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章纹》 第一章 引子 古人云: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然天下之道,又有几人守焉?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中原便是四战之地。群雄涿鹿,百人称王,却无人可以终结这个乱世。 直到千年过后,三秦之地出了一位圣德天子。他本是一介布衣,却手持三尺剑,起兵于草莽之间,只有用了不到十年的工夫便平定了各路诸侯,南面称帝,国号为夏。 这夏祖皇帝眼见中原已定想着将自己的功业流芳千古,于是下诏司神监选取一处龙脉作为新都之址并想在皇城周围圈出百余亩地修建功业台,以便皇家年年来祭,彰显夏国一统天下的不二奇功。 司神监乃是夏国内部的重要机构,长官被称作大执事,其职责是总领帝国日常祭祀和司观天文地理。在司神监内部设有观天、察地、祭礼、估法四个小监。观天监负责记录天象,揣度上神心意,以神谕授天威;察地监负责寻山造海,查验风水,绘制地图;祭礼监负责大小祭祀,內宫婚嫁,德备社稷;估法监负责制定历法,司职农时,保帝国风调雨顺。每一监都有由一名小执事掌管,他们对自己的长官大执事负责,而大执事又直接向皇帝负责,这样司神监虽不事朝政却也拥有凌驾于九卿之上的顾问之权。 现在皇帝陛下下诏选取龙脉,这一重任便落到了司神监中察地监的头上。这察地监的执事唤作悟虚子,早年流落江湖以测字算命为生。后来天子起兵攻入河南,他便到大营中自荐,称其虽无经天纬地之才,却擅使风水断脉之术,可助天子夺取天下。彼时天子正在外行军作战,确实需要一个懂得地理风水的术士,于是悟虚子便留在天子账下成了一介谋士。后来天子登基,悟虚子加官进爵成了这司神监中察地监的小执事。 这次皇帝要让察地监寻一处龙脉,悟虚子哪里敢怠慢,当下领旨谢恩,收拾行囊器具告别了妻儿,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几名弟子出城去找龙脉了。 数月之后,悟虚子带着好消息回到了皇帝身边,原来他按河图洛书寻经觅脉果真找到了一处龙居。此处位居关中,沃野千里,河流纵横,四下地势易守难攻,任谁看都是一处建都的好地方。悟虚子运用平生所学深究一查,东为龙首,西为卧尾,盘龙据此养天威,伏虎夏祖皇帝龙颜大悦,当下便下诏迁都此处。 领命,征发了上万人来到关中建立皇城。这些人风餐露宿,行走了几百里终于按期到达了地点。几天后他们选了个黄道吉日破土动工,却一下子从地下挖出了一块玄铁。这铁足有几丈见方,上下乌黑,在阳光下散发着道道寒气。仔细观瞧,那玄铁上似乎还有无数条银色的细纹,就像活水一般来回游走着。 被征发来的工匠们哪里见过这样的物件,连夜把它送到了皇帝面前。夏祖皇帝见到此等异物也是一惊,急传司神监的大执事前来商议。 这大执事名叫端木瑞,原是别国诸侯的大夫,因与君上有隙,才投到夏祖皇帝账下。祖皇帝知晓此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风水方术无一不通,于是便拜他为上卿,后来又封他为司神监的大执事。 端木瑞在皇帝面前端详了好一阵,忽然跪倒在地山呼万岁,称陛下得到了灵物。按他所讲,这玄铁上面的纹路乃是上古天帝的华服锦绣,称为十二章纹。章纹按照日、月、星辰、群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排列,是社稷千秋之瑞相。 端木瑞曰:“大道无形,聚之气重,陛下得此灵物可按上面章纹路数制成朝服,当迁都之礼上着之,可为万民所仰。” 夏祖皇帝沉吟片刻,道:“此虽善,然朕起于草莽却也尝闻锦绣纹章乃是天帝之制,凡人岂可受用?” 端木瑞闻言再拜曰:“礼制所载皆为社稷。虽言天帝配此锦绣,然陛下乃是四海之主,是为人中龙凤,怎么说不当受用?若陛下迁都大典上着此华服,我朝必大兴旺矣!” 夏祖皇帝闻之称是,忙命后庭按照玄铁上的纹路日夜赶工华服,终在祭典之上得偿所愿。而那块玄铁则从此摆放在宗庙之中,端木瑞携司神监四大执事日夜做法,通灵十二章纹,使其能够祥瑞满盈,泽备帝国。 后来,功业台建成,玄铁被迁到此处更享香火。而帝国受灵物庇佑果然国泰民安,每逢新帝登基必请出玄铁再制华服,以此传至十一帝依然外无战事,内享太平。 然而世事难料,风云转换只在须臾之间。大夏载丰十二年,天出异象,举国三日不见白昼。紧接着便传来刻有十二纹章的玄铁被盗的消息,一时间朝廷震动,皇帝急命人寻找,甚至不惜挨家挨户巡查,但始终一无所获。皇帝因此忧郁成疾,不过半年就薨了。 先帝配祭宗庙,谥号为宣。由于宣帝壮年即亡并未立下太子,依据祖制应有嫡长子继位。但嫡长子生母早亡,孤苦伶仃,想要顺利登基谈何容易。另外,宣帝在位时喜爱幼子,其母虽不是皇后却已有僭越之心,如今先皇驾崩自然要扶持自己的儿子继位。她先是联合娘家外戚扣押了先皇长子,然后暗中调兵遣将准备逼宫。先皇长子不堪受辱自缢而亡,却激起了忠心老臣的护国之心。他们想拥立远在边陲的先皇之帝继位,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逼宫叛军此时早已进了京城。待到先皇之弟赶到新主已经继位,他自己却成了叛臣。无奈之下皇弟只能强攻京城,两军对垒数月,有人眼见夏国内政混乱,趁机跟着造反。那些曾经因为战功而被分封在外的诸侯或是拥有军权财力的将军大夫纷纷自立,名义上各自拥戴新主或是先皇之弟,暗地里却是为自己攻城掠地。大夏国因为皇位之争而变得四分五裂,无人再去彻查十二纹章失窃之事。天下俨然回到了夏祖皇帝之前的乱世。 转眼间又过了百年,如今中原大地列国并立。关中仍为夏国,只是江山早就易主,原先的皇位之争到头来成全了别人,外戚洪氏鸠占鹊巢自立称王。江南之地为吴越国,西南为楚国和巴蜀所有。辽东之地寒冷异常,被胡人所占,中原人称为北海国。中原腹地为尚、代、卫、晋四国瓜分。 诸侯之间此消彼长,争斗不休却无人再敢称帝,只自谦为王。一来自身实力不及夏祖皇帝,害怕贸然称帝会被天下共伐,二来自夏国势微之后天下就忽然风起一股传说,言:“夏之所覆,盖失社稷灵物尔。复得者可为天下共主。” 此言一出各路诸侯自然在攻伐兼并的同时又多了一项任务,那便是想尽办法查寻已失百年的灵物十二章纹,他们认为此等灵物乃是天命神授,得到它方才有称帝的资本,而中原的命运也就掌握在这拥有十二纹章之人的手中。 “那后来呢?”一个总角小童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着。 老者坐在石凳上抚弄着子桃木制成的拐杖,摇了摇头,“身处乱世哪里会知道明天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情景。小子,时候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小童见老者不像是有再继续要说下去的意思,无趣地走开了。 老者端起石桌上的茶碗咽了一口茶,浑浊的眼神中忽然闪烁起来。他慢慢从靠在树上的行囊中拿出一把木筑,一边击筑一边自顾自地唱起了小曲儿:“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在这并不热闹的村镇中,没有人知道他在唱着什么,即使有人知道也会装作漠不关心,因为在这样一个朝不保夕的年代大家都在为生计而忙碌,谁会有时间去听这样一首悲凉的曲子呢?这样恐怕只会触景生情,想到自己生逢乱世,不知何日身死家灭而徒增伤感罢了。 不过就在离老者不远处的街口还的确有那么一个人在驻足聆听。他是一位年纪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公子。虽然穿着上刻意掩饰了不少,但在眉宇之间却还是流露出一股不同于寻常百姓的英气。 “阳儿,为什么还不走?”一双有力的大手按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父亲,那边老者所唱的可是《诗经》中的篇章?”少年回过头问道。 大手收了回去,它的主人是一位中年男子。清瘦的面庞略显憔悴,不过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阳儿说的不错,那正是小雅里的一篇,写的是军队中长期在外的将士思念故土和亲人,想来那位老丈原是军中之人。如今天下诸侯并起民不聊生,多少男儿背井离乡,妻儿不得团聚。大部分人只能战死沙场,做那河边枯骨,一缕魂魄在外飘荡不得还乡,纵使侥幸能够在战场上活下来折返故里,恐怕也是数年之后的事情,家中早已物是人非了。”中年男子不无感叹地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少年眼中忽然一暗,喃喃地自语道:“故国难回,家人难聚,孩儿也十分想念娘亲…..若不是……” “好了,我们该出发了。”中年男子打断了少年的话,“现在这里还是楚国地界,如今夏楚结盟,若是我们的身份被楚国人发现了,定会把我们送回去的。”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拽住了少年的衣袖,将他拉进了停在一旁的马车里。 “走吧。”男子掀起了马车帘子的一角对坐在前头的车夫说:“出了城我就会把钱付给你。” 车夫点了点头,一扬鞭子,马车便缓缓地向前驶去。 “站住!”执戟的门卫拦住了去路。“马车上是什么人?我们要检查。” 听闻此话中年男子下了车走上前来施礼道:“这位官爷,小的是夏国的商人要到蜀地做些小生意,车上是些金银细软并无它物。” “哦?做生意的?”门卫走到马车前用长戟挑开帘子往里面望了望,问:“这里坐着的小孩是谁?” “啊,那是小人的犬子,从小体弱,所以就没有下车。”中年男子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子递给门卫。“小人着急赶路还望官爷行个方便。” 门卫接过金子笑了笑,“如今兵荒马乱你们做生意的也不容易…..也罢,就放你们过去吧。” “若是如此,小人万分感谢!”中年男子见状连忙再次施礼。 “放行!”门卫一招手,车子立马开动起来,没一会儿的工夫便离开了城镇。 这时城门另一边的门卫走了过来问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了?我听说夏国那边出逃了一名要犯,难道我们不该严查吗?” 拿了钱的门卫用手掂量了一下那锭金子,不屑地说:“他们夏国的逃犯和我楚国有什么关系?再说就算是逃犯咱们绑了送去给太守,那功劳也是人家的,你以为好处能落到咱们兄弟头上吗?倒不如拿着金子去买两壶好酒,晚上乐呵乐呵实在。” “是,大哥说的在理啊!那咱们就……”一旁的门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锭金子口水差点流了出来。 “瞧你那熊样,今晚快活还能不带着你?”两名门卫眉来眼去了一通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两个人怎么花这笔钱并不重要,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中年男子的车已经驶出去好几里地了。 前面是一片树林,马车进了林子就停了下来。男子带着那名少年走下马车,随手将事先约好的钱付给了车夫,车夫结果钱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与此同时从密林里走出一位老者,身后跟着三四个青年。他走到中年男子近前施礼道:“老爷,都预备好了,家眷们早就到了凉山,就等着您和公子出城了。”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嗯,大家既然都没事,那就赶快走吧。我想夏国的通缉令很快就会传到楚国这边,要是楚王真心想同夏国联盟,那必然会派兵捉拿我们,到那时就晚了。” “老爷请放心,出了这座城便是蜀国地界。那楚国连年征战蚕食蜀国的土地,蜀国早已经同他们势不两立形同水火,我们到了这边自然就安全了。”老者说着牵出几匹骏马,将缰绳递给了中年男子。 “还是万事小心一些好。”中年男子跨上其中一匹白马,其余几个人也跟着上了马。 “父亲,我们真的要去蜀地吗?”少年问。 中年男子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青天,一只雄鹰从上空飞过。“天大地大,现在却只有那里可以容身了。” 男子一扥缰绳,策马扬鞭而去。少年跟着老者几人紧随其后,在他们的前方是一片未知的土地。 第二章 蜀中四月别样天 不久之后,当陆邵阳身处大火中迷茫踌躇时也许隐约还会想起他与父亲一路艰辛奔波的场景,他们顾不得山水,只是风餐露宿,走了七八天终于到了凉山脚下,这里虽不是锦绣富贵之地,却有另一番钟灵鼎秀,仙风袅袅的气势。 中年男子扬鞭一指,“阳儿,我们到了。” “这里便是凉山?那父亲所说的永安居士就是隐居在这里吗?”少年问道。 “没错。”中年男子下马整了一下衣襟说:“那永安居士原是楚国的大巫,后来辞官隐居在此。他隐居之后摒弃一生所学改研道家黄老之术,终有所成。十几年前我曾因故寻访过他,一番畅谈之后发现此人仙风道骨见识远超常人,于是特意多住了几日,没想我们二人就此成了忘年之交。如今我们一家落难,只有他肯施以援手,今天我们到了凉山就得先拜访一下这位永安居士。” 中年男子说着将缰绳递给了身后的那位老者,“赵伯,你在山下守着,我同阳儿一起上山。” “老爷,您和公子小心便是了。”赵伯施礼退到了一旁。中年男子再次整理了一下衣冠,牵着少年的手上山去了。 这凉山地处蜀中,气候宜人。此时正值四月,草长莺飞,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少年从未离开过汉中,自然没有见识过南国的景致,忍不住四下张望着。只见青雀绕树鸣枝上,彩蝶伴花舞香旁。怪石几重从云去,流水一支依道堂。在那用白石铺成的山路尽头,一座清幽的山堂隐隐约约的展现着它的身姿,好似神女半遮着面纱,给人一种神秘之感。 中年男子用手一指,说:“那里便是通玄居,是那永安居士的住所。你我到此讨扰人家切不可妄言。” “是,孩儿谨记了。”少年一边点着头一边继续跟着父亲往上走。他心里在寻思着其他事情,一个少年人纵使拥有超乎同龄人的智慧和修养却也还是孩童,去国离乡的惆怅,失去母亲的悲痛时时刻刻在折磨着自己的心房。眼前的景象的确美丽,在那畅快人眼中便是绚丽无比,可在他眼中这美景却多了一份凄美之意。 他一边想着,不自觉已来到了山门口。一位老者白髯过脐,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皂袍,微笑着立在山门前,似乎已经等待很久了。 中年男子见状连忙上前施礼,“老先生为何亲自出门迎接?唤两个小童前来便是,如此这般折煞我陆无锋了。” 老者伸手扶住了称自己为陆无锋的男子,开口道:“无妨,我既不是世俗中人,自然也不去理会那些世俗中的礼节。所谓长幼尊卑不过是那些君王蛊惑人心的枷锁,在我眼中却是狗屁不通,我做事只求随欲随缘,其他的一概不论。” 老者的这番话倒是将少年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仔细打量着老者,心中突然有了些兴趣。第一眼见他好似仙人一般,可偏偏这样的仙人居然会说出狗屁不通这样的市井之语,可再看其人却与那市井之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这样奇怪的人少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陆无锋见此情景忽然有些尴尬,忙用手拽了一下少年的一角,小声道:“不得无礼!” 这话倒是传到了老者的耳朵里,他手捻着胡须笑道:“见这位少年公子器宇不凡,想来定是你家公子吧。” 陆无锋听闻老者问话,赶紧回道:“正是我家犬子,阳儿,还不给永安先生施礼?” 少年上前两步拜道:“无知小子陆邵阳拜见永安先生!” “好孩子,不用理会你爹的那套,拜我作甚?”老者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我已经在里面备好了清茶,你们一路车马劳顿先在我这里歇息片刻吧。” “如此讨扰了。”陆无锋再次施礼,带着陆邵阳走进了院子。 这是一处不大的山居,院内出了柴房、伙房之类的地方还有四五间客居。客居、柴房分列左右,正中间是会客用的前厅。前厅匾额上书着三个大字:悟慧堂。 堂前站着两名小童,年纪与陆邵阳差不多,手中端着两盘果品,正等着他们。 陆无锋和老者进入这悟慧堂中分宾主落座,陆邵阳站到了一边,两名小童跟着将果品小心地放到了桌上。老者随手拿起其中一盘里面的果子放到了嘴里嚼了起来,“这是我们山中的野果,唤作无忧果,所谓去而忘忧,退可保全,吃上一颗你心中的烦恼自会消上大半。” “无忧?”陆无锋捡起盘中的一颗果子端详了一阵,忽然笑了,“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无忧可言?我带着家人逃到这里也无非是避世罢了,若说保命倒是真的,可是无忧就无从说起了。” “那真的是你内心所想吗?”老者说:“你要真的是为了避世而来,又怎么会将那个东西带出来呢?” “先生已经知道了?”陆无锋突然紧张起来,手里的果子一下子掉了地上。 “父亲?”陆邵阳连忙从地上捡起果子,不无诧异地望着陆无锋。 陆无锋强装镇定,摆了摆手,“阳儿,你先下去吧,我要同永安先生说几句要紧的话。” 陆邵阳瞥了父亲一眼又看了看一直笑眯眯的永安居士,心中已经了然。父亲这是有一些事情不便当着他的面讲啊!会是什么事情呢?自从母亲突然过世之后他便一直忧心忡忡,就连平日里慈祥的笑容也不见了,与自己说话的时间也少了不少。还在都城的时候他每日只会把自己关在书房中,谁也不见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他究竟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说出来的呢?就连自己这个亲生儿子也要防着,陆邵阳虽然是个孝子,但是一想到这个心中不免会有一些怨气。可怨气终归是怨气,他深知父亲若非真有难处也不会这样,所以大部分时间也就不去深究这些了。 心里挣扎了须臾陆邵阳还是选择施礼退了出去,两名小童也非常识趣的跟着随手关上了房门。 陆无锋见房中再无他人,一下子跪到了永安居士的面前,“先生,如今诸侯征伐,民不聊生,在下这么做也实属无奈啊!求先生帮我!” 老者收起了笑容,上前扶起了陆无锋,说:“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难处呢?为了天下苍生牺牲小我,这种境界老夫佩服,只是你这么做可曾替你的孩儿想过?要知道这样一来他终生只能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恐怕永无出头之日了,而且那股力量随时都会反噬他的身体,若不是那道密咒怕是他早已夭折了。” “我自然是对不起他,更对不起他娘,是他娘奋不顾身才保全了他的性命,只是这些他并不知晓而已。”陆无锋含泪道:“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当我得到那东西的时候就知道我要祸及家人了,所以才……唉,一言难尽啊!” 老者见状沉思了片刻,说:“如若可能这个秘密我希望终身不要让他知道。当年端木瑞惹下的祸端绝不能再让无辜的人承受了。你那孩儿和你现在在我这里也算是安全,这凉山身处蜀中,楚人和夏人都很难找到,离我这通玄居西南二十里有一座废弃的山庄,原是蜀国大将田庸准备辞官之后养老的宅邸,后来田庸兵败淮水自杀殉国,这座宅子终究是荒废了。前半个月我听闻你要来便嘱咐小童将它打扫了出来,虽然还有些简陋但好歹可以居住,你先到的家眷我已经安排他们到那里住下了,至于日后该怎么做我们只能从长计议了。” “啊,若是如此无锋真的感激不尽!”陆无锋说着还要再拜被永安居士拦下了。 他拍了拍陆无锋的肩膀说:“万事小心吧,我相信夏王得知你带着那东西出逃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纵使他不能直接来蜀中搜寻你的下落,也会利用一些非常手段拿回他想要的东西。只可惜那家伙被传言所迷惑不知道那东西的危险,天下诸侯尽是些酒囊饭袋只知道得此物便可得天下的妖言,却没有一个人深究其中的蹊跷。也罢,只要你和你的孩儿安全,天下就是安全的,至于邵阳,你可千万记住不能让他习武或是专研阴阳之术,否则后果你自然清楚。” “是,无锋当年身为司神监大执事当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先生刚才的话无锋定会铭记于心!” 永安居士点了点头,忽然又露出了一贯的微笑,他同陆无锋又聊了一些不太要紧的话,只待日薄西山宾主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陆无锋父子一出山门永安居士便收起了笑容,他望着陆邵阳稍显凌弱的背影叹息道:“世事无常,劫数将至,这孩子怕是要有一段更艰难的路要走啊!” 陆邵阳自然没有听到居士的感叹,他跟着父亲离开通玄居之后便是一路无话,两人下得山来同赵伯等人汇合,陆无锋从赵伯口中得知了居士所说的那座山庄所在,又再次感慨了一番永安居士的仁义之心便上马同陆邵阳他们一起朝那里去了。 此时明月高挂,蜀中四月的夜别有一番风味。