师已经失去耐心,但又不好开口,只好对着扭过头,对着营帐外的兵勇小声问道。 “回屈司马,暂时还没有发现。”兵勇回答的很干脆。 “嗯……”屈先杰无可奈可地点点头,忍不住喃喃道。“他好像已经离开快三个时辰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天黑前应该就能赶回来。” “我在心中推演了无数次,几乎每次都在混入城中,潜入一个所谓的秘密地点后,佩戴武器装备时出现意外。”文军师的脸色阴翳,眉头紧皱,生性多疑的他可能并不排斥绝境逢生,只不过,更多的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所以,他的语气变得凝重了许多,几乎是在喉咙肿发出的低吼,听上去令人浑身极不舒服。“城中本就十分拥挤,楼阁几乎紧紧相邻,所以据我估计,荣睦找到的那个地方一定不是很大,很有可能是仓库或是大户人家的宅院,无法让我们尽快摆开阵型迎战可能出现的敌情,加之潜入时心中难免会紧张,所以即便一切就绪,我们的战斗力也难以完全发挥,很有可能折戟失败。” “那文军师有何高见?”早已习惯了文军师这般样子的于爽随口问道。 “当然,我倒不是怀疑荣睦,虽然他的来路还值得仔细推敲一番,但我文某人的气度还没有这么小,自然欣赏有才之人。”文军师答非所问了一句,话锋一转。“所以,我们在进城的途中,也要仔细寻找合适的地方以做备用,到时候,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于司马和屈司马你二人所率两军分头佩戴武器装备,这样一来虽然人手会少一半,但会避免了被全歼的可能。” “文军师的心胸如何,我最清楚,否则这么多年来与我出生入死恐怕就是别人了,所以不必做过多的解释。”于爽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地图之上,显然他依然还想靠自己夺取坝阳城,但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至于这个荣睦嘛,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仍能看出其是可用之才,只不过战场瞬息万变,还是留有其他打算较好。” “于司马所言极是,我也觉得应该多几种选择才是,以免突发意外,慌不择路。”屈先杰点点头。 “大家都多留点神,毕竟坝阳城现在还归万山王朝所属,里面情况我们知之甚少。”文军师阴翳的脸上闪过一抹残忍。“只要我们夺取了四个城门的控制权,然后将消息送至铁峰城,等待他们的支援,胜利基本就属于我们了!” 这时,一名兵勇掀开营帐大门,一路小跑到于爽等人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荣校尉回来了!” “快快让他进来!”于爽大喜道。 第197章 ——撂挑子 “是!”兵勇连忙起身。 不待营帐大门被重新掀开,荣睦便钻了进来,看着众人脸上迫不及待的表情,最终将患得患失的情绪掩盖后,他立刻明白了这儿的气氛。 早在赶往这里的路上时,他就知晓文军师的多疑,是于爽阵中最大的变数,为了让事情顺利的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他已经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坝阳城内情况如何?”于爽站起身追问道。 荣睦并不急于回答,快步走到桌前,拎其一个水壶,昂首痛饮起来,伴随着剧烈起伏的胸膛,嘴角溢出的水随脖颈顺利之下,看上去颇为豪爽,像极了得胜而归的模样。 本来,他顶多也就能喝上五六口的样子,就涨的连路也走不动,眼下,却足足将整整一壶水全部喝完,打了个饱嗝,还未开口,就见屈先杰忍不住赞了一声。 “格长老果然神通广大!” “除过坝阳城守军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之外,城内一切正常。”荣睦努力控制着急促的喘气声,又一连打了好几个饱嗝,甚至连喝下去的水,都从鼻腔中涌了出来。“我以购买棉花棉布商人的身份混入城中,并成功联系到了一位很有势力的卖家,由于城内能够容纳大量兵勇的城军厅乃是特殊地带,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在卖家的安排下,那一千名兵勇,我以青壮劳力为名,妥善安置在一座宅院中。” “那坝阳城门的守卫就一点都没有怀疑?”文军师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要知道那些兵勇,常年打打杀杀,能活下来几乎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所以即便是换上了普通人的衣服,也难以掩盖其身上的杀气。” “文军师真是细心,这个问题问的好,不然我可能就差点忘了说了。”说到这里荣睦忍不住故作沾沾喜气起来,他明白,这个年纪的冷静与谦虚摆在如今这般巨大的成功面前,除过虚假之外再无其他,因此学着晔雨公主,摆出一副高高在的模样,只不过多了一分小人得志的意思,扯着嗓子道。“我给了西北守卫头领,一个三等校尉三千铜币,他非但没有刁难我们,而且差点就列队欢迎了!所以,此番咱们继续以商人的身份混入城中,统一赶往位于城西已经安排好的地方,佩戴武器装备,然后攻占坝阳城!” “荣校尉倒是聪明,竟然知道万山王朝那些穷鬼的软肋。”文军师见荣睦居然趾高气昂,心中暗骂一声,附和一笑后,立刻话锋一转厉声道。“但据我所知,三等校尉一年的俸禄不过两千铜币,你刚刚任职不过一年时间,哪来这么多的铜币贿赂城门守卫的头领!?” “看来文军师对我荣睦多少还是有些心存芥蒂啊!”荣睦见文军师已被自己激怒,只是苦笑一声,露出极为委屈的表情,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铜锭,扔到了桌上。“虽然我荣睦没有读过书,认不得几个字,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除过小命之外,依然看重钱财,当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偶然做点小买卖,多少还有些积蓄,否则刀剑无眼,万一哪天缺胳膊少腿的话,岂不是会活活饿死!?” “小买卖!?”文军师阴翳的脸上满是狰狞,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森然地指着荣睦的鼻子骂道。“我看你是靠出卖宗室王朝军情的奸细!” “文军师,我能理解你对我的怀疑,刚才我锋芒毕露,可能威胁到你的声望和地位了,但我并不计较这些,要知道,我宗室王朝的利益才是第一位的,至于个人得失,我可以不在乎。”荣睦目光扫过于爽和屈先杰,见他们丝毫没有阻拦文军师的意思,立刻明白了他们是静观其变,于是在心中冷笑一声:既然你们放狗咬我,那我也不给你们面子,专门朝七寸处狠狠敲打一番。 想到这里,荣睦也不再客气。“至于小买卖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就是烧烧掳掠而来的战利品,当然这些都是按照宗室王朝军队规定得来,具体是什么,我想文军师应该比我清楚!” “满口胡言乱语,就算军中规定,所有战利品全部归属个人,也不可能得到如此多的铜币。”文军师满脸通红地指着桌子上的铜锭道。“你仔细数一数,这十多个铜锭乃是一万多铜币,万山王朝全都是些个穷鬼,怎么可能有如此之多的钱,这分明就是靠出卖军情获得!” “文军师此言,未免太过狭隘了,那良安楼的掌柜可是良安镇是有名的富人,况且他狼狈逃窜,其书房暗格中来不及带走的铜币都足足有十多万!”荣睦早就知晓崔彧的身份,如今拿出来用作挡箭牌,效果自然不错。“我想文军师不光不知道普通兵勇的疾苦,更不清楚,为何每年区区一百铜币的俸禄,就能让他们死心塌地地卖命的真正原因?” “身为宗室王朝百姓,就有义务为宗室王朝的强大出力,怎会为了这点小钱而出卖自己的性命!”文军师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不依不饶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亘古不变。”荣睦反而一屁股坐了下来,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双臂环抱于身前,摆出了一幅无所谓的样子。“既然你们信不过我,那我也就不白费力气去冒这个险了,等会我再回到城中,将那一千名兵勇带出来便是,这个坝阳城谁乐意怎么攻占,就怎么攻占,我白捞军功便是,何必做这些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话音刚落,本想继续纠缠的文军师顿时如泄了气皮球,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场中的所有人也是哑口无言,任谁都不会想到,荣睦竟突然撂了挑子,要知道,能得到于爽的赏识本就十分不易,加上此次他又鼎力支持,计划也都成功了一半,显然这可是立大功的机会,没有人会想要放弃。 第200章 ——“晔掌柜” “眼下时间紧急,我们就不等他们了,还是先配备好武器装备为上策!”文军师虽然语气十分坚定,但有了之前的经历,多疑的他还是将目光投向于爽,以示征求意见。 “不知荣校尉怎么看?”于爽并未和从前一样,直接采纳文军师的意见,而是看向了荣睦道。 “末将愚钝,只知粗枝大叶,无法把控这些具体的细枝末节,能将于司马带到此处已是能力的极限,所以此事还是由于司马来亲自定夺!”荣睦时刻都在提防着于爽等人对自己的怀疑,而到了这个关键的时刻,自然更是谨小慎微,于是将问题退了回去。 “依我看,还是稍微等等他们!”于爽此时也懒得与二人较劲,心思早就放在了如何顺利攻占坝阳城的事情上,可为了掩盖心思,嘴角则绷出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 “差点忘了,之前混入城中的那一千名兵勇,现在正藏匿在城东的仓库中,是否现在叫他们过来?”荣睦并未理会于爽态度上的变化,猜测他的心思,力求在这里耽误的时间越少越好,连忙再次试探道。 “这个不急。”文军师见于爽并未采纳自己的意见,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再次主动开口道。“等我们跟屈司马换装完成,再让他们过来也不迟,这样一来,我们开始占据坝阳城重要据点的时候,他们可以作为后备军随时进行支援,以便能顺利拿下坝阳城。” “嗯,就依文军师的。”于爽这一次没有再提出相反的意见。 荣睦见状,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上前几步,将虚掩的院门推开,故意伸出略微有些颤抖的右手道。“于司马请。” “嗯……”于爽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文军师和荣睦,带头走了进去。 宅院内,灯火通明,人影攒动,仔细看去,高耸楼阁的下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丈见长,半丈见宽的桌子,上面摆满了堆叠整齐的棉布以及装在木箱内的棉花,俨然是一宗大笔买卖的交易现场。 荣睦看着被堆得如同小山一般的货物,和匆匆搬运货物的活计,粗略一算,距离所需的数目还相距甚远,要知道,三千五百个青壮劳力至少可以顶三百五十辆由两匹山地矮马组成马车的运力。 “荣掌柜,棉布跟棉花差不多已经准备了三分之一。”这时晔雨快步走到荣睦身前,只见她标志性的冰冷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精明,与大商户家掌权的小姐别无二致。“其余的三分之二还在路上,顶多再有两个时辰就能交货了!” “有劳晔姑娘了。”荣睦微微一怔,旋即也是拿出了商人客气寒暄的口吻,尽管心中忍不住大骂晔雨不顾大局,在进入城门的关键时刻,竟然想要显示自己皇族的威严,给自己来个下马威,但脸上的笑容则愈发的灿烂。“货款等货物凑齐了再付,可好?” “荣掌柜见外了,咱们做的可不是一锤子买卖,今后我家能否发达,可全要仰仗荣掌柜的抬爱呢!”晔雨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语气中根本没有要求着荣睦的意思,像是在施舍他一般,甚至还透出了一丝淡淡的不屑。 这时,宅院的大门再次被重新推开,只见屈先杰带着最后的一千两百五十名兵勇鱼贯而入,令这个不算很大的宅院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于司……于掌柜,货物准备好了吗,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屈先杰走到于爽身旁,小心地问道。 “这位掌柜,你们与我家做了笔这么大的买卖,令家中收益颇丰,晔家感谢还来不及呢,所以还望给我晔家几分薄面,以尽地主之谊。”晔雨大方应道。“不然,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招来闲言碎语是小,让其他商户看扁我晔家可就不好了!” “多谢,晔姑娘,杉鹭镇山高路远,道险且阻,可没有你坝阳城这般气派的城道,所以我等要早些赶回去,以免延误了商机,如若不然,一旦赔了本,我家老爷还不得活活把我的皮给扒了。”荣睦极为坚决地打断了晔雨,摆出一脸的委屈和不情愿,像是遇见了世间最不公平的事情。 于爽趁机十分隐蔽地对着屈先杰使个了眼色,示意他先不要说话,让荣睦去应付,以免暴露了身份,屈先杰十分会意地退到了荣睦身后,静观其变。 这时,宅院的大门又一次被推开,只见一个气度不凡,头发花白的中年人缓步走了进来,仔细一看,竟然是墨先生,在其身后,还跟着十来个端着精致木质食盒的店小二。 “看来小晔还是不怎么会做生意啊,连如此之大的买家都留不住,以后还要好好学学这世间的人情世故,否则只会招来嘲笑!”墨先生平静的目光扫过众人,对着荣睦和于爽热情一笑。“家女才疏学浅,不懂这商道的规矩,晔某人亲自向诸位掌柜赔罪,还望多多包涵。” “于掌柜?”荣睦并未接话,而是转头看向于爽。 “哪里哪里,我等只看重这棉布及棉花的质量和价格,至于其他东西,并不在意。”于爽显然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只好连忙应付道。 “此言差矣,经商最为重要的乃是人品,用交朋友来形容做买卖在何时不过了,所以,我特意在这坝阳城能最好的酒楼订下了酒席,还望于掌柜赏脸。”墨先生对着身后的店小二使了个眼色。 几人见状,手脚十分麻利地摆好桌椅,又将食盒内的酒菜放置在桌上,借着火光,盘内的食物反射出诱人的光泽。就在众人犹豫间,墨先生不适时宜地走到桌前,端起一个精致的瓷质酒壶,将桌上的酒杯斟满。 “请!”墨先生将酒壶放归原处,微微欠身,客气道。 “这……”于爽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看向同样有些不知所措的文军师跟屈先杰。 刚才还热闹的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尴尬。各怀鬼胎的双方,谁也不肯多说一句话,向前多走半步路。 第202章 ——血铜靴 墨先生话音刚落,于爽等人的面色皆是一沉,本就装出来的和善目光中,顿时变得凌厉起来,若不是刻意控制,恐怕这其中浓浓的杀意,早已令人不寒而栗了。 在宗氏王朝,不论百姓、商人还是文官、武将都将羸弱的万山王朝,当做一头温顺绵羊,虽然不可能一口将之吞下,但迟早也是他们砧板上的肥肉,任由他们宰割。 所以,墨先生的这一番话,犹如一颗火星,掉进了火药中一般,瞬间就点燃了他们的愤怒。毕竟,在强者的眼中,弱者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至于这种恶意的攻击,则更是绝对无法容忍。 “当然,这些事情,是我等商人是无法左右的。”墨先生呵呵一笑,再次端起酒杯,满脸戏谑地道。“双方的皇族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哪怕将这磐石大陆,打个底朝天,我也没有任何怨言,只要别耽误我们赚钱就行,于掌柜你说是不是啊?” “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于爽冷笑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脸上的怒意不减反增。“难道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臭钱,比起疆土和荣誉来更为重要?” “疆土和荣誉?”墨先生不屑一顾地挑了挑有些耷拉的眼皮,似笑非笑地道。“于掌柜可知道这疆土乃是用普通百姓的性命换来的,至于什么狗屁荣誉,同样也是如此,还不如这钱财来的实在,至少可以换来这一桌美味的酒菜下肚,免遭饥饿的侵袭,或是买下一座宽敞的房子,躲避风吹日晒和雨淋,当然若是钱财更多的话,这日子自然则会更好,我实在想不到这世上会有谁不愿意过安逸的日子呢?” 墨先生的话虽然不假,可对于这些个在刀尖上舔血的滚刀肉来说,却是莫大的羞辱与刺激。他们同样渴望安定与富贵的生活,只不过受形势所迫,不得不用军功换取而已。 加之人的贪念作祟,他们总想着赚取更多的军功,以求余生无忧,只不过,战场上的意外时有发生,即便宗氏王朝的实力雄厚,也难免会出现伤亡。因此,墨先生口中的荣华富贵成了军武们最大的追求和最可怕的噩梦。 “放屁!”于爽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了起来,咄咄逼人地指着墨先生。“你这只万山王朝的蝼蚁,竟然胆敢在我宗氏王朝军队面前大放厥词,看我不把你这满口胡言乱语的老骨头踩碎!” “于爽,你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这坝阳城就是你的葬身之地!”深受墨先生一番话鼓舞的荣睦,早已将勇气把心中的畏惧与担忧驱散,只见他义无反顾地从桌子下面抽出一把血铜刀,腾地一下站起身,用道剑指着于爽,森然道。“我要用你的性命,去告慰那些惨死的将士和百姓,我要用你的失败,来警告宗氏王朝那些狼子野心的混蛋,想要入侵我万山王朝,只有死路一条!” “哈哈哈……”于爽仰头狂笑几声,旋即铁青的面色就恢复了平静,只见他张开嘴巴,将喝进去的酒全都吐在了桌上,颇为期待地看着荣睦。“荣睦这个奸细,本司马尽管十分欣赏你,但依然不会看走眼,你不会真当我于爽愚钝,会轻而易举地上当吗?” “就算你演得再真,也骗不了我的眼睛,因为你身上根本就没有武将的血性和杀伐之气。”文军师同样也将酒吐到了地上,阴翳的目光显得十分瘆人,一脸得意地看着荣睦。“另外,这酒里肯定有毒,你真当我们都是三岁小孩吗?” “文军师还是这么喜欢自作聪明啊!”荣睦并未因二人的早有准备而惊慌失措,有了第一次成功经历的他,早已成竹在胸,加之晔雨的鼎力相助,这个看似颇为冒险的计划,已然可以获得想要的结果,所以,他只是不咸不淡地道。“只可惜还是棋差一筹啊!” “哼,你莫要得意太早,我早就知道你演一出故弄玄虚,那么我干脆就来个将计就计。”荣睦的表现让文军师颇为意外,他本想着荣睦会失去理智地与自己火拼,趁机可以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眼下的现实让他落了空,只好通过口舌发泄情绪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立刻要了你的小命,而是要放光你的狗血,让你慢慢去死!” “是吗?”荣睦收起指着于爽的血铜刀,不屑的目光扫过于爽等人,十分轻松地道。“看来文军师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啊,难不成想要靠你们几人来夺取坝阳城,你还真把你们当做神仙啊?” “少给本将废话!”早已失去耐心的于爽,不再理会荣睦,对着身后的兵勇大喝一声。“动手!” “找死!”荣睦绷起脸上略显稚嫩的皮肤,左手连忙跟进,双手紧紧握起血铜刀,奋力一抡,朝着于爽的脖颈处砸去,若是一击命中,定然会令后者瞬间身首异处。 “哼!”于爽冷喝一声,身形迅速一侧,十分轻松地躲过了荣睦的攻击。 由于两人之间仅仅隔着一个文军师,因此,刀锋几乎是贴着于爽的汗毛而过,即便于爽保住了性命,但头发则是被削断了一些,看上去有些狼狈,令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于爽暴跳如雷,怒吼一声。“自不量力!” 躲过荣睦一击,于爽很想拔出钨铁刀与之一战,但为了混入城中,武器装备全都藏匿在宅院外面的马车上,于是只好用右手抄起身后的椅子,狠狠地对荣睦的脑袋砸去。 啪! 荣睦控制住落空的血铜刀,手腕一转,对着飞来的椅子挡去,由于二者之间的坚硬程度差异巨大,因此血铜刀犹如砍在了豆腐上一般,十分利索地就将椅子劈成了两半。 “于爽,速速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伴随着四散的木头碎屑,荣睦大喝一声。 第203章 ——双方动手 经过一番试探,于爽已经发现,荣睦不过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百姓而言,尽管荣睦手中的血铜刀不是纸糊的,可在他的眼中,俨然还够不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也就那些刺耳的言语令人生厌,不过这样却更能激发他制服荣睦的欲望,于是他冷漠地看着荣睦,像是在看一具冰凉的尸体。 “你这个毛都没有长齐小屁孩,居然也敢威胁本将。”“本将现在可以告诉你,从来没有一个敌人能在本将手中得以善终!” 在于爽阵中,他一个不善的眼神都会让麾下的武将和兵勇瑟瑟发抖,如今尽管动了杀心,却并未让荣睦有丝毫的畏惧,反倒是激起了荣睦的反击之心。 “试试便知!”荣睦轻哼一声,跃跃欲试,但心中并未因于爽手无寸而铁掉以轻心,反倒极为重视眼前的这个对手,毕竟这个一等司马可不是浪得虚名,定然由无数的生死堆积而起,想到这里,荣睦不再犹豫,双手紧握起血铜刀,再次冲向于爽。 “今日我便让你知道狂妄的下场!”于爽见荣睦状弃守转攻,双脚猛地一蹬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弯起右腿,向荣睦的面门踢去。 “我今天还就不信这个邪,区区一个血肉之躯的一等司马,还能抵挡住我手中的血铜刀!?”荣睦紧咬牙关,挥着血铜刀,对着于爽飞腿砍去。 当! 于爽在空中的身形只是微微一滞,稳稳地落在地上,看上去十分连贯,丝毫没有生涩之感,就连心跳都没有加快多少,显然刚才的一击他并未使出全力。反观荣睦,则是一连后退了七八布,才勉强保持着继续进攻的态势。 “还真是有些小看你了!”荣睦略微活动了一下被震得生疼的双手和手臂,瞥了眼于爽裤腿处的一道裂痕,借着通明的火光,只见那里面竟然反射出十分熟悉的暗红色,仔细观察了片刻,忍不住惊呼道。“这是……血铜靴?” “没想到你个万山王朝的蝼蚁居然还认得血铜靴啊!”于爽略显诧异地看了荣睦一眼,旋即露出不屑与鄙夷的目光。“今天,我便要用这双血铜靴,踏碎你的骨头!” 荣睦很清楚血铜靴的坚硬程度比起锋利的血铜刀锋来相差无几,毕竟它的制作难度比起血铜刀来说要高出不少,这也是为何其数量极少的重要原因。 其实不论铣铁、精铁或是血铜、钨铁,理论上都是可以打造出比胸甲更为高级的铠甲、靴子、头盔甚至护腿等各个部位的护具。 只不过,由于人各个部位的运动特点不一样,制作的要求也相差甚远,对工匠等级的要求也更为严格,就算用苛刻二字来形容都丝毫不为过,就拿血铜靴来说,它不光得足够坚硬,可以抵御敌人相同阶别武器的攻击,而且又不能太重,否则会影响人移动的速度和灵活性。 另外,穿起来还得舒服,不然长途跋涉或站场厮杀只会徒然增加穿戴者的负担。因此,即便贵为本该配备钨铁靴的一等司马,也仅仅穿着血铜靴,由此可见,靴子制作的严苛程度,就连实力不俗的宗氏王朝,都难以按照军职配发。 “你也不怕闪断了舌头。”尽管荣睦一开始就将手无寸铁的于爽当做了劲敌,但血铜靴的出现还是令他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但他的脸上还是很快恢复了自信与坚毅,甚至还露出一丝戏谑的微笑。“身为一等司马,居然还将校尉一职的血铜靴拿出来炫耀,若是传出去岂不成了世人的笑柄,难道这就是于司马你口中的荣誉,这就是宗氏王朝的强大?” “真是个钉嘴铁舌的毛头小子,死到临头了还给本将嘴硬!”在军中高高在上的于爽,从来没有受到过这般的轻视和嘲讽,心中怒火更盛,即便他有着强大的心性,可依然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再次愤怒道。“看来我要先将你的牙齿踏成粉末,舌头粘衬肉泥才能让你明白,什么何为真正的实力!” “废话少说,拿命来!”荣睦双唇紧闭,目光如炬,爆发出全身的力气,奋不顾身地朝着于爽冲去。 “自不量力……”于爽漠然道。 虽然由于荣睦同于爽争斗发生的极为突然,那些正在嚼着窝头的兵勇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但屈先杰等宗氏王朝武将却是第一时间就进入了战斗的状态,与荣睦等人缠斗在了一起。 “哪里走!”时刻关注局势发展的晔雨拿出阳伞晴雪,犹如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了屈先杰的面前,面色冰冷道。“我要用你的鲜血,祭奠那些死伤的将士和百姓。” “嘿嘿,万山王朝还真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连个小丫头片子都不知天高地厚,本将看在你脸蛋儿漂亮的份儿上,可以不伤及你的性命,识相的话速速投降,等你成年之后,做我的小妾,保你余生不愁吃穿!”屈先杰目露邪光,由上至下地扫视着晔雨,嘴角甚至都流出了口水。 “你会失望的。”晔雨纤细的腰肢轻盈一扭,看似柔弱的玉臂却带起一阵劲风,不待屈先杰又任何反应,就见晴雪直奔他的面门而去。 “好狠辣的丫头片子!”屈先杰见状大惊失色,连忙朝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躲过。 晔雨面冷如冰,丝毫没有给屈先杰喘息的机会,一击落空后,莲步紧随,手中的晴雪再次如锋利的宝剑一样带起一阵尖锐的破风声,对着屈先杰的心脏处刺去。 “混账!”屈先杰早已没有刚才的不屑,此时,在他心中,晔雨犹如一尊杀人般的存在,吓得他连忙快步后退,朝着宅院门口直奔而去,想要从马车上取出钨铁刀抵挡。 “你还是束手就擒!”晔雨的声音依旧不带任何一丝语气,只见她皓腕一转,晴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着屈先杰的后背而去。 “哼!”屈先杰顿感背后一阵凉风袭来,连忙加快脚步,但仍旧无济于事,只好紧绷住身体,如饿虎扑食一般冲向地面,想要躲过飞来的晴雪。 第206章 ——陷入胶着的争斗 电光火石间,墨先生略显迟钝的身影,恰到时机地出现在了荣睦身旁,只见他手中教化尺影闪动,在于爽左脚几乎触及到荣睦脑袋汗毛的时候,与之狠狠撞在了一起。 咔嚓! 一声金属破碎与骨骼断裂的响动传出,在喊杀声震天的宅院内竟是极为明显,令所有闻者皆是停下了身形,恐惧的目光转向声音传出的地方,旋即皆是不寒而栗,面色发白。 刚才还在空中保持着攻击身形的于爽徒然一滞,整个人横着从空中坠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仔细一看,那只有血铜靴保护的左脚拇指,竟然不见了踪影,残缺之处,正朝外不断涌着鲜血。 被摔得有些发懵的于爽,随即感受不到左脚的存在之感,几个呼吸过后,一阵酥麻与火辣随之传来,令他痛不欲生,可他还是强忍着剧痛,使劲摇了摇汗珠密布的脑袋,看向自己的左脚处,虽然长年累月的厮杀令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对鲜血和战火麻不不仁,可当惨剧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还是忍不住地放声惨叫道。“啊……” “咳……”墨先生见于爽已经失去了对荣睦的威胁,这才放松下来,但体内的剧毒却在此时发作,令他剧烈咳嗽一声,勉强站稳脚跟,努力压制住体内翻腾的气息,面色苍白地看了眼极为镇定的荣睦,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由于身重郜家保命玉瓶之毒,无法发挥出自身的实力,此次出手,完全是在荣睦性命攸关之时,逼不得已,因此还来不及开口说话,便是一大口乌血喷出。“噗……” “老师!”荣睦见状,拖着剧痛地身体,几个大步迈出,连忙扶住了墨先生摇摇欲坠的身体。 “咳……”又是一口乌血吐出,墨先生的双目都是有些暗淡了下来,额间不住地冒着豆大的汗珠,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打着冷颤,但他还是用尽全力控制着颤抖的右臂,将教化尺塞进荣睦怀中,用虚弱的语气坚定道。“我……我没事,不用管我,按照你所想的去做便是。” “嗯!”荣睦深知此时多说无益,只得重重点头,将教化尺握在手中,小心地把墨先生搀扶到一旁,转过身,目光再次锁定了于爽。 “小子,本将今天必须一刀一刀将你的肉割下来,才能接触本将的心头之恨!”于爽目光阴毒地瞪着荣睦,似是能将他用牙齿撕碎,而其右脚拇指处的空洞,则因其暴怒的情绪,反而血流更盛。 “这个恐怕你说了不算。”荣睦反而显得十分平静,他摸了摸衣衫下,已被于爽踢得凹陷下去的血铜胸甲,灵巧地翻转着手腕,立刻明白了血铜靴虽然比血铜胸甲坚固,但教化尺则更胜于前者,于是,不再犹豫,双脚猛地一蹬地面,朝着于爽冲去。 “列防御阵!”尽管于爽情绪暴怒,但作为一等司马的他,还并未完全失去理智,明白赤手空拳,又深受重伤的自己,根本不可能与手持教化尺的荣睦硬拼,于是向自己手下的兵勇求救。 “是!”尽管这些手无寸铁的宗室王朝兵勇,用血肉之躯,与皇族护卫和大青山守军的精铁刀和血铜剑交锋,在重则身首异处,轻则皮开肉绽的惨烈场面下,他们仍旧不畏生死,由于一头头饿狼一般,扑向了敌人,前面的兵勇倒下了,后面的兵勇立刻补了上去。 因此,场面上暂时依靠人数的优势,能够与之抗衡。除此之外,他们还展现出了训练有素,英勇善战的一面,毫不犹豫地从中抽调了将近五十人跑到于爽面前,组成了一堵厚实的人墙。 此情此景,看得荣睦热血沸腾,竟被这些对万山王朝军民翻下滔天罪孽的敌人所感染,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敬畏之情。同时,也对这种出生如此的战争,产生了极大的厌恶。 他明白,不论万山王朝还是宗室王朝,所有的将士都是每个家庭的顶梁柱,一旦战死沙场,身后的一个家庭便会失去了生存下去的根本。 但他也清楚,在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乱世之中,这些怜悯和仁慈,只会招致凄惨的下场,所以他只能双手抡起教化尺,狠狠地砸在了一名兵勇交叉扬起的双臂之上,旋即将心中的愤怒与矛盾换做一声怒吼,发泄而出。 “滚!” 咔! “啊……”一声骨头断裂的声响传出,伴随着那名兵勇的惨叫声,其身旁的其他兵勇,也露出了恐惧的眼神,皆是像见了瘟神一般的看着荣睦。可饶是如此,他们也并没有溃逃投降的意思,只见阵后的一名兵勇立刻补上了那个空缺,依然忠于职守的保持着排成的人墙,确保于爽的安全。 “荣睦,你莫要给本将得意,待得本将手下的这些兵勇佩戴好武器装备的时候,就是你们的死期!”于爽从衣衫上扯下一个布条,小心地缠住了右脚上的空洞处,森然道。 “于爽,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感受到这是一支纪律性极强,难以轻易摧毁他们意志的军队,荣睦不禁隐隐担忧起来,现在已经超过了上波人马毒药发作的时间,若是一拖再拖,延误了杀手锏使用的战机,此番引君入瓮的计划将变成引火烧身的笑话。 但现在身处晔雨的地盘,而她又如此固执,不容置疑,尽管自己对局面的观察和了解更为透彻,可为了所谓的皇族权威,只能选择继续等待。 眼下大敌当前,人数不多的大青山守军又要尽力拖住敌人,因此唯有与之以命搏命,方才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扭转战局。 想到这里,他除去了向皇族护卫求助和改变战术的想法,将心中最后的一丝杂念剔除,瞥了眼双目紧闭,面色痛苦的墨先生后,终于再次燃起了熊熊的斗志,紧紧握起手中的教化尺,像一个不畏生死的兵勇那般,毫不犹豫地再次冲向人墙。 第207章 ——屈先杰的火硝雷 在另一处战圈内,皇族护卫和大青山守军联手将宅院大门护于身后,奋力抵挡着宗室王朝军队如潮水般的进攻。 场中,一面是女护卫轻盈灵动的血铜剑招式,以及守军们稳扎稳打的挥砍,另一面则是一波进攻先锋军不畏生死的反复冲击,和另一波进攻先锋军试找寻其他道路试图突围的阵型扯动。 尽管阵阵喊杀声和惨叫声令人心惊肉跳,但由于高墙的阻隔,这场陷入了胶着的对峙,并未外露分毫,墙外依然热闹谈笑依旧,寻欢作乐声未停。 显然这场激烈的战斗,对城中之人毫无影响,这个边疆之城,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展开了向宿命的英勇抗争。 “哼,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小丫头,我看你还能再撑多久!”早已换上倒在地上兵勇衣衫的屈先杰跟于爽一样,躲在了厚实的人墙后面,瞥了眼已被她打得重伤倒地,不知死活的十来个兵勇,后背还是有些不由得发凉。 “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像个女流之辈一样,躲在人后呈口舌之快,宗室王朝的三等司马不过如此。”晔雨嘴角掀起一个极为不屑的弧度,冷声嘲讽道。 “好你个嘴硬的小丫头,待得我铁峰城守军突出重围,配备好武器装备之时,你就会沦为我胯下的女奴,永世不得翻身!”感受到晔雨毫不留情的讽刺,以及背后依然未退去的火辣疼痛,屈先杰目露邪光,哈哈大笑道。“到时候,我会用你的皮肉好生洗刷今天受的伤!” “无耻!”晔雨本就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子,此刻更是散发出无尽的冰寒,令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待话音落下,只见晔雨轻躯腾空而起,盈娇地越过了厚实的人墙,手中晴雪阳伞瞬间打开,在葱白玉指灵巧轻点下,绽放出了一朵五尺大小的绚丽雪花,令人不忍驻足侧目。 “不好!”屈先杰微微一怔,随即感受到那里散发而出的浓浓危险,连忙转身仓皇逃窜。 尽管他贵为三等司马,拥有不俗的身手和丰富的战场经验,但那几乎都是实打实的硬功夫,与敌人搏杀倒还顺风顺水,可一旦与晔雨那般缥缈多变,的招式比起来,根本无法应对。 当然,这并非是说屈先杰多年在军中厮混,不思进取,而是这类武功,需要极大的天赋和极为深厚的底蕴支持,方才有可能练就,这也就是不少高手可以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的重要原因。 不过,这些人少之又少,与高等级的文官和武将相比,用凤毛麟角来形容都毫不为过,加之他们大都性感孤傲怪癖,因此,任何势力都无法将之聚集在一起,组建成一支军队。 “哪里走!”晔雨清喝一声,灵动的身姿鬼魅般出现在了狼狈逃窜的屈先杰身前,只见她手中转动的巨大雪花,快速朝着屈先杰而去。 屈先杰见已无逃走的可能,连忙挥出右臂阻挡,却不想在一阵呼啸而来的极寒之风中,整个右臂都失去了知觉。 “混账!”屈先杰怒骂一声,顿感大事不好,连伤情都未探查一番,拖着耷拉下来的右臂,连忙掉头鼠窜。 “想走?”晔雨莲足轻点地面,再次朝着屈先杰扑去。 “既然你阴魂不散,就莫怪我心狠手辣,让你香消玉殒!”屈先杰愤怒的目光中闪过一抹阴险,在院内复杂的环境中左躲右闪的同时,左手极为隐蔽地从怀中掏出三个核桃般大小的黑色球体,递到嘴边,狠狠地用牙齿扯断上面的绳索后,三处点点的火星冒出,映照的他脸上的伤势愈加明显。 晔雨依旧紧追不舍,早已忘记了这一幕多少有些似曾相识,在坝阳城前途未卜,战局仍旧胶着之际,她没有寄希望于有毒的窝头能快速奏效,毕竟之前已经毒倒了一千人,城内类似的药品本就不多,为了均匀地分配给每个窝头,药效也就自然会差上许多,所以这两千五百人她打算自行解决。 既是想要以此展示皇族的威名,同样也是在像小小年纪,胆识过人的荣睦证明自己,要比他强上许多。因此,即便现在的晔雨早已体力透支,动作也已变得迟缓,但仍旧咬牙坚持,不肯放弃。 如果荣睦知晓了她的想法,定然会暴跳如雷,怒骂她为了所谓的皇族权势,于兵勇的性命和城中百姓的安危所不顾,刚愎自用。 这一点,自然逃不过屈先杰的眼睛,他很清楚手中之物的威力,足以令五六个成年人灰飞烟灭,可他也知道,凭借晔雨的身手,绝对可以轻松地躲开。于是,屈先杰故意露出一个破绽,让急于求成,早已是强弩之末的晔雨毫无防备地攻击自己。 “现在该结束了?”晔雨努力控制着不再稳定的呼吸,使出全身残存不多的力气,舞动着晴雪,直奔屈先杰的面门而去。 “嘿嘿……”屈先杰一改刚才的恐惧,等待了两个呼吸的时间,瞅准了晔雨距离自己不过七尺的距离时,才狠狠地将手中的三个冒着烟气的黑色球体朝着晔雨砸去。“去死!” 此时晔雨的大脑早已失去了灵活的应变能力,依靠着执念想要击杀屈先杰的她,只顾着控制置于身后的晴雪阳伞,显然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三颗黑色球体的危险,依旧没有躲避或是防御的打算。 当然,如此近的距离,她也根本来不及这么做。 轰隆! 三颗黑色球体几乎同时炸裂,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令场中所有人都惊恐地望过去,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正在进行的激烈战斗。 只见本来还算亮堂的火把,瞬间便被绽放的巨大火球所笼罩,在刺鼻的烟气中,一个纤弱的娇躯,拖着轻薄衣裙无力地坠落下来。 “公主!”两名女护卫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伴随着令人扼腕的叹息声,两人奋不顾身地朝着晔雨冲去…… 第209章 ——大展神威的“腌菜坛子” “哪里走?”兵勇丙一伸脚,狠狠地勾在女护卫的脚踝处,将其绊倒在地,趁着她来不及起身,迅速用身体死命地压在了上面。 在被痛觉所包围的麻木身体上,竟然随之传来了一阵柔软,令得兵勇丙的脸上凶光更盛。 “嘿嘿,现在可以老实一点了?”兵勇甲不顾双臂流出的鲜血,重重地踩在女护卫的手腕上,手中的血铜剑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让你给本军爷嚣张!”兵勇乙狠狠地踹向女护卫的肋骨。 “啊……”女护卫又是一声惨叫,却是早已没有了还手之力,愤怒地瞪着三人,露出绝望的神态…… 而其身旁的其他女护卫,同样也难逃类似的命运,不到半刻钟时间,就又有十来名女护卫被进攻先锋军生擒,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作为大青山守军的右翼,她们依靠精良的血铜剑和不凡的身手,承担了此战十之六七的压力,一旦溃不成军,宗室王朝的军队将会突出重围,配备完武器装备。 荣睦筹备已久的坝阳城之战将彻底告负,城内的无辜百姓则会惨遭屠戮和蹂躏,万山王朝又将继续失去已经不多的土地、城池和百姓。 在并非耗费力气地击倒几名围攻自己的宗室王朝兵勇,再无其余人等靠近后,荣睦见于屈二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攻破宅院大门之上,根本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故意分散他们的主意力道。“于爽屈先杰,你二人竟然如此蔑视手下的性命,就不怕他们造反吗?” “荣睦,一将功成万骨枯,所有走上武将之路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我念在你将坝阳城拱手让于我们的份儿上,好心提醒你一番,说不定你以后还用得到。”于爽见胜利在望,一扫刚才断脚趾的愤怒和耻辱,仰头大笑一声道。 “以后!?”屈先杰不屑地看着荣睦。“从今日之后,这天底下恐怕再无荣睦其人了!” “哦?”于爽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道。“看来我于爽还是爱才惜才,直到现在都依然把你当做是自己人啊!所以你最好还是想清楚,究竟要跟谁混,不过依我多年的经验来看,万山王朝皇族昏庸无度,毫无前途可言,宗室王朝的皇族虽然谈不上绝对的开明,但也比你万山王朝皇族要强,否则为何你们会如此不堪一击呢?” “多谢抬爱,道不同不相为谋!”荣睦摇头一笑,对于于爽的好意,他自然十分感谢,但身为万山王朝文官,自然得为其效忠,加上于爽多次屠戮无辜百姓,早已不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武将,因此荣睦不光十分果断地拒绝,反而厉声道。“此刻,你我仍旧是对手,切莫放松了警惕,以免阴沟里翻船。” “哈哈哈……”于爽再次仰头长笑一声,目光扫过几乎已被宗室王朝军队控制的宅院,没有一丝的不满,神态轻松道。“愚昧无知的小子,事实会证明一切,到时候别说本将不给你机会!” “荣睦定将拭目以待,但愿一切如你所愿。”荣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扫过场中。 只见大门前的空间已被压缩得越来越小,所有大青山守军和皇族护卫几乎肩并着肩,腿挨着腿,身后本来还有两三丈远的大门,此时却已紧挨着后背。显然,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目光缓缓移动,见到不远处倚靠着楼阁大门的墨先生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后,荣睦打消了向他请教的念头,此时,作为帮手的晔雨则被两个女护卫救走后,肯定藏在了某个隐蔽的地方,所以,荣睦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荣镇守,怎么办?” 这时,门前传来了戴瑞的呼救声,尽管这个平时里沉默寡言,沉着冷静的荣家护卫统领并未直言就要失败,但他的声音中,分明透着一丝绝望,甚至连求生的挣扎都消失不见。 “进攻先锋军听令,我不要男俘虏,只要女娼妓!”于爽转过头,冷冷地看着荣睦,似乎是在向他展示宗室王朝军队的实力,以此证明他所做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 “是!”震耳的应喝声再次传出,伴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那些凄惨的呼叫则被瞬间掩盖,这场一边倒的战斗变成了屠杀。 “痴心妄想!”荣睦在场中仔细搜寻了晔雨多次未果后,放弃了坐以待毙的打算,对着二人怒吼一声。 此时此刻,在这个急转直下的形势里,他不在估计所谓的皇族颜面,也放下了对皇族的敬畏之情,撤下身后的火把,拖着疲惫带伤的身体,跑到堆满棉花和棉布的桌前,从中拿出了几十个用绳子拴着的瓷瓶,将其一一点燃,朝着于爽阵中扔去。 早已杀红了眼的于爽等人,根本就没有在意荣睦的举动,在他们心中,敌人的求饶声和惨叫声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音符,不但能刺激着他们极强的求生欲,而且还满足着他们的求胜欲。 现在,是他们享受胜利与军工的时刻,也是他们作为武将最为荣誉与自豪的时刻。 这时,只见半尺长短的瓷瓶在夜空中划过一个不算美丽,但充满了力道与不屈的弧线,稳稳地朝着于爽阵中飞去。 砰! 砰! 砰! …… 一团团火焰瞬间炸裂开来,亮过了场中的火把,一声声闷响随之传来,盖过了刺耳的喊啥声……在一朵朵火焰花的映衬下,随着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兵勇瞬间倒下,整个宗室王朝军队的进攻脚步都瞬间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于爽跟屈先杰惊恐地对视了一眼。“哪来的火器!?” “嘿嘿,还有个更大的!”荣睦见他们的进攻虽然停滞,但还有近两千名兵勇保持着战斗力,于是也不再顾及什么,咧嘴一笑,抡起冒着火光的腌菜坛子,再次扔向了于爽和屈先杰。 “不好,快跑!”于爽大惊失色地看着飞来的黑影,却是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第210章 ——一场惨胜 只见一条火龙自城西处冲天而起,瞬间绽放而出的火焰,将黑夜照得如白昼一般的同时,也把无数的宗室王朝兵勇无情的吞没。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紧随其后,在大地的微微的颤动中,不待未被火焰吞没的宗室王朝将士暗自庆幸,便被随之扩散开来的气浪狠狠地击倒在地。 一时间,场中的喊杀声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惨叫和骇然的惊叹。双方此时已经停止了肉搏,眼前刚刚出现的这一幕,似乎把他们大脑中的仇恨与执念统统燃烧殆尽。 而城外沉浸于酒肉笙歌,快活谈笑的坝阳城百姓,也是为之一震,皆是伸长了脖子,朝着属于皇族的这个宅院望去,露出惊恐万分的神态。 “呼……”荣睦顾不得被震得有些失聪的双耳,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惨状,吃惊地有些失神。尽管之前曾在大青山的西山做过类似的实验,可由于石头山的阻拦,效果根本不能和今天这般相提并论。 他转过目光,现场一片死寂,除过那些已经倒地呻吟的万山王朝兵勇和武将之外,其他人则因毒药的发作而瘫软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看到期待已久的场面终于出现时,他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后,这才连忙跑到了深受重伤的墨先生身旁,蹲下身子,小心地试探着鼻息。 “咳……我还没有死。”墨先生缓缓睁开双眼,有些不满地瞪了荣睦一眼,双手撑地,坐直了身子,看着眼前的景象,似笑非笑道。“荣镇守当初是不是还以为这场争斗会轻而易举获胜呢?” “咳……”荣睦并没有找客观理由为自己开脱,只是低头讪讪一笑,将手中的教化尺交还给了墨先生。“倒是学生狂妄了,自以为已经掌握了全局,胜利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却根本没有想到,战局的发展会如此多变。” “其实纵观这一战的全局,几乎每个细节你都考虑地很周到,同样也做得很好,用完美二字来形容毫不过分,当然若是晔雨的毒药能够早些奏效的话,可能就更如接近你的心愿了。”墨先生尽管神态轻松,但体内之毒因其大幅度动用了气血之后,还是显得异常虚弱,声音有些颤抖道。“但这是战争,就定然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即便你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难免会顾此失彼。” “学生受教了!”荣睦对着墨先生恭谨地一抱拳,此战过后,他对于这个瞬息万变的战场有了更为直客和深刻的认识,也就不再嘲笑文军师的多疑和其他军师的碌碌无为。 毕竟,他们的胡乱猜忌,险些让这个计划提前暴露,尽管最后还是被老辣的于爽识破,不过也令荣睦明白了想要做到兼听则明有多么的不容易。 转念间,荣睦又想起了那个面色冰冷,性格执拗的晔雨。尽管她后来突然消失,想必可能遇见了什么麻烦,但贵为皇族公主的她,应该可以轻松化解,加之心中对她有些不满,所以也懒得去理会她。 旋即对着墨先生关切道。“只是老师你身重郜家保命玉瓶之毒,现又动了气血,会不会……” “箭在弦上,不能不发,所以你也就莫要再多说什么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善后,要知道,你这个腌菜坛子的动静可不小,一定要低调处理才是,以免横生祸端。”墨先生轻轻一叹,右手微微颤抖地抚着胡须,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好了,我要闭目养神一会,压制一下翻腾的气血,若是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就别来打扰我了。” “是!”荣睦重重点头,起身朝着戴瑞和郑高的方向走去。 场中残余的大青山守军和皇族护卫已开始各自休整,转移并且简单的医治那些受伤的战友,在硝烟还未散去的宅院内,随处可见破碎的衣衫和瓦砾。 见这座象征着皇族威严,代表着晔雨性格的奇怪宅院,一片狼藉甚至还有些残破后,荣睦不禁唏嘘不已,暗自喃喃道:若是一切发生在街道上面,恐怕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那些热闹的店面也将被付之一炬。 荣睦微微摇头,目光流转停在了戴郑二人及其麾下残余不多,尚有战斗力的大青山守军后,又再次担心起来,趁着他们围拢过来的时间,他又仔细地在他们身上观察了好几遍,见他们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后,才拱手释然道。“诸位受苦了!” “荣镇守,你怎么样?”戴瑞虽然披头散发,浑身带伤,可状态十分不错,身上依旧带着浓浓的杀气。“墨先生的伤势可还要紧?” “我知道坝阳城内一家不错的药房,我这就去请大夫!”郑高连声道。 “如果你们身上的伤势无大碍的话,便依你们!”荣睦点点头,揉了揉有些生疼的胸口,对着戴瑞道。“至于打扫战场的事情就先劳烦戴统领了,我这会还有些不适,想休息一会,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随时告诉我。” “是!”两人一抱拳转身而去。 看着昏迷不醒的于爽、屈先杰以及不知躲在何处文军师等人,被大青山守军用粗绳困得结结实实,荣睦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眼前刚才还热闹的战场也变得有些冷清。荣睦见状,终于舒服地躺在了地上,遥望星罗密布的夜空,顿感一股来自于心底的自豪与荣耀油然而生。作为一名普通的万山王朝文官,他完成了百姓、武将和商人难以做到的事情,尽管付出的代价不轻。 想到这里,荣睦的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毕竟这些事几乎与他无关。身为商人子弟,他自然看重利益,即便考中举人,当上了文官,而且又组建了荣家护卫,兼任武将,但做这些事情,几乎与利益毫不相干:第一,身为文官,他不会以权谋私,中饱私囊,第二,虽然手中有军队,他更不会称霸一方,四处掳掠。 第211章 ——郡级中等寻路师 打扫战场的活计虽然比起肉搏战所消耗的体力相差无几,但因少了生死之间的考验,带给心理上的压迫感也就随之消散。 所有的守军们都清楚,从肉搏战开始的那一刻起,就被一种五行的力量所包裹,密不透风的窒息感,令恐惧充斥在每个毛孔之中,尽管随着经验和战斗力的提升,这种感觉会渐渐变淡,可绝不会彻底消失。 休息了片刻后的荣睦,尽管身体状态远远不及平时,可胜利的狂喜,还是支撑其他的意念,参与到了打扫战场的行列中。 他拿起一段绳索,熟练的打好捆绑货物的锁扣,将一名宗室王朝的兵勇捆好,又准备去拿另一段绳索时,被一个熟悉的面庞挡住了视线。 “这次到是多亏了你。”晔雨清冷被屈先杰偷袭的狼狈样子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焕然一新的衣裙和装束。 “公主过奖了,我只是没有估计到后果的严重,一味地凭着自己的直觉去做而已。”荣睦放下手头的活计,眉头缓缓舒展,十分放松道。“所以能有现在的结果,只是纯属巧合而已。” “你能告诉我,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吗?”晔雨眼眸轻眨,闪出一瞬比月光更为皎洁的目光,似是能看透荣睦的内心所想一般。 “不知道……”荣睦坐起身,茫然地看着晔雨。 “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毫无任何理由和目的,还敢于搭上自己性命去冒险的人。”晔雨毫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 “实不相瞒,虽然从我爷爷那一辈起就在镇上赫赫有名,我荣家也号称是杉鹭镇五大商人之一,但家道没落,到我这一辈,已经有分崩离析的迹象,而爷爷还执意让我读书写字,走文官仕途之路,在父亲鼎力支持和家人坚决反对中,我十三岁才考中探花,得到一份文书的差事,本以为可以获得每年两百二十铜币的俸禄,自给自足,却不想非但连个糠皮都没有,只能依靠父亲给我的二十铜币过活,然而即便如此,还屡屡被奸人陷害,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 荣睦无奈一叹,沉吟了片刻。“所以,你要一定要问出我的目的或是理由的话,我只能告诉你,是为了吃饱肚子,不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而已。” “没想到你这个探花的胆识竟如此过人。”晔雨微微点头,露出十二三岁寻常百姓家小姑娘才有的调皮笑容。“只是心中所想也未免太过无趣了,据我所知,不少像你这般年纪的青年才俊,文官想做师相,武将要当统帅,哪有像你这样胸无大志的,只知道填饱肚子。” “看来公主你的愿望很远大啊!”荣睦见晔雨第一次放下了公主的架子,忍不住跟她开起了玩笑,沉声道。“据说我所知,远至那个传说中的中域王朝,近到如今的万山王朝,可还没有一个女子能够称皇称帝的。” “是吗,没想到区区一个镇级的探花,竟然有着博古通今的学识,真令人刮目相看。”晔雨收住笑容,脸上再次恢复了冰冷。“有些事情,并非我是的真实意愿,可为了活下去的尊严和可能,才不得不去以身犯险,来达到某个世人眼中难以企及的高度。” “既然如此,那荣睦便祝公主马到成功。”荣睦立刻听出了晔雨委婉表达而出的想法,并未像上次获得封地,建设新镇子那般表现得非常积极,愿意为她付出一切,而是透着绝对的冷静,毕竟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能够吃饱肚子,无人谋害,安生过活来的实在。 “谢了。”晔雨嘴角勉强挤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掩盖了她脸上的一抹失望之色,思索了片刻道。“据我所知,商人唯利是图,绝不做亏本的买卖,所以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抛开你身为文官不谈,你为何要善待那些普通百姓?” “的确有不少商人唯利是图,可至少我荣家遭受杉鹭镇其他几个商人和镇守季腾海接连发难的时候,我们几乎是白养了家中雇工足足五年时间,而我荣家由最高两千万铜币的资产,到后来的不足一百万铜币,也没有一个雇工被辞退。”荣睦一脸自豪地站起身,身高的微弱优势,令他的视线高出了晔雨半寸。“所以,我荣家能对自己的雇工善良,又怎会为难那些普通百姓?” “这个答案,我并不十分满意。”晔雨目光坚定地凝视着荣睦,摆出了一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相信今后你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荣睦看着眼前被大青山守军和皇族护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于爽等人,露出自信的神态,思索了片刻。“此番破除了宗室王朝的狼子野心,收住了坝阳城,不但未让一个无辜百姓受伤,而且活捉了于爽等人,应该会让公主获得皇族功绩,令得地位上升,从而也就距离那个目标更近了一些?” “有一个名叫边力的人,十年前因言获罪,被流放至坝阳城大狱,他会帮助你做想做的事情。”晔雨答非所问道。“据说他可是郡级中等的寻路师和石匠,而且还精通木匠和铁匠的技艺,若是你能将他救出,并说服他为你效命,相信你除过吃饱饭之外的那个修筑城道的想法会早些实现。” “多谢公主提醒!”荣睦闻言大喜过望,连忙恭谨抱拳。 “天色已晚,我已为你的人马安排好住处,在坝阳城好生休息些时日再做下一步打算!”晔雨颔首轻点,浮动着轻薄的衣裙消失在了荣睦的视线中。 坝阳城城抚府邸卧室内,雍广良正目露邪光地看着两个衣着暴露的妙龄女子抚琴跳舞,早已喝的有些晕头转向的他,仍旧端起桌上的酒杯,昂首一饮而尽。 “好!”曲终舞罢,雍广良意犹未尽地站起身,双手鼓了几下掌,就欲扑向那两名女子。 “报!”这时屋门被一个衙役推开。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雍广良十分不满地瞪着躬身抱拳的衙役。 “雍城抚,城西晔雨公主的府邸内,刚刚传出一声巨响,而且还有一条冲天的火龙浮现……” “哦?”雍广良眉头微皱,抖了抖脸上的肥肉,转动着眼珠道。“周贺突然弃城而去,晔雨那边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此事必有蹊跷,快快派人前去打探一番虚实!” “是!” 第212章 ——名不副实的医药师 坝阳城内最好的客栈坝阳楼是荣睦等人暂住的地方,本来晔雨并不打算通过皇族的关系预定这里的房间,可为了彰显皇族赏罚分明的作风,不顾可能会招致不轨之人的窥探和猜疑的可能,还是选择了这里, 在一间宽敞舒适的客房里,墨先生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看上去极为虚弱,从他不断抽搐的嘴角处,可以猜到他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更为严重的是,他鼻息处的呼吸都若有若无,似乎随时都将驾鹤西归。 这样的结果显然大大出乎荣睦的意料之外,这个看似极不起眼,仅仅通过呼吸就能染上的剧毒之物的后遗症和带来的创伤竟然如此恐怖,只要气血稍有波动,就会令人生不如死。 墨先生身旁,一位满脸皱纹的老者侧身而坐,正耐心地为墨先生把着脉,只见老者闭目不语,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许久,老者终于收回右手,缓缓起身,走到桌前,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一番后,十分平静道。“他的气血虽然很弱,但并未伤及五脏六腑,似乎是用了极为深厚的内力全力将其保护住,所以我仅仅开了一个调养生息,活络通脉的方子,短时间内,莫要刺激他的情绪,并且保持气血平稳运转,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多谢先生。”荣睦十分客气地对着老者拱了拱手,旋即小心试探道。“敢问老先生体内的毒可有什么法子解决吗?” “毒气?老者脸上的皱纹突然一聚,惊疑地看了眼荣睦,半晌又露出略显自视甚高的模样,微微摇头道。“老夫并没有发现他体内有什么毒气,只是气血有些不畅和虚弱而已,所以无需太过担忧,只要平心静气,修身养性,这点伤势没有什么可怕的,定然可以寿终正寝。” “有劳先生了!”荣睦在亲自印证了柴恩所说的城级郡级医药师的无用言论之后,也是初次明白了这一行当不可告人的秘密,顿感万山王朝内的门门道道还真是不少,同时,也是猜测到了涉足其中的那些个文官武将定然实力雄厚,腰缠万贯。 因此,一股愤怒与不满油然而生,尽管现在只是一个小小代镇守,距离城抚郡使甚至是州牧来简直遥不可及,但还是想要去挑战一下这些不公与黑幕,还世间一个公道。 虽然有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可他还没有蠢到现在就与之为敌,在感受到这股负面情绪带来的影响之后,他立刻调整心态,强迫自己暂时将之搁置,并将注意力转移到没有因为老者身为城级高等医药师的身份未能找出解决之法而失望,反倒是因为发现了藏龙卧虎的柴恩而感到十分高兴。事实证明,他所说的话并非胡言乱语。 当想到能够获得柴恩的信任,可以让今后的路走起来更为顺畅,毕竟高级别医药师的身价不菲,几乎皆是被各大势力所拥有之后,徒有虚名者又大有人在,荣睦有些肉疼地拿出一个铜制刀币递给了老者,再次客气地拱了拱手。 “不用客气,待得药熬好之后,我会派专人送来,希望他能早日康复。”老者熟练地接过铜制刀币,顺手塞进了袖中,缓步离开了房间。 “不要过多的去想那些你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这样只会让你茫然,所以你还是快去忙能力所及的事情!”墨先生没有睁开眼,但依然猜透了荣睦想法,就算他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可还是对着荣睦摆摆手,似笑非笑地道。“坝阳楼的客房价钱不低,咱们还是少住几日,不然你又要肉疼了!” “咳……”荣睦尴尬一笑,只好照办。 作为坝阳城内最为奢华的酒楼,这里不光拥有厨艺一流的厨师,还有舒适宽大的客房,更有名贵木材制成的家具。比起什么上林楼或是杉鹭楼等小地方的不入流客栈来,几乎有着天壤之别。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了来此居住吃饭之人,绝大多数都是些个财大气粗,实力雄厚的商人,或是位高权重的文官与武将。 这样既可以解除舟车劳顿之苦,谈成一笔不小的买卖,也能很好地彰显地位,尤其是晔雨出身的皇族,更会对此十分受用。所以这就是为何坝阳楼价钱不菲,但仍能生意火爆,常常客满的重要原因之一。 作为商人子弟,这样大好的商机自然难逃他的眼睛,在被墨先生浇了一盆冷水后,他又再次摩拳擦掌起来。当然,他也清楚,即便晔雨家族式微,城中以雍光良与周贺为首的文官武将又常常无视于她,但皇族的统治力和影响力犹在,加上晔雨给出的价格又高出不少,这些个精明的商人就算心中不屑于她,但都以和气生财为主。 所以才借晔雨公主皇族身份,居住于此,并且十分享受在规格最高的豪华包厢内的丰盛菜肴,算是对这场战斗一个暂时性的收尾,以及对自己的褒奖。 这一次,荣睦学会了坝阳城商人的处事风格:赚谁的钱都是赚,可就是不能表面上得罪人,否则,这买卖可就没法儿做了,因此,不少人就依商唯利是图,两面三刀等诸多不友好的词语来形容甚至是贬低他们。只是,在面对金钱时,这些个讨厌的聒噪声也就可有可无。 一番风卷残云,荣睦见饥肠辘辘的大青山守军酒足饭饱后轻声道。“戴统领郑都卫,你二人身体状态可都还好?” “只是受了点小伤而已,饭前已经敷过药了,现在基本没有什么影响。”戴瑞与郑高对视一眼,疲惫的神态立刻被坚毅与果敢取而代之道。“不知荣镇守可还有何时要我二人去办,只要对方人数和武器阶别不超过我们太多,都有至少八成的把握。” “你们误会了,只是去接一个人而已,不需要动武。”荣睦略作思考。“带几个信得过人,一刻钟后在坝阳楼楼下等我。” 第213章 ——坝阳城监狱 子时三刻,坝阳城内依然没有沉寂下来的迹象,尽管一个时辰前,城西的一声巨响和一条冲天的火龙曾让这里的热闹戛然而止,但没过多久,这里的人便连这个奇景当做谈资的兴趣都没有,纷纷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此时,即便不少店铺早已关门歇业,但酒楼、客栈、戏院和赌场等地方却是人声嘈杂,充满了笑声、骂声和聊天声。整个城市中,根本没有一丝一毫被战争阴云笼罩,随时都会被敌人攻破的紧张气氛。 走在大街上的荣睦,显然早已被这种轻松愉快的气氛所感染,十分享受这样的悠闲生活。即便行酒令技不如人,就算已经喝得晕头转向,但丝毫没有丢了性命的担忧,更不会有牵连家族亲人的可能,顶多再喝一杯,大不了扶着墙出,吐他一地而已,根本像刚才的白刃战一般令人窒息。 但是,比起这种吃喝玩乐,贪图享受的快乐来,那种冲锋陷阵,为百姓赢得平静生活的成就感,则更会令荣睦感到高兴,忍不住在心中高喊一声: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谁说唯利是图是商人!? 带着这股愉悦的心情,在城中七拐八拐了差不多两刻钟,终于来到了位于城南的坝阳城监狱,只见门前的两座石狮子怒目圆睁地望着远处,四肢的肌肉线条有力而壮硕,摆出一副伺机而动的姿态,似是要将一切不轨之徒绳之以法,令人对此处心生敬畏。 “站住!”两位表情严肃,手握精铁刀的狱卒拦住了荣睦等人的去路。“此乃坝阳城监狱重地,闲杂人等莫要逗留,速速离开!” “劳烦差官通报一下,我等有事要找监狱校尉。”荣睦客气一笑,拿出两枚铜币,分别递到两位狱卒手中。 根据万山王朝文官武将架构体系,镇一级的监狱头目的官职为三等门都卫,城一级为三等校尉,郡一级为三等司马,以此类推。 “我们刘校尉刚刚回来,我这就去通报。”狱卒甲一改刚才的严肃,讨好一笑,一路小跑而去。 在等待了片刻后,荣睦等人被引进了监狱内一座宽敞的屋子内,里面的陈设和规格跟普通校尉级别的武将一样,不同的是,这里并没有什么武器陈列,而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不知你们找我何事要做?”刘校尉目光稍显迷离地扫了眼荣睦等人,满口酒气的问道。 “我想要买释一个名叫边力的人。”荣睦故作满不在乎地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买释于他?”刘校尉从狱卒甲的手中接过一个册子,翻了几页后问道。 “我们是万山王朝森木城的商人,有个人雇主想要让他彻底闭嘴。”荣睦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似乎是在对一个毫无关系死人说话一样冷酷无情。 “万山律典中规定,偷盗和诈骗等性质不是很恶劣的犯人,赔偿被害人损失,获得其谅解,并交纳一定数额的铜币,才可以通过买释恢复自由身,但边力所犯之事则不再此之列。”刘校尉摇了摇头,脸上的醉意渐浓,可仍旧强作清醒道。“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请回!” “我便是收被害人之托,才专程赶来坝阳城的。”荣睦猛然站起身,故意狰狞着自己的面庞,低吼道。“那个边力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胆敢随意诽谤我的雇主,要知道,这可不光光损害了雇主的名誉和利益,而且还关乎到整个万山王朝皇族的地位!” “这……”刘校尉自然知道这个边力是因得罪了万山王朝的高层,才被流放至此,但万山律典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这一类的犯人,尽管影响极坏,罪大恶极,可还没有到处死他的地步,况且,万山王朝高层内斗严重,今天这个势力得势,明天那个势力失宠,自己仅仅是个小小的坝阳城监狱校尉而已,任何一个势力都得罪不起,所以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刘校尉很清楚,如果一旦边力得罪的势力甲不慎失势,与之水火不容的势力乙得势,那么作为势力甲眼中钉肉中刺的边力,定然会被重用,所以,这个边力在坝阳城监狱中,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既不能对他太好,也不能太坏。 “请刘校尉一定要考虑清楚,我可不想让我的雇主失望,毕竟现在皇城内,他跺一跺脚,整个万山王朝说不定可会抖上一抖。”荣睦十分巧妙地利用了一番上层复杂的关系,语气婉转地侧敲旁击道。 “当然,我也绝不会让刘校尉你做一笔亏本的买卖。”语罢,见固执的刘校尉似乎有些动摇,便转过头,对着戴瑞和郑高使了个眼色。戴高二人连忙会意地从木箱中拿出三套精铁刀、胸甲和盾牌,放在了刘校尉面前。 “这是宗室王朝军队所用的武器装备,你虽任职监狱校尉,既听命于文官,但同样也是武将,所以在大敌当前的局势下,杀掉几个混入监狱,妄图释放囚犯,引起骚乱的宗室王朝兵勇,也合乎情理。”荣睦拿起一把精铁刀递到刘校尉手中,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至于这个边力嘛,你可以上报他在这次动乱中不幸被宗室王朝兵勇所杀,而你奋勇杀敌,还可获得军功一件。” 刘校尉本来还惺忪的睡眼,看向手中的精铁刀后突然一亮,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许多。身为校尉中官职最低,又最难获得军功的监狱校尉,他所配备的武器和装备不过只是用久了的精铁制成。尽管不用担心生死,成天都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可身为武将,任谁都想获得更高级别的官职和更高阶别的武器。 “来人……”刘校尉的声音有些颤抖。“给边力换身衣服,擦洗干净后,带出来。” “报!”一名狱卒火急火燎地跑进屋内,上气不接下气道。“祝长老来了!” 第214章 ——祝长老插手 祝长老? 荣睦眉头微微一皱,正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奇怪后,脑子里立刻出现了那个在赶往大青山途中,为了争抢杉鹭虎的尸体,大打出手的青年祝炎。 随后,眼前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从良安镇回来的途中,与段飞以命搏命,争夺制作火药的羊皮纸,又被段飞用火硝雷同归于尽的祝峰后,心中立刻明白了这个祝长老定然是云苍宗的重要存在。 心中立刻升起了复仇的怒火,想要将这个祸害万山王朝的毒瘤彻底铲除,尽管这样可能会招致云苍宗的疯狂反击,可身为文官和武将,这便是他的天职所在。于是,心中开始仔细盘算起该如何行动来。 刘校尉闻言,顿时一惊,刚才还放松的脸上满是警惕之色。“他来做什么?” “不知道。”狱卒摇了摇头。 “你先等等。”刘校尉对着就要去带边力的狱卒摆摆手,有些为难的看了眼荣睦。 早就打算将这个云苍宗的祸害一并拿下的荣睦,并未急于行动,打算先借此迷惑一下刘校尉,以退为进道。“既然刘校尉有事忙,那我等便先行告退了,等待时机成熟后,我会再次前来拜访。” “不必了,你们就当是我新结交的朋友,来此谈些生意上的事情。”刘校尉当然不希望荣睦等人离开,要知道这个祝长老在镇一级别的地方能呼风唤雨,但到了城一级别的地方,能量就要弱上不少,所以他已经打定主意,在与祝长老面子上过得去的情况下,将升职的希望寄托于荣睦等人。 “也好!”荣睦犹豫了片刻,便顺势而为,打算先认识一下这个祝长老,也好让他放下对自己的警惕,从而找寻到下手的机会,于是点点头,对着随行的人摆摆手,示意他们速速收拾好东西,随意坐下,以免暴露。 不多时,一个身材干瘦,头发全白的老者走进屋内,警惕地扫了眼荣睦等人后,缓缓坐在了刘校尉对面。 “祝长老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刘校尉十分客气地站起身,对着祝长老抱拳道。 “看来刘校尉最近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啊,这么晚了,竟然还忍不住小酌几杯。”祝长老自然直接无视了荣睦等人的存在,露出轻蔑的目光道。 “我等小小狱卒,守好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便好,哪能跟祝长老您相比,走南闯北,好不自在。”刘校尉尽管对祝长老高高在上的态度非常不满,但并未表现出来,而是将告诉他荣睦等人与自己的关系。“所以顶多是凑活过活,今日只是遇到这几位朋友,小叙了一会而已。” “我现在需要大牢里一个名叫边力的犯人,由于事发突然,我就先不跟你解释了,还望你速速让他跟我走,咱们来日方长。”祝长老显然根本已经将荣睦当做空气,这等敏感的话题也说得如此轻松。 “这个边力因得罪了万山王朝的高层,这才被流放至此,绝非寻常的犯人,所以……”刘校尉苦笑道。 “刘校尉,你现在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了吗?”祝长老面色逐渐阴沉下来,目光中闪过一丝寒意。 “我刘某人不过只是个小小的三等校尉而已,在坝阳城内人微言轻,谁都不敢得罪,只能小心做人,方才可以苟且偷生。”刘校尉依然摆出一副很低的姿态,但虽然嘴上这么说,语气中却没有了刚才的客气。 “你不要忘了,你这个三等校尉是怎么来的!”碰了一个软钉子的祝长老,失去想要跟他继续废话下去的耐心,立刻动怒道。 “祝长老,我刘某人再怎么不济,也是堂堂万山王朝的武将,依靠着骁勇善战,以命搏命得来的军功,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刘校尉显然也有些不耐烦。“除此之外,我刘某人不知道还有哪些法子可以一步登天,所以还望祝长老指教一二。” “二位息怒,常言道和气生财,有话好说不是?”荣睦明白祝长老同样也对边力很感兴趣,于是也升起一阵好奇之心,可见眼见两人要谈崩,自己想要得到消息的愿望也将落空,只好连忙劝解道。 “哼,还是这位公子会说话!”祝长老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算是对自己不满情绪的一种发泄,和对自己地位的申辩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未曾正视荣睦,大脑快速一转,随即目光稍显缓和的扫了眼荣睦,对着刘校尉道。“我需要他为我重建酿酒坊。” “重建酿酒坊?”刘校尉一脸莫名,连声反问道。“你那酒坊不是在好好的在良安镇嘛,为何又要重建,难道是打算搬到坝阳城来?” “好个屁,那脑袋被驴踢了的于爽,不知为何,竟然一把火将良安镇彻底焚毁,害得我刚刚酿制出的两千斤良安春和三千斤上林红全都被付之一炬!”祝长老的双眼再次冒出火光,低哑的嗓音中充满了对愤怒。“这可是整整半年的存货啊!” “什么?整……整个良安镇都毁了?”荣睦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故作满脸吃惊地瞪着祝长老,像是听见了这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消息,这样的表现,就连祝长老都为之一惊。 “那还有假!”祝长老虽然觉得荣睦的表现有些夸张,但转念一想,这件事发生不久,不可能所有人都知道,于是又摆出了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对着刘校尉道。“所以,我这才来借用那个边力几天,据说他精通木匠和石匠的技艺,打算让他为我重新建造一个酿酒坊,这一次要来一个更大一点的,这样才能赚钱更多的钱,我们的日子才可以过得更滋润。” 刘校尉沉思了半晌,似乎是在寻找到了某个平衡点后,这才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我过一会亲自将边力给你送过去,对了,我们在何处接头?” “坝阳楼三楼天字乙号房!”祝长老见刘校尉已经答应,也是不再啰嗦,站起身道。“别让我等太久了!” 第215章 ——救出边力 荣睦故意重新坐在椅子上,微闭起双眼,伸出右手,由食指自小拇指轻弹着书桌,发出哒哒的声响。此刻,他强忍住想要逼迫刘校尉立刻将边力交给自己的冲动,心平气和地等待着刘校尉的选择。 刘校尉自知今天的麻烦不小,需要谨慎处理,待得祝长老的背影消失了半天后,瞥了眼神态自然的荣睦,这才凑到其耳边小声道。“放心,我自有安排……” “无碍,你可先将边力送到他那里,待得他满意之后,我再去完成雇主交给我的任务。”荣睦双眼缓缓睁开,轻描淡写道。“这三件宗室王朝的精铁武器装备你且收下,另外,我已经备好了四具尸体,至于该如何去做,刘校尉应该已经明白了!” “四具尸体?”刘校尉一惊,将信将疑地瞪着荣睦。 “不然这三套精铁武器装备和那个失踪的边力你作何解释?”荣睦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校尉,语气平静道。“放心,他们都是宗室王朝的兵勇,是我的雇主亲手交给我的,现在应该差不多已经到大狱门口了。” “没想到这位公子如此年轻,居然将此棘手之事安排得如此妥当,用滴水不漏来形容都不为过,相比日后定能成大器。”刘校尉会意地点点头,停在荣睦身上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欣赏与赞许。 “好了,此处我也不便久留,以免横生枝节,要知道那些个阴魂不散的尾巴,还真是无处不在呢。”荣睦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对着刘校尉拱了拱手。“那个边力就让我们的人押解过去,不然若是跑了,我可担不起这罪责,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劳刘校尉了。” 刘校尉不再犹豫,立刻按照荣睦所说去办。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荣睦等人便与一位身材瘦弱,看上去毫无精气神的中年人走在坝阳城的大街上。 细心的刘校尉将这个在监狱中被关押了十多年,又千里迢迢流放至此的边力收拾打扮得像个书生,不论是整齐的头发和胡须,还是合体的衣衫与装束,都根本无法让人联想到这是一个犯人。 “边先生,知道为什么我要救你出来吗?”荣睦一脸轻松地看着边力,像是在与一位熟人谈笑。 “不……不知道。”边力蜡黄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因为云苍宗是我的敌人,那些个贪赃枉法,满足私欲的文官武将同样也是我的敌人。”荣睦凑到边力的耳边,轻声道。 “云……云苍宗!?”边力站在原地,双目圆睁,本来还僵硬的表情立刻充满了愤怒之色,脸颊处甚至还剧烈地抽抽搐起来。 “嗯,云苍宗。”荣睦见边力这般模样,立刻便猜到了他正是被云苍宗所害,于是轻描淡写道。“等会我们去见的那个人,也是云苍宗之人,名为祝长老。” “祝字辈的云苍宗之人吗?”边力恢复了刚才的神态,跟了上去。“那是云苍宗最为低级别的人士,其次为格字辈。” “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但他们祸害我万山王朝的事实不容争辩,都是我要击败的敌人。”荣睦善意一笑。“一会还望边先生莫要惊慌,我等可能要将那个祝长老吃点苦头。” “嗯……” 丑时一刻,坝阳城内的喧嚣声终于沉寂,走在街上的人也寥寥无几,这座热闹的城市,终于安静了下来。除过少数人还在寻欢作乐之外,绝大多数的普通劳动者,已经进入了梦乡,为第二天辰时的劳作积蓄体力。 早已回到坝阳楼内的荣睦等人,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并且还将计划演练了几遍。由于荣睦想要活捉祝长老,以便得到更多关于云苍宗在森木城和坝阳城一带的情报,所以比起直接将之斩杀带来的风险要高上许多。 咚咚咚…… 三楼天字乙号房外,荣睦、戴瑞和郑高三人轻轻敲响了房门。 “谁啊?”屋内传来祝长老的声音。 “老先生,我们刚才在刘校尉那里见过。”荣睦回答道。 “原来是公子你啊!”祝长老打开房门,抖了抖眉毛。“不知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我是个生意人,之前做过棉花和棉布生意,但几乎都没有赚到什么钱,刚才听闻老先生经营酒生意,于是特来求教一二,若是可能的话,有钱大家一起赚。”荣睦客气一笑道。“若是老先生不见外的话,我们能否进去详谈?” “请!”祝长老退后一步,大开房门。 作为天字级别的客房,这里面的装修自然十分别致,红色红檀木制成的家具,几乎可以与镇守级别的文官配置相媲美。此外,还摆放了许多盆栽绿植,令得屋内的环境极为雅致。 客房内一共有三个套间,分别是卧室、茶室和茅房,而且屋内根本闻不到一丝臭气,显然是经过了颇为巧妙的设计。要知道,诸如良安楼和杉鹭楼之类的地方,茅房可都是在一间独立的屋子,夏天臭气熏天,蚊虫成群,冬天冷风习习,冻人屁股。 荣睦三人与祝长老来到茶室的茶台前分别落座。 “由于时间已晚,我就长话多说,以免打扰老先生休息。”荣睦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我现有两百万铜币,不知能否出资新酿酒坊的建造,到时候,除过一些股份之外,我还可以将酿出的酒运到别处销售,咱们可以约定分成,如何?” “两百万铜币啊?”祝长老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 “这是五十万铜币的定金。”荣睦见祝长老并没有拒绝,打算趁热打铁,于是对着戴瑞和郑高使了个眼色,看着二人立刻起身抬起一个精致的木箱,放到了茶台前后,客气道。“还望老先生赏脸。” “嗯。”祝长老微微点头,虽然摆出了满不在乎地样子,但这五十万铜币可不算是个小数目,于是放松了警惕,伸出双手,掰开上面的锁扣,缓缓推开了箱盖…… 第216章 ——晔雨的信 “这位公子还真是讲究得很呐!”祝长老目不转睛地盯着箱内码放整齐的铜锭,忍不住伸出双手,从中拿起几个来,微眯起双眼,仔细鉴别着真伪。 “做生意靠的自然乃是诚信二字,至于其他,则可有可无。”荣睦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仿佛诚信已然成了他的信仰一般,神圣不可亵渎,令得自视甚高的祝长老都有些诧异。 荣睦祝长老将自己的话信以为真,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他本打算邀请祝长老验明真伪,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主动,趁着他将双手的铜锭放回箱子时,猛然起身将箱盖用力盖住,打算先暂时困住他。 “你想干什么……”祝长老大惊失色,连忙就欲抽出双手,根本来不及做出下一步反应。 嘣! 一声闷响传出。 电光火石间,戴瑞袖子里滑出的一截木棒,就已经狠狠地招呼到了祝长老的后脑上,后者随之白眼一翻,无力地趴在了桌上,一动也不动。 戴瑞和郑高见状,立即按照之前的计划,手脚麻利地给祝长老换好一身衣服,封住口舌,将其五花大绑得捆了个结实,又把整个屋子都搜了个遍,带着战利品和祝长老来到他们的房间。 于此同时,与祝长老年纪差不大的百里易行,则换上祝长老的那身行头,从天字乙号房走出,赶去一楼柜台前退房走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这个云苍宗的祝字辈长老,消失得无影无踪。 做完了这一切的荣睦并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云苍宗人虽然大多数都是独来独往,行踪诡秘,所以为了周全起见,打算在离开坝阳城后的途中,找一个荒郊野外,人迹罕至的地方,再去从祝长老口中探听消息。 于是又将从晔雨那里得来剩余不多的毒药全部灌入祝长老的口中,确保他一直保持昏睡状态后,又来到边力房间,见他情绪稳定,身体健康后,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沉沉地睡去了。 当东方的太阳徐徐升起,将温暖和光明无私的带给大地,坝阳城又一次焕发出了昨日活力,丝毫没有受到昨夜激烈战斗的影响。 城内的百姓陆续起床,开始了跟平常一样的生活。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未来的命运,可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座城市也会因此而改朝换代。 但作为外部威胁,以于爽为首的宗室王朝进攻先锋部队,和部分铁峰城守军已全部被俘,而那个内部威胁的云苍宗祝长老,也已被荣睦活捉,尽管他麾下的残余并未被一网打尽,可在短时间内,内忧外患则都几乎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安定平稳的日子,如果肯吃些苦,动动脑子,多赚些铜币,吃上几顿好的饭食,或是积攒上个几年,买下一座宽敞的房子,享受一下没有战乱威胁的生活,也是极好的。 “荣镇守,刚刚收到一封来信,是晔雨公主麾下的皇家护卫送来的。”戴瑞走到荣睦的房间道。“另外,她好像还有些别的事情要说,所以就等在坝阳楼下,而且十分着急。” “劳烦戴统领了!”荣睦伸了个懒腰,拖着酸软疲惫的身子,有些艰难爬起床,接过两封信后打开信封,只见笔画毫无波澜起伏,看不出一丝情感的字迹映入眼帘,显然这是晔雨所写。 “我已启程赶往磐龙郡处理家族事物,给你留了一些建立安宁镇所需之物,现暂存于坝阳城以东的皇族仓库内,另外,安宁镇的建造速度必须要快。” “又有事情要做咯!”荣睦放下信纸,顿感一阵头大,虽然这块封地来得比起其他人要容易许多,可其他人的封地,可是一座现成的城池或是州郡,哪有划出一块鸟不拉屎的荒地就将之为封地的? 转念一想,自己人微言轻,能有这块荒地作为发展壮大的根基已是极为不错,所以也再去过多的抱怨什么,摇头苦笑一声,连忙穿好衣服,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感受到这股清凉干爽后,打起精神,缓缓站起身。“走,城东的皇族仓库里还有一些东西要拿。” “是!” 不多时,荣睦一行就在女护卫的带领下,朝着皇族仓库的方向走去。此情此景,与考中举人之后,赶往杉鹭镇政令房领命颇为相似。只不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一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在感受到自己成长速度加快,肩上担子变重,实力增强的同时,在耳边满是嘈杂的叫卖声,荣睦脑子里还是不自觉地被花大钱的肉疼感占据着。 昨晚每间客房高达三十铜币,同样是八荤八素带两壶酒的一桌饭菜的价格居然是离谱的三百一十铜币,这些钱比杉鹭镇百姓整整一年的收入都要多。 而且,这可比起良安楼那每间客房八铜币,相同规格饭菜水酒的一百二十铜币的价格高出了足足三倍之多。几乎跟抢钱没有什么区别。另外,万山王朝镇子上普通百姓的年收入不过区区二百二十铜币左右,这样的价格算得上穷奢极华了。 “呼……我真是难以跳出这个穷书生的圈子啊,看来自六岁读书写字之后过上的苦日子,一时间还真的难以释怀!”荣睦自嘲一笑,抬起头,环顾四周,再次打量着这个热闹的城市,双眼充满了羡慕之色,从中找寻着除过茶膏和赤杨木之外的生财之道,毕竟现在身上的担子很重。 可能这个镇守看上去似乎很是风光,基本可以无视立足未稳的一等校尉庞南,足以在小小的杉鹭镇上称王称霸,可其实根本不像季腾海那般逍遥,不是整天玩弄于权数,就是沉迷在跟郜天岩的勾心斗角之中。 尽管荣睦口口声声地告诉晔雨自己的志向,只是想吃饱饭,不被坏人欺负这么简单,但其实做到这两点难上加难。毕竟万山王朝虽然政局尚稳,但奸臣贼子当道,加之内忧外患的局势,与乱世相比没有什么二致。 想到这里,荣睦顿感压力巨大的同时,也再次燃起了满满的斗志,忍不住在心中呐喊道:任何人都别想欺负我这个穷书生,任何势力也莫要妄图残害我治下的百姓! 第217章 ——边力的身世 可能在心中蓄积的力量过大,鼓动的气势太猛,导致他本来还算阳光和善的面庞,顿时变得狰狞不已,只见他牙关紧咬,两腮处的鼓起不断跳动,眉头紧皱,双目怒视嫉恶如仇的瞪着前方,浑身肌肉也是紧紧绷起,如同一头健壮的猎豹,随时都会冲向前方。 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自然将一旁的路人吓得不轻,皆是不自觉地朝后退了几步,在拥挤的街道上,留出了一条通道。 “荣镇守?”这时,边力有些不大自然地走到荣睦身旁,见他失神得有些吓人,本来才放松的心情,则又紧张了起来,有些吞吞吐吐地道。“我昨夜睡得还算踏实,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要冒着得罪权贵的风险救我出狱,况且,我已做了十年的牢,什么都不会了!” “原来是边先生。”荣睦回过神,略显歉意的对着边力点点头,见他的状态虽然比起昨天来要好一些,但整个人看上去依然有些消沉,显然短时间内无法适应新的生活,于是安慰道。“权贵既然与世道相悖,那么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另外,边先生刚刚换了新环境,还需要一些时日适应一二,所以还是先莫要着急的去找事情做。” “荣镇守说笑了,那些个权贵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别说是想要将之铲除,就算是一句随意而发的牢骚,都会引起他们的不满。”边力无力地笑了笑,看着身旁的繁华,眼神中充满了陌生和向往。“还是城里面好啊,比起郡城来,这里少有他们的耳目,否则要不了一刻钟的时间,那些权贵的手下就会找到我们,问荣镇守的罪。” “哦?”荣睦露出信将疑地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道。“那些个不干人事的权贵们难的耳朵,难不成比起狗的耳朵还要灵?” “嘘……”边力大惊失色,立刻上前一步,牢牢地捂住荣睦的嘴巴,露出极为警惕的目光,惊慌地环视着四周,好像随时都会有武艺高强的探子冲出人群,把二人的脑袋砍下来。 “咳……”荣睦奋力挣扎半天,可依然无果,仍旧被边力牢牢地护在怀中,根本动弹不得。此时,荣睦十分费解,这个蹲了十年大狱,瘦得皮包骨头的边力,为何能有如此之大的蛮力,尤其是那两支胳膊,比起精铁来都要坚硬几分。 “边先生?”戴瑞跟郑高见状,连忙跑了过来,一脸紧张道。“怎……怎么了?” “哦……”边力这才回过神来,立刻放开了在怀中被捂得差点背过气的荣睦,整个人随即无力地抚着戴瑞,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吞吞吐吐道。“实在……实在抱歉,都怪我……” “无碍,无碍!”荣睦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脸,对着戴瑞郑高和边力摆摆手,立刻明白了边力一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嘴上说这里没有那些权贵的耳目,可其实心中的警惕一点儿都没有放松。 戴瑞与郑高尽管不大明白事情的原委,但依然会意地离开了,给荣睦和边力留出一个交谈的空间。 “这里是坝阳城,不是磐龙郡城,只要我荣睦在,边先生就不会被那些作恶多端的权贵欺负。”荣睦和善一笑,拍了拍边力的肩膀。“先前那二人是我荣家护卫统领戴瑞,和上林寨门都卫郑高,皆有能力确保我们的安全。” “多谢荣镇守体恤。”边力不好意思地笑笑,依然心有余悸道。“如果荣镇守不是十分好奇和心急的话,类似的故事咱们从长计议,如何?” “就依边先生。”荣睦点点头。 “我想荣镇守一定是听说我先前是寻路师、石匠、木匠,甚至还精通铁匠的技艺?”边力见荣睦没有否认,思索了片刻,沉声道。“这些技艺虽然已经达到了郡级中等,但眼下早已生疏,恐怕连个学徒下等的水平都难以达到。” “不过,这些个技艺的等级,并非像荣镇守所想那般,遥不可及,难以触碰,除过几十年的磨砺之外,还有一条捷径可走。”没有获罪入狱前的边力定然见过不少市面,即便眼前的荣睦隐藏地再深,也仅仅是个小儿科,所以一脸平静的荣睦根本逃不出边力的眼睛。“曾经在这片大陆上,有个盛极一时的王朝,名为中域王朝,很多登峰造极的技艺皆是拜他所赐,尽管那都是成百上千年前的事情,可时至今日,依然是巅峰般的存在,荣镇守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难道是那些羊皮纸上记载的东西?”荣睦立刻想到了自己得到的那卷记载了部分火器的羊皮纸和从父亲那里得到的完全看不得的羊皮纸。 “不错!”边力露出极为崇拜和神往的样子。“那些遗物上面,详细地记载了各种技艺的要领和诀窍,是不可多得的珍贵之物,借用前人的智慧,我们便有一步登天的可能。” “我手中倒是有两卷,其中一卷的字体可以看懂,是我万山王朝的文字,另外一卷则根本不知其意。”荣睦同样振奋道。 “写有万山完成字体的都是后世之人的编译版,其中纰漏很大,虽然比起原版有着天壤之别,可聊胜于无。”边力若有所思地看着荣睦,平静道。“另外一卷可否给我看看?” “实在抱歉,不在我身上,不过等我们离开坝阳城,回到大青山时,就能看到。”荣睦努力平复着激动心情,感觉父亲所给的这卷羊皮纸绝对是可以让他达到一步登天的可能。 “不急不急。”边力摇摇头,回忆道。“我之所以称得上精通这些技艺,无非是我天生过目不忘,偶然遇到一本中域文字与万山文字的对照字典残卷和这几项技艺的羊皮纸,将之全部记下了而已。” “哦?”荣睦惊呼一声,精铁的目光扫过四周,见没有任何异样后,屏住呼吸,凑到边力耳旁轻声道。“那它们现在何处?” 第218章 ——残忍的黄宁贤 “已被我亲手焚毁了……”边力的声音中听不出有任何一丝惋惜的语气,反而透着浓浓的厌恶,不待荣睦追问便立刻道。“我本是隶属于万山王朝磐龙郡郡令堂的郡级中等寻路师,负责绘制磐龙郡各地区的地图,并找寻适合修建郡道城道的路线,在一次寻路途中,偶然发现了那几卷羊皮纸和残卷,将之交给主管我的副郡使黄宁贤,却不想他打算将之作为晋升城抚的筹码,竟然想要送给云苍宗的格长老!” “格长老?”荣睦想起了在于爽军帐中听见的内容。“此番坝阳城一等司马周贺,便是收到了格长老的指使,弃城而逃。” “嗯,在云苍宗的架构中,除过祝字辈和格之辈等之分外,还有例如长老等大小之分,例如长老属于中等阶层,在其之上的是堂主,最后为宗主。”尽管时间过去已久,自己还因此获罪,但边力的愤怒并未荣睦想象中的那般浓烈,反倒是有种万念俱灰的样子,只见他一脸释然,语气也恢复如常。“必然祝字辈中祝堂主的地位就要比祝长老的地位高,而祝宗主则是最大,但他与格长老相比,便又要小了,以此类推。” “原来如此。”荣睦点点头,对云苍宗的认识又加深了一步,他本以为这个祝长老就是该地区云苍宗的头目,却不想后面竟然还有祝堂主和祝宗主,于是有些失望道。“刚才打断了先生,实在抱歉,请先生继续。” “云苍宗人员众多,分布极广,有不少我万山王朝的文官武将都参与其中,若是一朝一夕就能将之铲除,皇族早就已经动手了,为何还会养虎为患?”边力自然看出了荣睦的想法,好言安慰了几句后,脸上再次浮现出悲愤的样子。“黄宁贤派我将羊皮纸和残卷送给格长老,途中,我付之一炬,黄宁贤得知后,杀了我一家老小,最后在磐龙郡名士们的声援下,和我对那些羊皮纸和残卷过目不忘的份儿上,才饶勉强我不死,关了我十年,上个月将我流放至此,打算让我自生自灭。” “呼……”荣睦一脸震惊,随即心中涌起了冲天的怒火。本来通敌叛国,卖主求荣的勾当,就让荣睦极为厌恶,因为这样只会让那些无辜的百姓受到牵连,而对家人下死手的行为,则更会让荣睦彻底动了杀机,毕竟,若是连家人都保护不好,又何谈来为治下的百姓某得安宁? 此刻,荣睦双拳紧紧握起,全身血脉膨胀,心跳突然加速,右手不自觉地摸向了挂在腰间的血铜刀柄,森然道。“好一个黄宁贤,卖主求荣,滥杀无辜,我荣睦迟早会用你的人头,祭奠那些惨死的冤魂!” “呵呵,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世,就不怕黄宁贤治你的罪吗?”边力并未因荣睦的表现而有丝毫的感激,反倒是冷冷一笑,漠然地看着荣睦。“一个小小的镇守,黄宁贤随意动一动指头,就能像蚂蚁一样将你碾死。” “边先生此话不假,现在的我,的确没有实力与黄宁贤一较高下,但却不代表今后我还会如此羸弱!”荣睦目光炯炯,紧握着血铜刀柄的右手关节处,发出了噼啪的声响,踌躇满志地自信道。“最多五年,我荣睦就能有将其绳之以法的能力!” 边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普普通通少年,竟然充满了一股极为罕见的正义能量,换做常人子弟,可能早早就会陷入养家糊口,躲避战乱的泥潭中,不可自拔,根本没有其他想法,于是,不禁对荣睦产生了兴趣。 但边力并不知道,眼前的荣睦仅有两个志向,第一是不饿肚子,第二是不被恶人欺负。显然荣睦能有这拿下黄宁贤想法,是与第二个志向密不可分的。 “但为了能早日实现这个目标,接下来最为重要的是修筑城道和建立一个镇子,所以还望边先生能鼎力相助。”荣睦稍做缓和情绪,恭谨地一抱拳,十分诚恳地道。 “乐意效劳。”虽然见过大风大浪的边力还没有到被荣睦随意几句话就感动的地步,可他还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郑重其事道。 因为作为回报,做些自己在行之事,理所应当,重要的是,面前的这个少年,仅仅只说了一句复仇的狠话,更多的还是在寻求发展壮大的道理,由此可见,他绝非一个意气用事的愣头青。 这样的年纪,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心性和冷静的头脑,的确十分难得。加之又有如此强烈的正义之感,的确令边力刮目相看的同时,也愿意贡献出自己的毕生所学。 “多谢了!”荣睦重重地点点头,并未奢望得到边力的忠心。他知道,这种人才,大多都有着古怪的脾气和高傲的态度,加之边力受贼人所害,落得家破人亡,又饱受牢狱之苦,其古怪程度自然不言而喻,所以一切还得慢慢的来。 就在荣睦与边力的交谈的过程中,耳边的叫卖声渐渐变小,行人也少了许多,直到面前一个由巨石整齐堆砌而起的围墙和两扇一丈多高的木门组成的大门出现在眼前时,他们终于停下了脚步。 荣睦抬眼望去,这座大门的门楣之处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任何字迹,加之这里十分偏僻,定然就是晔雨在心中所说的那座仓库。 “到了!”女护卫对着荣睦道。 这时,只见一位二十来岁,身姿纤细而不失矫健的女子带着一阵风走来,停在了荣睦身前道。“我是公主皇族护卫队的统领林韵,负责交接公主赠与荣镇守的东西,现在请随我来。” 荣睦看了眼目光冷峻,身姿敏捷而轻快的林韵,心中立刻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就在他失神的时候,林韵则已经转身朝着门内走去。 “劳烦林统领了!”荣睦见状只得恭谨抱拳后,随着林韵走进了木门。 第219章 ——林韵 门内,则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比起城内的热闹和略显杂乱来,这里的布局和建筑都十分规整,只见石砖铺成的地面,平整而干净,至少达到了郡道的要求。 一座座两丈多高的大库房并排而立,在其房檐下方,留有一排排通风口,这样既可以保证里面的货物不受风吹日晒,也能提供良好的通风,以免发霉变质。 当然,与晔雨的那座宅院一样,这里同样没有哪怕一棵树木和一株花草,看上去极为不近人情,也毫无人间烟火。这座基本由石头建成的仓库,无疑给人一种绝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之感。 “呼……”荣睦见皇族的仓库竟然如此壮观,忍不住赞了一声,心中暗道:晔雨家族虽然式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存货的仓库竟然如此之大,论起规模来,比起上林寨的粮食仓库至少要大了四五倍。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里显然不可能存放的都是粮食之类的普通货物,肯定还有不少荣睦见都没有见过的稀罕玩意。尤其是最靠西面的两个库房,单从表面的石砖质地来看,就比起其他仓库要更为结实。 林韵停在了东面第二间库房的门口,看着已经会意的女护卫将大门打开后道。“荣镇守,里面请。” “好。”荣睦点点头,连忙收敛住失神的模样,走进了这间仓库。 只见里面整齐的摆放着石砖、木材和房瓦等盖房子的材料,还有桌子、椅子和床等家具,甚至连床单和被褥等物品都有准备,就连锅碗瓢盆这类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一样不少,显然晔雨对于安宁镇的建造充满了期待。 “荣镇守,据公主心中所说,这里共有三百钧木材、三百钧石材以及房瓦若干,皆是用来建造房屋的……”昨夜才刚刚赶回来的林韵,错过了那场关乎坝阳城命运的大战,所以他根本不认识荣睦,借机打量着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并不清楚晔雨为何会将这些物品交给他。 “等一等!”荣睦抬起右手,皱眉问道。“之前跟公主约定的不是一千钧木材和石材嘛,怎么足足少了各七百钧?” “给你多少,就是多少,哪来那么多的问题,嫌少可以别要!”这些东西,都是林韵一人搜集而来,整个过程自然费了一些力气,见荣睦非但没有感谢的意思,反倒挑三拣四,于是心中涌起一阵怒气,瞪着一双大眼睛叱责道。 “咳……”荣睦见这个林韵如此娇蛮,立刻想起了晔雨同样也是如此,只好作罢,尴尬一笑,只好对着边力道。“边先生,劳烦你去看看这些材料的质地如何,能否实现咱们的目标?” 边力走到石材堆前摸了摸,又来到木材堆旁敲了敲,最后拿起一块瓦掂量了一下,点点头。“质地非常不错,就算遇到不太大的地动,由它们所建造的房屋,皆可完好无损。” “还有何物需要交代?”荣睦十分客气地对着林韵笑道。 “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在这个仓库,请荣镇守亲自过目。”林韵余怒未消,若不是公主先前交代,她肯定早已上前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没有礼貌,不知好歹的少年了。 荣睦讪讪一笑,深知这个林韵不但功夫了得,脾气也是不小,而且还十分急躁,打算用实际行动来告诉她,我荣睦不是好热的,于是不再理会她,只是不慌不忙地与边力、戴瑞郑高等开始查验和统计所有的东西。 由于数量庞大,种类繁多,除过上述荣睦看到的东西之外,还有铁耙、铁犁和锄头等农具,以及相当数量的油、盐、酱、醋等调料。虽然着实令荣睦倍感头疼,但还是他再次故意放慢了速度,装模作样地只是出工,却不出力。 半个时辰的时间匆匆而过,荣睦等人已经到了数数数到口舌冒火,指头抽筋的地步,可依然连一半都为统计完。 看着荣睦这般较真,心焦气躁的林韵也是毫无办法,又坚持了片刻,终于决定不再为难他,于是开口道。“我这里一个所有物品的清单,如果荣镇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拿,但如果不放心具体数目的话,我可以陪你继续数下去。” “当然需要!”荣睦见林韵认输,立刻跑到她身旁,拿过她手中小册子。 “还有一个仓库,随我来。”恨得牙痒痒的林韵带着荣睦来到了旁边的仓库,眉头微皱,捂着口鼻道。“这里面是一些耕牛、山地矮马和几匹湿地马,具体数目清单上面有详细记录。” “多谢了!”荣睦立刻闻到了从里面飘出的臭味,明白了身为女孩子的林韵,肯定十分讨厌这类牲畜的异味,于是并没有停下里的意思,继续朝前走着。 “还有三千余名百姓以及部分粮食和蔬菜,现在坝阳城以西五里处暂时驻扎,等候你前去带领他们立刻。”林韵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招呼来女护卫抬出一个五尺长宽的大箱子后,对着荣睦道。“这里面是一些书籍,公主特别嘱咐要你全部读完。” “嗯?”荣睦一脸诧异的打开了木箱,只见里面整齐码放着许多书籍,甚是不少都颜色发暗,显然年代久远,具有很高的阅读价值,能够丰富不少知识。 虽然作为商人子弟,对金钱十分敏感,但读了这么多年书,又从懂事后写字,因此书籍的影响,丝毫不亚于金钱。 “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已经交给你了,还望你莫要辜负公主的希望。”林韵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心中冒出一种奇怪的预感,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少年,今后定然会成为一个不凡的人物,甚至还会给整个万山王朝带来不一样的风气。 “有劳林统领了!”荣睦抱拳道。 “由于东西众多,皇族车马数量有限,所以肯定得分好几次才能将其全部运抵指定的地方。”林韵看向荣睦的目光中,终于少了一分怀疑。 “无碍。”荣睦道。 “嗯。”林韵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第222章 ——气急败坏的玉儿 苏恒脸色有些阴沉地靠坐在褐楠木制成的官帽椅上,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棘手的问题,半晌都没有寻找到一个合适的解决之法,而其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同样材质的书桌,在宽敞奢华的书房内,发出沉闷的声响,令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虽然他看上去依旧保持着郡使的风度,眉毛没有一丝皱起,可其实却早已处于爆发的边缘。十几年前,经过几次卧薪尝胆的的冒险,击败了不少老奸巨猾,心狠手辣的对手,付出了差点丢掉小命的代价后,已经在郡使这个位置,安安稳稳地坐了将近十年时间。 只不过,这一次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竟然令早已习惯了官场顺风顺水的他,出现已经很久,几乎已经忘记了的坐如针毡之感。 “找到苏坤的下落了?”身着华丽衣裙的玉儿,面容焦急地走到书桌前道,急切的问道。 苏恒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将桌上的一封书信推到了玉儿面前,后者将信仔细地看了半晌,本来还显得端庄的面庞,瞬间变得扭曲起来,愤然道。“区区一个小小的代镇守,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连我万山王朝的副郡使都敢下杀手,必须速速将其整个家族全部捉拿归案,满门车裂,以解心头之恨!” 苏恒闻言,脸皮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是遇见了不小的麻烦,难以做出任何的决定,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道。“这个荣睦的身份看似普普通通,可他这个代镇守,竟然是袁魁一手操办而成,不知二人的关系如何,若是贸然出手的话,恐怕结果就不一定如我们所愿了。” “袁魁?”玉儿愤怒的情绪稍作缓和,吃惊道。“他的远房表叔就是那个袁善?” “不错。”苏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露出极为悲愤的表情,旋即又化作无奈的叹息,心烦意乱地道。“据说苏坤是被那个荣睦用精铁弩一击命中眉心而亡,随后,整个杉鹭镇除过那个没人搭理的林家树之外,全部都因贪赃枉法、残害百姓之罪入了大狱,本来杉鹭镇镇守季腾海十分听从森木城城抚薛文统的话,现在看来,杉鹭镇今后就要听命于袁魁了!” “这个薛文统,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当初他可是口口声声地告诉我们,整个森木城都对他惟命是从,可现在倒好,不但连个袁魁都压制不住,现在反而又冒出了荣睦。”玉儿弯眉倒竖,咬牙切齿,显然对薛文统恨之入骨。“所以这个荣睦再不赶紧除掉,我们可就成了大家的笑柄,到时候,还有谁肯为我们卖命?” “一个小小的森木城,在我石川郡的地位不值一提,至于是不是笑柄,我想没有人敢拿此事大做文章,因此现在关键的问题可不光光是为苏坤报仇,而是巨石庄的事情一旦败露出去,将会引发一系列不可预知的灾祸。”苏恒收敛住内心的巨大波动,极为冷静道。“尽管我们现在在石川郡一家独大,可我们也要时刻保持警惕,毕竟千里长堤溃于蚁穴,这个荣睦就有可能是那个蚁穴!” “既然如此,除掉那个蚁穴便是!”尽管苏恒要以大局的意思非常明显,但玉儿依旧对荣睦不依不饶,咬牙愤恨道。 “此事我们只能暗中操作,以免惊打草惊蛇。”苏恒当然明白玉儿的心思,不再与她争论,只得点头避重就轻道。 这时,一名差役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将几个纸卷排列整齐得放到了书桌上后,识趣地离开了。 苏恒依次打开纸卷,看了片刻,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态,许久才缓缓道。“薛文统来信说他来办,不过我们也得留一手。” “你还打算相信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子,苏坤的性命就是丢在他的手里!”玉儿闻言,刚刚平复的情绪再次变得激动起来,只见她涂满粉黛的苍白面容,竟然瞬间变得通红,右手的指尖竟然将手中捏着的蚕丝手绢戳了个窟窿。 “我们的人马几乎都被正面的敌人牵制,还有一部分时刻准备应付敌人的偷袭,想要亲自动手的话,目标实在太大,风险极高,稍不留神,这些年来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苏恒忍不住紧紧皱起眉头,双拳用力握起,关节处随之发出噼啪的声响。 玉儿见状,通红的脸上随之变成了乌青,却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长叹一声后,狠狠地将惨死手绢摔在了桌子上,带起一阵香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在返回杉鹭镇的土路上,两手空空的百姓没有丝毫的不快,反而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希望,途中歌声不断,笑声郎朗,为这段不算短的旅程增添了不少乐趣,缓解身心的疲惫。 这些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百姓能有这样的心态,与晔雨提前告知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密不可分。要知道,能在这个乱世之中,寻得一处稳定的栖身之地,对于这些一无所有的百姓来说,等于重获新生。毕竟,没有什么能比活下去更为重要了。 尽管他们对荣睦十分陌生,后者也并未像之前接收横溪岭与常家坡百姓那般苦口婆心地与他们大费口舌。但从其让受伤的大青山守军和老弱妇孺乘坐马车,自己仍然坚持步行前进就可略知一二。 经历了一次次生死考验的荣睦,自然也十分享受这个轻松愉快的氛围,仿佛即便还有安宁镇的具体选址还未解决和年底赋税增长的事情还未着等等一系列事情,也不用过度担忧,一切自然会水到渠成一样。 “荣镇守,祝长老醒了。”戴瑞走到荣睦身旁道。 “老师、边先生、百里管事、郑都卫,你们若是有兴趣的话,随我前去与那个祝长老聊聊天如何?”荣睦点点头,对着身旁同行的众人道。 后者相视一笑,皆是迫不及待地随戴瑞走到了队伍最后面的一辆马车旁,只见那个曾经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祝长老,被五花大绑地放置于马车上的一个木桶里,只露出了一个脑袋,看上去极为可笑。 “你就是云苍宗的祝长老?”荣睦解开绑在绑在祝长老嘴上的绳子问道。 第223章 ——祝长老的毒牙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老夫的身份,为何还不速速松绑,然后自杀谢罪,或许我还可以心慈手软,给你的家人留一个全尸!”祝长老阴险的目光扫过众人,愤然地威胁道。“否则,我会将你的祖宗十八代都挫骨扬灰!” “若是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可还有这般大的口气?”祝长老狠毒的言语并未激起荣睦的愤怒,反而令他再度提高了对云苍宗的憎恨与警惕,在面对这个庞然大物时,不会因之前的几次侥幸而小看了它,于是荣睦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印刻有一朵精致云彩的金属牌扔到了他的面前后,又拿出一把手柄上刻有相同图案的匕首。 “这是……”祝长老双眼微眯,仔细看了片刻后惊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杀了祝炎!” “准确地说,是那个祝炎想要我千辛万苦得来的杉鹭虎皮不成,然后想杀我灭口,却被我给宰了。”荣睦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语气,摆出了一副跟本就瞧不起云苍宗姿态。 “呵呵,你小子也太猖狂了,你万山王朝的蝼蚁听见我云苍宗的名号,怕是除了下跪之外什么都不敢做!”祝长老怪笑一声,一脸不屑道。“所以更别提敢杀祝炎了!” “是吗?”荣睦拔出腰间的血铜刀,将刀刃贴到祝长老的脸上,目光漠然地看着后者。 “祝炎乃是我云苍宗格宗主的独子格炎,影藏身份来森木城一带历练时,遭遇不测,而且还被毁尸灭迹,这近两个多月以来,我等几乎将森木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任何线索,却不想居然是你小子干的!”感受到脸上传来冰凉的祝长老并未有丝毫的恐惧,反倒是见荣睦如一无所知的傻小子般嘲笑道。“就算我心慈手软,你也活不成了,而且还会死得很惨,就连你的亲人也不能幸免!” “格宗主!?”边力闻言,立刻露出极为惊恐的表情,双目圆睁地看着荣睦,他实在无法想到,这个看起来谦逊和善的少年,竟然如此狠辣,连那个能在万山王朝横着走得格宗主的独子都给杀了。 “那又怎样,毕竟真正知道这件事的,除过我们几个之外,就只有祝长老你了。”荣睦突然对那些威胁自己家人的而言颇为反感,在对着边力投去一个和善的笑容,以示安慰后,冷冷一笑,收回手中的血铜刀,狠狠地劈在了装祝长老的木桶上。“我们肯定不会向云苍宗告密,所以你觉得我会让你去吗?” “小子,你不会是想与我云苍宗为敌!”祝长老见状,后背不由得直冒冷汗,似乎此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沦为鱼肉,不屑的眼神中终于露出了一丝胆怯。 “我荣睦从不与任何人为敌,只是你云苍宗人挑衅在先,动手取我性命在前,所以我不得不去自保和反击而已,否则就算成为一具冰凉的尸体,也没有人会在意。”荣睦眉头微皱,收回匕首道。“另外,我也不养闲人,说说看你能为我做些什么。” “哼!”祝长老忽然意识到自己被面前的这个少年耍得团团转不说,而且今后还大有被胁迫为他卖命的可能,顿时火冒三丈,加之平时根本不把万山王朝的百姓当人看,因此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态道。“你也太小看我云苍宗人了,我们可不像你万山王朝的那些蝼蚁,见风使舵,唯利是图,毫无底线,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肆意妄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没想到祝长老对我万山王朝的文官武将了解颇深啊!”荣睦十分赞同地点点头,立刻想起了季腾海和郜天岩等人的所作所为,于是缓缓地道。“树林子大了,自然什么鸟都会有,出几个败类又有什么奇怪的,我就不信你云苍宗没有一个叛徒?” “有没有叛徒我不清楚,但绝没有我!小子,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祝长老惨淡一笑,不屑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尽管其中还带着一丝不甘和不舍,可瞬间就被狠辣所掩盖,只见他一咬牙关,低吼道。“宗室王朝定会踏平万山王朝的每一寸土地!” “他要自尽!”边力大喊一声,连忙跳上马车,撬开了祝长老的嘴巴。 “哈哈哈……”祝长老只是狂笑几声后,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愤怒的双目顿时变得空洞起来,整个人也没有了任何生机。 “这……”荣睦不解地问道。 “云苍宗人几乎都种有一颗毒牙,遇到紧急情况,都会将其咬碎,避免泄露机密,或是遭到敌人的折磨和虐待。”边力掰开了祝长老的嘴巴。指着里面道。 “呼……”荣睦将信将疑地跳上马车,从祝长老微张的嘴巴里看过去,只见左下方的最后一颗牙齿的确已经残缺后,满脸遗憾道。“真是没有想到,这个祝长老竟会如此果断,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我们,我还想着从他嘴里获得更多关于云苍宗的信息呢,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再擒获一名云苍宗高层人事上了!” “云苍宗之人,不光对别人极为狠辣,对自己同样不会仁慈。”边力松开手,跳下马车喃喃道。“不管怎么说,你这么做也算是为我万山王朝除害了!” “这是昨夜从祝长老身上和房间内搜出来的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一用的。”戴瑞将手中的一个布袋递到荣睦手中。 “也只能如此了!”荣睦有些失望地点点头,接过布袋后打开,只见里面竟然也有一把弩,仔细一看,竟然为血铜所制,比起目前手中的精铁弩来,足足强了整整一个阶别,完全可以击穿血铜所制的装备。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账本和一些私人的珠宝玉器收藏,估计也能买上几个钱,权当是云苍宗的赔款,想到这里荣睦又摸索了片刻,终于触碰到了令人心跳加速的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卷羊皮纸。 第224章 ——酒坊 “这是……”荣睦将羊皮纸卷缓缓展开,只见里面除过不少大致能看懂的图形之外,并未有不认识的文字后,立刻明白了这只是后世之人参悟中域王朝遗物时留下的译本,旋即,联想到从段飞那里得来的火药残卷后,不禁有些失望。 “酒坊?”边力定睛细看了片刻,努力控制着激动的情绪,声音颤抖地道。“真是没有想到,竟然在有生之年还能遇到你。” “边先生见过此物?”荣睦恭敬地将羊皮纸卷递到边力手中,只见他像是见到了失而复得宝贝,于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不只是见过,这卷译本乃是由我亲手绘制。”边力握着羊皮纸卷的双手依然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双目竟然涌出两行热泪,脸上也浮现出极为复杂的表情,思索了片刻后喃喃道。“十三年前,我在磐龙郡赤鹿城附近寻路绘制地图时遭遇野兽袭击,是一户好心人将我救起,后来从他们手中见到了中域王朝的建筑图纸,当时我对中域文字了解不多,将之参悟翻译后赠与他们,想通过此卷让他们建起一座酒坊,依靠出售酿制出的水酒,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看来我这个愿望终究还是没能实现啊!” “上林寨与良安镇皆有自酿的酒出售,这酿酒的工艺应该不会太难,所以此卷的价值也就没有那么大了?”荣睦猜到了边力口中的那户好心人十之七八都是惨遭不测,否则这圈图纸也绝不会出现在祝长老身上,联想到边力坎坷的身世,连忙岔开了话题。 “非也非也。”明白荣睦用心的边力露出一丝苦笑,稍作调整情绪后道。“酿酒是一门十分极为深奥的技艺,同样的材料通过不同的方式,在不同的环境下,能酿出无数种口味截然不同的酒,你说的那种酒,是非常原始的家酿之法,根本就不入流。” “哦?”荣睦略作思考道。“边先生的意思是,同样是一铜币十斤的粟米,既能酿出几十铜币一斤的普通酒,也同样也能酿出几百铜币一斤的上等酒?” “也可以这么理解,当然整个过程中,还有许多复杂繁琐的工序,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所以就不勾起你的好奇心了。”边力点点头,指着羊皮纸,话锋一转道。“简单说来,参照后来我读过的字典残卷,再回忆起这座来自中域王朝的酒坊图纸,酒坊内共需要五个坊间,分别为蒸煮、摊晾、发酵、萃取和窖藏。” “萃取?”荣睦突然感觉这个词有点熟悉。 “是根据中域字典残卷翻译而来。”边力指着羊皮纸卷上的一副图道。“萃取坊间应该就是这个,它是整个酿酒过程中最为重要的一环,简单说来它的任务就是分别并挑出发酵坊间的不成熟原浆让其继续发酵,而将成熟原浆萃取而出,中间不得有杂物混入,而且必须得在一定时间内完成,否则将功亏一篑,最后,将萃取出的半成品酒灌入酒坛里,放置到酒窖内存放一些时日,便大功告成。” “呼……”荣睦暗叹一声,突然明白了为何酒的价钱如此昂贵,原来光是一个萃取就如此复杂,比起熬制茶膏来,简直难了不止一个阶别。 “酒坊的利润颇大,若是酒的质量不错的话,收益则将更加可观,虽然无法与一本万利的盐铁相比,但好在它不被皇族和官家控制,咱们可以随意经营。”边力虽然说得十分轻松,但脸上的表情则稍显凝重。“只是如今咱们有这么多的百姓要养活,恐怕这粮食都不够吃,又拿什么来酿酒呢?” “这一点就不用边先生费心了,先前杉鹭镇遭遇粮食亏空之危时,我在上林寨购买了二十四万两千五百五十斤脱壳的粟米,加上此番带来的,足够养活这些人了,待到明年四月前,我们可以开垦出更多的田地耕种,到时候,粮食的产量会更高。”荣睦自得一笑,对着边力道。“恐怕,那时的仓库,会粮满为患,所以需要劳烦边先生的是,将安宁镇和这个酒坊建好便可。” “真没有想到,荣镇守虽然是商人子弟,却对农事如此了解,实在令人佩服啊!”边力闻言,心中对荣睦招惹各方强横势力难以应付的担忧终于减轻了一分,对他的认可也增加了一分,忍不住称赞道。 “边先生过奖了。”荣睦谦逊一笑,趁热打铁道。“有一事还要请教边先生,先前我依靠熬制茶膏赚了一些铜币,如今又扩种了几百亩茶田,由于之前的茶膏实在是粗制滥造,后来听闻通过淬炼可以提高其质量,不知是否与萃取有一定关系,另外,有没有类似于熬制茶膏的坊间可以建造?” “茶膏的工艺与的酿酒的方法比较类似,只不过关键步骤由萃取变成了淬炼,当然我只是略懂皮毛而已,既没有任何经验可谈,也没有中域王朝的羊皮纸卷参考。”边力脸上看不出有任何遗憾的表情,反倒是充满了希望和向往,将羊皮纸卷抵还给荣睦。“若是今后能够遇见的话,也许可以建造,也不枉费我学的本事。” “有劳边先生了,这卷图纸与边先生有缘,就留给边先生收藏!”荣睦伸出双手,笑着将羊皮纸卷退还给了一脸错愕的边力。 他明白,羊皮纸卷唯有在边力的手中,才会变成酒坊,酿制酒水,甚至还会升级成阶别更高的坊间,当然比起这些来,边力的认同感和归属感更为重要。 除此之外,他还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手头赚钱的产业,终于在制作茶膏之后,增加了酿酒,在高兴之余,也时刻提醒自己,老话说的好:知足者常乐,滴水汇成河。没有这些看似渺小的事物积累,想要一步登天,无异于痴人说梦。 “看看里面还有什么?”边力收好羊皮纸卷,指着布袋子道。 第225章 ——无墙之城 “嗯……”荣睦迫不及待地将手伸到了布袋子里,想要再次触碰到那种柔软滑腻的感觉,从中找寻出一卷记录着其他宝贝的羊皮纸来,可摸索了半天,依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后。 他干脆拿出右手,提起布袋子,将里面的物品全都倒了在马车上,只见除过玉器、古玩和血铜弩之外,还有一卷有些发黄的纸,将其打开一看,竟然是坝阳城一带的地图。 “这也算是一件难得的宝贝,省去了我不少徒步寻路绘图花费的时间。”没有荣睦那般希望强烈的边力眼前一亮,欣喜一笑道。“荣镇守不是暂时还没有选好安宁镇的位置嘛,有了此图,便可一目了然了!” “正如边先生所言,有了这幅地图,就再也没有了盲人摸象般的局限,这幅地图犹如天眼一般的存在,给人以一种全新的视角,来重新看待这片熟悉的土地。”荣睦之前在于爽阵中时,就已经对地图的作用有了初步的认识,加之在晔雨那里也见到了一副,如今再次见时,已经将其视为行军作战和建造城镇时不可缺少的重要物品。 语罢,荣睦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地图之上。只见其上虽然只绘有坝阳城良安镇一带,方圆不过八百余力的范围,其余地方皆是一片空白,很有可能只是一张完整地图的残卷而已。 即便如此,也能够清楚得看到,森木山脉一路绵延至良安镇以西二十里的地方,将上林寨团团围在其中,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盆地。从战略角度来看,这里无异于一座天然的城池,高耸的确山犹如厚实坚固的城墙,形成了易守难攻的绝佳地势。 荣睦明白,人不吃饭,光喝水,可以撑些日子,但若是不喝水,恐怕连三天都活不过去,所以新镇子的附近,最好能有水源,毕竟,在杉鹭镇待得久了,知道水井不大可靠,而且还会藏匿老鼠,大有酿成鼠患的可能,既然是重新建造一个镇子,那就最好避免这类事件的发生。 让荣睦高兴的是,有无数溪流从森木山脉的山麓顺流直下,汇聚成了一条条小河,最后又形成了坝阳河的源头。即便之前晁起阳有所警告,盆地内的河流,常常因暴雨而涨水,造成洪水及河流改道的灾害,殃及百姓,毁坏农田房屋,但眼下,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将镇子建立在这里。 荣睦知道,只要将水患治理好,这里就将是一座天然的粮仓,不光地势平坦,又不用靠天吃饭。作为自己发展的根基,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而身怀大才的边力,自然是不二之选。 想到这里,荣睦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而开,一扫脸上的愁云,期待的目光再次停留在边力的身上,整个人也变得兴奋了起来,像是得到了向往已久的心仪之物一般。 “看来荣镇守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扫过一眼地图后,对这片地形地貌了如指掌的边力,早已知晓了其中的优劣条件,同时也猜出了荣睦的心思。尽管有了之前的痛苦经历,令他不想再被人束缚起来,强加给自己不愿做的事情,可牢狱里的生活,让他明白了无用之人的处境究竟是多么的被动。 所以,作为一个还残存有血性的汉子,他不想轻易忘记那些经受过的苦难,并且要将所有颠倒黑白的罪人统统绳之以法,只不过单靠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办到,他有预感,面前这个看似莽撞,实则冷静心细的少年,就能够帮助自己达成愿望,这才展现出主动的态度。 “没想到才与边先生接触不久,就已经难逃边先生锐利的眼光了。”荣睦笑着点点头。 不待他开口说下去,边力就接过话头道。 “坝阳河上游改道之事,的确时有发生,但治理河水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这条不算大的坝阳河上游一带,只需将修建城道的石材,制作成一尺宽厚的石砖,将其堆砌在河流的沿岸,防止水流决堤,再将其流域的地势平缓开阔的地带周围,开挖出面积足够大的胡泊,用来积蓄汛期的洪水便可,这样以来,不光可以治理洪水,还可在旱季储存足够多的水源,浇灌田地。” 边力侃侃而谈,面色自若,仿佛这些无情的洪水,在他的眼中,只不过是些个听话的绵羊一般,早已被他驯服,随他心意地去做任何事情一般。 “只不过,兴修水利是一项浩大的工程,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不知荣镇守有没有这个心理准备,另外,眼下又要建造安宁镇,所以最为重要的,还是要修建城墙,避免宗室王朝的入侵。” “边先生随意一番言论令我大开眼界,颇有醍醐灌顶之感,甚至打开了一扇通往其他天地的大门,看见了那里面闻所未闻的门门道道,毕竟长期以来所读的书本,从未涉及过类似的话题。” 荣睦知道,自己的这番话说得多少有些夸张,自己当然在书中见过兴修水利的事情,只不过没有这般详细,顶多也就是一笔带过。而大多数水利都是无疾而终,少有能够修建而成的,则都毁于洪水,所以从心中还是有些抵触与惧怕的。 可眼下为了安宁镇的百姓能够吃饱肚子,所以也甘愿冒险,只不过当听见边力说修建城墙才是重点之后,并不这么认同。 从此番巧妙运用计谋,战胜于爽一战来看,坚固的城墙只不过徒有虚表,顶多可以抵御表面上的敌人,对于内部的奸贼毫无威胁,所以对修筑城墙一事,便失去了兴趣,而当再次听见边力说当务之急就是要修筑城墙,而且耗费巨大时,已经有了反对之意,但考虑到边力只是好心后,只得婉转道。 “在于爽阵中我学到了很多,十分想要建立一支进攻先锋部队,以攻为守,从而震慑周围的敌人,毕竟坚固的城墙也抵御不了内鬼,这样可以省下修建城墙的花费,专心建好城道和房屋,不知边先生意下如何?” 第226章 ——安宁城 “这……”边力显然没有料想到荣睦居然如此大胆,竟然连城池最基本的防御建筑都要省略,转而将重心集中在修筑城道和建造房屋之上。 虽然自己不是个十分称职的石匠和木匠,但他也明白,失去了城墙的保护,里面的建筑再漂亮再结实,也不过是一头头温顺的绵羊,任谁都可以顺手牵走,而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宗室王朝军队,则更是会轻而易举地攻破这个还未建造起来的镇子。 而荣睦的后半句话则更是令边力震惊,作为郡级寻路师,他自然知晓强如宗室王朝,养活起进攻部队来都极为吃力,不光靠着战争的掠夺和压榨内部百姓来勉强度日,还得平衡权贵与富豪之间的利益,用走钢丝来形容都毫不为过,因此中间若是一个环节出现差池,定然会带来极为被动的后果。 特别是荣睦刚刚战胜的这支没有攻城器械,人数较少,又没有强力后援的进攻部队,就是没有做好其中某个环节造成的失败。想到这里,边力的脸上已经变得非常精彩。 “荣镇守的愿望虽好,可却极难实现啊!”墨先生自然看出了边力的担忧,只是对他安慰一笑,旋即对着荣睦露出欣慰的目光,拿过荣睦手中的血铜弩道。“若是想要震慑宗室王朝司马级的武将,除过钨铁或是更高阶别的武器装备之外,还需要一些特别的武器,至于是什么,我想你应该清楚。” “当然清楚。”荣睦会意地点点头,立刻墨先生所指的自然是火器,可碍于原材料的限制,其威力实在有些难以拿得出手,话锋一转道。“我看公主给了我们几匹湿地马,我们可以先繁育一匹湿地马,等到酒产出后卖上钱了,再购置一批,组建一支骑兵部队,在这个小盆地的平原中,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湿地马的耐力虽然比不了山地马,可爆发力惊人,尤其在平地冲锋时,可利用高速冲击敌人,进可攻,退可守,极为难缠,算是准战马。”百里易行的目光看向队伍前面,拖着几个老幼妇孺的湿地马,眼神中充满了火热。 “看来建立这个小小的安宁镇,还要遇到很多棘手的问题啊,光是一个选址问题,我们就跑题了很多次。”墨先生指着地图,正色道。 “虽然百废待兴,但所有问题今后皆能迎刃而解,如果大家没有异议的话,我看就建在此处!”荣睦笑着点点头,食指点在地图上的一处,征求的目光再次停留在边力身上。“西距杉鹭镇三百三十里,上林寨一百里,路程不算太远,相互之间联系尚可,相距又不算太近,彼此谁也不影响谁,另外,坝阳河仅有五里之遥,可暂时免于水患之灾,也不惧天干地旱,更为重要的是,这东离良安镇废墟九十里,能借此掩人耳目,让我们喘息几年,不必为外敌担惊受怕,可借机发展壮大。” “此处正好也为我所设想城道的路线之中。”边力见荣睦的选址没有什么问题后,顿觉真当壮年的自己老了好几岁,不光思想有些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就连胆子也变小了,于是也不再过多地去纠缠城墙和进攻部队的问题,开始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将镇子建好。 “好!”众人思索了片刻,终于齐声道。 十二天后,经过了长达七百五十里土路的颠簸,荣睦等人终于来到了地图上被确定为安宁镇的建立点。由于此处距离从上林寨到良安镇的土路较远,用人迹罕至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为了防止载有重物的马车陷入到松软的泥土中,荣睦带头将车上的一部分重物背到身上,运到了指定的地点。 借着人多力量大的优势,终于赶在天黑前将所有货物转移到了地上,在拔了拔野草,平了平地面后,临时居住的帐篷也随之搭建而起。要知道,建立一个镇子,绝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风餐露宿定然不是长久之计。 子时两刻,忙碌了差不多三个多时辰的众人,在吃过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之后,终于住进了帐篷里休息。荣睦躺在不算太硬的地铺上,来不及思考明天要做些什么和杉鹭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敌不过沉重的眼皮,终于沉沉的睡去了。 荒野的夜晚,不时有野兽经过,但见到营地外的火光,和警戒放哨的大青山守军是,只能发出一声声不满的咆哮,纷纷绕道而行。 借着初升的太阳,荣睦早早爬起床来,在营地周围转悠起来。看着四周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茂盛灌木和许多不知名的杂草,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野花香气,尽管不像杉鹭镇一带尽是些光秃秃的荒山,可看上去仍然颇为荒凉。 休息了整整一个晚上的众人,在一阵阵劳动的号子中,开始拔除野草和灌木,平整凌乱的地面,令这个人迹罕至的荒野,充满了热闹的景象。 “这是我构思出安宁镇的地图。”荣睦拿出一张画得有些歪歪扭扭的图纸道。“基本为田字型布局,分为工坊区、平民区、商贸区和军防区,工坊区建造酿酒坊和制茶坊,平民区建造百姓房屋,商贸区建造镇令房、商会、仓库、酒楼和客栈等,军防区建造镇军房、马厩和军备粮库。” “荣镇守的野心不小嘛!”墨先生扫了眼图纸,便知晓了荣睦的心思,旋即望向了边力。 “墨先生所言不差,虽然这幅草图画得十分粗糙,不少重要的地方仅仅是一笔带过,可饶是如此,也能看出这安宁镇的规模便是不小,足以见得荣镇守的心思细腻,想法大胆且朝前。”边力拿过图纸,一眼就看出了荣睦的野心不小,心中暗暗称赞的同时,对着荣睦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目光,十分坚定地道。“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这安宁镇肯定迟早会改名为安宁城。” 第227章 ——政令房之危 “呼……” “什么?” “安宁……城?” “不是安宁镇嘛?” “难不成是与森木城和坝阳城一般?” “这可真是个大胆的想法啊!” 众人闻言,皆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态,将好奇与震惊的目光投向了荣睦,在小地方待了多年的他们,连镇上的一间住房都不曾拥有,眼下却得到了要亲手建立一座城池的消息,一时间脸上全都写满了错愕的表情。 “咳……”感受到众人炽热的目光,荣睦浑身都有些不大自在,旋即感受到身上的重担,郑重其事地道。“自从去坝阳城见过世面之后,我便对城充满了兴趣,毕竟,比起镇来,城的人口更多,商机也更多,而且,更为重要的是,通过杉鹭镇向森木城借粮一事可以看出,其粮食储备也更为丰富,定然极少会出现饥荒之类的灾祸,所以这张草图上自然是多少借鉴了一些坝阳城得到之处。” “这一带地势平缓,又有坝阳河浇灌,应该能够开垦出不少的良田,不光粮食充足,而且还可以酿制出不少的美酒卖钱。”墨先生环顾四周,脸上浮现出一抹踌躇满志的笑容。“若是没有外敌前来捣乱的话,相信不出五年,便可满足荣镇守的心愿。” “大青山地方虽好,但都是茶田,巨石庄同样也没有可以耕种的田地,至于上林寨嘛,长期处于粮食过剩的状态,所以我打算留下一些不想离开,或是需要留下的人之外,将他们全部集中到安宁镇来,仔细一算,除过原住百姓外,加上巨石庄、良安镇和坝阳城带来的这些百姓,足足有着五千人多人。”荣睦略作思考道。“加上公主所说后续到来的百姓,以及其他的地方流民,咱们要做的事情可是不少啊!” “大青山守军原有一百二十五人,预备队伍三十人,这些天里,增加一百五十六人,激增到三百一十一人。”戴瑞虽然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但眼神还是出卖了他,这些天里,他没有闲着,而与郑高一道从随行的百姓中挑选合适之人,扩充实力。 “看来你们已经将上林寨的胜利转化为自身的实力啊!”荣睦欣慰一笑。“现在可以兵分两路,一路留守安宁镇,监管一百二十六名俘虏,让他们也出把力,若是没有反抗之心,可一视同仁,另外大青山守军要与我同回杉鹭镇,还有硬骨头要啃,至于怎么分配,全看戴统领和郑都卫。” “是!”两人抱拳道。 “真是没有想到,这安宁镇才刚刚着手建造,抢人大战就已经不知不觉地开始了啊!”边力会心一笑,打趣道。“我可把丑话摆在前头,城道和安宁镇的建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有人必须鼎力相助,否则我边力第一个撂挑子。” “边先生放心,巨石庄内有一千多名经验丰富的工匠听候你的差遣,在大青山还有几十人的建房队伍将参与到安宁镇的建造之中,除此之外,所有人等都会随时领命。”荣睦对着边力安慰一笑,转过头故作沉声道。“老师,你看边先生多有危机意识,立刻感到了自己的处境极为不利。另外,我们这些人都没有见过什么世面,那些好酒自然也没有品尝过,所以这酒坊的事情就归老师了!” “荣镇守趁热打铁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啊!”墨先生白了荣睦一眼。 “哈哈哈……”众人见状,立刻相视一笑。 “这是两匹湿地马,可拉马车厢一辆,寻路途中辛苦,以供边先生休息之用,现在我手头可用之物不多,还望边先生莫要嫌弃。”荣睦不适时宜地牵过两匹白色的湿地马,把缰绳亲自送到边力手中。“另外,我还打算排除几名大青山守军与边先生同行,确保途中安全。” “多谢荣镇守关心,有马足以。”边力十分清楚荣睦的家底,见他将连自己都舍不得用的东西给自己,心中十分感动,对着荣睦一抱拳后,接过了缰绳。 “好,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荣睦见边力十分坚决,也不再勉强。“时候不早了,我还要赶往杉鹭镇,另外,平整土地应该还需要一些时日,劳烦边先生跟我一道先去巨石庄一趟,百里管事带上所有车马,同去运送石材。” “是!” 杉鹭镇镇令房内,柳天祝和宋铁岩端坐其中,前者甚至还在闭目养神,表面上看去,似乎十分平静,可任谁都知道,他们的独子柳明和宋文玺还在杉鹭镇大狱之中,所以这只是表面上的客气而已,毕竟两人身后,一脸肃杀的柳塘镇守军就足以说明一切。 反观杉鹭镇唯一文官的林家树,和荣睦的的师爷胡秀,则是坐如针毡,心急如焚,虽然两人并未表面来意,可就连傻子都知道,这两人来者不善。此时,距离霜鸽信已经发出去足足半个多月之久,但荣睦却依然不见踪影。 “咳……”柳天祝清了清嗓子,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平静地看着林家树和胡秀道。“贵镇的荣睦究竟跑到哪里去了,为何足足半月之久都没有回来,身为一镇之守,是不是有玩忽职守之嫌啊!” 砰! “就是!”宋铁岩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愤怒道。“而且还冤枉无辜,将毫无罪责的柳明和宋文玺二人关在大狱之中,简直是有辱镇守之名,理应立即革职查办!” “二位大人,荣镇守自任职以来,一直都在巨石庄和大青山调查修筑城道一案,由于案情复杂,牵连人数众多,加之山路难行,天气莫测,所以一时半会无法赶回也在情理之中。”胡秀十分客气道。“还望二位大人再耐心等待。” “除此之外,杉鹭镇各地的粮食数目和赋税数额也与之前所报不符,荣镇守同样也得彻查一番。”林家树补充道。“现在杉鹭镇文官人数又少,全都得指望荣镇守一人来办,自然时间较长。” “放屁!”宋铁岩指着林家树和胡秀道。“你们现在可是奸臣贼子的帮凶,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二人就地正法!” 第228章 ——柳天祝宋铁岩 “听说有人要将我就地正法,可有这回事吗?” 这时,只见一个清瘦的少年缓步走进政令房,面带和煦笑容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像是与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一般,恨不能立刻赶上前去,与之痛饮几杯,好好叙一叙旧情。 只不过,他双目中透出的森寒之气,则彻底将脸上的表情翻篇,直接无视了他们胸前分别戴着镶有白色珍珠的黑色檀木仙鹤胸配以及由三把短剑和盾牌组成的血铜胸配,也不在乎他们是万山王朝镇守和一等校尉。 场中,刚才还摇摇欲坠,随时都会轰然倒塌的杉鹭镇一方的军心立刻得到了稳固,气势也得以恢复,所有人的脸上皆是涌现出了狂喜之色,呼吸都变得有力了许多,刚才还弱势的局面,大有势均力敌的样子。 “荣镇守!”已经与柳宋二人对峙了好几天的林家树和胡秀连忙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也随之垮塌,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立刻站起身,满脸激动道。 “荣睦,见到本校尉,还不快快下跪认罪!”宋铁岩虽然没有见过荣睦,但听见林胡二人称呼这个十二三的少年为荣镇守后,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只见他胸前还佩戴着绿色的仙鹤胸配,这才反应过来,他只是个代镇守而已,于是更加肆无忌惮道。“如果态度好的话,兴许我可以让刽子手把刀磨得锋利一些,好让你死个痛快!” “二位受惊了!”荣睦对着林胡二人一拱手,在安抚了他们的情绪后,若无其事地瞥了眼宋铁岩,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冲着柳天祝冷笑道。“如果所料不差的话,这位一定是柳天祝?两月前,柳明和宋文玺违规中举杉鹭镇状元和榜眼,现在你二人又在我杉鹭镇政令房内撒野,是不是有辱我万山王朝文官和武将的身份,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混账!”宋铁岩闻言大怒,就欲拔出腰间的血铜刀。 “慢……”柳天祝伸手按住了宋铁岩的右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扔向荣睦,一脸平静道。“受薛城抚之托,我二人特来彻查杉鹭镇镇守季腾海等人一案,还望荣镇守配合一二。” “要我怎么个配合法啊?”荣睦上前几步,拆开信封,只见极为潦草的字迹跃然纸上,落款签名为薛文统,旁边则盖有鲜红的城抚大印。 “按照万山律典,此案重大,本应由薛城抚亲自来断,但薛城抚公务繁忙,无法脱身,所以交由我来审问。”柳天祝神态自若,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笑意,不紧不慢地道。“所以,立即将柳明和宋文玺等杉鹭镇文官从大狱内释放,待得我一一过问,重审之后,再做定夺。” “柳镇守说笑了,此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根本无需重审,另外,这信上仅仅是让你带些柳塘镇的文官前来支持文官大面积沦陷的杉鹭镇而已。”荣睦放下书信,见柳天祝摆出了镇守的官威,丝毫不惧道。“至于你说的那些事情,上面可是只字未提啊,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假传政令呢?” “荣睦,本镇守只是给你一个台阶下来而已,若是我按照政令办事,你觉得你这个代镇守的位子还能坐得牢吗?”柳天祝目光飘忽,傲气十足地道。“所以,还是乖乖地将柳明和宋文玺给我放出来,这笔账咱们可以一笔勾销,至于下一笔账嘛,还得看看你的态度如何。” “原来二位是来杉鹭镇捞人的啊!”荣睦故作恍然大悟,走到林家树和胡秀中间的椅子前坐下,端起桌上的一杯茶痛饮了几口,思索了片刻后正色道。“至于支援我杉鹭镇文官一事,好意我领,人我不要,所以,十分抱歉,这两件事恐怕都不能如你们所愿了!”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宋铁岩怒极反笑,像看死人一样的向荣睦投来了漠然的目光。 “呵呵……”柳天祝闻言,脸皮不自觉地抖了抖,这么多年以来,他的官职虽然未至副城抚,但在森木城所辖各镇中的地位却是最高,加上他几乎是薛文统的马前卒,所以这十多年以来更是无人敢惹,今天之所以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是因为根本没有将这个初出茅庐,连毛都没有长全的荣睦看在眼里。 眼下,这个软硬不吃的小子,犹如一记响亮无情的耳光,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让他在同僚与亲信面前颜面尽失。 “这是本案的所有卷宗的副本,按照万山律典,原件已经全部上交森木城,所以它与原件的作用相同,请二位过目。”林家树见荣睦如此强硬,心中不由地一颤,同时对荣睦多出了不少赞赏之情,全是涌起一阵热血,想要以唇相讥,为荣睦助拳,但身为官职最低的文书,长期以来的森严制度,形成的僵化思想,还是无法令他敢于与之正面交锋,只好拿出十来个卷宗放到柳天祝面前,以这种方式来支持荣睦。 “这些虚假之词,骗骗自己也就罢了,竟然还拿出来现眼,简直有辱文官二字。”柳天祝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身上散发而出的镇守风度不减反增,不屑瞥了眼桌上的卷宗,不以为然道。“如今本案关键的人物,季腾海的情况如何啊?” “你不说,我倒还差点忘记了,季腾海当时狗急跳墙,将柳明当做人质,打算来个借刀杀人,想要将这杀人的罪责嫁祸于我,还好我眼疾手快,没有让他得逞,如此一算,我还是你儿子的救命恩人,如今你不念这份恩情也就算了,反而来此刁难于我,我进入仕途的时间尚短,不知文官是不是常干这些恩将仇报的事情啊?” 荣睦拍了拍脑袋,故意显得百思不得其解,他并没有顺着柳天祝的话往下说,因为此案毫无疑点,所以拐着弯得嘲笑起了柳天祝,以自己的方式进行反击。 第229章 ——柳塘镇守军 柳天祝自然听出了荣睦的不怀好意,心中刚才压下去的怒火,又有爆发的趋势。眼下,他已经明白,能让荣睦在自己的官场手腕下臣服,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浸淫官场已久的他,依然沉浸在其中的权数之中,不可自拔。 加之本身就对武将这类粗鲁存在的不屑一顾,他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对付荣睦,于是也演起了戏,阴阳怪气道。“能把自己出手残害万山王朝文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正所谓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本镇守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啊!” 经过一番试探,荣睦已经明白,与季腾海长期处于郜天岩斗争的劣势中不同,柳天祝早就与宋铁岩合作无间,不分你我,充分享受到了一团和气所带来的利益,而柳明与宋文玺能同时考中杉鹭镇的举人,便是最好的证明。 因此,比起季腾海来,柳天祝显然更为难缠,也更加老辣,这点小小的口舌之争,根本无法在他身上占到任何便宜,反而还会被反咬一口,于是心中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若是柳明能像你这般足智多谋就好了,也不至于让你费尽心机地给他弄个杉鹭镇状元,到头来,反而却是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荣睦不咸不淡道,换做之前,他绝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定然会十分暴怒地与柳天祝争执,毕竟不被恶人欺负是他的底线。 可现在他十分清楚,唯有尽快充实和提高自身实力,方才有与恶人一较高低的本钱,从而将其击败,并且令臭味相投之人望而生畏,于是,他连争都懒得争一下,全然将心思放在如何发展壮大之上。 “荣睦,你污蔑万山王朝文官,胡乱诽谤恶名,理应罪加一等!”荣睦的话显然戳到了柳天祝的痛处,加之他又极为护犊,于是终于忍不住开口怒骂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荣睦,本镇守劝你莫要意气用事,以免追悔莫,俗话说的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我就是那个屋檐。” “多谢柳镇守好言相劝,只可惜言语中既违背万山律典,也无世间道义可言,所以我无法接受,二位还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一路好走,恕不远送。”荣睦双目微垂,下达了逐客令。“另外,这世间就连山峰都会崩塌,所以可还还没有不曾倒塌的房屋。” “小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宋铁岩浑身杀气散发而出,瞪着双眼,横起脸上的肌肉,恶狠狠地道。 “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莫要给脸不要脸!”柳天祝显然也已经失去了耐心,这十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真正动了怒气。 “杉鹭镇百废待兴,我荣睦实在没有功夫与二位废话,既然你二位不走,那便多待些时日,也好感受一下风清气正的环境,不然在柳塘镇待得久了,恐怕只会扭曲你们的心性,只是我实在抽不开身来尽地主之谊。”荣睦深知对手虽然难缠,但都是外来势力,加之他以和为贵的心思,所以打算置之不理,赶去处理手头的事务,于是站起身来道。“恕不奉陪,告辞了!” “哼,想走!?”宋铁岩冷哼一声,转过头大声道。“柳塘镇守军听令,给我将这间政令房团团围住,没有我的命令,就是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否则,格杀勿论!” “是!”政令房外立刻传来一声整齐的应喝声,随即,只见一百余名全副武装的兵勇冲进屋内,将小小的政令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仔细一看,只见他们中不少人都身穿着精铁胸甲,手握精铁剑,个个目露杀气,不怀好意地瞪着荣睦,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丝毫没有守军应有的肃杀,反而透出一股浓浓的匪气,像是一群打家劫舍的强盗。 身为柳塘镇守军,守护百姓安全是他们的天职,可他们早已在柳塘镇一带横行多年。尽管不知道他们的战斗力到底如何,与宗室王朝军队打起仗来又究竟能占到多大的便宜,立下何等的战功,但他们横行多年,已然成了一支私人的打手队伍,除过柳天祝和宋铁岩等人,他们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宋铁岩,你可知你在做些什么吗?”林家树见状大惊失色,这样的场面对于他来说,还是头一次见到,但还是鼓起勇气怒喝一声。“你柳塘镇守军在我杉鹭镇未失守或是被攻占的情况下,贸然来到我杉鹭镇,可是赤裸裸的越权和挑衅,按照万山律典,足以将你革职查办!” “哈哈哈……就凭你一个小小的文书,整个杉鹭镇的文官都不把你放在眼里,居然还在此口出狂言,要将本校尉革职查办?”宋铁岩大笑一声,故意昂起脑袋,露出极为不屑的目光道。“信不信我以妨碍森木城防务,里通宗室王朝为由将你就地正法!” “你……”林家树立刻涨红着脸,气得浑身发抖,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文书,胡师爷,此事交给我来办!”荣睦对着早已乱了阵脚,却依然义无反顾地要与柳宋二人理论的胡师爷摆摆手,回坐到椅子上,放下着急计划要做的事情,心平气和道。“我杉鹭镇是个前不搭村后不着店的小地方,所以监狱早已爆满,实在容不下二人大驾光临,还望二位收敛一点,我荣睦不想杀人。” “大言不惭!”宋铁岩冷哼一声,从腰间拔出血铜刀,走到桌子前,用刀尖指着荣睦道。“我很喜欢割人的舌头,因为那种惨叫声十分悦耳,听过之后一辈子都忘不了!” “呵呵……”荣睦瞥了眼宋铁岩,深知他不过只是柳天祝的打手之后,便不再理会他,正所谓擒贼先擒王,所以将嘲笑地目光投向了后者道。“如今,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将残害杉鹭镇文官说的如此肆意妄为,胆大包天,此事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会让世人笑掉大牙!” 第230章 ——荣睦战宋铁岩 “放肆!”虽然柳天祝对于动武这件事情表现得颇为不屑,认为这是莽夫解决问题的办法,与读书人处理的方式大相径庭,有辱那些读过读过书卷。 但见荣睦犹如粪坑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时,又觉得之前对他太过客气了,使用权数手腕完全是浪费心思,于是,瞬间放弃了自己的立场,只想立刻将荣睦的拿下,看他向自己求饶的样子。“荣睦,你莫要执迷不悟,否则后果自负!” “柳天祝,既然你有备而来,直接去将杉鹭镇大狱劫了便是,何必在此跟我浪费口舌,难道那些书卷和墨水全都喂狗了不成?” 荣睦知晓,文官皆是以城府自居,谋略为傲,断然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强,若是年龄还小的话,效果则会翻倍。尽管眼下他已经搬出了柳塘镇守军,可站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立场上,荣睦也不愿意多得罪一个有实力的敌人,因此嘲弄一笑,令得柳天祝的脸上一阵一阵白后,打起了太极。 “另外,看在你们远道而来,我们又同朝为官的份儿上,我可以透露一下,目前杉鹭镇军防空虚,恐怕监狱更是少有人看守,说不定只要你对着监狱大门轻轻吹上一口气,就可满意而归。” “一派胡言!”柳天祝顿时火冒三丈,尽管他横行无度,肆意妄为,但也深知大狱岂是随便就能劫的道理。 按照万山律典,足以将柳天祝株连九族,况且大狱乃由与文官不对付的武将掌管,只要这事情发生了,不光定然压不下去,反而还会大肆声张,别说是镇守,就算是副城抚,也会受此牵连,仕途之路毁于一旦。到时候,肯定没有人出面给自己求情。想到这里,柳天祝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你这个小杂碎,本镇守今天非要撕烂你的臭嘴,敲掉你的狗牙,剥了你的狗皮!” “我已经全力配合你柳塘镇了,你非但不知好歹,还中伤于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荣睦见柳天祝显然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故作极为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气,就像是一个充满智慧的老师面对榆木脑袋的学生一般,恨铁不成钢。 “你!”柳天祝闻言,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找死!”宋铁岩爆喝一声,几个大步快速迈出,双手抡起血铜刀,狠狠地朝着荣睦脑袋劈砍而去,若是一击命中,必定红白液体喷涌一地,当场瞬间惨死。 “莽夫!”荣睦见宋铁岩露出杀意,也是丝毫不敢怠慢,两手一撑椅子扶手,双脚一蹬地面,借着徒然转身的力道,抓起椅背,顺势将椅子狠狠地朝着宋铁岩砸去。 咔嚓! 一声脆响传出,带着飞溅而起的木屑,只见这把红檀木制成的官帽椅瞬间被一劈两半,无力地散落在了地上。要知道这红檀木的结实程度和生长周期比起赤杨木来,至少要高出三个等级以上,但在宋铁岩的血铜刀下,依然不堪一击。 “小滑头,我还以为你的嘴巴比我的刀还要锋利呢!”宋铁岩自然知晓柳天祝的那些个花花肠子,若不是担心宋文玺会战死沙场,他绝不会让独子走仕途之路。 对于武将来说,文官的这些小心思,简直与婆婆妈妈的女子无异,在他眼中,与其说上半天废话,浪费口舌,惹得怒意横生,无处发泄,不如拔刀相向,战他个你死我活来得痛快。因此,虽然一击落空,但宋铁岩浑身的杀气不减反增,满目狰狞地瞪着荣睦,令人不寒而栗。 “宋铁岩,你身为武将,不去抗击外敌,保护我万山王朝的普通百姓,反而干起了耗子扛枪窝里横的无耻勾当,简直比那十恶不赦宗室王朝军队还罪大恶极!”荣睦不再压制心中的愤怒,拔出了腰间的血铜刀,摆出了一副迎敌的姿态,指着宋铁岩道。 “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竟然还敢跟本校尉叫板,看我不把你砍成人棍,装在坛子里面,放到镇门口让人欣赏!”宋铁岩嗜血一笑,再度提着血铜刀朝着荣睦砍来。 “是吗?”荣睦深知自己实力有限,而宋铁岩又极为难缠,尽管胜算不大,可还是露出了极为自信的样子,紧紧绷起浑身肌肉,将血铜刀横在身前。 经过之前的几次磨炼,这般姿态早已不见了书生的羸弱,反倒是透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活力,精气神里仿佛都透着冲击力。 当! 一声金属撞击的刺耳声响传出,伴随着点点火星,两把血铜刀终于是硬撼在了一起。 “好大的力道。”尽管荣睦全力以赴,但还是难以抵挡宋铁岩的奋力一击,整个人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在稳住身形,尽管此前曾与一等司马于爽交过手,但那毕竟算是投机取巧。感受到双臂传来的阵痛,荣睦此刻才明白了自己与一等校尉之间的差距。 “没想到你这枯瘦如柴的小杂碎竟然能接的下本校尉的血铜刀。”宋铁岩见荣睦并未想象中的那般不堪一击,并没有显得失望,反倒是激起了他更为浓烈的战意。 “我不光接的下那血铜刀,还能打得你跪地求饶!”荣睦眉头微皱,想起了这十多天里,墨先生和戴瑞传授给自己的一些刀法,打算实际施展一番,看看这临阵磨刀的效果究竟如何。“来,你这个万山王朝的武将败类,我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大言不惭!”宋铁岩冷笑一声,将血铜刀置于身后,整个人紧绷如弓,一个箭步迈出,直奔荣睦,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只见他突然将血铜刀举过头顶,借着前冲的力道,狠狠朝着荣睦的脖颈斜劈而去,力道十足,角度刁钻。 “藏头刀!”荣睦向前迈出一步,手腕灵巧翻转间,血铜刀尖向内快速转动,带起阵阵刀影,随着忽隐忽现的刀刃,看不出他究竟打算进攻还是防守。 第231章 ——大青山守军出手 “雕虫小技!” 经过刚才的那一击,宋铁岩已经摸清了荣睦的底细,完全就是一个新兵蛋子,就他而言,面对这样一个外强中干的对手,基本胜券在握,所以也放弃了继续打探虚实的想法,完全可以依靠力量来压制对手,于是延续着强大的攻势。 当当当! 又是几声金属撞击的响声传出。只见荣睦并未后退半步,硬是将这股强劲的力道通过连续的打击卸了下来,感受到双臂传来的酥麻和阵痛越来越小,他明白,自己已经完全进入了战斗的状态,甚至连不慎被宋铁岩砍破皮,流着血的伤口,都没有觉得疼。 “现在该我了!”由于两人距离不到半步,挥刀的空间已经不足,于是荣睦绷紧起全身肌肉,顺势抬起右腿狠狠地朝着宋铁岩的左脸招呼而去。 “好小子!”宋铁岩抬起右臂,挡下了荣睦的右腿后,攥着血铜刀柄,捅向荣睦的前胸。 砰! 一声闷响传出。 “这是……血铜胸甲!?”宋铁岩顾不得右臂的剧痛感,顿时一愣,满目震惊地瞪着荣睦。身为武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血铜胸甲的珍贵,毕竟万山王朝实力有限,作为地处偏远落后地区的校尉,根本不可能配备,就算他与柳天祝在柳塘镇只手遮天,根本不缺钱财,可仍然还只有一件穿了十多年的精铁胸甲。 “咳……”荣睦顿感被巨石击中一般,胸口闷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喉咙处传来一阵带着甜味的暖流,身子也是不受控制地朝后退了两步,略作调整呼吸后,见宋铁岩一脸艳羡之色,强压下这股气血,立刻鄙夷道。“眼力不错嘛!” “哈哈哈……看来本校尉终于能有一件像样的胸甲了!”刚才还有些失望的宋铁岩,顿时对荣睦来了兴趣,双眼冒出狂热的火光,整个人散发而出的杀气也旺盛了许多,在他看来,在战场上凡是能看得见的,便是属于自己的。 “当真是莽夫秉性,土匪作风!”荣睦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翻转起手腕,将如旋涡般的血铜刀影子,朝着宋铁岩的胸膛而去。“藏头刀!” “呵呵!”宋铁岩再度无视了荣睦的攻势,向后退了几步,腾出足够的空间,由于担心误伤到血铜胸甲,他直接选择攻击荣睦脖颈以上的部位,力求将其斩杀。于是使出全身的力气,径直朝着荣睦的脑袋劈下,乍一看与刚开始的招式几乎相同,可仔细一瞧才发觉,刀身落下的速度竟徒然快了一倍之多,显然根本没有跟荣睦留任何后路。“劈山刀第一式!” 当当当! 砰! 尽管荣睦接下了宋铁岩的攻击,勉强避免了被斩杀的命运,可由于后者的速度实在太快,力道也太过强大,仍然在胳膊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刀伤,由于荣睦浑身紧绷,只见鲜血正不断地从里面涌了出来,看上去极为可怖。 荣睦并未在意身上的伤势,只是看了眼刀刃出现的几个不大的豁口,立刻察觉到,一等校尉宋铁岩手中双面带有狼纹的血铜刀,的确要比自己所用的三等校尉的血铜刀要坚硬几分,即使自己的血铜刀乃是由宗室王朝所制,但依然无法弥补级别之间的差距。 “小杂碎,你还真当本校尉是吃素的?”宋铁岩见荣睦受伤,大喜过望,连忙乘胜追击,这一次他并没有采用血铜刀杀伤力最大的劈砍,而是采用了刀法较为忌讳,剑法则十分常见的刺,对着荣睦眉心,以此显示自己的功夫和实力。 “想要我的命,可没有那么容易!”荣睦强忍住双臂传来的剧痛,正欲再度翻转手腕,可顿感动作已经不再轻巧,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只好再度横起血铜刀,已做抵挡。 “荣镇守!”这时,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包围了镇令房的柳塘镇守军头顶略过,手中的血铜刀与宋铁岩的血铜刀略微接触后,抡起左腿,将后者踹到在地。 “多谢戴统领出手相助。”荣睦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旋即对自己的表现和实力有些失望,满目遗憾道。“这宋铁岩还真是难缠,以我目前的实力,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荣镇守为何迟迟不下令大青山守军进入政令房?”戴瑞护住荣睦身前道。 “之前几场得胜倒是令我大意了,本想自己就能解决,只可惜技不如人。”荣睦并未解释自己想要化解这场冲突的想法,而是将所有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无奈一笑。“另外,看来那个庞南真的是靠不住啊!” “荣镇守不必自责,武将之路定然是由无数鲜血伤疤堆积而成,如今能有这般成绩,已十分不错,至于新任的一等校尉庞南,我们与之并不熟悉,所以他的所作所为,倒也合乎常理。”戴瑞安慰地点点头,随即大喝一声。“大青山守军听令,保护荣镇守!” “是!”政令房的墙外立刻传来整齐的应和声,只见一个个身穿精铁胸甲,手持精铁刀和精铁盾牌的兵勇,如神兵天降一般,从墙上跳了下来,迅速将本来围住政令房的柳塘镇守军逼走,整齐地站在了戴瑞身后,形成两军对峙之势。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来的军队?”柳天祝见状,倒吸一口冷气,后背也随之冒出了阵阵冷汗,大惊失色地呼喊道。 宋铁岩也是连忙爬起身,退到了柳塘镇守军身前,极为警惕地看着刚才拦住自己的戴瑞,只见他手中的血铜刀两面同样带有狼纹后,又瞥了眼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看到他们解释精铁级别的武器装备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恨极难耐地瞪着荣睦,露出极为不甘的目光,要知道,差一点他就将荣睦击杀,得到仰慕已久的血铜胸甲。 “柳天祝宋铁岩,我本不想与你们撕破脸皮,谁知你们愚昧不化,给脸不要脸,既然如此,那就莫怪我不客气了!”荣睦深吸了口气,一脸平静道。 第233章 ——改变策略 “啊……”宋铁岩一声惨叫,紧绷的身体突然一滞,只见右腿上面,竟然多出了七八个不浅的可怖刀口,正朝外冒着鲜血。 这在他多年的战场生涯中极为罕见,毕竟他大多数时候,面对的都是比自己弱小的敌人,凭借彪悍的身体,还未真正动手,敌人差不多就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有以命搏命勇气。 因此,内心的暴怒彻底被点燃,一种武将骨子里凶狠占据了他的全身,不顾生死地朝着荣睦开始进攻。 当! 一声轻响,在砍中了几下之后,荣睦手中的血铜刀被宋铁岩一脚踢飞而去,掉在了地上。 “嘶……”荣睦揉着已经失去知觉的手腕,额头上再次冒出豆大的汗珠,两条胳膊甚至已经被鲜血染红,显得极为凄惨,但少年稚嫩的脸上却是闪现出无比坚毅的神态,如一名嗜血的武将一般,散发出腾腾的杀气。 “哼!”戴瑞虽见荣睦并未伤及性命,但惨状着实激起了他心中的愤怒与战意,由于他身形略显消瘦,并不像宋铁岩那般身材彪悍,可以大开大合,所以只有利用好巧劲才可发挥出他自身的优势,于是借着向上撩的势头,轻轻转动手腕,斜着向宋铁岩挥去。 “你这个软骨头,根本就不配用这狼纹血铜刀!”宋铁岩不屑地瞥了眼再次攻来的戴瑞,根本瞧不上这个身手还是敏捷,可力量却弱小的对手,在他心中,力量才是一名武将的立足之本,于是嗤笑一声,忍住右腿传来的痛感,爆发浑身的力量,打算用血铜刀与之一较高下。 在整个无际世界中,崇尚武力的武将们,不光会对更高阶别的武器装备极为狂热,同样也对无尽的力量有着强烈的追求。但就人这种动物而言,在自然界中的力量,与熊、狮子、老虎甚至是大象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就算是小小的蚂蚁,也比人的力量要大得多,只是因其体型太小,自动被忽略了而已。 所以,绝大多数的武将都有着要与动物比比力量的冲动,而少数部族,更是将各种猛兽当做图腾与信仰,这也是为何万山王朝与宗室王朝会在三等校尉的血铜刀的两面,刻上特殊材料制成的狼纹的原因。 就在荣睦三人激战的同时,大青山守军也与柳塘镇守军打得难解难分,场面颇为激烈。 “杀!”大青山守军甲,挥舞着精铁刀,冲着柳塘镇守军乙的脑袋招呼而去。由于刚刚走上武将之路,他的一招一式,尽显生疏,靠得也依然只是蛮力。 “呵呵……”柳塘镇守军甲双手将铣铁剑聚过头顶,瞅准机会,对着大青山守军甲的喉咙狠狠刺去,由于他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因此角度和时间选择得极为恰当,令对手很难躲避。 当! 一声清响传出,突然杀出的大青山守军乙,竟然用精铁盾牌挡住了刺来铣铁剑。 “啊……”柳塘镇守军一声惨叫,只见其胸前竟然裂开了一道一尺多长的刀伤。尽管他身穿铣铁胸甲,但面对比起高了整整一个阶别的精铁来,在硬碰硬的正面对决中,依然处于绝对的劣势,被其无情的砍穿而去。 “找死!”柳塘镇守军乙见状,立刻弯下身子,将手中的精铁刀朝着拿盾牌的大青山守军乙的小腿处扫去。 “啊……”又是一声惨叫传出,只见大青山守军乙的两条小腿顿时留下两道刀伤,立刻令其失去平衡地倒在了地上,捂着伤口处疼得满地打滚。 “死!”大青山守军甲见自己的救命战友受伤,瞬间勃然大怒,抡起手中的精铁刀,借着复仇的冲动,狠狠地朝着柳塘镇守军乙的脑袋挥砍而去。 “新兵蛋子,你不配用精铁刀。”柳塘镇守军乙冷笑一声,双脚一蹬地面,身子朝右侧一闪,灵巧地躲过了这一击后,再次挥出精铁刀,借势朝着一击落空的大青山守军甲的脖颈处砍去。 当! 又是一声清响传出,由于时间太短,距离又太近,来不及躲闪的大青山守军甲弯腰猛然向前一步,竟然用后背硬接了下来。 “精铁胸甲?”柳塘镇守军乙难以置信地望着毫发无损的大青山守军,眼神中充满了狂热。因为他虽然身为二等门都卫,按照万山王朝武将的标配,理应拥有精铁胸甲,虽然柳塘镇的实力在杉鹭镇之上,但也依然配备不起精铁胸甲,因此,只能用铣铁胸甲来勉强凑合。 “既然知道,还不快快跪地投降,兴许还能饶你一命!”大青山守军甲揉了揉被震得有些疼的后背,仰头得意一笑,虽然他初入武将之路不久,但原始的本能还是会令他去追求更为强大的力量和更高阶别武器装备,尤其是在战场上,毕竟这才是活下来的资本。 “大言不惭,你这条狗命根本就不配拥有精铁胸甲,我要砍下你的狗头,为精铁胸甲祭旗!”柳塘镇守军乙愤怒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再度挥舞起精铁刀,露出浓浓的杀意。 纵观整个战场,双方你争我斗,互有往来,各有伤亡。显然,在这场经验与装备的比拼中,彼此之间几乎都没有占到什么大便宜,让优势转化为胜势,如此一来,整个战斗也就因此陷入了僵局,谁也无法更进一步。 虽然陷入与宋铁岩的苦战之中,但战局的变化,根本没有逃出荣睦的双眼,尤其是双方兵勇的一些战斗细节,更是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与预想。 此刻,他十分清楚,必须以雷霆手段一击制敌,方才可以破解眼下的困局,但面前的宋铁岩极为难缠,又全副武装,就算是自己与戴瑞两人围攻,效果都并不明显,想要出奇制胜,火药虽然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对方眼多口杂,他不想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底牌。 于是他想起了从祝长老那里得来血铜弩,借着之前射杀郜通,逼走郜天岩的些许经验,打算试一试新武器的威力,于是右手不动声色的摸向了袖中,对着戴瑞喊道。 “擒贼先擒王!” 第236章 ——仗势的柳天祝 “薛城抚?”浑身肌肉刚刚放松,不待强作坚持过后的那阵酸软与无力传来的荣睦,一时间有些发懵。 难不成自己斩杀祝炎的消息已经走露了出去,凭借他父亲格宗主的能耐,命令薛文统捉拿自己,而柳宋二人的此次到访,就是充当薛文统的马前卒,专程来此设下天罗地网? 想到这里,荣睦的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似有一块巨石压在了心头,令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在坝阳城时,他亲眼见识了格长老的本事,让这座繁华的城市一夜之间撤走了所有的防御,而比格长老高出一级的格宗主,能量与本事定然只大不小,这次恐怕是要在劫难逃了。 想到这里,荣睦的脑海中闪过一丝决绝,但却从未有过分毫的恐惧,对于这个毒害万山王朝已久的庞然大物,他深知现在的自己,想要与之对抗,用螳臂当车来形容,都算是在恭维自己。 但大敌当前,先不说自己的官职高低,就是作为一名普通的万山王朝百姓,都有反抗欺压,不做奴隶的信念。所以,荣睦冷静了下来,他知道现在自己并非手无寸铁,可过多的争斗,对自己的发展壮大有害无利,因此打算静观其变,争取更多的时间,找寻僵局的破绽。 “薛城抚救我!”柳天祝本来还如死灰的脸色,立刻涌现出狂喜之色,犹如快要渴死的人,见到了泉水似的,不顾一切地冲向门外。 “这下有些麻烦了!”荣睦看着柳天祝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的奔逃,立刻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极为密切,加之此次他与宋铁岩来杉鹭镇寻衅滋事,定然是起着薛文统手中的刀剑之用。 与此同时,那些个已经束手就擒的柳塘镇守军也和柳天祝一样地朝着镇令房门口奔去,那种动物原始的求生欲望,比起之前的好战之心,显然更为强烈。 “算了!”荣睦对着正打算动手,将之擒获的大青山守军摆摆手,平静道。“先整顿队伍,救治伤员!” “是!”大青山守军虽然并不了解其中的具体原因,但还是遵照荣睦的命令行事。毕竟,作为统领的戴瑞已经身受重伤,无法直接参与指挥,因此,荣睦便是这支大青山守军的统领。 “呼……”荣睦深吸一口气,扫了眼士气低落的大青山守军,心中顿时愤怒不已,先不说柳天祝宋铁岩二人前来找事,经过一番血战,才勉强平息了局面,但靠山薛文统却又及时赶来施救。光是这些个伤亡的兵勇就令他十分心疼。 尽管战争不可能没有死伤,但从来以和为贵,对人客气,重视百姓兵勇吃饱穿暖的荣睦,则根本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发生。在他看来,只要自己拿出以命搏命的勇气,就算自己身受重伤,甚至战死沙场,但也绝不希望自己麾下的百姓和兵勇会落得如此后果。 毕竟,从目前来看,自己的这些个所谓的敌人,几乎全是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奸臣贼子,就算于爽等人算个例外,可在残害百姓的勾当中,他算是首屈一指,甚至连良安镇都被付之一炬。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荣睦面沉如水,紧紧握起的双拳再次将双臂快要凝固的伤口撑开,此刻,他再次不自觉地摸了摸袖中藏着的血铜弩,告诫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树敌太多,毕竟薛文统的身后,很有可能站着云苍宗。 “荣……荣镇守?” 这是,林家树略显苍老的声音,让荣睦打了个激灵。 “林文书?”荣睦回过神来,看着满脸担忧的林家树,只见他的眼角竟然有些湿润。“怎么了?” “你……你没事,就算是搭上我这条老命,我林家树也绝不会让荣镇守孤军奋战……”林家树欲言又止,冲着荣睦使了个眼色,不再言语。 “多谢林文书鼎力支持,我想现在还没有到拼命的时候,若是到了,我荣睦只会第一个上!”荣睦心头一暖,对着有些憔悴的林家树安慰一笑,顺着他的目光闪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个大约四十来岁,面相富态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端坐在血铜箭刚刚射中的书桌前,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从他胸前佩戴着镶有橙色琥珀的翠绿色仙鹤胸配可以看出,其职位正是万山王朝文官城抚一职,要知道,这胸配的材料乃是由一百年碧玉青的制成,比起五十年的檀木来,显然更为珍贵。 而其身后,则站着十来个戴着五十年黑色檀木制成的仙鹤胸配的人,显然他们与镇守级别相同,只不过分别管理着不同的事物,完全听命于薛文统的安排。由此可见,此次薛文统前来,肯定早有准备。 “荣睦小儿,见到薛城抚为何还不下跪相迎?”柳天祝趾高气扬地站在薛文统身后,早已没有了刚才的那般失魂落魄,拿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态势,仿佛是要将刚才丢失的尊严全部夺回来一般。“难道是想要造反不成?” “柳天祝,我没有先问你结党营私,假传城抚令之罪已是给了你自首的机会,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愚昧不化,简直有辱我文官风骨,理应从重处罚,并且剥夺保释的权利!”荣睦深知万山王朝内,等级森严,几乎无人敢于挑战上级。 可先前一让再让的结果却是令得季腾海肆无忌惮,最终导致无辜百姓遭殃,因此有了前车之鉴,加之现在要试探薛文统的虚实,所以他反而顾不得这些规则和礼数,大义凛然地道。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碎!”柳天祝闻言,顿时一惊,随即气急败坏地指着荣睦。“你迟早会被株连九族,全家都要下地狱!” “威胁对万山王朝文官,罪加一等!”对于这条落水后刚刚获救的疯狗,他的言论在荣睦耳中,与笑话别无二致。所以荣睦顺也不再顾及什么,根本没有理会端坐一旁的薛文统,敲山震虎道。“另外,我只对我万山王朝的陛下行跪拜之礼,至于对待其他级别的文官,据说只有中域王朝才会如此,你是不是算错了日子过错年了,这里可是在万山王朝!” 第237章 ——薛文统的伎俩 “牙尖嘴利的小杂碎,竟然想倒打一耙!”柳天祝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清瘦的少年骨头竟然如此之硬,一点都不给森木城城抚的面子,要知道,在森木城中薛文统的影响力,就算是总压文官一头的一等司马孙信,也不敢在他的面前造次,于是歇斯底里地道。“柳塘镇守军听令,给我拿下这个小杂碎!” “慢。”薛文统微微抬手,视线环顾四周,直接无视了争斗过后,各有伤亡的兵勇,唯独停在了荣睦身上。“你就是杉鹭镇代镇守荣睦?” “正是下官。”荣睦抱拳道。 “嗯,看上去的确要比季腾海那个自命不凡,却能力平平的老家伙要有些本事。”薛文统从容一笑,仿佛刚才政令房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旋即话锋一转。“若是正如你所说,柳塘镇镇守柳天祝所犯如此多的罪行,那么至少也得在大狱中关个十几二十年?” “具体罪行,还得细细查证之后,方才可以定夺,因此即便现在就铁证如山,被捉现行,也不能草草了事,否则只会是草菅人命,目无万山律典。”荣睦猜不透薛文统的心思,但深知小心为妙,只得顺着他的话说道。“毕竟他在柳塘镇任职近二十余年,谁知道他从前干过什么坏事?” “放屁!”柳天祝见薛文统非但没有要帮自己的意思,反而想要落井下石,顿时火冒三丈,但又无法直接针对薛文统,只好借荣睦来发泄。“我柳天祝行的正,坐得端,在柳塘镇任职镇守十多年来,百姓富足,赋税增加,在我森木城的镇子中,乃是位列第一,不像你这个倒数第一的杉鹭镇,不光百姓要饿肚子,而且就连宗室王朝的那些个杂碎也敢来进犯,说明你不光庸碌无能,甚至还里通外敌……” “既然你十分清楚季腾海等人的罪行,为何还要为助纣为虐的柳明和宋文玺开脱呢?”荣睦冷笑一声,心中不断猜测着薛文统为何到现在都没有为柳天祝说话的意思,按照常理,就算现在人多口杂,为了掩人耳目,可以装腔作势一番后,图穷匕见,可现在的局面着实令人摸不清头脑。 “你!”柳天祝哑口无言。 “咳……”薛文统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只是象征性地清了清嗓子。“这里是杉鹭镇,自然得看杉鹭镇代镇守的意思,而我虽然是森木城的城抚,可依然没有他了解情况,所以决不可贸然行事,对?” “是是是……”柳天祝强忍住怒火,一脸谄媚道。 “嗯……”薛文统连看都不看柳天祝,对着荣睦继续开口道。“荣睦,关于季腾海罪证的卷宗我已经看过,尽管我也可以拍板定论,可事关重大,而且还牵扯到一等校尉郜天岩,所以,只能将卷宗如实呈报至石川郡,由他们来定夺。” “多谢薛城抚周全考虑。”荣睦点点头。 “另外,听说袁城抚下了道城抚令,不知你现在准备地怎么样了?”薛文统和善一笑,根本看不出他真正的想法。“虽然现在距离十二月底还有几天时间,但以袁城抚的眼光来看,你早早就应该完成了,兴许还能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让我们知道,这个在森木城赋税位列末尾十多年的杉鹭镇,并非乏善可陈,是?” “有劳林文书将今年的赋税薄拿出来,交给薛城抚过目。”荣睦对于薛文统转移话题的做法有些迷惑,就算未能完成,顶多也就不做这个代镇守了而已,与今天击杀宋铁岩的事情毫无相干之处,于是转过身,对着林家树道。 “是!”林家树摇晃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跨过打斗时留在地上的杂物,在书架上找寻了片刻后,将一个红色的册子恭谨地交到薛文统的手中,客气道。“请薛城抚过目。” “嗯……”薛文统又将册子交给了身旁的一位镇守级别的文官手里,缓缓道。“劳烦过目。” “是!”文官双手接过册子,仔细翻阅起来。 经历过打斗和争论的政令房内,终于得到了片刻安宁,令纸张摩擦出细微的哗哗声变得异常明显,甚至盖过了众人的呼吸声。 荣睦见状眉头微皱,自从任职代镇守以来,只记住了城抚令内要求的二十四万铜币后,便疏于对赋税的管理,毕竟季腾海的阴阳伎俩玩得颇为娴熟,谁知道他究竟会不会偷偷向森木城虚报赋税额,以此达到让自己无法完成城抚令的目的。 要知道,在袁魁下达城抚令的时候,要求杉鹭镇的赋税增加两成,达到二十四万铜币,可季腾海却给出了杉鹭镇去年赋税为二十七万铜币,增加两成就是五万四千铜币,共计三十二万四千铜币的数据。因此,荣睦根本不可能避开季腾海之前设好的陷阱。 文官翻阅完红色的册子后,又从怀中掏出一本更厚的册子翻看了片刻后,沉声道。“杉鹭镇去年赋税四十万铜币,今年理应增加至四十八万铜币才对,可如今却只有区区二十四万铜币,显然与城抚令规定相距甚远。” 荣睦闻言,双目立刻迸发出了滔天的怒火,吓得还有话要说的文官立刻闭上了嘴巴,故作高傲地避开了锋芒,转头极为恭谨地对着薛文统。 “薛城抚确定没有看错?”荣睦见薛文统正如自己预料的那样,会在赋税上面做足文章,以此达到他自己的目的,因为这一招乃是杀人不见血,而且还冠冕堂皇后,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季腾海最初交予他的政令册和在自己在大青山的实际调查结果后,放到了薛文统的面前,反问道。“薛城抚应该不会被季腾海那小儿科的小伎俩玩弄于鼓掌之间?” “放肆!”薛文统一直都很平静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荣睦厉声道。“信不信我治你一个欺上之罪?” 第238章 ——血铜弩的威力 “薛城抚恐怕是会错意了!”荣睦心中不屑一笑,自然看出了薛文统想要以此为说辞,找回被柳天祝丢掉的面子,退一步讲,即便未能完成城抚令,也罪不至死,于是再次提高了警惕,极为耐心地道。“这桌上的两本册子,一本是季腾海交与我的,另一本是我实地调查出来的,两者之间出入极大,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想明察秋毫的薛城抚总不会被谗言蒙蔽了双眼?” “我又如何确定你调查出来的就是实情?”薛文统根本没有去翻看那两本册子的意思,若无其事的靠坐在椅子上,打起了官腔,拿出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道。“我身为森木城城抚多年,自然对整个森木城的情况了如指掌,尚且还轮不到你一个刚刚才走入仕途之路的毛头小子来教育我!” 就在荣睦将要反驳的时候,一位镇守级别的文官匆匆来到薛文统身边,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尽管荣睦不知道具体内容,但从薛文统愈发阴沉的脸色上可以看出,绝非是什么好事。 “岂有此理!”薛文统听完后,再次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甚至连上面打斗时留下的浮沉都被震得扬了起来,只见他本就阴沉的脸上更是透着铁青之色,双目圆睁,似是要将荣睦一口吞下,城抚的官威展露无余。 与武将动怒时相比,文官的杀气虽然少了几分,但由内致外的控制欲则强得令人生畏,仿佛想要将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操纵于股掌之间,容不得任何人有分毫的质疑。“荣睦,你好大的胆子,这才刚刚当上代镇守区区不过一个多月时间,竟然连杉鹭镇金库的铜币都敢去拿,信不信我砍了全家人的脑袋挂在森木城示众!” “薛城抚,我刚才还好言劝你,莫要被季腾海那幼稚的伎俩所蒙蔽,看来还是没能幸免啊!” 荣睦见薛文统摆出了一副无赖的样子,刚才提高的警惕,变成了此时的还击和防御。此外,对于这种能将死人硬说成是活人的文官,荣睦之前在书中读到时,就怒其指鹿为马,恨其陷害忠良,如今亲眼见到,心中怒气更甚,旋即联想到了边力被害的事情,终于抑制不住爆发而出的怒火。 “我自任职文书以来,季腾海不光克扣一年二百二十铜币的俸禄,而且连粮食都不给我,简直想要将我活活饿死。而杉鹭镇内,他同样只顾中饱私囊,对百姓的死活不闻不问,加之在与郜天岩的对抗中处于劣势,每天除过吃饭睡觉之外,就只知道怎么打压镇上的商人,顺便陷害于我,所以我一当上代镇守就知道镇金库内空空如也,而刚才口口声声还说对森木城了如指掌的薛城抚,却竟然刚刚才知道,传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放肆!荣睦,你好大胆子,竟敢当面污蔑本城抚的英明,来人,给我将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小子拿下!” 身为城抚的薛文统,虽然在石川郡内名不见经传,少有崭露头角的机会,可在森木城中,他已然成了名副其实的土皇帝,因此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如今却被一个初入仕途的毛头小子当面顶撞,立刻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怒吼道。“我要亲手割掉你的舌头,看你日后可还敢胡言乱语!” “是!”身后的差役应喝一声,就欲拔刀上前。 “嘿嘿……”先前薛文统摇摆不定的态度,着实让柳天祝提心吊胆,后怕不已,尽管这个森木城的土皇帝十分信任他,并与之关系密切,可却从未猜透过薛文统的心思,现在柳天祝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不怀好意地瞪着荣睦,以此发泄心中的情绪。 “薛城抚,我再好言相劝你一次,莫要在此颠倒黑白,否则宋铁岩就是你的下场!”荣睦深知以下犯上的忌讳和风险,上一次之所以能化险为夷,完全是依靠袁魁的信任和拉拢,而现在发生的事情,足以让薛文统大做一番文章。加之他本就咄咄逼人,蛮不讲理,若是一让再让,定然会蒙冤受辱,于是荣睦也不再犹豫,从袖中掏出血铜弩来,瞄准了薛文统的眉心森然道。 差役见状,立刻放弃了动手的打算。尽管他们的职责与武将之路颇为相似,只不过是保护文官安全,震慑不法之徒为主。但血铜弩的威名他们早就如雷贯耳,垂涎已久,如不是其制造工艺严苛,造价高昂,肯定会给自己配备的。 毕竟,从远处攻击敌人,比起肉搏战来,既轻松,又安全,此外,就算身穿血铜胸甲,也会被轻松射穿,这等凶器,连整个森木城都极为罕见,所以他们根本无法应付。 “一群废物!”薛文统一脸富态的肥肉剧烈抽搐着,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十三岁的少年竟然软硬不吃,如此难缠,对他非但丝毫不惧,反而还反客为主,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因此一时间,他也没有了办法。 “荣睦,你可知道这是在造反?”柳天祝在一旁大声叫嚣着,本想借此煽动柳塘镇守军动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平时听话的兵勇,完全将自己的命令当做耳旁风,非但没有动手的意思,反倒是争先恐后地朝后退了几步,生怕殃及自己的性命。 本来还沉浸在重新得到薛文统宠信喜悦中的柳天祝,顿时怒火攻心,忍不住竟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满嘴是血的咒骂道。“一群废物!” 此刻,本来还还剑拔弩张的政令房内,再次陷入了沉寂。这场在文官官场内,稀松平常,司空见惯的斗争,却在杉鹭镇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却变换了早就成功演绎无数遍的剧本,令人颇感新奇。 这时,荣睦才阵阵感受到手中血铜弩的威力,不禁暗道:若是我大青山守军能够人手拥有一柄血铜弩,定然将会是一支何等恐怖的力量存在,恐怕就是与于爽的全部主力狭路相逢,都可轻松战胜。 第239章 ——购买茶田 “荣镇守?” 这时,一个桑老而熟悉的嗓音传来,令人荣睦紧绷的神经少有缓和,但他手中的血铜弩则依然对准着薛文统道。“现在大青山守军将士伤亡惨重,戴统领也是重伤不起,有劳柴先生了!” “荣镇守言重了,救死扶伤本就是我等作为医药师的职责,谈不上费心。”柴恩自然认得桌前坐着的薛文统,十多年前,正是薛文统负责主考医药师,其霸道的作风和黑暗的手段,至今还让柴恩历历在目,因此差内故意对着薛文统展现出了不屑和轻蔑的神态,引得后者脸上的颜色更为精彩。“你们几个,速速救治伤员。” “是,师父!”十来个与荣睦年纪相仿的少年,提着手中的药箱,恭敬抱拳,立刻照办。 显然,自从认识了荣睦之后,柴恩又有了培养徒弟的兴趣和热情,加上陆寿年又与荣睦是合作关系,所以,不论在金钱还是精神上,陆家都是在鼎力相助。 “我只是些皮外伤而已,暂无大碍,还是先去看看戴统领!”荣睦对着柴恩善意一笑,这喜人的变化自然被他看在眼中,于是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要知道在他的心中,跟随自己出生入死之人的性命和冷暖才更为重要。 “好,将这颗药丸吞下,可起到阵痛止血之用!”柴恩点点头,从怀中掏出将一颗鹌鹑蛋大小的黑色药丸递到荣睦手中后,便缓步朝着戴瑞走去。 “薛城抚,我荣睦从主动不欺负别人,当然,也不想被别人欺负,所以我劝你还是将心中的邪念全部打消为好!”荣睦嚼着微微发苦的药丸,使劲将其咽了进去,顿感胃中散发出一阵暖流,倍感舒适,一扫刚才的戾气,和声道。“身为杉鹭镇镇守,我可不像季腾海那般目光短浅,只知道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定然会以百姓的富足为己任,做我该做的事情。” “哼!”薛文统依旧不依不饶,余怒未消道。“我听说你收缴了季腾海一千一百五十六万铜币的赃款,以及商人范自勉的八百二十一万铜币赃款,拒不将其上缴至森木城金库,这不就是你中饱私囊的最好证据吗?” “我想薛城抚你一定是在镇金库内没有发现不到两千万铜币才作此结论的?”荣睦闻言,又知晓了一些薛文统此行的其他目的,于是冷笑一声。“那些赃款我定然会存放在安全的地方,毕竟那可是他二人在我杉鹭镇荼毒多年,搜刮民脂民膏所得,根据万山律典,这些赃款既可以用作本地发展建设之用,也可以交予上级金库,但这全都有镇守定夺,其余人等皆无权决定。” “荣睦,既然你对万山律典如此熟悉,那么你给我说说看,未能如期完成城抚令者,应当如何处置?”薛文统见刚才使出的招式竟被荣睦一一化解,脑筋一转,再次涌出不少坏水。“还有,光天化日之下杀害我万山王朝武将,并用凶器威胁本城抚之罪,又该如何定夺!?” “薛城抚的问题虽多,但皆有解决之法,所以还请薛城抚耐心听来。”荣睦胸有成竹,略作思考后道。“关于城抚令一事,完成日期为十二月三十一日,今天才是十二月十三日,所以距离完成的期限还有整整十八天,而不是薛城抚你说的只有几天。” “笑话,就算给你十八天时间,你就能凑齐二十四万铜币的赋税了?”薛文统冷哼一声。 “既然薛城抚你执意认为我杉鹭镇去年赋税为四十万铜币,那我荣睦也懒得与你争执,希望待我凑齐之后,你莫要再用这种小儿科的无聊把戏来为坊间提供笑料,我荣睦可丢不起那个人。” 荣睦见薛文统只是瞪了自己一下,就恢复了常色,顿感这个对手还真是难缠,暗骂一声老狐狸后,收起血铜弩,对着林家树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将一张地契和装满铜锭的三个木盒摆到了薛文统的桌上。 “这是袁城抚早年间在大青山购买的土地,共计八百亩,由于年限早已过期,现在成了无主之地,当时的价格为两百铜币一亩,现在我出三百铜币将其全部买下,刚好二十四万铜币赋税,加起来整整四十八万铜币赋税,现在可以算提前完成城抚令了吗?” “请问荣镇守,根据万山律典伪造地契,该如何论处?”薛文统装模作样地扫了一眼地契,嘴角露出一个阴险的弧度,满不在乎地说道,显然他执意要拿下荣睦。 “真是没想到,一城之抚竟然如此厚颜无耻,颠倒黑白,简直可笑至极,与那宗室王朝的奸商又有何异!”荣睦摇头一笑,一脸正色地反问道。“不知薛城抚的所作所为,根据万山律典,又该如何论处?” “呵呵……” 这时,只见一个个头不高,身材清瘦,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面带微笑的走进了镇令房,其身后紧随着两列训练有素,杀气腾腾的护卫,仔细一看他们竟然配备着成套的血铜武器装备。 荣睦见到来者竟然是袁魁后,心中的疑问更盛:难不成格宗主对薛文统的办事能力有所怀疑,又向袁魁交待了相同的任务,现在,两人不期而遇,大有争抢功绩的迹象。 想到这里,荣睦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上,即便现在拥有在坝阳城一战中,大展神威的腌菜坛子,但也根本没有任何把握能够战胜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袁家护卫。 “袁城抚不是去古木镇巡查了嘛,怎么有空跑到杉鹭镇来了,似乎并不顺路啊?”薛文统还没有来得及回应荣睦,便是看到了这个不速之客,立刻不咸不淡道。 “这山高路远的杉鹭镇,连十几年都不来此一趟的薛城抚都大驾光临,我袁魁怎会有不陪同的道理?”袁魁十分诧异地扫了眼政令房内打斗过后的一团凌乱,对着荣睦点头示意后,走到桌前,拿起摆在上面的地契,微微一笑。“这可是一笔赚钱的好买卖啊,就算精明如我,都未曾想到那片荒地的价钱如今居然还涨了八万铜币,有了这笔赋税,可以做不少事情呢,真是我大青山百姓的福气啊,薛城抚,你说是不是啊!?” 第240章 ——晋升镇守 “哼!”薛文统冷哼一声,极为不满地瞪了一眼袁魁,怒喝道。“你们这些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在那点蝇头小利面前,早已将我万山王朝的陛下和百姓抛在脑后,简直可恨之极,依我看来,万山律典就不应允许你们任职文官,好好做买卖便是,这样我们让你往东走,你们就不能往西走,以防你们将手中的权利都当做商品出卖。” “薛城抚所言极是。”袁魁放下手中的地契,对着薛文统点点头后,自顾地打开桌上的木盒,数了片刻后,满意地点点头,目光环视四周,将各种各样的情绪尽收眼底,精明一笑道。“明卖命买,童叟无欺,我袁魁在此证明,这笔买卖真实有效。” “岂有此理!”薛文统还来不及享受前半句带来权利上的享受,便被后半句狠狠地噎了一下,恨不能也顺带将袁魁一并拿下,但碍于其家族背景深厚,袁家护卫实力不俗,所以不敢乱来,只得心中的怒其发泄而出。“袁魁,你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城抚了,你究竟是对皇族效忠,还是为那些个臭钱卖命!?” “薛城抚言重了,我要赚钱,你要收税,所以你我皆为钱财忙碌,殊途同归罢了!”袁魁不再理会愤怒的薛文统,立刻从袖中拿出一卷精致的绸缎卷轴,将之快速展开后朗声道。“杉鹭镇代镇守荣睦接令,鉴于你顺利完成城抚令,现任命你为森木城杉鹭镇镇守,希望你能为皇族分忧,替百姓操劳,不负浩荡皇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荣睦见状,立刻打消了二人此行是争抢云苍宗功绩的猜想,他现在已经基本确定,这个被坊间传得唯利是图、尖酸刻薄甚至六亲不认的袁魁,确实是连续两次帮助自己上位,而且每次都是顶着不小的压力。 虽然袁魁肯定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自己还会付出应有的代价,可至少说明自己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在排除了袁魁没有恶意之后,荣睦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斩杀的副郡使苏坤,而他的哥哥郡使苏恒定然也疯狂地想要报仇,如果薛文统不是受云苍宗指使,就一定是受苏恒之命。 而自己如果不与袁魁站在一起,以目前的实力来看,定然斗不过薛文统,因此,他也不再犹豫,恭敬抱拳,上前几步,丝毫不顾面红耳赤的薛文统,从袁魁手中接过了城抚令,恭敬道。“下官荣睦,尊令!” “袁魁,你竟然敢无视本城抚的存在,究竟想干什么,难道是要造反!?”薛文统见袁魁和荣睦无视了自己的存在,顿时暴跳如雷,阴毒地指着袁魁道。“信不信我现在就向石川郡发送霜鸽信,将你的所作所为全部如实告知苏郡使!” “你就不怕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袁魁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怒意,反而还透着客气的笑容,一时间令薛文统束手无策,只好用目光来发泄心中的愤恨。 手握绸缎城抚令的荣睦,顿感那里有着极为柔软顺滑的触感传来,可却无异于一个烫手的山芋,令自己有些无所适从,大脑也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此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官场内斗的激烈程度,尤其是薛袁二人,不光已经到了水火难容的境地,而且两人似乎并不在意将矛盾公开化,这与季郜二人表面上一团和气,私底下互有往来相比,矛盾无疑更加尖锐,斗争也更加凶猛。 荣睦虽然并不想做任何人手中的一枚棋子,或是被任何人利用,这也是他拒绝跟随晔雨的重要原因。表面上看,这样可以背靠大树,快速壮大自身实力,但往深里说,则是卷入了一场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的斗争,说句难听的,有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反过来说,现在不知何故地成了薛文统要除掉的对象,若是再拒绝了城抚令,无异于同时将两人都得罪了,这样的下场恐怕会更惨,所以只能借势而为,赢得宝贵的时间和机会,待得自身强大之后,拥有自保的能力。 想到这里,荣睦终于豁然开朗,不再纠结于是否陷入派系纷争,毕竟连自己出身长大的荣家,也处处在为利益而争,甚至连亲兄弟都不例外。 既然我还有利用的价值,那么这价值迟早会成为我变强的垫脚石!荣睦在心中暗道一声,决定主动出击,在稍做调整情绪后,打断了薛袁两人的对话,义正言辞道。“既然我现在已经是杉鹭镇镇守,正好二位城抚又来此巡查,所以,我想先将柳天祝和宋铁岩等人来此寻衅滋事一事处理一下,还杉鹭镇百姓一个公道,以正陛下视听。” “他二人确有越权之嫌,办事方式也十分欠妥,但死者为大,念在其为陛下效忠多年,造福柳塘镇百姓的份儿上,处罚一年俸禄,然后就此全盘揭过。” 薛文统见荣睦接下了城抚令,此事也已经坐实,尽管自己身为城抚,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将其撤销,只不过这样以来,定然会招致袁魁的反击,而目前柳祝二人留下的烂摊子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就算苏恒那边不好交代,也只能先顾眼前了,于是避重就轻,将责任全部推脱给了柳宋二人后,话锋一转道。 “但你杀害武将一事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就算我判你无罪,可孙司马肯定不会放过你,要知道这可事关武将的脸面,所以,为了保全与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因此,必须先将你革职查办,待得彻查完你任职期间的所有罪状后,再做定夺!” “我基本同意薛城抚的意思。”袁魁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别有深意地看着荣睦,似乎在传递着什么信息。“只是这样以来,只会令文官们心寒,萌生另寻他主的打算,薛城抚别忘了,森木城的前途肯定不及石川郡的其他城池,想走的大有人在,所以还是谨慎为妙!” 第241章 ——柳塘镇代镇守 荣睦十分佩服袁魁化解薛文统攻势的技巧,和一直平和的心态,这些都是他目前还无法达到的高度,心中不禁暗道:看来这文官之路,真当无比凶险,想要走得稳稳当当,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心中感叹之余,袁魁别有深意的目光,自然也尽收眼底,荣睦会意地道。 “根据万山律典,宋铁岩私自率领柳塘镇守军来此为非作歹,已是造反行为,死有余辜,而柳天祝不光假传城抚令,而且还贿赂季腾海,颠倒杉鹭镇科举黑白,让其独子柳明宋文玺分获状元榜眼,有失公正,理应革职查办才是。” 语罢,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看都不看薛文统一眼,直接递到了袁魁的手中,严肃道。“请袁城抚明查!” “嗯。”袁魁点点头,嘴角泛起一个阴险的弧度,打开翻看了片刻后沉声道。“荣镇守所言极是,不过此案较为特殊,理应特事特办,为了尽快还百姓一个公道,所以现在就将柳天祝革职抄家!” 砰! “袁魁,你莫要逼人太甚!”薛文统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脸色阴沉地瞪着袁魁和荣睦。 “血口喷人!”柳天祝怒吼一声,他见薛文统并未完全放弃自己,但又不敢直面袁魁,只好拿荣睦开刀,歇斯底里道。“荣睦小儿,我柳天祝行得光明,坐得磊落,岂能是你随意污蔑的?” “柳天祝,你在柳塘镇的所作所为,比起季腾海来,有过之而不及,你当在场的人真的都不知道吗?”荣睦冷笑一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证据在哪,证据在哪呢?”柳天祝对自己狠辣而高明的手段极为自信,甚至自视甚高的以为,在整个森木城中唯他独尊,根本不可能会暴露丝毫,于是不屑地扫了一眼荣睦道。 “别急,马上就来。”荣睦自信一笑,对着林家树道。“去将门外的竹掌柜请进来。” “是。” 不多时,只见一位神态儒雅的清瘦男人走进政令房,对着荣睦点头示意后,分别将几本厚厚的册子放到了薛文统的桌上和袁魁的手中。 “这是来自柳塘镇竹叶林的竹清掌柜,世代种茶为生,他说带来的这些册子里,详细地记录了柳天祝在柳塘镇的所作所为,具体如何定罪,全由薛城抚和袁城抚定夺!”荣睦解释几句后,回坐到袁魁旁边的一把椅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连日赶路的劳顿,的确令荣睦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加上心中一直在为安宁镇构思未来的发展方向,更是劳心劳神,此时,他打算恢复一些体力,以应对最后的挑战。 已经给戴瑞处理完的柴恩见状,连忙来到荣睦身旁,继续手法娴熟地为他包扎着胳膊上的伤口,时不时地还故意将高傲的目光瞥向脸色难看的薛文统和直冒冷汗的柳天祝。与此同时,竹清也怀着同样的心情,看着薛柳二人,只是并未表露内心的想法,看上去依然颇有风度,甚至有一种置身事外的闲适之感。 此时此刻,薛文统尽管还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内心所想完全表露出来,被旁人察觉,可这几本册子上所写的罪状,的确太过详实,甚至还勾起了他不少的回忆,因此只好将头低得更深。 但这么拖下去,又不是个办法,毕竟这些罪状确实存在,而且足以将柳天祝革职问斩,甚至还会株连九族,自己完全无法保住柳天祝,这样以来,算上已经失控的杉鹭镇,森木城所辖六镇中,就有两镇脱离他的掌控之中。 袁魁见薛文统似乎是在做着艰难的选择,他明白薛文统的手腕,因此不能再拖延下去,起身来到薛文统的身旁,从桌上拿过一本册子,翻看了几页后,立刻端起桌上的一个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柳天祝竟然背着我,干出了如此伤天害理,鱼肉百姓的恶心,简直十恶不赦!” “不错!”薛文统跟着厉声一喝,他深知自己必须快刀扎乱麻,不能让事态超出了自己的控制,于是不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柳塘镇镇守柳天祝,鱼肉百姓,贪赃枉法,罪大恶极,理应斩立决,封存柳塘镇金库,暂时交由森木城金库代管!” “薛文统,你这是要过河拆桥!?”柳天祝见势不妙,心中虽然对薛文统畏惧依旧,但联想到自己的独子尚在大狱之中,眼下非但没有救他的本事,自身都难以保全,因此在强烈的求生欲中,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于是拖着富态的身体,匆忙起身,就欲和薛文统拼命。 只不过,薛文统手下的差役眼疾手快,在其动身的一刹那间,就将之拦下,并且连嘴都被堵得严严实实,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阵阵闷哼,像是一头将要被宰杀的畜生一般,做着最后的挣扎。 “给我拖下去斩了!”薛文统极为不耐地挥了一下右手后,便不再理会拼命挣扎的柳天祝,而是将目光转向袁魁故意道。“不知袁城抚可有异议?” “没有异议。”袁魁见木已成舟,暗骂薛文统狡猾后,拿起手中的册子晃了晃,趁热打铁道。“荣睦作为杉鹭镇代镇守两月有余变令其赋税增加两成,现在柳塘镇无人治理,不如就让荣睦身兼代镇守一职,并且命他明年赋税增加三成之后,方才可以转正,就当是锻炼新人。” “好!”薛文统见状虽然大为光火,可又不能将袁魁逼得太紧,只好退让一步,将金库空空如也柳塘镇交给荣睦,对着身旁的文官使了个眼色,灵机一动,极为期待地看着荣睦道。“杉鹭镇镇守,柳塘镇代镇守荣睦听令,鉴于你恪尽职守,能力出众,确有英雄出少年之相,因此,本城抚决定,你现在直接通过明年九月才举行的森木城城试,代表森木城参加石川郡特殊郡试!” 第242章 ——石川郡特殊郡试 “石川郡特殊郡试?”荣睦还来不及为任职柳塘镇代镇守的职位有任何情绪,便被这个陌生的名字搞得有些发蒙,一头雾水间,脑海中只是闪过了明年可以参加的森木城城试以及那个极为遥远的石川郡郡试。 作为文官,这些不光是一条可以快速晋升的通道,同样也是证明自己学识本事的一个舞台,无数身居位高权重的文官,皆是在其中战胜了对手,得意扬名天下。 与武将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相比,这儿尽管既没有性命之危,也无生死之忧,就算失败也没有关系,完全可以沉下心来,一步一个脚印地取得政绩,半级半级地晋升,最终也能达到一定的高度。 只不过,绝大多数的文官,都会在琐事的消磨中,渐渐失去了锐气,沉迷于某种消磨时光的事物,或是沉浸在权利斗争的泥潭之中,成了季腾海之流的这类混吃等死之辈。 因此,仕途之路的快慢,决定了最终成就的高低,至于能否遇见慧眼识图的伯乐,则仅限于遥远传闻里。在文官眼中,唯有快速晋升,才能体会到权利带来的获得感,在更高的官位上,才会令他们对权利的欲望得到满足。 换句话说,仕途等同于文官们的性命。 沉浸在各种复杂思想中的荣睦,强迫自己从这个充满诱惑的泥沼中脱身,在短暂接触薛文统的过程中,他知道这个对手极为强大,用杀人不流血来形容,都毫不为过,因此当目光看见薛文统本来还阴沉的脸上,再次被和善与平静所取代后,荣睦终于有着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但事已至此,无法更改,只好站起身,甩了甩被缠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胳膊,顿感已经没有先前的那般疼痛后,才有些犹豫地来到薛文统身前,准备接下城抚令。 “真不愧是英雄出少年!”薛文统对着荣睦十分赞赏地点了点头,见身旁文官早已将一份城抚令草拟完毕,便拿出城抚大印,生怕荣睦反悔一样,立即在左下角狠狠地盖了一下后,起身拿着城抚令递给荣睦道。“望你莫要辜负陛下的重托和森木城百姓的希望!” “下官荣睦,尊令!”荣睦双手接过城抚令,回过头看了眼面色凝重的袁魁,顿感手中的这份这城抚令比起刚才的那一份来,显然要更为烫手。 “好了,本城抚事务繁忙,就不多做停留了,愿你好自为之,另外,此次石川郡特殊郡试的具体事宜袁城抚会向你详细解答!” 语罢,薛文统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脸上的肥肉在斜照进政令房阳光的反射下,显得神采奕奕,犹如一尊充满正义的神像。不待所有人回话,就带着所有随行差役,快速离开了镇令房。 这般神态的薛文统在荣睦看来,却透着刺骨的寒意,甚至隐约还有一丝杀机藏匿其中,令人不由得升起一阵畏惧。望着薛文统头也不回的背影,最终消失在了大门外后,本来预想的轻松和满足感并未如期而至,反倒是密不透风的巨大压力突然袭来,令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荣睦没有料想到薛文统竟然如此狠辣,对他忠心耿耿十多年的柳天祝,竟然会走出一招丢车保帅的棋,而更令荣睦感到后怕的是,这个从未听说过的石川郡特殊郡试,肯定藏着天罗地网。 另外,那个被柳天祝荼毒十多年的柳塘镇会不会像杉鹭镇这般烂到根里,充满危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好在有着森木城副城抚和森木城首富的袁魁做靠山,虽然这一切看似远远超出了他能力范围之外,但也不会棘手到坐以待毙。 “不管是谁,都别想让我饿肚子,更别想欺负我!”想到这里,荣睦放下了所有的顾虑,鼓起信心和勇气,在心中大喊一声。“富贵险中求!” “嘶……这个薛文统,还真是杀人于无形啊!”沉默了半晌的袁魁终于喃喃道,只见他那张无数场合都应对自如的脸上居然变得僵硬了许多,甚至连波澜不惊的眼神中,都闪过浓浓的恐惧。 周围柴恩、林家树和胡秀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还来不及为薛文统的离开和荣睦的高升而高兴,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愁云密布。尤其是看见那曾经腰缠万贯,贵为副城抚的袁魁竟然面色凝重后,更是令他们忐忑不安,浮想联翩。 “袁城抚?”荣睦头一回见袁魁如此失态,赶忙走到他的身旁轻声问道。“这个石川郡特殊郡试究竟要考些什么内容啊?”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整整七年了!” 袁魁的脸上闪过一丝畏惧,旋即又变成了遗憾,许久终于长叹一声,走出了痛苦的回忆,收敛了一些负面情绪后,脸上终于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目光望向薛文统离开的大门,缓缓道。“这个特殊郡试什么也不考,只需要你活着将敌人的一座城池攻下,让其成为我万山王朝的土地便可。” 要知道,就算强如于爽,仗着格长老之势,都未能攻破坝阳城的大门。尽管这场失败,有着人员数量不足,没有配备工程器具等客观原因的存在。但再怎么说,于爽也是宗室王朝进攻先锋的一等司马,有着精良的武器装备和充足的粮草人马,以及宗室王朝面对万山王朝时心理上的优势。 而自己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守而已,虽然手下有着几百名配有精铁阶别武器装备的兵勇,但他们根本就没有上过战场,吓唬一下不入流的坏人也就罢了,想要攻占一座城池,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攻……攻下敌人的一座城池?”愣了半晌过后,荣睦脑袋瞬间嗡的一声作响,头皮发麻间,顿感天旋地转,呼吸困难,就像是中了什么魔怔一样,双目圆睁地瞪着袁魁,仿佛面前的已不再是什么副城抚,而是一个说傻话的疯子。 第243章 ——郡试折戟的袁魁 “不错……”袁魁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了极度的神往之色,语气都高出许多,仿佛刚才脑子里闪过的回忆,只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侃侃而谈道。“这一步若能成功迈出,不光可以晋升至副郡使,而且所攻下的城池还将作为封地成为私人财产,当然攻下的城池数量越多,奖赏也就更加丰厚,据说就算是公、侯、伯这等只有在万山开国皇帝时才有的世袭爵位,也有可能获得册封。” “呼……”荣睦闻言,心跳顿时加速,呼吸也随之急促,他虽然出身于万山王朝的底层,现在也仅仅是一镇之守,尽管对于这等高高在上的贵族知之甚少,但也明白袭击爵位的稀有程度,这可不像荣家三代为商那般普普通通,随时都会在与其他商人、文官甚至是武将等人的残酷竞争中灰飞烟灭。 而是像万山王朝的皇帝一般,代代相传,不用奔波奔波劳累,出生入死,就拿爵位级别最高的公来说,其地位仅次于皇帝,不光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还有参政议政的权利,就算位至文官巅峰的师相,也得敬其三分,另外,不论犯下多大的罪责,皆能免于一死。 “当然,子、男这两个爵位获得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袁魁再次恢复了常色,平静地看着荣睦,释然道。“七年前,刚刚任职杉鹭镇副镇守的我,曾参加过一次。可能在外人看来,我袁家财大气粗,底蕴深厚,想要攻下一座城池来,易如反掌,可事实却是,我能活着回来,已是不易。” “嘶……”荣睦立刻放下了对世袭爵位的垂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满目震惊道。“就……就连袁城抚也铩羽而归!?” “不错。”袁魁微微点头,尽管眼神中闪过一丝浓浓的不甘于后怕,可瞬间便消失而去。“特殊郡试的凶险程度,无异于主动发动一场战争,但又仅能依靠自身的实力,万山王朝绝对不会出手相助,换句话说,就是你一个人与整个宗室王朝为敌,虽然这么说有些夸大其词,可他们的实力远远在我们之上,别的不说,就是铁峰城治下一个黑山镇守军的实力,都快赶上半个森木城了!” “看来薛文统是打算用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我去送死啊!”早就猜到薛文统不怀好意的荣睦,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反而激起了他强烈的好胜之心,就算现在的实力不济,麾下的兵勇寥寥无几,但也有了摩拳擦掌,大干一场的决心。“不过,我荣睦命大,说不定还真能完成这个凶险的特殊郡试,获得一些想要的东西。” “呵呵……”袁魁丝毫没有笑意,面色阴沉地道。“当时我耗费了将近三分之二的兵力,成功占领了黑山镇和新阳镇,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连五分之一的兵力都未曾折损,之所以如此,就是想要诱敌深入,将我们全部歼灭,获得更多的军功。在黑山镇决战中,我有着比你更为高级的钨铁弩,可依然无济于事,只得落荒而逃,总共四千名袁家护卫,只回去了不到三十人。” “啊!?”荣睦大吃一惊,不禁浑身汗毛倒竖。刚才与柳塘镇守军的一战,虽未统计具体的伤亡数目,但他深知这是大青山守军自组建以来的最惨一役,可饶是如此,也远远不及袁魁的那次失败的九牛一毛。 “王侯爵位可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袁魁长叹一声,撩起绸缎制成的华丽衣衫,露出一道一尺多长的骇人伤疤,沉声道。“这便是被黑山镇的三等校尉黑进泽所伤,所幸未及性命,否则,我可没有机会坐在这里跟你谈论特殊郡试的事情。” “嘶……”荣睦看着横贯胸前的狰狞伤疤,又瞅了眼自己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双臂,忍不住心惊肉跳,顿感这才是真正的战争,自己所受的那点小伤,根本不值一提。原本以为,依靠家族实力就可扶摇直上的仕途之路,也被这残酷的事实彻底击碎。 显然,贵为森木城首富的袁魁,都没法依靠钱财带来的赋税平步青云,反而要参加极为凶险的特殊郡试,亲历一场残酷的战争,依靠一己之力,尝试攻下宗室王朝的城池,以此获得晋升的机会。 而自己这个一穷二白,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有什么理由退缩呢?尽管这与吃饱肚子不被人欺负的愿望有着激烈的冲突,但遥想未来,身处实力不济的万山王朝,恐怕迟早都会被野心勃勃的宗室王朝吞并,到时候,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不知道呢! “你大可不必过分担忧,参加特殊郡试完全凭个人意愿,只要你说不去参加便可,没有人会来找你的麻烦。”袁魁整理好衣服,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淡淡地道。“现在,你只需将杉鹭镇和柳塘镇治理好,造福一方百姓便可,至于何时可以晋升至副城抚,便不再你我的掌控之中了!” “多谢袁城抚好意,我定会竭尽全力,力保两镇兴旺,而这个特殊郡试,我荣睦定然也要前去一试!”荣睦丝毫没有犹豫,一脸坚定道。 “嗯……”袁魁并没有立刻否定荣睦的想法,他明白,年轻人面对机遇和挑战时,大多会表现出极度的渴望,若是退缩的话,反而还说明自己的眼光有问题。 因此眼中露出的杂的目光,瞬间便被平静取代,尽管他不希望自己欣赏的荣睦以身犯险,威胁自己在森木城的地位,但还是被他的勇气所感染,于是缓缓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回森木城了,现在距离郡试还有九个月时间,望你好自为之,另外,柳塘镇那边薛文统肯定早已安排,绝对是百废待兴的烂摊子。” “荣睦定然不会辜负袁城抚的希望!”荣睦也站起来道。 “嗯,如有需要的地方,方可来森木城一叙。”袁魁对着荣睦点点头后,不再犹豫,快速与袁家护卫离开了。 “袁城抚一路好走!”荣睦抱拳道。 第244章 ——搬迁三地 自季郜二人彻底倒台,荣睦接手杉鹭楼后,他终于算是对万山王朝寻常百姓的餐桌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弥补了在荣家读书写字时留下的空白。 在这个比起良安客栈和坝阳楼小得多的杉鹭楼内,虽然连个住宿的房间都不曾提供,可他知晓了万山王朝内,市面上常见的蔬菜除过白菜和萝卜之外,就只剩下从深山之中采集的野菜了,肉类自然是常见的一些家畜家禽或是打猎得来的野味。野菜的产量难以保证,家畜和家禽的养殖技术不高,常年又会发生病害,所以它们的价格奇高,数量也少,而且还掌握在少数权贵的手中,因此造成了百姓饭桌上食物种类单一的结果。 除此之外,他也就明白了为何在坝阳楼内的饭食,丰盛但也昂贵的原因。首先就拿黄牛来说,它作为耕作不可或缺的牲畜,农户一般不会将之卖给屠户,这样就会早就牛肉较为稀少的原因。 而屠户宰杀一头九百斤重的牛,如果在天热的季节,需要在一天内将之全部卖掉,否则就有变质的可能,造成亏本的结果。 这样以来就会出现:人都喜欢吃肉,但肉又少,人的钱也不多,肉还无法长期保存的客观原因,屠户为了增加销量,减少赔钱的可能,百姓为了减少支出,增加购买牛肉的数量,在赚钱的大前提下,一铜币两斤的价格,刚好满足了所有人的利益。这一点,着实让荣睦既觉得奇怪,也认为合乎常理。 为了充分发挥出杉鹭楼赚钱的优势,荣睦抛开了此地作为利益交换的存在后,在一楼推出了许多常见菜肴,向曾经根本吃不起的普通百姓开放,当然,为了照顾需要排场和面子的商人,位于二楼的豪华包厢依然存在,菜品和价格也与之前保持一致。现在,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地方,已成了杉鹭镇百姓常去之处。 否则,单靠荣睦购买茶田后,种植茶叶制作茶膏的收入,可凑不够那突然暴涨的赋税额,俗话说得好,蚊子再小也是肉,况且,还可以此积累一下经营酒楼的经验,从而可以扩大产业,将住宿等也纳入其中,赚取更多的铜币。 荣睦这种绞尽脑汁赚钱的行为,在万山王朝极为常见,只是一部分财大气粗的主儿,根本就不在乎这点蝇头小利,而是看重彰显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所以才会采用某些特殊方式,找寻自己的存在感。 万山王朝鼓励经商,只要不违背万山律典,如实缴纳赋税便可,毕竟,有需求自然就有商机和利益,否则文官追求的赋税难以凑够,武将渴望的军费何处去寻,皇族的日常开支又从何而来?当然事无绝对,还有不少类似季腾海和郜天岩的存在。 在整顿好了杉鹭楼的经营状态,将杉鹭镇的一些日常事务安排妥当后,荣睦本打算独自一人在镇守府邸的二楼内静养,只不过有些急于求成的心态,让他闲不住的翻阅起了各类书卷,试图从中找寻一些答案。 虽然这期间,他还会忍不住暗骂薛文统阴险狡诈,石川郡郡试不切实际,指鹿为马,可鉴于宗室王朝以强欺弱,造成万山王朝无数将士惨死,百姓流离失所等原因。 可还是自袁魁说出后就毫不犹豫地下定了应试的决心,也许书生文官的身份,与这场攻城略地的战争有些不搭调,但还好曾经短暂在于爽军中混过些日子,多少知晓了一些治军打仗的东西。加之晔雨赠予的一箱书籍中,也有一些相关的知识,倒是让荣睦的眼界又开阔了不少。 “看来,这行军打仗,既可烧钱,也能生财!”当然,身为商人子弟,定然又从中发觉了不少的商机,而且经过一番粗略计算,利润还极为丰厚,只可惜现在手头能够利用的资源有限,根本无从下手而已,只好无奈一叹。“真是可惜啊!” 荣睦放下手中的书卷,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窗边,眺望着杉鹭镇的街景,只见过往的行人似乎比以前少了一些,就连以往有一声没一声的叫卖,也消失不见,显然这不是荣睦想要看到的,因为没有人就没有需求,没有需求就没有利益,杉鹭镇近期虽然历经磨难,可荣睦希望它能够借此机会,像凤凰一样涅盘重生。 咚咚咚…… “进来……”荣睦依旧注视着窗外,虽然保持着平和的心态,但眉头还是忍不住地皱了起来。 “是。”林家树推门而入,走到荣睦身旁,拿出一个册子道。“荣镇守,先前你让我去调查矮马岗、宋家村、和杨林坡的结果已经出来,这三地人口共计一千余人,皆无任何特产,加之良田不足,当地百姓虽然基本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但偶然遭遇天灾,还会饿肚子,由此可见,赋税额定然也是编造而出。” “真是一群鱼肉百姓,欺上瞒下的奸臣贼子!”尽管荣睦早有心理准备,也已见过这类混吃等死的勾当,可一想起有百姓受苦,他还是忍不住咒骂了几句,当然,他也明白,唯有将这个烂摊子彻底解决,才会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于是稍做调整情绪,继续小心问道。“此番让他们搬迁至杉鹭镇来,可否有什么怨言?” “回荣镇守,三地百姓本就有来镇上谋生做工的意愿,只是季腾海一直将他们当做流民对待,不光不允许其外出半步,甚至还派出了衙役看管。”林家树道。“如今不光得偿所愿,还可享受的饭菜和住房,甚至每人还有三百铜币的安家费,没有什么比这些更优厚的条件了,现如今,他们已经开始收拾行李,整装待发了。” “镇北的安置房屋建造得如何了?”荣睦听到百姓并无抗拒,借着心中高兴的劲头,再次安奈住想要骂人的冲动,关切地问道。“还有供他们吃喝的和睦公厨又准备的怎么样了?” 第245章 ——赎回“传家宝” “由于镇上的木匠石匠不多,所以进展十分缓慢,顶多也就完成了有个三成的样子!”林家树摇头轻叹一声。“本来还打算让一等校尉庞南出面帮助一二,只可惜他现在沉迷于酒色之中,连每天的必备的操练都懒得去做。” “由他去,只要别惹是生非便可,大青山守军虽然需要一些时日修养,但战斗力犹存,军防的事情暂且不用担心。”自从季腾海的阴谋开始,到后来柳塘镇守军进犯,庞南和杉鹭镇守军毫无任何表示,荣睦早就对这个森木城近卫军出身的庞南失去了希望。“看看三地的百姓中,可有愿意出力的青壮劳力,杉鹭镇政令房可以按照正常工钱雇佣他们。” “是!”林家树拿出毛笔,在册子上写写画画。 “差点忘了,看看他们中间可否有木匠石匠等手艺人,我可以出高价钱雇佣,另外,由祝薛二人控制的杉鹭镇考试也要尽快彻查,让那些蒙冤落榜之人也有一展身手的机会,眼下杉鹭镇可是急于用人。”荣睦思索了片刻后道。“林文书不必如此认真,这其中肯定还有我还有考虑不周之处,需要你帮我弥补一二。” “年纪大了,脑袋不中用了,还是先记下来为好,若是出现疑问,我们再商议对策,也为时不晚。”林家树将挥舞毛笔的速度加到最快,不一会就把小册子记得满满当当。 “也好,有什么事情,随时告诉我。”荣睦扫了眼头发花白的林家树,根本看不出他仅仅才四十多岁,由于近期自己一直外出,杉鹭镇的大小事务皆由他和胡秀二人操办,这段时间以来,显然消瘦憔悴了不少,于是缓缓道。“林文书注意身体,往后的日子还长。” “多谢荣镇守关心。”林家树和好册子,对着荣睦行了一礼。 荣睦点头还礼,先一步离开了镇守府邸。经过三天的修养,他的精气神皆是得到了很好的恢复,虽然手臂上的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在柴恩的悉心照料下,已无大碍。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的确令这个十三岁的少年成长了不少,见识到了乱世的险恶。 自从任职镇守以来,他发觉光是一个小小的杉鹭镇,问题堆积得竟如此之多。除过那些自私自利的文官武将造成的之外,更多的还是受到他们的眼界和认知所困。 远的不讲,就拿百姓离不开的粮食来说,人家小小的上林寨虽然仅有一百三十二户,五百一十一人,但却有耕牛一百三十头,良田一千亩,每年可产出二十四万两千五百五十斤粟米和玉米面,二十四万斤白菜和萝卜。不光可以养活自己,甚至连杉鹭镇和新建的安宁镇的需求都能轻松满足。 尽管晁起阳所做之事乏善可陈,但他的冒险和远见则可圈可点,完全可以拿来借鉴。而可反观杉鹭镇,本就地处山区,良田稀少道路难行,人员众多,季腾海竟然宁愿选择让百姓抱着那点薄田等死,不让他们离开另谋出路,也不想办法盘活这步死棋。 于是,荣睦这才打算将矮马岗等三地的百姓集中于杉鹭镇,雇佣能干活的青壮劳力,来为镇上添砖加瓦,并且赡养年老体衰者,以求聚集人心,毕竟谁家还没有个老幼妇孺了,总不能用得到人朝前,用不到人朝后! 此外,鉴于范自勉家族咎由自取后的土崩瓦解,荣睦还出于好心,自掏腰包养活了全部雇工,本打算培养一个新人重新经营,可直到现在都无人问津,而其他商人更是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仿佛有意在让着荣睦。 如此这般,荣睦也就不再谦让,打算接手兽皮生意,正好让陪自己长大的祁宏来做管事,毕竟客栈白玉展可以代管,加之他在大青山实在闲得无聊,正好可以锻炼一二。 先前经过一番了解,荣睦终于明白,被群山包围,森木密布的杉鹭镇一带,杉鹭虎、杉鹭狼和森木鹿等野兽众多,兽皮的质量颇高,在森木城等富人相对集中的地区很受欢迎,算是杉鹭镇最大的特产,价钱虽然不菲,可根本不愁没有销路。 想到这里,沐浴在午后阳光下荣睦,为找寻到另一种商品而感到欣喜异常,虽然已是寒冬年末,可他穿着单衣也依然没觉得有多冷,换作往常,早就裹着棉衣躲在火炉旁边看书了,哪还会在镇上转悠,于是,他将不怕冷的原因归结于身体变强之上, 大街上,不论是寿年药房,还是卓富布房,甚至连荣昊的那家昊工匠材店,全都更换了新的牌匾,而且还将临近的铺子租下,大有扩张的意思,加之不远处的杉鹭楼内,传出的谈笑行酒声,令得不大的杉鹭镇,显得热闹不少。此外,在杉鹭镇商会内,不少小商小贩们的摊位前的客流量同样也比以前多出许多。 能有这般景象,必然是受到了荣睦降低赋税带来的利好,要知道,这可是杉鹭镇有史以来的第一次降税,而且一降就是整整一半,由最初的十分之一,变成如今的二十分之一。因此,在给商人们带来利润增加的同时,也适当降低了商品的售价,从而令得市场更为繁荣。 对此,荣睦早就心知肚明,否则又怎会不务正业地跑到坝阳城去增加阅历,如果不是薛文统故意刁难荣睦,可能他又能将钱花在急需之处,换得更大的利益。 在责怪了自己的性子有些着急,竟然将府邸中通过窗子所观察到的一幕,当做眼下的局势,无异于坐井观天,盲人摸象。于是,他告诫自己,一定要耐得住性子。当然,身为商人,除过和气生财之外,诚实守信也同样重要,因此,就算没有薛文统的这一出,荣睦同样也会购买茶田。 想到这里,荣睦突然记起,施东昌那里还有一笔借贷款未还,即便当初用其抵扣了赃物拍卖的钱款,可那毕竟是无奈之举,于是,荣睦计算了一下手头剩余的铜币,和将要之处的开销后,连忙朝着东昌钱房走去,打算将抵押的荣家传家宝赎回。 第248章 ——难懂茶道的竹宵雅 离开东昌钱房的荣睦,本打算在镇上转悠一会,就当是亲自查验减税后的效果究竟如何。毕竟刚才自己的无端怀疑,完全说明了就算某些事情是亲眼所见,也会与事实有着不小的偏差,而若是有人再故意使出了障眼法的话,那么定然只会被其所蒙骗,极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只不过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还是尽快处理好柳塘镇的残局,因为这不光关乎到自己的仕途之路,更重要的是,莫要让那里的百姓继续受苦。 只不过那里的环境,显然要比杉鹭镇更加险恶,因此,只好打消了探查减税结果念头,拖着还未完全恢复的身体,朝着竹里茶轩的方向走去,打算从竹清口中得到更多的情报。 奇怪的是,荣睦在镇中心那些个正在装修,筹备开张的商铺中,找到竹里茶轩的影子,显然赚了荣睦一大笔钱的竹清,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因此荣睦只好带着心中的疑问,朝着竹里茶轩的原住地走去。 按照常理,商人们总会将自己的铺子开在最为繁华的中心地段,以此证明自己的实力,从而吸引更多的顾客。当然,尽管在地盘本就不大,人口也不多的杉鹭镇来,地理位置的区别不是很大,镇子的门户距离所谓的镇中心连半里路都不到,不像人口多达十万,过往商贩无数的坝阳城那般,城东距离城西足有三四里之遥。 远远就看见竹清的荣睦,快步走了上去,对着竹清客气的拱了拱手,忍不住打趣道。“不知是不是我将竹叶薪的价格砍得太低,导致竹掌柜赚取的利润太薄,无法养活一大家子人丁,就算在降低赋税的优厚政令的促使下,也连镇中心一间的商铺都租不起,只好躲在这僻静之处啊?” “这么说来,荣镇守以后是要出高价买我的竹叶薪咯?”竹清还了一礼,顺着荣睦的话说道。 “若是竹叶薪能够达到石川峰的成色,我荣睦定然心甘情愿的挨宰。”荣睦笑着点了点头。 “荣镇守真会说笑。”竹清闻言,微微一怔,作为茶商,自然对这大名鼎鼎的茶叶如雷贯耳,当听见荣睦竟然对竹叶薪有了这般期许,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石川峰的高度可望不可及,于是,只好一转话锋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眼下店内的茶叶又已售卖一空,想必荣镇守是来找我聊聊柳塘镇的事情?” “竹掌柜果然精明,荣睦此次前来,正为此事。”荣睦对精明的竹清会心一笑。 “请!”竹清微微点头,伸出右手客气道。 “请!” 竹里茶轩内,原本就没有怎么派上用场的货柜,虽然空空如也,可还是被擦拭得十分亮堂,灰色的地砖也是一尘不染,被牌匾吸引而来的客人,在感叹完掌柜定然是个爱干净的人之外,根本无法从空气中一丝淡淡的茶香味里,找寻到这间店铺究竟售卖何物的答案。遇到脾气火爆之人,甚至还会骂上一句:这定然是间故弄玄虚,挂羊头卖狗肉的黑店。 咔! 一声清香传出,伴随着一阵嗔怒声,转移视线,只见柜台对面的厅堂,端坐在一棵由极为粗壮大树的桩子制成的茶台前,浑身微微发颤,显然她正在极为不耐烦地练习着冲泡茶叶的繁琐步骤。而从她身旁的地上,竟然散落着不少茶盏的碎片中不难看出,整个联系的过程并不如意。 “宵雅,今天的练习就到此为止!”竹清无奈一叹,面露尴尬之色,对着荣睦讪讪一笑。“荣镇守见笑了。” “宵雅姑娘聪慧过人,察言观色的本领极强,虽然可能不懂茶道,但与人讨价还价起来,游刃有余,绝对是一个经商赚钱的好材料,这一点,比起我来不知要强上多少!”荣睦微微摇头,对于竹宵雅之前的表现,至今记忆犹新,心中暗道:若是之前能有竹宵雅助阵,说不定能从崔彧那里得来更多的实惠,于是否认道。“所以竹掌柜似乎有用人失察之嫌啊!” “还是荣公子,哦不对,是荣镇守会说话啊!”竹宵雅快速起身,得意一笑,旋即拉下俏脸,露出极为不满的白眼,随意地在竹清身上扫过后,便极为识趣地离开了。 “借荣镇守吉言,但愿如此。”竹清见竹宵雅并未收拾残局的意思,再次轻轻一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只得埋头走到茶台前的一个木桩制成的凳子坐下。 “看来竹掌柜还是真是偏执呢!”荣睦见竹清并未解开心结,依然还像上次那般失落,只好打趣回应一声,坐在了他的对面,郑重抱拳道。“此次能够顺利平息柳天祝和宋铁岩二人的发难,全靠竹掌柜鼎力支持,否则恐怕……” “荣镇守不必客气。”竹清勉强一笑,重新恢复了常色,连忙摆摆手,打断了荣睦的话,只见他重新填满一壶清水,放置到身旁的火炉上平静道。 “我等身为商人,本不愿参与那些文官武将的无耻勾当之中,可他们却将我们视为鱼肉,想怎么宰割,就怎么宰割,简直欺人太甚,反倒是荣镇守胆识过人,竟然敢与薛文统叫板,要知道这可是我森木城商人中绝无仅有之事,至于柳宋二人居然会落得这般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就当是告慰那些惨死的冤魂了!” “竹掌柜过奖了,我荣睦只是不想被恶人欺负,颠倒黑白罢了,根本没有料想过会有如此结果,所以还是低估了薛文统的狠辣程度。” 荣睦笑着摇了摇头,见竹清通红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显然堵塞已久仇怨消散而去,于是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谈什么,话锋一转道。 “我打算尽快赶去柳塘镇打扫柳宋二人留下的烂摊子,还当地百姓一个公道,所以,在离开前,还想听竹掌柜多多介绍一下那里的情况,希望竹掌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249章 ——奇怪的竹子 “荣镇守值得我竹某人的信任,自然不会有任何隐瞒。”竹清微微点头,思索了片刻后,脸色竟然变得阴沉了下来。“森木城本来下辖五镇,是石川郡排名最为靠后的城,二十七年前,为了提升实力并获得石川郡的资助,不知得到了何人的支持,竟然在荒郊野岭的大山深处,建立了这个柳塘镇,只是那里既无任何特产,也没有几个百姓,所以居然将与之毫无干系的千竹林规划此处,用茶叶勉强支持赋税。”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竹掌柜定然会据理力争,与恶人正面冲突之后,千竹林遭遇了灾祸,竹掌柜这才赶至杉鹭镇开了这家竹里茶轩。”已经对祸害百姓的昏官有所了解的荣睦几乎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不错。”竹清狠狠地叹了口气。“十年前,柳宋二人变本加厉,仗着薛文统撑腰,想要将我千竹林据为己有,虽然我拼死抵抗,奈何实力不济,终究被二人联手放火,烧毁了近千亩的竹林,从此一蹶不振,这才赶到杉鹭镇来躲避,本以为季腾海与他们不是一路人,却不想他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我也同样没有想到季腾海隐藏地如此之深,就像他已经昏迷一月之久一样,没人知道他究竟何时能苏醒。”荣睦顿觉这个森木城排行第一的柳塘镇,极有可能名不副实,其中不可告人的秘密定然也只多不少,于是不禁感叹一声,继续追问道。“柳宋二人此举可是杀鸡取卵,难道他们想要亲手葬送柳塘镇的前途?” “呵呵,前途,何来的前途啊?”竹清按耐住内心的怒火,用木镊子夹起茶罐中的竹叶薪,放到茶壶中,提起已经烧开的水壶,往里面倒着开水,随着升腾的热气,一股茶香随之而来,只见他手法极为熟练的完成了洗茶和冲泡的过程后,自斟自饮了一杯,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难道柳塘镇也如巨石庄一样,是个圈钱的摆设?”荣睦见竹清陷入了沉默,忍不住猜测道。 “看来荣镇守已经知晓他们的套路了。”竹清面无表情地为荣睦倒满茶水,自顾地拿起空茶杯把玩了片刻后,露出不解和怨恨的目光道。“柳塘镇没有任何特产,也不像杉鹭镇这般有五大商人,但赋税却连年名列前茅,我也是后来才发现,许多来路不明的钱财,经过柳塘镇一番操作,就成了所谓的赋税和利润,所以柳宋二人根本不在乎千竹林的赋税多少,只想将其据为己有。” “呼……”荣睦倒吸一口凉气。“看来这个柳塘镇比起巨石庄的手段要高明许多啊,不光可以增加森木城的赋税,也可以让不少人来路不明的黑钱,变成正大光明的收入!” “可以这么理解,这也是我与我的族人目前发现的问题,至于还有没有别的,我就不大清楚了。”竹清无奈摇头道。 荣睦闻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根本没有想要品味的意思。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何薛文统要死保柳天祝,而袁魁又全力推荐自己的真正原因。 虽然一切正如自己所料,不可避免的陷入了两人之间的斗争之中,只是比起当初他预计的麻烦要更大。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薛文统现在已经失去柳天祝这枚棋子,必定会影响他的生财之路,但只要重新扶持一个听话的傀儡,一切还会如往常一样。 但自己的意外出现却完全堵死了这条路,所以不论如何,自己已然成了薛文统的眼中钉肉中刺,必须迟早要彻底清理,否则还会有损于城抚的威名。 想到这里,荣睦心中忍不住窜起一阵怒火,恨不能现在就将这个不为陛下分忧,不为百姓操劳的薛文统绳之以法,还森木城百姓一个公道,但目前自身实力有限,实难改变现状。 “不管怎么说,至少荣镇守值得信赖,我的竹叶薪一直能有销路,保我族中一百三十五口人饿不死,这就足够了。”反观竹清则终于露出了轻松神态,语气也变得热情了许多,再度倒满茶水。“所以,竹某人打算紧随荣镇守的脚步。” “只要竹掌柜不违背万山律典,我荣睦非但不会找你的麻烦,而且若是遇到了恶人,还会不遗余力地为你主持公道。”荣睦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稍做调整情绪,自信一笑,又将话题拉了回来道。“这个柳塘镇的麻烦虽然不小,但终归不是百害而无一利?” “荣镇守这会算是问到点子上了!”竹清提起水壶,揭开盖子,向茶壶里倒满开水后,再次为两人倒满茶水,神秘一笑道。“柳塘镇以南十里处有一座无名野湖,其寸草不生,湖里甚至连一条鱼都没有……” “这么一座不毛之湖,有何用处!?”荣睦还没等竹清说完,便极为不满地打断道,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只好缓和语气道。“竹掌柜不用安慰我,这些事情我早就已经料到,现在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若是他薛文统心狠手辣,我荣睦定要与他争个鱼死网破!” “荣镇守先听我说完可好?”竹清见荣睦如此紧张,不由哑然失笑,换做寻常人家与其相仿的少年,顶多也就刚刚熟悉家族的事物,能够出一分力气,可面前的荣睦,却已经身为杉鹭镇镇守,柳塘镇代镇守,而且还有着与城抚薛文统叫板的勇气,还得到了森木城首富,副城抚袁魁的赏识。 于是,耐下心来,缓缓解释道。“那一座死湖之水,似乎有着剧毒,就连动物都不肯喝其中的湖水,有一次我无意中发现,距离湖水不远处的一片不产茶叶的怪竹林的竹叶上,却泛着雪白的霜花,刮下一点尝尝,竟然是咸的,而被挂去竹叶上,顶多一个时辰后,又会重新覆上一层薄薄的雪白,似乎这种奇怪的竹子竟然会自己产盐!” 第250章 ——产盐的怪竹林 “听闻竹掌柜的意思是,这座野湖旁的怪竹林内会有盐产出?”荣睦顿时一惊,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竹清的同时,连忙使劲得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听见的话。要知道,别说是在万山王朝内,就算是整个磐石大陆,盐矿都少之又少,而能食用的盐矿则更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基本都为皇族经营,于是提高了嗓音,连声追问道。“那盐是否有毒,可能食用?” “荣镇守没有听错,这里面确实是有盐产出。”竹清警惕地扫了眼周围,见竹里茶轩内依旧空空如也,得意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颇为精致的木匣,放到茶台前,小心地打开。“我家族中人吃它足有数十年之久,时至今日也从未发生过一次中毒事件,由此可见,此盐定然无毒,大可放心地去食用。” “呼……”荣睦瞥眼了木匣,只见里面装满了淡青色的细小颗粒,看上去颇为诱人,仔细一看,与那些发黄有毒的盐相比,的确有着不小的差别,就算比起市场上所出售的淡黄色食盐都要精致许多。 “荣镇守要不要亲自尝一尝这盐的滋味究竟如何?”竹清从茶台前取出一个小木勺,轻轻地放到木匣旁,故作一脸神秘。 荣睦见状,毫不犹豫地拿起木勺,在木匣中舀了满满一勺后,极力控制住有些发抖的手臂,张开嘴一口便吞了下去。不待口中的唾液将盐完全浸湿,唇齿间就传来了丝丝咸味,由于情绪激动导致的味觉迟缓,他刚想说这盐为何如此之淡,就顿感唇舌已被苦涩占据。虽然大脑中的第一直觉是要将口中之物吐掉,但盐的金贵还是让荣睦强行忍住苦涩,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喝口茶,漱漱嘴。”竹清见荣睦五官扭曲,脸色涨红,俨然是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本来还算平静的脸上顿时有些忍俊不禁,连忙倒满一杯茶水,递到荣睦手中。 荣睦推开竹清递来的茶杯,也顾不得那么多的礼数,直接抄起茶台上放着的茶壶,昂起脑袋,大口大口地灌了起来。此刻,他恨不能将里面的茶叶也塞进嘴里,以此缓解味觉上的极度不适之感。 只不过,脑子里虽然这么想,手却根本不听使唤,牢牢地抱着茶壶,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于是,在还未成熟的喉结起伏中,口中的咸苦之感终于渐渐变淡,随着唇齿之间再次感受到那股独特的甘甜之味,那股苦咸带来的麻木感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胃里传来的丝丝清凉。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停手的意思,只不过小小的茶壶,哪能经得起这般牛饮,他只好再次端起竹清放在桌上的茶杯,一口吞下里面的茶水,喘了好几下粗气后,这才恢复了常色。 “果然是盐,而且味道纯正,除过咸味之外并无怪味,比起市面上出售的井盐来,的确要好上许多。” 荣睦咧嘴一笑,视若珍宝地看着淡青色的盐粒,目光中闪过一抹光亮,心中也激动起来。他明白,若是能够加以利用,定然是一笔大赚特赚的好买卖,能够帮助自己快速地增长实力,甚至就连完成石川郡的特殊郡试,也变得容易了许多,旋即,他脑海中闪过了无功不受禄的念头,于是冷静下来,对着竹清严肃道。 “不知我荣睦何德何能,竹掌柜要将价值千金的消息告诉于我,若是有事相求的话,直说便是,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诿。” “荣镇守多虑了。”竹清微微摇头,脸上又一次浮现出极为痛苦的神色,半晌后才缓缓道。“那宋铁岩心狠手辣,不少族人都是死于他手,如今荣镇守替我报仇雪恨,我竹某人无以为谢,这点消息,又何足挂齿啊!” “呼……原来这宋铁岩的手上果然沾有人命,虽然死罪难逃,可让他死得这般痛快,还真是便宜了他。”荣睦微微点头,心中虽然很想一问究竟,但这样一来,恐怕只会令竹清心生凉意,觉得自己信不过他,只好不再细问,另起话题道。“竹掌柜的竹叶薪生意近期似乎不大景气,为何不顺便做一做着竹盐的生意呢?” “实不相瞒,万山王朝虽然并未明令禁止普通人等经营盐铁生意,但这种暴利商品岂能是我等平头百姓可以染指之物,所以还得交由荣镇守亲自来做。”竹清微微摇头,面色平静道。“而我竹家只需要将竹叶薪经营好便可,这也是我们的家训。” “原来如此,多谢竹掌柜抬爱。”从竹清的话中,荣睦明白了想要顺利地将竹盐变成钱,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这样以来,定然会触及某些权贵们的利益,招致他们的反击。可不管怎么说,毕竟事在人为,只要自己按照万山律典办事便可,于是对着竹清郑重地一抱拳后,继续打听竹盐的消息。“请问这片怪竹林可还有外人知道?盐的产量又有多少?” “这片怪竹林早就被我竹家之人妥善保护起来,根本无人知晓,就算是面对宋铁岩的屠刀,我们都未曾松口。”竹清似乎已经释然了这段恩仇,脸上再次恢复了平静,缓缓地站起身。“每月产出大约一千斤,整年差不多一万三千斤左右,这些年来,我们一共积攒了三十万斤,我运来了五千斤,请荣镇守随我来。” “三十万斤?”荣睦闻言,立刻瞠目结舌地瞪着竹清,心中计算道:盐一斤十五铜币,刨去十分之六的盐税,一月毛利润七千铜币,一年八万四千铜币,虽然比起茶膏来微不足道,但胜在既是一笔稳定的收益,又可安定民心军心,还能增加赋税,可以说是一举三得。 要知道,在缺盐的万山王朝内,即便是十五铜币一斤的天价,也无法保证有足够数量和质量过硬的食盐,更何况地理位置偏远,交通不便的森木城一带,食盐就更是稀缺商品了。 第251章 ——低价售盐 想到这里,荣睦的心头,不禁再次变得激动了起来,仿佛那些受过的委屈、遇见的危险、消耗的精力、经历的苦头都是一笔笔绝佳的投资,换来了竹盐这么个巨额的利润。 当然,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只注重利润的高低,而是也开始关心一方百姓的生活。在他看来,百姓既是为自己赚钱的劳动力,也是购买自己商品的买家,更是兵勇的来源所在。虽然前两点在新建的安宁镇和大青山并不明显,但像杉鹭镇这样的地方则很是常年,每年众多青壮年报考武状元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毕竟,不管荣家的雇工,还是陆家的雇工,赚来的铜币,为了维持正常的生活,都是需要花出去的。他们在出卖劳动力的同时,也在购买劳动力产生的商品。这一点,荣睦也逐渐明白过来。 感受到自己情绪上的变化可能会有损于自己的形象,给竹清造成误解,只好连忙按耐住激动的心情,紧随竹清脚步,穿过店铺的后门,来到了之前存放竹叶薪的仓库里。 “每袋一百斤,一共五十袋。”竹清指着面前堆放整齐的白色布袋道。 “嗯……”荣睦走上前去,爱不释手地轻轻拍了几下,在耳边传来沉闷的啪啪声中,感受到了那里面有着如粟米一般的厚实感,虽然已经将之视为自己的东西,可面子上依然有些不太好意思接受,于是再次询问道。“真是好东西啊,但荣睦受之有愧,不如这样,我以每斤两铜币的价格从竹掌柜手中收购,这样既避免了竹掌柜直接经手可能带来的麻烦,也可以赚取利润,一举两得,如何?” “荣镇守多虑了,这盐我竹某人根本就没有将其出售的打算,只想赠与替我报仇雪恨之人。”竹清郑重其事,涨红着脸道。“如若荣镇守再不接受,我可就愧对于那些惨死的族人了!” “咳……多谢竹掌柜馈赠。”荣睦见竹清竟然如此坚定,也不再纠结,连忙郑重抱拳道谢后,话锋一转道。“盐价虽高,但盐税不低,根据书中记载,万山王朝内仍有不少的富豪是盐商,但我并不打算以此获得更大的利润,相反,我还会降低售价。” “哦?”竹清刚刚恢复常色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诧异,他实在不明白,一个商人子弟,竟然会有不爱钱的道理,于是,深深地不解随即变成了浓浓的好奇。“荣镇守究竟意在为何啊?” “为了让百姓的日子过得舒服些,也为了充实杉鹭镇金库,毕竟盐是用来吃的,可不是放在桌上供的,但盐税我依然会按比例上缴,也好有钱尽快将城道修通。”荣睦自嘲一笑,喃喃道。“毕竟我不是袁魁,没有几亿铜币的资产,当然,也不是柳宋二人,无视万山律典,无法无天,肆意妄为,抓上几个苦力来干,所以修筑城道一事,只能如蚂蚁搬家一般,一步一步来。” “能够和顾全大局,心怀百姓的荣镇守结识,真是我竹某人的大幸啊!”竹清笑着点了点头,露出敬佩的目光,对着荣睦抱拳道。 “竹掌柜谬赞了,我这话虽然说得轻巧,但做起来可没有那么容易。”荣睦深知降低盐价定然会触动不少权贵的利益,定然会受到他们的各种形式的阻挠,尤其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就算他们对自己痛下杀手,也见怪不怪,于是荣睦缓缓起身,自信一笑道,眼神中闪过一抹厉色。“今天的收获不浅,待得我准备妥当,尽快赶往柳塘镇,届时竹掌柜的族人便可安心种茶,怪竹林这块肥肉,肯定会引来不少的豺狗虎豹,到时候尽量让他们有去无回!” “竹清愿随荣镇守一道前往!”竹清郑重点头道。 “多谢竹掌柜鼎力支持,荣睦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先行辞了!”尽管困难重重,可荣睦还是一脸的坚定,他知道,想要快速成长,就得打破这些束缚自己的“茧”,方才有大展宏图的可能,否则只会窝在这个山高路远的小地方。 于是,他刚刚才迈出竹里茶轩的大门,心中就开始快速地盘算起了柳塘镇的计划,只不过连头绪都还没有,就被霜鸽挥舞羽翼的声音打断了。 他抬起头,只见几只雪白的霜鸽快速朝着镇守府邸飞去,心中立刻充满了疑问,因为他手中只有几只毛色不纯的准霜鸽,而刚才的显然是纯种的霜鸽,于是他朝着那里快步赶了过去。 傍晚,红彤彤的太阳斜照在杉鹭镇上,远远看去,令这个偏远的小镇别有一番风情。换做往年,此时早已下过几场大雪,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 寻常人家里,辛苦了整整一年的百姓,总会围坐在火炉边上,准备着过年要吃的食物,在阵阵香气中,忙碌着在屋门前贴对联、挂灯笼。调皮的孩子总会拿着鞭炮嬉戏打闹,随着几声震耳的轰鸣声,引来叽叽喳喳的笑声,和大人们劝解的警告声。 尽管回去的路程不上,但荣睦却深深地感受到了年味,不禁勾起了他对前世的无尽思念,当然,这其中并不包含走亲访友时的不悦,毕竟,作为单身的他,总会被家中的七大姑八大姨通过各种方式逼婚。 “还好现在才十三岁,有着不少的时间去享受大好时光,尽管身处乱世之中,但总不能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也需要适当的放松和调整,不然会得神经病的。”荣睦自语一声,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晔雨那张冰凉的面庞,心中竟然不受控制地一颤,随即他重重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猛地摇了摇头,带着脸颊上的火热感,走进了镇守府邸。 此刻,远在磐龙郡城处理家族事物晔雨的眼前,竟然也同时出现了一名清瘦坚毅的少年模样,令得她清冷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绯红,心跳竟然也是加快了不少,着实令她浑身都不自在。 第252章 ——崔彧的霜鸽信 早早守候在镇守府邸的胡秀,见到荣睦急匆匆地走过来后,连忙递上几个纸卷,凑到他的耳边提醒道。“荣镇守,有一封从大青山方向来送来的霜鸽信,只是这霜鸽似乎并非我们所有,所以这信……” “有劳胡师爷了……”荣睦有些不安地接过纸卷,点点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位于二楼的书房内,还来不及坐下,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纸卷,将其拼凑在一起: 安宁镇附近有云苍宗之人蠢蠢欲动,险些坏了我们的好事,还好被老夫设法牵制,荣镇守还是尽快想法以绝后患为妙。 “又是这祸国殃民的云苍宗!”愤怒、焦躁和不安等负面情绪立刻将荣睦团团包围。此刻,他恨不能率领大青山守军,立刻赶至安宁镇,与这些个阴魂不散的云苍宗一决雌雄,换得安宁镇的长治久安。 但安宁镇则远在杉鹭镇东南三百三十里处,现在老师、戴瑞和带来的大青山守军又经历过一场恶战,皆是状态不佳,伤势未愈,就算通过急行军赶至安宁镇,也没有无法保持良好的状态,直接参加战斗的话,本就实力不济的大青山守军,无异于是白白送死。 而云苍宗实力雄厚,深藏不露,加之行动极为诡秘,在万山王朝几乎人人谈其色变,用敌人在暗我在明来形容现在的局势,再合适不过了。 尽管自己从云苍宗身上捞了不少好处,但几乎每次都是涉险过关,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眼下云苍宗肯定已经有所察觉,要打算开始对自己动手了。 尽管自己毫不畏惧云苍宗,甚至还想与之一战,彻底剿灭这个祸国殃民的毒瘤,但可惜自身实力有限,对付区区一个柳塘镇守军都极为吃力,更何况云苍宗呢! 想到这里,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充斥在荣睦周身,他本想着通过来回奔波,冒着性命之忧,可以争取到不饿肚子、不被人欺负的生活,可现在看来,这间被自己费尽心机才建好的小屋,却一直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别说是从天而降的惊雷,和滂沱的暴雨,就是一阵拂过野草的微风,都能让他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这间还未完工的小屋,也将彻底崩塌。 想到这里,荣睦的脸色不禁阴沉下来,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起,将手中的几个纸卷揉成了一团,由于用力过猛,整个人甚至开始略微地发抖,看上去似乎是极为痛苦地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后脚跟随荣睦走进书房,打算听从其安排的胡秀见状,立刻一惊,大气也不敢出一下,许久,见荣睦面色依旧难看,只好小声打断道。“荣镇守?你没事?” “嗯……没事……”荣睦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缓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舒缓了一下心中的负面情绪,这才想到这封信必然是崔彧所写,联想到此人对晔雨忠心耿耿,在良安镇时又神通广大,甚至与宗室王朝都有所交集,所交易之物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办不到后,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荣睦再度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得看着信中的内容,从中可以判断,崔彧已经来到了安宁镇,开始履行商会会长的职责。另外,信中也提到了云苍宗暂时被他牵制,安宁目前没有危险。想到这里,荣睦终于冷静了下来,也放下了心中的担忧,思索着除过修筑城道之外要做的两件事情: 第一尽收拾好柳塘镇的烂摊子,想法从中借此提升自身实力,第二赶尽快至古木镇,从古木林中为墨先生找寻解药,并寻找血茶树,为特殊郡试可能带来的伤亡做些准备。 至于是否顺利从古木镇前往森木城,登门拜访袁魁一事,荣睦还有些犹豫,虽然袁魁一手提拔了自己,而且走前又表达过这样的想法,可森木城中人多眼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咚咚咚! 就在荣睦考虑究竟去或者不去的时候,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许久不见,荣镇守别来无恙啊!”乐万里笑呵呵地走进书房,虽然见到荣睦在考虑问题,出于礼貌,至少应该等待他回过神来再开口,可乐万里还是坚持着来到荣睦身前,客气地抱拳道。“恭喜荣镇守实至名归,坐稳镇守一职,想必我鹭镇百姓的福祉亦可期可待啊!” “多谢乐会长。”荣睦见来人是乐万里后,连忙抱拳还礼。“百姓的福祉可由不得我一人来左右,如若武将添堵,冲当拦路虎,那么我也无能为力,所以还望乐会长能鼎力相助,我才有施展才华的机会。” “乐某人定然不负荣镇守重托。”乐万里郑重地点点头,旋即歉意一笑。“刚才见荣镇守似乎陷入了沉思,不知此番前来,是不是打断了荣镇守的思路?” “哪里哪里,乐会长言重了!”荣睦摆摆手道。“先前只是有些棘手的问题需要处理一二,加上连日赶路,又经历了一番苦战,所以身体有些疲乏,这才闭门谢客,想要静养几日。” “荣镇守为我杉鹭镇百姓鞠躬尽瘁,真是我等的福分啊!”乐万里早就十分欣赏荣睦,对于荣睦恪尽职守的做法十分佩服,由衷地再次拱了拱手后,小心地试探道。“我听说荣镇守打算将矮马岗等三地百姓迁移至杉鹭镇,可有此事?” “不错,确有此事。”荣睦知晓乐万里此番前来不会有什么恶意,加之搬迁三地百姓的做法,并不会得到所有人的认可,而且还遇到了不少的问题,所以向他征求意见道。“我本想在过年前将新房全部盖好,将他们全部安置于此,只是杉鹭镇盖房的工匠奇缺,现在才只建成了三成房屋,还有七成未建,且进度缓慢,极有可能会超出预期的时间,不知乐会长可有何妙招啊?” 第255章 ——祭奠仪式 人群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默默地注视着荣睦的一举一动,备受感动,不少人都是眼眶发热,忍不住溢出两行清泪,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愿被旁人听见自己在哭泣,害怕打断了荣睦的动作。 他们深知,虽然万山王朝内还算稳定,但内忧外患之下,无异于身处乱世之中,因此人命如草芥,能吃饱肚子活下去已是不易,哪有功夫去祭奠死人,就算是自己的亲人,也无能力为,顶多买副寿材,找个地方埋了。毕竟连活人的日子都过得十分清苦,更别说祭奠死人了。 而身为镇守的荣睦,作为文官和外人,竟然能够放下身段,以杉鹭镇的名义,既出资厚葬,又特地赶来祭奠,简直就是闻所未闻。因此,就算地下埋着的没有自己的亲人,也被荣睦心怀百姓的行为所深深感动。 “宗室王朝觊觎我万山王朝已久,时刻都会都前来进犯,这座纪念我杉鹭镇惨死百姓和将士的石碑,就是警醒我们的闪电,时刻提醒我们,保家卫国!”荣睦转过身,神色肃穆地指着不远处的另一座低矮的石碑,语气激昂道。“而那座周围埋有宗室王朝兵勇的无字石碑,则是激励我等自强不息的惊雷,我等绝不做亡国奴,刀下鬼!” “我等绝不做亡国奴!” “我誓不当做刀下鬼!” ……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了震耳的喝声,所有人像是忘记了寒冷一样,将缩在衣袖了手臂伸了出来,举过头顶,振臂高呼,场面极为热烈,甚至令寒冷的空气中,都是多了几分豪情壮志。 此情此景,令荣睦体内的鲜血顿时沸腾起来,精神也为之一振,对着人群摆摆手,不待人声彻底平息,在此开口坚定道。“我荣睦定将恪尽职守,清廉奉公,从今往后,决不让战乱、饥荒、瘟疫踏进我杉鹭镇半步!” “荣镇守英明!” “荣镇守神武!” …… 人群中,再次传来了整齐的喝声。虽然皆是夸奖和赞美,但荣睦却浑身都不自在,读书不少的他深知,不少王侯将相皆是在这种前呼后拥,感恩戴德的赞美声中迷失自我,最后落得一败涂地的凄惨下场,尽管谁都愿意挺好听的,可荣睦更愿意有不同的声音出现,因为这才反应了真是的情况,好永远都只是相对的。 于是,荣睦立刻将双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后,连忙道。“诸位百姓不必夸奖荣睦,若是觉得跟着荣睦能吃饱暖,那便多待些时日,若是感觉在荣睦身边过得憋屈,也可随时离开,但是必须得将具体原因如实告知于我才可,否则休怪荣睦固执。” 百姓闻言,自然听懂了荣睦的意思,就是要不断改进政令,给百姓创造富足安定的生活,因此皆是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心中对这个年轻的镇守升起一丝敬佩之意。 “另外,作为我杉鹭镇的一份子,矮马岗、杨林坡和宋家村的百姓现在已经搬迁至镇上,现在就在你我身旁,希望诸位能互帮互助,振兴杉鹭镇,以为己任!”荣睦伸出右手,指着三地百姓所在的方向后,客气抱拳道。“欢迎诸位来此定居,若是不嫌弃的话,今后,杉鹭镇就是诸位永远的家!” “我等定互帮互助,振兴杉鹭镇!” “我等定团结有爱,振兴杉鹭镇!” …… 就在人群中再次爆发出热烈的声音的时候,庞南带着部分杉鹭镇守军零零散散地朝着荣睦走来。庞南非但没有穿戴血铜武器装备,甚至连剑盾胸配都没有佩戴,竟然穿着宽大的衣服,摇晃着肚子上的肥肉,一脸悠闲的样子。 荣睦见曾经健壮的庞南竟然已经发福,虽然心中对他混吃等死的行为极为厌恶,恨不能借着此时心中的情绪,当着所有杉鹭镇百姓的面,好好敲打一下这个守卫杉鹭镇一等校尉,让他打起精神。 但转念一想,杉鹭镇刚刚才走出季郜二人内斗的泥潭,理应与武将和睦相处,共同为杉鹭镇百姓某得福祉,创造安定的生活,因此,只好安奈下心中的怒火,对着庞南客气抱拳。 “荣镇守多日不见,愈加的意气风发啊!”庞南也是一抱拳,爽朗一笑间,依稀还有曾经森木城近卫军的影子。 “庞校尉过奖了。”荣睦含蓄地笑了笑,给足了庞南的面子,对着身前的百姓赞赏道。“诸位父老乡亲,这位是杉鹭镇一等校尉庞南,出身森木城近卫军,不光身手了得,而且还深藏不露,我杉鹭镇今后的安危可全要仰仗庞校尉!” “有劳庞校尉护我杉鹭镇!”百姓立刻抱拳道。 庞南抱拳还礼,对着荣睦点头笑笑,眼神中闪过一丝感谢和赞赏,此番祭奠仪式,碍于荣睦在杉鹭镇的声望太高,和安于目前懒散的生活状态,他本就不愿前来,可作为杉鹭镇的一等校尉,又不能不来,进退两难中,姗姗来迟,本以为荣睦会借题发挥,却不想他竟然如此大度。 “心宽体胖乃是做人的一种境界,但若想要达到此境界,必须既无内忧,也无外患,虽然宗室王朝觊觎我万山王朝已久,并时常前来进犯,造成我百姓将士伤亡无数,但饶是如此,我们也要为五谷争光,先让自己发福,然后再去体恤别人的不易,从而再使得心宽。”荣睦再次开口,引得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庞南,陷入了思考之中。 同时也让身旁的庞南面色有些尴尬,心中刚刚才对荣睦产生的一丝好感,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一阵莫名其妙的怒火则迅速升腾,作为曾经的森木城近卫军,尽管服从军令乃是天职,可作为武将,血性和杀气自然不能没有,就算这里不是战场,但这种言论显然不能接受。 想到这里,庞南的双拳忍不住紧紧握起,浑身的肌肉随之暴起,眼中和善的目光,也被阵阵逼人的寒芒所替代,俨然成了一尊杀神的模样。 第258章 ——权利的诱惑 “赋税?”乐万里闻言顿时有些发懵,按照常理,镇守一般很少会直接与当地商会会长提及类似的话题,一来有越权的嫌疑,二来自然是不信任会长,三来是掌握某些商人的违法证据。 想到这里,乐万里刚刚才放下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他知晓荣睦对于那些不法的商人们从不留情,而对于遵纪守法的商人们,却是鼎力支持,而且还史无前例的进行了减税。 如今突然提及此事,乐万里只能在心中祈祷一切相安无事的同时,莫名其妙地看着荣睦,对于面前这个少年的心思是越来越捉摸不透,只好将目光转向同样不解的荣景山、陆寿年和林卓富等人寻求答案。 “怎么施掌柜没来啊?”荣睦并未理会有些心虚的乐万里,目光环视众人后,这才发觉没有看到施东昌的影子,联想到之前找他借贷的事情后,随口问道。“是不是生意做大了,看不上我小小的杉鹭镇,跑到别处发财去了?” “这……这个倒没有听说过,不过早在两天前,他就离开杉鹭镇了,好像是去拜访家中的一个亲戚了,据他所说过年都不在杉鹭镇,应该是正常的走动。”乐万里见众商人有些不知所措,显然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好硬着头皮小心地回应,可心中的疑惑也随之更胜,厚着脸皮继续追问道。“不知荣镇守刚才所说的赋税,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我今年以来,我所赚铜币总额的赋税啊,一直还都未上缴,今天当着诸位掌柜的面,一次性缴清,以免诸位怀疑我荣睦徇私枉法呢!”荣睦知晓镇守虽然比不上城抚,可在镇一级的地区,则是巨擘般的存在,就算是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商会会长,也只能俯首称臣,而那些个曾经在荣家面前趾高气扬的商人们,则连个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在感受到权利带来的至高无上,说一不二的权威后,荣睦的内心顿时有种贪恋权利的贪恋,和追求更大能量的欲望。片刻间,这种邪念就令他处于疯狂的边缘,甚至就连石川郡都好像对他惟命是从。 敏感的荣睦,自然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变化,顿时心中一惊,在强压下心头的邪念之后,对手中的权利产生了敬畏之心,对着乐万里和善一笑,不待众人回答,便走到其中一间窗户开着的房前,给自己留出一个喘息的空间。 片刻后,他再次恢复了平常心,想起了刚才要做的事情。 作为文官,自任职大青山文书以来,荣睦一直十分关心当地百姓的生活起居,恨不能与他们同吃同住,只是手头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根本抽不开身,加之自己手头余款不多,若是坐吃山空,迟早都会饿死,因此这几个月以来,他总是在四处奔波,至少有着一半的时间都在赶路。 当他见到屋内的陈设虽然十分简单,除过桌椅床铺以外,就是日常起居之物,但好在都是全新,不但不会给人以穷酸之感,反而还透着一种温馨,比起在大青山最早的文书府邸来,要强上不上。 带着心中的喜悦,他又随即抽查了好几间屋子,当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时,他终于满意一笑,心中多了一分踏实之感。 建造新房前,林家树曾仔细排查过杉鹭镇的住房情况,在遭遇过粮食亏空、宗室王朝军队入侵等灾难后,有不少人选择离开杉鹭镇,因此镇上出现过不少的空置房屋和仅有一人居住的房屋,与在大青山所做的一样,荣睦没有为了节约镇金库开支,采取强制将这些房屋分配给三地居民,而是选择加盖新房,并添置家具等器物的做法。 这样既可聚拢民心,提高自己的威望,而且还可以让三地百姓在吃饱肚子的前提下,为杉鹭镇找寻新的生机。要知道,强如坝阳城,都在战时没有选择关闭城门,更何况没落偏僻的杉鹭镇呢?荣睦现在已经明白,百姓既是他潜在的雇工,也是未来的市场,换句话说,就是可以为他赚得更多的铜币。 “走,接下来的事情,我们还是去镇守府邸谈,不然走露了风声,对我们谁也不好。”荣睦对着众人神秘一笑,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乐万里等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作为商人,他们十分清楚,万山王朝的苛捐杂税虽然种类繁多,而且数目不小,可就正常赋税来说,则几乎处于毫无监管的状态,因为营收多少,全凭口说,就算是流水账目,也能作假,而且还非常容易,所以,商人们上缴赋税全凭自觉,偷税漏税的情况时有发生,甚至还颇为严重。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文官们多少都有私心,毕竟他们收入有限,商人们的供奉已是主要收入来源,另一方面则是监管难度太大,作为文官,不可能成天盯着商人的生意,时刻做好账目记录,否则其他的事情就无法开展,当然,更为重要的是,以皇族为主导的那些个产业,他们作为万山王朝的经济支柱,占赋税的九成以上,而文官又无权过问,所以皇族自然对各地的那一定点儿赋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荣睦与季腾海相比,不光免除了所有的苛捐杂税,还降低了赋税额度,这对于还算遵纪守法的杉鹭镇商人们来说,可是利好。如今荣睦又再次提及赋税一事,显然令他们颇为不安,为了追寻答案,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镇守府邸内,安静地有些可怕,尽管荣睦之前已经做出过解释,可结果未公布前,众人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唯独荣景山一直稳坐钓鱼台,他知晓荣睦定然受自己的言传身教所影响,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荣睦也不着急,只是与众人围坐在书桌前,喝下几盏热茶水,润过口舌,暖过身子,稍做休息后,这才放下茶盏,在众人的迫不及待的目光中,清了清嗓子,进入了主题。 第260章 第二百五十掌章——压上老本的施东昌 施东昌话音刚落,众人的脸上立刻就浮现出了极为震惊之色。他们没有想到,荣睦竟然打算向施东昌借贷修筑城道的钱款,而且居然还成功了。 要知道,施东昌之所以能够成为杉鹭镇的首富,不光因为家底殷实,更重要的是他谨小慎微,所做的每笔生意,几乎稳赚不赔,否则这钱房早就关门大吉了。 在他们看来,只要施东昌没有发疯,修筑城道这种只赔不赚的高风险买卖,他就根本不会接受,否则类似于无底洞的巨额投入,非但利息遥遥无期,就连本钱也会亏得一个铜币不剩。 就算荣睦之前表现得有多么抢眼、赚钱的本事有多强大、眼光有多独到,也不足以支撑起这项浩大的工程,毕竟强如袁魁,都未曾涉足半步,而这片土地的主宰,万山王朝的皇族,也只能勉强维系。 就在众人的内心还处于惊涛骇浪之中,未回过神来的时候,又有六个壮汉抬着三个大木箱走到书桌前,放下箱子,打开箱盖,露出码放整齐的满满三箱铜锭后,他们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精彩万分来形容。 尤其是那个被众商人排挤,又看不惯众商人为人处世,颇有些特立独行风格的林卓富,非但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出言不逊,就连桀骜的眼神和曲高和寡的神态都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如死灰般的木然,就连呼吸也仿佛停滞了一般。由此可见,某些人的自命不凡,终究还是因为见得世面太少,将自己摆在了一个不正确的位置上,当某一天,发生人不动山水动的时候,整个人往往皆会出现这种极度震撼过后的一片空白。 “这三个木箱中共装有一千八百万铜币,皆是作为我东昌钱房借贷于杉鹭镇,用来修筑城道的钱款!”施东昌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控制着有些颤抖的声音,露出一脸骄傲自得的神态,目光如炬地盯着荣睦,显然下了极大的决心。 “多日不见施掌柜,本以为是去别处发财,原来是去赶着筹措资金了啊!”荣睦并未被施东昌的气势所镇住,毕竟他已见过杉鹭镇金库那两千余万铜币,所以只是缓缓起身,笑着对施东昌一抱拳。“多谢施掌柜慧眼识图,这笔买卖,绝对稳赚不赔!” “借荣镇守吉言,这可是我施东昌的全部身家性命,而且还有部分是从别处拆借而来。”施东昌锐利的目光扫过三个箱子,脸皮不受控制地抖了抖,显然下了极大的决心,才会如此。“所以,我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天黑过后自是天明,亘古不变,不过我还是希望施掌柜今后每天都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荣睦会心一笑,坐在椅子上,拿出两张纸来,提起榧竹笔填饱墨汁,郑重其事地在上面写下了相同的字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后,将其推到了施东昌面前道。“请施掌柜过目。” “荣镇守,这笔巨款借贷两年,怎么才只是二十分之一的利息啊!”施东昌眉头微皱,目光流露出苦涩之意,显然没有想到利息如此之低,于是正欲开口讨价还价。 “施掌柜,两年的利息可足足有一百八十万铜币啊,至少顶你六年的收益,而且还不包括修筑完成后所带来的附属利好,所以已经非常优厚了!”荣睦见施东昌仍然一脸犹豫,还害怕他心生退意,于是再次让步道。“对了,我可以免除你所有的赋税,就当是肯定你为杉鹭镇发展做出的巨大贡献,换句话说,这一百八十万铜币可是纯利润啊!” “嘶……”不待施东昌有所反应,乐万里等人则是倒吸一口凉气,双目圆睁地瞪着荣睦,露出极为羡慕的神态,在他们心中,早已将一千八百万铜币的本金和存在的风险全部忘记,只记得那一百八十万铜币的利润了。 “哼!”感受到众人露出的贪婪目光,施东昌极为不满地瞥了眼众人,忍不住冷声道。“如果这买卖赔了的话,不光会将杉鹭镇的首富给丢了,更重要的是,我施家的未来也将气数全尽,这代价你们谁能担待的起!?” “咳……”乐万里虽然同样颇为垂涎,虽然他贵为商会会长,可收入几乎都进入了上一级的金库之中,就算他有所保留,也没有借贷的权限,因此只能尴尬一笑,算是缓解这个紧张的气氛。 “我们也想出资借贷,不知可否?”荣景山、陆寿年和林卓富三人异口同声道后,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前所未有的信任与肯定之色,显然面对利益,他们早已放弃了互相之间的不合,加上荣睦身为镇守的存在,更令他们空前的团结。 “这个嘛……”荣睦见到谨小慎微的父亲,竟然会拿出如此巨大的勇气冒险,多少有些忍俊不禁,尽管他希望所有商人都能赚到更多的铜币,可若是所有人都像施东昌那样的话,只会耽误他们的自身的发展,因此早已在心中拒绝了他们的要求,故作思索了片刻后认真道。“感谢诸位掌柜对我荣睦的信任,施掌柜本就以经营钱房,依靠借贷利息为生,这点风险他自有分寸,而诸位还有各自生意需要照顾,若是如此,只会影响收益,所以我看还是算了,等到城道修通之时,诸位的生意定然还会更加红火。” 乐万里等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还有些不死心,想要再争取一番,之所以如此,还是看得益于荣睦的威望,相信荣睦的眼光。 “现在约有三地居民一千余人定居杉鹭镇,今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百姓来此居住,诸位掌柜还不借此大好时机,招贤纳士,扩大门面,多多赚取铜币,难道是要给将要来此外地商人留作见面礼不成?”荣睦见众人依然十分执着,虽然理解商人们对利益的追求与渴望,但若是将所有的家财都用作隔行的买卖,无疑是犯了经商大忌,于是有些哭笑不得,连忙好言相劝道。 第263章 ——荣景山的决定 “宗室王朝的铁峰城距离那里颇近,时常前来进犯,前不久甚至还将良安镇付之一炬,那里的不少百姓都因此惨死,就算地方再好,我们也不敢去,还有,你最好也远离那是非之地,我可不想……”荣景山控制住激动的情绪,没有将话说完,但所表达的意思已经非常清楚。 此刻,议事房内难得一见的轻松气氛瞬间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所有人对于战争的恐惧,和宗室王朝军队暴行的愤怒,以及求生的欲望。显然,身为商人,他们也不愿意去冒着生命赚钱。 荣睦见状,连忙将无奈与着急收敛。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将话说透,尤其没有告诉众人,自己获得封地的事情,否则就算告诉了,不光非但无人相信,还会引来大家的警惕,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荣睦立刻意识到,必须得将此事继续隐瞒下去,因此为了不过分地暴露行踪,必须得找寻到一个信得过、有能力的人来在安宁镇任职镇守,否则,自己必将陷入疲于奔命的状态之中,难以解脱。 如果能够找寻到这个人的话,自己既可以藏匿于幕后,安心壮大自身实力,也不会引来觊觎之人,突然袭击。此外,还可放心地将这封地的消息告诉众人,为荣家谋求一个良好的环境。这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晁起阳来,虽然他并不自律,教子无方,甚至还屡次触犯万山律典,但至少有着开垦荒地,种植粮食蔬菜的本事,而且,自己还曾经答应过给他镇守的职位,加之晁云在荣家林场的表现的确不错,因此眼下只有他最为合适了。 想到这里,荣睦自得一笑,打破了沉默道。“父亲所言极是,正所谓小心使得万年船,可我也听说,自良安镇被焚毁之后,坝阳城一直有意将之重建,并且重新选择地方,这样以来,我荣家不就有先入为主的机遇了嘛,况且,有了此番前车之鉴,坝阳城方面一定会引以为戒,加强新镇的防御,所以,眼下是我荣家在那里买下几百亩土地种植赤杨木的最佳时机!” “建立新的镇子?” “我们怎么没有听说啊!” “该不会是谣言?” “就算有,那可是个不小的工程。” “如果宗室王朝军队卷土重来,我们可就……” “不错,风险的确太大了!” 荣睦话音刚落,便引得荣家之人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其内容,大多都是反对之声。但他并未急于发表意见,而是等到所有人都说完后,故意将目光看向荣景水,淡淡的道。“富贵险中求,我荣家若是想要壮大,跻身富商的行列,必须得早下下手,否则连残羹剩饭都吃不到,另外,这个消息十分可靠,诸位就不要怀疑了!” 荣景水一个劲的摇头道。“睦儿,这么做的风险的确太大了,你看……” “不知父亲怎么看?”荣睦直接摆手打断了荣景水的话,又将目光投向荣景山和荣修远。“也不知爷爷怎么看?” “荣睦哥哥,我支持你!”荣菲儿立刻跳了起来,活泼清纯的声音犹如一股清流,出现在了有些压抑的议事房内,只见她举着手用力喊道。 “家族事物为重,不得信口开河!”荣景水脸色一沉,立刻呵斥道。 荣菲儿想要反驳,可见荣睦同样对她温和一笑后摇了摇头,只好有些不满地吐了吐舌头,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我不是家主,所以就不发表意见了!”荣修远似笑非笑的扫了眼众人。“但如果我是的话,一定会同意睦儿的建议。” 哗! 众人闻言,立刻传出一片惊呼声,立刻将目光投到了荣景山的身上,令得后者瞬间有些骑虎难下之感。 荣睦则对着荣景山一脸自信的点点头,示意他同意自己的想法,并且为了减轻后者的顾虑,还微微一笑,表现出胸有成竹的样子。 “唐雍荆政,你二人随后立即准备一二,最迟赶在初四上午之前出发,实地考察一番睦儿所说之地。”荣景山终于下定决心道。“另外,备足铜币,如果条件允许,可立即先把土地买下来。” “是!”唐荆二人连忙起身抱拳道。 “唐叔、荆叔,此番前去,一定要准备足够的人手,之前荣家的那些雇工,因为我也急缺人手,所有暂时还得再借用一段时间,不过工钱全由我出,另外,我粗略算过,那些土地足够种植七万五千棵赤杨树,按照十五年一个周期来计算,我荣家每年将会产出五千钧赤杨木,还有最好也做好搬迁的准备……”荣睦平静的目光扫过早已被惊呆了的众人,神秘一笑,缓缓道。 说到这里,荣睦连忙闭起嘴巴,生怕自己透露的消息太多,让众人无法消化,当然,若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的话,再将赤杨木用来烧火,熬制茶膏的消息也让众人知道,则肯定会惹来众怒,到时候,就算自己身为镇守,也依然无法平息众人的愤怒。 “什么!七万……七万五千棵!?”荣景山满脸震惊。 “而且还要搬迁!?”荣景水也是惊呼一声。 这么多年以来,两个争锋相对之人,竟然在同一时刻有着同样的表情和心情。 荣睦见状,顿时有些忍俊不禁,但为了暂避锋芒,只得在众人余惊未平之时,选择干脆闭上了眼睛,靠坐在椅子上,这样既是给他们留下更多的考虑和想象空间,同样也可以斟酌一番该如何用好晁起阳。 荣修远同样也是被深深震撼,作为荣家的首任家主,他十分清楚,即便是自己未曾告诉任何人的野心,都比荣睦刚刚脱口而出的要小得多,况且自己的还都仅仅只是心中所想而已。 震惊之余,他十分清楚,荣睦所说虽然有些夸张,但毫无半点虚言,于是也没有喧宾夺主的打算,除过完全同意之外,此时此刻,在他心中,荣家下一任家主的人选,也已经基本敲定。 “嗯……”半晌,荣景山终于重重点头,目光中满是熊熊火焰,这股憋了十几年都未曾释放出的劲头,终于被荣睦的一番言论,彻底激发了出来,不再犹豫议道。“就依荣睦所言!” 第264章 ——馋“肉”的荣睦 震惊与不解,担心和焦虑等等诸多情绪瞬间充斥在每一个荣家之人的心中,令他们感到茫然、困惑甚至恐惧。可能在同镇的朋友熟人中,他们会吹嘘荣家迟早会进驻森木城一级的地区,在那儿拥有林场、商铺和住宅等产业,顺带流露出对于这个小小杉鹭镇的极度不屑。 可其实,在万山王朝这个延续了千年的王朝内,阶层固化,等级森严的令人生畏,与文官武将一样,商人们也会有鲤鱼跃龙门之人,横空出世,独领风骚,成为那些想往之人的一段佳话。 只不过这种凤毛麟角般的存在,绝不是任何一个家族可以为之预期和盼望的,加之本地区的竞争也十分激烈,因此不进而退的事例和可能,远比一飞冲天的传说与几率大得多。 因此,当他们无数次口无遮拦地说出心中所想,被荣睦当做眼下就要去办得事情后,荣家人的心理防线,显然犹如土质的河堤,早已被一冲而散。就算是作为局外人的墨先生、边力和柴恩等人都清楚的感受到了这股复杂而浓烈的气氛。 只不过这一次,在荣景山的余音回荡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对,所有人紧闭起嘴巴,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中。于是这个每每以激烈的唇枪舌战而差点将屋顶掀起的议事房,变成了一个沉默之地。 许久过后,荣景山扫了眼陷入沉思的众人,不再理会他们,而是夹起一大块羊肉,放到荣睦的盘子里,尴尬一笑。“呵呵……睦儿,你在想什么呢,赶紧吃肉啊,不然可就凉了!” 这些年来,每逢大年三十的年夜饭,他总是忧大于喜,喜的是荣和能小有成就,忧的是荣和不听劝告,荣睦读书,无法参与家族事物。 如今,即便荣和未能回家团聚,但荣睦则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铲除了季郜二人,还杉鹭镇一个风清气正,并且还赚到了五百多万铜币,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加之刚才的那一番言论,更是让他眼界大开,心中涌起阵阵想要大干一场的热情与激情,甚至恨不能现在就派出家中所有人马,赶赴荣睦所说之地,大展拳脚的干一番事业。 “多谢父亲!”荣睦立刻明白了荣景山打算将话题重新拉回到这顿年夜饭的用意,一口便就将冒着热气的羊肉吞下,要知道,这几个月以来,他几乎吃得是冷窝头,喝得是凉水,而且还要赶路,连顿热乎饭都没有怎么吃过。 于是也顾不得烫嘴,立刻嚼了起来,正欲咽进肚中时,却顿感从唇齿之间传来一股浓浓膻味,令他立刻一转头,将羊肉吐在了地上,并且连啐了好几口唾沫,都未能让恶心感消散多少。 “这……”荣景山颇为可惜的看了眼掉在地上的羊肉,又从盘中夹起一块放在嘴中,细细品了起来,其享受的表情完全与荣睦截然相反,半晌后道。“并无任何异常啊,相反味道还颇为不错呢!” “是吗?”荣睦扫了眼众人同样奇怪的目光,端起茶水好好地漱了漱口,正要辩驳,大脑却不适时宜地回忆起了前世羊肉的味道,再次令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于此同时,他最爱吃的红烧肉、猪头肉和猪大肠的味道也依次出现在味蕾之上,令他颇为不爽,在暗骂了一声老天爷故意捉弄他后,忍不住陷入了沉思:为何这羊肉的味道差距如此之大,为何这万山王朝没有圈养的猪样。 要知道,这每只不过一来百斤的山羊,售价足足需要三百铜币,为此,杉鹭镇总共支出了两万一千铜币,虽然比起此次建造房屋支出的一百二十万铜币的开销来,根本不值一提,可羊肉几乎一顿就能吃掉,而房子最起码也能住他个三四十年,这么一算,显然羊肉的价格贵的离谱。 想到这里,荣睦不禁发现,羊肉的买卖简直就是暴力,如若换成单头重量更大猪肉的话,肯定能赚得钵满盆满,加之元盛帝晔治年传下圣旨,禁止宰杀耕牛后,这猪肉的价格肯定会高于难吃的羊肉价格。于是忍不住问道。“我刚才粗略一算,似乎养猪比种赤杨木更为赚钱啊,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咱们还是改行!” “睦儿,你……”荣景山被荣睦的突发奇想惊得连口中肥美的羊肉都差点没咽下去,对于这个平日里只知道读书写字的小儿子,当初还身旁他会变成一个书呆子,结果却成了今天一语惊人的镇守,这样的变化着实令荣景山吃惊不已。 “诶,景山,睦儿能有这个想法,说明他还是我商人的子弟,不光没有把书读傻,而且还对铜币有着超过常人的敏锐嗅觉。”荣修远连忙打断了正要制止荣睦的荣景山,收住满意的笑容,正色道。“养猪的确是一件非常赚钱的买卖,起先,几乎所有农家都会养上几头,过年时宰杀吃肉,而镇上以及城里的人同样也喜欢吃肉,可因无法饲养的原因,曾致使一斤猪肉的价格高达五铜币,所有后来也有人与你一样,看重了猪肉生意,于是开始大量饲养猪,只不过……” “只不过怎样?”荣睦见荣修远等人的脸上闪过一抹恐惧,随即便只剩下浓浓的忌惮,甚至就连声音都是小了许多,这着实令他有些莫名其妙,绞尽脑汁,也未能从些许记忆的前世和书本找到答案,连忙追问道。 “那是在南川州的翠原郡,有一位名叫吴侯盛的商人,曾依靠大规模养猪,在短短十多年里,从一个经验不足的摊贩,暴富至有勇有谋的富豪,传说拥有资产五十多亿铜币,他所开设的养猪场,足有五十多万头猪,其生意几乎覆盖了整个翠原郡,甚至就连周边的州郡都有一定的涉及。”荣修远虽然露出了极为神往和羡慕的神态,但畏惧的目光从未有过丝毫减弱。 第265章 ——鱼肉生意 “大概在五十三年前,不知是小人陷害,还是天降灾祸,吴侯盛的猪圈内爆发了一种可怕的猪瘟,不光令其所养的全部活猪死亡,而且还殃及百姓,在猪传染给人的情况下,致使几十万人死于非命,由于疫情迅猛,就连皇族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万般无奈之下万山王朝的皇帝不得不下令扑杀活猪,就连感染的百姓都无一幸免,此后,便下了一道圣旨,所有人等,不许养猪!” “呼……”荣睦闻言,不禁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立刻浮现出了当年的惨状,那几十万死于非命的百姓令他心中顿时升起了滔天的怒火,心中不禁充满了疑问,皇族们不总是说自己无所不能嘛,为何除过斩尽杀绝之外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但转念一想,如若不当机立断,肯定还会造成更大的伤亡,可即便如此,当地的文官肯定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按照他的推测,云苍宗肯定也会参与其中,尽管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但他还是牢牢记下了这笔账,待得以后有能力了再去解决。 “后来,在万山王朝内,除过农家私自养殖几头猪外,再无大规模的养猪情景出现,所以,猪肉买卖还是暂且放下!”荣修远调整了一下恐惧与悲愤的情绪,喃喃道。“我们还是种好赤杨木,况且隔行如隔山,莫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是,爷爷。”荣睦见一想敢说敢做的荣修远,居然出现了颇为罕见的退缩,只好点点头。可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人活着就要吃肉,现在晔治年又禁止宰杀耕牛,今后牛肉肯定难以吃到,而猪肉成了万山王朝的瘟神,羊肉的味道又如此之膻,着实难以下咽, 至于墨先生曾经垂涎不已的山龙肉之类奇珍美味,依靠自身的实力,偶然尝个鲜倒还可以,若是想要当成有规模的产业,却基本没有可能,毕竟坐吃山空的道理荣睦还懂。 因此,他发现肉的确是一个除过皇族控制的诸多产业之外,唯一可以获得巨大利润的途经。 此时,荣家人的注意力早已集中在了这顿每年只有一次的年夜饭上,倒不是说他们胸无大志,犹如井底之蛙。而是荣睦所说之事,早已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外。 至于那个总是对荣景山决定不满,想要扩大荣家产业的荣景水,此刻也早已沉浸在桌上的森木酒,在酒醉的迷离之中,做起了他的春秋大梦。 席间,也就因此没有了无尽的争吵,取而代之的是,荣家将在杉鹭镇重回商人第一的宝座,和荣睦执掌杉鹭镇的无尽风光。 唯独荣睦的心思,既不在年夜饭之上,也不再那些无尽的幻想之中,就算平时对他恶语相向,甚至拳打脚踢的荣昊与荣月主动向他敬酒示好,他也兴致全无。要知道,在他曾经受欺负的日子,可是时刻都盼着翻身的这一天能早些到来呢,只不过现在却早已没有了当时的心境。 人总是会这山望着那山高,站在曾经仰望的山顶处,早已忘记当时仰望它时的羡慕与享受,只顾着如何从脚下踩着的地方,到此刻远望的山巅该如何去走。这样其实也很好,至少会催促着人一直向前,从而避免了温柔乡英雄冢的无奈。 其余众人,自然不会想这么多,毕竟常言道,年关难过,年年过。在这个处于乱世之中,既有内忧也有外患的万山王朝中,每个人能够活下去才是最为重要的。 看着荣修远、荣景山和荣景水等人在森木酒的交杯换盏中,一个个面红耳赤,满足地打着酒嗝,荣睦就知道除过肉之外,酒也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正所谓酒肉不分家,无酒不成席。 不过据边力所言,就算酿制酒的材料、手法、时间甚至是酿酒师一模一样,每年酿制而出的酒,味道则都各有不同。而如今的安宁镇距离曾经的良安镇足足九十里之遥,加之其他诸多条件都未能与之一模一样,因此,这酒的味道肯定与之前大不相同。至于好还是不好,就无人知晓了。 想到这里,荣睦自嘲一笑,看着众人如品尝世间美味一般的羊肉后,他虽然早无再吃一口的兴趣,可依然为钱花的十分值得而感到高兴之外,他还起了远在大青山、上林寨和安宁镇工地的百姓和部分麾下。 由于他们因手头工作和路途遥远的原因,无法赶至杉鹭镇一起过年,但他们还是会享受到比平常要好的饭菜。在大青山和上林寨,有白玉展精湛厨艺和谢氏三兄弟的鹌鹑。而在有坝阳河流经的安宁镇,河里有着不少肥美的坝阳鲤,有不少迁移至此的难民,都会捉来处理一番,然后才颇为享受地入口下肚。 与普通做鱼的手法不同,那些百姓皆是将捕到的坝阳鲤开膛破肚,吃掉里面的鱼泡和鱼油等内脏,将鱼晾成鱼干保存,随时想吃的话,只要裹上一层玉米面,用素油炸过之后,便可。其滋味虽然比不了鲜鱼,但可以长期保存。 这时,荣睦突然灵机一动,暗自道:既然没有肉吃,那吃鱼不也挺好,况且食畜不如食禽,食禽不如食鱼。随即,想起了晔雨赠与他的书中提到过中域王朝曾有百姓养殖鱼的记载后,立刻在心中盘算起养鱼的计划来,许久情不自禁地喊道。“鱼肉生意一定能赚大钱!” 不待荣睦话音落下,把酒言欢的众人顿时一滞,将不解的目光集中在了荣睦的身上,想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 “森木城一带少水,路又不通,用水桶装鱼既太过浪费,又无法保证鱼不死,饶是如此,也只有富贵人家才吃得起,你这鱼肉生意从何说起啊?”已经喝得头晕眼花的荣景山打着酒嗝问道。 “此事我自有妙招!”荣睦自信一笑,忍不住摩拳擦掌道。 第266章 ——荣睦的产业 荣家的年夜饭,在经过了荣睦一番宏图大略的豪迈指点之后,终于在难得的和气与热情的气氛中,带着对森木酒的意犹未尽和醉生梦死之中结束了。 整个过程中,没有彼此指责,没有互相谩骂,除过对未知未来表现出的震惊、不解与迷茫之外,也就再无其他的情绪。也许是森木酒比起上林红和良安春都要烈,所有人的心中都没有恐惧的成分存在,这在近十多年以来,还是头一次见到。 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而家族一旦中道没落,所涉及的方方面面,同样也定然不会景气,随之而来的,除过无休止的争执与埋怨外,恐怕就只剩下撕破脸皮分家了。 至于何时能够东山再起,则遥遥无期。好在荣家出了个荣睦,尽管他没有什么逆天的本事,但明察秋毫,举一反三,敢为天下先的勇气和眼光,同样能化腐朽为神奇,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而已。 在万山王朝民间,有着初七不出门的传统习俗,因此,就算荣睦的本事再大,也根本无法说服荣修远和荣景山,只好憋在家中,在长辈们的眼皮子底下,除过吃饭和睡觉之外,什么都不做,舒舒服服地当了七天大爷。 当然,作为长辈,这也是对家族未来希望的一种奖赏,这所谓既要让马儿跑,也要给马儿吃草的道理。只不过人除了吃饭之外,还要休息。 而荣睦定然不肯混吃等死,在这七天里,他仔细琢磨了一下鱼肉生意该如何去做。 本来,他打算像谢氏三兄弟那样养鹌鹑来卖,只可惜活鹌鹑的数量似乎也会受到病害的影响,不可能大量的养殖,仅存不多的活鹌鹑又无法适应舟车劳顿,至于那些当做军粮的烤鹌鹑则放不了多久就会变臭。 尽管他很想像制作鱼干那样来制作鹌鹑干,只可惜鹌鹑肉少骨头多,一旦制成,坚硬无比,不光难以下咽,而且又没有多少肉,实在是与鸡肋无异。 当然,他之所以会彻底放弃鹌鹑,是因为在书中找到了同为家禽的鸡鸭,皆是爆发过类似于猪瘟的瘟疫,尽管规模不大,死亡人数不多,可这都是潜在的隐患,在没有掌握应对之策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触碰。 翻来覆去,他发现还是做鱼肉的生意最稳妥,毕竟,唯独养鱼不会有瘟疫发生,虽然荣睦依然十分怀念五花肉的滋味,但为了保险和遵守万山律典起见,只好研究起如何养鱼来。要知道,晔雨赠与他的书中,就有不少记录养鱼的方法,甚至还有个别是由中域王朝传承而来。 在阅读了书中的一些记载后,荣睦对于这个从未接触过的买卖,还加入了自己的思考,例如他打算选择一个距离安宁镇不远的地方,挖掘大量的鱼塘,并且全部互相连接,再从坝阳河引水,用石材加固附近的河堤。 此外,在鱼塘的旁边,则可以用来开垦良田,从而避免重复开凿沟渠对人力与金钱的浪费,同时,还可以将鱼塘内肥沃的塘泥当做肥料浇灌田地。 这样以来,既可以确保鱼塘内有活水,既能避免发生可能出现的瘟病,还方便靠人来投喂饵料,让坝阳鲤更快地生长,并让庄家达到年年丰收之功,更为重要的是,可以利用鱼塘蓄水之功,对涨水季节的坝阳河水进行分流,保证安宁镇免遭洪水之灾, 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晁起阳在上林寨利用沟渠引来坝阳河水,浇灌良田启发而来。荣睦边想边记,忍不住心痒手痒,如不是杉鹭镇距离安宁镇足足有三百三十里路,他恨不能现在就着手大干一场。 当然,为了保证自己的空想不会与现实相差太远,他连续朝安宁镇发出了许多封霜鸽信,向见多识广的崔彧请教,此外,也是告诉于他,荣家将在安宁镇一带开辟林场。当然,作为荣睦的合伙人,陆寿年也同样不甘落后,将要在安宁镇开张寿年药房。 而林卓富则处于观望状态,并没有着急跟进,至于已将所有欠款接待给杉鹭镇的施东昌,则不愿远走,思前想后这才答应在那儿买下一座商铺,开设钱房,只不过目前还没有让其开张营业的意思,只想在杉鹭镇静候荣睦的佳音。 让荣睦高兴的是,晁云虽然身为纨绔子弟,可谈情说爱的本事却颇为老道,施东昌那个精明无比的小女儿施琳儿,不知中了晁云的什么降头,竟然非他不嫁,待得荣睦仔细打探一番后才发现,原来施琳儿居然将晁云管得服服帖帖,早已没有了不务正业,吃喝玩乐之相,现在一心为施琳儿饰品店忙前忙后。 要知道,就连城府颇深,懂得钻营的晁起阳都无法让晁云浪子回头,如今区区一个柔弱女子居然可以做到,着实令荣睦感慨不已,顿觉这世上之人,真乃一物降一物。 考虑到晁云乃是晁起阳的独子,且有重新做人的决心,加之施琳儿十分愿意,施东昌也就不再多说,等着晁起阳上门提亲。 荣睦自然将这个好消息以霜鸽信的方式发给了晁起阳,此外,也将任职安宁镇镇守,在那里开辟良田,继续充当自己傀儡的消息一并告知。晁起阳大喜过望,欣然接受,心中彻底放下了对荣睦的芥蒂,表示将挑选一个良辰吉日,带着他所有的家当,为儿子提亲,并尽快办完喜事后,一心一意地当好这个傀儡镇守。 至于祁宏的安排,荣睦则有些犯难,毕竟他学习能力一般,除过对自己忠心耿耿之外,其余事物的接受能力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对于选人用人,荣睦自知没有什么绝对的窍门,对他来说,坦诚相待和与人为善就是唯一的方法,至于对付敌人的尔虞我诈来,他从不在身边之人使用。 因此,这个陪他长大,与他一同遭受家人和外人欺辱,联手反抗的大哥哥,荣睦自然根本没有用得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的道理,因此还是让祁宏替自己去打点自勉兽皮店的生意。 第267章 ——前往柳塘镇 在考虑完了杉鹭镇的事物后,坐在自己书房中的荣睦不由得看向了桌上摆着的榧竹笔,随即想到了大青山的事情。 现在,善于经营客栈和酒楼的白玉展接手了杉鹭楼,并且又将之扩建了一番,目前已经拥有客房三十六间,除此之外,还未建成的安宁镇和睦公厨则也交由他打理,荣睦既不再插手,也不需要投入,在不担心盈亏的情况下,还可获得极为可观的收入。 此时,他的眼前不禁立刻浮现出了装修奢华、价格昂贵、十分出名的坝阳楼,只不过这一次少了几分羡慕,多了几分期待,毕竟安宁镇可以依照城一级的地区进行设计的,只要继续按照杉鹭镇二十分之一赋税额的政令执行,荣睦有理由相信,安宁城超过坝阳城只是个时间问题。 想到这里,荣睦憧憬过后的期待达到了顶点,双拳不禁紧紧握起,血液随加速的心跳一波一波地涌向了大脑,本来还略显稚嫩的脸上毫不掩饰地出现了狂热带来的绯红,此刻,他显然于那个幻想攻下坝阳城的于爽没有任何区别。 许久,当这种情绪逐渐消散之后,荣睦紧绷的身体也随之传来了无力的酸软,他这才感觉到,人的思想与精神长时间高度集中于某个兴奋点的时候,与那些个所谓的疯子没有任何区别,他明白,刚才自己的模样也定然与得了失心疯一模一样。 荣睦打开窗户,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面的冷空气后,终于恢复了常态,继续整理起大青山的产业来。 大青山茶田经过扩建后,增加到了一千五百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夏天来临前,这些新栽种的茶树将会发芽。而荣家的雇工和杉鹭镇雇来的青壮劳力,已全部成为茶农,着实令已近花甲之年的查明鉴有了大展身手的热情与冲动。 完成了所有产业调整的荣睦,有了刚才的教训之后,并没有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除此之外,他还仔细斟酌和思考城道该怎样来修,食盐生意又要如何打理。总之,表面上看似很悠闲,可心中则时刻都在盘算着今后要做的事情。尤其是那个富贵也凶险并存的石川郡特殊郡试,荣睦更是没有一刻不在捉摸该如何应对。 当考虑到现在属于他自己的车马,仅仅只有十六辆两骑两轮的马车和三十八匹山地马后,顿感一阵头疼。然后,仔细一算,身上又仅剩余二十五万三千二百五十七铜币后,脑袋也就更大了。 尽管他手头还有不少从晔雨那里借用的车马,可它们的作用乃是修筑城道,而荣家的车马则还要搬运树苗甚至搬家,至于其他商人的车马,他并不打算借用,以免暴露行踪和底细。 作为商会会长的乐万里,自然知晓荣睦的处境,于是初三刚过,以二十二万铜币的价格,向荣睦出售了四匹母马、八匹公马以及五辆两骑两轮的马车,其中还包括一辆载人的马车,规格与百里易行所驾的那辆一样。比起之前来,在价格不变的情况下,多出了四匹马和两辆马车。显然,这与荣睦如今的地位和影响力是分不开的。 这时,当了镇守荣睦才反应过来,乐万里光是出售车马就可创造一大笔利润,并且产生赋税,不过,只可惜各地商会出售的商品利润全部交由上级商会,并最终到了皇族的手中,这着实让想要掺和一下的荣睦,感到有些无可奈何。 初七太阳刚刚露头,荣家宅院便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以荣景山为首的一队人马,带着帐篷、农具和包裹好的树苗,准备赶往安宁镇方向。而以荣睦为首的另一队人马,则带着接手范自勉兽皮生意之后,产出的兽皮,打算顺路去往森木城售卖。 当然,荣睦此行最为重要的任务,还是要赶去古木镇的古木林一趟,寻找血茶树的同时,也希望能为墨先生找到解除郜家保命玉瓶之毒的解药,因此,看在柴恩与边力的面子上,荣睦得到了墨先生的首肯,舒服地坐着百里易行赶着的舒适马车巷里。 八百里之外的森木城,下起了鹅毛大雪,在一片银装素裹中,这个位于群山之中的山城,完全还处于冬眠状态。 大街上,冷冷清清,偶然有一两个行人经过,留下一串脚印后,又被大雪重新覆盖,根本看不出来任何痕迹。显然,这里相较于繁华热闹的坝阳城来,要逊色不少。 究其原因,有一定程度是由偏僻的地理位置,和不便的交通造成。当然,森木城作为战略要地,矗立在森木山脉的最高处,把守着万山王朝的西南大门。 所以,它的城墙比起坝阳城来更高更大也更厚实,除此之外,城内的所有建筑借由森木山脉的石材建造而成,看上去颇为坚固,多少有着良安镇的影子,只不过要强许多倍。 城中偏东的城令厅内的一间书房内,靠坐在淡红色花樟木官帽椅的薛文统,正捧着一本厚厚的典籍仔细阅读着,时不时的还会拿起镶嵌着橙色琥珀的碧玉青毛笔来,在一旁的纸上写写画画。 这里的奢华程度虽然比不上袁魁自掏腰包建造的城抚府邸奢华,可也不是大方庄重,加之不是所有的文官武将都能负担的起这笔巨额开支,而万山王朝提供的这座处理政务之地,比起一般的房子来,要好的太多,所以也就不必过分在意,毕竟权利才是他们追逐的对象。 这时,一个差役走到书房门前道。“薛城抚,杉鹭镇来信。” “杉鹭镇!?”薛文统愣了片刻,放下手中的典籍后,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双目随即迸发出锐利的目光,刚才还充满书香味的气氛,顿时令人感到有些窒息。“给本城抚拿过来!” “是!”差役低下头,快步将几个纸卷整齐地放到桌上后,迅速离开了书房。 “哼!”薛文统打开几个纸卷后,嗓音阴沉道。“好你个荣睦,竟然蹬鼻子上脸,这柳塘镇既然你执意要来。那就别走了!” 第268章 ——特别的城道 此番赶往柳塘镇,虽然少不了戴瑞及其麾下的大青山守军参与,可经过与柳塘镇守军的惨烈一战,除过重伤未能痊愈之人和损坏的武器装备之外,也仅剩七十三人还保有战斗力。 几次战斗过后,荣睦逐渐明白了两个道理,第一:医药师有着可以比肩武将的重要性。因为,在柴恩及其学徒的救治下,大面积受伤的守军索性没有出现人员死亡惨剧,就连重伤的戴瑞,也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完全恢复了战斗力。 第二:自己的对手不光有来自宗室王朝的敌人,更多的还有万山王朝的文官和武将,与那些真正的敌人相比,这些友军其实更加阴毒和不择手段,而且其身份还十分隐蔽,没准上一刻与自己称兄道弟之人,下一个呼吸间,就会与自己刀剑相向。 换句话说,这些潜伏在同朝中人的奸臣贼子,就像草丛里的毒蛇,没准就会狠狠地咬他一口,带来致命的伤害。 因此,荣睦特意在此行中,让柴恩带上了所收的十个学徒,希望能在古木林中,给墨先生寻得解药的同时,向他们提供一个极好的历练机会,争取早日成材,为所治之地百姓谋得寻医问药的方便,也为即将开始的石川郡特殊郡试提前准备一二。 当然,荣睦知道一名普通人成为医药师的过程定然无比困难,所以,他还没有天真地认为这十个学徒能够在短期内,达到能用之人的可能,毕竟强如柴恩,在拥有《中域药典》的情况下,古稀之年才有这般水平。 途中,荣睦最为感兴趣的话题,除过古木林的各种传闻之外,就是关于城道的修筑了。由于边力寻路制图一路辛苦,因此过年的这段时间,荣睦并没有做任何打扰,而是将问题留在了途中。 由于此番出行,荣睦等四人坐在由百里易行所驾的马车厢内,多少可以缓解一些旅途劳顿之外,还可以时不时地聊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话题。 “边先生寻路途中辛苦,请问收获如何?”荣睦对着边力客气道。 “辛苦倒谈不上,许久未能在野外自由驰骋,倒是这份自在有些陌生了,那些个技艺也有些生疏了!”边力摇头一叹,从怀中拿出一卷羊皮纸,抵到荣睦手中。“这是杉鹭镇一带的地图,城道的走向和重点部位都有说明,另外,我也与宫辛见过,将石匠的一些窍门和感悟与他分享,虽然一时半会他还难以消化,但凭借十几年积累的经验,捅破这层窗户纸应该不难,所以修筑这条城道问题不是很大。” “有劳边先生了!”荣睦迫不及待地打开这圈一尺宽两尺长的羊皮纸,只见上面十分清楚地刻画着森木山脉、坝阳河以及曾经的良安盆地等地形地貌,此外杉鹭镇、巨石庄、大青山、上林寨和安宁镇的具体位置也一目了然。 这张杉鹭镇一带的地图,显然比起在晔雨那里看见的坝阳城地图至少高出了一个等级。一眼看去,立刻就对这一带区域有了一个更为直观的了解,这不同于走在城里对某个地点,只有在路口左转再右转的记忆方式。 而是对于这个熟悉或陌生地方有了东南西北的空间概念,就算不懂排兵布阵、兵法计谋之人,都可以看出何处可以作为战略要地进行防守,何处可以作为撤退路线以备不时之需。 “此图细致精确地将杉鹭镇一带山峰、河流甚至是小溪与森林都囊括其中,让我等身处其中多年之人,犹如雄鹰一般获得了从天空俯视的感觉,边先生所谓的生疏根本就不存在啊!”荣睦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对着边力赞许道。 “荣镇守过奖了,我万山王朝虽比不得其他王朝那般幅员辽阔,但也依然多姿多彩,作为寻路师,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将这一切呈现而出。”边力摆摆手,期待地看着荣睦道。“接下来最为重要的,就是城道该通往何处?” “不知老师与柴先生有何高见啊?”荣睦点点头,将问题转给了同样深藏不露的墨柴二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荣镇守倒是看得起老夫啊!”柴恩咂咂嘴,不假思索道。“与商人精明灵活的头脑相比,作为医药师,只需要牢记典籍中的配方便可,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我,还是莫要自作主张,所以,按照万山王朝的习惯,这城道自然是得通往森木城,因为杉鹭镇隶属于它。” “柴先生所言并不无道理。”墨先生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荣睦道。“听说你筹集了三千五百多万铜币的修路款,能修道哪里,你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所以,这高见还是留给你自己来说!” “咳……”荣睦尴尬一笑,对于这个每每提出与其他人不一样意见的老师有些无可奈何,但显然更多的,是将思考与决定的机会留给自己,于是也不再犹豫,直接道。 “我对宗室王朝的各个城市了解不多,也就知晓铁峰城一带有大量的棉花产出,并且有规模不小的织布坊,若是可以将之联通的话,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要知道,就算边陲重镇坝阳城可都还没有城道直通铁峰城,若是咱们一旦修筑而成,能不能替代坝阳城的地位我不敢保证,但绝对可以让安宁镇大赚特赚。” “铁峰城!?”柴恩浑浊的双目中顿时迸发出精彩的目光,像是见到了一个神志不清的患者一样,嘴巴大张地瞪着荣睦。 “这恐怕有些麻烦。”边力虽然脸上依旧平静,可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身为郡级中等的寻路师,他自然见过不少杰出的年轻人,他们不光有着高贵的出身,同样也有聪明的头脑,与不凡的胆识,可与这个镇级商人出身的荣睦相比,多少还是差了一点意思。 于是,别有深意地看了荣睦一眼,确定他没有说大话之后,微微点头道。“只要能够保证在边境地区和铁峰城腹地没有敌人袭扰,在哪里修筑城道都是一样。” 第269章 第二百五十九——通往铁峰城 “多谢边先生鼎力相助,如若不然,我这三千五百多万铜币想要修通与铁峰城之间的城道,无异于痴人说梦。”荣睦对着边力一抱拳,深知他只是作为寻路师的角度考虑问题,并未考虑修筑城道的连锁反应,即便如此,还是对他所说十分感激。“当然我也知晓修筑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定然只多不少,所以我荣睦定会拿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态度积极应对。” 边力听出了荣睦话中的意思,心头一暖的同时,也不再过多言语,微微点头,以示心意。 荣睦知道,花费自己金库中的钱,修筑通往敌人城中的路,先不说在鼓励经商的万山王朝能不能行得通,光是当地百姓就会坚决反对,至于那些工匠和劳力肯定也不会同意,因此众人的反应,在荣睦看来,已是极度克制的了。 但杉鹭镇地处边远山区,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城池,加之石川郡特殊郡试正好规定需要攻下至少一座城,于是向众人解释道。 “诸位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我要去参加石川郡特殊郡试的事情了,那么我也不再隐瞒什么,这次郡试的目标就是铁峰城,如果能得偿所愿,不论什么边境还是铁峰城腹地的敌袭也都将断然不会存在。” “荣镇守好大的口气啊!强如袁魁,都只是在特殊郡试中苟且留得性命,不知荣镇守此番能否全身而退?”柴恩顿时一怔,随即面色凝重地摇摇头道。“另外,铁峰城后面的宗室王朝的其他城池,可不是摆设,而是真正的杀神。” “这就不得而知了,兴许还会让寿年药房在那里开上一家分店呢!”荣睦早已了解柴恩丝毫不惧任何人,总是直言不讳的怪脾气,于是也与他争辩什么,对着边力继续道。“边先生,依你估计,宫辛他们修建城道的本事如何,进度又怎样?” “这一千两百七十人虽未经过万山王朝石匠等级的测试,但据我估计,应该可以达到学徒高等的水平,除过难度较大的石桥无法修建之外,其余路段,只要按照我的绘制的图纸制作石砖,敷设路基,加上目前借来的车马,进度应该不会太慢。”边力略作思考道。“据我估计,他们每天可以完成两里城道的修筑,如果人数增加,修筑的速度还会更快。” “两里吗?”荣睦闻言,心中不由一喜,根据之前的测算,就算拥有两名城级中等石匠、十名学徒中等石匠及青壮劳力参与,才可修筑。如今,有了边力相助,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至于修筑的速度而言,虽然并未达到自己心中的预期,但只要增加人手,就可以加快进度。另外,按照目前每天三千八百一十铜币的工钱来计算,可以说城道每里的修筑费用,仅为一千九百零五铜币,这与万山王朝下拨每里五百万铜币的费用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当然这还是得益于获得的巨石庄的石材、晔雨的车马和郡级中等寻路师、石匠和木匠的边力,如若不然,花费肯定十分巨大。 “其实城道的花费,主要就是石材,虽然万山王朝的每一寸土地皆为皇族所有,但那座巨石山真正所有者,可是万山王朝的九大师相之一苏隐鸿。”边力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畏惧后,缓缓闭上的双目,不再言语。 荣睦闻言,立刻就知晓了此人定然与苏恒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否则苏恒也不会急于派苏坤来杉鹭镇处理此事,因此也不再追问什么,打开身侧的窗户,任由窗外的寒风袭在脸上,传来阵阵刀割般的疼痛。 他现在终于彻底明白,修筑城道要需要的可不光光是巨额的铜币,还得满足那些贪婪权贵们的胃口。一个小小的巨石山,竟然要价五十亿铜币,若是拥有级别更高,数量更大的石头山,不知道会是什么天价,甚至开出绝世珍宝作为交换,估计也大有可能。 想到这里,荣睦虽然恨不能现在就将这些个拦路虎彻底铲除,但他还是强做镇定,将目光再次集中在了手中的地图上,仔细地斟酌修筑的路线,计算耗费的时间和铜币。 半晌终于开口道。“边先生,先修筑从杉鹭镇到良安镇废墟一段,共计四百二十里,另外,咱们现在虽然没有铁峰城一带的具体信息,但从我之前在于爽军中获得的消息来看,铁峰城位于坝阳城西南六百里处,与良安镇废墟形成一个三角,由此图推算,大约距离良安镇废墟也有五百五十里,也就是说,我们从安宁镇到铁峰城只有六百四十里,比起坝阳城的一千零八十里路来,足足近了四百四十里路。” 边力默不作声地拿出一支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了半晌后沉声道。“就目前的水平计算,杉鹭镇到良安镇废墟需要七个月时间,根据我寻路的结果,比原来缩减十里。良安镇废墟到铁峰城这段,虽然我并未实地勘察,但估计需要十个月时间,比原来缩减十五里,如果不需要架桥的话,工钱和饭钱,顶多也就两百五十万铜币足以!” “好!”荣睦虽然对缓慢的进度颇感无奈,但好在路程有所缩减,也能快些完工,因此只好寄希望于增加更多的劳动力来从根本上解决工程进度慢的问题。 正好可以在此期间,找寻一些其他的产业,赚取更多的铜币,已备支付工钱和修建桥梁的花费,当然他见识过了晔雨的密道之后,还有了其他想法,只是现在还在仔细斟酌中而已,当然也依然需要大量的铜币来支撑。于是重重点头,拿出榧竹笔来,在纸卷上写写画画后,将其从窗口递给百里易行。伴随着霜鸽扇动翅膀的噗噗声,传向了巨石庄。 看着霜鸽远去的影子,终于消失在了天边,荣睦双拳紧紧握起,心中不禁下定决心,誓要将那些贪得无厌,鱼肉百姓的权贵们绳之以法,还杉鹭镇百姓一个公道,以正视听。 第270章 ——柳塘监狱 经过十天的颠簸,荣睦等人深刻地感受到了山区寒冷的天气带给的精神上的麻木,和难行的山路带给身体上的困倦,对此,荣睦在心中无数次地咒骂了薛文统只顾勾心斗角,不管杉鹭镇百姓死活,连条像样的路都无心修筑后,终于在快要落山的夕阳中,通过车窗,可以远远地眺望到了柳塘镇的轮廓。 与杉鹭镇的位置相差不多,柳塘镇也选择在山腰处的地势平缓地带依山而建,由于横向的土地十分有限,因此整个镇子只能随山势的蜿蜒向前延伸,呈现出一片狭长的样子。 由于初春的寒冷还未散尽,周围的树木依旧保持着冬季里褐色的干枯,因此,拥有红房顶的建筑群像是一颗宝石般,镶嵌在了这个沉寂的山区之中,给人以无限的遐想。 在万山王朝内,尤其是千韧州一带,别说是这样的镇子,就是城池和郡城都随处可见,想找出一块理想的平地来,简直难如登天。甚至就连元盛帝晔治年都感叹,除非天上的神仙下凡,用无边的法力将山川变成平原,这里的百姓才会过上不饿肚子的好日子。由此可见,想要改变这一带百姓的生活,确实难度颇大。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荣睦等人就来到了柳塘镇外。此时正值晚饭时分,但镇内的主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家家户户不光门窗紧闭,甚至就连袅袅升起的炊烟都看不见,根本没有森木城赋税第一的大镇模样,甚至犹如被焚毁的良安镇废墟一般,显得死气沉沉。 荣睦跳下马车,看着气氛诡异的柳塘镇,心中在心中冷笑道:不出我所料,这个柳塘镇果然是个陷阱。于是对着身后的戴瑞道。“戴统领,此处定有古怪,戒备!” 戴瑞警惕地点点头,对着身后的柳塘镇守军大吼一声。“大青山守军听令,列队防御!” “是!”只见七十二名壮汉迈开整齐的步伐,迅速在荣睦身后站成三排,互相之间交错而立,拔出腰间的精铁刀,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情况,稍有突变,第一时间防御。 戴瑞则为首位,站在荣睦的右侧。虽然这种阵型看上去颇为简单,训练起来也十分方便,因此途中,在墨先生的指点下,荣睦与戴瑞为首的大青山守军多次演练。而但这种狭小的地方,唯有勇者与猛士才能获得胜利,阵法在以步兵为主的大青山守军中,意义不是很大。 除此之外,荣睦从墨先生那里学来的藏头刀法,也在熟练掌握之后,又有了新的招式能够施展,为了好听,荣睦将其命名为和睦刀法,第一式、第二式和第三式,尽管内容一样,但作为毫无身体基础的文官,能够在短时间内掌握,已是十分不易。 “来者何人!” 这时,只听一声爆喝从远处传来,回荡在冷清的街道上,甚至连屋檐上的冰溜都被震断。 荣睦双眼微眯,借着太阳快要下山时的最后一缕光线,只见声音的主人乃是一位身材魁梧,表情严酷的中年人,仔细一瞧,竟然乃是在杉鹭镇有过一面之缘的二等司马王之章。 只不过,他手中握着的并非是墨黑色的钨铁刀,而是淡红色的血铜刀,由此断定,他肯定是自从在杉鹭镇被郜天岩夺走了之后,森木城军令堂并未立刻补发,而是只能先用校尉级别武将的武器。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司马啊!”荣睦这才反应过来,柳塘镇一等校尉宋铁岩被自己射杀之后,还会有新的武将前来任职,只不过没有想到,竟然是王之章,显然他由于杉鹭镇的事情受到了处罚,于是不由得提高了警惕道。“在下杉鹭镇镇守,柳塘镇代镇守荣睦,不知王司马有何指教?” “杉鹭镇镇守,柳塘镇代镇守?”缓步前行,走到荣睦面前,盯着他看了一眼,不禁冷笑一声道。“区区一个小小的文书,竟然胆敢冒充我万山王朝镇守级别的文官,该当何罪!?” “原来是它啊!”荣睦眉头微皱,扫了眼胸前佩戴着的榧竹仙鹤胸配,想起了自任职镇守以来,除过袁魁的城抚令之外,并未配发与之相符的,镶有白色珍珠的黑檀木仙鹤胸配和毛笔,而被斩首的柳天祝之物,他也同样没有染指。 根据万山律典,这些物品必须由上级文官配发,不得私自夺取,这也是为何大青山守军战胜了柳塘镇守军之后,宋铁岩极其麾下,不论是兵勇还是武器装备,荣睦都分毫未动的原因。 想到这里,荣睦并未打算与王之章过分纠缠,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城抚令,展开后对着他严肃道。“这是城抚令,上面写得一清二楚,还望王司马过目。” “哼,你可真实胆大包天,先是冒充万山王朝文官,现在又伪造城抚令,妄图蒙骗本司……校尉!”王之章怒目圆睁,拔出腰间的血铜刀,指着荣睦道。“死!” “王校尉可真会说笑。”荣睦扫了眼王之章有些飘忽的眼神,在肯定连看都没有看城抚令一眼,显然故意装瞎的可能性更大后,于是也不再客气,收起城抚令,厉声警告道。“王之章,你莫要在此装傻充愣,你之所以会出现在柳塘镇的原因,你自己应该清楚,现在本镇守要履行公务,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速速离开,另外,此次耍横,本镇守可以原谅与你,若有下次,按万山律典论处!” “万山律典?哈哈哈……”王之章仰头一笑,露出一副极为不屑的表情,像是听见了这世上最可笑的事情,旋即他瞬间拉下脸来,怒吼一声。“万山律典在我眼中狗屁不如,柳塘狱卒听令,给我将擅自闯入柳塘监狱的反贼拿下!” 王之章话音刚落,只见其身后突然冲出了一群手拿精铁刀,身着精铁装备的兵勇,迅速将荣睦等人围在中间,粗略一算足足有一百四十余名,从他们表现出的阵仗来看,全都是些个训练有素之人。 第271章 ——立功心切的王之章 “柳塘……监狱,柳塘狱卒!?”荣睦有些莫名其妙地扫了眼将自己团团包围的所谓柳塘狱卒,只见他们的身上虽然没有于爽麾下那般浓郁的杀气,可脸上的阴邪之气却显露无疑,由此可见,他们肯定在监狱干过不少虐待囚犯的勾当。 于此同时,荣睦立刻回忆起了竹清并未细谈柳塘镇的来临,只提了一句是个圈钱的摆设后,便不再多谈的情景,旋即荣睦不禁自问道:难不成这柳塘镇只是这个所谓柳塘监狱的幌子,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柳塘镇的存在? 这怎么可能,就算薛文统的本事再大,也无法制造出如此这般的弥天大谎,更何况这儿每年的赋税颇丰,即便全都是薛文统之辈们的收受黑钱,也断然不会将之上缴至森木城金库。 除非……除非这柳塘监狱乃是出自苏恒或者比其官职地位更高的人之手,否则堂堂一个司马又怎会心甘情愿地被降职为校尉,在这个早就准备好的陷阱中,打算完成斩杀自己的任务。 想到这里,荣睦的心不由得沉了下来,他明白以现在的实力来看,别说是郡使郡督一级的文官武将,就是城抚和司马都能要了他的小命,因此隐隐的猜到了背后的主使来头不小后,荣睦只得暗骂奸臣贼子挡道后,对着墨先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动手,这才朗声道。 “王之章,我知道你背后肯定有高人指使,而你降职为校尉,也与之有着必然的关系,但我荣睦可不是个谁想捏就捏的软柿子,我最后再奉劝你一句,速速收手,你应该清楚对万山王朝文官动武可是触犯了万山律典,而你这般阵仗,与谋反无异,所以,我可以先斩后奏,到时候,你可莫要怪我心狠手辣!” “小子,你的实在废话太多了,待我将你擒住后,会让你好好尝尝柳塘监狱酷刑的滋味,看你还能不能再给本校尉嚣张!”王之章大喝一声。“给我将他们全部拿下!” “是!”柳塘监狱狱卒应喝一声,纷纷举起手中的精铁刀,犹如下山的饿狼一般,朝着荣睦等人挥砍而来。 “愚昧不化!”荣睦见想要化解这场冲突的愿望终于还是落空后,忍不住怒骂一声,他明白,刀剑相向虽然是下下之策,可依然也要将主动权握在手中,并且在更要在气势上不输对手才行,于是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血铜刀,对准来势汹汹的敌人。 “大青山守军听令,保护好边先生和柴先生等人!”戴瑞与荣睦做出同样的动作后,对着大青山守军道。“凡有不轨举动着:死!” “杀!”大青山守军见状,爆喝一声,由于已经经历过几次战斗,加之在对阵所谓的柳塘镇守军一战中,更是令他们感受到了生死与鲜血的滋味,于他们浑身上的杀气爆发而出,着实让人有几分畏惧。 “找死!”王之章弓下身子,卯足了全身的力量,迈着如飞般的脚步,迅速朝着荣睦冲来,两人之间本就相距不过一丈的距离随之被快速被拉近。 “和睦刀法第一式!”荣睦丝毫不惧,向前迈出一步,血铜刀尖随手腕灵巧翻转间,向内快速转动,随着忽隐忽现的刀刃,看不出他究竟打算进攻还是防守。 “花拳绣腿!”王之章冷哼一声,双脚一蹬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左手顺势搭在右手握着的血铜刀柄处,将血铜刀举过头顶,作为二等司马,虽然他手中已无钨铁刀,但身手和武艺犹在,加之十分清楚荣睦的实力,因此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攻势,对着他的脑袋劈砍而去。 戴瑞既深知自己与王之章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也明白荣睦想要以身士卒的决心,因此,也不再犹豫,双手紧握血铜刀,对着王之章挥来的血铜刀而去,打算替荣睦分担一些压力。 当! 当! 两声清响传出,伴随着点点的火星,王之章劈砍而来的血铜刀被荣睦和戴瑞一先一后卸去了力道,撞偏了轨迹,落空而去。 “和睦刀法第二式!”感受到虎口和手臂传来的阵阵剧痛,荣睦收起双臂,再次积蓄起力道,趁着重心不稳,来不及防御的王之章左臂砍去,打算攻其不备。 “戴家刀法,第一式,撩月!”戴瑞也是躬起身子,将血铜刀置于身前地面,左手置于身后,呈现出大鹏展翅的姿态,只见他手腕轻轻一翻,刀刃便翻转朝上,冲着王之章的左腿狠狠而去。 “真是个可笑的三脚猫功夫!”王之章不屑一笑,强行稳住身形,朝后退去一步,单手挥出血铜刀,丝毫没有想要防御的意思,刀刃划出一道弯月,是直接对着荣戴二人砍去。 当! 当! 又是两声脆响伴随着点点火星传出,荣睦与戴瑞被震得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了下来,显然,在两人的联手之下,仅仅才在王之章的手中过了两招,便已处于了下风。 而大青山守军虽然杀气十足,但毕竟训练时间太短,经验尚浅,加之人数又处于劣势,因此,只能依靠精铁盾牌防御。反观柳塘监狱狱卒一方,尽管力量和身手不及柳塘镇守军,可占据了地利之优,加之未经长途跋涉,又有体力和人员上的优势,非但不急于取胜,而是将大青山守军死死压制,进行消耗,再伺机而动。 因此,形势对于荣睦一方颇为不利,现在既不可能依靠大青山守军突围过后,再来集中力量对付王之章,也不可能寄希望于实力有限荣睦与戴瑞把王之章击败,达到擒贼先擒王的目的。 加之荣睦对敌人有所顾忌,担心击杀王之章会正中薛文统的下怀,掉入他设计的陷阱之中,所以,这支自组建以来还未尝败绩的大青山守军,不光在战术层面陷入了被动,更是在战略上处于极度的不确定上,因此整个局面也全都趋于劣势,眼看就要大势已去。 第272章 ——血战柳塘狱卒 大青山守军岌岌可危的形式,自然被荣睦看得十分清楚,尽管之前的每次战斗,都会出现类似的状况,并且心中也早有类似的准备之策,可他还是难免会出现焦急的心情,想要迅速掌握主动,毕竟现在还不清楚,是否在暗处会有更为强大的敌人,在虎视眈眈。 因此,他只得对着戴瑞大喊一声。“戴统领,保护好阵中之人!” “收缩防御!”戴瑞心领神会地一点头,率先站在了大青山守军的一处缺口,对着身边的兵勇道。“莫要贸然出击!” “是!”大青山守军的兵勇应喝一声,立即做出应对之策,只见他们朝后退了几步,相邻的两个兵勇,分别举起盾牌和精铁刀,组织起了有效的防御阵型,在防守的同时,伺机反击,以争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确保此次同行的边力、柴恩和百里易行以及医药师学徒、车马夫等人的安全。 大青山守军能有如此默契的配合,虽然十分不容易,可在当下的危机形势中的效果却十分有限。由于守军人数不多,加之要保护的人又不少,因此保护圈的厚度仅靠一人来支撑,若是一旦有人受伤,失去战斗力的话,防御圈被动只能缩小。 “嘿嘿,让大爷我好好陪你玩玩!”狱卒甲一蹬地面,整个人飞身跃起,双脚狠狠地朝着守军甲单手举着的精铁盾牌踹去。 “就怕你玩不起!”守军甲虽然感受到了浓浓的危险,可他也明白一退再退只会是死路一条,于是也丝毫不甘示弱,果断扎好马步,紧绷起浑身的肌肉,双手紧紧地抓握着盾牌内的手柄,准备硬接这全力一击。 砰! 只见守军甲虽然全力以赴,但还是被震的朝后退了好几步后,这才暖气稳住身形。而狱卒甲则是利用反弹回来的力道,正欲在空中做一个鲤鱼打挺,努力控制住身形,想要稳稳地落在地上,再做下一步的攻势。 “找死!”守军乙见机,左臂立刻狠狠一挥,撤开挡在身前的精铁盾牌的同时,借势挥出右手紧握的精铁刀,狠狠地朝着狱卒甲的小腹处砍去。若是一击命中,定然瞬间就会令他失去战力。 “嘿!”早有准备的狱卒乙和狱卒丙阴险一笑,纷纷调转朝向,双手抡起精铁刀,对着攻击而出的守军乙脖颈处狠狠砍去,显然没有打算给他留出一条生路。 “小心!”刚刚回到防御位置的守军甲见势不妙,不顾被震得发麻的双臂,一咬牙关,双手抡起盾牌,对着狱卒乙丙的方向奋力掷出。 “去死!”狱卒乙和狱卒丙怪笑一声,仿佛是对即将出现的血腥场面迫不及待一般,四目流露出极度的渴望,由此可见,他们对待囚犯时,下手会有多么残忍。 当! 一声清响传出,只见飞出去的盾牌虽然挡住了狱卒甲的精铁刀,可狱卒乙的刀刃已是砍在了守军甲的肋骨处,鲜血飞溅间,露出了可怖的惨白之色,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 “啊!”守军乙惨叫一声,无力地倒在了地上,痛苦的捂着伤口,显然伤得不轻。 守军甲与守军丙见势不妙,连忙挥刀佯攻,趁着狱卒乙丙防御的空挡,拖着守军乙的双腿,将他拉近身后的防御圈里,然后用身体立刻死死地堵住了这一空缺。 这样的险情自然被墨先生看在眼中,此刻,他明知身中郜家保命玉瓶之毒,可还是抽出了袖中的教化尺,随着不断翻转的手腕,闪现出令人胆寒的尺影。 显然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在试探体内血脉涌动会带来多大伤害的同时,时刻都会与敌人奋力一搏,以化解可能出现的危机。 “墨先生,老夫劝你还是稍安勿躁,以免动了气血,伤到了五脏六腑,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否则到时候,就算老夫能有通天的本事,也无能为力。”柴恩虽然心急如焚,可他还是对荣睦有着说不出来的信任,相信他定然可以化险为夷,于是连忙提醒道。 “但愿荣镇守能有解决的妙招。”墨先生无奈点头,只好又将教化尺收进了袖中,静静地观察着场中的形势。 只不过眼前的一幕难随他的心意,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又有十来名大青山守军受伤,失去了战斗力,尽管柳塘狱卒付出了同样的代价,但面对比自己多了近一倍的狱卒,在武器装备和身手经验都不完全占优的情况下,大青山守军的防御圈则在慢慢缩小,甚是就连他们的后背,都已经靠在了边力和柴恩等人的身上。 “小杂碎,还不速速束手就擒,说不定本校尉还能饶你一命!”王之章手中的血铜刀又是一记刁钻挥砍而出,直奔荣睦的面门而来。 “真是笑话,我万山王朝的武将不去抵御外敌,竟然向自己人痛下杀手,你们这些个吃里扒外的奸臣贼子,还是赶紧下地狱为好!”荣睦眉头紧皱,对着戴瑞使了个眼色后,双手紧握血铜刀,身形一侧,就欲硬接下王之章的攻势。 戴瑞立刻明白了荣睦的意思,于是放弃了给予王之章致命一击的打算,改为挥刀进攻,劈向王之章的左肩处,将想要先将他击伤打算的故意暴露出来。 “可笑的事情多了,就是不知你能否活着笑出来!”王之章根本没有理会戴瑞的攻击,竟然打算强行击杀荣睦。 “是吗?”荣睦双臂一收,积蓄起浑身的力气,立刻向前一步,转守为攻,将血铜刀对准王之章眉心处快速刺出,同样也根本没有留手的意思。 “异想天开。”王之章见荣睦居然打算拼命,嘴角不屑一撇,作为二等司马,虽然无法跟杀人无数,真正在战场上直取敌人武将首级于爽的相比,可他也是一步一步晋升而来,因此别说是比他级别低的武将,就是比他级别高的武将,他心中也会本能的表现出不服气的态度。 第273章 ——战胜王之章 “武将之中的莽夫还真是不少啊!”荣睦立刻猜出了王之章的心思,只不过现在事态紧急,若是他在拖延下去的话,不光会让大青山守军损失更大,恐怕还会逼得声中郜家保命玉瓶的墨先生出手。 想到这里,荣睦竟然松开了紧握刀柄的右手,仅仅是用左手象征性的保持了攻击姿态,旋即露出了蔑视的眼神。戴瑞虽然并不知晓荣睦为何会突然轻敌,但也并未多问,依然全力以赴对着王之章的周身要害之处的挥砍出血铜刀。 “真是狂妄的小杂碎!”王之章勃然大怒,本来还算平静的脸上瞬间涌起一片通红,同样也将右手松开,负于身后,摆出极高的姿态。 毕竟,书生出身的文官,则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界,所以就算此次能够通过击杀荣睦,完成接受的任务,虽然可以官复原职,不负之前的血汗付出,可他仍然也丝毫提不起兴趣来,因为,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将罪魁祸首的郜天岩碎尸万段,用实际行动来还击那些嘲笑他连校尉都不如的言论,以解心头之恨。 于是,王之章非但没有放弃进攻的打算,而且还挺起胸膛,同样将血铜刀横在身前,与荣睦做出一模一样的刺出姿势,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狂妄的是你!”荣睦正欲发力的双腿突然一滞,右臂袖中血铜弩滑落而出,扬手就对准王之章的左眼,狠狠地按下了扳机。 嗖! 暗红色的弩箭带着刺耳的破风声,毫不留情地飞向王之章,若是一击命中,定然会射穿他的脑袋。 “好狡猾的小杂碎!”王之章本来还怒不可遏的脸色顿时一寒,惊出了一声冷汗,连忙稳住身形,想要强行侧身躲避。由于常年勤于训练,他深知战场生死之间,绝无任何侥幸一说,因此,早就留有一手的他,连忙收起血铜刀,将其挡在脸上,确保万无一失。 叮! 一声轻响传出,弩箭击中了刀身之后,反弹了出去,狠狠插进了一名狱卒的大腿上,令得他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疼得来回打滚。 戴瑞眼神一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好机会,手腕一翻,刀刃由下自上划出,狠狠地在王之章的大腿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啊!”王之章惨叫一声,连忙握住鲜血喷涌的伤口,拖着左腿,一连朝后退了好几步。 “王之章,我劝你立刻放弃抵抗,否则,休怪我不讲情面!”荣睦收起血铜刀,重新将一支弩箭装进血铜弩后,对准了王之章的脑袋道。 “呸!”王之章极为不甘地对着地上啐了口唾沫,将血铜刀当做拐杖,支撑住有些摇晃的身体,阴毒地瞪着荣睦道。“真是没有想到,本司马驰骋森木城守军多年,几乎没有遇见对手,今天却阴沟里翻了船,栽在了你这个小杂碎的手上,简直是奇耻大辱!” “王之章,你应该为你作为武将,不去保护我万山王朝的百姓免遭宗室王朝军队的残害,反而将刀刃砍向同朝文官的行为而羞耻。”荣睦见王之章丝毫不知悔改,对森木城的武将队伍失望到了极点同时,也对能有郜天岩和宋铁岩之辈层出不穷不觉意外,冷笑一声后,瞥了眼依然没有收手的狱卒,强硬道。“现在立刻命令你的手下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否则后果自负!” “哈哈哈!”王之章怒极反笑,那凄厉嘶哑的声音,不禁让人毛骨悚然,仔细看去,只见他浑身距离颤抖,双目血丝密布,就连脸上的肌肉,也是不自觉地抽搐起来。显然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突然,只见他停止了狂笑,竭力控住住颤抖的身体,竟然不顾左腿上的刀伤,弓下身子,再次爆发出骇人的力量,抡起血铜刀,奋不顾身地朝着荣睦的脑袋劈砍而来。 “冥顽不灵!”荣睦见王之章犹如一头发狂的野兽一般,不要命地朝自己扑了过来,心中最后一丝耐心也随之荡然无存,对准了他的脑袋,狠狠地扣动了扳机。 嗖! 又是一声刺耳的破风声传出,带着暗红色的残影,直奔王之章的眉心而去。 “哼!”王之章狰狞一笑,正欲用血铜刀去挡,却不想距离太近,一个残影擦着刀刃洞穿了自己的脖子,咽喉处随之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伴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就瘫软在了地上,保持着进攻向前的身形,不知死活。 “柳塘狱卒听令,我乃柳塘镇代镇守荣睦,如不立刻放下武器,王之章就是你们的下场!”荣睦瞥了眼已经没有威胁的王之章,再次装好一支弩箭,对准身前的狱卒们,怒吼道。 由于事发突然,很多狱卒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皆是不明就里地望向了王之章所在的方向,想要从那里得到下一步的命令。只可惜,可是看到的,躺在地上的,再也没有了威风的王之章。 “我投降!”一名狱卒见状,立刻将手中的精铁刀仍在了地上。 “我也投降。”又一名狱卒紧接着做出了相同的动作,连声喊道。 随后,在精铁刀连续撞击地面的声音中,一百余名狱卒陆续放弃了抵抗,乖乖地站在了倒在地上的王之章身后,怯懦地盯着荣睦手中的血铜弩。 毕竟,他们只是普通的狱卒而已,殴打和虐待手无寸铁的囚犯还算在行,一旦与人殊死搏斗则要差上许多,根本不可能像真正的进攻先锋军那样,打上自己的性命来获取军功。 再加之他们的确认得荣睦胸前的榧竹仙鹤胸配,也亲眼见到了之前他展示出的城抚令,因此,没有人会蠢到在王之章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的情况下,再负隅顽抗。 “呼……”荣睦见状,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扫了眼身后防御圈中受伤的大青山守军后,收起血铜弩,努力平复着涌动的气血,厉声道。“有没有人出来给我解释一下!?” 第274章 ——顾绩 柳塘狱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皆是露出惊恐的神态。在武将中,官大一级压死人的现象早已是稀松平常,作为狱卒,本应熟知的万山律典则连个屁都不如,因此在他们的心中,欺软怕硬的规矩早就已经印刻到了骨髓里。 因此,在亲眼目睹了凶名赫赫的血铜弩威力后,他们不禁对其畏惧到了极点,毕竟,那个将他们随意就能收拾的王之章,在血铜弩的面前只坚持了两个回合,就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荣睦见这群刚才还趾高气昂,残暴异常的狱卒们,竟然皆是呆若木鸡,犹如一群温顺的绵羊一般,就算现在上前抽他们几个大嘴巴子,估计也连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于是,他再次深切地体会到了至少在城抚和司马这一级别的官员中,除过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规矩之外,便是这种谁横谁狠,谁就是老大的潜规则。 由此可见,几乎所有的文官武将们,全然无视万山律典的存在,那些犹如曹洁般的底层百姓受苦,也就定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你们刚才的那股狠劲去哪里了,你们浑身的杀气去哪里了,你们助纣为虐的胆量又去哪里了?” 荣睦锐利的目光扫过一众狱卒,尽管浑身的正气早已将刚才的腾腾杀气所取代,可还是让他们瑟瑟发抖、惊恐万分甚至吓得失禁,即便如此,荣睦的语气也未曾有过丝毫的缓和,继续厉声道。 “我告诉你们,按照万山律典,你们刚才的行为可是谋反和杀人二罪,轻则要蹲二十年大狱,重则斩立决,作为柳塘镇代镇守,惩奸除恶乃是我权利范围之内职责,所以,你们现在可都是嫌疑犯,如果配合我的话,兴许还可以酌情处理,否则就莫要怪我公事公办了!” 众狱卒在荣睦身上散发而出的强大威压之下,根本不敢与之对视,只好连忙将头低下躲避。 作为狱卒,没有他们比任何人都更为清楚,死刑犯在得知死罪之后的那段时间里,精神上会受到多大的折磨,而临刑的前夜,则会让他们痛不欲生,强烈的求生欲望只会让他们在刽子手的面前,哭喊得更加凄惨。 至于看似还有活着希望的二十年大狱生活,本来还算安稳,只不过,所有监狱的狱卒,都会人为的给罪犯加的“乐趣”,会带来精神和肉身的折磨,用生不如死来形容再贴切不过。所以有很多人都恨不能将自己的脑袋收进肚子里,以此来缓解心理上的极度恐惧。 “荣……荣镇守,下官……下官顾绩,乃……乃是这柳塘监狱的二等校尉。”这时,一位中等身材,大约三十多岁的狱卒惶恐地抬起头,多少有些犹豫地走出了众狱卒的队伍,右手握拳,轻轻地砸在左胸膛处,行了一个武将的剑礼后,小声道。“刚才都是误会,我等身在官场,身不由己,还望荣镇守多多包涵,顾绩携柳塘监狱众狱卒愿听候荣镇守发落!” “好,终于有个会说话的人了,否则我还以为你们都是些个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铁血汉子!”荣睦见众狱卒噤若寒蝉,也不打算再过多敲打他们,毕竟此番赶至柳塘镇可不是来耍威风的。 因此,在扫了眼柴恩与其徒弟已经开始救治受伤的大青山守军,确定他们皆无性命之危后,对着顾绩道。“我想知道王之章为何会在此处,这个柳塘监狱又是怎么回事,柳天祝与宋铁岩等人是否还有余党,最后,柳塘镇守军与柳塘监狱狱卒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这……”本就有些乱了方寸的顾绩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一时间不知还从何说起,于是慌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唯唯诺诺道。“荣……荣镇守,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现在天色也已变黑,你们一路辛苦,先安顿歇息下来,吃口热饭,咱们再细细说来也不迟,可好?” “嗯……那便依你!”荣睦扬起脑袋,这才发现天空早已如墨色,点点繁星散布其上,透着天宫的安宁,一阵寒风吹过,这才令他的神经彻底舒缓,而胃中也随之传来一阵饥饿感,点了点头后,严肃道。“不过,你们若是想跟我耍什么花招的话,后果自负!” “末将不敢,末将不敢!”顾绩又被荣睦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抱拳摇头,在取得了荣睦的信任后,伸出右臂,躬下身子,客气道。“请!” “头前带路。”荣睦,对着顾绩摆了摆手,也不再犹豫,随着他一起朝着柳塘镇的深处走去。 镇内的布局几乎与杉鹭镇如出一辙,街道不光很窄,而且还歪歪扭扭,看上去既无美感可言,也显得小家子气,加上镇内的所有房屋皆是门窗紧闭,没有一丝人气,令人感到十分压抑,顿觉这座空镇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一般。 在走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后,荣睦等人在顾绩的带领下,进入了一桩三层高的石制建筑内,来到了其中一间宽敞的屋子里,与镇子截然相反的是,这里的装修考究,字画、盆栽甚至古董等器物,应有尽有,就连一张硕大的圆型饭桌,竟然都是由红檀木制成。这般奢华的程度,早已将季腾海和晁起阳的书房甩在了后面,算是荣睦见过最为高档的屋子。 “顾校尉还真是客气!”荣睦望着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肴,其中竟然还有在圣旨中命令禁止宰杀的牛肉时,立刻明白了山高皇帝远的意思,同时,也对这个情商不低,待人接物令人舒畅的二等门都卫提高了警惕。 “荣镇守言重了,顾绩只是尽地主之谊而已,先干为敬了。”顾绩端起一个酒杯,昂首一饮而尽后道。“我先回答第一个问题,王司马,呃……王之章之所以会在柳塘镇,完全是因为前段时间,宗室王朝军队入侵杉鹭镇时,他不光抗击不利,而且还丢了配发的钨铁刀,被贬官至此,至于他为何会刁难与你,我想恐怕是你得罪了什么不应该得罪的人!” 第275章 ——柳塘监狱的秘密 荣睦虽然对于这个答案早就有所预料,可还是十分佩服薛文统的手段,于是点点头,并未顺着顾绩的话说下去,而是也端起了酒杯,还了一礼道。“多谢顾校尉盛情款待!” “至于第二个问题嘛,可就说来话长了,所以请荣镇守先动筷子,咱们边吃边聊,也好待末将慢慢道来。”顾绩只是微微欠身,客气一笑,显然是在十分礼貌地等着荣睦先动筷子。 荣睦扫了眼同样也在看自己的墨先生、边力和柴恩,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后,拿起碗筷,带头吃了起来。尽管入口的粟米饭传来可口的香甜味道,面前的菜肴又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荣睦的注意力则一直都集中在顾绩身上。 “作为森木城放逐重刑犯的地方,柳塘监狱已经存在了将近一百余年时间,我是这里第二十七任二等校尉,负责掌管这里的一切事物。” 顾绩夹起一片白菜梆子,塞进嘴里,若有所思地嚼了几下,眼中闪过比起荣睦更加强烈的好奇目光,缓缓地道。 “大概在二十年前,刚刚任职城抚的薛文统,为了提高森木城在石川郡的地位,获得一定程度的支持,以一种特殊方式和手段,以柳塘监狱为基础,建立了柳塘镇,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荣睦面色平静地继续吃着碗里的饭,对于顾绩所说显然并不感到十分意外,毕竟与竹清所说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柳塘监狱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听说,于是并没有打断顾绩,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当然除过极少数的重刑犯之外,绝大多数的犯人,都是薛文统眼中的异己,而据上一任的校尉所言,这种情况也是如此,所以据末将推测,很久以前,这里便是关押森木城异己之处。”顾绩端起茶杯大喝了几口之,凑到荣睦耳边,故意压低声音道。“据说,这其中还有一些是石川郡城高层们的异己。” “石川郡城?”荣睦闻言,眼前立刻浮现出了那个在杉鹭镇煽动百姓,妄图与自己同归于尽,最后被自己用精铁弩击杀的中年胖子——石川郡副郡使苏坤,而他的哥哥正是郡使苏恒。 之所以苏恒到现在都没有直接出手对付自己,完全是因为苏坤影藏了身份来杉鹭镇处理巨石庄的事情,加之他又有着郡使的身份,不便直接对自己动手。但显然,苏恒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随时都会伺机出手灭自己的口。 想到这里,荣睦不禁对苏恒的异己产生了兴趣,毕竟因言获罪的边力可是不可多得的郡级中等寻路师、木匠和石匠,于是追问道。“这些异己现身在何处?” “先前我也想方设法地打听过,只不过他们与普通的重刑犯毫无二致,我猜他们一定受到了石川郡那边的要挟,故意隐瞒身份,加之我来时,上至校尉,下至兵勇,全都换了个遍,因此,也就无从查起了。”顾绩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慎重地提醒道。“这些人咱们还是莫要动歪脑筋,万一他们身后的势力得宠,恐怕……” “我知道了。”荣睦闻言,心中立刻暗骂苏恒真是狡猾,几乎断绝了所有人想要插手的念头,可眼下为了对付他,必须得将他的异己查个水落石出,只不过得避开顾绩,由自己亲自处理后,也不再多想什么,吃完碗中的最后一粒米,放下碗筷,继续道。“下一个问题。” “柳天祝与宋铁岩不过只是个傀儡而已,他们几乎很少在柳塘监狱居住,仅仅象征性地建造了一些空无一人的民宅,敷衍上级的巡查过后,就紧闭门窗,常年都在森木城内快活。” 说到这里,顾绩的眼中闪过一抹羡慕之色,毕竟,这个前不搭村后不着店的小地方,虽然有着奢华的房间,可远远比不上热闹的森木城更吸引人,所以他有些是落道。“我连下一个问题也一并回答了!” “而柳塘镇守军不过只是他们的私人护卫队而已,根本不算森木城守军之列,而这没有一个百姓的柳塘监狱,也就不会有文官的存在,因此柳宋二人,只不过是薛文统手中的一枚棋子,这里除过柳塘监狱之外,别无其他。”顾绩顿了顿。“很多年前木材价格还算可观时,我的上一任校尉曾在位于监狱以西的一条小河边,命令这些罪犯种植了一些水曲柳,后来遭了天灾,便不了了之。” “原来如此。”荣睦眉头微皱,想起了荣家的赤杨木正是受此影响,还打算来此好好找寻原因,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结果,不禁有些失望,但他转念一想,连柳塘镇这么大的一个幌子,都被人巧妙的利用,很好的掩人耳目后,也不再纠结这些,继续追问道。“这么多年来,难道就没有人发现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柳塘镇吗?” “柳塘监狱并未修建在森木城规划建造的城道途中,而是专门绕道一余百里,藏在了这半山腰,另外,又由薛文统亲自掌管,根本不允许外人进入,荣镇守之所以能够进入到镇子里面,完全是因为王之章已将外面的岗哨撤掉,又把森木城方向的城道专门隐藏了起来。” 顾绩似乎对于肉类并不十分感兴趣,又吃了几片白菜后,干脆放下了碗筷道。 “这附近除过一个隐居于此的种茶世家之外,别无他人,之前柳宋二人倒是想要动手将之铲除,却不知为何被薛文统拦了下来,直至今日,那种茶世家早已对那份恩怨不理不睬,加之他们依然对柳塘监狱的事情闭口不提,所以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劳烦顾校尉带我去监狱内部看一看,可好?”荣睦全然明白了为何薛文统要急于砍了柳天祝的脑袋,并且同意袁魁让自己任职柳塘镇镇守一职,心中虽然很想骂娘,但他还是迅速冷静下来,打算一探究竟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第277章 ——罪犯和劳动力 荣睦再次抬头望了眼这规模庞大的监狱,沿着由山体石块直接开凿而成的台阶,径直上到了第六层,一眼望去,这一层由内及外,被分为了八列牢房,从地面到房顶,皆被匠人用工具开凿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根本没有任何粗制滥造的样子。 更令人感到震惊的是,这里虽然处于密闭的山洞之内,空气却十分新鲜,不光丝毫没有沉闷之感,而且就连任何一点难闻的气味都闻不见。比起曾去过的坝阳城监狱内的环境来,简直要好上太多。如果抛开被关押在其中的是罪犯的问题话,这里的条件简直太好了,即便改建成一座豪华的酒楼,都不需要做太多的改动。 因此,荣睦竟然有些怀疑,这里最初被开凿的目的究竟为何。于是,带着这个疑问,荣睦快步从六层一直走到了一层。只见所有牢房里的犯人似乎忘记了时间已到午夜,纷纷忙乎着手中的活计,有下棋的、做小物件的、锻炼身体的甚至还有看书的,根本没有被虐待或是毒打的迹象,而当他们看见自己与顾绩等人时,竟然无一人情绪失控,喊冤鸣屈。这着实令荣睦倍感意外。 整个监狱,从一层至六层的布局相差无几,虽然荣睦的双腿早已经酸软乏力,但眼前之景从未见过,加之现在又树敌无数,因此这才想着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修筑百余年之久的地方,以此获得一些顿悟。 一个时辰后,荣睦在转遍了整个柳塘监狱,整个人无力地坐在了一层的一间屋子内,只是大口大口地喝光了两户中茶水,就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桌上的堆着的卷宗来。 “荣镇守真是好体力,好毅力啊!”顾绩见荣睦的体力明明已经透支,可并未打算休息,而是竟然阅读起卷宗,心中升起浓浓的一丝佩服。 这是在他任职二等校尉期间,遇见的唯一一个将整个监狱全部巡查一遍,又继续查阅卷宗的人,而且他还是从杉鹭镇赶来,更为重要的是,之前还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只不过是例行公务而已。”荣睦并未抬头,目光依然集中在卷宗之上,他发现这座监狱里关押的犯人足足有三千五百二十三人,大多都是偷盗之罪,就连稍微严重一点的抢劫都颇为少见,至于杀人放火之罪,则根本没有,于是心中的疑问更盛,怀疑这里应该都是些个所谓的异己,安插的虚假罪名而已。 至于为何没有将其杀掉,肯定是碍于其身后的势力等诸多原因,于是荣睦缓缓道。“不管这个柳塘镇究竟存不存在,我现在都是柳塘镇镇守,所以,我想问一下,这里的粮食可还够用?” “够……够用!”顾绩本以为荣睦会问一些罪犯或者是监狱的问题,却根本没有想到直接是最为敏感的粮食,因此后背忍不住冒出了冷汗,故作镇静道。“荣镇守为何要问这个啊?” “我猜顾校尉所说的够用,应该是够狱卒之用,至于这些犯人,恐怕就危险了。”荣睦依旧没有抬头,但从顾绩心虚的表情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所以也不再与其过分纠缠,一针见血道。“我手中有充足的粮食和蔬菜,足够这些所谓的罪犯们吃上整整一年,但是你必须得按照我说的做,我才会提供粮食和蔬菜。” “这……”顾绩极为吃惊地盯着荣睦,后背冒出冷汗打湿了他厚厚的衣衫,半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需要他们作为苦力,用来为我修筑城道。”荣睦翻过一页书卷,顿了顿道。“至于他们会不会伺机逃跑,就全靠顾校尉了。” “荣镇守,使不得,这可万万使不得啊!”顾绩几乎带着哭腔喊了出来,脸上的委屈,像是蒙冤受屈的好人一般,与其二等校尉的身份极不相符。“荣镇守肯定有所不知,这些犯人,我们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更别提让他们去出苦力修筑城道了,若是发生意外,死上那么一两个,我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哦?”荣睦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牢牢地盯着顾及慌乱的眼睛。“他们皆是些个作奸犯科之人,出苦力本就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如今一点力气不出,难道成天就在这舒服的柳塘监狱里混吃等死不成?” “每年春节前一个月,石川郡郡军堂和森木城城军厅都会派人赶至此地,一一过目所有犯人,就算发生个头疼脑热,我都会被一顿臭骂,更别提让他们去出苦力了!”顾绩激动地站起身,连忙道。“至于多年之前让他们种植水曲柳,也完全都是薛文统的意思,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利。” “既然石川郡和森木城的人如此关心这些犯人,为何不给他们足够的粮食和蔬菜,该不会是被你贪污了!”荣睦虽然对顾绩所言十分怀疑,但手头没有任何证据,只好继续试探道。 “末将不敢!”顾绩立刻吓得脸色煞白。 “顾校尉,你应该记得刚才在我说过的话,你们所有狱卒可都犯有谋杀万山王朝文官之罪,虽然你们背后的势力肯定会阻挠与我,但你觉得我就会善罢甘休吗?”荣睦的态度虽然严厉了许多,但他也深知不能将顾绩逼得太紧,毕竟管理这么多的犯人,还得需要他鼎力相助,因此继续道。“除过镇守之外,我还有着商人的身份,所以,这件事我不会让你白干的,当然,这一切都得在万山律典允许的范围之内,因此,你我都不会冒任何风险,另外想必待得那些神秘人探查监狱的时候,发现这些犯人面黄肌瘦,恐怕也会不高兴的。” “这……”顾绩自然明白荣睦的意思,只不过碍于对荣睦的不了解,只好低头不语。 “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考虑。”荣睦合上卷宗,舒服地靠椅背,缓缓闭上了双眼。 第278章 ——顾绩妥协 “一刻钟到了!”荣睦缓缓睁开双眼,平静地注视着一脸慌乱的顾绩,他明白,现在的主动权已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为了不吓到顾绩,还是表现如常。 经过与晁起阳、季腾海、崔彧以及施东昌等人的较量,荣睦已经能够基本掌握谈话的技巧与深浅,可以将激烈的交锋带入自己节奏之中,这样以来,成功的概率不光会提高不少,而且往往还能得到意外的收获。 “这……这么快?”顾绩的惊慌并未因时间的推移和与荣睦的逐渐了解而消退多少,反而成倍的增加,他实在不明白,面前这个和善的少年,不光下手极狠,唇枪舌战起来,也是招招见血。 “没事,顾校尉可以再考虑考虑,毕竟此事非同小可,一旦计算不周,出了岔子的话就不好了。”荣睦微微一笑,自顾地从怀中掏出那只碧绿色的榧竹笔,从桌上拿过装有墨水的砚台,和一叠纸,润了润笔后,在纸上写了起来。 现在,他虽然不大清楚,这座监狱存在的意义究竟为何,但至少里面关押的并非重刑犯,这样一来,作为苦力使用,管理起来也相对轻松,还可人尽其用,否则任由他们混吃等死,浪费粮食,不如为他们争取到一个赚钱的机会,顺便还可根据其表现来减免刑期。并且,按照万山律典,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就算他已经明白这座监狱至少是由石川郡方面来直接掌管,可森木城那边很少会有人来此巡查,这样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些罪犯变成苦力,去修筑城道。当然,整个过程最重的要的是,必须确保他们的安全,否则谁也交不了差。所以,眼下必须要控制住顾绩。 想到这里,荣睦又在纸上多写了几笔字后,十分客气地道。“顾校尉,这是罪状书,劳烦你看看可有什么纰漏,若是认同的话,就签字画押!” “罪……罪状书!?”顾绩惊魂未定地看了眼荣睦,双手颤颤巍巍地从他面前拿起罪状书,额头立刻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结结巴巴道。“荣……荣镇守,有话好说,这又是为何啊?” “顾校尉,我身兼柳塘镇镇守,不管这柳塘镇究竟确实存在,又或只是政令册上的三个字,我都会为这里的一切某得福祉。”荣睦深知这个顾绩虽然胆小怕事,可情商不低,因此并未将话挑明,十分委婉道。“只不过,先前的一些误会,让顾校尉你的柳塘监狱身陷万山律典的惩罚之中,因此我这才拿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哎……”顾绩自然是听懂了荣睦话中的意思,知道不论再做什么,也无力改变结果,只好耷拉着脑袋,将右手拇指塞入口中狠狠咬了一下,按在了罪状书的左下角后,重新递还到荣睦面前。 “多谢顾校尉成全。”荣睦对于顾绩的表现非常满意,他十分喜欢这种能够看清眼前局势,明白该如何选择的聪明人。当然,不管愿意跟随自己的是哪一类人,他都会尽力创造出能让其活得舒服的环境,于是话锋一转,关切地问道。“请问顾校尉现住在何处,可有妻儿?” “暂居柳塘监狱,至今孤身一人,不曾有家室。”顾绩微微一怔,见荣睦一脸真诚后,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和抵触,摇头一叹。“虽然贵为二等校尉,只是俸禄只有区区一百铜币,还好监狱管饭不至于饿死,至于娶妻生子之事,只因军令在身,没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所以连想都不敢想。” “顾校尉不必着急,只要你按我说的来,这些东西,我都会给你。”荣睦闻言,立刻明白了克扣俸禄的事情,绝非偶然,也并非少数,至少在森木城所辖范围之内,时有发生。 可饶是如此,他心中依然升起一丝怒意,对城抚薛文统和一等司马孙信的所作所为反感至极,连给自己下属应得的俸禄都无法达到万山律典的要求,又能奢望他们会干出什么好事。因此,荣睦不由得对顾绩对了一分同情。 顾绩点了点头,他虽然不清楚荣睦为何会这么说,但能感受到荣睦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至少那股步步紧逼的架势消失了。 顾绩的情商不低,荣睦的情商就更高了,不管最初建立和睦公厨,还是给所有人都发放工钱,建造供他们居住的房屋,他都不遗余力地做好其中的每一件事情,为的就是让那些为自己出力的人,在生活和精神上能够获得最大的满足感。 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人跟着自己,不就是为了赚点钱,生活的好一些,不至于饿死在荒野嘛,况且作为文官,这些又都是分内之事,也就更没有不去做好的理由。 “顾校尉不必多虑,就当这是一个交易,我雇用你看管这些犯人,让他们去修筑城道,干得好了,所有人都有饭吃,有工钱花,就这么简单。”荣睦略作思考,继续道。“当然,修筑城道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所以顾校尉一定要考量周到,以免发生意外,另外,我可不对像对待奴隶一样对待那些犯人,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顾绩听出了荣睦话中的意思,明白了这是一次证明自己能力的绝好机会,虽然荣睦及其家族在森木城根本没有任何名望,可也比在这个前不搭村后不着店待个十多年后,才有可能会晋升的武将之路,多了一份诱惑,毕竟跟谁干,都是为了吃饱肚子,过好日子,于是屏住呼吸,小心地问道。“真有这么简单?” “的确如此,而且也不用耗费太大的力气,我看这些犯人成天在牢房里养尊处优,不如好生锻炼锻炼,顺便也能晒晒太阳。”荣睦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了一个赤杨木所制的钱箱,将其打开之后,推到了顾绩面前。“这里面有十万铜币,算是支付给你们的定金。” 第279章 ——谜团重重的柳塘监狱 顾绩再次瞪大了双目,不可思议地看了眼荣睦,又紧紧地盯着钱箱里面码放整齐的铜锭,这可是自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钱,于是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呼……” 荣睦见顾绩早已没有了反对的意思,知晓此次雇佣犯人修筑城道一事,已经基本谈妥,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而身为商人,自然便是想要寻求新的商机,赚取更多的铜币,只不过柳塘监狱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王之章的咄咄紧逼,差点让大青山守军损失惨重。不得已,只能通过击杀王之章来稳住局势。因此,只能将目光放在了他不大想去的森木城和必须得去的古木镇。 作为文官,此次赶至柳塘镇,无非仅有两个目的,第一:铲除柳宋余毒,第二:造福该地百姓。除此之外,他还必须得满足城抚令的要求,将柳塘镇的赋税提高三成,参照政令册上面的信息,柳塘镇去年赋税额为六十万铜币,所以,今年的赋税额必须得达到七十八万铜币才行。 当然,已经有了杉鹭镇赋税额突然变高经历的荣睦,根本不会相信政令册上面的内容,因此,他必须留下足够的上升空间,来应对薛文统的陷阱。但这都是后面要做的事情,眼下先用杉鹭镇金库的铜币为工钱,雇佣狱卒和犯人参与修筑城道,来充当赋税,已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面对一座不产生任何利润的监狱,它不消耗金库里的铜币已是极为不易了,你又能如何指望它在不违背万山律典的前提下产生赋税呢? “待得你安排妥当后,将所有能干活的犯人和你得力的部下,赶至杉鹭镇的巨石庄寻找宫辛,就说是我让你们来的,明晨我会向那里发出霜鸽信,到时候自会有人与你接应。”荣睦再度提起毛笔,抽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写画画了半天后,递给了顾绩,缓缓起身道。“这里应该少有人来此巡查,我想你绝对可以自如应对!” “多谢荣镇守,末将自有分寸,此事定然不会出什么岔子。”顾绩接过书信,连忙起身,郑重抱拳道。 “顾校尉不必客气,能为万山王朝的百姓某得福祉,乃是我们这些文官武将们的分内之事。”荣睦和善一笑。“明晨我们还要赶往古木镇,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等一下。”顾绩连忙拦住了荣睦,走到门前,朝外张望了几下,随即将门紧紧关闭,小跑着来到荣睦身旁,凑到他的耳边,用屋内所有人刚好能听见的声音道。“我听说,柳塘监狱似乎与皇城之中的某个师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每年石川郡与森木城来此巡查之人,都不一样,我们级别太低,不光无权过问,还会被赶出监狱,防止走露了消息。不过前年时,有一位犯人突发高烧,说起了胡话,大概意思就是,那些巡查之人不知使用了什么招数,让所有犯人都昏睡过去,然后再从他们身体上采集所需之物后,迅速离开,身体上甚至连一个细微的伤口都找寻不到。” 顾绩说完后,又扭过脖子,对着门的方向大声道。“荣镇守对柳塘监狱可还满意?” “还有这等奇事!?”荣睦皱起眉头,心中立刻掀起了滔天巨浪,他虽然深知这个柳塘监狱的确有不少古怪,先不说它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才建造而成,单单就关押的犯人来看,无非都是个很轻的罪行,按照万山律典,顶多在案发地附近蹲上个两三年大狱足以,为何偏偏要集中到这里,并且还故意掩人耳目,显然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于是,立刻联想到了云苍宗这个祸害万山王朝多年的毒瘤后,脸上怒意更盛,转过目光,想要听听墨先生和戴瑞的看法,只是他们自从来到监狱之后,就一言不发的,现在更是同样陷入了沉思,只好会意地也对着门道。“顾校尉所作所为,乃是我万山王朝武将的典范,我一定将此事如实禀报于森木城,为诸狱卒争取来一份军功!” “多谢荣镇守提携!”顾绩再次压低嗓音,谨慎道。“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小心为妙,最好不要让这些犯人受伤,不过请荣镇守放心,末将定会处理好此事,只不过修筑的进度会慢上一些,另外,我还有一事相求。” “顾校尉但说无妨。”荣睦连忙道。 “如果有一天,能够查到柳塘监狱的秘密,一定要告诉我,若是我手中还有刀剑,定要亲自斩杀从中作梗之人!”顾绩并未因柳塘监狱背后的秘密而有丝毫的恐惧,反而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态,像是一名武将面对强敌时的那般决绝。 “一言为定,后会有期!”荣睦重重点头,与墨先生和戴瑞缓步走出了屋子,离开了柳塘监狱。 子时的夜风如狼嚎一般,带着如刀割般的寒冷,从脸庞呼啸而过,不着痕迹地吹向身后漆黑的山峰。山区的的早春比起深冬来,显然更加难熬。这也就是为何一千多里的坝阳城为何比起森木城来,要更加繁华热闹的重要原因。 此时的荣睦,既无心思考如何才能让新建立的安宁镇尽快走入正轨,也无意计算城道的修筑过程,又会遇到什么困难,这座谜团重重的柳塘监狱,着实令他头疼不已。这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不知敌人来自何方的恐惧与不安。 “看来这万山王朝的秘密还真是不少呢!”墨先生见荣睦脸色凝重,呵呵一笑。“不知荣镇守是否做好了捅马蜂窝的准备?” “如果这蜂蜜有毒,我不光会捅烂蜂窝,还会将那些作恶的马蜂和有毒的花朵一并铲除,还我万山王朝百姓一个公道。”荣睦深吸一口气寒冷的空气,双拳不由得紧紧握起,自信一笑,迈开大步朝前走去。 第280章 ——顾绩的手段 离开柳塘监狱的荣睦等人在顾绩的安排下,住进了为石川郡和森木城每年来此巡查之人准备的客房里,虽然与坝阳城内那奢华的坝阳楼相距甚远,但好在还算宽敞暖和,又隔绝了寒冷的风雪,于是,住在其中的心情,居然比起在坝阳城来要好上不少。 尽管一路舟车辛苦,又与王之章等人发生了一场恶斗,而且还走遍了柳塘监狱的每个角落,换做常人,肯定早就身心俱疲,瘫在床上倒头便睡。 可荣睦却是睡意全无,任由四肢百骸的酸软与无力感,如浪花一般冲击着大脑,催促着他立刻入睡,好尽快恢复体力,好支撑明日要做的事情。 但刚刚经历过的事情,则像是一道道晴天霹雳,反复刺激着他对于世间的认知。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个号称森木城赋税第一,拥有着近数千人之多的柳塘镇,竟然是薛文统等人一手捏造而出,这几十年来,居然都未被外人察觉,就算用天衣无缝来形容这个骗局,都毫不为过。 由此展开来想,先不说整个万山王朝,就算是这个小小的森木城就隐藏了不少骗局,而石川郡类似的情况,则肯定更是多如牛毛,数不胜数。至于那个什么石川郡特殊郡试,十之七八也同样有着不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到这里,荣睦顿感这万山王朝看似犹如一片宁静的湖水,没有一丝涟漪,可真实的面目,却是与怪石嶙峋、错综复杂的湖底,没有二致。 此刻他依然记得竹清所说的那个坊间传闻,于是,他对于接下来要去造访之地,古木镇的古木林,不由得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寒夜漫漫,终于,荣睦抵不过如潮水般的困意,快速思考的大脑变得迟疑下来,在不禁喃喃自语一声:官场当真险恶后,整个人终于还是沉沉地睡去了。 此时的森木山脉,寒风凛冽,伴随着刺耳的呼啸声,无情地略过光秃秃的山岗,仿佛要让这个贫瘠闭塞的山区,彻底销声匿迹,连同这儿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不过,它干嚎了一夜,却终究也带不起一丝那上面厚厚的积雪。 次日辰时,初春的太阳还未露出头,浑身酸软乏力的荣睦就已经睁开了眼,尽管他还想再睡上一会,可一想到昨夜因时间太晚,没顾上探查的大青山守军的伤情,无法对下一步行动作出正确的判断,所以就立刻就又有了精神,显然这商人无利不起早一说,在他这里多少有些站不住脚。 “柴先生辛苦了!”荣睦来到一间宽敞的大厅里,只见二十来名身上缠着白色绷带的大青山守军,面色还算红润,气息平稳,显然柴恩下了一番功夫。 “分内之事,还好柳塘狱卒下手不重,否则他们就彻底失去战斗力了。”柴恩如释重负一笑,思索了片刻道。“还有,王之章并未被彻底击杀,只是因流血过多休克了而已,经过我的救治,苟且保住了性命,不过请荣镇守放心,他受此重伤,功夫尽废,今后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就不错了,所以也可以说再无后患。” “多谢柴先生,我本就无意伤害于他,只是他咄咄逼人,为了保全我们自己,这才此下策,能有这样的结果,已是十分不错,至少可以限制一下那些潜在敌人和对手借题发挥了!”荣睦知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还是庆幸地点点头,对着柴恩感激一笑。 本来,他就对打打杀杀颇为反感,认为这不过都是些个利益之争的残忍手段而已,与其如此,不如好生经营自己手中的活计和产业,依靠勤劳一样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这样不光可以提高一方的赋税,还可解决百姓的吃饭问题,何乐而不为呢? 只不过,某些权贵们则不这么认为罢了,所以,眼前所经历的这些,知道被动接受。 “荣镇守,经过昨夜一宿的准备,所有事情都已安排妥当,除过需要留守人员之外,共有两千八百名犯人和一百三十六名狱卒,现在随时都可出发,赶往巨石庄。”顾绩走到荣睦身旁,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 “路途遥远,还望顾校尉一路小心!”荣睦微微一怔,对于顾绩的效率十分满意,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提醒道。“不知途中的粮食可都还够用,御寒的衣物和药品可都充足?” “若是没有遭遇到暴雪的话,绝对没有任何问题。”顾绩十分肯定道。“只不过这粮食,恐怕顶多能够赶到那里,至于……” “顾校尉不必担心,不光回来的粮食够用,就是明年一年的粮食,我也可以管够,当然,在修筑城道的这期间内,除过他们的安危之外,其余的衣食住的问题皆不由顾校尉费心!”荣睦安慰一笑,随即抱拳道。“只不过这一年的任务不轻,有劳顾校尉了!” “荣镇守言重了,末将深知武将之责就是守护一方百姓,免遭敌人袭扰,只不过世事难料,身不由己,这才做了监狱的校尉,如今能有此一展拳脚的机会,定然不会辜负荣镇守的希望。”顾绩干练地对着荣睦行了一个剑礼,郑重其事道。“告辞了!” “嗯……”荣睦看着顾绩的如风般的背影,转过头对着众人道。“我们也该出发了,目的地,古木镇!” “是!”众人应了一声,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起了行李。由于这些天中,每天除过赶路就是休息,众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以不到两刻钟的时间,荣睦等已经踏上了去往古木镇的路。 在不远处的一幢三层高的建筑内,顾绩望着荣睦一行远去的背影,虽然很想继续窝在柳塘监狱当土皇帝,可把柄却被荣睦紧握在手,尽管自己身后的武将肯定会支持自己,但死斗的下场,只会让没有任何背景的自己成为最大的受害者。 于是,不甘过后,只得暂时放下心中的不满,警惕地目光扫过面前的麾下将士,明白其中有不少人都是各方势力的眼线,此次行动也定然会被他们身后的势力所知晓。 只不过在粮食短缺的致命问题上,这些人根本没有解决之法,所以才会勉强同意自己的决定,因此,他并没有将粮食充足的消息告诉他们,只是说如果继续死守柳塘监狱,非但无法完成各方势力的要求,还会搭上所有人的前途甚至性命,唯有放手一搏,方才有活下的希望。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默不作声地执行顾绩的命令,这个修筑城道的工程,也就在各怀鬼胎的大前提下,无声的开始了。 第281章 ——前往古木镇 在荣睦的授意下,受伤的大青山守军,可以乘坐马车赶路,待得伤势痊愈后,再与其余的守军步行前进。这么做,既可以稳定受伤守军的情绪,加快他们康复的速度,也可以锻炼其余守军的体魄和意志。 当然,如果是行军打仗的话,荣睦则更希望所有守军都能够乘坐马车赶路,这样既可以保存体力,也能够提高行军的速度,还能节省马匹,当然,这既要建立在他拥有足够的金钱,和充足的高等级马匹,以及拥有高级别道路的基础之上。 而若是只是什么山地马和湿地马的话,这个念头也就不攻自破,毕竟它们赶路的速度还不及人走路,无非是力气稍微大一些,能多拉点东西,加速稍微快一点,可以冲击敌阵而已。 想到这里,荣睦不禁自嘲一笑,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崎岖难行的山路,不禁有些感慨:光是一个小小的森木城,想要办事情,就得疲于奔命,若是换做石川郡,那赶路所要吃的苦头和耗费的时间,定然只多不少。 眼下,若不是考中杉鹭镇的探花,做到镇守的职位,需要取得一定的政绩,完成城抚令的话,他才不会选择东奔西走。所有人都知道,待在自己的家中最为舒服,就算一直想将钱房开到森木城的施东昌,从身体的角度来说,也更愿意待在杉鹭镇。 毕竟,人都是有惰性的。除非得罪的势力太多,有不少人都将刀剑架在了荣睦的脖子上,这才驱使他让赶路这种辛苦的事情,硬是变成了家常便饭。 而人的可塑性和适应力也是极强的,所以,不论良安镇坝阳城,还是现在的柳塘镇、古木镇以及森木城,又或是今后的铁峰城等地,荣睦都将之视为必经之处,想要从中找寻到壮大自身力量的东西,因此他都将一一涉足,并且还要把脚步延伸道到其他地方,就算辽阔的磐石大陆,他也愿意走遍每个角落。 这样,才可以保全自身,况且身为商人,想要坐地不动,就能赚来滚滚财源,无异于痴人说梦。再说了,作为书生,他深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的道理。而赶路自然就会遇见人,赶的路越多,遇见的人也就越多。 可饶是如此,荣睦也并未因此而放下手中的书卷,毕竟不少知识和见识都是从中获得,尤其现在作为一个不合格的穿越者,手头既无先进的工具设备,脑子里的学识和思想又寥寥无几,所以,他知道必须得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快速成长。 因此,此行他同样带着烨雨交给他的书籍,并且时不时地还像边力、柴恩和墨先生请教问题,并且思考着与常人不同的解决方法和思路。 这时,翻阅书卷足有一个多时辰的荣睦,在思考完了一个问题之后,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只见天空终于放晴,寒风也已经小了许多后,连忙拿出纸卷,用填饱墨的榧竹笔在上面写下几笔字后,递给了正在赶马车的百里易行手中,后者会意点头,不多时,只见两只准霜鸽便用力扑腾着翅膀,朝杉鹭镇的方向飞起。 直到它们的身影消失在天空中后,荣睦这才转过头道。“边先生,我已与顾校尉商议妥当,共有两千八百名犯人作为劳力,参与到修筑城道之中,不知如此,修筑的进度可加快多少?” “荣镇守倒是有几分手段,竟然可以说服监狱的二等校尉。”边力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荣睦竟有如此手段,能够轻易收编柳塘监狱,于是露出赞赏的目光,掐指计算了片刻后道。“算上宫辛那里的一千两百七十人,一共能有四千零七十人,尽管三分之二的人几乎毫无任何经验可言,但在宫辛等人的指导下,简单的活计很快就能上手,这么算来的话,整个工期至少可以加快一倍。” “才一倍啊,我还想着可以提高两倍呢!”荣睦闻言,不禁略显失望地摇了摇头,他明白,特殊郡试迫在眉睫,而城道能否按期完工,关系到自己的小命以及那个令人垂涎不已的爵位。 “当然,如果这些犯人专门作为修筑城道的工匠,我可以保证在两年之内,让他们成为石匠,并且达到学徒高等的水平,这样的话,速度还会更快。”边力自然明白荣睦的想法,但凡事皆有规律,绝对不可能逆势而为,所以安慰道。“而万一里面能有几个天赋异禀之人,就算是想要修筑郡道,都指日可待。” “咕……”荣睦闻言,忍不住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努力控制住情绪的波动,猜出了边力抛出的这个善意的谎言,心中暗道:一个城道就让我焦头烂额,换做郡道的话,还不知有需要什么苛刻的条件呢。 想到这里,他故意岔开话题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古木林找寻百年苍溪子、乌橘香和龙手木,不知有何注意的地方,还望诸位提醒一二,我也好提前做好准备,据说两年前有一批森木城近卫军进入,至今都杳无音信,要知道那里面可是有着城级高等的医药师和寻路师助阵呢!” 良久,柴恩终于睁开双眼,缓缓道。“最大的小心,就是自己内心的贪婪。” “柴先生所言不差。”边力点点头。“虽说富贵险中求,但在那个地方,只会丢掉小命。” “呼……”荣睦皱起眉头,立刻猜到了那些葬身与古木林的人,肯定是因为过于贪婪,惹上无法解决的麻烦,这才永远留在那里。于是,不断告诫自己,适可而止。 随后的几天里,众人一路无话,朝着古木镇行去。古木镇位于柳塘镇以西一百七十里处,算上绕行的路程,差不多三百余里,正如顾绩所言,为了很好的隐藏柳塘监狱,不光没有将其选在道路的必经之处,而是另辟蹊径,选择一个不起眼的岔路,在了森木山脉的深处,人迹罕至的地方修建。 这一次,荣睦终于看见了把守路口的狱卒,显然,只要薛文统等人愿意,这里随便找上一个理由,都能够将人拒之门外,永远把秘密保守下去。 经过四天的山路颠簸,随着周围山脉上树木植被逐渐变得茂盛,空气也随之变得阴冷潮湿。作为森木城腹地最大的一片原始森林,这里保持着极好的生态环境,延续着磐石大陆上亿年之久的不老传说。 第283章 ——凝炼与淬炼 “一成!?”荣睦顿感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大脑也随之出现了空白,好不容易才将三成把握当做是柴恩为自己开脱的荣睦心中,一点仅存的希望也随之消耗殆尽。 空白过后,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大脑,令得他心跳加快,全身血脉流动加速,此刻,残存不多的理智,让他并未责怪柴恩的无能,而是将怒火全都发泄在了郜天岩的身上,于是整个人的情绪也变得焦躁不已,甚至冒出了想要去把郜天岩擒下,亲自将其押送至皇城,向郜家索要解药的冲动。 墨先生见荣睦满脸通红,双拳紧握,浑身也在微微发抖,显然他的情绪已经快要失去了控制,只好将颤抖的右手轻轻地搭载了荣睦的双拳之上,带着极不稳定的呼吸,十分虚弱地道。“无碍……” 一阵无比厚重的踏实感,随着荣睦右手的毛孔传遍了全身,大脑中的冲动想法也随之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心如止水的冷静,仿佛刚才的疾风骤雨从未出现过一样。 荣睦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十分虚弱的墨先生,只见他暗淡的双目中,非但没有绝望,反而还只有着一丝期待,仿佛这一成的把握也足以将腐朽化作神奇。 对于墨先生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心,荣睦虽然感到十分奇怪,但联想到墨先生喜欢走险棋的习惯,也只好耐住性子。拿出了之前在与袁魁与季腾海周璇时的处变不惊。 但饶是如此,他也清楚自己除过虚心学习上进的态度之外,那种敢于挑战不公和权威的勇气和决心也不能丧失,于是在思索了片刻后,继续追问道。“柴先生,不知有没有什么风险特别大,但是效果又非常好的法子?” “风险特别大吗?”柴恩白色的眉毛不自觉地挑了挑,露出有些诧异的表情,显然对于荣睦这种受挫后可以快速恢复,并且还能逆向挑战的勇气颇为意外,所以柴恩揉了揉太阳穴,面色凝重道。“倒也不是没有,我先前看过《中域药典》的部分内容,里面提到过凝炼二字,据说可以将药材的效果发挥道极值,只不过,操作的难度非常之大!” “这古木林中仅有解药中的三种,我怕老师拖不到从宗室王朝寻得解药的那一天,所以愿意冒这个险!”荣睦瞥了眼一脸欣慰的墨先生后,更加坚定了决心。 “作为医药师,我何尝不想试验一番呢!”柴恩语气变得沉重了许多。“古木林中获得的那几种药材,本就十分珍贵,一个不小心毁了的话,倒是也可以耗费一些功夫,再度寻找,只是……” “只是什么?”荣睦察觉到了柴恩并未将话说透,连忙按耐下心头的一喜追问道。“柴先生不必顾虑,我荣睦能办到的,绝无二话,不能办到的,也会想尽一切办法!” “此事倒是与你的干系不大。”柴恩微微摇头,思索了片刻后,缓缓道。“由于我读到的仅仅是残卷,所以这种药物的凝炼之法,连一知半解都谈不上,不过根据我的推测,绝对不是用诸如砂锅来熬制等常见的手法,而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方法,所以,照现在来看,我顶多能排除一个错误的方法,至于真正的门道为何,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荣睦没有接话,只是微微点头。他深知,曾在屹立于这片大陆,盛极一时的中域王朝有着不少令人瞠目结舌的传闻,其中不乏有虚无缥缈、无迹可寻之列,尽管站在今天的角度来看,根本没有达成的可能,但的确也有不少稀奇之物是真实存在的。 因此,他立刻联想到了竹清关于制作茶膏时,提到的淬炼二字,而且来源同样是中域王朝,于是顿觉二者之间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加之茶膏的制作与药材的熬制过程中,又皆离不开火和水,而这样得来的药丸和茶膏,则仅仅是普通的货色,与凝炼与淬炼相差甚远。 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因此,现在就完全可以将其制作的过程排除在外,来寻找其他的手段。只不过,荣睦苦思冥想了许久都一无所获,毕竟,不论万山王朝还是磐石大陆,论土地面积和人口来,绝不算少。 可一提到方法和手段来,则几乎一模一样,就好比万山王朝与宗室王朝,除过名字不一样之外,其余诸如文官武将阶别,百姓生活习惯等等皆是大同小异,实在难寻巧妙之道。 想到这里,荣睦顿感头痛不已,心情也急躁了许多,但他还是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要耐心,若是仅凭片刻之功,就破解了几代人都追寻的谜底,那么自己岂不是立地成仙了!? 因此,他自嘲地笑笑,一扫低落的情绪,转过头,再次将目光转向窗外。 只见一颗颗参天大树茂盛的枝叶,竟然遮住了整个天空,在正午强烈阳光的照射下,视线中的一切全都变成了翠绿色,本来就已经非常温暖的微风,竟然还透着一股燥热之感,令裹在棉衣之下的后背,冒出了不少热汗,脸色也随之泛起阵阵潮红。 远处,一颗二十余人才勉强可以围抱的大树主杆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字,仔细看去,苍劲有力中透着神秘与古朴,只不过难以辨认其究竟写的是什么。 “这是用中域王朝文字书写的古木镇。”此刻,柴恩堆满皱纹,时常带着不可一世神态的脸上,竟然也充满了敬重与激动。 荣睦见状,立刻对这个仅仅只在政令册上面出现的地方,多了一分凝重。随着缓缓前行的车马,只见镇上的房屋全部由古老树木建成,由于气候湿润,长满了茂盛的青苔和各类不知名的花草,已经极为巧妙的融入进了周围的景色之中,看上去,古老而神秘,根本没有人工修饰的痕迹。 “站住!” 这时,冰凉严肃的爆呵声传来,令荣睦不由得打了个激灵,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几名身着钨铁铠甲,头戴钨铁头盔,手握钨铁剑的兵勇拦在了车队的前面。 第284章 ——古毅苛 荣睦见状,跳下马车,走到那名兵勇面前,抱拳客气道。“军爷好,我等是杉鹭镇的商人,特地来此寻药,不知是否有所冒犯,还望军爷告知一二。” “那可真是不巧啊!”兵勇清楚商人们大多以富贵逼人,尤其是个别暴富之人,更是不知天高地厚,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模样,所以只好用手中的钨铁剑来说话。 但当见到这个乘坐崭新马车,有着很大暴富之嫌的荣睦,居然没有年少得志的不可一世,反而还十分客气,也是收敛住了腾腾的杀气道。“年初乃是古木花盛开之时,皇城郜家每年此时都会来此采摘,敬献皇族,以示尊重,所以,古木林在此期间将不对外开放,还望小哥在古木镇歇息几日后,自行离开!” 郜家?还是皇城的郜家?这不就是郜天岩的老家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却偏偏在这个小小的木古镇上相遇,而且这个郜家的出现,还挡住了将要采集三种药材的去路。这郜家简直就是天命与自己相克。 想到这里,荣睦浑身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一股森然的杀气涌上心头,右手也不受大脑控制想要拔出血铜刀,去找寻皇城郜家之人寻仇,并夺回郜家保命玉瓶的解药,但他还是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毕竟面前站着的几位,乃是拥有者钨铁阶别的武器装备,自己手中的血铜在其面前,犹如烂泥一般,加之目前对郜家知之甚少,即便他们就站在自己面前,也根本认不出来,所以只好强忍住内心的波动,点头一笑道。“多谢军爷告知,我等暂住几日,便原路返回!” 兵勇虽然看荣睦的脸上一阵青白,似乎产生了极强的不满情绪,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钨铁剑后,见荣睦恢复了常态,心中松了一口的同时,不由得挺了挺已经十分笔直的胸膛,对这身钨铁装备产生了极大信心,嘴角也不由得弯起了诡异的弧度,继续警惕着下一波造访者的到来,并将之成功驱离。 古木镇呈南北走向分布开来,以粗壮古树为分界点,形成了人与古木林融洽相处的态势。一边绿意盎然,传来阵阵鸟鸣和野兽的咆哮,另一边人影交织,叫卖声、喧哗声和吵闹声不绝于耳。 与良安镇和坝阳城不同的是,这里出售的商品几乎都与古木林有关,既有用来欣赏的奇珍异草,也有当做衣衫装饰野兽皮毛,当然,还有救命治病的名贵药材,甚至就连稀奇古怪的矿石木材,也应有尽有。 尽管高高在上的皇城郜家贵为师相,利用强大的手腕,封锁住了古木林,可依然挡不住那些艺高胆大人的脚步。正所谓,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商机,只要肯出钱,就能办得到。 只不过,刚到此地的荣睦,却并不在此之列。他按照兵勇的建议,带着车马队伍,来到了古木镇规模最大,也最为热闹的古木客栈里落脚休息。 宽敞明亮的客房内,荣睦虽然安稳地坐在红檀木制成的椅子上,双目微闭,想要强压住心中对能救治墨先生药材的渴望,以及对皇城郜家的报复欲望,静下心来,好好计划一番接下来的行动,可四肢百骸却不自觉地传来了颤抖抽搐的感觉,就好像此刻依然坐在颠簸的马车上,行走于崎岖的山路中。 围坐在一旁的众人,与荣睦的身体状态别无二致。长时间奔波于崎岖难行的山路上,饿了只能吃冰冷的玉米窝头,和白菜萝卜,最大的享受,就是渴了可以喝上一口烧开的泉水,当然这也并非随时可以喝到。尽管比起在于爽军中行军时的条件来,要好上不少。 可饶是如此,也根本无法与在家中的生活相提并论。不过,在座的所有人中,百里易行父子三人却状态如常,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倦意,显然,从事多年的赶车他们,早已适应了途中的一切劳苦,甚至将其变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了。由此可见,人的适应能力和可塑性还是非常强的。 “真是冤家路窄,皇城郜家竟然在此时跟我们狭路相逢了!”荣睦皱起眉头,双拳忍不住紧紧握起,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将压抑在心中的愤怒略作释放后,伸展被震得发麻的双手,余怒依然未消道。“只可惜,现在非但不是找他们算账的时候,而且此番古木林之行的目的,恐怕还会难以达成,正所谓好人不分地域,奸臣处处害人!” “现在你羽翼未丰,万万不可树敌过多,趁皇城郜家并未对你所做之事有所察觉追究之前,必须懂得隐忍。”墨先生轻咳一声,碍于现在的身体状态和锻炼荣睦的意思,并不打算给他出险招,所以并不打算继续开口说话。 “墨先生所言极是。”柴恩微微点头,脸上突然浮现出许久都为出现的高人一等的神态,似笑非笑的目光停留在荣睦身上,缓缓地道。“不就是那皇城郜家赶在花木药材初春萌发之际,霸道地封锁整个古木林,打算将其中的这些个无主之物,据为己有而已嘛,这几百年来,他们年年都是如此,早已成为了分内之事,不知荣镇守有何大惊小怪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如此恬不知耻之事。”荣睦并未将皇城郜家欺行霸市的行为当做例行公事,而是将之看做无耻的强盗行为,冷静下来后,并未对柴恩高傲的态度而有任何不快,一筹莫展的脸上反倒露出喜悦与期待之色,他深知这类本事不小,脾气古怪之人往往在这个时候,才会展露身手,于是顺着他的话道。“看来柴先生的心中已经有了应对之数啊?” 不待柴恩开口,一位面色红润,身材发福的中年人便推门而入,拱手对着众人十分客气地笑笑,坐到了荣睦的身旁,主动介绍道。“我是这间古木客栈的掌柜古毅苛。” 第285章 ——长生之术 十三年前,不慎误食了剧毒草药,浑身溃烂,命悬一线,寻遍了整个森木城后无果,在家中等死时,云游的柴先生恰巧来到古木镇,他竟然通过极为简单常见的手法救我一命,这才有了今天的小小成绩。”说到最后古毅苛本来还十分平静的脸上不禁再次闪过一抹浓浓的忌惮,再次起身对着柴恩恭谨地施了一礼。 “古掌柜不必客气,医者仁心,救死扶伤乃是我的分内之事而已。”柴恩显然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点头一笑,伸手指着荣睦道。“此番前来古木林,同样也是寻找特殊草药,治病救人,不想与那皇城郜家采集古木花的时间重叠,由于病情严重,经不起拖延,所以我们已经等不起了!” “不错,还望古掌柜能想想办法。”荣睦见高傲的柴恩,居然能够为了进入古木林,放下身段寻求古毅苛的帮助,也是连忙起身,恭谨地对着他施了一礼。 “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古毅苛对着荣睦摆摆手,见后者重新坐在椅子上后,谨慎地扫了眼周围,压低嗓音道。“郜家为人处世,颇为霸道,这种事情在他们眼中看来,是对郜师相的一种挑衅和蔑视,但为了利益,他们会划出一个没有古木花生长的区域来,为这些远道而来,有所需求之人提供便利。” 荣睦闻言,立刻明白了皇城郜家借此大肆敛财,心中再次升起一股怒火,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郜师相颇为不满,忍不住暗骂一声后,调整情绪,轻声问道。“古掌柜,请问这便利得多少铜币可以换得,这区域内的草药种类是否丰富,储量又可否充足?” “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一个人需要五万铜币,一行人最多不超过五个人。”古毅苛早早就发现了荣睦的眼神中,有着商人的精明,但碍于其身上散发而出的正气,则有些不好判断他的真实身份,眼下从他的问题中,基本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会意道。“至于第二个问题嘛,且听我细细道来。” 荣睦粗略一算,身上的铜币已是不多,距离无米下锅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尽管现在手头握有几项赚钱的产业,可心中还是本能的传来了钻心的肉疼之感,与对郜家的不满也达到了顶点,在警告了自己要将目光放得长远一些后,荣睦的情绪一时间竟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但也只好点头一笑,表现出和颜悦色,毫无波澜的样子。他实在搞不清楚,这样一个飞扬跋扈的奸臣贼子,居然可以坐到文官之首——师相的位置,而且还将之霸占了百余年之久,简直就是毫无天理可言。 但转念一想,万山王朝之所以内忧外患,羸弱不堪,不就是因为这样的文官武将实在太多,官位不低,而且还盘踞荼毒百余年之久的原因造成嘛。所以,在排解完内心的负面情绪后,也再次鼓起了严惩恶人,造福百姓的决心和勇气。 “古木林按照位置,大致可分为外中内三个区域,名为古木原、古木河与古木峰,作为市面上常见的草药,古木原内基本都有,年份在十至二十年不等,市面上的名贵药材则只有古木河一带才有,年份在五十至两百年之间,至于那个颇为神秘,凶名赫赫的古木峰的情况嘛,只是传闻那里有长生不老之药,至于真假就不得而知了。”古毅苛感叹道。 “一派胡言!”柴恩冷喝一声,只见他白色的眉毛倒竖,苍老的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仿佛听见了这世间最为可笑的事情。“这世间虽有不少奇闻异事,但皆是无法逃脱生死轮回的规律,所谓的长生不老,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柴恩苍老的声音显得浑厚而深远,震得众人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荣睦更是双目圆睁,吃惊地看着怒发冲冠的柴恩,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脾气怪异,但为人友善的老者大发雷霆,本想好言相劝几句,可见古毅苛竟然对自己微微摇头后,只好默不作声。 