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成废后她反手一个改嫁》 第280章:拜见天女 第280章:拜见天女 “太好了!我就知道,将军是不会骗我们的。” 百姓们再次爆哭。 台下带节奏的人和台上的褚节对视了一眼。 他们也很快反应过来:“可是,你看,他们俩长得是不是有点像?居然不是一家人吗?” 褚煦君看到麦子带来商队里的人也下了场:“你的眼神可真好,这台上的骗子,被打得肿成这样,你还认得出来。可真是奇了怪了。” 那人周围一直都听他的,此时也不自觉离他远了些:“是啊,从刚开始你说的话就有些奇怪。” “你......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一剑奇幻,青鸾都市仙侠,雪中土豆爽文,剑道第一仙逆天热血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穿书成废后她反手一个改嫁》第280章:拜见天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9章:今天就打你这个骗子 第279章:今天就打你这个骗子 褚节一向是褚家兄弟里,口条最好的人。 他头上绑着白色绸条,脸上还有好几处鼻青脸肿的地方,至于其他衣服遮住的地方可能就更多了。 可便是这样的形象,却更为他的说辞增添了说服力。 他身后的仓库门户大开,脚下搬了一些破败的武器,任百姓自由上前查看。 那些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武器和护具,甚至从仓库拿出来这么一小段路就都散了架,材料更是用手指头都能戳得动。 这样的东西,如何能护住在战场上厮杀的......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脑洞,玄幻武侠爽文,土豆全军列阵,一剑搞笑元尊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穿书成废后她反手一个改嫁》第279章:今天就打你这个骗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8章:即刻捉拿卫凌归案 第278章:即刻捉拿卫凌归案 赵紫芙心里很激动。 没想到这个小白脸居然能给自己送来这样天大的一个消息。 她来到延城后,最大的苦恼便是没有一个能够拿捏住卫凌的把柄。 至于未婚妻褚煦君不过是附赠的边角料,赵紫芙从小到大最熟悉的便是女人间的斗争,所以想先对她下手罢了。 没想到,这样的把柄居然是褚煦君的自家人褚节送过来的。 赵紫芙:“二公子,卫将军怎么说也是你未来的妹婿,何况你还在他的军营中效力,出这样大的事,难道你......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热血仙侠,雪中都市脑洞,玄幻元尊,同人爽文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穿书成废后她反手一个改嫁》第278章:即刻捉拿卫凌归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7章:煦君可是……想我了? 第277章:煦君可是……想我了? 褚节气急败坏道:“氲氲,这才多久,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二哥我可是个读书人,如何能跟那些……算了! 我去见公主,那还不是因为你不懂规矩。平白得罪了公主,你可知公主背后的人是谁,你这样,是置我们褚家的生死于不顾。” 褚煦君:“公主背后的人是谁,我不感兴趣,倒是二哥,你背后的人又是谁?” 褚节:“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一介白衣,哪里有什么背后的人?” 褚煦君一试,看来他还不......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都市穿越,同人剑仙,仙侠爽文热血,雪中土豆邪神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穿书成废后她反手一个改嫁》第277章:煦君可是……想我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6章:想尚公主,都不配 第276章:想尚公主,都不配 后知后觉,褚煦君想起了,一开始卫凌跟她提到过的,董大力和褚节,他们跟来了。 她仍是笑脸:“好的,嬷嬷,我知道了。你跟公主说,我马上就到。” 过来传话的嬷嬷翻了个白眼,这不知好歹的破落商户女,每天都这么糊弄公主。 只是她的态度一直很好,到了晚间还会让人去传话,说她忙忘了,请公主见谅。 对方的礼仪做到位了,她们反而不好说她什么。 如此循环往复,赵紫芙纵然呕得要死,还是没能在自己的府邸......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同人盖世,土豆武侠玄幻,全军列阵剑来狂刀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穿书成废后她反手一个改嫁》第276章:想尚公主,都不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5章:火//药才是制胜法宝 第275章:火//药才是制胜法宝 一朵朵耀眼白花在天空绽放,最终沉寂,只留下星星点点,和弥漫在空气中的难闻味道。 褚煦君不无遗憾道:“这里太高了,如果换个地方,我们还能放一些红的绿的紫的黄的,五颜六色,观赏性更佳。” 卫凌不在乎颜色,他满是好奇:“这是用什么做的?” 褚煦君见他神色认真,远不是方才的温情小意。 她正色看了看手中的烟火,想起了关于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火//药。 这是能做为热武器的基础,而国人却只......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都市玄幻,脑洞穿越,仙侠热血邪神,雪中元尊剑仙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穿书成废后她反手一个改嫁》第275章:火//药才是制胜法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4章:烟花,好看吗? 第274章:烟花,好看吗? 直到深夜,赵紫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城内的府邸。 这还是之前的延城郡守府邸,多年失修,赵紫芙不过勉强住着。 至于郡守本人,早就缺岗多年。 京州无人愿意到延城这穷山恶水的地方过来。 赵紫芙过来之后,更能体会厉王听到她愿意过来的激动心情。 她原以为在宫中,自己宫婢一般的日子,已经苦极,谁知这外头才更可怕。 难怪人人都要往宫城里钻。 这次她真的受罪了。 没想到,犒赏士兵居然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到处都有那么多的「刁民」。 沈右追带她去的地方,又臭又小又挤。 那些人,都想抓着她,有些是热情的感谢,有些还想问,自家的男人只是受了一点小伤,能不能再回到军中去? 不然家里都要饿死了。 还有那些浑身脏兮兮的小孩,会伸出黑黢黢的小手,抓着她的绫罗,跟她要糖吃。 她用尽浑身力气才没忍住逃跑。 「嬷嬷,我今天那套衣裳,快拿去烧了。」赵紫芙躺在浴桶里,有气无力道。 因为觉得身上太脏了,她在浴桶里多泡了一会儿,又撑着给京州厉王送了一封信。 很快,赵紫芙病了的消息就送回了城外。 褚煦君好奇:「沈将军都带公主去了哪里,她都吓病了?」 沈右追面上无害:「就是城西那,欸,他们只是太热情了些,没想到公主竟吓着了。那是我的过错了。」 城西的那些人,无非就是贪了点,比如送了个烧饼就想多要十个。 赵紫芙倒是连忙送了出去。 然后对方就觉得还能再要,赶紧想迎赵紫芙进去,不继续薅一层皮就不放她走。新 至于故意不拿饼,只想求让家里伤残人士继续参军好能吃上一口饭的,不也很正常吗? 求到最后全家都跪下来啊,蹭在赵紫芙的脚下,他们那样可怜,沈右追也不能上前去拉他们。 拉公主的话,那更不合适了。 只好让公主受点委屈了。 而公主穿得那样好,小孩子看到了,大过年要颗糖吃,多大点事。 赵紫芙后来就赖在车上不肯下来了,都是嬷嬷们去的。 城西这些打不得骂不得,轻不得重不得的滚刀肉,有人在前头顶着,沈右追自然要多跑一跑。 无论赵紫芙身边的嬷嬷们如何暗示,沈右追都一副「公主仁义」「公主为民请命」大义凛然的模样,嬷嬷们不敢再劝。 赵紫芙更是不敢说她要先回去。 就这么耗了一天。 「最后公主连看我一眼都不肯,就驱车走了。我连一句恭送公主都说不上,欸,真是失礼。」 沈右追讲完,还很是遗憾,逗得一屋子的人都乐了,他还继续:「公主怎么就病了,城北还有几户人家,他们也很可怜呢。公主见了一定会泪洒当场。要不,我再去请她?带病犒赏百姓,这都能载入史书了!」 这家伙,真是个人才。 一旁在穿戴铠甲的卫凌看着他。 沈右追就是故意的,他不满自己被派去「哄」公主。 这才过来,逗那主仆三人,明知他今天没时间,还不留空间给他。 卫凌见他闹够了,才开口:「我要去巡城了。煦君,你要不要一起?」 褚煦君愣了愣,就,挺突然的。 她一时没有拒绝,便默认了下 来。 喜妹嘟嘟囔囔,为女公子披上一件厚厚的红狐裘斗篷,拿了个孔雀蓝汤婆子,还有褚煦君之前画好,让绣娘制出来的古代版围巾。 裹得严严实实的褚煦君跟着卫凌,上了马车,然后下车爬上了瞭望台。 新年,卫凌作为将军,会亲自巡城三日,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规矩。 「冷不冷?」 卫凌问了一句废话,褚煦君瞪了他一眼。 深冬,在这又冷又干的大西北,不下雪也冻人。 「你能来,我很高兴。」卫凌又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在今夜有她陪着。 许是害怕赵紫芙的为难,又许是沈右追太有趣,她听了他一夜的故事,自己一时没忍住就开了口。 在她没有否认的时候,卫凌有些后悔,天太冷了,帐篷里他一直让人燃着上好的银碳,她的榻上也铺了厚厚的几床被子。 他不该让她来的。可是她要来,他的心里又实在是高兴。 褚煦君笑了笑。 「我是说,你来了,他们才吃上这样好的年节食物。」 褚煦君:「是因为你,他们才能在这里过一个好年。」 没有武力守护,她有再多的高产作物,在这乱世,都不敢拿出来。 来都来了,这样好的气氛,褚煦君在系统里,买了一点烟花和仙女棒。 「有火折子吗?」 褚煦君拿出:「帮我点上。」 仙女棒亮了起来。 卫凌一惊。 这是何物?居然会弹射出这样的火花? 「这叫仙女棒,好看吗?」褚煦君递给他一根。 烟花配谪仙,更添了一点梦幻感。 卫凌大着胆子接过,火光四射的,然后仙女棒就燃完了。 他闻了闻:「这是什么味道?」 褚煦君没听见,系统给的烟花有点古老,她还在研究如何点火。 她选的是拿在手里的简陋版,总不能把木头制的瞭望台给点了。 「好了好了,应该可以了。」褚煦君点了一支,拿在手上,「看。」 她指了指天空,卫凌跟着抬头。 十余秒后,一朵绚烂的白花冲上黑夜,点燃了星空。 卫凌瞪大了眼。 褚煦君一边欣赏烟花,一边看谪仙的面容,一时不知哪个更好看些。 卫凌:「这是……」 褚煦君:「这叫烟花,好看吗?」 「好看。」卫凌愣愣点了点头。 于是褚煦君就把一整包十支的烟花全部轰炸上了夜空。 褚煦君在瞭望台放烟花放得开心。 两人不知道台下已经乱成了一团。 「怎么了怎么了?」 「什么声音?」 「是匈奴又打过来了吗?」 「什么情况,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他们哪里管我们过不过年。」 「快跑快跑……」 「跑去哪里?这里有卫将军,怕什么?」 「对噢,忘了,今年我们有将军了。」 