陆邵阳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白玉圆盘,心中又涌上了一股思乡之情。 第二章月下琴音断离肠 转眼间陆无锋一家已在山中住了一月有余。蜀中初夏暑气袭来,永安居士提供的宅院本就有些破败,乱石杂草虽然清除了不少,可依然藏了许多虫蚁,这暑气一到便有些活跃了。到了晚上蚊虫之声吵得人睡不着觉,本就有些心烦的陆邵阳更是几天没怎么正经合眼了。 这天半夜陆邵阳又有些焦躁,心里总想着夏国和娘亲的事情,忽然听到一阵琴声,这琴声似是中庭传来的,悠扬柔和,但又带着一丝哀怨。陆邵阳有些好奇,这大半夜的是谁在抚琴呢?他仔细想了想却弄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穿衣下地,自己推开了房门去到中庭一看究竟。 这中庭背靠一片池塘,是田庸用来设宴的地方。虽然将军本人并没有住上这个宅子,但是建筑内饰却是一点也没有马虎。如今初夏,池塘中的荷花开了大半,在月色的衬托下更显得妩媚动人。 陆邵阳走近中庭,果然见一人正靠在池塘边抚琴,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陆无锋。他此时也看见了陆邵阳,手中的抚弄却没有停下来,琴声依然荡漾在这池水之上,微风拂过荷花不住地点着头,如同凌波仙子正跟着琴音翩翩起舞。 那陆无锋突然有感而发,和着曲调唱起歌来: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 朝驰余马兮江皋,夕济兮西澨。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 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罔薜荔兮为帷,擗蕙櫋兮既张; 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九嶷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揖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褋兮远者;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一曲终了,陆邵阳忍不住击起掌来,“父亲的琴技高超,孩儿受教了。” 这时陆无锋才将琴放到了一边,笑着问道:“这么晚还不睡却来这中庭作甚?” “夏夜漫漫,蚊虫滋扰,孩儿有些睡不了。”陆邵阳立在一旁答道。 “哦?是蚊虫滋扰吗?”陆无锋伸手唤儿子过来:“正好我也有些睡不着,那我们就一起坐坐吧。” 陆邵阳施了一个礼便坐到父亲身边。陆无锋这时正好从旁拿过两支酒杯、一壶清酒放到了两人中间。他先是给自己斟上一杯,后又给陆邵阳斟了一杯。陆邵阳见此大惊,忙用手阻止,对面的陆无锋却将脸沉了下来,“今夜小酌不分父亲,你只当是普通朋友便罢。” “是,孩儿遵命。”陆邵阳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如何?”陆无锋问道。 “此酒入唇清香微甜,饮下之后却又有些浓烈。”陆邵阳答道。 “那就是了。”陆无锋也自己饮了一杯,说:“这酒唤作离肠,是用三月初新开的桃花酿制而成的,它与夏国的浊酒不同,乃是经过了蒸馏之法过滤后得来的清酒,入口纯香却又不失浓烈厚重之感。就像是久别的恋人在互相思念着对方,愁绪中带着对重逢过后的憧憬与希望。” “所以这酒才叫离肠?”陆邵阳问。 “并不全因为这个。”陆无锋说:“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桃花虽美却花期甚短,它的美丽只是一刹那的芳华,剩下的只能久埋土中碾做尘泥。离别之痛虽然伴着可以重逢的希望,但是有一种离别却是永别,那是最为痛苦的。桃花离开枝头化为尘埃之日便是它与这个世界永别之时,所以离恨苦痛交织在一起变成了永无止境的离肠。” “父亲,我好像没太明白您的意思。”陆邵阳显然对陆无锋这段摸不着头脑的话有些迷茫。 陆无锋并没有急着继续解释,而是又倒了一杯酒自顾自地喝了下去,然后问道:“我刚才唱的那首歌你可曾听过?” “那是《湘夫人》,楚地的祭礼歌。”陆邵阳答道。 “这首歌唱的是什么意思?”陆无锋又问道。 “写的是湘君企待湘夫人而不至,于是驰神遥望,但却是盼而不见,惆怅满肚之事。” “说的不错。”陆无锋点了点头,“思念这种东西就是奇怪,总是压在人们心中不得释怀,要是天人两地,明知永不可见思念却又会徒增数倍,这便是生而为人的痛苦之一,无论王侯将相还是庶民囚徒都逃脱不开。” “父亲今晚可是思念母亲了?”陆邵阳问。 “难道你不是吗?”陆无锋反问道:“虽说蜀中夏季炎热蚊虫颇多,你初来此地不适应是在所难免,可是我觉得你彻夜难眠却是为了别的事情,若说思念母亲只能算是一半吧。” 陆邵阳见父亲这般说了便不想再把话放在心里,于是问道:“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还有我们为什么非要离开京城?” “因为你父亲手上有不该有的东西?” “什么东西?” “十二章纹。”陆无锋说。 “什么!?”陆邵阳心中大惊,他从小在司神监长大,这十二章纹是什么东西他自然清楚明白。 “那十二章纹消失已余百年,父亲怎么会有?” “机缘巧合罢了。”陆无锋说:“这其中的缘由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再说我手中也只有一一部分而已。” “纵使只有一部分那也非我们应该持有之物,父亲既然有缘得到灵物就应该献给大王才是,毕竟那属王室所有,却为何要私逃?” “王室之物?”陆无锋忽然一声惨笑:“这东西原是夏祖皇帝命人礼制朝服的灵物,如今江山早已易主,哪里是什么王室之物。再说这十二章纹远不是你想象中的异宝,如今诸侯征伐,谁都想得到那十二章纹好成为名正言顺的天下共主,弄得民不聊生,我携那东西私逃,也是为了天下苍生。” “那母亲的死和这件事有关了?”陆邵阳瞪大了眼睛突然问道。 陆无锋望着那双眼睛,心中不免一阵惆怅,他猛然想起永安居士和他说过的话,有些事情还是永远不要和自己的儿子说起的好。于是他摇了摇头,违心地说:“你母亲的死只是一个意外,我早已悲痛欲绝。至于那十二纹章之事我心意已决,现在我们出逃在外,木已成舟,即使回去将那东西双手奉上,大王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所以你我还是安心在这里度日为好?” “那难道要东躲西藏一辈子?”陆邵阳问。 陆无锋再次摇了摇头,“自然不会是这样,待到时机成熟,我会把那十二章纹托付给应托付之人,到时候我们父子便可以重见天日了。”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很快的。”陆无锋说。 “很快?现在我们随时都会有危险,您的阴阳之术已经被封印了七七八八,若是官兵找上门来那我们只能是死路一条,。我死倒是不怕,可是您…..我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您了!”说到此处陆邵阳忽然冲陆无锋跪拜起来,“再过一个月我就满十六岁了,按照我们阴阳家的祖训满十五岁的男子必须学习阴阳之术,可我早就过了岁数。父亲,求您教我《玄天伏魔经》里的法术!” 陆无锋见状有些无奈,他深知不能教他阴阳之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没有办法他只能拖延,待到他过了修炼《玄天荡魔经》的年龄一切就好办了。是的,只要拖到十八岁就好,过了十八岁他就不能再研习阴阳之术了,可是离阳儿满十八岁还有好几年的时间,这几年该怎样度过呢?再说陆无锋最近一直心神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这件事究竟会是什么呢?若是与陆邵阳的性命有关呢?要是如此那自己可的确没有能力保护他周全。 陆无锋忽然想到了永安居士,也许他会有什么办法,于是他将话锋一转,道:“你想修炼阴阳之术也不急于一时,如今我们刚安定下来却还没有感谢救命恩人,那永安先生虽是淡泊名利之人,可是我们的礼却不能少,明天是个吉日,你带着些许礼物替父亲去趟通玄居以表我们的心意,至于修炼之事,等到你回来我自会安排。” 陆邵阳见父亲这般说了,只好从地上爬起来,向父亲施礼道:“孩儿一时情急,刚才说话有些重了,还望父亲您能见谅。” 陆无锋摆了摆手,说:“你何错之有,是父亲带你深处险境,错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再说今晚我已经有话在先,不论父子只当朋友。既然是朋友自然是有话不谈,有所争执也是难免的。其实你今晚能把心中所想说出来我很高兴,起码我们父子没有什么隔阂了。” “父亲,您这样说反倒显得孩儿不孝了。孩儿心知您有难言之隐还一再逼问实在是有些过分,修炼之事父亲既然有所承诺,那孩儿就不再过问了。至于拜访一事,孩儿今晚回去就去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出发。” “不用如此着急,你几日都没有睡好,现在回去好生睡上一觉,明日中午再走也不迟。”陆无锋说。 “如此那孩儿先告退了。”陆邵阳再次施礼退出了中庭。 陆无锋望着儿子的背影不无惆怅地走到了中庭回廊,“明月如故,良人难寻。亭淑,现在我们的儿子是才最让我担心的了。” 第三章蜀道崎岖偏遇险 虽说陆无锋让他中午再出发,可是陆邵阳还是早早起身了。这一夜他还是没有睡着,父亲的话目的很明确,是想让他不要插手十二章纹的事情,可是他心中却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妥。国之重器放在自家身上早晚会弄出祸端,父亲他即使一直深谋远虑,可却是一个固执己见的人,如果他真的心意已决那今后的路怕是不好走了。 他越这样想越希望自己能够帮上忙。眼看就要十六岁了,作为阴阳家的嫡子研习《玄天伏魔经》是必经的成人之路。学会了它自然也可以帮到父亲不少地方,只是陆邵阳始终感觉父亲在《玄天伏魔经》的问题上始终闪烁其词,心中不免又有些焦灼不安了。 不管怎么说父亲能愿意同自己聊天是一件好事,毕竟许久二人没有坐在一起了。自从母亲去世之后,父亲的沉默寡言让陆邵阳不自在了很长时间,现在父亲向自己说明了情况,自己心中的疙瘩也算解开了不少。既然父亲让自己先去永安先生那里一趟那便走一次吧。 简单收拾了一下,陆邵阳便去前厅拜别父亲。陆无锋再次简单地嘱咐了几句就让他上路上了。 此时已近中午,山庄门外陆邵阳和几名小童带着礼物已经准备妥当,陆无锋这时递给陆邵阳一封信,告诉他这信一定要亲自送到永安先生手上。陆邵阳点头称是,再次拜别了父亲马上绝尘而去。 初夏的蜀地天气便开始炎热了。陆邵阳从小生在关中,对蜀地的气候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几个人大约行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有些汗流浃背。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前面不远的路好像被什么东西堵死了,于是赶紧命身旁一名唤作齐福的小童上前查看一番。 小童策马跑到了前处很快就折返了回来,“禀告公子,前面的山路满满的全是巨石,大的有一人多高,小的想这条路怕是没法再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月前父亲和我就是走的这条路,现在怎么一下子就不通了呢?” 齐福想了想,回答道:“公子你莫要奇怪,这蜀中气候不比我们关中,现在夏季空气潮湿雨水颇多,前几日一直在下雨,想是山上的砂石被大雨冲了下来,这才挡住了去路。” “此路若是不通我们如何去永安先生那里?” “公子莫慌,小的前些时候为了帮庄上置办家当曾去过百里开外的镇上,那时候为了赶时间走的并不是这条大路。”齐福说着朝西边一指,说:“绕过这条大路,那边还有一条小山路,虽然四周都是树木却也够我们几人骑马过去,走那里的话反而比走这条大路要快些。” 陆邵阳想了想,觉得要是能快一点到通玄居到也是一件好事,当下便同意走那条小路。 于是几个人拨马绕过满是砂石的大路,朝西边的小路进发,走不多时便进了树林。进了树林之后才发现这里好像与外面有所不同,越往里走周围的雾气就越大,行不多时便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周围的山石古树慢慢的在浓雾的作用下显出一片阴森恐怖的气势。时不时地从树缝中传来一阵不知道是何种动物的叫声,这叫声尖刻凄厉,如同厉鬼索命一般。 陆邵阳心下忽然一紧,现在已过晌午,哪里会有这样大的雾气?莫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瘴气?尝听闻这蜀地瘴气厉害,堪比毒药,吸入过量可致伤残,更有甚者当下就会毙命。若是此时真的遇到了这种瘴气,怕是就凶多吉少了。 陆邵阳这时想原路返回,一回头发现后面的路全被这浓雾包裹住了根本分不清南北,看来回头路也走不了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齐福,你上次走这条路时可曾见过这样的雾气?”陆邵阳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问道。 “小的……小的这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啊!上次晴空万里就连一丝云彩也没见到,这次起这般大的雾,想来……想来可能是和前几天的天气有关?”齐福这时心中也有些害怕了,说话不经意地有些颤抖。 “这浓雾怕是不善,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咱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公子说的是,大家还是提起精神来,小心着了什么道。”齐福两只眼睛紧张地朝四周张望着,生怕冷不防地跑出来什么妖魔鬼怪来。 但是上天总是愿意捉弄人们,有时候越是怕什么就会来什么,正当几个人骑着马往前走的时候,突然从山石之中刮起一阵怪风,这风中带着浓郁的血腥味任谁闻到了也会作呕。 陆邵阳也闻到了这股味道,立马一个激灵,“不好!俗话说云从龙风从虎,这令人窒息的怪风…..大家快跑,我们怕是遇上老虎了!” “什么老虎?”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闪电般的身影从巨大的岩石后面窜了出来,瞬间就从马上扑倒了一个人,那名小童还没等叫出声来就当下被咬断了脖子。 马儿受到了惊吓四散奔逃,陆邵阳也跟着跌到了马下。老虎刚咬死了一个人非但没有去享用它的美餐,反而更加起劲地又扑了上来,这一次它还是毫不费力地掀倒了一名小童紧接着张开大嘴弄死了猎物。仅仅几个来回,与陆邵阳一起出来的小童就剩下齐福了,此时他双腿发软却是想跑也跑不动了。 陆邵阳翻了几个跟头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不顾身上的擦伤大叫道:“齐福,还不快跑!” 齐福当然听到了陆邵阳的喊话,可是由于惊吓过度,他根本就挪不动腿,反倒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老虎听到了陆邵阳的叫喊,猛地回过头来,眼中放出骇人的绿光。它咆哮一声,张开前爪扑向了陆邵阳。 陆邵阳根本不会武功,这一下子立马就被它扑倒在地。老虎咧开大嘴露出沾满鲜血的牙齿,锋利的齿尖已经逼近了陆邵阳的脖子。 陆邵阳不想就此坐以待毙,他右手一伸猛地卡住了老虎的脖子,左手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到了一块石头,使出全身的力气将手里的石头砸向了老虎的脑袋。 咣的一声,陆邵阳只感到手心一阵发麻,石头不偏不倚砸中了老虎的前额,它一吃疼,前爪瞬间松开了陆邵阳。 陆邵阳赶紧飞起一脚踹中老虎的肚子,想借势将老虎踢开,可是老虎身形巨大,这一脚虽然踢得老虎又有些疼了,可终究没能将它挪动半分。 眼见着老虎从疼痛中回过神儿来,再次露出了尖牙逼向陆邵阳,这一次他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别碰我家公子!”本来已经被吓瘫的齐福突然冲了过来,手中拿着一根折断的树枝,他将尖锐的一头使劲撅了过去,想刺穿老虎腹部柔软的部分。老虎哪里肯就这样让他随便得手,嗖的扬起钢鞭一样的尾巴一下子就击晕了齐福。不过也就这一个空挡,为陆邵阳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他就地侧翻了出去,逃离了老虎的掌心。 但是这一切只是暂时的,老虎收拾完齐福立刻调转它那颗硕大的头颅瞄向了陆邵阳,这时候陆邵阳刚刚从地上翻了起来,衣衫早已经被撕成了布条,胳膊上好几道口子,血正沿着手指向下不断地流着。 怎么办?自己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眼见老虎与自己近在咫尺,手里也没有任何武器,现在看来只能等死了。 老虎似乎从陆邵阳眼中读到了绝望,它知道这个猎物跑不了了,虽然费了一些气力,但是最后的胜利者还是属于它这个万兽之王的。心中这么一想,老虎也就不着急攻击了。它开始围着陆邵阳转圈,想要用恐惧最后在玩弄一次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陆邵阳也看出了老虎的意图,他死死地盯着老虎的眼睛,没有流露出一丝畏惧的神情。就算死也不能做一个懦夫!陆邵阳这样想着,手心慢慢握成了一个拳头。 “你来吧!我不怕你!”陆邵阳冲着老虎喊道。 老虎当下一愣,它没想到这个将死之人还会有力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它绕着陆邵阳又走了几圈,像是在揣度陆邵阳的想法,很快的它就发现刚才的喊话阳不过是陆邵阳临死前的虚张声势罢了,于是它打定主意要给眼前的猎物最后一击。 只见它先是后退了几步,前爪缓缓的躬了起来,就像是要准备离弦的箭在为自己蓄劲儿。 周围的一切忽然安静了下来,就连浓雾好像也要散去了。树林中只能听到沙沙作响的风声,一人一虎就这样对峙着,下一个动作就会决出胜负。 嗷的一声咆哮震天动地,树枝被这声吼震得左右摇摆起来。老虎凶光一闪,身形一动,摊开前爪扑向了陆邵阳。 陆邵阳自知在劫难逃,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飞出一支箭矢,一下子刺进了老虎的胸膛。 第四章 翩翩少年女儿郎 说时迟那时快,一袭白光从天而降。陆邵阳抬起头来仔细观瞧,只见一位美少年身着白色华服缓缓地落到地上。他长衣飘飘,黑丝缕缕,细长的眉毛好似乌黑的新月,朱红色的唇如同阳春的桃花,一双媚眼形似美姬却在瞳孔中带着一丝英气,白皙的面庞深处似乎隐藏着无比的桀骜。少年驾雾而来,宛若仙人,手持一把玄铁长剑更是潇洒不凡。 陆邵阳看得有些痴了,世间竟有这般玲珑之人?纵使对方是一名男子,自己的心也忍不住开始悸动起来。 那名白衣少年并没有看向陆邵阳,而是将手中的长剑一指,厉声道:“畜生,竟敢伤人性命,还不受死!” 老虎被刚才那一箭射中了胸口却没有伤及要害,它侧卧在一边不停地喘息着,似乎并不甘心就这样承认失败。 眼见着身边又多了个细皮嫩肉的小子,想来就是他放的冷箭,这样的仇哪里可以不报?想到这儿,老虎猛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晃着脑袋发出呜呜的低吟。它这是在示威,想要用震慑百兽的低吼吓住眼前的敌人,这样它便有机会再次发起进攻。 可是那名白衣少年根本不惧怕老虎的恐吓,他早就识破了老虎的计量,当下将手里的长剑横在胸前,怒道:“看来你是死性不改还要伤人,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上路!” 嗖的一声,地上只留下一道白色的残影。少年已经出手,他灵动地飞到半空,宝剑化为一道长虹直取猛虎的头颅。 老虎见此也不甘示弱,前爪一张横扫了过去。陆邵阳站在一旁顿时惊叫:“公子小心,那畜生厉害!”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霎时剑气纵横,陆邵阳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见一股鲜血直冲天际,白衣少年的长剑已从老虎的下颚直直地插了进去。那老虎的脑袋瞬时耷拉了下来,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像一副巨大的面口袋似的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白衣少年手腕轻轻一用力,长剑便从老虎的嘴中拔了出来,他慢慢地转过身来,望向老虎,而这时刚才的猛兽却是早已经断了气。 “你没事吧。”少年走到陆邵阳近前问道。 “多谢公子相救,在下并无大碍。”陆邵阳不顾身上的血污连忙施礼道。 “不必客气。”白衣少年轻轻将长剑收回剑鞘,“我们只是路过而已,见这畜生行凶便起了救人的念头。” “我们?公子你不是一个人吗?”