柴恩虽然见自己有些失态,但并没有解释的打算,轻咳一声,将头转向窗外,不再言语,用他还未平复的急促呼吸声,表达着心中的不满之情。 “古掌柜,这五万铜币可是仅仅能够进入外区古木原的费用吗?”荣睦连忙岔开话题,继续追问道。“若是……” “不错。”古毅苛明白荣睦想要更进一步的打算,故意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微微点点头,一脸谨慎道。“至于进去之后会遇见什么,就全凭公子的造化了,如果公子有兴趣的话,末时一刻来我一楼柜台后面的书房内缴纳入场费,由于近期人数不少,加之名额又有限制,所以请公子莫要延误了时机。” “多谢古掌柜提醒!”荣睦连忙起身,再次对着古毅苛施了一礼之,目送他将房门关上后,走到柴恩身旁,看着这位满脸皱纹,须发皆白的老者,只见他双手微微颤抖,脸色极为阴沉,显然还在生着闷气,于是心中的疑问更盛,就要开口。 “天色还早,咱们还是好生休息一下,蓄足体力之,缴纳入场费后,就准备好吃苦受累,采药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柴恩眉头微皱,闭口不提长生不老一事,自顾缓缓起身,离开了荣睦的房间。众人见状,面面相觑,也不再多说什么,皆是快步走出了屋门。 这间刚才还算热闹的屋子,再次归于了沉寂。荣睦见状,会心一笑,走到床榻前,舒服地躺了上去,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只不过脑子里却满是古毅苛所说的长生不老,加之自己曾经读过的那些个书卷中也十分隐晦得略有提及。对于王侯将相们,长生之术有着十分强烈的诱惑,而普通百姓则要淡上许多,毕竟前者过着着荣华富贵的生活,自然希望享受锦衣玉食的时间可以更长,但后者的日子不光清苦许多,还会时常面对战乱、饥荒和瘟疫。因此,没有人希望幸福短暂,而痛苦变得漫长。 想到这里,荣睦也就更加坚信,皇族和那些王侯将相们定然追求长生之术,手段比起敛财来,定然也更加凶残无道。于是,在好奇的同时,也心生警惕。 第286章 ——古木奇药坊 在精神极度集中了一刻多钟后,一股深深的疲倦,终于出现在了四肢百骸之中,荣睦打消了继续思索下去的念头,强压下了所有的情绪,打算先好好睡上一觉,积蓄起更多的精力。 虽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而与吃饭相比较起来,不睡觉则会让再坚硬的钢铁生锈,甚至彻底腐蚀,最终变成一堆废渣。当然,至于死后的长眠,则并不包括在内。 这一点,荣睦自然牢记于心,因此即便心中还装着即将要采集草药,和如何与郜家巧妙对抗,从而顺利达到目的,并且全身而退,以及待得在特殊郡试之中,获得该有之物后,再新账老账一起算的想法,以及其他一些的诸多事物。 整整三个时辰的睡眠,让荣睦感觉到浑身又充满了力量,再深了一个懒腰之后,起身来到床边,这才发觉窗外的夜幕已经降临,街上偶然才能看见几个匆匆赶路行人。与良安镇之前的热闹相比,这里的夜景则要萧条不少,甚至就连普通百姓喝酒划拳、高谈阔论的声音都已消失匿迹。因为这儿并非边境,过往的商人寥寥无几,可供交易的货物仅有药材一种,加之皇城郜家的到来,又断绝大多数采药人的生路,让这个仅仅以药材为特产的小镇变得更加冷清。 望着眼前的一幕,荣睦不禁感叹:还是热闹些的好,尽管嘈杂的人声有些令人烦躁,多少会影响到睡眠,可唯有如此,才会赚到铜币,实现自己发展壮大,能有与云苍宗、奸臣贼子和宗氏王朝等一干祸国殃民等与较高下的实力。 只不过,还需要很长的路要走。荣睦明白,郜家拥有文官顶峰的师相一职,他们根本不会将之放在眼里,如果说万山王朝属于皇帝晔治年,那么万山王朝的所有药材甚至所有与之沾边的东西,则全都是郜家的。至于百姓有没有饿肚子、地方的赋税是否充足、道路是否通畅之类的事物,根本不会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冷笑一声,不再理会远处依然在把守古木镇大门处的兵勇,而是将目光投向远方那座漆黑茂密的树林。他明白此次去古木林中的目标,乃是百年的苍溪子、乌橘香和龙手木,显然它们根本不在五万铜币才能进入的古木原内,至于无法进入的古木河一带是否拥有,则不得而知。 尽管现在身边有着柴恩于边力相助,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做好万全的准备,因为身中郜家保命玉瓶之毒的墨先生,耽搁的越久,情况也就越糟糕。所以,此行的目的地必然将会是古木河甚至是古木峰,当然风险则定会随之大大增加。按照荣睦的推测,这些地方的凶险程度,不比什么云苍宗之类的要小上多少,丢掉小命都也算正常。 当然,作为商人,他知道所有商品只要有人需要,就会有人想方设法地弄来出售。于是,他见距离缴纳入场费的最后期限的时间还早,抱着侥幸的心理,独自离开了客房,一路打听着来到了古木镇最大的药材铺。 看着面前挂着牌匾上,写着古木奇药坊五个十分不起眼的字,与其他商铺恨不能将客人全部拉进去的惹眼招牌相比,毫无存在之感,荣睦明白,这里面一定藏有乾坤,于是仔细看去,发现个字都是充满了内敛的威严,像是一位假寐的医药大师,给命悬一线的人带来生机。 想必这古木奇药坊内定会有柴先生所说的那三味药材。荣睦暗叹一声,按捺住内心的期待,正欲迈步走进这座的三层的建筑。 “这位公子请留步,本店近期不对外售卖药材,还是请回!”这时一个二十来岁,穿着粗布长衫的店小二不适时宜地拦在了荣睦身前。 “哦?”荣睦见店小二嘴上说的虽然颇为客气,但语气中则透着浓浓的不屑之感,特别是那双轻蔑的眼神,仿佛根本就没有将自己当成顾客,而是惹人厌烦的叫花子,因此毫不客气地回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借此良机不关门大吉呢,掌柜正好还能省下几天的工钱。” “你这乡下来的穷小子,竟然敢在我古木奇药坊内口出狂言!”店小二见荣睦非但不识趣,反而还主动找事,愤怒地挽起袖子,歪着嘴威胁道。“信不信我打断你的狗腿!” “人身上怎么会长狗腿呢?”荣睦冷笑一声,尽管他的腰间就挂着血铜刀,但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一来此刀只对付危机他性命之人,二来不想惹是生非,三来不愿树敌过多,于是继续嘲弄道。“难不成是你狗眼看人低?” “你他娘的找死!”店小二怒吼一声,立刻抽出了腰间挂着的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棒,指着荣睦。“我古木奇药坊岂是你这个穷小子能来的地方,若是识相的话,跪在小爷面前,磕三个头,立刻给我滚,否则的话……” “究竟是何人在我古木奇药坊外喧哗啊,难道不清楚现在乃是关键时期吗!?”从二楼窗内传来一声极为严厉苛责,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满,刚才还飞扬跋扈的店小二,瞬间脸色大变,犹如老鼠见到猫一般,甚至还打了个哆嗦。 “这位先生,小子路过古木镇时,天色已晚,打算休整几日,刚才从客栈出来,偶然遇见这间古木奇药坊,正好眼下需要几味稀有药材,打算进来碰碰运气,却不想被这个无礼的店小二拦在门外,而且,他居然还拿着木棒想要打我,不知是何道理?”荣睦退后一步,望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不……不是的,郜……郜掌柜,千万不要相信这个乡下来的小子啊,我……”店小二大惊失色,连忙将手中的木棒藏在身后,正要解释,却再次被声音的主人吓得噎了回去。 郜掌柜?这掌柜居然也姓郜,难道会是皇城郜家之人!荣睦闻言,心中顿时一惊,随即便被愤怒所取代,右手忍不住紧握起挂在腰间的血铜刀柄,一股热血直涌脑门。 第287章 ——郜掌柜 “我古木奇药坊近期因家族事物,本来不会开门营业,念在他无礼在先,所以就破例一次,带着你的需求,来二楼书房找我!”郜掌柜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不耐烦。 “多谢郜掌柜!”荣睦恢复了常态,隔空抱拳一笑,不再理会面无人色的店小二,沿着宽敞的楼梯,径直走上了古木奇药坊的二楼。 他明白,如果现在动手的话,虽然可能会将之斩杀,但根本不会触动郜家核心分毫,而后果嘛,肯定不光会搭上自己的小命,甚至还会牵连家人和麾下的所有人,所以,这么做只会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他强压住内心的波动,舒缓了急促的呼吸,略作调整情绪,双手负于身后。走到书房虚掩的门前,荣睦并未从门缝中从里张望,而是十分大方地轻敲着房门。 咚咚咚…… “进来!”郜掌柜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语气。 “多谢郜掌柜!”荣睦推门而入,旋即,一股浓浓的药材异香扑面而来,令他有些失神,眼前仿佛也出现了一丝淡淡的幻觉。 咳……。 荣睦连忙控制住心神,适应了片刻,揉了揉太阳穴,强行稳住心态,目不斜视地走到书桌前,看了眼大概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满脸严肃,手中正研究着许多不知名药材的郜掌柜,不禁暗叹一声:这郜家的奇药还真是威力惊人后,客气一笑道。“小子夜晚前来,多有打扰,还望……” “多余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我已知晓你的来意。”郜掌柜虽然并未抬头,但荣睦的举动则早就尽收眼底,早已熟知自家药材药力刚猛的他,并未有任何得意之色,只是十分小心地拿起其中一味淡绿色的花朵,放到秤上仔细确认数目无误后,放到了一个精致的玉瓷瓶内,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贵店可有苍溪子?”荣睦见郜掌柜虽然态度冰冷,但并未拒绝于他,似乎与霸道的皇城郜家有些区别,于是便小心试探道。 “你确定是苍溪子,而不是苍溪花?”郜掌柜的双手略微一滞,见荣睦并未否认后,露出了不悦之色。“这等低级寻常草药,在古木镇随便找个药房都可以买到,为何非要来我古木奇药房来打扰我配药呢,难不成是来此取消与我?” “郜掌柜您别着急啊,先等小子把话说完。”荣睦对于繁多的草药种类并不是特别了解,本以为柴恩开出的药房应该都是些个稀奇古怪,难得一见之物,于是硬着头皮,故作不动声色地补充道。“小子需要的可是百年的苍溪子啊!” “百年的苍溪子啊?”郜掌柜眉头微皱,但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他思索了片刻后道。“苍溪子乃是苍溪花开后结成的种子,三天后就会白色的绒毛长出,随风而起,随缘而落,来年春天,生出根须,长成一株新的苍溪草,周而复始,至于百年的苍溪子嘛,恐怕就有点难得了!” 荣睦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郜掌柜介绍百年苍溪子的来历。作为一个对医药师一窍不通的书生,在这个陌生的领域,显然不能单听一家之言,否则只会对其一知半解,造成对整个事物的曲解,导致出现大相径庭的结果。 所以,除过现在之外,荣睦也在其他方面也保持着这样的态度,这也是他能够在短时间内,快速成熟,触类旁通的重要原因。 “不过只要赶在苍溪子的白色绒毛生长出之前,用特殊丝线缝制的口袋将之罩住七天,打开后,经过漫长的等待,便能得到,虽然此法会彻底断送这株苍溪草繁殖的能力,可念在苍溪草生命力顽强,每年都会生长出近百颗苍溪子的份儿上,这么做并不过分。”郜掌柜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眉毛也跟着动了一下,忍不住笑了笑。“这一方法,乃是我郜家独创而出,虽然世人也都知晓,可依旧无法复制。” “郜掌柜真是巧夺天工,聪明绝顶啊!”荣睦十分敬佩的点点头,故意加了一句,继续试探道。“我想除此之外,郜家的其他手段,恐怕就算比起什么《中域药典》上面的记载的法子来,都要高明不少,郜家威名果然名不虚传!” “那是自然,区区一个千年前成书的《中域药典》,早就成为了毫无用处的过时之物,怎么可能在我郜家狐假虎威!?”郜掌柜的身上,散发出飘飘然的感觉,随意道。“店内就有,十万铜币一两,不知这位公子需要多少啊?” “不急,还有几味药材要买。”荣睦闻言顿感肉疼不已,虽然对此药材了解不多,可从郜掌柜的语气中能够听出来,无疑是在借店大欺客,心中连声暗骂郜掌柜吃人不吐骨头,比起鱼肉百姓的文官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荣睦已经有了不错的心神和定力,因此他依旧面色从容,甚至还带有淡淡的笑意,就好像这世故老辣的商人,整整一年的收入,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什么。“还有乌橘香,也要百年的。” “百年的乌橘香倒是比起百年的苍溪子要高级不少。”郜掌柜见身着普通的荣睦,居然毫无波澜,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只不过依然在继续重复着称重和配药的工序道。“不过,在这里我就不介绍我郜家的特殊处理之法了,因为较之苍溪子来,要麻烦不少,所以我就不再多说了,二十万铜币一两。” “古木奇药坊的药材还真是奇贵无比啊!”荣睦冷笑一声,摇了摇头,看着依然忙于手头重复工序,露出鄙夷神态的郜掌柜,思索了片刻,沉声道。“如果百年龙手木的价格,还是如此的话,我也就只能另寻高明了!” “百年苍溪子,乌橘香还有龙手木?”郜掌柜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放下了手中秤和的药材,本来还平静的双眼竟然泛起了血色,露出阴毒的目光,低吼道。“小子,实话告诉我,你要这三味药做什么!?” 第289章 ——郜掌柜的交易 “公子这是在威胁老夫吗?”郜掌柜平复下被荣睦搅乱的心神,收敛住浑身的负面气息,不再理会荣睦,而是微微低下头,再次拿起桌上摆放的药材,继续做起了配药的活计,只不过他的眼皮却是不自觉地跳了跳,暴露出他仍然余怒未消。 “郜掌柜言重了,小子来此仅仅是买些市面上难以见到的药材而已,绝无非分之想,却是不料被你一通胡乱猜疑,甚至还想夺去小子的性命,作为顾客来说,你这古木奇药坊可是黑店一家,作为万山王朝百姓,可就是杀人的罪犯一个。”荣睦一眼便看中了郜掌柜心中的不安,猜测他在霜鸽信的面前,应该还是有所顾忌后,继续趁热打铁道。“所以这威胁二字,从何说起啊?” 郜掌柜闻言,右手刚抓起的一把药材竟是在桌上掉落了几颗,但他故作镇定,依旧将少了些许分量的药材,分别倒入了面前的几个精致瓷瓶之中,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与你无冤无仇,将来呢,估计也不会结下冤仇,正所谓交友不结怨,再说郜掌柜您医者仁心,应该比我更知晓这个道理,要知道我可是在主动上门出钱购买药材呢!”荣睦笑盈盈地从桌上拿起几片郜掌柜掉在书桌上的白色药材,凑到鼻子前嗅了嗅,一股说不上来的草腥味,便瞬间占据了整个大脑,虽然有些令人作呕,可随之而来的神清气爽之感,则令他非常享受,显然这不知名的药材定然十分名贵。 “百年龙手木五十万铜币一两。”郜掌柜把桌上的精致木匣重新塞进抽屉,又从荣睦手中夺过药材,把桌上掉落的其他几片药材分别塞进精致瓷瓶里后,又开始了称量下一味药材,摆出了一幅爱买不买的姿态。 “据我所知这古木林乃是我万山王朝的土地,而万山王朝的土地皆为皇族所有,为何某个家族却要将整个古木林封锁起来,仅供自己采集药材呢?”荣睦粗略一算,买齐所有药材,至少需要六十万铜币,而且还不包括失败的消耗,于是平和的表情随之变得严肃了许多,眼神中也透着一股凌厉,看上去有种不容质疑的威严。“难不成郜启德的高明,已经可以和晔治年相提并论了?” 郜掌柜听出了荣睦话中带有明显的捧杀意味,心中好不容易才强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又有了翻腾起来的态势,刚要去抓药材的右手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由于用力过猛,桌上的油灯都不住地晃动起来,只见他面色铁青的瞪着荣睦,穿着粗气,嘶哑着嗓子吼道。“小子,你在胡说些什么,竟然拿天子与庶民相较,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将此事报官,定你个恶意诽谤之罪,让你在大狱中好好清醒几天!” “郜掌柜请便!”荣睦虽然料到在步步紧逼之下,郜掌柜绝对不会彻底与自己撕破脸皮,更不会痛下杀手,因为这几乎与郜天岩的做事方法一模一样,郜掌柜肯定会为了家族利益,从而选择隐忍,现在他已经隐隐猜到了,郜掌柜的背后肯定藏着一个惊天的密谋,说不定就与郜家掌管的药材有着不小的联系。 郜掌柜眉头紧皱,死死地盯着荣睦,荣睦双手抱怀,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时间,两人都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书房内陷入了安静,甚至连他们的呼吸声都颇为清晰。 “我不打算花钱买这三味药材,因为它们虽然稀有,但用处也极少,说不定放上他个二三十年,都鲜有人问津。”荣睦见已彻底搅乱了郜掌柜的心神,轻轻砸了砸嘴道。“要不这样,我用一颗活血茶种子作为交换,如何?” 郜掌柜急促的呼吸虽然平缓下来,大脑也随之开始飞快的计算起来。和其他人不同,被世人所追求的铜币在郜掌柜眼中一钱不值,他在乎的则是那些个千奇百怪的珍奇药材,所以他顿时来了兴趣,打算继续听荣睦说下去,但为了掩饰内心的情绪,脸色则依旧铁青,眼神也充满了嘲讽与愤怒。 “再加一块杉鹭虎的头盖骨。”荣睦当时并未发现墨先生故意将之留下,后来才明白,这才是杉鹭虎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尤其又是一头老年的公老虎,药效也就更为刚猛,但对于他来说,毫无用处,加之眼下墨先生体内之毒处于爆发状态,因此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荣睦见郜掌柜终于恢复了常色,随之将一个木匣和用红布包裹的头盖骨拿了出来,放到他的面前。 郜掌柜轻哼了一声,将两个物件拿到油灯底下,皱起眉头,眯着眼看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后,这才揉了揉有些发红的双眼,将之小心收好,起身走出了书房。 荣睦见郜掌柜在看杉鹭虎的头盖骨时瞳孔竟会猛然一缩,立刻猜出了它的价值,连忙趁机将其换成了早有准备的野狗头骨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双手举过头顶,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静候着郜掌柜将三味药材拿过来。其实,他早就已经权衡过利弊。活血茶种子的种植难度实在太大,即便现在身边有能将巨石花人工培育的柴恩,也不能保证绝对的成功,所以不如将之当做换取草药的筹码。 另外,他并不打算放弃就此进入古木林的机会,尽管将要花去足足二十万铜币,可为了能够从中获得一些活血茶叶,并且探听一下郜家在其中的动向,做到知彼知己,也算是在购买消息。 “这位公子,你需要的三味药已在此处,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恕老夫有要事在身,无法相陪了!”郜掌柜将三个用白纸包裹的纸包放到荣睦面前,根本不给荣睦验货和回答的机会,像是一个得到心爱之物的孩童一般,双手紧紧地握着活血茶树种子和被荣睦偷偷换掉的杉鹭虎的头盖骨,快步离开了书房。 第290章 ——进入古木林 “后果?能有什么后果?” “大家都是掠夺,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不错,我等就算只是炮灰,也要在临死前潇洒一次!” “那郜家欺行霸市,难不成还有理了?” “就是,我等以卵击石又能如何?” “墙倒众人推,郜家迟早要完蛋!” 众人的情绪瞬间就被激怒,对于这些拿命采药的人来说,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境地,必然是拜郜家所赐、如今,又听见仇家的威胁,心中自然十分不爽,就算郜家犹如庞然大物一般的存在,也挨不过怒发冲冠,所以阵阵咒骂不绝于耳。 “呵呵……保管好你们手中的号牌,否则就莫怪用命换来的草药被老夫充公了。” 中年又是干笑一声,仿佛没有听见众人怨毒的咒骂。 “对了,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刻钟,各位请自便!” 语罢拉动缰绳,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众人见状,也只是待在原地,毫无任何反应,周遭虽然变成一片死寂吗,但荣睦则清楚的感受到了一股蠢蠢欲动的贪念,从众人身上散发而出,在潮湿的空气中,充满了血腥的气息,令人有些作呕。 “先活下去再说!” “只有活着才能报仇!” “哼,走!” 荣睦对于众人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颇有些化仇怨为力量的样子,不由一叹:活下去真的比什么事情都重要。与戴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掏出了怀中的号牌,只见上面竟有不少锐器造成的划痕,显然曾经发生过激烈的争夺后,也不再犹豫,按捺下心中对百年龙手木的渴望,率先一步朝着古木林走去。 古木林的最外层是古木原,这一区域近乎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在森木城这个以山区为主的地方,颇为罕见。犹豫收到了暖湿气流的滋润,这里面的植物显得极为茂盛,只不过大多数都是些个草本植物,就连一些低矮的灌木都十分少见。 这里面,几乎被常见的花草所占据,只偶然会出现一些药材,可也与珍稀药材毫不沾边。可能是受到了古木林天地灵气的汇聚,相同品种的花草个头比起外界来要粗壮许多,也要大上不少。 “按照柴先生所提供的消息,这儿虽然没有墨先生的解药,可依然有一样,名曰马后草,带有异香,会对加快马匹和耕牛的成长,增强它们的体魄,减少发病的概率。” 借着天边微微泛起的白光,荣睦从怀中掏出了发黄的书卷,虚眯着眼睛,盯着上面一株五片叶子的植物,环视周围,心中的迫切之感,很快就被这大片的翠绿消耗殆尽。他明白,想要在其中找寻到适合的药材,无异于大海捞针。 “古木原虽然地势平坦,可泥泞不堪,加之又有不少丘陵的存在,十分难行!”戴瑞将手中的血铜刀当做探路的拐杖,插在身侧的泥土里,面色有些凝重地盯着周围的其他采药人。 只见他们早有准备,将两根丈许长度的木板踩在脚下,快速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显然他们皆有各自的目标,且对途中可能出现的困难有着充分的准备。 “无碍,若是连眼下问题都无法解决,古木河恐怕就难以企及了!”荣睦甩掉了牛皮靴上的泥巴,收好书卷,朝着古木河的方向走去。 他明白,与那些将脑袋挤在腰带的采药人相比,自己所寻的草药肯定会更加难得,遇到的风险也要高出不少,不过好在时间还有三天,自己又不指望采集更多的药材,换取丰厚的铜币,以此养家糊口。自己所要做的,只是找寻到百年龙手木,然后全身而退。至于其他的额外收获,则全凭造化了。 天色越来越亮,墨绿色的古木原变成了深绿,由于这里的水汽实在太重,在太阳的照射下,浓密的雾气随之升起,遮住了还是开阔的视野,在一片白色之中,荣睦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天空,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古木原的土地上,犹如在云朵上行走。 大概走了两个时辰,雾气变淡了许多,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出现在了天边,荣睦立刻便猜到了那里就是古木峰,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许多,尽管距离古木峰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也有不少的险要冒,可现在至少能够看到它,便激动不已。 毕竟,长时间在雾气缭绕,难辨方向的古木原中前行,迷路便是最大的困难,如今拨云见日出,任谁都会心情大好。只不过浑身湿透的衣衫紧紧地贴在他皮肤上,令他有些窒息。 他停下脚步,随手捏了一把衣袖,只见竟然有水被挤了出来,连忙从怀中掏出发黄的书卷,只见它并未像平常的纸张那般被水打湿,而是依旧保持着原样后,这才放下心来,脱掉沉重的棉衣,狠狠地拧了一把,立刻就有水流出,像是刚从水里面捞出来一样。见棉衣已经失去了作用,荣睦只好将他系在腰间,以备不时之需, “这地方真是奇特,虽然没有一滴雨落下,可浑身上下居然都湿透了。”戴瑞也重复着荣睦的动作。 “更为奇特的是,除过这里,森木城的其他地方可还是冰天雪地呢!”荣睦无奈一笑,从怀中掏出了几个窝头塞进嘴里,狠狠地咬了下去,不料却是发现在途中被冻得硬邦邦的窝头变得非常松软,甚至不需要喝水就能下咽。 “这样也好,起码能吃到几口野菜,不至于在出恭的时候难受。”戴瑞蹲下身子,拔起几颗认识的野菜,掐掉带泥的根须,起身递给荣睦几颗。 “这也算是享受。”荣睦将野菜塞进嘴里,随着一阵草腥的味道,再次迈开步子,朝着前方走去。 “快看,这不就是马后草吗?”刚走了没有几步的荣睦,立刻兴奋的指着几步外的一株草药,连忙小跑了过去,蹲在它的旁边,拿出发黄的书卷,仔细地对照着,不到一个呼吸间,荣睦狂喜道。“应该就是了!” 第291章 ——马后草 荣睦与戴瑞对视一眼,不待后者肯定,便迫不及待地摘下马后草的一片叶子,塞进嘴里,轻轻嚼了起来,一股浓烈的异香立刻就传遍了大脑,仿佛四肢百骸都被麻痹了一般,荣睦的视线也变得十分模糊,天旋地转中,不自觉地呕吐起来。 “荣镇守?”戴瑞连忙扶住荣睦,掏出水壶,对着荣睦的嘴巴猛灌下去。 “咳……”荣睦剧烈咳嗽几声,借着涌进嘴里的清水,使劲地漱着口中的异味,随着嗓子里的火辣之感渐渐变淡,眼前的深绿逐渐清晰,眩晕之感也消失不见,整个人再次回复了清醒。 第一次直接接触药草的荣睦终于明白,柴恩交给自己的那卷发黄的书卷,定然是无数采药人用性命换来的宝贵经验。尽管这一次有了不小的教训,可他也知道,书卷上记载的内容毕竟有限,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愿意再用这样的方式尝试一次,当然肯定会做好充分的准备。 “荣镇守,你没事?”戴瑞紧张地盯着荣睦,尽管见他面色转好,可依旧有体内中毒的风险。 “无碍,那马后草我并未咽下。”荣睦站起身,朝着戴瑞摆了摆手。再次瞥了眼面前的那株马后草,心中升起了想要将之带走的打算,因为这也是柴恩交给自己的一项任务。 但转念一想,今后拥有耕牛和马匹的数量定然会只多不少,区区一株马后草根本无法满足所需,所以,只有收集它的种子,种植出更多的马后草才可以解决根本问题。当然,能有这般想法,自然是前提有柴恩成功培育巨石花的经历。 可根据发黄书卷的记载,它需要生长到第五年会变成墨绿,一年后会发出开花的茎,开花四年,而育种只需要一瞬,可面前的马后草只是嫩绿色,由此推测,顶多也就仅生长了四年,距离育种还有很长的时间。 于是,荣睦刚才还激动的心情,不由得变得失落起来。尽管对于这个陌生的医药领域,他没有想要一蹴而就,刚开始就取得想要的结果,可硕大的古木林最外层的普通草药都如此难寻,就更别提什么活血茶树和百年龙手木这些个珍惜药材了。 这时,一滴雨水打在了荣睦的脸上,他随之打了个冷颤,很快,更大更多的雨水从天而降,无情地打在了他和戴瑞的身上。 “看来得找个地方避避雨了!”荣睦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头见天空依旧雾气缭绕,虽然无法判断是否会有暴露来临,但鉴于古木林内的奇事较多,为了保险起见,只好重新振作精神,朝着远处的一株低矮灌木跑去。 “嗯……”戴瑞点点头,见荣睦并未对这株马后草起意,扫了眼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什么危险,紧随其后,躲在了灌木丛中。 很快,密集的雨点便迅速袭来,砸在绿草丛生的古木原上,竟然发出了噼啪的声音,放眼望去,本来还说开阔的视野被暴雨隔绝。 “这雨可真大,换做是杉鹭镇,定然会引来山洪!”戴瑞满脸担忧的看着突如其来的暴雨,眼中满是畏惧之色。 “若真是如此的话,杉鹭镇定然遍地是宝!”荣睦摇头一笑,他明白,唯有在这种类似于异域的地方,才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而这样的天气也是其中的一部分,眼下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 “找死!” 突然,在暴雨中传来一声爆喝。 “哼!” 荣睦将目光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那里依旧被暴雨遮挡,于是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头,他实在不明白,究竟是谁在暴雨中打斗。 “荣镇守快看,雨停了!”戴瑞指着前方喊道。 “不对,雨没有停!”荣睦抬头发现,面前暴雨的范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移动,像是之前见过一片有雨的云彩,所到之处下雨,过境之后天晴的奇怪景象,只不过,眼前的景象则要夸张和诡异许多,心中对于古木林升起了浓浓的警惕,右手不由得紧紧地握住了血铜刀柄,随着视再次变得开阔,他终于看见了声音的来源道。“你看,有人正沿着暴雨圈的边缘打斗!” “不错,好像还是与我们一同进入古木林的采药人……”戴瑞双眼微眯,对于同行之间的争斗,他并不会感到有什么意外,毕竟大家都知道人多珍稀药材少。 “你们莫要欺人太甚!”一名浑身是伤的中年采药人,愤怒地指着面前一群身着墨黑色装备的人道。“我等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何必赶尽杀绝!” “呵呵……”为首的一名青年上前一步,满脸漠然地环抱着双臂,显然根本没有将采药人的惨状放在眼里。“你想混口饭吃,我想得到古木花,咱们可以各取所需,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想这道理应该不用我解释什么了?” “什么古木花,这世间根本就没有此物!”中年人倒吸一口冷气,立刻就明白了面前的青年今天定然是想要自己的小命。 “郜公子,何必将事做得这么绝呢,你所说的古木花,不会就是此物?”另一名采药人伸手拦住了还想继续争辩的中年人,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匣,朝着郜公子扔了过去。 “哼!”郜公子冷哼一声,随意接住了飞来的木匣,只是打开后扫了一眼,便将之扔给了后面的护卫,冷冷地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否则,就算你交出古木花,我也会让你们人头落地!” “郜公子,这古木花的事情,整个万山王朝都是人尽皆知,只不过,那个什么神秘的药方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你又何必执着于此呢,还不如将古木花给我,待得我离开古木林后,换得一个好价钱,咱们三七分成,如何?”采药人似乎并不惧怕手握凶器的郜家之人,反倒是游刃有余地与之周璇。 “既然你这么喜欢铜币,那么我就成全你!”郜公子仰头一笑,右手一挥,只见袖中突然有无数黑影闪出,朝着一行采药人爆射而去…… 第292章 ——郜公子 “啊……”一群采药人立刻紧捂双眼,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不管你们究竟有没有见到过古木花,今后也都看不见了!”郜公子淡淡一笑,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皇城郜家之人,真是心狠手辣!”荣睦见状,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怒火,尽管郜公子虽然并未痛下杀手,可直接将在场所有采药人的眼睛用暗器刺瞎,无异于置他们于死地。毕竟,一旦失去了双眼,作为采药人,他们的生路基本就被断绝了。 愤怒过后,他对于不光通晓医药,拥有致命暗器,而且还心狠手辣的皇城郜家不禁升起了一丝忌惮。他明白,现在最好不要意气用事,正面与其对抗。毕竟与郜掌柜的那番交锋,存在着极大的侥幸,若是换做不远处的这位郜公子的话,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实在太低。 除过愤怒,更多的是对于郜公子所言的怀疑。根据古毅苛的消息,古木花出产与古木林的最内层古木峰,而花费五万铜币进入古木林的采药人才刚刚来此几个时辰,凭借古木花的稀有程度和所在地区,不论从时间、路程还是运气角度,根本不可能收集到古木花。 “这古木花应该是假的,这郜公子肯定是故意出手伤害他们的!”戴瑞思索了片刻后,轻声道。 “应该没有这么简单。”戴瑞所言虽然与荣睦所想相似,可他还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因为以郜公子的实力,想要将他们的性命易如反掌,完全没有必要如此,于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是谁在此鬼鬼祟祟?” 这时,郜公子冷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令荣戴二人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 荣睦的后背不禁冒出了阵阵冷汗,手也不自觉地摸向了袖中血铜弩,可理智告诉他,必须冷静应对,因此,他双手平放在两膝处,一脸平静地看着郜公子一行杀气腾腾冲着自己而来。 “你是谁?”郜公子停在了距离荣睦五步外的地方,仔细打量着这个面色如常的少年,顿感颇为面生,继续追问道。“难道你不知古木林已被封锁,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吗?” “这位公子,此处风景独特,奇花异草自成一处独立天地,乃是绝佳的踏青之地,我等只是来此游历一番,增长一些见识而已。”荣睦终于看清了这个相貌不凡,气度儒雅的中年人,再次对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有了新的理解,因此对郜公子的蛮横早有准备的他,表现出一副商人般的客气。 “你是谁?”郜公子如常的面色中闪过一丝不悦,这些年来,他早已习惯了别人对自己的畏惧和尊敬,几乎从未遇到过眼前这般看起来和善,其实则心怀鬼胎的客气。 “在下乃是杉鹭镇镇守、柳塘代镇守荣睦,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啊?”荣睦并不打算掩盖自己的身份,因为现在所能利用的势力实在太少,所以全盘托出道。 “呵呵,原来你就是那个荣睦啊!”郜公子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笑意,空洞的双目中似乎也只剩下了若有若无的生机。 虽然郜家最大限度地封锁了郜天岩叛逃的消息,并且散布了许多谣言混淆坊间的视听,可无奈对手也非寻常家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所以最后还是给郜家带来了不小的负面影响。而赶鸭子上架的荣睦,作为始作俑者,则名正言顺地成了郜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尽管郜家对他恨之入骨,可碍于众多对手,不敢轻易对其动手。半晌过后,郜公子抬起右臂指着荣睦道。“此处已被我郜家封锁,还望你速速离去,否则后果自负。” “这位公子,我身为两镇之镇守,此番游历于古木镇一带,一是为了相邻两镇商贸往来,二是来此学习,这第三嘛则是顺便前来查个案子。”荣睦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故意朝着躺在不远处地上惨叫不止那些的采药人望去。“这应该无可厚非?” “确如荣镇守所说。”郜公子放下右臂,紧握成拳,微微侧过脑袋,对着身后的人试了个眼色,看着那些个躺在地上的采药人被手下快速地清理了之后,一改刚才的不善,十分客气地道。“古木林内危机四伏,不少奇花异草都有剧毒,猛兽飞禽也常常吃人,还望荣镇守多多小心,以免遭遇不测。” “多谢郜公子好意提醒,此番游历定然将会沿途的一切牢记在心,当做浅薄阅历,他日也好勤政为民,廉政奉公,不负百姓重托。”郜公子的举动自然逃不过荣睦的双眼,他也明白郜公子话里的意思,也清楚现在所处的形式,只不过心中的这口恶气实在难以咽下,忍不住还击道。 “荣镇守请便。”郜公子的双目停在了地平线上的古木峰,僵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面前这个敢于挑衅自己的毛头小子,只是空气与浮尘一般,根本不只得多看一眼。熟悉他的人都清楚,唯有真正动了杀机,才会如此。 感受到郜公子身上散发而出的浓浓危险之感,荣睦的心跳不禁也加快了许多。即便之前他也经历过不少生死攸关的时刻,身上也留下了伤疤,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明白,此番古木林之行,郜公子定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但那些采药人的公道谁来主持,墨先生的解药谁来采集,这飞扬跋扈,无法无天的郜家,又该有谁来解决。想到这里,荣睦心中的正义之感,和要以正视听的决心令他容光焕发,只见他淡淡一笑,转身朝着古木峰的方向走去,戴瑞也是紧随其后,将郜公子一行甩在了身后。 “这不知死活的小杂碎,看我不宰了他!”郜公子身后的护卫头子见状,忍不住怒骂一声,就要拔出腰间的利刃。 “你真以为这古木林是法外之地?”郜公子紧握的双拳根本没有松开的意思,他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说给那些正无时不刻地盯着自己的郜家敌人听的。半晌,望着荣睦二人离开的背景,终于压低嗓音道。“古木花缺肥料了!” 第293章 ——暴雨来袭 “是!”护卫头子低吼了一声,犹如一头锁定猎物的豹子一般,狠狠地瞪了荣睦一眼后,与郜公子消失不见。 古木林中的天气依旧变化无常,大雨和大雾总会不适时宜的出现,给荣睦和戴瑞二人带来不小的麻烦。更为糟糕的是,偶然还会有大风袭来。 与外界不同的是,这里的大风之中有着不少的药材被连根拔起,在撕扯之中,混合成了不知名的药雾,只要稍微吸上几口,就会出现幻觉,若是再不捂住口鼻的话,就会有生命之危。好在柴恩之前交给了荣睦几颗百消丹,否则他二人迟早会葬在古木林。 此外,由于古木林与外界的联系不紧密,常年又人迹罕至,加之其凶名在外,所以成了不少野兽的庇护之地,除过大多数食草的温顺动物之外,还有着诸如森木狼、丘陵巨棕熊之类的猛兽。只不过,郜家一直有着极大需求的杉鹭虎,几经人工放养,最终还是销声匿迹,惹得郜家心痛不已。 在古木林最外层古木原转悠了足足两天时间的荣睦和戴瑞二人,除过身上所携带的窝头不断被消耗之外,几乎毫无建树。尽管位于第二层的古木河近在咫尺,可其周围的泥沼则令二人望而却步。 “看来此番古木林之行实难有所收获啊!”荣睦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不禁摇头一叹。这些天与戴瑞二人几乎尝遍了所有的方法,都是难以逾越面前的这片泥沼,更为无奈的是,古木河的整条流域周围,全都被其包围。 “荣镇守不必灰心,那些采药人刚刚进入古木林几个时辰,就能得到在古木峰才会出产的古木花,我等定然也会有所收获。”戴瑞扫过远处,最终停留在一座小山丘上,一眼就看见了几个人影,目光随之变得冰冷起来。这些天里,从未逃离过他们的监视。 “郜家的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荣睦顺着戴瑞的目光看去,再度环绕四周,发觉在不起眼的地方,还有几波人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忍俊不禁道。“不过咱们至少还有几个有势力的大家族人陪着,我想他们应该是郜家的死对头,这样以来,郜家之人就不会轻易出手,我们也就相对安全一些,另外,我想他们的心情肯定比我更糟。” “嗯……”戴瑞点点头,摸了摸装窝头的口袋,虽然发现里面只剩两个窝头,但还是将其中一个递到荣睦面前。“荣镇守,我们就剩这么多干粮了,我们最迟明日辰时就得离开,所以,至少得坚持再十个时辰。” “我这里还有,戴统领不必客气!”虽然荣睦早已没有了窝头,但他还是轻轻推开戴瑞的胳膊。他很清楚,一旦发生危机,与敌人正面交锋的戴瑞,体力必须充沛,而自己只要将血铜弩对准敌人就行。 “这……”明白荣睦心思的戴瑞心中涌起一阵暖意,,一时间有些犹豫。 “无碍。”荣睦拍了拍戴瑞的肩膀,继续迈开步子,沿着古木河流经的方向继续前行,找寻可以度过这片泥沼的地方。 自考中杉鹭镇探花起,荣睦就徒步赶过了不少的路,如今加起来足有上千里之多,途中还参加了最为残酷的战争,尽管几度险象环生,最终还是涉险过关。这三个多月的磨砺,让不闻天下事,只读万卷书的书生,见识到了坝阳城街巷的繁华、良安镇战争的残酷以及宗氏王朝军队的无情,令曾经的文弱书生,有了一丝热血男儿的模样。 只不过与之前那有迹可循的路相比,在古木林中完全就是在乱碰。虽然他身边有着郡级寻路师级别的边力,可熟悉地形、绘制地图的事情,绝非短短三日就能完成,加之古木林变化莫测,边力的状态又不在最佳,所以,眼下也就只能依靠自己和运气了。 走在泥泞不堪的古木原上,荣睦的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随着已经基本透支的体力,不算灵便的双腿,再次变得沉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似乎随时都会摔倒在地。而他的呼吸也变得无力了许多,他感觉自己最后的一点体力也被慢慢消失。 终于,荣睦和戴瑞无力地坐在了草地上。前者望着眼前茫茫的绿色,陷入了沉思。脑海中随之闪过了无数解决的办法:离开古木林,在古木镇上找一个木匠,造一艘小船,渡过古木河;放弃此次古木林之行,让郜家和其他势力家族落空,再另寻解药;去森木城求助于袁魁,找寻剩下的百年龙手木…… 他不禁微微摇头,这些办法的主动权不光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还会浪费大量的时间,而且十万铜币的入场费也就打了水漂。作为商人,这种亏本的买卖当然做不得。更为重要的是,墨先生的伤势,会影响到接下来参加的石川郡特殊郡试,这可是关乎到自己未来的命运。所以,必须得再试一试。 这时,他不经意扫见了一朵白色的小花,顺着花茎向下看去,一株熟悉的墨绿色草药出现在了眼前。 “马……马后草?”荣睦连忙从怀中掏出发黄的书卷,仔细对照了片刻,心跳徒然加速了许多,忍不住失声道。 “没错,是马后草。”戴瑞眯起双眼,点了点头,随即又苦笑道。“只不过长在古木河畔的泥沼里,我们恐怕……” 轰隆! 一声巨响,令荣戴二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荣睦木然地抬起头,只见厚厚的阴云中,几道电龙闪过,天空仿佛都被撕裂开来。 轰隆,轰隆! 又是几声巨响传来,不待荣捂住双耳,豆大的雨点打在了他的脸上,尽管视线受阻,可他的目光依旧牢牢地锁定这那株马后草。 这次的暴雨,比以往都要来得猛烈,仿佛天都要塌了一般,倾盆的大雨很快就连成了雨柱,甚至就连古木河的水,都变得汹涌起来。 “荣镇守,这雨实在太大了,我们得去避一避!”戴瑞见状,不禁起身四处寻找着低矮的灌木丛。 “就是现在!”荣睦疲惫的双目中,闪过一抹久违的兴奋。 第294章 ——马后草种子 “今年古木林的雨似乎有些多啊!”不远处丘陵上的郜家护卫头子暗叹一声,见荣睦的身影,逐渐消失,脸上的杀气突然变浓。 起身后的几个护卫见暴雨将至,连忙撑起几个巨伞,手脚麻利地扎好周围的幕墙,几个类似于帐篷的临时避雨棚就搭建而起,可能是由于猜到了荣睦的下场,就连用于观察的窗口都未曾打开,只在雨淋不到的地方留出透气的孔洞,就在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迫不及待地闭上了双眼。 这些天的跟踪,荣睦似乎有意暴露自己的动向,不光走得比较慢,而且一直都在视野开阔的地区活动,虽然没有带来多大的难度,可他却连晚上都在赶路,几乎没有合眼睡觉,加之其余几家的眼线存在,必须时刻提高警惕,所以,对于体力的消耗十分巨大。 这令得护卫头子十分恼火,既不能亲自动手,直接解决了荣睦的性命,又不能把他跟丢,造成此次任务的失败。给人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之感。 而其余的几家眼线,除过与郜家护卫的表情和心情一样外,也重复着他们搭建遮雨棚的动作。毕竟,古木林中的暴雨凶名在外,没有人愿意以身犯险。 滂沱的大雨,遮盖了天地间的一切,荣睦回过头,望着已经彻底消失在雨幕中的几顶雨棚,脸上浮现出了狂喜之色。他连忙爬起身,不顾一切地朝着那马后草狂奔而去…… “荣镇守?”感受到浓浓危险的戴瑞,对于荣睦的举动十分不解,按照之前的常理,一旦遇到大雨,必须得找地方躲避,否则,浑身被大雨浇透,定然会引起发热和其他疾病,到时候,非但无法找寻到草药,还会陨命于此。毕竟,古木林的冬天虽然草木貌似,大雨过后的寒气,不亚于外界的冰天雪地。 荣睦深知时间的紧迫,将压抑了整整两天半情绪彻底放开,借着随之而来血脉喷张,奋力拽着原地发呆的戴瑞,迈开大步,朝着马后草狂奔而去。 雨水遮挡了周围的一切,他紧皱起眉头,眯着双眼,好让雨水顺着眼角流下,留出一丝视线,凭借着极好的方向感和记忆力,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迈进。 “在这里!”荣睦的脚下终于出现了那朵白色的小花,在它暴雨的无情击打下,非但没有奄奄一息,反而精神抖擞,像是在期待着这场暴雨的来临。 看着这株苦苦寻找的马后草并没有结出种子,荣睦本来还有所期待的心情不禁失望异常,毕竟,这朵马后草的白花,似乎并没有下一秒就要育种的迹象。 “恐怕来不及了!”荣睦心中摇头一叹,旋即在心中暗道:只能将它像巨石花一般挖走,暂时存放于木匣之中,看看柴先生能否有培育结种的本事了。 “荣镇守,你看!”戴瑞连忙拉住了正准备弯腰去挖马后草的荣睦。 “这……”荣睦狠狠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尽管视线很快又被雨水遮盖,可却是清楚地见到了这株白色的小花,在盛开到极致后,迅速的凋零,又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中,从花台处吐露出了几粒黑色的种子。 恍惚片刻过后,荣睦按捺住剧烈跳动的心脏,蹲下来,迅速将木匣罩在了花台之上,用盖子切断了花茎,彻底避免了种子被大雨冲走的意外后,把木匣揣进怀中,能感觉到剧烈的心跳碰撞在上面,发出砰砰的声响。 “荣镇守?”戴瑞拉起蹲在地上的荣睦,大声喊道。“我们去哪里避雨?” “我们不去避雨,直接度过古木河,直抵古木峰!”荣睦脱下早已湿透的棉袄,拿出一根绳子,将其他的杂物与之绑在一起,系在了脚踝处。戴瑞愣了半晌,虽然不明白荣睦的具体打算,可还是本能的选择了相信荣睦,随即立刻重复起荣睦的动作来。 “跳!”荣睦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双腿弯曲,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猛然朝前一蹬,借着惯性,整个人犹如猎豹一般,扑进了古木河畔的泥沼之中。 不出荣睦所料,触及身体的只是水,而并非泥沼。因为滂沱大雨加迅猛上涨的河水,淹没了这足有数十丈之宽的死亡泥沼,让这个难以跨越的地方与古木河连成一片。 尽管推论得到了印证,可古木河的河水却是冰冷异常,不待那股兴奋的劲头散去,一股极寒瞬间渗透进了皮肤和肌肉,冲入了到了骨髓之中,令人麻木异常,仿佛整个人都被冻成了冰块。 更为致命的是,看似平静的古木河,其实水流颇为湍急,加上暴雨肆虐,甚至还可以看见涌起的浪花。比起流经平原,造福一方的坝阳河来,有着巨大的天壤之别。 “真是刚逃刀山,又入冰河!”荣睦口齿打颤地忍不住怒骂一声,努力控制着僵硬的身体,四肢奋力地划着水。只不过,在自然面前,人的力量终究不堪一击。 荣睦知道现在尽管不会被这片泥沼活埋,可还是随时有着被冻成冰块冲走的可能。于是稳住身形,双腿双臂当做船舵,借着急流,打算漂向河对岸。“戴统领,控制好方向,利用水流朝对岸游!” “是!”戴瑞一咬牙牙关,立刻照办。 轰隆! 又是几声巨响陆续传出,荣睦借着闪电照亮天地的瞬间,再次确认方向正确后,喝下几口渗牙的河水,借着这股直冲心底的冰凉,努力保持着清新,他明白,若是现在昏睡过去,必然会长眠于此,到时候,非但无法解除墨先生所中的剧毒,荣家肯定会被皇城郜家和寻仇的云苍宗灭得连个渣也不剩。 这时,荣睦的脑海中,闪过一个面色冰冷,表情毫无温度的女子面孔,正对自己不屑一顾和漠不关心的看着自己,不由心头一惊,连声呼喊道。“晔雨!?” 在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幻觉之后,荣睦旋即想起了跟晔雨定下的皇族契约以及被迫参加的石川郡特殊郡试。心中的求生欲不禁大增,四肢百骸也仿佛也有了力气,只不过古木河不通人情…… 第295章 ——古木峰 “郜启德,你可知罪!?”荣睦身着绒衣,手持血铜刀,一脸威严地指着面前的一个模糊身影,大声责问道。 “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郜启德丝毫不为所动,尽管刀刃带起的冷风袭来,可他不为所动,依旧只是背对着荣睦,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嘲讽。“本师相只需要出一口气,你荣家便灰飞烟灭。” “我要用的脑袋,祭奠那些因你而亡的百姓!”荣睦将血铜刀高高的举过头顶,双手紧握刀柄,用尽浑身的力量,狠狠地朝着郜启德的脑袋劈去…… “哈哈哈……”郜启德只是仰头狂笑起来。 “冥顽不灵……”荣睦怒吼一声,全身肌肉紧紧绷起,刀刃落下郜启德脑袋的速度徒然加快,若是一击命中,后者定然会惨死在刀下。 只不过,在刀刃刚刚接触到郜启德头皮的那一霎,荣睦面前的世界突然被极为强烈的光线所笼罩,伴随着一阵扑面而来的灼热感,眼前变成了骄阳和蓝天。 “这……”荣睦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坐起身来,看着身边缓缓流淌的河流,另一侧则是一座耸立入云的高山,立刻回忆起了现在身处于古木林的最内层——古木峰一带。 “荣镇守……” 这时从荣睦的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他扭过脑袋,只见看上去有些落魄的身影朝自己跑来。随即,想起了利用暴雨躲避郜家和其他人等跟踪,冒险冲入古木河的过程。 荣睦连忙起身,拖着绑在脚踝处的棉衣,迈开大步,迫不及待地对着戴瑞喊道。“戴统领,你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多谢荣镇守关心,戴瑞一切都好!”戴瑞气喘吁吁地停在荣睦面前,尽管余惊未定,可脸上还是充满了兴奋之色。“我们终于来到古木峰了!” “不错!”荣睦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环视四周,只见古木河上依旧是被暴雨和阴云笼罩,根本看不清古木原的风景,而古木峰一边则是晴空万里,太阳高照,更为奇怪的是,现在明明是刚刚过完春节,这里却犹如盛夏一般炎热的令人窒息,就连身上本该被河水湿透的冰冷衣服,也变成了现在被汗水打湿的燥热,令人有种想要光着上身乘凉的冲动。 在感受到了古木林的神奇之后,荣睦对于其中能够生长出奇珍异草也不觉得有任何意外。于是,解下脚踝处绑着的棉衣等物品后,整理行装,拖着疲惫的身体,强打精神,站起身朝着古木峰的深处而去。 根据柴恩提供的信息,古木峰会有古木狼和古木熊等野兽出没,所以必须多加小心。不过好在龙手木一般只生长在相对安全的古木峰山麓处,遇到风险的几率则相对来说也就较小。 经过一番在古木河中几乎算是的自杀式横渡,两人的体力也差不多到了极限,尽管古木峰的气温很高,可暂时缓解一下被冻僵的身体,可赶路寻找草药定然是一件极为耗费体力和精力的事情。若不是心中的意念支持,恐怕荣睦早就倒在了古木峰上。 “呵呵,真是没有想到,在古木花开的时候,居然还有外人闯入古木峰。” 远处的山坳传来一阵苍老的长啸,不禁令人头皮发麻,甚至连脚下的青草也似乎无风而动。 “这是……”感受到声音中蕴含的力量,荣睦不禁心有些担心,现在自己与戴瑞几乎已是强弩之末,若是遇见了野兽,兴许还能抵挡一二,侥幸逃脱,若是遇见了潜伏于此的郜家人,恐怕还真的只能有去无回了。 “荣镇守小心!”戴瑞机警地从腰间拔出血铜刀,提在身后,随时准备迎敌。 这时,只见一名身穿蓝色衣袍的白发老者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距离荣睦半丈远的一处怪石之上,,神色漠然地打量着他们,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在看自己的信徒一般。 “在下荣睦,偶然来此一游,敢问阁下有何指教?”荣睦收敛住内心的情绪,拿出商人子弟应有的气度和风范,双手抱拳,对着老者躬身客气地施了一礼道。 “你们两个是究竟如何渡过古木河的?”老者的目光从头到脚地打量了荣睦和戴瑞好几次,锐利的目光中有着一抹惊疑转瞬即逝,变成了淡淡的不悦之色。“难道不知晓古木花的价格比起小命来,根本不值一提嘛?那个不可一世的郜家人,妄图将这等凶物变成祥瑞的做法,与你们这般狂妄自大的行为又有何区别?” 荣睦闻言,本就有些发晕的脑袋更是搞不清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者究竟在说些什么,又有什么来意? 于是,望着这个眉毛和头发皆是如雪一般,却又没有胡须和皱纹的老者,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但碍于对方的实力只得硬着头皮瞎编应对。可目光扫见他那件蓝色衣袍上竟赫然印着云苍宗特有的卷云图案后,心中立刻一惊,忍不住道。“阁……阁下乃是云苍宗人?” “哦,小子,你还知道云苍宗啊,既然知道,为何还不快快行三叩九拜之礼?”老者嘴角掀起一个得意的笑容,双手叉腰,看上去和大街上一个小人得志的痞子没有什么区别。 “小子认识的云苍宗人皆是待人客气,谈吐不凡,从未见人便指手画脚。”荣睦见老者虽然身手不凡,可神志则有些不清,推测很有可能是在古木峰这个奇怪的地方待得太久造成的,于是灵机一动。“特别是格宗主,那等气度,真可谓是云苍宗人的典范。” 说道这里,荣睦不禁隔空抱拳施礼,脸上满是敬畏之色,就好像那个与他势不两立的格宗主,是他十分敬仰之人一般。 “格宗主?”老者的脸上一阵青白,表情也随之扭曲起来,双拳紧紧握起,呼吸也不再平稳,刚才盛气凌人的态势全无,双脚一点怪石,鬼魅般地出现在了荣睦的面前追问道。“你还认识格宗主,快快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第296章 ——百年龙手木 “前些日子我还在坝阳城见到过他,不过格宗主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也定然不是我等小辈能够掌握的,所以现在小子也不知格宗族究竟身在何处。”荣睦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心中刚才的疑虑立刻烟消云散,他猜到了这个老者虽然与格宗主相识,但两人的关系则有些微妙。 “哼!”老者冷哼一声,抬起右腿,以极快地速度朝着荣睦的胸膛就是一脚。 根本来不及反应的荣睦立刻倒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尽管植被十分茂盛,可在体力透支的影响下,全身依旧剧痛不已,甚至连气也喘不上来。 “呵呵,我一只手就能把你的血铜刀折断,你要不要试一试?”老者不屑地瞥了眼正欲挥砍血铜刀的戴瑞,再次鬼魅般地出现在了荣睦的面前,翻着白眼道。“小娃娃,把老夫当成傻子的人,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咳……”荣睦顿感喉咙有股暖流涌起,忍不住咳嗽几声,只见一口鲜血竟然喷涌而出,浑身的剧痛旋即变成了无力,刚打算起身的他,随即瘫软在了地上,双目紧闭。看上去似乎是昏睡了过去。 “哈哈哈,没想到你这个自作聪明的小娃娃居然如此不堪一击,难不成真是从天而降,一步跨过了那个凶险无比的古木河不成?”老者刚才的气势全无,脸上浮现出孩童般得意的笑容。 “荣……荣镇守!”戴瑞知道自己不是这个老者的对手,只得将血铜刀插入刀鞘,跑到荣睦身旁蹲下,伸出右手,查看了呼吸后,又按压着他脖颈处,探查脉搏。 “老夫可不是那些个心狠手辣的禽兽,对付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娃娃,还不至于下死手。”老者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从中倒出了两颗指甲盖大小的绿色丹丸,用熟练的两个弹指,准准地送进了荣睦的两个鼻孔。 一股火辣辣的灼热之感,瞬间便由鼻腔进入到了荣睦的双肺之中,随着血脉中的血液,那种剧烈的刺激传遍了全身,像是被一群饥饿的蚂蚁无情的撕咬一般,又痒又疼。但很快,这种不适之感就被温热所取代,整个人从头到脚也又有了力量,甚至就连空空如也的胃里,也充满了饱胀。 更为奇怪的是,在不知不觉的呼吸中,鼻孔中的那两粒丹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最终只剩下一缕青烟,随风而逝。 “小娃娃,莫要在老夫面前装疯卖傻!”老者有些微怒道。“这两粒丹丸,乃是老夫独自悟道多年才掌握的绝学,就算你只剩下一口气,也能将你救活,若不是对你的身世有所好奇的话,老夫定然舍不得将它给你享受!” “咳……”荣睦又是干咳一声,将信将疑地揉了揉前胸,那种断骨一般的剧痛居然神奇般地消失了,加之刚才老者对丹丸的描述,猜出了他应该也通晓医药之术,而且技艺肯定还在柴恩之上,所以对于那拥有奇效的丹丸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可碍于老者性情多变,为人古怪又身手不凡,只得把将其弄来给墨先生解毒的想法藏在心中,爬起身委屈道。“小子只是来此游历,误入这里,毫无敌意,还望老先生看在小子有眼不识泰山的份儿,放小子一马!” “呵呵!”老者冷笑一声。“做梦!” 荣睦见老者如此乖张暴戾,不由得紧皱起眉头来。不经意间,飘忽的眼神中,居然发现了老者刚才脚下的那块怪石旁,竟然有一株一人多高的矮树,其枝干枯黄,表皮龟裂,看上去犹如一只苍劲有力的龙爪一般,根据发黄书卷上面的记载,正是古木林之行的终极目标——龙手木。 荣睦知道鬼手藤与龙手木极为相似,在还未制成药前,龙手木赤红色的叶子与鬼手藤墨绿色的叶子则是最好辨别之法。此刻,他心跳徒然加速,瞳孔也是猛然一缩。 “嗯?”这点细微的变化,自然逃不出老者的双眼,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语气中满是厌恶之情,右腿又是不自觉地抬了起来。“这鬼手藤乃是剧毒之物,你这个小娃娃,该不会想要寻短见?” “老先生,小子与云苍宗也算是有着不浅的缘分,此物对小子极为重要,还望老先生开恩。”荣睦知道面前的这个老者看似有些疯癫,可软硬不吃,只好从怀中掏出了祝炎拥有的那个卷云信物,朝着老者抛去,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龙手木狂奔而去。 此刻,荣睦心中早已下定了决心,就算是被这个老者死死缠住,也要将龙手木采集下来,揣在怀里。 望着面前这株枝干充满深刻木纹的龙手木,荣睦的心跳不禁加快了许多,伸出的右手还未触碰到它,就颤抖不已,这些天吃过的苦头和自墨先生中毒之后对郜家人的愤怒,也到达了顶点。 现在,他恨不能立刻将龙手木收入囊中,离开古木峰,将之交给柴恩,好炼制出解药,彻底根除墨先生体内的郜家保命玉瓶之毒。 于是,他不再犹豫,垂下右手,紧紧握起血铜刀柄,正欲将之拔出,砍断龙手木的枝干。 当! 一声脆响从荣睦的耳边传来,整个右臂瞬间失去了知觉。 “老夫刚才已经告诉过你,此物有剧毒。”老者再次鬼魅般地出现在了荣睦的身前,收起右腿,从袖中抖出一根几乎透明的丝线,熟练地将其绑在树上其中的两个枝杈上,轻轻一拽,后者便十分干脆的从树干处分离,老者眉头一皱,手中再度多出一个麻布袋子,将之准准地装在了其中后,忍不住赞了一声。“呵呵,这百年的鬼手藤还真是少见啊,若不是小娃娃你有需求,老夫也想染指一二,不过此物颇为珍贵,万万不可彻底断绝其生路,否则可是会遭报应的!” 老者自得一笑,十分痛快地将麻布袋扔到了荣睦坏中,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双手,身体古怪的盯着荣睦。 第297章 ——格护法 看着白发老者的举动,荣睦心中虽然有着不详的预感,可还是将龙手木视若珍宝一般地塞进怀里。然后在表面上摆出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样。 其实则在快速的思考的解决的方法,按照他的推测,老者虽然肯定是云苍宗人,而且级别还不低,但根据刚才的几次交锋来看,为人还算正直。顶多也就是性情古怪,难以捉摸而已。 现在,他初来古木峰,对此处不大熟悉,况且还得尽快赶回古木镇,至于那个什么活血茶树,实在不敢奢望,毕竟此处的的确确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之外,现在也已经得到了马后草种子和龙手木,所以活着离开比什么都重要。 另外,更为重要的是,尽管云苍宗人几乎都是独来独往,可为了保险起见,他打算先探探虚实,顺便了解一下老者的身世,也好灵活应对。 “你这个小娃娃,得了便宜还不卖乖,真是岂有此理!”老者的双目中又充满了怒意。 “老先生莫怪,小子天生愚钝,刚才又遭此一击,所以才一时难有反应。”荣睦连忙爬起身,捡起血铜刀插入刀鞘,躬身抱拳对着老者恭敬地施了一礼,话锋一转道。“能在此绝境遇见云苍宗的前辈,乃是小子的福分,敢问老先生,此处可还有其他兄弟?” “哼!”老者眼中的怒意更盛,仿佛整个云苍宗都在他这里欠下了一笔还不清的债一般,狠狠地将手中的卷云信物扔向荣睦,苍老的脸瞬间涨红,再度用令人震颤的嗓音吼道。“老夫虽然名为格护法,但从不跟那些残忍荒谬的无耻之徒为伍,此地乃是老夫独享的世外桃源,岂能容那些污秽之物踏足!?” “原来是格护法前辈,失敬失敬,小子这厢有礼了!”感受到老者的气势,荣睦只得将信物揣进怀中,再度恭敬施礼。他对于云苍宗的架构多少有些了解,见老者身居高位,又与云苍宗不合,忍受着余音冲击的同时,心中也随之满是窃喜。 旋即,话锋一转,关切道。“格前辈在古木峰行走多年,与外界断绝联系,不少必备物品一定十分匮乏,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嗯?”格护法的面色刚刚有所好转,又立刻阴沉了下来,咬牙道。“小娃娃,你该不会是他们派来劝说老夫的,哼,若是如此的话,哪里来的,就到哪里去!” 语罢,格长老毫不犹豫地转过身,不由分说地迈步离开了。 “格前辈且慢,刚才不是说了,小子天生愚钝,难入云苍宗法眼,所以只是随便问问而已。”荣睦见格长老居然说走就走,连忙挽留。“不吃饭,人会饿死,不喝水,人会渴死,但若是不吃盐的话,不光四肢无力,还会浑身浮肿,十分难过,这古木峰虽然汇聚了天地之灵气,但盐也绝非凡物,此地断然极为匮乏,想必格前辈定然多年未吃过盐了?” 语罢,荣睦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将之打开后,露出淡青色的竹盐,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诱人的金色。 “盐?”格护法稳住身形,凑到木匣旁边,双目紧紧地盯着里面的竹盐,仿佛能冒出火焰一般,就连舌头都是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 不待荣睦有任何反应,便将之夺走,一仰脑袋,将满满的一匣竹盐全部倒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嚼着。那张本就苍老的脸上的神情更是一阵精彩,但他不光没有吐掉的意思,反而还把嘴边的盐粒舔得十分干净,甚至还极为享受地砸着嘴,像是在回味着刚才的滋味。 望着眼前这奇怪的一幕,荣睦不禁瞠目结舌,遥想当初自己尝盐时的经历,可是足足喝了好几壶竹叶薪才缓解了那种难以忍受的苦涩之感,殊不知面前的这位老者,居然还很享受,显然是多年未尝咸味所致。 “不错,此盐乃是盐中精品,相比这一木匣内的盐应该不会便宜?”格护法一改刚才的那般神魂颠倒和变化无常,像是变成了一个正常一般,十分客气的将木匣塞进荣睦手里。“这份人情,老夫记下了,若是今后能有机会,定会奉还!” “格前辈不必客气!”荣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能解格前辈燃眉之急,乃是我的福分,说人情的话,可就言重了!” “呵呵,你真的不是为古木花而来?”格护法立刻严肃起来,再度使用了他特殊的嗓音,不光双眼中迸发出锐利的目光,就连整个人处于随时都会出手的状态。 “我来此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到。”荣睦揉了揉被震得生疼的耳朵,拍了拍揣着龙手木的胸膛,一脸肯定道。同时,他也猜想格护法的声波肯定也是一种独门绝技,在与人交手中,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那便好。”格护法微微点头,收敛住所有的情绪和气势,恢复了常色,像一个邻家的老者,半晌挤出一个笑容,缓缓道。“这世间有无数都对长生之术痴狂不已,而古木花就是一个捷径,老夫也不能免俗,只是这古木花毒性太大,轻者会让人产生幻觉,造成大脑永久性的损伤,重者嘛,虽然不会陨命,可也与死者无异,我现在这般状态,便是中了它的毒。” 格护法指着身后古木峰顶的皑皑白雪,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没有想到,这看似如雪的顶峰,便是古木花的凄白!” “这,这便是古木花?”荣睦愣了片刻,与戴瑞对视一眼,顺着格护法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古木峰顶,云朵缭绕,雾气缥缈,那所为的古木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令人叹为观止的七彩之光,散发出一种神秘的魔力,竟然能让人心生攀登之意,去探寻关于长生的秘术。 “呼……”半晌,荣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整个人恢复了常色。如果不是格护法所言,他定然不会认为这便是古木花,于是,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轻声道。“格前辈,请问你手中可还有古木花?” 第298章 ——郜家人的追击 “嗯?”格护法的脸色瞬间大变,嫉恶如仇地瞪着荣睦,极为不甘地怒道。“怎么,你刚才还说不为古木花而来,现在就又改口了,这世间的芸芸众生为何总会被同一种东西所迷惑呢?” “格前辈,我用更多的竹盐与你交换古木花,如何?”荣睦见状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像是一头不畏生死,在悬崖峭壁处追逐猎物的猛兽。看上去既没有商人的风度,也失去了文官的儒雅。 他明白,格护法现在难得拥有清醒的状态,必须步步紧逼,尽量得到一些古木花,交给柴恩来研究一二,也许会有不少的收获。退一步讲,也可以得到更多关于古木花的消息,推测郜家内部的情况,从而做好更充分的应对之法。 否则一旦错过这个绝好的时机,等待自己的只会有更多的变数,而这变数自然是凶多吉少。 “简直是痴心妄想!”格护法怒喝一声,浑身颤抖地指着古木峰顶的皑皑白色。“此物乃聚天地之灵气,凡夫俗子一旦染指,皆是没有什么好下场,老夫劝你知难而退,从此就当这世间不存在古木花!” “格前辈,小子与郜家有着不小的过节,他们恨不能我立刻彻底消失,而古木花则是郜家的原罪,所以,小子必须得知晓关于它更多的信息。” 荣睦深知自己的三言两语,绝非能够轻易撬开格护法的嘴巴,必须步步紧逼,不断施加压力,方才有可能得手,所以露出极为坚毅表情,语气也随之十分强硬,愤然地怒吼道。 “另外,郜启德滥用权术,鱼肉百姓的罪责也该有个了断了!” “郜启德?没想到这个毛头小子,居然也敢再次诅咒万山王朝的师相啊,不怕哪天说漏了嘴,被他们拉去割掉舌头嘛!” 格护法显得有些意外,很快又戏虐一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了片刻道。 “信息我可告诉你,但绝不会给你古木花。我曾误食过古木花,险些丢了性命,但如今在古稀之年,还能拥有而立的体魄,也算是一种补偿,只不过偶然还会出现十分强烈的幻觉,只有吃下大量的盐,方才可以缓解,至于什么长生不老,则闻所未闻。” “呼……”荣睦收敛住失态样子,再度凝重地盯着古木峰顶,立刻想到了柴恩对长生不老术的态度,不禁感叹:世间奇物多,只是祥瑞少。 “但郜家之人似乎有着高深莫测的独门秘术,我听说在两百余年之前,郜家的家主曾活到了一百六十岁的高寿,便是得益于古木花,至于后事如何,就连我云苍宗的高层苦苦追寻,也杳无音信。”格护法的脸上满是遗憾,惨笑一声,长长一叹道。“这万山王朝虽然如蝼蚁一般存在,可能人异士还真是不少,否则,我宗氏王朝早就将之荡平了!” 说到最后,格护法的情绪又有些失控,居然仰天狂笑不止,显然这神秘的古木花毒,真是神秘莫测。 “小子刚才无礼,还望格前辈多多包涵。”荣睦见状,只得抱拳赔礼。尽管刚才获得了不少关于古木花和郜家的信息,可碍于格长老的精神状态,既无法确认究竟有几分真假,也不能继续追问,也只好作罢,心中萌生了去意,话锋一转,继续道。“格前辈,小子古木峰一行目的已达,就不再打扰了,由于之前来此方法实属侥幸,所以不敢多试,不知可有何方法离开此地?” “呵呵,小小年纪就懂知难而退,在这个人人皆贪婪的万山王朝还真是少见啊!”格护法别有深意地瞥了荣睦一眼,流露出赞赏的神色,很快又长叹一声。“以后的路还很长,比起古木花来,更有诱惑的东西还有很多呐!” “哈哈哈……” 就在荣睦打算开口感谢格护法的时候,身后再次传来一阵令人后背发凉的笑声,转过头一看,只见一位四十多岁,身着华贵衣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领着杀气腾腾的黑衣人缓步朝着格护法走来。 “一年未见,格护法的实力又有所精进了,看来这古木峰还真是汇聚了天地之灵气啊!”中年人直接无视了荣睦和戴瑞的存在,径直走到格护法面前,笑盈盈地伸出手继续道。“今年的灵气格外浓郁,想必古木花应该也艳丽异常?” “属下参加格宗主!” 格宗主?荣睦心脏猛然一沉,立刻加速跳动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为祝炎四处寻仇的格宗主,而更为可怕的是,格护法知晓自己的姓名,见过属于祝炎的卷云信物,一旦他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今天必然会葬在古木峰。于是,荣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思考着解决的对策。 “嗯,果然比起去年来,要多出一瓶。”格宗主小心地拿起五个玉瓶,递到身后一位早已端着木匣等候的人那里,满意地笑了笑,侧过头,对着古木峰顶喃喃道。“郜启德的好日子终于快要到头了,这个背信弃义的郜家逆子,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格宗主英明!”格护法双手抱拳,极为恭谨地施了一礼。 “有劳格护法了,起来!”格宗主微微点头,目光终于停在了荣睦身上,平静的面色中,依旧看不出任何一丝波澜,语气也变缓了不少。“你是谁?” “回格宗主,他只是来此游历的一介书生,误入此地,正巧遇见老夫,这位是他的家丁护卫。”格护法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的荣戴二人。 “那可真是不凑巧啊!”格宗主眉头微皱。 话音未落,荣睦就见一个黑衣人鬼魅般的出现在了的面前,不待自己有任何反应,只是看见黑衣人抬起的手掌处,闪过光亮,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直冲面门而来,想要拿出袖中的血铜弩应对,只是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只能极为不甘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第299章 ——找上门的护卫头子 就这么死了吗? 荣睦的大脑中一片空白,本来极为强烈的求生欲,也如狂风巨浪面前的轻舟,瞬间就被击得粉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取巧都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呲啦! 尖锐的声响传出,荣睦顿觉自己不受控制地倒飞了出去。胸前随之传来难以忍受的灼热感,令他痛不欲生,更为糟糕的是,一道刺眼的鲜红出现在了他的眼底的余光中…… “格护法,你这是为何?” “格宗主……” 随着最后两句并不完整的话灌入耳中,荣睦感到大脑出现了混沌,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最后,眼前湛蓝的天空随之成了一片漆黑…… 不知过去了多久,荣睦终于感受到草地上传来的湿气,还有吹过头发的微风,只不过浑身依旧处于瘫软的状态,头也是异常沉重,像是随时都会扯断脖子,掉在地上。 “呵呵,终于醒了。” 熟悉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荣睦吃顿的大脑半天也没有想到究竟是谁在说话。 “格宗主本就行事霸道,据说又遇丧子之痛,性情也就更加暴戾。”声音既没有丝毫的责备,也不带有任何的同情,停顿了片刻后道。“老夫虽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可知恩图报四字还是会牢记在心,这里是古木林的最外层,只需步行半里路,便可回到古木镇,你身上的只是皮外伤而已,并无大碍!” 经过短暂的恢复,荣睦已经能够辨别出声音的来源正是格护法,可身体依旧动弹不了,甚至连双眼都无法睁开。 “差点忘记说了,老夫乘机给你二人用了一些古木花,逃过了格宗主的眼皮,否则,你早就去见阎王了!” 古木花? 荣睦在心中不禁大吼一声,尽管自己现在与死人没有什么区别,可他还是感到自己的脑门被一道闪电击中,强烈的刺痛之感瞬间传遍了全身。 此前,他对于长生不老之术知之甚少,柴恩对其的态度又极为厌恶,加之万山王朝内忧外患,能吃饱饭,躲开战乱活下去已是极为不易,至于寿终正寝这等福分,则完全要看老天。所以长生之术与痴人说梦无异。 而如今这个虚无缥缈的古木花居然不请自来地进入了自己的身体,所以,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会不会中毒。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现在会这种类似于酒醉过后的幻觉出现,不过顶多三日之后,便可完全消失。”格护法瞥了眼躺在地上的荣睦竟是微微一颤,立刻明白了古木花对所有人的吸引力,于是眉头一皱,提高了嗓音警告道。“小子莫要有非分之想,否则,定然死无葬身之地,另外那盐真是不错,比起市面上的精盐都好,可缓解我体内的古木花毒,若是还有的话,老夫会记下你的恩情,好了,此地老夫不宜久留,后会有期,希望下次你能变强,有利用的价值!” 听到最后,荣睦不禁有些愤怒,很想驳斥格护法几句,可听见一阵风声响起,明白了格长老已经离开,也只好作罢。 现在他大致听懂了格护法的意思,也想起了古木林之行的目的,虽然遗憾没能遇见活血茶树,但也得到了更为当下所需的马后草种子和百年龙手木,所以,也就不再纠结于那些没有得到的东西,毕竟他明白,人的贪念是无限的。 想到这里,他脑子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有机会一定要去古木峰顶看一看,并且可以借助格护法可以自由出入古木林,而且从他和戴瑞在昏迷的情况下,能快速离开古木峰可以看出,格护法有轻易度过古木河的本事。 想到这里,荣睦放下了心中对于古木峰和古木花的探索欲望,转念开始计划接下来制作解药的事情,毕竟石川郡特殊郡试的日子越来越近,安宁镇又百废待兴,城道的建设也刚刚展开,正是事业起步,用人的关键时期,必须先将墨先生体内的毒解掉为宜。 只不过现在于头脑依然昏沉的厉害,荣睦不得不放弃了挣扎的打算,只好被动的收起思绪,养精蓄锐起来。 “小杂碎,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逍遥自在,老子可是在泥泞的古木原找了你整整一天!” 这时,又是一阵熟悉的怒吼传入荣睦的耳中,打断了他的思绪,随着一缕清风铺面袭来,他感到自己已经恢复了正常,于是,强作精神,双手撑地的站起身,看了眼身边的戴瑞也已经苏醒后,只见刚才不声音的主人果然是郜公子的护卫头子。 “呵呵,你难道忘了,身为杉鹭镇镇守、柳塘镇代镇守的我,前往古木林巡游,天经地义,虽然古木林号称是你郜家的地盘,但可别忘了,这万山王朝了是归我万山王朝元盛帝晔治年所治?”荣睦知晓这护卫头子的来意,所以并不打算对他客气,拿出了镇守的官威,十分严肃地说道。“识相的话,速速离去,我可以不追究你擅自跟踪,威胁文官的罪行,否则,就别怪我眼里不揉沙子了!” “狂妄的小杂碎,信不信老子让你把你剁了当花肥,这样的话,古木花才会开得更加艳丽!”护卫头子咬牙一笑,从腰间拔出一把墨黑色的宝剑,透着一股内敛的杀气,给人淡淡的危险之感,这种级别的武器,乃是由钨铁所制。 而其身后的几名护卫,则不约而同的拔出了相同的武器,显然他们并不打算放走荣睦,郜公子也没让荣睦继续活下的打算。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对文官动武,这万山王朝可还有王法可言?”荣睦感受到郜家护卫的腾腾杀气,浑身依旧酸软乏力的荣睦立刻明白了身处险境之中,尽管有种刚出刀山,又入火海的愤怒的无奈,可还是拔出了腰间的血铜刀,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就凭你们几个虾兵蟹将,也想将本镇守留在这里,郜家人的药力再强,也不会让蚂蚁变成大象?” 第300章 ——残忍的护卫头子 “找死!” 护卫头子目露凶光,浑身的杀气腾然而起,不禁令人汗毛倒竖,他的地位虽然不算很高,可常年在郜公子的身边,早已已习惯于别人的尊敬,加之自身实力不俗,拥有一等司马的战斗力,因此,少有人能对他出言不逊。可眼前的这个毛头小子,不光让他吃了不少苦头,而且还口出狂言,于是忍不住怒吼一声。 “先过我这关再说!”戴瑞同样也是强做精神,起身上前几步,将荣睦挡在身后,把血铜刀横在身前。 “真有意思……”护卫头子仰头一笑,再也抑制不住露出嗜血的欲望,整个人也随之变得极为亢奋起来。因为杀人对他来说,是一件愈做愈上瘾的事情,比起金钱和地位的诱惑来,这种扭曲的需求,更令他感到疯狂。“这次不用你们动手,我亲自解决!” “是!”其身后的几个护卫应声一喝,默契地将荣戴二人围在其中,漠然地看着他们,与看死人无异。 “现在的屁民是不是脑子都饿坏了,赶着重新投胎,妄图生在富贵人家?”护卫头子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意,反而透着一股原始的冲动。“不过这样更合我意,猎物更强,猎人才更有猎杀的欲望!” 话音刚落,护卫头子便将钨铁剑置于身后,躬下身子,直接无视了戴瑞的存在,朝着荣睦冲来。 戴瑞见状,连忙扎下马步,双手紧握血铜刀柄,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荣睦知晓护卫头子的身手,肯定不如格宗主手下厉害,可饶是如此,就算与戴瑞联手,也绝不是面前这个护卫头子的对手,加之他手中的钨铁剑比起自己手中的血铜刀要高出整整一个阶别,所以,眼下的局势十分危急,这样的战斗,定然凶多吉少。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输了士气。所以,他紧绷起浑身的肌肉,强忍胸前传来的剧痛,几个大步迈出,朝着护卫头子快速冲去。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决然。 戴瑞立刻就明白了荣睦的意思,打算与其联手,在身手和武器装备皆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在人手上占据优势,否则绝对不会在护卫头子的手上走出十个回合。 “哈哈哈……”护卫头子狰狞一笑,荣戴二人的反击,令他更加嗜血,此刻,他的双目竟然都变成了血红,看上去就像是一头野兽,朝着猎物狂奔而去。 “杀!”戴瑞低吼一声,向前探出一步,躬起身子,将血铜刀置于身前地面,呈现出大鹏展翅的姿态,手腕轻轻一翻,只见刀刃朝上,发出阵阵寒芒,冲着宋铁岩的身体呼啸而去。“戴家刀法,第一式,撩月!” “藏头刀!”荣睦翻着起手腕,全力控制着忽隐忽现的刀刃。 护卫头子直接无视了戴瑞的攻击,直接朝着荣睦的脖颈处狠狠刺出。若是一击命中,定会被击穿而亡。 一股浓浓的死亡威胁,令得荣睦浑身汗毛倒竖,头皮发麻,可他还是将刀刃的影子朝着护卫头子的脑袋而去。 当! 一声脆响传出,带着点点火星,只见站得还算稳当的荣睦,瞬间便倒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噗! 荣睦顿感双臂失去了知觉,一股难以抵挡暗劲,直攻五脏六腑,本就虚弱的气血更是被彻底搅乱,随着喉咙处传来无法控制的暖流,一口鲜血终于喷涌而出。 “真是一只嘴硬的死鸭子。”一股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之感令护卫头子颇为不爽,只得大吼一声,缓解心中的不快,他瞥了眼衣服左肩处的破洞,从中露出了钨铁铠甲,只不过上面连个白印都未曾留下,显然武器阶别上的天堑是无法逾越的。 除此之外,戴瑞的全力一击,对于护卫头子的伤害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甚至连揉都懒得揉一下左肩,只是不屑地道。“你们两个就这点本事吗?” “咳……”荣睦对着地上狠狠地吐了口鲜血,狠狠地一咬牙关,鼓起浑身不多的力量,双手撑着血铜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此刻,他的心中对郜家的怒火已经到达了顶点,恨不能亲手将其斩草除根。 于是,大脑中仅存不多的理智,也随之消失殆尽,整个人也变得疯狂起来。只见他咧嘴一笑,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道。“可能我荣睦现在无法撼动郜家这颗大树,但从现在开始,我便要将其斩断!” 语罢,他扎下马步,双腿猛然一蹬地面,拖着血铜刀,朝着护卫头子狂奔而去。 “真是不自量力!”尽管杀戮让护卫头子上瘾,可眼前这个不堪一击的对手,根本让他提不起任何的兴趣,即便荣睦的言语十分恶毒,也犹如耳旁风一般,所以,护卫头子只是漠然一笑,随意地将钨铁剑指着荣睦,手腕轻轻一抖,钨铁剑就如离弦之箭般,朝着荣睦的眉心处飞刺而去。“我懒得与你废话,自生自灭!” 嗖! 钨铁剑的体积比起血铜弩箭要大出不少,所以破风声也更为刺耳,几乎有种要将耳膜撕裂的感觉。当然,比起脑袋被刺穿的凄惨下场来,这声音反倒是悦耳许多。 戴瑞见状,立刻扑了出去,打算用身体挡住飞来的钨铁剑,只是距离后者实在太远,只得在将要落得的瞬间,把血铜刀朝着钨铁剑飞行的轨迹奋力掷出。 早就有与之殊死一战打算的荣睦,飞快地从袖中掏出了血铜弩,同样也是对着护卫头子的眉心处,果断地按下了扳机。 嗖! 又是一阵破风声响起,护卫头子却根本没有躲闪的打算,这种自杀式的反击,他见得实在太多了,到现在为止,根本就伤及不到他的一根毫毛。所以,他可不希望因此而错过了荣睦脑袋开花的精彩一幕,于是反倒是抱起双臂,露出期待的表情。 咔! 一声清响传出,只见一并墨黑色的尺影,狠狠地撞在了钨铁剑的剑刃之上,甚至连一丝火星都未冒出,后者竟然便被拦腰斩断…… 第301章 ——郜公子的警告 “啊!”护卫头子发出一声惨叫,根本没有理会被血铜弩箭射伤的大腿,只是满脸惊愕地盯着掉在地上的短剑,良久才余惊未定道。“怎么……怎么可能?” “老……老师?”荣睦惨白的脸上涌起狂喜之色,古木林之行在心中压抑许久的愤懑情绪顿时倾泻而出,整个人也是忍不住一颤。目光后移,只见荣家护卫各个精神抖擞,给一种极强的自信之感。 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来说,性格中更多的自然是争强好胜,即便为了大局着想,可以短时间的选择隐忍,但面对别人三番五次地挑衅,并且每每都有性命之危时,任谁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墨先生轻描淡写地接住了弹回来的教化尺,对着荣睦点头一笑,一眼就从他的状态上,看出了这些天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所以目光中也满是欣慰之色,旋即又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护卫头子。“呵呵……没想到堂堂皇城郜家之人,居然敢在古木镇腹地行凶杀人。” 护卫头子立刻意识到刚才的失态之举,他明白,这才与人交锋之中,乃是最大的败相,就算马上重整旗鼓,也难止败局,但长期以来积累出的暴戾和凶煞,还是让他恢复了常色,于是护卫头子冷哼一声。“阁下既然知晓我的来路,为何要出手阻拦?” “哪里来的,到哪里去,若是下次再让我遇见你,即便你是郜家之人,也休怪我不客气了。”墨先生将教化尺负于身后,神色淡然地道。 “你!”护卫头子怒火中烧地指着墨先生,恨不能亲手将其击杀,可碍于他手中不知名的武器,居然一击就将钨铁剑拦腰劈断,只好用咆哮来弥补失去的气势。 “好大的口气啊!” 这时,从侧面传来一声不咸不淡的笑声,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骑着马的中年人停在了墨先生和护卫头子中间,仔细一看赫然便是郜公子。 “郜……郜公子,属下无能,请郜公子处置!”护卫头子大喜,连忙单膝跪地,躬身抱拳。其余护卫也是连忙重复相同的动作。 郜公子只是对着护卫头子摆了摆手,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墨先生的身上,目光锐利地扫过他的周身,甚至连呼吸时的鼻息,都观察了,良久才缓缓地道。“敢问这位先生,我郜家的药效如何啊?” “一试便知。”墨先生自然听出了郜公子话中的意思。经过这些天柴恩的悉心调养,翻腾的气血基本已经被控制下来,刚才的出手,由于武器阶别的差距悬殊,所以对身体并无大碍,而郜公子就不同了,可饶是如此,现在也没有退路。 郜公子听出了墨先生警告的语气,可从其身上却是察觉不到散发而出的杀气,由此判断他绝对不是什么善茬。郜公子知道,凭借自己的本事,应该可以对付他,可这样以来,定然会遭到其背后势力的反扑,到时候一旦其他的敌对势力也火上浇油,事态可就无法控制了,所以还是忍一时为妙。 另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他身中郜家保命玉瓶之毒,就算能耐再大,也难逃一死,不过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想到这里,郜公子的心情反而变好了许多,微微一笑道。“不用试了,你比我们更清楚自己的身体如何。” 语罢,不待墨先生有任何反应,便拉扯着缰绳,掉头而去。护卫头子见状,极为不甘地瞪了墨先生一眼,又瞥了瞥地上的断剑,狠狠地一甩袖子,与其余的护卫一起匆匆离开了。 荣睦见状,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咬牙咽下又有翻腾之势的鲜血,像对待宝贝一般,把折断的钨铁剑收好,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墨先生面前。 “此地不宜久留。”墨先生再度对着荣睦和戴瑞点点头,其身后的荣家护卫也连忙将二人搀扶到马车上,一行人随之快速朝着古木客栈的方向走去。 沐浴在将要落山的太阳余晖之中,荣睦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温暖,随着呼吸与流淌不息的血液,蔓延全身。一阵难以抵挡的疲倦随之传来,在稍显颠簸的马车厢内,远眺的双目终于还是迫不及待的闭上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早已占满了熟悉的面孔,除过坐在椅子上,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戴瑞之外,其余人等,皆是站立在离床七步外的地方。这样既不影响荣睦休息,又可缓解内心的急躁。 “咳……”荣睦见状,干笑一声,瞥了眼早已将血污擦掉的下巴,揉了揉稍微有些疼的胸口,明白自己在昏睡的过程中,已经被动地接受了治疗,于是对着众人一抱拳,顿时想起了什么。 “东西都在桌上,我们等着你告知此行的收获呢!”墨先生侧身指着身旁的方桌道。 “一定,一定,我这就给诸位一一介绍……”荣睦几个大步迈出,来到方桌前,将一个木匣打开,对着众人道。“此物乃是马后草种子,今后只需柴先生费心一番,我们的马匹和耕牛便会强壮许多,想必,我们新建立的安宁镇和已有的杉鹭镇,也会因此变得富足起来!” “嗯……”柴恩从荣睦手中接过木匣,虚眯起双眼,仔细看了片刻,又将之凑到鼻子旁边,轻轻一嗅,满意地点点头。“这份累,老夫愿意受,否则,这几十年积累的学识,岂不是要带进棺材里去了?” “柴先生言重了,边某人虽与荣镇守结实不久,可从其言行来看,应该会走得更远,这其中定然就有需要你我出力的地方,若是所料不差的话,我等平生所学,说不定会有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遗憾啊!”边力瞥了眼马后草的种子后,忍不住赞赏道。 “下一件物品,便是此番古木林之行的重点,不过我还是要给诸位提前说一下,此行仅有这两件收获,至于活血茶树,则连影子都没有见到……”荣睦自然知道众人肯定早已将收获查看,为了不驳自己的面子,这才出现在房间里,于是从桌上拿起两块龙手木,分别递到柴恩于墨先生的手中。 第302章 ——炼药 虽然在荣睦昏睡的几个时辰里,所有人都已经看过了这件颇为难得的药材,可当他再次将其放在柴墨二人手中时,还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此物的确为龙手木,而且也足有百年之久。”柴恩轻轻婆娑着龙手木上斑驳的木纹,竟然露出了父亲般慈祥的笑容,若是不知他的身份,看上去定然与邻家的爷爷没有任何区别,半晌终于开口道。“而且,更难能可贵的是,没有任何人为因素的参与,换句话说,自然天成的药材,远比人工培育的药效更好,只是太过珍贵,极其难得。” 荣睦闻言大喜,连忙道。“这么说来,老师体内的毒……” “现在便可以开始炼药了!”柴恩精明一笑,巧妙地回避了荣睦想要讯问有几成把握的想法,将龙手木重新放到桌上后,随意地拍了拍双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有劳柴先生了!”荣睦明白了自己求医心切,说话有失分寸,于是对着柴恩恭谨地施了一礼,扫了眼平日里处变不惊的墨先生,只见他此刻的脸上居然满是兴奋与凝重,放下龙手木之后的双手依然在微微地颤抖着,显然对于这个时刻,既期待,又畏惧。 柴恩微微点头,几个随行的学徒立刻会意地将一只冒着烟气的黑色火炉放到他的面前,又把秤和几个瓷瓶整齐摆放后,三个学徒这才吃力地抬着一个三尺高,两尺宽的灰褐色药鼎放到了书桌上,把黑色火炉置于其中。 此刻,荣睦虽然很想走到柴恩身旁,仔细观看整个制药的过程,但他还是冷静下来,对着屋子里的众人摆摆手后,自己也正要起身离开,以免打扰到柴恩制药。 “荣镇守不必见外,完全可留下来亲眼一观。”柴恩对于荣睦表现出的敬重十分受用,尽管他时常也会与自己抬杠,可终归并无恶意,于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然,若是制作失败,扣我一个有意为之的名头,老夫可是授受不起啊!” “柴先生说笑了,医药师的事物还得由您来亲力亲为,我一个门外汉,还是莫要多嘴为好,以免招致别人的嘲笑,说我是裁缝指导厨子,满口胡言。”荣睦尴尬一笑,将椅子拉到书桌前坐了下来,左手握着右手,控制住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急促的呼吸,将整个人对环境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 “开始!”柴恩见荣睦已将自己置身于事外,也是收住笑容,苍老的面庞上,深刻的皱纹令这个人都变得严肃了许多。 他微微抬起干枯的双手,袖口随之滑到了双肘处,目光炯炯地扫过面前摊开的两个纸包,从其中一个拿出了碧绿色的百年苍溪子,放进了药鼎之中,整个过程极为熟练,甚至就连称量的过程都被他省去了。 虽然荣睦并未亲眼见过郜掌柜制药的整个过程,但是但从称量这一重要的步骤就能看出,柴恩比起郜掌柜的制药方式来,的确要高超不少,也自信许多。暗暗咂舌间,心中对于医药师的认知不由得又增加了几分同时,对于这个陌生的领域,也是多出了一股敬畏之感。 “不论治病救人的药,还是杀人于无形的毒药,皆是从你眼前的这等药材中获得而来。”柴恩苍老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屋内的沉默,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之色,仿佛早已看透了世间的一切冷暖。“换句话说,只要略作调整药方,就能将剩下一口气之人救活的药,变成把一个生龙活虎的人毒死的药。” 荣睦眉头微皱,细细品味着柴恩的这番言论,立刻联想到了万山王朝的文官武将们的行径,他们之中同样也有善恶之分,本事小的恶人,害人害己,贻害一方,本事大的恶人,祸国殃民,遗臭万年,善人则反之。只不过就万山王朝目前的现状来看,显然是恶人当道。 想到这里,荣睦虽然明白自身实力有限,但还是升起了要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信念。也许放眼整个万山王朝,现在的自己与鸿毛无异,森木城的那些个权贵家族,随意就能让自己彻底消失。可在接下来的特殊郡试之中,只要抓住机会,就有蜕变的可能,到时候,这个小小的镇守,也能有着与城抚掰手腕的实力。 就在荣睦陷入沉思的时候,柴恩已将百年苍溪子投入药鼎之中,伴随着淡蓝色的炉火,一股若有若无的药气,充斥在鼻息之中。与普通人熬制药材时,白眼肆意,药味呛人相比起来,柴恩的方法则显得十分与众不同。 第一,他并未将三味药材全部投入其中熬制,而是依次投放至药鼎之中;第二,熬药时的气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显然是他有意将其控制在药鼎之中,这第三嘛,就是他每熬制完一种药材,就将他们的残渣和药汤存在药鼎之中。 这个过程,荣睦看的是目不转睛,极为认真的神态,比起读书来,都不遑多让。显然,他十分清楚,书本上的东西,写得再清楚,再详细,也比不过亲眼目睹来得更为直观。 此刻,他恨不能亲手体验一番,这个奇妙的制药过程,究竟藏着哪些值得医药师们为之追寻甚至疯狂的门道,毕竟他们穷其一生都会为此不懈钻研。 另外,之前在巨石庄内,宫辛可是完整的将制作石砖的手法、难点和要点一一展示,让他对修筑城道一事,有了除过生硬的书本和文字之外,更为清楚和生动的认识。 当然,比起眼前的这一幕来,他更希望可以观看那些世间剧毒之物的制作方法,正如柴恩所说,制作救命的药材也可以用来杀人。现在,季腾海不省人事,郜天岩逃之夭夭,就连那个被自己擒下的于爽,也成了晔雨公主的换取功绩之物。 所以,心中很是好奇,究竟是何事,让他们起了作恶的意念,又究竟是为何,令他们走上了这条令人唾弃的不归之路。因此,他心中的所有情绪都表现在了脸上,呈现出一脸渴求得到答案的样子。 第304章 ——解毒 尽管后面还有一句,也许会就此成为废人,永远都无翻身的可能,可也许反而还会因祸得福,突破现在都难以达到的极限来安慰,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愿意会期待出现失败的结果。 “嗯……”柴恩发出一声长音,苍老的声线回荡在房间内,伴随着众人屏息凝神的目光,他将盒子打开,犹如骄傲的孩童一般,得意的笑容令人忍俊不禁。“此药已成!” 荣睦似乎早已忘记了迈步向前,只是把脖子伸长,看见里面里装着的墨绿色丹丸已经变成了翠绿色,明白柴恩所谓的那句“我先看”只是一个幌子而已,其中定然藏着他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 “荣镇守,你还在等什么?”柴恩戏虐一笑,把盒子放在了桌子上,一脸平静地看着荣睦,就好像刚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多谢柴先生费心!”荣睦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极为恭谨地对着柴恩施了一礼,努力控制着激动的情绪,将盒子捧在手里,一阵暖人的余温随之散发而出,令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此时,他有一种随时都会将其掉在地上的奇妙感觉。 “此药最好在中毒时分服用,这样成功的几率会大上不少,另外,服用后,体内的气血可能会变得不受控制,精神也是也可能出现幻觉,不过我想以墨先生的定力,这些应该都不成问题。”柴恩笑而不语,缓缓站起身,拖着有些疲惫的双腿,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有劳柴先生了!”一直都处于精神紧绷状态的墨先生,竟然也极为罕见的出现了神游的状态,所以柴恩的话他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多少,所以见到后者要离开,也是连忙抱拳道谢。 众人见状,也是十分识趣地离开了房间,刚才还热烈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冷清了起来,但依然给人一种窒息之感。毕竟荣睦和墨先生等待这个时刻实在太久了,尽管距离墨先生中毒才过去了两三个月时间,可眼下形势危急,前有石川郡特殊郡试,后又郜家、云苍宗和薛文统等步步紧逼,正是着急用人之时,而墨先生乃是难得的高手,而且又见多识广,还有帅才之风等等无法替代的优势,因此,他的健康直接关系到荣睦接下来的形势。 荣睦双手捧着丹药,走到墨先生旁边,半晌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便是解药嘛?”墨先生同样一脸凝重地盯着荣睦手中的翠绿色丹丸,脸上的肌肉都不自觉地抽搐着,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要知道,面前的虽然被称之为解药,可成功的几率顶多仅有三成而已,一旦失败,轻则成为废人,重则定然一命呜呼。 而若是不解毒的话,顶多不能与人交手,随着年龄的增加,体质也会变得虚弱许多,对于性命来说,威胁不大。只不过这样的苟延残喘的日子,与墨先生的性格有着极为激烈的冲突。 “老……老师。”荣睦一时语塞,在狂跳不止的心跳中,大脑也乱作一团,他明白,墨先生此时定然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要知道,万山王朝会出现古木花这类所谓能让人长生不老之物,背后定然有着人们对于生命的无限渴望,而眼下的选择与生死抉择无异,于是,带着这种极为复杂的心情胡言乱语道。“今后的路,定然需要荣睦亲自来走,若是途中铩羽而归,做个普通的商人,也可混迹下半辈子,而老师若是……” “呵呵,不必多言,生死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因为我不是没有死过!”墨先生恢复了常色,嘴角甚至还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神中也满是往日的淡然。只见他十分坚定地拿过丹药,昂起头颅,一口便将之吞下,伴随着喉咙颇为自然的起伏,他将盒子放回到荣睦的手中。 “这……”虽然这一幕在荣睦的脑海中,被无数次想象而出,可当其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时,还是被这一幕惊得哑口无言。 “荣镇守,时不待我。”墨先生摇头一笑,转过身,犹如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 看着彻底沉寂下来的房间,荣睦心中顿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酸楚。尤其是墨先生那般明明面对生死抉择,可又轻描淡写的从容,令他十分动容。的确,在万山王朝这个磐石大陆的小小一隅之内,普通百姓过得十分清苦,每年付出极大的辛苦,收入除过吃饭之外,却又所剩无几,并且,还得努力地活下去。 而那些个势力家族、高级别的文官武将以及财大气粗的商人们,则又过着穷奢极华的日子,在他们眼中,普通百姓就如草芥一般,而护卫头子的那句屁民,更是说明了这个阶层飞扬跋扈,凶残无比。更令人感到愤怒的是,眼下大敌宗氏王朝威胁其外,内部云苍宗等势力又荼毒其内,他们不过置身事外,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 想到这里,荣睦体内的血液不禁沸腾了起来,整个也随之精神了不少。只是身上还未痊愈的伤,令他还未发泄出心中的情绪,就被冷汗打湿。 于是,荣睦连忙洗了一把脸,无可奈何地躺在床上,闭起双眼,不再被这些不公的事情左右自己的情绪。由于在柴恩制药前刚刚睡了一觉,虽然现在已是子时,可一点睡意也没有,只好思索起下一步的打算来。 按照之前与陆家合作的约定,元盛元年的元月,要让柴恩的学徒获得学徒下等医师、药师或者医药师的身份。所以,接下来必须得赶赴森木城,参加这个门类的应试。可柴恩自从离开杉鹭镇后,一路上从未提及此事,加之之前他对这些个等级嗤之以鼻,荣睦也不好再问,只得等待明日来临后,主动去问柴恩的意思。 当然,袁魁曾多次说过,要荣睦来森木城详谈。但森木城内最大的死对头薛文统定然会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会重蹈杉鹭镇的覆辙。 “随机应变!”荣睦喃喃自语一声。其实他很想借胡思乱想的时间,听听隔壁墨先生的动静,若有意外,立刻赶去查看,只不过那儿犹如一间空房般,连一点异响都未曾发出。于是,在等待中,荣睦终于抵挡不住困意,沉沉地睡去了。 第305章 ——袁魁的霜鸽信 次日辰时,初春的太阳还在沉睡,淡淡的夜色笼罩着古木镇。由于此时郜家封锁了古木林,所以来此过往的人比起以往来,要少上许多。比起夜生活极为丰富,清晨都人流如织的坝阳城来,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此时的荣睦,早已守候在了墨先生的门前,等候着他的消息。在刚刚过去的整整一夜中,他的房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像是无人居住一般。 荣睦虽然睡得十分安稳,可他随时都留意着墨先生的房间。在古木林内,就是依靠这样的休息方法,挺过了三天三夜,如今,这段屡屡涉险的经历,成了现在不可多得经验。 “呵呵……荣镇守似乎对老夫的技艺有些不大放心啊!” 这时,从荣睦的身后传来了苍老的声音,转头一看,原来是柴恩。只见他神采奕奕,丝毫没有年月在其身上留下的痕迹。 “柴先生说笑了,荣睦只是担心老师昨夜是否睡得踏实,顺便早起出门转转,正巧被您看到而已。”荣睦笑呵呵的朝着柴恩施了一礼。对于这个脾气古怪的老者,他本就十分敬重,如今又帮助自己练成了解药,所以唯有坦诚相待,方才可以减少出岔子的几率。但善意的谎言,还是必不可少的。“柴先生妙手回春,化腐朽为神奇,我怎敢有丝毫的怀疑,我这就离开,出去转转。” “哼!”柴恩自然听出了荣睦的意思,对于这般有些敬畏自己的态度十分受用,在他看来,文官与商人,对待医药师的样子,就该如此,只不过从之前的经历来看,这仅是一厢情愿而已,想到这里,他面色立刻一变,故作露出不悦之色。 荣睦柴恩再度表现出,讪讪一笑,正欲转过身,打算立刻离开这里,以免招致柴恩言辞更为激烈的反驳。到时候,一旦激起自己好胜心的话,可能会出言不逊,带来更为糟糕的后果。 嘎吱…… 墨先生打开了房门,面无表情地看着荣柴二人,仿佛是一尊石像一般,没有任何生机。 荣睦连忙跑到墨先生的面前,只见后者面色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双目也空洞无神,仅能从微弱的呼吸声来判断他依然还活着后,心头一沉,立刻将疑惑的目光投到了柴恩的身上。 柴恩不慌不忙地走过来,拉起墨先生的手臂,三指在其手腕处轻点了片刻,露出自信的笑容,神采奕奕地道。“他体内之毒,已被我炼制的解灵丹禁锢,由于他曾出手制敌,致使气血多次与毒气交融,而解灵丹会将被毒气感染的气血禁锢,所以他现在的状态非常虚弱,不过无需担心,待得体内之毒彻底排出体外,只需静养些日子,就可恢复如初,另外,他的神智也会受到影响,不过这些都并无大碍。” “会不会……”荣睦听闻,悬着的心只是放下了一半,不禁再度追问道。 “失败与成功,现在还无法判断,只能等到毒被彻底排出后,才可知晓。”柴恩放下墨先生的手臂,脸上的周围再度变得深刻了许多,目光如炬地看着荣睦。“所以,这段时日,他只能好生静养,千万不能再去打扰,所有的事物,都必须交由你亲自来处理,甩手掌柜可是当不成咯!” “多谢柴先生指点……”荣睦尴尬一笑,自然明白他所说的并不是自己不勤政,而是实力太弱,敌人太强,一旦刀剑相向,定然结局凄惨。所以必须尽快提高自身实力,方才是最终的解决之法。 “嗯……”墨先生木然地扫了眼荣柴二人,将房门关闭。顺着门缝,可以听见他再度躺到了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派个人留在他的身边,若有异动,随时来找我。”柴恩面色有些凝重地盯着紧闭的房门。 “荣……荣镇守,霜鸽信!” 楼道尽头处传来了百里易行的声音,从其语气来判断,显然这事非常紧急。 “霜鸽信?”荣睦立刻从大脑中搜寻发信之人究竟是谁,柴恩却并未有任何回应,只是如同墨先生那般,如同局外人一般冷漠的转身离开了。 这一幕,自然逃不出百里易行的眼睛,所以,他并未急于将霜鸽信交给荣睦,而是停在了荣睦房间的门前,明显是在等待他回屋处理此事。 荣睦连忙小跑过去,从百里易行手中接过霜鸽信。后者识趣地关好房门,等在门外。荣睦顾不得这些,连忙坐在椅子上,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霜鸽信,只见里面的内容十分简单: 速来森木城见我。袁魁。 “袁魁居然知道我的动向?”荣睦心中一惊,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若是如此的话,那薛文统肯定也知道我在这里,真是些阴魂不散的怨灵,不管我在哪里都会盯着。” 语罢,荣睦陷入了沉思。本来,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地就是森木城,目的自然是来此履行承诺,帮助柴恩取得一些医药师的等级认证,可眼下手中的铜币不足,恐怕连预计数量的一半都难以完成。 另外,还需在城中的藏书阁找寻一些有用的书籍。自从晔雨那里得到一箱书籍后,他的眼界开阔了许多,见识也随之增加了不少。毕竟,之前读过的书卷,仅限于诗词歌赋,历史、天文、地理、农学和兵法少得可以忽略不计。更为重要的是,便是要寻找关于中域王朝的蛛丝马迹。 除此之外,他还想在森木城的坊间,打听关于薛文统、云苍宗、皇城郜家以及石川郡特殊郡试的信息,从中找到可以利用的地方,也好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至于是否要去面见袁魁,他的心中则一直有着一个大大的问号。尽管袁魁多次出手相助,现在也与其交好,彼此之间还有利益之间的往来,可自己并不十分了解袁魁,加之袁魁又身为商人,定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这些眼前的好处,定然是以后交易的筹码。 因此,他不想与袁魁交往过密,以免陷得太深,自己到头来的一番努力,变成了袁魁的嫁衣,落得凄惨的下场。 “真是麻烦啊!”他摇头一叹,眉头皱得更紧了,良久,他淡淡一笑。“森木城,我荣睦来了!” 第306章 ——森木城 古木镇通往森木城的路,早在十年前就已被修筑成城道。所以,离开古木镇后,荣睦心中那个熟悉尘土飞扬、坑坑洼洼、狭窄难行的土路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条平坦宽阔的城道。不论坐马车,还是步行,它都给人一种规整感带来的舒适,一种前所未有便捷感油然而生。 因此,第一次见到城道的荣睦,不顾身上还未痊愈的外伤和内伤,兴奋地奔跑在平坦的城道上,犹如一个未见过市面的乡巴佬那般,时而敲敲地上的石板,试一试是否足够坚硬,能够承载装满货物的马车,时而又窜上马车,舒服得靠坐在长椅上,感受一下那细微的颠簸。 在他看来,这条共车马人流行走的城道,已经由曾经的花费巨额铜币的无底洞,变成了财源滚滚的大道。毕竟,很多东西和事物,在没有亲眼目睹之前,就算事先计划得再好,考虑得再周全,也难以得出一个正确的结论。城道如此,石川郡特殊郡试亦是。 “此条城道的标准,按照我万山王朝城道的修筑标准来看,应该处于最为低级的丙级,距离甲级和乙级还有着不小的距离。”边力走到荣睦面前,笑呵呵地看着面前这个兴奋不已的少年,顿时有种当初自己修筑城道时地模样,于是忍不住提醒道。 “只有丙级吗?”荣睦闻言,不禁哑然失笑。在他看来,这条城道比起镇子里的石板路来,又宽又平,其表面的石砖,也是排列整齐,又大又方,丝毫没有粗制滥造之感。“请问边先生,甲级和丙级又是什么样子的?” 语罢,荣睦不禁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连忙补充道。“想必,应该不是光看外表,而是使用年限和耐用程度的区别,另外,等级之分,也说明了修筑城道工匠的技艺高低。” “哈哈哈……”正打算回答荣睦的边力仰头一笑,对于这个只看其内,不图虚表的荣睦,认同感和欣赏度又增加了几分。所以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跳上了马车。 “看来这城道,我荣睦绝对不会修错!”荣睦再度俯下身子,拍了拍厚重冰凉的石板,露出自信而坚毅的表情,终于心满意足地也跳到了马车上。 离开古木镇才十多里,荣睦就再度感受到了初春时的严寒,在刮在脸上疼如刀割般的冷风中,那种古木镇特有的潮润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除此之外,道路两旁的风景,也已被光秃秃的树木,和毫无生机的群山所取代。 显然,古木镇所处的那种特殊环境,不过只是广阔土地之中的小小一隅,即便再神奇,也根本无法影响到周边的环境。 古木镇距离森木城很近,加之又修筑了城道,不光行走的速度加快了不少,而且消耗的体力也降低了许多。所以,不到没过多久,便远远的可以望见这座矗立在半山腰上的城池。只见它犹如一尊门神一般,坐落在连绵群山之中唯一的一处隘口,守护着其身后的疆土。千百年来,任由风霜雪雨,依旧岿然不动。 作为边境城池,千百年来,这里曾无数次将前来进犯的敌人拒之门外,若是细细算起那些战死的忠魂来,定然会是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瞠目结舌的数字。 只不过,随着良安镇的局面稳定,以及坝阳城地位的提升,这个辉煌一时,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森木城,逐渐失去了它本来的色彩。但即便如此,也绝对不会有人敢于轻视它的存在。 “真是一座战略要地啊!”荣睦透过马车的窗户,望着逐渐变得清晰的森木城,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修筑这座城池的工匠和大批青壮劳力,若是没有他们的付出和牺牲,定然不会有森木城的出现,后方的百姓和疆土,也将彻底暴露在宗氏王朝残忍的铁蹄之下。 “能够修筑它,也算我等工匠的福分。”边力的目光中,满是钦佩与敬意。作为郡级石匠,他也通晓木匠的技艺。对于修筑森木城的不易,他比任何人的感受都要深刻,于是沉声道。“我曾查看过森木城的历史,修建它足足耗费了一百零三年之久,动用了多达数百万之众的工匠和青壮劳力,至于意外死亡之人,则不计其数,至于花费的铜币嘛,则没有具体记载,我想与城道一样,作为边关重镇的森木城内部,定然有着许许多多的隐藏,以此来应对宗氏王朝如潮水般的攻势。” “呼……”荣睦听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于这种防守意义,大于商业价值的城池,也有了更为深刻与全面的意识,他明白,若是百姓与疆土被敌人据为己有,就算依然可以苟延残喘地赚取一些铜币糊口,但毫无尊严可言,要知道,对待俘虏,宗氏王朝与万山王朝一样,皆是会以奴隶的方式来处理。 “所以,我想森木城之行,应该会让荣镇守,对于安宁镇的修筑,有所启发!”边力并不打算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在他看来,唯有抓住将来的机会,方才不会重蹈覆辙。 “多谢边先生提醒,荣睦定然会慎重考虑,先前受到于爽阵中的战术思路影响,只顾得进攻,当然也有商人的小算盘作祟,总想以赚钱为重,所以倒是有失偏颇了。”荣睦重重地点点头,对于边力的提醒,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呵呵,荣镇守不必太早的下定结论,不管修筑城池还是道路,我边力既相信那些积累和传承数千年之久的技艺与经验,同样,也知晓这些经验和技艺对于想象力的束缚有多么可怕,磐石大陆的历史告诉我,若是一个王朝长期的固步自封,那么距离灭亡的时间,也就不远了,即便强如中域王朝,也难以扭转乾坤。”说到最后,边力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安静的马车厢内,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 望着面色凝重的边力、神态木然的墨先生以及摇头苦笑的柴恩,荣睦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些巨大的信息量他无法很快消化,只能随着成长而慢慢接受。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这时,从前面传来一声质问。 第307章 ——薛文统的刁难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森木城的门前,荣睦跳下车厢,一眼便看到了森木城的城门,居然是有巨石制成,显得厚重而古朴,粗略估计,足有一丈宽,三丈高,仔细看去,只见上面满是刀剑锐器留下的痕迹,显然这儿经历过无数次极为惨烈的战斗。 “小子,问你呢,你是干什么的?”守门的兵勇见荣睦居然无视了自己的问题,尽管他乘坐的车马看上去像是店主级别的商人,可在等级森严的森木城来说,这点家底距离横着走路相距甚远,所以见人下菜的守卫头子有些不悦道。 “这位军爷,在下乃是杉鹭镇镇守,柳塘镇代镇守荣睦,此次前来,只为公事。”回过神来的荣睦对着守卫施了一礼,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碧绿色的仙鹤胸配,十分客气地道。 “榧竹胸配?这不是文书一职的标志吗,镇守应该是黑色的檀木胸配才是,而且在其丹顶处还必须镶嵌着银白色的珍珠!”守卫头子立刻抽挂在腰间的血铜刀,指着荣睦恼怒道。“小子,你竟然敢冒充万山王朝文官,信不信我能让你蹲上十年的大狱!” “这位军爷错怪荣睦了,先前只是有些仓促,森木城并未来得及给我配发胸配。”荣睦对于态度恶劣的守卫依旧保持着应有的风度,把胸配揣进袖中的同时,又从马车厢上拿出一张城抚令,双手递到守卫面前。“此物乃是袁城抚亲亲笔书写的城抚令,请军爷过目。” “哼!”本就没有读过几本,识不了多少打字的守卫头子一脚将城抚令踹到半空之中,挥舞着血铜刀,带着尖锐的破风声,将其斩成了碎片。“伪造城抚令,罪加一等,来人,给我将这个胆大包天的毛头小子拿下!” “是!”守卫头子身后的几名守军应声一喝,立刻就将荣睦围在了中间…… 不远处的一座城楼内,森木城城抚薛文统与森木城一等司马孙信面对而坐,仿佛在欣赏着森木城外,初春时的美景。 “那小子还真敢来森木城啊!”孙信目不转睛地看着城门前正在发生的一切,露出了窃喜的表情。按照薛文统的布置,他早就已经将斩杀荣睦的计谋交给了自己的亲信,并且还演练多次,现在,基本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了。 按照他的判断,这个计划绝对不可能滴水不漏,袁魁定然早就会有所察觉,前些天,袁魁甚至还朝着古木林的方向发出了一封霜鸽信。与以往不同的是,袁魁居然没有同时多发送几封,以此迷惑自己和薛文统,所以应该是知难而退的表现,如今当这个荣睦居然出现在森木城门前时,他还是感到十分惊讶。 “袁魁这个无良的奸商,为了利益,他什么事情干不出来。还有,这个荣家的小子,竟然不知深浅,被袁魁当成了枪,还乐得其中,得意洋洋。不过不要紧,他现在越得意洋洋,荣家的死像就会越惨。”薛文统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目光依然只是停留在森木山脉那只剩下树干的凄凉景象。 与其他文官略有不同,他不喜欢闹市区的繁华,反而乐得于生活在这座边疆重镇,享受山高皇帝远的清闲和绝对的权利,几十年养成的孤僻性格,正巧与这座在万山王朝极少有人待见的森木城,相得益彰。所以,在他治下的这些年中,森木城在石川郡的赋税排名一年不如一年,已经跌到了无处可退的倒数第一,但他的位置则岿然不动,因为他不会傻到不去孝敬上级文官。 “不错,袁魁在我森木城中目中无人,身为城抚,不去考虑如何筹集更多的铜币,修筑坚固的防御工事,整天却沉迷于铜臭之中,若不是袁家护卫兵强马壮,我森木城守军军备落后,本将早就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了!”孙信一想到这些年来,贵为一等司马,在这个武将绝对强势的万山王朝,竟然被一个年纪轻轻副城抚多次戏耍,恨得将拳头攥得咯嘣作响。 “都是些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薛文统闻言,眉毛不自觉地轻轻一抖。他知道,若不是袁魁一家独大,作为举人,定然不会与这个大老粗为伍。 显然,这就是万山王朝内部的一个真实写照。文官看不起没有文化的武将,武将也同样瞧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不顺眼。 “这位军爷,大家同朝为官,你又何必为某些人的小利益,充当马前卒呢?现在宗氏王朝又虎视眈眈,在此危机形式之下,我本不想刁难与你,既然你非要与我撕破脸皮,想必也是身不由己。”荣睦看着犹如雪花般飘落在地上城抚令,心中早已没有当初面对季腾海等人不公待遇时的愤怒,相反,他的心情十分平静,正所谓见怪不怪。于是,从袖中掏出了血铜弩,对着守卫头子从容不迫道。“所以,我不会怪你,自信散去便可,若是硬来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想你应该明白,是刀快,还是箭快。” 正欲动手的护卫们见状,连忙停下动手的打算,纷纷所在了守卫头子的身后,他们比谁都明白,神仙打架的戏码,身为小喽喽的自己,还是莫要冲得太靠前了,否则,定然会引火烧身。 “好狠毒的小兔崽子!”守卫头子一皱眉头,看着血铜弩反射出森冷的寒光,后背不禁冒出了冷汗。作为武将,他自然知晓血铜弩的凶名。所以,刚才还威风凛凛的他,一时间气势全无。心虚地望向了薛文统和孙信身处城楼的方向。 荣睦收起血铜弩,顺着守卫头子的目光看去,只见城楼处有几个虚影晃动,显然是他背后的势力,于是也懒得与其争辩,当锐利的目光扫过其身后的守卫时,他们犹如见到杀神一般,露出了畏惧的神态,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 于是,荣睦也懒得继续与他们纠缠,轻轻一抱拳,十分客气道。“多谢了!” 语罢,也不再理会他们的表现,对着百里易行招了招手,带头走进了森木城。 第308章 ——袁魁的担忧 进入城后,映入荣睦眼帘的是笔直的街道和整齐的石屋,在显得有些冷清的气氛中,一种极为规整,四处不怒自威的气质散发而出,令人心中不由得产生了敬畏之情。 显然,这经过足足百年之久,耗费了巨大的人力财力才建成的森木城,比起同样是边关重镇的坝阳城来,要更加厚重庄重。尽管少了人声鼎沸的热闹,与商人们喜闻乐见的商机,但那种给人如山峰一般的踏实之感,让边境这个不宜久留的是非之地,多出了一份自信与安宁。 尽管现在是末时三刻,按照常理,应该是有着宵禁规定的森木城最为热闹的时候。只不过,那有一句每一句的叫卖声,似乎更多是对人流稀少抱怨和不满的一种发泄,这座完全用石头建造的城市,在初春的寒冷中,给人一种阴森的冰冷,仿佛那些个意外身亡的工匠、埋骨于此的忠魂和击杀的敌人,都无时不刻的盘踞于这座城中,一阵寒风吹过,荣睦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荣镇守,袁城抚有请!” 这时,一声不大不小的呼喊,从一间不起眼的石屋门前传出。 荣睦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要知道,一行人突兀地走在城内,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被失去理智的薛文统等人干掉,因为他明白,这座城中,肯定会有不少的暗道机关,对付进犯的敌人。于是迫不及待地调转方向,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来到石屋内,荣睦发觉里面灯火通明,很好的避免了石屋窗户小,采光较差的缺点。环顾四周,只见里面的陈设十分简单,皆是些会客用的座椅等器具。 “荣镇守一路辛苦,这些随行人员,我等会妥善安排,请荣镇守放心,下面就请随我来,袁城抚已经恭候多时了!”一名身着血铜装备的袁家护卫对着荣睦十分客气地抱拳道。 “有劳了!”荣睦抱拳还礼,对着随行的人点头示意后,独自随着袁家护卫朝着石屋的深处走去。 与之前在离开坝阳城走得密道颇为相似,这儿同样也有着一条地下密道。只不过规模要小上许多,但荣睦则丝毫没有轻视它的存在,他明白,这个耗时耗财的森木城,定然还有着许许多多类似的存在。 而且,其用处和目的,肯定还有诸如藏兵、储粮、机关之用,其威力,比起那些看得见的厚重城门和高耸城墙来,定然不遑多让。于是,走在其中,他抱着学习的态度,贪婪的汲取着他双目所能看见的一切,脑子中所能发散而想到的一切,想要用短暂的时间,得到这个百年老城的精髓。 “荣镇守,到了!”袁家护卫停住脚步,微微欠身,指着不远处的光亮客气道。 “多谢!”荣睦点点头,快步走了上去。与在好客楼的地下黑市有些类似,前行的路上,也是一段长长的转角楼梯,只不过楼梯的设计十分精妙,并没有之前那种吃力之感。大概半刻钟的时间,荣睦便走了出去,来到了一处开阔地,仔细一看,只见这里竟然能够俯瞰整个森木城。 “真是有英雄出少年的风范啊!”熟悉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淡淡的笑意,只见袁魁双臂撑着栏杆,目光依旧停留在远方。 “属下荣睦,见过城抚大人!”荣睦对着袁魁施了一礼,看着后者单薄的背影,阵阵寒风将他的衣衫吹起,颇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之风。 “呵呵,虚礼就不必了!”袁魁依旧没有转过身的意思,只是侧过头,对着荣睦微微一点,继续道。“你一路风尘仆仆,去了柳塘镇,看到了那里的真实情况,也进入到了古木峰,感受到了那儿的神奇所在,想必,应该对森木城治下的情况有了一个较为深刻的理解?” “回袁城抚,恕属下愚钝,看不清这些表面现象背后深藏的真相,所以不敢妄自菲薄,但有一事可以确定,我森木城治下的百姓,虽然勤勤恳恳的在劳作,可日子依然过得十分清苦,想必定然有某些尸位素餐之人从中作梗!”荣睦对于袁魁的问题有些摸不清头脑,在他看来,袁魁应该只对铜币和生意感兴趣,没有想到居然会对万山王朝内的怪异现象十分清楚,所以荣睦在没有明白袁魁的真正用意前,只好含糊其辞道。 “你我之间,那些个虚礼和谦辞就统统免掉了,现在又没有外人,不会有人说你目无尊卑的。”袁魁这次连头都没有侧过来,依然欣赏着森木城的风光,许久他话锋一转道。“所以,我也不再跟你绕弯子,咱们谈一谈接下来石川郡特殊郡试的事情。” “有劳袁城抚了!”荣睦心跳加快了许多,对于这场凶险的城试,他既期待也害怕,但还是稳住心神,屏息凝神道。 “嗯……”袁魁微微点头。“此次参加城试的城池非常多,所以你还会见到一些熟人,特别是你的哥哥荣和,只不过他代表的一方是武将,而你则是文官,二者虽然皆为我万山王朝的翘楚,可难免也会因为分功不均而自相残杀,所以你要提前做好准备,即便你们是亲兄弟。” “荣……荣和?”荣睦闻言,心中的滋味立刻变得五味陈杂,心情也随之复杂起来,作为大哥的荣和,就算他在父辈的心目中有多叛逆,也依然对自己很好,尽管与他聚少离多,甚至已经忘记了他们的模样,但血脉的联系,还是让他们之间有着深深的挂念。 “有句俗话说得好,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只不过这一条在特殊郡试中并不适用,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只相信自己,至于什么临时性的盟友,万万要多加提防,要知道,死在自己人手里的青年才俊,多的实在数不过来。”袁魁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奈,旋即,他转过身,目光忧虑的看着荣睦。“另外,薛文统的儿子,也会参加,只不过他的目的并非是完成城试中的任务,而是你的脑袋……” 第309章 ——袁魁的如意算盘 “嘶……”荣睦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于这场特殊郡试,他已经尽可能地做好了准备,但还是没有想到,居然依然有这么多的风险,用刀山火海来形容,都毫不为过。想到这里,荣睦只得无奈一叹。 “倘若换做是我,也会害怕的,因为之前参加的那次城试,只有铁峰城一个目标,而你,光是我知道来自万山王朝对你有敌意的势力,就不止一家,至于是谁,你应该明白。”袁魁走到石椅前缓缓坐下,在其身旁,有一个烧得很旺的炉火,正朝外涌着滚滚热浪,给人以十足的暖意。 “难道是皇城郜家?”荣睦不假思索道。对于自己在古木林中的表现,他有理由相信,绝对能够引起郜家人对自己的杀意。 袁魁点点头,从火炉上端起一杯茶盏,凑到嘴边轻抿了一口。与荣睦如临大敌一般的紧张神态相比,他仿佛置身于事外一般从容不迫,嘴角甚是还挂着一抹和善的笑意,良久继续道。“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短短的几个月里,居然能得罪这么多人,不过也好,正好可以利用这次城试,好好地给他们来个下马威,因为在此期间,杀人并不犯法。” “袁城抚说笑了,眼下我既无自保的能力,又不能依仗其他人,不被那些大势力赶尽杀绝就不错了,哪还有胆量去招惹他们,这不是自寻死路嘛!”对于袁魁刚才所说,荣睦并不担心,反而眼前一亮,作为商人,荣睦猜出了他肯定不会让自己白白送死,定然会想办法帮助自己,否则之前的那些个投资可就全都打了水漂,于是,打算欲擒故纵,所以摇头苦笑道。 “嗯,你这点审时度势的本事,一直都是我十分欣赏的,除此之外,更让我看重的,便是那些个商人们没有的仁义,多年的经验和教训表明,不择手段的残忍,最终下场都不会太好,当然那些个所谓的大家族大势力,在最开始的时候,也会如此,否则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袁魁放下手中的茶盏,露出这个年纪之人极少能有的老谋深算,摆出了一副吃定荣睦的样子。“好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接下来咱们谈谈此次叫你来森木城的目的,我相信你应该很感兴趣。” “请袁城抚赐教。”对于袁魁此言,不管是故弄玄虚,还是好心提醒,荣睦都显得十分受教,他明白,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什么话都得听,什么事都得做,才可以更快的成长起来,书本中的知识是远远不够的,于是十分恭谨地拱拱手,低下头,将耳朵凑到袁魁的嘴边。 “森木城等级森严,商人们活动的空间很小,加之又为边境重镇,肩负着万山王朝西南大门的重任,所以很多势力的眼线都云集于此,做起事来碍手碍脚。”袁魁也是压低了嗓音,轻声道。“我在坝阳城也经营着一点小买卖,我会通过那里,给你运送一些城试需要的东西,至于价值嘛,你收到之后再去测算。” “多谢袁城抚!”荣睦拱了拱手。“他日荣睦在城试中获得……” “不必谢我。”袁魁摆摆手,打断了荣睦。“你我皆是商人,这些东西权当是我对你的投资,至于回报嘛,我也只看重铜币,宗氏王朝的那些个破城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虽然它带给世人的诱惑实在太大,可我也很清楚,它们的命运,只会真正掌握在强者的手里。” “作为商人,荣睦也知道风险越大,回报越高的道理,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所以,不论如何,我都愿意去赌上一把,只不过,世事难料,煮熟的鸭子都有飞掉的时候,我也不希望袁城抚的这笔巨额的投资打水漂。”荣睦听出了袁魁话中的意思,作为一枚棋子,他也用十分巧妙的方式,提醒了下棋之人所要承担的风险,以此作为谈判筹码,获得更多的投资,于是苦笑一声,一筹莫展道。 “不是投下的铜币越多,回报就越丰厚,若是如此的话,那些个犹如庞然大物的家族们,岂不是早就只手遮天了?”袁魁自然听出了荣睦向他索要更多的支持,看着面前这个说话张弛有度的少年,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刚才的话道。“所以,杀鸡焉用宰牛刀。但我会以商队做掩护,将这些东西运抵杉鹭镇。我想,眼下还有半年多的时间里,你应该会把这柄杀鸡的刀磨得足够锋利!” “多谢袁城抚费心!”荣睦该说的话已经说过,见袁魁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有退让的意思,所以也不再做过多的纠缠。尽管心中多少还有些怀疑袁魁是否足够真心实意,但眼下已无力改变,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自食其力上来。“另外,还有一事想要麻烦袁城抚。” “但说无妨。”袁魁看出了荣睦打算另起话题,可并未拒绝。 “特殊郡试日益临近,需要一大批医药师助阵,现在他们虽然上手不久,可我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先生负责教授,现在已经可以胜任,就是医药师认证的手续有些繁杂,所以想请袁城抚帮帮忙。”荣睦看着笑意逐渐凝固的袁魁,硬着头皮说道。 “森木城医师阁的事情,可是由郜家执掌,我可插不上手,眼下你又与他们交恶,所以此事有些难办啊!”袁魁皱了皱眉头,见荣睦的气势全无后,慢慢悠悠的补充道。“不过我手上倒是由几个学徒高等医药师资格的权利,否则,我深耕森木城多年,岂不是混得太惨了?” “多谢……” “不必谢我,将来你攻下铁峰城的时候,只需要带着我援助你东西总价十倍的铜币给我就行。”袁魁第二次打断了荣睦的话,不待后者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便起身离开,临近大门又停下脚步。“将他们的信息给王管事便可,这些天你们可以暂住我袁家酒楼,吃住皆可,记住莫要随意走动,否则可能会被扔进大狱,好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第310章 ——森木城的藏书阁 看着袁魁几乎像个得了大便宜的无赖一般潇洒的离开,荣睦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眼下自己手中的铜币屈指可数,特殊郡试又将是个花钱的无底洞,现在,却又欠下了袁魁巨额铜币的债务。 “至少可以白吃白住几天,那个需要花费不少铜币都不一定可以得到的医药师等级,也靠一句话搞定。”对于这样的结果,荣睦尽量让自己只看到事物好的一面,以免影响到自己的心智与判断,至于负面后果带来的影响,他只会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只得摇头一笑。 天色渐渐变暗,矗立在群山之中森木城内显得十分冷清,由于是作为边关重镇的存在,所以这里的商业气息并不浓厚,在石屋不大的窗户里,仅仅能传出星星点点的灯光,与坝阳城那般喧嚣的热闹之感,形成了及其鲜明的对比。毕竟,谁也不想在本就危机四伏的黑夜里,变成暗处冷箭的活靶子。 荣睦对于这样的景象虽然不是很喜欢,可为了将安宁镇修筑得更为合理,还是逼迫自己,在寒风中的高塔上俯瞰了许久,并且还时不时地写写画画,最后直到双手都被冻得麻木后,这才在袁家护卫的引导下,住进了袁家酒楼,在查看过墨先生之后,才匆匆赶去吃晚饭。 “不知荣镇守接下来有何打算?”边力不适时宜地坐在荣睦面前,似乎早已有所打算。 “边先生赐教便是。”荣睦狼吞虎咽着碗中晶莹剔透的雪白稻米,对于早就惯了粟米扎嘴,很少挑食,总认为能吃饱肚子才是重点的他,在第一次吃到入口软糯的稻米后,甚至忘记了吃菜,专心咂么着其中的甘甜味道。 “荣镇守应该没有想到,这稻米如此可口?”边力见荣睦一脸享受的样子,调转话题道。 “比起粟米来,的确更合人胃口。”荣睦将碗中的稻米全部刨到嘴里,使劲得嚼着,仿佛比起许久都未曾吃到的肉来,都要香上许多,于是再度为自己盛了满满一碗,正欲张口时,却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不禁抱歉一笑道。“不知边先生有何打算?” “人活着就是为了吃,这些美味的吃食,的确能够给人莫大的享受和至高无上的地位之感,荣镇守能有这般表现,也属正常。”边力会意地点点头。“袁家酒楼的位置虽然很好,可在商业并不发达的森木城来说,无法与坝阳楼的价值相提并论,不过好在距离森木城藏书阁不远,我们不必担心身份的问题,无法前去博览群书。” “多谢边先生提醒,先前的美食,的确让我差点忘记了此行这件重要的事情。”荣睦拍拍自己的额头,自嘲一笑。“不过现在已是戌时三刻,恐怕藏书阁早就关门了,再说,森木城实行宵禁令,我等贸然出行,不会招来麻烦嘛,要知道我现在树敌可太多了!” “森木城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这里晚上最热闹的地方就属藏书阁了,因为这里曾是边关重镇,白天人们忙于生计或修补城池,仅有晚上可以用作消遣,由于物资匮乏,所以仅能在藏书阁博览群书,久而久之,便成了森木城中百姓的一种习惯,而宵禁一事,只需要向藏书阁缴纳一百铜币的费用,便可将之无视,但千万注意,一定要走大路,否则会被当成奸细砍头的。”边力解释道。 “一百铜币啊,还真是不便宜啊。不过希望薛文统能够遵守规则,不会用此事来做文章。”荣睦心中暗骂森木城不重视发展商业,只知道盘剥百姓,因为这一百铜币对于普通人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但骂归骂,这钱还得花,所以他不由得提高了警惕,给自己找了一个不要浪费粮食的理由后,三下五除二地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抹了把嘴起身道。“边先生请……” “不知医药师的事情办得如何了?”这时,柴恩挡在了荣睦的面前,笑眯眯得看着他,但从其身上散发而出的气息来看,显然并没有求人办事的那般客气。“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莫要言而无信,欺骗我这个老头子啊!” “古木镇之行,已是彻底得罪了负责此事的郜家,您也知道郜家的无赖行为,所以十分难办啊!”荣睦见柴恩来者不善,打算与其开个玩笑,以此还击之前制成解药时他的自傲,于是故作轻轻一叹,面露难色。 “哼,答应老夫的事情,可不能反悔,否则……” “请柴先生放心!”荣睦灵巧地绕开了柴恩的阻拦,对着有些微怒的他道。“此事已经办妥,要不了几日,就会送到您的手中,现在我要与边先生去森木城藏书阁,学习参悟一下里面的经典,柴先生学富五车,想必应该没有什么兴趣!” “真是个油嘴滑舌的小子。”柴恩瞪了荣睦一眼,甩袖而去。 荣睦直接无视了柴恩的表现和无奈的边力,带着喜悦的心情,率先离开了袁家酒楼,与边力朝着森木藏书阁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森木城内,显得十分冷清,由于行人罕至,本来不算宽的街道上竟然显得有些宽阔。可能整个城池都是由石头修筑而成,在初春的冷风中,给人以一种更加冰冷之感。 与之前古木镇那般三步一人,五步一岗的森严戒备相比,这儿似乎毫不设防。但荣睦明白,千百年来,这座犹如门神一般的存在,成功抵御了无数次宗氏王朝的大举进犯,尤其是数百年前,粉碎了那场敌人百万雄师压境,妄图踏破这座城池,将万山王朝连根拔起的野心,最终只能含恨而归的光辉历史。 这里,不光埋葬着入侵者,时刻警示着他们,也守护着忠骨,让他们安息,更保卫着其身后的无数百姓,令他们能够安居乐业。 “到了!”边力的声音打断了荣睦的思绪。 “这就是森木城藏书阁么?”后者望着面前的一幢三层高的石制建筑,只见那里透着古朴与内敛,犹如一群兵勇中的一名知书达理的先生般,温文尔雅。心中对于来自中域王朝信息的渴望,也是瞬间到达了顶点,于是,不再犹豫,立刻迈步走了进去。 第311章 ——二层迷宫 “这位公子还真是海量呐……” 语罢,侍女微微扬起下巴,竟然对着荣睦吹了口气。 令人骨头酥麻的嗓音再次传入到荣睦耳中,令得他还算清醒的大脑再度有陷入欲望泥潭的威胁,而肚子里的酒水又如一团火焰般,催促着血液快速奔涌,再加上突然变得浓烈的异香,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摇摇欲坠起来,随时都会有倒在温柔乡里的可能。 “要不再上些吃食,我们好好聊聊公子你的……” 见荣睦几乎已经失去了意志,放弃了抵抗,侍女更是肆无忌惮地凑到荣睦身旁,打算将他揽入怀中。 “区区两百铜币,居然还要我如此大费周章!”远处,侍者僵硬的脸上浮现出不悦的表情后,再度将目光转向藏书阁的大门,准备迎接下一波客人。 “呵,你还真是让我失望!” 混沌中,荣睦仿佛听见了一声清冷的嘲笑,一个青色衣裙的少女出现在了眼前,只见她面色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双目中,透着一股凌厉之色,好像能够穿透荣睦的内心。 “晔雨?” 荣睦喃喃道,刚才还滚烫的皮肤,立刻渗出了冷汗。瞥了眼目光呆滞的边力,知道他脑子里仅存不多的清醒显然也荡然无存。联想到能忍受险些灭族之痛的竹清,也不过只是侥幸参阅到中域王朝遗嘱一眼。 “不能栽在这里。”荣睦在心中低吼一声,不动声色地拿出袖中的血铜弩,对准了妖媚侍女的脑袋森然道。“快滚,否则我立刻叫你脑袋开花!” “啊!”侍女大惊失色,本就古怪的声线中,更是透着一股歇斯底里的恐惧。 “闭嘴!”荣睦警惕地扫了眼四周,见依旧一片安静,可以确定他们也陷入了刚才的麻痹之中,很快就会倒在其他侍女的温柔乡里后,放下心来,拍了拍还未回过神来的边力,很想叫醒他,只不过碍于这里的特殊规矩,只得先将目光转向另外一位侍女,狠狠地挥了一下手,催促她们快速离开。 边先生,快醒醒,此地不宜久留! 荣睦急不可耐的在心中喊着,在确定侍女没有回来的意图后,连忙收起血铜弩,紧紧抓住边力的肩膀,使劲的摇晃着他。 这迷药的劲可真大。 由于用力过猛,荣睦感觉双臂已经发酸,可边力仍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情急之下,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但眼下又找不到清水让他恢复神智,于是只好对着双掌吐了好几口吐沫,然后分别捂住了边力的口鼻,顺便借用吐沫的特殊气味,让他快速苏醒。 “咳……” 边力空洞的双目中,终于有了一丝情感,在眨了眨眼皮后,脸上也随之出现了疑惑的神态,推开荣睦的双手,自顾地环视四周,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此地又为何处。 终于恢复了一些神智。 荣睦心中大喜,见自己的方法奏效,立刻将已经搓干了的双掌凑到嘴边,准备故技重施。 “慢……”边力拉住了荣睦的双手,疑惑也已被嫌弃所取代,若不是眼下时间紧迫,他一定会好好跟荣睦说道说道刚才自己鼻腔内的怪异味道。“拿好酒坛,跟我来。” 荣睦点点头,立刻照办。 两人再度绕过一个个包间,从余光中荣睦看见了里面既有寻欢作乐时的销魂场面,也有云雨过后的失魂,从他们的面相中,荣睦大概可以猜出,除过文人书生外,还有不少带着杀气的壮汉,显然这里面的藏书对他们也有着致命的诱惑。 只可惜,世人皆是难过好酒美人关,这森木城藏书阁也就名正言顺地赚着花酒钱。 走到一层的角落处,边力将空酒坛放到那里的一处石台上,对着旁边的竹筒使劲地吹了几下,很快,台面缓缓下降,直到把空酒坛全部吞没,随着一阵沉闷的声响,旁边的石墙上打开了一扇影藏的石门。 边力对着荣睦点点头,很想仔细解释一下,可惜石门刚刚开到最大处,就又缓缓关闭,只得先走进去,转过身示意他照办。 难道这是在检测酒水已经全部下肚,顺利度过酒水美人关?真是有点意思。 荣睦看着已经彻底关闭的石门,对于这个十分另类的方式,他立刻联想到了这也许是森木城建造者留下的恶趣味,只好摇头一笑,重复了边力的做法。 “怎……怎么可能?” 刚刚忙完手头活计的侍者,目瞪口呆地看了眼面前的两个惊慌失措的侍女,又望着石门所在角落的方向,幸灾乐祸地道。 “虽然侥幸过关,但第二层里的凶险绝非常人能敌,好好享受,小子,到时候,我会亲手让你付出代价!” 迈步走上狭长的台阶,荣睦突然想起了当初去往良安镇好客楼时的场景,那时虽身无分文,但又志比天高,誓要将季腾海等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全部送进大狱,如今季郜二人已成过往,却不想山外有山。 “呵呵,果然如我所料。”边力停在第二层的入口处,出神地望着眼前的景象,露出久违的笑容。“这儿没有任何规定,你随意便可。” “呼……”第一次看见直冲屋顶的巨大书架,更为重要的是,上面竟然整齐堆砌着不计其数的书本,荣睦不禁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要知道,由于万山王朝的财力有限,顶多只能将质量较差,不算太多的纸张拼凑在一起,组成比较薄的书卷,想要制作这种需要质优量大纸张的书本的愿望,实现起来的难度不小。 至于那种记载重要资料的羊皮书卷,就更加难得了,比较羊皮易得,制作工序和处理的手法极难。 “只要穿过这座书山文海组成的迷宫,我们就可抵达藏书阁的第三层,那里面定然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边力指着不远处的好几个岔路口,不禁皱起了眉头。 “边先生乃是郡级中等寻路师,区区一个森木城藏书阁的迷宫,应该算不得什么?”见到了不少怪异景象的荣睦虽然嘴上说的十分清楚,但还是从边力的脸上看出了此事并不简单,于是,心中也是升起了浓浓的警惕之感。 第312章 ——移动的书架 “不必担心,这里面应该没有机关暗器,顶多用死路来劝来者离开而已。”边力拍了拍厚重的书架,从中抽出一本两寸多后的书本,抖了抖上面落满的灰尘,随手翻开一页。“能进入到这一层的人,不论如何都是有些本事的,藏书阁的缔造者不会轻易让他们去死的。” 荣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正欲开口。 “另外,万万不可不要小看了酒色二字。”边力对着打断了荣睦,将书本重新放回到书架上,面色凝重道。“无法克制自己欲望的人,断然不可能走得太远,所以就算是别人有意而为之,也绝不能失态,刚才倒是我历练不够,让荣镇守见笑了!” 语罢,竟然躬身对着荣睦郑重施了一礼。 “边先生言重了!”荣睦连忙扶起边力,对于刚才的经历,他现在还心有余悸。按理来说,十三岁左右的年纪,差不多可以谈婚论嫁,对于这一类的事情,也完全是水到渠成,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这些他自然是知晓的,可若是在未成婚之前就做,定然有违于心,加之眼下来森木城藏书阁是来找寻有用书卷的,绝非买醉享乐,所以他话锋一转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只能依靠运气了,寻路的技能,在此行不通。”边力无奈一笑,见荣睦有些失望,只好补充道。“但可靠的信息倒是有二,一是这里暂时不会有其他的竞争者,二是通往第三层的通道不一定就在迷宫的出口。” 荣睦点点头,明白了探寻珍贵典籍的道路,几乎没有什么取巧之术,只有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这个迷宫,方才有可能得到珍贵的典籍。 于是,振作起精神来,迈步带头走向这座由无尽的书架和书本组成的特殊迷宫。由于书架直通屋顶,所以不可能攀爬上去,站在高处,找寻出路。 换做从前,他肯定会将这些书本视若珍宝,能拿二十本离开,绝不会只拿走十九本。在他眼中,就算里面的内容只是他最不喜欢的历史小说,也可以将其买成铜币,买一些吃食和衣服。 但眼前的这座由书本组成的迷宫,却让他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当曾经渴望的东西,变成了阻碍前进的拦路虎,任谁都会将其当做头号敌人,属于欧他心中对书本的敬仰之情,也残存不多。 所以才走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荣睦就感到头晕目眩,腿脚酸软,再加上酒水的后劲,嗓子也干疼得厉害。于是,当他第六次看见面前的死路时,终于无力地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地倒在了地上,恨不能将其一把火烧掉,让所谓的珍贵典籍去见它的作者。 “整个磐石大陆藏书的地方,都会有缔造者留下的这些个恶趣味。”边力抹了把头上的汗珠,摇头一叹。“因为他们一直相信,思想的精华并不是那些个所谓通晓历今的文人、骁勇善战的将军、富可敌国的财阀能够获得的,而是有缘者得,就算得到者对他们耗费的心血一无所知,最终变成一堆废物,也仍然执迷不悟。” “难怪强如中域王朝,也会土崩瓦解。”荣睦长吸了一口书本油墨的霉味,随手从书架的底层抽出一本书,当做枕头,垫在脑后。 “那倒也不是。”边力紧皱眉头。“他们相信,任何精华心血都有无用的那一天。” “有了!”荣睦脑子里闪过一个意念,整个人立刻变得精神起来,站起身,疯狂地将书架上的书本仍在地上,随着空缺不断变大,竟然可以看见对面的书架。 “这……”边力侧弯下身子,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一幕,被惊得张开了嘴。 “哈哈哈……区区一个迷宫,岂能阻挡我荣睦的脚步?”荣睦见状狂喜不已,仰头大笑一声,利用身体的清瘦,轻松的穿过这个空缺后,再度开始重复起刚才的动作来。 在心中的不快也一扫而光后,刚才还无力的身子,竟然爆发出极为强大的能量,瘦小的身子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掏空了整整三道书架上的书本。他粗略估计,算上找出口和走错路退回远处耗费的周章,这样足足节省了足足两刻钟中寻路的体力,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按照藏书阁不算太大的面积,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去往第三层的通道。 石匠出身的边力,有着匠人严苛的性格和严谨的态度,不禁对于荣睦这般商人一样的投机取巧有些反感,认为这是对藏书之地的一种亵渎,是对那些付出心血甚至生命的作者的一种蔑视,更是对自中域王朝就形成这种习惯的一种挑战。 “边先生,古人说得再好,也过去了几千年的时间,几年前的东西尽管依然可用,但若是完全照抄的话,结果定然是驴唇不对马嘴。”正在兴头的荣睦见边力仍旧呆呆的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无奈,甚至还有一丝薄怒时,立刻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旋即补充道。“刚才一层时的境遇,难道完全是古人们的做法?那侍者就没有借机敛财之嫌?而那两百铜币,几乎是普通人大半年的饭钱啊!” “这……”边力本来还对荣睦所言不敢苟同,可当他提到在一层时的境遇,还是不得不好好考虑眼下的局势,是否一定要遵从古人的意志。因为这样以来,空手而归的可能性极大,想要在特殊郡试中,发挥出珍贵典籍的计划就将落空。 轰隆! 一声巨响从第二层的尽头传来,整个藏书阁都开始微微震颤起来。 “嗯?”荣睦有些惊慌地看着面前的书架,担心刚才的举动,是否触动了某个隐藏的机关,会导致书架倒塌。毕竟初次领教建造者的恶趣味,不得不小心提防。 轰隆!轰隆!轰隆…… 很快,荣睦周围的书架也发出了阵阵沉闷的声响,他看见这些死物竟然犹如活过来一般,竟然开始移动起来。刚才的通道很快其他书架被堵住,而另外的书架移开后,死路变又成了通道,整个犹如死物的第二层,竟然都处于动态之中! “混账!这迷宫还会自己变化!?” 见到此情此景,荣睦忍不住怒吼一声。 第313章 ——暗藏杀机的书架迷宫 “怎么回事?”侍者惊慌地抬起头,望着微微震颤的屋顶,感觉天仿佛都会随时崩塌下来。 “快去通知薛城抚!”微微定了定神,他连忙对着一位侍女吼道。 刚才已被荣睦血铜弩吓得不轻的侍女,惊叫一声,犹如丢了魂魄一般,没命地跳出藏书阁的大门。 “嗯?” 正在书桌前,伏案算账的袁魁,刚要下笔,却瞥见砚台里的墨汁居然凭空出现了几道涟漪,旋即,连忙将疑惑的目光转向身侧的书架,只见上面的不起眼的一处书本,竟然探出了一些,由此得出,城中的某个地方出现的异动。 作为副城抚,他在此处深耕数十年,将城内的机关摸了个一清二楚,这个书架,便能将城内的动静展现而出。 “这小子究竟在搞什么?”仔细想想了,袁魁便知晓了发生异动的具体位置,不禁轻叹一声。“藏书阁不过只是个哗众取宠的笑话而已,难道我的眼光出问题了?” 许久,他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些事情,继续忙起了手头的事情。 虽然对于古人的恶趣味十分不满,但当厚重的书架不停移动的时候,荣睦也只能像一只脆弱的蚂蚁一般,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只能其被赶来赶去。 由于第二层长期无人打理,里面落满的灰尘被移动的书架无情的扬了起来,令整个场中与马车驶过的土路一般,尘土飞扬,此情此景,与藏书二字毫不沾边。 “荣镇守恐怕是触犯了某个禁忌,我们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刚才还与荣睦有着好几道书架之隔的边力,尽管不屑重复荣睦的所作所为,与他为伍,但还是被书架驱赶着与他站在了一起,只好灰头土脸的叹气道。 “也说不定是在接受新的考验。”荣睦了解边力严谨的态度,所以并未责怪他这般有些消极的反应。揉了揉被浮尘迷住的双眼,定下心神,找寻着可能出现的转机。 此刻,荣睦顿感之前的头晕目眩和口干舌燥竟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强作镇定过后的处变不惊。大脑在双目明察秋毫的观察中,飞快地思考着解决之法。 经过仔细观察,他发现这些书架并非是随意地移动,而是有规则的在变换位置,像是在鏖战之中,为求突破,不断改变战阵的军队一般,找寻对方的薄弱之处的同时,也在积蓄自己的力量,力求一击制敌,夺取战争的胜利。 不能再被动下去了,否则非但无法找到去往第三层的通道,迟早会葬在此地,而且这般大的动静,肯定还会招致不轨之人的觊觎,到时候要对付的人必将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外。 他明白,若是再听从书架的安排,朝着正在打开的通道而行,必将会陷入无尽的循环之中,直到体力透支,最后葬在此处。因此,眼下唯有逆流而上,方才可能找到解决之法。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牢牢地抓紧边力的小臂,朝着其中一个即将闭合的书架走去。“边先生,速随我来!” “荣……荣镇守这是为何?”边力虽然经历了不少苦难,有着比荣睦更加广阔的见识,和对石匠技艺更为高深的理解,但在场面极度混乱的生死攸关之际,则彻底乱了心神,不禁反抗道。“难不成是要去送死?” “边先生,你看这移动的书架,不快,也不慢,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凶险之处,只需随着它走两步便可,但若是长此以往,我们体力耗尽之时,便会葬在此处。”荣睦顾不得太多,死死地将边力擒在手里,拖着他,赶在两个书架合拢之前,钻过狭小的通道。 “古代机关阵法极为玄妙,你凭什么就能轻易破除?”边力绝望地想要挣脱荣睦的束缚,却不想这个平日里看上去清瘦的书生,此时竟然有着惊人的力量,就算自己已经掐破了他的胳膊,也似乎没有松开的迹象。 “难不成坐以待毙?”荣睦恨不能用血铜刀的刀柄把边力敲晕过去,然后拖着他走,这样还会节省些体力,分散出一些精力来,在尝试破解阵法的过程中,找寻到真正的破解之法。 边力见状荣睦犹如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愤怒地在书架中穿行,只好放弃了抵抗,垂头丧气地跟着他乱闯。 一连惊险得穿过了三次即将闭合的书架,荣睦浑身已被汗水打湿,仅靠意志力坚持身体,也变得酸软起来。由于吸入了大量灰尘,就算拼命呼吸,也无济于事,仍然觉得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层黑幕。 即便如此,荣睦依旧咬牙坚持,他瞅准了一处空荡,用力把边力推了进去后,连忙一闪身,钻了进去。 轰隆! 荣睦还来不及寻找下一个穿越的目标,就感觉自己失去了对右腿的控制,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不禁惨叫一声。 “啊!” 转过头才发现,右脚的大拇指竟然被牢牢地夹在了里面,而那双还算新的皮靴,居然被轻易地挤成一团,若不是脚掌处钉着一个铣铁鞋掌,让书架合上的速度略微延缓,恐怕这根脚趾就将被彻底挤碎。 “哼!”荣睦连忙横过身子,整个人呈半躺姿势,双手抱住右腿,狠狠一拽,在右脚挣脱之后,变形的皮靴终于不堪重负,被两个书架无情的切断了右脚趾的一块,掉在了地上。 “嘶……”瞥了眼皮靴整齐的切面,荣睦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个看上去毫无威胁的木质书架,竟然有着如此巨大的力量,连铣铁都能轻易挤碎,按照僵硬程度拍判断,就是比起血铜来,都不遑多让。 沉闷的轰隆声打断了有些失神的荣睦,他抬起眼,看着头顶处缓缓朝自己移动的书架,很想故技重施,但透支的体力,连翻身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绝望中,荣睦不自觉地转移视线,发现随着书架的移动,正对的屋顶上,居然出现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金色,激起了他体内商人对金钱的原始欲望。 这是? 第314章 ——中域遗珠? 又是古人的恶趣味? 现在,荣睦已经分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书架迷宫究竟是继承中域王朝的遗风,还是万山王朝前辈们的独创。因为眼下形势危急,唯有试图迅速破解,方才可以保住性命。 不管那么多了。 荣睦再度咬紧牙关,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从腰间取出三个拳头大小的白瓷瓶。尽管一番改良,之前用来对付晔雨的良安春瓶子,已换成了从柴恩那里得来的药瓶,而且,他还在瓶口处增加了燧石引线,这样既方便携带,也便于使用。 书架迷宫的设计者十分精明,这个巴掌大小的金色,只有在极为特殊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几个呼吸的时间,转眼间,另外一个移动的书架,就会将其掩盖起来,下一次露面,已不知会是何时。 成败在此一举! 荣睦明白不能再继续耽误下去了,他拉动引线,瞥了眼冒着白烟亮光点,鼓起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个巴掌大小的金色奋力掷出。 嘣! 三团一尺大小的火焰汇聚在一起,绽放出耀眼的红白色光芒,刺得荣睦不自觉的伸手挡住了双眼,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很快,听上去沉闷,实则尖锐的轰隆声戛然而止,所有的书架立刻变成了死物,停在原地。只有空气之中的浮尘,还在随惯性漂浮。 看来此处确为机关所在。 剧烈咳嗽几声,荣睦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扭过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边力,虽然呆若木鸡,可没有受伤后,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嘎吱…… 一阵摩擦的声音从机关处传来。 咯嘣…… 荣睦抬起头,只见那儿竟然凸出了一块。很快,整块金色犹如破土的幼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出来。 咔…… 断裂的声音,令荣睦心中一惊,连忙朝后退了几步,生怕又被古人的恶趣味所愚弄。 “金……金子?” 但还未站稳,就被那代表着荣华富贵的颜色所吸引。荣睦明白,在最为危机的时刻,自己恐怕会忘记自己是谁,但绝对能记得金子的颜色。于是,血脉之中,那股传承了整整三代的商人灵魂,瞬间就被唤醒。因此,整个人也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朝着跌落的金色器物狂奔而去。 “嘶……”落入手中的冲击力,随着双臂传遍了荣睦的全身,他只是龇牙咧嘴,象征性地表达了一下痛感,就满目热烈的盯着这个金色的器物。由于太过紧张和兴奋,居然打了好几个冷颤。 “真的是金子!”荣睦不禁狂喜道。 “应该只有一层金子。”边力木讷地走到荣睦身旁,一扫刚才的颓势,拿出了郡级中等石匠的风采,在金色器物上面摸索了片刻。 咔…… 已被奇怪声响,折腾地有些发慌的荣睦,见手中的金色器物,竟然变成了一只墨黑色的木盒,高涨的心情又跌落到了谷底。毕竟,自己差点搭上了性命,却只得到了颇为微薄的回报。 “荣镇守不必失望,此行的目的是珍贵典籍。”边力将六片薄薄的金片小心地叠在一起,在手中掂了掂重量,又递还道荣睦手中。“差不多一斤多重,按照成色预估,应该能值上个几百万铜币!” “才几百万铜币,若是整个器物都是金子,恐怕能有上亿的铜币呢!”荣睦摇头一叹,换做从前,他肯定会高兴地跳起来,而现在,不光欠了几千万铜币的外债,还要养活很多人的他,已经不再觉得这是一笔巨款。 “聊胜于无,聊胜于无。”边力已经彻底恢复了常态,再度专心地在木盒子上摸索着什么。 咔…… 荣睦感觉自己已被这种异响折磨的有些过头,每当听见时,都会不自觉地打个冷颤。望着里面竟然装着几卷羊皮纸后,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心中的期待感不由地提到了最高,因为之前依靠获得的后世翻译的残卷,制造出了火药,在关键时刻,都起到了非常巨大的作用。 现在,面前的可是真迹,不光可以避免后世之人对前人的理解偏差,而且,还可以拿来进一步参悟,以更大的发挥出前人总结的精华。 感受到自己心跳正在加速,他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很想先将其拿出来看看,可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没有因刚才边力给自己的不好印象而责怪他,反倒是十分耐心而又客气地将木盒交给边力,又施了一礼道。“此事荣睦不懂,还望边先生不吝赐教。” “应该是中域王朝的遗物。”边力小心地接过木盒,并未直接触碰羊皮纸,而是指着木盒盖子里面刻着的一行奇怪的文字,经过仔细辨认了之后道。“书山书海,金山银海,刀山火海。” “书山书海,金山银海,刀山火海?”荣睦细细品读着这句话,心中不由得联想起了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暗藏杀机的书架,不光藏有金子,也有死亡。很快,他猛然一惊,问道。“边先生,森木城是在万山王朝治下建造,顶多不过千年的历史,而中域王朝的时间则更为久远,这木盒子里的东西,该不会是假的?” “应该不会。”边力微微摇了摇头,眉头皱得更紧了,仿佛遇到了十分棘手的问题,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木盒,许久终于露出了释然的表情,将木盒交还给荣睦。“先前我说过,中域王朝高人,有着看似奇怪的思维,所以,他们付出的心血,会在后来以某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被人获得,慧眼识图者,自然会加以利用,而有眼无珠之人,则会将其弃之,据我推测,你我并未捷足先登,不过还在前人虽不识货,可还将其完整的保存了下来,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日后再做进一步参悟!”荣睦把木盒收好,正欲起身离开。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然敢在我森木城藏书阁造次,来人啊,给我拿下!” 第315章 ——撕破脸皮的薛文统 “是!”整齐的应喝声传来,让刚刚放下心来的荣睦,心头顿时一惊。 我刚打算离开,就有人找麻烦,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荣睦暗骂一声,匆忙地站起来,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紧绷起浑身的肌肉,准备迎敌的同时,心中也大概猜到了来者定然会是与侍者熟知之人。 很快,他就看见了身着成套血铜武器装备的近卫军,将书架不大的通道堵了个严实,仔细望去,竟然他们竟然是曾与王之章一同视察杉鹭镇的森木城近卫军时,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浓浓的警惕,他明白,现在自己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与这些真正的近卫军交手的资本和实力。 所以,只好竭力避免直接冲突,对着浑身散发着杀气的近卫军客气道。“在下杉鹭镇镇守,柳塘镇代镇守荣睦,来此游历,只为学习,不知来者可是森木城一等司马孙信?” “荣睦,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溜到我森木城藏书阁来捣乱!”一个熟悉的中年人从近卫军让出了一条通道中阔步而出,听出了荣睦明知森木城武将臣服于文官,却故意向孙信示好的意思,心中怒火更胜,十分不满地指着荣睦道。“你给我好好看看,你将我有着近千年之久的森木城藏书阁搞成了什么样子?” “原来是薛城抚,下官荣睦多有打扰,还望……” “废话少说,给我先抓起来关进死牢,按谋反罪论处!”薛文统极不耐烦地一甩袖子道。 “是!”近卫军双手举起血统盾牌,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朝着荣睦一方簇拥过来。 “这真的只是一场误会,下官只是喝多了这藏书阁的美酒,整个人陷入了混沌状态,来此误打误撞,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完全只是巧合……”荣睦见状暗骂薛文统狡诈,可还是只得连忙好言相劝。同时,他也将手伸到了怀中,紧紧地攥着剩余的两个药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看了眼满目阴沉的薛文统,又看了看缓缓逼近的近卫军,荣睦不禁皱起了眉头,摇头一叹:看来只能放手一搏了。 “眼下先将他们震慑一下,拖延一些时间,咱们尽快利用书架迷宫逃到一层,争取能把他们甩掉。”荣睦侧过头,对着边力轻声道,见后者没有刚才那般的固执,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后,再度对着薛文统喊道。“薛城抚,藏书阁落得如此下场,并非荣睦本意,但事已至此,荣睦愿意加倍赔偿,请薛城抚三思……” 语罢,左手捂在前胸,按住了燧石引线,右手猛然一拉,伸开右臂,鼓足了全身的力量,朝着薛文统狠狠扔了过去。 “大胆!”薛文统见两个冒着火星的东西朝着自己的脑袋招呼而来时,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惧怕,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城抚气势瞬间全无,连忙抱头弯腰,打算伏地躲避。 嘣! 两团火焰,在昏暗的第二层中,绽放出了美丽而骇人的火焰花,令得所有森木城近卫军,皆是露出了惊骇的目光。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只有在篝火或是房屋着火时才能见到的场景,居然被一个不过十三四的毛头小子所轻易掌控。 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热浪,他们只能尽力保持着紧握盾牌的姿势,身体不受控制的被掀翻在地,皆是露出惊骇异常的表情。 比起这些几乎毫发未损的近卫军来,薛文统的下场无疑要凄惨许多。捂着脸的双手,被飞溅破碎的药瓶残片伤得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双耳则同样满是鲜血。由于没有穿戴护具,华贵的衣服,也是被烫的到处是洞,披头散发间,哪里还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城抚,分明就是一个差点被烧死的难民,看上去极为狼狈。 只不过,荣睦根本顾不得欣赏这般景象,即便薛文统三番五次的想要将他置之死地后,才极为难得的迎来了一个回敬的机会。 他知道,现在已经彻底与薛文统撕破了脸皮,按照薛文统的伎俩,定然会以此大做文章,所以后果只会更糟。但眼下已是无路可退,只有尽快离开此处,争取更多的时间来解决问题,方才有与薛文统周旋的可能。毕竟,站在他的身后的,可是石川郡郡使苏恒。 于是,荣睦只得将这些麻烦全部先抛在脑后,更加疯狂地拉着有些失神的边力在凌乱的书架中狂奔。 “混……混账!”薛文统扶着一旁的书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看着惨不忍睹地手背,气得浑身发抖,他嘶哑着嗓子,对着身旁的近卫军怒吼道。“给我将这小杂碎碎尸万段!” “是!”早就对出生入死习以为常的近卫军们,虽然被荣睦的手段所震慑,但他们更清楚,必须抱有战死的勇气,方才有活下去的可能,因为在战场上若是一旦露怯,便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他们再度集结起来,为了加快速度,他们十分熟练的将盾牌被在身后,朝着荣睦逃离的方向追去。 “真是难缠啊!” 从书架的缝隙中,荣睦清楚地看到了近卫军们的动向,他知道自己的体力已被先前移动的书架消耗一空,现在完全是凭借意志力在坚持,与那些体力充沛的近卫军们赛跑,几乎是不可能胜利的。 怎么办? 他的大脑快速转动,想要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这书架迷宫定然有着无数的机关。”边力突然开口提醒道。“所以,可以试着找找看。” “多谢边先生提醒。”荣睦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可望着四周凌乱的书架,想起了之所以能让其停下来,靠的是找到阵眼,现在阵眼揣在自己的怀里,也根本可能赶去那个空缺处。 真是麻烦啊! 荣睦心急如焚,眼看着身后的近卫军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拿出了之前搬书的笨办法。 “小杂碎,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给本城抚死来!” 第319章 ——试探晁起阳 “这个……确实有点问题,我上林寨仓库内全部的二十四万两千五百五十斤粟米、玉米面和二十四万斤的萝卜、白菜已经开始陆续运抵安宁镇,虽然运力不足,可定然不会让所有百姓饿肚子。”晁起阳砸了砸嘴,得意的神态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的一脸的愁色。“按照每天消耗五千斤粮食来计算,顶多也就能坚持一个半月。” “崔会长那边约定的五十万斤的粮食和蔬菜现在有没有着落?”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之感,让荣睦的心彻底悬了起来,四肢百骸也随之处于一种游历的状态,仿佛已经不听他的使唤了一般。 “这……”晁起阳脸上的皱纹顿时变得深刻了起来,声音小得连自己也听不清楚。“崔……崔会长说遇到了一点意外,可能会晚一些运到,至于具体是什么时候,他没有告诉我。” “果然还是如此啊!”对于这个结果,荣睦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最是无情帝王家。所以,他将愤怒转化成了快速的思考,打算从中找寻到解决之法。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晁起阳给自己关于上林寨的卷宗,那上面记录了上林寨的所有信息,只不过现在不在手中,而是放在了随马车携带的书箱子里。 旋即,荣睦又联想到晁起阳乃是经过多次出手,才臣服于自己的。根据自己的推断,他现在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异心,加之儿子晁云还在自己手中,但当时毕竟自己的实力有限,又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他肯定不会心甘情愿地听命于自己,所以打算试探一二,于是岔开话题道。“不过粮食问题也绝非一日两日就能解决的,既然现在安宁镇百姓的安置问题已经步入正轨,我也想稍作休息一番,这一路舟车劳顿,还真是有些吃不消啊,不然咱们去看看镇守府邸的情况!” “也好,也好。”晁起阳面色微微一滞,身手指着远处道。“镇守府邸建在商业区,请荣镇守随我来。” 看着头也不回地,大步带路的晁起阳,荣睦心中升起了一丝疑虑,他总感觉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对,所以,升起了浓浓的警惕之感。 平民区与商业区是紧挨着的,这样既方便了里面的百姓做工和休息的往返,也有利于增添镇子的热闹程度。穿过了热火朝天的平民区,很快就来到了冷清的商业区。 与平民区一样,这儿依然计划修筑的是三层左右的商铺,只不过由于目前还没有商贾入驻,加之又要首先解决百姓的居住问题,所以,除过石板铺成的道路之外,所有商铺目前只是一块块空地,视野就显得十分开阔,一样就能看到那幢镇守府邸,孤零零的矗立在商业区的中央位置。 与在杉鹭镇的镇守府邸大致相同,安宁镇的镇守府邸,也是按照商铺的结构修筑,不同的是,这儿的面积要整整大了三倍之多,可以将和睦公厨与马车棚也建在此处。而且,还规划出了庭院。只不过现在人手紧张,假山、池塘和亭子等等附属设施,都未动工。由于寿年药房和军方区的马厩还未修筑完毕,所以柴恩及其徒弟以及百里易行等人,也会暂住于此。 “荣镇守请!”晁起阳推开大门,微微欠身道。 “有劳晁镇守了!”荣睦点点头,见晁起阳正要离开,提醒道。“我还有些事情,劳烦晁镇守随我在书房坐一坐。” 语罢,不待他有任何反应,就穿过了还是平地的庭院,走进了散发着油漆味和木料香气的屋子,径直来到了位于第三层的书房内。 荣睦对于实用性的要求很高,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可有可无,所以,书房内的布局与在杉鹭镇的几乎完全一样,不同的是,可以利用层高的优势,环视整个安宁镇。 荣睦走到书桌后的书架,取出上林寨的卷宗,坐在了书桌旁的椅子上,瞥了眼有些局促的晁起阳,打开卷宗,缓缓地道。“坐!” 晁起阳面无表情地坐下,一言不发。 书房内陷入了沉寂,只剩下荣睦翻阅纸张时的哗啦声。 “晁镇守,上林寨粮食的产量似乎有些问题啊!”荣睦的目光停在了晁起阳的脸上,只见他左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一下,心中暗道:果然还是不让我放心啊,所以继续试探道。“不知晁镇守能否解释一二?” “荣镇守可曾记得上林寨的名士尚青?”晁起阳答非所问道。 “当然记得,这种混吃等死,嘴脸丑恶的名士与那些个地痞流氓有何区别,根本就起不到教化百姓,立德树人的作用,不要也罢!”一想起那个坐在粮仓门口,满嘴仁义,一心却是铜臭的年轻人就十分反感,甚至还有一丝恶心,可见晁起阳突然说了起他,立刻引起了重视。“难不成是他从中作梗?” “不错,先前我倒是说了谎话,其实尚青乃是万山王朝王朝皇族的分支,他的祖先可是万山王朝皇帝的兄弟,只不过这近千年以来,因为通婚的原因,血脉淡薄了许多,可他的父辈们,仍旧能与皇族说得上话,只不过碍于权谋斗争,仅能换做一口饭吃。”晁起阳坦然了许多,脸上写满了将保守秘密很长时间全部说出来的畅快。“所以一千一百亩的田地可产五十五万斤的粟米和玉米,每亩留种十五斤,折损四成,能有三十二万零一百斤粮食,卷宗里面却只写了二十四万两千五百五十斤,少了的七万七千五百五十斤便是他所拥有的。” “看来先前倒是挑战了皇权啊!”对于这样的结果,荣睦多少感到一些意外,可一想到晔雨都落得如此下场,也就见怪不怪了,眼下从晁起阳全盘托出来看,应该已经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小小的文书,于是继续道。“不过看他倒并非废人一个,只要愿意出力,定然饿不死,这件事晁镇守就看着妥善安排,但粮食的钱我一次性支付了三年,眼下可不能让安宁镇的百姓饿肚子啊!” 第320章 ——修生养息 “这个请荣镇守放心,今年我已经将三年前开垦出来的农田种上了玉米和粟米,今后上林寨非但不会减少粮食的产量,反而还会增加,至于安宁镇的粮食,短期内还不会有所产出,因为田地开垦之后十分贫瘠,不能就能立即耕作,所以这两三年中,安宁镇一带的田地仍然处于休耕养肥的状态。”晁起阳顿时来了精神,信誓旦旦地道。“至于尚青的安排嘛,我先前已经接受了尚青一族的委任,虽然他心高气傲,可与那个无恶不作的郜通相比,则要好上许多,至少不会祸害他人,看看能否在我身边做点杂事。” “那边由晁镇守处理,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尚青也不能例外。”荣睦十分严肃道,他可不希望这个还未建成的安宁镇,会受到这类人的影响,从而断了其余想要通过努力劳作过上好日子百姓的心气。 经过这段时间与不同人之见的相处,荣睦发现,他们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定然会有所保留,只有长时间的交往,方才有可能更好地了解对方,正所谓日久见人心。 “这个请荣镇守放心!”晁起阳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立刻站起来抱拳道。 “有劳晁镇守了,我这边没有别的事情了。”荣睦起身还礼,见后者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后,走到窗前,朝着望着工坊区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儿虽然比起平民的区的热火朝天来,要冷清许多,毕竟酒坊和茶膏坊的建造,在一定程度上需要最大限度的保密。 “制作茶膏的茶叶有了,可酿造水酒的粮食却少得可怜,这该如何是好啊!”荣睦紧双手扶着窗台,不禁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连好几天,荣睦的大脑都处于高速转动之中,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荣睦不光一个人坐在书房内思考,翻阅书卷找寻线索,更多的还会出现在安宁镇的各个区域,当然,只是一直保持着沉默,就算眼前出现想要去他性命的云苍宗人士,他也会不理不睬。 一直防御任务在身,驻守上林寨的郑高,则很好地接替了状态不佳的戴瑞保护荣睦的工作,他总是与荣睦保持一定的距离,既可以在发生意外时,第一时间保护他,也不会因为离得太近,打扰到他的思路。 之前无所事事的祁宏,则当起了荣睦的管家,与之前当伴读童子一样,关心起了荣睦的吃喝拉撒睡这一类的琐碎事务,这着实令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就算陷入思考的荣睦,对待他像陌生人一般,也毫无怨言。 现在,荣家已经在安宁镇的商业区内,选定好了一处商铺的位置,由于出售的赤杨木需要更大的土地,所以他们的重心依然还是在规划好了的地方种植赤杨木的幼苗。这儿环境十分优越,令来此打前站的唐雍和荆政十分满意。虽然时常遇到在杉鹭镇名声不好的晁起阳,可后者非但没有任何敌意,而且还异常热情,让唐荆二人也放下了之前的芥蒂。 自从来到安宁镇后,边力想要尽快解开中域遗物的秘密,柴恩专注于徒弟们的教导和墨先生的恢复,墨先生安心休息,以图快点恢复到最佳状态,他们在镇守府邸内,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十分珍稀这段来之不易的休息时光。 比起晁起阳和崔彧只是站着指点别人干活之外,黎威手头的事物就要繁重了许多,经过与边力的一番学习,他木匠和石匠的技艺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根据边力的推断,基本可以达到城级下等木匠和石匠的等级。同时,他身边帮手的数量,也有最初的十二人,增加到了现在的一百人之多,并且水平也达到了学徒高等。 可即便如此,石匠和木匠的活计仍旧需要大量的体力劳动,所以,这半年多的时间,让黎威的身体愈发强壮。而酒坊和茶膏坊的修筑任务,自然也落在了他的肩上。 一天傍晚,荣睦走到了已经基本修筑完成的晒渔场,闻着风中的淡淡鱼腥,任由夕阳反射在坝阳河上的余晖刺得双眼生疼,也无法缓解心急如焚的状态。 “必须尽快想出解决的办法,否则最多再过四十天,安宁镇内就将无粮可吃。”荣睦来回踱着步子,眼见就要天黑,距离粮食耗尽的时间又少了一天,不禁长叹一声。“别人的话说的再好听,也不能全信,即便是晔雨袁魁,也断然不可太过依靠他们,只能依靠自己了!” “呵呵,没想到荣镇守如此勤政,太阳都快落山了,还在晒渔场转悠呢!”竹清走到荣睦面前客气地一抱拳道。“真是没有想到,这个犹如死水一般的肥美土地会被你捷足先登。” “就是,这里比起杉鹭镇来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呢!”竹宵雅浅浅地笑了笑,翻转着伶俐的大眼睛,如痴如醉地欣赏着夕阳落日的景色。 “原来是竹掌柜和宵雅姑娘啊!”荣睦并未因二人的出现中断了思考,反而像是找到了一条出路一般。这段时间的苦思冥想,让他倍感孤独,缺少了墨先生的指点迷津,总感觉大脑被山峰团团包围,根本没有破局之法,于是开门见山道。“地方再好,风景再美,也得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赏读不是?” “看来荣公子遇到麻烦了啊!”竹宵雅的眉目间立刻闪现出精明的神采。“粮食与茶叶一样,皆需要年月方可获得,所以若是有急用的话,只能从别处购买。” “宵雅不得无礼,你能想到的,荣镇守会想不到嘛?”竹清有些严肃的瞪了竹宵雅一眼,对着荣睦歉意一笑。“小女性格顽劣,竹某管教无方,还望荣镇守莫要怪罪。” “竹掌柜哪里的话,宵雅所言极是。”经竹宵雅这么一闹,荣睦本来阴郁的心情豁然开朗,对着竹清摆摆手,学着竹宵雅那般的俏皮道。“只是手中无钱,家中缺粮,不知可否先借竹盐一用,换些粮食啊?” 第321章 ——腌鱼干 “没想到堂堂的荣公子,居然还会给宵雅下套。”竹宵雅并不知道先前竹清与荣睦之间关于竹盐的具体约定,自然对于家中的宝物起了戒备与不舍之心,不禁涨红了脸蛋,看上去犹如夕阳落日一般美丽。 “大人之间的事情,小孩子就莫要掺和了,你先随管家去找个住处,安顿下来,好生休息休息,明日我还要考你茶道的技艺。”竹清微微摇头,只好用严肃的表情掩盖尴尬的目光。 “竹掌柜还真是对茶道有着很深的执念啊!”看了眼轻哼一声,撅着嘴巴离开的竹宵雅,荣睦话锋一转,直奔主题道。“不知竹掌柜这次来安宁镇,带了多少竹盐啊?” “十马车,共一万斤。”竹清皱皱眉头问道。“不知可够?” “一万斤嘛,不算盐税和杂费的话,可以卖到十五万铜币,能买来一百五十万斤的粮食,可够安宁镇的百姓吃上十个月,还好蔬菜基本够用,再不济暂用野菜代替一二也能凑合。”其实荣睦早就想过用森木城藏书阁得来的金子换取粮食,可有担心上面可能藏有中域王朝的秘密,当然,更为重要的是,没有找到从何处来购买粮食。 “这一百五十万斤的粮食不论是磐龙郡还是石川郡,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城池能拿得出来。”竹清见荣睦的胃口如此之大,不禁暗暗咋舌,试探道。“不如荣镇守来个细水长流,从不同的地方买些粮食,这样也可以掩人耳目,要知道,树大招风啊!” “竹掌柜提醒的好!”荣睦点点头脑子里也大概有了主意,只不过碍于竹清的身份,不好立刻表达自己的想法,于是客气道。“竹掌柜一路辛苦,安宁镇目前百废待兴,没有客栈酒楼之类的居住之所,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去商业区的镇守府邸歇息,待得有空后,可在商业区内跳上一块风水宝地,继续竹里茶轩的营生。” “荣镇守真是大方啊,大恩不言谢,竹某人记下荣镇守的恩情。”竹清也不矫情,只是心中似乎还有些事情放不下,顿了顿道。“这地皮得多少铜币,房子又要多少铜币?” “安宁镇犹如襁褓中的婴儿,不论商人还是平民,皆是婴儿长大所需的必备品,若是我在开口要钱的话,岂不是把人都吓跑了,所以,地皮,但是房子得竹掌柜自己出钱修筑,至于想要修成什么样子的,全看竹掌柜的腰包了!”荣睦笑呵呵地道。 本来他是打算学习杉鹭镇商铺和民宅的治理手段,沿袭地契和房契规矩,这样既可以增加安宁镇金库的铜币,也能杜绝那些不合格的商人和平民,可这样一来,就与之前发展大青山和搬迁三地的初衷相悖,所以干脆全部免掉这些税费,用自己的铜币来支持安宁镇的发展。毕竟,这半年以来的成长经历,催生了他更大的野心。 “那竹某人就不再露拙了,愿荣镇守尽快找到合适的解决之法,告辞!”竹清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尽管安宁镇一带的气候比起杉鹭镇来要暖和不少,可坝阳河畔的晚风,吹在身上依然冻人。好在晒渔场中一排茅草屋的窗户,透出的橙黄色火光,令荣睦的心中多了一份暖意,于是他放弃从中间人获取信息的打算,快步朝着其中一间快步走去。 掀开门帘,一阵暖意扑面而来的同时,只见几个年轻人正忙着收拾活鱼,他们的额头虽然冒着汗珠,可脸上则写满了笑意。 “这位兄弟是哪里人,不知在安宁镇过得还好?”荣睦施了一礼,扫了一眼屋内的家具,看出了皆是由昊工匠材店出品,不禁对堂哥的支持自己的做法十分感动。要知道,自从任职文书以来,从父亲那里获得了为数不多的铜币后,家中的亲人,几乎没有以个人的名义支援自己,一路走来十分辛苦,尽管这些家具在如今荣睦面前已算不得什么,可它代表了荣家对他的支持。 “原来是荣镇守,小的失礼在先,还望荣镇守莫要怪罪。”几个年轻人愣了一下,其中一个眼尖的立刻认出了这几日都会在晒渔场转悠的荣睦,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招呼其他年轻人对着荣睦抱拳还礼。“我们本是乌鸦沟的百姓,被宗氏王朝的杂碎烧了老家,辗转多地,成了流民,有幸与崔会长相遇,方才来到了安宁镇,这一个多月以来,有吃有喝,等到平民区的房子盖好,就有住处了,多谢荣镇守操劳,为我等某得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说到最后,几个年轻人皆是伏跪在地。 “几位兄弟快快请起!”荣睦连忙上前一步,将他们扶起。“身为文官,为百姓某得福祉,只是分内之事,今日多有打扰还望莫要怪罪,荣睦只有一事请教:敢问坝阳河内都有什么鱼,每月有多少斤鱼产出,又能制作多少鱼干??” “回荣镇守,坝阳河内,主要有坝阳鲤和坝阳鲫这两种鱼类,坝阳鲫个头太小,没有什么吃头,所以注意以坝阳鲤为主。”眼尖的年轻人甲立刻答道。 “之前在乌鸦沟时,我们一般会在四月到七月停止捕鱼,给它们产卵和生长的时间,所以一年中有八个月都可以捕捞,每条鲜活的坝阳鲤大概有两斤左右,晒成鱼干后只剩不到一斤,这一月内,共收获了两千斤坝阳鲤,其中八成制成了鱼干。”年轻人乙补充道。 “原来如此。”荣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经过竹清的提醒,他明白想要直接用竹盐去换取粮食,根本就行不通,只有用竹盐制作成另一种商品方才有可能成功,而眼前的这些鱼,就是他心中的理想之物。 于是,他走到年轻人乙刚才忙活的砧板旁边,拿起一条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坝阳鲤,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柔软,露出了满意地笑容,对着年轻人道。“这一条鱼,若是用一斤食盐来腌制,是否可行,口感又如何,又能否经受住几百里的长途跋涉而不会变质?” 第323章 ——白玉展的手艺 “一……一斤?”三个年轻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荣睦,仿佛像是在看怪物,若不是他们知晓荣睦的身份,恐怕已经抄起家伙准备赶人了。 半晌,年轻人甲终于结巴道。“一……一斤食盐,高达十五铜币,足够我们买上一百五十斤粮食,足够一个人吃上五个月,这么做,是不是太浪费了?” “是啊是啊,的确太浪费了。”眼尖的年轻人乙见荣睦一脸认真,并无开玩笑的意思,想了想后道。“做到倒是能做到,这样的话,炒菜就不用再放盐了,否则根本入不了口。” “多谢了,告辞!”荣睦放下手的坝阳鲤,收敛住内心激动情绪,对着三个年轻人一抱拳,转身刚刚迈出屋门,就以最快地速度朝着镇守府邸狂奔而去。 途中,冷风呛得他几近窒息,可这些天压抑在心头的问题却是迎刃而解,一股难以形容的畅快之感,随跳动着的心脏,连同奔腾的血液,传遍了全身,令得他不由自主的长啸一声。 “荣……荣镇守怎么了?”紧跟在后面的郑高麾下的兵勇,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郑高道。 “我……我也不知道,自从荣镇守回来之后,整个人就陷入沉思。”郑高摇摇头,只得加快速度,以免被荣睦甩掉。 回到书房的荣睦,借用刚才的酣畅之感,赶走了瞌睡,伏案苦心开始计算,直到丑时三刻,才收起榧竹笔,吹灭油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夜,荣睦梦见了坝阳河突然涨水,淹没了整个安宁镇,可即便如此,也并未从噩梦中惊醒,或许是更愿意相信梦与现实总是反着来,他反而睡得更香了。 翌日巳时三刻,早已明白兼听则明的荣睦,并未固执地去开始自己的计划,而是请来了墨先生、柴恩、崔彧、晁起阳、黎威、郑高、戴瑞、百里易行以及刚刚赶至安宁镇的白玉展,在书房商议解决之法。这样既可以获得更多的信息,让计划变得更为完美,也能听到众人不同的看法,避免一意孤行带来的恶果。 由于边力还沉浸于解开中域王朝秘密的个人世界中,荣睦只好任由他去,这着实让柴恩和崔彧有些不满。 “荣镇守可知我今日还要监督平民区修筑石板街道的事情?”这几个月的忙碌,比起之前在商会时的侃侃而谈来,简直辛苦太多,令神采奕奕的口若悬河的崔彧,变成了神经兮兮和出言不逊,可他现在还是安奈住心中的个人情绪,对着在坐的众人客气一笑。 “崔先生所言极是,今日老夫也有要事要办,由于涉及到医药师的一些门道,诸位应该听不明白,就不具体说了!”柴恩双目微闭,右手三只轻弹着座椅扶手,摆出了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这样的情景荣睦自然看在眼中,不过他并未在意,而是随意地从书桌上拿起了一个小纸卷,对着众人展示道。“我刚刚收到了宫管事的霜鸽信,杉鹭镇通往巨石庄的城道已经修筑完成,极大地方便了那里石材的运输,接下来,就将开始朝安宁镇的方向进行修筑,我相信顶多再需四个月的时间,就能完成。” “你说什么?城道,你已经开始修筑城道了?”崔彧猛然站起身,不可思议地瞪着荣睦,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旋即他冷笑道。“杉鹭镇距离安宁镇足有三百三十里路之遥,中途还有如一座天堑般存在的大青山,更要命的是,那个自大青山至上林寨的大陡坡,别说是城道,就是镇道也根本没有修筑的可能,否则袁魁在任职杉鹭镇镇守时,为何不修!” “崔会长所言极是,可不要激动嘛,袁魁当时没有安宁镇,自然不会浪费铜币,就算之前的良安镇再繁华,也与他垂涎已久的森木城没有半点联系,如今我等修筑安宁镇,若是再不想写法子让其快速发展,岂不是尸位素餐的废物了?”荣睦咧嘴一笑,对于崔彧的质疑并不反感,毕竟,这是个铺垫而已,若是直接将用咸鱼换取粮食的想法说出来,他恐怕会被气晕过去。 “没有城级高等寻路师找到一条合适的路线,没有城级下等石匠制作石砖,没有数以千计的青壮劳力,你用什么修筑城道?”崔彧见荣睦并未因自己的态度有丝毫的不悦,反倒是全部虚心接受,加上他为安宁镇发展用心良苦,并未彻底将这些日子受罪积攒下来的苦水和情绪发泄,所以只是严肃地提醒道。 “崔会长还有什么话皆可说来听听。”荣睦起身示意崔彧坐下,目光环视场中,对着众人道。“诸位有什么话,荣睦同样愿闻其详。” 语罢,见众人并无异议,崔彧也已落座后,继续道。“相信边先生不少人都认识,他可是郡级中等寻路师,城级高等石匠和木匠,至于青壮劳力嘛,现在我手头应该有将近四千多人,应该够了,崔会长。” 哗! 除过黎威、戴瑞和墨先生之外,所有人的皆是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荣睦,半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要知道,城级下等的工匠,已是稀有人物,而最为特殊的寻路师居然都达到了郡级中等,更为难得的是边力竟然同时有着三种身份加身。 “怎……怎么可能?”屁股还没有坐稳的崔彧再度猛然起身,震惊地指着荣睦道。“你不要骗我!” “崔会长,荣睦可没有骗人的这个恶趣味,更何况诸位都是我荣睦的心腹,若是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咱们进入下一个议题。”荣睦见那个在拍卖场中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的崔彧被自己的话整成了神经病一般,顿觉忍俊不禁,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只好拍拍脑袋,话锋一转。“眼下粮食吃紧,铜币不多,时间紧迫,我打算用腌制的坝阳鲤去铁峰城换些粮食过来,所以特别需要白管事的手艺,另外,正好还能利用此机会打探一下那儿的虚实,现在,距离特殊郡试可还有不到八个月的时间了,而且据说还会提前。” 第325章 ——玉展咸鱼 “先不说味道如何,这岂不是会浪费更多的粮食?”晁起阳小心地试探道。“一旦制作出四千斤的干鱼,就需要耗费四千斤的玉米面,这虽是五千人一天的口粮,但长此以往,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消耗啊,更何况素油也不便宜呢!” “晁镇守,这世间难得不是在文官中一路平步青云,也不是在武将中斩获无数军功,而是作为一个小小的商人,要跟那一个两个铜币较劲,长此以往,赚上数十、数百、数千甚至更多的铜币。”荣睦对于晁起阳白手起家的过程非常了解,明白没有监察令的身份,定然不可能做到,当然,他心中也绝无对晁起阳的腹诽和贬低。尽管他也想做无本生意,可奈何时运不济,只好用压榨白玉展和其他厨子的手段来尝试第一步,于是苦笑道。“所以,下不了血本,怎么可能让百姓不饿肚子呢?” 晁起阳略作沉吟,想到了自己的问题,讪讪一笑,与众人开起了玩笑,后厨内紧张的气氛也得意缓解。 “我刚才想了一下,这么做的确可行,而且非常容易上手,但凡一个会做菜的人,都完全可以胜任。”最后一个开口的白玉展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一旦干鱼制作成功,平日里炒菜做饭时,只需掐下期中一小块来,就可以充当食盐的作用,当然坝阳鲤的鲜味犹在,正可谓是一举两得啊,只不过再用鱼干二字就显得寒酸许多,荣镇守最好另取一名!” “就叫玉展咸鱼!”荣睦始终认为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至于那些特殊的意义,无非是认为添加的,而且,最后的结果还往往差强人意,所以完全将功劳归于白玉展,也算是先前对制作茶膏的一个弥补和肯定。 “这……”白玉展的眼神中闪过一抹从未出现过的意外与羞涩。 “就这么定了,若是白管事还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名字,千万不要吝啬,诸位也是一样。”荣睦目光扫过众人,突然停在了那个比自己大几岁,看上去犹如亲哥哥一般的祁宏身上,明白他很想为自己出力,奈何有劲使不上,一直处于赋闲状态,于是对着他道。“多日不见,很想一叙近况,可眼下时间紧迫,还望你能速速将制作玉展咸鱼所需备齐,不得有误。” “是,二少爷!”祁宏听见荣睦叫自己的名字,大脑竟是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这些日子用闲得发慌来形容丝毫不为过,所以顿时来了劲头,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后厨。 在二少爷这个许久未曾听见的称呼中,荣睦竟感到了一丝恍惚,鼻子尖忍不住一酸,脑子全是自己任职文官前的生活,那些日子,吃穿不愁,安心读书,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只是一句茶余饭后无聊说辞,根本不想眼下这般出生入死,流血流汗。 荣睦明白,现在自己所做的事情,已并非是为了荣家,而是治下的百姓。百无一用是书生,唯利是图是商人,自己必须打起精神,证明前面这两个说法毫无根据。想到这里,荣睦回过神来,瞥了眼已经有些偏西的太阳,这才意识到大半天已经过去,于是连忙对着众人拱手道。“辛苦诸位了,眼下事物已经基本解决,诸位若是有事要做,就各自散去!” 众人自然感受到荣睦对自己的重视,明白自己的存在,对于安宁镇的发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于是还了一礼,各自离开了。 很快,祁宏就找来了荣睦所需的东西,以及许多中年妇女。荣睦发现,她们的体态和精神,皆是各自家庭的出力之人,而且都系着围裙,双手粗糙,显然懂得厨艺。于是,对着她们施了一礼,客气道。“有劳诸位长辈了!” 在万山王朝内,绝大多数的妇女都从未登过厅堂,见过世面,所以眼前的一幕让她们倍感局促,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荣镇守虽然年记不大,可本事不小,又爱惜下属,诸位不必紧张。”白玉展打了个圆场,拿起一条干鱼,对着众多中年妇女道。“这个过程希望诸位能够保密,每完成十条干鱼的烹制,我便会付给你们一个铜币的辛苦钱,所以一定要用心去学,用心来做。” “一铜币?” “俺家大孙一天也赚不来这么多!” “多谢荣镇守、多谢白管事。” …… “来我安宁镇者,主要踏实做事,非但吃不到亏,还会赚到更多的铜币。”荣睦见他们受宠若惊,连忙简单安慰一下,便将话语权交给了白玉展。“接下来由白管事来示范。” 说完,就退到了她们身后的角落里。 白玉展点点头,先将所有的步骤一一解释,又照着做了一遍,一边做,一边讲解着其中的要领和重点。中年妇女们眼睛崩的老大,听得十分认真。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一条无味的干鱼,就在油锅内的吱吱声中,冒出了十分诱人香气,变成了金黄色的玉展咸鱼。 荣睦看着眼前的一幕,虽然比起之前的茶膏来,要简单不少,可要想让计划顺利实施,远远没有制作玉展咸鱼要容易。毕竟,遥远的铁峰城内,自己从未涉足,仅能依靠只言片语的信息和在于爽阵中得到的消息来判断,铁峰城内粮食充足,百姓富裕,定然可以买的起价格高昂的玉展咸鱼。 更为重要的是,宗氏王朝的赋税比起万山王朝来,要低上一些,而且据说那里的文官知书达理,一心为民,武将骁勇善战,不畏生死,根本不像坝阳城的周贺和森木城的薛文统之流,只顾贪图享乐,和自己的乌纱帽,丝毫不管百姓的死活。 该去准备一二了! 看着所有的中年妇女已经掌握了玉展咸鱼制作方法,荣睦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快步走出后厨,踏着洒在大地上的月光,拖着疲惫的身体,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 第326章 ——前往铁峰城 二月中旬的安宁镇,沐浴在逐渐变暖春风里,一切皆有了复苏的迹象,伴随着每日有力的号子和叮叮当当的声响,用日新月异来形容镇子也毫不为过。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给人清新畅快之感的同时,也让镇子周围的野草多出了一分新绿。尽管这儿的气候温润,即便冬天也见不到一片雪花,而且还可以种植庄稼。但毕竟受制于节气影响,这儿过于潮湿的空气,在冬天给人一种阴冷的不适之感。 “一场春雨一场暖!” 荣睦虽然总会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可他在内心底,还是不喜欢下雨的,因为这样会令本就颠簸不平的小路,变得泥泞难行,增加去往铁峰城的困难和时间消耗。 辰时三刻,整整制作了四天玉展咸鱼的和睦公厨,终于熄灭了后厨灶台内的火焰,那些中年妇女们还来不及擦去额头汗水,早已等候在屋外的荣家护卫们就已经把最后一批制成的玉展咸鱼运到了早已准备好的车马上,并且小心的盖上了一层防水的油布。 由于此行事关重大,所以还是由百里易行亲自出马,并且还带着百里风和百里雨。现在,大青山的马场已经拥有了养马人学徒,除过配种之类的关键步骤还需要他们之外,诸如放马、喂草、驯养等简单的事情他们已经可以上手去做。 在荣睦的要求下,此行并未携带仅供乘坐的马车,而是全部换成了较为颇为的普通载货马车。这样一来,既可以掩人耳目,毕竟在敌对势力的地盘上做生意,就算对方再怎么重视商业往来,也得小心谨慎才是,否则血本无归只能算是最轻的下场,变成一具无名的尸体也算家常便饭。 望着阴沉的天空,荣睦虽然很想意气风发地做一首即兴的诗句,表达一下内心的忐忑不安与夹杂着的万丈豪情,以此证明自己还是一个书生,可见众人脸上略显凝重的表情,只好将这个想法藏在心中,生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让他们误会了自己。 “荣镇守,这是上林寨的通关文书。”晁起阳走到荣睦身旁,从袖中掏出一叠纸卷,郑重其事地递到他的面前。 “多谢晁镇守。”荣睦接过通关文书,小心的塞进了胸前的口袋里。对于这项特殊的权利,他并没有剥夺晁起阳的意思,所以这支看上去并不气派的商队,尽管由安宁镇出发,实则归属于上林寨。 所以,这包涵了荣睦的两层意思,一是肯定了晁起阳所做的贡献,鼓励他继续为安宁镇的发展出一把力,二是继续将安宁镇的秘密保守下去,如若不行,也希望争取到更多的发展时间,尤其是当下要去敌对的宗氏王朝,更要注重这个事情,毕竟良安镇的废墟还在无时不刻地给荣睦敲响着警钟。 见众人依旧心怀心事,场面也死气沉沉,比起当初去森木城来完全判若两个极端,于是荣睦索性跳到了马车上,冒着绵绵细雨,振臂高呼道。“荣睦此行,虽前途未卜,但必将满载凯旋,安宁镇不倒,万山王朝永存!” 众人微微一怔,互相看看,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地振臂高呼道。“安宁镇不倒,万山王朝永存!” 很快,整个安宁镇都想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喊声。 “安宁镇不倒,万山王朝永存!” “安宁镇不倒,万山王朝永存!” …… 显然,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这些来自各个地方的百姓已经将安宁镇当成了自己的新家,在他们心中,十分讨厌这个乱世,担心自己会变成战争车轮下的冤魂,所以就特别向往一份安宁的生活,尽管眼下不论住处还家庭、生活还是生计,一切必须重头再来,可至少有了盼头,于是这几个字,的确是发自肺腑。 望着人心紧紧聚集在一起的安宁镇百姓,荣睦躬身施了一礼,作为文官,他十分希望看见团结一心的场面,作为商人,他自然也希望和气生财,尽管现在也身兼武将之责,可若是说出了什么踏平宗氏王朝之类的狠话,除过徒增两个王朝之间的仇恨以外,也不利于他在特殊郡试中获胜后,对铁峰城等宗氏王朝城池的治理。 这一点,荣睦自然承认是有些自私的,可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为了吃饱肚子,不被别人欺负而不得不为之的事情,因此也就不再做过多的解释,大手一挥,十分坚定地指着铁峰城的方向后,坐在了百里易行的身旁。 “驾!”百里易行十分配合的跳上马车,使劲拉动了缰绳,随着嘎吱声,开始朝前移动。 远远望去,十几辆破旧的马车,载着四千斤玉展咸鱼,冒着不大不小的春雨,艰难得行径于泥泞的道路上。坐在百里易行身旁的荣睦,一动也不动,只是带着斗笠,披着蓑衣,任由雨点打在他的周身后,顺着斗笠和蓑衣而下,此刻,他的脑子里,都是关于此行的最坏设想,在他看来,凡是做好最坏打算,方才最为保险,所以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凝固了一般,看上去犹如一尊石像。 此行没有荣家护卫的跟随,荣睦只是挑选了身体未曾恢复至颠覆状态的墨先生,忠心耿耿的戴瑞,以及那个曾经巧舌如簧的崔彧陪同。本来荣睦还想将边力一同带上,只不过他自从回到安宁镇后,便魔怔了一般地苦心研究从森木城藏书阁获得的羊皮纸卷。 显然,崔彧自然要最为此行的关键人物,荣睦知道他在宗氏王朝有着不少的线人,也与那里的商贾存在某些见不得人的商业往来,所以才找了一个尽快赚够足够铜币,偿还欠他人情和铜币的理由,并且还将晔雨搬出来说事,这才强行将他拽上了前往铁峰城的马车。 荣睦明白,强扭的瓜虽然不甜,可是能填饱肚子,也就不再考虑太多的问题,总之,一定要本着态度端正、说话好听、拍拍马屁的为人方式,来对待崔彧,一定没有问题,所以,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跳下马车,走到了位于车队最后的一辆马车上,凑到崔彧的身旁,客气道。“崔会长,若是您当上了铁峰城商会的会长,不知会有何雄图大略?” 第327章 ——疯狂的苏恒 石川郡郡府石川城内一座墙高院深的府邸中,一位端坐在书桌前的中年人似乎有着什么很深的心事,颧骨处的肌肉竟然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其胸前佩戴着一枚紫色的仙鹤胸配,在其丹顶之处镶嵌着极为夺目的金黄色,赫然便是万山王朝郡使身份的最好证明。 到了这个级别的文官,先不说其拥有的至高权利,就是一个小小的胸配,都是由两百一十年的紫晶樟制作而成,作为中域王朝鼎盛时期的象征,这种树木犹如远古宝藏一般的存在,如今磐石大陆已是无迹可寻。 据说,它可以调节人的气血,温润经脉,缓解繁杂政务与巨大压力带给身体的疲劳,为了不让它对佩戴着产生副作用,丹顶处的金翠可以极大的平衡其效果。所以,这个拥有者的实际年龄已过六十,可看上去依然最多只有四十出头。 只不过,再过几年,随着人的年龄增长,紫晶樟胸配的作用将大幅降低,只有更高级别的胸配,方才可以继续发挥作用。可仕途之路艰险无比,宦海沉浮又无定数,所以大多数郡使只会原地踏步。 突然,他面无表情地扫过面前站着的六个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皱了皱眉。仔细看去,那六个人的胸前皆佩戴着翠色的百年碧玉青仙鹤胸配,在其丹顶位置还镶有橙色的琥珀,赫然便是城抚一职的象征。 “今天是二月十八,距离特殊郡试还有差不多七个月时间,自从有郡试起,这三十来年,咱们石川郡可是一无所获啊!”他揉了揉太阳穴,他明白只要今年的郡试能拿下一座城池,就将会获得梦寐以求的副州牧,所以双目变得炽热了许多。“好在能有森木城这么个遮羞布存在,不然一旦丢了哪个城池,你们和你们的家眷现在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 六人闻言,不禁打了个寒颤,后背立刻被冒出的冷汗打湿。对于万山王朝的酷刑,身为文官的他们,比谁都更为清楚,而对付那些个无能庸才的手段,也被常常被他们使用的同时,也享受到了其中别样的乐趣。只不过当受罚者变成自己的时候,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好了,不扯那些没用的了!”苏恒将目光停留在薛文统的身上。“此次郡试,你森木城必将要做排头兵啊,所以,宗氏王朝的这些个城池,你先挑一个。” “苏……苏郡使。”薛文统唯唯诺诺地瞥了眼苏恒,立刻吓得闭上了嘴巴,连忙道。“就……铁峰城!” “嗯……”苏恒微微点头,拿起右手边放着的书卷,翻开其中一页道。“此次郡试不容有失,所以你们几个也不必去挑那些个连影子都看不到的城池了,全都给我死攻铁峰城,这一次,我要你们将全部的家底都拿出来,不惜一切代价将我万山王朝的万山旗,挂在铁峰城的城门上面!” “嘶……”六人闻言,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可碍于苏恒的威压,只好目瞪口呆地互相看看,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们明白,两个王朝之间的所谓特殊郡试,无非是让各自的青年才俊历练一番而已,顶多算是对其家族实力的一种展示,对于任何一方来说,想要拿下对方的一座城池,无异于痴人说梦。 因为就算万山王朝再弱,其军队的实力,也定然可以轻易战胜某个家族的护卫,反言之亦是。毕竟这千百年来,优势一方的宗氏王朝,并未吞并万山王朝多少土地,区区一个良安镇,就让他们进攻先锋的于爽全军覆没。至于实力不济的万山王朝,也是有力防守,无心进攻。 所以,苏恒的那句不惜一切代价的言论,在薛文统等六位城抚的意识里,自然就变成了动用各自城池的军队,前去攻打铁峰城。这样的行为,自然后果不堪设想,随时都会引发宗氏王朝的疯狂反扑,到时候说不定又会百万大军压境,在森木城与万山王朝对峙了。 但他们没人敢去开口讯问,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你们没有听错,就是要动用各自城池的守军。”苏恒放下手中的书卷,露出了极为诡异的笑容。“我知道万山王朝不少宗氏王朝的奸细,会暴露我们的行踪,说不定我们中间就有,但这没有关系,这两个王朝迟早会变成一个的。” 语罢,苏恒抬起右手,门外立刻走进来二十几位年轻貌美的女仆,踩着令人心动的步子,停在了六位城抚旁边,将手中的东西展示给他们。 “这是二十一面万山旗,纷发给参加郡试之人,各城可视情况自由决定开始时间,不过,我可想快点去铁峰城转转。”苏恒站起身,背着手,留下六位被惊得魂飞魄散的城抚,独自离开。 经过七八多天的颠簸,荣睦一行终于来到万山王朝和宗氏王朝交界处。虽然双方有着还算密切的商业往来,可碍于摩擦不断,所以这儿并没有像样的边关重镇,只在路边搭了几顶破旧帐篷,来办理通关手续。 由于双方刚刚爆发完冲突,所以彼此往来的商队很少,除过荣睦要赶去宗氏王朝一家商队之外,就只有三家从宗氏王朝来万山王朝的商队,而且规模加起来才与荣睦的旗鼓相当。 荣睦跳下马车,走到万山王朝一方的帐篷里,从怀中掏出了通关文牒,递到面前的一名门都卫级别的武将面前。“这位军爷,小子从上林寨而来,赶往去往铁峰城,这是我的通关文书。” “每辆马车一铜币通关费,一共十五铜币。”一位兵勇走到门都卫的身旁,对着荣睦道。 第一次随商队外出的荣睦对于关税还有些陌生,并没有一个清楚认识,只好在心中将其与盐税粗略一比,怀着占便宜地心态,十分利索地掏出十五个铜币放在了桌上。 门都卫提笔在一旁的进出关记录上本上写了几笔,拿起打印盖在了通关文书上后,对着荣睦不冷不热地道。“小子,听军爷我一句劝,买卖做完了,赶紧回来!” 第328章 ——巨大的差距 荣睦心中一惊,暗道:该不会又要发生什么战事了,这于爽的野心才被破除几个月,宗氏王朝就又恢复元气了,又要卷土重来,誓要将坝阳城拿下? 可表面上他则显得十分镇定,慢条斯理地收起通过文书道。“敢问这位军爷何出此言,小子第一次外出,请军爷多多指教!” “呵呵,倒是个谦虚的奸商,那本都卫就多说几句废话!”门都卫冷冷一笑,带着骨子里对商人们的偏见道。“宗氏王朝的土地上有古怪,庄稼比我万山王朝的矮,百姓比我万山王朝的瘦,河水比我万山王朝的苦,不少往来的商人,一旦在这里呆上超过一个月,就会染上一种怪病,到时候就会七窍流血而亡,若是想要避此祸端,只需带上此物防身,价钱不高,童叟无欺,一万铜币。” 说完,就从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手镯,推到了荣睦的面前。 “多……多谢军爷好意,小子手头只有小本买卖,囊中羞涩,还望军爷多多包涵!”荣睦微微一怔,很想用自己亲眼所见与之反驳,可转念一想,逞一时口舌之快毫无意义,故作收到了惊吓,十分感激地抱了抱拳道。“不过还是要多谢军爷提醒,待得他日飞黄腾达,必将购买此物,顺带清除那里的古怪,壮我万山王朝!” 语罢,头也不回得跑出了帐篷后,再度走进了宗氏王朝的通关帐篷。荣睦刚想开口,就见到同为门都卫的宗氏王朝武将投来的不屑目光,不待他开口就听到门都卫带着嘲讽的语气道。“万山王朝真是要油尽灯枯了嘛,居然连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娃娃都跑出来找食吃了,是不是其他人都已经饿到啃自己的牙齿了?” “我早听前辈们说过,宗氏王朝文官知书达理,武将骁勇善战,百姓开化文明,所以特来此游历学习。”荣睦很想给门都卫几个大嘴巴子,让他尝尝万山王朝的厉害,可这样以来,定然会节外生枝,所以只好按耐住心中的不满,换了一种方式反击。 “倒是个又有些礼貌的小子,既然如此,那就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要不了多久,你万山王朝就将成为我宗氏王朝的了,让你们死个明白,也算是我等武将对你们最大的恩泽了!”门都卫自然没有听出来荣睦话里的意思,翻开入关书卷道。“把你的通关文书拿出来,然后给我二十三铜币的通关费。” “每辆马车不是一个铜币吗?”荣睦本来就对门都卫有些不满,加上他从来都对这种雁过拔毛之人深恶痛绝,于是皱着眉头不满道。 “哟呵,没想到你这小子年纪不大,脾气到还不小啊,军爷我告诉你,我宗室王朝的一个铜币,相当于你们的一个半铜币,你这十五辆马车本来应该收二十二个半铜币,另外半个,就算是手续费了。”门都卫再度露出了轻蔑的目光,摆出了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道。“念在你入世不深的份上,军爷我就不不追究你的大不敬之罪了,因为军爷我的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语罢,拍了拍挂在腰间的精铁刀后,直接从荣睦手中夺过了二十三个铜币,拿起大印在通关文书上随意一盖。“滚!” “多谢军爷!”荣睦紧咬着牙关,既是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要惹出什么事来,也是在激励着自己,要尽快变强,因为眼下为了活下去,不光要面对内部的敌人,外部的敌人也同样不可忽视。 于是,此后的五六天里,荣睦几乎一直保持着对宗氏王朝的好奇,带着浓浓的求知欲,除过把早就已经见到过的城道,又仔细查看摸索了个遍外,还将途中的每一个地方都尽可能地收入眼中,并在大脑中尝试思索着这么做的好处。 尤其是在经过袁魁曾经成功占据,又兵败的黑山镇和新阳镇时,荣睦更是学起了边力的寻路之法,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步一步地丈量着这里的土地,在心中仔细地刻画出一副地图来。 他发现,这两地虽然号称是镇子,可居然与初到时的大青山无异,没有一家像样的店铺。只不过路边的百姓居所,大的有些不像话,比起荣家三代居住的宅院都大,而且田地更是多得吓人,粗略估计,至少也在五千亩以上。除过三分之一种植着粟米和玉米之外,皆是被大片大片的棉花所占据。 望着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细小棉花植株,荣睦明白,这肯定是给铁峰城供给棉花的地方,这里与大青茶山和竹清的竹叶薪产地类似,都是产出作物,经过一番加工,前者变成了棉布,后者则成了茶膏。 只不过这两地的田地面积实在太大,让荣睦极为羡慕,恨不能将其和铁峰城的棉布坊一同买下,好在自己拥有的产业中,加上棉布产业。 “大叔您好,敢问这棉花田每亩的产量能有多少。”荣睦终于遇见了一个赶着二十多头牛的中年人,连忙凑了过去,客气地施了一礼道。 “你是万山王朝来的,能把肚子吃饱就行了,管这么多闲事干嘛。”中年人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荣睦,就大摇大摆地朝前走去。 宗氏王朝的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吗? 荣睦不禁暗骂一声,以此发泄心中对宗氏王朝人的傲慢十分不满。可他也十分清楚,宗氏王朝的确有不将万山王朝放在眼里的实力。 单从刚才照面的短暂时间里,他就发现了中年人竟然穿着印花的棉布衣服,比起粗布和普通棉布来,至少要贵上好几倍的价钱,而从其赶着的牛群的数量来计算,竟然高达三十六万铜币之多。若是再加上他拥有的田地,恐怕至少都能达到世故老辣商人的级别,比起荣睦的个人财富来都要多。 因此心热过后,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思索着除过修筑城道之外,还将如何巧妙地将宗氏王朝的先进经验运用在杉鹭镇、安宁镇和那个名不副实的柳塘镇上,让那儿的百姓尽快摆脱饿肚子的生活,过上富足的日子。 第329章 ——铁峰城 “呵呵……”可能是这儿的百姓富足,更容易赚到铜币的原因,在长时间的颠簸下,并没有让崔彧显现出疲态,反而让他有些兴奋,跳下马车的他,只是略作舒展筋骨,就指着眼前一望无垠的良田道。“宗氏王朝在百年之前的维新变革时,就将绝大多数的农户赶到了城中做工,并且他们原来的田地和房子换成了铜币和在城中的住处,让他们安心地去工坊做工,剩余的田地,则归属于实力雄厚的商人,他们出资雇佣少数百姓耕作,并且提供耕牛和住房,经过百余年的发展,才让宗氏王朝有了今天的模样,当然这等功劳,自然得算在那些慧眼识图的商人的头上。” 说到最后,崔彧的脸上闪过了标志性的自得,双目中,也满是骄傲。 “哦?”荣睦闻言,不禁大吃一惊。按照万山王朝的传统,每户人家都有一些不算多土地,每年留下自用的粮食之外,其余皆用来换取其他的生活物品。 荣睦从书中得知,在整个磐石大陆之上,对于所有的百姓而言,土地就是他们的生命,就是他们活下去的根本,一旦失去了土地,这个家族肯定就将彻底消失,甚至连埋葬他们的地方都没有。所以,在他们眼中,失去性命可以,但绝对不能丢了土地。 而百年前宗氏王朝的维新变革,无异于是要将土地在百姓脑子里的地位彻底抹除,就算会提供铜币和城中的住房,也难以顺利实施。这就好比,要让虎豹改吃草木一般。于是,问道。“想必这维新变革难于登天!” “那是自然!”崔彧若有所思地捏着胡须,沉吟了片刻,脸上涌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就算难于登天的事情,只要有足够巨大的诱惑和利益,商人们自然会趋之若鹜!” 语罢,不再理会荣睦,一甩袖子,跳上马车,微闭起双目,享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整个人也陷入了假寐的状态。 “看来宗氏王朝的商人,残忍起来,与宗氏王朝的进攻先锋无二。”荣睦脑子里立刻涌现出了杉鹭镇之危和良安镇被焚毁之时,镇上百姓遭遇的惨状后,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知道,在某种程度上,进攻先锋与商人们一样,皆是被军功吸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才会在文官、武将、名仕和百姓们的心中,留下无奸不商的印象。 话音刚落,荣睦就瞥见崔彧脸上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明白与自己猜测的差不多,在整个维新变革的过程中,肯定百姓受了不少的苦头,甚至家破人亡的,也不在少数。于是,再度看向刚才令自己眼热的景象时,心中也升起了浓浓的警惕。 作为文官,若是无法为治下的百姓谋得福祉,也不能去伤害他们。就算自己现在还背着百无一用的书生,和唯利是图的商人身份,面对着苏恒、薛文统和云苍宗、宗氏王朝等一众内忧外患时,也不能将百姓作为自己成长的牺牲品。 想到这里,荣睦再度陷入了沉思之中,坐在平稳的马车上,苦苦地思索着两全其美的解决之法。 行走在平整的城道上,将近两百里路,走了两天,就距离本次的目的地也仅有不到两里的距离。此时的荣睦,已经大概明白了袁魁失利的原因,并非是准备得不够充分,而是宗氏王朝的确太过强大,在这片平坦的平原之上,又有城道的存在,就算是等级最低的湿地马,一天之中,也可以将大批的铁峰城守军,运抵其治下的任何一个镇子。 所以,换句话说,宗氏王朝根本就没有将袁魁放在眼里,甚至黑山镇和新阳镇的失守,都是他们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戏耍那些万山王朝所谓的青年才俊,用之前在良安客栈里面店小二的话来说,就是要打一打万山王朝的脸。 想到这里,荣睦已经开始思索变换应对特殊郡试的对策,并且想方设法地将维新变革的成果在自己的治下地区发扬,充分利用它带来的巨大优势,相信要不了多久,安宁镇就可凭借盆地的优势,不光会很快解决这次粮食危机,而且变得比坝阳城还要繁华,当然,前提是要把维新变革附加的血腥手段彻底根除。 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终于在一望无垠的平原上,看见了一座城池的轮廓。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发现铁峰城的城防比起气势恢宏的森木城城防来不光相差很大,甚至就连那个以商业为重的坝阳城的城墙,也要比铁峰城高出一些,所以,铁峰城除过名字的气势不俗之外,看上去像是毫不设防一般。 这就是铁峰城嘛,似乎有些名不符实啊! 荣睦不禁喃喃自语道,但他还是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他知道,唯有真正的强者,会将自己的实力收敛,反倒是那些个外强中干之人,总是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很快,铁峰城的方向就扬起了阵阵浮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荣睦一方快速奔袭而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哒哒哒的震耳声响,也呈现出动人心魄的感觉。 “这是……”荣睦双眼微眯,经过仔细辨认之后,发现居然有着足足上百匹栗色的战马狂奔,马背上的兵勇穿着墨黑色的制式战甲,各个身姿矫健,随着马匹的起伏而调整坐姿,就好像与战马融为一体了似得。 “丛林马骑兵嘛,倒是有几分气势。”一路上很少开口的墨先生目光平静地道。“这钨铁的制式战甲,工艺倒也不错,就是数量有些少啊!” “丛……丛林马?钨铁制式战甲?”荣睦不禁惊呼一声。 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大概了解了更高阶别的战马,明白丛林马是高于湿地马的战马,每日可跑一百五十里路,连续奔跑三个时辰。比起山地马来,行程足足多出了两倍半,速度快了将近一倍。当然,更为重要的是,钨铁装备的前后,居然还增加了制式和战甲二字。 第330章 ——铁峰城之辱 因为制式二字,代表了制作方法,由普通工匠独立打造完成,变成了从工坊批量制作而成,这样以来,不光可以大批量短时间制造,而且还能够保证其质量的稳定性,很极低的残次品制造率。 另外,战甲比起普通的装备来,要更加轻便,换句话说,战甲更多的是考虑如何进攻,甚至为了降低重量,提高武将兵勇的灵活性,可以适当的牺牲防御力。这样以来,就可以极大地发挥出骑兵作为进攻利刃的作用,将摧城拔寨的能力最大化。 只不过其制作的难度更大,当然,钨铁的熔炼和锻造过程极为艰难之外,要想让其在变薄,增加韧性的前提下,还不损失刚性与刚性,至少需要郡级高等铁匠来参与到工坊之中,对每个细节进行更加准确的把控。 “咳……”荣睦虽然被飞扬的尘土,呛得咳嗽了半天,但依然强行紧眯起双眼,炽热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早已消失在尘土中的骑兵。在他看来,安宁镇之所以不修筑城墙,就是要将其花费和精力,放在这一类真正的骑兵身上,利用他们快速的机动能力,震慑一切进犯的来敌。 “站住,来者何人?” 就在荣睦呆呆地望着绝尘而去的骑兵时,脑后突然传来了一阵严肃的怒吼,转过头望去,只见已经到了铁峰城的大门前,一名身着血铜装备,手持血铜刀校尉拦拦住了进城的路后,只好立刻跳下马车,一路小跑到他的面前,十分客气地拱手道。“军爷好,小子是从上林寨来铁峰城做点小买卖糊口的。” “上林寨?”校尉抠了抠嘴角,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带着得意的笑容,语气轻蔑地道。“是不是晁老狗的上林寨啊,于爽没有将其顺带一把火烧掉吗,怎么会突然冒出了你这个毛头小子?” “真是没有想到,军爷您连这样一个穷乡避让的小地方都知道啊!”尽管听到这种对自己治下之地不好的话会很生气,但荣睦依旧保持着平和,用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来还击外界的非议。 “呃……”被荣睦呛到的校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翻着眼睛想了一会道。“良安镇这个地方很邪乎,我坏了我铁峰城的风水,所以你们不能进去,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军爷所言极是,上林寨的确水枯泽困,毫无生气可言。”荣睦忍住心中的怒火,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铜锭,双手捧到了校尉的面前道。“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军爷您高抬贵手,赏我们一口饭吃!” “呵呵……”校尉咧嘴一笑,似乎很久都没有找到乐子了,于是眼珠子又转了几圈,转身指着身后大门旁,护城河边的一个排水用的洞口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只是小人只能从这个小门进去。” 语罢,瞥了眼身后已经笑得不成人样的麾下,极为严肃地看着荣睦,像是在等待着一场好戏的上演。 周围进出城门的百姓,也纷纷停下了脚步,将荣睦和校尉围在了中间,并且还故意地把那个排雨水和污水的水沟让开,更有甚者,竟然拍手叫好。 “黄校尉,干得好!” “我们支持你!” “今天真是壮哉我了宗氏王朝啊!” “哈哈哈,万山狗就应该走狗洞!” “不错,他们就不是人!” “用狗来形容他们,见状就是侮辱了狗!” …… 显然,就算万山王朝和宗氏王朝并不禁止双方的商人往来,可骨子里深埋的敌意,则并不会因此而变淡,反倒还会在双方军队几乎没有什么建树的泥潭中,转向生意场中,以此获得心理上的快感。 愤怒、屈辱、无助等等负面的情绪,立刻由心脏直冲荣睦的大脑,此刻,他感受到浑身的血液已经沸腾,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喷吐着无尽的怒火,浑身上下的每一处关节和每一块肌肉也随之紧紧绷起,时刻准备着下一个呼吸间,就将面前这个毫无礼数的校尉牙齿全部打碎。 怒火在荣睦体内疯狂肆虐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闪现出了安宁镇的五千百姓,和杉鹭镇的三千百姓,以及一双双期待的目光和一双双粗糙不堪的手掌时,一股清流从天灵盖处至上而下,浇灭了即将爆发的情绪。 于是,他伸出双手,拦住了戴瑞等人,挽起袖子,径直走到了排水沟的旁边,正欲弯腰,一股夹杂着粪便污水的恶臭便扑面而来,拼命的从他的七窍钻了进去后,装着不多窝头的胃部,立刻传来一阵痉挛,胸腔也随之狠狠地抽出了一下,一股暖流涌了上来,汇聚在了口腔之中。 咕! 荣睦紧咬牙关,硬是顶住了这股暖流,强迫自己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得吸入更多的臭气,以此来麻痹自己的嗅觉,不让校尉等宗氏王朝的人们看到自己的丑相。 于此同时,干脆利落地弯下腰和腿,双手刚刚触及到了冰冷而又黏人的污泥时,整个人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但还是鼓起全身的勇气与力量,趴在了上面。然后右腿和右掌一用力,另一侧的手脚朝前迈出了两尺的距离,迎着冰冷、恶臭与充满敌意的嘲笑,快速地钻过了排污水的洞口。 “呼……” “这……” “还这是条汉子啊!” “好戏也有不精彩的时候啊!” “真是无聊!” “散了散了!” …… 荣睦刚刚站起身,就见那些个围观的百姓有意回避着自己的目光,匆匆转身离开,而那个被称之为黄校尉的人,脸上的笑容也已经凝固,那个不屑的眼神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荣睦知道,这一次自己看似丢了面子,受了委屈,其实是赢得了这场没有刀剑的斗争。他明白,不论走到哪里,谁的拳头硬,实力强,就可以为所欲为,只不过他对于这种欺负弱小的懦夫行为,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于是露出了客气的笑容,拱了拱沾满污秽的双手,对着呆若木鸡的黄校尉点点头,用眼神告诉他:这一次受到的屈辱,他日定然奉还。 第331章 ——布局铁峰城 来不及跟换身衣服,清理一下污秽物的荣睦,并没有理会周围异样的目光,对着百里易行一挥手,便径直带头朝着铁峰城的深处走去。 这样既可以节约时间,尽快找到落脚点,也能避免自己身上的恶臭,影响到百里易行的心情。毕竟,作为一个正常人,还是分得清饭香屎臭的,没有必要为了自己的地位,而去挑战别人的底线,否则的话,又与那个黄校尉有何区别。 与坝阳城作为边境贸易中转站的作用不同,铁峰城更像是将棉花田制成棉布的巨大工坊,所以这儿的商贸区很小,只有为数不多的客栈用来满足过往商人们的休息外,就全都是档次较低的酒铺,为那些忙碌一整天的纺织工人提供吃食和水酒,以此缓解一天的疲劳。 当然,戏院青楼和赌场则更受欢迎,尤其是后者,既可以充分发挥宗氏王朝之人的嗜赌成性,也给他们梦想的暴富提供了等级森严,收入不高前提下的一线可能。 “就是这里。”走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一身臭气的荣睦,满怀希望地站在了商贸区一间位置颇佳的闲置商铺前,心中有些小激动地道。 这一次铁峰城之行,他并不打算依靠当地的商会出售玉展咸鱼,而是要租下一间商铺,用作落脚、赚钱和搜集信息。但作为此次铁峰城之行重点人物,对这里十分熟悉的崔彧,却以宗氏王朝之人言而无信,狡诈阴险为由极力反对。 加上宗氏王朝也有等级固化的问题,以及铁峰城内的各类店铺的确已经趋于饱和状态,以现在手头可供出售的商品为参考,的确难以打开局面。 更为重要的是,在接下来的即将开始特殊郡试中,有深耕已经的云苍宗这个奸细存在,自己的身份定然会被铁峰城的人知晓,所以,这个铺子还需要冒着人才两空的巨大危机。 尽管有着诸多的不利因素,让荣睦不得不重新慎重地考虑在铁峰城置办产业的决定,可他还是将眼界放到了更为长远的地方。毕竟,战争本身是一场巨大的消耗,不可能成长年累月地处于战争状态。 换句话说,再凶猛的野兽,也就只能爆发出几刻钟的强大战斗力,其余时间,基本处于修生养息的之中。所以,万山王朝与宗氏王朝之间的争斗持续了数百年之久,双方依然毫无实质性的建树,所以荣睦坚持了自己的决定。 “这位公子的眼光还真是毒辣啊,此铺十分敞亮,共有三层,长八丈,宽四丈,还带有一个很大的马棚、后院和仓库,是开酒楼、客栈、戏院的绝佳之选,更是我铁峰城的风水宝地,上一任租客都已经赚到了大钱,昨天才将铺子退掉,与前几任租客一样,都去往郡城发展了。”一位涂抹着厚厚胭脂,大约四十岁出头的妇女对着荣睦谄媚地笑着,丝毫不在意荣睦的惨状。做为一名合格的房东,她早已习惯了各类租客,就算是衣衫褴褛的乞丐,只要他付得起租金,一样会热情满面。 “租金多少钱?”早已看出房东心思的荣睦,除过对铺子的大小没有什么疑问外,当然不会相信她所说这里是什么风水宝地。作为商人,他可不迷信于这些故弄玄虚的东西,只关心实实在在的东西。 “一年一百二十万铜币,如果是万山王朝的铜币,就得一百八十万铜币了。”房东依旧保持着笑脸,打算用极好的态度来狠狠地宰荣睦一刀。 “孙房东,此话当真?”崔彧十分激动地上前几步道。“此铺乃是铁峰城出了名的凶宅,前几任主顾不是倾家荡产,就是遭遇不测,现在至少已经空置了大半年时间,没想到你居然连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都要坑,是不是有失体面?” “这不是崔会长嘛,之前不是说再也不踏进我铁峰城半步,誓不与我宗氏王朝商人为伍嘛,现在怎么又来了,是不是有失脸面?”孙房东依旧保持着笑容,只不过嘴角掀起的弧度,暴露她嘲笑崔彧的事实。 崔彧的推测,并没有打消荣睦的决定,他拦住了打算据理力争的崔彧,微微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遗憾地摇摇头道。“虽然我不大相信风水一说,但总归有人相信,尤其是顾客也信邪的话,那我的东西就算再好,这生意也不好做。” “还是这位公子会说话。”孙房东瞥了眼崔彧,随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我丈夫死的早,就靠这间铺子吃饭,租金可以详谈,但若是太低的话,我可是会饿死的。” “宗氏王朝的百姓富足,在万山王朝可是出了名的。”荣睦暗自冷笑一声,在心中自语:荣家赤杨木一年的收入不过才三万铜币,但是养活了将近八十个人,你一年租金一百八十万铜币了,还在这里哭穷,真是瘦猪哼哼,肥猪也哼哼。 但他也明白,冷嘲热讽只会激怒孙房东,所以借势对着崔彧讨好一笑,退后几步,将耳朵凑到了他的旁边,装作仔细聆听,然后将不知所措的表情,通过不断的点头,变成了一副对这间铺子知根知底的自信。 眼神则一刻都没有离开孙房东的脸,直到她的笑容彻底消失,厚厚胭脂上透出了黑青,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后,这才十分感激地对着崔彧拱拱手,不紧不慢地走到她的面前,像书生那般面对世事无常时的悲悯道。“我砍价时虽然从来都不会手软,可念在你也是受苦之人,崔老先生又有一笑泯恩仇的意向,想要重新与铁峰城交好,毕竟,大家都是商人,没有谁会跟钱过不去,所以,这一次就算做是个例外,就当多个朋友多条路,三百万万山铜币,这铺子我给崔老先生买了!” 语罢,拿出了商人特有的志在必得,将双手负于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孙房东,仿佛一切已经尽在掌握之中。 第335章 ——易容术 “放着一本万利的水酒生意不做,怎么又看上布坊的买卖了?”崔彧微微一怔,显然搞不清楚荣睦的想法。“况且,据我所知,安宁镇的酒坊可是比之前良安镇的大了整整一倍之多呢!”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崔会长的眼睛啊!”荣睦讪讪一笑道。“水酒的生意的确利润丰厚,可从更高的层面来看,其重要性就会变弱许多,俗话说得好,百姓过日子,无非是衣食住行,这食物眼下基本有了着落,住的地方也慢慢就会修筑好,而城道也同样如此,唯独少了衣,所以,崔会长,咱们是不是得考虑一下布坊的事情了?” “呵呵……”崔彧只是微微点头,半晌也没有说话。在其心中,则掀起了滔天的巨浪,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为何会比他这个在商场上混了大半辈子的人还要精明。 毕竟,百姓如水,皇帝似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作为商人,若是一味地将利益至上,忽略了百姓的感受,那么不光会失去市场,也会不得人心。而千万的百姓,既是为自己劳作的雇工,又是购买商品的市场,所以,必须得重视他们。 想到这里,崔彧对晔雨的决定,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沉吟了片刻后道。“光有布坊还远远不够,还需要大片的棉花田、棉布染料和级别更高的裁缝,方可将棉花变成漂亮的衣服,不知荣镇守打算先走哪一步棋?” “这铁峰城迟早我会收入囊中,所以必须得到更多的染料和级别更高的裁缝,这样,才会更好地利用铁峰城现有的资源。”荣睦咧嘴一笑,吹着牛,就把自己的想法跟野心说了出来,但玩笑归玩笑,他还是补充道。“眼下,尽快买好粮食,雇佣更多的车马,再买些布匹,统统运回去,我总感觉特殊郡试会提前开始。” “也好!”崔彧点点头,显得十分痛快。“购买布匹和雇佣车马的钱,我先替你垫上,日后记得还我。” 荣睦无奈地摇了摇头,暗道:想要在崔彧身上占到便宜还真是不容易。所以,见所有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打算上楼翻看一会书卷,顺带整理一下思绪,消化消化这些天在宗氏王朝的所见所闻。 “荣镇守请留步。”崔彧拍了拍荣睦的肩膀,神秘一笑道。“随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荣睦刚要开口提问,却见崔彧已经朝着大门走去,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铁峰城内的街道虽然比起坝阳城来,要宽阔不少,可由于大量布坊的存在和这儿百姓稀少等原因,过往的行人并不是很多,但满载棉布来往的马车,则要多出许多,它们绝大多数,都是周边各个城池的商人,赚些跑腿钱和差价糊口。 崔彧选择路线的本事很强,几乎都是走在有百姓过往的路上,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隐秘行踪。要知道,荣睦这些日子东躲西藏的表现,已经引起了他的主意。 “到了!”走了差不多两刻钟的时间,崔彧指着不远处一个小门脸的铺子道。 荣睦点点头,随崔彧走了过去。前脚刚刚迈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里面的摆设,一股刺鼻的气温就扑面而来,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睛也流出了泪水,他只好将到嘴边的疑问咽进肚子里,连忙捂住口鼻。 “老夏鬼,你这里的味道还是这么醇厚啊!”崔彧对着角落里的一个十分富态老者笑呵呵地道。 “原来是你啊!”老夏鬼没有抬头,只是埋头专注于手中的活计,只见他全神贯注,丝毫没有被到访者们影响。“我还以为你死在于爽的手里呢!” “我一世英名,怎么可能会成为那个废物的刀下鬼。”崔彧的脸皮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似乎对于爽的凶名十分不爽。“今天有事要麻烦你一下。” “说,我喜欢被你麻烦。”老夏鬼拿起桌上的一只瓷瓶,对着手中的物件倒了下去。 噗嗤…… 一阵白眼腾起,一股呛人的气味立刻飘散在了屋子里,引得荣睦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老夏鬼却不以为然,眯起眼睛,盯着手中之物看了半晌后道。“因为你非但从来都不会白麻烦我,而且还能给我意想不到的东西。” “这是我的人,因为要做些买卖,所以需要一张新脸,至于报酬嘛,老夏鬼你看着办,但不要太心黑了,现在的生意可不好做啊!”崔彧拉着荣睦的胳膊,将他推到老夏鬼的面前。 荣睦揉了揉酸胀的双眼,仔细一看,面前的这个老夏鬼手里,居然拿着一张人的脸皮后,浑身上下立刻起满了鸡皮疙瘩,后背也随即冒出了冷汗。他现在才明白过来,崔彧此行的目的,是给自己一张新的脸皮,从而彻底影藏自己的身份。 可要这样做,岂不是得切下另外一个人的脸皮,贴在自己的脸上吗。想到这里,他不禁想到了书中神话故事里的鬼,连同老夏鬼的名字一起,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还是老规矩,十万铜币,我要宗氏王朝的铜币。”老夏鬼从桌上拿起另一个瓷瓶,将其均匀的散在那张人脸上。 噗呲! 又是一阵青烟冒了起来,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任何怪味。荣睦定睛一看,只见面前的人脸竟然出现了一丝生机,犹如一个正在沉睡之中的人一般,仿佛随时都会醒来。但细细看来,这张脸多少还显得有些生硬,应该不是用残忍手段得来。 “恭喜老夏鬼,又赚得十万铜币!”崔彧对着老夏鬼拱了拱手,露出颇为项目的眼神道。“还是老夏鬼你本事大,信手拈来,就能赚得钵满盆满,简直令人羡慕啊!” “老彧头,这苦头你可吃不了,所以还是莫要夺我饭碗的好。”老夏鬼拿起一张兽皮,小心地将刚刚完成的人脸包起来,装进了一只精致的木盒里,这才抬起头,瞥了眼崔彧后,将目光落在了荣睦的身上,愣了半晌后道。“你……你就是荣睦?” 第336章 ——老夏鬼 “正是小子。”荣睦微微一怔,脑子里立刻充满了疑问,同时,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并不安全,现在在某个角落里,说不定就有个高人在无时不刻地监视着自己,只等一声令下,取自己的性命。 可眼下既无实力反攻,也无本事逃遁,所以只能利用这段空挡,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想到这里,荣睦反而坦然了许多,所也不再打算继续隐瞒自己的身份,加之从老夏鬼身上散发而出的气质来判断,他的身手,定然与墨先生不相上下,所以极为恭谨地一抱拳。“请前辈指教!” “这是怎么回事?”崔彧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看老夏鬼,又看看荣睦。 “呵呵……”老夏鬼一时间也来了兴趣,没有搭理崔彧,只是站起身,由上至下地打量了好几遍,这才缓缓地道。“指教什么的倒谈不上,你是怎么招惹到云苍宗的,以你的实力,应该连一只老虎也打不过,还有,你居然要参加特殊郡试,目标该不会是我铁峰城,若是成功了,我老夏鬼是不是得换个地方混饭吃呢?” “咳……”面对老夏鬼一连串的尖锐问题,荣睦只得尴尬一笑,按耐住内心巨大的波动和无数个疑问,如实回答道。“云苍宗人咄咄逼人,贪得无厌,以杉鹭虎之名,取我性命,所以才不得以为之,而特殊郡试,乃是薛文统设下的陷阱,小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说到最后,荣睦几乎是喊了出来,在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后,他略作调整情绪,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的确有将铁峰城收入囊中的打算,只不过并无他意,我是个商人,需要这儿的棉布和劳动力换取更多的铜币,我也是个文官,定然会为治下的百姓某得幸福,只不过,现在的敌人实在太多,必须让自己的实力增长的更快。” 啪啪啪…… “不错,有魄力,年轻人就应该如此!”老夏鬼极为认真地点点头,对着荣睦鼓起了掌。旋即他回坐到椅子上,思索了片刻。“格护法是个好人,还望你莫要记恨与他,另外,我也曾是云苍宗人,杀过不少万山王朝的人,上苍降罪于我,让我落得半身残疾,余生只能苟活于此。” “没想到老夏鬼你还会和别人说起这些话啊!”崔彧微微一叹,精明地笑道。“那么,看在这小子的份儿上,能不能便宜点?” “一个铜币也不能少。”老夏鬼伸出食指,对着崔彧摇了摇,十分坚定地道。“之前被他们蒙骗,说是什么重振中域王朝雄风,统一磐石大陆,其实则是为了自己的一点私欲而已,加之内部纷争得厉害,自相残杀的事情时有发生,所以,我现在只认铜币。” “前辈技艺惊人,用以假乱真来形容也不足为过,也没有必要与他们为伍。”对于这个结果,荣睦并不感到意外,若是凭借三言两语就能得到的东西,反而并不可靠。“但现在小子手头确实不怎么宽裕,不知前辈可否赊账于我,日后赚得铜币,定然连本带利,一同归还,如何?” “这话听起来到十分顺耳。”老夏鬼白了一眼崔彧,笑眯眯得道。 “想必前辈应该有法子见到格护法,这是他需要的东西,老夫前辈转给他。”荣睦从袖中掏出一个木匣,放到了老夏鬼的面前,语罢将目光转移到他桌上堆满着的瓶瓶罐罐上面,脑子里闪过了一抹好奇与兴奋。 他明白,这里里面装着的刺鼻之物,能将人脸面具染得栩栩如生,说不定也会把那些颜色单一的棉布染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色彩来,若是能够知晓它们的来历,控制住铁峰城棉布工坊的日子就不远了,于是小心地试探道。“敢问前辈,这些瓷瓶里装着东西,是从何处而来,可否有染色之用?” “去去去,不该问的不要问……”刚想夸荣睦重情义的老夏鬼面色顿时一沉,双目警惕地盯着荣睦,生怕他会耍什么花招,毕竟,这里面装着东西,可是他吃饭的家伙,绝不容许任何人窥探。 感受到老夏鬼浑身上下散发出了一种极为危险的气息,荣睦知道自己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底气,只得讪讪一笑,脑子里想着别的打算,转移话题道。“那面具的事情,是不是……” “这事我应下了!除此之外,你还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世,否则,一旦官家认真查了起来,就算面具再逼真,也无济于事。所以,你得等个半年时间左右再来,到时我应该都会准备妥当。”老夏鬼稍作缓和情绪,陷入了沉思之中,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似乎是在做着极为痛苦的挣扎。 良久过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从身旁一个巨大的柜子中,找出了一个落满灰尘淡红色的木盒子,声音有些颤抖的道。“这是我很久以前做的一个面具,一直都未曾卖出,今日见到你时,才忽然想起只有你佩戴最为合适,所以就不用再做新的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否则我会将它永远藏在柜子里!” “前辈请说!”荣睦心头一喜。 “第一,这个面具你必须给我五十万铜币,第二,只能算作是我借给你的,第三,若是我想收回,你必须完好无损地给我。”老夏鬼将淡红色的木盒子放到桌上,眼角不自觉的抽搐着。 “老夏鬼,你疯了吗?”崔彧绷起一脸的皱纹,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荣睦虽然对于老夏鬼坐地起价的行为十分厌恶,可他还是察觉到了老夏鬼身上散发出的某种怪异情绪,莫名其妙中,商人的直觉让他相信老夏鬼之所以会这么说,除过有他个人的原因之外,这个面具定然有着极大的附加价值,会给他带来超过五十万铜币所没有的东西,于是,小心地试探道。“前辈的三个条件,小子应下了!” 第338章 ——得到小金瓶 “嗯?”荣睦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停下脚步,歪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夏鬼,装作一副已经将刚才的事情全部忘记了的样子。 “呃……”第一次见到老夏鬼服软的崔彧震撼之余,也看出了荣睦只是故意为之,只好连忙打了个圆场道。“荣镇守还真是心急啊,有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嘛!” “既然您都发话了,那小子岂有不从之理?”荣睦和善一笑,虽然走到了老夏鬼的面前,但一言不发。 “这世间还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嘛,我老夏鬼一世英名,难道今天就栽在了你这个小子手里?”老夏鬼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语气中早已没有了之前的生硬,他砸了砸嘴,微微一叹。“面具制作之法,乃是从我偶然得到的几卷羊皮纸中习得,具体步骤,恕不外传,念在荣公子你气度不凡的份儿上,倒是可以略微透露,以表我老夏鬼器重年轻一辈的苦心。” 说道最后,老夏鬼不禁扬起头颅,显得十分骄傲,犹如鹤立鸡群一般。 “正如荣公子所言,面具的确会出现褪色的情况,而我得到的仅仅是残卷,所以对于稳定颜色的记录只有寥寥几句,拿出来共同研习,以求早日解惑。” 老夏鬼神秘一笑,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个金色的小瓷瓶,放到荣睦面前。 “此物便是我的一些领悟,只需要将其均匀涂在面具之上,就可以确保不褪色,至于使用的次数嘛,现在倒没有一个绝对的数量,全凭荣公子把握。” “多谢前辈。”尽管荣睦对于老夏鬼把共同研习和器重年轻一辈用来过嘴瘾的做法有些不满,很想让他将具体的制作之法一一道出,可同样的招数不能使用两次,眼下也已经达到了目的,所以十分干脆地将金色的小瓷瓶收入袖中。 “不必多礼,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回,定金的钱也不用给我了,待你凑够所有的铜币再说,我累了,要休息一会,记得拿好面具,若是丢了的话,可是要加倍赔偿的!”老夏鬼打了个哈欠,今天发生的事情,的确令他身心俱疲,所以只是对着崔彧和荣睦摆摆手,就自顾地起身走入了房间深处的黑暗之中。 “那我们就不再做过多打扰,告辞了!”崔彧颇为眼红的看了眼荣睦,后者摊了摊手,拂去红色木盒子上的尘土,抱着它立刻离开了。 很快,这间烟雾缭绕,刺鼻呛人的屋子便归于了沉寂之中。许久,一个苍老的笑声响起:老鬼,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这般田地啊!另一阵笑声回应:呵呵,你不是也在他手里吃过瘪嘛,所以就不要嘲笑我了,这是你想要的东西,那小子给你送来了,拿好赶紧滚蛋,若是…… 暂时解决了自己的身份问题,荣睦的心中多了一份踏实之感。他知道,崔彧之所以能够在万山王朝和宗氏王朝自由经商,赚取两方的铜币,靠的自然就是两个不同的身份。 只不过,与崔彧不同的是,现在还有了一个宗氏王朝皇族子弟的身份,尽管血脉淡薄,地位不高,可在铁峰城应该还算好使,因此,他放弃了用真实身份去购买粮食的打算,而是试一试这个宗靖儿的身份究竟好不好使。 想到这里,荣睦钻进一个没有人的小巷子,戴上人脸面具之后,对着崔彧道。“崔会长,咱们去铁峰城最大的粮铺子看看如何?” “真是叫花子放不住隔夜食,此面具是用来做大事情的,买个粮食你也要用,简直浪费东西。”崔彧有些不悦地瞪了荣睦一眼,很想阻止他的想法,可转念一想,他并不是莽夫一个,定然有着自己的打算,所以只好提醒道。“见好就收,莫要贪得无厌!” 语罢,便快步朝着铁峰城的南面走去。 走在路上的荣睦,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就连想象中脸上的僵硬之感都没有,这张看似是身外之物的面具,贴在脸上,就好像是自己的脸一般,甚至连皱眉头、笑一笑,都与自己融为一体,定然没有被揭穿的可能。 因此,走在大街上的荣睦,一改往日的谦逊和客气,将上林寨名士尚青当做老师,并且还参考了最早的对手,柳明和宋文玺。只不过,碍于他们的身份低微,仅仅会一些低级纨绔的把戏,导致荣睦始终都未能找到皇族子弟应有的感觉。 加之这个宗靖儿的脑子又有些问题,神志应该也不会怎么清醒等客观因素的存在,更是令荣睦有些头疼。毕竟,让没有任何表演经验的正常人,去演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着实有些差强人意。 “荣……哦不对,郡公子,我们到了!”崔彧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径直走进了一家门脸很大的铺子。 “嗯。”荣睦抬起头,瞥了眼吴氏粮铺的牌匾,调整好呼吸,嘴角弯起一抹不屑的弧度,也跟了进去。 “吴掌柜,今年的粮食怎么卖啊?”刚一登门,崔彧就毫不客气地走进柜台,舒服地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满脸自得地看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子道。 “崔……崔掌柜!?”吴掌柜放下手中的算盘,愣了片刻,很快他就惊呼一声。“你……没……没有被烧死在良安镇?”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究竟是活人还是鬼魂!”崔彧有些不悦地翘起了二郎腿,随手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轻抿了一口道。 “哎呀,您瞧我这是什么颜色啊,竟然连崔掌柜您都不认识了。”吴掌柜狠狠地拍拍自己的脑袋,发出啪啪啪的声响,连忙对着崔彧施了一礼道。“多日不见,崔掌柜更显意气风发,不知此次前来,可否带着足够的诚意呢?” 说道最后,吴掌柜的客气立刻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商人的精明。显然,在吴掌柜的身后,定然有着极为身后的家族底蕴。比起杉鹭镇所谓的那五大商人求爷爷告奶奶一般的经商之路来,要强上许多。 “哟,吴掌柜的所言的诚意为何,足够又是为何啊?” 第339章 ——郡公子荣睦(祝大家双节快乐第一更!) “郡……郡公子!?”吴掌柜眯起双眼,仔仔细细地盯着荣睦看了半盏茶的功夫,这才瞪大了双眼,一扫刚才的高高在上之风,极为恭谨地的双手抱拳,躬下身子,犹如老鼠见了猫一般,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吴掌柜,郡公子我问你话呢,这诚意为何,足够又是为何啊?”看着吴掌柜的地位,从山地跌落到谷底,态度也来了个彻头彻尾的转变,荣睦心中暗道真是爽快的同时,不禁对皇族所能享受到的待遇,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毕竟,当曾经处在下风的书生、商人和文官,摇身一变成了统治者时,那种束缚在灵魂深处的枷锁,自然成了永远都难以满足的欲望。于是,兴奋之余,荣睦竟然有着那么一丝丝的眩晕之感,只好扶着柜台,正欲坐下。 “郡公子小心!” 吴掌柜话音刚落,荣睦就感到自己被几处柔软所搀扶着,稳稳地坐在了椅子上,转过头才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着两个穿着统一的侍女,显然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她们所为。 尽管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可他还是冷哼了一声,翻着眼睛,穷追不舍道。“吴掌柜,郡公子我问你话呢,怎么还不回答,是不是以为我神志不清,脑子有问题啊?”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吴掌柜吓得打了个哆嗦,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对于眼前的这个郡公子,他是着绝对的畏惧,因为郡公子的父亲,曾经大笔一挥,丘陵郡的木棉城,就变成了另一个样子,城中的无数商人都因此遭了殃。 所以,坊间传言,他得罪了上苍,收到了责罚,让唯一的儿子宗靖儿变成了时而正常,时而疯癫的人。可饶是如此,也是人见人怕的存在。 “算了,郡公子我今天高兴,懒得与你计较。”荣睦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故意用不怀好意地目光停在身后的两个侍女身上,吓得她们面无人色后,这才满意地道。“吴掌柜,你家现在有多少田地,每年能产出多少粮食,现在有多少余粮,又都是什么价格?” “回郡公子,自维新变革以来,小人包下了黑山镇、青阳镇和水田镇的小部分农田,所以现有田地六千亩,每年可产出粟米和玉米面共计三百万斤,现在是二月末,待得八月时,刨去满足铁峰城消耗、上缴的军粮以及制作精粮的之外,还能剩余一百万斤。”尽管被吓得不轻,可对于自己经营的产业则依旧了如指掌,所以,在回答荣睦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也得以恢复一些,扭过头,瞥了眼柜台前的牌子道。“至于今日的粮价嘛,呃……是一铜币十五斤。” 吃惊、震撼、后怕……等等诸多情绪立刻将荣睦团团围住,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维新变革给宗氏王朝的普通商人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要知道,即便晁起阳费尽心机,在上林寨苦心经营几十载,才不过拥有良田一千来亩。 更为重要的是,眼下这才仅仅是接触到了一个粮食产量,诸如布坊、军备工坊等等一系列现在能想到的还是想不到的产业,都将会因为维新变革而强大到一个恐怖的水平。 想到这里,荣睦不禁暗道:这石川郡的特殊郡试,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的下场,若不是宗氏王朝还与其他王朝交战,致使战线过长的话,万山王朝恐怕早就不复存在了。 毕竟,即便森木城的城墙再高,森木山脉再险峻,也无法产出数目如此庞大的粮食,赚得巨额的铜币,来支撑这场犹如无底洞般的战争消耗。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已经失态,于是装作有些不大正常的样子,翘起了二郎腿,露出极为不满的表情,咂了咂嘴道。“怎么才这么点,这些年你都在吃喝玩乐吗?是不是觉得皇族对你的恩泽还不够深,不足以让你为我宗氏王朝付出更多的心血?” “小人不敢!”吴掌柜几乎是带着哭腔跪倒在了地上。 “好了,废话少说。”荣睦以极快地速度冲到吴掌柜的面前,双手将他差点就碰到地板上的脑袋死死抱住,然后使劲地踹了他一脚,看着人仰马翻,一脸惊慌失措的吴掌柜,荣睦回坐到椅子上。“真是没有想到,在万山王朝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居然发现了一个金矿,所以我就雇佣了不少万山的蝼蚁,给我挖金子,但他们实在太过能吃,我准备了足足一年的粮食,却不想几个月就给我吃光了,所以要在吴掌柜你这里买下所有的余粮。” “买……买下我所有的余粮?”被侍女搀扶起来的吴掌柜一脸惊愕地看着荣睦,像是听见了一个巨大的笑话。在宗氏王朝商人的眼里,这些皇族从来都是白吃白喝白拿的主顾,在他们的脑子里,从来没有一个买字。 “怎么,吴掌柜是不是觉得郡公子我连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个铜币都付不起了吗?”荣睦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容,饶有兴致地看着吴掌柜道。“我告诉你,待得我将那些金子都挖出来以后,我还要把你那些田地也都买了种粮食,不如吴掌柜也一同开个价,不然到时候我一高兴,把赚得钱都花掉了,恐怕就麻烦了!” “郡……郡公子……”吴掌柜目瞪口呆地看着荣睦,不知该如何是好。按照常理来说,皇族根本不会理睬这些收入微薄的田地,而是牢牢抓住盐铁一类的巨富产业,二者之间的收入用天壤之别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所以,吴掌柜的内心全是面前这个郡公子疯了的想法,可碍于身份悬殊,只得有口不能言。 而对于荣睦来说,面对面具使用次数的限制和手中为数不多的时间,只得尽可能地来争取到更多的实质性收益,难免也会失去耐心,所以待得他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时,就连一盘看戏的崔彧,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此,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尴尬之中,双方谁也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 第340章 ——“皇”假“荣”威 “郡……郡公子,田地虽然不怎么值钱,可也是我吴家世代活下去的本钱啊,若是在我手里断送,不光外人会耻笑我数典忘祖,就是家里人也不会放过我啊!”此时的吴掌柜感觉浑身冰凉,头皮发麻,嘴巴都不受自己的控制,甚至就连下跪的力气都没有了。 “吴掌柜多虑了,郡公子我当然不会做卸磨杀驴的事情。”对于吴掌柜的表现,荣睦尽管有些忍俊不禁,可还是对他充满了同情,毕竟即便做到了铁峰城最大的粮食商人,面对皇族这个巨擘,依然有着朝不保夕的风险。 加之本就抱着试探的心理,定然不能做的太过分了,否则一旦露了马脚,可就不好收拾残局了,于是缓和语气道。“好了好了,不跟你废话了,万一那破石头山里挖出来的全是一个铜币都不值的废物,说得再好也是浪费口舌,所以咱们还是谈一谈你这剩余的一百万斤粮食的事情!” 荣睦顿了顿,见吴掌柜依旧懵得厉害,也不打算给他缓和的时间,直接开口继续道。“我先付给你两万铜币的定金,但是有个条件,你要想办法将粮食全部运到宗氏王朝的通关之地,剩余的四万六千六百六十六铜币稍后再说,如何?” 崔彧瞥了眼依然像个木桩子一样的吴掌柜,连忙起身凑到他的耳旁,故意说给荣睦听。“吴掌柜,你还想什么呢,遇到这么个大瘟神,是你我的不幸啊,还是想法满足于他为好!” 吴掌柜渐渐回过神来,苦口婆心地道。“郡……郡公子,您……您确定只用送到通关处即可,您在万山王朝可有足够的车马来运送?据我所知,哪里可是连个镇道都没有,眼下将逢春雨降临之时,这么一大批粮食一旦滞留某处,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荣睦恨不得捂住吴掌柜的嘴巴。“吴掌柜,你就操心给郡公子我把粮食一粒不差地运到通关处,然后让那些不长眼地管好自己的手脚便可,其余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我又不是傻子。” “是是是……”吴掌柜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紧张得连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 “差点忘了,你可还有未经脱粒的粟米,万山王朝真是个奇怪的地方,不光屁民能吃没力气,就连牲口也是如此,前不久听说未经脱粒粟米喂牲口会好些,所以特地想试试看。”荣睦已经很快地习惯了这种高高在上,被人畏惧的感觉,演起皇族来也是愈发的熟练,若有所思间,无视了吴掌柜地窘像,十分自然地皱起了眉头,露出几极为厌恶的神态,仿佛对万山王朝充满了不屑。 “郡公子,容我去看看。”吴掌柜走到柜台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本厚厚的册子,仔细翻看了片刻,略显后怕地道。“回……回郡公子,这种未脱粒的粟米一般用以留种,眼下基本都发配至各镇的农田附件,仓库里仅剩五万多斤了,而且质量也难以保证,恐……恐怕是难以满足您的需求了,” “这些无用的牲口,没有挑食的资本,若是再不肯出力的话,就全部杀掉。”荣睦淡淡一笑,一脸的满不在乎。“开个价吴掌柜,我可不能吃里扒外。” “这……”吴掌柜一时语塞。 “就算三千铜币,基本跟粮食一个价钱,接下来咱们签个契约!”荣睦对着崔彧使了个眼色,后者的眼中虽然一瞬间涌出了不大情愿,可一眨眼,就变成了极度的恭敬。手脚利索地从柜台前备好笔墨,挥舞着右臂,熟练地写好了两张一模一样地契约,放在了荣睦身旁的茶桌上。 荣睦瞥了眼落款处的崔彧二字,明白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安排,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这样以来,一旦有什么突发事件,就可以随时放心地离开铁峰城,只需霜鸽信来保持联系。 荣睦与崔彧的默契自然看在吴掌柜的眼里,所以他并没有任何质疑,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契约中的内容,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签好之后,将另外一张抵还给崔彧。 “尽快准备,不要拖拖拉拉,耽误了我的大事!”荣睦脑子突然闪现出晔雨冷若冰霜的表情,脸也立刻阴沉了下来,学着皇族特有的喜怒无常,故意散发出一股威严的气魄,目光锐利地瞥了眼吴掌柜,在他畏惧的表情中,头也不回地开来了吴氏粮铺。 天色渐暗,刚刚开春三个来月的白昼依然十分短暂,即便引面而来的微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已没有了寒冬的刺痛,可凉意顺着脖子而下,依然令人会不禁打个寒颤。 忙碌了整整一天的织布工匠们,拖着疲惫的身体,三两成群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年级大一些的工匠们脑子时不时地还会回想起当初在镇子周边耕作时的场景,年级小一些的工匠们,则基本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所以,他们更愿意去戏楼、酒谱里消遣。 依然带着面具的荣睦,经过了短暂的放松过后,自然不会放弃这个观察的机会,再度集中精神,尽可能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通过这些天的短暂观察,他发现铁峰城的百姓,比起坝阳城来要更精神一些,干劲也要足许多,与之一同增加的,当然还有收入和花销。 荣睦知道,这就意味着从商人的收入,到雇工的收入、再到赋税的额度,以及城池的繁荣程度和影响力,都在同时增加,若是安宁镇也能如此的话,想不让他升级为城池都很难。 只不过这维新变革的尺度实在难以拿捏,一旦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还是再等等看! 荣睦摇头一叹,并没有被宗氏王朝的繁荣景象而狂热到失去理智,立刻着手照搬。他明白自己在大青山解决茶田问题时,所做的一切就有异曲同工之妙,于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正欲继续观察和思考时,就被前面的一声叫骂所打断。 “你们这群贪得无厌的恶鬼,我箫笛霏虽只是个女儿身,可但也容不得你们胡来!” 第341章 ——箫笛霏 “少管闲事!”崔彧见荣睦停下脚步,一脸好奇地望着扎堆的人群,拽了拽他的衣袖,极为谨慎地提醒道。“我可不想节外生枝。” “还是先看看,可好?”荣睦皱着眉头执意道。 崔彧环视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好满足荣睦的好奇心。 “笑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箫氏布坊欠下我吕氏钱行一百万铜币逾期两月未还,难不成还想倒打一耙?”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歪着嘴巴,指着箫笛霏不满道。“信不信今天我就把你箫氏布坊拆掉,把你卖到戏楼!?” “吕掌柜所言不差,你箫氏布坊还欠我周氏布坊二十万斤棉花,虽然总共只有十二万铜币,但是也不能不还!”一个拉长了脸的矮个子也是一脸的生气。 “吕春长,凭什么他周嵩就能在你吕氏钱行赊账,我箫氏布坊就不行了,大不了你涨点利息便是!”箫笛霏冷笑一声,指着周嵩还击道。“周嵩,你当初不答应用这二十万斤棉花用以试验新型的纺织机吗,还说什么赔光算你倒霉的话吗,怎么今天又来要钱了,难不成是你二人看上了我箫家的新型纺织机了?” 看热闹的人群也窃窃私语。 “这些贪得无厌的土财主全都该死!” “是啊是啊!” “他们就知道扒我的皮!” …… “新型纺织机?”荣睦喃喃自语一声,顿时来了兴趣。现在,他已经基本解决了吃饭的问题,自然要想法子入手布坊的生意,稳定民心的同时,赚取更多的利润,并且以此作为渗透和控制铁峰城的手段。 根据他的推断,铁峰城目前的布坊基本趋于饱和状态,若是想要染指的话,要么与其中一家合作,用像当初入股寿年药房一样的方式,赚得分红的同时,汲取布坊的技术,并且一点一滴地蚕食其势力,最终达到据为己有的目的。要么则重新开设一家,从他们碗里抢饭吃。 显然,前者需要的时间虽然比较长,可花费则要小上许多,加之目前手头根本就没有任何纺工坊的基础,所以承担的风险自然徒然增加。所以,他打算再朝前走上几步,也好仔细听一听这新型纺织机的事情,同时也想要获取更多的信息来给自己的决定作为重要的参考。 “不要听那箫笛霏满口胡言乱语。”崔彧狠狠地拽住了荣睦的胳膊,低声警告道。“箫氏布坊本来是铁峰城最大的一家,后来,家主箫晖不知中了什么邪,非要迷信什么新型纺织机,赔光了家产后便消失不见,让独女箫笛霏收拾烂摊子。” “依照崔会长所言,这箫笛霏还颇有女中豪杰之风啊!”荣睦打了个岔子。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与成功试制茶膏和玉展咸鱼是分不开的。若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话,早就死了无数次了。所以,荣睦的心中,不禁产生了对箫氏布坊不幸的同情之心。 有了这样的情绪,他看着人群中间顶多只有十五六岁的箫笛霏,面对无良的同行与奸诈金主们的围攻,不光丝毫不惧,还据理力争,显得游刃有余时,有了想要跟箫氏布坊合作一番的打算。 “你……你不会想要插手?”尽管隔着一层面具,可崔彧还是感受到了荣睦心中的想法,不禁顿时一惊,语气也变得严厉了许多。“现在我们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铜币,之前购买彧展铺的铜币还是我垫着的,我崔彧的本事再大,也根本招惹不起这个周嵩和吕春长,他们的周氏钱行和吕氏布坊可是铁峰城实力最强的家族,铜币更是不会比袁魁少,而我又不是摇钱树,咱们还是先缓一缓,待得铜币能够周转开时,再择机出手为好!” “这个我自然清楚,可眼下机会实在难得,要想将铁峰城收入囊中,开设布坊的计划是根本避不过、绕不开的事情,所以只能试试看了!”荣睦同样也想稳中求进,对于崔彧的忠言自然不会反对,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对着他一抱拳,陷入了沉思之中。 “老夫可能是年级大了,所以荣镇守请便!”崔彧感受到了荣睦心情,放开了手,也并未像从前那般出言反对。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也基本认同了荣睦的许多想法,当然更多的还是出于对晔雨的敬重。 …… “箫笛霏,我告诉你,现在箫晖不知死活,你能耐再大,也根本不可能盘活你箫氏布坊的买卖,若是再执迷不悟,只会是死路一条!”吕春长抖着脸上的肥肉,目光阴毒地道。 “不错,遇见我们,你顶多散尽家财,去戏院当上十几年的舞姬或歌姬,就可恢复自由身,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毕竟我跟你父亲也算是多年的同行,念在旧情的份上,今后定然会想法照顾你。”周嵩帮腔道。 “我箫笛霏可不是傻丫头,你二人巴不得我箫氏布坊关门,好趁虚而入,夺走我父亲耗费多年心血研制的新型纺织机,让我在戏楼受尽欺辱。”箫笛霏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哼,根据我宗氏律典,你换不清欠债的,不光你箫氏布坊会被充公出售,你箫笛霏也会被贬为奴籍,箫家也将永世不得翻身。”吕春长步步紧逼。“还想去戏楼享福,做梦!” “就算我最后还不上你们的铜币,我也会亲手烧掉箫氏布坊,自刎谢罪!”箫笛霏的脸上闪过一抹冷厉的决然,她从袖中抽出一柄一尺来长的暗红色剪子,将其高高举起,把刃尖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你!”吕春长忍无可忍地对着身后的一群壮汉道。“吕家护卫听命,给我将这个无赖拿下!” “是!”壮汉应声一喝,就欲上前。 荣睦见状,深深地一口气,按耐住内心的怒火,带着不耐烦与不屑的语气道。“吕春长、周嵩,郡公子我有事离开几日,你二人的胆子就长大了?敢在我铁峰城撒野了?信不信我将此事告诉父王,把你二人家产没收,发配充军,攻打坝阳城,以死谢罪?” 第342章 ——震慑三人 荣睦那带着厌恶冷厉的声音,尽管不算太大,可却有着极强的穿透力,十分清楚地就将他的情绪传递到了场中的每一个人耳朵里,犹如一头雄狮在咆哮一般,就算离得很远,也会给人一种浓浓的威胁之感。 “郡……郡公子?”正在气头上的吕春长歪着脖子,脑子里一片混乱,想要从围观的人群缝隙之中,看看究竟是谁。 “是……那个头脑有些不大正常宗靖儿吗?”周嵩咽了咽口水,凑到吕春长的耳边道。 “怎么可能,他不是失踪了吗?”吕春长瞪圆了双眼,后背顿时被冒出的冷汗打湿,连忙伸手拦住了其中的一个壮汉。“你们几个,速速各自遁去,尽量不要别人抓住把柄。” 壮汉们很少见到吕春长惊慌失措,明白可能发生了意外,连忙分散开来,朝着不同的方向逃窜。 “郡……郡公子,来了,快走!” “那个傻皇族来了,快跑!” “走!” …… 围观的人群,只是些个普通的百姓,他们顶多看一看商人们只见的争斗,至于皇族的笑话,也就敢小声议论一番,根本不敢摆在台面之上,所以当听见郡公子三个字时,皆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像老鼠见到猫了一般,飞快地逃窜而去。 望着眼前的一幕,本来还担心人多眼杂,会被暴露身份的荣睦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了自己初见晔雨时的表现,不禁还是有些后怕,毕竟与皇族相比,自己就是一只蝼蚁。 现在,依靠一张不同寻常的面具,自己摇身一变,则成了皇族,即便只是一个很远的分支,而且还在民间有着傻子的名号,也能完成之前根本无法做到的事情,于是他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带着一股散漫和高傲。 “小人吕春长,见过郡公子。” “小人周嵩,见过郡公子。” 吕周二人,借着昏暗的火光,在极为谨慎地瞥了眼荣睦,确定他就是宗靖儿后,吓得连忙躬身抱拳。 “你,见到郡公子我,为何不行礼?”荣睦直接无视了吕周二人,指着手拿剪子的箫笛霏,突然提高了嗓音。“信不信我治你一个蔑视皇族,妄图谋反之罪?” “你又不是郡公子,我为何要向你施礼?”箫笛霏将剪子收入袖中,警惕地看着荣睦,又看着早已被吓得没有人形的吕周二人,嘲笑道。“你们这两个有眼无珠的奸人,好好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他究竟是不是郡公子!” 荣睦闻言,顿时心中一惊,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在白天时都轻易将吴掌柜蒙骗,为何在晚上却被这个箫笛霏认了出来,难不成是这面具出了问题,需要用从老夏鬼那里得来的金色小瓷瓶修补一番。 可眼下形势危急,根本不允许如此补救,于是荣睦歪过脑袋,对着同样惊慌的崔彧摇头一笑,便再度不紧不慢地朝着箫笛霏缓步而去。 “郡公子,这姑娘已经疯了,万万不可接近啊!” 荣睦正欲开口向箫笛霏施压,却不想吕春长竟然跪在了自己前进的路上,低着脑袋,仍旧不敢与自己对视后,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暗道:吕长春之所以能将吕氏钱行经营得如此只好,这招审时度势还真是用得恰到好处。 可为了演好高高在上的郡公子,他依然只能保持平和的心境,满不在乎地道。“吕长春,你怎么知道她疯了,而不是我疯了呢?” “郡公子大人可能有所不知,这潇氏布坊的家主潇晖欠下了巨额债务,现在不知是死是活,留下潇氏布坊这么一个烂摊子给箫笛霏,她就算本事再大,也无力回天,她就算不是真疯,也会装疯赖账啊!”吕长春分析道。 “不错,潇晖为人奸诈无比,多次花言巧语骗我周氏布坊的棉花,说是以此入股,年底分红,却不想连老本都赔了个底朝天,分工也就更是无从说起。”周嵩也跪到了吕长春的身边继续帮腔道。 “大人您刚才也看见了,小人今天是按照借贷契约的日期,前来收取铜币,却落得如此下场,请郡公子大人一定要为小人主持公道啊!”吕长春使劲将脑袋磕在坚硬的石砖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一派胡言!”箫笛霏瞬间在原地蹦得老高,早已忘记了面前的荣睦究竟是不是郡公子这一茬,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再度将袖中的暗红色剪子握在手里,就欲刺进吕长春的后背上。 “放肆!”荣睦本以为箫笛霏只是吓唬一下吕长春,却不想的火气如此之大,竟然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顾地就要杀了吕长春后,紧绷起浑身的肌肉,双脚一点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轻松地越过了跪在自己面前的吕周二人后,弯起右腿,瞄准了箫笛霏的手腕,以极快的速度踢了过去。 呯! 哐啷啷! “啊!”箫笛霏大惊失色,整个人随着掉落在地上的剪子,也不受控制的就要摔在了地上。 早有准备的荣睦,轻轻一拽她的另一只胳膊,帮她重新获得了平衡感后,再度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吕周二人的面前,语气平静而稍显不悦地道。“呵呵……看来你箫氏布坊从此要在铁峰城消失了!” 语罢,微微一笑,静静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箫笛霏,只见她的眼神中依然没有一丝屈服的迹象,反而透着一股倔强的不羁,好像要将她认为的一切不公之事,全部平反一般。 所以,荣睦的眼眸彻底冷厉下来,浑身散发出浓浓的杀气,他不希望面前的几个人耽误了自己的大事,打算一旦再听见谁有反对之声,便出手狠狠教训他一顿。 吕周二人毫不意外地将头埋得更深,身子甚至还不住的颤抖起来,箫笛霏也伏跪在地上,只不过故意降头偏向一旁,发泄心中的情绪。 察觉到他们三人的反应,荣睦再一次意识到皇族身份足以碾压任何人后,收敛住自身的情绪,和善道。“接下来,我们去吕氏钱行谈谈买卖上的事情。” 第343章 ——各个击破 吕氏钱行的顶层会客厅内灯火通明。一路保持沉默,刚刚坐在椅子上的荣睦直接开口道。“前些日子,经高人指点,我在万山王朝的一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发掘出了一片金矿,到时候,那源源不断产出的金子,定然足以能令父王重归州城。” 说到最后,语气不禁掺杂了对郡城的不屑,对皇族其他分支的不满,以及对自己倒霉的愤怒。见吕长春、周嵩和箫笛霏三人被惊得一句话也接不上来时,这才地继续用嘲笑的语气道。“不知这是不是天要亡我宗靖儿,那些万山王朝的屁民,好吃懒做,出工不出力,这三个多月以来,只出产了不多的黄金,简直耽误了我的大事,我誓要将他们从我手中夺走的铜币,统统拿回来。” “郡公子,敢问您如何打算要回这些损失的铜币?”吕春长敏锐地发现了宗靖儿说话有些语无伦次,神志仿佛也有些不大清晰,加之宗靖儿本来在坊间就被传成了一个傻子,所以小心地试探道。“您看是不是先从这个言而无信的潇氏布坊那儿来个杀鸡儆猴?” “鼠目寸光。”荣睦冷厉的目光便停在了吕春长的脸上,散发出皇族特有的威严,加之刚才通过直至箫笛霏一事,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身手,所以这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发挥到了极致。“既然你们不愿赚到更多的铜币,那么继续热衷于自相残杀便可。” “郡公子,时候差不多了,跟晔掌柜约定的时间要到了。”崔彧认为之所以能在吴掌柜那里得手,完全是因为对手只有他一个人,眼下不光对手多出了三倍,而且还有着铁峰城第一钱行和新晋第一布坊的掌柜。可他还是按照荣睦制定好的计划来执行。 “郡……郡公子请留步!”吕春长对铜币有着极为敏感的触觉和不低的情商,就算他对宗靖儿的头脑看不上眼,可还是料定了宗靖儿贵为皇族,肯定放不下面子开口与他们谈合作赚钱的事情,所以必须得由作为商人的自己首先开口。“我等身为宗氏王朝的商人,自然要为皇族效犬马之劳,只是事发突然,容我们思量片刻,可好?” 荣睦停下脚步,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吕春长甩了一下手,便怀着放长线钓大鱼的心情,开始四顾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来。他发现这里比起任何一个略显拥挤的书房来,空气显然更好,视野也要开阔许多,配上许多不知名的绿植与盆景,竟然有种典雅的风趣,很好地缓解了高高的屋顶,给人一种空荡与孤单的不适之感。显然,宗氏王朝的商人,比起万山王朝来,要更懂得享受。 差不多又过去了一刻钟,他回坐在了淡红色花樟木椅子上,再度学起了皇族的冷厉态度,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品了品其中的茗香后,将这股暖流咽进了腹中,随意地瞥了站在自己面前,脸色各异的三人,砸了砸嘴道。“你们是不是要等到太阳升起来才会给我答案?” 说完打了个哈欠,自顾地伸了个懒腰,伸开四肢,任由其舒展到最舒服的程度。 “郡……郡公子,您说的那个金……金矿真的能挖出来这么多的金子?”吕春长表情僵硬,嘴唇微微颤抖,两只手互相用力地搓着,显然是既被巨大的风险吓得不清,又被巨大的利益所诱惑着,整个人呈现出极度矛盾的状态。 “是啊,我之前还经常去坝阳城一带贩卖布匹,都没有听到金矿的消息,再说了,万山王朝那个穷山恶水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怎么会有金矿呢,郡……郡公子您不会是被万山王朝的那些个贱民给蒙骗了?”周嵩的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小女子倒是认为郡公子不妨大胆一试,反正万山王朝迟早都是我宗氏王朝的地盘,与其留给其他的奸商,不如由您捷足先登。”箫笛霏显得十分热情,只不过碍于身份的原因,只得极力保持着矜持。 “开玩笑!”荣睦勃然大怒,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在森木城藏书阁获得的金制薄片,狠狠地甩在了三人面前,发出了发出哐啷的声响。 “这是……”吕春长大起胆子,捡起了金制薄片,仔细地端详着,触手的细腻与冰凉之感,令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反射出的足赤金黄,让他只好眯起了双眼,在用指头弹了弹,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后,他终于惊愕道。“这……这的确是金子,而且据我估计,绝非我丘陵郡一带出产!” 被吕春长这么一说,周嵩终于忍不住拿过了金制薄片,两眼放光地盯着它。与见多识广,财大气粗的吕春长几乎是躺着赚钱不同,他铜币几乎是每一匹棉布积累而成,所以不光没有见过真正的金子,更是没有亲手摸过。 箫笛霏这一次并未从知觉去怀疑金制薄片的真假,而是也变得眼热起来,沉浸在了荣睦编造的谎言之中。聪明伶俐的她,终于明白了在大家都是瞎子的时候,万万不可做一个眼睛雪亮的人,毕竟自己现在势单力薄,没有指鹿为马的资本。 “你们是我宗氏王朝的立朝根本,身为皇族,郡公子我不会巧取豪夺。”荣睦走到箫笛霏的面前,拿回金制薄片,小心地收好。“既然都是商人,不如做个交易如何?” 看了眼没有任何反对之意的三人,荣睦皱了皱眉头道。“我打算从你吕氏钱行借贷一亿铜币,买下周氏布坊和潇氏布坊,为我制作粗纱布用以筛取金子,待得金矿顺利出产,到赚够一亿三千万铜币后,我再将一亿铜币的借贷款归还,剩余的三千万你们三家各拿走一千万权当分红,最后布坊的产业也全部物归原主,只不过金矿日后将不再允许你们染指,毕竟父王重回州城的代价很大,当然一座金矿根本无法满足,若是有需要的话,还会来找你们的。” 第344章 ——联合三家 震惊、激动、害怕、心动……等等一些截然相反的极端情绪,立刻涌上了三人的心头。年纪大一些的吕周二人,甚至有了与当初维新变革刚刚开始实施时的感受。 经过这些年的变迁,他们口袋中不断增多的铜币和不断扩大的工坊,都极好地证明了当初选择坚持变革维新是多么正确的事情。所以,在短暂的犹豫过后,皆是努力控制着内心的兴奋,躬身抱拳,以示认可。 “箫笛霏及箫氏布坊愿为皇族效命!”箫笛霏不待荣睦的目光扫到自己,就重复起吕周二人的动作。 短短一天时间就将铁峰城的重要商人们连同他们的产业都控制了? 见到此情此景,荣睦暗自感叹一声,对于自己把控谈话火候的程度多出了一分满意。现在,他已经猜到了吕周二人应该是尝到了变革维新带来的甜头,从而主观地忽略了风险。能有这般反应,显然是利益大到了一定的程度。 至于这个有些难缠,又十分聪明伶俐,懂得顺从大流的箫笛霏,现在还不是处理的时候,为了得到箫氏布坊的那个失败的纺织机,他只能静待更好的时机出现。 “既然如此,那么便签订一个契约!”荣睦的脸上始终未曾露出一丝喜悦,在他看来,这一切不过只是意料之中。为了降低暴露的可能性,增加三人对自己信任,他安奈下对于铜币的渴望,语气平淡地道。“这一亿铜币,我不经手,任由你周箫两家自行决断各自分成的数目,望你两家能暂时放下彼此的恩怨,以重振我皇族之风为重。” “是!”周嵩嘴上这么说,可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时,还是将自己的贪婪秉性全部暴露。“这样,我周氏布坊雇工颇多,产出也比你箫氏布坊要多出不少,所以占七成,如何?” “多谢周掌柜抬举!”箫笛霏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既然如此,那么便签订一个契约!”荣睦微微点头,瞥了一眼崔彧,后者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就欲舞文弄墨。 “不劳郡公子费心,借贷一事,乃是小人吃饭的本钱,所以在郡公子说出条件的时候,小人的账房先生,已经拟定好了契约,就等郡公子您一句话了!”吕春长稍显得意地腆着他肥硕的肚皮,对着会客厅的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道。“宋先生,快快将契约拿出来!” 嘎吱。 荣睦看见本来是墙壁的地方,竟然打开了一扇门,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穿戴一丝不苟,面目严肃的账房先生。心中不免对自己的谈话被外人偷听而有些反感。 “请郡公子大人放心,这会客厅是小人的私密之地,这儿的一切谈话都变成了一纸契约,定然不会让外人道也。”吕春长基本摸清了宗靖儿说变就变的脸色,十分小心地解释道。 “若是万山王朝那般蛮夷能有这般心思,想必我也就不用如此劳心费神了!”荣睦笑着点点头,随意地抬起手,冲着崔彧轻轻一挥。 后者十分会意地走到一张方桌前,与吕周箫三人签完了契约,装进吕春长早已备好的一只兽皮袋子里,回到荣睦的身旁。 “希望诸位能够遵守契约,以免耽误我的事情。”彻底放下心来的荣睦,紧绷神经随之松懈,整个人也感到了浓浓的疲惫,在伸了一个懒腰之后,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三人,转身就带着崔彧离开了。 子时的铁峰城内,几乎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与正是夜生活气氛达到顶峰的坝阳城相比,这儿就是一座空城。荣睦知道,作为城中的普通百姓,次日辰时便要赶去工坊劳作,以此赚取糊口的铜币,定然不可能像坝阳城内过往的商人那样挥金如土,杯盏交错。 与其说他们由农民荣升成为城中的百姓,不如说他们的田地变成了机器。辛苦和汗水仍然不会少掉一分一毫,唯独不必再靠天吃饭了。 在拐入一个偏僻的小巷子,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容后,他再也无法抵挡对床铺的诱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彧展铺,将皇族身份带来的享受,以及丰硕的战果全然跑到了脑后,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全然不顾睡意全无的崔彧,连夜伏案,精细计划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以便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效率来消化今天的收获,转化为实力的增长。 石川郡城郡督府邸,苏恒端坐在政令大厅的中央,扫了眼场中的简单布置,闪过了一抹不悦之色。换做从前,这个每隔五年才会举办一次的特殊郡试的开试大典,都会办得极为隆重。 不光会有郡城内有名的歌姬舞姬表演,还可以欣赏到皇城的万山戏剧,甚至还会有大规模的烟火表演,以及大宴百姓,杀牛羊,宰鸡鸭等等十分场面的活动。 除此之外,便是他最为看重的,由万山王朝皇帝亲自下拨的一笔用来鼓励青年才俊们的巨款,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和同党们的开销。 然而,元圣帝晔治年似乎对于石川郡的战果不大满意,不光连圣旨都懒得下一道,并且还直接取消了所有的资助。而隔壁西岭郡的和瀑龙州磐龙郡则受到的影响不大。这着实令苏恒大为光火。 “苏郡使,午时即到,准备开试大典!”大玉儿凑到苏恒的身旁轻声提醒,然后快步走出了侧门,这种场合,是绝对不允许女子出现的。 苏恒点点头,瞥了眼台下站着的各城文官武将以及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但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此处,而当看到大厅朴素得实在有些过分时,他心中的怒火彻底爆发了。他不明白为何晔治年要让仅有防守之力的石川郡去做什么特殊郡试,也不知道这么做的好处究竟在何处。 只知道这样会导致本就不够用的赋税迅速流失,屈指可数的所谓青年才俊埋骨他乡。即便从中可以缓解来自内部的矛盾,借机公报私仇,可长此以往,只是作茧自缚。 还是先顾好眼前,起码自己有福享就行。 苏恒暗自冷笑一声,缓缓站起身,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下面,本郡使宣布石川郡特殊郡试,现在开始!” 第346章 ——整顿布坊 整整睡了两天的荣睦,终于恢复了全部的体力和精力。自从进入铁峰城的那一刻起,他克服了城门之辱,几乎没有花费的买下了彧展铺,买下了吴氏粮铺的余量,还一举三得的把周氏布坊和箫氏布坊的控制权掌握在了手里,将吕氏钱行的铜币一扫而空。 即便以上四个结果之中,最具分量的两件,是依靠人脸面具才惊险得手,也足以说明荣睦的胆识已经大大超过了从前。显然在墨先生身中郜家保命玉瓶之毒后,他的成长速度十分惊人。 “荣镇守,老夫已经动用了一切人脉关系,只得到了郜天岩短暂在铁峰城逗留几日的消息,至于最后的具体去向,则不得而知。”崔彧推门走进荣睦的房间,坐在一张椅子上,对着埋头读书的荣睦道。“所以,他在暗,你在明的局势还不会改变。” “有劳崔会长了!”荣睦放下手中的书卷,对着崔彧点点头。由于担心长期使用面具会路出马脚,所以他只得在房间里面读书写字。暂时将寻找郜天岩下落和处理周氏布坊和箫氏布坊的事情交给崔彧打理。至于为何箫笛霏会认出自己的问题,也只能另寻他日来解决。 遗憾过后,他立刻想到崔彧这几天忙里忙外,甚至连睡觉的时间,都用来处理自己留下的烂摊子后,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提起桌上放着的水壶,给崔彧沏了一杯茶水,端起来道。“多谢崔会长这几日风尘仆仆,日理万机。” “呵呵,那契约上面可都写着老夫的名字呢!”崔彧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摇摇一笑,露出得意的神采道。“好在年岁已高,功夫还在,这几日里,周氏布坊和箫氏布坊已经被我彻底控制,我让他们往东走,他们绝对不会往西走。” “哦?”荣睦微微一惊,显然没有想到崔彧的效率和手段如此厉害。毕竟,这两个家族底蕴颇深,产业颇大,在铁峰城内可是响当当的家族。就算实力不济的箫氏布坊,也足以比肩森木城内,除过袁魁之外的任何一个商人家族。“敢问崔会长是怎么做到的?” “商人家族之中,最大的弱点就是铜币。”崔彧放下手中的茶盏,舒服地靠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虽然吕氏钱行的铜币没有经过我们的手,可我依然能够得到它的支配权,所以用铜币挑起内部的矛盾,再加上那一纸契约如悬在头顶上的剑一般的存在,只需等待他们将仅存的一点能量消耗一空,然后坐收渔翁之利,我就可成为了执牛耳者了!” 说道最后,崔彧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许多。“商人眼中只有铜币,他们的雇工为了吃饭,同样也是如此,所以此招数仅限对付一般的商人,当然那些有着几百年根基的巨无霸家族则不在此列,需要别的手段。” “多谢崔会长指教。”荣睦点点头,不禁感到背后有些发凉。他立刻想到了自己读书考学时那几年荣家的景象,若不是父亲荣景山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仍然坚持支付雇工铜币,以及爷爷荣修远的存在,不用其他商人过分打压,小叔荣景水和堂哥荣昊就已经将荣家闹得天翻地覆。 转眼于自己目前的处境,不光有巨额的欠款,要顾及近万名百姓的吃喝,还要修筑城道,修筑安宁镇,更为冒险的是,要动用手段将铁峰城收入囊中……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艘在坝阳河上捕鱼的小船,自己既拥有渔网和船桨,可以寻找更多的鱼儿将其捕获,当然,小船还有无数个破洞,致使小船一直在漏水。他需要不停地向前航行,才可以避免小船下沉,可这样一来,水则会漏得更多。所以,根本解决之法,就是修好小船,只不过时不待我,只得硬着头皮向前,所以他不免隐隐担忧起来。 “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崔彧见荣睦的脸色有些难看,显然是由于压力过大而至,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坏消息是,周氏布坊和箫氏布坊共有雇工五千余人,每年可产出六万匹棉布,每匹棉布可卖五十铜币左右,刨去各类税费开支,顶多可以剩余一百万铜币。” 崔彧神秘一笑,继续道。“好消息嘛,就是可以将其制印花布匹,由裁缝做成衣裤,再做出售,这样的话,收入至少可以翻一倍。” “还是先维持现状,待得彻底将周箫两个布坊彻底据为己有之后,再考虑怎么赚钱,毕竟这空手套白狼的事情,一旦打了水漂,岂不是给别人做嫁衣?当然,话虽这么说,并不代表我会放弃找寻更好的布匹染色之法。”荣睦点点头,明白现在手中有多出了一个消耗铜币的产业,头大不已的同时,只好将目光放在更为长远的以后,于是振作精神道。“敢问崔会长,布匹和粮食准备得如何了,铁峰城对于我来说,可不是什么久留之地,所以只能将藏书阁一游的计划放在下一次了,但愿能有所收获。” “呵呵,宗氏王朝可不像万山王朝那些傻瓜,见到中域王朝的精华会嗤之以鼻,所以那儿可是寻不到什么遗珠,但愿荣镇守你真的接管铁峰城之后,可以在丘陵郡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崔彧明白了荣睦的想法,自从知道了荣睦与晔雨之间的这层关系后,他也在着力寻找其他关于火器的残卷,只可惜知道现在都寻儿未果,所以只好一转话锋道。“现在,吴氏粮铺的运粮车队和周箫二氏的布匹,最早五日后就可出发,另外,我昨日已经向安宁镇发出霜鸽信,根据我的推算,他们应该能够在关口汇合。” “嗯,有劳崔会长了!”荣睦对着崔彧一抱拳,心中对于这个老者的敬意与感激之情又增多了几分,同时,也可以放心地离开铁峰城了。“今日我便会返回安宁镇,等待特殊郡试的到来,届时,又要与薛文统和云苍宗有一番恶战了,铁峰城的事物就权交由崔会长打理,待得将其收入囊中之后,定然封崔会长一个铁峰城商会会长之位!” 第347章 ——重回安宁镇 “呵呵,既然作为商人,那么野心自然就要比什么文官、武将来要更大一些!”对于好言好意,崔彧自然不会拒绝,不过比起其他人来,见多识广的他自然不会表现出激动的情绪来,尤其他又是亲眼目睹了荣睦的手段,所以只是淡淡一笑道。“否则,岂不是配不上荣镇守你之前冒过的险?” “崔会长所言极是。”荣睦点点头,立刻想起了当初于爽凭借区区千人的进攻先锋,就想夺取坝阳城的疯狂举动。尽管最终落败,可这种飞蛾扑火一般的行为,仍旧令他心有余悸。 会想到自己当初不过只是想达成吃饱肚子,不被人欺负的目的,如今却是将生意和势力范围扩大到了令诸多森木城和坝阳城人胆寒的铁峰城。即便铁峰城现在轻易就能将他拥有的一切剥夺,可只要他求生与求胜的欲望没有消失,就会一直坚持下去。所以,他在心中谋划好了下一步的打算之后,便对着崔彧郑重抱拳道。“告辞了!” 返回安宁镇的路,荣睦已经基本熟记于心,甚至就连一些适合防守或是事宜进攻的地形,都刻在了脑子里,颇有寻路师的风采。 此行墨先生和戴瑞终于享受到了难得的清净,对于以武力和战略见长的他们来说,商场之战,完全是荣睦的舞台,只需要在一旁安心观看便可,完全没有插手的必要,更不会出现什么九死一生的险境。 饶是如此,他们也没有闲着。墨先生在抓紧时间,恢复着自己的精神状态,利用静养冥思和招式演练这种动静结合的方式,不断地调理着大脑的思维。中毒的这近半年时间里,思维停滞,大脑混沌,让这个曾经叱咤战场的人,有了一种死亡的万念俱灰,如今重获新生,自然比起以往更加珍惜。 而作为荣家护卫的戴瑞,自从走出杉鹭镇的荣家宅院,不光铣铁剑换成了血铜刀,而且还率领着足足数百人的队伍。面对越来越凶险的局势,他明白,自己的脑子里再也不能只有被动防守的思维,还要有杀入敌阵,充当进攻箭头的意识。毕竟,荣睦现在已经准备特殊郡试多时,早有扩张地盘的打算了。 显然这对于家族护卫出身的他来说,既可以弥补未曾走上武将道路的遗憾,也能借此获得阶别更好的武器装备,感受血与火的激情。 不过,就在他们跃跃欲试,准备一展雄才的时候,百里易行则早已打起了退隐的主意。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改进马车,让它能拉更多的货物,更为结实有意义的事情了,加之百里风和百里雨已具备了行千里路的能力,而且又有荣睦这么个知书达理,极有前途的主顾,所以这种愿望就更加强烈了。 说起百里易行这个愿望来,着实有些意思。很多人几十年在从事某一个毕竟辛苦的职业时,不是绞尽脑汁地尽快改行,就是想着混日子直到退休。只有极少数人会通过各种方法来尝试用头脑来改变工作的方式,让这个职业轻松起来。显然百里易行就是极少数的其中一个。 众人一路无话,怀着各自不愿意表达的心事,奔驰在平坦的城道上,很快就再次来到了宗氏王朝与万山王朝的交界关口处。与上次经过双方仔细查验车马和货物截然相反,这一次关口竟然连一个兵勇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嘶……粮食和布匹应该到了啊!” 荣睦眉头紧皱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按照他的估计,现在应该正是粮食和布匹通关的关键时期,关口除过会被这两种货物塞得满满当当之外,还会被前来交接的两批车马队伍挤得水泄不通,当然除此之外,关口的兵勇定然也会因雁过拔毛而赚得盆满钵满,至于那些需要上缴的关税嘛,能有五分之一就不错了。当然,这些人情一类的打点,几乎犹如毛毛雨一般,就算荣睦再抠门,也懂得取舍,自然不会在荣睦担心的范围之内。 难道发生了意外? 荣睦的心中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后背也顿时冒出了阵阵冷汗,人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他很清楚,现在盯着自己的人和势力实在太多,无非是他们抽不开身或者暂时还不清楚自己的动向,所以才迟迟没有出手,否则自己早就灰飞烟灭了。 但他也明白,紧张与恐惧只会起反作用,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他跳下了马车,在脚底传来的松软之感中,停止了毫无意义的胡思乱想,开始仔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只见本来还光秃秃的土地,已经冒出了许多不知名的杂草,甚至还有许多矮小的灌木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荣睦这才忽然想起,之前在与晁起阳聊天时得知,三月末的坝阳城比起森木城来,会提前在一场场的春雨之中回暖,而田里的庄稼,也至少会比森木城多出将近一个半月的生长时间。 于是恍然大悟地蹲下身子,一棵草一棵草地看了半天,这才发现了不少已经模糊不清的脚印,以及许多较为深刻的车辙印,显然,它们都被这焕然一新的土地藏了起来。 那么,这些货物现在何处?是否被克扣过?又是否运往安宁镇?又有没有被什么人盯上? 刚刚才放下几分心的荣睦,来不及长舒一口气,就被这些蛛丝马迹,搞得头疼不已。他现在很想去跟墨先生请教一番,以此获得些许的思路,只不过碍于柴恩曾经交代过,一定要对正处于恢复阶段的墨先生小心照顾,最好先不要过度用脑,以免留下什么难以治好的后遗症,也就只能作罢。 这时,几只霜鸽扑着翅膀从荣睦的头顶飞过,稳稳地落在了一旁的马车上,百里易行熟练地从霜鸽的腿上取下了几个纸卷,快步跑到了荣睦身旁。 荣睦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几个纸卷,只见里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特殊郡试已经开始,我在安宁镇等你! 第348章 ——复杂的局势 再次回到安宁镇的荣睦,发现平民区的房子多出了不少,虽然商业区内仍旧没有多出几家铺子,显得有些冷清,可工坊区的酒坊和茶膏坊也基本进入了收尾的阶段,要知道,这两个工坊可是荣睦手中为数不多的赚钱营生,安宁镇、杉鹭镇、柳塘镇甚至铁峰城的不小开支,都全靠它们。 不过,由于时间紧迫,荣睦只是顺路走马观花地扫了一眼修筑的进度,并未一一仔细查验,而是习惯性地放心将这些事物交给黎威打理。 所以,他带着一种欣赏自己拥有之物的愉悦心情,抵消了之前的紧张情绪,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尽量让旅途的劳顿对大脑反应的影响将到最低之后,这才慢慢悠悠地朝着镇守府邸的方向走去。 镇守府邸的书房内,早已等候在此的袁魁尽管心急如焚,可依然保持着应有的风度,脸上也只有和善的笑意,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心事。 “袁城抚一路辛苦,恕下官接待不周!”荣睦对着坐在椅子上的袁魁施了一礼。本来他并不希望安宁镇被更多的人知晓,从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可这个足有五千多人的镇子,根本无法隐匿,毕竟,柳塘监狱的秘密也已被自己知道,所以他显得十分坦然。 “荣镇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袁魁一改往日的高高在上,也是站起身,拱手还礼,目光中多了一丝意外。“我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个镇守就会变为城抚。” 语罢,转过身,指着窗外继续道。“我能感受到这里的将来,有着巨大的上升空间,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定然会超过死气沉沉的森木城,甚至还能比肩热闹非凡的坝阳城。” “袁城抚过奖了,安宁镇不过只是些个流离失所的百姓暂时的安身之处而已,怎么会与那些动辄就有着百年之久的城池相提并论!”荣睦十分清楚地感受到了袁魁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即便他很喜欢这种平起平坐的公平感,可他也知道这些皆是来自不懈努力,并且侥幸有所收获的结果,于是摇头一笑,指着椅子,微微欠身,见袁魁再度落座之后,话锋一转道。“敢问袁城抚,不远千里赶来,定然有着极为重要的事情?” “想必荣镇守应该对我万山王朝的皇族有些了解?”袁魁答非所问,见荣睦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后,继续道。“此番特殊郡试非比寻常,本来,顶多只是一场青年才俊们的小打小闹而已,如今随着石川郡的郡公子晔戟的加入其中,则变成了两个王朝之间的战争。” “两个王朝之间的战争?”荣睦闻言,自然明白袁魁所说的意思,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知道,自从中域王朝覆灭以后,磐石大陆的几个王朝之间常年皆是有着不小的冲突,可碍于自身实力有限,以及忌惮周边其他王朝的突袭,都无法完全投入战争之中。 所以,特殊郡试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局势的出现应运而生的。毕竟,若是失去了这么一个渠道的话,任谁都不会舒服。只不过万山王朝实力较弱,面对咄咄逼人的宗氏王朝,也只能一让再让,勉强保住自己的地盘。 “想必你应该知道晔雨公主?”袁魁再次答非所问一声后,再次从荣睦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继续道。“她的父亲晔治廉在前不久的坝阳城之战中,不光俘虏了宗氏王朝进攻先锋的近两千名兵勇,而且还将一等司马于爽等一干武将生擒,直接从坝阳城的城王,一跃成为了盘龙郡的郡王,而晔治廉就是遭遇晔戟父亲晔治德的毒手,才沦落到坝阳城的,所以,这一次晔戟将带着石川郡的所有家底,迂回至坝阳城,直逼木棉城。” 荣睦顿觉有些头皮发麻,手脚冰凉。他现在才知道,凭借自己当时在坝阳城的搏命一战,晔雨家族家族会获得不小的皇族功绩,可压根就没有想到居然会令晔雨家族由城王变成了郡王。这种整整一个阶别的跨越,着实恐怖。 冷静下来之后,他也猜到了事情定然没有这么简单,毕竟自己与晔雨有过不少的交集,知道她的手段和心智,所以,不会傻到猜不出晔治廉会用更加高明的手段,来将这个战果扩大数倍,从而获得晋升。 想到这里,他就算再眼红那一战的战果,也不敢再去望向染指,毕竟以现在的实力,非但接不住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反而还会被砸死,于是顺着袁魁的话继续道。“袁城抚的意思是说,晔治廉得势,会阻碍晔治德的脚步,所以就派晔戟参加特殊郡试,从盘龙郡的地盘杀出来,给宗氏王朝一个王朝战争的幌子,借他们的刀剑,将盘龙郡攻下,从而彻底取得与晔治廉斗争的胜利?” “也可以这么理解。”袁魁点了点头,面色依旧十分平静,仿佛仿佛刚才自己所说的那句王朝战争并不可怕一般,在思索了片刻后,沉声道。“苏恒提前开始了特殊郡试,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不来参加,不管结果如何,都要砍下你的脑袋,挂在石川郡城的城门上面示众。” “是吗?”荣睦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并没有感到十分意外,本来这个杀弟之仇,苏恒不论如何都会要报的。只不过公开以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要了自己的脑袋,结果只会让世人耻笑。 本来,荣睦应该会感到恐慌,但晔治德可是动了整个石川郡的资源,所以那句狠话短时间内则成了一句空话。想到这里,荣睦微微皱眉道。“既然如此,那么他应该革了我镇守的一职才是,难道这就是袁城抚此行的最终目的?” 荣睦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自己掉入到了袁魁的话之中,连忙站起身,对着袁魁施了一礼,追问道。“之前袁城抚答应下官,会在特殊郡试时鼎力相助,眼下郡试已经开始,下官就被判了死刑,不知袁城抚可有妙手回春之计,也不知袁城抚所谓的鼎力相助具体又为何物呢?” 第349章 ——袁魁的礼物 “恐怕会让荣镇守失望了!”袁魁笑着摇了摇头,和善的目光立刻被失望取代,像是一个亏了本的店主一般,懊恼之余再度恢复了精明。“我手中确实有一分革职令,内容自然也是革去你杉鹭镇镇守和柳塘镇代的镇守,不过生效日期则在一年以后。” “届时,苏恒会不会再给我加上一个城道修筑不力的罪名?”对于这个结果,尽管荣睦并不感到意外,可心中还是升起了一丝怒意,对于这种执着于窝里斗的文官,他除过对其深恶痛绝之外,也只剩束手无策的无奈。毕竟,从走上这条仕途之路以来,遇见的几乎全都是这种阴险狡诈之辈。 “这个罪名我想应该跑不了,当然可能也不局限于此。”袁魁从袖中掏出一卷革职令,放到荣睦面前,叹了一口气道。“苏恒这一招釜底抽薪,让我也无能为力,现在整个石川郡就像是一座空城一般,要粮无粮、要钱无钱、要兵无兵,若不是袁家护卫护送货物,被我提前派出半月,恐怕我也是一无所有咯!” “难不成我从铁峰城运来的粮食和布匹,是被袁城抚您一路护送至安宁镇?”荣睦突然想起了在关口是见到的不少车辙印中,有着不少四骑四轮马车的痕迹,这才恍然大悟道。“而且,凭借您袁家护卫的本事,解决掉关口的那些个兵勇,也应该不费吹灰之力?” “荣镇守真是明察秋毫啊!不过我可没有使用武力解决问题,作为商人,和气生财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只是略施小计而已。”袁魁点了点头,再度站起身,走到窗户旁边,双手撑着窗台,望着安宁镇内忙碌的景象,许久才缓缓地道。“这次特殊郡试,你没有赶去木棉城送死的必要,既然他苏恒选择釜底抽薪,那么你在安宁镇暗度陈仓便是,我有将近一千辆四匹四轮的马车,和一千名配有血铜阶别武器装备的袁家护卫供你使用,还望荣镇守莫要嫌少。” 话音刚落,袁魁转过来,砸了砸继续道。“对了,还有石匠和木匠各五百人,他们可是城级高等的阶别,相信应该能帮上你的大忙。” “多谢袁城抚慷慨解囊,袁城抚不愧是我森木城头号商贾,果然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需求。”对于袁魁提出的优厚条件,荣睦并没有十分在意,因为之前的晔雨已经给过自己不少的资助。不过,袁魁对局势的分析和把握则令荣睦眼前一亮,再拱手施了一礼后,继续追问道。“就是不知袁城抚所说的暗度陈仓具体为何啊?” “这个就要看荣镇守怎么理解了。”袁魁显然没有直接告诉荣睦的意思,作为副城抚,家族中又有师相一职的存在,若是点名说破的话,定然会带来负面的影响。“不过凭借荣镇守所取得的成绩来看,我的见解应该只会限制荣镇守的脚步。” “这儿没有别人,顶多也就有些个云苍宗的耳目罢了。”荣睦看出了袁魁的心思,他笑着摆了摆手,故意提高了嗓音道。“袁城抚的意思,应该就是让我以安宁镇没有赋税的优厚条件,和给予平民的优惠条件,在特殊郡试将石川郡釜底抽薪的情况下,趁火打劫,将石川郡内的名门望族、有志之士,甚至普通百姓全部网罗到安宁镇来,让这儿有能与石川郡叫板的资本?” “荣镇守真当是英雄出少年啊!”袁魁再度露出和善的笑容,只不过眼神中多了一抹狠戾之色。显然荣睦所说,让他真正动了心。当然,他也明白,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堪比登天,即便整个石川郡没有设防,那些个脑子里将家族根本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名门望族们根本不屑于安宁镇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可一旦成功,带来的巨大利益,则足以让他甘愿付出更多的资本。 如此巨大的诱惑,自然也令荣睦陷入了短暂的疯狂之中,可他见过疯狂之后的死亡,加之刚才本身就是在试探袁魁的想法,现在得到了印证之后,也该考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了,所以话锋一转道。“按照袁城抚您提供的信息,这一年内,我完全可以享受到难得的清净,既没有宗氏王朝军队的进犯,也没有文官武将们的打扰,可以安心在此休养生息,对吗?”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正如你说,暗处可能会有云苍宗人的监视,时不时地跳出来让你心惊肉跳。”袁魁似笑非笑地看着荣睦,半晌道。“由于此次特殊郡试发生了一些意外,本来准备的东西大多落空,所以此次前来,除过告知你一些信息之外,就是亲手将这些东西交给你,至于具体报酬嘛,你大可随意,不过商业区的铺子至少得给我留上五间,好了,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我也该回森木城享受这么一个难得闲暇时光了!” “多谢袁城,荣睦从来都不会亏待那些抬爱下官之人,所以定然不会让袁城抚失望的!”荣睦自然不会相信袁魁会安心在森木城睡大觉,作为商人,现在局势的突变,打破了以往的平衡,自然会出现巨大的利益,当然风险也会徒然增大,从刚才袁魁的表现来看,他定然不会闲着的,所以荣睦拱了拱手道。“下官恭祝袁城抚财源广进!” 袁魁终于一改往日的平静,仰头大笑一声,拂袖而去。 站在床边的荣睦,一直看着袁魁的豪华车马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了视线以外之后,依然心有余悸地注视着即将落山的夕阳。 尽管袁魁将此次特殊郡试说得十万火急,可从自己假冒同为郡公子的宗靖儿来判断,区区一个郡公子,应该没有如此之大的能量,就算当初于爽大举进犯坝阳城,万山王朝也没有任何回应,所以很可能没有袁魁所说的如此严重。 可毕竟自己不了解晔戟这个人,也不清楚晔治德的手段,在瞥了眼桌上摆着的革职令后,不得不提高了警惕,开始重新规划特殊郡试一事。 第350章 ——茶膏坊 早就明白特殊郡试将会落入腹背受敌境地的荣睦,已经彻底熄灭了对石川郡的最后一丝希望。本来,他以为杉鹭镇元老会的处境仅仅是因为山高皇帝远,无人有意顾及此地而酿成的偶然事件,可现在看来,森木城和石川郡的情况与杉鹭镇基本无异,而更为糟糕的是,由于皇族强势的介入,任何一个势力都不得不暂避锋芒。 面对这样的局势,荣睦只得将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靠山山倒,靠树树摇的道理他比谁的感触都深。 不管对付谁,这粮食、铜币和刀剑都缺一不可啊! 荣睦不禁喃喃自语一声。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他已经基本可以跳出商人的身份来看待文官,也能走出文官的狭隘,对待战争与武将。只不过三者间的平衡点,他依然没有找到。 “荣镇守,茶膏坊和酒坊已经完工,可随时开始制作茶膏和酿制水酒。”黎威走到荣睦的身旁,拱手施了一礼道。 “有劳黎管事了!”荣睦看着身体愈发精壮的黎威,突然想起了那个被郜通欺负时的黎威来,不禁有些恍若隔世,这个不合格的小喽喽如今变成了自己的工匠总管,在出色地完成了大青山的扩建之后,又肩负着修筑整个安宁镇的重任,眼下他已经再度到了交差的时刻,于是,荣睦连忙还了一礼道。“边先生最近如何,你可有向他请教什么?” “边先生自从森木城回来之后,便潜心研究遗物,为此,他还苦心撰写了一本典籍,记录自己的心得和感悟,只不过进度不如他意,所以我也不好过度打扰。”黎威对于边力的执着态度十分钦佩,语气不禁充满了敬意,在看出了荣睦对于此事的好奇之后,他凑到荣睦的耳边轻声道。“据边先生所言,其中记载的很有可能是某种矿石的炼制方法。” “是嘛……”荣睦从不少典籍中知道了诸如铣铁、精铁以及血铜皆是从矿石中炼制而成,明白这些金属不管对于武器装备的制作,还是农具的制作,都有极大的帮助,而且还可以出售,此外,荣睦更为看中的那些更大的马车,也同样离不开它们。一旦边力成功的话,将会极大的促进实力增长的速度。所以,荣睦的心跳徒然加速,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许多。 很快,他冷静下来,知道此事绝非易事,还是将眼前的事情做好为重,于是沉声道。“咱们去看看茶膏坊和酒坊,争取让它们今天就开工!” 工坊区内,比起以往叮当作响的热闹场面来,显得十分冷清,给人一种十分萧条的感觉。由于两个工坊需要面积大,数量多的房屋,所以空无一人更是有种阴森的感觉。 “大青茶的制作可以在大青山完成,所以这儿不再设有制茶的坊间。”黎威指着茶膏坊的大门介绍道。 “进去看看!”荣睦点点头,看着还未悬挂任何牌匾的大门,似乎不逊色于铁峰城的箫氏布坊,不禁十分满意。 高高围墙后面,是一排排坐落整齐的高大房屋,尽管只有一层,可高度则比平民区两层的房屋还要高出一些来。 “这里是暂存干茶的仓库,我特意增加了存量,这样就算大青山的茶叶产出增加三倍,也能将之全部放下。”黎威推开仓库的大门,走了进去。 荣睦抬眼望去,只见所有房屋的屋顶,皆设有极为巧妙的通风口,既可以让仓库保持通风,也能避免雨水和阳光的侵蚀,最大限度的保持干茶的质量。 “这里是熬制茶膏的地方了!”黎威很快走到另一座建筑前,推门而入,继续介绍道。“熬制坊共有五间,每间可容纳十口大锅,每口大锅上,都有一个特殊的装置,可以搅动锅内的茶汁,而每口大锅之间,又都留有一丈多宽的距离,所以搅动茶汁的苦差事,完全可以交给耕牛来办,这样既可以节约人工,也能让茶膏的质量更为稳定,并且极大的增加了产量。” “黎管事真是匠心独运啊!”荣睦笑着点头道,他明白这个过程极为艰苦,之前试制茶膏的时候,就有不少的问题出在这个关节,导致茶膏制作失败,如今,若是能让耕牛成功代替人工,自然会收到奇效。 很快,他就看见了每口大锅旁边,皆有一根手臂粗细的竹筒,立刻想起了当时在地下密室熬制茶膏时,正是依靠自己突发奇想出来的方法,解决了水源的问题,于是不禁道。“这个应该就是运水的管道,这儿没有山泉,另一头应该就是坝阳河?” “荣镇守真是明察秋毫啊!”黎威并未因荣睦的夸奖,而表现出丝毫的得意,反而有些遗憾地笑了笑。“这些设计的功劳,全都归于边先生,他曾去过大青山的地下密室,知道我们的制作方法,将自己的理解和学识加以运用之后,绘制出了茶膏坊的图纸,而我只是照搬,根本没有荣镇守所谓的匠心独运。” “黎管事不必灰心丧气,假以时日,你定然会有所成就,你有没有想过,半年多前,你还在指导我们一起改造大青山十号那间破屋,如今,你不光扩建完了大青山,而且,还修筑好了安宁镇,如此神速的进步,相信边先生也会望而惊叹的!”荣睦拍了拍黎威的肩膀,一种厚实的感觉传来。 “多谢荣镇守勉励!”黎威对着荣睦一抱拳,再度走出了熬制坊,来到了最后一排建筑之中。“这儿是晾制坊,四周的墙壁经过多层叠加累积的特殊处理,能够过滤掉沙尘,置身其中,可以感受到四周的风可以轻易穿透墙壁,就算是无风的时候,这儿也能如此。” “呼……还真是如此。”荣睦惊叹一声,立刻感受到了阵阵凉风席面,更为神奇的是,余光中,自己宽大的衣袖,竟然也微微而动。 第351章 ——查明鉴的选择 “对了,差点有一事没有交代。”黎威顿了顿道。“边先生曾说过,不论是晾制茶膏还是盛装水酒,最适宜的器物还是瓷器,这样不光可以延长其保存的期限,也能够最大限度的保持滋味。” “瓷器吗?”荣睦微微皱眉,愁云不禁上心头,无奈一叹道。“我早就从典籍之中读到过瓷器利润的丰厚,用处之广阔,只不过瓷器坊的修筑难度极高,而且还需要足够优质的泥土以及技艺精湛的匠人,方才可以满足,另外,它还需要消耗大量的木材,眼下,我们在修筑安宁镇时,木材都捉襟见肘,所以即便现在有一座现成的瓷器坊,我们也完全供不起它的消耗。” “相信荣镇守吉人有天象,将来定然能修筑起一座规模不小的瓷器坊。”黎威咧嘴一笑,露出质朴的表情。在他看来,再难修筑的房屋,只要肯用脑子,肯下苦工,都会有所成就,即便边力的学识远比自己渊博,可最终将图纸变成实物的,仍然是他黎威。 “借黎管事吉言。”荣睦明白自己与边力曾经春风得意的郡城有着巨大的差距,就算自己想要一蹴而就,也绕不开反咬一口一口吃的规律,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自信一笑道。“接下来,咱们去看看酒坊!” 这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走到荣睦身旁,极为恭谨地施了一礼道。“荣镇守几月不见,真当刮目相看啊!” “查前辈过奖了,不知这间茶膏坊可还满意?”荣睦同样也是极为恭谨地抱拳躬身道。 “刚到安宁镇时,老夫就已经看过茶膏坊了,只不过荣镇守有令在先,让老夫一定要好生修养几日再提此事,这不,老夫刚刚荣光焕发就赶来了!”查明鉴精神抖擞,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仿佛年轻了不少。“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大青茶田的数目已经达到了一千五百亩,比起之前那半死不活的三百来亩,足足翻了五倍,待得新开垦的茶田进入丰产期后,每季至少可以产出三十七万五千斤干茶。” “三十七万斤干茶吗?”荣睦也是喜上眉梢,心中默默计算,这些干茶可以制成十八万七千五百斤茶膏,按照之前卖给崔彧每斤一百五十铜币的价格来估算,可高达两千八百一十二万五千铜币的高价,而现在茶膏坊的修筑又处处充满匠心,大青茶的成色也越来越好,就算两百铜币一斤的价格也是可以争取的。 “不错,黎管事在大青山已经修筑好了制茶坊和仓库,只不过大青山的泉水有限,无法满足制作茶膏之用,想必由其汇聚而成的坝阳河水来制作茶膏,成色应该更好,口感也只会更佳!”查明鉴忍不住环顾晾制坊,眼神中满是热烈,作为大青山的原住民,自从依靠茶叶吃饱饭以后,便对茶叶有着特殊的感情,如今,能够因茶叶而过上更好的生活,欣喜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查管事在大青山操劳半生,如今年事已高,若是不嫌弃的话,就住在安宁镇,这儿温润潮湿,还可以品尝到坝阳河鲜,是个养老的好地方!”荣睦早就有让查明鉴离开大青山的打算,只不过当时衫鹭镇的条件有限,无法实现。可当荣睦发现查明鉴面露难色,明白他对大青山的感情颇深,于是好言相劝道。“故土之情最难忘,我会在安宁镇安排一个住处,查管事喜欢的话,一定要多住几天,若是不习惯的话,住处也会一直保留,用作歇脚和指导制作茶膏之用,对了那些大青山的乡亲们,我也会为他们修筑一个住处的。” “多谢荣镇守!”查明鉴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加深刻了,但似乎没有影响到脸上的笑容。 “大青茶田和这茶膏坊的事情就全部交给查管事来办了,现在我们已经不缺人手了,缺的是那些想要找事情做,想把事情做好的人,这一点,还望查管事一定要多多费心。”荣睦恭谨地对着查明鉴一抱拳。“现在,我们一同去看看酒坊,如何?” “多谢荣镇守好意,酒坊老夫就不去了,这年纪大了,体力也跟不上了,当然这制作茶膏,老夫定然不会马虎。”查明鉴十分干脆地拒绝了荣睦的邀请,转过身将苍老的声音留在了晾制坊内。“所以,赶在今日开工之前,再将茶膏坊看个遍。” 看着查明鉴还算硬朗的背影,荣睦感受到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执拗,给人一种莫名的力量。于是,荣睦带着敬意,在黎威的指引下,走出了茶膏坊,来到了对面的酒坊内。 “与茶膏的制作需要熬制这个关键的步骤不同,酿酒的步骤和工艺要复杂许多,所以酒坊的面积比起茶膏坊来足足大出了五倍之多,具体分为选料、制曲、发酵、蒸馏、陈酿、勾兑和罐装七步,由于目前蒸馏的技艺还未能彻底掌握,所以蒸馏坊只是一片空地,待得日后获得此项技艺之后,再做修筑。”黎威站在堆满未脱粒粟米的选料坊门口仔细介绍道。 “早就听说酒水生意一本万利,却不想这里面的门道如此之多,如此之复杂。”荣睦闻言,不禁顿时有些头大,修筑酒坊一事,完全是机缘巧合地获得了祝长老的图纸,以及边力的支持,然而修筑起来相对容易,可想要将真正酿制出酒水来十分困难,至于那些价钱惊人,滋味醇正的酒水,则就更难了。想到这里,荣睦不禁弯下腰,抓起一把未脱粒的粟米,闻了闻只有粟米的香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些荣镇守比不过分担忧,边先生到是给过我一张酿制方法的清单,另外,晁镇守多次与我提过他曾有酿制水酒的经验,所以倒是不妨一试。”黎威从怀中掏出一叠薄薄的典籍,递到荣睦手中。 “晁起阳虽然有着不少的缺点,可优点还是更为明显,使用起来最好慎重一些。”荣睦结果典籍,随意地翻看了几页,只见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这时他的脑子里突然闪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嘴上随之也浮现出皎洁的笑容。 第352章 ——晁起阳的新任务 “恭祝荣镇守酒坊开工大吉,财源广进!”就在荣睦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晁起阳等一众人对着他躬身抱拳,齐声祝福道。 “多日不见,晁镇守又瘦了许多,精神状态似乎也不大好啊,看来安宁镇的事物相当繁杂啊,想必现在应该能够体会到镇守的位子,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好坐!”荣睦对着众人还了一礼,走到晁起阳身旁,笑着说道。 “前不久,又有将近三千余人来到我安宁镇,现在安宁镇内,足有百姓八千余,加上袁城抚和部分劳力,足有万人之众,这个数字,可是远超最早的良安镇。这人多了,事情自然也就多了,不过都在下官的掌握之中,定然不会出什么岔子。”晁起阳并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游刃有余,似乎这几十年的蛰伏,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届时,只要工坊区内的工坊全部开张,后期若是还能增加一些工坊的话,安宁镇想到达到安宁城也指日可待!” “有劳晁镇守了,不过酒坊虽然已经修筑完成,可仍旧面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境地,不知晁镇守可有何妙招?”荣睦看出了晁起阳对于酒坊垂涎不已,明白之前出售上林红时,他就从中赚取了巨额的利润。 “说没有的话,荣镇守肯定不信。”晁起阳摇头一叹,玄机振作精神道。“这酒坊在修筑之时,下官无缘一睹风采,不知现在可否参观一番,已解心头之痒?” “晁镇守请!”荣睦闻言,对于黎威保守秘密的工作十分赞叹,毕竟修筑酒坊是一个不小的工程,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修筑完成,肯定会耗费不少的人工,形成人多眼杂的环境,多少也会泄露一些消息。 正如黎威所说,酒坊的占地面积很大,每道工序的坊间也各不相同,比起茶膏坊来,显然要更为规则,也更为合理,看上去甚至还有一丝雅致的意味。由此可见,边力不光非常完美的传承了中域王朝的精髓,也因地制宜地增加了不少东西,比如这些坊间的尖屋顶,就是为了避免雨水过于丰盛,能够快速将积水排空而专门修筑的。 “下官在上林寨任职监察令一职时,曾与云苍宗的祝长老有着颇为密切的联系,那上林红也是拜他所赐,尽管也能赚到不上的铜币,只不过与良安春相比,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随荣睦走过制曲坊间的晁起阳十分兴奋,手舞足蹈地道。“早就听说过制曲的重要性,曾经我也尝试过几次,无奈皆以失败告终,今日一看,原来是出在器具和工序的问题上了!” 语罢,晁起阳拿起一块制曲的模具,仔细地看了起来,双目中写满了震惊,很快他就狠狠地跺了跺脚,拍着自己的脑袋,低吼道。“我怎么没有想到用此方法制曲!?” “哦?”荣睦皱了皱眉头问道。“晁镇守是怎么制曲的?” “制作水酒,需要大量的粟米和水,加之祝长老只透露过几句所谓的窍门,其中还包含着什么节气之类的谎话,所以我就误认为制曲是将所有的粟米堆在一起,结果导致制曲失败,酿制出来的水酒,也成了难以下咽的馊水!”晁起阳意犹未尽地将模具重新放在地上,不住地摇着头,像是一个在困在迷宫中多年,终于走出来的探险者。 荣睦没有说话,对于这个结果,他也是颇感意外。尽管早就听说过隔行如隔山的谚语,可如今亲眼见到时,不禁唏嘘不已。晁起阳能够在他熟知的种地一行,让连饭都吃不饱的上林寨,在短短的十几年中迅速崛起,可在毫无经验可言的酿酒一行内,面对其中的一个步骤,就足足吃了十来年的苦果,若是加上后面那些个不知如何来做的步骤,再无人指点的话,恐怕就算等到他的孙子长大,也依然无济于事。 见到晁起阳意犹未尽,似乎还没有拜托刚才的情绪,荣睦只好凑到他的耳边道。“接下来,晁镇守将会有让着水酒破茧成蝶的机会,不知晁镇守可否在百忙之中,抽出一些空闲来,好生运作耗这间酒坊,顺带赚些零钱?” “这……”晁起阳双目圆睁,脸上涌现出极为复杂的表情。此刻,他的内心充满了不解。因为这间酒坊,一旦得以开工酿造水酒,就犹如一台铸造铜币的机器一般,日夜不停地为它的主人提供源源不断的铜币。 就算远隔近千里的坝阳城和森木城内,也有一些酒坊,可他们的规模远远不及安宁镇这间,而且,他也清楚,凭借边力的本事,酿造出来的水酒,定然只好不差。因此,即便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暗中使出阴招,也依然难以撼动酒水的生意。 在他看来,荣睦定然会将酒坊的控制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断然不会让外人染指,就算现在肩负着安宁镇副镇守的重任,也着实难以触及酒坊。 见晁起阳大喜过望间,还掺杂着许多其他的情绪,荣睦心头一动,明白现在正是趁热打铁的大好时机,立刻将刚才所想说了出来。“看来晁镇守真的是政务繁忙啊,既然如此,那么我让祁宏过来帮你,待得酒坊的事物彻底理顺,将水酒变成铜币之后,再做调整如何?” “多谢荣镇守抬爱!”晁起阳自然也不是什么笨人,立刻听出了荣睦的用意,不过他也能够理解,连忙郑重抱拳。 “我现在腿脚灵便,暂时还不需要别人的照顾,这样祁宏就无事可做了,要知道,我现在还没有实力去养那些不做事的人。”荣睦握着晁起阳的右臂,沉声道。“另外,安宁镇的修筑,你不光出了不少力,也花了不少的钱,一旦水酒生意进入正轨,你可以从中获取你应得的铜币,至于数量多少嘛,完全由你定夺,但整个制作过程一定要严加保密。” 说完,荣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坊,只留下晁起阳一人还在原地发呆。 第353章 ——柴恩的庄园 此后的几天里,荣睦没有再打扰其他人,只是独自在安宁镇里面逛游。之前的经历告诉他,许多大的变故,皆是从很细微的变化开始,然后加上一些机缘和巧合,将其后果无线放大至不可收拾的程度,带来极度可怕的后果。 作为一个刚刚建立起来的镇子,自然百废待兴。俗话说得好,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荣睦明白,如今安宁镇的建立,刚好赶在特殊郡试的节骨眼儿上,石川郡更是使出了破釜沉舟的计量,让所有相关势力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于此,让安宁镇有了埋头发展的时机,所以安宁镇占据了天时。 原先良安镇所在的这一代盆地,本就温润平坦,还有坝阳河的滋养,不需花费太大的力气,就能开垦出更多的良田,获得丰收。 至于人的问题,可就要复杂许多。现在,安宁镇内的百姓,主要是由坝阳城的难民组成,再加上少量的森木城百姓,二者间的习惯虽然差距不是很大,可仍然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坝阳城一带比较富庶,百姓的生活相对较好,即便沦为难民,可依然还或多或少得会存在浪费的现象,而森木城则比较贫穷,百姓也过得清苦,节俭早就深入骨髓。当二者之间生活在一个镇子上的时候,他们观念和习惯则成为了矛盾的起因。 荣睦发现,坝阳城百姓甲,将吃不完的粟米饭倒掉喂狗时,总会引来森木城百姓乙的愤怒,而坝阳城百姓甲则会用白眼来进行还击,并且还故意昂起脑袋,直接将轻蔑的目光停在森木城百姓乙的补丁衣服上,摆出一副富人瞧不起穷人的姿态。 对于这种目光,荣睦十分厌恶,可终究没有亲自前去制止。他明白,这样做仅仅是杯水车薪,唯有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一些,方才有解决的可能。至于书中自有黄金屋的念想,在他心中催生出置办学堂,鼓励百姓读书修身的打算,他只得望而却步,毕竟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还是吃饱肚子,穿暖衣服,不被别人欺负。 当然,除过这些不好的事情之外,大多数还是令荣睦感到高兴的。现在,茶膏坊已经步入正轨,每月可产出一万五千六百二十五斤茶膏。 至于酒坊,按照晁起阳的估算,一百万斤的粟米,可以酿制出一百万斤的水酒,只不过口感与上林春相比,要差上许多,而且由于没有陈年窖藏水酒作为引子,味道也要淡上许多,所以第一批酒的价格不会太高,顶多十铜币一斤。饶是如此,也有一千万铜币的收入,这对于荣睦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收益。 而布匹生意,则只停留在赚取差价的阶段,想要赚取衣裤甚至其他服饰的钱,还需要有阶别更高、数量更多的裁缝方才可以实现。好在这是一个有着不小潜力的产业,所以荣睦才不会对那仅有一百万铜币的利润耿耿于怀。 另外,布匹的染色是荣睦最为看重的一环,于是,他拿着从老夏鬼那里得来的小瓷瓶,来到了商业区的新建号的寿年药房里,打算从对百草十分熟悉的柴恩那里获取一些消息。只不过,这儿并没有找到柴恩,在他徒弟的指引下来,荣睦来到了距离安宁镇以西二十里外的庄园里。 只见这里围着高高的篱笆墙,正中则是一幢两层高的石制房屋,四周则是种满了各类药材的田地,许多年轻的学徒正忙碌其中,依次仔细观察着每一一草药。其中还有不少区域,用粗壮的树干和茅草制成的棚户所保护,显然里面种了不少值钱的药材。 更令荣睦感到意外的是,田地之间,竟然还挖好了水渠,为了防止水溢出,还特地用了石砖修筑,比起茶膏坊和酒坊的取水方式都要高级。 看到这些,荣睦不禁感叹,柴恩的庄园真是一座人造的药材库,若是假日时日,投入更多的铜币,扩充更多的土地,相信都能有与古木林相媲美的实力。 感叹过后,荣睦兴奋地迈着大步,呼吸着带有草药味的空气,来到正坐在田边的小凳子,一手拿着书卷,一手翻看某种不知名药材的柴恩身旁道。“柴先生还真是会享受啊!” “原来是荣镇守啊,多日不见,似乎又赚到了不少铜币,不知有没有兴趣投资这片药材庄园啊,届时,准保你赚得盆满钵满。”柴恩站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荣睦。“当然,投入的数目巨大,还望荣镇守做好心理准备。” “柴先生说笑了,现在荣睦欠了一屁股的债,哪还有闲钱孝敬柴先生您呢!”荣睦见柴恩心情不错,虽然很想与他逗趣一番,可一想到此番前来的目的是求人办事,只好摇头一笑,恭谨地施了一礼。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直说,我还忙着呢!”柴恩顿时没了说话的兴趣,再度将目光停在了那株长势不好的草药上。 “这是我从铁峰城一位名为老夏鬼的前辈手中得到的东西,据说可以稳固某种特殊东西的颜色,眼下,为了让染色的布匹颜色更加均匀,更加耐用,所以特地前来寻求柴先生的指点。”荣睦见状,只好从怀中掏出了那个小瓷瓶,递到柴恩的面前。 “荣镇守还真是不客气啊,不过能够借此一睹这世间奇物的风采,也算值得。”柴恩放下手中的活计,接过小瓷瓶,打开瓶塞,凑到鼻子跟前仔细嗅了嗅,又小心地在右手的食指尖倒出了一小滴,轻轻地用拇指搓了搓,最后皱着眉头,把右手伸到嘴边,伸出舌头,极为谨慎地舔了一下,闭上双目,在嘴里砸了起来。 那沉醉的样子,仿佛整个人都是要升入天宫了一般,看得荣睦咋舌不已,要知道,自从获得此物之后,他连闻一闻的勇气都没有,就更别提用手摸和用嘴尝了,他可不敢肯定,老夏鬼是用什么材料什么手段制成的,万一又如郜家保密玉瓶那般难缠,可就麻烦了。 “这是……” 第354章 ——活血茶树苗 “是什么?”荣睦紧紧地盯着欲言又止的柴恩,强行按捺住内心的狂喜,集中起全部的注意力,小心地追问一声,将耳朵竖得老高,生怕会遗漏什么信息。 “先前,我闻出了小栀果的香气,根据你提供的信息,猜想这个老夏鬼是否利用了它本身无色的特点,让其他颜色变得更为鲜艳,可是一股淡淡的白木叶的苦味,却是让我有些摸不清头脑,因为白木叶的汁水呈黑色,足以将其他颜色染黑。”柴恩一改往日的高高在上,露出颇为罕见的敬佩表情。 “哦?”荣睦微微皱眉,顿感此事没有这么简单,这小小的瓷瓶中定然还藏着不小的乾坤,不禁提高了嗓音道。“请柴先生明示。” “着什么急?”柴恩瞪了荣睦一眼,再度将目光停在了食指上的透明液体之中,慢条斯理地道。“后来,我有用手摸了摸,出乎我意料的是,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粘手,反而还有一丝滑腻,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褐楠木的树胶,不过此物则仅有生津的作用。” “嘶……”荣睦倒吸一口冷气,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他没有想到通晓百草功效的柴恩对于瓷瓶里东西的用处,也是一知半解,更让他感到疑惑的是,这些东西究竟是以什么方法融合在一起的。 “还有,我刚才尝了尝,可以肯定了其中绝对有以上三物,不过……”柴恩将小瓷瓶盖好,在手中细细把玩起来,显然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良久,他终于露出了标志性的自傲笑容,沉声道。“老夏鬼啊老夏鬼,老夫虽然不曾与你相识,可此物却被老夫摸了个清楚,那淡淡的血腥滋味,定然是血铜矿石的粉末!” “血铜矿?”荣睦瞳孔猛然一缩,立刻想到了黎威前几天告诉过自己,边力从中域遗物之中,获得某种矿石的炼制方法,若是正巧记载的就是血铜的话,就能让荣家护卫全部拥有血铜武器装备的可能,而且还可以借此制作血铜的农具和马车,当然,也能作为商品出售,届时,自己的实力定然暴涨。 “荣镇守还是不要再胡思乱想下去了,否则口水都要流到鞋子上面了!”柴恩摇头一笑,将小瓷瓶递还到荣睦的手中,缓缓站起身提醒道。“血铜矿极为稀有,已知的矿脉都被皇家控制,若是想要染指的话,还是想清楚为好,因为你只有一个脑袋。” “呼……”荣睦自然听出了柴恩警告的意思,可他仍旧没有退却的打算,反而激起了他好胜的心理,在打消着急去边力那里询问中域遗物的念头后,小心地将瓷瓶装好,自信一笑,对着柴恩一抱拳道。“多谢柴先生指点,将来若是能够获得血铜矿石,再来劳烦柴先生,告辞!” “荣镇守请留步,随老夫去看一样东西,相信你会比得到血铜矿更为高兴!”柴恩神秘一笑,背起双手,迈着四方步,朝庄园的深处走去。 荣睦听出了柴恩语气里的不容置疑,只好咽下已经到嘴边的疑问,快步跟了上去。 庄园比起荣睦的想象来要大出不少,里面的被分隔出来的田地中,既有泥沼,也有旱地,还有荒地,甚至连沙地都有……上面无一例外的长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显然柴恩通过自己的手段,还原了这些草药生长的环境。 荣睦看得是瞠目结舌,连连赞叹:天地的鬼父神工方才造就的这些奇特花草,竟然被柴恩轻易地掌握,种植出种类繁多的药材。现在,荣睦可以肯定,要不了几年,这儿的药材种类,定然可以超过古木林。 当然,另一个重要的问题也就由此而生,那就是药材生长的时间不足,是否会影响到其药力的强弱。毕竟,之前柴恩为墨先生制作的解药中,每味药材的年份,动辄都是数百年之久,与人只有区区几十年的寿命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到了!”柴恩停下脚步,指着前面道。“荣镇守看看这是什么?” “这……”荣睦之间柴恩指着的地方,有三棵有小臂粗细,比自己还高一些的树木,只见它们盘根错节,扭曲在一起,像是聚集着一股极大的力道,可从起光滑如镜的树皮来判断,这三棵树的树龄应该不大。 目光上移,令人称奇的是,它们的叶子竟然呈现出淡淡的红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居然有一丝妖娆的意味,似乎具有一种天生的魔力一般,勾起深藏在心底的贪念。 “这便是活血茶树!”柴恩的略显沙哑嗓音回荡在空旷的庄园里面,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阴寒之感,这种从未在他身上出现的暴戾情绪,令荣睦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此物真是妖孽啊!”感受到柴恩不同寻常的表现,荣睦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只相信活血茶有着活血化瘀的功效,把什么人只有一口气都能救活的说法当成了笑谈,却不想真正见到活血茶树后,竟然连心神都为之一动,要知道,这可是当初遥望古木花时才出现的,于是追问道。“不知这三颗活血茶树,是否有我给您的种子,也不知用了什么法门,居然将那三颗活血茶树种子全部生根发芽,破土而起,更不知为何这活血茶树会令人心神都出现了不稳定的状态?” “荣镇守还真是细心啊!”柴恩很快就恢复了常色,对着荣睦投来了赞许的目光,随即继续道。“第一个问题,里面自然有荣镇守的功劳,而且还不小呢!第二个问题,活血茶树本身十分容易生长,只不过需要大量的养分,甚至连周围所有草木也不放过,所以只需为其提供源源不断的养分便可,我有着几十年种植药材的积累,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只需花力气修建一条水渠,然后将养分投入其中,只不过它还需要吸收别的植物,所以就得不停地在其周围种植草木,以满足其所需。” 第356章 ——快活果 “这个嘛……”柴恩还来不及将自己的喜悦之情,转化为继续扩大庄园的美好设想之中,就被荣睦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尽管几十年以来的积累可以轻松应付,可碍于荣睦并非奸商的这一属性,一旦被他发现的话,只会让自己的老脸挂不住,所以只好苦思冥想起来。 半晌,经过了仔细地权衡,确定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问题以后,柴恩的脸上再度浮现出了孤傲的表情。“活血茶的功效还有待验证,一有结果,我会立刻通知荣镇守的。不过我早年在寻药的途中迷路,饥渴难耐间,误食了一种野果后,心中焦躁和不安的情绪得到了很大的缓解,虽然还饿着肚子,可全身上下仿佛又有了力气一般,终于又走了出来,此后,我特意研究了这个野果,它并没有什么毒副作用,只会让人感到快活,老夫就给它起了个快活果的名字,若是配合水酒酿制,甘甜之感还能有利于提高水酒的味道,因此老夫认为快活果乃是不二之选。” “听柴先生所言,我倒是想起了曾在森木城藏书阁内喝过得一种水酒,竟然可以引起人的幻觉,激发了想要沉睡在温柔乡的冲动,不知这快活果是否也有类似的功效?”荣睦微微皱眉,虽然对于这种考验方式有些反感,可还是找不出什么更为有效的方法,杜绝那些毫无定力的别有用心之人,所以只好谨慎地对待快活果的功效。 “请随我来。”柴恩笑着摇了摇头,十分欣赏荣睦这种严谨的态度,于是带着他散拐两拐地来到了自己的药房里,在琳琅满目的药材柜子里,拉开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抓出一把,放到了书桌上道。“这便是快活果。” 荣睦拿起其中一颗,仔细端详起来。只见其有拇指盖一般大小,通体呈淡黄色,尽管被晾晒干了全部的水分,可凑到鼻子跟前一闻,还是有股股淡淡的香甜之气涌来,令得荣睦不自觉地点了点头,随之便试探着将其放入嘴中,那股香甜的味道则变浓了许多,可依然给人十分享受的感觉。 这时,柴恩从一旁的博古架上,取出了一个手臂粗细的瓷瓶,将其打开,把里面的液体倒进了两个杯子中。“这便是快活果酿制的水酒,老夫唯有在制药陷入困局,心烦意乱之时才会饮用,今天为了荣镇守就破个例!” “多谢柴先生费心。”荣睦放心地将嘴里的快活果咽下,双手端起其中一个杯子,对着柴恩施了一礼,昂首把酒一口喝下。 伴随着一股热辣的暖流直抵肚中,整个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尽管他本就不胜酒力,可还是强忍着那股刺激,仔细品味着嘴里的滋味。 他发现,这杯酒与上林红和良安春之类的水酒相比,除过辛辣味依然存在之外,多了一丝快活果的甜味,仔细品味起来,还有几分酸味,刚好让舌头恢复了一些味觉,心中又产生了再喝一杯的冲动。 “荣镇守切莫贪杯,这酒可是老夫自酿的浓缩水酒,足足存放了二十年,心烦意乱时,只需喝上一杯,半刻钟后,整个人便会处于安静状态,烦躁的心情也会有所平复,再过半刻钟,刚才还令人生厌的药房会给人一种欢喜之感,仿佛整个人都来到了天空之上,俯瞰着芸芸众生,好不快活!”柴恩舒服地靠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抱在脑后,连脚也不自觉地放在了桌子上,嘴角浮现出一抹自得的笑容,浑浊的双目之中满是轻松快活的样子。 “真有真么神?”荣睦见状,不禁有些惊讶。这时,发觉自己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很快,就又重新恢复了清醒。现在,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四肢百骸仿佛失去了力量,让整个人只能靠坐在椅子上,就连头也不受控制地枕在椅背上。 更为奇怪的,自己的神经则处于亢奋状态,眼前再次浮现出云苍宗、薛文统、苏恒、格宗主以及晔雨,都没有了一丝波澜,就因特殊郡试,而致使不利的处境,也不在危机四伏。现在,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与快乐。 比起儿时在苦读书卷,熬到大年三十那天,得到几个铜币,买来小零食的畅快来,还要纯粹。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自己有了面对困难,还可以微笑乐观的心态。显然,这快活果水酒的效果真如柴恩所说。 除此之外,荣睦也一直保持着极高的警惕,他明白,作为快活果水酒的制成商品,必须要亲自确保其没有什么毒副作用才行。 “好了,凡事皆有度,先前你已经吃下了一颗快活果,又是头一次饮用快活果水酒,所以今天就到此为止!”柴恩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起身打来了所有的窗户。 阵阵清风涌入房间,带着丝丝凉意和各类药材的特殊气味,荣睦很快就发现四肢又有了力量,神经也变得敏锐了许多,整个人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不过,心中仍然有着说不出的愉悦之感,令浑身上下的血液流动,都变得畅快了不少,除此之外,并无什么异常。由此可见,快活果水酒的效果的确如柴恩所言。 “快活果的产量尚可,培育技术纯属,只需扩大百余亩的田地,就足够荣镇守酿制几百万斤的水酒了!”柴恩砸了咂嘴,把瓷瓶重新放回原处,似笑非笑地看着荣睦继续道。“人生苦短,还好得此佳酿,略解忧愁……” “出生入死几时休,世间冷暖心自知,披荆斩棘无悔意,唯念一杯快活酒!”许久没有吟诗作对的荣睦,心绪万千,一时间竟然摇晃着脑袋,缓缓地脱口而出。 语罢,他不自觉地走到窗边,望着正在田地里忙碌的学徒,见他们的脸上充满了认真,猜测今天定然有着不小的收获,为他们感到高兴的同时,目光远眺,之间天边的斜阳又红又圆,似乎也可以将晔雨冷若冰霜的俏脸印得绯红…… 第357章 ——倍感意外的乐万里 细雨绵绵,连不起人的无尽思念,春去夏来,再也回不到自己的故乡。转眼两个月过去,六月的骄阳,总是晒得人昏昏欲睡,即便强打起来的精神,也很快就被蒸发一空。 如今的安宁镇内,共有百姓一万两千余人。荣睦站在三层镇守府邸的最高处,朝着还没有真正完工平民区看去,居然望不到尽头。 “谁不想过安宁的日子呢!”荣睦喃喃低语道。这段时间以来,坝阳城和森木城不少消息灵通之人,已经悄悄来到了安宁镇,躲避即将发生的特殊郡试,把这个新建没多久的镇子堵得水泄不通。 好在这些百姓基本都十分富裕,不光能够解决自己的吃喝问题,就连他们住的房子,也是依靠口袋里的铜币购买而来,这样不光极大地节约了荣睦有限的人力和物力,而且还在商业区内,买下了地皮,建起了商铺。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拥有手艺的普通百姓,也开始了新的生活,尽管他们没有足够的财力买地盖房,可却能依靠剃头、推拿、裁缝、说书和唱戏等等手段谋生。 这群人的到来,不光提升了安宁镇百姓的质量,给很多只有力气的难民提供不少的谋生机会,也给安宁镇注入了更多的活力,让安宁镇不再像一个死气沉沉的难民营。加上衫鹭镇到安宁镇的城道已经修筑完成,不光方便了沿途百姓的出行,也极大的提高了车马通行的效率,加快了货物运输的速度。 荣睦意外地发现,杉鹭镇的百姓,竟然更愿意在安宁镇做工和生活,就连之前搬迁来的矮马岗、杨林破和宋家村的百姓,也更喜欢呆在安宁镇。眼下,安宁镇大有将杉鹭镇鲸吞之势。 可一想到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也就值得接受现状。毕竟安宁镇的地理位置优越,气候也十分宜人,又有着城一阶别的规划,而且还没有森木城等诸如财产多少、技能等级、学识多少之类的限制,吸引了自然很强。 不过有了这些先决条件之后,自然还不算万事俱备。因为这镇子并非孤岛一个,必须得与取得外界联系,才会得到左邻右舍的承认,并且在不断发展的过程中,获得更高的地位。 所以在以鼓励经商的万山王朝,想要真正开阜,必须得到商会的认可。眼下,良安镇已经不复存在,崔彧正处理着铁峰城的事宜,而坝阳城则深陷特殊郡试的泥潭,无暇顾及这里。于是荣睦只好将目光放回到了杉鹭镇,以期乐万里能想些办法。 “荣镇守多日不见,没想到竟然取得了如此之高的成就,真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身着火红色衣袍,器宇不凡的中年人对着荣睦微微拱拱手道。 “原来是乐会长,快快请坐!”荣睦起身还了一礼道。 “这大半年里,荣睦忙碌于各类繁杂事物,根本腾不开时间拜访乐会长,眼下又有事相求,还望乐会长莫要怪罪。” “荣镇守哪里的话,作为文官,政务繁忙,为民分忧乃是最大的好事,也是我等生意人最想看见的事情,何来怪罪啊?”乐万里笑着摇摇头,目光中满是喜悦之色。“此番前来,只有一事,希望杉鹭镇能与安宁镇结为贸易联盟,彼此之间可以畅通无阻的通商。” “据我所知,安宁镇内不收取任何赋税,也存在什么关卡,而且城道又已经修筑完成,岂会有商路不通的情况?”荣睦微微皱眉,见乐万里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仔细想了片刻,恍然大悟道。“难道森木城又克扣了杉鹭镇的军费,那个一等校尉庞南因此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荣镇守真是料事如神啊!”乐万里点点头,脸上升起了一丝怒意道。“他命杉鹭镇守军堵在镇子大门外,凡空手百姓进出必须缴纳一铜币,空车马进出缴纳两铜币,拿东西者缴纳两铜币,载货车马缴纳四铜币。” “这个庞南知法犯法,放着守护一方百姓的武将不做,偏要当拦路抢劫的土匪,看来是安宁镇替他挡住了宗氏王朝的军队,在杉鹭镇吃饱没事找事做。”荣睦自然清楚庞南的背后是薛文统等人在撑腰,只不过碍于文官的面子,不想彻底说破而已,于是话锋一转道。“依乐会长来看,眼下杉鹭镇、安宁镇乃至于森木城、坝阳城的局势如何?” “森木城是死地一片,坝阳城被战火包围,杉鹭镇虽有后花园的潜质,奈何山大沟深,地势不利迟早会被安宁镇鲸吞。”乐万里十分简单地回答了荣睦的问题,与崔彧的口若悬河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风格。 “安宁镇商会会长的位置目前空缺,不知乐会长是否中意?”荣睦知晓乐万里的志向远大,而且背景也十分不凡,只不过时运不济,一时间难以如愿,所以也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多谢荣镇守提携,这个位置我等待已久。”乐万里十分严肃地点点头,目光如炬地看着荣睦道。“不过有句话我必须提前说好,待得安宁镇变成安宁城之后,这个会长的位子依然还得是我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荣睦怀着愉悦的心情十分痛快地道。他明白,脱离了庞南的束缚,乐万里将会在安宁镇获得更多的自由,得以最大限度展示他的才能。但荣睦还是说出了自己不同的想法。“商会处过要维护商人们的利益之外,也要顾及普通百姓的生活,诸如粮食、食盐、素油和布匹等等基础商品的价格,必须有绝对的控制权,任何一个商人或是家族,皆不能在这些上面做文章,以保障所以普通百姓的生活无忧,至于富人们喜欢的东西,我不做过分的要求,如何?” 乐万里颇为意外地看着荣睦,他没有想到,这个商人出身的少年,竟然毫无铜臭之气,要知道自己在杉鹭镇的这些年中,除过粮食的价格无法染指之外,其余的商品,皆有自己控制,否则,依靠那三千多的百姓和所谓的五大商人,更别无法再森木城立足。而安宁镇即便前途无量,可按照荣睦所说,必然将改变之前的思路,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于是乐万里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360章 ——应对特殊郡试 看着陷入沉思的乐万里,荣睦明白他还需要很多时间来转变思想,消化自己的主张,这样才有可能付诸行动时,不会发生太大的偏差。 为了避免把乐万里吓跑,荣睦将故意隐瞒真实想法,编写成了书卷,放在乐万里的书桌上,以待他日后慢慢参悟,当然荣睦更希望看到的结果是,乐万里会在自己的基础上不断补充完善,并且可以预见出未来可能发生的问题,这样以来,方才有可能会做到万无一失。 荣睦明白,这么做的原因十分简单,自己不可能养活所有的百姓一辈子时间,这些战乱造成的难民,迟早得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去,过上他们想要的日子。其实,荣睦并非不想或者是没有能力养活,只因必须顺应天道,自食其力才是最好的出路。 不过,这仅仅是受制于传统思想得出的结论,亲眼目睹过宗氏王朝变革维新成果的荣睦,自然不甘于走万山王朝的老路。所以,他在自己的产业中,留足了打理农田、修筑房屋、修筑城道、荣家护卫和御马驾车的人手之外,打算让剩余的百姓像过去一样,在店铺当活计、打零工、种田或者凭手艺吃饭等等。 这样一半变革维新,一半重走老路的方式,既可以享受到前者带来的巨大利益,也能暂时让后者的惯性思维,缓解前者带来的巨大冲击。否则,一旦所有的百姓出现了水土不服,可就不是睡觉休息,寻医问药可以解决的了,而是一场有可能让荣睦落得凄惨下场的真正浩劫。 修筑城道,作为荣睦施政中最为重要的一环,自然一刻都未曾停歇。眼下,算上新加入修路大军的青壮劳动力,共有七千余人和一千头牛。这支队伍,已经基本可以满足荣睦的野心了,只不过目前局势尚不稳定,只能先将城道修筑至与宗氏王朝接壤的通关处。 另一头,则将修筑至柳塘镇,方便运输那里的竹盐和竹叶薪,而柳塘镇到古木镇的那一段,他打算留到最后再说,毕竟实现当初连接森木城的豪言壮语,需要一个良好的环境,和更为雄厚的实力,否则,此举完全是方便薛文统等人过来找自己的麻烦。 不过,他更为看重的则是利用特殊郡试的复杂形势,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铁峰城收入囊中,然后用城道将其连接,让阵地迁移至此,以保证安宁镇、黑山镇和新阳镇等棉花、粮食产地的安全。 最后彻底将其纳入自己治下,让安宁镇变为安宁城后,与坝阳城和森木城旗鼓相当,能够彻底自立的结果。至于那个什么传世的爵位,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他一直牢记最是无情帝王家的警世名言。 当然,想要实现这些目标,特殊郡试依然是一个绕不开,躲不掉的凶险之路,而书桌上放着的那张革职令,则也在无时不刻地提醒着他,时间日益临近。 经过推算,现在石川郡的队伍,在越过了高山和荒野,避开了大路之后,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抵达坝阳城一带,至于什么时候动手,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必须在十五日之内,集结手中所有的兵力,赶至坝阳城。 否则,按照万山王朝的一贯手段,自己的做得再好,做的再对,也都先会被胡编乱造一通,然后添油加醋的在坊间传开,然后说书唱戏之人,会用他们的本事继续夸大事实,最后,所有地方的名仕则继续变本加厉地对自己诋毁,届时,就算跳进大海,也洗不清了。因此,不论如何,在石川郡队伍动手前,自己必须赶到。 只不过这样以来,就会有很长时间都远离安宁镇和铁峰城,造成信息滞后的结果,很有可能会延误战机。可若是兼顾两头,则又会犯了兵家大忌,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可是极为凄惨的。 想到这里,荣睦顿感一阵头疼,只好先去这段时间里,从未涉足过的军防区看一看,也好在心中有个底,再去考虑细枝末节的事情。 清晨的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安宁镇的平民区内就有许多早起的百姓,行色匆忙地朝着各自做工的地方赶去。路边的早点摊子上,也坐满了食客,他们都地吃着窝头,喝着稀粥等简单的饭食。看上去与万山王朝的任何一个镇子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换做几个月前,他们都没有饭吃,还依靠荣睦提供的粮食过活,可现在已经有人能得到更多的粮食,也有人能赚到更多的铜币。毕竟,这世道是属于聪明人的,也是属于勤奋者的。 尤其是在大青山养殖鹌鹑的谢氏三兄弟,更是将自己的买卖开到了安宁镇。局势的平稳,让他们的鹌鹑数目激增,现在不光可以完全满足军需,剩下的那部分还可能以实惠的价格出售给普通的百姓。 所以,荣睦并未逆势而上地妄图改变这个规则,他明白就算在如此特殊的环境之下,只要获得了安定的外部环境,不少百姓就会尽可能地回归到原来的生活节奏之中去,毕竟这个延续了近千年的王朝,就算与其他王朝相比,显得羸弱不堪,可作为底层的百姓,则只能被动的最后一个改变。 不过,眼下多出了乐万里的支持,普通百姓也少了一份被无良奸商算计的可能。除此之外,还得妥善地解决一下外部的紧张事态,当然,他个人是不愿意动用武力的。 于是,怀着有些复杂的心情,他迈开大步,朝着军防区的方向走去。要知道,这还是自军防区建成之后,他第一次踏足。 在边力的设计中,军防区共有四个区域,分别为步兵区、骑兵区、马场和武器装备铸造区。由于目前还未掌握金属的冶炼和武器装备的制造,这儿就被用来制作火器,以及相关的物品,在得到了边力的指导和荣睦的成功经验,现在的火器比起之前来,不光威力要大出许多,而且使用方式的选择也不再仅有之前一种。想到这里,荣睦的步子加快了许多。 第361章 ——安宁军 步兵区的演武场内,戴瑞和郑高分别手握血铜刀,面对面地立于场中的两侧,周围则整齐地站满了体格壮硕的青年。 “郑校尉请!”戴瑞对着郑高一抱拳道。 “戴统领请!”郑高也对着戴瑞抱拳还礼。 戴瑞轻轻点头,右腿向前迈出一步,降低重心,将血铜刀置于身前,整个人呈现出一副蓄势待发的进攻姿态。 郑高则双手握着刀柄,把刀刃横在鼻尖处,左脚退后一步,扎出一个稳健的马步,等待着戴瑞的攻势。 戴瑞眼眸一凝,浑身紧绷的肌肉猛然发力,双脚轻快地蹬着石砖,带起阵阵劲风,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郑高奔去。 郑高的脸上则浮现出一抹期待,握紧刀柄的双手不自觉地又加了几分力道,似乎打算以守为攻。 “嘿!”戴瑞双脚一点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置于身后的血铜刀高举过头顶,左手旋即与右手合并,将刀劈砍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毫无保留地朝着郑高而去。 当! 一声清响传出,伴随着刀刃碰撞而出的点点火星,两人皆是朝后退了几步。 “哼!”郑高手腕一抖,借机活动着被震得发麻的手臂,几个大步跨出,抬起手肘,顺势把血铜刀翻转过来,朝着戴瑞的侧身斜砍而去。 郑高这般随意反击,看上去威力不大,甚至可以用毫无威胁来形容,可在场的所有兵勇却十分清楚,戴瑞的处境不妙。因为在攻防转换的电光火石之间,进攻方的全力一击被抵御过后,容易出现呼吸不稳,身体短暂的亏力的现象,所以,现在的戴瑞最为薄弱。 感受到郑高极强的进攻欲望,戴瑞的脸上则平静依旧,并没有像其他人想得那样后退防御,反而却是几个步子迈出,腰身微微一弯,右臂向前一探,伸出的血铜刀尖极为刁钻的朝着郑高的手腕挑去。 “嘶……”郑高见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想要收住招式,以免被戴瑞伤到手腕,顺势再由守转攻,让自己处于绝对的下风,甚至输掉这场比试。 “戴统领还真是杀人诛心啊!”在角落里看得一清二楚的荣睦不禁喃喃一叹到。他明白,郑高的这一招正是利用攻防转换的间歇,以凌厉的势头争取让戴瑞被动防守,创造出需要的足够距离,令身体的力量完全施展,方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 可戴瑞却反其道而行之,不光破坏了郑高创造出来的距离,还以攻代守地打乱了他的攻势,令他阵脚大乱,心气皆散。 而围观的众护卫,则皆瞪大了双目,张开了嘴巴,讷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他们实在搞不明白,为何戴瑞会采取与他们完全不同的应对方法。要知道,在他们的脑子里,进攻与防守有着绝对的天壤之别,一旦混为一谈,在战场上,只会更快地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 刷! 就在所有人各持己见的时候,戴瑞挑出的血铜刀尖已经碰到了郑高握着的刀柄前沿。 呼呼呼! 随着阵阵破风声,只见郑高的血铜刀,竟然被挑了起来,无力地在空中打了几个转,最后掉在了地上,发出仓啷啷啷的响动,像是一个落败了的兵勇,瘫软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 “郑校尉,承认了!”戴瑞将血铜刀插入刀鞘,对着郑高一抱拳,走到掉在地上的血铜刀庞,将其捡了起来,递还给郑高。 “戴统领好身手!”郑高木然地接过血铜刀,瞥了眼手腕处的小白点,明白若是在战场之上,轻则会是一个血铜,重则整个右手都将不见。于是安奈下内心的波动后,十分大度地躬身对着戴瑞施了一礼。 哗! 这时,场边的护卫才如梦初醒一般的爆发出震耳的惊呼,双手用力的拍了起来,让刚才还冷寂的演武场内,顿时活跃起热闹的气氛。 “几月不见,荣家护卫和大青山守军们的身手又精进了不少啊,只可惜荣睦一直在拖大家的后退,到现在还无力给所有人都配齐血铜制成的武器装备。”荣睦换换走到演武场正中,对着戴瑞和郑高等人笑着拱了供手,见众人还礼,打算说些谦辞的话语,他连忙摆了摆手继续道。“现在,我们不再是什么荣家护卫和大青山守军,统一改为安宁军,意为守护安宁之师,这样以来也就不必纠结是进攻先锋还是守军了!” “大青山守军之中,为数众多的乃是荣家护卫,如今这么一改,不光外人不知荣镇守的实力,就连我们也觉得有些奇怪,还不如叫荣家护卫来的好听。”作为上林寨守军门都卫的郑高第一个开口道。 “郑校尉所言虽不无道理,可站在我荣睦的角度来看,荣家护卫颇有些地头蛇的意味,现在安宁镇的不断壮大,靠的是众多安宁镇百姓和诸位,所以我认为安宁军更为响亮,也叫的出口,毕竟郑都卫现在都是郑校尉了!”荣睦对着郑高点头一笑,对于他一直坚守原地,牺牲个人荣誉,专心保护大后方十分感激。 他明白,这不光要耐得住寂寞,还要严于律己,习武炼体,而且还要处理百姓之间的纠纷和矛盾,可以说,事无巨细,千头万绪。要知道,作为森木城近卫军一员的庞南,可是千里挑一的武将,可在杉鹭镇不过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浑身的肌肉就变成了肥肉,还变成了拦路的恶霸。 想到这里,荣睦对着郑高拱手道。“这些日子里,你守护安宁镇,保证一方安全,功劳与戴统领在战场冲锋陷阵一样,不过万山王朝武将的头衔和荣誉,我荣睦的确无法给你,可铜币、土地、房产和武器装备则不会亏待于你的” “荣镇守言重了作为武将,本就应该守护一方百姓,拒敌千里之外,再加上荣镇守对郑高有着没齿难忘的知遇之恩,所以郑高甘愿为荣镇守杀敌饮血,马革裹尸,在所不辞!”郑高郑重抱拳道。 第362章 ——钨铁矿脉 “好!”荣睦点头一笑,转过目光,看着站得十分整齐,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淡淡杀气的队伍,客气地道。“想必你们就是袁城抚的袁家护卫,不知诸位怎么称呼,是否有领头统领,荣睦有要事商议。” “荣镇守,在下郝维,先前是这支袁家护卫的统领。”一名面色严肃,鼻直口方的中年人走出队伍,来到荣睦面前抱拳道。“现在,依袁城抚之命,郝维极其在场的四百九十九名兄弟为荣镇守马首是瞻!” “为荣镇守马首是瞻!”郝维话音刚落,其身后的袁家护卫们便齐声喝道。那阵势比起于爽的进攻先锋来,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劳诸位了!”感受到这股与森木城近卫军旗鼓相当阵势,荣睦立刻升起见异思迁之心,明白自己的那支安宁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深知袁家实力雄厚的他也没有过度的羡慕,反而激起了奋起追赶的劲头来。“眼下,迫于形势的危急,我们不得不去参加石川郡特殊郡试,所以接下来的几个月中,恐怕难免会流血牺牲,请诸位兄弟做好万全的准备,毕竟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荣睦话音刚落,众人的脸上就立刻写满了凝重,尽管明白自己的身份,也早就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可当结果最终被证实的时候,心中难免还是忧虑。毕竟九死一生的活计,就算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也十分忌惮。 与其余人相比,戴瑞、郑高和郝维则十分平静,甚至还有一丝跃跃欲试。作为武将,他们自然站的更高,也更清楚局势的走向。想要过上安生的日子,必须得挺身而出,获得胜利,方才有肯定得偿心愿。 “说句心里话,作为文官、书生和商人,我是最不愿意拿起刀剑奔赴沙场的,因为我有许多的手段,可以达到战胜敌人的才能得到的东西,只不过现在人微言轻,不敢用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逆流而上,所以只得顺应大流。”荣睦知道鼓舞队伍士气的重要性,可他不想用谎言来欺骗任何人,因为一旦撒了一个谎,就不得不用成千上万个谎来弥补第一个谎言,所以他微微一叹,沉声道。“不过请大家放心,获得战功者,自然重重有赏,不慎受伤牺牲者,定然也会得到丰厚的补偿,所以请诸位不要有后顾之忧,只管奋勇杀敌便可,现在,我再重申一遍,没有荣家护卫、大青山守军和袁家护卫,我们统一是安宁军!” “安宁军威武!” “安宁军必胜!” …… 众人闻言,皆是将手中的武器举过头顶,热血沸腾地振臂高呼,场面一时间颇为壮观。 “呵呵,荣镇守真是意气风发啊!”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荣睦转身一看,竟然是半年多被郜家保命玉瓶折磨的墨先生。只见他面色红润,呼吸均匀,神采奕奕,整个人看上去似乎都年轻了许多。他这才想起当初柴恩说过的话:若是能成功渡过此劫,将会破茧成蝶。 于是,荣睦顿时感到心安。尽管与墨先生相处的时间仅有八个来月,其中他中毒的恢复期又持续了很久,可却频频不厌其烦地教授学时,醍醐灌顶般地指点迷津,而且还多次出手救下荣睦的性命,甚至都不顾自己的安慰。因此,除过荣景山与荣和之外,荣睦已经将墨先生视为最亲近的人。 顿感底气足了许多的荣睦,一时间情感流露而出,心中有着千言万语要说,却只是吞吞吐吐道。“老……老师好了就好啊!” “光是我好又有何用,当下的局势可谓是处处凶险,步步要命啊!”墨先生自然对荣睦这段时间内的巨大进步了如指掌,欣慰之情当然溢于言表,可现在不是表功的时候,所以只是摇头一笑,轻抚着有些花白的胡须,微眯起双眼道。 “那倒也是。”荣睦讷讷地点点头,扫了眼已无心操练,都在注视着自己的安宁军兵勇们,明白自己的出现打扰了他们,于是指着位于军防区正中的军事堂道。“咱们还是去那里商议特殊郡试的应对之策,以免打扰了安宁军的训练。” 众人点点头,快步来到了军事堂,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军防区,与镇守府邸和商会一样,三层的平台之上,也有着一个巨大的鸽笼,用作传递军令。 由于郝维将自己归结于普通的安宁军兵勇,所以三层的指挥大厅内,只有荣睦、墨先生、戴瑞和郑高围坐在一个做工精细,极为逼真的地形沙盘前,专注地看着上面的山脉走势、城镇位置、河流流向以及森林湖泊。 荣睦发现,这个犹如实物缩小了无数倍的地形沙盘,比起当初在于爽阵中见到的那张地图要更为直观和逼真,竟然有一种自己站在云端俯瞰大地一样的通透之感。 “想必这一定是边先生的心血!”荣睦的目光一刻也舍不得从地形沙盘上离开,他恨不能将上面的每一粒沙土所暗藏的战机都全部发掘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不错,这正是边先生所做。”墨先生轻轻地点点头,拿起一根长长的木棒,指向地形沙盘上的一座城池道。“铁峰城你想要,这木棉城你自然更想要,分兵本就要慎之又慎,眼下你又是以弱对强,这么做无疑是自寻死路。” “我只想先将铁峰城收入囊中,尽快消化它变革维新的成果,让自身实力尽快增长,至于那个宗氏王朝丘陵郡的重镇木棉城,我可是连碰一下的想法都没有,何来的夺取之意。”荣睦一脸真诚地看着墨先生,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掏给他看,一证清白,因为现在可不同以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如果我告诉荣镇守,经过这几个月参悟中域遗物,整理过去的收获时,发现木棉城的血铜矿脉之下,还藏有钨铁矿脉,你是否会收回刚才的话?”这时,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荣睦的左耳旁低声道。 第363章 ——博上一把 此刻,荣睦顿感头皮发麻,心跳加速,浑身的血液仿佛犹如火炉上烧开水壶一般滚烫,差点激动地原地跳了起来。这是在开玩笑吗,现在连最简单的陶瓷都无法烧制,更别提从矿石中炼制铣铁这种难度更高的技艺了。 至于钨铁矿脉的事情,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矿石摆在荣睦的面前,到现在连见都没有见过的他,定然会把它当成绊脚石,一脚踢开。当然,作为商人子弟的荣睦,自然会将这些困难全部过滤掉。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钨铁矿带来的巨大利益,和能够累得犹如山高一般的铜币之上。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想到但是一座血铜矿脉,就会让宗氏王朝视若珍宝,令木棉城的防守固若金汤,就算石川郡倾其所有,也不一定能够占到便宜,自己想要染指的可能定然少得可怜。 退一步讲,就算自己渔翁得利,侥幸得到了血铜矿脉,并且也找到了钨铁矿脉,可还会有无数的势力盯着自己,随时都会突施冷箭,让自己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只不过,饶是如此,面对巨大的诱惑,这个烫手的山芋依然让他欲罢不能。 “见笑了,见笑了!”回过神来的荣睦尴尬一笑,看着面色平静的边力,躬身施了一礼,发自内心地感叹道。“边先生闭关的成果着实显赫,竟然勾起了我压制许久的贪念,警醒我还有更多的路要走,更多的桥要过,否则,德行不够,成不了大事。” “荣镇守不必自责,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荣镇守已经做得非常好了!”边力摇了摇头,走到地形沙盘旁边继续道。“我只是以毕生所学,为万山王朝尽绵薄之力而已,这上面大致记录了石川郡、盘龙郡和丘陵郡的地形地貌,不光有助于行军打仗,也能方便规划城道路线,尽管十分耗费精力,可边某人认为,这分付出是只得的,不过之后的路如何去走,还得由荣镇守定夺。” “有劳边先生了!”荣睦听出了边力不打算插手特殊郡试,明白他只想继续做好老本行的心思,于是也不勉强,话锋一转道。“这木棉城是什么来头?” “木棉城在铁峰城东北七百里,距西北的坝阳城同样也有七百里,早年只是一个村子,名为铁峰村,有人发现了铣铁,就以此起家,升级成了镇,后来升级炼铁工坊,可以制出精铁,远销整个丘陵郡,三十年前更是发现了血铜矿脉,由此一跃成为丘陵郡首屈一指的重镇,由镇升级为城,早年宗氏王朝为了迷惑万山王朝,便将以出产棉花的木棉二字进行了调换。”墨先生指着地形沙盘上的木棉城,缓缓地道。“所以,安宁镇想要更上一层楼的愿望,若是没有什么逆天的外力来支持,可是不大好实现啊!” “老师提醒的好,酒坊和茶膏坊的存在,以及铁峰城布局的顺风顺水,的确冲昏了我的头脑,让我有些好高骛远了。”荣睦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不过借着少年的冲劲,弱化了困难的程度,不过他转念一想,既然墨先生能将局势看的更为清楚,不如让他出招,自己动手便可,于是虚心道。“依老师的高见,下一步应该如何去做?” “其实你已经有答案了,就是将总数一千的安宁军兵分两路,七百人的甲路军,在安宁镇等待时机,三百人的乙路军跟随石川郡的大部队,到时候,一旦两军短兵相接,木棉城的守军定然无力抵抗,铁峰城等丘陵郡守军自然回去驰援,甲路军就可趁虚而入,奇袭铁峰城。”墨先生侃侃而谈,从容不迫地指点着地形沙盘,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丘陵郡内城道连同各个城池,宗氏王朝的军队又以骑兵为主,加上丘陵平原为主的地形,让其机动性强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若是他们发现铁峰城失守,定然会从周边的其他郡抽调骑兵,单靠甲路军的七百名兵勇守铁峰城,恐怕有点悬啊!”荣睦仔细思索了墨先生的对策,明白关键在于石川郡大部队和丘陵郡守军的对垒结果,结合万山王朝式微的客观原因,感觉成功的几率不好,还不如以金钱手段,控制铁峰城的产业,并且不断蚕食,最终达到吞并的结果来的实在。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场特殊郡试的始作俑者,乃是身为郡公子晔戟父亲的石川郡郡王,所以归根结底,这是一场皇族中人的一场残酷内斗,于是立刻跳出了自己身份的局限,顿感思维开阔了许多,试着站在皇族的角度,大胆地分析道。“石川郡郡王的目的在于借刀杀人,让刚晋升为盘龙郡郡王的晔雨父亲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而后者则被压抑已久,想要一展拳脚,定然不会放过这个一雪前耻,变本加厉的大好机会。” “荣镇守看待问题的高度和广度比起以往来,还真是进步了不少啊!”墨先生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荣睦的思维竟然如此缜密,竟然连皇族的心思都猜得令人信服,于是顺着他的话道。“不过这样一来,形势倒是会复杂不少,也会无比凶险,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兵分两路的计策为好。” “不必了,先前若是边先生未曾提及木棉城的血铜矿脉和隐藏其中的钨铁矿脉,我或许不会对木棉城有任何想法,可既然已经知道,就不会轻易放弃,毕竟,安宁镇仅仅依靠一个铁峰城的支持,想要达到城一级的可能性,将大大降低,花费的时间则会大大增加。”荣睦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提高了嗓音道。“届时,一旦让万山王朝的任何一个势力得到了木棉城,我们面临的风险就会徒然增高,所以必须得付诸行动,要么让得到木棉城,要么继续让宗氏王朝控制它,眼下我打算浑水摸鱼,赌上一把!” 第364章 ——投石机 荣睦话音刚落,戴瑞和郑高的面色立刻一滞,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按照荣睦所说的去做,将要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巨大风险。要知道,以现在不过区区千人,仅有血铜、精铁和铣铁武器装备的队伍,去击败拥有钨铁武器装备的丘陵郡守军,并且同时成功攻占两个城池,无异于痴人说梦,恐怕只有在面前的这个地形沙盘之上,用手将铁峰城和木棉城插上万山王朝的旗帜,则才能够实现。 特别是戴瑞,他甚至回想起了当初于爽在坝阳城为活捉的场面,也预知出了一旦失败,肯定会比于爽的下场更为凄惨。可能是由于过度紧张,双拳不自觉地紧紧握起,手心的汗都从指缝间渗了出来。 墨先生虽然面色平静,可当荣睦最终选择了这个险招之后,内心也泛起了不小的波澜。尽管这个主意是他自己说出来的,可也完全是依照目前的形势不得已而为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想成功,必须每个细节都做到极致,而且还得有外力的鼎力支持,可以说,是集天时地利人和还有运气为一身,方才有可能会成功。 军事堂内一时间陷入了死寂之中,谁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可所有人心中,却被各自最真实的声音所笼罩,只不过碍于形势的未知与复杂,只好用急促的呼吸来表达难言的情绪。 作为主导者的荣睦,自然将所有人的表现尽收眼底,明白自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会让他们的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和巨大风险。当然,亲眼见识过于爽疯狂的下场之后,有了前车之鉴的荣睦,只好先放下所有的投机取巧,来寻找一个万全之策。 “我倒是有个秘密武器,说不定可以助荣镇守一臂之力。”视线从未离开过地形沙盘的边力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试探的语气道。 “边先生但说无妨。”并没有抱有多大希望的荣睦,还是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知道不论在商场还是在战场,唯有推陈出新方才会收获奇效,而眼下就需要这种非常手段。 “呵呵,倒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边力自嘲一笑道。“请诸位随我过来。” 军防区内武器装备铸造区的一处空地上,众人围在一个蒙着油布,高达两丈多的不明器具面前,露出惊叹的表情,跃跃欲试地想要一探究竟。 边力对着两个壮汉点了点头,后者使劲得一拉麻绳,随着换换下落的油布,一个四四方方,由许多横竖交错木条组成,底部还安着四个小号的马车轮子,看上去犹如城门一般高大器具呈现在了眼前,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气质,尤其是一根长达四丈多,置于正中的木质粗臂更是极为吸引眼球。 “这是经过我改良之后的投石机,通过积蓄扭力,可以将一颗一百斤的石块,瞬间投掷到七十丈外的地方,所及之处,至少将会留有一个深达一尺的深坑,若是砸中身着钨铁装备的兵勇,也会一击致命,至于厚达两尺的城门,则瞬间就会让其变成木渣。”边力拍了拍投石机的粗臂,传出邦邦的厚实声响。 荣睦看着面前这个长相奇特,威力惊人的大家伙,想起了当初于爽期盼着的攻城器具,应该也不过如此,心中立刻升起了一丝希望,迫不及待地道。“边先生能否演示一下,让我等目睹其威力究竟如何?” “请大家稍稍退后。”边力话音刚落,两个壮汉便会意地抬起一块巨石,放在粗臂一头铁锅形状凹槽里,然后用尽浑身力量,开始搅动绳索,动作看上去与从深井里面打水一样。 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微微颤抖的粗臂上面,积蓄起了极为可怕的能量,随着两个壮汉的速度越来越慢,动作越来越吃力,整个投石机像是一柄蓄势待发的血铜弩似的。 “放!”边力抬起的右手轻轻一挥。 其中一个壮汉立刻抽出腰间的铣铁剑,狠狠地劈砍在了那个绷得紧紧地绳索上。 嗖! 一声尖锐的声响传出,之间粗臂立刻弹了起来,轻易就将那颗巨石抛在了空中。 呼! 在沉闷的破风声中,那颗巨石缓缓地升到了最高点之后,开始慢慢减速,朝着不远处的几个木质的假人飞去,随着越来越快的速度,众人几乎长大了嘴巴。 咔……嘣! 木头爆裂的清脆声响,连同土地被砸开的闷响,带起一阵恐怖的碎屑和尘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种大杀器,尽管不算什么秘密武器,可因制造难度高,使用复杂程度高,以及皇族封锁等众多原因,依然是一件稀罕的器具,尤其在当下以肉搏战为主的战斗中,投石机的加入,会让拥有一方的战力大增,在战斗的一开始,于双方短兵相接前,就占据先机,取得优势。 震撼过后,荣睦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快步走到巨石击中地面的地方,发现那里不过仅有一个长宽丈许的浅坑,除过被砸中的几个木质假人之外,其余的假人,则安然无恙的立在那里,就算飞溅起的木屑,也仅仅在其周身,留下了一道划痕而已。 他知道,投石机的攻击准备时间长,射击精度较低,杀伤面积也小,在大军冲锋的紧要关头,只能听天由命地从天而降,瞎猫碰到死耗子一般的砸到一些倒霉的家伙。若是与以骑兵为主的宗氏王朝军队对垒的话,效果肯定只会更差。 “威力着实不小,可投石机的数量有限,不可能像雨点一般劈头盖脸的给敌人灭顶痛击,所以攻城不错,肉搏战的话,效果恐怕就要差强人意了!”墨先生轻抚着胡须,砸了咂嘴道。 “墨先生所言极是,这也是投石机的短板所在。”早已知晓这个结果的边力十分平静地道。 经过仔细地考虑,荣睦自信一笑,立刻提高嗓音道。“我倒是有个好方法,可以极大的提高投石机的射程和杀伤面积,而且说不定还能大大的缩减准备时间呢,不知边先生可否愿意一试?” 第366章 ——出征特殊郡试 气喘吁吁的荣睦,距离爆炸区域五丈远的地方时,就被刺鼻的烟气呛得连声咳嗽,涕泪直流。可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瞪大了双眼,屏住了呼吸。 只见木质假人的阵中,呈现出一个方圆两丈的真空地带,周围则满是散落在地上黑色焦炭,仔细看去,依稀还能辨认出是木质假人的断壁残垣。 而外围的木质假人虽然保持完整的东倒西歪,看上去似乎没有收到什么伤害,可认真观察,还是能够发现他们的某个部位,都插着铣铁的碎片。此外,更多的还是被小拇指甲盖大小的黑色铣铁圆球所击中。 这个自然是荣睦经过无数次试验,从最初的腌菜坛子爆裂的碎片可以将敌人致伤中得到的启发,当然,随着碎瓷片变成铣铁球,其威力自然更大,尽管无法击穿木质假人的躯干,可依然能够有镶嵌进去的力量。荣睦明白,换做是真人的话,定然会是一个血洞。 除过这些值得高兴的地方之外,荣睦也发现,这一次的试验,依然有火药爆炸和燃烧不充分的情况存在,只不过与上一次有未燃烧的火药不一样的是,这次有不少鸡蛋大小的火药块。 “看来只有得到更为高级的材料,方才有可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同时,增大火器的威力啊!”荣睦喃喃自语一声,这才发现目瞪口呆的众人,犹如旁边那些未收到伤害的假人一样,一动不动。 边力的脸上更是精彩无比,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完全像是一个看见新奇事物的孩童一般,痴痴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僵硬地弯下身子,捡起一块还在燃烧的木质假人残骸,目光呆滞的死死盯着镶嵌有铣铁球的地方,脸颊处的肌肉都在不自觉的抽搐着。 “这……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火器?”良久,终于恢复了常色的边力,还是忍不住又摸了摸残骸,看着被烧成木炭的边角处化成粉末,依旧忍不住惊疑道。 “正是此物。”荣睦大方地点点头,对于能将血铜矿脉和钨铁矿脉都告诉自己的边力,他没有任何隐瞒的想法,反而说起了它的来历。“当初我还是个小小的文书时,在路上偶遇云苍宗人和我万山王朝武将打斗,处于下风的司马段飞为了保护记录火器的羊皮纸,用火硝雷与之同归于尽,这才侥幸获得,若是当初能有现在的实力,这世间兴许也就会少掉这么一件不幸之事。” “段飞吗?”边力的脸上闪过一抹极为痛苦的表情,像是勾起了一段伤心的往事,起伏的喉结让他的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此人与我一样,被云苍宗迫害至深,落得妻离子散的凄惨境地,我本以为他会就此罢休,安心度日,没想到他还是难改报国之心,为了区区一卷火器的残卷就殉国了,想必,这也是他所能触及到的最珍贵之物了!” “这么说来,边先生不过认识段飞,还知晓其他火器残卷的下落?”这段往事总会激起荣睦奋发图强的志气,所以立刻追问起它的下落来。 “火器的残卷有很多,皆是后世翻译之作品,其中不乏有改进之后的精品出现,而荣镇守将要参加的特殊郡试所在地就有一卷,只不过在防守严密,坚如磐石的丘陵郡城之内,想要得到,恐怕需要九死一生啊!”边力微微摇头,调整了一下失落的情绪,目光如炬地看着荣睦,脸上竟然也出现了一丝感激和欣慰之意。“不过荣镇守仅能凭借残卷,就制作出了威力如此之大的火器,不光可以告慰段飞的在天之灵,也能挽回我万山王朝的颓势,但愿它能在接下来的特殊郡试中,一鸣惊人!” “借边先生吉言,但愿它是我们吃饱肚子,不被人欺负的最大保障,至于丘陵郡城嘛,我想我一定会去的,并且一定要得到那张残卷!”荣睦自然明白边力的心思,尽管他心中一万个不情愿参加特殊郡试,可还是再度鼓起了不畏艰险的勇气,旋即施了一礼,以示表明决心。 在瞥了眼已经升到头顶的骄阳,这才感到一丝炎热,于是舒缓紧绷的心情对着众人继续道。“我已经用霜鸽信告知了庞南,不管他来不来,杉鹭镇也绝不容许有这么个恶霸校尉存在,另外,两日之后,我等整装待发赶赴坝阳城。” 战争的阴影,再次笼罩了安宁镇,不过好在这儿只是大后方,距离战场还有数百里之遥,看见战火的可能性极低,所有的百姓和商人皆可继续过着正常的生活。 安宁军的集结自然也被很多百姓知晓,只不过生活在乱世之中的他们,并不十分在意,毕竟万山王朝和宗氏王朝已经打了近千年的仗。说不定哪一天不打了,他们反而觉得十分稀奇。 不过,他们预想的物价上涨,商品短缺的情况则并未出现,这着实让他们倍感意外。其实,这与乐万里严格控制物价,用律典约束商人有着极大的关系,想要从普通百姓的身上发战争财的可能,也就自然灰飞烟灭。与之相对的是,百姓与商人们的心都十分踏实,相信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很长时间,也就不影响他们的日常劳作和经营。 这次特殊郡试,是荣睦由之前的被动防守,转为主动进攻的关键一步。俗话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尽管百里易行已经多次表面自己不愿驾车赶马,但对百里风和百里雨不放心的他,还是带着装满粮草和军需一百辆两骑两轮的马车在军防区集结。 值得一提的是,在荣睦的坚持下,百里风还组织了一队五十辆装满茶膏可水酒的马车,准备用特殊的方法,对付宗氏王朝的敌人和万山王朝的对手。 两日后,军防区鸦雀无声,战旗烈烈,荣睦站在演武场的擂台上,看着列队齐整,精神饱满的安宁军,一时间心潮彭拜,朗诵激昂道。“宗氏王朝欺辱我万山王朝长达近千年,致使我百姓流离失所,军民死伤惨重,眼下能否一转颓势,就看诸位的英勇表现了!” 语罢,他右手握拳,高高举起,高喊道。“万山王朝不倒,安宁军必胜!” 第369章 ——荣睦的红颜? “世袭爵位么?”晔雨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以为然,语气平静地道。“据我了解,获得者最后要么家破人亡,要么身败名裂,要么则不知所踪,仅有一个家族,将公爵这个身份保持的与我万山王朝的建立时间相同,那便是鲜为人知的周公。” “嘶……”荣睦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再次暗道:真是王侯伴君如伴虎,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可尽管如此,对于晔雨却竟然多出了一分莫名的好感,甚至还对面前的这个冷傲的郡公主,怀有说不出的信任与关心。 “他们与现在的你一样,渴望得到更多的功绩,沉浸在追逐更高地位和权利的忘乎所以之中,当他们醒悟过来时,已经太晚了!”晔雨显然已经放下了郡公主的架子,颇为和善地提醒着荣睦,就连那双拒人千里之外的眸子里也透着温暖。 “看来功高不盖主的说法还是很有道理的啊!”荣睦见晔雨竟然有着邻家小姐姐的样子,不由得一怔,心中对她的不满也都烟消云散。 晔雨嘴角轻轻上扬,露出洁白的皓齿,别有深意地看着荣睦,突然,竟伸出左手,搭在了荣睦的肩膀上,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那也不一定,主要看你有没有想要成为主的胆量了。” 此刻,荣睦已经完全沉醉于晔雨的吐气如兰,他发觉自己像是飘在空中一般,就连呼吸都已经停滞了似的。那些个书卷之中描述过得类似场景,都无法表达他现在的真实感受。于是,他也把右手放在晔雨纤细的腰肢上,将她揽入怀中。 出乎荣睦意料的是,晔雨没有任何抵抗的意思,反而顺势贴在了自己的身上,在柔软的触觉中,荣睦感觉自己飞到了天空之中,被漂浮的云朵包裹。 而晔雨的大脑中,除过对于应该和荣睦是什么关系之外,则无比清醒,她再次确认了周围的环境没有威胁之后,彻底闭上了双眼,享受着自记事以来就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因为自从父亲被同族中人陷害,那些父亲曾经得罪过的势力也纷纷落井下石,致使成长的过程充满了艰辛和危险。其实她与所有的女孩子一样,都喜欢花草美景、漂亮衣服、精美饰品和各种美食,只不过为了让自己时刻清醒,保持敏锐的思维,应对复杂而危机的局势,她不得不放弃了这些爱好,让自己变成一块坚强的石头。 长此以往,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实,将自己当成了自己家族的顶梁柱,一心想要重振家族荣光,为父报仇雪耻。可自从结识荣睦以来,随着了解的不断深入,她发现自己的内心竟然出现了动摇迹象,加之对前不久父亲与自己提及的那桩可以让家族崛起,但自己则十分抵触的婚约,所以今天,更是彻底释放了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 她发现,这个敢想敢做,特立独行的少年看似不温不火,实则比起皇族中人那些个所谓青年才俊要强不少。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竟然还将安宁镇打理得像模像样,甚至还将主意打到了铁峰城。 只不过,他的执拗和倔强,却总是在不断地挑战着自己郡公主的权威,想到这里,晔雨缓缓睁开了双目,瞥了一眼还在竭力控制自己欲望的荣睦,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轻轻推开了他,后退一步,再度恢复了郡公主的高冷。 荣睦随之感到一种回到地面上的踏实,见晔雨的情绪有所变化后,也大致猜到了她的心思,同样退后一步,和善地看着面前这个善变的郡公主道。“究竟能不能成为郡公主口中的主,我暂且还不知道,可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还是妥善解决好眼前的危机,方才能够继续过着吃饱肚子,不被人欺负的日子。” 晔雨颔首轻点,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现在,对于眼前的这个少年,她的心中已然多出了一分难言的记挂,只不过为了皇族的利益,她只得暂时搁置自己的情绪。毕竟,印刻在血脉里的高傲,足足延续了近千年之久,断然不会轻易因某个人而改变,更何况他仅仅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商人子弟。 “我也该去晔戟那里领命了,多多保重!”荣睦看了眼已经快要偏西的太阳,对着晔雨抱拳道。 “这是目前我搜集到的全部军情,还望你能知难而退。”晔雨从桌上拿起一本书卷,递到荣睦手中。 “多谢了!”荣睦摇头自嘲一笑,轻叹一声道。“现在我还没有逆流而上的实力,敢为大家而不敢为的事情,所以只好先随大流,还望郡公主多多包涵。” 