「还在响……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273章:如何将猪阉割 第273章:如何将猪阉割 赵紫芙过来的排场依旧很大。 她带来的人很快在宽敞的点兵台前搭了一个高高的棚子。 赵紫芙优雅坐在里头,哪怕寒风刺骨,她也挺直着身子。 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卫凌和褚煦君闻声过来觐见。 她只好派人过去。 过来伙头营的池嬷嬷板着脸道:「褚家大娘子,公主让你安排人,将这些要施恩的粮食,搬到棚子,由她亲自布施给士兵和流民们。还有,公主已经来了一刻钟,你该过去拜见公主了。」 脸上还嫌弃一身都是面粉的褚煦君。 不成体统,哪家的闺阁女子像她这般? 褚煦君头也不抬:「嬷嬷没看见我在忙吗?公主那等我有空就会过去。至于抬粮食的人,得找将军安排。这儿可没人听我的。」 一直被拒绝的池嬷嬷:「你!这是打算抗旨?」 褚煦君觉得好笑:「旨?圣旨在哪,安康公主是打算僭越,直接发布旨意吗?那我可得让将军好好上书到京州,申辩申辩。」 褚煦君只差没说出,赵紫芙配吗? 池嬷嬷却不敢承认自己说错话:「你,给我等着。」 赵紫芙身边放着这样的蠢人,她自己知道吗? 怕是知道的,不过又蠢又坏的人有时候很好用,赵紫芙便继续留着罢了。 池嬷嬷想去找卫凌,可根本没人告诉她,将军在哪里。 好不容易,有人开了口,她顺着地方找过去,那地的人又说将军刚走了,去了别的地。 池嬷嬷就这么被溜了整个大营,等她回到棚子前,赵紫芙早已不耐,这里太冷了! 她抬头见池嬷嬷,披头散发,好不凄惨:「这是怎么了?」 「公主,您要为老奴做主啊!他们欺人太甚,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我跟褚家大娘子说了,她压根就不理我,还将我轰了出来。我去找将军,翻遍了大半个城外,都没找着他。公主,他们这是公然藐视您啊!」 赵紫芙听到这里,自然也生气:「去,让人把褚家大娘子抓过来。」 卫凌在年节会去看望老兵、残兵,还有一些在今年于军中有恩的小人物。 压根不在意是安康还是安平公主过来。 他倒也吃到了褚煦君送过来的烧饼和饺子,听着沿途的人纷纷在夸将军夫人。 卫凌的脸上一直挂着与有荣焉的笑,惹得一些小女娘看着,红了脸庞。 这时,已经走到城东的卫凌才听到消息:「将军,不好了,公主说要去抓夫人!」 赵紫芙?她想做什么? 伙头营,围着满满的人。 禁军过来的一小队人马,在对上他们的时候,顿时气势弱了不少。 褚煦君看见了,给麦子一个眼神。 麦子便招呼着人过去:「禁军大哥,这一年辛苦了吧,这是我们女公子让人做的地瓜饼,甜着呢,赏脸尝尝?」 本来虎视眈眈看着禁军的士兵们,也纷纷跟着,将做好的吃食塞满他们的两只手。 手中有食物,便提不了刀剑。 带头的人还是尽责说了句:「褚家大娘子,我们公主请您过去。」 褚煦君还是笑:「公主真是太热情了,你快吃,吃完跟她说,我忙完就会过去陪她的。」 这些「领导」,想要扮演好人施恩收买人心,只是露个脸就要底下的人把功德贴到他们的脸上。 钱不出,人不出,动动嘴皮子,还要人哄着他们。 做什么春秋大梦? 褚煦君 这会儿自然明白,这便是赵紫芙那日说的——「与民同乐」。 那就让她一个人在这大冷天「乐」去吧。 赵紫芙屈尊降贵,坐在四面透风的棚子里,足足吹了一小时的风,还要维持自己端庄仁德的形象,不敢抱怨。 等了许久,池嬷嬷重新绑好了头发。 想继续站在赵紫芙身边最近的位置,已经有别的嬷嬷顶替了她。 办事不力,还想得公主的信重,是不能够了。 只要一次,公主便不会再给多的机会。 赵紫芙一直如此,她身边的人争得跟狗似的,她也不在乎。 禁军的人迟迟未归,身边守着她的人,闻见了满街上的香气,早已蠢蠢欲动。 赵紫芙终是忍不住:「走,去看看。」 伙头营里,褚煦君说是来帮忙,实际上也就动动嘴皮子的功夫。 她身上的面粉都是她伸手试擀好的皮软硬程度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营中的火一直烧着,整个人热烘烘,吃了一大碗的饺子,伙头兵还一直想往她的手里塞东西,褚煦君便指点道:「地瓜和土豆炸了之后,片的、条的、块的,都特别好吃。」 「现在是来不及晒了,等出太阳时候,晒一晒,那就更香了。」 「油的话,可以用肥猪肉来炼。」 「怕猪肉的味道太腥,可以把猪先阉割了。」 然后褚煦君的小案几上,便摆满了地瓜条、土豆片(薯片)等点心。 赵紫芙过来的时候,看见她,没冷着,没饿着,虽然是在污糟混乱的伙头营,但她众星拱月。 人人跟向日葵一般,朝着她,听她说话,等她示下。 火光照亮了褚煦君那张熠熠生辉的小脸,比什么都还要好看。 然后公主凑近了,就听见褚煦君在跟伙头兵们说「如何将猪阉割的事」。 赵紫芙:…… 这个话题是一个女子该说的吗? 何况她还是未来的将军夫人? 卫凌,他都不管的吗? 「末将参见公主。」卫凌赶过来了。 赵紫芙收拾好再次被震惊的表情,转过身,以最完美的表情:「将军快快请起。」 然后卫凌的眼神便落在了自家未婚妻的身上。 周遭的人都安静了。 褚煦君才结束她关于猪仔阉割后,肉味有多香,红烧肉放糖有多好吃的话题。 「公主,你怎么亲自过来了?都是我太忙了,赶不过去,公主不会怪罪吧?」 赵紫芙:…… 你在忙什么?说猪的事情吗? 欸,她连那个字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褚煦君又对卫凌道:「公主说过,她要在年节与民同乐,没想到她这么早就过来了,公主真是一心为民……」.. 卫凌:「不想公主竟一片诚心,是末将安排不当。沈将军,今日犒赏军队的事,便劳烦你带公主过去吧。」 沈右追:「末将收到。公主,请吧?」 于是赵紫芙连一张饼、一个饺子都没吃到,就被沈右追带走了。 第272章:同居的“坏”处 第272章:同居的「坏」处 两人意见不一致的时候,便显露出了男女「同居」的坏处来。 天色已晚,褚煦君也不好说要出去哪里(躲着),既然要喝药,一时也不能「睡遁」。 卫凌的面色明显不佳,可褚煦君向来是不惯着他的。 正当气氛僵持的时候,两个丫鬟先后进来了,手中并没有药。 屋中的男女齐齐看向她们。麦子明显感觉气氛不对劲。 喜妹却没有察觉似的:「女公子,拿药、煎药,庞军医都说他要自己来。倒像是怕我们抢了他的方子似的。」 褚煦君不解,看向卫凌。 卫凌想了想:「你给我的退烧药,有一次我拿了出来,给了一位高烧不退的病人,他对此药好奇,我曾言及是你给我的。」 作为军医,他是对药好奇了。 褚煦君点了点头:「无妨,那我们就等着吧。」 卫凌出去了。 留给未婚妻睡前洗漱整理的空间,也给自己梳理心绪的时间,他去找沈右追。 沈右追放下卫冷凝今日写来的信,还没有回信,就看着未来的大舅哥在这里,一杯茶接一杯茶地喝,黑着脸,但人不说话。 眼睛上的黑圈,越来越明显。 卫凌不想醉醺醺回去,大晚上的只能喝茶。 沈右追好心提醒:「这般饮茶,今夜怕是会无眠。」 褚家大娘子曾提醒他,这茶里有什么茶碱,容易导致睡眠不好。 卫凌一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沈右追:「卫兄为何心神不宁?难不成,你这里,真是褚家大娘子……打的?」 卫凌不想告知内里真相,只是问道:「从前,小凝不搭理你的时候,你都是如何排解的?」.c 这话,卫凌从前不好问,毕竟像是在揭对方的伤疤。 而那时沈右追几乎从不因为卫冷凝的不予回应,苦闷。 哪怕后来她喜欢上韦庄,他也是只是担心她,大过于自身的愤懑。 这是一个十足厚道、温柔的男子。 沈右追一听,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们二人现在住得这般近,女孩子给自己喜欢的男孩气受,那是很正常的。 男女思维本就不同。 沈右追想了想道:「小凝是小凝,我是我。 我有喜欢她的意向,她自然也有不喜欢我的自由。人生漫漫,我能提前遇到心仪且般配的女子,已经是一大幸事。 能看见她每日如花笑靥,便是风雨交加的日子,我也觉得阳光明媚。她的存在,便已经让我的心里比往常多出了十分的欢喜,夫复何求? 我从不需要排解,因为遇到她之后,我几乎没有不开心的日子。」 卫凌有些模糊的感觉到,在情感一事上,自己远不如沈右追心胸开阔。 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还算谦虚,到底世间女子的争相追捧,让他有些迷失了方向。 自大了。 直到遇见一个不怎么「搭理」他的,卫凌心里头别扭了起来:「若是,小凝她还不肯嫁给你呢?」 沈右追:「小凝还小,再者她前头还有你们二位兄姐,她晚点出嫁,这很正常。况且,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 他都还没谈够,何况是心性浪漫的小凝。 卫凌顿时手里的茶也喝不下去了,他为什么要主动过来找沈右追吃狗粮? ********** 庞军医没有找到机会开口。 褚煦君直接让人给他送了一整包的退烧药,以及她从配方 表上抄下来的,是中文部分的成分。 至于化学成分,她也抄不明白,再多的,便爱莫能助了。 庞军医大为感激,送回了一罐治跌打损伤的良药,特地指明,能涂脸,哪怕是眼睛。 卫凌回来。 乌发披肩,浑身散发着香气的褚煦君趴着等他。 卫凌:「怎么还没睡?」 褚煦君端着手中的药:「我给你涂一下?」 卫凌没有拒绝,主动靠近。 未婚妻一看就懒懒散散,怕是早困了。 他心下的火一下便散了一半,跪坐着,仰起面,侧着脸,闭上了眼。 褚煦君拿出药,一点一点为他上着:「忍着点。」 少女指尖温润,柔滑,身上的兰草香幽幽往他的鼻翼钻。 褚煦君的手尽量轻柔,眼睛却不由自主看向面前完美的脸庞。 下颌线清晰,鼻梁高挺,纤长的睫毛,菱形薄唇,五官无一不精致,单看脸满是少年感,再看他宽肩窄腰大长腿…… 不能再看了。 褚煦君干巴巴道:「好了。」 卫凌没有动,褚煦君不知怎地,也跟着不动。 半晌,少年低哑嗓音道:「我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 褚煦君一开始以为他说的是脸上的黑眼圈,然后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她的身子不易受孕,没关系。 这怎么可能? 他可是古人啊。便在卫家他是一言堂,他也不能没有继承人。 那岂不是浪费了这般好的相貌才能基因? 这话,褚煦君是不大信的。 卫凌起身:「早些歇息。」 褚煦君愣愣,回到被窝里。 再说了,他们是假婚约,他不介意这个,做什么?卫凌他,想到哪里去了? 迷迷糊糊,褚煦君还是睡着了。 梦里,她三年抱倆,又抱倆……一大群跟卫凌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萝卜头围着她,喊阿母阿母阿母…… 她被吵醒了。 外头天光大放,褚煦君甩开一脑袋满满的小屁孩。 太可怕了! 卫凌不见了身影,他一贯早起。 褚煦君不甚在意,她用了早膳后,便到后头集中煮饭的伙头营帐篷处。 年关将至,褚煦君打算跟营地里的人,一起吃饺子过年。 从今天起,他们要开始烧饼,用她带来的玉米、地瓜和土豆。 这三样东西烤出的饼,尤为香甜。 然后擀皮、做馅料,包饺子。 一屉一屉的蒸饺,一锅一锅的汤饺,往外头的各个帐子,各个鼎食点送。 士兵们吃过后,感念将军夫人的恩情,纷纷过来帮忙。 人人面上洋溢着年节的喜气,纷纷讨论:「你吃的那个是玉米吧?我这个是地瓜。」 「地瓜更甜一些,甜丝丝儿的。我们换着几口吃。」 「好啊好啊……」 「将军夫人真是好人啊!人来了,还带这样好吃的东西过来。」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过了年之后,还有没有得吃。」 「现在有就吃着吧。」 「说得对。」 这时外头有人高呼:「安康公主到!」 第271章:他诈她的 第271章:他诈她的 又来了。 这些京州的大人物又来收割卫凌刚养好的「韭菜」了。 有本事自己去养百姓,养军队,一天天过来抢,算什么本事? 褚煦君内心开骂,面上却依旧笑得单纯:「太好了,那我就能常见到公主了。可惜军中的帐篷不够用,我跟将军都只能合用一个。再说,这帐篷也太简陋了些,公主金枝玉叶,怕是委屈了公主。」 池嬷嬷没忍住:「孤男寡女,便是订婚,也不当在婚前行此荒唐。