陆邵阳正要继续往下问,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银铃一般的呼喊,“大哥哥,你跑的好快啊!等等我不行吗?” 顺着那如沐春风般的喊声寻过去,只见有一女子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飞奔过来。那女子也与那少年一样穿着一袭白衣,头顶扎着两个白色的小绒球,将黑色的秀发很好的包裹起来。宛如秋水的明眸与长长的睫毛融为一体,就像盛夏的睡莲一样美丽动人。她背着一把银色的长弓,弓尾吊着一段深红色的流苏,那流苏在马上随风跳动,顿时显得这美丽的人儿更加可爱。 少女下马走到白衣少年身旁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说:“明明是我射中了那只老虎你却头一个跑过来抢我的功劳,想来大哥哥还真是阴险啊!” “我哪里阴险,只怪你那支箭未曾射中那老虎的要害,要是我晚到一步怕是这位公子会有性命之忧。”白衣少年说。 陆邵阳这下明白了刚才白衣少年所说“我们”的意思,连忙施礼道:“原来刚才勇斗猛虎还有这位姑娘的功劳,在下失礼了。敢问二位尊姓大名,日后我必将报答。” 少年见状摆了摆手,说:“报答就免了吧,我们这也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那至少二位恩公要留下姓名吧,你我相识也是有缘,就算不图回报我们也可以交个朋友。” 少年听到此处,点了点头,说:“我叫林孟琰,这位是我的义妹霍雪晴,我们也是初到此地,家父派我们探路,怎知大路被山石堵塞不能前行,这才绕到此地,恰巧碰到猛虎伤人便出手而已。至于恩公的名号还是不要叫了,我看你我二人年纪相仿还是直呼姓名为好。” “哦?原来林公子和令妹不是蜀中人,却不知二位及令尊为何要来蜀地?” “实不相瞒,我们本是楚国人,奈何家父得罪了朝中重臣,君上不容,只好携这一家老小逃难。今至于此,也不过是路过而已。”林孟琰说着,不免有些伤感之色留于面上,这下子更显得他英俊非常,容资甚美了。 陆邵阳看在眼中,心下在夸赞其容貌的同时又对他产生了一丝敬意。且不说素不相识他能出手相救性命便是大恩,而且在并不知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他就能说出家世和来蜀中的原因,这样光明磊落之人着实少见,更何况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们二人都是逃难至此,陆邵阳心中忽然又升腾出惺惺相惜之意。 他这样想着,对面的霍雪晴却是在寻思别的事情,只见她上下打量着陆邵阳,忽然笑出了声来:“大哥哥,这位公子现在虽然满身血污,可是仔细端瞧却是个英俊的人儿,依我看不比大哥哥差,而且看到彬彬有礼的样子定是读书人出身,不像大哥哥你这般鲁莽。小妹我就喜欢读书人,不如你和咱爹求个姻缘,将我许配给这位公子可好?” 林孟琰听此一说连忙望向陆邵阳,见他满脸通红,立马有些恼了,“你这丫头着实无礼。你连人家公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却要与人家成亲?你可知人家愿意吗?再说你才多大啊,莫不成现在就想着嫁人了?” 陆邵阳听林孟琰在责怪妹妹,赶紧劝道:“家妹直爽,是个可爱之人。仔细看来倒是有些少年儿郎的气质。林公子切莫责怪,要是有失礼之处,也是在下刚才惊吓过度,只顾着问恩公姓名却没说自己的。” 说到此处,他忙又郑重施礼道:“在下陆邵阳,也非蜀中之人,家父与我就住在不远处的山庄之上,今天我是替家父出门去会一位老友,不想途经此地遇上了虎患,要是没有二位出手怕是性命就交代到这里了。” “陆邵阳吗?好名字!”霍雪晴说:“既然公子说要去会友,不如我们也一起同行吧。这一路艰险要是再遇上什么妖魔鬼怪可就麻烦了,我们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林孟琰一听妹妹这话,摇了摇头,“你又瞎做决定,人家同意你一起去了吗?” “我也没说他同意了啊!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霍雪晴做了个鬼脸,小声嘀咕道:“一点风度都没有,浪费了你那张俊美的脸,还是这位陆公子好,一看就是个温柔的人,一定不会这般吼人家。” “你小声嘀咕什么呢?”林孟琰说:“别以为我听不到,别忘了我的武功可比你好,莫说你这般嘀咕,就是一里开外蚊虫的叫声我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了又怎样,“我才不管你高不高兴呢,我就要和这位陆公子一起走!”霍雪晴歪着脑袋说:“他长得英俊又温柔,我喜欢和温柔的美男子一起走。” “你?……真拿你没办法!”林孟琰用手扶住自己的额头,显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陆邵阳笑了笑,道:“林公子不必如此,我现在的确有些艰难,能与你们同行自然是好,可是方才二位说是来探路的,这若是与在下同行是否会耽误了你们的正事?” 霍雪晴一听这话有门,马上说:“陆公子,你不必担心,我爹他明天才能到此地,我们只是带着你走出这晦气的林子,你要是说一个愿意咱们便一起同行,哪里有什么不方便的。” “真是如此在下当然愿意了。”陆邵阳回答道。 “你听到了吗大哥哥,人家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哩!你就同意了吧!”霍雪晴使劲摇着林孟琰的胳膊,一脸乞求的表情。 “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只要你别做太过分的事情就行。”林孟琰这下彻底投降了。他侧目望向陆邵阳,却见他一直微笑着看着自己。这下倒是有些尴尬了,林孟琰不知怎地面颊上也有些发热了。 当然这只是转瞬即逝的事情,话不多说,他们三个人简单安葬了几名小童,叫醒了一直昏迷不醒的齐福,收拾好行囊马匹再次出发上路了。 这一次倒是无事,林子中的雾气也散去了。树木和山石露出了它们本来的面貌,刚才张牙舞爪令人生畏的样子,现在却是一片祥和的气象。 他们几个人很快就走出了树林,此时已是傍晚,太阳斜卧在山头,隐约还能望见上山的小路。林孟琰望着那残阳如血,忍不住唱道:千里江水兮别日月,为君王兮操兵戈。路穷绝兮思故乡,思故乡兮唱悲歌。悲歌,悲歌!虽死无人叹兮怎奈何? 词曲悠悠却带着说不出的悲凉,合着歌声几个人又翻过了一个小山头,“前面就是通玄居,接下来的路就好走了。”陆邵阳指着山上的那座小堂说道。 “若是如此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林孟琰说:“家父明日就会到达此地,我们也不便再讨扰了,就此别过吧。” 陆邵阳点了点头,“天涯相逢愁知己,你我二人必定还会再见。” 林孟琰笑了笑,“那就保重!”说完拉着还是一脸不舍的霍雪晴策马而去。 立在一旁的齐福偷瞄了一眼陆邵阳,笑嘻嘻地说:“可惜啦,这位林公子是个男儿,若是个女人可真是倾国倾城啊!” “就你话多,捡回一条命还是改不了吗?”陆邵阳狠狠地瞪了齐福一眼。 第五章 世上哪得双全法 陆邵阳进到通玄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几名小童将他引进了正厅稍作休息,不一会儿的工夫老先生就从后面径直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衣衫破烂的陆邵阳,吃惊地问道:“陆公子,你这一身血污是怎么回事?” “啊,让先生挂心了。我这一路来遇到了些麻烦,幸好有高人相助这才脱困。”陆邵阳十分礼貌地回答道。 “麻烦?却是怎样的麻烦竟会让陆公子如此狼狈?” 听闻居士这样问了陆邵阳便把树林之中遭遇猛虎的事情说了一遍,这其中还把林孟琰和霍雪晴兄妹如何搭救自己详细地描述了好一阵,语气之中充满了敬意。 永安老先生听完他的讲述沉吟了一会儿,“姓林家的公子吗?武功高强还是楚国人,莫不是林潼的儿子?” “林潼?先生认识此人?”陆邵阳好奇地问道。 “嗯,自然认得。”永安先生手捻着胡须,说:“当年我身在楚国为大巫,那林潼乃是楚王身边的御前侍卫。此人为人正直,武功高强,最善剑法,素有湘水第一剑的美誉。他家秘传《太一十三剑》更是独步江湖,只是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我隐居山林之后会听到他和他儿女的消息。” “按这么说,那位林老先生是您的朋友。” “算是吧。”老先生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为侍卫我为大巫,可是却都是一样的直肠子。我厌恶官场阴暗,而他也看不惯权贵当道。在我辞官离京的时候还是他为我送行,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时的场景还是历历在目啊!” 老先生说着不免有些伤感,他摆了摆手,“罢了,那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还是说说你吧,今天早上你父亲飞鸽传书与我说你今天会来,也不知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家父寻思我们安居此地已有月余却不曾登门感谢,所以今日特命我来代谢礼物看望老先生。”陆邵阳一边说着一边给一旁的齐福使了个眼色,齐福连忙将准备的礼品摆到了桌上。 永安先生连看都没看一眼,笑道:“我与你父亲算是忘年之交,我的心性他最清楚不过,断不会为了所谓的世俗人情拿这些东西来污我的眼睛,若是他特意派你来见我必然是对我另有所求吧?” “依此所说家父的确让我送一封信给您。”陆邵阳从怀中将信掏了出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永安先生。 老先生展开信看了一遍,眉头忽然紧锁起来,他慢慢将信放下,说:“你可曾向你父亲提过什么要求没有?” “这……”陆邵阳不明白老先生这问话的意思,想了半天,回答道:“这几****并未同父亲提过什么要求,只是昨晚…..” “昨晚怎么样?” “昨晚父亲月下饮酒抚琴,我陪他叙谈了一会儿,这其中倒是说过关于《玄天伏魔经》的事情。” “《玄天伏魔经》?就是你们陆家视若珍宝的阴阳秘术?”老先生将眼睛慢慢眯成了一条缝,表情有些僵硬地望向陆邵阳。 陆邵阳点了点头,“的确,那原是我家祖先按照五行相术结合阴阳二气修炼的秘法,祖上曾有家规,家中凡是陆姓男子满十五岁者必须修炼此法,如今我马上就满十六岁了,可这秘法却是一点也未曾研习过,所以想让父亲准许我修炼这《玄天伏魔经》上的秘术,也好将来为他分忧。” “你话说的倒是没错。列国之中,无论强弱朝中都有修炼阴阳之术的方士,而这些人要是追根溯源那就不得不提你们夏国的司神监了。你们陆家三代掌管司神监,祖传的《玄天伏魔经》更是天下闻名。若是学得此术便是有了上天入地,通幽伏魔的本事,可是要想研习它却要有非凡的资质才可以,你从小体弱怕是非但学不成这秘术反而会害了自家性命,所以关于这《玄天伏魔经》的事我劝你还是三思而行为好。” “先生,您一片好意晚辈心领了。只是如今我们陆家落难朝不保夕,我眼见父亲一天天老去,要是万一有一天夏国寻到此处,那我岂能让父亲以老迈之躯保护我?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学这《玄天伏魔经》,不为别的,就是希望能够保住我们陆家。” 陆邵阳一字一顿地说着这番话,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之意,老先生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罢,你既然执意要学我这个外人也不好规劝你什么,不过你根基太弱,上来就要研习《玄天伏魔经》恐怕有些不妥,要是能有人指导你一些阴阳之术的法门,也许可以令你事半功倍。” “那老先生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先在我这里住上些时日,我教你一些基础,待到你根基扎好之后我再送你回去和你父亲研习秘法,你看可好?” “先生是要收我为徒?要是这样那在好不过了,请受晚辈一拜!”陆邵阳说着就要下跪,永安先生赶紧将他扶了起来,说:“谈不上收徒,你用拜我。我此生淡泊名利,也不想被师徒之名所累,我只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教你,你也不要把我看作是你的师父。今天你受了不少惊吓,先回去休息吧,我明日派人给你父亲送信说明缘由,他定会同意我的想法。” “那晚辈先退下了。”陆邵阳掩门而出,心中不胜欢喜,看来此行不虚,自己虽不能与永安先生师徒相称却也可以得到其真传指教,要知道他可是曾经的楚国大巫,其阴阳道行深不可测,若能学得一二日后定能相助于父亲。 陆邵阳自行回房暂且不提,却说那永安居士见他走了,不禁有些惆怅起来。他不住地在房中来回踱步,心下哀叹道:陆老弟,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这孩子一生注定悲苦,那阴阳道法他是断不能学的,眼下这权宜之计也只能拖住他一时啊!也罢,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双全之法,你将他交予我手也只能暂且保住他的性命,至于以后会怎么样,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唉,少司命保佑,但愿这孩子能够逢凶化吉,安度余生。 叹息之下,永安居士烧掉了陆无锋给他的来信,他明白这个秘密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与此同时,在数十里开外的山庄之内还有一个人在不住地踟蹰,他就是陆无锋。 正当下空中月明星稀,山庄里烛火阑珊。陆无锋一人走进正厅的内堂,伸出手指在半空比划了一阵,“无量天尊,以气化形,通幽之门,唯吾开哉!” 话音刚落,墙壁上突然显现出一道小门,那陆无锋推门而入进到一处密室。 这里墙壁由一体的砖石砌成,四周全都悬满了无根之火,绿幽幽的火焰飘在空中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他径直走到密室尽头,那里摆放着一条长桌,长桌正中是一尊香炉和一块檀木制成的牌位。牌位上书:爱妻梁讳亭淑之位。 陆无锋从袖中掏出三支香烛,反手一祭,指尖便生出了一道火苗,那火苗窜到香烛上,很快着了起来。 他小心地将三柱香插到香炉上,静静地看着它慢慢燃烧。袅袅青烟徐徐而上,除此之外别无他动。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有眼前站立的那个人忧伤地望着牌位,心中却是一阵翻腾。 乱世之中谁能够逃脱宿命的法则?即使你身怀异能却也救不了心爱之人的性命,不仅如此她的死亡还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陆无锋不禁回想,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的妻子张开双臂抱住他的大腿,哀求他不要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命运的牺牲品。他内心挣扎过、苦痛过,却在一瞬间变得铁石心肠。因为他想到了荒郊的枯骨,无数的家庭因战争而失去了亲人,那些以泪洗面的妇人、母亲,那些流离失所的孩子,那些被用来邀功行赏却满脸哀怨的头颅,那些荒废的村庄和冒着滚滚浓烟的宫舍伴着剑刃砍断肉体的声响轰然倒塌,这一切的一切让他不能再顾忌许多。于是他挣脱了妻子,怀抱着儿子走出了家门,而从那一刻开始他便不能再回头了。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得模糊,陆无锋又回想当年轻舟之上相拥在一起的二人,那不离不弃的誓言,那只愿天长地久的夙愿,那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那两颗融化在一起的心,那美好的过往好像都只是昨天才刚刚发生的事情。 捧一碗清水映衬你娇媚的双颊,携一阵清风吹散你及腰的长发,我的爱人你在那个世界可还安好?我日夜思念着你变得更加心乱如麻。 “婷淑,我来看你了。我知道你也许还在恨我,恨我让你我的儿子背负这样的命运,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当你身处我的角度去看这个世界,你就会发现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我们不应该降生在这个时代,又不应该相遇、相爱,共结连理,但即使这些都是错的, 我也不曾后悔,我只希望你能理解我,更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好好保佑我们的儿子,我深知我的大限将至,但愿我们的牺牲能换他一世安稳、天下太平!” 说到此处陆无锋已经满脸老泪,泣不成声。此时香烛早就燃尽,剩下了一片黑色的灰烬。 第六章 混元之气两相融 第二日清晨陆邵阳早早的来到正厅,却发现永安居士并没有在那里。这时一名小童过来告诉他老先生让他去后山山顶。 当陆邵阳到达山顶永安先生已经恭候多时了。他正盘腿坐在一棵青松之下,闭着眼睛冥想着。 陆邵阳上前施礼,“先生,晚辈到了。” “那我们开始吧。”老先生睁开了眼睛,问道:“你可知学习阴阳秘术的基本法则是什么?” 陆邵阳开口答道:“是那混元之气。” “不错,果然是你父亲的好儿子,这些原理还是知道一二的,可是你知道这混元之气又是怎样运行的吗?” “这……”陆邵阳摇了摇头,“父亲从未和我说起过,还请先生赐教。” 永安居士笑了笑,缓缓说道:“我们阴阳家源自道家,道家老子出函谷而作《道经》。道经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谓二者乃是阴阳两道。这世间万物都有阴阳两道,轻之清者,是为阳,浊之重者是为阴。阴阳两道互为抱守,互为斥异,方才形成了这大千世界。万物尚且如此这人也不例外,其体内也存在着这两股气。凡是修习阴阳秘术之人必先要学会顺应体内的阴阳二气,若是顺应得当就可以让二气融合且变化自如,也就成为我所说的混元之气,若是顺应不了那阴阳二气则永不能将他们混元成一,那样便无法修道,只能沦为凡人。凡人只最多只能想办法控制天道,但却只是皮毛,生老病死凡人无人可逃,可若能通天理,顺阴阳便可脱离苦海,甚至能够永生。不过想要永生却是大道之言,据我所知凡是研修阴阳秘术者还没有一人能够达到超脱凡尘,羽化不死的境界。” “顺应自身体内的气吗?这听起来与习武之人研习的内功十分相似啊!” “不,完全不同。”永安先生否定了陆邵阳,“习武之人研习的内功是将阴阳二气由内而外附着于肉身之上,其要诀是控制阴阳二气达到增益的目的,换句话说是让体内的气可以增强自身的能力,其根本还是逃不开凡人境界,不过是强健肉体罢了。而我们学习阴阳秘术的人自身不会变强,其根本是顺应体内的气息去融合自然中万物的阴阳之气,然后将万物中与自身相符的气化为己用,所以我们的法门在于顺应和平衡而不是增益肉体的强度。这也就是研习阴阳秘术的人在凡人眼中可以变出水火,但实际上我们并没有那种能力,其实只是在顺应自然中的水火之气为我们所用罢了。” “通过学习,你可以逐渐掌握阴阳秘术中的十方法门,也就是:飞天、遁地、乘风、驭火、控水、通幽、算凶、驱鬼、伏魔、悟道。我虽未曾研习过《玄天伏魔经》,但我想那其中的内容却也逃不出这十方法门。” “那先生我接下来要做什么?”陆邵阳十分恭敬地问道。 “接下来你必须先入定,排除身上的杂念,然后感受你身上的阴阳二气。我会把我的混元之气灌入你体内,你跟着那种感觉试着将你的阴阳二气融合,练就属于你的混元之气。待到你能够控制混元之气之时我才能继续教你那十方法门的要诀。”永安先生不慌不忙地说道。 “那这需要多久?”陆邵阳问。 老先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练就控制混元之气是研习阴阳秘术的基础,有的人悟性极高,两三个时辰便可掌握,有的人需要几天或者几月,更有甚者需要花上几年的工夫,要是此人没有研习阴阳秘术的慧根,那他纵使花上一辈子的时间这第一步他也是迈步过去的,所以一切要看你自己了。我打入你体内的混元之气只是作为你开启鸿蒙的引子,若是你自己不上道儿,那我这也是白费工夫而已。” “原来如此,那多谢老先生了。”陆邵阳再次施礼,然后慢慢坐到永安先生对面,说:“先生您可以开始了。” 老先生点了点头,眼见陆邵阳闭上了眼睛便摊开双掌汇聚起体内可控的混元之气。这气息顺着奇经八脉被输送到掌心,只见他猛然转起手腕,双掌跟着拍到了陆邵阳的胸口上。 陆邵阳只觉得胸口忽然一热,一股如沐春风的感觉顺着跳动的心脏流遍了全身。他此时忘却了周遭的一切心中只是一片空白。 陆邵阳体内的阴阳二气跟着永安先生的步调逐渐下沉并慢慢地集中到丹田一点,他脑中模糊地出现了一白一黑两道光点,它们在上下翻飞、你追我赶,好像有生命的机体一样活泼。在它们的前面有一道金光,那金光像是有意在引路一般不停地闪烁,照亮了黑白两道气息的前路。它们一边继续打闹着一边跟在金光后面缓缓前行,直到在陆邵阳体内游走了一遍方才回到了丹田下面。 与此同时,那道金光消失了,而黑白那两道光点也融合到了一处,它们的颜色也从泾渭分明的黑白变成了一道闪烁不定的金色光芒。 