晔雨并未理会荣睦的说辞,崔彧早就将荣睦的想法和计划告诉过她,只不过说得十分委婉而已。从中,她也猜出了荣睦定然与崔彧之间有着不小的利益往来。可她并不在意,因为作为底牌的安宁镇按照她的意愿发展便可,所以她并未说话,只是再度转过身,走到窗前,出神地看着坝阳城内的景色。 荣睦见状,也不愿继续打扰,在晔雨麾下护卫的指引下,顺着一条密道离开了坝阳城。 坝阳城以西十里处的小山坡上,树木繁茂,绿荫蔽日,远远去看去,那高低起伏的山岭,像是一条绿色的巨龙一般,盘踞在坝阳城腹地。 “郡公子,我等已经到达了预定区域,在这里不光可以看见坝阳城内的动向,而且距离宗氏王朝边境仅仅八十里,半天时间就可攻占边关要塞,不出七日,就可兵临木棉城下!”一名身着纯白色装备中年人走到晔戟的战马前躬身抱拳道,只见他佩戴着同样为三柄宝剑组成的剑盾徽章,赫然便是万山王朝一等郡督阶别的武将。 要知道,实力不济的万山王朝内,这个级别的武将,基本只有钨铁制成的武器装备可用,而他竟然有着钽钢制成的武器装备,显然是石川郡近卫军头领才能具备的资格。 “传令下去,所有人等在此安营扎寨,做好警戒,以备随时出兵!”骑在枣红色高原马的晔戟,虚眯起双眼,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着不远处的坝阳城,露出一个颇为阴险的笑容。 第370章 ——纷争不休的石川郡联军 “郡公子,森木城杉鹭镇镇守、柳塘镇代镇守荣睦特来领命!”荣睦站在晔戟的身后,对着他躬身施了一礼。 “荣睦?”刚刚跨下高原马的晔戟,茫然地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足足半头多的少年,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个胆敢在郡试开始大典上缺席的小小镇守,只是不屑地抖了抖身上的灰尘道。“周郡督,我石川郡联军的军纪是不是有名无实啊,怎么区区一个小小的镇守也敢直接跟本公子说话?” “末将无能,请郡公子恕罪!”周郡督连忙对着晔戟躬身赔礼,然后横眉倒竖地瞪着荣睦道。“哪来的小小芝麻官,郡公子岂是你这种低贱文官可以随意参见的,速速给我滚,否则莫怪我手中的钽钢剑无眼!” 语罢,他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间的钽钢剑,摆出一副了一幅随时都会动手的姿态。 第一次见到钽钢级别武器的荣睦,自然露出了向往和羡慕的眼神,到目前为止,他仅仅接触过血铜级别的武器装备,对于钨铁都还十分陌生,而今面对钽钢,心中自然十分激动,若不是周郡督随时都会砍下自己的脑袋,他肯定会厚着脸皮,想尽一切办法地借来试试。 毕竟,与自己的面子相比,能够得到开拓眼界,见识到更高层次的东西,明白它的优势在哪里的机会更为重要。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让自己的面子更大。 看着这个身着普通棉布薄衫,没有佩戴任何饰物,对自己手中的钽钢剑竟然还流露出无比羡慕眼神的少年,周郡督自然不会有任何的骄傲与自满,相反还感到一阵恶心。就好比财大气粗的富商,遇见穷困潦倒的乞丐时,后者留着口水,死死地盯着前者的口袋一般,所以竟然后退了一步,一脸厌恶道。“快滚!” “荣睦,你给本城抚站住!” 正欲离开的荣睦,还未迈出步子,就听见侧身传来一阵熟悉的咆哮声,撇过头,一眼就看见了气急败坏,满脸通红的薛文统,与之前的几次表现的高高在上不同,这一次则像是一条看家护院的恶狗,露出交错的犬牙,竭力向主人示好。 “你这个胆小怕事的忤逆,公开违抗石川郡特殊郡试大典,丢尽了我森木城文官的脸面,现在又未经本城抚同意,擅自拜见郡公子,简直目无我万山律典,蔑视我万山王朝文武百官,理应砍下你的脑袋祭旗!”薛文统越说越生气,越说声越大,说到最后,竟然将林中的飞鸟都惊得振翅而逃。 “薛城抚所言极是,眼下我等就欲摧城拔寨,正是需要祭旗的时候,是薛城抚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啊?”一名身着钨铁装备的武将,握着钨铁剑走了过来,从他胸前佩戴的剑盾胸配看来,乃是一等司马。 荣睦见状,立刻明白了万山王朝内部争斗的好戏又要上演了。于是朝着晔戟的方向看去,只见他舒服地靠坐在一张暗灰色的木质椅子上,一手里端着红砂茶壶,一手则提着一串宝珠,故作冷漠地看着众人,就像是在等待一处百看不厌的无聊把戏一样。 荣睦知道,作为皇族,他们十分乐意看见文官、武将、商人和名仕们为讨得他们欢喜,而相互争斗个不停,待得局势快要失控时,则才会出面调停,以示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与权力。 “刘司马,你一个外城的武将,去管森木城的事情,是不是把手伸得太长了?”一位四十来岁神态严肃的中年人缓步走到荣睦面前,面露不悦之色,他的目光扫过一众文官武将,不怒自威的样子,让所有人都连忙躲避。 “苏郡试此言差矣,刘司马作为本次特殊郡试的副将指挥,自然有下达其麾下进攻军令的权利,至于祭旗一事,用罪臣的脑袋自然更好。”周郡督上前一步,站在了刘司马的身侧,不屑地目光扫在荣睦身上,嗤笑一声道。“那毛头小子仅仅是一个小小的镇守而已,不知为何会此大的福分。” “你们有何脸面在此废话,我们每年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攒足了几十亿铜币的税费,却不想没有一个顶事的,反倒是把你们全部都养得白白胖胖,若是换成我们工坊的雇工,我早就让你们滚蛋了!”一个腆着肚子,肥头大耳的矮个子,愤怒地看着二人,也许是因为怒火太盛,才说完几句话,就额头上就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你们这些个只知道窝里斗的文官武将,还有唯利是图的商贾们,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还在这里聒噪个没完,不怕被宗氏王朝的人笑话吗?”这时一个相貌儒雅,目光锐利的老者走到场中,指着一众文官武将,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们一个个自诩饱读书卷,熟读兵书,笑傲商场,无所不能,可我石川郡在万山王朝内排名倒数,这就是你们的口口声声标榜的能耐嘛?” 老者冷哼一声,朝着地上狠狠地啐了口唾沫。“现在,乃是扭转大局的关键时刻,你们非但没有一点紧迫感,还在这里打起了嘴炮,简直有辱我万山王朝皇帝的栽培!”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极不情愿地闭上了嘴巴,场中立刻陷入了死寂,唯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响提醒着所有人,太阳已经偏西。 荣睦见状,不禁感到十分意外,他知道老者的身份定然是石川郡的名士,从其的言语和众人的反应中不难发现,老者所言丝毫没有半点虚假,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作为无权无钱无兵的名士,竟然敢于挑战文官、武将和商人这三大势力,就算用舍生取义来形容,都丝毫不过分。因此,他对老者的所作所为肃然起敬。 “好了,诸位也不必争执了,作为郡公子,你们所说的每一条罪状,我皆负有主要责任。”晔戟咂咂嘴,皱起眉头沉吟道。“咱们刚刚赶至预定地点,先回各自阵营修整一番,待得斥候回来刺探到军情之后,再做打算。” “郡公子,荣睦手中就有军情相报,还望郡公子开张圣听!” 第371章 ——进军丘陵郡城 尽管荣睦主观上很想多休息几天,继续享受着汤池带给全身上下的放松之感,让收到重创的双腿,得到更好的恢复。毕竟,他可不想下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度日,还想依靠双腿走遍天下,找寻更为高级的生存之道。 除此之外,他也想充分利用汤池的保健功效,给自己本就不算强壮的体格,增加一些硬度,以便在今后遇见的生死关头,给予自己更大的生还希望。 只不过,柴恩似乎早就料到了荣睦会由此打算,心中对生的渴望,也随之会腐化成其他的欲望。所以,百里风除过得到了恢复伤势的药粉之外,并无其他。 当然,荣睦其实也只是想想而已,对于例如古木花之类的玄物,无非是好奇,并未滋生出贪念。在他心中,无时不刻地都在思索着如何攻占丘陵郡城和木棉城,以解坝阳城之围。 大脑在快速思索的时候,睡意就如同遇见了恶狼的山羊,早就躲得无影无踪。所以,荣睦也就只能闭目养神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搞得他有些用脑过度的迹象,不过好在理清了将要做的事情。而汤池里温润的流水,也让他得到了充分的休息,积攒了足够的体力和精力。 太阳缓缓西下,被炙烤了整整一天的大地,依然散发着难以忍受的炽热,在寻常百姓结束了一天的辛苦劳作,围坐在饭桌前吃晚饭时,安宁军的将士已经填饱了肚子,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 夜幕缓缓降临,精铁城中的酒楼、戏楼和浴池里挤满了前来消遣和放松的百姓。与以往不同,如数得到之前所欠的工钱,并且今后也将按照所挖矿石数目计算工钱的底层人多出了不少,而那些长期霸占着这些地方的无赖和恶霸则全都不见了踪影。 站在城墙上的将士,也一改往日的懒散,不光站得笔直,像是一颗颗坚韧的松柏,而且身上的胸甲,也擦的锃亮,在火光的映衬下,反射出点点的红光,看上去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平日里,肮脏不堪,飘散着恶臭的监狱里,早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只不过,那些几十年盘踞于此的老鼠和蚊虫,却因此遭了秧,不得不过上了流离失所的悲惨生活。 能有这般景象,自然要归功于那些个趾高气昂,无恶不作的无赖、流氓和恶霸们,正是他们的辛勤付出,才让精铁城内最每人想去的地方,焕然一新,给了他们一个良好的居住环境,可以更好的接受万山律典和宗氏律典对他们的改造。 就在精铁城内一切都恢复正轨,百姓可以安居乐业,破败的房屋中,点亮万家灯火的时候。收到霜鸽信的晁起阳,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月的粮草,通过马车,开始陆续向精铁城进发。 除此之外,萧氏布坊和吕氏布坊所产出的大量棉布,以及裁剪好衣裤,也分别由各自的车马队伍,运向了精铁城。作为恢复两城之间联系,加强三地的往来。一队队满载着茶膏、水酒和粮食的马车,也从安宁镇驶向了铁峰城和精铁城。 只不过,时值雨量相对充沛的盛夏,将近百里之遥的沼泽地格外难行,加之运河的开挖还处于筹备和勘测阶段,所以作为镇守的祁宏,不得不先咬牙克服一二。好在柴恩提供了配置的药香,点燃之后就可驱除蚊虫、野兽,至少能让长途跋涉的人马睡个安稳觉。 而刚刚重新整顿队伍的安宁军,则趁着夜色离开精铁城,朝着位于东北处,三百里处的丘陵郡城开进。已经厌倦了攻城战损失惨重,旷日持久的荣睦决定,此番出征的队伍,全部由骑兵组成,就连随军运送粮草的山地马,也换成了丘陵马。 这样,不光可以节约在路上耽误的时间,一定上程度减少了对粮草的消耗,还可以降低可能发生的变数。毕竟,半数随军的粮草,都留在了精铁城内,以解粮食不足之危。 所以,打算速战速决的荣睦,一共携带了包括安宁骑兵在内的六千骑兵,以及乘坐着马车的一千负责操控弩车和投石机的将士,以最快的速度赶向了丘陵郡城。 由于荣睦并未想要利用骑兵的冲击力攻城,而是利用其快速的机动性,在丘陵郡城守军还未准备好的情况,从洪波郡和三湖郡的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突入城中,在城中直接擒获主将,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攻城战的胜利。 尽管在精铁城一战之中,作为攻城的一方,荣睦也以很低的代价,攻占了城池,并且在角色的迅速转换之中,也守住了城池,最终取得了胜利。 可饶是如此,暴露出来的问题也很多,其中,丘陵郡城粮草充足,军心和民心稳定,想要通过投射混有仿制麻魂散的窝头,来麻痹守军将士,从而进入城中的可能性为零。 至于继续利用投掷腌菜坛子的方法去攻城,看似可行,只不过就要耗费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处于大湖郡、洪波郡以及丘陵郡三地交接处的丘陵郡城,位于几座交错纵横的高大丘陵之中,牢牢得扼守着一块开阔的盆地,有着与森木城类似的防守大闸之用。 荣睦明白,一旦攻城战开始,丘陵郡城只需死守便可,根本不必考虑断粮和断兵的问题。因为在其身后的洪波郡和三湖郡就是它最大的靠山。就算费力将其城墙攻破,安宁军可以杀入城中,但里面肯定早就挤满了磨刀霍霍的两郡步兵,等待安宁军的,必定将是一场惨败。 因此,荣睦清楚,与其摆出声势浩大的阵仗,与丘陵郡城的守军决一死战,不如打他一个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以巧取胜。 “听说荣城抚打算变招了?”墨先生骑着快速奔跑的高原马稳如磐石,甚至就连胡须都不曾被风吹乱。 “老师所言不差。”荣睦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与墨先生相比,高原马的速度,显然让他有些发晕,尽管大脑又处于高速思考的状态,可依旧没有想出对策,于是立刻问道。“不知老师可有妙招?” 第372章 ——多疑的墨先生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行军打仗,自然也是兵贵神速。”墨先生淡淡一笑,满脸严肃地道。“所以,我与你的想法一样,就是一个字:快!” “这……”荣睦见墨先生似乎并没有想要表露心中所想的意思,要知道,换做平时,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心中所想,并且指出自己的问题,而现在则一反常态,反而令荣睦十分好奇,连忙问道。“老师为何不直言心中所想,变得拐弯抹角起来了呢?” “想必墨先生应该十分清楚丘陵郡城几乎无懈可击,就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也难以取得实质性的战果,所以只能随机应变!”一旁的吴战龙一连谨慎地猜测道,尽管他是洪波郡的三等郡督,可依然十分了解丘陵郡城的情况,此前经他介绍时,就引来了戴瑞等人的沉默和焦虑,即便荣睦自信满满,可凭借他的猜测,此战凶多吉少。 “那倒也并非如此,据我所知,丘陵郡城建成不过仅仅二十来年,与我石川郡的森木城相比,还不值一提,想必吴郡督应该对此有所了解?”墨先生微微摇头,笑盈盈地看着吴战龙道。“而森木城同样也有破绽,只要善于发现,正所谓凡是无绝对,话不能说的太满,不是?” “你……我万山王朝的森木城,的确名气颇大,在洪波郡军中的威名都极为响亮,所以军中也就有句谁能攻破森木城,谁就是洪波郡第一武将的戏言。”吴战龙刚刚加入安宁军的时间不久,一时间还有些不大习惯,尽管对于万山王朝还心存芥蒂,可在荣睦的所作所为,则让他在内心中,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万山王朝的武将,于是发自内心的提醒道。“不管怎么说,用骑兵攻城不是上策,之前的蒋炽和田进就因此落败。” “多谢吴郡督提醒,先前两郡骑兵在城中举步维艰的场面,我现在依旧历历在目,时刻警醒着我,莫要重蹈覆辙。”荣睦对于吴战龙的印象不错,也时刻警惕安宁军中发生派系之争,于是话锋一转道。“敢问吴郡督,蒋炽和田进败退时,是否会选择在丘陵郡城中落脚,然后再各自返回?” “这二人还是很要面子的,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来看,就算粮草不足,也绝对会选择绕过丘陵郡城,以最快的速度,直接赶回洪波郡和三湖郡,然后各自闷在郡督府邸之内,就此蛰伏。”吴战龙十分肯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提高了嗓音道。“因为两郡骑兵的落败,将会使本就对骑兵没有什么兴趣的两郡,把更多的军饷投入到水军之中,直接断绝了他们卷土重来的可能。” “至于会不会因为吃了败仗而革职查办的可能,则非常非常低,毕竟他们二人完全可以用丁宏达失守精铁城,骑兵无法攻城一事作为推脱,我想大湖州州武院应该不会计较什么,顶多让他们回家养老罢了!”说到最后,吴战龙不禁冒出了阵阵冷汗,他明白,如果自己跑回去的话,下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胜败乃兵家常事,吴郡督不必过分担忧,我定会明辨是非,妥善处置好军中事物,万万不会寒了将士们的心。”荣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语气和善的安慰道。 在他看来,杀敌饮血,马革裹尸自然是每一个军人应有的勇气,战场之上,若是不拼命的话,肯定就要丢命。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希望将士们能够奋勇杀敌,英勇作战,不怕阵亡。 可作为安宁军的统帅,他自然希望自己可以运筹帷幄,明察秋毫,将战斗的伤亡和风险降到最低。不论是己方将士还是地方将士,他都不希望任何一方死伤惨重的结局,因此对待俘虏,他同样也积极救治。当然,若是能达到兵不血刃或是用伐谋韬略来解决争端,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荣睦突然灵机一动,对着吴战龙道。“既然蒋炽和田进没有进入丘陵郡城,那么我们可不可以假扮成德胜而归的两郡骑兵,混入丘陵郡城,然后突然发起进攻,打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吴战龙满脸惊愕地看着荣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一直清醒的大脑,都出现了一阵恍惚。长期以来,他接受的都是如何训练骑兵,演练不同的阵型和战术,从而在战场之上取得优势,并且将优势化为胜势,换句话说就是正面交锋,以强致胜,所以,对于荣睦的投机取巧,一时间难以反映,不知该如何应对。 “荣城抚难道忘了两郡骑兵是如何在精铁城内折戟的吗?”墨先生面色平静地看着荣睦,沉声提醒道。“假若蒋炽和田进并未立刻回去,而是在精铁城外观察城中动向,做好了与你死磕的打算,咱们这般大张旗鼓的进军,势必会让他们有所察觉,到时候,只要以吴郡督是卧底的理由,方可得到丘陵郡城守军的配合,届时,荣城抚将身陷囫囵。” “墨先生所言极是,一旦如此的话,那么我们恐怕就真的有去无回了!”吴战龙顿时一惊,不禁心跳加速。虽然墨先生没有直接挑明自己会因诈降而倒戈,可作为降将,他还是十分心虚,连看都不敢看荣睦一眼。 “请老师和吴郡督放心,既然我能提出这些想法,便有充分的准备,或许吴郡督不太清楚,可老师您应该明白得很?”荣睦十分自信地点了点头,对着二人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打了个圆场之后,就不再开口。 他很清楚,墨先生对于吴战龙的怀疑不无道理,作为一名降将,在这种关键的时刻,的确有临阵倒戈的可能。毕竟自己才与他相识不过短短几日,而田进则与他共事几十年之久。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荣睦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开始专心地谋划具体该如何攻占丘陵郡城来。 第374章 ——指点军情 见到荣睦看向自己,格宗主只是微微点头,以示礼貌寒暄,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仿佛根本没有认出荣睦一般。 “呵呵,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老熟人啊!”墨先生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凝重,尽管目前为止,云苍宗多次扮演了雪中送炭的角色,仅仅在安宁镇制造一些恐慌而已,可它的凶名犹在,就不得不去提防。 “当真是麻烦啊!”荣睦无奈一叹,那天的情景立刻浮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若不是格护法出手相助,自己恐怕早就变成古木花的肥料了。 尽管现实残酷,但荣睦并没有沮丧,也没有畏惧,本来他就相信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克服不了的困难,加之任职文书以来,为了实现吃饱肚子,不被人欺负的目的,多次赴汤蹈火,出生入死,更是让他变得自信了许多。 此时,中军营帐内各方势力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在了面前的地形沙盘之上。毕竟,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相比,决定他们性命的大战显然更为重要。于是,嗡嗡作响的嘈杂声立刻传了出来,可能因为彼此间的意见不同,矛盾尖锐,各方势力只得用更高的嗓音来压制对方,恨不能将整个营帐掀起,以解心头之恨。 很快,这种快要失控的局面就悄然消失了,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十分默契地望向位于地形沙盘旁的一处高台。荣睦发现,晔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端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看着众人。刚才还人声鼎沸的中军营帐内安静得有些可怕,所有人都恨不能屏住呼吸,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以免惹祸上身。 “诸位,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晔戟轻弹着手中的茶壶,缓缓的道。 “回郡公子的话,自然是士气,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周郡督立刻开口道。 “应该是团结,正所谓一根筷子易断,一把筷子难折!”苏恒紧接着道。 “是铜币,打仗就是花钱,武器装备、粮草辎重、将士军饷等等,都需要耗费巨大的财力。”富态的商人不甘落后道。 “呵呵,诸位说得似乎有些狭隘了,自古以来,唯有正义之师方才可以一往无前,百战不殆,正所谓舍生而取义者也,所以乃是一个义字!”名士摇头晃脑地道。 “诸位说得都很有道理,但我认为,最重要的应该是一个令字,也就是说,军令如山倒,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所以,石川郡联军的第一条军令便是违令者斩。”晔戟的语气十分随和,就像与熟人聊天一般。 但营帐中的所有人却都噤若寒蝉,背后被冷汗打湿者,则更是大有人在。要知道,他们在石川郡,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见过了不少市面,经历了许多风雨,可面对皇族这个巨擘,依然像是一颗随风而动的小草。 荣睦故意看向格宗主,只见他的眼中也有一丝畏惧,立刻联想到了晔雨的变化和铁峰城人对宗靖儿的态度,于是也就见怪不怪。毕竟,这种皇族的权威,是无人敢于挑战的。 “下面,由荣睦来给诸位分析军情。”晔戟轻抿了一口茶水,翘起了二郎腿道。 荣睦闻言,顿时一愣,大脑也随之一片空白,他错愕地望向已经微闭起双眼的晔戟,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似乎随时都有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可能。 哗! 本来安静得营帐内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声响,让不少还未回过神来的人又惊出了一身冷汗。 “荣睦?” “就是那个小小的镇守?” “此人有何资格在此说话?” “不错,什么时候轮到文官说军情了?” “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等着看好戏!” …… 看着众人的反应出奇的一致,荣睦明白,现在非但不能有任何的退缩,反而还要逆流而上,抓住这个立威扬名的绝好机会。只有这样,方才可以确保自己处于相对安全的境地,掌握时局的动向,顺利攻占铁峰城,乃至木棉城,让自己的实力得到快速地增长。而如若不然的话,所有的一切必定将是相反的结果,这场特殊郡试也将还未真正开始,自己就与死人没有任何区别,随之倒霉的自然会是安宁镇和荣家。 想到这里,荣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之后,爬上了放置地形沙盘的桌上,环顾众多的冷嘲热讽,居高临下,客气而不失气势的一拱手道。“承蒙郡公子赏识,诸位前辈,下官荣睦在此献丑了。” 众人显然没有想到荣睦居然会如此有失体统,竟然会站在桌上说话,因此鄙夷的目光更甚。只不过,碍于高度的差距,只得忍着脖子的僵硬感与长时间抬头的眩晕带来的不适。 晔戟的心中虽然很是不满,可碍于身份,只是将手中的念珠拨得稍微快了一些。 “宗氏王朝丘陵郡木棉城位于坝阳城东北七百里处,主要以丘陵和平原地形为主,丘陵郡守军共有六万,其中骑兵一万,步兵五万,两万步兵囤积于木棉城中,其余四万分布于丘陵郡其他城池,而那一万骑兵则驻守于五百里之外的丘陵郡城之内,用以驰援各城,由于其配备了丘陵战马,所以三日之内,就可赶至木棉城。” 荣睦拿起一根指挥棒,在地形沙盘上依次指出所说之地的驻军情况。其身旁的一名差役,则将代表兵力的模型,则根据荣睦所说,放在在上面。 “我石川郡联军则同样也有六万之多,其中骑兵两万,步兵四万,急行军可在七日内赶至木棉城下,可对其发动攻城战,但如此规模行军,定然会暴露目标,届时,恐怕就要在木棉城决战了,这样以来,定然对我方不利,毕竟,盘龙郡的那八万守军可不会出手相助!” 荣睦顿了顿,扫了眼依旧没有什么善意的众人,赶在他们冷嘲热讽之前开口继续道。 “所以,为了尽量避免决战,可先先派两万骑兵长途奔袭,佯攻铁峰城,四万步兵紧随其后,待得后者仅需一日便可抵达木棉城时,立即调转方向,攻占木棉城!” 第375章 ——晔戟的决定 哗! 荣睦话音刚落,所有人皆是爆发出了巨大的惊呼声,倒吸冷气者更是不在少数,他们刚才的不屑表情立刻变成了吃惊的目瞪口呆,他们实在想不通,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其实,他们所有人都明白,此番行动,无非是打着特殊郡试的幌子,打压盘龙郡,所以也都摆出了出工不出力,能活就不死的架势,加之这个计划又是由晔戟亲自提出,更是无人敢于挑战其郡公子的权威。所以震惊之余,所有人的目光中也多出了一分怜悯,像看死人一般地瞥了眼荣睦,便十分默契地闭上了嘴巴,静静地看着晔戟。 此情此景,荣睦自然早有预料。可之所以还要这么说,则完全是站在想要攻占木棉城的立场之上,来试探晔戟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底线又是什么。因为,按照他的判断,一旦特殊郡试真正开始,定然会引来两个王朝之间的战争,造成众多生灵涂炭、百姓离家失所等等悲惨的结局。 而自己又仅有区区几百人的队伍,根本无法阻拦这支已经离弦的箭矢,所以只能利用特殊郡试,换来自己实力的增长,把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以此尽量降低悲惨结局的严重程度。 “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晔戟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略微不耐地扫了眼场中的众人,故作微微一叹道。“我万山王朝皇族苦心培养你们多年,所作所为却乏善可陈,如今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还畏首畏尾,真是连一个少年的胆量和谋略都不及,当真让本公子失望呐!” 说到最后,晔戟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了许多,令场中的所有人,都畏惧地低下了头。此时,他们除过只能腹诽以外,就只能寄希望于多变的晔戟会让他们多活些日子,毕竟这可是一场鸡蛋碰石头的特殊郡试。 “不知周郡督对荣睦所言有何看法,还有苏郡试、宋掌柜以及何先生。”很快晔戟便将问题重新抛给了给大势力的头目。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任何回应,皆是紧紧地盯着地形沙盘,显然是在仔细地计算着自己的得与失。 看着中军营帐内,再一次陷入了沉寂之中。荣睦不禁想起了曾在于爽阵中见到的类似场景,不同的是,这一次可是数十万人的战役,而且还会引发两个王朝的全面战争,其复杂和凶险的程度定然不可相提并论。 即便坚信自己能够使用商场的手段,在将伤亡与损失降到最低的同时,还可获取更多的利益。可大势不可逆,也只得顺势而为。 “既然没有任何异议,那么照办便是,还望诸位能够继续为我万山王朝出生入死,开疆拓土,称霸磐石大陆!”晔戟微微一笑,随手将茶壶轻轻一抛,后者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后,稳稳地落在地形沙盘上的木棉城处,竟然连一滴水都未洒出。 “荣睦,此番若是能够攻占下一座城池,我可免你一死,否则就让你荣家彻底消失。”晔戟直接无视了所有人吃惊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旋即,不待众人有任何反应,便冷笑几声,离开了中军营帐。 对于这种无理的要求和威胁,荣睦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所以他直接将愤怒转化为了动力,让自己处于绝对冷静的状态之下,精力集中地在心中谋划出下一步的打算,尽量避免失败带来的悲惨后果。 他始终相信,自己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有能力,让自己治下的百姓过上幸福的日子。至于什么荣家消失,自己脑袋搬家的言论,他权当做是鬼话一句,除此之外,他还要亲自讨要克扣的俸禄,以正官场风气。只不过其余的四大势力,则不会安心地听命于他。 “荣睦,你这个连毛都没有长齐的臭小子,竟然敢在郡公子面前口出狂言,你可知道,那所谓的声东击西,只要稍有不慎,我六万石川郡联军就将全军覆没!?”周郡督恶狠狠地指着荣睦,怒目圆睁的样子,仿佛一口要将荣睦吞下。 “不错,文官们的家族护卫,不光是私人的财产,还是维护万山律典的卫士,你三言两语,就将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全家关进石川郡死牢!”苏恒也颇为罕见的动了怒,换做以往,早就会将人吓破了胆。 “商人皆是无利不起早,我真是没有看出这里面有一丁点儿的利益,难怪你荣家三代只能在杉鹭镇厮混,商场便是检验真金白银的最佳地点,只不过此番我等怕是要血本无归了!”宋掌柜尽管同样怒火中烧,可他则仅表现出对损失铜币的心疼而已。 “区区一个毛头小子,为了几乎不存在的胜利,就轻易用别人的性命去冒险,简直可笑,真是江河日下,我万山王朝后继无人啊!”何先生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仰头一叹,眼角处居然留下了两行清泪。 看着众生相的荣睦,知道现在不是跟他们做过多解释的时候,因为他们本来的目的就另有他图,来此无非只是想做出工不出力,嫁祸于人的勾当,根本就没有将宗氏王朝欺凌万山王朝的血海深仇放在心中,沉迷于彼此之间的内斗,所以就算自己现在说得再好也无济于事。 “好了好了,诸位的心思,荣睦十分清楚,而目前的局势,诸位应该也心如明镜,这几百年受宗氏王朝的恶气已经太多,是该做个了结了!” 语罢,荣睦拿着指挥木棒,以此将地形沙盘上代表宗氏王朝军队的假人假马挑翻,继续道。“良安镇的惨剧,依旧历历在目,此番行动的确风险巨大,荣睦所言,诸位并非没有想过,只不过碍于某些事物长期难以平衡,这才让我万山王朝长期处于内忧外患之中,眼下机会难得,还望诸位能够自强不息,壮我万山王朝!” 第377章 ——将军荣睦 “苏郡使和周郡督说的没错,荣掌柜年少有为,若是假以时日,定然会超过我的成就,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望荣掌柜一定不要跟铜币过不去啊!”宋掌柜的变脸水平,在所有人中自然是佼佼者,如果不是随身无法携带大量的铜币,他恨不能现在就用铜币把荣睦砸退。 “不错,荣先生饱读书卷,通晓历今,明白最是无情帝王家的道理,我等读书之人,寒窗几十载,不就是为了舍生而取义嘛,如今,这特殊郡试已然成了一场阴谋,作为读书人,更应该抛之弃之啊!”何先生虽表现得痛心疾首,可所说之话,也是毕恭毕敬,丝毫没有名士的半点架子。 荣睦看着刚才还恨不得用各种方式让自己暴毙的各方势力代表,以极快的速度转变了态度,像看待亲人一样的看着自己,一时间心中有些恍惚。尽管他知道这些人解释些个察言观色,见机行事的高手,早已熟练地掌握了变脸的绝活,可如此整齐划一的变脸,还是让他难以适应。 “杉鹭镇镇守,三等校尉,柳塘镇代镇守荣睦听令,现临时命你为石川郡特殊郡试将军一职,统领六万将士,攻下铁峰城、木棉城,为万山王朝开疆拓土,不得有误!” 这时,一名身着全套钽钢装备的石川郡禁卫军,悄然走进了中军营帐,当着所有人的面,走到荣睦身前,拿出一张极为精致的兽皮,朗声念道。 “这……怎么可能?” “大……将军在石川郡内可是仅次于郡王的存在!” “是啊是啊!” “郡公子为何……” “不懂,不懂……” “哎!” 荣睦本就有些发昏的脑袋,此时更是懵得厉害,他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由于自己过度紧张导致的幻觉。 可潜意识里,这些正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这样以来,就获得了绝对的主动权,既可以利用联军的牵制力,让自己趁虚而入,得到铁峰城,又能避免与盘龙郡联军兵戈相见,共同对抗丘陵郡,让万山王朝得到一雪前耻的宝贵机会。 “荣睦领命,定不负郡公子所托,石川郡百姓所望,为我万山王朝开疆拓土,万死不辞!”于是,他不再犹豫,立刻对着身前的石川郡禁卫军一抱拳,接过了委任令。 “石川郡联军文武商仕,还望诸位莫忘皇族恩德,放下彼此恩怨,众志成城,重振我万山王朝之威!”禁卫军转过身,对着众人继续道。 “我等谨遵郡公子之令,各司其职,愿为我万山王朝万年基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众人的脸色立刻一变,明白自己担心的事情已经变成了现实,只得暂时放弃了抵抗,连忙应是。 “所有人等听令,明日辰时一刻,收拾行装,准备出发!”禁卫军拔出腰间的钽钢剑,不容分说地道。 荣睦瞥了眼各怀心事的众人,明白现在只要自己后退,定然会被以逃兵叛国之罪论处,落得株连九族的凄惨下场,而若是前进的话,则既要面对强大的宗氏王朝军队,也得应付各自为政的联军内部,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一场九死一生的战斗。 真是骑虎难下啊! 在心中感叹一声,他顿时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尽管现在的局势仍旧在按自己的计划发展,可俨然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之外。 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重新振作起精神,在心中把计划的每一个细节都小心翼翼地推演了一遍,并且做出了至少两种不同的应对策略。这一次的特殊郡试,不再是之前那种仅有几千人小打小闹一般的战斗,而是足有将近二十万人的大规模战役,任何一环都显得尤为重要,每一个失误或失败,都会如千里长提上的小小蚁穴,让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落得一泻千里的结局。 “他们都走了吗?”荣睦木然地扫了眼了空荡的中军营帐,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各方势力散发出的强大压力,仿佛那些空置的座椅都被他们的灵魂附体了一般,死死地盯着自己,恶毒地咒骂着自己。 “不走难不成还要等荣将军下达让他们去送死的军令吗?”墨先生的语气虽然显得十分轻松,可脸上则写满了凝重,就连一直平静的双目中,也有了一丝不安。 “那倒也是。”荣睦再度展开手中的委任令,看着左下角处的郡王玉玺,已经彻底明白,自己不过只是郡王晔治德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与之前为袁魁和晔雨所办除暴安良之事相比,这一次俨然是要将这四大势力,借特殊郡试彻底瓦解,并且顺便将隔壁的盘龙郡也一并最大限度的掏空。 想到这里,荣睦渐渐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于是摇摇头,凑到墨先生的耳边喃喃轻声道。“晔治德既然想要一箭双雕,那么我便要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嗯?”墨先生微微一怔,稍显怀疑地瞥了眼荣睦,警惕地扫过中军营帐后,眉头微微皱起,答非所问地道。“既然荣将军已对地形沙盘烂熟于心,主意也已打定,那么还是早点歇息为妙。” “不错,明日辰时一刻还要率军出征。”荣睦立刻明白了墨先生是在提醒自己,连忙顺势一应,带头离开了中军营帐,朝着自己的营帐内走去。 夜风阵阵,树叶的沙沙声响盖过了夏虫的长吟,在这个极不起眼的树林内,六万余石川郡联军将士,各怀心事地进入了梦乡。 而远在七百里外的木棉城,早已收到消息的文武官员已经做好了周密的部署,一切应对之法皆灵活应变,在他们看来,这次所谓的石川郡特殊郡试,无非只是一个笑话,反之则正好是一次得到盘龙郡和石川郡的绝佳机会。 因此,他们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最大限度地将功劳和土地分配给自己。外面则依旧如故,丝毫没有收到任何的影响。唯独冶炼区内的血铜矿冶炼速度加快了许多,铸造区的血铜武器装备也同样增产了许多。 第378章 ——被架空的荣将军 黎明前的最后一刻黑暗里,一辆略显破旧四骑四轮马车缓缓驶出了石川郡联军临时驻扎的营地,它行径的路线极为刁钻,像是十分了解这里的布局一般,恰到好处地避开了所有站岗放哨的兵勇,并且还利用营帐和树木的遮挡,神不知鬼不觉地朝前移动着。 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它的轮子似乎经过了特殊处理,压在泥土上,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而那四匹枣红色的高大骏马,更是有意在压低着呼吸的喘气声。 很快,马车就离开了营地,就在翻过最后一个山坡的时候,车窗露出了一个不起眼的缝隙,只见一双漠然的眼睛闪出了阴毒之色,他的嘴角也随之弯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而已,这个马车也犹如这一夜的黑暗,永远消失在了渐渐升起的太阳之下。 辰时一刻,天光大亮的树林里,石川郡联军已经整装待发,经过了一夜的修整,他们处于极佳的状态,正是行军的最好机会。 位于面对大阵而立的荣睦,看着望不到头的队伍,又瞥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算上后勤补给仅有五百余人的安宁军乙路军,不禁感叹自己实力太弱的同时,也明白,光是郡一级的军队规模都如此巨大,若是再引发两个王朝之间的战争,这些看似不少的人马,恐怕还没有损失的数量多! 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站在阵列之前,与自己面对的几个人吸引而去,只见苏恒、周郡督、宋掌柜与何先生四人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尽管表情各不相同,可显然都是在用眼神表达着内心的不满与厌恶,如果眼神也能杀人的话,他恐怕早就被碎尸万段了。 他明白,在自己的意愿下和晔戟的有意为之中,不光很好的化解了这四大势力只见的纷争,还将仇恨引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他并未特别在意,毕竟,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不了不愁,这仇多了,自然也就不怕了,因此他直接无视了这些目光,一脸自信道。“石川郡联军听令,今日必须攻占据此两百里外的长河镇,并以此为据点,震慑半坡镇和风亭镇,甚至其后的铁峰城和木棉城,以此达到佯攻铁峰城,攻占木棉城的最终目的。” 为首的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只不过,他们只是一言不发,再度用目光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情绪。 而其身后的兵勇和护卫则根本不会保持克制,他们早已按捺不住对于荣睦决定的愤怒,连同心中对战争和伤亡的恐惧一同释放,爆发出了令人骇然的巨大声响,立刻将壮着胆子,小心前来试探的猛兽都吓得退避三舍。 “满嘴喷粪的小杂碎!” “令军爷我岂会听你的?” “真是笑话!” “这简直就是去送死!” “这小杂碎不把我们当人看!” “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 听着阵中不绝于耳的谩骂声,饶是荣睦提前有所准备,也一时难以适应,顿感压力巨大,他明白自己凭借内心的正义与果敢,可以勉强与心怀鬼胎的四大势力之首,斗个旗鼓相当,可一旦面对着足足六万人的愤怒,则只会落得惨败。 毕竟,在这种巨大的咒骂声中,荣睦还未开口,就已被震得双耳嗡鸣,头晕眼花,此刻,他很想引爆一颗装满火药的腌菜坛子,以此震慑他们,可这样一来,只会提前暴露自己的底牌。 既然你晔戟都不怕丢人,有损于皇族的面子,那么我荣睦也光脚不怕穿鞋,甘愿做这个光杆将军!心中冷笑一声,瞥了眼身后安宁军乙路军,不打算与其继续纠缠下去,所以对着苏恒四人微微一笑,大手一挥,便转身迈步而去道。“出发!” 看着荣睦落荒而逃的苏恒,一脸得意地道。“就凭你,还想跟本郡使斗!” “呵呵,还是苏郡试道高一筹啊!”何先生拱了拱手道。 “活着就有铜币赚,有铜币,就能享受荣华富贵。”宋掌柜腆着肥硕的肚子,颇为肉疼地看了眼自己身后配有全套钽钢武器装备的兵勇,不禁长舒了一口。 他们明白,皇族是惹不起的,但皇族委任之人,则并不在此列之中,因为委任之人也会犯错,也和他们一样,皆会受到万山律典的管制。 于是,早就计划好了,以临阵叛逃的罪名,立即将荣睦处死的周郡督,有些迫不及待地扭过头,正欲对着身后的几个武将发号施令。 这时,只见昨天那名禁卫军,骑着一匹棕色的丘陵马,不急不缓地再度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将一把通体金黄的宝剑举过头顶,居高临下地扫过石川郡联军,又神情严肃地看着为首的四人。 很快,所有人就很识相的闭上了嘴巴,尽管他们并不知道禁卫军为何要这样,但却明白,禁卫军就是维护皇族的权威,任何敢于挑战的人,脑袋都要搬家。 “这是?”苏恒顿时一愣。 “郡王剑!?”周郡督瞪大了双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明白,这把郡王剑就代表着郡王晔治德,在整个石川郡内,任何人都不容挑战它的权威,否则格杀勿论。 “嘶……”何先生倒吸一口凉气,顿觉大事不妙。 “这……”刚刚才放下心来的宋掌柜心头也是一沉,似乎已经预想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肥硕的身子随之猛然一颤。 禁卫军不待所有人都闭上嘴巴,左手便扯动缰绳,分别与四人和离开的荣睦保持侧身,面向太阳大声道。“荣将军听令,郡公子命你率我石川郡联军,为我万山王朝开疆拓土,不得有误!” 语罢,他再度扯动缰绳,缓缓放下右臂,把郡王朝向石川郡联军进行展示后继续道。“此乃郡王之剑,此剑出鞘,郡内文官武将商人名士百姓,不需要任何理由,皆可斩杀!” 第379章 ——郡王剑 众人闻言,皆是忍不住狠狠地吞了口唾沫,以此缓解心中的恐惧。尽管他们都知道,这柄郡王剑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斩杀石川郡的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招致万山律典的惩戒,可因为从未见过此物,也就将之当成了一句笑话,如今在亲眼目睹,亲耳所闻之后,除过震撼之外,就只剩下畏惧了。 还真是下血本呀,看来晔戟十分很在乎自己和皇族的面子啊! 对于身后的传来的声音,荣睦自然听得十分清楚,于是停住脚步,转过身,在苏恒等人怨毒的目光中,不以为然地朝着禁卫军走去。 其实,在他的内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的巨浪。他根本没有想到,单单一个郡王剑就有如此之大的权利,让整个郡内的人都噤若寒蝉,若是换做州王剑的话,岂不是能量更大,至于皇帝晔治年的尚方剑,则肯定能在万山王朝内,有着等同于皇帝般的存在。 同时,站在苏恒等人对自己刚才战略的看法与反应,他也大致猜到了晔戟想要让自己与他们在特殊郡试中沦为死人的打算。想到这里,他的心中竟然萌发出几分期待,打算让这些看好戏和除掉自己的人一个惊喜,所以拿出了要演一出好戏的劲头来。 见荣睦朝着自己走来,禁卫军十分利落地翻下马背,上前几步,躬身双手将郡王剑奉上。 “有劳了!”荣睦也双手握起郡王剑,正欲将之收入手中,撕碎苏恒等人的阴谋,却被触手间的森寒之气惊出了一个寒战,看着全身被黄金包裹,镶嵌着无数宝石的郡王剑周身,本应该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雍容华贵之感油然而生,可其实则充满了血腥与杀伐,那些闪烁着太阳光的红宝石,已然变成了已经凝固的血液。 “呼……” 荣睦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明白了郡王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与一名兵勇成长为郡督有着某种类似的地方,都必须经历一将功成万骨枯这种生与死的残酷考验,方才有可能达到。 尽管作为商人子弟,深知富贵险中求的道理,敢于逆流而上赚得铜币,可面对如此血腥的战争,依然也会本能地产生抵触,加之他又苦读书卷多年,通晓古今是非成败,所以在书生之气的作用下,更是厌恶无尽的屠戮。 不过,他也明白审时度势的道理,他知道手中的这把令他极为厌恶的郡王剑,不光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让更多的无辜之人免于死伤,更为重要的是,它还能帮助自己快速成长,避免更多的灾祸。 所以,他将郡王剑举过头顶,向所有人进行展示,并且再度重复了刚才下达的军令。“石川郡联军听令,今日必须攻占据此两百里外的长河镇,并以此为据点,震慑半坡镇和风亭镇,甚至其后的铁峰城和木棉城,以此达到佯攻铁峰城,攻占木棉城的最终目的。” 说到最后,他提高了嗓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被杀戮所影响道。“违令者斩!” “委任令加郡王剑,这荣睦可就犹如郡王驾临啊!”苏恒面如死灰的哀叹一声,与其他三人对视一眼,不得不弯下了高傲的腰杆,底下了不可一世的头颅,拱起双手低声道。“得令!” 虽然周郡督几个招式就能轻易让荣睦脑袋搬家,可这么做的话,无异于是在挑战皇族的权威,不用晔治德亲自动手,手下那些对他惟命是从的武将就会要了他的小命。 “还望荣将军谨记郡公子恩典,不负郡王信任,在沙场之上奋勇杀敌,摧城拔寨,屡见战功务必谨慎使用郡王剑,另外,郡王可不希望上面留有太多的冤魂!”禁卫军一脸严肃,翻身跳上了战马,从马鞍上扯下一件东西,朝着荣睦扔去。 “是!”荣睦来不及抱拳称是,连忙双手接住了禁卫军抛来的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件从未见过的内甲。 “这是钨铁锁内甲,可以抵御钨铁阶别以下任何武器的攻击,还望你小心行事!”禁卫军拉动缰绳,面向苏恒等人继续道。“郡公子已经先行潜入长河镇,尔等务必团结一心,尽快将之攻占!” “是!”苏恒等人连忙应道。 “嗯!”禁卫军微微点头,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了战马上,朝着长河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荣睦看着战马扬起的尘土最终将禁卫军的背影彻底遮盖,瞥了眼已经升起很高的太阳,粗略估计天黑最多还有六个时辰后,并未打算与苏恒等人多说什么,脱下衣衫,把钨铁锁甲套在身上,穿好行头,将郡王剑挂在腰间,大步流星地朝着长河镇的方向赶去。 这一次,苏恒等人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跨上了身旁棕色的丘陵马,连忙跟了上去,犹豫担心荣睦的脚力不足,无法按照计划赶至长河镇,甚至专门还分给他了十匹丘陵马。 一路上,荣睦并没有闲着,在面对着苏恒等人的不配合之下,只得通过观察和询问等方法,终于彻底掌握了石川郡联军的具体情况。 经查,石川郡联军虽然号称有六万之众,可其实仅有五万两千。其中装备最好的自然是禁卫军,他们拥有钽钢阶别的武器装备,不过他们的职责是保护皇族,而且自己也无权调动,所以是不能作数的。 其次是七千近卫军,配有钨铁级别的武器装备。石川郡各城守军总共有三万五千人,其中一万配有血铜阶别的武器装备,其余三万仅有精铁阶别的武器装备。 剩下的一万全是私人护卫,其中宋掌柜有四千人,苏恒、周郡督与何先生三人各有两千人,每人配有钨铁阶别的武器装备和两匹丘陵马,勉强可以算是骑兵。 还有两千是负责运送粮草、帐篷、武器、装备和其他辎重杂役,根本不具备上阵杀敌的能力。 得知石川郡联军真实实力的荣睦,不禁暗叹一声:这真的简直就是去送死啊! 第380章 ——长河镇 坝阳城边一座高耸的塔顶内,晔雨面无表情地看着东北处扬起的漫天黄沙缓缓落下,那支数万人的队伍也随之消失不见。则在飞速思考着什么大脑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即便整个人看上去与平时无异,可扶着窗台的双手关节处,则因为用力过大而微微发白。 “郡公主,晔戟他们行动了,我们该怎么办?”这时一名身着钽钢铠甲的禁卫军对着晔雨抱拳施礼道。 “他们去往何处?”晔雨回过神来,她明明知道晔戟的用心,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按……按照最初的情报,应该是去往木棉城了。”一名身着钽钢装备,胸前佩戴着同样材质制成,有着三柄宝剑组成剑盾胸配的女郡督显得有些犹豫,支支吾吾地道。“不……不过听闻消息好像有变,据说现在石川郡联军是由一个名为荣睦的小子统领,他好像只有十四岁,仅是文官镇守一直,奇怪的是晔戟居然将他委任为将军,不知……” “荣睦?将军?”晔雨蹙眉一惊,心中立刻升起一丝不安,忍不住自问道:难不成荣睦用情报换来了将军,打算在这场图谋不轨的特殊郡试中推波助澜?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后悔将情报交给荣睦,同时,对于当时心中那种特殊的感觉也产生了极大的厌恶,一阵强烈的自责油然而生。除此之外,便是对荣睦的怀疑与愤怒。 当初应该把他拦下就好了! 心中再次哀叹一声,她再度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多年以来在不利环境中成长的经历,已经让她具备了强大的内心防线,此时她已经开始计划该如何应对了。 “不如我等紧随其后,赶在他们与丘陵郡守军短兵相接之时,对其后方猛攻,力争彻底铲除这个后患!”女郡督小心试探道。 “不必了,孙郡督,继续观察便是,量他也成不了气候。”晔雨的嘴角轻轻挑起,内心逐渐沉了下来,双目中习惯性地透出一丝冰寒。 骑在丘陵马上的荣睦,显得有些心事重重,自然也早就没有了当初对马匹的浓厚兴趣,不会习惯性地思考若是自己能有大批量的丘陵马,会如何赚到更多的铜币。 现在他关心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攻占长河镇。 “长河镇乃是宗氏王朝丘陵郡以西的最后一个镇子,与其说它是镇子,倒不如称他为要塞。”骑马走在荣睦左侧的周郡督一眼就看出了荣睦的心思,尽管早已习惯森严的等级制度,十分不屑与这些低级别的人交谈,可晔戟的做法,直接让荣睦成为了将军,因此为了能多活些日子,只得试着再劝一劝荣睦。 “此镇坐落于方圆五十里处最高的丘陵之上,不光颇为罕见地修建了城墙,而且还足有三丈之高,里面更是有着箭塔、弩车和投石机等防御工事,并且还可以屯兵两万,最为重要的是,它的攻击范围,覆盖了坝阳河近千里流域中,唯一的一座大桥——长河桥。” “周郡督所言不差。”与周郡督相比,何掌柜的脸就变得极快了,不光丝毫没有表现出对荣睦霸道做法的不满,反而像是在对待比自己有钱的掌柜一样,显得极为客气。“由于丘陵郡一带几乎不产石材,为了让此桥坚不可摧,能轻易抵挡每年夏秋之交的洪水,宗氏王朝下了血本,从远在千里之外的丘陵郡城内运来了石材,耗费足足三十年,这才修建起了长河桥。” “所以,丘陵郡凭借此桥,能够轻易征收到巨额的通关税费,据说,仅仅十年就收回了所有的花费,现在它可是丘陵郡内一笔极为可观的收入呢!”做为郡使的苏恒,同样也对铜币和税收极为敏感,忍不住羡慕道。“我听说主张修建此桥的丘陵郡郡试,正是因此而晋升副州牧,现在恐怕已经荣登宗氏王朝的师相了!” “多谢诸位提醒。”荣睦十分大方地对着几人拱了拱手,对于这些信息,他仅有耳闻,如今终于更加详细了解到了长河镇信息,心中也对长河镇有了全新的认识。 作为一名不称职的武将,他深知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的道理,可奈何从晔雨那里得来的军情有限,自己又没有刺探军情的斥候,加之苏恒等人之前又不愿意与他分享这些信息,所以才对目标有些陌生。 不过知觉告诉他,唯有要得到长河镇,自己的计划才可以继续实施。因为从安宁镇去往铁峰城的路非常难行,尤其其中有段长达五十余里的湿地,不光在多雨的季节,无法通行,而且还飘散有毒的瘴气,生活着不少毒物,别说是城道,就是一条村道都难以实现。 因此,原来良安镇所处的这块盆内才成为了世外桃源,几乎无人对此地有任何念想,这才让良安镇坐稳了通往森木城唯一通道的位置,不过,受制于交通不便和过往商人较少等原因,几百年来,仅仅是面子的象征而已。 长河镇必须得到,安宁镇通往铁峰城的道路也必须修通,否则,一旦长河镇失守,定然会失去对铁峰城的控制。 想到这里,他不禁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顿时有种无力之感油然而生,他十分清楚,这两件事情,一件比一件难办。可一旦完成,其效果则极为明显。当然,他的眼光不止于税收,而是几座城之间的贸易和郡一级区域的巨大潜力。 “前面就是长河镇了!”周郡督沉声道。 荣睦点点头,看着远处耸立在丘陵上的堡垒,在温柔的月光映衬下,只呈现出了青灰之色,在其一侧,由同样石材修筑的长河桥,犹如长剑,横贯水流湍急的坝阳河。二者相互辉映,仿佛是一尊石像,给人一种冷漠的威严。 他发现,这个所谓的小小长河镇,竟然与森木城的气势相当,尽管小了许多,可其散发而出的危险之感,居然则丝毫没有减弱。 第381章 ——强攻? “敢问周郡督,接下来如何攻占长河镇呢?”荣睦扭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周郡督道。 “宋掌柜多次来往于此处,对其内部结构了如指掌,不如我们先听听他的意见如何?”周郡督显然早就有所准备,三言两语地就将问题甩给了何掌柜。 “我一个只认得铜币的商人,能有何高见呢?”宋掌柜略显不满地抖了抖脸上的肥肉,眼睛精光一闪道。“还是由见多识广,学富五车的何先生来说说!” “古人云,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所以与其让我出谋划策,倒不如随缘!”何先生露出一副孤傲的样子,仿佛自己是圣贤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烟火。 荣睦瞥了眼早已将注意力转移到搭建营帐的苏恒,也懒得与他废话,对于这样一个结果,他并不感到有任何意外,毕竟他们没有做逃兵已经很不错了,若是再让他们自己想一个寻思的法子,还真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情。 可若是不言不语的话,只会让他们感到自己无动于衷,徒增他们消极的心态。见目的已经达到,他自信一笑道。“所有人等听令,休整半个时辰后,不惜一切代价,强攻长河镇!” “强……强攻?”周郡督极为错愕地盯着荣睦,脸上的肌肉由于过度惊吓,竟然立刻抽搐起来。 “强攻长河镇!?”苏恒同样也难掩内心的震动,涨红着脸惊呼道。 “这……这可是人财两空的买卖啊!”宋掌柜的额头顿时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现在可不是舍生取义的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何先生连忙好言相劝道。 “违令者斩!”荣睦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左手将郡王剑横在四人面前,右手紧握剑柄,不由分说地道。 “哼!”周郡督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马的屁股上,换来一声嘶鸣,朝着自己麾下的方阵而去。 其余三人也是对视一眼,重复着周郡督的动作。 “荣将军这是演得哪一出戏啊,若是这两万守军龟缩镇中,就算把投石机中的所有石头全部用完,也难以?”墨先生微微摇头,按照他的打算,应该是先修整几个时辰,然后在寅时发动袭击,这样既可以尽量让所有人恢复到最佳的状态,也利用了多数情况下守军警惕性最小的机会,增加胜算,但荣睦却反其道而行之,居然打算用一支疲军与镇内刚吃饱喝足的军队较量。 “算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荣睦神秘一笑,脑海中旋即闪现出了宗靖儿的人脸面具,之前利用此物在铁峰城做的一切事情,也都再次浮现在了眼前。“简单说来,就是利用他们的攻城,吸引长河镇守军的注意力,然后我偷偷度过坝阳河,潜入长河镇,用些非常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得到长河镇。” “这算是照坝阳城一战的药方来抓药吗?”墨先生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荣睦竟然有吃老本的想法,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一场有些似曾相识的攻城战来。 “老师只说对了一半,接下来的答案如何,还请耐心观看便是。”荣睦点点头,翻下马背,扫了眼周围的地形之后,朝着一处高地走去。 整整八个多时辰的赶路,让他精疲力竭,尽管一路骑着丘陵马,可长时间的颠簸还是令他的四肢百骸如散了架一般,浑身上下满是无力的酸软之感,甚至就连脑袋也感到沉重异常,好像随时都会拽着身子倒在地上。 这种不要命似的急行军,大多会出现在逃命的紧要关头,而非现在进攻既定目标的战斗中。但他还是希望能够尽快达成作战目标,为接下来的行动争取更多的时间,以此抵消军情不多的短板。毕竟在战场之上,一个呼吸都有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事情,从而彻底改变局势。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一次的特殊郡试,荣睦做足了最充分的准备,不光备有足够的茶膏、药品、绷带、水、窝头、蔬菜、谢氏三兄弟的烤鹌鹑,除此之外,最为重要的是,柴恩提供了一种特殊植物制成的木柴。 与普通木柴相比,它的燃烧仅会发出浅蓝色的火焰,很难令人察觉,而且还仅会冒出少量的烟尘。能够在行军途中,在最大限度的隐匿行踪的同时,可以烧开水和烹煮食物,为己方将士提供热水热饭,从而避免生冷食物和不洁水源造成的非战斗性减员,影响整体的战斗力。 尽管现在时至盛夏,让人有种跳进凉水中泡着和大口吞咽冷水和食物的冲动,但有经验的将士,则都会坚决保持克制,他们都十分清楚,这么做会极易引起身体的不是,所以皆是保持着细嚼慢咽的过程,给冰冷的食物和水用提问变热的时间。而拥有这一秘密武器的安宁军,自然令其余四方势力的将士颇为眼红。 “荣……荣将军,可否能让俺也吃上一口热饭?”一名五大三粗的兵勇忍不住对着荣睦施了一礼。 “请便。”荣睦咽下嘴里的热鹌鹑,从锅里拿出一个冒着热气窝头扔到兵勇手中。 “多谢荣将军!”兵勇来不及致谢施礼,连忙捧着窝头扎进自己的阵列之中。 这个重复的景象循环了几次,安宁军有热水热饭的消息便不胫而走,短短两刻钟时间,竟然就引来了四方势力的注意。不过由于大战在即,荣睦只是与他们建立了一些联系,传达出了愿意与其共享胜利果实的信息之后,就不得不碍于苏恒等人的强势干预,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安排战术之上了。 很快,半个时辰的休整时间用尽,四方势力整齐地排出了攻击的阵型,由于是攻城战,所以投石机和攻城锤等器械也已组装完毕,缓缓地朝前移动着。 尽管苏恒等人竭力反对此次攻势,可碍于郡王剑的存在,还是骑着丘陵马,出现在了各自方阵的前面。而作为始作俑者的荣睦,则步行走在头前,目光一直都在警惕地盯着长河镇的四周,屏息凝神地等待着长河镇进入投石机的射程之内。 第383章 ——横渡坝阳河额 “横渡坝阳河!?”四人现在已经顾不得自己的身份,笑的是前仰后合和,上气不接下气。或许由于长时间处于皇族的打压和彼此间的内耗,从未如此放肆笑过的他们,竟然连嗓子都笑哑了。 “荣将军,这可不叫什么飞蛾扑火,而是自寻死路啊!”何浊本就有些苍老的声音,在狂笑过后,犹如打了许多遍鸣的公鸡一般,尖锐沙哑的让人毛骨悚然。 “凡与我一同前去者,获下等军功一件,随我进入城中者获得中等军功一件,伤残者将最大限度的医治,并视程度获得不等的补偿,若是不幸阵亡,我将负责养活一家老小,并且赏赐铜币五千,安宁镇住房一间,良田十亩!”作为商人,荣睦自然清楚花言巧语不如铜币房屋和土地来得实在,于是立刻开起了价码的。“不过接下来还有防守战要打,所以此行人数有限,截止一百人!” “光是度过坝阳河就有下等军功一件?”兵勇甲有些蠢蠢欲动。 “死了还能有五千铜币?比起之前足足多了五倍!”兵勇乙搓了搓双手。 “而且还有住房一间,良田十亩,这条命值了!”兵勇丙迫不及待地道。“荣将军,我去,我去!” …… “去可以,但这些武器装备乃是石川郡军中之物,用它们去干私活,恐怕有些不妥!”苏恒用阴毒的眼神制止住了自己阵中底层护卫的欲望,对着那些已经走出阵列,站在荣睦身后的兵勇道。 “不错,你们几个,把不属于自己的武器和装备统统放到地上,再赔付军中栽培你们多年花费的一万铜币,才准离开!”周兴变本加厉道。 一时间,苏周二人的釜底抽薪,让这些刚刚加入荣睦阵列的兵勇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作为军中最底层的他们,不光没有得到高阶别武器装备的机会,也不会有晋升武将的可能,但在战场之上,则是最容易阵亡和负伤的,所以他们给自己起了个无畏者的雅号。 “他们的武器装备,尽管扔在地上。”荣睦见苏周二人如此过分,大战在即之时,依然只顾自己的利益,心中对于这些文官武将的不满又增加了几分,可碍于战局紧迫,只得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道。“至于那一万铜币的花费,战后我一次与你结清!” 震惊,错愕,甚至不解等复杂的情绪,立刻感染了包括苏恒四人以及他们阵中的所有人。他们不仅对荣睦的决定感到意外,更是为这个不过十四岁的少年竟然拥有这般勇气而钦佩。 不过,很快所有人就恢复如常,苏恒四人再次将之当成了一个笑话,而荣睦身后的兵勇,则已将所有的武器装备全部扔在地上,打算共赴生死。 “将所有的石块浇上素油,点燃后全部投射出去!”荣睦对着愣在原地,操作投石机的兵勇大吼一声。 出发!”随后又伸手向前一挥,迈开大步,朝着坝阳河边的方向狂奔而去,只留下苏恒四人嘶哑的笑声在死寂的黑夜里面蔓延。 坝阳河边,早已备好的三十余条木船整齐地摆在岸边,大半辈子都走南闯北的百里易行,自然不会仅仅对车马了如指掌,显然对水路也十分熟悉。在安宁镇的日子里,他不光潜心研究车马,还继续发扬对水运的兴趣,造出了许多适合在坝阳河内航行的船只,尽管工期不长,可也能勉强应付水流不稳、暗礁密布等危险,算是可以应急。 荣睦丝毫没有将军的架子,借着狂奔的冲劲,弯下要来,与其他人一道,将所有的船只推到河中,拿起船舱内的木浆,迅速地划了起来。 由于万山王朝几乎所有的地域皆是山地,从未有过行船经历的兵勇,很快就被剧烈摇晃的船只,颠簸的胃里翻江倒海,不少人都忍不住地将刚才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吐了出来。对于军中粮草不足,时常没有饭吃的他们来说,这绝对是一种自杀行为,所以很多兵勇都紧要牙关,竭力克制着呕吐的欲望。 荣睦同样也感到头晕目眩,双腿发软,仿佛这看上去颇有几分壮阔的河水,仅能让坝阳鲤自由快活,而令普通人倍受煎熬一般。为了克服晕船的状态,他只得屏息凝神,鼓起浑身的力量重复着划桨的动作,眼睛则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长河镇,生怕迷失了方向。 “每支木浆的手柄处,都绑着半块老姜,速速将之吞入口中咀嚼!”百里易行显然早有准备,他十分冷静地对着四周的船只喊道。 为了不耽误划桨的速度,荣睦低下脑袋,趁着举起木浆的机会,一口要下绑在上面的老姜,将所有的不适之感,化作力量,狠狠地咬在上面,一股辛辣的味道立刻就充满整个口腔,顺着剧烈的呼吸,传遍全身,很快,刚才还又晕又重的脑袋,似乎又有了支配四肢的能力,在胃里暖流的作用下,后背冒出了阵阵冷汗,那种浑身酸软的感觉终于有所缓解。 “大家加把劲,顺着水流划!”百里易行环顾周围的船只,再度大声提醒道。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所有的船只终于划到了坝阳河的中心位置,与刚开始的颠簸相比,这儿显然要平稳许多,水流也没有那么湍急。 荣睦发现,石川郡联军阵中的投石机并未按照自己的军令继续发射,而长河镇高墙之上的兵勇则多出了许多,而且还摆出了弩车和投石机,做好了防御的准备,显然刚才的那波攻击效果平平。 但愿他们做足了防御的准备。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他紧绷起全身的肌肉,准备迎接河岸一带的激流。 这时,余光中突然瞥见了有一支船队朝着自己的方向急速驶来,他顿时大惊,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看去,竟然是颇为高达的帆船,从其桅杆顶端的气质判断,这竟然是宗氏王朝所属! 第384章 ——河中遇险 “是长河镇守军的单桅战船!”百里易行连忙惊呼一声。“所有人听令,速速划船,尽快上岸,否则会被船上的弩车击中,葬身坝阳河!” “这反应当真是神速啊!”荣睦显然没有料想到长河镇守军并未固守镇内,反而派出了船队,前来围堵自己。看着足有五艘之多的单桅战船正在靠近自己,他只得使出了浑身的力量挥舞着船桨。 只不过在湍流涌动的坝阳河水中,这三十来艘简易的木船根本没有挑战激流的本事,只能听天由命得随波逐流,奋力挣扎地朝岸边划去。 “禀报徐司马,这些小木船不像是我宗氏王朝所有。”一名站在桅杆了望台处的兵勇大声地朝着位于船身后半部分的船舵处喊道。 身着钨铁镶皮甲的徐司马虚眯起双眼,露出了狂喜之色,不假思索地喊道。“寅时四刻还在我长河镇附近妄图渡河者非奸即盗,传令下去,给我用弩车将其全部击沉,还有,尽量留活口!” “是!”在其身旁的一名一等校尉抱拳一喝,立刻跑到桅杆处装有马灯的箱子旁边,有规律地推拉了几次木杆。 不远处,亲自上阵奋力划动木浆的百里易行脸色瞬间大变,连忙大喝道。“他们要用弩车攻击我们了,所有船只,速速散开!” 噗! 话音刚落,一支手臂粗细的弩箭擦着一艘木船的左舷狠狠地插进了水中,激起了足有半仗之高的水花,立刻砸在了奋力划桨的兵勇身上,吓得他脸色惨白,浑身被水花和冷汗打湿。 噗!噗!噗! 弩箭一连激起好几声闷响,令刚才还整齐的小船队乱做一锅粥。 咚! 一声令人魂飞魄散的巨响传出,其中一艘小船的尾部瞬间便被弩箭射穿,露出一个可怕的大洞,飞溅木屑犹如匕首一般插进了周围兵勇的身上。 “啊!” 凄厉的惨叫声传出,令所有人都毫毛倒竖。 咚!咚!咚! 不待众人有任何反应,那艘倒霉的小船再次被好几支弩箭射穿,木屑连同鲜血在黑夜中四处飞溅,惨叫声呼救声一声高过一声。 此刻,荣睦紧握木浆的双手,因为过度紧张和极度愤怒的原因,几乎快要将其折断。尽管这种惨状在任何一场战斗中都不可避免,可他还是为那些战死的兵勇悲伤不已,心中也燃起了复仇的欲望。 当然,他很清楚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眼下双方势力悬殊太大,即便拼上所有的小船,也根本无济于事,甚至连对付战船的侧舷都碰不到,就将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他只能将悲愤化作动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局势后大声提醒道。“大家不要乱,顺着流水继续划,马上就要进入河岸附近了,这里暗礁庞杂,他们不敢轻易紧随!” “是!”被迫挨打的兵勇们也按捺下反攻的欲望,将之化作挥舞船桨的力气,按照荣睦的军令去做。 “你们这些废物,半天才打到一艘小船,眼睛都长在屁股上了吗!?”站在船舵旁的徐司马顿时火冒三丈,与陆军相比,限制过多的水军一直都难以施展拳脚,只能依靠缴获一些依靠走私的商人,可商人们又各个精明过人,绝大多数都会通过陆路运输,行贿关口武将的方式得手,所以获得军功的机会很少。 若不是刚才长河镇被不明人员袭击,守军不敢妄自出动,被调派前来侦查的徐司马,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看着四散而开的船队,正疯狂地朝着浅谈和暗礁的方向划去,他连忙爬上了桅杆,站在了望台上怒吼道。“全速前进,凡击中目标者获下等军功一件!” “是!”水军兵勇们当然也不肯放过这个获得军功的大好机会,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的展开了疯狂的攻击。 噗!噗!噗! 咚!咚!咚! 伴随着不同的声响,河面上又有许多激起的水柱和几艘被击中的小船,在惨叫声中,这种一边倒的战斗,令荣睦愤懑不已,他恨不能把其中一艘载有火器的船只引燃导火索,借着水流冲入宗氏王朝的船队之中,然后,将其付之一炬。 可这样一来,不光提前暴露了自己的底牌,而且之前从未有过类似的水上试验,是否对都战船有效还是个未知数,所以他只得继续不遗余力地挥舞着木桨。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荣睦的船队在损失了五艘小船之后,终于驶入了暗礁密布的浅滩区,当身后传来的骇人破风声,只能无力地激起身后的一个矮小的水柱后。 他知道自己的船队已经离开了战船的攻击范围,这才咽了口唾沫,润了润早已干得发疼嗓子,浑身也终于放松下来,无力地穿着粗气。 这极为惊险的一战,让他明白了水军打仗的残酷性,比起陆军来高出了不少,先不说那一弩箭就能射穿个人的弩车,就是一不小心失足落水,就将招致敌人的如雨的箭矢,活下来的机会也极为渺茫。 如果用披荆斩棘来形容陆战的话,那么水战则是在高空走钢丝,说不定一阵妖风,都能让葬送整个船队。想到这里,他不禁暗自庆幸,今晚既没有遇到逆风,也没有让敌人搭上顺风,完全依靠河水流动的力量逃脱,否则定然九死一生。想到这里,他只得保持警惕,努力控制着早已僵硬的肌肉,让小船保持着冲向岸边的动力。 “狗杂碎!”看着早已脱离弩车射程之外,登陆上岸的人影,徐司马狠狠地朝着船帆啐了口唾沫,铁青着脸怒骂道。“这邪门的风,平时刮个没完没了,想绕一圈就回港都不成,今日却连个屁的威力都不如,竟然让这些煮熟的鸭子给飞了!” 很快,他意识到已无力改变现实,只得悻悻地道。“左满舵,回去看看能不能抓住几个落水的俘虏,否则今晚连弩箭的铜币都捞不回来!” 第385章 ——混入镇中 登上岸边的荣睦,感到自己的身体还在随河水的起伏而飘忽不定,虽然站在了坚实的土地上,可依然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般,整个人也没有任何力气,似乎一阵清风就能将自己吹倒。 早已意识到自己晕船的他,顾不得在意自己身体上的反应,在仔细清点过船只和人数后,他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震怒之色,双目也透着一股浓浓的杀意。他没有想到,特殊郡试才刚刚开始,就折损了两成的兵力,其中还包括有新加入的兵勇,这对于整个队伍的士气和自己的威望有着极大的影响。可长河镇的高墙就在眼前,他只得暂时搁置下个人的情感,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决定按照之前的计划执行。 “所有人等听令,原地休息,小船内还有些窝头可吃,能够恢复些体力,另外一定要注意隐蔽,在不被敌人发现的前提下,照看好所有的船只,以备不测。”荣睦目光扫过所有的兵勇,从他们的状态来看,已经不具备立刻战斗的条件,于是继续道。“劳烦戴统领统计一下刚才伤亡的人数,最好搞清楚姓名和家世,以便之后发放抚恤的铜币和补偿,百里管事渡江辛苦,待得时机允许,定要得到几艘单桅战船给你。” “是!”戴瑞有些不甘的瞥了眼长河镇,明白荣睦打算单独行动,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又咽进肚中,准备执行他下达的军令。 “呵呵,荣将军言重了!”百里易行只是轻轻一笑,点头致意后,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放在河岸的小船之上。 “现在正是攻城战的紧要关头,我现在要亲赴长河镇,若是赶在辰时前未能成功归来或者无法将镇内的守军引出,诸位皆可自便!”荣睦的嗓音提高了许多,未脱稚气的声音里,充满了视死如归的大义凛然,令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感动。 尤其是那些从石川郡守军阵中投奔而来的底层兵勇,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见闻这个被苏恒四人打压嘲笑的少年竟然有着如此魄力,心中仅存不多的怀疑也随之烟消云散,转为对他的一种尊重。 看着众人的反应,荣睦大致清楚,自己的后方应该没有什么隐患,这才对着墨先生使了个眼色,头也不回地朝着长河镇东门的方向走去。 “这行军打仗,自然就难免会有伤亡。”墨先生加快了脚步,走到了荣睦的身侧,语重心长地道。“这与做买卖一样,亏钱也在所难免,重要的是莫要倾家荡产,一败涂地。” “老师所言极是,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再多的铜币也不能填饱肚子。”荣睦长叹一声,显然这样的损失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加之又联想到了这千百年来,双方死于非命的军民,更是对无休止的征战深恶痛绝。 可除此之外,自己非但没有改变的力量,还得受制于它,经受这种折磨带来的阵痛。所以,他很快就恢复了清醒,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于是脸上再度浮现出了自信的表情。 在瞥了眼已经十分接近的大门之后,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那张许久未用的人脸面具,打开一只瓷瓶,在上面滴了几滴液体,将之缓缓涂匀后,深吸了一口气,把面具戴在了脸上,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对着高墙上站岗的兵勇,远远地大声喊道。 “眼瞎的军差,看见本公子远道而来,为何还不速速打开城门跪拜迎接!?” “你是何人,胆敢在此口出狂言,信不信我一箭射烂你的臭嘴!”高墙上的一名三等校尉非但没有买账,反而从身后拿过一支弓,搭上箭矢后,把弓弦拉到了自己的嘴边。 “笑话,丘陵郡内竟然还有人用这种态度对我,难不成是要造反了,信不信我将此事禀告郡王大人,统统给你们治一个以下犯上,目中无主之罪?”荣睦的心脏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浑身也忍不住微微发颤。本来他就对这个计谋的把握不大,加之又有河中遇险的前车之鉴,所以他变得更为谨慎了。 三等校尉闻言,顿时一愣,错愕地收起拉开的弓,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解地看着高墙之下,一名最多只有十四五的少年,一脸不屑地指着自己。 只得向站在自己左右的武将和兵勇露出了不解的目光,只不过回应他的,则依然还是不解与茫然。 “小子,你是不是聋了,本公子刚才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速速打开大门,让你们的司马滚出来!”荣睦见三等校尉有些犹豫,明白自己的计谋已经初见成效,于是立刻趁势追击道。 “你,快去将此事禀告黄司马。”三等校尉重新将弓挂在背后,看着这个嚣张异常的少年,顿时也来了脾气。“此乃边关重镇,不管你是何人,都要服从我的军令!” “笑话,丘陵郡内,除过父王之外,所有人都应该听我的,信不信等会我要你给我游到坝阳河西面去!”荣睦扯开嗓子怒骂道。 “呸!你当本校尉是那个没用的徐司马吗,成天带着几条破船在坝阳河游荡,自诩战船在坝阳河内无敌手,其实两个打鱼的木筏都不如,一年之中捞不到多少油水!”三等校尉也火冒三丈,插着腰与荣睦对骂。 咯吱! 荣睦正要开口还击,面前的大门缓缓打开,借着不算太亮的火光,他看见为首的一名一等司马正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己,在其身后的一种武将,则用手握着挂在腰间的刀剑,保持最高的戒备。 “看什么看,郡公子我的脸上又没有开花!”荣睦故作疯癫的一笑,迈开步子,懒懒散散地朝着大门里走去,看都不看一等司马一眼,只顾摇头晃脑左顾右盼,犹如一个地痞无赖。 其实,他的内心紧张到了极点,由于根本没有关于长河镇的任何情报,本身也不知晓丘陵郡军中的事物,所以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慢着!” 第386章 ——混入长河镇 荣睦丝毫没有理会一等司马的警告,目光依旧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嘴里则在念念有词,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着什么,整个人也如入无人境。 唰! “小子,你再向前走一步,我就让你的人头搬家!”一等司马缓缓拔出钨铁剑,指着荣睦道。 “呵呵,一个小小的一等司马,都敢如此狂妄了吗?”荣睦冷笑一声,看着钨铁剑身上印刻的狰狞虎纹,不以为然地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将这劲头用来对付那些万山王朝的蝼蚁呢?” “你究竟是何人,竟然敢用这般口气与我说话,你难道不知道这长河镇可是我说了算!”一等司马瞥了眼站在荣睦身后的墨先生,只见他神态自若,注意力也同样不在这里,空洞的目光,令人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更为重要的是,凭借多年以来的沙场经验,能从其身上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于是顿时警惕了起来。 “那么丘陵郡又是由谁说了算呢?”荣睦一脸戏谑地看着有些心虚的一等司马道。 “这还用说,自然是神武英明的一等郡督常锴!”一等司马举着钨铁剑的右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连忙补充道。“当然,郡使潘禺豪也在其中!” “一等郡督常锴?郡使潘禺豪?”荣睦闻言,像是听见了世上最为可笑的事情,立刻仰头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还一个劲地摇着脑袋,让刺耳的笑声,故意与摇晃脑袋的频率保持一致,制造出了极为荒诞的场面,很快他又突然停止笑声,整个人僵在原地,一脸生硬地道。“那么你把我宗氏王朝的皇族当成什么,又把郡王当成什么?” “这……”一等郡督的脸色瞬间大变,用剑指着荣睦的右臂也无力的瘫软了下来,本来还有力的双腿,竟然开始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刚才还飞扬跋扈的嚣张气焰也消失不见,支支吾吾了半天,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快说啊,还等什么呢?”荣睦突然又露出顽皮的笑容,换抱起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一等司马。 这时,一名身着铁镶皮甲的武将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见到一等司马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满脸好奇地来到他的身旁,瞥了眼荣睦,正欲转过头询问,猛然扭过脑袋,将眼睛瞪得老大,吞吞吐吐地道。“宗……原来是郡公子大人,末将三等司马徐江叩见郡公子大人,徐江刚刚执行完军令,有失远迎,还望郡公子恕罪!” 说完,连忙单膝跪地,抱拳低头继续道。 “末将一等司马韩勤,叩见郡公子大人!”一等司马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半点气势,犹如一只温顺的绵羊一般,恐惧地重复着徐江的动作,刚才昂着的脑袋,恨不能垂到地上。“末将刚才有眼无珠,还望郡公子治罪!” 荣睦见状,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表面上仍旧流露出浓浓的不满之色,为了将宗靖儿脑子有些问题的特点表现得更加贴切,便阴阳怪气地道。“我可不敢治你的罪,不然惹怒了常锴和潘禺豪二人,我与父王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荣睦话音刚落,场中所有的将士皆是吓得单膝跪地,低头不语,刚才还有些混乱的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甚至就连忙于清理石块的兵勇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茫然地做出从众的动作。 除过韩勤与徐江之外,刚才在高墙上的那个极为硬气的一等校尉,也是浑身止不住的发着抖,生怕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郡公子会找他的麻烦。 见所有人似乎已经不再怀疑自己的身份,荣睦并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异常小心起来,他知道,接下来的任何一句话和一个举动,都不可轻易怠慢,这些现在看上去任由自己宰割的将士,其实皆是些虎狼之辈,面对万山王朝的军队来,丝毫都不会手软。 “刚才本公子在远处看见有几个火球落在了我长河镇的西北角处,引发了大火,谁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荣睦走到一间石屋的前的石凳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冷声质问道。“那些万山蝼蚁,竟然敢在我宗氏王朝的地盘上撒野,是不是我皇族无能,父王太过仁慈造成的?” “这……”韩勤偷偷地瞥了眼荣睦,吓得他浑身又是一颤。他早就听人说过,郡王一世英名,军功赫赫,政绩斐然,但独子却惨遭毒害,虽然苟全性命,可神志不清,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如今看去,虽为谋面,却可以肯定。“万山蝼蚁岂是有胆之悲,仅敢趁我不备,夜间偷袭而已,郡公子大可放心,我长河镇固若金汤,万山蝼蚁定然不敢踏入半步,否则定让他有去无回!” “是吗?”荣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明白接下来必须标明自己的来路,否则万一第一个认出自己的徐江用自己的身份做起文章来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接着在铁峰城编造的谎言道。“我看是我宗氏王朝没落所致,前些日子,我花费巨资,在万山王朝开挖出了一个金矿,却不想一块金子都未能挖出,就被那些土匪强盗给霸占了,要知道,我可是给他们给过工钱,还包吃包住的!” “金矿?”韩勤微微一愣,满脸震惊地抬起头,看着有些落魄的荣睦道。“万山王朝就是穷乡僻壤的鬼地方,穷山恶水只会出刁民,怎么可能会有金矿呢,郡公子一定是被奸人所骗,待我日后细细查来,定还郡公子一个公道!” “韩勤,本公子再傻,也认得金子!”荣睦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了在森木城藏书阁得到的纯金薄片,随手扔给了韩勤,极为不满地道。“你给本公子我睁大眼睛看看,此物便是这金矿之中的产出,若有半点虚假,本公子愿意当场将之吞下,若是为真的话,那么现在就去给本公子把金矿讨要回来!” 第387章 ——不战而退的石川郡联军 “这……”韩勤将钨铁剑扔在地上,双手捧着纯金薄片,借着火光,又看又摸,在确定其确实为黄金后,再次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于这个头脑有些不大正常的郡公子三番五次地给自己找事情极为不满,而且这样还会有损于一等司马的威信,所以恨不能将他赶走。 可一想到郡王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反手就能要了自己的小命,加之现在人多眼杂,更是不敢轻举妄动,要知道身旁的这个徐江,可是对自己十分不满,现在已经对郡公子犯了不敬之罪,若是他再加以利用的话,定然没有好结果,所以只得连忙岔开话题道。 “禀告郡公子,末将也想为皇族效犬马之劳,以振皇族之威,只可惜万山蝼蚁的军队拦在了长河桥西面,长河镇守军数量有限,不敢贸然出击,待得丘陵郡援军赶来后,立即将他们统统绞杀!” “援军什么时候能来啊,我告诉你,那金矿的产出颇为丰厚,才开挖了不过区区数丈,就有这般收获,整个方圆三千里内,绝对不会有第二个这样的金矿!”荣睦站起身,小跑到韩勤的身旁,一把夺过纯金薄片,将之视若珍宝地揣进怀中。“所以你最好给本公子一个准信,本公子也好计算时间,估计一下损失,否则本公子亏掉的铜币要让你来补偿!” “郡公子息怒!”韩勤蹦出几个字后,再度陷入了慌乱之中,他明白,以纯金薄片的质量来估算,那座金矿的价值,恐怕比起整个长河镇都要值钱,就算自己立下了再大的军功,也无力偿还,只得抱拳求饶道。“末将无能,现将长河镇守军交由郡公子指挥!” “你这是要交出指挥权给我吗?”荣睦精明一笑,露出孩童一般心满意足的表情,但很快又把脸拉得老长,像是猜出了对方想要陷害自己一样质问道。“我才不要什么指挥权,那是你们武将的事情,郡公子我现在就要使唤你,韩勤带郡公子我去长河镇内的了望台,看看究竟来了多少万山蝼蚁,把你下成这个样子!” “是,是!”毫无办法的韩勤只得立刻照办,连忙起身带路。 坝阳河西岸,苏恒四人见荣睦等人坐上小船之后,便下令停止了攻击,耐心等待着他们丧命坝阳河。 离开了郡王剑的约束,苏恒四人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作为石川郡内各大势力之首,他们平日里除过默契地给皇族演演戏,摆出内斗不止的态势后,就忙碌享乐,不是吃山珍海味,就是欣赏名段佳曲,或是搜集世间奇物,再不济者,也会沉迷于美色之中,肆意挥霍着轻而易举赚来的铜币。 如今,却不想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牵着鼻子走,一天狂奔两百里,仅是稍作休息,就又开始了攻城战,对手竟然还是那个强大宗氏王朝,这些着实令他们身心俱惫,就连郡督周兴,都有些吃不消,至于依靠教书育人,编着典籍的何浊就更受不了了。 自从荣睦走后,他就钻进奢华的马车里,躺在柔软的床上,享受着几个妙龄少女的按摩,或许是由于体力不支,他竟然连一点本能的欲望都提不起来,直接沉沉的睡着了。 “游戏终于该结束了,我们是不是得感谢一下徐江?”苏恒似笑非笑地看着长河镇。 “就算徐江无能,让那小杂碎溜了,那韩勤该不会是个废物!”周兴活动了一下筋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错,那二人曾黑过我不少的铜币,完全是两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霸,如今更是会加以利用这个送上门来的军功,所以,我们终于可以打道回府了!”宋旺福使劲伸了一个懒腰。 “将军荣睦,携郡王剑叛逃长河镇,苏恒无能,为了保全石川郡联军实力,只得撤退。”苏恒面无表情地道。 “石川郡联军听令,撤回石川郡城!”周兴迫不及待地撂下一句话,翻上丘陵马。 长河镇内,荣睦故作一脸懒散的跟在后面,可其实却在心中仔细观察着长河镇内的布局。他发现,这里几乎与森木城一模一样,所有的建筑最多不过三层,且皆由石材修筑而成,显然厚实的石墙不光可以抵挡寒冷,同样也对炎热有效。 除此之外,长河镇内最大的不同,自然就要属能够停靠单桅战船的码头了,这是荣睦见过的所有城镇都没有的建筑,加之安宁镇毗邻坝阳河,完全也可以修筑一座码头,像前者这般利用的同时,只需将单桅战船去掉弩车,装满货物,日后只需在距离坝阳河不远的城镇修筑码头,自然就多出了一条堪比城道的赚钱之路。 想到这里,荣睦不禁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同时,也将目光投向了单桅战船的图纸。不过,碍于眼下当务之急乃是让长河镇守军出击,所以只得先暂时放下这个念想。 “这……这是怎么回事?”韩勤呆若木鸡地望着坝阳河的西岸,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他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确定它们并未抱恙之后,吞吞吐吐地道。“大老远的从石川郡城而来,扔了几块石头再回去,这是为何!?” “刚才韩司马可是说万山蝼蚁人多势众,没有援兵的情况下,断然不可出击的!”荣睦见石川郡联军竟然开始收拾行装,准备离开,顿时火冒三丈,为了不暴露自己,只得随意回了一句。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混入长河镇,打算将守军骗出后,担任围剿的石川郡联军非但没有摆好阵型迎敌,反而收拾行装,打道回府。 真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 在心中无奈一叹后,他重新振作精神,打算继续实施自己的计划道。“怎么我看对方仅有区区不过几万人而已,况且还都忙于收拾行装,若是长河镇守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定然能大获全胜,你说呢,韩司马。” 第388章 ——韩勤出兵 “的确如郡公子所言,现在乃是进攻的绝佳时机,别看万山蝼蚁人多势众,我只需几轮冲锋,就能让它们像一盘散沙一般溃逃,届时,这上等军功自然是我韩勤的!”韩勤的脸上涌现出了一抹期待之色,就像嗜战的武将渴望沙场一般,可转眼间,他又陷入了极度的犹豫之中,整个人也萎靡了许多。“可……可是我接到的军令乃是固守长河镇,不到万不得已,断然不得后退,根本没有让我进攻的军令,若是违反的话,可是要杀头的!” “他常锴再聪慧过人,又怎么可能拥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呢,更何况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这般早早做出绝对,岂不是在刚愎自用?”荣睦闻言,不禁对宗氏王朝的军队刮目相看,尤其是对于军令的执行力度,居然可以为此放弃大好的机会。可敬佩之余,他明白这样以来,只会增加自己失败的几率,于是冷言呵斥道。“若是延误了大好的战机,从而让宗氏王朝处于被动,这罪责他常锴能担待的起吗?” 见韩勤依旧犹豫不决,荣睦只得拿出了万山王朝之中,简单明了,却又屡试不爽,排挤同僚的常见妙招。“再说了,他常锴何德何能任职一等郡督,你韩勤又差了多少,难道就甘心做一辈子的一等司马,就没有一点取而代之的想法?” “嘶……”韩勤满脸意外的看着荣睦,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这些话若要让其他人听见,可是要被所有人排挤的,但联想到郡公子有些疯癫,也不再计较什么。但这些话的诱惑力实在太强了,以至于令他难以控制自己的大脑。 终于,他陷入了极度尖锐的矛盾之中。若是下达进攻军令,可以获得上等战功,能够晋升三等郡督,但又抗拒了常锴的军令。若是放弃这个机会,想要再来一次,无异于痴人说梦。 只要战功能装进口袋,随便找一个理由应付便是,万万不可错过时机。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韩勤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末将韩勤,愿为宗氏王朝皇族而战!”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了望台,一路小跑地冲向镇军房,准备着手进攻,边跑边喊道。“长河镇守军听令,万山的蝼蚁前来挑衅,为了皇族的威压,我等岂有不战之理,速速收拾行装,随我一同杀敌制胜,夺取军功!” 现在,荣睦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无力地瘫坐在了椅子上。这种极为惊险的计谋,看似平淡无奇,可其实每句话,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有可能酿成大错。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在战前多下功夫,让实力尽快增长,得到能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结果。当然,他也明白,现在想这些事情,完全是好高骛远。 休息了片刻,他起身来到了望台边,发现镇内的将士仅仅是犹豫了一刻,就如如狼似虎地穿戴起武器装备,拿出迎战的态势,在演武场内,整齐地排列出的队伍,只等韩勤一声令下,将石川郡联军杀他个片甲不留。 虽然你四人临阵脱逃,罪该万死,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赢。 在心中默念一声,他环抱起双臂,准备隔岸观火。 “郡……郡公子大人。” 这时,从了望台的入口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荣睦转过身来,只见是第一个认出自己的徐江,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浓浓的警惕之感。 他故作烦闷地叹了一口气,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答非所问地道。“军功不是已经给你了嘛,怎么还来找我啊,难不成你的胃口太大,郡公子我满足不了你?” “末将不敢!”徐江顿时一惊,连忙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求饶道。“末将不知得罪了郡公子,还望郡公子不计前嫌,网开一面啊!” “说,你还想要什么?”荣睦双手负于身后,漠然地瞥眼了眼徐江试探道。“难道是想要不劳而获,坐享其成,本公子告诉你,宗氏王朝能迅速崛起,屹立于磐石大陆,靠的乃是不畏生死的武将,鞠躬尽瘁的文官,知书达理的名士,厚道仁义的商人,唯利是图的小人只会是我宗氏王朝的公敌!” “回郡公子,末将……”徐江见状,吓得涕泪横流,连忙满脸委屈地解释道。“末将有苦难言啊,身为水军司马,空有一身武艺,一肚子才能,却难有用武之处,只能在区区一条小小的坝阳河活动,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将战船开上河岸,与敌人拼他个你死我啊!” “这么说来,坝阳河上的单桅战船队是由你来统领的?”荣睦这才发现,徐江并未像其他司马一样,穿着钨铁铠甲,而是轻便许多的钨铁镶皮甲,在联想到水战几乎不用肉搏,只需操纵弩车攻击后,他忍不住试探道。“前一阵子我听闻坝阳河上有喊杀声,显然是有一场水战发生,看你完好归来,定然是大获全胜,为何还要在本公子这里倒苦水啊?” “郡公子有所不知,坝阳河上一年半载才有那么一两艘敌船过往,而且还都是商船,既无油水也无军功,刚才好不容易击沉了五艘敌船,可连一个活的都没有抓住,只捞上来了几具死尸了事。”徐江不禁再度摇头长叹一声。 “哼,在河中打捞死尸,岂不是在跟河神作对?”荣睦闻言,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可还是恨不能用荣徐江的脑袋报仇,只得用神灵来吓唬他道。“还不快快将他们厚葬起来,以免给我们带来灾祸!” “是是是……,末将一定照做,一定照做。”徐江连忙点头。 “念在你守卫坝阳河有功的份儿上,就怪罪于你了!”荣睦大度地摆了摆手,话锋一转道。“刚才听你说坝阳河上船队很少,既然如此,待我夺回金矿之后,选择水路运送金子肯定更为保险,不知你可有多余的单桅战船,借我几艘用用?” 第390章 ——彻底完败的石川郡联军 “就凭你那几两力气,连一个小小的一等校尉都难以应付,所以就别奢望能给石川郡联军带来什么帮助了!”墨先生的脸上平静依旧,若有若无的呼吸间,也写满从容,他深知连头都没有偏一下,只是缓缓地道。“从现在的战局来看,长河镇守军的优势并不明显,想要以此击溃石川郡联军,难度非常大。” “老师的意思是让我继续静观其变?”墨先生的一席话,犹如冷水浇在头上一般,迅速令荣睦冷静了下来,但还是难以完全信服,稍显怀疑地道。“即便我的本事有限,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但完全可以用装在船上的火器做些文章,说不定还会派上大用场的!” “与你冒险而为相比,只要苏恒等人尽快组织起有效的防守,才会对局势有扭转之力,要知道,两万人的长河镇守军,想要打赢有五万两千人的石川郡联军,可不是两个人打五个人这么简单的!”墨先生淡淡一笑,不再言语,继续静静地看着河对岸的战场。 荣睦只得讷讷地点点头,按捺下心中的急躁,重新站回原处,耐心等待着石川郡联军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稳定住战局,从而战胜长河镇守军。 场中,已经回过神来的石川郡联军虽然不愿与其过分纠缠,只想尽快回撤至坝阳城腹地,以退为进,保全住自己的实力,只得边打边退。 可长河镇守军则早已下定了要将其全部歼灭,夺取军功的决心,所以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继续紧追不舍。 “禀报周郡督,长河镇守军来势汹汹,我等必须组织有效进攻,方才有遏制颓势的可能!”一名二等司马极为迫切地站在周兴的豪华马车面前喊道。 “周郡督一路辛苦,这点小事,你自己定夺便可!”负责马车守卫的三等郡督冷言呵斥道。 “只是调动石川郡禁卫军,需要周郡督的亲笔军令啊!”二等司马连忙抱拳。 “此事我也管不着,你自求多福!”三等郡度毫不在意地下了逐客令。 二等司马见状,只得愤然离去。 而以苏恒、宋旺福与何浊为首的三大势力,虽与周兴有所出入,但结果也是殊途同归。四人好像早已暗中约定好了一般,对此事的处理态度,出奇的一致,结果自然也基本相同。 仔细观察后发现,留在阵后的兵勇和护卫,不是各自阵中受到排挤之人,就是体弱乏力之辈,再就是那些刚刚加入其中,毫无战斗经验的新人。显然不光晔戟利用特殊郡试的机会,在铲除异己,削弱四大势力,就连苏恒等人也是如此。 “局势似乎有些不对啊,我发现有个别武将像是去禀报军情,却无功而返,依旧采取边打边跑的策略,连反击的影子都见不到。”荣睦借着已经升起的太阳,清楚地发现了问题所在,不禁又火冒三丈,怒斥道。“这群只知窝里斗的鼠辈,宁可让自己人去死,也不愿上阵杀敌!”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在扯着嗓子怒吼,好在长河镇守军倾巢而出,无人理会他们。 知道大局几乎无力扭转的荣睦只得又生一计道。“不如我们在长河镇放把大火,将之引燃,给韩勤一个长河镇被偷袭的信息,让他们速速撤军回镇,放弃这场屠杀,也好抱拳我石川郡联军的实力。” “这虽然是一个不错的注意,但韩勤能孤注一掷地去迎击石川郡联军,自然有着兜底的把握,否则,一个疯疯癫癫郡公子的三言两语,可不会让他失去理智。”墨先生缓缓摇了摇头,见荣睦几乎失去了耐心,沉声继续道。“你那小情人率领着一万骑兵远远跟在我们后面,与你这般干着急相比,恐怕她只会更为耐心地等待最佳战机的出现。” “老师是说晔雨?”荣睦心中顿时一惊,生出无数个疑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老师是怎么知道的,她为何不固守坝阳城,这一万骑兵又能否听命与她?” “你还是好好观察战局的变化,利用这个宝贵的机会,多多学习才是,莫要打听这些暂时与你不相干的事情,否则,到时候若有大战让你指挥,你拿不出什么真才实学,又与苏恒等人的不作为有何区别,岂不是还要白白葬送无数将士的性命?”墨先生的语气非常严厉,但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透着意思语重心长。 荣睦只得点点头,暂时收起了心中的疑问,静静地继续观察着场中的战局。对于这种级别的战斗,尽管他早就心理准备,可奈何人数众多,局势负责,各大势力盘根错节,军情也不通畅,所以几乎就是盲人摸象的结果。 不过,好在晔雨能出手相助,一举击败长河镇守军,攻占长河镇,取得特殊郡试以来的首场胜利,于是,他在心中多出了一分期待。 场中的局势依旧对石川郡联军极为不利,将士们也已经彻底丧失了抵抗的念头,短短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他们不是抱头鼠窜,就是跪地求饶,俨然没有了那股与荣睦较劲时的风采。 越战越勇的长河镇守军虽然士气大阵,可也已然到了强弩之末,八成的将士都已筋疲力尽,像溺水者一样喘着粗气,仅靠残存的一丝意念在战斗,挥砍而出的刀剑,也仅能造成一些小小的皮外伤。 不过好在石川郡联军早已吓破了胆,不会再做任何抵抗,完全就是一群束手就擒的绵羊。 终于,长河镇守军停下了所有的攻势,全部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让石川郡联军的将士自己用绳索互相捆绑,令他们俨然成了作茧自缚的蚕蛹。 看着面前诡异而滑稽的一幕,荣睦心中倍感凄凉,他明白就算自己身在阵中,拼尽全力与长河镇守军战斗,最终也将落得这般结局,毕竟人心不齐,各有所图,实难在战场上有所斩获。 “看,你的小情人来了!” 第391章 ——盘龙郡骑兵 “什么小情人,人家可是堂堂郡公主!”荣睦讪讪一笑,有意无意的还击了墨先生一句。 很快,他就发现,在位于战场以北的一处丘陵上,立刻出现了许多的小黑点,扬起了漫天的沙尘,飞快地朝着战场的方向疾驰而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终于看清了这支骑兵的军旗,正式盘龙郡所有,细细看来,竟然全是棕色的丘陵马,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所有骑兵浑身上下,在太阳光的映射中,居然折射出了耀眼的光亮,与普通胸甲仅有部分地方反光形成了巨大的诧异。 “竟然是鱼鳞甲,你那小情人当真财大气粗啊!”墨先生轻抚着胡须,语气中满是羡慕之意,很快他意识到荣睦显然对装备了解不多,立刻解释道。“顾名思义,鱼鳞甲就像是坝阳鲤的鱼鳞一般,其外甲是钨铁打磨成拳头大小的鳞片,用特制的绳索固定,重叠排列,互有交错,还可以伸缩,内甲则是柔软厚实的兽皮,这样大大提高了防御力的同时,还减轻了重量,只不过制作难度和花费来,比起胸甲和铠甲来要高出许多。”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郡公主,比起那个空有人多,实则矛盾重重,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简直强太多了!”荣睦闻言,啧啧赞美之意溢于言表,同时他还不忘数落石川郡联军几句,已解心头之气。 说完,便在骑兵气势如虹的出场士气中,一扫刚才愤懑急躁的情绪,噙着一抹淡淡地笑容,环抱起双臂来,摆出一副观看复仇大戏的期待来。 场中,刚才还得意忘形的长河镇守军将士,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已身处险境之中,依然沉浸在胜利的狂喜之中,忙活着清点此战的战果,计算它们究竟能为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军功。 作为一等司马的韩勤,更是被这不足半个时辰就到手的大胜冲昏了头脑,理都不理那些已经跑远了的石川郡联军将士,一人站在战圈的最西头,犹如两个王朝的边界石碑似得,依着手中的钨铁剑,望着距离自己不远处,密密麻麻的挤着的俘虏,正被绳索捆好,像牲口一样的排成队列后,一边得意地傻笑,一边虚弱的喘着粗气。 他知道,这一战过后,定然会轰动整个丘陵郡,自己的故事也同样会被郡中的文官武将、商人名士所传颂,当然,更为重要的是,三等郡督的职位,则必将属于自己。届时,就能离开这个鸟不拉屎,偏远得吓人的长河镇,去丘陵郡城内,享受繁荣热闹的快乐生活去了。 反观那些被俘虏的石川郡联军则士气低落,沮丧不已,因为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战争奴隶的身份,好命的不光下半辈子要做苦活累活重活,忍受辱骂与殴打,而还没有任何收入和尊严,仅能得到一份果腹的食物,和一声勉强蔽体的衣服。 绝大多数,则会去修筑道路河堤、军事工事、下井挖矿等等一些极易非死即伤的危险劳动,身体好一些的,能多干几年,说不定熬到皇帝大赦天下之时,面前混个平民的身份终老,身体不行的,说不定饿着肚子就会死于各类意外,连个像样的坟墓都没有。 至于什么万山王朝足够强大,具备吞并宗氏王朝的实力,后者只能用俘虏来换取不攻之恩这种天大的好事,他们则连做梦都不敢想。 “哼,看你还有什么可得意的!”被捆住双手的兵勇甲对着一名二等校尉吼了一声。 “不错,现在不也与我们一样,沦为俘虏了吗?”兵勇乙嘲笑一声。“成天只知吃喝玩乐,疏于训练,今后可有你好过日子过了!” “像你们这种无能的武将,就该去死!”兵勇丙也跟着咒骂道。 “呵呵,当真是一群乌合之众,死到临头还呈口舌之快。”二等校尉冷笑一声。 “若是你们这兵勇奋勇杀敌,我等岂会落得如此下场?”一等校尉的脸上写满了不甘,他不光瞪着普通的兵勇,又将矛头指向了上级武将。“还有你们这些司马,连如何指挥都不清楚,也配那身血铜武器装备?” “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们这些渣滓,给本司马用脑子好好想想,那些手握兵权的郡督,带着石川郡近卫军,比兔子还跑得快,我们用血铜和敌人的钨铁如何硬拼?”二等司马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这些手下败将,一个个本事没有,身手不行,力气还小,嘴巴一个比一个硬,军爷我都不屑动手割掉你们的舌头,谁若是再说废话,我直接砍掉他的脑袋喂狗!”一名坐在地上休息的长河镇守军普通兵勇,只是随意地指着刚从嚷嚷的俘虏吼了一声,就让他们低了下脑袋,闭上了嘴巴。 现在,这个之前还喊杀声震天的地方,彻底安静了下来,渐渐升高的太阳,毫不留情地将盛夏的火热散在每一寸土地之上,慷慨地那些整夜未眠,饥肠辘辘又筋疲力尽的将士们送来了他们平日里最为厌烦的燥热,但身体有些发虚的他们,则表现出极为享受的样子。 咚咚咚…… 咚咚…… 咚…… 很快,一阵由远及近的声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刚刚坐下休息的韩勤,心中立刻升起了一丝浓浓的不安,他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虚眯起双眼,仔细看了半晌,却最终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 长河镇守军则纷纷露出了惊恐的目光,奋力挣扎着站起身,想要迎击来袭的敌人,可才踉跄几步,发软的双腿根本支撑不住沉重的身子,结果还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沦为俘虏的石川郡联军将士,并未惊喜异常,反而有些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他们明白,盘龙郡的骑兵不会比宗氏王朝仁慈多少。 “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晔雨好算计!”荣睦一眼就看见了一马当先,冲在最前的晔雨,只见她并未理会场中的任何一方,而是径直将队伍带到了长河桥的西侧,彻底堵死这条路。 第392章 ——大获全胜的盘龙郡骑兵 “接下来的戏,应该比刚才更为精彩。”墨先生摇头一笑,似乎已经将一切看穿似得,迈开步子,朝着了望台的出口走去。 “是嘛?”荣睦瞥了眼已经逆流东去的单桅战船船队,只见它们发灰的旧帆,在东南风的吹拂下,变得圆润而饱满,稍稍放心后,再度有些头疼的将目光停在了拦住长河桥的盘龙郡骑兵队伍的身上。 他明白,晔雨之所以会选择在石川郡联军和长河镇守军皆处于无力抵抗的节骨眼出现,定然是既想最大限度的消耗前者的同时,也顺便将后者当做战功收入囊中,这种一箭双雕,坐收渔翁的事情,她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想到这里,荣睦只得无奈一叹,似笑非笑地对着墨先生道。“能否劳烦老师出手将盘龙郡的骑兵击溃,我也好顺带将丘陵马收入账下,组建一支骑兵。” “能动嘴解决的事情,最好不要动手。”墨先生白了荣睦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了望台,朝着坝阳河的西岸走去。 荣睦见状,只得快步跟了上去,同时在心中盘算起该如何讨价还价,才能打一场漂亮的嘴仗,将石川郡联军的损失降到最低,毕竟对手可是极为难缠的晔雨。 半高的太阳,晒得人无精打采,加上河岸吹拂而过的微风,更是令人哈欠连天,昏昏欲睡。然而盘龙郡骑兵却各个精神抖擞,气势如虹,散发出勃勃的英姿,犹如骄傲的狮子一般。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就十分轻松的将所有长河镇守军都缴了械,并且骑在马上,像套牲口一般的,把他们用绳索困在了一起,马匹在整个过程中连粗气都未曾喘过一下,倒是有几个把持不住的武将,乐极生悲,笑得背过了气,不慎从马上坠落,否则,这次出击,他们无一伤亡,却大获全胜。 看见此情此景的荣睦只得尴尬一笑,再次在心中暗骂苏恒四人不光难堪大任,而且胆小怕事,违抗军令,将自己拿着性命辛苦一场,好不容易换来的防御战,不光变成了为别人做嫁衣,而且还赔了夫人又折兵。但愤怒也好,不满也罢,事已至此,已无力重来,他只得寄希望于能收拾好残局,挽回一些损失。 想到这里,他只得重新振作精神,顾不得细看脚下这座坚实宏伟的长河桥,仔细在西岸的骑兵队伍中,找寻着晔雨的身影,打算直接与她商议此事。 但所有人都穿着同样的鱼鳞甲,带着头盔,而且人数众多,借着丘陵马的速度又很快,着实难以找寻到目标。不过,他倒是发现了个问题,就是那些鱼鳞甲正面十分光滑,可以发射太阳的光线,背面则似乎经过了特殊处理,一点也不反光,显然在战场之上,尽量不被敌人发现是非常重要的。直觉告诉他,这似乎是晔雨为了炫耀而有意为之。 但很快,在负面情绪再次升起之前,他就找到了晔雨,只见她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骑着丘陵马在长河桥头与身旁的武将正在说着什么。 “咳……”荣睦见状,顿觉浑身都不自在,只得轻咳一声,缓解这种突如其来的不适之感,快步朝她走了过去。 “哪来的小娃娃,看不见我盘龙郡骑兵正在打扫战场吗,哪里来的滚到哪里去!”一名穿着鱼鳞甲的骑兵拦在了荣睦面前,故意看都不看他一眼,趾高气昂地扬起了手中的马鞭。“否则,我要让你的屁股开花!” “我与你同朝为官,又为你盘龙郡骑兵得胜险些命丧长河镇,就算你看我不顺眼,也没有必要在我面前耍军威!”荣睦微微皱眉,不由大为光火,恨不能抽这个无礼的三等司马几个大嘴巴子,让他冷静一下,可这样自然就上了晔雨圈套,落得一个没品的名声,于是一脸平静地嘲讽道。“难不成窝里横乃是你盘龙郡的特色?” “好小子,看我不抽烂你的臭嘴!”三等司马额头的青筋瞬间暴起,怒吼一声,左手一拉缰绳,借着丘陵马迈出的马蹄,右手握着的马鞭,狠狠地朝着荣睦的嘴巴招呼而来,若是被它抽中,定然皮开肉绽。 荣睦冷笑一声,直接从袖中抽出了血铜弩,直接对着丘陵马的眼睛按动了扳机。 嗖! 尖锐的破风声传来,一道黑影朝着丘陵马的脑袋爆射而来,骇得它顿时大惊,哀鸣一声,后蹄猛然一蹬,扭过脖子,想要躲避,可由于用力过猛,瞬间就失去了平衡,那名三等司马尽管身手敏捷,想要跳马逃离,可左脚则因湿地马受惊而来不及抽出马镫,于是瞬间就人仰马翻,摔了个灰头土脸。 好在荣睦并未有任何恶意,弩箭也只是擦着丘陵马的鬃毛而过,飞向了天际。 “小杂碎,军爷我不扒了你的皮,誓不为人!”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的三等司马,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灰尘和鼻涕,不由分说地拔出了腰间的钽钢剑,朝着荣睦冲了过去。 “念在你克敌有功的份儿上,我不想取你的性命!”荣睦也毫不示弱的上前几步,左手取下挂在腰间的郡王,将其置于身前,一脸平静地道。“速速带我去见晔雨公主,刚才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郡……郡王剑!?”三等司马的脸上扭曲成惊恐的模样,尽管他很快认出了这并非盘龙郡所有,可自己不过只是一名普通的武将,明知皇族间内斗不止,也不敢胡言乱语,加之自己根本无权引荐晔雨公主,只得呆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是我说得不够清楚,还是我的耐心太过充足了?”荣睦走到三等司马的身旁,十分和善地道。 “来者何人,竟然敢对我盘龙郡骑兵动手。” 这时,清冷的女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其中不带有任何一丝情感,随着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个身材略显娇小的姑娘停在了荣睦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第393章 ——愤怒的荣睦 “在下杉鹭镇镇守,三等校尉,柳塘镇代镇守,安宁镇镇守,石川郡联军将军荣睦。”荣睦看着晔雨陌生的目光,知道她是为了掩饰与自己认识的经历,所以只是和善一笑道。“敢为阁下是何人?” “放肆,小小一介草民岂有反问皇族的权利?”晔雨身后一名三等郡督骑着丘陵马拦在了荣睦身前,盛气凌人地道。“信不信让你将盘龙郡的大牢坐穿?” 荣睦直接无视了这个三等郡督的嘲讽和威胁,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晔雨的回应。在他看来,与其争锋相对,大打出手,就算获得胜利,却伤了和气,最后落得对方的厌恶,不如先置之不理,既给了晔雨足够的面子,也省去了与对方交恶的麻烦。 感受到荣睦对自己的无视,三等郡督顿时火冒三丈,在他看来,凡是比自己官职低的人,必须要低声下气,表现出足够的尊敬,可谁知这个不知从何冒出来的小子,居然敢用这般态度对待自己,右手不由分说地握住了钽钢剑柄,就欲好好教训他一番。 墨先生微微摇头,随意地把袖子一甩,一道残影便爆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其手腕上犹如蜻蜓点水般的一碰。 咔! 一声令人不寒而栗的脆响传出,三等郡督只感到自己的右半边身子传来一阵酥麻,右手很快就不由自主地松开剑柄,整个右臂无力地垂落下来。 墨先生轻描淡写地将尺影收入袖中,神态自若地扫过场中,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甚至连须发都不曾飘动一下。 三等郡督极为惊愕地看着自己身上毫发未损的鱼鳞甲,又瞥了眼从容的墨先生,骇得吞了口唾沫,只得强忍住身体上的不适,左手拽着缰绳,让开了一条路。 看着墨先生竟然出手相助,荣睦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温暖,有种找到了坚实靠山的安全和踏实感。尽管他知道靠山山倒,靠树树摇的道理。但自从墨先生身中郜家保命玉瓶之毒以来,不论面对哪一方势力,自己皆是孤军奋战,饱尝其中的辛酸难过,即便这样会快速成长,可这世上又有谁会嫌帮手太少,帮手太强呢?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吗?”荣睦上前几步,走到晔雨骑着的丘陵马前,看着面色依旧毫无变化的晔雨,似乎猜出了她对自己产生了什么芥蒂,于是再度给足了面子,微微欠身拱手道。“还望公主赏脸,与小人商谈一下打扫战场的问题,如何?” 晔雨颔首轻点,冰冷的俏脸终于有了一丝温度,显然她对于荣睦毕恭毕敬的态度十分满意,在她看来,荣睦最好能完全听话,安心将安宁镇治理好,让那儿不断发展壮大,让自己手中多出一张底牌和与其他皇族争斗的实力。只不过,她自然看出了荣睦不会这样,于是,微微侧身道。“自然可以,不过先看看这几样东西可是归你所有?” 荣睦莫名其妙地看着四辆四骑四轮的马车被赶到了面前,只见它们比起袁魁的马车来,不光更为豪华宽大,而且处处都透着一种奢侈与华贵,就连沾满尘土的车轮上都有镶金的点缀。 这时,其中一辆马车的车门被一名骑兵撬了开来。 “究竟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强入本郡使的马车,信不信我要让你把牢底坐穿?”很快,马车里就传来了一阵略带睡意的咒骂声,旋即,宽衣解带后的苏恒,竟然光着膀子走到了车门附近,极为厌烦地用手挡着刺眼的太阳光,半闭着双眼继续骂道。“哪来的一群眼瞎耳聋的畜生,听不见本郡使刚才说的话吗?” 荣睦看着披头散发,睡眼惺忪的苏恒,立刻明白,在刚才的战斗中,苏恒非但没有组织起有效的防守与反击,竟然在马车厢里呼呼大睡起来,就连战斗结束,马车被盘龙郡骑兵俘获,也依然不知马车外发生的事情。 转眼看去,他已经能够猜到,在其余的三辆马车内呼呼大睡的,应该便是周兴、宋旺福与何浊了。很快,随着逐一被打开的车门,便印证了他的猜测。而那个满腹经纶,一口仁义礼德的何浊马车内,竟然还有几个袒露着身体的少女,惊恐地躲在他的身后。 此情此景,不禁再度让荣睦好不容易才控制的理智,又变得摇摇欲坠起来。他感到,一股热流正直抵大脑,带着无尽的愤怒,浑身血液似乎都在加速涌动,恨不能用郡王剑将其全部斩杀,以此告慰那些惨死在长河镇守军刀剑之下的无辜冤魂。 想到这里,荣睦毫不犹豫地拔出了郡王剑,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几乎是在低吼着道。“苏郡试、周郡督、宋掌柜、何先生,现在天亮了,但我还想要你们永远睡下去!” 语罢,不待他们有任何反应,双脚猛蹬地面,借着心中的愤怒,朝着他们飞奔而去。 晔雨见状,只是轻拍马鞍,整个人腾空而起,从身后拿出了那柄晴雪阳伞,对着荣睦挥出的郡王剑,只是轻轻一点。 当! 一声清响传来,带着点点四散的火花,引得周围所有人皆是一阵惊呼。 荣睦的攻势徒然一滞,整个人一连朝后退了好几步,这才勉强稳住身形。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晔雨,荣睦大感不解,忍不住喝道。“郡王剑出鞘,必斩昏官罪臣,他四人违抗军令,带头逃跑,造成刚才一战的溃败,必须将之斩杀,你为何要拦我?” “事已至此,杀再多的人也不会改变结果。”晔雨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她上前几步,收起晴雪阳伞,冷冷地看着荣睦。 荣睦瞥了眼身后的墨先生,却见他仿佛置身于事外,又看了眼拦在面前的晔雨,只得再度瞪着苏恒四人道。“我命你四人镇守长河镇西安,准备迎击大举进攻的长河镇守军,为何带头抗命不遵,临阵脱逃,如今,造成我石川郡联军伤亡无数,你四人可还有脸继续苟活,还不快快自行了断!?” 第394章 ——战利品 苏恒四人大惊失色,连忙抱头鼠窜,其模样狼狈至极,丝毫各大势力之首的风采,与那些被现场捉奸,落荒而逃的小贼毫无差别。 他们实在搞不清楚,寅时明明已经离开了长河镇一带,火速赶回了石川郡城,为何带到天光大亮之时,自己一睁眼,却并未离开长河桥西岸,而且被盘龙郡的骑兵包围着,固守长河镇的守军居然成了俘虏,更要命的是,面前晔治德想要一并诛杀的晔雨公主,竟然还帮自己说话,拦住了荣睦。 可眼下局势危机,他们深知郡王剑一经出鞘,定要有所斩获,所以握着郡王剑的荣睦,必然会带走他们的性命,才肯罢休,那些听命于自己的兵勇和护卫不是已经死伤,就是被捆在原地,根本无法调动。 一时间,这些信息让他们不知所措,只得故意避开了怒火冲天的荣睦,也并未对晔雨有任何表示,躲在马车的后面,似乎是在整理着混沌的大脑。 荣睦现在顾不得理会他们四人,只是极为不解地盯着晔雨,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荣睦极为清楚的记得,当初与晔雨相识,完全是是因她产出昏官心切,自己又被晁起阳诬陷,尽管激烈交锋,终于依靠火器,得来一场惨胜。 后来,荣睦得知了晔雨的部分身世,明白了为何会对鱼肉百姓、尸位素餐的文官武将痛恨至极,为何又要对他们要斩草除根。荣睦实在不明白,为何这才过去不到一年的时间,这种根植于心底的执念便已彻底改变。 晔雨似乎看出了荣睦所想,嘴角竟然挤出一个很难察觉的弧度,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坏人是杀不完的,但坏人可以教化成好人,像他们这种郡内各方势力之首,更应如此。” 荣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暂时放下了斩杀苏恒四人的念头,陷入了沉默之中。这时,他惊奇地发现,本来厌恶杀戮的自己,刚才竟然表现出了难以控制的杀意,而且一次性就要杀掉苏恒四人,这才以往的思维方式中前所未有。 要知道,就算是几度想要谋害自己的季腾海、晁起阳以及柳塘镇的王之章,他都手下留情,晁起阳更是还分担了安宁镇的诸多事物,杉鹭镇商人范自勉尽管还在大狱之中,可并未落井下石。显然他一开始就心存善念,对那些该死之人,网开一面。 想到这里,他瞥了眼手中握着的郡王剑,再度从中感受到了那股极为强劲凶煞之气,明白上面定然沾满了鲜血,其中定然不乏无辜冤屈的魂魄。 看来这郡王剑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他翻转手腕,毫不犹豫地将其插回到了剑鞘之中,将之背在身后,以防自己冲动之下,顺手又将之拔出。他不知道,刚才这般举动,还是自有万山王朝以来,第一个出鞘而不斩杀任何生灵的郡王剑。 “多谢提醒。”回过神来的荣睦长舒了一口,再度恢复了往日的自信,除此之外,还将商人子弟那种本能的和气多了一层善良的意味,对着苏恒四人道。“既然过去的事情已无法改变,那么便莫让悲剧重演,快去收拾一番,以免坏了我石川郡联军的名声。” 早已等待荣睦表态的苏恒四人同样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跳到了嗓子眼处的心,也随之收了回去,,于是连忙躬身抱拳,连忙钻进了马车之中。 要知道,这还是他们四人第一次如此失魂落魄,丢了体面,而且还是同时面对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所经历的,相比这段故事若是传了出去,定然会引起极大的轰动。 “接……接下来可否谈一谈打扫战场一事?”对苏恒四人刚才的表现比较满意的荣睦,顿觉脸上一阵发烫,似乎好像是自己人做错了事情一般,羞愤难当之际,就连说话的底气也小了许多。 晔雨微微点头,迈着莲步朝一旁的马车走去。 跟在后面的荣睦发现,与苏恒等人的相比,这辆马车的足足大出了整整一圈,尽管外观看上去并不奢华,也没有鎏金的装饰,但走进之后,才算明白了真正懂得享受的乃是皇族中人。 只见里面竟然亮如白昼,空气清新,鸟语花香,俨然是一幅世外桃源的样子,显然是匠心独运者的巧夺天工之作,仔细看去,里面还有缩小的树木、鱼池和假山,而脚下踩着的竟然像是兽皮一般的柔软的绿草,身处其中,非但没有夏日的燥热与烦闷,完全充满了惬意和舒爽。 荣睦难以想象,这个曾经将坝阳城驻地铺满石砖,屋内摆放简单的晔雨,为何会突然变成了一个爱惜人间烟火,喜欢花花草草的郡公主, 看着面前的一切,他可以隐约猜到,马车的深处定然是晔雨休息的地方,尽管很想前去参观一番,借此开开眼界,但理智还是占据优势。 荣睦的想法自然逃不出晔雨的眼睛,尽管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还是轻轻坐在了书桌的一头。 “时间紧迫,咱们说说长河镇一战的战利品如何分配!”荣睦不好意思地笑笑,坐在了晔雨的对面抢先开口道。“为了能让长河镇守军弃镇出战,我可是冒着性命之危才做到的。期间,我在黑夜中横渡坝阳河,遭到了单桅战船船队的攻击,损失了不少人手,在长河镇内,更是费尽心机才终于得偿所愿,没想到本应驻守长河桥西岸的苏恒四人却临阵脱逃,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你不也是一样吗,我让你安心待在安宁镇内,好生让百姓安居乐业,你却跑到长河镇来,非要参加这特殊郡试,殊不知,这乃是一场阴谋?”晔雨的言辞虽然非常严厉,但语气中竟有着一丝关怀的意味,很快她眉头微蹙,又变换了态度,不假思索地道。“所以,虽然你费劲千辛万苦,可胜利却在我的手中,这战利品自然全部归属于我,算是你自作主张的一种责罚。” 第395章 ——争锋相对 荣睦早就料到了晔雨想要独吞战果,毕竟在坝阳城一战,她就如此,所以并没有表现出愤怒和震惊,荣睦明白,怎么用这些战果去争取来更多的其他东西,才是最为重要的,毕竟,总不能真的就流血流汗,却竹篮打水打水一场空,所以摇头平静一笑,故作小心试探道。“不知接下来的铁峰城和木棉城公主打算如何分配啊?” “真没想到,你竟然还要打铁峰城和木棉城的注意。”晔雨冰冷的双眸微微一凝,毫无波澜的脸上激起了一丝涟漪,略显迟疑地按了桌角处的机关。 只见那个完整的桌面浮现出许多规则的裂缝,随着一阵金属碰撞的声响,一个极为精致的地形沙盘缓缓出现在了桌面之上,与之前的那几个相比,上面的军情显然更为生动形象,一眼看去,仿佛就像站在一个至高的了望塔上,俯瞰整个地区。 “军情上不是说,丘陵郡守军一共就只六万人吗,怎么这沙盘地形上却多出了一万人,而且还皆是骑兵,另外,那长河镇的两万守军已是你的俘虏,难道不应该将其从沙盘模型上面去掉吗?”荣睦有些发懵地看着晔雨,由于麾下没有斥候和混在敌人阵中的内应,他只得完全依赖晔雨的军情,而现在,他似乎感觉这军情跟实际情况出入不小。 “哪有什么绝对准确的军情可言,我只是想提醒你,丘陵郡比石川郡和盘龙郡更强,肯定会有不少无法刺探到的信息,还是小心为妙。”晔雨提高了嗓音,继续用毫无温度地语气道。“眼下这些战功,足够你晋升副城抚和三等司马了,现在你既不缺穿,也不缺吃,见好就收,莫要陷得太深,无法自拔,酿成难以逆转的灾祸,届时恐怕即便是我也无力回天。” “多谢公主关心。”荣睦清楚地察觉到了晔雨对自己的关心,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暖意,作为商人,他自然知晓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可万山王朝长久以来被宗氏王朝欺压,而自己的处境也极为不利,必须以某种方式彻底解决这些问题,于是咂了咂道。“我也想此战过后,一劳永逸,只不过,长河镇位于坝阳河以东,而我万山王朝则在西岸,无法固守,必须一直向前才行,至于用何手段,咱们可以从长计议,但公主应该比我清楚,有一种人,你不去招惹他,他反而想至你于死地。” “你这是在提醒我,还是威胁我?”晔雨的目光瞬间冷厉下来,清澈流转的神韵也随之凝固,一股冰冷的气息散发而出,仿佛让本就凉爽的马车里,多出了一丝阴寒之气。 “据说拥有郡王剑者,等同于郡王的权利。”感受到晔雨故意压制的愤怒,荣睦答非所问地站起身,拿过背着的郡王剑,放在晔雨的面前,又缓缓坐在了她的身旁。“我现在将它送给你,就等同于石川郡都属于你了。” “若是此物管用的话,那么加盖吾皇玉玺之印的旨意,岂不是无人敢违抗了?”晔雨冰冷的目光中,满是怀疑与嘲讽,不禁对荣睦这般天真无邪的想法感到可笑,于是冷声提醒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本尊强,则它强,本尊弱,它更弱。” “哈哈哈……公主所言极是。”荣睦仰头大笑不止,笑声不光震得桌子微微发颤,更彻底令晔雨陷入了困顿之中。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刺激到了公主的自尊心,催促她苦思冥想,以求答案,而不是对荣睦动手,以武力得到答案。 “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以为我不愿意安心施政,让治下的百姓过上富足安定的日子,为此,我不惜放弃了花费巨资组建安宁镇联军的打算,可到头来,内有石川郡的文官武将,变着法的给我找事,就连那毫不相干的晔戟都想捏死我,外还有云苍宗和宗氏王朝虎视眈眈,难不成我还要在安宁镇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再等他们动手?”荣睦自嘲一笑,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跃跃欲试道。“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唯利是图是商人,现在我该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一下,不光这些都是错的,那些想要加害于我的人,也将因判断错误而付出代价。” “倒是有几分志气和血性,但我要告诉你,这已经不是什么特殊郡试了,而是一场会挑拨起两个王朝战争的阴谋,往后的凶险程度只会更高,这一次你有幸得我援助,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晔雨依旧不为所动,她始终在用行动证明,敢于和自己意愿背道而驰的人并不存在,所以继续用冷眼看着荣睦道。“你若还是一意孤行,莫怪我手下无情。” 语罢,整个人突然起身朝后退了一步,手里闪现出晴雪阳伞,冷冷地指着荣睦道。 荣睦直接无视了晔雨的威胁,面色平静的伸出左手,窝在了晴雪阳伞的顶端,一股触手的冰冷,立刻让他打了个寒战,但显然他并没有收手的意思,侧过身,右手也握在了左手的前面,然后用力一拽,竟然让随手准备进攻的晔雨,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一股熟悉的冷淡香气,随之窜入了鼻腔,他感受到了晔雨紧绷的肌肉正在缓缓松弛,一阵温暖的体温随之散发而出,在瞥了眼被雾气遮住的双目之后,他将晴雪阳伞放在郡王剑的旁边。 静静地看着晔雨的脸颊处,泛起了犹如晚霞一般的美丽绯红,心跳竟然都不受控制得加快了许多,想要说些什么,可涌上大脑的热流则无情地打断了如乱麻的思绪。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让晔雨猝不及防,心中那股狠劲也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莫名的虚弱和无力感,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空了一般,看着荣睦一脸无赖的样子,尽管很想用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回应,可还是不自觉地带着邻家姑娘才有的执拗道。“我说不让你去,就是不让你去,说什么都不行!” 第396章 ——说服晔雨 “你是郡公主,而我现在手握郡王剑,权利等同于郡王,所以你说了不算。”荣睦咧嘴一笑,精明地摇了摇头。“这铁峰城和木棉城我也要定了。” “你再说一遍试试!”晔雨嗔怪一声,狠狠地瞪着荣睦,毫不犹豫地双手攥起粉拳,像雨点一般朝着他的胸膛砸去,见效果一般后,便揪起胳膊上的皮肉,用力地拧了一圈。 “嘶……”一阵钻心的抽痛感传来,荣睦只得连忙拨开晔雨的小手,却发现她的力气着实不小,一连试了几次之后,只好放弃,但却丝毫没有让步,其实荣睦并未奢望三言两语就从她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要做的是尽可能多的将优厚的条件讲出来,让晔雨自己决定,所以故作镇定地道。“届时,所积累的皇族功绩,应该能助你成为瀑龙州的州公主!” “本以为你不会去做亏本的买卖,现在看来,富不过三代是有道理的,所以我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晔雨松开拇指和食指,对着有些茫然的荣睦,露出顽皮的笑容道。“开个价,我打算把你买下来,这样你就可以乖乖的回安宁镇去了。” “公主的意思是怕我战死沙场,既无人替你打理安宁镇,也得不到铁峰城和木棉城,助你荣升州公主,若是这样的话,损失的确很大。”荣睦听出了晔雨对自己的关心,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暖意,看着她略显羞涩的双眼,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我可不是奴籍,不可买卖,若是公主一意孤行的话,我到有个折中的办法,投资入股五万精兵,待我得胜之后定有厚礼分红,如何?” “完全可以,但你就不怕我会因此而被仇人杀掉?”晔雨目光皎洁地看着荣睦,语气轻柔地道。“现在的你,可还没有具备保护我的能力。” “也对啊,既然如此,还请公主带上所有的战利品速速返回,以免发生意外,也好让我安心继续前行,早日攻占铁峰城和木棉城,攒足了本钱之后,再去会会公主的仇人,如何?”荣睦顿时明白了晔雨为何会如此贪恋皇族功绩,为何不像其他皇族子弟那般养尊处优,于是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心中升起了一丝想要保护她的意念。只不过现在的自己,的确如晔雨所说,还没有这个能力,想到这里,他只得连忙起身,赶去下一个战场。 似乎明白了荣睦的想法,晔雨竟然抱住了他,双臂由于用力过猛,令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微微发起抖来。 感受到晔雨藏在内心中的复杂情绪突然爆发而出,荣睦暂时放下离开的打算,紧紧地抱住晔雨,此时,他的大脑中虽再次被涌上的热流猛烈冲击,可理智则如灌顶的冷水一般,冷静过后,荣睦轻声道。“公主保重,待荣睦得胜归来!” 似是明白了荣睦的心思,也好像将深藏的情绪释放一空,晔雨再度拧了荣睦一把,清澈的眸子里闪过最后一丝顽皮,迅速地站起身,再度恢复了往日了清冷。 荣睦没有再去直视晔雨的双目,随手拿起桌上的郡王剑,将之背在身后,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朝着马车厢外走去。 此刻,他已经明白,这场特殊郡试,不光关系到自己的命运,也关系到了晔雨的命运,当然更会影响万山王朝以及宗氏王的命运,他明白,唯有自己掌握主动,方才有改变命运的可能。 夏日的晌午,不光将人晒得无精打采,眼冒金星,就连传播百毒的蚊虫,都不见了踪影。但盘龙郡骑兵则依旧保持着极高的戒备,各个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情况,不顾早已被汗水打湿的衣衫,也丝毫没有因滚烫的鱼鳞甲而有任何分神。 被俘虏的长河镇守军虽然士气低沉,可也还保有着军队该有的气魄。唯有石川郡联军的将士,从上至下,全都敞着衣衫遮阳,扇着衣袖解暑,看上去犹如一群毫无纪律性可言的山野盗匪,令人生厌。 看着眼前的一幕,荣睦顿时将晔雨刚才所说的能力,有了一种更为直观的了解,愤怒之余,他更清楚之所以会造成这般结果,定然是长久以来的积累,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荣……荣将军。”苏恒四人面色尴尬地对着荣睦拱了拱手,零零散散地站在了荣睦身旁。 “整顿队伍,准备去看看长河镇内可还有何剩余,当做战利品,将咱们的损失弥补一二。”荣睦见四人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气势,摆了摆手道。 “可……可是咱们也……也是俘虏啊!”周兴连看都不看荣睦一眼,低着头犹豫道。 “盘龙郡骑兵听令,放掉所有石川郡的人,带着长河镇的俘虏火速赶回坝阳城!”晔雨没有任何一丝温度的声音传来,骇得苏恒四人大惊失色,连忙单膝跪在地上。 “是!”一名三等郡督应喝一声,即刻就用旗语将命令传达了下去。接到命令的所有将士,立刻开始有序的执行起来。 “多谢郡公主高抬贵手!”荣睦恭敬地抱拳道。 “多谢郡公主高抬贵手!”苏恒四人也连忙附和道。 晔雨面无表情地扫过荣睦等人,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骄纵,缓步迈向了她的丘陵马,再瞥了眼已经完成命令的骑兵将士后,这才轻盈地跨上马,一拉缰绳,带头朝着坝阳城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 看着盘龙郡骑兵带着比其人数多出一倍的俘虏,荣睦虽然心疼异常,可也毫无办法,谁叫苏恒四人如此不堪重用,谁叫自己又无法掌控全局呢,不过好在他们四人终于放下了之前的不配合,转而完全听从于自己的安排,比其强大可怕的敌人来,显然身边人的低级错误更为致命。 “禀告荣将军,石川郡联军已经整装就绪,随时都可出发!”忙活了半天的周兴气喘吁吁的道。 “传令下去,所有人等暂时驻守长河镇修整。”荣睦看着飞翔安宁镇的几只霜鸽后,决定暂时趁败休息,顺便看看镇内有何发现。 第397章 ——分发铜币 经过一天的休整,石川郡联军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尽管军情紧急,形势紧迫,可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荣睦始终认为,这种付出是值得的。 只不过,经历了长河镇跌宕起伏一战的荣睦,并没有享受到深度睡眠带来的舒爽,反而中途还醒来了几次,迷迷糊糊地错以为又进入了另一场大战之中。显然这种不适感,还是让他有些难受。不过,他还是强迫自己多睡一会,好积蓄起更多的精力去应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 石川郡联军的将士则并未受此影响,对于他们来说,从奴籍到俘虏,又从俘虏变回原来的身份,就是最大的喜悦,毕竟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有时候,与死亡带来的恐惧相比,屈辱的活着反而更令他们不安,那句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言论显然不适用于此。 所以,睡足过后的他们明白,除过得来了容光焕发的精神,还有便是长河镇内丰厚的战利品,尽管它们无法与两万俘虏换来的军功相提并论,但可以用直接提升的战斗力,去争夺更大的胜利,从而换得更多的军功,也算是一件只得高兴的事情。 毕竟,盘龙郡骑兵已经放过石川郡联军一马,否则后者只能沦为俘虏,落得奴籍的凄惨下场。尽管晔治德肯定会出手干涉,只不过这样以来,不光他会丢了面子,赔了铜币,就整个石川郡在万山王朝都将抬不起头来,届时,所有的文官、武将、商人和名士也皆会因此断送了上升的前程。 完全就是春风得意,名利双收的反面。所以苏恒四人对待的荣睦的态度也是完成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变得毕恭毕敬,可能还谈不上惟命是从,但也完全符合战场上令行禁止的要求,对于这样的变化,荣睦自然十分满意。 酉时一刻,长河镇镇军房内,荣睦除过召集了苏恒四人之外,还让所有校尉、镇守和商人甚至普通兵勇等一起参加军情商议,为了倾听更多的意见,同时也让自己的想法与命令更加有效的传递,避免被别有用心之人添油加醋。 “禀报荣将军,昨日一战,共阵亡将士两千五百三十七人,重伤三千七百六十二人,轻伤八千九百四十五人。”周兴手拿战报,整个人显得十分消沉,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按照之前约定,阵亡将士每人获铜币五千,安宁镇住房一间,良田十亩,另外我还将负责养活他们一家老小,重伤者视情况而定,获得铜币、住房和良田若干,轻伤者同样也有补偿,具体数目还望周郡督详细询问之后再做定夺,现在就不细说了,但任何人绝对不得克扣,否则军法处置。”荣睦扫过场中,只见大多数人都低着头,俨然一副打了败仗的样子,对于这种情形,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得用手中所有之物最大限度的安抚他们,奇怪的是,那种以往在巨大开销之后的肉痛之感减轻了许多。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提起面前摆着的榧竹笔,填饱了墨,照着周兴刚才统计的数目,快速地写下四份完全一样的契约,签好了自己的名字,传到了苏恒四人手中。 “多谢荣将军!”苏恒四人接过契约,连忙起身对着荣睦恭敬抱拳道。 “多谢荣将军!”不待荣睦有任何回应,场中所有人皆是起身对着荣睦抱拳致谢,洪亮的声音一扫刚才的颓势。 “劳烦周郡督再说说长河镇内的战利品!”荣睦起身拱手还礼,对着周兴继续道。 “是,长河镇内,共发现粮食十八万斤,蔬菜二十万斤,鱼干十万斤,血铜武器装备一万套,丘陵马三千匹,四骑四轮车马一千辆,药品、布匹、水酒、素油和食盐等若干。”话音刚落,周兴就从怀中掏出一把血铜制成的钥匙,递给荣睦继续道。“此物应该是金库的钥匙,按照规矩,应该交由郡王或者郡公子,现在情况特殊,就全听荣将军发落!” “全由荣将军发落!”苏恒三人连忙附和道。 “全由荣将军发落!”很快,场中的所有人都跟着附和道。 “钱财、奇珍、古玩之类的东西,乃身外之物,承蒙诸位信任抬爱,但荣睦也不能吃独食,这样,就劳烦戴统领和其余势力之人去一趟金库,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抬到这里来,咱们现场分配如何?”荣睦见众人并无异议之后,顺手将钥匙递到了戴瑞手中。 场中所有人见状,皆是向荣睦投来的钦佩和敬仰的目光,他们十分清楚,所谓的身外之物,绝非可以小看,不光能让亲人决裂,甚至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很快,戴瑞等人就将几个大箱子抬到了桌上打开,经过仔细清点,共有三千七百万铜币、字画四十一副、古玩二十一件、地契房契七十九份以及一些其他杂物若干。 “刚才答应给予阵亡将士的铜币,现在可以发放了,如果没有算错的话,一共是一千两百六十八万五千铜币,现在劳烦周郡督、苏郡使、宋掌柜与何先生各自分配一下。”荣睦顿了顿,继续补充道。“宗氏王朝的铜币,比我万山王朝要值钱五成,这些多出来的铜币,就当是心意!” “多谢荣将军!”苏恒四人再度起身拱手抱拳后,将刚才拿到手中的契约划去了铜币一项。尽管这些铜币对于苏恒四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大数目,可让他们拿出来给这些阵亡的将士,依然还是舍不得。 “不必客气,这剩余的两千四百三十一万五千铜币作为储备铜币,直到整个特殊郡试结束,还望诸位放心,不过我也希望一直能保持这个数目,或者只是小幅度的减少。”荣睦别有深意地扫过场中的所有人,露出自信的笑容,站起来朗声继续道。“还望诸位放下彼此的间的恩怨,同仇敌忾,方才能百战不殆!” 第399章 ——前往半坡镇 “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周兴颇为震惊地看着荣睦,显得极为重视,再也没有了那种轻蔑之感,取而代之的,则是对他的胆识与心智的佩服,可饶是如此,仍旧觉得这个战略不妥。 “既然如此,为何不进攻人口更多,更为富庶的木棉城呢?”苏恒露出不解的目光,皱着眉头继续道。“这样一旦得手,铁峰城也将是囊中之物啊!” “不错,那个一贫如洗的铁峰城,除过棉花就是惹人口鼻生痒,只打喷嚏的棉花絮,要它何用!”宋旺福腆着肚子露出贪婪的笑容,忍不住搓了搓手道。“木棉城的金库至少会有数十亿铜币的巨款,还有数不尽的各类货物和武器装备,显然攻占木棉城的收益更高啊!” “常言道,擒贼先擒王,我也同意先攻占木棉城,据说里面的藏书阁,拥有整个丘陵郡最为丰厚的收藏。”何浊的脸上也写满了欲望。 “若是丘陵郡守军设伏,我们攻占木棉城未果,该怎么办啊?”荣睦指着地形沙盘上,处于丘陵川道之中的木棉城,又指向了紧挨着的坝阳河,冷笑一声道。“难不成我们集体丢盔弃甲游过坝阳河,你们是不是忘了,有句痛打落水狗的话了?” 荣睦话音刚落,场中被木棉城丰厚收益深深吸引,有些近乎痴狂的众人立刻闭上了嘴巴。他们看着地形沙盘上的木棉城,不禁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这个与长河镇地形相似的木棉城,不光位于丘陵郡腹地,而且位于中下游的坝阳河,也足足宽了两倍之多,所以,荣睦的一番话,犹如杯弓蛇影一般,在他们心中加深了切肤之痛。 “攻占铁峰城,若是遭遇伏击,完全可从黑山镇和新阳镇的方向撤退,只需一路向西便可抵达我万山王朝的安宁镇,而且各镇之间还有着城道,可以发挥出我石川郡联军骑兵的作用,进可攻,退可守,乃是一招稳棋。”荣睦见所有人低头不语,将书卷抵还给了宋旺福。“届时,待得成功攻占铁峰城,完全可将其作为靠山,一路向东进攻木棉城,同样也是一招可进可退的棋。” “荣将军真当英雄出少年啊,周某人实在佩服佩服!”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周兴,连连点头,忍不住夸赞了一声,对着荣睦竖起了大拇指道。 “没想到文官都懂武略!”苏恒也附和道。 “还是商人精明啊,只要有利益,什么法子都能想得出来。”宋旺福将书卷揣进怀中,满脸堆笑。 “看谁还敢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何浊也露出了欣慰自得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么传令下去,速速收拾行装,准备攻占半坡镇!”对于苏恒四人的夸赞,荣睦并未感到一丝高兴,反而有些不安,他明白这四人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绝非等闲之辈,虽然在宗氏王朝的面前是一条虫,可在自己的面前,依然还是一头虎,所以心中不由得提高了警惕,大手一挥,先行离开了镇军房。 又是枯燥劳人的行军,在六月时节,就是坐着不动,也依然会冒汗,更不用赶路了。本来,在万山王朝内,走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顶多会呛得咳嗽几声,沾满一身土而已。如今走在宗氏王朝的城道之上,那种既被太阳暴晒,又被晒得滚烫的石板炙烤的感觉,则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所以,别说是人了,就连耐力和体力十分优秀的丘陵马,都有些奈何不得,纷纷喘着粗气,连驼人的力气都随浑身上下的汗水一起蒸发消散。好在沿途有不少的湖泊和溪流,可以补充快速流失的水分,同时,还能浇在身上,起到降温解暑的作用。 当然,上述辛苦也仅会折磨那些普通兵勇和低级别的武将,对于苏恒等人来说则根本不算任何问题,他们的马车厢尽管不及晔雨那般匠心独具,可该有的功能一样也不会落下,通风和降温就是其中的两种。 而自从宋旺福将自己备用的一辆马车送给了荣睦之后,他也终于可以到得到这种待遇,所以,看着墨先生、戴瑞和百里易行等人如释重负,一脸享受的样子,他也颇感欣慰。 即便他很想让所有的兵勇都不必如此辛苦,好积攒下更多的体力应战,可奈何现在条件有限,自己的能力不足,只得现将这个想法留在心中,待得他日有机会再努力实现。 当然,除此之外,也有因他努力而带来的好消息。比如出自柴恩的绷带和药品,不光挽救了许多重伤员的性命,缓解了他们所受的痛苦,而且还令那些轻伤员得到了迅速的恢复,极大的补充了联军的人员和战斗力。 这一点,自然被苏恒四人看见,并且愿意出高价购买,但碍于军情紧急,所备药品有限等原因,只能暂时签订一个购买的契约了事,着实让吊足了他们的胃口,也让荣睦在面对柴恩的狮子大张口时,有了出手的资本。 除此之外,这次行军带来的特殊柴火和烤鹌鹑也倍受欢迎,尤其是特殊柴火,不光消耗极小,很是耐用,燃烧时还几乎不会冒烟,可以持续为联军提供开水和热饭,避免了将士因饮食问题而上吐下泻。 至于烤鹌鹑,则同样受到了极大的欢迎,除过本身十分美味,又可长时间存放之外,制作时,也汲取了玉展咸鱼的卖点,加入了大量优质的竹盐,让那些精疲力竭,饥肠辘辘的将士口中既有充饥的肉食,也有补充体力的盐。 所以,本就不多的烤鹌鹑被分成了无数小份,分发给了所有将士,现在他们困了、饿了甚至是渴了就会拿出来舔一舔,以此缓解疲劳。为此,苏恒四人又是争相恐后地恳求荣睦签下了购买契约。 “怎么马车厢里变热了?”荣睦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问道。 “回荣将军,应该是制冰的硝石用完了,待我去换几盆新的来!” 第401章 ——争名逐利的四大势力 “荣将军,戴统领从未指挥过骑兵,也没有任何实战的经验,由他来统领一万骑兵恐怕有些不妥?”周兴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尽管他对荣睦刮目相看,可作为武将,他更重视战绩。 “不错,应该由我石川郡联军的一名三等郡督以及一名副郡使共同来统领此次行动才是。”苏恒见周兴起了私心,也丝毫不甘示弱道。 “名士最好还是照本宣科,饱读书卷为好,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交给商人为好。”宋旺福深知难以撼动周兴和苏恒的地位,只得向何浊发难。“常言道,商场如战场,这第三路骑兵,也理应由我们商人来统领。” “你们这群只顾自己利益的短视之人,与那些长发妇人有何区别!?”何浊冷哼一声,朝着地上啐了口唾沫。“简直有辱我石川郡的名声!” “你这个愚钝不化的书呆子,我万山王朝的基业其实你用那无用的废纸得来的?”周兴指着何浊怒吼一声。“若是觉得自己有本事的话,去给本郡督将铁峰城攻下来啊!” “不错,你就算学富五车又能如何,还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的废人,若不是文官们勤勉施政,鞠躬尽瘁,让各地金库粮库充盈,百姓早就饿死在街头了,哪还有闲钱让你们教书!”苏恒彻底爆发出郡试的官威,轻蔑地瞪着何浊。 “既然如此,我们来商议一下具体如何来横扫三镇!”宋旺福直接无视了暴跳如雷的何浊,对着周兴与苏恒谄媚一笑,抹了把头上的大汗,嘟囔满道。“这破车怎么这么热!” “商议可以,但事先说好,这一万骑兵乃是我石川郡军令堂所有,因此所有战利品我军令堂必须得占六成!”周兴贪婪一笑,浑身杀气散发而出,犹如一头凶恶的猛兽一般瞪着苏恒和宋旺福。 “六成太多了,你不怕撑死吗,再说了,养活那一万骑兵的军费,还不是从我政令堂内划拨?”苏恒冷笑一声,不甘示弱道。“你我各占四成,剩余两成归宋旺福。” “两成!?”宋旺福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屈辱,腆着肥硕的肚子,不停地穿着粗气,摆出一副要与苏周二人拼命的架势。 看着再度陷入纷争的各方势力,荣睦只得摇头苦笑,暗骂自己天真,居然相信这本就水火不容的四人,竟说自己是被皇族死死压迫,不得已才摆出了内斗的架势。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所谓的石川郡联军,连一场像样的仗都打不出来,更别提想要得胜而归了,至于前几日的长河镇打败,也完全是仰仗自己假扮宗靖儿才侥幸得来的。 除此之外,他也能够想象,就算苏恒四人对自己言听计从,成功攻占了铁峰城、精铁成、木棉城,甚至是丘陵城,达到了一扫丘陵郡的战果,那些所有的战利品和功绩非但没有自己的份儿,他们还会第一个下手除掉自己。 想到这里,他不禁失望至极,心灰意冷,萌生去意,打算另用些计谋,让做好出击准备的安宁军攻占铁峰城,也好独享这个胜利的果实,好让自己的实力快速增长,不用再受制于他人。 呜…… 这时,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令所有人心中一凛。 “好了,你们不用再商量战功该怎么分,战果又该怎么分的事情了。”荣睦摇头一叹,瞥了眼脸红脖子粗的四人,冷笑一声。“刚才乃是三镇守军的号令,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 “那样正好,看我石川郡联军不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将那铁峰城也一并敞开大门,迎接我们大架!”周兴仰头一笑,口吐飞沫道。“石川郡联军听令,准备迎敌!” “是!”一名三等郡督抱拳一喝,正欲转身离开。 “报!”一名三等校尉立刻闯入马车之中,单膝跪地道。“禀报周郡督,半坡镇守军携所有百姓落荒而逃,只留下了一个空镇。” “什么!?”周兴微微一愣,满是杀意的脸上涌起狂喜之色,大笑起来。“看来我石川郡联军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半坡镇!” “半坡镇良田所种的粟米、玉米和棉花可否被他们付之一炬?”荣睦非但没有周兴那般自大,反而十分谨慎地问道。 “回荣将军,农田安然无恙,而且他们连镇内的房门都未曾关闭。”三等校尉如实道。 “看来他们已经都逃到铁峰城里去了,有着城道相助,咱们已经追不上了。”荣睦微微皱眉,无可奈何地靠在椅背上道。“他们完全相信可以在短时间内收复半坡镇,所以不但没有锁门,更没有焚毁收获满满的良田。” “放屁!”周兴怒不可遏地瞪着荣睦,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仿佛想要将他一口吞下。“你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小杂碎,明明是宗氏王朝的狗贼惧怕我们,担心我们因震怒而将之斩杀,孝敬我们的薄利而已,就算如此,我也不会留他们的狗命!” “周兴,你是不是忘记郡王剑还在他的手中!?”苏恒不轻不重地警告一声道。“难不成,你连皇族也不放在眼中吗,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之前的教训了?” 周兴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宋旺福见状,也只得与何浊互为嫌弃地看了一眼,面朝不同的方向,以此表达内心的不满。 “现在大家都满意了,新阳镇和黑山镇不用去了,那里的景象定然与半坡镇一样,所以你们也不用为谁来统领那一万骑兵和如何分配战果而争论不休了,咱们可以直接开赴至铁峰城,准备攻城战了!”荣睦伸了一个懒腰,换抱起双臂,拿出了看热的架势来。毕竟,对于这般场面,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加之他内心也已经做好了别的打算,于是满不在乎地道。“届时,如若连铁峰城的城墙都碰不到,我想石川郡联军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便原地解散,哪里来的,就到哪里去!” 第402章 ——合围铁峰城 苏恒四人狠狠地瞪了荣睦一眼,将对彼此之间的愤怒,用眼神一股脑地撒在了他的身上后,留下几句难听的咒骂,就带着各自麾下之人,迅速离开了马车。 “戴统领莫要多心,我完全没有把你当做挡箭牌的意思,若是他们能听我的话,想必你定然会利用好这个极其宝贵的机会,好生感悟一下骑兵作战的要领,毕竟,以我目前的实力,根本不可能组建起一支万人规模的骑兵,至于何时能有这个实力,我也不知道。”荣睦对着戴瑞拱了拱手,耐心解释道。 “荣将军多虑了,倒是戴瑞本领有限。”戴瑞心头一暖,还了一礼,摇头道。“所以还需多多历练,争取赶上荣将军的脚步。” “这个将军不要也罢,还是荣掌柜听起来顺耳。”荣睦自嘲一笑。 “呵呵,你想得还挺美,当然掌柜顶多赔些铜币了事,晔治德、晔戟和苏恒四人可是想要你的性命,所以,这大将军你还是继续当着!”墨先生的语气加重了许多。“还有,你打算怎么请走这群废物?” “自然是让他们在铁峰城下尝到大败的滋味,届时,只要我不浪费口舌,劝说他们以万山王朝利益为重,必须一致对外,他们定然会因内讧不欢而散。”荣睦胸有成竹地道。 对于这种场景,在短短的半个月内,他就已经足足见过了三次之多,对于第四次、第五次甚至更多次的发生,也已然见怪不怪。所以,连询问自己任职文书、副镇守和镇守等职位以来,自己应得的俸禄都懒得询问,以免又引起一场相互指责,互相推脱的闹剧。 “我倒是觉得小心为妙,以免既但了罪责,还要搭上性命,能成为一郡之中各方势力的头目,都不会是些个省油的灯。”墨先生的脸上十分罕见地浮现出了凝重之色,呼吸也不由得加重了许多。“还有,晔戟的行踪似乎并没有按照他所说的那样,云苍宗的格宗主也一并消失,这些务必都要引起重视。” “荣睦定然加倍小心。”荣睦对着墨先生施了一礼,心情不由得沉重了许多,略作思考后,对着百里易行道。“劳烦百里管事尽快与安宁镇取得联系,让郑高准备出发,在铁峰城附近隐秘驻扎,听候调遣,另外,想办法与铁峰城内的崔彧联系,了解一下城内的信息。” 说完,便独自走回卧室里,思考该如何应对接下来攻城战。现在,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问题,不是如何带领石川郡联军迎难而上,达到攻占整个丘陵郡的战果,而是全身而退,离开这场阴谋。 当然,除此之外,他也明白,想要尽快提升实力,把石川郡联军中愿意为自己效力的将士招入麾下,也是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眼下,唯有尽量做好万全的准备,审时度势,见机行事,方才有可能达成。 很快,经过骑兵的打探,结果就证实了荣睦的猜测,新阳镇与黑山镇的结果与半坡镇一样,皆是人去镇空,大门敞开,良田无恙。 短短两日眨眼而过,荣睦依旧还未完全想好如何实施计策,许多细节更是无从下手,面对这样的结果,着实令他有些心力憔悴,举步维艰。 苏恒四人在此期间,自然也不会闲着,在他们的合力编造之下,一个三镇守军被吓得屁滚尿流,逃到铁峰城内,与铁峰城守军瑟瑟发抖,随时准备开门迎接石川郡联军的谎言被所有将士深信不疑。 四个机智过人,有勇有谋的势力之首的形象,很快就取代了从盘龙郡骑兵手中拯救他们性命,甚至还给予死伤将士铜币的荣睦大将军。甚至连郡王剑已被荣睦弄丢,现在仅是一柄仿制物的消息,都被悄无声息地传播开来,令当初加入荣睦阵中,涉险横渡坝阳河的将士都对其深信不疑。 对于联军中的变化,荣睦自然了如指掌,愤怒之余,既无力争辩,也懒得多说废话,就等着苏恒四人,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攻破他们精心编造的谎言。 未时三刻,石川郡联军终于赶至了位于铁峰城三里处的集结点,开始安营扎寨,整顿队伍,并计划于两个时辰后开始攻城。 “小小铁峰城,还想与我石川郡联军对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周兴望着比长河镇高墙还低的城墙,脸上写满了不屑。“孙郡督,速去城门处喊话,就说快快打开城门投降,我石川郡联军有待俘虏,有能力者,还会赏赐官职和铜币!” “是!”孙郡督双手抱拳,翻上一匹丘陵马,朝着城门狂奔而去。 “我看顶多两个时辰,我们就能攻下铁峰城!”苏恒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轻松之态,仿佛这场攻城战定会轻而易举得胜。“带到铁峰城归我石川郡掌管之后,我要好好的加固一下城墙,免得被人笑话。” “前些年我曾来过铁峰城做棉布买卖,这里的女子虽然比不上我丘陵郡城的白嫩,可却有着棉布那般的贴身,真是别有一番风情。”宋旺福腆着肥硕的肚子,双眼冒着贪婪的精光,忍不住搓了搓双手。 “穷乡僻壤之地,只有刁民,我看宋掌柜是饥不择食了?”何浊冷笑一声,双手负于身后,摆出一副冷傲的模样。 “你这个满口不知所云的书呆子,在丘陵郡城里待傻了,不知山外有山,云外有云吗?”宋旺福抹了把头上的大汗,不再理会何浊。 “本次攻城战就不劳烦荣将军费心费力了,完全交给末将便是。”周兴扭过头来,故意将目光高过荣睦的头顶,像是无视了他的存在一般。 其余三人见状,也皆是大同小异。 荣睦看着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苏恒四人,无奈之余,立刻想起了自己为了解安宁镇粮食之危,初到铁峰城收到的城门之辱,鼻子甚至还能嗅到臭水沟里散发的恶臭,耳边那些嘲笑与非议之声,竟然也与现在的如出一辙,于是点头笑笑,不再言语。 第403章 ——交出郡王剑 这时,那名骑着丘陵马的孙郡督已经停在城门前,像是在传递周兴的信息,几个呼吸后,城门竟然打开了。 不好,铁峰城的守军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了。 荣睦见状,心中暗叫不好,他猜测,宗氏王朝从未正眼看过万山王朝,二者之间的恩怨又由来已久,如今虽然石川郡联军包围了铁峰城,但城内粮草充沛,兵强马壮,定然毫无惧色,只会戏弄这个可怜的孙郡督。 “我宗氏王朝不管对谁都相敬如宾,只不过万山王朝摇摇欲坠,军民也如丧家之犬,所以只能从狗洞进入。”之前羞辱荣睦的黄校尉,站在孙郡督的面前不光毫无惧色,而且还带招不理。 “区区一个三等校尉,就如此无礼,信不信我用你的狗头祭旗?”孙郡督拔出腰间的钨铁剑,指着黄校尉道。 话音刚落,城墙上所有的弓弩手便将手中的弓弩对准了孙郡督,只要他们的食指一松,前者瞬间就会被射成刺猬。 “好一条万山疯狗,若不是我宗氏王朝体面大度,遵循不杀使者的规矩,你早就成一堆烂肉了!”黄校尉鄙夷一笑道。“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只要周兴那兔崽子钻了这狗洞,我铁峰城就给你们一个应战的机会,否则,就凭你们那破投石机,连我铁峰城的墙边都碰不到。” “你!”三等郡督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怒骂一声。“你们这些杂碎,军爷我会亲自宰了你们喂狗!” 语罢,一拉缰绳,正欲离开。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远道而来,那么我也不能给你留个纪念。”黄校尉呵呵一笑,扬起右手道。 话音刚落,一桶装满狗洞内污泥的木桶,便朝着孙郡督的脑袋照顾而去。 “哼!”孙郡度双手紧握钨铁剑,狠狠地将木桶劈开之后,里面的污泥立刻浇在他的身上和马上,一股恶臭无比的气味瞬间扑面而来,寻得他头晕眼花,就连他骑着的丘陵马都是一惊,发出一声哀鸣,拽着他,狼狈地朝着苏恒四人的方向狂奔而来。 荣睦逐渐看清了孙郡督的轮廓,只见他似乎并未受伤,唯独在阳光下闪着光亮的钨铁铠甲似乎有些不大对劲,随着距离越来越,他这才发现,孙郡督的身上竟然沾满了黑色的污泥,立刻猜到了这定是来自大门的狗洞里。 看来那个黄校尉别来无恙啊! 在心中感叹一声,他朝后退了几步,准备捏紧鼻子,将目光转向苏恒四人,摆出了一幅看戏的姿态。 “这是……怎么回事?”周兴满脸惊愕地盯着狼狈不堪的孙郡督,连忙上前几步,正欲继续开口,就被一阵散发着恶臭的风呛得差点吐了出来。 “回……回禀周郡督,末将无能!”孙郡督跳下丘陵马,双腿一软,竟然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地站起身,躬身抱拳道。 “双方都会优待使者,怎么会落得这般模样?”苏恒连忙捂住口鼻。 “不错,那些背信弃义的宗氏杂碎,到底干了什么事?”宋旺福也连忙后退。 “你被他们泼粪了?”何浊使劲得扇着手掌。 “有一个嚣张的三等校尉,让我转告周郡督,说是只有您钻过城门旁的狗洞,铁峰城守军才会出城迎战,否则就凭咱们的实力,连他们的城墙都碰不到!”孙郡督喘着粗气,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味。 “好一个不知死活的三等校尉,竟敢口出狂言,一定要留他个活口,待得本郡督攻破铁峰城时,将其活捉,看我不扒了他的皮,打掉他满嘴的牙,割了他的舌头,剥了他的皮,让他给本郡督爬狗洞!”周兴怒不可遏地咒骂几句,立刻扭过头来,瞪了眼似乎是在看笑话的苏恒三人,对着荣睦吼道。“荣睦,还不快快将郡王剑交给本郡督斩杀宗氏王朝的杂碎!” “不错,我等为万山王朝效命,现在正是帮助郡王建功立业的时候!”苏恒并未有任何阻拦的意思,反而助纣为虐道。 “速速交出来!”宋旺福与何浊异口同声道。 “石川郡一等郡督周兴听令,现命你为石川郡联军大将军,愿你能团结文官、商人和名士,为我万山王朝开疆拓土,攻下铁峰城。”荣睦显得毫无波澜,语气平静地道,说完,便极为痛快地将郡王剑从后背扯下来。 对于周兴的夺权他早就有所意料,至于十分配合苏恒三人,不过也只是赢了想占便宜,输了则推卸责任。所以,他非但没有任何不悦,内心还异常轻松。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更何况联军早已名存实亡。 只不过,他并未助长周兴的嚣张气焰,摆出了一幅将军应有的架势,双手捧在眼前,等待着周兴自己过来拿。 “哼!”见荣睦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居然还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反而还想利用此事做些文章,周兴本就被气得发红的脸多出了一分紫色,看上去像是被人扇了好几个大嘴巴子一样。可饶是如此,他也只得强做忍耐,极不情愿地从荣睦手中接过了郡王剑。 此时,他看向荣睦、苏恒、宋旺福与何浊的目光中多了一分戾气和杀意,在他看来,如不是急于攻占铁峰城,现在已经想杀谁就杀谁了。 “请周郡督下令攻城!”荣睦一眼就看穿了周兴的想法,不紧不慢地催促道。 “石川郡联军听令,速速组装投石机,攻城锤,给我把铁峰城的城墙砸烂,将城门撞碎!”周兴握着郡王剑,指向铁峰城,怒吼一声道。 荣睦见状,丝毫没有顾及现在已是个毫无实权的将军,而是为了整个石川郡和石川郡联军将士的性命,极为客气地提醒道。“周郡督,我们刚刚赶至铁峰城外,眼下又是正午,酷暑难耐,不少将士都出现了体力不支和脱水中暑的情况,加之现在又不了解城中的军情,不如先休息片刻,待得打探到更多的信息之后,再做攻城打算,如何?” 第405章 ——死伤惨重的石川郡联军 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铁峰城守军投射出的石块,就劈头盖脸地砸在了联军将士的身上,伴随着撕心裂肺般的凄惨叫声,刚才还完好的阵型,瞬间就塌陷出了一大片,看上去去令人无比心悸。 饶是如此,联军将士依旧没有丝毫得退缩,依旧大喊着杀敌之声,朝着铁峰城冲去。 不过,联军的厄运才刚刚开始。 “安宁军听令,分散阵型,注意闪避!”面对密密麻麻的石块袭来,荣睦只得硬着头皮冲锋,瞥了眼那些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将士,远望那些仅被联军投石机投射出的巨石击中的个别投石机,恨不能立刻将它们全部砸烂,也好缓解目前的危机局势。 骑在马上的墨先生,则丝毫不为所乱,只见他仅需将手中的教化尺随意一抛,十来个拳头大小的石块,就被击成了粉末,缓缓地散落在了地上。 “这样硬来,只会图则伤亡!”墨先生沉声一叹,再度挥出教化尺,就下了几个安宁军将士后,依旧还是有几个联军将士被石块砸中,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很快,又是一轮石头雨降临,无情地砸在了躲避不及的联军将士身上,再度造成了大面积的伤亡。 恼羞成怒的周兴明白,现在已经无路可退,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否则,不光会再度丢了面子,还会给联军的士气带来巨大的打击,造成溃不成军,一泻千里的完败。 很快,他就感到自己的左臂传来了一阵钻心的剧痛,扭头一看,之间左臂已经无力地垂在了身侧,随着奔跑的丘陵马一起一伏,大脑在短暂的空白过后,才意识到,左臂已经被石块砸断。 “铁峰城内,一个活口不留!”忍受着剧痛,他怒吼一声,借着发热的头脑,不畏生死地继续冲锋。 苏恒、宋旺福与何浊三人,早已退避三舍,躲在了铁峰城投石机的射程之外,默然地看着联军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脸上满是惊愕与恐惧。 如果说长河镇一战,他们面对的是只是一觉醒来的大败,顶多有些茫然与不知所措的话,那么现在就是亲眼目睹着联军将士成片的阵亡,感受那犹如被一刀一刀的宰割一般,带来的痛苦、恐惧与绝望。 与周兴统领的石川郡守军相比,他们麾下的将士,属于私人财产,耗费了大把大把的铜币,以及苦心经营的人脉所得,是保护他们利益不受侵害和自身安全的唯一保障,若是全部折损于此,所带来的后果,不光是来自武将的威胁,还有土匪路霸们的抢夺。 尤其是宋旺福,他所有的店面、车马、货物以及钱库的安全,都再也无人看管,就像一头肥硕的黄牛,落入到野兽横行的山林中一样,别说是虎狼狮豹,就是一只苍蝇蚊虫,想咬几口,就能咬上几口。 当然,作为石川郡商人之首,他所带的护卫之中,还有不少是属于其他商人。所以,他也就欲哭无泪地瘫坐在了地上,无助地看着那些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将士,似乎也已经看见了自己家族几代人的努力付诸东流,不禁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在周兴疯狂的带领下,他们狂奔四十余丈,距离城墙也仅剩三十来丈,甚至可以看见城墙之上,穿着钨铁铠甲兵勇的胡梢。 “弓箭手,放箭!”周兴大喝一声。 “杀!”那些排成纵队,分列而开的弓箭手立刻一字排开,扎下马步,将箭矢搭在弓上,一边瞄准站在城墙上的兵勇,一边迅速拉满弓弦,将绷得如满月似的弓微微一松。 嗖嗖嗖…… 无数箭矢,带着劲风,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目标呼啸而去,眨眼之间,就到了目标的面前。 叮叮叮…… 一连串的清脆响声传出,带着点点火星,所有的箭矢根本无法击穿铁峰城守军们的盾牌,皆无力地掉在了地上。 很快,城墙上的守军将投石机撤下,换上了已经装好箭矢的弩车,对准依旧正在迅速接近的联军,无情地射去。 呼呼呼…… 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破风声,手臂粗细的箭矢,犹如冲入羊群的恶狼,瞬间就将所及范围内的联军将士一并吞没,在飞溅的各色液体之中和凄惨无比的叫喊里,他们极度恐惧的倒在了地上。 而那些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将士,则已然顾不得太多,只能继续朝前冲锋,可很快,他们就重蹈覆辙。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联军的人数迅速锐减,死伤过半,但他们依旧不为所动,不顾一切地朝着铁峰城猛冲而去,那气魄,就连城墙上站着的守军将士,都为之一动。但是,这样也同样激发了他们的杀戮欲望。 “弓箭手准备射击,一个不留!”一等司马刘继的嘴角挑起一个阴险的弧度,默然地眼神中,仿佛被自己斩杀的不是敌人,而是猎物。 没有任何回应,墙垛射击孔的后面,立刻就有无数弓箭手替换下了弩车,仔细看去,他们手中弓相较于联军,不光个头大了一圈,而且还粗了不少,显得既有力量,又有韧劲。更为重要的是,其上还覆盖了兽角和兽筋等增强威力的配属。 在守军攻击的间歇,得以喘息的荣睦发现,联军已经基本失去了攻城的能力,位于阵后的投石机损毁大半,跟随联军一起冲锋的攻城锤和云梯,也被弩车击毁。 而那些还在冲锋的将士,也已然是强弩之末,只见他们嘴唇干裂,面色白发,眼神空洞,毫无精气神可言,完全依靠着大脑里的执念在坚持,一旦他们冲锋至城墙底下,发现无法攻城,只能沦为守军的活靶子时,精神就会彻底奔溃,联军就会遭受致命的打击。 比起在长河镇一战中的失败来,这一次将是彻底的毁灭。 在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后,荣睦正欲劝阻联军撤退,以最大限度的保全联军的实力,为接下来的反攻做好准备,就瞥见了城墙上反射着太阳光芒的箭矢,心中立刻大为震惊,后背也冒出了阵阵冷汗。 第406章 ——仓皇撤退 “老师,必须马上撤退,若是进入守军弓箭手的射程,整个联军将士都将葬在此地!”对着墨先生大喊一声,荣睦心急如焚地看向周兴,只见他已经彻底丧失了心智,难以做出正确的判断后,还是好言相劝道。“周郡督,必须现行撤退,保全联军实力,再做打算,否则将会全军覆没!” “小杂碎,大战临头,竟然还想脱逃,等我踏平铁峰城后,定要砍你全家!”周兴怒骂一声,对着身旁的将士,用嘶哑的嗓子吼道。“石川郡联军听令,凡撤退者斩全家,株九族!” 这一次,再也没有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只剩下了联军将士无力地喘息声,以及茫然空洞的双目,显然他们几乎失去了判断的能力,仅靠意志力在执行军令。 “周兴,你若想死,我不拦你,但要让整个联军将士与你陪葬,我荣睦决不答应!”荣睦见周兴立刻加快速度,想要继续冲在最前,带领联军冲锋,只得放弃了劝说,用马鞭狠狠地抽了几下丘陵马,想要超过周兴,带领联军掉头撤退。 嗖嗖嗖…… 不待他赶上周兴,倾盆暴雨般的箭矢便带着劲风呼啸而来,所及之处,又传出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计其数地将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嘶!”正在追赶周兴的荣睦,突然感到左臂一阵剧痛传来,原来是一支箭矢擦着左臂而过,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此时正朝外冒着鲜血。 咚! 又是一声闷响传出,一支箭矢命中了他的左胸处后,带点火星,掉在了地上。惊慌过后,他这才想起来,原来是靠晔戟赏赐的钨铁锁内甲才侥幸活命,否则早已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嗖嗖嗖…… 铁峰城守军的箭矢一波又一波的爆射而来,冲在最前面的周兴,伏在马上,用已经断了的左臂勾住缰绳,右手拼命地挥舞着钽钢剑,将一个个箭矢拦腰斩断,可奈何铁峰城守军实在太多,在坚持了几个呼吸之后,他所骑乘的丘陵马终于还是中箭倒地,他也被摔出了老远后,昏死了过去。 “石川郡联军听令,速速撤退,速速撤退!”瞅准机会的荣睦立刻大声狂吼,开始缓慢调转马头。 在他的带领下,联军将士并没有因周兴出现意外而溃散,依旧保持着一定的阵型,以极快地速度完成了掉头,有序的开始撤退。 嗖嗖嗖…… 铁峰城内的箭矢,犹如四五月份的雨水一般,毫无停止的意思,尽管每一轮都带走了不少将士,但随着联军离开他们的攻击范围,这些箭矢最终只会碰在他们的身上,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见联军撤退,他们再次搬出了弩车,想要将其赶尽杀绝,但因没有提前准备,待得弩车可以发射之后,联军已经撤到了三里外的地方,即便是射程更远的投石机,也鞭长莫及。 “这次算你们跑得快,下次还敢造次,定要将你们全部留下!” 听着身后传来一等司马刘继不甘的声音,荣睦仍旧感到后背发凉,头皮发麻。对于他的凶名,也算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见识到了他在守城时的战略思路,以及利用投石机、弩车和弓箭手分别在攻击射程上的特点,进行的排兵布阵,以最小的付出,取得了最大的战果。 此外,就联军的失败而言,荣睦也汲取到了教训,尽管负伤在身,联军伤亡惨重,可能将其从溃败的深渊中拯救出来,也算是一件幸事。 看着远处的铁峰城并没有派出将士追杀的迹象,荣睦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瞥了眼凑上前来的苏恒三人,已无心和他们争辩什么,只是气喘吁吁地道。“速速抢救伤员,清点人数,让还有战斗力的将士排好防御阵列,时刻警惕铁峰城内的动向!” 目睹整个过程的三人对视一眼,早已放下了对荣睦的不满之情,他们明白,若是没有荣睦挺身而出,现在他们定然会被出城进攻的铁峰城守军活捉,所以立刻照办,连忙分头跑去召集随军的医药师,组织防御阵列。 “此箭有毒。”墨先生抓住刚翻下丘陵马的荣睦左臂,仔细看了一眼,满脸凝重道。“必须尽快用水酒冲洗,敷三日毒膏,否则,你不光整条胳膊会废掉,小命都将难保。” “多谢老师提醒。”荣睦看着发青的伤痕,这才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伴随着难以形容的酥麻之感,一波波的传向了大脑,此时,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没想到铁峰城守军如此毒辣,我联军中箭的将士是否也会如此?” “这种毒药较为昂贵,只有准头最好的射手方才有资格使用,用来对付敌方的高等级武将。”墨先生微微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只酒囊,拔掉塞子,给荣睦冲洗伤口。 “没想到老师竟然会随身携带水酒。”闻到酒味的荣睦,被伤口传来的刺痛,疼得龇牙咧嘴,浑身冒汗,看着墨先生将伤口彻底包好之后,这才感觉到肚子里传来咕咕叫的声音。 “水酒可是个好东西,不光可以擦洗伤口,让其尽快愈合,还能解除烦闷和劳顿,乃是比起食盐、粮食、肉菜之外,最为重要的东西,现在安宁镇有了酒坊,水酒自然就成了必备之物。”墨先生扬起脖子,把酒囊举过头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喝完抹了把嘴唇沉声道。“这滋味的确不怎么样,但愿能快点喝上好酒。” “这个自然可以。”荣睦微微点头,从怀中摸出了一个茶膏塞进嘴里,贪婪的吮吸着茶叶的清香与甘甜,打算迅速补充体力,也好亲自去阵中看看联军将士的状态,了解一下他们的需求,安抚他们的情绪。 尽管这些事情,不需要他亲力亲为,可将这些重要的事情,交给已有前科的苏恒三人来办,他是一万个不放心。 第407章 ——重整联军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探查,荣睦终于掌握了准确的数字,此战联军只回来了一万四千五百六十一名将士,其中重伤两千二百一十七人,轻伤四千五百九十六人,至于那些没有回来的两万零四百三十九人,虽然无法确定究竟有多少阵亡,多少负伤,但恐怕结果只会是凶多吉少。 为此,他只能让那两千名负责运送粮草辎重的杂役和医药师救治伤员,轻伤者和未受伤者分别根据其状态,分别制备食物和搭建帐篷。由于伤亡惨重,不少将士们的心情烦闷,士气低落,所以这些事情的进展也极为缓慢。 好在安宁军随行的车马上,还有不少的水酒和茶膏纷发给众将士,以此缓解失败负面的情绪,稳定联军的军心,以免出现暴乱和溃逃事件的发生。 看着比长河镇一战中,数量多伤势重的将士,荣睦不禁心如刀绞,异常难过。也许在武将们的眼中,他们只是一个单纯的数字,可荣睦知道,他们是每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一旦不幸阵亡,背后就将有一个家庭破碎,孩子会失去父亲,老人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 “安心养伤,康复后若是不想再吃这碗饭,可以领到一笔铜币,去做别的事情。”荣睦坐在地上,拍着躺在地铺上的重伤兵勇的肩膀道。 “多……多谢荣将军,小的没有什么本事,就……就只能卖命。”重伤兵勇显得十分激动,尽管已经难以起身,可是还在挣扎着坐起来。 “无碍,我在安宁镇的工坊正需要人手,只需简单学习便可上手。”荣睦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见他浑身是血,气息也极为不稳,不禁对普通兵勇所肩负的责任充满了敬佩。 “多谢荣将军……” “好好休息!”见重伤兵勇的状态依然不稳定,荣睦只得打断了他,起身走向安置轻伤员的地方。 “荣将军!”见到荣睦走来,很多轻伤员都抱拳施礼道。 “不必多礼,诸位将士辛苦了!”荣睦也抱拳还礼,见他们有不少人都使用了安宁军的绷带包扎之法,便询问道。“用此种方法疗伤可有效果?” “回荣将军,之前倒是有过类似的方法,只不过容易造成溃烂。”二等校尉道。 “所以必须相隔一段时间更换,由于军中药品不多,不少兄弟的伤势都会耽误。”一等门都卫道。 “这个名为绷带的东西,不光透气,而且配合特制的粉末,止血止痛的效果都不错。”三等门都卫指着自己受伤的右臂道。 “好生休养,联军定然不会亏待你们的。”荣睦点点头,尽管自己也受了伤,也只接受了墨先生的治疗后,便没有使用这些医药器物,而是将它们留给更需要的人,见效果不错后,对柴恩的敬仰又多了一分。“将来若是不想上阵杀敌,打算换个吃饭的家伙的话,可以来找我。” “多谢荣将军关心!” 荣睦点点头,继续巡视着联军的情况。他明白,这些人若是都能为自己所用,不光安宁镇的工坊产量会激增,良田的数目也同样会增长。不出三年,安宁镇的人口就将突破十万,产出也会翻上几十倍,以铁峰城的贸易程度来,自然根本离不开安宁镇的支持,不光人口会被吸引,就连布坊也定然搬迁而来,届时,说不定铁峰城就会变成废城一座,毕竟城中没有良田。 说不定到那个时候,不费一兵一卒,铁峰城就已然被安宁镇吞并。当然,前提是宗氏王朝不会出兵干预。不过,以宗氏王朝的德行,这么一块肥肉,没有不吃下去的道理。所以,他也就暂时断了一心经营安宁镇的打算。 尽管夏日的白昼很长,可待得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西边已经被绯红的晚霞所占据,远远看去,分外美丽。只不过,现在没有人一个顾得上欣赏,就算据守铁峰城的守军,在收获了一个巨大的胜利之后,也依然保持着最高的警惕。 中军营帐内,荣睦、墨先生、戴瑞和苏恒三人围坐在地形沙盘前,各怀心事地沉默不语,却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在了铁峰城之上。 “苏郡使、宋掌柜、何先生,不知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啊?”荣睦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三人,缓缓地问道。 “此战伤亡惨重,联军元气大伤,就连周兴也未幸免于难,恐怕也只能撤军了!”苏恒面无表情道。 “能够侥幸攻下长河镇,乘机横扫半坡镇、新阳镇与黑山镇,已是我们最大的战绩了,这在石川郡的历史上,可绝无仅有,我想郡王应该不会怪罪撤军一事?”宋旺福有意回避着荣睦的目光,小声答道。 “以现在联军朝不保夕的状态,在此苟延残喘几日到还行,可若想要卷土重来,报仇雪恨的话,无异于痴人说梦。”何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所以,不如趁着夜色,尽快从良安镇废墟出撤回石川郡城!” “那些没有回来的将士怎么办,仍有他们自生自灭吗?”对于这样的结果,荣睦并不感到意外,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产生了退意,可就这么走了的话,不光会有损石川郡的名声,更会让那些还在战场无法撤回的将士心寒,让他们落得俘虏的下场。 “荣将军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去战场上救人?”苏恒大吃一惊,与其余两人想看怪物一般地看着荣睦。 “不错,只不过不需要联军出手,我安宁军便可单独完成。”荣睦点了点头。 “安宁军不过区区百余人,一旦惊动了铁峰城守军,非但救不了人,还会全部葬送,若是再惹怒了铁峰城守军,出城攻击联军,我们谁也走不了!”苏恒见荣睦十分坚定,脸色不由得阴沉了下来,立刻出言反对道。 “不错,我们不同意去救人,谁去都不行!”宋旺福与何浊激动地站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吼道。 第408章 ——震慑苏恒三人 “你们这三个贪生怕死之辈,还不如一个最为普通的兵勇正直,究竟有何德何能赖在我石川郡文官、商人和名士之首的位置上,就算是一条流浪的野狗,喂上几顿饭食,见面也会摇摇尾巴,现在那些受伤的将士,正倒在敌人的城下等死,你们非但不愿出手救助,反而还尽出妖言怪语,阻拦我救人,究竟意在为何!?”荣睦心中顿时窜起一阵怒火,本来,他念在同朝为官的份儿,将之前的过节一笔勾销,没想到三人竟然死不悔改,仍旧紧盯着自己的利益不放,于是狠狠地一拍桌子,指着苏恒三人怒斥道。 “荣睦,这个背信弃义的畜生,我现在就能诛你九族!”苏恒脸色铁青地瞪着荣睦,就算杀光他的全家,也难解心头之恨,毕竟任职郡使以来,从未有人对自己出言不逊,眼下一个十三四的毛头小子,竟然指着自己的鼻子,与一条野狗相提并论,歇斯底里地怒吼道。“将你祖宗十八代全部都挫骨扬灰!” “苏恒,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你和苏坤在巨石庄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勾当真当无人知晓吗?”面对戾气十足的苏恒,荣睦并未完全失去理智,继续将战火引到柳塘镇监狱和苏隐鸿之上,毕竟现在虽与苏恒直面对抗,可能力与实力依旧不及他,所以只能继续隐忍,点到为止。 “杀害万山王朝命官,乃是死罪一条,如今你又妄图让我石川郡联军全军覆没,罪加一等!”苏恒不由分说地站起来,拔出了腰间的钽钢剑,指着荣睦道。“我现在就代表政令堂,斩杀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奸臣贼子!” 不待话音落下,已经毫不犹豫地朝着荣睦走去,边走边将钽钢剑举过头顶,摆出了挥砍的姿势。 宋旺福与何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脸上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得意,在他们看来,只要与自己无关的争斗,越激烈越好,越惨烈,收益就越大。 只不过,文官和武将们保持着默契,一般点到为止,根本不可能伤了和气,所以他们的期盼,也只能在心中过过瘾罢了。眼下,这个有着特殊身份的小子,几度让自己难堪,如若继续放任不管,定将遭受养虎之患。现在,起了杀心的苏恒,解决了由谁出手的难题,他们自然神清气爽,直呼过瘾,就差拍手称快了。 “苏恒,你再向前走一步,就莫怪我客气了!”荣睦拿出袖中的血铜弩,对准了苏恒的脑袋,冷冷地道。“我能斩杀一次为非作歹,祸害一方的昏官贪官,就能斩杀两次乱我万山王朝的乱臣贼子。” “小畜生,我今日必让你人头落地!”苏恒气急败坏地嘶吼一声。“来人,给我将这小畜生拖出去砍了!” “是!”中军营帐的外面,立刻传来一声应喝,几个身穿全套钽钢武器装备的衙役闯入帐内,不由分说地朝着荣睦围拢而去。 一旁坐着的墨先生微微皱眉,抬起右臂,将教化尺握在手中,手腕轻轻翻转间,只见闪动的尺影在几个衙役的身上随意一碰,几人便毫无征兆地坐倒在了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也一并丧失。 “你是何人,可知出手伤害衙役,阻碍公事乃是死罪一条?”苏恒见状,立刻大惊失色,他知道这些差役的身手,至少也有二等郡督的水平,几人一起动手,就连周兴都将陷入苦战,胜率也仅有两成。可如今面对这个器宇不凡的中年人时,竟然连一招都难以抵挡。 “你不必管我是何人,你只要知道,你就算能活着回到石川郡城,也一样是死路一条便可。”墨先生从容地收起教化尺,面色平静地道。 “一派胡言!”苏恒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疯狂地咒骂一声,可碍于墨先生的身手,只得强忍着动手杀人的欲望。 “苏恒、宋旺福、何浊,你三人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晔治德想要你们和周兴全部葬在丘陵郡,以此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这样既清洗了你们在石川郡的势力,又让盘龙郡陷入战火之中,自己好坐收渔翁。”荣睦面色冷峻地看着三人,不由得露出嘲讽的笑容,缓缓地继续道。“而你们自诩各大势力之首的几个人,还乐此不疲的自相残杀,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荣睦,你有何证据?”何浊面色惨白,让仍旧没有放弃的意思,不依不饶地问道。“我们都不曾知晓的事情,你又如何清楚,还不是想妖言惑众,以此得利!” “你真当盘龙郡的郡公主也是个傻子吗?”荣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长河镇一战之后,你们可曾见到过晔戟,又可曾看到过禁卫军的影子?” “嘶……”苏恒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已无人色,后背也直冒冷汗,右手一松,钽钢剑便无力地摔在了地上。 “这……”宋旺福脸上的肥肉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将上面豆大的汗珠抖落在了身上,整个人也犹如从水中刚涝上来一般。 “呼……”何浊失魂落魄地靠在椅背上,双目缓缓闭上,张开嘴巴喘着粗气,像是在控诉着某人的罪孽。 中军营帐内,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气息迅速弥漫开来,让他们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荣睦短短几句难以辩驳的问题,瞬间令他们无言以对,慌乱过后,他们这才明白,就算之前想破脑袋,也根本不会发现端倪, 悔恨、愤怒、屈辱和恐惧等等负面情绪,瞬间就将他们击倒,那些曾被他们用种种手段陷害之人的影子,也随即占据了他们的大脑,让已经身处绝境之中他们,忍不住瑟瑟发抖。 “人我一定要救,铁峰城我也要攻占,至于你们和各自麾下的护卫该何去何从,就请自便,若是再敢从中作梗,我可以考虑给你们一个为石川郡捐躯的好名声。”荣睦缓缓起身,不再理会苏恒三人,离开了中军营帐,准备着手开始接下来的计划。 第410章 ——三等司马余春 “安宁军听令,准备攻城!”荣睦不由分说地跨上战马,用力一拉缰绳,快速地朝着下午攻城时的阵地狂奔而去,打算先拖住铁峰城守军几刻钟,给戴瑞和郑高争取一些时间。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发现铁峰城上竟然灯火通明,人影攒动,似乎比起下午来一点也不少。 这铁峰城守军究竟想要做什么? 在心中喃喃自问一声,他只得做好了一边攻城,一边救人的准备,否则铁峰城守军一旦打开城门,倾巢而出,安宁军和联军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 “刘继,你可是想趁着夜色偷袭我安宁军?”荣睦拉住缰绳,让丘陵马停在原地,大声对着铁峰城的方向喊道。 “安宁军?不是石川郡联军嘛?你又是?”面对荣睦的叫阵,刘继疑惑的声音缓缓传来,在思索了片刻后,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哈……万山蝼蚁终于要绝种了吗,竟然找了一个连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前来叫阵,真是笑煞本司马了!” “刘继,我乃安宁军统帅荣睦,你铁峰城多次进犯我万山王朝,屠戮百姓,烧杀抢掠,罪行累累,所以我今日特来讨伐!”荣睦并未理会刘继的嘲笑,反而底气十足地道。 “讨伐?我看你是过来讨饭的!要不本司马再养活你几年,等你成年之后再杀了?”刘继再度狂笑不止,就连城墙上的将士也同样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在调整了几下呼吸后继续道。“不过我铁峰城的粮食再多,也从不养无用之人,所以你就只当是过来讨死的!” “刘继,我可不是闲着无聊,远道而来找你解闷的。”荣睦瞥了眼身后不远处已经完成列阵的安宁军,已经按照自己的想法,将多余的武器装备、粮草辎重等物件立在原地,制造出人多势众的假象后,极为严肃地警告道。“所以,我劝你放下武器,打开城门,举手投降,方可酌情优待俘虏,否则,就莫怪我心狠手辣了!” “万山蝼蚁都得了失心疯吗,不论长幼,皆是些个嘴硬之辈,到头来,没有一个能打的。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那么本司马今日就给你这个孤儿一点小小的教训!”刘继停止了大笑,声音也逐渐变得阴沉下来。 “常言道,先礼后兵,刘继莫要后悔。”荣睦极为平静地一拉缰绳,不再刘继的言语,直接赶回了安宁军的阵地处。 只见五台投石机已组装完毕,蓄势待发,周围的一千余名将士整齐排列,他们身上的血铜装备,虽然无法匹敌铁峰城守军的钨铁甚至钽钢阶别的武器装备,可在火光的映衬下,反射出暗红色的寒芒,给人一种肃杀之感。 “戴瑞已做好一切准备,随时都可救助伤员!”戴瑞上前一步抱拳道。 “郑高也已准备就绪,随时都可投射火器!”郑高也上前一步抱拳道。 “荣将军,末将石川郡城三等司马余春,率一千石川郡联军特来请战,救助倒在沙场之上的伤兵,请荣将军下达军令!”不待荣睦开口,一名三十来岁的武将就冲到了荣睦面前,躬身抱拳道。 “你可知这是在违抗军令,足以定你个叛逃之罪?”荣睦颇为意外地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三等司马,顿觉十分眼生,既不知道他的情况,也不晓得他的想法,只好提前将厉害关系说清楚,以免延误战机。 “这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把戏,末将见得实在太多,如今只想去救那些还活着的兄弟,还望荣将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余春非但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露出嘲讽的笑容。 “请荣将军网开一面!” “就我兄弟与生死之中!” “我等定感激不尽!” …… 不待荣睦又任何反应,余春身后立刻传来了一声高过一声的求情,仔细一看,他们不光有武将,还有许多最为普通的兵勇,但脸上皆是写满了坚毅与果敢,丝毫没有念及个人利益的样子。 荣睦见状,不由十分感动,可大战临头,任何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细枝末节,都有可能会左右战局的走势,所以他迅速权衡过后,终于点了点头道。“诸位对受伤兄弟情深义重,甘愿涉险营救,我自然愿意,能多救一个,就不要少救一个,,我也会为让安宁军的医药师的救治他们,但还望诸位谨记战场无常,量力而行,一定要活着回来,另外,你们必须服从戴统领的指挥,不得擅自主张!” “多谢荣将军宽宏大量,我等定将谨遵军令!”余春与众将士连忙抱拳致谢后,又对着戴瑞道。“请戴统领发号施令。” “请诸位多多指教!”早就做好准备的戴瑞,对援军的加入倍感高兴,他明白,这是一次绝好的锻炼机会,定然要好好珍惜,于是,对着余春还了一礼,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带头朝着战场的方向跑去。 看着戴瑞等人远去的身影,荣睦只得强压下心中陈杂的五味,让自己保持冷静和清醒,面对突变时能够做出果断正确的判断,毕竟,眼下除过知晓铁峰城守军拥有投石机、弩车和弓箭手之外,便一无所知。 “荣将军,你的炮仗准备好了吗,我已经等不及了!”墨先生忍不住打趣道,但其语气则充满了严肃。 “郑校尉,接下来由你全权指挥!”荣睦点了点头,见戴瑞等人快要进入铁峰城守军投石机的射程以内,毫不犹豫地将指挥权交给了郑高。 荣睦十分清楚,自己不论做商人、文官还是武将,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新人,之所以能多次涉险过关,取得目前的成绩,完全是依靠诸如墨先生、戴瑞、祁宏、查明鉴、百里易行、边力、晔雨、柴恩、崔彧和乐万里等实力不俗之人的扶持,否则,那个大青山的小小文书,也定然会被郜通给撵走。所以他明白,与其争夺权力,不如将其交给可信任之人。 “投石机准备,点火,放!” 郑高话音刚落,荣睦等人就一脸期待地看向了铁峰城。 第411章 ——火器的威力 由于火器的个头不大,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但亲手制作和试验了数百次的荣睦,却能感受到夜空中有许多个燃烧跳动的火星,划出了一道道美丽的弧线,朝着铁峰城城墙疾驰而去。 很快,那里就绽放出一朵朵橙红色耀眼的花朵,带着无数的火星,瞬间照亮了整个铁峰城的西面城墙,投石机、弩车和弓箭手等立刻被其包围在里面。 不待他们露出惊恐的表情,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倒霉者更是直接掉下了城墙,可不论结果如何,除过受到装备保护的地方,他们浑身上下都被铣铁珠击中,冒出大量的鲜血。 轰隆! 轰隆! 轰隆! …… 在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五分之一的铁峰城守军顷刻间就失去了战斗力,似乎连坚固的城墙似乎也都要随之崩塌,变成一片废墟。 哭喊声、惨叫声和咒骂声不绝于耳,刚才还气势高涨,得意洋洋的守军,顿时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之中,他们实在搞不清楚,下午还将石川郡联军轻易击溃,为何晚上突然冒出来的什么安宁军,居然有如此强大的武器, 正忙于救助伤病的戴瑞等人,同样也是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速速搜救,莫要耽误时间!”高兴之余,戴瑞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连忙在爆炸的间隙,大声提醒道。 安宁军将士还能令行禁止,可三等司马余春极其麾下,则充耳不闻,犹如见到了怪物一般,直接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呆若木鸡地看着城墙上发生的一切。 他们实在搞不清楚,下午还在这里浴血奋战,被铁峰城守军打得抬不起头来,最后落得死伤惨重,大败而归的结果,以至于整个联军都处于彻底溃败的下场,为何现在的结果却截然相反,难道是借助了天神的帮助,施放出骇人的火团和震耳的响雷,去攻击敌人? “点火,放!”依然处于精神紧绷状态的郑高再度下达了投射火器的命令。此时,他的脸上露出了难以察觉的喜色,作为上林寨的武将,他早就饱受铁峰城将士的欺辱,如今终于得到了一雪前耻的机会,自然得好好把握。 “看来效果不错嘛!”墨先生轻抚着胡须,微微点头称赞道。“虽说比起那轰天铳来说,威力还相距甚远,可也着实也有了它的几分影子。” “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效果,无非是下午的胜利和刚才的叫阵,让铁峰城守军处于麻痹之中,加之他们也对我安宁军也不甚了解,所以才侥幸得到这般结果。”早已对火器试验了如指掌的荣睦并未有丝毫的得意,在他看来,火器的底牌一旦打出,就再也收不回来了,唯有尽快将其提升,方才能继续发挥出它的优势。 “保持平常心并发现问题的根源,是一件非常不易的事情。”墨先生望向荣睦的目光中充满了欣慰,很快又话锋一转道。“想必有了硝石的加入,火器的威力自然会只增不减,相信戴瑞他们完全可以安心救人了!” “但愿如此!”荣睦轻轻地点了点头。 轰隆…… 又是一连串的巨响,伴随着刺眼的火芒,城墙上的守军被打得晕头转向,他们实在搞不清楚,为何头顶会频频发生恐怖的爆炸,也不明白,为何耳朵被震得问问作响之前,就不受控制得倒飞出去,更不明白,自己的身上为何会莫名其妙地流血,然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刚才还得意忘形的刘继,早已没有了志得意满的风采,只是愕然地瞪着钉在自己手背里的铣铁球,已经完全忘记了疼痛,那涌出鲜血的伤口,犹如猛兽有毒的牙齿一般,将他的意识全部抽走。 此时,脑海中一片空白的他,彻底放弃了躲避,空洞的双目中,映衬着夜空里的火焰,良久终于控制住颤抖的嘴唇,吞吞吐吐地道。“火……火器!?” “试一试加入硝石之后的腌菜坛子威力如何,也好为我寻找那传说中的硫磺增添一份希望和动力。”荣睦见整个西城墙有五分之三都被点燃,喃喃自语一声,对着郑高道。“郑校尉,劳烦换上这些火器。” “是!”郑高立刻带头照办,尽管他也刚接触投石机不久,对其组成还不大熟悉,但经过仔细钻研,熟练使用已不成问题,很快就将二十五个腌菜坛子放到了长臂的凹槽处。 “点火,放!” 轰隆隆! 荣睦看着一团团再次绽放的火团,比起之前来,不光更大,更为刺眼,而且声音还高出了不少,就算离得老远,都被震的头皮发麻。最为重要的是,其威力足足大出了倍之多,瞬间就吞没了城墙上剩余的守军。 此刻,他们不是遭受了重创,失去了战斗力,就是被吓得魂不附体,放弃了抵抗。这个下午还耀武扬威,杀伐果断的铁峰城守军,在不算成熟的火器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短短一刻多钟的时间,就彻底被击败了。 突然,几只扑腾着翅膀的霜鸽缓缓从荣睦头顶飞过,稳稳地落在了其身后的马车上,百里易行很快就拿着几个纸卷,送到了他的手中。 “铁峰城守军全歼,可以攻城!”荣睦略显疑惑地念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发信之人是谁。 突然,他的眼前闪现出了崔彧口若悬河,世故沉稳的形象来,这才想起了崔彧,以及打算向他打探城内军情的打算,于是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自嘲一笑。 “郑校尉,吩咐下去,所有人等,准备进城!”兴奋之余,荣睦大手一挥,率先跨上了丘陵马,朝着铁峰城西门奔去。 “救……救我!” 时刻保持警惕的荣睦,在路过白天战场的时候,清楚地听见了一声呼救,立刻骑着丘陵马朝着声音源头的方向找寻,只见一个躺在地上的武将,正极为吃力地抬起胳膊,冲他招手,仔细看去,竟然是周兴。 第412章 ——再入铁峰城 “周郡督?”荣睦翻下丘陵马,几个大步跑到了周兴的面前,见其灰头土脸,奄奄一息,左臂和右腿处都受了重伤,留出的鲜血也已变成了黑色。 “荣……将军,救……我!”周兴干裂的嘴唇,稍稍一用力,就全部破裂开来,显得极为凄惨。 “是我。”荣睦并没有因为之前的过节而对周兴另眼相看,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只水袋,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站起身,对着正在搜救伤员的众人大喊道。“这里有个伤员,速来救治!” “是!”余春闻言立刻赶了过来,见伤者是周兴后,竟然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余司马,伤员不分高低贵贱,即便他因指挥不利,罪以致死,但也由不得你我动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其简单医治一番,然后安全运回,这些都写在万山律典里面,还望你莫要知法犯法。”其实荣睦恨不能周兴直接死在战场,以彻底断绝后患,可见他深受重伤,本心的善念让他断绝了痛打落水狗的想法。 余春错愕地看着荣睦,脸上满是不解之色,随之而来的,竟还有愤怒,很快,就被木然取而代之,于是有些不大情愿地点了点头,立刻照办。 荣睦见状,连看都不看周兴一眼,再度跨上丘陵马,朝着铁峰城西门狂奔而去。 此时,安宁军的将士已经全部兵临城下,运送辎重粮草辎重等物的车马也紧随其后,看着五条搭建完毕的简易云梯,荣睦明白,能够成功攻占铁峰城,就全看这一步了。 于是,不再耽误时间,立刻下令道。“安宁军将士听令,速速爬上云梯,击溃剩下的守军,占领城墙!” “是!”以郑高为首的安宁军将士抱拳一喝,以极快地速度开始攀爬云梯。 “老师,能不能……”荣睦笑盈盈地看着墨先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该如何将话说下去。 “是想让我带你飞上去吗?”墨先生略作思考,缓缓地道。“看在你攻下铁峰城的份儿上,就依你!” 说完,不待荣睦有任何反应,直接上前一步,用右手抓住荣睦的后背,双脚轻点地面,以极快地速度直冲城墙而去。 荣睦见状,连忙使出浑身解数,奋力迈动着双腿,想要极力跟上墨先生的节奏,只不过与他的身手相距甚远,他感到自己像是在逆流中挣扎似得,眼睁睁地看着他犹如蜻蜓点水一般,踩着耸立的城墙腾空而起,几个大步就越上了城墙。 “老师真是厉害,若整支安宁军皆有老师的身手,不出几日,整个丘陵郡都将是我们的了!”荣睦咧嘴一笑,十分享受刚才腾空失重之感,带来的快意,不由得联想到了更深远的地方。 “想得倒挺美,别说是百丈铳和轰天铳之类的火器了,就算一个小小的弩车和弓弩,都能让功高盖世者吃一番苦头,若是再让其去与一整支军队交手,完全就是送死,有培养他们的功夫,还不如去训练更强的军队。”墨先生没好气地瞪了荣睦一眼,故作不耐烦地道。“废话少说,还不速去打扫战场,占领铁峰城,难道还不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吗?” 荣睦笑着点了点头,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之情,,立刻严肃下来,按照预先的计划去办。 在他的带领下,安宁军将士很快就占领了整个城墙,俘虏了五千余铁峰城守军,他们看上去虽然没有受重伤,可裸露的皮肤则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烧伤,耳朵和眼睛因为连续的爆炸,全部暂时性的失去了听觉以及视觉,加之受到了惊吓,所以几乎没有抵抗,就束手就擒。 经过检查,他发现所有的投石机和弩车基本上已经无法使用,它们不是被铣铁球击中了关键部位,就是爆炸后的火焰烧毁,索性城门口附近没有火器爆炸,否则这幢木制的房子,定然会被烧毁,还得花钱修复。 除此之外,就是这些火器的杀伤效果着实有限,基本很难做到直接让敌人毙命,他明白,若是敌人有所准备的话,其威力也就微乎其微了。 看来得加快寻找制作火器的办法了!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他朝着集中俘虏的地方走去。 “你就是刘继?”荣睦看着被五花大绑的一名中年人坐在地上,虽然眼神空洞,六神无主,显然被吓得不轻,可看起胸前的胸配来判断,他就是铁峰城一等司马刘继。 “你就是那个荣睦,你从哪儿弄来的火器,你可知此物乃是凶器,就算用其殉国,都将永不超生!”回过神来的刘继,阴毒地瞪着荣睦。“你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就不怕遭到反噬吗?” “你一刻来钟的时间,就让石川郡联军将士死伤近两万,再说了,而你们阵亡的将士恐怕也就几百,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可怕的?”荣睦似笑非笑地蹲下来,从他的怀中掏出了一个火硝雷,仔细地端详着。 “你想干什么?”刘继极为警惕地瞪着荣睦,连忙挣扎着朝后躲避。“我劝你赶紧放了我们,否则韩勤定然会赶来驰援,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韩勤的那两万将士,我略施小计,已经成了盘龙郡骑兵的俘虏了,还有我可不是孤儿,希望你能牢记在心。”荣睦将火硝雷小心地装进自己的怀中,冷冷道。“另外,我没有杀俘虏的习惯,相反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我还有大用出呢,还望你安心活着,莫要寻衅滋事,现在我还有事在身,告辞了!” 说完,不待刘继有任何反应,与墨先生等人直接朝着崔彧铺走去。大街上空无一人,两旁的房屋也黑灯瞎火,门窗紧闭,似乎是在躲避战火,让商业本就不算发达的城内更显冷清。 大约走了一刻钟的时间,荣睦终于看见了崔彧铺,只见那里的景象截然先锋,不光上下三层竟然门窗大开,灯火通明,而且外面还站着不少的人。 “呵呵,荣镇守果然没有食言,这第二次来,就将铁峰城收入囊中了,恭喜恭喜啊!” 第413章 ——两亿三千六百八十五万铜币 “崔会长,似乎有些言不由衷啊,该不会是怕我为所欲为?”荣睦对着崔彧抱拳一笑,直奔主题道。“城中还有多少守军,包括三镇在内的所有文官现在何处,商人名士的情况如何,还有那个老夏鬼前辈可还在城中?” “荣镇守,不对,荣城抚的问题可真多啊,待老夫慢慢道来,咱们先去城抚府邸,那儿还有些衙役需要解决,时间紧迫,咱们边走边说。”崔彧双手负于身后,带头走在了前面。“老夏鬼神出鬼没,毫无踪迹可寻,就不管他了,我看你此行人手不多,特意为你找来了一千雇佣兵,每人每天十铜币,是不是很划算啊?” “这一千雇佣兵一天的花费就得一万铜币,我可负担不起啊!”荣睦快步跟了上去,习惯性地哭起了穷。“再说了,如果陷入苦战,敌人只需给他们更多的铜币,就能轻松策反。” “笑话,现在整个铁峰城都是你的了,居然还在此哭穷,真是厚颜无耻。”崔彧没好气地瞪着他一眼,冷冷地继续道。“那些雇佣兵乃是老夫精挑细选的精锐,你以为是地痞混混吗,说反水就反水。” “我又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强盗,得到铁峰城的唯一目的就是将之洗劫一番,然后扬长而去。”荣睦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我可是有远大报复的,区区一个小小的铁峰城,可不是我的终点,莫非崔会长胸无大志,只想在铁峰城商会会长的位置厮混下去。” “老夫的欲望说出来能吓死你,你还是快些成长,别让老夫等的入了土,也看不到你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崔彧孤傲地扬起脑袋,停在了一桩气派的大宅院前,一脸期待地道。“这就是铁峰城城抚府邸,里面的文官衙役应该全都从密道逃跑,所以你可以直接去金库数铜币了!” “从……从密道跑了?”荣睦愣了片刻,随即想起了曾经正是通过坝阳城的密道离开后,顿觉一阵心痛,摇头一叹道。“本来还想跟他们请假一番变革维新的事情,现在看来只能自己去摸索了。” “那个不需要你学习,你只要记住,让更多的人收益便可。”崔彧有些意外地看了荣睦一眼,表达了心中的怀疑情绪,对着身旁的几个壮汉道。“把门打开!” 咚咚…… 咔! 看着被撞开的大门,荣睦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只见里面灯火阑珊,优雅宁静,目光所及之处,全都种满了各种植被,一座不算太高的假山位于正中央,一庞流淌的小溪蜿蜒而过,在尽头汇入了一个不算太大的池塘之中。 池塘边上,还有盛开的荷花,是不是竟会有池鱼跃出水面,激起层层涟漪。除此之外,还有不几个风格迥异的凉亭分布其中,高低不同,一个曲折的长廊穿过整个美景,不知通向了何方,充满了神秘之感。 “这铁峰城的城抚还真会享受啊,府邸内优雅而不失风趣啊,就算比起袁魁的府邸,都要逊色许多。”荣睦深深地嗅了一口淡淡的花香,忍不住满脸陶醉地赞许道。 换做从前苦读之时,他也十分向往书卷中所描述的这种环境,能一心在此闭门读书写字,不问窗外天下大事,如此过完一生。只不过家道没落,奸人迫害,让他不得不暂时放下书本,为生计而奔忙。 很快,他们就穿过了长廊,来到了城金库的门外,由于走得十分仓皇,城中的文官衙役们从里面拿了些应急的铜币后,连门都没有来得及锁,就忙着逃命去了。 站在金库里面的荣睦,目瞪口呆地看着累到屋顶的箱子,随意打开其中一个,都填满了码放整齐的铜币,由于勤于管理,所有的箱子和铜币皆是一尘不染。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桌上的账目同样也摆放得规规矩矩,随手翻开一本,每一笔账目都清晰可查。 显然能有这般结果,自然说明了文官勤勉施政,恪尽职守。由此可以推断,宗氏王朝的强盛,绝非区区一个变革维新就能做到的,而是通过长期的不断积累演变而成,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一共一亿五千七百九十万铜币。”崔彧掐着手指,摇头晃脑地道,看其模样,满是兴奋与得意之色。“换算成万山王朝的铜币就是两亿三千六百八十五万铜币,怎么样,荣城抚可还满意?” “呼……”荣睦闻言,顿时狂喜不已,甚至忍不住想要大汉一声:终于有钱了。要知道,自从任职文书以来,他就过着极为贫穷的日子,不光没有领到一个铜币的俸禄,连应有的粮食也没有半粒,就算省吃俭用,也入不敷出,眼下,终于得到了一大笔钱巨款,就像一个将要渴死之人,跳进了一汪清泉。 “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区区两亿多铜币就让你走不动道了?”崔彧再度露出高傲的神态,冷笑道。“那吕春长、周嵩和箫笛霏以及其他商人的总资产,足足有五亿铜币之多,现在他们可都是待宰的羔羊,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啊?” “兴趣自然是有,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若是照崔会长说的去做,那铁峰城就将如死城一座,再无任何发展的希望,而我荣睦的名声,也将遗臭万年,届时,不需要那些敌人动手,我自己身边那些控制不住欲望的人,就会要了我的命。”荣睦一眼就看出了崔彧是在试探自己,感激之余,也在内心警告自己,一定要遵守本心。 “禀报荣将军,安宁军已妥善安排被俘的守军,彻底掌握了铁峰城的控制权,城内一切正常,没有惊扰百姓,余春也救完所有的伤员,返回了营地。”戴瑞抱拳道。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诸位就早点歇息,明天还有大事要做!”荣睦还了一礼,深深地打了个哈欠,对着崔彧道戏谑一笑。“恭喜崔会长高就,不知冒着性命之威,辛苦许久,可有家常便饭果腹,遮风避雨的卧榻休息?” 第414章 ——攻城战后短暂的平静 “放心,定然不会亏待你的!”崔彧热情一笑。“就怕你的胃口太小,吃不了多少。”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崔彧铺的方向走去。 “劳烦戴统领将府邸和金库看好,待得明日辰时之后再作进一步打算。”荣睦对着戴瑞抱拳道。 “戴瑞将不负荣将军所望!”戴瑞及其麾下抱拳还礼道。 荣睦点了点头,将一本政令册揣入怀中,快步追赶崔彧。再次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不经意地瞥了眼身旁仅有的墨先生,忽然感觉自己攻下铁峰城后,身边的人居然少了许多。 这时,他才发现,郑高和戴瑞分别负责铁峰城防务及府邸金库的安全,百里易行忙于整顿城中的运力,所有的安宁军和雇佣军则分别负责着监管俘虏和忙于城内防务,崔彧则要着手准备接管商会,自己还得赶去填饱肚子,顺便研究一下政令册,所有的事情虽然看似安排妥当,可身边就只剩下了墨先生。 真是吃饭畏口多,遇事怕人少啊! 心中喃喃自语一声,他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不过碍于体力不支,只得先填饱了肚子,最后捧着政令册,躺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夜,可能吃下了崔彧特意准备的稻米饭,精心烤制的鹿肉,牛骨炖萝卜等美味佳肴,再配上安宁镇的水酒,让消化一个多月窝头的肠胃极为舒服的原因,他睡得非常好。 甚至还梦见了自己一觉醒来,身边簇拥着善治贤良的文官、智勇双全的武将、精明仁义的商人和知书达理的名士,不用自己多说一句废话,他们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发挥出了各自的特长,很快就让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金库堆满铜币、道路畅通无阻,满是一派繁盛的景象。 尽管城中的百姓有些提心吊胆,害怕会遭受不测,可直到丑时两刻,他们预想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在睡意如潮水般的攻势下,终于安心地进入了梦想。他们深知,虽然宗氏王朝强大,可仍然处于乱世,既然今夜能苟全性命,那么便要好好休息,为明日努力的糊口或是逃亡积蓄起力量。 而远在铁峰城以西三里处的联军将士,在得知了铁峰城已被攻占的消息,再也没有了顾忌,同样也放心大胆地呼呼大睡,就连为自己前程忧心忡忡的苏恒、宋旺福与何浊三人,破天荒得没有借酒浇愁,沉沦美色,就十分自然地闭上了眼睛。毕竟,在看到了霸道蛮横的周兴那奄奄一息的样子,让他们明白了与其担心未来的生死,不如珍惜眼下能好好活着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唯独那些从铁峰城之中仓皇而逃的文官衙役和名士们的心情极为沉重,一个个犹如经历了丧亲之痛似得,垂头丧气。他们实在搞不清楚,那个与蝼蚁无疑的邻居,为何会强如虎豹,在下午还被打得落花流水,险些溃不成军,晚上就搬出了秘密武器,顷刻间就让守军失去了战斗力。 不过,短暂的沮丧过后,他们仍旧相信宗氏王朝的实力,远远在万山王朝之上,自己不过只是去丘陵郡城暂住几日而已,待到丘陵郡守军收复铁峰城,他们染指坝阳城和森木城便指日可待。 卯时四刻,早醒的铁峰城百姓,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大街小巷上,到处都能看见赶去工坊的身影。蒸汽缓缓飘出的早点铺子里,同样拥挤着饥肠辘辘的伙计,谈论着昨夜发生的事情。 “昨天夜里是打雷了吗?”伙计甲大口喝下一碗粟米粥。“轰隆隆得想了好多声,怎么也没有见到下雨啊!” “我也纳闷,西城墙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亮如白昼,转眼就不见了!”伙计乙咬了一大口窝头,摇摇头道。 “真是活见鬼了!”伙计丙也露出不解的表情。 “今年的人头税又增长了一成,赶紧吃完走,别闲扯淡了,否则就要饿肚子了!”早餐铺子的掌柜用布子擦了把头上的汗珠,笑呵呵地骂道。 “是是是,您说得对!”三个伙计对视了一眼,轻轻一叹,将铜币放在桌上,抹抹嘴,连忙赶去做工。 城抚府邸的书房内,墨先生、崔彧、戴瑞、吕春长、周嵩、箫笛霏、吴章等人围坐在书桌前,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集中在一边翻看政令册,一边写写画画的荣睦身上。 与墨先生等人的从容与平静相比,吕春长等人则是坐如针毡,心急如焚。由于昨晚刘继封锁了城内的所有消息,他们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胡乱猜测一通,加之城门一直紧闭,想跑都跑不了。 担惊受怕了整整一夜,天刚亮就被陌生的兵勇请到了这里,虽然十分客气地提供了极为少见的茶膏,之前销路很好的玉展咸鱼,以及稻米粥当做早饭,可作为商人的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态以便,所以几乎都没有什么胃口。 直到囫囵几口,算作意思,来到书房,就一直在看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忙于手中的事情,连头都未曾抬一下。 “这个……”作为铁峰城首屈一指的商人,吕氏钱行的掌柜吕春长终于有些急不可耐地言语了一声。 “实在不好意思,东西有些多,不过马上就好,还望诸位掌柜能再通融我一些时间。”荣睦虽然并未抬眼,但语气十分温和客气,就像对待挚友一般。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他却明白,就算再看上半个月,也难以将铁峰城的问题梳理出来,现在他才彻底明白,看似强大的宗氏王朝也有不少棘手的问题,尤其是对于军队、百姓和商人之间的矛盾,更是尖锐到难以想象的地步,比起之前在杉鹭镇时,乐万里组织五大商人谋求元老会的席位来更为复杂,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解决之法,难于登天。 还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在心中感叹一声,荣睦决定先化繁为简,然后剥茧抽丝,逐步解决这些问题,因为,他十分清楚,安宁镇迟早也会面对这些问题,于是起身对着吕春长等人道。“实在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第415章 ——免税一年 “岂敢岂敢,荣……荣将军日理万机,事务繁忙,我等闲人哪有不耐心等待的道理。”吕春长惶恐不安地与众商人一道起身拱手还礼,便呆在原地,没有了任何反应。 “我叫荣睦,是万山王朝千韧州石川郡森木城杉鹭镇镇守、柳塘镇代镇守,其他皆是虚名,没有什么可说的。”荣睦本就没有刁难吕春长等人的意思,连忙让他们坐下后继续道。“这次有幸能与诸位掌柜坐在一起商讨今后赚钱大计,真是我的荣幸啊,所以还望诸位掌柜建言献策,千万不要藏着掖着!” “这个……”吕春长扫了眼同样目瞪口呆的周嵩等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们可以先听,随后再发表意见,还有叫我荣掌柜就行了。”荣睦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顿时想起自己是入侵者和战胜者的身份后,连忙解释道。“我不会抢夺你们的工坊,更不会洗劫百姓,干烧杀抢掠的勾当,所以你们大可放心,同时尽量放下两个王朝之间的仇恨和芥蒂,这么说你们明白吗?” “荣将……荣掌柜的意思是要与我们合作赚铜币?”箫笛霏壮起胆子走到书桌前,死死地盯着荣睦。“我们倒是好说,只有铜币赚就行,就怕工坊里的伙计会有偏见,看不起万山王朝。” “箫笛霏,你莫要胡言乱语,工坊里面的伙计,皆是些通晓事理,明辨是非的普通百姓,不是那些个蛮不讲理,胡作非为的刁民,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对别人有成见呢!”吕春长连忙站起身,气急败坏地指着箫笛霏怒道。 “不错,来者既是客,我们什么时候如此高傲得不可一世了?”周嵩也连忙帮腔道。“你这小姑娘,平日不好生读些书卷,了解一下人情世故,成天净搞那些没名堂的东西,你箫家的那点老底,迟早要被你败光!” “个人恩怨你们可以私下解决,在这里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荣睦见状,明白必须先镇住他们,方才可以给他们些甜头,于是拿出了将军的气势,浑身杀气也毫无保留的散发而出,冷冷地看着吕春长等人。“否则,我就在此先将你们给解决了!” 吕周二人脸色大变,吓得连一句也说不出来,摇摇欲坠地摔坐在了椅子上,连看都不敢看荣睦一眼。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箫笛霏出神地看着荣睦,仿佛置身于事外,做苦思冥想状。 “不管你以前究竟有没有见过我,从现在开始,我们都出于合作的关系。”荣睦心中一惊,暗道:这个箫笛霏,应该不会认出我,但表面上,他依旧面沉如水,眉头微皱,凌厉的目光扫过吕春长四人道。“铁峰城现在由我说了算,从今天起,免除一切赋税,时间的期限暂时为一年,至于会不会延长,则需要大家用行动来争取,如果大家没有异心的话,将来的日子会更好。” “免税?”吕春长顿时一惊,额头上的青筋都瞬间暴起,对于他这种排行第一的商人来说,这样可以极大的增加利润。 “所有的赋税全都免除?”周嵩的脸上狂喜与愤怒交织在一起,本就很红的脸上变得更红了。 “呼……”吴章像是放下了一件极大的心事,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有更多的铜币研制纺布机了!”箫笛霏一下子蹦得老高,开心的笑容,像是一朵盛开梅花一般,十分轻松地就将三人的戏份抢了过来。 “不过我可得先给诸位提个醒,如果有谁做了违反宗氏律典和万山律典的事情,不光不能免税,还得依照两部律典中,惩罚最重的那部执行。”荣睦开口提醒道。“请诸位不要将所有的好处一个人全部占据,希望你们能给那些工坊的活计和雇佣的农民从中分得一些好处。” “当然没有问题!”箫笛霏依旧沉浸在喜悦之中。 “这个……”吕春长三人则立刻就露出了为难的样子。 “听说你们有着名士和商会会长双重身份之人已经逃离,说这位先生今后就任职铁峰城商会会长,有什么问题皆可去找他。”荣睦见三人有耍滑头的迹象,立刻搬出了崔彧。 “你们各自产业的那些账目,我十分清楚,不必再此哭穷!”崔彧不失时机地站到了荣睦的身后,冷哼一声,孤傲地看着他们。“只要你们继续努力,荣城抚很快就会让你们达到郡一级富豪的实力,若是你们从中作梗,图谋不轨的话,后果自负!” “放心,一切包在我头上!”箫笛霏美滋滋地点点头。 “我等牢记荣城抚之命,谨遵崔会长教诲!”吕春长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立刻抱拳应是。 “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诸位掌柜请便!”荣睦起身对着几人拱手道。 “荣城抚、崔会长多多保重,我等先行一步了!”吕春长三人立刻离开了书房。 箫笛霏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睁大了圆圆的眼睛,仿佛不仅看着荣睦的脸,更像是在看着荣睦的内心甚至是灵魂。 “箫掌柜可还有别的事情?”荣睦微微一愣,瞥了眼趁势离开的崔彧等人,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求助道。“劳烦崔会长贴出告示,将免除人头税的消息让所有人都知道。” 只不过,所有人都想没有听见一般,甚至连书房的大门都给关上了。 “你与那个宗靖儿究竟是什么关系?”箫笛霏笑嘻嘻地看着荣睦,犹如一个顽皮倔强的姑娘,想要探知她好奇的事情似得。 “宗靖儿?”荣睦暗叫不好,可又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慌乱,不解地看着箫笛霏。“没有听说过,他是谁啊?” “宗靖儿就是你!”箫笛霏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宛若黄鹂鸟的蹄鸣,清脆而嘹亮,她揉了揉笑出泪水的眼睛道。“我爹说得不错,我能看透一个人,所以我认定纺织机一定能够成功!” “是嘛,那祝你成功。”荣睦被热情的箫笛霏炙烤得有些茫然,显然熟悉了晔雨的冰冷之后,他还难以适应截然相反的一类人。 第416章 ——铁峰城的第一步 “不管你是谁,我都要谢谢你。”箫笛霏收住笑容,想要严肃下来,以此证明自己所说的千真万确,可骨子里就热情洋溢的她,在强行将脸拉下来后,呈现出了一幅玩世不恭得表情。“我爹离开前说过,遇见能救我箫家者,若是女人,便要我好好服侍她,若是男人,就要我嫁给他,一生不离不弃,你两次救我于水火之中,我定要以身相许!” 说完就直愣愣地看着荣睦,似乎没有娇羞的影子。 “那你爹有没有告诉你,救你的人是个宦官该如何啊?”荣睦看着箫笛霏那副奇怪的模样,忍不住想要给她开个玩笑。其实他并不怀疑她说的是假话,但眼下形式危机,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否则性命定将不保。 他明白,假如自己还是那个小小的文书,过着平静无聊的日子,想必这自然会是一桩极好的婚约,可以快速提高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并且帮助家族实力增长。 毕竟,在万山王朝内,十五六岁基本上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在过个几年,孩子都会满地跑了。不过以荣家的地位和实力,自己定然只会是个入赘的上门女婿,定然无法将他明媒正娶。胡思乱想之余,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了晔雨清冷的眸子,让他不寒而栗的打了个冷颤。 “宦官?”箫笛霏将本就不小的眼睛瞪得老大,从上至下地打量了荣睦好几遍,再度恢复了神采,笑嘻嘻地道。“听闻公子声音粗哑,像是到了变声的时候,再看你咽喉处的骨节可自然上下起伏,说明你不是宦官。” “箫掌柜,我的确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否则别说是婚事了,就算再见面也很难。”荣睦并不讨厌这个性格爽朗的姑娘,跟晔雨处心积虑,提心吊胆的交往相比,与她说话,基本想到什么算什么。 所以,荣睦很快将她当成朋友,直言不讳地道。“我有很多的仇家,他们做梦都想要我的脑袋,我必须先打败他们,方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是吗?”箫笛霏闪动着大大的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很快她再度露出了笑容,走到荣睦身前。“那我可以等你,因为我现在还要去研究织布机呢!” 说完,不待荣睦有任何反应,使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一蹦一跳地离开了书房。 看着箫笛霏离开的背影,荣睦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面总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但他也没有去细想的时间,石川郡联军的去留还需要他去解决,于是也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众人显然蓄谋已久,见荣睦出来后,皆是露出会意的笑容。 “荣镇守艳福不浅啊,刚来铁峰城,那箫笛霏就愿以身相许。”崔彧故作羡慕地看着荣睦。“以我的眼光来看,只要那纺织机能够制作出来,周嵩的本事再大,也没有抗衡的能耐,整个丘陵郡的布匹生意都将是箫家的,所以,这笔买卖稳赚不赔啊,所以城抚之位非你莫属!” “借崔会长吉言,城抚一职我完全可以兼任,可军情紧急,丘陵郡守军随时都会有打过来的可能,若是想要收住铁峰城,必须继续出兵进攻。”荣睦一眼就看出了崔彧不想管理铁峰城的政务,故作为难道。“不如劳烦崔会长换上戎装,替我攻占整个丘陵郡,也好让我享几天清福,如何啊?” “让一个须发皆白的垂垂老者去打打杀杀,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崔彧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地发起火来。“这些事情,还是交给你去办!” “有劳崔会长了,若是有朝一日,定要让崔会长坐上郡一级商会会长的位子,看看可还有什么其他的感悟。”荣睦笑着拱手道。“还有,别忘了给柴先生五千万铜币,他需要培植更多的药材,另外,我打算让晁起阳带些人过来,帮你分担一些,如何?” “算你有点良心!”崔彧嗔怒地瞪了荣睦一眼,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现在,荣睦对铁峰城的忧心终于放下了不少。他明白,作为这座城池的新主人,只要别贪得无厌,急于求成便可。因为宗氏王朝已经给铁峰城指定了一套详实可用的宗氏律典,仅需对其中的个别地方进行修改便可直接拿来使用。 加之目前对城池的管理经验十分欠缺,所以还是以观察、学习和思考为主,最大限度地避免某些不正确的决定带来的影响。换句话说,他把姿态摆得很低,将铁峰城当做老师一样对待。 当然,为了加强与安宁镇的联系,他明白就算途中会经过一段极为难行的泥沼,也至少得想办法把城道修通。因为退一步讲,如果无法攻占整个丘陵郡,那么在不能通过长河镇的情况下,还得加强两地的联系,进一步讲,就算得偿心愿,可城道都修一条也没有什么坏处,毕竟在他的计划中,安宁镇是要发展壮大为安宁城的。 另外,他还打算让祁宏、黎威、柴恩、边力和宫辛等人再能腾的出手的情况下,也能在铁峰城甚至其他城池常驻,毕竟整个丘陵郡都在他的野心之内。想到这里,他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仿佛呼吸也畅快了不少。 “看来铁峰城的事物已经暂时处理妥当,不知荣城抚是否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决定石川郡联军的下一步打算呢?”墨先生见荣睦回过神来,缓缓地道。“要我说,这铁峰城我们守时守不住的,只有继续前行,以攻代守,方才有可能保住这座城池。” “老师所言极是,不论如何,我都无法固守铁峰城。”早就有所准备的荣睦,并未感到任何的不悦,反倒因成功攻占铁峰城而对精铁城、木棉城甚至是丘陵郡城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正所谓得陇望蜀,人之常情,于是他自信满满地道。“既然如此,那便想方设法将石川郡联军收入安宁军账下,重新整顿队伍,然后继续前行!” 第417章 ——养精蓄锐 荣睦话虽然这么说,不过他并未马上去跟苏恒等人商谈合作之事,而是先将那些阵亡的将士,就近选择了一个不错的地方埋葬。 这一次,他并未区分联军和守军将士,而是将他们一视同仁地分发了抚恤的铜币、田地和房屋。经过了不少的出生入死的险境的他,对身份的问题有了自己的想法,不论万山王朝还是宗氏王朝,他都认为彼此间没有任何的隔阂与不同。就算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什么不共戴天的血海世仇,也丝毫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两口子都会发生争吵,好兄弟也有可能会反目,所以,干脆彻底抛弃了这种世俗的观念。在苏恒和刘继等人惊愕的目光中,学着与之前在杉鹭镇纪念惨死的兵勇和百姓一样,立下了一块石碑。 此后,他在城中继续养精蓄锐了几天,这期间他不光给联军送去了不少的吃食和药物,还给他们带来了戏曲、水酒等,让那些辛苦付出的将士们也能享受到胜利的果实。 随着崔彧迅速地进入角色,带有荣睦明显意图的政令也很快就被发出,铁峰城的四个城门再次大开,迎接远道而来的宾客,或是欢送远去的商队,将免除一切赋税的爆炸性消息以最快地速度传向更远的地方。 城内显然不需要等待多久,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免除人头税的消息就不胫而走,让本就正在卖力做工的活计顿时更加有力,甚至连偷懒的打算都随之消失。 除此之外,商人们将原先缴纳赋税的五成,当做工钱发给活计们的消息则更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他们明白,只要更加努力做工,商人们赚得钱更多,那么他们的工钱自然就会更高。 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让所有人都淡忘了现在铁峰城的占有者来自他们鄙夷的万山王朝,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叫做绒面的十四岁少年变为他们夸赞的对象。这般高涨的气势,瞬间就冲淡了铁峰城失守的颓势。 午饭时间,那些本来不算热闹的大酒楼、戏楼和青楼内,毫无征兆地出现了爆满的局面,不少来晚了的活计虽然有些扫兴,可还是抓紧时间订下了晚上或者明后天的位子,否则,想要庆祝一番的打算就只能向后推迟。 作为铁峰城新贵的彧展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的大好机会,纷纷推出许多价廉质优的美味菜肴,就连寻常人根本吃不起的鹿肉也断了货,随之补充的烤鹌鹑则成为不少人退而求其次的备选之物,同样也销售一空。 当然,茶膏、水酒这两样荣睦早已备好的商品亦是如此,受到了热烈的追捧,铁峰城的百姓还给没有来得及起名字的水酒想出了一个安宁醉的雅号。 那些原本逃离三镇的种田农夫,也纷纷回到了各地,准备收粮食和棉花,当见到田地里的庄家完好无损,大开的房子里安然无恙后,他们对于这个叫荣睦的少年更是产生了极大的好感和认可度。 经过几日休息的荣睦,并没有吃了睡,睡了吃,而是一直在密切注视着铁峰城百姓的动向,他发现,不论是贫穷者、相对富足者还是富有者,皆拥有着勤劳的做工态度。 大部分都是每日辰时而作,酉时而息,至于那些经营着酒楼、客栈、药房、饭庄、当铺、钱行和裁缝行、制鞋行等等之类的店铺,关门的时间甚至会延长到亥时。尽管比起坝阳城那直到次日子时才会彻底停歇的夜市相比,还有极大的差距,可作为一个不处于交通要道之上,且相对偏远的城池已然十分不易。毕竟,没有了那么多过往的商人车队,行人旅客,基本完全依靠本地人支撑起来的市场,已经很不错了。 除此之外,荣睦并没有放弃对中域遗物的探寻,尽管现在的身份让他在藏书阁内畅通无阻,可里面全是一些记载了宗氏王朝皇帝功绩的书卷,连一些讲授民间传闻故事、诗歌文章典籍的影子都没有,不甘心间,他又将整个藏书阁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未能发现分毫有价值的线索,也只好作罢,不得不将目光放在了精铁城和木棉城之上。 经过几天的治疗,周兴的伤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可由于失血过多和头部受创的原因,一直处于昏迷之中,石川郡守军也就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加之天气实在太过炎热,将士们根本无法忍受酷暑,纷纷在一条小河中泡水解暑。 在他们的带动下,联军的将士自然也经受不住诱惑,加入了泡水解暑的大军,在城墙上远远地望去,之间那条不算小的河岸两侧,竟然到处都是光着膀子的将士,一连就是好几里长,看上去甚是壮观。 与这些普通将士不同,苏恒三人则在凉爽的马车厢内享受着硝石带来的凉爽,只不过就算配合上加冰的茶水,也难以让他们焦躁不安的内心得到丝毫得平静。 自从得知自己的境遇后,他们就不断地通过各种渠道打探石川郡城内的消息,甚至连极为稀有的森林鸽都毫不吝啬得拿出使用,用其传递信件。 与霜鸽每日仅能飞行五百余里相比,森林鸽不光每日可飞行八百余里,并且能坚持数日,足以能够从铁峰城到石川郡城飞个来回。 可饶是如此,他们所有的森林鸽也犹如扔进河水里的石头,一去不复返,就算超过了预定返回的时间好几天,也杳无音信。 这样的结果自然一反常态,要知道,在长河镇一战之前,就算他们远离了丘陵郡城,可只需一封霜鸽信就能操作城中事物,如今就算派出了森林鸽,也依然无济于事。 “咱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了?”苏恒看着宋旺福与何浊,有些忐忑不安地道。 “现在我可是两眼一抹黑,不光与石川郡城内的所有买卖都断了联系,就连之前可以从门缝中刺探到晔治德的一些信息,现在也遭遇到了石墙一堵,什么都听不到。”宋旺福也显得惶恐不安。 “既然如此,也只能去找他了。”何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419章 ——说服宋旺福 “荣将军,宋某人不喜旁门左道,拐弯抹角,咱们还是开门见山的为好。”不等荣睦坐下,宋旺福就一改往日的和气,显得果断而坚决道。“此番特殊郡试,真的是晔治德想要置我于死地吗?”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见过各种性格与目的人的荣睦,似乎已经习惯了百人百姓,百人百心的规律,依旧保持着内心的平静,如实地道。“如今已攻占铁峰城多日,说在前线等待我们的晔戟却迟迟未能出现,而你们也彻底断绝了与石川郡内的联系,不如宋掌柜帮我分析一下,会有怎样的结果?” “嘶……”宋旺福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像是一个打算放下武器,举手投降的兵勇,空洞的双目中,看不出任何一丝情绪,就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了许多。 “我们都是生意人,只不过宋掌柜的本事和成就,比我荣家要强太多了。”荣睦见宋旺福六神无主,并不打算由他胡思乱想一通,做出破釜沉舟的疯狂打算,而是希望他能理性对待,以免让所有人都受其影响。“铜币没了可以再赚,命丢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所以还望宋掌柜三思而后行。” “呵呵……”宋旺福有气无力地冷笑一声,那张堆满肥肉的脸也无精打采得耷拉下来。“我宋家五代经商,从小小的木材贩子,到如今的钱行、当铺、酒楼、客栈、镖局和酒庄,都是我宋家先祖的心血啊,如今毁在我的手里,你让我如何三思,我死后又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们的质问?” “商人本来就是皇族的钱袋子,宋掌柜又何必承担家族没落的这份罪责,祖辈们也自然明白时局由不得你左右。”荣睦见宋旺福面如死灰,也是唏嘘不已,不禁感叹:强如石川郡第一商人,轻易就被晔治德抹除,真是皇族可畏。很快,他只得劝慰道。“至少宋掌柜现在还活着,就要有所打算,不应该坐以待毙。” “怎么打算,去跟晔治德拼个你死我活吗?”宋旺福暗淡的双眼突然变得血红,肥硕的脸扭曲成一幅狰狞可怖的样子,愤怒地站起来,低声嘶吼道。“还是先把那个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的周兴和苏恒碎尸万段?”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敢问宋掌柜,这铁峰城难道不比你宋家先祖白手起家时的小地方更大吗?”荣睦摇头一笑,沉声道。“东山再起,还是功亏一篑,由你自己选择。” “荣……”宋旺福犹如凶神恶煞一般,死死地盯着荣睦,紧握的双拳,由于用力过猛,整个人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良久,他急促的呼吸渐渐归于平稳,双目中的血丝也随之消散,再度无力地坐回原处,惊疑地看着荣睦道。“荣将军可还容我在铁峰城东山再起!?” “我既然能容得下铁峰城本地的商人,还给予他们免税的优惠,又有何借口排挤同为石川郡的宋掌柜?”荣睦微微点头,十分肯定地道。“只要宋掌柜不违背万山律典和宗氏律典,铁峰城就是你的家。” “荣将军大恩大德,宋某人没齿难忘。”宋旺福感激涕零地站起来,躬身对着荣睦郑重抱拳,现在,他对荣睦的所有芥蒂和不满全部化作感激。因为他十分清楚,荣睦这些天在铁峰城的所作所为,知晓这都是用心良苦的表现。 身为商人,他恨不能自己也能在这样的环境中赚取铜币,也好在千韧州的商人中,争取到拔得头筹的机会。如今尽管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可一切又得重头再来,而且他的妻儿亲人又前途未卜,悲喜交加之际,他不禁双腿一软,就欲跪倒在荣睦面前。 “宋掌柜不必如此,权当这是一场交易。”荣睦连忙扶住宋旺福,用力托起他肥硕的身体,平静地道。“若想保住铁峰城,必须还得继续进攻,所以暂时征用宋家护卫,待得危机解除后,一定奉还,不知宋掌柜意下如何?” “我宋某人的命都是荣将军的。”宋旺福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多谢宋掌柜信任,宋掌柜随时都可赶去铁峰城商会,商讨如何东山再起一事。”荣睦对着宋旺福抱拳道。 “多谢荣将军宽厚。”宋旺福显得失魂落魄,还了一礼,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书房。 守在小圆子里面的苏恒与何浊,虽然经受了一路的颠簸,十分想念自己的豪华宅院,但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管周围的布置与自己园子里面的有什么不同,而是焦急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见宋旺福有气无力地出来后,他们立刻围了过去,想要从中获得宝贵的信息。 “宋掌柜,那小子跟你说了什么?”苏恒压低嗓音,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小子诡计多端,定是胡言乱语,扰我心智!”何浊也极为关心地问道。 “你们自己进去问他不就知道了,何必在此乱猜一通!”宋旺福冷哼一声,看着官威全无的苏恒与毫无胸襟的何浊,心生厌烦之意,加上现在自保要紧,急于去见崔彧,狠狠地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真是岂有此理,这个大奸商,肯定得了什么实惠,忙着去捞好处呢!”苏恒咬牙切齿地瞪着宋旺福的背影。 “不错,那小子也是个奸商,两人合在一起,绝对干不出什么好事来!”何浊也是气得吹胡子瞪眼。 “既然如此,就去找那小子算账!”苏恒大步流星地走到书房门前,抬起右腿,狠狠地踹向了房门。 咚! 其中一扇房门应声而开,苏恒依然觉得不够解气,又抬起左脚,将另一扇门踹开,怒气冲冲地闯了进去。 何浊也丝毫不甘为人后,重复着相同地动作,还配合酸腐的叫骂声。“臭小子,老夫看你是把圣贤之书读成了账本,满脑子装得全是铜币和私利,分毫没有以我万山王朝的江山社稷为重,大发国难之财,罪该万死!” 第420章 ——放过苏何 “苏郡使、何先生,你二人身为石川郡文官和名士之首,非但连门都不知道敲一下,反而砸门而入,与强盗土匪又有什么区别?”荣睦早就预料到这二人被冷落了半天,定然会大发雷霆,于是摆出了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像前辈教训后生一般,冷冷地呵斥道。 “小子,你真当本郡使离开了石川郡,就拿你没有法子了吗?”苏恒取下胸前紫晶樟木制成的紫色仙鹤胸配,随意地往桌上一扔,不由分说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火硝雷,歇斯底里地道。“就算郡王要我死,大不了我就与你同归于尽,倒头还能落个好名声,而你却将遗臭万年!” “不错,老夫作为此事的见证者,定然要将毕生所学发扬广大,把我等人抗击盗国奸商一事大书特书!”何浊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看上去像是个视死如归的猛士。 荣睦着实被慌不择路的苏恒吓了一跳,加之此刻身旁并没有墨先生的保护,更是令得他十分紧张,生怕苏恒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造成难以挽回的恶果。 可转念一想,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扮演着阴谋小人的角色,不是怂恿周兴去送死,就是唾骂宋旺福无耻,要不就对自己无端指责,落井下石,而一旦动起真格的来,则又总缩在后面,扮演起旁观者来。 于是,荣睦很快冷静下来,调整好呼吸,故意朝火硝雷靠近了一些,装作倍感意外地看着苏恒,只见他虽然表现得大义凛然,可眼神中则有着挣扎与不甘,显然此举违背了他的意愿,于是惊呼道。“苏郡试竟然有如此勇气,敢于跟我这个所谓的盗国奸商同归于尽。” “武将可以殉国,文官同样责无旁贷,小子你给我讲清楚,这铁峰城你究竟是用什么手段窃取而来,又是用什么计谋离间我等与郡王的关系?”苏恒一咬牙,将火硝雷凑到荣睦的眼前,恶狠狠地道。 “不许胡编乱造,速速给我从实招来!”何浊见荣睦翻转着眼珠,似乎别有用心,连忙厉声训斥道。 “你们想听不好听的真话,还是好听的假话?”荣睦并不打算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也不想彻底激怒他们,只得选择了一个缓兵之计。 “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苏恒明白自己的处境的确不妙,而荣睦又故弄玄虚,拖延时间,只好提高了声音,扯着嗓子嘶吼道。 “说实话,救助伤兵之前所说,完全是我的个人猜测而已,你二人在石川郡苦心经营数十载,随意发上几封书信,真相就可水落石出,何必再次刁难我这个局外人?”荣睦一脸畏惧,说到最后,干脆变成了义愤填膺。 他知道,与能够快速权衡利弊的宋旺福相比,还得照顾这二人的面子,刚开始杀一杀他们的威风,无非只是不想让苏何二人兜圈子,把自己给绕进去,浪费宝贵的时间,所以现在则表现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冤屈。 “胡说八道,晔戟一定还给你说了什么,速速从实招来!”何浊满嘴喷着唾沫星子,完全想以震慑荣睦,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只是一个偏远小镇的镇守而已,晔戟连你们都不放在眼中,又有何理由与我平起平坐,告诉我他心中所想?”荣睦瞅准了苏恒犹豫的瞬间,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一把从他手中夺过了火硝雷,将其握在自己的手中,提高了嗓音,饶有兴致地道。“你二人该闹完了,有本事就亲自去石川郡城走一上遭,一切都会明了,何必在此处丑态百出?” “大胆!”反应不及的苏恒只得翻上书桌,朝着荣睦扑了过去,想要以此夺回火硝雷。 “放肆!”何浊被这一幕惊地面色一变,也顾不得自己的年龄,几个大步迈出,奋不顾身朝着荣睦冲去,打算夺回火硝雷。 “住手!”荣睦把火硝雷揣进怀中,从袖子里摸出了血铜弩,分别指向二人道。“真是难以想象,上阵杀敌没有你们,争权夺利倒是一个顶俩,按照万山律典,我完全可以治你们一个图谋杀害文官之罪,难逃一死!” “笑话!”苏恒见大势已去,仰头狂笑几声,再度拿出了郡使的官威,板起脸喝道。“小子,不要忘了,你荣家只要还在我石川郡的地界上,就别想有好日子过,本郡使一定要将他们统统抓起来,关进石川郡大牢,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酷刑!” “不错,别看你们只是满是铜臭的奸商,不在乎什么名声,可我一样能让你们变成万人唾骂的对象,让你们全家都生不如死!”何浊阴沉着脸,急不可耐地搓着双手。 “你二人的脸皮,真是厚得难以想象。”荣睦怒极反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本来,他不计前嫌,念在苏何二人都为同乡,又有本事做到了文官和名士之首,他也打算将二人拉入自己的阵营之中,像晁起阳和胡秀那般,发挥其优势,以解人手不足之困,造福一方百姓。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完全低估了二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能力,以及坏透了的良心,不得不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默然地道。“本以为你二人能回心转意,没想到却变本加厉,既然如此,那么便自生自灭,你们所有的随从和护卫,从现在开始都被罚没了!” “笑话,区区一个镇守,竟然还想加害本郡使?”苏恒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陷入了癫狂的状态。 “不错,我看今天谁敢动我们一根手指?”何浊双手负于身后,昂起脑袋。 “来人,速速将二人拖出城外,给他们些干粮,让他们滚蛋!”荣睦忍无可忍地道,尽管苏何二人屡次想要加害自己,可荣睦还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是!”话音未落,十来个身体壮硕的衙役,虽然干脆利落地将苏何二人像捉拿牲口一般的架出了书房,可二人的嘶吼依旧回荡在城抚府邸和铁峰城的街道之上,引来了阵阵哄笑。 第421章 ——晁城抚 “荣城抚好手段啊,那个不可一世苏恒与目中无人的何浊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简直让人拍手称快!”晁起阳笑呵呵地一抱拳,缓步走了进来。 刚才打算着手处理政务,为崔彧分忧解难的荣睦见到来者是晁起阳后,喜出望外地起身拱手还礼道。“原来是晁镇守啊,一路辛苦,不知铁峰城副城抚之位可还满意?” “荣城抚能交予我如此重要的职位,我晁起阳何德何能,有有什么不满意的借口与资格呢?”晁起阳颇为严肃地摇了摇头,忍不住感慨道。“镇没有想到,荣城抚当初那句晁城抚的戏言,竟然能够成真,让我在有生之年,不光做到镇守的位子,而且还能更进一步,我晁家的祖坟真的是冒青烟了!” “晁城抚能力所及,自然会有更高的官职虚位以待!”荣睦话锋一转道。“安宁镇的情况如何,徐江的船队又是如何安顿的?” “回荣城抚,安宁镇内的良田还在继续扩大开垦之中,酒坊、茶膏坊已完全步入正轨,尤其是酒坊酿制出的水酒,比起之前用上林红为引子的出品更为醇香。徐江我已经妥善安顿,其水军将士十分满意在安宁的生活,安宁镇码头和船厂也开始了修筑,黎管事还特地为水军设计了演武场、住房等建筑,由于修筑经验不足,估计至少要到明年才能完工。” 晁起阳拿出几本书卷,双手递给荣睦后继续道。 “我也不禁刮目相看,祁宏竟然还有着团结才干,处理政务的本事,与我相处不过短短半月时间,竟然可以将安宁镇的各类繁杂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更为重要的是,此人正直清廉,相信只需多加学习,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 “有劳晁镇守悉心栽培,祁宏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兄弟,一直都苦于不知该如何安顿,如今既然能坐得住安宁镇镇守一职,自然极好!”荣睦闻言,对这个在读书时就与自己联手对付荣昊等人的发小,能在这个关键时候,坐镇后方,由衷地感到欣喜。 “根据荣城抚的政令,暂时搁置杉鹭镇至森木城的城道,转而修筑安宁镇至铁峰城的城道,目前宫管事已经开始带人着手准备,预计总长为六百四十里,其中有一百余里途经毒瘴弥漫的泥沼区域,恐怕有些难办啊!”晁起阳将边力绘制的城道修筑路线图摊开在书桌上,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十分清楚这条城道的重要性,但也明白其艰险程度几乎就等于是用石砖在泥沼之中填出一条城道。 “这片泥沼确实是个极大的麻烦!”荣睦轻轻一叹,陷入了沉思之中。尽管线路图比起地形沙盘来,既不直观也不形象,可好在上面对地形的描述,还是十分详尽的。 所以,他很快就发现了铁峰城旁的这条名为西山河的小河,竟然是从泥沼东部边缘的一个硕大的湖泊流出,途经黑山镇、新阳镇和半坡镇后,朝东北流淌,途中断断续续,似乎依是因泥沼而断流,最后勉强汇入坝阳河。 蹊跷的是,坝阳河至良安镇废墟流出后似乎并未有任何支流,距离泥沼西端最近的地方也有将近百里之遥,根据从晔雨那里得来关于水文的书籍中,关于泥沼不可能是河流的源头记载来判断,西山河有可能是坝阳河的分支。 这时,荣睦猛然联想到了每座城池似乎都有一条密道通往城外后,指着路线图中的一处大声道。“难不成坝阳河在此遁入地下,蜿蜒流淌经泥沼处重新露头,变成了这个西山河?” “水文我几乎一无所知,就不敢妄下言论了,以免干扰荣城抚思量。”晁起阳显得十分兴奋,虽然他对航运不甚了解,但从书中得知,一艘最普通的小船,也比两骑四轮马车拉得多,可他也明白此事定然没有这么简单,只得小心道。 “晁城抚所言不差,可井水就出自地下,而且据我所知,离河岸越近的地方,水井越浅,离河岸越远的地方,则反之,届时能否通过打井的方式一探究竟呢?”荣睦的大脑通过飞速运转,将相关的信息一并罗列出来,大胆地设想道。“若是此举能够行得通,连接安宁镇和铁峰城的可就是一条河流了,就算比起郡道,都不遑多让!” “开挖水井的确如此,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晁起阳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心谨慎自然是好事一件,还望晁城抚能继续发扬下去,慎重于每件政令,尤其是要善待百姓,廉洁奉公,万万不可重操旧业啊!”荣睦注视着晁起阳,沉声提醒道。 “晁起阳定将恪尽职守,廉洁奉公,造福一方百姓!”晁起阳深知自己之前的自甘堕落,完全是因为无人赏识,有能力却不得志所致,自从跟随荣睦,自己的报复和才华终于得以施展,现在得到了晋升,更是踌躇满志地抱拳道。 “有劳晁城抚了!”荣睦抱拳还礼,将自己关于连接西山河的猜想以霜鸽信的形式发给杉鹭镇后,匆匆离开了城抚府邸,与墨先生、戴瑞和郑高等人,朝着城外联军的驻地赶去。 雷厉风行地处理完了苏恒三人,将铁峰城托付给了晁起阳后,如何妥善处理联军,就成了首要问题。由于周兴现在依然处于昏迷状态,无法下达军令,而自己又被周兴剥夺了将军的职位,郡王剑也不知所踪,因此更要慎之又慎。 此外,荣睦明白,自己必须得到联军的指挥权,这样方才可以继续攻占其他城池,从而巩固目前的成果,若是一味的死守,定然只会是死路一条,因为安宁镇和铁峰城之间的那条小路,根本无法解决补给和支援的问题,也无法让两地变得更加繁荣,只有以攻代守,争取更多时间,让两地乃至精铁城、木棉城甚至是丘陵郡城融为一体,相得益彰,共同发展,方才能让自己的实力真正变强。 想到这里,他顾不得头顶炎炎的烈日,骑着丘陵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联军驻地。 第422章 ——争吵无休的联军将士 未时三刻,毒辣的骄阳,像是在炫耀它的光芒,不光赶走了遮蔽的云彩,就连微风也被他撵走。此时,整个天空,唯有它自己耀武扬威,甚至觅食的雄鹰都不愿离开巢穴,生怕飞得太高而被晒晕。 西山河畔,无数联军将士也同样忍耐着这份酷暑,要么在河中消暑,要么则在河畔的树下乘凉。那些轻伤者虽然无法下水,享受那份清凉,可也十分享受树荫下的美梦。 唯独不幸重伤的将士,就没有这般好福气了,他们不得不窝在帐篷里,饱受着身上传来阵阵的剧痛,用无力的呻吟,表达内心的不满与愤怒,尽管已经打开了帐篷里的门窗,可由于不能沾水,他们身上的恶臭让帐篷里的味道几乎能把人熏晕过去。 但惹人厌烦的蚊虫却毫不在乎这些。冒着驱蚊香的烟雾,纷纷蜂拥而至,无情的吮吸着那些本就流血重伤者的鲜血,以此延续自己的性命。 来到联军驻地的荣睦,并未直接告诉他的来意,而是大致巡查了一遍,确定和信件报告中的相吻合后,来到了周兴的营帐之中。 “原来是荣将军!”三等司马余春立刻抱拳道。“末将有失远迎,接待不周,还望荣将军治罪!” “余司马言重了!”荣睦摆摆手,对于这个当初能主动找到自己,愿意营救受伤将士的司马,有着不错的印象,于是直接问道。“那些郡督们都去干嘛了,为何要你守在此处?” “这……”余春有些为难。 “难不成整日饮酒作乐?”荣睦这才想起来,在几个高大营帐的外面,曾闻到了浓重的酒味,虽然很想亲自将他们叫醒,可立刻想起了苏何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只得作罢,话锋一转道。“周郡督伤势如何?” “回荣将军,每日都回过来的铁峰城医药师说周郡督流血过多,一时间难以弥补,造成了浑身缺血,加之头部受到了重创,可能留有淤血,长期将处于昏睡状态,虽然无伤性命,可长此以往,百害而无一利。”余春一五一十地道。 “此地不宜久留,先将他转移至城中静养。”荣睦立刻想起了杉鹭镇的原镇守季腾海,也是被斩去手掌,失血过多,就算柴恩出手,也只留有一口气,至今尚在昏睡后,继续道。“劳烦余司马召集所有的武将和有统领能力的兵勇至中军营帐,我有要事。” “是!”余春一抱拳,连忙走出了营帐。 “既然如此,那边好生休息,若你想成一番事业,我可以给你机会,但要胡作非为,我也不会容你。”荣睦看着面色惨白,呼吸微弱的周兴,不禁感叹:世事变迁,真的就在转瞬弹指一挥间啊,唯有让自己变得更强,落得如此下场的可能性方才会更低。 于是鼓动起心中的勇气,自信一笑,迈开大步,毫不犹豫地朝着中军营帐走去,打算以自己的方式,创造出联军的未来,同样也是他自己的未来。 当然,他也深知,其难度巨大,不亚于任何一场硬碰硬的战斗,稍有不慎,就会埋下隐患,给今后的行军带来不可预估的麻烦甚至灾难。 中军营帐内,在余春的召集下,很快就挤满了各层级的将士,由于时间紧迫,其中不乏光着膀子、衣衫不整以及睡眼惺忪之人。 “联军离开石川郡参加特殊郡试以来,已一月有余,目前攻占长河镇、半坡镇、黑山镇、新阳镇及铁峰城,为我万山王朝摧城拔寨,开疆拓土,立下了赫赫战功!”荣睦目光扫过众人,见他们似乎已经失去了军人该有的气势,脸上满是茫然与颓废。“但是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特殊郡试不同于以往的由青年才俊们担当,而是派出了石川郡守军,这种行为极有可能会引发两个王朝之间的战争!” 话音刚落,安静得中军营帐内就爆发出了热烈的惊呼和讨论的声音。 “这下可麻烦了!”文官甲哭丧着脸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武将甲回怼道。 “继续让我们去送死吗?”兵勇甲不屑道。 “怕死就别吃军队这碗饭!”武将乙愤然道。 “饭好像是我们辛苦得来的?”文官乙高冷道。 “没有我们看门,那饭可是你能吃得下的?”武将丙冷笑道。 …… 看着这极为熟悉的一幕,听着各自不同的立场,荣睦深知,万山王朝的内耗,远远不止于各方势力之首间的争斗,而是已经深入每个人的内心之中,在任何一个问题上,皆是如此。 愤怒、无奈和焦急等等情绪立刻涌上了他的心头,恨不能像对付苏何二人那般以雷霆之势解决问题,可这样以来,不光会引火烧身,而且还会动摇联军的团结,酿成自己人击溃的恶果。 “若是你们再无休止的争论下去,不需要丘陵郡守军动手,石川郡联军就会溃不成军。”荣睦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继续道。“眼下,摆在你们眼前的问题只有一个,要么继续前进,攻占其他城池,要么就此散去,班师回城!” “自然是要继续打下去,否则定然会遭到丘陵郡的反扑!”文官甲立即道。 “联军粮草所剩无几,损失惨重,必须撤退!”武将甲反驳道。 “刚才还说要看门,现在就要逃跑?”文官乙嘲笑道。 “有本事你去打啊!”武将乙呛道。 “我们收来的大部分赋税,不是都是以军费的形势给你们了吗,怎么还要耍无赖?”文官丙怒斥道。 …… 荣睦明白,现在必须得将主动权和话语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若是再让他们胡闹下去,非但达不成今天的目的,反而还会适得其反。 “我不喜欢嘴上劲头大,浑身软骨头,擅长窝里斗,一事终无成的文官武将,现在的形势十分危急,要么回去等死,要么跟我继续战斗。”荣睦阴沉下脸,杀气腾腾地扫过众人,似乎随时都会出手解决掉他们的性命一般。 第423章 ——余春的选择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面前坐着的荣睦,早已不再是那个谣传的奸商,而是依靠自己的本事,成功攻占铁峰城的荣将军,不光如此,他还竭尽全力地救助了那些再战场上无法回来的将士,并且还把阵亡者全部厚葬埋葬,分发了补偿铜币。 此外,这些天医治轻重伤员们医药师,自己吃的粮食酒肉,穿的衣服之类等等物品,皆是他从铁峰城送来,解了军需燃眉之急。所以,文官武将们都闭上了嘴巴,噤若寒蝉地看着他。 “我不喜欢强人所难,现在你们完全可以自己决定出路,想要离开者,可从我这里得到五十铜币的路费,带着你们所斩获的军功,回石川郡领取封赏。”荣睦见众人停止了争吵,恢复了常色,平静地道。“如果想要继续随我征战,则必须重头来过,也就是说,不论私人护卫还是守军将士,必须恢复自由身,重新归于我安宁军后,方才可以,至于回报,我可以保证定然只多不少。” 话音刚落,所有人陷入了激烈的内心斗争之中。他们十分清楚,回去自然是最为稳妥的出路,凭借这些军功,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下半生足以过得十分安逸。可也仅此而已,毕竟他们比谁都知晓石川郡守军的实力,想要再斩获类似的军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可若是恢复自由身,则意味着之前拥有的东西定将付之东流,再高的官职,也将不复存在,可以享受到的一切都成为了过去。尽管荣睦答应会有只多不少的回报,可所冒的风险自然十分巨大。 对于司马级别的武将来说,他们更愿意用得到的军功,换取更高的职位,毕竟诸如于爽周兴这等沉浸在仕途美梦之中者,到处都有,人数众多,在他们看来,最大限度的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最为重要。 那些例如校尉、门都卫或者兵勇的想法则恰恰相反,他们饱受上级的盘剥,就连粮饷都被克扣的所剩无几,甚至连军功都会被无情抢夺,与其回去继续遭受压榨,不如出来拼上一把,说不定能得到丰厚的报酬。 众人的心思,荣睦摸得一清二楚,与那些普通的兵勇和低级别的武将相比,他更希望得到司马和郡督之类的武将,因为打仗不同于街头地痞打架,人数多了,就一定能赢,人少了,就必然处于劣势。 经过这段时间的实践,他明白了兵书中的一些奥义,一支军队想要获得胜利,不光要考虑到粮草,也要熟悉自己阵中将士的状态,更要知晓敌人的情况,判断军情,以此制定合适的战法,更高明者则还要看得懂天象,预测天气之类的本事,完全不是大喊一声杀,然后成千上万人挥舞着刀剑冲上去这么简单的,所以就需要高级别武将的加入,解决无人可用的窘境。 他十分清楚,这些所谓的胜利,不过只是钻了空子,乘虚而入,侥幸得来,一旦遇见了强敌,陷入苦战之中的安宁军定然凶多吉少。 “禀告荣将军,末将三等郡督抵祖孝对石川郡绝无二心,愿将麾下石川郡近卫军平安带回石川郡城,还望荣将军多多包涵!”一名四十出头的武将打破了沉默,起身抱拳道。 “近卫军乃是我石川郡的根本,还望抵郡督能保存石川郡实力,领过粮饷之后速速赶回。”荣睦毫无波澜地拱了拱手,虽然有些失望,可也只表现得十分大度。 “禀告荣将军,下官赤铜城新晋副城抚薛乾对石川郡忠一不二,愿尽快赶回处理政务。”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随后抱拳道。 “你就是薛城抚的儿子?”荣睦自然知晓这个薛乾,目光扫过场中,可是并未发现薛文统那憎恨与不满的目光。“薛城抚现在何处,怎么没有看到他?” “回荣将军,父亲他……他身受重伤,前几日夜里救回来时,已经陷入了昏睡之中,经过铁峰城中医药师的全力救治,尚未脱离险关,辰时他忽然醒来,只说速速回家后,就陷入了昏睡。”薛乾的声音越来也小,道最后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看样子,怕是难以挺过这一关了。” “刀剑无眼,还望薛城抚领过粮饷之后,速速返回。”荣睦闻言,唏嘘不已,暗自感叹:战场之上,不管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人人平等。 感叹过后,他也不想再继续等待其他人的禀报,因为到现在为止全是些让他失望的消息,于是客气道。“诸位若是各有打算,不必一一禀报,在戴瑞那里领完粮饷后,可自行离开。” 话音刚落,那些蠢蠢欲动,犹豫不决的武将们,立刻起身,离开了营帐,刚才还气氛紧张,随之变得平缓起来,那股难闻的臭气,也散去了许多,尽管营帐内依旧闷热无比,可荣睦的心却有些凉。 “荣将军,长河镇一战剩余的铜币已经全部发放一空,并且还搭上了铁峰城金库的六百万铜币。”戴瑞凑到荣睦耳边轻声道。 “有劳戴统领。”荣睦点了点,正欲起身,却发现余春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还在注视着自己,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于是连忙道。“不知余司马可还有事?” “能有这般景象,实属正常,倒也怪不得将士们贪生怕死。”余春站起来,对着荣睦抱拳道。“但这份差事,余春应了。” 说完,毫不犹豫地拆下了剑盾胸配,解下了自己身上的血铜胸甲,摆在桌上,又将血铜刀和盾牌等物品放在周围,目光坚毅地抱拳道。“余春愿为荣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多谢余司马信任。”荣睦见状,也立刻起身抱拳还礼,尽管心头一暖,可疑问也随之而来。“不知余司马为何不愿返回石川郡,享受此行带来的战功和晋升,还要与我继续征战呢,要知道,接下来的任何一场战斗,都颇为凶险,随时都会有丧命的可能。” 第424章 ——晔治德的阴谋 “身为武将,上阵杀敌,马革裹尸,本来就是分内之事,若是有所惧怕,余春早就扛起锄头去种地了。”余春自嘲一笑,答非所问道。“真是没有想到,那些出生入死,并肩杀敌的兄弟们不是为了自己的官位谨小慎微,趋炎附势,就是为想着过几天舒服日子,丧失了斗志,他们根本不明白,只要宗氏王朝存在一天,就时刻都会有对我万山王朝下手的可能,唯有将其彻底打垮,方才有享受安定日子的可能啊!” 荣睦见这个其貌不扬,甚至没有什么杀气的三等司马不仅对目前局势判断的如此清晰,而且竟然还有整个联军几乎都不出的赴死杀敌,保家卫国的决心,一股敬佩与欣慰之意油然而生。于是,按捺住内心的喜悦,继续试探地问道。“不知余司马对加入安宁军作何打算,有何想法?” “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之所以选择加入安宁军,自然是要攻占精铁成、木棉城和丘陵郡城,以此达到削弱宗氏王朝实力,让万山王朝强盛的目的。”余春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若是遇见皇族、云苍宗、文官、武将、商人和名士等等势力的阻拦以及日后得偿所愿,他们的觊觎、巧取、豪夺之类的手段,你又有何态度,又会如何去做?”荣睦面沉如水,他清楚,这些问题如果不搞清楚,一旦遇见此类突发事件,后果不堪设想,要知道军心不稳,与和强大敌人搏斗相比,前者造成的后果更加严重。 “虽然接触荣将军时间不长,但正是世间少有的善良、诚实、大度与厚道打动了我,这才选择投奔于安宁军阵中,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我余春对荣将军的为人与谋略深信不疑!”余春大义凛然地抱拳道。 “欢迎余司马加入安宁军,我荣睦定不负余司马信任,可人非圣贤,我也有犯错误的时候,届时还望余司马不吝赐教!”荣睦对着余春一抱拳道。“余司马麾下之人或是相知相识之人,只要愿意加入安宁军,我同样十分欢迎。” “我麾下尚有千余人,我现在就将这个消息告知他们,征求他们的意见,试试能否募集到更多的人,由于请辞武将官职,还需一些文书,还望荣镇守给我几日时间,待我办妥之后,再去铁峰城复命!”余春点头道。 “有劳了,我在铁峰城静候余司马的佳音。”荣睦明白联军的事情已经妥善处理,见他们纷纷开始收拾行装,准备打道回府,便也不打算再做过多的逗留,只不过心中对于战争的无情,还是令他又多看了几眼损失过半的联军,这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在心中祈愿他们能过上想要的日子后,便快速赶回了铁峰城。 眼下,距离粮食和棉花成熟的日子越来越近,虽然形式依然吃紧,丘陵郡守军随时都会有打过来的可能。但为了铁峰城和安宁镇长久的发展,以及接下来的行军,他必须要确保粮食与棉花足斤足两得收获。 只不过,这一次,他只需要让晁起阳来完成这个辛苦而繁琐的事情便可,既是令他继续发挥种地耕田的长处,也是尽快熟悉铁峰城的情况,更为重要的是,深入地了解一下变革维新究竟对耕种的促进有多大,并找出其不足之处,试着去将之解决。 石川郡城内,依旧如往日那般繁华热闹,过往的大批商队和沿街叫卖的商贩,给这座城池带动了巨大的商机,同时也带来了丰厚的赋税。 虽然城市的规模不是很大,山区的险峻地形也限制了它的发展,可经过近千年以来的建设,已然变成了群山之中的一颗耀眼明珠。 与其他类似地形的城池相比,这里的产出也颇为特殊,既没有什么例如血铜钨铁之类高阶别矿石,也没有金银等值钱矿山,而是有着所有宝石之王美誉的金刚石产出。 这种与黄金颜色相仿,透亮坚硬的宝石,虽然早就闻名于整个万山王朝,可由于最初无法将其加工打磨,仅依靠那些个天然产出的极品品相勉强维持。 只不过其数量太过稀少,紧靠凤毛麟角的几率是无法维系的,自从晔治德在石川郡城找到了一处特殊的矿脉,能够将之加工后,金刚石立刻成为所有人争相追捧之物。 只不过金刚石虽然贵重,可毕竟是奢侈品,既不能填饱肚子,也无法制成武器装备,所以晔治德在想尽了所有的方法之后,只能把贪婪的目光放到了富庶的盘龙郡。 郡王府内优雅奢华的人造庄园内,晔治德赞赏有加地听着晔戟关于本次特殊郡试的报告,不住地微微点头,显然对于这个很成气候的郡公子十分满意。 “禀父王,孩儿目前能做的也仅有这些了,至于周兴等人是否会按照预想的那样就不得而知了。”晔戟十分谨慎地补充道。 “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我本以为还需要用禁卫军去接应你,没想到你不光做到了请君入瓮,还可以全身而退,着实让我刮目相看。”晔治德一脸轻松地把玩着手中的一个极为精致的金刚石雕件,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终于可以去盘龙郡看看了,这个鸟不拉屎的石川郡,简直就像坟墓一般,要将我困死。” 这时,几只杂色的森林鸽,有些煞风景地飞到了院中的栖木上,一个差役手脚利索的从其腿上取下了几个纸卷,顾不得撒上一把米粒,端来一碗清水,拔腿朝着晔治德那里狂奔而去。 “禀父王,石川郡联军竟然先后攻占了长河镇、半坡镇、新阳镇、黑山镇,而且……而且还攻城了铁峰城!”晔戟目瞪口呆地盯着纸卷,不可思议地道。 “这个荣睦还真是有点本事啊!”晔治德的脸逐渐阴沉了下来,攥着金刚石雕件的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忍不住低吼道。“荣景天,本王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有这么一个出息的儿子啊,既然如此,那便让他去天牢里面陪你!” 说完,立刻仰头狂笑起来,那笑声,连残忍的晔戟都被震得心悸不已。 第425章 ——大丰收 经过五天的努力,铁峰城三镇的农田终于完成了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事情之一——夏收工作。由于丘陵郡一带地势相对平缓,气候也较为温润,所以这儿的农田可以收获两次。 所以,从次数上就在一定程度决定了两个王朝的实力。 毕竟,作为以农耕为支柱的结构,就算有着诸如布坊、酒坊和茶膏坊等工坊的存在,也无法改变几乎所有商品,只能从田地中获得的途经。 所以,为了尽快完成这两万亩良田的收获,荣睦不光雇佣的城内富余的劳动力,而且还让那将近六千名被俘的铁峰城守军将士参加了劳动。当然,与那些战争俘虏落得奴籍的凄惨下场相比,他们境遇显然要好得多,在荣睦的坚持下,不光可以得到每日一铜币的工钱,而且三顿饭都能管饱。 这样的举动,着实赢得了铁峰城守军的好感,他们非但不会偷懒,还会卖力地干活,根本不需要监工,所以令荣睦兴奋的一幕终于出现了。 所有的将士,在各级武将的带领下,整齐地收获着高粱、玉米和棉花,黑压压的人群中,根本找不到一个偷懒的人。与最早在大青山那些雇佣的,时常会出现欺行霸市,投机取巧的青壮劳力相比,这些守军各个踏实肯干。如果用今天的话来说,他们就是标兵,就是劳模。 其实,能有这样的景象也并不难以理解,要知道,守军中的许多人,都是铁峰城人士,尽管变革维新,让他们离开了各自的镇子,走上了武将之路,可归根到底,他们还会将这些田地当成自己家的财产,加之所收获的粮食和棉花,又会满足他们的吃穿所需。 换句话说,自己给自己干活,又怎么会有偷懒的理由呢? 与万山王朝大致相似的,铁峰城会将去年的旧粮拿出去出手,再将所收获的新粮,收入由守军控制的粮仓存储,不同的是,铁峰城良田很多,加之又有商人吴华的出资,所以会让他优先得到一部分新粮售卖。 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儿上,见识过了郜天岩诡计的荣睦,显得格外小心,几乎把铁峰城的粮仓翻了个底朝天,除此之外,为了彻底杜绝祸患、水患、鼠患和虫患之类可能出现的故意破坏行为。 他还雇佣了城内的木匠与石匠,对粮库进行了翻新,并在其内养了些个猫和鹌鹑,以此防治害虫和老鼠,同时,还在粮库内挖了好几口水井,放置了许多沙袋,将本就固若金汤的粮库,升级成了防火防水防虫防鼠的阵地,把粮食的安全提升到了最高的级别。 看着每日各有进出的粮食,荣睦的心中洋溢着喜悦的情绪,若不是时间紧迫,他恨不能再在城中建造几个粮库,并把属于铁峰城的良田再开拓增加几成,彻底消除粮食不够吃的隐患。 “禀报荣城抚,铁峰城所属三万亩农田全部收获完成,其中高粱田六千亩,玉米田六千亩,共收获六百万斤,刨去留种的十八万斤意外,预计高粱脱粒,玉米碾粉后,可得粟米和玉米面共计三百四十九万两千斤,其中三百万斤入库,四十九万两千斤分配至吴氏粮店出售。”晁起阳拿着一本书卷,详细地念道。“此外,还有蔬菜田六千亩,萝卜和白菜各三千亩,共收获蔬菜三十六万斤。” “那剩余的一万两千亩棉花田产量如何啊?”对于粮食和蔬菜的产量,荣睦十分满意,经过简答计算,晁起阳刚才念得只是半年的产出,就基本满足了铁峰城两万余百姓的所需,所以将注意力转向了棉花田,毕竟他欠下的那近一亿铜币,可全都砸在了和棉花产量息息相关的布坊上面,于是追问道。 “这一万八千亩的棉花田,本来由三家布坊所有,由于高氏布坊破产后,被周氏布坊买入,所以现在就归周氏布坊和箫氏布坊所有,所以咱们无法插手。”晁起阳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虽然来铁峰城的时间不长,可他也知道棉花的利润远远大于粮食和蔬菜,所以也对棉花田垂涎不已,只不过碍于荣睦的约束,只得收敛起贪念。 “原来如此。”荣睦有些失望地点点头,脑子里立刻闪现出了萧笛霏那副热情洋溢,开朗活泼的模样,尽管比起晔雨的冰冷及其皇族子弟的身份要更有亲和力,可萧笛霏身负父亲之命,一旦自己处理不好,只会伤害了她,所以荣睦有些为难的皱起了眉头。 “荣城抚,若是想要获得棉花产量的消息,我再想些别的法子,一定将所有的信息全部弄到手,如何?”晁起阳见荣睦十分为难,连忙凑到他的耳边道。 “这个绝对不行,作为文官,该管得就管,不该管得就别管,莫要将手伸得太长,否则,又会造成文官与商人之间的矛盾和不信任,甚至是内耗的不良后果,届时,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荣睦闻言,立刻提高了嗓音,极为严肃地道,当然,他也明白晁起阳并无恶意,又语气缓和地抱拳道。“我刚才说的有些重了,但别无他意,还望晁城抚多多担待。” “荣城抚言重了,贪念人人皆有之,可能控制,便是最好。”晁起阳抱拳还礼,连忙摇头道。 “接下来我就要着手准备攻占精铁城的事情,铁峰城就靠晁城抚的了,如果晁城抚没有其他想法或是要做的事情,那么可先摸查一下城中穷人的数量,看看他们是否愿意做工赚钱,或是还有其他想法,毕竟安宁镇还空缺不少劳动力,记住,万万不可硬来,征得他们同意后,务必用车马帮助其搬迁,并通知祁宏加盖住房。”荣睦思索了片刻后道。 “荣城抚大可放心,晁起阳定将此事办得妥当漂亮,为铁峰城和安宁镇的繁荣鞠躬尽瘁。”晁起阳郑重道。 荣睦点点头,离开了铁峰城粮库。不多时,数十只霜鸽飞扑着翅膀,带着探寻坝阳河与西山河连接处和加盖房屋等重要的信息,朝着安宁镇的方向飞去。 第426章 ——丰产的萧氏布坊 解决好粮食问题的荣睦,顿感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消失而去,一股轻松愉悦的踏实感,让他十分享受。尽管他早已对铁峰城粮食充盈的消息比较清楚,可为了保险起见,他并未沉浸在雾里看花的喜悦之中,而是在看见摸到之后,才放下心来。 于是,荣睦不自觉地来到了西城门楼前,远眺原先联军驻扎的地方,见那里虽然早已没有了当初的规模,可依然还有不少顶帐篷,猜测着余春究竟能够带领多少将士加入安宁军。 这几天里,他并未直接去找余春询问加入安宁军的事情,只是在忙里偷闲时,来此一游。他明白接下来面对的可是生死攸关的战争,即便用铜币去招揽将士,他不一定管用,所以只好保持足够耐心的同时,给其充分的时间准备。 不经意间,他发现了营帐处有一人骑着马,身后扬着沙尘,正朝自己狂奔而来,其身后的营帐也在有条不紊地撤除,似乎是要打算动身,心中不禁大喜,准备迎上去问个究竟。 “荣睦,今年棉花大丰收!”忽然,从侧面传来了一阵热情的声音,伴随着开心的笑声。“若是纺织机可以成功的话,说不定可以还清欠下的所有铜币了!” “原来是萧掌柜呀!”荣睦停下脚步,见来者正是萧笛霏,只不过碍于她父亲留下的婚约,露出的和善笑容中,掺杂着一丝尴尬,看着面前这个外向开朗的姑娘,穿着裁剪精致的红色长裙甚是活泼,只得讷讷地道。“那真是太好了!” “你不会不知道今年棉花大丰收的事情?”萧笛霏一眼就看穿了荣睦心中所想,不过与还无从谈起的婚约相比,她目前还只更关心萧氏布坊的买卖,所以疑问道。“怎么,难不成你不知晓此事,换做从前,还未到棉花收获之时,李城抚早早就摸清了产量,急不可耐地上门催要赋税了!” “棉花田不都是布坊私人所有吗,如此这般,岂不是违反了窥探他人财物之罪?”荣睦十分意外地看着萧笛霏,显然有些不大相信,宗氏王朝的文官也会如此贪婪。 “哼,不光如此,他还会光明正大地索要十来万铜币的棉布捐,用以个人享乐的开销。”萧笛霏满面的笑容,立刻被委屈和愤怒取代。“若是不乖乖上交的话,就要关我萧氏布坊的大门,让我们好好反省。” “今后萧掌柜再也不会遇见这样无礼的事情了!”荣睦闻言,虽然也有些愤愤不平,可也见怪不怪。看着萧笛霏再度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后,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今年我萧氏布坊的四千亩棉花田,一共产出了一百六十万斤棉花呢,比起去年足足多出了四十万斤呢!”萧笛霏丝毫不顾及女子应该注重的矜持,手舞足蹈地兴奋道。“这样就能多制八千匹棉布,增加三十二万铜币的收益呢,就可以继续研制新型织布机啦!” “是吗,那太好了!”荣睦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着,全然不知自己在想着什么。本来他出于关心百姓吃穿,杜绝衣不蔽体,穿不暖和等实际问题的发生,对铁峰城的棉布生意很感兴趣,想要更深入地了解其染色印花、衣裤制作以及款式设计等整个产业链。 而现在面对着主动前来报喜的萧笛霏,却又没有了丝毫得兴趣,就好像十分信任她一样,将所有的事情交给她办,也一定可以得到满意的结果。 这时,荣睦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将这个只是见过几面的姑娘当成了自己人,不仅仅是其父亲之言,而是某种奇妙特殊的感觉,犹如夏日的一阵阵清风般,既让自己感到清醒凉爽,又令自己陷入更深的燥热与混沌,居然失去了辨别现实和想象的能力。 “听说你又要出征,攻占精铁城?”萧笛霏看着心不在焉的荣睦,只好忍住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不说,转而谈论起她一窍不通的带兵打仗来。 作为商人,她似乎对宗氏王朝并不感冒,而身边的商人、小工和普通人也是如此,尽管在李城抚的口中,万山王朝是个蛮夷之地,到处都是穷山、恶水与刁民,唯有多交赋税,方才可以彻底打败他们,得到更多的土地。可所有人也只是听听而已,他们似乎更关心自己何时能够交上人头税,如何来养家糊口,想办法多赚些铜币,过上几天的安生日子。 可经过这几天的了解,城中的百姓对于所谓的刁民和敌人并没有任何厌恶,反而还十分敬重其领头的荣睦,不仅仅免除了所有的税费,还提高了他们的工钱,更为穷苦的百姓修缮了房屋,还提供了做工的机会。 加之父亲离开前交待的事情,更是令萧笛霏对荣睦产生了仰慕之情,就像对邻家好读书,懂礼貌的小哥哥一样,竟然还有了一丝信赖的感觉。 “是啊,不光要攻占精铁城,还要攻占木棉城和丘陵郡城,将他们归入我的麾下,届时,你萧氏布坊的生意不光可以遍布整个丘陵郡,就连万山王朝的石川郡和盘龙郡也一样可以涉足。”荣睦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不清楚萧笛霏是不是像自己一样,对万山王朝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真的吗,太棒啦!”萧笛霏轻轻一蹦,露出可爱的笑容,像是一个得到了心爱之物的小姑娘一般乐开了花,旋即她收住笑容,小心地试探道。“攻占那些城池会不会死很多人啊?” “也许会,我也不想这样。”荣睦叹了口气,有些语无伦次地道。“先前,我为了能让自己和家人活下去,得罪了不少只手遮天的庞大势力,如若不然的话,我和我的家人就的去死,不过你只要安心研制新型纺织机便可,不论成败,这些都与你无关。” “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好吗?”萧笛霏的脸上虽然写满了惊愕,她楚楚可怜地看着荣睦,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但很快就被坚定所取代,毫不犹豫地抬起右手,将小拇指翘得老高。 第427章 ——前往精铁城 本以为萧笛霏会仓皇逃离的荣睦,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姑娘,竟然只是短暂的一愣,非但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主动地伸出手来,做出了拉钩的姿势。震动之余,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明白,这虽然只是孩童之间的一种约定,比起仍有违约风险的那些契约来,显然更容易发生爽约。可萧笛霏显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加之前途未卜,不愿让自己成为萧氏布坊走向没落的罪人。 “都说商场如战场,你这样去战场可不行。”萧笛霏白皙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绯红,可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中,却没有半点的迟疑,她毫不犹豫地抓起荣睦的胳膊,掰开他的小拇指,将自己的小拇指勾了上去。 “萧掌柜所言极是。”迟疑过后,荣睦自嘲一笑,主动地弯起小拇指,勾住了萧笛霏的小拇指。在微凉的细腻触感里,荣睦的大脑顿时涌起阵阵热血,不自觉地伸开右臂,想要将萧笛霏揽入怀中。 “现在可还为时尚早哦!”萧笛霏灵巧地躲开了荣睦的右臂,像一只灵动的小鹿一般,骄傲而调皮地看着荣睦,露出得意的笑容道。“不管你是谁,我都认得你的善良,那些借给我的铜币,给予我的情谊,我一定会连本带息偿还,在此之前,我依然还是萧掌柜。” 说完,不待荣睦有任何回应,只留下一阵悦耳的笑声,便舞动着红色长裙,消失在了城门楼的转角处。 荣睦见状,只得摇头会心一笑,这时他才意识到,看似热情爽朗的萧笛霏,一点也不比冰冷的晔雨高傲,甚至还多出了一分倔强,可不管怎么说,两人性感虽然迥异,但皆有一种自食其力的气度勇气。要知道,在这个乱世之中,绝大多数的女子嫁人后,基本都依靠男人度日。 所以,除过对萧笛霏有莫名的亲近之感外,还多出了一分敬佩。 “禀报荣将军,余春携四千将士,特来加入安宁军!” 余春的声音打断了荣睦的思绪,他看着面前面色坚毅的余春,又扫了眼城楼下面,整齐列队的将士,只见所有人虽然都穿着布衣,甚至还有不少人还带着伤,可却有着一股壮阔必胜的气势。 比起之前联军那股松散颓然来,简直判若两师。真所谓,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荣睦明白,这些人定然皆是余春经过精挑细选,慎重考虑方才邀请加入的。 “有劳余司马!”荣睦对着余春一抱拳,旋即转过身,对着城门楼处的扩音口朗声道。“承蒙诸位信任,加入我安宁军,从今往后,出生入死,共享安宁!” “出生入死,共享安宁!” “出生入死,共享安宁!” “出生入死,共享安宁!” …… 听着那些回荡在耳畔的声音,荣睦心潮彭拜,激动万分,他明白,自己又向着目标前进了一小步。于是也不再等待,立刻下达了军令道。“所有安宁军将士听令,即刻启程,前往精铁城!” “是!”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荣睦就统领安宁军,朝精铁城的方向进发。经过一番整合,安宁军将士的人数激增到了一两千人万人,除过镇守铁峰城和安宁镇回撤的两千名将士以外,其中拥有丘陵马的骑兵五千人,步兵四千人,另外一千人则是一只全新的队伍——火器兵,由荣睦亲自统领。 与其他队伍不同,除过拥有大型投石机外,荣睦专门将小型的弩车进行了改造,将之装在了四轮马车之上,并且将弩箭的中前部,捆绑了装满火药的水囊,这样就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对埋伏和突袭而至的敌人进行攻击。 否则,若是换做笨重的投石机,等到其完成组装和校正调试后,敌人早就冲杀到了阵中,完全失去了进攻的机会,只能被动挨打。这个关键的任务,自然落在了拥有使用火器经验的安宁镇守军的身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精于使用弩车的铁峰城守军将士也加入了其中。 其实,对于这些俘虏,戴瑞、郑高和余春的态度基本一致,就是让他们另找一个谋生之路,否则,一旦陷入苦战,他们极有可能临阵倒戈,造成安宁军溃败的恶果。 但荣睦却认为,铁峰城守军将士大都从军经验丰富,除此之外,一窍不通,若是去做收获粮食这种简单地体力劳动,无意是在浪费可用之人,加之将来还要攻占其他城池,若是过于排外的话,定然会引起丘陵郡人的不满,所以就只能尽量避免陷入苦战,或是难度过大的战斗。 除此之外,安宁军的武器装备也还算不错,其中共有血铜武器装备一万一千套,钨铁武器装备一千套,至于精铁武器装备,则处于闲置和备用状态。 对此,荣睦不禁感慨万千,从最早的铣铁到如今的钨铁,尽管只用了八个多月的时间,可其中的每一步,都可以用出生入死来形容。回想当初,一个小小的门都卫郜通,仅依靠铣铁刀就让自己担惊受怕,至于晔雨的那一战,则更显狼狈。 当然,能有这般突飞猛进,实力大增的结果,除过不畏生死之外,就是对火器的大胆使用,此举既不算是什么创新之举,而且距离千余年前中域王朝的鼎盛,还有着天壤之别,但荣睦能够感觉得到,在不久的将来定然可以达到甚至还能将之超越。 常言道,当家方知柴米贵,这支一万人的安宁军,每日的消耗也十分惊人,足足需要三万斤粮食和蔬菜,再加上食盐、素油以及部分肉类,所以此行虽然带了足足一千辆四骑四轮的马车,也仅仅只够一个月的消耗。 所以,荣睦知晓,此行不光要速战速决,尽量避免陷入拉锯战,还要尽可能地在途中得到一些粮食,当然,能用铜币购买的方式最好,他可不想让安宁军给丘陵郡的百姓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第429章 ——盘龙郡城之围 “荣城抚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啊,这才任城抚不出半月,就已然超脱了镇守的局限,站在了更高的层面。”墨先生轻抚着胡须,露出了欣慰的目光,但很快就被一抹坚定与凝重所取代,沉声提醒道。“这么做虽然能以雷霆之势攻占丘陵郡城或精铁城,达到横扫整个丘陵郡的结果,让你的实力暴增,可一旦如此,可是要冒极大的风险,你最好慎重权衡一二,以免追悔莫及。” “老师说说的风险,恐怕不仅仅是丘陵郡的守军,比其更更怕力量的应该有三股,第一是来自万山王朝皇族权贵们的贪婪,第二则是丘陵郡内部势力的不平衡,第三应该是要面对宗氏王朝州一级地区的反扑!”荣睦略作沉吟,将所能想到的威胁全部罗列出来,这才意识到,比起丘陵郡守军可怕的势力着实还有许多,把哪一个搬出来都不是好惹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犹豫,对不去攻占其他城池,就迟早会丢掉铁峰城甚至安宁镇的想法产生了动摇,甚至还想搬师回城,埋头发展几年再说。 “不错,虽然还有所遗漏,可也基本如此了!”墨先生微微点头,话锋一转道。“不知荣城抚是否做好了登上更高山峰的准备,那上面风景优美,气候宜人,就是暗藏杀机,十面埋伏啊!” “此计的确剑走偏锋,以险制胜啊!”刘继十分佩服地对着墨先生施了一礼,兴奋地道。“丘陵郡虽然比起盘龙郡和石川郡要强盛许多,可在三湖州之中的地位,则排名垫底,所以第三个威胁虽然存在,但据我估计,来的时间应该会滞后三年以上。” “哦?”余春一脸诧异地看着刘继,忍不住问道。“据我所知,大湖郡和洪波郡内似乎并没有什么矿产,还得依靠丘陵郡的精铁制作的农具和工具等种田做工,而三湖州城的那数万艘渔船,也同样需要精铁制成的钉子和笼子等消耗品来维持吗?” “余司马所言不差,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三湖州城已经可以大量炼制钨铁了,既可以满足军中所需,也能用其制造工具和农具等物件。”刘继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所以那些渔船,早已用上了更好的钨铁,虽然价格比精铁贵了许多,可大大提升了可靠性和耐久度,提高了捕获的鱼虾蟹龟的数量,随之增加的收益自然比起增多的支出来,也就不值一提了!” “宗氏王朝已经强大到用钨铁制作农具和工具了,而我们目前还在用铣铁勉强维持,即便如此,铣铁制成的锄头、镰刀、斧头和锤子等等就算锈迹斑斑,几乎无法使用,也不能丢弃,否则真的就是要赤手空拳了!”荣睦摇头一叹,不禁对面前的这个对手产生了深深的敬仰。他自然明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若是自己也能有钨铁制成的这些器物,修筑道路、房屋甚至单桅战船的速度和质量自然会暴涨,所以鼓起了追赶的决心后,便已在心中做出了选择道。“既然如刘司马所言,那么便冒一次险,可若是丘陵郡城和铁峰城守军同时出击,前后夹攻安宁军,该如何破解啊?” 荣睦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奋力扇动翅膀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十余只雪白的霜鸽缓缓地落在一辆放置着栖木的马车上,很快一名差役就飞奔而来,将十来个纸卷递到了荣睦手中。 “想必答案就在其中!”墨先生成竹在胸地微微一笑,等待着荣睦公布结果。 “三万丘陵郡联军围攻盘龙郡城半月有余,盘龙郡七万守军输死抵抗,虽然暂时稳住了局面,可死伤惨重,粮草告急,盘龙郡城岌岌可危?”荣睦有些摸不清头脑的读完了纸卷上拼凑出来的内容,立刻想到了此时的晔雨定然在这场防守战中,苦苦支撑。 刚才还平静的内心,立刻担忧不已,尽管对待晔雨的感情十分复杂,她的身份也决定了一些事情,无法像预期的那样发展。可本性的善良,还是让他变得十分焦躁,想要迅速解除盘龙郡城之围。 可现在自己仅有一万兵力,而且距离盘龙郡城将近千里之遥,就算现在出发,赶到之后,恐怕也无力回天。随即,他灵光一闪,猛然意识到只有攻占精铁城和丘陵郡城方才有解盘龙郡城的可能后,立刻恍然大悟道。“这么说来,精铁城和丘陵郡城现在仅有少量守军,万不得已,根本不敢出城攻击,老师又是如何知道丘陵郡守军会转而进攻盘龙郡城的?” “你以为攻占长河镇及铁峰城等地的消息,没人知道吗?”墨先生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似乎霜鸽信上看似对于战局有利的消息,反而还会让形势变得更为复杂。“丘陵郡只是暂时没空管你,他们想把盘龙郡收入囊中后,在杀个回马枪而已。” “不错,丘陵郡军令堂的那些个谋士军事们个个心高气傲,好大喜功,根本就不会把咱们放在眼里。”刘继非但没有表现出愤愤不平的样子,反而露出一丝苦笑,双目中也流露出绝望的眼神,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 “既然军令堂的老爷们如此大方,若是我荣睦再客气推辞,就太不懂礼貌了,所以就依老师说的去办,先截断两城的郡道,不过驻地的位置要尽量靠近精铁城,我要让他们饿着肚子看着我们大吃大喝!”荣睦自信一笑,对着众人下达了军令道。“安宁军听令,即刻起绕开精铁城,在其以东五里处的郡道上安营扎寨,设卡拦截一切人员车马,但不得伤及无辜,此外,三日后在精铁城以东一里处埋锅造饭,周围设伏,现在正值夏粮收获之时,没有粮囤的精铁城必然坚持不了多久。” “是!”戴瑞等人对视一眼,立刻会意地一抱拳,组织各自统领的队伍,朝着既定的位置迅速开进。 第430章 ——拦路之策 荣睦看着行动利落的安宁军,并未因改变计划而有丝毫得迟疑,迅速朝着遇到的目的地进发。他明白,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战斗力自然高不到哪里去。 他发现,与万山王朝类似,宗氏王朝的军队中六成是由地痞土匪、无赖混混之类的人组成,剩余四成则是那些吃不上饭的穷苦百姓。至于像亲哥荣和这种家境不错,两代经商的子弟,别说是之前的石川郡联军了,就是铁峰城守军中所有的,一个手就能数得过来。 说到荣和,荣睦这才想起来,他之前还在盘龙郡虎啸城当差,因为要参加特殊郡试,过年都未曾回家的事情后,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处。 如果说刚才忧虑晔雨的处境,是因为某种理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关系,那么现在的担心,则完全是因为血脉同宗的兄弟。尽管这个关系不错的哥哥,自从有了自己的差事,就很少回家,而且两人的年龄足足相差了十二岁,加之二人足足两年多都未曾谋面,可这犹如手足般的情义,却分毫都没有变淡。 一定要攻下精铁城、丘陵郡城甚至是木棉城,以此让丘陵郡迅速撤军,然后再想办法将之击溃,以解盘龙郡之围的同时,保证荣和的安全。 荣睦在心中默默下定决心后,他明白这一次的拦路攻城之策,保全荣和性命与保全自己一样重要。想到这里,他只能暂时压制下心中的负面情绪,开始冷静地谋划可能要面对的困难与风险。 尽管刘继已经提供了一些信息,可荣睦依旧保持着极高的警惕,他明白两城剩余的守军数量,最多不超过一万,为了确保能顺利攻占盘龙郡城,他们肯定派出了精锐,所以剩下的这些守军应该皆是些个老弱病残。 可饶是如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依然没有掉以轻心,打算在守军可能行径的地方,埋设了火器,以此用以震慑,最大限度的确保安宁军不会落入被动挨打,或是包围圈之中。 除此之外,他还给晔雨发出了数封霜鸽信,大致说明了打算攻占精铁城、丘陵郡城和木棉城的计划,以此解盘龙郡城之围的想法。 当然,为了确保阻拦所有车辆时,能够让更多的人不会过度反抗,产生不满情绪的同时,不会误以为安宁军事抢劫财物的土匪,心生厌恶之感,并致使彼此间的关系恶化,产生许多意想不到的不良后果。 因此,意识到可能发生的问题,荣睦立刻跳下湿地马,跑到了马车里面,提起榧竹笔,填饱了墨,以铁峰城的名义,撰写了封路的公文,表明自己的意图并非是要阻拦所有人的生计,而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让两城的守军主动出击迎战。 当然,他也明白,铁峰城陷落的消息定然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那些文官再对此事添油加醋一番,被阴风鬼火整的五迷三道,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们肯定对安宁军乃至整个万山王朝更加恨之入骨。 所以,为了还原真相,表明自己友善的态度,他自然要将免除赋税,救助穷人,安葬死难者以及为更多人寻找谋生之路的事情大书特书一番。 当然,为了打消所有人的疑虑,那些带来的茶膏、水酒和咸鱼等货物,自然会被当做礼物赠送,除此之外,对于还做好了为他们提供食宿的准备。毕竟,人家远道而来,无法赶往目的地,有吃有住方才彰显安宁军的善意嘛。 酉时两刻,安宁军终于赶至精铁城以东五里,迅速开始安营扎寨。由于已经拥有了相对完善的后勤保障,加之营帐、拒马和栅栏等必备物品齐备,不到一个时辰,一片看上去十分像样的营地就搭建完毕。 除此之外,还有数十个高达五丈多的了望台,星罗密布地分散在营地周围,可以远眺到数十里之外的景象,甚至连精铁城内都可见一斑,大大提高了预警的能力。当然,这自然得归功于黎威,他在安宁镇修筑房屋时,并未停止对军防建筑的研习和实践。 早在大青山时期,他就曾为自己无法造出一个简易的了望台而沮丧不已,如今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不光可以建造出高达七八丈的了望台,而且还研制出了便于携带,可供行军的移动组装式了望台。 站在营帐位于营帐中央处了望台上的荣睦,望着这片犹如巨钳一般,扼在丘陵郡城通往精铁城郡道上的营地,思量着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计划周到。 目光平移,他看见那些已经被拦下来的车队,已经围在安宁军兵勇周围了解情况的车夫与百姓,隐约能够听见,他们似乎对于自己早已拟好的解释并不反对,纷纷将车马赶到了预先规划好的营地内休息。 由于两城联系十分紧密,加之此时又正值夏粮收获的时节,不到两刻钟的时间,那些暂时被拦截的人马,就将划归出的营地占据了五分之一,按照荣睦的估计,营地必须还将扩大至少四倍,方才可以满足所需。 这时,他闻到了烹煮食物的香气,这才将目光转移至营地,寻找着气味的来源,这个颇为特殊的存在,与之前行军做饭的地方都不相同。 值得一提的是,它是白玉展提出设想,黎威动手打造的能够随军而动的和睦公厨。其制作方法相对了望台来要简便许多,直接将厨房的灶台般到马车上即可,只不过为了妥善处置柴火燃烧时冒出的烟气,黎威使用了特殊的烟道和烟囱,以此避免暴露安宁军的行踪。毕竟,从柴恩那里得来几乎不冒烟的木柴实在太过稀少,不可能广泛使用。 去看看那些过往的百姓,可否能从其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后,荣睦再度关顾了所有的了望台,确保上面皆有站岗放哨的兵勇后,这才朝着安置过往车马的营地走去。 第431章 ——了解物价 刚刚走进营区,荣睦就发现,车马分别停放在不同的地方,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临时马棚一点也不比城内固定的马棚简陋,遮阳挡雨的棚子、喝水的池子和喂草料的槽子等物品一应俱全。 至于停放马车的地方,虽然没有这么多的物品,可遮阳挡雨的篷布、防抢防盗的锁链还有简易的维修摊子也是一样不少。当然,最为重要的,还是居住的地方。 所以,荣睦亲自探查过这些之后,随意挑选了一个营帐,拉开帐帘,刚刚走了进去,一股粟米饭的香气便扑面而来,只见十来个车夫模样的中年人,正围坐在一起大口大口地吃着。桌上摆放着白菜和萝卜这两种常见的菜肴,当然还有玉展咸鱼、茶膏和水酒。 “在下安宁军统帅荣睦,几位大叔一路辛苦,由于精铁城内残余部分守军,为了确保包括城中百姓在内的所有人安全,只好委屈诸位了!”荣睦走上前去,对着几人抱拳客气一笑。 “你就是荣睦?”中年人甲似乎对于荣睦的寒暄并不感冒,心急火燎地道。“你可知耽搁一天,我们要赔上多少工钱吗?” “你万山朝的车夫赚多少钱我不关心,我们一天必须得赚够十个铜币,否则不光孩子没钱读书,一家人吃喝开销可都不够!”中年人乙站了起来,颇为不满地道。“丘陵郡城的开销是你想象不到的巨大!” “不错,荣统帅若是与宗氏朝有仇的话,直接向皇族们开刀便是,找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算什么本事呀?”中年人丙瞪着荣睦道。 “诸位在此停留期间,所有损失我定会如数补偿,若是运送的诸如粮食蔬菜等货物发生霉变,我也会按照原价购买,不知诸位可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荣睦和善地抱拳道。 对于刚听到的这些声音,荣睦并不感到有什么意外,反而十分满意,他明白,就算自己或者墨先生等人考虑得再周到,也定然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因此只有尽快了解出现了什么问题,并且妥善解决问题方才是最好的。 当然,他也清楚,这些刚才这些人提到的问题,只需要铜币就能摆平,所以难度不大,而且好在目前手中还有不少铜币,暂时可解燃眉之急。所以,他要警惕的是,一旦遇到铜币也解决不了的事情,该如何是好。 “此话当真?”中年人甲红着的脸很快恢复了常色。 “不会说一套做一套?”中年人乙则一脸怀疑地道。 “不错,那些皇族和文官就是这么鱼肉我们的!”中年人丙愤愤不平地道。“除非你现在就做给我们看。” “当然可以,不过你们也要保证安心待在这里,不违反宗氏律典和万山律典,否则,我将依法处置,绝不姑息。”荣睦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戴瑞道。“这些从丘陵郡城来的人,由你来负责清点,并且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发放铜币。” “是!”戴瑞抱拳点头,在其身后的几名兵勇立刻上前询问具体情况,并且干脆利落地将铜币分发到了那些中年人的手中。 “剩下从精铁城方向而来的人马,就由郑统领来负责!”荣睦见戴瑞的处理方式十分妥善,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些事情,他不可能事必躬亲,只需将之安排给麾下之人去办便是,否则就算他又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多谢荣统帅!”几个拿到铜币的中年人十分配合地在账簿上按下了手印,喜上眉梢地对着荣睦抱拳致谢。 “多谢诸位配合!”荣睦再度恢复了和善,对着众人抱拳还礼后,并不打算离开,他还想赶在休息前,尽可能多地了解情况,并且尝试着刺探一下两城的各种信息,从中推测出一些军情。“另外,还想再多说几句,不知丘陵郡城物价可算正常?” “实不相瞒,丘陵郡城内的物价,比起精铁城来,至少要高出两成,近期虽然处于夏粮收获之时,粟米的价钱本应该在一铜币十斤,现在倒好,涨到了一铜币八斤。”中年人甲眉飞色舞地道。“奇怪的是,稻米的价钱反而降低了不少,由原先的二十铜币一斤,跌到了十五铜币一斤。” “吃稻米的哪个不是达官贵人,像我们这种穷人,连看得资格都没有,就更别提吃了!”中年人乙只是摇头一叹,似乎有种认命的无奈。“所以能买得起粟米,我们就烧高香了!” “还有就是布匹的价格上涨了四成,粗布和棉布都是如此。”中年人丙略作思考道。“现在倒是不用分什么贵贱了,要想买新衣服,都得多掏钱。” “可还有其他不正常的价钱吗,食盐的价格如何,精铁或是血铜的价格又如何啊?”荣睦由此大致猜出了粮食上涨的原因,应该是丘陵郡守军进攻盘龙郡城时,大量囤积军粮,致使价格上涨,至于布匹上涨的原因,应该是铁峰城陷落的消息,让丘陵郡城以为棉布供应不足所致。至于稻米的价钱,他只能猜测是不少胆小甚微的权贵们,动了离开丘陵郡的打算,从而令需求变少,价钱降低。除此之外,他还想了解更多的商品价格,以此推测出更多的信息来。 “俺只知道精铁的价格还算平稳,不过要不了几天,就应该会上涨,因为丘陵郡城的制铁坊没有精铁矿石可用,产出减少,价钱自然也就会上涨。”中年人甲无可奈何地道。“不过它的影响很小,我们又不吃它,顶多物件旧了多用些日子便是。” “食盐的价格一直都很稳定,盐商的存货很多,食盐也不会霉变,他们能多赚一铜币,就不愿意少赚一铜币。”中年人乙冷笑道。 “其他商品的价格,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中年人丙补充道。 “多谢诸位了!”荣睦点头抱拳,正欲转身离开。 突然,听见了账外传来的高声的叫喊和怒骂,于是马上赶了过去。 第432章 ——一场恶斗 “黄五,你欠我的十万铜币该还了?”一名满脸横肉的胖子指着对面与他年级相仿的瘦子怒喝道。 “杨三,你出老千的事情,连大街上的叫花子都知道,你还在这里舔着脸要钱?”黄五丝毫没有因体型上的差距而有丝毫畏惧。 “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出老千了,你们谁看见我出老千了?”杨三挽起袖子,对着围观看热闹的人吼道。 “黄五,你之前坑我的一万铜币,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一个中年人上前一步道。 “周小东,牌桌不是我逼你坐上去的,你也不是三岁小孩,是不是我坑你,你自己心里清楚!”杨三见有人上前找事,立刻对着身后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周小东,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在场的至少都是数十万铜币上下的主,你那一万铜币还好意思说出来!” “不错,就凭你那点鸟钱,我都懒得与你废话,识相的赶紧滚!” “否则,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听着自己一伙人围攻周小东,杨三的脸上写满了极为得意的表情,他轻蔑地看着黄五,满不在乎地道。“今天要么还钱,要么把命给我,兴许我还能发发慈悲,让你去丘陵郡城制铁坊干上十来年苦力。” “杨三,这里可是我精铁城的地盘,轮不到你在此撒野!” “你在丘陵郡城干的坏事,我们可以不管,但要是在此为非作歹,我第一个不答应!” “不错,若是你想找事的话,那么我们自然奉陪到底!” “黄五,长志气了啊,俗话说得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今天,我这条强龙,还就跟你这个地头蛇杠上了!”杨三脸上的横肉狰狞一喝,爆发出了腾腾的杀气,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间的精铁刀,大手一挥,对着身后的人群道。“兄弟们跟我上,砍死一个赏一千铜币,砍伤一个赏一百铜币!” “是!”杨三身后的百十来人,同样拔出了挂在腰间的武器,朝着对方狂奔而去。 “真是不要脸皮,区区一个出老千的下三滥无赖,竟然也敢自称丘陵郡城的强龙?”黄五摇头一笑,收敛起最后一丝忍耐,森然地拔出了腰间的精铁刀,对着身后的众人道。“兄弟们,替天行道,惩奸除恶!” “杀!”伴随着阵阵喊杀的声音,两个势力就要短兵相接,开始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而所有围观者们,则只是朝后退了几步,就环抱起双臂,露出极为期待的目光,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全然不顾无眼的刀剑,可能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其实,不管在万山王朝或宗氏王朝,这些好打牌博弈者们,总是幻想可以一夜暴富,彻底与穷困潦倒断绝了关系,脱胎换骨的成为富甲一方的家族,可事实上,坐在牌桌前的每个人皆有这种想法,在幕后掌柜的操纵下,他们自然就成了送铜币的邮差,勤勤恳恳,默默无闻地将来之不易的铜币送到他们的手中。 于是乎,械斗就不可避免,轻者断胳膊断腿,重者自然殒命于此。当然,这场精彩的表演,自然少不了喜欢看热闹的百姓,兴头上,他们甚至还会真臂高呼,摇旗呐喊,生怕双方下手太轻,像孩童般嬉闹。 “快上啊!” “给我往死里打!” “这不是挠痒痒吗?” “用力啊!” “你没吃饭吗?” “你可真像个娘们!” …… “住手!”荣睦看着这混乱的场面,不顾个人安危,立刻冲到了两伙人的中间,拔出了腰间的新换的钨铁剑,丝毫不顾双方充满杀意的目光,愤怒地道。“此地乃是我安宁军驻地,还不速速收手,否则一律按照万山律典和宗氏律典论处!” “万山律典?” “宗氏律典?” “是干嘛的用的?” “从来没听说过啊!” “是啊是啊!” “这都是什么狗屁玩意?” …… 不论是黄五杨三,还是围观的众人,皆是露出错愕地表情,茫然地看着彼此,又将不解的目光投向了荣睦,做万分不解状。 “你们都不懂王法吗,在此械斗,出了人命,可是死罪,致伤致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不快快放下手的刀剑,我可从轻发落!”荣睦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人,根本就不懂法,于是立刻将其中关于处置械斗的条例告知他们。 “我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什么律典!”杨三抖了抖脸上的横肉,满不在乎地道。“只需让城抚大人高兴便是,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错,精铁城也同样是城抚最大,从未听说过什么律典之类的玩意。”黄五思索了片刻,继续补充道。“不过,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极不做坏事,当然也更不怕事,像杨三这种无耻之徒,由我们自己动手便是!” “此地乃是我安宁军的驻地,你们若是安分守己,不再胡作非为,此事就此揭过,”荣睦本想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关于律典中的条条框框,可突然想起来,现在乃是特殊时期,这群人虽然看上去各自有理,实则是一群乌合之众,一旦扰乱了安宁军的秩序,在配合守军们的突袭,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丝毫不讲任何情面地道。“若是一意孤行,滥打滥杀,那么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话音刚落,墨先生、戴瑞、郑高、余春和刘继等人也分别拿起了武器,极为警惕地看着闹事的双方。于此同时,安宁军兵勇也迅速朝这里集结过来,准备随手动手。 “笑话,这里乃是我宗氏王朝的地盘,还轮不到你这个万山蝼蚁说话!”杨三不等所有人做好准备,调转矛头道。“兄弟们给我上!” “杀了这群万山蝼蚁和宗氏叛贼!”黄五也一改刚才对杨三的敌视,立刻挥舞着手中的精铁刀,朝着荣睦的脑袋挥砍而去,其刁钻的角度,和凌厉的攻势,丝毫没有因其瘦弱的身躯而有任何负面影响,反倒是充满了杀气。 第433章 ——丘陵郡城近卫军 “敌袭,敌袭!”听闻黄五和杨三的咒骂,荣睦这才意识到眼前看似普通的争斗,已经变成了敌袭,立刻大喊几声,双手紧握起钨铁剑,上前一步,朝着黄五劈砍而来的精铁刀迎了上去。 虽然他早有预感,丘陵郡城不会坐以待毙,极有可能会派出将士,装扮成过往商队,打探安宁军的消息,但他没有想到,对方不光这么做了,而且还先自己做出应对之策一步,就潜入了安宁军营区,未卜先知地达成了目的。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并未慌乱,尤其是当看见来者不善的黄五竟然还在使用精铁刀时,反而还升起了一丝警惕,毕竟此人若是精神和眼睛没有问题的话,应该知道这跨越了整整两个阶别的武器,定然没有任何胜算,所以他料定了对方肯定有诈。 “找死!”黄五紧紧地盯着荣睦手中的钨铁剑,瞳孔不禁微微一缩,显得有些畏惧,可还是狠狠地一咬牙关,不顾一切地继续保持着杀招的态势。 呲啦! 刺耳的摩擦声传出,伴随着点点火星,黄五落在了荣睦的身侧,愕然地瞥了眼多出了一道划痕的精铁刀身,强压下内心的恐惧,顺势弯下身子,再度抡起精铁刀,朝着荣睦膝盖处劈砍而去。 荣睦稳住被震得有些发麻的双臂,双脚用力一蹬地面,整个人高高跃起,由于黄五的力量十足,加之距离很近,精铁刀的刀刃,几乎是擦着荣睦的鞋底而过。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扭转身体,借着即将落地的惯性,握着钨铁剑的右手,不由分说地朝着黄五的眉心处刺去,若是一击命中,定然会瞬间将其击杀。 “好狠毒的小子!”黄五见状大惊,他深知精铁刀不可能与钨铁剑硬碰硬,只好暂避锋芒地放弃了进攻的打算,将重心朝后转移,由于荣睦刺来的剑刃速度实在太快,他竟然躺在了地上,可饶是如此,剑尖还是在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速速束手就擒,安宁军优待俘虏,免除税费,并且还会分发铜币,若是负隅顽抗,格杀勿论!”荣睦并不打算给黄五任何喘息的几乎,直接将钨铁剑抵在他的咽喉处,厉声警告道。 “呸!什么狗屁安宁军,只是一群穷山恶水里面的刁民而已,休想在军爷我的面前打劫富济贫的算盘!”黄五瞪大了双目,恶狠狠地怒骂道。 “小心!” 就在荣睦想要进一步开口劝降时,忽然听见戴瑞从身侧传来的呼喊,他用余光一扫,只见数个黑影,朝着自己的方向迅速袭来。 他第一时间感到自己就算动手杀掉黄五,肯定没有时间防御,只得朝后大退几步,将钨铁剑横在身前道。“我不杀无名之将,速速报上名来!” “小小的万山蝼蚁,不配知道本将的名字!”黄五十分狼狈地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血迹,与荣睦身后的几人,围城了一个圆圈,将其夹在中间。 “精铁刀也只是门都卫所有而已,何必用本将自诩,况且你的身手也就跟普通兵勇相差不多,难不成也是花钱上来的?”荣睦淡淡一笑,上前一步道。“宗氏王朝管不好的人,我可以替他教化!” “大言不惭,本将今天让你死个明白!”黄五闻言暴跳如雷,额头青筋瞬间暴起,脸色通红,与众人一同朝着荣睦挥砍而去。 呜…… 沉闷的号角声响起,安宁军立刻从各自的营帐之中涌出,朝着安置过往商队的区域狂奔而来。于此同时,该区域内的所有帐篷里,也涌出了无数丘陵郡城守军,加入了战斗。 仔细看去,他们并非像黄五杨三那般,只有精铁阶别的武器装备,而且清一色的钨铁,大致估计,足足有两千余人,尽管在人数上,与一万安宁军相比,处于绝对的劣势,可他们完全可以凭借武器装备的优势将之弥补。 因此,尽管有着原铁峰城守军的加入,可面对这场没有准备的战斗,安宁军将士还是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毕竟这支队伍仅仅扩充了不到十天,就算之前各自的战力再强,也无力改变现状。 “速速撤退!”荣睦显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见周边已有不少安宁军将士伤亡,只得且战且退,重新将队伍集结起来再进攻。 “想走,没门!”早已将精铁刀丢在地上的黄五,握着与荣睦一模一样的钨铁剑,拦在了他的身前,阴恻恻地道。“刚才不是很嚣张吗,怎么立马就蔫了?” “不错,万山蝼蚁不光渺小,而且还没种!”杨三鄙夷地看着荣睦,懒洋洋地道。“我还没有用力,你们就不行了?” “战场之上,局势变化莫测,可攻也可守,你二人该不会把撤退当成逃跑?”荣睦微微皱眉,饶有兴致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提前告诉你们,速速利用眼下的这点时间,清点好个人物品,最好再写一封家书,以免让妻儿老小担心,然后做好当俘虏的准备!” “好大的口气,我丘陵郡城近卫军这几百年以来,从未打过败仗,尽管主力去收编盘龙郡城,可能会对战力有所影响,可对付你们这群乌合之众,绰绰有余!”黄五怒极反笑道。 “不错,小兔崽子,既然你不怕闪断了舌头,那么等会我可以留你一命,然后便将之一刀一刀的割掉,让你好好享受一下痛不欲生的折磨!”杨三话音未落,立刻举起钨铁剑,朝着荣睦的膝盖处刺去。 早已绷起全身肌肉的荣睦,双脚猛然一蹬地面,极为惊险地躲过了杨三刺来的钨铁剑,顺势在其剑身之上迈出一个大步,踩着他的肩膀,逃出了包围圈。 “荣城抚,先走!”戴瑞击退了面前的一个对手,毫不犹豫地拦在了荣睦身前。 于此同时,郑高、余春和刘继也皆靠拢在了一起。 “所有人等速速离开,现在不是抵抗的时候!”荣睦见状离开大吼一声。 第435章 ——结束战斗 不过,荣睦并未急于再度下达进攻的军令,他透过渐渐消散的硝烟,发现面朝自己的几面钨铁巨盾全部四散在了地上,在其身后排着整列队列的近卫军将士则呈现出形态各异的反应:有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的因受伤而惨叫不止,有的则抱头鼠窜,更多的则是愣在原地,仿佛还没有回过神来。 经过粗略估计,荣睦判断大致有七成将士都失去了战斗的意志,不会再对安宁军构成威胁后,这才没有继续下令弩车攻击,而是对着戴瑞和余春道。“戴统领、余司马,速速带领骑兵冲击敌阵,彻底击溃敌军!” “是!”戴余二人抱拳一喝,立刻扬起马鞭,在湿地马的嘶鸣声中,快速地带领这骑兵队伍朝着敌阵冲去。 被刚才一幕震得头晕发木、耳鸣目眩的黄五,顾不得刺鼻的气温,熏得他口鼻生烟,涕泪横流,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拄着钨铁剑强行稳住平衡,不知所措地看着溃不成军的近卫军,脸上终于露出惊恐的表情。 “是……是火器?”躺在地上的杨三,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左手,从怀中掏出了火硝雷,小心地端详了几眼,不可思议地哀嚎道。“这……这小子竟然用火器对付我们,这不就是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嘛!” 在其周围的将士闻言,立刻骇得魂飞魄散,扔下手中的武器就欲四散溃逃。在他们看来,这种威力巨大的火器,不光会要了他们的小命,更重要的是会落得死后不得超生的凄惨下场。因此,与其吞下失败的苦果,不如让自己死得其所。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万山蝼蚁,就不怕玩火者必自焚的道理吗?”震惊之余,黄五已经回过神来,与那些迷信于火器会带来灾祸的将士不同,他为了得到想要的胜利,可以不择手段。 所以,他重新振作精神,捡起掉在地上钨铁剑,摆出了进攻的姿态,大吼一声。“丘陵郡城近卫军听令,随我上阵杀敌,收复失地,违令者斩!” 只不过,回应他的除过受伤者的惨叫外,就只剩下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现在,他终于感受到了对死亡恐惧,浑身也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速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戴瑞第一个冲破了烟尘,杀入到了敌阵之中,握着早已出鞘的钨铁剑,仔细寻找着那些敢于反抗的目标。 在其身后的余春等人,也再重复着同样的警告。受制于荣睦的军令,他们既没有屠杀投降者的意愿,也没有追杀逃亡者的想法,只是一心想要让这场战斗迅速平息,并且妥善安置被俘虏的近卫军将士。 根据荣睦的推测,宗氏王朝能以少敌多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依靠他们比起万山王朝来,更为高昂的赋税,养活了大批将士,若是把他们全部斩杀,无异于将大把大把的铜币扔到了水里。 索性经过一轮火器的打击,戴瑞等人所看见的近卫军将士,不是在抱头鼠窜,就是呆在原地痛哭,而那些受伤者们,更是向他们发出了救命的哀嚎。刚才还锐不可当,以一敌三的近卫军,一瞬之间就被装有火药的弩箭击溃。 统领步兵的郑高和刘继,也不甘落后于骑兵,立刻冲入了战场之中,与负责冲击敌阵的骑兵相比,他们还多出了一个捉拿俘虏的危险任务,一旦遇到诈降的敌人,极有可能会搭上性命,因此他们格外小心。 “荣城抚初战告捷,可喜可贺啊!”墨先生只是微微一笑,目光依旧盯着烟尘散尽的战场,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的意思。“我想丘陵郡城近卫军绝不会单独行动,接下来肯定还会有精铁城守军前来发难。” “我想他们应该已经来了,只不过是不想配合丘陵郡城近卫军一同行动而已,否则区区两千人的队伍,想要击溃我们,付出的代价也只高不低!”荣睦环顾四周,借着微弱的月光,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沉吟片刻后继续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会在我们打扫完战场,回到营帐内休息时偷袭我们。” “铁峰城守军确有坐收渔翁之嫌,荣城抚能有这般猜测,应该是考虑到两城之间微妙的关系!”墨先生自然清楚精铁城肯定对后来居上的丘陵郡城有诸多不满,想要借此机会找回气场和面子。“不过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这偷袭应该难以避免,不知荣城抚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这世上哪有什么万全之策啊!”荣睦闻言,立刻听出了墨先生是在学着自己的口气说话,摇头一叹道。“眼下还是尽快打扫战场,在保证将士们都能睡个好觉,保证充足的体力和精神的同时,做好迎战强敌的准备。” “弩车队各自戒备!”语罢,不带墨先生有任何回应,立刻就骑着湿地马朝着战场的方向赶了过去。 战场之内,郑高和刘继率领的步兵,十分轻松地就将被俘获的近卫军将士集中在了一起,并且把受伤的将士统统集中到了帐篷里面,进行了初步的救治。戴瑞和余春则将那些逃跑的将士全部抓了回来。 经过统计,刚才一战,安宁军共阵亡了三十七人、重伤四十九人、轻伤七十一人。共击杀近卫军二百九十人,重伤三百人、轻伤五百人。大致一算,安宁军损失的这些人几乎都是拜火器所赐。 “速速打扫战场,清点人数!”荣睦骑着丘陵马大喊几声,然后为了不惊扰道刚刚大获全胜的安宁军将士,挫伤其锐气和士气,只好分别到戴瑞四人面前,告知了他们可能发生的敌袭,要求他们尽快处理缴获的钨铁武器装备,并催促无事之人,进入营帐休息,安排机灵者在了望台巡逻的同时,隐匿在树上、草丛和灌木之中,加强警戒。 “好狠毒的小杂碎,你竟然想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一声歇斯底里地怒吼传到了打算离开的荣睦耳边,他转头一看,原来是杨三后,立刻心生一计。 第436章 ——放走黄五杨三 中军营帐内,荣睦看着被捆了个结实的黄五和杨三,只见他们一个极度亢奋,一个精神萎靡,于是率先开口道。“你们可还有援军,数量是多少?丘陵郡城内还有多少守军,都有什么武器装备?谁说的好,我就给谁足够的铜币、土地和房屋,否则,我也不杀他,但是要去苦力。” 说完,拿出一小箱铜币、一张地契和一张房契放在桌上,静静地等待着二人的回答。 “死无葬身之地者,可还会需要这些东西?”杨三连看都不看这些东西,紧闭着双目,面如死灰道。 “小杂碎,军爷我告诉你,我们还有五万援军正在火速赶回,他们全部都有钨铁武器装备,而且各个都是精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你们这些蝼蚁统统剿灭!”黄五则大声地喊道,恨不能将刚才失败的恶气,撒在自己的喉咙上。 “看来火器的滋味你们刚才还没有尝够啊,既然如此,那么我这次一定管够。”荣睦饶有兴致地道。“来人啊,给我去找些火硝雷过来!” “是!”早已安排好的兵勇立刻窜出了营帐。 “士可杀不可辱,给我一个痛快!”杨三闻言竟忍不住嚎啕大哭。 “你这个孬种,这小杂碎都不怕,你怕什么?”黄五忍不住朝着杨三的脸上崔啐了口唾沫。 看着求饶的杨三,荣睦立刻想起了在铁峰城被火器骇得魂飞魄散的刘继,再回忆他当时说过的话,深刻地意识到了火器不光是万山王朝武将们的禁区,在宗氏王朝,也同样是魔鬼一般的存在。 要知道,为了说服失魂落魄的刘继及其麾下的铁峰城守军使用火器,他不光耗费了极大的口舌,还将火器的制作过程展示给他们,这才勉强让其对火器放下了恐惧。 经历过这个不算顺利的过程,荣睦陷入了一个难以解答的疑惑之中:为何两朝人都喜欢烟花爆竹,甚至连小孩都愿意燃放,可大人却又对同根同宗的火器如此畏惧。 还是先解决眼下的危机!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他意识到就算黄五十分配合的告诉自己,整个丘陵郡的所有军情,也无法保证拥有很大的胜算,毕竟只要是经人之手控制的事情,就会存在变数,所以打算利用火器做一番文章,于是故作高深地道。“黄五,我使用的火器可绝非普通货色,它出自于云苍神之手,凡是碰到的人,不光会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而且还会株连九族,影响到子孙后代的福祉,眼下,你们皆是要倒霉了!” 说完,立刻仰头狂笑不止。 “一派胡言,你真当本军爷是三岁小孩吗?”黄五立刻嗤之以鼻道。 “既然你不相信,那么告诉我,你耳朵为何到现在还有嗡鸣之声?”荣睦突然变得极为严肃起来,怒目圆睁地瞪着黄五,见他顿时一愣,连忙继续道。“这便是云苍神的诅咒,若是你现在诚心实意地悔改,那么顶多一两个时辰之后,就会消散,若是一意孤行,不待明日太阳升起,你的脑袋就会被其震裂,届时的残相,就不必我多说了!” 在试制火药过程中的荣睦,经常会被爆炸的巨响,震得头晕眼花,耳鸣不止,对此,他曾诚惶诚恐地向柴恩请教缘由,在得到了是耳朵为了避免受到更大的伤害,而出现自我保护性的反应的答案,以及佩戴耳塞的建议后,耳鸣终于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所以,在抛出了这个巨大的问题后,黄五终于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额头上也冒出了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滴到了大腿面上,甚至就连小腿肚子,也不由自主得发起抖来,早已没有了刚才那股还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知道怕了就好。”荣睦微微点头,他十分清楚,云苍宗在宗氏王朝军中的名声不怎么好,可其拥立的云苍神则对所有人都有极强的震慑力,显然是因云苍宗人推波助澜,这才有如此好的效果,所以也顺手借势一用,漠然地道。“你们已经受到了责罚,所以我就没有继续关押你们的必要了,哪里来的到哪里去!” “你……你的意思是放了我们?”本就被吓得不轻的黄五,见荣睦的态度竟突然转变,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也有些懵。 “放了我们,我们也难逃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一直沉默不语的杨三,突然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荣睦,声音中满是凄凉与无助,仿佛整个人都失去了精神一般。 “不光放了你们,还有所有的将士,不论轻伤、重伤还是阵亡者,你们现在就可以带他们离开。”荣睦并未理会胡言乱语的杨三,对着身后的几名差役道。“速速将他二人松绑,然后传令下去,释放所有的俘虏!” “是!”尽管差役们也不明白荣睦的用意,可还是十分利落的执行了命令。 “哪里来的,就去哪里,今晚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荣睦缓缓起身,侧目瞥了眼不知该大喜还是该大悲的黄杨二人,将手负于身后,离开了中军营帐。 与此同时,那些被俘虏的近卫军将士,也同样是这般状态,所以,麻木的他们一点也不担心荣睦突然反悔,慢条斯理地收拾好形状,借着朦胧的月色,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随着最后几名将士的离开,这个刚才还喊啥声、爆炸声和咒骂声不绝于耳的地方,终于安静下来。 “荣城抚的招数真是越来越毒辣了。”了望台上,墨先生轻抚着胡须,享受着炎炎夏夜难得的徐徐清风,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 “老师时常教导我,攻人先攻心,所以,想必他们一定会将这个消息带给那些藏在暗中的守军们,到时候,我们应对起来,兴许会从容许多。”荣睦微微摇头,聆听着夏虫有节奏的长吟,一脸严肃地道。“但愿此招可以奏效。” 第437章 ——丁宏达的警告 “如若我刚才所说有半点虚假,那么我立刻搬师回城,永世都不踏精铁城一带半步,可要是全部为真,丁司马可愿意加入我安宁军,造福一方百姓?”荣睦早已通过刘继知晓了精铁城的情况,自然听出了刚才通过扩音筒说话的人,自然就是精铁城一等司马丁宏达,所以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区区几只万山蝼蚁和几个宗氏王朝的叛贼,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丁宏达十分舒服地靠坐在城门楼前的躺椅上,一手端着茶壶,一手拿着蒲扇,连看都不看一眼荣睦,对着扩音筒懒洋洋地道。 “丁司马都敢用城中几万军民的性命做赌注,那么我的确没有与丁司马相提并论的资格,毕竟我麾下军民的性命是他们自己的,我可做不了主。”荣睦故作无可奈何,长叹一声继续道。“安宁军的援军还有半日就可抵达精铁城腹地,届时我们可就会发动猛攻,城中的百姓即刻起,若是逃离精铁城,不光可以享受到美味的饭食,还可得到补偿的铜币,当然若是无法离开,希望你们一定要躲在家中,待得我安宁军解决了丁宏达后,你们便可重获自由。” 哗! 不待丁宏达还口,城中的饿了好几的天的百姓,鼓起了仅存不多的力量,毫不留情地唾骂起丁宏达来,本来还死气沉沉的精铁城顿时炸开了锅。 “狗娘养得丁宏达居然想用我们的性命换取军功!”百姓甲一脸愤怒地道。 “既然他想死,就让自己去死好了!”百姓乙扔掉手中的矿锄,擦了把脸上的汗道。“老子不干了!” “兄弟们,跟我上,打开城门,我们总不能饿死在城里面!”百姓丙将一直都舍不得吃的半个窝头塞进嘴里,不由分说地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而城中的守军,也纷纷窃窃私语。 “老五,这个叫荣睦的小娃娃靠得住吗?”兵勇甲悄声对着身旁一名五十来岁的门都卫道。 “这我怎么知道,我就知道他现在手中有粮有兵,若是在这么困下去,我们迟早会断粮。”门都卫老五冷哼一声,愤愤不平地道。“我宗氏王朝居然落到了这般田地,简直是丢了老祖宗的脸!” “这算什么,城中的百姓和守军都明白,赋税的数目已经压得所有人都抬不起头了!”校尉甲显得十分平静,旋即他咬牙切齿地道。“要怪,就怪那混账云苍宗,自己捞着大笔大笔的黑钱,却还狮子大张口地问皇族要钱!” …… “满嘴喷粪的小杂碎,竟然敢在本司马面前挑唆是非,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拉到城门楼前千刀万剐,以儆效尤!”丁宏达怒不可遏地站起身,狠狠地将手中的茶壶摔在了地上,清脆的声响,顺着扩音筒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精铁城守军听令,城内人等一律不得出门,违令者按叛逃罪论处,杀无赦!” “是!”守军将士们被茶壶摔碎的声音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紧握起手中的武器,纷纷涌上了街头,准备占领所有的关键区域。 与此同时,六座集中了城中绝大多数人口的精铁矿脉,也出现了大批的守军,打算以最快的速度,控制那些准备闹事的百姓。 此时,精铁城中一片鸡飞狗跳的乱象,哭声、喊声、骂声和呼救声不绝于耳,在冲突最为激烈的天临矿脉处,更是发生了激烈的械斗,不少矿工都因此受伤或是殒命,令这座昔日最大的矿脉,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丁宏达,你身为武将,不去尽职尽责地保护百姓,反而将刀剑向内,当起了残害无辜的刽子手,难不成你要用城中百姓的性命,作为你晋升的军功,就不怕被世人耻笑吗?”荣睦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丁宏达竟然如此狠毒,竟然连打开城门,与自己一战的勇气都没有,直接对城中的百姓动起了手,心中立刻涌起一阵怒火,想要立刻展开攻城战。 可转念一想,现在安宁军背后还有不少势力在暗中注视,稍有不慎,就会落入被动挨打的境地,若是贸然行动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加之丁宏达只是想要控制城中局面,并无大肆屠杀之意,所以只得强忍下这股怒火。 “小杂碎,你莫要给本司马在这里满口仁义礼德,要不了多久,待我石川郡近卫军踏平盘龙郡城之后,你就是一条丧家之犬,看你还有什么可嚣张的!”丁宏达狂笑几声,耀武扬威地道。“还有,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绝对活不过今晚!” “多谢丁司马提醒。”荣睦十分会意地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道。“不过到头来,恐怕会让你失望的。” 语罢,不再理会其无聊的反击,离开了了望台。其实他清楚地听出了丁宏达口气中,既有威胁也有得以,但归根结底,则是自视甚高地透露了还有别的军队会前来助战,否则,单凭他龟缩在精铁城,怎么可能会击溃安宁军。 “果然真如老师所料,暗中确实有人在盯着咱们。”荣睦边走边对着墨先生道。 “战场上,要么把敌人一剑杀掉,要么就被敌人一剑杀掉,那些丘陵郡城的近卫军根本没有把我安宁军放在眼里,所以并未按照他们的计划执行,想要贪功,所以这才有了前几日的溃败,尽管他们的确有能与我安宁军一战的实力,可他们万万没有料想到我们拥有火器,加上你释放了那些将士散布的言论,这才延缓了他们的攻击。”墨先生面色平静,沉声提醒道。“看来他们今晚就会发动总攻,不知荣城抚有何打算?” “丘陵郡现在精锐尽出,不可能有多余的人手前来啊!”刘继一脸狐疑地道。“除非丘陵郡城、精铁城和木棉城三城守军全部弃城而出,全力对付我们。” “这样做的风险实在太大,还得提防去向不明的石川郡联军。”荣睦微微摇头,猜测到。“,刘司马从军二十余年,却根本没有见过那个黄五和杨三,就可以说明,来者绝非丘陵郡人,说不定是临近的大湖郡和洪波郡。” 第438章 ——仿制的麻魂散 “这……这怎么可能?”刘继立刻打了个寒颤,脸上吓得毫无人色,他惊恐万分地看着荣睦道。“看来我们在劫难逃!” “大湖郡和洪波郡虽为三湖州的重郡,可也并非是无法战胜的,退一步讲,就算他们来了,也绝非会倾巢而出,否则,盘龙郡和石川郡早就是宗氏王朝的地盘了!”一直保持沉默的戴瑞十分冷静地道。“所以,我们定然还有周旋的余地。” “余地并不能说没有,只是很小。”余春略作思考,缓缓地道。“之前在石川郡城时,曾对三湖州有所了解,他们的骑兵和步兵并不出众,倒是水军十分厉害,据说还有双桅战船,能在坝阳河中下游和三大湖中所向睥睨,将航运的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余司马所言不差,可大湖郡和洪波郡的骑兵并非如你所说,他们装备的钨铁镶皮甲,不光十分轻便,能将丘陵马能奔善跑的优势充分发挥出来,而且其战斗力还十分惊人,有着以一敌十的本事,算上时间,他们应该可以赶至此地。”刘继略作舒缓情绪,可脸上依旧满是畏惧。 “既然如此,那么就要赶在天黑之前,务必攻下精铁城,大湖郡和洪波郡的骑兵再厉害,也不可能踏破城墙来砍我们的脑袋。”荣睦经过快速思考,大致制定出了一个攻城的计划,对着众人道。“所有人等听令,立即赶回驻扎地,暗自收拾行装,同时提高戒备,待我一声令下之后,务必以最快地速度离开,赶至精铁城内,解决所有守军,另外,各自先派出一千步兵和一千骑兵,伪装成商队,火速赶至此地。” “是!”戴瑞四人对视一眼,立刻听出了荣睦既要做好驻扎地防守,给敌人按兵不动的信息,又要同时以雷霆之势攻城的想法,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他们明白,人数本就不多的安宁军,想做好应对大湖郡和洪波郡骑兵的准备,又要对付城中数万的守军,其难度和风险不言而喻。可大敌当前,形势紧迫,只有竭尽全力地执行,方才有活下的可能。因此,他们立即鼓起心中所有的勇气,立刻照办。 荣睦没有时间理会四人的紧张情绪,在他看来,若是思前想后,过度担心,反而会自乱阵脚,不如按照自己最快的办事节奏来处理,这样反而还会留一些时间应对那些突发事件。 在下令让一千操控弩车和投石机的队伍速速赶来的同时,立刻跑到了还正在做饭的棚户旁,看着已经被切好准备烤制的各种肉类,以及升起的火堆后,这才舒缓下紧张的情绪,拿起一个刚刚蒸好的窝头,咬了一口,充分享受着玉米香甜可口的味道,走到了百里风的身旁。 “禀报荣城抚,现在已经制成窝头三千斤,同时出锅的还有白菜和萝卜三千斤,基本可以让安宁军将士果腹。”百里风见荣睦似乎对窝头的味道十分满意,继续解释道。“白管事特地带来了一些特殊的食材,混在窝头里,既可以增加香味,也很有嚼头。” “先让安宁军的将士们饿上一顿,待得天黑后再精铁城内再吃也不迟。”荣睦对于白玉展的善于动脑的成果十分满意,忍不住又咬了一口窝头,继续道。“所以劳烦百里管事将随军携带的那一车特殊药物准备一下,均匀地混在玉米面中,我要先请精铁城的守军吃顿便饭。” “荣城抚的意思是……”百里风的脸色立刻变得凝重了下来,他明白荣睦打算要用特殊手段对付守军,于是连忙止住了自己还没有说完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连一声是都来不及回应,立刻照办。 看着本就十分忙碌的火头军,放下手头的活计,随百里风一同奔向放置粮食的马车,荣睦明白,能否保质保量地做好每一个窝头,事关攻城战的成败。 眼下,尽管他十分想用装满火药的腌菜坛子,将攻占铁峰城一战故技重施地再来一遍,以此在下一城。可暗中集结的宗氏王朝军队,却令他十分不安,不敢轻举妄动。 他明白,即便凭借了望台可以看见方圆数十里外的敌情,可一旦动用火器,必定会惊动敌人,在骑兵面前,这数十里的距离,不过只需一刻钟就能冲锋至此,所以,必须让安宁军暂时保持按兵不动,利用特殊的手段攻城。换句话说,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荣城抚是想用麻魂散吗?”墨先生立刻猜出了荣睦的意图,忍不住提醒道。“虽然柴恩的医药师技艺的确不凡,我体内的郜家保命玉瓶之毒就是靠他接触,可此物并未经过试验,万一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该如何是好啊?” “麻魂散是郜家花费了不少心血方才制成,要想仿制,其难度自然不言而喻,所以能达到其作用的五成,我就非常满意了。”荣睦的语气虽然十分轻松,可脸上的表情则显得异常凝重。这车由晁起阳从安宁镇带来的仿制品,他本来只是打算用在其他不算特别重要的地方,却不想已然是成败的关键。 “现在距离天黑,顶多也就只有三个时辰,就算能发挥出五成的效果,也要在能制作出足够数量窝头的基础上才能奏效。”墨先生抬头看了眼已经有些偏西的太阳道。 荣睦点了点头,站在一旁,看着所有的伙夫,抓起一把黄色的粉末,散进装满玉米面的和面盆里,然后倒入一瓢清水,卖力地和着面。 为了确保不露出破绽,他轻手轻脚地拿起一个和好的面团,凑到鼻子旁边仔细地嗅着。他清楚地记得,麻魂散有着一种浓浓的酒味,轻轻吸上一口,都会有种醉人的感觉,所以在确定只有玉米的香甜气味后,他才稍微放下心来,将其重新放回原处,静静地等待着蒸好之后的效果。 第439章 ——大湖郡精锐骑兵 如火的骄阳,尽情地发挥自己的热情,用难以忍受的温度,告诉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灵,它才是真正的主宰者。 忙碌在灶台边的伙夫们,尽管各个光着膀子,穿着短裤,可浑身上下,还是止不住的流汗。这一幕自然被荣睦看在眼里,于是毫不吝啬地拿出了随军携带的茶叶,让他们能够享受到一丝茶香。 经过查明鉴费心费力的养护,本来还生涩难喝的大青茶,摇身一变成为了香气宜人的解渴佳品,甚至还能感受到大青山特有的清凉之气,令所有的伙夫都赞不绝口。尽管经过人工熬制的茶膏味道更胜,可浓缩的味道实在有些过于醇厚,就算换成冲泡的方式,也着实没有茶叶解渴的效果更佳。 看着一摞摞码放整齐的窝头,早已确定过它并无任何异常的荣睦,终于放松了紧张的心情,与墨先生坐在一张小木桌旁,想着各自的心事。 同样被暴晒的精铁城城墙上的守军,在肚子里传来的阵阵饥饿之感中,显得有气无力。纷纷躲在了墙垛上仅存不多的阴凉处。只不过发烫的石砖,犹如一个巨大的火炉般,散发出难以忍受的热气,让他们倍感煎熬。 更让他们无可奈何的是,用来保命的血铜胸甲,能扛得住敌人的刀剑,却挡不住热热炎热的天气,此时,也如同着了魔一般,纷纷赶来凑热闹,令他们在中暑的边缘挣扎,就算把水囊里的水全部倒在身上,也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的凉爽。 至于城中的百姓,则也暂时放弃了反抗,面对骄阳的炙烤和强烈的饥饿感,他们只好暂时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养精蓄锐,打算在夜晚行动。 此刻,终日被叮当作响声缭绕的精铁城,彻底安静了下来,从高空俯瞰下去,空无一人的街巷、门窗紧闭的房屋和一派混乱的矿脉尽收眼底,给人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就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一般。 距离精铁城外两百余里外的一处丘陵上,正有三千精锐骑兵,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精铁城的方向迅速赶来。 仔细看去,他们不光身着统一的钨铁鱼鳞铠甲,而且就连骑着的枣红色高原马,都披着类似的防具,另外与其他骑兵不同的是,他们的背后背着一把丈许长的钨铁长矛,斜跨着一张强弓。 由此可见,他们既可以在远距离时,使用弓箭射杀敌人,也能利用高原马的速度,在冲击敌阵的同时,用长矛击杀敌人。比起仅用刀剑的骑兵来,不光兼备了近距离和远距离的攻击能力,而且还将长矛的威力发挥到了最大。比起晔雨所率领的盘龙郡骑兵来,高出了至少两个档次。 显然,他们便是来自大湖郡和洪波郡的骑兵联军。 “禀报蒋郡督,我军距离精铁城还有两百三十里,按照现在的速度行进,大约三个时辰后就可抵达。”一名一等司马模样的武将扭过头,对着身旁的中年人道。 “用森林鸽信告诉丁宏达和田进,让他们务必给我顶住,尤其是田进,一定要拖住那群万山蝼蚁,否则一旦攻进了城里,我们可就要白跑一趟了!”身着钽钢鱼鳞铠甲的蒋郡督,十分娴熟地驾驭着快速奔袭的高原马,似乎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战充满了期待,只不过语气中有着浓浓的不悦之感。 “森林鸽信已经发出,请蒋郡督放心!”一等司马立刻回道。 “这群丘陵郡的酒囊饭袋们,成天光想着如何去占据盘龙郡的地盘,到头来也就只是将一个小小的良安镇给毁掉而已,还得劳烦我们千里驰援,真是岂有此理!”蒋郡督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水囊,扬起脑袋,朝嘴里大灌了几口,不满地抹了把嘴角道。 “不错,常锴擅自围攻盘龙郡城,抢夺军功,丢了铁峰城,却让我们来擦屁股,也不知道州武院的那些个大老爷们怎么想的!”一等司马也愤愤不平地道。 “那些贪得无厌的废物,成天只知道勾心斗角,全然不顾底下将士的死活,将大把的铜币扔到费钱无用的水军身上,真是有眼无珠!”蒋郡督虽然怒火中烧,可还是很快调整好情绪道。“既然如此,那便让铁骑用实际行动来告诉那些水鬼,谁才是军中的王牌!” 烈日终于渐渐偏西,可炎热则丝毫不减,精铁城一带的所有人,不得不继续忍受着酷暑,不约而同地期待着夜幕的降临。 看着已经被组装完毕的投石机,整齐得一字排开,借着铁峰城一战时的气魄,释放出了一股浓浓的战意。荣睦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激起了心中全部的斗志。 他明白,与之前相比,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是极为关键的一环,若是其中一环发生意外,那么不光会影响到整个战局,还会葬送所有安宁军将士的性命。 “禀报荣城抚,窝头已经蒸好了一万斤,白菜和萝卜也准备了一万斤,只不过若是用投石机投射到城里的话,恐怕会摔烂,丢了卖相,无人愿意吃呀!”百里风显得一筹莫展。 “百里管事真是细心,此事我之前就已经注意,可依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尤其是白菜和萝卜,肯定会摔个稀巴烂。”荣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大脑迅速地转动着,很快就脱口道。“就用装玉米面的麻布袋子装窝头,不要装得太满,下落时兴许会被风张开,落得慢一些,最大限度的避免被摔烂,至于白菜和萝卜嘛,暂时先不投送,毕竟它只是麻痹守军之用,并无任何药力。” “是!”百里风兴奋地一抱拳,连忙转身组织所有的伙夫开始装窝头。 但愿能够成功! 荣睦瞥了眼再度偏西的烈日,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朗声道。“投石机阵列听令,立即校正角度,借助了望台之势,分别瞄准城墙和城内守军较多的地方,务必调整好力道,确保所有窝头全部都能顺利投送至既定目标。” 第440章 ——不一样的攻城战 “本打算只是过来闲逛一圈,应付一下上面的那群大老爷们,没想到蒋炽还对毫无前途的铁骑抱有幻想啊!”田进无可奈何地扫了一眼森林鸽信,摇头一叹道。“三湖州的那些个老狐狸们,水军的丰厚油水,把他们个个养得嘴馋挑剔,绝对不可能花铜币来养活我们,所以我始终认为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也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田郡督说得不错,骑兵训练起来,不光要耗费大量的马匹,而且还对将士的要求极高,既善于骑射,又要精通肉搏,说万里挑一都不过分。”田进身旁的一名军师苦笑一声道。“而水军则基本上是一次性投入,那些战船虽说话费极高,可一旦建造而成,少说也能用他个五六十年,而那些有经验的水兵,居然也可以干到五六十岁,换做骑兵,别说是上阵杀敌了,就是起走路来都费劲儿呐!” “石军师说得没错,自从进入军中以来,我就盯上了水军这份儿肥差,奈何没有门路啊!”田进也连声叹气,很快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极为兴奋的表情道。“据说长河镇内有一支丘陵郡内屡遭排挤的水军,而那个名叫徐江的统领,也是个死脑筋,居然不接受我洪波郡的邀请,此番一定要好好敲打敲打他。” “田郡督所言极是,若是能将他的战船也收入囊中,想必咱们也有染指水军的可能了!”石军师阴恻恻地笑了笑道。 “报……” 一名骑着高原马的骑兵,以极快地速度冲到了田进身前,不待马匹停稳,就翻身下来道。“田郡督,万山蝼蚁已经架起了投石机,似乎是要准备攻城了。” “哦?”田进有些意外地瞥了眼石军师询问道。“现在麾下仅有三千骑兵,虽说可以与之一战,不过那个逃出来的黄五杨三及其麾下负伤的将士来看,万山蝼蚁们似乎是有着什么秘密的杀器,不如我们继续等待?” “以现在骑兵在洪波郡的地位来看,必须得险中求富贵,不过蒋郡督也在赶来的路上,所以还是稳妥一些的好,否者落得黄五杨三他们的下场,可就真的要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了!”石军师十分谨慎地道。“不如我们先露个头,震慑万山蝼蚁,以此打乱其计划,惊扰其军心如何?” “嗯……”田进略作思索,话锋一转道。“洪波郡铁骑听令,收拾行装,一字排开,缓缓向万山蝼蚁了望台可以看见的高地进军!” “是!” 由于距离很近,这支千余人的精锐骑兵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抵达了预定的位置。远远看去,只见他们的轮廓,连成了逶迤延伸一条长线,看上去十分壮观,而且似乎后面还有很多没有露头的将士,虽然好似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可任谁都明白,这是大军压境的最好证明,只待一声令下,就会发动如潮水般的进攻。 “禀报荣城抚,安宁军驻地以东十余里处发现大量骑兵,具体来源不详。”一名安宁军的兵勇,气喘吁吁地翻下丘陵马,跑到了荣睦身前。 “果然还是来了!”荣睦的脸上虽然依旧保持着平静,可心脏则剧烈得跳动起来,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的许多,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被晒得发烫的全身上下,冒出了阵阵冷汗。 他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定然是在三湖州方面的监视之下,所以更要小心行事,既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以不为人知的方式,夺取精铁城的控制权,也要稳住已经露头的监视者们,不要使用过激的行为,逼迫他们的动手。 当然,最为重要的,还是得抓紧时间,毕竟要让城中的守军顺利吃下窝头,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而药效发作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因此眼下最为重要的是,让每一个过程都变得紧凑起来。 想到这里,他这才开口对着兵勇道。“继续观察,如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禀报。” “是!”兵勇立刻转身骑马离开。 “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不到两个时辰,确实有点紧张啊!”墨先生略作沉吟,语气缓和地提醒道。“不过我们也不能自乱阵脚,若是洪波郡和大湖郡骑兵已经准备就绪的话,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发起冲锋,直接进攻安宁军驻扎的营帐区,而不是只露出一个影子,吓唬我们。” “老师的意思是,目前洪波郡或大湖郡其中之一未能做好准备,还需要一些时间,方才可以进攻吗?”荣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小心地猜测道。“那么既然他们的兵力肯定不够,只想通过计谋震慑我们的话,不如将计就计,让安宁军做好离开准备的同时,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告诉他们我们根本就没有发现的他们行踪,如何?” “不错。”墨先生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所以现在我们不要理会洪波郡和大湖郡的骑兵,专心将窝头投射到城中,让更多的守军吃下便可。” “老师所言极是。”荣睦顿感心中豁然开朗,心跳与呼吸也恢复如常,他走到堆积如小山包一般,装着窝头的麻袋堆旁,试探性地提起其中一个,扎下马步,然后用力抛向远处。 嘭! 一声闷响传出,不待激起的浮尘散去,大步狂奔的荣睦,就已经赶了过去,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麻布袋子后,只见里面的窝头不光完好无损,而且并没有沾上多少灰尘,心中不由一喜。 重新捆好麻布袋子,走到其中一台投石器前,将其放置在投石机的装填处,对着所有控制投石机的将士道。“所有投石机听令,瞄准各自目标,依次投射!” “是!”将士们应声一喝,十分有序地将装着窝头的麻袋,抬到了各自的投石机前码放整齐,分工明确的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做好了一切准备。 “投石机准备,放!”荣睦大手一挥道。 第441章 ——精铁城中无粮 不待荣睦话音落下,三十余个装着窝头的麻袋就以极快地速度,朝着精铁城的方向飞奔而去,由于麻袋并未完全装满,在快速移动的过程中,被风有所阻拦,看上去像是一个个张开翅膀的肥猪一般,缓缓地飘落下来。 “万山蝼蚁的脑袋都白长了吗,用破麻布袋子来糊弄我?”丁宏达看着朝自己面前而来的麻布袋子,冷笑一声。其实,他早就已经发行了安宁军在组装投石机,本来还打算用城墙上的投石机进行还击的,只不过由于射程不够,只得暂时放弃。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他早已做好了应对投石机攻城的准备,不光分散了城墙上的守军,而且再度加固了城门。做好了死守的打算。 毕竟,他早已听说了安宁军在铁峰城一战和前几天击溃黄五杨三一战之中的表现,尽管对此表示高度的怀疑,可还是做足了准备,十分警惕地大喝一声道。“精铁城守军听令,戒备!” “防!”守军将士应声一喝,早早地就躲开了飞来的麻布袋子,并且将身体藏在了的盾牌后面,椅背不测。 噗噗噗! 一个个麻布袋子毫无力道地滚落在地上,还不如一匹老马的蹄子踩在石砖上,发出的声音清脆。 “万山蝼蚁都是傻子吗?”躲在盾牌后面的兵勇甲,看到这一幕后,立刻放声大笑道。 “真是丢人现眼!”兵勇乙也放松了警惕。 “我要亲手宰了这群万山蝼蚁!”兵勇丙扔掉左手紧握的盾牌,在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中,他迈开大步,朝着其中一个麻布袋子走去,边走边将手中的血铜刀举过头顶。 唰! 一声血铜刀斩断麻布的声响传出,袋子里面装着的一个个圆滚滚的淡黄色窝头,立刻四散地滚得到处都是,顿时让在场的所有将士傻眼。 “这是?”兵勇甲目瞪口呆地道。 “窝……窝头?”兵勇乙结巴地道。 “这是假的?”握着血铜刀的兵勇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此举起血铜刀,一口气将附近所有的麻布袋子都劈了开来。回应他的,则是更多的窝头。 此刻,刚才还嘲笑声连天的城墙之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将士哑口无言地看着滚落一地的窝头,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们的从军生涯中,不光从未见过这般场面,更是闻所未闻,所以,也就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纷纷将不解的目光投降级别更高的武将身上,因此,无数双目光犹如接力赛一般,将所有的疑问传递到了丁宏达的身上。 “此物乃是万山蝼蚁的阴谋,必须速速焚毁,否则必将沾染上恶疾惨死!”一时间有些发懵的丁宏达,心中升起了一种浓浓的不安,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麾下将士的情绪都随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过饶是如此,丁宏达的权威犹在,不少将士已经开始执行起军令来,他们小心翼翼地提起麻袋,就好像里面装满的窝头,已经变成了不知名的危险物品一样,生怕它们滚落在地上,伤及自己的性命,由于他们皆是些五大三粗的壮汉,加上又提心吊胆,所以这一幕看上去非常滑稽,就好像踩在光滑无比的冰面上一般,蹑手蹑脚。 当然,有听话的将士,自然也就有不听话的将士,加之现在又到了晚饭的十分,白天被晒得七荤八素,又费了不少力气控制城中不听话的百姓,这些天本就没有怎么吃饱过的肚子,很快就传来了无力的蠕动之感,令得四肢百骸都想棉花一般,使不上力气。 尽管丁宏达极为洪亮的声音,传到了很远的地方,令他们担惊受怕,可归根到底,死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痛苦地活着,就比如现在,明明敌人包围了城池,阻断了所有的补给,却还要死守城中,眼睁睁得看着粮食被耗尽,即便有传闻中的援军,但只怕到来时,自己已经饿死了。 “什么狗屁惨死,老子才不怕!”距离城门楼较远的兵勇甲,看着从眼前消失的窝头,朝着地上狠狠地催了一口唾沫,握紧腰间挂着的血铜刀,就欲上前去抢窝头。 “不错,宁愿做个饱死鬼,也不做饿死鬼!”兵勇乙挽起袖子,大步流星地拦住了收集麻袋的兵勇。 “王六子,速速把窝头交出来,免得我动手!”兵勇丙站在了兵勇乙的身旁,对着名叫王六子的兵勇喝道。 “二位大哥,小弟只是公事公办,请不要为难小弟呀!”王六子讨好一笑,见三人已经拦住了自己的去路,环顾四周,发现又有不少兵勇朝自己靠拢过来,只得长叹一声,故意用右腿绊了左腿一下,摔倒在地,将麻袋里的窝头,全都抖了了出来。 “多谢了!”兵勇甲松开握着血铜刀的右手,弯腰捡起了一个窝头,将之凑到眼前仔细端详了片刻,见没有任何异样,鼓起脸颊,使劲地将上面的灰尘吹了吹,又用袖子蹭了蹭后,十分小心地咬了一小口,嚼了起来。 此刻,他感到自己嘴里的不是窝头,而是一块甜到心窝里的蜜糕,在牙齿碰撞间,玉米面的香味,随之散发而出,由于里面加入了少量的竹盐,所以甜味很快就变成了淡淡的咸味,令他倍感享受。 围观兵勇甲的其他将士们,见他非但没有因吞食窝头而惨死,反倒又从麻布袋里拿出了一个大口吞下,从胃里传来的饥饿感更胜,就好像前胸贴到了后背一般,当然更有甚者,口水都已经顺着嘴角,流到了鞋面上。 “快去吃啊!” 不知道人群中有谁突然喊了一声,所有人在愣了片刻后,再也无法抵挡窝头的诱惑,纷纷不顾一切地朝着掉在地上的麻袋跑了过去。 “你们看着点儿啊!”在地上还来不及站起身的王六子顿时被踩得眼冒金星,但他竟然没有感受到一丝疼痛,反而没命了似得连滚带爬地朝着地上的一个窝头挤了过去。 第443章 ——精铁城中的变化 “真当我怕你不成?”感受到亲信甲的司马的威压,校尉甲的瞳孔虽然顿时一缩,心生畏惧,可是他也明白,若是此刻退让的话,今后定然会遭到报复。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不如现在奋力一搏,兴许还能杀出一条生路。 不过,与自己单打独斗相比,显然鼓动众人一起搏杀的成功几率要高得多,想到这里,他只得狠狠一咬牙关,拔出了血铜刀,对着身后的一众将士道。“兄弟们,今日之事,以丁宏达的为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不如我们先将这几个与他穿一条裤子的人解决掉,吃饱肚子,再做决定,如何?” “不错,我们应得的粮饷时常会被克扣,如今我们已经迈出了这一步,不如拼死一搏,杀出一条血路!”校尉乙也大吼一声,将血铜刀指着亲信甲道。 “算我一个,就是死,也要先将之前受过的欺辱找回来!”门都卫丙也上前一步,视死如归地道。 “反了你们!”亲信甲微微皱眉,将愤怒压在了心中。平日里他根本就没有将这些低级武将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些人不过只是自己的下人,想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用考虑任何后果,如今见到他们如此硬气,反而激发了他的杀意。 于是,不待所有人有任何反应,他双脚猛蹬石砖,瞬间就冲到了门都卫丙的面前,不由分说地抡起钨铁剑,想要将其脑袋砍下,以此震慑众人。 当当当! 三声脆响传出,伴随着点点的火星。只见两把血铜刀和一把精铁刀居然硬生生地将钨铁剑拦了下来。 “找死!”亲信乙见势不妙,立刻将手中的钨铁剑刺向了门都卫丙的眉心。 “啊……”门都卫丙发出一声惨叫,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 “还有谁想去死!”亲信乙收回刺出去的钨铁剑,根本没有理会不知死活的门都卫丙,只是杀气腾腾地扫过被震得目瞪口呆的众人,似乎是在告诉每个人,若是负隅顽抗,就将会是如此下场。 震惊、恐惧、愤怒、屈辱等等情绪,如同当头一棒,将众人敲得发懵,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及其危险。 “兄弟们,今天他死,就是我们亡,上啊!”校尉甲第一个回过神来,他瞥了眼被削去一大块刀刃的血铜刀,虽然骇得面无人色,但还是连忙对着身后围观的将士喝道。 “去他娘的,老子今天跟你们拼了!” “就是死,也要让你掉一层皮!” “豁出去了,上!” 显然,亲眼目睹了刚才这一幕惨剧的众人,终于下定了与丁宏达及其亲信拼命的决心,他们现在彻底醒悟过来,作为普通武将或是底层兵勇,自己的尊严和性命根本就不值一提,不需要任何理由,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所以,他们为了不做第二个惨死的门都卫丙,全部拿出了比起上阵杀敌更拼命的架势,朝着两名亲信冲去。 “混账!”亲信甲清楚地感受到了现在已经犯了众怒,接下来面对的将不仅仅是众人的愤怒,而且还有刀剑成群的巨大威胁,在与亲信乙对视了一眼之后,只得拔腿就逃。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一定要给高五报仇!” “杀呀!” …… 此时的精铁城中,已经乱作一团,尽管在投石机几乎不间断的投射下,近万斤的窝头被送到了人群密集的地方,可其作用已然不再是荣睦最初设想得那样,让守军争相吞食,然后统统昏睡过去。 恰恰相反的是,这些窝头让违抗军令的将士们,迅速补充了体力,去对抗丁宏达及其亲信。所以能够看见的自然只是,一方将士一边嚼着窝头,一边追砍着溃逃的亲信们。 这样的场面,自然被躲在屋子里的百姓看在眼里,笑在嘴上。这群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兵老爷们,小至逞口舌之快,白吃白喝,大则动手打人,抢夺财物,百姓们早已是恨得牙根痒痒,无奈人家手中有兵器,大家只好忍气吞声。 所以看到这些守军们自相残杀时,他们很想打开房门,也去吃上一口从天而降的窝头,顺便报仇雪恨,可他们心中很清楚,这样做的结果,自然会迎来杀生之祸,所以皆是隔着窗户看起了热闹,打算等双方战罢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太阳渐渐偏西,站在了望台上的荣睦有些着急,事态的发展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尽管有不少的守军将士已经吞下了窝头,可丁宏达及其亲信则以对其痛下杀手的代价进行反击,这样下去,一旦那些吞下窝头的将士药力发作,城中就只剩下了丁宏达及其亲信,届时,想要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攻入城中,就难于登天了。 “战争有时候需要多变,有时候则需要以不变应万变。”墨先生自然发现了局势的变化,沉声道。“所以眼下只需略作调整便可。” “老师的意思是,帮助那些吞下窝头的将士解决丁宏达及其亲信吗?”荣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按照目前的形势,这么做的代价最小,也最为稳妥,等到解决了丁宏达及其亲信后,药力应该可以发作,到时候精铁城依然还是一座空城。 想到这里,他依然有些一筹莫展道。“现在不能动用火器,难不成要用麻袋和酒坛子去砸丁宏达及其亲信吗,以目前投石机的精度来看,只能是瞎猫去碰死耗子啊!” “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先将所有投石机瞄准城门楼的方向,一起投射酒坛子,就算砸不死他,也能让他失去战斗力,那些吃了窝头的将士,自然也就好去解决丁宏达了!”墨先生缓缓地道。 “老师所言极是!”荣睦重重地点了点头,侧过身子,只见所有的投石机正在装载酒坛子,于是连忙道。“所有人听令,改变之前的计划,现在瞄准丁宏达所在的城门楼一带投射酒坛子!” 第444章 ——多变的丁宏达 “是!”控制投石机的将士们应声一喝,立即开始调整投石机瞄准的方向,重新校正角度。 经过这几个时辰的投射,他们已经非常熟练投石机的操作,比起之前的精度也提高了不少,虽然目前还无法做到指哪打哪,百步穿杨,可也对既定好的目标,有了较为有效的攻击。 所以,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就将城门楼锁定,再次确认了角度,紧固了绳索等部件,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放!”荣睦怀着极大的希望喊道。 呼呼呼! 伴随着沉闷的破风声响,几十个酒坛子在空中不断地翻滚起来,像是几十个喝醉的胖子一般,飘飘忽忽地朝着城门楼的方向飘去。 “希望可以得偿所愿。”荣睦看着变成一个个小黑的酒坛子,喃喃自语一声。 精铁城城门楼前,丁宏达面色铁青地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造反将士,恨不能将之全部就地正法,可见他们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毕恭毕敬,反而透出一股浓浓的杀意,不禁有些心怯。 “你们这是想要杀了我,夺取我司马的位置吗?”丁宏达屏息凝神,再度拿出了司马的官威道。 “丁司马,我们只是想混口饭吃而已,你何必又要对我们下死手呢?”校尉甲虽然被丁宏达的气势镇住,可还是愤愤不平地开口问道。 “不错,那些窝头根本无毒,而且味道不错,比起军中那犹如土块般硌牙的窝头来,好吃太多了!”门都卫乙也极为不解地质问道。 “就是,丁司马应该知道有人从中作梗,在军粮中弄虚作假的事情?”兵勇丙呵斥道。 “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件事情,往大了说,是你们哗变,罪该问斩,往小了说,是违抗军令,仗则二十,你们自己去选!”丁宏达闻言,不由怒火攻心,可碍于现在形势所迫,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使出了缓兵之计。 “哗变?”校尉甲顿时一愣,沉声道。“难不成丁司马想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就算要我们死,你也别想好好活着,我兄弟那里可有你贪污军饷,任人唯亲的证据,届时让他捅到州武院去,杀头的罪过你也跑不了!”门都卫乙反唇相讥道。 “不错,我的兄弟们都可以作证,这几年的军饷总是被莫名克扣,就是你的受益!”兵勇丙连忙道。 “好好好,你们都出息了啊,我丁宏达腹背受敌,就算战死,也可留名,此生值了!”丁宏达仰头大笑几声,手起了手中的钨铁剑,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地架势,默然地道。“速速各自散去,刚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否则,就莫怪我丁宏达不留情面了!” “这……” 周围的兵勇见状,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他们本来只是想抗争一下丁宏达的蛮横军令,顶多再找回平日里失去的面子,争一口气而已,并未有丝毫的造反之意。 尽管丁宏达所犯之罪,足以杀头,可若是想要实现的话,还需要打通不少的关系,耗费不少的精力,方才有可能达到,绝对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而凭借他在司马一职的交际和人脉,只要他不想死,就可以通过活动关系和金钱贿赂等诸多方式免死。 “不然就算了?” “就是,我们也是混口饭吃。” “兔子急了还咬人。” “不痛打落水狗,到时候会变成吃人的恶狼。” “不错,以丁宏达的秉性,必定会报复我们的。” “一定要宰了他,以绝后患!” …… 看着违抗军令的将士们,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那股气焰,丁宏达心中不禁窃喜不已,暗自道: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本司马辛辛苦苦把你们养肥了,居然没想着替我卖命,还想要着要宰了我,待得抓住城下的这群万山蝼蚁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咳……”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见众人陷入了争执后,他再度拿出了司马高高在上的态度,自作聪明地道。“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这日子还得过下去,咱们还得吃饭不是,但大敌当前,精铁城万万不可失守,以我来看,继续执行守城的军令,那些反对我的人,现在都去六号精铁矿做劳役,赚来些铜币给大家买酒,那些支持我的人,我会想办法提拔你们的!” “这个丁宏达果然狗改不了吃食啊!” “我们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呢!” “真是个无耻之徒!” 刚才还争吵不休的众人,立刻听出了丁宏达的阴险,皆是恶狠狠地瞪着他,不过在他的谗言之下,士气已经跌落至谷底,彻底失去了再动手的条件,所以只得无可奈何地转身,在心中咒骂着离开,生怕被列为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很快众人就以丁宏达为中心,腾出了一片方圆两丈左右的开阔地。 这时,一阵阵呼呼的破风声响从城外的方向传来,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看着几十个黑点迅速放大成快速旋转的酒坛子,慢慢悠悠地朝着丁宏达所在的地方飘去。 “啊!”还来不及高兴的丁宏达立刻发出一声惨叫,头破血流地倒在了地上。 啪啦啪啦啪啦! 一连几十声酒坛子摔碎的声音,立刻骇得众人打起了寒战,他们惊慌失措地躲避着飞来的横祸,根本顾不上倒在地上的丁宏达及其亲信们又被酒坛特殊照顾,砸在了他们的周身,只不过由于他们早就昏了过去,再也没有发言的权利了。 “这……这是水酒?”余惊未定的校尉甲使劲吸了几口散在滚烫的石砖上,四散而出的酒气。 “虽然味道似乎有些淡,可的确如此!”门都卫乙干脆蹲下来,捡起一块破瓷片,舀了一点尝了尝道。 “真的是水酒!”兵勇丙干脆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在他们的带动下,众人根本忘了丁宏达被砸晕的事情,这才意识到刚才的一闹,消耗了大量的体力,纷纷贪婪地喝着撒在地上的水酒,其中更有甚者,他们居然用窝头和烤肉蘸着水酒下咽,丝毫不顾上面还沾了不少的泥土。 第445章 ——开始攻占精铁城 “投石机阵列原地休息!”发现丁宏达被击中的荣睦,立即下达了停止攻击的军令,在庆幸之余,感叹控制投石机的将士们技艺精湛,丝毫不亚于那些在战场上搏杀的将士,静静的等候着药力的发作,好进行下一步的攻城。 “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想必大湖郡和洪波郡的骑兵应该不会给我们留太多的时间。”墨先生注视着城中的乱象,扶在栏杆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得使了把力气。 “装扮成商队的先遣队已经出发,最多两刻钟就能抵达这里,若是一切顺利,立刻就可发动攻城,算上其余安宁军收拾形状,赶过来的时间,应该可以撤回城中,躲过大湖郡和洪波郡骑兵的攻击。”荣睦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并没有多少底气。 他知道,这一站完全将宝压在了仿制的麻魂散和两郡无法及时赶到之上,自己所能做的,除过等待,就是祈祷。所以,完全要看别人的脸色。一种有力没处使的无奈感,让荣睦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 他将目光投降西面,已经可以看见先遣队正缓缓地朝着精铁城的方向进发,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领头的戴瑞和刘继。 “只要那两郡骑兵的武器,距离我们还有一寸的距离,就依然有得胜的希望!”墨先生自然看出了荣睦担忧,松开扶着栏杆的双手,既是在劝慰自己,也是在安慰荣睦。 “禀报蒋郡督,现在距离精铁城还有不足八十里距离,依照现在的速度,最多一个时辰后,就可抵达!”一等司马骑着高原马靠近了蒋炽道。 “万山蝼蚁的情况如何,精铁城内的情况如何,田进那小子有没有等不及?”蒋炽只是对着寻路报信的司马点了点头,瞥了眼他手中握着的森林鸽信道。 “万山蝼蚁和精铁城并无任何变化,不过田郡督似乎认为时间还早,想要趁我们赶到之前,吃过晚饭再行动。”一等司马小心地回道。 “田进这小子就不怕吃饱了饭,来不及消化,把肚皮给撑破了吗?”蒋炽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心中窜起一阵怒火,有种想要一刀砍了他的冲动。 只不过碍于骑兵在三湖州式微,若是在有内耗的话,对彼此都非常不利,所以蒋炽还是决定以骑兵的利益为重,暂时选择了隐忍。当然,这并不代表他是要放纵田进,在仔细思考了片刻后,只得无可奈何地问道。“现在备用马匹的状态如何?” “回禀蒋郡督,高原马三个时辰前已经换过一次,按照之前的计划,剩下的最后一次将留给冲锋时使用。”一等司马心中一惊,似乎明白了蒋炽想要冒险,只得委婉地劝说道。 “虽然我明白万万不可轻敌,但那群万山蝼蚁不需要我们发起冲锋,用弓箭骑射的法子就可解决,所以为了加快速度,还是得进行换马!”蒋炽根本没有理会一等司马,直接下达了军令道。“速速命令所有将士完成换马,以冲锋的速度赶往精铁城,另外发出森林鸽信,告诉田进,我们破釜沉舟,全速剿灭万山蝼蚁!” “是!”一等司马见蒋炽决心已定,不再出言劝说,立刻从马鞍处拿出了几个鲜艳的三角彩旗,右手握住彩旗旗柄,将之举过头顶,借着高原马的速度,传递给了四周的将士。 周围那些负责传递军令的武将见状,也立刻重复着他的动作,把蒋炽换马冲锋的军令传达到了每一名将士那里。 远远看去,只见骑兵们丝毫没有减速,直接熟练地从正在骑乘的高原马上,跳到了身侧的另一匹高原马上,整个过程不超过两个呼吸,俨然是需要极为严苛的挑选和长时间的训练,方才有可能达到这般效果。 由此可见,大湖郡骑兵战力着实恐怖,若是一旦与安宁军狭路相逢,后者定然全军覆没。 “这酒的味道似乎有点怪啊!”校尉甲突然感到浑身疲乏无力,就连嚼窝头的力气好像都突然消失了一般。 “不对,是烤肉的味道有古怪,盐实在放得太多了,着实咸得齁嗓子!”门都卫甲掏出水囊,将里面被晒得发烫的水一饮而尽。 “我觉得都有古怪!”兵勇甲刚刚咽下一块烤肉,就赶到困意如潮水般袭来,曾经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则如同被冲毁的堤坝一般,被迅速瓦解,整个人终于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沉沉得睡去了。 不待他身边的人有任何反应,也都前争先恐后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显然尽管柴恩仿制的麻魂散,远远不及郜家所致的那般轻轻一闻,就会睡上他个三天三夜,甚至更久。 但在胃液的消化和血液的循环中,还是不紧不慢地发作了。因此,远远看去,刚才还剑拔弩张,争锋相对的景象,立刻变成了一片恬然安静的场面。当然也有个别睡相不雅之人,一边说着梦话,一边还时不时地嚼一下嘴里的窝头,满脸意犹未尽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直到视线中的最后一个校尉睡去,荣睦眉头和心中聚集起的愁云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灿烂的阳光也得崭露头角,洒下点点耀眼的光亮,将寒冷和恐惧驱散。 如果说战斗是一场生与死的折磨和考验,那么一面被敌人的死亡阴影笼罩,一面又得审时度势,耐下心等待时机的到来,则还要多出了一分对精神的摧残。就好像一个快要渴死的人,眼巴巴地看着他面前放着的一壶开水时,必须要等它变亮,方才可以将之一饮而尽,换来继续活下的可能。 于是,荣睦终于怀着狂喜的心情,下达了攻城的军令。“先遣军听令,速速架设云梯,登上城墙,控制关隘要地,打开城门!” “是!” 显然情绪的传播速度,比起声音来不分伯仲,所以戴瑞等人回应的声音,也同样带着迫不及待的心情。 第446章 ——进入精铁城 “百里管事,速速收拾行装,进城准备晚饭!”荣睦对着百里风提醒一声,在心中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后,又再度补充道。“向营帐区域发出霜鸽信,让郑高余春火速撤回到精铁城!” “是!”早有准备的百里风立刻照办。 “两郡骑兵应该不会给我们太多的时间,抓紧时间!”墨先生显得极为严肃,可能是看出了什么端倪,竟然直接翻过栏杆,轻点几下木柱,就朝着城门楼的方向飞奔而去,看上去极为潇洒。 看着墨先生丝毫没有带自己再飞一次的意思,荣睦只得暗自叹息一声,连爬下梯子的耐心都瞬间失去,直接抱着一个木柱溜了下来,迅速加入了先遣军的阵列之中。 由于事先早就做好了攀登城墙的准备,所以刚刚抵达城墙下面,先遣军的将士们,就从马车上搬下了准备好的云梯,进行简单组装之后,搭在了城墙之上。 在目睹了墨先生又一次轻松地飞上了城墙之后,荣睦虽然很想第一个通过云梯爬上城墙,可碍于先遣军的将士受过类似的训练,自己这么做反而会延误战机,所以只得怀着想要帮忙的心情,站在一边干着急,却又插不上手。不过好在先遣军行动极为迅速,不待所有将士爬上城墙,城门就已经被打开,所以荣睦倒也十分轻松地登上了城门楼。 此时,城墙上被砸的奄奄一息的丁宏达及其亲信已被控制起来,集中在了一起,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没有赶尽杀绝习惯的荣睦,为他们安排了医药师进行救助。 至于那些被仿制麻魂散强行进入深睡眠的将士们,则在接触其武器装备的前提下,同样也将之控制了起来。由于守军人数众多,先遣军人数较少,还有列入控制城门、隘口和城墙等更为重要的事情去做,所以进展得极为缓慢。 趁着这个短暂的时间,荣睦借着城门楼的高度,观察起精铁城内的景象来,与之前想象中的不同,城内并没有宽阔交错的街道,有的只是坑坑洼洼的巷子,似乎是被运送精铁矿石的马车损坏。 望着城内一片破败的景象,荣睦不禁连连摇头,他发现,这座拥有大量精铁矿石的城池内部,就像一座巨大的工地一般,不光房屋看上去十分破旧,而且街巷的走势还杂乱无章,更为令人生厌的是,目光所及之处,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浮沉,因为累计已久,即便下上三天三夜的大雨,也不可能将之冲刷而去。 他实在搞不清楚,为何精铁矿石十分抢手,赚到的铜币定然不少,收取的赋税也十分可观,为何却舍不得拿出来一些,修补路面,难道不怕颠簸的路面,会让装满沉重矿石的马车散架? 目光远眺,他发现那些传说中的矿脉也同样看上去破败不已,简易的窝棚、装运矿石的货台以及饮马的马棚,无一不是破败不堪,先不说繁华的坝阳城了,就连铁峰城内,经营不善,欠下不少铜币的萧氏布坊,都比这些富得流油的矿脉看上去顺眼。 或许矿脉属于宗氏王朝官家所有,为了养活这些军队,他们不得不如此。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荣睦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这场还未结束的攻城战中,他转过身,走到了面向安宁军营帐的方向,等待着郑高和余春二人的身影出现。 “虽然现在一只脚已经迈入了精铁城中,可要等到安宁军全部进入精铁城后,方才算大功告成。”解决了好几个清醒守军将士的墨先生,停在了荣睦的身旁,从容地整理着衣袍。“否则,我们将一败涂地。” “霜鸽信已经发出,想必最多还有两刻钟,安宁军就能赶过来了!”荣睦自然听出了墨先生警告的口气,但军令已经发出,除过等待除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所以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倚着墙垛,不由得踮起脚尖,望向远处。 只不过已经开始变暗的天色,却阻拦的他的视线,加之随着太阳将要落山,温度开始降低,丘陵中茂密的树木与丰富的溪流开始蒸腾出大量的雾气,让本就变短的视线,多了一分氤氲。 很快,他提到嗓子眼的心,快速跳动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充斥在大脑里面,似乎两郡骑兵会比他估计的时间提前抵达后,沉声道。“不如我们现在赶去安宁军营帐处,与安宁军汇合后一同撤回精铁城?”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墨先生的脸上闪过一抹凝重,可他丝毫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拽起荣睦,轻点几下石砖后,跳下了城墙,来到了戴瑞身旁。 “戴统领,刘司马,精铁城中的事物暂时交由你二人定夺,我与老师即刻赶往安宁军营帐区,然后与之一同返回,在此期间,一定要守好城门,不容有半点闪失。”荣睦翻上了一匹丘陵马,对着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的二人大声喊道。 “我等定将恪尽职守,愿荣城抚墨先生一路平安,顺利返回精铁城!”戴瑞和刘继虽然很想一同前去,可为了精铁城的安危,他们只得对着荣睦与墨先生离开的背影大声应道。 荣睦十分喜欢骑在战马上驰骋的感觉,尤其是当从脸颊到耳畔呼啸时的激昂,快速起伏的奔跑之感,更令他血脉喷张。可能是习惯了山地矮马的任劳任怨,盼望着满载的货物变成铜币,让他对这种新奇的感觉,有了难以自拔的着迷。 只不过,他十分清楚,这种嗜战的后果十分严重,不但会给自己和家族带来危险,也会让所治之地的百姓遭遇万劫不复的灾难,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选择用性命去冒险。 “集中注意力,仔细观察周围的动向,现在的雾气实在太大,一定要小心两郡骑兵!”墨先生提高了嗓音警告道。 荣睦点点头,微微皱眉,在不断飘散的雾气中,焦急地找寻着安宁军营帐的轮廓。现在,这不过仅有五里路的距离,突然变得又长又难以捉摸。 第448章 ——阻挠两郡骑兵 轰隆轰隆轰隆! 一朵朵高达数丈的红色焰火平地绽放而起,一连好几十声巨响传来,仿佛大地都微微震颤了起来。火器的爆炸,激起了地面的碎石和泥土,无情地砸向了冲锋而来的两郡骑兵,伴随着迅速扩散而出的热浪,他们被掀翻在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尽管蒋炽得知了荣睦有火器的消息,并且特意将骑兵排成了长列,想要以此避免减少伤亡,可他还是低估了火器的威力,除过那些直接因火器而死伤的骑兵将士之外,更多的骑兵骑乘的高原马,则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所惊吓,根本不顾将士们抽在它们身上的马鞭,哀鸣着四散奔逃。 “速速散开,小心戒备!”本以为战局会是一边倒的蒋炽虽然怒不可遏,但郡督之位绝非徒有虚名,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调转马头,通过不断扯动高原马的缰绳,来打乱整齐的阵列。 很快,在他的指挥和行动中,两郡骑兵重整士气,变成了分散的阵列。 轰隆轰隆轰隆! 又是一连几十朵高达数丈的红色火焰绽放而出,再次将近距离的骑兵卷入,周围的骑兵掀翻,稍远距离的战马受惊,令刚才还稳定骑兵,陷入了混乱之中。 荣睦知道,现在所有之前埋设的火器,已经全部消耗一空,接下来除过装有弩车的马车可以暂时拖住两郡骑兵,只不过这样以来,肯定会有不小的折损,尤其是那些刚刚培养出来,能够熟练准确控制弩车的将士,要想恢复元气,就得费一番功夫了。 “他们应该会稍做整顿,然后再发起进攻。”骑着丘陵马的墨先生停在了荣睦身旁,面色凝重地道。“这些火器肯定惹恼了他们,动起手来只会更加凶残,荣城抚可要做好脱一层皮的打算。” “老师是在劝慰荣睦,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此番极有可能会是十死无生。”荣睦微微摇头,他早就发现了这支骑兵的非同寻常,也能从其做出调整中,管中窥豹地看出其战力的恐怖程度,绝对不是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安宁军可以相提并论的。 现在,一直都没有尽快撤退打算的他,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恨不能骑着丘陵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精铁城,然后紧闭城门,在高高的城墙之上,远远地看着这群战力惊人的精锐骑兵。 “知道就好,想必安宁军还未完全离开,营地内只会是一片狼藉,除过骑兵之外,剩下的步兵想要走完这几里路,还需要些时间,所以接下来我们必须将营地焚毁,逼迫两郡骑兵绕路,以此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墨先生很快说出了接下来的计划。 “这……”荣睦闻言,又感到一阵习惯性的肉痛。他知道,除过用油布兽皮制成的营帐十分值钱以外,还有不少的马车、粮草、辎重以及那些不可或缺的了望台,一旦损失,定然会对接下来的行军造成极大的阻碍,毕竟这些物资,丘陵郡对盘龙郡出兵之后,就变得十分稀缺。 但他很快就做出了决断,东西没了,可以想办法再做再买,安宁军一旦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所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就依老师所说!” 于是,两人骑着丘陵马迅速朝着营地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群不知死活的万山蝼蚁,居然还会使用火器,虽然威力不是很大,可对我骑兵将士的影响却着实不小!”蒋炽脸色阴沉地看着面前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地面,又扫了眼不少受惊的马匹,只得暂时停止了进攻的脚步。 “没想到那个疯疯癫癫的杨三所说并无虚假啊!”田进连忙整顿骑兵的同时,不禁皱紧了眉头,他虽然知晓火器的厉害,可对其并非十分惧怕,尤其是见到其威力有限之后,立刻在心中升起了疑问。“只是这火器似乎有点像炮仗!” “田郡督所言不错,可饶是如此,我们也不好贸然前进,现在雾气浓厚,视线受阻,若是万山蝼蚁设下了埋伏,陷入到肉搏战中,我们骑兵的优势将不复存在!”