你,简直……」 赵紫芙没有呵斥嬷嬷。 便是连她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确知道,男人有很多心思,便是厉王老成那样,父皇胖成那样,他们也还是会有别的心思。 可是,没有人,会直接讲出来。 他们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在面前套上一个好看的借口,比如仁义、道德,品性…… 赵紫芙心里不屑,但她在面上一直也是照做的。 在宫里,她的趾高气扬都是在面对已经打败的人,才会显露。 平日里,她出门还是会装一下的。 这个褚煦君怎么回事,她是连装都不会吗? 对褚煦君的现代灵魂来说,男女合租一屋,有什么问题吗? 要不是原身的年龄还太小,能真的睡到卫凌那样的谪仙,上辈子的褚煦君在现代做梦都会笑醒。 当然,碍于合约,怕真睡了惹出麻烦,褚煦君还是会克制自己的。 赵紫芙连留下用一顿晚宴都不曾。 「我是不是把公主吓跑了?」今日的晚餐,还是许久没有尝到的地瓜粥。 也不知是太久没吃到,还是古代的食材比较原始,激发出了地瓜更纯粹的味道。 卫凌更喜欢吃玉米:「不必在意。」而且未婚妻把公主吓跑了,不是更好吗? 显得她在意自己。 褚煦君看着卫凌似乎有些得意的脸庞:「她会相信吗?」 相信她是这么一个愚蠢的笨蛋美人。 太久没演戏了,技艺居然有些生疏,都没自信了。 「加上我脸上的伤,她大概是会相信的。」 毕竟要不是太蠢,怎么会动手打卫凌呢? 赵紫芙没有那么聪明,或者说没有她自认为的那样聪明。 她能活下来,还成为厉王捧着的公主,靠的是她在宫城里的野性和直觉。 褚煦君没忍住瞪他,就一定要提自己不小心打了他的事吗? 以卫凌的身体素质,估计到了晚上就该消了不少,可看着他似乎还加重了。 不会故意留的吧? 不对,褚煦君反应过来了:「我们隔着屏风,那么远,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床边?」 不然她怎么打得到他? 卫凌:「你是不是不知道……」少年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褚煦君冷哼:「我可不曾梦游过。」别又想哄骗她。 「那大概就是我梦游过去了吧。」不能再继续讨论这个,卫凌挑起新的话题,「我让庞军医来给你看看。」 「看什么?看你越来越黑的眼眶,还是我突如其来的梦游?」褚煦君没有好气,没想到她找到的「君子」,演技居然跟她有得一比。 卫凌很是温和,神来一笔:「无名跟我说,你出了济州就大病一场。」 桃无名居然连这事都跟卫凌说了? 不是褚煦君质疑卫凌跟好友们的交情。 而是看原书中卫凌一心扶持好友朱祁上位,都会以为他 们二人能好得穿同一条裤子。 但事实上,在褚煦君看来,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可能比塑料也硬不了多少。 至于桃无名能将性命交到卫凌手中,但他们平时相处不是你损我,就是我吐槽你。 感情倒真实了几分,就是不太像是会私底下谈论关于她病不病这种事情的样子。 褚煦君脸色不大自然:「早好了,就是着了凉而已。」 卫凌更是变了脸,「大病一场」,不过是他诈她的,这个反应,更是坐实了她当初一定病得很厉害。 「延城百姓和卫家军都当记得你的名字。是你的粮,喂饱了他们。」 褚煦君听到这话,妥协了。 这个旭风公子,居然「威胁」她。 她要是不看医生,就要将她是幕后「粮食爸爸」这件事公之于众。 闷声发大财,才是硬道理。 她还要扮蠢去对付赵紫芙,哪有时间给自己「搏名声」。 于是,庞军医来了。 很快,褚煦君便发现,这位便是在老贞王爷面前都不卑不亢的老军医,对她的态度居然很是恭敬。 「很早便要来拜访女公子,今日终于再次得见。」 这样的美人,庞军医自然记得他们初见的时候。 「麻烦庞军医了。」 「不敢不敢。」 庞军医诊得仔细。 久到,外头的卫凌和里面的喜妹、麦子都面色凝重。 卫凌出声:「庞军医,如何了?」 庞军医回过神:「哦,回将军的话,女公子身子没什么大碍。前阵子确实伤了元气,不过这些时候养了回来。就是……」 褚煦君:「但说无妨。」 她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比如灵魂跟原身的身子不契合之类的? 「女公子别担心,就是你的身子底子不知为何比别的差了些,我想多看看,再开对证的药。」 常人体质分阴阳,分虚实,但褚煦君的体内却十分矛盾,似乎二者都有,互相对抗,才导致她底子不好。 当然正常的起居没有问题,只是若是要练武,便是不能够了。 再者,要孕育下一代,可能也会比较困难。 真的不能练武啊,那是挺遗憾的。褚煦君早察觉了,很快接受。 至于下一代……古代生孩子的死亡率,早就让褚煦君望而生畏,便是美男也不能让她拿自己的第二次生命冒险。 这个也可以忽略不计。 庞军医一一说着。 褚煦君道谢,丫鬟一个去拿药,一个去熬药。 她这才发现,帐篷内的气氛不太对劲。 卫凌沉默了。 褚煦君这才反应过来。 她不想生,却不代表卫凌不想。 琳琅卫氏家主,嫡脉独苗苗,他肯定是需要继承人的。 想到这里,褚煦君对他温婉一笑。 卫凌的心火顿起,他看懂了。 他的未婚妻意思是,反正他们是假的,解除了婚约之后,到时候他想找谁生都可以。 真当他是谁都可以吗? 第270章:只要她抢过来便是了 第270章:只要她抢过来便是了 「叔叔,他们说假话。我从小就跟宫婢们一起长大,干活。我怎么会是公主啊。」赵紫芙脸上有着明显的恐惧,和一点懵懂,哭得也不丑。 她是故意露出身上的信物,让人看见,等着别人去告密,等着厉王主动召见她。 「你叫我什么?」厉王突然笑了起来,他的身边已经许久没人敢这么跟他亲近了。 赵紫芙等他笑完。 厉王抓着她抱住自己大腿的手,翻开来看。 这不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公主,应该有的手。 粗糙、干瘪、裂开,指甲缝隙都脏了,还有厚厚的茧子,非长期干活不可得。 「可有人说,你叫赵紫芙,是西邺的二十三公主。」厉王拿出信物,「乖儿,你可认得此物?」 赵紫芙面露喜色:「原来它在这里。我还以为丢了呢。」 「它是你的吗?」 「现在是我的。」意思,之前是别人的。 面前女孩的理直气壮,再次逗乐了厉王,他更为温和:「噢?那你告诉叔叔,本来是谁的?」 赵紫芙便低着头,表明若是可以,她不想说。 厉王却更高兴了:「……那个人可是死了?」 赵紫芙想了想:「我拿的时候,她已经不会动了。」 「很好。以后,你便是西邺的公主。」 「啊?可我没有名字。」 「没关系,从现在开始,你有了。就住在星辉阁,怎么样?」 「好啊,那里又大又高。」 厉王还是笑,没有放开她的手。 「叔叔,这个我能拿回来吗?」 厉王将信物递给了她。 「谢谢叔叔。那个偷我东西的人在哪?」 厉王好奇:「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打她。」 「如果你打不过的话,怎么办?」 「那只能暗地里动手了。但一定不能放过她。」 厉王再次哈哈大笑,手无意识捏了捏她。 赵紫芙忍住了恶心,任他牵着。 在那以后,赵紫芙「又」当上了公主,恢复了「趾高气扬」,只在厉王面前伏低做小。 她的梦境还在继续。 很快她抓住了其中的一抹信息,在她被下毒的时候,京城已经不是厉王在做主。 新的主人,姓朱。他有两位妻子,第一位只是占了名分,第二位才是他的真爱,姓尹。 于是,在赵紫芙的推动下,厉王让陶达带着三十万大军出发了,打算先下手为强。 姓朱的当了皇帝,她死了。那假如换了人当,她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可惜,陶达是个草包。厉王再生气,朱祁也还在进京的路上。 赵紫芙在梦中又得到了最新的进展,关于守护延城的卫凌。 于是她来了,在没有一兵一卒的情况下。 厉王只给了她一支能护送她抵达的禁军,问她敢不敢? 「只要叔叔让我去,我就去。」 「你是西邺的公主,委屈你了。」 「叔叔是对芙儿最好的人,我不委屈。」 「好孩子。」 头发花白的老头,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恶心。 但他仍只是喜欢摸她,并不真的动手。 和年迈的厉王相比,赵紫芙看到卫凌的时候,都没忍住眼前一亮。 这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梦里预示,他以残躯守护了延城,抵挡住了 西北铁军的入侵。 也是他,一力护着朱祁进军了京州,拿下了厉王。 赵紫芙不能理解,她平生没有遇到过这样一心不为自己的人。 卫凌手中有兵,他自己也身负才干,为什么会服从于朱祁? 若是进京的人,不姓朱,改姓卫,她是不是也就不用死了? 梦里再次告诉了她答案,那是因为卫凌的腿残了。 残疾尚且不能做官,何况是当皇帝。 好可惜…… 醒来,赵紫芙让人帮她查这些人的消息。 当她知道,卫凌还没有残的时候,她想立刻赶到冀州延城的心,都着急了几分。 等赵紫芙真的看到卫凌的时候,浮上来的念头便是,她一定要抓住他! 但他已经有了未婚妻,还是上辈子朱祁的第一个大老婆。 这是怎么回事? 赵紫芙也很快想明白,很简单,梦毕竟是梦。 梦里的卫凌腿还残了,现实也不没残吗? 也有可能他是在之后残的,现在赵紫芙也不能直接告诉卫凌:你会伤了腿。 这样的伟男子,寥寥无几,自然是会有很多人抢的。 她的父皇生成那般,肥胖得五官挤在了一起,不也还是有很多人争着抢着上他的床。 卫凌这样好,只要她抢过来便是了。 但卫凌开始躲着她,明明自己什么都还没做,他受了伤,不肯见她。 没关系,她可以先把他的未婚妻喊来,处理掉。 有人跟她说,在外头直接解决比较好。.. 赵紫芙不喜欢,她喜欢亲眼看到人。 只要看到人,她就会知道,要如何解决对方。 这是她的本能。 没看到人,如果派出去的,杀错了,又骗了她,那怎么办? 没看厉王那般厉害,到现在也没发现她原本就是赵紫芙。 当时信物确实被宫婢带走,她爬出来的时候,也真的捡了回来。 半真半假,向来是最被人相信的话。 现在,褚煦君来了。 在梦里,她还是皇后。 宫里的皇后,都是很辛苦的,她们很多事不能做,很多话不能说。 但所有的美人还是想当皇后。 赵紫芙能理解她们。 褚煦君长得这样好看,姓朱的都不喜欢,那尹月得美成什么样子,才能让姓朱的神魂颠倒? 不过褚煦君一开口,赵紫芙便猜到了,难怪朱祁不喜欢。 男人都喜欢会装的,骂人、打人、说真话的,他们都不喜欢。 要会哭,会笑,会扮蠢,会使小性子。 而面前的美人,她居然喜欢说真话。 原本赵紫芙想好的所有招数,在现在看来,都不如顺着面前女子展示出来的方法好用。 褚煦君「天真」道:「那公主便常来看小女。我会很多时新的美食,到时候请公主一一品尝。」 池嬷嬷依旧面露不屑。 赵紫芙却笑得灿烂:「正好,本宫便是为了年节的事来的。这延城外,百姓众多,本宫为皇弟亲到延城督军,自当与民同乐。」 第269章:她早就该死了 第269章:她早就该死了 公主赵紫芙确实是第一次见褚煦君。 包括她知道的,被朱祁放在心尖上的人——尹月,她至今也没有见到。 在厉王兵临城下,谈成条件进城后的一段时间后,赵紫芙开始陷入了噩梦之中。 梦的内容一直是同一个。有时候重复,有时候会往下走。 但结局是相同的,那就是她不久就会死了。 她每日就在梦里死了一遍又一遍。 每每醒来,不太容易分清身处现实还是梦境。 最初的疼痛让她几乎难以起身,到后来逐渐有些麻木。 最可怕的是,梦里没有显示谁是凶手。 她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很多人的眼中钉,太多的人要杀她,所以她躲了起来。 哪怕这里什么都没有,每天要干很多很多的活。 可她还活着。 梦里她是中毒死的,七窍流血,死后无碑。 很多时候,赵紫芙都不知道,是身为公主,死于悲惨痛苦,还是七窍流血的身体疼痛,这二者到底哪个让她更难以忍受。 起初,自然是被疼痛袭击,皮囊受苦引发了极度的恐惧。 慢慢地,她习惯了最后的疼痛过程,甚至有时候可以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在梦中把自己唤醒。 避免了日夜的折磨,回到冰冷的现实里,继续分析梦境里这一次给出的新内容信号。 第一次做梦的时候,赵紫芙的想法是,原来她是这么死的,倒是符合她的认知。