那就是混元之气吗?陆邵阳心中大喜,他明显感觉到新出现的金光与刚才消失的那一道不同,这是属于他自己的金光,是阴阳二气融合后形成的混元之气。这触手可及的光芒是那样温暖,甚至超过了刚才引路的那道,陆邵阳尝试着将意识集中到一点,想要将身心全都与那道金光融合,这样就可以完完整整地享受那道光带来的惬意,突然,金光中出现了异样,那光芒的中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住地跳动。 那是什么?混元之气中怎么会有其他东西?陆邵阳心中一惊,猛然睁开了眼睛,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汗流浃背了。 对面的永安先生也跟着睁开了双眼,他点了点头,笑道:“果然是陆无锋的儿子,慧根着实不错。平常人要想入道最快也要几个时辰,可你还没到半个时辰就已经触碰到了混元之气了。如此看来你虽然体弱,但是只要勤加练习也可小有作为的。” “多谢先生引路。”陆邵阳谦恭地说:“若是没有先生出手,恐怕晚辈很难将自己的阴阳二气融合。” 永安先生摇了摇头,“那都是依赖你天资聪慧,与老朽我没甚大关系。既然你混元之气已成,现在便可以修习那十方法门了。” “先生且慢。”陆邵阳说:“晚辈有一事不明,还望先生赐教。” “哦?何事?说来听听。” “晚辈刚才着实练成了混元之气,只是再要深究之时,忽然感觉到那混元之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晚辈之前虽未研习过法门却也从未听说过混元之气中会有异物,所以…..” “你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正是。” 永安先生听到此处不禁一阵沉吟。他心下大惊,没想到那东西会发作的如此之快,其根基已经渗透进陆邵阳的精气之中了。看来得快点下手,要不然这孩子怕是命不久矣了。 想到此处永安先生便扯了一个谎,说:“不打紧,初窥端倪,心中难免会有杂念,那异物想来是你杂念幻化成的异象而已,想来只要你将那练成的混元之气稍加巩固就不会再出现什么异象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晚辈多心了。”陆邵阳并没有察觉到永安先生在说谎,说话语气间还是带着无比的恭敬之意。 永安先生见他没有怀疑,连忙说:“今天能够融合出混元之气已属不易,想来你也耗费了不少元神,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卯时你再来此处,我会教你飞天之术,你看如何?” “什么?明天就能学十方法门了吗?”陆邵阳毕竟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听到这儿不免有些喜形于色。 永安居士点了点头,说:“十方法门是阴阳秘术的要诀,虽然看似只有十种,但是其涉猎之广却是远超你想象。就说这飞天之术也因为门派地域、研习方法或是用途不同而变化出数十个种类。想来你们陆家的《玄天伏魔经》中的飞天术乃是北派,而我要教你的却是我们楚国南派的飞天术,但是无论北派还是南派其要点都是大同小异的,所谓集百家之长,触类而旁通。你若是能够掌握南派的法门,学起《玄天伏魔经》来想是也比较容易吧。” 陆邵阳听到老先生的教诲,心中自然受用,他满怀欣喜地下得山去,只等着明日永安先生教他要诀。但是居士本人却是一脸愁眉,他不知道他的法子能不能奏效,要是不能控制陆邵阳体内的异变可怎么得了?不行,还得想个完全之策才行。 老先生一声叹息,倚靠着青松再次入定。 一阵清风徐来,吹散了山间的缭绕的云雾,车马之声也跟着风儿由远及近。一匹黑色的乌骓走在最前面,它身上所负之人身形高消瘦面露一丝病态,凹陷的双眼凝重地望向前方,好像一直在思索着什么。他的腰间挂着一把宝剑,剑鞘上用烙金之法雕刻着一只三足金乌。 在他身后跟着一左一右两匹骏马,左边白马上是一名英俊少年,面若冰霜却美若西子,右边枣红马上是一名身背银弓的少女,正眨着乌黑的大眼睛四处张望。在这三个人身后是由几十人组成的车队,他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与四面的山风融在了一处。 “父亲,我们到了。”少年拍马几步与前面的男子并排而行。“那里就是永安居士的通玄居,我和妹妹来过一次。” 男子抬头望了一眼,叹道:“罢了,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这位老朋友日后有缘再来相见吧!” 第七章 祸从天降命由天 通玄居地处清幽,四面环山,清流见底,是一处极佳的修炼场所。陆邵阳几日下来已经隐隐感觉到体内的混元之气不像第一日那般沉重,反而在七经八脉中畅通地游走起来。永安居士所教的十方法门要诀他经过粗略地研习,似乎也颇有些精进。陆邵阳将此事告诉居士,老者脸上却是并无喜色。他劝告陆邵阳根基尚浅不可冒进,若要研习更高深的法门需要再等上一两年才行,所以这十方法门不能再继续练下去了,否则定会因气息反噬而丧命。 陆邵阳点头称是,心里却有另一番打算。他在这通玄居中又住了几日,每天除按照居士的嘱托练习吐纳之法巩固体内的混元之气外,午夜时分还会偷偷溜出山门自顾自地研究十方法门的心法要诀,几番下来身体却也没有什么不适,而居士似乎也并未觉察陆邵阳晚上的举动,依旧按部就班地让他吐纳天地精华以便顺应混元之气。 陆邵阳耍的小聪明永安居士其实都已知晓,他深知陆邵阳这么做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可是现在居士却是无暇顾及这些,因为还有一件更为棘手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这是一件什么事情呢?原来在陆邵阳住进通玄居的第二天晚上,居士夜观天象发现北斗逆行,破军闪耀,贪狼、七杀紧随其后,这是大凶之相。他急忙拿出命理罗盘细究,心下有所了然,原来这是劫数将至的征兆,看来陆家要遭大难矣! 永安居士叹息不已,想那陆无锋暂住蜀地是为了避难驱祸,可偏偏事与愿违,看来天道轮回是凡人不可逆转的,陆家本来仇家甚广,再加上手持祸端逆天而行,想要逃避威威天罚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居士他看在老友面上有心想要相救,但转念一想,依照陆无锋的道行,不会不知道这劫数之事,他来到凉山后便是处处小心,想来早就预料到会有变故发生,只是不想说破罢了。如此想来送陆邵阳到通玄居来极有可能是陆无锋有意为之,其目的不过是想让儿子逃过这场变故。看来,这陆无锋到头来还是想逆天道而逞凡人之能,但是人算真的能胜过天算吗?永安居士想来想去却是烦恼丛生,其他的事情索性也不想再过问了,只盼着走一步算一步,也许上苍怜悯会放过这一家人。 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事与愿违,忽一日陆无锋派人来到通玄居,说要接陆邵阳回去。小童让来人在外面先候着,等到他通传居士再说细节,可是这报信之人传完话儿就走了,待到小童领着居士出来却是连人影都看不见了。居士心中一动,掐指一算不免大骇,看来劫数已到,该来的还是要来了。这陆无锋此时怕是凶多吉少,想来若不出手怕是这位老友就会命丧黄泉。居士拿定主意正要准备,忽然耳中飘过一个声音:“子息不去,命里难逃!” 永安居士又是一骇,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是上天的指引不成?子息不去,命里难逃?这就是说陆邵阳必须亲历此事吗?那这个孩子...... 老居士心中一阵翻腾,但马上又镇定了下来。若真是天意,也许是一个机会,只是苦了这个孩子。想到此处他连忙让人叫陆邵阳收拾行装赶紧回府。陆邵阳有些疑惑,父亲为何催促自己回去呢?是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他去问永安居士,老者却只是说事不宜迟,他会带上必须之物随后赶到。 陆邵阳无奈,只得带上行囊和齐福一起往回赶。走到半路,忽然见到山间浓烟滚滚,好像是山庄那边的方向。陆邵阳也着急起来,快马加鞭一路狂奔,待到赶到山门前,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惊恐万分。只见大火此时已经吞没了宅邸,熊熊的火舌缠绕在雕梁画栋上,彰显着无比的邪魅。 “父亲!”陆邵阳心中已觉不妙,赶紧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地冲进山门,却见满地的死尸。家仆们个个仰面朝天倒在血泊之中,双目圆瞪,似乎死时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 陆邵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内堂,正看见父亲在与人缠斗。对方几个身着黑衣蒙着脸,手上拿着稀奇古怪的兵器朝陆无锋一股脑地掷了过去,而陆无锋正捻着诀,开启天罡正气防御着进攻。 “父亲!”陆邵阳有些吓呆了,他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刚想扑过去却被陆无锋拦住了。 “邵阳,你怎么回来了?” “是您派人让我回来的。” “什么?”陆无锋心中一惊,心知陆邵阳着了对方的道儿,自投罗网来了。 “你快走,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可是父亲.....” “我让你走啊!这是咱们陆家命里的劫数,你现在不走你娘不就白死了吗?”陆无锋大吼一声,手中的结印一闪,功力暴增,一下子把对方的兵器全都弹开了。 黑衣人们后退几步,个个感到虎口一阵刺痛。 “不亏是陆执事,这阴阳之术果然名不虚传。”为首一人怪笑一声,显然是他们的首领,他上前一步道:“虽然您的大名远扬,江湖上也礼让三分,可是既然我们拿了别人好处,自然是要卖命到底,今天您的这颗项上人头必然是保不住了!” 他说到这里,一旁的手下再次围住了陆无锋。 “甚好,今日之事我早有知晓,此乃天劫,想我陆无锋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当下和你们鱼死网破却也无妨!”陆无锋说着,手指翻转,结成一印,口中跟着念道:“龙啸四海,神游八荒,天扶正道,化灭阴阳!” 言语间陆无锋身上涌出黑白两道真气,真气化龙,咆哮升天。 黑衣人的首领见状,着实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实力早已被封印了大半,现在强行使用浑天龙吟破,难道是真的想和我们同归于尽吗?” “正是!”陆无锋一脸坚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吗?杀我是小,想要那样东西却是真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东西你们这辈子也别想找到了!” “愚蠢老儿,想让我们兄弟垫背没那么容易!”首领余光一扫,看到了瘫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陆邵阳,一把把他拽了过来,手里的兵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陆家老儿,你儿子在我手上,还不赶快破功投降?” “放了我家孩儿!”陆无锋眼见陆邵阳被抓,心中顿时杂念丛生,手里的功法立马削弱了一成。 黑衣人一看好机会,突然把架在陆邵阳脖子上的兵刃一横,顺势掷了出去。那兵刃不偏不倚顺着减弱的法门缺口飞了进来,直直地插进了陆无锋的胸口。 噗的一口鲜血,陆无锋脚下一阵踉跄,手上的功法也散了,黑衣人的首领抛下陆邵阳和手下们几步向前挥刃便砍,顿时雨点般的兵刃落了下来,须臾之间陆无锋就被砍成了血人。 陆无锋只觉得双眼一黑,却是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他仿佛又看了年轻时的自己,轻舟之上那一对璧人,女子低垂着双眸静静地听少年歌唱:“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婷淑,看来我不能再保护我们的儿子了......我这就去来见你......”陆无锋无力地望向陆邵阳,身子早已经失去了重心。 被丢在一旁的陆邵阳眼见这一幕的发生,突然感到自己的世界崩塌了,他直直地望着父亲慢慢倒下,而那群黑衣人还在用兵器猛戳着他的身体,就像饿狼在不断撕咬着它们的猎物。陆邵阳顿觉眼前发花,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你们住手!你们快住手!”陆邵阳只感觉胸中有一团烈火在燃烧,身子不知道被什么力量所支配一下子浮到了半空中。他不自觉地摊开双手,发现掌心隐约浮出两道奇怪的符号,那符号呈圆形,由内向外螺旋展开,就像深海中的漩涡一样。两道符号忽明忽暗,陆邵阳体内的七经八脉也跟着符号的明暗灼烧起来。他已然失去了意识,只靠本能和无边的仇恨在驱使着身体。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宅子连同那些黑衣人全都化成了齑粉,陆邵阳也被巨大的冲击震晕,身体卷进了热浪中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半个时辰之后,永安居士携法器赶到山庄,眼前的一幕让老居士震惊不已,他连忙掐指一算料想陆无锋怕是灰飞烟灭了,可是陆邵阳哪里去了?难道和他父亲一样已经身死魂灭了吗?这算果之中却是一片混沌,看来这场劫难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了,但愿陆无锋所要保护的东西还安好吧。 仰天长啸之余永安居士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那孩子如果还活着,今后的路恐怕只能靠他自己去走了。呜呼哀哉!天地不仁,苍生之福兮?苍生之祸兮?只能任由天命摆布了。” 第八章 梨花渡前落难身 陆邵阳只觉得周身剧痛,脑袋像是要炸裂了。他急促地呼吸着,双手胡乱地摆动想要抓住些什么。又是一阵令人头晕目眩幻境出现在他的眼前,四周像是有光,但那光又是如此的渺小,这光也许就是最后的希望,可是却遥不可及。陆邵阳继续努力着,追赶着,伸手想要触及,结果什么都没有碰到。 他陷入了迷茫中,一切又归于虚无。陆邵阳的身子越来越沉,脑中空白一片最后失去了所有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邵阳忽然在耳边听到了画眉鸟的歌声,那声音婉转清脆就像是引路者一般把他从混沌的世界中救了回来。 陆邵阳慢慢睁开眼睛,周围的事物让他感觉陌生。这是一间不大的茅草屋,屋子中间摆放着一张竹桌,桌子的边角已经磨平,漏出了竹子里面的颜色。桌子上放着几个陶罐和陶碗,这些东西做工非常粗糙,像是自家烧制的。竹桌旁有一扇不大的窗户,一只画眉鸟正站在窗沿上一边蹦跳着一边唱着动听的曲儿。顺着窗户往左看就看到了屋子的大门,门是虚掩着的,门上面垂着一面草帘子。 陆邵阳勉强用胳膊肘立起半个身子却冷不丁咳嗽了几声。这时大门上的帘子被挑了起来,走进来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只见她穿着一件皂色的短衫和同样颜色的裤子,挽着裤脚,脚上穿着草鞋,乌黑的秀发胡乱地绾在一起,头发两端用一条骨制的簪子相连。她身上的衣服虽说质地粗鄙,但是却很干净,只是上面沾了一些水渍有些不雅。再说姑娘的容貌谈不上倾国倾城,可也是清丽脱俗甚是可爱。 “公子,您醒了。”姑娘笑盈盈地问道。 “啊,这里是什么地方?敢问这位姐姐是?”陆邵阳脑子还是有些迷糊,用手扶着额头问道。 “快别叫姐姐,真是折煞妾身了。你叫我浣姑吧,这里人都这么叫我。 “浣姑吗?倒是个好名字。” 浣姑听陆邵阳这么说,脸上却是一红,道:“名字是用来叫的,却没听说过有什么好啊坏啊的。这里是梨花渡,离成都不远,公子是要去成都吗?” “什么?成都?我怎么会到成都来?我明明是在凉山啊!”陆邵阳听她这么说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然而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头,浣姑眉头一皱,说:“公子怕是病糊涂了,这梨花渡离凉山有五百多里呢!” “啊!”陆邵阳的确有些恍惚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最后的记忆明明是在凉山,父亲和那些蒙面人缠斗,然后......陆邵阳忽然想到父亲已经不在了,心中一阵翻腾,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公子您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浣姑见陆邵阳哭了,以为这是他身上的伤痛发作,连忙走到竹桌前用陶罐倒了一些水在碗里递给他。 陆邵阳接过水却是没有喝,他慢慢止住了泪水,道:“姐姐费心了,在下没事。只是方才说到在下病了却是怎么回事?” “怎么?公子不知道自己病了吗?” “啊,在下的确不知道,我有一段时间的记忆是模糊的,怕是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 “这样啊,妾身想可能是脑袋烧糊涂了吧。前几天我在渡口旁浣衣,就见到公子横躺在地上,身子烫得吓人就像一团火一样。妾身和婆婆费了好大劲才将公子搬了回来,仔细检查发现公子衣衫虽然整齐,可是浑身上下全是擦伤,筋骨也断了几处。我们看您穿着不凡,想来一定是去成都办事的官人,半路得了病跌落山崖滚到这渡口边的。” “原来是这样,邵阳我感激不尽!”陆邵阳说着就要行礼,奈何身子实在太虚弱了,上身只是微微一动便有些支持不住了。 浣姑接过陶碗扶着陆邵阳慢慢将他放躺,将陶碗中的清水帮他喂了下去,道:“公子现在身子还虚,这些读书人的礼数就先免了吧。一会儿妾身婆婆回来再帮帮您熬点药。” 陆邵阳心下感激又说了一声:“谢谢。”转念一想,又问道:“姐姐说是和婆婆一起住,那想来必定是出阁了,敢问大哥在什么地方,等他回来一并道谢。” 经他这么一问,浣姑却是一声叹息,道:“妾身夫君前年被征了徭役去了那蜀楚交接的战场,现在音信全无,村子里的人说怕是凶多吉少了。现在妾身只能和婆婆相依为命,平日里帮村子里的男女老少洗些衣服换钱度日,至于以后只能捱一天算一天了。” “是在下唐突了。”陆邵阳道:“没想到这战乱已经波及到这么远的村落来,看来百姓真的是吃了不少苦。” 浣姑苦笑道:“那楚王早就觊觎我们蜀地,这几年更是用兵得紧,前些日子听说他家君上又联合几路人马一起来犯,现在怕是早就打过升仙水了吧。” “升仙水?在下听说那里已然是到了成都地界,若是如此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陆邵阳说。 浣姑摇了摇头,道:“那便是命了。想我们这些人都是不喜兵戈的,这蜀地几百年间也并无战事,哪里打得过那些凶兵猛将?一切也只能听天由命。” “怎么会是听天由命呢?天下之大,沃野千里。现在蜀地难保不如去其他地方讨生路也好。”陆邵阳躺在床上劝道。 浣姑撩了撩鬓角的头发,道:“天下虽大,纵使沃野千里却也无我们容身之处。如今各地都在打仗,一时狼烟四起,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能去哪里呢?到头来还是频于奔命罢了,妾身想还不如呆在这里,毕竟这里是妾身的家乡,倘若运气好些,也许妾身的夫君还能回来呢!” 刚说到此处,门外却是有人叫门:“浣姑,我回来了。” 浣姑闻声连忙开门将那人迎了进来,只见一白发老妪手持竹杖缓缓走进了屋子。 “那位公子好些了吗?”老妪问道。 浣姑道:“已经醒了,刚才吃了一些清水好些了。” 老妪点了点头,走到床边摸了摸陆邵阳的额头,道“的确是好些了,方才我去村子里讨了一些草药,你去煎了给这位公子服下也许能好得快一些。” 浣姑依着老妪的吩咐拿着药走出了茅屋。陆邵阳见到老妪,心中知晓这一定是浣姑的婆婆,还想坐起来施礼却是被老妪拦了下来,道:“我们村妇之家见不得这样的礼数,再说公子您有伤在身还是养伤为重啊!” 陆邵阳道:“这兵荒马乱的日子却能救下在下这素不相识的人,想来婆婆您真是个善人。” 老妪笑道:“善人不敢当,谁没有救急之时,老太婆我只是不想见死不救罢了。” 老妪顿了顿,忽然问道:“公子穿着不似我们蜀地之人,仔细观瞧倒是有些夏国民风,莫不是夏国人?” “老人家怎生知晓?”陆邵阳问。 老妪摆了摆手,笑道:“公子莫怪,老太婆我本是姓张,祖上世居夏国,种些桑麻为生,后来远嫁随夫君到了楚地,本想安生度日,怎想那楚国君上好战,世代征伐,我那苦命的夫君被逼从军战死沙场,我老太婆无奈只得带着膝下小儿远奔蜀国避世逃难,想来也有二十春秋了。” “原来婆婆也是夏国人,那邵阳还真是失礼了。” “哪里的话儿,如今这世道各国都在打仗,逃难的人甚多,却也不必分什么夏人、蜀人,大家都是可怜人倒是真的。不过我看公子年纪轻轻,却是一表人才,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儿,可究竟为何受伤发病倒在这渡口旁?” 