蒋炽并未理会田进的猜测,在他看来,例如火器这等虚头巴脑的东西,是无法与战无不胜的骑兵相提并论的。“速速排除骑兵斥候,一探虚实!” “是!”一等司马立刻领命,带着百十来个骑兵,小心翼翼地朝前探路。 “真是没有想到,一向奋勇冒进的蒋郡督,面对区区万山蝼蚁,居然会如此小心谨慎。”本打算改变作战计划的田进,见蒋炽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质问道。 “此战不容有失,骑兵也必须尽可能多地保全下来,要不是那群水鬼当道,我早就下令冲锋了!”蒋炽听出了田进话中有些不满的意味,很想去驳斥一番,不过为了能稳妥的获胜,他嘴上选择了退让,但行动上则反之。“田郡督,我们也紧随其后,缓慢推进。” 说完,不再理会愣在原地的田进,带一等司马走出一段距离后,拉动缰绳,警惕地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田进只得暗骂一声,小心地跟了上去。 虽然临时拼凑起来的安宁军,在面对强敌时,表现出了溃败之相,可在郑高和余春等人的提前部署下,他们不光将郡道上堆满例如木头、石块和泥土等障碍物,还在周边的树林里,放置了不少的拒马,开挖了很多浅坑,甚至还砍倒了许多树木,用来阻拦两郡骑兵。 所以,当饱受火器之苦的两郡骑兵们,放慢速度,提高警惕的前行时,这些障碍物更令他们头疼不已。 尤其是一直压制着内心怒火的蒋炽,更是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此时的他,浑身杀气四散而出,就连身旁的田进,也被他这幅凶神恶煞般的气势,而浑身汗毛倒竖,尽管同为一等郡督,蒋炽的地位和名声要比他强上许多,因此,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藏在心中,不敢发作。 第449章 ——钽钢弓 走在大雾弥漫,到处是障碍的路上,蒋炽和田进二人心中的愤怒越来越盛,尤其是蒋炽,为了能够快速赶至此处,剿灭安宁军,他甚至不惜使用了备用马匹,并且还放弃了休息吃饭的时间。 所以,此时的三湖郡骑兵将士们,各个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加之目前视线受阻,道路难行,不得不集中精力,以免遭遇伏击,这样以来,非但无法进食,而且还加速了体力和精力的消耗。 因此,一股焦躁和不安的情绪,迅速在三湖郡骑兵将士中间蔓延开来。 而那些晚饭吃了一半的洪波郡骑兵将士,虽然不至于饿得腿软心慌,可依然因早早发现安宁军不堪一击后,又无法施展拳脚而十分憋屈。于是,两郡骑兵将士的士气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挫伤。 赶回至营地的荣睦发现,依然还有数百名安宁军的将士非但没有撤退的意思,反倒是四处找寻着财物,想要浑水摸鱼,中饱私囊,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怒意,恨不能让他们一同完成点燃营帐这个最后的一项任务,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郑统领已经率领所有安宁军将士撤离,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精铁城,余春特来与荣城抚接应,一同断后!”余春见到荣睦灰头土脸地赶了回来,立刻上前迎道。 “余司马,这是怎么回事?”荣睦并未接话,而是十分不满地指着在营区窜来窜去的将士问道。 “回禀荣城抚,这些人都是军中的一些无赖,还有井室里的小偷与盗匪,他们已经明确表示,安宁军的生死存亡与其没有半点瓜葛。”余春显得十分平静,作为曾经的石川郡城一等司马,他早就对军中鱼龙混杂的将士见怪不怪,可见荣睦似乎有些不大理解,便开口解释道。“若是想要让他们执行军令,则需要耗费更多听从军令将士们的时间,一旦两郡骑兵杀入营区,得不偿失,所以还是由他们去!” “也罢!”荣睦释然地点了点头,下定了要尽快重整安宁军的决定。即便他早就有所估计,遇见难打的硬仗,或者是在危急关头,安宁军定然会从内部瓦解,可如今亲眼见到时,则更让他有了切肤之痛,痛定思痛过后,他只得先解决眼前之危。“速速将营区内所有带不走的东西焚毁,以此阻拦两郡骑兵的脚步!” “是!”余春毫不犹豫地侧过身,对着几个骑着丘陵马的将士大手一挥,后者立刻就四散开来,有序地开始执行军令。 荣睦欣慰地点点头,明白这几个人肯定是余春从石川郡联军中带过来的心腹,于是开始放心地焚烧起营帐来。 与搭建营帐时的费力相比,现在只需将火把引燃营帐的四个角,然后再去到另外一个营帐重复这样的动作即可。同样,那些没有撤走的粮草,不光需要长达将近半年的辛苦劳作,方才可以换来,如今则一把火就能将之变成一堆灰烬。而那些价格高昂,荣睦视若珍宝的四轮马车,也是这般结局。 真是可惜呀!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荣睦远远地望着已经燃起熊熊大火的营区,正欲调转马头,却再次听见了熟悉的马蹄声,他知道,两郡骑兵距离自己不过仅有不足百丈的距离。 于是,他打消了迅速离开的念头,想要用语言再拖延一些时间,再调整好呼吸后朗声道。“你们就是两郡骑兵,久仰你们大名,在下安宁军统帅荣睦,不过以这种方式见面,实属无奈啊!” “万山蝼蚁的后生居然会有如此胆识,着实让蒋某人刮目相看啊,不过你莫要得意,我随时都能取你的性命!”同样也打算绕道而行的蒋炽,听出了说话者的年龄不大,冷冷地回应道。 “你这个小屁孩,不在你万山王朝的穷乡僻壤活尿泥,居然跑到我宗氏王朝的地盘撒野,是不是活腻了,现在就束手就擒,我可以保证让你死的痛快一些!”被火器和路障惹恼的田进,立刻找到了发泄心中怒火的对象,他愤怒地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怒骂道。 “都说宗氏王朝人杰地灵,人才辈出,没想到二位郡督出言如此讲究,真是让荣睦大开眼界了!”对于这些恶言,荣睦的情绪并没有丝毫的波动,他本就是想激怒对方,所以故意显得十分意外道。 “荣统帅,两军交战,比的是将士的英勇、身手和实力,绝非你我这般无聊的挑拨,若是有胆量的话,便率你的安宁军,与三湖州骑兵一战,届时胜负自然就有分晓,何必在此逞口舌之快?”蒋炽伸手拦住了怒不可遏的田进,心平气和地回应道。 “这位武将说得不错,只可惜安宁军实力不济,无法与贵军一战,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以缓兵之计,换来更多的发展时间,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还会见面的机会,到时候,还望武将大人多多指教!”荣睦仰头一笑,缓缓地道。对于这种求战的威胁,他本就无所畏惧,也就实话实说道。 “呵呵,倒是个诡计多端的狡猾之徒。”蒋炽听出了荣睦毫无战意的语气,又扫了眼面前已经燃起的熊熊大火,恨不能策马扬鞭,冲过火海,将其斩杀,可他也知晓,这样无异于是在自寻死路。 很快,他就从后背拿出了一张钽钢制成的弓箭,与之前铁峰城守军的木质加兽皮的弓箭相比,钽钢的韧性和强度都远远在其之上,而且还极为耐用,更令人称道的是,它的弓弦同样也是有钽钢丝制成,弹性和韧性等也远超普通的弓弦,只不过打造难道极高,也仅有为数不多的人有资格使用。 他将同样为钽钢制成的箭矢搭在上面,瞄准了荣睦声音传来的方向,将钽钢弓拉成了满月,作为骑兵,无法像普通弓兵那般依用双脚支撑,只能全靠腰部发力,但这根本难不倒他。 嗖! 第450章 ——紧追不舍的蒋炽 尖锐的破风声响起,令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惶恐地盯着离弦的箭矢,飞快得钻入了火海之中。 田进见蒋炽居然会为一个从未听说过的毛头小子,搬出了威震三湖州的钽钢弓,不禁十分诧异。他知道这把弓曾经隔着百余丈的距离,将万山王朝一名戴着钽钢头盔的郡督的脑袋射穿,更恐怖的是,箭矢并未因此停止,居然一连又射穿了其身后好几人的脑袋,这才狠狠地钉在了地面上。 不过很快,他就猜到了蒋炽并不希望大老远跑来却空手而归,为了一场可有可无的胜利,甘愿使用钽钢弓后,这才会意地摇了摇头,望着荣睦声音传来的方向,目光中多了一丝怜悯。 “嗯?”墨先生突然听见噼啪作响的火海里有一声异响传来,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危险,眼眸突然一凝,右臂微微一抖,教化尺滑落手中,用尽全力将之向前一掷。 咔! “老师?”荣睦见教化尺闪动着灰褐色的尺影,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了火海之中,正欲开口询问。就被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惊得打了个激灵,他看着教化尺稳稳地落在墨先生手里,发现还有一道银白色的寒芒,透着着死亡的气息,在空中飞速得打着转,朝自己飞来。 啪! 见其速度越来越慢,他这才下定决心,以最快的速度伸手将之接下,可饶是如此,整条手臂的筋骨也似乎被用极大的力气扯动了似的,传来了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三湖州骑兵的郡督真是藏龙卧虎,居然可以将钽钢弓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墨先生将教化尺收入袖中,面色凝重地喃喃道。“看来,还需要走很远的一段路,安宁军方才有与之一战的资格呐!” “多……多谢老师出手。”荣睦讷讷地看着墨先生,后背不禁冒出了阵阵冷汗,他明白,如若墨先生不出手的话,自己的脑袋,肯定已经被其射穿,当场毙命。 因此,在心中对于这个从未谋面的对手,升起了浓浓的警惕之感,他相信,能有这样的主将,其麾下的将士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必须要多加小心才是。 除此之外,他发现握在手中钽钢箭矢,上面还刻了一个蒋字,与之前的郡王剑相比,其做工更为精湛,质地也更为坚硬,显然宗氏王朝在冶炼方面,处于遥遥领先的地位。 “多谢蒋郡督赏赐的钽钢箭矢,荣睦定然会小心保管,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眼下囊中羞涩,手头着实有些紧张,所以这份回礼先欠下,今后一定奉还!”荣睦重新振作精神,对着火海朗声道。 哗! 尽管火势越来越大,呼呼的燃烧声也一声高过一声,可荣睦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蒋炽等人的耳朵里。 “本郡督的耐心不太好,应该不会等太长时间!”蒋炽脸色铁青地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左手因为用力过猛,把钽钢弓握的嘎吱作响。 此刻,无尽的怒火已经涌上了他的大脑,很想再次举起钽钢弓,朝着这如同嘲讽般的声音爆射几箭,以解心头之后。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荣睦的身旁肯定有高人坐镇,与其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不如想办法尽快想方设法,绕开火海彻底将之斩杀来的实在。所以他极力保持着从容,收起了钽钢弓。 只不过身边的人并不会这么想,作为三湖州响当当的郡督,他的钽钢弓就如同他本人一般,只要出手,定然会直取敌人上将首级。而所有人也同样认为,正处于身体巅峰期的蒋炽,绝对不可能失手。 可眼下的情形,则让所有人的都大吃一惊。刚才还得意洋洋的田进,已经准备好了后退休息,待得火势熄灭之后,再去精铁城赴庆功宴,可荣睦的声音则差点令他从马上跌落。 他看着身旁的蒋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见后者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竭力的控制,竟然微微的发起抖来,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成为其发泄怒火的对象。 至于蒋田二人身边的将士,干脆当起了木头人,似乎全然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可其实,他们的心中则各有各的想法。 “蒋郡督的耐心好不好,我可管不着,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则完全由我来说了算。”荣睦听出了蒋炽浓浓的威胁,可他只是用平静的语气给予还击,以此传递轻视大湖郡骑兵的错误信息。 他瞥了眼西边即将消散的晚霞,大致估计安宁军已经至少撤出了两里远的距离,于是也不打算继续纠缠下去,随手将钽钢箭矢收入马鞍的皮袋里,调转马头,朝着精铁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蒋……蒋郡督,那小子应该走了,我们……” “两湖郡骑兵听令,兵分两路,迅速绕开火海!”蒋炽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田进,他来回扫视着看不到尽头的火焰,狠狠地一拉缰绳,带头朝着以北的方向疾驰而去。 田进看出了蒋炽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只得率领剩余的洪波郡骑兵,朝着南面快速推进,寻找突破之处。 很快,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尽管太阳已经下山,可依旧没有丝毫的凉下来的意思,加之四散的雾气,更是令人感到闷热难耐。无数蚊虫则似乎并不在意,疯狂地朝着林中的野兽和赶路的将士们飞去,卖力地袭扰着他们,满足自己活下去的欲望。 大约半刻钟后,荣睦等人终于赶到了精铁城下,尽管距离仅有不足一里,可大雾还是完全遮住了整座城池。 “一路上都没有遇见掉队的安宁军将士,想必他们应该都安全入城了!”余春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有劳诸位了,可接下来还不能放松,必须控制住精铁城守军,收住精铁城,以免三湖州的骑兵趁虚而入。”荣睦十分警惕地点了点头。 “小子,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第452章 ——请两郡骑兵入瓮 “必须派出骑兵,以攻代守!”城墙上站着的戴瑞心急如焚,正欲率军出击。 “万万不可,那两郡骑兵不光马匹和武器装备在我们之上,战术和战斗力也绝非我们可以相比,一旦主动出击,定然会全军覆没!”刘继立刻拦住了戴瑞。 “现在既不能死守在城中,也不能看着城外的兄弟见死不救,到底该如何是好?”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郑高也一时间乱了阵脚。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之中。不管是正统的武将,还是家族的护卫,他们的勇气都毋庸置疑,为了胜利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可他们也并非愣头青,知道此刻不论如何,都无力改变局势。 除此之外,这种消极的情绪,也迅速在安宁军将士之间蔓延,就连那些手忙脚乱,控制弩车和不断拉动弓弦的将士们,都感到了浑身没有力气,战斗的欲望也直线下降。 因为他们发现,除过偶然能够命中两郡骑兵的弩箭之外,普通的弓箭根本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杀伤,钨铁制成的鱼鳞甲,是一道他们望而叹息的壁垒,抹杀了他们全部的希望和动力。 “速速撤回城中!”骑着丘陵马的荣睦,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投掷装满火药的瓶子,本来还装得满满当当的马鞍皮袋里,也随之迅速瘪了下来。只不过被其所伤的骑兵,却寥寥无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样的结果,自然令对火器自信满满的荣睦倍感沮丧,若不是心中对生的渴望一直未曾熄灭,他早就已经被双腿传来的剧痛击倒,从马上无力地摔了下来。 “速速随我返回城中!”墨先生挥动教化尺,狠狠地将刺来的一柄长戟敲断,整个人腾空而起,将那名骑兵踢翻在地,借着月光,终于发现了已到了强弩之末的荣睦,迅速朝他飞奔了过去。 “走!”墨先生右手像巨钳一般,牢牢擒住荣睦的腰,小心地将其拽下丘陵马,在仔细观察了身旁的局势后,以极快地速度冲向了城墙。 “嗯?”一直在暗中观察的蒋炽立刻锁定了荣墨二人,猜出了身手不凡的墨先生,定然是荣睦身旁的高人之后,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一股原始的嗜战情绪占据的他的大脑。 因此,他不由自主地再次将拉成满月的钽钢弓对准了墨先生,轻轻松开了食指和拇指。 “哼!”并未使出全力的墨先生极为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但他丝毫没有慌乱,只是整个人突然一滞,然后又猛然加速,利用节奏上的变化,让瞄准自己脑袋的钽钢箭矢,牢牢地钉在了身侧足足一仗之外城墙之上。 “有点意思!”对于这种无法一击毙命的敌人,蒋炽总会提起极大的兴趣,甚至不惜放弃使用大湖郡骑兵的整体战力来对付,选择风险更大的单挑,在他看来,赢得战斗的胜利固然重要,而作为郡督能够起到决定胜负,彰显个人战力则更为重要。 于是,他在拉成满月的钽钢弓上面,一连搭上了三支钽钢箭矢,将紧绷的四根手指猛然放松后,饶有兴致地等待着他希望的结果出现。 “愚昧!”墨先生冷声一喝,手腕轻轻一抖,仍有教化尺呈现自由落体状地跌至地面,眼眸突然一凝,右腿微微弯起,狠狠地踢向了教化尺。 本来还无力地尺影,在月光和火光之中,立刻闪动着阵阵骇人心魄的光影,在飘忽不定的轨迹中,以极快地速度击中了三支爆射而来的钽钢箭矢,奇怪的是,这种剧烈的碰撞,居然连半点火星都未曾冒出。 咔咔咔! 三声金属折断的脆响传来,只见坚不可摧的钽钢箭矢,居然断成了好几截,狠狠地插在了地上。而教化尺则十分听话的回到了墨先生的手里。 “这……”刚才还自信满满的蒋炽,立刻被惊得目瞪口呆,瞪大了铜铃般的双目,愣在了原地,即便墨先生已然带着荣睦跃上了城墙,都毫无任何反应,依旧保持着刚才射击的姿势。 “这般身手,真是出神入化!”一旁的田进则同样也是呆若木鸡,像看怪物一般得看着墨先生站在城墙上的挺拔身影,对其产生了由衷崇敬之感,居然忍不住想要拜会一下这个绝世高手,以求获得他的一些感悟,达到提升自己本事的目的。 “老……老师,接下来不如打开所有的城门,放两郡骑兵入城,然后来个瓮中捉鳖?”荣睦倚在墙垛之上,望着城下已经不再对安宁军将士动手的两郡骑兵,在心中发起狠来。 现在,他感觉自己的双腿似乎已经不再属于自己,由于失血过多,那里的麻布之感传遍了周身,在本就炎热的夏夜里,他不住地打着寒战。 “只能如此了!”墨先生十分果断地点了点头,他再度确认两郡骑兵的主将似乎并没有进城拼命的打算,因此连忙补充道。“待得他们全部进入城中之后,再迅速关闭城门,切断他们与主将之间的联系,再动用火器攻击,在城中狭窄的地域内,他们将无处可躲,定然打败于此!” “安宁军听令,继续打开城门,放两郡骑兵入城,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关门!”荣睦立刻下定决心,大声下令道。“弩车弓箭手准备调转方向,进攻闯入城中的骑兵!” “是!”刚才还士气低落的安宁军将士,见到胜负重伤的荣睦依旧坐镇指挥,立刻拿出了拼命的阵势。 “三湖郡骑兵听令,立即停止攻城!”蒋炽见安宁军改变策略,明白必定是荣睦和墨先生突然变招,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连忙喝道。 “蒋郡督?”田进不明就里的看着蒋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为时已晚,冲在前面的两郡骑兵,依然进入城内,被攻城的喜悦和喊杀声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掉头的意思,位于中间和后面的虽然听见了经过蒋炽层层传来的军令,可却被抱头鼠窜,入城避祸的安宁军一起涌着进了城。 第453章 ——破釜沉舟的蒋炽 “不好!”蒋炽见刚才还令行禁止的两郡骑兵,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失去了自己的控制,脸色瞬间大变,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他明白,若是照这么发展下去,进入城中的骑兵,就会犹如陷入泥潭的虎豹,失去了高原马带来的机动性和灵活性,在狭窄的街巷中,根本无法使用远可骑射,近能冲锋的进攻手段,被安宁军的弩车和弓兵死死可制,定然会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田进,速速与我一同入城,与这群万山蝼蚁决一死战!”蒋炽很快就下定了殊死一搏的决心,他嫉恶如仇地瞪着田进,丝毫商量的余地。 “这个……”同为一等郡督的田进,虽然没有蒋炽敏锐的判断力和准确的洞察力,可他也清楚,骑兵一旦进入城中,所有的优势都将不复存在,任何一支步兵都可以与之一战,更何况安宁军还有着两位意志力惊人,身手不凡的统帅坐镇指挥,就算其麾下的将士,是一群乌合之众,也有高于七成的把握,歼灭两郡骑兵。 因此,在瞥眼了自己身边一个劲冲着自己挤眉弄眼,恨亲自上前拽着自己撤退的石军师后,田进在心中开始盘算起如何向三湖州解释这场惨白的原因来,只得犹豫道。“若是进入城中,必定陷入囫囵,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战只能如此了!” “我走你先人的狗头,我蒋炽誓要与三湖郡骑兵共存亡,你这个贪生怕死的软蛋,带着洪波郡的残兵败将赶紧滚!”在军中一直享有儒将风采的蒋炽闻言,立刻破口大骂,恨不能亲手宰了田进,立刻一拉缰绳,扬起马鞭,抽在高原马的身上,带着身边二十来个身手不凡的亲信,火急火燎地朝着城中杀去。 “什么玩意儿,命令攻城的是你,下令撤退的还是你,仅凭一张嘴,就把话全都说完了?”田进一脸茫然地看着绝尘而去的蒋炽,立刻站在马镫上,指着蒋炽还击道。“我还去你先人的王八呢!” “田郡督快请息怒,他蒋炽只是一介武夫而已,如今那柄入神入化的钽钢弓,更是如同凡物,连个万山蝼蚁的小毛头都难以收拾,何必跟他一般见识。”石军师立刻拦住了情绪激动的田进,生怕他也脑子一热,赶去送死,连声好言相劝道。“我洪波郡骑兵仅是奉命前来支援,围剿万山蝼蚁,如今精铁城已经失守,难不成是要我们骑着马,越过城墙,踩死那群万山蝼蚁吗?” “石军师的意思是,此战失利的主要责任是丁宏达,次要责任是蒋炽?”田进讷讷地回坐在了马鞍上,这才想起来就算吃了败仗,落得全军覆没的结果,也必须将责任划分清楚,否则自己辛辛苦苦爬到的一等郡督非但难保,甚至自己一家老小都会跟着受罪,于是诚惶诚恐地看着石军师道。 “那是自然!”石军师神态自若地点了点头,继续补充道。“不过田郡督可要做好当孤家寡人的准备,因为洪波郡不可能再花大笔的铜币给骑兵了,他们只愿意养活能赚来丰厚油水的水军!” “吃土喝风的骑兵,老子早就当腻了,你看那水军战船,不光个头巨大,航行起来还十分平稳,只要没有战事,船上的日子比在家中还要惬意呢,所以能混到水军中更好,若是混不到,大不了回家养老!”田进冷哼一声,立刻下令道。“洪波郡骑兵听令,后撤半里,静观其变!” “是!”剩余不多的洪波郡骑兵应声一喝,比田进后退的速度还要快上一分。 城墙之上的安宁军,尽管暂时性的稳定了军心,稳住了局面,可城下依然还有将近三千余人未能顺利入城,加之城内还有两千余人跑得筋疲力尽,毫无战斗力可言,面对势如破竹的三湖郡骑兵,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就像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一般,随时都会被斩杀于马下。 然而蒋炽的加入,更是让三湖郡骑兵的士气高涨,战力猛增,面对挡在自己面前的安宁军将士,他们直接拉动缰绳,在高原马无法利用速度冲击的不利影响之下,干脆将抬起的马蹄当成武器,以极快的速度涌进了城内。 “蒋郡督竟然身先士卒,想要与我殊死一战?”站在城墙之上的荣睦,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生佩服之意的同时,紧皱的眉头不由得更深了。 此时,经过一番简单地处理,他的双腿已缠上了厚厚的绷带,尽管柴恩制成的凝血散,药效十分显着,止住了绝大部分的鲜血,可坚持不下火线的荣睦只要一用劲,还是会有鲜血流出,印得白色的绷带又变成了血红。 他瞥了眼城墙上已经准备就绪,随时都可以使用的巨石,又望着已经和安宁军混杂在一起的两郡骑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继续等待最佳时机的出现。 “现在城下的安宁军将士,完全是一群乌合之众,其中不乏盗匪和无赖,正是他们从中作梗,才让我们迟一步入城!”胳膊带伤的郑高似乎看出了荣睦的犹豫,指着其中一个矮个子的安宁军兵勇怒道。“就是此人,抢夺军饷两百余铜币!” “郑统领所言不差,此番撤退延迟的重要原因,正是如此!”余春也显得十分激动,忍不住开口抱怨道。“这等败类不除,安宁军非但没有安宁,还将会有灾祸降临,殃及那些无辜的将士!” 看着同样愤愤不平的戴瑞和余春,荣睦明白,他们所言绝非信口开河,胡言乱语,他也明白,这些人必然是军中的祸害,断然不可长留,否则定将招致大祸,可眼若是一旦对他们动起手来,非但不是惩奸除恶,反而则变成了关键时刻,不择手段的铲除异己,其造成影响之大,名声之恶劣,定然会影响安宁的形象。 因此,荣睦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中。 第454章 ——从天而降的滚石 一面是岌岌可危的战局,随时会葬送整个安宁军,甚至让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一面则是以暴制暴,可能会获得精铁城一战的胜利,保住自己的前程和性命。 这道选择题,让本就身受重伤,疲惫不已的荣睦顿感头晕目眩,四肢冰凉,整个身体甚至都摇摇欲坠。 突然他灵机一动,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传音管道的旁边,在所有人期待、焦急和愤怒地目光中开口道。“城下的安宁军听令,我在精铁城南门和北门分别放置了几个装有三千万铜币的木箱,作为奖励分发给你们,先到者先得!” “速速去将南门和北门打开,做好迎敌准备!”荣睦立刻扭过头,捂住传音管道,对着戴瑞等人道。 “是!”戴瑞等人对视一眼,立刻照办。 哗! “小六子,你听见了吗?” “狗子哥,我听见了!” “三千万铜币呐!” “够给咱哥们娶媳妇咯!” “是啊是啊!” “快去抢咯!” …… 荣睦话音刚落,那群围在精铁城东门,无法进城的安宁军将士立刻犹如打了鸡血一般,纷纷调转方向,争先恐后地朝着南门和北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作为盗匪和无赖,他们中自然也有许多不识方向之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可这并不影响他们夺取铜币的脚步,除过选择跟随跑在前面人的方式之外,他们还会对同行使绊子、下黑手,而且极为狠毒,丝毫没有同为一军的模样。 着实让精力全都集中在攻城的两郡骑兵,都为之侧目,纷纷尽最大的努力,让开了一条不大的缝隙,既是留给他们一条生财之道,更是好的让自己可以迅速进入城中,夺取更大的军功。 “终于出昏招了嘛!”蒋炽闻言冷笑一声,露出得意的神态。尽管自己利用钽钢弓,让荣睦吃尽了苦头,可个人占据了绝对上风,但两郡骑兵则一点便宜都未占到,着实令他大为光火,在一个不过十三岁时的少年面前,丢尽了自己一等郡督的脸面,眼下好不容易抓住了对方的失误,连忙下令道。“甲队乙队,分别奔向南门和北门,三面围攻精铁城!” “是!”两名三等郡督应声一喝,立即带领着各自的队伍,分别朝南门和北门狂奔而去。 在他们看来,那些闻讯抢夺铜币的安宁军将士和那三千万铜币,不过只是这场攻城战的一点添头而已,怀着在可以得到军功的大前提下,赚些外快的心理,他们也兴致勃勃地赶向了各自的目标。 “荣城抚好算计啊!”墨先生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对于荣睦在自己计谋的基础上,巧妙的进行调整,并且还能付诸实践颇为满意,但他依旧没有放松精神的意思,沉声提醒道。“接下来就要看看钨铁鱼鳞甲结实,还是大石头硬了!” “必然还得是石头硬,否则我们都得玩完!”荣睦在城墙之上,看着被自己成功蛊惑的安宁军将士,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以此缓解心中的紧张和双腿处的剧痛。 此刻,他再次确认,东门已经没有安宁军将士的身影,本就不算宽的城门,开始有两郡骑兵涌入,不过碍于攀登城楼的阶梯过于陡峭,他们只得选择朝着城中深处的地方奔袭。至于已经失去田进指挥的洪波郡骑兵,则居然开始放缓脚步,炫耀一般的围聚在东门前,有序地进入城中。 “进攻!”荣睦一挥手臂,大声下令道。 “是!”在墙垛后准备已久的安宁军将士,应声一喝,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快速地推到了城墙边上,随着马车轮子狠狠地撞击在了城墙边缘,上面满载着精铁城守军投石机所用的滚石,则涌下了城墙,狠狠地砸向了两郡骑兵。 咚咚咚! 伴随着沉闷撞击声,和大地微微的震颤,只见刚才还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骑兵将士,立刻被从天而降的滚石,砸得惨叫不止,哀嚎连连。 尽管滚石的速度不是很快,可将近两尺直径的身形,加之足有千斤的重量,犹如一头头冲入高粱地的黄牛一般,将行动迅速、身手敏捷的高原马像高粱一样,无情得撞到在地,并且还借着向前的惯性,直接从高原马和骑兵将士的腿脚压了过去。 刚才通畅没有多久的东门口,又被无数个从天而降的滚石堵得水泄不通,与之前还可以缓慢向前移动的状况相比,现在则是寸步难行。仔细看去,以东门为中心,方圆数十丈之内,被砸伤、砸死和困住的两郡骑兵不计其数。 与此同时,从洪波郡骑兵中分出来的甲队和乙队,本以为会借着速度的优势顺利入城,可却正中荣睦下怀,根本不需要顾忌未入城的安宁军将士,所以在精铁城北门和南方,他们也享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这些本该砸向敌人的滚石,让自己人吃尽了苦头。 “真他奶奶的是个阴险狡诈的小兔崽子,没想到郡督爷爷也有今天,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蒋炽看着眼前的惨状,明白今日就算能有神仙帮忙,也不可能扭转败局。 在瞥了眼身旁仅剩百余人的洪波郡骑兵将士,他恨不能以身殉国,彰显忠良之心。但他很清楚,这样做的话,自己的家人必定会遭受连累,所以,为了他们和这口难以咽下去的恶气,他放弃了这个念头,极为不甘的拉动缰绳,调转马头,朝着洪波郡城的方向缓缓撤离。 这一战,他输得极为窝囊,先是被擅自出击的丘陵郡守军逼得千里驰援,打乱了他原有的训练计划,只得匆匆出击,接下来又收到了田进临时吃晚饭的影响,耽误了战机,然后便被这个闻所未闻的荣睦用火器和大火,拦住了骑兵的去路,最后自然是丁宏达守城不利,居然被万山蝼蚁,利用难以逾越的城墙,将两郡骑兵歼灭。 因此,无奈撤退的他越想越生气,越生气体内多年的积劳成疾就在疯狂地折磨着他,终于,他感到胸口一阵热流涌出,自己喷出一口血雾,骇得身旁的一名三等司马,直接从马上跌落。 “荣睦,你给本郡督等着!”他强行压住沸腾的气血,最后一次恶毒地望向精铁城,不甘地离开了。 第455章 ——攻下精铁城 “恭喜荣城抚再下一城!”墨先生看着溃逃的蒋炽,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再次谨慎的确认田进也已经离开后,这才微笑着对着荣睦道。 “多谢老师关键时刻出手,否则失败的可就是我们了!”荣睦微微一笑,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此刻,他感到自己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瞬间抽空了似的,不受控制地依着墙垛坐在了地上。 脖子则似乎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脑袋,只得枕着墙垛,目光下移,他借着火光,看见自己的双腿,早已被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浸透时,这才再次感受到了那里传来的剧痛。显然,由于精神极度紧张,他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受重伤。 可饶是如此,他也清楚还有不少两郡骑兵闯入了精铁城内,必须尽快将其解决,否则仍然会有不小的威胁,于是努力抬起双眼,张开嘴巴,想要告诉墨先生自己的想法。 “好生休养几日,城中的那数千两郡骑兵,失去了广阔的丘陵和平原,只不过是威胁不大的困兽而已,凭借安宁军就可轻松解决。”墨先生一眼就看出了荣睦心中所想,不过碍于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不免有些心疼,打消了让他带来安宁军以两郡骑兵为对手的训练想法,关切地道。 “北门已经完全控制!” “西北也已完全控制!” 这时,戴瑞等人一路小跑地来到荣睦身旁,见他极为虚弱地坐在了地上,纷纷蹲下来,凑到身旁,满脸关心地看着他,七嘴八舌地道。 “荣城抚怎么样?” “快去休息休息!” “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就是!” “荣城抚大可放心!” “无碍,精铁城内剩下事情就有劳诸位打理了,还望诸位多加小心,另外,对待城中的百姓务必要礼让三分,不得出手伤人!”彻底放下心来的荣睦心头一暖,目光和善地扫了眼戴瑞四人,微微推开了他们想要搀扶起自己的手,示意他们速去做自己的事情。 “是!”戴瑞四人对视一眼,十分果断地对着荣睦一抱拳,立刻起身离开,赶去处理城中剩余的两郡骑兵,维护精铁城内的秩序。 “荣城抚,柴先生特地让我带来的药浴已经准备就绪,还望荣城抚速速前去疗伤。”百里风带着几个医药师走到荣睦身旁道。作为负责军中后勤补给的管事,医治受伤的将士,也是他的分内之事。 “有劳百里管事了,受伤的安宁军将士也务必要妥善救治。”荣睦点点头,被几个医药师小心地搀扶到担架之上,朝着城内一座浴池走去。 作为有着六条矿脉的精铁城,除过酒楼、戏楼和牌楼之外,最多的就要数浴池了。辛苦劳作一整天的矿工们,大多都会痛痛快快地洗一个澡之,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再去其他地方吃饭消遣。毕竟,没有人愿意灰头土脸的走在大街小巷上,让旁人耻笑自己没钱洗澡。 与酒楼、戏楼等地一样,浴池也同样有着高低贵贱之分,从一个铜币可以洗一个月的普通浴池,到十铜币只能洗一次的高级汤池,应有尽有,完全可以根据自己口袋里的铜币多少和实际需求进行选择。 当然,浴池的等级不同,装修用料、内部环境、地理位置以及所能够提供的服务自然也差异极大。除过这些看得见,摸得到的东西之外,等级越高的浴池之内,接触到有权势人的机会也就自然更大,不光可以拓展人脉关系,更可以探听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换言之,一个看似简单平淡的洗澡,可以让许多一辈子连面都见不到的人聚在一起,做成许多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这就是精铁城内与众不同的浴池文化,所有访客必将到此一游,碰碰运气。 为了避免太过张扬,荣睦此行并未选择精铁城内最高级的涨海汤池,而是来到了中等水平的精铁浴馆。尽管现在不过是亥时两刻,可由于城内动荡的局势,平时人满为患的大厅内冷冷清清,就连招呼客人的小二都不见了踪影,不过百里风依旧按照招牌里包场的价格,把铜币放在了柜台之上。 除此之外,荣睦还包下了部分客栈、酒楼和戏楼作为安宁军临时的休整地,以供受伤的将士修养,最大限度的避免了惊扰城中百姓,影响他们正常的生活,给安宁军带来负面的影响。 终于,做完了他所能想到的一切,他来到了包间内,在几个医药师的帮助下,褪去了被汗水和鲜血打湿的衣裤,无力地躺在了一座水温刚好适合的汤池里。 借着燃烧的油灯,他环顾四周,发现这座五丈见方的包间,布置得十分奢华,地面上铺着不知名的兽皮,墙壁上则挂着许多字画,摆放的各式家具,则是由暗灰色褐楠木制成。 深一嗅,一股淡淡花香扑鼻而来,顺着香气望去,只见靠着窗户的地方,摆放着几盆盛开正艳的盆景,淡蓝色的花朵,给人一种默默的舒爽之感,显然这绝非普通植物,而是带有一定的镇定和安神作用的草药,见过柴恩不少草药的他能从其品相上来估计,价格只高不低。 “荣城抚,这些药材皆是柴先生吩咐我带来的。”百里风的指着几个一尺多高的瓷瓶介绍道。“这里面分别有止血、祛毒、安神、消火和修复伤口的药粉,只需依次加入其中便可,另外,这座汤池内的水乃是活水,不必担心药物会摄入过量,致使身体受损,荣城抚只需在水中好好休息便是,这些医药师会在隔壁的房间按时放置药物。” “有劳百里管事和诸位先生了!”荣睦对着百里风及其身边的几人道。 “应该的!”百里风和几名医药师抱拳一笑,在其身旁放下一身干净的衣物后,退出了包厢。 “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但愿戴瑞他们能顺利处理好剩余的尾巴。”荣睦喃喃自语一身,看着汤池内被鲜血染红的水在渐渐变淡,这才反应过来百里风所说的活水为何,不过一阵浓浓的困意袭来,让他放弃了一探究竟的打算,舒服地枕褐楠木枕头,沉沉地睡着了。 第456章 ——伤势恢复 精铁城内,战斗并未完全结束,涌入城中的三千余两郡骑兵,犹如无头的苍蝇一般,在城中到处乱窜,所到之处必将引来一阵鸡飞狗跳。不过,回应他们的,除过紧闭的门窗之外,就只剩窃窃私语的咒骂。 显然,城中的百姓根本不知道与自己同属宗氏王朝的骑兵,究竟是来保护精铁城,还是在破坏精铁城。 这支在丘陵平原上无往不胜的骑兵,似乎变成了落入平原的猛虎,人见人欺。可经受过数十年严苛训练的苦头,绝不是白吃的,正所谓平时操练多流汗,战时候打仗少流血的道理。 因此,在戴瑞等人的带领下,安宁军将士即便乘胜追击地将两郡骑兵赶到了精铁城守军的演武场内,也依然无法将之歼灭,反而在一次又一次的冲锋中被无情地击退。 这群擅长骑射的骑兵很有准头,而且又有钨铁箭矢的加成,更是令仅有血铜盾牌和钨铁盾牌的安宁军吃尽了苦头,出现了不小的伤亡。于是,戴瑞等人想起了荣睦的火器弩车,在其强大的攻击力和火器的助阵下,这群三千余人的残兵才渐渐露出败相。 当然,戴瑞也知晓荣睦并不打算将之全部歼灭,而是想要通过一些手段将之招降,以此提升安宁军的实力。要知道,各城守军的将士也能达到数万之众,可其中八成以上之人,都还有其他的事物要做,守城只是一份兼职而已。 就比如精铁城内的守军,虽然足有将近两万人马,可职业的武将和兵勇,顶多也就三千,其余人等,平时还要去挖矿赚钱,养家糊口。要知道,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开销极为庞大,单靠赋税是根本无法养活他们的。 凡事皆有利弊,解决了吃饭问题,战斗力不足的问题就日益凸显,这些平日里埋头苦干的矿工们,做完一天的活计,根本就没有力气和时间再去训练,更别提上阵杀敌了。 所以,与“不务正业”的精铁城守军相比,这些训练有素,不搞兼职的两郡骑兵的战斗力自然高出一大截,绝对拥有着以一敌十的本事。 失去了荣睦的全权指挥,戴瑞等人经过了短暂的手足无措后,也意识到了不能一条道走到黑,所以,也学起了荣睦的“旁门左道”。根据判断,他们得出了两郡骑兵远道而来,又经过一场大战,现在必定是强弩之末的结果,为了避免狗急跳墙,经过一番商量,他们决定看好精铁城演武场的大门,将其困在里面,以此最大限度的避免安宁军的伤亡,达到消耗两郡骑兵体力,最终将之战胜的目的。 三日后,荣睦终于睁开了睡眼,茫然地扫了眼四周,这才意识到自从攻入精铁城中的那夜起,就一直没有醒来,透过汤池内清澈见底的水,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双腿的伤口已经愈合,尽管还留有极为可怖的疤痕,但试着做了做运动,已经感觉不到丝毫得疼痛。 “看来柴先生的药浴果然效果神奇啊!”赞叹一声,荣睦扶着汤池边沿站了起来,见自己浑身上下的皮肤,并没有因长时间浸泡而有任何异样,身手捏了捏胳膊,发现触感都变得滑腻了许多,顿感这座浴池的活水的确不凡。 走出汤池,换上早已准备好的衣物,正准备活动一下筋骨,就感到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连忙离开包厢,朝着大厅快步走去。 这三天里,他大脑里一直都处于混沌状态,仿佛眼前犹如一层难以触及的纱帐似的,若即若离,一幕幕出生入死的险境和一个个难缠的对手,在他的眼前轮番出现。他的身体,也如同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任由刀剑劈砍成无数碎片,很快则又重新汇聚在一起,变成一副完好无损的皮囊。 他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个找不到出口的迷宫,不光没有人前来营救,而且还有人在追杀,更为折磨的是,虽然无法被杀死,可一直得感受被杀时的痛苦。好在这种痛苦逐渐变小,也终于找到了迷宫的出口,离开这个令他后怕的梦境,回到了现实之中。 “荣城抚感觉如何,有没有一种重获新生之感?”百里风见荣睦面色红润,立刻开口问道。 “想必这应该是柴先生之前给百里管事介绍过的结果?”荣睦微微一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尤其是双腿,就像没有受伤似的,于是兴奋地道。“的确有种重获新生之感。” “墨先生之前吩咐过,请荣城抚先去吃饭,再好生休息几日,最后再处理接下来的事物。”百里风指着一扇打开的门,伸出右手道。“这里面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请荣城抚慢慢享用。” “这……”荣睦这才忽然想起,自己受伤之前,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不禁有些心慌,生怕某个纰漏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可转念一想,戴瑞等人也并未不可雕的朽木,必须在这种关键的时期不辱使命,这样自己方才有涉足更高层面的本钱,否则事必亲躬只会让自己陷入疲于奔命的死循环之中,迟早会将自己给累死。 想到这里,荣睦打算当一回甩手掌柜,将这些事物全部交给戴瑞等人处理。因为他意识到,攻占精铁城只是一个开始,随后如何去治理和发展比起前者来,更为麻烦,而眼下武将倒是足够,文官则少得可怜,除过晁起阳能有本事管辖一座城池之外,就属刚刚上任安宁镇镇守的祁宏了,而原先杉鹭镇的林家树和胡秀则能把本职工作做好就不错了,万万不可奢望他们的成长速度有多快,否则揠苗助长的后果非常严重。 不管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先填饱肚子再说。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荣睦十分痛快地点了点头道。“有劳百里管事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迈起大步离开了。 第457章 ——受尽折磨的两郡骑兵 由于宗氏王朝也饱受猪样鸡鸭的瘟疫之苦,加之攻城时从树林里面打到的野鹿和野猪也被消耗一空,所以只摆着一盘山羊肉和一盘白菜萝卜。或许是过度饥饿的缘故,荣睦并未因羊肉的膻味而有丝毫不适之感,风卷残云的将所有的饭菜全部吃光。 与铁峰城一样,精铁城同样也只能吃得到粟米和白菜萝卜这类的常见食物,与物质匮乏,处于群山之中的森木城相比,尽管看上去十分富庶,可根本见不到稻米和其他肉类的影子。显然宗氏王朝将百姓的口粮看管得很紧,绝不容许有半点差池。 吃饱饭的荣睦并未闲着,他早就察觉到了浴池的重要性,推算出了其赚钱的能力,丝毫不亚于客栈、酒楼和钱房。而且与之相比,例如结交权贵和私下交易等手段方式,甚至有取代商会的可能性。 设想一下,那些南来北往的商人们,定然饱受舟车劳顿之苦,与其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费尽心机地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做买卖,不如大家都能舒服地泡在汤池里面,保持着闲适的心情,享受着优雅的环境,顺便就将赚铜币的事情办好来的惬意。 是该看看那些遗留问题的处理情况了!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吃饱饭休息好的荣睦,并不打算听从墨先生的话,继续好好休息几日,而是打听到精铁城演武场的位置后,就快步走了过去。 此时的精铁城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一辆又一辆满载着精铁矿石的马车,沿着城中坑坑洼洼的路面,疾驰而过,朝着丘陵郡城的方向驶去。 尽管此时的精铁城已然不属于宗氏王朝,可荣睦在铁峰城时,就并未因此而中断其贸易往来,所以能有这般景象也并不奇怪。 到目前为止,荣睦从未将自己视为掠夺者或者征服者,他的行动也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可能在宗氏王朝看来,他的所作所为是毫无疑问的进犯和入侵。但从两个王朝之间敌对的态势来看,这种做法无可厚非。正所谓适者生存,强者先行的道理。只不过,一直谨记着吃饱肚子,不被人欺负的荣睦,也将造福一方百姓,营造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作为己任。 大街两旁,所有的铺面也都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因为三日前的攻城战而有丝毫得影响,唯独商贩寥寥的叫卖声和一种灰蒙蒙的感觉,让人没有多少心情去四处看看。 咳咳咳! 走了还不到一半路的荣睦,就总是被马车扬起的灰尘呛得直咳嗽,本来还算干净的衣衫上面,也沾着一层薄薄的尘土,他这才意识到,整座城中居然连一个树都没有,至于花草则更是连一根都看不到。 难怪城里的浴池比酒楼和客栈还要多。 荣睦无奈一笑,只得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他就来到了演武场的门外。 “荣城抚看上去似乎还有些虚弱,为何不多休息几日,来演武场有何贵干啊?”坐在阴凉下喝茶的墨先生微微一笑道。 “有劳老师费心,冒着如此炎热的天气,在此督战,学生又怎么敢偷懒呢?”荣睦对着墨先生施了一礼,来到他的身旁道。 “既然如此,那么这块难啃的硬骨头就交给你,兴许会得到什么意想不到的结果呢!”墨先生端起一杯凉茶,递到荣睦手里。 “但愿如此,我可不敢打包票。”荣睦端起凉茶一饮而尽,享受着流向胃里的清凉,透过其身后的门缝,他惊奇地发现,里面将近三千两郡骑兵一直保持着高度的戒备,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同样被他们透过门缝,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对着一旁的守卫道。“打开大门,我进去跟他们谈谈。” “是!” 荣睦整了整衣衫,缓步朝着两郡骑兵的阵列走了过去,他目光和善地扫过一众将士,只见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眼神中也全是无可奈何,就连骑着的高原马,似乎也变得消瘦了许多。 显然自己休息的这几日里,他们吃了不少的苦头,除此之外,他们浑身上下,也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令本来十分威武的钨铁鱼鳞甲,也多出了一分不该有的凄凉与沧桑之感,就好像他们曾经的辉煌战绩,早已被掩埋了似的。 “在下安宁军统领荣睦,你们可有能做主之人,与我谈一谈吗?”荣睦在距离阵列五十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在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后,他可不想被某个不开眼的家伙图施冷箭。 话音刚落,阵列中就传来的阵阵躁动,咒骂声、冷嘲声和热讽声如同一阵风,朝着荣睦吹来,但他依旧不为所动,将双手负于身后,静静地等待着答案。 “我乃是洪波郡三等郡督吴战龙,不知荣统领有何指教?”一名身穿钽钢鱼鳞甲的武将,骑着高原马来到了荣睦身前,居高临下地道。 “原来是吴郡督,失敬失敬!”荣睦十分客气地抱拳道,见他心中憋着一股气,故意询问道。“吴郡督不愿千里前来我精铁城,不知有何贵干啊?” “你!”吴战龙听出了荣睦话中的意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把长戟举在身前,以此表达心中的不满和死亡的威胁。 “吴郡督的意思,是要继续与我安宁军死战到底?”荣睦故作一脸吃惊地问道,不待吴郡督有任何反应,就缓缓转过身,假装离开道。“那么既然如此,就劳烦吴郡督在演武场多住些时日!” 吴战龙自然对荣睦的大名如雷贯耳,两郡骑兵落得如此下场,也全都拜这位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所赐。在足足被晾了三天多的时里,他与两郡骑兵的将士,不光没有饭吃,也没有水喝,加之天气又十分炎热,将士们只能用尿来缓解口渴,就算想逃,也根本无法越过演武场四周的高墙,所以作为三等郡督,早就恨不能将之碎尸万段,夺回精铁城的控制权,以解心头之恨。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个机会,他却发现自己浑身乏力,举着长戟的右手也根本无法挪动分毫,只得怒吼一声道。“站住!” 第458章 ——吴战龙 “有事?”荣睦停下脚步,扭过脑袋,看着满脸涨红的吴战龙,发现他发白的嘴唇因为用力过猛,居然裂开了许多道伤口,从里面涌出了鲜血。至于那声所谓的怒吼,则因为有气无力,变成了哀求。 “有没有水,还有吃食?”吴战龙干脆一松手,任由长戟掉在地上,颤颤巍巍地翻下高原马,对着荣睦道。由于长时间没有喝水,他的嗓音嘶哑的可怕。 “随我来!”荣睦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着。“不过只准你一人来!” 刚才打算叫上自己亲信的吴战龙顿时一凛,立刻小跑地跟在荣睦身后,毫无三等郡督的气势,与跟班的差役一模一样。显然,英雄好汉们不光会拜倒在石榴裙下,还会为五斗米折腰。 “坐!”荣睦在墨先生有些意外的目光中,带着吴战龙回到了阴凉处,他悠闲自得地坐了下来,端起一杯凉茶,轻抿了一口。 吴战龙则像是一头恶狼似的,不由分说地捧起茶壶,扬起脑袋,长大嘴巴,直接将水倒在了嘴里。随着上下快速起伏的喉结,这壶还有些烫嘴的凉茶,就被他一饮而尽。 “吴郡督莫急,凉茶一定管够。”荣睦对着身后的差役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从火炉上提起刚烧开的水壶,又在另一只茶壶中填满了沸腾的开水。 “嘶……”放下空茶壶的吴战龙,刚握住填满开水的茶壶后,顿时狂甩双手,使劲得吹着被烫红的手掌,冷冷地瞪着荣睦,可碍于目前的局势,又不好发作,只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刚才不是说过了嘛,请吴郡督慢些喝,凉茶一定管够。”荣睦若无其事地笑笑,话锋一转,平静地看着他道。“不知吴郡督接下来有何打算,是归入我安宁军的麾下,还是去当鬼兵鬼将啊?” 说完,便舒服得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摆出了一副傲慢的样子。 “万山蝼蚁休要嚣张,待得我丘陵郡将盘龙郡攻克之后,自会有人来收拾你!”吴战龙冷哼一声,指着荣睦怒道。“届时,我宗氏王朝会一统你们的蛮夷之地。” “说得好!”荣睦非但没有一丝的不悦,反而鼓起了掌,一连不屑地道。“我只给了你两个选项,没有让你自由发挥,难不成你听不懂人话?” “放肆,你竟然敢跟本郡督如此说话,只要我一声令下,我洪波郡和大湖郡骑兵立刻会发起进攻,将你们这群万山蝼蚁踏成肉饼!”喝过凉茶的吴战龙又有了力气,说话的声音提高了许多,那股宗氏王朝高级别武将特有的气势也随之涌现出来,若不是他仍旧灰头土脸,面容憔悴,这般阵仗则更加唬人。 “吴郡督,就凭那群三天没吃没喝没睡觉的骑兵,连走路都费劲,就别逞什么发起进攻之类的口舌之快了,若是我现在就放你们走,你们连走半里路的力气都没有。”荣睦依旧保持着极大的耐心,对于这样一支训练有素,战斗力极强的职业骑兵,他并不希望变成自己的对手,而吴战龙又不识抬举,所以他打算用点计谋。 “所以,你不过只是一枚棋子而已,若是不肯合作的话,我只需告诉那些饿得饥渴疲劳的两郡骑兵将士,说你收受了我的铜币和土地,故意让他们去拼命送死,自己好享受荣华富贵,届时,你不光会失去眼下我重用你的大好机会,还会失去将士的信任,变成一个叛徒,不知吴郡督你意下如何呢?”荣睦笑盈盈地道。 “这个……”吴战龙虽然根本瞧不起万山王朝,更对眼前的这个少年恨之入骨,可他并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话中的威胁和招揽之意,明白自己虽然握有主动权,可也仅有舒服的活着和痛苦的死去这两个选项,作为一个正常人来说,肯定会选择前者,但以他的性格,则还要加上将利益最大化,所以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想跟我谈谈条件是吗?”荣睦一眼就看出了吴战龙的心思,并不打算给他考虑的时间,作为胜利者,荣睦需要的是吴战龙的无条件的投降和归顺,而不是与自己讨价还价,尽管残余的两郡骑兵足以在丘陵郡一带称雄,可若是一开始就让步的话,后面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于是荣睦缓缓地站起来道。“没有条件可谈,我现在就去告诉所有将士,愿意归顺我的,可以得到活下去的机会,不愿意归顺的,那么便在演武场内自生自灭!” “你!”吴战龙极为惊愕地瞪着荣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算他热得口干舌燥,可依然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后背冒出了阵阵冷汗。现在,他终于明白,面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不光手段颇多,杀伐果断,而且还十分强硬。甚至比起战场上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武将,更让人感到畏惧。 “我可以给你一个立威的机会,将我刚才的话转告给所有将士,否则的话,我会告诉所有的将士,你背信弃义,告诉我了不少的军情,然后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归顺于我,届时,你在宗氏王朝是叛徒,在骑兵将士心中,你是走狗,就算我放了你,你也生不如死。”荣睦若无其事的环抱起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面色惨白的吴战龙,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呃……”吴战龙突然感到自己的脑袋像是火器一般炸裂开来,整个人都处于发懵的状态,良久才恢复了知觉,可头皮仍然发麻,双腿也还在打颤,只得惊恐万分地底下了脑袋,刚才大脑里还来不及憧憬的荣华富贵转瞬就万念俱灰,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机会,只能按照荣睦所说的去做,正欲挪动身体,立刻照办。 “吴郡督,这壶茶已经不烫了,还是喝完了再去!”荣睦笑盈盈地端起茶壶,双手捧到吴战龙的面前,面色和善地笑道。 第459章 ——招纳骑兵 “洪波郡大湖郡的将士们,我刚收到一封来自三湖州州武院的军令,那些大老爷们非但见死不救,还要让我们自生自灭,更让人可气的是,还要我们在家的子嗣偿还近十年的军饷,用以支援水军,建造两桅战船,这种狗娘养的军令居然也好意思下达!?”骑在高原马的吴战龙,狠狠地将几只霜鸽摔在了地上,把几个纸卷随手一扔,怒不可遏地道。 “这些年水军的气焰的确十分嚣张!” “挤占了我们不少的军饷!” “害得我们连营房都一直无钱修筑!” “不错,就连改换的旧马鞍都只能继续用下去!” “这群水鬼,真是欺人太甚!” “我们要速速突围,回去跟他们算账!” …… 吴战龙话音刚落,就引来了阵列中不绝于耳的骂声,尽管将士们早已筋疲力尽,恨不能躺在地上休息,可听闻如此荒唐的事情,立刻用沙哑的喉咙,把多年以来,受到的不公全部倾泻而出。 站在一旁的荣睦,对吴战龙的表现非常满意,尤其是那经过凉茶润过得嗓音,听上去竟也颇为顺耳。同时,他也听出了三湖州军中内部不合的消息,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里的水军居然拥有两桅战船。 对此,曾吃尽单桅战船苦头的荣睦,这才意识到,位于坝阳河中游的这片地域,不光拥有战力惊人的骑兵,而且就连水军更是达到了令人仰视的程度。荣睦明白,与骑兵相比,水军的花费简直就如流水一般,由此可见,三湖州的实力简直强盛到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步。 坝阳河的上游虽好,可中下游方则更好。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荣睦在心中也同时下定了想要发展水军和航运的决定。只不过现在只能暂时将之搁置,把注意力集中在精铁城以及还未攻占的丘陵郡城和木棉城之上,毕竟这样方才可以解盘龙郡之围,间接地保证晔雨与荣和的安全。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赶回去跟州武院的那些个大老爷们据理力争,将属于我们的军饷和军功夺回来,要么就此散去,人各有命各自天涯!”不等咒骂声停止,吴战龙继续高声吼道。 一时间,两郡骑兵的将士有些发懵,他们明明清楚,这些天受的苦是拜万山王朝的安宁军所赐,可落井下石的却又是州武院的上级武将们。因此,茫然中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这么看来,州武院也成了我们的敌人?” “不错,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一味打压我们,就是敌人!” “可这群万山蝼蚁,不也是敌人吗?” “是啊,这些天可都是他们在消磨我们!” “兵法有云,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这么说来,那现在究竟州武院是朋友,还是万山蝼蚁是朋友?” …… 荣睦有些意外地看着身旁这个刚才被自己逼得哑口无言的三等郡督,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懂得欲擒故纵,让两郡骑兵将士自己找寻起了出路。本来还抱着看戏心态的荣睦,开始快速盘算起来,打算招揽两郡骑兵入伙。 “咳……”荣睦清了清嗓子,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后,和善一笑道。“可能诸位都对我有些误会,我并非抢夺者,而是一个商人,只是来精铁城做点生意而已,并无屠戮百姓,烧杀抢掠之意,可奈何树敌太多,难以自保,只能来此避祸,有幸遇见诸位战力惊人的骑兵将士,很想招入阵中,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啊?” “哼,我们可是洪波郡和大湖郡的精锐!” “你顶多只有两座城池,凭什么让我们屈尊?” “不错,从军就算不杀人,也得争口气。” “若是此事传到了三湖州,那些水鬼还不把我给笑死?” “就算我们脸皮厚,可你又有多少钱铜币?” “我们的军饷开销可是很高的!” …… 荣睦瞥了眼满脸无奈地吴战龙,明白对付这些散兵尤勇的手段,除过要打服他们之外,还必须要让他们有认同感,否则随时都有倒戈的可能,给安宁军带来巨大的隐患。 想到这里,荣睦打算先使用第一个手段,于是他和颜悦色地道。“就凭我既能让你们活活饿死,假传军情,说你们已经叛变,加入我安宁军,也能让你们吃饱喝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亲人接到身边,同时还可增加人马,让骑兵的名号响彻千韧州、瀑龙州和三湖州,这个条件可还满意?” 哗! 所有人闻言,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惊恐万分地看着这个身材不高的少年,盯着他那张和善平静的脸,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番骇人心魄的话,是出自于他。 可事已至此,已然无法重头再来。他们知道,凭借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需要荣睦下令安宁军动手,最多再过一天,就会有体力不支者渴死、喝死,而整个骑兵阵列,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迅速瓦解,最后还得落下一个叛徒的名声,届时,自己的亲人也定将会受到牵连。 想到这里,他们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开始奔溃,纷纷翻下高原马,失魂落魄地跑到了荣睦面前,单膝跪地。 “末将,一等司马周丁愿为荣统帅马首是瞻!” “末将,三等司马金康愿为荣统帅马首是瞻!” “末将,一等校尉刘刚愿为荣统帅马首是瞻!” …… 荣睦看着训练有素,战力不凡的骑兵将士,终于低下了高昂的头颅,愿意加入安宁军时,心里终于长长得舒了一口气。他明白,如果想要和丘陵郡联军掰掰手腕,靠安宁军这些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无异于以卵击石,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而面前的这支骑兵,乃是洪波郡和大湖郡的精锐所在,只要巧妙利用,再配合火器,定然会让自身的实力暴涨,整个丘陵郡也自然唾手可得。 “快快请起,荣睦定将不服诸位信任!”荣睦郑重的一抱拳,对着众人道。“精铁楼等地已经备好了饭菜,请诸位将士快快用餐!” 第460章 ——军纪严明的骑兵 由于骑兵将士的人数实在太多,本来定好的精铁楼和其他几家同等档次的酒楼位置又是在太少,根本无法满足所有人同时吃饭的要求。 尽管饿得半死的将士毫不挑剔,并且表示要尽快填饱肚子,可为了照顾所有的面子,荣睦还是把桌椅摆在了大街上,并且暂时叫停了运送精铁矿石的马车,以免让惹人讨厌的灰尘,扫了大家的兴致。 于是,在精铁城最为宽阔和繁华的精铁大道上,一条长达半里的宴席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引来了城中百姓们的侧目与敬仰,由此可见,戴瑞等人将荣睦在铁峰城时,实行的免除所有赋税的政令,继续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除过招纳进入安宁军的两郡骑兵之外,精铁城的部分守军也同样落座宴席。与之前在铁峰城时的照单全收不同,这一次,荣睦只允许满足遵纪守法、听从军令、老实厚道、勇猛无畏之人的加入,为的就是提高安宁军的战斗力和凝聚力。 毕竟,与在已经完成组建的安宁军重新整顿队伍,挑选合适之人所需的时间和耗费的精力,以及可能引发的动乱相比,从一开始就注重这个问题,相对要容易许多,只需支付一定数目的遣散费和帮助他们找寻一个糊口的行当便可。 荣睦见桌上的饭菜已经上齐,站起身由前至后地扫了眼已经落座的将士,见他们的口水虽然已经顺着下巴掉在了地上,可仍旧保持着极大的克制,纷纷正襟危坐,纹丝不动,就像一尊尊石像一般后,不禁对他们刮目相看。 “承蒙诸位对我的信任,今后只要有我荣睦一口吃的,定然不会饿着诸位将士!”荣睦由前至后地一抱拳,立刻打消了再说几句话的打算,在他看来,现在最为重要的就是让他们填饱肚子,而不是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于是大喊一声道。“酒足饭饱,不醉不归!” “是!”所有将士立刻起身抱拳一喝。 荣睦笑着点点头,刚刚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白菜放到嘴里,就听见耳畔传来了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大口大口地咀嚼声后,好奇的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所有的将士,目不斜视,皆是在埋头吃饭。 尽管由于十分饥饿,他们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夹菜,或者是与同桌争抢。更为奇特的是,他们吃饭的节奏几乎都是一模一样,根本就看不到有人狼吞虎咽,或者是发出砸嘴的声音。 惊愕、恐惧、佩服、后怕和诸多情绪,立刻将荣睦团团围住,他感到自己的后背,居然都不自觉地冒出了阵阵冷汗。 这般景象,着实让他感到十分震惊,这才意识到,一支训练有素,战斗力惊人的队伍,绝对不是光光是在战场上所向睥睨,摧城拔寨。而是在任何时候,都自觉遵守着极为严苛的纪律。 而戴瑞等人见状,更是面色涨红,心疼加速,就连端着饭碗的手,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此刻,在他们心中对两郡骑兵斩杀无数安宁军将士的芥蒂荡然无存,有的只是由衷的敬畏。 作为军人,他们明白,能够达到这样的地步,绝非一日之功,而是需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严苛训练,精挑细选方才有可能达成的。 此刻,整个精铁大道都鸦雀无声,不论是周围来看热闹的百姓,还是忙着上菜端饭的活计,就连顽皮的孩童,都被这一幕深深地震撼着。 作为普通百姓,精彩打交道的就是精铁城守军。由于军饷数目有限,绝大多数的将士还需要兼任挖矿,赚取铜币糊口,所以为了能够少干活,多赚钱,他们就将黑手伸向了那些老实干活的百姓,用武力逼迫他们多干活,少赚钱。 此外,他们几乎各个不讲信用,在浴场、酒楼和客栈经常白吃白喝,就算打了白条,也肯定不会还钱。所以,城中的百姓都对他们恨之入骨,可面对刀剑,只得忍气吞声。 现在,当他们亲眼见到了这支纪律严明的骑兵队伍,再联系到前几日裁撤守军人数和查办了不少恶霸一事,立刻猜出了守军今后会面貌一新,不再欺行霸市,不禁欢欣鼓舞,对坐在宴席正中的少年钦佩不已。 这些变化,自然被荣睦看得一清二楚,心中自然也就十分高兴。在他看来,只有强大的军队,方才能有百姓的安宁日子,而百姓的认同感和稳定,也才会让军队的战力更强,二者之间的关系,必须得是相得益彰,否则,必将迟早会酿成大祸。 荣睦看着这些依旧保持着不紧不慢吃饭速度的将士,突然意识到了所携带的粮食似乎有些不够,若是死守精铁城,依靠铁峰城的粮食支援,必定还将陷入新的粮食危机,所以他打算尽快整顿好队伍,向丘陵郡城进发。 作为丘陵郡的中心,丘陵郡城不光人口众多,产业庞杂,是整个郡内最大,也是最为繁华的一座城池。它的存在,不光光代表了整个丘陵郡的存在,更是丘陵郡的象征。所以,与木棉城相比,攻下它之后,可以满足精铁城的粮食所需,还可以震慑木棉城守军,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说不定还会就此弃城投降,达到不战而胜的结果。 想到这里,荣睦决定改变自己的计划。 这时,他突然发现,耳边敲击碗筷的吃饭声戛然而止,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所有将士已经放下了碗筷,端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请荣统帅下达饭罢休息的军令。”身旁的吴战龙提醒道。 “诸位将士已经吃饱的话,可暂且在演武场旁边的营房内休息,今后也都在里面吃饭。”荣睦立刻站起身大声道。 “是!”所有将士整齐地站起身,对着荣睦抱拳一喝,然后有序地离开饭桌,拍起队列,朝着演武场的方向走去。 “吴郡督,请留步,我还有话要问你。”荣睦立刻叫住了吴战龙。 第461章 ——简陋的城令厅 “荣统帅有何事吩咐?”吴战龙微微一愣,顿时有些心慌,经过先前的一番言语交锋,他发现面前的这个少年绝非善类,不光心思缜密,而且胆量不小,张弛有度间,就把自己装进了套子里,根本没有后退的可能。所以他望向荣睦的目光中,早已没有了蔑视和不屑,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分畏惧。 “先随我来便是,到了再说!”这样的变化,荣睦自然有所察觉,所以他安慰性地拍了拍吴战龙的肩膀,转身离开。 吴战龙见状,只得带着满心的疑问,快步跟了上去。 正午的阳光,就像一团烈火,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可精铁城中的百姓,则已然还得继续做工,否则就有饿肚子的风险。与铁峰城由商人经营的布坊不同,这里的六座矿脉全部都属于宗氏王朝的皇族,也就是丘陵郡的郡王。 知晓这一信息的荣睦并未因冒充宗靖儿而有丝毫的骄傲,反倒是对丘陵郡郡王的残忍手段恨之入骨。根据他的规定,所有的矿工,不光没有一个铜币的工钱,还需要每日开采三百斤的矿石,方才可以得到糊口的窝头。 而精铁城的文官明知这样做的后果,不光会陷入无人挖矿的境地,还会让本地的税收数目大幅减少。为了服从郡王的要求,又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他们故意将每日三百斤的矿石产量提高到了六百斤,将这不走账面的三百斤,折成三十铜币的工钱,可这样依然无异于是让那些矿工去死。 要知道,精铁矿石十分坚毅,需要用血铜制成的矿锄进行开挖,而血铜矿锄的价格奇高,消耗也很大,刨去成本,基本赚不到多少钱,还得浪费极大的体力,不少矿工就是因此过劳而亡。 所以,为了能够得到更多的铜币,就出现了不少类似于精铁城守军这种欺行霸市之人,盘剥本就苦不堪言的底层百姓,将整个精铁城内搞得乌烟瘴气,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因此,初来乍到的荣睦,虽然暂时还未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可众多百姓看到了一丝希望,选择继续忍耐一些时日。 大约两个钟的功夫,荣睦等人来到了精铁城的城令厅外。与其他城池城抚拥有的私人宅邸不同,在郡王的密切注视下,他们根本不敢私自修筑府邸,只得乖乖地搬到条件艰苦的城令厅内,处理政务,完成起居。 看着面前这座比起杉鹭镇镇守府邸差不多的城令厅,荣睦会心一笑,推门走了进去,只不过映入眼帘的,并没有假山池塘、鸟语花香,有的只是一排排盖得有些拥挤的房屋,还有一个五丈见方的小院子,可供人晾晒衣物。 可能是因为这样的环境实在太压抑了,一心想要获得优雅舒适环境的城抚,只能在这儿摆的几个大花盆来养几株花草,把一座装满水的石缸,当成池塘。 “禀报荣城抚,精铁城内的文官队伍与铁峰城的情况类似,他们早在安宁军围攻之前,就统统逃亡丘陵郡城了!”戴瑞对着荣睦解释道。 “似乎这些文官真的十分勤勉,给郡王赚了不少铜币,所以郡王动了恻隐之心,这才将他们全部撤离!”荣睦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心中不免有些遗憾,现在他手中的武将十分充裕,可文官数量却捉襟见肘,若是安宁军前去攻占丘陵郡城,那么也只能委派一名武将来兼职城抚了。 不过遗憾归遗憾,在城令厅内,除过那些文官、卷宗和政令册之外,还有一样东西他最为关心,那就是城金库里面的铜币,于是怀着期待的心情问道。“城金库里面有多少铜币?” “共有铜币四亿三千万。”戴瑞回答道。 “才四亿三千万?”荣睦微微皱眉,对于这个结果十分不满,倒不是因为他胃口变大,而是以棉花为产出的铁峰城内都有三亿多的铜币,这个产出无数精铁矿石,又为曾经郡城的精铁城居然如此不堪。 “荣统领恐怕有所不知,城内曾有一座极为奢华的郡王宫,里面藏着大量的铜币和奇珍异宝,自从精铁城没落,丘陵城崛起后,就从这里搬走了。”一直保持沉默的吴战龙开口解释道。 “郡王宫?”荣睦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作为曾经的郡城,郡王必然会有一座宫殿,可如今寻遍整个精铁城,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忍不住问道。“郡王宫现在何处?” “据说,在精铁郡改名为丘陵郡后,整座郡王宫就搬迁到了丘陵郡城,而且连半块砖都没有留下。”吴战龙当初听说此事之时,就感到不可思议,如今的确在精铁城内没有发现郡王宫的影子,这才确认了其真实性。“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啊!” “嘶……”荣睦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自从任职文书以来,他就被道路崎岖和车马不足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困扰,从运送救急的粮食,到随军的军粮补给,为此,他从晔雨那里借来的车马至今都未曾归还。 因此,当听见郡王居然将整座郡王宫都搬迁的消息时,他顿感头皮发麻,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他明白,整个过程不光要耗费巨额的铜币,还需要征用大量的劳动力,定然会造成铜币的浪费,让底层百姓受苦。 “传言,死于搬迁和重筑郡王宫的青壮劳力和能工巧匠不计其数,就连一座山都葬不下。”吴战龙讷讷地道。 “这丘陵郡的郡王,比起晔治德来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荣睦立刻赶到一股怒火涌上心头,紧紧握起双拳,恨不能将这个为了自己利益,而劳民伤财郡王抓住,将他打个半死,然后再依照律典论处。 可他也十分清楚,眼下的形势依旧十分危急,盘龙郡城之围未解,特殊郡试也没有结束,还不是泄愤的时候,所以他强压下愤怒,对着吴战龙道。“吴郡督,骑兵现在既然依旧归入安宁军中,那么军饷就必须尽快支付,不知每年需要多少铜币啊?” 第462章 ——安宁骑兵 “军饷?”吴战龙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荣睦,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根据他对形势的判断,两郡骑兵虽然可以苟全,但战力必将大大缩减,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跟上穷得叮当响的安宁军,往后的日子定将更加难过,换句话说,就是选择了慢性死亡。 “不错。”荣睦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见吴战龙似乎有着不小的顾虑,语气温和的安慰道。“只要能保持骑兵的战斗力,需要多少铜币都行,但万万不可浪费,现在我们手里的铜币。” “真……真的吗,多……多少都行?”吴战龙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按捺下心中的狂喜,仔细盘算起来。 荣睦点点头,看着吴战龙脸上的喜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无奈,甚至还有一丝畏惧。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他终于长长得出了一口气。 “一名骑兵每年的开销大概在三万铜币左右,其中包含了武器装备的养护费用,三匹高原马的驯养费用以及将士们的伙食费和军饷。”吴战龙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若是想要增加一名骑兵的话,则需要五年时间,累计花费五十万铜币。” “嘶……还真是有点贵啊!”荣睦顿觉肉痛不已,可一想到骑兵的恐怖战力和严明的军纪,就又觉得这笔钱花的十分值得,于是继续问道,“现在共有多少未受伤的骑兵,又有多少受伤的骑兵?” “经过清点,目前共有三千二百五十四名骑兵将士可以随时动身战斗,至于每人配备的另外两匹高原马,则在精铁城城外待命,我想蒋炽和田进肯定因为粮草不足的原因,无法带走,应该四散在精铁城的周围,等会就去安排将士们将之寻回。”吴战龙一五一十地回答完后,将目光转向戴瑞。 “轻伤骑兵一千三百二十六人,重伤五百七十六人,轻伤高原马两千九百八十匹,重伤七百六十九匹。”与吴战龙的胸有成竹相比,戴瑞同样也显得很有底气,所报的数目也极为精确。“由于有手脚利索之人,反复更换了好几匹高原马,所以受伤马匹的数目要比人数多一些。” “这么说来,骑兵人数大概可以达到五千人,比起两郡骑兵来仅仅少了一千人。”荣睦略作思考地点了点头,只得先把用来修缮精铁城道路、房屋和矿脉的铜币拿出来一些用以骑兵的花费,至于分发给百姓的铜币以及用以城中必要开支的铜币,则分毫不敢动。 看来必须得尽快将铁峰城和精铁城的产业盘活,变成赚取铜币的有力渠道,方才可以满足数目庞杂,耗费巨大的开销,否则迟早会入不敷出。 在心中感叹一声,他不再犹豫,沉声对着吴战龙道。“我不管之前洪波郡和大湖郡是否足额发给你们军饷,但我会如此,现在你先从精铁城金库内拿走一亿五千万铜币,当做今年一年的花销,接下来就要劳烦吴郡督全力救治伤员,驯养好马匹,训练好将士,尽快回复战斗力,若是让我发现你从中谋取私利,依据万山律典和宗氏律典处罚!” “末将吴战龙定将谨遵荣统帅军令,若有违反,甘愿从重处罚!”吴战龙闻言,并未因荣睦的语气严厉而有丝毫的不满,反而心甘情愿地立刻单膝跪地,抱拳喝道。 虽然作为降将,在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心里面也多少有些憋屈,可这么多年以来,自己人都从未给过的好脸色和足够的军饷,却在敌军中实现。尽管身为军人,要保家卫国,但荣睦的所作所为,比起疯狂压榨百姓的郡王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因此,吴战龙现在对荣睦是彻彻底底的心服口服。 “除此之外,我军中的戴瑞和郑高也要作为你的副将,为的并非是从你手中分散兵权,而是学习两郡骑兵,我现在就将话给你说明白,我会一直信任你,只要你愿意,我也会让你骑着战马老去,直到你再也骑不动战马为止。”荣睦将吴战龙扶起来,把心中所想全盘托出道。“还有你和所有骑兵将士的家属,我也会一视同仁,还望你莫要在心中有何芥蒂。” “多谢荣统领信任,末将定然全心全意地将两郡骑兵的战法、军纪和训练之法毫无保留地展示给戴统领和郑统领,让安宁骑兵立威扬名!”吴战龙对着戴瑞和郑高一抱拳,满脸真诚地道。 “有劳吴郡督!”戴郑二人抱拳还礼。 “今后两郡骑兵将成为过去,现在就依吴郡督刚才所言,称之为安宁骑兵!”荣睦显得意气奋发,心中的底气也增强了不少, 仿佛随时都可攻占丘陵郡城和木棉城,让整个丘陵郡都变成自己治下的土地。 “是!”三人抱拳应道。 “那便有劳诸位了!”荣睦还了一礼,感到自己的后背冒着阵阵虚汗,心跳也加快了不少,只得转身离开了城令厅,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朝着精铁浴馆的方向走去。这时,他才意识到,墨先生为何会让他多休息几日的原因。 看来这伤需要至少半年方才可以痊愈。 揉了揉发起抖来的双腿,他摇头一叹,只得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无奈地瞥了眼再度被灰尘笼罩的精铁大道,继续朝前走着。 他很清楚,虽然需要更多的休息,可眼下时间紧迫,还必须要重新整顿安宁军,解决精铁城内的历史遗留问题,尽快让安宁镇、铁峰城和精铁城的商道畅通起来。换句话说,就是尽快消化近期所得,将之转化为自身实力的增长,否则定然会出现消化不良的症状,让这些用自己性命换来的成果付之东流。 但愿磨刀不误砍柴工。 刚打算去整顿安宁军的荣睦,后背又冒出了阵阵冷汗,双腿也随之不自觉地打起了冷战,只得打消了所有的想法,踏踏实实地赶去休息。 第463章 ——陷入苦战的坝阳城 “优先救助重伤员!” “快点快点!” “救救我啊,我不想死……” “这些狗娘养的宗氏狗!” “下手实在太狠了!” “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办啊?” 坝阳城南门的城楼上,晔雨显得面色疲惫,一身青衣也沾满了尘土和血污,看上去十分狼狈,可饶是如此,她冷艳的气质依旧分毫不减,头脑也保持着清醒。她面色冷峻地扫了眼不计其数的阵亡将士被马车拉走,又瞥了眼大量被抬走的伤员,不禁心急如焚,怒火中烧。 这二十多天以来,面对兵强马壮的丘陵郡联军,每日如潮水般的进攻,她集结了盘龙郡的所有守军,虽然能依靠坝阳城城墙坚固的优势,每每化解了危机的局势,可也仅能苦苦支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眼下,经过丘陵郡联军中型投石机的猛攻,坚固的城墙也变得摇摇欲坠起来,不得不在每次敌人进攻的间歇,组织石匠进行修补,否则早就被巨石攻破。 更为可气的是,惹是生非的石川郡联军却依旧在以西十里处的树林里隔岸观火,经过多次求援,他们丝毫没有拔刀相助的意思,反而还暴露出趁火打劫的态势。 “禀报郡公主,收到来自精铁城方向的霜鸽信!” 禁卫军武将的声音,打断了晔雨的思路,她将几个纸卷依次摊开,拼凑在了一起后,略显疲态的俏脸顿时变得精彩起来,提高了嗓音,难以置信地自语道。“荣……荣睦居然又攻占了精铁城,此刻正向丘陵郡城进军?” “就是那个带着石川郡联军将战火引到我坝阳城的那个小子吗?”晔治廉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是折射出一股浓浓的杀气。虽然他仅有四十岁出头,可长期以来饱受病痛的折磨,让他的脸上布满了老年斑,就连稀疏的头发,也全部变白,看上去足有七十多岁,加之近日饱受战乱的折磨,整个人也就更显憔悴。 但即便如此,他曾经身为州王的气势依然不减,用沙哑的声音嘶吼道。“雨儿,你还没有让那个小子回来以死谢罪吗?” “父亲,荣……荣睦这是在用围攻丘陵郡城的计策,逼迫宗晟炎班师回城啊,若是将他招来,岂不是功亏一篑?”晔雨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姑娘,唯唯诺诺地解释着。 “这样只会让宗晟炎狗急跳墙,使出更为狠毒的招式对付我们,一旦城墙被攻破,整个盘龙郡就将落入宗晟炎的魔爪,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一场生灵涂炭的惨剧!”晔治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低吼道。 “可是……”晔雨见晔治廉一连坚定,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连忙躬身抱拳请求道。 “没有可是,速速让那小子滚回来,用他的脑袋让宗晟炎回去,以此告慰那些无辜阵亡的将士和百姓!”晔治廉狠狠地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晔雨见状,只得长叹一声,脸上写满了无奈与不甘,眼角甚至还有点点的晶莹溢出,她握着晴雪伞柄的右手,则因为用力过大,关节和指尖都已经发白,再一连喘了好几口粗气后,她只得从怀中掏出了被揉得满是褶皱的霜鸽信,对着身旁的禁卫军武将道。“来人,速速将信发给荣睦!” “是!” 很快,几只霜鸽就扑腾着翅膀,在晔雨复杂的表情中,朝着丘陵郡城的方向飞去。 …… 宗晟炎脸色阴沉地盯着不远处的坝阳城,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的愤怒,不自觉地抽动着。二十多天以来,他看着无数丘陵郡将士发起潮水般的进攻,听着他们声嘶力竭的战吼,只不过,丘陵郡联军的脚步并未以此前进一步,所以他也就一直都在此处远眺着坝阳城。 “这群不要命的万山蝼蚁,竟然想要以此拖住我的脚步!”宗晟炎每每回忆起这些天来的战斗,就忍不住怒火攻心,为此,他砸碎的酒杯不计其数。要知道,这些酒杯,可是由三湖州最顶级的瓷窑所致玉瓷,各个都价值不菲,全是孤品,极为稀有。 “郡王息怒,坝阳城不过只是强弩之末而已,晔治廉调集了盘龙郡的所有军力,就算他们全部放下武器,把脖子洗干净了,任由我们斩杀,不也得耗费许多时间和精力方才可以办到嘛,更何况他们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为了避免丘陵郡联军的大面积伤亡,我们再拖上些时日,也无伤大雅。”一位面色平静,看起来不紧不慢的中年人笑盈盈地劝慰道。“届时,只要攻破了坝阳城,整个盘龙郡就是我们的了!” 宗晟炎正欲开口,就感到右眼皮不自觉地跳了几下,旋即他瞥见了一个骑着高原马的差役朝着自己狂奔而来。 “禀报郡王大人,精铁城来报!”差役单膝跪地道。 “念!”宗晟炎显然没有自己看信的心情,他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攻破坝阳城的大门,并且顺便把一旁等着趁火打劫的石川郡联军收拾掉,将盘龙郡和石川郡一起收入囊中,好让自己晋升为州王。 “来……来自丁……丁宏达的密令军情。”差役吓得浑身发抖,说起话来,舌头也是打起了结。“精……精铁城失守。” “就这?”宗晟炎冷笑一声,满不在乎地道。“再让那个什么狗屁安宁军蹦跶几日,到时候,他们就会发现,整个丘陵郡不光没有一粒多余的粮食,而且还有不少惊喜,你说呢,常郡督。” “郡王所言极是,格宗主已经在丘陵郡城给他们准备了火器盛宴,只要他们敢于进犯半步,定然会被轰天铳炸得连骨头渣滓都不剩。”常锴残忍一笑,双目充满了凶煞无比的光芒,阴恻恻地道。“不如我们也在坝阳城外试一试这个大杀器,否则那群万山蝼蚁,还以为我们只会扔石头呢!” “不错,权当是请晔治德也一起开开眼界,让他速速投降,免得我们动手!”郡使潘禺豪也忍不住摩拳擦掌道。 第464章 ——进军丘陵郡城 尽管荣睦主观上很想多休息几天,继续享受着汤池带给全身上下的放松之感,让收到重创的双腿,得到更好的恢复。毕竟,他可不想下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度日,还想依靠双腿走遍天下,找寻更为高级的生存之道。 除此之外,他也想充分利用汤池的保健功效,给自己本就不算强壮的体格,增加一些硬度,以便在今后遇见的生死关头,给予自己更大的生还希望。 只不过,柴恩似乎早就料到了荣睦会由此打算,心中对生的渴望,也随之会腐化成其他的欲望。所以,百里风除过得到了恢复伤势的药粉之外,并无其他。 当然,荣睦其实也只是想想而已,对于例如古木花之类的玄物,无非是好奇,并未滋生出贪念。在他心中,无时不刻地都在思索着如何攻占丘陵郡城和木棉城,以解坝阳城之围。 大脑在快速思索的时候,睡意就如同遇见了恶狼的山羊,早就躲得无影无踪。所以,荣睦也就只能闭目养神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搞得他有些用脑过度的迹象,不过好在理清了将要做的事情。而汤池里温润的流水,也让他得到了充分的休息,积攒了足够的体力和精力。 太阳缓缓西下,被炙烤了整整一天的大地,依然散发着难以忍受的炽热,在寻常百姓结束了一天的辛苦劳作,围坐在饭桌前吃晚饭时,安宁军的将士已经填饱了肚子,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 夜幕缓缓降临,精铁城中的酒楼、戏楼和浴池里挤满了前来消遣和放松的百姓。与以往不同,如数得到之前所欠的工钱,并且今后也将按照所挖矿石数目计算工钱的底层人多出了不少,而那些长期霸占着这些地方的无赖和恶霸则全都不见了踪影。 站在城墙上的将士,也一改往日的懒散,不光站得笔直,像是一颗颗坚韧的松柏,而且身上的胸甲,也擦的锃亮,在火光的映衬下,反射出点点的红光,看上去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平日里,肮脏不堪,飘散着恶臭的监狱里,早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只不过,那些几十年盘踞于此的老鼠和蚊虫,却因此遭了秧,不得不过上了流离失所的悲惨生活。 能有这般景象,自然要归功于那些个趾高气昂,无恶不作的无赖、流氓和恶霸们,正是他们的辛勤付出,才让精铁城内最每人想去的地方,焕然一新,给了他们一个良好的居住环境,可以更好的接受万山律典和宗氏律典对他们的改造。 就在精铁城内一切都恢复正轨,百姓可以安居乐业,破败的房屋中,点亮万家灯火的时候。收到霜鸽信的晁起阳,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月的粮草,通过马车,开始陆续向精铁城进发。 除此之外,萧氏布坊和吕氏布坊所产出的大量棉布,以及裁剪好衣裤,也分别由各自的车马队伍,运向了精铁城。作为恢复两城之间联系,加强三地的往来。一队队满载着茶膏、水酒和粮食的马车,也从安宁镇驶向了铁峰城和精铁城。 只不过,时值雨量相对充沛的盛夏,将近百里之遥的沼泽地格外难行,加之运河的开挖还处于筹备和勘测阶段,所以作为镇守的祁宏,不得不先咬牙克服一二。好在柴恩提供了配置的药香,点燃之后就可驱除蚊虫、野兽,至少能让长途跋涉的人马睡个安稳觉。 而刚刚重新整顿队伍的安宁军,则趁着夜色离开精铁城,朝着位于东北处,三百里处的丘陵郡城开进。已经厌倦了攻城战损失惨重,旷日持久的荣睦决定,此番出征的队伍,全部由骑兵组成,就连随军运送粮草的山地马,也换成了丘陵马。 这样,不光可以节约在路上耽误的时间,一定上程度减少了对粮草的消耗,还可以降低可能发生的变数。毕竟,半数随军的粮草,都留在了精铁城内,以解粮食不足之危。 所以,打算速战速决的荣睦,一共携带了包括安宁骑兵在内的六千骑兵,以及乘坐着马车的一千负责操控弩车和投石机的将士,以最快的速度赶向了丘陵郡城。 由于荣睦并未想要利用骑兵的冲击力攻城,而是利用其快速的机动性,在丘陵郡城守军还未准备好的情况,从洪波郡和三湖郡的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突入城中,在城中直接擒获主将,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攻城战的胜利。 尽管在精铁城一战之中,作为攻城的一方,荣睦也以很低的代价,攻占了城池,并且在角色的迅速转换之中,也守住了城池,最终取得了胜利。 可饶是如此,暴露出来的问题也很多,其中,丘陵郡城粮草充足,军心和民心稳定,想要通过投射混有仿制麻魂散的窝头,来麻痹守军将士,从而进入城中的可能性为零。 至于继续利用投掷腌菜坛子的方法去攻城,看似可行,只不过就要耗费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处于大湖郡、洪波郡以及丘陵郡三地交接处的丘陵郡城,位于几座交错纵横的高大丘陵之中,牢牢得扼守着一块开阔的盆地,有着与森木城类似的防守大闸之用。 荣睦明白,一旦攻城战开始,丘陵郡城只需死守便可,根本不必考虑断粮和断兵的问题。因为在其身后的洪波郡和三湖郡就是它最大的靠山。就算费力将其城墙攻破,安宁军可以杀入城中,但里面肯定早就挤满了磨刀霍霍的两郡步兵,等待安宁军的,必定将是一场惨败。 因此,荣睦清楚,与其摆出声势浩大的阵仗,与丘陵郡城的守军决一死战,不如打他一个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以巧取胜。 “听说荣城抚打算变招了?”墨先生骑着快速奔跑的高原马稳如磐石,甚至就连胡须都不曾被风吹乱。 “老师所言不差。”荣睦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与墨先生相比,高原马的速度,显然让他有些发晕,尽管大脑又处于高速思考的状态,可依旧没有想出对策,于是立刻问道。“不知老师可有妙招?” 第467章 ——初显成效的马后草 吴战龙脸色立刻一变,连忙起身走到自己的战马旁,仔细的观察着了好半天,从地上捡起了一块马粪,又看又闻又摸,并且还绕着战马走了几圈,这才回坐到荣睦的身前,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惊呼道。“的……的确如荣统帅所言,战马的呼吸频率比起之前要缓慢一些,似乎体力并没有耗尽,另外,它的肚子也要小点,粪便则稍显干燥,难道是因为吃了特殊的草料?” “的确如此,先前偶然得到了一种特殊的植物,经过一些处理,方可让马匹的耐力和速度有所提升,今日一试,果然如此啊!”荣睦笑着点了点头,扫了眼身旁几位原两郡将士的表情,确认他们对马后草的效果有着肯定的结果后,心中顿时狂喜不已。 他明白,若是将马后草的产量增加到可以满足安宁骑兵,那么将可以提升其机动性,有效增加战斗力。除此之外,对于本就心高气傲的原两郡骑兵将士来说,可以进一步加深对安宁军的好感和归属感,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无奈和不甘尽可能的消除。 否则,非但无法真正融入到安宁军里,反而会造成诸多不安定因素,尤其是大战在即的关键时刻。 “看来这世上真有此物!”吴战龙的脸上立刻涌现出激动之色,他走回到战马前,兴奋地抚摸着战马的脖子,有些语无伦次地道。“骏远,你听到了吗,这世上真有此物,真有此物啊!” 战马打个响鼻,表现出跃跃欲试的姿态,看上去随时都在等待着冲锋一般。 “想必要不了多久,诸如马后草之类,可以增加骑兵战斗力的东西,将会越来越多,所以安宁骑兵的战斗力自然也会随之增长,届时,别说是三湖州,就算是整个万山王朝和宗氏王朝,都将有我安宁骑兵的威名!”荣睦见吴战龙等人的双目冒着火光,立刻趁热打铁地补充道,以此达到聚拢人心,提高士气的目的。 毕竟,攻占丘陵郡城的成败,直接关系到整个丘陵郡的安危,绝对不容有失,否则,不光自己舍命攻占的铁峰城和精铁城会因此失守,本次特殊郡试也将彻底失败,最为重要的是,还会赔上安宁镇的老本,让自己和整个荣家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想到这里,荣睦继续补充道。“所以,劳烦诸位务必要在接下来的攻城战中,使出全力,以最小的代价,夺取丘陵郡城!” “我等愿为荣统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吴战龙等人立刻抱拳大喝一声。 “有劳诸位了,在此过程中,在确保可以保全自身性命的情况下,尽可能不要惊扰城中百姓,对待守军将士,亦是如此,说不定你们还会成为战友。”荣睦对着吴战龙等人抱拳还礼,谨慎地提醒道。“当然,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还望诸位小心行事!” 吴战龙等人对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皆是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做为从军几十年的武将,他们自然十分清楚荣睦话中的意思,并非两个敌对王朝之间,真正意义上的攻城略地,造成生灵涂炭的巨大伤亡,百姓流离失所的惨剧。 而只是想要将丘陵郡守军,变成安宁军的一部分,同时,根据他在精铁城中的所作所为,也想让丘陵郡城的百姓,继续过着原来的平静生活。换言之,就是要从宗氏皇族的手中,夺走丘陵郡的控制权。 荣睦看着吴战龙等人脸上的犹豫终于变成了平静,也长长得舒了一口气。他很清楚,做为曾经的三湖州骑兵,就算与州武院有多么深的恩怨,于情于理,也定然不愿再做了降将的情况下,还将刀剑挥向百姓和将士。 所以,在攻城战开始之前,再次强调自己的用意,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与鼓舞士气相比,同样十分重要。 “报……” 一名斥候骑着高原马稳稳地停在了荣睦身前,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禀报荣统帅,丘陵郡城内并无任何异动,城墙上守军的数目也没有增加,看上去一切都如往常一样。”斥候躬身抱拳,言简意赅地道。“再过差不多半刻钟时间,丘陵郡城的通往丘陵郡腹地的西门和通向洪波郡和三湖郡的东门就将打开!” “是……是否看到蒋炽和田进败退的蛛丝马迹?”吴战龙立刻追问道,由于小心谨慎地有些过度,说话都有些结巴,俨然没有一个三等郡督应有的气度。 “回禀吴郡督,野外并无高原马行径的痕迹,郡道上的车辙和马蹄也被雨水冲刷干净,想必他们早已赶回至洪波郡和三湖郡。”斥候连忙回答道。 “那就好!”吴战龙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作为三等郡督,他十分清楚二人的本事,若不是精铁城的城墙阻挡,就算荣睦智勇双全,也难以对抗。 “既然能胜蒋炽和田进一次,就能胜他们两次,虽然依然还要冒不小的风险,但我相信,面貌一新的安宁骑兵会用胜利来证明他们的实力!”荣睦一眼就看出了吴战龙的心虚,对此,他并没有感到丝毫的不悦,反而十分欣赏,毕竟蒋田二人绝非等闲之辈,就算他们手中可用之兵不多,也绝对不可有轻敌自大的情绪,否则定然会阴沟里翻船,所以他拍了拍吴战龙的肩膀,以示鼓励。 “那是自然……”吴战龙悻悻地点了点头,对着荣睦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安宁骑兵将士听令,赶在城门大开前,冲锋至丘陵郡城西门外。看见城墙上的守军之后,立刻大呼两郡骑兵凯旋入城,麻痹守军,如有任何突发变故,随机应变!”荣睦一挥大手,毫不犹豫地跨上了高原马,然后扫了眼已经做好一切准备的安宁骑兵,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时间,拉动缰绳,正欲带领着安宁骑兵朝丘陵城的方向赶去。却听见几只霜鸽,扑腾着翅膀落在了百里风的马车上。 第468章 ——晔雨的霜鸽信 看样子似乎是来自坝阳城的方向,难道晔雨已经顶不住了? 荣睦在心中升起了一个巨大的问号,他十分清楚,丘陵郡内的各个城池防御越是空虚,那么丘陵郡联军的实力就越强,盘龙郡守军的压力也就越大,所以,必须要尽快攻占整个丘陵郡,以觉丘陵郡联军的后路,再联合盘龙郡守军,方才有更大的胜算,否则,无异于白白送死。 很快,百里风就骑着高原马赶到了荣睦身旁,将几个纸卷抵到了他的手中。 荣睦摊开纸卷,只见几行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前有丘陵郡联军,后有石川郡联军,坝阳城危殆,速速驰援,否则城破人亡! 愤怒、焦急、惊慌和犹豫等等诸多负面情绪,立刻占据了荣睦的大脑,他感觉自己的胸腔内,似乎有一个装满火药的腌菜坛子瞬间爆炸,激起阵阵热血,涌遍全身。 此刻,他心乱如麻,荣和的音容笑貌和晔雨的冷艳柔波,交替出现在眼前,只不过却换成了一副身受重伤,满脸是血的凄惨模样。所以,他恨不能立刻率领安宁骑兵,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坝阳城下,与丘陵郡联军决一死战,以保护荣和、晔雨以及城中的数十万百姓。 “坝阳城失守了吗?”墨先生的骑着高原马,来到了荣睦的另一侧,从他的手中拿过了几个纸卷,轻轻瞥了一眼,缓缓地道。“救人还是攻城?” “自然是要去救坝阳城。”荣睦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调转马头,语气坚定地道。“现在虽然形势危急,相比丘陵郡联军也到了强弩之末,只要依靠高原马的长途奔袭能力,定然可以赶在其最薄弱的时刻发起进攻,将其一举歼灭。” “丘陵郡城距离坝阳城足有一千一百里之遥,中途必须经过木棉城,即便高原马也要跑上三天才可抵达,而且现在手中的粮草根本不够。”墨先生的脸上依旧只有从容之色,语气也十分平和,似乎并没有因为荣睦改变计划而有丝毫的意外,只是轻抚着胡须继续道。“而丘陵郡联军只需守株待兔,就可一箭三雕,荣城抚可考虑好了?” “这……”被焦躁情绪笼罩的荣睦,听闻墨先生一番犹如清风般的话语后,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在艰难的抉择中,他只好先将这些负面情绪压制下去,以便可以冷静地思考解决之法。 他惊魂未定地一一扫过戴瑞、郑高和吴战龙等人,发现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凝重之色,显然是被自己刚才言论吓得不轻。 这时,他忽然瞥见了丘陵郡城方向的天边,竟然出现了一丝微微的白光,将城池庞大的轮廓呈现在了眼前时,终于意识到,刚才的犹豫间,已经浪费了不少的时间,天色马上就要大亮,城内守军将士的注意力,也将恢复至白天时的状态,如不速速发动进攻,自己谋划已久的突袭计划必定落空。 呼…… 荣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身的情绪,重新将马头对着丘陵郡城的方向,下定决心道。“安宁骑兵听令,随我攻占丘陵郡城!” 说完,狠狠地拉动缰绳,头也不回地骑着高原马狂奔而去。 “是!”戴瑞等人如释重负地应声一喝,纷纷催动战马,立即紧随其后。 寅时四刻,喧闹的丘陵郡城内,一片安静,大街小巷里几乎所有的房屋都门窗紧闭,忙碌了一整天的百姓们,正沉浸在香甜的酣梦之中,恢复着因为辛苦劳作,而几乎被消耗一空的体力。 作为丘陵郡的郡城,想要在这儿混口饭吃,绝非易事。就拿商人来说,至少是富豪级别的商人,方才可以在这儿经营的起高达五层的旺铺,或者开设一间雇工上千的工坊。 尽管世代的积累,让他们总有数亿铜币的资产,足以过上富足的日子,不必再为生计而奔忙,享受人生的乐趣。可他们的日子则并非如此,除过不敢放纵挥霍之外,还需要时刻警惕同行们的激烈竞争。 在不断提升经营产业的质量和收入之外,还要紧盯着其他行业,正所谓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他们十分清楚,作为商人,就算自己手中的铜币再多,产业再值钱,也绝对不可能故步自封。 比如,开酒楼的还想开戏楼,开戏楼的则想开工坊,开工坊的却还想着如何染指酒楼、戏楼,至于那些经营钱行的掌柜,既希望自己借贷的铜币可以保本得利,也渴望变成坏账,好收购更多的产业。 毕竟,得陇望蜀人之常情,还有一个三湖州城,就如同一座更大的金山银山似的,无时不刻地吸引着他们。 此外,城中的百姓,自然也并非泛泛之辈,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有着一门手艺或者绝活,可以在夹缝之中,混口饭吃,比如木匠、石匠、油漆匠、裁缝和厨子等等,几乎都是郡级的水平,甚至就连给他们打下手的伙计,也有着城级高等的资质。可以说,郡城之中,各行各业都云集着一郡的精英。 当然,凡是也有例外,这儿也聚集着郡使、郡督甚至其他级别,有权有势有背景之人的亲属,他们的手艺虽然比不上普通百姓,铜币也没有商人多,可本事和能量却大的吓人。 与皇族一样,他们是城中特殊的群体,无人敢惹,无人敢说,过着比皇族子弟还要逍遥的日子。毕竟,诸如晔治德、宗晟炎之辈,还有想要踏足州城的念想。 “三湖郡一等郡督蒋炽和洪波郡一等郡督田进求见格宗主!”一名身着卷云衣袍的侍从,跪在一桩气势恢宏的大殿外面,轻声道。 “有何事啊!”躺在卧榻上的格宗主,露出不悦的表情,冷冷地问道。 “回格宗主,他二人刚才说,两郡骑兵突然反水,现在已经杀到了丘陵郡城之下,随时都会破城而入……”侍从顿时骇得浑身发抖,就连声音都哆里哆嗦。 第469章 ——轰天铳 “两郡骑兵反水,随时都会破城而入?”迷迷糊糊的格宗主瞬间睡意全无,他愤怒地坐起身,对着门外嘶吼道。“让那两个废物在西门城楼等我!” 说完,不待侍从应是,只是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袍,冷哼一声,几个大步迈出,只见一道黑影,竟是从后门灵巧地消失。 放眼望去,只见他身形轻盈,整个人腾空而起,一步就可跨越数十丈的距离,随着脚尖快速地轻点屋顶,朝着西门城楼的方向冲去。 蒋炽和田进见状,只得慌慌张张地跨上高原马,不断用马鞭,抽着本就已经筋疲力尽的高原马,尽可能地跟在后面。 不过格宗主的身手极强,等到他们赶至西门城楼上时,以云苍宗人为主的守军,已经将轰天铳架在城墙之上,对准了正在朝着城门冲锋的两郡骑兵,只需一声令下,就可展开攻击。 “格宗主且慢!”气喘吁吁的蒋炽,见到随时都会命令轰天铳开火的格宗主,顿时心头一惊,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来不及调整呼吸,也不顾不得什么颜面,连忙躬身抱拳恳求道。“两郡骑兵只是暂时性的反水而已,待得他们进入城中,我自有办法让其重新归顺于我!” “不错,两郡骑兵乃是三湖州的根本,肩负着攻防的重要军责,万万不可将其全部绞杀啊!”田进也是大惊失色的躬身抱拳哀求着,作为一等郡督,他和蒋炽一样,从未像今天这般低人一等的乞求别人。“毕竟就算洪波郡和三湖郡的水军再强,也无法上岸啊!” “呵呵,我早就说过,州武院的那群废物毫无作用,各个眼高手低,如今一看,果然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格宗主冷笑一声,看都不看蒋田二人一眼,极为厌恶地道。“接下来,还是让云苍宗来解决这群把你揍得不成人样的万山蝼蚁!” “轰天铳准备!”格宗主缓缓抬起右手,提高嗓音道。 蒋炽看着城墙上整齐排列的云苍宗人,纷纷点燃了手中的火把,明白只需将火苗向前移动几尺,自己苦心经营几十载的骑兵就将毁于一旦。 只得与田进对视一眼,以极快的速度,从身上取下了钽钢弓,顺手搭上三支钽钢箭,拉成满月,瞄准了格宗主。 田进则心领神会地拔出了腰间的钽钢剑,封锁住了格宗主的退路,摆出了一幅拼命的架势。 “怎么,你二人也和城下那群废物一样,暂时性的反水?”格宗主侧过脸来,看着蒋田二人,忍不住讥讽道。“信不信我翻手就能将你们脑袋拧下来?” “格宗主得罪了,我从军几十载,从未与云苍宗有任何过节,今日之事完全是被逼无奈,因为我不想让两郡骑兵白白送死,还望格宗主网开一面,容我来处理此事,定会给格宗主一个交代!”蒋炽虽然气势汹汹,可说话的语气依旧十分客气,并且依旧还带着乞求。 “不错,胜败虽乃兵家常事,可两郡骑兵不容有失,今日就算我田进丢了性命,也要保住两郡骑兵,否则,三湖州必将危殆!”田进也连忙帮腔道。 “三湖州不需要州武院这个多余的累赘。”格宗主面无表情表情地转过身,默然地注视着蒋田二人,就像在看两只蝼蚁一般。 “我愿意为云苍秘术献上一切!”蒋炽狠狠地一咬牙,伴随着咯吱咯吱的磨牙声响,涨红着脸,从牙缝之中蹦出了几个字。 “我也愿意为云苍秘术献上一切!”田进虽然被蒋炽的话惊得魂飞魄散,可他清楚,一旦洪波郡骑兵被轰天铳解决,自己的一等郡督,也会就此成为历史。 “这个嘛,可以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格宗主的脸色终于有所舒缓,语气也变得平和了一些,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了一个阴险的弧度。“你们打算给我多少个身强力壮的兵勇?” “每年三湖郡都会有各城来的三千优秀将士,经过挑选,可有两百左右进入三湖郡骑兵的预备队,这些人可都是真正的精英,足以肩负起三湖郡骑兵的重任!”蒋炽的脸上闪过一抹决绝,他明白,这种做法,无异于杀鸡取卵,葬送三湖郡骑兵的前途,可如若不这么做的话,三湖郡骑兵很快就会在他的眼前变成灰烬。 “我洪波郡的情况与三湖郡相差不多,只不过最近几年水军得势,愿意当骑兵的年轻才俊就会少上许多。”田进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道。 “念在你二人从未对我云苍宗做出不利的事情,只要每年向我提供八百名兵勇,我就答应你。”格宗主虽然对于这个结果比较满意,可是对于长生之术的贪念和欲望,还是让他决定继续压榨蒋田二人。 “这……”蒋炽只感到自己浑身的气血沸腾,随时都会松开手指,任由钽钢箭爆射而出,可他还是忍住了冲动,放松下全身的肌肉,收起钽钢弓,浑身颤抖地道。“好,我答应你!” “我也答应你!”田进极为不甘地低吼道。 “轰天铳,发射!”格宗主见状,并未露出满意的表情,反而面色严肃的下达了攻击命令。 那些站在轰天铳一般的云苍宗人,立刻就将火把凑到了位于轰天铳后部的引线之上,立刻引起了点点火星,迅速地开始燃烧。 “格宗主,你这是?”蒋炽和田进显然没有料想到格宗主会如此这般,立刻发疯了一般的吼道。 “呵呵,我只是帮你们清除一些障碍而已,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嘛,在两郡骑兵的阵列之中,还有许多不上道的万山蝼蚁,既然你们已经答应与我合作,我云苍宗可不是州武院,尽做些坑人绝后的事情,所以能帮的事情,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格宗主再度拿出了高高在上的架势,盛气凌人地道。 蒋炽与田进闻言,立刻跑到城墙边上,仔细看了好半天后,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第470章 ——轰天铳的威力 “不好,是云苍宗在镇守丘陵郡城!”吴战龙惊呼一声道。“荣统帅快看,城墙之上还有轰天铳!” “云苍宗?”荣睦虽然被吴战龙的惊呼声搞得一头雾水,可他还是看见,在墙垛的射击口处,排列的并非是投石机、弩车或是弓箭手,而是一个个碗口大小的黑洞,正对准了安宁骑兵。 在确定城墙上没有其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之后,荣睦指着其中一个黑洞,提心吊胆地问道。“这就是轰天铳?” “不错,此物正是轰天铳!”吴战龙一脸惊慌,眼神中满是恐惧,声音颤抖地道。“轰天铳与投石机和弩车这类攻城器械相比,不光拥有更强的杀伤力,而且射速很快,别看城墙上仅有区区五十来门轰天铳,只需两三轮攻击,就能彻底歼灭安宁骑兵!” “嘶……”早就听说过轰天铳的荣睦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就让他浑身上下冒出了冷汗,甚至就连牙关都在不住的颤抖。 已经多次使用火器的他明白,眼前瞄准自己的轰天铳,与之前的腌菜坛子和改良的弩车相比,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之上。 继续冲锋?还是立刻撤退? 同时也看见城门大开的荣睦,感觉城门就像是救命的稻草,只要咬牙坚持,冲入城中,丘陵郡城便唾手可得,同时,这大开的城门,也像是云苍宗人的挑衅和嘲弄,告诉他安宁骑兵仅有命看见,而无命进去。 一时间,做好充分准备的荣睦,完全乱了阵脚,不知该如何是好。可他的大脑里,则有一个念头,无时不刻地在提醒着他,激励着他。 必须攻下丘陵郡城,以解坝阳城之围! “安宁骑兵将士听令,分散队伍,小心轰天铳!”很快,他就重新振作起精神,扫了眼因为自己保持沉默,而同样也已被轰天铳而吓得魂飞魄散的安宁骑兵将士,大喝一声道。“随我冲入丘陵郡城,斩杀云苍宗人!” “是!”安宁骑兵将士应声一喝,将心中的恐惧,爆发出强大的战意。 阵列中,不论是原两郡骑兵,还是安宁军,都不再是原先两个对立的个体,而是融为了安宁骑兵这个整体之中。与荣睦想要达成的战略相比,他们也有着相同的意念,就是要获取攻占丘陵郡城的胜利。 轰隆!轰隆!轰隆…… 轰天铳碗口大小的黑洞里,迸发出了耀眼的火芒,伴随着冒出的青烟,一颗颗直径达到半尺的铳弹,无情地朝着安宁骑兵的阵列呼啸而去。 呜!呜!呜…… 轰隆!轰隆!轰隆…… 一朵朵带着火光的蘑菇云,瞬间就在安宁骑兵的阵列之中绽放开来,将地上的泥土掀起了足有数丈之高,比起装满火药的腌菜坛子来,威力足足大出了数倍之多。 “啊!” “我看不见了!” “我的腿没知觉了!” “好疼啊!” “我脑袋要炸了!” “我要死了!”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也此起彼伏的响起,令人不寒而栗。不论身经百战的原两郡骑兵将士,还是走向战场不就的安宁军将士,在面对轰天铳的攻击中,皆是毫无还手之力。 就算他们想要用弓箭射杀操作轰天铳的云苍宗人,可现在距离城墙还有足足百余丈的距离,根本就是鞭长莫及,除过默默祈祷不要被铳弹击中之外,就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除此之外,没有第二种选择,毕竟逃跑只会死的晚点。 与此同时,戴瑞、郑高、刘继和吴战龙等人,已是各个带伤,尤其是刘继和郑高,直接被铳弹炸落下马,浑身上下全是鲜血,看上去极为凄惨。 饶是如此,他们二人也依旧挣扎着站起身,颤颤巍巍地朝着自己的战马走去,想要重新翻上马背,继续冲向城中。可惜由于铳弹的爆炸实在太过猛烈,他们所受的也并非仅是皮外之上,所以再次从马上摔下,昏死了过去。 戴瑞与吴战龙虽然伤势不重,可精神状态极差,显然已经丧失了大半的战斗力,尽管还可以勉强骑马冲锋,可他们骑乘的高原马,也同样被铳弹震伤,嘴里正有鲜血,随着剧烈的呼吸洒在了地上。 荣睦发现,他的视线之内,无数刚刚散开的安宁骑兵将士,不是被火焰吞噬,就是被巨大的冲击波掀翻在地,本来还算整齐的冲锋阵列,迅速被撕裂开来。 轰隆!轰隆!轰隆…… 一颗铳弹,在荣睦左侧半丈处炸裂开来。 “啊!”荣睦大吼一声,只感到浑身上下被一股难以忍受的热浪包裹,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从高原马上侧飞了出去,在空中被无数精铁制成的利刃击中,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下。 左腿、后背、左臂和脸色顿时传来了钻心的剧痛,就好像被杉鹭虎狠狠地撕咬了一口似得,头随之变重,几乎抬不起来。 混账! 在心中怒骂一声,他抹了把脸上的鲜血,用尽浑身的力气甩了甩头,让自己尽可能的保持清醒,但头晕目眩的感觉随之而来,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口鼻之中,仿佛是烧着了一般,只得塞入一颗茶膏,缓解。 不能死在这里,必须重新上马,杀入丘陵郡城! 吞咽了一口甘甜的唾沫,他连滚带爬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到受惊的高原马庞,抚摸了几下马的脖子,鼓起全身的力气,翻上了去。此刻,他恨不能像墨先生一般,几个大步就跨上城墙,将上面的云苍宗人统统斩杀。可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驾着高原马,以最快的速度,冲入城中,方才可以保住性命。 “冲啊,随我冲进去,斩杀云苍!”荣睦使出浑身的力气,大喊一声,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了高原马的屁股上,后者嘶鸣一声,让本就很快的速度,更是到达了极限。 城墙之上,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的格宗主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再度举起了命令轰天铳开火的右手,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挥! 第471章 ——惨烈的攻城战 “格宗主,我们已经做出了巨大的让步,还望你莫要将事情做得太绝!”短暂的失魂过后,蒋炽再也无法忍受轰天铳的无情攻击,带给三湖郡骑兵将士的损伤,他双目通红,对着格宗主低吼道。 “不错,洪波郡骑兵再强,运气再好,也躲不过轰天铳的攻击,刚才一轮齐射已经造成了不小的误伤,若是还不停止,我洪波郡骑兵就算不全军覆没,也所剩无几了!”田进也露出不满的样子,狠狠地瞪着格宗主,恨不能一口生吞了他。 “我接到的命令,是守住丘陵郡城,并且将万山蝼蚁全部斩杀,如今为了你二人的颜面,已经打开了城门,若是不用轰天铳尽可能多的解决掉这些万山蝼蚁,万一发生意外,这罪责你二人可能担待的了吗?”格宗主轻蔑一笑,毫不犹豫地放下手臂,满不在乎地道。“开火!” 轰隆!轰隆!轰隆! 轰天铳吐着火舌与硝烟,无情得将铳弹倾斜在了安宁骑兵的阵列之中,掀起了无数朵火红色的蘑菇云,轻而易举得就将方圆数丈的安宁骑兵将士连人带马,一起掀翻在地。 伴随着无数的惨叫与惨叫声,又有许多的安宁骑兵将士倒在了冲向丘陵郡城的路上,虽说还有不少的幸运者躲过了这一轮的攻击,可铳弹内的锋利碎片,还是让鱼鳞甲和铠甲无法保护的地方挂了彩。 轰隆! 荣睦感觉的双眼,被铳弹爆炸的火光刺得几近失明,就连高原马的马头,他发现自己的眼前,只有可怖的雪白,就连近在咫尺的马头都根本看不见。 轰隆! 还没有缓过劲的荣睦,感到自己的周身,又一次被难以忍受的热浪包裹,胸腔更是被气浪震得气血沸腾,就连身上穿着的钨铁铠甲,都把下面的皮肤烫得全是水泡。 轰隆! 刚刚朝左躲避的荣睦,又被一颗铳弹炸了正着,身为安宁军的统帅,他显然遭到了云苍宗人的特殊照顾。 他感到胸口涌起一股无法控制的热流,在疯狂的翻腾着,似乎要将五脏六腑搅得天翻地覆一般,他连忙屏住呼吸,想要将之强压下去,可,那股热流却适得其反的顺着喉咙涌了上来,他来不及压下嘴里的唾沫,一大口鲜血就喷在了高原马的脖子上。 由于被震得十分言重,加上鲜血实在太多,压制的力气也过猛的原因,致使他的鼻孔也同时朝外留着鲜血。一股无力的感觉混沌之感,随之传遍全身。 他忽然感到自己像是落入了湍流的河水之中,冰冷的激流不断地将他向旋涡的深处拉扯,尽管拼命地用力呼吸,可心跳的速度,却在缓缓地减弱! 此刻,他意识到,这就是死亡的气息! “荣睦!”乱军之中躲避铳弹的墨先生,无意间看到了摇摇欲坠的荣睦,立刻轻点马镫,朝着荣睦大步跨了过去,由于相距足有三丈多远,他只得在途中选择落地,以此积蓄力量继续朝荣睦飞奔而去。 不过本就他身手不凡,加上柴恩炼制的丹药效果极佳,不光完全解除了郜家保命玉瓶之毒,还让他的实力有所精进。因此,他稳稳地搂住了荣睦,迅速地将其转移到了附近一个被铳弹炸出的弹坑里面。 “荣睦?”墨先生拍了拍荣睦的脑袋,摸了下脉搏,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瓷瓶,对准荣睦的嘴巴,将里面的药液全部倒了进去。 咳……咳…… 几乎失去知觉的荣睦,只感到一股清凉,顺着喉咙而下,直抵胸腔,难以忍受的灼热与剧痛,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在消散。就好像一凉盆水,泼在了燃烧的火堆上似得,火苗和炙烤以肉眼可见,身体能觉的方式迅速消失。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快速跳动的心脏和乱做一团的大脑,也很快变得平静和清醒,整个人犹如重新焕发出生机一般,振作起精神来。 “多……多谢老师了!”荣睦勉强睁开双眼,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可四肢却没有一点力气,只好虚弱地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荣城抚还真是命大,被云苍宗的轰天铳特殊照顾,还能侥幸生还,看来丘陵郡城势在必得!”虽然形势岌岌可危,安宁骑兵遭到了云苍宗轰天铳的当头棒喝,可墨先生依旧保持着一份幽默,并未直接回答荣睦的问题。 他淡淡一笑,目光中充满了坚定的希望,沉声安慰道。“眼下距离丘陵郡城的西门,虽然还有将近五十丈,可轰天铳则因为射程与角度的问题,只要我们把距离缩短至十丈,就完全不再会受到任何攻击。” “依老师所言,只要我们继续不畏生死的冲锋,就可进入城中,近距离的绞杀云苍宗人?”短暂恢复过后,荣睦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身上有了一丝力气,不用靠在墨先生的怀里,可以自己坐起来了,于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问题,未雨绸缪地道。“在此期间,除过要尽全力冲锋之外,还要让弩车阵列做好攻击城门的准备,想必云苍宗届时肯定会关闭城门。” “不错!”墨先生见荣睦的思维已经恢复正常,明白他的体力也将迅速恢复,放心地微微点头道。“真没有想到,这药液的效果如此只好,想必柴恩的身手不仅仅只是个学徒级别的医药师,丘陵郡城内肯定还有能让他变得更强的东西,继续冲锋!” “是!”荣睦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仅恢复了平常五成的水平,可碍于形势危急,他再度鼓起勇气,用尽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躬下身子,躲避着铳弹爆炸后飞溅出的精铁利刃,随手抓起一匹距离自己最近的高原马,有些吃力地跨了上去。 再扫了眼战场上的情况之后,立刻催动高原马,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喊道。“安宁骑兵听令,距离城墙十丈内,就可躲避轰天铳的攻击!” 说完,他对着不远处,几辆载有弩车的马车道。“弩车阵列听令,瞄准城门,进入射程之后,立即开火!” 第472章 ——蒋炽和田进的回马枪 “是!”附近的安宁骑兵和控制弩车阵列的将士们闻言,立刻应声一喝,迅速将荣睦的军令向周围传达。作为原两郡骑兵传递军令的特殊方式,它可以迅速让所有将士知晓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不会陷入各自为政的危险境地,无法发挥出整体的优势。 因此,得到了荣睦军令的安宁骑兵,知晓了主帅依旧在不畏生死的冲锋,迅速开始重振旗鼓,摆出了继续冲锋的姿态。面对着威力极强,杀伤力惊人的轰天铳,尽管所有人都表现出了本能的畏惧,行动上也出现了迟疑和犹豫。 可他们在死伤无数,硝烟迷茫的战场之上,看见那个清瘦的身影,又一次冲在了阵列的最前方时,立刻鼓起了心中的勇气,于是整个安宁骑兵士气大振,一改之前的颓势,再度爆发出极强的战意。 “杀啊!” 震天的喊杀声,旋即响彻整个安宁骑兵的阵列之中,声音之响亮,甚至盖过了轰天铳的声音,令城墙之上的云苍宗人都为之一凛。 在他们看来,地位高贵的云苍宗,自然可以无视宗氏律典,藐视宗氏王朝对于火器的禁忌,可以肆意妄为地发展和使用。 他们十分清楚,火器比起刀剑要强出许多个级别,所有在他们的思维意识里,二者之间的对战,后者非但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而且还会被压倒性的击败。 但眼前的一幕着实让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骇得他们竟然忘记了继续发动轰天铳开火,而是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纷纷将惊慌的目光投向了格宗主。 “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蝼蚁!”格宗主同样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尤其是当他亲眼目睹了那个十分熟悉的荣睦,不光丝毫看不见在面对晔戟时的懦弱,甚至根本不顾所受的重伤,犹如一个血人似的,冲在了阵列的最前面。 绝对不能让万山蝼蚁进入城中,否则丘陵郡城必然失守! 格宗主在心中暗暗自语一声,不得不先暂时搁置自己的长生术计划,放弃了蒋田二人答应供奉给自己的将士,低吼一声道。“格堂主,速速关闭城门,万万不可放入万山蝼蚁!” 话音刚落,格宗主不得不运动体内的气流,将宗主的威压,以声音的方式传播道。“其余云苍宗弟子听令,继续开火,直至把最后一个万山蝼蚁轰成灰烬!” “格宗主!你为何要出尔反尔?”看见两郡骑兵如此英勇无畏的蒋炽心中,又喜又怒,喜的是其面对火器,战力犹在,怒的是其被荣睦利用和格宗主出尔反尔。因此,他立刻上前拦在了格堂主的身旁。 “不错,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田进也怀着相同的情绪,歇斯底里的吼道。 “蒋炽田进,你二人的眼睛是不是瞎了,看不见万山蝼蚁的攻势正盛,势头正猛嘛,若再不改变策略,关闭城门,一旦让那群蝼蚁闯入城中,以目前空虚的城防,根本就守不住丘陵郡城!”格宗主见不识抬举的蒋田二人,竟然不长眼色,阻挠自己的命令,不禁勃然大怒道。“一旦丘陵郡城失守,三湖郡和大湖郡都危在旦夕,这个罪责岂是你二人可以担待得起的吗?” “此事不归我管,我只需保全我三湖郡骑兵的将士!”蒋炽十分清楚眼下的形势,可他明白,只有保住三湖郡骑兵,自己这个一等郡督的位置就不会丢掉,所以把拉成满月的钽钢弓对准了身手相对一般的格堂主。 “不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堂堂的云苍宗格宗主竟然不如一个女子,传出去的话,也不怕世人耻笑?”田进也拔出钽钢剑,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你二人因为无能,丢掉了两郡骑兵的控制权,如今还有脸在本宗主面前耍赖,果然州武院都是一群没用的饭桶!”格宗主一眼就看出了蒋田二人的心计,冷冷地指着他们,就像在撵两条流浪狗一般。“速速给我滚,否则我就把你二人丢去喂狗!” “尔敢!”蒋炽毫不退让,尽管他心高气傲,不屑于正眼去看云苍宗,但碍于眼下的形势所迫,只得继续硬着头皮威胁道。“我早已将云苍宗离间我三湖郡骑兵的事情,用森林鸽信传回了州武院,格宗主应该明白,让三湖郡骑兵全军覆没在丘陵郡城下的后果会如何了?” “不错,此事先前我也一并呈上!”田进阴险一笑,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神态。 “真是没有想到,你二人居然如此无耻!”格宗主怒吼一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他也知道,就算跟州武院势不两立,可面子上还要过得去,不然会得罪皇族,降低对云苍宗的信赖和支持,所以快速地调整情绪,改变了计划道。“城门我一定要关,不过你二人可以守在城门外面,至于能否让两郡归顺,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哼!”蒋炽和田进对视一眼,只得狠狠地点了点头,分别收起钽钢弓和钽钢剑,迅速离开城门楼,带着为数不多的亲信,怀着对荣睦的憎恨,火速赶往城外。 在荣睦的带领下,安宁骑兵很快就冲到了距离城墙仅有十来丈的地方,从城墙上射来的铳弹数量,也越来越少,直至最后,整个战场都彻底安静了下来。 借着已经微微升起的太阳,荣睦扫了眼周围的安宁骑兵将士,只见他们虽然各个带伤,浑身灰头土脸,但群情激昂,士气颇高,给人一种誓要攻入丘陵郡城的架势。而大开的城门,也并未和预计中的那样关闭,荣睦甚至可以从中看见丘陵郡城内的部分房屋以及街道。 这时,从中涌出了二百来名骑兵,仔细看去竟然与安宁骑兵的装束一模一样。 “小杂碎,你把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三湖郡骑兵坑害成这般样子,今日必须要用你的狗头来祭奠那些惨死的将士!”一马当先的蒋炽,再度将拉成满月的钽钢弓对准了荣睦道。 第473章 ——蒋炽田进的诱惑 “小杂碎,之前欠下的债,本郡督今日要你加倍偿还!”田进虽然被浑身是血的荣睦吓了一跳,可同时,也激起了他心中的战意,想要与之一战,证明自己这个一等郡督,与蒋炽的一模一样,没有高低之分。 “原来是蒋郡督和田郡督啊!”荣睦明白,不论今天是否要攻占丘陵郡城,都无法绕开蒋田二人,心中不禁十分焦急,生怕因此而耽误的时间,会让城墙之上的云苍宗中做好新一轮进攻的准备,到时候,已经死伤惨重的安宁骑兵很难招架的住,极有可能有去无回。 但荣睦依然有着再次击败二人的信心,当看见其心态和情绪似乎不稳后,他猜出了二人肯定遭到了云苍宗的打压,于是打算先用语言挑衅,以扰乱他们的心智和判断力。 所以,荣睦露出了轻蔑与不屑的笑容,不以为然地道。“让我猜猜,你们与云苍宗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竟然不顾一等郡督的身份,给他们当起了马前卒。” 见二人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几下,眼神中更是升腾起无尽的杀意,荣睦故作恍然大悟地道。“难不成你们将两郡骑兵都前途都拱手让给了云苍宗,以此换来这个找死的机会,真是让人贻笑大方啊!” 荣睦话音刚落,身后的安宁骑兵将士就传来了阵阵的哄笑声,尤其是原两郡骑兵,更是把因蒋田二人多年以来的无能,而受到的屈辱、嘲笑以及克扣的军饷,全部用笑声予以还击。 “吴战龙,看来你已经出色地完成了本郡督交给你的任务,眼下,能否晋升二等郡督,就完全看你的表现了!”田进的脸上虽然一阵青一阵白,可他还是故作镇定,面色平静地对着吴战龙道。“千万莫要让我失望啊!” “田进,你莫要妖言惑众,我吴战龙虽然没有你的官职高,可也从来不觊觎那些虚名!”吴战龙闻言大惊,反唇相讥田进,立刻对着荣睦解释道。“虽然接触的时日不多,可我吴战龙的为人,荣统帅应该十分清楚。” “荣睦那小杂碎可不傻,你一个没有什么本事的降将,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现在顶多也就是用你来安抚我两郡骑兵将士而已,待得完成了过度,你可就如同一只野狗,会被踢到一旁,无人理会。”蒋炽虽然被荣睦嘲笑的怒火中烧,可他也明白,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乃是让三湖郡骑兵归顺自己,只好暂时放下钽钢弓,选择用语言还击。“陈重一、高展、吕夫还有卞克,你四人莫要一意孤行,断绝了自己的后路啊!” “不错!”田进见蒋炽点名招安,也打起了感情牌道。“侯连、王三、祁训以及汤赛,你们应该清楚,这些年来,洪波郡骑兵培养你们花费的心血,而且,你们的妻儿老小,也都受此恩惠,得到了房产和铜币,过着舒服的日子,若是选择现在归顺,本郡督非但既往不咎,还会委以重任,郡督之位定然可期!” “还有其他人等,只要你们速速归顺于我,便可获得上等军功一件,届时,我定然会上书州武院,为你们请功封赏!”蒋炽看出了诸多将士们脸上的犹豫,明白他们选择从军,除过为了宗氏王朝之外,就是养家糊口,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因此继续摆出了诸多优厚的条件。“而你们的子女,也会因此受益,不光可以自由择业,还可去三湖州学堂进修,只要学有所成,必然也会受到重用,光宗耀祖指日可待啊!” “虽然我骑兵暂时式微,难以与当红的那些个水鬼相提并论,可我骑兵的历史悠久,又为宗氏王朝开疆拓土,立下了汉马功劳,我相信,颓势只是暂时的,要不了多久,我骑兵就会重回霸主地位!”田进越说越起劲,俨然没有了一等郡督该有的威严,与热情招揽顾客的商人似的,声音也随之提高了许多。“到那个时候,不但会补齐之前欠下的军饷,还会再增加五成,看谁还敢笑话我骑兵无能!” “万山王朝情况你们也十分清楚,能吃饱饭就不错了,根本养不起骑兵,否则他们为何没有相同的骑兵出现,千所以万不要被那个小杂碎蒙蔽了心智,以免追悔莫及啊!”说到这儿,蒋炽居然声泪俱下,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这……”安宁骑兵阵列中,除过陈重一等被蒋田二人点名的武将之外,还有许多原两郡骑兵的将士,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尤其是眼前这场还未完成的攻城战,当他们面对着云苍宗威力凶猛的火铳时,除过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之外,就只能在心中不断咒骂着云苍宗的无耻和残忍。 可转念一想,落得挨铳弹,流血受伤甚至战死的原因,无非只有一个,那就是加入了安宁军,与宗氏王朝为敌。尽管他们从未踏入过万山王朝的土地,没有亲眼见过那儿城镇,可早就被文官武将们冠以的贫穷、羸弱与无能,先入为主的了解了万山王朝。 荣睦一直都在静静地听着蒋田二人对原两郡骑兵的好言相劝,也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他们的变化。他十分清楚,迟早会有一天,他们会遇到类似的情况。毕竟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就算自己做得再周全,也难保百密一疏,陷入苦战之中。 所以,现在最为重要的,并非是把蒋田拿下,让其闭嘴,以免扰乱军心,影响攻城战的进度,给云苍宗做出调整提供时间。而是彻底断了原两郡骑兵对三湖郡和洪波郡的念想,让他们踏踏实实地听命于自己,否则,就算顺利攻占了丘陵郡城,也为今后的战斗埋下了伏笔。 荣睦见原两郡骑兵陷入了深深的犹豫,就要做出决定时,立刻开口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刚才蒋郡督和田郡督如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连我这个局外人都感动不已,但我也有几个疑问,不知可否为我答疑解惑?” 第474章 ——暴露杀机的蒋炽 “小杂碎,死到临头,你终于开悟了吗?”田进摇头一笑,极为嚣张地道。“给本郡督磕一个响头,本郡督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既然田郡督已经开价了,那么我就不再坐地起价了,否则别人会说我耍无赖。”蒋炽见荣睦露出了畏惧之色,放下了心中的警惕,得意洋洋地道。“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以我对待手下败将的标准,绝不是磕一个头就能回答一个问题,而是用你的一条胳膊或腿!” “这个买卖可以试着做做。”荣睦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道。“二位郡督恐怕没有完全理解我的话,我只是说有几个疑问,并未指名道姓地一定要问你。” 说完,不待二人反驳,便对着身后安宁骑兵的阵列道。“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刚才被铳弹打得抬不起头的滋味,可还好吗?” “我有三个兄弟都死了,滋味当然不好!”陈重一愤怒道。 “我也差点搭上了性命!”高展指着自己脑袋上的伤道。 “我这条胳膊都废了!”吕夫拍着自己的右臂道。 …… 蒋田二人见状,虽然有些摸不清头脑,可心中则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的确如此,我也差点丢了性命!”荣睦重重地点了点头,提高了嗓音道。“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守城的虽然是云苍宗,可蒋郡督和田郡督不也在城墙之上吗,你们有没有想过,刚才的铳弹是否完全与二人无关?” “对啊,他二人不也在城墙之上嘛!”侯连恍然大悟道。 “难不成用轰天铳对付我们,是他们的主意?”王三一脸狐疑道。 “肯定是他们!”祁训涨红着脸吼道。 “好一个阴险小杂碎,居然想嫁祸我们!”蒋炽狠狠地指着荣睦,怒吼一声。“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三湖郡骑兵将士,我蒋炽的为人,你们应该清楚!” “不错,我田进身为一等郡督,绝不可能做这种两面三刀的勾当!”田进见刚才还在犹豫的洪波郡骑兵,立刻向自己投来了憎恨的目光,不由得打了几个激灵。 “还有,云苍宗与州武院不合的事情,路人皆知,如今却一团和气,你们认为,是蒋郡督和田郡督能言善辩,打动了格宗主呢,还是他们卑尊屈膝,答应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条件呢?”荣睦直接无视了急眼的蒋田二人,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试想一下,云苍宗会看上什么呢?” “难不成是军饷?”高展疑惑道。 “或者是高原马?”吕夫继续猜测道。 “该不会是我们自己?”汤赛惊呼一声道。“云苍宗一直缺少死士,想必肯定是用我们和新兵脑袋交换的!” 哗! 汤赛话音刚落,荣睦就听见阵列中原两郡骑兵立刻传来了阵阵哗然,惊呼过后,恶毒的怒骂随之而来,带着从军以来受到不公待遇的愤怒,一齐向蒋田二人尽情的发泄。在他们看来,战场杀敌,马革裹尸固然义不容辞,可若是连用命换来的军饷都要克扣的话,心中定然会产生怨恨。 而荣睦不光在他们刚刚加入安宁骑兵的时候,就付清了一年的军饷,而且分配了安宁镇的宅地,并且许诺,只要在今后的战斗中,获得军功,除过会得到职位上的晋升之外,还可得到更多的铜币和宅地。 更为重要的是,荣睦还答应要尽快把他们的亲属接过来,负责其日常吃穿住行等。因此,刚才还有些摇摆的心态和立场,也随之彻底倒向了荣睦。 “放屁!”蒋炽忍无可忍地怒吼一声,一改刚才游说时的和气,将郡督的官威展露无疑的同时,浑身杀气毕露,凶恶地瞪着荣睦,紧握成全的双手,似是要将他撕成碎片,以解心头只恨。 “荣睦,你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小杂碎,郡督我今天不扯断你的舌头,誓不为人!”田进只感到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作为一介武将,他可以在战场之上横刀立马,不出三个回合,就能将荣睦斩杀,可动起嘴皮子来,则根本不是荣睦的对手。 “陈重一、高展、吕夫、卞克以及所有三湖郡骑兵将士,你们可要三思而后行啊,毕竟你们的妻儿老小,可都还在三湖郡内,一旦州武院震怒于你们的叛变,肯定会下令诛灭九族的!”蒋炽清楚地察觉到了两郡骑兵的心理变化,暗叫一声不好,完全失去了刚才的耐心,心急火燎地威胁道。 “不错,侯连、王三、祁训、汤赛还有所有洪波郡的骑兵将士,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到时候,可别怪我田进不留情面!”田进暴跳如雷地吼道。 原两郡骑兵将士见状,虽然很想亲手宰了这个两个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人,可作为军人,就要听命于主帅,所以只好继续用恶毒的咒骂和愤怒的目光予以还击。 “蒋郡督、田郡督,你们刚才的诚意与和气怎么来得快,去的更快啊!”荣睦抬起右手,以示安抚原两郡骑兵将士,待得他们彻底安静下来后,面色冷厉地道。“不过也好,既然如此,那么就顺便速速让开,以免耽误我去收拾云苍人。” 说完,荣睦指着蒋田二人,将嗓音提到了最大,透着弄弄的杀意道。“还有,我要提醒一下你们,若是胆敢动我安宁骑兵妻儿老小的一根汗毛,我会给你二人一个巨大的惊喜,定然会让你们满意!” “去死!”蒋炽怒不可遏嘶吼一声,见局势已经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掌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将钽钢弓拉成满月,对准了荣睦的周身要害后,松开了拉着弓弦的右手,想要近距离的斩杀荣睦,强行夺回三湖郡骑兵的控制权。 因此,看着三支钽钢箭矢,飞快得朝着荣睦的周身要害爆射而去时,蒋炽心中充满了兴奋,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杀回精铁城,一雪前耻。 第475章 ——再胜蒋炽田进 荣睦见状,本能的浑身汗毛倒竖,冷汗直冒,他明白,在精铁城一战中,自己双腿所受的重伤,就是拜蒋炽的钽钢弓远距离射击所致。 如今,距离如此之近,别说是躲避,就连想要移动身体分毫,都根本办不到,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三个夺命的黑点,迅速的朝着自己爆射而来。 但他的心中却并没有丝毫的畏惧,他相信,自己的身体既然可以受得住蒋炽的钽钢弓一次射击,就能受得住两次,因此,他冷冷得注视着三个迅速变大的黑点。 “哼!”一直在冷眼旁观的墨先生袖中教化尺滑落而出,手腕轻轻一抖,只见一道灰褐色的尺影,飘忽不定地朝着三支钽钢箭矢飞了过去。 咔咔咔! 三声金属断裂的声响,传到了场中几乎所有人的耳中。 蒋炽一脸惊愕地看着三道残影,以极快地速度朝着自己飞了过来,立刻大惊失色,想要躲避。 “啊!” 一声从心底传来的惨叫,让蒋炽意识到,自己的肋骨已经被深入体内的断箭击断。现在,他只感觉难以忍受的剧痛,由骨头和内脏传来,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平生从未有过的恐惧,让他浑身上下都冒出了冷汗。 他实在搞不清楚,自己立名杨威的钽钢弓,在整个三湖州都难逢敌手,可为何会接连两次,栽在面前这个器宇不凡,从未谋其面,闻其名的中年手里,而且下场一次比一次更惨。 “作为老师,我本不应该出手,完全交给荣睦自己处理,而你作为一等郡督,居然如此下作,面对只是一介书生的荣睦,三番五次的下起了死手,真是厚颜无耻!”重新接住教化尺的墨先生,面无表情地看着蒋炽,又瞥了眼一旁呆若木鸡的田进,继续道。“还不束手就擒,是不是还想尝尝教化尺的滋味?” “我投降,我投降!”田进大惊失色地扔掉手中的钽钢箭,踉踉跄跄地从高原马翻下来,跪在地上求饶。 此刻,他的脑子里,除过求生的欲望之外,什么一等郡督、什么三等州侯、什么洪波郡骑兵,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求荣统帅开恩,留我一命!”于此同时,他和蒋炽的亲信们也立刻学起来他的样子,跪到了一片,并且还让开了一条进入城中的通道。 噗! 本就已经身受重伤的蒋炽,怒极攻心,一口鲜血喷出,刚才紧绷的身体顿时一软,从马上重重地摔了下来,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突然,场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曾经叱咤三湖州的一等郡督,居然落得如此下场,唏嘘不已的同时,像墨先生和荣睦投来了敬畏的目光。 做为军人,他们虽然并不反感依靠计谋取胜,但更崇尚强大的武力,只有以此来战胜一个又一个的敌人,方才可以让他们真正的臣服。 已经做好受伤准备的荣睦,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实在想不明白,在如此之近的距离和如此之短的时间里,墨先生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因此,只得讷讷地对着墨先生点了点头,投去了一个表示谢意的目光, 嘎吱! 城门关闭的声音,让荣睦为之一凛,他看着已经牢牢关闭的城门,这才反应过来,眼下最有威胁的对手,并非是孤注一掷的蒋炽,而是在城墙上云苍宗人。 “果然不出本宗主所料,州武院内都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废物!”一直观察局势的格宗主摇头一笑,脸上没有一丝因为失去新兵的遗憾,只是默然地道。“这样也好,那便一起去死!” “云苍贼,你在我万山王朝犯下的滔天罪行,今日应该有个了断了!”回过神来的荣睦,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吼一声。 “笑话,就凭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蝼蚁,也像撼动我云苍宗这颗巨树?”格宗主已经彻底失去耐心,对着格堂主轻轻挥了挥手。 “所有火铳手听令,点燃铳弹,直接抛下城墙!”格堂主会意地点了点头,早有准备地拿起火把,迅速地点燃了整齐码放在一辆马车上的铳弹,然后轻轻抬起马车的一头,只见无数冒着火星的铳弹,朝着城墙下面的安宁骑兵滚落而去。 于此同时,城墙上所有云苍宗的火铳手,全部像格堂主那般,将自己面前那一车点燃的铳弹抛下了城墙。 只要引线燃尽,城墙下面的安宁骑兵,就将灰飞烟灭! “安宁骑兵听令,速速后撤!”荣睦见状,大喝一声。 “是!”同样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安宁骑兵,也被眼前的一幕骇得魂飞魄散,早就吃尽了铳弹之苦的将士,立刻调转马头,以最快地速度后撤。 就连万念俱灰的田进,也拼命似的跨上了高原马,仓皇逃窜。 “格宗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倒在地上的蒋炽,用尽平生最后的一丝力气,大吼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轰隆!轰隆!轰隆! 伴随着足以盖过初升太阳的火芒,无数颗铳弹绽放出了一朵朵红色的花朵,在密集的爆炸声中,丘陵郡城的城墙下面,立刻变成了一片火海。 现在,尽管荣睦已经撤出了足有十来丈远的距离,可他依然还是清楚地感受到了动人心魄的巨大爆炸声,以及来自大地的微微震颤之感。他发现,就连坚固的城墙,似乎都有些摇摇欲坠。 于是,第二次见到真正火器的荣睦,在心中比第一次时,发出了更大的惊呼声,他明白,如果安宁骑兵不迅速撤退的话,肯定早就化作了灰烬,成为了云苍宗邀功的筹码,而岌岌可危的坝阳城,也迟早会被宗氏王朝占据。 他也清楚,安宁骑兵决不能继续后撤,否则,又将进入轰天铳的射程之内,于是他对着弩车阵列大吼一声道。“弩车阵列听令,瞄准城门和城墙之上的云苍宗,速速进攻!” 第476章 ——败走的格宗主 “是!”一直都在等待荣睦命令的弩车阵列将士,并没有因为局势的突变,而显得仓皇不已,相反,他们早就做好了进攻的准备。尤其当亲眼目睹了轰天铳的可怕威力之后,他们更是跃跃欲试,想要用改良后的弩车一较高低。 所以,当安宁骑兵刚刚撤退至距离城墙五丈左右的距离后,所有的弩车就迫不及待地朝着目标,发射了弩箭! 呜!呜!呜! 略显沉闷的破风声响起,一道道弩箭的残影,朝着丘陵郡城西门以及城墙射击口处,爆射而去。 尽管弩箭的声响,比起轰天铳来有着天与地的差别,可当城墙之上的云苍宗火铳手们,看见朝自己爆射而来的黑点时,同样也大惊失色,惊恐无比。 嘭!嘭!嘭! 连续的爆炸声传来,看似坚固的城门立刻就被炸成了碎片,而城墙上的火铳手们,则同样被爆炸产生的气浪,推地倒在了地上,更有倒霉之人,不是被弩箭射伤,就是被震得从城墙之上摔了下来。 “好阴险的小杂碎!”格宗主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了城门楼的顶部,轻松地躲过了弩车的攻击。 他扫了眼城墙之上的一片狼藉,面色阴沉地盯着已经列阵完毕的安宁骑兵,见在不足五丈的距离内,轰天铳既无法发挥出任何的威力,也不能依靠火铳手投掷铳弹攻击。 明白现在落入到了一个被动挨打的局势之中,只要弩车将城墙上的火铳手全部歼灭,安宁骑兵就可堂而皇之地进入丘陵郡城,届时,就算自己有三头六臂的本事,也无法与几千人的骑兵单挑,更何况对面阵中,还有一个身手不凡的中年人,一直都在虎视眈眈盯着自己。 此人功力深厚,就算使出全力,都没有十足的取胜把握!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格宗主心生退意。 “格宗主,怎么办?”格堂主的身手不如格宗主,他只好奋力躲避着弩箭,大声地对着后者呼喊道。 “把这次丘陵郡城的经过,如实地向州武院禀报,相信那群酒囊饭袋,应该明白是谁的罪责!”格宗主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他十分清楚一旦丢掉丘陵郡城,就意味着安宁军进可进攻三湖郡和洪波郡,退可固守丘陵郡。“云苍宗火铳手听令,决不能让那群万山蝼蚁得到轰天铳,立刻点燃剩下的铳弹,将之炸毁,然后速速撤退!” “是!”被弩箭所伤的火铳手仓皇应是。 格宗主皱了皱眉头,对于宗晟炎能否攻下坝阳城,占据盘龙郡甚至攻占石川郡,最后再收付丘陵郡的宏伟目标,格宗主则保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毕竟,他与晔治德交好,明白石川郡表面上不堪一击,其实还是有些实力的。 而且,晔治德为人阴险狡诈,就算他倾尽石川郡的所有,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宗晟炎与晔治廉拼命,也不一定会拼命,十之七八会想着如何坐收渔翁之利。 “格宗主?”格堂主见一切事情已经办妥,可格宗主还在思索着什么,立刻呼喊一声,提醒他离开。 “荣睦,你莫要得意,今日的血债,我云苍宗定会要你加倍偿还!”格宗主没有理会格堂主的提醒,对着荣睦用内力警告道。 “格宗主是吗?”一直在静观其变的荣睦早已知晓了此战过后,定会彻底与云苍宗交恶,成为被其打击的重要目标,于是也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一连自信地朗声道。“你在我万山王朝翻下的滔天罪行,我会给你记得清清楚楚,届时我也要你加倍奉还!”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荣睦虽然身手平平,只能用嗓子说话,可格宗主却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冷笑一声,再度狠狠地瞪了眼浑身是血的荣睦,愤怒地一甩衣袖,整个人消失在了丘陵郡城的黎明之中。 轰隆!轰隆!轰隆! 荣睦正欲下达迅速进入城中的军令,就发现城墙又被无数颗铳弹爆发出的火焰包裹,听着熟悉的巨响,他明白,格宗主虽然选择了离开,可还是毁掉了所有的轰天铳,让自己想要得到轰天铳的愿望彻底落空。 此刻,他恨不能立刻拥有墨先生一般的身手,以便冲入火海之中,从里面抢救出哪怕一门轰天铳,以及部分铳弹,用来研习一二,并且尝试着仿制出更多的轰天铳,以此增加一个新的队伍——轰天铳,从而大幅度提高安宁军的实力。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最终还是随着城墙之上逐渐熄灭的火焰而消失,荣睦有些失落地看着颇为雄伟的城门楼和城墙,变成了一堆碎石瓦砾,不禁连声叹息,对格宗主这种凡是做绝的行径深恶痛绝,誓要将云苍宗彻底摧毁。 “这丘陵郡城之中,除过不少的能工巧匠和有钱富豪之外,还有着许多达官贵人和皇亲国戚,他们的能量极为可怕,荣城抚还是先想好如何去对付他们再说,至于这些轰天铳嘛,就算已经被毁,也可以从中获得一些感悟,不必太过灰心。”墨先生对着荣睦安慰一笑,话锋一转道。“另外,是暂时休息几日,还是尽快赶去解除坝阳城之围?” “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想必木棉城也会因此不攻自破,所以还是先休息几日再说,我可不想死在途中。”荣睦瞥了眼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只得退而求其次道。“可先派部分安宁骑兵前去助阵,利用高原马的速度和机动性,袭扰丘陵郡联军,待得我稍作恢复,坐稳丘陵郡城之后,在全军出击,剿灭丘陵郡联军!” “嗯……坝阳城一点的平缓地势,足以让几千安宁骑兵,发挥出数万人的作用,此招可行!”墨先生欣慰地点了点头,轻抚着胡须,将目光转向了丘陵郡城。 “安宁骑兵听令,进入丘陵郡城,占领战略要地,守好东门,严防三湖郡和洪波郡的反扑!”荣睦虚眯起双眼,迎着已经升起的太阳道。 第477章 ——整治丘陵郡城的乱象 由于丘陵郡城之内,所有的守军全部都被抽调到了丘陵郡联军之中,就连维持城中治安的预备队,都没能幸免,赶往攻占坝阳城,所以城中连一个守军的影子都见不到。加之高原马的速度极快,不到两刻钟时间,丘陵郡城就完全被安宁骑兵控制。 与铁峰城和精铁城相比,丘陵郡城的规模十分巨大,长宽足有二十余里,可人口则不到十万,在高大的城墙之中,大部分的地盘,都被皇族所有的冶铁工坊掌控,作为丘陵郡的核心产业,它无疑是皇族金库的铜币制造机,可以源源不断地为其提供铜币,满足他们的各种需求和欲望。 而坐落在丘陵郡城东南角的郡王府,则是整个城中最为宏伟的建筑群,在鲜艳的朱红色围墙之中,有一座规模巨大的湖泊,凉亭、长廊、厅堂、戏院、酒窖、汤池以及高塔等建筑星罗密布,俨然像是一个自然形成的优雅之地。 在所有的建筑里,歌姬、舞姬、仆人、厨子还有护卫等,一个不差,可以让郡王足不出户,就可享受到他所能想到的一切。 做为郡王生活起居的地方,包括家具、瓷器、珠宝、黄金、白银等等诸如此类的器物,都用穷奢极华,来彰显着郡王的地位,以及雄厚的实力。可以说,这座郡王府所值的铜币,比起整个丘陵郡城来,都不相上下。 尽管它并未处于城池的中央,在地里上少了几分地位上的象征,可却能够在其中的大部分建筑的里面,观看到奔流不息的坝阳河,与位于城西北角繁忙的码头相比,这儿少了尘世的喧闹,在清净的优雅中,让人保持一分闲适,欣赏一天之中,任何时候的美景。 进入城中的荣睦,自然直接来到了郡王府内,看着让他瞠目结舌的奢华一切,他虽然很想一探究竟,满足内心的好奇,可碍于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不得不来到了汤池里面,再度接受柴恩的药浴,以此尽快让伤势痊愈。 而在攻城战中,受重伤的郑高和刘继,以及受了轻伤的戴瑞和吴战龙等人,也享受到了同样的待遇,这让他们受宠若惊,十分感动。也尤其是吴战龙和刘继等归顺而来的将士,更是对安宁军和荣睦的认同感,增加了许多。 就在整个安宁骑兵,沉浸在攻城战胜利的喜悦中,暂时将轰天铳带来的恐惧和伤痛抛到一旁,憧憬着攻占整个丘陵郡的美好愿望里时,丘陵郡城内,则暗流涌动,继续着令人胆寒的能量。 作为代理郡试和郡督的墨先生,自然早已察觉到了这种异动,他十分清楚,城内百姓知道丘陵郡城的陷落,迟早都会起来造反,趁机夺回宗晟炎抢走的铜币和财物,并且从丘陵郡监狱内,救出被关押的亲信。 因为这些年来,郡王宗晟炎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刚愎自用,极为强势,对待异己的态度十分强硬,杀掉了不少反对他的人,并且还将其不少的同党关入监狱,或者变成了苦力。 所以,他唯一的儿子宗靖儿的突然失智,也被坊间戏传为是上天对他暴戾行为,作恶多端的惩罚。对于这种根本无法实质性伤及到宗晟炎的话,他本人也权当没有听见,继续坚持着自己的意念。 而这次突然集结整个丘陵郡的力量,向坝阳城发动攻击,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件。为此,他甚至不惜掏空了整个丘陵郡的老底,耗费了大量的粮食、铜币以及人口,为的就是想要开疆拓土,获得皇族功绩,踏足州王的宝座。 其实,很多时候,不论是普通百姓,还是达官贵人,他们的快乐都十分简单,那便是满足自己的欲望。只不过,欲望可大可小,既能是一顿饱饭,也可是整个天下。 心智,也因此往往在一瞬之间,就被自己的执念而遮蔽。在这件事情上,晔治德与宗晟炎是同一类人。 好在荣睦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并没有沉浸在郡王府的奢华之中,只是在里面的汤池内安心养伤。暂时收起了对丘陵郡城的控制欲望,把繁琐的事情,交给了墨先生,打算再当上几天的甩手掌柜。 每个人有每个人处事风格,每个人也有每个人处事手段,不过墨先生并未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整治丘陵郡城里的乱象,而是按照荣睦的一贯做法,照葫芦画瓢。 首先,他为了收买人心,稳定百姓的情绪,他再度免除了所有人的一年的赋税,并且根据上一年度的缴纳情况,将苛捐杂税统统予以返还。同时,对城内生活窘迫的百姓给予了资助。更为重要的是,他将监狱内所有犯人的卷宗重新审阅了一遍,释放了不少的无辜之人。 好在丘陵郡城内,还有不少的文官可用,正是他们的辛勤付出,让这个颇为浩大的工程得以顺利完工。作为汇报的,自然是下等政绩以及铜币的奖赏。 其次,他牢牢地掌控了冶铁工坊的控制权,并且重新让其回复了生产。作为丘陵郡城内及其重要的铜币收入来源,它的正常运转,直接关系到赚得铜币的多少。当然,更为重要的是,精铁制成的农具,可以让安宁镇、杉鹭镇和上林寨等地的粮食、茶叶的产量进一步提高,毕竟,现在丘陵郡城内能用的粮食,几乎都被宗晟炎带走了。 最后,他组织了城内所有能动用的石匠、木匠和铁匠,开始重新修缮被毁的西门城楼和城墙,并且,未雨绸缪地准备加固对着三湖郡和洪波郡的东门城墙,以防两郡对丘陵郡城发起的进攻。 坝阳城西南十里外的丘陵郡联军中军营帐内,宗晟炎扫了眼若无其事的格宗主,不禁怒火中烧,再联想到自己的郡王府可能会被安宁军洗劫一空,丢失大量的奇珍异宝,他恨不能一剑将其斩杀,可该给的面子还得继续给,所以他只得暂时压抑住内心的怒火道。“格宗主,丘陵郡城为何会丢,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479章 ——荣睦的难题 “劳烦老师快快将他们请来,我有要事托付!”荣睦闻言,心头一喜,立刻忍不住催促道。 荣睦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四十来岁,略显富态的中年人走入厅堂,在其身后,还跟着大约二十来个,从二十多岁,到五十多岁的文官。荣睦猜测,这些应该都是与其志同道合,或者可以值得信任之人。 “下官丘陵郡城副城抚钟守正,参见荣郡使!” “下官丘陵郡城镇守方赟,参见荣郡使!” “下官丘陵郡城监察令赵祗,参见荣郡使” …… 荣睦看着一众人站在了自己面前,依次地介绍完自己的姓名和官职后,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些人比起当初自己的仕途之路来,似乎更为不顺,有几个甚至年过五十,依然担任的还只是个小小的文书,心中不由唏嘘不已。 对于能否将丘陵郡城乃至整个丘陵郡都托付给他们,产生了巨大的疑问。这倒不是他只信任大官,而是由于官职太低,掌握的信息太少,看待问题的高度和全面性,也会有所欠缺。 要知道就连自己,都对治理这近二十万百姓没有什么信心。但这些人可是自己进入丘陵郡以来,见到的唯一一批文官,所以,他只好露出和善的笑容,起身还礼。“钟城抚免礼,诸位免礼,快快请坐!” 见钟守正等人刚刚坐下,便直接开口问道。“敢问钟城抚,以及诸位,如何看待我安宁军攻占丘陵郡城一事?” 荣睦话音刚落,包括墨先生在内的所有安宁军武将脸上,皆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们本以为荣睦会循序渐进,问一些有关赋税、百姓和工坊的事情,没想到居然直接挑了一个最为敏感、忌讳和最难回答的话题。 “呃……” “这个……” “哎呀……” “那个……” “我……” “你……” 一时间,除过钟守正之外,连屁股都没有坐稳的文官们,立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回答,交头接耳间,也只剩下了惊慌失措和支支吾吾。 “荣郡使的问题还真是尖锐啊!”钟守正也同样被荣睦的这个问题惊得顿时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作为文官,他内心底既反感郡王宗晟炎的强硬残暴与挥霍无度,也不喜欢穷山恶水出刁民的万山王朝,因此,只得皱紧了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钟城抚不必过度思量,也不需要担心言多必失,权当是随意聊聊就好。”荣睦和善一笑,对着一旁的侍者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给所有文官依次送上了一盏大青茶叶泡制的凉茶,放到了他们身旁的小桌上。 “身为宗氏王朝的文官,领取宗氏王朝的俸禄,自然不能吃谁家的饭,砸谁家的锅,也不能做有奶就是娘的墙头草。”钟守正诚惶诚恐地看了眼荣睦,保持着端庄的坐姿,可仍旧吞吞吐吐地道。“可是宗晟炎荒淫无度,鱼肉百姓,颠倒黑白,我等作为文官,理应对其毕恭毕敬,惟命是从,可我钟守正咽不下这口气,不愿助纣为虐!” 说道最后,钟守正直接站了起来,慷慨陈词道。 “我等绝也不愿助纣为虐!”钟守正话音未落,其身后的文官们也立刻站起身,露出一副决然的表情。 “诸位快快请坐!”荣睦见状,连忙对着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莫要太过激动,以免带偏了本次谈话的主题。 现在,荣睦已经可以确定,他们都是因为受到了排挤,官职才会如此之底,因此,要让他们变得可以为己所用,还得让他们明白,自己并非是要完全颠覆宗晟炎的所有做法,而是让其变得更为合理。 毕竟,变革维新这个举措,从收益方面来看,的确十分可观,只不过实施起来,过于的强硬,这才对不少百姓造成了伤害,因此,现在最为迫切的事情,就是修复变革维新,以及宗晟炎暴政带来的不良影响。 “我与宗晟炎的想法有些不大相同,只希望能吃饱肚子,不被人欺负而已,可受奸人所害,为了活命,这才参加了特殊郡试,初来乍到,多有打扰,还望诸位多多包涵。”荣睦并未直接答疑解惑,而是缓缓站起身,拿出了十分的诚恳,将自己来丘陵郡城的缘由全盘拖出。 “在我看来,人不为其主,不信,不为道义,不义,然而为了宗氏王朝,你们就要背弃道德,任由宗晟炎胡作非为,我荣睦与大家的想法一样,选择正义和善良,定然希望百姓过上吃饱肚子,不被人欺负的日子,所以,你们若是支持我荣睦,便是大逆不道,盗亦有道。”荣睦单手负于身后,朗声侃侃而谈道。 钟守正等人听得是聚精会神,心无旁骛,显然荣睦简单的几句话,就说出了他们的心中所想,不禁频频点头,对于这个不过十三岁的少年,一股说不上来的信任之感,油然而生。 “眼下虽然各个王朝尚且存在,可相互之间冲突不断,战火更是几百年来,都未曾熄灭,百姓则流离失所,犹如草芥,说是乱世,应该不算过分?”荣睦见众人并未提出异议,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朗声道。“所以背叛二字绝对与诸位无缘,只要谨记宗氏律典,为民办事,恪尽职守,就功德无量!” “不错,就是这个理儿!” “如今郡王不中用,那便废掉。” “至于来者何人,只要一心为民便可!” “的确如此,这与我等的夙愿一致!” “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造福百姓嘛!” “既然宗晟炎无德,那么我们为荣郡使赴汤蹈火,就是为百姓谋得福祉!” …… 荣睦看着刚才还犹豫不决,左右为难的一众文官们,顿时茅塞顿开,不禁心头一喜。作为书生,他也时常陷入诸多难以解决的疑问之中,譬如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了利益、为晔雨、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道义。 显然,以上这些答案虽然并未有错,可终究还是过于片面,所以,用道义来解释,方才更为准确。 第480章 ——托付丘陵郡 “现在整个丘陵郡将近二十万的黎明百姓,能否过上好日子,可就全靠诸位了!”荣睦见所有人已经彻底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不再为道义或者忠诚而纠结了之后,毫不犹豫地对着侍者使了个眼色。 后者早就已经将准备好的精致木匣,分发到了每个人的手中。 钟守正等人十分好奇地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着一枚仙鹤胸配和一支毛笔,根据其代表的官职来看,他们皆是被整整晋升了一级。因此,看向荣睦的目光之中,充满了获得感的狂喜之色,纷纷朝着躬身抱拳道。“多谢荣郡使慧眼识图,下官定会为丘陵郡近二十万黎明百姓的幸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想必大家应该清楚,整个丘陵郡内的文官,就仅剩下了诸位了,其余人等,不是与宗晟炎狼狈为奸,就是中饱私囊,尸位素餐,等待他们的,将士宗氏律典的处罚。所以接下来你们将奔赴铁峰城、精铁城和木棉城等地任职,除过要恪尽职守外,还要多多提拔重用年轻有为之人。”荣睦将象征郡使的紫晶樟制成紫色仙鹤胸配极毛笔重新放回到木盒之中,继续道。“我对郡使职位的兴趣不大,还望诸位勤政廉洁,早日晋升郡使一职!” “多谢荣郡使知遇之恩!”钟守正等人立刻起身,郑重抱拳道谢。 很快,侍者又在墨先生的指引下,将一叠叠的委任令和政令册依次发放到了在场所有人的手中。 “诸位拿到的委任令上面,记录了将要任职的地区,还望诸位即可收拾行装,携带好亲属家眷复命!”墨先生不适时宜地站起身,对着众人道。“我已经备好了车马,上面备足了一年的粮食、俸禄,另外,还有霜鸽若干只,所有政令也将同时用霜鸽和高原马传递,还望诸位务必与丘陵郡城保持密切的联系。” “是!”钟守正等人应声一喝,立刻打开了委任令,尽管上面按照官职和能力,他们必须离开繁华热闹的丘陵郡城,很难继续享受城中带给他们的一切,赶赴其他不同的地方任职。 于是,一股淡淡的离愁别绪,迅速传播到了每个人的心中,不由得让他们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不过好在作为读书人,他们清楚好男儿志在四方,加之考取功名,为的就是能够获得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现在万事皆备,东风已到,所以他们又显得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了起来。 “我等定不负荣郡使嘱托,勤政廉洁,一心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钟守正等人郑重高呼,再度对着荣睦和墨先生施了一礼,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厅堂。 荣睦看着钟守正等人的身影迅速消失,明白现在虽然掌控了整个丘陵郡,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施政,但想要真正造福一方百姓,把愿望付诸实践,还需要费心费神费力,并且加上时间的检验,方才有可能实现。 于是,在荣睦心中,一股想要大干一场的冲动油然而生,他也突然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做为一个从相对弱小王朝而来的人,他保持着一分对强大王朝的敬佩,但绝非敬畏。 他十分清楚,这些都是受制于皇族们的影响,皇族中人勤勉,王朝就强盛,皇族中人混用,王朝就会衰落。因此,看清了宗晟炎和晔治德嘴脸的他,始终相信,只要不重蹈覆辙,一切就都会随自己的付出变得更好。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也会陷入到一个努力,就应该有回报的思想误区之中。一旦得到的是失败,大多数都会气馁,若是一连串的失败,绝大多数人定然只会放弃。殊不知失败并非我们不够努力,而是在错误的方向中,做正确的事情,同样也得不到想要的东风。 “现在丘陵郡城内的粮食最多还能支撑十天。”墨先生的声音打断了荣睦的思绪,他瞥了眼陷入憧憬之中的荣睦,食指轻轻地敲着桌子,沉声提醒道。“宗晟炎带走了丘陵郡城内的存粮和新粮,现在唯有尽快出兵,击溃丘陵郡城联军,夺回粮食,方才可以渡过难关。” “又缺粮食了吗?”荣睦听着清脆的咚咚声回荡在厅堂内,感觉自始至终,粮食二字,都成为了阻碍他的一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坎儿,轻则饿几顿肚子,重则会酿成兵变民反,只好苦笑一声。 正欲起身收拾行装,就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朝着自己快步而来。 “晁起阳参见荣郡使!”晁起阳对着荣睦施了一礼,笑盈盈地道。“我晁起阳在城抚之位已然心满意足,如今来丘陵郡城,可丝毫都不想高升副郡使一职啊,毕竟年岁不饶人,现在还想留点力气,抱一抱我的孙子呢!” “不错,铁峰城虽然远不及丘陵郡城繁华,可偏居一隅的清闲,却也一去不复返了,我比晁起阳可大多了,还望荣郡使高抬贵手,早日让我告老还乡啊!”崔彧故作没好气地瞪了荣睦一样,丝毫不见外地坐在了荣睦一旁空着的椅子上,舒服地翘起了二郎腿,随手端起一杯茶水,轻抿了一口,虚眯起双目道。“这大青茶经过大半年的精心培育,虽比不上什么名茶,可倒是别有一番滋味,若是长此以往,不出十年,就可名扬四方啊!” “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如今丘陵郡城能有晁副郡使和崔会长坐镇,定然可乘着变革维新的大好势头,成为宗氏王朝和万山王朝最为富庶的郡之一啊!”荣睦见一向向往更高层面的晁崔二人,居然撂起了挑子,露出一个皎洁的微笑道。“届时,你们的大名也将被世人记住,这岂不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吗?” “荣郡使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向来吃软不吃硬的崔彧,十分受用地点了点头,对着晁起阳使了个眼色,继续道。“此事我二人应下了,想必荣郡使还有比起跟我磨嘴皮子来,更为重要的事情,我们就不留你吃晚饭了!” 第481章 ——崔彧的轰天铳 “那便有劳崔会长和晁副郡使了!”荣睦对着二人施了一礼,心中顿觉十分踏实。 自从招安了晁起阳之后,他一直勤勤恳恳,将善于开垦管理良田,种植粮食蔬菜的特长发挥到了极致,迅速让一穷二白的安宁镇,变为了产粮的重镇,如今换成了地理条件更好,交通也更便利,耕地基础更为深厚的丘陵郡城及其整个郡,他的作用效果肯定更加明显。 至于崔彧,已经不仅仅可以发挥商会会长作用,为本地商人打开更广的商路来评判他的能力了,而是得用神通广大,人脉丰富来形容了。毕竟人皮面具之类的高级物品,可不是谁都可以搞到的。 “听闻荣郡使对被格宗主毁坏的轰天铳很感兴趣?”享受到了荣睦的恭谨态度之后,明白自己存在意义的崔彧神秘一笑,饶有兴致地道。 “此话当真!?”荣睦闻言,顿时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双眼放光地盯着崔彧,恨不能让他立刻就将轰天铳放到自己的面前,然后试一试这个大杀器是否顺手。 要知道,安宁骑兵在它的狂轰滥炸之中,足足折损了近千名将士,还有两千多将士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换句话说,此战足足有一半的将士失去了战斗力。 如此巨大的损失,是荣睦拿起刀剑,参加战斗以来最大的一次。为此,他不光在计划在丘陵郡城西门的战场附近,修建一个纪念碑,还将厚葬所有阵亡的将士,只不过碍于时间紧迫,只得将此事以政令的方式,交给晁起阳和同样受伤镇守丘陵郡城的郑高与刘继来办。 所以,能否在与丘陵郡联军的对战之中,占据上风,将伤亡将到最低,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夺回粮食,避免百姓遭殃,就要看崔彧弄来的轰天铳了。 “老夫什么时候骗过你?”崔彧露出颇为得意的样子,放下手中的茶盅,缓缓起身,朝着厅堂外面走去。 荣睦将信将疑地看了眼墨先生,又瞥了眼晁起阳等人,立刻跟上崔彧,大概步行了两刻钟的时间,与他一同来到了东门城楼之上。 “真……真的是轰天铳!?”刚一上城墙,荣睦就看见了十来门轰天铳,对着三湖郡和洪波郡的方向一字排开,在太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光亮。 于是,迫不及待地跑到最近的一门前,轻轻地拍了拍。 砰砰砰! 感受到手掌传来的滚烫和厚重,荣睦将头凑到了轰天铳发射口、铳身和放在一旁的铳弹。兴奋与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尽管在骄阳的暴晒下,浑身很快就被汗水打湿,可他的热情依旧没有丝毫的减少。就像一个孩童,获得了他挚爱的玩具一般,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个不停。 尽管轰天铳的结构看上去十分简单,除过一个金属铸造而成的铳管之外,就是支撑铳身的架子。但荣睦足足看了两刻多钟后,这才意犹未尽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此物虽然也来自云苍宗,可经过一些简单改进,比起之前来要好用一些。”崔彧笑眯眯的走到轰天铳旁边介绍道。“轰天铳由精铁水铸造而成,长一丈,重一千斤,铳管粗三寸,可攻击一百五十丈内的敌人。” 说完,他又拿起一个拳头大小的铳弹,继续介绍道。“此物名为铳弹,重达十五斤,内有十斤火药以及五斤指甲盖大小的精铁珠,想要让轰天铳开火,需要先在轰天铳尾部的孔洞中放入火药若干,放入引线,然后分别将铳弹上的引线和铳尾的引线点燃,把铳弹放入铳口之中,等到铳尾的火药爆炸,将铳弹射中攻击目标的同时,铳弹也刚好爆炸即可对方圆一丈半左右的敌人造成杀伤!” “呼……”荣睦极为认真地听完了崔彧的介绍,震惊之余,突然感到了一丝熟悉,不禁恍然大悟道。“这与我改良后的弩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呀!” “的确如此,只不过弩车的弩弦强度有限,无法把弩箭发射到一百五十丈的距离而已。”崔彧拿起一个装满火药的囊包,对准铳尾的孔洞到入了一些,将一根引线塞入其中,接过侍者递过来的火把,分别将铳弹和铳尾的引线点燃,然后后退几步。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出,轰天铳的铳口立刻喷涌出了半丈多的火蛇,荣睦只感到自己的头皮,都被震得有些发麻,可浑身的血液却沸腾了起来,尽管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轰天铳攻击,也多次享受到了铳弹爆炸时的恐怖威力,可他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而场中的所有人,也皆是露出几乎相同的表情,怀着相差无几的心情,观看着轰天铳发动攻击。恐怕,这就是火器带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轰隆! 铳弹落地上的同时,迅速绽放出了一朵火红色的鲜花,伴随着从地面掀起的泥土,花朵涌变成了可怖的黑褐色蘑菇云,骇得所有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尤其是荣睦,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尽管他曾饱受铳弹爆炸的伤害,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躲避铳弹和尽可能地活下来,就算见到了不少被铳弹炸死或者炸伤的安宁骑兵将士,他的大脑则因为处于高度紧张所致的木然与迟钝中,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些。 所以,当再次看见轰天铳发动攻击时,他的心中依然充满了震撼之感,除此之外,一股极为强烈想要建造轰天铳,并且继续研修其他火器的冲动,油然而生。 他有预感,今后的许多战斗之中,定然少不了火器的身影,只有真正拥有类似于轰天铳的火器,方才有可能与同样也拥有火器的敌人势均力敌,从而避免攻占丘陵郡城一战之中的损失。 于是,他木然地转过头,小心地试探道。“敢问崔会长,这些轰天铳从何而来,价钱多少?” 第483章 ——奔赴坝阳城腹地 “是!”吴战龙微微一怔,旋即立刻应是,连忙转过身,朝着演武场的方向狂奔而去。 “我等恭候崔会长的铜币!”刚才险些撕破脸皮的晁起阳与郑高对视一眼,忍住笑容,绷起脸,对着崔彧施了一礼,也快步逃走。 “墨先生,你看看荣睦,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崔彧眼见众人皆要开溜,只有墨先生还在冷眼旁观,上去不接下气地怒吼道。“若是再不严加管教,今后还不得翻天了!?” “此事我记下了,今后定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墨先生虽然有些忍俊不禁,可依旧保持着冷漠,他不想再刺激这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毕竟商会会长的职位极为重要,万一再撂了挑子,荣睦肯定会让自己兼任。于是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双脚一点地面,也迅速消失在了城门楼前。 “那便好!”崔彧虽然余怒未消,可见周围仅剩下了自己的几名随从,只好一甩袖子道。“去将这十门轰天铳给荣郡使装好,另外去看看那些轰天铳的损坏情况如何。” 说完,不待随从应是,就气呼呼地朝着丘陵郡城商会赶去。 两刻钟后,三千从精铁城赶来的安宁步兵,经过两天的长途奔袭,终于赶到了丘陵郡城,作为新的守军,他们在郑高和刘继的统领下,肩负着抵抗洪波郡和三湖郡进攻,守卫丘陵郡城安全的重任。 于是,荣睦十分放心地与墨先生和吴战龙带着剩余的一千安宁骑兵离开了丘陵郡城,朝着坝阳城的方向快速奔去。一同随行的自然还有用两骑四轮马车拉着的十门轰天铳、若干弩车以及粮草辎重。 为了即将开始的决战,荣睦不得不和攻占坝阳城的宗晟炎一样,将铁峰城、精铁城和木棉城的守军数量降到了最低,仅仅能够维持各城的治安而已。不同的是,丘陵郡城留下了足足三千将士。 在荣睦看来,丘陵郡城是一座可以死守的城池,绝对不可以随便放弃。同时还要起到震慑三湖郡和洪波郡,以免横生枝节,后院起火的作用。 除过关键的地理位置外,丘陵郡城毗邻坝阳河,拥有规模较大的码头,就陆路完全封锁,依靠水路也依然不影响精铁矿石和精铁的运输,更何况还有徐海的单桅战船坐镇,虽然暂时无法与三湖郡和洪波郡的双桅战船一较高低,但在坝阳河上游一带,则依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在路过精铁城时,安宁骑兵与早已等候的安宁步兵完成了集结。为了让自己的胜算更大,在不影响工坊和过分打扰百姓生活的前提下,荣睦用铜币临时从三城里招募了共计五千青壮劳动力,给他们配发了精铁阶别的武器装备,用作预备队。 所以,加上戴瑞率领的两千骑兵先遣队,安宁军将士的总数激增到了一万五千余人。为了尽快赶到坝阳城,他还雇佣了两千余辆马车,用来运送步兵,减少他们的体力消耗,做好刚到战场,就可以发起进攻的准备。 荣睦看着阵仗颇大,士气高涨的安宁军,不禁心潮彭拜,意气风发。经过这几次的战斗,他充分感受到了铁与血的厮杀,带来的刺激,由做出的抗拒,变成了如今的渴望。 对于这种发自内心的战意,他一向保持着最高的警惕,并且想方设法地将其压制,生怕侵蚀了自己的心智,让自己陷入无尽的杀戮之中,带来不可逆转的可怕后果。 可同时,他也在尝试着控制这股战意,让自己在战场之上,变得更加勇猛、冷静和果断,从而令安宁军始终占据主动,避免更大的伤亡,让优势化为胜势,最终赢得战斗。 除此之外,他也在利用赶路的时间,重新谋划如何进行这场决战。他十分清楚,在地势平缓,地形开阔的坝阳城腹地,骑兵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机动性、冲击力和灵活的特点。 但安宁军中仅有三千骑兵,其余的一万三千人中,还包含这五千预备队,所以既需要发挥出骑兵的特点,也不能让步兵疲惫奔命,更要让花费大价钱得来的轰天铳物超所值,因此保持阵列的完整性极为重要。否则如同散沙一般的安宁军,将会被自己拖垮,不战而败。 这时,荣睦不禁想起了在良安镇一战之中,宗氏王朝将士摆出的月牙阵,虽然看似十分简单,可将士互相之间互有照应,始终处于攻守平衡的状态,用整体的战斗力来与对方消耗,并最终赢得胜利。 于是,他也陷入了沉思之中,学着像武将一样,开始在心中排兵布阵。 丘陵郡城内,一座档次不低的客栈豪华客房里,几个穿着卷云衣袍的中年人围坐在圆桌前,面色阴沉地盯着上面放着的一张地图和几封拼凑起来的信件。仔细看去,为首之人,赫然便是在攻占丘陵郡一战之中,格宗主的左膀右臂格堂主。 “真是没有想到,崔彧这个老不死的财迷,居然与荣睦那个小杂碎是一伙的!”格堂主双拳紧握,十指的关节发出了嘎嘣嘎嘣的清脆声响。“此人阴险狡诈,当面一套背地一套,若是不将之彻底铲除,迟早会让我们付出更大的代价。” “不错,大半年前正是他让我们损失了火器的图纸,如今他又将我们扣押的十门轰天铳夺走,此仇不报,誓不为云苍宗人!”中年人甲咬牙切齿地道。 “还有那个晁起阳,当初他在上林寨时,对我们毕恭毕敬,每年都能提供不少的粮食,如今咸鱼翻身,居然胆敢与我云苍宗为敌,此人也要一并绞杀!”中年人乙冷哼一声道。 “根据可靠消息,格宗主失踪的儿子,化名为祝炎的格公子以及咬碎毒牙自尽的格长老,全都是荣睦所为,另外,为了夺回羊皮纸卷,截击段飞的祝峰也是死于他手!”中年人丙继续补充道。 “我要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喝了他的血!”格堂主仰头嘶吼一声,一改风度翩翩的模样,犹如一头凶猛的恶兽一般,骇得三人顿时一凛。 第484章 ——失去耐心的宗晟炎 余怒未消的格堂主,虽然很想让自己保持冷静,可荣睦犯下的一桩桩罪行,却让心中的怒火越燃越旺,因此他气急败坏挥出双拳,狠狠地砸向圆桌,低吼道。“通知精铁城、铁峰城和木棉城的分会,一起行动,破坏一切可破坏之物,我要让整个丘陵郡城都变成一片火海!” 咔嚓! 话音刚落,结实的圆桌竟然碎裂开来,无力地散落在了地上。 “格……格堂主,这……这个……”中年人甲一脸愕然地看着失去理智的格堂主,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居然都被冷汗打湿。 “这……这么做的话,是不是太绝了,我云苍宗向来不对宗氏王朝的百姓下手,就是在万山王朝,也仅是教训一下招惹我们的百姓而已。”中年人乙虽然知道格堂主的地位很高,可为了自己的利益,只得硬着头皮阻拦,毕竟格堂主只是动动嘴皮子,脏活累活都是自己的。 “不错,如此明目张胆地滥杀无辜,不光引来州武院和州州令院的震怒,甚至还会引来州王的禁卫军,届时恐怕就算格宗主出面,也都不好收场了!”中年人丙也会意地帮腔道。 “你们这群榆木脑袋,我有说直接动手了吗?”格堂主一脸不满地扫了眼三人,冷冷得道。“这么多年的嫁祸之术都白交给你们了吗,之前在万山王朝不是还用得炉火纯青吗,怎么现在开始找借口了,是不是活腻了?” 不待三人有任何反应,继续冷声警告道。“精铁城、铁峰城和木棉城,你三人各自挑选一个,丘陵郡城交给我来办,一定要趁那小杂碎赶往坝阳城的空虚,不惜一切手段,打他一个立足未稳!” 就在三人露出极为震惊的表情后,他缓和语气道。“刚才的这些信息我会如实禀报格宗主,你三人会得到应有的奖赏,另外,此次行动若是表现良好的话,还有更大的奖赏。” “多……多谢格堂主!”面对奖赏的诱惑,三人一改刚才的抗拒,立刻躬身抱拳,接受了这个棘手的任务。 …… 坝阳城腹地的平原上,丘陵郡联军经过了几日的试探性进攻之后,早已没有了之前的保守,直接用投石机对着坝阳城的南城墙疯狂地投掷着巨石,妄图摧毁城墙,直接攻入城内。 守护在坝阳城的盘龙郡联军殊死抵抗,在每一处残垣断壁的废城墙后面,都埋伏着弓弩手和步兵,一次又一次地击退了想要攻入城内的丘陵郡城联军将士。尽管由于双方武器装备过于悬殊,可身着血铜武器装备的盘龙郡联军,想要击杀一名丘陵郡联军将士,至少要付出四至六倍的代价。 因此,坝阳城南城墙下的战场上,随处可见战死的两军将士,他们的鲜血甚至都将大地染红,远远看去,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尽管盘龙郡联军伤亡惨重,损失巨大,可好在还是能勉强守住坝阳城。做为盘龙郡南部门户的坝阳城,一旦失守,整个盘龙郡都将无法设防,全郡沦陷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荣睦那小子怎么还没有来?”晔治廉面色阴沉地扫了眼南城墙,只见那里居然连一块完整的石砖都找不到,不禁急火攻心,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难道是想要用区区两千骑兵将宗晟炎击溃?” “回……回禀父王,霜鸽信我寄出已有三日,精铁城距我坝阳城路途遥远,想必他们应该在路上了?”晔雨心乱如麻地回答道。 其实,她对于这个结果倒是可以勉强接受,因为双方本来差距就十分悬殊,若不是依靠坚固的城墙和将士们的殊死抗争,盘龙郡早就被宗晟炎攻破,眼下只需再多坚持些时日,待得丘陵郡联军粮草耗尽,他们就会撤退了。 至于父亲一心想要交出荣睦,换来和平的做法,她除过在心中表示不满之外,也只好照办。因为宗晟炎的贪婪早就闻名遐迩,就算把荣家的全部老小交给他,他也不会放过盘龙郡。 “你当我看不出你的那点小心思吗?”晔治廉冷哼了一声,正欲发怒,可浑身却传来一阵虚弱之感,令他头晕目眩,只好扶着一块巨石,强忍着不适警告道。“还望你能以家族为重。” “是!”晔雨刚伸出双手,想要搀扶住晔治廉,就被他倔强地推开,见他一连坚持,晔雨只好待在原地,心疼又无奈地看着他。 “你去做你的事情,我得回去休息一会。”晔治廉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虚汗,在侍者的搀扶下,朝着晔雨之前居住的宅院走去。 …… “你们这群废物,成天给我吹牛,说什么区区坝阳城不在话下,只需稍稍用力,就可破城而入,攻占整个盘龙郡,三天都过去了,除过把南城墙的石砖砸烂之外,还损失了我两千多将士,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宗晟炎极为不满地瞪了眼常楷和潘禺豪,又无可奈何地看着南城墙四处散落的残垣断壁,恨不能将他们的嘴巴撕烂泄愤。 “回禀郡王大人,末将也没有想到,万山蝼蚁的抵抗力居然如此之强,早知如此的话,末将定然早就动用轰天铳了!”常楷连忙躬身抱拳致歉,解释道。“不过轰天铳的控制权在也云苍宗人手中,末将……末将也是有劲使不出啊!” “不错,云苍宗取得了宗氏王朝内所有火器的掌控权,虽然我们与格宗主交好,军中也有六十门轰天铳,可奈何军中无人会用,加之不少将士思想封闭,生怕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对于轰天铳皆是十分抗拒啊!”潘禺豪也连忙帮腔道。 “笑话,那群贪生怕死的兵油子,无法是害怕轰天铳误伤而已,什么思想封闭!”宗晟炎不屑一顾地皱了皱眉头,下达了最后通牒。“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今日太阳落山前,我若是还能看见南城墙的话,我就先把你们当轰天铳的试验品轰成灰!” 第485章 ——岌岌可危的坝阳城 “郡王大人大可放心,若是连那些个小兵蛋子也解决不了的话,我这个一等郡督还不如回家种地!”常楷顿时一惊,连忙对着宗晟炎躬身施了一礼,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这就去准备,不出一个时辰,定然要将坝阳城轰他个稀巴烂!” “不错,丘陵郡兴亡匹夫有责,我这就去带领所有的文官,做好点火发射的准备!”潘禺豪见常楷并没有因为毫无准备而显得有丝毫惊慌,反而摆出了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于是也只好趋炎附势,以求保全自身。 “我等着你二人的好消息!”宗晟炎微微一笑,饶有兴致地道。做为郡王,他完全可以由着自己的脾气办事,随意把文官武将们骂的狗血临头,以彰显郡王的权利。 可他也明白,自己虽然贵为郡王,可若是过分打压他们,反而会适得其反,于是,他养成了一副不怒自威,不温不火的处事风格,就算怒火中烧,也依旧保持着应有的风度。 “时间不等人,常郡督潘郡使,别让我等太长时间了。”说完,便将双手负于身后,转身朝着自己凉爽舒适的营帐走去。 “每人给他们两百铜币,以及一个中等军功,那些兵油子,肯定会趋之若鹜。”常楷用手掌扇着热风,无可奈何地瞥了眼已经开始偏西的太阳,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正欲赶去准备。 “解铃还须系铃人,常郡督何必将好钢用在刀背上呢?”潘禺豪连忙拉住了常楷,见他一脸茫然,立刻好言相劝道。“云苍宗人虽然比较难缠,可他们也同样喜欢铜币啊,只需多支付一些,就可避免属下们的怨言和可能发生的伤亡,而且云苍宗人十分熟悉轰天铳,定然可以一击命中,否则,郡王大人岂不是又该怪罪我等无能了?” “军饷不够的事情,潘郡使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云苍牲口,各个胃口大的吓人,就我们那几个铜币,根本请不动他们。”常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旋即一脸期待地道。“不如潘郡使从郡金库内支援一些,我听说此次进攻坝阳城,郡王可是将里面所有的铜币全部都带来了!” “这个……郡王对郡金库掌控之严,想必常郡督应该有所耳闻!”潘禺豪露出了一脸难色,倒不是他为人小气,不愿意出手相助,实在是因为郡王对郡金库内的铜币看得很紧,极难下手。可碍于现在自己已经与常楷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只好咂了咂嘴道。“不过我会再想办法的,我可不想被轰天铳轰成灰。”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先去准备一二,你也莫让我等的太久啊!”常锴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他还是不放心地指了指太阳,然后快步赶去准备轰天铳。 …… “禀报戴统领,丘陵郡联军似乎要准备用轰天铳攻击坝阳城了!”一名安宁骑兵一等校尉指着丘陵郡联军阵列的方向道。 “确实如此!”戴瑞虚眯起双眼,只见一长列轰天铳一字排开,对准了坝阳城南城墙的方向,无奈地瞥眼身后体力不支的一种安宁骑兵将士,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前,经过一番试探,他发现丘陵郡骑兵与三湖郡和洪波郡同出一脉,近可用长戟搏杀,远能用长弓射击,尽管他们骑乘的是比高原马低一个阶别的丘陵马,可他们足有四千人之多。 此前的几次交锋,若不是高原马的速度慢和耐力都比丘陵马更强的话,非但不能袭扰丘陵郡联军,阻碍他们进攻的节奏,这两千安宁骑兵还会全军覆没。 经过这几天的袭扰,安宁骑兵已是强弩之末,不光高原马疲态显露无疑,就连骑兵将士的脸上,也充满了倦容,加之粮草补给已尽,若是再进行袭扰,只会让安宁骑兵将士送命。 “为了坝阳城的安危,我等可以再次出站!”见戴瑞显然了犹豫之中,一等校尉狠狠地咬了咬牙,视死如归地道。 “我等愿为坝阳城安危,出生入死!”一等校尉话音刚落,在其身后的所有安宁骑兵将士立刻振臂高呼道。 戴瑞十分感动地扫了眼状态全无,但士气高涨的安宁骑兵,极为和善地摇了摇头,他明白,就算是荣睦坐镇指挥,也绝对不会下达继续进攻的军令,现在按照上一封霜鸽信以及他的判断,荣睦率领的安宁军距离坝阳城天黑之前就可赶到,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可能地让他们恢复状态,于是冲着他们摆摆手道。“安宁骑兵听令,后撤两里,原地休息!” “是!”一等校尉等人虽然有些不大甘心,可还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立刻调转马头,开始有序后撤。 …… “郡公主快看,丘陵郡联军又打算用什么阴招?”一名站在城墙瓦砾上的盘龙郡禁卫军女司马,惊恐地指着对准了自己阵中的一排轰天铳,惊呼一声道。 “这是……”晔雨面色凝重地看着一个个漆黑的铳管,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火光冲天,震耳欲聋的可怕场景,冷厉的脸上闪过一抹绝望,本来残存不多的力气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有气无力地道。“竟然是轰天铳!?” “轰天铳?”禁卫军女司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都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随着声音的传播,很快绝大多数的盘龙郡联军将士都得知了这个消息,虽然有不少人都从未听说轰天铳,可在知晓者的描述下,所有人都明白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十死无生的惨败。 “禀报郡公主,荣睦的安宁骑兵撤退了!”禁卫军女司马干脆瘫坐在了地上,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此刻,晔雨发现,本就士气不高的盘龙郡联军,更是因此传来了阵阵哀鸣,这根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无数将士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仿佛轰天铳一发铳弹未曾发射,就已经取得了胜利似得。 第487章 ——节节败退的盘龙郡联军 轰隆!轰隆!轰隆! 五十门轰天铳显然不会因为晔雨的意志转变,而停下继续发射的节奏,继续用一颗颗铳弹,终结着盘龙郡联军将士们的性命。 由于后者根本没有类似的武器可以抗衡,加之盘龙郡骑兵又一直被丘陵郡骑兵牢牢压制,因此晔雨明白,现在除过被动挨打,没有任何还击的能力。为了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让城中的百姓尽快撤退,她只能硬着头皮死扛。 “格宗主应该不愿意看见宗晟炎一家独大,这样不利于他讨价还价,争取到更多的青壮劳动力。”一旁观战的晔治德微微皱眉,显然没有想到宗晟炎居然能让格宗主用轰天铳对付晔治廉,一时间有些沉不住气,对着身旁的晔戟道。“铳弹咱们也有一些,用投石机代替轰天铳,做好进攻的准备,不能让宗晟炎太猖狂了!” “宗晟炎做事不顾后果,想必这应该是他孤注一掷的结果?”晔戟狐疑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动手的打算,而是摆出了一幅看热闹的架势道。“荣睦率领的安宁军很快就会赶至坝阳城腹地,想必他会代替我们对宗晟炎动手的!” “你居然会相信一个趁虚而入的毛头小子,能击败实力极强的宗晟炎?”晔治德十分意外地看着晔戟,显然无法相信,这个自己最器重的儿子。 “现在荣睦虽然已经超出所有人意料的完成了本次特殊郡试,足以得到贵族或爵位,可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绝对不可能会活着得到这些的,先不说咱们会对他下手,颜面无存的宗晟炎肯定不会放过他,而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晔治廉也同样不想他活着,据说与他有仇的格宗主也是这么想的。”晔戟显得胸有成竹,仿佛已经看透了这复杂的局面,从容地侃侃而谈道。“所以他肯定想要同时击败这四个势力,以求安稳的活下去,可这四个势力,有哪个是吃素的?” “嗯……”晔治德闻言,立刻做深思状,在大脑里反复考虑着晔戟所说的每一个字,随着思考地不断加深,他脸上的愁云也逐渐散去,最终露出了一副欣慰而又得意的表情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能考虑得如此周全,着实让我有种拨云见日出的通透之感,可局势依旧多变,我们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父王大可放心,晔戟自然会做好万全的准备!”晔戟抱拳施了一礼,双拳不由自主地紧紧握起,恨不能现在就将荣睦斩杀,以解心头只恨。 要知道,做为郡公子,长这么大以来他一直都是石川郡青年才俊之中的翘楚,享受着无数比自己年长者的敬仰,所有人都认为,晔治德想要成为州王的夙愿,将由他来实现,却不想中途突然冒出个乡下来的荣睦,不光在特殊郡试刚刚开始时,就抢了自己的风头,最后居然还鬼使神差地攻占了丘陵郡全境。所以,现在他只要听见荣睦的名字,就恨不能将他捏死。 轰隆!轰隆!轰隆! 才刚刚过去了半个时辰,坝阳城南城墙一带,已经看不见一丈以上大小的巨石,到处都是或深或浅的弹坑,还有横七竖八的尸体,远远眺望,人触目惊心的是,本来应该呈现出灰黑色的战场之上,居然有着一丝格外刺眼的鲜红,显然是洒满了不少阵亡将士的鲜血。 “盘龙郡联军听令,速速后撤十丈!”晔雨本来吹弹可破的脸上,满是污泥与灰尘,额头处还有几道被碎石划破的血痕,看上去极为狼狈。唯有冷厉的眸子里,透着一股浓浓的杀意,似是要将丘陵郡联军尽数歼灭,为战死的将士报仇雪恨。 “是!”尽管被轰天铳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可盘龙郡联军的将士们则依旧没有一个丢盔弃甲,抱头鼠窜,他们同样双目血红的扫了眼身旁阵亡的兄弟,小心翼翼地踩着碎石,缓缓向后撤退。 “潘郡使,这轰天铳的威力真是惊人啊,才短短半个多时辰的功夫,比我们强攻了半个多月的战果都要大!”看着节节败退的盘龙郡联军,常楷的脸上写满了兴奋之色,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下达攻占的军令了。 “云苍宗可是和我宗氏王朝历朝皇帝都极为交好,他们所掌握的资源,可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所以还是莫要想着染指这件不可能得到的事情了!”潘禺豪十分清楚,火器只所以被禁的根本原因,无非是威胁到了皇权而已,所以他只想安心争得权利和铜币,不愿触及这个霉头,所以沉声提醒道。 “多谢潘郡使提醒!”热得满头大汗的常楷闻言,立刻明白了潘禺豪话语中的警告的意思,不禁打了个寒颤。作为武将,他深知自己虽然手握兵权,不需要耗费手腕,就能得到想要之物,可若是欲望超出了皇族容忍的范围之外,掉脑袋也只是个时间的问题,而威力惊人的轰天铳自然就是其中一个。 “常郡督客气了,你我同朝为官,本应互相照应一二,这点小事,何足挂齿。”潘禺豪摆了摆手,对着常楷投去了一个安慰的目光。其实他早就在心里暗自记下了这笔足以要了常楷脑袋的帐,用于以后方便行事。 常楷虽然表现得毕恭毕敬,可心中却恨不能宰了这个阴阳怪气的官僚,不过他明白眼下时机还并不成熟,只得将目光再度转向了已经快要被轰天铳夷为平地的坝阳城南城墙。 “劳烦格宗主再让轰天铳向前推进一些,以便歼灭更多的盘龙郡蝼蚁。”常楷见格宗主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身旁,连忙露出讨好的笑容道。 “此事不劳常郡督费心!”格宗主看都不看常楷一眼,随意地对着一直在等候自己命令的火铳手摆了摆手,后者立刻调集来早已准备好的马匹,准备将阵地前移。 此时,他的耳朵突然微微抽动了几下,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于是双脚轻点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了了望台的最高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他冷冷地自语道。“小子,你还真敢过来啊!” 第488章 ——坝阳城决战前的准备 “看样子你那小情人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啊!”墨先生虚眯起双眼,朝着坝阳城的方向远眺道。 “咳……”荣睦尴尬一笑,不愿接话,只得继续骑着高原马向前,很快,他也看见了在天边被硝烟笼罩着的坝阳城,心中不禁升起了浓浓的怒意,他十分清楚,坝阳城虽然不是盘龙郡的郡城,可其繁华程度和重要性,都远超后者。 与丘陵郡城相反,盘龙郡城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城池,是一百多年前,瀑龙州的州王,为了监视野心的盘龙郡王而设立的。所以盘龙郡城距离瀑龙州城仅有两百里之遥,在州城更强的吸引力和历届州王的授意下,郡城根本没有任何发展的前途。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荣睦的眉头也皱得愈加深刻,他发现坝阳城的南城墙已经几乎被夷为平地,紧挨着城墙的房屋非但同样未能幸免,而且还燃起了熊熊大火,在风的吹拂下,极有将整座城池都引燃的可能。 这时,他不由得想起了曾折戟在坝阳城的于爽,虽然没有使用轰天铳,可同样还是让良安镇付之一炬,化作废墟。如今,相同的一幕又出现在了眼前,不过比起仅有万余人的良安镇来,坝阳城内足足有着超过十万数目的百姓,一旦历史重演,给百姓造成的伤害也将成倍增加。 此刻,他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宗氏王朝兵勇屠杀和虐待良安镇百姓时的场景,一股无名的怒火立刻窜上了大脑,就连浑身血液的流淌速度,都加快了许多。 “禀报荣统帅,丘陵郡联军的侧翼位于我军正前方,只要发动进攻,定然会收到奇效!”吴战龙对着荣睦抱拳道。 荣睦刚要开口,就听见左侧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刚才的愤怒立刻消散而去,一种恐惧和担心立刻占据了大脑。他十分清楚,宗晟炎已经再次安营扎寨了足有半个多月之久,而自己则是经过长途跋涉,才初来乍到,极有中了埋伏的可能,于是,立刻拔出了腰间的钨铁剑喝道。“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禀报荣统帅,戴瑞率两千安宁骑兵特来汇合!”一马当先的戴瑞见荣睦虽然一脸疲态,可精神依然紧绷,杀气腾腾,显然此番前来驰援,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原来是戴统领。”荣睦微微一怔,这才气喘吁吁地收起钨铁剑,让高原马停在原地,急切的追问道。“坝阳城的情况如何?” “此前的数十日中,丘陵郡联军只是使用投石机攻击坝阳城城墙,虽然几乎将其摧毁,可固守其中的盘龙郡联军誓死保卫坝阳城,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让丘陵郡联军一直都未能占到什么上风,只不过后来在轰天铳的攻击下,盘龙郡联军迅速败退,死伤无数,现在已是到了溃败的边缘!”戴瑞长叹一声,自责道。“戴瑞无能,只能用袭扰阻挠丘陵郡联军的进攻节奏,自从安宁骑兵状态下滑后,就在此附近休息,等待荣统帅的到来。” “戴统领不必自责,殊死一搏的事情交给我来办便是!”荣睦对着戴瑞安慰地点点头,示意他尽快编入安宁军阵列之中,做好进攻的准备。 轰隆!轰隆!轰隆! 一声声熟悉的巨响传来,让荣睦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尽管他很想即刻下达进攻的军令,可一直以来,他都未能想好如何指挥这场平原上的决战,所以只得将目光转向了墨先生道。“请问老师,我该如何排兵布阵?” “临阵磨刀,不快也光。”早有准备的墨先生言简意赅地指出了当下存在的问题,不过他并没有继续深入展开的说下去,毕竟现在形势危急,不能耽误太多的时间,可为了能让荣睦更快的成长起来,他加快了语速道。“安宁军阵列中,共有三个兵种,骑兵机动性强,数量少,步兵机动性查,数量多,轰天铳数量少,威力大,该如何扬长避短,孰先孰后,你应该明白了!” “老师的意思是?”荣睦露出不解的表情,显然墨先生的回答,并没有让他得到想要的答案,可他也明白,兵法乃是一门极为深奥的学问,若是三言两句就道破了玄机,这世上岂不是人人都成了军神。 于是,他努力控制住焦躁不安,又诚惶诚恐的心情,同时也不让一路上都在苦苦思索的难题,又让自己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即刻下达了进攻的军令道。“安宁军听令,轰天铳阵列对准丘陵郡骑兵阵地进行轰击,骑兵待得轰击结束后,敌阵轰天铳瞄准我军前对其火铳手进行攻击,步兵紧随其后!” “轰天铳阵列得令!”从崔彧那儿直接拉过来的铳手指挥聂逊抱拳应道。 “骑兵阵列得令!”吴战龙立刻跨上了战马。 “步兵阵列得令!”由于武将人手不够,戴瑞退而求其次地担任的步兵统领。 三人话音刚落,安宁军就立即调整了阵列,前中后分别是优先开火的轰天铳,次之的骑兵以及最末的步兵。尽管经过了长途的奔袭,可享受到了茶膏、马后草和仿制牛肉干的将士们和所有马匹,并没有展现出过度的疲态,完全可以应付接下来的决战。 这一点,着实给荣睦好好地上了一课,让他明白了,比起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们,无数默默无闻的运输队车马夫和制作补给食物的厨子,他们的存在和辛勤付出也依然至关重要。 经过半刻钟的准备,进入有效射程的火铳阵列,已经对准了丘陵郡联军营帐内骑兵所在的位置,紧随其后的骑兵和步兵阵列也都做好了决战的准备。更为重要的是,在墨先生的引导下,整个过程处于静默状态下完成,丝毫没有引起丘陵郡联军的注意。 “轰天铳阵列听令!”聂逊扫了眼随时都可发射的轰天铳,对着在其身边的铳手大吼一声。“开火!” 第490章 ——坝阳城决战开始 “哼!”墨先生见状,也连忙朝左侧迅速闪避,轻松地躲避了开了格宗主的暗器。 砰砰砰! 不待他做出接下来的动作,珠子便迅速爆裂开来,白色的粉末也立刻占据了他刚才所在的空间后,迅速下坠,刚刚接触到绿色的植物,居然就将其腐蚀成了一阵白烟,消散而去。 “好狠毒的暗器。”墨先生感叹一声,提高了警惕,继续朝着格宗主紧追不舍。 “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吴战龙对着位于轰天铳阵列的丘陵郡联军将士大声警告道。 经过几轮骑射的安宁骑兵,在轰天铳排除了丘陵郡骑兵这个死对头之后,在以平原为主要地形的战场之上,几乎所向睥睨。凭借高原马速度的优势,他们很快就冲入到了轰天铳阵列之中。 此时,在墨先生成功牵制格宗主的帮助下,他们已经清理了所有的云苍宗铳手,将钨铁弓挂在了身后,双手握着长长地钨铁戟,借着高原马的冲击力,对准了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丘陵郡联军将士。 “我投降!”一名丘陵郡联军三等司马见状,立刻扔掉了手中的钨铁剑,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我也投降!”一名二等校尉也立刻效仿。 …… “你们这群无用的废物,给本郡督去死!”常锴虽然见势不妙,可他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不由分说的拔出了腰间的钽钢剑,狠狠地刺入了那几名抱头蹲地将士们的胸膛。 “丘陵郡联军,速速列阵迎敌!”他顾不得擦拭掉剑刃上沾着的鲜血,立即拔腿后撤,想要组织起位于后方的步兵阵列,发起反击。 早已发现情况不妙的番禺豪则不动声色地带着一众文官,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的想法,溜向了骑兵所在营区。 在临时搭建起来的了望台上,荣睦远远地眺望着战场上的局势,等待着步兵出击的时刻到来。他发现,本来还十分有序的丘陵郡联军的所有营区,顿时乱做了一团。在轰天铳无情的轰击下,无数营帐都燃起了熊熊的大火,营区内也笼罩在了黑烟之中。 那些已经强攻了近二十天的丘陵郡将士们,显然根本没有想到安宁军会选择在他们攻占坝阳城的前期休息时,用轰天铳发起进攻,精力和体力似乎已经快要达到极限的他们,几乎全都饥肠辘辘地等待着吃过晚饭后,再对坝阳城发起最后的进攻,却不想被从天而降的铳弹,夺走了自己的性命。 而威胁最大的六十门轰天铳,也在吴战龙为首的安宁骑兵的冲击下,随着所有云苍宗铳手的阵亡,让其彻底失去了开火的能力。 很快荣睦就发现,足有四万人之多的丘陵郡联军,又有重新组织起有效反击的迹象,显然遭到当头棒喝的他们,现在只是处于暂时的混乱之中,绝对不会被一棒子打死。 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时间,是时候让步兵发起进攻了! 在心中下定了进攻决心的荣睦,迅速顺着了望台的支柱溜了下来,对着依然还在指挥轰天铳开火的聂逊道。“聂统领现在可以自由发挥。” “荣统帅大可放心,聂逊在阵列后方,将时刻关注战场上的局势,一旦发现异动,立刻会在不伤及友军的大前提下发动进攻!”聂逊明白荣睦将阵列后方的指挥权交给了自己,郑重其事地对着荣睦抱拳道。 “聂统领随机应变!”荣睦还了一礼,拔出从蒋炽那里得来的钽钢剑,指着丘陵郡联军阵列的方向,气沉丹田,大吼一声道。“安宁军步兵阵列听令,随我上阵杀敌!” “杀!”戴瑞等人也立刻爆发出了一声战吼,纷纷拔出腰间挂着的刀剑,与荣睦一同朝着丘陵郡联军的阵列之中杀去。 现在,安宁军已经通过突袭的方式,用轰天铳解决掉了丘陵郡骑兵,又用安宁骑兵,摆平了六十门轰天铳,让接下来的战斗中,安宁军可以用轰天铳、骑兵和步兵三个阵列,集中对付丘陵郡联军的步兵阵列。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发生,这支仅有一万五千余人的队伍,将以少胜多,击败足有四万余人的丘陵郡联军。 不过荣睦十分清楚,战场之上的局势,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毕竟煮熟的鸭子,都有飞了的时候。 “放下武器,立即投降,否则格杀勿论!”冲入敌阵的荣睦,已然不再是那个势单力薄,武器装备落后的少年。现在,他的身体强壮了许多,尽管穿着从蒋炽那里得来的钽钢制成的铠甲、头盔、护臂、护腕、护腿和战靴有些偏大,看行动起来有些滑稽。 可钽钢毕竟比起钨铁、血铜以及精铁等制成的武器装备,强得太多。不光极为坚硬,而且韧性也极强,更为重要的是,其重量大大减轻,仅有钨铁的一半,而钨铁则只有血铜的一半。所以,力气还不算太大的荣睦,穿着这身钽钢武器装备,反而显得游刃有余。 “笑话,只有万山蝼蚁在我面前死的份儿!”一名三等司马拦在了荣睦的面前,盯着他身上的一整套钽钢武器装备,双目不禁迸发出了极度渴望的目光。 “既然你要找死,那么我也不会手下留情!”荣睦用钽钢剑指着面前的三等司马,冷冷得道。“不过我不斩无名之将,速速报上名来!” “荣小鬼,你不需要知道军爷我的名字!”三等司马手握钨铁长枪,不待荣睦有任何回应,一个箭步迈出,借着冲锋的势头,将长枪对准了荣睦的脖颈,若是一击命中,定然轻松刺穿。 荣睦见状,连忙后退一步,以此积蓄起更多的力量,他双手紧握钽钢剑,微微一侧身,对着刺来长枪狠狠地劈砍而去。 当!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带点火星。 “钽钢剑可不是你这么糟蹋的!”三等司马瞥了眼被生生砍出一道凹痕的长枪,顿时勃然大怒,再度对着荣睦的眉心处刺去。 第491章 ——愤怒的宗晟炎 看着迅速刺来的枪尖,荣睦咧嘴一笑,并未有任何躲闪的意思,只是微微低头,鼓起脖颈上的肌肉,直接用钽钢头盔撞了过去。 咚! “真是个不要命疯子!”三等司马见长枪顶部的尖刺,居然直接被碰断而去,顿时大惊失色,不禁心生去意,连忙举着长枪后退几步,想要先与荣睦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再趁机撤退。 “哪里跑?”荣睦看出了三等司马心思,并不打算给他逃走的机会。荣睦明白,凭借钽钢装备的绝对优势,他根本无法发挥出长枪长度的优势,一旦被自己近身,长枪只会是累赘一个,而钨铁铠甲,也形同虚设! 于是,他主动出击,挥舞着钽钢剑,再度对着自己面前的长枪,像雨点般像劈砍而去。 当当当! 金属断裂的声音传来,刚才还足有一丈之多,威风凛凛的钨铁长枪,居然直接被削成了一根仅有半丈之多的钨铁短棍。 “不要欺人太甚!”三等司马见自己心爱的钨铁长枪,竟然如此轻松地被钽钢剑削得七零八落,只剩下短短的半截时,虽然恨不能将荣睦碎尸万段,可他也十分清楚,在钽钢阶别绝对的压制下,钨铁根本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加之荣睦也并非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毛头小子,想要以目前的状态战胜他,夺取上等军功,无异于白日做梦,所以他直接放弃了抵抗,抄起仅存的半截钨铁长枪,对着荣睦砸了过去,想要以此延缓其进攻的节奏。 “想走?”荣睦一抖手腕,十分轻松地打开了飞来的半截长枪,双脚猛蹬地面,瞄准了三等司马的小腿,以极快地速度刺去。 他本以为靠自己的这二两力气,顶多也就能在钨铁战靴上面留下一个小坑,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困难,就好像是在刺豆腐似的,极为轻松地就刺穿了三等司马的小腿。 “啊!”三等司马顿感自己的小腿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刚才还保持着紧绷的身体,顿时犹如泄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了地上。 看着自己战靴上的两个正在朝外喷涌鲜血的破洞,他立刻知道自己的小腿被钽钢剑刺穿,明白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战斗力,被荣睦斩杀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于是闭上了双目道。“要杀要剐,随你处置!” “若不是你以死相搏,我定然不会伤你一个汗毛,如今你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我又怎会乘人之危,取你性命?”荣睦见三等司马没有丝毫的畏惧,等待着自己用钽钢剑结束性命时,只是冷冷地答道。“现在你只需坚持一下,待得我安宁军击败丘陵郡联军之后,自然会有人来好生医治你的剑伤!” 说完不待三等司马有任何回应,从怀中掏出几粒益脉丸扔了过去,朝着下一个战圈狂奔而去。 三等司马神情愕然地看着荣睦离去的清瘦背影,又木然地看了眼手中的两粒滚圆的药丸,最终求生的欲望,还是战胜了骨子里对万山王朝的不屑,放弃想要用火硝雷自裁的打算,张开嘴巴,将之吞了下去。 这一幕自然被不少的丘陵郡联军将士看见,处于下风的他们,也都纷纷放下了武器,停止了抵抗。 只不过,这些主动投降的将士,在四万余将士中,还只是非常小的一部分,绝大多数都在殊死抵抗,丝毫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 做为郡王的宗晟炎,更是大杀特杀,享受着杀戮带来的快感,只见他身上穿着的银白色钽钢装备,居然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看上去极为可怕。 “你就是荣睦?”宗晟炎一眼就看见了正在与一名三等校尉搏斗的荣睦,平静的脸上涌出了一抹兴奋之色,见荣睦身手一般,气力平平,不禁产生了想要将之虐杀的想法,以此缓解心中因其攻占整个丘陵郡的愤怒。于是,他提着同样已是鲜红的钽钢剑,缓步朝着荣睦走去。 “你就是宗晟炎?”察觉到危险的荣睦,立刻退出了与三等校尉的搏杀,举起钽钢剑,注视着朝自己走来的中年人,只见他与宗靖儿几乎一模一样,立刻回应道。 “呵呵,好久都没有听到有人直呼我的名字了,原来我不仅仅是郡王,而且与宗氏王朝的皇帝宗晟垚也只有一字之差。”宗晟炎并没有因为荣睦对自己的不尊而有丝毫的不悦,反而露出自嘲的表情道。“真是没有想到,我丘陵郡居然被一个十三四岁的毛头小子全部攻占。” “此事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若不是落入晔治德特殊郡试的圈套,兴许我现在还在安宁镇耕田种地,为治下的一万多百姓能过上好日子,而勤于施政呢!”荣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没有因为宗晟炎态度的转变,而放松对他的警惕。 荣睦十分清楚,从宗晟炎在丘陵郡的所作所为来判断,他绝非是一位自甘平庸的郡王,加之其手段之狠毒,对待自己肯定只会变本加厉。 “哈哈哈……”宗晟炎像是听见了世间最为可笑的事情,情不自禁地仰头大笑一声,像看疯子一般地看着荣睦,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郡王剑,犹如一头猎豹般,冲向了荣睦。 荣睦见状,虽然顿时一惊,可瞬间就鼓起全是的力量,丝毫不甘示弱,早有准备地挥出钽钢剑,对着宗晟炎的眉心处刺了过去。 嗤啦! 一阵不算明显的声响传出,荣睦的眼前突然一花,只感到宗晟炎的残影从眼前闪过,而刺出的钽钢剑却落了空,同时立刻感到自己的左胸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勉强稳住身形之后,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钽钢铠甲,居然撕开了一道长达两寸的裂口,里面的皮肤也随之被割裂,露出白色的肌肉,大量的鲜血也涌了出来。 他发现,自己刚才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瞬间就消失一空。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剧烈的心跳中,从自己的体内逃跑,此刻,那股熟悉的死亡之感,再度让他浑身不住地颤抖着。 第496章 ——晔治德的手段 其实,荣睦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这三人的举动,对于这三人的表现,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之前在坝阳城活捉于爽,以及后来的军令状和特殊郡试等几乎所有的事情中,他早就领略到了万山王朝内部的纷争,见识过了文官武将们为了各自利益,不顾百姓的死活,争得头破血流。 如今,皇族们的加入,更是让这场本应该靠武力说话的决战,再度演变成了权利的斗争。如果换做从前,面对郡王这个遥不可及的巨人,他肯定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产生。可如今,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小的文书,而是掌控着拥有四座城池的丘陵郡,统帅着将近两万将士的安宁军,还有足以令人仰视的安宁骑兵与轰天铳阵列。 所以,他再也不用去看晔戟等人脸色,专心准备着接下来的决战,可他也十分清楚,凭借晔戟的狡诈,很有可能会暂时联合宗晟炎,对付晔治廉与自己,于是打算先行拉拢晔治廉。 想到这里,他发现余光中的晔雨,已然没有了当初的那中冷傲的气质,失去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自若,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地疲惫,沾满血污和泥尘的青色衣裙,让她看上去毫无郡公主的威严。 突然,他发现自己的内心,居然也只有自身的利益,丝毫不顾之前晔雨对自己的帮助之情,就算她是别有用心,可着实对自己的成长,起到了极大的促进。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甚至连后背都冒出了阵阵冷汗。 他十分清楚,如果自己也陷入了对利益的追逐,丝毫不顾道义与情谊,又与那些残忍自私的皇族、文官、武将、名仕和商人们又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他对着晔治廉和善一笑,缓步走到他的面前,恭谨地施了一礼,然后撵走了负责推轮椅的差官,在众人愕然的表情中,将一脸震怒的晔治廉推到了其中的一门轰天铳前。 “禀报郡王,您现在看见的是一种名为轰天铳的火器,它威力巨大,可以攻击数百丈之外的敌人,对其造成巨大的杀伤。”荣睦根本没有理会晔治廉的震怒,对着聂逊使了个眼色。 “末将安宁郡轰天铳阵列统帅聂逊,拜见郡王。”聂逊微微一愣,虽然没有立刻领会荣睦的意思,可他还是侃侃而谈地介绍起了轰天铳。“加上之前的十门轰天铳,现在共有轰天铳五十七门,铳手五十人,虽然人手捉襟见肘,可这些铳手皆是老手,只要将射击的角度把握好,余下的装填铳弹和点燃引线,只要是个人就可完成。” “不错,眼下宗晟炎军中,会使用轰天铳的云苍宗人,已被我安宁骑兵全部斩杀,而他们的骑兵,又被我们的轰天铳击溃,所以接下来的决战中,我们将会握有巨大的优势!”吴战龙显然比聂逊更清楚荣睦的心思,他立刻主动地介绍起了安宁军的优势来。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口才不好,表达的不够清楚,他立刻招呼过来了三名安宁骑兵,示意他们把钨铁弓拉成满月,稳稳地射中了了望台的尖顶,见晔治廉依旧无动于衷,又用长戟表演了一整套的骑兵戟术,让石川郡和磐龙郡联军的将士们,由衷地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 刚才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聂逊见状,立刻招呼来了几十个步兵,配合着铳手,将缴获来的轰天铳组成了新的阵列,瞄准了丘陵郡联军的方向,如果不是没有接到荣睦的军令,他恨不能现在就点燃引线,展现轰天铳阵列无与伦比的威力。 荣睦看得是喜笑颜开,连连点头,不禁对吴战龙的机灵和开悟的聂逊非常满意。不管做为商人还是武将,依靠计谋取胜,方才是上上之策。 此刻,他发现原先还一脸怒容的晔雨,向自己投来的目光中,竟然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赞许之色,似乎已由郡公主的身份,转变为了自己的至交。 所以,本打算只是扫过一眼的荣睦,即便面对着无数双异样的目光,也依然十分不舍得把焦点从晔雨的脸上移开。他发现被自己注视的晔雨脸蛋一红,双眸里满是少女特有的娇羞时,不禁咧嘴一笑,却不想晔雨横移一步,躲在了一名二等司马的背后,不再出来。 此刻,荣睦发现,心中那股因为大战在即,而紧张、恐惧和不安的情绪,居然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是一股极强的自信与浓浓的战意,仿佛胸前的那道伤口已经痊愈,自己又可以上阵杀敌,大获全胜! “哼!” 一声从身后传来的冷哼,打断了荣睦的思绪,他扭过头一看,见来者同样穿着黑色的龙纹衣袍,阴翳的脸上看不出又在算计着什么阴谋,立刻明白了此人定然是晔治德。 “荣睦,你身为我石川郡的文官,见到我石川郡郡王不行礼,反而与那磐龙郡走得迫近,究竟是何居心?”忍耐了许久的晔戟,终于把心中所有的不满情绪倾泻而出。 “眼下大敌当前,郡公子你不想着如何御敌,保护我万山王朝的黎民百姓,守卫寸土寸疆,反而在此争风吃醋,这等做法,与无知小儿,又有何异?”荣睦根本没有理会晔戟的打算,对于晔治德这个幕后黑手,他也并不感冒,尤其是知晓了他竟然与格宗主有着诡异的关系,更是与他划清了界线。 “荣镇守,年轻气盛是好事,不过千万要注意,无数少年郎,未及白头时的事实。”晔治德对着想要驳斥荣睦的晔戟摆了摆手,示意他保持沉默,然后走到荣睦的身旁,拍着荣睦肩膀,别有用心地笑了笑。“荣景山托我告诉你,坝阳河的水有些苦,还是杉鹭镇的泉水好喝。” 说完,不待荣睦有任何反应,凑到他的耳边继续道。“荣家上上下下二十三口人,能不能活得舒服一些,快乐一些,就全靠荣镇守的接下里的表现了!” 第497章 ——郡王的积怨 “原来堂堂石川郡郡王的手段如此下三滥,居然用亲人的性命,来威胁一个小小的镇守,着实让我为兄我极为难堪呀,倘若先皇知道了你的这些个见不得人的事情,会不会震怒到一脚踢开棺材盖子,赶来找你算账?”一直在冷眼旁观的晔治廉,无可奈可地摇了摇头,赶在荣睦开口之前,反唇相讥道。 “真是没有想到,一心只为寻仇的四哥,居然会为了一个不足挂齿的无名小卒说话,难道没有看见他与晔雨眉来眼去嘛,是不是还想成为第二个晔宁?”晔治德不怀好意地看着晔治廉,露出了怜悯的目光。“不过我想你的时日已经不多了,要知道晔宁可足足活了八十七岁,才在痛苦之中死去。” “有劳郡王照顾我荣家之人,这等滴水之恩,我荣睦定然会以涌泉相报,就是不知道你父子二人,是否能有享福的好命,安然度过接下来开始的决战。”荣睦闻言,心头瞬间窜起一阵怒火,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里,都头有无尽的愤怒喷涌而出,双拳紧紧握起,关节处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 此刻,他恨不能用挂在腰间的钽钢剑,把晔治德和晔戟二人剁成肉酱喂狗,对于这种用亲人要挟自己的流氓无赖,他自始至终都恨之入骨,誓要将其赶尽杀绝,可碍于形势所迫,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愤怒。 重新归于冷静的荣睦发现,晔治廉一改刚才对自己的愤怒与不屑,明白自己对他的拉拢取得了初步性的成果,于是稍作调整状态,向他投去一个和善的笑容。 旋即,他旋即扭过脑袋,冲着透着阴邪之气的晔治德咂了咂嘴,反唇相讥道。“毕竟,铳弹可没有长眼,分不清谁是郡王,谁是敌人呐。” “是吗?”晔治德微微一怔,见荣睦非但没有服软就范的意思,反而透着一股浓浓的杀意与不屑,尤其是带着强硬威胁言语和语气,更是让晔治德的心中,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寒意。他实在搞不清楚,为何一个看似随意就能捏死的乡巴佬,会让自己这个堂堂的郡王,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放肆!”晔戟怒吼一声,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间的钽钢剑,双脚一点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像鹰隼俯冲捕猎一般,冲着荣睦而来。 荣睦微微抬眼,看出了晔戟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一定要在众人面前,狠狠地给自己下马威。于是,他也彻底放弃了抵抗的打算,双手负于身后,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等待着晔戟刺来的钽钢剑。 “不知死活的东西!”本打算利用压倒性的身手优势,让荣睦在仓促防御中出丑的晔戟,见荣睦非但没有动手的意思,反而还摆出了一副任由宰割的架势,顿时火冒三丈,打消了点到为止的想法,想要让他也变成晔治廉那样,下半辈子在轮椅上度过。 因此,在即将接触到荣睦的时候,他突然变化了身法,瞄准了荣睦的左腿膝盖处,准备手起剑落,将其彻底斩断而去。 当! 一声金属碰撞的声响传来。 荣睦发现自己的眼前闪过一道青色的倩影,拦在了晔戟刺来的钽钢剑前,只见她皓腕轻转,晴雪阳伞随之打开,挡住了挂在半空的骄阳,一股清凉之意,随即从脸庞倾泻而下,传遍了全身。 “晔雨,你居然会为了一个贼子出手,难道是想谋反?”晔戟抖了抖被震得发麻的右臂,阴毒地盯着晔雨手中的晴雪阳伞,明白凭借自己的钽钢剑,根本无法与这柄从先皇那里,为优秀子弟得来的武器硬拼,只得对着晔雨怒吼一声,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晔戟,现在大敌当前,你身为郡公子,非但没有想着如何保护石川郡的百姓,守护我万山王朝的土地,反而在此内斗不止,着实有变向帮助宗晟炎攻城略地之嫌,我想你才是那个想要谋反的贼子?”晔雨冷言还击道。 “你!”晔戟恶狠狠地用钽钢剑指着晔雨,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晔治廉,你如此粗暴地干涉我石川郡的家务事,是不是太过无礼了?”晔治德上前一步,笑盈盈地看着晔治廉,又颇为眼红地扫了眼晔雨手中的晴雪阳伞,操着严厉的语气质问道。 “咳……贤弟啊,此处可是我盘龙郡的地盘,你兴师动众地过来,非但一声招呼也不打,还将宗晟炎这头恶狼招来,究竟是谁无礼呀?”晔治廉微微抬起眼皮,直接无视了晔治德居高临下的态势,不咸不淡地道。“换做之前,我就是把你的脑袋留在此处,我皇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晔治廉话音刚落,晔治德的脸色瞬间大变,包裹晔戟和晔雨在内的所有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十分清楚,这句话的分量和含义。 做为皇族分支,互相之间的内斗时有发生,造成皇族中人轻伤重伤的事情,也屡见不鲜,可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不伤及性命的底线。如今晔治廉的话,无疑将打破这条持续了近千年的规律。 所以,石川郡联军和盘龙郡联军的将士们,立刻放下了准备迎击丘陵郡联军的打算,纷纷调转方向,对准了刚才还在一条战线上的兄弟,只待各自的郡王一声令下,取其首级。 荣睦见状,不禁连连摇头,对于万山王朝从上至下的这种无尽的内耗内斗深恶痛绝。他深知必须结束两郡之间的矛盾,齐心对付宗晟炎,赢下这场关键的决战,方才是最为重要的。 但考虑到双方本就积怨已久,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化解矛盾,只好放弃了劝和的打算,于是,他提高了嗓音道。“有劳郡公主施救,今日荣睦定将誓死击溃丘陵郡联军,让坝阳城重获繁荣和安宁。” 说完,不待众人有任何反应,立刻大手一挥道。“安宁军听令,即刻向南移师两里,准备迎敌!” 第498章 ——请君入瓮借刀杀人 荣睦话音刚落,鸦雀无声的场中,更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顾不得收敛住浑身的杀气,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实在搞不清楚,他清瘦的身材里面,究竟藏匿了什么古怪的东西,居然可以不畏生死,爆发出令人敬畏的勇气。 晔治德更是像看怪物一般的看着荣睦,阴翳的脸上写满了精彩,他比谁都清楚,荣睦之所以能得到丘陵郡,无非是趁虚而入的结果,如今与宗晟炎正面对抗,就算占据了骑兵和轰天铳的优势,可依然胜算极小。 要知道,宗晟炎在丘陵郡深耕几十年之久,如果没有万全的准备,绝对不会贸然出击。而且,刚才的混战之中,明明他已经扭转了颓势,逐渐取得了优势,只要坚持下去,完全可以大获全胜,可他却居然诡异的退了兵,肯定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这些人的反应,自然尽收荣睦眼中,尽管心里多少有些起伏,可他也明白世态炎凉的道理,正所谓得志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唯有让自己更强,方才可以得到别人的尊重,否则,刚才连与晔治德和晔治廉叫板的底气都没有。 可唯独晔雨眼眸中的不舍与担忧,让荣睦的心中生出了一丝暖意,有了想要将她一并带走的冲动,以此最大限度的保全她的性命。他知道,这个世上除了自己的父母亲人之外,鲜有人会真心关心自己,而晔雨虽然一直都在利用自己,可他却能感受到晔雨将真心,掩藏在了自己完美编织的表面之下。 于是,荣睦像晔雨投来了个带她一起离开的眼神,只不过意料之中的,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因此,荣睦不再犹豫,跨上了高原马,奔赴既定的地点。与此同时,一万五千安宁军将士,也开始迅速转移阵地。 …… “郡……郡王,安宁杂碎似乎打算另立门户。”远处一直在观察万山王朝军队东西的周兴,来到宗晟炎的身旁轻声道。 “那群万山蝼蚁,除过内讧之外,还有什么本事?”靠坐在椅子上的宗晟炎微微睁开双眼,见周兴有些幸灾乐祸,便有些不耐地问道。“秘密武器是否准备就绪?” “回禀郡王,格宗主此番遇见了对手,安宁骑兵又对云苍宗人痛下杀手,加之荣睦居然杀掉了祝炎,所以他肯定不会放过荣睦的!”周兴胸有成竹地道。 “祝炎居然死在了荣睦手中?”宗晟炎愣了片刻,联想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一股浓浓的嫉恨油然而生,借着失去丘陵郡的余怒,咬牙切齿地道。“此战必须得宰了他,否则任由他发展,不出五年,就能可比肩州王!” “郡王放心,有了云苍宗的秘密武器,此战必胜!”被吓了一大跳的周兴立刻重重点头,逃出了营帐。 …… “大战临头内讧,本就是军中大忌,没想到荣郡使居然想出了分兵的计策,不知荣郡使这唱的是哪一出呀?”一直保持沉默的墨先生,见安宁军刚刚抵达阵地后,立刻在荣睦身旁轻声提醒道。 “现在宗晟炎只有三万多人可用,足足是我安宁军的一倍之多,而且,我料定了晔治德肯定会从背后对我们下手,与其和虎狼并肩战斗,不如我自己另起炉灶。”荣睦指着身后长河镇的方向,苦笑道。“若是实在难以抵抗,就只能暂时固守此地了!” “荣家之人都还在晔治德的手上,你却给自己留好了后路,这一步棋,我着实没有看懂。”墨先生微微皱眉,忍不住猜测道。“难不成,你也打算先动手把晔治德父子轰成灰烬?” “确实有过这个打算,但冷静过后,还是得先将他们擒住再说,否则谁知道晔治德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会干出什么缺德事情。”荣睦微微皱眉,远远地眺望着丘陵郡联军的阵地,只见他们似乎仍旧没有发动进攻的意思,话锋一转道。“敢问老师,接下来的决战,是我们主动进攻,还是固守防御?” “如果按照我的思路,必然是主动进攻,直接用轰天铳对付宗晟炎,当然,也要时刻提防晔治德的临阵倒戈,毕竟你的小情人,可还守护在晔治廉的身旁呐。”墨先生轻抚着胡须,沉吟了片刻后,继续道。“不过依照荣郡使的想法,肯定是露出败相,故意后撤至长河镇后,再将之一举歼灭!” “知我者老师也!”荣睦笑着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对墨先生的敬佩之意,立刻道出了心中所想。“宗晟炎既可以在万山王朝的地盘上擒获,也能在宗氏王朝的地盘擒获,而晔治德则必须在宗氏王朝的地盘擒获,并且以宗晟炎之手来办,否则凭借万山王朝的规矩,我注定成为大逆不道的反贼,将会被所有人口诛笔伐。” “好一个请君入瓮,借刀杀人的计谋!”墨先生闻言,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对荣睦缜密的心思和大胆的想法颇为赞赏,不过他还是提醒道。“计划已经想好,具体如何来施行,可完全是另外一码事情,还望荣郡使一定要拿捏好!” “本来我是等待宗晟炎动手,既然老师觉得进攻更好,那么我们便先用轰天铳进攻,然后再且战且退,如何?”荣睦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 “眼下只有我们拥有骑兵,步兵还可乘坐马车,就连轰天铳都有马车运送,整体机动性大大提高,不过切记莫要恋战!”墨先生一脸严肃道。 “安宁军将士听令,即刻起对丘陵郡联军发起猛攻,切记莫要恋战,一定要且战且退,佯装溃败,途中必须经过石川郡和盘龙郡的阵地,将战火引到他们那里,最后撤退至长河镇内,生擒宗晟炎晔治德!”荣睦下定了决心,对着戴瑞、吴战龙和聂逊等人朗声道。 “是!”早已做好准备的几人应声一喝,立即带领各自的队伍朝着丘陵郡联军的阵地冲去。 第499章 ——神火飞鸽 “好小子,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主动出击?”晔治德阴翳的脸上精彩的表情,更是多出了一分震惊,他原本以为荣睦只是找个借口先行离开两郡之间的冲突,然后溜之大吉,最后私底下找自己求和,释放荣家之人。 “这个不知死活的小杂碎!”本就对荣睦记恨有加的晔戟见状,心中的妒忌情绪更是抵达了顶点,加之刚才又被晔雨完全压制,使得他残存不多理智更是荡然无存。此刻,想要亲手斩杀荣睦的念头,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 “这小子今天还真是让本郡王大开眼界啊!”坐在轮椅上的晔治德虽然无法亲眼见到荣睦率领安宁军冲锋的样子,可他从晔治德与晔戟的脸上和口中,已经大致猜到了一些,于是望向晔雨的目光中,少了一分责怪,多了一分柔和。 晔雨的脸上虽然依旧保持着清冷,看不出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可她的心则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手心也因为紧张而被冷汗占据。现在,她恨不能率领盘龙郡联军也一同上前,与荣睦并肩战斗,可他十分清楚,父亲为了提防晔治德,定然不会同意,所以,只好待在原地,心急如焚地注视着战局的发展。 …… “周兴,这一次可不要让我再失望了啊!”骑在丘陵马上的宗晟炎,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安宁军,瞥了眼完成列阵,也同样准备发起进攻的丘陵郡联军,语气平淡地道。“否则,你应该明白会有什么后果。” 说完,便轻轻拉动缰绳,若无其事地朝着阵列的最后方缓缓而去。 “周郡督,你确定那玩意儿好使?”番禺豪看着有恃无恐的宗晟炎走远,立刻提心吊胆地凑到周兴耳边,忐忑地道。“我可听说一旦发射失败,方圆五丈之内,绝无活口!” “这个我自然知道,但眼下丘陵郡联军仅有三万余人可用,虽然可以奋力一搏,击溃安宁骑兵和轰天铳阵列,但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想要恢复元气,足足需要五年以上。”周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旋即露出嗜血好战的表情,打断了正欲开口的番禺豪道。“番郡使不必多说,此战不成功便成仁,必须放手一搏!” “也罢!”番禺豪自嘲地笑了笑,也离开了阵前。 “小杂碎,今日军爷我要让你粉身碎骨!”周兴拔出钽钢剑,怒吼一声。“丘陵郡联军将士听令,今日一战,军功翻倍!” “是!”丘陵郡联军将士闻言,立刻高声一喝,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神火飞鸽阵列听令,点火进攻!”周兴并未理会那些犹如打了鸡血一般的将士,而是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倾注在了位于阵列中央的神秘阵列。 …… 荣睦冲在安宁军阵列的最前方,他全神贯注地看着丘陵郡联军的阵列,想要从中看出破绽,以此尽可能占据更多的优势,获得决战的主动权。 不过虽说是主动发起进攻,可安宁军推进的速度并不快,基本上与快步前行的速度差不太多。显然为了照顾体型庞大,重量惊人的轰天铳,而做出的牺牲。 尽管失去了之前突袭的攻其不备,可荣睦仍然相信,在握有轰天铳的优势之下,还是可以率先发起进攻。因此,在他的大胆尝试下,将马匹和装有轰天铳的马车,进行了位置的互换,变成了由马来推着装有轰天铳的马车朝前走。 这一看似不是很起眼的改变,让轰天铳准备攻击的时间大大缩减,铳手可以通过预估马车速度,来预留提前量的方式,甚至可以在不用停下的情况下,直接开火进攻,虽然命中率有所降低,不过好在可以用数量来弥补。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军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荣睦已经可以看清,位于战阵前列的将士们脸上的表情。此刻,他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直觉告诉他,这一战的困难程度,定然远超之前所有经历过的战斗。 “禀报荣郡使,二十步之后,丘陵郡联军的阵列,就将进入轰天铳阵列的有效射程!”精神处于高度集中的聂逊,打破了安宁军保持了足有两刻多钟的沉默,由于现在改变了之前轰天铳进攻方式,所以他显得格外小心。 “聂统领可随意开火!”打了个激灵的荣睦,一扫刚才的紧张,复仇的兴奋之感,迅速占据了他的大脑,令他心跳加速,血脉膨胀,呼吸也顿时变得粗重了许多。 语罢,他再次高声下达军令道。“骑兵阵列与步兵阵列听令,原地待命,伺机而动,全力引诱丘陵郡联军深入,万万不可恋战,待得丘陵郡联军和石川郡联军度过坝阳河后,再动手!” “是!”戴瑞与吴战龙等人立刻应喝一声,分别准备好了各自的武器,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轰隆!轰隆!轰隆! 震耳欲聋的声响,随即点燃了坝阳城决战的战火,这场由特殊郡试引发的三郡之间的较量,进入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任何一个看似不经意的细节,都极有可能左右最后的结果。 四十余万百姓的命运,也将握在荣睦、宗晟炎、晔治德和晔治廉的手中,究竟鹿死谁手,谁笑到最后,现在还不得而知! 荣睦目不转睛地盯着五十七颗铳弹,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长长地弧线后,终于砸在了丘陵郡联军的阵列之中,绽放出了一朵朵火红色的花朵,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无情地将阵列之中的将士吞没。 在加入了俘获的四十七门轰天铳后,有效杀伤的面积足足提高了四倍之多,若是在时间允许,宗晟炎不会发动进攻的情况下,要不了多久,这三万余人的丘陵郡联军,就将被彻底击溃。 所以,看着仍旧无动于衷的丘陵郡联军阵列,荣睦在高兴之余,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阵浓浓的疑惑与警惕之感。 “荣郡使快看,那是什么?” 第500章 ——神火飞鸽的威力 聂逊的惊呼声,让本就有些不安的荣睦,立刻打了个寒战。他使劲地摇了摇头,只见天空之中,突然出现了十几个巨型的鸽子,正朝着自己快速袭来。 定睛细看,所谓的巨型鸽子,显然是由人工制成,只见其通体漆黑,呈鸽子状,双翼固定不动,腹部滚圆饱满,似乎装满了什么东西,更为奇特的是,其尾部居然朝后喷射着红蓝色的火焰,发出呼呼的爆鸣声,给人以一种恐怖之感。 “是神火飞鸽!”墨先生脸色瞬间大变,运足了中气,对着四周的将士大喊道。“速速散开,速速散开!” 有些发懵的荣睦,随即将生死置之度外,连忙扬起马鞭,催动高原马,想要以此来驱散周围还愣在原地的安宁军将士,把伤亡将到最低,只不过为时已晚,眼睁睁地看着十几个神火飞鸽,坠落在安宁军的阵列之中。 轰!轰!轰! 比起铳弹爆炸更为震撼的巨响声传来,瞬间就绽放出了足有三丈多高的火焰,无情地吞噬了附近的安宁军将士,造成了更大面积的伤亡。 不过饶是如此,神火飞鸽的威力并未就此止步,一阵阵炽热的气浪接踵而至,十分轻松地就把更外围的将士掀翻在地,仔细看去,那些倒在地上的将士,无一不是七窍流血,不知死活,看上去极为凄惨。 荣睦扫了一眼被神火飞鸽打得伤亡惨重,阵脚大乱的安宁军,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在了荣睦的心头,即便现在正处于盛夏的午后,整个人都被晒得汗流浃背,他也依然感觉浑身发冷。 惊骇过后,荣睦立刻意识到了神火飞鸽比起轰天铳的威力更大,硬拼下去,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最为重要的是,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安宁军肯定会因此士气低落,溃败只是个时间问题。 必须立刻撤退,否则定然会葬在此处! 荣睦连忙强压下复仇的冲动,立刻调转马头,像驱赶羊群一般的,驱赶着双目血红,几乎快要失去理智安宁军将士,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声喊道。“安宁军将士听令,速速后撤!速速后撤!” “我要宰了狗娘养的宗氏杂碎!” “为我惨死的兄弟报仇!” “兄弟们,跟我上!” 只不过,收效甚微,顿时大乱的安宁军阵中,无数被打得抬不起头的将士们,借着心中的怒火,激发出了本能的血性,摆出了拼命的架势,挥舞着刀剑,高喊着要为兄弟报仇的安宁军将士。 “安宁骑兵听令,全体殿后,拦住他们!”久经战场的吴战龙同样明白现在形势的危机,足以摧毁整个安宁军,他立刻指挥安宁骑兵,调转马头,利用高原马身躯庞大的优势,死死地挡住了那些想要复仇的将士。 “不要乱,不要乱!”统领安宁步兵的戴瑞,同样也声嘶力竭地整顿着阵列的纪律,尽最大可能地安抚失去理智的将士。“兄弟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速速有序撤退,否则,我们都将葬在此处!” 即便荣睦等人竭尽全力的控制局势,可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安宁军将士,却根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依旧不顾一切地想要冲破安宁骑兵的围堵,冲到丘陵郡联军阵中复仇。 呼呼的爆鸣声再次传来,荣睦见又有十几个神火飞鸽,朝着安宁军阵列呼啸而来,他十分清楚,若是再被击中,安宁军将彻底溃败。 心急如焚中,他瞥了眼仍旧在执行吴战龙军令的安宁骑兵,见他们丝毫不为所动,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异常冷静,明白原两郡骑兵将士,比这些临时拼凑的安宁军强得太多。 于是,也不再坚持,立刻大吼一声。“安宁骑兵听令,不要阻拦他们,立即随我撤退!” “是!”吴战龙闻言,立即向荣睦投来了极为不解的目光,他实在搞不清楚,荣睦为何会产生放弃安宁步兵的打算,可见荣睦一脸坚定,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连忙带头执行。 “杀啊!” “跟我冲!” “为我兄弟报仇!” 随着安宁骑兵的退让,无数安宁步兵将士,犹如开闸的洪水一般,钻过安宁骑兵闪出的缝隙,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发狂了一般地朝着丘陵郡联军阵中冲去。 与之相反的是,安宁军轰天铳阵列和骑兵阵列,纷纷调转方向,朝着石川郡联军和盘龙郡联军所在的地方有序后撤,于此同时,他们纷纷散开,互相之间保持着足有三丈远的距离,以此躲避冲过来的神火飞鸽。 轰隆!轰隆!轰隆! 一连五个神火飞鸽,还未飞至目的地,就在空中爆炸,绽放出了一朵朵可怖的火红色的蘑菇云,无数碎屑和金属珠四散而去,狠狠地砸向了擅自复仇的步兵阵列的将士们身上。 “快撤!” “快跑啊!” “保命要紧!” 刚才还群情激昂,不报此仇,誓不罢休的步兵将士们,立刻被眼前的一幕,骇得大惊失色,那股冲天的愤怒立刻烟消云散,纷纷抱头鼠窜,以求保全自己的性命。 轰隆!轰隆!轰隆! 这一次,落在安宁军阵中的神火飞鸽,虽然威力依旧不减,可面对已经散开阵型的安宁军来,已经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并未像之前那样战果显着,仅有为数不多的将士因此伤亡。 荣睦见状,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看着那些被其震慑得恢复了理智,纷纷朝着自己逃来安宁步兵,他并未有任何责怪的情绪,连忙关切地大吼一声道。“所有将士,速速登上马车,有序撤退!” “多谢荣统帅救命之恩!” “荣统帅,我们错了!” “今后一定令行禁止!” 仓皇逃窜的步兵将士们,惊魂未定地爬上马车,纷纷跪下求饶,他们十分清楚,自己刚才的行为,足以招致军法的处置,落得掉脑袋的凄凉下场。 “无碍,劳烦戴统领立即整顿步兵阵列,做好应敌的准备!”荣睦对着那些跪在地上步兵将士摆摆手,示意他们坐好,抓紧时间恢复状态后,又对着一脸愧疚的戴瑞安慰地点点头道。 第501章 ——险些溃败的安宁军 “真是没有想到,宗晟炎的手中,居然握有神火飞鸽这么个大杀器!”一直在竭力帮助荣睦,一言不发的墨先生,见安宁军已经离开了神火飞鸽的有效攻击范围,这才心有余悸地道。 “我还本以为依靠轰天铳,就可将丘陵郡联军击溃,而为了擒住晔治德,才想出的佯装溃败,如今却变成了真的溃逃。”殿后的荣睦,见丘陵郡联军并未乘胜追击,而是在缓缓向前推进,立刻明白了他们也是想要稳扎稳打,利用神火飞鸽在射程和威力上的优势,击杀更多的石川郡、盘龙郡和安宁军将士,以此获得胜利。 想到这里,荣睦不禁对着墨先生问道。“为何宗晟炎不直接使用神火飞鸽,同时把石川郡和盘龙郡联军击溃,然后再集中对付我们,而是在坝阳城腹地足足待了近二十天?” “神火飞鸽耗费的东西,远比轰天铳多太多,有不少的材料不光极难搜集,而且还需要经过复杂的工序,方才可以使用,就算宗晟炎贵为郡王,他手中的资源,也绝非轻易就能凑齐。”墨先生微微摇头沉声问道。“不知荣郡使可听说过杀鸡焉用宰牛刀,想必这也是宗晟炎的想法!” “这下可就有些难办了!”荣睦喃喃自语一声,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神火飞鸽的出现,打乱了他想要利用长河镇城防的优势,来对付宗晟炎的计划,现在,他只能抓紧时间,构思出新的计划,来应对目前的局势。 …… “这是……”晔治德虚眯起双眼,看着刚才还势头正猛的安宁军,居然在丘陵郡联军一连串不明的攻击下,朝着自己溃逃而来时,心中不禁对自以为十分了解的宗晟炎,产生了浓浓的忌惮。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神火飞鸽。”晔治廉接过话头,一脸平静地对着晔治德道。“贤弟你与宗晟炎私下交好,难道连神火飞鸽都不认识了吗?” “你!”自知理亏的晔治德,随即将心中的畏惧与愤怒,对着晔治廉倾泻而出,他不由分说的拔出了郡王剑,脸色阴沉地指着晔治廉,低吼道。“你若是有真本事的话,就带着你的残兵败将,去把宗晟炎宰了,若是没有这个能力,就给我闭嘴!” “呵呵,贤弟所言极是,我虽然斗不过宗晟炎,可并没有像你一样,把用来守护一方百姓的郡王剑,装点成珠光宝气的玩物,来显示自己的权利,殊不知,这与那些涂脂抹粉的女子,有何区别?”晔治廉冷笑一声,直接无视了晔治德的威胁,示意侍者将自己推到马车上后,对着愣在原地的晔治德道。“敢问贤弟,如果技不如人,还不跑得快点的话,是不是想要以身殉国?” “哼!”还想着有所建树,弥补石川郡联军巨大的晔治德收起郡王剑,环顾四周,发现坝阳城几乎被毁,根本没有栖身之地,而且距离森木城还有近千里之遥,一旦离开,就等于彻底和想要的战利品无缘,只好冷声喝道。“石川郡联军将士听令,收拾行装准备撤退!” …… “禀报郡王,安宁军已被击溃,现正向石川郡和盘龙郡联军所在处撤退,想必是打算合兵对付我们!”周兴脸上终于一改颓然,浮现出了得意之色,提高了嗓音道。“请郡王即刻下达进攻的军令,半个时辰内,定然能将其尽数歼灭!” “请郡王下达进攻的军令,现在他们已经溃不成军,只要我们乘胜追击,定然势如破竹,一箭三雕!”番禺豪也立刻开口道。 “进攻的军令,我自然会下达,但必须给我稳步推进,我可不想再发生什么意外。”宗晟炎微微摇头,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饶有兴致地道。“我可不喜欢猎物死的太快,毕竟耗费巨资的神火飞鸽已经暴露,就要好好跟他们玩一玩,最好能给我抓到活的,否则我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是!”深知宗晟炎手段残忍周兴与番禺豪对视一眼,皆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禀报荣统帅,步兵阵列共伤亡三千七百余人,骑兵与轰天铳阵列暂无伤亡。”戴瑞的脸上满是自责,作为步兵统领,他非但没有获得任何战功,无法控制住混乱的局面,反而几乎折损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 “戴统领不必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记得一定要将那些伤亡将士的信息搞清楚,待得战斗结束后,按照规定发放抚恤金,并且安排好他们的亲属。”荣睦闻言,也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次对神火飞鸽的恐怖威力,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同时,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要弄来一些为己所用,于是他拍了拍戴瑞的肩膀,对着他安慰一笑,下定了取胜的决心。 “任何一支军队,想要将其训练成型,没有数十年的时间,以及战场的搏杀,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吴战龙也好言安慰道。 荣睦有些意外地看着热心的吴战龙,心中对他的好感增加了不少,对他投来了一个赞许的目光。 “看样子石川郡和磐龙郡联军也被神火飞鸽的威力吓到了!”墨先生指着两郡联军所在的方向,有些忧虑地道。 “必须让他们与我们共同抗敌,否只是一味撤退的话,肯定要被宗晟炎赶着跑,疲于奔命中,难逃溃败的下场!”尽管荣睦对于共同抗敌,有着十万个不愿意,可迫于形势,他也只得硬着头皮道。 “想要拉晔治德入伙,无异于引狼入室,恐怕搭上你的全部身家性命,都不一定能够满足他,况且,与贼人并肩作战,你就不怕他会捅你后背吗?”墨先生微微摇头,目光警惕地环视四周了许久,终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指着快要落山的太阳道。“所有势力为了稳妥期间,不是稳步推进,就是在稳步撤退,神火飞鸽的出现,让固守长河镇变得毫无意义,那么既然如此,为何不利于黑夜,让轰天铳和骑兵阵列设伏于丘陵郡联军的侧翼,然后打他个措手不及?” 第502章 ——默契的四支军队 “这个……”荣睦闻言,立刻陷入了沉思,眼下的局势本就复杂而危机,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如今墨先生的计谋虽好,可环环相扣,实施起来,甚是麻烦,加上之前又没有类似的经验可供借鉴,所以他陷入了深深的犹豫之中。 时间在缓缓地流逝,夕阳将一天中的最后一片金黄,无私的撒在大地之上,视线之中的一切,看上去都金灿灿的,可惜的是,世间的人们却很少留意,反而将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与他颜色相同的另一种东西——黄金。 宗晟炎、晔治德、晔治廉和荣睦四人,依然在小心翼翼地指挥着各自的军队,在坝阳城腹地以平原和丘陵为主的地形上追逐,显然他们都保持着足够的默契,四支军队间,居然排成了一长串。 位于最前面的,是始作俑者荣睦,紧随其后的是不想惹祸上身,只求平安的晔治廉,还有则是想要借机捞上一把的晔治德,最后的则是静候胜利的宗晟炎。 “这小子究竟在耍什么花招?”晔治廉靠坐在轮椅上,看着已经度过长河桥的安宁军,对着晔雨露出不解的表情。“难不成是想要比拼粮草补给的多少,妄图拖垮宗晟炎?” “回禀父王,晔雨也不知晓。”晔雨摇了摇头,撩起被晚风吹乱的青丝,不禁露出了一丝疲态,她十分清楚,盘龙郡联军的体力已经几乎到了极限,就算目前行军的速度如同散步,也依然坚持不了多久。 “据说长河镇已经被荣睦攻破,不如我们先到那里休息,以示退出战局,摆出砧板上的鱼肉,等待胜利者刀俎的态度,否则这样下去,我们必然不战而败。”晔治廉苦笑一声,看着城门打开的长河镇,自嘲地道。“能以这种方式占据长河镇,还真是有点意思。” …… “这小杂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晔治德警惕地看着脚下的长河桥,想要从这个关键的隘口,找出破绽,却被波涛涌起的坝阳河,激起了阵阵眩晕。 “难不成他想要将我们全部吞下?”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恶气的晔戟,虽然很想证明自己才是韬略高手,能够轻易看穿任何人的计谋,可此时他也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开始胡乱猜测起来。 “晔治廉居跑进了长河镇,看来他是打算束手就擒了!”晔治德并没有心情去理会晔戟的情绪,他指着进入长河镇的盘龙郡联军,突然狂笑起来。“难道晔治廉的脑子也坏了,就不怕宗晟炎用神火飞鸽,将其烧成一堆灰烬!?” “或许荣睦那个小杂碎私下暗通晔治廉,让其进入长河镇来迷惑宗晟炎,最后再将宗晟炎包围?”已经有些失心疯的晔戟,并未因晔治德是自己的父亲,就百般尊崇,居然开始了大胆的质疑。 晔治德极为不满地瞪了晔戟一眼,心中顿时有了一种想要抽他一巴掌的冲动,可碍于面子,只好将这口气暂时咽下。 …… “禀报郡王,晔治廉躲进了长河镇,荣睦和晔治德依然在稳步溃逃,我们是不是先用神火飞鸽将晔治廉炸成灰烬,杀鸡儆猴?”周兴见长河镇已经进入了神火飞鸽的有效射程之内,脸上立刻涌起了兴奋之色,骑着丘陵马,对着豪华马车的车窗道。 “周郡督,如果你愿意用明年一年的军饷,来听个响声的话,我不反对你刚才提出的意见。”坐在豪华马车里的宗晟炎,冷冷地看着想要专挑软柿子捏的周兴,端起茶盅轻轻咂了一口道。 “请问郡王,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一直这么追下去的话,恐怕追到天亮,都难有结果呀!”一旁的番禺豪见嘴不把门的周兴又惹出了祸端,连忙帮腔转移话题道。 “我知道荣睦那小子是想拖延时间,不过我也正有此意。”宗晟炎极为平静地摊开了一张兽皮制成的地图,指着上面的石川郡和盘龙郡,有些不甘心地道。“若是你们得力一些的话,我也就不用请州王宗晟锋过来帮忙了,要知道他的胃口可是整整一个盘龙郡呢!” “这……”番禺豪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不解地问道。“现如今蒋炽和田进的两郡骑兵已经全军覆没,三湖州已经无兵可用,难不成州王会派遣领步兵前来支援?”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但凡你二人用点心,我们现在也不至于如此被动。”宗晟炎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西边太阳落下的地方,缓缓地道。“大湖郡的双桅战船船队应该快要到了,上面拥有的神火飞鸽,会让你们好好开开眼界,不要总是做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井底之蛙。” “是!”番禺豪与周兴对视一眼,惊慌地闭上了嘴巴。 …… “天色已经变暗,能见度顶多只有三百丈远,让步兵阵列尽可能多的点燃火把,迷惑宗晟炎,轰天铳和骑兵阵列,即刻开往左翼的高地,准备发起进攻。”一直在等待时机的墨先生,打破了沉默。 “嗯……”还在思考着墨先生计策的荣睦,顿时被惊得打了个激灵,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发现墨先生所指的方向,虽然的确是一处极佳的设伏地点,可仍旧有些不放心地道。“如今处于劣势,分兵乃是兵家大忌,这么做的话,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一向胆大的荣郡使,为何突然变得畏首畏尾起来了?”墨先生轻抚着胡须,平静地看着荣睦,很快继续道。“难不成忘记了常说的那句富贵险中求的至理名言?” “咳……”荣睦尴尬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这才意识到,一直保持距离,不愿直接插手军中事物的墨先生,完全是想要自己快速成长,直到现真正遇见了困难,他才会出手相助。想到这里,荣睦不再犹豫,豁然开朗道。“步兵、骑兵、轰天铳听令,立即执行!” 第504章 ——发起进攻的轰天铳阵列 “现在石川郡联军也已经退出了战圈,撤到了坝阳河以南处,想必是伺机而动,打算见机行事。”吴战龙凑到荣睦身旁,指着远处,颇为耐心地解释道。“届时,就算我们击溃了丘陵郡联军,只要继续固守此处,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错,此地是方圆数十里之内,为数不多的一片高地,凭借我的经验,可以让轰天铳的有效射程增加两成,足以覆盖到整个丘陵郡联军阵列。”聂逊扫了眼已经做好准备的轰天铳阵列,继续道。“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只需五轮齐射,基本就可以控制局面,极大的降低骑兵和步兵阵列伤亡的人数。” “有劳吴郡督聂统领了!”荣睦点了点头,看着不远处,举着火把的丘陵郡联军,正朝着自己缓缓接近,心跳不由得开始加速,呼吸也变成沉重了许多,他缓缓地攥紧了腰间挂着的钽钢剑,紧绷起浑身了的肌肉。 可是胸前伤口处传来的剧痛,却让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的同时,全身都被冒出来的冷汗打湿。此刻,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仿佛一直紧盯着的丘陵郡联军阵列,成了一团无限放大的光晕。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显然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引起的乏力与困倦,若是再不采取措施挽救,极有可能会昏死过去,造成军令下达延迟,延误战机的恶果。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在心中大吼一声,他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摸出好几个瓷瓶,用牙齿咬开瓶塞,把里面的药丸或是药水,全部灌进嘴里,将苦涩辛辣的味道一股脑地咽进肚中。 伴随着胃里传来的清凉夹杂着热辣,他感觉自己的视力逐渐恢复了正常,之前占据了整个视线的巨大光晕,终于开始变小,成了一个个举着火把前进的丘陵郡联军将士,只见其阵列的前部,已经进入了轰天铳阵列的有效射程,只需等待阵列中部进入,就可以开始进攻。 一、二、三…… 荣睦屏息凝神,默默地数着从眼前经过的阵列数目,缓缓地抬起了右手,正做着下达进攻军令的准备。 一旁的聂逊则也已经处于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双手紧握着燧石,只待荣睦一声令下,点燃火把,然后迅速引燃铳弹和轰天铳的引线。 尽管骑兵阵列是要等到轰天铳阵列尽可能多的齐射过后再发起进攻,可吴战龙并没有任何放松,他十分清楚,战场之上的局势瞬息万变。 做为次之的骑兵阵列,肩负着优势局面下力争胜势,劣势之中夺取优势的双重任务,相较于率先开火的轰天铳阵列来,起到承上启下的关键作用。 “开火!”荣睦大吼一声,抬起的右手猛然指向了丘陵郡联军阵列中央的位置。 早已准备就绪的聂逊等人,立刻点燃火把,迫不及待地完成了一连串的发射动作。 轰隆!轰隆!轰隆!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打破了长河镇腹地的寂静,拉开了第二场坝阳城决战的序幕。 一颗颗冒着火星的铳弹,在黑夜中划过一道长长得弧线,飞快地朝着丘陵郡联军阵列的中部砸去。 轰隆!轰隆!轰隆! 荣睦还来不及呼出吸入的空气,一团团高达三丈多的火焰,就在丘陵郡联军阵列中爆炸开来,让本就灯火通明的阵列,变得更加耀眼的同时,瞬间就将周围的将士吞没。 借着铳弹爆炸时的火光,荣睦的视线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排排整齐的巨型“鸽子”,正落在马车之上,保持着一个随时都可发射的姿态。 “聂统领快看,神火飞鸽就在阵中!”荣睦又惊又怕地指着那里,生怕这个大杀器被人操控,带着骇人的轰鸣声,朝安宁军阵列飞来,同时,他的心中也升起了浓浓的渴望,想要将之据为己有,好生研究一番,让安宁军也能拥有这个大杀器,在今后的对阵中,不再处于劣势,于是,他怀着复杂的情绪高声喊道。 “荣统帅放心,此物我也正想参悟一番,又怎会忍心将之毁坏?”聂逊爽朗一笑,对着阵列中的铳手道。“调整角度,避开神火飞鸽!” “是!”铳手们熟练的调整好轰天铳的角度,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齐射。 轰隆!轰隆!轰隆! 荣睦一脸期待地看着轰天铳阵列,再次喷吐出了一道道火蛇,将一颗颗铳弹射向了神火飞鸽的周围,借着爆炸发出的光亮,他清楚地看见了准备仓促发射神火飞鸽的将士,不是被火焰吞没,就是被气浪和铳弹里面的血铜珠击倒,彻底失去了操控神火飞鸽的能力,而神火飞鸽则毫发未损后,这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丘陵郡联军,在轰天铳的突然攻击下,犹如一个人,正在大街上行走,突然被一记闷棍击中般,顿时被打得晕头转向,毫无还手之力。与攻占丘陵郡城一战的安宁军一般,几乎遭遇到了灭顶之灾。 轰隆!轰隆!轰隆! 显然聂逊并没有收手的意思,依旧指挥着轰天铳阵列,将一颗颗铳弹,无情地送到了丘陵郡联军的阵列之中,迅速瓦解着他们的战斗力, “骑兵阵列听令,随我冲锋!”一直在冷静观察局势的吴战龙,终于瞅准了轰天铳进攻的空荡,单手高举着长戟,大喝一声,率先冲去。 杀…… 在他的带领下,三千安宁骑兵将士,也紧随其后,在哒哒的马蹄声中,朝着丘陵郡联军阵列杀去。 “杀!” 于此同时,在墨先生和戴瑞的带领下,步兵阵列的八千余将士,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怀着复仇的愤怒,也朝着同一个目标狂奔而去。 刚才还不可一世,以一敌三的丘陵郡联军,转瞬之间,就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距离溃败也只是个时间的问题而已。 荣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着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软的四肢,见伤口处仍有鲜血渗出,只好借着地势,迈出左腿,也缓缓冲了上去。 第505章 ——优势在握 “呵呵……”刚才还信心满满,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宗晟炎,看着死伤无数的丘陵郡联军阵列,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呆坐在沾满泥土和碎屑的豪华马车里冷笑。 “这……”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周兴,脸上也同样只剩下茫然,不过做为军人,他的心中并没有想要投降的念头。 “荣睦小儿,拿命来!”周兴大吼一声,本能地拿出了拼命的架势,拔出腰间的钽钢剑,催动胯下的丘陵马,朝着依旧在喷吐着火舌的轰天铳阵列的方向冲去。 “看来真是天要亡我啊!”番禺豪绝望地摇了摇头,看都不敢丘陵郡阵列中的惨状,趁着呆坐在原地的宗晟炎没有任何反应,心灰意冷地逃离了豪华马车。 此时此刻,整个丘陵联军已经彻底乱作一团,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加之长时间的行军,更是让他们的精力被完全耗尽,当看见冲杀而来的安宁骑兵时,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就束手就擒。 “呵呵,想要让我死,你自己也得掉层皮!”短暂的失魂过后,宗晟炎体内流淌着的皇族血液,激起了心中的反抗决心,空洞的双目终于燃起了复仇的怒火。 他敏捷地窜出马车,举起郡王剑,犹如一头猛虎似得,杀入了安宁骑兵的阵列,手起剑落间,十来个骑兵将士,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痛苦地倒在了地上,不知死活。 “荣睦小杂碎,跟本郡王死过来!”宗晟炎怒吼一声,双脚一点地面,闪转腾挪间,一边轻易地斩杀着安宁军将士,一边在人群中寻找着荣睦的身影。 在宗晟炎的带领下,丘陵郡禁卫的将士们,立刻士气大振,很快组织起了有效的反击,在利用剑盾排出了攻击战阵之后,凭借着仅仅七千余人的数量,就与有着一万一千人之多的安宁军斗得不相上下。 “死!”禁卫军校尉甲冷喝一声,刺出了手中的钨铁剑。 “破!”禁卫军司马乙大吼一声,跟着刺出了手中的长矛。 “防!”禁卫军校尉乙则扎下马步,举起足有一丈长宽的巨型盾牌,单膝跪地,稳稳地挡在了校尉甲和司马乙的身侧。 “啊!”安宁军门都卫甲惨叫一声,瘫软在了地上。 “嘶!”安宁军校尉乙挥砍而出的血铜刀,根本没有在巨盾上留下半点痕迹,就被长矛刺穿了右肩。 “嘿!”安宁军司马刺出的钨铁剑,还没有与对方接触到,就被横劈而来的长矛,差点击中了脖颈。 勉强依靠钽钢武器装备支撑的荣睦,此刻早已没有了当时的轻松之感,他喘着粗气,拖着沉重的身体,依靠着大脑中残存的意志力,在苦苦支持。 他十分清楚,做为安宁军的统帅,就算身负重伤,非但不能带领众将士,击溃敌军,反而有可能还需要别人的保护,可依旧不能离开战场。因为,他现在存在的意义,就是鼓舞安宁军将士们的士气。 好在有着钽钢装备的护身,就算强如丘陵郡禁卫军,也很难伤及到他的性命。在他的带动下,这群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也凝聚出了一种视死如归的气魄,硬是顶住了这股颓势。 只见二十来名步兵将士,把九名禁卫军将士团团围住,利用其无法在四面都形成有效防御的弱点,猛烈进攻侧面与背后。 “嘿!”步兵校尉甲使出浑身力量,从背后朝着禁卫军校尉甲的脑袋狠狠劈砍而去。 “啊!”禁卫军校尉甲根本无法观察到危险的到来,虽然本能地向左移动,躲避着面前刺来的刀剑,同时也避免了被一击毙命的厄运,可肩膀上瞬间撕裂的伤口,溅了他一脸的鲜血,还是让他倒在地上,疼的打滚,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死!”步兵校尉乙大喝一声,手中的血铜刀斜劈而出,直接在禁卫军校尉乙的脖颈上,切开了一道狰狞的血口,顺势又一脚将之踢倒在地。 “放弃防御,全力进攻!”无路可退的禁卫军校尉丙大喝一声,就欲上前搏命。 “嘿!”三名等候已久的步兵门都卫,迫不及待地举起了出手中的精铁刀,对准了钨铁装备难以防护的腋窝、膝盖后部以及手掌,狠狠地挥砍而去。 “哼!”杀急了眼的禁卫军校尉丁,已然忘记了自己失去了战阵的保护,对着围攻过来的三名步兵门都卫,抡起了钨铁剑,想要全部击杀。 “哈!”另外三名门都卫,手疾眼快地将之制服在地,以零伤亡的代价,解决了这一小队的禁卫军。 显然,丘陵郡禁卫军,想要凭借着有素的训练,精良的武器装备和默契的配合,对抗安宁步兵一波波攻势,造成大量将士的伤亡,甚至还一度占据了场面上的优势,形成了反攻局面的妄想,终究在被现实击得粉碎! 反观战斗力极强的宗晟炎,也只是孤身一人,就算勇猛难挡,身手不凡,也无法立刻全部解决掉安宁骑兵,所以,凭借着骑兵对阵步兵的自身优势,就算禁卫军誓死顽抗,也依然难逃被击溃的下场。 “跟我冲!”已经杀入丘陵郡联军阵中的吴战龙,利用着高原马的强大冲击力,一次又一次地在击溃联军步兵将士之后,通过调转马头,重新发起冲锋的方式,快速推进着战线。 砰! 金属碰撞的沉闷声响传出,只见骑兵校尉甲,轻易地就用长戟洞穿了钨铁巨盾,把躲在后面的步兵校尉甲,挑在了半空之中,在身体之上留下一道深深伤口之后,任由其重重地摔在地上。紧随其后的六名骑兵,紧随其后,几乎用相同的方法,毫不费力地就解决了后面所有的步兵。 原两郡骑兵做为三湖州的精锐所在,有了茶膏和马后草的加持,在面对着丘陵郡禁卫军的负隅顽抗,他们几乎没有耗费太多的力气,就让三千余名禁卫军将士,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第506章 ——击败宗晟炎 眼下,这场本来还以一敌三的决战,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成为了一对一的生死斗。而一直占优的丘陵郡联军的兵力,在安宁军轰天铳和骑兵阵列的轮番冲击下,也从三万余人直接降到了仅有三千余人。 已经牢牢掌握优势的安宁军,只需要保持进攻的势头,完全可以将优势转化为胜势,最终取得这场决战的胜利。 战场之上,并无绝对,至少宗晟炎绝不甘心就此失败,让几十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他十分清楚,只要凭借一己之力,斩杀荣睦,依然能够扭转乾坤。 于是,宗晟炎在已经被压缩得很小的战圈里,一直都在苦苦寻找着荣睦的身影,终于在用郡王剑解决了几个围攻而来的步兵将士后,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他在百余名步兵的身后,找到了这个清瘦的少年。 于是,他释然一笑,双脚一点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高高地越过了保护荣睦的一众将士,稳稳地落在了他的面前,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郡王大人,你可曾想到会落得今日这个结果?”荣睦面色平静地对视着宗晟炎,只见他虽然状态不佳,体力不支,可仍旧保持着郡王的孤傲与自得,似乎失败者是自己一样。 “小杂碎,既然你想夺走我的一切,那么我也不会客气!”宗晟炎浑身杀气展露无余,以极快的速度举起了郡王剑,用尽浑身的力气,对着荣睦的眉心处,狠狠地刺了过去。 他明白,成败在此一举,必须不遗余力。 感受到这股凌厉的剑风朝自己袭来,荣睦也不甘示弱地上前一步,紧握着手中的钽钢剑,同样也摆出了拼命的架势,尽管他十分清楚,自己与宗晟炎相差甚远,竭力躲避还不一定能保全性命,主动迎战完全是在送死。 可做为安宁军的统帅,唯有身先士卒,方才有号令众人的资本。所以,他顾不得身受重伤,勉强才能站立的身体,紧咬牙关,拼上一切。 “不自量力!”宗晟炎见荣睦不闪不避,竟然还想要依靠摇摇欲坠的身体,主动接招,心中怒气更盛。不过这一次,他显然不会再因为荣睦身份卑微,与自己地位相差悬殊,再去选择挑衅式的虐杀,而是打算一击毙命,不留任何发生变数的可能。 毕竟,如果算上丢掉整个丘陵郡,他栽在荣睦这个阴沟里翻船的次数,已经有两次了,常言道,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可其实,若是算上丘陵郡四城二十一镇的话,他的脸早就丢光了!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唯有揣着明白装糊涂,把所有的仇恨、愤怒以及对更高全力的欲望,对着荣睦全部倾斜而出,因此,他放弃了防守,极为罕见地伸出左手,与紧握郡王剑的右手一道,狠狠地刺出,俨然是一副孤注一掷的态势。 若是一击命中,至少可以刺穿三名以上,身着钽钢铠甲的兵勇。 “匹夫之勇!”荣睦对着杀气冲天的宗晟炎,挤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立刻放松下浑身的肌肉,任由好不容易才被战胜的无力之感占据全身,随着一阵吹来的晚风,无力地朝着地上跌落。 呜呜呜! 沉闷的破风声传来,一道灰褐色的残影,带着死亡的气息,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弧度,正巧从荣睦的倾斜的身体后面窜出,直奔宗晟炎的面门而去,若是被击中分毫,肯定连皮带骨头一块支离破碎,落得惨死的悲凉下场。 “哼!”宗晟炎大惊失色,连忙转动手腕,改变郡王剑刺出的方向,全力抵挡这场飞来的横祸。 只可惜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彻底放弃了防御,断绝了自己的所有后路,本来还能依靠置于身后的左臂来改变身形,最大限度的做出调整,应对突如其来的变数。 眼下,由于距离过于接近,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上下跳动的尺影,无情地朝自己爆射而来。 咔嚓! 骇人心魄的骨骼断裂声传来,停留在半空之中的宗晟炎,身形突然一滞,然后居然无力地倒飞出去,就像是一只被野牛撞飞的兔子似的,在空中留下一道血雾,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不知死活。 教化尺却并未失控,就好像一只听话的飞禽似的,又稳稳地回到了墨先生的手上,仔细看去,上面居然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沾染。 虽然同样也摔得不轻,可荣睦比起宗晟炎来,用活蹦乱跳来形容都不过分,所以他很快就爬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到了两丈外,借着火光发现,宗晟炎的左肩处,居然残缺了一大口,鲜血正不断地从那里涌出。 此时,即便他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看上去与死人无异,可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还是写满了痛苦、震惊与不甘,就好像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最终的下场一样。 “宗晟炎已死,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荣睦安奈下心中的狂喜,强忍着胸口处传来的剧痛,捡起地上宗晟炎的郡王剑,高高举过头顶,凭借仅有的力气,对着仍然在负隅顽抗的丘陵郡禁卫军将士们大喊一声道。 “宗晟炎已死,立刻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宗晟炎已死,想活的速速投降!” “速速投降!” 声音经过一层层传播,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战场,或许内容已经与从荣睦口中说出的有所出入,可气势则一波胜过一波,到最后,即便还有不少的丘陵郡禁卫军将士已经杀红了眼,完全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为郡王的地位而战时,他们还是停止了反抗,不约而同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哐啷! 距离荣睦最近的禁卫军将士,看着他手中举着的的确是属于宗晟炎的郡王剑后,错愕地扔掉了手中的无情,然后无力的跪在了地上,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扑通!扑通!扑通! 所有的禁卫军将士,皆是朝着宗晟炎的方向跪了下去,那场面甚是壮观。 第508章 ——招纳丘陵郡禁卫军 “必须速速完成招揽,石川郡和盘龙郡联军已经开始向外面靠近了!”墨先生凑到荣睦的耳边,轻声提醒道。 “我尽力,如果招纳失败,想要活捉晔治德,可就有些麻烦了!”荣睦早有准备地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也燃起火把,朝自己赶来的两郡联军,明白来者不善,必须说服禁卫军的将士们加入,否则无法对付晔治德。 “我等只效命于郡王!” “其余人等,一概没门!” “不错,要杀要剐,痛快一点!” …… 就在荣睦认为已经用武力征服了禁卫军将士,只需用用铜币、土地和房屋为交易的筹码,就能招纳禁卫军将士的时候,他们刚直不阿的表现,直接断绝了他所有的念想,看着这群誓死要为宗晟炎尽忠,丝毫不为一己私利的将士们,他不禁暴跳如雷,恨不能按照他们所说,就地剐了。 可转念一想,若是如此的话,肯定会激起俘虏们的哗变,甚至还会引起安宁军从丘陵郡招募将士们的反对,所以,只得按捺下心中的焦急,瞥了眼宗晟炎的豪华马车,灵机一动,立刻示意正在救治宗晟炎的医药师,将其转移到里面,造成一个与宗晟炎很熟的假象。 “诸位忠肝义胆,着实令我荣睦十分感动,我与郡王之间只是有些误会而已,现在我们之间已经达成和解,不再为敌,诸位若是想要继续在禁卫军中,将由我发放军饷,若是打算就此立刻,我也会发放遣散的费用以及土地和房屋等。”荣睦对着禁卫军将士们抱了抱拳,大手一挥,招呼来了几个提着大箱子的差役,把箱子里面的铜币展示给他们。 “郡王对你恨之入骨,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和解?” “不错,真当我们是傻子吗?” “收起你的谎言,给我们一个痛快!” …… “郡王现在身体虚弱,不便与诸位对峙,不过我只有一个问题,若是诸位能回答上来,那么有什么要求,我一定满足!”荣睦微微皱眉,明白石川郡和盘龙郡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必须以雷霆之势解决,在略作思考过后道。“郡王究竟是想要干掉晔治廉和晔治德还是我荣睦?” “这还用说,自然是晔治廉晔治廉和晔治德。” “不错,石川郡和盘龙郡本就是我丘陵郡所用。” “此番只是讨回失物而已。” …… “既然你们清楚郡王的心思,哪些现在效忠的机会来了。”荣睦指着已经近到可以看见阵列前面将士脸上表情的两郡联军,耐心地等待着禁卫军将士的脸上,再度出现浓浓的杀意。 很快,荣睦旧得偿所愿,禁卫军的将士们纷纷站起身,分别朝着荣睦指着的方向望去,颓然的脸上立刻被极强的杀意占据,甚至有不少将士,都自觉列阵,摆出了一副搏杀的态势,若不是他们的武器装备已经被收缴,恐怕已经准备进攻了。 看到这里,荣睦终于松了一口气,扯着他们的注意力还在逐渐逼近的两郡联军身上,缓步走到了宗晟炎的豪华马车里面,拿出纸笔,写下了一封遗令,盖上郡王的大印后,再度回到了刚才位置。 “我可以给你们这个效忠的机会,但是你们必须听命于我!”荣睦提高了嗓音,将所有将士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自己身上道。“我荣睦一直宽以待人,先礼后兵,不过眼下形势危急,容不得半点闪失,还望诸位速速定夺!” 见所有人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跃跃欲试和稍显犹豫的表情,荣睦没有留给他们更多的思考时间,立刻拿出刚才写好的遗言和从宗晟炎身上得到的猛虎雕件兵符展示给众人,朗声道。“这是郡王的遗令和禁卫军兵符,若是信得过我荣睦的话,那便立刻做好进攻的准备,我会随机应变,力争活捉晔治德晔治廉,若是不愿执行的话,依然可以领取一份丰厚的遣散费。” “这……” 刚才还忠心耿耿的禁卫军将士们,见到了荣睦手中的遗令和禁卫军兵符,立刻变得目瞪口呆起来,显然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尽管他们很想走上前去,从荣睦手中拿过这两个物件,仔细鉴别一下真伪,可这么做无异于造反,加之在战斗结束后,荣睦非但没有对禁卫军将士动手,反而还出手施救,对待宗晟炎时,更是有礼有节,将其转移到了条件更好的马车上面,丝毫没有对待俘虏的那般蛮横。 于是,他们在短暂的犹豫过后,做为禁卫军的他们,拿出了应有的果断,纷纷单膝跪地,抱拳喝道。“丘陵郡禁卫军将士,愿为荣统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速速拿起武器装备,准备列阵战斗!”荣睦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遗令和禁卫军兵符收好,扫了眼已经抵达的石川郡和盘龙郡联军阵列,明白接下来应对的将会是更为凶险的麻烦,应对得好了,皆大欢喜,应对得不好了,刀剑相间。 所以,他连忙望向了位于阵列最后方的聂逊,只见他冲着自己点了点头,然后指着一辆蒙着油布的马车,露出一个极为兴奋的笑容,就好像得到了心爱之物似的,于是他明白了丘陵郡联军中的神秘大杀器神火飞鸽,已经被聂逊得到,不禁也欣喜若狂,恨不能立刻上前研究一番。 要知道,有了神火飞鸽的加入,配合轰天铳阵列以及新加入的禁卫军,将会使得安宁军可用之兵大大增加,在战术上有了更多的选择,让战斗力得到了大幅的提升。 所以,荣睦顿时感到自己的底气变足了许多,已经完全不再畏惧晔治德与晔治廉二人,可以与其达到平起平坐的地位,只不过他并未得意忘形,而是收敛住心中的喜悦,怀着一颗平常心,与等在一旁的墨先生、戴瑞和吴战龙等人主动迎了上去。“呵呵,原来是郡王大人啊,失敬失敬,为了庆贺坝阳之危解除,不如我们设宴一醉方休?” 第509章 ——执着的晔戟 “看来宗晟炎已经与你达成和解了?”途中仔细观察了战场的晔治德并未接下荣睦的话,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事情,不怀好意的目光停留在了晔治廉的身上,答非所问道。“这么说来,现在只剩下石川郡和盘龙郡的事情没有解决了?” “这么说来,现在我们之间的问题反而简单了许多,正所谓肉烂在了汤锅里,就算彼此各有损失,但还是自家的事情?”晔治廉听出了晔治德竭力与宗晟炎撇清关系的意图,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顺着他的话继续道。“不过,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丘陵郡与我盘龙郡相邻,毁坏坝阳城的债务就由丘陵郡来偿还,还望贤弟莫要插手,以免追悔莫及。” “哲兄就不怕吃得太多,会被噎死吗?”晔治德的脸上渐渐阴沉下来,浑身的杀气散发而出,死死地瞪着晔治廉,恨不能一口将他生吞。 “笑话,难道贤弟拥有了这块飞地,就不怕它真的飞走了?”晔治廉并未因身体长期抱病而表现出丝毫的虚弱,反而极为强势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满是皱纹与老年斑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浓浓的杀意。 “荣睦,还愣着做什么,速速将晔治廉给我拿下,戴罪立功!”晔治德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将狠毒的目光停留在了荣睦的身上,双手负于身后,似乎是在等待着一场好戏的上演。 刚才还恨不能摆上桌椅茶水,准备看热闹的荣睦,还没有享受多久坐山观虎斗的惬意,就突然发觉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看着双双犹如锋利剑刃的目光,他并没有丝毫的慌乱,早有准备的露出了一个极为无辜的表情,唯唯诺诺地道。“回禀郡王,我现在只是一个宗晟炎的俘虏而已,自身都难保,还哪有挑战郡王的实力?” “放肆!”晔治德被荣睦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激得摸不清头脑,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是在愚弄自己,立刻恼羞成怒地拔出了郡王剑,指着的鼻子道。“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就去死!” “晔治德,此地乃是我宗氏王朝的地盘,你如此强权夺势,是不是太过嚣张了,还有没有把我丘陵郡放在眼里?”一名戴着宗靖儿人皮面具的安宁军二等校尉,缓缓地从宗晟炎的豪华马车上走了下来,神态自傲地看着场中众人,抖了抖绣着扎龙的衣袍,冷冷地呵斥道。 “你是……”晔治德一头雾水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顿感莫名其妙,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就是丘陵郡的郡公子宗靖儿?”晔治廉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在脑海中思考良久,吞吞吐吐地道。“怎……么可能,传闻宗靖儿不是发疯之后,客死异乡了吗?” “传闻终究只是传闻,这位还真是郡公子宗靖儿。”荣睦长长一叹,露出极为苦涩的表情,旋即放声大笑道。“我们都被他耍了,安宁军不过只是丘陵郡联军的嫁衣,而你们所有的努力,终将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什……什么意思?”晔治德与晔治廉目瞪口呆地异口同声道。 “二位郡王大人,你们难道还没有发现吗,我麾下的这支所谓的安宁军,完全是宗氏王朝的将士呀!”荣睦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捶胸顿足地指着戴瑞等人道。“步兵阵列统领戴瑞,现在已经被架空,骑兵阵列,本就是由洪波郡骑兵郡督吴战龙统领,而轰天铳统领,也同样是丘陵郡城人士聂逊,尽管我费劲气力地击伤了宗晟炎,可万万没有想到,这只是他设下的一个全套而已!” 荣睦见晔治德晔治廉二人终于露出了愕然的表情,有些惊恐地看着荣睦身旁杀气腾腾的安宁军将士,趁热打铁道。“现如今,我已成了宗晟炎的俘虏,你二人非但没有早早发现,反而居然在此虎口夺食,真是天真至极。” “这么说来,我们都被宗晟炎的投下的这个诱饵戏耍了一遍呢,眼下鱼儿已经上钩,很快我们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宗晟炎宰割了!?”晔雨清冷的声音,犹如一盆浇在头上的冷水,让晔治德等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的理解,瞬间让所有人都明白了眼下所处的局势,根本不是什么坐享其成,瓜分胜利战果的时候,而是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荒唐场面。 “也可以这么理解。”荣睦见晔雨眸子里,闪烁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皎洁,猜出了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计策,于是故作威风凛凛地道。“安宁军听令,速速将宗靖儿给我拿下!” “笑话!” “你还没有睡醒吗?” “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臭小子,是不是又欠收拾了?” “想挨巴掌还是皮鞭?” “军爷我现在就能满足你!” …… 荣睦临时兴起的表演,立刻激起了吴战龙等人的反唇相讥,他们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的看着荣睦,笑骂之间,也将轻蔑的目光投向了晔治德和晔治廉等人,显然也是在指桑骂槐。 “父王,依晔戟愚见,此事极为蹊跷,念在荣睦诡计多端,想必八成是在诈我们!”晔戟凑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晔治德身侧,咬牙切齿地悄声道。“所以,待晔戟以雷霆之势,擒住荣睦,诡计定然不攻自破,届时父王再将晔治廉斩杀,盘龙郡和丘陵郡就将是我们的了!” 晔治德闻言,惊慌的眼神中,多出了一分杀伐与贪婪,他沉下心来,仔细地推敲着荣睦、晔雨和晔戟三人的说过的话,想要从中鉴别出真伪。即便做为郡王,他的见识已经不少,可还是因为过度紧张,而令浑身上下的经脉也居然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终于,贪婪还是战胜了他心中仅存不多的理智,他对着晔戟使了个眼色,以极快地速度拔出了郡王剑,一个箭步探出,直接来到了晔治廉的身后,将其变成了俘虏。 第510章 ——摇摆的晔治德 “荣睦小杂碎,狗命拿过来!”晔戟将心中积攒已久的怨恨瞬间爆发而出,这一次,他并未使用自己的钽钢剑,而是双手奋力一甩,把数十个冒着火星的火硝雷,朝着荣睦的周身要害砸去,要不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荣睦就将会炸成碎片。 嗡!嗡!嗡! 沉闷的破风声响起,原丘陵郡禁卫军将士们,早有准备地甩出了几面钨铁巨盾,在荣睦的面前形成了一道坚实的防护墙,轻易的就把十个火硝雷挡下,然后顺势一倒,压在了上面。 砰!砰!砰! 几声闷响传来,只见坚固无比的钨铁巨盾,竟然被震成了碎块,显然这十颗火硝雷,并非寻常的火硝雷,显然是经过了加强,否则根本不可能撼动钨铁巨盾。 “果然有诈!”晔戟见丘陵郡禁卫军将士们,并未任由俘虏荣睦被炸死,而是出手相救,从怀中再次掏出了十个火硝雷,张开嘴巴,正欲用牙齿扯燃引线,准备故技重施。 嗖!嗖!嗖! 尖锐的破风声响起,吴战龙等人迫不及待地松开了拉成满月的钨铁弓,静静地看着几支钨铁箭矢,飞快地朝着晔戟的四肢爆射而去。 “啊!”晔戟惨叫一声,四肢传来的剧痛,仿佛能将他的心脏撕碎,绝望看着差点就被引燃的火硝雷,从自己的双手中掉落,想要依靠心中的意念,完成这次击杀,可无力的双腿,还是让他瘫软在了地上。 “想在我三湖州的面前,斩杀俘虏,未免太嚣张了一点?”吴战龙收起钨铁弓,不屑地看着挟持晔治廉的晔治德,淡淡地道。“是你自己放下郡王剑,束手就擒,还是让我来帮你?” “笑话,就算硬拼,凭借石川郡盘龙郡联军的人数,也不会惧你分毫!”晔治德摆出了拼命的架势,极为果断地放下了抵在晔治廉脖颈上的郡王剑,并肩站在了他的身旁,不顾他与晔雨等人鄙夷的目光,大义凛然地道。“我万山王朝的铁蹄,必将踏平宗氏王朝的每一寸土地,现在,就从丘陵郡开始!” “不错,就凭你区区一万来人,想要对抗我三万余人,我就是搭上这条老命,也要与你们搏上一搏,为我万山王朝开疆拓土,万死不辞!”晔治廉早已看透了晔治德的两面三刀,十分想要解决掉这个丢人的弟弟,但大敌当前,形势急转直下,他不得不以大局为重,暂时与其合作。 “呵呵,真是一群只有匹夫之勇的万山蝼蚁,既然本郡公子能把你们聚集在这里,自然就有对付你们的手段!”保持了半天沉默的“宗靖儿”见到荣睦投来的眼色,立刻上前一步,指着身后不远处,排列整齐的轰天铳阵列和蓄势待发的神火飞鸽,摇晃着脑袋高声道。“是不是还想尝尝铳弹和神火飞鸽的滋味?” “嘶!”晔治德与晔治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惊慌地看着“宗靖儿”指着的方向,不禁又怒又怕,一时间没有了主意,不知是该束手就擒,还是冒死逃跑。 …… “宗晟炎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将四队人马全部集中在了一起?”站在甲板上的宋州侯,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咂了咂嘴,露出不解的表情道。 “发出去的森林鸽信还没有回应吗?”海明阔双手负于身后,远眺着刚才发生战斗的地方,大脑中在快速思索着与宋州侯相同的答案。 “回禀海州侯,并未受到回信!”一名负责通信的水兵单膝跪地,抱拳回应道。 “这个阴险狡诈的宗晟炎,究竟想要干什么?”宋州侯再度拿起望远镜,确认了火光聚集的地方并没有发生冲突后,忍不住猜测道。“经过刚才的几声铳弹的爆炸声外,那儿并没有发生冲突的迹象呀,难不成宗晟炎使用了什么诡计,将晔治德、晔治廉和荣睦骗到了一起?” “宗晟炎为人多变,生性贪婪,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放弃自己的底线,也算稀松平常,所以现在他极有可能正与晔治德、晔治廉和荣睦谈判,商议如何分配利益的事情。”海明阔略作沉吟,继续问道。“宋州侯,此番随船同行的步兵阵列可有登岸与之一战的把握?” “回禀海州侯,由于只是接到用神火飞鸽助阵的军令,并未随军携带多少步兵,恐怕……”宋州侯的脸上露出了难色,但很快,就被浓浓的贪婪与残忍占据,沉声继续道。“不过若一次性将所有的神火飞鸽全部发射,最大限度的击杀宗晟炎等人,随军的步兵肯定有必胜的把握!” “这么做的话,一旦消息传到州武院和州王的的耳朵里,恐怕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海明阔面无表情地看着宋州侯,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一个阴险的弧度,摇了摇头道。“不如我们就此离开,将这个烂摊子交给那个不可一世的蒋炽和田进来处理,如何?” “那两个聒噪的废物,我早就想把他们活活饿死,只可惜州王是骑兵出身,对于马匹有着近似痴狂的热爱,就算坝阳河的贸易能赚取更多的铜币,加上文官武将们的不断进言,他也没有放弃对两郡骑兵的军饷支持。”宋州侯说到这里,脸上涌起了一分怒意,提高了嗓音道。“正是因为他二人也接到了宗晟炎的求援信,所以我们就更不能袖手旁观了不是?” “那是自然。”海明阔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缓缓地转过身。“你知道该怎么办?” “海州侯大可放心,此事交给我来办就是!”宋州侯看着海明阔离开的背影,明白他已经撇清了自己的责任,将可能承担的不良后果,全部推给了自己,到时候成功了,大半军功是他的,失败了黑锅则全是自己的。 在暗骂一声狡猾无耻之后,宋州侯只得做好了进攻的准备,毕竟自己还想更进一步,就只能铤而走险。 第511章 ——制伏晔治德 “三湖州双桅战船船队听令,五分之一航速,左满舵!”已经下定决心的宋州侯高声下达了军令。 随着负责传递信号的水手,熟练地控制着忽明忽暗的船灯,整支船队很快就开始降下船帆,降低航速,缓缓调转船头。 尽管双桅战船的体型极为庞大,操控其中一艘,都需要不少水手的密切配合,方才可以完成。但训练有素的三湖州双桅战船船队内的所有双桅战船,则一直都保持着整齐划一的动作,显然在巨额铜币的投入和长时间的刻苦训练之下,方才能有这样的效果。 不过宋州侯显然没有心思去享受权利带来的满足,他紧张地看着开始掉转方向的船队,迫不及待地又下达了第二道军令。“神火飞鸽阵列瞄准西南目标,做好发射准备!” 很快,在信号手的传递下,无数个神火飞鸽,从每艘双桅战船的船舱里被搬到了甲板之上,在水手的配合下,很快就摆出了昂首挺胸的姿态,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粗略一看,与丘陵郡联军中的神火飞鸽相比,足足大了两圈,仔细看去,只见其材料的坚固程度和制造的精细度,更是比后者高出了好几个档次,显然其威力更加巨大。 “发射!”宋州侯狠狠地拍了一下栏杆,从喉咙深处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嘶吼。 呼!呼!呼! 一只只巨大的神火飞鸽,发出了震耳的呼啸声,在尾部冒出的火焰助推下,缓缓地飞离了甲板,带着耀眼的火光,犹如一颗颗流行似的,朝安宁军所在的地方飞去。 …… “我知道你二人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想要与我同归于尽?”“宗靖儿”在荣睦的指使下,继续扰乱着所有人的心智与判断。 荣睦十分清楚,现在晔治德与晔治廉的心中还存有侥幸,并不想要就此放弃,一旦强行抓捕他们,只会落得鱼死网破的下场,所以他只得一点一点得消磨着二人的希望,于是继续暗中对着吴战龙下达着军令,并且不断地对“宗靖儿”不动声色地使着眼色。 “我告诉你们,父王已经乘着豪华马车离开了此地,正远远地看着你们,至于我这个无足轻重的郡公子,也已经给父王留下了子孙,我这一族香火不断!”“宗靖儿”疯疯癫癫地指着不知不觉消失的马车,拍着大腿冲着晔治德晔治廉放声大笑,就像遇见了比他自己还要傻的人似的。 “想要让本郡王给你陪葬,做你的白日梦去!”晔治德怒极反笑,他瞥了眼倒在地上,正痛苦呻吟的晔戟,几个大步迈出,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玉瓶,从中倒出几粒药丸,对着晔戟的嘴塞了进去,然后将其抱在怀里。 “石川郡联军听令,撤退!”晔治德把晔戟放在一匹湿地马上,若无其事地牵着湿地马,准备离开。 丘陵郡联军将士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之色,虽然很想离开,可碍于轰天铳与神火飞鸽的凶名,只是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尤其是彻底失去与荣睦叫嚣的苏恒,早已被吓得尿了裤子,丝毫没有半点郡使的威风。 此时的荣睦,自然不会在意苏恒等人表现,在他看来,这等恶人目前已经不构成威胁,任由其自生自灭便是。所以,他的注意力全在晔治德、晔治廉以及身手不凡的晔雨身上。 现在,晔治德已经落得孤家寡人的境地,没有任何一名石川郡联军将士,敢于上前听命与他,而晔治廉则完全不同,盘龙郡联军的将士们,各个双目圆睁,杀气特特,展现出了团结一心的态势,大有与“宗靖儿”鱼死网破的可能。 所以,荣睦即便念及晔雨的旧情,想要与晔治廉共享胜利,可凭借晔治廉与晔雨以往的做法,定然会狮子大张口,占据所能得到的一切,因此,荣睦只好继续对着“宗靖儿”使眼色。 “晔治廉,看来你是要负隅顽抗到底了吗?接到军令的“宗靖儿”将顽皮的目光投在了晔治廉的身上,饶有兴致地走到他的身旁蹲了下来道。“郡公子我的耐心可没有那么好!” 不待晔治廉开口反击,吴战龙就催动战马,带着十几个骑兵,一字排开,朝着还未走出众人视线的晔治德冲去,看样子吴战龙根本没有使用长戟的打算,而是想要直接用高原马的冲击力,将晔治德撞倒在地,以此起到敲山震虎的目的。 看着迎面而来的高原马,晔治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此时他满脑子想得都是自己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明明与格宗主交好怎么还被宗晟炎算计,如果当初不觊觎盘龙郡甚至丘陵郡的地盘,自己郡王的日子应该过得还好等等。 砰! 骨骼断裂的清脆声响,完完整整地传到了场中所有人的耳朵里。 荣睦看着这个屡次想要致自己于死地,贪婪狡诈的宗晟炎被高原马的马头撞飞而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打了好几个滚之后,这才勉强停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心中终于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他明白,石川郡现在已经完全摆脱了宗晟炎的魔爪,可想要让那里的百姓可以过上安宁的日子,还需要继续努力。于是,再次对着“宗靖儿”使了个眼色之后,将目光转向了晔治廉和晔雨的身上。 “晔治廉,你究竟还要考虑到什么时候?”“宗靖儿”脸色逐渐阴沉下来,目露寒光地道。 “荣睦,晔治德已经被你制伏,你现在可以解救出荣家之人,但咱们的这笔账,必须另算!”晔雨上前一步,用晴雪阳伞指着荣睦,冷声呵斥道。“这场无聊的戏,该唱完了?” “不错,还差最后几句,就该唱完了。”荣睦缓缓地站起身,目光复杂地看着晔雨,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但他也明白,如果没有绝对的实力,也就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于是看着还未回过神来的晔治廉道。“郡公主的手段的确不凡,着实帮了我不少的忙,可眼下为了生存,就只能多多得罪了!” 第512章 ——荣睦的大胃口 “你想怎么样?”晔雨面若冰霜地瞪着荣睦,丝毫没有念及过去的情分,就好像一个是对待仇人似得,浑身的杀意尽显而出。 “敢问吴郡督,你能否告诉我,究竟需要多少铜币,可让你和你麾下的所有将士听我的号令?”荣睦直接无视了晔雨的威胁,对着得胜而归的吴战龙,投来一个商人标志性的客气笑容。 “按理来说,至少需要十亿铜币,可念在荣掌柜的面子上,一亿铜币就行!”吴战龙豪爽一笑,指挥着几名骑兵将晔治德和晔戟搬到了宗晟炎的豪华马车上后,连忙侧过头,对着骑兵和步兵将士道。“兄弟们,你们说呢?” “一亿铜币多了?” “要不再少点?” “不错不错!” “我看荣掌柜面善,要不就算咯?” “那可不行,多少得意思意思。” “听吴郡督的!” “既然弟兄们都说了,那么就五千万铜币,不能再少了!”吴战龙略作思考,果断地对着荣睦伸出了五根手指,一脸坚定地高声道。 “成交!”荣睦笑着点了点头,身后的戴瑞等人,立刻抬着几个大箱子放到了吴战龙的面前后,将之一一打开,露出了里面码放整齐的铜币。 “吴战龙愿为荣统帅赴汤蹈火、摧城拔寨,在所不辞!”吴战龙气势如虹地翻下高原马,对着荣睦单膝跪地,抱拳高声喝道。 “我等愿为荣统帅赴汤蹈火、摧城拔寨,在所不辞!”吴战龙话音刚落,所有的步兵、骑兵和远处的铳手皆是重复着相同的动作,高声大喝道。 “既然大家都愿意,那么我也乐意!”“宗靖儿”发狂似得大笑了几声,也走进了豪华马车,算是给荣睦让位。 “笑话,真当我是傻子吗?”晔雨看着荣睦拙劣的演技,心中怒火更胜,加之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下,对自己置之不理,更是让她心生杀意,语气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将盘龙郡交给我,兴许我会送你坐上州公主的位子。”看着面前的这一幕,顿觉似曾相识,立刻想起了之前在大青山时,晔雨不分青红皂白地出手,险些要了要自己的小命。所以,也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直奔主题道。 “小子,你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回过神来的晔治廉,双目迸发出了滔天的怒火,脸上的周围和老年斑,都因此而变得通红,仿佛能将荣睦烧成灰烬一般,恼羞成怒地道。 “郡王大人,如果我的胃口再不大一些,下手再不狠一点的话,那么我的对手就会如此,像捏死一直蚂蚁一样得捏死我,做为皇族中人我想您与郡公主应该比我更懂?”荣睦对于二人的表现,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控制盘龙郡的决心,可碍于晔雨的相救之恩以及从前的信任和支持,他依旧保持着几分气度。 “就算我晔治廉今天搭上身家性命,也绝对不容你这个石川郡的乡巴佬染指万山王朝皇族的土地!”晔治廉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从轮椅的扶手上取下一个镶金的豹头拐杖,指着荣睦的脑袋,用低哑的嗓子嘶吼道。 “既然图穷匕见,何必再此废话,来,死战到底!”晔雨上前一步,凄厉地呵斥道。 说完,立刻对着身后的盘龙郡联军道。“盘龙郡联军听令,列阵进攻!” “是!”身后里传来了震耳的应喝声。 随着强有力的鼓点,两万余盘龙郡联军将士迅速分列成了七个大方阵,在大方阵内,还存在着无数个小的方阵,仔细看去,手持刀、剑、盾、步槊和长枪和等武器将士分别位于阵中的不同地方,显然是攻守兼备。 “大哥?”荣睦并未因晔治廉口中的乡巴佬而愤怒,也没有为晔雨的绝情而寒心,因为他始终相信,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道理,血浓于水的亲情,定然要比什么军令更为重要。 “睦儿,将有令,兵不得不从!”一直在冷眼旁观的荣和,脸上没有丝毫的犹豫,双手紧握起步槊,扎下一个坚实的马步,义无反顾地道。 荣睦看着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荣和,只感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黑暗,自己也仿佛置身于汹涌的漩涡之中,被冰冷的水流无情地撕扯着,随时都会有四分五裂的可能。 做为商人子弟,他比任何人都更看重情义,尤其是兄弟之间的情义,在苦读书卷的日子里,面对着荣昊和荣月等人的欺负,荣和就像是一座安稳的靠山似的,是荣睦坚实的后盾。此刻,这个忠诚的守护者,却突然变成了敌人。一时间让荣睦无法接受,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许多。 “各为其主,无可厚非!”墨先生伸出右臂,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荣睦,他面色平静,丝毫没有因为局势的突变而慌乱,提高了嗓音,用浑厚的丹田之气提醒着荣睦。 “难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造福一方百姓,为万山王朝贡献更多的赋税,为万山王朝开疆拓土?”荣睦经过短暂的失神过后,勉强恢复了一些精气神,感受到墨先生手掌传来的厚重感后,他再度鼓动起浑身的勇气,对着晔治德、晔雨与荣和等人质问道。“是不是非要让乐于内斗不休的皇族中人,继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让百姓受苦?” “造反之罪,诛灭九族!”晔治廉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得从牙缝之中,挤出了他所能想到东西。 “此地乃是宗氏王朝三湖州丘陵郡,尔等在此处被宗氏王朝的军队击杀,可算不上是我造反。”荣睦调整好呼吸的节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维缜密地道。“另外,根据特殊郡试的规定,我攻占了一个郡,完全可以享有对它的控制权,而你与晔治德丢了各自的郡,现在我又将失地收复,所以理应可以得到石川郡和盘龙郡的控制权,并且还会被册封为贵族,并且是可以传世的,所以,何来的造反之罪啊?” 第513章 ——损失惨重的三军 “你!”晔治廉怒极攻心,一口黑血喷出,无力地坐回在了轮椅上,气息也随之迅速萎靡,刚才还毕露的杀气,则消失不见,整个人看上去与行将就木者相比,就是那双不甘的眼睛,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愤懑。 “父王!”晔雨大惊失色地跪倒在晔治廉的身旁,心疼地握着他的双手,清冷的眸子里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泪水犹如泉水似的涌出,顺着脸颊滑落,郡公主的威严瞬间全无,与邻家被人欺负的小姑娘无异。 此刻,荣睦的内心复杂到了极点,也难过到了极点,更是矛盾道了极点,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屡次出生入死,换来的并非是当初吃饱肚子不被人欺负这么简单的结果,而是兄弟之情的丧失,红颜情愫的褪色。 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宁愿只做一个小小的文书,继续在大青山上种茶读书,努力让仅有的几十户百姓,过上幸福的日子。 或许只有这样,才不会打扰到别人的生活,让与自己无仇无怨的人们,继续地过着属于他们的日子,而荣家之人也不必因此受苦,得以在杉鹭镇上,积蓄着进驻森木城的力量,从而光宗耀祖。 “不论何时,皆是实力为尊,这个世上,从来只有强者的笑声,失败者的叹息和眼泪,只能说明他们是如此的碌碌无为。”墨先生眉头微皱,对着有些失神的荣睦,平静地劝慰道。 呜!呜!呜! 沉闷的破风声响起,让荣睦不由得打了个激灵,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他望着半空中突然出现了无数个肆意喷涌的火焰,正朝着自己爆射而来。 “神……神火飞鸽?”荣睦讷讷地自语一声,只感到被现实冲击的七零八落的身体和郁郁不振的精神,立刻恢复到了处于生死关头时的状态,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后,立刻大喊一声。“速速散开,躲避神火飞鸽!” 说完,不待场中人有任何反应,立刻跑到了宗晟炎的豪华马车旁,催促车夫赶着马车冲向晔雨等人后,急忙对着荣和跟晔雨催促道。“快,速速上马车躲避!” “这……”惊慌失措的晔雨,看着朝自己飞奔而来的马车,又瞥了眼不远处的荣睦,见他早已没有了刚才的说一不二,身上的可怖气息也已消失不见,俨然还是自己熟悉地那个和善少年,只感到一阵眩晕。 “郡公主,我来帮你!”荣和长长得松了一口气,连忙搀扶起坐在轮椅上的晔治廉,手脚利索地将其抬进了马车里。 轰隆!轰隆!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为刚刚剑拔弩张,还来不及刀剑相向的安宁军和盘龙郡联军,提前结束了这场不必要的纷争,但代价则远比短兵相接的高出许多。 一朵朵比起丘陵郡联军神火飞鸽爆炸时,大了数倍的火焰,瞬间就将方圆数丈的将士笼罩,在大地的震颤中,随着掀起的泥土,将无数将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仔细看去,裸露在铠甲等装备外面的皮肤,也都被灼烧成了深红色,他们的七窍几乎都向外留着鲜血,显然受到了严重的内伤。更令人感到害怕的是,距离爆炸中心附近的将士们,身上的血铜装备竟然都被炸得变了形,由此可见,大湖州双桅战船船队的神火飞鸽,威力比起丘陵郡联军的来,着实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经过一轮神火飞鸽攻击的三军,损失惨重,伤亡无数,面对着数里远之外的双桅战船船队,即便隔着坝阳河与陆地,他们仍旧难有还手之力,只得抱头鼠窜,以此保住性命,更别提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了。 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伴随着沉闷的呜呜声,他们头顶的半空中,再次被死亡的火龙照亮,不待他们发出凄惨的哀鸣,一朵朵熟悉的红色焰火,又把无数来不及躲避的将士笼罩在其中,随着大地的微微震颤,留下了一个个的浅坑,以及无数残缺不全的尸首。 好在安宁军已经经历过神火飞鸽的洗礼,步兵也有可供乘坐的马车,在简单易行的分散战术中,迅速后撤,几乎得以全身而退,离开了神火飞鸽的攻击范围。 “迅速整顿队伍,全力救治伤员!”荣睦临危不乱地下达了军令,看着面前几乎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的战场,被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都忘记了揉一揉耳朵,以此缓解耳鸣的不适之感。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刚才偷袭我们的,应该是大湖州双桅战船船队。”聂逊走到荣睦身旁,心有余悸地道。“早先我就听说过,大湖州一等州侯,双桅战船船队统领海明阔拥有了一种威力巨大的火器,可以攻击远距离的目标,想要以此取代大湖州骑兵的地位,先前从神火飞鸽的飞行轨迹来判断,显然是从坝阳河上发射的,所以肯定是海明阔所为。” “一等州侯竟然会与一等郡督抢饭碗,此人的心胸也未免太狭窄了一些,他是怎么当上这个一等州侯的,难不成大湖州州武院是他们家的不成?”荣睦疑问道。 “海明阔的官职虽然远远高于蒋炽,可碍于大湖州外,几乎都是陆地,而更远的大海,双桅战船又难以抵挡两丈以上的大浪,所以在控制了坝阳河中下游之后,就只能压榨骑兵的地盘了!”吴战龙解释道。 “看来今后随时都要面对海明阔的神火飞鸽了!”荣睦讷讷地点了点头,无可奈可地看着又一波飞来的神火飞鸽,无情地夺走了不少将士的性命,长长一叹,明白自己迟早都要与之一战,不禁涌起了复仇的念头。 “不管怎么说,荣郡使这次还真是兵不血刃,就彻底得到了三郡的控制权啊,另外,还一下子凑齐了三个郡王,真是收获满满呀!”墨先生并未延续众人的话题,笑盈盈地指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晔雨道。 第514章 ——大湖州水军骑兵 “准备登陆!”宋州侯满意地收起望远镜,对着身旁的一名武将,迫不及待地下达了军令,露出十分享受的表情,显然能够号令军队,让他对权利的欲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知宋州侯有何打算啊?”海明阔从指挥舱里走了出来,双手扶着栏杆,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面无表情地问道。 “自然是一个不留!”宋州侯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将心中隐忍已久的杀气全部展现而出,竭尽全力地想要表现自己,以求得到海明阔的赏识。 “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大妥当呀?”做为州侯,海明阔十分清楚斩杀俘虏可能带来的不良后果,极有可能会适得其反,但此事已经与他无关,所以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宋州侯残忍一笑,就像是一个准备宰杀牲口的屠夫似的,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整个人都显得异常兴奋。 海明阔只是微微点头,旋即轻抬起右臂,随意地做出了一个掌心下压的动作。 二十余艘双桅战船,立刻从侧舷伸出一块长长的木板,依次将相邻的战船连接,靠近岸边的战船,则直接把木板搭在了岸边。 “大湖州水军骑兵听令,随我打扫战场,一个不留!”宋州侯翻身跨上了一匹黑色的平原马,举起手中银色的钛银长戈,拉动缰绳,带头冲下了双桅战船。紧随其后的是身着钛银装备,手持钛银长戈的骑兵。 与平均速度仅有八十里的高原马相比,平原马的平均速度达到了一百里,而且耐力更强,而钛银比起钽钢来,也足足高出了一个等级,显然这支骑兵,比起蒋炽田进的两郡骑兵来,在马匹和武器装备上,都要强。 …… “多……多谢荣公子出手相救。”晔雨跳下马车,远远地看着荣睦,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表面上似乎已经将之前所有的不愉快全部揭过,可其实,眼神中的冷漠,则很好的表现出了她内心的孤傲,并没有因为荣睦得势,而有丝毫的屈尊。 “郡公主言重了,大湖州双桅战船船队来势汹汹,神火飞鸽更是威力惊人,我等无力抵抗,只能暂时撤退,毫无还手之力。”荣睦摆了摆手,虽然看出了晔雨心中所想,可还是关切地道。“郡王大人情况如何,可曾服下了百里管事的药?” “暂无大碍。”晔雨收起笑容,再度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漠,扭过头,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火海,微微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荣和虽然也跳下马车,但并没有上前与荣睦叙旧的意思,只是双手握着步槊,在马车旁警戒,显然还是在履行着自己武将的职责,并不打算擅离职守,像亲哥哥一样的去关心荣睦。 “荣和的那柄步槊,看起来虽然不怎么起眼,色泽也颇为古怪,可其实和晔雨的晴雪阳伞相比,硬度与韧性旗都鼓相当,否则为何能抵挡的住宗晟炎的郡王剑呢?”墨先生看出了荣睦心中的不解和犹豫,迈出几步,挡住了荣睦的视线劝慰道。“所以荣和能为晔治廉尽忠,也完全合乎情理,荣郡使不必将太过在乎此事,权当是各为其主罢了!” “老师所言极是,在商人的眼睛里,有奶便是娘,有钱就是爷,只是荣睦愚钝,一时难以接受。”荣睦自嘲一笑,万般无奈地摇了摇头,纵使心中有一万个不乐意,不愿意接受眼前的残酷现实,不想让荣和这个心中的靠山崩塌,也无济于事。 因为荣和此时就握着步槊站在不远处的豪华马车旁,所以,荣睦只能强压下中的不解,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神火飞鸽飞来的地方,把如何对付传说中的双桅战船船队,当成最重要的事情去做。 随着东方的地平线处开始渐渐泛白,火光已经变得暗淡了许多,太阳迫不及待的露出了脑袋尖,借着脚下的这块高地,荣睦可以看见很远的地方。 他发现,在坝阳河的岸边,整齐地停靠着一排排双桅战船,粗略一算,竟然多达二十余艘,比起仅有徐海的单桅战船来,不光个头大出了好几圈,数量也超其数倍之多,显然就算得到了单桅战船的图纸,拥有制造的能力,可面对等级的劣势,依然无法靠数量来弥补差距。 “应该是宗晟炎向州王求援,所以海明阔才会出现在这里。”吴战龙虚眯起双眼,严肃的脸上涌起一抹凝重之色,指着那里道。“快看,海明阔随船还携带了骑兵,估计是想要将我们斩尽杀绝,不留后患,以此获得更多的军功!” “依吴郡督来看,海明阔的骑兵与我安宁骑兵相比,谁优谁劣?”荣睦看出了吴战龙的担心,可眼下也无路可退,必须要迎难而上。 他明白,如若不然的话,不光到手的胜利,会拱手让给海明阔,还会令丘陵郡城以及整个坝阳河上游,都暴露在他的攻击范围以内,大湖州吞并盘龙郡和石川郡就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这个不大清楚,只是知道,他们拥有钽钢阶别的武器装备,比起我安宁骑兵的钨铁来,整整高出了一个档次。”吴战龙愕然地摇了摇头,一时间士气全无,只是漠然地看着海明阔的骑兵开始整顿阵型,做着进攻的准备,全然忘记了鼓舞士气。 “再厉害的骑兵,也难敌火器的进攻,只要他们骑乘的不是更为精锐的平原马,那么我就有对付他们的把握!”同样也在默默观察局势的聂逊,呵呵一笑开口道。“正好可以试试神火飞鸽的威力,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安宁骑兵有两千五百余将士,安宁步兵有四千七百余将士,丘陵郡禁卫军有两千三百余将士,轰天铳五十七门,神火飞鸽三十个,目测大湖州水军骑兵仅有一千人,从数量上我们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来者不善,必须要多加小心为妙。”墨先生沉声提醒道。 第515章 ——准备反击的安宁军 “看来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略微恢复了状态的吴战龙,看着远处的骑兵,露出颓然的表情,瞥了眼刚才还自信满满的聂逊道。“大湖州水军骑兵配有比钽钢更高级的钛银装备,长戟也换成了长戈,更为重要的是,他们骑乘的平原马比起高原马来,速度和耐力都胜一筹,就算他们仅有八百骑兵,我们也难以应付。” “吴郡督所言不差,大湖州水军骑兵过来来者不善!”聂逊重重地点了点头,虽然不像吴战龙那般无精打采,可依然有些气馁,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那般气势。 “看来就算有着丘陵郡禁卫军的加入,步兵阵列也难以抵挡啊!”戴瑞轻轻一叹,虽然不想为荣睦增加负担,让安宁军士气低落,可为了避免过度自信带来的自大,传递出错误的信息,从而致使失败,还是实话实说道。 “嗯……”荣睦扫了眼戴瑞等人,见他们各个灰头土脸,面色疲惫,早已没有了当初与丘陵郡联军决战时的锐气,显然持续了七个多时辰的战斗,耗尽了他们的体力,眼下已是强弩之末,若是逆势而为,只有失败的下场,于是下定了决心道。“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和状态来看,绝对打不起这场硬仗,只有撤退方才可以保全实力,大湖州双桅战船船队远到而来,不可能与我们长时间消耗下去,况且也基本用光了所有的神火飞鸽,我们只要后撤至长河镇内,应该就可以让他们退兵?” 众人闻言,虽然心有不甘,还想要依靠本能的血性,与大湖州水军骑兵一决雌雄,看看究竟谁才是大湖州陆地上的王者,可呼吸间,他们则都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疲倦与无力感,随着血液传遍了全身,所以闻言后,皆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安宁军将士听令,立刻后撤至长河镇内!”荣睦见所有人并无异议,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地跨上了高原马。 话音刚落,安宁军三军阵列,在戴瑞等人的带领下,立即催动战马,排成相对整齐的阵列,开始有序地向长河镇内撤退,没有丝毫的慌乱。 荣睦看着晔雨与荣和则寸步不离豪华马车,带着残余盘龙郡联军将士,与安宁军一同撤退时,心中依然残存着一丝一同抗敌,并肩作战的幻想,但转念间,就从晔雨脸上冷漠的表情以及荣和肃穆的脸上,全部烟消云散。 …… “快看,那里还有大量的敌军!”一直注视着战场的宋州侯发现,位于其后方的丘陵上,居然出现了不少的人影,像是在匆匆后撤,惊呼一声道。 “决不能让他们跑了!”本来还想着神火飞鸽威力太大,足以杀伤所有人的宋州侯,一扫此前难以获得战功的失落情绪,兴奋地大吼一声,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了平原马的屁股上,在平原马的嘶鸣声中,一马当先地骑兵阵列甩出了两三丈。 身后的大湖州水军骑兵见状,也纷纷犹如饿狼遇见了猎物一般,双目冒着绿光,你追我赶地朝着安宁军狂奔而去。 做为水军中的骑兵队伍,他们是水军中的异类,本就遭受着水军将士们的歧视和非议,加之钛银武器装备和平原马的价格极为不菲,占据了水军的部分军饷,更是让不少的水军将士极为不爽,恶语相向或者大大打出手的事情时有发生。 但水军骑兵将士们只能忍气吞声,就算打碎了牙齿也必须往肚子里咽,因为双桅战船在坝阳河中下游称王称霸,基本没有骑兵发挥的地方,如今终于得以派上用场,自然要将扬眉吐气和发泄情绪的想法发挥到极致。 “一个不留!” “全部宰了!” 水军骑兵将士们歇斯底里地宣泄着心中愤懑的同时,也将士气推向到了顶点,爆发出了惊人的杀气,虽然人数仅有一千,可却有着杀敌百倍的信心! …… “看来,来者不善呀!”殿后的墨先生敏锐地察觉到了水军骑兵的变化,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凝重了起来,沉声提醒道。“不能以为撤到长河镇内,就大获全胜,必须要想方设法击溃水军骑兵!” 不待荣睦等人回应,他立刻补充道。“否则,不光那些还留在战场上的伤兵会遭殃,我们在长河镇也会变成困兽,被双桅战船上的神火飞鸽当成活靶子!” “依老师所见,咱们还是要像上次对付宗晟炎那样,撤退的同时,留下伏兵,然后再杀个回马枪,将之一举歼灭?”荣睦一扫刚才的颓势,眼神中充满了战意,但他也十分清楚,安宁军已处于强弩之末,所以小心翼翼地道。 “马郡督,不知先前禁卫军的藏身洞,需要多长时间能挖出来?”墨先生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中年人道。 “十人配合起来,只需半刻钟就能完成!”马郡督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马郡督在此处尽可能地多挖些藏身洞,放置大量的铳弹和神火飞鸽,然后安排一些死士埋伏在其中,乘机将其引燃,给予水军骑兵致命一击!”墨先生果断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大湖州一直与郡王交恶,如今能有找面子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马郡督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立即调转马头,开始调集禁卫军将士,执行起了墨先生的计划。 “安宁军三军听令,放慢撤退速度,给水军骑兵造成我内部混乱的假象,从而让其放松警惕,待得伏击的铳弹和神火飞鸽爆炸之后,立即调转方向反攻!”荣睦瞥了眼已经开始挖藏身洞的马郡督,对着戴瑞等人朗声道。 “轰天铳阵列听令,调整射击角度,瞄准设伏地点,做好开火准备!”聂逊第一个下达了军令。 “骑兵阵列听令,待得铳弹爆炸之后,迅速冲锋!”吴战龙紧接着也下达了军令。 “步兵阵列听令,最后出击,绝不放走一个逃兵!”戴瑞一脸坚定地道。 第517章 ——招降宋振谦 “大湖州水军骑兵听令,速速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荣睦手握钽钢剑,对着眼前弥漫着硝烟与灰尘的那片区域高声喊道。 但回应他的只有死一样的沉默,以及升到半空中,散发着炎热的骄阳,似乎这支看上去实力极强的精锐,完全被铳弹和神火飞鸽炸成了灰烬。 让有备而来的安宁骑兵、步兵阵列,根本没有出动一兵一卒,就彻底结束了战斗。更让荣睦感到意外的是,就连此战的关键一环,负责引燃铳弹与神火飞鸽的丘陵郡禁卫军将士,都毫发未损。 此时,他们已经牢牢地大湖州水军骑兵最后出现的区域,围了个水泄不通,顿觉有些无聊,只待荣睦一声令下,拔出刀剑,彻底结束这场战斗。 不过,在高兴之余,荣睦自然还得面对有晔雨那张力气没处使,有怨气无从发泄的冰冷俏脸,还有那双竟然多出了幽怨的美目,显然在火器的巨大威力面前,任何人为的意念,都无法改变残酷的结果。 “好你个小杂碎,竟然敢用阴招对付本州侯!”宋州侯歇斯底里的怒吼声传来,给刚才还觉得无所事事的安宁军将士,带来了一丝刺激,纷纷拔出了腰间挂着的刀剑,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荣睦则并未立刻拔出钽钢剑,而是虚眯起双眼,从渐渐消散的烟气中,发现了一群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将士和东倒西歪,不再状态的平原马。顺着声音仔细看去,只见一名整个脸都被炸黑的中年人,身着虽然看上去很威猛,但一片黑一片银的钛银装备,正怒不可遏地指着自己。 “看来阁下十分享受铳弹的滋味呀,败局已定了还敢对本统帅出言不逊,难不成是被炸傻掉了?”荣睦一改此前劝降时软硬兼施的套路,一上来就表现得极为强势,丝毫没有给宋州侯留有任何的余地。 “你!”宋州侯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被足有一万余人马团团围住,并且确实是有五十来门轰天铳正对着自己,所以伸出的右臂僵在了原地,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出征前的那股狠劲以及追击安宁军时杀气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甚至就连自己州侯的官威,也在这个十四岁的少年面前不见了踪影。 就连刚才还一脸冷傲的晔雨,都不禁诧异地侧过双目,向荣睦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就好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地注视着他,似乎想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身材清瘦,却不畏生死的少年,内心究竟有多么强大的能量,居然可以生擒一名二等州侯。 “失败者没有资格谈条件,报上名来,我不接受无名之将的投降。”荣睦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和善笑容,目光扫过已经没有任何战斗欲望的水军骑兵,再联系到海明阔的霸道,大致猜出了他们在大湖州水军中的地位和处境,继续施加着压力道。 “大湖州水军二等州侯……”宋州侯的脸上充满了挣扎与不甘,像是乞丐在乞求别人的施舍一样,环顾着自己身旁的骑兵将士,却发现他们各个呆若木鸡,毫无生气,就像是遇见了天敌的羊群,根本没有反抗的念头,只想保全自己的性命后,只得长叹一声。“大湖州水军二等州侯宋振谦,心服口服,甘愿投降……” 说完,走到荣睦面前,双手将自己的钛银长戈呈送到他的面前,待得他接过后,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与此同时,宋振谦身后的所有将士,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以示投降。 初次见到钛银武器的荣睦,对钛银长戈的第一印象就是非常的轻,仅有钽钢长矛的一半重量,此外就是发觉它异常坚固的同时,还不失韧性,这在骑兵发起高速冲锋时,既可以有效杀伤敌人,也能极大的确保长戈不会误伤持有者,将折断的可能降到了最低。 除此之外,便是做工非常精致,目光所及之处,几乎看不出任何瑕疵,与还能找出一些毛刺、凹陷以及不平整的钽钢长矛相比,钛银长戈堪称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宋州侯,加入我安宁军,定会是你此生做出最英明的决定。”荣睦翻下高原马,双手将钛银长戈递还给了宋振谦,面色平静地继续道。“在这里,你不用继续忍受水军对你们的欺辱和谩骂,也不会遭受别人的白眼与非议,属于你们的,只有无数显赫的战功以及震耳的威名!” 宋振谦木然地接回自己的钛银长戈,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心中所有的仇恨与积怨都被抽空了似得,他实在搞不清楚,眼前这个仅有十四岁的少年,明明是自己此次出征绞杀的目标,可为何会给自己一种可以依附的安全感。 此刻,就连那个为之努力了二十余年的一等州侯,仿佛也不再具有诱惑力,因为不论如何,自己都绝不可能染指双桅战船,依旧还得挤在狭小恶臭的船舱里面,看着海明阔的脸色度日。 “这位是安宁军的戴统领,虽然不是武将出身,但已经立下过了不少的战功,暂时还望你们能合作无间。”荣睦将戴瑞引荐给了宋振谦,委婉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在下戴瑞,请宋州侯多多指教!”戴瑞不待宋振谦开口,立刻躬身抱拳,客气而热情地道,就像是下级见到了上级一样,给足了宋振谦的面子。 “在下骑兵统领吴战龙,请宋州侯多多指教!” “在下轰天铳统领聂逊,请宋州侯多多指教!” 吴战龙与聂逊也立刻会意地迎在了宋振谦的面前,丝毫没有对待降将的那般见外,就好像是亲兄弟似得,表示出了极为热烈的欢迎。 “请戴统领、吴郡督、聂统领多多指教!”宋振谦连忙张开双臂,受宠若惊地将戴瑞三人环抱着扶起,诚惶诚恐地道,完全没有州侯的高高在上的样子,俨然是一个入世尚浅的新兵蛋子。 第518章 ——放弃冒险 于此同时,百里风立刻率领着一众医药师,赶去给救治那些受伤的水军骑兵将士,而骑兵、步兵和铳手们,则早已放下手中的武器,用友善取代了之前的敌意,纷纷用上前去,与他们热情的打着招呼,相互介绍着彼此,丝毫没有任何隔阂的样子。 晔雨极为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似乎有种做梦的幻觉,简直不敢相信拥有钛银级别武器装备的水军骑兵,不光居然没有任何反抗,就束手就擒,而且还与安宁军打成一片,甚至就像许久不见的挚友一样。 此刻,她终于意识到了荣睦身上蕴含的某种奇怪能量,只要他愿意,流离失所的流民,可以放下心中的伤痛,建房种田重新努力开始新的生活,势不两立的敌人,能够忘记彼此的仇恨,并肩作战,变成亲密无间的兄弟。 只不过,她只看到了荣睦获得的东西,却根本不知道荣睦的隐忍、大度和不畏生死。 很多人往往都是如此,总是对别人拥有的东西,投去羡慕甚至是嫉妒,却鲜能发现别人巨大的付出,即便略有耳闻,也只会望而却步。 “不知能否利用宋州侯佯装大胜,趁机混上双桅战船,然后将海明阔一举擒获?”荣睦在高兴之余,也很快冷静下来,想要乘胜追击,将双桅战船这个坝阳河上的拦路虎一并铲除,让坝阳河沿岸的几个城池,不再遭受到它的威胁。 荣睦话音刚落,所有人都会意地点了点头,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尤其是先前被水军骑兵骇得有些颓然的吴战龙,也一扫之前的颓势,与同为骑兵将领的宋振谦,志同道合地点着头。 “看来荣郡使似乎对以险致胜有些过度依赖了。”墨先生对着正欲开口的吴战龙和宋振谦摆了摆手,微微皱起眉头,沉声提醒道。“你不要忘了,双桅战船虽然巨大无比,可比起本就拥挤城池来,不足其百分之一,要想让骑兵发挥出机动性和冲击力的优势来,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这般冒险,只能是自投罗网!” 荣睦被墨先生的一番话,惊得打了个激灵,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在精铁城一战中,将两郡骑兵逼入演武场时的情景,立刻明白了墨先生的警告绝非夸大其词。他十分清楚,即便演武场长宽足有数百丈之大,也无法让骑兵发挥出半点作用,更何况是长宽不足十丈的双桅战船呢。 想到这里,他浑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打湿,刚才的那股劲头也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剩下对自己考虑不周的自责,以及对墨先生悬崖勒马的感谢,他看着面前与自己表情相同的戴瑞等人,他惭愧一笑。 “此事完全怪我考虑不周,得意忘形,还望诸位引以为戒,莫要重蹈覆辙!”荣睦连忙对着众人躬身抱拳,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诚心实意地道。 “荣统帅不必过分苛责自己,我等也有推波助澜之责!”戴瑞等人彼此对视一眼,明白了荣睦的良苦用心,不禁心中一暖,连忙也躬身抱拳。 “既然不能设计巧取双桅战船,那么我们也不能当缩头乌龟,该叫的阵还是得叫,该说的话也不能少,否则岂不是会被人当成笑柄!”荣睦不想给海明阔留下安宁军软弱无能的印象,翻上了高原马,对着戴瑞等人道。“安宁军听令,所有伤员即刻转移至长河镇内救治修养,其余人等,随我一同会会海明阔!” “是!” …… 双桅战船船队旗舰上的指挥舱内,海明阔全神贯注地阅读着手中的三桅战船构想图,似乎早已忘记了许久未归的宋振谦,以及此行的主要目的。 在他看来,大湖州内,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对自己构成哪怕一丝一毫的威胁,所以,他始终认为,只有体型更大,战斗力更强,能够应对大海巨浪的三桅战船,才是他唯一的敌人。 毕竟,三桅战船仅仅是中域王朝的传说而已,既没有人见过,更没有人建造过,构想图也只是他参照双桅战船凭空想象而出,想要将它变成实物,难度堪比登天。 先不说整个大湖州内,根本就找不到符合的树木,用来建造更大更高的龙骨和桅杆,就连建造更多双桅战船所用木材,也只能从其他的州郡购买,由于产量极低的原因,只能保证日常维护时的所需。毕竟,双桅战船的维护,也同样是一笔极为惊人的开销。 可饶是如此,海明阔还是费尽心机地建造出了两艘三桅战船,只可惜均已失败告终。因为与双桅战船相比,三桅战船不光光是只增加一个桅杆这么简单。 “王总工,三桅战船的进度如何了?”海明阔有些不舍地放下了构想图,朝着坐在对面的老者客气道。 “虽然已经做出了不少的修改,可距离完美,还有着极大的差距。”王总工无奈一叹,对着身旁的几个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们从一只大木箱内,取出了一个足有近十尺长,三尺宽,五尺高的三桅战船模型,放到了海明阔的面前。 “若是轻易就能制造成功,那么三桅战船岂不是太不值钱了?”海明阔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单是看见三桅战船的模型,双目就已经迸发出了炽热的光亮,整个灵魂似乎都被其吸引了过去,就像是孩童看见了最中意的玩具似得,恨不能将之捧在手里。 “让海州侯失望了!”王总工遗憾地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苍老的脸上满是沮丧之色。三桅战船的失败,彻底让他丢失了曾经成功建造双桅战船时的信心,现在他总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连双桅战船都无法建造了。 “王总工不必气馁,待得此战夺取更多的铜币,我们重头再来便是!”海明阔收敛住内心的狂热,提高嗓音鼓励道。 “报!”一名水兵心急火燎地闯入了指挥舱,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惊慌失措道。“宋州侯战败,安宁军统帅荣睦,率领近两万安宁军,突然前来叫阵,形式极为危机!” 第519章 ——借用双桅战船 “嗯?”海明阔闻言立刻愣在了原地,只感到自己的脑袋突然遭遇了一记棒喝,竟然出现了难以忍受的眩晕之感,整个人也好像都有些无力。 宋振谦的这支水军骑兵,是他力排众议,花费了足以建造四艘双桅战船,才将之组建,既是为了取悦对骑兵痴迷的州王,更多的还是想让自己的势力延伸至陆地上,争抢更多的资源,从而获得建造更多双桅战船以及研制三桅战船的铜币。 所以,宋振谦的突然失败,瞬间就让海明阔有种心头被剜下一大块肉般的剧痛。良久,他终于缓过神来,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再度恢复了一等州侯的风采,迈开步子,朝着指挥舱外走去。 …… 荣睦站在高高的了望台上,全神贯注地看着距离仅有一百来丈的双桅战船船队,不禁心潮彭拜,垂涎不已。看过单桅战船的他十分清楚,其建造过程十分不易,身为统领的徐海,更是为此四处寻求铜币的支持,变得跟沿街乞讨的叫花子无异。 现在他才发现,双桅战船比起单桅战船来,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多出了一个桅杆,而是一次质的改变,光是船帆的构造就繁复了许多,显然想要靠风来推着这个大家伙逆流而上,还需要多动动脑筋。 另外,上面不光可以发射神火飞鸽,在侧舷处也同样拥有着不少轰天铳的射击口,显然海明阔和云苍宗以及州王达成了某种合作的关系,否则就算能得到这等威力惊人的火器,也要因承担谋反的罪名而无法使用。 只不过,荣睦更为看重的,还是双桅战船的巨大载货能力,做为商人子弟,他深知马车拉得少、跑得慢、消耗大等诸多缺点,造成了货物运输的高昂成本,即便修筑道路比开凿运河的花费要低太多,可从长远来看,水运依旧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若是石川郡、盘龙郡和丘陵郡内的所有城池,都能用河流连接,那该多好啊!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他不禁想起了那条计划在安宁镇开挖通往铁峰城的运河,还有为此奔走的边力,以及那个未曾解开的中域秘密。 “你就是荣睦?”登上桅杆了望台的海明阔,一眼就看见了也在了望台上,正看着双桅战船船队的少年,对着传音筒问道。 “回禀海州侯,在下正是荣睦。”荣睦笑着点了点头,客气地拱了拱手,就像是在拜会一位非常重要的顾客似的,丝毫没有将他当成敌人的样子,客气地对着传音筒道。 “不知找我有何贵干?”原本以为荣睦是前来叫杀的海明阔,被荣睦的奇怪举动搞得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得有些不耐烦地明知故问道。 “此处乃是丘陵郡的地界,不知海州侯为何要在此大打出手,难不成是想要谋反?”荣睦听出了海明阔的顾忌,早有准备地反问道。 “小杂碎,你是来跟本州侯逗趣的吗?”海明阔被倒打一耙的荣睦,惹得火冒三丈,立刻反唇相讥道。“信不信我立刻就能把你变成一堆灰烬?” “海明阔,你真当本郡公子是无物吗?”早已准备好的“宗靖儿”立刻发出不悦的呵斥,微微举起手中的禁卫军兵符,继续斥责道。“是不是父王他身体不好,你就堂而皇之地到我丘陵郡的地盘上撒野,干起了烧杀抢掠的无耻勾当,以此谋权篡位?” “你!”尽管海明阔身为一等州侯,有着在大湖州内横着走的资本,可面对郡王,他还是低其一等,所以被“宗靖儿”的质问吓得不轻,连忙掏出折叠望远镜,仔细地看着荣睦身旁的宗靖儿。 由于人脸面具制作得十分精致,就是面对面都看不出任何端倪,更别提距离百丈之远了,所以他惊慌地放下了折叠望远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尽管他之前还旁敲侧击地想从宗晟炎那里敲诈一笔不菲的保护费,可毕竟这是在暗中操作,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但发射神火飞鸽时,他就十分清楚,极有可能会误伤宗晟炎,所以才找来了宋振谦当替罪羊,如今事情已经败露,宋振谦也被活捉,就在阵中,眼下等待自己的只有州王的震怒和被革职查办的凄凉后果。 想到这里,他顿时悔不当初,恨不能扬帆撤退,将这个烂摊子留给这个神志不清的宗靖儿去处理,但面前的这个荣睦,却是个十足的人精,而且还与宗靖儿交好,一旦荣睦起了邪念,自己同样没有什么好下场。 更让他感到后怕与奇怪的是,明明安宁军乘虚而入,攻占了整个丘陵郡,为何宗靖儿又与统帅荣睦十分交好,难不成是宗晟炎故意设下的圈套,想要让晔治德、晔治廉甚至整个大湖州都为他所有!? 海明阔陷入了深深的猜忌之中,就算他明白死人不会说话的道理,可看着眼前足有两万余人的队伍,清楚就算整个双桅战船船队同时发起进攻,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之全歼,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只好选择了沉默。 “海州侯,我荣睦是商人,自然最为看重利益,而利益必须通过交易方才可以达成,不如我们也做个交易如何?”荣睦早已料想到了海明阔会畏首畏尾,立刻趁热打铁道。 “你想做什么交易?”海明阔明知在荣睦那里讨不到什么便宜,可又实在找不出化解困局的方法,只好硬着头皮回应道。 “这个简单,我与郡公子在安宁镇一带,发觉了一片金矿,由于矿石含金量太低,不得不将其运送至丘陵郡城的冶铁工坊内提取,加之路程太长,所以想要借用几首双桅战船,用来装运矿石。”荣睦见海明阔无路可退,毫不犹豫地就说出了心中所想,为了彰显自己的诚意,他连忙补充道。“事成之后,我将支付建造一艘双桅战船的铜币作为报酬,不知海州侯能否通融一下?” 第521章 ——繁杂的租借契约 为了确保“宗靖儿”不暴露,荣睦将他留在了岸边,所以宽敞的指挥舱内,只有荣睦、墨先生、戴瑞和百里风等人,与海明阔和王幸之等人对坐于墨黑色的香桐木长桌前,正各怀心事地签订着租借双桅战船的契约。 荣睦明白,做为军中之物,双桅战船的归属权并不属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州王的私人财产,或者是宗氏王朝皇帝的家产。就算签订了契约,也毫无任何作用。但该走的程序还得走,该过的桥必须要过,否则万一海明阔翻脸不认人,这张无用的废纸,还可以让他在耍赖皮前,好好考虑一下后果。 “呵呵,荣掌柜真是有诚意呀!”王幸之满意地看着长桌旁,装满铜锭的箱子,脸上洋溢着喜悦的兴奋,笑呵呵地开口道。 “契约已经签好,请荣掌柜过目。”海明阔则表现得十分冷淡,在两份长达数十页的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盖好了州侯大印。 “有劳海州侯、王先生了!”荣睦从侍从的手里拿过两叠厚厚的契约,仔细地翻阅起来,他发现与之前签过的所有契约都不相同,这份契约不光极为详细,把双桅战船可能出现的所有问题,都全部列举,附加了每一项的赔偿金额。 而且,还把保守秘密写得极为重要,恨不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一旦违反,不但要收回双桅战船,还得支付高大租金数目十倍的赔偿,除此之外,更是对双桅战船如何使用,进行了详细的说明,同时也列举了违反需扣除的铜币。 当然,更让荣睦感到愤怒的是,契约还规定了一定要雇佣水军中的大副、风帆手和水手等,用于操控双桅战船,并且要支付每日一百铜币的工钱,他明白,这一条规定的存在,完全就是为了监视自己。 “荣掌柜莫要多心,老夫只是为了咱们共同的利益着想,才如此煞费苦心,将能想到的一切,全部拟定成了大大小小的条款。”王幸之见荣睦终于翻到了契约的最后一页,呵呵一笑解释道。“双桅战船是一个需要将近三十来人,才能开动的大船,其复杂程度不言而喻,想必就算荣掌柜见多识广,也对此闻所未闻,所以,还是莫要辜负了老夫的一片心意呀!” “不错,双桅战船既是大湖州州武院之物,更是州王的私人财物,我虽然身为一等州侯,也无权签订这个契约,可看在郡王和郡公子的面子上,只好舍身冒险,因此这一年中决不可发生任何意外,否则,我这个一等州侯的乌纱帽不保是小事,荣掌柜你被州王通缉可是大事呢!”海明阔不待荣睦开口,就继续向他施压道。 “多谢海州侯、王先生苦心,这些条款内容我已全部看过,并无任何异议,既然眼下五亿铜币的费用已经清点完毕,那么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船。”荣睦十分清楚,二人既想要赚铜币,还不想担风险,更想着能从金矿中大捞一笔,于是在心中冷笑几声,装聋作哑地提起笔,分别在两份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盖好了印章。 不待二人有任何反应,就把剩余的事物,全部交给了墨先生等人来处理,独自快步走出了指挥船舱,倚在栏杆上,近距离地观察者双桅战船的模样。 他发现,正如墨先生所言,双桅战船虽然比起单桅战船来,是巨无霸的存在,长宽高都足足大出了数倍,可以轻松抵御坝阳河的激流与浪涛。 宽敞的甲板下面,可以装载大量的货物,据他估计,至少可以装下三百钧的货物,相当于七十五辆两匹四轮马车的载货量,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双桅战船消耗的粮食仅有前者的十分之一,甚至可以不用休息,能够持续航行数月之久,从安宁镇到丘陵郡城的千里之遥,最多三天就可抵达。 于是,他早已下定建造双桅战船的决心,再度坚定了几分,在他看来,有着单桅战船的设计图为基础,凭借边力的高超技艺,加上现成的实物,成功仿制应该不难。想到这里,他不禁在心中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不过高兴之余,他突然想到了墨先生的警告,这才发现双桅战船的甲板面积虽然很大,可根本无法让数匹平原马转身,若是将骑兵开上来,除过被围困之外,绝无第二种可能。想到这里,他不禁心有余悸,后背都冒出了阵阵冷汗。 “荣掌柜,这两艘双桅战船已经基本撤掉了所有的武器,再有最多半个时辰,就可以装运矿石了!”王幸之走到荣睦身后,小声地提醒道。“搬运时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伤到了甲板,还有矿石非常沉重,既要保持船只的平衡,也不能装得太多,否则就有倾覆和搁浅的危险,届时……” “届时就要赔付巨额的铜币了,是吗?”荣睦会意地扭过头,看着王幸之一脸坚定地点了点头,也懒得与他磨嘴皮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仔细地看着不远处的两艘双桅战船,只见上面聚集着众多的水兵,正忙活着搬运轰天铳、神火飞鸽以及铳弹等武器。 “呵呵,荣掌柜,老夫还有一事相求,不知……”王幸之堆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满怀期待地看着荣睦。 “是不是想要用双桅战船入股金矿呀?”荣睦一眼就看出了王幸之的想法,再回想到正是他促成了这笔租借交易,明白他需要大量的铜币,甚至不惜与违背海明阔的意愿,所以不禁对其的目的产生了疑问,可又不好直说,只得旁敲侧击道。“这租用双桅战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但想要插手,我可不敢保证能赚到钱,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多谢荣掌柜提醒,老夫自然知晓凡是皆有风险的道理,不过……”王幸之顿了顿,平复了有些激动的情绪,释然地道。“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为了能够建造出三桅战船,我愿意赌上一把!” 第522章 ——海明阔的威胁 “三……三桅战船?”荣睦闻言,顿感头皮发麻、心跳加速、呼吸困难,整个人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了似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连自己是谁,在做什么都全然忘记。 此刻,他只感到自己的面前,突然出现了无数艘比双桅战船更为庞大的三桅战船,上面的轰天铳、神火飞鸽以及其余不知名的大杀器,统统瞄准了自己,海明阔则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迫不及待地下达了开火的军令…… “不错!”王幸之双手负于身后,孤傲地瞥了眼荣睦,旋即将目光投向位于东方的地平线上,露出极为神往的表情道。“区区一条小小的坝阳河,几潭浅浅的小池塘,岂能满足我王幸之的志向,唯有能征服那无边无际的壮阔大海,方才是我真正的梦想!” “是嘛?”荣睦被王幸之的远大梦想,再度惊得说不出话来,向他投去了一个敬畏的目光。在荣睦看来,最大的梦想,无非就是吃饱肚子,不被人欺负这么简单,尤其是经历了凶险的特殊郡试,更是对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定生活极为珍惜,至于什么星辰大海,天马行空的事情,他仅从极少的书卷中看过零星的记载,并无任何想要触碰的想法。 毕竟,做为商人子弟,赚取更多的铜币,才是正道,身为文官,为治下的百姓,某得安宁兴奋的日子,方位务实,至于武将的身份,他只是保护百姓,震慑敌人,力求不打败仗少死人而已,对王幸之的远大抱负几乎没有任何概念。 可生性敏锐的荣睦,还是从王幸之的言语和情绪中,察觉到了大海之中,可能存在着的商机、书卷、珍宝以及无数的秘密,但眼下已经得知了王幸之得到巨额铜币的用处,为了不让他产生警惕与戒备,便装傻充愣地满不在乎道。“大海之中究竟是有遍地黄金的宝地、还是有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或者是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 “你不光是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奸商,还是一个欺名盗世的奸贼,更是一个贪得无厌的恶棍!”王幸之脸上孤傲的表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愤世嫉俗,恨极难耐的厌恶,藏在皱纹下面的青筋瞬间暴起,就连平静的呼吸也随之变得粗重,嫉恶如仇地瞪着荣睦,恨不能将一把他掐死。 似乎这样还无法表达内心的愤怒,王幸之歇斯底里地怒吼一声。“老……老夫誓要与你这等无耻之徒,不共戴天!” 说完,全然忘记了自己为了得到荣睦的铜币,不惜一切代价,只是狠狠地一甩袖子,拂然而去。 荣睦看着王幸之愤怒的离去,并没有丝毫的不悦,也毫无花钱买骂听的不爽,只有浓浓的警惕与不安。他本以为得到了徐海梦寐以求的双桅战船,就可以控制整个坝阳河流域,让自己的货物畅通无阻的流通,赚取更多的铜币。 可现在看来,就算能够成功仿制双桅战船,也因短时间内,无法凑成一定数量,与大湖州双桅战船船队对抗,而就算凑够了数量,海明阔说不定就已经拥有了三桅战船。他现在十分清楚,战船在桅杆数目上的增加,就意味着是一次质的提升,是一次脱胎换骨的改变,就如同钛银剑对待钽钢铠甲时,表现出削铁如泥的强悍战斗力。 因此,他十分清楚,眼下不光要尽快建造出双桅战船,并且同时还要着手于研发和建造三桅战船,否则,坝阳河非但无法变成自己的运河,反而还会是自己最大的威胁。 “荣掌柜,那两艘双桅战船上的所有武器装备,已经全部撤下,你随时都可以使用。”海明阔来到荣睦的身侧,面无表情地道。“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双桅战船船队也该返航了,不知荣掌柜能否向郡公子美言几句,放宋振谦一马,他日必有重谢,否则,此事一旦州武院怪罪下来,恐怕我就难有精力保障坝阳河的安定了,毕竟,近期河上的盗匪猖獗,需要耗费大量的水军去维持秩序。” “有劳海州侯了,此事我一定如实向郡公子禀报。”荣睦听出了海明阔话中下达的逐客令意思,也明白他所说的盗匪猖獗,无非是监守自盗,从中牟取暴利而已。只不过碍于面子,说得冠冕堂皇。 感受到海明阔浓浓的威胁,荣睦只是淡淡一笑,故作愚钝地回应道。“那些含金量极低的矿石,需要经过复杂的工序,才能提炼出一点儿金子,想必能在大湖州水军双桅战船眼皮下为非作歹的盗匪,绝非等闲之辈,肯定看不上这点儿微薄的油水。” 说完,不待海明阔有任何回应,便随墨先生等人离开了旗舰。 海明阔别有深意地看着荣睦的背影,对于这个看似平常的清瘦少年,居然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丝浓浓的警惕,但很快,他就付之一笑,森然地道。“小杂碎,你给本州侯等着!” 说完,他大手一挥,高声道。“大湖州双桅战船船队听令,起锚返航!” “发霜鸽信通知徐海,让其做好接收双桅战船的准备,并且时刻提防对船上的水军,让其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紧密控制起来,另外同时告知边力,让他研究双桅战船,我也要准备着手建造。”荣睦有些疲惫地对着百里风道,很快他又想起了此番的战利品,连忙追问道。“不知此番决战,咱们都有哪些收获?” “回禀荣统帅,从丘陵郡联军那里获得了不少车马、粮草和铜币,其中两骑四轮马车七百二十七辆,丘陵马一千八百匹,粮食蔬菜共一百八十余万斤,铜币三十一亿,精铁、血铜和钨铁武器装备共计两万余件。”百里风对答如流道。“石川郡仅有俘虏两万其千余人,身上的武器装备过于陈旧,在已经拥有更好的武器装备的前提下,这些都可有可无。” 第523章 ——挟郡王号令三郡 “我听闻丘陵郡城的冶铁坊内,可以将废旧的武器装备回炉重铸,达到修复的目的,但显然这些废铜烂铁已经破败不堪,即便能够焕然一新,也难以达到之前的强度,若是再交于将士们使用,无异实在坑害他们的性命。”尽管现在已经实际掌控了丘陵郡,也获得了高达三十一亿的铜币,就算租借双桅战船耗费了十亿,也还剩二十一亿,但他还是本着勤俭节约,物尽其用的原则道。“所以,还是收集起来,全部打造成锄头、耙子、锤子和锯子之类的农具和工具,分发给流离失所的百姓们,绝对比铣铁和精铁来,耐用的多!” “此事交给我来办便是。”百里风点了点头。 “还有,为何粮食的数目如此至少,仅能供应十万人一个月的消耗,那些良田内的产出,究竟去了哪里?”荣睦还来不及高兴,意识到又将面对更大的粮食危机,顿觉疲惫的身子,传来一阵无力之感。 “据说是宗晟炎为了断绝丘陵郡联军将士们的后路,让其抱着赴死的信念进攻坝阳城,将其全部付之一炬了!”墨先生平静的声音从荣睦身后传来,但他的脸上却写满了愤怒,显然被宗晟炎的鲁莽与昏庸极其不满。 “看来暂时只能依靠良安镇的余粮,来养活整个丘陵郡了!”对于宗晟炎的荒唐举动,荣睦虽然也十分愤慨,可更多的还是把精力集中在了该如何解决问题之上,他现在明白,愤怒不过只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所以在大致估算了一下安宁镇的余粮之后,只好对着一言不发的晔雨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极为客气地道。“不知盘龙郡可还有余粮,我想高价购买一些,不知郡公主可否通融一下?” “你不是已经把盘龙郡划归于你的治下了吗,所以此事还是不必再来征求我的意见了,想要如何你大可自便。”晔雨挤出一个冰冷的微笑,美丽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毫无语气地道。 “多谢郡公主宽宏大量!”荣睦虽然见晔雨的态度再次发生了转变,可碍于丘陵郡粮食亏空,必须迅速筹集大量的粮食,所以只是感谢地拱了拱手,并未细想缘由,对着不远处刚刚发出霜鸽信的百里风道。“以郡王的身份,向盘龙郡城发送霜鸽信,告诉他们尽快筹集余粮,我将以一斤二十铜币的价格收购。” “不必客气,郡王印就在马车里,你自己去拿。”晔雨直接无视了荣睦目光中的谢意,转身朝着宗晟炎的豪华马车走去。 “这……”荣睦见状,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完全猜不透晔雨的心思,只好对着百里风使了个眼色,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墨先生。 “荣郡使难道还不明白吗?”墨先生远眺着已经开出了很远的双桅战船船队,轻抚着胡须,微微地摇着头道。“先前,你已经借着宗晟炎的身份,既租到了双桅战船,也成功地把海明阔劝退,这些事实,都足以让你的小情人,意识到了就算今天与你死战到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也有办法像利用宗晟炎那般利用晔治廉的身份,做你想做的事情,因此,不如主动把盘龙郡的控制权交给你,换来一个善终的结果。” “老师的意思是,在允许晔治廉名义上依旧是郡王的大前提下,将盘龙郡的实际控制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荣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满是迷惑的大脑中突然拨云见日出,恍然大悟道。“就是,就是挟郡王号令全郡?”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墨先生露出一个别有深意地笑容,指着那辆豪华马车,意味深长地道。“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你现在手中有三个郡王,两个郡公子和一个郡公主,这下可就全要看你的本事咯!” “这……”荣睦看着那辆虽然沾满了灰尘与污泥,可在阳光的照耀下,依旧闪烁着点点光芒的豪华马车,瞬间就将得到三郡控制权的喜悦抛之脑后,顿时头痛心烦不已,他十分清楚,被击败的宗晟炎与晔治德还相对好应付,而隐忍不发的晔治廉与冰雪聪明的晔雨,将会是他最大的麻烦。 可木已成舟,唯有掌控着这艘沧海一粟般的小船,在广阔的大海中乘风破浪,方才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于是,荣睦的脸上重新恢复了自信的神采,心中鼓起了克服重重阻力与困难的决心,眼神中也满是坚定不移。当然,在燃起了心中斗志的同时,他清楚自己所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 “安宁军将士听令,立即前往长河镇修整一番!”荣睦扫了眼疲态尽显的安宁军将士,明白依靠着借势郡王之威,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可以获得一段时间安宁的日子,正好借此整顿联军。 经过了这一次特殊郡试的出生入死,他明白了唯有更为精锐的职业将士,方才是提高战斗力的根本,那些军中的痞子、流氓、无赖等,必须进行清理。 在能把想到的一切都大致计划好后,他这才腾出手来,迫不及待地着手准备营救,被晔治德控制起来的荣家之人。他突然觉得自己尽全力保护了治下的百姓,军中的将士,却忽略了自己的家人,让他们被阴险狡诈的晔治德所害,遭受本不该有的牢狱之灾,是一种无能的体现,不禁深感愧疚,备受煎熬。 今后一定要保护好荣家之人,决不能让他们再被卑鄙的小人所害,如果有可能的话,一定要将他们留在自己的身旁,决不能发生半点意外!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荣睦怀着急切的心情,朝着宗晟炎的那辆豪华马车走去,打算好好跟晔治德谈一谈补偿荣家之人的事情。 “荣公子,父王的身体刚有好转,他找你有事一叙,不知你可有空闲?”晔雨打开了豪华马车的窗户,对着正欲进入马车的荣睦道。 第524章 ——轻蔑的晔治廉 荣睦微微一怔,看着依旧保持着冰冷面色的晔雨,明白这个冰雪聪明的郡公主,似乎已经猜透了自己的心思,甚至已经代替自己,与晔治德提前谈好了条件,只待自己点头同意,就可立即实施。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虽然有种说不出的抵触之感,不愿接受失去过程的现成之物,害怕丢失其中的关键或是无关的线索,又被这个聪明伶俐的郡公主蒙在了鼓里,像之前那样,被她卖了,还帮着她数钱。 于是,他提高警惕地点了点头,与墨先生对视一眼,与后者一同进入了马车。 马车内,熟悉的清凉微风,让荣睦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踩在兽皮地毯上的麻木双脚,在柔软的触感中倍感舒适,随即他发现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尽显奢华,瓷器、字画、宝石、盆景等物品,应有尽有,俨然就像是一座移动的郡王府。 “荣公子、墨先生,这边请坐。”晔治廉呵呵一笑,指着两把空着的香桐木太师椅道。 “郡王身体可好?”荣睦缓缓地坐了下来,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宗晟炎,无精打采的晔治德与垂头丧气的晔戟,明白特殊郡试最后的重头戏即将开始,不禁心潮彭拜,做好了唇枪舌战的准备。 “目前还死不了。”晔治廉拍了拍手,几个妙龄少女,随即将十来份精致的茶点,整齐地摆在了桌上。 “荣公子昨日风尘仆仆,从丘陵郡城远道而来,经过一夜的决战,想必一定累得够呛,先垫垫肚子,咱们边吃边聊!”晔治廉并未因身处宗晟炎的豪华马车,而有丝毫的身份,反客为主地招呼起荣睦来。 “多谢郡王。”荣睦也不客气,尤其是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诱人香气,吃了好多天窝头蔬菜的他,不禁食欲大增,大方地端起面前的一个茶盏,凑到嘴边,将之一饮而尽。 正欲放下空茶盏后,这才发觉到,嘴中并未有茶水的清香,反而是一种微甜中带着略有腥气的奶香,在空荡荡的胃里,格外让人舒服。 “这是丘陵郡一带特有的马奶茶,用新鲜的丘陵马奶,加上适量的茶叶煮沸之后,便可饮用,既能醒脑提神,也可果腹。”晔治廉看出了荣睦脸上的享受,变成了疑问,主动介绍道。 “丘陵郡是三郡之中,最为富庶之地,不光普通百姓的年收入超过其他两郡的五倍之多,而且工坊林立,棉布与铁器产量极大,远销周边数十郡,能有这般精致的马奶茶,倒也并不稀奇。”荣睦放下手中的空茶盏,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淡黄色的方形糕点送入嘴中,轻轻地嚼了起来,任由一股醇厚的甜香味在唇齿间游荡。 “这个是黄豆与绿豆蒸熟之后,加入砂糖、素油搅拌倒模制成的香豆糕。”晔治廉隐藏极深的不屑激起了墨先生护犊的情绪,他淡淡一笑,赶在晔治廉开口前抢先道。 “没想到这位先生,也对美食十分精通呀!”正欲开口给荣睦介绍香豆糕的晔治廉微微一怔,旋即收敛住高高在上的架势,随口询问道。 “东屿洲的七虹鱼、嫩耗贝、蓝鳌虾,暮州的山龙肉、凤尾燕、峰岭茸,早年都接触过一些。”墨先生用筷子拨开一小块香豆糕,旋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平静地道。“香豆糕应该选用老豆子,配以上等的黄油,方才可以勉强达到最佳的口感,否则只会犹如吃土一般,生硬无味。” 第一次吃到香豆糕的荣睦,顿时没有了新奇感,嘴里的香味也消失大半,但碍于面子,还是将其咽入肚中。看着面色逐渐阴沉下来的晔治廉,以及故作自得的墨先生,明白晔治廉在把自己当成乡巴佬一般的对待之后,遭遇到了墨先生的猛烈反击,定然还在酝酿着下一波的攻势。 此刻,被馋虫勾起饥饿的荣睦,听着墨先生对精致茶点的一番吐槽后,只好放弃了硬着头皮填饱肚子的打算,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一时间,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都都不愿开口说话,各怀心事地盯着彼此,马车厢里,也只剩下了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小叔将叔叔和爷爷关押在了森木城监狱,释放的霜鸽信我已经发出,最迟后天就会得到释放,有专人会护送他们回到杉鹭镇。”晔雨一改往日的冷漠,开口打破了沉默,关切地道。“他们并未受到任何的特殊照顾,除过被限制了自由外,衣食起居都是享受着经验不足的富豪标准。” “多谢郡公主费心!”荣睦闻言,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向晔治德的目光,也没有了刚才的杀气,尤其是见到晔治德依旧是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时,一种说不出来的同情之感油然而生,让他打了个寒战。 “不知接下来荣公子有何打算?”晔雨腼腆一笑,将目光转向了身旁的晔治廉,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自然是将三郡内所有的农田数目进行详细的统计,随后根据人口的数目,合理增加农田,保证三郡之内绝无一个人饿肚子。同时,整顿军务,将军中痞子、流氓、无赖和混混之流全部清理,军中将士不再闲时种地,战时打仗,而是专心训练。其次,修筑道路,降低赋税,鼓励商业,让三郡内的货物畅行无阻。最后,整顿官场,严惩克扣俸禄、贪污腐败,尸位素餐、鱼肉百姓之人,发挥监察令之责,一年一考核,三年一大考,不合者劝退。”荣睦略作沉吟,旋即不假思索地侃侃而谈道。“至于其他未提及事物,荣睦虽并不通晓,但会尽快请教各方老师、先生,以求迅速解决存在的问题。” 晔治廉目瞪口呆地看着荣睦,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一言不发,面如死灰的晔治德、宗晟炎和晔戟也愕然地抬起了头,很快,他们的脸上就被浓浓的嘲讽与不屑占据,最后则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狂笑,那高亢入云,回音震耳的笑容,差点就将马车厢的顶给掀起来。 第525章 ——失算的晔治廉 荣睦看着狂笑不止的四人,心中毫无波澜,只是一脸的平静,他十分清楚,要想实现自己所说的每一件事,难度都出奇的大,其凶险程度,与刚刚结束的坝阳城决战相比,只高不低,就算丢了性命,也是稀松平常。 毕竟,这延续了近千年的两个王朝,对于他所说的每一件事情,都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只不过收效甚微,绝大多数都草草收场。即便已经产生良好效应的变革维新,也在名士们的口水中,成了一件百害而无一利无耻举动。 但他之所以还要这么说,并非是年少轻狂,无知无畏,而是打算以自己的方式,尝试着将这些不可能变成现实,因为安宁镇,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还不如自刎寻个痛快,以免被那些名士骂得狗血淋头!”宗晟炎擦了把笑出来的眼泪,面色决然道。 “不错,本以为可以安心地当个傀儡,没想到还要背负遗臭万年的骂名,这与让我去死相比,简直残忍百倍啊!”晔治德收敛住脸上的惨笑,一个劲地摇着头。 “荣睦,你是不是成心想把我们气死,好将三郡合并,独做州牧甚至州王的位子?”晔治廉极为失望地看着荣睦,深深地叹了口气,虽然晔雨竭力推荐,让他作为这次让位的始作俑者,可他心中是十万个不愿意,甚至打算委曲求全,想瀑龙州争取更多的资源,重建盘龙郡,所以他一时间不禁心生悔意。 “父王息怒,以晔雨对荣睦的了解来看,他显然没有发疯,也并无口出狂言,至于最后能否做到,咱们大可静观其变。”晔雨收住了脸上的笑容,赶在荣睦开口前,极为严肃地对着他道。“但是有一点必须要提前说清楚,一旦他的的变革,引发了地方的暴乱,我们随时都可撤回对他的委任,继续担任各郡的郡王,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当完全不存在,如何?” “不知郡公主是在与我商量,还是跟我在讲条件?”荣睦看着那张熟悉的眸子里,闪烁的聪颖的光芒,立刻明白了自己虽然做为胜利者,可依然没有与他们平起平坐,自始至终他们皆保持着皇族高高在上的态度。 想到这里,心中的一股莫名的怒火,再次升腾而起,想要立刻下达军令,将晔治廉和晔雨也一并解决,扫清自己眼前的最后一个障碍,把三郡的控制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只是很快,他就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这一次,倒不是因为成熟与世故,而是一旦如此,不光无法获得特殊郡试所能得到的一切,反而还会失去所有,落得一个谋反的罪名,届时,不光自己会掉脑袋,还会株连整个荣家。 所以他明白,接下来不管做什么变革,都不能引起百姓的暴动,就连不满也最好不能出现,除此之外,也不可让晔治廉三人有任何损失,继续保持原来郡王拥有的待遇,自己的位子才能坐稳。 究其原因,还是自己的根基不牢,实力不强,就算能用武力解决了掉郡王,可后面还有州王和皇帝,以及他们麾下大大小小的势力,任何一方都得罪不起,加之就算可以与之一战,必然又会是一场生灵涂炭的战乱,这完全与自己的初衷相反,因此,他一扫之前的不满,平静地点了点头。 “诸位大可放心,我荣睦保证,在接下来由我施政的这段时间里,可尽享郡王应有的荣华富贵,甚至还会比以前的日子更舒服更潇洒。”荣睦目光如炬地和晔雨对视一眼,自信的目光扫过众人,沉声继续道。“可眼下三郡已经在这场特殊郡试中,几乎消耗掉了所有的人力、财力和物力,若是想要迅速恢复,方法仅有两条,一是分别像千韧州、瀑龙州和大湖州求援,二是暂时缩衣节食,由我来负责恢复元气。” 说完,便环抱起双臂,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等待着众人的回应。 “这……”晔治廉看都不看做为战败者已经失去话语权的晔治德与宗晟炎,独自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十分清楚,一旦用第一种方式重建,不光自己的前途尽废,还会影响到自己一族未来,万万不可,第二种方式的风险很大,而且还得委曲求全,有损于郡王的颜面。 可眼下骑虎难下,根本没有第三种选择,因为直觉和现实告诉他,荣睦绝非同其面善那般好对付,绝对不会甘心只做受自己操控的木偶,对自己惟命是从,因此本以为可以凭借三言两语,就能让荣睦就范的他,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郡王大人,眼下安宁军虽然已是一支疲军,但只需几日,就可恢复元气,届时将他们全部回撤至安宁镇内布防,凭借安宁镇的钱粮,可以轻松养活,若是这样以来的话,三郡军防空虚的消息,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其他郡王州王的耳朵里,到时候,恐怕会引来不少人的觊觎?”荣睦一眼就看出了晔治廉的心思,见晔雨的脸上再度恢复了冷厉,立刻明白了自己的一番话,已经成功的引起了他们的恐惧,于是有恃无恐地继续旁敲侧击道。 晔治廉等人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荣睦竟然会出此下策,将自己用命换来的一切,拱手让给别人,此刻,更令他们感到不安的,已经不再是荣睦的自作主张,而是虎视眈眈的其他郡王州王。 毕竟,做为皇族,他们十分清楚,土地、百姓和铜币是他们晋升的资本,这些东西既不会凭空出现,更无法轻易获得,唯有从别人的手中争抢,方才是简单有效的方法,从而能够实现他们从郡王州王,甚至州王到皇帝的晋升。 “想好的话,就告诉我,长河镇内设施虽然齐备,可难以容纳所有的将士,我可不想让他们打了胜仗还睡在外面,挨蚊虫的叮咬,再说这里距离安宁镇又不是很远,最迟明日我就会下达回撤安宁镇的军令,希望诸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荣睦笑盈盈地道。 第526章 ——破釜沉舟的晔治廉 “想必荣公子不会轻易放弃已经得到的东西,更何况还有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你还没有得到呢!”晔雨对着已经彻底放弃希望,几乎就要举手投降晔治廉投去一个安慰的笑容,旋即故作高高在上地道。 “不就是那个什么传世的贵族爵位而已,我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兴趣了,作为商人,我眼中只有铜币,对那些虚头巴脑的名号可没有多少兴趣,况且,爵位还会让我的脑袋有着随时搬家的危险呢!”荣睦淡淡一笑,故意将自己对于爵位的好奇与追求说的一钱不值,以此扰乱晔雨的计划,继续牢牢的掌握主动权。 “这可是除过皇族之外,庶民所能获得的最高身份,它代表了你为万山王朝的付出与贡献,你的丰功伟绩将在万山王朝内流芳千古,你的子孙也将福泽万年!”晔雨的眸子里虽然闪过了一抹无奈,可为了家族的未来,她只好继续坚持。 “既然郡公主对爵位如此看重,若是我再一味拒绝,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荣睦摊开双手,对着她身旁的侍者道。“劳烦姑娘给我倒一杯清茶,这种耗费口舌的事情,若是没有茶水续命,估计我会吃败仗的!” “根据开朝以来的规矩,攻下敌军一个镇,可以获得最低的男爵,一个城,可得子爵,一个郡,可得伯爵,一个州可得侯爵,至于公爵嘛,至少需要三个州。”晔雨自动过滤了荣睦的冷嘲热讽,抓着他话中领人情的意思,立刻展开了游说,并且还故意把公爵要求,从三个郡,提高到了一个州,为的就是提防荣睦用已经得到的三郡变成一个州,直接成为侯爵,完全脱离自己能力掌控的范围。 “既然如此,看来我可以获得一个伯爵的爵位呀!”荣睦故作不满地点了点头,他十分清楚,自己现在足以获得侯爵,与州王平起平坐,但该得到什么,与得到什么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所以对于晔雨的小动作,他仅仅付之一笑。“说说伯爵能有什么好处!” “伯爵可获封百户,田地百亩,车马百辆,船只百艘,耕牛百头,铜币百万!”晔雨浅浅一笑,满脸无辜地看着荣睦,就像是所有的一切与他无关似得,吐了吐舌头道。“除过获得的土地以及战利品部分上缴以外,你还需要缴纳二十亿铜币的手续费,方才可以获得。” “真是没有想到,这个缺斤短两的爵位,价钱奇高无比呀!”荣睦看着晔雨皎洁的微笑,虽然知道了她肯定想要借此大捞一笔的想法,可是一点也不生气,反倒是不慌不忙地端起了茶盏,轻轻地吹吹,抿了一小口道。“我要九百九十九户,田地九百九十九亩,车马九百九十九辆,船只九百九十九艘,耕牛九百九十九头,铜币九百九十九万,至于费用嘛,二十亿铜币就二十亿铜币,不过咱们可把话说清楚,这些钱可都是用于郡王的日常开销啊!” “你不要得寸进尺!”晔治廉显然已经收够了荣睦的油嘴滑舌,向着晔雨投来一个无奈的眼神后,恼怒地瞪着荣睦道。“今天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伯爵你都得要,我们作为郡王该有的礼遇也不能少,而且任何条件都不可减免!” “好,不就是区区二十亿铜币嘛,这钱我给得起,礼遇我也能给的起!”荣睦放下茶盏,缓缓地站起身,扫了眼马车外面的景象,只见现在安宁军已经进入了长河镇内,百里风正忙碌着指挥救助伤员和准备埋锅造饭,于是心思早已不在谈判桌上。 在他看来,刚才的一番唇枪舌战,虽然比起几个时辰前的决战更为重要,可安宁军将士才是这场谈判真正的筹码,于是他渐渐收住了笑容,继续道。“只不过在有生之年,你们也将永远止步于郡王职位,没有半点可以晋升的可能。” 说完,不再犹豫,转过身,离开了宗晟炎的豪华马车。 晔治廉见荣睦与墨先生不由分说的离开,心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愤怒的目光扫过晔治德和宗晟炎,大吼道。“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前些不是还叫嚣着要除掉我晔治廉,吞并坝阳城乃至盘龙郡吗,如今不光成了一个毛头小子的阶下囚,而且半天连个屁都不敢放,是不是不想继续享受郡王该有的荣华富贵了,甘心只做庶民?” “如今不管我战败,还是你有条件的投降,咱们的身份都一模一样,你又何必在此大放厥词!?”一直沉默不语的宗晟炎抬起眼皮,不屑地看着晔治廉,满不在乎地道。“你究竟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就凭你盘龙郡的那些个残兵败将,荣睦手中的丘陵郡禁卫军、两郡骑兵和水军骑兵轻易就能将之剿灭。” “不错,那小子之所以不愿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不想造成更多的杀戮而已,否则,晔戟早就成了他的刀下鬼了!”晔治德目光阴毒地瞪着晔治廉,恶狠狠地道。“还有,那小子与晔雨关系非同一般,想必这也是他愿意坐下来与我等和谈的重要原因,你不要把把鸡毛当成令箭,得寸进尺,就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不要到最后,我们什么都得不到!” 晔雨本想开口还击,以此表明盘龙郡的立场,可一听见晔治德与宗晟炎将矛头对准了自己,不禁心虚不已,加之二人所说的确属实,若是横加辩解,无疑是强词夺理,于是只好保持着冷厉的沉默。 晔治廉面色铁青地看着晔治德与宗晟炎,不由得地握紧了双拳,做好了以命搏命的打算,长年以来的隐忍,反而让他的欲望成倍增长,眼下这个能助他成为州王的机会,自然决不能轻易放过。 “既然你二人甘愿臣服,那么还是跟我混!”晔治廉残忍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玉瓷瓶,不由分说地将其吞入肚中。 第527章 ——回转丹 “父王!”晔雨深知红色的玉瓷瓶是从格宗主那里得来,服下之后,不光可以修复几十年来被慢性毒药损伤的身体,还能在短时间内,激发出身体内所有的能量,短时间内将战力发挥到极致,是决战拼命前必备之物,可副作用也同样恐怖,轻则筋脉尽毁,重则气绝身亡。 所以,晔雨顿时被骇得魂飞魄散,连忙抱住晔治廉的胳膊,想要阻止这个疯狂的举动。 “雨儿,莫怪父亲无能,但州王之位,非你莫属!”晔治廉黑青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红润的光泽,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洪亮震耳,他只是轻轻一拨,就把晔雨甩出了半仗之远。 然后,扔掉了手中的红色玉瓷瓶,十分利索地站起身,稍作活动筋骨,从轮椅的背后,抽出了一把银色的郡王剑,仔细看去,竟然是由钛银铸造而成。 “晔治廉,你疯了吗?”深知云苍宗秘术诡异的宗晟炎,立刻认出了地上的红色玉瓷瓶,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起身,躲到了车厢的角落里。 “你这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晔治德怒骂一声,浑身发抖的看着回光返照的晔治廉,紧绷起浑身的肌肉,弯下腰来,冲到晔治廉的身旁,死死地抱住了他,想要以此阻止这场飞蛾扑火般的危险举动。 “滚!”晔治廉抬起右腿,对着晔治德的胸膛,狠狠地踩了下去。 “啊!”身手不凡的晔治德,惨叫一声,犹如断线风筝似的,倒飞了出去,把马车厢撞出了一个大洞后,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这才勉强停下来。 他撕开衣袍,看着胸前被踩踏出一个脚印的钨铁内甲,对着马车厢残破的空洞处,投去一个极度畏惧的目光,不甘心地瘫软到了地上。 “大伯,你疯了吗?”晔戟只好扔下一句抱怨,赶去查看晔治德的伤势。 “一群贪生怕死之辈,真当州王乃至皇帝的位置,仅仅是靠本事得到的吗,没有鲜血甚至是性命的付出,连个边都碰不到,更别提想要坐在上面了!”晔治廉一改往日的病态与萎靡,声音洪亮地看着不知所措的晔雨,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旋即,他扫了眼正朝着长河镇镇郡房走去的荣睦,立刻提着郡王剑冲了过去。 在他看来,安宁军不过只是一只临时拼凑起来的虾兵蟹将,只需把荣睦和墨先生斩杀,便可轻易将指挥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从而控制石川郡和丘陵郡,达成自己州王的夙愿。 而现在安宁军将士身心俱疲,状态全无,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自己只需给他们分封一些官职、铜币和土地,就能轻易诏安。所以,晔治廉决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 “长河镇几乎是三郡的正中心,地理位置比起坝阳城来,更为优越,不仅毗邻坝阳河,可以建造大型的码头,以供来往的商船停靠,而且周围方圆六十余里,皆为平原,在消除了战争留设的缓冲区,只需开挖些水渠,这儿就能变成上百万亩的良田!”墨先生居高临下地站在镇军房的指挥大厅内,远眺着一片碧绿的平原,十分满意地点着头道。 “上百万亩的良田吗,那岂不是足以产出共计五亿斤的粟米、玉米、白菜或是萝卜了?”荣睦闻言,瞬间就忘记了刚才在豪华马车里的不约,恨不能现在就挽起袖子,扛着农具去开挖水渠,平整田地,极为兴奋地道。“看来我治下的三郡百姓,永远都不会饿肚子了,真是可喜可贺呀!” “粮食作物和蔬菜的种类极为繁多,除过高粱玉米、萝卜白菜之外,就不能种植口感更好,卖相更佳的稻、黍、稷、麦、菽、韭之类的作物吗?”墨先生略显不满地白了荣睦一眼,笑骂道。“难不成白面馒头和大米饭的滋味,不如粟米饭和窝头?” “老师教训的是,学生愚钝,先前只知道吃饱肚子,从未想过改善一下饭桌上的吃食,以至于对宗晟炎豪华马车里桌上的精致茶点一无所知。”荣睦拍了拍脑门,对着墨先生拱了拱手,摇头一笑道。“先前在安宁镇时,就有不少百姓表示过要购买田地,自给自足,重新过上以前的日子,眼下他们肯定希望吃上更好的饭食!” “那是自然,得陇望蜀,人之常情,谁又不想过着顿顿有酒有肉,富足安宁的好日子呢?”墨先生轻抚着胡须,一脸平静,旋即他话锋一转,沉声道。“不过,种植高等级的粮食作物,因为经验不足等诸多愿意,产量只低不高,而且这是一个长期的买卖,绝不会有立竿见影的功效,还望荣郡使三思而后行啊!” “多谢老师提醒,荣睦也将顺便参照丘陵郡的变革维新,把所有的田地集中起来,雇佣青壮劳力的方式来种植,另外,还可适量种植棉花和苎麻,权当是对箫氏布坊的投入,我始终感觉,她的新式纺织机会试制成功,到时候绝对可以赚取不少的铜币,因为我可不想利用箫笛霏对我的好感来骗取铜币。”作为商人子弟的荣睦,自然十分清楚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可面对着一望无际的肥沃平原时,还是忍不住的开始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显然在平地之上,成功建立起安宁镇的经历,让他不再局限于现有城池的扩建与改造之中,他十分清楚,与前者相比,在地理条件更为优厚的地区新建一座城池的花费更少,效果也更大。因此,他已经有些难以控制激动的心情,恨不能马上提笔画出新长河镇的规划图来。 当然,他也绝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考虑到坝阳城已经基本被毁,又距离坝阳河足有数十里之遥,反正都要重建,不如选择地理条件更为优厚的长河镇一带。 于是,刚刚打定主意的荣睦,正欲开口,就感到身后传来几声惨叫,旋即定眼一看,只见晔治廉犹如一尊杀神似得,浑身带血的朝自己冲来…… 第528章 ——孤注一掷的晔雨 “不好!”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荣睦,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浓浓杀气,惊得浑身汗毛倒竖,冷汗直冒,连忙拔出了腰间的钽钢剑准备迎战。 可见到晔治廉不知为何,居然一扫之前的病态,展现出了极强的战斗力,加之他身后的晔雨,同样手握晴雪阳伞,也摆出了一幅前来拼命的架势后,更是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棘手与难办。 因为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危机时刻,想要在击退晔治廉和晔雨的前途下,保全自己的性命,难度极高,风险极大。因为自己并非绝世高手,定然要全力以赴,所造成的结果,自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这样一来,必定会令并未投降的盘龙郡联军,对安宁军展开殊死顽抗,从而造成大量将士伤亡的惨重后果,给决战过后的重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荣睦只好看着身旁的墨先生,心急火燎地询问道。“老师,我们……” “撤!”墨先生打断了荣睦的话,只见他并未像往常那般,紧握教化尺,做好了保护荣睦的准备,而是立刻拽起荣睦的胳膊,拉着越过身后的栏杆,从足有三丈多高的镇军房指挥大厅中一跃而下。 “啊……”荣睦虽然被杀气腾腾的晔治廉和晔雨吓得不轻,可面当对着自己自由落体般的坠落时,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惊骇的惨叫声。 “小杂碎,哪里走!”不待他回过神来,脑后就传来了晔治廉的追命怒吼。“拿命来!” “快,骑上平原马往长河镇外跑!”墨先生单手拎着荣睦,一把将其甩到了一匹平原马的马背上,自己双脚轻点地面,腾空而起后,也稳稳地落在了另外一匹平原马的马背上。 “好!”再次体验了自由落体的荣睦,使劲得摇了摇头,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拉好缰绳,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了平原马的屁股上。 伴随着平原马的一声嘶鸣,荣睦只感到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狠狠地朝前拽了一下,仿佛浑身的骨头,都被拉扯得散了架似的,这才明白,平原马比起高原马来,强得不止一星半点。 “晔治廉吞下了云苍宗的回转丹,在短时间内,能激发出体内所有的能量,爆发出恐怖的战斗力,只需避其锋芒,拖延时间,待得药效过期后便可不战而胜!”跟在荣睦身后的墨先生高声提醒道,他转过头瞥了眼紧追不舍的晔治廉,丝毫没有之前的病态,不禁微微一惊。 “小杂碎,待我亲手扫灭了你手下的那群虾兵蟹将,再来找你算账!”晔治廉见荣睦与墨先生,丝毫没有迎战的打算,明白他们已经猜出了自己的意图,想要用拖延时间来应付自己,连忙放出狠话威胁道。 “郡王大人,眼下局势对你我都极为有利,你为何非要釜底抽薪,步步紧逼,难道就不怕会有损郡公主的前途吗?”荣睦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狂奔的晔治廉,灵机一动,用晔雨来试图说服晔治廉。 “荣睦,你出生于安宁享乐的商人世家,根本不懂皇族之中的激烈竞争,不少人为了区区一个城王,都不惜付出性命的代价,更别提从郡王到州王了!”晔雨莲步轻点地面,整个人犹如一个白色的魅影,以极快地速度朝着荣睦袭来,二者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眼看仅剩不到半丈之遥。 “不错,今日乃是我晔治廉分支距离州王最近的一次,若是再不奋力一搏,我定会死不瞑目!”晔治廉也突然加快了速度,眼看挥出的郡王剑,就能刺到平原马的尾巴处了。 “回转丹对身体的损伤极大,轻则功力尽废,下半生将在病床上度过,重则筋脉尽断,瞬间暴毙,郡王难道就不担心会有人乘虚而入吗?”荣睦见状大惊,立刻从怀中掏出了几个装满火药的酒瓶,将之点燃后,对着晔治廉和晔雨的面门狠狠地砸过去。 轰隆!轰隆!轰隆! 经过改良的酒瓶,虽然与铳弹的威力相距甚远,可爆燃出了一朵朵火红色的花朵,看上去极为艳丽,瞬间就把来不及躲避的宗晟炎和晔雨包裹得严严实实。 “该死的小杂碎,本郡王今日定要把你碎尸万段!”荣睦还来不及高兴,身后就传来了宗晟炎狠厉的怒骂声。只见浑身上下都被炸成黑色的宗晟炎,速度不减反增,高高举起了郡王剑,狠狠地朝着平原马的后背砍去,若是一击命中,定然会将平原马拦腰斩断。 “不好!”荣睦见状,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朝左拉拽缰绳,试图通过改变方向来躲过宗晟炎的奋力一击。只不过由于距离太近,宗晟炎挥砍的力道极大,他所做的一切几乎就是无用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砍来的剑刃。 “哼!”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墨先生冷哼一声,袖中教化尺滑落至右手,旋即一抖手腕,对着晔治廉的手腕,狠狠地甩出。 呜! 沉默的破风声响起,只见灰褐色的教化尺影,在半空中闪出飘忽不定地朝着晔治廉的手腕狂奔而去。 当!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传来,带点的火星,教化尺竟然以其小巧的尺身,把硕大的郡王剑,顶开了足有一寸的距离,同时,还顺带把晔治廉的手腕,击得改变了方向。 