再等到做梦的次数多了,她领悟过来,她相信自己最后是这么死的。 她其实早就该死了。 赵紫芙,在先帝的公主里排名二十三。 她的母妃是一不知名的宫婢,在皇帝酒后被宠幸,无人得知的时候,生下了她。 宫婢难产而亡,她生下来,连自己的生母都没有见过。 至于她的父皇,她几乎也不算见过。 父皇的孩子太多了,他又太老了,一个个都认不过来。 何况,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的享乐。 要不是有几个同样的宫婢看她可怜,把她养大,不停告诉她,她是公主,应当在年节的时候去拜见自己的父皇,她最好求着他,这样她的日子可能会更好一些。 她去了。 在重重的纱幔之后,父皇的身影隐在其中,几乎不现身,只是传出他酒意深重的嗓音。 靠着自己的嘴甜和识时务,她才真正当起了公主。 有了父皇的「疼爱」扯虎皮,她之前的日子过得不算差。 那些救过她,养着她的宫婢也被她好好保护起来。她平时身边用的都是其他的人。 废了死了,她也不管。 在厉王进城的时候,依旧是这些宫婢将她藏了起来。 她躲在木板下的暗间,从木头的缝隙间,眼看着那些宫婢一个个,被杀死在她的面前。 鲜血自缝隙中流了她满头满脸,把她的曲裾染得更深,血腥味弄得她整个头都在发晕。 靠着小小暗间里藏着的水和硬得发干的饼,在她连尿都喝的时候,外头一切似乎平静了。 她溜了出来,混入她从小最熟悉的宫婢群体中,睡在人挤人的大通铺,每天醒来干活到深夜,只吃一顿。 慢慢她才知道,宫里除了最小的皇弟,其余人都死了。 夜夜笙歌,饮酒,宠幸美人,声音总是戴着浓浓醉意的父皇死了。 那些在后宫耀武扬威,每天都在你争我夺的宫妃美人也死了。 她那么多的兄弟姐妹,见过没见过的,跟她吵没跟她吵过的,都死了。 只剩下一个新的皇帝和没人知道的她了。 赵紫芙便更加小心翼翼,她长相普通,又总能笼络到最有用的人,她又活了下来。 然后她便开始做噩梦了。 赵紫芙渐渐相信这是上天给她的一个预警。 其实无论是自己的身死还是无名,这些对她来说似乎都无关紧要了。 若是她对这座皇城有一滴的感情,那她会想着跟随父皇而去。 但她没有。 她只想活着。 至于被夺国的深仇大恨?在自己的小命不保,且对父皇这种代表着家人的词汇,都显得陌生的时候,她甚至没有这个概念。 直到那天,她被派去照顾,很久没在人前出现的皇帝。 赵紫芙的皇弟。 观察了很久,又想了很久,赵紫芙终于确定,这个皇弟,是假的。 她有些兴奋,这一定是厉王的把柄,她能用这个跟他谈条件。 在赵紫芙看来,厉王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她的父皇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他只想舒服躺着,不想知道任何会让他觉得难受的事。 但厉王杨贾不一样,他想知道所有的事情,哪怕会让他难受得想杀人,他也一定要知道。 残忍自负,矛盾多疑,而且他不如天下人说的那样,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恰恰相反,他很在乎,尤其是在他离梦想中的龙椅那样近的时候。 只是因为自己早年的一些做法,到底还是传扬出去了不善的名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再如何补救也不太来得及了。 其他的对手更是抓着这一点不放。 所以厉王留了一个皇弟,用来证明自己进京是「名正言顺」。 反对他的人已经够多了,他已经没办法一个个打服了。 他杀的人太多,很多厉害的人都被他杀了,现在手中的兵掌控力是有了,但剩下的人,比如那个带着军队去往禹城,又逃回来的陶达,这样的蠢材都算不错的了。 厉王自己能带兵,但他现在比最初惜命多了,不肯轻易上战场。 在这样的情况下,赵紫芙见到了厉王。 见父皇的时候,她大部分时候是笑,哪怕是哭,也得配合着父皇笑,如此父皇才会愿意见她。 但第一次赵紫芙见厉王,便是怕得一直哭。 只要想想自己的亲身经历,赵紫芙哭得很真切。 厉王没有三头六臂,他甚至比一般人还要瘦弱,个子很高,头发已经花白。 长着一双狭长而爱笑的眼睛,笑起来,像个和蔼的大伯伯。 赵紫芙哭到不能自已,慢慢伏在了厉王身下。 厉王低下头,笑着看她,声音阴柔:「他们说,你是公主?」 居然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001、穿书 文by一蒿戈 回廊广屋,高耸瓦顶,淅淅沥沥的春雨滴落化为清水,从黑瓦缝隙中滴落黄土,融入墨色,消失不见。 春雨贵如油,如情人呢喃、如女子低语,缠绵、依恋、密布织就铺天盖地的网,笼罩人间,带来希望和喜悦。 只是眼下,有些扰人。 褚煦煦先是听见了雨的声音,尔后才是尖锐刺耳的话语。 “这都什么点了,氲氲还没醒?不是我催得急,而是大兄那边还在等她去奉药。我这一天天多少事都操心不过来,偏偏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氲氲可是咱们臻安郡出了名的孝女,便是刮风下雪不曾一日懈怠。怎地今日如此?真该让郡上的人都看看,这孝女如何行事。 哎哟,该不会是病了吧?这家里病的人已经够多了,可别再添一个。呸呸,瞧我这张嘴……瞎说。” 好是聒噪。 褚煦煦眼睛尚睁不开,半抬起身子…… 便有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女公子可算醒了。再不醒,外头那位还不知道说出什么来……” 女公子? 这哭丧脸、力气大如牛的丫头是谁? 褚煦煦望向四周,陶土火炉、黄泥敷粉墙壁、棉垫座椅、小方几,和自己身下偌大的阶梯木地板做榻。 黑白画风的日式榻榻米? 昨夜她不是加班在公司休息间睡着,怎么一眨眼人就到了这?是自己失忆,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出国旅游了吗? 身子太沉、眼皮也沉,褚煦煦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女君,妇早说了,女公子昨夜感染风寒,难免起迟,劳您再宽限一二刻。女公子近来劳累,实在是……” “瞧你老货这话说得,家中就我一人操持,要说劳累,谁能比得上我?我每日,啊!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猫晚,啊!哪件事不需要我来打理,怎么就我没有生病躺下的权利?是不是? 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娘,能比上我这媪人还身子骨差,家里日日好吃好喝养着,也不是让她来伺候我,那是伺候氲氲自己的亲阿父,她这都不肯吗?传扬出去,到底是谁的名声不好听? 你给我让开,你们就惯着她,让我来叫起她这把懒骨头……起开!褚煦君!褚煦君!你给我起来!” 褚煦君??? 这名字有点耳熟……女君、女公子、阿父、妇…… 非得这么说话的书,褚煦煦看过一本。 女主跟她的名字就一字之差,因此她还记得,书名叫《皇帝的娇娇心尖宠》。 褚煦煦:…… 看这书时候可把她气得够呛。 记忆突然袭击而来,褚煦煦“啊”了一声,扶住脑袋,忍着疼。 “女公子……”丫头孔武有力的手扶着她。 “哼,褚煦君,你少装模作样,不就是觉得叔母苛责、亏待了你,才这般给我脸色看,居然让一个老妇在外头拦了我半天。”二叔母冲了进来,见小女娘坐在榻上,低着头,看来真的是不舒服,她转了转眼珠子道,“氲氲,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啊?叔母刚急了些,可不是真的怪你。氲氲……” 褚煦煦再抬起头,方才冷静的神色顿时一转,化为柔眼水眸,粉唇微启,声音软糯:“叔母,咳咳,是氲氲身子不适,劳烦叔母挂心,氲氲这就起来……” “哎,别,要不你再躺躺。只是你阿父的药已经熬好了一会儿,虽说是回春了,可这天还寒着,还有这雨下个不停,再放就真的凉了。氲氲啊……” “氲氲明白,叔母且先去忙,我很快就过去朝晖堂。” 褚煦煦起来,丫头很快为她披衣穿戴,卷上浅色的曲裾,头戴一支银柄玉兰簪。 原身可真是有个“好”叔母,堂堂郡中望族大姓,百万田宅财产,作为唯一的嫡女,居然穿得如此寒碜。 这是想下谁的面子? 妇人过来,面带不舍:“女公子,先喝点小米粥,垫垫肚子,这一过去又得半天才能回来,没时间吃东西。” “阿竹,你先过去看看小六,他昨夜没睡好,我有点不放心。我没事的。”褚煦煦淡淡开口。 记忆其实不多,但事有点多,得一件件处理才行。 “喜妹,我们走吧。”褚煦煦落到了大力丫头的后头,实在是虽然原身的记忆有了,她自己也记得全书的大概走向,但是她本人实在是个路痴。 便是原身走过千百遍的地方,她也不认得,不让丫头带路,一旦暴露原身已经换了芯子,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喜妹“哎”了一声,没有多想,就走在了前头。 这个力气大的丫头心思简单,但那个妇人阿竹细腻忠心,不大好糊弄,这才先支开她。 甫穿越,刚装了个壳子,总得走两步,重新适应言行举止。 褚家不愧是臻安郡的大户,亭台楼阁、高门大院、雕梁画栋、气势恢宏,回廊、曲苑、假山、流水、石雕、花草,无一不精致大气,百转曲折。 褚煦煦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的破地方,她睡着了都能被雨滴“嘀嗒”声吵醒,可见一斑。 那是冬冷夏热,穿堂风过,半点也不养人的地。 原身也真是傻,随便来个人说她的八字和褚家不合,得挪地方才能为褚家换风水。 为了阿父阿母的身体健康,她二话不说,就从自己的绣楼里搬出来,也不知道那样的好地方便宜了哪里来的臭丫头。 罢了,原身性格软弱,做的蠢事这都还排不上号,叹气无用。 不过,原身有一件事做对了,那就是把自己招来,为她完成心愿。 好眼光。 至于为何自己在这,怕是熬夜太多猝死,捡了原身一条命,替她完成心愿,对等交易的事,褚煦煦,认了。 眼下褚家的事,最急的当属原身阿父褚夏的朝晖堂。 褚煦煦开口:“再快些。” 喜妹当即加快了脚步,偏偏住得那样远,想赶来都要走一刻钟。 这要真出事,原身根本就赶不及,反而让对手全部布置好了。 她就乖乖等着落套,当待宰的绵羊。 褚家家主嫡长子褚夏的院子,老远便闻到一股极浓极苦的药味,一看便知缠绵病榻已久,闻着都是腐朽沉闷的气息。 明明不是。 喜妹熟门熟路接过外院熬药女娘手中的黑漆刻花盘,上面放着白玉碗。 盘和碗倒是精致,可惜装的是害人的药。 拐过圆形垂花门,进入褚夏的屋,褚煦煦摆了摆手,屋内的丫头福了福身就下去了。 连一声女公子的称呼都没有,之前管家叔母说是怕扰了家主养病,便免去了这些许虚礼。 轻飘飘的一句话,无形中又压了褚家嫡女褚煦君在家中的地位一头,弄得她真成侍药女娘似的。 等门被带上,褚煦煦确认无人,便将药倒掉。 “女公子……”喜妹忙掩住自己即将惊呼出声的嘴。 褚煦煦比了禁言的姿势,然后道:“你现在就去荣和堂的配间请白老先生过来,无论用何理由。记住,先别声张,快到院中时再将动静闹大,明白吗?” 喜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一眼榻上死气沉沉的家主,点了点头,就去了。 褚煦煦捏了捏自己的小胳膊,原身瘦得,竹子都比她还好些。 不过褚夏病了许久,身上也是皮包骨,她应该能行。 褚煦煦来到榻边唤道:“阿父,阿父……” 看来睡得很沉,她半抬起病人,将他的脸侧向一边,脚上勾来大盆,手在病人的后背处摸着穴位,然后将手探入病人的喉咙舌根处,轻压。 褚夏骤然弹起,“哇”地吐了。 002、救父 吐了就好。 褚煦煦清理了病人口鼻的污垢残留,放平病人,侧着他的脸,防止再呕吐回流导致窒息事故。 然后洗净自己的手,再一一为褚夏擦净身上的残污。 做着做着,褚煦煦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这不是她的眼泪,是原身还留在身体里的反应。 褚煦煦:…… 别呀,这时候又没人,哭给谁看? 啧,浪费了。 褚煦煦控制不住原身的反应,“嘤嘤”的声音,依旧漾在药味、呕吐酸味的屋中。 床上干枯的手突然抬起,抚了抚褚煦君的脑袋:“氲氲,别怕……阿父在。” 