听老妪这般问话陆邵阳胸中一时五味杂陈,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道:“终究是一言难尽,婆婆好心收留我,可惜我不能害了婆婆,实不相瞒,我是落难到此却是怕又连累了别人。所以......” 老妪脸色一沉,道:“所以什么?你这样的身体能到哪里去呢?天下乱成这个样子,即使想要好好生活的人怕是也没处去了。这样一弄,这各国各地落难之人不下百万,我太婆虽只是个村妇却也知道行善积德的道理,纵然不能救下所有的人,却也可以救助一二。再说咱们都是被逼出走,因世落难,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之人,又何必那么见外呢?这位小公子我看还是早些养好身子为上,至于其他的事情等到你病愈之后再作打算吧。” 陆邵阳见推辞不过值得点了点头,老妪这才展露了笑颜。这时浣姑已经把药煎好了,端着碗径直走到床前,道:“婆婆和公子的话妾身在院子里听到了七七八八,我们寻常人家没有什么繁文缛节,也并不害怕什么连累,公子如若不嫌弃我们这里简陋就听妾身婆婆的话儿,在这里多住几日吧。” 陆邵阳望着婆媳二人温柔的目光,手捧着浣姑递给他的药碗,眼泪再次不禁住落了下来。这时已到中午,明媚的阳光洒在窗沿上更显得整个屋子温暖非常。 第九章 乱世偷闲望梨花 陆邵阳在浣姑家住了几日,身上的伤好了许多。这一日早上浣姑喂了他一碗米粥便出去干活了。陆邵阳自己觉得身体好像已无大碍,就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窗前鸟语花香心情也着实好了不少,心下一想该是出去走走了,于是便扶着墙走出了屋子。 屋外是一片用竹子围成的院子。院子不大,空地上零零散散地堆放着一些干柴,几只小鸡在柴火周围悠闲地踱着步子,好似大将军一般在巡视自己的部队。 在院子中央有两棵梨树,几条竹竿搭在树叉上,将两棵树勾连了起来。竹竿上全是还未晒干的衣服,有些湿漉漉地随风飘荡。 浣姑这时正坐在树下的木盆前淘洗衣服,麻布做的袖子被挽到了胳膊肘上,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这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红润,恍惚间似乎还被烙上一层金光,那金光随着浣姑的动作来回晃动着实让有些头晕目眩。 陆邵阳没有出声,他就这样望着浣姑在树下劳作,望着梨树上的花瓣静静飘落,打在浣姑的肩头又悄无声息地落到地上。那一刻陆邵阳的心是平静的,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小的时候在夏都的家里,母亲都是和下人一起洗衣做饭的,一点没有官家夫人的样子。陆邵阳从小喜欢吃烙饼,母亲就也像浣姑这样挽起袖子站在灶台前给他烙饼吃。那饼是那么香甜可口,时至今日陆邵阳还记得那烙饼的滋味。好想回到家乡再吃一回母亲的烙饼啊,母亲...... 陆邵阳想着想着,眼眶有些湿润了。他扶着门框静静地望着,思绪却早就飘到了夏国,飘进了他快乐的童年里。 浣姑洗完了衣裳,一抬头看见陆邵阳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一下子脸就红了。她站起身子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公子醒了啊,怎么自己出来了?莫不是身上的伤好些了?” “多谢姐姐关心,在下的确好多了。”陆邵阳回过神儿来答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婆婆今天又去村子里帮公子拿药了,等她回来我便告诉她,相信她一定高兴。” 陆邵阳点了点头,“这几日真是劳烦婆婆和姐姐了,邵阳我日后必定重谢!” “说哪里话哩!我们救公子难道是为了讨赏的吗?”浣姑有些不高兴了,不过还是找了一把竹椅放到陆邵阳跟前,“公子坐一会儿吧,你现在还没有痊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身子会好一些。” 陆邵阳勉强施礼坐下,“刚才在下说错话了,望姐姐不要记在心上。” 浣姑眨了眨眼睛,忽然乐了,“公子真是见外了,妾身怎么会因为刚才公子的话生气呢?不过是觉得大家都是落难之人,互相帮助是举手之劳,谈不上什么报恩不报恩的。” 陆邵阳看着浣姑,也跟着笑了。是啊,这里民风淳朴比不上外面的世界世俗乖张,自己从未行走过江湖,自然也不知道人情事理,只是从小受那上层礼仪所困,对人一向客客气气的却不曾想世间居然还有这样一处无需繁文缛节的桃源之地。 二人又闲聊了一阵,张婆婆这时拄着拐杖也回来了。她一见陆邵阳已经能够坐在外面了着实高兴,赶紧放下手里的药,道:“没想到恢复的这么快啊,我们老家那里伤筋动骨可是要挺上小半年的。” 陆邵阳施礼道:“多谢婆婆关心,在下的确已无大碍了,相信再有三五日就可以复原。至于这其中的原因在下也不知晓,可能是上苍怜悯吧。” “无大碍就好,无大碍就好啊!”张婆婆一把抓住陆邵阳的手,道:“不瞒你说,老太婆我看到公子就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想他服徭役的时候年纪也和你差不多,这一晃好几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说到此处,张婆婆不免垂泪。陆邵阳赶紧安慰道:“婆婆切勿思虑过多,想来吉人自有天相,婆婆一家善良爱人,上苍必定眷顾的。” 张婆婆用干枯的手背擦了擦眼泪,道:“不说这些了,倒是让公子见笑了。老太婆从村子里又讨了一些草药这就让浣姑把它煎了。” “婆婆莫急,您为在下劳顿了半天,坐下来歇息一会儿再做别的也无妨。” 张婆婆长长地嗯了一声,将拐杖倚到了门口,浣姑赶紧又拿了一把椅子服侍着婆婆坐下。那张婆婆抹干了眼泪笑盈盈地看着对面的陆邵阳开口道:“如今官欺百姓,有些势力的王孙贵胄自然也视我们这些人如草芥,像公子你这样平易近人的却是少见啊!” 陆邵阳笑道:“婆婆说哪里话,若不是婆婆和浣姑搭救,在下恐怕早就命丧九泉了。您是在下的恩人啊!” 张婆婆摇了摇头,道:“还是陆公子你命不该绝啊,想来老太婆我只是顺应天命而已。只是眼看公子这伤要痊愈了却不知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吗?”陆邵阳忽然想起了父亲陆无锋和那帮黑衣人,一个词慢慢从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报仇! 是的,这血淋淋的两个字一下子闯进了陆邵阳的心房。父亲为了保护自己惨死,母亲也是为了自己而死,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而自己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自己成了孤儿,在这战乱不断的人世间哪里有他生存的地方?纵使这桃源乡给了他片刻的宁静,可是自己终究不属于这里,他还有一些非要弄清楚的事情,还有一定要报的血海深仇! 那个害死父亲间接又害死自己母亲的人一定是他——夏王!洪元杜!没错,那些黑衣人一定是他派去的,为的就是父亲手里的十二章纹!父亲拼死保护那章纹,最后身死家灭,可是那纹章到底在哪呢?父亲没有告诉自己,那些黑衣人一定也没有找到。父亲说那十二章纹关乎天下人的命运,却又让自己一家厄运连连,这样想来那东西果然是个不祥之物,可是夏王和天下诸侯却是一定要得到它,哼!仇人想要的东西,自己就偏不让他称心如意,陆邵阳心中已然有了想要找到十二章纹的理由。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是为了一口气! 他本已经打定了主意,可转念一想却有些不妥,现在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与夏王对抗,即使拿到了十二章纹又怎么样?还是会被夏王抢去,纵使不被夏王所得也会成为其他诸侯的宝物,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自己能力不够。自己必须掌握能够对抗夏王和其他诸侯的本领才行,可是谁又能帮助自己得到足以对抗各路诸侯的本领呢?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永安居士。 没错,永安居士是父亲好友,精通阴阳之术,如果能够求他将阴阳术全都教给自己那报仇就指日可待了。 想到这里,陆邵阳开口答道:“在下想要找一个人,他是在下父亲的朋友,想来有些事情只有他才能帮我。” 张婆婆问:“公子那朋友可是在蜀地?” 陆邵阳回答道:“正是,他现在就在凉山。” 张婆婆寻思了一会儿,道:“那凉山离这梨花渡可是不近,想来步行至少要半个月,就算有车马也得走上七八天,你现在身体虚弱能受得了这样的行程?” 陆邵阳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上苍既然眷顾在下,这次没让我死,那么一定也会保佑我找到这位朋友。婆婆放心,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办妥了在下定会回来看您老人家。” “那倒不必,只是前路漫漫,许多事情总有些不测,还要有些准备才行。”讲到这儿,老人家站来起来走进屋子,不一会儿的工夫又走了出来,手里却是多了一个布包。老人家摊开手里的布包,里面是几吊铜钱和几样首饰。 “这是我和浣姑攒的钱,再加上日常的首饰,你拿去路上用吧。”张婆婆说道。 “老人家,这怎么可以。”陆邵阳连忙施礼道:“这可是你们的积蓄,想来这世道家家也不富足,我若是拿了这些,你们可怎么生活啊!” 张婆婆道:“这倒不用公子操心,我们有手有脚,自然是饿不死的,你拿去用了反而我们心中宽慰,想来也是好人做到底了。” 一旁的浣姑也凑上来,说:“是啊,公子您就拿去吧,我们虽然不富裕,但是却也快乐。你若是不拿这些财物,我们反倒是烦恼了。” 陆邵阳见是如此不好推辞,只得收下,但是他还是坚持日后一定双倍偿还。这一席话虽然惹得张婆婆和浣姑两个人有些不高兴,可二人也总算没再说什么。 三个人坐在院子里正晒着太阳,忽然外面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个人,见到张婆婆就说:“大事不妙了!” 这人张婆婆认识,是村子里打铁的铁匠,她见铁匠神色慌张,忙问道:“什么事却是不妙了?” 那铁匠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跑来的,待到他稍有平复却说道:“真的大事不妙了,蜀军败了,都城失守,楚国人打进城了!” 第十章 血染梨花徒伤悲 张婆婆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铁匠点头如捣蒜一般,道:“楚军昨晚就渡过了升仙水,一路没遭什么抵抗便进了成都城。怎奈我们的君上早就带着金银细软和各宫美人跑了,空留下偌大的成都城和百姓。据说正因为如此楚军大怒,正在城内屠戮百姓,抢劫财物,一时间那里尸横遍野,哀声震天啊!婆婆,那楚军很快就会打到这里的,您还是带着浣姑赶快逃命去吧,咱们亭长已经通知十里之内的乡亲了,就差你们家了。” 张婆婆听完铁匠的话儿,道:“那楚军虽然厉害,但是我老太婆长居此地二十余年,倒是也不怕他们,再说我那儿子被征了升仙水的徭役,到现在杳无音信,我这一走他回来可怎么办?” 铁匠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急了,忙道:“婆婆听俺一声劝,升仙水那里早就尸骨遍地,您那儿子怕是凶多吉少了。您不为自己也得为浣姑着想啊!那楚军打过来怕是会鸡犬不留的。” 张婆婆道:“若是这样那浣姑跟你们走吧,我这一身老朽就算走恐怕也走不多远,定是会连累大家,还不如留在这里听天由命。” 铁匠看了一眼浣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那浣姑你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和俺走吧。” 浣姑立在那里却是没动,铁匠见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浣姑,你这是什么意思?” 浣姑微笑着向铁匠施礼道:“多谢大哥告知我们这个消息,可是妾身婆婆年迈需要人照顾,我这一走虽说保住了性命可是有悖人伦。想来自从妾身夫君走了之后就是我们娘俩相依为命,现在即使是死也希望死在一起,所以我不走!” “浣姑......你这是何苦呢!”铁匠一跺脚,“也罢!但愿上苍眷顾可以保佑你们逢凶化吉,那俺先走一步了,保重!” 铁匠说完这话就要离开,浣姑却是一把拉住了他,“大哥且慢走,妾身有一事相求。” 铁匠回过头来问:“却是何事?” 浣姑一指身旁的陆邵阳,道:“这位公子受伤落难到妾身家中休养,现在楚军打过来了,我们怕是不能护他周全,还望大哥能够带他去安全的地方避一避。” 铁匠看了一眼陆邵阳,却见他虽然病怏怏的却是器宇不凡,眉间英气十足,再看他身上的衣服也是丝绸锦缎,腰配丝带美玉,心知这位必定是位王族贵胄,当下不敢怠慢,道:“若如此公子就和俺走吧。” 谁知那陆邵阳却也倔强起来,他先是施礼,然后摆手道:“这位大哥心意在下领了,只是张婆婆和浣姑她们待我不薄,如今遭此凶事,女流留守却让在下逃命,着实不妥,纵使在下乃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也不能作那弃恩公于不顾,独自保命的畜生!” “公子你.....”浣姑拽了一下陆邵阳的衣袖,道:“我们俩虽然不走却也有避险的办法,请公子不必担心,您还是快点走吧!” “不,在下心意已决,还望姐姐见谅!”陆邵阳一脸坚毅,心中已然有了打算。他明白留下来可能会死,自己身上也的确有大仇未报,可是眼看着张婆婆和浣姑留下来独自承担凶险却是他不愿看到的。从小父亲虽未传授过他任何阴阳法术,但这儒家的礼义廉耻却是一直在灌输,那些先圣舍身取义的事迹早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如今遭逢大难,他说什么也要和张婆婆和浣姑一起承担。 铁匠见这一家都是榆木脑袋,怎么劝也是徒劳只得自顾离开。留下来三个人站立在夕阳之下,影子却是被拉得很长。 傍晚时分,三个人坐在屋里刚吃过些粥水,就听得不远处人声鼎沸,马蹄声碎。陆邵阳挑窗一看,只见外面火把通明,如同火烧云一般照亮了半边天空。 陆邵阳心头一惊,小声道:“不好,楚军过来了!” “怎会这样快?”浣姑忙把张婆婆扶了起来,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张婆婆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丫头你先带着陆公子从后门出去,躲到柴房里,老太婆我先和他们周旋一番,量他们也不能把我老太婆怎么样。” 浣姑一听有些急了,道:“这行吗?铁匠可说那楚军刚屠了全城的百姓,这样心狠手辣的一帮阎罗,婆婆您.....” 张婆婆道:“不打紧,老太婆我自有办法,你们快些去吧,晚了可就遭殃了。” 浣姑无奈只得和陆邵阳一起从后门出去躲进了柴房。 他们刚一走外面就开始叫门了。张婆婆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前挑开帘子,将大门打开,还未等她开口就冲进来三四个当兵打扮的壮汉。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穿戴与其他人有些不同,一看就是个官儿。那人先是没有说话,只是环顾了一下屋子,笑道:“老太婆,我们是楚国神军,现在到此贵地想弄口吃喝,不知道你这里可有些?” 张婆婆道:“只有黍米。” “是吗?”那胖子军官一屁股坐到床沿上,眼睛却是眯成了一条缝,道:“只有黍米吗?你可要说实话,神军是不会伤害你的。” 张婆婆摇了摇头,道:“我这老太婆一人居住,平日里都是相邻接济,有口吃的便是好的,哪里还有什么别的。” 一旁的士兵听了这话儿,顿时青筋暴起抬起手中的长戈骂道:“你这老家伙不想活了,校尉大人和她说什么废话,我们先将她剁成肉泥,再去搜了便是。” 那胖子轻哼一声,道:“你们这一路砍的人还少吗?可曾弄到半点吃喝?想来这帮蜀人也是自有些主张,你这般蛮干怕是要饿死兄弟们了。” 那士兵谄笑道:“校尉大人说的是,小的我着实愚笨。” 胖子校尉没去管那谄笑的士兵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桌子,道:“老太婆你说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可为何桌上放着三副碗筷?莫不是还有客人?” 经他这么一问张婆婆心中咯噔一下,心说:糟了,这碗筷却是漏了陷。但她故作镇定,道:“确实是来了客人,只是早就走了。” “哦?走了?”胖子忽然大笑起来,道:“难怪说你们蜀人不老实,是贼鼠儿,原来连这样的老家伙也是如此。看来我这手下说的没错,就该把你们都剁了!” 那胖子话音未落手里的宝剑仓啷出鞘,只一下就砍断了张婆婆的左臂,顿时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婆婆哎呀一声倒在地上,差一点就晕死了过去。 胖子校尉从床上下来一脚踩在张婆婆的脸上,骂道:“贼婆娘,快说吃的在哪?你藏得人在哪?” “没......没有什么人,也没有吃的,只有......只有我一个人。”张婆婆气若游丝地说道。 “没有?那我现在就把你给剁了!” “放了她!”不知何时浣姑从后门冲了进来,一下子扑到张婆婆身上,喊道:“要杀就杀我吧,与我婆婆无关,放了她!” 胖子眼前顿时一亮,心说哪里来的漂亮小妮子,却是真真的尤物。他伸手把浣姑提了起来淫笑道:“你说那是你婆婆,那你从了我,我便放了她。” 浣姑吓得浑身发抖,嘴里只是叫着:“放了她。”却是说不出半个别的字。 胖子见浣姑已经吓得有些痴傻了,轻轻一推就把她推到了床上,用剑往前一送再一挑就把浣姑的衣衫挑开了,露出了白花花的胸脯。 胖子咽了一下口水,心说:老子从军半年了还未曾玩过女人,这下可是开了荤了。他此时精虫上脑,嗷的一声压在了浣姑的身上。旁边的几个士兵见状也都咽了下口水,起哄笑道:“校尉慢些爽,玩完了赏给小的几个。” 正在这时陆邵阳突然冲进了屋子,手里拿着一把柴刀,骂道:“畜生,放了她们,我和你们拼了!” “哪里来的蛮小子?”士兵上前一把夺过陆邵阳手里的家伙,一下子就把他按到在地。其中一个士兵举起长戈就要下杀手。 胖子校尉一边在床上扑腾一边斜眼望了一眼陆邵阳,道:“先不要杀他,让他看看本大爷是怎么爽的,也让他长长见识。” 按着陆邵阳的士兵们一阵哄笑,抬手抓住他的头发逼着他观看这场惨无人道的强奸。 胖子见陆邵阳被迫抬起了脑袋,心中变态的劲儿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他摊开大手在浣姑身上摸来摸去,伸出舌头开始去舔那胸脯上的红樱桃。 浣姑流下了屈辱的泪水,她在一瞬间想到了还未折返的夫君,想到了曾经男耕女织的美好日子。夫君啊!你是否还会回还?妾身是多么想再见你一次,若是你真的已经死了,那妾身就随你而去吧! 想到这儿,浣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脚把压在自己身上的胖子给踹开了。胖子校尉一愣,还未缓过神儿来,浣姑突然扑了上去张开嘴一下子钳住了他的脖子,硬生生地要掉了一块肉来。 胖子一吃疼,一拳打在了浣姑的额角,浣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嘴一松,身子倒在了一边。 胖子一把摸过丢在一边的宝剑,骂道:“死婆娘,竟敢咬老子,现在就送你归西!” 说完长剑一挥,浣姑那颗玲珑的脑袋就滚到了床下。可怜她作了一世好人,最后身首异处。 胖子还未解气,拽过浣姑的尸首一顿乱砍,又用剑尖将她的五章六腑全都挑了出来抛在地上,回头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张婆婆又是一剑把她也结果了,这才稍微缓过了神儿来。 亲眼目睹这血腥一幕的陆邵阳此时早就晕了过去,只留窗边的乌鸦在嘎嘎地乱叫,准备抢掠这一份尸首大餐。 第十一章 正气有存世道艰 那胖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衣服下摆擦了擦沾血的宝剑,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们几个去后面看看这个两个老贼婆娘还藏了些什么,若是人便就地宰了,若是有粮食酒肉就都搬走。” “那这小子怎么办?”士兵踹了一脚已经晕死过去的陆邵阳,问道:“现在也宰了吗?” 胖子校尉用手摸了摸下巴上的几缕鼠须,道:“这小子倒有些特别,你们看他的穿戴却是一副贵公子的打扮,也许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士兵问:“莫不是蜀中大户逃难时落下的?” 胖子摇了摇头,道:“却是有些不像,这小子的打扮分明是夏国人的样子,看来其中还有些蹊跷。如今咱们和夏国结盟了,现在若是杀个平头百姓倒还好说,可若是误杀了他们的什么皇亲贵胄可就难办了。” “那校尉大人依您的意思呢?”一旁的士兵问道。 