唰! 宗晟炎眼睁睁地看着就要命中目标的郡王剑,居然与近在咫尺的荣睦失之交臂,在后者惊险地逃离了自己的致命一击。 “呼!”荣睦看着郡王剑带起骇人的锋芒,从自己身后划过,轻而易举地就把平原马长长的马尾毛拦腰斩断,激起了平原马的一阵哀鸣。 “最是无情帝王家,你休怪本郡公主无情!”早已守候在一旁的晔雨,趁着墨先生阻拦晔治廉的间隙,突然出现在了荣睦的面前,她面色冷漠的挥舞着晴雪阳伞,对着荣睦的面门,招呼而来…… 第529章 ——聪明的撤退 “死人才会责怪你!”危急关头,知道已无退路的荣睦也发起狠来,双脚稳稳地踩在马镫上,迅速地站起身,双手紧握着钽钢剑,迎着晴雪阳伞,狠狠地刺去。 咔! 金属断裂的声响传来,只见钽钢剑刺入了张开的晴雪阳伞,在其上面,留下了一道可怖的剑痕后,又被阳伞的伞骨,震断了半截。 “嘶!”双手虎口处传来的生疼,顿时让荣睦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打湿,他瞥了眼乌青发紫的虎口以及小臂,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震断钽钢剑的力道竟然如此恐怖,现在,双臂传来的剧痛,甚至连握住钽钢剑的力气都不复存在。 “哪里走!”晔雨心疼至极地看着被刺坏的晴雪阳伞,脸上的寒意更胜,这柄由晔治廉还是君王时,耗费了巨大心血,才从皇帝那里得来的宝贝,不光是皇族优秀子弟的象征,也是竞争州王的凭证,更是父爱的体现。 所以,晔雨本来还算冷静的大脑,立刻被仇恨与愤怒占据,她目光冰冷地瞪着狼狈逃窜的荣睦,莲步再次轻点地面,带着誓要将荣睦斩杀的念头,以极快地速度追了上去。 荣睦回头看着穷追不舍的晔雨,明白刚才的举动,已经彻底激怒了她,今日必然不是她死就是我亡的结果,可他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地看向晔治廉,希望回转丹的药力能尽快散去,好让墨先生腾出手来,在不让晔雨受伤的前提下,控制住这个混乱的局面。 “小杂碎,今日我就算拼了老命,也要将你碎尸万段!”晔治廉凄厉地嘶吼一声,爆发出浑身全部的战意,他双目腥红地看着荣睦的背影,用尽浑身的力气,疯狂地追了过去。 “皇族利益面前,没有兄弟之情,荣睦,你莫怪我心狠手辣,不念兄弟之情!”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荣和,竟突然拦在了荣睦的必经之路上,他扎下一个马步,双手紧紧地握着长长的步槊,对准了正朝自己狂奔而来的荣睦,显然没有因为是亲兄弟而有丝毫的留情。 “笑话,皇族利益岂能比血浓于水的亲情更为重要?”荣睦极度失望地看着昔日里对自己无微不至的荣和,只见他六亲不认,俨然就是一个索命的仇人,心中不禁充满了对皇族的仇恨,认为本来正义善良的荣和,真是因为邪恶贪婪的皇族,才走上了这条不归之路。 但仇恨归仇恨,愤怒归愤怒,这些都解决不了眼前的危机局势,他十分清楚,面对晔治廉三人的包夹,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唯有奋力一搏,方才可以绝境求生。 他扭过头来,瞥了眼左侧准备包抄自己的晔治廉,露出了一个决然的笑容,打算与他硬拼,彻底解决这场毫无意义,被贪念和欲望扭曲的战斗。 于是,他再度向左拉拽缰绳,竭力调转正极速奔驰的平原马,狠狠咬下自己的舌尖,让自己保持着最大限度的清醒,强忍着双臂的剧痛与无力之感,双手紧紧握起被折断的钽钢剑,视死如归朝着的晔治廉猛冲而去。 “晔治廉,我荣家一直安分守己,小心谨慎地经营着赤杨木生意,与你皇族无冤无仇,可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我荣家之人,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让他们在精神和肉体上,饱受你们无尽贪欲的摧残,变成你们手中的棋子,今日我荣睦就算拼上了性命,也要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荣睦声嘶力竭地怒吼一声,双目迸发出仇恨的怒火,将平原马的速度催动到极致,对着晔治廉狂奔而去。 “我皇族能看得上你荣家这等庶民,说明你荣家的祖宗积了大德,祖坟上冒了青烟,乃是你荣家的福分,你非但不对我皇族感恩戴德,反而恩将仇报,反咬一口,简直大逆不道!?”晔治廉怒不可遏地呵斥一声,看向荣睦的目光中满是杀意,他将体内所有可用的能量全部爆发而出,准备以最残忍的方式,终结荣睦的性命。 “笑话,万山王朝内忧外患,饿殍遍野,流民无数,皆是拜你皇族所赐,今日我不光要为荣家之人讨个说法,更要为那些惨死的百姓和将士报仇雪恨!”荣睦看着迅速接近的晔治廉,再度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对准了他的眉心处,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够了,本王对你的忍耐到此结束,此战过后,定要让你荣家老小的性命祭天,庆祝我晋升州王!”晔治廉顺势一跃,轻松地高出了荣睦半个身子,手中郡王剑奋力挥出,对着荣睦的天灵盖狠狠刺去,若是一击命中,凭借郡王剑的锋利程度,定然一剑贯穿全身。 “荣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郡王如此不敬,今日我定要让你惨死在我的步槊之下!”荣和见荣睦主动避让,非但没有领会到荣睦的一片好意,反而干起了落井下石的勾当,立刻发起助跑冲锋,准备攻击荣睦的后背。 “荣睦,不论之前对你有怎样的感觉,今日你都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敌!”晔雨同样调转方向,晴雪阳伞置于身后,瞄准了荣睦的左侧,积蓄起了浑身的力量,准备对其发动致命一击。 荣睦感受到了来自前后和左侧的死亡威胁,虽然悲愤难当,义愤填膺,可他终究一言不发,全神贯注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晔治廉的身上,在他看来,不论如何,都要让这个残忍疯狂的郡王付出所有的代价,才能以偿心愿,至于自己能否生还,则已然不再重要。 正所谓书中所云:舍生取义。 他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晔治廉,见他原先满脸的皱纹与苍老,浑浊暗淡的双目,全部都淹没在了疯狂之中,就连一头的白发,甚至都变黑了许多,一个病态老者,在回转丹和欲望的双重刺激下消失不见。 于是,他心中的最后一丝善念,也全然消失,只剩下了挥剑刺杀晔治廉的执念。 第530章 ——击败晔治廉 “啊!”晔治廉一声从心底发出的凄厉哀鸣传来,整个人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凶猛的攻势瞬间不见,刺出的郡王剑,在距离荣睦仅有分毫之遥时,居然无力地从手中滑落。 在这个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回转丹的药效终于消失散尽,让他病态般强大身体,迅速萎靡到了极致。 “不要!”他看着同样距离自己眉心仅有分毫的断刃,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浑身汗毛倒竖的同时,下身居然传来了一阵痉挛般的暖流,显然在回转丹发挥药效,让旧病缠身的身体,在破坏性的压榨出寥寥无几的能量之后,陷入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而更为糟糕的是,副作用也迅速彰显了其可怕的毁灭性,令他浑身上下的筋脉尽毁,内力尽失,就连气息都若有若无,俨然犹如一个死人似的,从半空之中跌落下来。 赶尽杀绝?手下留情? 荣睦在察觉到晔治廉的突变后,被愤怒占据的大脑,立刻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在屠杀一个垂垂老矣之人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于是,他瞬间放弃了杀念,但开弓难有回头箭,刺出的钽钢剑,在巨大冲击力带来的惯性中,根本无法控制,只能任由其无情的刺入晔治廉的脑袋。 “哼!”荣睦紧咬牙关,用尽了浑身的气力,竭尽全力地将双臂微微上扬,可整个人由于用力过猛,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筋脉,都被痉挛带来的剧痛感占据,丝毫动弹不得。 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枚铳弹击中了似的,不受控制地朝着晔治廉冲去,除过静静等待钽钢剑结束他的性命之外,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但荣睦还是凭借惊人的毅力,让他手中的钽钢剑,擦着晔治廉的汗毛,狠狠地刺进了柔软的草地上,然后顺势一个翻起一个跟头,以此化解了惯性带来的巨大冲击力。 “死!”并未看清荣睦手下留情的晔雨,只看到了晔治廉摔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心中怒气更胜,怀着杀父之仇的愤恨,也不再使用任何招式,直接抡起置于身后的晴雪阳伞,狠狠地朝着荣睦的脑袋招呼过去,一心想要将他置之死地。 “死!”荣和见状,为主报仇的心思更胜,他凝聚出浑身的力量,握着笨重的步槊,眼眸死死地锁定着荣睦的心脏处,打算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结束自己亲弟弟的性命。 躺在地上的荣睦,在剧烈的痉挛疼痛中,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晔雨荣和二人的夺命招式,朝着自己袭来。可是这一次,他心中没有丝毫的恐惧,也没有丁点怨恨。因为在之前的善于恶中,他选择了前者,即便后果如何,他已然问心无愧。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甘愿含冤而死,因为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也悟出了一个道理,好人也有活下去权利,更有长命百岁的理由,所以刚才的举动,完全实在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给墨先生争取更多的时间。 因此,他见一道迅速朝自己闪来的灰褐色尺影后,转过双目,对着已经能够看清脸上汗毛的晔雨荣和,露出了一个皎洁的微笑,似乎是在嘲笑贪欲的无度,也仿佛是在嘲弄世道的险恶,更像是在自嘲心中的无知。 当! 一声金属碰撞的刺耳响声传来,只见教化尺竟然凭借短小的身材,击退了双面夹攻的晴雪阳伞和步槊,把晔雨荣和二人,震得一连朝后退了四五步,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想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欺负我的学生,也未免太猖狂了?”墨先生收起教化尺,将荣睦护在身后,面色严肃地看着晔雨荣和,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 “晔雨荣和,晔治廉之所以会落得如此下场,完全是因为服用轮转丹所制,我并未伤及他半个毫毛!”荣睦强忍着肌肉筋骨的酸痛,踉踉跄跄地爬起身,漠然地看着晔雨荣和,顿时心潮澎拜,五味陈杂。 对于前者,他虽然可以确定,彼此之间的确存有最纯真的情愫,不带有家族、出生以及其他任何负面的东西,但事实却是,两人为了各自的利益,相互利用,斗得你死我活。 对于后者,他之前根本无需怀疑,大哥对于自己的兄弟情义,更不会相信,他会为了郡王,将步槊对准了自己,并且还打算痛下杀手。 “哼!”晔雨冷哼一声,连忙跑到晔治廉的身旁,用柔弱的身躯,把奄奄一息的晔治廉搂在怀中,顿时哭得梨花带雨,丝毫没有了往日郡公主的高冷,低声啜泣道。“父王,孩儿无能,请父王责罚!” “呵呵……”晔治廉虚弱地咳嗽几声,苍老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他想要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连抬起脸皮的力气都没有,只好用空洞的双目,木然地看着晔雨,长长地叹了口气,但语气依旧强硬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需太过在意,但皇族之中的争斗,从来都只有胜利者的笑声,没有失败者的眼泪,还望你牢记在心!” “晔治廉,我十分敬佩你的隐忍和自我牺牲,但是为了你想要得到的东西,未免过于疯狂了?”荣睦上前几步,看着油尽灯枯的晔治廉,控制着心中对他的怜悯和憎恨,努力保持着平静道。“先前我饶你一命,只是不想对毫无还手之人痛下杀手而已,留给你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你做过的那些荒唐之事,也算是给风烛残年一个未尽的交代!” 荣睦看着晔治廉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彻底的绝望,明白自己的一番话,已经让晔治廉心如死灰后,心中也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生怕他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害人,可为了以绝后患,他还是继续道。“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荣睦绝不做落井下石的无耻勾当!” 第531章 ——夺回主动权 “雨儿,这是郡王大印和兵符,我命不久矣,无力回天,还望你莫要怪罪父王无能,从今往后,你便是郡王,万山王朝自古以来,都从未有过女皇,如果有的话,那么一定是你。”晔治廉并未理会荣睦的手下留情,只是用空洞的双目,凝视着泪流满面的晔雨。 “父王……”晔雨明白此举的含义,是新王上任的标志,只不过按照规矩,都是由先王去世后,新王才能接任。她十分清楚,遭受晔治德多年毒害的晔治廉,本就体弱多病,加上轮转丹的副作用反噬,更是冷得虚弱无比的晔治廉,随时都会走到生命的劲头。 所以,清冷的双目,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酸楚与难过,眼泪犹如开了闸似的,不停地从眼角涌出,顺着脸庞下巴,一直将地面打湿。 荣和则继续手握步槊,守护在晔雨的身旁,警惕地盯着荣睦,显然已经把自己的亲弟弟,当成了最大的敌人,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荣睦看着眼前不再陌生的场景,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心中还是涌起了一阵难以忍受的愤怒,恨不能赶上前去,质问荣和,就将是生他养他的荣家重要,还是争权夺利的皇族重要。 “荣郡使,你没事?”百里风心急火燎地来到荣睦身旁,见他灰头土脸,怒火攻心,浑身都不自觉地发着抖时,连忙关切地问道。 “无碍……”荣睦回过神来,长长地叹了口气,瞥了眼身旁同样一脸关切的戴瑞、吴战龙、聂逊和宋振谦等人,见他们麾下的将士,以极快地速度,把晔治廉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后,只是黯然地摇了摇头。 旋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百里风道。“晔治廉遭遇到了回转丹的反噬,命不久矣,劳烦百里管事让医药师先行救治一番,然后尽快向柴先生请教医治方法,看看是否有何妙招。” “请荣郡试放心!”百里风对着荣睦一抱拳,立即带着医药师赶去查看晔治廉的伤情。 “有劳了!”荣睦还了一礼,对着戴瑞等人拱手道。“特殊郡试已经彻底结束,有劳诸位出生入死,冲锋陷阵,接下来,我将严格按照标准,论功行赏,还望诸位耐心等待一些时日,好生休息休息!” 说完,看了眼神色严肃,但并未阻拦百里风的荣和,面色凝重,但已经把郡王大印和兵符收好的晔雨,转身摸了摸尾部鬃毛被砍断的高原马脖颈,双手负于身后,朝着长河镇的方向缓缓地走去。 此刻,盛夏的骄阳当空普照,无情地炙烤着刚刚经历过决战的土地,穿着一阵套钽钢装备的荣睦,只感到全身像是着了火一般的滚烫,浑身冒出的汗水,犹如雨下一般,顺着裤管,淌到了钽钢战靴里。 但他的内心,则犹如森木城的寒冬,被鹅毛般的大雪,冰封了足足千里之遥。他本以为,只有无奸不商的商人才唯利是图,甘愿为了铜币,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甚至是整个家族的未来,可与皇族相比,商人的富贵险中求,不过只是小儿科的把戏。 更让他感到心灰意冷的是,许多事情,在皇族的影响之下,已经没有了对错之分,唯有获得胜利,方才是最终的目标,这与书卷之中,仁义礼德,舍生而取义的说辞大相径庭。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心思继续考虑这些问题了,因为长时间经历沙场的考验,加之很久都没有休息好,让他感到一股难以抵挡的困倦,如同坝阳河中的浪涛似的,不断侵蚀着他疲惫的身心。 荣睦不知道拒绝了多少好言相劝,愿意用马车或是战马带他一程的想法,也不知道区区三四里的距离,究竟走了多久,只知道在他闭上眼睛之前,的的确确是躺在了长河镇大门旁的一个杂物间里。在鼻息中进进出出的汗臭味、草药味以及马粪味中,沉沉地睡去了。 与此同时,拥挤的长河镇内,也鸦雀无声,所有的将士们,都默不作声地嚼着嘴里的窝头、喝着水囊里的水或是水酒,成群或是一人独坐,享受着这个耳畔风声,心中无事的闲暇时刻。 就连那些受伤的将士,也不再发出痛苦的呻吟,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席、石砖和床上,耐心地接受着入门不久的医药师们的救治。 终于,刺眼的蓝天渐渐被浓密的乌云遮蔽,空气中的燥热,也在凉风中缓缓消失。 突然,漆黑的云层中,一道蜿蜒的闪电,点亮了暗淡的世界,留下一声骇人的惊雷,带着豆大的雨点,用噼啪的声响,为经历了长达近一个月苦战的将士们,送上了一曲如梦的旋律。 此刻,天地之间,被雨点制成的珠帘牢牢占据,既看不见坚固的长河镇,也看不清波涛滚滚的坝阳河,大雨掩盖了无数被铳弹炸出来的浅坑,无数来不及清理的碎片、刀剑、损毁的辎重还有刚刚被埋葬的将士们。 尽管已经进入了深度的睡眠,可荣睦的潜意识里,仍旧停留在彻底结束的特殊郡试之中,他明白随之结束的,还有与荣和的兄弟情义,晔雨的纯真情愫,以及他充满善意的幻想。 当然他也清楚,凡是皆有利弊,所以随之而来的,则会是他对三郡更为牢固的掌控,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重建和发展之中,不必为纠结不清的利益关系,而左右逢源,只需一心按照自己所想去办就行。所以,一整夜里,他的梦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宏图远志中,一心要让治下的百姓,不饿肚子,不被人欺负。 下了一整夜雨,盛夏的燥热也凉爽取代,在出生的朝阳里,一道长长得彩虹,将坝阳城与长河镇连在了一起,看上去甚是美丽。 长河镇镇军防的指挥大厅内,荣睦、墨先生、戴瑞和宗晟炎、晔治德等人分别坐于其中,继续商讨着昨天僵持的话题。 第532章 ——收缴郡王权利 “这二十亿铜币,完完全全是交给皇帝的,我们分毫也捞不到,还望荣郡使多多理解。”听说晔治廉下场的晔治德,一改往日的高高在上,极为客气地解释道。“虽然石川郡金库常年亏空,但挤一挤多少还是有一些的,所以应该能负担五亿铜币。” “丘陵郡的所有铜币,已经都在荣郡使的手里了,做为失败者,我无权向宗氏王朝的皇帝讨要爵位,还望荣郡使多多包涵。”宗晟炎拿出一个账簿,对着身旁的番禺豪使了个眼色道。“不过我也能从郡王的小金库中,拿出两亿铜币,以解燃眉之急。” “这是丘陵郡的政令册,请荣郡使多多指正!”番禺豪战战兢兢地递上了五本寸许厚的书卷。 “这是丘陵郡的政令册,请荣郡使多多指正!”苏恒重复着相同的动作道。 荣睦正欲开口,只见晔雨带着冷傲的气息,走到了自己对面的空椅子前坐下,冷厉地看着自己,眼神中虽然有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可舍我其谁的架势,俨然比起晔治廉来,强出了足足两个档次。 “我盘龙郡金库内,没有半个铜币,粮仓内却有着极为充盈的粮食,据说丘陵郡的粮食不足,我可以按照一铜币一斤的价格出售,以此分担荣郡使的压力。”晔雨若无其事地扫了眼荣睦、宗晟炎和晔治德,语气极为强硬地道。 “晔雨,你能否摆正自己的位置,做你该做的事情,莫要重蹈晔治廉的覆辙!”晔治德的脸上瞬间阴沉下来,怒气冲冲地道。 “不错,先前晔治廉的举动,已经让我们十分被动,失去了谈条件的资格,你若在是一意孤行,蛮横无理的话,我们迟早会被你连累!”宗晟炎也一改刚才的客气,极为不满地瞪着晔雨,很快他又恢复了常色,对着荣睦抱拳道。“请荣郡使明察,还我丘陵郡一个公道!” “不错,请荣郡使明察,也还我石川郡一个公道!”晔治德也立刻对着荣睦施了一礼,愤愤不平地道。 “晔雨,我一直都念及你我之间的旧情,想必你也如此。”荣睦并不打算激化矛盾,更没有为晔治德和宗晟炎撑腰的意思,在他看来眼下最为重要的是团结,而不是无休止的内斗,要终止内斗,则必须剥夺他们内斗的资本,比如郡王的一切权利。 所以,他只是表现得极为平静,甚至还有一丝愉悦,就像是大人看见孩童之间的争执似得,笑眯眯地对着晔雨继续道。“郡王大人,既然已经坐在了这张谈判桌前,就代表着你选择了合作,据我所知,柴先生那里没有后悔药,所以就算你怨气再大,也无法回到从前,积攒更强的实力,避免今天不利局面的出现,你说是吗?” 晔雨极为惊愕地看着荣睦,根本没有想到荣睦会当众分担没有给自己面子,反倒拿出了高高在上的态度,冷漠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羞恼。 虽然她从前一句话中,明白了荣睦还会念及旧情,兴许会对自己照顾一些,可随之而来的强烈自尊心,加上荣睦后半句无可辩驳的嘲弄,还是让她又气又恨,一双玉手因为握拳用力过猛,所有的关节处都已经发白,可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一言不发地看着荣睦。 晔治德与宗晟炎也完全意识到了荣睦不会为任何人撑腰说话的可能,自己对于荣睦来说,只是一枚棋子而已,之所以现在没有放弃,说明还有可利用的价值,所以顿时噤若寒蝉,不再言语。 “咱们继续说说这个传世爵位的事情。”荣睦本来对爵位的兴趣不大,加之还要花费巨额的铜币,更是令他无欲无求,可转念一想,自己就算贵为郡使,握有安宁军的兵权,也还会被晔治廉下黑手,所以只好用传世爵位来镇压不安分的郡王,于是扫了眼不再言语的三人,缓缓地道。“不知宗氏王朝可还有传世爵位?” “宗氏王朝的开国传世爵位,在之前的几百年中,不是被杀就是被废,加上庶民根本没有得到的可能,所以根本没有传世爵位一说了。”宗晟炎摇了摇头,很快又补充道。“不过可以通过与皇族联姻的方式,变为皇族的一员,若是再有开疆拓土、富可敌国的本事,说不定地位会有本质的提高,据说几百年前,皇帝的女婿,几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既然如此,那便先说眼前之事。”荣睦对于宗晟炎还是比较放心的,加上他已经彻底失去了野心,所以将目光停留在了晔治德和晔雨的身上。 “这个好办。”晔治德提起毛笔,拿过几张纸,边说别写起来。“杉鹭镇镇守、柳塘镇代镇守荣睦,在特殊郡试中,攻占宗氏王朝丘陵郡,又为收复石川郡和盘龙郡立下了汗马功劳,特嘉奖传世爵位——伯爵!” 写完后,他立刻拿出郡王大印,在上面留下了一方红印,递到了晔雨的面前。 “真是没有想到,叔叔你还为了保护荣睦,把丢掉石川郡写成了荣睦帮助收复石川郡。”晔雨面色冷傲地瞥了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晔治德,虽然心中极为不满,可还是在上面盖上了郡王大印,最后递到了荣睦面前。 “劳烦把二位郡王将郡王大印和兵符都交给我,从今往后,我会为你们提供所需的一切,当然,为了安全起见,请你们暂时住在长河镇。”荣睦扫了一眼,又递给到了晔治德的面前。 “请荣郡使放心,不出半月时间,此事就会有结果。”晔治德将早已准备好的兵符与手中的郡王大印,恭敬地放到了荣睦面前,把成文的奏章塞进一只精致的信封里,贴好封条,递到了身后的随从那里。 “看来这张契约可以作废了。”晔雨拿出了当初与荣睦签订的皇族契约,迅速将之撕成了碎片,然后大方的交出了手中的郡王大印和兵符。 第533章 ——州城 “此事泄露出去,对于我们谁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好处,大家都是明白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想你们都应该明白。”荣睦见众人微微点头,话锋一转,沉声继续道。“根据丘陵郡十万人口的数目计算,眼下至少需要三千六百万斤粮食和蔬菜,方才可以维持半年时间,既然盘龙郡拿不出这些铜币,那么便用粮食来抵扣!” 说完,他继续补充道。“我知晓这些粮食顶多也就值一百八十万铜币而已,但接下来他们所要负担的,恐怕只多不少。” “不知荣郡使有何打算?”晔治德与宗晟炎异口同声地问道。 “既然三郡已经停下了所有的纷争,那么便要展开通力的合作,争取在短时间内,恢复战争的影响,并且最大限度的增强自身实力,否则,等待我们的还将会是比眼前更为凄惨的结局。”荣睦见众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暂时没有了敌意之后,让百里风在桌前摊开了一张地图。 “这是三郡的地图,由图可见,石川郡在山区之中,各城之间,仅有城道连接,交通极为不便,受地形所致,良田稀少,发展难度极大,盘龙郡以北,受制于瀑龙州城过于强盛的影响,绝大多数有能力的商人恐怕早已离开了,丘陵郡的情况也相差不多,毕竟大湖州城同样是巨擘一个!” 荣睦指着这张边力亲笔画出的地图,一针见血地点出了三郡所处的形势,见晔雨等人丝毫没有辩解的欲望,纷纷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起来,晔治德甚至干脆低下了脑袋,看都不看地图,明白事态显然比自己想象的要更严重。 真是刚刚脱离了特殊郡试的生死之危,又掉进了三郡发展的泥潭。 荣睦尽管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还是不禁暗自长叹一声。但发牢骚归发牢骚,不满意也归不满意,毕竟问题还摆在这里,不可能自行解决,所以,荣睦明白,眼下必须鼓舞众人的士气,让他们也寻找解决之法,否则就算事必躬亲,将自己活活累死,都无济于事。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坝阳河中上游一带,地势平缓,气候温润,可以将石川郡内的百姓移居至此,修筑新的城池,建造新的房屋,开辟新的良田,至少可以解决石川郡百姓饿肚子的问题。”荣睦站起身走到晔治德身旁,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目光投向了宗晟炎道。“但是,房屋可以分配,田地则必须收归我们所有,因为丘陵郡变革维新的方式,就是将更多的劳动力,集中到城中的工坊,开挖矿石、冶炼金属、纺织布匹,仅留有少部分人去种田,才在短时间内迅速发展起来的。” “荣郡使所言不差,此事的确是我一意孤行而为之,尽管得罪了不少的人,可效果极为显着。”宗晟炎黯然的脸上多出了几分色彩,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道。“丘陵郡人口稀少,总共仅有十万来人,长期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若是再不把人集中到矿山、纺织坊和冶炼坊的话,迟早会被洪波郡或是大湖郡吞并。” “正如荣郡使所说,石川郡共有三城十八万百姓,良田着实太少,气候寒冷,山路难行,除过古木镇依靠大量的药材和个别城镇售卖兽皮情况稍好之外,大多地区,每年只能种植一季粮食,很难保证没有一个百姓饿肚子,安宁镇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百姓随时都可以搬迁。”晔治德十分肯定地道。 “盘龙郡四城二十五万人,其中最为繁华的坝阳城,主要依靠入关的棉布赚取一些税费,其余的全是酒楼、客栈、戏楼和赌场之类的铺子,虽然百姓都不饿肚子,可都是凭借祖上的积累,日子方才好过一些。”晔雨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芥蒂,说出了盘龙郡的问题,向荣睦投来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目光。 “我现在手头有酒坊、茶膏坊、竹盐、渔场、茶田和赤杨木这几样产业,加上丘陵郡的布坊、矿山和冶铁坊,完全可以实现酒、茶膏、铁器、咸鱼和棉布的产出,以此向邻近的州郡出售这类商品,赚取更多的铜币。”荣睦砸了砸嘴,略作沉吟,继续道。“这些问题我们都可以慢慢解决,但眼下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要办,就是重建坝阳城。” “丘陵郡基本没有修筑城防建筑之类的事情,郡内所有的石匠和木匠全由荣郡使随意调用。”宗晟炎立刻附和道。 “先前免除了盘龙郡的铜币,现在又要重建坝阳城,这等大事,我自然不能落于人后,只是重建的难度极大,需要先清理碎石瓦砾,再修复城墙和房屋,所以耗时也很长。”晔雨知道重建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可她还是不甘落后。 “不错,眼下石川郡的首要任务是搬迁百姓、开垦田地、修筑房屋,恐怕难有支持重建坝阳城。”晔治德对着晔雨投去一个歉意的笑容道。 “多谢小叔费心,尽快转移百姓才是当务之急。”晔雨十分大度地施了一礼。 “鉴于坝阳城距离坝阳河较远,既无法修筑码头,方便各类商品的运输,也不能依靠河水,种植大量的农田,所以我决定将坝阳城搬迁至长河镇,把长河镇变成坝阳城的军防区,除此之外,参照安宁镇的规划,修筑商业区、工坊区和平民区,规模也将比原来扩大一倍,正好这里从地理上来看,也是三郡的正中心,拥有平原的优势,可以让其成为三郡真正的中心。”荣睦指着长河镇,一脸自信地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依荣……荣郡使的意思,是要将坝阳城直接提升两个等级,从普通的城池,直接变为州城?”晔雨冰冷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就像是一颗熟透的苹果,她错愕地看着荣睦,就像是盯着一个疯子似得,张开的樱桃小嘴,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第534章 ——青砖与矿泥 “此事难度应该不大。”宗晟炎接过了话茬,成竹在胸地道。“二十来年前,我只花费了三年时间,就把丘陵城这个普通的小城,扩建成了郡城的规模,而且还将郡王府一并搬迁至此,虽然花费巨大,可效果显着,算得上物有所值!” 不待晔雨等人开口,宗晟炎一脸得意地继续道。“这完全归功于冶炼工坊的意外发现,在冶炼精铁的过程中,冶炼工坊将矿石煅烧出的废渣,统一运往城外处置,长久以来,这些无用的东西,竟然在雨水浸泡和太阳暴晒下,变得坚固无比,后来我们把废渣煅烧成粉末,起名为矿泥,配合用黏土烧制出来的青砖来修筑房屋,建造城道,不光速度极快,十分结实,而且极大地节约了人力和财力,可以说是一举三得!” “你丘陵郡不光地势平缓,又有坝阳河滋养,而且还有石炭煤、精铁矿甚至血铜矿,而我石川郡只有连绵不绝的群山和难行的山路,真是没有想到,老天居然如此不公。”晔治德露出极为艳羡的表情,忍不住摇头长叹一声道。 “不错,丘陵郡的确处于三郡翘楚之位,看来我们得好好学习,快快追赶才是,万万不可养尊处优,只会让三郡相加之后,实力不增反降。”晔雨一改之前的冷傲,表现出了对宗晟炎的夸奖和对自己的鞭策之意。 “难怪丘陵郡内的城道通畅无阻,踩上去坚硬无比呢,原来是使用了红砖和矿泥啊!”荣睦闻言,不禁大喜过望,当即在心中下定了要与黎威好好研究一番的决定。 他亲眼见过为了获得修筑城道的石砖,无数青壮劳动力将巨石庄的巨石山掏空后,又不得不寻找合适石材的艰苦过程。 他估计一旦改用青砖和矿泥,各类工程的进度会尽快三成,青壮劳动力们的劳动强度会降低三成,铜币支出也能减少四成以上。换句话说,不再需要学徒中等石匠来制作石砖,他们可专心铺设青砖便可。 而青砖则由专门的砖窑烧制,与要求严苛的石材相比,丘陵郡内的每一座丘陵,都能找到合适的黏土,而矿泥又是冶炼工坊的附属产物,这样原材料的价格则大大降低。 看来坝阳州城的修筑,将会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啊!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他不禁联想到了当初制作茶膏和玉展咸鱼的不易过程,明白很多东西,虽然隔着薄薄的一层纸,可就是怎么也捅不破,自然也无法参悟其中的门道,所以他望向宗晟炎的目光多了一分敬佩,知道石砖虽然好烧制,但矿泥的发现和制作过程更为不易。 因此,尽管对于宗晟炎铺张浪费地搬迁郡王府十分不满,可眼下他已经不再是敌人,加之他又有不吝公开青砖和矿泥的制作方法,可以为建造坝阳州城以及城道等等工程,起到极大的帮助,所以心中还升腾起了马上就干的兴奋。 “刚才差点忘记,先前答应过你们待遇的问题,这样,诸位在坝阳州城新址选择一个区域,以原先郡王府的标准,建造宫殿区。”荣睦虽然十分清楚,建造郡王府将会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给新建坝阳州城带来极大的影响,可为了照顾君王们的面子,让他们诚心实意地为自己付出,还是决定如此,以表明自己的态度,于是拍了拍脑袋道。 “这……”晔雨三人对视一眼,顿时心热不,做为郡王,王府的奢华程度,既是自己地位的体现,也展现了各郡的实力,所以三郡郡王府奢华程度的先后排序,大家自然心知肚明。 如今,他们已经交出了郡王大印和兵符,当听见荣睦愿意增加一个宫殿区,新建郡王府时,极为感动,皆是露出蠢蠢欲动却又犹豫不决的表情。 “这样,既然大家都是自家人,之前的恩怨也都自此一笔勾销,宫殿区的修筑就一视同仁,而且高于丘陵郡内郡王府的标准,就请炎郡王将原来的图纸修改一番,然后开工建造,钱由我来出!”荣睦看着三人脸上立刻洋溢出了兴奋的表情,尤其是晔雨平日的那双毫无温度的眸子,此时更是像两团燃烧的火焰,与邻家小姑娘见到心爱的零食无异,心里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内心底最真实的情感,无疑是对晔雨的喜爱,尤其是那种难以捉摸的心动之感,更是印证了他的想法,只不过对于其皇族的不满,让两人出现了仇恨,眼下终于有了冰释前嫌的迹象,他不禁心生喜悦。 “荣郡使的心意,我们领了,眼下大湖州肯定对丘陵郡展开了全面的探查,云苍宗也不会放过我们,所以还是集中力量办大事!”宗晟炎对着荣睦拱了拱手,摇摇头道。 “不错,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瀑龙州那边也不好对付呢!”晔雨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便分头行动,处理好手头的事情,为早日建成扬州城,尽绵薄之力!”晔治德转过目光,看着晔戟道。“我已经上了年龄,此事郡公子万万不可懈怠呀!” “父王放心,晔戟定然尽心尽力!”晔戟极为严肃地起身抱拳道。 “荣郡使,我突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关乎到你的身世,不知当讲不当讲?”晔治德的本来平和的脸上,突然变得凝重的许多,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身世问题?”荣睦被晔治德谨慎严肃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尤其是听见身世二字时,刚才因为理清发展头绪的大脑,又陷入了混沌之中,他实在搞不清楚,自从爷爷荣修远到自己这三代的荣家之人,明明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镇商人世家,连进驻森木城的资本都没有,哪里来的什么身世问题,可见晔治德根本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只好讷讷地道。“请炎郡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538章 ——论功行赏 “在下安宁军统帅荣睦,今日召集诸位将士,只为论功行赏和整顿军队这两件事情。”荣睦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排列整齐的四个方阵,对着传音话筒说道。 在他正下方,是码放整齐的数十个箱子,里面装满了铜币,十来个负责分发铜币的武将,表情严肃的站在一侧,似乎还有些不大适应。 一旁的书桌前,坐着几个负责记录的中年人,看样子应该是已经做好了书写记录的准备,可从其不安的眼神中,也能发现他们同样十分紧张。 “眼下坝阳城决战已经结束,安宁军的胜利,离不开所有人的努力,不管是我安宁军的将士,还是丘陵郡、盘龙郡和石川郡的将士们,军功虽然有高有低,各不相同,但只是代表着曾经的荣耀。”荣睦扫了眼神色各异的将士,把目光停留在了手中的军令之上,仔细看去,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了所有的奖励方式,已经补偿措施和说明,最为显眼的,还是右下角处盖着的三郡之王的大印。 “多谢荣郡使恩典,不论军功高低,我等都愿誓死追随荣郡试,为荣郡使赴汤蹈火,出生入死,在所不辞!”荣睦话音刚落,四个方阵内就传来了整齐的声音。 “战死者,奖励五万铜币,安宁镇二十平方丈住房一套,安宁镇良田十亩,妻儿父母每年可享八百铜币军饷;重伤者,奖励三万铜币,安宁镇十五平方丈住房一套,良田六亩,妻儿父母每年可享六百铜币军饷,医治痊愈为止;轻伤者,奖励铜币三千,医治痊愈为止。”荣睦翻过第一页军令,扫了眼城墙下面的交头接耳的将士们,见他们的脸上几乎都洋溢着喜悦的表情,心中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本来,按照墨先生等绝大多数武将们的想法,所有奖励,只需延续万山王朝和宗氏王朝的标准便可,完全不需要如此丰厚,因为他们几乎已经失去了上战场的机会,用处极为有限。 但荣睦则始终认为,自己通过战争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利益,作为自己雇工,这些将士理应得到分红,加之他们现在虽然只会舞刀弄枪,可并不代表他们以后不会去做别的,因为自己就不仅仅是个只会读书的书生。 “获得上等军功者,晋升一级,奖赏三万铜币,坝阳州城二十平方丈住房一套;获得中等军功者,晋升半级,奖赏一万五千铜币,安宁镇十五平方丈住房一套;获下等军功者,奖励五千铜币,凭借资历晋升时,可获优先考虑。”荣睦暂时放下手中的军令,对着城墙下面,来自各个势力阵中,级别最高的武将道。“你们是否已经把死伤和获得军功者的名单,报送至戴统领处?” “回禀荣郡使,我等已经严格按照规定,将所有死伤和获得军功者的名单,全部报送至戴统领处,并且还将名单分别张贴在长河镇的四个大门处,接受所有人的监督!”四人立刻回应道。 “在下安宁军统领戴瑞,四位将领所说是否句句属实,还望所有将士予以当面告知,如无任何异议,将于半个时辰后,发放奖励!”戴瑞对着面前的传音话筒道。“除此之外,本奖励报官状告的时效期为二十年,若是一旦发现徇私舞弊者,按军法论处!” 哗 戴瑞话音刚落,四个方阵内的将士们,立刻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传出了阵阵的惊呼声。他们十分清楚,论功行赏既是在奖励战场上的英勇表现,也是在告慰死伤者自己极其家属。 可很多时候,也是徇私舞弊,胡作非为,以权谋私的混乱时刻,瞒天过海、倚强凌弱、浑水摸鱼者虽然大有人在,可碍于其皆有背景,势力强大等诸多原因,最后都不了了之。既助涨了歪风邪气,也挫伤了好人的士气。 这并非是武将的初衷,他们也想让论功行赏变得公平合理,可碍于过程较为复杂,军中大多数人又都是大老粗,制定好的奖励标准就极难落实,再加上缺乏监督,也就更让论功行赏,变成了一场难以控制的权利斗争。 只不过初生牛犊的荣睦,却根本不信这个邪,他抽调了各个阵中的武将和普通士兵,通过安宁军到丘陵郡、丘陵郡到盘龙郡这类轮转调查的方式,硬是花费了足足五天的时间,才把所有的信息统计完毕。 为了确保信息的准确,他又通过抽签的方式,让安宁军、丘陵郡、盘龙郡和石川郡接受了不同的查验,这才全部摸清了军功奖励和死伤者的名单。 整个过程,所有的将士们看在眼中,感激在心中。可当他们听见若是有不公平的话,竟然二十年后都可以处理时,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站在城墙之上的荣睦,虽然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可他还是有些不大自信,因为百密一疏的事情时有发生,眼下又是第一次这么做,难免会有纰漏。不过好在一直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也没有一个人开口鸣不平,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他知道,这些人中,有不少的痞子、流氓、土匪和无赖,是战斗的极不稳定因素,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们既可以在逆境中倒戈,也能在逆境中不信邪。 但归根归根结底,不能因为坏人做了好事,就不算好事,也不能因为好人做了坏事,就不算坏事,赏罚自然要分明,更要公平服众。 因此,这也是荣睦在处理军中内斗过程中的一个感悟,并且以此,制定了一系列的奖罚制度,从而让那些投降的将士们,也获得了一分客观的奖赏。 “若是没有任何异议的话,就请诸位将士,拿着手中的姓氏铭牌,到台前领取铜币、地契、房契和田契!”荣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大手一挥,怀着喜悦的心情,朗声道。 第539章 ——整顿军务 随着各自阵中最高级别武将的点名,一个个兴奋无比,手舞足蹈的将士们,依次来到台前,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铜币、地契、房契和田契等奖励。 尽管还有不少人把晋升看得更为重要,将之视为自己的性命,对更高阶别的武器装备的渴望,当成了毕生的追求,以此享受着沙场之上,杀敌饮血、马革裹尸的快意人生,实现精忠报国的远大理想。 但更多的人,还是愿意固守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想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定日子,毕竟刀剑无眼,胜败无常,能在一次战斗中存活,能在两次战斗中生还,谁也不能保证第三次就不会变成刀下鬼。 “王小六,你现在既有铜币、也有房子,还有良田,就算长得丑一些,也能娶到我丘陵郡的姑娘了!”一等校尉甲对着其貌不扬,却憨厚老实的二等校尉乙打趣道。“要知道,我丘陵郡的姑娘,不光看上去水灵漂亮,而且还十分勤快,外能种地,里能做饭,保准让你小子满意!” “不错,这一口气领到了差不多十年的军饷,我那个穷家也终于能稍微好过一些了!”校尉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故意岔开了话题。“就是苦了高东子这个混蛋,受了重伤居然没能挺过来,真是太可惜了!” “这有啥,高东子获得的那些铜币看上去不菲,可他家有妻儿老小足有十七口人之多,哪里够用啊,若不是荣郡使开了养活妻儿老小的先例,他还是会落得家破人亡啊!”三等司马丙苦笑一声道。 “说来说去,还是你们有眼光,跟了荣郡使这么一个又善良又有本事的主儿,哪像我们这些穷命的东西,一直都在石川郡的山沟里喝西北风!”门都卫甲摇头长叹。 “此话得分两头说,起码荣郡使不计前嫌,还给了你们一些安慰性的奖赏,绝对可以让你下半辈子不饿肚子,俗话说得好,知足者常乐!”二等司马乙拍了拍门都卫甲的肩膀。 “不错,身为盘龙郡的武将,深得郡公主信任,自觉投降乃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情,可能投奔至荣郡使的麾下,我心甘情愿!”一等司马乙一脸肯定道。 荣和一言不发的拿着属于自己的奖赏,讷讷地看着城墙之上,意气风发,侃侃而谈的荣睦,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这十多年来,他一心只为效忠郡王而努力锻炼,提高自己的身手,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不畏生死,这才获得了郡王的认可和晋升,还得到了手中这柄虽然其貌不扬,异常笨重的步槊,达成了自己在军中的一切夙愿。 可荣睦犹如天神下凡般的出现,却打破了这样的平静,他始终认为,商人是万山王朝中,最为低贱的阶层,投机取巧,唯利是图,欺行霸市的事情,屡见不鲜,而靠着出生入死,杀敌饮血方才活的正大光明,坦坦荡荡。但他却全然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为郡王而战,还是为了道义而战。 站在城墙之上的荣睦,看着下面所有将士脸上喜悦的笑容,听着他们的娶妻生子的计划,不禁彻底放下心来。尽管此次封赏足足花掉了一亿铜币,致使坝阳州城的修筑会有一定程度上的延迟,但为了不让将士们心寒,他还是强迫那股习惯性的肉疼之感,持续的时间少了一些。 毕竟,他十分清楚,如若不尽可能地解决掉军中残留的事物,定然会给接下来的发展,带来巨大的隐患。于是,再做完了论功行赏之后,他打算裁撤部分将士,让职业军人,组成新的安宁军,以此提升战斗力,应对千韧州、瀑龙州和大湖州的威胁。 “既然三郡已经融为一体,那么今后便不再有安宁军、丘陵郡联军、石川郡联军和盘龙郡联军等等称谓,只保留坝阳军这一个称谓。”荣睦扫了眼场中略显混乱的场面,重新打开了军令道。“所以,我将会按照坝阳州的整体形势,重新整顿军阵,所以第一步就是要裁撤部分武将。” 场中所有的将士闻言,皆是一愣,立刻明白了这番话的含义,所以连忙收住了脸上的笑容,竖直了耳朵,瞪大了双眼,全神贯注地看着城墙上站着的荣睦,生怕听漏了半个字。 “坝阳军将一改之前战时训练打仗,闲时种地经商的状态,也不再负责维持治安,搜捕嫌犯,变为战时闲时皆要训练,随时准备打仗的新模式,换句话说,军中将士们今后只能专心训练,做好上阵杀敌的准备。”荣睦简明扼要地解释道。 “这么一来,我们一家老小恐怕就要饿肚子了!”二等校尉甲疑惑道。 “是啊,克扣军饷乃是家常便饭,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三等城抚乙也连忙附和道。 “连你们这些当官儿的都在此叫苦,我们这些大头兵岂不是早就饿死了吗?”兵勇丙愤愤不平地道。 “不错,我们的那丁点儿军饷,还有就没有见过几次的粮食,经过层层剥皮,到我们手上时,连饭都吃不饱,就更别提养家了!”门都卫丁脸红脖子地道。 …… “你们所说的情况,我早就略有耳闻,在后来在特殊郡试中,更是深有体会,之所以还要如此,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要坝阳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荣睦抬起双手微微下压,制止了场中将士们的牢骚和怨言,继续解释道。“所以,只要是我坝阳军的一员,哪怕仅仅是最普通的兵勇,每年不光吃穿住,而且还能得到两千铜币的军饷,至于其余级别的武将,将会根据官职高低,获得更多的军饷!” 哗! 荣睦闭上嘴巴,平静地看着场中将士们纷纷张大了嘴巴,露出极为震惊的表情,明白除过高级别的武器装备和高官职的武将意外,巨额的铜币,对于这些不畏生死的将士来说,同样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后,只是淡淡一笑。 第540章 ——准备考核 “每年两千铜币,比起我之前的三百铜币,足足刚出了将近七倍,快扇我一巴掌,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兵勇丙近乎癫狂的大笑几声,对着身旁的门都卫丁道。 “来咯!”门都卫丁张开粗糙的手掌,抡圆了壮硕的胳膊,对着兵勇丙那张伤疤还未痊愈的脸上,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狠狠地扇了上去。 “是真的!”兵勇丙感受到凌厉的劲风,朝自己扑面而来,顿时骇得汗毛倒竖,眼见躲避不及,只得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以此保住了自己的脸和嘴里的牙齿。 “哎呦!”门都卫丁一击落空,身体失去平衡的同时,手臂也因为用力过猛,肌肉瞬间就被拉伤,旋即惨叫一声,一个趔趄,也摔倒在了地上, 这滑稽的一幕,顿时引来众人的一阵哄笑与嘲弄,就像是看见了世上最可笑的事情似得。可其实,殊不知背后隐藏的却是一个延续了很长时间的无奈,甚至用残酷来形容都不为过。 因为得不到军饷的将士,就无法养活自己和家人,只能通过别的手段来维系生活,这样不光分散了将士的注意力,令他们疏于训练,造成战斗力、凝聚力和士气的下降。还会让他们利用职务之便,欺行霸市,做起了盗匪、无赖的勾当,给当地的治安和百姓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困扰,造成民愤军愤的不良后果。 所以,荣睦发现了这个问题之后,就一直在寻找解决的原因,只可惜查遍了书卷,都一无所获,只好用商人的方式,来尝试解决,好在从目前将士们的表现来看,并没有失败的迹象。 “但是这每年丰厚的军饷,不会白给,否则既浪费了铜币,也助长了军中混吃等死的气焰,因此,想要获得这份差事,必须经过考核!”荣睦不等城墙下的将士们安静下来,提高了嗓音,一脸坚定地道。“换句话说,如果没有通过考核者,不管你是属于原丘陵郡、石川郡、盘龙郡以及安宁军阵中,还是在上的一等郡督,或是小小的兵勇,都得脱下身上的装备,放下手中的刀剑,另谋出路!” “另……另谋出路?”一等司马甲顿时一愣,抖着脸上肥硕的赘肉惊呼道,吓得面无人色。 “这是要砸我们的饭碗吗?”二等司马乙惨笑一声,呆若木鸡地道。 “老天有眼!”二等校尉丙捏紧了双拳,浑身上下的肌肉暴起,将有些不大合身的精铁胸甲撑得老高。 “终于有扬眉吐气的机会了!”门都卫丁同样也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浑身的肌肉,对着不远处手握钨铁剑的二等郡督,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谁要是胆敢与我们作对,就是我们的敌人!”一等司戊马露出了愤怒的表情,恶狠狠地瞪着荣睦。 “不错,老子今天还就不信邪!”三等郡督己,也显得愤愤不平,嫉恶如仇地道。 …… 荣睦早有准备地看着众人表现出不同的态度,明白自己的做法,虽然给了不少人的机会,促使他们展现出自己的本事,同样也断了不少人的生路,逼迫他们敢于造反。可为了坝阳州的长远利益,必须得如此,否则必然会重蹈石川郡、盘龙郡和丘陵郡的覆辙,将自己和荣家人拿性命换来的一切,全部葬送。 “考核的内容十分简单,大致共有四项,刀剑之术、射箭之术、骑马之术、力量体力,通过以上考核者,可通过指挥能力、应变能力和统帅能力,这三项附加考核,来晋升武将。”荣睦再度翻过一页军令,再也没了之前的和善,极为严肃地道。“至于未尽事宜,我会在必要的时候进行调整,还望诸位多多包涵。” “当然,我荣睦绝不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之人,着实是因为三郡军中战力参差不齐,良萎不均,为了诸位的性命和一家老小的幸福着想,所以只能尽可能地让坝阳军的实力越强越好。”荣睦的语气稍许缓和,但脸色依旧看不出商人该有的客气。“至于那些不幸落选之人,我会给他们提供一个养家糊口的职位捕吏,具体分为捕快和狱卒两种,主要维持各地的治安秩序,看守监狱内关押的罪犯。” “当然,捕吏的要求虽然没有武将兵勇那么高,但至少也得能够惩奸除恶,轻松够对付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小偷小摸的盗匪和窃贼。”说到这里,荣睦的表情也变得放松了许多,就像是与好友在攀谈似得。“捕役与将士相比,危险性降低了许多,完全可以当做寻常职业去做,不过俸禄自然就会降低许多,可最低级的捕役,每年仍旧有一千两百铜币的俸禄,考虑到军中将士年纪的问题,可在捕役过度几年后,方可告老还乡。” “不管是上阵杀敌,还是维持一方太平,我都要搏上一搏,以求问心无愧!”门都卫甲使劲地拍了拍胸脯,发出砰砰砰的闷响。 “唯有沙场,才是男儿应去的归宿!”三等校尉乙视死如归道。 “不错,上阵杀敌,马革裹尸,方才是我的志向!”二等校尉丙大义凛然道。 “这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已经四十有三,该享享清福了,还是努力混个狱卒比较安逸!”兵勇丁满意地笑了笑。 “是啊,乱世之中,只求苟活,还是稳妥为妙,我也想在城中谋生,老婆孩子热炕头。”二等司马涌起一抹苍老的笑容,脸上的皱纹与胳膊上的伤疤,看上去触目惊心。 此情此景,让荣睦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什么叫人各有志,什么叫众生相,感慨万千间,他也知晓了自己的举动,会给众人带来了怎样的后果,懂得了凡是并非只有黑白与好坏,只有适合自己的,方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些受伤的将士,我会适当延期考核,而重伤无法恢复者,我会安排其他的差事,为他们准备一份俸禄,也好养家糊口。”荣睦大手一挥,朗声道。“三日之后,开始考核!” 第541章 ——开始体力考核 丘陵郡城内,在格堂主等人的努力下,火势由最初的几处房屋,迅速蔓延开来,将无数商铺和住宅引燃,形成了一片骇人的火海,随着滚滚的黑烟直冲云霄,远在数里之外都极为显眼。 尽管丘陵郡城内的所有房屋,皆由青砖矿泥修筑而成,比起木质结构房屋的结实和耐火程度来,要强出许多,可屋内的家具和衣物,却成为了最好的助燃材料。不到半天时间,这座耗费了数十年才建成的城池,就再也没有了昔日的繁华,变成了一片骇人的火海。 显然,人为的建造能力再强,与人为和自然的破坏力相比,仍旧不值一提。 平息了木棉城、铁峰城和精铁城云苍宗之乱的宗晟炎,带着浑身的疲惫,气喘吁吁地看着自己一手修筑起来的丘陵郡城被燃起了熊熊大火后,顿时七窍生烟,怒火攻心,恨不能亲手把格堂主千刀万剐,以解心头只恨。 可他也十分清楚,要想抓住行踪诡秘的格堂主,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只得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带着一腔愤怒,与吴战龙和宋振谦二人冲入城中,与驻守的郑高等人,一道匆忙灭火。 好在冶铁工坊、矿泥工坊和青砖工坊都靠近坝阳河岸,雇工们拼命用水灭火,这才侥幸逃过一劫,否者整个丘陵郡的冶铁和矿泥产业,都将陷入停滞,给坝阳州城的修筑,以及整个坝阳州的发展,带来极大的影响。 可宗晟炎却没有因此而有半点的放松,他十分清楚,丘陵郡的实力,关系到自己在坝阳州的地位、前途和话语权,还有未来在宫殿区郡王府的规模。所以,与之前怀着想要晋升州王去关系丘陵郡的前程相比,眼下如何保住自己拥有的一切,却反而更让宗晟炎着急和头疼。 显然荣睦的计策,首先在宗晟炎的身上起了作用。 …… 七月末的天气,依旧跟凉爽不沾边,热得让人抓狂。得知考核消息的将士们,各怀心事地做着不同的打算,有的在努力锻炼身体,以求获得一个好成绩,继续留在军中,得到至少两千铜币的军饷,有的则厌倦了打打杀杀,开始养精蓄锐,只想混个捕役的差事,享受安宁的日子。 所以在每日的操练过后,在坝阳河中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就成了将士们的不二之选,尽管坝阳河水也被晒得温热,可放眼望去,河边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人影,绵延了足足数里之长,看上去蔚为壮观。 至于那些敢于反抗,甚至还想着要了荣睦性命的狂妄之徒,还未出手,就被身边之人,当成了练手的活靶子,一顿爆锤之后,送到了荣睦那里。奖赏之余,荣睦只是按照军法处置,并未强加个人恩怨,在他看来,这个世上不存在十恶不赦的坏人,如果有,那么一定是施教的方式不对,并且还给了他们一次改过自新,重头再来的机会。 至于他们领不领情,荣睦并不十分在意,做为商人,他自然能够接受赔本的买卖,只不过与损失的相比,他得到的更多。 按照荣睦的预期,坝阳州只需要两万步兵、四万骑兵和一万用来操控轰天铳和神火飞鸽的铳手。可经过特殊郡试和坝阳城决战的洗礼,只剩步兵八万余人,骑兵两万余人,铳手三百余人,而且类似于禁卫军、两郡骑兵和大湖州骑兵这样的精锐,加起来才只有一万来人,显然根本无法满足荣睦的要求,陷入了一个骑兵需要的人多,却人手不足,步兵不需要的人多,却人数众多的尴尬境地。 荣睦明白,这些淘汰下来的人手,肯定会让捕役人满为患,所以他也做好了让多余人手,改行去种地、盖房和修路的打算。 至于水军的人数,他虽然还未确定下来,可凭借对双桅战船的垂涎和三桅战船的幻想,加上王幸之的一番话,早就让他有了多多益善的想法,只不过碍于徐江和边力并未赶至长河镇,只好作罢。 “禀报荣统帅,所有将士已经做好准备,即刻就能开始考核!”戴瑞一路小跑到荣睦身旁,抱拳提醒道。 “劳戴统领全程负责此次考核!”站在城墙上的荣睦,扫了眼长河镇以东的区域,只见那里已经架起了数个了望台,上面战满了负责记录的考官,考核体力的路线环绕其中。城墙下面,所有的将士全部脱下了胸甲和铠甲,放下了刀剑,穿着标有数字的布艺,做好了接受体力考核的准备。 “是!”戴瑞走到传音话筒前,一脸严肃地道。“今日体力考核,百人为一组,按照既定路线,跑完全部二十里路程,三刻钟为合格,两刻半钟为优秀!” 说完,又退到荣睦身后,显然实在等待着他下达开始的军令。 正欲离开的荣睦见状,立刻会意一笑,明白了戴瑞让自己下达开始的军令,于是也不再犹豫,走到了传音话筒前面,瞥了眼正望向自己的聂逊,只见在一字排开的轰天铳后面,站着许多陌生的面孔,显然他已经抢先招募了不少铳手,正打算借用自己下达开始军令的时机,试试这些新人的胆量。 于是,荣睦微微抬起右手,对着传音话筒道。“第一组考核队列听令……准备……开始!” 与此同时,聂逊也计算好了轰天铳引线的燃烧时间,赶在荣睦开口说第一个字时,就将其点燃,随着引线上的火苗燃烧,正好赶在荣睦说到始时,轰天铳喷吐出一道红色的火舌。 轰隆! 尽管接受考核的那组将士,被轰天铳这个新鲜玩意儿深深吸引,很想一睹这个大杀器开火时的峥嵘面部,但他们也十分清楚,这次考核关乎到自己的饭碗问题,万万马虎不得。而那些等待考核的将士,也怀着同样的心情和想法,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这场从未经历过的体力考核中,以此获得一些经验。 因此,在震耳的轰天铳怒吼声中,所有人都怀着忐忑的心情,注视着正在玩命狂奔的一百个人,根本无人理会轰天铳的存在。 第543章 ——晔治年的决定 晔治年若有所思地看着台下的三人,顿时没有了之前看热闹的心情,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只好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妹妹与妹夫绝非等闲之辈,思想和做法都颇为激进,大有要将万山王朝改头换面的架势,既动了手下文武群臣的利益,也对自己的皇位有着不小的威胁,正好借机将他们控制起来,以绝后患。 但许多罪状,都是有名无实,查无证据,加之群臣也并未起杀心,只要将其二人关在皇城天牢里等死便可,所以其子嗣和荣家之人的离去,他也就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荣家在森严的等级制度面前自生自灭。 只不过,这个亲外甥的横空出世,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年仅十四岁的毛头小子,不但了攻占了整个丘陵郡,而且还收复石川郡和盘龙郡。 这样傲人的战绩,虽然在万山王朝的初期不值一提,中期也顶多能算作中下,可在近两百来年的历史中,在万山王朝的迅速衰落的背景下,则是首屈一指,绝对算得上英雄出少年,而且根据特殊郡试的规定,确实可以获得传世侯爵的册封。 只不过,从晔雨和晔治德有意打压的态度中,他感觉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的那样简单,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尤其是看到装有二十亿铜币的钱箱时,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丘陵郡绝不会只有这么点钱。 可若是采纳了郜启德和苏隐鸿的建议,肯定会继续背负冷血无情的骂名,遭到名仕们的冷嘲热讽,而采纳袁善的建议,则并不会改变现状,于是,他灵机一动道。“此事乃是我万山王朝扭转颓势之先兆,正所谓否极泰来,所以万万不可小肚鸡肠,虽然区区二十亿铜币不够传世侯爵的册封条件,但其影响力则远大于事实本身,朕决定册封荣睦为传世侯爵,但碍于朝内形势所迫,暂时免除一切赏赐。” “陛下,传世侯爵一旦册封,其权利几乎等同于师相,可以号令全国的文官武将,若是荣睦存有异心,后患无穷啊!”苏隐鸿立刻伏跪在地上,撕扯着嗓子疾呼道。 “陛下,他手中握有十万重兵,一旦侯爵加身,势必将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而且,他还握有轰天铳和神火飞鸽这等大逆不道的杀器,必须加以管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郜启德不光也重复起苏隐鸿的动作,而且,还变本加厉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表现得极为无辜。 “陛下,臣以为荣睦收到封赏之后,定会再接再厉,沿着坝阳河顺流之下,将大湖州也一并攻占,届时,我万山王朝的疆土也会同五百年前的大小持平!”袁善不紧不慢地跪下来,挺直了腰杆抱拳道。 “都散了!”晔治年微微一挥左臂,在宦官的搀扶下,离开了朝堂。 …… 体力考核足足进行了五天,才终于落下了帷幕,在此期间,从每日天刚蒙蒙亮,一直考核到太阳落山,十万多将士才全部感受到了二十里长跑的威力。尽管没有穿戴成套的武器装备,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体力的消耗,但想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依然有着不小的难度。 所以,足有五万多将士被淘汰出局,只能寄希望于能混个捕役差事糊口。不过荣睦迅速公布了修筑坝阳州城劳动力空缺的消息,以及每年的工钱后,也让本来因捕役数目限制,大多数人只能自谋出路的压力迅速缓解,没有酿成一起哗变的惨剧。 与此同时,荣睦也暂时放下了对数量巨大,战斗力强悍的骑兵的渴求,像水军那样,本着让吴战龙和宋振谦二人为主导,自行壮大骑兵队伍的想法,来扩充和训练骑兵。毕竟,高原马和平原马的数目有限,就算百里易行繁育马匹的技艺不断提升,也无法在短期内,让数十万匹马加入骑兵阵列。 因为安宁镇的土地有限,百里易行的人手也不多,还得负责养殖山地马这类运送货物的马匹,否则将给接下来的发展,带来无马可用的窘境。于是,荣睦在墨先生的忠告里,重新规划出了坝阳军的数目组成:骑兵五千,步兵四万,铳手两千。并且明确了坝阳军的主要任务,就是固守三郡。 戴瑞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干脆取消了之前制定的所有考核项目,新增了以一千人对一千人的搏杀考核,按照随机分配的方式,组成了五十个队伍,并且继续以随机抽签的方式,开始了新一轮的甄选。 不过,这一轮的目的已经由最初的优胜劣汰,转变为了精挑细选。按照他的想法,就是要从这些脱颖而出的人中,挑选出具有战斗力强悍、头脑灵活和随机应变等特殊能力的将士,并按照其不同的特长,将之组成为新的阵列,在人数不增加的大前提下,尽可能地提高队伍的战斗力。 显然经过这轮特殊郡试的洗礼,原本只是荣家护卫的戴瑞,也在迅速的成长,由最初的单枪匹马作战,到后来的指挥近万人展开决战,直到现在开始尝试指挥数万人。这一步步的走来,看似速度惊人,可其实每一步都没有落下。 此时的荣睦明白,自己要做的就是为坝阳军准备像样的武器装备,充足的军粮和军饷,至于其他的事情,完全可以放心地交给戴瑞、吴战龙和聂逊等人去处理。 夕阳西下,荣睦站在长河镇码头上,看着天边火红的云彩,有些焦躁不安地等待着船队的到来。上午,他接到了边力从安宁镇发来的霜鸽信,得知了一众人马将要赶至长河镇,着手准备修筑坝阳州城的消息,其中就有刚刚获得自由的荣家之人。 戌时四刻,长河镇内的所有将士,早已吃过了晚饭,再度来到河边洗澡游泳,以解闷热的暑气,可荣睦则一直饿着肚子,等待着与荣家之人的这顿来之不易的团圆饭。 第544章 ——钨铁冶炼术 终于,在荣睦急不可耐之时,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数十个黑点,让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随着坝阳河奔涌不息的河水,两艘双桅战船的高大轮廓,以及身后的五艘单桅战船。 有句话说的好,没有对比,就不知道差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之前在横渡坝阳河时,差点要了荣睦性命的单桅战船,在双桅战船的面前,就像是成年人与五六岁的孩童似得,在眼睛所能看到的每一个地方,都压倒性的胜出。 荣睦知道,与之相对应的,自然是更为高昂的研制费用和建造、维护的开支,再联想到特殊郡试中,本就没有得到多少铜币,还没有焐热,就要花费一空,而且还要花费数倍的铜币时,一阵本能的肉痛之感还是让他苦笑一声,毕竟这可是几十亿铜币。 “睦儿!”荣景山虚眯起双眼,欣喜异常地看着站在码头边的荣睦,露出开心的笑容。 “荣睦哥哥!”荣菲儿激动地跳起了来,卖力地挥舞着双手,小脸蛋儿上写满了兴奋,恨不能踏空而去,扑到荣睦的怀中, 在其身后,荣修远、荣景水、荣昊和荣月等人也纷纷呼喊着荣睦名字,经历了虚惊一场的生离死别之后,他们早已放下了从前对荣睦的偏见,真心实意地对待这个家族中的骄傲。 “爷爷、父亲、小叔……”荣睦也兴奋地回应着亲人们的呼喊,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仔细看去,见他们并未遭受过特殊的照顾,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此刻,他忽然发现,与实现自己吃饱肚子,不被人欺负这个愿望相比,显然自己的亲人们能否也一并如此,居然更为重要。 “荣郡使几月不见,真当刮目相看啊!”边力呵呵一笑,走到双桅战船的右舷,对着荣睦客气地拱了拱手,在船同时停靠在马头后,继续开口道。“百里管事已经在船舱内,准备了宴席,咱们边吃边聊,如何?” “边先生过奖了,坝阳州城能否顺利建成,可要全靠边先生费心了!”荣睦还了一礼,旋即微微欠身,对着身旁的墨先生伸出右手,二人一先一后,登上了刚刚停稳的双桅战船。 闲置了将近一个月的码头,被两艘双桅战船塞得满满当当,剩余的五艘单桅战船,则只能通过彼此并排连接的方式,停靠在河边,用一块长长的木板,来方便运送船上的人与货物。 此次运抵长河镇的除过来自安宁镇的粮食之外,还有整整一千名经验丰富的木匠和石匠,别看他们人数不多,可安宁镇内的建筑,几乎都是出自他们之手。而且,前不久还刚刚修筑完成了安宁镇码头,能够建造和维修单桅的船厂,工程进度也已经过半,剩余的部分,留守在安宁镇的木匠和石匠就可完成。 灯火通明的双桅战船的指挥舱内,荣睦、墨先生、边力、荣景山、戴瑞和黎威等人,围坐在三张摆满了各色菜肴的圆桌前。 本来荣景山知晓荣睦还有许多事情要办,荣家之人也已经脱离了虎口,照面就权当是报过平安,不想再耽误宝贵的时间,只想填饱肚子之后,在长河镇周围散散步,看看这儿的风景,然后赶回杉鹭镇和安宁镇,继续经营赤杨木的生意。可在众人的坚持下,他只得作罢,固执地选择了一个远离荣睦的位子坐下。 “本以为安宁镇就是我荣睦的终点,将这个万余人的小镇,发展为一座可以与森木城坝阳城媲美的城池,将是我毕生为之奋斗的目标,我早已做好了在有生之年看不见安宁镇变成安宁城的准备,可无心插柳柳成荫,事态的演变,诸位的出生入死,鼎力支持,让我这个小小的镇守,有了修筑州城的机会,荣睦再次,向诸位说一声多谢!”荣睦本打算不说废话,直奔修筑坝阳州城的主题,可竟一时间难以自已,起身端起一杯水酒,在喉咙和胃中的辛辣感中,讷讷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既然一切都出乎荣郡使的意料,那么就说明了这都是天意,常言道,天意不可违!”边力接过话,从袖中拿出了一本极为精致的书卷,递到了荣睦手中。 “这是……”荣睦接过还存有边力体温的书卷,带着水酒引起的头晕之感,仔细一看封面,整个人顿时为之一振,立刻清醒了许多,欣喜若狂地道。“这是边先生从森木城藏书阁内中域遗物,翻译感悟得来的钨铁冶炼术?” “不错!”边力微微点头,耐心地解释道。“准确地说,这本钨铁冶炼术,是金属冶炼术中的一个分支,其中还有钽钢甚至钛银的冶炼的方式,其中虽然有着一定的联系,可都存在各行如隔山的现象,所以要想实现后者的冶炼,还要走很长的路,不过同样有着捷径的存在,那便是得到中域遗物,以此获得千人的经验。” “原来不论精铁还是钨铁,其本质都为铣铁,只不过加入了一些其他东西,再以不同的冶炼手法,最终得到了铣铁、精铁和钨铁这三种在硬度、韧性和价钱上有着天壤之别的产物。”荣睦翻看书卷,仔细看了几页,就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只不过边力刚才的那番提醒,让他停止了无度的幻想,知晓这其中小小的一些改变,难于上青天。 “的确如此,而且根据我的判断,钨铁还可细分至少三个等级,这也就是为何一等司马使用的钨铁剑,两面虎纹的秘密所在,由此可见,曾经的中域王朝,的确有盛极一时的资本。”边力的语气中,充满了敬佩之意,不过联想到其最终衰落,还是感到十分惋惜,不禁长叹一声。 “或许这也正如边先生所言,是一种不可违逆的天意!”荣睦对于中域王朝并没有什么好感,也谈不上厌恶,只是对其充满了好奇,见众人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连忙招呼道。“大家快吃,不然白管事辛苦忙活做出来饭菜可就要凉了!” 第545章 ——枯枝果 “吃吃吃……”众人附和一声,这才想起来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纷纷连忙拿起筷子,端起饭碗,在叮叮当当的碗筷碰撞声中,把注意力集中到填饱肚子上面。 这顿特殊的晚饭,除过熟悉的萝卜与白菜以外,白玉展用稻米蒸好了大米饭,还用坝阳河的河鲜,做了糖醋坝阳鲤、清炒坝阳河蚌和清蒸坝阳虾,给众人单调的味蕾,增添了不少的惊喜。 不过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吃到了晔治德送来的鹿肉、虎肉和山猪肉,做为石川郡为数不多可以拿得出手的产业,不光兽皮的价格卖得很高,肉的价格则不仅令普通人咋舌,而且还极为少见,仅有高级别的文官武将和皇族们可以享受。 荣睦吃着肥瘦适中,鲜嫩多汁的过油山猪肉,只感到自己的嘴里,被从未有过的香气占据,口水也犹如决堤的洪水,尽管一直都在往下咽,可怎么也咽不完。 他十分清楚,受制于瘟疫的肆虐,鸡鸭猪羊等不少的家禽家畜,都无法大规模的饲养,而不再有瘟疫的牛马,则因为要承担种田和运送货物的重担,不得不限制宰杀,即便谢氏三兄弟的鹌鹑,他们养殖得谨小慎微,可还是有不少的鹌鹑死于瘟疫,无法大规模的养殖。 不过好在安宁镇的渔场已经建成,开始了养殖,今日吃到的坝阳河鲜虽然还是从河中捕捉而来,可只需假日时日,坝阳州城的百姓,也可以享受到美味的河鲜。于是,荣睦只好暂时放下了心中对于肉的怨念,转而开始计算河鲜的买卖,究竟能赚多少铜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终于恢复了些许的体力,长期以来依靠双腿或是马车赶路的他们,对于船运十分陌生,自然也就难以适应长时间的航行,在颠簸的坝阳河,更是晕头转向,吐得七荤八素,柴恩则不适时宜地用给河鲜回馈来打趣众人,引来阵阵不满的目光。 “荣郡使如今获得了三郡的掌控权,那么我药材种植园是不是也能扩建一番咯?”柴恩不适时宜地打破了饭桌上的沉默,笑眯眯地看着荣睦道。 “只要不影响粮食和蔬菜的种植,柴先生看上了哪篇地方,就在哪里扩建。”荣睦看着这个温文尔雅的白发老者,知道他要地是假,要钱是真,因此也不打算跟他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铜币的事情,你也尽管开口,不过,何时才能培育出对付家禽家畜瘟疫的草药,毕竟,刚才这鲜能多汁的山猪肉,我可是已经吃上瘾了!” “好一个不吃亏的小子,就知道压榨我这个只剩脑袋没有入土的老头子!”柴恩冷哼一声,白色的须眉立刻倒竖了起来,颇为不满地还击道。“安宁镇的那片药材庄园,经过我的一番配置,做出了许多复方的药丸,远销到了千韧州,不光收回了成本,而且还赚到了六千万铜币,以后可再别把我当成叫花子了!” “柴先生言重了,此番顺利完成特殊郡试,收获颇丰,正打算交给柴先生两亿铜币,用于药材的种植和复方的研制,何来压榨一说呀!”荣睦颇为意外地看着这个自尊心极强的老者,没有想到自己涉足的众多产业中,这个曾经被自己定义为无底洞的药材种植制作,竟然为自己赚到了数额如此巨大的收益,顿时兴奋不已,于是客气一笑,热情地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柴恩一改刚才的怒容,脸上涌出一个极为满意的笑容,颇为得意地道。“看来我要着手准备继续招募医药师和开垦药材庄园的事情了,还有,务必分别在工坊区和商业内,给我留一块制药坊和寿年药房的空地,由于此次制药坊的规模得配得上州城名声,所以我特意麻烦边先生为我设计了一番,届时荣郡使也一定要帮我修筑好。” “请柴先生放心,此事包在我荣睦身上,定然不会让您失望!”荣睦闻言,顿感自己不光被柴恩算计了一番,还得为此感恩戴德,虽然有些不爽,可念在利益极为可观的份儿,还是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 “荣郡使鼎力支持,必然会得到应有的回报!”柴恩神秘一笑,从袖中掏出了精致的木匣,洋洋得意地打开,放到荣睦的面前,摇头晃脑地道。“猜猜此物究竟有何功效?” “柴先生,荣睦对医药一窍不通,这么做不是强人所难嘛!”荣睦连看都不看一眼木匣中的药材,没好气地瞪着柴恩,露出鄙夷的神态道。 “哈哈哈……”柴恩仰头一笑,捋了捋凌乱的胡须,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冷冷地道。“先前你不是还一个劲地催我找寻到解决家禽家畜瘟疫的问题嘛,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你只需顺着刚才的思路,猜都能猜出来!” “难不成有了这味药材,今后就有肉吃了?”荣半信半疑地瞥了眼柴恩,仔细看着匣中药材,只它颇为奇怪,除过根须与其他植物没有差别之外,竟然连一片叶子都没有,而且在小拇指粗细的枝干上面,还结着几颗通体淡蓝色的果子,可以说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此物名为枯枝果,原本是用来医治肠胃的药材,在一次配置治疗痢疾的药丸时,由于操作失误,混入了治疗咳嗽的几味药材,成了废药一个,将之倾倒在废药池中时,被驱离的几只得了禽瘟的鹌鹑吞下,居然不到两日就痊愈了,此后经过老夫的数次配置,只需在小鹌鹑可以进食时,吃下几粒,便可预防禽瘟的发生。”柴恩见众人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之色,对自己投来了敬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昂起了脑袋,得意地像个孩子似得。 “柴爷爷一点都不知道谦虚,明明是我在玩耍时发现的,怎么可以把功劳全都归到自己身上,真是不够意思!” 荣睦正欲开口,就听见荣菲儿奶声奶气跑到了柴恩的面前,噘着油嘟嘟的小嘴,满脸鄙夷地道。 第546章 ——无可奈何的晔治德 “菲儿不得无礼!”荣景水见状,立刻呵斥一声,可碍于荣睦的存在,只是比平时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儿。 “菲儿乖,等柴爷爷我问你哥哥要回属于我的东西之后,就可以在这里建造一个更大的药材庄园,种植更多你最喜欢的酸甜果,到时候保证让你吃个饱!”柴恩见到一脸嗔怒的荣菲儿,当众揭起了自己的短,非但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露出极为慈爱的表情,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孙女似得。 “好!”荣菲儿偷偷地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荣睦,明白现在没有人能欺负的了他,这才一蹦一跳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既然如此,那便可以着手准备集中养殖鸡鸭了,至少可以赶在柴先生研制出可以解决家畜瘟疫的药之前,百姓的饭桌上能多几道肉菜,毕竟,耕牛是种植粮食和蔬菜必不可少的工具,在无法大量集中饲养之前,还是让它去耕地!”荣睦微微一怔,看出了柴恩对荣菲儿的喜爱,凭借对柴恩的了解,定然想要收她为徒,鉴于医药师是个不错的行当,至少可以躲避战火,荣睦也就欣然默许。 “那是自然,我想这世上,应该还没有人会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去品尝所谓的美食,更何况还是一场足以要了无数人性命的瘟疫呢!”柴恩附和地点了点头道。 “所以就算有了解决之法,也一定要慎重,此事就交由谢氏三兄弟来打理!”荣睦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抱歉一笑,另起话题道。“差点儿忘了,除过白管事的酒楼、荣昊表哥的木器店、荣家的木材店之外,谁还有经营产业的打算,都可随时告知,以便我提前在商业区内,留下修筑店铺的空地,给予足够的铜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毕竟能将产业开到郡城之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从白手起家开始算起,一切都顺风顺水的情况下,至少也得三代人方才可以,如今机会摆在面前,而且还会得到荣睦的鼎力支持,简直就如天上掉馅饼似的。 兴奋的热度过后,大多数人的脑子里仅剩一片空白,他们清楚,能混迹在州城内的商人,至少都是豪爵阶别,拥有数十亿铜币的资产,比起郡城和普通城池的大富豪和富豪阶别的商人来,资产至少是他们的十倍以上。 作为曾经在小镇上生活的普通人,就连同阶别商人那几十万铜币的资产都没有,只能依靠每年一百多铜币的微薄收入度日,所以就更别提一步登天之后,不会坠入深渊了! “诸位不必惧怕,更不必忧虑,此事不急,毕竟坝阳州城建成,至少还需要数年的时间,你们完全可以现在其他城池内寻找商机,只要我荣睦还在,这个优厚的条件,便一直有效,但是话要说在前面,不论做什么,都不能违反万山律典和宗氏律典。”众人的反应,尽收荣睦眼底,于是他也不再苛求,见所有人已经酒足饭饱,便缓缓起身道。“长河镇内,人满为患,根本没有栖身之地,诸位还是留在在双桅战船上过夜!” …… 石川郡城郡王府内,晔治德与晔戟二人对坐在书桌前,盯着眼前的地图和石川郡卷宗沉默不语,虽然脸上写满了一路奔波的辛苦,可更多的还是无尽的忧愁。 “石川郡就是一个整不好的烂摊子,先不说石头山里面藏着的烂账,单单就云苍宗那个永远也擦不干净的屁股,就够我们忙活下半辈子的了!”晔治德脸色阴沉地道。 “父王是说柳塘镇监狱里面的那些特殊犯人吗?”晔戟闻言,顿时打了个寒颤,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除过柳塘监狱之外,石川郡还有类似的监狱足足二十来个,共有特殊的犯人将近二十余万人!”晔治德皱紧了眉头,紧握的双拳发出了关节被挤压的噼啪声响,回荡在空无一人的硕大议事厅内。 “二……二十余万人?”晔戟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满脸惊骇地道。“这……这些人都将被云苍宗的所谓长生之术,一点一点的献祭出性命?” “明知故问!”晔治德冷哼一声,旋即冷冷地道。“必须尽快妥善处理这二十万特殊的犯人,并且决不能让荣睦和云苍宗知道,否则,我们这一族,肯定会被灭族!” “晔戟看荣睦与云苍宗势不两立,此事完全可以嫁祸于他,顺便再将坝阳州收入囊中,这等好事可是千载难逢呀!”晔戟并未因晔治德的担忧而表现出丝毫的紧迫,反而还是一心想要争夺州王之位,双目露出弄弄的贪欲。 嘭! “混账!”晔治德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怒不可遏地瞪着晔戟,气得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恨不能给他一脚,让他好生清醒一下。 “我……”晔戟极为委屈地看着晔治德,吓得冒出了一身冷汗,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还不明白吗,现在我已经失去了郡王的大印和兵符,特殊郡试的事情,已经上报给了陛下,我们已经没有了与荣睦对抗的资本,眼下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把屁股擦干净,不要留下任何把柄,然后从石川郡内发觉更多可用的资源,在晔雨和宗晟炎面前不落下风!”晔治德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晔戟的肩膀,稍作缓和情绪,再度提醒他道。“石川郡内,有盐矿三处,是现成的摇钱树,根据史图册上记载,还有铣铁矿、精铁矿和石炭煤矿若干,虽然至今都未发觉,可用利用丘陵郡在冶炼坊上的优势,试着探查一番,至于兽皮和宝石这种极不稳定的产出,你必须夸大其词,为石川郡争取更多的利益。” 晔治德看着欲言又止的晔戟,好言劝说道。“眼下我已经没有郡王的权利,很多事情只能由你出面去办,为了家族的前途,莫要意气用事,三思而后行,还有凡是一定要多跟我商量才是!” 第547章 ——新伤旧伤接踵而至 “这……”晔戟痴痴地看着痴痴地看着一脸认真的晔治德,心中的不甘到达了顶点,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月前还被自己当猴耍的荣睦,居然能够让晔治德极为重视,甚至甘愿献出这十几年来在石川郡耕耘的一切成果。 尤其是那二十来个关押特殊犯人的监狱,完全是晔治德依靠云苍宗由城王,逐步晋升到郡王的最大资本,虽然自己对云苍宗并没有什么好感,可他始终认为,谁能让自己上位,谁就是自己最大的朋友。 如今晔治德竟然如此果断地放弃,让他极为不甘,可见已经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好暂时搁置下心中的不满,木然地点了点头。 “石川郡这一十八万百姓,我可就全都托付给你了。”晔治德见晔戟身上的逆反之气终于消失,长长地松了一口道。 …… 翌日,天刚蒙蒙亮,荣睦、墨先生、边力和黎威等人,就登上了长河镇最高的了望台上,参照着手中的地图,忙碌于规划着坝阳州城的未来。 “荣郡使这张坝阳州城的草图,几乎囊括了所有州城都有的东西,尤其是这个书院区,着实让我感到又意外又惊喜,要知道,修建研习书卷典籍和各类技艺的书院花费不大,但是邀请德高望重,学富五车的老师,却难于上青天呀!”边力指着地图上的书院区,脸上神采奕奕,颇为兴奋地道。“荣郡使能有如此的魄力,将其放在坝阳州城的中心位置,横跨坝阳河南北两岸,显然是下定了决心,要尽可能多的修筑所有门类的书院呀!” “虽然我也是书生出身,可修筑书院区则是老师的谏言,是出于让我免于遭受名士们口水的一种方法,尽管截止目前,我只在上林寨时,遭受过一个无赖名士的无端指责,但树大招风,想必待得坝阳州城修筑完成后,定然躲不过这群满腹经纶的名士们的口水,所以还是主动出击,与其交善的好!”荣睦自嘲一笑,耐心解释道。 “原来如此,不过未雨绸缪也非但不是一件坏事,毕竟那些名士们的口水,可是能淹死人的呢!”边力与墨先生相视一笑,旋即缓步走到窗前,远眺着外面的景象,继续道。“这个平民区我看就没有设立的必要了,因为按照荣郡使的规划,这座坝阳州城将要至少容纳三十万人口,除过宫殿区外,还有三个极为庞大的书院区、工坊区和商业区,若是再单独设立用来居住的平民,那么既不方便百姓生活,也对城内的交通造成了不小的压力,要知道,三十万人每日奔波于住所与工坊,可是一件耗时费力的事情呢,将这些精力集中在制作更多的商品,岂不是更好?” “边先生所言极是,坝阳州城的规划图,其实就是一个放大版的安宁镇,原以为基本适用,可其实很多因素都没有考虑进去,结果自然也就差强人意啊!”荣睦对着边力施了一礼,对于他刚才所说,完全赞同,于是话题一转道。“就好像单桅战船和双桅战船一样,看似只是多了一个桅杆,其实多出来的东西,数不胜数呀!” 众人闻言,皆是极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做为安宁镇的建造者,他们对于从图纸到实际之间的差距,有着颇为深刻的认识,甚至连一砖一瓦对整体的影响,都了如指掌。 “根据之前的经验,我认为坝阳州城将不再设立单独的居住区域,而是将之分散在学院区、书院区和商业区的周边,至于工坊区嘛,考虑到冶炼工坊将会有大量的烟尘产生,会让人剧烈咳嗽,引起身体上的不适之感,可将之规划在下风口的城西位置,并在此修筑运送矿石、石炭煤和铁制品的码头。”黎威指着图纸上的工坊区,略作沉吟道。“否则规模如此巨大的工坊,定然会让整个坝阳州城都被笼罩在无尽的烟尘之中。” 荣睦本来还算平静的脸上,立刻涌起了浓浓的警惕与不安之色,浑身汗毛倒竖,冷汗直冒,心跳加速,就好像现在有一柄极为锋利的剑刃,正以极快地速度,刺向自己的眉心似的。 他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奇迹般地躲开了这次致命一击,狼狈地保住了一条性命,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被数十万愤怒的百姓团团围住,只见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和农具,朝自己宣泄着内心的不满,想要以自己的脑袋来补偿巨大的损失。 “荣郡使?”墨先生见荣睦脸色发白,额头上冒出了豆大冷汗,连忙扶住了他的肩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玉瓶,塞进了他的嘴里,厉声提醒道。“身体未曾痊愈,万万不可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否则出现的幻觉,足以让你走向癫狂的不归路!” 荣睦眼前的危机场面,顿时烟消云散,伴随着喉咙直抵胃里的清凉,他感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开始渐渐归于平静,眼前终于出现了众人熟悉的样子,可胸口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还是让他浑身一软,就欲倒在地上。 此刻,他再次感到了那种熟悉的死亡之感,只不过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恐惧,他知道,凭借墨先生等人的能力,定然可以经营好坝阳州城的一切,照顾好一十七口荣家之人。 柴恩连忙握住了荣睦的左手腕,仔细摸查着他的脉搏,那张苍老的脸上,顿时写满了凝重,他心急火燎地招呼来提着药箱的学徒,从中拿出一把半寸余长的银针,撕开荣睦的上衣,熟练地将其扎进了一个个穴位之中,几个呼吸的功夫,细小的银针在荣睦的后背和前胸,就组成了两幅奇怪的图案。 荣睦只感到自己的血液如滚烫的开水般剧烈的翻腾,整个人也不停地抽搐着,浑身上下仿佛被无数只白蚁撕咬,一会陷入了冰冷的深渊,一会又落入了滚烫的熔岩。 但他还是用最后的一丝清醒道。“坝阳州城乃至整个坝阳州,就拜托诸位了……” 第548章 ——晔雨救急 “荣睦!?”刚刚赶回来的晔雨,一进入了望台,就看见了这骇人的一幕,不顾一切地冲到他身旁,见他气息极度萎靡大惊失色,冰冷的双目顿时融化成了两眼涌出雪水的清泉,看上去楚楚可怜,根本没有半点郡王样子。 “请郡王放心,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危。”柴恩虽然显得波澜不惊,可语气却极为严厉,他不紧不慢地从药箱中取出一只冷萃药材的药鼎,将其置于荣睦的头顶,只见冒出的屡屡白烟,缓缓向下而去,很快就把荣睦包在其中。 荣睦身上扎着的银针,随之冒出了紫黑色的鲜血,而其胸前几处致命伤口的血痂,居然也开始慢慢变软,从中流出了黑青色的脓液。 “他这是怎么了?”晔雨见状,立刻察觉到荣睦的身体受到了极重的伤害,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冷静,带着哭腔质问道。 “荣睦在短时间内,受到了多次足以致命的重伤,虽然服下了我所制成的丹药,暂时保住了性命,可身体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加之身虚体疲,心理又受到了极大打击,重压之下,造成体内气血逆流,经络梗阻,若不将这些淤积之物全部清理出来,就是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柴恩收起了药鼎,拿起一块毛巾,轻轻地擦拭着整条手臂上的水珠,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今往后,至少在数年之内,他都无法舞刀弄枪,重回沙场,只能安心静养。” “多……多谢柴先生。”晔雨讷讷地点了点头,全然忘记了柴恩与荣睦的关系,一心一意地对荣睦给予帮助的人表示最真诚的谢意。 “不必客气。”柴恩并未在意晔雨的态度,全部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荣睦的身上,见其身体内淤积的污血和脓液基本被排干净,他眼疾手快地将其身上所有的银针全部拔出,立刻打开一大瓶药酒,小心地冲洗赶紧其身上留下的污秽之物后,这才微微地松了一口,脸上紧绷的肌肉,终于缓和了一些。 他身旁的几个学徒,见柴恩完成了手中的伙计,配合熟练地把荣睦固定在一张椅子上,小心地抬着他,离开了了望台,赶去长河镇镇军房的校尉卧室内休息。 了望台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言不发的墨先生身上,全然忽视了晔雨的存在,就连掌握了荣睦伤情的柴恩,也一改往日的自视甚高,静静地等待着墨先生开口。 “修筑州城一事,我只是个一窍不通的门外汉,所以还是要劳烦边先生和黎管事来具体负责,我绝不插手。”墨先生阴沉的脸上,挤出了一丝苦笑,他本想着荣睦可以在坝阳州城的修筑中,别再当甩手掌柜,继续发挥自己的才干,别把这些擅长的事情交给自己,却不想坝阳州城连一块石砖都没有增加,荣睦就突然在重压之中,被旧伤险些要了性命,只好无可奈何地道。“若是需要我做些具体事情,尽管开口便是。” “边某人为荣郡使一心想要将坝阳州城修筑好的愿望,只可惜边某人不才,只是一个郡级的木匠和石匠,而且还徒有其表。”边力也长叹一声,连连摇头,露出一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痛苦。 “边先生所言极是。”黎威紧紧皱起眉头,双拳攥得嘎吱作响,因为肌肉过度紧绷,竟然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几乎快要绝望道。“安宁镇的修筑,我虽然学到了很多东西,足有修筑起三层之高的房屋,可绝大多数,都是木质结构,而坝阳州城,必定得依靠大量的青砖和矿泥修筑,其难度只高不低,黎威无能啊!” 一时间,了望台内被一种极为压抑悲观的情绪所笼罩,所有人的脸上,早已不见了荣睦在时的兴奋,被土灰色的无助取代。 他们十分清楚,与武器装备的阶别一样,城池等级的高低,也有着难以逾越的天堑,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尽管荣睦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想要用丘陵郡城为参考,来修筑坝阳郡城,但按照目前需要容纳将近三十余万人口的要求,他也只是单纯性的打算用数个郡城的规模来拼凑。 换言之,就想要用多个仅有钨铁级别武器准备的郡督,对付一个拥有钽钢武器装备的州侯,这样的对抗,显然只会让前者大败。所以,那副画好的坝阳州城草图,才会暴露出如此之多的问题。 尽管可以找到问题的答案,尽可能地将之妥善解决,可还有更多的隐性问题,依然藏匿其中,就好像在大海之中看见的冰山一般,浮在水面上的,只占水下的很小一部分而已。 “真是没想到这个看似不值钱的州城建造师,竟然如此重要,恐怕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比起什么州牧州侯的都重要了?”柴恩满脸的皱纹,堆积起一个遗憾的表情,砸了砸嘴道。 “州城建造师吗?”一直被众人冷落的晔雨,知晓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失态,只好把羞涩藏在心中,接过了话茬,小心地道。“我的确听说过有州级木匠和石匠,拥有设计庞大城池,规划各个区域的本领,只是太过稀有,加之难以派上用场,基本都被派去修筑州王府这类穷奢极华的建筑了,所以难觅其踪。” 见众人的脸上刚刚才燃起的希望,再度被失望取代,晔雨连忙继续道。“请诸位放心,我这就赶往瀑龙州城想想办法,动用一切关系,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不过此行回到长河镇,除过带来了五万坝阳城的百姓意外,我还带来了足够的粮食和蔬菜以及一万青壮劳动力,可以先修好坝阳城通往坝阳州城的道路,然后再把坝阳州城规划区域内地面平整一番,清理掉坝阳河两岸的淤泥,为把坝阳州城的修筑,提前做些准备。” 众人闻言,虽然没有完全相信,脸上的表情终于有所舒缓,呼吸也变得顺畅了许多。 第549章 ——恢复清醒 此后的两天里,躺在校尉卧室的荣睦,虽然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可全身畅通的血脉和经络,并未让他处于无尽的噩梦之中,被里面形形色色的可怖人和事情折磨,在无力还击的情况下,只能倍受煎熬。 相反,这一次他感觉自己是躺在坝阳河的河岸上,既能享受着树荫的爽朗,还可以看着坝阳州城破土而起,一桩桩大气结实的房屋,整齐地排列在宽阔的道路两侧,热了的话,还能喝上一口硝石制成的冰镇凉茶,充分享受着短暂的修养时光,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爽。 只不过,在潜意识里,他并未放松警惕,而是时刻警醒着自己,现在依旧处于危机四伏的状态,眼前的短暂磨刀时光,断然不会耽误以后砍柴之功。 与荣睦的惬意相比较,柴恩极其带领的学徒,可就没有这么逍遥了。 为了能够尽快让荣睦尽快醒来,摆脱依靠药物来维持生命的状态,柴恩依据《中域药典》中的记载,结合自己的感悟和经验,制定出了十二时辰的治疗方法。 所以,这两天里面,在柴恩的带领下,十来个医药师学徒,轮番对荣睦进行针灸、推拿、艾灸和药鼎的冷萃,既是锻炼了自己的手艺,也增加了不少见识。而柴恩的那本手写的感悟,则也厚上了好几页。 当第三天的夕阳落下,荣睦终于睁开了双眼,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梦境中的快活日子。 “是不是很享受这段时光,不想醒过来修建坝阳州城呢?”柴恩笑停下正在写字的右手,眯眯地看着荣睦缓缓从床上坐起来,脸上深刻的皱纹,绽放出了一朵得意的牡丹花,沾沾自喜地道。 “哪里哪里,眼下既要修筑坝阳州城,还要为三郡六十余万军民的生计奔忙,更要时刻提防云苍宗、千韧州、瀑龙州和大湖州的威胁,我多睡一刻钟,都会感到无尽的焦虑。”荣睦站起身后,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身体,虽然有些留恋之前的日子,可还是喜欢生活可以自理的状态。 “我看你这几天里,时不时得就会露出享受的表情,若不是受到体内还残留有一些污血的话,恐怕半夜都能笑醒。”柴恩见荣睦的身体并无大碍,最后一丝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多谢柴先生悉心照料,否则荣睦的小命定然不保。”荣睦并未将柴恩的调侃放在心上,对着柴恩恭敬的施了一礼,正欲开口询问坝阳州城的情况,他就感觉到了胸前伤口和脑袋里传来的阵痛,随之冒出了一身冷汗。 “你胸前的致命伤,并未痊愈,所以还会隐隐作痛,至于头痛的原因,也是由此引起,不过更多的还是来自你自身的压力。”柴恩看出了荣睦脸上的痛苦表情,但他显然早有预料,不急不慢地提起毛笔,在砚台上润了润,边写边解释道。“所以至少在两年以内,你都不能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也不能舞刀弄枪,乖乖的静养,否则能活到而立之年,都算是奇迹!” “这么说来,我顶多还能再活十五六年了?”荣睦顿时一惊,整个人无力地坐回到了床上,切身体会到了那句多少少年郎,未及白头时的无奈,可很快,他就发现柴恩在说这些的时候,根本没有表现出墨先生身中郜家保命玉瓶时的凝重,反而不紧不慢地写着字,摆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大致如此,身体是你自己的,我可不是神仙!”柴恩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放下手中的毛笔,饶有兴致地道。“你那个小女友真是个性十足,前些日子,还是索命的杀手,差点就砍了你的脑袋,现在又变成了你的救星,赶去瀑龙州城,寻找州城建造师,以你这小身板,绝对应付不了她,还是小心为妙呐!” “咳……”荣睦见柴恩露出了看透自己内心想法的奇怪笑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毕竟在万山王朝内,十四岁娶妻成家并不奇怪。而就算晔雨这个郡王已经名不副实,可她完全将未来和自己的身家性命绑在了一起,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状态。 加之她本就与自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以及冰雪聪明,极有城府,是三个郡王中,最有能力的一人等等诸多因素,更是让荣睦也搞不清楚,自己该如何对待晔雨。 “呵呵,话不多说,答案就在你的心中。”柴恩合上书卷,缓缓地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荣睦见状也不挽留,刚欲仔细思考一下和晔雨的关系问题,就感到自己的脑子,又隐隐作痛起来。 只要别与我作对,想做什么都行!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荣睦瞅了眼窗外浓浓的夜色,放弃了想要去看看坝阳州城修筑进度的打算,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舒服地躺在了床上,借着身体初愈的虚弱,准备闭上眼睛,一觉睡到自然醒。 “睦儿……” 正准备吹灭油灯的荣睦,听见了一声熟悉招呼,扭过头一看,之间荣修远和荣景山二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 “爷爷、父亲,你们……”尽管荣睦已经知晓了荣景天的事情,可他并未改口,依旧保持着原来的亲情,连忙起身迎接。 “无碍……”荣修远三步并作两步,将荣睦拦在了床上,然后缓缓地坐在床边,慈祥地看着他,露出满眼的欣慰之色。 “你重伤初愈,还是好生静养为好。”荣景山安慰地拍了拍荣睦的肩膀,站在了荣修远的身后,沉声另起话题道。“修筑坝阳州城的准备工作已经开始,数十万人在黎管事的带领下,正忙碌于清理地面与河岸,开垦农田和开挖水渠,一切已经步入了正轨,你大可放心!” “多谢父亲替荣睦操心此事。”荣睦对着荣景山施了一礼,见二人欲言又止,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打算谈一谈荣家的赤杨木生意,缓解尴尬的气氛。 第550章 ——荣修远的恳求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世?”荣修远苍老的脸上,涌起了一抹浓浓的凄凉,浑浊的双目中,充满了无奈,他表情复杂地看着荣睦,百感交集地道。 荣睦讷讷地点了点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看着荣修远早已没有了自己考中杉鹭镇举人时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无力回天的黯然,而其身后站着的荣景山,似乎也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家主风范,似乎一阵微风,都能将两人掀翻在地。 此刻,他的心中难过到了极点,也复杂到了极点,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荣景山。尽管按照血缘关系,他依然是自己的叔叔,可十四年来的养育之恩,依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真是没有想到,你成长的速度如此之快,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居然就控制了三个郡,完全可以与州并肩。”荣修远长叹一声,收住了刚才的颓然,可脸上依旧看不到喜悦和兴奋,反而显得极为忧虑。“只不过根基不稳,犹如一团散沙,随时都会随风消散。” “爷爷所言不差,现在的局势的确如此,所以还得隐忍许多年,正所谓贪多嚼不烂,只有把三郡的资源全部消化之后,方才有更进一步的实力。”荣睦很想告诉荣修远和荣景山,自己拥有轰天铳、神火飞鸽、坝阳骑兵和双桅战船等等能够与相邻州郡一战的兵力,可他也明白,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铜币维持,眼下必须休养生息,埋头发展,否则这些都如同空中楼阁一般,随时都会坍塌。 “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并非是与你谈如何变得更强,而是那个叫做晔雨的郡王。”荣修远微微摇头,与荣景山对视一眼,提高了嗓音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世,那么我绝不想让你重蹈荣景天的覆辙,蹚皇族的浑水!” “是啊,我荣家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本分的商人世家,若不是大哥聪慧勤政,得到了晔灵儿国公主的芳心,他也绝不可能坐到师相的位子。”荣景山点了点头,对于荣睦的感情,与亲儿子无异,所以单凭晔雨的相貌与能力而言,他并不反对荣睦与之交往,还很期待这段姻缘,只不过碍于荣景天的前车之鉴,让他不得不收起这个念想,语气严肃地道。“但最是无情帝王家,就算大哥为人正直,毫无过错,他现在也只能在皇城天牢里受苦。” “所以我们都希望你能和晔雨保持距离,毕竟我不可不想在失去长子之后,再失去孙子,这样的沉重打击,我小小的荣家可承受不起。”荣修远说到这里,不禁老泪纵横,声音颤抖地道。“当初的一己私念,让我起了要你救出父母的念想,所以才坚持要你读书做官,伸张正义,可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百姓怎么能斗得过皇族,我真是老朽,只想让你能重回荣家经商,可眼下你也是骑虎难下,为了百姓能过上安生日子,丢下这个烂摊子不管,也绝非我荣修远的做派,所以只希望你能谨慎地对待晔雨。” “假如晔雨并非皇族子弟,那么我们非但阻拦你二人的交往,反而还会着手准备这门亲事,风风光光地将她娶进我荣家之门。”荣景山看出了荣睦的犹豫,结合这几日的所见所闻,清楚荣睦对晔雨的感情极为复杂,晔雨对待荣睦的感情也同样如此,加之荣睦的身体还很虚弱,只好心疼地宽慰道。 荣睦看着百感交集的荣修远与荣景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刚刚才确定了和晔雨互不干扰的相处方式后,又不得不继续退让,保持足够的距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十分清楚,自己对晔雨肯定存有好感,尽管还未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可那种令心跳加速,血流涌动的感觉,以及对她特有气息的迷恋,确实与书卷中描写情爱的桥段完全一致。他明白自己的的确确地对这种特殊的感觉着魔,只不过碍于彼此之间的身份和各自的利益,闭口不提而已。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和晔雨之间的合作肯定会随着修筑坝阳州城而越来越多,联系也会越来越密切,这层看似捅不破的窗户纸,迟早不再会成为障碍。 不过好在事态还未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于是荣睦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表情严肃地道。“此事我自有分寸,但救出亲身父母的想法,则不会有丝毫动摇,还望爷爷父亲能鼎力支持。” “哎!”荣修远长长地叹了一口,像是看尽了人间冷暖,物是人非,抬起干瘪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荣睦的脑袋,扭曲的脸上挤出一个痛不欲生,可又强忍悲痛的表情道。“自古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皇族呢,荣家已经失去了一个人,决不能再搭上你,只要我荣修远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让你做傻事!” “睦儿,莫要做螳臂当车,蜉蝣撼大树的无用之功,我读书虽少,可也知道那些书卷里面,可根本没有记载过类似的成功经历,还望你能悬崖勒马!”荣景山也痛心疾首地劝告道。 “爷爷父亲放心,只要他们别欺人太甚,做出什么,我自然不会去主动招惹他们。”荣睦看出了二人今日大有自己不同意,就不离开的打算,不想在嘴上逞强,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诚心实意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荣修远和荣景山对视一眼,虽然并未得到荣睦的明确答复,可也看出了荣睦并未有丝毫的敷衍,这才长长得松了一口,面色也终于平和了不少。 “修筑坝阳州城一事,我们虽然很想出力,可隔行如隔山,为你挑选一些上好的木材便可,其余的事情,就不添乱了!”荣修远缓缓起身,拍了拍荣睦的肩膀,关切地道。“好生休息,我们就不再打扰了!” 说完,再度欣慰地看了看荣睦,十分不舍地与荣景山离开了房间。 第551章 ——平整土地 想要让别人不找我的麻烦,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扫了眼二人离开后的空房间,轻轻一叹,喃喃自语一声,露出了一丝苦笑。他十分清楚,那些残忍的皇族、贪婪的文官、嗜杀的武将还有毫无底线的云苍宗,绝不会放过自己。 之所以要这么说,无非是给双方一个下的台阶,不至于让亲人之间的关系过度紧张,在表明上制造一个安分守己,埋头发展的假象而已。因为现在的荣睦,不光要时刻提防明抢的“盗匪”,还要注意日夜惦记的“窃贼”。 “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情。”荣景山刚刚迈出的后脚,停滞下来,扭过身子,探出脑袋苦笑道。“荣和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在来之前,我又劝过他几句,只可惜没有任何效果,你也知道,在十多年前,他就是这么离开荣家的。” “父亲,此事不必多说,就此揭过!”荣睦微微摇头,明白荣景山与荣修远一样,最为重视的,已经不再是荣家能否更上一层楼,进入更高的层面发展,而是想要极力保住这个已经破碎过一次的家族,所以,对于荣和的举动,他并未过分在意,毕竟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哎……”荣景山从心中发出了一声悲伤的长叹,瞬间老了十多岁,脸上的周围似乎也增加了不少,鬓角居然也有了白斑的痕迹,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两行热泪涌出眼角,顺着脸庞而下,声音颤抖地道。“二叔对不起你!” 说完,不待荣睦有任何反应,就像做错了事孩子似得,失魂落魄地逃走了。 “父……父亲!”荣睦很想去追上荣景山,告诉他没有关系,自己并没有责怪荣和的意思,只是对皇族的做法极为不满,可他更怕看见荣景山现在的样子,不愿意让这个自己最后的靠山,也就此崩塌,只好难过地躺在床上。 此刻,他顿觉自己虽然赢得了特殊郡试,可丢了曾经拥有的一切,荣和的兄弟之情,荣景山的父子之恩以及晔雨那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懵懂情愫…… 天地沉寂,万物不语。 在这个闷热的夏夜,荣睦踱着缓慢地步子,离开了屋子,重新站在城墙之上,见眼前竟然一片灯火通明,而且还传来阵阵振奋人心的劳动号子,定睛细看,原来正有数万人拿着锄头和铁锹农具,平整着长满野草的土地,显然是在为修筑坝阳州城做着准备。 这是? 荣睦见状,顿时充满了疑惑,脑子里也因为思量过度,而传来了阵阵眩晕之感,连忙伸出双手,扶住城墙,以此保持平衡。由于晕得厉害,腾不出手来揉眼睛,他只好使劲挤着双眼,甚至把眼泪都挤了出来,也全然不敢确定眼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像。 因为他清楚的记得,修筑坝阳州城,需要州城建造师,方才可以解决之前发现的和没有发现的问题,让三十余万百姓在城中过得舒心、工坊制作出更多的商品、书院培养出更多的人才、商业区吸引四方的宾客。 为此,晔雨还匆忙赶去瀑龙州城,寻找急需的州城建造师,以解燃眉之急,可是这才短短过了几天的功夫,为何就已经开始动工了,难不成又发生了什么新的问题? “荣郡使,夜风袭人,小心受了热风,还是快快回去休息,此处有黎威盯着,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黎威见荣睦有些虚弱的靠在城墙边,反应迟缓地看着城墙下面的景象,连忙小跑到他的身旁关心道。 荣睦微微一怔,缓缓地扭过头来,只见黎威汗流浃背地光着膀子,上接不接下气,显然做为负责修筑坝阳州城的管事,他并未用嘴来指挥手下之人办事,而是亲自督促,身先士卒。 “无碍,在房子里待得太久,有些闷热难耐,出来走走就回去。”荣睦微微点头,指着城下热火朝天的场面,不解地问道。“坝阳州城的修筑,不是遇到了诸多问题而停滞不前嘛,现在已是丑时一刻,为何他们不去休息,深更半夜的再此作甚?” “荣郡使有所不知,坝阳州城所占据的面积极大,需要提前着手准备,而眼下共有将近十余万人参与了平整地面的活计,若是一拥而上,不但会造成人员的浪费,还会让场面更为混乱,根本无法发挥出这些人应有的作用,况且也会让火头军增加负担,毕竟想要做好这些人的饭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黎威耐心解释道。“所以,我才把所有人分成两拨,白天干活的,晚上休息,晚上干活的,白天休息,这样一来,反倒会提高工作的效率,加快工程的进度。” “这么说来,这几日的十二时辰里,坝阳州城的修筑进度从未停止?”荣睦讷讷地点了点头,这才想起来柴恩还说过黎威已经着手平整地面的事情,对着他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然后使劲得摇了摇依旧发晕的脑袋,想要快速转动大脑,以求尽快理解这样做的好处,但重伤初愈的虚弱之感,顿时又令他头痛不已,不过他还是参考柴恩对自己的救治方式,大致理解了黎威的初衷。“真是有劳黎管事了!” “不错,正是如此!”黎威明白荣睦的伤势很重,虽然反应有些迟缓,可还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于是也不敢细说,生怕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再次劝慰道。“荣郡使,夜风袭人,还是早点回去歇息,以染上风热啊!” “有劳黎管事了。”荣睦放弃了挣扎之后,反而感觉头晕的症状减轻了不少,无奈地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长叹一声。 他看着城墙下面联成一大片的灯火通明,不愿就此置身于修筑坝阳州城这件棘手的事情之外,很想像当初扩建大青山时一样,也能竭尽全力地为其添砖加瓦。 只不过,眼下却如同废人一个,甚至连当一个旁观者,都会被人担心身体问题,于是他只好缓缓离开了…… 第553章 ——荣睦的抛砖引玉 “荣郡使不必着急,慢慢说便是。”黎威见荣睦的脸色惨白,顿时一惊,这才意识到荣睦重伤初愈,连忙按捺住内心的急躁。 “对,慢慢说。”宗晟炎顾不得自己郡王的身份,连忙抓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满满一杯凉茶,递到荣睦手中。 “多谢炎郡王。”荣睦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微微晃了晃脑袋,略作调整情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表明上三郡百姓的贫富差距极大,足有数十倍之多,而深层次的原因,则是其能力和本事的差距以及生活习惯的不同,若是执意让他们生活在一座城中,势必会引起彼此的不满,导致双方的矛盾激化,造成城池动乱的不良后果,我们不就是出力不讨好了吗?” 荣睦见众人脸上的不解渐渐消失,旋即再度陷入了思考之中,明白自己的担忧并非多余,于是继续解释道。“所以我才要费尽心机地修筑坝阳州城,以期先用给他们发放相同工钱的方式,解决收入问题,然后再循序渐进地提高他们的能力,让那些在郡城、城、镇乃至寨子里的百姓,都能在坝阳州城,自食其力地有一碗饭吃,说不定还能顺便培养出上百十个骁勇善战的武将、勤政为民的文官、富甲一方的豪爵、独具匠心的工匠和学富五车的名士,这样一来,单凭坝阳州城的三十余万百姓的整体实力,定然能与瀑龙州、千韧州甚至大湖州有一较高下的本钱。” “嘶……”众人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皆是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没有想到,荣睦居然把所有的百姓,都当成了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想要把他们由一个只会种地的农民,培养成为能够在工坊和店铺内做工的伙计,并且还不满足的想要从中找寻到难得一遇的人才。 “当然除此之外,就是把三郡资源的整合到位于三郡中心的坝阳州城来,这样既可以利用坝阳河的水运优势,与大湖州城,建立贸易,赚取铜币,也能继续发挥原坝阳城的地理优势,与瀑龙州城增加商业往来,赚得更多的差价,至于山高路远的千韧州城嘛,则可以从瀑龙州城这条近路而行。”荣睦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这才感受到了口干舌燥,借着兴头,干脆端起茶壶牛饮起来。 “孺子可教也!”就连一直保持平静的墨先生,都露出了一个惊讶又欣慰的表情,不住地点着头,显然对荣睦的设想极为满意。 “荣郡使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真是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宗晟炎不禁也露出了敬佩的目光,对着荣睦抱拳笑道。 “不错,荣郡使居然以修筑坝阳州城为抛砖引玉之策,最终达成如此宏大的愿望,边某人也佩服不已呐!”边力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话说的一点也不假,我整天都想百思坝阳州城的规划问题而不得其解,只好用试着修筑和睦公厨来揣摩一二,没想到荣郡使已经考虑到如让坝阳州城更为兴盛的问题了!”黎威憨厚一笑道。 “我现在完全是闲人一个,刚才所说的这些,无非是胡思乱想,纸上谈兵而已,诸位莫要放在心上,因为实现的难度只高不低。”荣睦自嘲地摇了摇头。 “前面就是和睦公厨了,请诸位下车参观,多提宝贵意见,兴许能早日参悟州城的规划和更高阶别房屋的修筑方法。”黎威对着荣睦投来一个安慰的笑容,话锋一转,指着车窗外道。 荣睦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鼓起浑身了的力量,走下马车,颇为吃惊地看着眼前这幢高大的和睦公厨,顿时兴奋不已,他昂起脑袋,仔细端详着这幢比简易了望台还要高的建筑,对于坝阳州城的憧憬,也由最初的脑海中的想象,变成了触摸到现实的欣喜若狂。 目光缓缓下移,在青砖和矿泥拼凑的横平竖直中,他心中的疑虑也在渐渐消散,直到目光停留在了和睦公厨的牌匾时,瞬间联想到了荣和做出的选择,想到了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竟然突变成了毫不留情的杀伐,喜悦顿时变成了难过与愤怒。 各为其主,六亲不认的残酷事实,让原先带着兄弟情义,家族兴旺的和睦二字,格外刺眼扎心。现在,荣睦很想把这块牌匾取下来,随便换成什么都行,只要别再勾起这段不愉快的经历就好。 “嘶……”胸口处的阵痛和脑袋里的眩晕,强行让荣睦停止了痛苦的回忆,他使劲地喘着粗气,以此缓解强烈的不适之感,见众人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连忙摆了摆手,结结巴巴地道。“没……没事,就是见到黎管事的心血时,有……有些难以自己。” 说完,连忙朝前几步,拍了拍结实的墙壁。 啪啪啪…… 在清脆的声响中和被太阳晒得滚烫触感里,他再度恢复了清醒。 荣和如何选择,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我认不认兄弟情义,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他不再纠结荣和的态度,把那份珍贵的兄弟情义藏在心中,当做一份念想,遇到困难的时候,用来取暖后,他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手掌心里的青砖墙上,深切地感受到了和睦公厨的坚固程度,相较于用石砖修建的城墙来毫不逊色。 “青砖和矿泥的优势之一,就是减轻了重量,大小相同的石砖,足有三块青砖的重量,换言之,若是用石砖来修筑和睦公厨,不说别的,光是运送石砖就需要多出足足三倍的车马,方才可以达成。”黎威见荣睦的脸上恢复了常色,也就放下心来,挥舞着拳头狠狠地锤了几下外墙,传来咚咚的闷响,露出极为满意的表情。 “所以丘陵郡内虽然几乎无石材可用,但郡道城道却畅通无阻。”宗晟炎颇为骄傲地道。 第554章 ——公厨引发的思考 “看来真得在坝阳州修筑更大的冶铁工坊和矿泥工坊了,否则单凭丘陵郡城的产量,定然难以维系,毕竟在石川郡内,城道可还是一件稀罕的东西呢!”荣睦立刻想起了杉鹭镇到森木城至今都未能完工的城道,无奈一叹,借着心中的好奇,走进了和睦共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的厅堂,粗略估计,足以放下容纳十个人的桌椅一百套,保证一千人同时吃饭,而一旁的硕大厨房,则比起厅堂来,只大不小,显然要满足所有饥饿的食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和睦公厨共有五层,其中第一层为普通厅,第二层至第三层分别为等级不同的包间,既可以住宿,也能吃饭,第五层为机要层,仅向州郡级别的文官武将开放,确保谈话绝不会外泄。”黎威神态专注地介绍道。“除此之外,公厨的地下两层,既可以当做藏身之所,还可以储存大量的食物,并且设有逃生密道。” 说完,黎威继续补充道。“这间和睦公厨,比起大青山的来,大出至少十倍之多,可依然难有脱胎换骨的意思,还需要好生研习琢磨一番。” “黎管事谦虚了,这件未能完全完工的和睦公厨,就是比起丘陵郡城的客栈酒楼来都不遑多让,何来的难有脱胎换骨一说呀?”和睦公厨虽然很难入的了拥有郡王府的宗晟炎的眼,可他还是赞许有加,尤其是得知了公厨就是为所有人提供饭食的地方后,更是赞不绝口。 “所谓没有脱胎换骨,就是它依然仅有原先的作用,只是变得更大了一些,并未发展出新的用途。”黎威轻轻一叹,补充道。“这不就是坝阳州城目前所处的困境吗?” “按照木匠和石匠的标准来评判的话的确如此,可从整体性而言来评判的话,这间公厨依然一幢成功的建筑,因为它至少保留了公厨全部的作用,并且还成倍的增加。”十分了解黎威谦虚和执着的边力,微微摇头,向他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的确如此,坝阳州城比大青山足足高了三个等级,人口更是多出了数百倍,和睦公厨定然无法满足三十余万百姓的三餐,而根据安宁镇的经验,那三十余万百姓,基本都有家室,更愿意在自己的家中吃饭,所以针对这一转变,我们更要从需求处去发觉。”两人的对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让荣睦茅塞顿开,他这才意识到,正是百姓的需求,让村寨、镇子、城池、郡城乃至州城发挥着不同的作用。 就好比大青山的百姓,能吃饱饭就不错了,根本没有闲钱去喝酒吃肉,而杉鹭镇的百姓情况虽然稍好,可依旧没钱去戏楼听戏,以此类推,坝阳州城定然囊括以下所有的东西,但碍于百姓收入参差不齐的原因,只能从规划上入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想到这里,荣睦喃喃道。“不如把选择权暂时交给坝阳州城的百姓,让他们在不改变区域划分的大前提下,满足自己所需,然后再根据州城设计师的意见来修筑,以免浪费这段宝贵的时间。” “荣郡使这个主意不错,虽然我们有坝阳州城的规划权利,可我们所居住的只占其中极小的一部分,正所谓众口难调,不如让绝大多数居住者去选择今后的环境,不失为一个大胆而有新奇的法子!”墨先生十分认同地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 借着这股找到新方法的快意,荣睦登上了和睦公厨的屋顶,环顾着四周平整的土地,之间无数男男女女各司其职,有的在铲草,有的在清理石块,有的在赶着马车运送杂物,有的赶着耕牛用石碾子压地…… 从其能熟练配合中,荣睦知道,首先众人的心中并无任何抵触,能都为今后居住的坝阳州城,尽一份自己的力量,其次,每日三铜币的工钱,管饱的三餐,也是他们干劲十足的基本保证。 至于那些通过考核,成为坝阳军的将士们,则在刻苦的训练之余,也参与一些力所能及的劳作,毕竟,他们的职业就是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袖手旁观也无可厚非。而那些成为捕役的人,可就没有这般好的待遇了,他们既要训练,也要干活,因为他们就将生活在坝阳州城之中,所以并无任何怨言。 看着这一派欣欣向荣,热火朝天的劳作场景,荣睦神清气爽,尽管午后的阳光极为刺眼,气温也高的令人窒息,可在吹来的阵阵热风中,他并未感到有丝毫的不适,浑身的血液反倒很是舒畅,仿佛毛孔都在畅快的呼吸。 感受到身体上发生的变化,荣睦并未过分欣喜,他十分清楚,就算濒死之人,都能在回光返照中与常人无异,更何况至少三年才能彻底恢复的身体,又怎会发生突变。因此,他把这种奇怪的感觉,归结到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之上。 看来,保持一个愉悦的心情,至关重要呀!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荣睦长长得伸了一个懒腰,正欲离开,就瞥见西北面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不少黑点,从其扬起的漫天沙尘来判断,显然是一大队的正在疾驰人马。 “这是?”荣睦心头一紧,在排除了不是来自宗氏王朝的骑兵,不会引发你死我活的战斗之后,他不解地看向了墨先生道。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来自万山王朝皇城的禁卫军。”墨先生虚眯起双眼,仔细看了片刻后,极为肯定地道。“看样子他们是来带给你传世爵位的。” “传世爵位么?”荣睦喃喃自语一声,余光瞥见宗晟炎一脸复杂,明白他显然不愿见到这个尴尬的场面,于是连忙客气道。“此事还请炎郡王回避一下,我去看看能否从陛下手中得到更多的实惠,若是没有的话,也请他们早来早回。” “多谢荣郡使理解。”宗晟炎有些难看的脸上涌起一抹无奈,但很快就被感激取代,对着荣睦施了一礼,快步离开了。 “不好,命令所有人等,快速隐蔽!”墨先生皱了皱眉头,满脸警惕地道。 第555章 ——来者不善的云东直 长河镇镇军防的指挥大厅内,早已准备好了封赏传世爵位所需的一切,师相袁善和大总管公公云东直等人正襟危坐在几把褐楠木制成的太师椅上,等待着仪式的准备工作,他胸前佩戴着金色的鎏金椤仙鹤尤为显眼,丹顶处的红色朱钻,更是无时不刻的闪着红光。 除此之外,作为万山王朝文官的巅峰,这枚配饰,乃是拥有九百年树龄的鎏金椤制成,由于鎏金椤树基本灭绝,所以只有它换人,没有人换它,也就是铁打的鎏金椤胸配,流水的师相,传说它还有着安神静气,驱邪祈福之功效,除此之外,他还穿着一身蚕丝制成的黑色官袍,胸前的仙鹤腾云刺绣,栩栩如生,宛若活物,随时都可腾云而去。 除此之外,一条暗红色的腰带,镶嵌着拳头大小的碧玉,发挥着承上启下,点睛之笔的作用,那顶纱绸制成的黑色帽子,中央则镶嵌着一块更大碧玉,这一身装束,着实尽显万山王朝文官的实力。 只不过,在近三百余年中,影响力大打折扣。 而大总管公公云东直则身着一声深蓝色的衣袍,上面用金丝,绣着一条两条形态狰狞的扎龙,与仙鹤腾云的师相相比,多出了一分威严,显然是有代表着皇帝办事的意思。 封爵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本应该由元盛帝晔治年亲自完成,只不过因为他的故意推脱,除过将地点从皇城改到了长河镇外,还需由其身边的职位最高的宦官大总管公公云东直、师相袁善来主持。 既算是一种得到丘陵郡的承认,也是对荣睦功绩的一次检查,尽管特殊郡试已经得到了晔雨和晔治德两位郡王的承认,但多疑的晔治年并不完全认同,仍然要云东直暗中观察,荣睦是否有舞弊行为。 由于三百年中,无一人获得传世爵位,所以仪式的过程只能从皇族典籍之中查询,但碍于年代久远,其中不少繁琐的细节已经无处可寻,着实令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袁善大为着急,恨不能立刻封爵之后,找荣睦谈一谈生意合作的事情。 云东直则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以准备仪式的理由,差点把长河镇翻了个底朝天,若不是荣睦提前准备,单桅战船、双桅战船以及那数十万的百姓,就会因此暴露。 “荣睦啊,既然你身受重伤,为何不在坝阳城内静养,非要守在长河镇这个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外,难不成这儿有什么奥妙,能让你尽快康复?”云东直起身走到荣睦的面前,扯着尖哑的嗓子,阴阳怪气地瞪着荣睦,恨不能将他的脑袋也一并撕开,看看里面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回云公公的话,小人身受重伤,受不了长途跋涉之苦,只能暂时在此静养,以求尽快恢复。”临时接受礼数培训的荣睦,极不情愿地跪在地上,接受着云东直的质问。 虽然荣睦已经完成了特殊郡试,实际控制了三郡,可对于皇帝晔治年身边的宦官则十分陌生,只是从书卷中对这个时不时扮演不光彩角色的故事略知一二,但这并不影响他主观上对宦官的判断。 毕竟,做为读书人,最为痛恨的就是这种身体残缺,性感暴戾,做坏事多于做好事,想要做好事,又因为能力不足,最终变成坏事的宦官。 “放肆!”云东直极为不满地冷哼了一声,翘起兰花指,歪起脑袋,极为不满地道。“你当我是傻子吗,刚才我在长河镇转悠时,不光发现了数十万人活动的痕迹,而且还找到了高原马和平原马的马蹄印,周围那些被平整过的土地,加固了一半的河堤,那幢看起来怪异无比的五层房屋,显然都是他们所为,现在长河镇内却仅有万余人,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回云公公的话,这些都是宗晟炎所为,目的是阻拦我石川郡和盘龙郡联军,眼下他已经远遁而去,不知所踪,待得日后荣睦有幸将他俘获,定然把所有事情的原委一并告知公公!”荣睦露出极为无辜的表情,为自己辩解着。 “放屁!”云东直怒不可遏地抡圆了胳膊,撑开手掌,对着荣睦的后脑勺,狠狠地招呼而来。 在皇宫中时,被他打过的宫女和宦官不计其数,甚至就连州牧郡使、州侯郡督的文官武将,都常被他如此对待。即便身体有了残缺,可并不影响他的身手持续精进,加之近十年以来,他似乎又研习了什么功法,被他这一掌打死打残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只不过,他也很有分寸,这些被打了的人,都会在数天之后,方才会突发内伤,轻则伤残,重则暴毙。但仰仗于晔治年对他的宠信,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 “请云公公息怒!”荣睦虽然并不知晓这一切,可他在感受到了一股凌厉的劲风朝自己袭来后,连忙趁势磕了一个头,惊险地躲过了云东直的掌掴。他立刻意识到,这一招看似毫无杀气,顶多就会肿几天而已,可其实,却带着浓浓的杀意,自己本就重伤初愈,根本受不起这看似平淡的一击。 “好你个小滑头,信不信我现在就禀报陛下,说你蔑视陛下,无视万山王朝,治你个满门抄斩之罪?”云东直并未像常人那样,因一击落空,而失去平衡,只见他依旧站得笔直,显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云公公,你我受陛下之命来此,封赏传世爵位,足以让你我也青史留名,本是喜是一件,为何要大动干戈呢?”后面坐着的袁善呵呵一笑,打开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摇着,好言劝说道。 “袁师相,你有所不知呐,荣睦似乎有意隐瞒了自己的功劳,如若我再不细细问来,岂不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失职,万一出了什么纰漏,若是再传了出去,岂不是让陛下难看,让天下人耻笑我等无能吗?”云东直斜着眼睛,冷冷地瞪着袁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道。 第556章 ——贪婪的云东直 袁善的脸上笑容虽然不减,可他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他十分清楚,面前的这个并无完整的男人,有着比自己更为强大的能量,不光牢牢掌握着皇宫的控制权,而且还能控制朝中不少的文官武将,最为可怕的是,相较于自己而言,元盛帝晔治年更愿意听从他的意见。 一时间,长河镇镇军房指挥大厅里鸦雀无声,就连那些来回忙碌的小宦官,也停下了手中准备仪式的活计,纷纷跪在地上,等待着云东直的命令。 从未见过这般场景的荣睦,也被云东直的乖张暴戾吓了一跳,再联想到书卷中,个别记载宦官祸乱朝政的场景,生怕刚刚逃出晔治德魔爪的二十七口荣家人,又要落入云东直的问斩名单,浑身不由得冒出了阵阵冷汗,对这个阴阳怪气的宦官又恨又怕。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害怕与担心没有任何作用,只有尽快搞清楚云东直的目的才最为重要,想到这里,荣睦只好努力平复下心中的负面情绪,控制着有些发晕的脑袋,思索着对策。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云东直一上来就步步紧逼,定然是眼红自己得到了丘陵郡,打算从中捞油水。 在心中暗暗自语一声,荣睦立刻露出了极为客气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道。“回禀云公公,小人没有见过市面,出言不逊,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公公息怒,眼下攻占了丘陵郡,得到了不少的铜币,刚才一时愚钝,竟然忘了孝敬您,请公公治罪,小人甘愿受罚!” “哟,不愧是陛下力排众议才破格封赏的侯爵嘛,这才与本大总管说了几句话,就开窍了?”云东直微微一怔,很快露出了一个极为满意的笑容,斜眼撇撇了仍旧沉默不语的袁善,颐指气使地道。“不像某些不开眼的奸商,同朝为官数十载,连个做买卖的门路都不给一个,成天就想吃独食,恨不能将整个万山王朝的市场全都独吞。” “云公公说的是。”袁善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客气的笑容,平静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收到云东直冷嘲热讽的影响,比起他的侄子袁善来,强出了无数倍。 “满口虚言的奸商。”云东直轻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袁善,而是笑盈盈地看着荣睦,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云公公谬赞了!”荣睦看着刚才还飞扬跋扈的云东直,犹如变了一个人似得,立刻从他刚才所说的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可碍于手中可卖的商品很少,例如水酒、茶膏和刚刚得到冶炼方法的钨铁并不稳定,于是只好小声地试探道。“小人不才,愿用一亿铜币,为公公的生活起居尽些绵薄之力。” 云东直闻言虽然丝毫不为所动,可脸眉目之间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身边的小宦官们见状,则纷纷站起身,继续忙碌于仪式的布置活计中去。 “眼下刚刚攻占丘陵郡,诸事千头万绪,短时间内还难以厘清,加之小人重伤初愈,所以难有商路。”荣睦看出了云东直的不满,选择了步步推进,并未完全将话说透,见他的脸上阴晴不定,正欲发作后,连忙补充道。“不过公公放心,此后小人商路的一半收益,全是公公点拨小人,不吝赐教的辛苦钱,还望公公莫要推辞,定要全部笑纳!” “嗯……”云东直微闭起双眼,仿佛听见了这世间最美妙的声音似得,脸上紧绷的肌肉也立刻舒展开来,极为受用地点了点头,但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嘴角掀起一个期待的弧度,显然对于荣睦所说的条件并不满足。 真是没有想到,这个混迹宫中的老狐狸竟然如此难以对付,竟然连钱财都瞧不上眼, 荣睦看出了云东直的不为所动,在心中感叹一声,明白自己答应他的条件,并不让他满足,心头不由得一沉,顿觉这是个极为难以对付的对手,只得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 云东直咳嗽几声,不再理会荣睦,而是环顾四周,仔细地看着看着简陋的指挥大厅内,被布置得隆重而喜庆,不光铺上了厚厚的地毯,挂上了金色的窗帘,还在位于正中的褐楠木桌前,则摆放了两排纯金的宫灯……眼睛所能看到之处,皆焕然一新,彰显着万山王朝皇族的威严。 荣睦意识到了封爵仪式已经具备了开始的条件,但没有云东直的命令,是无法开始的,而要让他开始,必须得满足他的欲望,否则以他的性格,必然从中作梗。眼下,为了不得罪他和晔治年,只好继续容忍他的肆无忌惮。 于是,在苦思冥想未果之后,他看着云东直有些佝偻的后背,长着老年斑的脸以及帽缘边露出来的白发,虽然仅仅年过五十,可也与七十岁的老者相比,竟然一模一样,显然做为一个不完整的人,在处理宫中事物和开展内斗的过程中,极大地消耗了他的精力,似乎要不了几年,就会作古后,立刻眼前一亮。 “回禀公公,小人在古木镇游历学习时,曾听到过那古木花有长生不老之功效,只可惜被神秘的强大势力阻拦,未能得到研习的机会,眼下小人已经得到了陛下的封赏,他日定要故地重游,解开此物的奥妙。”荣睦看着云东直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浓浓的贪婪,明白自己以古木花为诱饵来讨好云东直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正欲开口,却见云东直竟然微微欠身,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立刻用呼气的声音继续道。“若是能够得到长生的秘诀,绝对会禀告公公,只愿公公能长命百岁,与日月同辉!” “荣侯爵为我万山王朝开疆拓土,攻城拔寨,出生入死,义不容辞,成功攻占丘陵郡,真是英雄出少年呐!”云东直并未理会荣睦所说,将荣睦扶了起来,然后转身走到了正中的桌前,扯着尖哑的嗓音道。“吉时已到,封赏爵位仪式即刻开始!” 第557章 ——毫无赏赐的侯爵 已经抱着乐器等待多时的宫廷乐师们,纷纷鼓起腮帮子或是抬起胳膊,演奏出了一曲荣睦从未听过的曲子。虽然对于音乐一窍不通,就连时常听到的戏曲,都极为陌生,根本没有什么印象,可这首曲子,着实让他的心中充满了敬畏之意,仿佛那个把自己亲身父母关入皇城天牢里的晔治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做出了所有事情,都不容置疑的。 音律很快渐渐走高,这间小小的指挥大厅,俨然已经到了承载的极限,荣睦发现,地毯上竖着的鬃毛,都在微微随之摇摆,甚至就连地毯下面的石砖,都传来了有节奏的震颤之感。 顺着蹊跷窜入体内的震动,令他极为不适,尤其是受到了重伤的胸口和大脑,已经被这奇怪的音乐,折磨的死去活来,浑身上下更是早已被冷汗打湿。 终于,他本就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腰身也顺势一倒,整个人呈伏跪的姿态,低着脑袋趴在了地摊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毫无反抗之力,心甘情愿地等待着晔治年的旨意。 “杉鹭镇镇守、柳塘镇代镇守荣睦领旨!”音乐戛然而止,云东直佝偻着身子,从袖中抽出一卷金黄色的圣旨,缓缓地将之打开,拖着长长的声音道。 “小人荣睦,领旨!”云东直刺耳难听的声音,此时就像是一个救命的稻草似的,让荣睦如释重负,连忙拱起双手跪拜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杉鹭镇镇守、柳塘镇代镇守荣睦在石川郡特殊郡试中表现优异,按照万山律典,封赏传世爵位侯爵,钦此!”云东直收起圣旨,对着荣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过来接旨。 “谢主隆恩!”经过简单培训的荣睦,再度伏跪了一次,拖着恢复了稍许体力的身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低着脑袋,缓缓地走向了云东直。 难怪文官和武将们会克扣下属们的粮饷,毕竟晔治年都不顾祖上定下的规矩,克扣传世爵位应得的物质赏赐。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他十分清楚,晔治德所说的例如耕牛、人口和土地之类应得的赏赐,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景而已,自己不光失去了无数人追捧着的面圣,亲自赶去皇城接受爵位的封赏,而且还失去了修筑坝阳州城的人力和物力的支持,不禁极为失落。 “还望荣侯能再接再厉,为我万山王朝开疆拓土,攻城拔寨,再力汗马功劳,助我万山王朝登顶磐石大陆,超越曾经的中域王朝而不断努力!”云东直微微欠身,对着荣睦施了一礼,极为客气地将圣旨呈到了荣睦面前。 “多谢公公指点,荣睦此生,将以此为目标,壮我万山王朝!”荣睦也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双手把圣旨捧在手中。 与此同时,从云东直的身侧,走出了一排捧着木盘的宦官,依次停在了荣睦的面前,云东直极为庄重地将上面侯爵的帽子、衣袍、腰带、玉佩和佩剑等物,双手捧着呈到了荣睦的面前。 由于荣睦并未像其他文官武将那样,拥有者大量的家丁或者专门伺候自己的仆役,所以,他只好任由云东直把这些东西全部堆叠在一起,因为衣袍和帽子分为春夏秋冬四套,所以垒起来的高度,足足超过了荣睦两个头之多,看上去极为滑稽。 殊不知这般景象,将会传到坊间,做为皇城之中,那些上至达官贵人、权贵显赫,下至商人名士、普通百姓们的笑料。 “传世爵位受封完毕!”云东直笑盈盈地看着荣睦,借着点头的瞬间,用极低的嗓音道。“我在皇城之中,等着你那长生不老之药。” 说完,从容的转过身子,走到袁善旁边的褐楠木太师椅前坐下,微闭起双眼,不再言语。 荣睦并未在意云东直所说,因为他的双臂,已经被赏赐之物,压得酸麻不已,整个人都因用力多度,而不受控制的发着抖,连忙朝后退着步子,来到了属于自己的桌前,这才缓解了虚弱身体的不适之感。 正欲再度上前与云东直商议一番其他事情,就发现他已经离开了指挥大厅,只留下了收拾残局的小宦官和整理乐器的乐师,刚才还雍容华贵的大厅,很快就恢复了刚才的样子,只不过看上去多了一分寒酸,毕竟刚才的布置再怎么从简,也是代表了元盛帝晔治年的脸面。 “恭喜荣侯获得了应得之物。”袁善笑呵呵地走到荣睦身侧,见荣睦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喜悦之色,便试探地关切道。“云公公为人正直,善恶明辨,这些年来,不光将宫内打理地井井有条,而且就连不少文官武将,也被他的为人做事深深折服,纷纷与他交好,以获得些许的感悟,从而从根本上提高自己的本事,为陛下分忧。” “多谢袁师相点拨。”荣睦听出了袁善话中的意思,尤其是那句文官武将们纷纷与他交好,分明就是在说云东直不务正业,未将宫中事物当做自己的全部,而是利用皇上的宠幸,把手伸到了文官和武将的队伍里,干着结党营私的勾当。 于是,看出了袁善与云东直不和的荣睦,不禁想起了当初和袁魁交往的经历,也试探地问道。“不知袁师相从中得了什么感悟,可否与荣睦分享一二?” “正所谓千人前面,每个人的收获各不相同,也仅能供自己所用,况且我的那些感悟又极为浅显,所用就不在荣侯面前现眼了!”袁善笑着摇了摇头,一双精明的眼睛,闪动着心照不宣的会意,旋即皱了皱眉头,再度表明了自己与云东直是两路人后,话锋一转道。“听闻荣侯前些日子与袁魁的合作十分愉快,让袁魁赚得钵满盆满,眼下又攻占了整个丘陵郡,不知商道是否已经饱和,还有没有一丝空缺,容我也为万山王朝,赚点铜币?” 第558章 ——瓷器工坊 “袁师相说笑了,丘陵郡内刚刚遭受了云苍宗余党的破坏,四城损失惨重,百姓流离失所,一片混乱,眼下正忙碌于重建,根本没有时间规划商路,何来已经饱和之说?”荣睦笑着摇了摇头,顺着袁善的话继续道。“袁城抚对荣睦照顾有加,那些回报也是理所应当,眼下虽然获得了特殊郡试的胜利,可还来不及投桃报李,只能再延后些时日,也请袁师相见谅。” “荣侯言重了,袁魁能与您这样的青年才俊结识,乃是我袁家的一大幸事,何来的怪罪呢!”袁善连忙摆了摆手,凑到荣睦的耳边,小声地道。“丘陵郡内盛产精铁,假以时日,定然可以获得钨铁的冶炼方法,正好千韧州奇缺钨铁制成的矿锄之类的工具,用来发觉群山之中的矿石,另外,棉布我也有非常大的需求,而千韧州产出的杉木和松木,质地极好,颇为难用,比起你荣家种植的赤杨木来,要强上很多,乃是修筑房屋、宫殿,建造马车、船只的必备之物。” “多谢袁师相慷慨相助!”荣睦对着袁善拱手施了一礼,明白他与袁魁一样,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用铁制品互换木材的买卖,绝对无法满足他的胃口,况且铁制品价格高昂,在任何地方,都是抢手货,所以继续追问道。“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除了刚才所说之外,不知袁师相还打算向荣睦这儿出售那些商品呢?” “哈哈哈……荣侯不愧是商人世家出身,言语之中都透着精明!”袁善仰头一笑,拱手还了一礼,正色地道。“除此之外,我手中还握有纸、瓷器、食盐和茶叶这四大门类的商品,只需在工坊制作时,依照不同的方法加工,就可以品质、口感和做工等排序,按高低贵贱之分,共细分二十七种,既可满足普通百姓,也能让富贵显赫们满意,所以荣侯的这笔买卖,只赚不赔!” “果然是万山王朝第一商人,同一件商品,经过不同的方法加工后,居然能满足不同人群所需,着实令荣睦佩服万分啊!”荣睦闻言,眼前立刻浮现出了一幢幢规模巨大,雇工众多的工坊,明白与安宁镇已经开工制造和坝阳州城还未建造的工坊相比,显然袁善拥有的级别更高,顿时垂涎不已,毫不掩饰地道。“不知袁师相可否考虑在此地修筑工坊,招募雇工,这样既可省去不少的运输费用,雇工的工钱,还能试着将商品贩卖至三湖州城,一旦成功,就可赚取更多的铜币,要知道,三湖州的有钱只多不少!” “荣侯所言极是……”袁善虽然极为肯定的点了点头,可他的心中却泛起了嘀咕,他十分清楚丘陵郡乃是是非之地,良安镇更是在这几百年的战火中,几度易手,最终落得焚毁的下场,就连坚固异常的坝阳城,也险些毁于一旦。 自己拥有的那些工坊,乃是袁家的命脉所在,万万不容有失,否则袁家积累了几百年的基业,也将毁于一旦,所以几乎都修筑在极为安全的万山皇城周围,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战火。所以,当荣睦提出要在坝阳城修筑工坊时,就算他知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可已经拥有大富大贵的他,自然不愿意冒险。 “不如这样,在袁师相众多产业中,荣睦先选择其中一个在此修筑,修筑工坊、雇佣工人、车马运输、租用铺面等所有开支由我来出,若是赔钱,也全部算在我身上,盈利则五五分成,如何?”荣睦明白袁家的家底极为雄厚,可也是通过几百年来之不易的积累,现在已经不再需要冒险,稳扎稳打,把这份家产平平安安的延续下去便可,所以就将所有的风险全部拦在了自己的身上,以表诚意。 “这……”袁善听出了荣睦的好意,明白丘陵郡颇为富庶,自然有铜币可赚,顿时也来了兴趣,可身居师相之位,又是万山王朝商界的翘楚,一旦荣睦承担全部风险的消息传了出去,定然会招致世人的嘲笑,所以沉吟了片刻道。“不如这样,所有的费用,你四我六,赚取的利润也如此分配。” “袁师相的好意荣睦心领了。”荣睦极为坚定地摇了摇头,婉拒了袁善的好意。他明白,一旦这样的话,如果遇到分歧,自然免不了争论,影响自己的计划。另外,眼下坝阳州城还处于保密阶段,还不能把其中的计划透露给袁善。所有用铜币来换取主动权道。“不知袁师相打算让荣睦在此修筑什么工坊呢?” “听说荣侯已经有了大青茶山,想必也有制茶工坊,为了彼此的利益,就不再重复了,纸的工艺较为复杂,修筑难度也大,所以也一并排除,至于盐嘛,本来就有官营,而且盐井也无法搬运,所以就只剩下瓷器工坊了!”袁善客气的脸上涌起一抹难色,因为瓷器的制作,不光极为消耗木材,而且因为陶泥过重,难以运送的问题,致使陶器的品质难以保证。 更为重要的是,烧制陶器是一门极为深奥的手艺,没有个十几二十年的功夫,绝对难以掌握精髓,所以必须得派出工坊内有经验的老师傅才行,但这些老师傅方才是瓷器的根本,此地又不怎么安全,一旦战火重燃,老师傅的安危又难以保证,所以他犹犹豫豫地道。“只是……只是绕来绕去,还是安全不安全的问题,烧制瓷器的精髓,就是这些老师傅的宝贵经验,我担心……” “这个好说。”荣睦见袁善基本同意了自己的建议,当即打算把柴恩的方法照搬过来,略作思考道。“只要袁师相把瓷器工坊的图纸给我,我再挑选一些雇工,赶去袁师相位于皇城的瓷器工坊学习,待得瓷器工坊修筑完成,再将他们接回来便可,正好可以把修筑工坊的这段空闲时间利用起来。” 第559章 ——袁善的建议 “想要修筑起瓷器工坊,至少需要州级高等建造师的参与,另外,还要数名同等级的泥瓦匠方才能达到修筑的条件,否则工坊内一些难度较高的工序房,是无法完成的。”袁善认同地点了点头,显然已经开始在大脑里计划这件事情该如何实施,只不过还是因为难度不小而皱起了眉头。 “有何困难,袁师相尽管说来,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荣睦听见州级高等建造师这七个字后,心跳加速,血液沸腾,整个人顿时为之一振。 尽管眼下晔雨已经赶至瀑龙州城寻找州级高等建造师,但凭借她郡王的本事,自然是困难重重,而袁善则位于文官巅峰,袁家又积累了数百年之久,地位、人脉和财力,绝对比郡王要强上许多,所以把修筑坝阳州城的希望,也寄托在了袁善的身上。 “这不光光是花钱能解决的问题,整个万山王朝,上至皇帝宫殿,下至镇令房的修筑,都归苏隐鸿管辖,只要他点头同意才行,因此,所有州级以上的建造师,单凭我是请不动的,只能由他同意才行。”袁善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想当初,我修筑那些工坊时,不光花费了数百亿铜币的巨资,还将云苍宗赠与我的一枚四季丹转送给了他,这才同意派出了一名王朝中等建造师,在百般刁难中,足足拖了十余年,才把瓷器工坊修筑好。” 呼…… 数百亿铜币?十余年时间和传闻能延缓生命一年时间的四季丹?苏恒比起这个贪婪无度苏隐鸿的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荣睦在心中暗骂一声,对苏隐鸿的贪欲和瓷器工坊的成本瞠目结舌,由此联想修筑州城一事,这才意识到,是一件多么难以完成的事情,可以说比起当初修筑城道的困难程度,增加了数百倍之多! “真是没有想到,瓷器工坊的修筑难度竟然如此之高,先前荣睦一厢情愿,口出狂言,多有冒犯,还望袁师相多多包涵。”意识到自己存在的差距和不足之后,荣睦摇头自嘲一笑,对着陷入沉默的袁善施了一礼,抱歉一笑道,虚心请教到。“不知袁师相的瓷器工坊究竟有多大,共有多少雇工,为何花费如此巨大,修筑时间也长达十余年之久?” “荣侯言重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谁都有失策的时候。”袁善摆了摆手,对于荣睦能清醒地看待问题的轻重,可以控制住自己情绪的做法极为欣赏。作为商人,他十分清楚商场如战场的道理,凡是必须冷静对待,意气用事,只会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好言相劝道。“瓷器工坊长宽五百丈,共有雇工三万余人,可制作所有种类的瓷器,如果荣侯想要再造一座类似的话,倒不如先修筑一个小一些,难度和风险也会随之降低,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袁善瞥了眼已经偏西的太阳,抓紧时间继续道。“眼下仪式已经结束,我必须随云东直回朝复命,还望荣侯见谅,派遣学徒的事情随时皆可,瓷器工坊的图纸我会尽快派人送来,另外,长河镇一带乃是难得平原,又有坝阳城的滋养,只要没有战火,这儿会变成一座丰硕的粮仓,荣侯一定要抓住机遇,乱世的粮食可比黄金还要金贵呢!” “多谢袁师相指点,山高路远,袁师相一路平安!”荣睦听出了袁善的好心,连忙对着他躬身施了一礼。 “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我也不例外,回去后,我还会筹集两万头耕牛送至此处权当入股,待得灾年时,还请荣侯多多照顾。”袁善还了一礼,用略带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了这句没有开玩笑的话。“如果想要绕开苏隐鸿倒并非不是不可能,据说千韧州城和瀑龙州城内的藏书厅内,有关于建造师的一些书卷,荣侯完全可以去碰碰运气。” “我在皇城等你派来的学徒,后会有期,告辞了!”语罢,也不再拖沓,迈起大步离开了指挥大厅。 “多谢袁师相告知!”看着袁魁离开的背影,荣睦这才忽然想起来,那块记载了钨铁冶炼之法的纯金牌子,正是从森木城藏书阁内获得,于是他恍然大悟,意识到了眼下想要破解这个困局,就不能坐以待毙,吊死在晔雨这一棵树上。必须主动寻找出路,否则在这儿苦苦等待,无异于守株待兔。 想到这儿,他不顾已经十分疲惫的身体,立即在军令厅内,召来了墨先生、边力、黎威、宗晟炎和吴战龙等人,在赶往千韧州和瀑龙州之前,听听众人的意见,顺便再安排一下坝阳州城的后续事物。 “刚才袁师相告知,在千韧州和瀑龙州的藏书厅内,拥有一些关于建造师的书卷,为了坝阳州城的顺利修筑,我决定赶去碰碰运气,顺便也参观一下这两座州城,虽然在地理位置上各不相同,可多少也应该有所收获,不知诸位怎么看?”荣睦征求的目光扫过众人,急切地询问道。 “荣侯的提议不错,据我所知,州城内的藏书厅的确有不少的宝贝,所以建议荣侯有机会也能去三湖州城的藏书厅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意外的收获,但不可强求,只能随缘。”宗晟炎极为赞同地点了头道。 “不错,想必森木城藏书阁的经历,已经让荣侯明白了这个规矩!”边力会意地看着荣睦,露出一个感同身受的笑容。“毕竟古人的想法,与我们大相径庭。” “的确如此……”荣睦悻悻地点点头,明白在藏书阁内斗危机重重,更别提更高一级的藏书厅了,于是看着肩负重任的黎威道。“坝阳州城的地基平整、耕田的开垦、森木城至杉鹭镇的城道还有运河等事物,进展得如何了,还有不知黎管事可否有空,能与我同行?” 第560章 ——准备赶赴千韧州城 “眼下坝阳州城地基的平整一事,已经进行了五分之一,剩下的只需按部就班便可,耕田的开垦进度则相对较慢,等待晁起阳安顿好丘陵郡城的事物之后,再由他来全权负责。”黎威略作思考继续道。“宫辛与顾绩二人修筑坝阳城至杉鹭镇的城道,也已经全部完成,正在着手修筑杉鹭镇至坝阳州城的城道,至于之前提到的由安宁镇到铁峰城再汇入坝阳河的运河,暂时还没有眉目,所以应该可以随荣侯同行。” “建造单桅战船的事情,不知边先生准备得如何了?”荣睦微微点头,满怀期待地看着边力,做为在坝阳河上游开展贸易的重要运输工具,具有运量大、速度快、成本低的船只运输,有着比起马车更为重要的作用。 “现在虽然有了单桅战船的图纸和安宁镇的即将竣工的船厂,可并不具备建造的所有条件,还需要郡级高等造船师、建造船体所需的普通松木以及桅杆的普通杉木。”做为郡级高等木匠的边力,对于战船的建造也有着浓厚的兴趣,颇为热情地道。“所以为了能够将我这个仅有郡级高等木匠的水平,提升至州级的水平,并且兼具造船师的能力,去往千韧州之行,也算我一个,想必还能托荣侯的福,再度获得研习中域遗物的机会,看看这次能有何发现。” “那便有劳边先生了。”荣睦会意地笑了笑,立刻燃起了探寻中域遗物的热情,除此之外,他对于袁善能够提供松木和杉木确实能够建造船只而感到欣喜异常,顿觉这是一笔非常值得的买卖。 “荣侯不必客气,刚刚说完了喜事,还有几件坏事要说一下,否则岂不成了报喜不报忧咯!”边力话锋一转,遗憾得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道。“双桅战船的难度极大,暂时没有一点眉目,所以三桅战船还只是个念想,还有便是我前不久根据单桅战船绘制出了一副单桅商船的图纸,因为能力不足的原因,出现了不少的缺陷,也只能以失败告终。” “边先生不必灰心丧气,我尝试修筑的和睦公厨,也发现了不少的问题,相信时间一长,还会暴露出更多的问题,还需要进行数次整修。”黎威轻叹了口气,也露出了沮丧之色,但很快,黝黑的脸上就浮现出了不甘心的样子,显然没有就此放弃。 “既然如此,那么此行也征求一下宫辛和顾绩的想法,若是愿意的话,也一并带上。”荣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白想要让自己的实力增强,必须想让麾下的人提高本领,否则自己用性命换来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于是更加坚定了要去千韧州、瀑龙州乃至大湖州学习游历的打算。 毕竟,自己正是依靠了苦读了八年的书卷,才知晓了这浩瀚世间中,无穷知识的一点皮毛而已,现如今也完全不够用,所以也得开开开眼界,于是调侃道。“想必除过柴先生之外,所有人都想要去千韧州城学习!” 众人听懂了荣睦的调侃,顿觉有些忍俊不禁,毕竟不光荣睦被高傲的柴恩冷嘲热讽,在座的所有人,也同样未能幸免。 “呵呵……”柴恩不适时宜地走进了指挥大厅内,双手负于身后,极为不满地瞪着荣睦,冷哼一声道。“荣侯,老夫何时说过不去千韧州城的话了,这才刚刚受封传世爵位,就开始独断专行了,若是长此以往,岂不是要取代元盛帝咯?” “咳……”荣睦被柴恩辛辣的言语呛得咳嗽几声,见他一连认真的表情,明白他肯定不会亲自前去,而是要另有他图,重新振作起精神道。“想必是上次在森木城时,托关系得到的城级医药师,经过柴先生的悉心调教,有了极大的精进,能够越过郡级,直接达到州级的水平了?” “那是自然,我早就给你说过,老夫掌握的医术,皇帝身旁的御医都不一定搞得明白,更别提熟练运用了,正所谓名师出高徒的道理,他们肯定已经具备了州级医药师的水平。”柴恩信誓旦旦地昂起脑袋,像一只骄傲的雄鸡,孤傲地扫着众人道。“俗话说的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区区一个森木城都如此黑暗,利用城级医药师大肆捞钱,那石川郡和千韧州岂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众人知道柴恩在医药师的评定上,栽了一个大跟头,如今也只有学徒高等医药师的认定等级,明白他对于医药师等级评定有着极大不满情绪,连忙纷纷回避,生怕被他犹如箭矢一般的锐利目光击中,只好用一个尴尬的笑容来告饶。 因为他们十分清楚,柴恩利用残缺的《中域药典》,结合个人的经验和感悟,在医药方面的成就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平,不但可以因病施诊,还能制作出许多常见病的复方药,更为重要的是,还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赚取了五千万铜币的收入。 “柴先生所言极是,眼下荣睦已经获得了侯爵的身份,与那些皇族中的州王相比,只高不低,此次前往千韧州城,定然要向他们讨个说法,以正视听!”荣睦现在已经不再畏惧柴恩,相反还把他的脾气摸得很准,总是用这种简单的激将法,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于是淡淡一笑道。 “用不用侯爵的身份,那是你的事情,反正荣菲儿已经是我徒弟,只要你不觉得外人看她没有医药师的等级,到处散布那些恶意中伤的闲言碎语便是。”柴恩得意地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众人,转身拂袖而去。 “既然如此,那么坝阳州城的事物,暂时交给晁起阳来处理,诸位各自回去准备一二,尽快赶往千韧州。”荣睦缓缓起身,打算利用这段空档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如何打通千韧州城这条商路,赚取更多的铜币,可一阵源自于内心的乏力,还是让他决定去好生休息一番,不再顾忌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养成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慵懒。 第561章 ——前往千韧州城 数天后,荣睦一行人做好了出发的准备,由于安宁镇至坝阳州城的城道还未开工,所以他们乘坐一队载有精铁制品和印花棉布的单桅战船和双桅战船的混编船队,缓朝着安宁镇驶去。 这段长达一千二百七十里的路程,用山地马拉着的两轮马车的话,足足需要二十天方才可以赶到,可单桅战船在逆流而上的情况下日夜兼程,也只仅需四天就能抵达。 这样的神速,让荣睦再次深切地体会到了航运的巨大优势,就算千韧州被连绵的群山包围,他也恨不能用轰天铳,炸开一条河道,把安宁镇至千韧州城这段长达一千六百里的山路,变成奔流不息的运河,将这段就算修筑有城道,由原来三十来天缩短到二十来天才能走完路程,用船只在五天内赶到。 显然,他现在已经开始嫌弃城道甚至更为平直的郡道了,完全忘记了当初修筑城道时的艰辛与困难,因为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运河在所有道路的面前,都展现出了压倒性的优势。 只不过,未曾经历修筑运河的他,还不知晓二者之间,存在着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难度级别。还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 有时候,很多人也是一样,忽略了成功路上的艰难险阻,甚至看都不看一眼无数倒在途中的失败者,专心沉醉于成功后的狂喜之中。所以,成功永远都是少数人的权利。 按照计划,荣睦一行人在抵达安宁镇后,会选择乘坐马车继续前行,在安宁镇和大青山,分别装上水酒、茶膏和大清茶,并且在柳塘镇,再装上竹盐和竹叶薪茶,赶赴最终的目的地千韧州城。 作为商人,荣睦在经过感觉长达数年之久,实则仅仅一个来月的特殊郡试后,自己其实并未获得什么真正的实惠,反而既欠下了巨额的债务,又要为三郡六十余万百姓的生计而奔忙。 毕竟,在免除赋税的一年中,非但没有一个铜币的税收,还需要支出大量的军饷和俸禄,养活众多的文官武将,而之所以起了整顿文官队伍想法,却并未实施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没有做好任何的准备,一旦推到重来,后果不堪设想。只能一边修筑坝阳州城,一边进行摸索性的整顿。 因为,尝到了失败滋味的荣睦,已经懂得了在不擅长领域内,一边学、一边做并且一边改正的处事方法。 长途跋涉是一件极为累人的事情,好在宗晟炎的十分大方地将自己的三辆豪华马车送给了荣睦。宽敞的马车厢内,荣睦得意舒服地躺在床榻之上,一边看着厚厚的书卷,一边吹着硝石制成的凉风。 在感叹硝石既能让火药爆发出惊人的威力,也能在炎炎夏日带来舒爽的冷风之余,他也会推开车窗,看着一辆辆满载货物的四骑四轮马车,组成了一列看不到头的浩荡车队,默默地计算着竹盐、水酒、茶膏、铁器和布匹是否可以满足千韧州城的百姓,又究竟能赚多少铜币。 “禀报荣侯,此番我们共有一百辆四骑四轮的马车,除去途中的消耗之外,共载有六百四十钧各类货物,其中竹盐十万斤、大清茶竹叶薪二十万斤、印花棉布两千匹、茶膏五万斤、水酒五万斤、精铁制品十四万斤。”百里风恰到时机地回答了荣睦的问题。“其中竹盐可卖到二十铜币一斤,大青茶竹叶薪各三十铜币一斤,印花棉布六十铜币一匹,茶膏每斤一百八十铜币,水酒每斤十铜币,精铁制品每斤两百铜币,预计毛收入四千六百七十万铜币。” “真是没有想到,大青山、安宁镇半年多的产出才区区一千一百五十万铜币的毛收入,若不是依靠竹盐、印花棉布以及精铁制品撑着,恐怕这次千韧州城之行,还要把路费都搭进去!”荣睦到了书桌前苦笑一声,无奈之余,顿感在战场之上,面对血铜、钨铁甚至钽钢来,不堪一击的精铁武器装备原材料,价格简直高的离谱,几乎占到了总数的一半之多,达到了两千八百万铜币之巨。 今后修筑好了更大的冶炼工坊,掌握了钨铁的冶炼技术,这份收益,依照每斤钨铁制品一千铜币的预估价格,每年只需产出十万斤来,就可获得足足一亿铜币的毛利润,几乎就等同于种下了一棵摇钱树。 想到这里,他才清楚地感受到了在森木城藏书阁内,那件中域遗物的真正价值。倘若延伸开来,把如山的铜币变成数万的钨铁武器装备,则还可以守住百姓的安宁生活,拒敌于千里之外。简直就是既能赚钱,又可御敌。 很快,荣睦又联想到了种植粮食蔬菜,开挖矿石时,还在普遍使用的铣铁锄头、耙子、铁锹、矿锄和锤子等工具,不但经常需要打磨,而且锈蚀和断裂的情况还会时常出现,给种植粮食蔬菜可开挖矿石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若是能将这些工具,也用钨铁来制作,想必也会达到提高效率,增加产量,从而真正降低成本! 荣睦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不禁开始憧憬具备冶炼钨铁之后,铜币和粮食都能堆积如山的好日子。只不过黎威的那句工坊的冒出的烟尘,让安宁镇几乎被黑烟笼罩的话,又把荣睦从美好的愿景中惊醒。 若不是当时丘陵郡联军兵临坝阳城下,我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丘陵郡城内的冶铁工坊,想一想怎样能让坝阳州内的百姓,不会被其侵扰。 荣睦喃喃自语一声,又想到了当初攻占精铁城时,整个城池内,都覆盖着一层从矿井中冒出的灰尘,就算下上一场暴雨,也难以将之冲洗干净后,只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那阵因为精铁制品以及未来的钨铁制品能赚得盆满钵满的兴奋劲儿,也随之烟消云散,只得继续捧起一本厚厚的书卷,在途中继续寻找答案。 第564章 ——抵达千韧州城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长度跋涉,荣睦等人一行的浩荡车队,终于进入了千韧州城的腹地。尽管已是初秋,可在秋老虎的盛怒中,反而比三伏天还要难熬。即便豪华的马车内,可以享受到硝石的冷风与冰镇凉茶,可为了增长见识,荣睦大多数时间里,都会把车窗打开张望,或是走下马车与当地人攀谈。 千韧州的地形与森木城大致相当,都是山连着山,不同的是,在群山之间,出现了奔流不息的河水,在为数不多河畔的盆地内,便是千韧州屈指可数的城池。由于这儿比起石川郡一带的气候更为湿热,加上还有河水的滋养,使得这儿的生活条件,少了几分严峻,多了几分自在。 尽管适合耕种的土地极少,基本被房屋所占据,可勤劳的百姓们,早就把一座座高山,开垦成了一块块梯田,靠着滚滚流淌的河水,告别了靠天吃饭的日子,只要不是懒人,就绝对不会饿肚子。 所以,沿着千韧州内最长的河流——千韧河一路北上的荣睦,再度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这条波涛汹涌的河流上面,计划着如何利用船只来代替车马运送货物的方法。 毕竟,荣睦自从接触了速度极快,拉货更多,船舱还更宽敞的双桅战船之后,就算一时间还难以适应晕船的恶心与不适之感,可还是更愿意乘坐着它,航行在这条浪花比起坝阳河来更大的千韧河上,因为这样可以极大的节约时间,节省路费。 至于还会不会吐得稀里哗啦,则不再是重点了,因为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荣睦,有了沙场的经验后,十分自信的认为自己一定可以适应船上的生活。 转过最后一个山坳,荣睦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千韧州城的城门前。看着汹涌的千韧河两岸的山麓上,挤满了高矮不同,颜色各异的房屋,几乎从山顶处,一直延绵到河岸边上,三座雄伟坚固的石桥横跨两岸,肩负着联通千韧州城的任务,不算宽敞的街道,随着千韧河的流势蜿蜒延伸,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车流缓缓而过,看上去好不热闹! 显然与森木城拒敌于千里之外的森严相比,这座同样在群山之中的州城,则展现出了热闹、繁华和兴旺的景象。尤其是依山势而修筑的房屋,让整个州城极有层次之感。 此刻,刚刚经历过一场暴雨的千韧州城内,升腾起了大量的水雾,萦绕在高耸的山间,远远望去,不少位于高出的房屋,就好像建在了云中似得,给人一种缥缈的人间仙境之感。 荣睦站在车队的前列,望着此情此景,甚至已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这般从未见过的美景,顿觉它的美丽已然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力。 因为在万山王朝内,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所有的百姓、商人、文官、武将和名士,皆按照各自不同的等级划分,生活在村寨、镇、城、郡城等大小不同的地方。没有得到许可,绝对不能擅自走动,否则将会被处以一月的监禁。 而得到许可之后,也必须在规定的区域内活动,在规定的时间内离开,否则依然会被处以一月的监禁和相应的罚款。这样的规定,在最初的数百年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后来大家也就不再重视此事,因为在这数百年中,各地的百姓收入已经拉开了巨大的差距。 比如杉鹭镇的百姓,年收入在一百铜币左右,而千韧州的百姓,则至少高出了整整十倍,一碗一模一样的素面,在杉鹭镇需要一铜币,在千韧州则需要十铜币。所以,物价就限制了人员的流动。加之交通极为不便,更令各地人口流动的难度增加。 “你们几个,干什么的,为何要拦在我千韧州城门前,阻碍进出州城的交通?”一名身穿钨铁装备的二等司马,骑着枣红色的高原马,气势汹汹地来到了荣睦的面前,面色严肃地呵斥道。 显然,在州城之内,原本可以统领整座森木城的司马,也只能沦为看城门的差役。 荣睦显然还未从称得上是雄伟壮丽的千韧州城上回过神来,只是讷讷地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二等司马,脑子全是钦佩之情,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本司马再问你一边,你是谁,从何处而来,到我千韧州城有何贵干,可有官文许可?”二等司马缓缓地拔出了腰间的钨铁剑,极为不耐地道。 “在下荣睦,从丘陵郡而来,到千韧州城通商。”荣睦指着身后排成长龙的四骑四轮马车,客气地抱拳一笑道。“有劳军爷通报一声。” “你可知平民百姓、富豪商贾、文官武将,绝不可以穿镶有玉石的腰带,戴镶有玉石的帽子,穿红色龙纹刺绣的衣服?”刚欲掉头离开的二等司马,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间的钨铁剑,对着身后大吼一声。“有人谋反,速来擒拿反贼!” 话音刚落,一队骑着棕色丘陵马的三等校尉,迅速从城中涌出,不由分说地将荣睦围在了中间,纷纷拔出了血铜刀,一脸肃杀的瞪着荣睦,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荣睦见状,顿觉摸不清头脑,低头瞥了眼身上穿着的丝质衣服,忽然想起来,引起这场误会的,就是这身从云东直那里得来的侯爵衣袍、腰带和帽子等,不禁哑然失笑。 原本,他为了低调行事,不愿意穿着侯爵的衣袍招摇过市,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可奈何自从特殊郡试结束后,大伤初愈,既穿不了钽钢铠甲,也没有穿得必要,所以一时间竟然没有合适的衣服穿,就试着穿上了丝质的侯爵衣袍。 没想到这一穿,就不想再脱了,因为蚕丝制成的衣袍,不光透气,而且十分舒服,比起之前穿着的棉布衣裤来,简直要舒服百倍,于是也就忘记了低调的事情。在心中经常暗自道: 什么低调不低调,若是棉布能比蚕丝衣袍舒服,那么我定会然选择前者! 第565章 ——爱看热闹的千韧州城百姓 抱怨归抱怨,不爽归不爽,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得立刻去解决,否则吃亏的只有自己。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荣睦转头瞥了眼准备出手的吴战龙,对着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因为这儿好歹也是千韧州城,驻军的的数目只多不少,硬来的话此行的目的定然无法达成。 就算吴战龙能横扫整个千韧州城,在万山王朝扬名立威,可这么做,则是在向万山王朝挑衅,是在向晔治年挑衅,定然会遭到他的报复,以目前的实力,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而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打通商路,在藏书厅中寻找中域遗物,自己现在还是万山王朝的侯爵,总不能对自己人下手,更何况从现在来看,应该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哪来的不长眼的,居然连荣侯爷都不认识了?”吴战龙迅速翻下马背,一个箭步挡在了荣睦的面前,怒不可遏地指着面前的二等司马道。 “哪来的乡野莽夫,居然冒充侯爵,胆敢在我千韧州城撒野!”二等司马看着身穿全套钽钢装备的吴战龙,浑身杀气尽显,瞳孔猛然一缩,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虽然仅是二等司马,而且因为长期驻守千韧州城,对生死无常的战场颇为陌生,可知觉告诉他,吴战龙绝非善茬,只得借着千韧州城作为底气,硬着头皮呵斥道。“给我将他们拿下!” 与此同时,刚刚还稍显冷清的城门处,立刻涌出了不计其数的人群,随意一看,里面既有达官贵人,也有小商小贩,还有雇工伙计,好在州牧、州侯和州王并未出现在这儿,否则千韧州城的各个阶层的人都来此欢迎荣睦的到来。 只不过,他们并非为打抱不平而来,相反的,确实带着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目的来此。更有不少的阴险之人,居然叫嚣着宰了他们的恶毒语言,恨不能立刻让荣睦等人搬家,当场惨死。 其实,这并不算稀奇。因为万山王朝内,虽然鼓励所有人经商,可经过近千年以来的发展,所有人都更为透彻地理解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就是这些过往的商贩,虽然送来了本地没有的商品,可却赚走了这儿的铜币,甚至还带走了这儿的人才,造成了富的地方更富,穷的地方更穷的结果。 因而,万山王朝内,也就形成了极为严苛的户籍制度,最大程度的限制了人口的流动。类似于荣睦修筑坝阳州城,想要将石川郡和盘龙郡的人口,向那儿集中的事情,难度自然可想而知。 “且慢,想必这应该只是一场误会而已。”荣睦从袖中掏出册封传世侯爵的圣旨,对着退后一步的二等司马和善一笑,几个大步迈出,双手朝着他的眼前缓缓打开圣旨道。“请军爷过目。” “这是……”本就被吓得不轻的二等司马,立刻虚眯起双眼,强做镇定地看着荣睦手中摊开的圣旨,由于本就不识几个大字,加上余惊未定,所以眼前看见的只是一片模糊,可左下角红色的玉玺印,却让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打了个激灵,连忙躬身抱拳道。“小人千韧州二等司马樊军,见过荣侯,先前有眼无珠,不认得荣侯,还请荣侯见谅!” “樊司马能恪尽职守,乃是我万山王朝武将的典范,所以不必自责,既然是误会一场,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进城了吗?”荣睦收起了圣旨,并未有丝毫责怪他的意思,因为他也是奉命行事,并未自作主张,因为比起在铁峰城遇见的黄校尉来,简直要好很多。 另外,荣睦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明白千韧州城伏虎苍老,自己初来乍到,所以不愿惹是生非,以免节外生枝,只想尽快进入千韧州城,得到自己的想到的东西后,急着再赶去瀑龙州城。 “荣侯请!”樊军对着身后剑拔弩张的守军挥了挥手,立刻退后几步,让开了一条进城的路。 不过围观的百姓却并没有要散去的意思,他们虽然知道这场期待的好戏已经被彻底搅黄,可依旧把荣睦等人围的水泄不通,纷纷对着荣睦一行人指指点点,脸上满是鄙夷之色,显然瞧不起远道而来的商队,恶毒地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若不是受制于吴战龙的威胁,他们肯定早就抄起家伙,亲手灭了荣睦等人,顺便再大捞一把,于是,在坚持了半刻中后,只得暂时藏起了祸心,在暗中寻找可以动手的机会。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过荣睦却不以为然,他现在只相信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因为相较于这些不怀好意之人来,云苍宗和三湖州等势力,方才是最大的苦主,因此,他只是对着推到一旁的众人客气地笑了笑,就带着一大队人马径直走进了千韧州城。 千韧州城被穿流而过的千韧河,分为了南北两岸,北岸的地势起伏相对平缓,南岸则要陡峭许多。所以北岸才是千韧州城的中心区域。由于可供修筑房屋的土地实在太少,便就地取材,利用平整山地得到了的石砖来修筑房屋,几乎所有的房屋都在五层以上,个别甚至达到了七八层之高,看上去蔚为壮观。 但南北两岸的特点基本一样,都是东西走向的街道基本比较平直,南北走向的则全是陡坡。荣睦一行人稍显艰难地走在千韧州城的街道上,迎接着一双双形态各异的目光。 此时,他早已没有了当初见到千韧州城时的兴奋,只剩下了深深的无奈。他发现,城内的居住条件很差,四五平方丈的小屋内,居然挤着四五口人,湿漉漉的街道上面,满是粪便和垃圾,随着阵阵阴风,散发出难以忍受的恶臭,好在一条条由高处顺利而下的沟渠,能为他们提供清冽的泉水,免去了从千韧河中取水的麻烦。 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他们终于走出了这段脏乱差的区域,来到了干净整洁,热闹非凡的商业区内,荣睦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敢畅快地呼吸了。 第566章 ——谢南 “荣侯一路辛苦,千韧州州牧谢南有失远迎,还望荣侯多多包涵。” 正醉心于临街奢华铺面的荣睦闻言,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四十来岁,穿着深蓝色官衣,皮肤白皙的中年人,对着自己抱拳施了一礼,仔细看去,他胸前佩戴着一枚由五百年银芒杉制成的仙鹤胸配,在其丹顶处则镶嵌着墨黑色的墨铝石,赫然便是州牧的模样。 “原来是谢州牧啊,失敬失敬!”荣睦对着谢南抱拳还礼,做为镇守一职,他能见到的顶多也就是城抚,若不是参加特殊郡试,连郡使的面都没有资格见到,所以就更别提州牧了。 可眼下,他不光见到了师相,还与其形成了合作的关系,显然特殊郡试的成功和侯爵的身份,让他平步青云,从小小的杉鹭镇,到如今的修筑坝阳州城的大舞台上来。 “呵呵……”谢南干笑一声,并没有打算与荣睦继续寒暄,而是再度恢复了州牧的威严,毫不客气地道。“按照万山律典,荣镇守的确可与我平起平坐,可据说荣镇守并未得到封地,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依然是你的上级,你还得听命于我。” “不知谢州牧有何指教啊?”荣睦听出了谢南想要用官职来挤压自己的想法,明白他肯定还有别的意图,但他所说的确如此,自己只是得到了一个传世侯爵的头衔,除此之外并没有哪怕一个铜币的赏赐,不过这些并非是重点,他知道,今天不论如何,都躲不过谢南的刁难,所以也不躲闪,只是和善一笑道。 “哪里来的,就回到哪里去。”谢南对于荣睦的冷静,颇感意外,不禁对这个大有来头的小子产生了一丝欣赏,可他也是奉命行事,于是抬起胳膊,指着千韧州城城门的方向,不容置疑地道。 “我刚才路过了千韧城大酒楼,觉得那儿的饭菜和房间贵的离谱,掌柜和伙计还十分无礼,丝毫没有州城第一酒楼的样子,这才决定另寻他处,不知谢郡使为何要让我们去住千韧楼,难不成可以看在您的面子上,能给我们一个实惠的价格?”荣睦闻言,恨不能好生教训一下这个蛮横无理的谢南,让他明白,自己此行不光可以上交一笔客观的税费,还有可能让生活在拥挤肮脏中的百姓,得到一份工钱。可他深知谢南不过只是一个傀儡,他身后肯定有能量更为强大的人致使,所以故作不解地挠了挠头,一脸茫然地道。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谢南颇为意外的皱起了眉头,心中对荣睦不多的好感瞬间全无,他扫了眼自己身旁那些强忍着不笑的一众文官,顿觉仅仅一个回合,荣睦就让自己颜面扫地,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怒火,脸色阴沉地道。 “敬酒我自然会吃,而且还会吃上三杯,至于罚酒嘛,依本侯来看就算了,常言道,师相肚里能撑船,本侯虽然不是师相,但也要见贤思齐,想必千韧城大酒楼的事情,应该也是一时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说是?”荣睦自然看见了谢南脸上的阴晴不定和其身后一种文官的强忍发笑,继续装傻充愣,摆出了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姿态来。 “你!”平日里侃侃而谈的谢南,面对荣睦的见招拆招,竟然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满脸涨红地指着荣睦,恨不能一口将他生吞。 “请!”荣睦客气一笑,伸出右手,微微躬身,见谢南正欲开口,便迈开大步,朝着身侧的千韧州城大酒楼的方向走去。 墨先生等人相视一笑,也快步跟了上去。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居然赶在本州牧面前撒野,等会让你欲哭无泪!”谢南狠狠地一甩袖子,瞪了眼身旁的一众文官,又瞪着看热闹的百姓,恶狠狠地道。“想看本州牧的笑话,信不信我让全城人都看你们家的笑话!” 语罢,立刻追了过去。 如果想要在万山王朝内,给爱各地爱看热闹的百姓拍个顺序,那么千韧州的百姓自然能拔得头筹,不管面对初来乍到,一身杀气的吴战龙,还是在千韧州城只手遮天,独断专行的谢南,他们都没有丝毫的畏惧,本着我就瞅你咋地的心态,做好了鼓掌叫好的准备。 所以,一大群人,竟然很快就把千韧州城大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富有者在酒楼内,点了一桌酒席,有钱者,则仅点了一壶茶水和小吃,至于没钱的人嘛,自然只能围在窗户前,可不管有钱没钱,热闹必须得看。 显然,这怨不得千韧州城的百姓太无聊,只怪历届的州牧太排外,根本容不得外来的商人,来此经营戏院的买卖。 荣睦见状,并未去楼上的包厢,决定在一楼的大厅里填饱肚子,走到一张空着的墨黑色香桐木制成的太师椅前坐下,轻轻地拍了拍扶手,顿感这名贵的香桐木结实程度,与血铜相比,居然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抚着极为精致的花草雕花时,细腻的触感,又如同兽皮般顺滑,不由得在心中赞了一声。 他缓缓抬起头,无视了那些依旧在看热的人群,端详着室内的布局,只见头顶的天花板上,挂着二十来盏金色的吊灯,散发出的黄色光晕,很让人舒服。目光下移,大厅内摆放着许多长势喜人的花草树木,仔细看去,竟然还有几棵结满果实的柑橘树,看上去极为讨喜。 “要吃什么自己看!”一位年纪不大的店小二,随手把一本厚厚的菜谱扔到了荣睦面前,极为不耐地道。 “荣睦见识不多,常听说只有文官武将欺压百姓,从未见过店小二居然在堂堂州牧面前耍威风,真是大开眼界啊!”荣睦笑盈盈地拿起菜谱,客气地放到谢南的面前道。“想必这定然是谢州牧勤政为民,恪尽职守方才换来的盛世之景啊!” 第567章 ——谢南的诡计 “所有的菜,照最贵的上……”谢南听出了荣睦的冷嘲热讽,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给予了最为严重的警告,然后直接抓起菜谱,抬手扔回给了店小二,提高了嗓音道。“不管在店里坐着的,还是在外面看热闹的,都给我点上,荣镇守请客!” “得嘞!”店小二一改刚才的冷淡,极为热情地冲着荣睦笑笑,露出半个豁了的门牙,兴高采烈地端起菜谱,扯着嗓子喊道。“今日全部菜品由荣侯请客,诸位放开了吃,放开了喝,不把我千韧州大酒楼给吃空咯,谁也不准走!” “多谢荣侯爷盛情款待!” 店小二话音刚落,不管是屋里吃饭的、喝茶的,还是屋外排队的、看热闹的人,立刻收起了刚才的不屑与冷漠,纷纷对着荣睦拱手致谢。 “不必客气,诸位敞开肚皮好好吃便是!”荣睦起身对着众人抱拳还礼,和善一笑,话锋一转道。“另外,接下来所有的菜品,必须使用我带来的竹盐,茶水也必须用我带来的茶膏、大青茶和竹叶薪,否则费用自理!” 语罢,对着百里风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招呼随行的伙计,把这四样商品,盛在精致的木托盘中,一一展示给了众人。 “这是……”邻桌身穿精致刺绣丝质衣袍的富豪甲,看着面前堆积成小山包的淡青色竹盐,双目不禁冒着绿光,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用食指蘸了一点,张开嘴巴将之吞了进去。 或许是竹盐的滋味太过纯粹,也可能是他从未吃过如此好的盐,竟然像婴儿一般,使劲地嘬食指,恨不能把整个手指都吸道嘴里,嘴角处甚至还溢出了口水,看上去颇为滑稽。 “好盐!”富豪甲终于忍不住内心的狂喜,痴狂地大吼一声,旋即既然又抓了一把竹盐,仰头一口吞下,强忍着竹盐的咸到变苦的滋味,将之咽进肚中后,继续唧起嘴来。 “这位掌柜,此盐味道虽然纯真,但万万不可多食,否则唇舌麻木,需要很久才能恢复味觉。”荣睦缓缓地走到富豪甲的身旁,对着他施了一礼,从身旁伙计的精致木盘中,端起一杯茶水,递到他的面前道。“此茶名为大青茶,产自于森木城杉鹭镇的大青茶水,享受着阳光的普照,喝着甘甜的山泉,浓浓的茶香味中,还有一丝微微的豆香,只要喝上一口,浑身的疲劳尽散,长期饮用,还有提神醒脑之功效。” “嗯……”富豪甲不置可否地瞥了眼荣睦,急不可耐地端过茶水,昂头倒进了嘴里,喉头一动,直接咽下肚中,极为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回味无穷地道。“好茶、好盐,好味道!” 有了富豪甲的广告,所有人看好戏或是等待美食的注意力,成功的被吸引到了竹盐和大青茶上,他们一拥而上,几个呼吸间就把所有伙计手中,盛满四种商品的盘子,席卷一空。 刚才还得意洋洋,顿觉荣睦不过如此的谢南,惊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明白自己的风头,仅仅在一瞬之间,就被荣睦抢走。 更为可怕的是,自己的风头不光被抢,而且荣睦还顺便让此行带来的商品,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并且还让他们亲自品尝了一番,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比起在商会拍卖场的交易方式来,这种耳目一新的做法,不仅节省下了百分之五的手续费,还节约了等待拍卖会开始的时间,最为重要的是,让那些没有资格进入拍卖场的人,都见识到了商品,断绝了自己做手脚,以此要挟他的可能。 “荣睦,你这个阴险狡诈的毛头小子,竟然算计到本州牧的头上了,信不信我治你个目无律典,欺上瞒下之罪?”谢南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丝毫不顾州牧的身份,火冒三丈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竟然揪起荣睦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吼道。 “谢州牧,你说让我哪里来的到回哪里去,我回到了价钱昂贵的千韧州城大酒楼,你让我所有的菜照最贵的上,我也立刻照办,不知何来的目无律典,欺上瞒下呀之罪?”对于谢南这种毫无威胁的举动,经历了生死沙场的荣睦,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可为了照顾谢南的面子,他还是故作大惊失色地看着谢南,摆出了一副无辜的样子。 “你难道不明白,所有的外来商品,必须经过千韧州商会,方才可以出售吗,你们这么做无异于绕开了商会,有逃避赋税之嫌!”谢南见荣睦如此死皮赖脸,周围的人又完全醉心于品尝他带来的商品,根本无暇展露敌意,从而用口水淹死荣睦,自己这么做,既有失州牧体面,又无法让荣睦屈服,简直得不偿失,只好松开了手。 “我千韧州虽然比起其他州来并不富裕,可我们依然有着热情好客的风俗,而我不远千里从丘陵郡而来,至少也算是客,谢州牧日理万机,没空为我接风洗尘,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我自掏腰包,请千韧州城的百姓吃上一顿便饭,再赠送一些礼物,有何过分之处?” 荣睦笑盈盈地看着强忍怒火的谢南,并不打算与他正面交锋,而是想要将他背后真正的主使现身,再作打算,以免骑虎难下,所以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 “谢州牧,敢问刚才所做的一切,我可向他们收取过半个铜币,若是没有的话,这难道也算作出售商品?” “好一个胡搅蛮缠,强词夺理的毛头小子,既然你父亲没有教育过你该如何尊敬师长,那么本州牧可就不手软了!”谢南被荣睦一通冷嘲热讽加质疑问难搞得哑口无言,好不容易才压制下来的怒火再次喷涌而出,脸色铁青地道。 “谢州牧,你我都是明白人,不必在此兜圈子。”荣睦环抱起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南,做好了应对一切突发事件的准备。 第568章 ——州王晔泰 “为了区区一口美食,就发动一场战争,不顾万千将士战死沙场,造成无数家庭的破碎,甚至整个州郡都生灵涂炭,是不是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荣睦闻言,心中立刻涌起一阵怒火,愤愤不平地道。“不吃又不会饿死,何必如此,比如这羊肉,我荣睦十四年来,也仅吃了两次,不也活蹦乱跳的?” “你吃不吃,自然无所谓,可有些王朝内的皇帝、文官、武将以及商人们不吃,可就真比饿死他的下场还要严重。”墨先生咽下嘴里的羊肉,又从汤盆里舀了半碗肉,轻轻地吹了吹浮在上面的油层,浅浅得吸了一口,露出一个极为享受的表情道。“在有生之年,能跟荣侯享受到如此美食,也算是一种莫大的福分呀!” “还是这位先生懂得享受,此炖羊排的精华所在,便是这油而不腻的汤汁,除过山椒之外,里面还加入了商量的血元参、巨石花和小叶果等药材,有着补气生血之功效呢!”店小二极为讨好的凑到墨先生身旁,拿起白瓷勺,从汤盆中舀出了一些药材道。“眼下刚刚立秋,正是进补的大好时机,我看荣侯脸色微黑,似有气血两亏之症,一定要多喝几碗呀!” 说完,手脚麻利的端起荣睦面前的白瓷碗,为他舀了满满一碗羊肉汤,递到了他的面前。 “多……多谢了!”荣睦接过接过白瓷碗,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愤懑,抬起手肘,昂起脑袋,把里面的羊肉汤一饮而尽后,这才发觉,从口鼻到肠胃,皆有被一种说不出的暖意占据,在浓浓的肉香味中,浑身上下竟然被深深的满足感包围,不由自主地道。“好肉、好汤、好味道!” “那是自然!”店小二得意一笑,接过空碗,再度为荣睦盛舀起了羊肉汤。 “据我所知,所有的家畜都无法大批量的饲养,就连马匹和耕牛也必须严格控制种群的数量,否则一旦发生瘟疫,将会迅速传播,人畜皆会染病而亡,曾经因为瘟疫的传播,致使城池绝户的事情都时有发生啊!”荣睦接过满满的一碗羊肉汤,继续打听到。“不知千韧州城大酒楼内的鸡鸭牛羊肉,是从何而来呀?” “这个荣侯尽管放心,我千韧州城一带,山峰无数,只需以十只山羊为一群,分别放置在相隔较远的山峰处,雇佣一些羊倌便可,鸡鸭牛羊也是这么个养殖办法。”店小二神秘一笑,压低了嗓音道。“若是发生瘟疫,也不会散布开来,不过若是不幸发生,那么王掌柜只需要给养殖户赔付千把铜币便可。” “如此说来,这张桌上的大鱼大肉,可多少还带着人血呐!”荣睦顿时一惊,瞬间没有了胃口,只好把白瓷碗放回到了桌上,长叹一声道。 “现在是不是可以理解,两个王朝之间,为何会因为一颗小小的香料,而不惜撕破脸皮,兵戈相见了?”墨先生打了一个饱嗝,心满意足地靠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冷厉,显然他只是说的轻松,内心则对此极为厌恶。 “荣侯不到一年未见,当刮目相看呀!”一阵声音不大,可透着浓浓的威严声,从大门的方向传来,在一阵听上去爽朗,可其实并不有友好的笑声中继续道。“不知我千韧州城大酒楼的饭菜味道可好?” 荣睦见来者顶多也就是十七八岁,不光皮肤白皙,容貌清秀,而且风度翩翩,显然与自己一样,也读过不少的书卷,更为奇怪的是,居然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之感,只不过从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来判断,此人来头不小。 这不就是在杉鹭镇拍卖会上,出高价购买我荣家赤杨木的那个黑衫少年吗? 沉吟了片刻,荣睦忽然想起了那个出手大方,刚直不阿,不与那些等着看荣家笑话,或是打算趁火打劫之人同流合污的少年,整个人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充满了疑问。 但不待荣睦开口,看热闹的百姓立刻闭上了嘴巴,惊恐万分地看着来人,就像是野兔遇见了恶狼一般,刚才还嘈杂不已的大厅,瞬间就只剩下了谢南与马西平的争执。 显然,来者便是千韧州信任州王晔泰。 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过去,正争得你死我活的谢南和马西平脸色一变,立刻停止了争吵,一路小跑到来者的面前,极为恭谨的躬身抱拳道。 “谢南见过州王!” “马西平见过州王!” “你们两个没用的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简直把我的脸都丢尽了,各自罚俸半年。”晔泰急不可耐地对着二人摆了摆手,径直走向了荣睦。 谢南与马西平对视一眼,只得底下脑袋,像是吃了败仗的将士似的,颓然地跟在晔泰身后。而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则像是受到了惊吓的野兔,纷纷没命似的落荒而逃,短短几个呼吸之间,热闹的大厅内外,就只剩下了荣睦一行和刚刚到来的晔泰等人。 “荣侯慢用,小的先走了!”骇得面无人色的店小二见状,踉踉跄跄地逃走了。 “原来是州王,先前在杉鹭镇拍卖会时,多谢州王慷慨相助,否则荣家定然难过次关。”荣睦看出了店小二对晔泰的恐惧,见晔泰朝自己走来,只得连忙站起身,极为客气地躬身抱拳道。 此刻,对于这个曾经出手相助荣家的晔泰,他的心中升起了浓浓的警惕之感。他十分清楚,身为皇族中人,他们唯一的是非观念,就是得到或者失去。所以,刚才升腾起的好感,也瞬间消失而去。 “陛下真是待你不薄,居然真的把传世侯爵给了你呢!”晔泰的双目闪着艳羡的目光,拍了拍荣睦的肩膀,坐在了他身旁的椅子上,整了整稍显凌乱的刺绣丝质衣袍,翘起了二郎腿,砸了砸嘴道。“既然现在你已经与我有了平起平坐的资格,那么我也不用再继续等下去了。” 第569章 ——晔泰的想法 “州王对我荣家有恩,但说无妨便是,只要荣睦能办到的事情,绝对不会推辞。”荣睦看出了晔泰的犹豫,明白他贵为郡王,遇见的难事自然非同小可,想要满足他的要求绝非易事。 心中顿时没有了底气,不愿意再度把自己置于没有把握的境地,接受什么危险的任务,因为眼下自己手中的产业百废待兴,六十余万百姓的吃饭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坝阳州城的修筑更是无从说起,可以说,现在既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去做其他事情。 只不过碍于晔泰之前的确帮过荣家,现在又贵为州王,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得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决定投桃报李。 “爽快!”晔泰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可很快笑容就消失了,涌起满脸的愁云道。“荣侯世代经商,但可知这世上,有何物是金钱买不到的?” “金钱也买不到的吗?”荣睦被晔泰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顿觉皇族中人各个贪婪无比,说话又都喜欢绕弯子,从来都不会直接表达心中所想,总会在试探对方的底线中,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所以,再联想到晔治廉坚信云苍宗确有长生之术,他避重就轻地道。“都说商人唯利是图,见钱眼开,而我却恰恰相反,觉得最为重要的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因为就算花再多的钱,也不可能买来父母兄弟般的关怀。” “经荣侯这么一说,倒的确有几分道理。”晔泰略作沉吟,摇头叹气道。“我出身于皇族之中,兄弟姐妹,父母叔伯人数众多,可彼此之间哪有什么亲情可言,恨不能斗得你死我活,好得到郡王、州王甚至是皇帝的位子,所以这血浓于水的亲情,的确是金钱买不到的,所以荣侯回答的并无问题。” 语罢,不待荣睦开口,便继续道。“只不过,今天我想与你谈的是另外一个话题,就是土地,你也知道,我千韧州地处群山之中,素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座大山之名,可供耕种的土地极少,因此经常会出现粮食不足,有百姓饿肚子的情况,欣慰荣侯得到了丘陵郡的,不知能否分给我一些土地,让那些可怜的百姓,免遭饥饿之苦。” 震惊、担心以及愤怒等等情绪,立刻涌上了荣睦的心头,他看着一脸不以为然的晔泰,明白他所说的什么让百姓免遭饥饿之苦,根本就是一派胡言,这才反应过来,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要蚕食自己用性命才换来的土地。 真是见到的皇族中人越多,就能见识到什么厚颜无耻过后,还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荣睦在心中暗骂一声,看着已经图穷匕见,厚颜无耻的晔泰,依旧是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恨不能伸手掐一掐他的脸皮,看看与钽钢铠甲相比,究竟哪个更为耐打。 但荣睦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联想到千韧州已然存在了数百年之久,就算现在式微,可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更何况坝阳州城还只是平地一块,根本没有对抗的本钱,只得快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丘陵郡的良田的确很多,但在坝阳城决战前,宗晟炎就已经破釜沉舟,把所有的粮食变卖,换成了武器装备,所有就算我把所有的良田全部交给州王,也无济于事,因为宗晟炎根本就没有留存用来播种的粮食。”荣睦灵机一动,借着宗晟炎给自己出的难题,继续发挥道。 见晔泰的双目中,闪过一丝茫然,料定他也没有想到宗晟炎会如此不择手段,肯定没有想好应对之策,立刻补充道。“所以,若是千韧州还有余粮的话,我想与州王的此番合作,绝对会得到一个足以养活许多人的丰硕粮仓,想必州王的威名,也将响彻在我万山王朝!” 说道最后,荣睦情不自禁地对着晔泰拱了拱手,以示绝对的支持。 “据我所知,丘陵郡良田足有近百万亩,按照每亩留种十五斤来计算,至少需要一百五十万斤粟米或者玉米。”晔泰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居然失算了,此番非但粮食一粒都没有得到,反而需要一百五十万斤的粮食做为投入,这对于粮食本就极为紧缺千韧州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想到这里,他本来还算平静的脸上,逐渐阴沉下来,舒展的眉头也皱在了一起。以为荣睦占了大便宜,却不想竟然是个烫手的山芋。 好你个荣睦,居然想用这个难题,就把我带到沟里去,你也太天真了! 晔泰在心中暗骂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主动权还在自己手里,决不能让荣睦牵着自己的鼻子走,想到这里,他看着一脸真诚的荣睦,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道。“我想这些小事情,不应该是我操心的。” “这点小事,的确不需要州王费心。”荣睦看出了晔泰心中的恼怒,明白他刚才被种子的问题搞得有些发懵,打算继续向他发难。“不过丘陵郡民风彪悍,盗匪恶霸极为猖獗,眼下粮食亏空的消息,想必他们已经知晓,就算我解决了种子的问题,天公也能作美,获得了丰收,可我手中可用之兵实在捉襟见肘,不知州王可否支援一些,否则荣睦就算搭上性命,也恐怕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呀!” “这……”晔泰对三湖州的富庶和民风彪悍早有耳闻,尤其对与盘龙郡相邻的丘陵郡,更是垂涎已久,可他也知道三湖州骑兵的威名,明白在地势开阔的丘陵和平原地带,千韧州联军,绝对不是其对手,更何况在坝阳河上,还有一支极为神秘的三湖州水军。 可以说,就算荣睦攻占了丘陵郡,也绝对守不住。 想到这儿,晔泰终于恍然大悟,想通了晔治年为何没有把丘陵郡做为封地赏赐给荣睦,而只是给了他一个侯爵的传世爵位而已,因为丘陵郡根本就守不住! 第570章 ——千韧州的木材我全要了 “那我可管不了这么多,我千韧州的六十万百姓决不能饿肚子。”晔泰环抱起双臂,微微昂起脑袋,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架势。 现在,他已经彻底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个熟悉的陌生人,根本不像普通的十三四岁少年那样内心单纯,说话从来不会给对方下套。而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奸商,说出的每一句话中,都暗藏着杀机,稍有不慎,就会掉入其中,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于是,他再度恢复了州王的威严,不容置疑地看着荣睦。 “要不这样如何……”荣睦见晔泰已经退到了悬崖边上,再无退路可言,若是再步步紧逼,定然会激起他的不满,让彼此之间,本就脆弱的友谊,变成了敌对的关系。所以,他略作沉吟,和善一笑道。“州王直接说每年需要多少粮食便可,荣睦定然会竭尽全力的满足。” “口说无凭!”晔泰闻言,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满意的表情,但很快,就被严肃所取代,他瞥了眼身后站着的谢南道。“谢南,备好纸笔,开始草拟皇族契约。” “是,州王!”谢南身躯为之一振,受宠若惊地躬身抱拳,趁着转身准备的瞬间,对着身旁的马西平冷哼一声,屁颠屁颠地跑出了千韧州城大酒楼。 “皇族契约么?”荣睦喃喃自语一声,眼前立刻浮现出了和晔雨签订的那一份皇族契约来,明白这完全就是一个不公平的交易,晔泰握有绝对的主动权,而自己则完全处于下风,换句话说,这就是一个不平等的条约。不过,早有心理准备的他只是一脸平静,内心毫无波澜地道。“州王但说无妨,不必客气!” “每年需给我两亿一千六百万斤粮食,粟米和玉米面各一半,另外,我还需要两亿一千六百万的蔬菜,萝卜与白菜也各一半。”晔泰略作思考,看着面色和善的荣睦,已然变成了一幅奸商的模样之后,也就心安理得地道。 “两亿一千六万百万斤粮食和蔬菜吗?”荣睦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禁火冒三丈,恨不能给晔泰一个大嘴巴子,让他不要再做白日梦了。 荣睦十分清楚,按照每亩四百斤粮食和蔬菜的产量来计算,一共需要一百零八万亩的良田,方才可以满足晔泰的要求,而且不光不能留下种子,还得把运送时的折损也一并刨开。 好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晔泰,你当粮食和蔬菜就是你嘴里的口水吗,张张嘴巴,就能变出来。 不过骂归骂,怒归怒,双方至少现在还坐在饭桌上谈判,并没有到兵戈相向,大打出手的地步。所以,既然晔泰所提的条件无法反驳的话,那么我也不必客气,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此事,荣睦应下了!”荣睦看着晔泰严肃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满意的表情,咧开贪婪的嘴巴,轻描淡写地笑着,就好像一个得偿心愿的孩童似得,大脑快速思索着自己的条件道。“不过这些粮食我不能白白送给州王,否则,我不光无法向手下之人交代,而且还会极大地损伤我的实力,稍有不慎,荣睦的小命不保是小事,州王那两亿一千六万百万斤粮食和蔬菜可就会打了水漂。” “荣侯这是在威胁本王吗?”晔泰听出了荣睦的威胁,脸色再度阴沉下来,自从他登上州王的位子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向他提条件,而且还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先不说这条件到底是什么,有没有答应的可能,单是一个驳自己面子就绝对不能忍,否则,一旦传了出去,岂不是会让整个千韧州的百姓都嘲笑自己? “州王您自己把握,只要荣睦这条小命,能养活千韧州六十万百姓,荣睦死而无憾!”荣睦知道谈判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万万不可退让,否则晔泰还会变本加厉,狠狠地敲诈自己一番。 若是能够顶住压力,冲破晔泰的心理防线,那么就算搭上了两亿一千六万百万斤粮食和蔬菜,也要把本钱拿回来,顺便再赚点利息,所以荣睦鼓起了心中所有的勇气,一脸坚定地看着晔泰,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视死如归地道。 晔泰清楚地感受到了荣睦身上浓浓的杀气,居然比起在战场上厮杀十几年的马西平还要可怖,实在搞不清楚,为何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究竟从何而来这股戾气。自己作为州王的威严,则也在这一瞬之间,处于了下风。 “说,本王可不是那些只懂得占便宜的奸商,恨不能把别人骨头里面的油水都榨出来。”晔泰强行稳住稳住心神,端起随从递给他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道。 “千韧州内,所有的松木和杉木,不论成色好坏,我将以市场价格全部收购。”荣睦见状,心中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明白晔泰的心理防线虽然已经被彻底击溃,但依然得小心行事,否则一旦触怒了州王的逆鳞,不光这次冒险毫无意义,还会遭受到他的反噬,所以步履如冰地道。 “可以。”晔泰想都没有想,直接答应了荣睦的条件。在他看来,不算那个鸟不拉屎的石川郡,千韧州内每年的木材产出,不过十万钧左右,顶多也能卖五千万铜币而已,算上成本,基本能赚五百万铜币。毕竟,拥有九千九百九十座大山的千韧州别的不多,木材要多少有多少。 “还有,石川郡内所有山峰的控制权也得交给我,换句话说,只要是山上面的东西,也都是我的。”荣睦看着面色渐渐凝固下来的晔泰,知道自己所说肯定会引起他的误会,认为自己是在变向的朝她索要土地,于是连忙解释道。“当然,它们任然是州王的土地,另外,每年会按照石川郡的赋税数额,向州王如数缴纳。” “这个嘛……”晔泰的脸色稍做缓和,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571章 ——铜币开路 “据我所知,石川郡已经有十年没有如数上缴赋税了,究其原因,无非是连年的亏空所制。”荣睦知道石川郡在万山王朝内,是最穷的一个郡,若不是仗着地盘的优势,组成了千韧州,晔泰恨不能一脚将它踢开,因为石川郡不光无法如数上缴赋税,每年还要依靠千韧州的拨款艰难维系,这些年来,更是令晔泰的千韧州入不敷出。。 晔泰闻言,一声不吭,依旧做苦思冥想状。现在,他已经学会了让自己强行脱离荣睦的语言陷阱,按照自己的方式,不断地猜测着荣睦的真正用意。 “这样,我把过去十年以来,石川郡欠下的所有赋税,全部上缴,并且从今年开始,不再向千韧州索要铜币。”荣睦看出了晔泰并未顺着自己的话考虑,而是依靠自己来苦苦思索自己的真正意图后,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他再开出了自己的条件之后,也不再继续增加筹码,而是端起白瓷碗,自己舀了满满一碗的羊肉汤,送到嘴边,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汤中的滋味。 说实话,一向勤俭节约,恨不能把一枚铜币,掰开两半来花的荣睦,十分清楚这满满一桌子的菜肴,价格定然不菲,不过还是物超所值。至少在身体初愈的情况下,依靠炖羊排的补充,现在依然没有头晕胸痛之感,让他在这场艰苦而凶险的交易中,一直保持体力和精力的充沛。 所以,在喝完了满满的一碗羊肉汤后,他再度拿起筷子,从面前的白瓷盘子里,又夹起了一块牛肉,缓缓地送进嘴里,品尝着浓厚的牛肉香味,他不禁再度暗自道:这禁止宰杀牛肉的圣旨,简直就是一纸空文,若不是坝阳州城百废待兴,数百万亩的良田等待开垦,我也恨不能将之视为废纸一张。 “呵呵,本王真是有些未老先衰,居然差点忘记荣侯乃是杉鹭镇镇守、柳塘镇代镇守的事情了。”晔泰自嘲一笑,轻轻地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地道。“若是千韧州的文官武将们,能在飞黄腾达之后,还想着自己肩上的政令,治下的百姓,想必千韧州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颓然的模样了。” 说完,不待荣睦开口,对着刚刚跑到自己身后,气喘吁吁的谢南道。“传令下去,要千韧州上下所有的文官,都要以荣侯为榜样,勤于政事,为治下百姓的疾苦为己任!” “是,州王!”不明就里的谢南,本以为晔泰已经把荣睦制伏,正准备添油加醋的施加罪名,打算让荣睦不死,也要脱一层皮,却不想晔泰居然让自己等一众文官,还要向荣睦学习。难不成是学习如何溜须拍马吗,那么自己的确不是苏隐鸿、郜启德和袁善的对手。 茫然间,他只好将用来书写皇族契约的烫金纸和州王大印,躬身呈到了晔泰的面前道。“禀报州王,皇族契约已经备好,随时都可拟定。” “荣侯可还有其他的要求没提?”晔泰点点头,目光转向荣睦,就像是一个极为有钱的土财主,面对朝他设施的乞丐似的,十分慷慨地道。 “眼下坝阳城基本被宗晟炎摧毁,只剩下了一大片残垣断壁,做为贸易的中转站,坝阳城的存在意义非同小可,荣睦打算出资修缮一番,否则那两亿一千六百万斤粮食和蔬菜的运输,将十分麻烦。”荣睦故作无可奈可地叹了口气,露出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道。“所以,还望州王能为荣睦提供一些州级高等建造师、州级高等木匠、州级高等石匠等,用来重建坝阳城,并且修筑坝阳城至森木城的郡道。” “这些人才,我千韧州可是奇缺啊!”晔泰尽管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那些声称可以削山平地、扩建州城甚至开凿运河的疯子,现在正在看管几乎无人问津的千韧州藏书厅,可他脑子一转,顿觉就算是无用之人,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尤其是面前的这个奸商,于是故作为难地道。“不如荣侯去瀑龙州碰碰运气,兴许会有所收获。”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荣睦甘愿为千韧州分担石川郡之忧,自然就不会白白请这些身怀技艺的先生。”荣睦看出了晔泰已经尝到了甜头,不从自己身上拿走点什么,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只好道。“他们的俸禄继续由荣睦来出,所赚得的铜币,也如数上缴千韧州如何?” “荣侯误会本王了!”晔泰见荣睦猜出了自己的心思,明白不能让他摸清自己的想法,否则便会丧失主动权,大脑立刻一转,给自己找了一个下来的台阶道。“前些年倒是出了些个荣侯所需之人,但千韧州城已经不再需要扩建,这些人便因此成了闲人,为了不让他们荒废自己的技艺,本王让他们看管千韧州藏书厅,该有的俸禄一分不少,还能有机会博览群书,研习典籍,眼下荣侯要启用他们,只恐怕藏书厅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之人来看管,要知道,这里面的藏书数目庞杂,没有渊博的学识,恐怕无法胜任呐!” “州王为藏书厅的费心,可见对读书人的重视,同为书生的荣睦,由是感激呀!”荣睦脑筋一转,顺着晔泰的话道。“不如这样,由荣睦出资,雇佣千韧州书院的先生们,简直打理藏书厅的事物,这样既可以让书院的学生们读到更多的藏书,将书中的精髓发扬光大,也可以让州级高等建造师等有了用武之地,还可尽快修缮好坝阳州城和郡道,以便尽快打通至千韧州城的商路,如何?” “荣侯是客,本王自然不能驳荣侯的面子,更何况这也是荣侯的一片苦心,若是本王再固执己见的话,可就太显迂腐了!”晔泰闻言,顿时欣喜若狂,他十分清楚,书院虽然培养了不少的文官,可非但不能自给自足,每年还需要钱粮来供给那些教书先生,否则,他们口诛笔伐的犀利言辞,比起刀剑砍在自己身上都要难受。 第572章 ——签订皇族契约 看着晔泰像甩掉了寄生虫一样的畅快,不再强忍内心的情绪,干脆露出一个极为开心的笑容,就好像是把庄家赢了的破了产的人一般,恨不能让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能笑出声似的。 对于书院开始不甚了解的荣睦心中立刻一沉,顿觉事态极为不妙,只得把不解的目光投向了墨先生,因为在坝阳州城兴修书院,便是他的主意。 而墨先生却像是路人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连呼吸也若有若无,显然心思根本不在自己与晔泰的讨价还价之中,俨然一副神游辽阔大地的模样。。 “谢南,除过刚才你旁听到的内容之外,再加上每年交于我两亿一千六万百万斤粮食和蔬菜,每年缴纳石川郡的赋税,并且缴清十年中欠下的所有赋税,修筑坝阳城至千韧州城的郡道。”晔泰心满意足地对着谢南道。 “是,州王!”谢南闻言,极为震惊地看着荣睦,俨然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似的。作为州牧,他十分清楚,想要达成这些条件的难度堪比登天。先不说能否满足这两亿一千六万百万斤粮食和蔬菜,单单就是一个修筑郡道的事情,就难以完成。 因为在群山之中修路,必须开凿山体,而开凿山体,不光耗时耗力,还要时刻面临山体滑坡的危险,而郡道的宽度足足有三丈,比起仅有一丈半的城道来,增加的难度,绝非只是多出的这一丈半这么简单。 除此之外,石川郡的问题同样也很是棘手,因为千韧州最高最长的群山便在此地,百姓生活的环境极为恶劣,良田稀少,冬季漫长,春夏秋三季短暂,天气又多变,时常晴空万里,转眼便暴雨倾盆,几乎年年受灾,苏恒为了保住乌纱帽,便只能把压力施加到各城,各城只能向各镇施压,所以民怨极深。 于是,恨不能也在皇族契约中,额外再给荣睦挖一些坑的谢南,居然连本来谈好的事情都不知该如何书写,竟然提着那支由五百年银芒杉制成,顶端镶嵌有黑色墨铝石的毛笔发起呆来。 “谢州牧?”荣睦见谢南出神地看着眼前的烫金纸,一动也不动,就像是一尊石雕似的,连忙开口道。“是不是有何问题要问?” “没……没有!”谢南打了个激灵,连看都不敢看荣睦一眼,提起银芒杉笔,在砚台上填饱了墨,以极快地速度开始在空白的烫金纸上书写。 伴随着沙沙的声响,几页空白的烫金纸上,很快就写满了工整的字迹,终于,再写完了最后一笔字后,他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极为恭谨地捧着契约,走到晔泰的身旁。 “请州王过目。”谢南双手奉上契约道。 “嗯……”晔泰接过契约,大致扫了一眼,直接把契约提在半空之中,从侍从的手中接过一支金红色的刺猬梨毛笔,随意地写下了自己名字。 把刺猬梨毛笔递还给侍从,谢南连忙躬下身子,把自己的后背当成桌子。晔泰将契约放在他的后背上,接过侍从递来的州王大印,在签名的旁边,留下了一个鲜红的印章。 荣睦见状,也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那支碧绿色的榧竹笔,在谢南和马西平鄙夷的目光中,从谢南的砚台上,填报了墨汁,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尽管现在贵为侯爵,可并未得到晔治年本该赐予的侯爵大印,所以只好伸出拇指,蘸在马西平递来的朱砂印泥上,摁下了自己的手印。 “明年今日,便是兑现皇族契约之时,还望荣侯做好准备,爽约的后果可是及其严重的。”晔泰拿起皇族契约,随意地交给身后的侍从,沉声提醒道。 “州王大可放心,商人以诚信为本,我荣睦更是如此。”荣睦笑着点了点头,回想道和晔雨签订皇族契约时,还需要晔雨和崔彧各自保存一份,用以对照,眼下却仅仅签订了一份,而且还是由晔泰亲自保管,根据其贪婪的程度来判断,显然给他自己留有回旋和增加条件的余地。 “千韧州书院和藏书厅的事情既然荣侯已经接手,那么一定要妥善处置,本王就不插手了。”晔泰缓缓起身,话锋一转道。“荣侯远道而来,一定要在千韧州城多住几日,好好欣赏一下我千韧州城的美景。” 不待荣回答,便迈开步子,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道。“若是荣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么我便先行告辞了。” 荣睦坐在原地,讷讷地看着晔泰等人,洋洋得意地离开了千韧州城大酒楼,趾高气扬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喜获丰收的盗匪一般,只得把目光转向了坐在墨先生旁边的边力。 “荣侯不必担心,依照我多年的潜心研究,加上前段时间在寻路的过程中仔细探查,石川郡内的的确确有着数座钨铁矿和石炭煤的存在。”边力看出了荣睦的担忧,一脸肯定地道。“据我推测,其产量至少是精铁城、木棉城以及丘陵郡城的数倍之多!” “那边更好,否则丘陵郡每年一亿铜币的赋税,以及过去十年欠下的五亿铜币,我就算还上几辈子,都还不清呢!”荣睦砸了咂嘴,心中粗略一算,刚进千韧州城也就一个时辰多,算上修路、购买木材、提供粮食和承包石川郡,至少欠下了十亿铜币,不禁苦笑道。 “侯爷,您的一百辆车马已经随行之人,总共需要一百间客房,每日十万铜币,十桌宴席,三万铜币,给您一个公道价,就算您十二万铜币!”不知何时来到荣睦身旁的店小二,露出一脸殷勤的笑容,极为讨好地道。 “咳……”荣睦闻言,不禁大呼肉疼,恨不能把吃进嘴里的美食完璧归赵,此外,他眼睛也有点话,顿觉眼前这个热情好客的店小二,居然与刚才离开没多久的晔泰有几分神似,连忙道。“店我们就先不住了,这十桌宴席的钱,总给你两万铜币如何?” 第573章 ——售卖竹盐的契约 “这个好说,只要荣侯愿意把竹盐都卖给我千韧州城大酒楼就行!”不待店小二开口,一名富态的中年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停在了荣睦面前,躬身施了一礼,客气地道。“在下王同华,是这间酒楼的掌柜,刚才碍于州王的存在,只得暂避风头,没能及时迎接荣侯,还望荣侯多多包涵。” “原来是王掌柜呀,言重了,言重了!”荣睦起身还了一礼,对于这个刚一见面,就开诚布公的中人年多了一丝好感,连忙将他让到自己身旁的椅子坐下。 “荣侯所带的竹盐,几乎没有任何杂质,颜色清亮,口感纯真,品质的确不凡,乃是烹制美味佳肴的必备之物呀!”王同华坐在了荣睦身旁,笑呵呵地道。“不知荣侯每年能提供多少竹盐,打算卖个什么价钱呢?” “此番我一共运来十万斤竹盐,但每年则仅有一万三千斤的产量。”荣睦略作思考,并没有急着说出价格,而是等待着王同华的报价。在他看来,虽然能尽快把带来的所有商品全部变成铜币,然后从藏书厅得到想要之物,再赶去瀑龙州城,方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但是自己千里迢迢而来,不就是为了能够多赚些铜币嘛。 “这样,每斤三十铜币,你今后所有的竹盐,我王某人全都要了!”王同华几乎不假思索,直接朗声道。“还望荣侯务必保证每一批竹盐的质量,助我千韧州城大酒楼尽快进驻万山皇城,在人杰地灵,寸土寸金之地,也能分一杯羹。” “王掌柜大可放心,不光竹盐的质量可以保证,数目也不会有太大的波动。”荣睦笑着点了点头,对于王同华给出的每斤三十铜币的价格非常满意,相较于之前预估的二十铜币来,足足高出了五成之多。 兴奋之余,他也对万山皇城来了兴趣,因为册封传世侯爵时,就因为种种原因,而未能亲自前往,眼下定然要借此机会,好生询问一番。“我看这千韧州城内极为繁华,依靠着奔流不息的千韧河,百姓也很是富裕,在这儿过着安生的日子倒也不错,至少还能排在千韧州酒楼的榜首,为何还要费尽心机地赶去万山皇城呢?” “哈哈哈……荣侯有所不知!”王同华爽朗一笑,端起店小二递来的茶盅喝下几口,露出兴奋地表情道。“能在万山皇城开办买卖,不仅仅是实力的象征,还可获得一成赋税的减免!” 说完,凑到荣睦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更为重要的是,可以有机会结实皇族子弟和达官显赫,赚取更多的铜币,另外,有句话说的好,多个朋友多条路,荣侯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多谢王掌柜指点。”荣睦立刻明白了王同华的意思,知晓作为商人,想要只顾一心赚钱,不问窗外之事显然很不现实,毕竟,诸如苏恒和薛文统这类不按规矩办事的文官,大有人在,一旦招惹到他们,可不仅仅是会有麻烦这么简单。 “荣侯客气了,我等虽未富豪阶别的商人,资产超过五十亿铜币,可远不及您这等传世侯爵活得潇洒,只要你别觊觎晔治年的皇位,做什么事情,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王同华呵呵一笑,露出艳羡的目光,对着身后的店小二使了个眼色,对着荣睦客气道。“这是我才草拟的购买竹盐契约,请荣侯过目……” “嗯……”荣睦接过店小二手里的三份契约,仔细地翻看了起来,他发现王同华不光在千韧州城内开设酒楼,而且在石川郡等地也依然有不少的酒楼,就连几家森木城的酒楼,也有他的股份,显然这一万三千斤竹盐,根本就不够用,只能在稍微高级一些的菜品中使用。 看来这经商之路,乃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要想达到更高的层面,必须要步步为营,否则就算有幸登顶,也仅是无根浮萍。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荣睦再度拿起榧竹笔,在店小二递来的砚台中填饱了墨汁,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在摁手印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有一枚印章了,否则总是如此,老有一种出卖自己的感觉。 “这是三百万铜币,请荣侯过目。”王同华指着由几个伙计抬上来的箱子,示意让他们打开后,对着荣睦拱手道。 “十万斤竹盐就在千韧州大酒楼,请王掌柜验货。”荣睦扫了眼码放整齐的铜锭,对着王同华还了一礼,见百里风已经付过了饭钱,也不打算多做停留,于是缓缓起身,准备在千韧州城寻个落脚点,像在铁峰城那样,购买一座合适的商铺。“王掌柜合作愉快,荣睦就不做过分打扰了,想要再天黑前,寻得一个合适的铺子,像王掌柜那样,也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荣侯说笑了,王某人世代经商,靠着五代人的积累,方才做到了现在的地步,哪能像荣侯能得到平步青云,一步登天的天赐良机呐!”王同华自嘲一笑,话锋一转道。“不知荣侯打算购买什么样的铺子,王某人愿意为荣侯提供信息,以供荣侯参考。” “我比较喜欢河水,闲来无事时还能钓钓鱼,享受一番清闲,所以最好能够靠近千韧河边。”荣睦略作思考,并未把在千韧河开通航运的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告诉王同华,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是谨慎地道。“另外,能够开设至少经营不低于十种商品的铺面,二层以上既能当做客房,也能用来商议事物,并且还要有存储大量商品的仓库,停放大量车马的马厩,最为重要的是,要便宜一些,毕竟眼下手头并不宽裕。” “明白了,明白了……”王同华爽朗一笑,腆着略显富态的肚子,迫不及待地道。“正巧王某人手中有一间完全可以满足荣侯的房屋,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第574章 ——王同华的产业 “那便有劳王掌柜了!”荣睦闻言,顿时兴奋不已,连忙拱了拱手,怀着兴奋的心情,带着众人,随王同华朝他所说的地方赶去。 千韧州城的北岸区,是最为繁华的区域,由于处在山谷之中的狭长地形,所以不论南北走向还是东西走向的街道,都比较狭窄,不少仅有一丈多宽,只能容纳一辆车马和部分行人通行,但位于正中千韧大道,则足有三丈之宽,两侧林立着诸多商铺,千韧州大酒楼便在此处。 所以,自从出了千韧大道以后,因为需要避让对象过来的车马,荣睦一行人的速度,还不如走路来的快,在耽误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后,终于来到了位于千韧河边的目的地。 “此处是千韧州城北岸区最南端的临河路,与最北的北山路一样,住在此处的百姓,以及开设在此地的商铺都是北岸区排名最为靠后的。”王同华走下马车,指着显得极为破败,凌乱不堪的临河路,以及沿街的建筑,小心地试探道。“刚好符合荣侯价钱便宜,紧邻千韧河的要求,只是环境较差,不知是不是……” “正合我意!”荣睦十分肯定地点点头,看着面前一桩墙壁破损,长着青苔的二层建筑,又瞥了眼穿着朴素,但依然不忘看热闹的街边商人和路过的百姓,明白想要在这儿经营铺面,成本虽然不高,但赚取的利润则会更低。 刚欲继续开口,就发觉一股粪便的臭气扑面而来,伴随其中的,还有蔬菜、死猫和死老鼠腐烂的恶臭,瞬间令刚才吃撑了的肚子,传来阵阵反胃之感,荣睦连忙强压肠胃的翻腾,以免浪费了两万铜币的饭菜。 “真的?”王同华看出了荣睦脸上的不适样子,明白根源真是这股时有时无的臭气之后,呵呵一笑道。“最近下过几场秋雨,引发了一些洪水,淹死了一些老鼠、猫还有狗,还顺便把山上的垃圾也冲了下来,昨天放晴之后,气温突然升高,所以这股子味道的确有些难闻。” “原来如此……”荣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想到初入千韧州城时,看到诸如街尾小巷的不起眼之处,不光有吃完的果皮,剩下的饭菜,还有排泄的粪便后,立刻明白了就算是千韧州城,也无法确保这些垃圾和粪便能够及时清理。 很快,他便联想到刚刚才进行到平整地面的坝阳州城,明白做为后来者,必须要避免这个问题的发生,于是再度向王同华请教道。“我看千韧州城依山而建,定然耗费了不少的人力和物力,为何不提前修筑好茅房和存放垃圾之处,非要落得如此这般?” “荣侯所言极是,想必当初修筑千韧州城时,也多少考虑到了这些问题,只不过自从我小时候,就已经如此了,至于为何这般,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努力赚取铜币,搬迁至条件更好的千韧大道,所有问题便迎刃而解。”王同华砸了砸嘴,很想皆是清楚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可作为商人,他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几步,打开了门前的铜锁,推开两扇大门,躬身伸出右手道。“荣侯请!” “王掌柜请!”荣睦重复着王同华的动作,明白时间紧迫,只得暂时搁置下了这个疑问,留在日后解答。迈开步子朝着大门内走去。 “此屋乃是我王家酒楼的所在地,自从搬迁至千韧大道之后,便闲置至今,尽管偶然也出租过那么一两年,可碍于房屋太多,租金高昂等诸多原因,也就空在这儿了。”王同华从管家手中拿过一张图纸,将其摊开摆在一张木桌上,耐心介绍道。“此屋长五十丈,宽十丈,高六层,一层为大厅和伙房,可做为酒楼使用,二层以上皆为客房,后院长一百丈,宽五十丈,就在千韧河畔,内有马棚,荣侯可以再次垂钓,东西两侧各有两间长四十丈,宽十丈的仓库,可以存放各类货物。” “好好好!”已经能看懂房屋图纸的荣睦,发现宽阔的后院内,不光可以根据需求,扩建数间大小不等的仓库,以备不时之需,还能在千韧河边,修筑一个不小的码头,用来停靠船只,除过可能还会闻到阵阵恶臭的味道,距离中心的千韧大道稍远之外,几乎全部都是有点,于是询问道。“不知买下这些产业,需要多少铜币?” “荣侯确定要买吗?”王同华顿时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荣睦并不打算租借,而是居然想要购买,刚才还颇为高涨的热情,顿时消退了不少,以为王家与其他商人不同,就算现在已经拥有更好的,他们也从不变卖自己的产业,他们深知商场如战场,为了让家族的长久,一直都会给自己留条后路,所以吞吞吐吐地道。“这……荣侯想好了?” “王掌柜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呀?”荣睦见状王同华并没有要价的意思,反而面露难色,似乎并不打算出售,再考虑到他在森木城的客栈酒楼都还有股份之后,小心询问道。“该不会是家族中有什么家训家法,不允许出售自己的产业? “这个……”王同华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双手,耐心解释道。“家族中并没有类似的规定,只是祖上一直都保留着这样的习惯,久而久之也就变成自然,也算是为了家族长远发展和子孙后代们考虑。” “既然如此,那么就客随主便!”荣睦闻言不禁有些遗憾,但更多的,还是再次对于王同华及其家族的前辈们心生敬意,要知道,有很多的商人,他们只想着往高处爬,从未考虑过是否会失手从高处坠落后,该如何东山再起。 想到这儿,他也就打消了把荣家在杉鹭镇上的所有产业,全部迁移到坝阳州城的打算,以便在自己走投无路之时,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至于流落街头客死异乡的悲惨结局。 第575章 ——买下王家的产业 “这样,当前形势已然跟数百年前差别巨大,已然无法按照老祖宗的处事方法办事,必须重新考量。”王同华富态的脸上,经过一番激烈的阴晴变化,终于露出了坚定的表情。“千韧州内更是暗流涌动,晔泰虽然有英雄出少年之势,得到了诸多皇族们的认可,有望与太子争夺皇位,可其毕竟还很年轻,并未完全控制千韧州,一旦他野心膨胀,不待时机成熟,欲与太子争夺皇位的话,早就不合的谢南与马西平定然会趁乱争夺千韧州的控制权,届时恐怕所有商人都会倒霉!” 不待荣睦开口,他对着管家使了个眼色,朝着荣睦下定了决心道。“所以,为了能够尽快入驻万山皇城,避免这场足以灭顶的灾祸,我愿意出售这间商铺。” “王掌柜,所言可是真的?”荣睦闻言,立刻想起了晔泰胃口巨大,不光索要了六十万百姓一年的粮食和蔬菜,还把千韧州书院和藏书厅的开支交给自己,并且在得到石川郡群山的开挖权后,还需要缴纳石川郡每年的赋税,补齐所欠十年的赋税后,顿时心中一惊。 这个晔泰,该不会是想要以武力夺取皇位? 荣睦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明白若是自己兑现皇族契约的话,晔泰就拥有了大量的粮食和铜币,具备了动手的条件,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发兵万山皇城,逼宫太子,夺取皇位。 “来我千韧州城大酒楼之人,除过能付得起高昂的饭钱之外,其他的特点完全不同,上至皇族中人,下至负债累累的乞丐,他们有意无意的谈话,店里的小二和活计都会留心,当然,我王某人绝不做亏心的买卖,有意偷听别人讲话。”王同华拍着自己的胸脯,涨红着脸,义正言辞地道。 “王掌柜多心了,荣睦只是不曾想到,比我大不了几岁的晔泰,还未完全掌控千韧州,就开始觊觎皇位,简直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荣睦对着王同华摆了摆手解释道,顿觉自己那个吃饱肚子,不被人欺负的理想与其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呵呵,皇族的事情,我等商人不便猜测,只要赚好铜币,能过上安宁的日子就行。”王同华略作调整情绪,从身旁管家的手中拿过两张契约,递到荣睦手上,略显不舍地道。“这是地契和房契,一共两亿铜币,既然荣侯看上了,一次性付清或是分期支付都可以。” 说完,见荣睦似乎有些不舍,露出一副肉疼的模样,连忙解释道。“这间铺子,若是在千韧大道的话,就算翻上五倍,也不一定有人出售呐!”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荣睦讪讪一笑,知道自己刚才的肉痛之感,被阅人无数的王同华看得一清二楚,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囊中羞涩道。“这样,眼下我手中只有一亿铜币,所以分期支付,剩余的一亿铜币,在一年以内付清,如何?” “就依荣侯!”王同华极为痛快地点了点头,对着身旁的管家道。“胡管家,按照荣侯所说,拟定一个房契和地契的出售契约。” “是!”胡管家连忙备好笔墨纸砚,拿出一叠白纸,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王掌柜,为何千韧河上,不见大船的踪影,仅能看见几只扑鱼的船只忙碌?”荣睦话锋一转,抛出了心中的疑问道。“据我所知,水运比起陆运来,不光速度更快,运量也更大,成本也更低,在有着千座大山的千韧州城内,显然可以依靠千韧河来发展水运呀!” “千韧河水流湍急,险滩无数,至少需要双桅帆船,方才可以安稳航行,而我万山王朝内,别说是双桅帆船了,就是单桅帆船都没有,跟别提在千韧河内通航了!”王同华不解地看着荣睦,显然不明白荣睦为何会把这个人尽皆知的事实当做问题提问。 难不成他与三湖州也有联系,可以弄到更大的船只? 在心中嘀咕一声,王同华打算婉转地表达内心所想,试探地回答道。“不过千韧河流入三湖州的天镜湖后,趋于平缓,荣侯与其费尽力气地在千韧河做文章,不如去三湖州做做水运的买卖。” “多谢王掌柜提醒,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定然要去三湖州城开开眼界。”荣睦微微点头,明白了王同华的意思,并不打算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现在,他已经十分清楚,想要让千韧河州能通水运,连接坝阳州城等地,必须要把大湖州搞定,否则横在天镜湖上的双桅战船船队,就如同拦路之虎一般,挡住了坝阳河上游与千韧河这条天然的水道。 得尽快把造船的松木和杉木运回长河镇,以便先行建造出作战的单桅战船和运输货物的单桅帆船,并以此为积累,尝试建造双桅战船和双桅帆船,只有这样方才有希望与三湖州双桅战船船队一战。 他在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瞥了眼已经草拟好契约的胡掌柜,不再犹豫,立刻拿出榧竹笔,在左下角签好自己的名字,摁上手印。 与此同时,百里风也十分会意地带着几个随从,把装满铜币的木箱子,摆在了王同华的面前,将箱盖打开,展示给他看。 “这里是一亿铜币,请王掌柜过目。”荣睦如释重负地放下了榧竹笔,不禁暗自长长得松了一口气,指着那几个箱子道。 “我王某人信得过荣侯!”王同华也提起一直金红色的刺猬梨毛笔,填饱了墨汁,在荣睦的大名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拿出一块碧玉印章,盖在了一旁,旋即放下印章,对着荣睦拱手道。“祝荣侯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多谢王掌柜割爱,也祝王掌柜飞黄腾达,早日进驻万山皇城!”荣睦换了一礼道。 “有事可随时来千韧州城大酒楼找我,告辞了!”王同华客气一笑,随着装满铜币的箱子,一同离开了。 第576章 ——遭受非议的和睦商铺 送走王同华之后,荣睦等人立刻开始收拾这间刚刚买下来的商铺,虽然房屋众多,还包含了仓库、马厩和后院等,可好在王同华并未彻底不管这间铺子,定期会派人前来打扫,所以并没有多少灰尘。 除此之外,商铺内的家具也一应俱全,从一楼大厅内的圆桌椅子,到伙房里面的锅碗瓢盆,再到二楼以上每个客房内的木床桌椅衣柜,虽然有些陈旧,但好在结实,完全可以继续使用,为荣睦剩下一笔不小的开支。 只不过,由于荣睦此行还携带了茶膏、茶叶等商品,所以一楼的大厅,只得暂时放弃了在此继续用来吃饭喝酒的想法,转而变成一间硕大的铺子,售卖所带的商品,因此,他还是得花费一些铜币,购买柜台、货架以及其他杂物。 当然,这点需求,在千韧州城内,只要出得起足够的铜币,都能很快办妥。于是,不到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柜台和货架就已经送货上门,摆放妥当。除此之外,被褥铺盖等生活起居之物,也很快置办齐全。 拜千韧州城百姓爱看热闹的习惯所赐,王家商铺转手重新开张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不少求职者更是慕名而来,伙计、账房先生、店小二和厨子等雇工,在短短两刻钟内,就全部招满。 伴随着伙房烟囱袅袅升起的炊烟,让这间闲置了许久的商铺,再度有了烟火之气。忙碌了整整一天的荣睦等人,终于在戌时三刻,吃到了晚饭,尽管比起中午的大餐来,简单了不少,好在千韧州城内,有牛肉和稻米出售,众人也是吃得津津有味,酒足饭饱之后,纷纷回到各自的屋子呼呼大睡。 得到图纸的黎威,并未就寝,而是仔细的研习着其中的奥秘,花费了一个通宵的时间,终于看懂了这间商铺的关键所在,找出了自己在坝阳州城内和睦共厨存在的一些问题,并把自己的感悟与理解,谨小慎微地记在了随身携带的本子上,方便改建和睦共厨,修筑新的商铺。 …… 翌日辰时三刻,还想再多睡会的荣睦,就被阵阵又腥又骚的臭气熏得睡意全无,他实在搞不清楚,堂堂千韧州城,居然还如此脏乱不堪,比起大青山早晨时,那股飘着淡淡茶香的微风,简直相差甚远,根本对不起这两亿铜币的地价和房价。 不过抱怨归抱怨,不满归不满,荣睦知道,还有许多在石川郡城、森木城乃至杉鹭镇等地的商人、百姓、文官、武将们,依然对这儿充满了向往,因为他们并没有王同华那般实力,开始着手准备进驻万山皇城。 吃过早饭的荣睦,站在商铺的门口,等待着悬挂新的招牌。经过一夜的思索,他还是决定继续使用和睦二字,即便荣和的所作所为,的确让他寒心,几乎有了断绝兄弟情义的冲动,可最终他还是付之一笑。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在震耳的爆竹声响中,几个穿着红色衣袍的壮汉,踩着高高梯子,小心翼翼地举着一块盖着红布的牌匾,挂在了门楣的正中。 爆竹的烟尘还未完全散去,敲锣打鼓的热闹声响,再度响起,几只活泼的金毛舞狮,在商铺的门前尽情地撒着欢儿,只见它们翻腾跳跃、摇头摆尾、眨眼扇朵……每个动作都踩着鼓点,显得虎虎生威,充满了阳刚与喜庆之气。 在其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早就把附近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伸长了脖子,争相观看着这场热闹的演出,脸上的兴奋与喜悦,时不时地还会发出几声叫好与掌声,完全不亚于逢年过节那般。 随着锣鼓的节奏越来越快,几只狮子的舞动,也愈发的欢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也更是惟妙惟肖,就像是几头祥瑞从天而降似的。 突然,一只狮子腾空而起,大嘴一张,从中吐出一副上联:大财大富大吉利,于此同时,另一只狮子,也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从嘴里吐出一副下联:诚和诚福诚实人,最后一只狮子则站在中间,大嘴一张,吐出横批:瑞气盈门! 荣睦见状,也不犹豫,立刻上前几步,走到门楣下面,抓起红绳,用力一拉,牌匾上的红布缓缓飘落,露出和睦商铺四个烫金大字来。 “诸位客官,在下荣睦,今日是我和睦商铺开展营业之时,所有商品降价一成,多谢诸位客官捧场!”荣睦躬身拱手,对着围观的众人朗声道。“我铺共经营有大青茶、竹叶薪、茶膏、精铁、水酒和印花棉布六种商品,将来还会有更多种类的商品!” “居然有六……六种商品?”百姓甲挠了挠头,露出不解的表情。 “一个铺子居然经营着六种商品,还真是新鲜呀!”百姓乙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是啊是啊!”百姓丙同样茫然地看着和睦商铺四个大字,不知所措道。 …… 显然,绝大多数的百姓,已经习惯了一个商铺仅经营一种商品的的经营模式,对于一个铺子能经营六种甚至更多的方式,既感到新鲜又觉得奇怪。 毕竟,那个时候不像现在这样,街边一个小小的商店内,至少会有数十种的商品,至于类似于商场这类更大的商铺,就算有成百上千种的不同商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稀奇。 “这不是多生孩子好打架吗?”百姓丁露出一副鄙夷的样子,冷笑一声道。 “没想到现在商人也开始朝三暮四了,真是无奸不商呐!”百姓戊也摇头一叹,极为不屑地道。 “不错,商人自古皆是些唯利是图之辈,我看这和睦商铺虽有和睦二字,可其实却是暗藏杀机呢!”百姓己警惕地看着荣睦,如临大敌道。 此刻,刚才还处于观望和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倒戈,转向了质疑者的阵营中,更为可怕的是,他们连和睦商铺的大门都没有进去,便开始了猜疑,在自己的臆想之中,把恶毒的诅咒也掺杂了进去,就好像他们所说的便是事实一样。 第577章 ——和睦商铺的危机 荣睦看着众人厌恶的表情,并没有丝毫的愤怒,只是淡淡一笑。其实他早就有所准备,在杉鹭镇时,就曾经试着在一间商铺内,同时经营粮食、蔬菜和竹盐等商品,得到了丰厚的收益。 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利用有限的店面和数量不多的伙计,经营更多的商品,还能让顾客在购买一种商品的同时,还能买到其他种类的商品。可以说,绝对是一件利人利己的好事。 “诸位觉得能在一家铺子里,买到大青茶、竹叶薪、茶膏、精铁、水酒和印花棉布这六种商品方便,还是分别要跑六家铺子,去买这六件商品来的方便?”荣睦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问道。 “这不是方便不方便的事情,而是你把应该分成三六九等的商品,摆在了一起!”百姓甲朝着地上啐了口唾沫,露出不屑的表情,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而且你所卖的这些商品,风马牛不相及,岂不是乱了规矩!”百姓乙冷哼一声,环抱起双臂,就像在看杵逆一般地看着荣睦,双眼露出愤怒的目光。 “不错,你这个奸商,是不是笑话我们家里穷,买不起你和睦商铺里的诸多商品呢?”百姓丙靠着自己的臆想,怒气冲冲地怼道。 “在我眼里,来者皆是客,没有三六九等之分,至于这六种商品,也同样如此,只要能付得起铜币,这六种商品绝对保质保量,若是付不起铜币,也依然欢迎诸位来此闲逛,同时,渴了还能喝口大青茶,累了也能在此稍作歇息!”荣睦眉头微皱,立刻明白了千韧州的百姓,心中所想的并非是方便与否,而是自己的面子和身份的问题。 哗! “没……没有三六九等?” “真是个嘴边没毛,办事不牢的莽撞小子。” “那我们岂不是与石川郡城那群乡巴佬无异了?” “不错,我们肯定至少比他们高出一等!” “就是,我也比你高一等,因为我家离千韧大道更近!” “近又如何,你也没比我多长出一只手来啊!” …… 荣睦见自己的一番好意,既没有得到众人的认可,不满与反对也迅速消失,转而引发了无休止的内斗,不禁哑然失笑。 真是没有想到,我万山王朝内,不管是文官武将还是商人百姓,这种固化的等级制度,居然到了难以打破的地步,就算是买个东西,也要把自己和商品分成个三六九等才行,决不可同堂出售。 在心中喃喃自语几句,荣睦并不打算放弃自己的决定,反而激起了他的逆反情绪。 我还就不相信了,你们会对不喜欢物美价廉商品? 冷哼一声,他重新振作起精神来,拿过一个改装的小型传音话筒道。“前十位进店的顾客,购买任意一种商品,每人可得到十铜币的减免,前一百位进店的顾客,购买任意一种商品,可得到一铜币的减免!” 说完,不再理会愣在原地的一众百姓,双手负于身后,转身走进了和睦商铺。 惊讶、不解、新奇、怀疑等等诸多情绪,在传音话筒的余音中,传播到了每个人的身上,令刚才几乎快要把天灵盖掀起来的嘈杂声,变成了死一样的沉默。 此刻,人群之中,除过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外,就连心跳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是第一个,谁也别跟我抢!”一个头发花白,皮肤黝黑的中年人打破了沉默,拖着不大灵便的双腿,朝着和睦商铺的大门奋力奔去。 “第一个开口,可不作数!”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冷笑一声,拔腿就跑,几个大步迈出,十分轻松地就把中年人甩在了身后。 “第二个也行!”一名体态臃肿的家庭妇女,跨起手上的竹筐,挽起两只袖子,也加入了争抢的队伍之中,丝毫没有因为性别劣势,而有丝毫的退让。 “好一个厚颜无耻的奸商,老子才不上你的当!”一名三十来岁的书生极为不屑地哼了一声,狠狠地一甩袖子,转身扬长而去。 “不错,我高某人虽然世代做工,可家底殷实,岂能与那些叫花子同入一铺?”一名四十岁出头的木匠,恶狠狠地瞪了眼和睦商铺,整了整自己的刺绣棉布衣服,怫然离开。 “就是,我们定要联合起来,把这个祸乱规矩的奸商,干出千韧州城,让他在乡野之外,永世不得翻身!”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也愤然地举起双手,真臂疾呼道。 和睦商铺三楼的一间客房内,荣睦坐在临窗的椅子上,正仔细地观看着局势的变化,他发现人群之中,大富大贵者与一穷二白者,都表做出了极端的表现,反对或是厌恶自己的做法,而不穷不富的中间阶层,则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纷纷走进了和睦商铺。 “看来他们还是这样,有钱人要面子,穷人死要面子,普通人则只要实惠呀!”墨先生轻抚着胡须,摇头一笑,沉声提醒道。“这可不是个什么好兆头啊!” “老师的意思是,富人有钱有势,会抵制和睦商铺,穷人无钱无势,会被富人当做枪使,出现恶霸无赖来此惹是生非,最终导致普通人想要来此购买商铺,却又不能如愿?”荣睦闻言,顿时如醍醐灌顶一般,立刻明白了墨先生的意思。 “不错,正是如此!”墨先生微微皱眉,显得有些担心,长长地吸了口气道。“所以,还望荣侯暂时先把千韧州书院和藏书厅的事情放一放,专心应付眼前的麻烦!” “老师提醒的是,但荣睦始终认为,所有事情,邪不压正,这些别有用心之人的目的,定然无法达成!”荣睦缓缓站起身,双手紧握成拳,看着已经分成三股的人群,的确展现出了三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明白墨先生绝非言过其实,开始快速思索着应对之法,同时他也露出自信的笑容,一脸坚定地道。“休息片刻,立刻赶往千韧州书院!” 第579章 ——邵非充 荣睦茫然地看着虚掩的石门,并未找到声音的主人,但从语气的狠厉程度中判断,此人竟然带着一股浓浓的杀气,甚至比那些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身上的杀气还要逼人。 “真是奇怪,一个读书学习的地方,居然会如此骇人杀气者……”荣睦停下脚步,对着门缝疑问道。 嘎吱! 轰隆隆! 石门缓缓打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木然地看着荣睦,就像是在看空气似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在下荣睦,受州王支托,特来接手千韧州城书院的事物,不知前辈怎么称呼?”荣睦对着老者躬身施了一礼,极为客气地道。 “我是这千韧州城书院的院长邵非充。”老者收敛住浑身的杀气,恢复了平和的状态,满脸的皱纹居然神奇般的消失了,看上去鹤发童颜,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微微皱眉道。“如此年轻就获得了传世侯爵,还真让邵某人开了眼界呐!” “邵院长过奖了,荣睦只是在特殊郡试中,侥幸获得了一些战功,这才勉强得此殊荣,见笑了,见笑了!”荣睦谦逊地摇摇头,试探地问道。“敢问邵院长,千韧州城书院,是否拖欠了老师的俸禄,缺少研修知识的费用,或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荣睦做点什么?” “晔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孽障,居然还能为千韧州城书院操心?”邵非充微微摇头,顿时失去了兴趣,一甩袖子转身离开道。“回去告诉他,就算我千韧州城书院的房子全都塌了,也不需要他的帮助,就当这场浩劫,迟到了一千两百九十五!” 嘎吱! 轰隆隆! “邵院长且慢!”荣睦见邵非充对晔泰恨之入骨,明白晔泰肯定没少对欺压邵非充,连忙紧绷起浑身的肌肉,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在石门关闭前,冲入千韧州城书院,表明自己在晔泰面前,也同样是个受害者。 但石门关闭的速度看似缓慢,实则极快,在荣睦距离三丈之远时,就仅剩下了一道两尺多宽的缝隙,若是再不抓紧时间,显然无法顺利通过。 必须要赶在大门关闭之前进入,否则,以邵非充的为人,不光不会再次开门,就算自己翻墙而入,定然要会遭受闭门羹。 荣睦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不顾大伤初愈的身体,双脚猛地一蹬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像一条高高跃起的坝阳鲤似的,不顾一切地朝着门缝爆射而去…… 噗! 一声身体碰撞在石砖上的声响传出,荣睦终于顺利地擦着石门一跃而过,由于刚才的冲锋,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因此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惯性,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嗯?”邵非充愕然地看着摔地很惨的荣睦,见他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青苔和泥土,丝毫没有侯爵那般高高在上的模样,反而像是一个求贤若渴的学生,加上他身上本就携带着的书生之气,邵非充居然觉得这个年轻的侯爵有几分顺眼。 可他也十分清楚,这浅薄的眼缘,并不能改变他是从晔泰那里到来的事实,所以邵非充只是站在原地,既没有开口的打算,也不想上前查看荣睦是否受伤。 “咳……”荣睦挣扎着站起来,努力控制着体内翻腾的气血,可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喷出一口鲜血,踉踉跄跄地盘坐在了地上。 “邵……邵院长且慢。”他稍作调整呼吸,平复下翻腾气血,对着邵非充施了一礼,见他依然还保留着一股恻隐之心,明白他只是对厌恶晔泰的为人,对自己并不十分讨厌,于是极为诚恳地道。“荣睦此行前来,只为振兴书院,别无他意。” “振兴书院?”邵非充见荣睦口吐鲜血,明白他有伤在身,对于他这般不顾自身安危的举动,不禁动了一丝恻隐之心,可碍于他所说的话,则只是自嘲一笑,很想出言反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让他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不要玷污了这里的书香之气,可见他一脸真诚,毫无世俗之气,就是有股子说不出的铜臭味道之外,倒也不算有多讨厌,于是饶有兴致地道。“不知荣侯打算如何振兴?” “荣睦只是来自杉鹭镇的小小书生,得到委任之后,一心只想为治下的百姓某得安定富足的生活,却不想触动了某些权贵们的利益,被迫参与了石川郡特殊郡试,侥幸获得了战功,受到了元盛帝的嘉奖,可这个看似光鲜的传世侯爵,并没有半寸封地。”荣睦并未直接回答邵非充的问题,而是把自己的经历,简要地说了出来,见邵非充一头雾水,这才缓缓地道。“所以,荣睦除过仅有一腔想要振兴书院的热血之外,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还望邵院长明示。” 荣睦见邵非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被人戏耍了的怒意,立刻补充道。“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区区一个杉鹭镇的书生可不敢对千韧州城书院说三道四。” “嗯……”邵非充脸上松弛的肌肉紧紧绷起,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中。 本来,他只是想要打发走这个与晔泰有交集的少年,不愿与其有任何瓜葛,可见荣睦如此执着,居然不顾未曾痊愈的身体,拼命地冲入书院,只得暂时搁置下了心中的芥蒂。 “我在书院尽头的冥想殿等你。”说完一挥衣袖,迈着轻盈的步子离开了。 嘎吱。 轰隆隆…… 石门缓缓打开,墨先生等人匆忙涌入,赶到了荣睦身旁。 “真是没有想到,荣侯居然不惜搏上性命,让邵非充让步。”墨先生蹲在荣睦身前,仔细查看了他的起色,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瓶,塞到了荣睦手中,关切地道。“快快将此药喝下,梳理体力紊乱的气血。” 荣睦接过玉瓶,昂首一饮而尽,感受到体力的气血渐渐趋于平稳,这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在墨先生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和青苔。 “去冥想殿与邵非充谈谈。” 第580章 ——书院的前身 荣睦发现,这座千韧州城书院,比起宗晟炎的郡王府占地面积更大,里面的湖泊、假山和树林等景观,虽然不及郡王府内的新,可历经了上千年的历史,给人一种古朴肃穆之美。 尤其是一颗颗参天的大树,把位于顶峰方才能看见的毒辣阳光,像柄柄巨大的伞似得,遮盖的严严实实,偶然一阵清风徐来,带着淡淡的水气,长满青苔的地上,立刻浮现出了点点的光斑,给人一种虽不在仙境,但胜似仙境的缥缈之感。 走在其中的荣睦,忽然觉得自己已经与尘世完全隔绝,达到了一种不悲不喜,不忧不愁,不紧不慢的状态来,让刚才才有所恢复的身体,经历了一场脱胎换骨,再也感受不到翻腾不定的气血、隐隐传来的剧痛。 能在这般环境中参禅悟道,翻阅古今经典,就算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要不了多久,也会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呀! 荣睦看着一桩桩古朴肃穆的石砖建筑,深刻地感受到了其中散发而出的书香之气,不禁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心中竟然立刻有了一种想要在书院内,把那八年的苦读时光重新来过的冲动。 “这千韧州城书院果然不同凡响!”墨先生轻抚着胡须,指着不远处一颗苍劲的古树,露出了惊讶的目光。 “这是……”荣睦看着墨先生指着的那颗古树,只见它树干满是斑驳的沟壑,就像是一位年过百岁的老人,而其树叶却满是翠绿,丝毫没有收到其树龄的影响,没有半点岁月的痕迹,依旧吐露着新生,着实令人惊叹。 “这便是拥有千余年生命的银芒杉树。”边力满脸吃惊地赞叹一声,心悦诚服地道。“真是没有想到,能在此处见到它,尽管它已然在此存活了近千年之久,半步都未曾离开,但也依然算是一种莫大地荣幸呐!” “这便是银芒杉树吗?”荣睦痴痴看着银芒杉树,不规则锯齿状的树叶,立刻想起了谢南胸前的那枚由其制成的黑色仙鹤胸配,也顿时心生敬意。因为据说银芒杉树早在中域王朝时,就因过度砍伐而难觅踪迹。 “诸位先生,里面请……” 就在众人被银芒杉树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时,一名穿着灰色麻衣的中年书生,对着众人躬身施了一礼,伸出右手,指着幽深处的一桩石砌的房屋道。 “有劳这位先生了!”荣睦闻言,立刻躬身还了一礼,与众人对视一眼,收住刚才的兴奋与好奇,迈步朝着冥想殿走去…… 冥想殿内,空无一物,硕大的内部空间,构造出了一个极为宽广的感觉,让人置身其中,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之感,完全依靠大脑去思考,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冥想宝地。 荣睦等人盘坐在蒲团之上,与邵非充等人面对而坐,借着屋顶照射进来的光束,阴阳两面魏晋分明,给人一种莫名的平静。 “荣侯不必拘泥,在此尽管畅所欲言!”邵非充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冥想殿内,让荣睦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本来荣睦只是想要去千韧州藏书厅寻找一些东西,却不想被晔泰步步紧逼,碍于形势,不得不与其签订了皇族契约,其中一条便是负责藏书厅和千韧州城书院的所有开支。” 荣睦虽然并未完全想好该如何回答邵非充的问题,可在冥想殿旷远无边的环境中,居然不假思索地就把心中来到书院的原委全部说了出来。 “我与晔泰签订了皇族契约,根据契约的内容,我需要在明年的这个时候,为其提供两亿一千六万百万斤粮食和蔬菜,石川郡一年的赋税以及所欠十年的赋税,后来听说他有逼供太子,登基为皇的野心,不知我这么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晔泰这个孽障,终究还是贼心不死呀!”邵非充苍凉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无助与无奈,满是一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灾难发生,却只能作壁上观者的痛苦与焦躁。很快,他又再度恢复了平静,凝视着荣睦道。“不可否认,晔泰的眼光的确独到,你完全有完成皇族契约的能力,因为你也会从中获得喘息的时间,从而达到实力增长的目的。” “邵院长过奖了,荣睦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最后是否会事与愿违,就不得而知了!”荣睦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在邵非充的绝对智慧与超强的遇见能力面前,他完全没有掩饰的必要。 此时,他的脑子里面,突然闪过了一个想要把邵非充请到坝阳州城去,在未来修建的坝阳州城书院内,继续任职院长的冲动。只不过,与千韧州城书院不同的是,后者将要招纳更多愿意读书之人,并且也欢迎所有人士前去学习,哪怕只是旁听一堂课也行。 “书院与藏书厅,本位同为一家,后者不光对书院的学生开放,同样不会拒绝商人、文官和武将等各行各业的人到访,虽然我没有经历那个所有人齐聚一堂,各持己见,畅所欲言的时代,但我至今都十分向往,只可惜我年事已高,想必这个夙愿终究难以实现了……” 邵非充摇头一叹,空旷的大殿内,充满了悲凉的气息,在其身边盘坐的书生,居然有几人不禁潸然泪下。 “自从有了万山王朝之后,所有人都分成了两个派别,一类人拼命的寻找中域王朝的遗物,研习其中的精髓与奥妙,以求延续中域王朝的辉煌,令一类人,则对这个覆灭的王朝之物恨之入骨,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将之摧毁,避免万山王朝重蹈中域王朝的覆辙,所以,当时的数届院长,只能放弃手头一些价值不高的中域遗物,费尽心机地把经过筛选的中域遗物,藏在所有能想到的地方,以此避免这场浩劫,可到头来,却几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中域王朝数不尽的精华,有的消失不见,有的则被人损坏,到头来所剩无几……” 第581章 ——邵非充的考验 荣睦静静地听着邵非充的介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当听见千韧州城书院内,绝大部分收藏的中域遗物都不见踪迹之后,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一柄钽钢剑刺穿,传来难以忍受的绞痛,随着鲜血的不断喷涌,四肢好像也失去了知觉一般。 显然这样的消息,让一直都苦苦追寻中域遗物,以求从中获取感悟和精髓的荣睦,遭到了沉重的打击,此刻,他对那些破坏中域遗物者产生了浓浓的恨意,甚至已然不再憎恨贪婪残忍的皇族、残害人命的云苍宗以及各自为政的文官武将。 可转念一想,自己的这些痛恨,除过表达一下对那些中域遗物丢失与毁坏的愤怒之外,根本毫无任何作用。眼下最为重要的,依然还是尽快找到更多的中域遗物,想尽办法得将之翻译并利用起来。 这样方才可以起到保护中域王朝精髓,壮大自身实力,从而避免被晔泰的野心带来的不良后果所误伤。 “实不相瞒,我此行的最终目的,便是找寻到更多的中域遗物,将之发扬光大,当然,我也知晓凡是皆有利弊的道理,这些中域遗物断然不可能只会带来利好,数千年前的成就再高,也已然作古,万万不可生搬硬套,唯有推陈出新,方才是最好的出路。”荣睦略作沉吟,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荣侯能有这般意识,着实超出了我的预料之外。”邵非充惊异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赞许,就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毫不掩饰地在欣赏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居然能有这般勇气。“年轻人就该有推陈出新的魄力,正所谓后浪推前浪,倘若永远活在过去的阴影之中,躺在前人的功劳簿上,便是一种最大的退步与耻辱!” 不待荣睦开口,邵非充再度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话锋一转继续道。“我看你的身上,除过书生气与杀气之外,还多出了一分铜臭,我虽然十分感激王同华等人的慷慨解囊,可还是老朽地认为,贪婪无度的商人,让盛极一时的中域王朝分崩离析,所以我还想再考验你一番。” “先前,我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那便是吃饱肚子,不被人欺负,如今,在见识到了皇族的贪婪、文官的阴险、武将的残忍和名士的虚伪,并不觉得商人追逐利益,有什么不妥。”荣睦微微摇头,并不完全赞同邵非充的看法,提高了嗓音道。“在我小的时候,我荣家在赤杨木价格暴跌,入不敷出的时候,也依然白白养活了家族的雇工和家丁数年之久,所以我并不认同邵院长的看法。” “那只是荣家家主预见到了未来还有希望,在等待时机而已,若是遣散了所有的雇工和家丁,那么便失去了翻身的机会。”邵非充缓缓起身,走到了冥想殿的门口,回过头道。“随我来,若是能通过这次考验,咱们才有继续往下谈的必要……” 荣睦看着邵非充带着几个学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古木的庇荫下,明白接下来的考验至关重要,能否得到邵非充的信任,获得中域遗物,甚至能让他放弃这个有着千余年历史,树高院深,优雅至极的千韧州城书院,来到坝阳州城,继续治学,教化一方子民。 “我刚才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这座书院虽然修筑与中域王朝的末期,可这里的建筑风格,却是保留着中域王朝中期的特征,想必接下来的考验,应该也是这个时期的东西!”边力站起身来,面色显得有些凝重,忧心忡忡地道。“我想之所以在刚一照面时,邵非充身上的那股逼人的杀气,肯定也是拜其所赐,所以我想较之在森木城藏书阁的考验来,显然这次要更为凶险,还望荣睦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看来荣侯又免不了经历一番生死了,若是这样下去的话,新伤旧痛加在一起,不知还能否坚持到弱冠之年呀!”墨先生长叹一声,露出不舍的表情。 现在,经过了特殊郡试的出生入死,他已经不再怀疑荣睦的勇气,至于其尚浅的谋略,他也不急于培养,而是谨慎任由发展,以此达到道法自然的境界,所以当听见边力的提醒之后,他的心中打起了退堂鼓,不愿让荣睦再去冒险,于是好言劝告道。 “不如我们就此放弃,在千韧州城内多待几日,看看州城究竟有何玄机,再尝试破解其中的一些难题,以此为基础,赶回去修筑坝阳州城,最为稳妥呐!” “多谢老师和边先生的提醒,我认为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万万不可轻言浪费。”荣睦见一直敢于冒险的墨先生,突然变得保守起来,心中顿时一暖,明白他是在为自己的将来考虑,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眼下真的是机会宝贵,况且自己已经在石门处,选择了冒险,那么便更不能半途而废,否则不光会抱憾终身,还会让在接下来对抗晔泰的过程中,处于绝对的被动,于是他鼓起浑身的勇气道。“为了得到邵非充的认可以及所剩无几的中域遗物,我决定接受这个考验,让邵院长对我心悦诚服!” 说完,利索地爬起身,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口,缓步走出了冥想殿。 “荣侯真是有魄力,就是不知这个邵非充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了!”边力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与墨先生对视一眼道。 “我想千韧州城书院内,能够守护住这么多的秘密,定然有他的奥妙,说不定比起这座千韧州城来,还要固若金汤,否则怎么可能屹立一千余年不倒呢,咱们还是随机应变!”墨先生也长叹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在引路书童的带领下,荣睦一行人走出了书院的南门,爬上了书院后面的山峰——千韧峰。 这座千韧州内最高的山峰,足有数千丈之高,虽然山腰处较为平缓,被修筑成了千韧州城的南岸区,可越接近山顶,就越是陡峭,走到最后,几乎变成了绝壁! 第582章 ——跃龙阵 “邵院长,此阵至少已有五百余年未曾启用,如今形式虽然有些微妙,可远未到岌岌可危之时,为了考验一个仅仅在镇试中获得第三的普通人,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一名与邵非充年纪相仿的老者,站在距离峰顶数十丈的山坳里,任由秋风吹乱自己的须发,极为不解地问道。 作为千韧州城书院的监院,楚洪才实际掌管着书院的一切事物,本来打发走荣睦一行,就是他的职责,可却被邵非充抢了先,这着实令他大感迷惑,不过碍于邵非充的面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邵非充居然想要动用书院的大阵,考验荣睦能否值得信任,这就让他大惑不解了。因为大阵是用来挑选能够负担其整个国家的师相之用,而且有着使用次数的限制,在过去的数百年中,随着懂得维护的院长纷纷离世,这门技艺终究未能传承下来,眼下,大阵也仅能使用最后一次,所以他顿时心急如焚。 “楚监院,你也知道晔泰这个孽障,七八百年才诞生一个,之前他最大的障碍——老州王已经作古,你认为还有谁能控制得了他日益膨胀的野心?”邵非充摇头苦笑一声,双目中满是苍凉,俯瞰着身侧,叶子已经黄了大半的古树,喃喃自语道。“是你,还是我,又或是龙椅上的晔治年?” “我就不相信了,凭借你我搭上老命,开启书院的护院机关,就算晔泰不死,也会让他元气大伤,早早归西,何必非要选择相信一个乡下来的小子,而且不惜动用此阵,考验他的本心,难不成是想把我千韧州城书院的千余年积累,全部压在他的身上?”楚洪才老脸涨得通红,双拳紧紧握起,由于过度愤怒,整个人甚至都在微微发抖。 “楚监院所言极是,可这样一来,我千韧州城书院千余年的积累就将毁于一旦,我等又有何颜面,去见那些九泉之下的先辈们?”邵非充缓缓摇头,他瞥了眼陡峭山路的尽头,见荣睦等人正艰难地朝他走来,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复杂的笑容,见楚洪才仍旧没有放弃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道。“楚监院放心,此子绝非等闲之辈,他的父亲名叫荣景天,母亲叫晔灵儿……” “什……什么?”楚洪才的身躯剧烈的震动了一下,此时,他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浑身血液沸腾,极为惊愕地看着邵非充道。“就是那个……” “正是!”邵非充打断了楚洪才的惊叹,对着距离自己仅有数丈的荣睦,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和蔼可亲地道。“荣侯可已经做好了准备?” “有劳邵院长费心了,据说这个考验,历来都只有将要成为师相者,方才有资格参与,而我如今只是个小小的镇守,距离师相还有相当远的距离,更何况我只是镇试的第三名,不知是否会有损您的英明?”荣睦对着邵非充躬身施了一礼,一脸真诚地道。 在前往考验场地的途中,他已经大致了解了这儿的一些信息,明白接下来将要经受前所未有的考验,见监院楚洪才一脸的怒容,立刻知晓了自己之所以能参加考验,完全是因为邵非充的坚持。 “荣睦,毁了邵院长的一世英名,其实并不算什么,就算让我楚洪才为了天下的太平去死,我也心甘情愿,可若是事与愿违,最终让书院毁于你的手中,这等罪责,我们谁都担负不起!”楚洪才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不满,抢在邵非充的前面开口道。 “荣睦完全可以理解楚监院的用心良苦,但是为了得到中域遗物,让我的实力尽快增长,我不得不接受这个考验,若是有什么问题的话,请和邵院长去说。”荣睦看出了楚洪才对自己的不满,知道他绝对反对自己参加这场考验,可自己对他并不反感,他只是在履行监院的职责而已,于是也懒得与他说什么豪言壮语,直接把问题推了回去。 “你!”楚洪才愤怒地指着荣睦,恨不能一掌把他拍死,院愁私愤一起解决,可碍于邵非充的面子,只得把不满转移到了他的身上。“邵院长,这最后一次的宝贵机会,您居然会给这个自顾眼前利益的奸商,我楚洪才不服!” “荣侯既然已经看出了楚监院的心思,就不要故意触怒于他了,毕竟他也是为了书院考虑,并没有任何的恶意。”邵非充呵呵一笑,对着楚洪才摆摆手,算是在安抚他的情绪,旋即,他伸出右手,指着面前的一块空旷的场地道。“此阵名为跃龙阵,主要用来考验人的意志、思想、感情和本心,只要大阵启动,被考验者就会进入幻觉之中,在幻觉的世界里面,有着许许多多的考验,你只需按照你的本心行事便可,当然也可以反之,只要你通过考验,就会得到本院珍藏的中域遗物,至于还有何奖品,便随缘了!” “呼……”荣睦兴奋异常地看着眼前的这块空地,只见它上面布满了晦涩难懂的图腾,还有不少奇怪的符号,虽然表面上平淡无奇,可其实却藏着极深的玄机,尤其是幻觉二字,更是令荣睦望而生畏。 因为在古木林中,他曾经短暂的进入过幻觉世界里,在里面,他见到了苏恒背后的靠山——苏隐鸿,还他进行了一番恶战,显然眼前的这个跃龙阵内的幻觉世界,绝非之前的那般简单。 “若是荣侯做好准备的话,直接走入其中便可!”邵非充一挥衣袖,一众二十来岁的书生,就把跃龙阵围在其中,盘腿坐下,等待着他的命令。 “有劳邵院长了!”荣睦对着邵非充等人躬身抱拳,鼓起全部的勇气,坚定不移地迈开步子,踏入了跃龙阵中。 “内院弟子听令,各自控制机关,启动跃龙阵!”邵非充面色一凝,右掌一股暗劲射出,之间其身侧的山峰上,立刻出现了一处凹陷! 第583章 ——万山皇宫 这是? 荣睦看着眼前缥缈的一切,渐渐变得清晰,一幢幢气势恢宏的建筑,开始出现在他的周围,仔细看去,只见所有的屋顶皆是金黄色的琉璃瓦,砌成的飞檐翘角,下面,是一根根粗壮的朱工色柱子,走廊内高大的门窗,在正午骄阳的照耀下,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 “荣侯,陛下有请!”云东直佝偻着身子,抱着拂尘,对着荣睦施了一礼道。 “原来是云总管……”荣睦还了一礼,立刻意识到了自己所在地方,正是王朝万山的皇宫之内。 晔治年找我有何事,难道是要谈一谈父亲和母亲的事情? 荣睦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顿感浑身汗毛倒竖,心跳也顿时加快了许多。 去就去,正好能会一会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元盛帝,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劳烦云总管了。”荣回过神来,见云东直已经做好了带路的准备,只不过那张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幼稚,又好像是在等待一场精彩的好戏。 “随我来!”云东直拿起拂尘,搭在自己的臂弯上,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朝着正中的大殿走去。 荣睦见状,带着心中的疑问,缓步跟了上去。走在这座万山王朝的中心宫殿内,仿佛脚下的每一块石砖上面,都蕴藏了一个故事和一段历史。 荣睦十分清楚,自古无情帝王家的道理,见这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内,居然没有一棵树木,也看不见半株花草,到处都是风格类似的建筑之外,找不到半点,俨然就是一张古板而严肃的脸,立刻想起了晔雨在坝阳城的城王府,也是这般模样后,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宫殿似乎大到了没有边际,一直自诩耐力不错,善于坚持的荣睦,在走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后,只感到四肢发软,眼前金星直冒,身上穿着的丝质衣袍,也早已被汗水打湿,彻底失去了舒爽之感。 现在,他的心中居然有了一种想要放弃去见晔治年的冲动,把愤怒和不解留给这个素未谋面的舅舅,自己赶去坝阳州城,拼劲全力地去修筑出一座前所未有的城池,以此为根基,将整个坝阳河与千韧河联成一片,形成一个巨大的商业链,赚取大量铜币的同时,也研习并革新中域遗物,让自己实力暴涨到足以俯瞰万山王朝的水平,等待着晔治年亲自赶来与自己谈荣景天和晔灵儿这件事。 毕竟,不论如何,至少他现在认为,错在晔治年。 想到这里,荣睦停下脚步,戏谑地看着仍旧在头前带路的云东直,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软弱,非要去与晔治年谈话,也好像是在蔑视自己的能力,那个吃饱肚子不被人欺负的愿望,看似简单,想要达到却难于登天。 “荣侯,请进,陛下已经等你多时了!”云东直尖细的声音传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荣睦。 “嗯?”荣睦大惊失色地盯着已经远去的云东直,再度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露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然后抬眼发现,刚才还遥不可及的大殿居然就在面前,逼人的珠光宝气和无上的威严透过门缝,刺得他连忙用手去遮挡。 “荣侯到……”云东直看出了荣睦的畏惧,嘴角弯起一个阴险的弧度,张大嘴巴,扯着嗓子喊道。 呼! 两扇通顶的大门,带起一阵劲风,以极快的速度向荣睦敞开,他发现,里面的金碧辉煌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难以招架的威压,似乎这股看不到,摸不着的威压,犹如万座大山压顶一般,令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宣荣侯进殿!” 一声从大殿内传来的尖细声音,让荣睦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他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刚才还在自己身旁的云东直,居然站在了大殿之内。 荣睦眉头紧皱,顾不得云东直为何犹如鬼魅一般腾挪,只想迅速离开这座大殿,避免与晔治年碰面,所以,他强行控制住自己的身形,转过身子,朝着大门相反的方向,迈开大步。 “见到陛下,为何还不下跪?” 荣睦的眼前,再度出现了云东直佝偻的身体,他忽然发现,并未走入大殿的自己,并未出现在皇宫之内,反而就在大殿之中。 而且,那个身着金黄色龙袍的晔治年,就在自己的面前,根本没有听见云东直的声音,只是在低头批阅着堆得足有一人多高的奏疏,从其阴晴不定的脸色中不难猜出,这些奏疏中的内容,定然是忧比喜多。 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拿起一只金色的毛笔,在砚台上填饱了红色的墨汁,在奏疏上面发泄似的挥舞了几笔,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重新把毛笔放回到笔架上。 突然,那双满是心事的双目,与荣睦复杂的双眼,不经意地碰撞在了一起。 “你就是荣睦?”晔治年阴沉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凝重的笑容后,很快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习惯性古板,用一种俯视的姿态,打量着这个十四岁的少年。 “正是。”荣睦也打量着这个万山王朝无上权力的拥有者,只见他虽与常人无异,甚至还有些憔悴,但身上散发出来的王者之气,却咄咄逼人,犹如一柄无形的锋利之刃,架在了人的脖子上,逼得人不敢直视。 “荣睦,见到陛下,还不下跪,难不成是想要造反吗?”云东直渗人的嗓音,犹如无数只蛆虫,钻入到荣睦的每个毛孔里。 “我虽然是站着,但我并未有丝毫的造反之意,相反还十分关心陛下看到令他烦心的奏疏之中,是否有我能解决的难题,倒是那些跪着的人,却心怀鬼胎。”来不及反应的荣睦强,忍着浑身上下被噬咬的剧痛,平静地看看那个向他索要好处的云东直。 自从得知了云东直的斑斑劣迹后,他便对这个宦官极为不满,加上在荣景天一事上,他也做出了落井下石勾当,因此荣睦更是对他恨之入骨,于是丝毫没有任何退让地道。 第583章 ——大阵开启 伴随着阵中的微微震颤,荣睦发现,刚才还开阔的空地,立刻从脚下,升起了无数嶙峋的怪石,组成了一个看似容易的迷宫。 真是没有想到,这跃龙阵居然与森木城藏书的书架阵,有着几分相似呀,难不成中域遗物就在其中? 荣睦喃喃自语一声,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许多,整个人显得跃跃欲试,犹如一个寻找猎物的猎人似的,紧张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噗…… 怪石的缝隙中,缓缓地喷吐出了阵阵的白雾,随着山顶的秋风,很快就把整个跃龙阵包裹在其中,远远看去,犹如仙境似的。 荣睦见状,明白其中必然内有乾坤,于是做好了进入幻觉的准备,毫不顾忌地呼吸着这股淡淡的清香之气,任由其带来的绵软之感传遍全身,把胸口处的隐隐痛感和大脑的昏沉恢复如初。 此刻,荣睦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都飘到了蓝天之中,踩在白云之上,眼前清晰的跃龙阵,也变得模糊起来,就好像喝醉了似的…… “诸位可坐在这里静观其变。”邵非充看着跃龙阵已经开始运转,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右手再度挥出,之间绝壁之上,立刻变幻出了一座石亭,一个长长的石阶,也随之延伸到了众人的身旁。 “诸位请!”邵非充对着墨先生等人客气一笑道。 “邵院长请!”墨先生等人还了一礼,跟在邵非充的后面,走上了石亭,坐在了其中的石凳之上。 “此跃龙阵可是中域王朝遗留至今?”边力凑到邵非充的身旁,极为震惊地问道。多年以来,他都潜心于中域王朝的研习之中,对于其盛极一时的所有东西,都有着浓厚的兴趣,而这个充满玄机与奥妙的跃龙阵,自然勾起了他浓浓的兴趣,若不是只为考验荣睦一人的话,他也想要深入其中一探究竟。 “不错,而且是先有的跃龙阵,后有的书院。”邵非充点了点头,指着亭子一旁的古树,略显无奈地道。“只可惜跃龙阵的灵气已经消耗一空,具体补充方法也已经彻底失传,就算前任的院长费尽心机,也无济于事,所以眼下跃龙阵应该是最后一次开启了……” “那还真是可惜啊,之前我从一些中域王朝的典籍中发现,凡是源自于中域王朝的遗物,皆有自我修复的能力,此跃龙阵应该也不例外。”边力指着千韧峰下面的千韧河,大胆地猜测道。“或许秘密就藏在这奔流不息的千韧河内!” “借边先生吉言,但愿我不是拥有它的最后一任院长!”邵非充闻言,脸上涌出一抹淡淡的喜色,可瞬间就归于平静,在他看来,与荣睦通过考验,得到中域遗物,达到足以对抗晔泰的实力相比,能否找到修复跃龙阵的法门并不重要,毕竟若是晔泰起兵逼供,定然会造成万山王朝的内乱,届时就算跃龙阵还能使用,也已然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诸位可以透过阵中的雾气,看见荣睦在幻境中所处的世界,这里面共有三道难关,每通过一关,跃龙阵内的一部分怪石就会退回道地下,直至再度恢复成原来平地,就算通过考验了……”楚洪才见跃龙阵已经开始运转,只得放弃了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有气无力地道。“若是其中一关未能通过,那么跃龙阵将停止运转,恢复如初,考验就此失败!” “敢问楚监院,不论考验成功与否,荣睦的气血和身体是否会受到实质性的损伤?”墨先生并不打算照顾带着情绪的楚洪才,直接问出了他心中最为关心的问题。 “跃龙阵已有千余年的历史,据说曾经发生过被考验者气绝身亡的事情,具体经过就不得而知了,可这是最后一次启动跃龙阵,具体会有何变数,楚某人也不得而知。”楚洪感受到了墨先生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杀气,知道这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对手,不过他只是冷冷一笑,提高了嗓音道。“但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收到外界的干扰,否则不光出手之人会被重创,荣睦也会遭到跃龙阵的反噬,轻则失智,重则丧命!” 楚洪才话音刚落,墨先生的等人的脸上,立刻写满了凝重之色,甚至比起在坝阳城决战时的心情还要紧张,显然虽然作壁上观让他们置身于事外,可其实,这种有劲使不上的无奈,反而令众人更为焦躁。 “多谢楚监院告知。”墨先生打破了沉默,对着楚洪才施了一礼,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心也随之提了起来,把目光集中在了已经被白雾包围的跃龙阵中,他深切地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恐怖能量,知道就算到了最危机的时刻,也必须保持克制。 …… 州王府的奢华的书房内,晔泰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万山王朝的全境地形沙盘,心中盘算着自己的计划,似乎是想到了一些棘手的问题,只见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可很快就被一抹残忍的愤怒所取代。 晔治年这个无能之辈,真是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就连太子也随他一样,是个十足的废物,这些年来,非但一事无成,还居然为自己脸上封功贴金,我万山王朝迟早会毁在他的手里! 在心中不满地咆哮几声后,他涨红的脸上终于恢复了常色。显然他已经受够了晔治年的统治,恨不能早些取而代之,以大展身手。 嗯? 突然,他感受到了一阵极不明显的细微震动,有些茫然地转过脑袋,透过落地的窗户,看向了千韧峰的方向,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难不成荣睦进入了跃龙阵? 这不可能啊,据说此阵已有五百余年未曾使用,最后一次还将一名出类拔萃的少年,活活折磨成了疯子,还顺带把时任的院长与监院震死。 不行,荣睦现在还不能死,否则我的计划还将推迟很多年。 晔泰急不可耐地看着地形沙盘,忍不住低吼一声。 “马西平,带人去千韧州城书院看看,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585章 ——大战云东直 陛下,大殿之上,岂容此子满口胡言乱语,若是不让他付出代价,日后必定祸乱一方!”云东直立刻伏跪在地上,不住地用脑袋,狠狠地砸着地面,由于用力过猛,额头处立刻涌出了鲜血,看上去极为可怖。 “嗯……”晔治年略显鄙夷地瞥了眼跪在地上,犹如一条老狗的云东直,又不耐烦地看了眼昂首挺胸的荣睦,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舒服地靠坐在了龙椅上。 “给本总管死来!”云东直见状,立刻停止了用头撞地的举动,把拂尘别在腰间,四肢急不可耐地一刨地面,整个人以极快地速度朝着荣睦爆射而来,顺势抡起右臂,准备抽他一个耳光,以解心头之愤。 “云总管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吗?”荣睦平静一笑,早有准备地后撤一步,双脚一蹬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抬着右腿朝着云东直的脑袋踢了上去。 “好狠毒的小子!”还只是想跟荣睦玩玩,让痛苦折磨死他的云东直,看出了荣睦根本没有留手的意思,所以也就放弃了刚才的想法,准备跟他以命搏命。只不过由于距离太近,云东直只好架起双臂,护在自己的面前,准备硬接下荣睦的飞腿。 砰! 一声肌肉与骨骼的撞击闷响传来。 荣睦只觉得自己的小腿,像是碰到了两根铁管一般,瞬间失去了知觉,整个人也都被震得昏昏沉沉,只好强行稳住身形,有些狼狈地落在地上。 现在,荣睦意识到了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云东直,其实深藏不露,身手甚至强于墨先生。可他并未有丝毫的恐惧,反而使劲的摇了摇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迅速活动了一下依旧发麻的右腿,紧绷起浑身的肌肉,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还真是个硬骨头呢!”云东直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抖了抖同样被震的发麻的双臂,用急促的呼吸强压下翻腾的气血,苍白的脸上涌起狰狞的表情。 “彼此彼此,真是没有想到,宫中的大总管,居然身怀绝世武功,恐怕没有人相信,他是为了殿内的灰尘而习武的!”荣睦朗声一笑,看着晔治年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明白云东直如此狂妄,定然是有他撑腰。 “不错,像你这样不识抬举的灰尘,就应该被五马分尸,挫骨扬灰!”云东直用余光瞥了眼面无表情的晔治年,知道他没有丝毫要阻拦的意思,于是也不再顾忌荣睦的身份,双手向前探出,同时弯曲成了鹰爪的模样,瞄准了荣睦的脖颈与左胸,摆出了一幅进攻的姿态。 “是嘛?”荣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扎下一个坚实的马步,双手紧握成拳置于身前,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再度开口讥讽道。“不过依我看来,云总管不光心坏,而且眼拙,加之又做出了如此之多的伤天害理之事,居然还把我当成垃圾,真是贼喊捉贼!” “放肆!”享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云东直,这二十多年以来,从未受到过如此的冷嘲热讽,荣睦几句杀伤力极大的语言攻击,已经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外,于是,他也就不打算有任何保留。 双腿借着心中的愤怒,爆发出了极快的速度,带着阵阵残影,朝着荣睦呼啸而去。此时,刚才还如鹰爪般的双手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随风置于身后的拂尘。 “但愿这一招足够!”荣睦紧紧地盯着闪出道道残影的云东直,明白他终于使出了全力,尤其是那个看似绵软无力的拂尘,其实比起钽钢来,都丝毫不逊色,肯定是出自某个高人之手。 于是,也把右手放到了腰间,准备拔出钽钢剑来迎战,只不过那儿空空如也,这才意识到,进入皇宫之前,自己身上的所有武器已经上缴。 看来还是得用火器。 荣睦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双腿也一蹬地面,以极快地速度躲避着云东直的攻击。右手则不动声色地伸入怀中,摸出了数个改造后的火硝雷,藏在袖中,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出现。 “真是条狡猾的泥鳅!”云东直尽管把速度加快到了极致,可挥舞而出的拂尘,却屡屡擦着荣睦的衣袍而过,根本无法伤及到他的身体,只能依靠几次偶然,拂尘的白丝,才切开了他的丝质衣袍。 “给本总管站住!”云东直见一番穷追猛打,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效果,不禁暴跳如雷,扯着嗓子嘶吼一声,彻底放弃了对荣睦的提防,追击的速度陡然加快。 “云总管,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可不是宫内之人,何必在此多言?”荣睦看出了云东直打算孤注一掷,继续用语言刺激着他,同时故意放慢了速度,双手握着的火硝雷也做好随时拉开引线,朝着他周身要害投掷的准备。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云东直发现荣睦的速度突然放缓,非但没有意识到可能发生的危险,反而孤注一掷地继续向前,弯起握着拂尘的右臂,朝着他的天灵盖狠狠砸去,若是一击命中,定然瞬间毙命! “笑话,宦官怎么可以左右人的生死?”伺机而动的荣睦,早已瞄准了云东直脑袋和胸口,双手缩入袖中,两只拉开引线,朝着既定的目标轻轻一抛,然后再度加快速度,等待着身后传来的巨响和云东直的惨叫。 在他看来,杀伤力惊人,消耗又极小的火器,方才是真正的致胜之道,因为火器是依靠智慧而造,所以不论轰天铳、神火飞鸽还是百丈铳、火硝雷等等,都可以取得预想的目的。 “好狠毒的小杂碎!”云东直瞪大了双眼,看着朝自己飞奔而来的两点火星,后背立刻被冷汗打湿,他十分清楚火硝雷的威力惊人,而面前的这两个,单从个头上来判断,就绝非是普通的火硝雷,杀伤力肯定只高不低。 所以,他立刻心生退意,打算暂避锋芒,只不过刚才冲得太猛,断绝了自己的后路,眼下只能试着用拂尘击开火硝雷,自求多福! 第586章 ——晔治年出手 “够了!”晔治年知晓凭借云东直的本事,还不足以抵挡住火硝雷的杀伤,于是,顺手迅速抓起桌上的一叠奏疏,狠狠地朝着两颗即将爆炸的火硝雷砸去。 当当! 两声清脆的撞击声传来,只见那两颗火硝雷,被奏疏击出了大门之外后,奏疏瞬间爆裂开来,变成了无数的纸屑,犹如一朵凄美的花朵,在短暂的绽放之后,迅速地凋零,缓缓地飘落下来。 轰隆!轰隆! 两声震耳的巨响传来,仿佛岿然不动的大殿,都在微微的震动着,由此可见这两颗改造过的火硝雷,威力足足超出了之前的数倍之多,根本没有硬接的可能。 “多……多谢陛下救命之恩。”云东直骇然地看着大殿外面的冲天火光,连忙伏跪在地上,像小鸡啄米一般的磕着头。 现在,他的愤怒已经被恐惧取代,他十分清楚,就算手中的拂尘极为不凡,自己的身手极强,也根本不是那两颗火硝雷的对手,若不是晔治年出手相助,自己肯定早就被炸的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但很快,恐惧就消失不见,一股浓浓的愤恨涌上心头,现在,他等待着晔治年的口谕,做好了随时宰了荣睦,以解心头之恨的准备。 “荣睦,朕今日找你前来,并非是想看你在大殿之中撒野。”晔治年余怒未消地瞪着荣睦,威严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很快就平复下了刚才火硝雷带来的余震。 语罢,他看出了荣睦的桀骜,一挥衣袖,几本奏疏以极快地速度朝着荣睦的双腿膝盖处爆射而去。 砰砰! 两声纸张爆裂的响动传来。 刚刚站稳脚跟的荣睦,只觉得自己的膝盖瞬间失去了知觉,双腿一软,整个人在缭乱的纸张碎片中,不受控制地跪倒在了地上,由于倒下的惯性很大,他连忙伸出双手,撑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这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不知陛下找我究竟何事?”他不以为然地昂起脑袋,迎着晔治年不悦的目光,就算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也依然像是一个不肯屈服的战士似的,做好了迎战的准备。“难不成是向我展示您的威严?” “你与你母亲一模一样,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奇人。”晔治年微微一怔,仿佛跪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荣睦,而是晔灵儿,尤其是那双坚毅不屈的眼睛,根本就是出自一个人之身,他揉了揉跳动的前额,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冷静,可胸中的那股无名怒火,还是不受控制的直冲到了大脑中。 于是,他也不再打算控制自己的情绪,直接指着荣睦的脑袋问道。“小子,你可知道,荣景天和晔灵儿为了将郜家连根拔起,居然伪造了其勾结宗氏王朝,残害万千百姓,御药之中掺毒这些莫须有有罪名,简直就是祸乱朝政,朕念及兄妹之情,力排众议,这才留下了他们二人的性命,至于你的侯爵,也是朕煞费苦心,方才给你的,没想到你居然非但没有丝毫的感激,反而恩将仇报,在这庄严的大殿之内,胡作非为,究竟是何道理,难道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陛下息怒呐,为了这个白眼狼,再气坏了龙体,我万山王朝的百姓,岂不是再没有好日子过了吗?”云东直再度拿出了小鸡啄米的绝招,痛心疾首地劝慰道。 “郜启德有没有勾结宗氏王朝,残害众多百姓,御药之中掺毒,我并不十分清楚,可郜家之人在古木林中,残忍地杀害了不少的采药人,我却看得清清楚楚。”荣睦见晔治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不公,满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心中的不满反而消失不见。 此刻,他剧烈的心跳突然变得平缓,呼吸也十分顺畅自然起来,就连每一个毛孔之中的不满,也随着汗水蒸发了。显然,陈述事实比据理力争更为容易,于是不紧不慢地道。“另外,我还听说,陛下您似乎对长生之术颇感兴趣,而那个荼毒我万山王朝已久,无恶不作的云苍宗,对此很有建树,如此这么一推敲的话,我倒是觉得郜启德一点也不冤。” 荣睦见晔治年的脸色微变,眼神中多了一丝心虚,明白自己的推测距离真相不远,也就放松地继续道。“生死轮回,乃是天道,任何想要违背它的意愿者,都将得不偿失,我至今还记得晔治廉吞下回转丹后,实力确实得到了暴涨,远超其巅峰期,可时间一过,便瞬间丢掉了大半条性命,与将死之人无异,还望陛下莫要被轻信奸诈小人的谗言,不要等酿成无可挽回的灾祸,才追悔莫及。” “放肆,这普天之下,还没有人胆敢当面质疑朕的所作所为,诋毁朕的意志意愿,就算是荣景天和晔灵儿这两个忤逆,也得乖乖地闭上嘴巴。”晔治年越听越生气,双手紧握着龙椅的纯金扶手,发出咯吱的声响,终于等到荣睦说完后,忍无可忍地怒吼了一声。 余音在空荡的大殿内,化作无数道利刃,朝着荣睦周身刺去,换做普通人,早就被震得晕头转向,只能勉强伏跪在地上。 所以,当晔治年看着荣睦仍旧目光如炬地注视着自己,脸上写满了不屑之后,义正言辞地道。“而你这个背信弃义的逆子,全然不顾皇恩的浩荡,居然在此大放厥词,满口胡言乱语,简直就是罪大恶极,就算将你荣家之人,全部处以极刑,挫骨扬灰,捣毁祖坟,都不能平息天下人对你的憎恨!” “倘若我今日所说,能让既忍饥挨饿,遭受文官百姓鱼肉,还要忍受云苍宗荼毒,甚至被宗氏王朝杀害的百姓,有半点愤恨的话,那么我甘愿接受陛下刚才所说的惩罚。”荣睦稍作活动身体,失去知觉的双腿,传来了一丝痛感,于是不顾可能会磕断鼻梁和牙齿的风险,鼓起全身的力量,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强行把胸脯挺得笔直道。 第587章 ——凶相毕露的晔治年 “很好!”晔治年愤怒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极度扭曲的笑容,给人一种嗜血的可怖之感,好像瞬间就夺走了无数人的性命似得。 跪在一旁的云东直不禁瑟瑟发抖,骇得面无人色,他十分清楚,晔治年虽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如此动怒,想要以仁君示人,统治万山王朝,可在早起的争夺皇位中,则恰恰相反,如今这般景象重现,肯定是要大开杀戒了。 晔治年缓缓地站起身,右臂一挥衣袍,一阵云雾涌起,把大殿遮盖得严严实实,不待荣睦回过神来,雾气就迅速消散而去…… “这是……”荣睦讷讷地看着空荡的大殿消失不见,自己出现在了一处高台之上,眼前则是被铁链捆着的荣修远、荣景山、荣景水、荣昊、荣月以及唐庸等荣家人和家丁,甚至连六七岁的荣菲儿也赫然在列。 目光缓缓向后移动,只见一名毫不畏惧的中年男子,正一脸严肃地注视着自己,在他身边,则是一名与自己貌合神似的女子,同样也是一脸的无所畏惧,只不过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多出了一分慈爱,尽管荣睦已经十四岁,基本算是一个成年人,可她的目光里,仍旧满是宠溺,仿佛荣睦还是襁褓中的婴儿。 望着从未谋面的父母,都被冰冷铁链紧锁,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尤其是荣菲儿那张稚嫩却又强做坚强的脸蛋,显然她并不知晓,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而曾经记恨自己的荣景水、荣昊和荣月的眼神中,则也没有丝毫的责怪与不满后,荣睦的心中难过到了极点,本来无所畏惧的双目,也滚烫得睁不开。 此刻,他终于彻底明白了为何荣修远会选择回到杉鹭镇的决定,在心生悔意中,也不愿坚持自己的想法,恨不能向晔治年低头认错,求他放荣家一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睦儿不必自责,我等没有任何怪罪你的意思……”荣修远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 “苏隐鸿和郜启德的所作所为,天地可鉴!”荣景天一脸决然地看着荣睦,丝毫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反而透着骄傲。 “不错,诡辩也无法改变事实!”晔灵儿倔强的昂起头,不屑地扫了眼面色阴沉的苏隐鸿和郜启德,平静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晔治年,就如同一个陌生人似的。 “若是能用我荣家人的性命,换取陛下的醒悟,让万山王朝数百万子民远离苦海,过上安定富足的日子,那么荣睦也相信荣家二十七口,都将含笑九泉!”荣睦见所有人的脸上皆是写满了坚毅,不禁心头一暖,可他也十分清楚,就算如此,也没有人愿意去死。 “荣睦,既然你不顾荣家人的生死,当面诋毁郜师相,甚至还敢污蔑朕,那么也休怪朕无情!”晔治年端坐在一旁的龙椅之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等待被处决的荣家人,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 “陛下,罪臣荣景天晔灵儿辜负浩荡圣恩,祸乱我万山朝政,本应斩立决,逆子荣睦更是变本加厉,擅自破坏郜家财产,打伤郜家之人,恶意中伤郜家,甚至还对陛下出言不逊,公开反对陛下的旨意,数罪并罚,立即将荣家之人凌迟处死!”苏隐鸿上前一步,双手握着笏板,对着晔治年躬身道。 “不错,除此之外,荣睦还暗中勾结宗室王朝,企图篡权谋反,并且还与云苍宗来往密切,根据万山律典,还要捣毁荣家祖坟,彻底让荣家遗毒消失,以正视听!”郜启德也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不过就算他保持着极力的可知,嘴角的残忍狂喜,还是暴露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一旁的袁善木然地站在原地,像是一座雕塑似得,任由晔治年、苏隐鸿和郜启德的目光打量,也纹丝不动,现在自己的形式也岌岌可危,只能勉强自保,只好选择了沉默。 荣睦则毫不犹豫地迈出一步,站在了苏隐鸿和郜启德的身前,对着二人随意一笑。“我真的十分好奇,为何奸臣贼子为何满口虚言而毫不脸红,坏事做绝却又嫁祸于人,丧尽天良但活得心安理得?” “小杂碎,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苏隐鸿毫不示弱地冷喝一声,满脸狰狞地瞪着荣睦。 “请陛下速速下旨,处死荣家二十七口!”郜启德凶相毕露地道,旋即,他不动声色地对着台下的轻信试了个颜色,便摆出了一幅坐享其成的姿态。 “陛下圣明,请斩杀奸臣逆子,还我们一个公道……”台下围观的众人,立刻高高举起臂膀,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吼声,以此来左右晔治年的判断和决定。 冷眼旁观了许久的晔治年,感受到了自己内心蠢蠢欲动的杀意,已经不再受到自己的控制,恨极难耐的心情,逼迫着他不愿等待刽子手动手,只想亲自结束这二十七口人的性命。 因为年幼多病的他,正是依靠着郜家的汤药,保住了性命,才最终登上了皇位。尽管如此,后来身体却又每况愈下,若不是云宗主出手相助,给予了无数的丹药,他十年前就已驾崩。 近些年来,长期服用云苍宗丹药的他岁年逾六十,可愈发觉得自己身强体壮,长时间批阅奏疏都不觉得疲劳,而且还可连续数日上马狩猎,甚至多年都未曾出现过头疼脑热。尤其当云宗主说出世上确有长生不老之药的话后,他就为此不惜花费一切代价得到,只不过云苍宗的凶名在外,他根本不敢承认与其之间的密切联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一家不希望朕活得太久,无非还不是惦记皇位,所以便是谋反! 在心中打定了决心的晔治年,双目充满了血色,鼻息里满是炽热,浑身透着浓浓的杀气,比起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武将更让人可怖。 “既然如此,那么便休要怪朕铁面无私!” 第588章 ——疯狂的晔治年 晔治年狠狠地一拍一桌子,整个人腾空而起,略显臃肿的龙袍,在空中像是一面骇人的战旗,破风飘扬。他怒目圆睁,第一时间锁定了距离最远的晔灵儿,嘴角掀起一个残忍的弧度,显然在亲妹妹在长生之术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他拔出了腰间的万山剑,做为皇帝专有的佩剑,只见其剑刃通体漆黑,上面浮刻着连绵不绝的群山,象征着万山王朝的广阔疆土,它虽然经历了近千年的时光,可仍旧无比锋利,只需轻轻一挥,刺耳的破风声,就令人难以忍受。 “万山剑,上斩昏君,下斩奸臣,千百年来,还从未沾染皇族子弟的鲜血,既然你一意孤行,那么便开此先例!”晔治年以极快地速度冲向了晔灵儿,把万山剑的剑刃,对准了她的脖颈。 “陛下要臣去死,臣不能不死!”晔灵儿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死死地盯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晔治年,露出一个凄绝的笑容。 “住手!”荣睦骇然地看着晔治年从自己的面前爆射而过,朝着晔灵儿冲去,明白他肯定要对母亲动手,立刻双脚猛地一蹬地面,准备全力拦截,可他忽然发现,自己就像被施展了定身术似的,就算浑身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抽搐痉挛,仿佛被撕裂了一般,也根本动弹不得。 焦躁、愤怒、无助和恐惧等诸多负面情绪,立刻把荣睦团团围住,形成了一个硕大的漩涡,正全力地将他拽入绝望的深渊。 看着近在晔灵儿咫尺的晔治年,他恨不能自己变成一门轰天铳,用愤怒点燃引线,带着真相化作一枚铳弹,不顾生死地冲向晔治年,保护自己的娘亲和所有亲人,不受到任何伤害。 “睦儿,不必为娘报仇,好好活着便可!”晔灵儿向荣睦投去一个宠溺的眼神,旋即奋力向前一倾,迎着万山剑而去。 “娘!”荣睦顿觉自己被五雷轰顶,浑身经脉皆断,五脏六腑尽碎,整个人摇摇欲坠,若不是仍旧被某种力量控制,他早就倒在了地上。 “不错,好好活着便是!”荣景天也视死如归地迎着万山剑,换来了他无法拒绝的死亡。 杀红眼的晔治年,虽觉得自己浑身血液沸腾,呼吸沉重,可心情却无比畅快,犹如久旱逢甘霖一般,看着眼前飞溅的鲜血,他不禁想起了当初与宗氏王朝开战的场景。 可能是由于万山剑上,终于沾染了皇族中人的鲜血,夺走了其性命,他顿觉自己斩杀的对象,已然不是小小的荣家人,而是磐石大陆所有王朝的皇帝,所有,一股一统磐石大陆,超越中域王朝的澎湃心潮,让晔治年陷入了癫狂之中。 就算这些天来,他的身体状况不佳,几次挥舞万山剑,就让他筋疲力尽,气喘吁吁,可内心的疯狂与对长生的渴望,还是让他“越战越勇”,很快就终结了荣家二十六口的性命。 “告诉朕,这个结果,你可满意?”晔治年握着沾满鲜血的万山剑,犹如一尊杀人魔王似的,癫狂地瞪着荣睦,随时准备动手终结他的性命。 “是非黑白,岂能是由陛下意志颠倒?”荣睦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荣家人,尽管见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坚毅,可自责与悔恨却有增无减,望着鲜血正不停地滴在了地上的万山剑,他只得强忍着悲痛,紧咬牙关,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道。 “荣睦,对于你的祸乱朝政,造反贼心,朕已经忍你很久了,现在忍无可忍,那么便无需再忍!”晔治年仰头一笑,借着台下众人山呼海啸般的奉承声,缓步朝着荣睦走去,边走边把万山剑扬起,做好了终结荣睦性命的准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荣睦瞥了眼兴奋之情到达顶点的台下众人,迎着他们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啸,扫了眼满脸得意的苏隐鸿和郜启德,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彻底放弃了无用的挣扎,等待着晔治年刺来的万山剑。 “将死之人,大可近期胡言乱语!”晔治年冷冷一笑,故意放慢了自己的速度,不想让他死的太快,想要让他充分感受到万山剑刺入喉咙的痛苦,为自己所言承担应有的罪责,除此之外,就是享受皇位带来的一切。 看着晔治年放慢了速度,荣睦依然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露出了鄙夷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这个自负、自私和残忍的元盛帝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砰! 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传来,只见距离荣睦仅有分毫距离的晔治年,身形突然一滞,整个人犹如断线风筝似得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想在我墨某人的面前,夺我学生的性命,也未免太猖狂了一点?”墨先生把荣睦护在身后,用手中的教化尺,指着躺在地上的晔治年,一脸严肃地道。“就算你贵为万山王朝的元盛帝也不行。” “你……你是墨家之人?”晔治年刚才的冲天的杀气,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畏惧,他手忙脚乱的朝后退缩,像是一只受惊的落水狗,踉踉跄跄地爬起身,惊恐万分地指着墨先生道。“此地乃是我万山王朝的疆土,就算你墨家曾经享誉天下,也容不得你在此撒野!” 晔治年略作调整情绪,再度恢复了皇帝应有的威严,他漠然地喝道。“万山王朝禁卫军听令,一个不留!” “是!”一队身着金色钼金装备的禁卫军将士,立刻从晔治年身后涌出,整齐划一地朝着墨先生冲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们纷纷拔出了要将的钼金剑,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寒芒。 作为万山王朝最精锐的所在,他们经过最为严苛的挑选,历经了层层考验,虽然人数不是很多,可保护皇帝的任务,对他们来说绰绰有余。在万山王朝近乎千年的历史中,从未有一个反贼,能够逃脱掉他们的追杀…… 第591章 ——嚣张的晔治年 在短暂的黑暗过后,荣睦眼前再度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显然这样不正常的现象,已经无法引起他的警觉,告知自己并非处于真实的世界。 有时候,我们的生活虽然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可也同样会有一种不真实的幻觉,让我们感觉人生就如同一场梦似得。反过来讲,梦也是人生的另一种形式。 所以,荣睦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跃龙阵中,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座年久失修,可依然还算坚固的皇宫宫殿,见那座荣家人被屠杀的高台,石砖的缝隙中,已经长满了荒草,甚至还开着不知名的野花,结下了诱人的野果。由此可见,皇宫的确已经被荒废了很久。 “这群成天混吃等死的万山王朝皇族,自从失去了民心,丢掉了所有的土地之外,便仗着陛下的仁慈,龟缩在皇宫之内,据不投降,享受着陛下赐予他们的锦衣玉食,长此以往,不光百姓们义愤填膺,要动手拆了皇宫,捉拿晔治年等人,以报曾经的血海深仇,就连曾经支持陛下的商人们,也议论纷纷,觉得养活这么些个废物,确实是一笔亏本的买卖。”年逾八旬的崔彧,虽然看上去老态龙钟,可一算起是亏钱还是赚钱来,便显得无比精明,只见他极为不满地指着破败的皇宫,朝地上催了口唾沫,丝毫不顾之前万山皇族与他的关系。 “崔会长所言极是,晔治年的确是十恶不赦!”晔治德冷哼一声,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冤屈,咬牙切齿地道。“他不光趁陛下派晔雨公主运送文书和吃食的时候,劫持了晔雨公主,还以此为要挟,向陛下骗吃骗喝骗穿骗女人,这等所作所为,与盗匪又有何异?” “才短短十年,这个晔治年居然就多出了数百子嗣,各类花销更是令人瞠目结舌,每年居然高达三百多亿铜币,要知道,这些钱乃是三百万普通百姓一年收入的总和!”宗晟炎面色铁青地瞪着皇宫的方向,忍不住捏紧了双拳,关节处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陛下请看,每月一次的供奉车队马上就要开始卸货了!” “这……”荣睦愕然地看着一种足足老了二十多数的众人,只感到一阵眩晕,他望着空无一人的皇宫内城,只见数百辆满载货物的六骑四轮马车,正缓缓地排成了一字,做出了准备卸货的打算。 仔细看去,上面不光有成袋的稻米和白面,还有活猪、活牛、活羊和活驴等,还有活蹦乱跳的鱼虾、瘪蚌,以及上等的香料食盐,更有成匹的绫罗绸缎、丝布棉麻……甚至还有不少的金银首饰,古董瓷器,终于明白每年三百多亿的花费绝非空穴来风。 伴随着习惯性的一阵肉疼,他看到晔治年身着金黄色的龙袍,带着一种万山禁卫军,大摇大摆地来到了车马队伍旁边,对着正忙活搬运货物的壮汉指指点点,显然是在出言不逊,甚至偶然还会对其拳打脚踢,把部分货物仍在地上踩踏糟践,更为过分的是,居然还会掐着壮汉的脖子,然他们跪在地上吃白面,俨然是一副恶霸无赖的样子。 “晔治年丝毫不知感恩陛下的好意,反而还羞辱车马夫,作践那些来之不易的粮食,要知道,就算我商朝的百姓,已经摆脱饥饿三年有余,但不是每个百姓都能吃得起白面呀!”崔彧浑身发抖地指着不远处正发生的一幕,痛心疾首地呵斥道。“真是一群猪狗不如的牲口!” 语罢,众人皆是对此恶语相向,怒斥其所作所为。 亲眼目睹着晔治年的暴力与贪婪的荣睦,被身边一众人等的煽风点火,内心的愤怒依然游走于全身的每个毛孔,现在,他心中的这座仇恨的火山,依然硝烟冲天,在一阵阵地动山摇的震颤中,火热的熔岩,也已经到了快要喷发的边缘。 “我要去亲自见见晔治年,问问他究竟想要做什么?”荣睦强行压制下内心的愤怒,让自己尽可能地保持更多的清醒,他扫了眼满脸惊愕的众人,明白他们担心自己的安危,于是双脚猛地一蹬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以极快地速度朝着晔治年的方向爆射而去。 众人见状,纷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怨毒地看着荣睦远去的背影,旋即鬼魅般地消失在了原地。 “你们这群商朝的奸商,朕就算活活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晔治年在散落一地的面粉中暴跳如雷,漫天飘散的面粉,他浑身上下都犹如沾满了白雪似的,看上去更加沧桑。 “陛下,这雪白的面粉可是从精心培育的小麦中研磨而出,比起之前的玉米面来,不光口感更加,还有强健体魄之功效,不知陛下为何会如此嫌弃?”荣睦站在晔治年的身旁,见他的举动与发疯之人无异,不禁唏嘘不已。 “荣……荣睦?”晔治年讷讷地看着荣睦,脸上木然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起来,他由上至下地打量着荣睦,生怕错过半点细节,甚至就连他龙袍上的一针一线,都恨不能记在心中,留待日后好好回味,终于,他的视线停留在了荣睦的脸上,不紧不慢地撕扯着嗓子道。“不错,确有商场皇帝的英武和威严,但是我依然还是万山王朝的皇帝,这一点还望你明白。” “不管你谁,也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能不劳而获、糟蹋粮食、荒淫无度!”荣睦看着极度嚣张的晔治年,非但没有之前的那股帝王之气,反倒是像个地痞无赖似得,忍不住心生厌烦。 “哟呵,你是不是吃撑了干饭过错了年,此地乃是我万山王朝的皇宫,是我皇族的私产,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岂容你这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杂碎说三道四!”晔治年仰头狂笑一声,像看傻子一般地看着荣睦,将后者的身上,释放出了阵阵杀气,不由分说地拔出了腰间的万山剑,冷厉地指着荣睦道。“趁朕没有动怒之前,哪里来的滚到哪里去,否则,朕便砍了你的脑袋喂狗!” 第594章 ——闯阵成功 当! 震耳的金属碰撞声传来,带起刺眼的火星。 “嘶……”荣睦一连退了十来步,这才勉强稳住身形,他强忍着虎口处传来的剧痛,甩了甩已经发麻的双臂,惊恐地发现,帝王剑的一侧剑刃,居然出现了一道极为明显的破损。 真是没有想到,晔治年的这把万山剑,居然如此坚固。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荣睦的脸上写满了凝重之色,因为眼下不光身手不如晔治年,就连武器也要逊色一些,想要在与其过招,就必须集中全部的精力,根本无法分散一些注意力,去寻找阵眼究竟在哪里。 “在战场之上三心二意,可是一件及其危险的事情呐!”在回转丹的促进下,晔治年大开大合的攻势,并未消耗多少体力,反倒令他更加兴奋,所以当看到荣睦心不在焉时,习惯于被人敬仰的心理受到了打击,顿时火冒三丈。“在磐石大陆上,胆敢轻视朕的人还没有出生!” 语罢,再度挥舞着手中的万山剑,朝着荣睦猛攻而来。 “是嘛?”荣睦自然知晓战场的危险,尤其对手还是吞下回转丹且还拥有万山剑的晔治年,见他一副至死方休的样子,顿觉今日必须必须得分出胜负,恨极难耐之余,他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 胆敢轻视你的人还没有出生? 这是在提醒我,你就是阵眼? 但是又不能杀你,这该如何是好? 在心中喃喃一连自问几声,荣睦将信将疑,也不得不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晔治年的身上,因为他已经再度发起了进攻,而自己又彻底失去了速度的优势,只能与他正面交锋,于是他只得硬着头皮,全力接下他的攻势。 当!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传来。 荣睦举起的帝王剑,挡住了晔治年看向他左臂的万山剑,可前者的剑刃之上,还是再度出现了一个小拇指甲盖大小的破损,见晔治年再度收回万山剑,瞄准了自己的右臂,他来不及多想,只得连忙顺势一闪,惊险地躲过了晔治年的斜砍。 “真是个滑溜的泥鳅!”晔治年眼睁睁地看着万山剑,几乎就是贴着荣睦的皮肤略过,气得暴跳如雷,控制住因一击落空而险些失去平衡的身体,再度对着荣睦的左臂狠狠砍去。 当!当!当! 荣睦不断奋力挥舞着帝王剑,左挡右躲,上接下闪,这才勉强让自己的身体,没有收到万山剑的伤害,可有得必有失,如此以来,不光极大地消耗了他的体力,而且帝王剑还被砍的遍体鳞伤,就像是被巨兽噬咬了一般,剑刃连半寸完好无损的地方都找不到,几乎全都变成了凹伤。 “你的口气不是很大吗,怎么连进攻的胆量都没有,让我来看看,是不是你的舌头,比你手中的这把破剑还要锋利?”晔治年早已被汗水打湿的脸上,狰狞得犹如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他微微朝后蓄力,把万山剑对准了荣睦的嘴巴,狠狠地刺了过去。 双臂已经被震得失去了知觉,浑身没有一丝力气的荣睦,根本无法移动哪怕一寸的距离,只能虚弱地喘着气,眼睁睁地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万山剑,仿佛自己浑身汗毛都没有力量倒竖,任由一股浓浓的死亡气息,犹如太阳落山的黑暗一般,无情地朝着袭来。 大阵之中,一切皆是虚幻。 忽然,还算清醒的脑子里,邵非充苍老的声音,犹如一股充满力量的气息,随着奔涌的血液,流遍了全身,令得他体内的每个细胞,都迸发出了无所畏惧的勇气。 既然如此,那么赤手空拳! “晔治年,今日可还不是我荣睦的死期!”荣睦松开了握着的帝王剑,义无反顾地抬起右臂的同时,右掌紧握成拳,迎着刺来的万山剑,使出最后的一丝力气,狠狠地挥了过去。 “螳臂当车!”晔治年惊愕地看着荣睦居然扔掉了帝王剑,握起稚嫩的拳头,妄图阻挡万山剑,扭曲的脸上涌起残忍的笑意,发出了一声死亡的怒吼。“去死!” 咔!咔!咔! 金属与骨骼断裂的声响迅速传来,只见荣睦挥出的右拳,居然把晔治年的万山剑,击成了碎片,在巨大的冲击力中,飞溅出老远,无力的坠落在了地上。 叮叮当当! “这万山剑便是阵眼所在!”荣睦见正当中的太阳,重新回到了西边,场中诡异的红光也随之变淡,周围的数十万将士以及墨先生等人身影,也开始渐渐模糊,终于如释重负地露出一丝疲惫的微笑。 此刻,他虽然感到右臂已经失去了知觉,可仍然能够自如的控制手指,于是他握住了万山剑的剑柄,十分轻松地将其从被惊呆的晔治年手中拿走,随手扔在了地上。 “怎……怎么可能!?”晔治年肿胀而扭曲的脸庞迅速消退,把龙袍快要撑破的身体,也很快恢复了原样,显然回转丹的药效,也消散而去。 不过,他的心中没有放弃击杀荣睦,于是,两把闪着寒芒的匕首从袖中滑落,双手各握一把,带着最后一丝执念,分别对着荣睦脑袋两侧的太阳穴刺去。 “放心,我不会杀你的!”荣睦根本没有躲避的想法,他将双手负于身后,平静地看着晔治年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化。 “啊……”晔治年惨叫一声,变成了一缕青烟消散而去。 轰隆隆! 与此同时,荣睦感到大地在微微震颤,自己的身体也开始渐渐恢复,在缥缈的雾气中,眼前雄伟的大殿,随着轻轻徐来的微风迅速变淡,湛蓝色的天空则变得清晰起来。 终于,他看见自己完好无损地站在了最初的那块空地之上,微微侧目,他发现石亭中熟悉的身影,有的在拍手称快,有的则在垂头丧气,更多的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似乎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还是现实中的感觉最好! 呼吸着略带凉意的空气,荣睦一边憧憬着会得到什么中域遗物,一边笑着朝石亭走去。 第595章 ——钨铁工坊图纸 “居……居然被他闯过去了?”楚洪才目瞪口呆地看着重新变成一片空地的跃龙阵,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讷讷地道。“确实是被他闯过去了!” “恭喜墨先生的高徒闯阵成功!”邵非充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笑盈盈地对着墨先生拱了拱手,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下来。 “多谢邵院长为荣睦提供一个天赐良机,锻炼心智、磨砺勇气,助他迅速成长!”墨先生极为客气地换了一礼,忍不住转过头,一脸欣慰地看着缓步走来的荣睦,眼神中满是骄傲。 尽管只是作壁上观,可他十分清楚跃龙阵的严苛程度,从折射出的虚影中,他知晓这不光对人性是一场考验,更是对本心的一次历练,至于什么谋略、勇气和决策之类的必考项目,则更不用多说。所以,这来之不易的成功,让他十分高兴。 “多谢邵院长、楚监院为荣睦提供的大好机会,荣睦幸不辱命!”荣睦走到邵非充和楚洪才的面前,看着神色各异的二人,猜出了他们的心中所想,可经历了大阵的凶险之后,他已然不会在意这些。 “非充没有愧对上任院长的嘱托,也没有辜负千韧州城书院的希望,更没有让万千百姓陷入生灵涂炭的危险境地,此生无憾!”邵非充看着荣睦一脸自信地朝自己走来,顿时老泪纵横,激动地连嘴唇都在不住地抽搐着,连忙对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极为虔诚地拜了三下。 “多谢历任院长辛苦栽树,才让后辈荣睦有了乘凉的机会!”荣睦几个大步迈出,一路小跑道邵非充的身旁,也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然后十分会意地把他搀扶起来。 “跃龙阵收!”邵非充一挥衣袖,一道凌厉的劲风,狠狠地撞在他身旁的石桌上,那些盘坐在地上的学生,立刻配合着操作起地上的机关。 轰隆隆! 一阵微微的震颤,一个半仗大小的石箱,从大阵的中央缓缓升至最高处后,自动打开了箱盖。 “里……里面便是你应得的奖赏!”邵非充一时间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有些哽咽地道。“还望你可以发扬中域精髓,惩恶扬善,造福一方百姓。” “多谢邵院长慷慨赠与!”荣睦对着邵非充极为恭敬的施了一礼,迫不及待地对着同样心情地边力伸出右手,极为客气地道。“边先生请!” “荣侯请!”边力重复了一个相同的动作,不再有任何的犹豫,立刻迈起大步,与荣睦等人朝着石制的箱子走去。 这短短的十来丈的距离,荣睦感觉足有数十里之远,尤其是当看到箱子里面,整齐的摆放着足足一排羊皮纸卷后,心跳立刻增加了许多,略显稚嫩的脸上,也随之变得潮红,就连呼吸都加快了许多。 “这里面共有两部半,共十卷中域遗物,也就是说,上面记载了两种完整的中域王朝精髓和一种不完整的中域王朝精髓。”边力兴奋地端详着石箱里面的羊皮纸卷,声音颤抖地道。 “不错,虽然数量不多,可件件皆是精华所在。”邵非充十分大方的从石箱中拿出了其中的两卷,递到了荣睦的手中,在仔细辨认了箱盖上的中域文字后,忍不住露出了孤傲的神态道。“这一卷,记载的是钨铁工坊的修筑图纸,据传整座工坊全部修筑完成后,共占地一万亩,需要各类工人两万余,年产钨铁两万钧,此外,还具备了制式武器装备的制造能力!” “嘶……”荣睦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连忙结果羊皮纸卷,顿觉浑身的热血涌上大脑,已然无法准确地计算出每年究竟可以赚到多少铜币,装备多少将士,所以脸上除过只能浮现出极为精彩的表情之外,就只剩下了咧嘴傻笑。 因为在森木城藏书阁内,他已经得到了钨铁的冶炼方法,经过对精铁工坊的了解,他明白光有方法还远远不够,必须要有钨铁工坊的修筑图纸,方才可以成功的冶炼出钨铁来,至于什么把精铁工坊稍做修改、参考血铜工坊之类的投机取巧之法,他不是没有想过,可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不过在兴奋过后,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仔细琢磨着修筑钨铁工坊,究竟需要耗费多少的物力、财力和时间,方才可以真正生产出第一钧钨铁,至于何时能够产出第一套制式的钨铁武器装备,显然还需要等级更高的铁匠方才可以实现。 “这一卷记载的是建造师的所有学识,其中包含有房屋、桥梁、工坊、道路和其他建筑的设计、修筑和修缮之法,至于研习者能达到什么等级,则全看个人的造诣和天赋,老夫不敢给你打包票。”邵非充拿出了其中的六卷,递到了荣睦的手中,略作沉吟道。“你看这修筑在两山之间的千韧州城,便是出自一位州级建造师之手,如今藏书厅和书院内,虽然也有几位相同等级的建造师,只不过水平相差太远,就连修缮都十分勉强,所以便改行教书和看管藏书厅。” “多谢邵院长!”荣睦捧着颇为沉重的六卷羊皮纸卷,发现比起刚才的足足厚出了数倍,明白其中所包含的知识定然比起曾经苦读八年的书卷更多,难度也更大。 毕竟隔行如隔山,就算满腹经纶,出口成章的名士,也对房屋的结构、桥梁的重点和道路的要点之类的知识一窍不通,也就能对雄伟恢宏的建筑,发出几声感叹而已。于是,他走到黎威身旁,连同刚才的钨铁工坊图纸,一并呈到了黎威的面前,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邵非充,打算将书院一事从侧面提一句,所以一脸希冀地道。“坝阳州城的修筑,还有日后钨铁工坊、郡道、书院之类的修筑,便要多多劳烦黎管事了!” “多谢荣侯信任,黎威能为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奉上一点微薄之力,实乃黎威莫大的荣幸!”黎威兴奋异常地对着荣睦躬身施了一礼,连忙脱下自己的衣服,捧在手中,小心翼翼地将八卷羊皮纸卷包好,如获至宝地捧在怀中。 第596章 ——说服邵非充 “最后的这部残卷,具体内容为何,老夫也并不知晓,因为上面的文字,乃是中域王朝早期的字体,相较于全盛时期的来,更为晦涩难懂,但愿荣侯有缘遇见参悟之法,以解开其中的奥秘。”邵非充拿出最后的两卷羊皮纸卷,递到了荣睦的手中。 轰隆隆。 石箱微微晃动一下,箱盖缓缓关闭,随之开始下降,最后消失在了平地上。 “邵院长慷慨赠与之恩,荣睦没齿难忘,他日如有机会,定将以涌泉相报!”荣睦恭谨地施了一礼,见这两卷羊皮纸卷极为破旧,边角处甚至还有不少的破损,显然不光饱受时间的蹉跎,还遭受了不少的劫难。 仔细看去,羊皮纸中,居然还有纵横交错的金丝,看上去雍容华贵,颇为亮眼,显然起到美化和加固的作用。除此之外,荣睦也不去苛求得到里面的答案,随之将其递到一旁的随从手中。 “老夫刚听荣侯说正在修筑坝阳州城,据老夫所知,在瀑龙州倒是有个坝阳城,难不成荣侯打算将其扩建成州城?”邵非充微微一笑,小心地试探道。其实,早在晔泰成为州王之前,他就感觉到了危机正在逼近,心中就已经生出了去意,只不过碍于千韧州城书院的面子,不愿意退居到普通的城中。 如今,跃龙阵已经彻底失去了它的作用,还与这个通过考验的荣睦结实,并且得到的中域遗物,又是历来最佳,只要好好利用,定能成就一番霸业,而且正巧他又与晔泰为敌,所以顿时来了兴趣。 “坝阳州城并非是扩建原先的坝阳城,而是在长河镇一带,重新修筑一座州城,那里地势平缓,又有坝阳河的浇灌,眼下在妥善处理了丘陵郡和大湖州的问题之后,那儿便成了一处极佳的修筑州城地点。” 荣睦略微感受到了邵非充似乎对于坝阳州城有点兴趣,明白自己刚才故意提到的书院起了一定的作用,但他也知晓,邵非充既要面子,也十分聪明,若是直接邀请,就凭还只是一块空地的坝阳州城,断然无法吸引他的目光,于是将坝阳州城的未来如数家珍地介绍道。 “目前,已经开垦出了一百万亩的良田,开挖了数万亩的鱼塘,修筑好了可以停靠双桅帆船的码头,平整出了大量的土地,计划修筑工坊区、商业区、军防区和居住区等区域,总共可容纳四十余万百姓。” “大言不惭,我千韧州城经过千余年的发展,现在不过才有区区二十来万百姓,你一个还都只是平地的坝阳州城,居然想要让四十余万百姓生活在其中,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楚洪才狠狠地瞪了荣睦一眼,轻蔑地昂起脑袋,似乎不愿意与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子一般见识。 “楚监院的脾气有些急躁,还望荣侯多多担待。”邵非充尴尬一笑,其实他心中的想法与楚洪才一模一样,对于这个荣睦口中规模巨大的坝阳州城充满了怀疑,可碍于院长的身份和心中的所求,他只好保持着平静,打算从侧敲旁击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于是,他话锋一转,略显忧心忡忡地问道。“荣侯有修筑坝阳州城的决心,固然是值得肯定的一件事情,但城池修筑的过于宏大,人口成倍增长,并非十全十美,而且要面对很多意想不到的风险。” “荣睦知晓邵院长和楚监院的担忧,绝对是为了一方百姓的幸福而考虑,并未掺杂任何的个人情感。”荣睦点了点头,并不打算顶撞楚洪才,相反还肯定了他们的做法,因为他也早已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赶至千韧州城书院寻找答案,于是有些无奈地道。“荣睦自然也知晓这个问题可能带来的不良后果,所以这才赶至千韧州城寻找答案,不过据说州级建造师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看来是要落空了,毕竟黎管事研习中域遗物,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呐!” 见二人的脸上皆是出现了遗憾的表情,而不是被戏弄的不悦,荣睦料定了他们心中皆是对坝阳州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立刻继续道。“刚才差点忘了说,坝阳州城内,还有一个书院区,里面既有传授诗书的书院,也有教授医药师、木匠石匠、铁匠裁缝、纺织工冶炼工等等不同行业的学堂,既能起到教化一方百姓的作用,也尽可能地让各行各业都人才济济……” “荣侯所言,的确有点意思。”邵非充自认为极强的定力,此时也犹如脱缰的野马,打出一个清脆的鼻响之后,带着心中对于书院未来的憧憬,朝着坝阳州的书院区狂奔而去。不过兴奋之余,更多的还是一种莫名的踏实之感,作为院长,能够尽可能地让书院在一个安宁且崇文的地方发展,才是最大的愿望。 “确实是有点意思。”楚洪才脸上的则毫无掩饰的展现出了狂喜的表情,他始终认为,人确实应该有城府,心中有度量,可这并不阻碍他对心情的外向表达方式,所以十分激动地道。“经荣侯一说,老夫也有些心动了!” 但很快,他又阴沉下脸来,恨不能拍案而起,指着荣睦的鼻子骂,见邵非充向自己使了个眼色,只好一脸不悦地嫌弃道。“荣侯刚才说什么,是要修筑开办什么教授医药师、木匠石匠、铁匠裁缝、纺织工冶炼工的学堂?这些不入流的行当,什么时候能与我等教授典籍的书院相提并论了?” “楚监院的质疑不无道理,中域王朝的历史老夫还是较为通晓的,可也从未有过类似的学堂,顶多某些大产业的工坊和铺子里,会招收一些学徒工而已。”邵非充刚刚才放下的心,又再度提了起来,看向荣睦的目光中,多出了一分怀疑之色,他始终认为书院的地位毋庸置疑,必须处在最高的那一层,所以也有些不悦地道。“正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道理,荣侯做为读书人,应该也十分清楚?” 第597章 ——书院的契约 “实在抱歉,刚才荣睦一时没有说清楚,让邵院长楚监院多虑了!”荣睦看出了二人脸上的不满,明白自己想要开办其他学堂的想法过于激进,难以让这些个老学究们接受,连忙拱手赔礼。 可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退让,仍旧坚定着自己的想法,誓要将其付诸实际,不过碍于眼前的形势,他只得暂时放缓进度,打算先将二人请入瓮中再说,到时候,书院建成,学生数目众多,就算邵楚等人反对的声音再大,也无济于事。 荣睦呵呵一笑,满脸客气地道。“荣睦的意思是,在书院区内,修筑大量的住房,为所有教书先生提供住房,并且在书院内修筑更大的书房,以供成百上千,甚至成千上万的百姓前来求学,不求他们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可至少也得会读书写字,知书达理,这才算上真正的教化一方百姓,不知邵院长和楚监院意下如何?” “荣侯远大的愿望与老夫不谋而合,所以老夫定会全力支持。”邵非充看着一脸真诚的荣睦,感觉自己平时清醒的大脑居然变得愚钝起来,似乎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大概率的变成现实。只得在心中暗骂一句:这个奸商如此厉害,居然哄得老夫晕头转向。 不过骂归骂,抱怨归抱怨,要想让书院搬迁至坝阳州城还有许多没有解决的问题,其中之一就是需要偿还欠下的巨额债务,想到这儿,邵非充砸了咂嘴,有些欲言又止。 “要想让千韧州城书院改换门庭倒也容易,只是我等读书人本就清苦,书中的黄金屋并不能拿来购买吃穿用品,所以这千余年来,多亏了好心人的自助,此番若是离开,定然是不义之举,所以……”楚洪才看出了邵非充的担心,知道他碍于院长的面子,不愿开口提及钱财,十分爽快地接下了话茬,心甘情愿地当起了先锋队,只是突然感到自己脸居然有些发烫。 “既然荣睦诚心实意地邀请千韧州城书院去坝阳州城治学,那么就定然不会只用嘴说说而已。”荣睦听出了书院十分缺钱,还欠下了不少外债,结合晔泰之前像甩累赘一般得把书院和藏书厅丢给自己,明白此番肯定要出些血方才可以达成目的,于是忍着肉痛道。“所以请邵院长和楚监院尽管开口,我荣睦都将满足!” “这个……”邵非充有些不好意思地与楚洪才对视一眼,虽然对于刚才他的冲锋陷阵十分受用,可做为院长又不能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倒他的身上,只好吞吞吐吐地道。“这……这数百年来,我们一共欠下千韧州商会一亿铜币,欠州令院四亿铜币。” 邵非充见荣睦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只好在心中无奈地长叹一声,真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然后厚着脸皮解释道。“毕竟藏书厅和书院上上下下将近百人,穿衣吃饭、求医问药、婚丧嫁娶之类的事情,都要花钱呐……” “邵院长不必担心,这五亿铜币的债务,荣睦接下了!”荣睦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强忍着钻心的肉痛之感,狠狠地点了点头。 都说一铜币难道英雄,更何况我荣睦还不是英雄呐! 在心中苦笑一声,也懒得再去计算现在手中剩余多少铜币,又还欠着多少铜币。而是将书院能够教化一方百姓,让他们不再是大字不识一个。不过,这钱也花了,自己的目的便要达到,否则这笔买卖可就要亏了。 荣睦看着长舒一口气,终于露出满意笑容的邵楚二人,提高了嗓音道。“邵院长、楚监院,搬迁至坝阳州城后,我每年会拨付给书院五千万铜币的费用,用来支付老师们的工钱、购买书院需要的书卷典籍、笔墨纸砚以及日常开销。” 不待二人开口,又继续补充道。“除此之外,还将在其他城内,开设分院,广收学生,惠及更多的百姓!” “多谢荣侯慷慨解囊,书院将竭尽全力,严谨治学,学而不厌,诲人不倦!”邵非充与楚洪才对视一眼,心悦诚服地对着荣睦施了一礼,齐声应道。 “邵院长楚监院不必客气,今后就劳烦二位多多费心了!”荣睦恭谨地还了一礼,打算先从这笔不菲的投入中,得到一些实惠,缓解现在迫切的需求,可碍于面子,只好故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目前坝阳州城的修筑百废待兴,还望书院能将精通建造师之术或是与之类似的老师派出,随我一同先行赶回,也好加快修筑的进度。” “荣侯尽管放心,待我准备一二,除此之外,我还会派出一些老师和学生一同前往,既是选择书院的地址,也提前做好招纳学生的准备。”邵非充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了楚监院。 “这是两份拟定好的契约,请荣侯过目。”楚洪才明白现在是自己冲锋陷阵的时刻,好在有了刚才的经历,他也不在乎什么读书人的脸面,彻底忘记了视金钱为粪土的至理名言,无所顾忌地从袖中掏出了一叠草纸道。 “有劳楚监院了!”荣睦微微一怔,顿感自己不知不觉中,又被这些个看似满腹经纶,实则精明无比的老学究们算计了一把,心中暗暗不爽间,还是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大致扫了一遍,字体极为飘逸,纸张却粗制滥造的契约,然后将其提在手中,依次接过楚洪才递过来的毛笔和朱砂印泥,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指纹。 “多谢荣侯信任!”邵非充心满意足地将其中一份契约揣在袖中,从停在身旁的学生手中拿过一个被红绸包裹的物件,呈到了荣睦的面前道。“我看荣侯至今都没有自己的大印,正好通过跃龙阵者能获得一方青白玉制成的大印,刚才老夫命人已经篆刻完毕。” “多谢邵院长费心!”荣睦心头一暖,对着邵非充施了一礼,双手接过了这一方沉甸甸的大印。 这些老学究们,还是很有人情味的嘛! 在心中自语一声,他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第599章 ——荣睦舌战乔集 “千韧州禁卫军统领乔集,见过荣侯!”乔集翻下平原马,看都不看满脸不悦的邵非充和楚洪才,径直走到荣睦的荣睦面前,恭敬地施了一礼,指着呆若木鸡的书院师生道。“荣侯有所不知,这群贪生怕死之辈,既不念及老州王对他的恩泽,也不愿为我万山王朝出力,若不是州王仁慈,他们早就滚去边疆开荒去了,所以这些铜币,还是交给州王为好!” “乔统领,先前在签订皇族契约时,州王已经把千韧州书院和藏书厅的事物交由我来打理,按照约定,其欠下的全部债务我来偿还,所以人和物也听从我的安排。”荣睦看着来者不善的乔集,明白他背后的主使自然是晔泰,不满之余,也清楚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可博弈双方都是逆水行舟,因此他也不打算退让,有些不悦地道。“不知这本该偿还给千韧州商会和州令院的铜币,被乔统领拿走之后,我该怎么向他们交代?” “州令厅本来听命于州王,所以这一亿铜币交给州王,自然没有任何问题,至于州商会嘛,荣侯不必理会,那群贪得无厌的奸商,平日里没少坑害我千韧州城的百姓,所以把欠他们的钱,也交给州王,权当是帮他们恕罪。”乔集不假思索地把欠州商会和州令院的五亿铜币债权,交到了晔泰的手中,在他看来,就算是千韧州内的一块石头,也属于晔泰。 “荣睦明白乔统领的意思,也愿意将铜币先给州王,可眼下初来乍到,对千韧州城还不甚了解,万一州令厅和州商会找上门来,硬要荣睦继续偿还债务该如何是好呀?”知晓晔泰在千韧州横行霸道的荣睦,故作面露难色,一脸无可奈何地道。“我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守和经验不足的商人,人微言轻,势单力薄,哪里敢去得罪州令院和州商会呀!” “荣侯说笑了,按照我万山王朝传世爵位的等级来划分,您现在比起州牧和州侯来可足足高出了一级,,也就州王在您之上,所以在千韧州内,你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呐,我不信谢南和马西平敢找您的茬儿。”乔集对荣睦不让反对自己拿走铜币的理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因为这些被他有所顾虑的人,平时见到晔泰时,乖巧地就如同一只小猫,脑子里除过遵命之外,根本就没有半个不字。 “那荣睦便放心了!”荣睦故作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看着不明就里的乔集,荣睦知道自己刚才的一番话,引起了他的注意,肯定会把夺走铜币的经过如实禀报给晔泰,届时,晔泰肯定会分散一些精力来,监视州武院、州令院和州商会,而自己则会在四方的内耗中,获取更多情报的同时,得到喘息和发展的时间。 说完,便对着乔集躬身施了一礼,客气地道。“这里有一亿铜币,请乔统领过目,剩余的四亿铜币,荣睦将会按照契约上的时间,如数奉上,还望乔统领转告州王,请他放心!” “州王知人善用,自然是信得过荣侯,方才会用皇族契约与荣侯建立合作的关系,至于马西平和谢南之流,也就只能当犬马之用。”乔集爽朗一笑,对着麾下的禁卫军将士摆了摆手,后者立刻开始清点数目,准备把几个装满铜币的箱子,抬上随行的马车。 “听说荣侯在我千韧州城开办了一家和睦商铺,而且还招惹了不少的商人、名士和匠人,可有这等事情?”乔集见麾下武将对着他点了点头,示意铜币的数目没有问题后,话锋一转道。 “乔统领所言极是,由于荣睦囊中羞涩,为了尽快把所带的全部商品出售,这才不得不购买了千韧河边的一桩便宜房产,把数种商品集中出售,却不想惹来了无数非议,甚至还有行为过激之人,想要烧掉我的铺子。”荣睦听出了乔集想要卖自己一个人情,立刻顺势摆出了一幅无处伸冤的架势,愤愤不平地道。“荣睦这么做,也是希望可以措到更多的铜币,履行皇族契约的内容,还望乔统领为荣睦做主呀!” “哈哈哈,荣侯放心,此事我已经彻底摆平,今后再也不会有不开眼的东西来找荣侯的麻烦。”乔集仰头一笑,看着荣睦露出狂喜之色,明白他今天不费吹灰之力,就既替州王办了一件大事,又让荣睦欠了自己的人情,所以心中畅快不已。 “多谢乔统领出手相助,此恩荣睦没齿难忘,还望乔统领闲时多来和睦商铺坐坐。”荣睦对着乔集拱了拱手,凑到他的耳旁轻声道。“荣睦必有重谢。” “荣侯的事情,就是我乔集的事情,荣侯不必客气,今日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乔集还了一礼,见麾下已经把铜币搬上了马车,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愿多做停留,翻身跨上了平原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真是难为荣侯了!”邵非充缓步走到荣睦身旁,显得有些余惊未定,他十分清楚,晔泰虽然凶残无度,可执行其命令的乔集,方才是真正的杀神。换做平日,自己虽然能免遭皮肉之苦,可书院的老师和学生们,却肯定在劫难逃。见荣睦三言两语,就摆平了此事,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不错,乔集这个混蛋,在千韧州城内无恶不作,我千韧州书院虽然有着护院的方法,足以避免灭院之灾,可这样以来,只会是落得玉石俱焚的下场,甚至还会危及千韧州城的百姓。”楚洪才虽然有些愤愤不平,可他也知晓分寸,不到万不得已,不愿出此下策。 “事已至此,咱们唯有谋划好未来了,而眼下乔集已经帮我摆平了和睦商铺的麻烦,我也要赶去瀑龙州城开拓商路,寻找修筑坝阳州城之法,搬迁书院和藏书厅的事情,就劳烦邵院长和楚监院了!”荣睦讷讷地点了头,明白书院和藏书厅的价值,对着邵楚二人施了一礼道。 第601章 ——晔治廉的努力 一扇虚掩的门被缓缓打开,晔治廉无力地坐在轮椅上被一个侍者推了出来,只见他脸色发黑,目光呆滞,就连呼吸也若有若无,浑身上下透着行将就木的虚弱,显然回转丹的副总用极强,几乎夺走了他的性命。 不过,好在柴恩及时出手施救,挽回了他的一条性命,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已经能够坐起来吃饭了。尽管他完全可以躺在盘龙郡城养老,让身体尽快地恢复。可他知晓了晔雨身上肩负的重担后,便执意跟到了瀑龙州城,想要用这张老脸,为晔雨再分担些压力。 这样做,既是想要晔雨在三郡之王的内斗中,得到荣睦的欣赏和器重,也是为了当初自己的失败而赎罪。 “父亲,您感觉怎么样?”晔雨见状,连忙快步跑到晔治年身旁,双手握着他的手,一脸关切地看着他,全然忘记了自己郡王的身份,就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姑娘,在寻求父亲的安慰一般。 “崔彧见过老郡王。”柴恩对着晔治廉施了一礼,虽然见后者的状态极差,可还是忍不住笑眯眯地道。“真是没有想到,柴恩的本事真是了得,简直用妙手回春来形容,都毫不过分呀!” “多亏劳柴先生出手相助,否则我这半条命搭进去不要紧,郡王之位一旦就此终结,我既对不起列祖列宗,也着实坑害了雨儿。”晔治廉并未在意崔彧的调侃,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荣睦能够不计较自己的一时糊涂,他十分感激。现在,他才明白,什么叫好死不如赖活着。 因为万山王朝皇族规定,城王、郡王或是州王在死亡之前,没有把王位传给子嗣的话,他所有的子女都将去镇一级的地方重新来过,而空下来的位置,则由族内低一级的王竞争获得。 “父亲,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雨儿已经很满足了!”晔雨见晔治廉的状态,的的确确比起之前来,要好的太多,心中不由得一软,有些哽咽地道。 “昨日,我已经联系到了州王晔治罡,他答应与我一叙,但由于近日事物繁忙,暂时抽不开身,不过他向我保证,最多半个月内,就会赶来见我,届时我再恳请他的帮助,请他找寻州级建造师,凭借我的薄面,他应该不会拒绝。”晔治廉慈爱地拍了拍晔雨的脑袋,露出慈祥的笑容。 “老郡王出手,此事必然十拿九稳。”崔彧也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道。“那我托人把这卷图纸,托人送回坝阳州城,然后好好休息几天。” 说完,迅速卷起图纸,小心的将其重新装好,亲自带着它离开了。 …… 坝阳州城内,在晁起阳父子的起早贪黑的带领下,数十万名劳动力,通过不分昼夜的劳作,已经基本完成了土地的平整,随时都可以开始铺设石砖来硬化地面,然后再修筑房屋和道路。 从千韧州城运抵的青砖和矿泥,和坝阳城森木城运来的石材及木材配合下,已经基本把船只停靠和卸货的码头修筑完成,除过双桅帆船的造船厂外,仓库和马厩等相关建筑,也已经进入了收尾的阶段,由此组成的坝阳州城的港口,便即将竣工,基本解决了货物运输的难题。 至于开垦田地这种轻车熟路的事情,晁起阳则毫无保留的把所有经验,都分享给了新婚不久的晁云。在这个过程中,他惊喜的发现,这个游手好闲,好吃懒散的儿子,居然进步神速,不仅学会了自己的毕生所学,还自创了一套,开挖灌溉水渠和修筑池塘的妙招。 很好的解决了数百万亩田地的灌溉问题,否则,别说是想要种庄稼,就是野草也得靠天活命。 为了能够尽快在田地内播种,他们特意将木柴、野草、高粱杆和玉米杆等易于燃烧之物,均匀的散在所有的田地上面,然后将之焚烧。既把土地里的害虫和卵除掉,也为土地填上了肥料,加上万余头耕牛的帮忙,这些生土地,终于具备种植粮食的条件。 只不过为了稳妥起见,第一次播种,依然只是种下了高粱、玉米、萝卜和白菜四种,至于水稻和小麦,则暂时储存在仓库内,用做下一次的播种使用。 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荣睦,极为重视粮食的生产,加上又要做好按照瓦解晔泰谋反失败,履行皇族契约的准备,所以他更是一连发出了数封霜鸽信,询问田地的开垦、水渠的开挖以及播种等相关事务的进度。 “这块曾经长满野草的丰沃土地,果然比起我上林寨的那块小盆地要好太多了!”晁起阳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篷布遮蔽的阴凉处,随手提起一壶凉茶,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抹了把嘴角和下巴上溢出的茶水,忍不住啧啧赞叹道。“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父亲所言极是,孩儿记得当初在开垦上林寨的田地时,放火烧田和翻田晒土的活计,足足折腾了两三年,才敢播种,没想到这里的土地,只需来上一次,再灌入坝阳河水,就可播种了!”晁云抹了把脸上豆大的汗珠,也重复起晁起阳喝茶的动作,那肥硕的身体显得有些臃肿,就算这两个多月来,他足足瘦了二十多斤,可毕竟之前实在太胖,所以,在浑身上下的汗水衬托下,整个人也就黑得发亮。 不待晁起阳开口,他兴奋地站起身,指着不远处的点点新绿,拍着大腿喊道。“爹,你快看,五天前才种下去的高粱,居然已经发芽了!” “真的?”晁起阳也连忙站起来,虚眯起双眼,向晁云指着的方向望去,或许是长时间的劳动,让他的体力有些不支,映入眼中的,也只是一片模糊。 在意识到了自己有些老眼昏花,无法确定晁云所说真假,晁起阳只得一咬牙,拖着疲惫的身子,快步朝那儿赶了过去“我过去看看……” 晁云见状,只得用手撑起身体,拖着两条酸软的腿,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第602章 ——禽瘟灵 返回坝阳州城的路上,荣睦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研习获得的中域遗物。已经对中域文字翻译,有了不小建树的边力,在得到了千韧州城书院丰厚的典籍之后,更是如虎添翼,翻译的速度快出了许多。 所以,当他们赶至安宁镇时,除过那几卷未知的残卷之外,钨铁工坊和建造师的那几卷羊皮纸上的内容,基本完成了翻译,制成了一本本可供随时查阅的书卷。 当然,之所以能够有如此之快的进度,除了千韧州城书院的出力,书院三位建造师们的理解,以及边力黎威的一些实际经验,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于是,荣睦并未选择直接选择乘船赶回坝阳州城,而是决定在安宁镇停留几日,利用在跃龙阵内的收获,把安宁镇扩建成一座真正城。 这么做,既是为了实现之前的愿望,让这个坝阳河上游的镇子,变成一座繁华的城池,也是为了达到转运千韧州发现的钨铁矿和石炭煤之用。毕竟,想要让钨铁工坊满负荷运转,需要消耗大量的钨铁矿和石炭煤。 而要具备从马车,到帆船的转运,又必须得有更大的港口、更多的仓库、跟大的马厩以及足够的住房与公厨。否则,以目前安宁镇拥有的这些设施,能够满足镇内百姓的使用已经不错,根本无法达到转运钨铁矿和石炭煤,接待数目庞大的马车队伍和搬运工的能力。 因为,根据荣睦等人的估算,要让这座硕大的钨铁工坊开足马力生产,至少需要三万人来负责运输钨铁矿和石炭煤,五万人来开采钨铁矿和石炭煤。 其实,荣睦很想把钨铁工坊修筑在石川郡境内,这样既节省了运送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还可减少千石川郡百姓向坝阳州城搬迁的数目。 可考虑到晔泰得知钨铁工坊的消息之后,会变脸动手武力争夺,以及石川郡山多地少,别说是没有地方修筑钨铁工坊,就连成片的良田,都屈指可数等诸多原因,只好把钨铁工坊的地址,选在了坝阳州城。 不过,在此之前,荣睦还需要解决安宁镇工坊区内,那漫天蔽日的呛人烟尘,堆满粪便秽物的街道,还有道路拥堵等诸多问题。 如若不然的话,这些问题只会在坝阳州城建好之后,带来更大的影响。除此之外,奔流不息的坝阳河,既带来了丰富的水资源,以供人畜饮用、工坊消耗、灌溉田地等好处意外,还得应对它可能爆发的洪水,所以他还需要做好预防洪水的准备。 “二少爷,你又长高了不少,就是可惜没有长胖。”祁宏兴奋地抱着荣睦的肩膀,一个劲地摇头叹气。做为荣家陪伴荣睦读书生活的伙伴,在安宁镇任职镇守的日子,虽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可在荣睦的耳濡目染之下,他倒也能迅速进入角色,加上胡秀和林家树的帮助,倒也把这个拥有一万来人的安宁镇,治理得像模像样,若是没有在修筑之处,安宁镇本就存在一些缺陷,他将是一个合格的镇守。 “本想让你留在我左右,但奈何如今不是上刀山就是下火海,所以只好委屈你帮我照看安宁镇了!”荣睦看着稳重了不少的祁宏,心中倍感踏实,双手撑住他的腋窝,轻轻一用力,直接将祁宏举了起来。 经过将近一年多的锻炼,他的身体虽然看上去仍旧清瘦,但力量却增大了不少,就算是比他年级要大,体重更重的祁宏也能举起。 “二少爷,快放我下来!”祁宏虽然较为壮硕,耐打能抗,可咯吱窝的痒痒肉则是他为数不多的软肋,被荣睦这么一举,只感到浑身上下都奇痒无比,瞬间涨红了脸,连忙挣脱了荣睦双手,笑着一连退后了好几步,见荣睦仍旧不依不饶,立刻指着身后和睦公厨道。“酒菜已经备好,请诸位速去品尝,凉了可就不好吃咯!” “既然祁镇守如此大方,那么我们就别再客气了!”荣睦满意地点点头,在众人的笑声中,带头走进了和睦公厨的包厢内。 “知道诸位还有要事在身,赶着解决安宁镇目前存在的问题,可身为镇守,哪里有让诸位饿着肚子做事的道理,话不多说,诸位吃好喝好。”祁宏端起酒杯,昂首一饮而尽。 “祁镇守真是好酒量啊!”荣睦夸赞了一声,收回停留在祁宏身上的目光,看着桌上摆着鱼虾王八等水产品后,突然看见了盘子里的烧鸡和烤鸭,闻着那股特殊的诱人香气,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拿起筷子,直接迫不及待地问道。“柴先生的驱瘟药材已经在安宁镇上使用了?镇上已经开始养殖鸡鸭了?镇中的百姓可也能吃到鸡鸭吗?” “回禀荣侯,的确如此!”面对荣睦一连串的提问,祁宏得意地点点头,给荣睦的碗里,夹了一只鸡腿,又加了一块鸭胸,笑盈盈地道。“这是一只两个来月大小的公鸡,虽然瘦了点,可肉质极嫩,鸭子嘛,就要肥美许多了,所以如果不嫌弃鸭子的那股骚臭味道的话,用来解馋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果然不错!”墨先生有滋有味地嚼着一块鸭肉,嘴角处甚至还溢出了星星点点的油渍,露出一副极为享受的表情,显然对食物颇为挑剔的他,也找不出什么不足之处。 “依照祁镇守所言,安宁镇内可以大量养殖鸡鸭,而不必担心瘟疫的发生了?”楚洪才目瞪口呆地看着荣睦张大了嘴巴,一口吃掉了大半个鸡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尽管在书院的日子,过得极为清苦,能吃饱肚子已是不错,三年不知肉味都极为正常,面对着一桌子的鸡鸭鱼肉,他早就已经垂涎三尺,恨不能放开吃喝,以解肚子里这几十年来都没有见过什么荤腥的馋虫。 可读书人的定力,以及对自己的严苛要求,无时不刻地提醒着他,鸡鸭牛羊自带瘟疫,稍有不慎,就会肆意传播,酿成空镇空成的人间惨剧,所以,他只得强行把嘴里的口水咽下后问道。 第603章 ——安宁城 “柴先生配制出来的禽瘟灵效果极为显着,不光可以治疗那些得了瘟疫的家禽,被传染的人,而且只需少量多次的投喂给家禽,便可预防瘟疫的出现,所以楚监院大可放心,完全可以多吃几口,若是不够的话,后厨还会再做。”乐万里见楚洪才一脸警惕地看着众人,立刻发挥出了商会会长的作用,一边游说,一边劝慰。 “乐会长所言极是,眼下我安宁镇的百姓,都已经开始放心大胆地吃鸡吃鸭,而且还能品尝到味道同样美味的鸡蛋和鸭蛋,所以他们的体力也有所增长,制茶坊、茶膏坊和酒坊的产量也就随之提高。”祁宏看着仍旧一脸顾虑的楚洪才,很想也为他夹一块鸡肉,可他也知晓读书人的脾气较为古怪,只好用事实让他放心。 “老夫还是吃素的为好,先前在千韧州城书院过年时,邵院长曾受到一名学有所成的学生馈赠,得到了鸡鸭和牛羊若干,因此庆祝和迎接新年,老夫嘴馋,便吃了几块,后来足足闹了半个多月的肚子,还是算了……”楚洪才摇头一叹,把目光集中到桌上的白菜和萝卜上,端起饭碗,拿着筷子夹了几片白菜,塞进了嘴里。 “现在普通百姓每个月的收入有多少,鸡和鸭的价格又是多少?”荣睦虽然很想让楚洪才尝一尝美味的鸡和鸭,可他也不愿强人所难,加之他也相信,要不了多久,楚洪才不敢吃肉的顾虑就会不攻自破,于是也就把注意力重新转到了百姓的生活上面。 “按照荣侯的意愿,工坊、农田内的雇工每月可领到六十铜币的工钱,那些手艺稍好的是七十铜币,其他在店铺内做工的百姓也基本持平。”祁宏明白荣睦极为关心这个问题,所以放下手中的筷子,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地道。“一只三斤重的鸡一铜币,一只五斤重的鸭子也是一铜币,所以他们完全能吃得起鸡肉和鸭肉。” “据我多年以来的经验判断,随着千韧州城这条商路的拓展,茶叶、茶膏和水酒的质量和产量继续提高,雇工每月的工钱,至少还能再上涨十铜币,所以,眼下他们不光不会饿肚子,还能过上有酒喝有肉吃的好日子。”乐万里也正襟危坐,把自己的仔细观察的结果一并告知道。“另外,镇上的寿年药房、东昌钱房、卓富裁缝店、竹里茶轩、玉展酒楼、箫氏布店和箫氏裁缝店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已经远超杉鹭镇商人的最高水平,基本达到了经验不足的富商阶别。” “这么说来,安宁镇只需要把目前存在的工坊烟尘呛人、粪便秽物堆积、预防坝阳河水洪灾以及道路狭窄等问题妥善解决,并且进一步扩大镇子的范围和工坊面积,加盖更多的商铺、住房,就可晋升为安宁城了?”荣睦见二人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沾沾自喜的样子,明白他们并未被眼前的成绩冲昏了头脑,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未解决的问题和隐患之上,顿觉欣慰不已。 毕竟,他已经遇到了太多自满的文官和武将,对自己存在的问题视而不见,反倒是热衷于坑害别人,或者无尽地内斗。 “大家都别愣着,先吃饱肚子,再好好的睡上一觉,再商议这些问题该如何解决,安宁镇又如何来升级为安宁城。”回过神来的荣睦,见众人毫无食欲地呆坐在原地,显然也在为这些难以解决的问题发愁,自责地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很多问题的出现,绝非偶然,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有耐下心来,仔细查找原因,大胆地动手解决,方才有成功解决的可能。而这个过程,定然又慢又难,所以,磨刀不误砍柴工,连忙端起碗,拿着筷子狼吞虎咽了起来。 “吃吃吃……”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尴尬一笑,立刻重复起荣睦的动作来。 刚才还冷清的包厢内,再度充满了热烈的交谈,和碗筷的碰撞声,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很快就被一扫而空,吃饱喝足众人,很是享受地靠坐在椅背上,摸着鼓鼓的肚皮,没有辜负祁宏和乐万里的一片心意。 随后的数天内,被荣睦催着赶去坝阳州城选择书院修筑地址的楚洪才,并没有离开安宁镇,而是带着书院的老师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探究这个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就从平地变成一个即将升级为城的地方,究竟藏着什么奥秘。 见楚洪才如此执着,荣睦便撂下一句:去晚了没地方的话后,就不再理会这群刚从书院中走出来的先生们,尽管还希望他们在探查的过程中,顺便也开办个什么学堂,教一教那些愿意读书认字的百姓,也算是为书院提前树立一个好口碑。 只是他们显然比起自己更为重视此事,完全是本着在挑选学生或是可塑之才的态度,在这群由战争难民或是其他地方移民的百姓中,找寻着合适之人。 于是,荣睦也就十分放心地把注意力集中在黎威等人的身上,好在解决安宁镇的问题时,能出谋划策,尽管建造师所涉及的内容实在太广,且又晦涩难懂,可他还是强迫自己耐心学习。 好在崔彧命人及时送来了那四分之一张瀑龙州城的图纸,让荣睦对于州城的修筑,有了一个较为直观的认识。再多次有了隔行如隔山的无奈感叹之后,对于这场图纸上浅显易懂的信息,他也如临大敌地仔细观察,生怕一时轻敌,酿成了大错,给安宁镇带来了不可预知的麻烦。 得到了图纸和建造师书卷的黎威,在三位州级建造师的帮助下,确定了一年四季中,安宁镇一带的风向,避开了坝阳河涨水时可能淹没的区域后。 他们根据原先制茶坊、茶膏坊和酒坊的图纸,结合这些工坊内的不合理之处,进行了修正和挑战,重新绘制出了比之前更为合理,也更大的图纸,于是,安宁镇的第一个问题,正是开始着手解决。 第604章 ——供水水渠和下水管道 在距离安宁镇以北五里外的一处野草丛生,地势平缓的地方,将近一万名青壮劳动力,带着两千多头耕牛,一千多辆马车,开始平整土地。 有了之前平整坝阳州城土地的经验,他们的配合默契程度,有了很大的提升,平整的效率,也因此加快了不少。只用了十来天的时间,就把将近三百来亩的荒地,变成了一块用石砖、青砖和矿泥铺成的坚实空地。 与之前不同的是,在看不见的地下,埋着数条排放粪便和污水的下水管道,一直延伸到了坝阳河的河畔。在那儿,还将计划修筑一座回收粪便的工坊,用来当做给田地里施用的肥料。 在其上游不足半里的上游,十来个足有五丈多高的水车正在有条不紊的制作和组装之中。做为工坊区的供水源头,它们依靠水流旋转,把河水一桶一桶地收集到较高的地方,倾倒至一条悬空的水渠上面,借着地势的高度,日夜不停地向工坊区输送着河水。 当然,能修筑出下水管道和供水水渠,自然离不开矿泥的帮助,否则石砖和青砖之见的缝隙,早就让这一切化为泡影。 于是,带着对矿泥的称赞,众人也明确了修筑新的工坊区还有着两个不同的目的,第一是搬迁排放呛人烟尘的工坊,让安宁镇内的百姓,不再无时不刻地饱受烟尘的的袭扰;第二便是试着用新方法,改善工坊区取水和排放污水粪便的方式,以此积累更多的经验,解决安宁镇内存在的类似问题。 这么做的初衷,更是在为把扬州城积累经验。毕竟,这些新奇的东西,全部出自于中域王朝的建造师典籍,距今至少也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没有人可以保证,这些东西确实有效。 不过,荣睦看着这些被复原的古物,确实可以解决供水和排水的问题,他还是放心不少。尤其是那个用水冲粪便的茅房,更是令他的信心增加了许多,不厌其烦地反复试验着,指导他暂时地忘掉了普通茅房之中,那些烦人的蝇虫、臭气熏天的气温,以及堆积如山的粪便后,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至于修葺的水渠,荣睦则并不感到陌生,早在大青山时,黎威就在和睦公厨的地下密室内,利用竹子从户外引水的方式,解决了熬制茶膏的水源问题。只不过,这一次竹子换成了水渠,泉水则变成了水车。 当然,质变引发的量变,让曾经只能满足一个小小密室的有限水源,变成了能够轻松供应茶膏坊、酒坊以及雇工伙房和茅房的一条小河。 “真是没有想到,这个藏在跃龙阵内,足有千余年的典籍,居然能让困扰我们许久的问题迎刃而解。”荣睦走到刚刚竣工的石砌水渠旁边,用双手捧起清澈的河水,昂首一饮而尽,不禁有感而发道。“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呐!” “荣侯不必思虑过度,根据中域王朝的历史记载,早在两千余年前,普通百姓能够吃到肥美的猪肉和牛肉,而咱们现在却根本无福享用,这是不是说明后人不及前人聪慧呢?”墨先生轻抚着胡须,缓缓摇了摇头道。 “中域王朝的覆灭,有着许许多多至今未能解开的谜题,其中最大的疑问,就是为何它方方面面都已然超越了现在,最终留下的东西却屈指可数。”边力不禁也是长叹一声,望着不远处悠悠转动的水车,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禀报荣侯,工坊区内正在修筑的三座工坊,基本进入了收尾的阶段,参照钨铁工坊的图纸,至少节约了三成以上的人力、物力、财力和时间。”黎威并未像荣睦三人那样考虑良多,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在他看来,掌握了木匠的本领之后,成为一名优秀的建造师就成为了最大的梦想,不管使用什么方式,只要能够实现都行。 所以,他兴奋地望向不远处快要封顶地工坊区域,指着高高的烟囱道。“与之前相比,我们通过加高烟囱的方式,可以把呛人的烟尘送到更高的地方,就算是无风的天气,在工坊区内也不再会受到它的影响。” “看来只要等待工坊区建成,雇佣足够的工人,安宁镇的升级就完成了一半,商业区、军防区和平民区,哦不,应该是居住区,只需要根据工坊区的经验,修筑起下水管道和供水水渠,应该就能解决大部分的问题了?”荣睦虚眯起双眼,看着有些怪异的烟囱,露出了怀疑的目光,可因为担心自己的忧虑,会影响道黎威的判断,所以可很快就变成了深信不疑。 “从目前的形式来判断,应该如此。”黎威重重地点了点头,旋即露出了一丝苦笑,有些无可奈何地道。“先前安宁镇内的住房和商铺,基本都是由木材修筑而成,基本没有扩建的空间,只能将其拆除之后,再用青砖和矿泥重新修筑,如此一来,就要消耗更多的青砖和矿泥,这样将会影响到坝阳州城的修筑进度,毕竟,这二者的产量并不算太高。” “这……”荣睦看着面露难色的黎威,明白他所说的问题绝非夸大其词,因为矿泥本来就是精铁的附属产物,产量本就不是很高,眼下需求又极速暴增,定然会处于供不应求的境地。 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荣睦在心中感叹一声,揉了揉有些生疼的太阳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他的脑子里闪过了巨石山的影子,顿觉找到了眉目,大胆地问道。“既然精铁矿石经过煅烧,都能制成矿泥,那么为何不将类似于巨石山产出的优质石砖,也将之煅烧一番,说不定就可制成矿泥呢!” “这个嘛……”黎威闻言先是兴奋一笑,旋即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应该可以!”边力自信地点了点头,缓缓地道。“我知晓精铁和钨铁的炼制过程,也掌握了其工坊的修筑方法,黎管事只需将其稍做修改,就可以制成矿泥。” 第605章 ——矿泥工坊 “据我所知,只有州级以上的建造师,方才有绘制新型工坊的能力,没想到荣侯三言两语,居然就搞定了这件事情,简直进步神速呀!”墨先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急于表态,以免影响众人的判断,可他眼神中的欣慰之色,则显露无疑。 “问题应该不大!”黎威立刻从身后的随从手中,拿过了一卷两尺多宽的精铁工坊图纸,迅速地将其摊开,一脸认真地看着上面的条条框框,默默地计算着究竟该如何来进行修改,才可以满足矿泥的制作。 荣睦等人对视一眼,也纷纷围拢过来,仔细的看着图纸。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荣睦也掌握了一定的看图能力,每块青砖、每根房梁和每扇窗户等等细致入微,或是一面墙体、一个屋顶以及一座楼梯等等的整体格局,都能看得明明白白。 在仔细研究了片刻之后,黎威再度拿出了一张空白的纸卷,握着一根碳棒和木尺,直接在上面重新画起了图纸来。只见他时而写写画画,时而与边力整列交流一番,时而又涂涂改改,从细微的青砖到一面墙体,空白的纸上,很快就画出了大半个工坊,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整个工坊居然就画完了。 “根据边先生提供的精铁冶炼过程,我大致推测出了矿泥的制作过程,进而省略了精铁的一些冶炼步骤,增加了制作矿泥的一些工序,从而绘制出了矿泥工坊的图纸。”黎威看着众人热切的目光,不禁有些心虚,因为他也并不清楚,这座矿泥工坊究竟能否不负众望的制作出矿泥。 “黎管事不必多虑,成功与否,不是嘴上说说,心中想想这么简单。”荣睦鼓励地拍了拍黎威的肩膀,略作思考道。“依我来看,咱们可以先将工坊区内的工坊进行改造,然后开始试制,若是能够成功,再在工坊区内,重新修筑一座矿泥工坊。” 见众人脸上仍旧有些犹豫,他提高了嗓音,坚定地道。“正好与晔泰签订的皇族契约里面,咱们可以得到千韧州优质的木材和石材,我看石材就在安宁镇煅烧矿泥,木材则建造战船和帆船,另外再修筑一座青砖工坊,正好可以安宁镇地处利用坝阳河上游的优势,支援坝阳州城的修筑。” “荣侯的提议不错,矿泥虽然也很是珍贵,可还比不了价值更高的钨铁,这样一来,安宁镇的人口恐怕还会增加,咱们也要提前做好准备,以免出现什么纰漏。”边力打破了众人的沉默,若有所思地道。 “我看今日大家都有些劳累,这段时间也颇为辛苦,早点忙完便回去休息,莫要累坏了身体!”荣睦瞥了眼已经有些偏西的太阳,对着一脸疲惫的众人,拱了拱手,准备赶回安宁镇商会休息。 这么做,倒不是他出现了懈怠情绪,不急于把安宁镇的问题彻底解决之后,尽快将之升级为安宁城。而是他意识到了眼下的步子已经很快,没有必要为了提前几个月,造成揠苗助长的不良后果。 因为,不管在千韧州还是瀑龙州,还没有一个镇子,能在短短不到一年中,就升级为城。 “荣侯且慢,眼下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可否顺路随徐江去安宁镇造船厂转转?” 荣睦收住将要迈出的步子,看着兴致勃勃的徐江,只见他脸上数月前颓然一扫而光,甚至好像还年轻了几岁似的,整个人显得颇为精神,脸盘也圆了一些,明白他至少在安宁镇的日子过得不错。 “劳烦徐统领头前带路。”荣睦拱了拱手,笑着点点头道。 期初,为了尽可能地隐藏从良安镇和其他地方逃难的百姓,躲避宗氏王朝军队的袭扰,荣睦有意识地避开了上林寨通往坝阳城的道路,选择在距离坝阳河数里的荒地上,平整土地、开垦田地,从而修筑了安宁镇。 所以,当徐江刚刚带着五艘年久失修,和数百名面黄肌瘦的水军将士们,来到还只是一片荒滩的所谓安宁码头时,他大失所望,心中大骂荣睦狡猾,毫无诚意,很想就此选择离开,过着浪迹天涯的日子。因为他始终相信,单桅战船定然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只不过,碍于眼下窘迫的境地,他不得不选择了让步,看着那些细胳膊细腿的水军将士们,在安宁镇有地方住,有粮食吃,不再像叫花子那样,四处遭人驱赶之后,也就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安下心来,和崔彧派来的石匠和木匠,开始一点一点得修筑安宁镇码头,尽管在将近一个月后,这片杂草丛生,怪石遍地的不毛之地,变成了像模像样的码头,水军将士们也都长了胖了一些,并且还在旁边,修筑起了一座造船厂。 可苦于难觅造船师的踪影,那些修筑房子还游刃有余的木匠们,只能对破旧的单桅战船往而兴叹,根本无从下手维修,也就更不用说能按照图纸建造新战船了。于是,不愿混吃等死,寄人篱下的他明白,长此以往,水军又回重蹈覆辙,落得别人嘲笑的境地,心中不禁再度有了离开的打算。 这时荣睦租借的双桅战船及时来到了安宁镇,看着双桅战船高大威猛的身姿,他也明白了自己为何会从三湖州城沦落到丘陵郡城,又从丘陵郡城被赶到长河镇的原因。从而彻底打消了离开的念头,潜心于寻找单桅战船维修和建造之法。 好在窘境没有持续多久,崔彧就找来了一些有着造船经验和手艺的造船师,先后修缮好了所有的单桅战船,让他再度拥有了建造单桅战船的信心,毕竟,看着双桅战船,他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鞭子,时刻在催促着自己。 因为他已经得知,那个曾与他交好的海明阔,竟然就是大湖州水军的统领。 “荣侯请看,前面便是安宁镇码头了!” 第607章 ——单桅货船 “实不相瞒,造船是一项极为消耗财力、物力和时间的事情,没有一定的实力,根本填不了这个无底洞,所以尽管眼下已经拥有了单桅战船的图纸,而且还贵为中域遗物,可根据我高家世代造船的经验,和造船的发展来看,依然难堪大用,必须对其重新设计,方才可以适应坝阳河内航行。” 高泽培见荣睦的脸上阴晴不定,似乎在做着极为激烈的思想斗争,明白他对于造船这个行业不甚了解,加之又有商人的背景,肯定只想让投入尽快得到回报,不愿参与这个动辄就需要数十上百年方才可能有收益的造船,早有准备的游说道。 “换句话说,中域王朝的造船图纸固然重要,可那也是数千年前的船只,必须要经过修修改改,缝缝补补,才有可堪大任的本钱,所以这个过程,便极为耗费资金,不过好在眼下我们已经得到了千韧州优质的杉木和松木,至少不会陷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境了!” “有劳高先生了!”荣睦听得一头雾水,顿觉造船这个行当,既高深又莫测,完全搞不清楚究竟有什么规律,但他还是听出了这是一件实力的象征,不单单依靠铜币就能砸出来的行当。 再联想到当初王幸之对于三桅战船的向往,几乎已经超越了痴狂的地步,甚至为了能够达成这个夙愿,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时。他只觉得船只、江河与大海之间,就如同一个庞杂的大阵似的,一旦启动,要么困在其中等死,要么拼命破阵求生,绝对没有第三种选择。 既然崔会长都替我找到了合适的人选,那么我又有何打退堂鼓的道理,再说了,凡是能用钱摆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再说了,花时间去努力,总比浪费时间等待强上太多。 在心中自语几句,忧心忡忡的荣睦,再度焕发出了活力,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了许多,对着高泽培笑了笑道。“说句实话,荣睦对于船只和航海一窍不通,前些日子坐船时,方才不再感到天旋地转,不知能否按照商人的利益来进行考量?” “完全可以,荣侯只需要参考坝阳河的大小,就可得出能在河中航行船只的最大尺寸,或者干脆把它当成马车,用承载货物的重量来衡量,也不失为一种捷径。”高泽培见荣睦的脸上浮现出了自信,心中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说了半天,不如亲眼一见。”荣睦转过头,看着传来叮叮当当声响,工人专心做工的船只,迈开步子走了过去,打算登上去,好好看一看究竟有何不一样。 “荣侯请!”高泽培连忙赶到了荣睦身前为他带路,由于许多船工手艺还不够纯熟,配合也不很默契,加之造船厂新建时间不久等诸多原因,地面的木材、绳索和铁器等零件摆放得不够合理,看上去很是凌乱,为了保证初来乍到的荣睦穿梭在其中,不会意外受伤,他主动当起了引路的向导。 站在甲板上的荣睦,睁大了双眼,仔细地看着面前这艘正在建造的单桅帆船,只见它比起徐江的单桅战船来,的确要更长更宽。 通过还未铺设完成的甲板望下去,可以看到排列整齐,粗壮结实的龙骨,犹如野兽强健的骨骼,可以支撑它在波涛涌动的坝阳河中,满载着货物破浪而行。 “这艘单桅帆船的用途,主要以运送货物为主,所以可将之称为单桅货船,或者单桅商船,长七丈、宽三丈余,共有两层,需要二十五名船员方可开动,最多可载六百钧的货物,相较于目前最大的四骑四轮马车八钧的载货量,足足高出了七十五倍。” 高泽培见荣睦露出了一副震惊的模样,明白一艘看似普通的单桅帆船,里面其实藏有不小的乾坤,的的确确可以吸引人的目光,连忙继续介绍道。 “不过,七十五辆马车至少需要七十五名马车夫和三百匹马,消耗粮草的数目确实二十五名船员的三十倍之多,虽然单桅货船的造价,高达两千万铜币,但是只要按时养护,随随便便都能用个十年。” 荣睦点了点头,顺着甲板通往底舱的楼梯,来到了装载货物的地方。相较于船只的价钱和船员的消耗来,他更为在意船只的载货量。因为随着安宁镇工坊区各个工坊的开工,车马的运力,已经远远无法满足实际的需求,尤其是修筑坝阳州城和今后坝阳州城内,工坊区各个工坊的开工,将会给运力带来更大的压力。 所以,他小心地穿梭在正在忙碌的船工身旁,伸手敲了敲船只的龙骨,仔细地听着传来的闷响,又停在了还未完全覆盖龙骨的地板,亲手丈量它的着厚度,甚至连木材的结疤处都会又摸又敲,并且还会抱起一块未安装的地板,感受它的重量。 千韧州的杉木和松木果然比我荣家的赤杨木更为结实,成色也更好,而且重量还很轻,这个不平等的皇族契约没有白签,晔泰至少到现在很守信用。 心中暗自喃喃自语几声,在用步子,实际测量了一下底舱的长度与宽度,大致估算了可以装载货物的数目后,荣睦的心情终于舒畅了许多,看向高泽培的目光中,也多出了一分兴奋。 于是笑着道。“这单桅货船果然如高先生所言,既结实又宽敞,值回它一千万铜币的价格了!” “只要荣侯满意便可,按照目前的速度,只要材料充足,每月都可建造一艘单桅帆船,并且可以根据其用途将其改造,不过要想建造出更大的双桅帆船来,则还需要修筑一座更大的造船厂方,更多的投入,以及更多的时间方才可以。”高泽培现在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他看出了荣睦对于船只的喜爱程度,下定了要出巨资的决心,于是,顺着他的想法,开口提议道。 第608章 ——招纳高泽培 “如果高先生不嫌远的话,我看新的造船在就建在坝阳州城,正好那儿的人口更多,可以从中挑选合适之人,并且还有钨铁产出,能够根据双桅帆船的需要,制作出何时的零件,对了,那儿将来还会建有布坊,能够做出更大的船帆。”荣睦略作思考,在心中已经把造船事业的未来规划而出。“虽然这样会增加木材运送的成本,但至少远离千韧州,相对安全一些。” “真是没有想到,荣侯来造船厂才短短半个多时辰,就基本摸清了造船所需的材料,高泽培真是佩服万分呀!”高泽培听荣睦说得头头是道,丝毫没有门外汉的生涩,情不自禁的拱手施了一礼。 “高先生过奖了,荣睦只是举一反三,大胆猜测了一番而已,如有不当之处,还望高先生当面指正。”荣睦还了一礼,不禁有了要将他招入自己麾下的打算,于是客气地试探道。“不知高先生可愿意在荣睦麾下,专心从事造船的事物,若是可以的话,荣睦每年都会按照需求,提供人力、物力和财力的支持,当然,若是喜欢自由自在的话,荣睦也依然会全力支持高先生的。” “高泽培就等着荣侯这句话呢!”高泽培闻言欣喜异常,鼻子一酸,双目甚至都变得滚烫起来。加之他从荣睦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亲和力,带给他一种可以依托的可靠感,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做为王幸之曾经的得利干将,他有着极高的天赋,而且还十分勤奋,总是第一个到造船厂,最后一个才离开,对于造船的热爱,甚至高出了对生的渴望。 只可惜,宗氏王朝有着严苛的禁海令,让蠢蠢欲动的海明阔和王幸之都不得不选择低头隐忍,只好在暗中尝试三桅船的研制。但年轻气盛的高泽培却丝毫不以为然,多次在公开场合,宣扬航海的必要,由此惹恼了一向支持他的州王,毕竟后者可不希望因此得罪皇上,落得谋反的凄惨下场。 惹祸上身的高泽培只能选择离开,在辗转多个行业之后,始终郁郁不得志,经熟人介绍,这才来到了安宁镇,重操旧业的当起了造船工。 “从今往后,荣睦所有的造船事物,就全部交给高管事了,另外,所有港口、货船和游船的管理,也一并托付给高管事。”荣睦对着高泽培拱了拱手,略作思考道。“除过所有的材料之外,每年我会给高管事一亿铜币,若是不够的话,随时来找我,如何?” “多谢荣侯信任,既然材料已经齐备,除过研发双桅帆船的花费之外,剩余的铜币,就当做工钱发给船工和码头的雇工!”高泽培还了一礼,踌躇满志地拍了拍胸脯,一脸自信地道。“不出两年时间,我们定然能有与三湖州水军一战的实力,届时,无边无际的大海,将会向荣侯敞开它宽广的怀抱,送来一座座金山银山!” “借高管事吉言!”荣睦微微一愣,顿觉这个口气十分熟悉,看着这个有些木讷,智商比情商高出不少的高泽培,浑身上下居然多出了一分商人才有的贪欲,露出一脸的不解,可转念一想,立刻意识到这是崔彧事先有过的交待,为了让自己全力支持他,故意诱惑自己夸下的海口。 但不管怎么说,高泽培比起那个执念过重,把生命都交给造船的王幸之来,要顺眼的多,毕竟,对于这种一根筋的钻牛角尖之人,多少还是有些惧怕的,因为他们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荣睦见此次造船厂已经看得十分满意,不禁有了一丝倦意,打算离开道。“好了,今日安宁镇造船厂已经转的差不多了,过些日子,港口还会扩建,码头附近会新建许多仓库,想必要不了多久,咱们的船只可就不够用了,劳烦高管事多多费心!” “荣侯尽管放心,只要这些木匠认真肯学,工钱和奖励自然不会少,所以要不了多久,造船的速度就会加快许多,要不了几年,坝阳河上将会是一派繁忙的景象!”高泽培见今日已经达到了崔彧之前的许诺,也就开始在心中谋划起仿制双桅帆船的事情了,加上从荣睦那里得来的千韧州木材质量极佳,更是让他多出了几分信心。 “好,告辞了!”荣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拖起沉重的双腿,扶着单桅帆船结实的船身,准备打道回府,好好地睡上一觉。 高泽培兴奋之余,连忙头前带路,将荣睦一行送出了有些杂乱的造船厂,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了许久,这才傻笑着想起来要赶去吃晚饭。 不过,走在回安宁镇商会路上的荣睦,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尽管单桅帆船的成功制造,和安宁镇工坊区的顺利修筑,都很大程度上为坝阳州城的修筑,提供了不少的经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可作为商人,他口袋里的铜币却有减无增,最初得到的三十一亿铜币,花掉了二十九亿,而且还欠着王同华和晔泰一共五亿铜币,也就是说,他再度进入了背负债务的状态,与之前向施东昌借贷不同的是,这一次数目巨大,且没有归还的期限。 现在粮食基本够用,而且也有鸡鸭解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半年之后,钨铁工坊应该就能建成,可以产出钨铁,那时候日子就应该会好过一些! 荣睦在心中自语一声,脸上并未有丝毫的担忧,他始终相信,自己花费的每一个铜币,都是值得的,至于那些背负在身上的债务,就如同跨下骑乘的战马,会带着他奔向更远的地方。 想到这儿,他看向挂在天空中的月亮时,忍不住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就如同看见坝阳州城已经修筑完成时那样开心。 “不知荣侯何时考虑向三湖州开进呀,否则千韧河这条水路可是无法打通,单凭坝阳河上游恐怕难以养活这么多人呀!”墨先生见荣睦有些沾沾自喜,赶在他端起碗筷之前提醒道。 第609章 ——愤怒的晔治罡 瀑龙州城州王府内,晔治罡面无表情地坐在一个硕大的湖畔,有些心不在焉地握着鱼竿。虽然做为州王,在州内有着无上的权利,可没有皇帝的允许,他半步都不能离开瀑龙州,否则就将会以谋反之罪杀头。 前些日子,他得到了晔治年的召见,赶赴皇城面圣,也是他任州王这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离开瀑龙州,进入皇城之中。 然而,就是这次皇城之旅,让他安分守己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先不说奢华无度的皇宫,就是皇城内的随便一条街道,都比瀑龙州城内的瀑龙大道要热闹,两侧的各色商铺,堆满了来自万山王朝各州郡的特产,甚至就连其他王朝的商品,种类和数目也极为可观。 之前还总是嘲笑那些郡王和城王是井底之蛙,没想到本王也是五十笑百步啊! 晔治罡摇头一叹,心中满是无奈,根本无心理会上下起伏的鱼漂。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让瀑龙州城,也能有皇城那般的繁华,或者至少也能让做为中心的瀑龙大道能与皇城的普通街道那样,店铺林立、人声鼎沸、商品繁多…… 哎! 晔治罡苦笑一声,知道皇城占尽了地理上的优势,既有平坦的皇城大道,连接各州郡,还有畅通的水道,延伸到了周边其他的王朝,而瀑龙州只是偏居万山王朝的一隅,根本无力改变被边缘化的命运。 此时,晔治罡环顾四周,看着金黄色的树叶迎风招展,果树的枝头,挂满了诱人的果实,低矮的灌木从中,开满了艳丽的花朵时,早已没有了欣赏这美丽秋色的心情,这个已经是他能力所及,再也无法扩建或是装修的州王府,已经难以提起他的半点兴趣。 显然,他也意识到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的无奈。也即便在他的心中残存不多的清醒中,还能分辨出,有多大本事,成多大气候的道理,可是对于晔治年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致使万山王朝逐渐走向衰弱,却已然不可逆转地爆发出了极度的不满。 现在,他全然忘记了瀑龙州也开始倒退,尤其石川郡更是加速没落的事实,一味地把心中的不平衡连同怒火,一并倾泻在了晔治年的身上。 “州王,盘龙郡郡王求见。” 这时,一名州王府的差役看着脸上阴晴不定的晔治罡,轻声轻语地提醒道。 “晔治廉还有脸过来见我,看看他在特殊郡试中的丢人表现,倘若他不是皇族中人的话,我早就让他脑袋搬家!”气不打一处来的晔治罡怒斥一声,猛地一用劲,居然把鱼竿都折断了。 差役吓得魂不附体,立刻跪倒在地上,冒着冷汗的身子不住地发着抖。 “告诉晔治廉,哦,不对,他已经让位给独女晔雨了。”晔治罡心乱如麻地捏紧了双拳,关节处发出咔啪咔啪的声响,恼怒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出的差役,丝毫不顾哥哥和伯父的身份,大骂一声道。“让晔治廉和晔雨这两个废物,速速给我滚出瀑龙州城!” “是!”差役立刻施了一礼,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晔治罡的视线。 …… 安宁镇的秋天,依然很难看到落叶秋草黄的景象,视线所及之处,满是大片大片的绿色,尤其是成片的农田中,高粱和玉米争相比较着谁的身姿更加挺拔,让人分不清究竟是高粱穗更大还是玉米棒子更多。 又经过半个多月的忙活,除过石炭泥工坊还处于一边试验,一边修筑之外,其余的工坊已经开工。根据祁宏和乐万里的统计,加上石炭泥工坊,工坊区内的所有雇工人数,将会达到一万三千余人。 足足比起之前的四千余人,多出了三倍之多,所以,算上雇工的家属和镇内其他店铺的雇工,安宁镇内的人口也将突破五万,从人口数目来衡量,已经达到了城的要求。 经过实际检验,水渠和下水道很高地解决了吃水和排污的问题,经过黎威的一番修改,水渠在环绕工坊区一圈后,并未修筑储水池,而是又重新流到了坝阳河中。 这么做,既节约了修筑储水池的工期,也能让所有的工坊和工人,用到新鲜的河水。 有了这一成功的经验,安宁镇内,无数青壮劳力便开始正忙碌于修筑水渠、开挖下水道和拓宽街道等工地上,甚至就连各家店铺的伙计们,都挽起袖子,加入了帮忙的队伍。 根据荣睦等人的计划,先把有限的石炭泥、石砖和青砖,用来修筑以上三种建筑,以便有限解决镇内存在的问题,让来自石川郡各地的四万余百姓享受这种便利,然后在慢慢修筑住房、商铺和书院等建筑。 毕竟一口可吃不了个胖子,一年也建不出个安宁城。在材料、铜币和人力有限的情况下,必须有所取舍。 荣睦看着面积足足扩大了四倍之多的安宁镇,北面毗邻坝阳河,南面则已经越过了上林寨通往坝阳城的老路,激动的心情不言而喻。当然,更多的还是感慨。 在感慨沧海桑田,时过境迁,曾经的不毛之地变为欣欣向荣的安宁镇,安宁镇又将成为热闹繁华的安宁城之外。更多的还是感谢那些选择来此居住的百姓、商人、工人和他们的亲属,以及他们贡献出的劳动力和铜币。 否则,以他目前的财力,根本无法实现。要知道,就连工坊区的搬迁和扩建,都是在乐万里四处筹钱,方才勉强完成的。不过好在根据乐万里的预期,顶多两年之后,就可偿清债务。 这倒不是荣睦舍不得掏出仅剩的两亿多铜币,而是因为在坝阳州城,还有更多的开销还在等着他,在没有稳定收入的大前提下,他也只好能省则省。 “荣侯,后天便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了,正好下水道、水渠和道路基本完工,不如借此佳节,我们把安宁镇的镇,变成城池的城如何?”祁宏兴奋地搓着双手,对着忙碌了一整套的荣睦笑着提议道。 第610章 ——荣月的点心铺 “既然如此,那么便去准备一番!”