褚煦煦抬头,见病人仍旧没醒,只是身为父亲爱护女儿的本能。 原身的一家都是好人,值得她救。 现在就看那大力姑娘给不给力了。 趁着这段时间,褚煦煦在自己的脑海里复盘《皇帝的娇娇心尖宠》一书。 原身父母双亡之后被叔母一手安排嫁给了男主,书中未来的英主皇帝。 英主倒是不假,只是渣男也是个渣男。 成婚不久,新郎便撇下新娘出门打仗,再回来时身旁跟着一位有权有势、身怀六甲的大美人,称这是他在外打仗娶的平妻,要原身宽宏大度,为自己的伟业,和美人相敬如宾。 然后书中就是大量皇帝跟美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误会、解开,配角倒霉,然后重复误会解开,配角倒霉,但男女主依旧情深深的情节。 原身自然是那个在男主眼中嫉妒、丑陋的恶毒女配,可原本她只是一个失去双亲的可怜孤女。 家中的五个弟弟,三个为男主的皇位献出了生命。 最后她虽当了皇后,然而成为皇帝眼中钉的原身,不久就成了千万人唾骂的废后,在冷宫过完最后的日子。 而她的嫡子,原本的太子,因气愤母后的不公待遇,和她的两位侯爷弟弟愤然造反,亦被车裂而亡。 其余皇子、公主不得皇帝喜欢,无一不落了个凄惨下场。 原身这一生,从父母双亡、和五个弟弟相依为命,嫁给男主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悲剧。 哪怕她是原配,也成了男主和女主真爱之间的“小三”,徒惹笑话。 从头到尾,嫁人不是她能拒绝的,皇后不是她想当的,废后也不是她能做主的,弟弟们惨死她救不了,孩子们结局惨烈,她亦无能为力。 便是那些所谓的恶毒计谋,都是他人借了她的身份,对她的陷害,可男主眼里从来她都是错的。 原身从未害过任何人,她只是太听话、太柔弱,落了在冷宫吐血而亡、孤苦伶仃的结局。 甚至连她自己都认为德不配位,理应如此。 死后只以“贵人”之仪式下葬,皇帝称其“生前已配享皇后尊荣,其弟其子忤逆犯上,其不得株连已是大赦之恩,岂能再配后位的隆重葬礼?” 只因他不爱她,便连一口好棺材都不给。 男主高呼“朕死后亦只有尹后与朕同葬”,她的死只是男女主又刷了一波恩爱情节的工具。 褚煦煦不小心入坑,又本着打开的书就要看完的强迫症心态,把自己气得差点升天,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原身这样的一手好牌,望族唯一嫡女,身份尊贵、容貌无双、性情得宜。 便是父母双亡,解决掉叔母,掌握了自主权,想做什么不行? 五个弟弟都这么有本事,靠着他们,便是不嫁都能吃香喝辣过一生。 《皇帝的娇娇心尖宠》文笔过人、情节流畅,甚至女主都是个好女主,一直相信原身。 男主在认为原身犯错之前,对她也甚是尊重。 夫妻之间也只剩尊重,未尝不是一种悲哀。 书中除了男女主的爱情和原身的背景板,还将男主的事业线描写得极为恢宏大气、荡气回肠。 西邺末年,天下纷争,群雄四起,抉择之境。 追随怎样的雄主,跟选择怎样的丈夫一样重要。 按照褚煦煦自己的心意,她不想选丈夫,但在这古代,女子想单独立户,几乎不太可能,就算有五个弟弟,也不好行事。 幸而书中类我国先秦时代,民风淳朴、嫁娶相对自如。 倒是可以先订个婚,再守个寡,在这乱世想找个随便就死的男人还不容易,计划通。 但哪怕是个名义上的“先夫”也不能随便,褚煦煦把男配们捋了捋。 找到了,皇帝男主的好兄弟,惨死的卫凌大将军。 这可是条真汉子,明明不输男主什么,自己就是一员最勇猛、最正派的大将,只是认定男主是天下英主,一路扶持,最后守孤城被破,英勇就义、全家为国捐躯。 这一役基本奠定了皇帝的赢面,助他登基。 在读者褚煦煦看来,他死得不太值得,死在一群小人手里,而这群小人事后各个都不满皇帝的分封,蹦跶得老高,弄得皇帝再把他们搞死或者弄进大牢一次。 何必呐,就让这个大将军卫凌活着,好好收拾他们。 再挑个备选,她记得有个人丑,但心灵绝美极其温柔的男德选手叫右追。 又追!是个好名字。 很好,首选猛-男将军,温柔丑男备胎,计划很通。 褚煦煦看了一眼门口,喜妹太慢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下一秒,屋外传来喜妹老大的喊声:“家主,家主,他不行了,老先生您快点。” 褚煦煦:…… 我可没教她这么说。 老先生给褚夏把脉的时间,叔母如预料中那般赶来,捂着鼻口进来:“怎么就劳动白老先生,氲氲你这孩子,可真不懂事……” 褚煦煦当场开始演:“叔母,都是氲氲不好。今日来迟,竟叫阿父不适,突然就吐了。氲氲实在害怕,还是喜妹她机灵寻了医师过来,叔母,若是阿父有个好歹,阿母、氲氲和弟弟们可怎么办才好。还好,叔母你来了……” “没事没事,大兄必定没事的,多少次都过来了,氲氲先别哭。我过来前让人去请照看大兄的刘大夫了,放心吧。” 这叔母可真有意思,大母无事都在配间安排了个老先生表示孝顺,反而是阿父阿母缠绵病榻,大夫却不在家中,寻常还得着急去请。 这一来一回,人不早噎死了。 真是好盘算。 叔母的眼底亦是一沉,难不成大兄的日子就在今日? 不枉她早上亲自到褚煦君的院中把她叫过来。 这可真是……太好了。 003、换医 003、换医 “这,不太对……”白老先生皱着眉,继续细细把脉。 闻言褚煦煦观察叔母的神情,仍全是关怀着急的神色,好演技。 叔母还安排人去把准备出门的叔父褚秋叫回来。褚秋如今才是褚家的真正掌权人。倒省去褚煦煦还要想借口请人来的功夫。 白老先生起身:“这家主用的药在哪?” 褚煦煦上前指了指地上:“老先生见谅,氲氲进屋见阿父呕吐,一时情急将药摔倒了。阿父是不是因为未能及时用药,才吐的?” 白老先生道:“无妨,你先别急,我再看看呕吐物和药物。” “老先生,要不要先开药给阿父用上?” 叔母忙拉住褚煦君:“氲氲,老先生自有成算,你着什么急,别添乱了。” 还开药干什么,不枉她动了那么久的手脚,总算见效了。 白老先生看了两人一眼,静静蹲下研究。 喜妹在一旁乖巧安静,看完这个看那个,虽然她听不懂今日女公子的话,但总觉得女公子和从前,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可是阿竹说过自己没事不要思考,她想不明白的。 白老先生很快恍然大悟道:“啊,是那个。白苜,放错药了。哪里来的庸医,这是要害病人。” 叔母闻言当即色变:“这,老先生,话可……” 屋外传来一洪亮正气的男子低沉嗓音:“老先生,此话当真?” 随着声响,褚家掌权人、原身叔父褚秋踏进屋内。 他来得急,尾音还带点喘。 褚煦煦看了叔父一眼,记下了他此刻因褚夏之病着急赶来的喘气。 “老爷,你回来了。”叔母忙迎上去。 褚秋不看她,只是跟白老先生客气行礼,又看了一眼榻上的大兄,默默站到了褚煦君的身旁,对她不经意点了点头。 白老先生回礼:“回褚二爷的话,这药方其他都没什么问题,只是有一味药,是错的。不知何故将白术换成了白苜,虽一字之差,但药性相反,导致药方虽无大过,可对病人无益,久而久之,反而是害。 今天家主吐出来了,倒是好事。老夫马上开药,为家主缓解一二。” “如此,便劳烦白老先生费心了。”叔父看了叔母一眼,又行礼。 此时刘大夫正好到了门外和叔母对了一眼,连忙进屋,高声道:“白老先生怀疑我的药方,为保德善馆的名声,老夫不得不开口,和您说上两句。” 叔母上前道:“是啊是啊,老爷,这刘大夫是咱们先前费了老大功夫寻来的医师,一开始也是他让大兄的病情稳定下来不是吗?” 白老先生冷哼了一声道:“别跟老夫扯这个。我说的是有一味药不对,没提药方的事。医者理解不同,这跟你们医馆的名声无关,让开,老夫现在要去开药。”学医之人,草菅人命,听他说话,都是污了他的耳。 “褚家是臻安郡的大户,当初寻到我,也是秉着仁心仁术,今日被疑,那恕老夫技不如人,告辞。此后,望褚家可别记恨德善馆才是。” 叔母着急看了叔父一眼。 褚秋这才道:“刘大夫留步。医道一事,我们确实是门外汉,让您老不高兴是褚家不对。褚大,去拿之前的老山参赠于刘大夫,望您不弃、海涵一二。” 德善馆是臻安郡的大医馆不错,但刘大夫这人,有没有问题就不好说了。 褚秋细细辨别了面前的大夫,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转过头先安慰了侄女一句:“氲氲别怕,大夫说今日吐了是好事。大兄很快就会没事的。” 褚煦煦心想,有她在,自然是很快就没事。可你这句话,未免太空,既如此,又着急过来干什么?是想捞褚夏还是想捞叔母? “既然会好,闹出这么大动静,把白老都请过来是怎么回事?” 褚家的老夫人,一身黑衣金簪,踏了进来,神色不虞,将盘虬的拄拐敲得“邦邦”响,半点不顾及屋中进气少出气多的病人。 叔母忙上前扶住她:“大母,您怎么过来了?” “有人问都不问一句,就把我的医师都叫走了,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能不来看看吗?”老夫人身宽体胖,走路很慢,说话却很是洪亮。 褚煦煦从方才就一直低着头听周围人讲话,这个褚家老夫人也很有意思。 褚夏和褚秋这两个名字之前自然有个褚春,虽是女娘,但极得老夫人疼爱,只是生下褚夏不久,一场发烧高热就夺走掌上明珠嫡长女的小命。 当时仍在坐褥期的老夫人悲痛欲绝,不知为何把恨意转移到了嫡长子褚夏的头上,对他多了无来由的不喜。 阖家上下,便是老家主看在老夫人新丧女的悲伤之下亦不忍对其多加苛责,想着毕竟是亲生子,哪里会真的有恨,过些时日便就好了。 谁知随着时日愈长,在无人指正之下,老夫人竟将这股对嫡长子的不喜转为怨憎,从未消逝。 褚夏如今空有家主之名,而由次子褚秋得掌家权,其中缘由众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和这老太太的偏心脱不开干系。 难怪叔母敢仗势对原身的父母大肆下手,不难猜出有借了老太太的势的原因。 老太太偏心也就罢了,还耳根软,偏听偏信,被这二房媳妇哄得团团转,对大房就更加挑刺不顺。 连带着对褚煦君姐弟们都不大关注,不到大年大节寻常不让他们到跟前请安伺候。 这让叔母更是对他们一家找着机会,克扣各种用度,毫无顾忌。 叔母如今奶娘也不舍得请,说是医药甚重,连小六的奶--水都换成了低廉的豆汁,小孩子不足年,巴掌大的脸,哭的声音都细,看着就让人心酸。 原身放心不下,白天照顾病榻上的双亲,夜里照顾摇篮里的幼儿,劳心劳力,是个壮汉都支撑不住,何况她一个不比豆蔻年华大多少的少女,频频不支,才去的。 若叔母是罪魁祸首,这隆重打扮的老太太同样是背后的那把刀,不见得无辜。 至于叔父褚秋……褚煦煦冷眼看着,端看他接下来的选择了。 一屋子的人整齐对老太太行完礼,也不见她神色好转:“这屋我许久没来了,还是这老大的味,熏得我脑袋疼。这都投了多少银钱药草进去了,怎么也不见老大他起个身?平白让外头议论咱家风水不好,害老身连个牌友都不肯上门。” 说到“风水”二字,还借故剜了褚煦君一眼,就是这丫头,长得郡上第一美又有什么用? 八字不好,能嫁得好吗? 克父克母,也不知道什么克到她这个大母头上来。 “阿母,倒是劳累您过来,快坐。”叔母招呼老夫人。 老夫人摆手:“既然无事,我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待。老二,我话放在这里,你阿母我可离不得白老先生,不许征用他太久,明白吗?” 褚秋面露难色,叔母闻言拽了拽他的袖子,挤眉弄眼。 在孝道的面前,掌权者低下了头:“儿定为大兄另寻良医,不搅扰阿母安养身子。” “咳咳……若说良医,咱们褚家现成的,不就有一位?”外头传来一声细细,却略显刻薄的女子声音。 褚煦煦却是抬头向外看,神色带着几分意外几分喜色。 喜色是原身的。 意外倒是褚煦煦自己的。 没想到她居然出来了。 004、弱母 004、弱母 来人是原身的母亲,花家之女,连城。 褚煦君的父母青梅竹马、伉俪情深,情深到十余年连生六孩,还不带双胞胎,这是何等生产力。 可以说阿母花连城不是在怀孕就是在生孩子的路上,古代的条件,生的孩子多了,妇科病自然也多,子宫脱落、衰老加速、虚弱乏力,失去劳动力是常事。 以花连城这般的身家,保养得宜也不至于落得常年躺在床榻上的结果,其中蹊跷,怕是不足为外人道。 “姒妇,你怎么来了?哟,快坐下坐下。你们这些老妇,半点没有眼力见,也不知道扶着主母点?” 夫妻之间,各自卧榻,住得居然也不近。 一个起不来,一个得常卧,平日里说不到两句话,这家还成家? 