胖子想了想,道:“不打紧,你们先下去按我的意思去找些粮食,这小子暂且把他扛回去,等我禀告了樊将军再作打算。” “是!”士兵们领了命却是像饿虎跳进了羊群一般在屋里屋外一阵搜刮,可怜那院子里的几只鸡鸭和那藏在柴房里黍米全都被这些楚军搬走了。 “满载而归”的胖子校尉志得意满,他跨上骏马命令士兵们放火把这间茅屋烧掉,这样一了百了。 士兵们遵照吩咐泼油点火,很快这间本该充满欢笑与温馨的茅屋就被火海吞噬了。 那胖子哪里会管这些,带着人马回到了大营。 此时楚军早就进了成都城。大将军的指挥营帐就设在原先蜀王的王宫里。胖子校尉先将陆邵阳关进蜀国的天牢里,然后径直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王宫。 想来那蜀王的确是会享受,蜀地本就有天府之国的美誉,沃野千里,粮产丰富,更有那数不清的矿山盐道,可以采出无数的金银玉器。蜀王穷奢极欲,将那开采出来的珠宝玉器全都拿来装饰自己的宫殿,那些摆满宫室的古玩珍宝,丝绸锦缎就连蜀王自己也数不清楚,更为甚者,由于珍宝太多无处安置,居然用来装点盥所,着实荒唐!当然,这楚军一来,这些好东西全都被搬走了,就算搬不走的也都就地毁掉,偌大的王宫到最后也只剩下个空壳而已。 胖子穿过原是雕梁画栋的长廊,前面不远就是大将军议事的栾香殿。那里本是蜀王招待群臣,饮酒作乐的地方,现在也被楚军接管了,成了商量军事要务的所在。 那胖子校尉昂着头正行走间,忽然见到有个人从那栾香殿走出来,两人恰好迎了个照面。只见那人身长七尺,面容白皙,眉若剑锋,目似朗星,身着一身戎装更是英姿飒爽,器宇不凡,年纪却是不大,约莫也就二十上下。 胖子一见这人顿时脸上一阵发白,心说:怎么这么巧,遇上这个催命鬼。 他心中不悦,可转脸却马上堆笑起来,施礼道:“薛将军,实在好巧,居然在此相遇,属下有礼。” 那薛将军斜目看了胖子一眼,道:“原来是李校尉,却是不知有何事要去面见大将军。” 胖子道:“属下抓了个夏国人,却是不知该如何处置,所以面见大将军希望大将军可以裁断。” “哦?抓了个夏国人,在哪里抓的?”薛将军问。 “这.....在城外的梨花渡。”胖子答道。 “梨花渡?”薛将军问道:“你不在大营等候差遣却擅自跑到梨花渡却是何为?” “禀告将军,属下这是去筹集军粮去了。”胖子战战兢兢地答道。 “筹集军粮?是谁让你去的?可有大将军的命令?” “那筹粮的命令确实没有,可军中现在缺粮,那蜀王走时将粮仓焚毁,这城中却也是无粮,正因如此属下才去城外筹了些。更何况大将军进城时有言:一切可权宜行事,所以属下才.....” “所以你就去打劫民舍,屠戮百姓?”薛将军此时早已怒目圆瞪。 胖子见他如此着实有些怕了,连忙解释道:“屠城之事乃是大将军的命令啊,难道属下要抗命不成?” 薛将军道:“那屠城本就是不义之举,你们做了我阻止不了也就罢了,可那梨花渡远在城外,本是淳朴乡间,你去那里杀人分明是自己****难平,有违人伦!” 胖子干咳了一声,笑道:“薛将军说哪里话,有什么证据说我在城外杀人?” “哼!若无证据我会在这里和你理论?是才发生的事早有人通报我了,想你这厮着实可恶,大楚的军纪全让你给毁了,我今天若不在此将你正法却是有违我从本意,更是对不起大王!” 薛将军说着抽出腰间佩剑就要动手,慌不得那李校尉大呼:“救命!” 正在此间,忽然有人从背后一声断喝:“放肆!” 薛将军回头一看却是大将军樊仲,不得已放下佩剑单膝跪倒,道:“属下未曾见大将军到此,无礼了!” 那樊仲指着薛将军问道:“薛毅,你在我这议事之所造次却是何为?” 薛毅回答道:“李茂有违军纪,属下准备将他正法。” “嗯?你说李茂有违军纪却是为了何事?”大将军缓步走到薛毅跟前问道。 薛毅道:“那李茂不听命令擅自出城筹粮,杀害无辜百姓有伤我大楚威名,属下将他正法名正言顺。” “胡闹!”樊仲一甩衣袖,道:“蜀人本就卑鄙,杀他几个也是理所当然,再说现在军粮本就吃紧,李茂他去筹粮是为了全军安稳,何罪之有?” “可是杀戮百姓是会让天下不齿的啊!” 樊仲一听这话却是不高兴了,道:“你说不齿?想那屠城之令是我下的,难道说我也不齿于天下吗?” “这.....属下不敢!”薛毅咬着牙回答道。 樊仲鄙夷地看着薛毅道:“君上让你戴罪立功,是君上惜才之举,可你别忘你的身份,罪臣之子是没有资格在我这里指手画脚的,你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薛毅低着头,心中一阵翻腾。 “那就好。”樊仲点了点头,道:“如今虽已攻下这成都城,可是那蜀王却是逃了,现在想来恐怕是已和南蛮联合,这样对我军的威胁更大,你们要重新振作,一鼓作气荡平蜀地才不愧于君上对你们的栽培。至于李茂他确实无罪,这非但无罪而且有功,赏金五十锭,下去吧!” “谢大将军厚爱!”胖子校尉一边谢恩一边道:“属下还有一事想要禀明大将军。” “讲来!” “是!”李茂道:“属下在外筹粮时抓到了一个夏国贵族打扮的少年却不知该如何处置,还望大将军明示。” “夏国人?”樊仲眼睛转了转,心想:这夏国如今和我国结盟,他们的贵族着实是不能抓,可最近听说他们大王好似在抓捕逃犯,那身份就是贵族,若抓来的这个人真的是夏国逃犯,自己禀明君上转交给夏国兴许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儿,樊仲道:“此事关系两国盟约,我们得慎重从事,那人关在哪里你带我去看。” 李茂道:“就关在天牢中,属下这就带路。” 樊仲点了点头,对薛毅说:“你也一同去吧,让你看看我是怎么秉公办理的。” 薛毅心中虽有不悦,但那樊仲毕竟是大将军,身份尊贵自己身为下属哪里能说半个不字,只得称是。 一行人七拐八拐到了天牢,门卫一见是大将军到了,忙殷勤地开了牢门。 此时陆邵阳已经醒了,他呆呆地坐在阴湿的地上,鄙夷地看着樊仲三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樊仲问道。 “我和你们这帮畜生没什么好说的。”陆邵阳道。 “小子,不要嘴硬,这是我们樊大将军,你老实说话会放了你。”李茂说道。 “哼,原来是畜生的头儿,那我就更没什么好说的。”陆邵阳扭过头,一脸的肃穆。 李茂见状却是急了,他将腰里的剑拔了出来,道:“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快说!再不说信不信我宰了你!” 陆邵阳望着那柄长剑,忽然恍惚起来。没错,就是那把剑杀了张婆婆还有浣姑,那罪恶的剑是魔鬼的爪牙,而此刻魔鬼还在张牙舞爪地威胁自己。怕吗?自己不怕,因为他相信邪不胜正,纵使死了又怎么样?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陆邵阳心中燃起了一团火,他指着李茂骂道:“畜生,猪狗不如,张婆婆和浣姑就是你杀的,你这个杀人犯!” 李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握在手里的剑有些颤抖,一股杀气涌上心间,抬手就要劈砍,一旁的樊仲却按住了他,道:“事情没弄清楚你急什么?这人看来有些骨气,现在问他怕是不行,今晚就算了吧。从现在开始严加看管,每天问讯一次,软硬兼施,难道还怕他不说吗?不过记住,先不要用刑,外一抓错了人,君上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李茂恶狠狠地看了陆邵阳一眼,道:“属下记住了。” 一旁的薛毅也在看着陆邵阳,不过却是另一番心境。 第十二章 同病相怜生情谊 第二天夜里,几个身形高大的卫士跟着李茂来到天牢。他们一打开牢门就看到陆邵阳还呆坐在昨天的地方,身子却是没有移动半步。他身前盛粥水的陶碗也还放在原地,里面的粥水已经有些馊了,显然陆邵阳这一天滴水未进。 胖校尉耸起他脸上的横肉看着面无表情的陆邵阳,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你到底说不说?”李茂问道。 陆邵阳摇了摇头,嘴上却是半个字也没说。 李茂见他还是不肯开口,不禁骂道:“妈的,你小子有种,早知道你是这么个闷葫芦,我在梨花渡就应该像那两个娘们一样把你给剁了。” 陆邵阳听他提起了梨花渡,瞬间整个人被点燃了,他冲着李茂喊道:“杀人犯!你是个杀人犯!” 李茂一听这话,就要拔剑,一旁的卫士连忙拦住了他,道:“校尉,大将军有令,暂时不能伤害这小子,我看咱们还是稍安勿躁,先出去消消气,这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这小子又是滴水未进的主儿,属下想他撑不了太久。我们饿着他,直到他撑不下去了,然后再慢慢问,还怕他一直嘴硬吗?” 李茂想了想,缓缓把宝剑送回了剑鞘,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我还有个更好的主意。” 他坏笑地看了看众人,几个人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都径直走出牢房但却没有一个人离开。李茂叫人找来一张席子坐到地上,又从外面弄了些酒菜,一边看着陆邵阳一边自顾自地吃喝起来。 他这是要刺激陆邵阳,想要让他尽快妥协。毕竟陆邵阳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喝了,再加上这酒菜的香味任由谁也会扛不住的。 可是陆邵阳却是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他依旧目不斜视地盯着前面那堵已经有些发黑的墙。 李茂在那里大快朵颐,可是心中却是十分不悦。心说这小子为什么还不肯就范?莫不是铁打的,不需要吃喝拉撒? 正在此间,一个人忽然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酒壶,不紧不慢地走到李茂跟前,道:“李校尉,怎地有如此好心情居然在此独酌?” 李茂抬眼一看,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不是薛毅吗?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薛将军深夜到此有何贵干啊?”李茂问。 薛毅笑道:“倒也无事,只是想来李校尉与我有些误会,为了避免今后有隙,这才过来给李校尉陪个不是。” “哦?”李茂眼珠一转,道:“薛将军此话可是有些折煞属下了,想来您可是偏将,我这小小校尉怎么担得起您向我赔礼?” “却是要得!”薛毅道。 “若是如此,那属下只得从命了。”李茂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一阵得意。心想这个薛毅终于还是装不下去了。想来他老子刚刚在大狱理惨死,这家道中落无依无靠,只是君上有些惜才,这才给了他这么个偏将当当。我现在虽然官位比他低了些,但是我的舅父赵申赵司徒乃是当今大王身边的红人,就连大将军也得看在我舅父的面子上给我行些好处,可这个贼子的儿子却是和我作对,还要为了几个蜀人想要弄死我,真真的不是个东西!不过看来昨日经大将军这么一骂倒是把他骂醒了,这才想要与我讨个交情,弄点好处。也罢,兴许将来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姑且就给他个台阶下吧! 薛毅见那李茂面有喜色便知道他心里起的是什么算盘,于是趁热打铁道:“李校尉深夜还要审讯疑犯却是辛苦得紧,我自带了一壶梧桐香来与校尉一起品尝如何?” 薛毅说着便将那酒壶放到了李茂跟前,自己则也跟着坐了下来。 李茂是个军痞,酒色财气均有沾染,自然知道这梧桐香的好处。那可是用湘水边的梧桐花瓣酿成的清酒,而且因为水土原因,只有楚国境内临县长出的梧桐树上开的花才能酿制此酒,所以这酒极其珍贵,大部分用来充当进献给大王的贡品,很少能在民间尝到。 那李茂一听这梧桐香的名号,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道:“薛将军原来还有这等好物,却是不知哪里得的?” 薛毅见李茂一副馋虫相,心知他已上钩,便不慌不忙地答道:“昔日家父曾是太子洗马,蒙太子抬爱赏赐了些,后来家父下狱财产被抄,不过却是留下了几壶这梧桐香。” 李茂脸部稍微抽搐了一下,道:“太子已废,现在应该叫武安君了。薛将军若不改口,怕是会走上薛洗马的老路。”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那壶梧桐香,道:“不过这酒却是好东西,属下要是不要怕是折了将军的面子了。” 薛毅笑道:“多谢李校尉刚才的提醒,这酒自然是校尉应得的。” “若如此那属下便不客气了。”李茂迫不及待地倒了一碗,一闻这香气,果然好酒,想那街市上卖的浊酒就如淡水一般毫无滋味,还是这等佳酿才可称得上是人间极品。 这一碗李茂一饮而尽,却是口齿留香腹中极为受用。他忍不住还要再倒上一碗,一旁的薛毅却是把他拦住了,道:“常言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李校尉在此贪饮却不是苦了站在你身后的兄弟?” 李茂回头一看,果然身后几个卫士被那就像折磨得口生涎水、全身酥麻,那李茂顿时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好酒,这酒确实得要与大家共饮。” 他说着叫人再拿了几个酒碗分与众人,然后将那梧桐香挨个赏了一碗,几名卫士见状纷纷称谢,手中的酒也跟着一饮而尽。 不一会儿李茂几个人便有些上头了,几个人东倒西歪将那席间的碗筷全都拨到了一边自顾自地躺在上面睡着了。 薛毅见状用手轻拍了几下众人却是一个个睡得如死猪一般,这才放下心来。他从李茂腰间拽走了钥匙,打开了陆邵阳的牢门,径直走了进去。 刚才的场面陆邵阳全都看见了,他此刻有些糊涂了,这人究竟要干嘛?难道说他这是要放了自己?可他是楚国人啊!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会轻易放了自己吗? 陆邵阳正在琢磨,眼前的薛毅却是先开口了:“小兄弟,这两天受苦了吧?我见你滴水未进,倒是有些骨气,可是这样反抗对你没什么好处,依我看放下些尊严,先从了大将军的意,毕竟留下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你这是来当说客的?”陆邵阳问:“是那个什么大将军要你来的?” 薛毅笑了笑,道:“自然不是,若是他让我来的,我也不用给那胖子下药了。” “怎么,他们死了?”陆邵阳望了一眼牢门外的几个人却见他们呼吸平稳,却只是睡着了。 “你这是巴不得他死吗?”薛毅问。 “对,只可惜我现在身陷于此不能杀他,等有一天我出去了定要找你们这些楚国人报仇!” “哦?你要找我们报仇?却是为了什么?是因为那胖子杀了你昨晚口中说的那两个人?”薛毅问。 “正是!”陆邵阳道:“不仅是你们这些畜生,还有杀害我父亲的仇人,这些都是我杀的人!” “你父亲也被人害死了?”薛毅问。 陆邵阳突然觉得自己是被套了话,连忙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薛毅摇了摇头,道:“的确和我没什么关系,只是我的父亲也被奸人所害,你我同病相怜,倒是让我心中有所感触。想来昨晚见到你时我就感觉你我之间好像有什么联系,今夜我辗转反侧,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想出这样一个主意过来问你一些话儿。现在看来我还真是有些猜对了。” 薛毅顿了一顿,又道:“不如这样吧,我叫薛毅,我们交个朋友吧,我想日后你会用得着我。” 陆邵阳望着薛毅却见他一脸诚恳之相,心中不免有些悸动,但是转念一想那张婆婆和浣姑都是楚人所害,楚人奸诈怕是想以此来骗得他的信任,这样圈套自己可不能往里钻,于是他说道:“在下不愿同刽子手交朋友,我看你这一套还是免了吧!” 这下薛毅倒有些尴尬了,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吧,看来你还是对我有所芥蒂,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今天我想咱们就算认识了,有些事情留到日后再说也无妨。” 他说着走出了牢房将门锁上,然后把钥匙又挂回了李茂的腰上,这才道:“我有两件事要提醒你:第一,若你真的要报仇,最高还是吃些东西吧,毕竟人死了就什么仇也报不了了。第二,若你真的是夏国逃犯最好编一个身份去应付樊大将军,要不然等你被绑回夏国可就没法后悔了。还有一点,蜀王已经联合了南蛮大军要与楚军决战,我们两天后启程,在那之前大将军会把一切杂事先处理好,然后禀明君上,所以你的身份最好编的快一些。” 薛毅说完这些头也不回的走了。没过一会儿李茂一个激灵爬了起来。赶紧环顾了一下四周,但见那陆邵阳还在牢里坐着,只是薛毅不见了,这才放下心来。他晃晃悠悠地准备出门撒尿却听见牢里的陆邵阳忽然喊道:“快把我放出去!我要见你们的大将军!” (注:太子洗马,是汉朝官职,相当于太子的老师,与后世的太子太保,太子太傅相当。本书是架空历史,官职大多采用秦汉的编制。 第十三章 真鸾假凤混阴阳 李茂不知这小子是什么意思,但是一想到大将军昨天的话却是不敢怠慢,他赶紧派了个人禀告樊仲,说那夏国少年终于开口了,樊仲得知后大喜,让李茂带着陆邵阳来栾香殿一趟,他有话要问。 李茂领了命,带着陆邵阳来到栾香殿,此时殿内正站着几位楚国将领。他们正在讨论下一步的作战部署,毕竟那蜀王现在已和南蛮勾结,声势无比浩大,战争局势甚为叵测,此时无人敢怠慢,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认真听取其他将军的意见,好为过几天的战役做准备。 薛毅身为右军偏将军也站在几位同僚中,他深知自己言微人轻,即使拿出什么有效的作战方案也不会有人附和,索性闭口不谈军事,只是站在一旁听着别人高谈阔论。 陆邵阳被带上来的时候,楚军已经初步拿出了自己的作战计划,樊仲一边点着头一边道:“既然有了眉目,就按这个法子办吧。诸位都是楚国军人,别的话老夫不多说了,一切为了君上的大业,诸位还需尽力!” “是,属下谨记!”几位将军一口同声得答道。 这回答樊仲非常满意,他一摆手,道:“诸位,老夫还有些其他事要处理,你们先下去准备吧。” 将军们再次施礼,纷纷走出了栾香殿。 薛毅走过陆邵阳身边时步子稍微放慢了一些,他抬头看了一眼陆邵阳,见他虽然面容有些憔悴,但是神色却是轻松得很,完全没有昨日那般苦大仇深的样子。 薛毅心念一动便知那小子已经下了决心。看来他还并非是榆木脑袋,终于知道开窍了。既然这样薛毅就放心了。他没有和陆邵阳交流什么,而是跟着前面的几位将军一起走出了栾香殿,身影慢慢消失在夜幕中了。 樊仲见众人都走了,缓缓地坐到席子上,开口问道:“李校尉说你有事找老夫,却不知是为何啊?” 陆邵阳微微一笑,回答道:“自然是关于我身份的事。” “哦?”樊仲捋了捋自己的三缕胡须,说:“看来公子是想通了,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老夫你到底是谁了吧?” “当然可以,我叫司马途,是夏国京城人士。”陆邵阳不慌不忙地说道。 “司马途?”樊仲沉吟了片刻,问道:“你可认识大司寇司马无期?” “那是在下的祖父。”陆邵阳说。 樊仲听陆邵阳说他是司马无期的孙子心中着实一惊,想那司马无期乃是夏国司寇,曾辅佐三代夏王,位次三公,多年来一直掌管夏国刑狱、监察。此人办事极为缜密,掌管刑狱以来夏国国内命案减少了一半,一般案件也减少了三四成,而且他断案十分公正,从未出错,自己的学生也深谙此道,行事严谨,注重法度。不仅如此,他还乐于钻研,用了大约二十年的时间著成《列国刑律疏议》一书,里面详细记载了中原各国的刑事法律并对其加上了批注和司法解释,对于不合理的条文也阐述了一些自己的观点和改进意见。这本书后来成为各国司寇争相传阅的经典。他的贤名列国国君都有耳闻,就连樊仲这样的职业军人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关于他的情况。 樊仲深知司马无期是个大人物,若眼前这位少年真的是他的孙儿,那自己确实是立了大功一件,但若是他冒名顶替却可能会引起夏国不满,甚至造成两国盟约破裂,要知道夏国乃是西方大国,国力强劲。楚国与它多处接壤,贸易不绝。如今楚王四处征伐,后方空虚,要是夏国这时来犯国内却是无任何招架之力,所以现今无论如何必须讨好夏国防止它趁虚而入。 眼前的这个少年是个烫手的砝码,用好了可以巩固联盟,要是用不好那就闯了大祸。他身份的真假的确太重要了,为了慎重起见,樊仲不得不问道:“既然你说你是司马无期的孙儿,那可有什么证据吗?” “有。”陆邵阳解下腰间挂着的玉佩递给李茂,李茂忙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到樊仲的案子上。 樊仲拿起玉佩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却见这上面雕刻着一只振翅的华虫,在那华虫的下腹部有两个金字,正好是司马二字。 这玉佩做工精美,一看便是公卿贵族之物,这上面司马二字也的确是司马无期的笔迹。若问这樊仲如何知道这笔迹就是司马无期的,却是因为一桩旧事。几年前楚王曾派使节出使夏国,目的就是为了与夏国结盟。那樊仲正是使节团的护卫队长,所以到过夏国。 这次出使极为顺利,夏王欢喜,赏赐黄金五千锭,布匹十箱,花椒十箱,另有一些夏国典籍真迹也一并送与楚国。这些真迹典籍之中就有司马无期的《列国刑律疏议》。樊仲与一般武人不同,除好舞刀弄枪之外还喜欢读些文章。楚王见他护卫使团有功便将夏王送给他的书籍赐予了樊仲,所以说樊仲是见过司马无期的笔迹的。 