荣睦讷讷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为何这几日忙碌到深夜时,总觉得月亮一天比一天圆,一天比一天亮,拖着疲惫的身体,给人一种温暖的恬静之感。 不禁回想起曾经在杉鹭镇苦读书卷的日子里,除过最开心的过年之外,就要数中秋节了。在这一天里,他可以不用读书写字,与邻家的伙伴疯玩一天,在晚上还能一边赏月,一边吃到软糯的月饼,并且能吃到苹果、山枣和香梨等水果。 要知道,相较于昂贵又解馋的肉来,这种不能果腹,只能尝尝滋味的水果,虽然价格不是很高,可很少会有人舍得花钱购买,所以,能吃到水果,变成了家族势力的体现。回想起最后一次吃水果,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想到这儿,荣睦叫住了已经迈出了好几步的祁宏道。“记得再准备些水果,莫要过得太寒酸了。” 祁宏会心一笑,迅速离开了。 安宁镇内,随着举办中秋庆典的消息传播开来,绝大多数百姓都经历了短暂的茫然过后,这才意识到终于又熬到了一年中秋。做为安宁镇的移民,他们绝大多数都只能在原先的居住地勉强过活,饿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早已是家常便饭。 对于他们来说,中秋和除夕这两个重要的节日中,最奢侈的事情,就吃全家老少都能吃上一顿饱饭,至于什么酒肉水果月饼之类的东西,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 毕竟,石川郡山多地少,道险且阻,既没有充足的耕地,也没有畅通的道路,工坊自然也是没有,加上森严的等级制度,没有什么手艺的他们,根本不可能外出谋生。 但有时候,机会说来就来,转机说到就到,就看你能不能再坚持一些日子。在荣睦的推动下,这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百姓,经过了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既有田地,又有工坊的安宁镇,不光为他们提供了土地,还有工钱可观的工坊,只要不好吃懒做,就不必再为如何填饱肚子发愁了。 所以,他们纷纷拿出积攒的铜币,去购买水酒鸡鸭,鱼虾河鲜,准备美美的过一个中秋节。 当然,安宁镇内,绝非是普天同庆的一片大好景象,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在家中赋闲多年的荣月就是其中一个发愁的小掌柜。 为了让施东昌的小儿子施洋不再觉得自己无所事事,完全是一副大家小姐的做派,她鼓起勇气从荣睦那里借了三万铜币,打算用来做点小买卖,也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奇思妙想,居然在安宁镇开了一间点心铺子,招了几个点心师傅,便开了张。 由于糕点在万山王朝内的处境,基本和水果差不多,属于既不顶饱,又不解馋的那一类,完全是富贵人家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之前荣睦在与宗晟炎等人商议三郡的事物时,后者就曾拿出了香豆糕来,令荣睦一饱口福。 加之糖的价格甚至比盐还要贵些,基本与花椒一样,都属于稀有昂贵的香料,所以,荣月的铺子一开始就经营得极为困难,可固执的荣月却不愿就此放弃,为了不让陆洋笑话,硬着头皮坚持了三个多月。 “这是这个月的工钱,大家拿上另谋出路!”荣月一筹莫展地把最后的二百七十个铜币放到了柜台上面,看着三个比来时胖了一圈多的糕点师傅,长叹一声道。 因为完全没有经验,又不了解糕点铺子的经营策略,所以三个师傅基本处于消极怠工的状态,做出来的糕点,又不能去送,否则只会造成恶性循环,也就只能自产自消,权当是他们的饭食。 “荣……荣掌柜,这个……”师傅甲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荣月,摸了摸发福的肚皮道。 “一点力都没有出,这钱我们不能要。”师傅乙也长叹一声,看着腰间系着的围裙,露出一脸的不舍。 “是啊是啊!”师傅丙把桌上码放整齐的铜币,又推到了荣月的面前。 “亏钱是我自己的问题,师傅们已经尽力,每日提前来到铺子,直到夜深人静,方才离开,这些工钱一定要手下,否则我怎么向堂弟交待呢!”荣月一脸坚定地道,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砺,她已经忘掉了自己大小姐的身份,不由分说的抓起师傅甲的胳膊,把八十铜币塞进了他的手里,然后又分别重复了两次这样的动作,用这样的方式,付完了工钱。 三人对视一眼,见无法推辞,只好对着荣月施了一礼,再度长叹一声,只好极为失落的迈开步子,准备转身离开。 “荣掌柜这是要关张闭店吗?”乐万里不适时宜地走入店铺,扫了眼荣月四人,只见他们一脸不甘,显然是被糕点铺子的糟糕生意所影响,于是笑眯眯地道。“我这里有份安宁镇商会的月饼订单,不知荣掌柜接不接?” “月饼?”荣月一脸茫然地看着乐万里,脑子全是各类糕点的影子,根本找不到月饼为何物,可骨子里对大主顾的敏锐嗅觉,和不愿就此关张歇业的倔强,又逼迫着她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应对之策。 “荣……荣掌柜,就是中秋节吃的那个月饼。”师傅甲轻手轻脚地凑到荣月身旁,心急火燎地提醒道。 “外面是皮儿,里面是馅儿,有枣泥、五仁儿还有芝麻馅儿的。”师傅乙也凑到荣月的另一边,眉飞色舞地道。 “这……这月饼,你们会做吗?”荣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怀疑地看着三个师傅,吞吞吐吐地问道。 “当然会啊!”三人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嗓子。师傅甲生怕荣月耳背,再度提高了声音道。“荣掌柜您忘了,我们本来都是做小点心的,月饼更是拿手本事,是您非要让我们做什么枣泥糕、小春卷儿什么的。” “真的?”荣睦如梦初醒地睁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三个师傅,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对着乐万里道。“本店正好经营月饼,不知乐会长需要多少?” 第611章 ——中秋庆典开始 “最好让安宁镇的五万余百姓,每人都能吃上一块月饼。”乐万里一脸严肃地道,旋即他做沉吟,继续补充道。“不过后天便是中秋节了,时间太过紧急,荣掌柜就看着办!” “这……”荣月闻言,不禁暗道:要么卖不出去几个糕点,要么又要让五万人都吃到月饼,真是难办呀! 在与三个师傅对视一眼后,皆是面露难色,显然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馅儿饼,让他们在兴奋之余,有些不知所措。 “荣掌柜看着办便是,不过我要提醒一下,质量必须得有保障,否则荣侯也会不高兴的。”乐万里呵呵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了五个铜锭道。“这是五千铜币的定金,后天酉时两刻,我会派人来取货,并且根据数目来支付尾款。” 说完,不待荣月等人有任何反应,便转身离开了糕点铺子。 …… 渐渐习惯于忙碌之余,在安宁镇内随处溜达的荣睦,顿觉虚弱的身体有所恢复,就连偶然出现的眩晕和耳鸣也很多天没有出现过一次,这般安宁的日子,着实让他十分享受。 尤其是看着千家万户的百姓,每日清晨忙碌于各自的活计,傍晚则带着喜悦回到家中时的场景,心中满足之感令他十分享受。尽管由于镇内百姓的突然增加,还无法尽快盖好住房,只能让他们栖身在帐篷中,可能过上不愁吃穿的安定日子,倒也鲜有人抱怨。 经过将近一年的发展,不光商业区内开满了出售各种商品的铺子,荣睦还惊喜地发现,就连之前只是用来居住的平民区的道路两侧,也有不少是住宅改建的店铺,受制于原先房屋大小有限的原因,全部都是门脸不大的杂货铺、酒肆、食肆和茶肆之类的小店,可生意却很是红火,成了周边百姓经常光顾的地方。 “看来与其专门设置什么商业区、书院区和平民区之类的地方,把商铺、书院和住宅等细分开来,不如将他们融为一体来得实在。”荣睦停下脚步,对着身旁的黎威等人喃喃道。“凡是街边临近的建筑,皆可做为商铺,哪怕只售卖针线,也比用来住人强,至少还能养活些人呢!” “荣侯的这个想法很是新颖,至少在州城内都未曾有过。”黎威立刻拿出一本记录图纸的厚厚书卷,仔细翻阅了片刻,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行,这么做的话,只会分散人流,让一些大商铺的客人数目减少。”荣睦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看法,他轻轻地捏着自己的下巴,认真地思索着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眼前则浮现出他去过的所有地方,想要从中发现一些端倪。 良久,他看着那些买到油盐酱醋等小件商品的百姓们,满意地赶回各自家中,忙活着准备万山的中秋庆典,他顿时茅塞顿开,兴奋地道。“商业区还得有,用来开设酒楼、戏院、客栈、镖局、钱庄和裁缝店之类的大铺子,就算租金昂贵,售价较高,也能在人群集中的优势下赚到更多的铜币,而住宅区道路两侧的铺子也不能少,可以用来开设杂货铺、酒肆、食肆和茶肆之类的小店,凭借租金低、方便周边百姓的特点生存,这样高低搭配,既可以满足有钱人,也能方便大众方才是最佳办法。” “荣侯能顺其自然,把广大百姓们的智慧和自己的想法有机结合,乃是好事一件,不过实施起来只怕又会变成另外一件事情。”墨先生只是一脸平静的轻抚着胡须,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兴奋之色。 “老师提醒的是。”荣睦点了点头,打算把这个想法再仔细斟酌一番,并且再与那些店主和百姓们聊聊此事,看看他们的有何想法,然后再与黎威和边力等人,认真仔细地规划一番,争取拿出一个万全之策。 尽管他很想也随之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见随着夜色缓缓降临,身边百姓皆是按照中秋庆典的计划,把自家的桌椅,摆到了道路的中央,连成了一道看不见首尾的宴席。借着桌椅旁边的油灯,给人一种喜庆热闹的感觉。 由于镇子的扩大,原先镇内的道路已经难以扩建,所以干脆在新建区域的同时,顺便把路也拓宽,只不过,这些工程短期内还无法完工,于是做为中秋庆典和升级为安宁城的仪式举办地,只好先选择在老镇的区域内。 不过,这并未影响安宁镇百姓们的热情和兴致,纷纷准备着家中的饭菜。在荣睦的授意下,根据每户人头的数目,可以领到数只鸡鸭和一定数目的水酒、竹盐以及河鲜。 为了能完成乐万里上不封顶的订单,让尽可能多的安宁镇百姓,能在中秋节的庆典之上,品尝到他们可能一生都吃不到的月饼,荣月的糕点铺子,已经连续忙活了快要三十个时辰,甚至把全镇会蒸窝头的伙计和妇女都雇来帮忙。 好在安宁镇内并不缺粮,制作五万余个月饼所需的一万斤玉米面、五千斤素油、两千斤芝麻、两千斤黄豆和两千斤花生的材料很快就准备齐全。 只是饴糖的数目有些稀少,只能从玉米和粟米中临时炼制,好在众人拾柴火焰高,基本满足了制作月饼的需求,可以让所有的百姓品尝到香甜的月饼。 “真是没有想到,荣月堂姐的突发奇想,居然成了中秋节庆典的重头戏。”换了一身衣服的荣睦,捧着一个看上去有些粗糙,可分量十足的月饼,满意地点了点头。 借着明亮的灯火,他发现每家每户的桌子上面,都摆着烹制手法不同,可食材则大致一样的菜肴,虽然口味可能不尽相同,但闻起来令人唇齿生津。 在咽下了嘴里被馋虫勾起的口水,揉了揉已经在咕咕叫的肚子,荣睦见庆典的时间马上就到,早有准备地登上了安宁镇内最高的商会顶层,笑容满面地俯瞰着人声鼎沸的安宁镇,稍作酝酿情绪,凑到了扩音管道跟前。 第612章 ——安宁城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各位安宁镇的父老乡亲,在下荣睦,值此中秋佳节之际,祝愿大家阖家幸福,日子蒸蒸日上!”荣睦本打算说点别的什么,以此展现安宁镇与之前所有地方的不同之处,可一开口,就又落入了俗套。 “荣侯中秋快乐!” “荣侯福禄双全!” “荣侯财运亨通!” …… 荣睦话音刚落,街道上就传来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吉祥话,看得出来,这些皆是百姓们的肺腑之言,自从过上了肯出力气,就能有好日子的生活,他们就对这个年纪不大,却有着传奇色彩的少年,充满了敬仰之心。 尤其是亲眼目睹了安宁镇从野草遍地的荒野,变成了如今足有五万余人的大镇,而且物产与之前相比,简直不要丰富太多,甚至就连只有过年才能见到的肉,现在也几乎天天都能在饭桌上吃到。 更让他们感到满意的是,现在的每年的收入,比起从前来,足足高出了数十倍之多,吃饱肚子已经不再是一件难事,衣服也不用等到打满补丁,才有能力去换新的,而且价钱不贵,款式和颜色也能任意挑选。 此外,口袋里有了余钱之后,他们也能进的起食肆、酒肆、茶馆和戏院之类消遣的地方,让无趣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比起曾经石川郡内镇子或是城中的生活来,用逍遥来形容都丝毫不过分。 “安宁镇的平静日子来之不易,在每一名安宁镇百姓的共同努力下,人口已经突破了五万,良田三十万亩,拥有可通往坝阳州城、丘陵郡城的天然水道和通往石川郡城与盘龙郡城的城道,能为安宁镇提供丰富的商品。”荣睦其实还想再多说几句安宁镇的巨大潜力,介绍一下即将开工的石炭泥和青砖工坊,让镇内的百姓安心生活,要不了多久就能住上坚固的房子,可转念一想,他们本就生活在镇中,完全没有必要说得太多,他们比自己更为清楚好赖。 想到这儿,荣睦突然觉得自己居然有些不大自信,于是自嘲一笑,对着侍者摆了摆手,后者把早已准备好的鸽子笼抬到楼边,以便能让所有人都看到。 “现在,荣睦正式宣告,安宁镇从现在开始,晋升为安宁城,上林寨晋升为上林镇,从此以后,诸位将会在安宁城过上更为富足的日子!”荣睦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下面纷纷站起来欢呼的百姓,几个大步迈出,走到鸽子笼旁边,顺手将其打开。 噗噗噗! 早已等候多时的霜鸽,迫不及待地冲出鸽笼,用力闪动着翅膀,带着安宁镇晋升为安宁城的讯息,朝着周边的城镇飞去。 和之前开阜通告不同的是,之前只是告知他们,这儿新建立了一个镇子,欢迎他们来此通商,现在则是让他们知道,拥有的诸多产业、数目客观的良田以及五万之众百姓的安宁城,是一座实力不俗,潜力巨大的城池,若是不来此发展,就是你们的损失,而且还得跑快点,否则机会都被前面的人抢走了。 看着略过头顶的一只只霜鸽,在月光的照耀下,宛若天上才有的仙子,傲然地显露着曼妙的身姿,安宁城中的百姓们,似乎忘记了欢呼,只是在静静地欣赏着它们的魅影,直到彻底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之中,因为他们明白,霜鸽虽然只能用来送信,可其价值比起丛林马来,都不遑多让。 嘭!嘭!嘭! 震耳的声响,响彻整个安宁城,一颗颗带着火星的光点直冲云霄。 咚!咚!咚! 只见夜空之中,光点爆裂开来,绽放出一朵朵颜色各异的烟花,将整个安宁城照得五颜六色。 哗! 刚才还愣在原地的百姓们,脸上立刻涌现出了惊喜的表情,旋即爆发出了阵阵掌声和欢呼声,在绚烂的烟花中,他们终于回过神来,今天的主题是中秋庆典。 尽管从安宁镇升级到安宁城也是一件大事,可做为普通百姓,却与他们的关系不是很多,因为他们明白,现在只要肯出力做工,就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至于是生活在城、郡城还是州城则并不重要。 最为开心的,自然是陆寿年、施东昌和林卓福等来自于杉鹭镇等地的商人,因为凭借他们的财富,顶多也就是世故老辣阶别的商人,想要成为能在城中混迹的经验不足的富商,资产至少还需要翻上四倍。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城中的商人一不小心,还会落入到镇上,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极有可能永远都混迹在镇子里。 “诸位安宁城的父老乡亲,今晚酒肉管够!”荣睦对着传音管道高声一喊,冲着四周拱了拱手,快步离开了商会的顶层,坐在了门口的宴席之上。 “诸位请!”荣睦端起桌上放着的酒杯,对着同桌的墨先生、黎威、边力、楚洪才和高泽培等,邻桌的施东昌、陆寿年等,以及目光所及的百姓客气一笑,昂首将其一饮而尽,借着胃里的那股热辣,驱散了侵人的微寒。 “荣侯请!”众人还以爽朗的笑声,也喝光了杯中的水酒,回坐到椅子上,拿起碗筷,边吃边聊。 荣睦吃过几口饭菜之后,便悄然离开了宴席,迅速换了一身不显眼的衣服,行走于安宁城之中。 他十分清楚,中秋庆典的真正目的,是让来自各地的百姓尽快熟络起来,最大限度的避免发生地域矛盾。毕竟在万山王朝内,除过文官武将、商人名士之间会发生内斗,来自各个地方的百姓也同样如此。 好在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观察,他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来自石川郡各地的百姓,本来还很是生分,推杯换盏间,不知不觉地就变成了称兄道弟的至交好友,嘘寒问暖中,已然不分你我,把彼此当成了自家人。 见到此情此景,他的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第613章 ——荣月的月饼 此时的安宁城内,已经热闹到了极点,饭桌的鸡鸭和鱼虾早被一扫而空,留下了堆得像小山包一样的骨头、鱼刺和虾皮。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之后,所有人几乎都放下了筷子,专心地聊着天。间歇之余,喝口茶水润润嘴,或是再次举杯助助兴。 “安宁镇,不对安宁城里日子就是好,想当年我在流水镇时,连饭都吃不饱,哪还有肉吃呀!”百姓甲不舍地吐出了被嘬得发白的鸡骨头,庆幸一笑道。 “那是自然,之前我在青峰镇时,一家十口人,就指着那两亩三分地度日,若是能采到野菜,抓到野鸡还能打打牙祭,否则就只能在家中饿肚子咯!”百姓乙三下五除二地刨完碗里的粟米饭,剥开一只虾,将虾肉送到了幼子的嘴里。 幼子咧嘴一笑,将虾肉含在嘴里,使劲地咋么滋味,就是不愿意用牙齿咀嚼,却不想在于调皮地忙着与同龄人打闹时,一不小心将其咽了下去,惹得一阵眼泪鼻涕地哭嚎,看着让人很是心疼。 “常言道,树挪死人挪活,自从来到了安宁城,终于不用再为吃穿发愁了,发愁的是白天的时间太短,干得活太少,没法把过去几十年欠下的好日子给补上!”百姓丙端起装满水酒的小碗,对着邻桌的百姓丁使了个眼色。 “此言不错,正是这个道理,脱离了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霸魔爪,赚到的铜币,都是我们自己个儿的!”百姓丁迫不及待地也端起装满水酒的小碗,两人对碰一下,豪爽地一饮而尽…… 看着此情此景,荣睦不禁想起了在杉鹭镇度过的最后一个除夕,尽管吃着味道膻腻的羊肉,可丝毫不影响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气氛,尤其是那种历经了磨难,差点落得分家下场之后的重归于好,着实让荣睦倍感不易,视若珍宝。 此刻,望着挂在天空中的那轮犹如明镜般的圆月,他不禁想起了还在坝阳州城的荣家之人,很想与他们也坐在安宁城内,谈天说地,畅聊今后的打算。 只不过,现在得罪的势力实在太多,尤其是一直在暗中行事的云苍宗,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丘陵郡城付之一炬,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所以必须得时刻提防。 想到这儿,荣睦只得暗自一叹,继续行走在热闹的宴席中,用别人家的团聚与快乐,来填补内心的空缺与失落,不经意间,他发现几乎每个人的面前,竟然都摆放着一块淡黄色的糕点,仔细一看居然是月饼。 这安宁城里什么时候有了做月饼的铺子。 荣睦茫然地自问一声,早已忘记了因为匆匆离开的饭桌上面,也摆放着一模一样的月饼。他随之想起了之前在宗晟炎的豪华马车里面,曾吃到过类似的糕点,明白这些都算是奢侈之物,不懂为何刚刚才吃饱肚子的百姓,生活水平为何会提高的如此之快。 “荣……荣睦堂弟。”靠坐在椅背上的荣月,居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连续几十个时辰都在制作月饼的她,睁开有些朦胧的睡眼,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发呆的荣睦,连忙招呼一声。 “荣月堂姐?”荣睦回过神来,看着正向自己招手的荣月,微微一愣,旋即快步走了过去,看着一脸疲惫的荣睦不解道。“你们不是应该在坝阳州城吗,怎么跑到安宁城来了?” “来来,坐下说。”荣月连忙拉着荣睦的手,坐在了自己身旁,面对荣睦疑问的目光,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道。“荣昊有了昊工匠材店,堂弟你也功成名就,我怎么着也得找点事情做呀,顺便攒攒我的嫁妆,以免被那心高气傲的陆洋嘲笑不是?” 说完,拿起面前的月饼,塞进了荣睦的手里,一脸期待地道。“来,尝尝看,这月饼的滋味可还满意?” “听荣月堂姐的意思是打算在安宁城开个铺子?”荣睦讷讷地接过月饼,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正打算开口说话,就感到一股浓郁的花香之气涌入口鼻,在引得口水决堤时,连忙吞咽到肚中,仿佛整个人都置身于花开之中,让刚才还有些失落的情绪,瞬间就被这股香甜的拥抱温暖。 “这……这月饼是什么馅儿的,为何竟然有着浓郁的花香,软糯与甜腻中,令人回味无穷。”荣睦一脸享受地夸赞几句,又垂涎欲滴的咬了一口,细细品味着其中的滋味,全然忘记了刚才的问题。 “荣睦堂弟该不会是忘了前些日子,问你借三万铜币的事情了?”荣月神秘一笑,并没有急着回答荣睦的问题,话锋一转道。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荣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怎么也想不起这件事情,见荣月一脸肯定,只好不置可否地答道。 “我用这些钱,租了个铺子,雇了些师傅,开了一间糕点铺子,可能是我入世尚浅,对经商一窍不通,三个月就亏得一塌糊涂,只能关门歇业,试着能从房东那里,拿回剩余的九个月租子,另起炉灶,赚钱还债。”荣月轻轻一叹,脸上再度恢复了神采,眉飞色舞地道。“两天前,乐会长上门找到了我,送来了为安宁城百姓制作月饼的订单,三十个来个时辰里,我们足足做完了五万一千二百三十七个月饼,刨去成本共赚到了整整两万铜币。” “这次中秋庆典上的月饼,全……全部都是出自荣月堂姐的糕点铺子?”荣睦顿时一愣,难以置信地看了眼手中只剩下的少半个月饼,又目瞪口呆地看着有些骄傲的荣月,吞吞吐吐地道。 “不错,相较于众多的五仁、豆沙和枣泥馅儿的月饼,荣睦堂弟手中的月饼,是我用采集的鲜花,配上芝麻和饴糖特质而成的月饼,口味更为浓郁,是我突发奇想试制出来的,没想到竟然如此可口,想必就算中秋节过了,也有人愿意购买呐!”荣月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好像她已经能够遇见自己的这间糕点铺子,可以为她赢得心上人的青睐似的。 第614章 ——乐万里的琵琶曲 “真是没有想到,荣月堂姐居然有如此出众的天赋,能够根据灵感发明点心,着实让我这个不称职的股东汗颜呀!”荣睦一口吞下剩余不多的月饼,在唇齿见肆意的花香味中略作思考道。“既然如此,这个口味独特的月饼,今后便叫它鲜花饼如何,说不定可以借此大卖呢!” “就依荣睦堂弟!”荣月闻言,立刻开心地点了点头,作为女孩子,天性自然对花花草草十分喜爱,她也正是借此灵感,才创造性的制作出了花香四溢的月饼,加上能得此美名,更是心花怒放。 看着荣月一脸陶醉的样子,荣睦这才意识到,能有如今这个局面,始作俑者自然便是情商极高的乐万里,联想到他曾在自己除此涉足生意场时,就对自己帮助许多,心中不禁充满了暖意。 只可惜,乐万里成人之美的本事虽好,可与崔彧总能给人以意外惊喜的特点相比,差着那么一丝意思。所以只好将他放在需要步步为营的地方任职商会会长。好在如今安宁镇已经晋升为安宁城,心中对他的亏欠之意也就此少了许多。 毕竟,现在自己涉足的产业实在太广,人手又常常不足,能把安宁城这个坚实的大后方守护好,坝阳州城的发展,才不至于像无根的浮萍那般,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 因为他十分清楚,坝阳州城的修筑,至少需要两三年甚至更久,方才可以全部完工,而要让它发挥出作用,还需要更长的时间,于是在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他也就坦然地接收了乐万里目前的职位,并且给他加上了以后日后安宁城能发展为安宁郡城的期望。 有时候,人总会莫名地觉得亏欠对方,并非因为得到的帮助太大,而是无法马上报答对方的善良。或许,这就是礼尚不往来的难捱! 这时候,一阵清脆响亮的琵琶声,从商会顶层平台上的传音话筒传来,喜庆欢快的音阶中,将所有百姓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而去。 “这是……”荣睦转过头,望向琵琶声传来的方向,凌乱思绪被一扫而空,整个人都被带入进了这美妙的旋律之中。 平缓的开头,像是在诉说着作曲人的故事,圆润间,就好像在耳边轻语,声音逐渐走高,节奏也跟着快了起来,就好像无数颗珍珠,落在了玉盘之上,清晰可辨,透着一股傲然的高亢。 伴随着阵阵徐来的清风,荣睦虽然感到有些微凉,可眼前的秋意也少了几分萧瑟,心中多了不少的期许。 真是妙不可言呐! 荣睦他发现,与之前接受传世爵位册封时,威严庄重的宫廷音乐相比,这动听的琵琶声,像是一缕轻抚过思绪的薄纱,勾起了心弦,则令人感到舒畅的愉悦,甚至连浑身的毛孔,都在节奏的变化下开合。 在万山王朝内,寻常人根本无福享受乐器演奏的音乐,只有那些达官贵人,在吃饭饮酒时,方才请得起乐师作乐,当然,财力雄厚者,还会出钱邀请歌姬和舞姬助兴。 所以,几乎全部的音乐都只能在范围极小的阶层中流传,仅有小部分的曲子能传唱出来,尽管曲调高雅,婉转动听,但奈何曲高和寡,难以被普通百姓接受,因此,能在民间传唱的,绝大多数都是以种田做工为主题的民歌或者民谣。 “这曲子听起来既不像是深宫大院里面的合奏,也不像是王府豪宅内的风格,更不是劳作时鼓劲的号子,倒像是对某种快乐情绪的演绎,我这应该是乐会长的心意!”墨先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荣睦的身后,一脸陶醉地猜测道。 “看来乐会长又发现了这里面的商机了!”荣睦见一向十分挑剔的墨先生,居然露出了享受的表情,显然是被这美妙的琵琶曲深深的吸引,倘若安宁城内,真有一家能够听到这首曲子的茶楼、酒楼的话,那么墨先生定然会是常客。 “那是自然,乐会长早有在安宁城内,开一家乐坊的打算了,只是一直蛰伏在偏远的杉鹭镇,成天为吃饱肚子而忙碌劳心,哪有精力去实现这个想法呢!”墨先生轻抚着胡须,似乎十分清楚乐万里打算道。“如今,终于晋升为安宁城,既不用为吃穿发愁,城中的百姓收入又高,乐坊的买卖,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哦?看来今后想要听到这首美妙的琵琶曲,还得花钱去乐会长的乐坊,方才能如愿呀!”荣睦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在他看来,类似于音乐、舞蹈和戏剧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难以与钨铁、食盐、布匹、茶叶和水酒等实实在在的商品相提并论,因为前者完全是可有可无的消遣,后者则是不可或缺的需求。 “据我所知,万山皇城内,就有一家十层楼之高的万山乐坊,内有大小包厢百余个,既可以听见各类乐器演奏的曲子,还能欣赏道歌姬的天籁之音,当然,若是地位和财力足够的话,那些能歌善舞,又懂乐器的当家花旦,会让你一饱耳福和眼福的!”墨先生看出了荣睦对于音乐甚至歌舞的偏见,摆出了高高在上的姿态来,俨然是一副懒得与你废话的模样。 “荣睦粗鄙肤浅,欣赏不来老师所谓的高雅。”荣睦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道,不愿附庸风雅,尽管嘴上这么说,可对一切新鲜和未知事物,他都有着极大的兴趣,他十分清楚,饭饱思y欲的道理,这种高雅的生意,必须得建立在富足安定的基础之上。 很快,琵琶曲就五万余百姓们耳膜的回响声中结束了,荣睦发现他们脸上的表情或意犹未尽、或不明就里、或一脸茫然、或毫不在意,由此可见,自己的推测完全正确,他们还只是刚刚填饱肚子,过上能吃上肉的日子,在短时间内,还难以接受墨先生向往的高雅。 可荣睦有着强烈的预感,只要坝阳州城能修筑完成,不出五年时间,就有一部分人,会有此需求,也有能力满足这个需求。 第615章 ——楚洪才赋诗 啪啪啪啪…… “真好听!” “弹得好!” “再来一首” …… 热烈的掌声和此起彼伏的叫好声,打断了荣睦的思绪,他看着周围兴致很高的众人,不禁又把刚才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一些。 看来得好好跟乐万里聊聊乐坊的生意了,否则还真就成了不懂高雅的山野莽夫了。 荣睦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打定了主意道。 “多谢大家的捧场,刚才是乐某人为安宁城中秋庆典,特意准备的一首琵琶曲,名为中秋月色安宁城,是乐某人花费了不少精力方才谱成!”乐万里不适时宜地站在传音管道前,兴奋地对着四周的百姓拱手施礼,能有这般反应,的确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乐的合不拢嘴道。“大家若是有兴趣的话,一定要来位于安宁大道的万里乐坊呀!” 在其身后的楚洪才见状,却是一脸的不屑,在他看来,什么音乐舞蹈、戏剧歌曲,完全都是靡靡之音,只会让他迷失自我,沉浸在温柔乡中,只有苦读书卷,方才是人间正道。 “诸位安宁城的百姓,在下乃是千韧州城书院的监院楚洪才,受荣侯之托,特来此地游历,打算开办安宁城书院,只为教化一方百姓,传播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正道。”于是他见乐万里刚刚迈开一步,准备转身离开,立刻凑到传音管道旁边,看着台下恋恋不舍的百姓,颇为不满地冷哼一声,清了清嗓子道。 “千……千韧州城书院?” “就是那个培养了无数名士和大官的书院?” “不错,正是。” “荣侯居然能请得动千韧州城书院?” “荣侯真有本事啊!” “是啊是啊!” …… 台下的百姓闻言,立刻对楚洪才投向了敬仰有加的目光,他们十分清楚,只要通过各镇的镇试,就能踏入了试图之路,可以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若是能通过城试甚至郡试的话,那么整个家族都将飞黄腾达。 而想要进入千韧州城书院学习,必须通过前面所有的考验方才能够实现,所以当他们听到千韧州城书院要开始安宁城书院的消息时,立刻爆发出比起之前更高的欢呼声。 “与之前千韧州城书院招收学生不同的是,这一次荣侯专门授意,全城的百姓皆可入院学习,而且不需要任何花费。”百姓们的敬仰之情尽收楚洪才眼底,不禁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前段时间还对荣睦要教会所有百姓读书写字的想法嗤之以鼻他,终究还是经不起荣睦愿意支付所有费用的丰厚条件,同意了这个想法。 “所……所有人都能去安宁城书院学习?” “我……我没有听错?” “而且还不用花费一个铜币?” 台下的百姓的欢呼声还未完全平息,又爆发出了声势更为浩大的惊呼声,如果不是看在楚洪才站在高高的商会顶楼平台之上,他们恨不能现在就冲到他的面前报名。 “不过本书院只负责教授读书写字,诸位能否通过安宁城考试,得到安宁城的委任令,或是能被书院选中,专门教授其他课程,就全靠自己的造化了!”楚洪才孤傲一笑,转眼间就把荣睦定下的规矩,巧妙地改变了。 “这个楚洪才,还是不愿意放下读书人的身段,抱着千韧州城这块金子招牌,在此炫耀,真是岂有此理。”荣睦听出了楚洪才话中的意思,脸色逐渐阴沉下来,有些不满地道。 不过不满归不满,愤怒归愤怒,他仍旧拿读书人所谓的风骨毫无办法,他十分清楚,若是逼得太急,楚洪才肯定又会说富贵虽逼人,文人不屈服之类的话回敬自己。 “算了,千韧州城书院,能自降身份,甘愿招收那些连名字都不会写的百姓,已经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了,想要让他们教授古今书卷和典籍,岂不是要为难书院的老师了,毕竟,就算他们愿意教授,绝大多数百姓还要忙着养家糊口,哪时间和精力去读书写字,只能把希望放在他们的女子身上了!”墨先生笑着摇了摇头,轻声和语地安慰道。“这样做,对所有人都好。” “老师所言极是,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荣睦虽然有些遗憾,可一想到不是所有人能如黎威那般,成为可塑之才,由一个普通的木匠,正在一步步地成为建造师,也就释然地点了点头。 “安宁城书院将于一个月后开始招生,届时诸位可以在安宁城商会报名。另外,今日是中秋佳节,楚洪才不才,赋诗一首,权当是送给诸位的见面礼。”楚洪才再度清了清嗓子,稍做酝酿感情道。“盈缺青冥外,东风万古吹。何人种丹桂,不长出轮枝。圆魄上寒空,皆言四海同。安知千里外,不有雨兼风。” 安宁城内的百姓,静静地听着楚洪才抑扬顿挫的赋诗,脸上堆满了不解的表情,就算他声情并茂、悦耳动听还是慷慨激昂,他们脸上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什么盈缺、什么万古吹、什么圆魄、什么四海同之类的比喻,从他们的耳朵进入到大脑里面,全都变成了听不懂的天书。 其实,百姓会有如此反应,倒也并非说明他们全是不识字的大老粗,更不能说他们不懂文艺,换做现在,也没有几个能真正听得明白其中的含义。 荣睦见到此情此景,露出一脸的无奈,因为他虽然听出了这首诗中的情感,可也是一知半解。不过,他意外的发现,身边百姓们对待诗歌和琵琶曲的态度截然相反,前者充满了享受与陶醉,后者则只是茫然。于是他连忙避过墨先生探寻的目光,生怕他会发现自己露怯。 “呵呵,不知自诩粗鄙肤浅的荣侯,究竟是喜欢琵琶曲,还是对楚监院的诗歌更感兴趣呀?”不过,墨先生显然没有发过荣睦的打算,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咸不淡地问道。 第616章 ——归于平静的安宁城 “自然是对能合着曲子唱的诗句更感兴趣。”荣睦灵机一动,将二者巧妙的结合起来,精明一笑道。“只有曲子,难以让我这样对音乐不通之人无法理解其中的意境,只能妄自猜测,而只有诗句,则又令我这种读书一知半解的小书生搞不懂其中的含义,所以,要想曲子和诗句让跟多的人接受和喜爱,必须各自退让一步,做到曲中有诗,句句有曲,方才可以!” “哦?”墨先生顿时一愣,一眼就看出了荣睦的逆反情绪,正欲出言教育一番,可略作思考,就惊奇的发现,荣睦所言并不无道理,于是耐下心来又仔细推敲了一番,不由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道。“荣侯这不按常理出牌的神来之笔,说不定会得到广泛的认可,届时,或许还能超过万山乐坊的造诣,达到日进斗金的水平呢!” “借老师吉言,这样非但不必去后者脸皮和乐会长谈入股分红的事情,他可能还会主动来找我合作。”荣睦故作得意地点了点头,可心中则显得十分谨慎,小心得开始盘算起该如何去实施了。 安宁城中秋庆典,随着楚洪才这个轰动一时的诗朗诵,在安宁城百姓表面上十分敬仰,其实不知所云的反应中,和所有百姓酒足饭饱,其乐融融的气氛中,圆满地落下了帷幕,也算达成了荣睦举办庆典的目的。 除此之外,他还收获了楚洪才愿意教授所有百姓读书写字,在安宁城开办书院的好消息,至于荣月的鲜花饼能否获得成功和乐万里的乐坊是否能得到广泛认可,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收获了一个融合乐曲和诗朗诵为一体的想法,也算是为自己在实体商品之外,增加的一项不可预估的收益。 不过,更为重要的是,让墨先生不再借用自嘲,来讥讽自己是个不懂高雅音乐的山野莽夫了。 庆典过后,日子也就归于平静,对于去安宁城书院报名的事情来说,就如同庆典本身,在脑子里留下一个深刻或模糊的记忆,就烟消云散。 有少部分徘徊在成家立业与读书写字的百姓们,也在挣扎过后,就选择了前者。唯有那些五六岁的孩童,成了安宁城书院的第一批学生。 这样的结果,着实令楚洪才有些哭笑不得,每每看着那些调皮捣蛋的孩童时,心中又升起又开心,气的是自己堂堂一个千韧州城书院的监院,时运不济,居然成了教授孩童的老师,每日都在嬉笑打闹的聒噪中,硬着头皮教授横竖撇捺,开心的是荣睦不光兑现的之前所有的承诺,将坝阳河畔的一百亩土地用用来修筑书院,并且还让他招纳了一些老师,也算是迈出了壮大书院的第一步。 荣睦在安宁镇小住的这一个多月里,虽然每日都忙碌于观察城内存在的问题,查看工坊区的修筑情况,巡视农田开垦与修葺水渠的进度。可至少不必在战场上风吹日晒,随时做好生死战斗的准备要好太多。 起码头晕耳鸣的次数越来越少,胸口处剧痛也几乎全部消失,虚弱的身体也逐渐恢复,奔走于各个地方时,乘坐马车的频率也低了不少,最后,达到了完全依靠用腿来行走的程度。 荣睦明白,这样虽然能起到锻炼身体的作用,可对于骑术不精的短板来说,还需要从新跨上战马,熟悉马背上的感觉,练就高超的骑术,毕竟,特殊郡试过后的短暂和平,持续的时间不会太久。 在弱肉强食的磐石大陆之上,流传着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要么变成强者,去征服弱者,要么不要变得太弱,不会被太快征服。 可荣睦却始终相信,还有第三种选择,那就是世间万物,皆可明码标价,而他,能买下所有! 墨先生回应他的只是一个默然的眼神,就像是在拷问花钱时习惯性肉疼的他,你确定? 翌日,吃过早饭的荣睦,怀着对中秋庆典让安宁城百姓更加和睦的喜悦,走出安宁城商会的大门,打算赶去工坊区,探查矿泥工坊的修筑进度。 “荣侯且慢!”上去不接下气的祁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荣睦面前,拉着他的胳膊道。“晔泰派来运送石材的车马队伍刚刚赶到,荣侯快去看看!” “此事祁镇……祁城抚去看便是,顺便代我感谢那些人马,并且记得多留他们住上几日,务必要盛情款待一番,莫要失了气度。”荣睦胳膊一扭,挣脱了祁宏的大手,对于这个童年玩伴有些怪异的举动,他并未放在心上,甚至连看都没看祁宏一眼,就迈开步子,准备赶去工坊区。 因为,那儿的矿泥工坊和青砖工坊的修筑进度,直接关系到安宁城扩建新区的时间,万万不能耽误。 “二少爷,那个晔泰送来的石材,全他娘的是些个废物,根本就没法儿用,而且负责运送的头子华传贵还叫嚣着让你带着铜币去看他,否则,就一把火烧了安宁城!”祁宏连忙窜到荣睦身前,张开双臂,拦住了他的去路,义愤填膺地道。“而且,华传贵还出手打伤了准备卸货的兄弟,这口恶气,我祁宏咽不下去!” “这个晔泰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啊?”荣睦见祁宏一脸的愤怒,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转念一想,晔泰本就为人阴险狡诈,独断专横,那个皇族契约本就对他十分有利,眼下虽然木材质量很好,但石材却出了问题,于是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中不由得一沉,微微皱起眉头道。“劳烦祁城抚头前带路,我去会会这个不讲理的华传贵。” “得嘞!”祁宏看出了荣睦心中燃起的怒火,明白刚才受到的窝囊气很快就会有人替自己出头,一股脑地挽起袖子,迈开报仇雪恨的大步,带着荣睦朝安宁城外的仓库走去。 第617章 ——华传贵 “看样子你并没有带铜币来啊?”坐在马车上的华传贵,一眼就看见了祁宏带着荣睦朝自己走来,发现荣睦两手空空,脸色不由得阴沉了下来。 “我为何要带铜币呢?”荣睦看着一脸络腮胡子的华传贵,见他光着的膀子上,满是发达的肌肉,甚至比起郡督阶别的武将来,都不遑多让。显然晔泰给你送来的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必须得小心对待,否则崩坏了自己的牙齿,定然会有失体面。 “据我所知,荣侯乃是商人世家,难道不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道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华传贵缓缓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这个清瘦的少年,抖了抖身上发达的肌肉,故意提高了声音道。 华传贵话音刚落,在起身后围拢的一种车马夫就传来了阵阵哄笑声,他们同样露出轻蔑的目光,鄙夷地看着这个所谓的商人子弟。 “正因为我知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道理,所以才更不能把铜币交到你的手上。”荣睦并未被眼前的局面所吓倒,反而换抱起双臂,极为放松地道。“因为我是与州王签订的契约,而不是你华传贵,若是将铜币给了你,岂不是让州王会觉得你又谋反之心,想要取代他的位子?” “你在给老子说一遍?”华传贵愤怒地大吼一声,大步迈出,来到荣睦的面前,双手拽着他的衣领,直接将他提了起来道。“我可不管你是什么荣侯,也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今天你招惹了老子,老子就要让你生不如死!” 语罢,双手抡起荣睦,狠狠地砸向地面,若是头先着地的话,重则瞬间毙命,轻则头破血流。 荣睦并未有丝毫的慌张,经历过了特殊郡试的生死考验,眼前的麻烦虽然有些棘手,可已然不会让他过分担心。于是,他平静地盯着华传贵的双眼,在自己失去重心的时候,紧绷起浑身的肌肉,竭力保持着平衡。 突然,他双眼一凝,赶在华传贵松开双手,把自己抛出去之前,紧紧握住了华传贵的手腕,刚刚接触到地面的双脚猛然一蹬,顺势将其向前一掷。 “啊!”华传贵恐惧地大叫一声,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口,重重得坐在了地上,好在荣睦有所收手,否则装在地上的部位是头的话,定然落得灰头土脸,头破血流的凄惨下场。 “华传贵,告诉本侯,究竟是谁指使这么做的?”荣睦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默然地看着余惊未定华传贵,知道他只是被人当做枪使,刚才的言行,无非是背后之人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而已。 尽管多少有些同情他的处境,可身为侯爵,自然不能失了身份,什么恶气都要吞下,否则,长此以往,所有人还以为自己是好欺负的软柿子,谁都要过来捏上一把。 “荣侯好大的官威,不光打了小人,还污蔑小人是受人指使,这等恶事,就不怕传出去被人耻笑吗?”华传贵干脆躺在了地上,耍起了赖皮。 “我安宁城可是风水宝地,华传贵若是想要在此多住几日的话,本侯绝不驱赶。”荣睦看着华传贵摆出了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架势后,干脆无视了他的存在,走到了一众车马夫的面前,大致扫了眼众人之后,确定他们中间并无任何杀气,显然只是普通人后道。“来者便是客,本侯已经在和睦共厨内,备好了酒菜,为诸位接风洗尘。” 众马车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把目光停留在了华传贵的身上,最后全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荣睦知道,自己虽然在与华传贵的对抗之中,取得了绝对的优势,可毕竟他们还得跟着华传贵混,单凭酒菜想要拉拢他们,还是有些难度的。 “我奉州王之命,前来安宁城运送石材,必须将铜币带回,还望荣侯莫要难为小人。”华传贵见状,不由得冷笑一声,尽管他恨不能打碎荣睦的牙齿,以解心头只恨,可一想到对方贵为侯爵,手中又握有兵权,一句话就能让自己葬在此地,只好强忍怒火地道。 荣睦并未理会态度突然变化的华传贵,也不再拉拢分化一众马车夫,而是缓步走到一辆两骑四轮的马车旁,揭开盖在上面的篷布,只见满是码放整齐的石砖,便好奇地拿起了其中的一块,打算看看成色,却不想居然只抓起了其中的一小块。 随后,他又抽查了四五块石砖,发现它们的确正如黎威所说,全部都碎裂成了小块,从其几乎如出一辙的碎裂方式来看,显然是故意而为。 于是,拿起其中的一块,凑到华传贵的面前质问道。“华传贵,这些本来完好的石砖为何会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山高路远,长途颠簸所致?” “小人不知。”华传贵昂起脑袋,摆出了一副要杀要剐的姿态,打算把无赖坚持做到底。 荣睦将质问的目光扫过一众车马夫,只见他们躲躲闪闪,根本不敢与自己直视,再度低下了脑袋,以此回避自己的目光。 “既然诸位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休怪本侯无情了。”荣睦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提高了嗓音道。“劳烦祁城抚立即通知安宁城的捕役,将他们全部带至安宁城监狱,严加审问,务必探查到石砖碎裂的原因。” “是!”祁宏早有准备的一挥手,身后一队穿着捕役衣服,腰间挂着精铁刀和锁链的壮汉,迅速包围了华传贵等人。 做为曾经在战场之上搏杀的兵勇或是武将,对付这些个手无寸铁,仅有些蛮力的马车夫们来,简直就是手到擒来。而面对这些个浑身散发着杀气,随时都会以暴制暴的捕役,包括华传贵在内的所有人,只得束手就擒,生怕惹恼了这群杀神,遭受皮肉之苦。 “碎了,全都碎了,真是可惜啊!”闻讯赶来的黎威,翻遍了所有的马车,一脸无奈地道,由于对石砖的需求实在太大,他竟然差点哭出声来。 第618章 ——碎石砖煅烧矿泥 “黎管事的心情,荣睦完全能够理解,可诡计多端,残忍善变的晔泰,才是致使这些石砖碎裂的幕后黑手,尽管如此处理华传贵等人基本算是隔靴搔痒,可如若不展现出我们对待这些助纣为虐者的强硬态度来,今后类似的事情还会更多。”荣睦拍了拍黎威的肩膀,看着足足数百辆马车的碎石砖,愤怒和心痛之意溢于言表。 此刻,他恨不能让所有碎裂的石砖都恢复原样,以此弥补青砖数量上的不足,让安宁城新区的扩建进度,不受此影响,造成无限期的延迟。可破镜能重圆,碎裂的石砖却不行。 “哎……”黎威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拍着坐在屁股底下的碎石砖,虽然能够理解荣睦所说,可本就对建造师痴狂无比的他,就像是一个面对无数上好的食材,被人故意糟蹋了的大厨,心中只有惋惜与遗憾。 “黎管事不必灰心,宗晟炎能用废矿渣和煤渣制成矿泥,我们利用这些上好的石材,说不定可以烧制出成色更好,更为结实坚固的矿泥,这样既不会浪费这批石砖,也不会让晔泰小人得志。”荣睦重新振作精神,对着站在自己身旁同样一脸不满的祁宏道。“此事务必严格按照万山律典处理,决不可胡作非为,私自乱用刑罚。” “荣侯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祁宏呵呵一笑,对着荣睦和黎威拱了拱手,朝着安宁城监狱的方向赶去,打算全程监控事态的发展,以免横生枝节。 “也罢!”黎威再度无可奈可地扫了眼碎裂的石砖,用手撑着站起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背起双手,弯着腰杆,就像是个打了败仗的武将似得,有气无力地朝着工坊区的方向走去。 “劳烦百里管事将所有的石砖运送至矿泥工坊。”荣睦对着随行的百里风使了个眼色,见后者立即组织起车马夫开始行动,便快步跟上了黎威。 安宁城工坊区内,满是一派热闹的景象,经过扩建的茶膏坊、制茶坊和水酒坊,比起原先足足扩大了数倍之多。高高的烟囱里,虽然持续不断地冒着青烟,可经过黎威的改良,原本这些呛人的烟囱附近,基本闻不到什么刺鼻的气味,显然已经妥善解决了之前存在的问题。 除此之外,青砖工坊也已经修筑完成,正源源不断地将一辆辆马车上的红土,烧制成一块块结实的青砖,运往安宁城正在扩建的新区。由于工坊内的工人还不熟练,所以目前只能达到三成的生产力,待得工人完全熟悉之后,基本能供应坝阳州城的修筑所用。 于是,工坊区内未完工的矿泥工坊,便将要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因为单靠青砖无法盖起任何一座建筑,必须要与矿泥配合完成。 “矿泥工坊与精铁工坊的构造大致类似,所以基本可以完全照搬,但是有一个问题,至今无法解决。”黎威拿起一块从丘陵郡城运来的精铁矿渣,又拿起一块破碎的石砖道。“精铁矿渣经过煅烧,又软又脆,但石砖却极为坚硬,直接煅烧的话,不光耗费石炭煤,而且矿泥的质量还很差。” 说完,分别将精铁矿渣和石砖碰在了一起,前者粉身碎骨,后者则毫发未损。 “依照黎管事的意思,是要把这些碎石砖碾成粉末,再进行煅烧,制成的矿泥质量会更好,消耗的石炭煤也会更少?”荣睦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矿渣,有些想不通,为何这比豆乳还要软的矿渣,只需经过煅烧,就能坚硬如石。 他突然想到了被大火焚毁的良安镇,不待黎威开口继续道。“不对,只需将石砖打成碎块便可,因为于爽当初焚毁良安镇后,我发现镇子修筑房屋的石砖,也变得很脆,只需轻轻一掰,就断成两截,其中还会有大量的石粉产生,与矿泥大致相似。” “荣侯的意思是直接将这些碎石砖,投入到煅烧窑之中便可?”黎威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双目圆睁地看着荣睦,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他看来,虽然矿泥的效果不错,可是与坚固的石砖相比,仍然逊色不少。大脑里面对修筑房屋,也停留在了木材和石材之上,对于这种新奇的材料,多少还存在着抵触与抗拒。 所以,就算这些石砖被人为损害,他依然怀着用矿泥来将其修复的幻想,当听见荣睦决心要用它来烧制矿泥时,心中再度泛起了不舍之情。“不如我们再耐心等待些时日,丘陵郡城的矿泥要不了多久就会运来,届时我们可以用其把碎石砖糊在一起,倒也算是废物利用。” “矿泥虽好,可也要用完好无损的青砖方才可以修筑出结实耐用的房屋,就好比人用健康的两条腿走路,方才可以走得更远,若是其中一条受了伤,定然会有影响,毕竟一桩房屋若是不遭受战乱、地动等破坏,用它个百余年来一点也不成问题。”荣睦对着安慰一笑,一脸严肃地沉声道。“所以,与其去冒险修筑一桩有潜在问题的房屋,不如冒险把这些碎石砖制成矿泥,不管失败与否,大不了还能让晔泰再送些完好的石砖。” “多谢荣侯提醒,刚才倒是黎威有些想当然了。”黎威闻言茅塞顿开,立刻意识到了与节约石砖相比,房屋的耐用度更为重要,彻底放下了对碎石砖的怨念,重重地点了点头,对着已经等待多时的工人道。“分批次将所有的碎石砖投入煅窑之中,煅烧二十四时辰。” “是!”等候多时的一众工人应喝一声,立刻开始有序的搬运起碎石砖,将其依次放入煅窑之中。 “这座矿泥工坊虽然仅完成了大概九成,可并不影响煅烧矿泥,只不过在收集的时候会有些麻烦,无法用加厚的麻布口袋装运而已,但可以用木桶来代替,运送到安宁城新区绝对不成问题。”黎威指着面前的煅窑介绍道。 第619章 ——开始烧制矿泥 “有志者事竟成,黎管事不必过分担忧,只需等待二十四时辰,便可得到矿泥。”荣睦听出了黎威的顾虑,再次提高了嗓音鼓励着他。 在荣睦的印象之中,黎威一直都是憨厚老实之人,所做之事,也都安分守己,想要利用碎石砖修筑房屋,无非只是心疼石材和追赶工期,并无任何恶意,所以,荣睦自始至终都并未责怪他分毫。 “多谢荣侯开导!”黎威对着荣睦抱了抱拳,便不再言语,专心致志地看着一众工人开始忙碌,等待着矿泥出窑的那一刻。 荣睦知道距离矿泥出窑虽然还有二十四个时辰,可黎威却是不会离开半步,一定要守在煅烧窑前,等待着第一批矿泥出窑的那一刻,所以,也就不再多做劝告,以免让他分心。 荣睦发现,这座矿泥工坊,就是一座一丈多高,一丈多宽,五丈多长,由青砖和矿泥修筑而成的窑洞。其中,最上下两层都摆放着烧红的石炭煤,中间层则铺满了碎裂的石砖。与旁边不远处的青砖工坊大致类似,和精铁工坊相比,过少了让精铁用来成形、加工和冷却的工坊间。 由于这两个工坊生产的整个过程,都离开不石炭煤,所以为了最大限度的避免呛人的烟尘,只能修筑在工坊区下风口的边缘处,并且比其他工坊的烟囱修筑的更多也更高。 在联想到精铁城和丘陵郡城内,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灰蒙蒙的样子之后,荣睦既为安宁城工坊区的修筑感到庆幸,也为安宁城工坊区的前途多了一丝忧虑。毕竟,目前矿泥工坊和青砖工坊的规模,已经超过了丘陵郡城一倍之多,工坊区内的两万工人中,有一万都是这两座工坊的雇工。 日落西山,炊烟袅袅,入夜之后的气温,下降的极快,加之又地处坝阳河畔,浓重的水汽,给人增添了一分阴冷,可工坊区内却满是一片热闹的景象,忙碌了一整天的工人们,纷纷离开各自的工坊,在工坊区内的公厨吃顿的便饭,或是乘坐马车,赶回安宁城内的家中与家人共进晚餐。 远远看去,熙熙攘攘的景象,颇有千韧州城千韧大道的繁华模样,只见他们大多带着喜悦的笑容,迈着矫健的步子,朝各自的目的地赶去。 与城区一样,这儿也有数座规模巨大的公厨,为工人提供饭食,除此之外,还有较为宽敞的房舍,以供那些还没有住处的工人居住,或是临时休息之用。 和之前生活的小镇相比,放下锄头走入工坊的日子虽然少了一分自由,可却多了许多的保障,不需要再看天吃饭,也不必再为吃不饱肚子发愁,或许唯一有些不大适应的,就是对工作的不熟练而已。 当然,他们也十分清楚,只需要按照师傅的指导认真干活,要不了多久,就可完全掌握这门新的技艺,为创造幸福的生活找到了新的奔头。 与工坊区内轻松的气氛相比,矿泥工坊的气氛则稍显紧张,虽然按照之前的做工时间的规定,绝大多数的工人都已经休息,只留了几十个人守夜。 黎威自然就在其中,他几乎每过一刻钟,就要亲自巡视一遍煅烧窑,并且在随身携带的书卷上面,写写画画仔细记录一番。 荣睦虽然也不敢大意,但为了不影响到黎威,只能赶在他巡视完后,再去查看煅烧窑里面的情况。长时间的等待,加之袭来的寒气,让他浑身上下都有些麻木,所以当他靠近散发着高温的煅烧窑时,十分享受这股暖意。才走了不到十来步,他就已经感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顺畅了不少。 透过观察的缝隙,他发现在石炭煤燃烧时的红色映衬下,放置在精铁隔板上的碎裂石砖已经变成了黑色,距离矿泥的灰褐色还有一定的差距。 还有十个时辰的时间,就能出窑了,想必届时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荣睦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抹了把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忍不住拽起衣襟扇起了风,以此缓解煅烧窑冒出的高温。他抬起头,看了眼天空的星河,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就被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打断了。 “禀报荣侯,晚饭已经备好,由于矿泥工坊还未全部完工,所以就在马车里面将就一下。” 远处传来祁宏的声音,荣睦转过头,看见距离自己数丈之外,停着从宗晟炎那儿借来的豪华马车,不禁心中一暖,暗叹一声:还是有人关心的好呀! 旋即,他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晔雨那张清冷的面庞,像自己露出了一个羞涩的微笑,很快,她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一股别样的温情,就如同当初将她揽入怀中时的那般柔软。 不知道她在瀑龙州城可还都好? 很快,晔雨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荣修远和荣景天凝重的表情,以及当初在长河镇时所说的一切,尤其是那句不要和晔雨交好,以免重蹈父亲覆辙的警告,不由得令他打了个寒颤。 长叹一声过后,他有些失魂落魄地朝着祁宏走去,叫上借着灯火,仍旧在盯着书卷和矿泥工坊图纸发呆的黎威,一同走进了马车。 “有劳祁城抚在百忙之中,还能为我们送来可口的饭菜。”荣睦呵呵一笑,把一碗粟米饭放到了黎威的面前,轻声劝说道。“忙了一天,咱们先吃些东西可好?” “据我观察,煅烧窑里还有些空,只利用了三分之一,若是能将其填满的话,烧制矿泥的效率将大大提升。”黎威把手中的书卷凑到荣睦面前,有些失望地砸了咂嘴道。“待得明日烧制成功之后,便一定要尝试一番。” 不待荣睦开口,黎威又一脸认真地继续道。“还有,碎石砖的大小不一,只能用多烧制一些时间的方法来应对,若是想要增加烧制的数目,必须严格控制石材的大小,否则势必会受热不均,酿成烧制失败的后果。” 第620章 ——进退两难的晔雨 “有劳黎管事了。”荣睦大致扫了眼黎威手中的书卷,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许多计算的数目、个人的感悟以及改进的想法等,顿时对黎威一丝不苟的态度肃然起敬。 由于黎威出身不好,没有读过几天书,所以并不认字,经过这半年多的苦学恶补,倒也能基本独立读书写字,特别是近几个月里,在邵非充及其书院的三名建造师的帮助下,进步更是神速,不能能读会写,而且字尤其写得漂亮。 不过,他还是从黎威手中夺过书卷,将其放在一旁,把筷子塞进他的手里,耐心地叮嘱道。“咱们边吃边聊,否则饭菜凉了,岂不是就辜负了祁城抚的一片好意?” 黎威木然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扫了眼散发着热气的煅烧窑,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惦记,端起饭碗,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瀑龙州城的一座较为偏僻的宅院里,晔雨面色冰冷地看着手中的信件,心中一股无名怒火涌起,令他捏着信件的三指,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借着书桌上的油灯,只见那双美丽的眸子中,闪过了一抹杀意。 “信上写的什么?”侍者把坐在轮椅上的晔治廉,推到了晔雨的身旁,尽管他已经从晔雨的表情上,大致猜出了信中的内容,可心中仍旧残存的一丝侥幸,还是让他怀着极大的希望。 “州王让我们准备五十亿铜币,一千万斤稻米和白面为供奉,来换取三名州级建造的帮助和瀑龙州城的图纸。”晔雨直接过滤掉了信中诸如混吃等死,废物点心之类的词语,言简意赅地道。 “是嘛?”晔治廉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颤颤巍巍地从晔雨手中拿过信件,侧过身子,对着油灯仔细看了起来。尽管信中内容不堪入目,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自己和晔雨的指责甚至谩骂。 可他依旧保持着极力的克制,当然也不得不如此。因为自己虽然不像信中的那样昏庸无能,可盘龙郡的确是自己弄丢的,而且丢的还十分窝囊,自己不光差点丢了性命,更为重要的是,还基本终结了晔雨成为州王的可能。 因为荣睦虽然和善仁义,愿意共享胜利的成果,但并不符合皇族的独占鳌头方才能更进一步的规矩,当然,以荣睦的性格来看,在他完全成长起来之后,也不愿意如此。 想到这儿,他心中理所当然地打定了坝阳州城的主意,根据他的预测,这座拥有人口四五十万的州城,有着极大的发展潜力。所以,不管坝阳州城能否满足晔治罡的要求,他也毫不心疼的将其奉上。 此时此刻,远在安宁城等待矿泥出窑的荣睦并不知晓,这座还只是一片平地的坝阳州城,在成了晔泰的私人钱庄和粮仓之后,晔治罡也不甘落后的伸出了贪婪的大手。 “我想荣睦应该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州级建造师的事情,我们就此为止,明日便返回坝阳州城。”晔雨看出了晔治廉的想法,心中顿时一沉。 经历了特殊郡试的考验,晔治廉破釜沉舟的失败,荣睦坚忍善良的本心,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她冰冷的内心之中,让她在这个薄情寡义的世界,找到了一丝慰藉,甚至是依靠,所以,她已经不再刻意掩饰对荣睦的好感。 于是,她刻意无视了晔治廉又蠢蠢欲动的贪念,打算离开瀑龙州城这个是非之地,避免再度陷入无谓的自相残杀,最后落得无法收场的结局。 “这么双手空空回去的话,恐怕会让宗晟炎和晔治德笑话,更重要的是,会削弱我们的话语权,让荣睦觉得我们不再重要。”晔治廉长叹一声,轻轻放下了手中的信件,一脸无奈地道。 他明白,自己虽然保住了性命,可也是苟延残喘,坚持不了多久。所以只好放弃了习惯性的强硬姿态,选择了示弱,以此来改变晔雨的决定。 于是,他提高了嗓音道。“你不会真的觉得晔治罡这个州王做的很称职?可在我看来,你才是有做州王的本事,其他人都不配,包括我自己!” “崔彧已经得到了四分之一张瀑龙州城的图纸,边力可黎威又十分精通修筑房屋,肯定能从中获得感悟,从而完成坝阳州城的修筑。”晔雨感受到了晔治廉还未放弃对州王位子的渴望,只得另起话题,继续耐心劝说道。“最近,我们也接到了安宁镇晋升为安宁城的消息,想必这定然就是坝阳州城开工的前奏!” “雨儿,你怎么还不明白,眼下最为重要的不是击败晔治德和宗晟炎,而是取代荣睦。”晔治廉看出了晔雨揣着明白装糊涂,顿时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气息迅速就萎靡了下来。 “父王!”晔雨连忙握起晔治廉的手掌,惊恐万分地看着他,脑子里乱作一团,可见他的双目中仍旧满是坚定,没有丝毫让步的可能,只好紧咬着嘴唇,极为不甘地退让道。“明日我就去见州王,与他签下这份契约。” “嗯……”晔治廉长舒了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玉瓶,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右手,将其凑到嘴边,吞入几粒丹药,伴随着喉头的起伏,缓缓闭上了双目。 侍者见状,立刻推着晔治廉离开了。 感受到晔治廉那股强势的气息终于消失,晔雨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简单地擦拭了一番桌上的血迹,她顿觉一股难以抵挡的疲惫和孤独之感,犹如潮水一般袭来,引得一阵阵眩晕。 她发现,自己坚持许久的平和心态,已经被渐渐打破,很难再做到冷静对待了,旋即也离开了书房,走到了小院之中,望着漫天的星辰发起了呆。 不知不觉中,眼前竟然出现了荣睦那张和善的笑脸,坚毅的眼神和毫不畏惧的表情。 良久,她转过头,看着安宁城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别样的笑容…… 第621章 ——工坊内的异样 长夜漫漫,月明星稀,绝大多数的安宁城百姓,都已经进入了梦乡,整个安宁城内,满是一片寂静祥和之色,偶然一队巡街的捕役只留下了几声狼犬嗅东西的喘息和刀鞘撞击胸甲的声音后,便匆匆消失。 商业区内则是另一番景象,客栈、酒楼、茶楼和乐万里刚刚开张不久的万里乐坊则满是一派热闹非凡,推杯换盏、交谈甚欢,歌舞升平的繁华。 自从收到了安宁镇晋升为安宁城的消息后,就有不少周边城镇的商人,陆陆续续地赶至此处开设分店,或是与本地商人商议合作事宜。 所以,这些店铺的顾客,基本都是大大小小的掌柜们,对于他们来说,现在正是互相结交,彼此认识的最佳时机,很多买卖,也都这样的环境之中谈成。 不知不觉中,这儿竟然有了一丝坝阳城鼎盛时期的模样,着实给人以无限的希望。可在矿泥工坊坚守的荣睦,则对此毫无兴趣,此时,他满脑子想着的都是矿泥烧制成功,安宁城新区完成扩建和坝阳州城破土动工的消息。 于是,怀着美好的希望,在多次劝告黎威也休息无果之后,也不再做过多的打扰,直接在豪华马车柔软的床榻上,沉沉的睡着了…… 黎威并非不知道休息的重要性,相反也也很想美美的睡上一觉,明日再继续观察,可奈何求贤若渴和迫不及待的心理,犹如一针鸡血,让他始终保持着兴奋,则依然坚持着每隔半个时辰,就去巡查一次的习惯。 除此之外,他还利用间歇的时间,继续研习建造师的典籍,由于其中都是中域文字,就算楚洪才和边力等人费尽心机的编译,可进度仍旧不容乐观,仅仅完成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内容。 至于往后的知识,推敲和编译的难度则更大,尤其是其中记载着许多的草图和公式,既需要大量的演算和计算,还需要无数次的实际试验,过程只会越来越艰难。好在黎威信心满满,一只保持着学习的热情。 不知不觉间,天边已经泛起了微光,安宁城外的大型鸡鸭圈中,时不时的会传出一阵嘹亮的鸡鸣声,合在一起,听上去竟颇为美妙,在大脑对勾人馋虫的鸡肉念想中,甚至就连中秋庆典上的琵琶曲,都立刻逊色了不少。 显然正如荣睦所言,只有吃饱了肚子,才有精力去做其他事情,尤其是这种曲高和寡的行当。 此时的太阳,露出了少半,像是一个躲猫猫的孩童,在偷偷地观察玩伴的位置。安宁城已经基本放亮,中秋过后,昼短夜长的也逐渐明显起来,所以需要在辰时四刻左右,赶至工坊和店铺的百姓们,早已完成了每日重复的穿衣起床,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劳作。 卯时才彻底睡着的荣睦,正舒服得躺在豪华马车里,继续享受着他并不愿意得到的懒觉。因为昨夜他也一时兴起,打开了从跃龙阵中得到的无名残卷,借着边力等人编写出的翻译字典,想要从中得到一些线索。 可中域王朝初期的文字,与中期和后期的出入较大,破解起来十分麻烦,用四处碰壁来形容,倒很是贴切。还在那个时期的古人,还没有养成恶趣味的习惯,卷末留下了一张至少被拆分了数百倍的地图,算是给了荣睦一丝丝的安慰。 否则,现在他脸上的表情绝对没有这般香甜,梦境也只会是惊吓。 黎威依旧是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继续每隔半个时辰,就去煅烧窑巡视一圈的惯例,不过,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除过一直支撑着他的精神之外,作为一名一百六十余斤的壮汉,还得依靠三只外焦里嫩的炸鸡和足足两大壶的大清茶,来源源不断地补充着他的体力。 很快,就到了申时三刻,距离出窑的时间,也仅剩下了一刻钟。养足了精神头的荣睦,早就紧紧地盯着煅烧窑,等待着窑内的石炭煤彻底熄灭,他发现,数个高高的烟囱,已经基本不再冒烟,显然已经完全烧尽。 “开窑!”黎威大喝一声,带头有序地把煅烧窑的一头大门拉开,一股积压了许久的热浪和呛人的烟尘,立刻扑面而来,在微风的作用下,很快就引得众人开始剧烈地咳嗽。 荣睦只感到自己的口鼻眼睛,好像满是中了剧毒似得,传来辛辣刺激的不适之感,就仿佛有无数根毒针在无情地刺着一样。与此同时,胸口处也传来被火烧着的灼热,让他恨不能跳入已经变得冰冷的坝阳河中,冲洗掉这浑身的难受。 “不好!”黎威大喝一声,连忙伸出双臂,狠狠地抓着身前两个工人后背的衣服,朝前用力一推,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声吼道。“速速后撤,速速后撤!” 众人闻言,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收起准备庆祝矿泥成功烧制的心情,立刻惊慌失措地转身,没命似地逃跑。 刚才还被众人寄予厚望的煅烧窑,犹如一头凶猛的巨兽似的,疯狂地朝外喷吐着白色的烟尘,几个呼吸间,就把整座矿泥工坊吞没,即便如此,它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借着风势,大有把整个工坊区都据为己有的野心。 “速速洒水!”荣睦带头爬上了一旁供水的水渠,站在里面,顾不得洗掉身上的烟尘,连忙用手捧着水,以最快的速度朝煅烧窑的方向泼水。 黎威等人也迅速效仿,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水渠里面就站满了矿泥工坊的工人们,在众人的努力下,泼洒出来的河水,开始与烟尘争夺地盘,形成了相互对峙的局面。 不多时,在荣睦等人的努力下,漫天的烟尘终于开始渐渐消散,又过了两刻钟,矿泥工坊再度露出了真容,只不过上面依然附着一层灰白。 放眼望去,矿泥工坊周围,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冬日的大雪,看上去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第622章 ——呛人的粉尘 “看来用碎石砖烧制矿泥似乎行不通呀!”荣睦有些无奈地扫了眼面前一片乌烟瘴气的景象,捧起坝阳河水,使劲得搓了把脸,又觉得不过瘾,干脆坐在了下来,洗去了浑身沾满的灰尘。 他十分清楚,若是按照宗晟炎提供的矿泥烧制方法,定然不会有任何的差错,可眼下矿泥需求量激增,石川郡的石炭煤和钨铁矿都未发掘,只好出此下策。看着黎威脸上,挂着一丝沮丧,立刻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道。“黎管事不必灰心,说不定会有也意外之喜!” “嗯……”黎威木然地点了点头,草草得洗了把脸,带着众人,怀着失落的情绪,开始探查煅烧窑内的情况。 荣睦嘴上虽然尽是鼓励,可心中也不免有些失望,整个人也被不好的预感所笼罩,所以他并未兴冲冲赶去查看结果,而是有些落魄地跑回到了豪华马车上,换了一身衣服,这才不紧不慢地回到了煅烧窑的旁边。 “窑内的石炭煤渣和碎石砖基本混到了一起,看来此次试制,真的是要以失败来结束了!”黎威见荣睦走来,拿起一块沾满灰白色薄尘的石砖碎块,灰心丧气地道。“根据丘陵郡城精铁工坊矿泥的产出记录,只有纯净矿渣方才可以。” “嘶……”荣睦从黎威的手中接过石砖碎块,用拇指使劲得搓了几下,发现石炭煤的白灰,就像是长在了上面似的,毫无任何效果。 不知用水是否可以洗掉? 他刚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就恨不能抽自己一个嘴巴,因为矿泥一旦遇水,就会凝固,眼下已经沾上了煤灰,若是再加水的话,无异是雪上加霜。 这可怎么办? 他无可奈何地看着手中的石砖碎块,很想让黎威找出这次失败的原因,然后尽快重新开始烧制,但转念一想,矿泥工坊本就是因为精铁矿渣供应不足,不愿浪费石砖以及时间紧迫等原因而修筑的,这么做的话就违背了修筑的目的。 “我看这次完蛋了!” “不错,只能重头再来了!” “死马是医不成活马了。” …… 此时,将近五千余矿泥工坊的雇工,开始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显然对于这个结果,已经不抱有任何的希望,只是在等待着黎威下达打扫工坊,重头再来的命令。 这些负面的情绪和消极的言论,自然一滴不漏地灌入到了荣睦的耳中,受此影响,他本来还很坚定的内心,也变得有些动摇,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做是否值得。 “荣侯可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享受了几日清静日子的墨先生闻讯赶来,看着沉默不语的荣睦,轻轻地凑到他的耳畔问道。 墨先生的话,犹如一块投来的木板,让在压力和质疑的河中,快要溺水的荣睦,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很快,他就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荣睦只是过了镇试的书生,这种隔行如隔山的事情,自然打不了包票。”苦笑着摇了摇头,瞥了眼同样一言不发的黎威,不禁有些无言,不知该如何去劝说他。 在思索了片刻后,决定继续把所有的责任继续揽到自己的身上,略作沉吟后,凑到黎威的身旁道。“黎管事,此事全是我操之过急才酿成的后果,完全与黎管事无关,还望黎管事莫要过分自责,好生休息几日,待得矿泥工坊彻底完工之后,咱们重头再来,如何?” 黎威默然地点了点头,又不甘心地摇了摇头,似乎也没有主意。 “不如这样,既然木已成舟,那么我们便将错就错,把混有煤灰的碎石砖碾成磨粉,看看效果如何,说不定还能化腐朽为神奇,歪打正着地炼制出质量更好的矿泥呢!”荣睦砸了咂嘴,同样也是有些不甘,再度鼓起了心中的勇气,决定再次尝试一番。 “好……好!”黎威面如死灰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兴奋,整个人也为之一振,有些犹豫地对着身后矿泥工坊的雇工道。“所有煅烧窑工坊雇工听令,立即清理煅烧窑,所有研磨工坊的雇工听令,准备研磨碎石块。” “是!”一众雇工立刻停止了议论,按照不同的分工,开始劳作。 “不管结果如何,所有人今日的工钱翻倍!”深谙安宁城百姓过久了苦日子的荣睦,决定放手一搏,干脆直接绕开了黎威,对着众人大吼一声道。 “多谢荣侯!”众人闻言,立刻对着荣睦抱拳一喝,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忙碌于各自的活计之中。 荣睦看着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的矿泥工坊,也备受鼓舞,一扫刚才的失落,露出了希望的笑容。转过身,拍了拍一脸错愕的黎威,扶手朝着研磨工坊的方向走去。 黎威与笑盈盈的墨先生对视一眼,看着了后者并不打算插手的意思,只得无奈一叹,与他一起快步跟上了荣睦。 与石灰工坊的研磨石灰的方法类似,矿泥研磨工坊,也是由许许多多个石磨组成。刚刚一刻钟的功夫,被认为已经失败了的碎石砖就运到了这里,铺在了石磨之上。 在耕牛的不断原地转动下,这些已经被烧得十分酥脆,只需碾上几圈,基本就变成了灰褐色的粉末。与烧制碎石砖相比,完全没有任何难度,所以,这些雇工大多都是曾经负责把玉米粒研磨成玉米面的百姓。 由于吃到了开窑时的亏,研磨工坊的大门一直都保持紧闭,只能依靠位于屋顶的飘窗通风,加之矿泥的粉末又很细,耕牛缓慢的走动,都能将其扬起,令整个研磨工坊内,都是一片乌烟瘴气。 荣睦看着眼前被呛得涕泪横流、喷嚏咳嗽不断的雇工,以及饱受粉尘折磨的耕牛,不禁皱起了眉头,呼吸着味道相同的粉尘,他的口鼻炎和胸前,再度传来熟悉的不适之感,恨不能立刻冲出研磨工坊,重新跳入坝阳河中,好好地洗个澡。 第623章 ——萧笛霏的口罩 荣睦清楚,自己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缓解当下的不适,也能至此远离矿泥工坊,眼不见到这般景象,心中也就不会变的烦闷不已。 但这些经年累月都要在这儿做工的工人却不行,他们还有以此为生,养活一家老小,就算其中有能力过人的佼佼者,会选择离开工坊,另谋出路。 可从眼前的局势发展来看,对于矿泥的需求定然只增不减,所以,即便如此,在矿泥工坊不断扩大的条件下,只会有更多的工人选择在此谋生。 知觉告诉荣睦,吸入这些呛人的粉尘,会给身体带来巨大的伤害,若是长此以往,甚至会威胁到性命。而丘陵郡使用矿泥的时间又不长,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东西。 若是果真如此的话,就不会有人愿意在矿泥工坊做工了,毕竟,就算有人在能够找到能养家糊口的活计时,还来此冒险赚取更多的铜币,荣睦也不愿伤及他们的性命。 现在,他竟然十分想念,那个性情孤傲,谁都要敬他三分的柴恩,想要好生请教一番,自己的知觉到底对不对。于是,他竟然大脑有些发直的在工坊内开始寻找起柴恩来,结果自然是扑了个空。 “请问荣侯可在这里?” 正当荣睦焦躁不安,无计可施甚至是有些后怕的时候,一个怯生生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你是?”荣睦愕然地看着面前仅有十来岁的小姑娘,见她也被呛得喘不上气来,顿时联想到刚才的猜测,心头不禁一惊,大声喊道。“所有研磨工坊雇工,立刻停下手头的活计,速速离开工坊!” 话音刚落,荣睦见那些早已被呛得快要上不来气的雇工,大有逃跑的架势,根本来不及去管那些被架在石磨上的耕牛,连忙补充道。“把耕牛也一并带出!” 语罢,不再做过多的停留,连忙拽着已经快要上不来气地小姑娘,推开门走出了研磨工坊。 “看来荣侯已经除尝这粉尘之苦呀!” 荣睦抹了把满是沾满粉尘的脸,顺带也打了打了身上的粉尘,这才看清来人居然是铁峰城箫氏布坊的掌柜箫笛霏,几月不见,那身标志性的红裙,居然把她本就丰满的身姿,映衬的更加惹人注目。 “原来是箫掌柜呀,来不及换身行头,失敬失敬!”荣睦对着箫笛霏施了一礼,尴尬一笑道。“还望小掌柜莫要在意。” 这时,他的脑子里才闪过了箫笛霏刚才说出的粉尘二字,立刻如梦初醒地问道。“敢问箫掌柜可是为这呛人的粉尘而来?” “不错!”箫笛霏笑着点了点头,见荣睦刚才看自己的眼神中,居然有着一分从未见过的羞涩,脸上不禁也出现了一抹红晕,从身旁的侍者那里,拿过了一个类似于口罩的东西东西,递给了荣睦道。“此物名为纱布口罩,是由棉线纺织而成的一种特殊布料,多层叠加在一起,挂在两只耳朵上,可以过滤掉大部分的烟尘和粉尘,避免吸入后引发的咳嗽,预防由此引发可要人性命的肺病。”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想破头皮也无出路,箫掌柜送口罩却不费功夫呀!”荣睦如获至宝地端详着手中的纯白的口罩,绵软的触感,与普通棉质衣服相比,多出了一分厚实,显然是为了阻拦轻薄的粉尘而专门准备。于是,连忙按照她刚才的介绍,将这个从未见过的口罩戴好。 “确实不错!”荣睦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正欲试试效果究竟如何,却不想口鼻之中,满是萧笛霏身上的香气,之前的毫不在意也悄然变成了一种赞许,在随之尽快的心跳中,他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冲入了满是粉尘的研磨工坊。 好像是不怎么呛人了! 荣睦小心地试着呼吸了几次,见效果不错,干脆张开了嘴巴,大口大口地开始深呼吸起来,想要模拟在卖力干活时的状态。 这口罩还真是个好东西呀! 荣睦满意一笑,离开了粉尘仍未散去的研磨工坊,见萧笛霏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有意把这份道不清的情愫抛之脑后,当成是她在等待着自己的主动开价,所以客气地开口道。“多谢萧掌柜的口罩,荣睦感激不尽,但无功不受禄,萧氏布坊的日子才好过了没有多久,咱们还是谈一谈口罩的价钱?” “萧笛霏感谢荣侯慷慨解囊,挽救我萧氏布坊于危难之中的大恩大德还来不及,怎么会厚颜要钱呢?”萧笛霏只是大方地笑了笑,扫了眼身旁刚缓过劲来的一众研磨工坊的雇工,爽朗地道。“萧氏布坊先拿出一万只口罩应急,后期还将会运来更多的口罩,此物乃是消耗物品,虽然可以用水清洗,但最迟一月就得更换。” “多谢萧掌柜慷慨相助。”荣睦对着萧笛霏施了一礼,摘下口罩,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袖中,刚才对于粉尘的恐惧和忧虑随之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温暖。 在仔细辨别了一下之后发现,原来是对待萧笛霏的态度,不知不觉中,由普通的合作伙伴,延伸出了一股莫名的情愫,加上少女凹凸有致的身材,以及骨子里自带的一股热气与外向,都开始吸引着他的内心。 此时,他顿觉自己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浑身上下都变得兴奋不已,就像一团遇见了火焰的干柴,大有擦除火星的冲动。 “荣侯没事?”萧笛霏看着荣睦的眸子有些恍惚,整个人也没有了刚才的神采,连忙上前几步,身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莫名其妙地道。“也不发烧呀,难不成是吸入太多的粉尘所致?” “呵呵……我没事,我没事。”荣睦尴尬一笑,一脸羞涩的朝后退了几步,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甚至连与萧笛霏对视的勇气都消失不见。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反应过度,恐怕会让性格热情的萧笛霏有些难堪,毕竟一个尚未婚配的女孩子,主动去关心自己,不是一件谁都能办到的事情,连忙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第624章 ——热情的萧笛霏 “嘶……”荣睦突然紧皱起眉头,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用右手使劲地揉着太阳穴,双腿故意一软,一个趔趄,竟然摔倒在地。 “荣侯?”萧笛霏脸上的绯红还来不及消散,就立刻变成了惨白,她一个箭步冲出,毫不犹豫地将荣睦揽入怀中,不由分说地用拇指,使劲得按压着荣睦的人中穴,几个呼吸的功夫,居然就抠破了一层皮。 “无……无碍。”荣睦顿觉萧笛霏火热的拇指,就像是一根烧红了的木棍,烫得自己嘴唇都失去了知觉,可为了缓解刚才自己的事态,只好硬着头皮强忍。 但除此之外,被萧笛霏搂着的感觉还是让荣睦十分享受,尤其是萧笛霏那吐气如兰的呼吸,还有手掌冒出的冷汗,让他的小腹之处,也不受控制的窜起一阵躁动。 “那便好。”萧笛霏自然感受到了荣睦的异样,不过她并未猜透荣睦的真实想法,权当荣睦是在试探自己,于是干脆一咬牙,为他揉起了太阳穴。 墨先生等人见状,彼此对视一眼,然后纷纷转过身,带起仍然在朝外冒着的粉尘,逃离这个突然出现的卿卿我我的场面,生怕会被荣睦当成讨厌的苍蝇。 “多谢萧掌柜。”荣睦使劲得摇了摇头,想要强行拜托演戏带来的不适,想要以此获得一直都未曾消失的清醒,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看来这粉尘的毒性的确太大,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脑袋还是有些晕呀!” 说完,缓缓地推开了萧笛霏揉着自己太阳穴的手,在温暖的滑腻中,有些不舍地撑起身子,缓缓地离开了火红色的怀抱,按捺下恋恋不舍的情绪,故作强打精神,重复地道。“多谢萧掌柜,多谢萧掌柜……” “荣侯没事就好。”萧笛霏看着荣睦重新站起身,整个人也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热情一笑道。“安宁城新区的商铺,记得给我萧氏布坊和萧氏裁缝铺留一间大的,对了,在工坊区内,也留一块地,铁峰城内的纺织坊的产量恐怕不够,难以制作出更多的口罩。” “萧掌柜放心,待得重新规整好粮食的产量,定然会在安宁城和坝阳州城内,给萧掌柜留下足够的棉花田。”荣睦笑着点了点头道,突然想到了口罩的事情,话锋一转道。“既然萧氏布坊早已制作出了口罩,为何我在精铁城、血铜城和丘陵郡城内,并没有见到有一个雇工使用呢?” “口罩也是父亲的一次偶然发现,在机缘巧合之下制成,正巧当时新式纺织机第二次试制失败,萧氏布坊的处境极为危机,父亲只能依靠口罩向精铁城、木棉城和丘陵郡城的矿山和精铁工坊出售,但宗晟炎却想借此吞并萧氏布坊,我们便以焚毁工坊和棉花田苦苦抵抗,所以为了达成目的,他不顾雇工们的性命之危,一个口罩都不愿意购买,造成了大量的雇工病死。”萧笛霏脸上的热情很快就变成了愤怒,怒气冲冲地继续道。“并且,他还不允许雇工购买使用口罩,违者杖刑三十,赶出工坊,宗氏王朝的百姓倒还好说,关键死的都是万山王朝的战俘和奴隶。” “宗晟炎能把州王府从精铁城搬迁至丘陵郡城,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能出此狠手,倒也符合他的性格。”荣睦讷讷地点了点头,眼前立刻浮现出了无数雇工惨死的景象,心头不禁涌起一阵怒火。 现在,他已经开始有意淡化万山王朝和宗氏王朝的地域之分,尽可能的做到一视同仁,加之宗晟炎已经俯首称臣,虽然之前有过种种难以原谅的暴行,完全可以一杀了之,可这么做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只好尽可能地去补救。 “这样,劳烦萧掌柜回去之后,尽快准备足够的口罩,给精铁城、木棉城和丘陵郡城的矿山和精铁工坊发放口罩,费用由我来出。”荣睦略作思考,无可奈何地道。“至于那些已经病死和得病的雇工,我会尽快命人彻查一番,对其进行一定程度的补偿,也算是弥补之前的过错!” “荣侯能有如此仁爱之心,萧笛霏实在佩服!”萧笛霏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再度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洋溢着她内心的喜悦与兴奋。 只不过,做为真正的商人,她自然是听出了其中的商机,再联想到荣睦的财大气粗的实力,立刻觉得此行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于是喜上眉梢。 再扫了眼仍旧在回避着自己和荣睦的众人后,心中随后的一丝羞涩全然不见,沾沾自喜地道。“眼下就不做过多打扰,告辞了!” “萧掌柜一路走好。”荣睦对着萧笛霏拱了拱手,看着穿着红裙的身影,随着一蹦一跳而渐渐变小,怦然跳动的心脏,突然传来了一阵说不出的失落,就好像丢掉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似的。 转念间,想起了萧笛霏当初所说的那句要嫁给自己的话时,已然不再觉得有任何的突兀,甚至就连不愿乘人之危的念头,也都全然消失。 “咳……”墨先生走到了荣睦的身旁,轻轻咳嗽一声,笑眯眯地道。“俗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荣侯也是陷入了其中呀!” 说完,不待荣睦开口,便继续打趣道。“不知荣侯是喜欢冷若冰霜的晔雨,还是热情似火的萧笛霏呢?” “荣睦也是一个俗人,爱铜币,更爱美人。”荣睦一改往日的羞涩,有意地挺直了胸膛,十分肯定地道。“我自然十分了解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也大致摸清了不择手段的皇族,二者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可我的的确确不喜欢后者的贪婪。” “看来荣侯已经做出了选择呐。”墨先生微微一愣,没想到荣睦居然知道了自己未曾开口的问题,直接回答了出来,便笑着道。“但愿荣侯已经有了能和晔雨一较高下的实力,别再依靠什么旁门左道了。” 第625章 ——荣家的果树山 “那是自然……”荣睦微微一怔,立刻听出了墨先生话里的意思,不禁想起了当初在大青山时,被晔雨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利用装满火药的酒瓶子偷袭晔雨得胜时的场景,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 刚欲开口,见黎威已经把萧笛霏带来的口罩,分发给了所有的雇工,准备重新开始研磨矿泥,便不再打岔,等待着重新开始,可半晌也未见黎威有任何动作,反而遣散了大部分的雇工,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禀报荣侯,黎威认为,研磨工坊的设计有些问题,也应该增加一些特殊的烟囱,并且引入一些用来通风的管道,好让工坊内的粉尘,能够被收集起来,因为它们也是矿泥,万万不可浪费。”黎威走到荣睦身旁,耐心地解释道。“另外,这石磨也需要增大,减少石磨、雇工和耕牛的数量,提高研磨的效率。” “就依黎管事的意思去办。”荣睦重重地点点头,十分认可黎威的意见,毕竟口罩只是治标不治本,唯有把这些粉尘彻底控制住,方才可以避免雇工吸入粉尘,于是有些失落地道。“既然今日无法见到矿泥究竟是否烧制成功,那么我们改日再来。”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黎威不甘心地叹了口气,脸上再度涌现出不愿就此放弃的表情,提高了嗓音道。“眼下有了口罩,我们完全可以再次尝试一番,因为要不了多久,就可研磨成粉末,基本大功告成。” “依我来看,还是暂缓几日为好,兵法有云:乘胜追击,趁败休息,矿泥工坊的雇工们的精神状态不佳,若是一意孤行的话,恐怕会事与愿违的。”荣睦拍了拍黎威的肩膀,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以及发黑的眼袋,知道他也处于强弩之末,需要好生休息方才能恢复神采。 “荣侯!”黎威坚定地摇了摇头,拱手再度争取道。 “磨刀不误砍柴工,休息,休息几日再说!”荣睦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地朝着安宁城商会的方向走去,只留下满脸无奈地黎威和一众疲惫的雇工…… 接下来的几日里,荣睦并未踏入工坊区半步,而是骑着马安宁城周边的良田闲转悠,他惊喜的发现,除过即将丰收的高粱和玉米之外,还有一片足有数百亩之多的梯田上,居然栽种了桃树、枣树和梨树。 尽管这些树苗的个头不高,可长势则十分喜人,枝头抽满了数寸之长的嫩芽,大有你追我赶的架势,恨不能争取到更多阳光和养分。 荣睦清楚,水果这类商品,与糕点基本类似,都属于茶余饭后消遣之物,既不顶饱,而且价钱奇高,基本是富贵人家才能吃得起的东西。 如今能见到有人如此大规模的栽种果树,说明了他看到了安宁城百姓已经过上了富足的日子,待得年后果树成熟之时,城内的百姓也就刚好可以花钱购买。 于是,荣睦对于栽种者的身份,产生了颇为浓厚的兴趣,正欲深入打探一番,就看到有几个人影朝自己走来,连忙翻下马来,赶上去询问。 “敢问这片果树林,乃是阁下的产业?”荣睦对着来人施了一礼,指着身后的果树林,极为客气地问道。 “二少……荣……荣侯?”唐庸正欲开口,竟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荣睦,慌乱之中,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得结结巴巴地道。 “唐叔?”荣睦见来人摘下草帽,居然是荣家的管家唐庸,忍不住惊呼道。“难不成这片果树林,是我荣家的栽种的不成?” “的确如此。”唐庸笑着点了点头,见荣睦仍旧是一脸的惊疑,从身后的随行者手中拿过一本账簿,递到了荣睦手中道。“请荣侯过目。” “唐叔不必客气,叫我荣睦便可。”荣睦好奇地打开了账簿,唐庸规整的笔迹随之映入眼帘,看上去颇为舒服,大致扫了几眼,发现荣家不光要种植这几种果树,还想着包下更多的土地,栽种种类更多的果树,忍不住问道。“我荣家的赤杨木难不成还比不上这些果树值钱?” “二少爷有所不知,赤杨木要整整十五年方才可以成材,就算在温润的安宁城内,也至少需要十年时间,而果树顶多需要五年,便可年年都有收成,每钧赤杨木不过只有一两百铜币的收益,而这些果子,一斤就能卖到一铜币呢!”唐庸笑呵呵地解释道,浑身上下充满了对巨额利润的欣喜。 “是……是嘛!”荣睦讷讷地点了点头,一时间对于荣家有如此之大的转变,有些难以适应,虽然赤杨木和果树都是树木,栽种的方式也都大同小异,可木材的需求是刚需,建房和做家具都离开它,水果则可有可无,自己不就没怎么吃水果,也长到了十四岁了么。 想到这里,他不禁想要提醒一下唐庸,这些有钱人才能买得起的东西,还是慎重为好,毕竟眼下安宁城的百姓不过才刚刚吃饱了肚子而已,对于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定然还不感冒。 可是还未开口,就想到了荣月的糕点铺子似乎已经得到了城中百姓的认可,自从中秋庆典之后,销量一路看涨,也就只好闭上了嘴巴。 “二……二少爷,你没事?”唐庸见荣睦双眼有些飘忽,脸色有些难看,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怎么好,连忙关心地道。“若是觉得累了,就回家休息几日,虽然坝阳州城的帐篷,还不上杉鹭镇的宅院,但至少其乐融融呢,家主等人也时常念叨二少爷,回忆起当时在杉鹭镇的往事,还望二少爷以身体为重,莫要疲于奔命,积劳成疾呀!” “忙完这一阵子,一定回家看看。”荣睦顿觉心头被一股暖意包裹,木然地点点头,把账簿递还到唐庸的手里道。“若是遇到困难,一定要来找我。” “二少爷放心,荣家做别的恐怕不在行,但种树绝对有一手!”唐庸接过账簿,自信地笑道。 第626章 ——改造后的矿泥工坊 告别了唐庸之后,荣睦把目光重新集中在了安宁城中的百姓身上,怀着忐忑的心情,观察着他们的生活。 这些从石川郡各地而来的家庭,大多是四口之家,丈夫基本都在工坊区做工,孩子小一些的,需要妻子照顾,年长一些的,全部都送去安宁城书院读书写字了。 换做从前,这些普通家庭根本负担不起高昂的学费,他们的孩子也只能在家中分担家务,去干些农活,或是去铺子里当学徒伙计,为长大之后的自力更生提前做好准备。 更为开心的,自然是家中的女孩,她们再也不用被锁在家中,一直等到嫁人的年级,而是也能走入书院学习。尽管女孩依然没有参加考试,考取功名的资格,但城内的铺子和工坊,则向她们敞开了大门。 尤其是萧氏布坊和裁缝铺,更是早早就与那些走入学堂的女孩,签下了雇佣的契约,等到她们完成学业,就招纳进入工坊和铺子,教授纺织和裁缝的技艺,然后根据其手艺的高低,每月发放不同的工钱。 其他工坊和铺子也统统效仿,因为在荣睦看来,不论做什么,识字写字读书都是最为基础的事情,只有学会了这些,今后做工的水平方才能更高。 除过这些变化之外,荣睦还发现了每户的月收入,基本都超过了一百铜币,与之前相比,整整提高了十倍。在安宁城为他们提供住处的情况下,每月吃饭的花费顶多也就二十铜币,若是每日都想吃到肉的话,仅需多花二十铜币。 也就是说,每月至少可以有六十铜币的结余。但是,过惯了穷日子的百姓们,还是保持着艰苦朴素的优良传统,尽可能多地存些铜币,以备不时之需。 只不过,荣睦一直相信的那句饭饱思y欲,在任何人的身上,都能得到应验。在习惯了安宁的日子之后,百姓们也渐渐愿意增加一些开销,提升生活的品质。 于是,除过用来购买衣裤和鞋袜,和添置家具铺被等必须品之外,他们也愿意花钱购买糕点、水酒和茶叶之类的消费品打打牙祭,而且也回去规格稍低的酒楼吃上几顿,甚至还能去戏楼和乐坊消遣一番。 这样的改变,自然是城中商人们喜闻乐见的样子,不光手中的资金周转速度大大增加,收入也同样成倍的增长,利益熏心的他们,甚至不惜降低商品的质量,来获取更为暴利的利润,好在商会及时出面震慑住了这种不轨的行为,捕役还抓捕了几个犯案的商人,这才让市场没有出现恶性循环。 不过让荣睦感到欣喜的,则是安宁城的百姓,并未出现在石川郡时的地域之争,所有的百姓,都能和睦相处,没有任何内耗和内斗的现象。 当然,他也明白,至少这些百姓皆是来自石川郡,可若是放到坝阳州城就不一定了,毕竟那儿将会有石川郡、盘龙郡和丘陵郡的百姓,想要让他们放下敌意,不再内斗,难度虽然自然不小,可荣睦的信心依然十足。 在摸清了安宁城百姓们的生活方式,已经发生了改变之后,荣睦担心水果没有销路的疑虑,彻底打消而去。一个想要满足他们更高需求的想法,也就此萌生。 加上王幸之对于大海的无尽向往,更是让荣睦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他坚信,要不了多久,就能乘坐着三位帆船,冲出狭长的坝阳河,在宽广的的大海上,寻找未知的秘密。 不知不觉中,黎威再度找上门来,带着矿泥工坊改建完成的消息,不断催促着荣睦,一定要亲自赶去见证,否则,就会后悔终生。 荣睦拗不过执着的黎威,只好再度来到了矿泥工坊,他发现与之前相比,多出了一个碎料工坊。走进去一看,只见里面竟然有着两个一丈多高的精铁漏斗,极为显眼,看上去颇为壮观。 “这是破碎石料的碎石缸,里面有有一个巨大的精铁锤,通过耕牛来拉动锁链,让其在里面晃动,可将石材破碎成拳头大小的石块,然后再将其送入煅烧工坊,既可以提升煅烧的效率,也能节约石炭煤的消耗。”黎威很是骄傲地指着身后的两个高大的漏斗道。 “黎管事是从何处得到了灵感,又从哪里弄来这两个大怪物的?”荣睦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灰褐色的大漏斗,好奇地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几下,立刻传来了浑厚沉闷的声响,显然比起用其制造的胸甲来,更为结实厚重。 “自然是从荣侯在跃龙阵中得来的建造师典籍中获得的感悟,正巧千韧州城的精铁冶炼工坊,用废了几个熔炉,便拿来改造一番,变成了荣侯的眼前之物。”黎威对着早已准备好的雇工挥了挥手,后者立刻开始为荣睦演示起了使用方法。 哐啷哐啷…… 在一阵石头撞击金属的声响,和碎石缸的轻微震动中,荣睦惊讶地看着一块块丈许大小的石材,从碎石缸的顶部进入,出来之后,果真变成了拳头大小的石料,堆满了数辆用来运送的马车。整个过程,顶多也就只有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更为神奇的是,期间居然没有冒出半点呛人的粉尘。 “咱们去煅烧工坊看看。”黎威拿起一块石材,递到荣睦手中,昂首挺胸地离开了碎石工坊。 “黎管事今日是要一雪前耻,扬眉吐气了嘛!”荣睦扫了眼手中的石材,仔细一看,发现还是那批破碎的石砖,立刻明白了当初自己大胆的想法已经成功,心中微微地松了口气,不禁咧嘴一笑。 晔泰啊晔泰,我已经基本把这批碎石砖变废为宝,今后也就不再怕你暗中捣鬼了,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明年送往千韧州城的钱粮能不能用,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荣睦把石材放回到马车上面,兴奋地迈开了大步,追上了黎威,来到了那间之前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的煅烧工坊前。 第627章 ——成功造出矿泥 荣睦发现,与之前的煅烧工坊相比,足足大了一圈,而且高烟囱的数目,既有所增加,也规整了许多,基本集中在了工坊的中间段。 “荣侯请看!”黎威上前一步,拉开了煅烧工坊的大门,一脸自信地道。“经过我们的改造,加入了一个精铁制成的煅烧仓,把石材加入其中,然后关闭仓门,在煅烧石材的过程中,就彻底隔绝了矿泥的灰尘和其他杂质,而且还可以提高煅烧的温度,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之法!” “是嘛……”荣睦看着有点像蜂窝的煅烧工坊内部,顿时一惊,不禁心生怀疑,可很快他就释然了,也被黎威的兴奋所感染,忍不住猜测道。“相比黎管事已经达成了目的,让煅烧工坊的效率提高了不少?” “的确如此!”黎威重重地点了点头,指着精铁制成的仓室道。“这些同样出自丘陵郡城精铁工坊,经过拼装,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出作用来,比起之前的效率,足足提升了两倍之多,而且烧制的更加均匀!” “有劳黎管事了!”荣睦上前一步,打算近距离地观察一下煅烧工坊的内部,可是距离其还有一丈远时,就被里面传来的热浪阻拦了下来,半步都不敢迈出,仔细看去,见里面干干净净,并没有之前燃烧过的痕迹,忍不住扭过头问道。“为何我看不见里面有半点火焰,却有如此之高的温度,难道是刚刚煅烧完?” “的确如此,不过荣侯只猜对了一半!”黎威从怀中掏出了他记录观察的书卷,随手翻到其中一页,递给荣睦道。“这座煅烧工坊是矿泥工坊的关键所在,温度是其最为重要的一环,所以,里面还有许多未燃烬的石炭煤来保持着温度,这样煅烧下一炉石材,就可节约两个时辰的时间。” “真是没有想到,中域王朝的匠人,居然能有如此巧夺天工之作!”荣睦大致扫了眼书卷上的内容,一眼就看出了煅烧工坊的感悟,真是来自于建造师典籍,忍不住赞叹一声,好奇地朝后翻了几页,发现研磨工坊同样也是独运匠心,连忙将书卷递还给了黎威,迫不及待地朝着一旁的研磨工坊走去。 “开仓!”黎威大喝一声,也快步跟了上去。 荣睦闻言,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看着缓缓打开的研磨工坊大门,正欲转身躲避呛人的粉尘,却发现里面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唯独没有见到熟悉的粉尘。 “难道这也是出自于建造师典籍?”荣睦扭过脑袋,不解地看着黎威道。 “的确如此。”黎威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一脸崇敬地道。“真是没有想到,建造师典籍的第五卷之中,还有许许多多的工坊修筑之法,以及中域王朝建造师们的心得和感悟,得此宝物,简直就是拥有了可以通天的梯子呀!” 很快,黎威的脸上又充满了沮丧,无可奈何地道。“只可惜,能看懂的部分实在太少,就算是楚监院和边先生,也是雾里看花呐!” “无碍,常言道,贪多嚼不烂,只要可以解决目前的困境便可。”荣睦笑着摇了摇头,对于中域王朝的遗物,他已经由最初的向往,变成了如今了平静,在他看来,这些沉睡了数千年的东西,虽然仍旧有着扭转乾坤的威力,可也回天乏术,唯有汲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推陈出新,方才是事物发展的本质规律。 于是,沉声提醒道。“另外,这些东西,莫要全部照搬,务必慎重才是,因为就算它再强大,中域王朝依然覆灭了一千余年,还望黎管事好自为之。” “荣侯放心,黎威深知铁器可以锻造成农具,造福一方,也能铸造出武器装备,生灵涂炭,所以定然会慎之又慎!”黎威脸上的遗憾一扫而去,变成了凝重与严肃。 很快,几辆盖着篷布的马车,停到了众人的面前。 “想必这就是矿泥?”荣睦走到了马车旁边,轻轻的揭开篷布,只见里面装满了灰褐色的矿泥,伸手捏了一小撮,放在手中之中,用食指轻轻地研磨着。 他发现,相较于丘陵郡城出产的矿泥来,不光要细腻了许多,而且几乎没有多少硌手的颗粒,显然经过改造矿泥工坊,着实让矿泥的质量有所提升。 “不错!”荣睦拍了拍手掌,重新盖好篷布,心中的忧虑已经散去大半,心中再度萌生出了继续当甩手掌柜的打算,见黎威等人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便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如此,那么安宁城新区的修筑事物,便有劳黎管事和诸位了。” “荣侯放心,此事黎威定然不辱使命,将安宁城新区以及老城区的改建和扩建事物,办得漂漂亮亮!”黎威等人连忙应喝一声道。 荣睦拱手换了一礼,迈开步子,正欲朝着安宁城商会走去,这段时间的修生养息,已经让他养成了懒散的习惯,每逢午后都会喝上一杯清茶,吃一块荣月亲手做的鲜花饼。心情好时,还会去安宁乐坊,学习学习音乐,俨然已经开始享受着安宁城中的美好日子了! “荣侯这是要急着去安宁乐坊听琵琶曲吗?”墨先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荣睦的身后,犹如一根拉住马匹的缰绳似得,让荣睦立刻停在了原地。 “呵呵,什么事情都瞒不住老师呀!”荣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了挠头,看着墨先生略显严肃的目光,马上意识到了自己想要当甩手掌柜的计划彻底告吹。 “工坊区的青砖工坊已经完工,可以产出青砖,荣侯不打算抽空去看一下吗?”墨先生砸了砸嘴,见荣睦的态度还算端正,放弃了口诛的打算。 “去,自然要去!”荣睦对着黎威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点头,连忙伸出右手,指着矿泥工坊隔壁的青砖工坊,带着荣睦等人快步走了过去…… 第628章 ——结实的青砖 青砖工坊与矿泥工坊类似,也是由搅拌、塑形、晾晒和烧制这四个小的工坊组成,不同的是,这儿并非出自于建造师典籍,而是直接照搬丘陵郡城的青砖工坊。 显然,拿来主义在任何时候都十分好用,所以青砖工坊早在半个多月前,便已经产出了第一批青砖,眼下那些刚刚进入工坊的雇工,基本掌握了各自手头的活计,成为熟手,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荣睦对于青砖工坊的情况,虽然算不上了如指掌,可也大致清楚,之所以要听从墨先生的,无非是明白他想要告诉自己,事无巨细虽然会耗费大量的精力,可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还是应亲力而为。 当然,除此之外,还是要提醒他,眼下可还不是贪图享乐的时候。 “青砖的烧制过程,已经十分成熟,基本不再需要进行改动。”黎威拿起一块准备装车的青砖,递到荣睦的手中。 “确如黎管事所言,这块青砖的确与丘陵郡城的产出不相上下。”荣睦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青砖,发现它的颜色有些偏红,又认真掂量了一下分量,似乎要比丘陵郡城的青砖轻了一些,心中立刻升起了一丝警惕。 作为商人,他自然十分看重商品的质量,从不干缺斤短两的事情,尤其作为建房的重要材料,万万不可有任何的差池,忍不住开口道。“这青砖的颜色为何有些奇怪,分量也似乎轻了一些,是不是有何问题?” “据我观察,应该是由于安宁城一带的土质粘性较大,颜色又有些偏红所致。”黎威只是一脸平静地解释道,似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至于分量为何会轻一些,完全是因为加入了石炭煤渣才会如此。” 见荣睦脸色的不解变成了吃惊,黎威连忙补充道。“青砖的重量越轻,马车就能多拉一些,房屋的总体重量就会减少,也就可以修筑更高的建筑。” “常言道,轻如鸿毛,重如泰山,为何黎管事会觉得青砖越轻反而更好呢?”荣睦联想到了书卷之中的内容,忍不住砸了砸嘴道。 “如果每块青砖重达两斤,需要盖一幢长宽各五丈的房屋,每一层需要青砖五千块,不算楼板和矿泥的重量,那么每层的重量便是一万斤,如果盖五层的话,第一层需要承重四万斤,但若是一层只能承重三万斤的话,那么便顶多只能盖四层。”黎威再度从怀中掏出记笔记的书卷,侃侃而谈道。“若是重量减轻一半,则可以足足盖上八层!” “这个……”荣睦顿时一愣,显然没有料想到每块青砖只需减轻一半的重量,房屋的层数居然就能高出一倍之多,虽然大致明白了黎威所言,可依然困在了重于泰山这四个字当中。 “虽然泰山之高,无与伦比,可房屋与泰山之间,并无直接的联系。”墨先生看着一脸懵懂的荣睦,摇头一笑,轻抚着胡须道。“泰山之巅仅能容数人站立,山脉则绵延数百里之遥,房屋则第一层能站一百人,顶层同样能站一百人,这便是区别。” “荣睦一时愚钝,让诸位见笑了……”荣睦这才意识到,所有的山峰,皆是用绵延数百里之遥的代价,方才堆砌出了高耸的山巅,而房屋却没有如此之大的地方,只能在寸土寸金的城中,多盖哪怕一层,绞尽脑汁地获得更多的空间,供人居住或是经营买卖。 “不知荣侯是否早先猜到了来此的目的?”墨先生走到荣睦身旁,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问道。“这样的结果,倒是连我也未曾预料到呐!” “荣睦受教了!”荣睦知道墨先生为了顾及自己的面子,赶忙收起之前的傲慢与自信,拿出了一幅勤学好问的姿态道。 “可能是土质的不同,也或许是加入了石炭煤渣,安宁城产出的青砖,比起丘陵郡城的来更为结实!”黎威左手拿起一块安宁城的青砖,右手拿着一块丘陵郡城的青砖,张开一个大大怀抱,用尽浑身力气,狠狠地将两块青砖对撞在了一起!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传来,只见其右手的青砖,居然碎裂成了许多小块,无力掉在了地上,而左手的青砖,则纹丝不动,由此可见,安宁城产出的青砖,的确很是结实。 “呼……”荣睦见状,不由得睁大了双眼,喜出望外地拿过黎威左手的青砖,视若珍宝的捧在手里,看着其中一丝淡淡的橙黄,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笑容…… 于是,安宁城新区的建设,也就此开始。和荣睦的兴奋相比,黎威等人却如临大敌,精神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因为,自从坝阳州城的和睦共厨之后,他再未使用青砖和矿泥修筑过房屋。 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再经历了失败之后,黎威变得谨慎了许多。将那张从王同华那儿得来的图纸,烂熟于心之后,再度动手用木块,试着搭建了许多类似的模型,认真参悟着青砖与矿泥的奥妙。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基本摸清了其中的奥妙,并且在他的带领下,一万余名技艺娴熟的石匠和木匠,也在理论上掌握了新的修筑房屋之法,个别天赋异禀和聪明好学之人,则初步了能将图纸上的建筑,用木块搭建的本事。 安宁城新城区和老城区交接的一块空地上,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黎威带领着众人,握着精铁制成的铁锹和锄头,开始在石灰线上开挖地基。 黎威明白,与之前用木材修筑房屋,依靠粗壮的木头做为支柱不同,青砖房的每一面墙壁,都分担着整幢房屋的重量,所以地基挖的深不深,修得结实不结实,就成了关键所在。 于是,他一刻都没有离开工地,干脆吃住都在这儿解决,每一次配置矿泥,加盖每一层青砖,他都亲力而为,用心寻找着二者之间感觉,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似得。 荣睦见到此情此景,着实被吓了一跳,强行稳住心神,半天才缓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武器装备是武将的性命,这盖房也是黎威性命中无法缺少的一部分! 第629章 ——结实的地基 到了第七天时,黎威终于修筑好了地基,不过他似乎对于地基的结实程度表示了怀疑,在用了木槌冲撞之后,还是放心不下,居然打算放置一些铳弹来测试。 “黎……黎管事,你确定要用铳弹?”荣睦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看黎威,又看看在摆放在地基旁的三个铳弹,难以置信地道。“这铺子是用来做买卖的,又不是用来挨打的,何必要如此呢,再说了,它又不是防御工事,用得着这样吗?” “荣侯有所不知,安宁城一带,地处坝阳河畔,常年无霜,雨水丰厚,若是不将地基打牢的话,一旦天降暴雨,或是坝阳河涨水的话,那么房屋必然会成片倒塌,后果不堪设想!” 黎威一脸的严肃,仿佛他所说的事情,即将就要发生似得,双目中满是凝重,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义正言辞地警告道。 “而坝阳州城的气候也大致类似,所以之前修筑的和睦公厨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可其实地基不稳,最后还是必须要将之拆除,方才可以彻底排除这个隐患。” “这……坝阳河岸不是已经用石材进行了加固嘛,眼下又有修筑了下水管道,后果应该没有这么严重?”荣睦看着有些魔怔了的黎威,很想去阻止他用铳弹试验,可见他毫无退让的意思,只得摇头作罢。 无奈地看着他亲自举起火把,迈开大步,坚定不移地走到放置铳弹引线的地方,把火把凑到跟前,随着被点燃的火星,不紧不慢地走回到自己的身旁,一脸紧张地看着刚刚完工的地基,整个人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轰隆! 三颗铳弹几乎同时爆炸,轻易地就将地面的泥土掀得老高,漫天的烟尘,瞬间就把整个地基淹没,看上去不禁令人生畏。 在刺鼻的硝烟中,荣睦不禁也紧握起了双拳,静静地等候着测试的结果。这卷从跃龙阵中得来的建造师典籍,他寄予了极高的期待,若是连一幢矿泥青砖的房屋都无法靠它建成的话,那么他不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它能够指导黎威修筑出坝阳州城来。 灰尘缓缓散去,随着逐渐增加的视野,荣睦惊恐地发现了三个丈许大小的土坑,不由得紧皱起了眉头。 这地基该不会真的被铳弹摧毁了?若是如此的话,安宁城新区的扩建恐怕就要无限期延后了,至于坝阳州城则定然遥遥无期啊! 可是就算被摧毁了也不能说明地基不结实?要知道这轰天铳的铳弹,早就不是当初装满自制火药的腌菜坛子了,其威力肯定成倍增加,否则岂不是愧对轰天铳的威名了? 一时间,荣睦心乱如麻,焦躁不安的情绪,连同极为矛盾的心理,让他倍感煎熬,究竟是铳弹的威力更大,还是地基更为坚固,这两个本就不在一个维度上的问题,令他难以取舍。 就在荣睦坐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时,黎威拔腿就跑进了还未消散的烟尘之中,荣睦看着这个几近痴狂的人,居然忘记了要去阻拦他的疯狂行为,只是把手伸到了半空中,张开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 “哈哈哈!”很快,黎威洪亮的大小声传来,令荣睦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不待他开口询问,瞬间就为他解开的谜底。“铳弹威力果然不俗,居然炸出了一个半丈之深的坑洞,但我的地基同样不负所望,依然纹丝不动!” “是嘛,那便好,那便好……”荣睦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一时间,不知该为铳弹的威力巨大高兴,还是该为结实的地基高兴。 短暂的不知所措过后,他很快就选择了后者,因为这既能体现出建造师典籍的价值,也是安宁城房屋结实稳固的保障,更是坝阳州城坚持可靠的基础,于是连忙朝着黎威所在的位置赶去。 他发现,黎威强忍着剧烈的咳嗽,虚眯起被沙尘刺激地血红流泪的双眼,用手不断的抚摸着地基,一步一步地缓慢前行,显然是因为过度紧张而造成的不自信,只得用这种方式来寻求心理安慰。 “禀报荣侯,黎威探查了足足三遍,地基的确微丝未动,毫发未损,可以继续修筑。”灰头土脸的黎威,露出一个狂喜的笑容,由于皮肤本就黝黑,加之常年都在户外风吹日晒,所以当眼白因充血而变红之后,全身上下就只剩下洁白的牙齿最为显眼。 “有劳黎管事了。”荣睦走上前去,拍了拍黎威身上的尘土,看着他因消瘦而凸显的颧骨,心头涌上一抹不忍,本想就此离开,以免给他造成太大的心理压力,可是却发现黎威居然伸出双手,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胳膊,示意他一定要看看地基。 荣睦只得点了点头,跳下被弹坑,蹲下身子,一边仔细看,一边小心地摸着地基。他发现,矿泥居然在黎威的双手中,变得细腻光滑,甚至比起城级高等石匠制作出来的石砖,手感还要好一些。 由石头制成的矿泥,不光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制作出想要的莫要,而且还更为结实! 荣睦喃喃自语一声,立刻想起了当初在试验“腌菜坛子”的威力时,把巨石都震裂的场景,不禁对于矿泥又有了新的认识。见黎威仍旧用火热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只好也把地基巡查了一圈。 “都说固若金汤,我看不如说成是固若矿泥啊!”荣睦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重重地拍着正一脸痴笑的黎威肩膀,感受到他同样结实的身体后,好言劝告道。“不过,常言道,水滴石穿,还望黎管事莫要操劳过度,一定要注意休息,多吃些鸡鸭河鲜补补身体。” 说完,扫了眼黎威麾下的建造师学徒、木匠、石匠以及青壮劳动力,从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和同样消瘦的体态中知晓,又到了给黎威铜币的时候了,于是故意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道。“劳烦黎管事改日去安宁城商会,那里的一亿铜币你先用着,不够了再告诉我。” 第631章 ——禽肉价格的影响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安宁城的百姓,把对禽肉的痴迷程度,发挥到了极致,几乎所有人每天至少都会吃掉半只鸡鸭,鹌鹑则是一只打底。 吃法自然也变得多样起来,什么白菜炒鸡、萝卜炖鸡、霸王别姬、烤鸭、酱鸭、烤鹌鹑、炖鹌鹑……禽肉就像是催化剂一般,引爆了人们的饭桌,改变了之前单一的吃食。 而物价则也悄然发生着改变,之前一铜币一斤的生牛肉,因为禁杀耕牛令的出现,彻底变得有价无市。鸡鸭的价格却出人意料的达到了三铜币一斤的天价,即便如此,依然无法改变人们对于禽肉的热爱。 受到所有人工钱上涨的影响,玉米面、粟米和萝卜、白菜的价格,也一路上涨,由之前的一铜币十斤的价格,长到了一铜币一斤。与此同时,布匹、茶叶、水酒的涨价的建议,也不止一次地送到了荣睦的书桌前,大有与工钱赛跑的架势。 这一巨大的变化,自然引起了荣睦高度的警觉,他知道,若是放任不管,要不了多久,自己辛辛苦苦的努力,就将付之东流。之前百姓们富足的生活,也就此成为过去,他们又会回到之前贫穷的日子里。 安宁城商会二楼的议事厅内,荣睦、墨先生、祁宏、乐万里、萧笛霏、谢氏三兄弟以及安宁城内的主要商人,围坐在一张宽大的议事桌前,正聊得热火朝天。 得益于安宁镇晋升安宁城的原因,他们几乎所有人的生意都做得很好,收益也只增不减,加之荣睦并未收取任何赋税,于是,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聊天的内容,自然不乏如何在商场中所向睥睨之类的吹嘘。 其实,不论普通百姓,还是文官武将,又或是商人,皆是有着吹牛的嗜好。为了面子,可以打肿脸充胖子,为了活命,可以低头当孙子。 在这个露脸的台面上,大多数人自然会选择前者,剩下的少数人则顺势扮演起吹鼓手的角色,于是,也就顺其自然地营造出了一个吹吹捧捧,其乐融融的氛围。 “最近安宁城的物价高得有些离谱呀!”荣睦不适时宜地话锋一转,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道。“这样下去,恐怕会出问题的!” 荣睦的话犹如一道冷箭一般,让众人的笑脸皆是一愣,不明就里地看着他,显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在他们看来,物价的上涨,恰恰才能说明安宁镇已经成功晋升为了安宁城,因为城中的物价,本来就要比镇子里高。 可见荣睦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立刻明白他刚才所说绝非空穴来风,更不是无端生事,定然是有备而来,不禁纷纷陷入了沉思中之中,刚才还热闹的场面,也就变得冷清下来。 “荣侯此言差矣,在我看来,物价的升高,恰恰说明了安宁城名副其实呐!”谢镇打破了沉默,侃侃而谈道。“之前我们三兄弟在森木城时,物价比起现在来更高,粟米和玉米面的价格足有两铜币一斤!” “大哥所言不差,森木城中的百姓每年收入,至少都在一千铜币以上,眼下安宁城虽然距离森木城有一定的差距,可是才两铜币一斤的鸡鸭,绝对算不得贵!”谢城也点点头道。 “据我所知,坝阳城内一斤鸡鸭的价格,足有十铜币之高,如今安宁城仅仅是其的五分之一,相较于我们预期的收益,可还相距甚远呢!”谢郡有些不耐地看着荣睦,丝毫没有他大哥和二哥的耐心,恨不能让荣睦立刻闭嘴。 “确如谢氏三兄弟所言,安宁城的物价与其他城池相比,仍旧处于偏低的水平。”施东昌虽然对于谢氏三兄弟并不感冒,可他还是就事论事道。“但安宁城中的百姓,大多都是从村镇搬迁而至,家底无法与其他城中的百姓相提并论,所言短时间内,物价不应上涨得过快过高。” “施掌柜所言极是,我萧氏布坊在铁峰城中雇工的工钱,每年将近两千铜币,并且还需支付十分之二的赋税,如此算下来的话,一匹粗布三十铜币的价格刚好。”萧笛霏闪动着一双聪慧的桃花眼道。“而安宁城内的雇工,每年的工钱也就在一千铜币上下,并且没有一铜币的赋税,所以一匹粗布的价格,在十二铜币就可维持铁峰城的收益。” “一派胡言!”谢郡阴毒地瞪着萧笛霏,恨不能给她一记耳光,让她清醒一下,知道在万山王朝内,只要你是女子,就算身后的家产再雄厚,也不能在商会信口开河。 但碍于身份,只得提高了嗓音警告道。“敢问萧掌柜,我谢氏家族的养殖场内,每月顶多只有两万只鸡鸭鹌鹑出栏,安宁城每月则至少需要三万只鸡鸭鹌鹑,若不是提高售价,那些买不到鸡鸭鹌鹑的百姓,会骂我们不懂经商,完全是在施舍穷人!” “确如三弟所言,前些日子,我们的确会遭到不少未能如愿买到禽肉的百姓咒骂。”谢城对着谢郡摆了摆手,示意后者坐下继续道。“做为商人,咱们应该十分清楚,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如今禽肉销路极为紧俏,涨价也就在清理之中呐!” “不错,难不成诸位与铜币过不去?”谢镇不可一世的目光扫过众人,像是在看一群傻子,不住地发出冷笑声。 荣睦看着气焰嚣张的谢氏三兄弟,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怒火,恨不能将其重罚,以儆效尤。可仔细思索了片刻,不管《万山律典》还是《宗氏律典》之中,皆是没有关于不能坐地起价的规矩。 尽管他贵为侯爵,完全可以像州王那样,随便找个理由就把谢氏三兄弟给收拾了,但这么一来,又与那些残忍的权贵们有何区别,就算他是以当地百姓的幸福生活为出发点。 并且,若是如此的话,不光会给所有商人和百姓传递一个自己为所欲为的信号,让他们对自己的权利充满了恐惧,而且还会让对安宁城感兴趣的商人和百姓们打消了来此发展的念头,所以说,万万不可一意孤行。 第632章 ——震慑谢氏三兄弟 于是,本打算只是敲打一下谢氏三兄弟的荣睦,见到他们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时间也没有了办法,只得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他忽然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像之前大青山的那个文书一样,只要打定了惩奸除恶的决心,就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去做。而是畏首畏尾,思前想后,生怕会出什么岔子。 “既然禽肉的价格上涨了,那么我寿年药房,是不是也应把禽瘟灵的价格涨一涨呢?”路寿年看出了荣睦的难处,不适时宜地开口道。 “既然禽瘟灵的价钱都涨了,那么鸡鸭鹌鹑的饲料,是不是也得跟着涨一涨了?”经营粮食和蔬菜生意的晁云也立刻附和道。 “那运送家禽的车马费什么的,是不是也该跟着涨一张咯?”百里雨眼珠一转道。 “不错,你们从我我萧氏裁缝店订购的那批围腰、帽子和其他衣物,我看也得涨一涨才是。”萧笛霏很是热情地看着谢氏三兄弟,就像对待大主顾一般,可后者只感受到了浓浓的寒意。 “既然如此,那么你们从我东昌钱庄借贷的利息,也得增加一分?”施东昌不甘落后地道。 “谢镇、谢城还有谢郡,你们嘱托安宁城商会打通其他城池禽肉商道的事情,我看因为供不应求的原因,还是拖一拖为好,以免别人说我们不讲信誉。”乐万里笑盈盈地道。“另外,鉴于你们禽肉涨价一事,今后你们来我安宁乐坊,我也会视情况涨价的。” “不错,我荣月糕点铺子的鲜花饼,也只对你们涨价!”荣月也跟着娇叱道。 一时间,刚才还沉默不语的众人,纷纷对飞扬跋扈的谢氏三兄弟展开了口诛笔伐,瞬间就把他们嚣张的气焰打压了下去。 “你们!”谢氏三兄弟大惊失色地看着对自己倾泻愤怒的众人,恨不能将自己骨头里面的骨髓都压榨出来,瞬间骇得面无人色,只得坐如针毡地强行将头低下,像过街的老鼠似得,躲避越燃越旺的怒火。 荣睦看着突然翻转的场面,还有些反应不及,只是费解地看着众人,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他明白,如果自己和谢氏三兄弟位置互换,定然会与他们一样,坚持利益至上,收益第一。 而在座的各位又都是商人,定然几乎不需要换位思考,就能清楚地得出答案,可他们还是选择支持自己,不管是之前杉鹭镇的老熟人,还是之后结实的新面孔。 显然,在修筑安宁城的过程中,自己优先考虑百姓吃住的做法,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当然,作为商人,他们可不是像自己这样,会甘愿倾家荡产来完成此事。所以,在这个过程中,迁移至此的百姓们,发挥出了吃苦耐劳的优良传统,令他们的工坊和铺子赚到了更多的铜币,这才是他们愿意跟随自己的真正原因。 “谢镇,你可曾记得当初来大青山时的原因?”荣睦见谢氏三兄弟虽然不在反抗,可其内心则定然不服气,今后绝对还会做出变向涨价的事情来,对目前的大好局面构成一定的威胁,打算趁热打铁,彻底让他们放弃涨价的念头。 谢镇讷讷地点了头,连看都不敢看荣睦一眼,刚才那股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消失的无影无踪。谢城和谢郡二人,则只是垂头丧气地呆坐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所有人都知道禽类养殖的关键,自然在于防止瘟疫的发生和蔓延,你兄弟三人的鹌鹑虽然触及到了解决的门径,可依然无法从本质上解决瘟病的发生,若不是禽瘟灵的出现,你们依然还得靠每年三百铜币的工钱过活。” 荣睦对于三人的贪婪有些不满,所以也不打算给他们留有丝毫的面子,直截了当地道。 “之所以让你们开办鸡鸭养殖场,完全是出于对你们之前境遇的同情,并且把你当做可用之才来培养,为的就是继续发挥你们养殖鹌鹑时的经验,让安宁城乃至坝阳州城的百姓都能有口肉吃。” “可依我来看,禽类的养殖虽然也需要丰富的经验,可在禽瘟灵的帮助下,想要获得这些经验,犹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若是你三人不愿意继续经营养殖场的话,我可以把你们的工钱提高到每年一千铜币!” 震惊和恐惧的情绪,犹如阵阵巨浪,无情地向谢氏三兄弟袭来,他们惊恐万分的发现面前这个面色和善的少年郎,居然犹如一头嗜血的野兽似得骇人。 尤其是那双充满杀气的双目,就好像一柄锋利的剑刃,随时都能刺穿自己的脖颈,轻易收掉自己的性命。他们这才意识到,这座刚刚晋升的安宁城,以及垂涎已久的坝阳州城,皆是荣睦在战场之上,用性命换来的,若是一意孤行下去的话,后果自然不堪设想。 “荣侯息怒,我等定将安分守己,恢复禽肉价格,绝不擅自涨价!”三人惊慌失措地站起身,对着荣睦躬身抱拳求情道。“求荣侯放过我兄弟三人一马!” “你兄弟三人能悬崖勒马,自然是好事一件,还望你们日后莫要只顾着赚钱,不顾百姓的死活,要知道,你们家的雇工也是百姓,若是他们在饿肚子,距离你们倒灶的日子可就不远咯!”荣睦虽然见谢氏三兄弟极为诚恳,可为了让他们张长记性,还是义正言辞地警告道。 “我等定将谨记荣侯教诲!”谢氏三兄弟再度躬身抱拳道。 “从今往后,请诸位不论如何,都要让坝阳州一带的物价稳定,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不得私自涨价,至于坝阳州意外嘛,你们随意便可,我不会过问。”荣睦明白物价对于百姓的生活影响十分重要,为了让坝阳州尽快的发展,以此来对抗千韧州、瀑龙州和三湖州,吸引更多的人才来此,他不惜少赚些铜币。 因为,他十分清楚,铜币暂时赚得多不等于多,而是赚得时间长数量多,方才是硬道理,正所谓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 第633章 ——新的势力 “我等定将一心为坝阳州百姓为重,合理制定物价,造福我坝阳州!”众人会意地站起身,一脸严肃地抱拳道。 “有劳诸位了!”荣睦对着众人还了一礼道。“年底前,我打算去瀑龙州城一趟,请诸位掌柜准备一二,自己人的钱可以少赚一些,但是敌人的钱嘛,绝对不要手软!” “是!”众人对视一眼,怀着兴奋的心情各自离开,他们十分清楚,赚自己的人钱,无非是左手倒到右手,可赚别人的钱,那才是真金白银,而且,说不定还可以得到目前紧缺的东西。 …… 谢氏三兄弟刚刚回到禽肉店里,就把禽肉的价格恢复到了一铜币一斤,得到这个消息的水酒铺、茶铺和布店,也立刻收回了将要呈送给荣睦的涨价请求,把赚钱的目光,投向了即将前往的瀑龙州城。 坊间的百姓虽然不知道荣睦为此付出的努力,可还是因为降价,而对荣睦的敬佩和尊重增加了不少。在他们的习惯性思维来判断,增加的除过每年应该上缴的赋税,以及商品的价格之外,就只剩自己的年龄。 如今,破天荒地出了一个降价的消息,让他们在喜出望外间,多了一分对于安宁城的归属感。即便禽肉依然供大于求,人们依旧愿意用底价去碰碰运气,毕竟禽肉的供需关系,还未到无法满足百姓的地步。 所以,彻底死心的谢氏三兄弟,也就把增加养殖数量、扩建养殖场和招纳更多雇工的事情,当做重中之重的事情去做,否则,若是因为想要赚取瀑龙州城的铜币,而减少了安宁城的禽肉供应,定然还会招致荣睦的责罚。 这一次,恐怕就不会是三言两语就能将他们打发掉的,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对于荣睦而言,他收获的不单单是几个商人们的支持,而是可以凌驾于商会之上的一众商人们的相助。他明白,就算商会有着通天的本事,上头也依然还有着一个元老会的压制。 至于这个元老会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则完全要看当地文官或是武将们的脸色。时至今日,杉鹭镇元老会的名存实亡,荣睦依然历历在目,想要依靠它来办事的想法也就此打消。 好在陆寿年、施东昌和箫笛霏等一众商人们就成了荣睦可以依靠的新势力。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荣睦从不同的渠道中得知,他们十分理解自己的做法,明白眼下的处境十分危急,随时都会有被瀑龙州、千韧州和三湖州出兵,引发战乱的可能,这才形成了一股空前的凝聚力。 为的就是不愿让这个好不容易才出现的没有文官武将欺凌和皇族权贵欺负的良好环境,被无情的打破,尤其还是从内部开始瓦解,因为个别人的贪婪而毁于一旦。 荣睦在了解到了这一情况之后,当即决定推波助澜,把与这些商人们的关系,建立得更为紧密,形成一个坚实可靠的联盟,以此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危机。 “荣侯这是打算要另立门户吗?”得知这个消息的墨先生,十分意外地看着荣睦的计划,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在他看来,安宁城的一切,完全就是荣睦的私产,在手握军权的大前提下,完全可以随心所欲。 “谈不上什么自立门户,只是打算找上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发财而已。”荣睦笑着摇了摇头,忍不住长叹一声道。“安宁城内的摊子铺的太大,我的本事却又不见长进,只能依靠其他的能量,推行自己的意愿,就如同上次震慑谢氏三兄弟时那样。” “那倒也是……”墨先生略作思考地点点头,微微皱起了眉头,脸色有些凝重地道。“荣侯这么做的话,就不怕会引起其他商人们的猜疑,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是被排挤的对象,纷纷逃离安宁城,造成更大的不良后果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虽然大家都是为了赚钱,可个别人只顾眼前的利益,迟早会乱了世道,虽然我也想事无巨细,可毕竟经理有限,只能抓大放小了!”荣睦露出一丝苦笑,旋即一扫颓势,满脸自信地道。“届时,就算有害群之马,其危害也微乎其微,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嗯……既然荣侯已经想清楚厉害关系就好。”墨先生舒展开眉头,释然地道。“不过这个抓大放小具体是何意思?” “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所有的商品,可以大致分为三类,一类是普通百姓的需求,主要就是粮食、蔬菜、棉麻、药材、铁器和食盐等,它们是生活的基本所需,价格绝对不可有任何波动,否则就会影响到它们的满意度。” “第二类是满足富人的需求,在此基础之上,增加了茶叶水酒、印花棉布、河鲜禽肉还有点心酒楼等等,这些商品的价格,可以在十分之二的范围能涨跌,因为他们的收入,可以承受的起这样的波动。” “至于第三类嘛,我想应该就是绫罗绸缎、文玩古董、陶器玉器、珠宝首饰、山珍海味,还有一些我目前还未见过,也想不到的商品,至于它们的价格嘛,只要足够珍奇,就可以卖到天价!” “以安宁城目前的百姓富有程度比例来开,只需务必保障第一类商品,尽量满足第二类商品,放任不管第三类商品就能让城中的百姓满意,并且可以吸引更多的外地人来此安居乐业。” 荣睦侃侃而谈,把他对于商场的理解,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听得墨先生是不住地点头,本来还满是质疑的双目中,也逐渐变成了欣慰。 于此同时,刚刚赶至商会的萧笛霏、施东昌、路寿年和晁云等人也是连连点头,对于荣睦的看法感同身受。 尤其是晁云,自从接手晁起阳的粮食和蔬菜销售事物之后,每日都会见到无数普通百姓,为了毫厘之差的粮食和蔬菜,争得脸红脖子粗,若是能多少几粒粟米,一撮玉米面,则比自己赚到了大钱还要高兴,兴高采烈地提着战利品离开。 第634章 ——安宁商盟 “荣侯所言不差,以前在上林寨厮混时,根本不知普通百姓们的疾苦,总觉得没有酒肉的饭食,只有牲口才会去吃,如今执掌粮食蔬菜铺子,这才明白他们的艰辛!”晁云接过了荣睦的话,一脸感慨地道。“这几月以来,斤斤计较已经不足以说明问题,他们对于粮食几乎是颗粒必争,蔬菜则要把根和泥土去掉,方才愿意付钱。” “晁掌柜浪子回头金不换呐!”荣睦看着曾经肥头大耳的晁云,瘦成了一道竹竿,不光富态的肚子消失不见,白嫩的脸蛋也变得黝黑起来,如果不报上他的大名,绝对会被误认为是一个普通的青壮劳动力。 “正如晁掌柜所言,底层百姓的日子,过得还是比较艰辛,尽管眼下他们每月的收入,基本都在八十四铜币上下,相较于从前,足足翻了十倍之多,可骨子里仍然没有忘记勤俭节约的传统。”陆寿年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自从前些日子训诫谢氏三兄弟之后,我也专门留意了萧氏布坊和裁缝店的情况,发现城中的百姓,并不像铁峰城那般出手大方,买布做衣也总是寸吃必较,甚至连裁剪下来的废布条都要拿走。”萧笛霏闪动着那双明亮的桃花眼,歉意一笑,明显也是对自己没有做到明察秋毫而有些自责。 “当初建立安宁镇的原因,正是和晔雨签订了皇族契约,给那些因战乱而造成的流民一个栖身之所,如今才过去了短短一年时间,我几乎就快要忘掉这个事情了……”荣睦对着正欲开口的施东昌摆了摆手,明白他肯定要说借贷和典当时,也存在类似的问题。“所以,谢氏三兄弟会只顾眼前利益,主要责任依然在我。” 荣睦对着众人伸出右手,示意他们坐下说话之后,继续道。“所以,今日请诸位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成立一个联盟,在本地对抗敢于挑战和破坏目前环境的个人和势力,在外地,与土着势力争夺市场,赚取更多的铜币,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呀?”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荣睦在对安宁城有着绝对控制权的情况下,还要打算组建一个新的势力,来维护百姓们的利益,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无法根据个人意愿来改变事实的困难。 加之此番并未邀请谢氏三兄弟等人参加,显然是只邀请了部分商人,于是,他们心中立刻升起了戒备之心,不由得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作为商人,他们十分清楚以和为贵的重要性,眼下若是拉帮结派,既有可能会引发内部的争斗,而商会的存在就是为了确保商人的利益,可如今商会则依然形同虚设,他们都不清楚,这个所谓的联盟,是否会比商会带来的负面影响更大。 “想必诸位是思量过度了!”荣睦平静的目光扫过众人,只见就连一向乐观的箫笛霏都皱起了眉头,那双惹人桃花大眼里,也写满了凝重,明显对于联盟持怀疑态度,于是提高了嗓音道。“这个联盟并不影响日常的经营,只是共享所有商业信息、马匹车辆,借贷的利息也将更低,数额则会更大,若是有人遇到了困难,大家一起解决,换言之,就是大家互相帮助,有钱一起赚,有难一起扛!” “我箫氏布坊和裁缝店,愿意加入联盟!”箫笛霏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终于明白了这么做的目的,除过可以保证百姓的利益,不受个别奸商的损害之外,也能保证自己在安宁城的家底,同时,还能让自己在开拓商路的时候,有着联盟的依靠,完全是好事一件。 “我寿年药店,也愿意加入联盟!”陆寿年见后来的箫笛霏,居然赶在了自己的前面,暗骂自己一声愚钝,竟然会忘记了寿年药房的发迹,就是依靠荣睦,恨不能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连忙起身举手喊道。 “我东昌钱庄,也愿意加入联盟!”施东昌也不甘人后地站起身道。 “晁氏粮店菜店也愿加入联盟!”晁云紧随其后道。 一时间,刚才还死一般安静的议事厅内,再度恢复了活力,尽管近期再也没有因为交通不便,而举行过一场拍卖会,可这样热闹的气氛,以及其未来的前景,足以让所有人忘掉拍卖会的存在。 荣睦见状,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其实他也不愿意组建联盟,完全是被迫为之,因为若是再不把一众明白自己苦心的商人联合起来,那么安宁城迟早会变成另外一个森木城,自己的努力也就付之东流。 “多谢诸位信任,联盟的名字就叫安宁商盟!”荣睦拿出一叠早已准备好的契约,起身分发给众人,以示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要知道,上面详细记载了关于安宁商盟的一切内容,是他经过深思熟虑,花费了整整五天,方才完成的,其中的条条框框,更是极为详细,与较为松散的商会相比,商盟联系将更为密切。 可以说,是由之前的几家毫无关联的商铺,变成了一家大的集团公司,抵御风险和开拓商路的能力,也将更为强大。当然,缺点也依然存在,就是一旦有个别商铺存在混吃等死或者急功近利的现象,势必将影响到商盟的发展。 不过,荣睦也早有准备的拟定了应对措施,对每个加盟者都提供了两次改正错误的机会,给予了他们充分的信任,不过对于吃里扒外,损害他人利益的行为,则立即清退出商盟,并且给予其报复,直至关张闭店为止。 众人仔细看着手中的契约,脸上皆是呈现出了凝重的表情,他们十分清楚,若是签订了这个契约,未来就将与商盟荣辱与共,同生共死,绝对没有第二条出路。 因为荣睦制定的规则十分清楚,商盟只能自由加入,决不可随意退出,否则,就将会招致商盟的打击和报复,凭借他们的一己之力,绝对难以招架,最后只能落得破产的下场,所以再度陷入了矛盾之中。 毕竟,荣睦虽然让他们的财力,在短时间内得到了暴涨,可这份家产,乃是家族几代人努力所得,断然不可轻举妄动。 第636章 ——晔泰的榉木 每个人做工的目的,无非是为了生计奔忙,混口饭吃而已,成天重复着相同的活计,从二十青春,一直干到六十花甲。至于想要从中获得什么成就,让自己高兴,并且值得像别人炫耀,同时还得到不菲的奖赏这类事情,几率实在低的可怜。 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英雄,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成为英雄,平凡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好,难有选择权利的普通人,也就平凡的活着。 而这些成为泥瓦匠的普通人,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次改行,居然变成了全城百姓称赞的对象,着实令他们又惊又喜。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一次,则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在享受到了被众人夸奖的喜悦之后,他们每个月的工钱也由最初的八十铜币,涨到了一百铜币,并且将来还会随着技艺的提高继续增加。 尽管开支有所增加,这一万泥瓦匠的工钱,每月足足需要一百万铜币,可荣睦依然花得心甘情愿,因为只需等到来年五月,安宁城新区的扩建就能全部完成。不过老城区的改建,需要等到坝阳州城修筑完成之后方才能开始。 俗话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荣睦自然十分清楚这个道理,于是,每当他走在新区宽阔的街道上时,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尽快修筑坝阳州城,让仍然还住在帐篷里面的百姓,早日搬进宽敞结实的砖房里。 当然,他也明白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的道理,必须先集中人力、物力和财力,把安宁城新区修筑完成,方才可以着手下一步的事物。否则,瞻前顾后,狗揽八泡屎的结果,必然是既建不好安宁城新区,也积累不了足够的经验,建得起坝阳州城。 荣睦十分喜欢新建的砖房,不管走在哪一层,脚下都不再有木质房屋时的晃动,脚下踩着的好像不是楼板,而是结实的石头。使劲地跺跺脚,传来阵阵沉闷的声响,恍惚中,他十分肯定,绝对比起轰天铳开火时的轰鸣还要好听。 因为前者是一幢结实的砖房,可以供百姓居住、商人经商,能够组建城池,是一方百姓富余的基石。而后者则会带来生灵涂炭,血雨腥风,造成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无数将士埋骨沙场,金贵的铁器也变成了废物。 除过备受赞扬的泥瓦匠外,荣昊的昊工匠材店的家具,也同意被安宁城的百姓给予了高度的肯定。荣昊来到安宁城后,为了拿下更大的市场,一口气招募了五百余名木匠。 在得到了边力悉心的指导后,床、桌、椅、凳和柜等各式家具,都有了制作的能力,同时,带柜子的床、带门的书架、可以调节的椅子等新式家具,也应运而生。 更为重要的是,现在还具备了木雕的能力,可以按照顾客的不同需求,在家具上雕下梅花、喜鹊、鸳鸯和牡丹之类的雕花,让家具多出一份艺术感和高级感。而木蜡油和桐油的使用,让家具的颜色更为鲜亮,雕花更加栩栩如生。 于是,几乎所有新入住安宁城新区的百姓和商铺,都从昊工匠材店购买家具,生意想不好都难、至于那个混吃等死的达越池,也改过自新,老老实实的做工,避免流露街头。然而,好景不长,荣昊还是陷入了困境。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荣家的赤杨木已经全部用光,安宁城一带又不产木材,走投无路的荣昊只得找到了荣睦帮忙。 安宁城造船厂内,高泽培一脸怒色地看着刚刚卸下马车的木材,狠狠地用拳头砸了几下,传来砰砰的闷响,因为用力过猛,他的关节处被擦破了皮,正朝外涌着鲜血。 “高管事这是为何?”刚刚目睹了一艘单桅商船下水的荣睦,见高泽培的行为有些古怪,连忙走到他的身旁,一眼就看出了这批木材有些问题,刚才的兴奋也随之一扫而空。 好你个晔泰,真是欺人太甚,才过去短短三月时间,石材木材都开始以次充好,若是再过几个月,岂不是要指鹿为马,用别的什么东西冒充木材和石材了? 荣睦在心中怒骂几句,看着留有高泽培血迹的木材,认出了这并非优质的松木和杉木,只是普通的榉木,不论其强度还是韧性,都无法建造船只。 “哼!”荣睦冷哼一声,抬起右腿,狠狠地在榉木上面踩了一脚,留下一个带着泥土的鞋印,权当是过了把扇晔泰脸的瘾。 有时候,当敌人过于强大的时候,除过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之外,这种隔空泄愤的方式,虽然起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可依然很爽。 “听闻几月前晔泰送来的石材就有问题,没想到如今开始对木材出手了!”高泽培紧皱眉头地看着仅有的五分之一杉木和松木,忧心忡忡地道。“若是这样下去,恐怕一个月建造一艘单桅商船的速度,得拖到两个月才能完成,这样以来恐怕需要两年时间,方才可以保证坝阳河上游的能有足够运力。” “还真是靠山山倒,靠树树摇,更何况晔泰还是一头吃人的恶狼,这结果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荣睦无可奈何地道,经过刚才的发泄,让他很快摆脱了愤怒情绪的支配,开始思考解决之法。 可说起来容易,想起来难,做起来就更难了,眼下荣睦手头,出了数亿铜币的债务,和欠下的数亿斤的粮食和蔬菜之外,暂时什么都拿不出。 总不能也像晔泰指鹿为马那般,非说榉木就是杉木和松木的一种,而且还比其更为结实的鬼话。 “拜……拜见荣侯!”听说一大批木材运到安宁城造船厂的荣昊,心急火燎地跑到这儿,打算求荣睦卖给自己一点木材应急,以解昊工匠材店木材短缺之困。 可见荣睦陷入了沉思,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但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荣睦,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变废为宝 “原来是荣昊堂哥。”荣睦并未因荣昊打断思路而不满,反倒是因为见到了家人,不由得热情一笑。现在,他早已放下了之前对荣昊所作所为的怨恨,全然那他当做至亲一般对待,看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连忙热情地问道。“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 “昊工匠材店的木头不够了,方才听说有一批千韧州运来的上好木材抵达,特来碰碰运气。”荣昊自然看出了荣睦似乎有些不悦,加之身旁的高泽培也是一脸的愤懑,不敢做过多打扰,连忙一五一十地道。 “这些榉木,你全都拿走,今后若是还有类似的木材,也全部给你。”荣睦指着装满榉木的近百辆马车,忽然眼前一亮,再度找到了变废为宝的方法。 既然榉木造不了船只,做家具还是不错的,就是比起赤杨木来要差一些,但荣家的赤杨木一直都处于缺货的状态,之前增加的产量,早就被预定了出去,如今就算想要继续扩大,也要得等到十年以后,方才可以成材。 想到这里,荣睦这才感同身受地明白了为何荣家会选择种植果树,依靠售卖水果来弥补赤杨木的收入空缺,避免被其他家族甩的太远。 “多谢荣侯,我愿以每钧两百铜币的价格,买下所有的榉木!”荣昊闻言大喜,连忙对着荣睦抱拳道谢,拿出了比起市场价高出二十铜币的价格道。 “一言为定!”荣睦还了一礼,见荣昊已经迫不及待地带领着匠材店的伙计和账房先生,一边统计榉木的数量,一边开始运走榉木,明白要不了多久,这批让他愤怒的榉木,就会被制作成各式的家具,成为安宁城中百姓争相抢购的对象。 真是没有想到,在我们手里的废品,居然会在别人手中变成宝贝。 荣睦自语一身,无奈地笑了笑。他明白,尽管暂时解决了榉木的用途,可花整整五百铜币,才能买到的一钧榉木,任谁也极为不爽,况且,这还只是个开头。 没有人知道,晔泰下一次会不会干脆连榉木都不给了,直接那些烧火的柴火糊弄自己,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半点脾气,顶多也就把柴火棍当成晔泰,重复刚才的泄愤方式。 “此事我看短时间内也难有解决之法,劳烦高管事多多费心,有多少杉木和松木,就造多少单桅商船,至于何时能够仿制成功双桅帆船,甚至建造出三桅帆船,随缘便可,着急也没有用。”荣睦再度叹了一口气,看着一脸不甘的高泽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高泽培挤出一丝苦笑,像是一个吃了一半大餐的饿鬼,恨极难耐的控制住自己的食欲,甩了甩袖子,失魂落魄地迈着步子,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往后的日子里,荣睦还是会对晔泰的不地道耿耿于怀,为此他特意来到了安宁城新开的画铺,让画师为自己画了一幅晔泰的像,挂在了茅房里面。 不过,已经有了下水道的安宁城,曾经粪便堆积如山的旱厕,早已被水冲的茅房代替,晔泰的画像也就仅能在人出恭的时候,享受到臭气。 当然,发泄了不满的荣睦,也并未变本加厉的捉弄晔泰,为难只擅长风景画的画师,而是大方的以三百铜币的价格,买下了五副山水和花鸟画,算是对之前失礼的补偿。 总体来讲,荣睦还是愈加的喜欢上了安宁城的生活,在伏案谋划计策,挑灯苦读之后,美味的禽肉和鲜嫩的河鲜,成了他除过对付晔泰、云苍宗和修筑坝阳州城之外,为数不多的念想。 之所以能让荣睦久吃不腻的真正原因有二,第一便是安宁城种植了大量的芝麻,除过将其当做香料之外,更多的则是用来榨油,由于其滋味醇香,后味十足,可以让烹制的美食更加可口。 第二,自然是得到了王同华送来的山椒,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东西,可以令膻腻腥骚的河鲜禽肉,变得回味鲜香,单是远远地闻见,就足以令人唇齿生津,一旦拿起筷子吃上几口,更是让食客欲罢不能,只恨自己的肚子太小。 同在千韧州城,区别为何如此之大! 荣睦总会打着饱嗝,同时想到王同华的厚道和晔泰的狡诈,想要找寻到根本的原因所在,可是最后都遗忘在了欠下的巨额债务的烦闷中。 这天午后,还未睡醒的荣睦,被赶来的祁宏惊醒,已经养成了睡午觉习惯的他正欲发怒,就得知了晔泰送来的木材中,榉木的比例又增加了一成,石材破碎的程度也更加严重。 他知道黎威已经可以做到毫无波澜,甚至还迫不及待地将之统统送到了石炭泥工坊,赶着烧制出更多的石炭泥,用以支援安宁城新区的建设。 他也清楚,如今木材中榉木的比例,从最初的零,变成了如今的六成,换来了高泽培的义愤填膺和荣昊的兴高采烈。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呀! 荣睦在心中感叹一声,只得拍了拍还没有想出对策的脑袋,坐起身穿好衣服,准备出去在大街上走走,活动一下筋骨,顺带继续思考解决之法。 十一月初的安宁城,已经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寒冷了,尽管安宁城不像杉鹭镇那样,已经下过了几场大雪,所有人都会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迫不及待地完成手头的活计,好围坐在火炉旁边打盹闲聊。 可长时间呆在屋子里,还会觉得手脚冰凉,四肢麻木,荣睦总会忍不住想起了杉鹭镇暖和的热炕,萌生了一种躺在上面看书的冲动。 只可惜,这儿的百姓并没有这个习惯,所盖的房子,也就没有热炕这个东西,顶多只有一个用来烧水的风炉,勉强作为取暖的工具。 或许是由于安宁城正处于高速发展的时期,所有人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都忙碌于各自的活计,无瑕忙里偷闲,荣睦就成了城中最闲的一个人。 磨刀不误砍柴工。 每每看见工坊区冒着烟的烟囱,听见新区叮叮当当的声响和劳动的号子,遇见忙着上工和回家的雇工,他总会以此来安慰自己,缓解有些慌乱的内心。 第637章 ——变废为宝 “原来是荣昊堂哥。”荣睦并未因荣昊打断思路而不满,反倒是因为见到了家人,不由得热情一笑。现在,他早已放下了之前对荣昊所作所为的怨恨,全然那他当做至亲一般对待,看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连忙热情地问道。“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 “昊工匠材店的木头不够了,方才听说有一批千韧州运来的上好木材抵达,特来碰碰运气。”荣昊自然看出了荣睦似乎有些不悦,加之身旁的高泽培也是一脸的愤懑,不敢做过多打扰,连忙一五一十地道。 “这些榉木,你全都拿走,今后若是还有类似的木材,也全部给你。”荣睦指着装满榉木的近百辆马车,忽然眼前一亮,再度找到了变废为宝的方法。 既然榉木造不了船只,做家具还是不错的,就是比起赤杨木来要差一些,但荣家的赤杨木一直都处于缺货的状态,之前增加的产量,早就被预定了出去,如今就算想要继续扩大,也要得等到十年以后,方才可以成材。 想到这里,荣睦这才感同身受地明白了为何荣家会选择种植果树,依靠售卖水果来弥补赤杨木的收入空缺,避免被其他家族甩的太远。 “多谢荣侯,我愿以每钧两百铜币的价格,买下所有的榉木!”荣昊闻言大喜,连忙对着荣睦抱拳道谢,拿出了比起市场价高出二十铜币的价格道。 “一言为定!”荣睦还了一礼,见荣昊已经迫不及待地带领着匠材店的伙计和账房先生,一边统计榉木的数量,一边开始运走榉木,明白要不了多久,这批让他愤怒的榉木,就会被制作成各式的家具,成为安宁城中百姓争相抢购的对象。 真是没有想到,在我们手里的废品,居然会在别人手中变成宝贝。 荣睦自语一身,无奈地笑了笑。他明白,尽管暂时解决了榉木的用途,可花整整五百铜币,才能买到的一钧榉木,任谁也极为不爽,况且,这还只是个开头。 没有人知道,晔泰下一次会不会干脆连榉木都不给了,直接那些烧火的柴火糊弄自己,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半点脾气,顶多也就把柴火棍当成晔泰,重复刚才的泄愤方式。 “此事我看短时间内也难有解决之法,劳烦高管事多多费心,有多少杉木和松木,就造多少单桅商船,至于何时能够仿制成功双桅帆船,甚至建造出三桅帆船,随缘便可,着急也没有用。”荣睦再度叹了一口气,看着一脸不甘的高泽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高泽培挤出一丝苦笑,像是一个吃了一半大餐的饿鬼,恨极难耐的控制住自己的食欲,甩了甩袖子,失魂落魄地迈着步子,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往后的日子里,荣睦还是会对晔泰的不地道耿耿于怀,为此他特意来到了安宁城新开的画铺,让画师为自己画了一幅晔泰的像,挂在了茅房里面。 不过,已经有了下水道的安宁城,曾经粪便堆积如山的旱厕,早已被水冲的茅房代替,晔泰的画像也就仅能在人出恭的时候,享受到臭气。 当然,发泄了不满的荣睦,也并未变本加厉的捉弄晔泰,为难只擅长风景画的画师,而是大方的以三百铜币的价格,买下了五副山水和花鸟画,算是对之前失礼的补偿。 总体来讲,荣睦还是愈加的喜欢上了安宁城的生活,在伏案谋划计策,挑灯苦读之后,美味的禽肉和鲜嫩的河鲜,成了他除过对付晔泰、云苍宗和修筑坝阳州城之外,为数不多的念想。 之所以能让荣睦久吃不腻的真正原因有二,第一便是安宁城种植了大量的芝麻,除过将其当做香料之外,更多的则是用来榨油,由于其滋味醇香,后味十足,可以让烹制的美食更加可口。 第二,自然是得到了王同华送来的山椒,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东西,可以令膻腻腥骚的河鲜禽肉,变得回味鲜香,单是远远地闻见,就足以令人唇齿生津,一旦拿起筷子吃上几口,更是让食客欲罢不能,只恨自己的肚子太小。 同在千韧州城,区别为何如此之大! 荣睦总会打着饱嗝,同时想到王同华的厚道和晔泰的狡诈,想要找寻到根本的原因所在,可是最后都遗忘在了欠下的巨额债务的烦闷中。 这天午后,还未睡醒的荣睦,被赶来的祁宏惊醒,已经养成了睡午觉习惯的他正欲发怒,就得知了晔泰送来的木材中,榉木的比例又增加了一成,石材破碎的程度也更加严重。 他知道黎威已经可以做到毫无波澜,甚至还迫不及待地将之统统送到了石炭泥工坊,赶着烧制出更多的石炭泥,用以支援安宁城新区的建设。 他也清楚,如今木材中榉木的比例,从最初的零,变成了如今的六成,换来了高泽培的义愤填膺和荣昊的兴高采烈。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呀! 荣睦在心中感叹一声,只得拍了拍还没有想出对策的脑袋,坐起身穿好衣服,准备出去在大街上走走,活动一下筋骨,顺带继续思考解决之法。 十一月初的安宁城,已经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寒冷了,尽管安宁城不像杉鹭镇那样,已经下过了几场大雪,所有人都会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迫不及待地完成手头的活计,好围坐在火炉旁边打盹闲聊。 可长时间呆在屋子里,还会觉得手脚冰凉,四肢麻木,荣睦总会忍不住想起了杉鹭镇暖和的热炕,萌生了一种躺在上面看书的冲动。 只可惜,这儿的百姓并没有这个习惯,所盖的房子,也就没有热炕这个东西,顶多只有一个用来烧水的风炉,勉强作为取暖的工具。 或许是由于安宁城正处于高速发展的时期,所有人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都忙碌于各自的活计,无瑕忙里偷闲,荣睦就成了城中最闲的一个人。 磨刀不误砍柴工。 每每看见工坊区冒着烟的烟囱,听见新区叮叮当当的声响和劳动的号子,遇见忙着上工和回家的雇工,他总会以此来安慰自己,缓解有些慌乱的内心。 第639章 ——大快朵颐的二女 装修雅致的包厢内,摆放着花樟木制成的淡红色圆桌和官帽椅,虽然并非是郡王或是州王常用的褐楠木与香桐木,似乎少了几分雍容华贵,可上面的梅花喜鹊雕刻却是栩栩若生。 仿佛侧耳就能听见喜鹊的名叫,轻嗅一口,就能闻到梅花的淡淡香气。能有这般巧夺天工的技巧,自然是出自昊工匠材店。 除此之外,黎威还把建造师典籍之中获得的一些制作木器的方法,大方地分享给了荣昊,所以,这些上了很多遍秘制桐油的花樟木,不光看上去很是亮堂,就连木雕也被衬托的颇为精致。 除过家具很是别致意外,包厢内的四个角落里,还分别摆放了开着花朵的盆景,墙上也挂着几幅花鸟画,在斜照进屋里的阳光里,营造出了一种轻松静谧的气氛。 只可惜,晔雨和箫笛霏一冷一热的性格,宛若水火不容的景象,瞬间就把包厢内的氛围,杀得七零八落。 荣睦此时对于皇族喜闻乐见的内斗,毫无任何兴趣,甚至连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典故,也表示深深的怀疑,在腹诽了几句皇族丧心病狂之后,也只相信那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看着脸上笑容愈发灿烂的箫笛霏,再看看脸上笑容冷厉的晔雨,荣睦顿觉头疼不已,只好继续转移,对着崔彧使了个眼色。 “今日和睦公厨的宴席,着实有些出乎老夫的意料之外呐!”崔彧笑呵呵地打破了沉默,兴致勃勃地指着桌上摆满的菜肴,吞了口唾沫道。“且看这道清炖土鸡汤,选用了安宁城禽肉养殖场内,最肥的老母鸡,并且还加入了黄芪、党参和大枣等补气的药材,在这个阴冷的寒冬里,喝上一碗,浑身上下都不再畏惧寒冷,同时血脉还会顺畅无比,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呐,别看他瀑龙州城物产丰富,不缺禽肉,可我安宁城的老母鸡,绝无禽瘟之患方才是最为重要的……” 熟悉的声音在包厢内散播开来,抑扬顿挫的节奏,稳稳地控制着每一位听众的情绪,让他们的好奇心逐渐到达了顶点,纷纷把目光聚焦在了桌上的那一盆冒着热气的清炖土鸡之上。 虽然包厢的空间不大,难以与可容纳成百上千人的拍卖场相提并论,或许会让崔彧那富有魔力的声音效果有所折损,可这块老姜还是轻而易举地完成了他的使命,雨露均沾地将桌上的所有菜肴都介绍了个遍。 如果不是吃过了这些菜肴,荣睦还以为它们只应天上才有,人间根本难觅其踪。 荣睦看着已经被馋虫折磨的晔雨和箫笛霏二人,早已没有了刚才的争锋相对,纷纷将目光集中在了各自喜爱的菜品之上。 热情大方的箫笛霏,更是握紧了筷子,已经做好了开动的准备,冷漠内敛的晔雨,则按兵不动,只待荣睦的邀请,凭借不凡的身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美食送入嘴中。 “多谢崔会长一番精彩绝伦的介绍,诸位请慢用!”荣睦对着崔彧拱了拱手,伸出的右手五指并拢,指着桌子的方向道。 急不可耐的二女,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几乎不分伯仲地就把第一口美食送进了嘴里。 两人吃饭的模样,也是大相径庭。晔雨的脸上沉静如水,凭借着不凡的身手,不动声色地吃着美食,甚至连咀嚼的时候,都几乎看不见面部的肌肉在动。 萧笛霏则全然相反,脸上写满了享受的笑容,尤其是那双美丽的桃花眼,极为传神地表现着她此事的心情,尽可能地展现出了少女热情大方的一面。 荣睦看着眼前热闹的场面,一时间竟然觉得嘴里的河虾,失去了原本的鲜美滋味,就连嫩滑的虾肉,也形同嚼蜡,便放下了筷子,专心地看着针锋相对的二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一下来了俩,而且还是一对冤家,就有些让人难以忍受了。荣睦学着像父亲那样给两人夹菜,以便缓解不该有的矛盾。 只可惜,他忘记了用两只手同时给二女夹菜,于是,就算他又以极快地速度,给萧笛霏的盘子里,放下一块坝阳鲤鱼肉时,同时遭到了二女如利刃般锋利的目光,骇得他浑身冷汗直冒,还只得好言赔笑。 用美丽来形容女子,在很多时候只是一个中性词,你不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子会变成什么样子,比如包厢内的这两位姿色各异的女子,就宛若索命的黑白无常,一颦一笑,都看得人心惊胆战。 荣睦发现,一桌子的美食,非但换不来一个和谐的气氛,愉悦的吃饭心情,反而还把肚子里的馋虫,全都吓跑。只觉得相较于美食而言,和谁吃饭真的非常重要。 墨先生和崔彧是喜欢热闹的那一类人,看热闹从来都不怕事大,只见他们看得眉飞色舞,吃得津津有味,见二女嫉恶如仇地瞪着荣睦时,就差拍案叫好了。 “大半年不见,不知瀑龙州城之行,可还顺利?”荣睦强行无视掉正瞪着自己的萧笛霏,硬着头皮问道。 包厢里吃饭的碗筷碰撞声旋即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等待着晔雨的回答,他们十分清楚,这才是今天的重点。 晔雨点点头,专心地用筷子剥开虾皮,熟练地将虾肉送入嘴中,细嚼慢咽地又摇了摇头,放下筷子,满足地扫了眼摆在一旁,堆积了足有数寸之高的骨头和虾皮,皱起了眉头。 专心吃菜的萧笛霏,也停止了对美味的追寻,有些不舍的咽下了嘴里的烧鸡,收敛住享受的表情,认真的等待着荣睦的开口。 “以晔治罡的为人,瀑龙州城之行,定然不会有什么顺利可言,坝阳州城的图纸,他定然会开出一个天价,至于乘人之危的事情,我相信他也不会手软。”目睹了两女进食整个过程的荣睦,对他们惊人饭量,暗暗咋舌的同时,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道。 第640章 ——到任的文官武将 “晔治罡让我们准备五十亿铜币,一千万斤稻米和白面为供奉,来换取三名州级建造的帮助和瀑龙州城的图纸。”晔雨刚刚恢复冰冷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怒容,清冷的眸子里居然浮现出了杀意。 她有意隐藏了晔治廉的警告,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尤其又是当着萧笛霏的面,就更不愿意把自己的难处说出来,以免被其嘲笑。 “五十亿铜币,一千万斤稻米和白面!?”萧笛霏瞪大了那双桃花眼,右手虚掩着张大的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晔雨,惊呼一声。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荣睦的自己人,当听见荣睦将要面临如此之大债务时,顿时别骇得面无人色。 她明白虽然现在萧氏布坊的生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利润也大幅增长,可数几十亿铜币,还有一千万斤稻米和白面,断然是无力支付的。 于是,她在心中大致估算了一下坝阳州内其他商贾们的财产后,失落地摇了摇头道。“但愿老天开眼,能让我萧笛霏在有生之年凑齐这笔巨款。” “莫要小瞧了荣睦的本事。”晔雨自然听出了箫笛霏对荣睦的关心,心中醋意大生,犹如鱼刺卡在了嗓子般难过。好在箫笛霏并未让荣睦放弃三名州级建造的帮助和瀑龙州城的图纸,否则晔雨定然会出口还击。 因此,本着多个仇敌,不如多个帮手的心态,晔雨也就自动过滤掉了箫笛霏夸张的表情,和有些挑衅般的语气,拿出了郡王应有的态度。 荣睦只是微微皱眉,显然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古话,在他身上得到了应验。其实,这并非是他言而无信,甘愿去当老赖,完全是晔泰和晔治罡两位州王蛮不讲理,漫天要价,恨不能让荣睦把黄土变成铜币和粮食去喂他们。 至于能否喂饱这两头饿狼,荣睦心中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正所谓贪心不足蛇吞象,皇族们的贪婪和残忍,已然有着上千年的历史,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荣睦早就放弃了改变他们。 既然改变不了别人,就只能来改变自己。 荣睦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明白短期内无法与两位州王抗衡,只有拖住他们,方才有喘息和发展的可能,获得翻身的机会。 可两人的压榨,完全就是在用温水煮青蛙,犹如抽茧剥丝似得,要自己背负永远也还不完的债务,把自己变强的资源全部据为己有。 “还真是麻烦呐!”思量无果的荣睦,只觉得自己再度陷入了泥潭之中,胸中的怒火旋即爆发而出,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震得上面的碟碟碗碗,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令走神的箫笛霏和晔雨皆是微微一惊。 “想必郡王大人,还带来了瀑龙州的文官和武将,前来治理安宁城?”墨先生轻抚着胡须,一脸平静地问道。 “半月之后,他们就会到来,不光安宁城他们要管,上林寨升级的上林镇他们也要管。”晔雨颔首轻点,收敛住了双目中的杀意,冷厉的脸上涌起了一抹无力。 虽然同为皇族,可自己仅仅是个郡王,而且还失去了对盘龙郡的实际控制权,对于晔治罡的任何要求,她根本无力反抗,只能逆来顺受。 “该来的还是会来,只是可惜免税的优惠政令,恐怕是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荣睦发泄了愤怒之后,整个人很快冷静了下来,对于这样一个结果,他从开阜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本来按照晔雨的计划,安宁镇是应该作为一片无人知晓的世外桃源,来此居住的难民,过着基本与世隔绝的平静日子,顺带为晔雨储备一些粮食和青壮劳动力,以支持晔治廉。 可不甘只做被晔雨控制棋子,混吃等死的荣睦明白,想要依靠一群难民,是绝对没有任何出路的,非但不能实现晔雨的愿望,还极有可能会让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 所以只能坚定地选择了开阜,把包括免税在内的所有信息散布而出,吸引了不少有志之士的到来,经过大半年的努力,换来了一个富足的安宁城。 如今,自己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那张和晔雨签订的皇族契约,也将在这些文官武将们抵达安宁城时,彻底失效,眼下所要做的,便是集中力量,把这些不速之客控制起来,名正言顺地把安宁城,重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想到这里,他的脑子立刻快速思考起对策来,之前与季腾海等人智斗的场面,也随之浮现在自己的眼前,不过这一次难度要增大不少。 “荣候尽管放心,虽然没有了免税的政令,可我等已经有了自持的能力,可以轻松应付那些贪婪的文官武将。”箫笛霏见荣睦陷入了沉思,开口打破了沉默,一脸自信地道。“至于那一成的人头税嘛,我们大可以增加工钱的方式,将其补上,决不会让顾工收到任何的损失。” “不错,商会早就有了应对之策,就算新来的文官武将贪得无厌,我们也可应付自如。”乐万里也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有一万五千安宁军在,相信即便来者不善,我等也能将其打服!”戴瑞与吴战龙对视一眼,二者皆是展露出了浓浓的杀意,声音如雷地道。 “多谢诸位鼎力相助,我想此事绝非这么简单,其始作俑者晔治罡,定然早已听闻了我们在特殊郡试中的神勇表现,此番肯定也是有备而来,诸位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一切随机应变!”荣睦扫了眼群起激昂的众人,几乎拿出了拼命的架势,不禁心头一暖,信心也随之增加了不少,再度拿出了与其决战的勇气。 可直觉告诉他,此事绝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必须全力以赴,伺机而动,方才有利于不败之地的可能,否则,只会是砧板上的肉,落得任人宰割的下场。 “但愿安宁城能够度过此劫。”晔雨喃喃自语一声,脸上的忧虑逐渐被冷厉掩盖。 第641章 ——薛文统周贺 十一月中旬的安宁城,阳光依旧明媚,天空也保持着晴朗,几乎看不到几缕云彩,也更没有阴雨密布,大雪将至的迹象。 除过早晚的微风有些冻人之外,其他时间,穿着薄棉袄倒也不觉得有多冷。 安宁城商会内的书房里,荣睦坐在炉火的边上,翻阅着厚厚的书卷,火炉中散发的暖气,让他忘记了现在已是深冬,全神贯注地推敲着字里行间的含义,找寻着破解当下困局的答案。 “禀报荣候,瀑龙州派来的文官武将一行,已经进入安宁城中……”差役轻轻推门而入,对着荣睦抱拳轻声道。 “嗯……”荣睦放下手中的书卷,缓缓站起身,朝着安宁城城令厅的方向走去。 城抚府邸,是各地城抚的私产,它的规模大小,直接取决于其本事的大小,能力的强弱,还有敛财的手段。毕竟,依靠万山朝廷的那些个微薄的俸禄,想要养活大家子人,都有些困难,就更别提什么置地盖房之类的事情了。 所以,相较于可有可无的城抚府邸,城令厅就必不可少,它是城抚等一众文官处理政务的地方。于是,在军防区和商业区的中间,荣睦特意腾出了一栋两层之高,拥有十二间屋子的房屋,将其当做安宁城城令厅来使用。 这到并非是荣睦故意给新任的城抚下马威,或是什么脸色看,而是城内的房屋虽然不少,可基本都与商贾和百姓签订了租用或是购买的契约。 虽然并未收取百姓的任何租金,可本着信守契约,遵守承诺的原则,他也就只找到了这么一间刚刚退租的房屋。 至于城军厅的位置,则刚好就在其隔壁的军防区内,那儿有着一幢基本类似的房屋,至于新任司马带来的部下,军防区内硕大的营房和演武场,绝对可以满足他们的所有需求。 只是不清楚,城令厅和城军厅仅隔着一条不算宽的路,是否会让延续了数千年的文官与武将的争斗,有了新的变化,毕竟他们来安宁城目的,可绝非只有治理一方百姓,和保证一方安宁这么单纯。 当然荣睦一行人,刚刚抵达城令厅时,远远地就看见了一队规模不大的车马队伍,正缓缓地朝着自己驶来,所有人的脸上都看不出一丝笑容,显然并不期待这个时刻的到来。 可该来的还会来,尽管大家心中,同时怀着不舍得把女儿下嫁给坏人的愤怒,有种辛辛苦苦养好的白菜,却被猪拱了的糟心烦闷,也无济于事。 “安宁城城抚雍广良,拜见荣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胸前挂着碧绿色的仙鹤胸配,缓步走下马车,对着荣睦施了一礼。 “安宁城一等司马周贺,拜见荣侯!”一位年纪与雍广良相仿的中年人,穿着整套的血铜装备,佩戴着相同材质的剑盾胸配,对着荣睦施了一礼。 “这是安宁城的城令厅,这是安宁城的城军厅,从今往后,便有劳二位能代我为安宁城五万余百姓,勤于政务,苦于操练。”荣睦还了一礼,看着这两张熟悉的面孔,不动声色地分别指向两侧的房屋,笑着介绍道。 荣睦表面上没有任何异常,可心中却是泛起了一连串的疑问,他十分清楚,雍广良和周贺,分别是坝阳城的城抚和一等司马,同属于晔雨的部下。 按照晔治罡和晔雨之间的关系,他完全可以找寻一些自己的心腹前来安宁城,这样既能起到打探虚实的目的,也可牢牢掌控安宁城的局势,最大限度的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尤其是那根本就不可能凑齐的五十亿铜币,一千万斤稻米和白面。 此外,坝阳城一战,虽然损失惨重,大半个城池都毁于一旦,可二人并无任何明显的过错,也不存在像之前森木城二等司马王之章那样,被贬到柳塘镇戴罪立功。况且,如今坝阳城正处于重建阶段,凭借二人的手段,绝对可以大捞一笔。 一连串的疑问,立刻打破了荣睦之前的猜测和准备,他只得暂时放下应对之策,心乱如麻的应付着二人百无聊赖的问题,找寻着他们的破绽。 “这是州王交予侯爷您的文书,请侯爷过目。”薛文统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城令厅,就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丝绸卷轴,双手恭恭敬敬地呈送到荣睦的面前。 荣睦也双手接过文书,好奇地将其缓缓打开,只见里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字: 荣侯骁勇善战,为我万山王朝开疆拓土,立下了汉马功劳,建造安宁城一事,同样也是我等皇族学习的榜样,还望荣侯一定抽空来我瀑龙州城一叙,以解本王崇敬之心。 眼下瀑龙州发展乏力,几乎陷入了泥潭之中,亟待有生力量助力,以助我万山王朝屹立于磐石大陆之巅,所以还望荣侯能忍痛割爱,将安宁城的治理交由本王,本王绝对不会亏待荣侯。 嘶……好你个晔治罡,把我夸赞一番,就想将安宁城据为己有,简直就是恶霸强盗,真是岂有此理! 荣睦在心中怒骂几句,恨不能现在就去找晔治罡讨要个说法,让他好好解释一番,什么交忍痛割爱,把安宁城的治理交给他。 不过愤怒归愤怒,不满归不满,荣睦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仔细看了一边文书,发现里面并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之后,会意一笑,将其抵到了身后的随从手里。 “这是安宁城的卷宗和防务,请薛城抚过目。”荣睦话音刚落,另外两个随从便将两本厚厚的书卷,分别交给了薛文统与周贺。 “多谢荣侯。”两人毕恭毕敬地分别接过卷宗和防务,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对着荣睦施了一礼。 “走,咱们去看看安宁城的情况。”荣睦伸出右手,做邀请状后,便翻身跨上了一匹枣红色的高原马,轻轻拉动缰绳,高原马迈着轻巧的碎步,朝商业区的方向走去。 第642章 ——再起拉拢之意 枣红色的高原马,外表很是俊朗,本就极为惹人注目,高高的马头,健壮的马身,有力的马腿,就连飘逸的马尾,在自由的摆动中,仿佛都能传来破风声。 只要看见它,就算是外行人都明白这是一匹能奔善跑的战马,加上其不菲的身价,就更能吸引旁人的目光了。做为骑兵不可或缺之物,它还会给人一种浓浓的威胁之感,仿佛强大的骑兵队伍,神兵天降一般。 只不过,荣睦此时骑着的高原马,则完全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就好像是在自家的园子里面溜达似的,紧绷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 连见都没有见过高原马的雍广良和周贺,满脸尽是兴奋之色,尤其是武将出身的周贺,更是血脉喷张,仿佛自己不在安宁城内巡视,而是在金戈铁马的站场上杀敌饮血。 虽然贵为一等司马,可万山王朝马匹奇缺,仅有皇族手中才掌握着寥寥不多的骑兵,他也就仅能在平日里,骑乘比山地马高一个阶别的湿地马练习骑术,以免荒废了这门必修的技能。 街道两侧的百姓和商贩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难得的大场面,当有人认出来此扰乱他们生活的文官和武将,居然是雍广良和周贺时。 即便他们与千韧州城爱看热闹的百姓,还有着极大的差距,但聚众议论纷纷起来的聒噪声,还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捂上耳朵,或者要他们闭嘴。 “雍广良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贪官怎么跑到安宁城祸害我们来了?” “这个贪官的贪婪手段在盘龙郡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呐!” “简直天理何在,俺真希望荣侯爷能把这个贪官宰了,以平民愤!” “哼,周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还贪生怕死,还不如夫人勇猛。” “不错,坝阳城一战中,就是他带头鼠窜的,否则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这两个王八羔子,狼狈为奸,臭味相投,但愿有荣侯爷在,他们不会胡作非为!” 荣睦很想用声音盖过这些个污言秽语,以免被早有准备的晔治罡当成了自己反叛的把柄,可这些咒骂声居然听起来有些舒坦,甚至比夸赞自己还要爽。 看着雍广良与周贺二人,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冲动,甚至想要将百姓们口中的希望立刻变成现实。 好在他明白雍周二人不过只是晔治罡的两枚棋子,根本不值得自己亲自动手,眼下只需敷衍二人,待得实力变强之后,直接找晔治罡算账便可。 怒火中烧的雍广良和周贺恨不能亲手宰了这些大放厥词的百姓,以解心头只恨,可碍于荣睦在场,根本不敢有任何表示,只好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英俊的高原马身上。 “安宁城刚刚晋升三月有余,一时还难以于坝阳城相提并论,不过假以时日,以雍城抚的手段,定然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荣睦轻拽缰绳,放慢了速度,看着面色涨红的雍广良道。 “荣侯谬赞下官了。”雍广良微微一怔,连忙对着荣睦抱拳笑笑,手足无措道。“安宁城只需按照荣侯的规划发展,要不了多久,别说是盘龙郡城,就是相较于瀑龙州城都不遑多让呐!” “借雍城抚吉言,祝雍城抚能在安宁城大展拳脚,早日高升郡使甚至州牧!”荣睦见雍广良毫无之前的官威,满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不禁转变了自己的想法,打算像对付晁起阳那般,将其好生利用起来。 他十分清楚,为非作歹的文官和武将们,所犯的种种错误,很大的一部分原因都是皇族的驱使,若是加以引导,则还是可以使用的。 尤其是目前麾下的文官人数寥寥,眼下书院又刚刚开学不久,这些刚开始读书识字的孩子们,想要成为可用的文官,至少还需七八年时间,方才有考取功名的资历。 而刚刚进入仕途,也仅仅是个小小的文书,坐到城抚、郡使乃至州牧的时间,自然遥遥无期。所以,荣睦只能一边悉心培养,一面高举拿来主义。 “多谢荣侯点拨!”雍广良错愕地看着荣睦,使劲得搓了搓自己的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一般,可见他一脸的真诚和肯定,浑浑噩噩的臃肿身子为之一振,连声道谢。 接下来持续了几乎整整一天的交接工作,就好像冬季平静的坝阳河似的,连半个浪花都未曾翻起,就在薛文统和周贺二人满意的笑容中结束了。 似乎得到了荣睦的夸赞,他们对于荣睦提出的将原有捕役独立掌管、商会的重要地位、安宁城工坊区的绝对独立和继续使用原有参与施政的部分文官等一系列条件,连半点犹豫都没有,统统表示同意。 期间,二人充分发挥出了足有二十余年的拍马屁本事,从荣睦的出身,到其成长的过程,再到特殊郡试中的英勇表现,几乎没有半点遗漏的夸赞了一遍。 如果不是墨先生等人,也分别是其中一段的参与者,他们甚至怀疑自己认识的这个荣睦,根本与其二人口中的荣睦,绝对是同姓重名者。 荣睦一开始还保持着极高的戒备,生怕二人的糖衣炮弹,会炸出什么不良的结果,可到头来,二人除了夸赞就是钦佩,甚至将荣睦当做了偶像一般,若不是荣睦拦着,早就跪在地上,像祭祀那般,行三跪九叩之礼。 可荣睦毕竟入世尚浅,终究还是难以抵挡二人的连环马屁攻势,随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让荣睦仿佛飞上了九天之上,俯瞰着身旁一群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凡人。 好像他一开口,说出的就是至理名言,只得千古传诵,一个无脑的想法,都足以让世人认真研习,流传千古。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荣睦沉浸了在类似于酒醉之后,方才出现的幻觉之中,可明明自己还能走直线,看人也没有重影,跟没有头晕之感。 好在安宁城的冬天,夜晚早早就会降临,酉时三刻刚过,听了整整一天马屁的太阳,就带着浓浓的鄙夷,让残忍的荣睦从白日梦中醒来,留下他一人有些痴狂的在大街上游荡。 第644章 ——暂别安宁城 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就像求学的短短十来年,当时总觉得学习辛苦,课业如山,学期末的成绩,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儿。成家之后,方才觉得,那时的日子最为幸福。 可不管怎么说,时间是自变量,人的命运是因变量。认为过去比现在好的人,大多都是现在过得不如意,就好比拉着现任女友的手,还总会想起前任女人的diao丝,总在埋怨生活的不公,却不知道这是自己不努力的后果,造成了结交不到比前任更优秀的女子。 不愿自甘堕落的荣睦,偶然还会想起热情似火的萧笛霏和冷若冰霜的晔雨,毫不顾忌形象,大快朵颐的情景时,依旧有些忍俊不禁。 感叹一句:这世间配的上佳人的不一定是才子与钱财,还有美食。 随后,他很自觉地从混吃等死的慵懒中爬起来,准备由三天晒网的悠闲,转变为两天打鱼的忙碌。 于是,安宁城彻底完成交接过后的第三天,他安插下几个可靠的眼线,便不再插手安宁城的任何事物,放心地交给两个高级雇工——雍广良与周贺全权处理政务和军防。 自己则赶往坝阳州城,一边等待安宁城工坊区生产出商品,以便赶往瀑龙州城,打通一条新的上路,一边着手准备坝阳州城的修筑,让自己的实力得到进一步的增强。 离别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也同样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比如得到荣睦恭维和拉拢的雍广良和周贺就很开心,他们自认为既达成了晔治罡的委任令,积攒了晋升副郡使和三等郡督的资本,又博得了荣睦的信任,可以安心地在安宁城干活,不必疲于应付这个虽然没有得到封地,但麾下队伍战力惊人的侯爵。 悲伤的自然是安宁城中的百姓,做为各个王朝中的底层,他们没有左右自己命运的能量,活着只能靠命,好在安宁城的商铺和工坊非但不会让他们再度变成流民,书院还会让他们的子女得到走入仕途,过上衣食无忧日子。 当然,鱼跃龙门的孩子只能是少数,好在工坊还会给大多数兜底,招收他们做为雇工,继续从事父辈们的活计。只不过,要求会提高不少。 因为萧氏布坊裁缝店的掌柜萧笛霏,从未停止过实现父亲梦想的脚步,依旧在执着的研制着新型纺织机。除此之外,荣睦从老夏鬼那里获得的人皮面具染色剂,也在柴恩的手中,逐渐有了印染布料的功能,只不过还处于试验阶段,所以萧笛霏也就多出了个研制染色剂的大工程。 加上荣睦许诺会在坝阳州城,有更好的发展,在她购置的地皮上面,修筑更大的布店和裁缝铺,以及拥有新式纺织机和印染工艺的布坊,于是,萧笛霏对于荣睦的离开,多了一份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既没有得到荣睦满足晔治罡苛刻条件的许诺,也未得到他拒绝晔治罡无礼条件的晔雨,恐怕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不知所措的人了。 就算她冰雪聪明,杀伐果断,也没法得到荣睦的直截了当的回答,更猜不出荣睦这么做的原因,尽管她很想一探究竟,可荣睦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见雍周二人顺利完成了晔治罡的州王令,应该可以稍作缓和,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站在卸下武器的双桅战船船头,荣睦望着头顶的明暗不一星河,有意无意地寻找着其中最亮的一颗,却不想犹如猴子搬云米似的,找来找去,也未能如愿,只得付之一笑。 看着灯火通明的安宁城渐渐远去,渐渐消失在了坝阳河平静的碧波之中,迫不及待大展拳脚的荣睦,顿时有了一种莫名的伤感。 昨日安宁荒郊处,庇护流民栖身地,转眼四季已是城,富足生活欢笑驻! 许久未曾吟诗作对的荣睦,迎着寒冷的河风,在兴头上自顾地喃喃作起了诗。这一刻,他发现与安宁城五万百姓的幸福生活相比,似乎身上数十亿铜币的负债,犹如一根鸿毛,轻轻一哈气口气,就能将之送到九霄云外。 “怎么,难不成对这座小城有了依恋之心?”墨先生缓缓走到荣睦身旁,眺望着远方的星辰,涌起一抹戏谑的笑容道。“还是不想去更大的坝阳州城发展?” 不待荣睦开口,继续猜测道。“或者是放心不下萧笛霏?” “老师说笑了,荣睦只是感觉过去的一年半里,有种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无奈,原先只想当好大青山的文书,可以自力更生,顺带让查明鉴等仅剩的十余户百姓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却不想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荣睦苦笑着摇了摇头,有种恍若隔世错觉,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幕景象,在星河的柔光下依依重现在眼前。 “世事难料,过好当下,方才有预知未来的本事。”墨先生并不排斥荣睦的胸无大志,相反他十分认同这种不好高骛远,脚踏实地做好每一件事情的做事风格,先不说他之前见过多少类似牛皮吹得震天响,本事只能搬砖头的所谓青年才俊,刚刚过去不久的特殊郡试中,晔治德的儿子晔戟,就是其中一个。 墨先生见荣睦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很好奇,这些榉木制成的家具,真的可以在瀑龙州城大卖特卖?” 荣睦只是神秘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双手撑在栏杆上,任由河风吹过耳畔,倾听着呼啸的风声,只感到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在随之而来的凉意中,他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大胆去做,小心为妙。”语罢,墨先生缓步走进了船舱,只留下荣睦一人发呆。 风渐渐变大了,坝阳河的浪头增高了不少,拍在双桅战船的船头,只是激起了点点水花,根本难以撼动这个河中的巨无霸。 这时,晔雨的倩影,出现在了荣睦的身后,若所有思地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琢磨着还未找寻到答案的谜题。 良久,她露齿一笑,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朝着荣睦的身侧走去。 第645章 ——洋洋得意的晔治罡 “晔治廉啊晔治廉,没想到你自诩英明一世,却栽在了这个小子的手里。”百无聊赖的晔治罡听晔治廉讲完特殊郡试后,放下刚刚端起的茶盅,满脸不屑地摇了摇头,对他的鄙夷情绪又增添了几分。 按捺下想要将晔治廉撵出州王府的冲动,他从案头拿出了一封从安宁城寄来的书信,随手扔给了晔治廉。“堂堂皇族,居然能让奸商的子弟摆弄,简直有辱我皇族的威风,看看我是怎么收拾这个小子的。” “是是……”晔治廉谄媚地点着头,宛若一只温顺的小鸡仔儿吃食儿似得,双手颤抖地捧着书信,一字一句地认真看了起来。 这封由雍光良连夜执笔的信中,详细地描写了接收安宁城时的整个过程,甚至连在何处逗留了多久,与何人说了什么话,都写得一清二楚,恨不能将参与者的每一个表情都记录其中。 只不过,写得详细,不代表写得真实。里面的荣睦,自然也就没有了实际中那般让雍光良与周贺发憷的模样,完全变成了一个弱智的孩童,对雍周二人言听计从不说,甚至连未曾谋面的晔治罡,也视若神明一般,就是走都要走到瀑龙州城来顶礼膜拜。 简直是一派胡言,那个有勇有谋的荣睦,怎么会一下子就变成了二傻子? 晔治廉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很想把自己吞下回转丹的经过告诉晔治罡,当面予以驳斥,顺带证明不是自己万能,而是荣睦太强,于是郡王的脾气很快就要爆发出来。 可转念一想,现在是自己在他的屋檐下,若是再不懂得低头的话,头破血流的下场都算是轻的,脑袋搬家都不为过,因为自己现在已经不是郡王,就算是,坝阳城被毁一事,杀头也不为过。 于是,也像信中描述荣睦对待晔治罡的态度那样,毕恭毕敬地将信纸照着折印叠好,呈送到晔治罡的面前道。“州王文武双全,区区一个奸商子弟,又怎能在州王您的面前翻起什么浪花呢!” “安宁城现在已经归我所有,看在你小子可怜的份儿上,盘龙郡可以获得十分之一的赋税,其余的全部归我!”晔治罡不屑于晔治廉做过多的纠缠,只是对着一旁的仆人使了个颜色,后者在晔治廉很是不甘,但又无可奈何的眼神中,拿过了信。 “听说那小子在长河镇聚集了不少的人马,你去给我盯紧点,别整天在我瀑龙州城内混吃等死,那里可是宗氏王朝的底盘,三湖州联军厉害着呢,我可不想重蹈你的覆辙。”晔治罡在吹捧中晕头转向,完全忘记了晔治廉找到自己,是为了得到瀑龙州图纸和州级建造师的事情,可仍不忘狠狠勒索一笔。“对了,那些钱粮也务必尽快给本王落实了,否则有你好看的!” 说完,连看都不看晔治廉,随意地一甩袖子,直接离开了房间。 晔治廉看着晔治罡消失的背影,忍不住握紧了双拳,胸中的那股恶气,宛若一颗马上就要爆炸的铳弹,随时都有把州王府掀个底朝天的可能,只不过,那个剧烈燃烧的导火索,很快就被呼啸的西北风吹灭了。 …… 其实,雍广良与周贺既没有瞎,也没有突然变傻,只不过他们寄出去书信,已经被早有准备的荣睦掉了包,他深知皇族们个个自视甚高,根本瞧不起商贾,这才顺水推舟得造了一封假书信,去哄晔治罡开心,顺带麻痹一下他。 因为现在别说与瀑龙州对抗,就是在万山王朝排名垫底的千韧州,荣睦都得退避三舍,根本没有任何与之一战的实力,所以,在此期间,尽可能地拖延,为变强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方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然也就再好不过了。 伪造书信看似很难,实则信手拈来。在雍周未到安宁城后,他们的一举一动就在荣睦的监视之中。在安宁城的捕役队伍中,有几名高老离开军中的斥候和探子,对于刺探军情很是在行的他们,打探雍周二人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游刃有余,至于伪造书信的伙计,他们在伪造军情时,就已经熟练使用,这一次也就是正常操作。 被人夸赞,是一个享受的过程,不管对方诚心实意还是别用有心。这一点,被雍周二人连环马屁伺候得极为舒服的荣睦,却在享受之余,没有放松丝毫的警惕。尤其是交接那日的夜晚,墨先生的教化尺硬生生的用宠辱不惊这四个字,把他叫醒时,他方才明白其中的含义。 有时候,说了不一定起作用,但挨了揍,肯定能记住一些,不信你把路边的遇见的狗,随便踢上几脚,下次它见了你,不是狂吠,就是追着咬你。显然,这世上没有记吃不记打的人,只有下手不够狠的人。 既然你骗我在先,那就怪不得我也骗你了,而且骗的更狠,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尔虞我诈的事情,只要不祸害百姓,这事我愿意做。打定主意的荣睦,决定将这门世人认为奸商都会的技能,发挥到极致,用来对付晔泰和晔治罡。 荣睦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有任何的犹豫,立刻开始着手准备反击的计划。他明白这一次,相较于刚刚结束不久的特殊郡试,发挥了重要作用的轰天铳和生活飞鸽等威力巨大的火器,顶多也就能起到一个震慑敌人的作用,根本无法使用。 毕竟,这种行为,乃是实打实的谋反,必定会招致晔泰和晔治罡等人的疯狂报复,到时候,说不定就连晔治年都会亲自动手。自己也会由猎人,变成了别人眼中获取功绩的猎物了,最终落得一个凄凉的下场。 不过,与这些明面上的对手相比,那个自从在丘陵郡各城杀人放火失败而销声匿迹的云苍宗,成了致命的暗剑,着实让荣睦感到后背发凉,只好不断派出更多的探子,直到追查到有用的消息为止…… 第646章 ——坝阳州城的问题 如果说安宁镇因为工坊区工坊数目的增多,养活了多达两万余的劳动力,促使百姓快速富裕,令镇内铺子的生意红火,吸引到了各地商人和百姓的迁徙,让安宁镇水到渠成的升级为安宁城的话。 那么坝阳州城的情况则截然相反,由于丘陵郡城矿泥和青砖工坊的产出不足,坝阳州城工坊区内,仅有水酒工坊和纺织工坊修筑完成,受制于建材和建造师人数不足,钨铁矿至今未能发觉等诸多原因,原先规划出足有两万余雇工的钨铁工坊,至今还是一块空地。 至于商铺、书院、民宅、街道、供水水渠和下水道等建筑,更是完成了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更为糟糕的是,来此的百姓只能继续种田为生,仅能依靠荣睦每月下发的二十铜币勉强维持生计。 要知道,这与他们背井离乡之前,得知每年足有一千余铜币的收入,几乎相差了五倍之多,尽管这二十铜币的救济,是按照人头来发放的,也依然无法缓解百姓们巨大的生活压力。 而丘陵郡粮食巨商钟信一,蔬菜巨商蔡守先为首的部分奸商,掌握了晁起阳和晁云把粮食和蔬菜种子,全部种植在了新开垦的田地之中,短时间内没有收获的信息,故意哄抬物价,致使粮食和蔬菜暴涨了十倍之多,更是令百姓们叫苦不迭。 当安宁城升级的消息,被丘陵郡首富黄锦义等人添油加醋地的一番散播,更是激起了极大的民愤,若是任由事态这么发展下去,哗变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届时,这些来自三郡的百姓们一哄上,以黄锦义等人为首的丘陵郡本地商人,就会利用麾下的护卫队,强行抢夺劳动力,为自己的家产出力。 要知道,种植粮食和蔬菜,乃是一项极为耗费劳动力的产业,黄锦义真是利用了钟信一和蔡守先二人借贷利息,要挟他们这么做,为的就是彻底击垮荣睦,从而让其扶持的新郡王上台,实现自己控制三郡所有产业,涉足三湖州城的野心。 刚刚抵达坝阳州城的荣睦,晕船的腿软目眩之感还未完全消退,就从前来迎接的晁起阳那儿得知了这个消息,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看着身旁脸色阴沉的戴瑞和吴战龙,恨不能立即下达捉拿黄锦义等人的命令,还坝阳州城百姓一个公道。 可转念一想,坝阳州城不像安宁城那样,商人大多都是在自己的扶植之下,才一步步成长起来,他们犯了错误,自己这个不算合格的股东,自然有资格教训他们,纠正某些错误的做法。 而坝阳州城的这些个商贾,基本都是丘陵郡的土着,虽说宗晟炎推行的变革维新,让他们的财富得到了进一步的积累,也有扶植的味道,可前者乃是雪中送炭,后者则是画龙点睛,黄锦义等人早在搬迁丘陵郡城时,就已经不买宗晟炎的帐了。 至于荣睦这个依靠武力来征服丘陵郡的外人,他们更是十分的不屑,为此还专门放出话来,若是荣睦故技重施,继续用拳头说话,那么他们便将所有的财富统统扔进坝阳河,来一场玉石俱焚的好戏,得到一个威武不屈的美名。 对于黄锦义等人的威胁,荣睦只是付之一笑,经过先前的冲动,他已经明白了对付这些本地商人,只可智取,不能硬来的道理。 所以,荣睦对着戴瑞等人到。“坝阳州城百废待兴,军防区也十分简陋,劳烦戴统领、吴郡督和宋州候将就一下,在保护坝阳州城不被贼人袭扰的前提下,莫要惊扰到城中的百姓。” “真是岂有此理,黄锦义这个不自量力的东西,居然也这么猖狂,就他这点实力,别说是三湖州了,在大湖郡他都是跳梁小丑,按照我们宗氏王朝的习惯,就该好生收拾收拾他,否则岂不是也顺带助长了其他人的气势?”吴战龙见戴瑞一言不发,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荣候放心,此事交给我去办,定然会让那个黄锦义亲自登门道歉,痛改前非!” “吴郡督的好意,荣睦心领了,战场有战场的规矩,商场也有商场的规矩,日子还很长,往后用到安宁军的机会还很多,吴郡督还是厉兵秣马,枕戈待旦为好。”荣睦笑着摇了摇头,对着同样义愤填膺的晁起阳道。“告诉黄锦义他们,我修筑坝阳州城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城中的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 “可是……”晁起阳和吴战龙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心头的不甘,连忙继续争取以武力解决问题的机会。 一旁保持沉默的戴瑞,也难以控制心中的怒火,正欲上前一步抱拳请愿,恳请荣睦下达动手的军令。 “如果我们带了这个不好的头,将来若是我带着坝阳州的商人们,去三湖州城、瀑龙州城和千韧州城等地购置房屋地产,用来开拓商路,那儿的本地商人经营不善,在激烈的竞争之中处于下风,为此也用武力来对付我们,可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届时我们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荣睦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变得严肃起来,他咂咂嘴,略作沉吟,露出一副自信的表情道。 “所以对付商人们的卑劣手段,自然是要以商人的方式去解决,若是逼得他们跳了墙,率先动用了自己家族的护卫,那么我们再用安宁军也不迟,这样一来,我们就是先礼后兵,师出有名的正义之师,否则岂不是会被别人说成土匪强盗了,要知道,就是发动特殊郡试的晔戟,也没有说我们看宗氏王朝不顺眼这类低级的愚蠢之言,而是要报其侵占土地,残杀无辜之仇。” 戴瑞、吴战龙和晁起阳等人闻言,皆是一愣,立刻明白了荣睦话中意思,知道不管是弱是强,都应妥善处理争端,更何况坝阳州城百废待兴,不少百姓还在受苦,就更经不起这般胡乱折腾了,于是脸上的愤怒也就随之消散而去。 第647章 ——探查百姓的生活 经过整修后的和睦公厨,使用起来已经没有那么别扭了,尤其是房屋的布局,在打掉了那些没有用处的墙壁后,提高了不少的空间利用率,虽然距离完美还差着一些意思,可至少使用起来比较舒服。 着实让荣睦比较满意,至少在目前这个建材短缺的时期,通过小规模的改造,让一座失败的试验品,能够继续发挥作用,不至于浪费付出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就好。 只不过当荣睦看着四周满是搭建的帐篷时,早就没有了住在公厨里面享受的想法,也毫无任何食欲去吃这儿鲜美的甲鱼肉,而是住进了视线之内,最为破旧的一顶帐篷里。 “侯爷大驾光临寒舍,乃是我老王家祖上修来的福分,老朽受宠若惊,只是如今家徒四壁,没有招待侯爷的本事,还请侯爷速回和睦公厨!”没有亲眼见过荣睦的王二三,根据其他人的描述,认出了走进帐篷里的少年,连忙抱拳施礼道。 “王大叔言重了,荣睦把诸位请到坝阳州城,为的便是让大家彻底告别之前的清苦,过上幸福的日子,现在却未能兑现诺言,也难以尽到地主之谊,让三十来万百姓挤在帐篷里面受罪,实在是荣睦的过错!” 荣睦扶起了打算跪拜的王大爷,恭恭敬敬地对着他躬身施礼,扫了眼他和家人的身上,都还穿着箫氏布坊制成的后衣裳,难过的心情才有所好转,对箫笛霏能不计成本的支援百姓十分感激。 可见到他们的精神状态一般,并且还有些疲惫,身子更显消瘦后,明白开垦荒地,种植粮食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眼下的粮食和蔬菜又足足上涨了十倍之多,他们必然还在遭受着饥饿之苦,羞愧难当地道。 “黄锦义联合蔡守先和钟信一等奸商,乘机收购了丘陵郡内所有的粮食和蔬菜,将其囤积在手中坐地起价,盘龙郡的粮食和蔬菜又仅仅运来了当初承诺的三成,眼下我已经停止了安宁城水酒坊的生产,全力保障坝阳州城百姓们的生活,只要坚持到来年三月末,粮食收获之时,我们就可度此难关!” “侯爷不必过于苛责自己,虽然眼下的口粮只有先前的一半,无法让人吃饱肚子,可距离饿死人还远着呐!”王二三高耸的颧骨,带着几分不服输的神采,从床铺下拉出一个米缸道。“绝大多数的人家都像我一样,还留有一些压箱底的余粮,那些个囤积粮食蔬菜的奸商,定然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荣睦付下身子,用手抓起一把粟米仔细地看了看,又闻了闻,在细确认没有变质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回至米缸内,对着王二三拱了拱手道。“借王大叔吉言,荣睦就不做过多打扰了,王大叔有事可随时找我。” 告别了王二三的荣睦,并未急着去找黄锦义等人的麻烦,而是继续骑着高原马在坝阳州城里面转悠,尽管晁起阳已经将这儿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可人与人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出发点也不一样,于是他打算事无巨细的探查一番。 既是在找寻解决的方法,也是在让自己从安宁城的养尊处优中走出来,尽快进入到解决坝阳州城之危的状态,适应修筑坝阳州城修筑者的新角色中去。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才过去了短短三天,荣睦的体力和精力就有些吃不消了,浑身上下就像散了架似的,只想找个地方,脑子里什么都不想的好好坐上一会。 每日清晨的起床,对于他来说,就像奔赴刑场一般难受,只想多睡一会的他,恨不能身上也长出一张床来,达成与床同生死共荣辱的地步。 这倒也不能完全怪他颓废的太厉害,或是很难从混吃等死的好日子中走出来,而是坝阳州城简直大的他难以想象,由于百姓只能暂住在帐篷里,失去了多层房屋集中人口的优势。 从半空中鸟瞰坝阳州城,会发现灰白色的帐篷,犹如新手用摊出的煎饼似得,毫无任何美观的向外延伸,令人心生厌恶。 更为糟糕的是,由于还未修筑供水渠和下水道,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各种秽物,若不是冬季温度低,恐怕整个州城都将被恶臭淹没了。 荣睦看得是气急败坏,忍无可忍,但又还需再忍,十四岁的年纪,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心疲惫,再加上常常动怒,令他的嘴巴周围,长出了不少血红的脓包,嗓子也又干又疼。 就连路过寿年药房时,有些无聊的柴恩,都不忍心拿他寻开心,宣布一下存在感,而是态度端正地为他开出了几副清热泻火的汤药和一些消散脓包的敷贴,算是对他巡查民情的奖励。 当然,问诊把脉和开方拿药的钱,一个铜币也没有向荣睦少要,并且还以寿年药房头牌郎中的名义,索要了十铜币的专家问诊费。 荣睦对于这个结果,只能是又好气又好笑的接纳,只得对柴恩拱拱手,用医者仁心和妙手回春之类的马屁哄他开心。因为寿年药房一直都在为城中的百姓,提供了问诊和开药的便利,遇到疑难杂症时,柴恩也会亲自问诊开药。 除过为百姓提供饭食的公厨之外,第二忙碌的就要属寿年药房了,数年都身体倍棒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每年多少都会有几次小病小灾的,况且百姓都是从外地迁来,水土不服导致的身体抱恙也算是家常便饭。 随着病人数目的增长,药房内医药师的医术也迅速提高,最初去铁峰城获得医药师资格的那十名学徒,现在都成了师傅,在他们的悉心指导下,新来的学徒们,基本可以应付头疼脑热、跌打损伤,又或是头晕恶心等等之类的病症。 百姓们对于寿年药房的做法,自然是赞不绝口,甚至还有了:饭虽然吃不饱,可药绝对管够的说法。也算是在辛苦劳作之后,一种自嘲的打趣方式。 但苦中作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第648章 ——黄锦义的野心 坝阳州城商业区内,修筑了数座毗邻坝阳河畔的奢华大宅院,在这儿既能看到河岸的美景,享受在纷扰的尘世中,难得的那份雅趣,不至于被城内污秽和混乱,惊扰到了心性,时刻保持着那颗在商场之上,果敢杀伐的内心。 其中一座宅院的门口,站着两头巨大的貔貅,露出一脸的凶煞之气,给人一种望而却步的威胁之感,正虎视眈眈地望着远方,显然只有手艺高超的匠人,才能它们雕刻得如此栩栩若生,仿佛一阵清风吹过,它们就能活过来似得。 其身后的大门,整齐地镶嵌着黄铜制成的钉子,粗略一看,共有六六三十六颗,在阳光的照耀下,晃得人有些眼晕,要知道只有世故老辣阶别的商人,方才够这个资格拥有。 如此气派的宅院,也就与距离其仅有数十丈远的成片帐篷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除过风雨之外,它还享受着无数双憎恶的眼神和咒骂。好在厚重的青砖院墙,尽职尽责地帮主人抵挡住了这些意义不大的冲击。 “黄掌柜,丘陵郡的粮食,差不多都在咱们手里了!”钟信一拿出一本厚厚的账簿,小心翼翼地呈到黄锦义的面前,露出一个贪婪的笑容。 “冬季的低温,虽然可以让蔬菜长时间的保存,但为了保险起见,我已经控制了还未收获的田地,因此,丘陵郡内所有的蔬菜也尽在我的掌握之中。”蔡守先重复着钟信一的动作道。 “嗯……”黄锦义翻开了钟信一的账簿,仔细地翻阅了起来,时不时的还会拿起一把纯银的算盘,用手指敲打几下,在安静的书房内,噼啪的声响,就像战场上火铳开火时的怒吼,轰出的铳弹,瞬间就能带走不少的将士。 毕竟那颗银子光闪闪的算珠,可是代表着成千上万斤的粮食,至少可以保证成百上千人不会被饿死,所以,从某种程度来看,这个小小的算盘,足以决定数十万人的生死。 因此,黄锦义计算得非常细心,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提笔书写的标注,就堆起了半寸之高,看得蔡守先和钟信一目瞪口呆,尽管他们并不在炭盆旁,可还是热的满头大汗。 做为世代经营粮食和蔬菜的商人,他们深知这两类商品的利润之薄,几乎可以与蝉翼相提并论,唯有锱铢必较,方才不会出现亏本,至于想要盈利,自然就得使用一些特殊的手段。 否则,别说是想要在丘陵郡城混的风生水起,就是在其他城池,都难有容身之地,于是,这些从不外传的特殊手段,成就了他们家族的飞黄腾达。 可见到黄锦义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些秘密揭了个底朝天,不禁纷纷露出了惊恐万分的目光,浑身的汗毛倒竖,衣衫也被冷汗打湿。 “黄……黄掌柜,您这……”钟信一支支吾吾地开口,打断了正行云流水一般,计算着二人账簿的黄锦义。 “你二人没有辜负我的信任,此事做的极为漂亮,事成之后,好处绝对少不了你们分毫。”黄锦义并未理会身旁的钟蔡二人,轻轻放下手中银光闪闪的毛笔,整了整面前的一叠笔记,若无其事地道。“孙管家,看茶!” “是,老爷!”门外传来一声谦恭应答,三个妙龄少女缓缓走进书房,娴熟地未钟蔡二人,端上了两杯热茶。 钟蔡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安与焦躁,很想知道黄锦义为何会轻而易举的破解这本天衣无缝的账簿,似乎连此行的目的,都已然不在乎了。 “我黄家历经六代,从小小的村子里,一步步走到了丘陵郡城,靠的自然就是对账目的明察秋毫,否则,连本带利都要赔付给主顾的铜币,我黄家恐怕十代人都还不清。”黄锦义见二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有些不屑地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揭开杯盖,轻轻一吹,吸了口甘甜清香的茶水润了润喉。 随着那股甘甜的暖流,顺着喉咙而下,刚才的那股眩晕之感渐渐消失,不禁在心中喃喃自语道:真是人老不中用,我黄家能否跻身三湖州城,就全在此一举了! 查账是一项极为繁重的脑力活,需要从所有看似正常的账目中,找出不正常的地方,然后顺藤摸瓜,拨云见日出,直至计算出真实的账目来。 做为丘陵郡最大的钱庄,众多谋求发展的商贾,自然会主动找到黄锦义,寻求数目不菲的借贷,为了顺利得到铜币,他们不惜赌上信誉作假,而为了不让钱庄处于被动,他不得不擦亮眼,从这些看似漂亮的账目寻找端倪。 见钟蔡二人,依旧是一副不依不饶地样子,生怕自己走漏了他们的生财之道,黄锦义只得按捺下心中的烦闷,极为耐心地解释道。“你们放心,这些秘密,我黄某人绝对不会四处伸张,一定会带进棺材里面的。” “有劳黄掌柜了!”钟蔡二人对着黄锦义施了一礼,这才放心地坐了下来,可浑身湿透的衣衫,传来的冰凉之感,还是让他们倍感不适,只得连忙端起热茶杯驱寒。 “大家都是商人,十分清楚降本增利的买卖,虽然是一本万利,积少成多的必由之路,可俗话说得好: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遇横财不富。眼下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我等若是能有所把握,必定可以进驻三湖州城!”黄锦义放下茶杯,歇斯底里地怒吼道。“这一次,敢挡我黄锦义者,死!” 钟蔡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发疯了一般的黄锦义,全然没有了平日的那份儒雅和从容,完全就是一头看见猎物的猛兽,随时都会爆发出致命的攻击,瞬间被骇得魂飞魄散。 钟信一更是浑身不住地发起抖来,他早就听闻过黄家和州武院的人颇为熟悉,明白此番他肯定会动用这层关系,一想到极有可能会造成大量农田被毁的后果,他双手竟是一抖,茶杯随之滑落。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回荡在书房内,又将蔡守先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649章 ——荣睦的怀柔之计 探查消息是个苦差事,有点像柴恩问诊时那般,需要用望闻问切等方式,从对方身上尽可能多的得到各种各样的信息,然后再将这些有用或没用的信息,当成拼图的碎片,一点一点的拼凑在一起,寻找与问题有关的蛛丝马迹。 这种费时、费力且费脑的事情,时常会令身心俱疲的荣睦,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常言道,隔行不取利。已经在施政、打仗和经商这三个领域中,取得了不俗成就的荣睦,也就没有无畏的在探查消息和整理情报这方面死钻牛角尖。 在巡查的过程中,荣睦更多的则是在探查民意,拉拢人心,稳定住城中百姓的心神。经历过巨石庄百姓之变后,他十分清楚百姓的力量有多强大,一旦他们走上街头揭竿而起,之前的努力就将付之东流。 因此,尽可能地让他们不要过度恐慌,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睡就睡。否则,还没有等待粮食吃光,被饿死的那一天,反而将自己吓死了。 天赋这个东西,很多时候就和所谓的缘分差不多,你知道他确确实实存在,可搞不清究竟在哪儿。卸任安宁城城抚的祁宏,在与退役斥候配合刺探雍光良与周贺的行踪和信件时,偶然发现了自己居然还有这个天赋。 在与这些老兵们交流了刺探军情、整理情报和甄别虚假情报之后,他得到了这些老兵们的惊叹和赞扬。不过与这些虚的东西相比,老兵们的经验和教训,才是让他将天赋充分发挥出来的坚实基础。 当然,这个天赋四五年前就有所显现。毕竟,荣睦当时在家中处境极难,不光小叔荣景水看他不爽,堂哥荣昊和堂姐荣月,更是会倚强凌弱,整日活的提心吊胆,若不再把眼睛擦亮点,耳朵竖高点,从对手那儿得到更多的信息,这样挨的打自然也就会更多。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天赋有时候是求生欲强烈的表现之一。 于是,祁宏这个荣睦儿时的陪伴,再度站在了荣睦的身旁,与之前陪他读书写字,甚至为他出头动手不同的是,肩负着为荣睦将他眼睛看不见的、耳朵听不到的、感觉不来的东西,统统变成言简意赅的情报。 荣睦看完了祁宏写的情报,不禁皱起了眉头。虽然漂亮的字迹和清晰的字句,让他有种如获至宝的喜悦,可危及的形势,令他脸上的愁云密布,思索了半晌后道。 “明面上看,铁峰城、精铁城、木棉城和丘陵郡城内的粮食和蔬菜,已经被黄锦义全部控制了,可仔细一想,以上四城的百姓,饿肚子的风险并不高,一铜币一斤的粮价和菜价,他们绝对负担的起。” “不错,可换做坝阳州城的百姓来,可就是致命一击呐!”墨先生从荣睦手中拿过情报,仔细看了看,一脸凝重地道。“而且,黄锦义居然不惜用重金,从坝阳州城百姓的手中购买粮食,如此一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也就顶多只有半月,届时,城内至少会有十万百姓彻底断粮,一旦他们放下手头的活计,去争抢其他百姓手中的粮食,局势就将彻底失控,而由帐篷组成的坝阳州城,随之变成一片火海……” 说到最后,墨先生浑身的杀气显露无疑,整个人犹如一尊杀神似得,随时准备将这些谋财害命的奸商送入地狱。 “禀报荣侯,戴瑞愿率安宁军将士,即刻捉拿黄锦义等人,彻底解决坝阳州城粮食之危,还百姓一个安宁的日子!”戴瑞不由分说地站起身,双手抱拳,义正言辞地道。 尽管刚一下船时,他听从了荣睦的劝说,可眼下局势的凶险程度,远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之外,他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吴战龙愿同戴统领一道,粉碎奸商奸计,救三十万百姓于危难之中!”吴战龙也拍案而起,慷慨激昂地道。 “这等谋财害命的勾当,放在我万山王朝,也是十恶不赦的罪过,定然有人争相出手,严惩黄锦义这个奸商!”崔彧暴怒地吼道,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嗓音都变得嘶哑起来,可他依然毫不在意地道。“还望荣侯当机立断,抓住这个大好时机,一举拿下黄锦义等人,彻底掌控丘陵郡!” 荣睦看着义愤填膺的众人,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他十分清楚,用武力征服丘陵郡的商人,绝非像崔彧所说的那般容易,也不是依靠安宁军兵不血刃就可达成目的的。 因为黄锦义等人的家族护卫,战斗力比起丘陵郡联军的实力来,都要强上一筹,而拥有大量田地的蔡守先和钟信一,手中的青壮劳动力更是数目客官,一旦出现意外,只需放下农具拿起武器,就能直接参加战斗。 一旦双方兵戈相见,必定会陷入一番苦战,即便最后自己获得了胜利,他们也会在此之前,毁掉所有的农田、粮食和蔬菜,再度让饥荒的厄运,降临在丘陵郡。 而且,那个不安分的云苍宗,肯定还会趁乱大肆破坏丘陵郡内的各个城池,一旦让他们得逞,就算坝阳州城一夜建成,既难以接纳如此之多的难民,也无法代替丘陵郡各类商品货物的产出。 “现在我们不能只顾着如何解决当下的危机,而不管不顾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因为不管怎么说黄锦义只是我们其中的一个对手,而不是最后一个对手,更不是目前唯一的一个对手。”荣睦沉吟了片刻,终于打定了主意道。“所以,必须要出奇制胜,用一种黄锦义等人想不到的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这个危机,付出的代价越小越好,因为坝阳州城和丘陵郡,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荣睦的一席话,犹如一阵清风拂过,让众人愤怒的情绪渐渐消散,恢复了冷静,可问题毕竟还摆在这儿,依然没有解决的方法,所以他们只是将义愤填膺的表情和杀气腾腾的目光,变成了疑问,仍旧集中在荣睦的脸上。 第650章 ——黄锦义的鸿门宴 否定别人想法,拒绝别人出手相助的结果,就是必须自己亲手来解决这些麻烦。一般来说,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有能力有远见的,一种是没能力有远见的。 显然,此时的荣睦只是后者。他虽然清楚地预见了各种不良的后果,也推演出了这些不良后果,可能带来的危机。但具体如何去解决,他的心中则仍然悬而未决。 可时间却不等人,他知道最多再有十五天,坝阳州城百姓手中的余粮,基本就将消耗殆尽,依靠目前手中的粮食,顶多也就能架起大锅,通过搭建粥棚的方式,避免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这样一来,数百万亩的良田,就将无人照料,根本无法熬到三月后粮食收获的时候。本来,他还想着先让让其中一部分人吃饱肚子,去耕种粮食来破解这个难题,可他发现这样只会令其他百姓心生不满的情绪,导致哗变的出现。 因此,焦头烂额的荣睦,只能继续苦思冥想,找寻着应对之策。而墨先生等人,看着荣睦终日郁郁寡欢,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干着急使不上力,鉴于他并没有寻求自己帮助的意思,也就各自忙碌着手头的事情。 好在荣睦前段日子的巡查,用他的真心实意,鼓舞了城中百姓的士气,同时还增添了不少必胜的信心,让他们有了战胜奸商的勇气,没有让城中粮食所剩无几的事实,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尽管口粮由每日的两斤,锐减到一斤之后,他们依然保持较为乐观的心态,继续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务农生活。 与气氛紧张的荣睦等人相比,黄锦义等人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几乎整日都在饮酒作乐,等待着胜利的到来,就算细致入微的黄锦义,时刻告诫自己不要放松警惕,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也架不住派出的探子,送来的几乎都是荣睦等人束手无策,终日闭门不出,只能乖乖等死这类消息的麻痹,也就彻底放下了最后一丝戒备,提前享受着胜利的到来。 一天,喝得醉醺醺的黄锦义,从探子那儿得知荣睦已经有十三天没有出门的消息,知道自己距离最后的胜利,仅剩两天时间,于是飘飘然的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派人向荣睦送去了一封书信,邀请他来自己的宅院做客,炫耀自己的胜利。 “等的就是你这封请柬!”荣睦拿着字迹潦草的请柬,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阴郁了数天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自信的笑容。 “荣侯就不怕黄锦义设下的是鸿门宴吗?”墨先生见荣睦居然露出了一幅喜出望外的样子,似乎多日的苦思冥想,就是在等待这个时刻的到来,笑着摇了摇头,提高嗓音提醒道。 “不错,黄锦义的宅院极大,且内部构造十分复杂,我经过多次探查,都无果而归,此番若是荣侯贸然前去赴宴,风险只高不低。”祁宏的脸上写满了凝重,尽管还是个搜集情报的新人,可他从老兵的身上,知晓了不少类似的人间惨剧,其中鸿门宴就是其中最负盛名的一个,加上他不相信荣睦能全身而退,所以他干脆拦在了荣睦的身前。 “黄锦义为人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以老夫来看,此宴绝对不可赴!”崔彧神色紧张地看着荣睦,苍老的声音透着浓浓的不安。做为商会会长,他十分清楚,只有在荣睦这儿,方才能发挥出自己最大的作用,跟着皇族混,自己仅能得到一些蝇头小利,而且还得尊卑屈膝,哪里像荣睦这般尊重自己,所以不愿让荣睦去冒险。 “戴瑞愿随荣侯共赴黄锦义宅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戴瑞见荣睦一脸坚决,知道他打定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于是,也就习惯性的将生死置之度外,大义凛然地对着荣睦抱拳道。 “诸位的心情,荣睦完全可以理解,但留给我们的时日已经不多了,为了坝阳州城三十万百姓的安危,不管是黄锦义故意留给我的破绽,还是他得意忘形,露出了马脚,这个虎穴我都得去闯他一闯。”荣睦看着态度不一的众人,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面色平静地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他身上的重伤基本痊愈,虽然天阴下雨时,还会有些隐隐作痛,可已然没有什么大碍,所以他也就放心地拿出了上战场时的勇气,打算与黄锦义正面交锋。 强如宗晟炎,不也最后败在我的手里嘛! 荣睦在心中鼓励着自己,这才忽然意识到,最近关于黄锦义的信息,全都是写在纸上的情报,自己非但和他本人素未谋面,甚至连他家的宅院门朝那边开都不知道,想到这里,懊悔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以前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如今我连黄锦义的面都未曾见过,便在此畏首畏尾,真是天大的笑话,待我会会这个丘陵郡首富,看看他究竟是长了两个脑袋,还是四条胳膊,被你们说的如此恐怖!” 荣睦喃喃地自嘲几句,不由分说地站起身,绕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祁宏,走到卧室里,将晔戟赠与的钨铁锁内甲穿在里面,套上有些那身略显臃肿的侯爵服饰,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曾多次萌生过要将侯爵服饰,改得合身一点,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好好的衣服成了袍子,裤子则只能把裤腿挽得老高,才不至于摔倒。可萧笛霏却不愿让自家的裁缝出手,说这会折损侯爵的富贵之气,有损自己的运势,况且目前手中根本没有涉足丝绸产业,一旦出了岔子,想改都改不回来,所以,他也就只好作罢。 收拾妥当的荣睦,推开卧室的大门,见众人依旧满脸坚定地拦在门口,丝毫没有打算让自己赴约的意思,干脆将门关上,从窗户上跳了下去,坐着宗晟炎的豪华马车,推开窗户道。“告诉聂逊,用轰天铳瞄准黄锦义的宅院,万不得已时,可随意开火!” 第654章 ——蔡守先的“菜刀” “报……” 一名仆役惊慌失措的声音,让黄锦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连忙稳定住心神,愕然地看着这个突然闯进会客厅的仆役,见他没有控制住速度,正要撞向自己,连忙仓皇躲避。 “禀……禀报家主,丘……丘陵郡城加急件!”仆役用尽浑身的力气,惊险地停在了黄锦义的身前,躬下身子,把一封一寸见方的书信,呈送到了他的面前。 “滚!”黄锦义夺过书信,发泄似的对着正欲转身离开的仆役就是一脚,后者刚刚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又赶忙挣扎着站起身,就像见到了饿鬼似的,失魂落魄地逃出了会客厅。 “怎么回事?”钟信一和蔡守先皆是从黄锦义的脸上看出了惊恐,彼此对视一眼之后,连忙凑到了他的身后,惊慌地看着他手中摊开的信件。 按照计划,本次囤积的所有粮食,都将秘密从丘陵郡城港口,通过船运的方式,运抵三湖州城。做为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环,丘陵郡城绝对不容有失,必须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可信中寥寥的几个字里,却把他们自认为万无一失的丘陵郡城,变成了一个危机之地,不光刚刚运抵的粮食被荣睦控制,就连船只和车马也未能幸免。 最为可怕的是,荣睦还在丘陵郡城内散布了自己狼子野心,打算自立为王,把整个丘陵郡变成自己的私产,所有的百姓全都贬为奴籍的消息。 现在,那些得知此事的百姓,全都一拥而上,包围了自己的祖宅、钱庄和土地,若不是有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黄家护卫镇守,黄家数百年来的所有基业,就将毁于一旦。 “好你个阴险狡诈的小杂碎,居然胆敢妄图用煽动民怨的方法来借刀杀人,难道就不怕引火烧身吗?”黄锦义脸色铁青地瞪着荣睦,恨不能亲手把他宰了,以解心头之恨。 做为丘陵郡首富,为丘陵郡的繁盛,立下了汗马功劳,让无数百姓和商贾,在困难的时候,得到了足够的铜币援助,所以郡使和郡督都会敬重三分,就连郡王也绝对不会故意为难。 没想到面前的这个毛头小子,居然使出了下三滥的手段,不光败坏了黄家的所有名誉,还让自己背上了莫须有的自立为王的名头,这种大逆不道的罪名,可是做为商人最忌讳的恶名,定将招致皇族的疯狂反扑,届时,就算家破人亡都不过分。 毕竟,自己手中有钱有兵,这段时间更是大肆囤积粮食和蔬菜,虽然暂时没有文官的权利,但完全可以从以上三者之中轻易获得,所以,荣睦的这番谣言,等同于将他置之死地。 “怎么,就许你污蔑我是什么混吃等死的万山蛆虫,就不能让我说你有自立为王之心了?” 荣睦饶有兴致地看着刚才还傲慢的黄锦义,瞬间失去了骄傲的资本,气急败坏地朝着自己怒吼,虽然喊破了的声音,听着有种用锯子锯耳膜的痛楚,可依然是一种别样的享受,一脸不解地道。 “再说了,你手中有钱有兵,现在又大肆囤积粮食蔬菜,而这两种商品,利润低得惊人,你黄锦义做惯了高利润的利息买卖,怎么会看得上买卖粮食和蔬菜的声音,所以只要是个正常人,用大腿都能想到你要做些什么!” “小杂碎,那些只知道一个少两个多的屁民,能把肚子填饱,就算办成了一件登天的难事,如果不是你扇阴风点鬼火,他们怎么可能会认为我等驱赶万山蛆虫的良苦用心,会与起兵谋反,自立为王扯上半点干系!” 钟信一咬牙切齿地指着荣睦,犹如一头即将暴走的野兽,浑身发抖地嘶吼道。做为粮食商人,他十分清楚皇族对于粮食的重视程度,平时别说增长售价,就是供给的数目不足,都会招致巨额的罚款。 要不是现在宗晟炎被彻底架空,黄锦义想要趁此讨好州王,顺便涉足三湖州城的话,借给他十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囤积粮食,因为宗氏王朝皇族的探子,可不是些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他们会如饥似渴地寻找各种信息,以此获得晋升的功绩。 “不错,正如黄掌柜和钟掌柜所言,此事正是你在背后造谣,故意诽谤我们的良苦用心,诋毁我们的良好声誉,眼下形势岌岌可危,就算我等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洗净被你泼在身上的脏水,所以,必须要用你的脑袋,来还我三人的世代英明!” 蔡守先的双目中,满是森冷的杀意,像看死人一样地盯着荣睦。与稳步精进的黄锦义和钟信一相比,蔡家人的崛起速度极快,仅用了三代人,就入驻了丘陵郡城。 常言道,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遇横财不富,蔡家人把杀戮发挥到了极致,成长的每一个脚印,几乎都沾满了鲜血。这种残忍的发展,自然招致了同行们的殊死顽抗,但蔡家人手中握有几种特殊的蔬菜,可以取悦皇族、文官、武将和其他商人,这才走到了今天,可也得到了菜刀的绰号。 眼下,见荣睦已经威胁到了蔡家的前途,蔡守先也就毫不犹豫地拿出了蔡家的绝招,高声一喝。 “蔡家护卫听令,速速拿下荣睦这个小杂碎,我要把他的脑袋,挂在丘陵郡城的城门上面示众,告诉那些胆敢与我蔡家为敌的屁民,若是还不就此散去,统统格杀勿论!” “是!” 身后传来一声整齐的应喝,二十来个身穿制式钨铁铠甲,手握钨铁剑的蔡家护卫,带着浓浓的杀气,立刻朝着荣睦冲去。 “既然蔡掌柜打算用蔡家的传家宝菜刀来解决问题,那么休怪荣睦不留情面了!”荣睦并未有丝毫的惊慌,见三人穷途末路,反而显得异常的冷静,他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两个火硝雷,稳稳地摆在了桌子上,一脸期待地道。“此物很是稀有,不如在三位掌柜即将身败名裂之计,拿来助助兴,相信此事大白于丘陵郡后,也能被传为一段佳话呢!” 第655章 ——十铜币一斤 “是火……火硝雷!”为首的蔡家护卫瞳孔猛然一缩,迈出的左腿突然一软,紧绷的身子立刻失去了平衡,竟然摔了个狗吃屎,由于立功心切,前冲的发力太猛,以至于倒在地上之后,还滑出了老远,硬是靠钨铁头盔当刹车,才勉强停在了距离荣睦半仗外的地上。 更为可笑的是,由于钨铁头盔极为坚硬,轻而易举地就在木地板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看上去就像是一张嘲讽的笑脸,仿佛对着黄锦义三人,笑出了猪声。 “小杂碎,你想干什么?”黄锦义连忙起身逃窜,可奈何酒力仍在,不光身子难以保持平衡,双腿也像无力的面条,踩在结实的地板上,就犹如在颠簸的坝阳河上,航行的单桅帆船一般,刚刚起身,就重重地摔在了上面,然后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会客厅的角落里。 与此同时,刚才飞扬跋扈的钟信一和蔡守先,还得面无人色,瞬间失去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惊恐万分地瞪着荣睦,宛若两只遇见虎狼的绵羊,没有分毫反抗的能力。 尤其是蔡守先,哪里还有“菜刀”的半点凶名,仿佛蔡家人的发迹史,不知不觉地站在了他这个现任家主对立面,令猎手变成了猎物。 “黄掌柜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刚才就已经说过了,我打算以一铜币二十斤的价格收购你们囤积在手里的粮食。”荣睦正襟危坐,见火硝雷犹如醒酒的利器,让三人瞬间变得清醒,露出一个满意地笑容,可为了尽快完成这笔交易,生怕他们装聋作哑,字正腔圆地回答道。 “一铜币二十斤?”钟信一很想亲自上前给荣睦几个大嘴巴子,让他也清醒一点,可碍于其面前的火硝雷,只得控制住这个疯狂的想法,狠狠地吞了口唾沫,很是不爽地道。“那是官府收购粮食的价格,到我这里就变成一铜币十斤了,算上运输、储存和人工成本,基本上都接近一铜币一斤了,你想用一铜币二十斤的价格收购,与拦路抢劫有何二致!?” “不错,蔬菜和粮食皆是薄利走量的商品,一旦单价出现波动,我们可就要倾家荡产了!”蔡守先知道荣睦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见价格还未说死,存有商量的余地,连忙清了清嗓子,赶在荣睦开口前道。 “常言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现在连货都没有见到,你二人就开始与我讨价还价,若是我满足你的条件,提高了收购的价格,却又见不到货物,岂不是变成人傻钱多的冤大头了?”荣睦微微皱眉,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道。 “这有何难,你不是已经控制了我们在丘陵郡城的仓库嘛,随便找几个将士去验验货就行,只要是长了眼睛的,就能分辨出粮食的好坏。”钟信一略显诧异地看了荣睦一眼,察觉到了荣睦的用意似乎不在这里,连忙苦苦思索着应对之策,以免落入被动的局面。 “钟信一蔡守先,你二人想做什么,难不成忘记了签订的契约?”黄锦义看出了钟蔡二人,在荣睦手中的火硝雷面前,立场发生了些许的改变,愤怒地指着他们,大声呵斥道。“信不信我让你钟蔡两家身败名裂?” “黄掌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若是能对付的了火硝雷,我钟信一仍旧对你言听计从!”钟信一打了个激灵,一脸无奈地道。 “不错,眼下形势危急,那个小杂碎只要轻轻一拉引线,别说是我们几个血肉之躯,就是这座会客厅都不一定能保得住!”蔡守先生怕激怒了荣睦,也连忙和黄锦义划清了界限。 “堂堂丘陵郡首富怎么如何胆小怕事,区区一个火硝雷就把您吓成这样,黄掌柜,您还是过来坐下聊!”荣睦并未理会摇摆不定的钟信一,扫了眼只想保命的蔡守先,对着仍旧瘫坐在会客厅角落里的黄锦义招招手道。 他十分清楚,黄锦义三人收到的信件,乃是出于祁宏之手,此番前来赴宴,就是想要在之前安宁城,用假情报手段麻痹晔治罡、雍广良与周贺的基础之上,在使用一些手段,令黄锦义三人釜底抽薪,让他们彻底失去再给自己制造麻烦的能力,于是,随意拿起面的一颗火硝雷,在手中把玩起来。 “小……小杂碎,有话好好说,我告诉你,这火硝雷可是凶名在外,一旦引爆,方圆两丈之内,绝无生还的可能,你要是不想活了,可别拉我当垫背的!”余惊未定的黄锦义,一惊一乍地指着荣睦,显然没有前来赴死的勇气。 “黄掌柜完全可以放一百个心,我可不是菜刀蔡守先,一言不合就出手杀人,之所以拿出火硝雷,只是想自保而已。”荣睦将目光停在了蔡守先的身上,见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怒容,不自觉的抽搐了几下,便冷冷得道。“为了您的形象,还是快点过来坐着!” 黄锦义冷哼了一声,很是不满地瞪了打算让步的钟信一和蔡守先一眼,止住了呵斥他们的愤怒,狠狠地甩了甩袖子,在仆役的搀扶下,重新回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你们手中有多少粮食和蔬菜?”荣睦看出了黄锦义三人之间面对生死关头时,展现出的不合,打算将之利用一番,先离间掉三人的合作关系。 “粟米和玉米面各一千两百万斤。”钟信一道。 “萝卜和白菜,也各一千两百万斤。”蔡守先略作思考,继续补充道。“其中五成还在田里,未曾收获。” “那就一共是四千八百万斤粮食和蔬菜!”荣睦缓缓放下手中的火硝雷,大致在心中计算了片刻,在确定钟蔡二人所报数目真实可靠后,成竹在胸地道。“这样,不管粮食还是蔬菜,也不论它是不是还在地里没有收获,我都愿意以十铜币一斤的价格全部收购,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呀?” 第656章 ——钟蔡倒戈 “十……十铜币……一斤?”钟信一满脸震惊地瞪着荣睦,仅有一道缝的小眼睛,恨不能绷成两个铜铃,以此看穿荣睦的心思,确定他不是在说空话。 “你……你说什么!?”蔡守先双腿一软,整个犹如一条泥鳅似得滑到了桌子下面,由于过度兴奋,身体在四肢疯狂的扭动下,艰难地爬上了桌子,惊呼一声道。“你……你真打算出十铜币的价格,购买一斤蔬菜?”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难不成是你们的良心受到了谴责,要提醒我价格出的太高,完全可以再低一些,这样你们也会好过点,我也不至于被当成傻子,传出去让人耻笑,是吗?”荣睦看着钟蔡二人贪婪的目光,明白自己出的价钱,像美味的鱼饵,让他们死死地咬住了鱼钩。 现在,就算自己抡起棒子,将他们当成野狗一样驱赶,也无法遏制其内心的贪婪,恨不能干脆把自己当成野狗,死活也得签下契约,一手交货,一手拿钱。 “侯爷您说笑了,钟某人手中的所有粮食,粒粒饱满,绝无虫蚀,卖相很好,口感极佳,绝对能值回这十铜币一斤的价钱!”钟信一把自己的胸脯,当做担保的凭证,拍得砰砰直响,信誓旦旦地回答道。 现在,他脸上对于荣睦的不屑和畏惧之色,全都变成了仰慕与期待,就如同当初向黄锦义借贷铜币时的那般恭谨。 “不错,侯爷您大可放心,蔡某人与钟掌柜的人品天地可鉴,我们手中的粮食和蔬菜,品质自然有绝对的保证,做为百姓的口粮,我们绝对没有半点的马虎!”蔡守先几乎重复了一遍钟信一的动作。 “混账!”忍了很久的黄锦义,再也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怒火,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上面摆着的碗盘发出一声脆响,他本就不悦的脸上,瞬间变得红里透黑,歇斯底里地怒吼道。“钟信一,蔡守先,你们两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契约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要对我惟命是从,如今却见利忘义,信不信我要让你们付出家破人亡代价!” “黄掌柜,平日里您不是常把借人铜币,助人发财之类的话挂在嘴边嘛?”钟信一有些畏惧地把目光投向荣睦,得到了后者的点头支持,立刻有了底气,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胸膛,提高了嗓音质问道。“如今钟某人好不容易遇见了侯爷这样的金主,有了个飞黄腾达的机会,您不为钟某人喝彩也就罢了,怎么张口就要我钟家家破人亡呢?” “是啊,黄掌柜在我等小商贾的心中,可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就算支付巨额的利息,我们也心甘情愿,从未说过半个不字。”蔡守先回坐到椅子上,整了整凌乱的衣衫,冷冷地指着黄锦义道。“现在看来,你黄锦义不过是个只知道吸干我们铜币的无良奸商而已!” 说完,不待黄锦义反驳,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账簿,起身恭谨地呈到了荣睦身前道。“这是黄锦义教唆我恶意囤积蔬菜的账簿,此外还有不少他之前下的亏心事,请侯爷明鉴!” “我这儿也有一本账簿,请侯爷过目!”钟信一也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厚厚的账簿,起身呈送到了荣睦的手中后,故意白了在暴走边缘的黄锦义一眼,发泄似的冷哼一声,打算彻底与其决裂。 “我黄锦义真是老眼昏花,居然会选择与你们这两个见利忘义的白眼狼合作,简直有辱我黄家八代英明!”黄锦义怒火中烧地指着钟蔡二人,嫉恶如仇地瞪着他们,但最终并未像刚才那般撂出什么恨话来。 因为,他十分清楚,钟蔡二人交给荣睦手中的账簿,绝对有让黄家家破人亡的能量,足以让黄家八代人两百余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所以,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只得强行控制住愤怒和冲动,在大脑里苦苦思索着解决之法,否则,别说是想要进驻三湖州城,能不能保全住性命还不一定呢。 荣睦看出了黄锦义的煎熬,从他的神态中,猜出了他并没有坐以待毙的打算,依然还在找寻着出路,考虑到他背后肯定还有强大的势力支持的缘故,荣睦决定给他一些时间,好好权衡一下利弊,以免其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极端行为。 于是,荣睦也就不紧不慢地翻开了手中的两本账簿,仔细找寻着这次坝阳州城粮食不足的始末,打算从中找寻到一些可以控制的环节,以此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出现,给治下的百姓带来巨大的影响。 乱世之中,百姓的性命犹如草芥,就连黄金珠宝、古董字画和房契地契之类的贵重物品,都有可能如粪土一般毫无作用,唯有粮食和蔬菜,会因不可替代的续命作用,地位和价格被推上了神坛。 人只有吃的才能活下去,只有能活下去了,才可以创造出财富,这些贵重的东西,也才有了它的价值。毕竟,人的生死,什么也带不来,什么也带不走。 只不过,几乎所有人都会犯下本末倒置的错误,面对钟信一和蔡守先可观的价格,把手中最为重要的粮食,轻而易举的换成了铜币,然后再去购买能力范围之外的物品,贪婪地享受着美酒美食和美人。 荣睦发现,在粮食和蔬菜价格看涨的同时,平时高昂的良田、土地、宅邸、瓷器、水酒和茶叶之类的商品价格却在疯狂跳水。 光是每亩两万铜币的良田,居然仅售两千铜币,二三十平方丈的宅邸,也由最初的十万铜币左右,降到了只有一万铜币左右,而水酒的价格更是离谱,一斤上好的丘陵老酒,居然从五十铜币一斤,变成了一铜币一斤。 这不是强行让人喝酒嘛! 荣睦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浑身顿时冒出了冷汗,他十分清楚,水酒这东西很容易令人上瘾,好酒就更是如此,尤其在从事过耕地、盖房、搬运货物等重体力劳动过后,酒还有缓解困乏,帮助睡眠的作用。 第658章 ——收拾黄锦义的残局 黄家宅院的变故,自然引来了周围百姓的注意,可碍于坝阳州城内,几乎全都是帐篷,所以他们只能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张望着白色烟尘升腾而起的地方,起嘴巴色的发表着各自的猜测。 “黄锦义这个奸商,经商不仁不义,这天劫就是报应!”百姓甲一脸兴奋地道,恨不能现在就冲进去,对着碎石瓦砾再狠狠踩上几脚。 “不错,俗话说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就算荣侯不出手,老天也会收了他!”百姓乙也忍不住搓了搓双手,露出一个很是得意的笑容,犹如报了积怨多年的大仇。 “还有钟信一和蔡守先这两个混账,之前没少坑过我们的粮食和蔬菜,现在老子也不要了,就当是给他们陪葬了!”百姓丙仰头痛快地大笑一声,忍不住朝地上啐了口吐沫,以此表达心中的快意。 “原来黄锦义三人是这种为富不仁的混账,难怪会对我们这些个穷人下手呢!”百姓丁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道。“原来宗氏王朝也有不少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啊!” “哼!”百姓甲冷哼一声,扯着沙哑的嗓子道。“天下的商人都一样,钱赚的越多心越黑,亘古不变!” 几乎所有的百姓皆是一愣,担心地瞥了眼还站在假山的荣睦,在经过短暂的思考过后,不约而同地低语道。“是这个理儿,是这个理儿呐……” …… “戴统领,我等即刻率领两千安宁军冲入黄府,趁此机会一举剿灭此贼!”站在简易了望台上的吴战龙,警惕地注视着黄府内的一举一动,在确定了黄家护卫并未出手之后,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战意,对着戴瑞道。 “吴郡督且慢!”祁宏打断了正欲开口的戴瑞,指着了望台下黑压压的一片道。“此时正值百姓泄愤的高峰,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不定造成极为不良的后果,刚才,我还听说不少百姓认为荣侯此举,不过只是故意打击黄锦义三人,借机上位,继续压榨百姓,若是我们出兵,定然会让他们产生误会。” “不错,荣侯先前也只是交待了我们在黄家护卫倾巢出动时,方才可以破门而入,与之一战,可眼下府内一片死寂,别说是护卫,就连仆役的影子都看不到,若是出兵的话,难免会被百姓误认为是土匪抢劫。”戴瑞很快改变了出兵的注意,皱眉略作思索道。“况且眼下荣侯和墨先生毫发未损,所以咱们还是静观其变为好,顺便注意观察局势,随机应变!” “倒是我鲁莽了!”吴战龙愕然地点点头,连忙伏下身子,侧过脑袋,耐下性子,仔细聆听着人群之中的议论声,发现正如祁宏和戴瑞所言,慌忙起身,对着二人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尽管身为三等郡督,可在蒋炽等刚愎自用的武将手下,他只得把重心,转移到了在战场上如何搏杀,所以谋略就成了他的短板。 “吴郡督不必自责,咱们发挥各自优势,方才会让安宁军战无不胜,况且战场之上的高强武义,我等还需要向你好好学习呢!”戴瑞摆摆手,呵呵一笑道。 …… 半个多时辰后,站在假山上的荣睦长叹一声,缓缓地坐了下来,看着空无一人的黄府,明白会客厅的倒塌,不光带走了钟信一和蔡守先的性命,那两本关键的账簿,也和黄锦义一同消失。 就算将来有机会擒获黄锦义,也因失去了力证,而无法让他对之前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或者逍遥法外的日子。 不过,更让荣睦愤怒的是,此番并未查出黄锦义的背后势力究竟是谁,也就无从知晓,其目的究竟为何。尽管云苍宗、sa湖州或是别的什么势力,都有不小的嫌疑,可追查真凶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黄锦义遁逃这个结果,看似有些令人懊恼,可其实对于我们来说再好不过了!”墨先生双手负于身后,注视着三湖州城的方向,微微皱起眉头了眉头,自顾地解释道。“因为眼下我们手中既无粮草,也无铜币,更没有能够与三湖州一战的军队,因此,这场平局会给我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老师所言极是,那些惹不起的敌人,既然选择了离开,我们也没有必要穷追不舍,这样只会损耗咱们自身的实力,不如抓紧时间发展,让自己变强才是最为重要的!”荣睦释然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长叹一声道。“好在黄锦义等人的粮食不会凭空消失,依照律典畏罪潜逃者,资产全部充公!” 他转过头,望着数十丈外那黑压压的人群,居然一直延伸到了很远的地方,显然自己与黄锦义会面的消息,以及黄府内的变故,引来了坝阳州城内的大部分百姓,如果他们知晓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必定会群情激愤地冲进来,将整座宅院踏平,以此发泄心中的愤怒。 荣睦自然不愿看到这般结果,因为这样就等于自己助长了百姓自己动手来惩奸除恶的气焰,长此以往,若是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将会有巨大的麻烦。 毕竟,不管是谁,只要违反了律典,都应由负责此事捕役出面,详细地调查事情的经过,找出所有的不法之徒,查明所有的罪状,然后再依照律典定罪。 只有这样,方才有可能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否则,今日这些百姓全部一拥而上,除过黄锦义必死无疑之外,黄府做工的仆役、伙夫还有丫鬟等无辜之人,肯定会受此牵连,所谓的替天行道,则就会变成了滥杀无辜。 好在位于黄府和百姓之间的安宁军,犹如一道坚实的围墙,没有让事态失去控制。 为了进一步稳定民心,荣睦迅速登上了简易了望台,对着传音管道大声喊道。“请诸位父老乡亲放心,黄锦义等人之事,荣睦已经妥善解决,今晚第一批粮食和蔬菜就会通过船只,开始从丘陵郡城向坝阳州城运送,按照荣睦的计算,这些粮食和蔬菜,足够消耗半年以上,所有百姓,依然可以获得!” 第659章 ——掌控粮食和蔬菜 “多谢侯爷仁慈宽厚,冒着性命之危惩奸除恶,为我等百姓做主!”百姓乙振臂高呼一声,兴奋地连口水控制不住,疯狂地喷了身前的百姓乙满脸都是。 “我等愿誓死追随侯爷,壮哉我万山王朝!”百姓乙毫不在意地抹了把脸上的吐沫星子,那股浓重的口气,反倒令他情绪更为高涨。 “我等愿为侯爷马首是瞻,早日建成坝阳州城!”百姓丙用尽浑身力气,暴喝一声,饥饿所制的蜡黄脸色,瞬间变成了通红。 荣睦居高临下地拱了拱手,见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把心中的愤怒,转化为了对自己的谢意和信任,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一声:看来应该不会发生动乱了! 他明白,人吃饱了,就得活动,这样才能消化掉食物,让肌肉更为强壮,如若不然的话,有害无益。同理,人生气了,也必须要有一个发泄的地方,否则,在体内聚集的多了,不是害自己,就是会害别人。 欣慰与高兴之余,那些不同的声音,也依然尽收荣睦耳中,什么天下奸商一般贪,为祸一方只为财,什么盘剥百姓最狠毒,无良无德最该死之类的言语,比起墨先生手中的那柄教化尺打在身上的皮肉之痛来,这种对于内心和灵魂的鞭挞,更令他痛不欲生。 换做从前,他肯定会对着传音管道大声疾呼,自己所做的一切,真的就是为了能让各地迁移而来的百姓,过上衣食无忧,安定幸福的日子,从来没有想要富甲一方,成为富可敌国的大财阀。 更从未有过征服某个王朝,甚至统一磐石大陆,乃至更为宽广的无际世界,变为万古一帝,名垂史青。自己想的,也很所有百姓一样,过着普通的日子,不被人欺负。 只不过,现在他的懂得了隐忍,不再是那个受到委屈,就要发泄愤怒的莽撞少年,学会了承受,也不再是,被人误会,就一定要解释地清清楚楚。而是学着像水、像山那般,默默地张开怀抱接纳风霜雪雨,指责褒奖,依然做着正确的事情。 所以,他脸上依然带着和善的微笑,既是对着台下的百姓拱手致谢,也是在安慰着他们。毕竟,不论谁经历了这么一场骇人的饥荒,都会有几分火气,因为不光自己的性命重要,亲人的性命同样如此,即便这次仅是有惊无险。 荣睦一直坚持到了了太阳落山,等最后一个喝醉酒的百姓,指着自己的鼻子,实在骂不动了,才选择离开后,这才遣散了安宁军,自顾地回到了暂住的帐篷里。 很快,荣睦重挫黄锦义等人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坝阳州城,尽管依旧有少数人,对未来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而忧虑,可大多数人,还是表现出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喜悦。 虽然荣睦答应的粮食和蔬菜,今晚才从丘陵郡城启程,逆水运抵坝阳州城还需要五六天时间,可他们却无所顾忌地把所有的粮食和蔬菜都拿了出来蒸熟做好,又用各种不同的手法,烹制出了从安宁城顺运来的鸡鸭。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大快朵颐着桌上的饭食,畅谈着这场劫后余生的心悸,借着分发至每家的水酒,仿佛胃里无力的蠕动,四肢莫名的乏力,头脑持续的发昏,甚至偶然出现的幻觉都变成了笑谈。 此时,整个坝阳州城内,都被诱人的饭菜酒香笼罩,就连那股子让鼻炎患者很是厌恶的炊烟,都少了几分刺激,凭空增添了某种收缩血管的激素,令其口鼻顺畅。显然,与要命的粮食相比,折磨人身体的疾病根本不值一提。 回到自己帐篷的荣睦,却一言不发地靠坐在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借着那股失重的摇曳感,思索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帐内炉火烧得很旺,时而传出柴火爆裂的噼啪声,上面架着的水壶,也已经冒出了白色的蒸汽,奋力地驱赶着从缝隙中钻进来的冷风,只可惜,壶嘴仅有小拇指般大小,帐篷漏风的地方,却两只手也数不过来。 或许是太过劳累,荣睦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像入冬的棕熊,蜷缩在它的窝里,一动也不动地等着来年春天那般,但凡只要有一个想法,就会被扼杀的片甲不留。于是,也就顺其自然的随手扯过一个毯子盖在身上,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在胃里传来的呱呱抗议声中,沉沉地睡去了。 梦中,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从此不再让任何人染指粮食和蔬菜的生意,将之全部收归自己手中,并且就连种植粮食和蔬菜的田地,也一并掌控。 这样,既可以把控粮食和蔬菜的产量,稳定它们的价格,也能确保其不备奸人利用,造成数十万百姓的恐慌,甚至殃及他们的性命。因为类似这样的亏,他已经吃过好几次了。 不管万山王朝还是宗氏王朝,所有的良田,基本都归属于各地有钱有权的世家,产出的粮食和蔬菜,满足各地驻守的军队外,其余便可当做商品出售,只要不激起民愤,官府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与高利润的盐、铁、水酒和丝绸等商品相比,粮食和蔬菜那一斤连半个铜币的利润,简直不要太少。但荣睦明白,没有这些看似不值钱的粮食和蔬菜,什么金山银山还不如一堆粪土,因为前者长不出活命的庄稼,后者却能让庄稼长得健壮。 但收购土地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那些大家族们手中的土地,几乎传了好几代人,乃是他们的立命之物,除非家道中落,断然不会有出售土地的事情发生。尽管坝阳州城一带的地势平缓,土地较为肥沃,可根本养活不了三郡的百姓,况且,还有晔泰和晔治罡这两头恶狼盯着自己,就更得抓紧时间掌控更多的土地了,否则,忙忙碌碌一整年,最后挨饿的还是自己…… 第660章 ——祁宏的判断 必须得控制更多种植粮食和蔬菜的田地! 沉睡中的荣睦,嘶吼出了一句自信而坚毅的梦话,仿佛是在向那些个拥有大量土地和财富的世家下达战书似的,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哐当! 或许是由于过度激动,他在狠狠地挥了挥拳头之后,躺椅竟然失去了平衡,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额头是瞬间就起了一个大包。 只不过,荣睦实在太累,干脆换了个姿势,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此时的坝阳州州武院内,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这座暂时由数个硕大帐篷组成的临时州武院,虽然从外面看上去和周围百姓居住的帐篷无异,可其内则另有乾坤。 由于目前建造师和建材短缺,所以这儿还集中了捕役院和军情院这个两个负责管理捕役和收集分析军情的部门。在其中一座硕大的帐篷内,祁宏正专心致志地整理手头的信件,脸上逐渐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墨先生、戴瑞和吴战龙等人同样也没有闲着,仔细研究者手头的情报,从中找出有关联的地方,然后细心地进行归类,最后统一交给祁宏来进行研判,整理出最终的结果来。 虽然刚刚用假情报和荣睦的手段,逼得黄锦义狗急跳墙,使出了金蝉脱壳的招式,才获得了全身而退的结果,但直觉告诉荣睦,此事远没有这么简单。 可直觉毕竟只是直觉,并未没有任何依据,所以,他也就理所应当地继续当起了甩手掌柜,把这一难办的事情,交给了祁宏去做。 “黄锦义手中握有大量的火器,在前段时间的粮食亏空恐慌中,利用粮食拉拢了部分不知情的百姓做为内应,安插在坝阳州城内的各处地点。”祁宏打破了沉默,指着桌上由三十余个纸卷拼凑出来的奇怪图案道。 “这么说来,黄锦义不光能够通过掌控粮食的方法,驱赶州城内的三十万百姓,还可以用引爆所有火器的手段,瞬间要了三十万百姓的性命?”墨先生轻抚着胡须,锐利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厉色,浑身散发出可怕的杀气,不怒自威地道。 “区区一个三湖州排名垫底的丘陵郡首富,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我看将他全家擒下,千刀万剐都算轻的!”吴战龙闻言不禁打了个寒颤,战场之上杀敌无数的他,从来都那些向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死手屠夫恨之入骨。 “真是岂有此理,本王之前怎么从未发觉这个黄锦义如此阴毒,对待本郡的百姓来,就像是在报杀父之仇一般。”刚刚走进营帐里的宗晟炎,正欲端起仆役呈送来的茶水润口,就被众人的愤怒所感染,狠狠将茶杯摔了个粉碎道。“既然是本王治下之人,那么理应交给本王来收拾。” “宗郡王如今身份特殊,还是莫要贸然动手,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墨先生微微摇头,收敛住杀气,略作沉吟道。“因为黄锦义的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这个幕后的黑手,十之七八就是三湖州的人,至于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 “不错,我确实从不少的情报中,找到了黄锦义和三湖州联系的蛛丝马迹,其中不少都指向了州王宗晟乾,所以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招致宗晟乾的反扑。”祁宏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一叠纸卷,揉了揉太阳穴道。 “既然如此,那么便依墨先生所言!”宗晟炎很想下达禁卫军捉拿黄锦义的郡王令,可一想到自己这个郡王名存实亡,只得极不情愿地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咂砸嘴,陷入了沉思之中。 “黄锦义是否在丘陵郡内的其他四城内,也放置了大量的火器?”墨先生见宗晟炎放弃了动手的打算,对于他的表现十分满意,立刻转过头看着祁宏道。 “目前没有情报表明他会如此,毕竟火器这东西,还是个稀罕物件,不是谁想有多少,就能弄到多少的。”祁宏显得十分肯定,但很快就继续补充道。“不过,为了稳妥的话,还是命令各城的守军和捕役搜查一番,以彻底杜绝意外的发生,顺便将各城内黄锦义、钟信一和蔡守先的所有资产控制住,让高涨的粮价和菜价回到正常,平复各城四起的民怨。” “也只能如此了!”墨先生对于这个结果,显得既十分遗憾,又毫无办法,因为眼下的局势危机,完全不能出险招搏命来制胜,必须步步为营,最大化的保证整个丘陵郡的利益。 “我这就带领坝阳州内的所有捕役和安宁军将士动身,尽快把城中所有的内应和火器找出来,决不能让黄锦义奸计得逞!”戴瑞与吴战龙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迈开大步,掀起营帐的布门帘,心急火燎地离开了。 很快,数十只带着搜查黄锦义等人信息的霜鸽,奋力地拍着双翼,朝丘陵郡内各城迅速飞去。 寅时整,随着最后一个酒醉的年轻人,打着饱嗝儿上了床,喧闹了三个来时辰的坝阳州城内,终于安静下来。冻人的冷风吹过,无数帐篷上下起伏不定,像坝阳河的波涛那般,泛起了层层涟漪。 或许是吃得太饱,精神又特别放松的缘故,除过打更巡夜的捕役,耐心地提醒着小心火烛之类的话以外,那些看家的狗,都舒服地蜷缩在一起,连耳朵都懒得动一下,就算犬类的睡眠很轻,也摆出了睡死过去的模样,全然不顾家中主人的安危。 可能是捕役都十分尽职尽责的缘故,也或许是远道而来的百姓家中并无多少钱财,自从第一批百姓迁移至此后,除过邻里间的偶然不合之外,还未发生过一起抢劫杀人的案子,于是也就有了看家犬沦为摆设的现象。 但不论如何,大家都喜欢安宁的日子,没有人愿意生活在鸡犬不宁,盗匪猖獗的地方。而现在已经富裕起来的安宁城内,依旧是一片安宁,所以之前关于百姓家中并无多少钱财的猜测,也就成了无稽之谈。 说到底,这份功劳还是属于捕役。 第661章 ——发现内应 “都给我精神点,戴统领说了,等会有大活要干,尤其是你王三儿,不要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捕役小队的头子扭过脑袋,大声提醒着心不在焉的手下。 “刘头儿,咱们坝阳州城别的恐怕不行,可治安绝对好得很,它敢称第二,万山王朝都没地方儿称第一,我当捕役的这半年多时间里,负责的这片区域内,从未听说过有人丢过东西。”王三儿委屈地看着刘头,一脸苦笑着道。“所以别说是得到大功劳晋升,就是不值一提的小功绩也没有,成天就指着相安无事的奖赏度日呢!” “你这个满是歪脑筋的小兔崽子,居然想着靠抓贼人来捞功绩,真是欠揍!”刘头儿怒斥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王三身旁,抬起右腿,狠狠地踢了他的屁股一下。 “哎哟,哎哟,疼死了,刘头儿您的腿儿劲儿可真大!”王三儿满脸畏惧地看着刘头儿,轻轻地揉着被踢得生疼的屁股蛋子,很是不解地问道。“当兵那会,只有杀敌才能捞到战功,当捕役后,不是也只有抓到贼人,方才可以捞到功绩,难道我刚才说错了嘛?” “荣侯不也制定了只要治下平安无事,同样会获得功绩的规定吗?”刘头虽然很想再教训一下只知道投机取巧的王三儿,让他老老实实地干好捕役这个差事,可转念一想,现在的确不比当年,谁的拳头硬谁就说了算,而是要以德服人,这才严肃地道。 “所以,只要你小子勤勤恳恳操练身体,踏踏实实的巡逻,多多留意那些可疑之人,确保治下百姓的安定就行,莫要成天想着什么捞功绩,要知道,有些个功绩,乃是百姓要付出钱财甚至是性命为代价的!” 见王三儿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其余的捕役也都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刘头儿前所未有地获得了难以形容的满足之感,比起那种用武力换来的尊重来,多了一分崇敬之感,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好了,废话少说,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时刻留意周边的动静,发现可疑之人,立即将其擒住!” “是!”一队捕役大声应喝道。 …… 远远望去,只见一支支由捕役或是安宁军将士组成的搜查队伍,借着明亮的星月寒芒,宛若一条条机敏的灵蛇一般。穿梭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帐篷群里,仔细搜查着黄锦义的内应。 为了不影响城中百姓的休息,避免内应被打草惊蛇,所有人脱下了皮靴或是铁鞋,统统换上了布鞋,就算不仔细去听,也仅会误以为是夜风吹过。 这是一项难度极高,其危险性极大的工作,火器的凶名,几乎所有人都如雷贯耳,十分清楚一旦任务失败,将会面临怎样的可怕后果。 因此,所有参与搜查的人员,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全心全意地找寻着内应,因此没过多久,不少人的全身上下就被汗水打湿,在寒冷的夜风吹拂下,有种才出火海,又入冰山的刺激。 …… “林四,你可想清楚,那个黄锦义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的话绝对不能信!”石二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燧石,满脸担忧地道。 “放心石二,宗氏王朝的商人,比起咱万山王朝的来,至少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石二警用指尖在帐篷上撑开一个缝隙,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锭,随手抛给林四道。“有了这些钱财,足够我们余生逍遥快活了!” “黄锦义出手的确十分大方,这一点我也承认!”石二赶忙抱住铜锭,视若珍宝地将其捧在手中,露出贪婪的目光,可很快,他就重新恢复了忧虑,小心地拍了拍身旁的一只木箱道。“我说的是它,真的顶多就会把帐篷引燃,不会伤及我们的性命,我可听说这家伙威力极大,把咱兄弟二人炸成灰都绰绰有余呢!” “怎么可能!”林四蹑手蹑脚地走到木箱旁边,若无其事地道。“你当黄锦义还真有通天的本事,随随便便就能弄到火器,若真是如此的话,为何还会花重金雇佣咱兄弟二人,他自己来岂不是省心省钱?” “那倒也是!”石二讷讷地点点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狠狠地一咬牙,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一般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将其引燃,然后速速遁逃,享受余生的荣华富贵!” “再等等,黄锦义命我们寅时四刻准时引燃这只木箱,提前或是推迟,都无法获得两万铜币的余款。”林四连忙摇头道。 石二无可奈何地拍了一下大腿,以此发泄着心中的焦急,却不想发出了啪得一声脆响。 …… 在坝阳州城中苦苦寻找了快半个时辰的戴瑞,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大海捞针,眼睛看到哪里,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加之偶然知觉告诉自己,某处帐篷里有古怪,可上前仔细探查一番,还是落了空。 一连数次下来,他本来还高涨的情绪和满满的自信,也备受打击,甚至对祁宏的情报,都产生了不小的怀疑。毕竟坝阳州城内的捕役尽职尽责,数目如此巨大的火器,要想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漏掉,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啪! 就在戴瑞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时,一声清脆的异响,犹如一支冷箭,射穿了他的身体,令他猛然打了个激灵。在感受到浑身的汗毛倒竖之后,他猛然停下脚步,抬起右臂,示意身后的将士停下。 立即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身前随风而动的帐篷群,反复确定着声音来源的具体位置,宛若一只猫头鹰似的,在月光下找寻着猎物。此刻,已经不再准确的知觉,仿佛又变得敏锐起来,丢失的自信心,也再度怦然跳动。 在大致确定了声音的来源位置后,他紧绷起浑身的肌肉,鼓动起磅礴的战意,按捺下心中的兴奋之情,对着身后的将士招招手,紧握起腰间的钨铁剑,带头蹑手蹑脚地朝着其中一座极不起眼的帐篷走去。 第663章 ——坠落的黄锦义 刚刚回过神来的内应甲,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然完全暴露,若是再不尽快点燃火器逃跑的话,肯定会被生擒,落得杀头的下场,所以也发起狠来,直接拿起燧石,对准了食指粗细的导火索,拼命地打着火星。 嗖!嗖!嗖! “啊!”内应甲惨叫一声,爆射而来的数支箭矢,瞬间就将内他的双手洞穿而去,狠狠地插在了地面上,由于势大力沉,箭矢尾部沾血的羽毛,还在剧烈的抖动着。 有了吴战龙的带头,其麾下的安宁骑兵将士,也是有样学样地放手对付起突然暴露的内应来。随着此起彼伏的破风声和惨叫声响起,险些失控的局面,立刻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几乎所有的内应,都在第一时间被成功制伏。 尽管负责城东一带的戴瑞,统领的几乎都是步兵和捕役,既没有安宁骑兵那般近可冲锋,远可射箭的能力,也没有极强的战斗力和战术素养,可凭借着人多势众的优势,早早地就采用把所有人分散开来的方式,应对暴露的内应,倒也没半点有拖泥带水。 大约半刻钟后,坝阳州城内的六十余名内应和重达三钧重的火器,就全部被彻底控制。整个过程中,虽然有几名内应被意外击毙,难以在接受审判之前,得到一个所谓公正的判决。 不过他们的所作所为,比起穷凶极恶的土匪强盗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光威胁到了无辜百姓们的安危,还会影响到坝阳州城的人心,单凭这一点,制他们一个死罪绰绰有余。 尽管整个过程惊动了内应附近的百姓,引得他们用脏话来缓解心中的恐惧与不满,可这总比让他们在睡梦中活活被炸死或是烧死强得太多了。 毕竟,性命丢了可就什么都没了,晚上没有睡好,大不了晚点起床便是,正好现在也不是农忙时节,日上三竿头,再穿衣收拾下地干活也不迟。 “呸!”距离坝阳州城不远的一个巨石后面,钻出了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年人,他抖了抖身上的浮沉,阴毒地瞪着城内忽明忽暗的火把,狠狠地朝着地上啐了口唾沫。“好你个小杂碎,我黄家几代英明,都毁在你的手里,我黄锦义迟早要灭了你荣家,将你碎尸万段!” “禀报家主,自始至终,那小杂碎及其麾下的将士,都无一人进入黄府,就连那些贪婪的百姓,也同样如此。”一名穿着制式钨铁铠甲的黄家护卫头子,一脸愤怒焦急地对着黄锦义施了一礼道。“这样下去,我们在里面埋伏的数百斤的火药可就白费了!” “看来这次要失算了,这个该死的小杂碎,居然不为钱财所惑,真是见鬼了。”黄锦义很是不解地揉了揉太阳穴,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咬牙切齿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统统去死,立即点燃埋设在城内的所有火药,我要看见这些蛆虫被烧死的模样!” “是……”护卫头子骇得打了个哆嗦,连忙抱拳应是,立刻赶去通知城中的内应,执行黄锦义的命令。 “我黄某人就坐在这儿看着你被烧成灰烬!”黄锦义在仆役的帮助下,登上了一座以马车为基础的高台,裹着厚厚的兽皮大衣,目不转睛地盯着坝阳州城,等待着火药爆炸的巨响,点燃这片如同污秽之物的连片帐篷。 冷风阵阵吹过,居高临下的黄锦义,等待了足足半个多时辰,也未能如愿,被冻得直打哆嗦,只得使唤仆役用泥炉给自己热一壶酒驱寒。 可这平时喝上几口,浑身就会发热的酒,今夜喝下去,却如同在喝凉水,不仅一点没有微醺的飘然之感,反倒是越来越清醒,就如同从噩梦中惊醒那般,还多出了一丝心悸。 “禀报家主,城中的内因全都失去了联系,似乎那个小杂碎早有准备,将其全部擒住!”护卫头子大惊失色地跑到马车旁,抬起脑袋大声道。 “你说什么!?”黄锦义打了个激灵,胃里仅有的一丝体温瞬间荡然无存,背后冒出了阵阵冷汗,惊恐万分地看着护卫头子,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十分清楚,现在自己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再也不可能击杀掉荣睦,赶走坝阳州城内三十余万从万山王朝迁移而来的百姓。 更为凄惨的是,黄家数代人在丘陵郡的耕耘也将就此毁于一旦,彻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至于进驻三湖州城,也变成了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 除此之外,他也明白,就算屠戮万山王朝的百姓不会触犯宗氏律典,可自己在丘陵郡四城内的恶意屯粮,制造饥荒的行径,依然是杀头的罪过。 想到这里,心头的愤怒,瞬间就把喝下去的酒全部蒸腾,变成了浓度极高的酒精,整个人也有了酩酊大醉之感,喉咙一甜,一股热流喷涌而出,由于口舌早已麻布,未能察觉到分毫血腥之感的他,借着忽明忽暗的月光,喷出的发现竟然是鲜血。 “我黄锦义不服,居然会栽在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杂碎手里!”黄锦义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极为不甘地指着坝阳州城,歇斯底里地骂道。 “家主,气大伤身,莫要气坏了身子,咱黄家一定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护卫头子大惊失色地看着暴走的黄锦义,正欲爬上了望台,以免发生意外。 “我不服!”酒醉愤怒的黄锦义,顿感眼前一片黑暗,刚才充满力量的身体,也变得有些不听话起来,正欲扶住栏杆,却不想双腿一软,脑袋一重,倒栽葱似的摔了下来。 “家主小心!”护卫头子连忙张开手臂,想要接住坠落的黄锦义,却不料事发突然,待得他冲过去的时候,黄锦义的身体,正好与自己擦肩而过。 咚! 一声沉闷的响动传来,黄锦义连惨叫都未曾发出,脑门上的鲜血,瞬间盖住了整张扭曲的脸,更为可怕的是,上面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塌陷…… 第664章 ——黄锦义的下场 “家主,家主!”护卫头子连忙揽起黄锦义的脖子,伸出右手颤抖的凑到他的鼻子下面,发现鼻息已经若有若无,明白他现在的状态几乎是九死一死,而且现在坝阳州城内的捕役和安宁军正在搜捕自己等人,必须马上离开,于是连忙大喊道。“收拾行装,速速撤离!” “是!”黄家护卫应喝一声,立即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残局,以免被捕役和安宁军擒获,接受宗氏律典的惩罚。 所以,仅仅一刻钟的功夫,黄锦义精心布置的“观景地点”,就被规制齐整,装在了马车之上,他本人也被抬进了自己的豪华马车,在平坦的郡道之上,朝着三湖州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只不过,此番只是寻求医药师的救助,获得苟延残喘的机会而已,至于黄氏钱庄开到那儿的想法,则成了他昏迷不醒状态中的噩梦。 天边渐渐泛起了白光,这片望不到边际的帐篷群,逐渐被升起的太阳照得通红,再也没有了灰白的颓废之景,宛若鲜嫩欲滴的蘑菇,看上去分外诱人。 很多时候,真相都埋藏于厚厚的伪装之下,静候着聪慧者的到来,告诉他所谓的大道理,许多都是浅显的自然规律而已,并无多少玄机可言。就像眼前的这般景象,虽然它迟早会变成繁华兴旺的坝阳州城,可当下却还需要长时间的努力,方才有实现的可能。 正所谓人任重道远,路在脚下。 冬日的太阳是慵懒的,仅愿意吐露迷人的红光,却十分吝啬它的温度,就像一位迷人的女子,只肯微微一笑,却不愿开口说出哪怕一句你好。 辰时四刻,天光大亮的坝阳州城内,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喧嚣,无数扛着锄头的百姓,再吃过了窝头,喝过一碗稀粥之后,便带着简单的饭食,朝着各自划定的农田中去劳作。 与平时不同,他们皆是在绘声绘色地议论着几个时辰发生的事情,仿佛从梦中惊醒的自己,也成了其中扭转局面的关键人物。 “牛三,你是不知道,老子夜里只听见一阵异响,立刻爬起床来,拿着我的锄头刚刚出门,就发现几个贼人,打算行凶。” 百姓甲抡着手中的锄头,显得极为兴奋,声情并茂地演示着凭空想象而出的一幕。 “说时迟,那时快,贼人刚刚举起铣铁刀,就被我着铣铁锄头,抡了个正着,不光铣铁刀被我打断,几条胳膊也都彻底废了!” “高剩全儿,别吹牛了,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别说是对付贼人了,能把你那几亩地里的杂草都除干净就不错了!”百姓乙一脸嘲讽地笑道。 “就是,昨夜里明明是荣侯爷在出手对付黄锦义留在城中的内应,据说一口气将之全部擒获,若是靠你出手的话,我们早就被烧成灰了!”百姓丙也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还是少吹牛皮,留着力气多多干活,这样也对得起荣侯爷提供的粮食!” 众人的哄笑中,高剩全仍旧不为所动,依旧沉浸在自己编造出来的世界中无法自拔。他十分享受这种虚幻出来的事情,以此缓解劳作和饥饿带来的痛苦。 …… “日上三竿头,荣侯是不是该起床了?”墨先生掀开帐篷,见荣睦依旧睡得香甜,就像是疯玩了一整夜的邻家孩童,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只得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道。 “想必老师对我养精蓄锐有些不满意呐!”荣睦翻了个身,睁开眼见墨先生的脸掉的老长,完全是一副出了大力,见不得别人清闲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地道。 “那倒没有,只是现在黄锦义的内应已经全部擒获,犯罪的认证和物证皆已齐备,难不成还需要让其自己定自己一个死罪吗?”墨先生走到荣睦身旁,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荣睦道。 “看来祁宏的情报果然准确,戴瑞与吴战龙也十分让人放心呀!”荣睦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很是满意地点点头,通过这次考验,他已经对这三人的能力很有信心,知道就算交给他们任何事情也完全不用担心会出什么岔子,顿时心情大好。 毕竟,事无巨细是一件耗费精力和体力的苦差事,除过诸葛孔明和朱重八这类的劳模会乐此不疲之外,荣睦对此可是避之不及的。 “怎么,难不成昨夜发生的一切,尽在你掌握之中咯?”墨先生有些好奇地看着荣睦,在确定他没有半点虚言之后,这才收起不满的情绪,略作沉吟道。“既然如此,那么便快快赶至州武院内善后!” 说完,不待荣睦开口,便起身挥袖而去。 昨夜的出手,虽然并未消耗他多少的体力和精力,更没有令他恢复不久的身体,出现任何的异样,可他见荣睦已经明白,并且开始实践把庞杂的事物,交给更多的人去办之后,自己也没必要什么都掺和,反而失去了人生本该有的自在。 “不愧是老师,水平就是高,我话还没有说完,就知道了我的心思。”荣睦摇头一笑,彻底打消了想要让墨先生陪同自己善后的打算,起身开始洗漱。 他发现,住在帐篷里面,短暂的新鲜期过后,余下的都是在活受罪。首先帐篷里的空间极小,住着一家人时,就来上个厕所,都会磕磕碰碰,其次,帐篷的保暖性是在太差,就算里面的炉火很旺,夜里被冻醒来也是常事,恨不能钻到火炉子里面去。 最让人不能忍受的是,帐篷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差,尽管中间隔数个帐篷,两个人相互交谈时,只要不把说话的声音压低一些,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乎,到了夜里睡觉时,荣睦就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宛若坝阳河的浪潮,东边刚刚偃旗息鼓,西边激战正酣,简直叫人无法入睡。 真的得尽快解决住房问题了,否则迟早会出事情。 收拾妥当的荣睦喃喃自语一声,揉了揉有些鸣响的耳朵,快步朝着州武院的方向赶去。 第665章 ——判官祁宏 文官不光负责教化一方百姓,结合各地不同情况施政,造福一方百姓,为朝廷收取更多的赋税,当然审案也是其分内事情之一,也是考量文官能力重要依据。在后世,这个任务,一般交由司法系统的三个部分来共同完成。 可万山王朝则并未分的如此之细,凡是武将不管的,文官就要去管,凡是文官不管的,武将就得负责。所以商会基本就成了一个摆设,至于所谓的各地元老会,也就处于有名无实的状态。 文官与武将斗的热火朝天,皇帝在一旁冷眼旁观,这种无休止的内耗,便是万山王朝、宗氏王朝,乃至整个磐石大陆所有王朝的真实写照。 此案不能由我来审,否则今后的日子绝对不会轻松,按照三郡五十三万余人口来粗略计算,案子绝对不会有审完的那一天,哪里还有时间考虑赚钱的事情! 荣睦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州武院,微微皱起眉头,不禁萌生了退意,可他也清楚,自己必须在场,否则这个侯爵与州牧岂不彻底变成了甩手的掌柜,所以只好在大脑中不断思索着解决之法。 时间从不等人,不管这个人是谁,都得跟着这个自变量步调。 于是,思前想后未果的荣睦,只得硬着头皮走进了州武院,来到了专门用来审案的帐篷里面,见捕役、犯人以及祁宏、戴瑞和吴战龙等人已经就位,便暂时放下了心中的顾虑,径直走到了台上正中的官帽椅就坐。 “升堂!”荣睦扫了眼众人,见大家都在等到这自己开口,按捺下心中不情愿,清了清嗓子道。 “威武……”站在两侧,握着庭杖的差役迫不及待地吼道。 “今日荣侯大人亲自前来审判黄锦义及其亲信,违法使用火器,妄图残害坝阳州城三十余万百姓一案,现在人赃并获,你们可还有何好说的?”祁宏看出了荣睦的顾虑,拿出了当陪读书童应有的担当来,义正言辞地对着台下的罪犯吼道。 “我等知罪,还望侯爷宽宏大量,饶我等一命!”台下的罪犯们,纷纷跪地求饶。 经过一夜的突击审问,他们已经彻底伏法,就连之前桀骜不逊的林四,此时也耷拉着脑袋,脸上满是懊悔与臣服。因为与之前不同,在审讯的过程中,祁宏等人并未使用任何刑罚,而是先救治了受伤的罪犯,处理好他们的身上的伤口,然后让他们吃饱喝足,这才开始询问。 “黄锦义等人狡诈凶残,使用卑劣的手段,蛊惑无知乡民,为其卖命,所以你们死罪可免,但所犯罪行及其严重,活罪难逃,不过本官可以从轻发落,以正视听!”祁宏点点头,略作思考道。“若是没有任何异议,那么便在你们各自的罪状上面画押!” “是,大人!”所有犯人对着祁宏磕头致谢,十分主动的在捕役送来的罪状上面,按下了手印,认罪伏法。 荣睦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顺利得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整个过程就像是已经准备好了似的,根本没有什么犯人喊冤、判官用刑,现场哭声、喊声、骨头断裂等声音连成一片之类的场面发生。 于是,看向祁宏的目光中,多出了一分喜悦与敬佩,这就是他要找的人。一个熟知律典,不滥用刑罚,以德服人的判官,一个迅速掌握搜集情报,从蛛丝马迹中找到有用信息,成功预警的人。 “二少爷的意思,是不是要让祁宏今后多负责一个审案子的差事?”祁宏看出了荣睦的想法,微微起身,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低语道。 “不错,我正有此意,常言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什么本事,干什么差事,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荣睦笑着点点头,端起桌上摆着的茶杯,大喝了几口,只觉得刚才堵在心头的愁云瞬间散去,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畅快了不少。 荣睦知道,祁宏做为自己的玩伴,完全可以信任,而他又与自己的观念基本一致,对待任何人都不愿意下死手,尽可能地善待一切,同时,也不会做出唯利是图、祸乱一方的事情,最为重要的是,他刚直不阿,秉公执法,绝对是当判官的不二之选。 当然,荣睦也清楚目前祁宏还兼任着搜集军情的差事,这样必定会增加他的负担,于是继续补充道。 “当然,也只是暂时性的兼任而已,在此期间,完全可以寻找可信赖之人,好生培养之后接替这个差事,我想,随着安宁城书院的修筑完成,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大批有能力、有才华、有担当的年轻人争抢着考取功名,这份差事,也定然会让他们趋之如骛的。” “二少爷的意思是要单独设立一个判官的差事,从镇守、城抚、郡使和州牧等地方大元之中,独立出断案子的权利吗?”祁宏顿时一愣,根本没有料想到荣睦居然会脑洞大开到这个程度,居然萌生出了分权的想法,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 这并非祁宏心性不够成熟,也不是他的心脏不够大,难以接受这样天方夜谭的事情,而是在整个磐石大陆,都没有开过这个先例,唯有在部分关于曾经盛极一时的中域王朝,有过类似的记录。 显然,在其之后建立的所有王朝,皇族们都不约而同的把这个归咎于中域王朝覆灭的重要原因之一,牢牢地将断案审判的权利,集中在了各地大元的手中。 因为就算他们十分热衷于冷眼旁观文官武将们的内耗,也十分清楚,这样做的后果,无异于多出了能与文官武将对抗的判官势力集团,三足鼎立最大恶果,就是再也无人乐意争斗,相安无事地各玩各的。 “咳咳……”荣睦见刚才还自信满满的祁宏,居然有些失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危险,连忙清了清嗓子,示意他先把案子断完,如何分权的事情,随后再说。 第666章 ——扭转颓势的丘陵郡 “虽然嫌犯已经认罪伏法,可为了确保没有任何纰漏,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所以具体如何判罚,还需要本官在进行求证,五日之后正式宣判!”祁宏迅速回过神来,再度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提高嗓音,有模有样地道。“退堂!” “多谢侯爷大人!”一众囚犯虽然被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的祁宏吓得一哆嗦,可还是能够从他所说的话中,听出对本案的重视程度,联想到他昨夜对待自己的客气程度,不禁松了一口气,立刻跪谢道。 “威武……”忙碌了整整一夜的捕役,则也纷纷松了一口,拖着略显疲惫的嗓子,迫不及待地从丹田之处,喊出了后世小学生放学特有的喜悦情绪。 这个本来将由荣睦收集证据、找寻被害人、统计赃款和量刑处罚的过程,顺水推到了祁宏刚刚组建不久的军情处的身上。这个在战时负责搜集敌情、安插内应和扰乱地方通信的结构,破起案子来,效率简直高得吓人。 才短短三天时间,基本就顺藤摸瓜地掌握了黄锦义、钟信一和蔡守先的在丘陵郡的全部犯罪证据,联系到了十之七八的受害者,并根据律典,估算出了赔偿的金额。 就连自信满满的荣睦,拿到整个案子的完整卷宗时,都被震惊了,很快,他的心中就充满狂喜,对自己的这个突发奇想感到十分满意。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对此事不满的人,那就应该是墨先生了。他始终保守的认为,做为一名合格的文官,就应该有着高超的断案本领,否则长此以往,既无法控制住别有用心的手下,也无法了解到发生的案子中,究竟是否是另一种引起民怨的征兆。 术业有专攻,隔行不取利,荣睦一直这样认为,可为了利益,他还是对后半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待得第五天再度升堂时,在荣睦的授意下,本应被判杀头的林四等一众内应,祁宏念其遭受奸人蛊惑,生活所迫等原因,免去了一死,但活罪难逃,全部充为劳役十年,以儆效尤。 一言不发的荣睦,看着跪谢的内应,明白今日之事,定然很快就会传遍坝阳州城和丘陵郡,既震慑了那些为富不仁,残忍狡诈的商人,也拉拢了不少勤勤恳恳,忠厚老实的百姓。而自己所做的,仅仅是冒险与黄锦义三人费了一番口舌而已。 这种投资与回报不成正比的买卖,极合荣睦的心意,看着被充公的田契、地契和房契,足足堆了一尺之高,铜币总数高达十五亿之巨,祁宏、戴瑞和吴战龙等人,只是用一句利索的粗话,发泄着心中的情感之后,皆是语无伦次地说着废话。 善后的事情,荣睦继续交给了祁宏去办。虽然,他对于商铺、住宅的兴趣十分浓厚,就算不想费脑子用其经营一门买卖,也能将其出租,收取不菲的租金。只不过,三家人欠下的债务实在太多,他也就只能用这些不动产来偿还了三家所有的债务,结清了因其使用不法手段,而得到的一切。 另外,荣睦从来没有一人犯罪,就要株连九族的习惯,罚没的古玩、珠宝和部分住宅,则留给了三家人的家眷,足以让他们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毕竟所有的证据,都无法证明他们有罪。 好在十五亿铜币的现钱和二十五万亩的良田牢牢地掌握在了荣睦的手中。前者可以供他用来继续修筑坝阳州城,后者则可以让十万丘陵郡的百姓,不再担心会饿肚子的悲剧重演。 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事情,都很难做到两全其美,至于什么尽善尽美和普天同庆的结果,则只是个美好的愿望而已,几乎不可能实现。 可这一次,就连黄锦义、钟信一和蔡守先一众家人们的口中,荣睦都不再是个什么万山的蛆虫之类的恶毒语言,而是宽宏大量、慈悲心善的大好人,如果他们从前多读几天书,从中学到一些知识,而不是整日吃喝享乐的话,想必用来赞美荣睦的词语会更加丰富。 不过,这样只会让荣睦尴尬万分,有种恶心反胃的感觉。他十分清楚,这些都是用拳头才争取来的结果,否则,就算自己掌握了黄锦义三人妄图谋反的罪行,也依然无济于事,甚至还有可能会被诬陷成自己谋反,落得一个杀头的罪过。 所以,这也是他从提审黄锦义内应的那一刻起,就萌生了想要将把断案审判的权利分割出来,组建一个新的系统,专门负责此事的重要原因之一。因为自己不擅长断案,也对断案的兴趣不大,可断案权利的重要性又举足轻重,唯有将其牢牢把握在手里,方才可以高枕无忧。 毕竟,自己降服的那些个文官武将们,像吴战龙、聂逊、晁起阳这样胸怀理想,不愿虚度此生的人实在太多。眼下,既要发挥出他们的优势,继续让他们出力,同时,也要抑制他们的不良思想,不再出现内耗和胡作非为,这条路非走不可。 烦心的事情也有,荣睦顺心的事情也有,比如铲除黄锦义三人的效果就十分明显。首先,那些遭受黄锦义威逼利诱,不得已偿还高额利息之苦的商人们,终于摆脱了利润变成利息的无奈,开始有了真正的收入。 其次,三万余种植粮食和蔬菜的百姓们,不再会受到各种理由的盘剥粮食蔬菜,各种借口的克扣工钱,也脱离了钟信一和蔡守先的魔爪。 最后,整个丘陵郡都挥去了粮食疯长和亏空的阴霾,特别是城中的工坊,五万余雇工们,卖力地做着活计,精铁、布匹和紧缺的青砖和矿泥产量,都有了不小的提升,荣睦也趁此机会,入股了这两家工坊,并为其带来了安宁城成功的经验。 所以,在此后的日子里,丘陵郡四城扭转了粮食危机的颓势,呈现出稳中有升的势头。商人和百姓们的日子,也较之前有了提高,至少曾经价格高高在上的禽肉,每日都会出现他们的饭桌上。 第667章 ——告别安宁城 随着单桅商船,不知疲倦地往来于坝阳州城与丘陵郡城之间,黄锦义等人好不容易才囤积的粮食,又原封不动地回到了原处,并且比起之前还有所增加,当最后一艘满载着粟米的单桅商船停靠在了坝阳州城的码头,彻底宣告了黄锦义之前的努力,不过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做事情,不能总想着自己能捞到多少好处,而是要多想想能为别人做些什么,再不济,也要多夸夸对方。损人利己的事情,绝对做不长久,而且下场还极为凄惨。这种大道理很多人都懂,可面对利益的诱惑,坚守原则的人就少了许多。 荣睦始终不认为自己是个大公无私的人,也不觉得自己能为天下兴亡,百姓安定做些什么。他只觉得自己治下的百姓,能有好日子过就行。毕竟眼下的能力就这么大,说自己是个传世的侯爵,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人,还会嘲笑他并未有半寸封地。 事实也是如此,这个既不能当钱去花,也换不来粮食和蔬菜的爵位,倒还不如一泡狗屎来得实在,后者至少还能给庄家施肥,收货时,多打些粮食,前者则没有粮食就会饿死,想要活得滋润,还得有酒有肉有菜吃。 餐风饮露,被荣睦认为是一种只能让自己忍受的辛苦,若是将其强加给别人,心中是一万个不情愿。尤其当他固执地把帐篷当做侯爵府将近两个月后,这才会觉得丘陵郡城的郡王府,的确是天堂一般的存在。 安宁城新区的修筑速度,比预想的提前了将近三个月,这让坝阳州城开工的时间也一并提前。荣睦婉拒了雍广良与周贺庆祝安宁城全部建成的宴席,只是骑着马在刚修筑好的城内溜达了足足半个多时辰。 他发现,安宁城比起之前制作的沙盘模型,又大了不少,房屋也增加了许多,尤其是新区,很好地将百姓的住房与经商的铺子,有效地结合在了一起。 油盐酱醋茶等一类售卖日常生活小东西的铺子,就修筑在街道两侧,住宅也干脆建在了它的后面,可以说是,住宅在商铺中,商铺在住宅旁。有点像后世小区门口的小商店那样,改变了城中百姓们的生活方式。 繁忙的工坊区,每日都会有大量的商品产出,被运到船只与马车所能及的地方,赚取数目可观的铜币,很多时候,荣睦都觉得工坊区更像是一片每日都会有收获的农田,给城中八成以上的百姓,带来了富足稳定的生活。 荣一直认为,鳏寡孤独者皆有所养,但却从不养懒人,剩余的两成百姓,也没有闲着,在铺子、客栈和酒楼里面,找到了糊口的活计,工钱虽然比起在工坊里做工低不少,每月仅有七百铜币,可比起之前来,要强上不少。 毕竟,她们绝大多数,都是基本没有出门做工的家庭妇女,把丈夫和孩子照顾好,就已经非常称职了。如今能走出家门,干一门伙计,完全算是超额完成任务。 荣睦明白,要想赚更多的钱,就得开发出更多的消费群体,虽然他并不清楚,后世的商业体系中,女人是的消费能力惊人,一只口红都能卖到几百上千,可与生俱来的预见能力,让他隐隐感觉到了这些胳膊比自己小腿还要粗的家庭妇女们,有朝一日,会像州城里的千金xiao姐与富太太们那般,着魔似的爱上买买买。 “安宁城虽然不比昔日的坝阳城那般繁华,可目光与脚步所及之处,已是焕然一新,相信假以时日,定然会比肩坝阳城,劳烦雍城抚、周司马多多费心,五万安宁城百姓的未来,就交于二位了!”荣睦站在码头前,对着雍广良与周贺拱手道。 “荣侯大可放心,下官定会已安宁城的兴衰为己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雍广良义正言辞地抱拳还礼道。 “末将定将誓死守护安宁城五万百姓,决不让外地踏足半步!”周贺也满脸严肃地抱拳还礼道。 荣睦点点头,便带着黎威等一行建造师登上了双桅战船,随着微风把放下来的船帆吹满,他双手扶着蓄势待行的战船,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淡淡的忧伤。 一股莫名的离愁别绪涌上心头,一时间令他感慨万千,这个自荒地而起的镇子,虽然不及家乡杉鹭镇让他时刻惦念,有种可以依靠的踏实,但那里的一砖一瓦皆是由他的执念而起。 说句粗鄙的话,安宁城就像是他的孩子似的,如今虽已长大成年,可交给别人治理,终究放心不下。于是刚刚走上船的他,想要凭栏远眺安宁城,却发现港口外盖满的整齐房屋,已经全然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这才有些失落的对着满脸堆笑的雍广良与周贺抱抱拳,走进了船舱。 此番同行的,除过一千前行的建造师外,还有新产出的三千钧的矿泥和青砖。现在荣睦已经拥有了十五艘单桅帆船,比起最初的十艘,足足增加了五成之多,不过,要想承担坝阳河流域的主要运力,还需要建造更多的单桅帆船甚至是双桅帆船。 哪里有需求,哪里自然就会有商机,尤其对于木材精通的荣家人,本着不甘于活在荣睦的庇护之下的指导思想,开始当起了他的供货商。 荣修远常说:皇族本就是一群无情无义的白眼狼,我荣家被他们坑过一次,又怎会再往坑里面跳。既然晔泰不愿做这笔买卖,那么老夫接下了。 在得到了整个石川郡木材经营权以后,荣家不仅仅扩大了赤杨木的种植面积,荣景山还带着大量新雇佣的人马,开始在连绵的森木山脉腹地,寻找建房的好材料。 这块不长庄稼的土地上,树木生长得极为繁盛,就算肆无忌惮的砍伐,也根本不用担心会被砍光,变成骇人的沙漠,因为只需一个春秋,空缺的地方,就会重新被树木占据,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第669章 ——土地房屋比命重 “侯爷,小的名叫黄铁蛋,是石川郡人士,听说您打算要给俺们建房子,不知能否卖给俺?”黄铁蛋解开搭在肩上的两条铜钱褡子,双手呈送到荣睦的面前道。“这是俺家的全部家当,一共两千铜币,若是不够的话,俺愿意从钱庄再借贷一些,俺还不上了,还有俺儿子、俺孙子……” “不错,听说黄锦义这个大奸商已经被您惩治了,今后就没有人再会逼着俺们去借高额利息的铜币了,所以您一定要把盖好的房子卖给俺们呐!”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撕扯着低哑的嗓子,拼命地嘶吼着。 “侯爷,侯爷,您有没有在听呐,还是觉得我们还不起钱?”一名四十来岁的家庭主妇,顾不得什么所谓的妇道,凭借着壮硕的身子,挤开人群,紧紧地捏着荣睦的肩膀,一边使劲的摇晃着他,一边大声的喊着。 本就有些发懵的荣睦,只感到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身子也被摇得快要散了架,他忽然发现,面前的这位大婶,居然比自己的力气还要大,自己就算使出全力,都无法从她的手里挣脱。 荣睦无助地看了眼好不容易才挤到自己身后的戴瑞和吴战龙,只见他们的脸上也写满了无奈,面对如此热情的百姓,根本不可能出手,只好在一旁看着,确保他不会被挤死。 “够了!”荣睦怒吼一声,觉得自己亲自动手,顺着大婶积压自己肩膀的力道,肩膀猛然一缩,像条泥鳅似得,窜出了她的双臂,然后双腿用力一蹬,灵巧地爬上支撑帐篷的竹子,从透气的缝隙中钻了出来,高高地站在了帐篷的顶上。 他环顾四周,发现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站满了情绪激动的百姓,只见他们每个人的肩上,都背着或鼓或瘪钱褡子,恨不能直接甩到自己的脸上来,只为争取一个购买住宅的机会,得到一张地契和房契。 恼怒、不解以及惊恐等负面情绪,瞬间涌上了荣睦的心头,他实在搞不清楚,这些刚刚才吃饱饭的百姓们,为什么得知自己要在坝阳州城,大兴土木时,不惜倾家荡产,甚至是赌上自家三代人的命运,也义无反顾。 此刻,他突然有种自己变成了暴君,被群情激奋的百姓群起而攻之的错觉。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商人血脉,也仿佛瞬间蒸发,根本没有发觉,那些百姓的眼神中,分明闪烁着难以控制的狂热。 “你们他娘的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染上了什么怪病,又或是着了云苍宗的什么魔怔,本侯原先只打算让你们住的房子,你们却非要花钱去买,这究竟是何道理?” 荣睦扯着嗓子,大声地怒吼,发泄着心中的委屈、不满与恼怒。只不过,就算他练成了传说中的狮吼功,也难以在被万余人围攻之时,还能够用声音力压众人,控制住这个极为混乱的场面,可他仍旧不甘放弃的继续喊道。 “趁本侯还没有发货,速速滚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本侯可以既往不咎,否则罚没半月的粮食和蔬菜,剥夺购买禽肉、茶叶和水酒的资格,以儆效尤!” 现在的荣睦已经被气得有些神志不清,可他仍旧没有把文官武将们那句挂在嘴边的要人性命之类的威胁拿出来吓人。因为他本身就对这样的威胁深恶痛绝,自然也就不愿拾人牙慧,而是很有见地的另辟蹊径道。 只不过,这样的小聪明,在墙倒众人推的紧要关头,毫无作用,围在帐篷四周的百姓,并没有任何退却的意思,依旧振臂高呼,要荣睦一定给他们留一间可供栖身的地契和房契。 终于,荣睦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手更是不自觉地频频伸去腰间,想要拔出挂在那儿的钨铁剑,发出死亡的威胁。可他还是强行控制住了这种冲动,继续开口嘶吼着。“给你买半刻钟的时间,都给本侯滚,滚,快滚!” “侯爷息怒,草民只是想要出钱购买土地和房屋,别无任何恶意!” 就在荣睦怒火攻心,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名二十来岁的强壮青年人,突然伏跪在了地上,借着刚才的冲动,竟然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宛若一个受到了极大委屈的孩童一般,顿时涕泪横流。 周围刚才还叫嚣着要荣睦一定给自己出钱购买房屋的百姓,立刻泄了劲头,纷纷停止了叫嚷,争先恐后地伏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朝着荣睦磕头。 这个奇怪的景象,旋即影响到了周边的百姓们,不过半刻中的工服,那些围在帐篷四周的百姓们,就全都伏跪在了地上,宛若一只只温顺的绵羊,等待着主人的宰割。 眼前的一幕,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荣睦的脑袋上,令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后,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 “有话好好说,不要在本侯面前跪着,你们都比本侯年长,随便跳出来一个当本侯的爷爷都不为过,不要折本侯的寿,凡事有话好好说!” 荣睦最见不得别人行跪拜之礼,就算是降服也不行,在他看来,不论男女,除过皇帝,跪天跪地跪父母就行,完全没必要用这种方式,表明心中的臣服与顺从,于是使劲得摆摆手道。 “都给本侯站起来说话,告诉本侯为何一定要花费毕生的积蓄,甚至不惜搭上后辈几代人的前途,非要购买这无用的土地和房屋,白白浪费数十年来的辛苦努力,难不成是信不过本侯会让你们居住吗? 有了这些钱财,多去买些茶叶、禽肉、水产和水酒好好享受一番,岂不是美哉快哉,你们又不是不清楚,那两张无用的废纸根本毫无作用,别说是郡王了,就是区区一个奸商黄锦义,都能让你们血本无归,如此这般,为何还拼死坚持,简直冥顽不灵!” 第670章 ——黎威的忧虑 “侯爷,俺们是世世代代的农民,土地就像是生养俺们的爹娘,不论它贫瘠还是偏僻,俺们都不可能离得开它,活着的人,指着它长出来的庄稼果腹,死了的人,要入土为安,俺们早就将它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虽然来到了地势平缓的坝阳州城,耕种着属于您的土地,可俺们自始至终都渴望着得到土地,哪怕仅有三分田也行,但您一只将其牢牢掌握在手中,给俺们提供耕牛和粮食,还发放工钱,可俺们的内心从未踏实过。” “这倒并非是怀疑您的慷慨,而是上千年对土地的依赖,已经深深地印刻在了俺们的血脉之中,不论如何,都挥之不去,您学习的变革维新,的确令耕种的效率大幅提升,做到了一个农民可以养活三个人,所以俺们听命于你,不再渴望得到良田。” “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住宅不论如何,您一定要给俺们购买的机会,就算某日,地契和房契都会变成您口中的废纸,俺们也自认天命,不去计较现在的愚昧,因为就算吃得再好,穿得再光鲜,也抵不过心里面有自己房子来的踏实呐!” 荣睦无奈地看着仍旧伏跪在地上解释的百姓,愤怒委屈过后的内心,不禁五味陈杂,急促呼吸的鼻子,也不由得一酸。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当初搬迁这些生活在穷山恶水和穷乡僻壤的百姓时,难度会如此之大,就算给他们粮食、蔬菜和铜币等等丰厚的报酬,也依然难以令他们割舍掉对故土的眷恋和不舍。 不禁想起了杉鹭镇荣家宅院那间属于自己的偏房,虽然它是宅院里面最小的一间,而且还处在角落里面,不光出入宅院需要绕路,而且还会被树木挡住阳光,可他依然十分怀念这个小破屋。 想到这里,荣睦也就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毕竟这些穷苦的百姓,已经放弃了购买田地的想法,转而打算把余生和后代们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住宅上面。 “既然诸位执意购买住宅,那么本侯便放弃之前的决定,准许你们自由买卖住宅,并且出具房契和地契,不过具体如何买卖,容我好生思量几日,为了最大限度的避免出现不必要的纰漏,给诸位带来损失,侯爵府在此后的五日内都将会收集意见和建议。”荣睦见跪在地上的百姓,非但没有听懂自己对跪拜厌恶,反倒千恩万谢般的对着自己磕了个头,心中很不是滋味,可也不好再责怪他们,只得郑重抱拳还礼,叹了口气地道。 …… “坝阳州城到了,不知刚才荣侯神色黯然,情绪紧张,可是还未完全习惯行船的颠簸,身体有些不适吗?”黎威开口打断了荣睦的思绪,他见荣睦终于松开了紧握着的栏杆,露出一个苦笑,立刻想起了修筑坝阳州城,定然又要消耗巨额的铜币,不免也有些心虚地问道。“不知荣侯可是因为即将花费巨额的铜币,而倍感压力巨大,所以才这般为难吗?” “黎管事多虑了,我现在已经基本适应了行船生活的起伏颠簸,做好了去无尽大海探寻宝藏财富的准备,若是三桅帆船停靠在坝阳州城的码头,我即刻就能出发远航。”荣睦恢复了自信的神采,一脸轻松的打趣道,但很快,他就话锋一转,把临行前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黎威,说到最后,忍不住再度发出一声长叹。 “安宁城中的百姓,也有购买住宅的意愿,雍广良很想借此机会,大捞一笔不义之财,但被同样眼红的周贺发现,目前二人正在沉迷于激烈的内斗之中,此事也就暂时搁置。”黎威露出了极为不满的表情,完全是一副被人横刀夺爱的样子,愤愤然道。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这个雍广良与周贺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呐!”荣睦微微一怔,脸上涌现出了怒容,恨不能将二人绳之以法,送进监狱里面吃上一辈子的牢饭,做为祸害一方的代价。 愤怒过后,他再度坚定了要把审判的权利,独立出来的决心,他相信只要这么做,才可以避免类似问题的出现,让刚过上好日子的百姓,再度变成被鱼肉和盘剥的对象。 不过,他也清楚,眼下的时机并不成熟,坝阳州城还是一片望不到边的帐篷群,只有等到它房屋错落、工坊林立、繁华热闹,成为三郡的中心,是名副其实的州城后,方才可以着手实施。 “小不忍则乱大谋,先让雍周二人蹦跶几天,等到咱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秋后算账也不迟。”荣睦略作思考,看着近在眼前的码头,满怀希望地道。“现在,我们的重中之重,就是要将坝阳州城修筑完成,其余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至于修筑的费用,黎管事不必担心,黄锦义的那十五亿铜币,全部交由黎管事处置,不够的话我再去想办法,至于住房如何买卖一事,务必要慎之又慎。” “多谢荣侯鼎力支持!”黎威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尽管他也清楚,若不是地皮不用花钱,矿泥、青砖和麾下的工匠们可以延迟支付货款和工钱的话,绝对无法完成安宁城的修筑,饶是如此,那些拖欠的铜币,也高达七亿多铜币。 所以,据他估计,修筑坝阳州城至少需要五十亿铜币,因为就算再怎么节约成本,宫殿区的三座郡王府,都万万马虎不得,每一栋建筑需要精雕细琢,假山树木花草更得独具匠心,这样才会令三位没了实权的郡王,安安心心地住在里面,最大限度地断绝他们复辟的念想。 当然,钨铁工坊同样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里面拥有极为复杂的加工工坊,必须要像修筑矿泥工坊那般,一边试验、一边修筑、一边改进,成功的几率才会更大一些,毕竟做为坝阳州城的支柱性产业,绝对不容有失。 第671章 ——安置工匠 至于坝阳州书院、沿街的铺子还有大量的民宅,黎威倒是显得成竹在胸,因为在安宁城时,自己就曾大量修筑,积累了不少的经验,正所谓熟能生巧,目前民宅的样式,他足足掌握了六七种户型布局,可满足三口到十余口家庭的需要。 商铺也同样如此,大到客栈、酒楼、戏院、青楼和汤池等,小到糕点铺、剃头铺、粮铺和酱醋铺等,都可根据掌柜的要求和实力,更改室内格局,增减楼层数目,甚至还可满足个性化的需求,修筑出非矩形的不规则建筑,只不过由于花费巨大,工期更长,一众眼热的掌柜,只能对着模型兴奋地搓搓手,用荣睦下达的禁止巨额利息借贷令来控制自己的欲望,然后狠狠地拍拍自己的大腿,就不得不放弃了。 相较于文官武将们的急功近利,商贾们对于财富和地位的追求,同样到达了近乎疯狂的举动,所以才会促生出许多高利息的借贷,既让自己的生意陷入未知的不确定,令整个家族都担惊受怕,同时也让钱庄的铜币,冒着本金利息皆空的巨大风险。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荣睦才不得不暂时绝对这么做,在安宁商盟中,下达了这条禁令,为的就是让安宁城能脚踏实地的发展壮大,莫要好高骛远,揠苗助长。 毕竟,万山王朝足有千年的积淀,纵使它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养着无数心怀不轨之人,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想早点救出被困在皇城的亲生父母,就得脚踏实地的成长,虚胖可不是什么好事。 随行的所有船只,在船工小心的拉拽缆绳中,平稳地停靠在了码头上,待得卸货用的舢板,刚刚搭在船舷边时,平静的码头就变得热闹起来。 早已准备好的码头工们,有序地从船舱里面搬出青砖和矿泥,将其放置在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上。早春的坝阳州城春寒料峭,可他们全都光着膀子,沉重的青砖和矿泥,十分轻松地就让他们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与寒风战得势均力敌。 “不知此番带来的三千钧矿泥和青砖能修筑起几栋房屋?”荣睦看着一脸小心的祁宏,猜出了他肯定是在忧心忡于产量有限的青砖,在运输的过程中,最好不会出现过多的损耗。 “一钧青砖有五百块,修筑一平方丈需要耗费两钧青砖和矿泥,可以修筑出一千五百平方丈的民宅,按照民宅平均二十平方丈,总高三层来计算的话,大致为二百五十栋民宅能安置将近五千百姓。”黎威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卷,准确地翻到记录荣睦问题的那一页道。“以我麾下一万名工匠目前的速度,大约需要三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想要让全部三十万百姓皆有房住,得花费两年半的时间。” “据我所知,千韧州城、三湖州城和瀑龙州城,哪个不是历经成百上千年,方才建成这般模样,而如果算上书院区、宫殿区、工坊区和军防区的修筑,坝阳州城应该可以在十年内全部完工,如此之神速,若是传到元盛帝的耳朵里,恐怕都会令他大吃一惊?” 荣睦露出一脸兴奋的笑容,向黎威投来赞许的目光,同时心中也在盘算着如何才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毕竟坝阳州城所在之处,地势平缓、土地肥沃,还毗邻坝阳河,乃是方圆近千里最适合修筑城池的地方。 只不过,万山王朝与宗氏王朝之间,战乱持续了数百年之久,令本来打算在此扩建长河镇的宗氏王朝,在耗费巨资修建了长河桥之后,也只能放弃了这个打算,这才让荣睦捡了个漏。 “的确如此,前些日子,边先生就对修筑的效率赞不绝口,甚至还称我已经超过了他,但我十分清楚,如果不在坝阳河上再修筑三座以上的石桥,会让这座预计可容纳五十万州城变得拥堵不堪,更为重要的是,一旦三桅帆船研制成功,这座已经修好的长河桥还得拆了重建,否则根本无法满足其过往通行。” 黎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不禁浮现出了淡淡的愁容,显然对于刚刚掌握了修筑房屋的他来说,修筑桥梁乃是一件几乎不可完成的任务,因为获得到的中域王朝建造师典籍中并未提及桥梁的修筑。 “黎管事不必多虑,常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虽然雨郡王赶去瀑龙州寻找州级建造师的帮助未果,我们还不是在跃龙阵内,找到了建造了典籍,基本解决了州城修筑时遇到的问题。”荣睦感同身受地点点头,明白其中的艰苦,可还是重重地拍了拍黎威结实的肩膀,沉声鼓励道。 “借荣侯吉言!”黎威坚定地点了点头,对着荣睦点头抱拳道。 此时,三千钧矿泥和青砖,已经全部运到了距离码头不远处的仓库里,除过这些建材之外,里面还填满了粮食和蔬菜,这座本该用来转运货物的仓库,在军防区的军粮仓和州城官仓未修筑完成前,只能暂时让它再多发挥些作用。 物尽其用是对所有可用之物的尊重,也是对制造这些物件之人的尊重,尤其是粮食,荣睦从来都不会浪费分毫,即便在吃饭时,有一粒粟米掉在了地上,他都会捡起来吃掉,丝毫不在乎上面沾着的泥土。 荣睦在巡查了所有的仓库,见它们都塞得满满当当时,心中变得十分踏实,不禁笑着自言自语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矿泥青砖,自己盖房! “黎管事一路舟车劳顿,十分辛苦,眼下时间还早,请黎管事与一众工匠们先行赶至黄锦义的宅院休息,今后在没有修筑专门为工匠们居住的房屋前,所有工匠皆可在此居住。”荣睦抬头看了眼正当空的太阳,胃里不由得传来阵阵饥饿之感,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不容黎威推辞地道。 此前,他曾坚决地拒绝了将其做为临时侯爵府的提议,执意要把它做为黎威等人暂住地,绝对不让,厨子做饭可以果腹,建造房屋的工匠却无处可住的情况发生。 第672章 ——白玉展的美味 “这个……”黎威有些为难地看着荣睦,虽然此前早就知晓了此事,很想在自己的努力下,尽可能地改变这个很难扭转的事实,因为固有的主仆观念,时刻提醒着他要注意尊卑有别,万万不可比荣睦享受的待遇还要高。 再说了,曾经在安宁城时,麾下的一万工匠也早已适应了在帐篷里面的生活,在他们看来,能吃饭、学手艺,并且还有工钱的活计,实在来之不易,必须要好好珍惜才是,断然不可提出无礼过分的要求。 “好了,此事就不必再商量了,黎管事只要明白我的一片良苦用心,不愿亏待了那些工匠们就行。”荣睦回头见所有的工匠也都上了马车,这才也拽着黎威上了马车,一行人朝着黄锦义的奢华宅院方向缓缓而去。 其实荣睦并不怎么相信什么风水和吉时之类玄机,认为其中有很多的说法都自相矛盾,或是过于的故弄玄虚。比如占尽了风水优势的千韧州城,近千年以来,基本上停滞不前,毫无发展的前途。 再比如,顺着吉时坐上郡王位置的宗晟炎,在同样的吉时发动了对坝阳城的攻击,最后非但无功而返,还把自己的全部前途葬送,若不是荣睦心慈手软,暂时无法和三湖州撕破脸皮的话,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足以让他的下场极为凄惨,哪里还会给他在坝阳州城的宫殿区内,新修一座郡王府,让其安心地度过余生。 所以,这一次兴建坝阳州城,荣睦并不打算听从墨先生等人的意见,选择在下个月初六辰时三刻,再破土动工。而是等到黎威麾下的一万名工匠全部到来,并且把黄锦义、钟信一和蔡守先的豪华宅院,全部改建成可供居住的房屋后,才开始动工。 常言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很多时候,事物的发展,必须遵循不可逆转的客观规律,所以荣睦就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人的上面。 在他看来,有人的城池,才能算是真正的城,否则就是死城一座,城是用来住人的,也是由人修筑的,就得关注修筑城的人和住在城里的人。 眼下,已经尊重了将住在城中人的意愿,把由提供住房,变为出钱购买之后,就要把重心转移到修筑城的这些人身上来,让他们住的舒心,吃的开心,活干得也就会让荣睦放心。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为此,荣睦早早地就让白玉展做好充足的准备,为一万工匠提供丰盛的伙食,深知提供伙食不是小事情的白玉展十分清楚,就算把大青山、安宁城以及坝阳州城和睦公厨内的可调集的二十名大厨,全部集中在了黎威等人的驻地,人手也远远不足。 于是便想法设法地募集人手,既为工匠们提供伙食,也为日后的玉展酒楼发展壮大提前做着准备,他可不想丢弃这个巨大的市场。 “将招纳厨师和伙计的告示,张贴在三郡的所有城镇之类,只要符合标准者,按照我玉展酒楼的等级划分,依次给予每月一百至三百铜币的工钱!”白玉展把写好的招募信,其分发给了伙计,笑盈盈地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情报,上面记录了三郡各城内有名的客栈、酒楼以及有名气的大厨和活计的信息。 白玉展清楚,现在老百姓们的饭桌上,远非当初在杉鹭镇时那般可怜,单单是鸡鸭鹌鹑,只要想吃,天天都能吃到,而价格稍贵的坝阳鲤、坝阳鲫、坝阳虾和坝阳鳖等,一月至少也能见到四次。 蔬菜的品种,也不限于萝卜和白菜这两种,韭菜、大葱、芹菜和莲藕等丘陵郡特有的蔬菜,也可以在市面上见到,只是价格要贵出不少。 食材的种类多了,烹制起来的难度自然就会有所增加,炒已经不能满足人们对于味觉的追求了,毕竟,禽肉河鲜虽然是荤腥,可与牛羊猪这类家畜相比,少了许多的油腻,在百姓们以重体力劳动为生的大前提下,滋味也就淡了不少。 于是,白玉展便祭出了许久未曾使用的油炸和炭烤,来烹制鸡鸭和鹌鹑。炭烤的方式,谢氏三兄弟早就有所使用,只不过手法比较粗糙,烤制出来的鹌鹑,少了几分油脂,嚼起来有些费牙。 而白玉展在炭烤前,会选择制作一种秘制的酱料,把鸡鸭和鹌鹑,根据重量的不同,分别腌制若干个时辰,再进行烤制。而炭的选择,也与谢氏三兄弟有不小的差别,用的是经过燃烧之后的无烟炭,这样烤制出来的禽肉,外脆里嫩,鲜嫩多汁。 “真是没有想到,白管事的手艺,就像是深藏于中域王朝的那些个璀璨的遗珠一般,每次拿出来时,都有着极为惊艳的效果呐!” 闻到香气的荣睦惊呼一声,就迫不及待地把白玉展刚刚切成片的鸭肉送入嘴中,只感到唇齿间瞬间就鸭肉的香气所占据,轻轻嚼了几下,酥脆的鸭皮和醇香的鸭肉,就令他为之一振,忍不住继续往嘴里送着还冒着热气的鸭肉,此时他感觉自己的嘴角似乎漏了一般,不受控制地朝外溢着馋人的油水。 “荣侯若是觉得油腻了,可将鸭肉、黄瓜丝和大葱,放到这张玉米面小薄饼上,卷起来吃。”白玉展见荣睦吃得十分满足,不禁露出了享受的微笑,作为大厨,看到食客如此失态的大快朵颐,就是对自己厨艺最大的褒奖,于是笑盈盈地为荣睦示范着新的吃法。 “听说以后黎威极其麾下的一万工匠,每日都能吃到这些美食?”荣睦抹了把嘴唇上的油脂,从白玉展手上接过了卷得很是精致的薄饼,这才意识到先前的吃饭,的确有些油腻,可一想到其解馋的效果,比起肥嫩的牛腩都不遑多让,也就暂时不想去打耕牛的注意,不做杀鸡取卵的亏本买卖,只是满脸震惊地将其塞到嘴里,大口地嚼着问道。 第673章 ——萌生还击的想法 “培训厨子,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操作起来费时费力,绝对不比读书考试容易多少,所以白某人不敢保证工匠们吃到的烤鸭,和荣侯吃的这一只味道一模一样,只能尽量相差不多。”白玉展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荣睦从来不会让自己白做事情,加之这个机会又千载难逢,运作起来也就毫不吝惜成本。 因为客栈、酒楼的成名,除过掌柜慧眼识途,善于经营之外,很大一部分功劳,都要归到大厨的头上,没有他们的拿手菜肴,就不会有无数的食客慕名而至,争先恐后地把手中的铜币,换来唇齿之间的享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为了能将坝阳州城修筑的像模像样,这些投入虽然不菲,可我也绝无半点心疼。”荣睦细细地品着嘴里玉米、鸭肉和黄瓜融合的滋味,不禁暗自感慨:玉米面既能做成难嚼的窝头,也可做成去油腻的软糯薄饼,果真事在人为。 由此,他联想到了当初遭受郜通毒手,险些绝产的大青茶,被制成茶膏之后,竟然可以卖到一个天价,兴奋地端起茶杯,痛饮了几口,这才满意地靠坐在椅背上继续道。“当然,这些投入必须得找到合适的债主才行,否则就算我砸锅卖铁,也根本无法撑到坝阳州城修筑好的那一天。” “荣侯的意思,是要想将坝阳城这庄买卖开起来,好必须找一些合伙人才行?”白玉展微微皱眉,听出了话中的打算主动出手的意思,不禁一脸诧异地看着荣睦。根据他的了解,荣睦的性格是那种只要有饭吃,没有人欺负,就喜欢安分度日的人。 “不错,我正有此意,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辛辛苦苦获得了特殊郡试的胜利,可到头来,之给了我一个半寸封地都没有的侯爵,所以晔泰和晔治罡才会没皮没脸的过来压榨我,只有将他们彻底打服,在万山王朝立威,我们才会有安生日子过。” 荣睦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扫了眼面前盘子里还未吃完的烤鸭,脑子里虽然还未完全想好主动出击之策,可双目中早已迸发出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显然他在经历了特殊郡试的残酷,领教了皇族之争的无情,以及文官武将们内斗的激烈之后,决定不再安心偏居一隅,将坝阳城修筑成世外桃源。 “正如荣侯所说,做人善良没有错,但善良也要对待心善之人上面,凶恶如皇族还是比一比谁的拳头硬为好,否则即便露出笑脸,也会被打得鼻青脸肿。” 墨先生不知什么时候走进刚刚建起来的工匠公厨,饶有兴致地夹起一片烤鸭肉、葱丝和黄瓜丝,慢条斯理地放在薄饼上卷好,细嚼慢咽地道。 “不过荣侯也要想清楚,兵法有云,就算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也莫要同时向两个敌人出手,腹背受敌时,你会发现,这两个敌人加在一起的战力极为恐怖,希望你好自为之呐!” “多谢老师提醒,此事我定然会从长计议,将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手中,既然他二人视我为烤熟的鸭子,想怎么吃就怎么吃,那我就要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他们,烤熟的鸭子不但会飞,还能啄瞎他们的眼睛。”荣睦一脸自信,换来的确实墨先生与白玉展的满脸狐疑之色。 对此,他只是付之一笑,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下的重中之重,乃是修筑坝阳州城,以此稳固根基。想要出手对付拿晔泰和晔治罡两个州王,无异于蜉蝣撼树,这等十赔零赚的买卖,他虽然不会去做,可依然还得谋划。 工匠公厨的修筑,效果十分明显,尽管那里新招募来的厨子,顶多只有白玉展两成的本事,可伺候起这些个吃惯了粗茶淡饭的工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最好的体现,就是在短短的半月中,就把黄锦义三人的豪华宅院改建成了可容纳一万余人居住的房屋。俗话说得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有让修筑城池的工匠们吃好住好,他们才会有力气和心劲去修筑房屋。 荣睦也顺便把黄府、钟府和蔡府的牌匾换成了工匠之家,并且许下承诺,所有工匠,皆可按照其手艺高低、出工天数和建房效率等,兑换城中的住房甚至是商铺,以此做为激励,因为手中的铜币实在不多,支付完工钱,就所剩无几了。 或许是同样对房屋有着特殊的情感,待得最后一波工匠抵达坝阳州城,得知荣睦用房屋为奖赏赠与之后,他们纷纷表示不能无度索取荣睦的好意,必须和城中的三十万百姓们同甘共苦,用赚来的工钱购买才心安理得,否则就算住进去,也会心怀愧疚,寝食难安。 荣睦始终相信,人心都是善良的,之所以万山王朝一派乌烟瘴气之景,完全都是皇族煽动文官武将内斗,波及商人、名士和百姓造成的恶果,所以到目前为止,从石川郡和盘龙郡迁移至此的百姓,只是经过惯性一样的地域内斗之后,就重归睦邻友好。 三月末,熬过了冬日粮食危机的坝阳州城,终于迎来了粮食丰收的时刻,与之前蜗居在山沟里,只能依靠三亩两分梯田过活的百姓,人均耕地足足翻了一倍之多,而直接参与耕种者的耕地面积,更是达到了二十余亩。 能有这般成绩,绝大部分的功劳,自然要归到晁起阳和晁云的身上,正是他们父子二人,依靠在上林寨时的丰富经验,保证与州城各类见状不冲突的前提下,合理的规划出了田地的位置,开挖好了简易的灌溉水渠,在播种、浇水和施肥的关键环节,身体力行,一直坚守在农田之中。 更为重要的是,晁起阳对耕牛的使用和养殖十分在行,妥善地处理了几头因水土不服而意外死亡的耕牛,依靠定期清洁牛棚,给耕牛洗澡的方式,最大限度地避免了牛瘟的出现,保住了袁善支援的两万头耕牛,否则单靠人力,就算累死人,也没有这样的收获。 第675章 ——荣修远的苛责 “现在通往千韧州城的道路,只有未曾修缮的一条城道而已,要将其扩建成郡道,不光花费巨大,还需要至少三年的时间,更为重要的是,它并不会给我们带来多少收益,反倒会方便了晔泰从我们手中白拿粮食。”祁宏知道荣睦曾经答应过晔泰,要修筑通往千韧州城的郡道,立刻上前一步解释道。 “不错,目前石川郡内人均耕地不足三亩的百姓,基本全都搬迁至坝阳州城,这条郡道不修也罢。”晁起阳每每听见有人要打粮食的注意,气就会不打一处来,摆出一副护犊子的架势。 “反正晔泰违背契约在先,给我送来了不合要求的木材和石材,那么我也没必要如此教条。”一向严守契约的荣睦,露出一个皎洁的笑容,愚忠这个本就不属于他的情感,自然不能像跗骨之蛆一般,靠啃食自己的血液过活,所以他也就把皇族契约,当成了一张没用的废纸。 不过本着凡是不能浪费的原则,他并未打算将之抛弃,而是继续发挥它的作用,如果不是碍于过硬的缘故,他倒是不介意用来擦屁股。 蜡烛已经烧了大半,香也只剩下了半寸长短,阵亡将士们的家属,已经把坟茔上的杂草全部清理干净,又往上面添了一些土,好让它在风雨的摧残中,连同亲人的音容笑貌,在岁月时光中慢些消失。 每人最少两万铜币的抚恤金,是荣睦执意要分发下去的,并且还破天荒地给了所有的阵亡将士,在此之前,荣睦翻看过他们的资料,知道这些人都是来自穷苦人家,只求卖命养家糊口。 可战争就会有流血死人,他们死了可以一了百了,但家人定然会受此连累,所以分发抚恤金的行为,着实令其家属感动不已。 在他看来,这场战争没有赢家,胜利的一方,需要尽快恢复生产,做工耕地赚钱养家糊口,失败的一方只能擦干眼泪,重复着胜利一方的事情,不可能像皇族那般,从来都是稳赚不赔,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亲人已去,生者当自强!”荣睦对着一众家属施了一礼,见他们的脸上虽然挂着忧伤,可依然透露出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感到十分欣慰。“回去,明日的庆典一切从简,莫要铺张浪费,虽然坝阳州城的房价,在整个王朝万山最低,可仍旧不菲,另外置办家具、铺盖和锅碗瓢盆之类的器物,也花钱,还是省一点的好。” “多谢荣侯!”家属们收拾好祭祀的东西,有些留恋地看了眼坟茔,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向坝阳州城的方向,露出满怀希冀的微笑。 乱世之中,要记住的第一条就是活下去,第二条便是要舒舒服服地活下去,这些从山旮旯里面迁移过来的百姓,或许没有这般系统的理论概述,可也清楚,粟米和玉米面,萝卜和白菜,乃是果腹之物,禽肉河鲜茶叶水酒方才是令人身心愉悦的东西。 整个荣家已经搬迁到了坝阳州城,杉鹭镇老家的宅院,留给不愿离开的老仆居住,虽然已经不再出力操持家务,荣修远还是按照坝阳州城的工钱,每年付给他一千两百铜币,还许诺会逐年增加。 老宅子就好像一口古井,无私地养育着一家几代人,当家中后人努力成器,踏足更高的层面某人,它便会被遗落在家乡,成了深藏在记忆中,却又很少提起的往事。当家道中落,它也不嫌弃家人无能,随时做好了被变卖的准备。 祭祀完了阵亡的将士,荣睦才和家人齐聚在狭小的帐篷里面,准备祭祀荣家的先祖。本来荣修远打算也像城中百姓一样,选一处相对僻静的田地,借着丰收的高粱或是玉米,朝着杉鹭镇的方向,燃两根蜡烛,点三根香,再烧些纸钱,好让先祖放心。 人挪活树挪死,举家迁移的确是喜事一件,可从根本来说坝阳州城形同荒郊野外,不过只是多了土地肥沃、地势平坦而已。因而,只有发展经营得好了,才算是州城,否则可能还不如杉鹭镇好呢。 祭祖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不论家族中的后生有多大的成就,都只能按照辈分老幼排序,荣睦站在队伍的倒数第二位,旁边是最小的荣菲儿。 “按照睦儿的提议,祭祖一事就在此处开始,这样既不会显得张扬,招来旁人的议论,也不会失礼于先祖,落得一个不忠不孝的骂名。”荣修远扫了眼荣睦、荣景山和荣景水等人,见他们微微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点燃了摆在供桌上的两根蜡烛。 “荣家先祖在上,请受荣修远一拜!”荣修远借着烛火,点燃了三根香,插在香炉里,退后一步,对着面前摆放着荣家先祖的牌位,恭恭敬敬地带着荣家人磕了三个头。 “子孙不肖,未能了却先祖心愿,带领荣家飞黄腾达,晋升富商阶别,入驻森木城。” 磕过头的荣修跪地不起,远苍老的声音略显颤抖,他注视着每一个牌位,就像犯错的孩童,面对着即将发怒的长辈,主动承认自己的过失,以求宽恕似的。 “荣修远无能,无力救出长子儿媳,让他们夫妻二人,在皇城天牢里屈辱受罪足有十二年之久,荣修远不求先祖宽恕,只求先祖在天之灵,能够保佑荣睦莫要重蹈覆辙!” 荣修远说到最后,不禁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尽管眼下已经卸任家主,能将所有未尽之事,全部交给荣景山来办,可一想到荣景天和晔灵儿在皇城天牢里面的凄惨,他就执意站在了荣景山的前面,在先祖的面前,把罪责都揽到自己的头上。 荣睦很想过去扶起荣修远,向先祖解释自古民不与官斗,更何况亲身父母的对手,还是当朝的皇帝,就跟不必过分苛责自己。 但刚走到荣景山旁边,就被他拉住,尽管力道不是很大,随意就可挣脱,可荣睦却感受到了那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温情,只好停在原地,等待着荣修远完成祭祀。 第676章 ——荣修远的坚持 “先祖在上,请再受不肖子孙荣修远一拜。”荣修远稍作缓和情绪,再度对着荣家先祖的牌位,极为恭谨地磕了三个头,旋即缓缓站起身,抱拳继续道。“这份旧恨,请先祖算在荣修远的头上,有任何怪罪,都冲荣修远来,与现任家主荣景山无关。” “父亲,此事荣景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您为何如此这般,要将所有罪责拦在自己身上?”荣景山松开抓住荣睦的右手,上前几步走到荣修远的面前,恭谨地对着先祖牌位施了一礼。 “好了,今年的祭祀仪式到此为止!”荣修远拦下了正欲开口的荣景山,对着满脸复杂的荣睦挤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提高了嗓音继续道。“先前倒是爷爷昏庸,将敌人想得太弱,这才让你走入仕途之路,如今回头再看,真是悔不当初,为了荣家的长远考虑,旧恨全都归在爷爷身上,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今后全由你去闯荡!” “多谢爷爷,荣睦定不负期望!”荣睦看着荣修远脸上的不容拒绝之色,明白他之所以这么做,为的就是卸下压在荣景山肩上的重担,同时也让自己放下这段恩怨,牢记自古民不与官斗的古训,避免荣家重蹈覆辙,不禁鼻头一酸,很想许诺答应。 可一想到晔治年昏庸无度,沉浸与内斗带来的乐趣之中,对于百姓的疾苦不闻不问,荣睦心中就涌起滔天的怒火,若不是自己拼死一战,暂时获得了丘陵郡的控制权,让三十万处于饥饱边缘的百姓,得以离开蜗居数代的穷山恶水。 另外,在他不饿肚子,不被人欺负的愿望中,更是绝不容许自己的亲生父母在皇城天牢里面蒙冤受屈,若是未来某日奸诈小人,再满口胡言地血口喷人,晔治年很有可能会对他们下死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荣睦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强压下心中的愤怒,缓缓地跪在地上,向荣修远磕了三个头,以示对爷爷一片良苦用心的感谢。毕竟,荣修远之所以这么做,并无任何恶意,而是在保护自己,保护这个家。 想到这里,荣睦也就放弃了和荣修远争论对错的打算,全盘接受了这份来自家族的温暖,十分乖巧地道。“荣睦谨记爷爷教诲!” “那便好,那便好……”荣修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刚才那股不容质疑的前任家主气势,也随最后一丝复仇的也行,一同烟消云散,看上去就如同邻家的老者似得,满脸的慈祥,很快,他有些浑浊的双目中,闪过一抹亮色,清了清嗓子道。 “眼下景山在千韧州的森林中,忙着砍伐运送杉木和松木的买卖,景水则在开拓着果树种植的买卖,荣昊和荣月也分别经营着木匠铺和糕点铺,所以老夫这个闲人还是打点一下赤杨木的买卖为好,人可不能忘本呐,这买卖养活了我荣家三代人,不论如何都不可丢弃。” “父亲,您年事已高,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万万不可再去操持家业,劳心劳神,万一累坏了身子骨,先祖定不会宽恕我等的罪责,眼下我荣家事业蒸蒸日上,赤杨木买卖完全可以依托于唐庸或是荆政来处理。”荣景山顿时一惊,连忙凑到荣修远身前,躬身抱拳道。 “是啊,眼下赤杨木的收益,仅占荣家总收益的两成而已,一旦果树买卖步入正轨,其所占收入定然可以忽略不计,父亲完全没有必要劳心劳神,将心血花费在赤杨木买卖上面。”荣景水也连忙凑到荣修远身旁,好言劝慰道。 “俗话说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爷爷若是实在想做些什么,荣睦手头的事物,完全可以随意挑选一件去做,至少比起打理赤杨木的买卖要轻松许多,况且眼下荣睦正缺人手呢!”荣睦也连忙劝说道。 “晚辈们的事情,我就不跟着掺和了,免得你们会说人老不中用,所以我自己的事情,你们也莫要操心,人老不以筋骨为能我还是知道的!”荣修远呵呵一笑,以此扶起施礼的荣景山、荣景水和荣睦,悠然地抚着白胡须,望向先祖牌位的目光中,已经少了刚才的自责。 “既然父亲心意已决,那么我们这些后辈们,自然也就没有继续阻拦的必要,只要父亲开心便可。”荣景山舒展开紧皱的眉头,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道。 荣景水、荣月和荣昊等人见状,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浑身紧绷的精神,也随之松弛下来,今日祭祖之前,他们就曾多次听闻到荣修远震怒的消息,还以为又有皇族中人来难为荣家,没想到荣修远只是对荣景天的事情自责而已。 毕竟,别说是对当朝皇帝付晔治年了,就是连他传下的圣旨,都不敢违抗分毫,就算如今面对被荣睦收缴了郡王印的晔治德时,他们都十分畏惧,远远地看见时,基本都会敬而远之地绕道避让。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荣睦非但不畏惧郡王,一下子收缴了晔治德和晔雨两位郡王的大印,连宗氏王朝丘陵郡的宗晟炎也没有放过,还将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拿出私人财产,帮助荣睦度过难关。 “好了,今日的祭祖仪式,就到此为止!”荣修远看了眼基本燃烬的香蜡,忽然发觉一阵莫名的倦意袭来,暗道一声:真是人老不中用,祭祖都能如此耗费精力。殊不知这乃是肩上抗下了长子和儿媳沉重的冤屈所制,为了不让家中担忧,对着先祖的牌位施了一礼,不再理会还未安排妥当的丰收和开工庆典,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帐篷。 “劳烦父亲、小叔、堂姐和堂哥好生休息,明日的庆典可比今日的祭祀繁重不少。”荣睦看着荣修远避之不及地离开,知道他不愿凑这个热闹,也就不再勉为其难,见众人十分郑重地点点头,这才赶去州令厅与晁起阳再商议一番明日庆典的各项事宜。 第677章 ——图谋不轨的晔泰 四月初的千韧州城,依旧春寒料峭,前些日子下的春雪,还未完全消融,一阵寒风吹过,令大街小巷的行人,都不自觉地抖抖身子,吸了口被冻下来的清鼻涕。咒骂几句鬼天气真冷后,把插在口袋里的双手,又紧紧的朝身体缩缩,继续为了生计而奔波忙碌。 放眼望去,千韧州城周边所有的梯田,依旧与寒冬毫无二致,被厚厚的一层积雪覆盖,别说是耕地的农民了,就是连个觅食的喜鹊都见不到,而坝阳州城周边平整的农田里,则到处都是丰收的粮食,显然在地理位置层面,坝阳州城的确远胜于千韧州城。 可那些靠天吃饭的农民们,却不会考虑这些客观问题,在他们看来,这都是晔泰不修德行,盘剥百姓们酿成的恶果,但畏惧于他的强硬手腕,只得敢怒不敢言地低估几句,发泄心中的不满。 “今年的天气,真他娘的见了鬼,四月天还这么冷!” “肯定是那个没屁股眼的晔泰又干什么坏事了。” “不错,明明是州王不仁,但老天爷可不管那么多,我们也得跟着倒霉呐!” 州王府会客厅内,晔泰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端着酒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看着场中穿着薄纱的舞女,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有意无意地将胸前的雪白起伏,暴露在自己的眼前,引得内心深处传来阵阵火热。 身旁的精致陶炉内,石炭煤烧得很旺,散发出宜人的温暖,与普通的石炭泥相比,陶炉内的并未有半点呛人的烟气散发而出,显然是上等的无烟石炭泥。 “启禀州王,长河镇的粮食丰收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以免荣睦那小子无视皇族契约,干起溜奸耍滑,以次充好的勾当?”谢南小心地避让开场中的舞女,停在了晔泰面前,躬身小声问道。 “此事非同小可,自然得派人过去看看,否则我千韧州今年的雪灾,岂不是会造成饿殍遍地,民不聊生的惨剧了,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你们这些个文官的脑袋,本王可是保不住的。”晔泰微微点头,再度自斟自饮了一杯酒,似笑非笑地道。 “遵命!”谢南刚刚斜着眼睛,瞥了下舞女修长的大腿,还来不及吞下快到嘴边的吐沫,就被晔泰的话吓得打了个冷战,连忙躬身应是,准备着手处理此事。 “此事还是交给你和马西平同去为好,州牧和州侯之间,唯有亲密无间,方才能让我千韧州政通人和。”晔泰对着领舞的女子招招手,嘴角弯曲出一个淫邪的弧度,故意提高了嗓音道。“谢南,现在那儿可不叫什么长河镇,而是叫坝阳州城,连这点信息都不知道,真是让本王失望。” “罪臣该死……”谢南连忙伏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求饶道。 “啊……”但回应他的,却只有舞女的呻吟。 …… 此时的瀑龙州城,烟柳的纸条儿,早已吐露出翠绿,随温暖的吹风,渲染出一副春日的画卷。粉红色的桃花,也已经开遍了城内的北大街两侧,引来蝴蝶与蜜蜂的倾慕,同时也有迁客骚人的驻足观看,偶然还吟诗一首,显示自己的才学气度。 虽然距离万山皇城仅有五百里之遥,发展的空间和潜力,基本都被其地位所掠夺,好在瀑龙州城的地理位置相对优越,没有千韧州城那般寒冷,只不过少了类似于千韧河那般的滋养,瀑龙州城只能依靠几条小河勉强维持。 所以,在大片的农田的小路上,随处可见运送水源的牛车,还有田间带着草帽,提着木桶,给刚发芽的粮食,浇水的农民。 今年不知何故,春雨来的格外迟,往年都下了四五场,眼下连一场都未下。天空上的骄阳,尽情释放着冬季亏欠的热情,恨不能把刚刚浇湿的土地,晒他个通透,以此还击农民们口无遮拦的咒骂。 这就苦了靠天吃饭的农民,即便带着草帽,脸上的皮肤,也被晒成了黑红色,汗水顺着脖子,滴在了干涸的土地上,留下的印记,不过几个呼吸,就彻底蒸发。 “灾年呐,灾年呐!” “看来我们又要饿肚子了!”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带着哭腔的抱怨声,很快从这道田垄,传到了另外一道田垄,只可惜,还有不少的田地需要浇水,他们只得闭上了嘴巴,好把喝的水节约下来,留给快要渴死的庄稼。 州王府内的人工湖畔,晔治罡双手负于身后,轻轻地踩着将将瞒过皮靴的青草,悠闲地漫步于桃花盛开的美景之中,轻轻地吸上一口若有若无的香气,不免自我陶醉地自言自语道。 “什么狗屁皇城,哪里比得了我这州王府惬意,还有那大到没有边际的皇宫,整日里除过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外,连样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 晔治罡不满地冷哼一声,嘴上虽然这么说,脑子却在不住地怀念着初到皇城时,看见的繁华,吃到的美味,还有皇宫内气派的宫殿,成群的妙龄侍女,还有晔治年那群各有风韵的后宫佳丽。 以及文武群臣,那种骨子里透着的毕恭毕敬,就算随意跳出一个来赐死,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一头碰死在宫殿的石柱子上面,表明自己的忠心。 “今生今世是不可能染指皇位了,除非我再年轻十岁,前些日子试着骑了下战马,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就足足让我三天都下不了床,真是人老不中用呐!” “州……州王大人!”晔治廉突兀地出现在了晔治罡的身后,极为恭谨地施了一礼。 “你来作甚?”晔治罡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见来者是晔治廉后,稍作缓和紧张的情绪,冷冷地道。 “今年我瀑龙州恐怕是要遭旱灾了,本该下雨的季节,连片乌云都看不到,再持续几日,今年播种的春粮估计就会减少两成,长此以往,情况还会更糟,州王您万福,坝阳州城的粮食熟了,据说数目极为庞大,绝对可养活我瀑龙州的百姓呐!” 第678章 ——准备就绪的坝阳州城 “坝阳州城?”晔治罡狐疑地看着晔治廉,见后者一副奴才的样子,顿时心生厌恶之情。这些日子,本就各种旱灾的消息,搅得心烦意乱。 今日看到这般春景,好不容易方才油然而生了些许好心情,本打算将这股快意,保持到今夜就寝,美美的睡个囫囵觉,却不想被晔治廉打断,愤然恼怒道。“晔治廉,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想要自立门户,你那个小破坝阳城,何时多了个州字?” “州王大人息怒,此事乃是那个荣睦,在长河镇新建了一座城池,将之命名为坝阳州城,以此用来羞辱我的。”晔治廉连忙躬身抱拳致歉,顺嘴编造了一个谎言,以解自身之危。“不过我这张脸皮不要也罢,只求天降甘露,缓解我瀑龙州的灾情,莫要让万千百姓受苦呐!” 晔治廉说到最后,竟然涕泪横流,宛若一个受了委屈的妇孺一般。 “就是那个号称足有三十万百姓,坐拥百万亩良田的帐篷城?” 晔治罡微微一怔,这才回想起来,当初自己鬼迷心窍,被晔治廉蛊惑之后,方才得到的钱粮报酬,可一想到那儿的情况,就露出嫌弃的表情道。 “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瀑龙州怎么说也是万山王朝排行第二的州,就算你盘龙郡一再拖我们的后腿,也不至于沦落到向乞丐伸手要钱粮的地步,此事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我的脸面岂不是全都要丢光了?” “州王大人若是觉得丢分的话,那么我完全可以厚颜前去,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望郡王下令禁卫军与我同行,因为荣睦手中握有重兵。”晔治廉十分清楚,眼下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把晔治罡绑在自己的战车上面,这样方才有让晔雨上位的机会,未来晋升州王的可能性也有所增加,于是站直了身子,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道。“我死了不要紧,可若是钱粮要不回来,瀑龙州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回头再惹得陛下发火,州王您可就……” “禁卫军你只能带走三分之一,晔泰那小子还盯着本王的钱粮,万万不可让他得逞,至于年轻的近卫军嘛,你大可随意。”一向老实的晔治廉顿时心烦意乱,瞥了眼少了许多水的人工湖,明白今年的确有遭灾的迹象,便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如果让我失望的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狠狠地一甩袖子,不再理会感激涕零的晔治廉,大踏步地朝着前面的大殿走去。 …… 坝阳州城内,一改清明节的清冷之景,大街小巷上,来回穿梭过往着赶牛车、推小车和拿镰刀等农具的百姓。按照荣睦的安排,这次丰收并未像耕种粮食那样,每人划分一块土地,专门看管照料,而是将所有的人,暂时划分为收割、运送、晾晒、脱粒和翻地五波。 这样可以集中人手,争取在短时间内完成收获,否则再过二十来天,坝阳州城就会进入雨季,极大地影响粮食的收获。 所以,放眼望去,在连片的帐篷中,满是一副忙碌的景象,辛苦了足足半年多的百姓们,终于迎来了收获的时刻,除过调皮的孩子,会点燃自家的帐篷来玩耍之外,他们黝黑的脸上,几乎都挂着喜悦的笑容,这些收获的粮食,可以保证未来两年都不会饿肚子。 为了确保粮仓完工的进度,可以赶上粮食收获的速度,黎威带来麾下的四千工匠,准备开始了连轴转的工作模式,加紧修筑着军仓和官仓的库房。 与安宁城类似,这儿每年也有着充沛的降雨量,特别是即将到来的雨季,雨水会长期盘踞在地势较低的地方,让那儿变得泥泞难行,别说是满载的马车轮子会陷进去,就连行人走过,稀泥都会没过脚背,极大地影响到了城中的交通。 黎威本打算尽量避开这些地段,寻找较高的地势修筑粮仓以及道路,可丘陵郡内的土地,虽然比起杉鹭镇和坝阳城来,要好上很多,但依然脱离不了丘陵二字,尽管削山平地是一件一劳永逸的事情,只不过没有大型机械的帮助,操作起来费时费力。 可当他完成安宁城的修筑,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时,则惊奇地发现,这儿居然变得如履平地,几乎找不出绝对的高点和低洼处。 对此,荣睦只是笑着随口带过,并未过多透露整个过程以及细节,在他看来,这片土地曾经也是试验火器的场地,泥土挖起来是很费劲,在火器面前就不值一提了。 今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天空偶然略过一群飞鸟,给人一种无比惬意之感,这片打了将近千年的战争的土地,终究没有再度依靠时间来自我愈合,而是在一个不起眼的无名之辈手中,由埋骨的坟墓,一步步变成了繁华的城池和充盈的粮仓。 荣睦站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台前,双手扶着栏杆,抬眼远眺,只见一望无际的红色高粱穗,和金黄色的玉米杆,呈现出渭泾分明的态势,朝着地平线的方向无限延伸,他深深地吸一口带着粮食特殊香气的空气,只觉得唇齿间和五脏六腑,都空前的满足,似乎能顶上一顿饱饭。 台下,整齐地站着早已被分配好任务的百姓,他们各个昂首挺胸,面带兴奋之色,随时做好了干活的准备,就连耕牛都显得精神无比,堪比华尔街的同类塑像。 相较于等待收割庄稼的百姓来,已经有了修筑安宁城经验的工匠们,就要显得平静许多,在他们看来,从打下地基的那一刻,到整个城池修筑完的那一天,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甚至需要十来年的时间。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打好每一个地基、砌好每一面墙、搭好每一个屋顶,千万不要出现返工之类的活计,这样既费时又费力。因而像马拉松长跑那样,跑好每一步,一直坚持下去,方才可以越过终点线。 第679章 ——霸阳州城 “诸位来自石川郡、盘龙郡和丘陵郡的父老乡亲们,大家好,在下荣睦,向诸位请安了!”荣睦走到传音管道前,恭谨地对着了望台下的所有人躬身施了一礼,继续高声道。“今日乃是我坝阳州城粮食丰收和城池修筑开工的日子,在此之前,我想先宣布一件事情,就是将原来坝子的坝,变成霸王的霸!” “这有什么深意吗?” “是啊是啊!” “叫起来不都一样啊!” “应该不一样。” “两个字有着本质的区别。” “完全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呐!” ……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棵我们共同栽种起来的大树,定然会引来无数觊觎者们贪婪的手,眼下同样不例外!”荣睦已经从祁宏那儿知晓了晔泰和晔治罡明抢的打算,不禁怒发冲冠,斩断他们的贪念,尤其是晔治罡,自己并未与他有任何瓜葛,却主动找上门来,必须予以坚决地打击。 至于晔泰,虽然荣睦心中很不情愿,可为了自身的信誉,还会按照契约中的去办,当然,荣睦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定然会想方设法地还击。 “又有外敌?” “肯定是晔治罡!” “还有晔泰!” “还真是耗子扛枪窝里横啊。” “等着空手套白狼呢!” “就是死,老子也不让他们碰粮食!” …… “诸位放心,只要我荣睦在,谁都不会抢走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谁也不敢肆意妄为地欺辱城中的百姓!”荣睦昂首挺胸,一脸自信地道,他明白,麾下的一万安宁骑兵,早已准备就绪,聂逊的火器营,也蓄势待发,只要晔泰和晔治罡派来的人敢轻举妄动,胡作非为,自己就会毫不犹豫地下达进攻的军令。 至少脚下的这片土地,明面上还属于宗氏王朝,自己身旁站着的宗晟炎,就是最大的靠山,因为他的背后,是强大的三湖州,三湖州的后面,则是更为强大的宗氏王朝,就算给晔泰和晔治罡几个胆子,他们也断然不敢动手。 “接下来开始的是丰收庆典,请高小六、周大壮、王伯等人出列!”宗晟炎对着后退一步的荣睦拱拱手,笑眯眯地走到传音管道前,将早已打好的腹稿朗声道。 然后,他看着被点名的百姓们,兴高采烈地走出队列,来到被红布装点的庄稼前,小心地整理好身上已经洗得发白的旧衣衫,彼此对视一眼,控制住发抖的双臂,等待着自己下令。 尽管面前种植的是宗晟炎从来都不吃的高粱和玉米,可这种收获的喜悦,则让他倍感兴奋,尤其是面对着数十万双激动的目光时,他的心跳居然比想象自己晋升州王时还要快上不少。 真是奇怪! 宗晟炎莫名地自语一声,借着心中的这股快意道。“开始收割粮食!” 嘭!嘭!嘭!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几声爆竹的巨响,天空旋即绽放出了一朵朵美丽的花朵,为丰收庆典助兴。火药既能造出杀人如麻的火器,也能做出美丽绚烂的爆竹,它究竟是魔鬼还是天使,完全取决于使用者本身。 “周大壮,你瞅你那怂样,腿都不听使唤了,前些日子不是还给我吹牛半个时辰就能收掉两亩地的高粱吗,我看你连一颗高粱的穗子都割不下来!”高小六肆无忌惮地笑骂着神色慌张的周大壮。 “就是,头掉了不过碗打个疤,收个庄稼还能把你周大壮的命要了不成!”王伯见平时力壮如牛的周大壮露怯,也赶忙嘲讽一番。 呸,呸! 周大壮对着左右手啐了口唾沫,稍作活动筋骨,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紧紧握起镰刀,奋力地拖着发软的双腿,艰难地蠕动到一颗高粱前。 去他娘的,老子今天还就不信邪了! 周大壮怒吼一声,对准高粱穗,抡圆了胳膊,双手握着镰刀,狠狠地招呼在高粱的穗头下面。 咔! 高粱杆断裂的清脆响声,还未传到他的耳朵里,身后就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叫好声,宛若黎明前的闪电,燃起了坝阳州城三十余万百姓们的激情。 此时的宗晟炎,哪里还有半点郡王应有的威严,高兴的就像是个傻子一般,在台上手舞足蹈,胡言乱语,搂着一脸嫌弃的荣睦,和等着丰收庆典结束,迫不及待宣布开工仪式的晔治德舞动着鬼畜似的舞蹈。 不甘落后的王伯和高小六,顿时被惊呆在原地,哈喇子顺着下巴,滴在了胸前都浑然不知。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自己收割了十几年的庄稼,都未曾有这般的效果,反而还会招致耕地多,产量高的邻居们的嘲笑。 躲在角落里旁观的晔雨只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向在痛苦挣扎的荣睦,投去一个爱慕崇敬的眼神,根本不敢参与到庆典中分毫。 在立贤不立长的万山王朝,所有皇族子弟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登上皇位,就算你是女子,也要成为磐石大陆历史上仅有女皇! 父亲的命令,就像一柄直入要害的匕首,让她不得不放下了过正常生活的愿望,就算荣睦已经彻底放下了芥蒂,邀请她一同参加庆典。 割下高粱穗、搬下玉米的高小六等人,捧着各自的战利品,一脸肃穆地将其放在衬着红棉布的牛车上,再度朝着了望台上的荣睦,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 荣睦郑重还礼,他发现百姓收获时,手中捧着的粮食,就如同战争获胜时,麾下的将士们,不顾浑身的伤痕和血污,兴奋地提着敌人的脑袋一般。 还是粮食好,既能果腹,还能酿酒赚钱,人头又有何用,无非是宣告了几十年辛苦收获的粮食,又白白浪费了而已! 荣睦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丰收庆典之上。 此时,在荣睦的受益下,宗晟炎已经离开了了望台,来到了位于田地一旁的供桌前,开始了简单的祭天仪式,让后者第一次觉得,原来粮食竟然如此神圣,似乎铜币和权利,在它的面前都不值一提。 第680章 ——郡王的变化 或许是压抑了太久,不少百姓打起了锣,敲起了鼓,从帐篷里面拿出了过年时的舞狮和旱船,演起了热闹的社火,引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好,还有未曾停息的掌声,一派欢歌笑语、锣鼓喧天的场景,将丰收庆典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荣睦很想让黎威等一万余工匠,也一起感受自霸阳州城建立至今,最为盛大的场面,以此弥补因自己不愿过度扰民而取消的安宁城完工仪式。 黎威等人只是拱拱手,就赶往了官仓选址的地方,等待着荣睦指派的晔治德奠基。在他们看来,自己和那些耕种的百姓一样,用勤劳的汗水,浇灌出一桩桩结实宽敞的房屋,让住在帐篷里的简陋环境一去不复返。 “苍天在上,请受晔治德一拜,慷慨赐福于霸阳州城的修筑工程!”晔治德极为虔诚地跪拜在供桌前,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可能是收到了宗晟炎的影响,他把每年祭天时的礼节,一个不落地搬了出来。 身旁的晔戟,哪里还有郡公子的洒脱,忙前忙后地帮着烧香点蜡,甚至还把自己那柄用宝石装点的佩剑,杀掉了三只红艳发黑的公鸡,丝毫不在意洁白的衣袍上,还沾了几滴鸡血。 王侯就应该兴修土木和水利,因为它们会造福一方百姓,只有老百姓活得滋润了,他们的日子才会舒坦。 荣睦拿着铁锹,与晔治德、晔戟还有黎威等人,一同铲土掩埋着一尊石基。爆竹十分大方地洒下点点红色的纸屑,装饰着码放整齐的青砖和矿泥,似乎在为它们佩戴荣耀的大红花。 荣睦本想再说些勉励之类的废话,可见几辆满载粮食的牛车,已经停在了晾晒场边,明白修筑官仓和军仓的时间紧迫,最好莫要耽误过多的石匠,只得闭上了嘴巴,象征性地踩了几脚浮土,拽着意犹未尽的晔治德父子,自觉地退到了工地外面。 看着场中的工匠,立即分成了几波人,娴熟地开始了搬砖、砌墙和搅拌矿泥等活计,荣睦不禁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若不是为了扼守万山王朝的南大门,谁愿意待在石川郡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受穷,你看看丘陵郡的土地多好,第一年就能产出如此之多的粮食,假以时日,肯定还能产出稻米、韭菜、青菜、苹果和柑橘之类的美味!” 晔治德随手抓起一把未脱粒的粟米,凑到鼻子前,十分享受地嗅着其中的香气,或许是觉得不过瘾,竟然张开嘴巴,将其送入嘴中,十分享受地嚼着。 “如果治德郡王喜欢的话,我会在您的郡王府内,开辟出几亩田地,满足您的这个雅趣。”荣睦有些诧异地看着晔治德,发现他被架空之后,反倒喜欢上了生活的烟火之气,现在甚至还会常常来到后厨,和白玉展讨教烹饪的技艺。 “荣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到时候别忘了在的府内,也开辟出与他大小一致的田地来,我倒是要和他比试,究竟是人的本事不行,还是土地的风水不行,免得他总是聒噪什么石川郡土地贫瘠,丘陵郡土地肥沃的废话!”宗晟炎摇摇晃晃地走到荣睦身后,显然就算他酒量再好,品味再挑剔,也十分享受百姓们奉上的腊酒、水酒还有土酒。 “一言为定!”晔治德仰头一笑。 “此事劳烦黎管事了!”荣睦对着黎威拱拱手,对于二人态度转变的速度十分惊讶,他本以为至少要等到霸阳州城修筑完成,他们住进各自的郡王府内,对皇权的追逐方才会淡化。 或许是长期自我意银,不及现实中百姓拥戴来的实在! 荣睦喃喃自语一声,拍拍脑袋,回想起刚才二人面对百姓们由衷的尊敬时,展现出的无比满足之感,就连心狠手辣的晔戟,都被一个相貌平平,却满脸真诚的小姑娘送来的腊酒,喝得差点醉倒。 荣睦始终认为,劳动是世间最美的事情,不管是大厨白玉展烹制美食、还是戴瑞操练无益、又或是黎威修筑房屋…… 看似枯燥无味的过程,他都看得乐得其中,每每见他们用智慧解决一个又一个难题时,就会有种自己也学懂搞通了某个晦涩书卷中的大义似的,直呼真爽。就如同在后世,从岁的孩童,到七八十岁的老者,同样也乐于围观挖掘机工作一样,并非是闲得无聊,而是对劳动者的敬仰。 从晌午到日落,荣睦一直站在原地,全神贯注地看着黎威等人垒一道青砖,抹一层矿泥,再垒一道青砖,再抹一层矿泥,仓库的墙壁就如同荣家种植的赤杨木一般长高着,才半天的功夫,十来座七丈长三丈宽的仓库就完成了三分之一。 这样的速度,着实让荣睦喜上眉梢,按照他的预估,最多再有半月时间,所有的仓库就能修筑完成。 人活着,总要有获得感,方才活得舒服。当了一天监工的荣睦,晚饭吃得十分简单:新收获的玉米,直接用水煮熟,再配半只烤鸭,还有推辞不掉的腊酒和土酒。 “不知这玉米的滋味如何?”晁起阳笑眯眯地拿起一个玉米,拨开外皮,撤掉玉米须,轻轻地咬了一口道。 “嫩,真的很嫩!”荣睦也咬下一口,只感觉玉米粒瞬间爆开,香甜的汁水就四溢在唇齿之间,再吃一口烤鸭,任由汁水和油脂交融,再顺着咽喉直抵胃中。“比起杉鹭镇种植的老玉米来,还多出了一股子清香的味道,似乎像蜂蜜那般!” “不得不说,这片土地真的十分肥沃,而且似乎还多一些别的东西,种植出来的粮食,也与上林寨和安宁城的不同,或许这便是南方的柑橘,到了北方就成了桎梏的原因!”晁起阳揉了揉太阳穴道。 “根据老夫多年的经验,土地中有种奇特的物质,会改变花草树木的样子和味道,这是一方水土的不同,不管怎么说,我的药材长势也很好。”柴恩掀开帐篷的门帘,笑盈盈地坐在了荣睦身旁。 第681章 ——州王的贪欲 “那便好,那便好啊!”荣睦知道霸阳州城的选址没有任何问题,接下来只需在等待黎威完成住宅、商铺、书院、工坊和宫殿等建筑的修筑时,继续开拓新的商道,赚取更多铜币的同时,吸引各地的百姓前来居住,就能让霸阳州城变得兴旺,于是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心中的担忧放下了一些,肠胃的容量自然也就会有所增加,荣睦十分乐意地用水酒填满,任由那股火热的酒气,驱散身心的疲劳。 他发现,权谋斗争是一件耗时耗力的事情,尤其是当感情也掺杂进来的时候,自己的判断能力就会大幅下降,以至于做什么事情都力不从心。 “本王早就知晓,晔泰这个妖孽,定然会对晔治年出手,若是将其换到富庶的瀑龙州,肯定还会提前几年,所以来我霸阳州城找事,应该权当是热热身。”晔治德打了个酒嗝,抹了把嘴角溢出的水酒道。“不过让我有些意外的是,憨厚老实的晔治罡居然也会插手,难不成是活腻歪了?” “活腻歪的是晔治廉,居然敢仗着荣侯对晔雨的情愫,怂恿晔治罡和咱们对抗,好坐收渔翁,让晔雨上位州王。”宗晟炎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露出极为不满的表情道。“真是岂有此理!” “你们三人,对于我来说,都有莫大的恩情,就算是做出了背叛这等事情,只要别伤及无辜和我的家人,我都会选择原谅。”荣睦端起酒杯,昂首一饮而尽,借着火辣的酒气长叹一声道。“如果没有晔雨给我建立安宁镇的机会,那么就不会有如今的霸阳州城,虽然我只是一介商人,可依旧重情,如果将来有一天,觉得跟我没有什么前途,你们完全可以自行离去,带着原有的兵马钱粮,我断然不会阻拦。” “荣侯……” 本打算继续拿晔雨说事的晔治德和宗晟炎一时语塞,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震惊、不解和恐惧。他们实在没有想到,当初杀伐果断,重拳出击的荣睦,居然连商人的精明都全部丢弃,像隐居在山林里的世外高人一般,完全将个人得失置之度外。 “本来我也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只想让大青山的百姓过上好日子,奈何文官武将还有云苍宗步步紧逼,不是要的脑袋,就是要我手中的钱粮,为了保全性命,保护无辜的百姓和荣家二十六的脑袋,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荣睦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烤鸭塞进嘴里,肥美的滋味让他为之一振,懵懵懂懂的意识到,之前出生入死的付出,还算比较值得。 饭吃到这个程度,真的就只是在吃饭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转移在了桌上的饭菜和杯中的水酒上,仿佛全然忘记了刚才的剑拔弩张,只剩下了品尝美食。 这是白玉展喜闻乐见的场面,早年他混迹在皇城的酒楼时,见惯了饭局的凶险,十分厌恶人们的尔虞我诈。在他看来,既然饭桌上的酒菜货真价实,那么来此吃喝的食客们,就应该同样如此。 就算各为其主,不得不做出些违反律典,甚至是违背道义的事情,也应该在饭后再办,否则就是在浪费这些美食,糟蹋自己的劳动成果。 丰收庆典和开工仪式过后,霸阳州城就随着回暖的天气一般,热火朝天的景象随处可见。修筑房屋时,工匠们敲击青砖的叮当声,收获粮食时,百姓们传唱民歌时的歌声,让整个州城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与修筑房屋可能持续数年不同,收获的农忙时节,顶多也就二十来天的时间,因为此后就会迎来长达数月的雨季,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收获,否则这些雨水,会让过去的辛苦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 晁起阳和晁云父子每日都会出现在农田、打谷场、官仓和军仓等地,目的倒不是为了监督百姓,防止他们偷懒,而是耐心地教授在上林寨积累的经验,以便提高工作的效率,毕竟这些田地的收益,可是他们糊口的本钱。 “托晁州牧的福,我晁云未曾参加过一场考试,就拥有了堪比郡使的权利,管理着两百余万亩的良田,整日起早贪黑,连施晴的面都见不了几次,真是活受罪呐!”晁云脱下身上湿透的薄马甲,像死狗一般地躺在地上,摆出了一副撂挑子的模样道。 “你这个不知进取的臭小子,才干了几天活就叫苦,想当初为父为了不饿肚子,可是在上林寨吃了二十余年的苦头,如今的条件比起原来简直好的太多,不光每日都有禽肉、糕点、水酒和茶叶,而且人手充足,牛车和粮仓更是用不着咱们操心。” 晁起阳很想去踢晁云的屁股,可见他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嘴唇也都干裂开来,顿时爱子心切,连忙把水壶递到他的手里,好言相劝道。 “等到此次收获完成,就放你一个月的长假,只要别干违背律典和道义的事情,想做什么都由你,还有,这些百姓已经基本掌握了新式的耕种之法,平时多多留心,挑选可用之人,让他们继续耕种,其余人等,要他们做好去工坊做工的准备。” “现在忙得连多睡半个时辰的机会都没有,为何还要减少耕种的百姓?”晁云没好气地张开嘴巴,随意朝嘴里倒着凉茶,一股野菊花和蜂蜜的香甜之气,顺着喉咙而下,清凉之感迅速驱散了体内的不少火气,但一想到人手减少,干的活就越多时,脸上刚才褪去的红色又再度显现了出来。 “我问你,一斤粟米的价格高,还是一斤水酒的价格高?”晁起阳夺过水壶,没好气地瞪了晁云一眼,忍不住质问道。 “这还用说,粟米一铜币能买到十斤,安宁城酿制的水酒,五铜币才能买到一斤。”晁云一骨碌坐起来,愤愤不平地道。“种地的人少了,粟米不够果腹,用何去酿酒?” 第682章 ——丰厚的地皮收益 “大庭广众之下,夫君莫要胡言乱语,考虑问题一定要把眼界放宽一点呐!” 忙完东昌钱庄生意的施晴,提着装满吃食的食盒,准备犒劳一下劳累的公公和丈夫,可一听见自己的丈夫,居然说出了如此糊涂的话,忍不住揪起他的耳朵质问道。 “工坊的活计,除过特殊的环节之外,其余必须由人去做,种田耕牛就能顶上好几个壮汉,工坊产出的商品,获得了大量的利润,就可购买更多的耕牛,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娘子手下留情,我知错了,我知错还不行嘛!”晁云疼得呲牙咧嘴,两条腿也不住来回蹬着,可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怒意,反而堆着笑脸,不忘讨好施晴。 “光是知错可不成,改过自新方才是重点。”施晴笑盈盈地松开揪着晁云的手,一脸歉疚地对着晁起阳施了一个蹲礼道。“请公公莫怪施晴性子太急,不等晁云解释就出言训斥,施晴也是希望晁云能和公公您一样,勤快肯干,智谋过人呐!” “施晴言重了,晁云能有这幅纨绔子弟的模样,都是老夫管教不严所致,今后若是他再犯老毛病,施晴可随意处罚!”晁起阳看着晁云被揪红的耳朵,心中十分不悦。在他看来,自己的儿子,就算再混账,也只能由自己教训。但看着晁云一副服服帖帖的模样,却又怎么都生不起气来,只得尴尬地笑了笑道。 “都说卖力劳作的男人,妻子生下的孩子都会健康。”晁云看出了晁起阳的顾虑,故意转移话题,一把拉住了施晴的手道。 “刚出炉的,趁热吃,不然凉了味道就不好了!”施晴俏脸一红,翻手挣脱了晁云,恭恭敬敬地将食盒打开,呈到晁起阳的面前。 “吃吃吃!”晁云兴奋地拍拍手上的灰尘,立刻拿出一块绿豆糕来,不由分说地塞进嘴里,一边大口地嚼着,一边说着好吃真好吃。 “我爹说丘陵郡四城里的建造师都齐聚在了霸阳州城,商户们只需从州令厅那里购买商铺的图纸和修筑的建材,就可以雇佣他们开始修筑铺子和宅院呢!”施晴端起食盒里的小碟子,递到晁起阳的面前道。 “这么说来,就不用苦等黎威的工队,去找那些个建造师们,我晁家的粮店就能早些破土动工,开张营业了?”晁起阳捏起一块绿豆糕,显得异常兴奋。他十分清楚,粮食收到粮仓里面还不算完,得有大大小小的粮店,百姓们才能购买到想吃的粮食,方才可以停止资助他们粮食,让其生活步入正轨。 “是啊是啊,这事儿还得由您去办,正好今日有空,监督晁云干活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施晴捏起一块豆饼,塞进刚张开嘴巴,准备抗议的晁云嘴里,笑咯咯地道。 “好咧!”晁起阳来不及去管被呛得直咳嗽的晁云,吞下绿豆糕,喝了一大口凉茶,小跑着上了马车,朝着州令厅的方向赶去。 …… 霸阳州城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开放的城池,只要遵守律典,不违背道德,任何人都可来此谋生,并且荣睦还放出消息,今年粮食喜获丰收、会修筑霸阳州城书院以及工坊等,为来此的百姓提供充足的粮食、满足适龄儿童的上学需求以及谋生的便利条件。 于是丘陵郡、盘龙郡和石川郡的不少人百姓都慕名争相搬迁而来,只为打破曾经森严的等级制度,享受到州城带来的优良依托条件。毕竟,想要在州城内混的滋润,没有手艺、钱财、本事还有学识等等硬性条件,只能靠出苦力或者打扫大街之类活计的糊口。 抵达州城的第一批手艺人,自然就是木匠、石匠和泥瓦匠等从事修筑房屋的匠人,随着安宁城对矿泥和青砖的需求下降,安宁城和丘陵郡城产出的矿泥和青砖,绝大多数都运到了霸阳州城。 建材齐备和房屋的需求量又不小日益增长的现状,很容易促成建房市场的萌生,除过那些最早一批迁居而来的百姓,口袋中几乎没有什么钱盖房,只能依靠黎威提供的延期支付房款的方式拥有住房以外。 商贾们早就等不住想要修筑商铺和自己的宅院了,尤其是那些来自于镇城两级地区的商贾,热情极为高涨,在他们看来,想要突破富商和富翁的阶别,难于上青天,至少需要五代以上人的积累才有可能实现。 在荣睦的受益下,不管商人们来自于何处,只需拿出五成的家产,就可以得到修筑商铺和宅院的地契,再出三成多的家产,便足以购买建材和雇佣匠人的支出,虽然最后仅剩一成多的家产,可在免税的利好条件驱使下,他们对未来能够晋升更高阶别的商人充满了信心。 “启禀荣侯,这十多天以来,共有三百六十二位商人阶别的商贾,一百二十位富商阶别的商贾,搬迁至霸阳州城,共计收到购买修筑商铺和宅院地皮的铜币和建材的收益,共计二十一亿铜币。” 经过这段时间的考验,季腾海的师爷胡秀,以优异的表现通过了考试,来到霸阳州城当起了晁起阳的部下,职级副城抚,虽然初来霸阳州城不过一月时间,可他已然将繁杂的政务处理得十分顺当。 “虽然是一锤子买卖,可也能解燃眉之急呐!”荣睦接过账簿,大致翻阅了一会,虽然对于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可他也明白,霸阳州城里面的地皮只会卖一块少一块,不会像田地里的庄稼和工坊里产出的商品那样,可以源源不断的获得。 “不错,有了这些铜币,我们不光可以从三湖州那里购买足够的粮食,应付来势汹汹的瀑龙州和千韧州,还可以购买到质优价廉的丝绸,将其贩卖到瀑龙州和千韧州内,至于能不能把丝绸工坊和养蚕的技术也一并买到,就全靠荣侯的运气了!”胡秀眼中闪过一抹兴奋,提高了嗓音道。 第683章 ——成熟的荣睦 “胡城抚的想法正合我意,不过想要达成,难度和风险自然只高不低,表明上看,三湖州的水产虽然极为丰富,可也只能在周边州郡售卖,所以其赚钱的支柱产业乃是美丽昂贵的丝绸,咱们现在能守住霸阳州城就十分不易了,哪里还敢觊觎别人的赚钱之道呐!”荣睦摇头一笑,虽然他也很是眼馋丝绸买卖,可也十分清楚,拥有双桅战船的三湖州,绝对不是好惹的。 “荣侯所言极是,但下官相信,只需假以时日,荣侯必然会获得丝绸生意的控制权。”胡秀异常坚定地道。 尽管他一年多未曾见到荣睦,只是耳闻其获得了各种傲人的功绩,换做是他的话,尾巴早就翘起来当旗杆子了,但荣睦则依旧保持着平和的心境,甚至就连吃住也基本与普通百姓保持一致,所以他认定了荣睦的前途不可限量。 “另外,我也收到了九万六千八百三十七户百姓们的住宅的钱款,共计一亿三千七百六十八万两千五百三十四铜币,欠款数目为八亿一千九百五十七万九千三百二十八铜币,按照市场最低利息,大致为五十亿铜币,不过需要等待一百年方才可以收回。”胡秀拿出另外一个账簿,呈送到了荣睦的面前。 “这些利息,他们能还多少就算多少!”荣睦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料想到居然会有如此之多的收益,可一想到当时被求房若渴百姓们,堵在帐篷里面的场景,气就不打一处来,连忙对着胡秀摆了摆手,实在不忍心去查阅其中的数目。“我有点头疼,胡城抚忙完也早点休息,这日子还长着呢!” 说完,对着胡秀拱拱手,端起红泥茶壶,痛饮了几口凉茶,心中的烦闷稍作缓解,就起身掀开帐篷的纱帘,骑上他的高原马,打算去看看官仓和军仓修筑的进度,还有粮食收获的数目。 昨夜,他收到了祁宏的最新情报,瀑龙州州侯马西平、州牧谢南,率领一万五千州千韧州联军,正在赶往霸阳州城的路上,最迟三日之后就会抵达,这让他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消失。 他十分清楚,一场钱粮争夺战即将开始,在此之前,必须确保粮草充足,否则就算拥有坝阳河这道天堑,也根本无法死守。 而从其一文官一武将的配置来看,大概率会使出所谓的先礼后兵计策,先用极不平等的皇族契约说事,让自己遵守承诺,若是不就范的话,便会动用武力解决,正好也就师出有名,为了争取州王的利益而战。 对于晔泰的这些个小心思,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也基本想好了应对之策,可让他愤怒的是,晔治廉也居然也老脸一翻,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发过他一马的事情,也带着两万瀑龙州近卫军讨伐自己。 还说什么是为了给瀑龙州开疆拓土,誓死要报当初坝阳城被毁的一箭之仇,顺带捉拿荣睦这个叛徒,斩杀丘陵郡郡王宗晟炎,以此告慰那些个战死的将士和惨死的百姓们的在天之灵。 “这个死过一次,也不知悔改的晔治廉,简直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骑在马上的荣睦,这才意识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晔雨,自从丰收庆典和开工仪式之后,基本就消失不见,明白三日之后,肯定会如同上次特殊郡试那般,再度变成敌人,一脸不爽地嘟囔道。“难不成,还真是一心想要让晔雨当上磐石大陆历史上的第一位女皇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荣侯总不会是想要入赘,成为女皇背后的那个男人了?”墨先生见荣睦一脸的不悦,仍旧笑眯眯地打趣道。“这样,荣侯也算是开了磐石大陆的先河,比起这个有名无实的侯爵来简直要强很多呢!” “能够迎娶万山王朝的女皇为妻,倒也同样能创造磐石大陆的历史,何必一定要去入赘呢,难不成老师不相信荣睦有能超越万山王朝的本事?”荣睦闻言借着心中的不悦,提高了嗓音,忍不住发出了豪言壮语道。 “荣侯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墨先生故作认真地盯着,从头到脚地看了两遍,这才微微点头道。“只要让此战,变成一场拉锯战,消耗千韧州和瀑龙州实力的同时,能够让霸阳州城的实力暴增,你这个愿望还是有可能会实现的!” “哦?老师此言当真?”荣睦顿时一愣,颇为意外地看着墨先生,本来按照他对墨先生的了解,但凡自己吹这种不着边际的牛皮,定然会遭到他的嘲讽,可如今他却一脸的认真,于是忍不住追问道。 “荣侯难不成已经忘记了吗,丘陵郡本就比石川郡和盘龙郡富庶,眼下随着霸阳州城的建立,基本上已经将石川郡和盘龙郡的百姓吸引而来,让霸阳州城的实力得到了增长,三日后只需处理好这次危机,就能获得喘息的机会,待得彻底消化掉石川郡和盘龙郡的实力之后,霸阳州城定然可以源源不断的汲取瀑龙州的实力,届时应该就会有对抗万山王朝的能力咯!” 墨先生侃侃而谈,一副指点天下的自信模样,尤其当他看到道路两侧正在兴建的商铺及其后面的住房时,本就板直的胸膛,又朝起挺了挺,满是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甚至就连胯下的战马,都翘着尾巴,还把蹄子抬得老高。 “学生不才,不知道老师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荣睦故作警惕地拽了拽缰绳,与墨先生稍稍拉开一些距离,以防止被他突如其来的狂妄,乱了本就不怎么冷静的心智。 其实,这不是他失去了考中头三时,指点江山的那股豪迈,也并非是他满足于目前的现状,而是在经历了特殊郡试的生死考验,感受到了修筑安宁城和霸阳州城的不易,屡次直面皇族、文官、武将还有商人们的明枪暗箭后,逐渐变得谨慎和成熟。 试问,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年少时的豪言诳语? 第685章 ——荣睦的王者之气 “哦?”墨先生闻言瞬间一怔,显然没有料想到,最近一直在沉迷于兵法诡道无法自拔的荣睦,态度居然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不禁回想起前段时间,他时而热血沸腾,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与那些经历过生死的老兵切磋,常常挥汗如雨,时而又守在地形沙盘旁苦思冥想,模拟着排兵布阵,尝试着不同的战术,更多的时候,还是在阅读兵书,推敲里面的细节,全然一副想要成为儒将的场面。 “这些日子苦读兵书,学习兵法,顿觉其中的很多道理,与经商之道大致类似,只不过前者败了丢命,后者是赔钱,后来我发现,战争的目的归根结底也同样是为了利益,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简单一点呢,正好也不必劳心劳神?” 荣睦双手负于身后,笑盈盈地看着墨先生,见他脸上表情逐渐凝固,呼吸也停滞下来,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似得,便胸有成竹地道。 “老师放心,荣睦知道晔泰和晔治罡与心狠手辣的盗匪无异,为了达成目的,会不惜一切代价,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打算与其正面冲突,而是一点一点的消耗他们,用温水把这两个浑身都是毒物的癞蛤蟆煮熟。” “荣侯这种耳目一新的解读,老夫还是第一次听到,尽管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和破绽,可具体实施起来,难度定然只高不低。” 墨先生看向荣睦的目光中,明明充满了怀疑,脸上也全是担忧,甚至很想出言反对,把这个还处于萌芽状态下的疯狂想法彻底扼杀,以免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毕竟,他身上肩负的责任,除过荣修远的那份嘱托之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因此在荣睦在成长的过程中,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否则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此刻,他很想告诉荣睦,自己的真实目的,可又担心这样会徒增荣睦的压力,只得强行压制下这股冲动,语气严厉地道。 “常言说得好,养虎为患,还望荣侯莫要因一时兴起,做出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到最后追悔莫及呐!” 惊讶、不解以及恐惧等等负面情绪,犹如潮水一般朝荣睦袭来,无情地拍打在他清瘦的身子上,仿佛轻易就能将他击倒。 显然就算墨先生刻意收敛住了自己的意愿,可那股源自于灵魂深处的情感,依然毫无保留的倾斜而出,让只是旁观者的晁起阳,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几步,以此缓解来自墨先生身上的威压。 “老师放心,荣睦自有分寸!”荣睦看出了墨先生的担忧,知道他更愿意动用武力,来解决目前遇到的问题,毕竟现在手中的一万五千骑兵、一千火铳营还有数十艘随时都可改建的单桅战船,可不是纸糊的。 可一旦动起手来,自己定然会被晔泰和晔治罡编排成不讲信用的奸商,到处大肆宣扬一番,届时,自己名誉扫地,信誉全无,根本不可能再有人与自己合作经商。 此外,他们还会给自己扣一定大逆不道,妄图造反的帽子,动用整个万山王朝的力量来镇压自己,平定这场根本就不存在的动乱。 更为可怕的是,霸阳州城这三十余万百姓还有自己亲身父母的性命,就会危在旦夕,就算侥幸取胜,也会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会被云苍宗和宗氏王朝坐收渔翁,这种亏本的买卖,是万万也做不得的。 但是,为了稳定住墨先生的心神,给自己这个大胆的计划,找一个兜底的人,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铁制成的杉鹭虎把件,双手恭恭敬敬地奉到墨先生的面前道。“这是安宁军的兵符,还望老师收下,若是事态一旦有变,还望老师果断出手!” “这……”墨先生见荣睦满脸诚恳地把兵符递到自己面前,一时间不禁又有些后悔,但目前事态的确十分危急,于是不再犹豫,双手拿过了兵符,小心翼翼地收入袖中。 恍惚间,他突然感到,面前这个清瘦的少年身上,竟然有种莫名的气势,正若隐若现地散发而出,让刚才的那番有些荒诞的言论,成为了不可辩驳的事实一般。 这是…… 王者……王者之气? 怎么可能? 在心中惊呼一声,他愕然地看着一脸自信的荣睦,正朝自己露出了坚定的笑容,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这才勉强稳定住心神,在确定荣睦身上散发而出的,的确就是王者之气后,他十分肯定,比起宗晟炎等郡王来,都要明显强大不少,就算与州王比较,也都相差不多。 他十分清楚,这股气息的重要性,不仅不亚于什么两郡骑兵、双桅战船还有神火飞鸽带来的实质性战力加成,而且还会给治下的百姓,带来极强的信心,就算遇到洪水、旱灾、虫灾和地动之类的劫难,都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依附,听从每一个下达的命令。 换言之,这种所谓的王者之气,就如同主角光环一般,只要荣睦愿意,治下的百姓和麾下的将士,都会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 “老师,您怎么了?”荣睦见墨先生脸色发白的朝后退了一步,整个人似乎失去了重心,显得摇摇欲坠,连忙上前一步,搀扶着他的胳膊,关切地问道。“是不是觉得荣睦这么做,有些莽撞?” “看来我真的是老了啊!”墨先生清楚地感觉到了荣睦的声音,好像给了自己一些力量,让心中还未完全消失的波涛,渐渐平静下来,现在,他终于可以确定,荣睦身上的王者之气货真价实,便自嘲地摇摇头,欣慰地拍拍荣睦的胳膊,示意自己没事。 “老师哪里的话,最近事物极为繁忙,天气也渐渐变得炎热起来,好生休息几日,就可恢复如常,荣睦还指望着老师的庇护呢,安宁军也断然不可无人指挥!”荣睦笑盈盈地点点头,对着墨先生和晁起阳道。“晁州牧忙完手头的事情,也可休息一段时间,处理一下家中事务,看看铺子和宅院修筑的可还满意。” 第686章 ——玩弄权术的谢南 “多谢荣侯关心,下官处理完焚烧秸秆,囤积好农田肥料的事情之后,就去料理家务。”晁起阳整个人都为之一振,本来还在为霸阳州城悬着的心,很快就放了下来,似乎只要按照荣睦所说的去做,即将到来的敌人以及其背后的强大势力,都不足为惧似的,于是心头一暖,对着荣睦恭敬地施了一礼道。 “有劳诸位了!”荣睦对着墨先生和晁起阳还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仓库,骑上高原马,朝着住处迅速赶去。 他明白,想要实现自己的想法,必须得把每个细节都做到最好,这样事态才会按照预想的那样,一步步地靠近,俗话说的好,万事开头难,如何对付来者不善的谢南、马西平和老熟人晔治廉,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 “禀报马州侯,前方三里处,就是霸阳州城了!”一名副将对着马西平抱拳道。 “呸,什么狗屁霸阳州城,在本州侯看来,不过只是一个破烂的帐篷城而已!”骑在枣红色高原马上的马西平,满脸不屑地朝着地上啐了口唾沫,极为不屑地道。 “马州侯此言差矣……”谢南推开马车车窗,很是羡慕地望着一片翠绿的丘陵郡地带,十分心动地道。“此地有着极大的发展空间和潜力,只要十年没有战乱,定然能够变成一座繁华的城池,别说是千韧州城,就算是我万山皇城,都不遑多让呐!” “谢州牧如此涨他人的威风,减自己的气势,究竟是何用心?”马西平歪着脑袋,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南,很是不悦地质问道。 “此处地势平缓,沃野千里,又有坝阳河的滋养,极为适合耕种,随便就可开垦出数百万亩的良田,轻轻松松便能养活几十上百万的百姓,哪里像千韧州那样,费尽力气才在山上开凿出一亩三分地的耕地,养活寥寥十多万百姓。” 谢南鄙夷地瞥了眼马西平,露出一个嫌弃的目光,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喉头一动,茶叶的香气,就顺着喉咙直抵胃中。 “这大青茶的味道,还真是不错呐,虽然价格只有几十铜币,可比起那些几百铜币的茶叶来,都毫不逊色,这个荣睦果然不简单。” “我万山王朝之所以式微,完全都是你们这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文官占据朝堂之上,疯狂打压我们武将所致,否则别说是这座小小的帐篷破城,就是整个宗氏王朝,我马西平胯下的战马,都能轻易踏平!” 马西平见谢南浑身上下再度散发出了文官特有的酸腐之气,顿时火冒三丈,恨不能扬起马鞭,抽在他那张清高的脸上,可见只是谢南摇头一笑,反而变本加厉地表现出鄙夷,马西平立刻大吼一声。 “谢南,你不要忘了,你们文官治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武将打下来的,没有我们武将在战场之上杀敌饮血,马革裹尸,你们只不过只是一群无用的孤魂野鬼而已!” “陛下若是得知马州侯有为我万山王朝摧城拔寨的决心,定然会倍感欣慰,我谢南就不与马州侯争名逐利了,此事全权交由你去负责,如何呀?”谢南仰头一笑,随手就从桌上拿起了皇族契约,扔给了马西平。 “谢南!”马西平见状大惊,高声怒斥一声,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连忙收起挥舞的马鞭,小心翼翼地接住了皇族契约,嫉恶如仇地瞪着谢南道。“谢南,临阵脱逃,等同叛国,信不信我宰了你!” “马州侯,你刚才所说的每句话,可都是在挑拨离间呐,谢某人马车上的监官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若是不介意的话,谢某人可就将其全部禀报给州王了,至于后果嘛,你自己去想。”谢南只是淡淡一笑道。 “哼!”马西平冷哼一声,嚣张的气焰顿时消失不见,他明白,面前的谢南虽然只是羸弱的文官,随便一个校尉都能轻松将之斩杀,可处理眼前的问题,却是他的拿手好戏,如果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达成晔泰的目的,乃是上上之策。 毕竟打仗是要花钱和死人的,他可不想把有限的军费,浪费到处理这么一个小角色的身上,于是强行咽下心中的愤怒,轻轻拉拽缰绳,让高原马缓缓靠近车窗,恭恭敬敬地把皇族契约放回到了桌子上。 “写,索要钱粮之前,马西平贪功未遂,戴罪立功。”谢南用中指弹了弹皇族契约上面的浮尘,对着一脸铁青的马西平淡淡一笑,冷冷地道。“马州侯,我可听说荣睦手中握有一万余骑兵,并且还有平原马和钨铁阶别的武器装备,另外据说还有轰天铳这类大杀器,要知道,在以丘陵平原为主的地形上,这种配兵的方式,优势极为明显,不知马州侯可有心理准备?” 谢南见马西平铁青的脸庞,涌上一抹惊骇,他本来只知道荣睦麾下握有骑兵,并不清楚骑兵的等级和战力,如今听闻居然是拥有平原马和钨铁阶别武器装备的骑兵后,顿时心中没了底气。 因为他麾下的一万骑兵,虽然也配备了平原马和钨铁阶别的武器装备,可这仅能与其持平。按照他的想法,只要荣睦麾下的骑兵,仅有高原马和血铜阶别的武器装备,自己的骑兵就可完全碾压,如今不但失去了这个优势,还得面对轰天铳这个大杀器,所以顿时没了底气。 “呵呵,马州侯刚才的匹夫之勇到哪里去了,这不还没有兵戈相见,气势就已经输了,难不成让我等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上阵杀敌吗?” 谢南饶有兴致地看着吃瘪的马西平,很是享受这种口舌战胜刀剑带来的快感,在他看来,这些个莽夫就如同耕牛一般,必须完全听命于自己这类知书达理,通晓古今的文官。 “功劳不会少你的,只要我让你往东走,你就往东走,我让你往西走,你就往西走,收回了州王想要的东西便可。” 第688章 ——简单的寒暄 “那便依老郡王的意思……”房林虽然不大喜欢晔治廉这种刚愎自用的态度,可看在他竟然连自己亲身女儿安危都不顾,也就不再继续争辩什么,对着身旁的差官使了个眼色,传令斥候出动的消息后,就下达了安营扎寨的军令。 晔雨似乎早已知道了自己的使命,并未与晔治廉争辩什么,只是回头看看他瘦骨嶙峋的身影,轻叹一声,就骑着高原马,缓缓地朝着霸阳州城的方向赶去。 于是,在瀑龙州近卫军的眼皮底下,心怀鬼胎的晔治廉,迫不及待地看着,谢南和马西平率领的千韧州联军,缓缓地开进了霸阳州城。 在荣睦的安排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迎接他们的并不是传闻中的安宁军,而是早早就等候在长河桥北面的安宁商盟成员。只见这个以荣睦为首,萧笛霏、谢镇、施东昌和陆寿年等在内的一众掌柜,昂首挺胸,十分客气地拱手迎接着这群不速之客。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谢州牧、马州侯,咱们又见面啦!”荣睦对着满脸愕然的谢南和一脸震惊的马西平和善一笑,大方地依次介绍着身后的一众掌柜。“这位是萧氏布坊和裁缝店的掌柜萧笛霏、这位是禽肉养殖厂的掌柜谢镇、这位是东昌钱庄的掌柜施东昌、这位是寿年药房的掌柜陆寿年……” “幸会幸会!”谢南虽然不知道荣睦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顿时心生警惕,做好了防备不测的准备,可眼前这几位掌柜的大名却如雷贯耳,他们手中的商品,在那间被千韧州城百姓异样目光注视的和睦商铺里面,才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就成了炙手可热的商品。 尤其是禽肉、印花棉布和药材,简直成为被哄抢的对象,和睦商铺的商队刚刚进入千韧州城的大门,就会被等候的百姓们争相购买,商队还未抵达和睦商铺,这几件商品就会被销售一空。 这样的火爆程度,自然影响到了千韧大道两侧的商铺,但就算他们使出了降价、赠送以及提高质量等方法,也依然难以撼动这些商品的地位,反倒还令他们备受推崇,着实对千韧州城内的老牌商人们的信心打击不小。 “早就听闻谢州牧清正廉明,今日一见,果然非同一般!”萧笛霏施了个蹲礼道。 “谢州牧能将克服千韧州的地理环境限制,将其发展的繁华热闹,在下真是佩服不已!”谢镇也连忙附和道。 “不错,谢州牧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这一点与那些药到病除的医药师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呢!”陆寿年笑呵呵地道。 “诸位掌柜过奖了,过奖啦……”面对这些似真又假的恭维声,谢南有种被当头棒喝的眩晕之感,他习惯了下级文官的虚情假意,一时间面对着一众商人们的吹捧时,仿佛整个人都飘飘欲仙起来,甚至比起刚才从马西平那里获得的愉悦之感更让他倍感舒爽。 于是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胸膛也挺直了许多,提高了嗓音道。“诸位掌柜能在短时间内,用质优价廉的商品,迅速占据了千韧州城的市场,给那些个不思进取,混吃等死的本地商人好好上了一课,为我千韧州的赋税锦上添花,着实令本州牧大开眼界。” “谢州牧谬赞了,我等只是为了恪守了商人的诚信之道,本着以惠及千韧州城的百姓为目的,赚些糊口的铜币而已。”陆寿年十分客气地寒暄道。 “不错,若是没有谢州牧日理万机的勤政,定然不会有千韧州城的繁华与热闹,我等自然也就无法借势而为,在千韧州城这块风水宝地献丑了!”谢镇也连忙附和道。 “确如诸位掌柜所言,谢州牧的辉煌政绩,定将名垂千古,相信不出三年,定将登上文官巅峰,晋升师相一职,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朝重臣!”荣睦见谢南眼神中的戒备之色全然消失,明白刚才自己安排的场面起了作用,心中不由地松了口气。 但瞥了眼面无善意,脸色铁青的马西平后,他也清楚,单单让谢南一人开心,显然还无法达成自己的目的,于是开始继续在心中瞧瞧地酝酿接下来的计划。 “呵呵,哪里哪里……”谢南逐渐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得意洋洋地对着身旁的马西平道。