怪褚家太大,让叔母安排得“明明白白”。 “姒娣一贯的能干。”嘴上是夸人的话,语气却让人瘆得慌,花连城看向女儿。 褚煦煦不自主来到她的身后。 “方才我说的良医,便是指姒娣了,君姑你觉得呢?”花连城确实体力不支,气虚淡淡道。 却让堂上的老夫人不自觉缩回了身子,语气都不再尖锐:“二房能干不是一天两天了,大房的这么说自然是有你的道理了。” “姒娣阿父生前曾习医术,救得先舅(已亡公公),因此结缘。想来姒娣闻一知二,对药性也是颇为通晓。” 叔母不自觉后背一湿,跪坐在老夫人身旁,为她端茶,方点头道:“不想姒妇重提此事,先父只是乡下一郎中,当不得良医二字,至于我,就更是不敢夸口的。” “是了,二房的阿父若不是运气好,救了你们的阿父,又如何能嫁进咱们褚家当掌权主母?”老夫人喝着茶,大口吹着,哈气说道。 闻言,叔母的脸色都绿了,她最忌惮被人提及不高贵的出身。 君姑这人,自己也就是有些银钱的村妇,要不是战事四起,褚家当时有难,她又如何嫁得谦谦公子先舅。 老东西平时就不灵光,谁说话她都接茬,也不看看气氛。 确实,从前她如何敢和身后站着世家荫庇又容貌绝美的花连城相比? 可那又如何,如今褚家真正的掌权主母是她,称花连城一声“主母”不过是客套功夫。 她再如何有权有势,甚至儿女成群,身子不行,啥也没用。 褚秋这才开口:“丘嫂今日提及阿蓉懂医药,可是有何缘故?” “二弟竟也不知,先前姒娣让人去买了大量的白苜,是方才白老先生说的那味药吧?不想可是用在了此处?” 褚秋闻言,虎目如电射向叔母程蓉。 叔母当即跳起:“姒妇,你……此话何意?什么白苜?” “带上来。”花连城喘了口气,低声道。 屋外便有老媪抓着一散发小女娘:“主母,我,我不知道他们守着抓我,主母,您可要救我,是您让我去买的啊。主母……” “胡说什么,我压根就不认识你,也不认识那味药,如何能让你去买得?说!到底是谁,联合你来诬陷我?要让我查出来,定让你们没好果子吃,挖眼断手,都使得。” “胡吣!说出动私刑这等话,你是想让褚家大祸临头吗?”褚秋高声喝道。 自己的丈夫一出声,叔母便蔫了。 多年夫妻,褚秋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的枕边人是何等货色。 当初阿父碍于救命恩人的面,竟真的让他娶了这乡下蠢妇。 蠢也就罢了,不想竟还是个包藏祸心的毒妇。 “老爷,我错了我一时情急,说错话了。但姒妇指责我的事,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啊,你一定要相信我。姒妇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消息,你一定要仔细问清楚啊。 老爷,我污了名声不要紧,可我们那在山月书院的两个儿子他们可不能有名声不好的阿母。那我便是立刻自尽,也不能害了他们。” 她又来了。若不是处处顾及和她的两个孩子,加上家中实在无人可用,才让这蠢妇舔居主母之位,不想竟让她处处钻了空子。 他在外掌权,如今天下大乱,诸事纷杂,无法顾及。 可若是这蠢妇敢对大兄一家有任何心思……她怎敢?她怎能? “当初大兄病了,也是我四处求医,刘大夫那天是救下大兄的,聘他医治大兄也是老爷您的意思。这些年,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就能凭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贱婢,说不定是谁指使的呐? 我知道这么多年我管家,不堪大用,难免有得罪不少的小人,可老爷和我夫妻一体,怎么能不信我呢?” 他什么时候说不信她了?就开始乱扣帽子。 “确实,刘大夫是你寻来的。丘嫂常年不出门,如何就能指使谁了?都是一家人,事情没有查清楚前,不许乱说。”褚秋沉稳开口。 叔母闻言脸色一喜。 花连城面色平静,惨白不止,想来早已体力不支。 老夫人事不关己,神色不耐。 褚煦煦的心思却是一沉,虽然花连城这招打得太急了些。 但叔父褚秋,他果然还是选择了一家的体面。 可他们还不知道的是,原身命都没了?还要什么体面? “女公子,药煎好了。”有丫头规矩来报。 老夫人立即一拉脸,起身准备回去,叔母连忙跟上去“尽孝”。 褚秋身形仿佛矮了一截道:“氲氲,仔细照顾大兄。此事叔父定会查清。丘嫂,快回去歇息才是。” 花连城不肯说话。 褚秋行礼,离去。 剩下真正的大房自家人。 花连城这才急促咳了起来,她抓着褚煦君的手,眼中恨极:“是阿母无用,这样也不能……氲氲,苦……苦了你和弟弟们。” 原身再次令褚煦煦泪如雨下。 这时哭还差不多。 褚煦煦带着哭腔,慢慢抚着花连城的背:“没事没事,阿母,氲氲长大了。” 换我,保护你们。 花连城累极,不及多说,在外间的木板榻上闭眼休息。 褚煦煦收起眼泪,淡淡道:“喜妹,马上带人去拿一些主母常用之物过来。” “女公子……”喜妹惯例疑惑。 “多搬些。” 喜妹听懂了。 首先,这对恩爱但太过善良的夫妻得先住在一起才行。 花连城聪慧,只是体力太差。 至于褚夏性情敦厚,爱护妻儿,只要他站起来,就不愁大房会被这么简单的一个小人物拿捏。 本就病得不重,只是这时的医术堪忧,且被有心人动手脚。 接下来只要她将药看紧,褚夏大抵很快就能恢复。 至于花连城的身子…… 褚煦煦看着褚夏用完药,明显平复了许多的呼吸声,睡得还算安稳。 她才淡淡在脑海里道:“同意绑定。” 005、系统 005、系统 早在穿越来的初始时刻,褚煦煦便察觉了系统的存在。 只是她不顾冰冷机械音系统夺命般的催促,继续淡然观察着褚家的形式。 虽然她珍惜生命,但也不是谁都能轻易将她捆绑。 若是原身的心愿和她自己的心意相悖,褚煦煦会选择另寻出路,而不是被迫选择。 现在,她同意绑定。 系统冰冷声音欢快内容传入脑海:“宿主你好呀,你终于搭理我了,嘤嘤嘤呀————” “呀”也呀不出波浪线的诡异系统,让褚煦煦不禁头皮发麻。 “有治好原身阿母的办法吗?” “亲亲,当然有啦!接下来,只要————” “再叫我亲亲,我就设置你为打字模式,让你一个拼音一个拼音敲,一笔一划写。” “别别别,小雪特别喜欢说话。”系统乖巧,“首先恭喜宿主获得雪中送炭系统……” “再废话就真的让你变成碳,化成灰。” “嘤呀————”见宿主真的抬手在光滑的界面上设置,系统连忙开启倍速说话模式,“小雪有满足宿主需求的功能,只要宿主取得一定积分进行兑换……” 积分这玩意儿…… “赊账。不谈条件。” “这么虎的宿主小雪还真是……第一次见,好高兴,呀。”系统察觉褚煦煦冰冷的眼神,乖乖道,“检测到宿主需求:治疗因多次妊娠导致的基础妇科病解决办法。叮————您的赊账积分已到账,到期需归还二十倍,当前账号欠款200积分,请问是否立即查看?” “打开。” “恭喜宿主获得妇科病疗养手册及对应药物,初次使用赠送一周疗程。请宿主如果对小雪的服务满意的话,给予小雪五星好评加点赞,比心。” 褚煦煦随手点了“闭麦”模式,开始一目十行翻看手册。 专业的治疗手法肯定不懂,只能看养护注意事项。 手册很是贴心,最后还有十几页的食疗食谱。 虽说“图文仅为参考,请宿主们谨慎使用,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相关问题不接受宿主投诉,敬请知悉”这一行字,也是小得可怜。 但对如今没有du娘的褚煦煦来说,可以说是很贴心了。 末了,褚煦煦突然想起,这是一个胡椒比金子还贵,各种食物都还在全世界散布的古时候。 她能不能吃饱都另说,还想做高级食疗。 褚煦煦:…… 突然有一点绝望。 “阿姊,阿姊……”一个软糯好听的声音引起褚煦君的注意。 褚煦煦察觉自己的衣角有人轻轻拽着,她低头,看见一个粉糯糯的小团子, 脑袋一个要掉不掉的小啾啾。 她没忍住对着小啾啾“吨吨”了两下:“拱拱,怎么啦?” 拱拱大名叫褚恭,是原身的三弟,五个弟弟中最乖巧懂事的一个。 大眼睛大脑袋的福娃娃,到哪里都讨人喜欢。 七岁的奶娃娃已经不喜欢人家拽他的小辫,但这是自己最喜欢的阿姊,便也就忍了:“六,醒了。哭。” 不甘心还是用短短的字,表示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被摸小啾啾了。 “拱拱乖,你去让阿竹把他抱来。” 褚恭比了比外头:“在了。” “拱拱这么棒,那你知道招招在哪吗?”褚煦煦蹲下跟小啾啾平视说话。 褚恭闻言,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四弟招招,大名褚俭,性情内向喜静,是个角落蹲的蘑菇,寻常不好看见他。 拱拱很无奈,拱拱也没办法。 “招招又跟我们玩捉迷藏?那拱拱跟他玩一下好不好?” 褚恭一副今天的阿姊怎么突然胡说八道的模样。 谁不知道老五招招一生的愿望就是一个人呆着,找到一个新的小地方,除了吃饭,半年都能不出来。 阿姊居然让自己跟弟弟玩需要找他半年的游戏,呜呜,他不想,可以吗? 见小萝卜头瞪大双眼,嘴角微微下垂,褚煦煦一扯嘴角,露出一个坏坏的笑。 褚恭突然歪着头道:“阿姊好久没笑。好看。”末了,还忍不住拍着小手。 啊,乖巧可爱小团子说什么大实话。 “拱拱也好看。”褚煦煦其实不大喜欢小孩,可能是原身的元素,加上褚恭确实乖巧讨喜。 逗他,让刚穿书经历一个不算愉快白天的她,有了几分心情。 阿竹抱着小六进来,小婴儿瘦弱得让人心疼,脸颊都不长肉。 不是嘟嘟脸肉肉手怎么算小baby。 奶--水不足的问题……系统估计一天只能让她赊账一次。 虽然她不怕赊,但过犹不及。 “阿竹,之前你说你那做乳母的小姊妹可还得空,可以的话,让她今日便过来帮忙看着小六。” “女公子,这……主母那边?”阿竹面露犹豫,小公子生下来多久,乳母这件事就提了多久,若是掌家主母能同意,小公子也不用日日哭得这么惨,小小一只惹人心疼。 女公子也不用日夜辛勤,瘦成皮包骨了。 是她无能,没能照顾好女公子和小公子。 褚煦煦接过小六儿,见他一双如黑葡萄珠的清澈眼睛望着自己,她更坚定自己的决心:“主母不是在屋里睡着吗?等阿母醒来,我跟她说。” 显然她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主母。 阿竹闻言,看了女公子一眼。 褚煦煦反而淡然了,原身父母的情况宜早不宜迟,多拖一天都有可能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 褚家老夫人昏庸偏心,叔父独木难支,叔母包藏祸心。 大房势弱,没有长辈支撑,幼弟们又都这么小,各个都离不开人。 怀璧其罪。 细细数来,原身的身边如今竟没有一个可靠之人,难怪先前她这般任叔母磋磨,便是被打压惯了,加之性情酷似其父,敦厚善良,只知隐忍退让,半点不知反抗,才落得废后孤苦的境地。 原还想着多演一演,哄好阿竹这忠仆。现在事急从权,便是阿竹察觉异常,届时再解释一二便是。 阿竹没有多说,交代了句“五公子仍在假山处”,便出门寻乳母去了。 出门碰见喜妹指挥仆人将大房女君的常用物什搬了个大半。 喜妹自己亲自抬着厚重的精致书案,还能空出手跟阿竹打招呼。 阿竹又愣了愣,点了点头,走了。 “轻点,小点声。”褚煦煦交代放置物件的众人,然后道,“喜妹,在东北角立个灶,支个鼎,扔肉、菜和盐块进去,放酱,多一些,但别煮太久,去吧。” “是,女公子。”有得吃,喜妹喜笑颜开去了,哪里管阿竹事先交代过她,这些是大房如今为数不多的分例,得省着点用。 褚煦煦抱着小六儿,一边在脑海里学习要教给花连城的恢复子宫脱落下垂的锻炼姿势。 鼎食的香味很快在朝晖堂散开,褚煦煦分神想了想,从今日起,再饿也不能饿原身,她没有几年的日子好过了,该吃得吃。 006、粗食 006、粗食 好……好难吃。 褚煦煦放下青铜厨具,她知道这个时代,没有调味料,盐巴是奢侈品,糖更加是零星不可见。 猪肉没有阉割,膻味重,是以羊肉更加受欢迎,但没有西域传来的孜然和胡椒,羊肉没有灵魂。 牛因为重农是极尊贵的动物,便是伤害、没养好都会列刑,寻常也吃不到牛肉。 便是有也是因故死亡的老牛肉,柴。 倒是其他野味还不算珍稀,只是进山太容易死,毕竟老虎鳄鱼犀牛大象在如今的野外山林都很常见,一不小心就会被生吃活剥。 如今的百姓做饭方式几乎只有水煮一种,没有我国后世的八大菜系,煎炒蒸炸……等传统老手艺。 缺油缺铁缺铝缺各种食物……啥都缺。 褚煦煦再次感到一丝绝望。 论穿越人对吃的执念,褚煦煦觉得她可以参与一下竞争排行榜。 