这块玉佩如假包换,可是陆邵阳却是怎么得到这块玉佩的呢?其实这里面也有些陈年往事。 十几年前陆无锋还在夏国做官时有一些同僚好友,这司马无期便是其中一位。他与陆无锋脾气相投,感情深厚甚至一度不顾年龄要与陆无锋义结金兰。陆无锋无奈又不好驳司马无期的面子,便说若我有子便认司马无期为祖父,司马无期自然答应。后来陆无锋果然得了个儿子,取名陆邵阳。司马无期非常喜欢这个孩子,就将这玉佩送予陆邵阳。要知道这玉佩非同小可,乃是司马家身份的象征,是每个家族成员必须佩带之物,司马无期把它送给陆邵阳也说明他将这孩子看作是亲生孙儿一般对待了。 再往后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其他,司马无期刚出生不久的孙儿被人拐跑了,司马无期捶胸顿足,痛哭流涕了三天三夜。家人劝他不要伤心过度,毕竟生死有命,这个孙儿没了却是还可以再让儿媳妇生一个。可是说来也是邪门,自从那孙儿被拐跑以后不仅是音信全无,而且他那儿媳妇也总是怀不上孩子了。现在想来应该是司马无期办案太过秉公执法,得罪了仇家,这才丢了孙儿,而他那儿媳妇估计也是着了别人的道儿,落下了不能生产的病。 也是自从那时开始司马无期更加喜爱陆邵阳了,也许是因为痛失爱孙的缘故,陆邵阳成了他的心灵寄托。可惜最后陆无锋逃离了夏国,陆邵阳跟着自己的父亲来到了蜀中,那位可以称得上是爷爷的司马无期就再也没见过了。 不过这一次陆邵阳却是因为司马无期而走出了险境,他送给陆邵阳的玉佩帮了大忙。樊仲可以确认这玉佩是真的,可是单凭玉佩为证据却是有些不够。他又问道:“司马途,你不在夏国好生过活,来到蜀国做什么?” 陆邵阳早就想到了应答之法,他假装垂泪道:“一言难尽,我虽是爷爷的亲孙儿,可是从小便被人拐跑,带到了蜀中,把我卖给了一家大户做儿子。那大户的夫人没法生养,可是大户与她恩爱不愿纳妾,这才从别人手里买了我。买时他便知道我的身世,害怕我知道一直瞒着我。不过我这养父心眼倒是不坏,却是从未虐待过我,好吃好喝伺候,与那亲生儿子并无区别。前段时间他害了重病,临终前把真相告诉了我,这才让我去寻真亲。我便辞了我养母,独自上路。后来我在路上染了风寒,倒在路边是那梨花渡的孤儿寡母救了我的性命,我还没还得及感激,你们楚军便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我的恩人还把我抓了起来。事情就是这样,信不信由你。” 樊仲想了想,又问道:“这些话你昨日为何不说?” 陆邵阳道:“昨日你们当着我的面杀了人,害得我心胆俱裂,哪里还能说活?再说你们杀的是我的恩公,我怎地会向你们这样随便就杀人的人开口?若是一言说错再杀了我可怎么办?” “哦?那既然如此,为何今天就开口了?” “因为我饿了!”陆邵阳道:“这两日你们也不给我管饭食,我是头晕脑胀,心说:纵使要杀了我也得管顿饱饭吧,可是你们这些牢头却是只顾着自己胡吃海喝,哪里担心过我的生死?” 陆邵阳说此话时眼睛正望向李茂,那李茂心中一惊,忙道:“这小子胡说,我是给过他粥水的,怎奈他不吃啊!” “哼!你那粥水是人吃的东西吗?”陆邵阳指着李茂说:“想我也是公卿贵胄之家出身,即使被人收成养子,却也是锦衣玉食,哪里遭过这样的罪?你有酒肉吃喝,我却要吃猪食,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李茂一听这话立马冲着樊仲跪了下来,道:“大将军,属下冤枉!这小子陷害我啊!” 樊仲摆了摆手,道:“好了,这般话就不要说了,想来这位司马公子是书香门第出身,不会和你一般见识,你给他陪个不是,这事就作罢吧。” (注:华虫,雉的别称,即红腹锦鸡。古代常用作冕服上的画饰。) 第十四章 潜隐身心谋大位 蜀国王宫华丽壮观,其中亭台楼阁数不胜数。栾香殿两侧各有两座不高的小楼殿,名曰:龙吟轩、凤鸣阁。这两座小楼本是蜀王銮驾休息之所,今夜樊仲带着几个亲信便在这凤鸣阁上大摆筵席给陆邵阳接风压惊。 想那樊仲对陆邵阳颇有些怀疑,但在表面上还是将他看作是司马无期的孙儿,这场面上的事总是不能怠慢得,所以这宴席上虽然没有舞姬助兴,却也找了个礼乐班子吹拉弹唱以示对陆邵阳的重视。 陆邵阳自然知道樊仲现在对自己有所怀疑,他虽然年纪尚轻,但却十分聪慧。连日来发生的许多变故也让陆邵阳明白了隐忍的重要。 那个叫薛毅的男子说的没错,如果现在自己死了,那么什么仇也报不了了,一切只能保住性命再说,所以他必须装作自己是司马途,然后找机会离开楚营才是上策。可这机会在哪呢?陆邵阳使劲琢磨着。 正在此间乐师在旁人的示意下停止了演奏。大将军樊仲举起酒杯,道:“司马公子,老夫的手下不知你的底细,这几日多有得罪,老夫在此设下宴席给公子赔不是了,还望公子海涵。” 樊仲说完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下面的将军们也跟着喝光了杯里的酒。陆邵阳见此不好推脱,只得假意道:“大将军既然如此说了,那晚辈从命便是,海涵两字却是用不得了。” 他说着小嘬了一口杯里的酒,又道:“大将军既是如此厚爱那晚辈也不隐瞒了,此刻却是有一事相求,还望大将军成全。” 樊仲问道:“何事?” 陆邵阳道:“想来我此次出行是为了返乡认祖,但是中途染病耽误了行程。现在既然大将军说这次是个误会,那晚辈也不便再追究什么,只是希望贵军能尽早放行,也好让晚辈早日见到祖父。” 樊仲听到此话却是没有马上答复,自己慢悠悠地用筷子夹起一块野猪肉放到嘴里,又经过一阵细嚼慢咽之后才道:“司马公子思乡心切老夫自然知道,只是现在兵荒马乱,这蜀中乃是四战之地,若是公子此时贸然出行怕是有性命之忧。不如这样,过几日楚国神军就要和蜀王决一死战,待到凯旋之时老夫亲派手下得力干将护送公子回夏国与老司寇团聚,岂不更好?” 陆邵阳哪里会不知道樊仲关心他性命安危是假,害怕他借机逃跑是真,看来这老狐狸到现在还在防备着自己。 陆邵阳心中所想却不能表现在脸上,他见樊仲并无要放行之意,只能暂且忍下,假装道:“大将军对晚辈关心备至,晚辈真是无以为报,待到晚辈回还之后定当与祖父好好说说大将军对晚辈的大恩大德。” 樊仲举杯笑道:“如此真的是折煞老夫了!司马公子,今夜我们畅饮便是,其他的留到日后再说,如何?” 陆邵阳无奈只得应从了樊仲,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陆邵阳实在找不到可以逃离楚国大营的办法,心中烦闷的紧,宴席也跟着失去了味道。他索性又吃了一杯酒便谎称不胜酒力想要退席,樊仲倒也没有为难陆邵阳,微笑着让两个卫士服侍着他离开了凤鸣阁。 此时已是夏末,天气微凉。陆邵阳走出凤鸣阁后却没有回去休息,他顺着回廊走到栾香殿后面,那里是蜀王的御花园,蜀王在时每晚都会来这里与嫔妃们饮酒作乐,如今物是人非,大树倾倒,众人也都做了鸟兽散,这里倒是成了空旷之地。陆邵阳心中烦闷,见这里幽静便找了一处石凳坐了下来。 两个卫士还要上前,陆邵阳却打发他们下去。这两个人口头称是,但却没有走远,只是在花园外偷偷地望着陆邵阳的一举一动。 陆邵阳明白这两个人是来监视自己的,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能抱怨得了什么?还好这里环境清幽,加之今夜月明星稀,自己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陆邵阳正在踟蹰之际,忽然听到一阵悠远的歌声:“千里江水兮别日月,为君王兮操兵戈。路穷绝兮思故乡,思故乡兮唱悲歌。悲歌、悲歌!虽死无人叹兮怎奈何?” 这首歌陆邵阳似乎在哪里听过,只是他一时想不起来了。虽然不记得出处,但这悲凉的歌词却还是深深地打动了他。这首歌让他想起了楚国边境处遇到的老兵,那个唱着《采薇》的老者。 父母身死,故国难回,这就是现在陆邵阳的处境。他慢慢闭上眼睛,眼泪顺着面颊悄悄地滑落。此时歌声停止了,只听得一声叹息。 陆邵阳听这叹息之声比那楚歌还要悲凉,忍不住问道:“何人在此哀叹?” 静默之后便一阵悉嗦之声,从那斑驳的树影中缓缓地走出来一个人。陆邵阳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薛毅。 “你怎么会在这里?”陆邵阳问。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司马公子,今夜大将军特意为你大摆筵席,可你却独自跑出来倒是为何?” “心中烦闷,纵使山珍海味也是吃不下。”陆邵阳道。 薛毅点了点头,道:“同病相怜啊!今夜我也非常烦闷,所以出来散散心。” “你有烦心事?”陆邵阳问道:“你们楚军一路攻掠,势如破竹,想你凯旋之后必定升官发财,这升官发财的事难道会令你烦恼吗?” 薛毅笑道:“在你眼里楚军就剩些只想着升官发财的人吗?” “不,还有一群杀人犯!”陆邵阳答道。 薛毅叹道:“原来如此,天下人这样看待我们,想来这楚国也是时日无多了。” “哦?你身为楚将居然说这样的话。难道不怕杀头吗?” “杀头?”薛毅摇了摇头,道:“我们薛家人最不怕的就是杀头。如果死得其所,这颗脑袋可以随时捐出!” 陆邵阳看着薛毅,只见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写满了坚毅,好像现在就可以豁出性命一般。这样的神色使得卢少阳忽然觉得楚国军人也并非像他所想的那样卑鄙,可是毕竟这群人刚刚屠光了全城人,还杀了梨花渡的张婆婆和浣姑,这样一群人难道不可恨吗?即使有几个像薛毅这样的人也不过是凤毛麟角吧?更何况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叫薛毅的男子,也许他的这份坚毅是伪装出来的也说不定。 一想到“伪装”这个词陆邵阳就有些不寒而栗了。自己如今不也是个伪装者吗?迫不得已的伪装也是情有可原的吧,说不定这个薛毅也因为一些原因在伪装着,把自己包裹起来变成假面人。 “那晚在天牢里你为什么要和我说那些话?为什么让我别放弃,活下去?”陆邵阳问。 “因为我想到了自己。”薛毅答道:“我感觉你和我之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联系。这种联系忽近忽远,让我也很苦恼,但是最后我遵从了我的内心决定去帮你走出困境,让你觉得还有活下去的希望,我想也许只有你活着才能让我弄明白你与我之间究竟被什么东西羁绊着。” “按照我们阴阳家的说法,这应该就是相存相依吧!”陆邵阳道。 薛毅一听这话大吃一惊,道:“什么?你是阴阳家的人?那名夏国逃犯就是阴阳家的,莫非你真的是......” “是又怎么样?难道你要去向你的大将军告密不成?”陆邵阳反问道。 薛毅笑道:“我怎么可能向他告密?那个樊仲色厉内荏,是个只知道工于心计的小人,算不上是个军人,更不是我薛毅的将军。我只忠于大楚,忠于我的百姓,却不会忠于樊仲那样的人。” 陆邵阳道:“看来你对他很有成见啊!” 薛毅摇了摇头,道:“我并非与他不和,而是看不惯如今的世道。现在君上的确攻伐掠地,势如破竹,但这无人可抗的局面背后却是国内四处的危机。可是大家只看到了被粉饰过的盛世太平,听到夹杂着哀怨的凯旋之歌,却从未发现楚国早就病入膏肓了。我的父亲曾经提醒过君上,奈何他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劝。后来由于太子起事,干脆以谋反的罪名把我父亲下了大狱。本来我也会被连坐,幸好几名老臣极力相劝才保住了我的性命,最后被扔在这个军营里,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偏将。所以说我怨恨的不是樊仲一个人,而是那些让楚国走上歧路的人。” “所以你想改变楚国的局势?”陆邵阳问。 薛毅抬头望天,道:“谈何容易!我势微言轻,又是罪臣之子,谁会听我说的?” “也许以后会有转机,就像你告诉我的那样,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陆邵阳说。 薛毅道:“是啊,你说的没错!不过对你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从这楚国大营里逃出去。” 第十六章 行军定计觅脱身 陆邵阳一听这话顿时如同被打了鸡血一般,他凑到薛毅跟前问道:“莫非你有可以帮我逃出去的办法?” 薛毅道:“楚军共有十万人,分为左、右、前、后、中五军,每军两万人。城外现在驻扎了四军,只有樊仲直接指挥的中军在城里。这城中的军队又划出了五千人维持治安,其余的一万人在王宫周边布防,剩下五千人在王宫内听候差遣。你若想出城必须先通过王宫内士兵的检查,然后还要接受城内士兵的盘问,即使出了城那还有八万楚军等着你,所以说除非你能躲过这十万人马,否则就别想逃不出这座城市。” 陆邵阳摇了摇头,道:“你说了半天还不是白说,我一个人怎么可能躲得过十万人呢?” 薛毅道:“我说你逃不出这座城,可没说你离开不了楚营。”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邵阳问。 薛毅道:“我虽然只是个偏将军,却也有一些权限。可以调度右军的兵员配置,明日全军会离开成都前往南郑与蜀王做最后决战。这一路奔袭人马众多,逃走几个人却是比在这城里要容易的多了。” “原来是这样。”陆邵阳点了点头,道:“那具体应该如何做呢?” 薛毅道:“此处不是说这话的地方,你后面还有两条尾巴呢!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一切事宜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我自会与你联系。” 陆邵阳也明白小心从事的道理,索性不再问了。薛毅往花园外望了望,见那两个卫士还在那里徘徊,便只能压低了声音说:“既然你想逃跑,那就要信任我。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也算是一种信任的表现。” “我叫陆邵阳”陆邵阳说。 “陆邵阳?你是夏国司神监执事陆无锋的儿子?” “怎么知道?”陆邵阳问。 薛毅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小声道:“先别问,有机会会告诉你的。” 他抬起头故意又对陆邵阳大声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自行离开了御花园,陆邵阳知道薛毅是怕暴露自己,便没再没再问下去,他目送着薛毅离开,又独自走了一阵这才回去休息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五军誓师于王庭之上。樊仲身披战甲要挂宝剑,威风凛凛好似胜利就在眼前,他在众人面前讲了一通忠君爱国的誓言,将士们受此感染也是群情激奋。 誓师过后大军拔营,这十万人马分批撤出了成都城。陆邵阳跟着樊仲的中军走在前面,薛毅的右军在侧翼护卫着中军。 大约走了三四个时辰,军队渡过了一条大河准备修整。樊仲命人取了地图查看,摆在楚军前面的是两条路。这两条路都通往南郑,一条是蜀王修建的官道,四通八达,贯通整个蜀中,是一条保险的路,另一条则是山路,地形多为深沟峡谷又常有虎豹出没,是一条难走的路。 樊仲用手指了一下那条官道问:“如果走这里,到南郑需要多长时间?” 身旁的一位将领答道:“快的话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太久了。”樊仲道:“我们所带的军粮只够半个月的,走官道的话怕是还没到南郑全军就得饿死大半,我看我们还是走山道吧。” 将领闻言却是面有为难之色,道:“大将军,这山道确实会快些,可是自古兵家不走险路,想那山路之中全是沟壑峡谷,倘若蜀军在那里设下埋伏......” 樊仲一摆手止住了将领的话,道:“蜀军已被我们在成都消灭了大半,剩下的不过是些败军之将不足为惧。再说这蜀中多为山路,官道却是只有一条,若是处处小心,那我们不是寸步难行了吗?这兵行险招虽然有违常理,但有时候却可以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我想那蜀王也不会想到我们会不走官道而走山路的吧。” 樊仲自信满满,将领也不好再说什么,悻悻地就要走开,樊仲却叫住了他,道:“你把右军偏将薛毅叫来,我有话问他。” 将领领命,不会儿工夫就叫来了薛毅。 樊仲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昨晚可是和那司马公子在一起?” 薛毅早就知道昨晚那两个卫士会向樊仲禀告,这正中他的下怀,于是毫不遮掩地答道:“司马公子与属下在御花园偶遇,聊了一些家常。” “嗯?家常?你难道原来和他认识?”樊仲问。 薛毅道:“武安君幼时曾在夏国做过质子,属下的父亲作为洗马也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在那时父亲结交了司马老司寇,我因此去过司寇府上见过司马公子,所以也算是相识。” “既是相识,那为何司马公子被抓时你没有认出来?”樊仲问。 薛毅从容答道:“在夏国时司马公子还是个幼儿,属下那时也不过是个总角小童,这么多年过去了,自然不甚记得容貌。那天他因误会被抓,属下就有些觉得他眼熟,只是因为时间太久所以不敢相认,直到听闻大将军设宴招待他后,属下才敢确认他就是司马公子。” “看来那少年说的是实话。”樊仲沉吟了片刻,道:“我这里作为中军的指挥所在不太方便招待这位客人,你既然与他相熟那就劳烦你这一路看护他了。” 这正是薛毅想要听到的,于是便回道:“大将军请放心,我定会照顾公子周全。” “那便好,记住一定要看住他,等到回了楚国我会给你记上一功。” 薛毅领了命下去了。不一会儿的工夫,陆邵阳便被薛毅的亲兵接到了右军。趁着四下无人注意之际薛毅对陆邵阳小声说:“你的机会来了,大将军的中军行进速度快不会在意后方,等到天黑我自会派人把你送出去,你现在只要跟着大部队走就不会有问题。” 正在此时天空突然下起了毛毛雨,坐在中军的樊仲望着天道:“此地不宜久留,传我命令,五军即刻启程!” 就这样,十万人马再次上路了,陆邵阳的心也跟着忐忑起来。 第十六章 行军定计觅脱身 军令如山,十万大军即刻启程。很快天就黑了,雨是越下越大。山路崎岖一点也不好走,部队走的很慢,五军根本不能相望。 薛毅眼见时机成熟,纵马跑到队伍后面叫住了一名亲信,在耳边交代了几句,那人就会了意,调转马头来到陆邵阳跟前,道:“公子,我家将军有令,让您跟我走。” 陆邵阳问:“他不是还有些事情要和我解释吗?怎么不过来?” 那人道:“将军说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些话留到再见之时,现在天降暴雨正是好时机,公子事不宜迟,快些走吧。” 陆邵阳点了点头,跟着那人一路绝尘而去。 由于能见度很低,长长的队伍里根本没有谁在意这两个人的离去。 他们策马走了七八里路这才停了下来。 陆邵阳问:“敢问这位小哥尊姓大名?日后在下必当报答。” 那人道:“我只是奉命而行,公子不必谢我。” 陆邵阳又问:“我有一事不明,还望这位小哥赐教。” 那人道:“但说无妨。” 陆邵阳道:“看那位薛将军像是遭人排挤处处不得志,可为何你对他言听计从,甘愿冒险送我出来?” 那人道:“公子不知,薛将军乃是我家主人,小人鄙姓钟离,单字一个浩。早年随父亲凭武艺行走江湖,后来父亲遭人暗算暴死山中,是主人救了我的性命安葬我父,小人自此追随主人,虽有百死不能答谢他的恩情,主人让我护送公子,那就一定会不辱使命,所以公子不必对我言谢,只要记得我家主人即可。” 那钟离浩说完一拱手,道:“我现在必须回去了,晚些怕有人会起疑心,公子沿着此路前行,再走十几里便可到大路,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陆邵阳赶紧还礼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告辞了!” 说着他便要拨马而去,正在这时忽然远处狼烟四起,杀声震天,好像有人在附近打了起来。 钟离浩向来时的方向望去,大叫一声:“不好!楚军那边出事了!” 他说着扬鞭就走,后面的陆邵阳却是跟了过来。 钟离浩道:“公子为何跟着我?” 陆邵阳道:“你说楚军出事了,我岂能走?那薛将军是我的恩人,他还在队伍里呢!” 钟离浩道:“楚军扣押公子,你这回去怕是再难脱身啊!” 陆邵阳道:“一事归一事,既然别人有恩与我,那我不能不报恩就走。现在若是薛将军有难,那我向谁去报恩呢?” 钟离浩无奈只能任由陆邵阳跟他回去,心中却是对这个少年充满了崇敬之意。 二人骑马而行,很快就追上了队伍。原来这时楚军走到了一处山谷,这里怪石林立,道路狭窄,大队人马刚到了山谷中央便突然中了暗箭。 无数箭羽夹杂着石块从山上飞落而下,前头的士兵纷纷应声而倒,显然是中了埋伏。 这设伏的人正是蜀王的军队。那蜀王自从逃到了南郑便与当地的蛮族结盟誓要夺回蜀中的控制权。他答应蛮王阿里达若能打跑楚国人就封他作蜀南王,二人共治蜀地,并且自此年年付给阿里达岁贡。那阿里达是见利眼开的人,自然答应。他们算定楚军会因为缺粮而走小路,所以在这山谷中设下埋伏只等着樊仲上钩。 老天爷也是帮他们,本来毛毛细雨变成了倾盆暴雨,楚军本来就不熟悉地形,这下子就更慌了神儿,眼见迷迷糊糊地走进了山谷却不知道厄运已近。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楚军措手不及。由于道路狭窄,十万人马被阻隔分离,首尾不能相顾,他们只能盲目地躲避射过来的箭矢,不一会儿的工夫前军便损失了大半。 樊仲在乱军之中也受了伤,仓皇地想要找寻出路,可是现在大雨滂沱,队伍乱作一团,哪里能逃得出去呢? 