“马州侯,谁说只有武将方才可以为我万山王朝开疆拓土,文官同样也能如此,虽然这脚下的土地,仍是宗氏王朝所有,可诸位贤能掌柜们缴纳的赋税,远比千韧州某些穷山恶水之地强上千百倍!” “谢州牧不要高兴地太早了,这霸阳州城内地形复杂,帐篷连片,又有不少的建筑工地,人员更是鱼龙混杂,若是没有我等武将护卫,只怕谢州牧只能是走着进去,横着出来了!”马西平很想反唇相讥,以解被谢南压迫的恶气,但一想到军功还未到手,只得用自己存在的价值,来警告谢南。 “兵法有云:兵不厌诈,马州侯身居高位,仍然不忘此言,真是我等商人的典范呀,只是该有的警惕虽然必不可少,可做为半个地主的荣睦,定然不会有任何非分只想,在城中设下埋伏,毕竟赚钱发财才是正道呢!” 荣睦见谢南微微皱眉,正欲开口反驳,生怕他惹恼了马西平,坏了自己的计划,赶忙开口吹捧,同时,为了不得罪谢南,展现出了和事佬的本领,对着谢南道。 “千韧州能有谢州牧和马州侯坐镇,实力赶超瀑龙州,指日可待呐,我等一众小店掌柜,甘愿做犬马之劳,助谢州牧马州侯一臂之力!” 荣睦说完,看着二人望向彼此的目光中,终于出现了缓和之色,立刻决定趁热打铁,暂时不让两人的矛盾升级,避免让局面失去控制,对着早已准备好的晁起阳挥了挥手,大喝一声道。“欢迎仪式,现在开始!” 第689章 ——坝阳州城的欢迎仪式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荣睦的话音刚刚落下,就传来震耳的鞭炮声响,淡蓝色的硝烟随之升腾而起,今天的长河桥挂满了红棉布挽成的大红花和红飘带,装点得像是个迎亲的新郎一般,令人眼前一亮。 禽瘟灵的出现,让霸阳州城一带的禽肉买卖扶摇直上,可放置牲畜的畜瘟灵至今也为成功研制,致使这儿无法养殖大量的牲畜,没有衍生出羊毛编制的地毯和布匹等一类的产业,可桥面上铺着几层厚厚的红色棉布,依然让欢迎仪式的场面热烈而宏大。 在一众掌柜的簇拥下,沿着平整的街道,朝坝阳州城州令院缓缓走去。 荣睦领先谢南和马西平半个身位,热情地介绍着霸阳州城的发展始末: “丘陵郡一带的地形大致相当,唯有原长河镇一带较为平缓,说是平原也毫不过分,享受着坝阳河的滋灌,流域三百余里内,都是适合耕种的肥沃土地,得益于温润的气候,这儿两年可获得三次丰收。” “只可惜此处没有群山峻岭,极度缺乏木材、石材、兽皮、野味还有野生药材之类的产出,这一点就得仰仗谢州牧和马州侯的大力支持了,俗话说得好,两条腿走路才更快更稳,咱们完全可以利用各自优势,互通有无,互利互惠,方才是长久之计呐!” “对了,现在霸阳州城正处于大发展的时期,需要大量的铜币投入,不知二位可有兴趣投资,按照目前的事态来估算,荣睦至少可以可保证两成的利润!” 经过荣睦刚见面时的那番吹捧,加上谢南本就自我感觉良好,于是拿出了习惯性的高高在上,在听得津津有味之余,时不时还详细询问一番禽肉和棉布买卖的情况,了解一下霸阳州城未来的发展方向,顺便再说说自己的看法意见。 偶然还与荣睦安排好的百姓交流几句,完全就是一副上官巡查下官治下之地的模样,如果不是荣睦提前安顿,霸阳州城内来自石川郡的百姓们,肯定会对着谢南跳着脚地骂娘,表达对他的不满,荣睦明白,就算他们做出泼粪这类的行为,也绝不过分。 都说武将的晋升,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谢南的文官之路与其相比,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为了快速获得政绩,曾经治下的松木镇、岩石城还有石川郡城,都被他无情地掏空了所有家底,耗尽了未来数十年的发展资本。 商贾们被他的高额赋税,搞得没有流动资金周转,百姓则被高额的粮食税,整的食不果腹,恨得牙直痒痒的名士们,也毫无办法,只得为他歌功颂德,至于武将,同样也难逃他的魔爪,被他当成了的苦力,去砍木头和挖石材赚钱。 “马州侯比不过分紧张,霸阳州城虽足有三十万百姓,但秩序井然,负责各个片区的捕役们,十天有九天半都闲来无事,剩下的那半天也顶多处理个邻里之间的矛盾而已。” 荣睦见谢南已经放下了所有的顾虑,唯独马西平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不管是过往的普通百姓,还是陪在自己周围的掌柜,他都没有放过意思,并且就连右手,也一直握着挂在腰间的钽钢剑的剑柄,似乎随时准备出手应对不测,连忙好言相劝道。 “身为武将,既要为我万山王朝开疆拓土,也要保护治下百姓的安全,谢州牧身居要职,关系到我整个千韧州的未来发展,六十万百姓的吃喝拉撒,此行危机重重,我马西平自然要确保谢州牧的安全。” 马西平极为严肃地回应一声,继续保持着极高的警惕,其身后跟着的骑兵也依然保持着随时进攻的态势,就连战马的迈出的蹄子,也紧紧绷着,显然随时准备发力。 “马州侯武将风采着实过人,若是我荣睦身旁能有如此得力的武将,我肯定会高兴到连睡觉都能笑醒来!”荣睦和善地点点头。 既然你这么喜欢耍威风,那么就耍个够,但愿别耍得太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荣睦在心中冷冷地笑了笑,对着路边一顶不起眼的帐篷使了个眼色,就继续带着兴致勃勃的谢南等人朝前走。 几个呼吸的时间,站在霸阳州城最高处的墨先生,就收到了消息,会心一笑,对着早已准备多时的戴瑞、吴战龙、宋振谦和聂逊点点头,他们立即下达了预定好的军令。 很快,隐藏在城中关键隘口、民宅还有商铺里的伏兵,立即拿出了弓箭、弩箭还有轰天铳,对准了马西平及其麾下的骑兵,只要荣睦一声令下,就能迅速将之全部歼灭。 “嗯?”刚才得以了没有多久的马西平,忽然本能地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死亡威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浑身的汗毛立刻倒竖起来,冷汗迅速打湿了他的后背。 身为武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边的威胁,尤其是来自背后的敌人,不论是其手中的刀剑已经出鞘,还是弓弩对准了自己的要害,他都会有强烈的反应。 有埋伏? 他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他不由分说地拔出了腰间的钽钢剑,等着腥红的双目,发疯了一般到处寻找着威胁。 锐利的目光,扫过沿街叫卖的小贩、招揽客人的小二、偶然走过的路人、随风而动的帐篷以及某处可疑的角落,可却一无所获。 与在战场上厮杀不同,这种身陷重围之中,却又无从解决威胁最为消耗精力和体力,当他明明感觉到威胁,但又无功而返之后,整个人瞬间失去了理智。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马西平一个箭步迈出,手中的钽钢剑尖,已经抵在了一名老者的咽喉处。“速速从实招来,否则以谋害朝廷命官罪处死!” “大……大人,小……小民邵刚,是千韧州石川郡森木城人士。”老者骇得双腿一软,无力地伏跪在了地上,结结巴巴地回应道。 第690章 ——不按常理出牌的马西平 “放屁!”马西平怒吼一声,收起抵在邵刚脖颈上的钽钢剑,插入挂在腰间的剑鞘里,反手将他拽起来,迅速地搜遍了他的全身。 怎么可能? 一无所获的马西平,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恼羞成怒地把邵刚推倒在地,右脚狠狠地踩在他的胸口处,暴怒嘶吼道。“你的同党究竟在何处,荣睦是不是你们的主使,霸阳州城内可还有其他阴谋!?” 咳咳咳……被马西平踩着的邵刚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州牧,这……”荣睦意外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恨不能一脚踢开发疯的马西平,顺便好好教训一下他,还无辜的邵刚一个公道。 可他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定然会被马西平反咬一口,造成局面的失控,甚至还会让进入城中的千韧州联军大开杀戒,即便暗中的安宁军会尽快处理此事。 但这一以来,不光会造成城中无辜百姓的伤亡,也会让自己彻底和晔泰撕破脸皮,晔泰肯定会借题发挥,让自己成为整个万山王朝的敌人。 所以,荣睦只得强行忍住心中的愤怒,极为意外地看着谢南,打算让他来解决眼前的困局。 “马西平,你想作甚?”谢南愕然地瞪着失去理智的马西平,从未见过马西平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他竟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大脑也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区区一届粗鄙莽夫,也敢在本州牧面前撒野! 谢南本能地在心中怒骂一声,整个人迅速回过神来,袖中的州牧大印滑落而出,抡圆了胳膊,对准马西平的脑门狠狠砸去。 砰! 石头撞击骨骼的闷响传来,只见马西平的脑门上面,突然多出了一个红色的印章,仔细看去,上面竟清楚的印着谢南之印四个大字,着实令人十分解气。 不过这方玉石大印的价值不菲,在卸掉了谢南心中的一部分愤怒之后,它就开始无力地下落,很快就会与坚硬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成为玉碎。 哼! 荣睦身边的一位随从见状,立刻使出飞身救险,避免了谢南大印伸张了正以,却又落得摔碎的下场。 “马西平,你疯了吗?,还不速速收起武器!”谢南见马戏平的脑门上,迅速肿起一个大包,可仍旧像个没事的人,依然在死死地等着吓得魂不守舍的邵刚。 “马州侯,您这是为何?”荣睦接过随从递来的大印,双手还给了谢南,迅速来到马西平的对面,一脸无可奈何地问道。 “小子,你最好从实招来,今日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不是要设伏袭击我们,以此达到武力抗拒皇族契约的目的?”马西平虽然有些头晕眼花,可森然的杀气,还是不由分说地对准了荣睦。 “马州侯若是对我荣睦不满,完全可以冲我本人来,拿一名无辜的百姓泄愤,算何本事!?”荣睦感受到马西平浑身散发的杀气,明白他随时都会动手杀人,心中冷笑几声,早有准备地挺直了胸膛,大声呵斥道。 “你真当本州侯不敢?”马西平一脚踢开邵刚,迅速冲到了荣睦的面前,举着手中的钽钢剑,怒气冲冲地道。“告诉本侯,这破帐篷城里究竟藏着什么阴谋,此地乃是宗氏王朝所有,为何你却在此大兴土木,是否有里通外国之嫌,还有,宗晟炎现何处,你们又十分合谋此事?” “马西平,你一个小小的州侯,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本王的名字,难不成真当本王会被区区一个十三四的孩子击败?” 宗晟炎的不算很大的声音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他若无其事地骑着平原马,慢慢悠悠地来到了马西平的面前,脸上掀起一抹戏谑的笑容,若无其事地道。 “还有,这块土地本就是宗氏王朝的,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依然是,既然你们的元盛帝不识货,只给了荣侯一个连半寸土地都没有的传世侯爵,就莫要怪我慧眼识图,给他提供长河镇的这块风水宝地。” “你真当我万山王朝的斥候和探子都是些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嘛,你们在长河镇决战的军情,本州侯足足受到了一百多封,就连你们说过的每句话,本州侯都记得清清楚楚,何必再此自欺欺人!” 马西平一改刚才的疯狂之色,重新收起钽钢剑,摆出了一幅吃定宗晟炎的模样,得意洋洋地道。 “你与荣睦的关系,十分值得我等的怀疑,再没有搞清楚之前,我觉得还是小心为妙,毕竟,我们这些文官武将可以当炮灰,但治下的百姓和英明的陛下则不容半点伤害。” “马西平,我觉得你这个武将管的闲事有点太多了,州王命我等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拿回皇族契约中的钱粮,然后继续扩大合作,你只需保证我们来回途中的安全即可。” 谢南脸色阴沉地瞪着马西平,恨不能好好向晔泰告上一状,堵死他晋升之路的同时,顺带让他提前退休回家养老,免得再被他坑害。 “谢州牧此言差矣,马州侯只是想要立下更多军功而已,自然想要挑起争端,好让随行的千韧州联军有动手的理由,所以还望谢州牧大人不记小人过,多给马州侯点面子,权当息事宁人。” 荣睦察觉到了马西平会扰乱自己的计划,干脆将计就计,顺势而为地把难题推到了谢南那里,看看他是否会暂时放下文官与武将之间的恩怨,以大局为重。 “谢南,你不必劝我,今日我马西平就算搭上性命,也要踏平这座破烂帐篷城,将此地据为千韧州所有,届时,只要我在战报里面写上你里应外合的罪行,你就会被全家抄斩,!” 马西平仰头大笑一声,扫了眼早已准备好的一众千韧州联军将士,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依次看向脸色铁青的谢南还有错愕惊讶的宗晟炎,迫不及待地怒吼道。 “千韧州联军听令,动手!” 第691章 ——谢南发狠 “是!”早已等待多时的千韧州联军将士,高声应喝一句,立即拔出背后的马槊,对准了埋伏在暗处的安宁军,开始排列出进攻的阵型。 一时间,战马高亢的嘶鸣声,钨铁铠甲冰冷的碰撞声,百姓们慌乱的哭喊声混做一团。 刚才还秩序井然,十分热闹的霸阳州城,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大有再度沦为战场,变成人间炼狱的可能。 “动手!”身居高处的墨先生,立刻发现了事态的变化,知道大战一触即发,必须按照之前的计划,以最快的速度剿灭千韧州联军,最大限度地避免霸阳州城的百姓伤亡。 轰隆!轰隆!轰隆! 三声传达进攻军令的爆竹巨响,响彻了整个霸阳州城,令早已等候在暗处的安宁军将士为之一振,身体流淌的热血立刻沸腾起来。 尽管他们大多数都是降将,按照常理,基本都会被冷落忽视,武器装备和粮饷自然也会越来越少,忠诚度自然随之降低。 可荣睦则像对待兄弟一样,不仅补齐了之前军中欠下的粮饷,还有所增加,并且还许诺给他们分配住房,在合适的时候,接回他们失散的家眷。 再加上他们对安宁城和霸阳州城的发展有目共睹,更是对荣睦的认可度迅速增加,心中有了为其出生入死的忠诚。 “安宁骑兵听令,随我冲锋!”吴战龙高高地举起钽钢长戈,大喝一声。 “安宁步兵听令,随我杀敌!”戴瑞拔出了钽钢剑,高喊一声。 “安宁火器营听令,准备开火!”聂逊收起伸缩望远镜,举起了代表开火的绿色的信号旗道。 …… 啪!啪!啪! 一连三声震耳的清脆声响起,再度让场中的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刚才还乱作一团的场面,就像被人施展了定身术一般,瞬间定格。 只见杀气腾腾的马西平,宛若雕塑似的,正死死地等着谢南,露出一脸的惊恐之色,满是鲜血的嘴唇,奋力地蠕动着,好像有滔天的愤怒要倾斜而出。 很快,他的体力终于无法支撑沉重的身体,发出阵阵痉挛般的颤抖之后,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了地上,传来金属、身体和石砖碰撞的沉闷声响。 “挡我谢南者,死!”谢南夸张的笑声突然传来,只见他右手握着一把半尺多长的奇怪器物,再喷出了几条骇人的火舌之后,几缕青烟渐渐升腾消散而去,露出那张阴险狠毒的脸庞。“马西平造反未果,已被我击毙,按照万山律典,千韧州联军暂时由我谢南统领,速速收起武器,保持行军阵列!” “千韧州联军听令,斩杀一切生者!”为首的几名郡督阶别的武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并不打算放弃,继续加紧部署着进攻的阵列。 在他们看来,战场之上,为首将领的阵亡,虽然影响一些士气,可若是就此认输的话,非但得不到军功,还会丢掉性命。 所以,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放下手中的武器,束手就擒,而是选择拼死反抗。他们十分清楚,武将之路,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马西平的不知死活,会让州侯的位置,大概率的空出,让借此上位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毕竟这样的冒险,至少比起在战场之上拼杀来,成功的概率更大。 于是,二等州侯可晋升为一等州侯,他空出来的位置,别人又可以接替,如此层层递进,让每名将士都发现了利益所在,反而令他们更加兴奋。 “杨佩、刘施权、赵光斗,我早已把你们三人的罪行整理成册,安放在州令院内,若是还不听命于我,不出半个时辰,那些册子就会被送到州王府去,你们的下场也只有被满门抄斩!” 谢南看出了一众将士们的想法,明白自己刚才的举动,多少有些适得其反,让他们产生了幻觉,但他依旧十分自信地指着为首的三名武将道。 “谢南,此行我千韧州联军共有一万五千余将士,你刚才的所作所为,我们有目共睹,难不成你还想要颠倒黑白?”杨佩冷喝一声道。 “不错,文官杀人,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杀的还是马州侯,定将罪加一等!”刘施权不为所动道。 “今日就是你们这些文官没落之时,看你日后还敢飞扬跋扈!”赵光斗步步紧逼道。 “你们这群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莽夫,只要你们能回答清楚本州牧这三个问题,今日之事就由你们说了算!”谢南非但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犹如死士一般道。“杨佩,去年购买钨铁剑的三亿铜币军饷去哪里了,刘施权,军中的五千匹高原马怎么全是阉马,赵光斗,五千亩的军屯收益去哪里了?” “你!”三人怒不可遏地用马槊指着谢南,恨不能把他剁成肉酱,以解心头之恨,可碍于他的威胁,却又根本没有这个胆子。 “做事留一线,我谢南不是绝情之人,只要你们听命于我,这些事情就此揭过,今后绝不难为你们!”谢南自然知道他们肯定不会当众承认,见他们各个脸红脖子粗,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立刻话锋一转,使出了惯用的威逼利诱。 “哼!”三人对视一眼,只好照办。 …… “这是……”远处的墨先生十分意外地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手持火铳?”聂逊惊呼一声,见局面已经被控制起来,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绿色小旗,连忙举起了代表停止开火的红色小旗,生怕火器伤及无辜。 “暂停出击!”戴瑞和吴战龙也很快也下达了暂缓进攻的军令。 “看样子这一次真的不用安宁军出手了。”短暂的失神过后,墨先生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轻抚着胡须道。 “那便好,那便好!”晔治德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转身端起一杯凉茶,痛饮了几口,缓解心中的紧张情绪,以及他还未完全适应的暑气。 第692章 ——谢南的手段 “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州牧会记得你们的所作所为,待得回到千韧州城,定将论功行赏!”谢南十分满意地收起手持火铳,转过身来,对着荣睦歉意地笑笑,拱手继续道。“千韧州的家丑,让荣侯见笑了!” “谢州牧果断决策,冷静自若的风采,真当是我荣睦学习的典范呐!”荣睦很是恭谨地还了一礼,对于这个表面上被晔泰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产生了几分敬畏。 他知道,少了马西平的搅局,接下来的对话,会面临更为直接的挑战,风险自然也会成倍增加,心中迅速做好了准备,露出和善的笑容,客气地邀请道。 “前面不远就是霸阳州城的州令院了,劳烦谢州牧移步至此,我们继续聊。” “荣侯请!”谢南大方地点点头,稍作整理衣衫,便迈着大步与荣睦等人一同前行。 陆寿年大致查看了邵刚的伤情,虽然见他没有什么大碍,可还是连忙招呼来寿年药房的伙计,把他送到了寿年药房,让柴恩亲自出手。 或许是受到荣睦仁义之心的影响,他还吩咐伙计,把不知死活的马西平,也一并抬到了柴恩那里,吩咐务必救他一命后这才匆匆离开。 …… “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宗晟炎抹了把额头上冒出的汗珠,见局势出乎意料之外的重新回到了荣睦计划的节奏上,知晓自己一直主战的想法又要落空,不禁长叹一声。 “接下来就看荣侯能否有本事实现他的想法咯!”墨先生的脸上同样浮现出了一抹凝重,双手也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沉声道。 “依我来看,刚才若是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击败千韧州联军,定会让晔泰元气大伤,彻底失去出兵攻打我们的实力,从而获得安心发展的时间!”宗晟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 “刚才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虽然可能会伤及不少无辜的百姓,折损部分安宁军的将士。”墨先生轻抚着胡须,微微摇了摇头道。 “晔泰狡诈无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正如荣侯所说,我霸阳州城就像是一块肥肉,谁都想咬上一口,而贪婪的晔泰肯定想要将我霸阳州城据为己有。”宗晟炎只感觉急火攻心,口干舌燥,头晕眼花,昂首喝光了一口凉茶,抹了把下巴上溢出的茶水,有些不甘心地道。 “不错,这世上想要不劳而获的人多如牛毛,凡是有机可乘,有利可图都会插上一手,只要利益足够大,就是搭上性命,他们也会趋之如骛。”墨先生目光复杂地望着荣睦一行人,依次走进了坝阳州城州令院,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州令院帐篷里,荣睦等人和谢南一行面对面而坐,中间的长条桌,像是一条界河,清楚地划分开了双方各自的势力范围。 不过在侍者们有条不紊的努力下,长条桌上很快就摆满了烤鸭、清蒸坝阳鲤、红烧甲鱼肉、白灼坝阳虾、清炒芹菜和鸭蛋韭菜等菜肴,让其与真正意义上的边界相比,都吸引了双方的注意。 “谢州牧跋山涉水千余里来此,一路辛苦,荣睦先干为敬,以示欢迎!”荣睦端起一杯安宁春酒,对着谢南微微欠身,昂起脑袋,十分爽快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继续道。“霸阳州城百废待兴,自然也就无法与千韧州城相提并论,荣睦也就只能略备的简陋酒菜,还望谢州牧见谅!” “荣侯言重了,这点舟车劳顿算不得什么,能为万山王朝效犬马之劳,乃是我等读书人义不容辞的责任,更是我等文官们的荣幸。”喝惯好酒的谢南,并未嫌弃劣质的安宁春,也十分豪爽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过他看着这一桌子的菜肴,丝毫没有动筷子的意思,显然是吃惯了美食,就算面前摆着的精致菜品,也毫无任何食欲,于是开门见山地道。“本州牧面见荣侯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要得到晋升师相的政绩,不知荣侯可有足够的诚意,助我一臂之力呢?” “荣睦手中只有钱粮,不知谢州牧所谓的一臂之力,究竟为何呢?”荣睦笑盈盈地放下刚刚拿起的筷子,一脸平静地问道。 “有这两样便可。”谢南肯定地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了皇族契约,推到荣睦的面前,话锋一转道。“我受州王大人之托,来此征收钱粮,根据皇族契约的要求,此番需要荣睦上缴两亿一千六万百万斤粮食和蔬菜、石川郡五亿铜币的赋税,还有石川郡城至千韧州城郡道的竣工文书。” “两亿一千六万百万斤粮食荣睦已经齐备,现在霸阳州城官仓之中,至于两亿一千六万百万斤的蔬菜嘛,则因为气候炎热的原因,无法大量储藏,只能是吃多少,就从田地之中拔多少,否则一日便会发蔫,再过三日,就会霉变。” 荣睦见谢南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知道他肯定会在这上面做文章,所以也不客气地道。 “这些注意事项,荣睦已经提前告知,劳烦谢州牧转告州王,为何当初约定给我上等的木材和石材,最后送来的却是普通的松木还有碎裂的石砖?” “州王前不久刚刚处决了一批奸商,其中正有以次充好之辈,想必荣侯的这批货物,定然是此影响,不过今后类似的事情,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谢南娴熟地使出了太极功夫,轻易地就化解了荣睦提出的问题。做为对商人下黑手的典范,他早就对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驾轻就熟,虽然很想在荣睦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像戏弄马西平那般好好耍一耍官威,但为了自己的利益,他还是忍住了这么做的冲动。 “这个问题解决了,咱们谈一谈蔬菜的问题,还望荣侯莫要以此搪塞本州牧,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告诉本州牧,荣侯的本意是共赢,并非尔虞我诈,否则在州王那里,咱们谁都不好交代,你说是!?” 第693章 ——宗晟炎的演技 “虽然荣睦还有个商人的身份,理应在商言商,可毕竟荣睦也是我万山王朝的传世侯爵,就算别人做事太绝,也要以万山王朝的利益为重,你说是!?” 荣睦扫了眼面露不悦之色的谢南,借着这股快意,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烤鸭的脆皮送入嘴中,慢慢地嚼了起来,让鸭肉的油腻冲淡口腔里面的酒气。 他忽然谢南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多了一分杀意,明显是想速速得到想要之物就立刻的模样,心中冷笑一声:既然你又急又饿,那么我就跟你边吃边聊。 于是,他根本没有放下筷子的意思,又起夹一块肥嫩的红烧甲鱼肉塞进嘴里,细细地品味着咸鲜可口的滋味,忍不住赞了一声。 “哼!”谢南极为不满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上面的杯盘发出一声清响,脸色阴沉地低吼道。“荣侯不要给脸不要脸,我谢南能让马西平去见阎王,同样也有让你全家去给他陪葬的本事,届时,这座霸阳州城,就将划归于我千韧州,助我得到师相的位子!” “谢州牧果然深谋远虑,确有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胆识和本事,连炎郡王这一亩三分地的小地方都不放过呐!”荣睦咽下甲鱼肉,从嘴最揪出一块骨头,轻轻地放到一旁,颇为惊讶的表情道。 “谢南,你这个坐井观天的蛤蟆,离开了千韧州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是不是脑子不灵光了,连人话都忘记怎么说了?”宗晟炎不适时宜地清了清嗓子,拿出了郡王的气势,轻蔑地看着谢南道。“凭你千韧州的那些个虾兵蟹将,也想在的眼皮下面,觊觎我丘陵郡的东西,活的不耐烦了吗?”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郡王了,本州牧告诉你,你现在就是一只丧家之犬。”谢南冷笑一声,扯着嗓子道。“只要本州牧愿意,随时都能把你剁成肉酱喂鱼,所以最好闭上的你嘴巴,以免招致杀身之祸!” “是吗?”宗晟炎怒极反笑,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古铜色的豹子铜雕,放到谢南的面前道。“本王麾下的丘陵郡禁卫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将你们千韧州的那些个虾兵蟹将全部歼灭,然后扔到坝阳河里喂鱼。” 宗晟炎话音未落,十来名身着全套钽钢装备的武将,立即出现在了帐篷里。 咔!咔!咔! 在金属撞击的清脆响声中,他们稳稳的站在了宗晟炎的身后,杀气腾腾地看着谢南,只待宗晟炎一声令下,就立即出手,让谢南的脑袋搬家。 “真当我千韧州的探子都是吃干饭的嘛,丘陵郡早就不再听从你的号令了,你这个郡王也仅剩个名头而已,还是莫要在本州牧面前装蒜了!”谢南扫过宗晟炎及其身后的武将,环抱起双臂,若无其事地道。 “不信的话,试试便可!”宗晟炎淡淡一笑,随意地抬起右手,下达了进攻的军令。 轰隆!轰隆!轰隆……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旋即响起,震得大地都在微微的颤抖。一朵朵冲天的火焰,绽放在集结在帐篷外面的千韧州联军将士阵中,瞬间就夺取了方圆数十丈内的人马的生机。 在随后腾起的硝烟和被掀飞到半空之中的人马残肢、泥土石块以及变了形的武器装备中,凄厉惨叫声不绝于耳。 刚才还令行禁止的千韧州联军乱作一团,士气也跌入了谷底,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显然,在轰天铳的强大威力下,他们只能沦为没有还手之力的活靶子! “报……”一名丢盔弃甲的校尉,失魂落魄地冲入帐篷,单膝跪地道。“禀……禀报谢州牧,我联军遭遇不明袭击,五千余将士丧失战斗力,死伤不计其数!” “滚!”谢南瞪见校尉被铳弹炸得衣衫开裂,脸上满是黑红,就连裤裆也湿了一大片,顿时勃然大怒,恶狠狠地指着宗晟炎道。“好你臭个不要脸的宗晟炎,不宣而战,是何道理!?” “你率领重兵踏上我丘陵郡土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在向我宣战了,但为了各自治下的百姓,能继续享受安宁的日子,本王才选择了忍让,如今你却不知好歹,在本王面前大放厥词,诋毁本王的英明,本王若是再不教训教训你这个跳梁小丑的话,传出去岂不是会被世人耻笑本王软弱!?” 宗晟炎直接无视了谢南的愤怒,端起面前的茶水,轻轻地用盖子拨了拨飘在水面的茶叶,浅浅地咂了一口,呵呵一笑道。 “你!”谢南脸上的青筋暴起,极为怨毒地瞪着宗晟炎,恨不能亲手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喂狗,以解心头只恨,可转念一想,宗晟炎手中握有威力巨大的火器,若是打算跟他拼个鱼死网破,自己大概率会葬在此处。 这样一来,别说是晋升师相了,恐怕连个全尸都无法保留,自己辛辛苦苦几十年,处心积虑得到的所有的东西,都将化为乌有,便宜了别人。 “谢州牧现在应该相信荣睦所言并无半点虚假了,理解荣睦的苦衷了!”荣睦看出了谢南的顾虑,摆出了一副极为委屈的模样,不适时宜地开口,对着宗晟炎拱了拱手,好言相劝道。“炎郡王息怒,刚才都是误会而已,还望炎郡王莫要挂在心上。” “还是荣侯会做人,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不会去做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蠢事。”宗晟炎微微点头,指桑骂槐道。 “这样,今天的损失,全都由荣睦承担,如何?”荣睦不动声色地对着演技高超的宗晟炎投去了赞许的眼神,然后看着彻底泄了气的谢南,明白他心中的杂念彻底烟消云散,该轮到自己上场了,于是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道。 “本州牧悉听尊便,不过还望荣侯莫要欺人太甚,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可别怪我谢南玉石俱焚!”谢南态度强硬地回应道。 第694章 ——留下千韧州联军 “谢州牧您也知道,我荣睦可是实打实的仁商,绝不会做那种丧尽天良,欺行霸市的买卖,为了让我万山王朝的百姓过上安宁的日子,就算忍辱负重,也在所不辞,谢州牧可莫要把荣睦编排成恶人呐!”荣睦直接无视了谢南的威胁,在他看来,现在的谢南,就是一只放在砂锅里的青蛙,只要锅里的水温不要猛然升高,完全可以榨取掉他身上的最后一滴油。 谢南看着人畜无害的荣睦,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心中也随之顿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可眼下已无别的选择,只好无奈地点点头,以示认同荣睦的说辞。 “多谢谢州牧信任,荣睦定不负谢州牧所托。”荣睦对着谢南拱拱手,按捺下激动的心情,对着坐在自己一边的陆寿年道。“劳烦陆掌柜速速多派去些人手,务必妥善救治外面那些受伤的将士,尽快让他们恢复。” “荣侯放心,寿年药房一定会全力救治,只要有一丝生机,就绝不会放弃抢救。”陆寿年起身拱拱手,连忙离开了帐篷,赶去救治伤兵。 “好了,咱们言归正传,继续谈一谈蔬菜的问题。”荣睦收拾好面前的碗筷,打开面前的皇族契约,又从身后的侍者那里拿过一本账簿,随手翻开道。“由于暂时无法提供充足的蔬菜,所以我打算根据市场一铜币二十斤的价格,支付等额的铜币做为补偿,也就是一千零八十万铜币,不知谢州牧是否愿意?” “再加二十万铜币,凑够一千一百万铜币。”谢南面无表情地道。 “好,就依谢州牧。”荣睦拿起榧竹毛笔,填饱墨汁,在账簿上写下了几笔,继续抬头道。“石川郡的那五亿铜币,我会如数支付,但通往千韧州的郡道恐怕无法按时完工了,具体原因主要有三,一是目前青壮劳动力紧张;二是资金不足;三是工程难度太大,还望谢州牧再宽限一些时间。” “这个好说,毕竟契约里面没有具体约定竣工的时间。”谢南的语气很是轻松,但却暗藏杀机道。“不过,需要荣侯在竣工前,每年上缴一亿铜币的滞纳金和保证金。” “多谢谢州牧体恤。”荣睦闻言,很想起身抽上谢南几个大嘴巴子,让他知道坐地起价的后果,不过一想到接下来的计划,也就放弃了这个打算,话锋一转继续道。“这么算来,此番我一共交予谢州牧六亿铜币,两亿一千六万百万斤的粮食,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请谢州牧签收。” 说完,就把账簿推到了谢南的面前。 “嗯……”谢南略显不满地扫了眼账簿,接过差役递来的镶嵌着橙色琥珀的银芒杉毛笔,随意地在落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盖下了州牧的大印,瞥了眼荣睦道。“这些可还不够本州牧晋升师相的政绩,荣侯是不是要食言呐?” “谢州牧放心,荣睦答应的事情,自然会认真履行,不过荣睦有一要事想要请问谢州牧,眼下千韧州联军已经基本失去了战斗力,不知谢州牧回去之后如何交代呀?”荣睦笑盈盈地问道。 “这……”谢南根本没有料想到荣睦会提出这个问题,本来还稳定的心神,瞬间大乱,就算他强行控制住心神,还是不禁微微皱起眉头,脸上立刻浮现出为难的表情。 他十分清楚,千韧州的禁卫军虽然十分精锐,可无奈人数仅有五千余,必须得有千韧州联军配合,方才能无往而不利,如今联军损失不小,必定会有损千韧州的整体军力。 若是换做从前,只需增加军费,从各郡抽调一些人马便可,但如今晔泰已经失去等待的耐心,最多一年,就会出兵万山皇城,如此回去的话,定然难以交差,轻则会被革职查办,重则定将满门抄斩。 想到这里,谢南的后背顿时冒出了阵阵冷汗,脸色也变得煞白,犹犹豫豫地道。“不知荣侯可有何高见呐?” “高见倒没有,但至少可以保住谢州牧的乌纱帽。”荣睦神秘一笑,压低了嗓音道。“不过此计只有谢州牧答应方才可能实现,否则的话,明年的这个时候,荣睦只能怀着遗憾和悲伤,去谢州牧的坟前烧制了……” “嘶……”谢南倒吸一口凉气,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战,刚才的州牧官威瞬间全无,宛若一个将死之人似的,双目恐惧地看着荣睦,吞吞吐吐地拱拱手道。“荣……荣侯但说无妨。” “方法就是谢州牧此番只带着钱粮返回千韧州城,联军的将士们暂时在我霸阳州城修整,半年之后,他们定将完好如初地回到千韧州城。”荣睦欲言又止道。 “不行,绝对不行!”谢南斩钉截铁地摆摆手,脸上涌起一抹怒气道。“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谢州牧别急嘛,荣睦话还没有说完呐!”荣睦看出了谢南的忧虑,肯定了军情的准确性,决定开始好好跟他谈谈,于是不紧不慢地道。“根据军中的规矩,只要任务完成,主将在突染重疾,生死不明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暂缓行军,相信这半年时间,马州侯应该能够痊愈,至于还能不能上阵杀敌就不清楚了。” “荣侯的意思是让联军将士在霸阳州城暂做修整,顺便与三湖州联军友好演练切磋一番,待得来年今日,再带着契约中的钱粮返回,这期间所有的军饷和军粮全都由荣侯来负责?”谢南思索了片刻,小心地试探道。 “荣睦正是此意,另外,还将为谢州牧备好一亿铜币的特殊税费,鼎力支持千韧州的发展!”荣睦见谢南并无反对之意,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 “多谢荣侯,看来本州牧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做过多打扰了,告辞!”谢南阴沉的脸上,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迫不及待地与随从一起离开了帐篷。 第695章 ——强盗晔治廉 两个多时辰后,谢南带着两千负责保卫车队的联军将士,以及数百辆满载着钱粮的车马,浩浩荡荡地驶出了长河桥,朝着千韧州城的方向赶回。 “但愿马西平这个废物还能剩下一口气,否则还真不好向晔泰交代。”豪华车厢内,谢南把玩着手中的彩陶茶杯,心满意足地看着桌上的账单。 此行,他不光空口白牙的向荣睦所要了修筑郡道的一亿铜币的滞纳金,还得到了一亿铜币的特殊赋税,虽然距离晋升师相的位子,还有不小的距离,但他有足够的信心,在三年之内从荣睦那里得到剩余的一切。 “希望荣睦这小子最好不会骗我,不然我会让晔治德好好照顾荣家人。”谢南放下茶杯,习惯性地摸向腰间,发现那儿空空如也,心头一惊,很快想起了荣睦在自己临行前,表明上以压制马西平为借口,实则想要研习仿制,借走手持火铳的事情。 “呵呵,此事应该不会有问题!”谢南随手来开抽屉,打开一只装满金锭的木盒,脸上的忧虑,旋即变成了贪婪,喃喃自语道。“宗晟炎的命为何如此只好,生的那个傻儿子,居然还能找到金矿,真是傻子头上有晴天!” …… 坝阳河北岸,站在了望台上的晔治廉,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先前的那几声轰天铳发出的巨响,宛若鱼钩上肥美的蚯蚓,让他兴奋不已,差点就下达了进攻的军令。 可谨慎的房林却以城中地形复杂,不便展开阵型进攻为由,硬生生的拒绝了,所以只好望眼欲穿地盯着霸阳州城,想要获取更多的消息,但他既没有望远镜,也没有超能力,只能干着急。 “禀报父王大人,聂逊突袭了千韧州联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但谢南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拿走了皇族契约中的钱粮,就动身返回千韧州城了。” 晔雨曼妙的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在了晔治廉的身后,恭谨地施了一礼,清冷的脸上涌起了一抹无奈。 “这是为何,难不成荣睦使出了什么阴谋诡计,能让谢南和马西平屈服!?”晔治廉扭过脖子,极为吃惊地等着晔雨,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声问道。 “晔雨不知……”晔雨微微颔首,躲过了晔治廉利如白刃般的目光。 “肯定荣睦那小子又使出了利诱的招式,如同狡诈无良的奸商那般,迷惑了谢南和马西平这个两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愤怒冲昏了晔治廉的头脑,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栏杆,震得了望台都轻轻摇晃了几下。 “咳……”话音未落,晔治廉就剧烈地咳嗽起来,通红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只得虚弱地扶着栏杆,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父王!”晔雨惊恐地搀扶住晔治廉,从他的怀中掏出一枚丹药,塞进他的嘴里,轻抚着他的后背。 “我现在是看出来了,这霸阳州城,就如同一头正在茁壮成长的猛兽,在荣睦的饲养下,虎视眈眈地看着千韧州、瀑龙州和三湖州,要不了多久,便会将三州吞下,大有自立为王的气势,如若不将它控制在手中,别说是州王的位子,就连你这个郡王都保不住!” 晔治廉满脸希冀地盯着晔雨,挣扎着推开她的手臂,认真地看着晔雨,在确定她并未敷衍自己后,不禁长叹一声。 “老郡王,我部斥候刚刚打探到消息,谢南一行携带两亿一千六万百万斤的粮食和六亿铜币,半个时辰后,将会进入我军攻击范围,咱们该如何是好?” 房林站在了望台下,兴奋地握紧双拳,抬头对着晔治廉喊道。 “那一万五千千韧州联军可在阵中,是否还存有战斗力?”晔治廉连忙付下身子,开口问道。 “仅有两千将士随行,据我估计,应该是千韧州联军的精锐。”房林自信一笑,拍着胸脯道。“不过以我瀑龙州近卫军的战力,绝对可以轻松战胜,如探囊取物一般,得到大批的钱粮!” “恭贺房州侯喜获天赐良机,只要得到这些钱粮,距离晋升二等州侯又将更近一步!”晔治廉闻言,立刻放弃了进攻霸阳州城的决定,转而先从千韧州开刀。 “只是……”房林恨不能立刻就骑上战马照办,可他还是本能地疑虑道。“只是此地乃属瀑龙州所治,若是动手的话,一旦走漏了消息,可就是内讧造反的罪过!” “我等怎么就是内讧造反了,明明是剿灭与丘陵郡里应外合的叛徒,顺便缴获一些战利品而已!”晔治廉见房林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犹犹豫豫,顿时急得跳起脚来,恨不能抽他一个大嘴巴子,让他清醒清醒。 “老郡王言之有理,本侯这就准备动手!”房林一筹莫展的脸上,突然涌现出狂喜之色,整个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大喝一声道。“瀑龙州近卫军听令,速速列阵进攻!” 低沉的号角声随之响起,无数埋伏在草地和灌木的将士迅速现身,在战马的嘶鸣和铠甲的撞击声中,摆出了进攻的阵列。 …… “荣侯好算计啊,用钱粮让谢南变成一块肥肉,在晔治廉的面前招摇过市,勾起他的贪念,然后在此坐隔岸观火,坐享渔翁之利?”墨先生轻抚着胡须,望着河对岸道。 “老师过奖了,学生只是想要为霸阳州城争取到更多的发展时间而已,这才向谢南妥协。”荣睦微微一怔,似乎并没有料想到局势会发生突变,摇头笑着道。“本以为晔治廉打探到谢南满载而归的消息后,会来此狠狠地敲诈我一笔,却不想他竟然会心生歹意,干起了强盗的勾当。” “哦?难不成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墨先生微微一怔道。“既然如此,为何荣侯还要执意留下马西平,以及一万三千千韧州联军将士,不将其一并送回,正好可以让他们两败俱伤呢?” 第697章 ——死性不改的晔治廉 “全体暂缓冲锋,收缩阵型,改用长弓进攻!”晔治廉的脸上涌起一抹惊骇,他完全没有料想到,穷得叮当响的千韧州联军,居然还能有钱给云苍宗,换来百丈铳这种高级货,立刻改变了策略。 “不要急,稳住!”晔雨也连忙骑着战马,穿梭于阵型混乱的瀑龙州近卫军之中,以求尽快稳住局面,避免近卫军将士心态出现波动,从而有损士气。 毕竟,近卫军虽然是年轻一辈的翘楚,有着极大的发展潜力,可因为战场上的少,比较缺乏战斗经验,局面处于顺风时,还能扩大优势,一旦出现逆势,很容易崩盘。 很快,乱作一团的近卫军,在晔雨的整顿下,重新恢复了秩序,迅速撤退到了百丈铳的射程之外,在千韧州联军的眼皮子下面,迅速排出了骑射的阵列。 所有的将士,全部拉满了手中的钨铁弓或是钽钢弓,对准了谢南等千韧州联军。 “放箭!”晔雨清冷的声音,极有穿透力的散播开来,令近卫军将士心中一凛,迅速松开了紧绷的弓弦。 嗖!嗖!嗖! 无数支箭矢,从近卫军的阵中爆射而出,划过一道道夺命的弧线,宛若雨点一般,狠狠地砸在了联军阵列中的将士们头上。 “混账!”谢南气急败坏地怒吼拍了一下桌子,恨不能化作一阵狂风,吹走这些箭矢,但残存的理智,还是让他迅速关上了经过特殊加固的车窗,避免自己落得被射成刺猬的凄惨下场。 咚咚咚! 箭矢尖锐的钨铁头,狠狠地砸在了谢南的豪华马车上,拼命地想要将之洞穿,要了他的性命,但整辆马车都经过的特殊的加固,以至于它们顶多在上面留下一个小小凹痕之后,就无力地掉落在地上。 除此之外,这辆豪华马车还有一个不同寻常的设计:马车车顶还会朝着马匹的方向,衍生出数个支架,盖上一层钽钢制成的锁链甲,可以保护马匹不会受到箭矢的伤害。 只不过,战场之上,除过谢南可以享受到这样的特殊待遇之外,其余的联军将士,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了,他们只好无奈地举起钨铁盾牌,挡住自己的周身要害,以求在箭雨之中存活下来。 噗!噗!噗! 箭矢轻易洞穿了钨铁盾牌、钨铁铠甲,插进了联军将士和战马的身体。 战马的哀鸣声、将士们的惨叫声,立刻在千韧州联军的阵中爆发出来,只见事业之中,满是浑身插满箭矢的将士和战马的尸体,运气好的,被一击毙命,免去了死前的痛苦,运气差的,则在地上哀嚎呻吟,看得人头皮发麻,浑身冷汗直冒。 转瞬之间,两千余千韧州联军将士就死伤过半,基本失去了抵抗的能力,瀑龙州近卫军顶多再进行一轮齐射,这场战斗基本就将彻底基础,那两亿一千六万百万斤的粮食和六亿铜币易手,也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瀑龙州近卫军听令,千韧州的叛徒一个不留,统统砍下首级,论功行赏!”遭到当头棒喝的晔治廉,已经摆脱了刚才的颓势,不顾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扯着嗓子嘶吼一声。 “父亲?”晔雨疑惑地看向晔治廉,见他双目腥红,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杀气,不由得一凛。 现在胜局已定,只需拿走钱粮便可,完全没有必要大开杀戒,斩尽杀绝,因为谢南并不是里通外国的叛徒,千韧州联军也还都是万山王朝的军队。 “房林已死,瀑龙州近卫军暂时可为我所用,这乃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必须牢牢抓住才是!”晔治廉见晔雨心生反对之意,连忙把她招呼回来,凑到她的耳边厉声道。 “可是父王……”晔雨本能地朝后退缩了一下,双目中闪过一抹畏惧。 “没有可是,眼下必须让近卫军将士的手中沾满鲜血,方才可以最大限度的激发他们的战力,让这支年轻的队伍所向睥睨,然后乘胜追击,一举攻破霸阳州城,只有这样,你才有和晔治罡分庭抗礼的本钱,否则,你这个毫无实权的郡王,就算等到老死的那一天,也无法晋升为州王!” 晔治廉双手揪住晔雨的衣领,愤怒地咆哮着,此刻,他已然忘记了当初吞下回转丹后的凄惨下场,贪婪的眼里只有河对岸那座欣欣向荣的霸阳州城。 “我不要当什么州王,只求父王您健康长寿,就算晔雨老死在那座破败的坝阳城中,也无怨无悔!”晔雨再也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愤懑,不顾一切地嘶吼道。 “愚昧!”晔治廉松开揪着晔雨衣领的右手,抬起胳膊,撑开拳头变掌,狠狠地对着她的右侧脸颊抽去。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晔雨只感到自己的有脸,传来火辣辣的剧痛,冒着金星的双眼,连近在咫尺的晔治廉,都有些看不清楚。 此刻,她的大脑里面乱作一团,记忆中那个仁慈厚德的父亲,教授自己要爱民如子,清正廉明的父亲形象,瞬间灰飞烟灭。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贪得无厌,阴险狡诈,不择手段想要上位的白发疯子,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对权力渴望的恶臭! 想到这里,她甚至有种一走了之的冲动,全然忘记了坚持活下去的目的。 “杀……” 虽然晔雨抗命不尊,但杀红了眼的瀑龙州近卫军将士们,则并未在意这个意外的插曲,纷纷挥舞着手中的马槊,争先恐后地朝着早已失去战斗力的千韧州联军阵中冲去,全然不顾后者早已举手投降。 做为近卫军,他们取得军功的机会本来就比较少,晋升的难度自然随之增加,如今面对唾手可得军功,自然不甘于人后,再加上晔治廉的蛊惑,他们也就更加肆无忌惮。 于是,不论是郡督级别的武将,还是普通的兵勇,都全然忘记了第一波冲锋时失利的教训,整齐的阵列再度乱作一团,宛若一团盗匪似的,扑了上去…… 第698章 ——溃败的瀑龙州近卫军 “开火!”心急如焚的徐江,眼见千韧州联军奔溃之际,还未完全等到船队驶入既定的方位,就立刻下达了开火的军令。 轰隆!轰隆!轰隆! 十四艘战船上的轰天铳,旋即喷吐出了橙红色的火焰,虽然此战是安宁船队第一次使用轰天铳进攻,也是徐江弃用弩车之后的首站,所以其麾下的火铳手们,配合得还不够熟练,可好在第一轮齐射还算过得去。 轰隆!轰隆!轰隆! 大多数的颗铳弹,基本落入了预定的区域内,爆发出骇人的巨响,只见冲在最前面,阵型极为混乱,眼中只有杀戮的瀑龙州近卫军将士包裹而进。 “啊……” 爆炸的回声尚未完全消退,被铳弹覆盖的区域内,就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只见无数骑兵将士,连人带马一起被掀翻,连同地面上被炸到半空的泥土,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满脸焦急的徐江,看见第一轮攻击的效果不错,紧张的终于稍作缓和,但他依旧没有任何放松下来的打算。 他十分清楚,想要依靠这十四艘战船上的六十八门轰天铳,阻止将近两万来人的瀑龙州近卫军,成功难度极大,就算把所有的铳弹,一次性发射到近卫军的阵中,也顶多可以击溃三成的兵力。 剩余的近一万四千余将士,依然可以对千韧州联军造成致命性的打击,所以必须尽可能地先声夺人,一举击垮近卫军的士气,让他们彻底放弃进攻的打算。 “降下主帆,三分之一航速前行!”徐江见所有的战船已经进入了预定区域,再度下达了军令,他知道在行进中打击移动靶的难度实在太大,眼下还是以提高命中率为重, “继续开火!”徐江扫了眼甲板,发现聂逊的临阵指挥下,刚才还配合生疏的火铳手们,终于有了一丝默契,所有的轰天铳也很快被重新填装完毕,再度下达了军令。 轰隆!轰隆!轰隆! 靠近北岸的十四艘战船,整齐地喷吐出了橙红色的火舌,朝着近卫军的阵中,倾斜下大量的铳弹。 轰隆!轰隆!轰隆! 在第一轮袭击中,遭受当头棒喝的近卫军,并未就此收手,面对诱人的战功,他们依然不畏生死地朝前冲锋。 但轰天铳一轮又一轮的开火,让他们再度身陷炮火的攻击范围之中,腾起的硝烟,炸飞的残肢还有空中的血雾,终于让他们明白,这站战斗的残酷。 “混账,这个该死的小杂碎,居然敢坏本王的好事!”近乎疯狂的晔治廉,丢开失魂的晔雨,拼尽全力地爬上了望台,对着传音管道怒吼道。“近卫军的将士们,战场之上,唯有杀敌饮血,方才能建功立业,我瀑龙州没有孬种,给我冲!” 晔治廉嘶哑的声音传来,瞬间就被铳弹的巨响震碎,一万余还未进入轰天铳射程范围的近卫军将士,争夺军功的狂热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尽管他们知晓轰天铳的威力,明白唯有通过快速冲锋,直抵轰天铳阵前,通过绞杀铳手的方式,就可化解这个大杀器的全部威力,可当他们绝望地发现战船上面的轰天铳时,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逃亡。 毕竟,战马可没有长翅膀,没法儿飞到战船上面,去绞杀操控轰天铳的铳手。 于是,刚才还在高速冲锋的近卫军将士们,立即拉起缰绳,调转过马头,没命似的逃跑。 晔治廉悲愤地看着整齐的阵列,再度变成了一盘散沙,气得一口喷出,整个人无力的坐在了了望台上。 尽管他很想拉满一张钨铁弓,射杀抱头苏窜的将士,以达到杀鸡儆猴,整顿军纪的目的,让近卫军重新振作精神,卷土重来。 可他现在非但没有抬胳膊的力气,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许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 “父亲……您这又何苦呢!”晔雨迟疑地蹲下身子,从他的怀中摸出一只玉瓷瓶,在他恼怒、怨毒和不甘的目光中,木然地把里面的丹药全部塞进他的嘴里。 …… “传令下去,让徐江见好就收,没必要穷追猛打。”荣睦远眺着河北岸的战圈,见局势基本被掌控,瀑龙州近卫军已溃不成军,便下达了撤退的军令。 “是!”差役小跑到高台的一角,点燃了一只信号弹的音信。 嘭! 这个犹如二踢脚一般的信号弹,在半空中爆裂出一团红色,传达了撤退的军令。 “荣侯为何不给晔治廉和晔治罡一个沉痛的教训,让安宁骑兵乘胜追击,冲过长河桥,俘虏那些溃不成军的近卫军将士,进一步增强安宁军的实力呢?”墨先生有些不解地看着荣睦道。 “这些个养尊处优的大爷们,我可供不起,还是让晔治罡这个老财主继续富养着他们!”荣睦笑着摇了摇头,经过刚才的观察,他发现这支由年轻一辈组成的队伍,虽然朝气蓬勃,冲劲十足,但根本打不了硬仗,顺风局还能逞逞威风,一旦进入僵持甚至下风,极有可能溃不成军。 刚才明明只是遭受到了徐江船队的攻击,就抱头鼠窜,连改变进攻策略,调整进攻方向的应变能力都没有,还不如一头耕牛来的实在,至少后者明白挨鞭子是要加油向前,而不是掉头撤退。 “不过打仗不行,并不代表他们不能干活,正好现在霸阳州城内的各项工程太多,那一万余建筑工人忙活五六年方才可能完工。” 荣睦转念一想,露出了一个极为精明的笑容,兴奋地搓了搓手道。 “戴统领、吴郡督还有宋州侯,立即派遣所有将士,跨过长河桥,抓捕瀑龙州近卫军!” “是!”戴瑞、吴战龙和宋振谦立即抱拳一喝,大步流星地赶去执行军令。 “哦,对了,你也尽可能多地带些城中的捕役,去操练活动一番,平时城中几乎没有作奸犯科之辈,可千万不要像近卫军那样,连捕捉犯人的吃饭本事都忘了。”荣睦拍拍脑袋,对着一脸坏笑的祁宏正色道。 第699章 ——照单全收 “得令嘞,侯爷您放心,此事祁宏一定办的让您满意,毕竟这大半年多,城中的捕役基本都无事可做,身上的赘肉长了不少,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操练操练,教训那些个不听话的丘八!”祁宏怪叫一声,兴冲冲地离开了。 “噗……”墨先生刚喝到嘴里的茶水立刻喷了出来,他愕然地看着兴奋异常的荣睦,就像是一个赚了黑心钱的奸商似的,嘴咧得连后槽牙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浑身上下都散发一股铜臭之气,只得无奈地整了整被茶水溅到的衣衫,摇头一叹道。“荣侯还真是好算计呀!” “老师过奖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我已经帮千韧州养活联军一年半载的,那么瀑龙州近卫军,我也不能冷落,自然也要好生招待一番。”荣睦收住笑容,一脸严肃地道。“否则,不光晔泰会觉得我偏心,就连那个胸无大志的晔治罡,也觉得我做事不公。” “是嘛!”墨先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能看得出来,荣睦是打算与二人撕破脸皮,不再继续隐忍下去了,可他不明白为何荣睦会突然失去了耐心,于是连忙追问道。“不过这样以来,势必将引起双方的愤怒,万一他们合力出兵霸阳州城,我们可是毫无还手之力啊!” “千韧州最强的是禁卫军,瀑龙州同样如此,联军和近卫军只是他们的炮灰部队而已,就算同时丢掉了,也不怎么心疼,所以自然不会同时对我们出兵,毕竟,前车之鉴可还历历在目。”荣睦指着河北岸的战场,一脸自信地道。 “晔泰生性狡诈,此番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而晔治罡胸无大志,定然会避免与晔泰正面交锋,荣侯这么做的话,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墨先生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荣睦并不是在主观的分析局面,而是站在了各自主公的角度考虑问题。 想到这里,墨先生望向荣睦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丝赞许之色。“既然如此,为何不把刚刚收编的千韧州联军将士,也全部变成青壮劳力,去修筑房屋、工坊、书院还有道路,顺便还能再开垦些农田出来,种粮种菜,不能让他们吃白饭不是?” “知我者,老师也!”荣睦很是意外地看着墨先生,本以为他会出言训斥自己只顾利益,却不想他竟然十分支持自己,便顺着他的话继续道。 “正如老师所言,近期不会有什么征战,白养活千韧州联军可不是个什么好主意,正巧霸阳州城的建设急需人手,可以让他们一起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还能为我节省下不少的时间。” “不错,但谢南带走的钱粮,荣侯最好还是不要再惦记了,想方设法让它们安全抵达千韧州城,既能留个诚实守信的好名声,也可安抚晔泰的狼子野心,免得他狗急跳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墨先生收住笑容,极为严肃地提醒道。 “老师放心,荣睦定然会谨慎处理后事,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荣睦立即抱拳点头,见墨先生微微点头离开,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准备着手处理后事。 归根结底,人性大都是贪婪的,所以才会得陇望蜀这样的人之常情,荣睦也并不例外,当他看见来势汹汹的千韧州联军和瀑龙州近卫军,被自己的招式一一化解后,自然也就盯上了送出去的钱粮。 因为,从骨子里面,他都十分讨厌吃白食的无赖,他始终认为,只要不是伤病残疾,年老体衰者,就要参与劳动,否则就是对劳动者的不尊重。 而晔泰这种从来只知道盘剥百姓、压榨商贾、挤兑文官武将的做法,更让荣睦觉得不耻,他恨不能让晔泰与前者们调换一个位置,让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州王,也好好享受一下自己种下的苦果。 坝阳河北岸,只用了两个余时辰,战斗就已经基本结束,除过少数不服从管教的近卫军将士,正在被祁宏等捕役们口头教育,或是棍棒威慑之外,其余的将士已经放下武器,解下铠甲,举手投降。 显然这个突发奇想的行动效率极高,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控制了全部一万七千余将士,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有一万五千余竟毫发未损。 由此可见,相较于威力惊人的轰天铳,给这支年轻队伍带来的伤害而已,明显是晔治廉胡乱指挥带来的后果更为直接,足足两次重挫了近卫军的士气,让这支本就打不了什么硬仗的队伍崩溃得更为彻底。 “荣侯还真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好人呐,难不成本州牧一时眼花,看错了他的为人?”谢南重新打开了车窗,看着刚才还宛若虎狼的瀑龙州近卫军将士,如同被驯服的绵羊一般,正排成整齐的阵列,被荣睦派出的安宁军驱赶着前往霸阳州城。 “禀报谢州牧,这些是荣侯送来的药物,他说谢州牧公务缠身,万万不可耽误太长的时间,否则定会邀请谢州牧重回霸阳州城,好生修整一番再启程。”千韧州联军的一名城司马翻下战马,对着谢南抱拳道。 “是嘛!”谢南转移视线,只见城司马的身后,的确是几辆满载货物的车马,不过他现在既没有心思去关心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也不想去问联军的伤亡情况,因为他还在担心荣睦会不会干搂草打兔子的勾当。 “这是荣侯送来的书信。”城司马站起身,走到马车一侧,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道。 谢南接过书信,连忙撕开一看,发现里面全都是什么荣睦照顾不周,让自己遭遇不测,希望自己多多包涵,劳烦自己回去之后,一定要向州王解释之类的内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传令下去,阵亡将士,就地掩埋,受伤将士,尽快救治,一个时辰后立即出发,赶往千韧州城!” 第700章 ——艰难的转变过程 规划修筑演武场的空地上,穿着短衣短裤的千韧州联军将士和瀑龙州近卫军将士们,被混编为数个大阵,认真观摩着各自阵前的木匠、泥瓦匠等,学习着新的技能。 祁宏一身杀气地骑着枣红色的高原马,带着一小队捕役在阵中巡视,一旦发现那些个态度不端、精神萎靡的将士,不由分说地就会将其拖出阵中,轻者庭杖十次,重者庭杖二十,屡教不改者庭杖五十。 之所以不用军法处置,是因为荣睦意识到目前几乎无仗可打,唯有发展建设,才可避免被敌人欺凌,所以暂时放弃了之前想要让他们充当雇佣军的想法,打算把他们训练成修筑房屋的建造师。 管理来自两个州的三万将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铸剑为犁实践起来的难度,比想象中的要大不少。毕竟,能把绣花针也使得好的可能仅有张飞一人。 这些个平日里用惯了刀剑、步槊和弓箭的将士,干起杀敌放火、摧城拔寨之类的破坏起来,倒十分在行,如今要让他们转变身份,自然难于登天。 一个多月过去了,这些人不光几乎毫无起色,甚至退化到连武器和骑术也变得生疏的状态,着实让黎威等人大感失望,着急不已,按照他们的计划,这些人至少应该在半年内就掌握这些技巧,在余下的半年里,可以发挥一些作用,加快修筑的进度,否则就是在浪费粮食和铜币。 对此,荣睦到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什么所谓的一年的训练时间,完全就是在忽悠晔泰而已,当下要做的,除过象征性地把他们培养成修筑房屋各类工匠之外,就是要仔细验证一番,自己苦心经营的霸阳州城,究竟对外来人员有没有吸引力,又有多少吸引力。 在他看来,这三万多将士的背后,就是三万多个家庭,算上妻儿老小,至少都在十二万人以上,他们能否在霸阳州城生活的舒心,直接关系到自己的实力是否有更高的增长空间。 他十分清楚,霸阳州城内的三十来万百姓,都是从各州郡鸟不拉屎的偏远地区迁徙而来,换句话说,都是些个在激烈竞争中,几乎没有什么手艺、特长和本事的人,给口饭吃,他们就不愿意离开。 要知道,他们之前生活的地方,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惨,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很惨,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穷乡僻壤,所以他们对于居住地的要求几乎没有,很好满足。 这也就是为什么黄锦义、蔡守先和钟信一这些个混迹在丘陵郡城里的富商,根本看不上霸阳州城的根本原因之一。换句话说,州城就像是当今某国的富人区,里面住着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而寨子和镇一类的地方,也等同于贫民窟,居住者自然也就是不入流的混子。 万山王朝自古就有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特点,各州郡之间的地域之争,更是如火如荼,刚刚结束不久的争斗,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自以为是的晔治廉,看不起千韧州这个穷地方,认为它不配拥有这些钱粮,方才大开杀戒的。 荣睦知道,地域歧视一天不消除,霸阳州城就永无安宁之日,更别提什么日后的长远发展,于是在安宁城时,就坚持把所有劳力的工钱,足足提高了十倍之多,基本与丘陵郡持平。 他也清楚,口袋变鼓之后,脑子里也不能空着,否则依然只是些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无用之辈,可把刚吃饱饭的文盲,全都教化成知书达理之人,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所以,就需要引入中间阶层,让他们在与底层人的接触过程中,逐渐同化前者,达到潜移默化的目的,然后再配合书院的教育,自然会事半功倍。 于是,这将近四万将士,就是他引入的中间阶层,实现自己想法的第一步。只不过,他并未将这个不成熟的想法告诉墨先生,以免引得其心烦。 好在这些将士管理起来相对容易,虽然暂时用不上军法,可律典对于他们来说同样十分有效,约束起来基本不成问题,荣睦也就顺势而为的把工坊里的那一套管理办法,移花接木般的用在了这里。 根据黎威制定出来的培训计划,每日完成者,提供三餐,相对宽敞的帐篷,还有三铜币的工钱,完成不了的,根据其差距,减少三餐的数目和质量,降低住宿的条件,并且还会扣除工钱。 这样的方法,对于在战场上杀敌的将士,如同小儿科一般,毫无任何作用。就好像告诉野性十足烈马,让它们乖乖地驮着将士去打仗似的,根本不可能办到。 一时间,荣睦的做法不胫而走,成了霸阳州城内为数不多的笑料,为那些忙碌整整一天的百姓,提供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算荣睦没有丝毫的气馁,并且表示还将继续坚持下去的时候。那些个认为他无所不能的百姓,却开始对他的所作所为议论纷纷。 这些变化,自然躲不过墨先生的耳目,可对于故意躲着他的荣睦来说,他也只好让人传话,或是亲自写信告知提醒,免得事态失控,有损于荣睦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荣侯最好不要随便做决定,就是对霸阳州城最大的负责,另外,边力那般传来了石川郡发现石炭煤的消息,据说还找到了少量的钨铁矿,还望荣侯最好关注一下,别整天胡思乱想,不务正业。 荣睦看着墨先生送来的书信,不以为然地摇头一笑,将其折好,小心的揣进怀里,以示对老师的敬重,然后拿出自己观察的心得和体会,继续修正着自己计划中的纰漏之处。 良久,他望着那些在在烈日之下,依然还连一睹墙都砌不直的将士们,露出了一个精明的笑容,然后缓步走上演武场内刚刚修筑起来的指挥高台,准备说点什么,提醒他们一下。 第701章 ——荣睦训话 “在下荣睦,诸位来我霸阳州城差不多有两个来月的时间,不知饭食可还吃的习惯,营房可还睡得踏实,日子可还过得顺心? 如果是的话,那么我就放心了,但是光让你们满意,可还远远不够,因为如果我不满意的话,随时都会把你们扔到坝阳河里喂鱼,所以,若是想要继续享受这种待遇的话,最好按照我说的来。 你们作为武将兵勇,上阵杀敌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能获得军功,晋升高级别的武将,得到高阶别的武器装备、丰厚的军饷以及更好的战马,获得世人的敬仰。 但请你们来霸阳州城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你们能成为城中的百姓,从此远离生死无常的残酷战场,不再打打杀杀,而是在城中拥有一套住房,迎娶自己喜爱的女人,或是接来原住处的妻子父母孩子,一大家子人,能踏踏实实地过完这辈子。 根据我的观察,你们非但无法打赢一场简单的战斗,也无法赢得一次没有难度的战役,更赢不了整个战争,与其这样,不如好好在我们这儿干活,我可以确保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但若是成天在此混吃等死,两个多月连道最基本的砖墙都砌不好的话,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拿你们当战争俘虏的奴隶来对待!” 荣睦环视整个演武场,只见所有的将士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颅,个别胆小者更是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几步。他知道,之所以会这样,并非是自己宛若凶神恶煞,随时都会拿他们开刀。 而是在此期间,他对待每名将士都极为公正,做得好的,会奖赏,做的不好的,会惩罚,更为重要的是,他从来都不会像对待畜生一般,羞辱凌虐每一名将士,让他们得到人该有的待遇。 不过他也明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对别人太好,反而会适得其反,眼下这些将士的表现,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我不需要你们保证什么,也不想听见你们的毒誓,我我只希望在三个月后,你们能达到镇级木匠或泥瓦匠的水准,半年后提高到城级,这样霸阳州城的修筑进度也能加快不少,你们住进砖房,接来父母妻儿或是迎娶心爱姑娘的念想也会早点变成现实。 否则,我会派你们到石川郡的石炭煤矿里面出苦力,在暗无天日的矿洞里面,给我挖上一辈子的石炭煤,永世不得翻身!” 咕…… 荣睦话音刚落,将近四万余名将士就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浑身冷汗直冒,望向荣睦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畏惧。 之前,在大多数瀑龙州近卫军将士眼里,荣睦只不过是个运气比较好的愣头青,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本事,所取得的成就只能算作侥幸。 可如今荣睦在他们心中,瞬间就超过了州王晔治罡的地位,因为后者胸无大志,对内只能勉强稳住瀑龙州的地位,基本毫无发展的建树,对外,则根本不敢与三湖州相争分毫,连坝阳城被毁都不敢出兵报仇。 作为军中的热血男儿,自然对这种窝囊的行为痛恨不已,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展雄图的机会,却只能先从最底层的脏活累活干起,他们自然极为不甘。 至于千韧州联军的将士,则对当下的日子十分满意,有吃有喝还有铜币拿,砌砖的活计虽然有点难,可远比之前干修桥补路来的轻松,所以他们就抱着混日子的态度,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如今,当听见荣睦下达了最后通牒,他们只得哀叹一声,打算把之前学习的手艺重新拿出来,以便继续过着舒坦的日子。 因为在霸阳州城的这段时间里,不管是千韧州联军将士,还是瀑龙州近卫军将士,城中日新月异的变化,无时不刻地吸引着他们的注意力。 就拿演武场北侧的这片空地来说,十来天的时间,就挖出了一丈多的地基,再过十多天,青砖盖成的房屋,就已经有一层之高,待得下个月初之时,基本就可以封顶了。 而当他们听说这些房屋都是城中普通百姓,执意通过借贷的方式,购买而来的时候,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恨不能也把自己不多的积蓄拿出来,以同样的方式,买上一套住房。 毕竟,不管是土地稀少的千韧州城,还是地皮充裕的瀑龙州城,城中的房屋简直贵的离谱,在没有本事赚钱和获得军功的前提下,森严的等级制度,只能让他们只能挤在拥挤简陋的营房里面。 知晓这些情况的荣睦,自然将霸阳州城的这一优势,当成获得一众将士的认可的必备条件之一,连带着城中禽肉、河鲜、水酒、茶叶、布匹还有粮食等商品充足,价格实惠等其他必要条件,集中地给所有将士展示,让他们产生想要定居于此的想法。 “废话不多说,我的意思你们应该明白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表现了,如果我满意的话,封赏自然不会少,甚至比起你们得到的军功来的更为实在,当然,若是我不满意的话,去当苦力都算轻的,另外,我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们,我不喜欢打打杀杀,你们最好趁早断了重回军中的念想。” 荣睦见所有的将士脸上,并没有丝毫的畏惧,反倒是有了一丝喜悦和兴奋,明白他们基本理解了自己的想法,训话的目的也就此达到,瞥了眼已经升到当空的太阳,只觉得胃里面传来一阵无力的痉挛,继续道。 “我今天的废话有点多,可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你们能活出个人样子来,在我这里,只要你干的足够好,就能得到更多的铜币和优厚的待遇,而且上不封顶,或许你们不是做木匠和泥瓦匠的材料,但必须给我挺过去,要不了多久,你们就可自由选择职业谋生,好了,就到说这儿,开饭!” 第702章 ——突变的晔雨 千韧州城军仓内,晔泰认真地核对完所有的粮食和铜币之后,这才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再度充盈起来的仓库,他心中出兵征讨皇城的欲望到达了顶点。 在他看来,以晔治年的本事,根本无法扭转万山王朝没落的现实,并且还会加速万山王朝的灭亡。据他所知,东北面的宗氏王朝,一年就会对其以北中都王朝出兵。 而最北边的北凉王朝,则早已对中都王朝动手,后者遭受南北夹攻,必定无法长期坚持,不出三年,肯定就会彻底灭亡,届时,宗氏王朝定然会调转马头,对万山王朝出兵。 以目前万山王朝内部内耗纷争不断,众多势力不顾一切的争夺权势来判断,一旦宗氏王朝全面出击,不出三月时间,万山王朝就将土崩瓦解,重复中都王朝的凄惨下场。 而自己这个年轻有为的州王,就将从此湮没在磐石大陆的浩浩历史长河之中,到最后,别说是浪花了,估计就连一滴水都翻不起来。 想到这里,他攥紧右拳,借着心中的踌躇与愤怒,狠狠地刺出。 噗! 只见一袋装满粟米的麻袋,瞬间就被他打出了一个破洞,里面白花花的粟米,瞬间喷涌而出,蹦蹦跳跳地洒了一地。 落在上面的麻袋,旋即失去了平衡,渐渐朝晔泰倾斜下来,若是再不扶正,大有将他埋在下面的可能。 “哼!”晔泰抽出右拳,变拳为掌,狠狠地打在了落在高出的麻袋上面,十分轻松地化解了即将出现的危险。 “你说荣睦愿意负责千韧州联军一年的开销,并且还会经常练兵,与丘陵郡禁卫军操练,以达到为我节约军费,增强联军战力的结果?”晔泰紧紧地盯着谢南,似乎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到真实的情况。“这该不是你故意排除马西平找的理由?” “州王多虑了,马州侯一见到战力在他只上的丘陵郡禁卫军,便热血沸腾,身上战意爆发而出,誓要与之一较高下,以振千韧州之名。 谢南极为无辜地拱拱手,露出一脸的震惊,心中早已准备好的腹稿,立刻声情并茂地演给了晔泰道。 州王您也知道,咱千韧州的武将,或许在正面战斗中,常常处于下风,可他们的勇猛和无畏,却世人皆知,除过战死之外,绝对没有第二种可能,所以绝对不需下官用什么手段,马州侯自己就会主动去做。” 语罢,谢南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伪造的军令,双手呈送到了晔泰的面前。 “如果一年之后,只要联军将士少上一人,我会让你谢家九族一百九十三口人痛苦地死去。”晔泰连看都不看谢南手中的军令,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就双手负于身后,不紧不慢地离开了官仓。 谢南连忙对着晔泰躬身送行,心中却是冷笑不止:我为你至少省下了八千万铜币的军费,你非但不说一句好话,还要拿我谢某人的九族相要挟,简直岂有此理。 …… 自从又一次失败之后,虚弱的晔治廉就一直在军防区内的营房里卧床修养,或许是这是他距离成功最为接近的一次,所以失败带给他的打击,远比之前回转丹的副作用更大。 整个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下来,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像是个坐月子的小媳妇似的,窝在房子里,若不是七八月份的霸阳州城实在太热,估计他连门窗都不愿意打开。不过好在他身体并无大碍,经过柴恩亲自诊断后开出的汤药调理下,至少生活还能自理。 荣睦看着晔治廉住的那间宅院,发现地理位置并不算偏僻,知道他每日既能听见安宁军将士操练时的喊杀声,也能听到千韧州联军和瀑龙州近卫军将士们,每日练习砌墙时的叮叮当当,可仍然无法激起他哪怕是走到门窗跟前向外眺望的欲望。 显然这一次的沉重打击,让晔治廉仅存的野心全部灰飞烟灭。 晔雨站在和睦公厨的屋顶,环顾着四周木匠和泥瓦匠们,或砌墙、或搅拌矿泥、或搬运青砖、或搭建房梁,卖力工作的同时,偶然还会传出几声激昂的劳动号子,和山地矮马脖子上铜铃的叮咚声,演绎出了美妙的音律,清理的眸子里浮现出了兴奋与喜悦。 很快,她的目光便停留在了军防区的方向,嘴角翘起的弧度,也不由地消失了,眉宇间也旋即涌起一阵愁云,清冷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雨郡王现在还没有找到答案所在吗?”荣睦看出了晔雨的心思,知道她还在做着选择晔治廉和自己之见激烈的思想斗争,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怒火,在他看来,尽管在前不久的战斗中,自己大获全胜。 可这并非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因为按照他的计划,只要霸阳州城的修筑进度加快,钨铁、棉布、粮食和水酒等商品的陆续投产,一样可以从千韧州和瀑龙州那里赚取大量的铜币,从而吸引到更多的百姓、商贾和名士等,实现彼消此涨的目的。 另外,这样也会引来千韧州和瀑龙州的愤怒,极有可能会招致他们的冷枪暗箭,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更为重要的是,自己真心实意的对待晔治廉和晔雨,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招致他们的反叛,别说是一个王朝的君王了,就是朋友如此,也同样令人愤怒和不耻。 “你不明白皇族中人所处的环境,自然也就不会理解我们的做法,当整个王朝的兴衰,数百万百姓的生计,全部都落在你一个人的肩膀上时,或许你早就落荒而逃了!” 晔雨冷冷地注视着荣睦,微微抬起的下巴,像是在嘲笑面前这个一时得志的书生,又像是在提醒还没有赚到多少钱的商贾。 “父王说的没错,磐石大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皇就应该是我,我也有能力肩负这个重担,至于你的态度如何,则完全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这霸阳州城,就当是我赐予你的奖赏!” 第703章 ——荣睦的顿悟 “是不是凡是皇族中人,都觉得自己必须登上皇位,一展绝世才华,救民于水火之中,方才能彰显皇恩浩荡,让史书记载下你们的丰功伟绩,让后人敬仰?” 荣睦怒极反笑,虽然知晓皇族中人几乎都有这种近乎于变态的自恋,可每当亲耳所闻时,心中依然无法做到不起波澜。 如果现在晔治廉在场,他肯定会比晔雨更加飞扬跋扈,估计就连他是一统磐石大陆,超越中域王朝所有的帝王一类的大话,也能说得出来。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晔雨不以为然地笑笑,丝毫没有把荣睦的嘲讽放在心上,目光转向坝阳城的方向,那儿在霸阳州城修筑之时开始,就沦为了一座空城,尽管比起只剩下废墟的良安镇来要好无数倍,但早已没有人气,想要恢复如初,基本没有多少可能。 所以,她干脆把视线转移到瀑龙州城那儿,不由得燃起了一股大干一番的熊熊烈火,首当其冲的便是要解决掉窝囊无奈的晔治罡。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鸿鹄之志应该是在瀑龙州城,那个晔治罡虽然胸无大志,可很少为祸百姓,搞出什么苛捐杂税来搜刮民脂民膏,你这般鸠占鹊巢,是不是有些不地道啊?” 荣睦早就知晓了晔治廉借势晔治罡,想要就此上位的不耻勾当,没想到被自己亲手粉碎了之后,晔雨居然没有半点死心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的将之称为鸿鹄之志,忍不住追问道。 “尸位素餐,便是为祸一方,懒政,就是在辜负陛下的信任,不作为,定然也等同于鱼肉百姓,我这么做,完全就是履行我郡王的职责,这点浅显易懂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晔雨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刘海,极为认真地盯着荣睦,没有丝毫说笑的意思,语气也变得冷厉起来,似乎是在警告对方,莫要得寸进尺。 “你皇族中人的规矩,我荣睦不想知晓分毫,但我想问雨郡王的是,难不成我霸阳州城的未来发展,还比不过一个长时间停滞不前,基本被万山皇城掏空了的瀑龙州吗?” 荣睦见晔雨摆出了一幅皇族特有的蛮横,并未有丝毫的退让,反而停止了胸膛,义正言辞地质问道。 “大言不惭,区区一个小小的难民聚居区,才刚刚摆脱了饥饿,也敢妄自称大,自诩霸阳州城,荣睦,你身为万山王朝的侯爵,非但没有想着如何为万山王朝效忠,反倒在此自立为王,究竟是何居心?” 晔雨脸上的表情逐渐阴沉下来,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寒意,眸子里也满是杀气,显然这几个月在霸阳州城的舒适生活,并未让她产生分毫的好感,反倒令她心生不满。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荣睦虽然一直感恩于你对我的帮助,但这也不是我任你摆满的理由,而我更没有做木偶的打算,所以但从今往后,你做你的女皇梦,我当我的小商贾,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荣睦顿感面前的晔雨,已然不再是那个厌倦了皇族的尔虞我诈,自相残杀的邻家女孩儿,更不是什么红颜知己,那股令心跳加速的莫名好感,也瞬间戛然而止,可他依然还念及旧情,也就不愿再回怼什么,只是摇头一叹,拂袖而去。 “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臣服于我。”晔雨并没有丝毫的愤怒,那张冰冷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君王方才拥有的威严之色,若不是骨子里仍然有股少女特有的气息,她的确拥有王者之气。 两个时辰后,在荣睦的欢送下,她带着瀑龙州近卫军的部分可用之人,以及所有的亲信,缓缓走出了霸阳州城,计划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磐龙郡城,开始积蓄力量,准备取代瀑龙州城的晔治罡。 “这一亿斤粮食、一亿铜币,还有你的父亲,都一并带走,从此你我两不相欠!”荣睦十分大方地指着数百辆满载着粮食的马车,还有一辆属于晔治廉的豪华马车,上前几步道。 晔雨微微点头,面无表情地从身后的侍者那里拿过一张契约和一个火把,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十分坚定地将契约凑到火焰旁边。 呼! 那张精致的契约,刚一接触火焰,就开始熊熊燃烧起来,在威风的吹风下,发出阵阵的呼声,就像是一头愤怒的野兽,正在低吼似得。 见契约被彻底烈火包围,她随手轻轻一扬,那团火焰就飞到了半空之中,宛若火凤凰似得,飘逸地舞动了几下,就化作一团黑灰,在风中消散而去,然后漠然地看着荣睦,就像是在看一块石像,没有半点情感。 荣睦见状,也只是咧嘴笑笑,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在他看来,皇族契约是否被她销毁,已然不再重要,因为彼此之间并不是平等地在做交易。 自己更像是一个被无情压榨的奴隶,不光需要感谢皇族给予活命的机会,还得玩命地为他们做工,完成契约所得到的的,不过是能够继续活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甚至就连一句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都得不到。 邵非充曾经无数次地喃喃自语:众人皆平等,没有人天生不凡,众生也都有活命的权利,不论何人都不得无理剥夺。 起先,荣睦对于这个陌生的理论,完全不知其意何在,因为他读过的所有书卷,并没有任何类似的记录,如今,他终于用亲身经历,明白了前半部分的含义。 至于后半部分,他依然不大清楚,但这一刻,他有了一种让百姓能过上富裕日子,并没有什么可骄傲的想法,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百姓们辛苦劳动换来的,自己只是不想被皇族、文官、武将还有云苍宗人要了小命才如此而已。 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也跟皇族中人没什么区别,都觉得是自己的努力,方才有百姓幸福安定的生活,于是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既是向过去的自己告别,也是在送晔雨离开。 第704章 ——兴奋的边力 森木城东北一百二十余里的乱石山上,近千名青壮劳力,疲惫地将背篓里的石块取出,整齐地摆放在不大的空地上,等待着边力的鉴定结果。 自打得到了边力寻找钨铁矿的命令,他们就开始了寻矿之旅,从石川郡城到森木城再到如今的乱石山,在短短的半年多时间里,几乎踏遍了整个石川郡的土地。 尽管发现了三处优质的石炭煤矿山,能为丘陵郡的精铁工坊提供源源不断的石炭煤,冶炼出质量更为上乘的精铁,可再好的精铁,也比不了超越它整整两个阶别的钨铁,根本无法为新建的霸阳州城提供足够的发展动力。 “铁蛋儿,你看咱这次能找到钨铁矿脉吗?”一位光着膀子的壮汉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珠,兴奋地盯着自己找到的矿石道。 “五子哥,我看应该没啥问题。”同样是一身肌肉的铁蛋咧嘴一笑,蹲下身子,像拍婴儿一样地轻拍着一块三寸长宽的黑色石块道。“荣侯待我等不薄,不光每月能力领到一百铜币的工钱,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给咱考虑周全,甚至就连房子都开始盖了,所以咱可不能让他继续空等下去。” “那是自然,听说此番同样差不多巡查了整个石川郡都一无所获的边先生,也亲自来到了乱石山上,想必这钨铁矿脉应该不会远了!”五子掏出水囊,昂起脖子,一饮而尽道。 “嗯,但愿如此。”铁蛋站起身,转头一看,猛然发现一队人马正朝自己走来,立刻站得比身旁的松树还要挺直,兴奋地道。“边先生来了,边先生来了,肯定能在这堆石头里面,找到钨铁矿石的!” 边力扫了眼等候在不远处的一众寻矿人,看着他们向自己投来期待的目光,只觉得有种被炙烤的焦躁,仿佛心跳都加速了许多。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他无时不刻都在渴望着亲手摸到无铁矿石的感觉,期待着找到钨铁矿脉的消息。 毕竟,寻路师这个职业的晋升之路,可不光光是找寻到修筑道路的最佳路线,绘制出精确的地图这么简单,而是熟知各个地区内的人文、历史以及矿藏等等,否则不过只是初窥门径而已,根本无法登峰造极! 因此,寻找钨铁矿脉,不仅仅是为了报答荣睦的知遇之恩,为霸阳州城的带来强劲的发展动力,更是让自己得到升华。 所以当他几乎踏遍了整个石川郡都一无所获时,对当初的情报不禁产生了极大的怀疑,甚至一度认为石川郡根本就没有钨铁矿脉,尽管后来一连找到了三处优质石炭煤矿,也未能让他燃起哪怕些许的信心。 “诸位寻找矿脉辛苦,先在一旁歇息片刻,边某人这就开始选矿!”边力翻下高原马,对着一众寻矿人施了一礼,连忙来到排列整齐的石块旁开始了工作。 他十分清楚,钨铁矿石的颜色十分特殊,基本都呈赤红色,且颜色越深,就代表着其含铁量越高,铁矿石的质量就越好。 所以,当近千块大小不一的石头,整齐的排列在他的眼前时,他基本只是扫上一眼,就可以得出此番又要落空的结论。 难道我寻路师只能停留在州级中等?难道石川郡真的没有钨铁矿?难道霸阳州城只能当个粮仓? 一连串无奈的自问,瞬间袭来,让本就已经失落异常的边力,更觉毫无希望,浑身上下都像是被泄了气似得,绵软无力,他甚至都不想继续走下去,继续察验那些剩余的矿石,直到刚才的自问变成现实。 但心中的执念,还是击溃了心中的浮躁,他再度耐下心来,蹲在每一块石头旁边,如获至宝地仔细地甄别着,就好像它是真正的钨铁矿石似得。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只可惜,回应他的除过普通的石头之外,就是质地一般的石材,就连一块能修筑桥梁的优质石材都没有见到。 三个时辰…… 四个时辰…… 饶是昼长夜短的七月,也经不起分秒的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吃不喝的黎威,依然没有停下手来的意思,他睁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用那双十个指头都被磨破的手,借着跳动的火光,照着脑子里的记忆,寻找着钨铁矿石。 不是,也不是,还不是,又不是…… 当还未查验的石块,仅剩最后一个时,边力只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无力的麻木之感让四肢百骸仿佛失去了控制,完全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铁蛋儿,估计这次咱们的希望,又要落空了……”五子远远地看着蹲在地上许久都未站起来的边力,忍不住长叹一声。 “边先生已经尽力了,大不了咱哥们明儿个一大早离开石川郡,前往千韧州城一带,继续寻找,我就不信钨铁矿还会长腿了!”铁蛋拍了拍胸脯道。 “不错,若是不找到钨铁矿脉,我五子誓不为人!”五子也狠狠地拍拍胸脯道。 …… 这些青壮劳动力们的表现,虽然让边力十分欣慰和感动,可他知道,一旦离开石川郡去寻找钨铁矿,不光会遭到晔泰的监视和阻挠,若是找到的话,自然会落入晔泰之手。 所以必须只要在石川郡内找到钨铁矿,尽可能地在短时间内以此让实力增长,方才有守住这片矿脉,再往千韧州一带扩张的可能。 还剩最后一块了,应该就是它了! 边力紧紧咬住牙关,给自己鼓劲打气,同时还掏出怀中的水囊,扬手把水浇在自己的头上,尽可能地保持最大的清醒。 他缓缓地蹲下身子,强忍着十指传来的剧痛,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石块,用小石锤轻轻地敲下上面的凸起,借着跳动的火光,辨别着里面的颜色。 这是? 一道赤红色的反光,突然刺向了他通红的双目,令他的瞳孔猛然一缩,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然后疯狂地用石锤奋力地敲击着石块,直到整块石头,都呈现出赤红色,旋即兴奋地站起身,气喘吁吁地举着矿石大吼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这块矿石是谁发现的,速速带我去那里!” 第705章 ——发现钨铁矿脉 “是俺,是俺找到的!”铁蛋儿腾地一下跳的老高,挥舞着双手,兴高采烈地朝着边力冲去,想要一睹钨铁矿石的真容。 “找到了,找到了……” 与此同时,那些焦急等待了大半天的青壮劳力们,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也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争先恐后地向边力冲去。 旋即,那些躲藏在其中的飞禽走兽们,也同时发出了惊恐的鸣叫,与众人的呼喊,合成了死寂的乱石山别样曲目,这个亘古不变的荒凉之地,迎来了它千百年来最为热闹的时刻! “哈哈哈,快带我去!”边力早有准备地抡起石锤,把刚才还视若珍宝的钨铁矿石,敲成了指甲盖大小的碎块,忘情地抛撒向朝自己涌来的人群,尽情地享受着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晔雨和晔治廉的离开,并没有对霸阳州城的发展有丝毫的影响,反而可以让荣睦在宫殿区内,少修筑一座郡王府,节约下宝贵的人力物力财力,集中修筑商铺、住房、工坊以及其他城内的必备建筑。 有了上一战水军的大发神威,荣睦已经不再担心晔治罡还会卷土重来,所以把目光重新投向了坝阳河的北岸,在打扫完战场之后,便立即开始修筑钨铁工坊。 作为今后实力增长的重要支柱,荣睦对钨铁抱有极高的期望值,将它看做成打开个州郡金库大门的钥匙,为自己赚取巨额的铜币。 相较于铣铁、精铁以及血铜,钨铁的重量更轻,强度更高,韧性更足,不光是制造武器装备的上佳选择,更是制造农具、工具、车船的必备之物。 有了钨铁之后,就可以淘汰掉耐用性低,可靠性差的木材,价格昂贵,和容易生锈的铣铁和精铁,以及炼制难度高,工艺复杂,却又比较脆的血铜。 更为重要的是,当钨铁的冶炼工艺不断提高,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可以冶炼出更高阶别的钽钢,这样既能够让自身实力得到更大的发展,还可赚取更多的铜币,增大自己的影响力等等,简直就是一举多得。 这样天大的好事,自然有着无数人的疯狂追捧,首当其冲者,自然便是上一任千韧州州王晔治哲,他为了能建造出钨铁工坊,从而冶炼出钨铁,增强自身实力。 在短短半年之内,耗尽了金库内积攒近百年的铜币,请来无数寻路师、冶铁师以及建造师,寻找钨铁矿脉、石炭煤矿脉,建造钨铁工坊,尝试冶炼钨铁。 虽然最后找到了钨铁矿脉和石炭煤矿脉,修筑好了钨铁工坊,也最终顺利地冶炼出了钨铁,只可惜失败的概率实在太大,想要成功地冶炼出一钧的钨铁,至少需要耗费一百郡的钨铁矿和石炭煤。 如此高昂的代价,必然导致入不敷出,晔治哲甚至不惜施以暴政,疯狂地搜刮民脂民膏,用来维系钨铁工坊的生产,以至于整个千韧州也受此影响,数十万百姓的生活都受此牵连,部分本就贫穷的地方,还出现了饿死人的现象。 所以,仅仅还是城王的晔泰,瞅准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用尽了各种手段,害死了晔治哲,抢到了州王的宝座。 从晔治德那儿得知此事的荣睦,自然变得更为小心,他可不想重蹈晔治哲的覆辙,让这座刚刚才步入正轨的霸阳州城,变成为他人做的嫁衣。 于是,他一开始便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行事,步步为营,莫要操之过急,并且把这些想法反复给黎威说了很多次。 有了之前和睦公厨失败的经验和教训,修筑钨铁工坊来,黎威自然也就变得加倍小心起来。 在得到钨铁工坊的图纸之后,他首先做的,就是认真学习,仔细记录,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不光记住了图纸中的每个细节,而且还能依靠记忆,重新将其绘制出来。 此外,他还搭建了数个钨铁工坊的模型,还原了图纸上的每一块砖瓦,每一根房梁和每一扇窗户,可以说,除过不能冶炼钨铁之外,这几个模型,就是一座缩小版的钨铁工坊。 当然,他也十分清楚,若是不能冶炼出钨铁的话,那么建造出来的工坊,再怎么与图纸相似,也无济于事。 常言道,隔行如更山,荣睦自然也深有体会,他先是把丘陵郡城的所有精铁工坊全部关闭,将里面所有的雇工都集中到霸阳州城来,给他们分发房产,继续发放工钱。 另外,他也知道只有舍,才有得的道理,也就干脆彻底放弃了冶炼精铁的买卖,砍掉了这颗每年足有五亿铜币净利润的摇钱树,集中精力来搞好钨铁的冶炼。 他明白,晔治哲失败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千韧州仅有几家规模不大的铣铁冶炼工坊,技术熟练,经验丰富的冶炼师极度缺乏,钨铁又足足高了铣铁两个阶别,冶炼的工艺自然水涨船高。 虽然最后冶炼出了少量的钨铁,基本算作大功告成,只可惜代价过于高昂,以至于入不敷出,使得大量的投入无法收回,不光铩羽而归,甚至还丢掉了州王的位子和自己的性命。 “荣侯近来心事重重,是不是担心这钨铁工坊建好了,却没有找到钨铁矿脉呀?”墨先生瞥了眼心事重重的荣睦,轻抚着胡须道。“不如将你收编的千韧州联军和瀑龙州近卫军重新武装起来,除掉晔泰这个祸患,顺便把晔治哲发现的钨铁矿脉收入囊中。” “老师又拿学生开涮,难道安稳的日子太无聊了嘛,非要打打杀杀的才有意思?”荣睦拍了拍钨铁工坊厚重的墙壁,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相信边先生的判断,要不了多久,石川郡内找到钨铁矿脉的消息就会传来,眼下只需稍安勿躁,耐心等待些时日,让钨铁工坊变成一件接近完美的艺术品便可。” 说完,他看向西北方,只见数只雪白色的霜鸽,正拍打着翅膀,奋力地朝着自己传信马车的方向飞来,露出了一个期待的笑容。 第706章 ——钨铁工坊完工 “边先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在森木城腹地的乱石山一带,找到了钨铁矿脉,根据初步判断,大约方圆两里内,都有优质的钨铁矿石,至少可以满足十余年的开采。” 荣睦从晁起阳手中接过拼凑好的霜鸽信,扫了眼信中的字句,只觉得心跳加速,浑身血液奔涌,仿佛整个人直冲上了九霄云似得,一脸兴奋地道。 “正好霸阳州城通往森木城的郡道已经修筑完毕,原本需要四十来天的路程,现在只要十多天就能走完,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第一批钨铁矿石在十天之后,就能运到!” “恭喜荣侯,喜获钨铁矿脉,想必要不了多久,整个霸阳州城所辖的五座城内,所有的铁器,就可换成钨铁了,届时,所有的产出至少能激增一倍!” 宗晟炎闻言,心中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作为精铁工坊的实际控制人,五亿铜币的年收入,是他为数不多的经济来源,关系到日后子孙们的吃饭穿衣,是他安心归顺荣睦的条件之一。 半年来没有任何收益,的确令他有些恼怒,可迫于荣睦的压力,只好暂时隐忍,如今见事成一半,也兴奋地对着荣睦拱了拱手,以表祝贺。 “多谢炎郡王鼎力支持,没有炎郡王的牺牲,我荣睦定然无法完成冶炼钨铁的大业,如今万事齐备,只欠东风,但愿一切顺利!” 荣睦对着宗晟炎等人还了一礼,视线再度停留于已经进入收尾阶段的钨铁工坊,忍不住再度拍了拍它结实厚重的墙壁。 见里面还有不少正在忙碌的木匠、石匠、泥瓦匠以及冶炼师们,正在专心致志地商议着工坊内部的收尾和修整事宜,也就不再做过的打扰,不动声色地带着众人离开了。 钨铁工坊的占地面积很大,足有两里多宽,六里多长,里面又有大大小小的分类工坊数千间之多,分别用于分拣、粉碎、冶炼和冷却等十余个工序之用。 另外,参考丘陵郡城精铁冶炼工坊昼夜不简单的模式,工坊内部还为雇工们修筑了宿舍、公厨和汤池等为他们工作提供便利的设施。 如今已经有五成的雇工进驻,让这个还未开工冶炼的工坊,多出了烟火之气。按照荣睦的计划,和黎威的设计,待得工坊满负荷冶炼之时,总共会有四万余雇工。 若是再算上里面的小商贩、伙计和厨子等其他人员,至少还得再增加一两万人。荣睦甚至还听说,不少安宁商盟的商人,都瞅准了钨铁工坊内的商机,甚至还打算开设酒楼、戏院、青楼等,为那些出苦力的雇工们提供州城内才有的享受。 另外,为了方便钨铁工坊的冶炼,以及钨铁的运输,黎威还在钨铁工坊的南面,修筑了专门用来停靠运送钨铁矿石、优质石炭煤的货船。 荣睦更是大胆地将潜在的对手三湖州,做为钨铁的主要销售对象,他早就听宗晟炎说过,三湖州在宗氏王朝内排名靠前,拥有三座不小的湖泊和大量的良田,治下之地极为富庶,百姓家底也十分殷实。 更为重要的是,三湖州除过农业和渔业之外,丝织品产业也对铁器的需求极大,受制于属地内矿藏匮乏,无法大规模冶炼铁器的原因,只能使用价格高昂的血铜来代替生产。 只要钨铁的定价不是特别离谱,凭借其更为请便、耐用和结实等优势,就能轻松挤占掉所有血铜的市场,就算取而代之,也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当然,除过极高的商业价值,可以带来巨额的铜币以外,钨铁同样有极大的军事价值,可以打造出武器、装备、马车和战船,并且如果冶炼技术足够强大,还能制作出轰天铳、百丈铳和手持铳等火器,相较于铣铁制作的来,耐用度与可靠性自然也会大大提升。 因此向自己的对手出售钨铁,也同样是一个类似于双刃剑的选择,这种给敌人送先进武器装备的结果,势必给荣睦带来不可预估的危险。 不过,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面对富得流油的三湖州,荣睦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不管千韧州还是瀑龙州,钨铁的价格降得再低,也会招致他们的红眼和记恨,见利忘义的帽子肯定会扣在荣睦的脑袋上。 所以,与其做赔本买卖,不如干脆冒个险,只要扼守住丘陵郡城这个隘口,借助着坝阳河上游的天然优势,就能确保自己的安全。 十二天后,两艘双桅帆船,满载着两千八百钧的钨铁矿石,在所有船帆都被微风吹满的状态下,缓缓驶入了还未全部修筑完成的钨铁工坊码头。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双桅帆船的船帆微微一震,稳稳地停靠在了岸边,荣睦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都受到了沉重的冲击一般,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 “呼……终于来了吗?”荣睦喃喃自语一声,紧握起右拳,狠狠地砸了几下左胸口,缓解紧张的情绪。 “兄弟们,活来咯……” “卖力加油干哟!” “中午公厨可有美味的烤鸭等我们呐!”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码头工们,怀着比荣睦还要兴奋的心情,立刻推着手推车,有序地排列在双桅帆船一侧的几个卸货口前。 砰、砰、砰! 几条结实的木板,刚刚搭在了岸边,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卸货。 刚才还冷清的码头,立刻变得热闹起来,千余名码头工们,宛若正在搬家的蚂蚁群,有序地把钨铁矿石搬运到仓库里。 “这便是苦苦追寻的钨铁矿石嘛?”荣睦从手推车上拿起一块拳头大小的钨铁矿石,如获至宝地捧在手心里,兴奋地端详着,突然觉得它竟然很重,自己快要捧不住了,心脏跳动的速度,竟然比得到中域遗物还要快上几分。 因为前者只是代表着希望和理想的开始,还需要经过一段漫长艰辛的过程,方才有实现的可能,但后者距离实现仅剩一步之遥! 假如有比实现更值得回味的,必然会是成功之后再去回味整个过程的感觉,而不是用失败是成功之母来聊以。 第711章 ——庄宗和解 按照常理,荣睦完全可以首先选择支持宗晟炎,让钨铁工坊稳定产出,成为一项固定的收入来源,然后再按照自己刚才的计划,顺藤摸瓜地去寻找经验丰富,可为自己所用的铁匠,再去修筑铁器工坊,深入开发钨铁的潜力。 根据他的推测,类似于庄贤的铁匠,几乎都被皇族和文官们无情地压榨着,就算他们得到了巨额的铜币,宽敞的房屋,还有美丽的妻子。 但只要得罪了前者,定然是死路一条。皇权和文官权利的存在,让所谓的宗氏律典,犹如废纸一张,根本毫无作用,所以,他明白,眼下最为重要的不是调停,而是重新制定规则,方才能够勉强控制住眼下失控的局面。 并且以此为抛砖引玉,进一步细化律典之中的内容,将其根植于每一个人的心中,不管他是大权在握的文官武将,还是毫无权势的农民,都不容违背律典。 “杀人报仇的事情,我虽然帮不了你,但不论何人,只要违法的万山律典和宗氏律典,我都会依法论处!”荣睦提高了嗓音,极为严肃的注视着涕泪横流的庄贤,拿出了一副要为他主持公道的姿态道。 “荣侯的心意,庄贤完全明白,但不论哪朝的律典,就算多么严苛,也会有人视若罔闻,拒不执行,我所经历的一切,便是最好的印证,因为律典是皇族官宦们定的,他们不可能捆住自己的手脚,束缚内心的欲望!”庄贤冷笑一声道。 “一派胡言,你可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宗晟炎嗤之以鼻道。 “敢问郡王大人,从古至今,我宗氏王朝,可有一个犯法皇帝?”庄贤极为严肃地质问道。 “你……”宗晟炎一时语塞,涨红着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了好了,你二人莫要再继续争吵下去了,这种无法改变的历史,永远都没有任何结果,只会无端浪费宝贵的时间!” 荣睦见不容易对付的宗晟炎吃瘪,立刻抓住机会,严厉地制止了二人的争论,锐利的目光扫过他们,迅速让其收住了身上的戾气,极为严肃的提醒道。 “你二人选择支持我,那么就是信得过我荣睦,既然如此的话,还望二位暂时放下彼此的怨恨,速速发挥各自的作用,冶炼钨铁,制作铁器,我定然不会亏待二位。 至于我刚才答应庄先生的事情,自然会努力办到,我相信如果没有人违反律典,就不会有你的冤屈,但我目前的实力仅能做到自保,只有实力增强了,你的冤仇必将会得到伸张。 另外,炎郡王也务必要遵守律典,像咱们当初约定的那样办事,否则律典无情,我不能无视律典去袒护你,还望你好自为之。 最后,我也是个商人,十分重视利益,在我看来,如果付出没有得到的多,那么自然会放弃,不论是刚刚建成投产的钨铁工坊还是即将开工修筑的铁器工坊!我的话说完了,你二人可还有疑问?” 宗晟炎极为不悦地瞥了眼庄贤,又愤愤不平地看了看荣睦,很想开口再说些什么,表达心中的不满情绪,可碍于荣睦坚持公平,依照律典行事,只得作罢,木然地点点头,以示认同。 庄贤见宗晟炎没有了刚才皇族的嚣张气焰,也收敛住愤怒的情绪,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再度对着荣睦躬身施了一礼。 “既然钨铁工坊已经修筑完成,接下来就要劳烦黎管事了解庄先生所需,准备修筑铁器工坊。” 荣睦见二人妥协,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对着黎威安排完修筑铁器工坊的事宜后,走到庄贤身旁,语重心长地道。 “眼下仅有你一名铁匠,还无法制造出种类繁多的铁器,好在我霸阳州城并不缺人,劳烦庄先生尽快着手挑选可塑之人,早日培养成材,别让铁器工坊闲置太久。” “荣侯放心,自从跟随荣侯以来,我一直都未放弃找寻合适之人,传授制造铁器的技艺,由于条件较为严苛,目前只找到了五十来人,不过相信随着钨铁生意的不断壮大,可用之人定然会越来也多!” 庄贤十分肯定地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厚厚的书卷,呈送到荣睦的面前道。 “这是可育之才的名单,请荣侯过目,另外,其中还有宗氏王朝皇城铁器工坊的部分图纸,请交由黎管事过目,不妥之处,可随意修改。” “多谢庄先生信任!”荣睦接过厚厚的书卷,随手翻开扉页,只见里面工工整整地着目录,除过名和图纸之外,大部分的内容,都记录着制造铁器的心得与感悟,旋即翻到了那一页,这才发现,自己除过能认得文字之外,根本读不懂其中的含义。 呼…… 他深吸了一口气,顿感这本厚厚的书卷,并不逊色于记载各类典籍的中域遗物,甚至比它更为珍贵,因为前者是经过无数次实践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几乎拿来就可使用,而后者只是千余年前古人的感悟,根本无法照搬。 想到这里,他终于可以确信,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去做铁器的买卖了,受此助力,自己的实力定然会在短时间内暴涨,安宁军的将士们,也可以得到钨铁阶别的武器装备了。 不过,他忽然开始后怕起来,担心如果庄贤和宗晟炎的矛盾,没有处理得当,定然会损失惨重,好在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于是喜上心头。 “庄先生也是老熟人了,黎管事不必拘泥,务必打破砂锅问到底,将铁器工坊修筑好。”荣睦双手将书卷交给黎威,再度对着众人拱拱手道。“接下来就让内行去做各自的事情,我这个外行就不打扰了……” 说完,便在宗晟炎、庄贤等人的会心的笑容中,离开了钨铁工坊,跨上战马,朝着他的帐篷狂奔而去,打算舒舒服服的睡上几天,缓解这段时间苦苦等待的疲乏…… 第712章 ——阴魂不散的格宗主 此后的日子里,钨铁工坊内的巨大烟囱,便开始昼夜不停地冒着烟气,方圆数里之外都能看见,好在它汲取了丘陵郡城精铁工坊和安宁城矿泥工坊的经验,这些从未停歇的烟尘,并未给霸阳州城带来多少污染。 一阵清风吹过,站在还未完全竣工码头上的荣睦,依然闻不到半点呛人的异味,反倒是工坊公厨内的饭菜香气,令他不由得吞咽了口唾沫。 这座后来居上的钨铁公厨,一举超过了为建造师们提供饭食的公厨,成为城内最大的一间,不光可以同时容纳四千人就餐,满足共计三万余人的吃饭所需。 而且,还连带着汤池,可以为忙碌了几个时辰,浑身臭汗的冶炼工们,提供沐浴服务。 值得一提的是,在黎威等人的匠心设计下,公厨和汤池所需的火源,都是熔炉内燃烧殆尽的石炭煤,它们虽然无法熔炼钨铁,可用来做饭和烧水还是绰绰有余,这样可以节约不少的石炭煤。 甚至连城中不少的酒楼、汤池、公厨以及普通百姓家里,都用上了石炭煤,此外,熄灭了石炭煤渣,可以用来修筑道路。 更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它与矿泥配合起来,还能制作出结实轻便的煤渣砖来,比烧制青砖耗费的时间、材料和成本更少,为大规模的修筑各类建筑,起到了不小的助力。所以黎威也就趁着修筑铁器工坊的空当,在钨铁工坊的一旁,着手修筑起煤渣砖工坊来。 荣睦这段时间的日子,终于再度变得懒散起来,每日睡到晌午,才慢慢悠悠地爬起床,随便收拾一下,在和睦公厨吃过午饭,就骑着马在城中闲转悠。 他惊喜地发现,很少迷路的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转向,找不到回去的路,换做以往,他只需站在马鞍上面,四处眺望一番,就可以看见想去的地方。 可现在的霸阳州城里,不光道路变得宽阔平整了许多,两侧的帐篷,也至少消失了五分之一,一栋栋四五层高的房屋平地而起,无情地挡住了荣睦的视线,将他困在了自己亲手规划的城中。 看着忙碌的建造师、泥瓦匠、木匠和小工们,配合密切着搬运青砖、搅拌矿泥、安装房梁、堆砌砖墙,荣睦的心情倍感舒爽。 相较于轰天铳震耳欲聋的嘶吼,他反而觉得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十分悦耳,尤其是刚刚搬入新家时,大人们的笑声,孩童们嬉闹声,更令他备受鼓舞。 尽管荣睦更喜欢安静的环境,独自一人读书写字,可在在充满人间烟火的大街上闲逛时,倒也显得悠闲自得,饿了随意找一家馆子,点几个窝头、一盘禽肉甚至一壶水酒,累了便走进茶馆,听着婉转悠扬的曲子,靠坐在躺椅上小憩一会。 坏脾气都是惯出来的,挑剔的口味也同样如此,在千韧州城中吃过大米饭的荣睦,早已厌倦了粟米入口时的扎嘴,喜欢上了软糯香甜的大米。 只可惜大米的产量极低,又十分昂贵,比起粟米来整整高出了五十倍之多,在选择满足味蕾和填饱肚子之间,荣睦自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好在宗晟炎在三湖州的影响犹在,依靠他的能量,依然获得了不少的大米,甚至还得到了许多水稻苗,在精心挑选的肥沃土地上,足足种植了一百来亩,算是为霸阳州城的粟米田,升级为水稻田迈出了实质性的一步。 除过好消息之外,还传来了几个坏消息,让荣睦有些隐隐担忧。 第一个来自于他的邻居晔治罡,显然瀑龙州禁卫军的折损,令其十分震怒,誓要出兵攻占霸阳州城,一雪前耻,报仇泄愤,以正他州王的威名。 但碍于瀑龙州禁卫军和联军的实际掌控者——一等州侯苏劲风的反对,只好暂时作罢,明面上苏劲风不同意,暗地里则大肆操练队伍,准备出兵,赚取军功,以此积累晋升的资本。 第二个则来自于他的老对手云苍宗,自从上次败走之后,格宗主并未善罢甘休,使出了杀人放火之类的小把戏,来破坏霸阳州城一带的工坊、民宅和商铺。 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可随着安宁军人数的增加,实力的增长,倒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但云苍宗在磐石大陆的根基不浅,还在用长生不老的骗局蛊惑百姓,达到搜刮民脂民膏的目的。 对此,祁宏已经排除捕役,联合安宁军将士一同彻查,只不过云苍宗人极为狡猾,隐藏得很深,收效甚微,犹如跗骨之蛆一般,吸食者刚刚才富裕不久的百姓们的铜币。 第三是派往皇城陶瓷工坊学习的数百名学徒,因迟迟未能掌握烧制的技艺,只得打道回府,彻底失去了在霸阳州城修筑瓷器工坊的可能。 根据袁善的说法,烧制瓷器的技艺,相较于冶炼精铁来难度更高,学习起来更为困难。在荣睦看来,这完全就是袁善的一种说辞而已。 据他所知,袁善瓷器工坊烧制出来的瓷器,早已销售到了霸阳州城和安宁城,受到了百姓的追捧,尤其是较为上档次的瓷瓶,直接被当成了镇宅之宝,放置在新搬入的房子里,所以销路更是看涨,让袁善赚得钵满盆满,做为商人,他自然不愿意把这个极具潜力的市场,拱手让给荣睦。 对此,荣睦只是付之一笑,打算用钨铁和铁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倒是很想看看,到那个时候,袁善会有什么表情、什么说辞、什么反应。 除过这些可大可小的事情之外,一封来自万山皇城的信件,着实让荣睦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就是元盛帝晔治年重启了荣景天一案的审理,找出了当年出现的诸多纰漏,并且予以了修正,可他的目的并非是打算为自己的亲生父母犯案,而是想要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其处死! 因为这封信的发信人,居然就是格宗主…… 第713章 ——暗流涌动的万山王朝 “云苍宗本就有着通天的本事,控制晔治年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不可能,还望荣侯做好心理准备。”得知此事的墨先生阴沉下脸来,极为无奈地道。 “老师所言极是,面对长生之术的诱惑,没有几个人能控制自己的贪欲,更何况对方是掌管万山王朝的皇帝呢!”荣睦长叹一声,放下了这封充满挑衅意味的信件,将其收入怀中,当做鞭策自己之用。 “不过荣侯也不必太将此事放在心上,给身心带来巨大的压力,据我所知,晔治年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凭借三言两语就想让他亲信,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所以事情还远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晔治德开口劝慰道。 “再怎么说,晔灵儿可是晔治年的亲妹妹,只要她威胁不到皇位,晔治年肯定还是要顾及到影响,不会痛下杀手,至于格宗主会用什么东西来与晔治年达成共识,难度自然只高不低。”墨先生附和道。 “也罢,咱们还是准备一二,带着冶炼出来的钨铁,去三湖州城开拓一条新的商路,尽快让自己的实力变强,才是最为紧要的事情。”荣睦木然地点点头道,便不再继续纠缠下去。 显然,在得到了稳产的钨铁工坊,还顺带也获得了未来制造铁器的能力,随着双福相至,他的注意力也由解救父母,转移到了开拓新的商路之上。 当然,这种选择也是一种无奈之举,毕竟眼下带着安宁军杀向万山皇城,肯定连盘龙郡的地盘都出不了,就会被全部绞杀。 与其选择鸡蛋碰石头,不如再隐忍些时日,待得实力足够强大,再去万山皇城讨要说法,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知道父母蒙受冤屈,不过才过去了一年多而已。 …… 十月的千韧州和瀑龙州一带,秋雨就像天地之间的水帘,一连足足下了一个月多之久,虽说不是如柱的暴雨,可却让两地遭受了严重的灾害。 数百万亩的良田中,成熟的高粱和玉米几乎被涝死,让两地每年一季的粮食彻底绝收。更为严重的是,持续的降雨,造成了极为严重的水土流失,无情地蚕食着田地里的养分和土壤。 千韧州一带的梯田,更是被雨水冲毁,稀泥和腐败的粮食,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恶臭,甚至比起铁峰城以西一带的沼泽,还要让人心生畏惧。 州内各郡各城,同样未能幸免,石川郡城几乎被从梯田里面倾斜而下的泥水淹没,大量的民宅、商铺和各类建筑,纷纷倒塌,想要重新修缮,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 好在荣睦早已将整个石川郡的百姓迁移到了霸阳州城,晔治德也执行得十分到位,只需转移少数的驻守军队和文官便可完成救灾的工作。 瀑龙州的情况也并不乐观,良田水土和养分流失的情况要严重许多,积水还在地势平缓的地带,冲刷出了无数个湖泊,里面满是淤泥、积水、腐败的植物。 更为糟糕的是,个别降雨集中的地区,形成了洪水,淹没了数个城池,无数百姓、牛马和鸡鸭被淹死,长期泡在水里的大量尸体,污染了水源和土地,形成了可怕的瘴气,造成瘟疫的传播,又令死亡的人数增加不少。 位于千韧州以北的暮州和瀑龙州以东的东屿洲虽然情况稍好,可也架不住来自千韧州和瀑龙州的流民冲击,粮食和蔬菜等必备之物纷纷告急。 万山王朝的四个州,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有两个州出现了危机,尽管排名垫底的千韧州损失再大,也不会让万山王朝的整体实力,受到多大的影响。 可排名第一的瀑龙州,则令晔治年寝食难安,毕竟万山王朝三分之二的粮食,皆产自于此,有着万山王朝粮仓的瀑龙州,万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于是,他连续下了数道圣旨,命令瀑龙州开展自救,消除瘟疫、修缮道路、修葺田地,并且还调来了暮州和东屿州的军队帮助赈灾。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连续的降雨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连接皇城的皇城大道,连接各郡的州道,连接各城的郡道,以及连接各镇的城道,有九成都被毁坏,仅能勉强让行人通过,运送粮草辎重的车马根本无法通行。 虽然瀑龙州各地已经开仓放粮,勉强保住了饥民的性命,但丝毫无法缓解瘟疫的传播,染病死亡的百姓数目迅速攀升,已经超过了饥饿致死的百姓,成为瀑龙州的最大祸患,一时间,民变和兵变四起,瀑龙州乱成了一锅粥。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本应有所作为的州王晔治罡,刚开始还尽职尽责,亲自督战赈灾,并且斩杀了不少赈灾不利的官员,随着灾害的加重,身心俱疲的晔治罡早已束手无策,焦头烂额的他干脆扔下这个烂摊子,独自一人在州王府饮酒寻欢,彻底放任不管。 在晔治廉的怂恿下,一直在等待机会的晔雨,依靠着极强的身手,摆平了瀑龙州禁卫军的将领,软禁了晔治罡,获得了他让位的手谕,摇身一变,成了瀑龙州的新州王。 不过她的一举一动,皆在晔治年的掌控之中,虽然他并不喜欢在为难关头更换州王,但晔治罡的表现,实在令他震怒,只好默许了晔雨的行为。 这但个州王当的并不轻松,晔治年要求她必须尽快修缮好全州的各条道路,让暮州和东屿州的赈灾物资,运送到各地,消除肆虐的瘟疫,稳定涣散的民心,清理满是淤泥杂物的城池村镇,平整所有的良田,让瀑龙州赶在来年播种时,恢复至少七成以上的粮食种植,否则就会以造反论处。 晔雨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直接动用雷霆手段,处决了不听命令,消极赈灾的官员,并且坚决镇压各地的民变和兵变,暂时才稳定住了局面,然后她一面动用州金库,雇佣大量劳力,开始修缮道路,一面用人来运送药材粮食,消除饥荒和瘟疫,这才终于扭转了颓势…… 第714章 ——严重的灾情 十一月中旬,秋末的雨变成了初冬的雪,可依然还是下个没完,在瘟疫苦海中受罪的瀑龙州百姓,有种刚出火海,又入刀山的感觉,重新回到了饥寒交迫,患病而亡的窘境。 忙碌赈灾的晔雨,自坐在州王的位子的一个多月以来,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没吃过一顿饱饭,应是靠着毅力,跑遍了瀑龙州的每个地方。 足足累死了十来匹高原马,穿坏了十多双皮靴,本来清冷白皙的脸上,早已被晒得黝黑发亮,青色的衣裙上下沾满了雪水和泥土,清澈的眸子里,也满是疲惫之色,整个人早已没有了那般清新脱俗的感觉。 显然为了坐稳州王的位子,不辜负晔治廉的希望,她付出了远比平时更多的努力。 “啊……”正在赶路的晔雨,眼前突然一黑,从马上跌下,恍惚中,她发现自己的眼前,荣睦正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不行,不能放弃!”她狠狠地一咬舌尖,在剧痛换来的清醒中,顺势站起身后,拿出一只水壶举过头顶,把里面带着冰碴的水倒在脸上和嘴里,重新振作起精神,双脚轻点地面,猛地一拽缰绳,再度坐在了马上。 “州……州王?”身后的随从见状,还未来得及翻下战马查看情况,就看着她再度朝着下一个目的地奔驰而去……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三月的霸阳州城,春风轻柔地吹拂着坝阳河畔的柳树枝,枝条儿上的绿叶,宛若灵动的触手,贪婪地享受着春日的阳光,不断地伸展着新叶。 视线转移,城内的帐篷就像乱石山上消融的积雪,在四五层之高的房屋催促下,已经变得越来越少,要不了几个月,就会彻底消失不见。 在钨铁工坊稳定产出、矿泥青砖供应充足、工匠技艺不断提高、粮食供应稳定、收入增长和生活稳定等诸多利好条件的促使下,房屋修筑的进度,就像被装上了一台强劲的发动机,正在逐步加快。 只不过定睛细看,城西的空地上面,竟然还多出了不少帐篷,里面居住的百姓,各个面黄肌瘦、神色木然,就像是从苦海中刚刚脱离了似的。 显然他们正是是从千韧州和瀑龙州逃难而来的百姓,粗略一算足有十五万余之多,好在霸阳州城的粮食储备足够充足,又有柴恩的灵丹妙药助力,这才勉强让他们得以安身。 “瀑龙州的灾情如何,眼下马上就到播种的季节了,若是道路依然不畅,田地还未清理的话,不出半年时间,情况就会雪上加霜,极为可能出现更大的民变!” 坐在书桌前的荣睦,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刚刚走进帐中的祁宏。本来,他的侯爵府可以优先修筑,为了留住灾民,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延期开工。 “灾情依然很重,还有一半以上的道路不通,不少粮食和药品无法运到灾民手中,无家可归的灾民们只能露宿在外,忍饥挨饿,死亡的人数还在增加。” 祁宏拿出一摞整齐的情报,呈送到荣睦的桌前,极为无奈地回答道。 “雨州王接收了我们的援助的粮食和药品,但她坚决反对我们派出工匠、军队和车队,帮助瀑龙州赈灾,所以修缮道路、清理城镇和平整农田等事宜,基本处于停滞状态。” “既然如此,就多想些法子,把愿意离开的灾民,转移到霸阳州城里来,按照当初的设计,咱这儿至少可以养活五十万以上的百姓,若是能用精铁矿石冶炼出钨铁,日后钨铁工坊肯定还会扩建,人手需求将会大大增加。” 荣睦对于晔雨的固执,并不感到任何的意外,知道她能接受粮食和药品,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让步了,不由得摇头一叹道。 “好在森木城一带没有怎么受灾,德郡王也恪尽职守,已经把石川郡能搬走的都搬走了,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也算是一种安慰!” “荣侯过奖了,石川郡多山路险,田地稀少,本就不适宜长期定居,霸阳州城一带地势平缓,又有坝阳河的浇灌,百姓们自然更乐意迁移至此,试问这世上,又有谁不乐意过上好日子呢!”晔治德谦虚地摇摇头道。 “那倒也是,虽说在万山王朝的百姓心中,背井离乡,外出讨生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为了活下去,倒也无可厚非,正所谓树挪死,人挪活嘛!”荣睦咂咂嘴,见宗晟炎走入帐中,话锋一转道。“咱们何时出发?” “回禀荣侯,万事皆备,随时皆可出发!”宗晟炎言简意赅地道。 “走!”荣睦大手一挥,立即朝着钨铁工坊码头的方向赶去。 常言道,万事开头难,有了成功冶炼出第一块钨铁锭的经验,钨铁工坊的冶炼成功率也在逐步提升,如今已经有着万无一失的水准。所以在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完成了预先计划的冶炼数目,达到了远赴三湖州城出售的条件。 钨铁工坊的码头旁,整齐地停靠着二十五艘单桅货船,其中每艘载有钨铁锭三百钧,共计七千五百钧。一千斤为一钧,按照每斤六百铜币的价格来计算,差不多价值四十五亿铜币。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此行并未使用租借而来的两艘双桅战船,而是让其继续担任从安宁城,向运送霸阳州城石炭煤和钨铁矿石的重任。 荣睦怀着极为兴奋的心情,快步登上了单桅货船,虽然此前高泽培一再建议荣睦,此行最好乘坐单桅商船,宽敞的船舱内,可以用来当做书房、卧室和饭厅,缓解颠簸的长途航行。 但随着安宁城和霸阳州城两地的发展,运力开始变得吃紧起来,即便安宁城造船厂开足马力,每月可早三艘单桅帆船,运力也依然捉襟见肘,眼下又要远赴三湖州城,一旦这条商路打开,必定还将需求大量的船只。 所以能省则省,为了让自己舒服,致使运力不足,最终酿成产能不足的后果,就是捡芝麻丢西瓜的买卖,正如他依然还住在帐篷里,优先为百姓修筑房屋,换来了民心、尊重、归属感和团结的局面一样。 第715章 ——前往三湖州城 “扬帆!起锚……”徐江见荣睦走到自己身旁,示意自己已经做好准备,气沉丹田,按捺住内心的兴奋之情,大声下达了军令。 他的话音刚落,在其身后的传令旗手,就熟练的挥舞着双手的红绿气质,向其余的货船,发出了起锚的指令。 虽然是单桅战船船队统领,一直都在钻研水军的战术,研习作战的思路,可经历过被人排挤,只能自谋出路的他十分清楚,光靠打打杀杀是无法建造起战斗力强、数目可观的船队。 尽管他也知道以战养战的策略,可以目前安宁水军的实力,除过上次在千韧州联军和瀑龙州近卫军之争时,依靠轰天铳大获全胜之外无一胜绩,更何况河道限制了水军的发挥,唯有在大海上,方才能彰显其威力。 与步兵和骑兵相比,水军的投入极大,数亿铜币的巨款砸进去,也不一定能起到任何效果,海明阔梦想中的三桅战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除此之外,战船的建造、维护和训练,对铜币的开支和粮草的消耗同样十分惊人。 所以做为此行船队的统领,虽然手中全是装满钨铁锭的货船,没有一艘有进攻能力的战船,可他依然兴致极高,十分开心地接收了这个任务,因为,若是能够成功的话,可以足足赚到四十五亿铜币的巨款,水军也会从中得意,日子自然会过得更好。 “禀报荣侯,坝阳河中游河水流速较快,顺风顺水的情况下,每个时辰可行五十里路,从霸阳州城到三湖州城仅需一天半的时间便可抵达。” 徐江拿出一张航线图,将之摊开来给荣睦介绍道。 “若是换做双桅帆船的话,可以抵御更大的风浪,航行得更加平稳,每个时辰的速度可以提高到七十里左右,载货量还可进一步提升,可以说是多拉快跑!” “看来不光只有我一人对双桅帆船渴慕至极呐!”荣睦笑着点点头,看着刚刚停靠在码头上的两艘双桅货船,运来了冶炼钨铁所需的钨铁矿石和石炭煤,恨不能一翻手,就将其变成几十上百艘。 当然,如果可能,他更希望高泽培成功研制出了三桅帆船,安宁城造船厂即刻就能建造出来,然后一举控制坝阳河中上游,同时也开拓千韧河的水运,把千韧州城纳入到自己赚钱的商道上来,进一步扩张自己的生意版图。 除此之外,他更想去那传说之中的大海中去看看,探寻一番那儿是否真的有遍地黄金的富庶之地,好让自己的财富暴增,找寻千奇百怪种类繁多的商品,修筑更多的工坊,让治下的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 至于是不是能找到没有长生之术的证据,让云苍宗人彻底死心,不要再为祸一方,蛊惑人心,他虽然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依然自信满满,在他看来,有日出就会有日落,有生就会有死,就算是难改的江山,也会在某一天的地动或是洪水中彻底颠覆! “州王宗晟厚是个极为难缠的家伙,不光为人阴险狡诈,而且十分贪婪,原本他只是洪波郡的郡王,在洪波湖这个仅有天镜湖十分之一的小湖里,依靠养殖水产,种植水稻来勉强维系,日子过得很是艰难,欠下了不少的债务,甚至还不如我有精铁产出的丘陵郡强。” 宗晟炎双手扶着栏杆,眺望着三湖州城的方向,侃侃而谈道。 “奇怪的是,五年前的夏天,洪波郡内突然发现了一座银矿,每年竟然能出产十万两白银,依靠其这笔巨额的收入,不光还清了所有债务,他还虚张声势地称其有百万两的产量,把垂涎三尺的原州王宗晟炽诱骗至此残忍杀害。 更为可气的是,他捏造了宗晟炽想要谋财害命的伪证,并把这座银矿虚假产量和其又发现的所谓金矿,一同上报给陛下,换来了州王的位子,此后,他害死了宗晟厚的妻儿子女,并把那些反对他的人,全部扔到了天镜湖喂鱼,据说湖水被鲜血红色,整整持续了三天之久!” “宗晟厚还真是个狠人呐!”宗晟炎打断了荣睦思绪,他立即想起了当初借助宗靖儿的身份,在丘陵郡内招摇撞骗时,屡试不爽的场景,不禁唏嘘不已:这金矿的诱惑果真太大了! 他知道,钨铁矿虽然十分稀有,能带来极大的收益,可相较于直接就能换成铜币的银矿和金矿来,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前者需要不少的加工,方才能实现其价值,后者挖出来就能卖钱,而且供不应求,甚至还能当做货币来使用。 而目前使用的铜币,虽然也是由血铜冶炼而出,可想要让其变成铜币,则必须要往里面添加少量的银子才行,否则一座血铜矿和冶炼工坊,就等同于一棵造钱树了。 “呵呵,宗胜厚可还欠着我一笔数目小的债务,托荣侯的福,老夫还有幸能前往三湖州城转转,去跟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无赖连本带利地将他拖欠我的东西全部要回来。” 崔彧笑眯眯地走到荣睦身旁,红润的脸颊上,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显得神采奕奕,甚至比起他在拍卖场中的口若悬河来都要精神几分。 “哦?这天底下还真有能在崔会长手中占到便宜的人呐,还望崔会长到时候一定要手下留情,让我好好向他学习一番这般高超的技艺,再解决你们之间的恩怨,我可不想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荣睦看出了崔彧眼神中的杀意,大致猜出了这笔债务,十之七八可能是血债,尽管他也知道此行的目的,并非是打打杀杀,结仇结怨,可他并未出口反对,而是极力支持道。 “大恩不言谢,届时荣侯一定要珍惜机会,以免追悔莫及!”崔彧听出了荣睦话中的意思,明白他是顺着自己的心情,好让自己的能量发挥到最大,好让钨铁锭卖出个好价钱,于是仰头一笑。 第716章 ——海明阔的下马威 三湖州城坐落于天镜湖的北岸,东北面和西北面分别是洪波湖与月全湖,坝阳河将整座城池一分为三的同时,支流也分别汇入了三座湖中。 只不过天镜湖的面积巨大,足有洪波湖与月全湖想加之后的五倍,这样一座巨大的湖泊,虽然想要给天空当镜子来用,简直相差甚远,可它也因此得名。 受到坝阳河的长期冲刷,三湖州城腹地,是一片长达千余里,宽有五百余里的冲击平原,不光地势平坦,土壤也极为肥沃,并且还有着坝阳河水的浇灌,是一块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 天干雨少时,这儿可以依靠灌溉的水渠,引来三座湖泊的水源浇灌田地,连月降雨时,多余的雨水,又能从水渠流入到三座湖泊之中,所以这儿几乎不存在遭遇天灾的可能。 于是三湖州城一带的田地里,全都种植着水稻,水稻的周围,是大片的桑树,养殖了大量的桑蚕,有着极为发达的蚕丝产业,这儿的百姓们,只要不是好吃懒做,滥赌混吃之辈,都可以吃着香甜的大米,穿着雍容华贵的丝绸。 有了这样坚实的经济和物质基础,三湖州城自然远比千韧州城和瀑龙州城要气派许多,二十万人口的城中,到处都是占地百余亩的深宅大院、足有六七层之高的商铺、林立的丝绸工坊和印染工坊。 与其他城池不同,三湖州城内的道路较少,只占到了三成左右,其余都是经过石砖加固的河流,运送起蚕茧、大米以及其他货物来,一艘一个人就能控制的小船,载货量就比两骑四轮的马车还要多。 经过一日半的航行,荣睦一行终于抵达了三湖州城,他站在甲板上观望,极为羡慕地看着一艘艘仅有两三丈左右的小船,仅靠着坐在船尾的一名船夫,就能灵活地穿梭于相对狭窄的河道,将货物送到目的地。 “这些船只名为舢船,是三湖州城一带极为常见的货船,等同于两骑四轮马车,依靠运河带来的便利性,它每日运送货物的时间,最长可达到六个时辰。” 徐江指着正从单桅货船旁边经过的一艘舢船,热情地给荣睦介绍着,他曾在这儿风光过几年时间,可好景不长,只能到长河镇厮混,没想到遇见荣睦,这才有了咸鱼翻身,故地重游的机会,主动地当起了向导。 “荣侯请看,往东一里的那座雄伟的大殿,名为福寿殿,是整个三湖州城内最高的建筑,那儿就是州王宗晟厚的州王府了,咱们得先将货船全都停靠在三湖州城大码头上,然后步行前往,就能见到州王宗晟厚了。” 荣睦又多看了一眼舢船,恨不能把它的模样刻在心里,回去好去找高泽培也大量建造舢船,丰富霸阳州城内的货物运输后,这才将视线停留在了徐江所指的地方。 只见在层层叠叠的房屋后面,有一座高耸的八角形的楼阁,稳稳地立在那儿,粗略估算,足有十二三丈之高,鹤立鸡群一般地出现在了视线之中,简直就是天外飞仙似的。 更为让人称赞的是,他还发现,面朝自己的几个面上,还有隐隐约约地浮雕,虽然是一些不知名的图案,可也能一窥其建造的难度之大。 “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一阵从远处传来的呵斥声,打断了荣睦欣赏楼阁的心情,他转过头看去,只见海明阔站在双桅战船上面,居高临下地瞪着自己,而其身旁的数个轰天铳,也同时瞄准了自己,似乎一言不合,就大有开火进攻的意思。 “原来是海州侯啊,大半年不见,别来无恙啊!”荣睦知道此行前,宗晟炎已经提前告知过宗晟厚,并且得到了他的允许,眼下海明阔此举,完全就是来找事情的,可做为客人,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于是他笑盈盈地对着海明阔拱了拱手道。 “我三湖州的水道,可不是谁都能走的,要知道为了清理河道,加固河岸,我们可是花费了数百亿铜币的巨款,动用了数十万的青壮劳动力,耗费了足足十几年的时间,方才完成了这个浩大的工程。”海明阔并未理会荣睦的寒暄,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傲慢地回应道。 “海州侯的意思,此水靠我来,此河靠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吗?” 荣睦立刻明白了海明阔的来意,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道。 “请海州侯开个价,我立刻如数支付,不过我有个条件,劳烦海州侯给我出具一个凭据,证明我已经缴纳了买路钱,以免见到州王时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笑话,我水军收取的过河费,从来都没有开具凭证一说,如果你实在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送几个铳弹,当做纪念,不过至于会不会击沉一艘货船,我就不敢保证了!” 海明阔话音刚落,身后几名铳手,就举着火把走到轰天铳后面,大有随时都会点燃引线的可能。 “每艘货船,来往各上缴一亿铜币,总共五十亿铜币,请速速上缴,如若不然,本州侯今日就让你们葬在坝阳河中喂鱼!” “要钱没有,要命不给,有本事你就开火!”荣睦环抱起双臂,饶有兴趣地道,他知道,州王宗晟厚对于钨铁很感兴趣,三湖州也需要大量的钨铁,来代替原丘陵郡产出的精铁,让农业、渔业和蚕丝纺织业的产出更多。 当然,除此之外,野心勃勃的他,也想用钨铁打造出大量的武器、装备甚至是火铳来,以此扩充地盘,在宗氏王朝获得更高的地位和权利。 因而知晓了宗晟厚心思的荣睦,也就变得有恃无恐起来,因为他也清楚,海明阔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把战船开上陆地,像骑兵和步兵那样,为宗晟厚摧城拔寨,占领更多的地盘。 “小子,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赶在本州侯面前叫嚣,今日就让你常常本州侯最新研制出来的轰天铳!”海明阔歇斯底里地怒吼一声道。“开火,给我将这小子轰成渣滓!” 第717章 ——炸膛 “混账!”摇摇欲坠的海明阔,恼羞成怒地看着突变的一幕,急火攻心之下,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饶是有钽钢鱼鳞甲的防御,依然抵挡不住轰天铳爆炸时发出的冲击波,瞬间折断了数根肋骨,受到了不小的内伤。 “这是……”荣睦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变故,大脑一片空白,他实在搞不清楚,为何本来会砸向自己的铳弹,会临阵倒戈,差点要了海明阔的性命,据他所知,只有拥有灵智的人才会如此,火器这等死物,应该不具备这个能力。 “海……海明阔的轰天铳炸……炸膛了!?”正欲跳船的徐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吞吞吐吐地说道。“居……居然十几门轰天铳一起炸膛,这海明阔的运气也太差了点!” “到不是他运气差,而是自从丘陵郡的精铁停产以后,三湖州的精铁就一直供应不足,经过这半年多来的消耗,早已没有精铁可用,甚至就连铸造轰天铳的精铁都拿不出来了!” 惊慌过后的宗晟炎略作思考,余惊未定地喃喃道。 “还有,据我所知,宗晟厚对于坝阳河下游以及周边海域垂涎已久,想要将之据为己有,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三湖州战船船队一直都保持着高强度的操练,相比早已超过了轰天铳的耐用极限,如今同时炸膛,倒也并不奇怪。” “炎郡王所言不错,前些日子聂逊还曾提醒过我,咱们从云苍宗手中缴获的轰天铳,有四成多都出现了裂纹,若是在继续使用下去,随时都会炸膛的可能。” 徐江这才意识到后果有多么严重,暗自庆幸自己听从了聂逊的建议,暂时把出现裂纹的轰天铳存入仓库,不再继续使用。 “原来如此……”荣睦看着身受重伤的海明阔,被船上的水手抬上担架,运送到了救生的小船上面,其余的水手也已经弃船而逃后,熊熊燃烧的大火已经彻底占据了双桅战船的巨大船身。 轰隆!轰隆!轰隆! 一连十多声沉闷的爆炸声传来,船舱内存放的铳弹,在高温的炙烤下,纷纷自燃爆炸,瞬间就把船只的龙骨、侧舷、甲板和桅杆炸碎。 本就被大火包裹的双桅战船,再也没有了任何支撑下去的能力,很快就变成了无数块大大小小的碎片,无力地漂浮在河面上后,有些后怕地道。 “看来这威力巨大的火器,不光是进攻的利器,可以让敌人死伤惨重,如果使用不当,同样也会让自己落得同样的下场呐!” “那是自然,凡是皆有两面性,如何最大化地发挥出益处,避免害处的影响,是一件难度极大,又有无数人追求的事情。” 墨先生轻抚着胡须,漠然地看着变成碎片的双桅战船,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很快,他又把视线转移到州王府,沉声提醒道。 “还望荣侯做好接下来对付宗晟厚的准备,眼下精铁的匮乏会让他对钨铁更加痴狂,为了低价获得更多的钨铁,必然会不择手段!” 荣睦点点头,看着刚才货船上跳船的水手被救起,顺带还救了几个三湖州的水手,对着徐江挥挥手,示意他继续向码头航行。 虽然三湖州城比起千韧州城和瀑龙州城来要富庶得多,百姓们的整体生活水平也要高出不少,平均下来,每个劳动力一年可得到两千五百铜币左右的收入。 城中大多数人家的孩子,都会送到私塾里面念书,直到十六岁时,考中三湖州书院的继续读书,直到四年后考取功名。而绝大部分的孩子,都会进入到工坊和商铺等地,学习一门谋生的手艺,以此来养家糊口。 就算是大街上的一个乞丐,都不是文盲,可以背出不少的诗词歌赋,还能做几首打油诗,比起大多数都是千韧州城和瀑龙州城来,简直要强出无数个档次,甚至一个普通的伙计读过的书,都比以上两地所辖城内的名士有文化。 可饶是如此,在看热闹这件事上,两个王朝的百姓,不论男女老幼,竟然都表现出了惊人的一致,传闲话的功夫也不相上下,短短半个时辰,刚才发生的事情,就传遍了大半个三湖州城。 第718章 ——霸道的宗晟厚 巧合的是,这与当时刚到千韧州城时的经历十分类似,荣睦才初到三湖州城,就成了挂在百姓口中出现最频率最高的人。 这个从万山王朝来的神秘侯爵,用一种近乎神奇的方式,翻手把千韧州城响当当的人物——千韧州水军统领海明阔弄成重伤,顺带还摧毁了一艘双桅战船,造成了数十名水兵的伤亡。 由此可见,不论书读得多与少,文化程度的高与低,都对传闲话和看热闹的热情没有丝毫的影响,反而还有助于前者技艺的提高。 待得荣睦刚刚走进州王府时,他由万山王朝侯爵的身份,已然转变成了通晓驭火之术,翻手便可夺人性命的巫妖术士。 对此,毫不知情的荣睦,只觉得登福寿殿是一件极为消耗体力的事情,由于货船内空间狭小,昨夜只能跟钨铁锭同床共枕,又遭遇了长达数个时辰的颠簸,根本就没有睡好。 如今爬起高达十二层,共有九百九十九层台阶的福寿殿来,他的双腿仿佛被灌了铅,腰部早已酸软无力,就连呼吸都变得极为沉重,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浑身的汗水,早已浸透的衣裤。 宗晟炎和徐江虽然身轻如燕,一步能跨两个台阶,但心情却极为复杂,甚至还有些沉重,就算宗晟厚不了解他们的处境,和现在的身份,但身为郡王和武将,印刻在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们备受煎熬。 崔彧的脸上则写满了期待,尽管年过六旬,上起楼梯来,腿脚有些蹒跚,可凭借心中复仇火焰的支持,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精神,远比荣睦的状态更好。 哐当…… 厚重的开门声传来,两扇足有两丈多高大门徐徐打开,几名穿着刺绣丝绸的侍者,左右排列而来,迎接荣睦的到来。 “你就是荣睦!”一位白发苍苍的宦官,面无表情地看着荣睦,扯着嗓子问道。 刚刚走到平台上的荣睦,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得对着宦官施了一礼。 “年纪轻轻,身子骨就如此虚弱,九百九十九层台阶,就让你如此狼狈,将来就算能成气候,也是个短命鬼。”宦官冷笑一声,轻轻一甩拂尘,顺势转过身去,阴阳怪气地道。“随我来!” 荣睦这才忽然发现,专门服侍皇上的宦官,居然出现在了州王府内,而且看其服饰和谈吐,品级比起云东直来也低不了多少,连忙看向比自己了解更多信息的宗晟炎,却不想他只是挤出一个苦笑后,只好带着疑问跟随着宦官的脚步,走进了大殿。 很快,他就惊奇地发现,大殿的地上的木地板,居然是由墨黑色的香桐木制成,古朴中透着肃穆,几根粗壮的朱红色柱子上面,盘着纯金制成的扎龙浮雕,仿佛一阵风雨过后,它们就可腾云驾雾。 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大殿正中处,摆着一张巨大的书桌,仔细看去,精致的雕工,很好的利用了其细密的木纹,刻画出了类似山峰般的厚重感,让其特有的金红色,充满了雄壮之感,显然只有极为稀有的刺猬梨才能彰显出这般气势。 “赐座。”正在埋头批阅卷宗的宗晟厚,并未抬头分神,只是毫无语气地道。 几个品级较低的宦官,立刻搬来了数个刺猬梨制成的椅子,整齐地摆放在台下。 荣睦有些意外地坐在了刺猬梨椅子上,等待着宗晟厚的主动出击,因为有些紧张,他轻抚着扶手上传来的细腻之感,忍不住再度赞了一声,做为木材买卖的商人子弟,他十分清楚刺猬梨稀有程度,据说它的价值等同于黄金。 换句话说,一两刺猬梨,就能换到一两黄金,而且还有价无市,因为黄金能从遍布在各地的金矿里挖出来,但刺猬梨生长的地方为数不多,几乎都在悬崖峭壁之上,且至少需要五百年以上,方才可以成材。 此外,砍伐它也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情,在几乎是绝壁的地形下,伐木人腰间缠着绳索,抵达树下,再将其拥绳索捆牢,以免坠落,然后再去砍伐。 生长了数百年的刺猬梨树,中心并未变空,反倒异常的结实,它细密的树纹,其实就是一层有一层的铁皮,砍伐起来极费力气,三四个人足足要砍上七八天,方才能将这个百钧的大树砍成数段,再用牛马将之拉回,整个过程都是极为危险,死人死牲畜的事情常有发生。 “说说钨铁锭的事情,你打算卖多少钱一斤?”宗晟厚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大殿内的沉寂,他依旧没有抬头去看荣睦,视线还在一份未批阅完的卷宗上面。 可能是由于其中涉及的内容太过重要,自从荣睦进来之后,他一直都死死地盯着上面的内容,手中握着填满墨汁的毛笔,也差不多快要干了。 “请问州王大人,海明阔将我们拦在三湖州城,还用轰天铳向我们开火,是不是你的命令?”等候多时的崔彧,连忙对着荣睦做出了手掌下压的手势,示意一切交给自己就行。 “整个三湖州很大,我就算日理万机,也不可能事必躬亲,如果有不妥之处,还望尔等包涵,如若不然,就给本王闭紧嘴巴,莫要言语,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宗晟厚放下手中的毛笔,抬眼瞥了瞥荣睦等人,虽然并没有动怒,可州王的气势显露无疑,瞬间就令场中的气氛变得凝固起来。 好一个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这宗晟厚果然是霸道无比啊! 荣睦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虽然很想与宗晟厚正面过过招,试探一下对方的深浅,也好做下一步的打算,可看在崔彧复仇心怯,一马当先地冲在前面,只好摆出了作壁上观的姿态。 “我们倒是没有什么不满,就是让州王大人损失了十几门轰天铳、一艘双桅战船,还有几个水手而已,相比以州王您的气度,这点东西应该不算什么!” 崔彧并未被宗晟厚的蛮不讲理吓到,反而笑眯眯地问道。 第719章 ——白送钨铁锭 “算不算什么,得看我的心情,高兴了我兴许会既往不咎,还会送你们十几门轰天铳、一艘双桅战船和几个水手,不高兴了,不光要你赔偿原物,还得支付十倍的罚金,并且用你的脑袋当做利息。” 宗晟厚缓缓靠到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好,面无表情地看着崔彧,顿觉眼前的人好像有些面熟,可想了半天,也未能回忆起他的身份,便就此作罢。 “我不会赔偿原物,也不会支付十倍的罚金,更不会用我的脑袋去当利息,因为现在是州王大人在求着我们卖钨铁,而不是我们求着州王大人买钨铁,这买卖二字,绝不是多了头上的一个十字这么简单。”崔彧回坐到椅子上,神态自若地翘起了二郎腿,摇头晃脑地道。 “笑话,我泱泱大朝,难不成还会缺你这点钨铁不成,你还真当离了你们,我三湖州就没有铁器可用了,我告诉你,只要我想要,随时都能得到!” 宗晟厚大笑几声,他不屑的目光扫过荣睦、墨先生和宗晟炎,语气极为严肃地道。 “宗晟炎,十来年未见,没想到你还是如此不堪大用,我真不该相信你的鬼话,就凭你这个天煞的衰命,怎么可能会得到钨铁的冶炼技术?来人啊,给我将他们统统拖出去,剁碎了拿去喂鱼!” “是!”大殿的阴暗处,立即闪出了二十来名,身着钽钢锁链甲的护卫,干脆利落地拔出了腰间的钽钢剑,迅速将荣睦等人团团围住,杀气腾腾地准备动手。 荣睦见状,顿时大惊,他本以为崔彧会使用什么特殊的手段,达到复仇的目的,可从眼下的局势来看,他非但不可能如愿,反而还会身陷囫囵,葬在此地。 于是他立即站起身,袖中的数枚火硝雷滑落到手中,十指夹住引线,正欲上前制止,扭转当下的危机局面,可他却惊奇地发现,崔彧面不改色地对自己摆摆手。 “州王真要如此吗,难道不知道三湖州的铁制品已经没有存货了,若是再不补充足够的铁制品,农夫将没有农具耕种、渔民将没有渔具捕鱼、仿制工坊将无法纺织丝绸,军队的武器装备,坏一件就少一件,那十几门轰天铳就是最好的例子!” 崔彧非但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反而昂首挺胸地迎着围在自己面前的侍卫走去,眼神中充满了执着,似乎早已看清了宗晟厚的心思一样。 “慢!”宗晟厚闻言,立即冷喝一声,收敛住内心的愤怒,双目迸发出锋利的寒芒,紧紧地盯着崔彧,似是两把匕首,瞬间就能割断崔彧的脖颈。他实在搞不清楚,为何自己费尽心机保存的绝密信息,会被这个其貌不扬的老者知晓。 但他十分清楚,这些绝密的信息,一旦走漏了风声,定然会引来无数觊觎者的贪婪,选择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对三湖州动手,不管是光明正大地出兵,还是背地里抬高铁制品的价格,都将给三湖州带来极大的损失。 虽然他很想追问出崔彧是从何处知晓这些绝密的信息,好让自己堵住这些个还未发现的漏洞,让三湖州变得滴水不漏,可这样以来,无疑会引起崔彧的戒备,随意用一个假消息搪塞自己,最后什么都得不到,所以一时间,他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荣睦见崔彧的一番话稳定住了局势,让正在气头的宗晟厚,像是一条被打了七寸的毒蛇,瞬间没有了杀气,心中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收好火硝雷,重新回坐到椅子上,继续观看崔彧的精彩表演。 接到宗晟厚命令的侍卫,旋即收起钽钢剑,列队重新回到了大殿的暗处,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显然他们各个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 很快,大殿内再度恢复了安静,虽然只是三月初,可三湖州城的气温,早已到了盛夏那般炎热,就算大殿尽管巧妙的设计,可以让吹进来的热风,在硝石制成的冰块中,变得十分凉爽。 只不过因为宗晟厚和崔彧的先后沉默,令场面再度变得胶着起来,所有人都不清楚,接下来宗晟厚又会如何出招,崔彧又该如何接招。 “让主顾为难,不是我等商贾该做的事情,做为商贾,要让主顾满意,方才是最为重要的,至于能否有利可图,则是次要的,正所谓做生意,要先交朋友。” 崔彧看出了宗晟厚的顾虑,专门掉了他半天的胃口,这才语气和善地开口道。 “正好郡王此番带来了七千五百钧钨铁锭,只要稍作加工,就能成为各类铁器使用,相较于之前的精铁来,耐用程度至少可以提高十倍以上,用其上乘的质量,和极高的耐用度,可以轻松弥补数量上的不足。 当然,还是刚才的那句话,做生意之前,要先做朋友,所以这批钨铁,我打算送给州王,以示诚意,算作对三湖州六十万百姓的见面礼。” 荣睦闻言,心头不由一滞,完全搞不清楚,这个曾经漫天要价,能把商品所有的价值,全都压榨出来的崔彧,今日为何会突然发起了善心,要把自己千辛万苦才得到的钨铁,拱手送给宗晟厚。 可碍于他目前的表现的确无可挑剔,现在又不可能临时换帅,也就与宗晟炎一道,极为客气地对着宗晟厚拱拱手,顺着他的意思来。 “这位老先生倒是大方……” 宗晟厚目光扫过宗晟炎与荣睦,见二人非但毫无反对之意,反而表现出极大的恭谨,尤其是那个十四五岁的荣睦,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对待神明一般,显然心甘情愿的赠送钨铁,一时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既想白拿这些钨铁,又怕会被别人嘲笑自己小气,堂堂一个州王,连点买钨铁的铜币都拿不出来,可若是拒绝的话,又实在不甘心,只能再去寻找别的买家,做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打算。 毕竟,盐铁这种只能官营的商品,又贵又紧俏,过了这个村,下个店在哪还不知道呢! 第720章 ——什么东西最不值钱 “州王若是一时为难的话,我等顺河而下,去到滨海州去游历一番,开开眼界,增加一些阅历,改日再来拜。”崔彧看出了宗晟厚的为难,将同样对钨铁有极大需求的滨海州搬了出来,故做一脸遗憾地叹气道。 说完,不待宗晟厚有任何反应,立即对着他拱拱手,无可奈何地甩了甩袖子,便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带头与荣睦等人转身离开。 “老先生且慢……” 还在沉思的宗晟厚见状,顿时急火攻心,只感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视线中的崔彧等人,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会行走的铜币山。 眼看着这几座送上门来铜币山就要离开,他连忙站起身来,恨不能用双臂将他们揽入怀中,尽情地享受那种落袋为安的踏实感与获得感。 但身为州王的他,自然没有被这天上掉线来的馅儿饼砸晕,更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清了清嗓子后,高高在上地继续道。 “俗话说的好,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三湖州虽然在宗氏王朝算不得最富庶的地方,可也差不到哪里去,无非是地盘小人口少而已,若是将滨海州也划归三湖州,我三湖州定然可以做当富可敌国,所以诸位有何要求尽管开口!” “既然州王都开口了,若是再不识抬举的话,可就是有眼无珠,故意扫州王的兴致,驳州王的面子了,不过老夫之前已经把话说在前面了,商贾的信用自然也不能因此作废。” 早就在等这句话的崔彧,还是向前走了几步,这才犹犹豫豫地停下脚步,和荣睦等人对视一眼,缓步走到宗晟厚的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钨铁锭,放到他的面前继续道。 “州王请看,这便是我等此番带来的钨铁锭,根据老夫几十年的经验来看,质量绝对是上品,而且老夫以信誉做担保,产量不光十分稳定,日后还会有所提升,每年至少会有两千万斤的产出。” “两千万斤嘛……” 宗晟厚拿起一尺多长的钨铁锭,仔细端详起来,他发现的确正如崔彧所说,这块钨铁锭表面光滑,摸上去的触感,竟然还有一丝滑腻之感,显然不是粗制滥造之物,看起颜色,通体呈乌黑,色泽均匀,没有一丝杂色。 在手中掂了掂重量,又不放心地拿起一旁的砚台,对比之后,这才确定其重量的确没有掺假,手中的钨铁锭,质量的确属于上品后,不禁喜上眉梢道。 “不错,确如先生所说,这钨铁锭的的质量的确属于上乘,按照普通钨铁每斤六百铜币的定价来算,这批钨铁至少也应该在八百铜币左右。” “州王英明!” 崔彧对着宗晟厚拱了拱手,以表敬意,虽然他少说了两百铜币,明显想要故意压价,可一切还在崔彧的计划之中,于是做出了邀请状道。 “这位是来自万山王朝的侯爵荣睦,也是我等的幕后掌柜,我等都听命于他,所以接下来老夫就不掺和了。” 说完,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嘲一笑,从侍者的手中,拿起一只精致的水晶罐,双手捧到了宗晟厚的面前。 “这是出产于大青山的大青茶膏,是极品之中的极品,专门献给州王品鉴,若是喜欢的话,每年都会为州王带来一罐,至于普通的大青茶嘛,也将会当做商品,运抵三湖州出售,彰显州王与百姓共享好茶的非凡气度,为州王积累更好的口碑。” “多谢先生……” 宗晟厚虽然见过不少稀罕物件,拥有数量不小,种类繁多的股东文玩,但还是头一回见人用珍贵的水晶罐装茶膏,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身后的侍者,立刻会意地戴好蚕丝手套,把水晶罐打开,又用木夹子从里面取出一块茶膏,放到紫砂茶壶里面,另一位侍者配合默契地往里面倒入了沸水,一股清淡幽香的味道,旋即窜入了宗晟厚的鼻腔里面。 “嗯……不错!” 宗晟厚端起茶杯,拿到面前轻轻摇晃了几下,见茶水通透碧绿,不见一丝杂质,宛若一块没有瑕疵的翡翠,连忙昂首一饮而尽。 一股淡淡的豆香,合着茶叶的甘甜,涌入喉中,顺着喉咙直抵胃里,宗晟厚只觉得这茶水就像一场及时雨似的,让刚才的烦闷与燥热,顿时一扫而去。 “好茶,好茶!” 崔彧见状,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呵呵一笑,但他精明的眼神中,则清楚地闪过了一抹骇人的寒芒,甚至比那种在战场之上舔血的老兵,杀气还要浓重。 二十年了,你终于可以安息了…… 他喃喃自语一声,眼神也再度恢复了正常,只不过嘴角弯起的弧度,怎么看,都像是刚刚报了深仇大恨时,方才有的淋漓与畅快。 “这钨铁锭质量上乘,这大青茶膏的滋味也极好,没想到荣侯年纪轻轻,就能得此两件优质的商品,真是教人刮目相看呐!” 宗晟厚见崔彧有意退出,对着他点点头后,把目光停留在了荣睦的身上,他发现这个十四五岁的年轻人身上,竟然有着不是这个年纪有的自信时,不禁有些意外,可他还是居高临下地道。 “刚才这位老先生提出的条件,我完全答应,可为了荣侯的未来发展,身为三湖州王,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做出空手套白狼的事情来,所以荣侯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承蒙州王厚爱,荣睦能有今日,完全仰仗于郡王的鼎力相助,否则,荣睦现在肯定还在小地方厮混,终日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荣睦对着宗晟厚施了一礼,知道崔彧唱了一处开头,而接下来,该轮到自己表演了,成功与否,全看自己的表现,于是按捺下心中的兴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准备应对最为艰险的困难。 “所以,荣睦定然不会乘人之危,在三湖州最为困难的时候,无耻的狮子大张口,不过荣睦还是要请问州王,三湖州什么东西最不值钱?” 第723章 ——挖学堂的墙脚 “此事老夫应下了,但务必给老夫三天的时间准备,在此期间,莫要再来见我,今日的事情,权当没有发生过,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得罪了。” 王幸之声音小得就像用气流在说话,他小心翼翼地将两枚卷云信物塞进荣睦手中,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旋即脸色大变,抓起三角木尺砸在了荣睦的身上怒吼道。 “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小杂碎,今天老夫看在你年少无知的份儿上,姑且饶你一命,赶紧给老夫滚,下次再让老夫碰见,一定扒了你皮当船帆!” “老匹夫,你莫要猖狂,小爷我迟早会回来要你的老命!” 荣睦不甘示弱地掀翻了桌子,带着墨先生等人,风风火火地离开了三湖州城造船厂。 “看什么看,快去干活,若是这个月还没有将桅杆造好,统统剁了喂鱼!” 王幸之暴怒地指着视线内看热闹的工匠,怒吼一声,便拂袖而去。 暗处的角落里,一位身着红色卷云纹衣袍的神秘人,如鬼魅般闪现而出,如鹰隼一般死死地盯着王幸之,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可他体内却涌动着一股可怕的杀意。 与那些个在战场上舔血的将士不同,神秘人的杀意十分纯粹,既没有复仇,也没有洗好,单纯得就像是从钨铁矿石中冶炼出来的钨铁锭似的,显得十分诡异。 尤其是他的皮肤,竟然透着淡淡的血红之色,与万山王朝和宗氏王朝普通百姓们的黄色皮肤相比,尤为明显,在茫茫人海之中,都能一眼认出来。 “王幸之啊,王幸之,你莫要让本王失望……” 他喑哑的声音传来,如同砂纸在无情的打磨着耳膜,令人极为难受。 良久,他身上的杀气终于消散而去,整个人好像也随之失去了生机,如一尊木雕,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终于,他僵硬的脸上,扭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整个人再度变成了虚影,消失在了造船厂的角落里…… 等待回应是一件令人既快乐又难过的事情,快乐的是,距离自己希望的结果,仅剩一步之遥,只要过些时日,美梦就能成真,难过的是,本来日出日落的时间十分固定,可是却突然变得度日如年,让人恨极难捱。 不好的事情,则反之。 荣睦虽然并参悟明白等待的意义,还将继续忍受苦等的煎熬,幸运的是,他学会用见贤思齐,来避免身心上的痛苦。 富庶的三湖州城内,百姓们尽管还不能完全达到谈笑有鸿儒,可早就已经往来无白丁了,大街小巷上面,自然也就多了许多售卖纸张、笔墨、乐器、书卷和字画一类的铺子。 与之对应的是,可能一场春雨、一片晚霞、逢年过节、酒过三巡甚至踩到一泡狗屎等毫不相干,又千奇百怪的事情发生时,都能引起百姓们的诗兴、歌兴或是例如跳舞之类的雅兴。 显然,这都是拜在三湖州城数目众多,门槛极低的学堂所赐。与书院的功能大致相当,学堂都扮演着教书先生的角色,不同的是,前者只教授学有所成,天赋异禀的才子,后者不论老幼、从事行当、是否识字以及愿不愿意学习,都来者不拒。 此外,这些学堂的维护费用,先生的教书钱,全部都由三湖州州令院出资,为的就是方便从中选拔优秀的人才,至于让百姓具有读书认字的本领,则完全算是州令院的附加赠与。 荣睦一直都在苦苦寻觅着合适的扫盲老师,为此甚至还苦口婆心说服了学富五车的楚洪才,干起着杀鸡用牛刀的活计,教授百姓读书写字。 若不是荣睦态度真诚,许诺修筑一座更大的霸阳州城书院,让楚洪才发挥更大的作用,他老学究脾气定然会彻底爆发,无情地对荣睦口诛笔伐。 所以,荣睦便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正好利用等待王幸之的空档,继续干起了挖墙脚的活计。 “高先生您好,小子荣睦,想要请您为我工坊雇工的子弟教一教读书写字,古今典籍,不知高先生意下如何?” 荣睦趁着刚刚下课的空荡,流进距离三湖州酒楼不远处的一间学堂里面,对着正在整理书卷的先生施了一礼道。 “你可知州令院这几十年付出了多少心血,其实你一个普通人家可以负担起的吗,若是前来学习,老夫自十分欢迎,若是过来捣乱,信不信我立即叫捕役抓你去吃牢饭!” 高先生扫了眼衣着朴素的荣睦,露出鄙夷的神态,满脸敌意地瞪着他,可能是觉得言辞不够犀利,荣睦脸上的笑容依旧和善,先生竟然抄起戒尺,准备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小子。 “高先生此言差矣,荣睦真的求贤若渴,特来诚心邀请先生。” 荣睦笑盈盈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铜锭,恭恭敬敬地放到高先生刚整理好的书卷旁,又拿出房契和地契道。 “州令院每年付给学堂教书先生八千铜币,但我会提高到一万铜币,赠送霸阳州城的宅院一套,并且提供去霸阳州书院进修学习的机会,还望高先生好好考虑一下,莫要寒了莘莘学子的心呐!” “老夫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吃过的盐,比你吃过饭的还多,这点道理不需要你来教我。” 高先生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凌厉的眼神,已经变得火热起来。虽然荣睦初来三湖州城时搞出的事情,让他嗤之以鼻,认为是莽夫所为,可房契、地契还有铜锭,却让他有些心神不定,词不达意地道。 “州城需要更多的学堂,学堂也要有足够的老师,否则你的愿望永远也达不到。” “高先生大可放心,荣睦从来不做半途而废之事,既然选择开办学堂,定然会出资修筑学堂,为教书先生修筑房屋,就算先生告老还乡,也依然会有一定数目的铜币发放,为先生养老送终。” 荣睦见高先生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满意之色,连忙对着他施了一礼道。 “劳烦高先生将此事散播出去,帮小子招揽更多的先生,我霸阳州城的第一座学堂的管事,就是高先生了!” 第724章 ——经略三湖州城 虽然高先生比不了邵非充和楚洪才这类真正的大儒,许多学识顶多只能算初窥门径,距离登堂入室都还很远,但俗话说得好,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不牢终将垮。 做为肩负着启蒙教育的基层先生,高先生们有着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甚至从宏观角度来说,比起邵非充和楚洪才来都更关键。 毕竟,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高先生们就是跬步,邵非充和楚洪才们则是千里。 好在荣睦后天领悟的招揽本事足够强大,不光能招揽来邵非充和楚洪才,也让绝大多数的学堂先生们,没有什么抵抗的能力。 再加上墨先生和崔彧等人的努力,才短短两天的功夫,他就用霸阳州城的小宅院、每年一万铜币的收入还有可以去霸阳州书院进修的优厚条件,打动了近百名教书先生。 除此之外,荣睦对于有一技之长的百姓、靠技艺吃饭的工匠、身怀武艺的艺人、天赋异禀的奇人以及愿意移民霸阳州城人,全都抛出了热情的橄榄枝。 在荣睦看来,这座拥有五百余年历史,底蕴丰厚的宗氏王朝重镇,就像是一口甘甜的水井,求贤若渴的他,总会忍不住贪婪地多喝上几口,并且想方设法地再带走一些,好让霸阳州城这颗才发芽不久的小苗,成长得更快一点。 荣睦知道,但凡能在三湖州混下去人,定然不会轻易离开,自己招揽的人,要么是丰厚条件硬挖来的,要么则是混不下去的人,想到霸阳州城碰碰运气。 虽然他也知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的道理,可在自己未能成为德才兼备,实力雄厚的主公之前,还没有资格去挑三拣四。 在他紧锣密鼓地招纳学堂先生的时候,宗晟厚赠与他的三间铺子,也同时在进行着紧张的改造之中。相较于千韧州城来,这三间铺子足足大了有一倍之多,虽然的确实在城中最繁华的三湖大道上,可基本上都挨到城墙边儿上了。 尽管远比千韧州的客流量要大,但比起中心位置的铺子来,差距十分明显,即便如此,根据三湖州城的规定,每间铺子还要缴纳铺面税,每年五千万铜币,三间就得一亿五千万,这着实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但做为他在三湖州城的立足点,荣睦只好暗骂宗晟厚好算计之后,只得遵守这个规定。在尝到招贤纳士带来的快感与甜头之后,他干脆把宗晟厚赠与自己的商铺,也增加了一个招贤纳士的柜台,专门用来招揽各路人才,为霸阳州城的建设添砖加瓦,也为人才队伍增添新鲜血液。 当然,为了掩人耳目,以及更好地销售自产的商品,像千韧州城一样,这几间商铺还被改造成了客栈,放置了霜鸽栖木,方便通信往来,搜集三湖州城更多的各类讯息,一边学习着它的优点,也时刻提防着这个潜在的对手。 商铺的用处,自然是用买售卖商品,所以第一层铺面临街的方向,墙壁都换成了可以拆卸的木板,用来展示大青茶、竹叶薪、竹盐和水酒等一类紧俏的商品。 在来三湖州城前,荣睦曾多次来找箫笛霏,让她专门为这儿生产短衫、短裤和裙子一类的棉织品,增加箫氏布坊的收入。 箫笛霏则十分干脆的拒绝了,理由是三湖州城过于富庶,百姓们的日子十分富足,而且又是丝织品的原产地,丝织品的价格十分低廉,棉织品几乎没有任何优势。 即便如此,荣睦还是固执地让她制作了各类衣裤,共计两千余件,带到三湖州城出售,结果恰恰和箫笛霏预期的一样,连看的人都没有,就别说销售了。 毕竟,一件棉布短衫的价格虽然很便宜,仅仅售五铜币,但丝质的短衫价格也并不昂贵,也就只多了三铜币而已,在三湖州城的百姓眼里,只有穿丝质品才有面子,棉制品都是乞丐才穿的。 身为商人子弟,荣睦十分理解这种爱面子的消费观念,可这种全城百姓,都为面子花钱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若不是这儿常年温暖,他肯定会把石川郡特有的兽皮制成短衫短裤,运到这儿售卖。 因为就算丝织品再昂贵,它们的印花和刺绣的样式也大致相同,基本就是那些个固定的图案,而兽皮则根本找不出两张一模一样的。 诸如杉鹭虎皮、森木狼、丘陵巨熊还有石川鹿一类的兽皮,它们拥有着原始野性的图腾,仅需简单的处理,就能让穿着者更显富贵,甚至还能拥有一丝丝的王霸之气。 对于这些个不着边际的幻想,荣睦只是付之一笑,就完全翻篇,不再去继续琢磨。但就在他以为此行会毫无波澜的结束时,柴恩带来的降火清热药材,配合大青茶和竹叶薪制成的凉茶,竟然迅速走俏。 与荣睦守着铺子等待顾客的营销策略相反,柴恩的徒弟们带着一个泥炉、一个大茶壶、几个茶杯和几把小椅子,在人流最多的工坊、集市和码头等地开张营业, 三月初的三湖州城,基本上能与霸阳州城的夏季一样炎热,一铜币一碗,还能加茶水的优厚条件,首先吸引了一批口干舌燥的工人们。 当他们喝下甘甜的茶水后,不光能够迅速消除体内的火气,还能让他们胃口大开,增加三到五成左右的食量,作为出卖体力的劳动者,吃得多、体力足,才能多赚铜币,于是凉茶迅速得到了他们的追捧。 柴恩的徒弟们也就顺水推舟的推出了两铜币一包的凉茶原料,在省去了之前熬茶和排队的过程后,二十铜币的成本,足足可以卖到一百铜币,着实让荣睦十分震惊,不停地在心中喃喃自语: 柴恩当真手段不凡,若是真想当商人的话,就算袁善也不是他的对手。 慕名前来的百姓们,把还未开张的和睦商铺,围了个水泄不通,直到将里面所有的凉茶全部买完,还不甘心地支付了定金后才肯离开…… 第725章 ——王幸之的疑问 三天转眼就过去了,到了和王幸之约定的时间,这天寅时,荣睦早早地就来到了三湖州的码头,怀着兴奋的心情,等待着王幸之的到来。 此时的码头一带依然灯火通明,至少还有数千名码头工人,背着装满大米的麻袋,喘着均匀的粗气,来往于船只和仓库之间。 宗晟厚为了快速运送掉全部的八亿斤大米,彰显自己的诚意,以及三湖州城的实力,把原来每日只有十铜币的工钱,足足提高了一倍之多,雇佣了大约一万余名青壮劳动力,来完成这个极为罕见的工作。 很多时候,幸福来得实在太过突然,那些个每日只工作六个时辰的码头工们,一下子成了最大的受益者,翻倍的工钱,让他们变得极为亢奋,恨不能一下子就把活干完,好得到这笔丰厚的工钱。 可八亿斤的数目,乃是三湖州城将近三年的存粮,想要在短时间内运走,完全是一件不能完成的任务,所以当他们看见堆积如山,并且还山外有山的大米时,涨工钱的狂喜很快变成了忧愁。 “干他娘的,咱爷们还真就是只有赚钱的命,没有花钱的命吗?”码头工甲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稍稍歪过脖子,伸着肩膀接过两袋大米。 “您就知足,昨晚不是还去春花院快活了一夜嘛,不努力干活,拿什么哄莲香姑娘开心呐!”码头工乙痛饮了几大口凉茶,笑呵呵地道。“还是这凉茶过瘾,再搬上几袋,你也尝尝!” “咱可不像你,喜欢喝这个费钱的东西,那天镜湖的湖水不是甘甜可口嘛,非要花钱喝什么凉茶!”码头工甲不屑地道。“还不如多吃几块鱼肉,喝上几杯水酒,才能解乏!” “你懂个狗屁!”码头工乙腾得跳起来,窜到码头甲的身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掰开嘴巴,将茶壶塞进了他的嘴里。“好好尝尝再说话!” “咳……”码头工甲剧烈咳嗽几声,身体也跟着摇晃起来,肩上扛着的两袋大米险些掉落,他连忙绷紧身子,稳住身形,正欲开口还击,却发现一股清凉,顺着冒火的喉咙直冲而下,连同胃里的火气,也一并浇灭。 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心脏和大脑,仿佛也收到了这股清流的滋灌,甚至就连浑身上下,被炎热天气炙烤的毛孔,都得到了缓解。 “土鳖,赶紧滚去干活,莲香姑娘还等着你给她买胭脂呢!”码头工乙得以一笑,不再搭理他,拍拍双手,也准备去扛大米。 “实在抱歉,让荣侯就等了……” 一阵疲惫的声音,从荣睦脑后传来,他连忙转过身,发现王幸之正坐在一辆运送大米的马车上,身上还披着装米的麻袋。 “委屈王总工了!”荣睦见状,立刻明白了王幸之为了躲避宗晟厚等人的视线,不得不藏在大米袋子里前来赴约,连忙对着他施了一礼,警惕地扫了眼四周,没有发现异常后,这才快步跑到他的身旁。 “此番我共带来了亲信三十一人,还望荣侯务必妥善安排。”王幸之还了一礼,指着身旁的几辆马车道。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荣睦对着从马车上翻起来了人拱拱手,立即与戴瑞将他们引送到了安宁水军的旗舰上面。 早已等候多时的徐江,随即下达了扬帆起锚的军令,在夜色的笼罩中,这艘及不起眼的双桅帆船,很容易地就混入了运送大米的船队,逆着坝阳河的河水,缓缓地朝着霸阳州城的方向驶去。 “多谢王总工和诸位的信任,荣睦定将不负诸位,让诸位过上安宁富足的日子。”船舱内,灯火通明,荣睦怀着极为兴奋的心情,认识了王幸之等三十二名新加入的造船工人。“王总工三日不见,憔悴了许多呐!” “此事不足挂齿,能从宗晟厚的手中全身而退,已经算是个不小的奇迹了。”王幸之端起侍者递来的凉茶,轻咂了几口,清了清嗓子道。“不知荣侯是否做好了心理准备,建造双桅帆船和研发三桅帆船,可是极为耗费人力、物力、时间还有财力的!” 王幸之话音刚落,随行的造船工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屏息凝视着荣睦,在他们看来,这个十四五岁的毛头小子,虽然本事很大,魄力十足,可还是欠缺了不少的能成大器的火候,所以他的态度,直接关系到今后自己的安危。 “王总工和诸位师傅大可放心,为了对付云苍宗,荣睦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眼下霸阳州城就像是一座困在重围之中的羔羊,唯有打通整个坝阳河流域,进入宽广无尽的大海,方才有战胜云苍宗的实力,所以荣睦的决心,诸位不必怀疑。” 荣睦感受到三十二双如炬的目光,心跳不由地加快了许多,整个人也变得有些紧张,甚至比起特殊郡试的决战时,精神还有紧绷,他强压下这股负面情绪,慷慨激昂地道。 “眼下,荣睦已经掌控了石川郡优质的杉木和松木,还有足够的帆布产出,修筑了安宁船厂,并且已经可以建造单桅帆船,此外,也已经掌握了钨铁的冶炼技术,相信要不了多久,便可成功冶炼出钽钢来,届时,必然可以增强双桅帆船的性能,建造出三桅帆船,为进入无尽的大海,做足准备!” “荣侯所言不差,我等也相信荣侯的决心和勇气,只是有一事不明,为何要拿价值五十多亿铜币的钨铁,去换三湖州城最不值钱的大米,而且一换就是八亿斤,荣侯难道是想以此掏空三湖州城的粮仓,然后趁虚而入吗?” 王幸之对于荣睦的回答并不十分满意,立刻反问道。 “若是如此的话,老夫还是劝荣侯收手,因为就算三湖州城内没有一粒粮食,天镜湖内丰富的水产,也足够养活城内的百姓,这个算计,完全就是在帮助宗晟厚解决三湖州城大米的库存问题,正中他的下怀啊!” 第726章 ——转变态度的王幸之 “千韧州和瀑龙州去年秋天,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水灾,两州所有的粮食绝收,短短数月内,至少饿死了十多万人,雪上加霜的是,未能及时掩埋的尸体,又造成了瘟疫的流行,又令十来万百姓丧命。” 荣睦长叹一声,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他忍住心头的悲痛,调整好呼吸继续道。 “面对如此巨大的天灾,千韧州州王晔泰,却还想着谋反,瀑龙州原州王晔治罡消极怠工,盘龙郡郡王晔雨趁机上位,虽然全力救灾,可收效甚微,面对如此大灾大难,我岂能坐视不管?” 王幸之等人闻言,脸上充满了震惊之色,纷纷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长期在三湖州城生活的他们,几代人都过着富足的生活,所谓的饥荒只是在书本和评书上看过听过,现实中还从未见过。 “据万山朝廷所说,万山王朝百姓富足,国库充盈,兵强马壮,大有一举踏平我宗氏王朝的实力,为何其最为富庶的瀑龙州会遭遇如此灾祸,荣侯该不会是在开脱自己的行为?” 短暂的失神过后,王幸之的脸上浮现出了浓浓的怀疑之色,双目中也满是戒备,提高了嗓音反问道。 “荣睦若是有半点隐瞒,任由王总工和诸位处罚!” 荣睦微微一怔,显然对于王幸之等人的反应有些吃惊,正欲开口驳斥,就忽然想到自己刚刚任职文书时,从季腾海那儿得到的卷宗,以及后来看到的文官、武将们的卷宗,基本都是虚假消息后,立刻意识到了王幸之等人,十之七八,也是从这上面得到的消息,连忙对着一旁的侍者挥了挥手。 “这些都是今日刚刚送到的霜鸽信,里面简要的记录了千韧州和瀑龙州的灾情,对了,还有一些之前的信息,请王总工过目。” 王幸之与众人对视一眼,立即从侍者那儿拿过霜鸽信和其他的情报,认真地阅读起来,他们的脸色,也随之渐渐阴沉下来,不少人的双目中,都有了血色,甚至还有个别人都流下了眼泪。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就像是炎热的天气,突然遭遇了一场罕见的大冰雹,顿时凝固起来,几乎坐满了人的船舱内变得一片死寂。 “全镇四千九百三十七口人,先后死于水灾、饥荒和瘟疫,天下居然还有这等凄惨之事,你敢以性命起誓,此事绝非捏造而出!?” 王幸之双目通红地盯着荣睦,浑身都在不自觉地颤抖,尽管他手中的纸条,一眼就能看出是由几封霜鸽信拼凑而出,但他依然不相信其中的事实。 “苍天在上,荣睦若有半点虚言,信誉扫地,身败名裂,天打五雷轰!” 荣睦毫不犹豫地抬起右手,上前一步迈出,目光如炬的注视着,一脸坚定地回应道。 “混账!” 王幸之歇斯底里地怒吼一声,额头上的青筋随之暴起,宛若坝阳河涌起的汹涌浪花,狠狠地拍在了岸上一般,捏在手中的霜鸽信,也被他紧握成拳的右手,揉成了一团。 “真是岂有此!” “这群文官,简直猪狗不如!” “还有皇族,也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 一时间,船舱内立刻爆发出了恶毒的咒骂声,几乎快要把舱顶掀开。 刚才还是众矢之的的荣睦,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大脑竟然也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按照他的思维意识,宗氏王朝和万山王朝有着不共戴天的世仇。 不光皇族们彼此恨之入骨,百姓也同样如此,都恨不能生吞了对方,而自己以商贾的身份,进入铁峰城时的遭遇,也恰恰印证了这一点。 所以当看着一群宗氏王朝的工匠,居然会为万山王朝百姓的遭遇而愤愤不平时,他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真是没有想到,荣侯竟然有着胸怀众生,兼济天下的雄韬伟略,王幸之佩服佩服!” 愤怒过后,王幸之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早已抛弃了骨子的高傲,如同见到尊崇之人的后辈似的,连忙对着荣睦郑重地施了一礼,极为恭谨地道。 “我等十分佩服荣侯,甘愿跟随荣侯,建造坚船巨舰,驰骋无尽大海!” 其余的工匠们,也纷纷停止了咒骂,换了一副恭谨的态度,对着荣睦抱拳施礼道。 “诸位免礼,诸位免礼……” 荣睦受宠若惊地看着王幸之等人真挚的目光,顿觉有些手足无措,尽管明白他们刚才的表现,绝非是在演戏,而是真正发自于内心。 可骨子里商人的血脉,却让他升起了一丝警惕,生怕王幸之等人提出什么无法满足的要求,让自己骑虎难下,于是有些忐忑地还礼道。 “身为万山王朝的文官,虽然只是小小的镇守,做为传世侯爵,尽管一寸封地都没有,但书中有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荣睦既然暂时没有兴盛天下的能耐,那就先不要百姓挨饿!” “荣侯所言极是!”王幸之等人再度对着荣睦施了一礼,表达了心中的敬意,这才回坐到各自的位子上,听候荣睦的发落。 “建造船只是一件极为保密的事情,为了确保诸位的安全,我们将会赶往位于安宁城的安宁船厂,那儿已经具备了双桅帆船的建造条件,还望诸位多多费心,早日建造出双桅帆船来。” 荣睦见主动权在握,也不再犹豫,大方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此期间,我会给每个人安排一处宽敞的宅院,每年给予一百万铜币的工钱,并且视情况增减,至于三位帆船的研制,咱们可以暂时放到一边,只要在三年以内,控制住坝阳河流域,我们重回条件更好的三湖州城船厂也为时不晚。” “三年嘛?” 王幸之极为意外地看着荣睦,他实在搞不清楚,荣睦为何会有在短的时间内,击溃足有百年底蕴的三湖州船队,震慑滨海州船队的想法,但看着他一脸自信的样子,也就不再追问什么,带着一众亲信道。 “我等定将不负荣侯所望!” 第727章 ——另一种公平 王幸之离开的消息,很快就送到了海明阔那儿,刚刚康复不久的他,只觉得心中有一颗铳弹爆炸,引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向外喷涌着愤怒的火焰。 他勉强从卧榻上坐起来,看着王幸之写给自己的书信中,只有简单的几行字,表明了他厌倦了无休止的研究,只觉得心力憔悴,精力耗尽,希望可以告老还乡,过几天清闲日子,然后在孙辈绕膝的幸福中安然离世。 “笑话,就算我海明阔厌倦了船上的日子,他王幸之也不可能会厌倦。” 愤怒过后,海明阔很快又冷静了下来,他明白,宗晟厚表面上与滨海州和和气气,实则早就想将之吞并,王幸之的离开,必然会让三桅帆船的研制搁浅,从而令三湖州水军和滨海州水军的实力差距过大,所以此事绝对不能让宗晟厚知晓,想到这里,他决定先把这件事压下来。 “禀报海州侯,除过王总工之外,还有三十一名亲信,也一并递交了辞呈。” 突然,一名差役走进屋内,把厚厚的一摞信件,呈送给了海明阔道。 “此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海明阔仔细看过这些信件,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叛逃,心中不禁升起了浓浓的杀意,可考虑到王幸之等人的重要性,只好改变了主意,连忙大声下令道。 “速速派出所有的斥候,前去调查此事,另外,务必将王总工等人全部捉拿回来,我要与他们当面对质,看看究竟是年岁不饶人,想要告老还乡,还是我三湖州水军的庙太小,容不下他们!” …… 自从荣睦用钨铁打开了三湖州城的大门之后,原本被封锁的坝阳河中游一带,很快变得热闹了起来,每日都有多达五六十艘的单桅货船或是拆掉武器的双桅战船,满载着大米、茶叶、茶膏以及药材等各类货物来往穿梭。 本来已经开始日渐衰落的丘陵郡城,不经意获得了中间位置的优厚条件,成为了许多逆水或逆风船只停靠修整的选择。 虽然来往最多不过只有两三天的时间,但这儿产出的精铁,在钨铁产量还不算充足的情况下,很好的弥补了这个不算小的空缺,让宗晟炎的个人收入,以及城中百姓们的口袋,都增加了不少。 受到柴恩凉茶营销策略的启发,没有完全放弃三湖州城市场的萧笛霏,在布坊内试着制作出了印花精美的棉布,并且加入了一定比例的麻料,经过裁缝工坊的加工,制成了毛巾、汗衫和短裤一类的棉麻制品。 通过货船,遇到了三湖州城,在赠送的策略之下,透气吸汗,耐用结实的棉麻制品,也很快受到了城内渔民、码头工和建造师等劳动者们的追捧。 毕竟在以湿热气候为主的三湖州城,就算走路都在出汗,而辛苦劳作一天的百姓,被汗水浸透的丝质衣裤,牢牢地贴在皮肤上面,传来阵阵瘙痒,让人浑身感到不适。 除此之外,丝质品的洗护保养很是麻烦,有钱人家不用出重体力,衣服的数量也多,对衣服的损耗微乎其微,而且可以花钱送去洗衣坊洗涤,既能保护上面的印花,也可确保其不已变形。 而普通的百姓们,因为畸形的攀比消费心理,本就不殷实的家底,只够买那么几件丝质衣裤,平时参与体力劳动时,不光很容易出汗,还会出现刮破衣裤的情况,若是天天清洗,必然会损伤衣裤,如若不然,则会臭气熏天。 自从接触到了棉麻制成的衣裤后,他们再也没有了这些烦恼,柔软透气的棉麻,不光十分结实,而且还赠送,同时,上面的印花图案也十分漂亮,即便每日清洗也根本不会褪色。 所以,在短短半个来月的时间里,棉麻的衣裤成为了他们干活时必备的工作服,有个别喜爱之人,甚至在劳动结束后,还舍不得脱下棉麻衣裤,遇见那些个穿丝织品的有钱人,还会故意昂起脑袋,表明自己不屑与他们为伍。 待得百姓们有了这个习惯之后,萧笛霏也就趁热打铁地把赠送,变成了平价出售,尽管每件衣裤仅有一到两个铜币的利润,远不及凉茶那般暴力,可依然十分可观。 受此利好的影响,一直都未能发现血铜矿脉的木棉城内,种植棉花和麻的农户们,收入几乎翻了一番,收到鼓舞的农户们,进一步扩大的棉花和麻的田地面积,招纳了更多的雇工,过往的车马商人也随之增加了不少,让这座被霸阳州城迅猛发展而有些衰落的城池,重新焕发出了新的活力,着实让荣睦有些意外。 至于柴恩的另一个赚钱利器禽瘟灵,荣睦和柴恩都没有打算在三湖州城出售,或是在在那建立禽肉养殖场,而是选择了把活的鸡鸭直接运送到那儿来售卖。 只不过,与凉茶和棉麻制品的手段截然相反,禽肉的美味早已深入人心,根本无需通过赠送的方式来宣传,满载着鸡鸭和鹌鹑的货船刚刚停靠,就会被等候在此百姓们抢购一空。 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霸阳州城一铜币的价格,现在足足涨到了五铜币的天价,即便如此,行情依然十分火爆,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 毕竟,不论什么山珍海味,天天吃,月月吃,年年吃自然会腻,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规律又无法改变,加上禽瘟的可怕程度,只有临近的滨海州偶然会运送些烹制好的禽肉过来,让三湖州城的达官贵人们尝尝鲜,至于普通的百姓,则连骨头都见不到。 如今,面对从霸阳州城运来的活禽,不论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皆有了自由烹制的机会,普通厨娘和宅院大厨们,充分发挥出各自的想象力,使出了煎炒烹炸的手段,就算手艺欠佳,经验不足,可所有人依然吃的满足。 或许,这就是公平给所有人带来的心理作用! 第728章 ——晔泰的来信 高粱和玉米是寒冷少雨地区的特产,能为在那儿居住的百姓们,提供一口续命的粮食,可一旦到了湿热的地带,它们的状态却一落千丈,大有减产的趋势。 若不是晁起阳父子不分昼夜的开挖排水沟,玉米和高粱定然难逃烂根的命运,落得绝收的凄惨下场,所以不得不选择种植水稻。 古书有云: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荣睦可不敢保证,能在杉鹭镇和安宁城一带养活无数百姓的高粱和玉米会变成什么怪东西,让治下的百姓饿肚子。 在他看来,逆天带来的后果基本都是负面的,唯有顺应天气,方才是正确的。因为他必须保证治下的百姓不饿肚子,若是他一个人的话,就完全没有这样的考虑。 好在大米的滋味足够香甜,入口时的软糯,也比玉米和粟米要更让人回味,否则他肯定不愿意这么做。 经过数月的准备,先前用来排水的沟渠,已经全部改造成了大大小小的水渠,霸阳州城两百余万亩的良田,具备了种植水稻的条件。 自水稻苗运抵霸阳州城码头的那天起,绿油油的小苗,被马车、牛车运送到田地里,在晁起阳父子的带领下,二十来万只种植过高粱和玉米的农户,挽起裤腿,走到水田里面,学起了插秧。 晁云继续发挥他不务正业的特长,顺带弄来了不少的泥鳅、河蟹还有坝阳鲫的苗子,投放在刚刚插好的水田里,待得水稻成熟之时,赚些外快花花。 五月的霸阳州城内,帐篷和砖房的数量,再度形成了一半对一半的比例,远远看去,高大整齐的砖房和松垮随意的帐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人一种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狱的无奈之感。 仔细看去,会发现霸阳州城竟然会比原来变大了四成之多,显然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并非黎威等人的施工进度过慢,而是又有足足二十来万的难民涌入了城中,令城中人口的数目激增到了将近六十万。 但荣睦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喜悦,反倒是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根据情报显示,千韧州内的灾情并没有任何的好转,几乎所有的农田,都没有播种,能走的百姓,基本都跑到了这里,整个千韧州只剩下了无法离开的二十来万百姓,还有十万千韧州联军。 显然晔泰早已无心开展千韧州的灾后重建事物,而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全力出兵万山皇城,孤注一掷地赶去夺取皇位。 “晔泰似乎盯上了你的那八亿斤大米,打算用来充当军粮,当做进攻皇城之用!” 墨先生放下了刚刚收到信件,笑眯眯地看着陷入沉思的荣睦,面色平静的问道。 “不知荣侯是打算送粮,还是送钱又送粮,亦或是连安宁军也一并送去,顺便解救在皇城天牢里面受苦的父母呢?” “天灾导致的哗变,确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不定真的可以把晔治年赶下台来,重写万山王朝的历史,况且晔泰还许诺给我一个三州外姓王的位子,着实让我有些动心。” 荣睦笑着摇了摇头,舒服地靠坐在躺椅上面,随手端起茶壶,轻咂了几口柴恩配制出的凉茶,在丝丝入心的凉意中缓缓地摇了摇头道。 “但我可是万山王朝钦命的文官,又是传世的侯爵,这种造反的勾当,我自然不能去干,否则岂不是不忠不孝的逆臣贼子了,至于能够解救出我那在皇城天牢里面受苦的父母,我想应该还有别的办法,毕竟这一招危险性实在太大了,一旦失败,别说救他们了,我自己都难逃一死呐!” “哦?看来荣侯已经想清楚了,不打算与晔泰合作,可是在他信中也写得很明白,若是如此的话,必然会出兵霸阳州城,用荣侯的脑袋祭旗,顺带把那八亿斤的大米和钨铁工坊据为己有,然后再起兵攻占皇城。” 墨先生重新拿起信件,放到荣睦身旁的小方桌上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 “在我看来,这些东西的价钱,都比荣侯的脑袋值钱,不如荣侯自裁一刀,我们就能免于遭受战争的灾祸了……”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可晔泰狼子野心,就算坐上了万山王朝的皇位,也绝对不会安分的,要不了多久,定然还会出兵宗氏王朝,想要将之吞并。” 荣睦仰头一笑,拿起那封书信揉成一团,随手扔到了对面烧水的泥炉里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它被烧成灰烬,慢慢地站起身道。 “既然晔泰好心邀请了,那我们自然不能当缩头乌龟,况且现在霸阳州城也在按部就班的发展,前几日还有几所学堂竣工,开始招收学生,安宁船厂那边也已经开工建造双桅帆船,正好有空去会会晔泰,看看能从他那儿赚点什么。” “既然荣侯主意已定,那么就收拾行装准备出发,不过记得要保全性命的同时,多为安宁商盟的利益考虑考虑,眼下千韧州完全处于一片混乱之中,正是破后而立的大好时机,莫要被别人抢了先。” 崔彧走到荣睦身旁,笑眯眯地看着他,双目闪着精光,显然已经把他当成了行走的一棵摇钱树。 “还有,这未完工的侯爵府真是气派得很呐,若不是有人抬轿,恐怕从大门走到此地,都要花费半个多时辰,以老夫的体力,恐怕是再也见不到荣侯了!” “咳……这侯爵府的确有些奢华得过头了,虽然我多次告诫过黎威,可他却说必须如此,否则就会被郡王府盖过风头,崔会长权当它是在象征我安宁商盟的实力!” 荣睦尴尬一笑,对着崔彧施了一礼,经他这么一提醒,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刚才心中的不情愿瞬间消散而去,整个人顿时来了精神道。 “戴瑞、徐江、吴战龙、聂逊听令,速速各自回去准备,尽快与我一同前往千韧州城,此次行动,咱们从水道而行!” 第729章 ——重返千韧州城 随着三湖州城商道的打开,荣睦与宗晟厚之间的联系,也变得愈发的紧密,现在只要他肯支付租金,半个三湖州水军,都可以听候他的差遣,帮他运送各类货物。 只不过,这笔租金并非铜币,而是霸阳州城产出的钨铁。很多时候,荣睦都觉得用铜币交易,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其笨重的特点,既会挤占装载货物的空间,造成运力的浪费,又不利于防盗,会引来杀身之祸。 如今,随着钨铁在三湖州城的地位走高,它的重要性甚至盖过了铜币,好在没有海明阔这个中间商赚差价,让每艘双桅帆船的租金,由最初的一亿铜币,降到了六千万铜币,也就是十万斤的钨铁。 若不是加工钨铁的工艺十分复杂,荣睦绝对乐意将它制成元宝的模样交给宗晟厚,让他再去费时费力地加工成需要的铁器。 十五天后,荣睦等人带着一万安宁骑兵、二十艘双桅帆船、三十艘单桅货船以及一亿斤大米等货物,朝着千韧州的方向缓缓驶去。 与上次走陆路相比,水路虽然足足远了五百余里,但得益于船运的天然优势,仅需四天时间,从绕行天镜湖的路线,就能直接进入千韧河,直抵千韧州城。 此番安宁军精锐尽出,虽然霸阳州城铁器工坊还未竣工,无法生产出各类铁器,但在庄贤的带领下,所有安宁骑兵的钨铁武器装备,都被修复一新,权当是练手之用。 除此之外,他们更是有着一人三匹高原马的强大配置,完全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出骑兵机动性强,冲击力猛的特点来,以此弥补人数上的劣势。 当然,在亲眼目睹了铣铁轰天铳炸膛的悲剧之后,荣睦回到霸阳州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钨铁加固了手中的轰天铳,根据聂逊的预估,虽然未能完全修复,不可能达到最为巅峰的状态,可至少不会出现炸膛的危险。 根据聂逊的预估,待得能够制作出钨铁轰天铳,其射程与威力至少可以增加一倍之多,而且耐用度与精铁也将大幅度提升,不过前提条件,是铁器工坊的铁匠们,至少得有十年以上的经验,方才可以达成。 荣睦完全把聂逊的预估,当做了一张诱惑的大饼,望着它不禁垂涎三尺。最初关于赚钱的方法,也由什么种植赤杨木、制作茶膏和水酒等,迅速转变到了发掘矿藏,开办冶炼工坊和铁器工坊的上面。 显然铁器的巨大潜力,堪比那个现在还无法探寻的无尽之海更为巨大,在他看来,凡是能够想到的一切,都可以用钨铁来代替,就比如脚下的这艘双桅帆船,如果把所有的木材,全部换成钨铁的话,定然会坚不可摧! 难怪会盐铁官营,这利益简直就教人疯狂! 荣睦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望着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上的霸阳州城,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治下的人口暴涨,粮食的产量虽然可以满足,但食盐的来源,却仅有没有增加,仍然还依靠着竹清家族的盐湖勉强支撑。 想到这里,荣睦十分清楚,如果再不增加食盐的产地和产量,要不了多久,治下的百姓又将重回高价食盐的日子,这样势必将会影响他们的日子,毕竟十铜币才一斤的食盐,会严重占据购买其他商品的开支。 于是,此行的目的又增加了获得千韧州盐矿的所有权一项内容。 第四天的太阳刚刚露头,荣睦的船队就缓缓驶入了千韧州城内,由于千韧州城并未开通航运,而且城内一带的河道极为狭窄,所以城内仅有停靠小型渔船的码头,根本容不下如此庞大的船队。 好在荣睦早早就用霜鸽信通知了和睦商铺的主人王同华,劳烦他买下附近靠河一侧的商铺,在其后方修建大型码头,以供双桅帆船大小的船只停靠。 所以,徐海只得极为谨慎地带领着船队,在传令旗手熟练地挥舞着信号旗下,所有船只小心翼翼地朝着荣睦最初买下的那间和睦商铺驶去。 “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荣侯果真是英雄出少年,这才短短半年,居然就能握有如此庞大的船队,王某人真是佩服啊!” 王同华等人站在码头上,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双桅帆船,忍不住在心中掀起了滔天的巨浪,虽然能够入驻州城的都是千韧州商贾中的翘楚,可他们口袋中的铜币,也买不来眼前的巨船。 毕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够用铜币买来的。见荣睦走出船舱,来到船舷一侧,笑着拱了拱手道。 “王掌柜谬赞了,荣睦只是顺势而为,运气好了一点而已,至于英雄出少年之辈,应该只有州王才能算是。” 荣睦连忙还了一礼,不待帆船完全停靠在岸边,就一个箭步迈出,率先登陆,走到王同华面前,压低了嗓音道。 “千韧州的灾情到底如何,今年可按时春种,道路是否全部修通?” “荣侯不远千里而来,一路舟车劳顿辛苦,还请到府内歇息片刻,随后咱们再叙……” 王同华警惕地扫了眼周围的环境,一眼就出了周围正有不少晔泰的眼线,正紧紧地盯着自己,明白当下任何一个不妥的举动,都会引来晔泰的报复,于是不动声色地对着荣睦使了个眼色道。 “据我说知,千韧州虽然还不至于十室九空,可也差不太多,一百三十余万百姓,恐怕现在连三成都没有了?” 荣睦看出了王同华的担忧,他也知道自从自己进入千韧州势力范围的那一刻起,晔泰就时时刻刻地盯着自己,但对于这个救灾不利的州王,他内心没有一点好感。 加之一路自己又亲眼目睹了不少的惨剧,再联想到千韧州肯定还有更为凄惨的场面,心中的怒火更胜,于是对着王同华善意地点头一笑,便上前一步,目不转睛地盯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眼线,毫不客气地道。 第734章 ——抵达瀑龙州峡谷 “老师的意思是,天下大乱已经不可避免,就算不参与晔泰的谋反,也不可能守在霸阳州城,继续过着安稳的日子了吗?” 荣睦闻言,非但没有任何的释怀,反而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之中,因为时局的确如墨先生所说,天灾人祸导致民不聊生,各地民变四起,看似有着千余年深厚根基的万山王朝,其实依然处在风雨飘摇的危机时刻。 他清楚,晔泰的谋反,定然就像是引燃轰天铳的导火索,势必会激起更大的混乱,届时,就算霸阳州城位于宗氏王朝一方,也会受到极大影响。 “唇亡齿寒的道理,荣侯应该比谁都清楚,更何况我们产出的钨铁、茶叶、水酒、布匹、禽肉以及其他的商品,都得有需求者花钱购买才行,一旦各地民变四起,皇族也起兵逼宫,各地的购买力将大大下降。” 墨先生见荣睦迅速恢复了冷静,不禁十分满意地点点,毫无保留地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所以,最好在能力范围之内,最大限度的确保更多的区域免遭战火的摧残,让百姓继续过着安宁的日子,方才是最好的选择。” “老师的意思是,瀑龙峡谷的阻击战,我必须参加吗?” 荣睦略作思考,立刻意识到了墨先生所言,比起成功阻击皇城禁军,助晔泰攻占瀑龙州城显然更为困难。 墨先生并没有再说下去打算,只是轻抚着胡须笑而不语,扫了眼满脸好奇的荣睦等人,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们莫要继续追问,然后便将双手负于身后,再度认真地看了看面前的地形沙盘,转身走出了大殿。 荣睦与众人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了自己身处州王府内,即便晔泰早已离开,可凭借他的手段,自然会有不少的眼线正盯着自己,一举一动少有不慎,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也快步跟了上去。 此时的千韧州城,在荣睦无偿提供大米的帮助下,基本让所有的百姓脱摆脱了饿肚子的命运,将近半年多的时间里,吃上了饱饭。 不过,千韧州其余各郡各城的百姓,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受制于道路不畅,许多支援各地的运量车队,都被堵在了半路,就算车夫和差役们再怎么节约粮食,也消耗了足足一大半的粮食,而且还没有抵达目的地,让百姓们不会饿死。 当然,千韧州城的百姓,虽然吃饱了肚子,可在晔泰征兵令的强权威逼之下,从年满十五岁,到小于五十岁的百姓,不论男女,都必须拿起刀剑,穿好盔甲,加入到千韧州联军的阵列之中,被命名为新军,让联军的人数,由最初的六万人,猛增到了四十万之多。 千韧州联军的战力,并没有因为人数的增多而变强,反倒是被削弱了不少,不过,晔泰并未在意这些,不会把这支新军当做主力来用,而是另有打算。 显然,晔泰已经把自己当做书卷中的某些个明君,展现出不愿抛弃治下百姓,誓要与他们同生死,共患难,齐富贵。丝毫不顾百姓们的反对声音。 六月初的瀑龙州城一带,比起往年来炎热了许多,骄阳每日都无情的炙烤着还未完全从灾祸中恢复的土地,把淤积在其中的水汽全部蒸干。 如果此情此景能提前三四个月到来的话,洪水引发的灾害程度,定然会降到最低,可事到如今,非但没有任何缓解的作用,反倒是令灾情更为严重。 如今,当年的雨似乎全都下完了,自打开春以来,只下了几场小雨,瀑龙州内大大小小的河流、湖泊和池塘,大部分都已经干涸,最大的瀑龙河,也仅有平时水流的三分之一, 虽然在晔雨的带领下,瀑龙州的各郡各城的守军基本解除了武装,和当地的农户们,通过打井、挑水和挖渠等方式,与干旱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 只可惜,人定胜天大概只存在于书卷之中,所以八成以上田地内的作物,都被骄阳炙烤得奄奄一息,即便晔雨放弃了五成左右农田,集中力量来确保余下五成的农田能有守城,避免瀑龙州在饥荒的泥潭中陷得更深。 即便如此,瀑龙州还是民变四起,由于万山王朝允许商贾拥有家族护卫,所以即便各个阶别的武器装备管得再严,有了这个庞大的需求之后,只要花钱都能买到,于是以商贾家族护卫为主的民军战斗力极强。 他们为了能够得到与霸阳州城有限交易的机会,避免晔雨拒绝荣睦援助带来的饥荒,竟然直接攻占了坝阳城,让粮食等各类紧缺商品,得以更快速地进入瀑龙州各地,赚取巨额的利润。 此举迅速缓解了有钱花不出去的窘境,救活不了少有钱无粮的百姓,可也直接让粟米的价格,由原来的一铜币十斤,直接暴涨到了十铜币一斤。 愤怒的晔雨,只得一边继续抗旱救灾,一边命令部分救灾的瀑龙州禁卫军将士,重新穿好铠甲,拿起刀剑,骑上战马,开始了平叛,在装备阶别和火器的压制下,民军节节败退。 “前面就是瀑龙峡谷了,我们的斥候已经尽数派出,再度确认附近的地形,准备排兵布阵,阻击皇城禁军。” 骑在平原马上奔驰的戴瑞,轻轻拉拽着缰绳,朝着位于阵列中部的荣睦考过去,对着他大声喊道。 荣睦讷讷地点点头,连续数日的急行军,令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尽管骑着的马匹,早已由最初的山地矮马,变成了如今的平原马,可马匹狂奔的颠簸感,同样因为速度的成倍增加而更为剧烈。 现在,他极为想念坐船赶路的日子,尤其是在双桅帆船宽敞的船舱里,可以拥有阅读空间,甚至还能喝上几杯青茶,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的对策,可眼下只能咬牙忍受着剧烈的颠簸。 他略显疲惫地环视着四周的安宁骑兵,见他们依旧保持着均匀的呼吸,较为整齐的阵列,呈现出训练有素的样子,可一想到即将面对的更为强大的皇城禁军,还是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第736章 ——兵临城下的千韧州联军 “感觉老师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呐,换做平常,肯定会把心中所想的每个细节,全部都细细道来,难不成此番心中没有了底气?” 荣睦一眼就看出了墨先生有所保留,不禁好奇心大增,连忙催促道。 “哈哈……荣侯察言观色的本事越来越强了嘛,我的确没有把话说完。” 墨先生摇头一笑,轻抚着胡须道。 “这是个大胆的想法,也是此番我等还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是倘若毕胜能够加入我安宁军的话,倒是个极为不错的结果,这样以来,我们也不会在万山王朝被那些个心怀不轨的家伙们当成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们随意宰割了……”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等等情绪,宛若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霹在了荣睦等人的天灵盖上,令他们纷纷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般地盯着墨先生。 “老……老师可是想要逗个焖子,让我等紧张的心情有所舒缓,不要因为压力过大,而影响到状态,以免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完全处于被动,最终落得失败的下场吗?” 哑然失笑过后,荣睦讷讷地看着墨先生,再确认他神志清醒,不是在胡言乱语之后,满脸疑惑地道。 “我先卖个关子,到时候你们就明白了,不过俗话说得好,狮子搏兔以用全力,诸位可莫要心存幻想,而放弃了拼死的勇气。” 墨先生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他皱着眉头扫了眼刚刚组装完成的地形沙盘,看着宛若迷宫一般的瀑龙峡谷,陷入了沉思之中。 荣睦与戴瑞等人对视一眼,也都纷纷拿着刚刚绘制出来的瀑龙峡谷地图,离开了中军营帐,准备好好休息一番,调整好最佳的状态,去迎战皇城禁军。 瀑龙州城两里外,千韧州联军已经迫不及待地摆好了攻城的阵型,面对不设防的瀑龙州城,晔泰恨不能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城中,以此显示千韧州联军的强大实力,和他过人的雄姿伟略。 只不过,城内临时拼凑起来的三千瀑龙州城军队,却不想给晔泰耀武扬威的机会,他们把瀑龙州城的七个大门,死死地封住,又在城墙上架起了神火飞鸽、轰天铳、百丈铳、弩箭、弓箭和投石车等远程武器御敌。 “晔雨大逆不道谋权篡位,夺取了晔治罡的州王之位,此乃人神共愤的恶行,今日晔泰不远千里而来,专为主持公道,伸张正义!” 晔泰脚尖轻点木梯,宛若飞鸟一般,迅速登上了了望台,稳稳地停在传音管道前,他若无其事地扫了眼城中如临大敌的军民,,清了清嗓子道。 “还望城内的军民莫要执迷不悟,被晔雨的谗言,蒙蔽了心智,速速打开城门投降,本王将既往不咎,如若不然,一律按照谋反罪名,株连九族!” 晔泰的声音,带着州王的强大威压,瞬间传入了城中军民的心中,让他们连同灾荒未平的余惊,和这场即将到来的屠杀畏惧,化作一并利刃,狠狠地刺进胸膛之中。 在如潮水般袭来的恐惧之中,他们本就残存不多的抵抗意念,早就荡然无存,恨不能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大开所有的城门,跪拜着迎接这位替天行道的州王。 “投降……” “我们打不过他们的……” “是啊是啊!” “我投降……” “我也投降!” “大开城门,放下武器!” …… 一时间,士气全无的瀑龙州城军队,纷纷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他们扔下手中的武器,排列在各个位置的城门之外,开始大开城门,迎接千韧州联军的到来。 “呵呵,真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竟然多年霸占着瀑龙州这块丰饶的平原,若是能给我晔泰十年的时间,早就能把宗氏王朝收归我万山王朝的治下了……” 晔泰轻蔑地看着城内的情况,注视着那些个放弃抵抗的将士,忍不住露出了鄙夷的神态,他目光转移,发现城内的繁华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单单是六层以上高的建筑,数目至少比千韧州城多出了十多倍,更让他感到惊愕的是,城内还有不少十多层的建筑,这些都代表着瀑龙州城的实力。 更令他眼红的是,城北一带还有许多正冒着烟尘的工坊,同样比千韧州城多了足足十来倍,他明白,瀑龙州城远比情报中更为强盛。 做为州王,虽然在千韧州内的地位至高无上,可他却没有擅自离开千韧州范围内半步的权利,否则就将以谋反罪名论处,落得杀头的凄惨下场。之所以如此,完全是皇帝为了避免同族相争的事情发生。 眼下,他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之路,再也不可能回去了,于是,望着自己唾手可得的战利品时,他的嘴角掀起了一个阴险的弧度。 “千韧州的粮食,只有等到九月才能收获,没想到如今才五月多,就可以获得大丰收了,真是人挪活,树挪死呐!” 晔泰喃喃自语一声,一扫刚才的郁闷心情,双手负于身后,准备进入城中,开始接下来的部署。他相信,以荣睦的实力,绝对不可能阻挡住皇城禁军的脚步,能拖延几个时辰,已是奇迹了,必须尽快控制瀑龙州城,做好防御才行。 “晔泰,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自称本王是谋权篡位,夺取了晔治罡的州王,还说什么这是人神共愤的恶行,请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陛下的圣旨可会有假?” 突然,晔雨清冷的声音,从城楼的传音管道而出,令还沉浸在美梦之中的晔泰,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你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死丫头片子,竟然敢伪造圣旨,信不信本王撕烂你的臭嘴,砍下你的脑袋,替陛下!” 晔泰恼羞成怒地看着城楼突然出现的晔雨,手中高高的举着一个金黄色的卷轴,瞬间认出了此物就是元盛帝的圣旨,顿时火冒三丈,歇斯底里地怒吼道。 第737章 ——晔泰战晔雨 “晔泰,你私自离开千韧州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诋毁陛下的圣旨,今日我必须替陛下斩杀你这个逆贼,报效陛下对我的信任,以正视听!” 晔雨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场中,那股丝毫不亚于晔泰的威压,让千韧州联军将士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同时,也让城中放弃抵抗的将士们,又有了重新拿起武器,准备战斗到死的勇气。 “瀑龙州禁卫军将士听令,以晔泰为首的千韧州联军此举乃是谋反,务必拿起手中的武器,斩杀这群大逆不道的叛军,誓死保卫瀑龙州城!” “誓死保卫瀑龙州城!” “斩杀贼子晔泰!” “替陛下分忧!” …… 一时间,已经放弃抵抗,准备大开城门瀑龙州军队将士,再度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意,与此同时,随晔雨进入城中的两万瀑龙州禁卫军将士们,也纷纷涌向了城头和城门,立即投入到了即将开始的守城战中。 而城中哀鸿遍野的百姓们,也一扫刚才的丧气,纷纷挽起袖子,从家中拿起菜刀和斧头等,随时准备上阵杀敌,保护自己的家乡。 显然,做为州王的晔雨,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获得了瀑龙州上下的一致认可,得到了禁卫军将士和普通百姓尊敬,声望早就盖过了难堪大用的晔治罡。 “哈哈哈……就凭你手中的这群老弱病残,也敢号称是瀑龙州的禁军,真是有辱我皇族颜面,让人笑掉大牙。今日,本王就让你看看,千韧州联军的实力!” 晔泰怒极反笑,尽管他深知每个州禁卫军的实力,肯定高于联军,但碍于花费过于巨大,千韧州只得以联军为主要战斗力,可他仍旧没有丝毫的畏惧。在他看来,以弱胜强方才是男人应有的胜利方式就算对方只是一个女子,而且还使出了乘虚而入的伎俩。 “千韧州联军听令,攻破瀑龙州城,捉拿谋权篡位的反贼!” “是!” 四十多万千韧州联军将士齐声一喝,爆发出骇人的声响,尤其是其中勉强能果腹的新军,再见到如此繁华的瀑龙州城时,各个眼睛都冒出了绿光,宛若一群刚刚下山的恶狼,遇见毫无还手之力的羊群似的,使出了吃奶的劲头,在恨不能把城墙喊塌的怒吼中。 他们争先恐后地抬着云梯、攻城车和石锤等攻城武器,疯狂的奔向城墙。轰天铳、百丈铳、神火飞鸽、投石车和弩车等远程武器,也纷纷开始装填弹药、箭矢,瞄准了墙头。 “瀑龙州禁卫军听令,将这群叛军斩尽杀绝!” 晔雨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千韧州联军,眼神中闪过一抹凝重,她虽然知晓其中有八成以上都是些个普通百姓,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胜在人数众多,也万万不能小觑。 很快,她的双目中再度恢复了清冷,疲惫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决绝之色,她拿出晴雪阳伞,坚定地指着晔泰为首的千韧州联军道。 “杀!” 两万余瀑龙州禁卫军将士们,纷纷锁死了腰间的剑鞘,拿出钽钢制成的长弓,从背后拿过一直钽钢箭矢,搭在上面的同时,把钽钢弓拉成了满月,闭起左眼,对准了城下冲来的千韧州联军将士。 此外,负责操控轰天铳、百丈铳、神火飞鸽、投石车和弩车等远程武器的瀑龙州禁卫军将士们,也纷纷做好了开火射击的准备。 轰隆!轰隆!轰隆! 嗖!嗖!嗖! …… 双方几乎在同一时间开火,带着各自仇恨、愤怒还有贪婪的铳弹、神火飞鸽、石块和箭矢等武器,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飞向双方的阵地上。 惨叫声、咒骂声和呼救声立刻响彻在这片还未完全脱离天灾人祸的土地上。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万山王朝两个排名靠前和垫底的州,用最后的积蓄,爆发出了骇人的战斗力。 到最后,要么斩杀对手,要么成为刀下鬼。 做为双方的首领,晔泰和晔雨的争斗,同样也是这场攻城战的关键所在。一心想要尽快攻破瀑龙州城,把损失降到最低的晔泰,放下了高高在上的州王姿态。宛若一头饥饿的猛兽,凭借着不凡的身手,直接冲上了城墙,握着铝银制成的州王剑,对晔雨发出了最猛的攻势。 “死!” 晔泰死死地盯着晔雨眉心,手中的州王剑狠狠刺出,想要一击制敌。 “哼!” 晔雨冷哼一声,手腕轻轻一抖,晴雪阳伞瞬间张开的同时,五指灵巧一转,张开的晴雪阳伞立即迅速旋转起来,轻松地化解了晔泰的攻势。 “晴雪阳伞果然名不虚传!” 晔泰朝后退了几步,贪婪盯着重新收起的晴雪阳伞,趁势朝着自己的脑袋刺来,丝毫不敢大意,只好连忙朝左躲避,生怕被其命中。 但他也并未有丝毫的慌张,躲过了刺来的情绪阳伞,双脚一点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州王剑再度挥出,居高临下地朝着晔雨的太阳穴刺去。 “但是你不配拥有它!” “你说了可不算!” 晔雨微微侧身,想要躲过晔泰的冷剑,可由于距离过近,就算她竭尽全力闪避,剑刃还是无情斩断了她鬓角的几缕青丝。 她眉头微蹙,本就冷厉的面色更加冰冷,扫了眼随风飘落的青丝,她逆势上前迈出几个大步,晴雪阳伞再度撑开,锋利的阳伞边缘,以极快地速度划向了晔泰的脖颈。 “真是可惜呐!” 晔泰看着近在咫尺的进攻落空,贪婪的双目中浮现出遗憾之色,不过很快就被惊骇取代,他只得双手举起州王剑,权利抵挡抵挡。 与此同时,攻守双方的战斗,也已经进入了胶着状态,千韧州联军将士,刚刚从云梯登上城墙,就被瀑龙州禁卫军将士击杀,其后的将士,则趁势击伤了前者。 双方的轰天铳、百丈铳和投石车等远程武器,也在几轮强攻之后,只是损失三成之多,若是按照这个速度计算,不出两个时辰,这些武器就将全部报销! 显然战斗刚刚一开始,双方就毫无保留,誓要将对方彻底击败。 第739章 ——毕胜 “毕统帅,前面就是瀑龙峡谷中的最大的一个出口,是我皇城禁军的必经之路,若是所料不差的话,荣睦率领的安宁军必定会在此地布防,阻拦我们去瀑龙州城平乱!” 一等州侯级别的副将王定安,用马鞭指着安宁军布防的方向,一脸严肃地道。 “不知毕统帅的意思,是要我等摆开进攻阵型,彻底击溃安宁军之后,再继续驰援瀑龙州城,还是直接分散阵列,绕道而行?” “我们筹措军粮时,就已经比平时晚了十个时辰,路上又有其他事情耽搁,现在已经比计划时间晚了十二个时辰,若是与安宁军交手的话,至少还得再耽搁四个时辰。” 毕胜望着远处变得清晰起来的安宁军阵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双拳也随之紧紧握起,恨不能一脚把这个碍事安宁军踢开。 不过愤怒归愤怒,他拉开的望远镜,还是看见了他最不想见到的各类火器,顿觉如鲠在喉,于是只得极为不悦地道。 “可若是直接突破的话,安宁军的火器,至少会让我们损失三成左右的兵力,届时,一旦晔泰占据了上风,我们想要速战速决的打算,必然会落空,最后落得一个平叛不利的罪名。” “依毕统帅的意思,是要彻底拔掉这根碍事的钉子,然后再去驰援瀑龙州城吗?” 王定安微微一怔,扭过头扫了眼仅有五千人的皇城禁军将士,见他们面露疲惫之色,骑着的战马,也早已大汗淋漓,显然是统帅院长期处于内耗之中,无暇组织训练造成的结果,忍不住忧虑道。 “可是……” “王副将,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你别看我皇城禁军将士们都是钼金阶别的武器装备,在万山王朝内绝无敌手,可那些个将士们,早已荒废了武艺,只剩下个空架子了,若是不再这些个送死的逆贼头上找找杀人的感觉,说不定他们见了血都会害怕!” 毕胜惨笑一声,怒气再度涌上了脸庞,看着越来越近的安宁军阵列,咬牙切齿地喊道。 “皇城禁军听令,自由进攻,自由进攻!” “杀……” 毕胜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稀稀拉拉的喊杀声,丝毫没有气势,就像是一头虚弱的狮子,带着早已消失不见的威风。 “安宁军听令,列阵防御,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动手!” 荣睦自然看出了皇城禁军的异样,再度确认他们仅有五千人后,很快就判断出了毕胜基本失去了得胜的可能,按捺下心中的激动,大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跟他和谈的念头,旋即下令道。 “防御!” 戴瑞、吴战龙和聂逊微微一怔,立刻开始传达荣睦的军令。 “防御……” 已经做好进攻准备的安宁军将士,也是纷纷一愣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军令,见诸位统领大声的确呼喊的是防御的军令,这才收缩成防御的阵型,举起盾牌,等待着皇城禁军的第一波冲击。 与此同时,拒马、栅栏和石块等障碍物,立即被堆在了阵列前沿,让安宁军变成了一只坚固铁桶,牢牢地堵住了瀑龙峡谷唯一的通道,彻底断绝了他们想要进攻的可能。 荣睦骑着战马,稳稳地站在阵列最前端,他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皇城禁军,心情反而异常的平静,他明白,万山王朝的内耗,真的是无处不在,即便高高在上的统帅院,也无法幸免。 很快,他就看清了冲在最前面的就是毕胜,他的表情虽然狰狞无比,恨不能把自己一口吞下,可眼神之中的空洞,则很好地证明了这支皇城禁军,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 “荣睦,你为何弃攻转守,难不成是看不起我皇城禁军?” 带头冲锋的毕胜,并没有因为安宁军摆出防守的阵势而有丝毫的停滞,他把战马的速度加到极致,紧紧地盯着面色平静的荣睦质问道。 “信不信本统帅手起刀落,让你与亲生父母就此阴阳两隔?”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荣睦绝非贪生怕死之人,但死也要死得其所,今日能为父母而死,死而无憾!” 荣睦轻轻拉动缰绳,缓缓走向自己冲锋而来的毕胜,挺直了胸膛,毫不示弱地道。 “只是荣睦有一事不明,我万山王朝统帅院将士如此不堪,又有何道理难为我那直言不讳的父母,又为何还会让小人乘虚而入,把他们当做威胁我的人质?” “皇城天牢直接由陛下掌管,根本不会有什么小人会乘虚而入,据本统帅所知,荣景天和晔灵儿依然在其内伏法,并无被人绑架当做人质的事情发生!” 毕胜见荣睦并没有动手的打算,联想到他刚才的古怪问题,立刻明白了他是被晔泰当做枪使,只要化解这个矛盾,便可避免这次争斗。 但他也很快反应过来,虽然荣睦是被陷害,但他现在的身份已是反贼,不如将他为首的安宁军一举剿灭,顺带多赚些战功,好早日晋升二等统帅, 于是,他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连忙把手中的钼金剑收入剑鞘,从身后拿出了钼金长弓,搭上一支钼金箭矢,闭上左眼瞄准荣睦眉心的同时,钼金长弓也被拉成了满月。 “毕统帅也未免太过于立功心切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想要我荣睦的脑袋,看来万山王朝的文官武将,不论官职高低,除过热衷于内斗之外,都对政绩和军功趋之若鹜呐!” 荣睦闻言,知道晔泰把自己当枪使唤,亲生父母依然还在皇城天牢之内,所以压在心头的巨石瞬间化作一阵清风消散,整个人的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正欲感谢毕胜,打算让安宁军让开一条通道,以便让毕胜顺利通过瀑龙峡谷,尽快赶往瀑龙州城驰援,以免让晔泰的奸计得逞,却忽然发现毕胜竟然有了拿自己当军功的想法,居然用钼金长弓对准了自己,心中不由得冷笑几声道。 “火器营听令,开火!” 第740章 ——得到真相 轰隆!轰隆!轰隆! 早已等候多时的聂逊,迫不及待地下达了开火的军令,百余门轰天铳,立即喷吐出鲜红的火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轰隆!轰隆!轰隆! 铳弹瞬间在皇城禁军的阵列前爆炸,被轻易掀起的尘土,形成了一道土墙,很好地遮挡住了毕胜的视线,阻止了皇城禁军的进攻。 “安宁军听令,速速后撤!” 荣睦调转马头,对着列阵防御的安宁军下令道。他明白,即便皇城禁军不复当年之勇,呈现出疏于训练状态,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决不可轻视他们的战力。 另外,眼下已经知晓了晔泰的谎言,之前制定的作战计划,也就此失效,毕竟他可不愿意当万山王朝的反贼,让在皇城天牢里面的亲生父母失望。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坐山观虎斗,看看这场由晔泰带引起的反叛该如何收场,瀑龙州城之战,又将会有怎样的结局。 毕竟,安宁军的实力有限,根本不可能击溃千韧州联军,就算荣睦不希望造成更大的伤亡,很想阻止这场无度的杀戮,也只能作壁上观,否则,第一个被灭的就是他自己。 由于事先早就做好了进可攻,退可守的计划,在轰天铳的掩护下,安宁军迅速撤离到预定的高地之上,待得峡谷内的尘土散尽,荣睦等人已经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乱作一团的皇城禁军。 “毕统帅受惊了,方才这只是一场误会而已,荣睦也是被晔泰的花言巧语所骗,同样也是受害者,还望毕统帅多多包涵。” 荣睦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身尘土的毕胜,见他浑身亮闪闪的钼金装备,失去了应有的风采,整个人也好像刚才土里面爬出来似的,歉意的拱拱手道。 “我已在瀑龙峡谷的出口处,留下了三万斤禽肉干,可以用来充饥和恢复体力,给皇城禁军的将士们当做军粮,以表歉意,愿毕统帅平叛顺利,捉拿反贼晔泰,守护一方百姓,保卫我万山王朝!”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小子,还妄想为自己狡辩,本统帅负责任地告诉你,陛下早已知晓你的罪行,你现在乃是万山王朝的叛贼,按照万山律典,理应凌迟处死,株连九族!” 毕胜抖了抖身上的尘土,见居高临下的荣睦,已经失去了射杀的可能,只得愤愤不平地收起了钼金长弓,极为不满地威胁道。 “识相的话,速速给本统帅滚下来,一起随本统帅前往瀑龙州城平叛,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可算作戴罪立功,本统帅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毕统帅应该明白,兵不厌诈的道理,荣睦刚才从毕统帅的言语中,找到了蛛丝马迹,破解掉晔泰的谎言,若是再轻信毕统帅的谗言,岂不成愚笨的傻子了?” 荣睦摇头一笑,直接无视了毕胜的威胁,对着他拱了拱手道。 “好走不送!” 说完便怀着复杂的情绪,头也不回地带着安宁军将士离开了…… “你给我等着!” 毕胜知道今日一事,肯定会传入皇城之中,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笑话的谈资,很想把荣睦千刀万剐,以及心头之恨,只可惜现在难以达成,只得怒吼一声,余怒未消地带着皇城禁军离开了。 朝驻扎营地赶去的荣睦,并没有撤退返回霸阳州城的打算,只是想要让安宁军将士稍作休息,就开始准备收拾行装,前往瀑龙州城,收拾晔泰留下的烂摊子。 这次与皇族禁军的交锋,让他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实力的严重不足,必须要快些变强,方才可以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 所以,才打算带着随军的商队,去满目疮痍的瀑龙州城开拓商路,用救命的粮食和禽肉,多换些铜币,免得让这次被动的出征赔的太多。 当然,更为重要的,还是要尽可能多的施救灾民,想方设法地让他们搬迁至霸阳州城一带,为他们寻得一处安宁的栖身之地,同时也好让自己的工坊,拥有充足的劳动力。 除此之外,他也认识到情报不足的危险性,尤其是对于万山王朝高层的不了解,更是令他有种走夜路的恐惧。因为单凭晔泰的一句话,就影响了他对局势的判断,险些酿成自取灭亡的严重后果。 不过他也知道,想要组建一支强大的情报机构,难度绝不亚于组建类似于毕胜麾下的那支皇城禁军,因为情报机构需要极为专业的统领之人,还得培养有勇有谋,见机行事的斥候、探子以及眼线等。 此外,还得拥有大量比霜鸽阶别更高的传信工具,否则,辛辛苦苦得到的情报,却因传递得太慢,变成了旧闻,基本等同于竹篮打水一场空。 眼下,他仅仅只有数目够用的霜鸽,只能够勉强维持千韧州城、三湖州城和霸阳州城三地传递商业信息的能力,若是再把瀑龙州纳入其中,信息的传递效率将大大降低。因此,寻找到更高阶别的鸽子,就成了荣睦的必须完成的任务。 俗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虽然经历了一场没有流血的战斗,可前期的准备以及期间精神上承受的巨大压力,依然令安宁军将士的体力和精力消耗巨大。这个时候,安宁军强大的后勤补给能力,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当安宁军将士们在战场上列阵时,军中的火头军们,则早已开始忙活着烧火做饭,身为军人,他们把这个距离生死十分遥远的地方,当成了另一个战场。 虽然他们仅有百余人之多,可要解决一万安宁军将士以及随军商贾们的吃饭问题,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冲洗食材、切割食材以及烹制食材等过程的体力消耗,不亚于挥舞着刀剑和敌人搏斗。 即便白玉展制定出了详实的军粮烹制方法,可实践起来还是令每一名火头军大汗淋漓,好在付出皆有回报,当饥肠辘辘的将士们刚刚回到营地时,香喷喷的饭菜已经出锅,装在摆放整齐的木桶内,以供他们大快朵颐。 第741章 ——得罪三方 坐在营帐里面的荣睦,无精打采地咬了一口酥脆可口的烤鸭,肥美的立刻油脂溢满口舌,让他唇齿生津,可一想到接下来要收拾的烂摊子,还是免不了食之无味,用筷子往嘴里塞了一团之前最喜欢的米饭,有些心不在焉的囫囵吞下。 当然,他也知道这一餐一饭来之不易,当下时间并不充裕,于是张大嘴巴,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盘中的食物,统统吃进了肚中。 与万山王朝和宗氏王朝的军队不同,安宁军中各层级将士们的伙食标准都保持一致,早中晚三餐都会有一道荤菜、素菜和米饭,并且绝对可以管饱。此外,若是遇到持续时间长的战斗,火头军们还会在三餐之间,提供夹着禽肉的蒸窝头,让将士们补充体力。 这等丰厚的待遇,自然受到了安宁军将士们的一致好评,尽管他们从前是三湖州水军骑兵,可也无法享受到如此丰盛的伙食,在这种潜移默化之中,荣睦试图改变它原有的内耗,也获得了阶段性的成功,至少将士们彼此之间的排挤和歧视已经很少见了。 荣睦明白,一支强大的军队和一个富强的地区,首当其冲的就是要团结,正如万众一条心,黄土变成金所说的那样,团结是万事的基础,只有越牢固,堆叠而起的上层建筑,方才能越多越高。 为了确保此番瀑龙州城之行的安全,荣睦还向霸阳州城紧急调来了一万安宁军骑兵,此外,还运来了一百万斤的粮食,一百万只鸡鸭还有药材、茶叶、布匹、茶膏以及钨铁锭等,用以帮助其尽快恢复生产。 走在去往瀑龙州城的路上,荣睦再度亲眼目睹了这次天灾和人祸的威力,不少村子十室九空,镇子也极为萧条,绝大部分的农田,都处于荒废的状态,长满了一人多高的杂草。 不过好在皇城大道的质量很好,在洪水的冲击下,损坏的程度不高,基本可以满足安宁军的通行,当然,此番并不需要赶路,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能在瀑龙州城一战结束后抵达便可。 另一路从霸阳州城驰援过来的安宁军,可就没有荣睦等人的好运气了,他们只能沿着还未完全修复好的城道、郡道和州道,慢慢吞吞地朝着瀑龙州城而去,一千三百余里的路程,足足需要七八天才能走完。 当然,在乐万里的带领下,这一路同样不会白走,与之前大致相同,他在各城和郡城里面,都购买了商铺,建立了安宁商盟的联系点,安排了专人经营着安宁商盟各商贾们的产出。 如今,正是处于百废待兴状态下的瀑龙州各地,成了乐万里一展才华的最好舞台,每到一地,他都能让安宁商会产出的粮食、茶叶、水酒、布匹、木材和铁器等商品,进入该地的市场。 此外,他还能计算出该地的需求,结合自身的生产能力,得出一个合理的供需数目,安顿好足够的运力,确保给与新市场的稳定供应,让其发展成为安宁商盟的固定市场。 更为重要的是,他还招募了不少劳动力,购买了田地,用来种植不适宜在霸阳州城生长的粟米和玉米,用来充实各地的粮库,毕竟,大米这种产量不高,价格昂贵的粮食,并不适合用来赈灾。 由于晔泰围攻瀑龙州城,令各地的禁卫军全部回防,所以这种无孔不入的渗透,终于让荣睦的势力,以一种无形的方式,进入到了瀑龙州境内,换做之前,晔雨可是连一粒粮食,都不愿意接收。 十天之后,荣睦等人终于和乐万里在瀑龙州城外汇合,此时的瀑龙州之战,以三败俱伤的诡异方式结束了,之所以称之为是诡异,是因为三方的将士,皆因断粮缺水,而导致中暑,引发体力透支,完全丧失的战斗力。 瀑龙州和千韧州火拼的百姓,也同样未能幸免,荣睦惊奇地发现,八十来万人奄奄一息地瘫坐在各自的阵地内,连仇恨的眼神,都充满了饥渴,完全把粮草充足的安宁军,当成了肥美的猎物,恨不能一口吞下。 只不过碍于军中火器营的轰天铳等火器,他们肯定会耗尽身体仅存的一丝体力,上去抢夺安宁军中的粮草,避免自己被活活饿死。 “咳……这个,诸位兄弟姐妹不必担心,在下荣睦,特来此地救灾,凡是愿意与我签订雇佣契约者,皆可优先获得大米饭一斤,素菜一斤,荤菜一斤,铜币一百。” 荣睦走向刚刚搭建好的了望平台,直接无视了晔雨、晔泰和毕胜愤怒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对着三方军民客气地道。 “此外,还将获得的医疗救治,待得所有的外伤康复后,可根据其能力或手艺等级,得到一份每年工钱三千铜币的工作。” “荣睦,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奸商,竟然当众叛变我千韧州,识相的话,速速灭掉皇城禁军和瀑龙州禁卫军,夺取瀑龙州城,否则我现在就砍掉你的脑袋示众!” 晔泰提着州王剑,怒不可遏地指着荣睦,怒吼一声道。 “荣睦,本统帅即刻就把你的所作所为,如实禀报皇上,让你与你那在皇城大牢里面的亲生父母,统统在皇城大道的菜市口斩首示众!” 毕胜从怀中掏出一卷纸条,在上面写了笔,递给了一旁的传令官。 “荣睦,本王念及你之前救助灾民的恩德,不愿与与你彻底撕破脸皮,还望你留下所用的粮草辎重,当做赎罪救灾之物,然后速速离去,本王可既往不咎!” 晔雨冷厉地瞪着荣睦,握着晴雪阳伞的右手,因为过度用力,所有的关节都已经发白。 显然,荣睦这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如意算盘,引起了三方头领的极度不满,他们都恨不能立刻把荣睦捏死,好获得安宁军的掌控权和随军的大批军粮与其他商品,然后解决掉其余的两方,好获得这次战斗的最终胜利。 第743章 ——拒绝晔雨 嗖!嗖!嗖! 一阵尖锐的破风声响起,早已忍无可忍的吴战龙等一众安宁军将领,拉满了钽钢长弓,对准了晔泰的亲信们,愤怒地松开了弓弦。 无数道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奔挥舞着刀剑的几人而去,不待他们有任何反应,就无情地射穿了他们的身体。 或许是受到了荣睦不愿屠戮的影响,这些箭矢并未伤及他们的要害,只是命中了四肢,让其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或许是由于杀气过猛,那个妇人在重获自由的同时,竟然昏死了过去,好在身旁的亲人接住了被夺走的婴儿。 “荣睦,你这个狗娘养的杂种,本王现在就要你那发贼爹娘的狗头泄愤!” 晔泰怒骂一声,惊恐地看着仅存的亲信,一瞬之间就全部失去了战斗力,全都躺在地上打滚,被洞穿的四肢,正向外冒着鲜血,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气数已尽。 “荣睦,你可知道在我皇城禁军面前对州王动手,就等同于向我万山王朝宣战?” 毕胜极为不满地看了荣睦一眼,又瞥了眼杀气外露的吴战龙等安宁军将领,知道他们手中的钽钢弓射术极准,后背不由得冒出了阵阵冷汗,可他知道眼下局势必须步步紧逼,否则必定会一泻千里,彻底被荣睦掌控,只得硬着头皮道。 晔雨冷冷地盯着荣睦,见他的注意力被没有退路的晔泰和毕胜吸引而去的时候,贝齿紧要下唇,双脚轻点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朝着荣睦所在的了望台暴掠而去,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停在了他的面前。 “荣……荣睦,请你再帮我一次,救救我瀑龙州城的三十余万百姓。” 晔雨颤抖话音未落,眼中的泪水就已经溢出,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此时的她,早已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州王的威压也荡然无存,整个人看上去宛若一个受了委屈的邻家姑娘似的。 “晔州王不必如此,荣睦只是一介唯利是图的商贾而已,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自然也就不会发生英雄救美的事情,如有冒犯,还望晔州王海涵。” 荣睦极为心疼地看着晔雨,很想将她揽入怀中,拍拍她的后背,告诉她一切交给自己,接下来好生休息便可。但他的潜意识里,却增加了一分对晔雨的芥蒂,或者说是对皇族的戒备。于是,仅仅是摇了摇头。 人的本能,出自于对生的渴望,也同样来自于对方的信任,所以,荣睦虽然很想再跟晔雨寒暄几句,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几步,咽下了到嘴边的关心,有些戒备地看着她。 “那……那便多……多谢了。” 自知有些无趣的晔雨,见荣睦宛若一个陌生人似得,心中虽然五味陈杂,可并没有在意自尊心是否受损,她明白荣睦绝定然不会,强忍住快要溢出眼角的泪水,脸上再度恢复了冷厉,对着荣睦点点头,双脚轻点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以极快地速度重新回到了瀑龙州城的城门楼前。 “按照安宁军的后勤补给能力,想要救治八十余万百姓,其难度堪比登天,荣侯最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毕竟,凭借刚刚拥有自持能力的霸阳州城,还难以同时帮助瀑龙州和千韧州的军民。” 墨先生见荣睦空洞的双目中,重新焕发出了睿智,知道他终于从走出了负面情绪,整个人的心智都将会提高不少,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连声提醒道。 “俗话说的好,择良木而栖,救人也要先救好人呐,农夫与蛇的故事,荣侯应该并不陌生,所以这个时候,一定要做好选择。” “老师所言不差,眼下的确需要作出明智的选择,否则,到头来,费尽心机地救活了白眼狼,可对咱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荣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焦急的目光扫过台下的场景,只见随军的一百余名医药师们,并没有区分阵营,开始救治危重伤员,脑子里闪过一个念想道。 “既然战斗已经结束,那么剩下的事情,便由安宁商盟来具体解决,这也是事先商议好的,至于赚钱还是赔钱,便全看他们的本事了。” “荣侯的意思是,剩下的烂摊子交给崔彧和乐万里便可,安宁军只需提供武力震慑就行?” 墨先生顿时一愣,他完全没有想到荣睦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会把主动权交给安宁商盟,在他看来,应该继续由安宁军控制局面方才最为稳妥,因为安宁商盟里面,有着不少唯利是图的商人,他们为了利益,可以不顾一切,甚至毫无底线,想到这里,他很是意外地看着荣睦道。 “崔彧和乐万里的手段再高,也难以控制住安宁商盟里面所有的商人,据我所知,其中不乏利益熏心者,万一他们从中作梗,坏了我们的大事,必然会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恶果……” “行军打仗的事情,老师在行,善后的事情,还是交给安宁商盟来,此事我有绝对的把握!” 荣睦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爬下了了望台,打算赶去告知崔彧和乐万里善后的事情。 “我真的……真的已经老朽了吗?” 墨先生尽管心中有些不悦,很想继续说服荣睦,可终究还是并未阻拦,只是自嘲地笑了笑,看着荣睦离去的背影,轻抚着胡须轻轻一叹道。 把难题交给别人去做,让轻松和愉快陪着自己,往往是大多数的不二之选,若是反过来的话,要么此人酷爱钻研,拥有格物致知的精神,愿意在某个领域勇攀高峰。要么则是无比崇高,有着舍己为人的伟大精神,乐意肩负探路先锋的职责。 显然荣睦都不是以上两种人,短暂的悲伤过后,他很快就走出了阴霾,当他重新望向满目疮痍的瀑龙州城,遥想一片死气的千韧州时,脑子里的想法,就只剩下了抄底这两个字。 至于州王府、郡王府和州金库等地的铜币、金银、珠宝和财物等物品,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因为这两地的百姓,方才是这些财富的源泉所在,只有他们活得自在,才会有铜币赚。 第744章 ——艰难的重建 崔彧的豪华马车内,萧笛霏、陆寿年和施东昌等一众安宁商盟的商贾齐聚其中,目瞪口呆地听完荣睦的想法之后,纷纷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们都明白眼前的局势十分危急,大有远水救不了近火的态势,就算潜在的利润再大,也不敢动染指的念头,生怕陷入这片仍旧处于灾祸之中的土地无法自拔,最终导致家道中落。 不过很快他们就从忧虑中走了出来,在血脉中对富贵险中求的认同中,双目露出了精明之色,宛若火炬般地看着荣睦,心中也随之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全都表现出了跃跃欲试的姿态来。 “荣侯能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安宁商盟来办,乃是我等商贾的荣幸和福分,崔某人自然会全力以赴,定不负荣侯重托。” 听完荣睦想法的崔彧和乐万里对视一眼,只是略作沉吟,就欣然答应了这个差事。 “此事事关重大,风险极高,做好了功德无量,还能赚得盆满钵满,做不好了,可就是坑害百姓,伤天害理的坏事,还望诸位务必坚守安宁商盟的底线,莫要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干出唯利是图勾当!” 荣睦见目的已经达到,心情顿时舒畅不已,可他也明白此事的重要性,顾不得喝上一口凉茶润口,对着众人抱拳的同时,不忘极为严肃地提醒几句道。 “荣侯尽管放心,我等绝不赚亏心情,做亏心事!” 崔彧等人也立即起身,郑重抱拳承诺道。 荣睦见众人的脸上写满了坚决之色,并没有商人的那股子精明,这才放下心来,对着众人重重地点点头,踌躇满志地离开了豪华马车。 常言道:建成罗马不是一日之功,但是灭亡却是朝夕之间。如今的瀑龙州城和千韧州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在人祸和天灾的轮番蹂躏中,这仅存的几十万百姓,已经奄奄一息,若是再不抓紧救治,两州的前途就将毁于一旦,整个万山王朝也将落入危急的境地。 商人是个特殊的群体,为了获得利润,他们恨不能时刻都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开动脑筋去寻找商机,哪怕是一点蝇头小利,他们也来者不拒。 这个令文人墨客极为不齿的习惯,在当下的关键时刻,排上了重要的用场。仅仅过了两个时辰,崔彧等人就准确地计算出了救助灾民和恢复生产的准确物资数目。 诸如粮食、布匹、药材、铁器以及种子等门类庞杂,数目庞大的物资,被写成了一封封霜鸽信,在一群扑腾着翅膀的霜鸽运送下,朝着霸阳州城迅速飞去。 在成功商人的字典中,从来没有守株待兔这四个字,他们始终认为,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所以,在崔彧等人计算出所需物资数目的同时,他们就已经根据各自经营的商品,开始了援助。 萧笛霏扛起了此次援助的大旗,在她的带领下,数百个粥棚迅速搭建完毕,开始向灾民发放大米粥、粟米粥和玉米面窝头这三种食物。 按照随军的粮草数目,在确保所有人不被饿死的大前提下,可以支撑半月之久,可以支撑至霸阳州城的第一批物资到来的时候。 为如此庞大军民熬粥蒸窝头,需要大量的劳动力、炊具、木柴和水,萧笛霏手中的可用之人虽然寥寥无几,可广大千韧州和瀑龙州的百姓们,则纷纷自发地加入到了粥棚做工的行列之中。 与那些个只顾着内斗的文官武将和忙于自相残杀的皇族子弟们相比,百姓们简直就是善良和正义的化身,他们不光拿出了随行的大锅等炊具,还主动承担起生火、熬粥和蒸窝头的活计,还将每一道工序做得极为细致。 甚至还不顾饥饿和伤痛,两人一组地从城中的水井中挑来井水。由于饱受干旱天气的影响,他们不得不赶着牛车从更远的地方寻找水源,以供粥棚正常运转。 此外,他们认真挑出米里面的碎石和杂物,将其洗净之后,才下入锅中,剩余的水,用来清洗炊具,以免发生痢疾等瘟病,为了能让百姓们最大限度的吃饱,他们熬出的每一过粥,都能轻松地插起一根筷子。 救治伤员的进度,同样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在陆寿年的带领下,千韧州和瀑龙州的医药师和部分有相关经验的百姓,加入到了这一队伍里。 他们集中医治重伤员,最大限度地保全了性命,脱离了死亡的危险,至于其余的轻伤员,只需互相在受伤的地方,涂抹上柴恩事先制备好的药物,便可缓解疼痛,开始慢慢康复。 不过饶是如此,瀑龙州城一战的伤亡数目依然十分惊人,根据战报统计结果,千韧州百姓死亡八万九千一百六十九人,重伤三万一千五百二十八人,轻伤十万八千六百三十七人,瀑龙州死亡五万七千八百六十九人,重伤两万六千九百三十八人,轻伤八万六千四百七十二人。 因此,除过救治伤员,救助饥民意外,还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来掩埋战死的军民,否则,在眼下这个炎热的夏季,尸体会迅速腐烂,散发出漫天的恶臭,顶多十多天的功夫,就有疫病散播的风险。 好在戴瑞、吴战龙和聂逊等人及时控制了晔泰、毕胜和晔雨等不安定因素,发动瀑龙州禁卫军和千韧州联军将士,与安宁军将士一起动手,这才勉强完成了埋葬亡者的任务。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农具数目不足,他们各自手中杀人的刀剑,都被用来挖坑,由此形成了一道怪异的场景,也算是另一种形势的铸剑为犁,给这个满目疮痍的土地,带来一丝慰藉。 此时的荣睦,已经接近于麻木的状态,看着运送尸体的小推车,排成了看不到尽头的长队,他只觉得心中传来阵阵剧痛。 他明白,这些个冰冷的数字背后,都是无数父母兄弟姐妹以及妻儿们的泪水和悲痛,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各州的将士,战争到最后,只会给他们的亲人留下伤痛。 第745章 ——晔治年的伎俩 朝堂之上,晔治年看着前不久从瀑龙州城发回来的战报,面沉如水,看不出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身旁的苏隐鸿和郜启德则早已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开口谏言。 只有袁善心不在焉地想着别的事情,似乎这件关乎到万山王朝的头等大事,与他毫不相干,完全用不着费心思去考虑该如何应对。 “贼子荣睦胆大包天,竟敢拥兵自重,与晔泰一道谋反,攻打瀑龙州城,造成三十余万军民伤亡的可怖恶果,必须严惩不贷!” 苏隐鸿忍无可忍,低吼着控诉道。 “不错,微臣早就给陛下说过,荣睦野心勃勃,难以招安管束,万万不可养虎为患,必须动用雷霆手段,将其连根拔起,以绝后患!” 郜启德旋即满面怒容,也开口帮腔道。 “如今,荣睦羽翼渐丰,祸乱千韧州和瀑龙州,残害无辜军民,已酿成大祸,动摇我万山王朝的根基,陛下若是继续忍让,势必会令宗氏王朝乘虚而入,威胁我万山王朝子民!” “不知袁相怎么看?” 晔治年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平静地看着袁善道。 “此事乃是千韧州王晔泰,用其亲生父母的性命相要挟,荣睦才不得已出兵,再搞清楚事实之后,他也并未出手阻拦毕胜,后来瀑龙州城三败俱伤,他也全力施救,不知贼子二字,从何说起呐!” 袁善回过神来,看着气急败坏的苏隐鸿和郜启德,若无其事地道。 “袁善,做为朝廷文官,你竟然满口胡言乱语,身为师相,你居然忘恩负义,你可对得起朝廷对你的提携,陛下对你的浩荡皇恩?” 苏隐鸿立即指着袁善的鼻子,厉声质问道。 “陛下,袁善已经和荣睦秘密达成了援助协议,自然不愿让荣睦变成逆贼,否则他的巨额投资,定然会打水漂,所以这封战报,足足晚了十多天才送来,微臣建议立即罚没袁善的所有家产,用做皇城禁军的军饷,立即命二级统帅彭定诚前往平叛!” 郜启德则对着晔治年施了一礼,义正言辞地道。 “二位还嫌皇城不够乱,朝廷的负担不够重,瀑龙州所遭受的苦难不够深吗,竟然还想着武力解决此事,我袁善今日就问二位一个问题,荣睦是否自立为王?” 袁善依旧是满脸和善,耐心地与郜苏二人道。 “若是有,不用你二位浪费口舌,我袁家护卫自会前去剿灭荣睦等人,若是没有,此举岂不是让你二人公报私仇的奸计得逞?” “你!” 郜启德与苏恒闻言,皆是愤怒地指着袁善,气得浑身发抖。 “陛下,奸商不忠不孝,万万不可信呐,必须将其绳之以法,义正视听啊!” 短暂的失神过后,苏恒涕泪聚下地对着晔治年道。 “陛下,此乃我万山王朝危机存亡之秋也,必须要立即肃清这商,否则必然会招致灾祸啊!” 郜启德也学着苏恒的模样,声泪俱下地痛斥道。 “朝堂之上,莫要继续聒噪下去了,朕身体不适,此事就交由你三人处理,务必尽快恢复两州实力,若是处理不当,拿你三人试问!” 平时最喜欢看三人内斗的晔治年,只觉得一阵头疼,顿时失去了继续兴趣,加之这几天暑气极盛,令他的心境变得易怒,他缓缓站起身,不耐烦地看着三人道。 “遵旨!” 三人对视一眼,只得暂时搁置下争论,对着晔治年躬身施礼道。 “对了,目前国库空虚,粮饷匮乏,各地又疲于赈灾,短时间内难以填补亏空,朕的修身养性事宜,必定会受此影响,还望你三人速速想些对策出来,以免耽搁的时间过长。” 晔治年皱了皱眉头,脸色变得阴沉起来,语气也严厉了许多。 “还有,荣景天和晔灵儿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得有个了断,否则任凭荣睦这么继续发展下去的话,必然会有损朕的形象,此事,你三人也一并去办了,记得,务必要让天下人知晓朕的一片苦心……” 晔治年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无神的双目中,闪现出一抹浓浓的杀意,虽然他深居皇宫之中,可依然对坊市的各种言论十分清楚。 什么荣睦是未来皇族的外姓之王,荣景山和晔灵儿被奸人陷害,元盛帝轻信奸臣谗言之类的言论,令他极为恼怒,凭借军情处的探子,他下令斩杀了不少胡言乱语的文官、武将和名士,本以为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可没想到最后竟然引来了更大的反对声音,尤其是那些个不怕死的名士们,更是走上街头,振臂声讨自己的无能。眼下,若不是荣睦故意封锁消息,恐怕现在晔泰晔雨在瀑龙州城火拼,毕胜驰援失败,三败俱伤的消息,肯定已经传遍整个万山王朝。 自己创造了帝号和年号,颁布了禁止杀耕牛令等一系列做法,自然也会被拿出来批判一番。他知道,这些个牙尖嘴利的名士们,定然不会放过自己。 那些个听起来令人愤怒无比,歇斯底里的言论,宛若一把把刺入心脏的匕首,随时都要了自己的性命,就算把说出这些话的人,统统抓起来凌迟处死,都不足以泄愤。 “陛下的意思是,要借荣睦的手,来杀掉荣景天和晔灵儿,然后用荣睦的脑袋,来证明陛下英明神武?” 郜启德难以置信地看着晔治年离去的背影,对着同样一脸震惊的苏隐鸿喃喃道。 “看来也只能如此,根据我所掌握的消息,荣睦口袋中的铜币和控制的生意,应该可以抵消掉各地赈灾的支出。” 苏隐鸿余惊未定地点点头,不怀好意地看着袁善,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容。 “你二人慢慢酝酿见不得光的阴招,本师相就不奉陪了,另外,奉劝二位一句,莫要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倒为他人做嫁衣。” 袁善见二人凶相毕露,胃里不禁泛起一阵恶心,懒得搭理他们,轻轻一甩袖子,在二人怨毒的目光中,离开了金碧辉煌的朝堂。 第747章 ——萌生退意 “名垂青史这种对于商人毫无意义的事情,我没有任何兴趣,按照典籍上的记录,这样无非又是一场死伤更大的战争而已,与其如此,倒不如偏居一隅,守好我手中的一亩三分地为好。” 荣睦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眼前再度浮现出了初到瀑龙州城时的惨状,仍旧心悸不已,转念想到现在伤员都得到了救治,这才砸了咂嘴道。 “有些事情,不是荣侯想要怎么样,就会怎么样的,所以结果往往是身不由己,我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想提醒荣侯做足准备,并不是想要一统。” 墨先生轻轻一笑,看着荣睦一脸的固执,也不再这个问题上过度纠缠,另起话题道。 “凭借霸阳州城的援助,瀑龙州城的燃眉之急已经基本缓解,可若是想要后者能有自给自足之力,至少还需要年的时间,不知荣侯接下来作何打算?” “良田是一个地区的根本,若是无法产粮,只能是死地一块,单靠别处的支援维持,只会让两地同时陷入泥潭,况且陶泥的产地也毁于洪水,所以必须要带着陶器工坊的图纸和工匠们离开。” 荣睦虽然很想把瀑龙州城,也纳入到自己的商业地图之中,让安宁商盟扎根于此,继续向万山皇城发展,可他也知道这样做的风险极大,定然会惹恼晔治年,万一他再降下什么罪责,就得不偿失了。 除此之外,自己的实力还很弱小,霸阳州城的投入,也未完全收回,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还是固步自封,经营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为好。 另外,安宁军的战力,也无法与皇城禁军正面交锋,尽管他很眼红毕胜等人钼金武器装备,但也不敢将之据为己有,这样做的话,无异于是在向万山王朝宣战。 “也好……” 墨先生思索了良久,看了眼刚刚抵达的安宁商盟车队,见上面的粮食,在运输途中被消耗了足有三分之一后,这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被软禁在瀑龙州城内州王府的晔雨、晔泰和毕胜三人,对于吃食毫不在意,完全不理会每一日可卖到一百万铜币的三餐,整日都在最高的塔楼上面,关注着城内的变化。 晔泰惊恐万分地发现,才过去了二十多天,这个被打得不成样子的瀑龙州城,就基本恢复了原貌,城内的大街小巷全部通畅,两侧的商铺和住宅,也全都完成了修缮。 城里临时搭建的粥棚,基本不见了踪影,那些个整日靠坐在大街上,排队喝粥的饥民,也同样消失不见,每到饭食,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面,都会冒出袅袅青烟来,看不出有任何饥荒的影子。 更让他感到后怕的是,不远处的瀑龙大道内,终日都人声鼎沸,位于其北侧的商贾仓库,车马更是络绎不绝,仔细看去,水酒、粮食、茶叶、药材、布匹、活禽还有铁器等商品应有尽有,甚至比起原先以陶器为主要交易商品的时期更为热闹。 他实在搞不清楚,荣睦究竟使出了什么手段,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面,就把这座遭受洪灾、旱灾和战乱的城池,变成的比以前更为热闹。 晔雨对于这样的结果,同样产生了无数个疑问,当然更多的还是后怕,在她看来,这些个唯利是图的商贾们,必须要严以压制,让他们除过性命,不能拥有任何东西,就连祖上从传下来的家业和万贯的家财,必要时也可以交由皇族掌管。 所以,对安宁商盟早有耳闻的她,极为戒备地注视着瀑龙州城的变化,如果不是强大的安宁军,她肯定会使出所有手段,制止荣睦的所作所为,把安宁商盟彻底从瀑龙州的地盘上清理出去。 “雨儿,你难道要在这儿坐以待毙吗,你没有看到以荣睦为首的那些个奸商,正在抹除你之前所有的努力吗,若是继续放任下去,你这个州王也就要当到头了!” 晔治廉愤愤不平地朝晔雨发着牢骚,见她脸上毫无表情,心中不禁升起一阵难以遏制的怒火。 “父王,孩儿已经得到可靠消息,荣睦及其麾下的安宁军,将于十天之后撤离瀑龙州城,届时我们再依照律典约束那些个商人也不迟。” 晔雨眉头微蹙,望向瀑龙大道的目光,多出了一分焦虑,无奈地砸砸嘴道。 …… “毕统帅,此番我等兵败瀑龙州城的消息,虽然被荣睦封锁,可陛下迟早会知晓此事,晋升二等统帅的道路,恐怕又多了几分不确定呐!” 副将王定安对着依靠在栏杆旁的毕胜道。 “荣睦这个阴险狡诈的奸商,居然故意姗姗来迟,坐收渔翁之利,此仇不报非君子,本统帅誓要用他的脑袋,当做晋升二等统帅的脚下石!” 毕胜恶狠狠地道。 “我刚刚收到情报,最多再过七日,皇城就会援军抵达,届时便是你我一雪前耻的大好机会,速速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做好战斗的准备,这一次,可不要让我失望了……” “是!” 王定安嘴角掀起一抹残忍,立刻抱拳道。 …… 对于心怀鬼胎的晔雨等人,荣睦并没有严加监视,依然保持着和气。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懒得搭理他们,以免扰乱了自己的心智。 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把此番瀑龙州城之行的利益最大,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只可惜,搬迁陶器工坊一事,并没有他想象的这般简单。 从来到瀑龙州城的那一天起,他就惊奇的发现,城内仅有一些个不入流的小商贾,那些个排名前十的商人,全都神秘地消失了。 经过仔细打探,他才知道,这些商人竟然都被晔雨以各种理由,全部软禁在了州王府内的监牢里,而他们的财产,也全都充公,用以赈灾。 这种毫无道理的行为,着实令荣睦大为光火,直呼晔雨与强盗无异,竟然不顾万山律典的存在,靠着州王的身份,恶意欺压商人。对此,他只能先将这些个被软禁的商人解救出来,再做下一步打算。 第748章 ——封地瀑龙州城千韧州城 “在下瀑龙州商会会长,原瀑龙州陶器工坊掌柜陶乐道,拜见荣侯……” 一名面色憔悴的中年人,对着荣睦施了一礼。 “陶会长受苦了!” 荣睦还了一礼,连忙搀扶着虚弱的陶乐道,坐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见他虽然不是遍体鳞伤,可精神萎靡,目光呆滞,立刻明白了他肯定受了不少的罪。 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怒火,恨不能找来晔雨当场对峙一番,警告这个不安万山律典办事的州王,莫要对无辜的商人下手。 可一想到个别商人行事过分,的确有违反律典你的行为,晔雨随便就能找个理由搪塞自己,也就只得强忍住怒火,另起话题,平静地问道。 “瀑龙州城没个年时间,根本无法恢复元气,加之陶土矿也被洪水冲毁,我打算把瀑龙州陶器工坊迁移至霸阳州城,不知陶会长怎么看。” “陶某人早就听闻荣侯在霸阳州城壮举,恨不能早日追随荣侯的脚步,造福一方百姓的同时,顺带赚点铜币养家糊口,所以自然是求之不得。” 陶乐道使劲地点点头,脸上露出极为激动的表情,可很快,他就露出一丝苦笑,无可奈何地道。 “只是,雨州王早已罚没了陶某人的陶器工坊,查抄了陶某人的家产,如今不光手中无钱五粮,而且就连工坊里面的工匠们,也都被征做劳役,控制在她的手中。” “只要陶会长愿意随我离开便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荣睦去办便可……” 荣睦微微点头,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接下来的计划,正欲继续安慰陶乐道,余光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会客厅中。 “荣侯几月不见,实力又增长了不少呐……” 云东直扯着细长的嗓子,缓步朝着荣睦走来,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道。 “荣睦拜见云总管……” 短暂的诧异过后,荣睦连忙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云东直施了一礼,脑子里立刻想起了什么,从修筑掏出一个纯金的信物,塞到他的手中,压低了嗓音道。 “荣睦已经备好了三亿铜币和一些个深山之中的药材,它们定然能让云总管长命百岁,随时都可交给云总管,还望云总管笑纳。” “荣侯这是在折我的寿啊,我云东直何来的福气消受呐,如今天降灾祸于我万山王朝,陛下早已斋戒数月,清心寡欲,以求天下洪福,我云东直更要学,克己奉公……” 云东直不动声色地将信物收入袖中,极为满意地点点头,从身后的宦官那儿拿过圣旨,缓缓地摊开道。 “传世侯爵荣睦接旨……” “荣睦接旨……” 荣睦连忙躬身抱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现任命你为传世侯爵,封地瀑龙州和千韧州,钦此……” 云东直笑眯眯地收起圣旨,双手将其呈送到荣睦的面前,一脸艳羡地轻声道。 “恭喜双州侯,贺喜双州侯,获得了这两块风水宝地,要知道由此往前五百来年,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同时获得两座州城,只要双州侯勤政为民,想必要不了多久,传世公爵必定非荣侯莫属呐!” “谢主隆恩!” 荣睦连忙按捺下心中的震惊,再度对着云东直施了一礼,小心翼翼地接过圣旨,再度打开扫了一眼,再确定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的确没有出问题,封地就是瀑龙州城之后,忍不住在心中怒道。 好你个晔治年,当真会算计人,明摆着就是想要用这座满目疮痍的瀑龙州城和千韧州城当鱼竿,去钓还没有完全变肥的霸阳州城这条大鱼。 心里虽然极为不满,可荣睦脸上的笑容却依然十分自然,为了表现出惊喜,裂大的嘴巴,甚至连后槽牙都展示给了众人。 “双州侯就不怕吃不了兜着走吗?” 晔泰阴毒地瞪着荣睦,恨不能将其生吞,以解心头只恨,可碍于云东直的存在,只得凑到他的耳边,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恭喜双州侯……” 晔雨没有温度的声音随即传来,她冷漠地注视着荣睦,眉宇之间的寒意,宛若三九天的寒潮,随时都能把荣睦冻成冰雕。 “双州侯……” 毕胜显然没有晔雨和晔泰的心境,会说出假意恭喜的话来,他紧握着腰间的钼金剑,恨不能立即将之抽搐,把荣睦碎尸万段。 “根据万山律典,当传世侯爵的封地和州王的封地同为一处时,传世侯爵的地位要比州王高上一级,想必二位应该明白?” 荣睦直接无视了三人的愤怒,客气地看着晔雨和晔泰,露出商人特有的笑容,但语气则没有分毫可以商量的余地,就像是在下达军令似的。 “另外,千韧州联军和瀑龙州禁卫军都将被编入安宁军统一管理,否则我会将其遣散,还有,你二人可以拥有各自的州王府,但从此不得干政,也不能拥有军队,不能插手商会,更不能公然违反万山律典,否则依法处置!” “好小子,你还真把鸡毛当令箭来使了,皇族的威严岂容你这个外人来挑战,本王今天还就不相信了,你敢动我千韧州一根毫毛!” 晔泰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持火铳,对准了荣睦的眉心处森然道。 “识相的话,速速写下放弃传世爵位书,解散安宁军,留下全部的粮草辎重,给我滚回杉鹭镇去做镇守,否则本王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命!” “荣睦,你莫要欺人太甚!” 晔雨同样用晴雪阳伞指着荣睦,浑身上下立即充满了冰冷杀气,随时都会要了荣睦的小命。 与此同时,晔泰麾下的禁卫军和晔雨麾下的禁卫军纷纷涌入了瀑龙州城商会内,让这个刚才还安静地方,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陶乐道等一众瀑龙州的商贾见状,瞬间忘记了荣睦把自己从监狱里面营救出来事实,纷纷骇然地躲在了议事厅角落,表现出和荣睦并不熟悉的态度,生怕被荣睦惹来的祸端波及自己。 第749章 ——整顿两州 “你二人该不会连现在也不知道,我荣睦之所以能走到今天,正是因为我不是贪生怕死之人,现在商会外面,至少有三十余门轰天铳对准了这里,只要你们敢轻举妄动,大不了同归于尽。” 荣睦收好圣旨,对着面露不悦之色的云东直拱拱手,以示抱歉,然后目光如炬地盯着晔泰和晔雨,丝毫没有任何退让,反而上前一步,迎着手持火铳和晴雪阳伞,昂首挺胸地道。 “我荣睦不求你二人能为千韧州和瀑龙州做多大的贡献,只希望你们好自为之,在州王府内安度余生便可,我会让你们继续保留州王应有的待遇。” 晔泰眉毛微微一抖,有些心虚地侧过脸,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发现的确正如荣睦所说,商会外面排列着整齐的轰天铳阵列,在其一旁还站着高举火把的火铳手,随时都会有开火的可能。 晔雨则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大义凛然的荣睦,整个人瞬间变得有些恍惚起来,仿佛他并不是自己的对手,而是那个可以依靠的人,大脑中所有的警惕,也旋即松懈下来,晴雪阳伞也随即收起。 一股委屈和辛酸,迅速涌上心头,她突然有了一种冲入荣睦怀中,诉说这段时间的不易,赈灾的艰难,眼眶也跟着变得滚烫。 “小杂碎,真当本王是贪生怕死之辈吗,信不信现在本王就敢与你同归于尽,还我瀑龙州一片清净!” 晔治廉突然闯入议事厅,单手扶着桌子,举起拐杖指着荣睦,颤颤巍巍地道。 “我没时间与你们继续纠缠下去,也懒得跟你们废话,此战消耗两州的消息,想必宗氏王朝已经察觉,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大举进犯,入侵我万山王朝,诸位若是愿意出力的话,荣睦在此谢过,若是不乐意的话,请自便!” 荣睦按捺下心中的不满,对着晔治廉等人拱了拱手,就随云东直等人离开了议事厅。 短暂的失神过后,晔雨有些幽怨地看看荣睦离开的背影,又瞥了眼怒目相视的晔治廉和晔泰,只得长叹一声,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 送走了云东直的荣睦,不得不放弃了班师返回霸阳州城的打算,暂时借住在瀑龙州城的商会,坐镇指挥瀑龙州的赈灾和善后事宜。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被晔雨和晔治罡两任州王无情盘剥的瀑龙州商会内,虽然没有名贵木材制成的地板和家具,也看不到任何珍惜盆景、字画和瓷器等文玩,可好在每间屋子的空间够大。 厨房、饭厅、书房、卧房、汤池、议事厅和马棚等设施也一应俱全,稍作清理就可以正常使用,最能解决荣睦燃眉之急的是,这儿还有一千余只霜鸽和十来只森林鸽,可以用来向各地传达自己的政令。 相较于每日最多能飞行五百里的霜鸽来,杂色的森林鸽尽管其貌不扬,可每日却能飞行八百里,足足提升了六成之多,更为重要的是,它的飞行速度更快,不容易被鹰隼之类的猛禽捕获,传递消息的可靠性也有了很大的提高。 在拟定好了赈灾和善后的计划之后,根据信息重要性的划分,所有的霜鸽和森林鸽全部飞向千韧州和瀑龙州各地,,重新统计各地人口、良田和道路等信息,准备着手重建事物。 尽管两地大部分的文官和武将们,在得知他被封为两州后,表示愿意听从于他,第一时间送来了各类卷宗,荣睦只是扫了眼堆积如山的卷宗,连拿起来看的兴趣都没有,就谢过文武官员,赶去商会处理政务。 倒不是荣睦对他们存在偏见,无视他们的诚意,而是这些个卷宗里面,几乎都与实际不符,换句话说,卷宗记录的东西,差不多没有真实可靠的东西,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万山王朝,让晔治年无比骄傲的万山王朝。 安宁商盟的发展速度,在这段时间里面达到了极致,两州之中大大小小的商贾,都纷纷加入其中,在得到了免征赋税的消息之后,商贾们也就不再去做呈送给文官们假账,专心致志地做好各自的产业,准备在这个难得机会中崭露头角。 安宁商盟自成立之处,就明确规定了加入的条件,根本容不得那些个以次充好,利益熏心,毫无底线的商贾,就算对方是控制着某个商品,也绝不出现例外。 千韧州的隐藏首富,控制着万山王朝九成盐井的闫世高,便是其中一个例子,用毒盐冒充食盐,毒死大量百姓,欺压盐矿工人,用奴隶制度压榨他们,恶意抬高食盐价格,个别城镇数月没有食盐等恶行,自然被荣睦牢记心中。 尽管闫世高拿出了足足五十亿铜币,用来当做加入安宁商盟的会费,依然遭到了荣睦等人的言辞拒绝,并且将其种种罪行,全部交由千韧州州令院处理。 秋老虎的闷热,加上每日处理的事物,让荣睦苦不堪言,各种不好的消息,很快让他上火,嘴角冒出了不少的脓包,嗓子也干疼厉害,即便每日能超量喝下柴恩配制的凉茶,效果依然不尽如人意。 荣睦只觉得自己像是钨铁工坊里燃烧不熄的火炉,必须钻进硝石制成的冰屋里面,才能缓解内心的焦躁和身体上灼热,静下心来继续善后。 道路和田地依然是摆在他面前的两道难题,虽然征召的青壮劳动力们,拿着每日十铜币的天价工钱,干得热火朝天,恨不能不吃不喝不睡觉的去拼命。 可修缮道路所需的工程量,不是拼上几条命就能解决的,制作和运送石材、矿泥和木材等,也同样需要时间, 荣睦只得把刚刚调回各自驻地的千韧州联军和瀑龙州禁卫军,编制成临时的修路队伍,并且将各地监狱里面的罪犯,也在给予工钱的情况下,做起修缮道路,平整农田和修葺水渠的活计。 两州之内的死气,很快被一扫而去,在安宁商盟钱粮充足的强大支援之下,预计善后事宜年底就会结束,次年春天所有的农田就可重新耕种。 第750章 ——震慑文武官员 安宁商盟的能量,有些出乎荣睦的意料,商人们的热情,也同样吓了荣睦一跳,就拿陶乐道来说,他拖着还未完全康复的身体,在半月之内,重新恢复了陶器工坊的生产。 并且还利用安宁商盟便利,打破了千韧州原有的贸易壁垒,凭借物美价廉的优势,迅速击垮了其本地的陶器工坊,基本控制了两州的陶器市场。 有了闫世高独霸万山王朝盐井,危害一方的惨痛教训,荣睦再也不愿意看到市场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这样既不有利于商品质量的提高,价格的降低,也会让整个市场陷入死一般的泥潭之中。 毕竟,这些个控制某个商品的商贾们,让顾客被动失去了选择权,迟早有一天会出现恶性膨胀,干出闫世高以次充好,店大欺客的事情来。 所以,除过安宁商盟在道德上面的约束之外,还需要用律典对他们进行制约,这也是荣睦一直都在盘算的事情,如今,得到了封地之后,就有了实施的先决便利条件。 知易行难和知难行易,是两个难以说清道明的理论。荣睦每当与墨先生辩论起来,总会没有休止,谁能都找到证明自己观点的论据,可谁也同样无法驳倒对方。 于是乎,荣睦就成了知行合一的坚定信徒。把他对判官的不同理解,付诸行动。按照他的计划,在镇一级的地方,就要设立,名曰镇公堂,以此类推就是城公堂、郡公堂和州公堂。 从各级地方的捕役队伍中,抽调部分人马,加入到各级公堂之中,辅助判官搜集证据、维护公堂秩序、提审犯人和定夺罪名等一系列事物。 除此之外,他还将那个几乎被所有人都忘记的监察令,重新给予了重任,用来监督判官和捕役们是否严格按照律典行事。 最为重要的是,荣睦让捕役、判官和监察令彻底从文官集团之中分离出来,形成一个独立的机构,名曰三法司,用来维护两州司法和治安。 各地诸如文书、镇守、城抚、郡使和州牧等文官,不再拥有断案和判案的权利,可以把注意力转移到执行政令或是制定政令上来,一心一意地为各地百姓某得福祉。 这样的变革,自然引来了两州极大的震动,尤其是各地的文官集团,他们不愿让这个生杀大权旁落到三法司的手中,因为这样一来,无异于断了他们的财路,要知道,这足足占了他们年收入的三成之多。 “荣侯单独设立公堂,委任判官一事,未免有些欠妥!”从遥远的千韧州城赶到瀑龙州城的谢南,刚刚走进荣睦的书房,就急不可耐地发起了牢骚。 全然忘记了荣睦当初大赦他等一众贪赃枉法、为非作歹的文官武将时,感激涕零,誓要为荣睦而死的慷慨之情,摆出了一副前来兴师问罪的架势。 “不错,石川郡各地军队,方才安顿下来没有多久,又吵吵着想要去公堂当差役,明面上是要响应荣侯的政令,可其实连傻子都清楚,他们是想去那儿捞钱!”伤势恢复地极佳的马西平,用标志性的大嗓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不错,按照我万山律典中的条例,可根本找不出公堂和判官这四个字呐!”从安宁城赶来的庸广良虽然不像谢南那般愤怒,可也表现得极为痛心疾首,就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冤屈似得。 “是啊是啊,我刚才整顿好的安宁城捕役,还没来得及开展几次像样的演习!”就连奄奄一息的周兴,也在一旁帮腔。由此可见,柴恩的医术的确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居然让一个濒死之人,变得如此生龙活虎。 “千韧州和瀑龙州乃是陛下赐予我荣睦的封地,我自然就拥有着制定政令的权利,况且之所以这么做,也完全是为了整顿乌烟瘴气的官场,造福一方百姓而已,诸位非但没有想想这些年来都做了什么,反而擅离职守,来瀑龙州城质问本侯,是不是有些明知故问了?” 荣睦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手中的卷宗上面,根据来往的信件,他掌握了两州内所有地区精确的数目,心中的无名怒火,也处于爆发的边缘。 因此,再见这些个老熟人时,他也懒得去跟他们废话,直接就把心中所想全盘托出,免得浪费时间和精力,去跟这些个人精们周旋。 “你们若是喜欢瞒上欺下,尔虞我诈的话,完全可以去暮州或是东屿州去厮混,莫要继续荼毒我千韧州和瀑龙州,这一百三十万百姓,可再也无法忍受你们的所作所为。” “荣侯此言差矣,我等为万山王朝效命几十载,黑头发的少年郎,都熬成了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荣侯此举,无异于卸磨杀驴,让我等文武百官心寒呐!” 谢南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羞愧,反而摆出了一副被人冤枉的模样,很是委屈地对着荣睦倾诉着内心的苦水。 “是啊,还望荣侯明鉴,收回变革的政令!” 一旁的文武官员,也纷纷附和道。 “真是冥顽不灵,你们若是喜欢内斗,那么我完全可以将你们编入安宁军,日夜操练,准备应对随时可能进犯的宗氏王朝,戴罪立功。” 早已见识过谢南演技的荣睦,忍不住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卷,冷冷地道。 “否则的话,我可就要跟你们算老账了,要知道,你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还真把自己当做功臣,未免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 “我手中掌握的证据,一旦呈送给陛下,必将株连你们的九族,所以最后再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考虑,要么痛改前非,按照我制定的新政令施政,弥补以往的过错,我可以既往不咎,要么就把脖子洗干净了,准备掉脑袋!” “我等愿意遵照荣侯政令施政,清正廉明,勤政为民,造福一方百姓!” 谢南等人闻言,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连忙对着荣睦躬身施礼道。 第751章 ——吞并万山王朝 宗氏王朝皇城皇宫内,万福帝宗晟昌面沉如水地看着一封封奏疏,大脑快速地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良久都没有开口,站在大殿之下的文武群臣,则肃穆而立,等待着他的旨意。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内悄无声息,仿佛没有一个似的,可假如每个人的心思,也能算成一种声音的话,想必大殿的屋顶,早已被掀飞了。 “一月后,朕打算御驾亲征,活捉晔治年,吞并万山王朝……” 宗晟昌再度打开一本奏疏,按捺住内心的兴奋之情,目光如炬地扫过面色各异的文武群臣,故作平静地开口道。 “不知有谁愿随朕御驾亲征,彻底击败这个横在我们面前近千年的敌人,为我宗氏王朝开疆拓土!” 文武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没有开口接话的打算,然后微微低下脑袋,有意回避着宗晟昌咄咄逼人的目光,生怕殃及自己。 一千余年的征战,早已磨平了他们的锐气,耗尽了他们的热情,也让他们明白了如何保住目前的官职,好让子孙后代们继续享受这份丰厚的俸禄,方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他们比谁都清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道理,就算一统整个磐石大陆,让宗氏王朝超越曾经的中域王朝,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反而所有的利益,都归宗晟昌所有。 “既然如此,那么所有人都随我一同前往,向北梁王朝递交国术,就说从此和好,与他们彻底停战,然后集中兵力进军万山王朝,我将留下太子暂时主持朝政,其余文武,留下副职主政,退朝……” 宗晟昌一眼就看出了文武群臣们的想法,也懒得和他们争辩什么,与照顾他们的情绪相比,自己能否成为磐石大陆的千古一帝,方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因为自己已年过六旬,所剩余的时日无多,再不抓紧时间动手,恐怕就要带着夙愿进棺材了,于是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随手挥挥袖袍,利索地站起身,离开了大殿。 宗氏王朝的人口虽然仅有两百余万,所辖三个州,仅有万山王朝的一半大小,凭借着彪悍的民风,富庶的土地,竟然能够同时和南面的万山王朝和北面的北梁王朝同时开战,长达一千余年。 尽管只是在镇级别的区域死磕,基本没有占据多少土地,可依然让万山王朝和北梁王朝消耗甚多,令他们倍感压力巨大。 变革维新的成功,极大地解放了生产力,让工坊的技术有了质的提升,令铁器、陶器和布匹的产量大增,于此同时,优质的农具,也让农业生产的效率大幅度提高,水稻、小麦、蔬菜和瓜果等农产品的产量,也随之大幅增加。 可以说,这个地盘不大,人口不多的王朝,乘着变革维新的东风,爆发出了令人咋舌的活力,短时间内,就由与万山王朝人均收入齐平,提高到了如今的三四倍之多,就足以能说明其实力的增长的恐怖之处。 俗话说得好,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个体收入的增加,势必会让整个宗氏王朝的赋税成倍的增加,从而使得宗晟昌的野心,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满足。 这台跃跃欲试的战争机器,在历经千年的消耗之后,非但没有被拖垮,反而变得愈发强劲。 接到宗氏王朝停战国书的北梁王朝,虽然并不怎么相信其中的内容,可还是痛快地给予了认同的回应,也好利用这个难得机会休养生息,恢复被长年战乱损耗的国力。 就在宗氏王朝积极备战的时候,万山王朝一方,则依然没有完全从泥潭中走出来,经历了天灾人祸的瀑龙州和千韧州,刚刚才完成了连接各城的郡道修缮,平整农田、修葺房屋和救济灾民的事物,还在缓慢地进行着。 其余各州也因为调拨了粮饷,而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粮食基本只能管够,饿不死也吃不饱。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不良后果,并没有影响到何晔治年、苏隐鸿和郜启德在皇城之中夜夜笙歌。 难道真的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对于这样的结果,荣睦极为头疼,他实在搞不清楚,快要成为亡国之君的晔治年,还沉迷于那些个全是谎言的奏疏、卷宗和典籍之中,竟然没有分毫的警觉。 荣睦感到害怕的是,格宗主又出现在了万山皇城,与晔治年的接触颇为紧密,显然又在用长生之术,来迷惑这个昏君,继续不理朝政。 随着对千韧州的掌控力度增强,荣睦解开了柳塘镇监狱的秘密,让他感到恐惧的是,晔治廉竟然在石川郡,利用那些个无辜百姓们的精血,帮助云苍宗炼制长生不老药的冰山一角。 除此之外,千韧州各地还有近百座类似的监狱,关押着数十供云苍宗采集精血甚至献出性命的囚徒。荣睦自然对此十分暴怒,恨不能把晔治廉斩首示众,以正视听。 但眼下新政还在施行之中,文官武将们的抵触情绪犹在,所以他的根基也并不牢固,加之又亟需可用之人,所以只好暂时放弃处理晔治廉。 宗晟昌集结大军的消息,尽管处于绝密,没有多少人知晓,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短短半月时间,就传到了荣睦的耳朵里。 “正如老师预料,宗晟昌果然还是想要乘虚而入,只是时间由半年变成了一个月……” 荣睦付之一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反而有些跃跃欲试,他始终认为,是福是祸,反正躲不过,所以变得极为释然。 不过,他并没有任何破罐子破摔的打算,早已在心中开始盘算着应对之策,只不过他首先考虑到的,是如何来剑走偏锋,利用安宁商盟来化解这个危局。 他十分清楚,宗氏王朝倾其所有的全力一击,就算搭上整个万山王朝的国运,都无法抵抗,因而只能把自己手中最强底牌的安宁商盟拿出来用了。 第752章 ——外松内紧 “哎呦喂,高掌柜今天的大米可是足斤足两呐!” 一位五十来岁的妇女,极为意外地看着大秤上的一袋粟米,嘴巴张得老大。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黄大婶,看您说的,我高某人什么时候亏欠过你们半两粮食?” 高掌柜双指捻着胡须,有些不大自然地笑了笑,瞥了眼坊市上的左邻右舍,竟然亲自弯下腰来,把一袋子粟米,抬到了黄大婶的手推车上,拍了拍双手道。 “如果有,那也是迫于晔泰的淫威,如今荣侯主政,自然不会再有这种荒唐的事情发生。” “此言不错,否则我刘某人,又怎么会在小小的森木城中做禽肉买卖呢?” 刘掌柜拎起一只扑腾着翅膀的大公鸡,放到秤上一称,对着黄大婶自豪地道。 “刚好五斤,一共十铜币,换做以往,没有百八十个铜币,休想买到这么新鲜的大公鸡呐!” “来一只来一只,要不是托荣侯的福气,俺家老周一年也就能赚个四五百铜币,如今翻了两番,不然哪能吃上禽肉啊?” 黄大婶喜笑颜开,从荷包中掏出十个铜币,递到了一旁的伙计手里。 “俺家壮子和大贵报名参加安宁军,每人都领到了足足两千铜币的军饷,俺给他们兄弟俩做顿烧公鸡,就送他们去城军厅的林司马那里报道。” “是嘛,从前的王司马可是个克扣粮饷的老手,当兵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铜币拿!” 高掌柜笑眯眯地感叹道。 “现在我家那仨儿子,早就不争着继承这点家产了,都想着去当兵或者做工,不光饭能管饱,还有肉吃,工钱和军饷也少不了,所以掌柜这个位子,再也不是香饽饽了,我这把老骨头,还得再坚持几年。” “谁说不是呢,以前咱小老百姓干不了的买卖,做不了工,都不再有限制了,只要你有本事,不违背万山律典,就能去放心大胆的去做,这活法自然就多了。” 刘掌柜也附和地点着头。 “自打三法厅进驻森木城,城令厅和城军厅的大老爷们变得秉公执法起来,再也没有出现鱼肉百姓的事情,森木城商会的大商贾们,也都规规矩矩的,也没有干出欺行霸市的恶行。” “不错,唯一不好的消息,就是听说狼子野心的宗氏狗们,又开始蠢蠢欲动,打算对我们动手了。” 高掌柜叹了口气道。 “怕什么,干他娘的就是了,反正也打了一千来年,今年不打反而不正常。” 刘掌柜撸起袖子,举起拳头道。 “不错,干他娘的就是,咱啥时候怂过!” 周围的商贾和百姓们也纷纷重复着刘掌柜的动作来,显然面对强敌,这些个普通人并没有表现丝毫的畏惧, …… 荣睦积极备战的时候,两州内各郡各城的生活一切照旧,并没有出现任何的慌乱,老百姓参加的热情反倒是异常高涨,不管是刚刚成年的小伙子,还是年过半百的小老头,都涌入到各地征兵处,争先恐后地加入安宁军。 短短半月时间,安宁军的人数,就由最初的两万人,增加到了将近十万,远远超过了荣睦的预期。 若不是荣睦及时降低军饷,让黎威和晁起阳提高雇工和农户们的工钱,就会出现安宁军人满为患,其他行业门可罗雀的状态,直接影响到两州其他行业的发展。 这种畸形的状态,势必会带来严重的不良后果。俗话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荣睦经过计算,要养活一名安宁军,至少需要二十名以上的百姓。 而若是要让两州在一切正常运转的情况下,则需要三名以上的百姓,方才可以养活整支安宁军。按照现在十万安宁军来计算,得有三百万百姓才行。 两州仅有两百余万百姓,其中还有妇孺老者,换句话说,还没有等到宗氏王朝的军队进犯,安宁军就能拖垮两州,成为作茧自缚的笑话。 雪上加霜的是,鼎力支持荣睦变革,支付了大量高额工钱和军饷的安宁商盟,日子变得捉襟见肘起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五十亿铜币,也基本全部花光,想要重新回笼资金,还需要漫长的时间。 这样的变化,着实让大多数新加入商盟的商贾们,心中产生了巨大的忧虑,尽管荣睦从未向他们所要过任何会费,这些支出的铜币,也都有陆寿年、施东昌、萧笛霏和谢氏三兄弟等商贾承担,可商人天生的敏感,还是让他们坐立不安。 很快,关于安宁商盟内部不合,利益纷争日趋严重的谣言就不胫而走,短时间内传的沸沸扬扬,商盟大有一哄而散的趋势。 着实让刚刚赶到丘陵郡城,准备积极防御的荣睦倍感焦虑,他十分清楚,安宁军在当下的局势之下,只能死守此地,根本没有主动出击的实力,就算整个万山王朝倾其所有,面对强大的宗氏王朝军队,也无济于事。 一旦出现固守的局面,两州的局势就十分被动,尤其是最前线的丘陵郡,必须得破坏性得压榨出所有的潜力,方才有可能会顶住宗氏王朝的强攻,如此一来,这儿的工坊和田地都会遭到破坏。 毕竟,每座工坊和每亩田地的产出都是有限的,短时间内可能会增加到一个新的高度,可绝对不可能长时间保持下去,就如同回转丹一样,能让濒死之人回光返照,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可副作用同样骇人,能让其生不如死。 “上阵杀敌确实会让我血脉喷张,感受到万丈豪情,可我终究难以平复下巨大伤亡的悲愤,尤其不想看见家破人亡的凄惨事情发生,所以丘陵郡城的防御就交给诸位了,求援的奏疏,我已经用森林鸽向万山王朝报奏了数次,有没有回应,全看元盛帝的心情了……” 荣睦对着刚刚赶到丘陵郡城的一众武将道。 “接下来,我要收拾行装,带着安宁商盟的大小商贾,以及他们的货物,前往大湖州城碰碰运气,试试釜底抽薪能否奏效,熄灭这场毫无意义的战火……” 第753章 ——宗氏王朝之行 俗话说的好:有酒有肉有朋友,有柴油米有夫妻。有钱大家一起赚,才能成为生意伙伴,生活伙伴们多了,联合起来去赚更多的钱,才能支撑起一个商会。 荣睦早已厌烦了盘踞在千韧州和瀑龙州的本地商贾们,他们不思进取,没有想着提高各自产业的水平,提升工坊的效率,终日沉浸在贪图享乐之中,只会让生产力水平倒退,令百姓生活质量下降。 闫世高控制的盐井,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本来一百人每天可以采集五千斤盐矿,再算上研磨和运输的费用,食盐的成本价大概可以控制在五铜币一斤。 可闫世高根本不管工人死活,从来不去研发新式的工具,用来采集、研磨和装运,依然坚持使用一千年前的方法制盐,为了讨好文官官员和皇族,他又要送去大量的铜币,致使食盐的价格暴涨到了十五铜币一斤,而且位置偏僻的地区,价格还要再高上一些。 由此一来,盐井雇工们的收入下降,运送食盐的车马夫们收入随之减少,百姓购买食盐的数目也跟着降低,就造成了食盐产量降低,价钱增高,百姓买不起的恶果。 尽管常言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可闫世高知道食盐是不可或缺的商品,谁都离不开它,否则不光没有力气,还有可能生病死亡,正是这种有恃无恐,让他有了混吃等死的心态。 而箫笛霏的做法,却与他大相径庭,自从她根据父亲的经验,制造出了新式的织布机,布匹的产量足足提高了一倍之多,价钱也降低了一半,使得雇工们的收益翻倍,运送布匹的数量翻倍,马车夫收入也同样翻倍,百姓购买的数目也翻倍的大好局面。 如此一来,整个铁峰城的布坊全都不得不开始研制新的织布机,以此提高产量,降低成本,否则要不了多久,箫氏布坊就能吞并整个铁峰城的布坊。 这正是荣睦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作为商人,就应该绞尽脑汁地去扩大自己的产业,提高商品的产量,而不是在文官和武将一样,热衷于你死我活的内斗,表演给皇族和皇帝,博得他们的认可。 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荣家的赤杨木和果树林,在用上了鸡鸭的粪肥之后,树木的生长时间减少了两成,水果的产出增加了三成,口感也变得更好。 受此启发,同为农作物的大青山的大青茶,陆寿年的药材庄园,产量和质量都因此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高,把禽肉养殖的剩余价值发挥到了极致,每月的收益已经超过了千韧州和瀑龙州首富闫世高和陶乐道。 只不过,二人的资本过于雄厚,又经历了十余代子孙们的深耕,总资产想要超越二人,还需要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荣睦自然已经等不及了。 所以,在这个关键的时期,他不光带着闫世高和陶乐道等一众两州的老牌商贾,也带着陆寿年和箫笛霏等新兴势力,赶赴宗室王朝,用他自己的方式,化解当下的危局。 箫笛霏十分重视这次商贸之旅,带上了质量更好,成本更低的棉布和棉麻,以及由荣睦提供的线索,而转化成的新式印染技术,进一步扩大棉布和棉麻市场的同时,开拓新的丝绸市场。 即便铁峰城受憋屈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要不了多久就能成为铁峰城的首富,并且能够跻身丘陵郡新兴势力的实力,可距离大湖州出名,还有不小的距离,不甘落后的箫笛霏,早已准备就绪。 八月末的天气依然十分炎热,就算连绵的秋雨,使出了浑身解数,足足下了四五天,想要以此驱赶逼人的暑气,可只要太阳露头,它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又付之东流。 在丘陵郡城完成集结的安宁商队,在荣睦的带领下,告别了守城的戴瑞、吴战龙、聂逊和宋振谦等安宁军将领,在谢南和马西平等文官武将们幸灾乐祸的目光中,缓缓驶出了城门。 临街送行的人群很是热闹,既有城中看热闹的百姓,也有随行商贾的家属,前者心中似乎还有些矛盾,他们享受到了荣睦带来的好处,同时,又对故国怀有眷恋,因而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只是在木然的注视商队。 很多时候,他们都既是王朝的参与者,也是无用的旁观者,绝大多数事情,他们既无能左右,更无力改变,作为大多数的存在,鲜有人关心他们的死活,如何活着,也仅能依靠自己。 后者的情绪同样十分复杂,流淌着商人富贵险中求的血脉中,让他们的担忧降到了最低,毕竟,即便所有人全部阵亡,家财依然还在,只需重新推举一个贤能的家主便可,顺带还能吹嘘一下前任家主的英勇事迹。 于是,他们既希望家主此行能够凯旋,开拓出更大的市场,赚取更多的铜币,以此得到跻身万山皇城的机会,同时,也想着家主阵亡,能改变一下家族风向,好能找点新鲜感。 晔雨、晔泰和晔治廉三人,也出现在了城门口,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几乎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少了前呼后拥,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他们竟然变得和善起来。 尤其是愤世嫉俗的晔治年,面容憔悴地坐在轮椅上,还不忘和一旁蹒跚学步的孩童逗趣,时而故作嗔怒,时而哈哈大笑,完全和邻家大爷一模一样。 荣睦礼貌性地跟他们点头示意,当目光停留在晔雨冰冷的脸庞上时,他还是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即便后者换了一件轻薄的衣裙,勾勒出少女纤细的曲线,免不了让人想入非非,可他并没有做过多的停留。 身旁的箫笛霏自然自然察觉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露出了皎洁的笑容,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让箫氏布坊新出品的粉色纱裙,透露出少女完全另一种风格的奔放与热情,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男性错愕的目光。 荣睦见状,只得摇头一笑,避过箫笛霏的锋芒。 第754章 ——颓废的晔治年 此行荣睦选择走陆路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为了收住丘陵郡城,所有船只都进行了改造,装上了轰天铳或弩车,防止大湖州水军的进犯。 二是因为钨铁的产量不断提高,质量日趋稳定,庄贤负责的铁器工坊,制作出了马车的关键部件,使得四骑四轮马车得以批量制造,能够满足庞大商队的需求。 走在平直规整的州道上面,荣睦只觉得马车平稳了许多,再也没有了之前被颠得骨头散架,五脏六腑都要破肚而出的感觉,不禁想起了两州文官上报的修路计划,其中最关键的就是需要四十亿铜币的拨款,顿觉头大不已。 除此之外,两州重建和发展所需的铜币,至少还需要两三百亿之多,得详尽一切办法,方才可以筹集到这些铜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不过,从眼下的局势来看,首先要做的,就是打开宗氏王朝的市场,尽可能多得控制其产业,让宗晟昌的军队,失去粮草和军备的支援,化解这场可能的灭顶之灾。 荣睦大致盘算了一下,现在拿得出手的商品,不外乎水酒、布匹、钨铁、茶叶,还有闫世高手中粗制滥造的食盐和陶乐道手里谈不上精美的陶器,想要完成这个任务,几乎是不可能的。 于是,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成了荣睦挂在嘴上的一句感叹,可他的心中,却从未觉得万山王朝是那匹死马,千韧州和瀑龙州是那匹死马,自己就更不是那匹死马了…… 安宁商盟前往宗氏王朝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万山皇城,沉溺于长生不老之术的晔治年,在文武群臣们的围攻下,不得不暂时离开了格宗主主持修建的长生殿,很是不满地来到了国事殿。 “宗晟昌既然想要跟朕决战,那么就随他来,大不了我们退守至森木城,用他们的尸体,给森林里的猛兽添些食物。” 晔治年不悦地看着站在大殿之中的文武群臣,随意扫了眼桌上摆着的国书,冷冷地道。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启奏陛下,双州王荣睦携安宁商盟一众商贾,从丘陵郡城出发,前往大湖州城,在宗氏王朝兵临城下的关键时刻,双州王此举,乃是对我万山王朝的釜底抽薪呐!” 苏隐鸿痛心疾首地道。 “尽管我万山王朝地大物博,物产丰饶,可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双州王携一众商贾以及重要的商品出使敌人,乃是叛国之罪,请陛下裁定!” “据我所知,双州侯此行带走了大量的水酒、茶叶、布匹、陶器和食盐,甚至还有钨铁,这些可都是我万山王朝稀缺的商品,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方才能够产出!” 郜启德也同样道。 “另外,钨铁乃是绝对的军中物资,可以铸造火器、武器和装备,比起我们还在大量使用的铣铁和精铁,足足高出了两三个阶别,这种行为,乃是给敌人送刀送剑!” “既然这个荣睦如此十恶不赦,那干脆杀掉算了,株连九族的事情,你们比我干的熟练,就不必在此聒噪了!” 晔治年冷哼一声,扫了眼苏郜二人的身旁,竟然少了一人,皱起眉头道。 “袁善去哪里了,难道也跟着荣睦跑到宗氏王朝,出卖我万山王朝的家当了?” “陛下英明,袁善定然携带所有家产,随双州侯一同前往宗氏王朝投诚,在这个紧要的关头,臭味相投的奸商们,所想的事情,自然和墙头草一样。” 郜启德义正言辞地道。 “还望陛下速速下旨,查抄我万山王朝内的所有奸商,用其财富充当军费,把他们的家族护卫以及所有家眷全部充军,度过眼前的这个危局!” “不错,虽然眼下乃是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亡国的下场,可同样也是惩治那些个奸商们的大好时机啊!” 苏隐鸿趁势道。 “还望陛下莫要犹豫,无比以雷霆手段,惩治那些唯利是图的奸商,助我万山王朝击溃宗氏王朝,一统磐石大陆,重振先帝荣耀!” “你二人就莫要在朕面前装腔作势了,这等自掘坟墓的事情,你们想做,朕绝不阻拦,可别把遗臭万年的帽子扣在朕的脑袋上,朕就算死了,也不会瞑目……” 晔治年鄙夷地看着苏郜二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 “还有,朕对一统磐石大陆毫无兴趣,强如中域王朝不也终归黄土了吗,朕又何必去重蹈覆辙,守在磐石大陆的一隅,岂不清净自在,你看宗氏王朝和北梁王朝,拼的你死我活,民不聊生,就连宗晟昌那小子都失了智,居然敢跑到朕的地盘上撒野,真是可笑至极,也不怕葬在森木城外! 倘若没有别的事情,就各自散去,朕虽然不是什么明君,可也明白,朝廷的各项花销,靠的可都是商贾们每年缴纳的巨额赋税,哪像你们这些个文官,做那么大的买卖,还成天哭穷,厚着脸皮要朕给你们免税降税……” 郜启德和苏隐鸿二人看着拂袖而去的晔治年,只好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对于这个越来越沉迷于长生之术的元盛帝,根本毫无办法,只得任由他去。 树倒猢狲散的道理,他们不是不是不懂,而是根本就不相信,万山王朝会在接下来的危机中覆灭,因为千百年来,森木城宛若防御中坚般的存在,无数次地挽救了危局,就算比眼下更为困难的局面。 荣睦做为搅局者的出现,甚至让他们做起了反守反击,一举歼灭宗氏王朝的美梦,只可惜他们缺少了控制荣睦的手段,让也局面变得不确定起来。 “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 苏隐鸿凑到郜启德的耳边轻声道,像是在安慰自己,也像是在在安慰对方。 “给荣睦那小子发急件,告诉他荣景山和晔灵儿还在我们手中,让他莫要轻举妄动,务必把此次两州的损失全部赚回来,否则……” 第755章 ——袁善的顾虑 钨铁就如同突然出现在大湖州的无底洞,鲸吞着它丰饶的产出,没有分毫的怜悯之情,彻底切断了它与宗氏王朝的联系。 大米、水产和丝绸等商品也纷纷调转方向,在单桅帆船和车马日夜不停的运输下,来到了霸阳州城,让生活在这儿的百姓,享受到了物美价廉的商品。 其实,物美价廉是一个伪命题,也是一个根本无法实现梦想,因为任何商品的价格,都体现了它的价值,换句话说,成本越高的商品,售价自然不可能很低,否则长此以往,商贾们就会赔钱,赔钱就会破产,这种买卖,自然没有人去做。 但钨铁的存在,让这种看似相对公平的交易,变得不公平起来。毕竟,与这种稀有的工业化产物相比,随处可见的农业和手工业产品,自然没有任何优势。 荣睦也就顺水推舟的共享了这个成果,提高了雇工们的工钱,他们也就十分乐意购买之前消费不起的大米、水产和丝绸等商品,满足曾经的好奇心和虚荣心。 久而久之,这种攀比的消费,就成为了日常的习惯性消费,毕竟,大米的香甜口感,远非粟米和玉米面可比,河鲜的鲜美,也要比禽肉更香甜。 做工赚钱是为了或者,有钱了,自然就得享受,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荣睦也理解宗晟昌为何会贸然出兵,彻底填平霸阳州城这个鲸吞大湖州物产的无底洞,断绝其日后成为吞噬宗氏王朝的黑洞。 显然,想要达到后者这般效果,还需要很长的时间,生产出阶别更高,产量更大的钽钢、钛银甚至钼金方才有可能达成。 做着修筑钽钢、钛银甚至钼金冶炼工坊美梦的荣睦,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出行的目的,打算在大湖州开设自己的买卖来。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至少当事人觉得短暂,不知不觉中,荣睦一行就抵达了大湖州城。 “荣侯另辟蹊径,剑走偏锋,打算用安宁商盟来化解眼前的危局,真可谓是天马行空,着实让袁某人佩服不已,真是后生可畏呐!” 袁善双手负于身后,笑眯眯地站在荣睦的马车前,一脸和善地道。 “可是如此重要之事,为何不事先通知袁某呢?难不成是只把袁某人当做师相,而忘记了袁某人还是万山王朝商会的会长呢?” “袁……袁师相?” 正欲伸懒腰的荣睦,见本该在万山王朝处理政务的袁善,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不禁有些失神,尽管知晓他也是商人世家,可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他还是升起了浓浓的警惕。 “荣睦拜见袁师相,一路匆忙赶路,只为我万山王朝赢得宝贵时间,避免战争重演,生灵涂炭,还望袁师相多多包涵……” “我与郜启德和苏隐鸿不同,不喜欢虚头巴脑的事情,也和陛下不是一路人,厌恶尔虞我诈的官场气氛,只喜欢做点小买卖,所以对铜币感兴趣。” 袁善看出了荣睦的戒备,微笑着摇了摇头,话锋一转道。 “所以此番我携袁家所有特产,与荣侯一道出访宗氏王朝,为的就是赚些小钱,用来贴补家用,顺便也为我万山王朝,增添一些赋税,开拓几条商道,好让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商贾们,能养活更多的雇工。 既然时间紧迫,那么咱们先速速赶去州王府,面见宗晟厚,争取把这单前所未有的大买卖做成,签订长久的贸易契约,避免即将到来的战乱,如何?” “袁师相请随我来……” 荣睦警惕地扫了眼周围的环境,发现没有什么异样之后,连忙带着袁善走进了宗晟厚赠与的房屋里。 现在,这儿已经是安宁商盟大湖州城分会,负责中转过往的各类商品,秘密搜集大湖州的所有信息,是安宁商盟重要的前哨站。 跟在荣睦身后的袁善,见这座与其他房屋没有什么区别的大湖州分会内,整齐的摆放着一列列书架,不少商人、伙计和车马夫一类的人,神秘地进进出出,令他顿感一头雾水。 就在好奇心到达顶点的时候,他发现位于其中一间最大的屋子里,竟然坐着几个精明的商人,正在专心致志地整理和分析着手头的资料。 时不时凑在一起商量几句,或是拿出一本书卷,在上面写写画画,像是在分析、甄别或是汇总,那些进进出出者们的信息。 在其正中的桌子上,居然是一个大湖州的地形沙盘,上面详细地记录着这儿的地形、物产、道路甚至还有军防部署等重要信息,显然这儿就是一座军情搜集处。 “荣侯这么做,就不怕被宗晟厚的探子们发觉吗?” 袁善一脸惊愕地停在荣睦前面,满脸不可思议地道。 “要知道,他们可是无孔不入,况且这几栋房子还在大湖州城最为繁华的大湖大道上面。” “袁师相所言极是,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儿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转战其他地方了。” 荣睦微微点头,对着袁善伸出了右手,指着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道。 “袁师相请……” 袁善虽然有无数个疑问,可身为师相,他的城府自然不浅,见过的世面也很多,同时,做为商人,他也大致猜到了荣睦的意图,于是也就不再追问,点点头,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宗氏王朝与万山王朝不同,少了文官武将们的内耗,宗晟厚有着对大湖州的绝对控制权,荣侯的一举一动必然在宗晟厚的监视之下,之所以现在还相安无事,想必他自然还觉得不到动手的时候。” 袁善刚刚落座,就把自己的担忧全盘托出,语重心长地道。 “还望荣睦悬崖勒马,莫要一错再错,一旦惹恼了宗晟厚,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万万不可能是换个皇帝继续做商人这么简单了……” 第756章 ——热闹的夜晚 “袁师相所言极是,宗氏王朝的确不像我万山王朝那样,长期以来饱尝文官武将们内耗的恶果,宗晟厚的确拥有绝对的权利,其余人等,不过只是他的玩物而已。” 荣睦见袁魁显得极为焦虑,最终确定他不是晔治年派来的眼线,这才微微地松了一口,直接进入正题道。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他们为了讨好宗晟厚,而使出那些没有下限的表演,祸害无辜的百姓,也可以让我们省下更多的精力,去考虑这些事情,眼下要做的其实并不难,只需拉拢文武官员,商贾名士们,咱们的目的就可以达到。” “拉拢文武官员、商贾名士?” 袁善双目圆睁地盯着荣睦,只觉得自己仿佛出现了幻觉似的,他实在不明白,这些个无用的势力,为何荣睦还要执意拉拢,偏偏却不理会实权大握的宗晟厚。 不接、恐惧、忧虑等负面情绪,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做为万山王朝商贾和文官的巅峰,他竟然看不懂荣睦的心思,猜不透他的意图。 “荣……荣侯确定?” “袁师相大可放心,虽然荣睦没有十成的把握,可也不至于落得万劫不复的境地,尽管荣睦对晔治年没有什么好感,可至少还是他封赏的双州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面不会糊涂的。” 荣睦从身后的侍者拿过一本厚厚的书卷,一脸自信地递给袁善,坚定地道。 “这上面记录了大湖州的关键信息,我能拿出来的高级商品不多,奇珍异宝、字画古玩之类更是没有,所以接下来就要靠袁师相的了。 不过此事暂且不急,袁师相远道而来,先歇息几天,待荣睦把准备事物做好之后,再由袁师相出马一锤定音,如何?” “袁某人此行带来的货物,为的就是讨好宗晟厚,既然荣侯此番不打算以他做为目标,而是要对付那些个文官武将、商贾名士,那么袁某人则也可以说,拥有十成的把握!” 袁善明白了荣睦的计划,虽然还觉得有些不大稳妥,可拿在手中的书卷分量很沉,足以见得荣睦已经摸清了大湖州的情况,并没有盲目自信,也就缓缓地站起身,挺直了胸膛道。 显然,凭借他的身份和地位,弄到荣家几辈子都见不到的稀罕玩意极为简单,就算是晔治年得不到的宝贝,他也同样可以染指,荣睦的计划,无疑将他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送走了袁善的荣睦,并没有休息的时间,他还要忙着用早已储存在这里的水酒、茶叶、茶膏还有药材来控制更多的人,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俗话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宗晟昌手中将近百万的大军,还在各地整装待发,需要再大湖州城进行集结,方才有战斗力,可其所需的粮草,则已经运抵大湖州城。 按照他的计划,征服万山王朝,大概需要两个来月,所以粮草足有三亿五千万斤,远远超出了大湖州城官仓和军仓的容纳数目,不得不以摊派的方式,让城内的商贾们分担。 可其实,宗晟昌根本就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月内,筹集到三亿五千万斤的粮草,几乎全都由各州郡内的文官、武将和商贾们筹措。 尽管经历了变革维新的宗氏王朝,农业、手工艺以及工业的水平,有了极大的提高,但人口不足,就像一个与生俱来的缺陷似的,一直困扰着这个发展迅速的王朝。 所以,大湖州城内,仅有两亿斤的粮草,至于马匹、辎重、武器、装备和其他物资,则因运力不足,只能随几路大军同时抵达。 这就给了荣睦足足五天的时间,来做前期准备,按照他的计划,将首先彻底切断大湖州茶叶、茶膏、水酒、禽肉和药材的交易,转而用粮草进行交换,以此瓦解掉本就不充足的粮草,让宗晟昌的军队断粮。 大湖州城的商贾们,早已习惯了禽肉解馋,水酒助兴,茶叶茶膏解腻的日子,才短短半天,他们迫不及待地拿出了各自仓库里面的粮草,趁着夜色的掩护,感到了大湖州分会,满足他们胃里的馋虫。 其实这也不能责怪他们没有底线,只知道满足自己的欲望,不顾宗氏王朝的利益,而是水酒、茶叶和禽肉实在太过美味,给这些商贾们平淡的生活中,增添了不少的滋味,甚至让他们欲罢不能,全都上了美食的瘾。 一斤大青茶或竹叶薪换二十斤粮草,一斤茶膏换一百斤粮草,一斤禽肉换十斤粮草,一斤水酒换一百五十斤粮草…… 这种低廉的价格,几乎让他们陷入了疯狂的地步,整整一个晚上,城内大小街道上,都是满载着粮草或是茶叶等商品的车马,匆匆而行的影子。 像极了荣睦当初来到大湖州城时,用钨铁换取大米和水稻种子的场景,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着实令车马夫和搬运工们又恨又爱。 对于这些粮草,荣睦早有准备的将其运回丘陵郡城,再转手运送到两州各地,用来支持灾后重建,多余出来的粮草,要么用来酿制更多的水酒,要么就留着养活安宁军将士,让他们的战斗力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大湖州城内的捕役们还是很负责任的,负责看守商贾仓库的兵勇,同样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也难以抵挡水酒和禽肉的诱惑,全都在酒足肉饱中,呼呼大睡起来。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消息都是利好,本来十分火爆的药材买卖,就遭遇了断崖式下跌,交易量连茶叶、水酒和禽肉的百分之一都不到。这也是销量第一的药材,第一次被茶叶、水酒和禽肉反超。 不管怎么说,第一个夜晚出奇的顺利,完全达到了荣睦预想的效果。 看着东边逐渐泛白的天空,荣睦长长得伸了一个懒腰,准备去书房歇息片刻,然后着手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以便尽快达成目的。 毕竟,虽然忙碌了整整一晚上,可才仅仅换到了两千万斤粮草,才只有十分之一而已,按照这个进度是不行的。 第757章 ——井然的秩序 相同的话说多了,自然会引来厌烦,征服万山王朝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当一千多年过去,别说是生活在皇城的百姓了,就是生活在边境地区的丘陵郡百姓,都听得耳朵起了茧。 再加上这一千多年,一直都在良安镇一带拉锯,仅有的几次攻势,虽然打到了森木城下,可面对这道铁闸,宗氏王朝依然铩羽而归。 与征服万山王朝,一统磐石大陆的宏图伟业相比,寻常百姓们只关心今天吃饱饭了,明天是否会有饭吃,后天会不会饿肚子,文官武将们也只对政绩和军功感兴趣,至于商贾嘛,更是恨不能跑到对方的地盘上做生意。 好让万山王朝的特产,能够运到宗室王朝来,以此多赚些铜币,好从郡城混到州城,州城扶摇直上到宗氏皇城,令家族的后人,都不必为生计而发愁。 所以,正当荣睦为如何提高交易的效率,尽快把剩余的一亿八千万斤的粮草,统统用自己手中的商品换走的时候,城内的百姓们,竟然开始明目张胆地从商贾的仓库里面运出粮草,朝着大湖州分会的地方赶来。 “这是……” 刚刚起床的袁善,正欲去找荣睦询问何时出手,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鸡鸭的叫声,他连忙趴在窗台上朝外张望,发现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和车马,。 满脑子的疑惑中,只见一副秩序井然的样子,所有的人和车马,都排着长长地,一列的马车上面,装满了军需粮草,另外一列,装满了茶叶、茶膏、水酒还有鸡鸭。 “光天化日之下,荣睦竟然明目张胆的偷换军需粮草!?” 袁善惊出了一身冷汗,甚至忘记了几十年雷达不同的洗漱习惯,连忙拔腿跑到了荣睦的书房里面,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的鼻子道。 “荣……荣侯,你真当宗晟厚是空气吗,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鼓动城中百姓,为你偷换军需粮草,那些个安插在百姓之中的眼线,很快就能把消息告诉宗晟厚,半刻钟内,你定会人头落地! 若是不想就此断送自己的前途,拱手让出你我最后的一丝优势的话,速速结束眼前的混乱局面,让大湖州城重新回归正常的状态!” “袁师相难道看不出来,城中的百姓们,都是自发来分会,用军需粮草换取他们所需的商品吗,我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本事,控制他们的所作所为?” 荣睦看着平日里谈吐儒雅的袁善,完全丧失了风度,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对着自己咆哮,不禁大跌眼镜,只得无可奈何地对着他拱了拱手道。 “荣睦曾在某个古籍残卷中见过类似的现象,大致可以归结为人心向背四个字,具体什么意思,想必袁师相应该比荣睦清楚。” “一派胡言,宗氏王朝与万山王朝可是有着极深的世仇,双方无数名人志士,为了民族大义,杀敌饮血,马革裹尸,前赴后继,怎么会为了粗鄙的口舌享受,而忘记了民族的气节呐!” 袁善面色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肚中有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正朝外喷涌着不解、愤怒和恐惧,看向荣睦的眼神中,也多出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畏惧。 要知道,即便是面对阴险毒辣的苏隐鸿和郜启德时,他都没有过半点的畏惧,可如今面对这么个少年人,居然会露怯。 “速速让这场荒诞的闹剧给本师相停下来,命令那些个无知的百姓离开此地,否则本师相家族几代人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万山王朝也将就此覆灭!” 荣睦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不想阻止眼前这个梦寐以求的场面,可他心中也没有底,生怕一时立功心切,葬送了自己和袁善的努力,只得快步登上了分会的楼顶。 “诸位大湖州城的父老乡亲们,在下荣睦,今日茶叶、茶膏、水酒、药材和禽肉已经售馨,实在对不住各位了,过些日子再来,待得荣睦备齐了货物,价格还会更低!” 站在楼顶的荣睦,看着望不到尽头的队伍,只觉大脑中传传来一阵兴奋的眩晕,让他又喜又怕,短暂的犹豫过后,连忙把双手靠在嘴边,对着台下的人群大声喊着。 同样意识到危险的墨先生,不待话音完全落下,就指挥着分会里面的伙计,立即停止交易,锁上仓库的大门,准备闭门谢客。 整个分会上下,都进入了紧急状态,不论掌柜、伙计还是搬运工,都如临大敌地看着已经混熟的老主顾们,生怕他们从怀中掏出什么武器,要了自己的性命。 其实人也是动物,虽然已经进化和发展到了现代社会,可辨别强弱的能力依然存在,尤其对于身边的同类,更是十分敏感。 女人之间,总会对对方的化妆品、衣服和包包之类的用品价格了如指掌,男人们自然也会对同胞的车子、房子和手表的价格心如明镜。 做为弱势的一方,不论男人还是女人,他们都时刻保持着警惕,担心被对方轻视或看不起,而一直处于式微的万山王朝百姓,自然对宗氏王朝的百姓充满了畏惧。 尤其是那些个来自霸阳州城的伙计和搬运工们,见到满脸怒容的大湖州百姓时,立刻就像是见到猫的老鼠,吓得腿肚子转筋。 “荣掌柜,你莫要打诳语,你手中的那点玩意儿,我们清楚得很,这次你可是有备而来!” “不错,我们对于打仗这种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打仗只会给我们带来灾难,还有上缴不完的苛捐杂税。” “俗话说得好,跟着老虎吃肉,跟着狗吃屎,宗晟昌就是条无能的蠢狗,只知道一天瞎折腾。” “我们都受够了,让他自己去打仗,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铜币,决不能让他花我们的钱,还要我们去死!” …… 一时间,刚才还安静的街道上,立刻爆发出了百姓们不满的怒吼声,即便是发泄不满,他们竟然都保持着良好的秩序,根本不像万山王朝的百姓那样,七嘴八舌,争先恐后,乱作一团。 第761章 ——败退的宗晟厚 一时间,刚才还占据了压倒性优势的三湖州禁卫军,被突然转变身份的车马夫、普通百姓和小商贾打了个措手不及,场面瞬间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 但仔细看去,却不难发现,这些突然拿出武器的人们,各个身手敏捷,动作熟练,基本上皆是拥有百步穿杨的能力,显然他们并非普通人,而是罗晋三人早已安插好的各家商贾的家族护卫。 由此可见,宗晟厚的一举一动,全都在罗晋三人的掌控之中,他们早就料到了宗晟厚会在这个紧要的关头,拿出自己的全部底牌奋力一搏,这才做足了准备。 如此缜密的思维,充分的准备,还有敢于和宗晟厚正面交锋的勇气,着实让荣睦极为佩服,在他看来,如果万山王朝的商贾们,也能像罗晋三人一样,为了各自的利益,雇工们的权益,跟欺压他们的皇族们硬钢,估计也不会酿成两州的天灾和人祸。 “罗晋、侯全周万,你三人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宗氏律典,构成了忤逆谋反之罪,现在投降认罪的话,待得陛下来到三湖州城时,本王还能以你三人为三湖州立下汗马功劳而去向陛下说情,否则,本王只能用你们的脑袋去向陛下请罪了!” 短暂的惊愕过后,宗晟厚也意识到了浓浓的危险,他清楚麾下的这支禁卫军也早已疏于训练,整日沉迷于酒色之中,别说是保护自己,连保护他们的家人都难,只得退一步道。 “宗晟厚,收起你那毫无诚意的威胁,我们手中掌握着你的罪证,也足够株连你九族的,不过王法向来对你们皇族不作数,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事情,恐怕也只有曾经的中域王朝才有。” 罗晋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道。 “给你一天的时间,收拾好残局,我还要和诸位掌柜迎接贵客,莫要怀了我们的买卖,否则别说是维持你州王的待遇了,能让你吃一口饱饭都是天大的恩赐!” “你!” 宗晟厚呆若木鸡地指着罗晋,不禁怒极攻心,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刚才还欲和罗晋一较高低的气息,旋即迅速萎靡下来。 “州王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陛下迟早会收拾这群唯利是图的奸商,咱们走!” 曾邦元连忙上前搀扶起摇摇欲坠的宗晟厚,怨毒地瞪了罗晋三人一眼,又恶毒地剐了荣睦一眼,匆匆离开了一片狼藉的书房。 “多谢罗掌柜、候掌柜和周掌柜在此关键时刻,拔刀相助,粉碎了宗晟厚的阴谋,保全了三湖州城,以及三湖州的黎明百姓,请受荣睦一拜!” 荣睦见罗晋三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连忙踩着木头的碎屑,走到窗台庞,极为恭敬的施了一礼道。 “之前从未与三位掌柜谋面,今日一见完全出乎荣睦意料之外,不光思维缜密,聪慧过人,而且有勇有谋,甚至比我万山王朝之中,不少州侯阶别的武将都要敢想敢做,在下佩服不已!” “荣侯英雄出少年,年纪轻轻,就获得了万山王朝的双州侯爵,定然前途无可限量,我兄弟三人,早已过了天命之年,不复当年之锐气,荣侯谬赞了!” 罗晋笑盈盈地还礼道。 “罗兄所言极是,荣侯在紧要关头,想出了用茶叶水酒等商品换取军需粮草的妙计,着实令我等眼前一亮,这才将计就计,化解了眼前的危局。” 侯全呵呵一笑道。 “借荣侯东风,化解我三湖州危局,此乃天意,荣侯定是上天派来之人,救我三湖州一百一十万黎明百姓于战乱的救星呐!” 周万极为欣赏地道。 “三位掌柜言重了,如今虽然控制了军需粮草,可宗晟昌的大军三日之后就会赶到三湖州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根据他此番御驾亲征的决心,必然会从三湖州的百姓手中夺取军需所用的粮草,然后继续率领大军进犯万山王朝,不知三位掌柜作何打算?” 荣睦并没有被眼前意外的胜利和三人的盛赞冲昏了头脑,反而十分冷静的开始考虑接下来的打算,他有强烈的预感,宗晟昌会对罗晋三人的脑袋,为出征万山王朝祭旗。 “荣侯放心,虽然宗晟昌决意已定,但他不会对百姓下手,因为家家户户手中都有刀剑,家主们也都年富力强,出此下策,只会折损大军的将士,挫伤大军的士气,丧失三湖州的民心。” 罗晋与侯周二人对视一眼,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肃穆地道。 “接下来如何破解宗晟昌的大军,就全靠荣侯的本事了,我等全力配合,只当是加入安宁商盟,成为其中一员的贡献,祝荣侯马到成功!” 说完,便与侯周三人一道,对着荣睦拱了拱手,就迅速消失了。 失落、踌躇还有担忧等情绪,迅速笼罩在了荣睦的心头,他明白罗晋三人肯定有躲避风险的本事,方才会爽快地主动提出愿意加入安宁商盟,否则定然不会主动出手相助,因此,在三天之内,必须找出如何来对付更为强大的宗晟昌的计策。 否则,这次在与宗晟厚交手的侥幸胜利,也终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换句话说,从此以后的每一步,必须都要走好,否则只会前功尽弃。 “解决洪水之患,不能一味的想着如何去围追堵截,只有将其引至合适之处泄掉,方才是最好的办法,如今荣侯虽然泄掉了宗晟昌的继续力量的军需粮草,可百万大军的余威犹在,万万不可让其变成脱缰野马,祸乱一方呐!” 墨先生吹吹落了木屑和灰尘的茶盅,缓缓揭开盖子,轻轻的抿了一口,意味深长地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安宁军耗费了荣侯至少六成的铜币,如今正是关键时期,荣侯真的不打算动用一兵一卒,让他们作壁上观吗?” “暂时没有用兵的打算,因为我是一介商贾子弟,只懂书卷典籍,不懂兵法诡道,还望老师莫要怪罪……” 荣睦看着墨先生摇头一叹,离开了杂乱的书房,只得苦笑一声。 第763章 ——全速后撤 宗氏大军抵达三湖州城之后,没有做任何逗留,直接朝着瀑龙州城的方向而去,打算将其攻破之后,径直攻占万山皇城。 宗晟昌知道,眼下的这支大军,远不及数百年前那样精锐,士气也相对低落,尤其是从与北梁王朝前线抽调回来的三十万左军,乃是一支疲军,几乎不再战斗的状态。 所以,断然不敢不再进攻森木城,只能绕道而行,选择相对容易进攻的瀑龙州城,以求稳妥,待得取胜之后,再步步为赢,慢慢蚕食万山王朝的土地。 但万山王朝的其他州郡,依然地处群山之中,想要依靠占领以丘陵地形为主的瀑龙州达到目的,难度依然只大不小。毕竟,把简单的题目做完了,难题依然还在。 不过这样选择,也有极为明显的好处,就是可以控制住万山王朝的东面,切断和东屿州这块飞地的联系,然后在设法将之占据,让晔治年深居于群山之中,永无出头之日。 旱路的十万先遣军骑兵,每人都配有两匹每个时辰可以奔跑一百里的平原马,在得到全速追击的军令之后,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逼近早走了两天的车队,赶在他们进入丘陵郡城之前,就可将其截获。 水路的双桅战船,则配备了射程足有三里,用钨铁制成的轰天铳,还有射程八里,威力更大,精度更高的神火飞鹰,也步步紧逼地跟在荣睦乘坐的双桅战船后方,只要风向稍有转变,就能将其一举击沉。 显然,宗晟昌的百万大军,就是汹涌的洪水,尽管被荣睦巧取了两亿斤的军需粮草,断了它的后劲,可它仍旧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反而激起了它的愤怒,变得愈加汹涌骇人。 “荣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宗晟昌会如此执着,根本不顾军需粮草已被咱们巧取转移一事,在后面穷追不舍,誓要与我们一决雌雄呐!” 墨先生已经可以通过望远镜,清楚看到水路先遣军战船桅杆上面的旗帜,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道。 “荣侯还不打算派兵阻拦,拖延一些时间,是要准备和宗晟昌玩猫追耗子的游戏吗,根据我的估计,满载军需粮草的车马和战船,是跑不赢他们的。” “老师所言极是,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宗晟昌比我料想的要强硬太多,竟然命令失去了军需粮草的大军继续西进,想要借军需粮草被劫一事,煽动将士们复仇的情绪。” 荣睦把望远镜转向陆地,远远地看见了州道上扬起的尘土,明白平原马的速度,远比马车快的太多,若不是有坝阳河这道天堑,说不定这些先遣军骑兵会冲上战船,提前开始这场战争。 “但就算拼尽安宁军的全部,也无济于事,除非等待万山军队的全面出动,方才有和宗晟昌决战的实力,可晔治年就算舍弃掉瀑龙州,也根本不会出战呐!” 轰隆!轰隆!轰隆! 荣睦话音刚落,周围的水域就被轰天铳的铳弹,掀起了数丈高的水柱,若是被其击中,轻则船只重创,重则即刻沉没。 显然钨铁轰天铳的威力,远比铣铁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好在对方依然还是双桅战船,航速没有任何优势,一旦换成传说的三桅战船,荣睦等人只有死路一条。 “况且,据我所知,万山王朝虽然也有钨铁制成的轰天铳,可数量实在太少,根本没有什么优势,倒是可以依靠神火飞鹰的射程守城,以此弥补两军的差距,所以我专门借用了一些神火飞鹰。” 荣睦心有余悸地看着重归平静的河面,明白再多的将士,面对如此威力的轰天铳,基本都是白送,所以,忍不住转头望着丘陵郡城的方向,自信一笑道。 “只要我们能够顺利回撤到丘陵郡城,死守此地不出,凭借着刚刚加高的城墙,还有坝阳河上游的优势,只需待得宗晟昌耗尽了为数不多的粮草,这场危局就能轻松化解。 这二十来万的先遣军,看似极为生猛,大有势如破竹的架势,不过想要冲破我们的防御,可不是一件易事,根据我的判断,宗晟昌应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最后撤退。” “荣侯可要想好呐,万一宗晟昌头脑发热,一定要踏破丘陵郡城,大到万山皇城方才罢休,又该如何应对啊?” 墨先生轻抚着胡须,微微摇摇头,面色凝重地道。 “虽然丘陵郡城的城墙,是用优质的矿泥和石砖修筑而成,确实十分结实,凭借山河之势,的确有着森木城的气势,但丘陵郡一带气候温暖,终年无霜,宗晟昌又背靠富庶的三湖州,可以长时间的对峙,远不像森木城那样,深冬时节会有大风暴雪,阻断交通补给,将士们要么活活饿死,要么被活活冻死……” “老师所言极是,但晔治年不愿出兵,安宁军又不是宗晟昌的对手,丘陵郡城也断然不可失陷,否则任何地理优势的霸阳州城,必定会被围攻,万山王朝也将危在旦夕!” 荣睦重重地点点头,眼神中透出一股浓浓的杀气,双拳紧紧握起道。 “我这个双州侯,就如同守门的看家狗,守住了没人喂肉吃,军功和政绩必定会被郜启德、苏隐鸿和毕胜等人巧取,守不住了则会被外敌活活打死……” 想到这里,荣睦的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悲怆之感,很快想到了自杉鹭镇镇试以来,自己的种种不公遭遇,明白这都是成长过程中必要的磨砺。 好在现在自己的实力不弱,罗晋等人又帮助自己买通了三湖州水军,可以利用上游的优势,和宗晟昌对峙一番,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安慰。 于是,他一扫刚才的负面情绪,打算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有些心疼地下令道。 “火铳手听令,对准通往丘陵郡城的州道,发射所有的铳弹和神火飞鸽,以此减轻船体重量,阻拦先遣军前进的速度!” 第764章 ——穷追不舍 州道的结实程度,远远超过了荣睦的预料之外,在经历了数轮铳弹和神火飞鸽的轰击之后,他发现竟然只有表层的石砖被毁,下面的地基仅有方圆一丈左右的浅坑,想要将其完全摧毁,还需要继续攻击。 只不过行船的速度,没有给荣睦留下太多的时间和机会,轰天铳和神火飞鸽也不可能反复轰击同一处目标,只能边走边开火,以求用大面积的轻伤,来阻断宗晟昌先遣军的追击。 先遣军将士们似乎也并不着急,远远地跟在后面,等到烟尘散尽之后,才列队整齐的向前推进,并没有像荣睦所想的那样,在后面穷追不舍。 “丘陵郡城根本没有死守的可能,就算荣睦那小子加固了城防,囤积了兵马,也不会给我们造成太大的障碍,在人数绝对优势的面前,任何负隅顽抗,都将会被全歼!” 宗氏王朝二等统帅,先遣军统帅钱卫饶有兴致地远望着向西逃遁的荣睦,有些遗憾地道。 “水军真是百无一用,关键时刻,还给敌人当帮手,也不知道宗晟厚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竟然想要依靠它来获得财富和地位。 现在王幸之走了,海明阔那个废物,还躺在病榻之上,堂堂三湖州水军竟然就这样覆灭了,真是奇耻大辱,而且没能亲手弄死他,反倒被荣睦那个小子抢了先,简直让人憋屈,若是上苍有眼,就请变换风向,留下荣睦,让我与他一绝高低!” “陛下有令,一定放荣睦回去,然后再攻破丘陵郡城,活捉荣睦,这样才能彰显陛下的英明神武,对付这等蝼蚁,就要用这种方式碾死。” 宗氏王朝三等统帅,先遣军副统帅齐治笑盈盈地摇了摇头,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请钱统帅再耐心等待片刻,大军兵临城下之时,就是蝼蚁荣睦被碾死之日,也是我大军征服万山王朝的旗开得胜之战!” “嗯,但是追击军需粮草的事物,还得有劳齐统帅暂时放下面子,快马加鞭将其追回,否则饿着肚子可有失体面呐!” 钱卫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是!” 齐治双手一抱拳,拽着缰绳,扬起马鞭道。 “三营四营将士听令,随我全速追击粮草,不得有误!” “是!” 数万将士很快应声一喝,立即从先遣军中分离开来,重新整好队形,离开破损的州道,选择抄小路的方式,朝着运送军需粮草的车队狂奔而去。 “给百里雨发出霜鸽信,命他放弃最后一批军需粮草,好让所有的车马夫和马车能够顺利进入丘陵郡城,免遭宗晟昌的屠刀。” 荣睦看见先遣军如此利落的分兵,明白钱卫在探明了虚实之后,不再继续拖延下去,开始下令追击运粮车队,为大军攻城做足准备,顿觉不好,连忙对着一旁的传令官道。 “另外,向万山皇城发出求援信,让陛下派出大军支援丘陵郡城,否则一旦城破,霸阳州城和瀑龙州城必定失守,万山皇城将危在旦夕!” “是!”传令官闻言,后背顿时冒出了阵阵冷汗。 与此同时,随行的所有人,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尤其当数万骑兵全速开进,扬起了漫天的尘土时,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之色。 “苏隐鸿与郜启德定然不会同意出兵驰援的,现在的万山王朝,远非先帝时期那般强盛,如今又遭了天灾,根本拿不出足够的粮饷,自然也难以调动军队,所以只能依靠我们自己了!” 袁善无可奈何地看着腾空远飞的霜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陛下现在沉溺于长生之术,难以自拔,更是无心过问朝政,陛下始终认为,只有生命得到永生,万山王朝才能长存。” “四季更替,生死轮回,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不过是云苍宗骗取利益的谎言而已。” 荣睦的脑海中闪过了古木峰上,古木花盛开时的场景,想到了那个时而清晰时而糊涂的格护法,只觉得晔治年已然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忍不住打趣道。 “不如我也让柴恩制作出一些大补的药丸,赠与宗晟昌的百万大军,让他们多活十年,好好享受长命百岁带来的快感,以此结束这场无畏的争斗?” 荣睦的玩笑,引来了众人的一阵哄笑,经过短暂的适应,他们已经接受了即将和百万大军遭遇的事实,尽管心中的恐惧犹在,心中也没有多少底气,可好在丘陵郡城的城防足够坚固,城中又有充足的粮草,以及轰天铳和神火飞鹰,避免了与其正面交锋,只要拖延足够的时间,便可获得胜利。 万山皇城皇宫大殿之内,晔治年神采奕奕地看着一众文官武将,正脸红脖子粗的吵作一团,若不是有禁卫军存在,恐怕双方早已扭打在了一起。 与往日不同的是,以一等统帅阎克为首的武将们,一改之前的态度,忘记了自己曾经鄙视文官胆小如鼠,不敢冒进的事实,纷纷变成了缩头乌龟,痛心疾首地诉说着宗氏王朝军队如何恐怖,万万不可与之正面冲突。 除此之外,他们还觉得荣睦和袁善有重大通敌之嫌,放着固若金汤的森木城不守,非要跑到千余里之外的丘陵郡城,极有可能会是一场阴谋。 郜启德和苏隐鸿自然不会示弱,拿出了早已倒背如流的民族大义和王朝脸面之类的话题,毫不留情地对着武将冷嘲热讽。 换作以往,阎克等人必定会保持沉默,以免招致郜苏等人的唇枪舌剑,伤及自己的脸面和自尊。可今日他们却争锋相对,丝毫不落下风。 他们十分清楚,与面子和自尊受到伤害相比,远远好于在战场之上丢了性命,至于军功之类的身外之物,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他们还没有傻到以为拼命可以增加胜算,得到晋升的机会。 所以,他们纷纷拿出了有些陌生的搏命架势,把朝堂当成了没有流血阵亡战场,和文官们死磕到底。 第765章 ——朝堂上的纷争 “够了够了,吵到明年都不会吵出结果的,朕最近龙体不适,若是再被你们气出个好歹来,就算赔上你等九族的脑袋,也于事无补。” 晔治年清了清嗓子,顿觉一阵眩晕,有些不悦地道。 “既然宗晟昌敢来,那么朕就在万山皇城里面等着他来送死,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就请苏师相与阎统帅先带领一百万大军,前往丘陵郡城,代朕告诉宗晟昌,要他把自己洗干净了再来,免得脏了朕的手。 另外,袁师相已经代表商贾们上了前线,这一次的战争税负,就少征一成,但百姓们的人头税不能再降低了,否则千韧州和瀑龙州的重建还得延期,至于你们的俸禄,我看也降低三成,算是为击溃宗晟昌尽的一点绵薄之力,得胜之后,让宗晟昌加倍奉还,好好犒劳诸位爱卿。” 晔治年直接无视了文武群臣脸上的不满,忽然想起了格宗主向自己讨要两百亿铜币的丹药钱,顿觉一阵头大,不耐烦地道。 “朕听说双州侯从三湖州那儿弄来了两亿斤的军需粮草,正好用以支援大军出征,这样还能剩下一笔不菲的开支,将来用作奖赏,纷发给大军的将士们,如何啊?” 郜启德与苏隐鸿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心中看出了不满的情绪,尤其是苏隐鸿,不但被免去了三成的俸禄,而且还得与大军一同出征。 为了缓解舟车劳顿,各类石材药材等物便不可或缺,同时确保自身安全,家族护卫也需同行,这样一里一外,至少就增加了数千万铜币的开支,着实令他大为光火。 阎克的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粗壮的喘息声,令他的胡须随气流摇摆,很好地演绎了吹胡子瞪眼的形象。 身为万山王朝武将的巅峰,他就如同当家的族长,要否则军饷、武器、装备、辎重和粮草等诸多事宜,又要考虑麾下一众将领们的情绪,照顾他们争强好胜,彼此不服的性格。 可以说,他基本上是愁完军饷,又气恼麾下将士,眼下又赶上宗晟昌的大军压境,只得把这个烂摊子拾掇拾掇,带着它出门。 “诸位爱卿刚才争论累了吗,为何一言不发,要不宣太医进殿,为众爱卿瞧瞧身子是否抱恙?” 晔治年饶有兴致地看着文武群臣,见他们各个脸色阴晴不定,知道自己一下子得罪了这两个势力,虽然少了以往其中一方的恭维,可能引起文武们的懈怠,但眼下形势的确极为紧急。 千韧州和瀑龙州百废待兴、宗晟昌又打上门来、长生之术也到了关键时刻,可以说,这三件事同时找上门来,的确让他十分头疼。 臣子就是为圣上分忧,否则养他们何用? “双州侯好不容易方才攻占下的丘陵郡,只要你们能够死死守住,就能让宗晟昌寝食难安,颜面尽是,如此以逸待劳的事情,尔等竟然还畏首畏尾,难道是不喜嗟来之食,准备去亲自为我万山王朝开疆拓土吗?” 晔治年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旋即愤怒地站起身,冷冷地目光扫过台下的文武百官,冷哼一声,就拂袖而去。 “陛下注意龙体呐!” 云东直纤细的嗓音,回荡在安静的大殿中,忍不住让人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臣遵旨!” 阎克与郜启德和苏隐鸿等文官武将对视一眼,十分得意地昂起脑袋,这是他任职一等统帅以来,第一次在朝堂之上与文官旗鼓相当,虽然只是打了个平手,但郜启德将会随自己出征,路上自然会给他好看。 “劳烦郜师相与家中妻儿老小好好道别,宗晟昌此番大举进犯,随军出征必定行多极少,必须抱着不怕死的精神才行,所以老夫已经准备好了棺材随行!” 阎克杀气腾腾地狞笑一声,骇得苏隐鸿面无人色,便带着所有的武将,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大殿。 “苏公莫要担忧,文官只是监军而已,就算大军全军覆没,也无关紧要,火速撤回皇城,算不得临阵脱逃,阎克会帮你殿后,因为他才是主将。” 郜启德面无表情地拍拍苏隐鸿的肩膀,示意他莫要过分担忧。 “多谢郜公宽慰,苏某人定然会多加小心,以免被阎克陷害,所以当下只能速去准备,减免商贾赋税和曾收人头税一事,就有劳郜公了!” 苏隐鸿暗骂郜启德翻脸太快,竟然说出了让自己见势不妙,立即逃跑的话来,若是他这么做了,脑袋定然不保,于是也把最难办的事情,全权交给了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过文官和武将们的内耗只会愈演愈烈,绝不会暂时停止,一致朝外,共同对付宗氏王朝,毕竟,这延续了千余年的怪相,依然印刻到所有人的骨子里去了。但凡普通人考入仕途或加入参军,必定会被其影响,成为其中的一枚棋子。 宗晟昌大军压境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万山王朝,或许是连续千年的争斗,让他们早已对此见怪不怪,依然忙碌于自己手上的活计中。 军中素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规矩,百姓也知道战乱欲来,必须屯粮的道理,只不过他们手中的铜币实在有限,能保证眼前的这顿饭吃饱就不错了,根本没有顾及第二天的能力。 从前线运来的第一批军需粮草,虽然很快就抵达了霸阳州城,正从那儿开始向千韧州和瀑龙州受灾地带转移,但从皇城飞来的森林鸽,就用一纸军令,将其由灾民的救济,变成了万山大军的补给,只能原地等待着大军的到来。 好在霸阳州城的物产足够丰富,丘陵郡自特殊郡试之后的恢复速度也极快,基本上可以保证千韧州和瀑龙州的百姓们,在遭遇了洪水和旱灾的蹂躏之后,不会再出现被饿死的惨剧。 这也是刚刚进入丘陵郡城,准备开始死守的荣睦,得到为数不多的几个好消息…… 第766章 ——宗晟昌的好意 最后一辆丢掉所有军需粮草的马车,终于赶在前来追击的三等统帅齐治之前,进入了丘陵郡城,戴瑞迫不及待地下达了关闭城门的军令。 早已等候多时的车马,满载着巨石,在铰链吊机的帮助下,很快把城门堵得严严严实实,泥瓦匠用矿泥,糊住了所有的缝隙,整体看去,在木质的城门身后,形成了一道结实的城墙。 被加固的城墙之上,有序地摆放着轰天铳、神火飞鸽、神火飞鹰、投石机和弩车等重型工程器具,弓箭手和弩箭手等分布在墙垛之后,形成了由远及近的攻击范围,随时都可以打击来犯的敌人。 仔细看去,安宁军的将士们,基本上都穿着整套的制式钨铁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透着一股内敛的杀气,散发出齐整的威严与肃穆之感。 显然能有这般效果,与庄贤努力铸造铁器工坊的设备,培养新招揽的大批铁匠,让铁器工坊具备钨铁武器装备的制造密不可分。 虽然荣睦更希铁器工坊的产出,能够以铁锤、铁钉、镰刀、锄头和耙子等工具农具以及马车为主,增加工坊农田的产出,提升陆路的运力,大敌当前,即便他再如何不愿用兵,也早在铁器工坊具备制式钨铁铠甲制造能力之后,十分干脆的同意了庄贤的生产它们的意见。 如今,他反而比聂逊等人更为期待,铁器工坊能够生产出钨铁铸造的轰天铳、百丈铳,用来弥补安宁军火器营的不足,逐步淘汰威力很小的弓箭和弓弩。 尽管安宁军成军时间不久,也没有经历什么大战,其中不乏还有混吃等死,贪生怕死之辈,可在短时间内,依靠戴瑞等人的努力,原先千韧州联军、瀑龙州禁卫军和近卫军的将士们,根据战斗力和配合默契程度,分别以数千、数百还有几十人的规模,编入到了安宁军中。 由于形势所迫,不得不将遣散的将士们,重新招入军中,令安宁军总人数由三万五千人,增加到了十万之多,战斗力和战术执行能力,随之下降了不少,好在可以利用城防固守。 反观宗氏王朝的百万大军中,自然按照级别和战力的不同,分别配备了血铜、钨铁、钽钢和钛银铸造的制式武器装备。 在人数的绝对优势下,大阵的宽度,与城墙的长度一直,大阵的长度则一眼都望不到边,暗红色、黑色和银白色为泾分明地混在一起,透出一股浓浓的危险之感。 除此之外,阵中还足足摆放着一万门轰天铳、轰天神铳、神火飞鸽和神火飞鹰等火器,握着百丈铳的将士,更是多达二十万之众,放眼望去,阵中的将士、马匹和辎重等,几乎纹丝不动,犹如雕塑一般,只要宗晟昌一声令下,就会爆发出令人可怖的战力,像潮水似的,扑向丘陵郡城。 荣睦望向各类火铳,只觉得这些个对着自己的大大小小的黑洞,令他天旋地转,只能扶着城墙,才可以稳住身形。 应该是逆水行船过于颠簸,上岸之后还不适应! 他在心中喃喃宽慰几句,目光就击中到了穿着钼金铠甲,手握宗氏巨剑,在阳光的照样下,宛若发光的金人一般,令人不寒而栗的宗晟昌。 “早就听闻过双州侯的传奇故事,今日一见,果然非同一般,的确是千百年来一遇的天才,着实让朕亲征万山王朝之行,大开了眼界呐!” 宗晟昌腾空而起,十分轻松地就停在了了望台上,面色平静地注视着荣睦,双手负于身后道。 “英雄不问出处,朕一向惜才爱才,不管你究竟是有万山朝的皇族血统,还是你占据我丘陵郡的土地,又或是你取巧拿走了朕的军需粮草,只要你肯归顺于朕,师相和统帅的位子任由你挑选……” 宗晟昌雄浑的嗓音,顺着传音管道,带起一阵劲风铺面而来,再度让荣睦感到一阵眩晕,双腿也不自觉地发软,难以制成自己的身体,就要跪倒在宗晟昌的面前俯首称臣。 “荣睦……” 墨先生连忙搀扶住荣睦,面色严峻地提醒道。 “两军交锋,主将万万不可软弱!” 荣睦失神地看着墨先生,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整个人也不受大脑的控制,只得狠狠地一咬舌尖,在满嘴的血腥味和钻心的剧痛中,让自己变得清醒。 他发现,戴瑞、吴战龙、聂逊和宋振谦等人,也跟自己一样,面对宗晟昌的威压,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放眼望去,城墙之上的安宁军将士,更是浑身瑟瑟发抖,大有举手投降的可能,若不是城门已经被巨石封死,恐怕胆小之人,已经大开城门了。 “万福帝御驾亲征,荣睦有失远迎,只能在丘陵郡城等候,还望万福帝莫要怪罪,若是再多给荣睦一些时日,想必肯定能在宗氏皇城外迎驾……” 荣睦十分清楚,若是自己再不振作精神,回应宗晟昌的叫阵,安宁军必定会士气全无,就算丘陵郡城的城墙再坚固,也难以守住,只得紧握起双拳回应道。 “另外,荣睦只是一介商人子弟,对于什么传世侯爵、皇族血脉还有文官武将之类的虚名毫无兴趣,只想过着安宁的日子赚钱,若是还有什么野心的话,应该是磐石大陆,商路通畅,百姓富足,可以驾船出海远航,与无际世界的其他大陆互通有无……” “哈哈哈哈……双州侯的理想报复,果然非同常人,区区十五六岁,竟然就想着一统磐石大陆,经略无际世界,着实让朕眼前一亮!” 宗晟昌像是听见了平时最可笑的事情,整个人都笑弯了腰,好不容易方才止住大笑,话锋一转道。 “朕宗氏王朝虽然地盘不大人口不多,可人才济济,人杰地灵,定然可以助双州侯成此霸业,并且,朕还愿意将朕最小的女儿,云阳公主下嫁于你,不知双州侯意下如何呐?” 第767章 ——信誉这回事 哗…… 宗晟昌意图如此明显的拉拢,立即引来了军中将士们的一片哗然,他们完全没有料想到,一个普普通通两军叫阵,居然会开出如此优厚的条件来。 要知道,云阳公主不光十分美貌,精通琴棋书画,甚至还通晓古今,就连骑马射箭这类王公们才喜好的事情,她也丝毫不落下风,若不是宗氏王朝从未有过拥立女子为皇的先例,按照立贤不立长的传统,她极有可能继承宗晟昌的皇位。 所以,包括在一等统帅樊冲和师相孙图在内的一众文官武将们,皆是露出了极为惊异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只过了片刻功夫,他们就回过神来,向荣睦投去了羡慕的眼神,只恨自己无法享受到这些优厚的条件。当然,身为文官武将的巅峰,十分清楚宗晟昌的手段,因而目光之中,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 “万福帝慧眼识图,荣睦由是感激,既然如此,劳烦万福帝速速退兵,从此不再兵戈相向,荣睦定会大开城门,带着所有产出的商品,去宗氏皇城拜会万福帝……” 不管宗晟昌口中的话有几分可信度,荣睦还是对着他躬身抱拳以示感谢,就如同对待顾客时说出的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一般。毕竟,自古无情帝王家,有了亲生父母的前车之鉴,他已然不再亲信于皇族,尽管面前的宗晟昌他并不了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双州侯的封地,自然也是从元盛帝那儿得到的,如今口出此言,应该是想要自立为王,这等罪过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宗晟昌收住笑容,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希望道。 “不过,谁让你有皇族的血脉,而且还是朕的驸马,所以只要大开城门,助我荡平万山王朝,我可以赐予你五个州的封地,封你为秦王。” “多谢万福帝慷慨,但荣睦一直以商贾自居,虽然对陛下有所保留,对我朝文武心存不满,可卖主求荣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得的。” 荣睦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对于商贾来说,自毁信誉这种事情,就等同于要了他的性命,万福帝完全可以把这份诚意,留给郜启德、苏隐鸿或是可能到来的阎克,兴许他们更感兴趣…… 既然信誉最为重要,那么我荣睦也就不在意兵者诡道,实话告诉万福帝,此番就要让你们补给不足,不战而退,若是体恤将士不易,百姓疾苦的话,就请万福帝撤军,不再兵戈对待我万山王朝,荣睦定会携丰厚的贡品,亲自赶往宗氏皇城请罪!” “双州侯把将士不易,百姓疾苦的好话都说了,朕也就无话可说了,既然双州侯知晓自己有罪,那么也不必等候他日,现在就做个了断!” 宗晟昌见荣睦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心中涌起一股滔天的怒火,脸色也逐渐冷厉下来,默然地扫了眼城墙之上的安宁军将士,已经把他们当成炮灰,狠狠地一甩衣袖,整个人迅速离开了了望台,会坐进了宛若宫殿一般的奢华马车上面。 “我看那宗晟昌远比晔治年开明许多,荣侯不应如此干脆的拒绝他,况且云阳公主的确要比晔雨优秀太多,失去如此这般改良荣家后代的大好机会,着实有些可惜呐!” 墨先生见众人面色凝重,故作打趣,以此缓解紧张的气氛。 “确如墨先生所言,云阳公主的确出类拔萃,在宗氏王朝内名望很盛,若不是女儿身的限制,定然会接替宗晟昌的皇位。” 宋振谦稍作调整情绪道。 “只要把买卖做大,让安宁商盟变得更强,一样可以获得宗晟昌口中的赏赐,甚至还会更为优厚,我荣睦四肢健全,可不想去吃皇家的软饭,稍不留神,恐怕就会丢了脑袋,毕竟皇族口中说出的话,过段时间他们自己都会忘掉,而我可做不到……” 荣睦笑着摇了摇头道。 “准备应战,都说没有饿死的皇帝,我倒要看看,宗晟昌此番会不会被我们饿死……” 呜……呜……呜…… 嘹亮的号角声,随之响彻整个丘陵郡城,早已被疏散到城西五里外的百姓们,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焦虑,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经历了云苍宗焚毁城池的悲剧后,他们不愿再度看见自己的家乡被毁。 那些白发老者,恨极了无休止的战乱,颤颤巍巍地站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前,不禁老泪纵横,好在荣睦的坚定不移,给了他们一些过安宁日子希望。 他们知道,黎明前的黑暗,最为寒冷,野兽、毒虫甚至恶劣的天气,都会集中在这一时段出现,眼前的战争就是,必须熬过去,方才能见到温暖的阳光。 孩童们并没有停止嬉闹,他们依然执着于手中的游戏,欢快的尖叫声,放肆的笑声还有沙包、风车等玩具发出的特殊声响,显然更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发射!” 双方火器营的将士们,互相瞄准了对方的阵地,利索地把火炬凑到神火飞鹰的导火索附近。 嗤……嗤……嗤…… 导火索快速地燃烧殆尽。 呼……呼……呼…… 神火飞鹰在尾部猛烈喷出的火焰中,迅速拔地而起,带着沉闷的破风声,不紧不慢地朝着对方飞掠而去,双方实力的差距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从宗氏王朝阵中起飞的一百余只神火飞鹰,与安宁军阵中飞来十余只神火飞鹰,在半空中打了个照面,就带着各自主将的意图俯冲而去。 “速速躲避!” 在攻击范围内的将士们,发出恐惧而绝望的呼喊,就提着刀剑,朝四周退散…… 轰隆!轰隆!轰隆! 一朵朵两三丈高的蘑菇云,无情地在丘陵郡城的城墙上面爆裂而开,瞬间就把附近的将士笼罩起来,随着腾起的黑烟,更远处的将士们,宛若断线的风筝,被震得倒飞了出去,个别倒霉者,直接摔下了城墙,九死一生…… 第768章 ——压倒性的优势 一只神火飞鹰的威力就足够惊人了,当它的数量增加到一百余只时,威力自然也就被放大的骇人的程度,在城墙微微的震动中,荣睦发现,少半个城墙都被神火飞鹰爆炸的火焰覆盖。 其中来不及躲避的将士们,也肯定化作了灰烬,破损的刀剑、碎裂的铠甲、残存的断肢以及人体的内脏,狠狠地砸在了远处逃过一劫的将士们身上,让他们发出绝望的嘶吼。 不少倒霉者们,虽然缺胳膊少腿,可好在还剩下一口气,迅速被柴恩麾下的医药师们抬上担架,迅速转移到了距离城墙更远的地方救治。 荣睦粗略估计,第一轮交手,城墙上三分之一的将士,就已经失去了战斗力,顶多再过两轮,城墙上面的安宁军,必定全部失去战斗力。 反观宗氏王朝大军,那十来只神火飞鹰,就如同箭矢砸在了大殿的顶部一样,只伤到了几只瓦片,根本没能触及根本,换句话说,安宁军全力一击,顶多让伤到了对手的毫毛而已。 “嘶……” 荣睦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如此惨重的伤亡,和根本构不成比例的损失,令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揉了揉蜂鸣声不断的耳朵,只觉得头痛欲裂。 一股本能的愤怒被彻底激发,他坚定地拔出了腰间的钽钢剑,指向宗晟昌所在的奢华马车,在喷张的血脉涌动下,他的大脑中竟然冒出了冲出城池,和宗晟昌决一死战的冲动。 “万万不能和宗氏大军硬来,否则定会全军覆没,必须从长计议,一点一点消磨他们的锐气!” 墨先生也被巨大的伤亡惊的有些失神,见荣睦也乱了方寸,浑身上下竟然冒出了杀气,连忙警惕地对着他的耳朵吼道。 “荣睦,振作一点,莫要让那些将士白白牺牲,我们目前的实力,由不得意气用事,更不容不得我们半点失误!” 荣睦用力拍拍自己的脑门,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当硝烟散去,他看见被神火飞鹰炸死、炸伤将士们的惨状后,依然感觉自己的脑袋在嗡嗡作响,热血还是犹如潮水一样,不断朝大脑上涌动。 尤其看到一名被炸断的下半身,依然还生还的兵勇,满脸是血的正靠双手匍匐向前,由于嘶吼的过于猛烈,嗓子早已喑哑,可他依然在挣扎时。 心中的愤怒、恐惧还有杀意等诸多情绪,纠缠在了一起,让他变得茫然、失落还有不知所措起来,更是早已忘记了大战前与宗晟昌叫阵时的果断和勇气。 他发现自己好像不在是自己,大脑也不受控制,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除过复杂的负面情绪之外,连一点思想也没有,更无法做出正确的决断。 “杀!” 见到第一轮神火飞鹰攻击效果如此明显,宗氏王朝大军阵中士气大振,将士们高举着手中的刀剑,爆发出了排山倒海的喊杀声,形成了一股逼人的声浪,朝着丘陵郡城的城墙冲去。 “真是不堪一击呐……” 宗晟昌略显失望地放下了手中的金制望远镜,提起一只镶嵌着金龙的玉笔,在面前摊开的烫金纸上写下几笔,微微摇头道。 “朕还以为你有多强呢,没想到只是一个嘴硬无能之辈,可笑可笑……” “陛下英明神武,御驾亲征万山王朝,让我军士气大盛,收付失地丘陵郡城,自然不在话下,末将以为,顶多在需神火飞鹰进攻三轮,就可攻破城池!” 一等统帅樊冲对着宗晟昌十分满意地笑道。 “有了此战获胜的经验,就算大军选择进攻森木城,也易如反掌,末将以为,在神火飞鹰的强大威力面前,这座万山王朝的最强盾牌,定然会被轻易摧毁!” “不错,我宗氏大军本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只是北梁王朝和万山王朝死缠烂打,只得分兵同时对敌,所以才限制了我军的战力,如今一鼓作气,必定能在一月之内,征服万山王朝!” 师相孙图对着宗晟昌躬身施了一礼,慷慨陈词道。 “待得大军修整半年,还可乘胜追击,一举灭掉北梁王朝,让我宗氏王朝,占据磐石大陆半壁江山,最多再有十年时间,就可一统磐石大陆,超越中域王朝!” 一时间,围在宗晟昌身旁的文官武将们,各个神采飞扬,慷慨陈词,争先恐后地赞美,将宗晟昌御驾亲征的选择,吹捧到了极致。 宗晟昌回想起一月前文武群臣们反对自己御驾亲征时的场景,心中冷笑不止,但也懒得当众点破他们,以此彰显自己的气度。 他十分清楚,此番御驾亲征的关键所在,就是要兵贵神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万山王朝的主要城池,再留下少量的军队,彻底荡平剩余的散兵游勇。 一旦陷入拉锯战,北梁王朝必定会乘虚而入,攻打宗氏王朝北部的城池,那么将会陷入到腹背受敌的状态,轻则元气大伤,重则王朝覆灭。 不过,仍由他怎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平静地面对这场小小的胜利,保持良好的心态,去迎接接下来的苦战时,身旁的这些个犹如蝇虫的文官武将,还是让他有些飘飘然了。 毕竟,没有人不爱听好话,如果有,那么就是话说的不够好,好话说的不够多。 于是,宗晟昌默然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淡淡地道。 “能有今天的胜利,离不开诸位爱卿的鼎力相助,现在我军已经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那么就快点结束此战,军中可没有多少粮草了!” “遵旨!” 樊冲恭谨地对着宗晟昌施了一礼,不待他转达旨意,三等统帅齐治,就屁颠屁颠地冲到传令台前,拿起桌上的彩旗,对着火铳阵列下达了总攻的军令。 经过刚才的试探性攻击,又有五十来个神火飞鹰的发射架,做好了发射的准备,足足一百五十来只神火飞鹰对准了剩余的城墙。 “发射!” 第769章 ——伤亡惨重的安宁军 “城墙之上的安宁军将士听令,火速撤下城墙,每人相隔一丈列阵!” 荣睦看着宗氏大军阵中重新排布就绪的神火飞鹰,混沌的大脑,被浑身上下的冷汗激得清醒过来,连忙对着自己左右的安宁军将士喊道。 很快,他忽然发现神火飞鹰的数目竟然增加了五成,连忙又转过身,俯下身子大喊道。 “城墙下面的安宁军火速后撤,分散列阵!” 一时间,被神火飞鹰打懵了的安宁军将士,纷纷回过神来,迅速开始向后撤退,城墙之上的将士们,手忙脚乱地协助军中的医药师们,把伤员转移到了城墙下面的马车上面,送往后方医治。 城墙下的骑兵,则纷纷跨上战马,把另外两匹备用战马,让给了从城墙上撤下来的将士们,以便在短时间内,腾出更多的空间,让阵列迅速后撤,躲避神火飞鹰的攻击。 噗!噗!噗! 一百五十余只神火飞鹰,喷吐着橙红色的火焰,腾空而起,竟然将地面都笼罩在了阴影之中,比起天空中最大的一块云彩,挡住的太阳光都多。 它们轻盈地在空中飞舞,排成整理的阵列,就好像南归的大雁似的,朝着丘陵郡城城墙飞扑而来,如同要把整座城池吞没。 “快走!快走啊!” 跳上城门楼顶的荣睦,对着还没有来得及撤退的安宁军将士嘶吼着,恨不能拥有一双揽月的臂膀,把他们统统推到安全的地方,避免惨剧重演。 轰隆!轰隆!轰隆! 整个南侧的城墙,瞬间就被腾起的蘑菇云笼罩在其中,伴随着明显的震动,城门楼上的瓦片也被震碎,在随之而来的气浪中,连同屋顶都被掀飞。 碎裂的石砖、残破的瓦砾、粉末状的木屑,还有不知名的杂物,在城墙之上绽放出了一朵巨大的灰褐色花朵,看上去无比骇人。 它们狠狠地砸在来不及撤退的将士们铠甲上,在上面留下了浅浅的凹痕,刚刚躲过一劫的他们,还来不及揉一揉失聪的双耳,就感到五脏六腑传来了剧痛,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也随之萎靡下去,基本失去了战斗力。 短短两个回合,安宁军就有三千余人殒命,七千余人受伤,尽管军中的医药师,多达一千余人,勉强可以保持剩余的四万将士的战斗力,但这般惨重的伤亡,让安宁军的士气跌入了低谷,距离崩溃,仅剩一步之遥。 “宗氏大军的神火飞鹰威力巨大,我们只能暂避锋芒,万万不可与其争锋相对。” 灰头土脸的聂逊,就好像刚从土地下面爬出来似的。 “在城墙上留下身手矫健的精锐斥候,观察敌军动态,剩余将士继续后撤!” 荣睦啐了口满是泥土的唾沫,踉踉跄跄地从城墙的楼梯上跳下来,抬头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墙头,仍旧心有余悸,沉下心来思索了片刻后道。 “据我观察,神火飞鹰的威力虽然巨大,可以杀死方圆三丈左右的生灵,可没有轰天铳那般强大的穿透力,无法对城墙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我发现城墙上面的轰天神铳和轰天铳就基本没有收到损伤。 另外,宗晟昌的神火飞鹰不是无限多的,不可能一直用神火飞鹰进攻城墙,而想要攻破城墙,必须向前推进一里,以便进入轰天神铳的攻击范围。 届时,我们便握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只要增加火药量,不计轰天铳的损耗,那一百门轰天铳的射程,也能刚好可以增加到两里,十门轰天神铳的射程,则能够增加到两里半,这样就能形成均势。” “一定可以的,就算轰天铳用到炸膛,也能守住丘陵郡城!” 聂逊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失落的脸上涌起一抹兴奋之色。 轰隆!轰隆!轰隆! 又是一百五十余只神火飞鹰在城墙上爆炸,让刚才还将士林立的城墙上变得空无一人,在城门楼上燃起的大火中,丘陵郡城满是失陷的破败之感。 “陛下,丘陵郡城的城墙之上,已被神火飞鹰彻底扫清,城墙也随时都会崩塌的可能,末将建议保存实力,留下足够多的神火飞鹰,对付森木城或是瀑龙州城,接下来只需用轰天神铳轰击城墙,直至城墙崩塌,大军就能进入城中,占领城池!” 齐治十分有眼色地对着樊冲耳语了几句,后者立即兴高采烈地来到宗晟昌的面前,昂首挺胸地道。 “恭贺陛下,收复丘陵郡城!” 孙图等一众文官,也喜上眉梢,纷纷附和着。 “今夜必须拿下丘陵郡城……” 宗晟昌并未理会文武群臣们的恭维,看着快要下山的夕阳,缓缓地站起身道。 “朕只在丘陵郡城的州王府用晚膳,劳烦樊统帅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助我宗氏大军旗开得胜!” “遵旨!” 樊冲心头一颤,本打算就此偃旗息鼓埋锅造饭,让晌午才赶到此地的将士们好生歇息,明日辰时再发动进攻,毕竟,大军已经连续急行了将近千余里,虽然还能坚持,可丘陵郡城只是一座小城,还不到倾其所有的时候。 但天子有令,说出的话就为圣旨,万万不可违抗,所以樊冲只得继续保持着昂扬的斗志,硬着头皮对宗晟昌施了一礼,亲自跨上战马督战。 将士们见到樊冲下达了继续进攻的军令,只得从行囊中摸出几块硬肉干塞进嘴里,拧开水壶灌几口被晒热的温水,一边嚼着一边催动马匹,拉着沉重的轰天神铳朝前走。 级别稍高的武将,还能吃到指甲盖大小的茶膏,味道更好的腌肉,还有炒熟的稻米,以及数量很少的水酒用来果腹。文官们则要好上很多,还能吃上几枚青枣润口,喝上用凉水冲泡的茶叶。 虽然十分简单,远远不及安宁军人人都有烤鹌鹑、烤鸡鸭、大青茶膏、牛肉干、玉展咸鱼和玉米窝头这般丰盛,但比起原先万山王朝的守军,只有窝头充饥来要强太多了…… 第770章 ——安宁军的反击 食物的好坏,能够影响人的心情,甚至会左右对事物的判断,有时候,当下局势的好坏,同样也能影响到人的味觉,即便嘴里吃得是山珍海味,也味同嚼蜡。 固守在丘陵郡城的安宁军将士们,虽然能以逸待劳,可以吃到肥美的油炸鸡肉和烤鸭肉,喝到解乏的茶水,舒舒服服地躺在营房内休息。 但白天的惨烈战斗,给他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心理阴影,伤兵营内传出的阵阵惨叫,更是让他们对这些饭食食之无味,胃口全无,食欲大减,急的火头军们,还以为是伙夫们中了邪,忘记如何烹制的技艺了。 荣睦心烦意乱地骑着战马在阵列中巡视,他发现安宁军将士士气低落,各个垂头丧气,完全没有丝毫的战斗欲望,灵机一动大喊道。 “谁吃得多,吃得快,吃得香,就可获得一百铜币的奖赏,谁吃得少,吃得慢,吃得不香,就罚没军饷两百铜币,听到没,就是在说你着呢!” “是,侯爷!” 兵勇顿时一愣,见荣睦正盯着自己,连忙扯下一只鸡腿,张大嘴巴塞了进去,用力地嚼了几下,狠狠地咽到了肚中,然后又撕下一只鸡翅,囫囵吞入嘴中,连骨头带肉的用力撕咬着…… “赏!” 荣睦大手一挥,身后的随从就一路小跑到那名兵勇的身旁,把一枚铜制刀币,放到了他的碗边。 见周围的将士们,纷纷一改刚才的犹豫,抡起膀子,大快朵颐起来,荣睦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他十分清楚,现在处于绝对的劣势,安宁军将士们的心理防线,必须比城墙还要坚固,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得吃饱肚子,方才有一丝可能。 更为重要的是,现在的时间由不得自己做主,只能在战斗的间歇期间,抓紧时间补给,为下一轮战斗做好准备。 就在安宁军将士们开始狼吞虎咽的时候,一名身手精干的斥候,匆匆翻下战马道。 “禀报荣侯,宗氏大军阵列开始向前推进,看样子是打算用轰天神铳轰击城墙。” “继续吃饭,才能储备更多的体力,现在还轮不到你们上阵,做好和敌人肉搏的准备就行!” 荣睦连忙安抚准备丢下碗筷的将士,心急火燎地跨上战马,朝着城墙的方向狂奔而去。 在暮色的笼罩下,负责加固城墙的黎威,一面小心翼翼地带领一众身着黑衣的工匠们,清理着城墙之上的残局,一面指挥着数台新型长臂吊车,把重达一万斤的轰天铳和稍微轻一些的轰天神铳以及铳弹火药等,从城墙下面的马车上,直接吊运到城墙之上。 这台吊臂足有二十丈的长臂吊车,是黎威等一众工匠们的杰作,它依靠复杂的滑轮组,在耕牛的施力下,可以转运各类货物,是修筑房屋工坊、军事工事和港口码头的利器。 “现在城墙上已经排布了一百门轰天铳,十门轰天神铳,考虑到居高临下和顺风等优势条件,前者的有效射程肯定超过两里,后者也将超过两里半,基本能够覆盖宗氏大军阵列。” 聂逊经过仔细测算,对着仔细观察敌情的荣睦道。 “相信这一轮对垒,我安宁军应该不会处于下风,甚至还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扭转一下不利的局面。” “那便有劳聂统领了,整个战局的走向,就看今晚的战斗了,尽管敌阵拥有五百门轰天神铳,八百门轰天铳,是我们的十三倍之多,可我们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荣睦放下望远镜,面色极为凝重,在思索了片刻后,决定出动实力同样并不占优的水军,试着和敌军交手,尽可能地为陆军能减轻一些压力,于是对着一旁的传令官道。 “给徐江发霜鸽信,告诉他等到火器营开始进攻之后,便可自由攻击,不过我建议他最好先把宗氏大军的水军击溃,掌握坝阳河的控制权后,再想办法攻击其火器营,尽量将他们的神火飞鹰和神火飞鸽等对我们威胁较大的火器先行摧毁。” “轰天铳阵列听令,装弹!” 聂逊重重地点点头,走到身边的轰天铳旁,俯下身子,凑到铳管上的瞄准器前,闭上左眼,再度认真地确认方向后,成竹在胸地道。 “开火!” 轰隆!轰隆!轰隆! 震耳欲聋的声响,响彻丘陵郡城的墙头,一百来门轰天铳喷吐而出的火舌,宛若一团燃起的篝火,瞬间照亮了丘陵郡城的一角,荣睦疲惫的脸庞,在火光的映衬下,多出了一分坚毅。 “但愿能出奇效……” 他知道,白天的战斗中,宗氏大军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若是再不予以回击,试着扭转颓势,两三个时辰之内,丘陵郡城必定失守,因此,他不自觉地望向了丘陵郡城码头的方向,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丘陵郡城码头上,徐江紧紧地盯着城墙上面的动静,见那儿火光冲天,巨响随之传入耳中,他明白新一轮的战斗已经开始。 身为水军统领,他手中仅有四十艘单桅战船和二十艘双桅战船,想要对付对方的两百艘双桅战船的宗氏水军,无异于痴人说梦。 好在安宁水军占据着更有利的上游,可以使用更为简便的火攻出奇制胜,不过,今夜没有一丝风,想要凭借水流的速度,让火攻船突入到敌军的船队中,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先去试探一下虚实,再做下一步打算。 徐江无奈地看了眼垂下来的船帆,又看看天空中的云彩,凭借多年的经验,也无法判断今夜的风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眼下已经无路可退,就算刮起了西风,也要把敌军挡在丘陵郡城外,否则城中就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所以,他感到胸口突然被一块巨石压着,连喘气都变得有些费力,这是他有生以来指挥的规模最大的战斗,而且对手还是自己的敌人,宗氏王朝水军统领海镇雄,所以紧张的情绪,也令他既感到不安,又十分兴奋,于是,他借着这股劲头,狠狠地在胸口处锤了一下。 “安宁水军听力,起锚!” 第771章 ——惨烈的战斗 “不好!” 二等统帅齐治的眼前,突然闪过一瞬刺眼的红色火光,他惊愕的转过头,望向火光发出的地方,只见那儿突然多出了一排对准了自己的轰天铳,隐约中似乎还有体积更大的轰天神铳。 荣睦这个小杂碎,还真是命硬,居然没有被神火飞鹰炸死,还来找军爷我的麻烦,既然如此,那么军爷我就收了你的狗命,赚些军功。 嘴上这么说,可他也知晓轰天铳的威力,就算穿着制式钽钢铠甲,也不可能凭借血肉之躯,跟飞奔而来的铳弹硬来,于是大喝一声道。 “散开,快散开!” 轰隆!轰隆!轰隆! 话音刚落,周围就传来了一连串的爆炸声,他本能的举起钽钢盾牌,把身子所在里面,想要躲避来自某个方向的弹片攻击,却发现盾牌和自己的制式钽钢铠甲,根本没有发出一声和弹片撞击的声音。 “嗯?” 不待爆炸的回声完全消失,他忽然发生,身旁莫名其妙地燃起了熊熊大火,而且竟然有不少将士都被包裹在其中,疼得像无头的苍蝇,在满地乱跑。 更为可怕的是,这邪门的火焰,似乎还有着极强的传染能力,身前的一个火人,疯狂的跑过一个校尉身边,后者的大腿上就冒出了一束火苗,他刚迈出一步,火苗居然就蔓延了整条大腿,骇得他也开始疯狂的乱跑起来。 “这是……火油?” 齐治惊恐地看着那个火人倒在地上,火苗却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脑海中闪过一种透明的液体,但很快他又狠狠地摇了摇头道。 “不可能,就算是火油,在地上打几个滚,就能甩掉,为何这鬼东西犹如跗骨之蛆,如此难缠?” 轰隆!轰隆!轰隆! 又是一连串的几声巨响,彻底点燃了齐治左侧的阵列,无数没有反应过来的将士们,瞬间就被火焰包围,一个个惊恐万分的火人,带着对生的最后一丝追求,疯狂地乱跑。 火苗就如同落入枯草之中一般,迅速在整个阵列之中传播,就算目前没有一丝风,也毫不影响它的扩散速度,只要身上粘上几滴,就能联成一片,造成长达两三尺的深度烧伤。 显然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上前的宗氏大军,遭受了当头棒喝,无数负责运送轰天神铳和轰天铳的将士们,纷纷抱头撤退,生怕染上这邪门的火苗,要了自己的小命。 “这是……怎么回事?” 城墙之上的荣睦,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火海,顿时一惊,茫然地看向身旁的墨先生,满脸疑惑地道。 “老师,据我说知,轰天神铳和轰天铳都是依靠铳弹内的铣铁珠子杀伤敌人,为何火器营刚刚发生的铳弹,并未如此,反倒会引发如此猛烈的火焰?” “战争从来都不是仁慈的,必然会付出巨大的死伤,否则攻防双方,都只会想方设法地研制出杀伤力更强的大杀器,来达到征服对手的目的。” 聂逊笑眯眯地走到荣睦身旁,对着会心一笑的墨先生点点头后,提高了嗓音道。 “聂某人知道荣侯对云苍宗恨之入骨,可他们的手段极为强大,为了不让丘陵郡城失守,聂某人只能暂时忘记荣侯的仁慈,用他们的手段,暴露出战争本该拥有的狰狞面目,也好让安宁军将士少些伤亡。” 荣睦讷讷地看着浑身上下充满杀气的聂逊,不由得吓了一跳,竟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半晌方才缓过神来,对着聂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他明白,自己在下午时的想法,比聂逊还要狠辣,誓要将城下的百万宗氏大军,全部斩尽杀绝,以此挽救三湖州城的百姓和商贾,彻底终结两朝无尽的争斗。 可其实,他也知道,就算战胜了宗氏王朝,北面还有更为难缠的北梁王朝以及其他王朝,这场自中域王朝灭亡之后,就持续了足足千余年的战争,在短时间内不可能结束。 只有拥有强大的实力,战斗力惊人的军队,方才可以震慑潜在的敌人,资产再多,物产再丰富的商贾,如果没有军队保护,就如同一口唾手可得的绵羊,只会任人宰割。 “用铜币砸死敌人,和用云苍宗的手段烧死敌人,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不可能用铜币劝退宗晟昌,也不能用好意让他放弃战争。” 荣睦的虽然内心极为矛盾,可好在大脑还算清醒,对着聂逊拱了拱手道。 “有劳聂统领了,用敌人的手段对付敌人,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多谢荣侯体谅,战场之上,生死无常,但多死一名将士,就会少死一户平民,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 聂逊抱拳还了一礼,稍稍调整轰天神铳和轰天铳的角度,继续指挥着火器营,向后撤的宗氏大军开火。 短短两刻钟过去,宗氏大军的火器营,竟然就被打退了一里,足有两万余名将士死伤,灰头土脸地离开了聂逊的攻击范围。 咔嚓!咔嚓!咔嚓! 在清脆的金属碎裂声中,聂逊的火器营,也变成了强弩之末,足足三十多门轰天铳的铳身,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在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成了七零八落的碎块。 剩余的轰天铳和轰天神铳,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基本丧失了战斗力,由此可见,这场战斗的惨烈程度,好在他控制的极好,没有发生炸膛,避免了金贵的火铳手出现伤亡。 静静的坝阳河上,精神高度紧张的徐江,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河面上的情况,他并未因为陆地上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而后撤,渴望击溃宗氏水军的热情,却空前的高涨。 做为水军统领,他很想用自己的方法,战胜曾经排挤自己,致使自己只能沦落到长河镇的海镇雄,证明自己并非无用之将。 他想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洗刷自己的屈辱,于是,他完全忘记了对方战船数目和战力,完全是自己二十多倍的事实…… 第772章 ——偷袭得手 “看样子陆军进攻受阻了,一时半会还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只能偃旗息鼓,收拾一下残局,等到明日再战了!” 一身钼金鱼鳞甲的海镇雄,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望远镜,有些顾虑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心头不由得升起一股警惕,然后转过头,紧紧地盯着丘陵郡城的方向道。 “真是没有想到,荣睦居然会和云苍宗交好,能从那儿搞到如此古怪的东西,难不成荣也是云苍宗的一杆枪,故意扮猪吃虎?” “海统帅多虑了,云苍宗的祝派和格派,本就是一群痴心妄想的乌合之众,若不是云派念在其同族同宗,一直劝其迷途知返,早就把他们灭了,祝格两派怎么敢倒打一耙呢!” 水军副统帅二等统帅肖仓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话锋一转道。 “不如我们率水军逆流而上,一举歼灭安宁水军,活捉叛徒徐江,说不定还能从水路攻破丘陵郡城,让那群旱鸭子们看看,咱们水军可不是吃素的!” “本统帅很高兴还能看见像肖统帅一样,有热血有胆识的年轻人,整个人好像都年轻了二十多岁似的,恨不能即刻下令水手拿出木浆,驱动战船上前进攻。” 海镇雄把手中的望远镜递到肖仓手中,面色变得负责起来,良久才微微摇头,喃喃地道。 “不过肖统帅已经看到了,荣睦手中的确有云苍宗的东西,说不定种类还会更多,我所要做的,是把这支耗费了宗氏王朝大量铜币,方才建成的船队,完好无损地带回去,若是再出现像陆军那种状态,我二十万水军将士,葬身坝阳河是小,这支船队可就彻底没了…… 所以我宁可不要什么军功,也不愿意和陆军抢风头,更不想在陛下面前表现什么,只希望做好本职工作,不让荣睦控制坝阳河,绕道我军后方找麻烦。” “可是……海统帅,末将之所以如此,还想报海州侯的一箭之仇,身为武将,我……” 肖仓还未来得及好生享受海镇雄的夸奖,就被满脸不容商量的表情,浇了个透心凉,连忙继续争取道。 “已经快到子时了,本统帅年级大了,有些熬不住了,下半夜水军的指挥权,就交给肖统帅了,还是那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望肖统帅好自为之……” 海镇雄摆摆手,缓缓地走进了船舱里面。 这时,天空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船的身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徐江还在警惕地盯着前面,由于此番出击是奇袭,所以整支船队没有一盏灯火,再加上天气突变,使得河面上的能见度变得更低。 他只得凭借自己的经验,推算出船队行驶的距离,并且不断地看向南面的战场,凭借还在燃烧的火焰,估算陆军阵列的位置,大致猜测距离水军还有远。 “左满舵……” 突然徐江意识到已经抵达了预定的地方,对着身旁的传令官大喊一声,看着所有的战船调转船头,最终横在了坝阳河上,右侧的轰天铳纷纷推出了船舱,对准了东面的黑暗处。 “停船,调整轰天铳角度,对准一里半外的水域……” 徐江按捺住内心的兴奋,仔细地倾听载着轰天铳的木轮,摩擦船身的声音,享受着这个痛快又难熬的时间,他甚至还能听见自己船只的某个水手因为畏惧,腿脚打软的踉跄,待得一切归于平静之后,默默念叨了三声后命令道。 “开火!” 呲呲呲…… 火铳手们擦燃燧石,瞬间点亮了漆黑的船舱,凑到轰天铳的引线上。 噗噗噗…… 轰隆!轰隆!轰隆! 轰天铳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附近的水域,也被它们喷吐而出的火舌照亮,由于天空中的雨越下越大,水滴折射出的火光,宛若天空坠落的水晶,看上去分外迷人。 “嗯?” 正在生闷气的肖仓,突然听见耳畔传来的巨响,整个人都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由于一直走神,他竟然无法判断出声音来源的具体方向。 “那个小杂碎攻出城来了,怎么可能?” 轰隆!轰隆!轰隆! 一颗颗铳弹从天而降,稳稳得砸穿了战船的甲板,在船舱内爆裂开来,带着火焰、弹片还有木头碎屑,卷起了一朵可怖的蘑菇云。 轰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爆炸引起的大火,点燃了船舱内弹药舱,里面的铳弹也瞬间爆炸,直接把那艘倒霉的双桅战船,炸成了两截。 惨叫声、咒骂声、呼喊声不绝于耳,肖仓看着四周燃起的大火,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实在搞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铳弹究竟从何处而来。 轰隆!轰隆!轰隆! 又是一轮铳弹落入了宗氏王朝水军船队中,立刻又有十来艘双桅战船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尽管雨越来越大,可被点燃的船只是,火焰却越烧越旺。 “怎么回事?” 海镇雄披头散发地闯出船舱,看着周围受创着火的双桅战船,顿时火冒三丈,连忙下令道。 “宗氏王朝水军听令,所有船只起锚后撤!” 呜呜呜! 凄厉沉闷的号角声响起,被打得晕头转向的宗氏水军将士,勉强组织起各船的水军,匆忙拉起锚链,来不及掉头的船,就像受惊的绵羊似的,终于得以顺着流水,开始缓缓向后挪动。 与此同时,负责救援的将士们,也纷纷把可以漂浮的东西,抛向落水的将士,并且把船舷两侧的救生筏推入水中。 轰隆…… 又是一阵巨响传来,又有十来艘双桅战船被击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好你个徐江,翅膀长硬了,竟然还偷袭本帅!” 海镇雄虚眯起双眼,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怨毒地盯着东方,或许是由于过于愤怒,也可能是秋雨十分寒冷,他浑身都在颤抖,恨不能活剥了徐江,以解心头只恨。 只不过,他虽然确定了被谁偷袭,可无法找到对方的具体位置,所以始终都没有下达反击的军令,只得带着一肚子的愤怒,在心中咒骂着徐江。 第773章 ——乘胜追击 “击中目标了,击中目标了!” 副将师誉兴奋地放下望远镜,紧紧的捏着徐江的肩膀,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刚才心中的恐惧、忧虑和怀疑等负面情绪,瞬间爆发成了狂喜。 “徐司马,我们击中海镇雄了,我们击中海镇雄了!” “嗯……” 徐江看着远处火光冲天的场景,脸上也涌起了惊喜的表情,或许是太过于紧张了,脸上的笑容显得十分僵硬,像是岩石裂开的缝隙。 虽然偷袭已经得手,可经过仔细计算,此番进攻顶多击沉敌船八艘,击伤二十艘,尽管战果显赫,但敌人至少还有一百七八十艘双桅战船,去掉只能充当辅助的单桅帆船,依然是安宁水军的九倍之多。 俗话说得好,乘胜追击,他明白,若是再不趁此机会,尽可能多的击沉或是击伤更多的双桅战船,接下来的水战安宁军水军依然处于绝对的劣势,所以即刻下令道。 “安宁水军听令,调整轰天铳角度,瞄准更远的水域,自由开火,给我打光所有的铳弹,一颗不留!” 轰隆!轰隆!轰隆! 安宁水军战船上的轰天铳,再度疯狂地喷吐出一道道火蛇,船舱内堆放整齐的铳弹,迅速被消耗着。 “他娘的,好烫!” 水手朱金不小心碰到了轰天铳,立刻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金子,小心点,别破了相,找不到媳妇儿!” 火铳手刘五拿起一颗铳弹,熟练地送进涌口,在火铳的尾部的洗孔里面,倒入适量的火药,塞进一根导火索,笑呵呵地将火把凑到跟前。 “看把你能的,没有老子开船,哪有你在这儿舒服地放炮,快给我赔药钱。” 朱金抬脚对着刘五的屁股提了一下,叉着腰道。 “得咧,您放心,等到靠岸之后,绝对不会亏待你!” 刘五得意一笑,双手捂起耳朵。 轰隆! “爽快!” 朱金对着刘五竖起了大拇指,不顾震耳的巨响,转身又推来了一箱铳弹,笑呵呵地道。 “给哥们狠狠地打!” 咔嚓!咔嚓!咔嚓! 安宁水军的轰天铳,也和丘陵郡城城墙上的一样,经过无休止的进攻之后,都裂开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裂缝,彻底沦为一堆废铁,好在船舱内的铳弹已经被消耗一空,也算是一种最好的交待了。 “火攻船准备,全速开进敌人船队!” 徐江看着望远镜内面积不断增大的火焰,仍旧没有收手的打算,他知道,水军不同于陆军,后者可以在短时间内就可再拼凑出一支来,而前者一旦折损,至少数十年都不可能恢复实力。所以,他觉得倾其所有,给予对手最大的打击。 “调转船头,全速向西,弓弩手备好箭矢,火铳手备好百丈铳,水手备好刀剑,准备登船夺舰!” …… 站在城墙上的荣睦,一直紧紧地盯着坝阳河上的战斗,随着渐小的雨势,他惊喜地发现,徐江居然打跑了海镇雄的水军,而且还打算上前追击,大有将其一举歼灭的架势。 “聂统领,从云苍宗得来的大杀器,你是否也分享给了徐司马?” 荣睦愣了片刻,走到正在清点损毁轰天铳数目的聂逊旁边,低声问道。 “徐司马能力卓越,水战技艺高超,不需要云苍宗的小伎俩,另外请荣侯放心,聂逊的存货也已经消耗一空,除过火药之外,阵中的军备全部都出自霸阳州城铁器工坊。” 聂逊见荣睦的脸色有些不大自然,明白他还对云苍宗耿耿于怀,立刻开口解释道。 “聂统领误会了,正所谓师夷长技以制夷,荣睦定然没有那般迂腐,不过,对于云苍宗所谓的长生之术,荣睦还是深恶痛绝的。” 荣睦尴尬一笑,明白在关键时刻,自己万万不可再出现这种优柔寡断,爱惜羽毛的事情,否则绝对不利于队伍的团结,于是话锋一转道。 “如果徐江能获得坝阳河的控制权,那么此战我们将能继续安稳地待在城内以逸待劳,消耗着宗晟昌大军的粮草和耐心,胜利的天平也会向我们这边倾斜。” “荣侯不打算乘胜追击,大开城门,亲率安宁军将士,冲入宗氏王朝阵中,活捉宗晟昌,收编这百万雄师,征服宗氏王朝吗?” 墨先生轻抚着胡须,笑盈盈地问道,显然他也备受水军获胜的鼓舞,紧绷的铁面变得舒缓了不少。 “我此番就固守在丘陵郡城内,当一只缩头乌龟就好,除非宗晟昌的百万大军,都饿得走不动路了,我再去给他送口吃的,让他念我一分恩情。” 荣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舒缓下来,他这才发现,脸颊上居然开始不自觉地抽搐起来,只得轻轻揉了几下,抖了抖早已湿透的铠甲,好让清凉的夜风钻入怀中,消退胸中的烦闷,然后转过身,俯下身子对着城下等候的黎威道。 “劳烦黎管事吩咐青壮劳力们好生歇息,天明吃过早饭之后,再来修缮城墙,等到今夜坝阳河的战斗一结束,战争陷入了僵持阶段。” …… “本统帅让你固守原地,不是让你消极怠工,你居然忘了要时刻警惕河面上的动静,这下倒好,我海镇雄一世英名,居然在坝阳河这条阴沟里翻了船。” 海镇雄愤怒地瞪着肖仓,指着四周起火燃烧的双桅战船,歇斯底里地质问道。 “你还有脸继续活着,难道不应该以死谢罪,同最先沉没的双桅战船以及船上的所有水手一同殉国吗?” “在末将看来,眼下虽然损失过半,但远未伤及水军的根本,还不到与战船共生死的时候,所以末将的职责,仍然还是歼灭敌军。” 肖仓回过神来,理直气壮地回应道。 “请海统帅下达掉转船头,全力进攻的军令,我肖仓愿意赴死!” “你!”海镇雄气得浑身发抖。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又是几声巨响传来,半边天空仿佛都被照亮了…… 第774章 ——徐江的复仇 在徐江的授意下,船队中的四十艘单桅战船,全部改造成了火攻船,只留下了几面负责操控船只的水手,船舱和甲板上面,全都堆满了稻草、火油、火药以及其他可以燃烧的东西。 当这四十艘单桅火攻船,距离宗氏王朝水军仅有半里之遥的地方,所有的水手立即点燃了船只,然后退下准备好的救生筏,拼命地朝阵中的双桅战船靠拢。 如果说,刚才的几轮偷袭,挫伤了宗氏王朝水军的士气,造成了一定损失的话,那么这一次单桅火攻船的进攻,则完全让整支水军将士陷入了恐惧之中,五分之四的战船,根本来不及躲避,完全暴露在冲天的火焰之中。 尽管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雨,双桅战船的木质船身内外,都被雨水打湿,可一脑袋撞在上面的单桅火攻船,凭借着惯性,直接把上面的火油甩在了它的甲板上。 火苗,就犹如一条灵动的火舌,瞬间占据了一艘双桅战船的大半个甲板,随即火攻船就如有跗骨之蛆一般,牢牢地粘在那艘双桅战船的身上。 由于坝阳的中游水域并不太宽,导致仓皇撤退的宗氏王朝水军的各艘双桅战船距离较近,基本上体型较小的四五艘单桅火攻船,就可以点燃两三艘双桅战船。 更为可怕的是,随着单桅火攻船上的火势不断增大,被火油包裹的火药,也耐守不住如此高的温度,纷纷爆炸,把燃烧地火油,带向了更远的双桅战船。 “海统帅,您瞧瞧您的优柔寡断,葬送了这支四五十年,才形成战斗力的水军,我肖仓与你势不两立!” 肖仓悲愤地看着眼前的惨剧,一把摘下钛银帽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怒吼一声道。 “带种的跟本统帅走,杀光这群万山蝼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他举起腰间的钛银剑,用力地挥舞一下,然后纵身一跃,跳入到了坝阳河中,拼劲全力地游到另外一艘双桅战船上面,准备组织反击。 由于整个水军已经乱做一团,将士们早已无心恋战,要么弃船而逃,基本上已经溃不成军,除过几名心腹之外,根本无人理会他奋起反击的想法。 “真是大言不惭,水军靠的乃是战术致胜,想要凭借匹夫之勇,不如去做陆军的敢死队,何必在我水军中浪费粮草,耽误我们大家的时间。” 海镇雄了恢复镇定,他看着孤立无援的肖仓,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拿起望远镜,发现安宁水军竟然全速冲了过来,想要登船,展开甲板肉搏战的方式,夺取双桅战船,脸上涌起一抹冷笑。 他缓缓抬起右臂,感受到一股西风吹来,心头不由的松了一口气,立即大声道。 “宗氏王朝水军听令,扬起风帆,全速撤退!” 啪啪啪…… 嗖嗖嗖…… 冲入阵中的二十艘双桅战船上,早已等候多时的火铳手、弓弩手们,纷纷对准了忙着救火的水手,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射击。 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这些残存的有生力量,也被迅速地瓦解着。 咚!咚!咚! 长长的木板刚刚搭稳,提着刀剑的水手们,直接就冲到了船上,大惊失色的宗氏王朝水军将士,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就纷纷跪在地上束手就擒。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徐江就竟然控制了足足二十来艘受了伤的双桅战船,顺带收编了上面的水手,让他们转变了一个身份,招降成为安宁水军之后,继续忙碌着救火。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徐江居然学了荣睦的做法,只要放下刀剑投降,就按照级别的高低,直接赏赐一百到数万不等的铜币。这样的做法,可以说既省时又省力得拉拢了军心涣散的宗氏王朝水军将士,将其可以迅速转化为可用之兵。 于是,在这些刚刚转头安宁水军的将士们努力下,徐江甚至不用搭上登船的木板,直接朝某一艘双桅战船上面扔一大把铜锭,就能直接让他们连人带船的加入。 如果说,荣睦得知徐江用辛辛苦苦方才建造出来的单桅战船,堆满火油、稻草和火药,充当火攻船的话,定然会无比肉痛,甚至心都在滴血。 可若是将付出与回报联系起来的话,他定然会从睡梦中笑醒来,认为徐江是一个被水军将领一职耽误的商贾,而不是一名落魄了大半辈子的司马。 “海统帅,徐江得罪了……” 徐江指挥的旗舰,挡住了宗氏王朝水军旗舰的去路,他双手紧握着栏杆,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关节处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 “原来是徐司马,几年不见,当刮目相看呐。” 海镇雄面色阴沉地瞪着徐江,见他显然没有过来送自己离开的意思,目光中多出了一分杀意,冷冷地道。 “怎么,打算让本统帅当你的俘虏,或是变节加入安宁水军,徐司马还是死了这条心,我海镇雄宁愿战死,与旗舰同沉于坝阳河,背上一个失败者的臭名,也不愿意背负叛徒的骂名!” 说完,便高高举起火把,将其凑到早已准备好的铳弹旁边,摆出了一副宁死不降的架势。 “荣侯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战乱造成的生灵涂炭,所以这才用出了换取军需粮草的计策,为的就是让宗氏大军班师回朝,如今末将使用奇袭,为的也是不让更多的将士死伤。” 徐江并没有把个人恩怨放在心头,而是指着四周刚刚被救起的落水将士,以及正在接受救治的将士,还有那些个毫发未损,已经归乡的将士,怀着对荣睦的由衷敬佩,对着海镇雄施了一礼道。 “荣侯告诉末将,三桅帆船很快就能研制出来,水军应该在无尽的大海上纵情驰骋才是,在小小的内河厮混,没有任何出息的,所以十分渴望海统帅加入安宁水军,一同探索无际大海,当然,若是海统帅不乐意的话,也请海统帅一路好走。” 说完,徐江便对着海镇雄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态,像是送别交心的老友那样,不舍中又透着一股后会有期的大气。 第775章 ——新的麻烦 “哼!” 海镇雄抡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栏杆上面,自然下垂的白须似乎也被胸中的怒火感染,像刺猬身上的刺一样竖了起来,他恶狠狠地刮了一眼徐江,虽然没有看出有任何侮辱与得以之色,可心中怒火更盛。 毕竟,身为一等统帅,在军中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尽管因为水军的规模受限,地位不及樊冲,但只要能够突破内河的制约,踏入广袤无垠的大海,迟早会超越樊冲的地位。 所以,一直以此为目标的海镇雄,面对着曾经被自己看不起的徐江时,他本就心理极不平衡,加之又遭遇了失败,除非徐江能被自己亲自击败,跪在地上求饶,他方才能心平气和。 不过事已至此,眼下的局势也正如他所说,凭借匹夫之勇,根本不可能扭转乾坤,于是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扭动脖颈,望向泛起鱼肚白的东方道。 “撤!” “海州侯一路好走!” 徐江并未执意阻拦,再度对着海镇雄施了一礼,目送着他乘坐的宗氏王朝水军旗舰,顺着水流,缓缓地朝着三湖州城的方向开去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送了下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茶膏塞进嘴里,又摸出一只水囊,举过头顶,把里面的水全都浇在脸上,在淡淡的茶叶香甜中,胜利的喜悦方才涌上心头。 “徐司马,想必这段时间,岸上的战斗应该不会再继续了,失去坝阳河的控制权,对万福帝来说,就意味着后方随时会遭受火器的进攻,接下来只需尽快返回丘陵郡城和霸阳州城修整便可……” 副将师誉虽然很想用海镇雄去向荣睦换取军功,为水军的将士们讨要封赏,不过此战俘获的双桅战船,远比得到铜币和军功更为重要。 “安宁水军听令,调转船头,降下风帆,划桨返回……” 徐江点点头,旋即下达了返回的军令。 和陆军相比,水军的伙食就要好上不少,宽敞的船舱内,堆满了粟米、稻米和玉米面,还存有萝卜、白菜和禽肉,闲暇时,甚至能撒网捕鱼,所以,陆军能吃到的水军能吃到,吃不到的也能吃到。 不多时,各艘双桅战船的舱内,就散发出了袅袅炊烟,打了整整一夜仗的水手们,根据自己的喜好,大口大口地吃着禽肉与河鲜,竟然连大米饭都不理睬。 “此战,损失单桅战船四十艘,损伤双桅战船三艘,击沉双桅战船三十艘,重创四十七艘,俘获一百零九艘,水军将士,一万七千余人,放过旗舰及一等统帅海镇雄等人……” 戴瑞欣喜若狂地念着刚刚收到的霜鸽信,不苟言笑的性格瞬间全无,高兴地像个得到心爱之物的孩童。 “干得好!” “水军威武!” “安宁军不败!” …… 城门楼前,熬了整整一夜的吴战龙、聂逊和宋振谦等人,立刻高举起双拳,兴奋地嘶吼着。做为武将,尽管早已习惯了逆势时的压力倍增,均势时的审时度势,胜势时的小心翼翼,可听见水军大捷的消息时,还是难以抑制心中喜悦。 周围的其他将士们,也受到了胜利的鼓舞,纷纷举起手中的刀剑,发出了震耳的怒吼,这股得胜的情绪,就如同水中的涟漪,迅速扩散到了丘陵郡城的每个角落里。 就连那些个伤兵营的伤兵们,也都纷纷从病床上起来,举着拐杖,或是举起吊在脖子上的胳膊,忍着伤口的剧痛,发出了杀猪般的欢快惨叫。 士气这个东西,十分就是这么简单,赢了大家都高兴,能提高战斗力,容易继续扩大战果,输了大家都不爽,更无心恋战,溃败自然也是迟早的事情。 至于说什么逆风时能顶住压力,保持住高昂的斗志,抓住敌人的几个破绽,稳定住局面,然后慢慢试图扭转局势,最后战胜敌人的强大军队,荣睦从未奢望得到过,所以,这种情况是他能得到最好的一种。 “恭喜荣侯扳回一城……” 墨先生脸上的笑容,多出了一分沧桑和疲惫,他十分清楚,凭借某个人的能量,可以扭转两个王朝之间的争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因此,即便竭力保持着镇定,可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之情,让疲惫的双目中,多出了一分神采,整个人也变得精神了许多。 “回信告诉徐江,重赏水军将士,所有人记上等军功一件,另外,归降的水军将士,也记中等军功一件,获得同等的铜币、田地和宅地的奖赏,并且按照他们的个人意愿,安置各自家中的妻儿老小!” 短暂的失神过后,荣睦的心中多出了一分底气,望向仍旧摆出进攻阵型的宗氏王朝大军时,畏惧的心理也减少了许多,他拍了拍冰冷的城墙,一时思绪万千。 清晨的风有些冷,沐浴在渐渐升起的太阳光下,他心中有了一股通透平静之感,头脑也变得清晰起来,良久,方才似笑非笑地道。 “据我估计,要不了多久,陛下就会派大军前来支援,军中的文官和武将们,定然也会从我们的手中,分走一杯羹,如果仁慈的话,会给我们留一点残羹剩饭,但他们从不知晓仁慈,只对自己的利益感兴趣,所以提醒诸位做好准备……” “荣侯所言不差,在五百余年前的森木城一战中,就有前车之鉴,那些个文官武将,为了各自的利益,定然会撕破脸皮,不计后果的使出各种阴招损招。” 一直站在荣睦身旁,许久都未开口的袁善,不紧不慢地道。 众人闻言,兴奋的情绪瞬间全无,他们皆是露出惊恐的表情,不知所措地看向荣睦,想要从他那儿得到解决之法,获得一枚定心丸。 “诸位大可放心,对待敌人,我荣睦从不手软,对待无耻的自己人,我只会更狠,因为根据万山律典,他们早就不知道被株连九族多次回了。” 荣睦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笑盈盈地道。 “诸位好生修养,腹背受敌可远比现在要困难……” 第776章 ——无聊的对峙 有困难要上,有荣誉要让在万山王朝内,几乎没有人能做到,如果反过来的话,文官武将们自然不遑多让,一个比一个心黑脸皮厚,从不在乎过程有多么无耻,只关心结果是否让人满意。 安宁水军大破宗氏王朝水军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万山皇城,让包括元盛帝晔治年、师相郜启德苏隐鸿和统帅阎克以及城中的百姓们为之欢欣鼓舞。让这个没有被击败,就算获得胜利的弱小王朝,在不知所措中多出一股攻城略地的豪情。 多年的乌龟熬成了恶狼,终于硬气了一回,拥有了主动出击的勇气,并且还并未是匹夫之勇,而是一种谋略,让万山王朝在千余年的历史中,拥有了以弱胜强实例。 只不过,它的名号是安宁水军,而并非万山王朝水军,事实上,万山王朝并没有一支真正意义上的水军,但是,它却有水军统帅院,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册的水军将士,居然足有三十万之众,足足比宗氏王朝的水军,还多出了十来万人。 刚刚得知此事的荣睦,也只是微微一愣神,就一笑了之,并没有表现出愤怒、不解还有其他什么情绪,正所谓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万山王朝的种种奇闻异谈,对于他来说,已然只会表现出波澜不惊。 很多时候,他都会有种不真实的错觉,比如翻阅各地的卷宗,各家商贾的账本,还有市场萦绕在他心头,关于云苍宗长生之术的秘密…… 在错误的选项中,看清事物的本质,选择正确的道路,就是一个可笑的伪命题,也就只有在吃吃喝喝的时候,他才能确定,嘴里面嚼的东西,究竟是美食,还是粪土。 在万山皇城足足准备了十多天的郜启德,乘着安宁水军大胜的消息,怀着极不情愿的心情,随着阎克的十万禁军,缓缓开向丘陵郡城,途中,还会有各州郡的守军加入,总数超过两百万。 人多势众从来都是万山王朝为数不多的优势,除此之外,其他的都是劣势,一亿三千万斤的粮草,仅够他们消耗两月时间。 荣睦看着这群本该去帮着各地修缮道路,修葺水利的将士们,跑到丘陵郡城来争取军功,毫不犹豫地就把砌在城门后面的石砖全部拆掉,并且,还在西墙一带,整整增加了四个大门,为两军决战做了先期准备。 大部分火器损伤殆尽的火器营,虽然基本丧失了战斗力,可聂逊还是从预备队中,招募了一千火铳手,用十多门快要报废的轰天铳,教授他们使用的技艺。 铁器工坊的重要性,在战时依然能够突显出来,随着铸造工坊的落成,具备了生产轰天神铳的能力,前期试制的十门轰天神铳中,尽管还有三门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问题,好在庄贤能将之修复,如果开足马力,最多半年之内,就可以铸造出一百门轰天神铳,让火器营的实力进一步提升。 只不过,那些个报废的轰天铳和轰天神铳,通过双桅战船运抵霸阳州城后,就只能将其重新熔炼,变成精铁或钨铁制成的工具和农具,也算是提前实现了荣睦铸剑为犁的梦想。 每日辰时,他都会来到丘陵郡城的西城墙上溜达,遥望着以东五里外的帐篷,总控制不住拿起挂在城门楼前火把的冲动,对着它比划一番,隔空将之引燃,彻底结束两军对峙的无聊局面。 午时饭点,在微微的东风中,他特意把火头军的伙房,搬到了城墙之上,满怀期待地看着伙夫们,在架起的大锅上面,蒸煮着清香扑鼻的稻米,利用钨铁制成的烤炉,烤制肥美的鸭子,用滚烫的素油,翻炸着腌好的鸡肉。 前几日还摆满了轰天神铳、神火飞鹰和轰天铳,不断向外喷吐火舌的城墙头上,早已没有了那般紧迫之感,刺鼻的硝烟也早随东风消散,在一副忙碌的景象中,扑鼻的香气迎面而来。引得最近有些积食的荣睦,不争气的眼泪,都从嘴边流了出来。 如果不是城内仍旧是一派战争的紧迫之感,各个阵列的将士们,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各种阵法和战术,很容易让人觉得这儿应该是迎接四方宾客商贾的贸易中转站。 “看来海镇雄说的没错,要想在磐石大陆有作为,水军乃是不容忽视的一支力量,但靠陆军中的火器、骑兵还有步兵难成气候。” 宗晟昌看着桌上摆放的几样简单冷食,忽然闻到了飘来的烤鸭香气,心中的怒气更甚,一想到自己五天前曾许下在丘陵郡城中用晚膳的愿望破灭,气就不打一处来。 “怎么,整顿了五天之久,不知樊统帅打算何时攻城呐,是打算在这儿等着荣睦出城送死,还是想着他能主动投诚呢?” “陛下息怒,一切尽在末将的掌控之中。” 樊冲神秘一笑,压低了嗓音道。 “据可靠消息,阎克与苏隐鸿率两百万大军正在火速驰援丘陵郡城,咱们只要继续摆出示弱的阵仗,阎苏二人定然会认定我军疲敝,能够轻易获胜,为了军功争着要出城一战,我军只需以逸待劳便可……” “笑话,就凭鼠辈晔治年的胆量,他定然不会下达阎克苏隐鸿主动进攻的旨意,还会和数百年的森木城一样,龟缩在城中的。” 宗晟昌冷冷地瞪着樊冲,恨不能现在就下达攻城的旨意,让军中这群整日望着丘陵郡城墙头流口水将士们,像一头头真真的恶狼一样扑向敌人。 “陛下有所不知,水军溃败的消息,早已冲昏了他们的头脑,千余年来的憋在心中的屈辱,令他们得意忘形,我已经收到可靠消息,他们定然会出城进攻!” 樊冲从身旁的副将那儿拿过一叠密令,双手呈送到宗晟昌的面前道。 “顶多再过十日,他们就会赶至丘陵郡城,五日后,咱们重新筹措的军需粮草就可抵达,将士们只需吃饱喝足等待时机来便可……” 第777章 ——亲征的圣旨 “你是不是想告诉朕,这都是你的计策,海镇雄是故意落败的,好以此引蛇出洞,让晔治年前来送死?” 宗晟昌将信将疑地看着樊冲,眼神中闪过一丝寒芒,提高了嗓音质问道。 “这是你的将计就计,还是什么秘密计划,最好跟朕解释清楚,否则两刻钟后,就给朕带着攻城器械,去把丘陵郡城拿下。” “陛下息怒,水军在军中一直式微,基本没有什么做为,海统帅也心知肚明,此番又处于下游,天公也不作美,一直没有东南风,所以他只能被动防御,奸商荣睦又极为狡诈,这才让他侥幸得逞。” 樊冲连忙躬身施礼,为了避过宗晟昌锐利的目光,只得耷拉下脑袋解释道。 “不过我们的探子,也正好利用了万山蝼蚁们小人得志的情绪,让他们误以为风水轮流转,今年该他们得势,常言道,欲让其亡,比先让其狂,现在他们就是发狂的蚂蚁,会不顾一切的前来送死!” 宗晟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暂时放弃了用尸体堆城墙的攻城之法,用筷子夹起一片硬肉干,送到嘴里慢慢地嚼着,可怎么都不对口味,只好端起酒杯,昂首一饮而尽,用辛辣的刺激感,来冲淡不断飘来的饭菜香气…… 荣睦突然觉得,防守是一件极为无聊的事情,也是一件丧权辱国的事情,所有的主动权都掌握在敌人的手里,自己只能被动挨打,并且还得摆好了阵仗挨打,这令他极为恼火。 这几日,樊冲总会拍出百余人的骑兵阵列前来骚扰,一边跑还一边骂,如果是唯利是图的奸商,奸诈卑鄙的小人,还有万山无耻蝼蚁之类倒还好说,关键那些词句,根本不堪入耳。 就连沉浸于烹制美食的火头军们,都难以忍受这样的侮辱,有好几次都抄起手中的大勺,朝着他们砸过去泄愤,可换来的却是更为过分的嘲讽。 聂逊很想用火器去堵住他们的臭嘴,消消心中的怒气,可原有轰天铳和轰天神铳基本报废,新铸造的轰天神铳还在调试之中,仅存的百丈铳似乎并不怎么可靠,弓弩也拿穿着钛银锁链甲的骑兵没有任何办法,也就只得忍气吞声,在每日操练完毕后,赶去和墨先生下棋缓解情绪。 荣睦觉得作为商人,最大的痛苦,不是生意失败,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也不是得罪权贵,被罚没了所有的家产,而是明明手握着大量的商品,却不能将之贩卖,眼巴巴地看着有人将商路堵死。 霸阳州城的丝绸已经断货快二十天了,相反茶叶、茶膏、禽肉、水酒、药材和棉布等则快要把仓库装满了,只是宗氏王朝的百万大军,在丘陵郡城以西大吃大喝了也有十多天了。 显然,当初他的担心变成了事实,得到了强大的后勤补给,宗晟昌赖在这儿不走了,更为奇怪的是,宗氏王朝的火器生产效率,肯定比荣睦的高出不少,可他们就是没有再使出神火飞鹰攻城。 “圣旨到……” 一阵尖哑的嗓音,从荣睦的脑后传来,他不解地扭过头,只见几名宦官,一字排开地站在自己身后,握着一个金黄色的卷轴。 “双州侯荣睦领旨……” 荣睦连忙躬身施礼,恭恭敬敬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亲率两百万大军出征宗氏王朝,双州侯荣睦务必收住丘陵郡城,不得有误,待朕活捉宗晟昌,钦此……” 宦官收好金黄色的卷轴,双手捧到荣睦身前,笑盈盈地道。 “本来咋家还不相信荣侯能将宗晟昌挡在丘陵郡城外,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真教人心潮彭拜,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骄傲呐!” “回公公的话,荣睦能为我万山王朝尽绵薄之力,乃是分内之事,不足挂齿……” 荣睦有些发懵地接过圣旨打开一看,竟然还是晔治年亲笔所写,仔细辨别了片刻,发现这字体完全就像是在癫狂状态下所写,心头不由的一沉。 “英雄出少年,荣侯真是万山王朝千年不遇的奇才,咋家就不过多打扰荣侯了,恭祝荣侯守住丘陵郡城,为我万山王朝开疆拓土!” 为首的宦官抖了抖拂尘,叫住随行的几人,稍作整理震惊的表情,对着荣睦微微欠身,就离开了。 “这下热闹了,本以为只有阎克和苏隐鸿二人会前来观战,没想到连陛下也放弃了修炼,打算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和宗晟昌掰掰手腕。” 袁善看着荣睦手中的圣旨,面色瞬间凝固下来,他十分清楚,凭借万山王朝的军力,想要和宗氏王朝硬刚,只会是死路一条。 “根据我对陛下的了解,他只愿意固守一隅,过着安宁享乐的日子,如今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难不成是受到了安宁水军全歼宗氏王朝水军的影响?” “怎么,我赢了说我蛊惑陛下,要是输了,是不是就成了辜负陛下了?” 荣睦有些不满地看了眼袁善,见他一脸诚恳,没有任何笑话的样子,旋即放弃了反驳的念头,仔细斟酌了片刻,也觉得他说的还是比较在理,毕竟,万山王朝立朝以来的千余年来,从来没有获得如此大的胜利,在联想到即将上演的争功争宠的大戏之后,无奈地摇了摇道。 “此事不提也罢,想必接下来我就会是闲人一个了,正好眼下获得了坝阳河的控制权,再过几日,受轻伤的双桅战船就可修缮完毕,能让我载着霸阳州城的商品,去卖些铜币,好贴补安宁军的庞大开支,还望袁师相能替我多抵挡一二……” “哈哈哈,荣侯虽然从未涉足朝堂,可对朝堂的潜规则还是了如指掌呐,此事好说,只要荣侯能帮我把瓷器也一并带上,这个忙本师相会一帮到底!” 袁善仰头一笑,拍了拍胸脯道。 “另外,本师相也对安宁商盟很感兴趣,可碍于身份,不敢加入,只得在暗中参加,还望荣侯多多包涵,大家有钱一起赚。” 第778章 ——晔治年出游 自出生以来,晔治年就从未离开过万山皇城,登基以后,甚至都很少离开皇宫,除过少部分时间在朝堂上处理政务,基本上都在万山殿内修炼长生之术。 后宫的数百佳丽们,只能让他逗留几个夜晚,就耗尽了半月的积累,在他看来,这种无限的循环是最好的乐趣之一,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比起什么江山社稷更让他疯狂。 他坚持认为,长生之术和壮体一脉相承,如果性命得以长生,可身体却早衰,算不得成功,唯有性命和身体都能达成永不衰老,方才是真正的成功。 不论王侯将相,还是普通百姓,除过生存之外,想法和追求总是在发生着不断的变化,安宁水军的出奇制胜,给了晔治年一个走出万山皇城的机会。 一时心血来潮,他竟然拒绝乘坐马车,执意骑着金色的将帅马出城,在夹道欢送的场面中,他第一次有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快感,一路小跑着出了皇城。 或许是长居深宫大殿之中,没有见过雄伟连绵的山脉、苍劲挺拔的大树、百转千回的瀑龙河以及天空中翱翔的雄鹰,他就如同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儿一般,对外界充满了好奇,就连路边看见的一朵野花,也会翻下马背,蹲在一盘欣赏半天。 随行的文官们见状,纷纷对这个平日里热衷于观看自己和武将窝里斗,却又没怎么真正见过市面的元盛帝腹诽不已,但凡他和宦官们背过身时,脸上的总会浮现出浓浓的鄙夷和不屑。 当然,他们更愿意用自己的后背,挡住同僚们的脸,展示渊博的学识,给晔治年介绍着花草树木,飞鸟走兽的名字、习性还有特征等,有时,为了显示自己的文采,甚至还不忘赋诗一首,如果不是晔治年也认得马粪的话,他们恨不能为地上的马粪作诗吟对。 晔治年深藏在心中的游玩兴致,就像几千年都不喷发的火山,一旦喷发起来,就会造成巨大的灾难,以至于这支出征宗氏王朝的队伍,还未抵达瀑龙州城,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旅游观光团。 反应稍微有些迟缓的武将们,则纷纷化身成猎户,拿着弓弩深入路边的森林里面,把打到的杉鹭虎、丘陵巨棕熊、瀑龙狼还有盘山鹿等野兽献给他,同时,还采集了松茸菇、仙人草、神仙果和灵玉莓等稀有的野果给他品尝。 一等统帅阎克,更是把随行运送军需粮草的六骑四轮马车,架上了烧烤炉,摆上了砧板,将打到的野兽剥下兽皮,仔细处理一番,制成地毯或是坐垫,剩余的肉,则烹制成了美味,一并敬献给他。 于是,在晔治年时而满意,时而不满的表情中,文官和武将们的争宠与斗争,延续到了朝堂之外。只不过这一次,武将们略胜一筹,因为诗词歌赋对晔治年的吸引力十分有限,审美疲劳的他,更青睐手感柔软,毛色光鲜的兽皮和肥美可口,味道极佳的野味。 很多时候,规则并不属于某个地方,或是某个时代,也不属于某件事情,而是只属于某个有能力制定规则的人,眼前的晔治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十天时间里面,才走了不到三百里路,按照原先的计划,晔治年一行至少应该走了一千三百余里,顶多再过十天,就可抵达霸阳州城腹地,在三天后赶至丘陵郡城。 这个意外情况的出现,让等待在各地的守军将士们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愉快地停在原地等待,疯狂地出入酒楼、青楼、戏楼和赌场等地,以打白条的方式,享受着人生最后的快乐。 在他们看来,只要上了战场,基本上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军中较为稀有的血铜阶别的武器装备,早已在宗氏王朝军中普及,而更高阶别的钨铁武器装备,宗氏王朝依然十分充足,去了就等于是在送死,可君命不可违,军令如山倒,他们只得硬着头皮上。 为了动员两百万人的大军,各地武将们不得不招募农民、商贾和匠人等充数,对于本就遭受天灾和人祸的万山王朝来说,等同于釜底抽薪,而迟迟未能赶到丘陵郡城的晔治年,则就像压死万山王朝这头瘦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很快,荣睦就接到了袁善送来的最新消息,自己完全就如同空气一般,被文官武将们忽视了,就连在瀑龙州城和霸阳州城两地,摆设宴席,欢迎晔治年到来的地主之谊都被无情地剥夺了。 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让荣睦欣喜异常,彻底不管任何接待事宜,直接在安宁城的造船厂内住了下来,兴致勃勃地关注着双桅战船的建造事宜。 自从千韧州变成了自己的封地之后,从那儿运来的木材质量也日趋稳定,加上王幸之的鼎力相助,虽然短时间内还没有建造双桅帆船的能力,可修复的速度很快,尤其是那些受到轻伤的船,只需要十多天就能修缮一新。 至于受到重创的船,则需要三到六个月,权当是为建造双桅帆船培养更多的造船工人,积累更多的经验,待得有机会把三湖州船厂的船工招募过来,造船的能力和效率将大大提高,甚至连三桅帆船都变得可期。 于此同时,大批的茶叶、茶膏、水酒、木材、石材、钨铁锭和瓷器等商品,已经运抵安宁城、霸阳州城和丘陵郡城码头,这一次,荣睦并未携带禽肉,而是带着禽瘟灵和育种的鸡鸭鹌鹑,打算在三湖州城开办禽肉养殖场,降低运输的成本,毕竟活的鸡鸭鹌鹑会晕船死亡,死的禽肉又不便保存。 终于,待得晔治年的大军,距离丘陵郡城还有两百里时,荣睦带着一百二十艘双桅战船,也抵达了霸阳州城,再装满了货物之后,缓缓驶向了丘陵郡城,按照目前的速度,他们刚好会在那儿回合…… 第779章 ——双帝的唇枪舌剑 “晔治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于肯露出你的乌龟脑袋了,朕以为你还会向万山王朝的那些个无能先帝那样,永远龟缩在崇山峻岭里面混吃等死呢!” 宗晟昌站在了望台上,遥望着城门前站着的晔治年,露出不屑的笑容,就如同面对一个无能的乞丐那样,满是嘲笑的口吻道。 “俗话说得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朕今天倒要看看万山王朝养了千余年的兵将,到底能强大到什么地步,是不是真的有天兵天将那般战无不胜?” “宗晟昌,朕与万山王朝的先帝们一样,只关心黎民百姓们的生计,守好自己的江山社稷,而不是什么开疆拓土,掠夺别国的土地,这一点你倒是和盗匪无异。” 晔治年一改一路游山玩水的兴致,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漠态度,平静地注视着对面的那个和自己一样,也穿着金黄色龙袍的宗晟昌。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在遭遇了天灾之后,上天将富庶的丘陵郡赐予了朕的万山王朝,这便是天意,既然如此,那么朕就顺应天意,把宗氏王朝也并入万山王朝!” 被挤到墙头最南端的荣睦,侧身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皇族、文官、武将、名仕还有商贾的队伍,只觉得自己这个堂堂的双州侯,简直毫无任何地位可言,甚至还不如自己身旁站着的坝阳城城抚雍广良。 可能是荣睦的目光过于灼热,一旁的雍广良吹着凉风,浑身都还冒着热汗,畏惧的双眼,更是不敢和荣睦直视,只得咬牙保持着目视前方,根本不敢用余光去看荣睦,生怕他找自己的麻烦。 毕竟,此时的荣睦,就像是一个遭受了极大冤屈的受气包似的,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一股谁要是敢惹自己,就跟对方死磕的架势。这倒不是因为荣睦有多么贪图名利,在乎自己的地位高低,而是那些个乱臣贼子们竟然在这个如此重要的时刻,还人模狗样地出现,简直让荣睦难以咽下胸中的这口恶气。 不过,这样的结果,在万山王朝来说,早就习以为常,是一种不可改变的规律。因为,荣睦就算功劳再大,他的父亲也只是罪臣,爷爷仅是商贾,而且顶多算是世故老辣的商人,只能在镇子里厮混,根本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而雍广良再怎么无能、无德甚至还有贪赃枉法的嫌疑,可自从他的曾爷爷开始,就是城抚,所以地位自然比荣睦高的多。 阶级固化,等级森严是万山王朝的另一大特征,想要出人头地,至少需要三代以上人的努力才行,因此,已经升任一等司马的荣和,虽然和雍广良是平级,但连站在城墙上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跟他等级相仿的人侯在城内。 因此,被临时命令不得离开的荣睦,只能是在角落里正着闷气,等待着两朝帝王无聊的嘲讽结束,然后才能确定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不过,当他回头看向城中,发现第一波攻击的神火飞鹰还排在很靠后的位置,负责第二波攻击的轰天神铳更是连影子都看不到。 “能笑到最后,方才是笑的最好,若不是北面的北梁王朝,犹如跗骨之蛆一般,一刻都不曾停止地袭扰朕的宗氏王朝,你万山王朝那点地图,朕早就跑了无数圈了。” 宗晟昌似乎和晔治年对骂上了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骂越起劲,完全没有理会早已不耐烦的荣睦,以及他麾下的庞大商船队伍。 “眼下,朕已平定北方,完全可以腾出手来对付你们这群蝼蚁,识相的话,现在就大开城门投降,兴许朕还能发发慈悲,绕你们不死,还能给你封个万山王。” “万福帝已经神志不清了么,大白天的就开始说梦话了,这可不是皇帝该做的事情呐,也不怕此事传回道宗氏朝去,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晔治年似乎也起了劲,拿出了朝堂之上,嘲弄文武百官们的派头,毫无保留地对着宗晟昌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朕看此战你们已经输了,还是尽快放下武器投降,朕对你朝千余年来的进犯可以既往不咎,并且还可以视情况大赦天下,封你个万福王,怎么样?” 荣睦见二人越来越享受口舌之快,似乎完全忘记了即将开始的王朝大战,于是看了眼身侧的城墙,忽然反应过来,黎威给每个墙角,都加盖了石砖梯子,心中旋即萌生退意。 他警惕地看了眼墙头上的文武群臣,见他们都愤怒地瞪着宗晟昌,城内的文武群臣,则全都把目光集中在了晔治年的方向,心头不禁大喜过望。 连忙按捺住心头的喜悦,稍作活动有些麻木的腿脚,收紧宽大的侯爵服饰,缓缓探出右脚,然后蹲下身子,收的左脚,直接踩在了凸出的石砖上面,然后像灵敏的猴子一般,爬下了城墙,却不想,刚一转身,视线就跟荣和对在了一起。 常言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如今的这对兄弟,依然仅剩下了血脉上的联系,甚至在各为其主的过程中,不惜大打出手。 “嗯?” 荣和锐利的目光停留在荣睦的身上,右手本能地握住了钨铁剑的剑柄,摆出了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显然早已忘记了兄弟情义。 “荣和大哥多加小心,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神火飞鹰和轰天神铳的杀伤力更是惊人,就算是制式钽钢铠甲,也难以抵挡它的伤害。” 荣睦微微一怔,并未拿出袖中的手持火铳,心中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不过脑海中,却不自觉闪过那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少女,心中顿时泛起阵阵波澜,很快,他整个人就变得冷静下来,旋即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朝着荣和抛去。 “此乃寿年药房的疗伤药,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 见荣和有些犹豫地接住玉瓶,荣睦挤出一个微笑,不待后者有任何表示,便行色匆匆地钻进了整齐的列队之中,朝着丘陵郡城码头的方向赶去。 第781章 ——作壁上观 “双州侯荣睦接旨……” 刚刚溜到码头的荣睦,还没有来得及登上旗舰,就被身后的一阵尖细的嗓音拦下,虽然很是不爽,可还是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对着宦官施了一礼道。 “双州侯荣睦领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现命你及其统领的安宁军不得参与战斗,全权负责大军的军需粮草,并照看伤兵,埋葬阵亡的将士,不得有误,钦此……” 知晓内幕的宦官,见荣睦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也不敢给他使绊子,心中偷笑几声之后,就把圣旨卷好,塞进荣睦手中,匆匆离开了。 “这群厚颜无耻的卑鄙之徒,也不用脑子想想自己有几斤几两,阵前的对手是谁,究竟能有几分胜算,关键时刻还在这儿勾心斗角,简直就是在找死。” 荣睦转手就把圣旨递给了身旁的差役,扫了眼满载着各种货物的双桅战船,心头的愤怒瞬间散去了大半,尽管商人常说富贵险中求,可眼下乃是战时,他可不敢把船上的武器和将士全部撤下,腾出更多的地方用于载货。 “禀报荣侯,袁师相的二十船瓷器已经全部装载完成,随时都可以出发,安宁水军已经完全掌握了整个坝阳河流域的控制权,在水上我们再无敌手!” 徐江对着荣睦施了一礼,十分自豪地道。 “只是仍需多加小心路上的敌人,神火飞鹰、轰天神铳虽然对付移动的战船命中率不高,可杀伤力依旧,所以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没有徐统领的智勇奇袭,我们现在必定还会处于极度的被动状态,可凡是有利有弊,想必徐统领也明白,陛下会突然率大军亲征,就是备受安宁水军获胜的鼓舞。” 荣睦对着徐江还了一礼,见他虽然昂首挺胸,神采奕奕,可眼神中却有一分不自在,立刻明白了他虽然只是降将,可早已把自己当成了万山王朝的人,坊市的闲言碎语自然也会传入到他的耳朵中去。 “不过这不关你我的对错,而是朝堂之上文官武将们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结果,他们以为对手不堪一击,轻易就能获得军功,甚至还让陛下降下了不让安宁军加入战斗,只准管好大军人马吃喝的圣旨,简直岂有此理。” 见徐江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丝感动,脸颊也因此而微微抽搐一下,荣睦知道他已经不再为这些坊间的闲言碎语而烦心苦恼了,于是干脆地一挥手。 “扬帆起航,全速前往三湖州城……” “是!” 徐江兴奋地一抱拳,和荣睦一路小跑着上了旗舰,站在指挥舱前,看着旗语手,熟练地挥动着手中的红绿旗帜,整支船队纷纷扬起拉起船锚,扬起风帆,缓缓地离开了丘陵郡城码头。 帝王的心术,很多时候跟女人类似,等同于你不要猜,猜来猜去不明白。所以,在对骂了几个回合之后,晔治年和宗晟昌都意识到了自己的权威在慢慢降低,地位好像也不及从前那般高高在上。 毕竟,两人在各自的王朝内,乃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可现在却只能算是同行,所以平日里卖力表演的文官武将们,带着心中的旧怨,在一旁看着一场同行之间较量,嘴上虽然不会说什么,可心中则直呼过瘾。 “万山王朝大军听令,即刻倾城出动,剿灭所有宗氏盗匪,彰显万山王朝之威!” 晔治年缓缓抬起右臂,不耐地目光扫过身侧的一众文官武将。 “宗氏王朝大军听令,列阵冲锋,碾死万山蝼蚁,为宗氏王朝开疆拓土!” 宗晟昌拔出嵌满珠宝的宗氏帝王宝剑,指向丘陵郡城道。 丘陵郡城的五座城门大开,从中涌出了五股骑兵,缓缓向更为宽阔的两侧延伸,很快就像流水一样,占据了大片的空地,仔细看去,他们大多都身穿着暗红色的血铜胸甲,握着长短不一的马槊、长枪和大刀。 至于墨黑色的制式钨铁铠甲和纯白色的制式钽钢铠甲则比较少见,胯下的战马,也不尽相同,极有白色的湿地马,也有栗色的丛林马,还有少量棕色的丘陵马和枣红色的高原马。 尽管算不得齐整,也没有多余的备用马,可足有四十来万之众的规模,看上去极为震撼,哒哒的马蹄声,更是令人心潮彭拜。 对面的宗氏王朝骑兵,骑着清一色的枣红高原马,身着齐整的制式钽钢铠甲,手握钽钢长枪,尽管只有十万,可整齐的白色,就像是一道锋利的剑刃,对准了万山王朝的阵列。 显然,双方并不打算在第一轮动用火器,而是选择机动性强,冲击力巨大的骑兵打头阵,这样对攻的场面,不论最后谁胜谁负,定然会十分惨烈。 “万山王朝骑兵听令,给我杀!” 位于阵列最前的阎克,高举起钼金长枪,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马屁股上。 战马嘶鸣一声,带着他冲向了宗氏王朝的骑兵阵列,于此同时,城墙上的号角,也发出了呜呜的声响,伴随着着三十万骑兵的马蹄声,整个大地仿佛都在微微震颤。 “宗氏王朝骑兵听令,跟我冲!” 樊冲也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带领着宗氏王朝的十万骑兵,毫无畏惧地冲向了阎克带领的万山王朝骑兵。 与此同时,双方骑兵阵列的后方,步兵阵列也正在进行着最后的列阵,弓弩手们则早已对准了冲过来的骑兵阵列,将弓弩微微扬起,然后松开弓弦或是扣动扳机。 嗖!嗖!嗖! 无数支箭矢,宛若一道夺命的黑影,朝着对方全速冲来的骑兵将士们招呼而去,尽管箭矢对于铠甲的杀伤力有限,战马也披着战甲,可依然不可能护住身体的每一寸皮肤。 “啊!” 惨叫声从双方阵列中传出,不少倒霉的骑兵,不是被箭矢射中的面本,就是胯下的战马被射中了马腿,瞬间无力地倒在了地上,不论死活,都被身后的战马,踩得稀烂…… 第780章 ——大战开始 “双州侯荣睦接旨……” 刚刚溜到码头的荣睦,还没有来得及登上旗舰,就被身后的一阵尖细的嗓音拦下,虽然很是不爽,可还是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对着宦官施了一礼道。 “双州侯荣睦领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现命你及其统领的安宁军不得参与战斗,全权负责大军的军需粮草,并照看伤兵,埋葬阵亡的将士,不得有误,钦此……” 知晓内幕的宦官,见荣睦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也不敢给他使绊子,心中偷笑几声之后,就把圣旨卷好,塞进荣睦手中,匆匆离开了。 “这群厚颜无耻的卑鄙之徒,也不用脑子想想自己有几斤几两,阵前的对手是谁,究竟能有几分胜算,关键时刻还在这儿勾心斗角,简直就是在找死。” 荣睦转手就把圣旨递给了身旁的差役,扫了眼满载着各种货物的双桅战船,心头的愤怒瞬间散去了大半,尽管商人常说富贵险中求,可眼下乃是战时,他可不敢把船上的武器和将士全部撤下,腾出更多的地方用于载货。 “禀报荣侯,袁师相的二十船瓷器已经全部装载完成,随时都可以出发,安宁水军已经完全掌握了整个坝阳河流域的控制权,在水上我们再无敌手!” 徐江对着荣睦施了一礼,十分自豪地道。 “只是仍需多加小心路上的敌人,神火飞鹰、轰天神铳虽然对付移动的战船命中率不高,可杀伤力依旧,所以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没有徐统领的智勇奇袭,我们现在必定还会处于极度的被动状态,可凡是有利有弊,想必徐统领也明白,陛下会突然率大军亲征,就是备受安宁水军获胜的鼓舞。” 荣睦对着徐江还了一礼,见他虽然昂首挺胸,神采奕奕,可眼神中却有一分不自在,立刻明白了他虽然只是降将,可早已把自己当成了万山王朝的人,坊市的闲言碎语自然也会传入到他的耳朵中去。 “不过这不关你我的对错,而是朝堂之上文官武将们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结果,他们以为对手不堪一击,轻易就能获得军功,甚至还让陛下降下了不让安宁军加入战斗,只准管好大军人马吃喝的圣旨,简直岂有此理。” 见徐江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丝感动,脸颊也因此而微微抽搐一下,荣睦知道他已经不再为这些坊间的闲言碎语而烦心苦恼了,于是干脆地一挥手。 “扬帆起航,全速前往三湖州城……” “是!” 徐江兴奋地一抱拳,和荣睦一路小跑着上了旗舰,站在指挥舱前,看着旗语手,熟练地挥动着手中的红绿旗帜,整支船队纷纷扬起拉起船锚,扬起风帆,缓缓地离开了丘陵郡城码头。 帝王的心术,很多时候跟女人类似,等同于你不要猜,猜来猜去不明白。所以,在对骂了几个回合之后,晔治年和宗晟昌都意识到了自己的权威在慢慢降低,地位好像也不及从前那般高高在上。 毕竟,两人在各自的王朝内,乃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可现在却只能算是同行,所以平日里卖力表演的文官武将们,带着心中的旧怨,在一旁看着一场同行之间较量,嘴上虽然不会说什么,可心中则直呼过瘾。 “万山王朝大军听令,即刻倾城出动,剿灭所有宗氏盗匪,彰显万山王朝之威!” 晔治年缓缓抬起右臂,不耐地目光扫过身侧的一众文官武将。 “宗氏王朝大军听令,列阵冲锋,碾死万山蝼蚁,为宗氏王朝开疆拓土!” 宗晟昌拔出嵌满珠宝的宗氏帝王宝剑,指向丘陵郡城道。 丘陵郡城的五座城门大开,从中涌出了五股骑兵,缓缓向更为宽阔的两侧延伸,很快就像流水一样,占据了大片的空地,仔细看去,他们大多都身穿着暗红色的血铜胸甲,握着长短不一的马槊、长枪和大刀。 至于墨黑色的制式钨铁铠甲和纯白色的制式钽钢铠甲则比较少见,胯下的战马,也不尽相同,极有白色的湿地马,也有栗色的丛林马,还有少量棕色的丘陵马和枣红色的高原马。 尽管算不得齐整,也没有多余的备用马,可足有四十来万之众的规模,看上去极为震撼,哒哒的马蹄声,更是令人心潮彭拜。 对面的宗氏王朝骑兵,骑着清一色的枣红高原马,身着齐整的制式钽钢铠甲,手握钽钢长枪,尽管只有十万,可整齐的白色,就像是一道锋利的剑刃,对准了万山王朝的阵列。 显然,双方并不打算在第一轮动用火器,而是选择机动性强,冲击力巨大的骑兵打头阵,这样对攻的场面,不论最后谁胜谁负,定然会十分惨烈。 “万山王朝骑兵听令,给我杀!” 位于阵列最前的阎克,高举起钼金长枪,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马屁股上。 战马嘶鸣一声,带着他冲向了宗氏王朝的骑兵阵列,于此同时,城墙上的号角,也发出了呜呜的声响,伴随着着三十万骑兵的马蹄声,整个大地仿佛都在微微震颤。 “宗氏王朝骑兵听令,跟我冲!” 樊冲也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带领着宗氏王朝的十万骑兵,毫无畏惧地冲向了阎克带领的万山王朝骑兵。 与此同时,双方骑兵阵列的后方,步兵阵列也正在进行着最后的列阵,弓弩手们则早已对准了冲过来的骑兵阵列,将弓弩微微扬起,然后松开弓弦或是扣动扳机。 嗖!嗖!嗖! 无数支箭矢,宛若一道夺命的黑影,朝着对方全速冲来的骑兵将士们招呼而去,尽管箭矢对于铠甲的杀伤力有限,战马也披着战甲,可依然不可能护住身体的每一寸皮肤。 “啊!” 惨叫声从双方阵列中传出,不少倒霉的骑兵,不是被箭矢射中的面本,就是胯下的战马被射中了马腿,瞬间无力地倒在了地上,不论死活,都被身后的战马,踩得稀烂…… 第782章 ——损失惨重的万山王朝大军 战场上,身着白色制式钽钢铠甲的宗氏王朝骑兵,宛若遇到暗礁激点白色浪花的大浪,无情地将以黑色制式钨铁铠甲为主的万山王朝骑兵将士吞没着,尽管偶然能有几个零星的金色小点,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度,击溃白色的浪涛,可终究还是不得不向后撤退。 虽然依靠武器装备的阶别优势,万山王朝州侯和统帅级别的武将,可以依靠钛银和钼金武器装备,压制宗氏王朝的骑兵,可碍于其国力有限,减配的事实由来已久,根本不可能按照级别配备武器装备。 所以,就算阎克等人纠集起了阵中所有拥有钽钢、钛银和钼金阶别武器装备的武将,奋力地抵抗着敌人的攻击,可奈何人数仅有两千余,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更何况,宗氏王朝还有樊冲等一众拥有钛银或是钼金阶别武器装备的武将分担压力,在此消彼长之中,万山王朝的骑兵渐渐落入下风。 战斗已经持续了足足两个多时辰,一直从辰时两刻,打到了午时三刻,但依然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现在,万山王朝的一百五十万步兵阵列,并没有丝毫的退缩,受制于速度劣势,刚刚才加入战斗中的将士们,挥舞着铣铁、精铁还有钨铁等阶别不同,五花八门的武器,想要为身陷囫囵骑兵将士解围。 与此同时,宗氏王朝的八十万步兵阵列,也投入到了战斗之中,和骑兵阵列相比,他们的武器装备虽然并不齐整,可根本看不到铣铁的影子,最次的也都是制式精铁铠甲,而大多数则都是制式钨铁铠甲。 “死……” 早已被眼前血腥场面,激起了心中战意的万山王朝步兵甲,愤怒地抡起血铜刀,对着不远处的宗氏王朝步兵甲的脖颈狠狠劈砍而去,他相信若是一击命中,定然能让其瞬间身首异处。 “哼!” 宗氏王朝步兵甲抬起左手,举起紧握的钨铁盾,牢牢地护住左侧,右手则轻巧地刺出钨铁剑,十分轻松的逼退了万山王朝步兵乙。 当!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传来,锋利的血铜刀,在钨铁盾牌上溅点火星,连一道痕迹都未曾留下,宗氏王朝步兵甲的左臂,也只是传来了一阵酥麻。 “你死……” 宗氏王朝步兵甲,撤掉左手的盾牌,右手刺出的钨铁剑,直奔万山王朝步兵甲而去,显然他丝毫没有试探性的攻击,打算直接要了敌人的性命。 “守!” 万山王朝步兵乙见状,连忙前来支援,他双手举起血铜盾牌,想要阻挡住对手的奋力一击,为自己的同伴整齐一个回合的喘息,好再次发动攻势。 噗! 一声盾牌被洞穿的声响传来,带着皮肤肌肉和骨骼被撕裂的可怖声响,宗氏王朝步兵甲刺出的钨铁剑,瞬间刺穿了血铜盾牌,同时还刺入万山王朝步兵乙的左臂,更为恐怖的是,连同万山王朝步兵甲的来不及转过的后背,也一并刺穿。 一个呼吸的时间,万山王朝步兵甲就瞬间毙命,步兵乙也遭受了重创,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宗氏王朝步兵甲趁势抬起右脚,踢开了万山王朝步兵乙,刚刚拔出的钨铁剑,再度刺入到了他的胸膛里。 这种以一敌二的事情,只是战场之上的一个缩影而已,在总人数超过两百万的庞大战斗中,万山王朝并没有依靠人数的优势,占到半点便宜,反而成就了对手阵中,一个又一个,以一敌二,甚至以一敌三的杀神出现。 更为重要的是,万山王朝大军中,不论骑兵还是步兵的人数,还是士气也都在一点一滴的下降着,敌人的士气却越来越高涨,人数上的劣势也渐渐减少。 “陛下是打算用人海战术,把宗氏王朝大军的体力全部消耗一空,再打算进行绝地反击吗?” 荣睦远望着战场上的局势,面色变得极为凝重,尤其当见识到了宗氏王朝大军势如破竹,将士们在阵中各个化身杀神,每人至少都击杀或是重伤了三名以上的万山王朝将士时,心中的怒火早已无法控制。 他双目腥红,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气,若不是聂逊一再提醒,两军混战之中,因为会造成误伤,所以无法使用任何火器进攻,他早就恨不能亲自点燃神火飞鹰的引线,为万山王朝大军助阵了,他方向望远镜,无助而不解的看着墨先生道。 “老师,我们真的就只能在这儿作壁上观?既然水军无法动用火器,那么安宁骑兵完全可以投入战斗,说不定能够扭转战局!” “安宁骑兵的战斗力虽然不俗,可武器装备依然处于劣势,况且人数仅有两三万,就算拼死一搏,也无济于事,还会徒增伤亡。” 墨先生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袖中的教化尺也紧握在右手,紧绷的皮肤和骨骼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指甲竟然都深深地陷入到了战船的栏杆上面。 “我万山王朝的将士们,视死如归,血战到底的勇气,着实让我十分佩服,可千里迢迢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赶着送死吗?” “我看应该不是,晔治年虽然头脑有些不大灵光,能力也十分平庸,没有任何预见性,但战场之上局势,就算是条狗,都能看清楚自己的主子是否被欺负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崔彧,不紧不慢地来到荣睦身侧,虚眯起睫毛发白的双眼,露出一个精明的笑容,仿佛这场关乎两个王朝命运的战斗,与自己毫不相干似的。 “等着瞧,或许待会就会有好戏上演,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不过,这些都并不重要,因为接下来的烂摊子,可不是那么容易收拾好的。” 荣睦讷讷地点点头,见这个早已不参与政务,只关心生意的崔彧,突然冒出了如此奇怪的一句话,虽然有些摸不清头脑,但确定他不是在胡言乱语,只得继续愤怒地看着场中的局势。 第783章 ——惊变 当偏西的太阳,缓缓落入丘陵郡城的城墙时,整个西面都被它的余晖染红,更为诡异的是,厮杀了整整一天的战场上,也同样被鲜血所染红。 这场看似一边倒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十二个时辰,放眼望去,战死的万山王朝将士,竟然比还在战斗的将士人数更多,可饶是如此,他们的阵列居然没有后退一仗,依然坚守着辰时刚刚开战时的阵地。 更为惨烈的是,他们脚下踩着的已不是坚硬的土体,而是己方或地方将士们的尸体,显然为了获得这场决战的胜利,双方都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 在长时间的战斗中,双方将士似乎早已忘记了饥渴,犹如一个个杀人机器一般,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几乎放弃了所有的防守,丢掉了手中的盾牌,全都双手握着武器,奋力地搏杀着。 由于地下满是尸体,马匹也早已筋疲力尽,骑兵将士干脆跳下战马,像步兵那样挥舞着长达两丈余的武器,艰难地挪动着沉重的步子。 战场上,双方将士们只是机械般的掏出怀中的硬肉干,或是水囊塞进嘴里,在血腥的滋味中,囫囵下咽,恢复几乎被耗尽的体力。 远远看去,两军的阵列已经完全相容在了一起,几乎分不清到底是属于谁的地盘,宗氏王朝的大军,也已经由最初的九十万,急剧下降到了二十余万,而万山王朝,更是从一百八十万人,掉到了三十余万。 即便如此,晔治年和宗晟昌依然没有撤兵再战打算,显然都把这第一次战斗,当成了最后的决战,谁都没有给谁留有任何的退路。 “时候差不多了,不知准备得如何了,在这么下去,恐怕就要失去控制了。” 强撑了整整一天的晔治年,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目光看向城门口中的暗处,空洞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情感,根本没有把数百万将士的性命放在心上。 “陛下放心,此事我已经准备就绪,再过半刻钟,就能让扭转乾坤。” 暗处的中年人呵呵一笑,城墙上燃起的火把,刚好照亮了他的鼻子,仔细看去,此人竟然是神出鬼没的格宗主。 晔治年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缓缓地站起身,双手撑在城墙之上,静候着扭转乾坤的局面出现,脸上也不由得涌起了一抹期待之色。 …… “陛下,万山王朝的这些个蝼蚁,虽然十分难缠,但也到了强弩之末,顶多再过半刻钟时间,他们就将全面崩溃,届时我们便可顺利攻占丘陵郡城,然后乘胜追击,一举拿下万山王朝全境!” 师相孙图揉了揉剧烈跳动的太阳穴,对着宗晟昌施了一礼,竭力控制着颤抖的嗓音道。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斗,着实太过惨烈了,远远比和北梁王朝的战争残酷了数倍之多,此战过后,我宗氏王朝的国力,至少损失大半,二三十年内都未必能恢复,只能固守原地,慢慢修生养息!” 宗晟昌怨毒地看了眼晔治年所在的方向,忍不住握紧了双拳,发出嘎嘣嘎嘣的关节声响,此刻,他恨不能立刻将之生擒,然后亲自活剥了晔治年,以解心头只恨。 “另外,通知和北梁王朝接壤的原州,让他们做好防守的准备,尽快加固城防,务必死守所有城池,人在城在,不准弃城逃跑,否则株连九族!” 说完,他也再度登上了望台,在夜色中看着早已被鲜血染红的宗氏王朝将士,强行挺起疲惫的身体,等待着最后胜利的来临。 轰隆!轰隆!轰隆! 沉闷的声响,突然从战场之中传来,只见个别万山王朝死去的将士尸体上,突然冒出了一朵朵丈许高的血蘑菇云,瞬间就将周围的宗氏王朝将士包裹了进去。 更为可怖的是,这个诡异的现象,就像拥有了传染力一般,迅速蔓延开来,瞬间夺走了更多准备收拾残局的宗氏王朝将士的性命。 刚才还快要沉寂下来的战场上,满是无力和惊恐的惨叫声,就连万山王朝的将士,也未能幸免于难,全都跟他们的敌人落得同样的下场。 “这……怎么可能?” 宗晟昌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突变,整个人都被震动的陷入了麻木的状态,他实在搞不清楚,为何会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情。 “这一定是……云苍宗搞的鬼!” 孙图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类似的画面,浑身的汗毛旋即倒竖起来,忍不住惊呼一声。 “不错,是云苍宗搞的鬼,他们竟然用出了爆尸的卑鄙手段取胜,简直十恶不赦!” “云苍宗!?格字辈分支!” 宗晟昌木然地转过头,看着身旁面无人色的孙图,这才意识到,原来晔治年早有预谋,肯出城与自己决战,为了获得胜利,竟然不惜葬送掉整个王朝的家底。 “哈哈哈……宗晟昌,你枉为皇帝,竟然连这点血本都舍不得下,那就只好吞下战败的苦果了,不过这些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朕不打算给你封宗氏王了,你全家都将世代为奴!” 晔治年看着眼前毫无底线的凄惨场景,根本没有丝毫的廉耻,他闻着随风飘来的血腥气味,回想着自己寻求长生之术的过程,知道并不会比眼前的所作所为仁慈多少,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数目着实过于庞大,所以他来了精神,得意忘形地道。 “晔治年,你简直猪狗不如,为了取得战斗的胜利,获得长生之术,居然不惜牺牲军中将士的性命,损坏他们的遗体做为代价,你万山朝的先帝们地下有知,定然会让你付出代价,你迟早必遭报应!” 短暂的失神过后,宗晟昌猛然意识到眼前诡异的一幕,正是云苍宗格字辈人士,用来获得长生之术的法门,浑身不禁冒出阵阵冷汗,气急败坏地怒吼道。 “宗氏王朝大军听令,速速撤退,速速撤退!” 第785章 ——商王 晔治年意气风发地走下城墙,站在自己巨大的马车的前面,双手轻轻扶着鎏金的栏杆,在云东直的引路下,缓缓地驶出了丘陵郡城,不紧不慢地追击者夺路而逃的宗晟昌。 随行的一众皇族子弟、文官武将们,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都想争相目睹一下,被活捉的宗晟昌,是否还有大战开始前的那般风采。 为了不绕远路,晔治年一行直接就沿着站场的边缘前进,血腥的气味扑鼻而来,在微风的吹拂下,更是令人呼吸困难,胃里翻江倒海。 “噢……” 用毛巾紧捂口鼻的苏隐鸿,依然无法缓解口鼻之中满是血腥的滋味,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胃里突然翻涌起一阵恶心,来不及扭过脑袋,直接吐了出来,溅得一旁的郜启德,满身都是秽物。 “噢……” 郜启德也同样难以忍受这股浓烈的血腥气味,再加上苏隐鸿从口中喷涌而出的秽物,竟然连捂着口鼻的毛巾都没有撤下,直接吐在上面,秽物从缝隙中溢,飞的到处都是,引得一众文官全都开始呕吐。 武将们虽然不像文官们那样不堪,可面对如此浓烈的血腥之气,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强大心理素质,也免不了开始动摇,他们甚至都不敢用余光去看战场,而那股本能的杀意,也随之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恐惧。 尽管如此,万山王朝皇城禁卫军的将士们,依然还是完成了他们的使命,只让宗晟昌等残余的宗氏王朝文武,逃离了仅仅十余里,就将其团团围住。 没有人能想到,两个王朝之间足足持续了一千多年的战争,都没有分出胜负,却在晔治年在位时,只用了七八个时辰,就彻底结束了。 “宗晟昌,朕可不会给你金蝉脱壳,东山再起的机会,今日就要彻底让宗氏王朝,从磐石大陆上消失,让万山王朝,成为这片大陆南部的霸主!” 晔治年默然地看着被禁卫军将士强行按着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宗晟昌,见他身上还穿着跟自己一样的龙袍,饶有兴趣地拿出万山剑,将其胸口处的扎龙,划成了败絮。 “怎么样,朕给你准备的惊喜可还满意,在你的地盘上,战胜你,生擒你,将你的疆土,并入朕的万山王朝,将你的子民,变成朕的子民,这必定会让朕名垂青史,成为磐石大陆的千古一帝!” “呸……你这个不择手段的无耻之徒,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两百余万将士们的性命,换取修炼长生之术的材料,必定会遭到天谴,没想到你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磐石大陆怎么会有你这种卑鄙小人!” 宗晟昌朝地上啐了一口,根本不屑于和晔治年对视,使出浑身的力气,推开了控制自己的禁卫军将士,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视死如归地道。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朕既然输了这场战争,也就无话可说……” 语罢,不待众人有任何反应,从袖中掏出一柄珠光宝气的匕首,狠狠地刺进自己的左胸。 “由他去,这样不至于让朕落下弑杀的恶名,被宗氏王朝,哦不对,被朕万山王朝的子民们讥讽为暴君,这可不符合朕的性格……” 晔治年若无其事的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宗晟昌,又极为厌恶地扫过一众被俘虏的宗氏王朝皇族、文官和武将,双手负于身后,思索着该如何处置他们。 毕竟,宗氏王朝虽然比万山王朝要小,可也有四州十五郡,百姓千余万人,眼下尽管已经取得了胜利,但想要将之真正收归自己管理,还需要一段时间慢慢消化。 更为重要的是,其北面的北梁王朝,肯定要不了多久就会知晓这个消息,大有乘虚而入的可能,所以必须得在短时间内,将赢来的江山,彻底转化为自己的地盘。 这样以来,就需要一位既会上阵打仗,又懂为官牧民,还知晓经营商略的人,来替自己去干这些脏活累活,把胜利真正转化为真金白银的税赋,充实国库的同时,也能使万山王朝尽快恢复实力,变得更为强盛。 想到这儿,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刚刚赶到商贾一列,还在气喘吁吁地荣睦身上,缓缓地开口道。 “双州侯荣睦,丘陵郡城之战,你功不可没,为万山王朝征服宗氏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鉴于你的功劳,朕特封你为商王,封地三湖州、滨海州、平原州和半岛州。 命你务必在一年之内,扫平封地内的宗氏朝余孽,整顿官场、军队和商场,恢复农业和工坊的生产,并上缴一百亿铜币的赋税。 否则,革所有职务,去商王,全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郜启德和苏隐鸿等一众文官闻言,双目立刻变得精彩起来,他们十分清楚,自万山王朝开国以来,虽然仅仅有一位异姓王,可他却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其封地之内,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皇族子弟,换句话说,他就是这块封地内的皇帝。 不光可以废除万山律典中的部分条款,还能重新制定新的条款,如果需要的话,还能另立一部律典,万万全全的从万山王朝中独立出来,甚至还拥有不需要上奏朝廷,直接对外开战的权利。 只不过,这样的封赏,完全令把封王之人,陷入至高无上的境地,让他错以为自己,成了真命天子,滋生出登基称帝的野心来,所以,万山王朝唯一的一个异姓王,连传给儿子的几乎都没有,就被先帝斩首了。 再加上晔治年给荣睦的要求之高,等同于让他来荡平宗氏王朝各州郡,即便安宁军实力再强,也仅有区区万人之多,而且才仅仅给了荣睦短短一年的时间,所以他们在羡慕之余更多的还是同情。 毕竟,别说是完成所有的任务了,就连其中一条,都不可能达成,这完全就是在去送死…… 第786章 ——储君晔雨 “谢主隆恩……” 荣睦按捺下心中对于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八个字的厌恶,恭恭敬敬地对着晔治年,行了一个跪拜之礼,然后结过云东直递到自己手中的圣旨,见他眉开眼笑,就明白自己又要挨宰了。 不过联想到刚才晔治年开出的丰厚利益,以及达成时需要的严苛条件时,荣睦也并没有对云东直有多讨厌,再加上自己心中对晔治年牺牲掉两百余万将士的性命,为他开疆拓土,获得长生不老的目的时,反而觉得自己这个所谓的商王,完完全全就是他的一条恶犬,一条替他卖命和背黑锅的恶犬。 动物通人性,是对动物聪慧的一种褒奖方式,但若是用通人性来形容一个人的话,要么是对这个人爱的深切,要么是对这个人恨的深切,显然,荣睦只是后者。 不过木已成舟,再加上他这条细胳膊,可拧不过晔治年这条粗壮的大腿,他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万山禁军的三万骑兵将士,可是各个都有货真价实的钼金阶别的武器装备。 “宗氏王朝已灭,待朕班师回朝之后,诸文武群臣皆有赏赐……” 晔治年挥了挥袖袍,又孤傲地瞥了眼已经死透了的宗晟昌,骄傲地走向了自己的奢华马车,迫不及待地催促着云东直速速启程。 “明年今日,本师相会亲自找你查验圣旨中的要求,是否全部完成。” 郜启德凑到荣睦身旁,露出不怀好意的目光,压低了嗓音警告道。 “不错,本师相也会一同前往!” 苏隐鸿也站到郜启德的身旁,挺了挺腰杆道。 “本王将在宗都城,恭候二位的大驾光临,不过事先说好,届时我会启奏陛下,让二位处理四州的事物,届时还望二位莫要推辞啊。” 荣睦并没有因幸灾乐祸的郜苏二人而不悦,反倒和善一笑,打算将他们收归自己管辖,届时再好好磋磨磋磨他们,看看这两个读书人,是否真的是孺子可教也。 “哼!” 二人立刻听出了话中的意思,狠狠一甩袖子,借着荣睦话中挑衅的愤怒,壮了壮经过战场时几乎快被吓破的胆子,仓皇地逃向了各自的豪华马车。 于此同时,随行的万山王朝文官武将们,早已没有了任何逗留的想法,纷纷逃向了各自的车马,跟在晔治年的马车后面,被俘虏的宗氏王朝文官武将们,也都迅速被押解到了囚车之上,一同朝着万山皇城赶去。 “恭喜商王,获得了此战最大的利益,不知能否将瀑龙州的封地退还与我,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商王应该还是明白的。” 晔雨鬼魅般地出现在了荣睦身前,露出冰冷的目光,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 “你这是在要挟我?” 荣睦并未理会许久未见的晔雨,而是看着她身旁铠甲上沾满鲜血的荣和,见他似乎并没有受多重的伤,心中微微松了一口,虽然早已各为其主,可血缘的联系,还是让他无法割舍下这份兄弟的情义。 不过,很快他就清醒过来,明白此战过后,荣和必定会得到晋升,要不了多久,任职一等州侯都不是没有可能,再联想到他早已认定了晔雨,愿意为她马首是瞻,也就藏好了心中的情感,双手环抱在胸前道。 “我可是商人,没有利益的事情我不做,这样,你把战场打扫干净,厚葬这些惨死的将士,给他们的家属发放抚恤铜币、田地和宅院,然后再平定宗氏王朝的余孽,我就答应你,顺便把千韧州也一并给你。” “你还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因为我可是陛下钦定的下一任皇帝,你最好在我登基前,多为我做些事情,否则余生就只能在天牢中度过了。” 晔雨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就如同在对空气说话似的,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可供商量的余地,她的目光也根本没有因对方的脸上,有任何不满而发生变化。 在一旁的荣和,立即从身后差役那儿,拿过了一方羊脂色的玉玺,小心翼翼地展示给荣睦,就像是孩童炫耀自己拥有最昂贵的玩具一般。 “这是……储君玉玺?” 墨先生虚眯起双眼,借着微弱的火光,仔细端详了半晌,心中不由得掀起了阵阵滔天巨浪,他十分清楚,虽然晔雨只是储君,可权利有时候能跟晔治年持平。 很多时候,当皇帝因外出、生病或是其他情况,无法亲自处理政务时,储君就可形势皇帝的所有权利,完全就是这个王朝最高的统治者。 想到这里,他突然感觉,荣睦虽然成长了不少,也得到了平定宗氏余党,让实力进一步增长的机会,可终于还得跟皇权对垒,忍不住喃喃自语一声,见荣睦依旧不为所动,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了,荣睦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坚强。 “那就请储君公主,再下一道旨,把想要本王做的事情,全都罗列清楚,千万不要有任何纰漏,否则最后对账的时候,会出岔子的。” 荣睦饶有兴致地瞥了眼了储君玉玺,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他十分清楚,这江山还是晔治年的,只要晔治年还活着,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最是无情帝王家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 于是,他也就变得有恃无恐起来,甚至还将刚刚收起来的圣旨,又重新摊开,像荣和那样,趾高气昂地展示给晔雨看,摆出了一副软硬不吃的架势。 “你!” 晔雨完全没有想到荣睦竟然会耍起了无赖,清冷的脸庞旋即涨红起来,毫无波澜的眸子,也满是怒意,像极了被抢走心爱之物,勃然大怒的邻家姑娘。 这时,她突然意识到,荣睦这颗自己亲手培养的棋子,已经不再会听从自己的任何命令,相反,还会成为一头猛虎,随时都有反噬自己的可能。 “要么随陛下返回万山皇城,安安稳稳地做你的储君,要么拿出诚意,随我一起扫除四州余党,具体收益我会按劳分配。” 荣睦见晔雨并未咄咄逼人,也就不愿逼人太甚,态度稍有缓和地道。 第787章 ——善后 “这一年的时间里,你必须与我寸步不离,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会全程参与,我的每一道命令,你也必须听从,否则我会向陛下上书,如实报告你违逆谋反。” 晔雨露出浅浅的微笑,看着脸色逐渐阴沉下来的荣睦,就像是在游戏中获得胜利的邻家姑娘一般,满是得以与兴奋之色。可其实,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浓浓的威胁,以及强硬的命令,完全与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关系。 “随便……” 荣睦见晔雨露出十分惹人喜爱的表情,心头不由一软,萌生出保护的欲望,可从耳朵传进脑子里的话,则让他升起了浓浓的警惕之感,再确认那个疯子晔治廉没有在场之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发现东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这才意识到这场大战几乎整整持续了整整一夜,一股浓浓的倦意涌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一阵寒冷的晨风吹来,带着浓浓的血腥气味,又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连忙忍住呕吐的欲望,不再理会突变的晔雨,赶忙和墨先生等人,赶回了丘陵郡城,准备着手开始善后。 怀胎需要十月时间,方才有可能诞生下一名健康的婴儿,这期间会有流产、胎死腹中以及其他的意外发生,至于婴儿的性别,男女大概各占五成左右。 在医疗落后,百姓日子穷苦的万山王朝,想要将一名婴儿,抚养长大,又需要十三年左右,这期间自然还会有生病、意外伤害还有其他的意外发生。 所以,算上所有的负面事件,一百名婴儿,大概只有六十来名能够活到十三岁以后,抛去其中一半的女婴,也就只有三十名左右的男孩。 如今,万山王朝在与宗氏王朝的决战中,共有一百五十余万将士阵亡,三十余万将士伤残,而万山王朝的人口总数,却只有三千余万。 也就是说,这一战,几乎打光了万山王朝十三岁到四十岁的男子,考虑万山王朝百姓仅有四十七八岁的平均年龄,这种损失,几乎等同于遭受了灭顶之灾。 “晔治年,你真是心狠手辣啊!” 得知这一结果的荣睦,直接将刚刚得到的商王玉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让这方才重见天日的绝世玉玺,变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碎片。 众人见状,皆是一惊,旋即也都同荣睦一样,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尽管其中不乏宗氏王朝的商贾,可这段时间的接触,早已让他们放下了彼此的世仇,萌生出了坚定的认同感。 加之其中也有七十余万宗氏王朝将士阵亡,二十余万伤残,也令他们悲从心来,难以抑制真实的情感,纷纷忍不住痛哭起来。 整个丘陵郡城商会的议事厅内,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氛,宗晟炎、晔治德还有晔泰等皇族子弟虽然正襟危坐,可还是偷偷地扭过头,摸一把眼泪。 唯独晔雨一直保持着常色,静静地看着悲痛欲绝的众人,宛若置身于世外似的,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显然她只关心接下来该如何处理后事。 “我已通知寿年药房,要他们准备消除尸体毒瘟的药材,安宁商盟也紧急调运了火油,估计最迟晚上就能送来,按照刚才探查战场的情报来看,想要在三天之内,掩埋两百万将士的尸骸,估计是做不到了。 因为他们已经残缺不全,只能先撒上消除尸体毒瘟的药材,再点燃火油焚烧,最后分拣出他们的武器装备,修一座巨大的衣冠琢,用以祭奠了……” 荣睦清了清嗓子,稍作调整情绪开口道。 “此番大概需要二十万人手处理此事,他们的口粮应该不成问题,还望各位掌柜出钱出力,还有根据萧掌柜的提醒,所有人必须佩戴口罩,抵御尸臭和毒瘟,避免染上什么病症。 还有,最为重要的,就是要妥善安置这些阵亡将士们家属,据我估计,至少会有将近千万的人口需要我们帮助,想要完成这个任务,难度只大不小。 当然,诸位不要指望他们中有多少青壮劳动力,想要从事重体力劳动是不可能的事情,顶多只能做一些杂物,其中的老年人,能够自理就不错了,所以还得安排一些人手照顾他们。” “霸阳州城组织好了五万人,安宁城也调集了一万人,今晚就可抵达丘陵郡城,参与此次善后事宜,算上丘陵郡城临时征用的十五万人,基本可以满足。” 已经开始接替晁起阳政务的晁云,匆匆忙忙地走进议事厅,对着荣睦和一众商贾施了一礼道。 “还有,霸阳州城和安宁城还可各安置百姓两百万和二十万,基本可以满足先期的要求,想必接下来丘陵郡城和三湖州城,还能安置更多的家属,毕竟以上两地比瀑龙州、千韧州还有暮州要更富庶。” “纺织工坊的不少活计,妇女们完全可以胜任,若是体弱者,完全可减少做工的强度与时间,工钱萧氏布坊会如数发放。” 萧笛霏并未对一直关注的晔雨有任何不满,反倒是因为她的冷漠,变得更加热情起来。 “根据目前每年一千两百铜币左右的工钱,完全可以养活三四个人,如今我们获得了宗氏王朝将近两千万人口的市场,想必我们的收益和给他们工钱还会增加。” 晔雨转移开停在荣睦身上的视线,看着面前这个十分热情的萧笛霏,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心中也莫名地升起一股敌意,虽然很想开口也说几句,但最终还是骄傲的昂起头,不再理会她。 “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的几天,就劳烦诸位多多费心了,此番善后一定要处理好,不管是宗氏王朝的将士,还是万山王朝的将士,我们都要端平手中的这一碗水,千万莫要出什么岔子。” 荣睦略作思考沉声道。 “接下来我会以安宁商盟主事的身份,择期前往滨海州、平原州和半岛州,争取尽快打通这三州的商道,恢复战争带来的损失,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地取得本地商贾们的信任。” 第788章 ——当一个跟屁虫 有时候,生命异常的脆弱,可能喝一口凉水,都会莫名的丢掉性命,有时候,生命却又极其顽强,脑袋被箭矢洞穿,都还能活蹦乱跳。 所以,在战场上搜寻幸存者的过程中,既找到了不少缺胳膊断腿的昏迷者,也发现了不少根本没有皮外伤,却早已凉透者。 不管怎么说,活着就是幸运,死了倒也正常,这场两个王朝之间的大战,就像是世间的一场浩劫,就算是毫不起眼的一粒尘埃,落在普通的人头上,就如一座大山似的,家中的几名男丁同时阵亡带来的后果,足以压死整个家族。 夜幕慢慢降临,自大战结束后就开始的搜寻生还者事宜,也已经基本结束,在去毒瘟粉的作用下,漫天的腥臭气味,得到了有效的缓解,当然还阻断了那些看不着,摸不到的毒瘟散播。 搜救幸存者的整个过程,荣睦都有参与,不为别的,就是想要再向两个王朝最有价值的人群道别和致敬,尽管他所做的事情,跟这场大战一样,基本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整整两百余万将士的性命呐,若是交由我荣睦支配,至少又能修筑四五个霸阳州城来,开垦出三四百万亩的良田,开办十座工坊,足以让他们一千来万的老小妻儿过上富足的日子呐……” 荣睦带着厚厚的口罩,艰难地行走在尸海之中,看着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早已没有了昨夜的反胃与恐惧,只觉得心如刀绞,悲痛欲绝,恨不能一把将他们拉起来,生龙活虎地回到各自家中,好生过日子。 “现在倒好,非但粟米吃不到了,禽肉、河鲜还有也再也吃不到了,反而还要我雇佣二十来万青壮劳力来为你们料理后世,不过你们要求可别太高,我们可没有时间将你们厚葬,只能焚烧你们的遗体之后,把骨灰冲入坝阳河……” 他喃喃自语着,扫了眼视线中偶然还有被抬走的生还者,露出苦涩的笑容,打起精神,准备在结束搜寻之前,也能找到几个活着的人。 “能为我万山王朝开疆拓土,乃是他们世代修来的福分,身为我万山王朝的将士,他们各个都是骁勇善战之辈,战死沙场乃是他们毕生所愿,如此鸿鹄之志也岂是你能理解的?” 跟在后面的晔雨,冷冷地看着荣睦,见他,轻哼一声,反唇相讥道。 “陛下封你为商王,不是要你在这儿阴阳怪气的不务正业,而是要你速速铲除宗氏余孽,巩固此战的战果,若是北梁王朝乘虚而入,我万山王朝两百余万将士可就白白牺牲了!” 荣睦不咸不淡地看了眼跟屁虫似的晔雨,懒得多说废话,换做从前,他定然会据理力争,顺便再数落一下皇族残忍贪婪的秉性难改。 如今,在见过晔治年为了开疆拓土和长生之术,竟然牺牲掉两百余万将士之后,他也就变得心如止水起来,仿佛皇族中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足为奇。 “咳咳……” 几声微弱的喘息声,从身侧传入荣睦的耳朵,令他为之一振,连忙停下脚步,扭过头去,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满脸是血的人,正努力地睁开只剩下一只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荣睦。 “快来人,这还有个重伤员!” 荣睦连忙对着不远处抬着空担架的几人大喊一声,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蹲在他的身旁,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倒出一枚红色的药丸,用拇指和食指将其念成粉末后,塞进他的嘴里。 “用力吞下药粉,它能救你的性命。” “你是……万山……万山蝼蚁!?” 生还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嘴中带血的药粉,一口吐了出来,愤怒地瞪着荣睦道。 “本司马就算去死,也……也不会接受你的救治,你……你们万山王朝,都……都是些个阴险狡诈……的恶鬼!” “你这是个又臭又硬地茅厕石头,死到临头还在此大放厥词,既然如此,那么本王就送你去见宗晟昌!” 晔雨不由分说地从袖中拿出改造后的晴雪阳伞,手腕轻轻一抖,阳伞就迅速展开,伞尖的利刃,旋即对准了生还者的脖颈。 “你可以向陛下告我通敌,但决不能在我的面前,杀死任何一个人,哪怕他是敌人!” 荣睦迅速站起身,迅速拔出腰间的钽钢剑,严严实实地挡在了晴雪阳伞的前面,极为严肃地看着晔雨道。 “想杀了我,没有那么容易,本司马可不会轻易去当万山蝼蚁的俘虏!” 生还者并没有因为荣睦的举动,立场发生丝毫的改变,在执念的作用下,整个人虽然命悬一线,可却表现得极为亢奋,甚至还挣扎地想要站起来与荣睦拼命。 “把他弄晕了之后,速速带走!” 荣睦对着愣在一旁的青壮劳力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着生还者咧嘴一笑道。 “我告诉你,我可没有杀人的习惯,但是也不会让你有什么好果子吃,混吃等死就是其中一个,所以待得伤势痊愈之后为我效命,我会给你足够的铜币,让你和你的家人,过上安宁富足的日子!” “你……” 生还者诧异地瞪着荣睦,还没有搞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被青壮劳力用白手帕捂住了口鼻,暂时昏睡了过去。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无非是打算跟着我捞点皇族功绩,好让你这个随时都会被削去的储君,拥有登基的条件而已,既然如此,那么你就好好在我身边,当个跟屁虫便可,不要胡言乱语,自作主张,更不要轻举妄动,尤其是不要杀人!” 荣睦收起了钽钢剑,面色平静地注视着晔雨,他发现,自己比晔雨高出了半个脑袋,似乎身体也比她强壮了不少,唯独手中的武器,不及那柄神奇的阳伞。 见她似乎并没有像之前那般蛮横,悬着的心也随之放了下来,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便继续朝前搜寻下一名生还者。 第790章 ——支付抚恤金 丘陵郡城外的大火,足足烧了五天五夜,才终于彻底熄灭,周围早已开挖出了一片深达三尺的临时湖泊,随着早已开挖好的水渠开始灌水,另外一头开始泄水,两百余万将士的骨灰,缓缓流入到了坝阳河中,带着复杂的怨念,奔向了广袤无垠的大海。 都说大海孕育了生命,所以当生命走到尽头,虽然无法魂归故里,可一副化作烟尘的皮囊,能重新回到生命的,倒也算圆满。 打扫战场这个肥差,自然不会落到荣睦的手中,晔雨早早地就派出了她的亲兵,在下游的出口处,拉起了一张大网,决不让任何一件武器装备,从这儿进入坝阳河中,任由时光岁月的蹉跎,变成一件废品。 其余的亲兵,则急不可耐地划着小船,在骨灰还未完全被水冲走的战船,兴奋地打捞各个阶别的武器装备,用来组建新的军队。 常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钼金、钛银、钽钢和钨铁阶别的武器装备,自然会有一部分被晔雨拿走,其余的则会上缴给朝廷,用以恢复战力。 至于血铜、精铁和铣铁阶别的武器装备,也就被晔雨统统卖掉,流入到了黑市之中,成为各家商贾们,组建或扩充私人护卫队的不二之选。 很多时候,商品的价格并非是物以稀为贵,或反之来决定的,比如黑市上的武器装备,就比平时足足高出了五成之多,一把铣铁刀的价格,居然达到了一千五百铜币,着实令人瞠目结舌。 而质量上乘的宗氏王朝武器装备,虽然还要高上两成,依然令诸多商贾们趋之若鹜,甚至就连滨海州、平原州和半岛州的商贾们,也都慕名而来,加入到了争夺武器装备的行列之中。 为此,荣睦十分开心地将丘陵郡城商会扩建了数倍,用以满足召开拍卖会所需,城内的酒楼、客栈、饭馆、戏院、汤池以及其他的铺子,也如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在城内冒了出来。 这座仅有十七八万的小城,在短短三个月内,就涌入了二十来万外来人口,直接或是间接地参与了武器装备拍卖的事宜,给这座因为战乱蒙上阴影的小城,带来了一丝新的曙光。 与新的曙光相比,荣睦羡慕的目光,则要来的更为强烈,根据他的估计,此番晔雨拍卖武器装备的收入总和,居然高达两百亿铜币之多,完全超过晔治年给荣睦在一年之内,收取一百亿铜币赋税的一倍。 看着面色冰冷的晔雨,脸上终于融化出了笑意,可人的脸蛋上,也透着粉嫩的腮红,荣睦终于确定,除过皇位之外,自己追寻的铜币,她也十分喜欢。 “储君大人,您得到的这两百亿铜币,可是从本王的封地上赚取的,就算您是为了朝廷充盈金库,也不能连一成的税赋也不上缴?” 荣睦有些不满地看着正在清点账目的晔雨,瞥了眼装满铜币的马车,正从自己的身侧大摇大摆地上了出城的郡道,朝着万山皇城的方向驶去,清了清嗓子质问道。 “怎么,朝廷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没有要你派车马运送铜币,已经是陛下最大的恩赐了,竟然还想要从中雁过拔毛?” 晔雨头也不抬地看着账簿,轻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能为陛下分忧,乃是我们做臣子的荣幸,既然储君大人开口了,那么接下来运送铜币的事物,便全权交由本王来完成!” 荣睦笑着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差役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拦住了一辆满载着铜币的马车。 “你好大的胆子呀,竟然敢劫万山王朝金库的车马,信不信我现在就上奏陛下,参你个谋反的罪名,提前让你尝尝违抗圣旨的后果。” 晔雨放下了手中的账簿,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半点收敛,也并未拿出袖中的晴雪阳伞,而是径直走到了荣睦的跟前,歪着脑袋道。 “既然如此,那么我安宁商盟的马车,从现在开始,也不再给储君大人使用,从丘陵郡城到万山皇城这两千八百里的路程,需要支付一万铜币的费用。” 荣睦环抱起双臂,砸了咂嘴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敲诈朝廷,按照市价,顶多五千铜币就够了,居然还翻了一倍。” 晔雨指着荣睦的鼻子道。 “天下没有的午餐,安宁商盟的主我还是可以做的,既然储君大人出不起运费,那么就请等待朝廷的车马,否则耽误了商贾买卖的这份罪责,我可担待不起呐!” 荣睦毫不退让道。 “那你想怎样?” 晔雨收敛住笑容,瞪着荣睦道。 “这个好说,只要储君大人愿意为每名在大战中阵亡的将士再出资五百铜币,做为其抚恤金,那么此事本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荣睦和善一笑,为了照顾她的面子,凑到她的耳旁,压低嗓音道,见后者贝齿轻咬红唇,微微地点点头,就像一个与好友分享玩具的邻家女孩似的,满意地转身离去时,荣睦脸上的笑容更胜,心头也升起一丝喜悦。 其实,荣睦十分清楚,晔雨的本质并非争名逐利、冷血无情之辈,之所以会对权力甚至皇位如此执着,完全是拜晔治廉和皇族中的气氛所致。 因为自从失去了实权之后,晔治德、晔泰还有宗晟炎都基本恢复了平常心,除过经营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买卖之后,就都在读书、写字还有游山玩水,精神状态和心性都有了很大的提升。 唯独只有晔治廉这么个怪人,依然还执着于追逐权力,即便现在身体已是风烛残年,还身残志坚的怂恿晔雨,一定要登上皇位,还好晔雨顺利成为储君,他也就暂时可以安心地待在万山皇城。 所以,荣睦必须抓住这个关键的时期,尽可能地去同化晔雨,而目前修复彼此之间的关系,就成了重中之重,至于如何来具体实施,他并没有想好。 第791章 ——危局初现 当然,做为商人,荣睦知道赚钱方才是正道,于是也就不再一直盯着这笔巨款,因为它是不会给自己带来半分收益的,所以他很快就注意到,其中百分之七十的卖家,都来自于曾经宗氏王朝的四个州,显然那儿更为富庶,商贾们的资产也更为雄厚。 荣睦在做买卖上,不会刻意挑剔对方的贫富,更看重对方的人品,所以在兴奋之余,他也并没有头脑发热地将四个州看做黄金宝地,萌生出赚钱易如反掌的想法,所以他谨慎地向四州派出了商队,一边打探商情,一边探查四州的情况,为接下来出访做些准备。 “恭喜荣侯,贺喜荣侯,在这场亘古未有的大战之中,废掉了万福帝宗晟昌,铲除了以他为首的宗氏王朝文武群臣,这份大恩大德,罗某人定将铭记在心!” “不错,侯某人也将铭记在心!” “周某人也将铭记在心!” 姗姗来迟的罗晋、侯全和周万三人,客气地对着正在处理手头事物的荣睦施了一礼,然后笑盈盈地走到他的面前。 “原来是罗掌柜、周掌柜和候掌柜,过奖了过奖了,此番能有如此结果,离不开三位掌柜的鼎力支持,否则宗晟昌定然不会贸然发动进攻,晔治年也不可能敢主动出击,这样一来,肯定又会是另外一种结局了。” 荣睦连忙放下手中的榧竹笔,起身对着三人依次还礼,邀请他们入座之后,连忙问道。 “现在宗晟昌已死,宗氏王朝朝廷的大半文武百官,也已经成了晔治年的阶下囚,不知现在宗氏王朝四州的情况如何啊?”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罗某人和周掌柜候掌柜三人,正是为此而来。” 罗晋端起侍者奉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收敛住笑容,严肃地道。 “现在宗氏王朝四州内,除过三湖州外,皆已形成了州王、郡王甚至城王割据一方的局面,各方都在大肆招兵买马,准备自立为王。 本以为始作俑者万福帝驾崩之后,我等商贾们能有个安定的环境,开放的商道,安安心心地经营自己的买卖,却不想如今比之前还要混乱。” “受到皇族们的蛊惑与威逼,各地的商贾们个个人心惶惶,不得不加入到了扩充军备的队伍中来,所以才不远千里的赶至丘陵郡城,购买武器装备,以求完成任务,为此甚至不惜散尽家财。 据我所知,万山王朝的储君晔雨,竟然在背地里利用职权之便,私自出手钨铁和钽钢阶别的武器装备,若是出价够高,就连钛银阶别的无情装备都能出售。” 侯全放下手中的茶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 “如此一来,各州、郡、城的大门紧闭,纷纷各自为政,成立了所谓的什么宗岛国、滨海国和平原国,随时都会出现混战的局面呐……” “更为糟糕的是,他们为了囤积更多的粮草,制造更多的无情装备,关停了丝绸工坊、印染工坊、酒楼和客栈等工坊铺子,集中人员到冶炼工坊、铁器工坊和田地中去,造成了大面积产业的关停,相关的商品也全部断货。” 周万冷哼一声,脸上堆满了怒容。 “而且,在扩充军队的过程,他们还开始的掠夺人口,由于宗氏王朝本就人丁不旺,所以连十来岁的孩童都穿上了军装,这样的愚蠢行为,等同于自杀,之前近百年的积累,至此全都毁于一旦!” “嘶……” 荣睦倒吸一口冷气,看着义愤填膺的罗晋三人,刚才还因为觉得晔雨突然开窍,在自己的影响下,知道多赚些铜币,不是想着争名逐利而喜悦的心情,瞬间跌入到了谷底。 他十分清楚,万山王朝文官武将们的内耗,与这种各自为政,割据一方的局面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后者足以让各地的生产状态、百姓的生活以及商贾们的财富不进反退。 换言之,就是会造成各地经济水平、生活水平还有生产水平的全面倒退,基本上就等同于州城变成了镇子,富商变成了贫民。 想到这里,荣睦心中立刻升起了浓浓的不安,倒不是因为那一百亿铜币的赋税无法完成,也不是因为割据一方又会引发一场又一场的战争,而是这样会让三州的百姓,变成野人那样。 “既然如此,那么就得主动出击了,不能让这些个狼子野心的皇族们得逞,否则我们就只有吃糠咽菜的份儿了,甚至就连衣服可能也没得穿了,全都像野人那样,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还有,听说宗氏王朝的太子宗祁峰,还滞留在宗氏王朝与北梁王朝接壤的平原州内,根据我的估计,他应该不会像其他州王、郡王和称王那样各自为政,还是想着能够一统失地。 所以,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会暂时屈服于北梁王朝,向其支付高昂的铜币,利用这个庞大的王朝,充实自己的实力,一点一点地收复失地,让富庶的三州,变成焦土 我想,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不出十年时间,就连万山王朝也难以幸免,毕竟,丘陵郡城的大战,消耗掉了万山王朝的根本,没有个二三十年的时间,是无法恢复的……” 罗晋三人对视一眼,脸上的愤怒早已消失的无影有踪,震惊之余,他们没有想到经过自己深思熟虑之后,依然还有许多没有考虑到的问题,而且这些问题带来的后果还如此严重。 咕…… 所以,浓浓的恐惧之色,浮现在了三人的脸上,他们对视一眼,各自吞咽下口水,缓解一下干裂的喉咙,以及紧张的情绪。 “诸位掌柜不必太过担忧,我说的只是最坏的结果,从目前的局势来看,一切都还不算太坏,至少那些来武器装备的商贾们,并没有全部返回,或许我们可以做些文章……” 荣睦见三人余惊未定,知道自己的一番推测,的确吓到了他们,于是和善一笑,对着三人拱了拱手道。 第792章 ——寻找解决之法 “商王所言极是,倒是我三人目光短浅,把问题看得太过简单了,没有考虑到万福帝的驾崩,会引起一系列的变故,从而造成如此巨大的危害。” 罗晋木然地还了一礼,心中对于荣睦的敬佩之意,瞬间提升了不少,见他向自己和周万侯全投来了安慰的目光,心中对于他的认可度也进一步提高。 不过眼下的局势实在太过危机,罗晋无心夸奖荣睦,只得在脑海中快速思索着解决之法,可世代经商的他,哪里懂得其他门道,只得做苦思冥想状。 “不如我们现在趁各路商贾还未返回各自州郡,先暗中将其全部截下,收缴掉他们购买的武器装备,让他们有去无回?” 周万沉思了片刻后,猛然抬起头道。 “对啊,这样一来,可就是釜底抽薪了,只要我们派出各自的护卫队,然后兵分几路,化妆成普通百姓,跟着他们混入各自州郡,一举将其剿灭,不就大功告成了?” 侯全也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站起身道。 “周掌柜和候掌柜的计谋虽然不错,也能起到一定的成效,可二位有没有想过,他们都是被胁迫而来,队伍中自然会有斥候和探子,我们目前没有所谓的高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此项任务。” 荣睦笑着摇了摇头,对着一脸豁然开朗地罗晋摆摆手,沉声提醒道。 “一旦暴露的话,必定会打草惊蛇,这些商贾的家眷自然会成为牺牲品,虽然同行是冤家,可不论如何,都不能成为我们报复的理由。, 我们身为商人,虽然总被外人说是无奸不商,可此奸绝非奸诈,而是冒尖博取买家的好感而已,所以也就不能自坏名声。 另外,此举甚至还会激怒残余的皇族,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要知道,这三州的百姓和土地,可经不起他们折腾了,必须另寻他法才行。” 罗晋与周万和侯全对视一眼,皆是默然地点了点头,旋即陷入了沉默之中。刚刚才完成扩建的议事厅,也变得一片死寂。 显然,经过荣睦的一番分析之后,罗晋三人考虑问题的角度,变得宽广了不少,随之而来的,就是超出预期之外的难题,还有各种无法估计的后果。 “要我说的话,此局的难度并不是很大,只要安宁军全力出击,然后各个击破便可,相信以安宁军目前的实力,应该不会遇到什么真正的抵抗。” 墨先生缓步走入议事厅,看着还在苦思冥想的荣睦四人,轻抚着胡须,深邃的目光停留在了荣睦的身上。 “在我看来,这世上不存在什么万全之策,只要懂得取舍,就一定能够找到一条合适的解决之法,譬如刚刚结束的这场决战。” “老师所言不差,现在来看,几乎每一场争斗,都是以我最不愿意看见的方式开始,以我最不乐意见到的方式结束,留下我最讨厌的结果,我也确确实实的想过,是不是我的坚持,真的没有任何必要。 不过,这一次我还是决定再试上一试,毕竟,三湖州城的行动,在三位掌柜的鼎力支持之下,还真的就成功了呢,说不定此番就能奏效。” 荣睦笑着摇了摇头,忍不住长叹一声,对着脸上同样是苦笑的罗晋三人拱了拱手道。 “请罗掌柜、周掌柜、候掌柜在丘陵郡城多住几日,好生歇息一下,我争取快些想出合适的法子来,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说完,不待三人有任何回应,就匆匆离开了议事厅,打算去跟来访的各州郡商人接触一下,了解一些各地的情况,好做出更周全的准备。 三天的时间里,他接触到了不少来自于平原州、半岛州和滨海州的商贾,只可惜他们受制于各地的皇族势力,基本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好在各地粮食比较充足,暂时不会发生饥荒。 毕竟,相较于以山地占大多数的万山王朝来,宗氏王朝的地盘均较为平缓,尤其是平原州和滨海州,基本都是一望无垠的平原,再加以江河的滋灌,想要不成为粮仓都难。 老天在很多时候,还算是比较公平,没有了大山的阻隔,粮食产量高了,矿产就变得极为稀有,不论铣铁矿、精铁矿还是石炭煤,几乎都从万山王朝和北梁王朝购买。 尽管彼此都处于战争状态,可神通广大的商人,却可以通过各种渠道,用矿石换取粮食、丝绸和陶器,成就了宗氏王朝黑市中富得流油的商路。 “我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得变通呐,明明手握着实力不俗的安宁军,又基本控制了坝阳河,为何还要苦思冥想地寻找其他的解决之法呢?” 不知不觉走到丘陵郡城码头的荣睦,远远地看着东方露出了一片白色的风帆,这才回想起派出徐江购买粮食的事情,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自嘲一笑道。 旋即,他下定了首先平定滨海州的决定,打算以此做为突破口,顺势拿下同样靠海的半岛州,最后待得安宁骑兵实力进一步增长,再平定平原州的打算。 于是,他兴奋地将这个想法,告诉了跟自己一道遛弯的罗晋三人,并嘱咐他们速速返回三湖州城,带上所有的家族护卫,还有丝绸等商品,准备一同前往滨海州城。 于此同时,一只只霜鸽,扑腾着双翼从商机处的屋顶飞起,朝着霸阳州城、千韧州城和瀑龙州城等,带着安宁商盟集结全部商品,准备出发的消息快速略去。 “恭喜商王,成了丘陵郡城一战最大的受益者,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真是让老夫刮目相看呐……” 崔彧精神抖擞地走下双桅战船,笑眯眯地看着荣睦等人,见他们也在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清了清嗓子道,微微昂起了脑袋道。 “此番我带回来了两个消息,其中一个是坏消息,一个是好消息,不知商王打算先听哪个呀?” 第793章 ——出征滨海州 “这些日子以来,我听见的可都是坏消息,折磨得我吃饭不香,睡觉也不香,如今崔会长长途跋涉归来,的确让我精神为之一振,所以自然是要先听好消息。” 荣睦对着崔彧施了一礼,连忙搀扶起他的胳膊,兴高采烈地将他扶到位于码头边的一桩三层的房屋里面,这里是安宁商盟为途径此地,需要靠岸方便转运货物的商贾们,提供临时休息的地方。 本来,这儿的家具也会是由褐楠木与香桐木等名贵木材制成,只不过荣睦因价格昂贵,对其不大感冒,加之椅子坐起来硬邦邦地极不舒服,就更不乐意使用了。 只不过,商盟内的商贾们,却极为看重这些名贵木材,认为这可是身份的象征,就算如何不好,也不能没有,僵持不下时,好在萧笛霏出面,用萧氏布坊的新产品——四十织的棉布和挤压成型的棉花,来以此套在椅子上,从而暂时解决了这个问题。 刚刚走进休憩厅的崔彧,一屁股就坐在了这个不伦不类,有些像后世沙发一样的大椅子上,舒服地翘起了二郎腿,端起一杯刚刚递来的茶盏喝了几口。 “好消息是,我得知三桅帆船图纸,在滨海州王宗晟广的手里,他似乎并不想要与你死战,只想保住州王的位子,还有所享有的一切待遇。 但图纸一共有三份,其余的两份分别在平原州州王宗晟智和半岛州州王宗晟远那儿,此外他们还掌握着你手中有用的火器图纸的其余两份,以及其他中域王朝的第一手稀有图纸。” 崔彧放下茶盏,放松地靠在倾斜的椅背上,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忍不住赞了一声,旋即话锋一转道。 “只不过,宗晟智和宗晟远虽然已经看透了时局,也想像宗晟光一样,保住目前的待遇和位子就行,可他们已经被太子宗祁峰控制,明面上各自为政,实则以此打击异己,准备光复失地。 此外,据说宗祁峰已经不顾所谓的忌讳,打造了大量威力惊人的火器,麾下人数虽然不多,可战力却极为惊人,就算是磐石大路上最强的制式钼金铠甲,也不是它的对手……” “嘶……” 荣睦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刚才还因得到三桅战船、火器火药图纸而变得火热的情绪,瞬间降温了不少,做为火器的拥趸,他十分清楚火器的威力十分惊人,尤其是轰天神铳,几乎是无敌般的存在。 若不是其过于笨重,发射速度缓慢,精度较差、成本过高以及操作起来比较复杂的话,他恨不能让安宁军放弃各个阶别的武器装备,全部使用火器。 因此,从边力那儿得到不少中域王朝关于火器的传闻之后,荣睦很快意识到,本来还或许能有一战实力的安宁军,瞬间失去了优势,不禁忧心忡忡地道。 “看来局势比我等考虑得要简单一些,不过破解的难度依然没有降低,反而增加了不少,在火器绝对威力的面前,我们手中的一切随时都将灰飞烟灭,包括安宁水军。” “呵呵,多说无益,富贵险中求,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这便是老夫几十年以来感悟出的经商之道,至于你能否学用结合,就不得而知了。” 崔彧幸灾乐祸地扫了眼休憩厅里的众人,见他们面色凝重,显然被荣睦的一番推测吓得不轻,脸上的笑容更胜,最后直接躺在了布座椅上,闭起眼睛呼呼大睡了起来。 “不论如何,平原州、滨海州和半岛州,我们都必须走一遭,不过既然现在已经确定了滨海州为先,那么就从宗晟广开始,然后再挥师北上,彻底平定三洲! 荣睦看了眼崔彧已进入梦乡,从墙边的柜子里取出一条冬被,轻轻地盖在了他的身上,重新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后,压低了嗓音道。 见众人凝重的面色逐渐变得坚定起来,目光中也多出了一分期盼,他明白大家已经不再感到棘手,而是心中都有了打算,于是趁热打铁道。 “正好出征的消息已经发出,那么待得一切准备妥当,我们便一同前往滨海州城,这一次,我决定让安宁军和安宁商盟联合行动。” “好!” 众人压抑中心中的兴奋之情,不禁双手紧握成拳,彼此对视一眼,点头低声应道。 …… 万山皇城皇宫清净殿内,几名穿着华贵衣裙的艺伎,正专心地演奏着小曲,古琴悠扬婉转,编钟余音绕梁,尽显出皇家独有的端庄与威严。 晔治年疲惫地靠坐在躺椅上,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事情,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尤其是全白的须发,更是给人一种他行将就木的沧桑之感,显然这一次亲征中的舟车劳顿,给他的身体带来了不小的损耗。 常言道,人到七十古来稀,显然已过七十三岁生日的他,精力和体力都大不如前,自然不可能跟年轻人相比,恢复起来也需要更多的时间。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本宗主已经成功淬炼出了延年益寿丸,只需连续吞服三丸,便可年轻三十岁,具备四十岁年纪的体力和精力。” 格宗主大步流星的跨入清净殿,走到晔治年的身旁,双手将一只巴掌大小的碧绿色玉盒,呈送到他的面前道。 “嗯……” 晔治年仍旧微闭着双眼,只是伸出左手,摸索着从玉盒中拿出其中一颗淡红色的丹药,缓缓地送入嘴里,然后含在口中。 但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显然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尽管年轻三十岁,就能够获得三十年的生命,几乎可以多活半辈子了,可他追求的则是长生不老。 “陛下尽管放心,只要荣睦能将四州平定,接下来自然会面对更为强大的北梁王朝,届时会有更多的年轻将士,供本宗主练手,毕竟长生之术,早已失传千年,想要一蹴而就,难比登天呐……” 格宗主无奈一笑,把玉盒盖好,轻轻放到晔治年的枕边,见他微微点头,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第794章 ——前往滨海州城 “依照格宗主的预测,在三十年的期限内,我万山王朝是否能把北梁王朝灭掉,从而确保长生之术顺利研习完成呢?” 晔治年口中的药丸,血腥味及其浓重,引得他空空如也的胃里,翻涌起阵阵恶心之感,他连忙紧咬牙关,用舌头抵住药丸,奋力地搅动着,好让其快速融化,然后顺着喉咙滑入胃中。 “这个嘛,就要看荣睦那小子的本事了,不过他杀了我独子,还谋害了不少云苍宗人,乃是我云苍宗不共戴天的仇敌,若不是想要让陛下长生不老,我定然亲手斩杀此子!” 格宗主略作沉吟,身上的杀伐之气瞬间暴露而出,脸上的青筋也迅速暴起,宛若一尊杀神似的,不禁令人退避三舍,暂避其锋芒。 “朕就先等上一年,待得他平定四州之后,再用荣景天和晔灵儿的脑袋,让他迅速灭掉北梁王朝,达成格宗主的愿望,届时,荣睦的性命,任由格宗主处置。” 晔治年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地睁开双眼,撇了撇怒火中烧的格宗主,终于控制住内心的愤怒,这才不咸不淡地道。 “不过,云苍宗云字辈似乎并不喜欢研习长生之术,其余隐藏的高手,也同样对其恨之入骨,还望格宗主妥善处理,莫要把时局搞得太乱。” “陛下放心,本宗主自有分寸。” 格宗主眉毛微微一凝,面色旋即一变,心中升起一抹浓浓的警惕,他十分清楚,云苍宗几乎跟磐石大陆的历史持平,有着无数的分支和隐居的高手,若是太过高调,必然会遭到他们的报复,必须要时刻提防才是。 …… 从坝阳河的上游安宁城出发,到位于中游的三湖州城,大约有一千五百里的水路,从三湖州城再到下游的滨海州城,也同样有一千五百里的水路。 随着千韧河与其他几条河的汇入,相较于中上游狭窄的水道,中下游足足宽出了两倍之多,水深也有所增加,水流也更为平缓,适合尺寸和吨位更大船只航行,并且还可用三四艘并行,通航的能力大大增加。 所以,三湖州城与滨海州城之间,并没有向其他州城之间那样,修筑王朝大道,用以满足车马行人,而是只有一条普通的郡道连接,算是对水路的一种补充。 毕竟,相较于费钱、费时、费工和费力才能修筑起来的王朝大道,浑然天成的河道几乎拿来便可使用,只需在地势较低的地方,用石材和矿泥加固,并在扩建周围自然形成的湖泊,在汛期用来存水,或是方便浇灌附近的农田便可。 当然,这世上不存在任何一劳永逸的事情,想要确保河道通畅,每年的修缮也必不可少,尤其是汛期,更得小心谨慎,容不得半点马虎,否则,水火无情,吞没良田,淹死百姓的事情定然屡次发生。 只不过,如此优良的水道,却因为持续千余年的海禁,只有体积吨位较小的双桅帆船经过,看不见中域王朝时,曾经拥有的巨无霸三桅帆船的影子。 “真是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走一遭滨海州城,去看看那广袤无垠的大海,若是条件允许的话,老夫还想乘着双桅帆船,到大海里面捕猎。” 王幸之一脸神往地望着滨海州城的方向,露出了浓浓的渴望,有些佝偻的后背,也强打精神的挺直了许多。 “那儿的海鲜味道鲜美,鲜甜无比,远远不是河中的虾蟹鱼贝能相提并论的,此外,还有长达十余丈,重有十多钧巨鲲存在,虽然传说吃上一口它的肉,能年轻十来岁的传闻,可万物皆有灵,老夫只求能看上它一眼便可。” “王总工谦虚了,只要得到三桅帆船的图纸,在那儿修筑起造船工坊,便可实现涉足深海的愿望,一睹巨鲲的风采,届时,持续已久的海禁将不复存在,神秘的大海,将任由我等驰骋!” 荣睦站在王幸之的身旁,凛冽的西北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尽管已是寒冬,手指和耳朵传来阵阵刺骨的痛感,可他依然不为所动,心头反而十分火热。 因为他从边力那儿,得到了海运可以与其他大陆各国贸易往来的信息,获得加之更高的银器、香料、香精、毛织品以及优良马匹等磐石大陆没有的商品。 凭借手中的茶叶、茶膏、丝绸、棉布和陶器等其他大陆没有的特产,他相信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力气,就可以从中赚取到丰厚的利润。 当然,前提是必须能够建造出可以远洋航行的三桅帆船,并且还得得到一张详细的海图,知晓对方城池所在的位置,方才可以实现这个愿望。 不过,即便在短期内无法实现,凭借坝阳河的天然优良水道,他也可以盘活包括千韧州城在内的整个坝阳河流域,先让手头的这几样商品,开办出更多的工坊,养活更多的雇工,让各州、郡和城变得丰饶。 “眼前的对手可是拥有了新式火器呢,其中百丈铳据说可以连续发射五次,才需要填装弹药,射程也增加到了一百五十丈了呢!” 墨先生笑着摇了摇头,轻抚着胡须提醒道。 “虽然宗晟广不会与你死战,只想保住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可这不代表他会对你言听计从,跟着你混,毕竟,大家都知道,跟着狗吃屎,跟着老虎才能吃肉呐……” “我荣睦虽然不是虎狼,也从来不做强取豪夺的事情,可绝对不会亏待自己人,当然,这可不是我吃糠喝稀,也会让大家也吃糠喝稀……” 荣睦听懂了墨先生的意思,对着晔雨、箫笛霏、晔治德、宗晟炎、罗晋以及闫世高等一众随行的商贾和跟随自己的人和善地笑了笑。 见众人也是附和一笑,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将目光投向了东方,透过初升的朝阳,他虚眯起双眼,望见了滨海州城的轮廓,不由得收起笑脸,挺直了腰杆。 第795章 ——敲打闫世高 滨海州城曾经是中域王朝的海运重镇,得益于其优良的天然深水港,以及通往内陆的坝阳河流域,这儿肩占据了与其他大陆八成以上的贸易量,在巅峰时期,每日进出港的船只,至少都在数百艘之多。 白肤的、黑肤的还有棕皮肤的人随处可见,尽管他们有着不同的文化、语言、文字还有习俗等,可滨海州城完全可以满足他们的不同需求,不管是饮食、穿衣还有出行的方式,都能让他们找到家乡的味道。 大街上,随处可见大象、骆驼还有其他品种的马匹,拖着样式各异,风格不同,但又满载着货物的马车穿行。以及各种风味的酒楼、客栈和演出不同类别戏曲的戏院,甚至就连他们各自信仰的圣殿,也是应有尽有。港口上,同样也整齐地停靠着样式不同,风格迥异的海船。 走在滨海州城的大街上,看着各种肤色、发色、相貌和体型的人,总会给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就好像生活在梦境之中,所以梦都就成了这儿的一个雅号。 当然,最让所有人向往的,是滨海州城的万国大道,这儿有各种风格的建筑,可以尝到无际世界任何一个王朝的美食,喝到他们酿制出的各类美酒,在汤池、戏院还有博弈场内,各种肤色姑娘们,足以让来访者流连忘返。 可不论他们来自何处,又有着怎样的风俗信仰,中域文字、语言以及货物,都是相互交流的不二之选,显然中域王朝不光在磐石大陆盛极一时,就连在无际世界中,也算得上巅峰般的存在。 只不过,千余年前的一场浩劫,让这座城池的繁华散尽,无数各色肤色的商客们,纷纷乘着海船落荒而逃,再也没有涉足此地半步,从此,除过几座楼宇教训躲过了这场浩劫,其余的一切都化作了尘土。 所以,当安宁水军来艘双桅战船,突然出现在了滨海州城的港口上时,立刻引来了周围百姓们的围观,虽然他们见过双桅战船,可规模如此庞大且又集中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 毕竟,海镇雄的水军,基本上并不驻扎在此处,而是在半岛州的黄岩郡城内,以此把守宗氏王朝的东海,不让任何闲杂人等出海。 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荣睦的这支安宁水军中,绝大多数的双桅战船,都具备了在大海中航行的能力,只不过受制于吨位的限制,无法抗击大海中的大风大浪,只能在近海游弋。 荣睦看着前来围观的百姓,见他们大多数都穿着破旧的冬衣,鲜有丝绸制成,更多的还是普通的棉织品,显然生活在曾经繁华的梦都,并不会给他们带来半点的实惠,反而还不及位于坝阳河中游的三湖州城丰饶。 “萧掌柜要不要考虑在这儿开办一座纺织工坊、一座印染工坊以及一座裁剪工坊,肯定能比三湖州城的利润更高,顺便也为今后海运做些准备。” 荣睦歪过脑袋,扫了眼面无表情的晔雨,对着也在观察眼前景象的萧笛霏轻声道。 “商王既然都开口了,萧笛霏岂有不尊的道理,还望商王在海运开放之后,多为萧氏布坊留上几艘货船,也好让雇工们再多赚些工钱。” 萧笛霏十分肯定地点点头,眉开眼笑地道。 “闫掌柜,不知这儿可否让您满意,但我想您肯定是一肚子的疑问,为何这儿靠海,只需把海水晒干就能获得海盐,还非要叫上您一同前来?” 荣睦笑眯眯地看着闫世高,见他似乎不以为然,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才话锋一转道。 “加入我安宁商盟最大的好处,就是有钱大家一起赚,接下来闫掌柜只需把晒盐的铺子和工坊集中收购,或是重新开办一些,然后将这些优质的海盐运回去售卖便可,另外,这次酒不要再往里面掺沙子了,硌到牙是小,坏了安宁商盟的招牌是大……” “多谢商王提醒,闫某人一定照办……” 闫世高听出了荣睦在提醒自己,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在千韧州时,还可以依靠手中稀有的盐井,毫无顾忌地控制万山王朝的食盐市场,赚取高额的利润。 可在滨海州城,最不值钱的就是食盐,不光没有下井开凿盐矿的危险,只要开挖一个大水池子就行,就连运输也可以走快捷高效的水路。 荣睦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控制万山王朝的食盐市场,自己家族世代经营的买卖,最多不出半年的时间,就有可能望去丧失。 于是,闫世高瞬间明白目前的处境,也知晓荣睦并没有对自己赶尽杀绝,不由得老脸一红,腆着肥硕的肚子,对荣睦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诸位收拾一下行李,先去歇息片刻,崔会长此前已经买下了一座房屋,用来当做安宁商盟的临时驻地,歇息好了之后,诸位可在城中寻找合适的铺子,用以开办各自的买卖,接下来我要去州王府会会宗晟广,当然,若是诸位有兴趣的话,也可以一同前往。” 荣睦见与闫世高交好的一众商人,一改刚才的高傲,知道自己对闫世高的敲打效果不错,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尽管对食盐买卖的利润十分羡慕,可他不愿行事霸道,更乐意和气生财。 见众人对着自己拱了拱手,走下了刚刚靠岸的双桅战船,便也跟了下去,登上一辆备好的马车,准备前往滨海州州王府。 萧笛霏和晔雨对视一眼,在对方没有任何温度的表情中,也走上了荣睦乘坐的马车,然后大方一笑,招呼着还来不及反应的晔雨赶紧上车,有些木讷的晔雨轻哼一声,微微昂起脑袋,也跨上了马车。 墨先生见状,只得无奈一笑,骑上一匹战马,与戴瑞、吴战龙和宋振谦等人紧随其后。 只留下祁宏、王幸之和徐江三人在港口,商量着如何修缮港口,修筑造船厂的相关事宜。 第796章 ——宗晟广 滨海州州王府位于港口北岸,早在中域王朝时期,这儿是迎接各方宾客的驿馆,建筑风格荣和了无际世界中,各方有名的王朝特点,乍一看望去,有种异域风情,驻足观看,则透着磐石大陆特有的古朴与厚重。 做为滨海州城仅存不多的中域王朝遗迹,它虽然经历了千余年的风雨,以及无数次的战乱,依然完整无缺地保存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当然,这并非是偶然,因为滨海州城一带地势平缓,没有任何山脉,根本没有石材,为了彰显中域王朝的海纳百川,修筑驿馆的石材,全都是由海船从其他大陆运来,并且还加以特殊处理,所以才直到今日,还能正常使用。 在其周围还密密麻麻得分布着高达七八丈的火铳塔楼,看上去令人心生厌恶,只不过,这是宗氏王朝的举动,为了全面禁止海运,他们还毁坏了港口和造船工坊,焚烧了航海图和海船,遣散了船长和水手。 荣睦自动过滤掉了这些个犹如钉子一般丑陋的火铳塔楼,神往地看着面前内敛而恢宏的州王府,心跳和血液的流速都仿佛加快了许多,浑身竟然开始起鸡皮疙瘩,整个人都被这座奇迹般的建筑群所折服。 尽管他并未有机会进入到万山王朝的皇宫,也不可能再见到中域王朝的皇宫,可他有理由相信,眼前的这座州王府,准确的说是驿馆,便是最伟大的建筑群。 “商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敝人滨海州王宗晟广,特来迎接……” 宗晟广站在州王府的大门前,对着早已被其气势折服的荣睦拱了拱手,然后朝左移了几步,伸出右手做邀请装道。 “里面请,里面请……” “原来是州王大人,失敬失敬……” 荣睦十分意外地将目光转移到宗晟广的身上,连忙跳下马车,对着宗晟广还了一礼,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主动出府迎接自己,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但不管怎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宗晟广不禁笑的十分灿烂,而且还异常热情,就如同见到了多年未曾谋面的挚友似的。 尽管他的心里,肯定盘算着怎样降低自身风险,如何获得最大的利益,可远比兵戈相见好的太多,因为二者的目的都是殊途同归,于是也重复着他的动作道。 “州王大人请……” 州王府真的很大,但设计得极为合理,不像千韧州和瀑龙州那样,一味地追求什么雅致、奢侈宏大或是虚张声势,故弄玄虚,而是大气精致中,透着浓厚的实用主义。 尽管早已是千余年的遗迹了,可就拿门前的几座建筑来说,几乎每一层都有议事厅、休憩厅和餐厅,规格较高的区域,每间屋子的面积也更大一些。 完全不像其他王府,一进门就是什么假山、湖泊还有各种珍稀树种,更为神奇的是,这儿似乎有着什么传播扩散声音的机关,隐隐约约可以听见美妙的音乐声,仔细辨别发现,似乎完全不属于磐石大陆。 不知不觉间,荣睦与宗晟广已经穿过了大半个州王府,即便现在已是寒冬腊月,可吹来的海风则不算刺骨,加之眼前的棕榈树、香蕉树还有椰子树等高大绿植的映衬,倒别有一番异国风情。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座高台之上,坐在雕刻有精致扎龙图案的金红色刺猬梨太师椅上,荣睦扫了眼台下的景象,只见下面是由石砖铺成的大片空地,一直延伸到北面的海滩上,立刻看出了这儿并非是议事厅,而是一座演武场。 “呵呵,敝人不像其他皇族众人那样附庸风雅,不仅沉迷于古董、字画和文玩之中,还喜欢什么音乐、舞蹈或是小曲,而是热衷于火器……” 宗晟广依旧挂着见面时的那副笑容,但眼神中则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和善,取而代之的则是狠厉,他指着面前的演武场道。 “据说商王也对火器十分感兴趣,还在实战之中,多次使用轰天铳、轰天神铳、神火飞鸽以及神火飞鹰等,在安宁军阵中,还专门设立的火器营。” “州王大人所言不差,自从荣睦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中域王朝流传下来的火器残卷之后,就被这种神秘的大杀器所折服,一心想着能用它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荣睦笑着点了点头,见宗晟广瞬间变脸,倒也不觉得意外,反而摆出了一副十分期待的样子,想要看看他的葫芦里面,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只不过,为了保护残卷不落入云苍宗之手,段司马不得不用火硝雷,与两名追击他的云苍宗人同归于尽,所以荣睦目前只想着如何替他报仇,以及对付那些想要谋害我的人。” “这么说来,敝人与商王也算是有着共同的爱好呐!” 宗晟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见荣睦的脸上依旧写满了自信,心中不由的多了一份期待之色,然后拍拍手。 “滨海州禁卫军火铳骑兵听令,列阵!” 身旁的一等州侯,气沉丹田,发出了一声怒吼。 哒哒哒……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传来,两百名身着轻皮甲的骑兵,排着整齐的阵列,来到了高台前面,仔细看去,他们每个人都骑着棕色的丘陵马,按照马匹的等级来划分,还算不得什么精锐。 可他们的后背上,则都有一杆长达丈许的百丈铳,显然与负责冲锋骑射的传统骑兵相比,他们的武器就是百丈铳,显然这也是他们在马匹和装备的劣势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很快,在距离他们将近两百丈的地方,负责配合的差役们,搬出了四五百个木质的假人,并且在上面套上了钽钢阶别的制式铠甲以及相同材质的高大盾牌等护具。 荣睦远远看去,这足有火铳骑兵一倍之多的木质假人,瞬间变得极有气势,他知道即便它们根本不可能移动半步,也不会造成任何的杀伤,但想要用百丈铳来对付这群假人,难度只高不低。 第797章 ——贪婪的条件 “瞄准各自范围内的敌人,自由开火!” 一等州侯见布置假人的差役们全部撤出,迫不及待地下达了进攻的军令。 排列整齐的百丈铳骑兵将士们,立即分散成一列长队,背着的百丈铳,也已经紧握在手中,抬到了右眼下方,对准各自的目标。 砰!砰!砰! 一连串清脆的声响传来,只见每名骑兵手中的百丈铳,就像一头喷火的猛兽一般,在腾起的青烟中,出膛的铳弹以极快的速度射向了假人。 咚!咚!咚! 金属碎裂的声响,很快就传到了荣睦的耳朵里,他清楚地辨别出了铳弹轻易洞穿了制式钽钢胸甲和盾牌,而那些嘈杂的细碎声,则是前者被击穿之后,飞溅的金属碎屑。 咔!咔!咔! 荣睦视线转移到火铳骑兵将士们手中的百丈铳上,只见他们将百丈铳放置到胸前,用右手拉动机关,然后重新瞄准,在此扣动扳机。 砰!砰!砰! 刚才的景象,再次出现,熟悉的声响,也又一次传入到他的耳朵里,不同的是,心中已然掀起了滔天巨浪,整个人都被这种场面深深的震撼了。 他十分清楚,自己手中的百丈铳,每射击一次,都需要重新填装铳弹、火药和导火索,最快也要少半刻钟的时间,如果遇到卡膛或是其他问题,耗费的时间则会更长。 除此之外,现在虽然已经由最初的精铁铳弹,升级成了钨铁,可其威力依然不大,顶多只能击穿血铜阶别的装备,对付钨铁以上的毫无作用。 应该火药配方的问题!还有百丈铳的图纸! 荣睦忽然想到,自己手中的火药,是根据残卷中的配方制作而成,而残卷的另一部分,则在宗晟广的手中,至于百丈铳的不同之处,肯定也在相关的残卷里面。 当百丈铳骑兵将士们的火铳,一连射击了五次之后,他们骄傲地把百丈铳重新背在身后,排列陈最初的阵列,昂首挺胸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命令。 “滨海州禁卫军火铳骑兵听令,原路返回!” 一等州侯呵呵一笑,用余光瞥了眼荣睦,极为得意地下达了军令。 “差役打扫战场……” “滨海州禁卫军火铳骑兵,共有一万余,在短时间内,凭借着百丈铳的五连射击,至少可以对付三倍以上的敌人,虽说不能像安宁军那样摧城拔寨,可用来自保,完全不成问题。” 宗晟广见荣睦完全被刚才的场面所震撼,语气也变得友好了许多,根据他的计划,只要荣睦对火铳骑兵畏惧的程度越高,自己就越好谈条件,于是伸手指向不远处的火铳塔楼。 “另外,我手中还有升级版的轰天神铳,威力也同样大出了不少,而且射速快,精度高,由于动静太大,就不做展示了,毕竟商王今日刚刚来我滨海州城,若是让百姓产生了什么误会,可就不好了。” “州王大人考虑的真是周到呢,我荣睦也不是拐弯抹角之人,既然现在咱们把话说开了,那么就请州王大人谈谈合作的条件!” 荣睦微微点头,若无其事地瞥了眼正在打扫的战场,发现其中的制式钽钢铠甲和盾牌,关键位置处都留下了拇指粗细的弹孔,显然若是换成真人的话,不死也是重伤。 尽管他有些怀疑宗晟广后半句话的真实性,可眼前的一幕的的确确是真实的,虽然他相信安宁军虽然可以通过一些手段,能够战胜滨火铳骑兵,可代价自然只高不低,正好自己也不打算跟宗晟广硬来,也就摆出了一副期待的模样。 “其实很简单,滨海州内所有的税收统统归本王,另外安宁商盟在滨海州的收入的七成,也属于本王所有,还有,本王滨海州所有的政令永远有效,除非本王亲自取消,不知商王意下如何?” 宗晟广贪婪一笑,见荣睦十分配合,也就放下了心中的顾虑,狮子大张口地道。 晔雨见状,心中满是兴奋,冷漠的脸上也涌起一抹罕见的喜色,从最初的城王、郡王、州王,到如今的储君,他最希望见到的,就是宗晟广这样胸无大志,混吃等死的皇族。 最不喜欢的,就是晔泰这种野心勃勃,图谋不轨的皇族,因为前者不过只是一头贪婪的懒猪,只需满足他吃喝玩乐便可,而后者就算把性命和江山给他,都未必会满意。 于是,她按捺下激动的心情,不动声色地拽了拽荣睦的衣袖,想让他先答应下宗晟广的要求,然后再慢慢动用各种手段,一点一点得消磨他提出的要求,直至全部废除。 因为这些手段,她极为熟悉,操作起来更是犹如探囊取物一般,根据她的估计,最多不出五年时间,宗晟广就会彻底沦为傀儡,滨海州的实际控制权,也将落入自己的手中。 “我能感受到州王大人的诚意,也知晓您对我的信任,不过我来此的目的,不是来为您打工的,而是要恢复滨海州城昔日的繁华,让它重新成为无际世界的梦都,而不是现在这幅萧条的模样。” 荣睦只是轻轻拍了拍晔雨冰冷的手掌,示意她莫要插手,可细腻的触感以及那种特殊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在心中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不过他知道晔雨暗中动用手段的想法,与自己背道而驰。 所以,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宗晟广的身上,见他图穷匕见,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只是见他光顾着眼前的利益,根本没有考虑未来的发展,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浓浓的不屑与鄙视。 “据我所知,滨海州每年的赋税不过仅有三四亿铜币,我安宁商盟一旦入驻,其收入则至少会在五十亿以上,让我拿出三十五亿给州王大人不是不可以,但我看不到任何希望和前景。 另外,据说太子宗祁峰那儿也广开言路和商路,寻找适合的合作伙伴,正好我可以顺着半岛州一路向北,到平原州城去见见宗氏王朝的新皇帝,想必应该会得到丰厚的条件!” 说完,荣睦在宗晟广惊愕的表情中缓缓地站起身,对着他拱了拱手,在晔雨极为不解的目光中,迈起了离开的步子。 第798章 ——在场的各位都是狗 晔雨见荣睦竟然转身而去,心中旋即涌起一阵怒火,恨不能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明白自己这个储君可不是摆设,自己没有同意的事情,绝对不允许他去做。 很快她也发现宗晟广等一众人,也愣在了原地,显然被荣睦此举吓得不轻。心中的怒火,迅速变成窃喜,她明白,凭借自己的手段,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便可解决掉宗晟广身旁的随从和护卫,将其控制起来,成为傀儡,从而控制滨海州。 于是袖中的晴雪阳伞,瞧瞧滑落至手掌处,浑身上下的肌肉紧紧绷起,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 “慢着!” 宗晟广回过神来,看着已经走出两三丈远的荣睦背影,愤怒地嘶吼一声,整个人都在微微的颤抖,就像一头看见猎物逃跑的猛兽似的。 “小子,你真当本王这里是自由地,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今日若是不给本王一个满意的交待,你们这些个奸商,统统都的葬在此地,为我宗氏王朝的陛下陪葬!” “我念在州王大人的诚意,所以乐意给州王大人薄面,说的比较隐晦,不知州王大人哪一句没有听懂,我可以单独解释清楚。” 荣睦停下脚步,看着满脸涨红的宗晟广,紧握着双拳,仿佛要用拳头说话,根本没有想要跟自己商量意思,只好耐着性子道。 “州王一心不肯放弃制定政令的权利,安宁商盟就不可能赚到铜币,就没法给州王铜币,也不可能让这儿的百姓过上好日子,更不可能重现甚至超越梦之都,换句话说,跟着老虎混,能吃到肉,跟着狗混,就只能吃到屎,” “小子,你说谁是狗!?” 宗晟广怒不可遏地指着荣睦,恨不能一把撕烂他的臭嘴,以解心头只恨,好在仅存的一丝理智,还提醒着他自己,身为州王,有些事情万万不可冲动,所以只好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我是说在场的各位都是狗,有的是拍马屁的舔狗、有的是只知道咬人的疯狗,有的是看不清时局的瞎狗,有的是还未开化的土狗,有的是则是妄自尊大的傻狗。” 荣睦笑盈盈地环抱起双臂,对着脸色比宗晟广还要阴沉的晔雨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过来,跟宗晟广划清界限,免得拉低自己的身份。 “小杂碎,你说谁是只知道咬人的疯狗呢,信不信我火铳骑兵,用火铳打烂的你臭嘴!” 一等州侯咬牙切齿地上前几步道。 “不错,小杂毛,你说谁是只知道拍马屁的舔狗呢,信不信我用大刑伺候你!” 一直未曾开口的州牧也上前几步道。 “今日你必须说清楚,究竟谁才是看不清时局的瞎狗?” 一名书生模样的名士,也不甘落后地道。 显然,场中除过宗晟广没有主动认领妄自尊大的傻狗之外,其余人等,已经清楚地从荣睦所说的各种狗中,准确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你们这群废物!” 宗晟广错愕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一众文武名士,见他们非但没有直接驳斥荣睦,反而还对号入座起来,甚至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妄自尊大的傻狗的位子,顿时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们,恨不得一人给他们一个大嘴巴子,以解心头只恨。 晔雨更是瞪大的冰冷的双目,看着眼前荒诞的一步,忍不住微微张开了樱桃小嘴,她实在搞不清楚,为何像宗晟广这样的废物,居然还可以让滨海州如此强盛,拥有战力惊人的火铳骑兵。 而自己费尽心机,使用了各种非常规的手段,才勉强把洪灾、旱灾以及饥荒带给瀑龙州的影响消除,想要重新恢复实力,甚至发展的更为强盛,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尽管她知晓荣睦可以实现这个目标,让瀑龙州变得强盛起来,彻底走出天灾人祸的阴霾,只不过她更愿意相信荣睦只是取巧,宗晟广只是人傻有福而已。 毕竟,滨海州地势平缓,又有坝阳河以及大大小小数十个湖泊滋养,只要精耕细作,轻易就可成为粮仓,所以,她更加坚定了要除掉这群废物,挟持宗晟广成为傀儡的打算。 “哼!” 晔雨冷哼一声,手中紧握的晴雪阳伞,旋即打开,手腕轻轻一抖,晴雪阳伞便开始高速旋转起来,然后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朝着文武名士们的脖颈出飞掠而去,若是一击命中,定然会让他们身首异处。 砰!砰!砰!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传来,只见刚刚离开手指尖的晴雪阳伞,就被无数铳弹集中,在点点的火光之间,无力地坠落在了地上。 虽然它并未像钽钢阶别的制式铠甲和盾牌那样,被击穿了无数个小洞,可它的表面,依然留下了无数个凹坑,显然已经不能继续使用了。 “好厉害的百丈铳!” 晔雨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看着受损的晴雪阳伞,心头怒意更甚,恨不能亲自动手解决掉宗晟广等人,但她也十分清楚,暗处肯定还有着无数支百丈铳正瞄准了自己,一旦轻举妄动,肯定会殒命至此,所以只好站在原地。 “你们真的连一个弱女子都不放过吗,她只是想要用那把阳伞敲打我一下,好让我同意州王大人您的条件,所以这么说来,你们还算是同道中人呢!” 突如其来的变化,并没有让荣睦乱了阵脚,他反而嘲弄地笑了笑,走到晔雨的晴雪阳伞前,将之捡了起来,抖了抖上面的灰尘,交给手足无措的晔雨,在后者低声的谢谢中,再度把目光集中在宗晟广的身上道。 “商人重利,更重信,我完全可以先答应你的条件,然后再一点一点得将之蚕食,不出五年时间,你就只能沿街乞讨度日了。 当然,除此之外,以我目前的实力,也能轻松地封锁坝阳河以及滨海州的近海,反正你也攻不出来,干脆就把你困死在里面得了。 但我不愿意这么做,因为我不希望无辜的百姓受此牵连,当然,我也相信州王您更愿意过上好日子,或者说帮州王您实现重建梦之都的愿望,毕竟,这座驿馆虽大,可远不及当初繁华的梦之都呢……” 第801章 ——简单且复杂的问题 丝绸是除过水酒、食盐以及铁器之外,最为暴利的商品,就拿目前的价格来说,一匹棉布的价格是四十铜币,利润为十五铜币,而一匹丝绸则高达五百铜币,利润足足有三百铜币之多。 按照目前三湖州每年一百万匹丝绸的产量计算,罗晋三人的年收入至少能有三亿铜币,若是加上他名下的客栈、酒楼、戏院以及河鲜养殖场等众多产业的收入,则可以达到四亿铜币。 当然,若是将这些丝绸,全部运送至炎峰大陆的波密王朝,荣睦相信利润至少还能再翻上三十倍之多,而一旦滨海州城的丝绸产业链构建完成,那么每年能增加两百万匹丝绸产出,赚到二百七十亿铜币。 至于更为遥远的其他几片大陆,荣睦则还没有任何奢望,毕竟当下还不具备远海贸易的能力,能够找到距离最近的炎峰大陆,并与波密王朝重新恢复贸易往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作为商人,物尽其用,获取更多的利润是永远不变的目标,他相信,除过丝绸以外,铁器和药材同样也能赚到更多的铜币。 就在这个他努力为实现这个美梦而兴奋努力的时候,一个不算是什么问题的问题,突然摆在他的面前,那就是他一直敬仰的书院,只不过并不是刚刚修筑完成的霸阳州城书院,而是滨海州书院。 与文化的发展和传承类似,经验和技术的积累,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期间,不光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还得需要经得住时间的检验,将许多糟粕剔除,并且不断推陈出新,方才可以。 前者,几乎在磐石大陆全部消亡殆尽,即便是千韧州书院的邵非充、楚洪才以及一众出类拔萃的先生们以及他们的前辈们,处心积虑的搜集各种典籍,想要费尽心机地推敲其中的奥妙长达千余年,也对其知之甚少,想要将其发扬光大,就更不可能办到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十分坚定地认为,中域王朝的覆灭,完完全全就是好人被坏人击败,就好比城中的大多数好人,被极个别的恶霸所欺凌一样。 当然,各个王朝的帝王皇族们却对此嗤之以鼻,认为中域王朝的覆灭,万万全全就是优胜劣汰的最好体现,正义战胜邪恶的铁证,因为中域王朝的建立,名不正言不顺,且逆天而为,怎会有不覆灭的理由呢! 随着荣睦实力的提高,地位的提升,这些原本他不愿意知道的问题,也都统统摆在了自己面前,相较于儒雅的邵非充和楚洪才,以滨海州城书院的院长宋宏图为首的一众名士们,则是个难缠的对手,整日缠着荣睦讨论这些无厘头的问题。 “商王大人,今日我们与您探讨的问题,是州王宗晟广是否具备州王应有的德行、才华以及本事,如果不具备,是不是应该清算他之前所有背信弃义的所作所为?” 宋宏图气势汹汹地带领着三十余位书院的先生和名士们,堵在了临时租住的安宁商盟滨海州城分盟外,一定要向东躲西藏的荣睦讨个说法。 “宋院长,诸位先生们莫要着急,荣睦初来乍到,此事一时半会还无法回答你们,不过书院肯定是要扩建,学生也必须扩招,当然,也不能完全都去读书写字,还得教授他们修筑房屋、建造船只、纺织丝绸甚至种植树木等……” 荣睦知道因为宗晟广之前就算再怎么骄纵轻狂,无法无天,那也是宗晟昌纵容之下的结果,眼下他已经做出全面的退让,放弃了手中的权利,也算得上将功补过,完全没有必要揪着这根辫子不放。 只好连忙搬出了黎威设立在霸阳州城的建工学院,培养出了木匠、石匠还有泥瓦匠们,已经具备了单独修筑房屋的能力,让荣睦在一众固执的老学究面前得以开脱道。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商王大人居然将这些旁门左道与我书院相提并论,真是有辱我等学识。” 宋宏图歇斯底里地怒吼一声,就要带头撞死在荣睦面前,以此跟荣睦口中的那些旁门左道划清界线。 “还有,今日若是不与宗晟广老贼划清界限,清算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我宋宏图便与你势不两立,当着你的面告诉你,我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宋宏图身旁的一众老学究们,也纷纷挽起袖子,低下脑袋,对准了商会大门的柱子,紧绷起浑身的皮包骨头,就要紧随其后,以头抢地。 “宋院长言重了,就算宗晟广十恶不赦,那也是拜宗晟昌不闻不问所赐,如今宗晟昌已死,就算主犯被斩,而宗晟广已经交出所有权力,可视为承认错误,所以这些罪责大可一笔勾销!” 荣睦很想说宋宏图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情,可转念一想,他这么做也并无道理,完全就是说出了百姓们敢怒不敢言的事实,加之自己对待宗晟炎、晔治廉、晔治德以及晔戟等皇族中人时,也使用了同样的怀柔政策,而且取得了不错的效果时,自满的情绪也就顺理成章的占据了其他想法。 当然,他也知道一招鲜吃遍天的做法,也只存在于理论之上,虽然自己觉得怀柔政策没有任何问题,后来百姓们的生活转好,商贾们的生意日趋红火,各地也趋于安定,印证怀柔政策并无不妥。 可是归根到底,这些都是自己能看到的,自己能想到的而已,至于其他是不是跟自己看到的一样,想到的一样,就要两说了,这时,他忽然意识到兼听则明的重要性,见宋宏图正脸红脖子粗地瞪着自己,只得讪讪一笑,语气缓和地道。 “常言道,兼听则明,宋院长所言不错,此事最好从长计议为好,毕竟不论宗氏律典还是万山律典,的的确确没有对皇族们有任何约束,若是只凭你我之言,必定对宗晟广有失偏颇……” 第802章 ——搁置问题 “这……” 宋宏图闻言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瞬间没有了刚才舍生取义的气势,望向荣睦的眼神中,那股凌厉的目光也变得平静了许多。 他略显迟疑地扫了眼同样面色凝滞的一众先生和名士,见他们也被荣睦的一番话引起了沉思,这才明白就算荣睦立刻同意审判宗晟广,只会带来负面的影响,甚至还会引起宗晟广的反抗,引发死伤无数的兵变。 因为正如荣睦所说,所有律典几乎对皇族没有任何约束,宗晟广就算再怎么残暴、昏庸或荒淫,只要他未曾谋反,便没有治罪的理由。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宋院长若是说什么木匠、石匠、铁匠还有厨子是旁门左道的话,是不是有失偏颇呢,试想一下,若是整个滨海州城内,只剩下了你滨海州书院,诸位先生是否还能有衣服穿、有粮食吃、生病了有药治呢?” 荣睦见宋宏图也陷入了沉思之中,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十分清楚,读书人都有这种清高的毛病,却又不肯承认百无一用是书生的事实,连忙将话题岔开,避免他揪着宗晟广的问题不放。 “还有,我千韧州、瀑龙州、霸阳州城、三湖州以及滨海州城的四千余万百姓,要吃饭、要穿衣、要做工、要生活,光是靠滨海州城书院或是霸阳州城书院的话,大家都会饿死,还会起来造你我的反,说你我鱼肉百姓,无才无德! 所以还望宋院长莫要太过冒进,先恢复滨海州书院的正常秩序,多培养一些廉洁奉公,德才兼备的年轻人,补充一下文官队伍的空缺才是当务之急啊……” 宋宏图木然地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对着荣睦拱了拱手,以示赞叹同他的说法,然后便带着一众先生和名士,像打了败仗的武将,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商会。 “看样子今后商王不光要面对外部的敌人,还得地方来此内部的质疑呐……” 墨先生突然出现在了荣睦的身后,轻抚着胡须,脸上不禁多出了几分凝重,面对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竟然极为罕见的露出了浑身的杀意,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必须得找出个解决之策,否则迟早会陷入到类似于文官、武将、名士以及商贾之间的内耗中去,会极大地消耗我们的人力、物力和精力,想要干成一件事情,难度肯定会更大!” “宋院长倒是提醒了我,还有不同的声音,这样很好,不会让我变得刚愎自用,当然,这样也挺麻烦,因为他们提出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荣睦苦笑着摇了摇头,见墨先生摆出了如临大敌的架势,心理十分清楚将要面对的困难,不由得顿感一阵头疼,于是只得另起话题道。 “咱们还有十一个月时间,来获得平原州和半岛州的控制权,还有两百亿铜币的赋税,先如期完成,再考虑这些问题! 身为一介商贾,我能做的除过赚钱之外,恐怕也只有让雇工们的日子过得好一些,矿山、农田以及工坊等地和平安定了!” “那倒也是,商王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封地内基本上再也没有无畏的内耗了,百姓的日子也越来越好。” 墨先生收敛住浑身的杀气,看向荣睦的目光中也多出了一丝欣慰,语气缓和地道。 “但是,磐石大陆和无际世界之中,有着太多的心狠手辣和贪得无厌之辈,咱们还是要小心提防才是。” “老师提醒的是,荣睦一定多加小心。” 荣睦点点头,转身走入屋内,缓步来到房顶的平台之上,注视着滨海州城港口的方向,看着那儿满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心头再度燃起了新的希望。 他相信,随着破败不堪的场面已经开始渐渐消失,要不了多久,开裂破损的石砖、不见踪影的吊机、消失千年的车马、人声鼎沸的坊市以及只存在于图纸上的三桅帆船,都将会一一重现。 移交权力刚满一个月后,生活依旧奢靡的宗晟广,渐渐开始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开始享受这种悠闲无聊的日子,只不过少了文官、武将还有名士们的追捧,还是让他浑身都不自在,好像少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身为皇族中人,受血脉的影响,对于权力的迷恋程度远比常人更胜,一朝一夕根本无法改变,至少要让几代人不再触碰权力,估计才有可能会淡化一些。 历史上,很多所谓的小人,并不是他本人的品德有多么低劣,也不是他为人阴险狡诈,而是能力平平却又好大喜功,热衷于做许多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 比如曾经万山王朝的师相章志发,虽然出口成章,文章也写的极为漂亮,甚至还通晓古今,不过大多数都是纸上谈兵,但他为了提高粮食的产量,不顾千韧河年年泛滥,执意在其中游开垦农田,最后不光致使数百万百姓溺水而亡,还耗费了三年大好时间以及数百亿铜币。 宗晟广就属于这样胸怀大志,又没有本事的州王,所以自从州王的位子后,滨海州就开始衰退,成为宗氏王朝的垫底。如今,在面对宗氏王朝分崩离析的关键时刻,竟然连治下百姓的温饱都无法保证了。 当焦头烂额的宗晟广,快要支撑不住,滨海州城内的三郡郡王自立为王的时候,荣睦的特使崔彧,送来了紧缺的粮食,暂时缓解了燃眉之急,如今荣睦彻底接手了他的这个烂摊子,所以,可能是知晓了荣睦的所需,借此以表心意,就派人送来了一整车的礼物。 “除过金银财宝、古玩字画还有奇珍异宝之外,最为有价值的,还是这几卷中域遗物,劳烦边先生帮荣睦翻译一下。” 荣睦视若珍宝的捧着几卷残卷,小心翼翼地将其递到刚刚赶至滨海州城的边力手中,按捺住心中的兴奋问道。 第803章 ——平定滨海州 边力如获至宝地将几卷残卷放到桌上,然后戴好丝绸制成的手套,小心翼翼地摊开其中一卷,仔细地阅读起来,时而提起毛笔,在一旁的书卷上面写写画画,完全忘记了舟车劳顿的疲劳。 在其身边的几名学生,除过帮他打打下手,准备笔墨纸砚以外,也纷纷拿出书本,照着边力那样写写画画,开始认真地学习起来。 早在大半年前,边力就已经在霸阳州城书院内,开设了中域文字和文化的科目,招纳不少有兴趣的学生,但奈何中域王朝的文化博大精深,单单是个别的文字,放在不同的语境中,所表达的意思截然相反。 所以,这大半年的时间里,边力只是在耐心地培养学生们的兴趣,并没有急于求成的教授他们过多的知识。此番出行,他也将有天赋的学生一并带来,近距离感受一下中域文化,对他们也算是一种启发。 足足五天时间,除过吃饭、睡觉和方便之外,边力和他的六个学生,从未离开过书房,百无聊赖的荣睦,为了不打扰他们,为他们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就在商会附近,找了一处幽静的宅院,将其打扫干净,让他们搬过去继续翻译上面的内容。 等待自始至终都是一件磨人的事情,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无所事事的荣睦,再度过上了当初在霸阳州城养尊处优的日子,每天都会睡到自然醒,洗漱之后穿着薄衫,骑着战马在滨海州城里面溜达。 随着安宁商盟各家商贾的入驻,这座古朴的城池内,又有了荣光换发的迹象,千韧州的木材、石材、药材、兽皮,三湖州的棉织品、稻米,霸阳州城的水酒、钨铁、茶叶、水果、茶膏以及瀑龙州的陶器等商品一经上市,就成为了百姓们争相购买的对象。 同时,滨海州的海盐、阴干的海产,三湖州优质的丝绸也开始出现在千韧州、瀑龙州和霸阳州城的市面上,同样引来了各地百姓们的青睐。 尤其是质量上乘,价格低廉的海盐,直接让曾经高不可攀的食盐,由曾经的十五铜币一斤,下跌到了一铜币一斤,完全变成一种跟粟米和玉米面平起平坐的商品,直接让醋布永远的消失了。 这般结果,自然让安宁商盟中,陆寿年、萧笛霏、施东昌和闫世高等,新加入的罗晋、周万、侯全以及滨海州城以刘云义等商贾们欣喜异常,令这个较为松散的商业联盟,变得炙手可热。 这正是荣睦喜闻见乐的结果,他坚持认为,商品本身就应该不断革新,价钱跟质量也并非处于正比,质优价廉的商品肯定是所有商品的最高级状态。 就拿食盐来说,千韧州盐井里面的盐,杂质较多,相对难开采,且数量又少,海盐就省事太多,再如棉布,随着钨铁产量的不断提高,钨铁农具的价格自然会下降,棉花的产量也就随之提高,而萧氏布坊新式纺织机的出现,又让棉布的产量增加,如此一来,棉织品也就实现了质优价廉。 当然,这种由产业革新带来的商品竞争力提升,是非常好的现象,最初在杉鹭镇时,林卓富等商贾使用价格战、恶意囤货等手段,进行恶意竞争,则会损害所有人的利益,因此荣睦早早就将禁止恶意竞争,写进了安宁商盟的规矩里面,凡是有违反者,一律开除。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目前与荣睦无缘,就在封地内都在恢复生产,商业往来变得密切时,滨海州的三郡十五城,也在戴瑞、吴战龙和乐万里等人的软硬兼施之下,兵不血刃的放弃了抵抗,只剩下半岛州和平原州未能平定。 之所以如此神速,首先要得益于宗晟广的滨海州禁卫军火铳骑兵,做为黑火药世代的巅峰产物,连射火铳的威力,直接让三郡十五城的守军将士们,视如性命的血铜、钨铁甚至是钽钢阶别的装备,变成了废物。 在三郡十五城城门大开后,乐万里顺势把安宁商盟的所有产出一并送入,缓解了粮食不足的燃眉之急,也丰富了市场所需。 各家商贾更是拿出了将士们在战场之上的气魄,争先恐后地在三郡十五城内,购置商铺、修筑工坊、雇佣雇工,发展各自的买卖。 人逢喜事精神爽,荣睦每日都会得到各类喜报,吃着本就鲜甜味十足的梭子蟹,白海虾和海胆,口中的滋味也就变得更加鲜美,着实让他极为享受。 “如此新鲜的海产,简直比禽肉好吃倍之多,听说每年秋季的海产,种类还会更加丰富,也更加肥美呢,就是价钱有些高……” 荣睦咬开指头粗细的螃蟹腿,从里面取出一块白中翻红的蟹肉,一股脑地塞进嘴里,细细地品味着其中的滋味,忍不住赞了一声。 “但这味道,还真值这个价钱,你说呢,储君大人,萧掌柜……” 从未享过如此口福的晔雨,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的高冷,面对一桌子的美食,她似乎也全然忘记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利用本就不凡的身手,在剥螃蟹壳和剥虾皮时,简直就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不论多么坚硬扎手,她都毫不顾忌,三下五除二地就把蟹肉和虾肉塞进嘴里,然后转向下一个目标。 “这山珍我没有口福品尝,倒是这海味果然名不虚传,若不是没有吃过山珍,我倒是很想把海味放到它的前面,因为实在太美味了!” 早年曾有过口福的萧笛霏,吃相就要好上许多,不紧不慢地吞咽中,还能与荣睦有几句互动,不至于让酒楼的包厢里面,只剩下虾蟹外壳破裂的声响。 “就是这海鲜不便长途运输,尤其没有水运城池的百姓们,恐怕难以尝到这种人间美味了,若是商王能想些办法,兴许能赚到更多的铜币呢!” “萧掌柜还真是在商言商呐,吃着如此美味的海鲜,居然还劳心劳神地琢磨着如何赚钱。” 荣睦微微一怔,旋即哑然失笑道,正欲开口反驳,就见贴身的差役走进包厢,立刻意识到是边力那边有好消息传来。 第804章 ——新式火铳 人是一个奇怪的动物,总会在期盼已久的梦想,即将变成现实的时候,注意力突然转移到别的地方,全然不知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荣睦对此深表认同,从酒楼到边力的暂居地仅有百里长的距离,平时他骑马几个呼吸就能赶到,如今步行起来,却足足走了一刻钟。 倒不是他腿脚有什么不便,而是满脑子都想着晔雨和萧笛霏,尤其是萧笛霏拨开海虾,放到自己盘子里时,眸子里满是温情的样子,和晔雨目光冷厉,醋意大生时产生的鲜明对比。 那一刻,他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与从前苦读书卷,考取功名时,待在家中的那种踏实感不同,这次多出了以自我为中心的保护欲望,想让晔雨和萧笛霏永远在自己的身后,或者说是做自己的女人,另外,还有一种极强的占有欲,也令他浑身及不自在。 这种感觉,虽然与金钱大致相似,不过多出了一分柔软,并不是为了得到金钱而不择手段,而是为了得到她们的认可,用心用力去讨好她们。 “先不想这些了,能不能活到明天还不一定呢,眼下事物繁多,得先依靠那些中域遗物,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重中之重。” 荣睦拍了拍脑门,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可脑子里二女的一颦一笑却竟然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连笑声都回荡在耳畔,只能狠狠地摇了摇头,快步走进屋子里。 “正如商王意料之中,这一卷兽皮上面,记录着高等火药的配方,名为白火药,相较于黑火药,它的制造难度更大,但威力也更为惊人,一斤白火药的威力,大致相当于二十斤黑火药。” 边力从桌上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卷兽皮,放到荣睦面前,又把一卷翻译的书卷搁到一旁,露出一个敬佩的笑容道。 “据我所知,白火药至少已经消失了四五百年之久,如今重新获得它的配方,只要凑齐所有材料,定会助商王的实力突飞猛进,在短期内平定平原州和半岛州,真正成为割据一方的王侯。” “多谢边先生了……” 荣睦极为恭敬地对着边力施了一礼,从侍者的托盘中拿过一条热毛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手,这才迫不及待地翻开书卷。 他发现与最早得到的那本黑火药兽皮图纸相比,白火药的原材料足足多出了一倍,总共需要六种稀奇古怪的材料,而且,每一种材料的重量竟然精确到了钱这一单位。 更为重要的是,制作的过程中,必须将所有的材料全部研磨成最细的颗粒,然后按照顺序搅拌均匀,整个过程必须完全干净,不能混入一粒灰尘,否则效果将要大打折扣。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里面记载着类似于滨海州近卫军骑兵所使用的火铳,只不过连发的次数增加到了八次,而且杀伤力更强、射程更远。显然宗晟广已经对这卷中域王朝的兽皮有所参悟,只不过受制于技术瓶颈,无法完全达到要求。 看到这里,他这才意识到,那个盛极一时的中域王朝,不光光具备着在整个无际世界,畅通无阻的进行商贸的能力,而且还拥有着远超于所有大陆的技术,技艺极为精湛的工坊,它的覆灭难道真的就是过于的先进,窥视了天地的秘密,以至于触怒了上天,所以才招致灭亡的吗? 想到这里,荣睦硬着头皮继续向后翻看着,他发现后面的内容,更加超乎想象,其中各类工艺的复杂程度,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和认知范围,截至目前,他认为箫笛霏的新式纺织机,就是一个如同怪物般的存在,而这种火铳的图纸,则比前者更甚。 并且,其所需的材料竟然是根本无法掌握的钼金,要知道,钼金乃是由中域王朝才能产出,而各个王朝所拥有的钼金,也都是由其流传下来的,所以想要将其制造出来的难度,比起白火药来更高。 想到这里,刚才的兴奋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浓浓的无奈以及无数个疑问,整个人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木然地坐在了椅子上,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发起呆来。 “商王不必过分忧虑,中域王朝本就是一个深藏了无数秘密的王朝,不管它曾经拥有什么,都不足为奇,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将之精华吸收,并剔除糟粕,比如,中域王朝过度尚武,几乎每日都有人因决斗身亡。” 边力见荣睦的样子,与当初自己接触到中域王朝时表现出的迷惘和无助时,忍不住认同地笑了笑,旋即用安慰的语气道。 “白火药我早有耳闻,只是未能得到具体的配方,只得寻找可能的配方,如今得偿所愿,那些古怪的材料,我也全部都有掌握,眼下只需修筑一座密封性优良的工坊,便可进行试制。 至于八连发的火铳,我们完全不用操之过急,先用已经开始运作的钨铁工坊代替,再衍生修建一座火铳工坊就行,我相信这样可以达到极强的战力,至少平定半岛州和平原州不在话下。 另外,三桅帆船的图纸,我已经交给王幸之了,只要得到剩余的两幅残卷,应该就能建造出三桅帆船了,同时,我还根据自己的学识,绘制出了造船工坊的图纸,也一并给他。” “有劳边先生了!” 荣睦闻言,整个人又再度恢复了自信的神采,脑子里也开始憧憬着白火药和新式火铳能成功制造,不过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诫自己莫要急于求成。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残卷极为奇怪,我查阅了所有的资料,都未能将之全部翻译过来,只能大概猜出其中的意思,不过饶是如此,就已经让我感到极为吃惊了!” 边力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他缓缓走到荣睦身旁,弯下腰,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 “那就是云苍宗也在一直都在苦苦追寻的长生之术!” 第805章 ——神秘的长生之术 “怎么可能?” 荣睦大惊失色,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直接把椅子掀翻在地,仓皇地后退了好几步,这才稳住心神,看着边力手中那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兽皮卷,犹如见到了瘟神一般。 此时,眼前也再度浮现出了丘陵郡城一战时,格宗主极为残忍且诡异的法门,心头不禁充满了畏惧,他十分清楚,相较于记录火器的兽皮书卷,这本记载着长生之术的兽皮书卷,会招致云苍宗的抢夺。 但事已至此,不可能就当没有发生过一样,只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于是荣睦捏紧了双拳,控制着心头恐惧过后的愤怒道。 “既然宗晟广有本事制作出可以连射的火器,那么这卷长生之术,他也应该有所参悟,如此一来,云苍宗十之七八会打探到蛛丝马迹,所以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商王所言极是,本来我是想烧毁这卷残卷,彻底抹除长生之术的所有信息,断绝任何想入非非之人的邪念,让无际世界继续重复着古老的生死法则。” 边力诚恳地点点头,语气严肃地道。 “但是,我总有一种感觉,认为这就是盛极一时的中域王朝,在极短的时间内,灰飞烟灭的重要原因之一,而古老神秘的云苍宗,肯定也跟中域王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眼下商王已经展露峥嵘之象,五州十八郡内,满是复苏的景象,许多政令也深得众多百姓、商贾、名士、文官和武将认同,大有一统之势。 正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中域王朝的典籍,还有它失败的教训,都是极为宝贵的经验,还望商王兼听则明,千万不要只顾着追寻它的光鲜亮丽,而可以回避它的灰暗血泪史呐!” “边先生放心,此事我一定会牢记在心,绝不辜负边先生的一片好意,但长生之术极为诡异,荣睦也要提醒边先生务必多加小心,万万不可为了一是之利,遗祸千年啊!” 荣睦见边力最后几乎是在强忍着涕泪,控制着内心的悲愤在向自己谏言,心头顿时感动不已,连忙弯下身子,恭恭敬敬地将他搀扶到椅子上。 或许是沉醉于中域王朝灿烂的文化之中难以自拔,荣睦惊奇地发现,边力的胳膊竟然比自己还要纤细,脸上的气色更是灰暗的有些可怕,显然是废寝忘食之后,体力精力都受到极大消耗的表现。 可饶是如此,他依然能感受到边力整个人的筋骨肌肉都绷得很紧,尤其是听到荣睦的担忧后,更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以表心中的坚定。 “表面上答应老夫,不再触碰这些个邪门歪道,背地里却干着偷鸡摸狗的事情,难不成商王真的不相信天道轮回,生老病死之说?” 柴恩气呼呼地走进书房,吹胡子瞪眼地扫过边力和荣睦,一把抢过那本翻译过来的书卷,极为不屑地翻看了几页,随手扔到一旁道。 “即便是强如中域王朝,不也最后土崩瓦解,只剩下几张故弄玄虚的兽皮纸,还有类似于滨海州州王府那种毫无意义的废墟了吗,由此可见,只有江河湖海方才有永生的可能。” “柴先生息怒,柴先生息怒,荣睦并非不信您老的谆谆教诲,贪图什么长命百岁之道,而是想要借此了解一下神秘的中域王朝,为何如此强盛,都难逃衰败灭亡的命运。” 荣睦连忙把边力的译做和兽皮残卷,小心翼翼地呈送到柴恩面前,对着正要开口反驳的边力摆摆手,和颜悦色地解释道。 “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不论是这些遗留下来的古迹,还是流传至今的兽皮卷,既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好的我们继续传承下去,争取发扬光大,不好的,让它成为警示世人的例证,好让人迷途知返。” “说的倒轻巧,这世上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抵挡长生不老的诱惑,尤其那些个大权在握的帝王、贵族和将相,更是会不择手段的想要将之据为己有,丘陵郡城的那惨烈一战,不过只是长生之术的初级法门而已,若是借此登堂入室,只会是生灵涂炭血雨腥风!” 柴恩怒目圆睁地瞪着荣睦,丝毫没有任何退让的意思,做为自己的不容争辩的底线,他一直都以高压的态势严防死守,尤其对方还是自己十分欣赏的荣睦,就更显得严厉了。 “所以,必须得将之焚毁,绝不给那些还有非分之想之人,留有半点希望,否则必定后患无穷,迟早会让整个磐石大陆再度陷入无尽的战乱之中!” “既然如此,那么译本和残卷就全部交由柴先生保管,荣睦和边先生绝不多说一句,只求柴先生能及时提醒我们,中域王朝究竟做错了什么,也好让荣睦不再重蹈覆辙。” 荣睦直接把译本和残卷塞到柴恩的怀里,以此打消他将之焚毁的想法,对着他施了一礼道,话锋一转,无可奈何地求情道。 “毕竟,此券从宗晟广那儿得到,他能仿制出连发火铳,自然也对此卷有所感悟,常言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如今云苍宗对此趋之若鹜,所以还得劳烦柴先生从中找出他们的弱点来。” “哼!” 柴恩明白荣睦这是给自己台阶下来,当然他也看出了荣睦想让自己研习残卷的打算,尽管这与他一贯坚持的信念背道而驰,可还是勾起了他一丝好奇,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他的老脸也不好变得太快,只得愤怒地将译本和残卷扔到了桌子上,狠狠地一甩袖子。 “不要把桑树种得到处都是,给老夫留出五千亩的土地,开辟出一片药材庄园,然后用重兵把守,译本和残卷就先放在你这里,记住,药材庄园不要理你太远,老夫不喜欢坐马车奔波。” 荣睦闻言,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着同样如释重负的边力,他知晓对方如果不是本着探寻中域王朝的执念,肯定早就焚毁的残卷,更不会耗费心血地去翻译了。 不过饶是如此,他依然觉得心中突然多了份重担,压得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806章 ——乱象初现 滨海州虽然远比千韧州富庶,百姓们的日子,也比其他四州过得要好很多,但带来的问题也同样不少,歧视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 彼此之间,你瞧不起我,我看不上你的事情,就如同家常便饭一般,在整个磐石大陆都稀松平常,比如吹嘘自己祖上有多么厉害,当过多大的官,做过多大的买卖,干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除过做皇帝、造反还有羽化登仙之类,没有人相信的牛皮之外,他们什么都能吹的出来,而且还有模有样,唯独那个人不是自己。 这本来不算个什么事情,但随着人口流动量的增加,极大地影响了五州的团结,最为明显的表现,就是人口众多的千韧州和瀑龙州的百姓们,在以荣睦为首的安宁商盟计划中,大批量的背井离乡,来到了开办大量工坊、农田和商铺的三湖州与滨海州谋生。 三湖州的本地商贾和百姓们,总会认为他们抢了自己的饭碗,只要能找到机会,就会不遗余力地驱赶他们,甚至还发生了驱赶辱骂、殴打残害和放火杀人的个案,搞得捕役们哭笑不得,只能以律典处罚。 荣睦明白,邵非充口中的众生平等,不过只是一句不可能实现的空话,就拿千韧州跟滨海州作比较,前者的百姓忙活一年,连肚子都填不饱,后者则可以送子女读书,甚至购置宅地。 至于商贾的们差距,就更是大的离谱,荣家这几年实力得到了暴涨,资产也由最初的一千余万铜币,达到了十亿铜币左右,一跃富商和富豪两个等级,成为经验不足的大富豪,等同于从镇子,升级到了州城。 可财富仅仅是滨海州普通商贾的五分之一,比起首富刘云义的五百亿铜币资产,则相差了足足五十倍之多,由此可见,磐石大陆各个王朝之间的长期并存,早就了无数富可敌国的商贾。 当然,贫富差距过大,各个阶层已经基本固化的并发症,造成了底层百姓收入更低,生活更加艰辛的苦果,尽管他已经不惜任何代价的提高工钱,降低粮食、食盐和布匹等商品的价格,可短时间内,只会消耗他手中为数不多的资产。 若不是安宁商盟中的商贾们鼎力支持,就算搭进去一百个荣家,也向一颗扔到了大海之中,石子只能激起一点水花,根本不可能改变事实。 当然,商贾们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倾尽家财地任由荣睦折腾,所以留给荣睦的铜币,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迅速减少,现在,已经等不到他在滨海州城修好港口、造船厂和兵器坊等工坊,手中的铜币就要花光了。 再加上他在各地实行的免税政策,导致文官、武将和捕役们的俸禄,全都由自己承担,更是令铜币的开销极为惊人。 “萧氏布坊的最后三亿铜币,已经纷发到各地所需之处,再加上寿年药房、东昌钱庄以及崔会长、乐会长以及其他掌柜们的最后五十亿铜币,也已经到位,相信还能支撑一个月左右。” 萧笛霏缓步走入荣睦的书房,将一本厚厚的账簿,放到了他的面前,拿起一条棉毯子,盖到了他的肩膀上,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 “只要我们暂时减缓移民、修筑工坊、制造新式火器和研发三桅帆船等事宜,凭借各家商贾们十分之一的会费,让五州正常运转,是一件十分轻松的事情。” “多谢萧掌柜相助,这笔借贷,我将会以最高的五分利息,连本带息如数归还。这些都是长期投资,唯有投入的越早,收获得才能更早一些。 如果不是实力不允许,我恨不能倾其所有,让安宁军变成一支纯火器的军队,守护一方安宁,让三桅帆船在无际世界乘风破浪,重建商业中心。” 荣睦并未查阅账簿,只是对着萧笛霏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经过将近一年的相处,他发现萧笛霏不光是一位极为可靠的合作伙伴,更是一名可以深交的挚友,最难能可贵的是,不论自己做什么,她都会一如既往的支持。 相较于心机颇深,只顾着皇族利益还有皇位的晔雨来,萧笛霏简直就是傻白甜一般的存在,所以荣睦对她的信任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想要娶她为妻,乘着双桅帆船远走高飞,离开这个纷争不断的混乱世道。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因为他还有造福一方百姓、揭开中域王朝神秘面纱和铲除云苍宗等诸多愿望没有实现,于是话锋一转道。 “不过劫富济贫,的确是个可以暴富的好法子,单单把那个丧尽天良的闫世高,以及与他有关联的商贾办了,就能至少得到一千多亿铜币,足够我们放心使用两三年时间。 可晔治年斩杀了宗晟昌之后,都并未觊觎他的财富,而是选择了只收取两百亿铜币的赋税,若是我对闫世高下手,不但会败坏了我来之不易的好名声,更会遭到我良心的谴责,所以只能咬牙坚持一些时日。” “商王所做之事,必定有商王的道理,萧氏布坊定会全力支持,不过近期各地治安有些乱,杀人放火之事大幅增加,捕役们都忙不过来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萧笛霏颔首轻点,望向荣睦的目光中满是温情与敬佩之意,不过眉宇间的愁云,也同样有些明显。 “据祁宏传来的消息,是云苍宗故意暗中使坏,想要以此得到长生秘术的残卷。” 荣睦平和的面色,突然变得冷厉下来,浑身的肌肉也紧紧绷起,宛若一头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猎豹一般,骇得萧笛霏打了个冷战,双手连忙抱住了荣睦的胳膊。 这时,窗户中突然飞入了一个黑影,稳稳地停在了荣睦的面前,只见他面色平静地看着荣睦,甚至还噙着一抹饶有兴致地笑容。 此人除过云苍宗格宗主之外,还有何人? 第807章 ——蛊惑格宗主 “恭喜商王,成为这磐石大陆之上,最年轻有为的外姓王,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真正雄霸一方,具备登基称帝的帝王了!” 格宗主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荣睦,浑身散发着的阴邪之气,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厌恶之意,恨不能退避三舍,免得粘上这股阴邪。 “多日不见,格宗主愈发的精神了,看来云苍宗的法门,的确有它的奇妙之处呐,不过就是与我等凡人无缘,否则我也愿意研习一番。” 荣睦极为警惕地站起身,将满脸畏惧的萧笛霏护在身后,对着格宗主微微点头以示礼貌,旋即话锋一转,极为严肃地道。 “我本打算亲自登门拜访格宗主,询问为何要在我封地内霍乱百姓,烧杀掳掠,没想到格宗主不请自来,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我花费精力去寻找了。” “呵呵,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口气倒还不小,听本宗主一句劝,嘴里说出的话,最好要经过一下大脑,莫要逞一时口舌之快,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格宗主冷笑一声,拉开面前的椅子,舒服地坐了下来,然后自顾地倒了一杯茶水,轻抿了一口,缓缓地道。 “大青茶的口感越来越好了,快赶上市面上顶级的龙关茶,看样子商王的买卖是越做越大了,所以五州每年需要向我云苍宗进贡一千亿铜币。否则本宗主翻翻手掌,就能让安宁商盟的那些个商贾们消失几个,至于什么安宁军和各地的文官,我也同样可以如法炮制。 另外,我还能把本次的动乱再提高几个级别,再煽动一下百姓、名士、商贾、文官以及武将们的情绪,让他们纷纷站出来反对你,让你沦为人人唾骂之人!如果商王还不识时务的话,那么本宗主不介意用些个特殊的手段,让荣家之人尝尝云苍宗的厉害,当然,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有商王负责。” 荣睦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来,可其实,他心中的怒火,早就直冲天灵盖而出,恨不能掏出袖中的手持火铳,直接干掉嚣张的格宗主,彻底终结云苍宗的罪恶行径。 但是他转念一想,很快就意识到,就算面前的这个格宗主暴毙,也会由其他人来顶替,只要没有把最后一个云苍宗格字辈人铲除掉,那么它都会带来无穷的后患,于是他控制住内心的情绪,开始思索着解决之法。 可一千亿铜币绝对是个天文数字,比起五州首富刘云义的五百亿资产来都还足足高出了一倍之多,但资产还要把土地、宅子和车马等诸多财产全部算上,而格宗主提出的一千亿则是现金。 就算身无分文,我荣睦也不敢杀鸡取卵的事情! 荣睦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声,陷入了沉思之中,盘算着如何解决。 “三湖州和滨海州可是云字辈云苍宗的地盘,尽管宗氏王朝已经覆灭,可若是格宗主执意要插手的话,就不怕云字辈的反击吗,据说云宗主的实力可是高深莫测呐!” 萧笛霏稳定住心神,并不打算置身事外,而是从荣睦的身后站出来,微微昂着脑袋,丝毫没有退让地道。 “还有,云字辈众人,似乎并不喜欢什么长生之术,所以必定会与格字辈和祝字辈的云苍宗人水火不容,格宗主最好三思而后行。” “想要在我万山王朝的地盘上,收取什么狗屁供奉,就是与我万山皇族为敌,别说是一个云苍宗了,就算再来一个,我也能统统收拾掉。” 晔雨灵动的身影闪现而出,稳稳地停在了荣睦身旁,随着飘着的裙角缓缓落下,面色也逐渐变得冷厉下来,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 “格宗主不要执迷不悟,赶紧停止所有的破坏行为,限你们在三天之内,带着祝字辈和格字辈的鼠辈们,给我滚出万山王朝!” “没想到你艳福还真是不浅,自己还没有开口,就有两个女娃娃为你撑腰,也不怕把你的小嫩腰给撑坏了,到时候连脊梁骨都没有了!” 格宗主直接无视了萧笛霏和晔雨语言上的威胁,暂时放下了宗主的架子,若无其事地茶盏内续了些水,优哉游哉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早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想尽一切办法,都要从荣睦那儿得到这一千亿铜币,虽然能够亲手报杀子之仇,是一件极为畅快的事情,只是眼下的长生之术,需要耗费大量的铜币。 尤其是寻找各种奇珍灵药,更是费时费力费钱,若是想要在自己有生之年,成功掌握长生之术的话,必须要增大投入,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还想着能够离开磐石大陆,去无际世界中寻找更多的感悟和灵药。因此,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荣睦,放下茶盏后继续道。 “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的事情自己来,既然陛下封你为商王,就应该拿出商王的样子来,才区区一千一铜币,都拿不出来,还怎么对得起商王的名号呢?” “格宗主教训的是,荣睦定然会知错就改,拿出商王该有的风范来,感谢陛下对我的信任,造福一方百姓,当然,最为重要的是,满足格宗主对于长生之术的追求。” 荣睦思量半晌,终于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他对着二女点头一笑,收起心头的暖意,也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然后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只精致的木匣推到了格宗主的面前,压低嗓音道。 “据我所知,中域王朝就有研习长生之术的记载,而且还有不小的成就,巅峰时期,基本已经达成这个愿望,想必格宗主也应该听说过,恰巧这里面有一本关于长生之术的残卷,相信它的价值定然超过了万亿之多,而且我还有剩几卷的下落,我愿意与格宗主分享,但是我有三个条件,不知格宗主是否答应?” 第808章 ——三个条件 格宗主平静的脸上,突然涌起一抹狂喜,望向兽皮残卷的目光,也顿时迸发出炽热的温度,恨不能一眼看透上面的每一个文字,知晓其中的深刻含义,也好在无数次失败的困顿之中,找到一条成功之路。 这种求贤若渴的姿态,自然尽收荣睦眼底,尽管已经答应过柴恩,会妥善保管好残卷,但眼下形势特殊,必须得稳住格宗主,不让他继续破坏五州的安定,更不能让他索要一千亿铜币的奸计得逞。 当然,商人富贵险中求的心理,也很大程度上促使了荣睦的这个决定,好在他从格宗主眼神中狂喜过后的茫然中,看出了他完全不知道残卷上面的意思,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来,于是清了清嗓子道。 “这本残卷价值五千亿铜币,若是能够找到剩余的几本,想必定然能超数万亿铜币之多,不知格宗主是想要一千亿铜币,还是想要这本残卷?” 格宗主他怎么没有料想到,自己耗尽毕生心血追寻的长生之术,终于有了一丝眉目,于是并未理会一旁坐地起价的荣睦,也从怀中掏出了一只木匣,从中拿出一卷一模一样的残卷,然后将之放在了一起。 “这……这竟然是真的!” 格宗主惊呼一声,再度确认上面的文字,的确出自一人之手后,猛然抬起脑袋,死死地瞪着荣睦,犹如锁定猎物的猛兽一般,从嗓子中低吼地道。 “告诉本宗主,你这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世上还存有几本残卷,上面记录的内容又有几成的可信度?” “做为商人,弄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对我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难事,只是这卷残卷的确十分稀有,即便我人脉很广,也只得到了一卷。” 荣睦见格宗主手中,居然也有一本残卷,心头不由一惊,生怕自己会一时疏忽,泄露了里面的天机,但灵机一动,意识到格宗主也对其中内容一知半解,立刻拿出了商人游说的功夫,加入自己的理解和想象道。 “但我可以确定,至少还有七本残卷,存于无际世界的各个大陆之中,但想要将之凑齐,难度堪比登天,因为它们都是中域遗物,留存至今本就算是个奇迹了。 至于其可信度嘛,我认为至少也有九成以上,尽管我本人觉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世界万物都有生老病死的轮回,就算江山也会因地动和洪水等易容,所以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 “一派胡言,一定是云字辈那些鼠辈,妄图毁我云苍宗盛名,向你投诚进献的礼物,否则,就凭你那些个臭鱼烂虾一般的奸商,还想获得我云苍宗的至宝,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格宗主阴毒的目光,犹如锋利的利刃,瞬间就能刺入荣睦的大脑和心脏,恨不能将其中的秘密全部深挖出来,以此证明自己的判断完全正确。 “快快从实招来,你究竟是从何处得到的这本残卷,否则,本宗主可就要大开杀戒了,到时候,你可不要怪本宗主心狠手辣,将你荣家之人从磐石大陆上抹除!” “三个条件,第一,你立即停止对五州的祸乱,并且永远不得在本王的封地内作祟,索要巨额铜币,第二,不得公之于众把长生之术的秘密,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第三,今日之事,不允许有第五个人知道!” 荣睦并未理会格宗主的威胁,而是缓缓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居高临下地道。 “做为回报,我可以翻译残卷中的内容,并且继续寻找剩余的残卷!” 见格宗主强忍住要爆发的愤怒,荣睦知道他碍于面子,默认了自己的三个条件,于是提起榧竹笔,在砚台上润润笔,抽出一张纸,凭借自己的记忆,开始添油加醋地在上面赘述起边力的翻译结果来。 呼…… 格宗主屏息凝神,死死地盯着白纸上逐渐出现的有力字迹,脸上的表情,也有极度的狰狞,变成了震惊与错愕。尽管云苍宗传承已久,可中域王朝毁灭得实在太快,随之出现的动乱和新的王朝,又把它的痕迹抹除的极为彻底。 因此,就算还留有一些中域的遗物,其中的文字却早已无人能懂,再加上其文字本就复杂异常,就算是中域王朝的孩童,想要将之全部掌握,并且还能理解其中的意思,至少也需要十五六年的时间,像荣睦这种苦读几年的书生,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逐渐填满白纸的黑色字迹,他解开了许多困扰历代宗主的难题,又遇到了新的困惑,脸上的喜悦,反而变成了疑惑,最后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本王才疏学浅,能翻译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格宗主应该清楚,中域文化博大精深,一个字一个词甚至一句话,放在不同的地方,都有截然相反的意思,推敲翻译起来很是麻烦。” 荣睦放下手中的榧竹笔,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故作疲惫的靠坐在椅背上,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属于格宗主的残卷,按捺下心中的好奇与贪念,缓缓地道。 格宗主一言不发地把荣睦书写的译文转过来,认真地推敲着其中的含义,恨不能把每个字都牢记在心,以此实现长生不老的夙愿。 晔雨和萧笛霏,向荣睦投去崇拜的目光之后,就好奇地盯着格宗主手中的那张译文,想要猜透其中究竟有什么含义,居然能让他忘掉了一千亿铜币的巨款。 “本宗主姑且信你一次,不过若是让本宗主发现你暗中使诈,定然让你荣家消失!” 良久,格宗主收好译文,把属于自己的残卷推到荣睦面前,冷冷地道。 “你那三个条件,本宗主暂且答应,不过此卷也一并交由你翻译,并且竭尽所能寻找剩余的残卷,尽快将其拼凑完成,全部翻译过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荣睦十分肯定地点点头,见格宗主挤出一个阴森的微笑,整个人迅速从窗口爆射而出,离开了书房之后,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第809章 ——新的困难 “商王的谈判本事,还真是越来越高了呢!” 萧笛霏和晔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撇了撇书桌上放着的两部残卷,对着荣睦异口同声道。 “暂时安抚住了一位瘟神,又增加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而已,若是谈判的本事真的高了,格宗主应该立即放弃所谓的长生之术,然后就地解散那个害人不浅的云苍宗才是。” 荣睦讷讷地笑了笑,忍不住长叹一声道。 “白日做梦!” 萧笛霏跟晔雨嗤笑一声,露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笑容,见格宗主并没有杀回马枪,明白眼前的这个麻烦暂时已经妥善解决,便各自离开了。 荣睦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或许是刚才用脑过度,情绪一下子放松下来,大脑中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天生渐渐变暗,深冬的滨海州城,尽管不像霸阳州城那么冷,可天黑的却比它早一些,当大街小巷的华灯初上,沿街的叫卖声,变成了行酒令与谈笑声时,荣睦这才回过神来,深吸了从窗户中飘进来的饭菜香气,小心翼翼地收好两本残卷,开始思量起如何赚取更多的铜币,最后快步离开了书房。 酒精对身体和精神,有一定的麻醉作用,可以缓解由此带来的身心疲劳。早年因为生活拮据,没有条件沾染水酒的荣睦,现在不再担心这个问题,来到了刚刚开业不久的和睦公厨,与墨先生等人开怀畅饮起来。 “云苍宗的麻烦,荣睦暂时已经解决了,想要彻底摆脱这个麻烦的困扰,恐怕还要再下很多功夫,至于具体在哪儿下功夫嘛,我知道的线索不多。” 荣睦咽下嘴里的水酒,感受着一股热辣的暖流,顺着食管直抵胃中,呼出了一口酒气道。 “大致有三点,一是抓紧时间研习中域遗物,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造福一方百姓,这第二嘛,自然就是继续扩大工坊的生产数目,雇佣更多的百姓,并且增强工钱,至于第三,就是开拓出更多的商道来,赚取更多的铜币,也好去支持前面两条,否则还真的会入不敷出。” “半岛州和平原州十分安静,并没有出兵攻打我们的意思,半月之后,我打算携带安宁骑兵护送小股商队,前去与他们通商。” 戴瑞点点头道,然后与乐万里对视一眼,征求后者的意思。 “钨铁、水酒还有茶叶的产量还是有些少,尤其是钨铁虽然已经接近两千万斤的年产量,可远远不及市场所需,为了平抑物价,暂时只能以需求度优先的方式提供,按照每斤八百铜币的定价,能从中获得三成的利润,但也仅有四亿八千万铜币,距离目标甚远。” 乐万里会意地点点头,眼下由于荣睦手中的产业过于重要,但荣睦又有不少事物要处理,暂时由他来帮助荣睦处理生意上的事物,所以他忧心忡忡地道。 “据我估计,五州内部每年至少需要消耗钨铁一亿斤,至于平原州、半岛州甚至北梁王朝的数目,则只会更多,眼下不光要扩建钨铁工坊,石炭煤和钨铁矿也需要增产,负责运输的马车与船只也得增加,还得扩建铁器工坊,因为加工钨铁锭的利润足足有五成之多,今后我们将不再单独出售钨铁锭,而是出售成品铁器。 只不过,因为目前劳动力短缺,手头的铜币也不足,只能暂时搁置扩建的计划,另外,水酒坊、茶山以及茶膏坊同样也有类似的问题,若是长此以往,不仅仅会造成五州的发展迟滞,更会让我们前期投入的铜币难以收回。” “乐会长所言不差,但归根结底,总共有三点原因,造成了我们如今的现状。” 崔彧呵呵一笑,接过了话题道。 “第一,我们需要养活三千万百姓,在耕牛和钨铁农具没有全部普及之前,大量的青壮劳动力只能用于耕作,无法抽调到工坊和其他地方,第二,我们的发展速度太快,人手和铜币都不够用,多年的内耗和战乱,让青壮劳动力骤降,第三,由于我们的工坊产能不足,无法占有各地的市场,所以各地的本地商贾们,控制着大量的铜币,致使我们手中的铜币不足。” “这么说来,钱和人手的问题,只能从别处想办法了!” 荣睦立刻明白了症结的所在之处,见众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大口吃下已经变凉的饭菜,开始思索起解决之法,不过由于过于棘手,只得暂时搁置下来。 酒足饭饱之后,他骑着平原马在街头闲逛,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港口,见这里依然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就在地势稍高的地方停下来,凝视着漆黑的大海,开始了漫无目的的神游。 其实,他对中域遗物总是抱有极大的兴趣,恨不能将所有的中域遗物,全都弄到手中,然后慢慢研习其中的内容,获得更为先进的工坊、兵器、工具和车马等,以便少走些弯路,从而令实力大增。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神乎其神的长生之术,竟然起源于中域王朝,眼下,还得到了第二本残卷,与同样获得第二本残卷的火器图纸不同,前者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诱惑与麻烦,后者至少还能让他的拳头更硬。 当然,凡是没有绝对,至少得到了格宗主的承诺以后,云苍宗停止了在五州的一切祸乱,让这片饱受天灾和人祸的土地以及百姓得到修生养息的宝贵时间。 同样为之兴奋的,自然就只有一心钻研中域文化的边力了,废寝忘食的翻译之余,他甚至还萌生了开办中域书院的想法,以此招募更多有天赋之人,加入到研究中域文化的队伍中来,力争早日把埋没千余年的中域精华发扬光大,造福一方百姓。 对此,荣睦自然高举双手赞成,但出于安全起见,还是让他把名字改成了远航书院,免得招致云苍宗等不轨之徒的觊觎,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813章 ——血腥的登基 登基的前夜,宗祁峰沉浸在无比的兴奋与喜悦之中,他反复婆娑着金灿灿的龙袍、滑腻冰冷的传国玉玺以及那柄皇帝佩剑,只想时间快点过去,好让自己在明日午时,得以顺利登基称帝。 为了这一天的到老,他足足等待了四十七年之久,宗晟昌长达六十年之久的统治,早已创造了宗氏王朝的记录,而他的太子辅政时间,也同样创造了宗氏王朝的记录,只不过当坊间提到前者时,会发出赞美或称道,后者却只有冷嘲与热讽。 宗祁峰也只能忍字当头、忍辱负重、忍气吞声,最后变成忍者神龟,当然,如果最终能登基称帝,倒也不枉费这四十七年的辛酸血泪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漫无边际的四十七个春秋里,为了缓解内心的苦闷和压力,他的酒量倒是渐长了不少,遇到棘手的事情,每日喝上个三四斤酒,都不会醉倒,反而还觉得精神头十足。 常言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宗晟昌战死沙场,连尸骨都未能埋进皇陵,太子宗祁峰的心思却全都在登基上面,心情居然还满是喜悦与激动,俨然亲自践行了白喜事就该高兴。 宗晟智和宗晟远就没有宗祁峰那样的心情了,他们十分清楚,宗晟昌远征万山王朝时,基本掏空了国库中的钱粮,就算一举击败万山王朝,将之吞并为自己的疆土,至少也需要个十来八年的时间恢复。 更何况还输掉了决战,白白葬送了一百余万的将士,损失了数亿斤的粮草和近千亿的铜币,直接将宗氏王朝送入了深渊,后来,三湖州和滨海州也纷纷投敌,更让眼下的形势雪上加霜。 现在,别说是收复失地了,就是维持现状都很难,所以晔治年和北梁王朝的梁恭旺都对苟延残喘的宗氏王朝不怎么感冒,前者派出了个外姓王平定,后者则只是把使者送走,处于观望的状态。 “国库内仅剩的三亿铜币,都让宗祁峰用来准备登基大典了,连为先帝立的牌位,都改用成了普通木材,甚至金牌钱都给省了。” 漫漫长夜,宗晟智无可奈何地看着天空的一轮明月,长叹一声道。 “照这么个样子下去,本王看他登基之日,便是宗氏王朝彻底覆灭之时,我宗氏王朝千年基业,就此毁于一旦!” “哪有你说的这么危险,宗祁峰早就把空缺的文武官员,全都明码标价地卖了出去,甚至就连师相和统帅都一并售出,足足赚了五十多亿铜币呢!” 宗晟远呵呵一笑,饶有兴致地道。 “照这样下去,他就将打压商贾,榨取民脂民膏带来的不良影响,统统转嫁给了那些个买官之人,为了回本,他们可不管那么多,若是幸运的话,兴许宗氏王朝还能起死回生。” “笑话,先帝已经把变革维新的成果,全部消耗一空,留下了这么个烂摊子,就是天生下凡也无济于事,无非是早死晚死的事情而已。” 宗晟智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话锋一转,压低嗓音道。 “就让他折腾去,不过有一事到挺蹊跷,那个三湖州的罗晋、周万还有侯全这三个小子,也不知使出了什么阴损的招数,居然能虎口夺食,从荣睦的手中得到大量的粮食、布匹、茶叶还有水酒等商品,甚至连钨铁都能搞得到,现在我平原州内的市场,都被他们占据了七八成之多。” “不错,此事我也颇为担忧,罗晋甚至还十分隐晦地表示,只要我交出半岛州的控制权,荣睦愿意像对待宗晟广那样,继续保留我州王的所有待遇,并保证我的安全。” 宗晟远凑到宗晟智的耳边,满脸忧虑地轻声低语道。 “不知此事,智州王怎么看?” “罗晋倒也给我说过此事,而且平原州的许多必需品,也都被罗晋等人控制了,好在价钱还算公道,品质也还不错,在这个兵荒马乱的节骨眼上,已然是十分难得了!” 宗晟智微微点头,咂咂嘴道。 “就是不知那个荣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若是本王强行干预的话,只怕会遭到平原州商会和百姓们的反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还是先观望!” 宗晟智话音刚落,与宗晟远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思之中,久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晃眼的太阳,无所顾忌地立于当空,骇得白云全都烟消云散,宗祁峰十分满意这样的天气,在他看来,自己就如同天上的太阳一般,世间万物都得俯首称臣。 他甚至忘记了要穿上衰服,去供奉着宗氏王朝先帝灵位的大殿祭拜的事情,直接穿着被他婆娑得有些皱了的龙袍,赶去祭祀天地,最后在文武群众们的三拜九叩之中,正式登上了皇位。 宗氏王朝的先帝们登基,都会大赦天下,按人头发放数目不等的铜币,以示对百姓的关爱。宗祁峰却反其道而行之,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在皇宫外面,把反对自己的人,统统砍了脑袋,算是杀鸡儆猴。 第二道圣旨,则是按照每户的资产,收取十分之二铜币的特殊赋税,用于支付守军的军费,并且在明年还将继续征收十分之三的特殊赋税,用来收复失地,荡平万山王朝,一血宗氏王朝之耻。 宗晟智和宗晟远很识趣地交出了兵权,装作死心塌地的跟随宗祁峰,然后用老道的语言,把这个刚刚登基的新皇帝,好好地吹捧了一番,这才勉强脱身,各自返回了平原州和半岛州。 他二人明白,这么做就等同于釜底抽薪,接下来的日子将会非常难过,极有可能会发生民变和兵变,宗祁峰定然会武力镇压,说不定还会对商贾下手,以此充实国库,所以他们心照不宣地告知了罗晋三人,并且为他们留了后手,同时要他们小心行事,但前提依然还是平抑物价,保证粮食等商品充足供给。 不可否认的是,宗氏王朝,在宗祁峰的带领下,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第814章 ——宗祁峰的野心 宗祁峰很想通过登基大典,让北梁王朝认可自己皇位的正统性,可奈何对方只是摆出了一幅看热闹的态度,根本就没有理会他递来的国术,仅仅礼貌性地打发走了使者,就权当此事没有发生过一样,并且连带来的两亿铜币供奉都一并退还。 同时,他也向万山王朝递交了国书,宣告自己已经登基称帝,不久之后就会率领宗氏大军,一举荡平万山王朝。沉迷于长生之术的晔治年,心中毫无波澜地收下了国书,顺带还给使者了一铜币的辛苦费,就把他给打发走了。 万山王朝和北梁王朝的态度,着实让宗祁峰大为光火,认为这就是在明摆着欺辱自己,不把宗室王朝放在眼里,若不是大臣们拦着,从北梁王朝活着回来的使者,就会成为一直替罪羊,被他给砍了脑袋。 好在登基大典,在仅剩两州的宗氏王朝内,引起了轩然大波,立刻成为了州内百姓的焦点话题,也算是让宗祁峰挽回了一些颜面。 “宗祁峰登基称帝,名号兴盛帝,今年就是兴盛元年,可是为何还要让我们上缴一百铜币的特殊赋税,按照以往新帝登基,还会给我们纷发五十铜币呢!” “铜币倒是小事情,如今地里的粮食歉收,还不到去年的七成,但却要再上缴两成的粮赋,到时候,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粮食,这还如何兴盛呐?” “哼,这个宗祁峰,刚刚登基就干起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事情,注定是个毫无人性的暴君,看来先帝创下的一番基业,是要毁在他的手里了!” “毁在谁的手里都一样,反正咱们小老百姓横竖都是被盘剥的,无非是王侯将相们下手恨不恨,愿不愿意把我等养得肥一点而已,干嘛如此怀念宗晟昌?” “不错,我们连个清正廉明的州牧、郡使和城抚都屈指可数,居然还奢望遇到一位明君,要知道宗氏王朝千余年来,才只有七十九位皇帝,而州牧、郡使和城抚却多如牛毛,至少不下二十余万!” “既然明君和清官都没有,那么侠盗义士总有很多,什么黄搏、高志、宋天、梁峰群还有沙怀礼,他们总归干了不少劫富济贫的事情,我们还可以期盼侠盗义士快些出现!” “行了行了,我看你们是安宁城的水酒喝多了,全都开始胡说八道了,与其期盼那些个不着调的事情,还不如盼着罗晋那个奸商,能多给我们些实惠呢!” “不错,周万那老小子似乎也开窍了,售卖的稻米、水酒、药材和棉织品的价格都保持不变,就连钨铁和禽肉的价格都低了不少,比起咱本地的那些个大奸商们,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嗯,侯全也做得不错,据说是得益于一个名叫荣睦的小子,希望他能一直如此,届时,就算宗祁峰败光了祖宗的遗产,咱老少爷们也能有口饭吃不是?” “是是是……” “别说了,都别说了,官府的探子来了!” “来来来,咱再喝一杯,庆祝兴盛帝登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大家伙听好了,朝廷有令,凡是家中年满十三岁的男丁,七日之内,必须向所在的军府报道参军,每户还得有一名年满十五岁的女丁参军,除此之外,军粮必须自带,军中概不负责,逾期者满户抄斩!” “为了我宗氏王朝的颜面,还有我族人的荣耀,诸位父老乡亲务必速速应召,一同开赴前线,踏平万山王朝,瓜分他们堆积如山的铜币,肥沃高产的良田,以及丰满貌美的女子!” 一名骑着战马的官兵,突然闯入了一间茶馆,从腰间的竹筒里拿出一张召集令展示给一众百姓,然后匆匆收入竹筒,赶去下一个地方传令。 刚刚才热闹了没几天的街市,再度陷入了沉寂,无数人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与惊恐,不解和茫然,他们不清楚为何连苟且活着,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很快,后面的几句话,就让他们重新燃起了心中的斗志,纷纷把手臂高举过头顶,一遍又一遍地呼喊道: “荡平万山王朝,剿灭万山野狗!” “荡平万山王朝,剿灭万山野狗……” 语罢,各自怀着不同的心事,失魂落魄地赶回家中,开始准备后事。即便被某个势力懵逼,长期屈服于它的威压之下,百姓们的脑子也依然好使得很,倒不是他们聪慧,而是赚来的血汗钱是有数目的,就好比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普通人不可能在有限的时间内,赚到力作不能及的铜币。 当家方知柴米贵,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珠宝、古玩和字画等奢侈品的价格,就算是涨到了天上,他们也漠不关心,但粮食、肉菜、药材以及布匹的价格,只要稍有浮动,他们就会心生不满。 若是涨幅达到了一成、两城甚至三成时,心中不满就会延伸为揭竿而起,即便磐石大陆上的百姓,崇文不尚无的历史,有着长达七八千年之久,依然无法改变这一事实,所以,用以命搏命来表达更为贴切。 这一点,荣睦感同身受,这也是他不愿意使用武力解决半岛州和平原州的重要原因之一,正因为如此,才能在短时间内,建立起安宁城和霸阳州城,从而满足让它们成为养活四千余万百姓的重要力量之一。 只不过,随着开始向半岛州和平原州供应粮食,这两座城池也显得后劲不足,但即便如此,用八十万百姓,耕作的三百万亩良田,足足能够产出十二亿斤的粮食,也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目。 眼下五州之内的百姓们,十分满足于目前吃饱喝足的安定生活,完全不敢妄想某些个不着边际的奢靡日子,可荣睦明白,俗话说得好,饭饱思。 于是,就在宗祁峰积极备战的时候,荣睦已经开始大面积推广水稻了,除过千韧州和瀑龙州个别缺水的地区之外,水稻苗已经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各地,计划在夏粮收获完成后开始种植水稻。 第815章 ——船队就绪 滨海州城的六月,比起温润的霸阳州城来,少了一分凉意,多了分难耐的炎热,习惯于杉鹭镇凉爽的荣睦,早已不满足柴恩制成的可口凉茶,再尝过了将其用硝石冰镇之后,他恨不能直接钻到硝石制成的冰屑里面消暑。 修缮港口的工程,并未因高温酷暑而有丝毫的停滞,每人劳作三个时辰就能休息,再由下一班工人顶替的模式,就像是一台永动机似得,连绵不断地运转着,尽管这项工程使用了超出计划六倍多的雇工,令支出也足足翻了七八倍,但不论质量还是工人的情绪,都保持在一个很高的水准上。 一向同情劳苦大众的名士们,再也不批判商贾们的刻薄与无情,而是已经开始批评起荣睦铺张浪费,不懂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以此挤出更多的军饷来,应对宗祁峰随时都会发起的垂死挣扎。 对此,荣睦只是付之一笑,并未做过多的理会,在他看来,港口的重要性,远超滨海州城,换言之,正是有了适宜修建这座港口的地方,才有了滨海州城,这也是为何在中域王朝时期,滨海州城的繁华程度,超过中域皇都的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他并不打算只是修缮港口,而是要继续扩大,因此,计划的工期,也就长达十余年之久,为的就是超过中域王朝顶峰时期的商船容纳量,用来建立更大的海上贸易通道,超越曾经的梦之城。 “老夫已经完成了所有二十艘双桅帆船的改装和试航,确定它们都具备了出海的能力,至于能否抗住丈高的大浪,就不得而知了,但至少老夫还能保持乐观的态度。” 王幸之指着码头旁排列整齐的双桅战船,经过一番改装,它们的外表都被钨铁覆盖,在阳光的照射下,墨黑色中透着一股内敛的坚韧,看上去像是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等待着接受战船之上的考验。 “有劳王总工了,能把荣睦一个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变成看得见摸得到的东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荣睦对着王幸之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在他的带领下,走上了其中的一艘,来到船舱外的平台前,轻轻拍了拍钨铁,传来砰砰的闷响。 “全船只有甲板位置的钨铁,设置在其下方,以此避免烈日的暴晒,让船舱的温度增高,令船员无法忍受,也不利于药材长期保存,其次,就是钨铁过于光滑,风雨天气船员容易摔伤。” 王幸之略作思考,继续补充道。 “还有,钨铁长时间浸泡在海水中,可能会生锈,若是换做钽钢甚至铝银材质的话,效果肯定会更好,只不过造价过于高昂,老夫打算用漆料做防护,可在航行中做做试验,看看能否奏效。” “王总工真是明察秋毫,如此细微的问题都考虑进去,想必只要得到三桅帆船的图纸,肯定还能受此启发,建造出更大更结实的船只!” 荣睦闻言,不禁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停留在了乐万里的身上,另起话题道。 “此番远航,所有关于贸易往来的事物,就有劳乐会长费心了!” “商王哪里的话,能与王总工和徐统领共同开启磐石大陆中断了千余年的海运,乃是我乐某人的荣幸,定然会不辱使命!” 乐万里兴奋地将一本厚厚的账簿,交到荣睦的手中,曾立志将生意做遍整个磐石大陆的他,意外接受了此番远航船队商贸负责人,心中的兴奋劲儿不比即将圆梦此生的王幸之低,甚至还要更高。 “此番共携带价值二十亿铜币的钨铁制品、上等瓷器、印花丝绸、名贵药材以及大清茶,若是能顺利归航的话,不算返程携带商品的利润,至少能赚到一百五十铜币!” 荣睦大致扫了眼账簿,就十分信任的双手奉还,在乐万里的指引下,来到了船舱里,看着分列整齐的各类商品,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把大把的铜币,忍不住摸了摸,触感冰凉的钨铁制品,反而令他心潮澎拜。 内心的喜悦也随之更胜,恨不能再开足马力,建造更多的船只去远航,以此赚取更多的铜币,于是在扫了眼脸上同样是兴奋的罗晋、柴恩、袁善以及晔雨和箫笛霏,他明白这些合伙人和出资人也都对此番远航充满了信心。 “我们已经与炎峰大陆的波密王朝,失去联系一千多年了,故友相逢,不一定会是酒肉相待,还有可能会刀剑相向,毕竟我们没有任何史料可以证明,中域王朝是否亏欠他们,所以此行乐会长一定要慎之又慎,能让步的,务必妥协。 这里面是一封写有万山文和中域文两种文字的信函,说明了我们的来意,只是想恢复之前的海上贸易通道,并且欢迎波密王朝的朋友前来做客。” 荣睦从随从那儿去过一卷加盖有商王大印信函,双手交到乐万里手中,除此之外,他还把专门从边力那儿借来的两名研习中域文化的学生,也一并引荐给了乐万里充当翻译。 “我还从袁师相那儿买来了一些文玩和古董,算作是见面的礼物,另外,此行还有十亿铜币的现钱,用以应对发生的意外,也可以拿来购买商品,若是可以的话,也能用以雇佣当地百姓,购买一些房产,用来充当安宁商会的分会,方便我们的贸易往来。” “此事我记下了!” 本以为已经做足重复准备的乐万里微微一怔,连忙双手接过信函,小心翼翼地装入怀中,他完全没有想到,荣睦居然考虑得如此周到。 “为了最大限度的确保船队载货量,并且保证船队的安全,不被途中的海盗袭扰,每艘船只都有十门轰天神铳,三十名步兵也装备了五连射火铳。” 徐江见荣睦有些焦虑,知晓他在担忧什么,于是顺着他的思路,连忙接过话头道。 “就是弹药数目不是很多,但此阵仗是以震慑为主,相信可以起到不小的作用!” 第816章 ——初具规模的桑蚕产业 荣睦木然地点了点头,后背都惊出了冷汗,这才意识到,只顾着如何让利益最大化,竟然连极其重要的安全问题,都差点忘记了,若不是徐江提醒,中途可能会遇见海盗,自己还以为此番出海远航,还是在坝阳河流域经商呢。 想到这里,荣睦连忙环顾四周,发现到处都堆满了货物,根本没有存放弹药的地方,于是,他想着该如何减少货物,以此腾出存放弹药的地方,可找了半天,都因为利益巨大,不忍心放弃。 “以目前的造船技艺,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只能有所取舍,即便如此,它的战斗力也远比普通的双桅战船要强,就是因为多了一层钨铁的防护。” 王幸之看出了荣睦的犹豫,笑眯眯地解释道。 “我到有一个设想,不再以一种船型为基础进行改造,而是建造专门负责运送货物的货船,专门负责战斗的战船,已经运送兵马的运兵船等,以此组建一支船队,用以今后的商贸。” “嗯,待得打开海上贸易通道,赚到更多的铜币之后,就按照王总工的计划,继续扩建滨海州城造船厂,开始打造这样一支船队,以此开拓出更多的商道来。” 荣睦重新恢复了自信,见时候已经不早,到了该启程的时间,依次对着王幸之、乐万里、徐江以及宋振谦等人抱拳道。 “此行路途遥远,各位一定多加小心,祝各位一帆风顺,荣睦在滨海州城,静候诸位凯旋!” …… 荣睦静静地矗立在码头前,望着这支黑色的船队渐渐变小,直到成为几个黑点,也没有离开的打算。如果不是要处理平原州、半岛州以及封地五州的事情,他也很想一同出海,领略一下书中鲜有描述的神秘地方,放眼看看神秘陌生的大陆之上,其他王朝的模样。 看看那儿的文官们,是不是清正廉明,一心为民,武将们是不是骁勇善战,守护一方平安,百姓们是不是知书达理,热心向善,过着富足安定的日子;商贾们是不是都有仁慈之心,从不重利忘义,不断追求商品的革新;名士们是不是通晓古今,一身正气,维护社会的风清气正;勋贵们是不是骄纵淫奢,贪图享乐,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皇族是不是不在玩弄权谋,追寻长生之术,专心治理朝政? 如果可以的话,找寻到适合所有人都不饿肚子,不被人欺负的妙招,换言之,活的更像是一个人,并且也把别人当成人去平等对待。 在这个问题上面,邵非充和宋宏图这两位来自于万山王朝和宗氏王朝顶级学府的院长,在绝大多数意见都完全不同的情况,竟然出奇的一致,着实令荣睦倍感震惊,认为自己这个成绩平平的镇试第三名,居然能和两个王朝学识巅峰般存在的人物不谋而合。 当然,他并不打算以此作为炫耀的资本,而是小心翼翼地开始探索起如何实现来,毕竟,他可不愿意去琢磨推敲这些个复杂理论,更愿意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实践。 经过大半年的努力,滨海州种植下去的桑树,已经适应了新的环境,发出了不少新叶子,在威风的吹拂下,传来沙沙的悦耳声响。 每日清晨,原先种植水稻的农户们,会根据分配的任务,负责从桑树上采摘下最新鲜的嫩叶,集中起来转运至养蚕室内,然后把里面的旧树叶和蚕的粪便清理出来,经过简单的处理,变成肥沃的养料,再重新运送到桑树林里,给桑树提供天然的肥土。 荣睦一直都十分关心这些农户们的生活,在送走了王幸之的远航船队之后,基本上都在关注着他们的生活,相较于霸阳州城不足百万人口,这儿的五百余万人口,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般的存在。 他们本来过着还算不错的日子,在祖辈们的积累下,家底都十分殷实,远比杉鹭镇上的百姓强得多,既有宽大的宅院,也有数目客观的田地,只要不挥霍无度,世世代代都能过得比较滋润。 之所以愿意放弃种植稻田,一是因为荣睦给出了之前两倍的价格,二是荣睦减免了五年的税负,第三嘛,自然是看重了他信守承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从未有过偶像包袱的荣睦,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近五百万人的热切目光,他走到哪里,目光就会跟随到哪里,让他觉得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连正常走路都变成了一顺拐,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这种状态足足持续了半月之久,他只得把注意力集中在的种植桑树和养殖蚕上面,这才觉得自己呼吸顺畅了不少,加上百姓们改行之后的情绪不错,学习起养蚕的兴致也很高,短短一个来月,基本上就掌握了这些技巧,着实让荣睦松了一口气。 尽管中域王朝已经灰飞烟灭了千余年之久,可从那时起就拥有丝绸之乡美誉的滨海州,依然还延续着这段佳话,与新移植的桑树一样,蚕生长的速度,也比在三湖州一带,要快出不少。 从蚕卵孵化到结茧,只用了短短十七八天的时间,足足提前了十来天,好在黎威等人在修筑霸阳州城时,积累了足够的经验,也带出了数千名熟练的木工和泥瓦工,赶在蚕蛾交尾产卵之前,把所有的蚕室修建完成,勉强让滨海州的第一批蚕卵安全孵化。 不过他们并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纺织工坊和印染工坊的工期,同样十分紧迫,加之修缮港口的进度同样不能耽误,人手再度出现了短缺的状态。 只不过,宗祁峰不打算让荣睦铸剑为犁,把安宁军将士变成建筑工人,在耐心等待了两个月之后,他终于凑齐了一百五十万大军,在经过短暂的训练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朝着滨海州城的方向进发了。 留给荣睦一道要么战胜自己,桑蚕产业一败涂地,最终导致功亏一篑,要么殒命战场,将滨海州和三湖州如数奉还…… 第820章 ——即将开始的大战 “用三十亿铜币,换来了两百来万半岛州和平原州百姓的性命,让其背后的无数个家庭,免于遭受家破人亡的悲剧,应该算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荣睦接过账簿,大致扫了一眼,见上面基本上都是这两三个月以来,宗氏王朝联军极其亲属们的各项开销,除过粮食、蔬菜、禽肉、水酒和茶叶之外,并没有古玩、珠宝和奇珍类的支出。 知道宗氏王朝的广大百姓,虽然家底都比较殷实,可连续遭到宗晟昌和宗祁峰的压榨,生活也陷入了窘迫之中,甚至连口饭都没了着落,心头不禁欷歔不已,全然忘记了三十亿铜币债务的肉疼之感。 “这笔买卖,商王做的很值当,要不了多久,便可连本带利的一并赚回,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呢,所以本王十分佩服呐!” 宗晟智登上了了望平台,从晔雨等人的身后,凑到了荣睦的身旁,对着他拱了拱手道。 “不错,能在短短三个月时间内,就把这支前来送命的联军将士,养得白白胖胖,哪里还像是吃不饱饭的饥民,他们现在恐怕连愤怒和悲伤的理由都全然忘记了,商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一并登上了望台的宗晟远,也对着荣睦施了一礼道。 “多谢二位州王鼎力支持,才有了荣睦的顺水推舟,否则就算是荣睦有着登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实现如此庞大的计划。” 荣睦对着宗晟智和宗晟远换了一礼,然后对引荐他们前来的罗晋三人点点头,话锋一转道。 “二位州王一路舟车劳顿,辛苦,荣睦分身乏术,若是照顾不周,还望二位多多包涵,待得局势平定之后,定然专门为二位州王接风洗尘。” “商王哪里的话,宗祁峰鬼迷心窍,杜卫康凶残无度,我半岛州咸鱼翻身的最后一点本钱,都差点让二人败光,本王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 宗晟远愤怒地目光扫过宗祁峰大军的方向,紧握着的双拳,也开始微微的颤抖着。 “不错,宗祁峰昏庸无度,居然将朝廷命官当做商品出售,简直让人笑掉大牙,除此之外,他还苛以重税,简直就是将普通百姓置于万丈深渊!” 宗晟智也面色通红,目露凶光,恨不能一把捏死宗祁峰,丝毫不顾他是自己亲侄子的关系。 “黄昏之后,便是咱们动手之时,接下来就要劳烦二位州王费心了,这是按照我们事先商定好的条件,请二位州王过目,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话,现在就可以签订了。” 荣睦微微点头,从身旁的侍者那儿拿过了两份契约,分别抵到二人手中。 “嗯……” 宗晟远和宗晟智对视一眼,然后接过各自的那份契约,仔细地看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精彩,一会是不解、一会是不甘、一会则又是兴奋。 他们的表现,自然尽收荣睦眼底,多次怀柔政策的成功使用,令他在与宗晟远和宗晟智谈判时,显得游刃有余,既保留了他们的身份,也没收了他们的权利,最为重要的,还是保护他们的私产。 除此之外,考虑到他们经营买卖的能力有限,每年还会从安宁商会中,拿出一部分铜币来养活他们,虽然很多人对荣睦的做法有些不满,认为这是在养活吃白食之人。 但荣睦却固执的认为,坚决不能做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事情,要知道,他们二人能鼎力支持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乃是实打实的投敌叛国,身为皇族中人,死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多谢商王!” 宗晟远和宗晟智终于各自拿起毛笔,干脆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盖上了州王大印,收好属于自己的那份契约,恭恭敬敬地将荣睦的那份呈送到了他的面前。 …… 夏末的滨海州城,白昼的时间很长,烈日随心所欲地炙烤着大地上的一切,想要从中获得更多的仰慕,还有野兽垂垂年迈的性命。 宗祁峰兴奋异常地看着骄阳终于开始渐渐偏西,散发出来的炽热也随之减少,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夜幕的降临,按照计划,今夜将会要攻占滨海州城,一举剿灭安宁军和宗晟厚这个叛徒,活捉奸商荣睦。 让沦陷了大半年之久的宗氏王朝疆土,重归自己的治下,然后乘胜追击,一击消灭万山王朝,亲手斩杀晔治年,一血丘陵郡城之耻,重振宗氏王朝雄风。 与自信满满宗祁峰,想要迫不及待地发起攻城战相反,杜卫康的后背总会莫名的冒出一阵冷汗,脑后也常常会有凉风袭来,知觉告诉他,今夜的攻城战,可能会是联军遭遇到的一场硬仗。 至于输赢几几开,他心中根本没底,虽然自己的手中也有十分精锐的火器阵列,能够对厚实的城墙,造成致命的伤害,只是军中招募的这些个敢死队将士还有半岛州平原州守军将士,毫无一点斗志,根本就不想战斗。 显然是因为前几个月中,战事实在太过顺利,出门旅游一般的行军模式,早已麻痹了他们的思想,认为以荣睦为首的安宁军,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 “各个阵列准备,半个时辰之后,开始攻城,所有将士,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若是让本统帅发现有消极应战和临阵脱逃之人,斩立决,灭门!” 杜卫康骑着战马,与一众亲信检阅着正在排列攻城阵型的联军,高高举起手中的钼金剑,杀气腾腾地训着话。 “杀!” 话音刚落,阵中就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令人心神都出现了短暂的错乱,那些个还未完全做好准备的兵勇,甚至被吓得尿了裤子,毕竟,作为普通的百姓来说,短期内根本无法适应。 城墙之上,宗晟远和宗晟智也穿上了钽钢铠甲,紧张地注视着正在集结的联军,那里面,安插着他们的亲信,为了确保此番行动可以出奇制胜,直到最后一刻,他们才得知了具体计划,现在正在不动声色的实行着…… 第821章 ——松散的宗氏王朝联军 “没有从百丈铳里发射出来的铳弹,是伤不到杜统帅的,莫要杯弓蛇影,自己吓唬自己,好了,朕还有要事要处理,劳烦杜统帅做好攻占滨海州的事情!” 宗祁峰有些不耐烦地对着杜卫康摆了摆手,再度下达了逐客令,现在,他手头上要处理的事情,已经从如何让联军获胜,变成怎样治理失地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荣睦是个彻头彻脑的笨蛋,居然不在滨海州这块肥沃的土地上,种植水稻等粮食作物,竟然一心想要种植桑树,想要大力开办桑蚕丝绸产业,就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他看来,能吃饱肚子才是最为重要的,丝绸这种高档货物,普通百姓根本消费不起,制造出的越多,浪费就越严重,浪费的不光是丝绸本身,还有土地、劳动力以及时间等等。 于是,他心中对于荣睦的不屑和鄙夷也就更胜了,若不是劳动力都集中在联军之中,他恨不能现在就动手拔掉所有的桑树,然后平整土地,全部种上水稻,恢复滨海州宗氏王朝粮仓的美誉。 杜卫康见宗祁峰全神贯注地写写画画,明白自己又吃了闭门羹,只得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一想到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统帅,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打过仗时,心中就升起一股烦闷与愤怒。 但碍于宗祁峰没有任何表示,自己的统帅之位还不稳固,虽大权独揽,听话的人却不多,所以他只能开始暗自盘算起如何进攻滨海州城,也好用一场真正的胜利,提高自己的威望。 七月末的滨海州城,炎热依然没有退却的意思,海风尽可能地把海面上的水蒸气,吹到陆地上面,形成了一场有一场的降水,为生活在这儿的百姓们送来了清凉,也让处于旺盛生长期的桑树成长得更快。 不大习惯在暴雨天气的荣睦,总会认为老天能把海水变成淡水,不远千里地送到陆地上,那么或许它也有本事,让海水里面的海盐,送到自己的仓库里面,省去了耗费石炭煤熬制海盐的麻烦过程。 宗祁峰的宗氏王朝大军,和前几天的暴雨一般,不期而至,在距离滨海州城以西五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准备择日攻城。 滨海州城与其他城池不同,这儿有高达三丈的城墙,城楼上面也密布着轰天铳、投石机和弩车等由射程远到近的武器,此外,在其后方还有不少五丈高的铳楼,里面架设着威力巨大,射程两里多的轰天神铳。 作为滨海州的重镇,这儿有着严密的城防攻势,且还背靠大海,就算围而不攻,也依然可以从海路,获得源源不断地补给。 杜卫康如临大敌地部署着攻城战的准备,反复操练着联军将士们,熟悉攻城锤、攻城车、投石机、弩车和云梯等攻城器械的使用方法,每日都挥汗如雨,累的筋疲力尽,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可惜联军将士们早已习惯了旅游式出征,根本没有卖命的打算,只盼望滨海州城城门大开,城中百姓夹道相迎,然后在酒楼饭庄里面,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再去汤池洗个凉水澡。 炎热的天气,他们带来了心情的烦闷,匮乏的军需,连冲凉都无法满足,他们的身上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汗臭,引得蚊虫冒着被打死的威胁袭扰着他们,全然忘记了昼伏夜出的习性。 训练的结果,自然也就差强人意,甚至还有个别守军将士,故意把自己弄伤,或是将工程器具损坏,以此达到逃避训练的目的。 “本统帅告诉你们,若是用攻城器械打不开城门的话,你们统统都给本统帅穿上火药马甲,用你们的狗命去把城门炸开!” 气急败坏的杜卫康抡起鞭子,对着一名偷懒的半岛州守军一等司马的后背,狠狠地抽了过去,若是一击命中,定然皮开肉绽。 “哼!” 一等司马感受到突然袭来的冷风,后背的汗毛旋即倒竖而起,猛然一缩脑袋,身体微微向前一倾。抽来的鞭子,擦着他后背的汗毛,狠狠甩在了地上,激起了漫天的灰尘。 啪! “杜统帅,你有力气去对着敌人用,不要仗着位高权重,欺负我们这些个无权无势的小兵卒子,算什么本事啊?” 一等司马不满地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扭过脑袋,小心翼翼地查看自己是否受伤。 “本统帅告诉你们,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保住狗命,留着传宗接代!” 杜卫康意识到若是再跟他纠缠下去,非但不会立威,反而还有失自己的风度,只得恶狠狠地瞪了一等司马一眼,收起手里的鞭子,赶去下一处训练场地视察。 专门加高的了望台之上,拿着望远镜的荣睦,将宗氏王朝联军的状态尽收眼底,旋即转过身,对着面色严肃的墨先生露出了轻松地笑容。 “让杀敌饮血,马革裹尸的英勇将士们,成为贪图享乐的懦夫,在攻城战前的关键训练时期,纷纷耍起了小聪明,甚至敢公开对抗主帅,荣睦,你真是好算计啊!” 晔雨冷厉的脸庞上面,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讥讽,眸子里也同样流露出不屑的寒芒,作为储君,她十分清楚,若是这样的情况发生在万山王朝,后果将不堪设想。 “商王所作所为,又一次超出了老夫的预料之外,我想接下来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连射火铳骑兵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掌控战局的绝对主动权。” 墨先生轻抚着胡须,笑眯眯地看着荣睦,双眼中满是欣慰与赞赏之色,尽管他崇尚武力,可并不嗜杀成性,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最好。 “此番怀柔之计,一共花费了三十亿铜币,已经远远超出了安宁商盟的承受范围,好在各城的商户们并没有急着要商王付钱,我们可等到船队归来以后,再做支付。” 箫笛霏拿出一本账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 第824章 ——荒诞的结局 “陛下,快走啊,不走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杜卫康不由分说地拔出钼金剑,对准了宗祁峰指着自己的剑刃,狠狠地劈砍上去。 当! 两柄剑刃撞在一起,激点火星。 “嘶……” 疏于练习的宗祁峰,根本不是杜卫康的对手,在对等的机会之下,完全处于下风,他顿感虎口处传来钻心的疼痛,整条手臂立刻变得酥麻起来,手中的宝剑也掉到了地上。 哐啷当! “快走!” 杜卫康拽住宗祁峰的衣领,一脚踢开马车的大门,将其扔了进去,然后对着马车夫大吼一声,连忙跳下马车,翻上了自己的战马,准备逃窜。 本就惊慌失措的他,看着自己的亲信们,不是被宗晟远和宗晟智率领的两州两州反戈一击,惨死在马槊或是弓弩之下,就是被戴瑞和吴战龙率领的安宁骑兵的连发火铳击中,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直接暴毙后,早已经万念俱灰。 现在,他的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朝着宗氏皇城的方向逃窜,途中顺带联系驻守在那儿的亲信,看看能否还有卷土重来的希望。 “杜卫康,哪里走!” 宗晟远和宗晟智很快就在乱军之中,找到了杜卫康的影子,连忙率领一众亲兵,拦在了他的面前。 “哼!” 杜卫康大惊失色,冷哼一声,准备调转马头,继续夺路而逃。 砰!砰!砰! 一连串连发铳的声响传来,杜卫康只觉得自己肩膀和小腿上传来一阵灼热的剧痛,竟然连身体的平衡都无法控制,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杜卫康,速速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戴瑞端着连发铳,对准了杜卫康的脑袋,大喝一声道。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杜卫康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连滚带爬的爬上不远处的马车,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早已吓得尿了裤子的宗祁峰,从里面拖出来。 “是他……这都是他指使的,全都是他指使我这么干的!” 在场的所有人见状,全都被惊呆了,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发明出火药背心的狠人,宗祁峰的坚定追随者,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刻,做出了令人啼笑皆非的抉择,所以在场的人足足愣了半晌,都没有任何反应。 “喂,你们还愣着作甚,难不成是等着这个狗皇帝复辟吗?” 走投无路的杜卫康,本以为可以考亲手捉拿宗祁峰的方式投诚,能为自己谋得话语权甚至主动权,没想到众人居然毫无任何反应,一时间气急败坏道。 “杜卫康,你竟敢投敌卖国,朕要把你九族全部凌迟处死,刨掉你杜所有祖坟,全部挫骨扬灰!” 宗祁峰怒吼一声,愤怒地张开大嘴,狠狠地咬在杜卫康勒着自己脖子上的胳膊。 “啊!” 杜卫康惨叫一声,一把甩开宗祁峰,见自己的小臂处,竟然多出了一个嘴巴大小的血洞,里面还正向外面喷涌着鲜血,正欲上前报复。 “够了,都给我停手!” 初来战场的荣睦,实在不愿意让这这足以载入无际世界史册的荒诞一幕,再继续进行下去,大声制止了二人的诡异行为,也把一旁目瞪口呆的戴瑞等人,从愣神的状态下唤醒。 他看着宗祁峰,将咬掉杜卫康的肉吐到地上,后者则也狠狠地甩掉了怀中的兵符,以示还击,若不是宗晟远和宗晟智等人将他们牢牢按住,他们还会继续厮打下去。 “这难道就是君子同而不和,小人和而不同吗?” 荣睦莫名其妙地喃喃自语一声,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会在大局已定之后,出现如此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在他看来,二人应该同心协力,共同对抗外敌才,留下一个宁死不屈的千古每名才是,而不是像刚才那般,毫无底线。 “商王此言差矣,在绝对的利益和诱惑面前,能够洁身自好之人,本就少之又少,甚至比起无际世界中的皇帝都要啊稀有,他二人已知晓彻底失败,如此这般,无非是想像你投诚,以大义灭亲的方式,博得你的同情而已。” 墨先生轻抚着胡须,刚才的所见所闻,着实让他大跌眼镜,不过他也很快认清了现实,长长地叹了口气道。 “曾经占据磐石大陆中部,同时对抗万山王朝和北梁王朝的宗氏王朝,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落幕,着实让我大感意外……” 荣睦讷讷地点点头,看向身旁的戴瑞、吴战龙、晔雨、箫笛霏以及正闻讯而来的罗晋等人时,心头的疑惑更甚,直接把目光停留在了晔雨和箫笛霏的身上。 他发现,箫笛霏的眼中满是对自己的关切,若不是自己身上没有一点受伤,甚至还一尘不染,她肯定会关心自己是否安好。 而晔雨清冷的眼神,根本没有看向自己,充满了喜悦与兴奋地注视着宗祁峰和杜卫康,脸上的的表情,完全就是帝王般的漠然,仿佛他们就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就算对自己俯首称臣,也要斩尽杀绝。 “倘若我有一天落魄了,想必身边的人,也会向杜卫康那样,在最后的时刻里面不是落井下石,就是在背后捅我一刀?” 荣睦也跟着长叹一声,决战的胜利,并没有让他获得丝毫的喜悦,反而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尽管他自诩为乐天派,本着快乐是一天,不快乐也是一天的活法,在最为困难的时候,都对未来抱有着极大的希望。 可如今他却对未来没有任何信心,甚至连刚刚开始的远航贸易,桑蚕丝产业都失去了兴趣,只想着能够重新回到杉鹭镇去,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愿意娶箫笛霏为妻,生几个孩子,平静地结束这一生。 想到这里,他笑盈盈地骑着马,来到箫笛霏的身旁,伸出右臂,将她拉上战马,坐在自己的身前,然后缓缓地朝着港口的方向而去。 这一幕,没有任何人关注…… 第825章 ——心灰意冷 人一种奇怪的动物,能够处于绝境之中,还留存生的希望,在身心的双重打击之下,会展现出极强的求生欲,用尽一切办法起死回生,当然,在顶上顶峰,或是处于春风得意之时,也会突然萌生隐退的想法,离开这种大起大落的生活,选择回归平静。 “今晚的月亮真美,就像明镜似得,圆的让人沉醉,就好像这个世上,没有发生过不美好的事一样。” 箫笛霏扭过头,脸颊处的绯红,荡漾而开,露出一个大方的微笑。 “今夜有庆功宴,商王应该去一下的。” “庆功宴可以不去,庆功酒也可以不喝,只要我把欠下的铜币还了就行,在我看来,人情比纸还薄,信用则深似大海。” 荣睦微微摇头,忍不住伸出右手,轻轻地理了理箫笛霏脸侧垂下的头发,看着她脸颊处浮现了一抹绯红,在残月的映衬中,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令他变得心灰意冷的情绪,得到了一丝缓解。 “都说无奸不商,但真正的商贾,看重的更是信用,而王侯则看重的是疆土,看来商王一直都没有把自己当成王侯勋贵呐!” 箫笛霏闭上红唇,保持着微微上扬的角度,缓缓靠在了荣睦的胸前,倾听着有力的心跳声,紧绷的情绪也随之缓和下来。虽然宗氏王朝并不歧视女子,还有专门供女子读书的私学,不过磐石大陆上有着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短时间凭借一个王朝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 她必须要克服女儿身的先天劣势,一刻也不放松,方才让箫氏布坊起死回生,跟晔雨一样,她们都是各自家族中的佼佼者,她们各为其主各谋其政,并没有孰是孰非,只不过晔雨这种皇族骨子里的薄情寡义,让荣睦难以接受罢了。 “自己立下再大的功劳,陛下若是没有发话,这王侯勋贵也不会落到我的头上,经商做买卖就不同了,我有十万铜币的资产,那我就是商人,只能混迹在镇子里,我有一百亿铜币,那我就是富豪,可以在州城里面做买卖。 换言之,成就大小,由自己的本事说了算,靠手里的资产说了算,而不是某个人的什么旨意,你看看那些个文官武将,王侯勋贵,又有几人是贤良之才,做到德能配位,他们得到的一切,不过来自于头上的乌纱帽和权利而已。” 心灰意冷的荣睦,只觉得胸口涌起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而去,但怀中突然出现的温柔触感,却让他浑身上下变得一紧,愤怒也就此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他自嘲地笑笑,不再继续深究这个无趣的问题,免得给自己惹来更多的不悦,而是从身后环抱住箫笛霏,也偏过脑袋,靠着箫笛霏静静的看着美丽的夜色。 滨海州城的决战,完全可以载入磐石大陆,乃至整个无际世界的史册之中,因为根本没有造成一个人死亡,这在双方累计百万余兵力的交战过程中,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倒不是说,得到新武器的安宁军实力倒退,宗氏联军战斗力不济,菜鸡互啄,毫无任何章法可言,而是所有人都已然无心恋战,都想着如何快一点结束战斗,好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去。 俗话说得好,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作为此次反击绝对主力的安宁军,才用了两三个月的时间训练,连射火铳的熟练度,就已经炉火纯青了,就连毫无任何弓弩经验的步兵,只要熟悉了骑战马,连射火铳的命中率,都高达七成。 在戴瑞和吴战龙的带领下,安宁军的将士们,在射击时,并没有瞄准敌人的要害部位,而是以射击四肢,让其丧失战斗力为主,敏锐的宗晟智和宗晟远也有样学样,根本没有下死手。 战斗力强是优势,交战更讲究攻守平衡,安宁军的防御力也丝毫不落下风,在强大火力的压制下,制式钨铁装备,也有效地阻挡住了难防的暗箭,最大限度地保护了将士的生命。正是以上这些条件的累计叠加,才达成了此战零死伤的结果。 消失了整整三天的荣睦,不慌不忙地离开了箫氏布坊,来到滨海州城商会,赶着处理遗留下的烂摊子,好在宗晟远和宗晟智并没有彻底当甩手掌柜,很快就让半岛州和平原州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眼下最棘手的问题,则是如何宗祁峰和杜卫康等人,据祁宏那儿传来的消息证实,宗祁峰虽然荒唐无度,可在宗氏王朝的四州内,依然享有不小的威名,必须要妥善处理,否则后患无穷。 荣睦走进由拍卖场改造的会客厅,见墨先生、晔雨、戴瑞和吴战龙等人,向自己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明白自己躲清闲的这些天里,引发了他们的无限猜忌,尤其是晔雨,那道冰冷的目光,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刺穿了他的内心。 不过他并未理会这些,见箫笛霏对着众人一一点头示意,然后坐到晔雨身旁,也就放心地径直来到宗祁峰的面前坐下,对着他点点头道。 “宗祁峰,这些日子里,在滨海州城可还过得舒坦,饭菜是否合口味,再过些时日,海鲜还会更加肥美,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多住几日。” “小儿荣睦,不必在此跟朕假情假意,既然朕已经战败,沦为阶下囚,那么要杀要剐,还请速速决断,士可杀不可辱,朕同样如此!” 宗祁峰冷哼一声,看都不看荣睦一眼,威严的龙袍换成了高级的丝绸衣裤,穿起来十分凉快,可他依然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宗祁峰,你不必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充当什么英雄好汉,先不说远一点的宗氏皇都天牢,就眼前滨海州监狱里面的大刑,都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荣睦端起一盏凉茶,看着宗祁峰的脸上涌起一抹惧色,瞳孔也不受控制地微微一缩,知道他像是一只死了的鸭子,嘴依然还是那么硬,于是打算先杀杀他的威风再说。 第826章 ——众生平等 “荣睦,既然请来我宗氏王朝和你万山王朝的史官,就是要记录这你的厚颜无耻,所以直接明说你想要弑君称帝明便可,何必在朕的面前又当又立?” 宗祁峰的脸上涌起一抹决然,突然站起身来,歪起脑袋指着荣睦,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帝王的漠然,仿佛自己这个已是阶下囚的皇帝,依然还拥有无上的权力似的。 “生朕所欲也,死朕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朕舍生而取义也,朕要让整个磐石大陆的黎民百姓,全都知道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英勇事迹!” “咳咳……宗祁峰,我想你是跑题了,今天我既没有让你退位的意思,也毫无登基称帝的打算,只是想告诉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荣睦清了清嗓子,见身旁的数位史官脸上,也满是茫然之色,知道自己的想法,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好在邵非充和楚洪才等人完全是一副全神贯注地学习模样,才不至于让荣睦感到孤独。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从案头拿起一叠事先准备好的诉状,推到了宗祁峰的面前,一一将其摊开,静静地看着龙袍加身的宗祁峰,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上面。 荣睦十分清楚,不论万山王朝还是宗氏王朝的皇族,在千余年的时间里,繁衍出了数目惊人的后代,一旦被别用有心者利用,随便拉出一人,都能登基称帝,打着继承先帝江山,招摇撞骗,坑害无辜百姓,因此必须彻底断绝这种后患。 “你这是什么意思,没有了江山社稷的皇帝,还算是皇帝吗,没有了千万子民的皇帝,那还算是皇帝吗,难不成朕只能自立为皇,独自称帝?” 宗祁峰瞪大眼睛仔细看了几遍,这才意识到,荣睦是想彻底架空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只有名号,毫无任何实权的皇帝。 更为恐怖的是,没有了收取税赋的权利,自己又毫无任何谋生的手段,若是不想办法赚钱,学习一门手艺或是经商的话,只能变卖皇宫和皇族资产,否则只能活活饿死。 “难不成你这是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既然如此,那朕还不如一死了之,向下面的列祖列宗们谢罪,不必留在人间受辱!” “宗祁峰,你现在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所以你必须寿终正寝,这既是对你犯下种种罪行的宽恕,也是对你及其整个宗氏皇族的残忍!” 荣睦见宗祁峰十分猖狂,心头对皇族积蓄已久的不满,彻底释放出来,脸色旋即阴沉下来,目光也变得凌厉了许多,语气严肃地到。 “还有,我没有任何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兴趣,也没有类似的想法,只想让你安安稳稳地继续当你的兴盛帝,像普天之下的所有人一样自食其力,当然,以你目前的资产,可以过上舒服的日子,但我刚才说了,活罪难逃,所以你必须得用铜币,赔偿那些因你而受难的人。” 荣睦话音刚落,就有数个百姓、商贾、农户和兵勇等不同身份的人,来到了宗祁峰面前,与此同时,他们各自身后的几十个差役,拿着厚厚的账簿,放到了宗祁峰的面前。 “你……你们想干什么,是想明抢么,就不怕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会被史官们记录下来,让你荣睦遗臭万年吗?” 宗祁峰知道自己在登基之后,为了收复失地,不择手段的搜刮民脂民膏,募集士兵,触动了宗氏王朝的根本,本以为能起死回生,却不想只是垂死挣扎,并且还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只得无力地坐到了椅子上,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可他也深知自己不过只是待宰的羔羊,除过静候着接下来的命运之外,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任何意义,可心中的帝王之气,还是让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荣睦,朕就算向晔治年俯首称臣,也不会向你这个奸商低头,因为自古以来,天子只能向天子投降,朕可不想坏了这个规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法治下,皆是奴才,宗祁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本来打算让你和你的皇族子弟一样,享受之前的所有待遇,奈何我心有不平,只想就此结束这种荒唐的关系,从此以后,众生平等!” 荣睦见宗祁峰再度摆出了帝王架子,胸中怒火更胜,恨不能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清醒一点,摆正自己的位置,但还是强行忍住了这个冲动,随手拿起一本厚厚的账簿,扔到宗祁峰的怀里,然后从侍者那儿拿出了厚厚的一叠契约,放到了他的面前。 “你现在可不是什么天子,而是一个欠下了巨额债务的罪犯,我就是你的债主,以及审判你的判官,你要做的就是确认上面的每一笔款项,然后在每一份契约上面签下你的名字。” “朕不签!” 宗祁峰随手抄起桌上的契约,正欲将其撕毁,以表抗争到底的决心。 “陛下使不得,可使不得呐!” “如今江山虽已易帜,可我宗氏王朝的信誉犹在!” “不错,此乃我宗氏皇族最后的尊严!” 宗晟远、宗晟智以及宗晟厚等一众皇族子弟见状,连忙冲到了宗祁峰的身旁,牢牢地抱着他的胳膊,痛心疾首地劝说着。 “你们这群背信弃义的叛徒,朕宁死不当亡国之君!” 宗祁峰犹如发疯了的野兽,想要挣脱束缚自己的腿脚,却发现自己越是用力,宗晟远等人也在发力,自己最终还是寡不敌众,除过脸上的五官还能听话之外,其他的四肢百骸,就像曾经的疆土,已然不再听从自己的使唤了。 荣睦虽然对众叛亲离的宗祁峰有些同情,可与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可怜百姓来说,这点委屈又算的了什么呢,尽管丢了皇权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可人的适应能力极强,要不了多久就能,只要命还在就行。想到这里,他就对宗晟远等人拱了拱手,皱着眉头离开了商会。 第828章 ——内阁释皇权 “这个法子好,这个法子好呐,现在没有了皇族们的干预,元老会,哦不对,内阁绝对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来,更好地监督和制衡各级文官,甚至武将,是否认真履行各自的职责,有没有贪赃枉法,胡作非为!” 崔彧猛然坐起身来,浑浊的双目中闪过一丝精芒,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整个人兴奋地道。 “这样一来,各地商会便可挣脱政务的束缚,可以专注于手头的生意,细分出更多的市场来,并且在有需要之时,还能以内阁成员的身份,到内阁参政议政,同时还能听取到名士、文人、农户、雇工们的意见,寻求更多的商机,简直就是一举多得啊!” “不错,为了精兵简政,镇一级将不再设置内阁、文官和武将,而是由城一级的地区代管,除此之外,各级地区的文官也将裁撤三分之二,地区治安交由捕役管理,各地方武将由安宁军统一调配,不再设立各地守军。” 荣睦闻言,思路也豁然开朗起来,不禁回想起最初荣家在与季腾海的对抗中,处于绝对的劣势,万分危急之时,想方设法地恢复元老会的经历,旋即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极为忧虑地道。 “不过元老院起源于更早的磐石王朝,有着至少六千余年的历史,经历过三十来个王朝,都未能逃脱成为摆设的命运,如今我再老瓶装新酒,无异于自掘坟墓,给后人们带来巨大的隐患。” “商王此言差矣,据我所知,虽然这些王朝覆灭的原因很多,但都是千篇一律,殊途同归,无非是皇族、氏族、官宦和百姓的利益之争而已,归根结底,就是当权者们无穷尽的贪欲,和普通百姓们劳动无非满足的矛盾而已,只要解决好这一点,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邵非充笑眯眯地走进书房里,对着崔彧和荣睦点点头,指着滨海州城的方向道。 “现在商王是主顾,用铜币来雇佣青壮劳动力修缮扩建港口,假如每名青壮劳动力的极限,每日可以搬运一百块石砖,需要支付十铜币的工钱,那么商王会不会希望他们只搬运五十块石砖,还得拿走十铜币的工钱呢?” “邵院长的意思,荣睦明白,无非是想问我乐不乐意,花这些个所谓的冤枉钱而已,人性是贪婪的,我也想用一百铜币,买到两百铜币的商品,如果能得偿所愿,要么是我拥有强大的武力,要么是制定出只有利于我的律典,要么对方是傻子,但这三种情况皆不是长久之计。” 荣睦若有所思地的点了点头,立刻明白了邵非充话里的含义,忍不住再度长叹一声。 “人也是有惰性的,倘若所有人的欲望都被满足,他们也就不愿意出力做工了,换句话说,我现在就想撂挑子回家,享受余生的荣华富贵,所以,难的不是让谁来做出牺牲,而是找到一个平衡点来,让大家都满意。” “平衡多方的利益,就如同是在走钢丝,稍有不慎,掌权者便会跌入万丈深渊,就如同被你架空的宗祁峰一样,虽然还留有性命,但也与死亡无异。” 墨先生的脸上涌起浓浓的戒备之色,似乎已经遇见到了灭顶之灾,正以极快地速度降临,浑身上下的杀气也随之弥漫开来,令人不寒而栗。 刚才气氛还很热烈的书房内,突然陷入了死寂,所有人都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双唇紧闭在一起,似乎都不愿意再将这个老生常谈的危险话题继续下去。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清楚,自古以来,这个世界上类似话题的答案、书卷、猜想甚至狂言,多得根本就数不清,有很多甚至已经无限接近完美,可终究棋差一筹,功亏一篑,最终落得一败涂地。 所以,想要凭借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讨,就找到一条出路,无异于痴人说梦,沉默不光能化解现在的无奈,也可以把这个难题的解决期限继续延长。 “好啦,今日就到此为止,先让各地的内阁步入正轨,让它来代替商会,发挥出治理一方的作用来,其他的事情日后再说。 我有预感,我很快就会很亲生父母见面,我商王的地位也将不保,甚至还会被抄家治罪,能活下来已然是个奇迹,今后就拜托诸位了!” 荣睦释然一笑,显然丝毫没有把手中的权利,当成自己的命根子,拥有它的时候,尽可能地多赚些铜币,让更多的人富裕起来,失去它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留恋。 相反的,他还对晔治年赋予自己的权利感到了一丝畏惧,因为他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够长久保持清醒的头脑,是否会被贪欲蒙蔽了双眼,所以他才详尽一切办法,去稀释皇权,让更多的人有能力制衡它。 治水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把多余的水引到合适的地方,而不仅仅是一味地修筑堤坝,围追堵截,都江堰的经验,就很好的印证了这一点。 磐石大陆早在七八千年之前,就有着百姓参政议政的记录,即使皇权不断集中,百姓们对朝廷施政和治理国家的热情也依然不减,就算在因言获罪和文字狱的高压态势之下,男人们也会借着酒劲,大谈自己的报复。 可以说,中域王朝之所以兴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把元老会制度发挥到了极致,甚至在一段时间内,其权利能与皇帝的权利对等。 只可惜,后来出现了一位名为福梁的旷世名士,拥有着无人匹及的博学,为了得到皇帝的重用,摆脱自己寒门的出身,无所不用其极的讨好皇帝,最终致使元老会被皇权架空,沦为一个摆设,而他则得偿所愿。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在福梁的鼓吹之下,皇帝变成了真命天子,是受到天庭的委任,来治理江山,教化一方百姓,所有胆敢违抗皇帝圣旨之人,皆是违逆天意,必须遭到天谴,而天谴就是用皇帝的刀,去杀不听话人的头。 第829章 ——福学 寒门子弟福梁,从身无分文的穷书生,一跃成为了国士,担任着中域王朝书院的院长,看似只是一个虚职,可他却掌握着科考的命题权,若是想要考取功名,捷径之一,就是详尽一切办法地讨好他,获得考题的内容。 面对金钱、美女、土地还有威望等诸多曾经和他绝缘的东西,像着了魔一般朝他蜂拥而至,就算肚子里的诗书再多,脑子里的道理再多,也无济于事,好在意念中还存有一丝畏惧,让他暂时控制住了贪欲。 毕竟,皇帝虽然会被谗言蛊惑,在利益的诱惑下,不惜一切代价地维护皇权,可皇帝不是傻子,这种泄题的牟利方式,只会让他脑袋搬家。 可那些个目睹他成功的书生、名士还有大家族们,却早已盯上了这块发家致富,飞黄腾达的肥肉,使出了各种方法依附于他,早已为他铺平了道路,让他可以放心享受一切,甚至还将他捧上了神坛。 美其名曰:福学。 在他们毫无下限的运作下,毫无根基的福学,竟成了中域王朝最大的学派之一,和古老悠久的,以算学为主的算学,物力学为主的理学,以及探索星辰奥秘的星学,并列为四大派系。 更为可怕的是,福学凭借着皇权的支持,打着皇帝就是真命天子,万物众生必须听命于他的理论,大有凌驾与其他三派之上的趋势,加之它还有科考出题的权利,试卷其他三派题目所占的比例也逐年下降,坊间也就传出了福学将取代其他三派的传闻来。 随着皇权的不断加强,中域王朝开始日渐衰败,虽然直至土崩瓦解,原来的各个州郡,开始了各自为政的混乱局面,但福学的生命力则丝毫不受其影响,反而一时间成为了磐石大陆的主流学派。 直到现在的万山王朝、宗氏王朝以及北梁王朝,科考的内容,早就已经全部删除了其他三派的所有内容,换成了福学的主张,由此可见,奉承君主远比钻研其他学科更有前途。 只不过,代价也很高,就拿中域王朝很普通的海船来说,宗氏王朝造船巅峰般存在的王幸之,就算穷其一生,想破了脑袋,都无法将之重建,由点及面发散开来,很多中域王朝的普通之物,放到现在都会是稀罕玩意儿。 所以,荣睦才会对中域遗物中,记录着各种图纸、配方和器物的兽皮纸卷垂涎三尺,单单一个水酒坊的图纸,就能让他把最便宜的粮食,翻了至少十来倍的价钱,而钨铁更是令他赚得盆满钵满,火药则让他的武力变得强大。 可以说,这些个中域王朝的寻常之物,毫无疑问的成了荣睦手中的宝贝,至于更高阶别的钛银和钼金,以目前的手段和技术,根本没法炼制,只能是坏一件少一件。 荣睦自然深知福学强盛带来的巨大危害,甚至比各州郡胡作非为的皇族们更深远,但奈何福学的根基他太深,只好退而求其次,先从稀释皇权的内阁开始,重新焕起百姓们参政议政的热情来,希望借此压制福学。 虽然心中明白这么做是正确的,但奈何这些年来,读过的书卷中,全都是福学的思想,长期受其影响,心中对于皇权,也难免有种敬畏与臣服,所以只得硬着头皮去做。 硬着头皮要做的,还有很多事情,再度借贷就是其中一件,远洋的船队,已经离开足足三个多月时间了,可距离预期的一年时间,还有至少九个来月,算上从滨海州城到万山皇都需要花费的一个月时间,荣睦必须在半个月内,凑齐两百亿铜币。 好在这一次,借贷的对象不再是那些个唯利是图的商贾,而是落魄的皇帝的宗祁峰,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穷途末路的万福帝,在支付了所有的赔款之外,随便哆嗦一下,还是可以拿出两百亿铜币的,加之荣睦给出了一分的利息,宗祁峰也就欣然答应了。 其实,宗祁峰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除过对皇权的贪婪,像是中了邪之外,与普通人别无二致,都知道玉米面做的窝头,不如白面包子吃起来香,省去了政务的烦恼,他倒是落得清闲,再也不必担忧江山是否会丢了。 这种生活,正是荣睦所期望的,他也恨不能现在就撂挑子不干了,可内阁刚刚组建,就像是一颗刚刚栽种下去的树苗,需要小心地呵护,直到它参天庇荫,才有放手的机会。 所以,就以五州联合内阁的名义,撰写了宗氏王朝旧地的卷宗、政令册以及奏疏,带着从宗祁峰那儿借来的两百亿铜币,亲自赶往万山皇城复命。 万山王朝的元盛二年,是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年份,不光赢得了丘陵郡城的决战,还一举歼灭了宗氏王朝,将其疆土并入到自己的版图之中,足足让晔治年的江山,扩大了将近一倍之多。 “商王果然不负朕的期望,十分顺利地把宗氏王朝的四州平定,并且还活捉了宗祁峰,将他牢牢地控制起来,不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也彻底断绝了从犄角旮旯里面冒出新皇帝出来捣乱的可能。” 当运送两百亿铜币的车马,浩浩荡荡地开进到万山王朝的皇宫时,晔治年只觉得自己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呼吸都变得有力了许多,精神抖擞地走出大殿,眺望着壮观的车马队伍,最终将目光停留在步行前进的荣睦身上。 第一次来到万山皇宫的荣睦,并没有被气势恢宏的宫殿群所震撼,在福学的影响之下,认为这儿就是最接近上天的地方,可以见到天子,得到某种无可泄露的天机,登上权利的宝座。 而是在不紧不慢地朝晔治年走去,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能够以此解救出被关押在天牢中的亲生父母,然后把箫笛霏介绍给他们认识,准备在这个刚刚平静下来的乱世中,组建属于自己的小家。 第830章 ——功高盖主 “臣荣睦,参见陛下!” 荣睦按捺下心中的杂念,就算他已经对皇权产生了厌恶,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依然会给任何人面子,所以恭恭敬敬地向晔治年行跪拜大礼。 “商王平身……” 晔治年早已将笑容收起,目光漠然地注视着荣睦,微微抬起右掌,仿佛对于这个足以载入万山王朝史册的人,就如同路人甲一般。 显然,此时他早已将荣睦身上的功劳,归结在自己的用人有方之上,心中对于荣睦的肯定与认可,也迅速转变成了极度的膨胀与自满,他甚至开始认为,不出三年时间,就能征服北梁王朝,一统磐石大陆,把那个盛极一时的中域王朝,远远地甩在后面。 “商王平定大湖州、滨海州、半岛州和平原州四州,上缴战利品无数,铜币两百亿……” 云东直笑眯眯地拿起功劳簿,扯着嗓子卖力地宣告着荣睦的丰功伟绩,恨不能让整个万山王朝都知道。与晔治年截然相反,他早已将荣睦当成了最亲密的商业伙伴,用晔治年的信任和得到的第一手信息,与荣睦的利益交换,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晔治年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下来,荣睦的每一件功劳,对于他来说,都像是一柄柄刺入他心脏的剑刃,令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和愤怒。 他深知自己登基之后的这些年里,内忧外患不断,各州郡几乎年年受灾,百姓苦不堪言,宗氏王朝又屡屡进犯,虽然最后只丢掉了一个良安镇,但在晔治年看来,这恰巧与荣睦平定四州形成了一进一出的结果。 而且,根据负责搜集各类情报的密情司来报,很多文武群臣,对荣睦的敬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几乎已经超过他,而坊市中的传闻,甚至把储君晔雨,下嫁给荣睦,商王最终成为商皇这等子虚乌有的事情,传得神乎其神。 阵阵寒风吹过,文武群臣们也明显意识到了晔治年态度的巨大变化,感受到了那双虚眯起的双眼,闪烁着森然的杀意,皆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启奏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荣睦缓缓站起身来,只觉得自己的膝盖,似乎失去了知觉一般,双腿也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云东直有些夸张的邀功,让他跪在冰凉坚硬的石砖太长时间,所以他只得深深的弯着腰。 “爱卿请将。” 晔治年眉头微皱,早已等待着荣睦开口,他知道,自己必须在第一时间,拿出帝王应有的气度来,满足荣睦的任何要求,然后再秋后算账,慢慢查找荣睦的罪证,让他身败名裂。 所以,只好按捺下心中的杀意,连忙上前几步,扶着荣睦的双臂,以此昭示文武群臣,自己不是卸磨杀驴的主,更不是光杀功臣的昏君。 “微臣胸无大志,能为陛下分忧,实乃微臣的福分,现如今虽距离告老还乡,还有四五十年的光景,但已经不愿继续做官、称王和领兵了,只想寻一僻静之处,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清闲日子……” 荣睦微微推开晔治年沉重的大手,算是心领了晔治年的好意,然后在他满目震惊的之中,再度朝着他施了一礼,诚惶诚恐地道。 “这是荣睦看中的女子,名叫萧笛霏,大湖州人士,父亲失踪,母亲病故,还望陛下开恩,释放荣睦那犯了过错的爹娘,好让荣睦将霏儿给他们认识,准了这门婚事。” “爱卿……” 晔治年微垂的双目猛然瞪得像铜铃,紧紧地盯着荣睦,心中的疑惑,就像剧烈爆发的火山一般,岩浆和火山灰直冲云霄,他恨不能撕开荣睦的胸膛,从里面找寻到想要的答案,可却只能从那张青涩还完全退却的脸上,看到平静和忠诚。 早已打好的腹稿,都顺到了嘴边,又不得不咽回肚中,他扫了眼同样是满脸震惊的文武群臣之后,只得仓皇地另起话题道。 “爱卿英雄出少年,又干成了不少大事,早已超越了出将入相的标准,不像是胸无大志之人,如今磐石大陆风云际会,正是一展才华之时,若是朕准了爱卿的请求,岂不是将我数千万百姓,置于危险的境地之中?” “商王初露峥嵘,正是大展宏图之时,此乃名垂青史的绝佳机会,也是我万山王朝,一统磐石大陆的天赐良机,还请商王慎重。” 苏隐鸿立刻明白了晔治年的心思,十分会意的迈开步子,走到荣睦身前,拿着芴板对晔治年施了一礼,然后腆着肚子道。 “不错,我等早已过知命之年,为了万山王朝的黎民百姓,拖着病体苦苦支撑,早就想要告老还乡了,如今商王若是先走一步,岂不是要我等老朽继续献丑吗?” 郜启德重复着苏隐鸿的动作,可心中却是冷笑不止:自古以来,就是功高不盖主,如今你想急流勇退,真是痴人说梦,本师相今日就要借晔治年的刀,杀了你这个奸商。 在苏隐鸿和郜启德的身先士卒下,深谙世道的文武群臣们也纷纷面露不舍与惋惜之色,朝着荣睦躬身施礼,若不是只能对晔治年行跪拜大礼的话,他们恨不能直接跪在地上,向荣睦磕头了。 十二月末的万山皇城,阵阵凛冽的寒风吹过,让路人们不由自主的蜷缩起脖子,但皇宫内,文武群臣们的热情却丝毫不见,他们见荣睦依旧不为所动,就迈开步子,把荣睦团团围住。 晔治年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漠然地看着那些个曾经在自己面前,卑尊屈膝的文武群臣们,完全无视了自己的存在,把荣睦围在正中间,就像是一群野狗看上了一户富贵人家,争先恐后地想要获得宠爱与食物似得。 他不动声色地转过目光,望向郜启德和苏隐鸿,只见他们也无视了自己的存在,朝着荣睦露出了敬仰的目光,甚至比看向自己时还要更甚时,终于意识到,荣睦的地位和影响已经开始威胁到自己了。 第831章 ——怒摔商王发冠 “启奏陛下,微臣荣睦忠肝赤胆,一心报效浩荡皇恩,奈何心力憔悴,身体疲乏,只想做会庶民安心静养,若是他日有所恢复,召必回!” 荣睦用尽浑身的力气,从文武群臣的缝隙中挤出来,一脸坚定地站在晔治年面前,再度恭恭敬敬俯跪下去,从怀中掏出了商王玉玺、榧竹笔和安宁军总兵符,双手捧到晔治年的面前。 尽管他面色平静,可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浑身上下也已经被冷汗打湿,他十分清楚功高不盖主的道理,在晔治年赏赐自己之前,必须急流勇退,否则别说是救出自己的亲生父母了,连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能保全。 加之刚才苏隐鸿和郜启德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在捧杀自己,若是再不果断主动出击,放弃掉所有的权利,自己将陷入全面的被动之中。 晔治年双目微垂,余光依次扫过那些个脸上满是震惊和错愕的文官武将,心头的愤怒更甚,想起了先帝曾为了整顿朝堂,将五分之四的文官武将,统统斩杀的事情时,脑子里也就不由得萌生出了要将他们全部斩杀,彻底清洗朝野的念头。 作为一国之君,在他眼中,文臣武将们不过仅仅是给自己抬轿子的仆人而已,他们的能力就算再大,也不可能把轿子抬到天上去,更何况他们还是一群碌碌无为,只知道溜须拍马的无能之辈。 所以最为重要的,并不是能力大小,而是对自己的绝对忠诚,说句难听的话,这些官位中,大部分由狗来做都可以,因此杀掉他们,就等同于杀掉一群狗。 “陛下……” 荣睦见晔治年毫无任何反应,就如同一尊风华了的雕塑似得,连气息都消失在了寒风之中,浑身上下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紧紧绷起。 这段时间的历练,让他对局势的变化,有了极强的洞察力,就算是毫不起眼的风吹草动,也能引起他的警觉,而晔治年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邪气息,更是令他毛骨悚然,只得对着云东直,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能过来解围。 “陛下,既然商王有意归隐,那么陛下何不成人之美,暂时让他歇息一下,权当是给他放个长假,正所谓天下太平,马放南山,若是北梁王朝不识时务之时,再启用商王,将之一举荡平,还能落个知人善用的千古美名呐!” 一头雾水的云东直,见晔治年出奇的反常,既一言不发,也不理会荣睦,就像置身事外一般,猛然意识到大事不妙,立刻凑到他的身旁,俯跪在地上道。 云东直见晔治年依旧不为所动,根据自己几十年的经验,立刻判断出他是在积聚着心中的愤怒,当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定然会爆发出恐怖的后果。 想到这里,云东直狠狠地一咬后槽牙,不顾老迈的双腿,跪在冰冷坚硬的石砖上,传来的剧痛之感,拼命地挪动着干瘦的身体,像条老狗一样,牢牢地抱着晔治年的大腿,失声痛哭道。 “陛下,陛下……是见老奴年老体衰,昏庸愚钝,不想再要老奴了吗,老奴可是一心想着陛下,眼里只有陛下的,这三十来年,始终如一,从未改变呐……” “陛下,晔雨深知罪大恶极,请陛下赐死!” 晔雨扫了眼涕泪横流的云东直,这才意识到,时至今日荣睦的功高盖主,正是自己一手造成,此举不光严重威胁到晔治年的皇位,更让自己这个储君,满满都是提前夺权之嫌,也立刻伏跪在地上。 “陛下,我等不知天高地厚,一时昏庸,最该万死!” 刚才还不知所措的一众文官武将,也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连忙伏跪在地上,对着晔治年三拜九叩,痛哭流涕地祈求着。 一时间,刚才还由狂喜到错愕的气氛,瞬间变成了一片哀鸿,个别用力过猛的文官武将,难以控制心中的恐惧,竟然哭得晕厥过去。更多的人,还是学着云东直的模样,朝晔治年疯狂的爬行而去,远远看着,他们真的就是晔治年喂养的一群走狗。 苏隐鸿、郜启德和袁善三人,却早就不动声色地站在了晔治年的身后,苏郜二人,更是露出了鄙夷的目光,不屑地看着面前的一众文官武将,丝毫没有因为他们曾经是自己的拥趸而有半点的恻隐。 显然他们与晔治年的想法一样,这些人既可以当人用,也能当狗用,就算为了泄愤统统杀掉,也无伤大雅,要不了几年,那些个苦读书卷的书生们,又会重新填补他们的空缺,说不定还能送来什么稀罕的玩意儿。 “荣睦除过王爵和官职以外,自愿将为庶民,若是还不能取得陛下的信任,那么荣睦自贬为奴,永世不再踏入万山王朝的疆土,否则,满门车裂处死,死后挫骨扬灰!” 荣睦用余光看见那些个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谈,面对治下百姓毫无怜悯之心,对待敌人只会缩头缩脚的文官武将们,为了各自的性命,展现出一派毫无尊严的做派,心中忍不住泛起强烈的干呕。 但更多的,还是不忍与自责,现在落得如此下场,都是因为自己而起,不能因为他们之前做过什么事情,犯过什么罪责,就因此一死了之。 所以,他十分果断地下定了决心,将象征着王侯的玉石发冠随手摘下,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咔嚓! 看着那个精致的发冠,在与石砖剧烈的撞击中,最终碎裂成了无数个晶莹剔透的碎片后,不禁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扫了眼那些个正痛哭流涕的文官武将们,甚至停止了哭闹,他们委屈的脸上,不由得露出错愕的表情,想要伸手去捡摔碎的发冠,却又碍于皇权,只得继续保持原有的动作。 他明白,这个商王的位子,远比性命更为重要,所以现在除过自降身份以外,把榧竹笔、王侯玉玺或是兵符这其中一样随意丢弃,都会被视为蔑视皇权,最终被株连九族的。 第834章 ——再见亲生父母 “走,现在可不是找回脸面的时候,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好,万一晔治年动了杀心,那么我们全得葬在万山皇城里面,你全部的愿望都将化作浮尘。” 墨先生警惕地扫过空荡荡宫殿群,露出极为凝重的表情,它十分清楚,在看不到的暗处,正有无数双高手的眼睛,无时无刻地盯着自己和荣睦等人,只要晔治年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现身,就算自己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抵挡。 “墨先生所言极是,我们还是尽快去皇城天牢外,把伯父伯母接出来为好,免得延误时机,再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变故,所有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萧笛霏从地上把披风捡起来,重新披到荣睦的身上,脸上不禁泛起阵阵绯红,有点像熟透的苹果,看上去极为惹人喜爱,与其他女子不同的是,她并未有丝毫的羞涩,眸子里面反而洋溢着热情,宛若冬日的暖阳。 荣睦望着萧笛霏的笑脸,不禁有些出神,甚至萌生了想要与她离开这充满尔虞我诈,利益纠缠的人世,寻找一处世外桃源共度余生,可树欲静而风不止,现在有着很多势力盯着他,若是想要活下去,必须加速成长。 于是,他默然地点了点头,用披风紧紧地裹住自己的身体,光脚踩着冰冷的石砖,朝着宫门的方向快步走去,离开这个位于权力中心的可怕旋涡。 一月初的万山皇城,是全年中最寒冷的时候,尽管已经过了立春时节,连绵数千里的山脉,无情地阻挡了暖流,甚至把逐渐变长的日照时间,也缩短了不少。 皇城内的大街小巷里,到处洋溢着春节的喜庆,再加上平定宗氏王朝的喜讯,早已人尽皆知,更是让压抑了足足千余年的愤懑、屈辱还有悲伤等诸多的负面情绪,统统释放出来。 每一间临街的铺面,都悬挂着崭新的灯笼,门头张贴着鲜红的对联和福字,油头绸缎的商贾、灰头土脸的顾工还有穿梭在人群中瘦弱的车马夫们,各个精神抖擞,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家中是否还有余粮,肚子里是否有多久没有吃过饱饭,身上也多久没有穿过不带补丁的衣服。 全都沉浸在官府外张贴的皇榜上,描述晔治年英明神武,在天时地利人和都处于劣势的局面下,以一人之举,亲手斩杀万福帝宗晟炎,捉拿宗氏王朝皇族,平定宗氏王朝土地的神来之笔上面。 所有全然忘记了在此过程中,有一个名叫荣睦的年轻人,置之生死于度外,用最小的代价,最小的伤亡和损失,才帮助晔治年取得这一神迹的。 因此,在万山王朝的文献史料之中,根本没有横刀立马,摧城拔寨,战神一般存在的武将,只有能文善武、爱民如子、知人善用、贤能开明的皇帝,就连那些个战死沙场和清正廉明的武将和文官都极其稀有。 逐渐明白其中奥秘的荣睦,虽然心有不甘,很想改变这一现状,让万山王朝的百姓,都看清楚晔治年的真实面目,真正了解皇族的野心,可也最终不得不碍于自己一落千丈的身份,还有未成熟的羽翼,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恶气。 大约三个多时辰后,荣睦一行终于来到了皇城天牢外,这儿位于皇城的西面,地处群山之巅,可以俯视整个皇城,为了修筑天牢,竟然把山顶削去了一块,并就地取材,堆砌成了一座巨石修葺的堡垒。 这儿自从修筑完成的那一天起,就关押着极为重要的犯人,其中既有文臣武将,也有奇人异士,更有皇族中人,甚至还有当朝的皇帝,所以它一直都在扩建和修缮,以此达到不放一个犯人逃跑的目的。 “爹,娘!” 荣睦借着天牢大门外的火光,一眼就看见了两个瘦弱佝偻的中年人,连忙跳下马车,早已顾不得还未痊愈的身体,朝着两人狂奔而去。 此刻,他早已忘记了自己曾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在官场上游刃有余,完全像是个岁的孩童,不顾一切的想要冲到父母的怀中,渴望得到他们的爱。 “睦儿……” 荣景天瞪大了双目,见一个和晔灵儿长得极为神似的少年,不顾一切地朝着自己狂奔而来,木讷地张开双臂,想要将其揽入怀中。 “快走!” 晔灵儿警惕地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荣睦,脸上满是幸福与激动,母性也随之释放而出,看上去毫无半点公主的高贵,全然是一副盼子相见的慈母形象,虽然身在天牢之中,可荣睦的一举一动,她皆有耳闻,所以努力得挺直腰杆。 可当她看见荣睦头上的王侯发冠,竟然不见了踪影之后,脸上的表情则变成了愤怒与不解,再联想到晔治年是个善于猜忌的君主之后,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立刻拽着荣景天的胳膊,朝着荣睦迈开步子。 “娘!” 荣睦并未察觉到晔灵儿的变化,一头扑进她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的脖子,贪婪地享受着母亲怀抱中的温暖。 “走!” 晔灵儿单手把荣睦抱起,另一只手拽着荣景天,三人迅速登上马车,在马匹低沉的嘶鸣声里,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启奏陛下,荣睦白天在皇宫之中,竟敢当众焚毁奴籍,必须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郜启德把芴板举国头顶,毕恭毕敬德俯跪在地上,将脑门抵在地上,白天他已经触怒了晔治年,接触到晔治年的底线,明白自己恐怕要倒大霉,只得把矛盾转移到荣睦身上,以求自保。 “不错,储君对此也毫无表示,按理来说,她应该代替陛下,行使皇权,将荣睦那小子打入天牢之中,彻底断绝荣景天和晔灵儿的希望。” 苏隐鸿也和郜启德一样,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只得抱团取暖,所以他也像是一条老狗一般,俯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第834章 ——再见亲生父母 “走,现在可不是找回脸面的时候,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好,万一晔治年动了杀心,那么我们全得葬在万山皇城里面,你全部的愿望都将化作浮尘。” 墨先生警惕地扫过空荡荡宫殿群,露出极为凝重的表情,它十分清楚,在看不到的暗处,正有无数双高手的眼睛,无时无刻地盯着自己和荣睦等人,只要晔治年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现身,就算自己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抵挡。 “墨先生所言极是,我们还是尽快去皇城天牢外,把伯父伯母接出来为好,免得延误时机,再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变故,所有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萧笛霏从地上把披风捡起来,重新披到荣睦的身上,脸上不禁泛起阵阵绯红,有点像熟透的苹果,看上去极为惹人喜爱,与其他女子不同的是,她并未有丝毫的羞涩,眸子里面反而洋溢着热情,宛若冬日的暖阳。 荣睦望着萧笛霏的笑脸,不禁有些出神,甚至萌生了想要与她离开这充满尔虞我诈,利益纠缠的人世,寻找一处世外桃源共度余生,可树欲静而风不止,现在有着很多势力盯着他,若是想要活下去,必须加速成长。 于是,他默然地点了点头,用披风紧紧地裹住自己的身体,光脚踩着冰冷的石砖,朝着宫门的方向快步走去,离开这个位于权力中心的可怕旋涡。 一月初的万山皇城,是全年中最寒冷的时候,尽管已经过了立春时节,连绵数千里的山脉,无情地阻挡了暖流,甚至把逐渐变长的日照时间,也缩短了不少。 皇城内的大街小巷里,到处洋溢着春节的喜庆,再加上平定宗氏王朝的喜讯,早已人尽皆知,更是让压抑了足足千余年的愤懑、屈辱还有悲伤等诸多的负面情绪,统统释放出来。 每一间临街的铺面,都悬挂着崭新的灯笼,门头张贴着鲜红的对联和福字,油头绸缎的商贾、灰头土脸的顾工还有穿梭在人群中瘦弱的车马夫们,各个精神抖擞,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家中是否还有余粮,肚子里是否有多久没有吃过饱饭,身上也多久没有穿过不带补丁的衣服。 全都沉浸在官府外张贴的皇榜上,描述晔治年英明神武,在天时地利人和都处于劣势的局面下,以一人之举,亲手斩杀万福帝宗晟炎,捉拿宗氏王朝皇族,平定宗氏王朝土地的神来之笔上面。 所有全然忘记了在此过程中,有一个名叫荣睦的年轻人,置之生死于度外,用最小的代价,最小的伤亡和损失,才帮助晔治年取得这一神迹的。 因此,在万山王朝的文献史料之中,根本没有横刀立马,摧城拔寨,战神一般存在的武将,只有能文善武、爱民如子、知人善用、贤能开明的皇帝,就连那些个战死沙场和清正廉明的武将和文官都极其稀有。 逐渐明白其中奥秘的荣睦,虽然心有不甘,很想改变这一现状,让万山王朝的百姓,都看清楚晔治年的真实面目,真正了解皇族的野心,可也最终不得不碍于自己一落千丈的身份,还有未成熟的羽翼,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恶气。 大约三个多时辰后,荣睦一行终于来到了皇城天牢外,这儿位于皇城的西面,地处群山之巅,可以俯视整个皇城,为了修筑天牢,竟然把山顶削去了一块,并就地取材,堆砌成了一座巨石修葺的堡垒。 这儿自从修筑完成的那一天起,就关押着极为重要的犯人,其中既有文臣武将,也有奇人异士,更有皇族中人,甚至还有当朝的皇帝,所以它一直都在扩建和修缮,以此达到不放一个犯人逃跑的目的。 “爹,娘!” 荣睦借着天牢大门外的火光,一眼就看见了两个瘦弱佝偻的中年人,连忙跳下马车,早已顾不得还未痊愈的身体,朝着两人狂奔而去。 此刻,他早已忘记了自己曾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在官场上游刃有余,完全像是个岁的孩童,不顾一切的想要冲到父母的怀中,渴望得到他们的爱。 “睦儿……” 荣景天瞪大了双目,见一个和晔灵儿长得极为神似的少年,不顾一切地朝着自己狂奔而来,木讷地张开双臂,想要将其揽入怀中。 “快走!” 晔灵儿警惕地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荣睦,脸上满是幸福与激动,母性也随之释放而出,看上去毫无半点公主的高贵,全然是一副盼子相见的慈母形象,虽然身在天牢之中,可荣睦的一举一动,她皆有耳闻,所以努力得挺直腰杆。 可当她看见荣睦头上的王侯发冠,竟然不见了踪影之后,脸上的表情则变成了愤怒与不解,再联想到晔治年是个善于猜忌的君主之后,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立刻拽着荣景天的胳膊,朝着荣睦迈开步子。 “娘!” 荣睦并未察觉到晔灵儿的变化,一头扑进她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的脖子,贪婪地享受着母亲怀抱中的温暖。 “走!” 晔灵儿单手把荣睦抱起,另一只手拽着荣景天,三人迅速登上马车,在马匹低沉的嘶鸣声里,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启奏陛下,荣睦白天在皇宫之中,竟敢当众焚毁奴籍,必须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郜启德把芴板举国头顶,毕恭毕敬德俯跪在地上,将脑门抵在地上,白天他已经触怒了晔治年,接触到晔治年的底线,明白自己恐怕要倒大霉,只得把矛盾转移到荣睦身上,以求自保。 “不错,储君对此也毫无表示,按理来说,她应该代替陛下,行使皇权,将荣睦那小子打入天牢之中,彻底断绝荣景天和晔灵儿的希望。” 苏隐鸿也和郜启德一样,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只得抱团取暖,所以他也像是一条老狗一般,俯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第835章 ——晔灵儿的执念 “荣家人都还活着。” 晔治年揉了揉有些酸软的腰背,只觉得身体和大脑仿佛被掏空一般,整个人都觉得绵软无力,可一回想起早晨发生的事情,只是靠着思维惯性,就大致判断出了晔雨的想法,再看看面前跪着的苏郜二人,不禁心生厌烦。 他明白,眼下经向子民们,留下一个文武双全的明君形象,就已经足够了,至于忤逆的荣家子弟,就随他自生自灭,虽然储君也顺带给荣睦一个台阶下来,免得荣睦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契约中的条件极为苛刻,他不觉得荣睦能完成。 “陛下的意思是,早日铲除荣家,彻底断绝后患?” 郜启德猛然抬起脑袋,仰望着晔治年的目光中,充满了血腥与狠厉,相较于高高在上的晔治年,可以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绝不允许衫鹭镇来的荣睦,竟然可以比自己的地位更高,就算荣睦并未对自己有多少敌意,反倒还帮了不少的忙。 “郜师相一时昏了头,竟然开始胡言乱语,请陛下莫要怪罪……” 苏隐鸿见一旁的云东直脸色一面,顿时大惊失色,他连忙狠狠地磕头,以求晔治年可以放过失态的郜启德。 “臣罪该万死!” 郜启德也意识到了自己竟然会一时糊涂,当众妄加猜想晔治年话中的意思,犯了君臣大忌,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打湿,也疯狂地磕起头来。 “哼……” 晔治年极为厌恶地看着二人拙劣的演技,心头厌恶之意更胜,就连肠胃里也出现了翻江倒海的感觉,冷哼一声,狠狠地一甩袖子,离开了宫殿…… “你们两个……” 云东直也是露出一脸嫌弃地表情,恨不能将二人掐死,见晔治年的后脚已经迈出门槛,只得抱着拂尘,快步追了上去。 “陛下,您慢着点呐……” 高启德和苏隐鸿对视一眼,心情跌落到了谷底,忍不住长叹一声,然后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望着空无一人的殿门,陷入了沉思之中。 “陛下的意思,应该是让荣家人彻底消失,否则就让我们彻底消失。” “可是,那一年一千亿铜币的巨款就……” “你可真是糊涂,再多的钱,也比不上陛下的威严,还有我们的两家的性命!” “那么就动用军情司的高手,不留痕迹地处理此事……” “不,应该是发生一场意外才行,否则,坊间那些个长舌之人,又会朝我们泼脏水的。” 良久,他们脸上的表情,终于恢复了常色,双目中的狠厉也更胜了几分。 …… “孩儿不孝……” 颠簸的马车内,荣睦借着昏暗的油灯,见荣景天和晔灵儿的脸上,满是疲惫和忧愁之色,皱纹也比同龄人更为深刻,荣景天的头发甚至都已经花白,丝毫没有半点中年人应有的年富力强,心理防线最终还是被酸楚击溃。 “睦儿不必自责,自古以来就是伴君如伴虎,虽然我与你娘亲有些落魄,可能全身而退,倒也是一种前世修来的福分。” 荣景天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寄出一个平静的笑容,瞥了眼面沉如水的晔灵儿,露出苦涩的目光。 “我不会让晔治年活到驾崩,把皇位传给晔雨的那一天,我要夺回属于我的皇位,让晔治年也尝一尝在天牢里面的滋味,我要让晔治年这个荒淫无度的昏君身败名裂,要把他的这一分支的先人,统统移出万山皇陵,后代也永远也无法进入,彻底抹除他们的存在!” 晔灵儿的脸上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整个人就好像一头疯狂地猛兽,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戾气,歇斯底里的声音更是令人不寒而栗,她转过目光,紧紧地盯着荣景天。 “若不是你关键时刻心慈手软,没有砍掉晔治年的脑袋,顺势废掉高启德、苏隐鸿为首的文官集团,我们就可以一举控制万山朝政,也就不用在天牢里面,遭受这十几年的屈辱了!” “灵儿,晔治年乃是你的堂兄,就算他再怎么过分,我们也没有必要取他性命,更何况他最后也并未将我荣家赶尽杀绝,我又何必心狠手辣呢!” 荣景天平静地看着情绪突然失控的晔灵儿,只是苦笑一声,并未有过于严厉的苛责,显然在天牢的这些年里,他早就已经见惯了这个场面,他话锋一转道。 “你看,睦儿年纪轻轻,不光买卖做遍了万山王朝和宗氏王朝,还建立了令人称道的坝阳州城,甚至还一举平定了宗氏王朝,这等奇功神绩,在整个磐石大陆的历史中,都可以排得上号,这边是你我修行的福分!” “你可知晔治年已经削去了睦儿的王侯爵位,罢免了他的一切官职,甚至还将他和整个荣家都贬为奴籍,若是我现在是当朝皇帝,睦儿的所作所为,只会让他的储君之位更为牢固,甚至还能提前登基,牢牢将皇位掌握在我们这一分支!” 晔灵儿见荣景天竟然敢反驳自己,瞬间暴跳如雷,勃然大怒地拽着荣景天,就像债主再向借债人索要偿还债务一般。 “爹,娘!” 荣睦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重获自由的荣景天和晔灵儿,大脑中一片混乱,本来想好的话也没了用处,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连忙一面拉开晔灵儿的手,一面制止了正欲开口的荣景天。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立刻明白了晔灵儿和晔雨追求的一样,除过皇位之外,对其他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心头不禁唏嘘不已的同时,对皇位的厌恶程度也到达了顶点,跟晔雨的执着相比,他不希望自己的亲生母亲也被皇权蒙蔽的心智,为了得到皇位,煞费苦心不择手段。 只可惜,他也十分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对于晔雨观念转变的努力,最终以失败告终,而晔灵儿显然要比前者荼毒更胜,必须得小心谨慎得处理,只好自信满满地道。 “皇位孩儿会为你们争取到的,你们放心!” 第835章 ——晔灵儿的执念 “荣家人都还活着。” 晔治年揉了揉有些酸软的腰背,只觉得身体和大脑仿佛被掏空一般,整个人都觉得绵软无力,可一回想起早晨发生的事情,只是靠着思维惯性,就大致判断出了晔雨的想法,再看看面前跪着的苏郜二人,不禁心生厌烦。 他明白,眼下经向子民们,留下一个文武双全的明君形象,就已经足够了,至于忤逆的荣家子弟,就随他自生自灭,虽然储君也顺带给荣睦一个台阶下来,免得荣睦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契约中的条件极为苛刻,他不觉得荣睦能完成。 “陛下的意思是,早日铲除荣家,彻底断绝后患?” 郜启德猛然抬起脑袋,仰望着晔治年的目光中,充满了血腥与狠厉,相较于高高在上的晔治年,可以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绝不允许衫鹭镇来的荣睦,竟然可以比自己的地位更高,就算荣睦并未对自己有多少敌意,反倒还帮了不少的忙。 “郜师相一时昏了头,竟然开始胡言乱语,请陛下莫要怪罪……” 苏隐鸿见一旁的云东直脸色一面,顿时大惊失色,他连忙狠狠地磕头,以求晔治年可以放过失态的郜启德。 “臣罪该万死!” 郜启德也意识到了自己竟然会一时糊涂,当众妄加猜想晔治年话中的意思,犯了君臣大忌,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打湿,也疯狂地磕起头来。 “哼……” 晔治年极为厌恶地看着二人拙劣的演技,心头厌恶之意更胜,就连肠胃里也出现了翻江倒海的感觉,冷哼一声,狠狠地一甩袖子,离开了宫殿…… “你们两个……” 云东直也是露出一脸嫌弃地表情,恨不能将二人掐死,见晔治年的后脚已经迈出门槛,只得抱着拂尘,快步追了上去。 “陛下,您慢着点呐……” 高启德和苏隐鸿对视一眼,心情跌落到了谷底,忍不住长叹一声,然后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望着空无一人的殿门,陷入了沉思之中。 “陛下的意思,应该是让荣家人彻底消失,否则就让我们彻底消失。” “可是,那一年一千亿铜币的巨款就……” “你可真是糊涂,再多的钱,也比不上陛下的威严,还有我们的两家的性命!” “那么就动用军情司的高手,不留痕迹地处理此事……” “不,应该是发生一场意外才行,否则,坊间那些个长舌之人,又会朝我们泼脏水的。” 良久,他们脸上的表情,终于恢复了常色,双目中的狠厉也更胜了几分。 …… “孩儿不孝……” 颠簸的马车内,荣睦借着昏暗的油灯,见荣景天和晔灵儿的脸上,满是疲惫和忧愁之色,皱纹也比同龄人更为深刻,荣景天的头发甚至都已经花白,丝毫没有半点中年人应有的年富力强,心理防线最终还是被酸楚击溃。 “睦儿不必自责,自古以来就是伴君如伴虎,虽然我与你娘亲有些落魄,可能全身而退,倒也是一种前世修来的福分。” 荣景天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寄出一个平静的笑容,瞥了眼面沉如水的晔灵儿,露出苦涩的目光。 “我不会让晔治年活到驾崩,把皇位传给晔雨的那一天,我要夺回属于我的皇位,让晔治年也尝一尝在天牢里面的滋味,我要让晔治年这个荒淫无度的昏君身败名裂,要把他的这一分支的先人,统统移出万山皇陵,后代也永远也无法进入,彻底抹除他们的存在!” 晔灵儿的脸上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整个人就好像一头疯狂地猛兽,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戾气,歇斯底里的声音更是令人不寒而栗,她转过目光,紧紧地盯着荣景天。 “若不是你关键时刻心慈手软,没有砍掉晔治年的脑袋,顺势废掉高启德、苏隐鸿为首的文官集团,我们就可以一举控制万山朝政,也就不用在天牢里面,遭受这十几年的屈辱了!” “灵儿,晔治年乃是你的堂兄,就算他再怎么过分,我们也没有必要取他性命,更何况他最后也并未将我荣家赶尽杀绝,我又何必心狠手辣呢!” 荣景天平静地看着情绪突然失控的晔灵儿,只是苦笑一声,并未有过于严厉的苛责,显然在天牢的这些年里,他早就已经见惯了这个场面,他话锋一转道。 “你看,睦儿年纪轻轻,不光买卖做遍了万山王朝和宗氏王朝,还建立了令人称道的坝阳州城,甚至还一举平定了宗氏王朝,这等奇功神绩,在整个磐石大陆的历史中,都可以排得上号,这边是你我修行的福分!” “你可知晔治年已经削去了睦儿的王侯爵位,罢免了他的一切官职,甚至还将他和整个荣家都贬为奴籍,若是我现在是当朝皇帝,睦儿的所作所为,只会让他的储君之位更为牢固,甚至还能提前登基,牢牢将皇位掌握在我们这一分支!” 晔灵儿见荣景天竟然敢反驳自己,瞬间暴跳如雷,勃然大怒地拽着荣景天,就像债主再向借债人索要偿还债务一般。 “爹,娘!” 荣睦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重获自由的荣景天和晔灵儿,大脑中一片混乱,本来想好的话也没了用处,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连忙一面拉开晔灵儿的手,一面制止了正欲开口的荣景天。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立刻明白了晔灵儿和晔雨追求的一样,除过皇位之外,对其他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心头不禁唏嘘不已的同时,对皇位的厌恶程度也到达了顶点,跟晔雨的执着相比,他不希望自己的亲生母亲也被皇权蒙蔽的心智,为了得到皇位,煞费苦心不择手段。 只可惜,他也十分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对于晔雨观念转变的努力,最终以失败告终,而晔灵儿显然要比前者荼毒更胜,必须得小心谨慎得处理,只好自信满满地道。 “皇位孩儿会为你们争取到的,你们放心!” 第837章 ——饥饿的狼群 “嗯?” 闭目假寐的墨先生猛然睁开双眼,忽然意识到了危险突然降临,整个人身上的肌肉突然紧紧绷起,袖中的教化尺滑落而出,狠狠地朝着身侧的一处飞刺而出。 砰! 只见马车靠山的那一侧,一块漆黑的巨石突然破车而入,瞬间就把一名车内的随行人员压在了下面,在飞溅的木屑中,又有几人被巨石碾压。 “啊!” 荣景天惨叫一声,只见他被巨石碎裂开来的石块,重重地击打在了多处周身要害,浑身上下也随之涌出了大量的鲜血,精神随之萎靡下去,脸上很快就没了人色。 刚才还一片安静的车厢内,旋即满是惨叫和呼喊的声音,在突然袭来的巨石面前,就连墨先生也只能勉强自保,其余人根本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荣睦眼睁睁地看着视线中的荣景天和晔灵儿的身影,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整个人旋即陷入了无尽的愤怒之中,一股怒火直冲发冠,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遭到了奸人的暗算,正欲从袖中掏出手持火铳,准备迎击随后到来的敌人,就被一块飞石击中的太阳穴,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哼!” 飞出的教化尺,轻而易举的就把巨石撞出了数道极深的裂纹,在惯性的冲击下,巨石随即碎裂成了无数块,击穿了整个马车,虽然看上去很是惨烈,但远比一整块巨石直接砸在上面好很多。 即便如此,马车内坐着的众人,还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除过伤势较重的荣景天外,晔灵儿、萧笛霏、戴瑞还有吴战龙等人,也皆是昏死过去,好在崔彧等上了年级的人不在现场,否则真的得就死一死了。 不过饶是如此,荣睦此行的车队,依然遭受到了重创,六辆马车全部被巨石砸成了碎屑,除过荣睦乘坐的马车外,其他马车上的随行人员、马车夫和马匹全部被巨石砸死或碾死。 “还真是神鹰兵呐!” 墨先生虚眯着双眼,定睛细看,发现了山腰处有十来个黑影在晃动,立刻明白了刚才的遭遇,绝非是偶然,而是这些人所为,在联想到他们背后就是晔治年,随即猜到了荣睦和自己等人,只有统统变成了死人,才能逃脱神鹰兵的追击。 想到这里,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把里面的假死丸迅速塞入生还者的嘴里,最后自己也吞下一粒,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躺下。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黑衣人赶到了事发现场,他们依次检查过所有人的脉搏和呼吸之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禀报宋统领,此番行动十分成功,所有人等均已命丧气绝!” 数名黑衣人压抑着心中的喜悦与激动,对着为首者施了一礼。 “嗯,这是主家给我们的半月丹,若是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话,半月后我们一同前往府上领取解药。” 为首的黑衣人也兴奋地点点头,把黑色的药丸,分发给众人,确认他们都服下之后,心中冷笑几声,然后把另外一枚换好的药丸当众吞入口中,用力地嚼着咽下肚中,他知道,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主家不希望知道的人太多,否则风险实在太大,一旦败露出去,根本没法收场。 “是!” 众人并未察觉到宋统领的异常,满脑子都在计划着今后要怎么潇洒度日,方才可以偿还当神鹰兵时,出生入死流血流汗的辛苦。 “各自散去,抹掉所有痕迹!” 宋统领回味着嘴里的酸甜味道,怜悯地扫了眼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心头不禁长叹一声,然后带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呜…… 头狼嗅到了寒风中吹来的血腥气味,它兴奋地昂起脑袋,呼唤着四周的狼群,准备带领它们前去饱餐一顿。贫瘠的万山王朝皇城腹地,不光无法养活会耕种的百姓,就连吃草的野兔和野鹿之类的食草类动物都难有活路,这些个生存在食物链顶端的狼,自然也就饿得瘦骨嶙峋。 它们在集结完成后,从山腰处快速奔袭而下,那速度简直堪比疾风,远比神鹰兵的速度更快,显然不管是动物还是人,为了填饱肚子,都会不遗余力。 墨先生早有准备地坐起身,随着血液在全身缓缓流动,整个人的气力也在迅速恢复着,他随手抓起一把碎石,朝着狼群狠狠砸过去。 嗷…… 几只倒霉的狼,四肢、后背还有肚子等地方,旋即出现了数个血洞,疼得嗷嗷直叫,头狼见状,立刻对着再度举起拳头的墨先生,龇牙咧嘴地低吼着,前肢也不断的刨着地面,似乎随时准备为受伤的狼报仇。 “滚!” 墨先生再度重复着刚才的动作,狼群中又有几只狼受伤,疼得在地上打滚,由于假死丸的药力还未完全散尽,他的状态也未到最佳,所以暂时还无法将其杀死。 吼…… 头狼经过短暂的抉择,根本没有退缩的意思,显然在如何生存上面,它比人类更为果断,如果退却的话,说不定整个族群都将灭亡,于是它纵身一跃,带领着数十只狼朝着墨先生冲去。 “不好……” 墨先生想要故技重施,却发觉自己的胳膊根本不听使唤,这才意识到刚才就算有所保留,可还是用力有些太猛,致使假死丸的药力在血液中加速循环,令整个人都出现了乏力的副作用,看着狼群朝自己迅速袭来,他不禁长叹一声,脸上涌起了极为不甘的表情。 砰!砰!砰! 清脆的爆炸声响传来,伴随着刺眼的闪光,为首的头狼及其它身旁的几只狼,立刻丧失了生机,在巨大的惯性下,连续翻滚了好几圈后,这才听了下来,仔细看去,只见他们的脑袋或是心脏处,多出了数个小拇指加盖大小的血洞,看样子远比墨先生用碎石击中后的更深。 “只要杀掉更多的狼,引来更多的狼群,造成它们抢夺食物的假象,才可以掩盖住我们逃过一劫的事实。” 荣睦重新填装好手持火铳,揉了揉发晕的脑袋,再度对着受惊的狼群,连续开火射击。 第837章 ——饥饿的狼群 “嗯?” 闭目假寐的墨先生猛然睁开双眼,忽然意识到了危险突然降临,整个人身上的肌肉突然紧紧绷起,袖中的教化尺滑落而出,狠狠地朝着身侧的一处飞刺而出。 砰! 只见马车靠山的那一侧,一块漆黑的巨石突然破车而入,瞬间就把一名车内的随行人员压在了下面,在飞溅的木屑中,又有几人被巨石碾压。 “啊!” 荣景天惨叫一声,只见他被巨石碎裂开来的石块,重重地击打在了多处周身要害,浑身上下也随之涌出了大量的鲜血,精神随之萎靡下去,脸上很快就没了人色。 刚才还一片安静的车厢内,旋即满是惨叫和呼喊的声音,在突然袭来的巨石面前,就连墨先生也只能勉强自保,其余人根本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荣睦眼睁睁地看着视线中的荣景天和晔灵儿的身影,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整个人旋即陷入了无尽的愤怒之中,一股怒火直冲发冠,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遭到了奸人的暗算,正欲从袖中掏出手持火铳,准备迎击随后到来的敌人,就被一块飞石击中的太阳穴,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哼!” 飞出的教化尺,轻而易举的就把巨石撞出了数道极深的裂纹,在惯性的冲击下,巨石随即碎裂成了无数块,击穿了整个马车,虽然看上去很是惨烈,但远比一整块巨石直接砸在上面好很多。 即便如此,马车内坐着的众人,还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除过伤势较重的荣景天外,晔灵儿、萧笛霏、戴瑞还有吴战龙等人,也皆是昏死过去,好在崔彧等上了年级的人不在现场,否则真的得就死一死了。 不过饶是如此,荣睦此行的车队,依然遭受到了重创,六辆马车全部被巨石砸成了碎屑,除过荣睦乘坐的马车外,其他马车上的随行人员、马车夫和马匹全部被巨石砸死或碾死。 “还真是神鹰兵呐!” 墨先生虚眯着双眼,定睛细看,发现了山腰处有十来个黑影在晃动,立刻明白了刚才的遭遇,绝非是偶然,而是这些人所为,在联想到他们背后就是晔治年,随即猜到了荣睦和自己等人,只有统统变成了死人,才能逃脱神鹰兵的追击。 想到这里,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把里面的假死丸迅速塞入生还者的嘴里,最后自己也吞下一粒,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躺下。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黑衣人赶到了事发现场,他们依次检查过所有人的脉搏和呼吸之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禀报宋统领,此番行动十分成功,所有人等均已命丧气绝!” 数名黑衣人压抑着心中的喜悦与激动,对着为首者施了一礼。 “嗯,这是主家给我们的半月丹,若是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话,半月后我们一同前往府上领取解药。” 为首的黑衣人也兴奋地点点头,把黑色的药丸,分发给众人,确认他们都服下之后,心中冷笑几声,然后把另外一枚换好的药丸当众吞入口中,用力地嚼着咽下肚中,他知道,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主家不希望知道的人太多,否则风险实在太大,一旦败露出去,根本没法收场。 “是!” 众人并未察觉到宋统领的异常,满脑子都在计划着今后要怎么潇洒度日,方才可以偿还当神鹰兵时,出生入死流血流汗的辛苦。 “各自散去,抹掉所有痕迹!” 宋统领回味着嘴里的酸甜味道,怜悯地扫了眼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心头不禁长叹一声,然后带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呜…… 头狼嗅到了寒风中吹来的血腥气味,它兴奋地昂起脑袋,呼唤着四周的狼群,准备带领它们前去饱餐一顿。贫瘠的万山王朝皇城腹地,不光无法养活会耕种的百姓,就连吃草的野兔和野鹿之类的食草类动物都难有活路,这些个生存在食物链顶端的狼,自然也就饿得瘦骨嶙峋。 它们在集结完成后,从山腰处快速奔袭而下,那速度简直堪比疾风,远比神鹰兵的速度更快,显然不管是动物还是人,为了填饱肚子,都会不遗余力。 墨先生早有准备地坐起身,随着血液在全身缓缓流动,整个人的气力也在迅速恢复着,他随手抓起一把碎石,朝着狼群狠狠砸过去。 嗷…… 几只倒霉的狼,四肢、后背还有肚子等地方,旋即出现了数个血洞,疼得嗷嗷直叫,头狼见状,立刻对着再度举起拳头的墨先生,龇牙咧嘴地低吼着,前肢也不断的刨着地面,似乎随时准备为受伤的狼报仇。 “滚!” 墨先生再度重复着刚才的动作,狼群中又有几只狼受伤,疼得在地上打滚,由于假死丸的药力还未完全散尽,他的状态也未到最佳,所以暂时还无法将其杀死。 吼…… 头狼经过短暂的抉择,根本没有退缩的意思,显然在如何生存上面,它比人类更为果断,如果退却的话,说不定整个族群都将灭亡,于是它纵身一跃,带领着数十只狼朝着墨先生冲去。 “不好……” 墨先生想要故技重施,却发觉自己的胳膊根本不听使唤,这才意识到刚才就算有所保留,可还是用力有些太猛,致使假死丸的药力在血液中加速循环,令整个人都出现了乏力的副作用,看着狼群朝自己迅速袭来,他不禁长叹一声,脸上涌起了极为不甘的表情。 砰!砰!砰! 清脆的爆炸声响传来,伴随着刺眼的闪光,为首的头狼及其它身旁的几只狼,立刻丧失了生机,在巨大的惯性下,连续翻滚了好几圈后,这才听了下来,仔细看去,只见他们的脑袋或是心脏处,多出了数个小拇指加盖大小的血洞,看样子远比墨先生用碎石击中后的更深。 “只要杀掉更多的狼,引来更多的狼群,造成它们抢夺食物的假象,才可以掩盖住我们逃过一劫的事实。” 荣睦重新填装好手持火铳,揉了揉发晕的脑袋,再度对着受惊的狼群,连续开火射击。 第838章 ——格宗主的天灯 砰!砰!砰! 又是一连串火铳射击的声音响起,震得人耳膜有些生疼,好在狼群身上的痛感更为强烈一些,否则人会变成它口中的食物。 荣睦见狼群终于极为不甘的退却,心头不禁松了一口气,抖了抖被震得发麻的右臂,只觉得浑身上下依然困倦无力,不由得庆幸手持火铳还算可靠。但当目光扫过车队的惨状时,刚才平复的心情,再度被怒火点燃。 “是神鹰兵,能让他们出手的,除过晔治年外,还有可能是其他位高权重之人。” 墨先生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沉声提醒道。 “看样子我们明面上必须是死人才行呐……” 荣睦很快猜出了墨先生话里的意思,余惊未定的心神,也全部被对皇族的憎恶冲淡,见晔灵儿、萧笛霏和戴瑞等人都苏醒过来,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这才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的荣景山上。 “他的大脑受到了重创,想要苏醒过来,可没有那么容易。” 晔灵儿阴沉的脸上,充满了杀意,眼眸也如锋利的刀刃,似乎随时都能取人首级。 荣睦木然地点点头,看着面无血色的荣景天,浑身沾满了鲜血、木屑和灰尘,心头的焦急狠狠地驱散了压抑的愤怒,于是他迅速从怀中掏出几只救命的玉瓶,取出里面的药丸,塞进了荣景山的嘴里。 毕竟,就算现在有机会报仇雪恨,也会耽误更多的时间,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所以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是尽快离开晔治年的势力范围。 只是此条道路并非大道,且只通往皇城天牢的监狱,根本不会有过往的商人或路人,在车马全毁的情况下,想要带着伤员和随行物品迅速离开难上加难。 荣睦望着四周没有尽头的黑暗,只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永远也无法爬出来,重新见到第二天升起的太阳,一股酸楚与失落涌上心头,他认为是自己的一意孤行,方才造成了这般无法收场的局面。 萧笛霏察觉到了荣睦的心态的变化,她默然地走到荣睦身旁,拍拍身上的灰尘,稍作整理刘海,紧紧地保住他的胳膊,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所有人见状,也都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之中,陷入在躲过了巨石、神鹰兵和狼群之外,想要拖着受伤的身体,不留痕迹地走出两三百里的山路,无异于痴人说梦。 “呵呵,没想到堂堂商王大人,也会遭遇到如此窘境,居然差点被饿狼吃掉,若是此事传出去,恐怕会被坊间的男女老幼们笑掉大牙?” 一阵很是特殊的浑厚嗓音,从半空中传来,稍作辨别,就能发现它的主人就是格宗主。 “格……格宗主?” 荣睦讷讷地扬起脑袋,只见漆黑的夜空中,突然多出了几个奇怪的东西,就像是数个放大了很多倍的天灯,但仔细看去,它的构造十分巧妙,虽然看上去有些单薄,可其实透着一股内敛的坚固感,甚至还可以容纳个人时。 他的心中顿时升腾起浓浓的好奇,总觉得这个神出鬼没的格宗主,出现的如此恰到好处,似乎就是在等待这个大好时机出手,心中升起了浓浓的警惕之感。 “呵呵……” 随着巨大天灯缓缓降落,格宗主的阴邪的面庞也逐渐清晰起来,他一个箭步迈出,潇洒地从天而降,鬼魅般的出现在了荣睦的面前,沉默不语地扫过人为的意外,特意在荣景天和晔灵儿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这才重新对着荣睦道。 “你答应我的事情,还没有完成,所以你不能一死了之,快快乘坐本宗主的天灯离去,荣景天的伤势不容乐观,若是拖得久了,恐怕会九死一生。” “多谢格宗主出手相救,答应格宗主的事情,自然不会忘记!” 荣睦虽然很想再多问几句,好侧敲旁击地获得更多的消息,以此判断格宗主的真实用意,但荣景天的伤势的确过重,他只得对着格宗主抱拳施了一礼道。 见晔灵儿似乎也认出了来者的身份,脸上涌起了浓浓的警惕之色,连忙对着她使了个眼色,在她怀疑的目光中,和戴瑞等人一起,把荣景天抬着走上了天灯,墨先生等人见状,也是稍作收拾东西,登上了另一个天灯。 “现在挂的是东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未时之前就能赶至瀑龙州城,我已经安排好了车马,届时你们愿意去哪儿都行。” 格宗主满意地点点头,对荣睦的干练和果断十分满意,甚至都有心让他加入到云苍宗来辅佐自己,进一步壮大云苍宗的实力,可强扭的瓜不甜,格宗主知晓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加之荣睦答应为自己翻译长生之术,也就表现得十分大度。 “多谢了!” 荣睦再度对着格宗主抱拳施礼,见所有人都已经登上了天灯,便对负责操控天灯的人点点头,后者加大了天灯的火力,几个载着同行者天灯开始缓缓升空。 随着高度的增加,荣睦的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他第一次发觉,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一颗参天大树都不过仅有一粒沙土那边,自己则更是是如此的渺小,一粒微不足道尘埃,都能把全家人压死。 人生一世,江山永驻! 荣睦在心中喃喃自语着,他根本不相信,无际世界真的存在长生之术,除非化作山河大海,方才有永存的可能,其他所有,皆会随时间消逝…… 良久,他终于就从缥缈无边的思绪中回复过来,望着已经天光大亮的大地,他开始重新规划起今后的计划来,开垦农田、修缮道路、修筑城池、建造工坊以及研制海船等等这些具体的事情,也随之变得清晰起来…… 其中,最为深刻的,自然还是报晔治年的杀身之仇! 第838章 ——格宗主的天灯 砰!砰!砰! 又是一连串火铳射击的声音响起,震得人耳膜有些生疼,好在狼群身上的痛感更为强烈一些,否则人会变成它口中的食物。 荣睦见狼群终于极为不甘的退却,心头不禁松了一口气,抖了抖被震得发麻的右臂,只觉得浑身上下依然困倦无力,不由得庆幸手持火铳还算可靠。但当目光扫过车队的惨状时,刚才平复的心情,再度被怒火点燃。 “是神鹰兵,能让他们出手的,除过晔治年外,还有可能是其他位高权重之人。” 墨先生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沉声提醒道。 “看样子我们明面上必须是死人才行呐……” 荣睦很快猜出了墨先生话里的意思,余惊未定的心神,也全部被对皇族的憎恶冲淡,见晔灵儿、萧笛霏和戴瑞等人都苏醒过来,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这才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的荣景山上。 “他的大脑受到了重创,想要苏醒过来,可没有那么容易。” 晔灵儿阴沉的脸上,充满了杀意,眼眸也如锋利的刀刃,似乎随时都能取人首级。 荣睦木然地点点头,看着面无血色的荣景天,浑身沾满了鲜血、木屑和灰尘,心头的焦急狠狠地驱散了压抑的愤怒,于是他迅速从怀中掏出几只救命的玉瓶,取出里面的药丸,塞进了荣景山的嘴里。 毕竟,就算现在有机会报仇雪恨,也会耽误更多的时间,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所以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是尽快离开晔治年的势力范围。 只是此条道路并非大道,且只通往皇城天牢的监狱,根本不会有过往的商人或路人,在车马全毁的情况下,想要带着伤员和随行物品迅速离开难上加难。 荣睦望着四周没有尽头的黑暗,只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永远也无法爬出来,重新见到第二天升起的太阳,一股酸楚与失落涌上心头,他认为是自己的一意孤行,方才造成了这般无法收场的局面。 萧笛霏察觉到了荣睦的心态的变化,她默然地走到荣睦身旁,拍拍身上的灰尘,稍作整理刘海,紧紧地保住他的胳膊,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所有人见状,也都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之中,陷入在躲过了巨石、神鹰兵和狼群之外,想要拖着受伤的身体,不留痕迹地走出两三百里的山路,无异于痴人说梦。 “呵呵,没想到堂堂商王大人,也会遭遇到如此窘境,居然差点被饿狼吃掉,若是此事传出去,恐怕会被坊间的男女老幼们笑掉大牙?” 一阵很是特殊的浑厚嗓音,从半空中传来,稍作辨别,就能发现它的主人就是格宗主。 “格……格宗主?” 荣睦讷讷地扬起脑袋,只见漆黑的夜空中,突然多出了几个奇怪的东西,就像是数个放大了很多倍的天灯,但仔细看去,它的构造十分巧妙,虽然看上去有些单薄,可其实透着一股内敛的坚固感,甚至还可以容纳个人时。 他的心中顿时升腾起浓浓的好奇,总觉得这个神出鬼没的格宗主,出现的如此恰到好处,似乎就是在等待这个大好时机出手,心中升起了浓浓的警惕之感。 “呵呵……” 随着巨大天灯缓缓降落,格宗主的阴邪的面庞也逐渐清晰起来,他一个箭步迈出,潇洒地从天而降,鬼魅般的出现在了荣睦的面前,沉默不语地扫过人为的意外,特意在荣景天和晔灵儿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这才重新对着荣睦道。 “你答应我的事情,还没有完成,所以你不能一死了之,快快乘坐本宗主的天灯离去,荣景天的伤势不容乐观,若是拖得久了,恐怕会九死一生。” “多谢格宗主出手相救,答应格宗主的事情,自然不会忘记!” 荣睦虽然很想再多问几句,好侧敲旁击地获得更多的消息,以此判断格宗主的真实用意,但荣景天的伤势的确过重,他只得对着格宗主抱拳施了一礼道。 见晔灵儿似乎也认出了来者的身份,脸上涌起了浓浓的警惕之色,连忙对着她使了个眼色,在她怀疑的目光中,和戴瑞等人一起,把荣景天抬着走上了天灯,墨先生等人见状,也是稍作收拾东西,登上了另一个天灯。 “现在挂的是东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未时之前就能赶至瀑龙州城,我已经安排好了车马,届时你们愿意去哪儿都行。” 格宗主满意地点点头,对荣睦的干练和果断十分满意,甚至都有心让他加入到云苍宗来辅佐自己,进一步壮大云苍宗的实力,可强扭的瓜不甜,格宗主知晓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加之荣睦答应为自己翻译长生之术,也就表现得十分大度。 “多谢了!” 荣睦再度对着格宗主抱拳施礼,见所有人都已经登上了天灯,便对负责操控天灯的人点点头,后者加大了天灯的火力,几个载着同行者天灯开始缓缓升空。 随着高度的增加,荣睦的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他第一次发觉,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一颗参天大树都不过仅有一粒沙土那边,自己则更是是如此的渺小,一粒微不足道尘埃,都能把全家人压死。 人生一世,江山永驻! 荣睦在心中喃喃自语着,他根本不相信,无际世界真的存在长生之术,除非化作山河大海,方才有永存的可能,其他所有,皆会随时间消逝…… 良久,他终于就从缥缈无边的思绪中回复过来,望着已经天光大亮的大地,他开始重新规划起今后的计划来,开垦农田、修缮道路、修筑城池、建造工坊以及研制海船等等这些具体的事情,也随之变得清晰起来…… 其中,最为深刻的,自然还是报晔治年的杀身之仇! 第839章 ——清算荣睦 天灯的效率极高,在顺风的情况下,几乎可以保持相同的速度前行,虽然比起马车的速度来,要慢上一些,但它却不需要沿着崎岖的路绕行,而是可以从更近的直线,除此之外,它的平稳程度,也比马车更强,坐在上面也更舒服。 所以一路上荣景山并未遭受多少舟车劳顿之苦,伤情还算稳定,尽管并未有苏醒的迹象,可伤口基本上不再流血,面色也不像之前那般难看,这让荣睦等人的担心和焦虑减轻了不少。 只不过顺风的天气,只持续到瀑龙州城后就消失了,荣睦等人只好放弃了乘坐天灯赶路,经过一番乔装打扮,把荣景山送入城中的医馆救治,然后暗中购买马匹和车辆,赶往霸阳州城,乘坐船只顺流直下,回到最为安全的滨海州城内蛰伏。 除过刚开始的几天,荣睦的情绪波动较大,还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在他看来,自己一不贪权,二不贪财,更没有野心,只是想着能为自己的雇工多发些工钱,好让他们的日子宽松一些,增加各地官府的赋税,就算现在不要王侯爵位,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就算无情帝王家的说法,放在任何时候都适用,他也心有不解与不甘,因为自己与晔治年之间的关系,自始至终都是靠利益驱使,像极了工坊的主顾与雇工的关系,前者出钱雇佣后者做工,后者拿工钱做工为前者赚钱那般。更何况晔治年连半个铜币都没有给,就连官服玉玺都是自己掏钱购买的,只有那个象征性的王侯发冠算是赠送。 好在荣睦对于晔雨已经完全丧失了希望,在荣睦的心中,她连安宁商盟的合作商贾都不如,万万全全就是个追逐皇位的功利者,不会对荣睦的情绪造成很大的影响。 登上双桅帆船,荣睦独自一人站立着船头,再度思索着问题的答案,想要找出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免得重蹈覆辙。随着顺流之下的双桅帆船距离滨海州城越来越近,坝阳河也越来越宽,他愤懑阴郁的心情,也随之变得开朗起来。 他望着碧蓝的天空,任由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享受着和煦的微风,拂过脸上的温柔,心中在群山之中遭受的不公与不幸,也随之淡去了许多,当一望无垠的大海,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一股重获新生的喜悦,终于让荣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荣睦刚一下船,顾不得有些发晕的脑袋,还有腹中强烈的饥饿感,就匆匆赶来寿年药堂,去找柴恩为荣景天诊断伤情。 “荣景天虽然已无性命之忧,但他的伤势较重,头部还有不少淤血,想要全部清除,让他苏醒过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柴恩仔细检查了荣景天的伤情,又用他新研制出来的奇怪仪器,在荣景天的头部探查了许久,这才忧虑地道。 “据说在奥萨大陆,有一种神奇的技艺,可以让我打开遭受类似重创伤者的头部,把里面的淤血和创伤清除,然后将之重新装好,便可恢复如初。” “一派胡言乱语,别说是打开人的脑袋了,就是腹部受伤,肠子流出来,都几乎无法救治,只能慢慢等死,这种传言绝对不可信!” 晔灵儿闻言,脸上立即涌起怒容,她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轻蔑地道。 “睦儿,为娘之前身不由己,没法对你施教,不幸让你与这些个江湖术士交往,从今往后,你要多度书卷古籍,与正人君子往来,不得再与这些个三教九流之人有半点联系!” “是……” 荣睦早有准备地点点头,并不打算与晔灵儿纠缠下去,也不愿与她做过多的解释,要知道,晔灵儿的控制欲远比晔雨更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明面上顺着她来,背地里再悄悄自作主张。 于是,他对着柴恩不动声色的使了个眼色,便带着晔灵儿匆匆离开了寿年药堂,赶去和睦商会休息,此外,他还打算像当初架空宗晟炎等人一样,不给晔灵儿半点决断的权利,免得她胡作非为,他明白,自己接下来的日子里,与晔灵儿的争斗还将持续下去。 当然,与晔雨不同的是,晔灵儿是荣睦的亲生母亲,就算有再深的矛盾,也得妥善处理,免得伤了一家的感情,若是荣景天能康复过来,想必荣睦身上的压力能小不少。 万山皇城皇宫的正殿内,储君晔雨正忙着批阅奏章,或许是有些不大适应,也可能是难以应对这些个城府极深的文官,她总感觉奏章上的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却又不知是什么意思。 再者,她虽然得到了批阅奏折的权利,象征性的行使皇帝的权利,但秉笔批红的权利,依然牢牢地掌握在晔治年的手中,着实让她有些进退两难,深感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储君,绝非是是一个好做的差事。 “安宁商盟现在在我万山王朝一家独大,从粮食、布匹、蔬菜,再到鸡鸭、水产,甚至连食盐和铁器这类敏感的商品,都牢牢掌控,暴露出了他的巨大野心,着实对朝廷的威胁不小。” 朝堂之上,郜启德拿着芴板,开始了对荣睦的清算。 “不错,荣睦意外身亡,乃是天意,陛下完全可趁此机会,一举捣毁以他为首的安宁商盟利益集团,还我万山王朝一片朗朗晴空,让黎民百姓们,免遭他的盘剥之苦!” 苏隐鸿也连忙补充道。 “储君有何想法?” 坐在龙椅上的晔治年,望向站在身旁的晔雨道。 “二位师相所言不差,安宁商盟的确控制了我万山王朝所有的商品,他们还修筑房屋,修缮道路,修建工坊,用以收买人心,着实万分危急。” 晔雨讷讷地点点头,尽管她心中清楚,安宁商盟的价廉质优,只是断了勋贵们的财路,惠及了更多的百姓,绝对是好事一桩,但皇权看重的不是好坏,而是对错。 “那便由储君全权负责此事。” 晔治年略作思考,便对安宁商盟处以极刑。 第839章 ——清算荣睦 天灯的效率极高,在顺风的情况下,几乎可以保持相同的速度前行,虽然比起马车的速度来,要慢上一些,但它却不需要沿着崎岖的路绕行,而是可以从更近的直线,除此之外,它的平稳程度,也比马车更强,坐在上面也更舒服。 所以一路上荣景山并未遭受多少舟车劳顿之苦,伤情还算稳定,尽管并未有苏醒的迹象,可伤口基本上不再流血,面色也不像之前那般难看,这让荣睦等人的担心和焦虑减轻了不少。 只不过顺风的天气,只持续到瀑龙州城后就消失了,荣睦等人只好放弃了乘坐天灯赶路,经过一番乔装打扮,把荣景山送入城中的医馆救治,然后暗中购买马匹和车辆,赶往霸阳州城,乘坐船只顺流直下,回到最为安全的滨海州城内蛰伏。 除过刚开始的几天,荣睦的情绪波动较大,还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在他看来,自己一不贪权,二不贪财,更没有野心,只是想着能为自己的雇工多发些工钱,好让他们的日子宽松一些,增加各地官府的赋税,就算现在不要王侯爵位,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就算无情帝王家的说法,放在任何时候都适用,他也心有不解与不甘,因为自己与晔治年之间的关系,自始至终都是靠利益驱使,像极了工坊的主顾与雇工的关系,前者出钱雇佣后者做工,后者拿工钱做工为前者赚钱那般。更何况晔治年连半个铜币都没有给,就连官服玉玺都是自己掏钱购买的,只有那个象征性的王侯发冠算是赠送。 好在荣睦对于晔雨已经完全丧失了希望,在荣睦的心中,她连安宁商盟的合作商贾都不如,万万全全就是个追逐皇位的功利者,不会对荣睦的情绪造成很大的影响。 登上双桅帆船,荣睦独自一人站立着船头,再度思索着问题的答案,想要找出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免得重蹈覆辙。随着顺流之下的双桅帆船距离滨海州城越来越近,坝阳河也越来越宽,他愤懑阴郁的心情,也随之变得开朗起来。 他望着碧蓝的天空,任由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享受着和煦的微风,拂过脸上的温柔,心中在群山之中遭受的不公与不幸,也随之淡去了许多,当一望无垠的大海,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一股重获新生的喜悦,终于让荣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荣睦刚一下船,顾不得有些发晕的脑袋,还有腹中强烈的饥饿感,就匆匆赶来寿年药堂,去找柴恩为荣景天诊断伤情。 “荣景天虽然已无性命之忧,但他的伤势较重,头部还有不少淤血,想要全部清除,让他苏醒过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柴恩仔细检查了荣景天的伤情,又用他新研制出来的奇怪仪器,在荣景天的头部探查了许久,这才忧虑地道。 “据说在奥萨大陆,有一种神奇的技艺,可以让我打开遭受类似重创伤者的头部,把里面的淤血和创伤清除,然后将之重新装好,便可恢复如初。” “一派胡言乱语,别说是打开人的脑袋了,就是腹部受伤,肠子流出来,都几乎无法救治,只能慢慢等死,这种传言绝对不可信!” 晔灵儿闻言,脸上立即涌起怒容,她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轻蔑地道。 “睦儿,为娘之前身不由己,没法对你施教,不幸让你与这些个江湖术士交往,从今往后,你要多度书卷古籍,与正人君子往来,不得再与这些个三教九流之人有半点联系!” “是……” 荣睦早有准备地点点头,并不打算与晔灵儿纠缠下去,也不愿与她做过多的解释,要知道,晔灵儿的控制欲远比晔雨更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明面上顺着她来,背地里再悄悄自作主张。 于是,他对着柴恩不动声色的使了个眼色,便带着晔灵儿匆匆离开了寿年药堂,赶去和睦商会休息,此外,他还打算像当初架空宗晟炎等人一样,不给晔灵儿半点决断的权利,免得她胡作非为,他明白,自己接下来的日子里,与晔灵儿的争斗还将持续下去。 当然,与晔雨不同的是,晔灵儿是荣睦的亲生母亲,就算有再深的矛盾,也得妥善处理,免得伤了一家的感情,若是荣景天能康复过来,想必荣睦身上的压力能小不少。 万山皇城皇宫的正殿内,储君晔雨正忙着批阅奏章,或许是有些不大适应,也可能是难以应对这些个城府极深的文官,她总感觉奏章上的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却又不知是什么意思。 再者,她虽然得到了批阅奏折的权利,象征性的行使皇帝的权利,但秉笔批红的权利,依然牢牢地掌握在晔治年的手中,着实让她有些进退两难,深感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储君,绝非是是一个好做的差事。 “安宁商盟现在在我万山王朝一家独大,从粮食、布匹、蔬菜,再到鸡鸭、水产,甚至连食盐和铁器这类敏感的商品,都牢牢掌控,暴露出了他的巨大野心,着实对朝廷的威胁不小。” 朝堂之上,郜启德拿着芴板,开始了对荣睦的清算。 “不错,荣睦意外身亡,乃是天意,陛下完全可趁此机会,一举捣毁以他为首的安宁商盟利益集团,还我万山王朝一片朗朗晴空,让黎民百姓们,免遭他的盘剥之苦!” 苏隐鸿也连忙补充道。 “储君有何想法?” 坐在龙椅上的晔治年,望向站在身旁的晔雨道。 “二位师相所言不差,安宁商盟的确控制了我万山王朝所有的商品,他们还修筑房屋,修缮道路,修建工坊,用以收买人心,着实万分危急。” 晔雨讷讷地点点头,尽管她心中清楚,安宁商盟的价廉质优,只是断了勋贵们的财路,惠及了更多的百姓,绝对是好事一桩,但皇权看重的不是好坏,而是对错。 “那便由储君全权负责此事。” 晔治年略作思考,便对安宁商盟处以极刑。 第840章 ——三朝鼎立 做成一件事情很难,搞砸一件事情很容易,相同的道理,套用到万山王朝也依然适用。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和睦商会,这个由各地商贾们组成的特殊群体,在荣睦的带领下,懂得改善商品质量,提高工坊生产效率的商贾们,依靠价廉质优的商品,把原先那些个价钱高质量次,全靠文官权利吃老本的商贾统统挤走。 这样做的结果显而易见,一是原先仅能果腹的百姓们,不再守着那一亩三分地的薄田度日,让其有了做工赚取更多收入的机会,二是令他们有了更多铜币,增加了他们对更多商品的需求度,从而让工坊的产出有了销路,三是让各地官府的赋税,有了很大的增加,有能力去修缮道路,修筑水井等,做很多方便百姓们生活的事情。 换言之,和睦商会的出现,让各地的百姓过上了能吃上饱饭、穿暖衣服、隔三差五还有肉吃,并且能看得起病,有廉价药用的日子,在郡城一级的地方,还会有的学堂,教育所有读书写字。 各地官府的文官,也因此而得到了不少的政绩,往往需要熬上年时间,煞费苦心地提高赋税,方才有晋升半级的可能,如今只需要一年,基本上就能稳升一级。 而那些个仰仗着朝廷大员的商贾世家们,则纷纷门庭冷落,刚开始时,一连数日都不见开张,到中后期时,直接就落入了无人问津的程度,只能依靠吃老本过活。 其中最为典型者,就是控制着整个万山王朝药材和布匹买卖的郜启德,还有控制着布匹和铁器买卖的苏隐鸿,在以荣睦为首的安宁商盟的冲击下,大半年都没有一铜币收入,若是再持续几年,他们经营千余年的大家族,就有土崩瓦解的危险,着实令他们大为光火。 如今,晔治年的一道圣旨,就轻而易举的扭转了乾坤,一夜之间,万山皇城、瀑龙州、千韧州、暮州和东屿州的和睦商会,全部被付之一炬。 和睦商会内的商贾们,要么举家搬离,逃出这个是非之地,要么就只能转投各地的商会,等待着被朝廷中的某个高官,或是某个根基深厚的大家族收入囊中,变成它们的赚钱工具。 当然,更多依靠安宁商盟兴起的商贾,则只能重新变回原来农民、雇工或是苦力的身份,重复着持续了千余年之久,勉强果腹、衣能蔽体的艰苦生活,还得面对权贵集团手中的高价药材、食盐和铁器等生活必须品的压榨。 一时间,万山王朝内哀鸿遍野,那些个为晔治年一统宗氏王朝振臂高呼的普通百姓们,一觉睡醒来时,就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半点的好处,反而再度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不明就里的他们,甚至还要对着空气,指责让其生活变得更好的荣睦,根本没有安好心,把他们当成是赚钱的工具,只想着成为万山王朝最富裕的商人,并且还不满足于此,竟然还想要谋权篡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反贼。 好在获得连射火铳的安宁军实力大增,而万山联军则自丘陵郡城决战之后,一直未能恢复元气,所以霸阳州城才未收到此次风波的影响,还能延续着荣睦的规划,工坊、商铺、住房、道路、港口以及学堂等设施,方才可以继续扩建。 宗氏旧地内,也同样得益于此,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荣睦相信,只要安宁军的实力继续增长,继续压制着万山联军,就能获得宝贵的发展时间,最多不出十年,便会超越原先宗氏王朝的水平。 只不过,宗氏旧地的地理位置实在太过尴尬,南面是咄咄逼人的万山王朝,北面则是磐石大陆的巨擘北梁王朝,着实让荣睦有种被包饺子的危机感。 如果说之前在万山王朝为官时,面对着皇族、云苍宗、文官武将还有宗氏王朝等多方势力的威胁,是一场规模不大,场面混乱的大乱斗,那么现在的局势,则是一场规模空前,场面宏大的王朝战争。 但荣睦并不喜欢战争二字,在他看来,所有的战争都是非必要的,因为少数权贵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让大部分人冲锋陷阵完全是自私自利的体现,只要让更多的人睁开眼睛就能大概率的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 当然,前提是自己拥有足够的铜币,去让很多目不识丁的百姓们,有精力和时间,去认字读书,明白他们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十年育树,百年育人,教化一方子民,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其中要经历的弯路、险路、黑路以及等等难以预见的麻烦,数不胜数防不胜防。不过这其中之间的复杂联系,荣睦不用过多的操心,只需将其交给邵非充之类的大师便可。 很多时候,我们都要应付不止一道难题,而是得绞尽脑汁地找出更多难题的答案,其中还有不少是一环扣一环的难题,但难的并非是题目本身,而是根本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换言之,每找到一个不同的答案,往后都会有不同的难题。 就拿现在的宗氏旧地来说,荣睦如果在此登基称帝,肯定会满足晔灵儿的心愿,让她分担施政的压力,可这样就必然会引来宗氏王朝旧部的反对,以及北梁王朝和万山王朝的敌意,造成很多不稳定的因素,如果能抗住的话,便真的可以实现三足鼎立之势。 如果不登基称帝的话,这块土地则属于万山王朝,自己还盘踞于此,名不正也言不顺,就等同于盗取万山王朝的疆土,成为不折不扣的反贼,致使自己的信誉扫地,无法再支撑起庞大的商业联盟。 于是,荣睦想出了第三种方法,就是借用和睦商会的名头,租用宗氏王朝的旧地,这笔租金同时向万山王朝和北梁王朝支付,每个王朝每年五百亿铜币,然后把自己的想法根植于这片土地上,看看能否生长成他想要的模样…… 第840章 ——三朝鼎立 做成一件事情很难,搞砸一件事情很容易,相同的道理,套用到万山王朝也依然适用。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和睦商会,这个由各地商贾们组成的特殊群体,在荣睦的带领下,懂得改善商品质量,提高工坊生产效率的商贾们,依靠价廉质优的商品,把原先那些个价钱高质量次,全靠文官权利吃老本的商贾统统挤走。 这样做的结果显而易见,一是原先仅能果腹的百姓们,不再守着那一亩三分地的薄田度日,让其有了做工赚取更多收入的机会,二是令他们有了更多铜币,增加了他们对更多商品的需求度,从而让工坊的产出有了销路,三是让各地官府的赋税,有了很大的增加,有能力去修缮道路,修筑水井等,做很多方便百姓们生活的事情。 换言之,和睦商会的出现,让各地的百姓过上了能吃上饱饭、穿暖衣服、隔三差五还有肉吃,并且能看得起病,有廉价药用的日子,在郡城一级的地方,还会有的学堂,教育所有读书写字。 各地官府的文官,也因此而得到了不少的政绩,往往需要熬上年时间,煞费苦心地提高赋税,方才有晋升半级的可能,如今只需要一年,基本上就能稳升一级。 而那些个仰仗着朝廷大员的商贾世家们,则纷纷门庭冷落,刚开始时,一连数日都不见开张,到中后期时,直接就落入了无人问津的程度,只能依靠吃老本过活。 其中最为典型者,就是控制着整个万山王朝药材和布匹买卖的郜启德,还有控制着布匹和铁器买卖的苏隐鸿,在以荣睦为首的安宁商盟的冲击下,大半年都没有一铜币收入,若是再持续几年,他们经营千余年的大家族,就有土崩瓦解的危险,着实令他们大为光火。 如今,晔治年的一道圣旨,就轻而易举的扭转了乾坤,一夜之间,万山皇城、瀑龙州、千韧州、暮州和东屿州的和睦商会,全部被付之一炬。 和睦商会内的商贾们,要么举家搬离,逃出这个是非之地,要么就只能转投各地的商会,等待着被朝廷中的某个高官,或是某个根基深厚的大家族收入囊中,变成它们的赚钱工具。 当然,更多依靠安宁商盟兴起的商贾,则只能重新变回原来农民、雇工或是苦力的身份,重复着持续了千余年之久,勉强果腹、衣能蔽体的艰苦生活,还得面对权贵集团手中的高价药材、食盐和铁器等生活必须品的压榨。 一时间,万山王朝内哀鸿遍野,那些个为晔治年一统宗氏王朝振臂高呼的普通百姓们,一觉睡醒来时,就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半点的好处,反而再度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不明就里的他们,甚至还要对着空气,指责让其生活变得更好的荣睦,根本没有安好心,把他们当成是赚钱的工具,只想着成为万山王朝最富裕的商人,并且还不满足于此,竟然还想要谋权篡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反贼。 好在获得连射火铳的安宁军实力大增,而万山联军则自丘陵郡城决战之后,一直未能恢复元气,所以霸阳州城才未收到此次风波的影响,还能延续着荣睦的规划,工坊、商铺、住房、道路、港口以及学堂等设施,方才可以继续扩建。 宗氏旧地内,也同样得益于此,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荣睦相信,只要安宁军的实力继续增长,继续压制着万山联军,就能获得宝贵的发展时间,最多不出十年,便会超越原先宗氏王朝的水平。 只不过,宗氏旧地的地理位置实在太过尴尬,南面是咄咄逼人的万山王朝,北面则是磐石大陆的巨擘北梁王朝,着实让荣睦有种被包饺子的危机感。 如果说之前在万山王朝为官时,面对着皇族、云苍宗、文官武将还有宗氏王朝等多方势力的威胁,是一场规模不大,场面混乱的大乱斗,那么现在的局势,则是一场规模空前,场面宏大的王朝战争。 但荣睦并不喜欢战争二字,在他看来,所有的战争都是非必要的,因为少数权贵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让大部分人冲锋陷阵完全是自私自利的体现,只要让更多的人睁开眼睛就能大概率的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 当然,前提是自己拥有足够的铜币,去让很多目不识丁的百姓们,有精力和时间,去认字读书,明白他们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十年育树,百年育人,教化一方子民,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其中要经历的弯路、险路、黑路以及等等难以预见的麻烦,数不胜数防不胜防。不过这其中之间的复杂联系,荣睦不用过多的操心,只需将其交给邵非充之类的大师便可。 很多时候,我们都要应付不止一道难题,而是得绞尽脑汁地找出更多难题的答案,其中还有不少是一环扣一环的难题,但难的并非是题目本身,而是根本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换言之,每找到一个不同的答案,往后都会有不同的难题。 就拿现在的宗氏旧地来说,荣睦如果在此登基称帝,肯定会满足晔灵儿的心愿,让她分担施政的压力,可这样就必然会引来宗氏王朝旧部的反对,以及北梁王朝和万山王朝的敌意,造成很多不稳定的因素,如果能抗住的话,便真的可以实现三足鼎立之势。 如果不登基称帝的话,这块土地则属于万山王朝,自己还盘踞于此,名不正也言不顺,就等同于盗取万山王朝的疆土,成为不折不扣的反贼,致使自己的信誉扫地,无法再支撑起庞大的商业联盟。 于是,荣睦想出了第三种方法,就是借用和睦商会的名头,租用宗氏王朝的旧地,这笔租金同时向万山王朝和北梁王朝支付,每个王朝每年五百亿铜币,然后把自己的想法根植于这片土地上,看看能否生长成他想要的模样…… 第841章 ——租借之策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着大手大脚的日子,荣睦总觉得自己赚钱,并没有切切实实地用在自己身上,不管是自己的宅院,还是吃穿行头,在富庶的滨海州城,根本就不值一提。 若不是依靠他安宁商盟会长的身份,还有他的巨大的产业与财力,仅凭他这寒酸的模样,在虚荣心爆棚的商贾队伍中,就连州城普通商贾的大流都入不了,只能算作在郡城里面厮混的富商而已。 可算一算他待支出的开销,单单向北梁王朝和万山王朝缴纳的租金,每年就足有一千亿铜币之巨,完全可以碾压整个宗氏旧地商人们的日常开销。 不过,这笔支出的前面之所以加了个待,就是因为一千亿铜币还只是个空头支票,根本没有落实的可能,除非远航去炎峰大陆的船队,带回来足够丰厚的利润。 某日,构思好内容的荣睦,正欲提笔撰写租借契约,控制欲极强的晔灵儿就抢了先,她一出手,就把皇族的贪婪、阴险和狡诈展露无遗,通篇全都是自己之所以要支付高昂的租金,并不是瞧得起他们,而是看在两朝百姓们的面子上,赏他们一口饭吃,若是不答应的话也没有关系,但一定要把两朝养肥了再杀之类的词语。 “娘,咱们式微,一定要把姿态摆得越低越好,这样方才可以让他们既得了体面,又得到了实惠,同时还能让本朝百姓,觉得自己治国有方,居然还有一隅朝拜者,前来缴纳供奉。” 荣睦被目瞪口呆,见丝毫没有把万山王朝和北梁王朝当成是地主,也根本没有将自己当做租户,只得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睦儿,你以为为娘不知你当下的处境吗,皇帝都是些个听惯了阿谀奉承的贪婪之辈,你若是把他们当成人,反倒是会助长他的微风,必须要软硬兼施。” 晔灵儿极为自信地摇摇头,轻描淡写地指着租借契约上面的五百亿铜币几个字,十拿九稳地放下手中的笔,便不再理会荣睦,开始翻看起各地商会的商情信息来。 荣睦哑然失笑,只得在两份契约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盖好印章,忙着去把它们交给组建好的两支使团,叮嘱他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并把见面的礼物交给他们。 这才忐忑不安地目送他们离开,朝着万山王朝和北梁王朝皇城而去,期待着他们花钱租地的异想天开,能够最终实现。 除此之外,在很多事情上,晔灵儿都展现出了曾经大公主的权威,并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地行使者女皇的权利,很多事情都以自己的利益为重,完全有失公允。 在荣景山还处于重度昏睡的情况下,势单力薄的荣睦,只好明面上由着晔灵儿,暗中再修正她做出的决定,心甘情愿地做着阳奉阴违的事情,毕竟,她可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且又没有任何恶意。 等待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当然,前面得加上一个苦苦二字才是,荣睦的等待则让他兴奋异常,甚至有种不愿意让时间过得太快的渴望。 改农为桑的进程,还在不紧不慢地进行着,荣家种植树木丰富的经验,足足让桑树苗成长的速度增加了两倍之多,即便如此,荣睦还是有种揠苗助长的冲动,只不过桑树苗根扎得实在太深,他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撼动。 古有蜉蝣撼树,仅有荣睦拔树苗。他的这番举动,很快就成了宗氏旧地的笑谈,不少百姓在茶余饭后,还乐此不疲地添油加醋一番,把这个愚钝的行为,传得神乎其神,简直把他拔树苗的功效,超过了浇水与施肥。 得知自己变成粪肥的荣睦,丝毫没有气恼,反倒乐得其所,在他看来,落叶归根,生命终为土灰,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长生之术,若干年后,当自己死去,这副臭皮囊就是树木最好的养料。 桑蚕是建立在有能吃饱饭的高利润商品,只有种植更多的粮食蔬菜,养殖肥美的禽肉水产,方才可以给予其足够的支撑,正所谓饭饱思银玉。 备受荣睦重视的霸阳州城和大湖州,已经开垦出数百万亩的田地,肥沃邻水的水田占据了绝大多数,以供水稻进一步扩大种植面积,高粱和玉米等作物,开始向旱田转移,用以酿酒或喂养家禽鱼虾。 春夏之交的滨海州城,根本不像万山王朝腹地那样苦寒,荣睦早先一个来月,就换上了夏天的行头,换作以往,他肯定会穿着棉布背心短裤每日换洗,直到棉布被洗的发硬,才去换新。 如今,晔灵儿和萧笛霏早就告诫他要注意身份,必须穿丝质的短袖和长裤,给人一种沉稳的形象,要知道,一套昂贵的丝质衣裤,足足被棉布贵出了二三十倍之多。但好处也十分明显,穿着十分凉快,走起路来,仿佛浑身上下都有凉风穿梭而过,很是舒爽。 尤其是晚饭后骑着马去港口消食遛弯的时候,当阵阵温热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咸味,从头到脚地吹过时,荣睦浑身上下的燥热,都随风而去,若不是他不会游泳的话,肯定早就跳入海水,和那些个同样忙碌了一整天的码头雇工,享受着滨海浴场的别样风情。 “快看,那是什么……” 几声惊呼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地平线处,由于距离太远,他们要么高高跃起,要么爬上石砖堆,以此看得更加清楚。 驾! 荣睦闻言,也好奇地催动马匹,朝着刚刚修筑完成的了望台疾驰而去,他有种预感,王幸之等人率领的远航船队提前回来了。 果然,登上了望台,拿着望远镜的荣睦,一眼就看到了地平线的黑点,就是之前派出去的远航船队,只见他们长着风帆正朝着港口驶来时,他的心跳都加快了许多,情绪也变得分外激动起来,仿佛船队就是一支移动的铜币山。 第841章 ——租借之策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着大手大脚的日子,荣睦总觉得自己赚钱,并没有切切实实地用在自己身上,不管是自己的宅院,还是吃穿行头,在富庶的滨海州城,根本就不值一提。 若不是依靠他安宁商盟会长的身份,还有他的巨大的产业与财力,仅凭他这寒酸的模样,在虚荣心爆棚的商贾队伍中,就连州城普通商贾的大流都入不了,只能算作在郡城里面厮混的富商而已。 可算一算他待支出的开销,单单向北梁王朝和万山王朝缴纳的租金,每年就足有一千亿铜币之巨,完全可以碾压整个宗氏旧地商人们的日常开销。 不过,这笔支出的前面之所以加了个待,就是因为一千亿铜币还只是个空头支票,根本没有落实的可能,除非远航去炎峰大陆的船队,带回来足够丰厚的利润。 某日,构思好内容的荣睦,正欲提笔撰写租借契约,控制欲极强的晔灵儿就抢了先,她一出手,就把皇族的贪婪、阴险和狡诈展露无遗,通篇全都是自己之所以要支付高昂的租金,并不是瞧得起他们,而是看在两朝百姓们的面子上,赏他们一口饭吃,若是不答应的话也没有关系,但一定要把两朝养肥了再杀之类的词语。 “娘,咱们式微,一定要把姿态摆得越低越好,这样方才可以让他们既得了体面,又得到了实惠,同时还能让本朝百姓,觉得自己治国有方,居然还有一隅朝拜者,前来缴纳供奉。” 荣睦被目瞪口呆,见丝毫没有把万山王朝和北梁王朝当成是地主,也根本没有将自己当做租户,只得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睦儿,你以为为娘不知你当下的处境吗,皇帝都是些个听惯了阿谀奉承的贪婪之辈,你若是把他们当成人,反倒是会助长他的微风,必须要软硬兼施。” 晔灵儿极为自信地摇摇头,轻描淡写地指着租借契约上面的五百亿铜币几个字,十拿九稳地放下手中的笔,便不再理会荣睦,开始翻看起各地商会的商情信息来。 荣睦哑然失笑,只得在两份契约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盖好印章,忙着去把它们交给组建好的两支使团,叮嘱他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并把见面的礼物交给他们。 这才忐忑不安地目送他们离开,朝着万山王朝和北梁王朝皇城而去,期待着他们花钱租地的异想天开,能够最终实现。 除此之外,在很多事情上,晔灵儿都展现出了曾经大公主的权威,并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地行使者女皇的权利,很多事情都以自己的利益为重,完全有失公允。 在荣景山还处于重度昏睡的情况下,势单力薄的荣睦,只好明面上由着晔灵儿,暗中再修正她做出的决定,心甘情愿地做着阳奉阴违的事情,毕竟,她可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且又没有任何恶意。 等待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当然,前面得加上一个苦苦二字才是,荣睦的等待则让他兴奋异常,甚至有种不愿意让时间过得太快的渴望。 改农为桑的进程,还在不紧不慢地进行着,荣家种植树木丰富的经验,足足让桑树苗成长的速度增加了两倍之多,即便如此,荣睦还是有种揠苗助长的冲动,只不过桑树苗根扎得实在太深,他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撼动。 古有蜉蝣撼树,仅有荣睦拔树苗。他的这番举动,很快就成了宗氏旧地的笑谈,不少百姓在茶余饭后,还乐此不疲地添油加醋一番,把这个愚钝的行为,传得神乎其神,简直把他拔树苗的功效,超过了浇水与施肥。 得知自己变成粪肥的荣睦,丝毫没有气恼,反倒乐得其所,在他看来,落叶归根,生命终为土灰,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长生之术,若干年后,当自己死去,这副臭皮囊就是树木最好的养料。 桑蚕是建立在有能吃饱饭的高利润商品,只有种植更多的粮食蔬菜,养殖肥美的禽肉水产,方才可以给予其足够的支撑,正所谓饭饱思银玉。 备受荣睦重视的霸阳州城和大湖州,已经开垦出数百万亩的田地,肥沃邻水的水田占据了绝大多数,以供水稻进一步扩大种植面积,高粱和玉米等作物,开始向旱田转移,用以酿酒或喂养家禽鱼虾。 春夏之交的滨海州城,根本不像万山王朝腹地那样苦寒,荣睦早先一个来月,就换上了夏天的行头,换作以往,他肯定会穿着棉布背心短裤每日换洗,直到棉布被洗的发硬,才去换新。 如今,晔灵儿和萧笛霏早就告诫他要注意身份,必须穿丝质的短袖和长裤,给人一种沉稳的形象,要知道,一套昂贵的丝质衣裤,足足被棉布贵出了二三十倍之多。但好处也十分明显,穿着十分凉快,走起路来,仿佛浑身上下都有凉风穿梭而过,很是舒爽。 尤其是晚饭后骑着马去港口消食遛弯的时候,当阵阵温热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咸味,从头到脚地吹过时,荣睦浑身上下的燥热,都随风而去,若不是他不会游泳的话,肯定早就跳入海水,和那些个同样忙碌了一整天的码头雇工,享受着滨海浴场的别样风情。 “快看,那是什么……” 几声惊呼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地平线处,由于距离太远,他们要么高高跃起,要么爬上石砖堆,以此看得更加清楚。 驾! 荣睦闻言,也好奇地催动马匹,朝着刚刚修筑完成的了望台疾驰而去,他有种预感,王幸之等人率领的远航船队提前回来了。 果然,登上了望台,拿着望远镜的荣睦,一眼就看到了地平线的黑点,就是之前派出去的远航船队,只见他们长着风帆正朝着港口驶来时,他的心跳都加快了许多,情绪也变得分外激动起来,仿佛船队就是一支移动的铜币山。 第842章 ——波密使者 钨铁双桅帆船队伍,乘着徐徐微风,缓缓地驶入了海港,大致一数,仅剩下了十五艘,显然在这次艰险的航行中,有五艘沉没,或是受到了重创,最终没能返回。 这样的折损率着实不低,足足达到了两成五,由此可见,看似风平浪静的大海深处,远比崎岖难行的山路更为可怕,要知道,换做马车来做贸易往来,顶多只会出现零星的折损。 随着船队越来越近,赶到码头旁的荣睦,惊恐地发现,几乎所有帆船的身上都带着伤痕,其中不乏被铳弹击中的凹坑,弩炮击穿的孔洞,以及不少火烧过的痕迹,显然途中的确如王幸之所言,遇见了不少的海盗,发生过数次战斗。 “还好当初没有被金钱蒙蔽了心智,给货仓留下了装载弹药的地方,否则这支远航队伍,只会落得为他人送钱的下场。” 荣睦余惊未定地自语一声,对着站在旗舰船头的王幸之、徐江、乐万里等人拱拱手,连忙朝着即将靠岸的旗舰快步赶去。 与此同时,闻讯而来的墨先生、晔灵儿、萧笛霏、罗晋以及代表袁善而来的袁魁等人,也带着各自的车马队伍,前来迎接凯旋的船队。另外,滨海州城里的百姓们,也都纷纷闻讯而来,想要一睹远洋船队的风采。 当然,最为显眼的,还是以柴恩为首的医药师队伍也赶来救治伤员,现在,因为他们的出现,不光改善了各地的医疗条件,虽然还对付不了难杂症,可较为罕见的病痛,还是可以解决的,最为重要的是,降低了百姓寻医问药的成本,绝对是好事一桩。 “王幸之不辱使命,在徐统领和诸位勇敢水手们的帮助下,成功穿越了深海,找到了传说中的波密王朝,并且尽可能多的将船只都带回滨海州城。” 王幸之迫不及待地踩着刚搭好的木板,大步流星地朝着荣睦走来,尽管他年事已高,头上早就长满了白发,脸上也密布着深刻的皱纹,可此次远航归来,却没有丝毫的疲惫之感。 “有劳王总工了!” 荣睦对着王幸之拱手施了一礼,见他精神头十足,心中的担忧少了几分,旋即将目光转向同样喜笑颜开的乐万里道。 “不知此番远航,可否与波密王朝建立了贸易联系,我们的特产商品,他们可有兴趣,波密王朝,又有何商品,可以运到我们这儿售卖?” “回禀商王大人,我们带去的茶叶、丝绸、钨铁、陶器、还有药材等商品,在波密王朝受到了热烈的追捧,不足三天的功夫,就被高价抢购一空,此番共赚得五百亿铜币,远超计划的一百五十亿铜币。” 乐万里兴奋地从身后的随从那儿,拿过一本厚厚的账簿,高兴地将其递到荣睦手中,继续侃侃而谈道。 “此番回来,我们从波密王朝,带回了他们的特产,主要有毛毯、蓝宝石、波密猪和一种名为葡萄的植物。 其中波密猪与我磐石猪类似,但不会有产生猪瘟,可放心大量饲养,只需一年左右,就能长到四五百斤重,而且其口感软弱,适合各种烹制方法,就是味道稍有些骚,需要加入来自奥萨大陆的香料,方才更为诱人。 而葡萄则需种植三年,才能开花结果,果实如猫眼石般大小连接成串,每株葡萄藤可结束串葡萄,味道香甜可口,还可酿制成果酒,口感极佳!” 乐万里话音未落,毛毯、蓝宝石、波密猪和葡萄就被码头工人们从船上搬运下来,整齐地摆在了荣睦等人的面前,众人看着这些个稀罕的物件,皆是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只可惜太阳已经落山,众人只能借着无数个火把照亮,这才满足了一睹为快的好奇心,这些货物中,最为吸引人的自然还是蓝宝石。 只见它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深邃的幽兰,就像蔚蓝神秘的大海一般,充满了诱惑感。尽管磐石大陆不小,万山王朝的群山之中,也曾有过部分宝石的矿洞,但它的产出,在蓝宝石的面前,顶多算是一块漂亮的石头而已,根本与宝字不沾边。 除此之外,一直在哼哼唧唧的波密猪,也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它浑身呈黄白色,足有四尺多高,六尺多长,肥硕的身子,在相对狭小的笼子里扭动着,显得憨态可掬,一只长长的鼻子,不断地嗅着,似乎也对前来围观自己的人群很是好奇。 毕竟,大家都是动物,对外界的新鲜世界,同样抱有极大的好奇心,即便它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不过是满足这些人的胃。 “有劳乐会长了……” 荣睦礼貌性地对着乐万里施了一礼,但心思早就不在他的身上,而是不断地幻想着波密王朝的样子,想象着那儿是不是一片富饶,百姓们安居乐业,大臣们清正廉明,皇族们勤政为民。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在他看来,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只要有皇族的存在,就必定会有阿谀奉承的文臣武将,官场内就会有无休止的内耗。 于是,他强行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这些个商品上面,开始构思着该如何将它们售卖到磐石大陆的各个地区,赚取丰厚的利润。 “这位是波密王朝的使者鲁非贾米,他向您致以最真诚的问候,愿与您重新建立深厚的友谊,延续中域王朝的绵长情谊……” 荣睦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听着边力的翻译,然后讷讷地看着面前一位咖色皮肤,留着浓密胡须的中年人,穿着纯白色的轻薄宽大长袍,带着一顶同样颜色的帽子,正中还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 只见他咧嘴一笑,露出极为洁白的牙齿,把自己的右掌贴在左胸口处,朝着躬身施了一礼,正咧嘴笑着说着自己不懂的语言。 在他的身后,还站着十来个与他类似装束的人,只是帽子上的宝石小了许多,他们也兴奋异常地跟自己打着招呼。 第842章 ——波密使者 钨铁双桅帆船队伍,乘着徐徐微风,缓缓地驶入了海港,大致一数,仅剩下了十五艘,显然在这次艰险的航行中,有五艘沉没,或是受到了重创,最终没能返回。 这样的折损率着实不低,足足达到了两成五,由此可见,看似风平浪静的大海深处,远比崎岖难行的山路更为可怕,要知道,换做马车来做贸易往来,顶多只会出现零星的折损。 随着船队越来越近,赶到码头旁的荣睦,惊恐地发现,几乎所有帆船的身上都带着伤痕,其中不乏被铳弹击中的凹坑,弩炮击穿的孔洞,以及不少火烧过的痕迹,显然途中的确如王幸之所言,遇见了不少的海盗,发生过数次战斗。 “还好当初没有被金钱蒙蔽了心智,给货仓留下了装载弹药的地方,否则这支远航队伍,只会落得为他人送钱的下场。” 荣睦余惊未定地自语一声,对着站在旗舰船头的王幸之、徐江、乐万里等人拱拱手,连忙朝着即将靠岸的旗舰快步赶去。 与此同时,闻讯而来的墨先生、晔灵儿、萧笛霏、罗晋以及代表袁善而来的袁魁等人,也带着各自的车马队伍,前来迎接凯旋的船队。另外,滨海州城里的百姓们,也都纷纷闻讯而来,想要一睹远洋船队的风采。 当然,最为显眼的,还是以柴恩为首的医药师队伍也赶来救治伤员,现在,因为他们的出现,不光改善了各地的医疗条件,虽然还对付不了难杂症,可较为罕见的病痛,还是可以解决的,最为重要的是,降低了百姓寻医问药的成本,绝对是好事一桩。 “王幸之不辱使命,在徐统领和诸位勇敢水手们的帮助下,成功穿越了深海,找到了传说中的波密王朝,并且尽可能多的将船只都带回滨海州城。” 王幸之迫不及待地踩着刚搭好的木板,大步流星地朝着荣睦走来,尽管他年事已高,头上早就长满了白发,脸上也密布着深刻的皱纹,可此次远航归来,却没有丝毫的疲惫之感。 “有劳王总工了!” 荣睦对着王幸之拱手施了一礼,见他精神头十足,心中的担忧少了几分,旋即将目光转向同样喜笑颜开的乐万里道。 “不知此番远航,可否与波密王朝建立了贸易联系,我们的特产商品,他们可有兴趣,波密王朝,又有何商品,可以运到我们这儿售卖?” “回禀商王大人,我们带去的茶叶、丝绸、钨铁、陶器、还有药材等商品,在波密王朝受到了热烈的追捧,不足三天的功夫,就被高价抢购一空,此番共赚得五百亿铜币,远超计划的一百五十亿铜币。” 乐万里兴奋地从身后的随从那儿,拿过一本厚厚的账簿,高兴地将其递到荣睦手中,继续侃侃而谈道。 “此番回来,我们从波密王朝,带回了他们的特产,主要有毛毯、蓝宝石、波密猪和一种名为葡萄的植物。 其中波密猪与我磐石猪类似,但不会有产生猪瘟,可放心大量饲养,只需一年左右,就能长到四五百斤重,而且其口感软弱,适合各种烹制方法,就是味道稍有些骚,需要加入来自奥萨大陆的香料,方才更为诱人。 而葡萄则需种植三年,才能开花结果,果实如猫眼石般大小连接成串,每株葡萄藤可结束串葡萄,味道香甜可口,还可酿制成果酒,口感极佳!” 乐万里话音未落,毛毯、蓝宝石、波密猪和葡萄就被码头工人们从船上搬运下来,整齐地摆在了荣睦等人的面前,众人看着这些个稀罕的物件,皆是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只可惜太阳已经落山,众人只能借着无数个火把照亮,这才满足了一睹为快的好奇心,这些货物中,最为吸引人的自然还是蓝宝石。 只见它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深邃的幽兰,就像蔚蓝神秘的大海一般,充满了诱惑感。尽管磐石大陆不小,万山王朝的群山之中,也曾有过部分宝石的矿洞,但它的产出,在蓝宝石的面前,顶多算是一块漂亮的石头而已,根本与宝字不沾边。 除此之外,一直在哼哼唧唧的波密猪,也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它浑身呈黄白色,足有四尺多高,六尺多长,肥硕的身子,在相对狭小的笼子里扭动着,显得憨态可掬,一只长长的鼻子,不断地嗅着,似乎也对前来围观自己的人群很是好奇。 毕竟,大家都是动物,对外界的新鲜世界,同样抱有极大的好奇心,即便它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不过是满足这些人的胃。 “有劳乐会长了……” 荣睦礼貌性地对着乐万里施了一礼,但心思早就不在他的身上,而是不断地幻想着波密王朝的样子,想象着那儿是不是一片富饶,百姓们安居乐业,大臣们清正廉明,皇族们勤政为民。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在他看来,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只要有皇族的存在,就必定会有阿谀奉承的文臣武将,官场内就会有无休止的内耗。 于是,他强行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这些个商品上面,开始构思着该如何将它们售卖到磐石大陆的各个地区,赚取丰厚的利润。 “这位是波密王朝的使者鲁非贾米,他向您致以最真诚的问候,愿与您重新建立深厚的友谊,延续中域王朝的绵长情谊……” 荣睦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听着边力的翻译,然后讷讷地看着面前一位咖色皮肤,留着浓密胡须的中年人,穿着纯白色的轻薄宽大长袍,带着一顶同样颜色的帽子,正中还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 只见他咧嘴一笑,露出极为洁白的牙齿,把自己的右掌贴在左胸口处,朝着躬身施了一礼,正咧嘴笑着说着自己不懂的语言。 在他的身后,还站着十来个与他类似装束的人,只是帽子上的宝石小了许多,他们也兴奋异常地跟自己打着招呼。 第843章 ——钽钢图纸 “在下荣睦,是和睦商会的会长,欢迎鲁非贾米阁的到来,希望有更多波密王朝的商人,能再来此地经商,并定居于此地,繁衍生息,经商做工,我相信从此往后,中断了千余年的联系,将重新延续下去,并且能够远超历史的所有成就!” 荣睦连忙对着鲁非贾米躬身抱拳,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也是打算开办工坊或是开设商铺,这才意识到自己要重现滨海州城在无际世界中心贸易港的目的,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忍不住大喜。 他始终认为,商人要想走得更远,做得更大,就不能故步自封,长时间的停留在某个小地方,就算在磐石大陆称雄都不能算作成功,必须要与整个无际世界建立联系,生意遍布整个无际世界才行。 现如今,这扇门终于打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里面的曙光,他知道,鲁非贾米的到来,目的跟自己相同,于是也就趁热打铁道。 “诸位不论是否加入到安宁商盟,都将获得商盟提供的担保证明,可以在安宁商盟所在的任何城池内开设商铺,开办工坊,或是从其他事物,只要不违反律典,都受到安宁军的保护,并且可以免除所有税赋!” 随着边力的翻译,鲁非贾米等人的脸上皆忍不住露出了狂喜之色,即便他们保持着极力的克制,但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中,却把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展露无遗。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他们不远万里的赶到滨海州城,不就是为了赚钱嘛,做为商人,收入的两三成都会做为赋税上缴至各地官府,如今荣睦免除了这些赋税,就是在实实在在的增加他们的收入。 于是鲁非贾米等人再度把右手紧贴在左胸处,对着荣睦微微欠身,露出极为恭谨的表情,兴高采烈地说个没完,就算边力还在翻译,可也与磐石大陆的商人,见到大主顾的表情一模一样。 整个过程,只有晔灵儿一人闷闷不乐,她实在搞不清楚,这些个远道而来的波密人,明明已经准备好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当做见面礼送给荣睦,可荣睦却视而不见,反倒是变本加厉地连税赋都免除了。 着实让晔灵儿大为光火,几次都欲打断荣睦傻子一样的行为和言论,把自己正确的想法和语言,告知鲁非贾米,可奈何自己根本插不上嘴,边力也没有要为自己做反应的打算,再加之那个鲁非贾米都不带正眼看自己。 晔灵儿也就只得生着闷气,随手抱起一直波密猪来,在怀中摆弄起来,以此打发这无聊的时间,直到众人把酒言欢,推杯换盏到深夜,她都没有像以往一样安睡,整夜都坐在港口的一间茶楼里,在失去权利的失望中,望着漆黑的大海发呆。 波密人几乎就是为经商而生,依靠着灵活的头脑,活络的眼界,过人的胆识,以及精明的算学,早在中域王朝时期,他们的足迹就已经遍布了整个无际世界,成为有名的商人。 只不过随着中域王朝的土崩瓦解,以及其他几块大陆的内乱,波密人不得不全部离开,回到他们的炎峰大陆上,在那儿极度匮乏的资源中,谋求活下去的途径。 毕竟,无际世界是个整体,没有任何一块大陆,可以拥有所有的资源,必须得从别的大陆,得到自己缺乏的资源,方才可以继续发展。 所以,他们刚刚才来七八天的时间,就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在滨海州城内开设起了四五家商铺,并且还在城外买下了一块相当大的地皮,准备修筑工坊,用来纺织他们的厚地毯,以及制作精美的蓝宝石银器。 当利益足够大时,可以产生惊人的推动力,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生活在以沙漠隔壁为主要地形的波密人,想要在这种恶劣的极端环境中,本就稀少的水源,勉强刚够饮用,无法用来种植足够的农作物。 因此,他们迫切的来到滨海州城的最重要目的,其实还是想要用赚来的钱,购买如常所需的粮食,要知道,波密王朝的普通百姓平时的口粮,仅有万山王朝普通百姓的一半,基本上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至于那个不会染上猪瘟的波密猪,仅有波密王朝的皇族们才养得起它们,能吃得起肥美多汁的猪肉,其余人等,就算活上几辈子,也连根猪毛都见不到。 “此番最为重要的东西,乃是钽钢的冶炼秘方,是我私下答应给波密王朝三百万亩良田方才得到的,现在已经经过边先生的翻译,确认其为正品。” 乐万里怀着忐忑的不安的心情,走到了荣睦的书房内,心中底气不足地道。 边力则兴奋异常地摊开一张丈许大小的图纸,上面详细记录了钽钢的冶炼方法,以及每个关键工序所需设备的组成,凭借目前对钨铁冶炼掌握程度,想要升级为钽钢,难度不算太大。 “乐会长多虑了,此番远航所有关于贸易的事物,已全权交给乐会长,从此以后,波密王朝乃至整个炎峰大陆的生意,也全部交由乐会长负责。” 荣睦连忙站起身,走到乐万里的面前,双手拍着他的肩膀,再加上乐万里也只比荣睦大了十来岁而已,很大程度上,荣睦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兄长。 “多谢荣会长信任!” 乐万里也抱住荣睦的肩膀,重重地点头道。 “原来钽钢的冶炼方法,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只是多了道工序而已,再者便是所有的步骤中,都要更为精细一些,至于需要添加的其他辅料,咱们就有现成的。” 庄贤扫了眼图纸,自信满满地接过话头道。 “嗯,庄先生所言不差,按照我们目前的建造技艺水平,在滨海州城修筑一座钽钢工坊,倒也十拿九稳。” 黎威补充道。 “嗯,此番远航的钨铁帆船效果不错,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钨铁换成钽钢,想必效果更好。” 王幸之也踌躇满志道。 第843章 ——钽钢图纸 “在下荣睦,是和睦商会的会长,欢迎鲁非贾米阁的到来,希望有更多波密王朝的商人,能再来此地经商,并定居于此地,繁衍生息,经商做工,我相信从此往后,中断了千余年的联系,将重新延续下去,并且能够远超历史的所有成就!” 荣睦连忙对着鲁非贾米躬身抱拳,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也是打算开办工坊或是开设商铺,这才意识到自己要重现滨海州城在无际世界中心贸易港的目的,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忍不住大喜。 他始终认为,商人要想走得更远,做得更大,就不能故步自封,长时间的停留在某个小地方,就算在磐石大陆称雄都不能算作成功,必须要与整个无际世界建立联系,生意遍布整个无际世界才行。 现如今,这扇门终于打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里面的曙光,他知道,鲁非贾米的到来,目的跟自己相同,于是也就趁热打铁道。 “诸位不论是否加入到安宁商盟,都将获得商盟提供的担保证明,可以在安宁商盟所在的任何城池内开设商铺,开办工坊,或是从其他事物,只要不违反律典,都受到安宁军的保护,并且可以免除所有税赋!” 随着边力的翻译,鲁非贾米等人的脸上皆忍不住露出了狂喜之色,即便他们保持着极力的克制,但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中,却把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展露无遗。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他们不远万里的赶到滨海州城,不就是为了赚钱嘛,做为商人,收入的两三成都会做为赋税上缴至各地官府,如今荣睦免除了这些赋税,就是在实实在在的增加他们的收入。 于是鲁非贾米等人再度把右手紧贴在左胸处,对着荣睦微微欠身,露出极为恭谨的表情,兴高采烈地说个没完,就算边力还在翻译,可也与磐石大陆的商人,见到大主顾的表情一模一样。 整个过程,只有晔灵儿一人闷闷不乐,她实在搞不清楚,这些个远道而来的波密人,明明已经准备好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当做见面礼送给荣睦,可荣睦却视而不见,反倒是变本加厉地连税赋都免除了。 着实让晔灵儿大为光火,几次都欲打断荣睦傻子一样的行为和言论,把自己正确的想法和语言,告知鲁非贾米,可奈何自己根本插不上嘴,边力也没有要为自己做反应的打算,再加之那个鲁非贾米都不带正眼看自己。 晔灵儿也就只得生着闷气,随手抱起一直波密猪来,在怀中摆弄起来,以此打发这无聊的时间,直到众人把酒言欢,推杯换盏到深夜,她都没有像以往一样安睡,整夜都坐在港口的一间茶楼里,在失去权利的失望中,望着漆黑的大海发呆。 波密人几乎就是为经商而生,依靠着灵活的头脑,活络的眼界,过人的胆识,以及精明的算学,早在中域王朝时期,他们的足迹就已经遍布了整个无际世界,成为有名的商人。 只不过随着中域王朝的土崩瓦解,以及其他几块大陆的内乱,波密人不得不全部离开,回到他们的炎峰大陆上,在那儿极度匮乏的资源中,谋求活下去的途径。 毕竟,无际世界是个整体,没有任何一块大陆,可以拥有所有的资源,必须得从别的大陆,得到自己缺乏的资源,方才可以继续发展。 所以,他们刚刚才来七八天的时间,就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在滨海州城内开设起了四五家商铺,并且还在城外买下了一块相当大的地皮,准备修筑工坊,用来纺织他们的厚地毯,以及制作精美的蓝宝石银器。 当利益足够大时,可以产生惊人的推动力,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生活在以沙漠隔壁为主要地形的波密人,想要在这种恶劣的极端环境中,本就稀少的水源,勉强刚够饮用,无法用来种植足够的农作物。 因此,他们迫切的来到滨海州城的最重要目的,其实还是想要用赚来的钱,购买如常所需的粮食,要知道,波密王朝的普通百姓平时的口粮,仅有万山王朝普通百姓的一半,基本上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至于那个不会染上猪瘟的波密猪,仅有波密王朝的皇族们才养得起它们,能吃得起肥美多汁的猪肉,其余人等,就算活上几辈子,也连根猪毛都见不到。 “此番最为重要的东西,乃是钽钢的冶炼秘方,是我私下答应给波密王朝三百万亩良田方才得到的,现在已经经过边先生的翻译,确认其为正品。” 乐万里怀着忐忑的不安的心情,走到了荣睦的书房内,心中底气不足地道。 边力则兴奋异常地摊开一张丈许大小的图纸,上面详细记录了钽钢的冶炼方法,以及每个关键工序所需设备的组成,凭借目前对钨铁冶炼掌握程度,想要升级为钽钢,难度不算太大。 “乐会长多虑了,此番远航所有关于贸易的事物,已全权交给乐会长,从此以后,波密王朝乃至整个炎峰大陆的生意,也全部交由乐会长负责。” 荣睦连忙站起身,走到乐万里的面前,双手拍着他的肩膀,再加上乐万里也只比荣睦大了十来岁而已,很大程度上,荣睦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兄长。 “多谢荣会长信任!” 乐万里也抱住荣睦的肩膀,重重地点头道。 “原来钽钢的冶炼方法,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只是多了道工序而已,再者便是所有的步骤中,都要更为精细一些,至于需要添加的其他辅料,咱们就有现成的。” 庄贤扫了眼图纸,自信满满地接过话头道。 “嗯,庄先生所言不差,按照我们目前的建造技艺水平,在滨海州城修筑一座钽钢工坊,倒也十拿九稳。” 黎威补充道。 “嗯,此番远航的钨铁帆船效果不错,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钨铁换成钽钢,想必效果更好。” 王幸之也踌躇满志道。 第844章 ——心灵相通的皇帝 “既然各位都有各自的想法,那么放手去做便是,不必考虑花销问题,我荣睦一不修宫殿宅邸,二不搞穷奢极欲的享受,三不喜荒淫无度,能极大的节约开支,若是必要的话,每日可少吃一餐,粗茶淡饭即可……” 荣睦见众人情绪高涨,似乎已经走出了安宁商盟遭受重创的阴影,也不禁心头一暖,身体里的血液也随之沸腾起来,紧紧握起双拳道。 “只不过,现在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充裕,既要建造更多的双桅帆船,继续扩大与波密王朝的贸易往来,并以此为基础,探寻奥萨大陆和霜极大陆,还要把改农为桑全部完成,让粮食和桑蚕达到一个平衡的状态……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们得抓紧时间赚钱,既为了填饱我们的肚子,也为了喂饱皇族们的肚子,当然,在皇族前面得加个尽量,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他们的肚子可是个无底洞。” 众人对视一眼,皆是忍不住会心一笑,他们心里面都清楚,不管是两朝的百姓、还是安宁商盟,又或是整个磐石大陆的变迁,影响最为深刻的,就是那些个高高在上的皇族。 很快,他们又都不约而同的收起笑容,表情再度变得沉稳起来,就像是接到新任务的将士,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起如何着手于各自的事物了。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显然是弱者的表现,强者当然会是吃一堑长一智,就如同荣睦这样,在晔雨和晔治年的轮番压榨之下,他早就遇见了那五百亿铜币的租金,无法长期满足万山和北梁这两朝的皇帝。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两支使团分别赶到两朝的皇城时,早有耳闻的两朝皇帝们,给足了荣睦的面子,不光早早就派出了使官前去迎接,并且还出动了禁卫军护送使团。 前来围观的百姓们,都向使团投去了好奇的目光,尤其是那面和睦商盟的大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们实在搞不清楚,区区一个商会的联盟,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影响力,让各自王朝的皇帝,不惜动用与其他王朝使团的规格去接待。 北梁皇城皇宫内,刚刚登基不久的新皇梁祖圣,看着总管宦官呈送的书函,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尤其是那些个虚无缥缈的赞美辞藻,就像有着会让人上瘾的剧毒一般,令他欲罢不能。 与万山王朝由皇族中人竞争成为新皇不同,北梁王朝一直都是由嫡长子继承皇位,当在位长达七十年之久的先帝驾崩,叔伯们也先后离去,年仅十三岁的新皇,还未完全从先帝驾崩的惊恐中走出来,就得面对阴险奸猾大臣们的发难,如同羽翼还未丰满的雏鹰,在面对疾风骤雨时那样,只有恐惧与无助。 所以,当这封书函将要送达时,以往气氛紧张的早朝上,嚣张跋扈的文官武将们,皆被其震的目瞪口呆,只得暂时打消了拥立新皇的计划,他们实在搞不清楚,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和睦商会,居然会占据一片大乱的宗氏旧地,而且还心甘情愿地用每年五百亿铜币的巨款,租借这片土地。 于是,北梁新皇也就将计就计,狐假虎威地借着荣睦极其和睦商盟的名头,巩固自己并不牢靠的皇位。 万山王朝更是派出了皇宫大总管云东直,师相郜启德、苏隐鸿三人前去迎接,尽管他们已经知晓了此番来访的使团,是由荣睦亲自派出的,也依然没有表现出任何仇视或敌对情绪。 尤其是郜苏二人,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从很远的地方望去,都能看见他们的后槽牙,最为有意思的是,三人穿着宽大衣袍,昂首挺胸地站立在各自的豪华马车上面,竟然还比起了速度,谁都不甘愿落在后面,把还算宽敞的大街,挤得满满当当。 引来城中百姓们的指指点点,以及一脸的茫然,他们实在搞不清楚,前一阵子还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霍乱万山朝政的荣睦极其和睦商会,为何会在一夜之间咸鱼翻身,再度变成晔治年的座上宾。 大殿之上,晔治年看着使者呈送的文书,平静的目光扫过上国尊朝、幅员辽阔和英明神武时等自然时,颧骨的皮肉竟然还微微隆起,分明是面带微笑。 显然荣睦早已摸清了他的脾气,脸皮极厚,喜欢阿谀奉承,恨不能所有人都把他吹到天上,视为无所不能的神明,且又贪得无厌。 就算要给他好处,也得说明这好处,全都是因为他的个人才华应得的,方才可以让他心动,完全就是又当又立的典型,所以荣睦这封文书上下了极大的功夫,这才功夫不负有心人,让晔治年居然一改往日的深沉,欣然让晔雨题目写好了回复的圣旨,心满意足地盖上传国玉玺。 早已知晓荣睦死里逃生的晔雨,也喜上心头,拿出了最好的笔法,把晔治年的想法写在绸缎制成的圣旨上。只不过,她的喜悦并非来自于荣睦的翻身,而是晔治年对自己越来越信任,使得储君的位置越坐越稳。 很多时候,她都有种强烈的欲望,盼着晔治年在下一刻驾崩,自己也就得以顺利登基,她绝不希望自己像那些个倒霉的储君那样,占有晚辈绝对的年龄优势,却熬不过与父辈年级相仿的皇帝。 要知道,晔治年今年已经七十有八,晔雨不过才十六岁,可即便如此,急不可耐的情绪,也开始在她的心中滋生,之所以还未失控,正是因为朝中她没有死忠,也不敢结党营私,否则只会落得被废的下场,这也是历朝皇帝防止储君造反的有效手段。 因此,见到荣睦翻身,她又对荣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毕竟,与前几次相比,晔治年明显更为重视荣睦极其他背后的和睦商盟了,要知道,那天为荣睦解围提出的苛刻条件,无非是给所有人一个台阶下来而已,但如今的每年五百亿铜币,则是实打实的。 第844章 ——心灵相通的皇帝 “既然各位都有各自的想法,那么放手去做便是,不必考虑花销问题,我荣睦一不修宫殿宅邸,二不搞穷奢极欲的享受,三不喜荒淫无度,能极大的节约开支,若是必要的话,每日可少吃一餐,粗茶淡饭即可……” 荣睦见众人情绪高涨,似乎已经走出了安宁商盟遭受重创的阴影,也不禁心头一暖,身体里的血液也随之沸腾起来,紧紧握起双拳道。 “只不过,现在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充裕,既要建造更多的双桅帆船,继续扩大与波密王朝的贸易往来,并以此为基础,探寻奥萨大陆和霜极大陆,还要把改农为桑全部完成,让粮食和桑蚕达到一个平衡的状态……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们得抓紧时间赚钱,既为了填饱我们的肚子,也为了喂饱皇族们的肚子,当然,在皇族前面得加个尽量,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他们的肚子可是个无底洞。” 众人对视一眼,皆是忍不住会心一笑,他们心里面都清楚,不管是两朝的百姓、还是安宁商盟,又或是整个磐石大陆的变迁,影响最为深刻的,就是那些个高高在上的皇族。 很快,他们又都不约而同的收起笑容,表情再度变得沉稳起来,就像是接到新任务的将士,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起如何着手于各自的事物了。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显然是弱者的表现,强者当然会是吃一堑长一智,就如同荣睦这样,在晔雨和晔治年的轮番压榨之下,他早就遇见了那五百亿铜币的租金,无法长期满足万山和北梁这两朝的皇帝。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两支使团分别赶到两朝的皇城时,早有耳闻的两朝皇帝们,给足了荣睦的面子,不光早早就派出了使官前去迎接,并且还出动了禁卫军护送使团。 前来围观的百姓们,都向使团投去了好奇的目光,尤其是那面和睦商盟的大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们实在搞不清楚,区区一个商会的联盟,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影响力,让各自王朝的皇帝,不惜动用与其他王朝使团的规格去接待。 北梁皇城皇宫内,刚刚登基不久的新皇梁祖圣,看着总管宦官呈送的书函,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尤其是那些个虚无缥缈的赞美辞藻,就像有着会让人上瘾的剧毒一般,令他欲罢不能。 与万山王朝由皇族中人竞争成为新皇不同,北梁王朝一直都是由嫡长子继承皇位,当在位长达七十年之久的先帝驾崩,叔伯们也先后离去,年仅十三岁的新皇,还未完全从先帝驾崩的惊恐中走出来,就得面对阴险奸猾大臣们的发难,如同羽翼还未丰满的雏鹰,在面对疾风骤雨时那样,只有恐惧与无助。 所以,当这封书函将要送达时,以往气氛紧张的早朝上,嚣张跋扈的文官武将们,皆被其震的目瞪口呆,只得暂时打消了拥立新皇的计划,他们实在搞不清楚,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和睦商会,居然会占据一片大乱的宗氏旧地,而且还心甘情愿地用每年五百亿铜币的巨款,租借这片土地。 于是,北梁新皇也就将计就计,狐假虎威地借着荣睦极其和睦商盟的名头,巩固自己并不牢靠的皇位。 万山王朝更是派出了皇宫大总管云东直,师相郜启德、苏隐鸿三人前去迎接,尽管他们已经知晓了此番来访的使团,是由荣睦亲自派出的,也依然没有表现出任何仇视或敌对情绪。 尤其是郜苏二人,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从很远的地方望去,都能看见他们的后槽牙,最为有意思的是,三人穿着宽大衣袍,昂首挺胸地站立在各自的豪华马车上面,竟然还比起了速度,谁都不甘愿落在后面,把还算宽敞的大街,挤得满满当当。 引来城中百姓们的指指点点,以及一脸的茫然,他们实在搞不清楚,前一阵子还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霍乱万山朝政的荣睦极其和睦商会,为何会在一夜之间咸鱼翻身,再度变成晔治年的座上宾。 大殿之上,晔治年看着使者呈送的文书,平静的目光扫过上国尊朝、幅员辽阔和英明神武时等自然时,颧骨的皮肉竟然还微微隆起,分明是面带微笑。 显然荣睦早已摸清了他的脾气,脸皮极厚,喜欢阿谀奉承,恨不能所有人都把他吹到天上,视为无所不能的神明,且又贪得无厌。 就算要给他好处,也得说明这好处,全都是因为他的个人才华应得的,方才可以让他心动,完全就是又当又立的典型,所以荣睦这封文书上下了极大的功夫,这才功夫不负有心人,让晔治年居然一改往日的深沉,欣然让晔雨题目写好了回复的圣旨,心满意足地盖上传国玉玺。 早已知晓荣睦死里逃生的晔雨,也喜上心头,拿出了最好的笔法,把晔治年的想法写在绸缎制成的圣旨上。只不过,她的喜悦并非来自于荣睦的翻身,而是晔治年对自己越来越信任,使得储君的位置越坐越稳。 很多时候,她都有种强烈的欲望,盼着晔治年在下一刻驾崩,自己也就得以顺利登基,她绝不希望自己像那些个倒霉的储君那样,占有晚辈绝对的年龄优势,却熬不过与父辈年级相仿的皇帝。 要知道,晔治年今年已经七十有八,晔雨不过才十六岁,可即便如此,急不可耐的情绪,也开始在她的心中滋生,之所以还未失控,正是因为朝中她没有死忠,也不敢结党营私,否则只会落得被废的下场,这也是历朝皇帝防止储君造反的有效手段。 因此,见到荣睦翻身,她又对荣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毕竟,与前几次相比,晔治年明显更为重视荣睦极其他背后的和睦商盟了,要知道,那天为荣睦解围提出的苛刻条件,无非是给所有人一个台阶下来而已,但如今的每年五百亿铜币,则是实打实的。 第845章 ——无际之巅 和睦商盟在宗氏旧地的发展势头极为迅猛,短短十来年时间,就把北梁和万山两朝,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但荣睦一直都未对两朝怀有任何敌意,和睦商盟也就见缝插针地在整个磐石大陆遍地开花。 能有这样的结果,很大一部原因,并非是荣睦的免税政令,也不是硕果仅存的中域遗物,而是由邵非充等人建立的奇思书院。 那里面集中了整个磐石大陆的怪人,他们有着疯狂的想法,与众不同的理念,以及超越时代的思维,发明出了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玩意。 大幅减少了种地的百姓,却提高了粮食的产量,减少了工坊雇工们的数量,降低了他们的劳动强度,却同样提高了产量。 就如同当初萧笛霏执意要延续父亲的研究,发明出了新式纺布机那样,荣睦不光可以冶炼出更为高级的铝银和钼金等金属,还用他们制成了庞大的三桅巨船,驰骋于磐石大陆和炎峰大陆之间。 并先后发现了霜极大陆和奥萨大陆,与其建立了贸易往来,让安宁商盟控制的商品种类,足足有近万种之多,以至于许许多多的细分种类,就连不少商贾们,都一时半会难以将其分清。 倒不是他们固步自封,天生愚钝,而是商盟的发展速度实在太快,加上奇思书院内的疯子大量涌现,使得整个市场上的商品,多的让人瞠目结舌,更为恐怖的是,许多商品并非一直固有,还在不断的更新换代之中。 这令炎峰、霜极和奥萨大陆的各个王朝极为忧虑,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奇思书院会有如此之大的能量,居然把他们玩了数千年的东西,在短短十来年之内,就全部摸清吃透,并且还研发出成本更低,质量更好,价格实惠的同类型商品。 除此之外,原来那些个在各自区域,不受待见的怪人,在奇思书院内,都被当成了座上宾,既可得到宽敞的豪宅,也有精致的吃食,以及丰厚的报酬。 换言之,荣睦是尝到了奇思书院的甜头之后,脑子里再也没有了传统观念的束缚,只要不违背伦理道德和律典常识,所有的事情,统统可以去尝试。 有了背后金主的支持,这些隐忍了几十年的怪人们,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再消耗了荣睦手中大半资产之后,终于得偿所愿地拿出了超越认知的东西,尽管失败的概率,高达九成九之多,可依然无法阻挡荣睦的狂热。 昏迷了长达十余年之久的荣景天,也得益于远比打开头颅更为破天荒的手段,清除了头颅内的淤血,重新苏醒过来,再配以恢复肌肉骨骼的训练之法,短短一年时间,他就恢复如常。 荣景天很快就明白了荣睦是跟自己站在一起,也就毫不犹豫地开始制衡起晔灵儿来,让和睦商盟内部,反对皇族一手遮天的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加强,最终晔灵儿只得放弃心中的执念,研习起了琴棋书画,还有周游四方。 事物总是有两面性的,后果自然是荣睦这一家欢喜,其余皆忧。正所谓你当我财路,我就断你活路,这一条不成为的规矩,在整个无际世界同样适用。 因此,荣睦再次成为了全民公敌,以各大陆和万山北梁两朝为首的联军,再度集结所有的军令,开赴至宗氏旧地,准备与荣睦决一死战。 这一次,荣睦再也不用担心会被全歼,在有了更为高级的炸药之后,安宁军中的火器,已经遍布骑兵、步兵和水军,并且连射火铳的数目,由最初的五发,暴涨到了二十发,轰天神铳的射程,也达到了夸张的五里。 这种一边倒的战斗,根本就没有开始的必要,当戴瑞、吴战龙、聂逊、宋振谦和徐江等人统领的队伍,朝着空地和天空演练一番。 那些好不容易方才组建起来的联军,就迅速土崩瓦解,甚至还出现了白天剑拔弩张,势不两立,晚上又称兄道弟,饮酒作乐的奇葩场面。 显然,这样的结果,是所有皇族们所不能接受的,尤其是晔治年决定退位,当上了三不管的太上皇之后,新皇晔雨却变本加厉的对付其安宁商盟了。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联合所有的皇族,一同铸造假币,让本来十分坚挺的万山铜币,几乎变成了废铜烂铁,物价直接上涨了千余倍之多,不少百姓们甚至拉上整整一马车的铜币,却仅仅看可以买到一只鸡蛋。 而他们趁机发售银币,用银子高于铜价,来迅速取代铜币,以此收割商贾和百姓们辛辛苦苦方才赚到的血汗钱。很多时候,都上演着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这一次也毫不例外。 到最后,荣睦不光身无分文,而且还欠下了各朝皇族们万万亿银币的奇观,最为神奇的是,他不管费尽心机,还是躺平装死,债务都在不断地累计着,要不了多久,他的外债,就要超过整个无际世界拥有的银的总和了。 这一次,和睦商盟中的商贾们,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异常的团结,再加之安宁军的绝对强势,让荣睦得以从容不破的铸造出新的金币来。 相较于难度更大的钼金,纯金制成的金币,简直就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般简单,短短两三个月时间,新铸造的金币,就已经在无际世界中流通起来。 与各朝皇族们野蛮侵占不同,和睦商盟的商贾们,采取了一半一半的计策,比如说,一钧木材价值十金币,那么商贾们只会收取五金币,剩余的五金币相当于是赠送。 此外,荣睦还受益继续使用铜币和银币,将三者之间的兑换比例,确定为一百,也就是说,一金币等于一白银币,一银币等于一百铜币。 只不过,需要把这些胡乱流通的银币和铜币,全部进行重新铸造,并且限定了他们流通的数目。这样以来,所有商品就既不会出现恶意的暴涨或是暴跌的可能,不再让任何不轨之人,有机可乘,有利可图,继续在货币上面做文章了。 做为罪魁祸首的各朝皇族,荣睦依然没有伤害他们的性命,只是顺势而为得架空了他们的权利,在各地组建了由商贾、名士、匠人和雇工等人组成的内阁,取代了皇族行使权力。 当然,整个过程花费了整整四十年之久,当已是知天命之年的晔雨,独自一人留守在硕大的万山皇城皇宫时,她依然还未皇族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狂妄中走出来,继续做着一统无际世界的春秋大梦。 不得不说,这既是一个悲剧,也是一件幸事,前者是对于以晔雨为首的皇族,后者则是相对于无际世界的百姓。熬过长达七八千年的统治,又经受了他们无数次的折腾,百姓们终于不再信任皇族了。 一段关于小伙子质问猴王故事深入人心:大致就是“有一天,有个小猴对众猴说:“山上的果树,是猴王栽种的吗?”大家说:“不对,是天生的。”小猴说:“不是猴王就不能摘取吗?”众猴说:“不对,都可以摘取。”小猴说:“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为什么要靠他分派(去采)为他干活呢?”话未说完,众猴都醒悟过来。” 有时候,一些浅显易懂的道理,所有人都明白,只是没有突破隔离的那层窗户纸而已,这不是因为他们愚钝不堪,也不是皇族们神通广大,而是皇族们雇佣的中间层们,得到了些许的好处,就把这个看似不成立的谎言,一直延续了下去。 当然,荣睦从来不做绝人生路的事情,各朝皇族们依然会得到一份生活费,同时,还为他们从事其他可以赚取的行当,给予了培训、贷款和其他支持等。 在此期间,和睦商盟内,的的确确出现了不少的巨富,他们皆有能与商盟一战的能力,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寿年药房的掌柜陆寿年。 只不过,在柴恩作古前,他曾立下了一个规矩,就是五五分成,劳者主顾皆有份,凡人皆有所养,意思就是凡参与到寿年药房劳动的人,或是购买药材的人,不论老幼尊卑,都能获一份生活的费用。 并且,当他们家中,有孩童出生,有人生病,有人去世,也同样可以得到一份丰厚的补贴,可以让他们摆脱生活的劳苦。 这一动人的创举,荣睦自然顶着晔灵儿逆子的名头,也学着一以贯之起来,邵非充等人自然也是大力支持,所以,直接成了无际世界中,各地律典的头一条。 荣睦很讲信用的把中域王朝的长生之术,全部翻译给了格宗主,他倒也算是个人物,意识到了长生之术,跟帝王一统无际世界一样,完完全全就是个骗人失智的谎言。 根本就没有所谓云苍宗隐居的长生老者,在几乎把无际世界翻了个底朝天之后,回应他的,只有一座座冰冷的墓穴,里面埋葬着历届云苍中传说中的长生之人。 倒是柴恩留下的医术,融合了所有无际世界的精华之后,让因年轻练习武功,四处打打杀杀的格宗主,在年老体衰之时,身体少受了不少的罪,让性命延续了十来年。 并且明白了一个规定,那就是所谓的云苍宗最高之人,传说中的云字辈,全都已经作古,化作蓝天之上的某一朵白云,随风而逝。 再也不用饿肚子,担心别人欺负的荣睦,让荣和也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后,也与萧笛霏成婚,生下了两女一男三个孩子,对于子女的未来,他无欲无求。 只希望把商皇这个名号,继续留在自己的身上,时时刻刻警示着后人,从此往后,无际世界再无皇权,再无皇帝! 第845章 ——无际之巅 和睦商盟在宗氏旧地的发展势头极为迅猛,短短十来年时间,就把北梁和万山两朝,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但荣睦一直都未对两朝怀有任何敌意,和睦商盟也就见缝插针地在整个磐石大陆遍地开花。 能有这样的结果,很大一部原因,并非是荣睦的免税政令,也不是硕果仅存的中域遗物,而是由邵非充等人建立的奇思书院。 那里面集中了整个磐石大陆的怪人,他们有着疯狂的想法,与众不同的理念,以及超越时代的思维,发明出了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玩意。 大幅减少了种地的百姓,却提高了粮食的产量,减少了工坊雇工们的数量,降低了他们的劳动强度,却同样提高了产量。 就如同当初萧笛霏执意要延续父亲的研究,发明出了新式纺布机那样,荣睦不光可以冶炼出更为高级的铝银和钼金等金属,还用他们制成了庞大的三桅巨船,驰骋于磐石大陆和炎峰大陆之间。 并先后发现了霜极大陆和奥萨大陆,与其建立了贸易往来,让安宁商盟控制的商品种类,足足有近万种之多,以至于许许多多的细分种类,就连不少商贾们,都一时半会难以将其分清。 倒不是他们固步自封,天生愚钝,而是商盟的发展速度实在太快,加上奇思书院内的疯子大量涌现,使得整个市场上的商品,多的让人瞠目结舌,更为恐怖的是,许多商品并非一直固有,还在不断的更新换代之中。 这令炎峰、霜极和奥萨大陆的各个王朝极为忧虑,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奇思书院会有如此之大的能量,居然把他们玩了数千年的东西,在短短十来年之内,就全部摸清吃透,并且还研发出成本更低,质量更好,价格实惠的同类型商品。 除此之外,原来那些个在各自区域,不受待见的怪人,在奇思书院内,都被当成了座上宾,既可得到宽敞的豪宅,也有精致的吃食,以及丰厚的报酬。 换言之,荣睦是尝到了奇思书院的甜头之后,脑子里再也没有了传统观念的束缚,只要不违背伦理道德和律典常识,所有的事情,统统可以去尝试。 有了背后金主的支持,这些隐忍了几十年的怪人们,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再消耗了荣睦手中大半资产之后,终于得偿所愿地拿出了超越认知的东西,尽管失败的概率,高达九成九之多,可依然无法阻挡荣睦的狂热。 昏迷了长达十余年之久的荣景天,也得益于远比打开头颅更为破天荒的手段,清除了头颅内的淤血,重新苏醒过来,再配以恢复肌肉骨骼的训练之法,短短一年时间,他就恢复如常。 荣景天很快就明白了荣睦是跟自己站在一起,也就毫不犹豫地开始制衡起晔灵儿来,让和睦商盟内部,反对皇族一手遮天的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加强,最终晔灵儿只得放弃心中的执念,研习起了琴棋书画,还有周游四方。 事物总是有两面性的,后果自然是荣睦这一家欢喜,其余皆忧。正所谓你当我财路,我就断你活路,这一条不成为的规矩,在整个无际世界同样适用。 因此,荣睦再次成为了全民公敌,以各大陆和万山北梁两朝为首的联军,再度集结所有的军令,开赴至宗氏旧地,准备与荣睦决一死战。 这一次,荣睦再也不用担心会被全歼,在有了更为高级的炸药之后,安宁军中的火器,已经遍布骑兵、步兵和水军,并且连射火铳的数目,由最初的五发,暴涨到了二十发,轰天神铳的射程,也达到了夸张的五里。 这种一边倒的战斗,根本就没有开始的必要,当戴瑞、吴战龙、聂逊、宋振谦和徐江等人统领的队伍,朝着空地和天空演练一番。 那些好不容易方才组建起来的联军,就迅速土崩瓦解,甚至还出现了白天剑拔弩张,势不两立,晚上又称兄道弟,饮酒作乐的奇葩场面。 显然,这样的结果,是所有皇族们所不能接受的,尤其是晔治年决定退位,当上了三不管的太上皇之后,新皇晔雨却变本加厉的对付其安宁商盟了。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联合所有的皇族,一同铸造假币,让本来十分坚挺的万山铜币,几乎变成了废铜烂铁,物价直接上涨了千余倍之多,不少百姓们甚至拉上整整一马车的铜币,却仅仅看可以买到一只鸡蛋。 而他们趁机发售银币,用银子高于铜价,来迅速取代铜币,以此收割商贾和百姓们辛辛苦苦方才赚到的血汗钱。很多时候,都上演着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这一次也毫不例外。 到最后,荣睦不光身无分文,而且还欠下了各朝皇族们万万亿银币的奇观,最为神奇的是,他不管费尽心机,还是躺平装死,债务都在不断地累计着,要不了多久,他的外债,就要超过整个无际世界拥有的银的总和了。 这一次,和睦商盟中的商贾们,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异常的团结,再加之安宁军的绝对强势,让荣睦得以从容不破的铸造出新的金币来。 相较于难度更大的钼金,纯金制成的金币,简直就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般简单,短短两三个月时间,新铸造的金币,就已经在无际世界中流通起来。 与各朝皇族们野蛮侵占不同,和睦商盟的商贾们,采取了一半一半的计策,比如说,一钧木材价值十金币,那么商贾们只会收取五金币,剩余的五金币相当于是赠送。 此外,荣睦还受益继续使用铜币和银币,将三者之间的兑换比例,确定为一百,也就是说,一金币等于一白银币,一银币等于一百铜币。 只不过,需要把这些胡乱流通的银币和铜币,全部进行重新铸造,并且限定了他们流通的数目。这样以来,所有商品就既不会出现恶意的暴涨或是暴跌的可能,不再让任何不轨之人,有机可乘,有利可图,继续在货币上面做文章了。 做为罪魁祸首的各朝皇族,荣睦依然没有伤害他们的性命,只是顺势而为得架空了他们的权利,在各地组建了由商贾、名士、匠人和雇工等人组成的内阁,取代了皇族行使权力。 当然,整个过程花费了整整四十年之久,当已是知天命之年的晔雨,独自一人留守在硕大的万山皇城皇宫时,她依然还未皇族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狂妄中走出来,继续做着一统无际世界的春秋大梦。 不得不说,这既是一个悲剧,也是一件幸事,前者是对于以晔雨为首的皇族,后者则是相对于无际世界的百姓。熬过长达七八千年的统治,又经受了他们无数次的折腾,百姓们终于不再信任皇族了。 一段关于小伙子质问猴王故事深入人心:大致就是“有一天,有个小猴对众猴说:“山上的果树,是猴王栽种的吗?”大家说:“不对,是天生的。”小猴说:“不是猴王就不能摘取吗?”众猴说:“不对,都可以摘取。”小猴说:“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为什么要靠他分派(去采)为他干活呢?”话未说完,众猴都醒悟过来。” 有时候,一些浅显易懂的道理,所有人都明白,只是没有突破隔离的那层窗户纸而已,这不是因为他们愚钝不堪,也不是皇族们神通广大,而是皇族们雇佣的中间层们,得到了些许的好处,就把这个看似不成立的谎言,一直延续了下去。 当然,荣睦从来不做绝人生路的事情,各朝皇族们依然会得到一份生活费,同时,还为他们从事其他可以赚取的行当,给予了培训、贷款和其他支持等。 在此期间,和睦商盟内,的的确确出现了不少的巨富,他们皆有能与商盟一战的能力,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寿年药房的掌柜陆寿年。 只不过,在柴恩作古前,他曾立下了一个规矩,就是五五分成,劳者主顾皆有份,凡人皆有所养,意思就是凡参与到寿年药房劳动的人,或是购买药材的人,不论老幼尊卑,都能获一份生活的费用。 并且,当他们家中,有孩童出生,有人生病,有人去世,也同样可以得到一份丰厚的补贴,可以让他们摆脱生活的劳苦。 这一动人的创举,荣睦自然顶着晔灵儿逆子的名头,也学着一以贯之起来,邵非充等人自然也是大力支持,所以,直接成了无际世界中,各地律典的头一条。 荣睦很讲信用的把中域王朝的长生之术,全部翻译给了格宗主,他倒也算是个人物,意识到了长生之术,跟帝王一统无际世界一样,完完全全就是个骗人失智的谎言。 根本就没有所谓云苍宗隐居的长生老者,在几乎把无际世界翻了个底朝天之后,回应他的,只有一座座冰冷的墓穴,里面埋葬着历届云苍中传说中的长生之人。 倒是柴恩留下的医术,融合了所有无际世界的精华之后,让因年轻练习武功,四处打打杀杀的格宗主,在年老体衰之时,身体少受了不少的罪,让性命延续了十来年。 并且明白了一个规定,那就是所谓的云苍宗最高之人,传说中的云字辈,全都已经作古,化作蓝天之上的某一朵白云,随风而逝。 再也不用饿肚子,担心别人欺负的荣睦,让荣和也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后,也与萧笛霏成婚,生下了两女一男三个孩子,对于子女的未来,他无欲无求。 只希望把商皇这个名号,继续留在自己的身上,时时刻刻警示着后人,从此往后,无际世界再无皇权,再无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