薛毅所在的右军也折了不少兵将,他们蜷缩在角落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远处的钟离浩心急如焚,他想要直接冲过去救主人,但却被陆邵阳拉住了,“你这样过去就是寻死,非但救不了薛毅连命都搭上了真的不值!” 钟离浩紧绷着脸问:“那怎么办?你不是说回来帮主人的吗?现在有什么办法?难道说只能袖手旁观吗?” 陆邵阳想了想道:“救人的办法还是有的,你快点找些树枝我要生火。” “什么?生火?下这么大的雨怎么生火?再说生火有什么用?” “你别问这么多了,快点找来,我自有办法。”陆邵阳说。 钟离浩自知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赶紧下马飞奔出去,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抱来了一堆被雨水打湿的树枝。他放下树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问道:“现在该怎么做?” 陆邵阳也跟着跳下马,手里却是捏着诀,道:“阴阳相生,五行存灭。煌煌圣火,听我号令!——起!” 忽的一下,一团火焰从陆邵阳手中升起,那火像是有生命一般径直飞到了树枝上。那火和树枝一接触便腾地涨高了几丈,说来也怪,明明已经被雨水打湿的树枝却像是干柴一样帮助火焰越长越高,浓烈的烟尘遮天蔽日,很快就飘到山谷上方。 蜀王的弓箭手被这浓烟呛得睁不开眼睛,根本无法攻击。很多人甚至因为烟雾的作用而短暂失明。 蜀王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大惊失色,一旁的阿里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喊道:“山神啊,这是山神发怒了!” 阿里达带来的蛮兵一听是山神发怒,全都丢下了武器跪在地上一阵磕头。蜀王见这仗是没法打了,只能带着其余的人撤了。没过多久,阿里达的人马也跟着丢盔弃甲逃跑了。 身陷深谷中的楚军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一场伏击战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这时一名偏将忽然发现了远处的陆邵阳,高叫着:“快看,那边不是司马公子吗?司马公子为什么会在那里?” 他这一叫,众人全都望向了陆邵阳。 第十七章 幽幽圣火转战局 此时陆邵阳已经散了功法,大火也被雨水浇灭了。有人也许会问,刚才那火明明是不怕雨水的,就连打湿的树枝也能被点着,那为何现在却灭了呢? 原来刚刚陆邵阳用阴阳之术引出的并非普通的火,而是三昧真火。这三昧真火原是道家绝学,后来因为战乱崇尚天人合一的道家绝迹了,可从道家中划出的阴阳家却是越来越繁盛。一来是因为阴阳家能卜会算可知吉凶,二来那阴阳秘法中多有厌胜之术。这厌胜之术若放在盛世确实会被朝廷不容,然而此时为乱世之秋,厌胜之术却成了克敌制胜的奇招,所以各国阴阳家中多有专门研究此法的大家。 话说回这三昧真火,一般来说这三昧指的是木中火、石中火、空中火,或者也有说是上为君火、中为臣火、下为民火的。要灭三昧真火普通的雨水是办不到的,传说只能用乾坤玉露熄灭或者用四海海水淹没。但事实上阴阳家早就发现了三昧真火的秘密,所谓普通的水浇不灭它,只是因为有东西阻隔了水与火。阴阳家通过修炼将混元之气附着于火焰周围让水侵不得,雨打不进,若是碰到已经受潮的物体还会让气息加速游走风干受潮之物,因此刚才那些树枝才会被点着。这样说来这三昧真火也并非神奇之物,无非是阴阳家耍的小伎俩,所谓绝学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虽然是小伎俩,但是威力却很大。由于三昧真火普通的水浇不灭,它长长是火攻的最佳伴侣,而且这由火而生的烟尘也是有毒的,闻到它的人瞬间就会窒息,体质稍好的人也会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慢慢失去战斗力。不过因为混元之气加持的缘故,它远比普通的烟尘要轻许多,所以要想依靠烟尘摧毁敌方的军队,只能借助地势才行。 刚才蜀王居高临下用弓箭和石块偷袭楚军,他们所在的山谷上方恰好是使用三昧真火烟尘攻击的绝佳之地,再加上南蛮人多信仰巫教,对一切不能解释的事情都心存畏惧,这才达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其实陆邵阳这么做已经到了极限,若是蜀军没有被吓跑,那自己马上会撑不住的。因为要想使形成三昧真火必须动用身体内大量的混元之气。首先是让一部分气息以极高的速度冲出体外然后同周遭的空气快速摩擦形成火焰,之后再发功让混元之气包裹住火焰,把普通的火变成三昧真火,可陆邵阳仅仅是和永安居士学了一点阴阳术的皮毛根基非常不稳,现在贸然催动体内大量的混元之气,使得他的身体负荷大增,再加上他体内还隐藏着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秘密也在蚕食着他的身体。两种力量交至在一起让陆邵阳胸口一阵灼烧,这种灼烧感逐渐扩散开,就像一粒盐掉进了一处死水中,马上就失去了味道消失了。但是就在灼烧感消失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四肢好像要被人硬生生扯掉般疼痛,很快的这种疼痛蔓延到全身又转了个弯儿回到了胸口,火烧火燎的感觉又回来了。那种疼痛仿佛是个活物,把陆邵阳的血管当作是条条沟壑,在其中蜿蜒蛇行,啃食着他的经脉让他痛不欲生。 陆邵阳终于还是忍受不住了,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一旁的钟离浩赶紧把他扶了起来,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陆邵阳只感到眼前有些发花,强忍着痛苦,道:“没事,可能刚才催动了太多气息,有些累了。” 与此同时楚军的主力也围了上来,受伤的樊仲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拿马鞭一指钟离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司马公子为什么会在这儿?你们右军的护卫呢?” 钟离浩心知不好赶紧扯了个慌,道:“禀告大将军,适才蜀军偷袭我们右军被冲散了,司马公子担忧大将军安危却又不知道路,一时胡乱走错了方向,幸好小人见到把他救下了。” “哦?是这样吗?”樊仲眼珠一转,却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靠近看了看陆邵阳,发现他面色惨白好像死人一般,忙又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钟离浩回答道:“司马公子原有伤病在身,这几日随我军奔走应该会有些不适,再加上刚才蜀军冲撞,想来是受了惊吓,这数病齐发估计怕是有些撑不住了。” “那你还愣着干嘛?快点早郎中啊!”樊仲喝道。 钟离浩一抱拳,道:“是属下疏忽了,属下这就带司马公子下去医治。” 他说着便带着陆邵阳匆匆离开了。 这时活下来的人马已经集结完毕,清点了一下人数,十万人还剩下七八成,想来这楚军的筋骨是没有大碍,蜀王的偷袭计划落空了。但这峡谷始终不是应该就留之地,于是樊仲找人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就赶紧命令各队启程了。 一路上楚军如惊弓之鸟处处小心,在他们眼中四周的一草一木都有可能有埋伏。 这些蜀国人太狡猾了,利用山地的优势占尽了便宜!等杀到南郑定要让蜀人知道我们的厉害!一些军官心中意淫着,可手里的剑却是握得紧紧的。七八万人好不容易才走出了山谷,往前面再走了几里便是一条大路,那是与官道汇合的一条岔路。樊仲望着不远处长长的官道真真地松了口气。 看来是终于走来了,刚才在山谷里确实是太危险了,自己差一点就丢了性命,若不是突然来了那股莫名其妙的烟雾怕是会全军覆没。不过这烟雾是怎么来的?樊仲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想来那烟雾不像是自然之物,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可是这会是谁干的呢?为什么要这么做?樊仲仔细琢磨了半天却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也许这是天意吧,天要我大楚一统天下!樊仲得意洋洋地想到。此时天空也逐渐放晴了,潮湿的空气中有一股令人心醉的花香。那花儿长在小河旁,众人并不知道那是曼莎珠华,是接引另一个世界的使者。 第十八章 八脉受损戮人心 此时陆邵阳已经散了功法,大火也被雨水浇灭了。有人也许会问,刚才那火明明是不怕雨水的,就连打湿的树枝也能被点着,那为何现在却灭了呢? 原来刚刚陆邵阳用阴阳之术引出的并非普通的火,而是三昧真火。这三昧真火原是道家绝学,后来因为战乱崇尚天人合一的道家绝迹了,可从道家中划出的阴阳家却是越来越繁盛。一来是因为阴阳家能卜会算可知吉凶,二来那阴阳秘法中多有厌胜之术。这厌胜之术若放在盛世确实会被朝廷不容,然而此时为乱世之秋,厌胜之术却成了克敌制胜的奇招,所以各国阴阳家中多有专门研究此法的大家。 话说回这三昧真火,一般来说这三昧指的是木中火、石中火、空中火,或者也有说是上为君火、中为臣火、下为民火的。要灭三昧真火普通的雨水是办不到的,传说只能用乾坤玉露熄灭或者用四海海水淹没。但事实上阴阳家早就发现了三昧真火的秘密,所谓普通的水浇不灭它,只是因为有东西阻隔了水与火。阴阳家通过修炼将混元之气附着于火焰周围让水侵不得,雨打不进,若是碰到已经受潮的物体还会让气息加速游走风干受潮之物,因此刚才那些树枝才会被点着。这样说来这三昧真火也并非神奇之物,无非是阴阳家耍的小伎俩,所谓绝学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虽然是小伎俩,但是威力却很大。由于三昧真火普通的水浇不灭,它长长是火攻的最佳伴侣,而且这由火而生的烟尘也是有毒的,闻到它的人瞬间就会窒息,体质稍好的人也会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慢慢失去战斗力。不过因为混元之气加持的缘故,它远比普通的烟尘要轻许多,所以要想依靠烟尘摧毁敌方的军队,只能借助地势才行。 刚才蜀王居高临下用弓箭和石块偷袭楚军,他们所在的山谷上方恰好是使用三昧真火烟尘攻击的绝佳之地,再加上南蛮人多信仰巫教,对一切不能解释的事情都心存畏惧,这才达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其实陆邵阳这么做已经到了极限,若是蜀军没有被吓跑,那自己马上会撑不住的。因为要想使形成三昧真火必须动用身体内大量的混元之气。首先是让一部分气息以极高的速度冲出体外然后同周遭的空气快速摩擦形成火焰,之后再发功让混元之气包裹住火焰,把普通的火变成三昧真火,可陆邵阳仅仅是和永安居士学了一点阴阳术的皮毛根基非常不稳,现在贸然催动体内大量的混元之气,使得他的身体负荷大增,再加上他体内还隐藏着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秘密也在蚕食着他的身体。两种力量交至在一起让陆邵阳胸口一阵灼烧,这种灼烧感逐渐扩散开,就像一粒盐掉进了一处死水中,马上就失去了味道消失了。但是就在灼烧感消失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四肢好像要被人硬生生扯掉般疼痛,很快的这种疼痛蔓延到全身又转了个弯儿回到了胸口,火烧火燎的感觉又回来了。那种疼痛仿佛是个活物,把陆邵阳的血管当作是条条沟壑,在其中蜿蜒蛇行,啃食着他的经脉让他痛不欲生。 陆邵阳终于还是忍受不住了,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一旁的钟离浩赶紧把他扶了起来,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陆邵阳只感到眼前有些发花,强忍着痛苦,道:“没事,可能刚才催动了太多气息,有些累了。” 与此同时楚军的主力也围了上来,受伤的樊仲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拿马鞭一指钟离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司马公子为什么会在这儿?你们右军的护卫呢?” 钟离浩心知不好赶紧扯了个慌,道:“禀告大将军,适才蜀军偷袭我们右军被冲散了,司马公子担忧大将军安危却又不知道路,一时胡乱走错了方向,幸好小人见到把他救下了。” “哦?是这样吗?”樊仲眼珠一转,却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靠近看了看陆邵阳,发现他面色惨白好像死人一般,忙又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钟离浩回答道:“司马公子原有伤病在身,这几日随我军奔走应该会有些不适,再加上刚才蜀军冲撞,想来是受了惊吓,这数病齐发估计怕是有些撑不住了。” “那你还愣着干嘛?快点早郎中啊!”樊仲喝道。 钟离浩一抱拳,道:“是属下疏忽了,属下这就带司马公子下去医治。” 他说着便带着陆邵阳匆匆离开了。 这时活下来的人马已经集结完毕,清点了一下人数,十万人还剩下七八成,想来这楚军的筋骨是没有大碍,蜀王的偷袭计划落空了。但这峡谷始终不是应该就留之地,于是樊仲找人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就赶紧命令各队启程了。 一路上楚军如惊弓之鸟处处小心,在他们眼中四周的一草一木都有可能有埋伏。 这些蜀国人太狡猾了,利用山地的优势占尽了便宜!等杀到南郑定要让蜀人知道我们的厉害!一些军官心中意淫着,可手里的剑却是握得紧紧的。七八万人好不容易才走出了山谷,往前面再走了几里便是一条大路,那是与官道汇合的一条岔路。樊仲望着不远处长长的官道真真地松了口气。 看来是终于走来了,刚才在山谷里确实是太危险了,自己差一点就丢了性命,若不是突然来了那股莫名其妙的烟雾怕是会全军覆没。不过这烟雾是怎么来的?樊仲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想来那烟雾不像是自然之物,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可是这会是谁干的呢?为什么要这么做?樊仲仔细琢磨了半天却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也许这是天意吧,天要我大楚一统天下!樊仲得意洋洋地想到。此时天空也逐渐放晴了,潮湿的空气中有一股令人心醉的花香。那花儿长在小河旁,众人并不知道那是曼莎珠华,是接引另一个世界的使者。 第十九章 挥剑斩人耀门楣 长路漫漫,楚军来到一处名为蝎子岭的地方。这里距离南郑只有三四天的路程,樊仲见此地居高临下,临近水源便于修整,于是命令大军暂时在这里安营起伙。 经过上一次遇险楚军显然小心了不少,负责监视的岗哨每隔一个时辰换岗一次,生怕蜀军再次偷袭。 安顿下来之后樊仲去看望了一下陆邵阳,见他气色好了不少便也没再追问什么,只是命令多加几个人照顾,其实是增加几个监视的眼线罢了。 是夜,吃过晚饭楚军上下大部分人都睡去了。薛毅披了一件锦袍走出大帐,面对一轮皎月再次唱起了那首楚歌。 歌声婉转,好似夹杂着一丝哀愁,那份哀愁不止是在倾诉远征之人背井离乡的苦楚,更是在诉说心中积压的愤恨,至于薛毅到底在愤恨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樊仲派来监视陆邵阳的士兵早早地打起了盹儿,他们根本没有听到荒原上有人在歌唱,可是陆邵阳听到了。他知道那是薛毅在唱歌,于是便起身走了出去。 果然,在静默之地他望到了薛毅,那俊朗的面庞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色,显得肃穆而又哀伤。 “这么晚了为何不睡?”陆邵阳问。 “睡不着,出来走走。你不是也睡不着吗?”薛毅道。 “我只是好奇而已,你果然是个奇怪的人。”陆邵阳说。 “我奇怪?我倒是觉得你比我怪。那日明明我让钟离浩送你走了,可为什么你还要回来?” “因为我不想欠别人的情。”陆邵阳答道。 “傻子!这样一来你可就失去了逃走的机会,你要实现的愿望恐怕也很难实现了。” “不会的,我要做的事情一定会实现!”陆邵阳说。 “也许吧,但是可能要付出更多的代价。”薛毅叹息道。 陆邵阳摇了摇头,说:“付出代价我不怕,因为有些事值得我去牺牲。” “什么事会让你牺牲?难道说仅仅是为了报仇吗?”薛毅问。 “就目前来说是这样。”陆邵阳道。 薛毅走过来轻拍了一下陆邵阳的肩膀,说:“听我一句劝,那样并不值得。” “哦?你怎么会知道不值得?”陆邵阳忽然对眼前的这个人更好奇了。 薛毅笑了笑,说:“因为我的父亲也被人害死了,所以你内心的痛楚我能感受得到。” “那你不想复仇吗?”陆邵阳问。 “曾经想过。”薛毅道:“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更想得到的是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只有这样才能光宗耀祖。” “光宗耀祖难道比复仇还重要吗?你就甘愿害死你父亲的人逍遥法外?”陆邵阳又问道。 “逍遥法外?”薛毅忽然苦笑了一下,道:“害死我父亲的人就是法、是天,是我尽忠的君上。” “什么?楚王杀了你父亲?”陆邵阳吃了一惊,道:“那样的君上你还要尽忠?你难道疯了?” “不,我没疯。”薛毅道:“你不明白其中的原委。我的父亲原是楚国的太子洗马,受人尊敬,。本来我们薛家可以因此光耀几世,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太子因为行事激进又幻想改革朝政,被人诬陷谋反,最后被流放。太子的亲信全都受到了牵连,我的父亲也不例外。我们薛家除了我被力保之外全都下狱受尽了折磨。我父亲他在大牢中也含恨而终,死不瞑目。他生前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够洗脱罪名,还薛家一个公道并能够重振我们家昔日的荣耀。你说这样的使命谁能够完成?只有我!所以我不可以去复仇,我只能选择听命于我的仇人,然后为他打下这大好河山,光宗耀祖!” “你这样违心的做事,只会累死自己。”陆邵阳道。 “我的心早就死了,所以我根本察觉不到痛苦,也不会累。”薛毅说。 陆邵阳道:“你只是在骗自己罢了。若是你真的心死,也不会在这里唱这样悲凉的歌。再说你愿意救我也说明你心中还有一处存在着打抱不平的正气,那恐怕是你不曾觉察的吧?” “你错了。”薛毅道:“我愿意救你是因为你与我同命相连,我不想看着你做无意义的事,而且也许你有一天会助我一臂之力。” “你觉得我会帮你去杀蜀军?那不可能!你们楚人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杀人如麻了,我不会帮你!”陆邵阳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杀人如麻?”薛毅笑了笑,道:“在这个乱世中你不杀人就会有人杀你!你年纪尚小,只是看到楚军在蜀国的土地上杀人,可曾见过蜀人是怎么对待楚人的?隆兴六年,蜀王假借会盟伏击楚国仪仗,逼迫哀王割地六百里。他们在得到土地后将原有的百姓尽皆屠戮。宣和思念楚蜀会战于湘水,蜀军大胜,坑杀降将十万余人。你说我们杀人如麻?蜀人又何尝不是?想我薛毅虽然是为了光宗耀祖兴复我们薛家,可我却也是爱国之人。家国若亡,则百姓涂炭,家国若兴,则百姓无恙!我们只能通过战争去谋取和平,这就是乱世的法则,这些你可曾知道?” 薛毅如同倒豆一般说了许多,陆邵阳听得也是糊里糊涂。他好似明白薛毅的意思,可是又想要抗拒他的说法。在这个乱世之中难道只有杀人才能够保全百姓吗?为君王谋天下就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照这样说那些死在战乱中的普通人只是想要换来盛世太平的牺牲品吗?陆邵阳忽然想到惨死的浣姑一家,她们不就是牺牲品中的一员吗?为什么?为什么她们就必须要死?陆邵阳又想到了父亲,他为了十二章纹而死,他活着的时候也说为了天下苍生而牺牲,那他就真的也该死吗? 陆邵阳使劲摇着头,“不,你说的不对,我不会认同你,也不会帮你!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感激你,但是若是让我去杀人那绝不可能!我所认识的所有人都教导我要行正而立,你所说的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只是歪理!” “歪理?”薛毅笑道:“照你所说,你所认识的人都是一群正直的人喽?那你可曾认识一个叫谢长安的人,或者他现在还有一个名号——永安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