现在还是先哄怀里的小家伙。 小家伙不肯喝米汤,正“嗷嗷嗷”地哭,但因为吃得不多,力气不大,哭得也不大声,就是伤心,听得人更加心碎。 侧间榻上的花连城被自家小儿子的哭声唤醒,呢喃出声道:“小六,六儿……” 有拱拱帮忙看着,褚煦煦忙进去,端着肉汤给花连城:“阿母,你醒啦,起来喝点东西吧。” 花连城饮食清淡,乍闻见肉腥味,一时有些恶心,摇了摇头。 “阿母……”褚煦煦坚持,这气血亏的人越要进补,循序渐进。 人是铁,饭是钢。 那林妹妹不也是饮食上没有注意,落了个身子不好,为了不值得的人芳魂早逝。 花连城已经休养半年,还吃不下,越吃越少,身子如何能好? 褚煦煦也很能理解,这玩意儿换成她,她也吃不下,但病人有时候是不能惯着的。 花连城看着瘦得脱相的女儿,不忍驳她,到底喝了一口,又一口,最后倒是喝得七七八八。 看来是她太久没吃这些许肉食,竟还觉得饿。 拱拱抱着仍低泣的小六儿进来,怯怯喊道:“阿母……” 花连城招手,把两个孩子一同抱住。 怀里的小六儿像是闻见了味,居然自动自发往花连城的怀里钻,在寻着什么。 母性使然,便是褚煦煦不用提醒。 花连城也忙将小儿子抱入怀中,松开衣襟。 自然而然。 小六儿寻着了他想要的东西,用力吸了起来。 这可是吃--奶的力气。 花连城瞬间倒抽了一口气。 褚煦煦不舍又鼓励道:“阿母,你可以的。” 小六儿不足年,花连城又没亲自喂养,说不定呢? 花连城身子虚,能把自己养下来都是不易。 加上有人存心作怪。 俗话说,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 这防来防去,哪里真的能好好休养? 小六儿难得感受到了奶香,睡着后,花连城慈爱看着他,然后又喝了不少褚煦煦喂她的鼎食,是带着酱香的菜,比往常的好了不少。 纵是气血大亏,仍不掩其秀丽之姿的花连城一边摸着拱拱的小啾啾,一边对嫡长女道:“氲氲,你做得很好。” 褚煦煦温柔一笑:“今日阿母能来,氲氲很是高兴。” 花连城寻着买白苜的小女娘为褚家大房争取了一次聚集的机会,已经是多方耗费精力。 褚煦煦一定会好好利用,她弯腰将小六儿放在一旁的榻上。 花连城闻言脸上带了一丝懊悔:“可惜,找了这么久的人,竟也不能解决她。” 在原身的意志下,褚煦煦握住花连城的手:“阿母,来日方长。眼下最要紧的是照顾好您自己的身子,小六儿还小,我们都需要您。阿父也一定会好起来的,氲氲一定会做到的。” 她其实不喜欢和人有过多肢体接触,且花连城身上味道不算佳,可其浑身散发的母性,让褚煦煦不由心生亲近。 “氲氲……”花连城看着大女儿哪怕瘦脱相,依旧美丽大气的面容,末了,才笑道,“小时候,氲氲还有几分气性。可弟弟一个个接着出生,你一眨眼就长大了,温柔、顺从、可人。这,也很好……跟你阿父一个样。你阿父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想来阿母又是太久没见你,今日一看,倒觉得氲氲更像是小时候那个喜欢爬树、玩水的小姑娘。她回来了。” 花连城说着,打着哈欠,拥着小儿子没忍住入了眠。 还是太虚弱了。 乳母尚未寻来,倒是暮色时分白老先生又赶来为褚夏诊脉,细细交代了一番之后才回荣和堂。 原身小时候,这位白老先生便是为老家主诊脉之人,老家主对他有恩,是以继续留下侍奉老太太。 白老先生看着不近人情,但在褚煦君小时候总会带甘草糖给她。 这个时代,便是褚家这样的望族大户,糖都不是易得之物,白老先生对这嫡女有一丝怜爱之意。 当然长大之后,褚煦君深入简出,他们便不曾再有接触。 这也是褚煦煦得到原身记忆之后,就近让喜妹去搬救兵的原因。 她需要用的人太多了,医师、乳母、忠仆、府兵…通通都缺。 便是眼下的朝晖堂,来往之人,牛鬼蛇神,原身一概不知,连带褚煦煦也是两眼一抹黑,不明所以。 慢慢来,今日她只是围观,接下来她需要更周密的计划。 掌着烟熏火燎的油灯,褚煦煦用了褚夏书房中的书帛,稍微记录一二。 这个时代还没有纸,刀刻竹简太难为人。 不过不是大篆小篆的鬼画符,而是相对简化的隶书,能看懂褚煦煦已经阿弥陀佛。 阿竹连夜带着小姊妹来了。 褚煦煦好好安抚一番,对着“新入职员工”画好大饼,让她好生照看小六。 乳母哪里听过这般好话,又用了一碗热腾腾的未加盐的鼎食(养奶--水),当即满口应好:“女公子请放心,妇一定好好照顾小公子。” 二弟和三弟年岁较长,在外书院读书。 在家里的四弟可以照顾五弟,两个都算乖巧,不会乱跑。 喜妹跟阿竹则轮流照看生病体弱的褚夏和花连城。 剩下的不靠谱之人全部在外院不许进。 至于褚煦煦,她该睡了。 初春的季节,这古代连沐浴都不方便,褚煦煦躺在木板大榻上,和衣而眠。 如无意外的话,半夜褚夏会醒来一次,那时候她还有一场戏要演。 007、哄信 007、哄信 半夜,褚夏果然咳得很是厉害,急促醒来。 喜妹忙上去扶住他,让他吐得顺畅,又按照女公子的吩咐清理家主的口鼻,避免堵塞窒息。 微微侧躺着的褚煦煦睁开眼,唤人将外头小火炉上热着的米汤送入,她送入里间:“阿父,你总算醒了。” 褚夏其实还不太清醒,只是女儿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他瞬间热泪盈眶、心头哽咽:“氲氲,氲氲,不怕,阿父没事。” “阿父,喝点米汤。” 依白老先生的诊断,褚煦煦转化理解,褚夏就是抵抗力低,之前有感冒和肠胃不适的并发症,长久治疗不当,感冒引发其他炎症和肺部阴影,肠胃不适无法摄入饮食,可能引起了慢性胃炎。 白术有预防胃溃疡、调理脾胃的作用,但白苜则不同,主治利尿。 这上了年纪,便在现代抵抗力下降、肠胃功能退化也是正常。 只是古代不同,一点小病晓痛都容易没掉。 加上有人连同庸医害他,原文书中并不曾详写,现在看来褚夏便是如此没了。 褚夏用完米汤,又喝了药,肉眼可见脸色好了许多。 喜妹在外头跟阿竹惊呼:“我这是找了个神医?” 被阿竹瞪了一眼,怕她大嗓门吵到熟睡的女君和两位公子。 屋内的褚煦煦扯了扯嘴角,在这里,多大点事带走了一条人命,懂得一点医术便是神医。 而现在她身处其中,很可能别人随便一个动作,因为没有现代到处有的卫生所和医院,她便会没了小命。 褚煦煦顾不得心中难得浮现的一丝复杂情绪,感性无用,还是先想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境才是正事。 “氲氲,我病了这几日,你们可都好?” 人都躺糊涂了,他躺了可近一个月,把原身累没了都。 “阿父,您好久没醒,算算日子已经月余了。” “什么?”褚夏皱眉,缓缓才道,“……是吗?” 到这份上,他是心善不是真傻,哪里还能不知道他是着了道:“我记得,之前是姒娣寻人来为我诊治。” “阿父,今日阿母好不容易寻到了去买药投入你药罐的小女娘,可是叔母压根不承认是她指使。” 褚夏一着急又咳了起来:“连城……连城,她和小六怎么样了?” “阿父别急,他们都在外头躺着。许是白天累了,这会儿还没醒。”褚煦煦轻拍他,接着带了哭腔道,“阿父,叔母不肯给小六找乳母,小六每天哭,他好瘦呀。”这倒不太需要演,原身就情绪饱满。 褚夏闻言,眯了眯眼,他是良善,但自己的妻儿遭人如此虐待,怎能不气急攻心。 乳母的事,他之前也要插手,姒娣都以“她已经在寻人,他是不是不信她”来推脱。 而连城卧榻,没有精力安排人,也害怕被随意找了不好的乳母,这才一直耽搁。 没想到,姒娣居然越来越过分…… 其实按照原身的性子,压根不可能在褚夏刚醒的时候告诉他这些真相,她和褚夏一样,擅长隐忍和退让,觉得阿父在此刻应当好好休养,怎能让他如此操心。 殊不知,褚夏这般性子,就是要让他知道,便是他的退让才让自家陷入如此的境地,也不想想他没了,他的妻子也体弱,夫妻都不在世,剩下的六个小孩便孤苦伶仃,小的小、幼的幼。 陷入这高门大户,身边没有可用的忠仆护着,叔母对付他们犹如探囊取物。 还是叔母那般愚蠢的对手,就能将褚夏吃抹干净。 虽然这句话看起来残忍,但有时候只当一个好人是没用的。 尤其以褚夏,身为褚家第一继承人,手里握有大量家产、名正言顺的身份,是个单纯的好人,反而害了他。 感叹归感叹,褚夏也是时候承担起自己身为望族大房一家之主的责任,他就算性格无法强硬,但只要知道该站在哪一边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的选择题都做不好,那褚煦煦送完白眼就可以让他继续躺床上了。 褚夏咳完,开口还算有希望:“三弟他怎么说?” “叔父……本也严厉,只是叔母提及宗弟,叔父便没说什么了。” 褚煦煦没有说,叔父说那些会还他们清白、让他们放心的空话。 刀子没有割到自己身上都是不知道疼的。 只是叔父褚秋能力过硬,比起褚夏,褚家更不能失去褚秋这个真正的顶梁柱。 面前的好人就是吃空话的主,说叔父在查,那他就会乖乖睡着,全然相信,再不出力。 “三弟怎能,他他, 他……” 竟是连一句苛责亲弟弟的话也说不出口。 这样的好人啊…… 又气又让人不能下手。 褚煦煦还得好生好气哄着,她低下头:“阿父,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让大家知道你已经醒了?” 褚夏一愣,女儿的意思是? 是他太天真、太无能了,如今居然让女儿为自己筹谋至此。 他贵为嫡长子,除了不为亲生母亲所喜,阿父在的时候,对他很是宽和,待阿父没了之后,他还有情深义重、果断豁达的妻子花连城为他做主。 甚至他的亲弟弟褚秋也比他能干,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无能但很是幸运。 没想到这份幸运竟会被自己家里的人觊觎,是他的无能软弱害了连城,害了氲氲,和他们的五个稚子。 “氲氲,阿父……”褚夏开口,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向来是没有主意,听话而过得很好的富家翁。 让他鉴赏书画诗词,他能引经据典,出口成章。 可让他做决定、定计策,他便是个哑巴。 褚煦煦早猜到了:“阿父,氲氲想管我们自己大房的家。” “什么?你想分家?不行!不行!”褚夏当即否定。 “不是,不是的,阿父。氲氲只是想有能力为弟弟们,为您和阿母做一点主而已。 阿父我们不缺金银珠宝,可我们竟连为您延请名医,为小六请乳母都做不到,阿父,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呀……”褚煦煦对症下药,徐徐演着她想好的脚本。 “氲氲说得对,说得对,就算阿父不管家,我们也该能自己做主的。阿父和连城的私库……对,钥匙,钥匙在……”褚夏忙翻起自己枕头底下,掏出一把钥匙,“给,氲氲,想要什么都可以,随便拿。” 很好,大房私库的钱到手。 还不够。 褚煦煦的泪没有停:“可有钱,阿竹都没有办法走出后门去买一点肉一点菜,阿父,我们缺的不只是这一把钥匙而已。” “这……” “阿父,我写好了,你只要盖印,让叔父知道你同意就好了。” “同意什么?” “同意我跟着叔母学管家。”说完她设计好的台词,到了最后,褚煦煦的语气已经带了坚定和野心。 夺权第一步,先加入他们。 008、私库 008、私库 “宿主好棒!才来第一天,就已经赚了这么多的积分,清零赊账。原来宿主你根本就不需要赊账嘛,不过一个日夜,200的好感度,太厉害了,为宿主打CALL……” 原来“闭麦”模式居然有时间限制,不知道该说是智能还是智--障。 听到“好感度”三个字,褚煦煦停住了按屏幕的手指:“什么好感度?” “啊!是小雪疏忽了,太高兴了居然忘了基本介绍。”其实根本是宿主太过雷厉风行,根本没时间让它介绍,但这不是个能听真话的宿主,自己必须“乖巧”。 “是这样的,宿主,雪中送炭的积分有五个来源渠道,是不是很人性化……首先第一个就是入门级别的好感度,来自小世界的人物和任务,可自发也可被动获得。比如今天宿主就总共获得了褚夏、褚恭、褚俭、花连城、喜妹、阿竹、乳母……一共213个积分。当然其中花连城和褚夏的占比比较重,值得一提是还有叔母程蓉为宿主贡献了情绪波,兑换比例是0.1:1,因此只有10分。小雪这样说,宿主能明白吗?” 为了避免褚煦煦没有耐心,系统依旧打开了语速倍数。 褚煦煦很快总结出来,好感度,1:1,先从身边人赚取。 褚俭,那个蘑菇蹲弟弟没说话也给了? 不错。 反派叔母居然也能蹭?0.1的兑换值,低是低了点,不过蚊子腿再细也是肉。 她不嫌弃。 系统说得没错,这确实人性化。 “继续。” “另外三个来源,一是名望值,通过宿主在小世界里获得的名气、人气、赞誉来计算,兑换值是10:1,目前为0。” 饭圈人气值? 嘁!真是不禁夸。 这可是孝道至上的古代,便是皇帝也不能例外。 比如她今天对褚夏的要求,被人知道,便是不孝的证据,那她还怎么玩? 察觉褚煦煦散发的冰气,系统不敢废话:“第四个就很适合宿主,是基建表,兑换比例是2:1,无论衣食住行,由宿主在小世界注入新事物,成功实施投入,并获得好评,都能获得各自相应的积分值,本表自动结算。 当然若是收到差评,会导致倒扣,提醒宿主注意。系统开通投诉通道,若觉得积分兑换不合理,可在相应期限内提交,一定在工作日内尽快处理。” 你们机器人还有工作日? 好的。收到。 这个基建表确实合她的心意,也就是她可以大肆搞美食,能得积分,还能一饱口福。 基建细分为新事物、投入实施和使用者好评,和差评投诉通道,确实合理。 加入重点关注。 “最后一个。” 系统更加不敢开玩笑,最后一个来源每次都被吐槽得不行,还不知道这个大魔王宿主会怎么对付她,若是会咽口水,雪中送炭现在就会吞一大口,再开口:“最后一个来源,叫完成率,具体玩法由宿主们自由探索,提醒宿主,该来源同意存在加分扣分选项,请大胆假设,小心验证。” 原本以为宿主听完肯定就会再次跟它再见,没想到看见宿主莫名一笑。 系统更加后背拔凉,忘了,它没有后背。 大胆假设,小心验证,完成率,是吗? 这个她感兴趣,记住了。 总结如下: 好感度,对身边人继续“演”,在原身真情实感的帮助下,难度不大。 情绪波,抓住目前反派叔母使劲薅,反派斗一个少一个,不能放过她。 基建表,专注放手干,怎么作怎么来,一定要让自己过得舒坦。 名望值,不跳出来就先不管。 完成率,有空就多研究。 结束,再见。 褚煦煦收好从褚夏手中获得的信和钥匙,明天先去看看私库。 *********** 穿书的第一天,内容还算充实,但古代没有夜生活,褚煦煦哪怕半夜照顾(哄骗)褚夏,在清晨醒来,仍精神奕奕。 社畜人,不熬夜不算社畜魂。 褚煦煦让喜妹拿黄豆装盆泡上。 黄豆是古代最常见的作物,纯黄豆口感不佳,还不容易消化,是马都会嫌弃的吃食。 可它低廉价美,百姓们就算嫌弃,也没办法不吃它。 拿黄豆做出豆腐,嫩豆腐、老豆腐、冻豆腐、豆腐皮、豆腐泡、豆浆、豆干、油豆腐、臭豆腐、腐乳……想怎么吃都行,可以大大改善口味。 变低廉为宝的首选项目。 褚煦煦跟阿竹先到朝晖堂的私库去。 褚家的掌家权已经到了褚秋的手里,纵是叔母再觊觎大房的私库,但凡提一点,都能被褚秋的眼神射死,是以她很聪明不曾表露心思。 她只是想弄死大房,再直接搬空私库而已。 书中她就是这么干的,原身出嫁时候的嫁妆,啧啧,说是十里红妆,可很多轻飘飘的表面功夫。 便是如此,她又输给了后来的女主一头。 叔母可真是好样的。 私库的账册很是齐全,只是褚夏不善经营,花连城卧榻近一年,无人打理,手中的店铺、田地、庄园,怕是会出不少乱子。 无妨,现在不是落在她褚煦煦的手中了吗? 褚煦煦先指了指了几箱绫罗绸缎、头面珠宝,让阿竹搬出来。 人要衣装,首先要把原身的气场先端起来了。 阿竹应了“偌”,四下无人,她终是忍不住道:“女公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多哭几趟,就清醒了。”褚煦煦淡淡道,将她准备好的,柔弱可怜、眼神坚毅的小表情祭了三分出来。 充分展示一个近日备受磋磨的大小姐,幡然醒悟要振作的意志和生机。 阿竹是个勤恳勇毅的忠仆,必定会欣喜她的改变。 且花连城说了,原身小时候也是个活泼的小女孩,那么有勇敢、坚定的一面,也很正常。 果然阿竹激动上前一步:“这样就好,这样最好,女公子放心,阿竹定拼尽全力护主周全。” 这种忠仆的Flag最让人害怕了。 “阿竹,你很好。我需要你用心,但我不需要你拼命。”褚煦煦柔声道。 这是真话。 阿竹难得红了眼睛:“女公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良善,也和家主一样敦厚。” 褚煦煦微微一笑,率先出门。 很好,拿下忠仆。 轻松搞定。 今天依旧是演技过关的一天。 教喜妹做豆腐去。 009、子弟 009、子弟 褚家,后花园。 “好香,好香。” “怎么会这么香?” “哪里传来的味道?” “还能是哪,是女公子在朝晖堂做豆腐……” “这都几天了,再这么闻下去,还吃不到一口,我都要崩了。” “谁不是呢。” “哼,不知道谁之前趁着朝晖堂势弱,落井下石,现在知道馋别人的豆腐了?怎么当初不知道多伸手?现在知道伸手了?” “说什么呢?谁伸手了?” …… “吵什么?”一白衣书生来到院中,淡淡喝道。 “大公子。”一群仆役忙停下纷争,慌乱行礼。 另一同样白衣金冠的书生,行止却多了几分流气:“大兄,下人们不过是碎嘴,别板着脸了。咱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先去见阿母,我可想她了。” 褚季,二房长子,淡淡看了一眼亲弟弟褚节:“你这是想阿母的钱袋子吧?” “大兄,哎,我的亲哥,我不要面子的吗?” 褚季回头对后面的两个黑衣公子,行礼道:“阿温、阿良,我跟你们二兄先行一步。” 差了一个半头高的兄弟褚温和褚良,同样回礼。 待前方两位兄弟走远,最瘦弱的褚良才淡淡道:“大兄总是这般……知礼数。下人见了他,那就跟老鼠见了猫。” 人高马大的褚温,正在变声期,一口鸭公嗓,横了一眼弟弟,他这张嘴,早晚会出事:“走了。” “他们都说,氲氲做出了什么豆腐,阿兄你就不好奇吗?阿姊什么时候会下厨了?” 褚温淡淡,牵起弟弟的手道:“回去说。” 褚良被拽得差点打了个趔趄。 哎,他都跟自己这粗鲁的阿兄说了多少次了,别老当他还跟小时候那般小,走不动,硬要拖着他。 他是读书人,又不像阿兄这般,孔武之力,四肢发达,脑袋…… 褚温看一眼就知道自己的亲亲二弟又在腹诽他,无所谓,他们还是得先赶紧回去。 在外头都听说这段时间家里不太平。 兄弟俩一路小跑,到了,推开朝晖堂的小院,看见的是……一幅热闹的景象。 东北角的鼎食里正咕咚咕咚,肉、菜、豆腐、酱的香气盈满了小院,惹得院中人饥肠辘辘,大为发馋。 喜妹拿着大勺,一边眼神警告众人,谁也不许上来。 西北角是一架编织花草的秋千,拱拱和招招难得聚在一起,大的推着小的。 一个面无表情,一个也是面无表情。 秋千旁的小石桌,花连城抱着小六,身边是穿着杏黄色曲裾、明媚生辉的褚煦君。 她正在指点仆人压实豆腐,等下就又有一锅嫩豆腐出炉。 灶台上,温着姜汁豆腐花,还加了一点饴糖。 褚煦煦便是用这碗又甜又辣的豆腐花让小蘑菇招招乖乖出来,也让拱拱乖乖推招招荡秋千。 小六儿还不能吃,但他一点也不稀罕,天天搂着阿母不放。 幸而乳母很是尽心,基本没让花连城累着。 女公子居然答应要将做豆腐的方法教给她,她如何不尽心? 这样好吃的东西,外头根本就没有人会。 女公子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居然还这么能干,以后谁有福气娶得这样好的女公子? 褚温和褚良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诧异。 不都说阿父和阿母都不大好,氲氲和小六也不大好。 可看,这哪里是不好的样子? 倒是两人连夜赶回,催得褚节差点没跟他们翻脸。 他们这会才叫蓬头垢面,毫无精神? “兄,兄!”正对着院门口的拱拱瞧见了,停下动作,大喊出声。 院中人抬头一瞧,连忙招呼刚回来的两位公子。 “三公子、四公子。” 褚煦煦给了两位小豆丁一个眼神。 他们忙离开秋千架,端了姜汁豆腐花递给两位哥哥:“兄,喝。” “好喝。” 万年不开口的老五招招居然也说好喝? 说明真的不错。 花连城也温柔笑着:“回来了。这是氲氲做的。快尝尝。”这些时日,她按照氲氲教的动作,吃她给的药,身子大好了许多,已经能出院坐坐,更是如常照顾小六了,气色看着如常。 “谢阿母,谢阿姊。”两人一饮而尽。 好喝!辣中带了一点甜味,豆腐花像蛋羹,入口即化。 这居然是黄豆做的?好神奇的变化。 “阿姊好手艺,可惜我们不住家,没有这般口福。”褚良开口就是夸。 家里的四个公子都一般在臻安郡最富盛名的山月书院学习,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通常两三月能归家一趟。 叔父褚秋重视孩子教育,不得不说也存了避开自己妻子的意思。 生下长子褚季的时候,褚秋还有时间自己用心教育。 可等生下次子褚节,那时他刚掌家,忙得经常不能归家,次子被程蓉带大,便有些不像样子。 而褚煦煦近来只做了豆腐、秋千,定制了衣裳换着穿,哄着褚夏继续卧床,教花连城恢复锻炼操和吃一周疗程。 以及,防着叔母进入朝晖堂。 叔父褚秋还算给力,虽然无法将叔母禁足,但禁止她进朝晖堂,已经算帮了忙。 她等的就是山月书院放学子们归家的时候,不是自己的两个亲弟弟,而是褚节,这个放-荡-子。 叔母程蓉是有很多破绽,但她最大的软肋是这个不成器的次子。 而想让褚节这样的人有把柄,太容易了。 就让他先成为朝晖堂的盾牌。 “提提就爱开玩笑。那就趁回来了多吃点。”褚煦煦笑得很是柔和,殷勤招待两位弟弟用鼎食,“扬扬,提提,都快吃。” 老二武人,褚温,小名扬扬,眼下用得很是畅快。 老三褚良,小名提提,却戒备看了阿姊一眼。 阿姊这个笑容,为什么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待褚良用完美味鼎食,到后院耳房清洗,见着盆里自己的倒影,他明白了:阿姊那般的笑,不就是自己使坏时候的样子? 他们是姊弟,那像不是正常的吗? 不对!不对! 阿姊可是他们这些孩子里,跟阿父的性情最像的人,最是敦厚温柔,什么时候会这样笑? 坏了,在他跟大兄不在的时候,还是出事了。 阿姊她居然变了! 褚温在一旁听见弟弟的大呼小叫,压根不想搭理他。 那可不是变了吗? 阿姊现在变得多漂亮啊! 他又不瞎! 010.晚宴 010.晚宴 四个外头读书的子弟回来,按理晚上是一家人团聚热闹的时候。 褚煦煦还在屋中褚夏的床边,翻着她看得一知半解的书。 花连城刚放下睡着的小六儿:“氲氲,晚宴大家一起用,你怎不换身衣裳?” “阿母可同去?”褚煦煦放下书册,看了一会儿仍旧睡得踏实的褚夏。 这可真是个万事不管的主,说是让他“装睡”,他却很是实在,每天是踏踏实实的睡,任是谁来也看不出半分的假。 花连城对着铜镜,摇了摇头:“今日阿母的操还未练,氲氲先去,若是有事,我再到不迟。” 褚煦煦闻言跟花连城相视一笑,她们都知道今天晚上的宴会不会是吃一顿团圆饭那么简单。 大房父亲母亲未到,算什么团圆饭。 正说着,阿竹捧着一件锦色深衣,喜妹抬着一口漆木匣子进了屋。 鹅黄色绣缠枝莲花锦衣,石榴红光锻镶边领口袖口,四指宽酒红色光锻缀石玉腰带。 宽大的深衣须由阿竹和喜妹两人一起动手,层层叠叠为褚煦煦束起。 头上梳着简单可爱的双髻,一边扣上一对金丝梅花簪,耳上一对明珠,腕上带着细玉镯。 屋中几人对着明媚生辉的女公子,齐齐夸赞。 倒春寒的天,一入夜便是凉意,褚煦煦披着狐裘斗篷,穿过九转曲折的游廊,路过院中的曲湖,她驻了足,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绣楼。 雕梁画栋,屋檐飞扬,在夜色中幽静典雅。 这个时代的工匠手艺说巧也巧,能设计出最牢固防震的高塔,糯米灰浆的妙用远比后世水泥坚固,牢不可摧。 只是这等技艺只为少数贵族们服务,那座绣楼便是褚家得一位工匠报恩的产物,谁来不得夸上一句,巧夺天工,绝无仅有。 那原本是嫡长女褚煦君打小的住处,眼下却被一蠢货占据。 褚煦煦看了数息,便转头走了,该是她的,拿回来便是。 再走不到百步,便到了褚家敞亮的中殿。 两旁自有侍女上前服侍褚煦君褪下鞋履,上阶,再卸下厚重的狐裘。 眼下用膳都是一人一个低矮的案几,跪坐在蒲团上,分列两旁。 一屋子的人满满当当已经坐好,只剩褚煦君一个。 左首第一位的二叔母程蓉当即尖声道:“氲氲,这满屋子的长辈、小辈都到了,菜都凉了,只等你一个。这不知孝悌的规矩,可不是二叔母教你的吧?怎么姒妇既已经起身,都未教你一二吗?” 二叔父褚秋神色不耐烦:“小辈之外,数你最小,上头没说话,你少说两句。” 果然二叔母闻言瞧了瞧上头的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正专心用着二房次子褚节给她倒上的温酒,半点也没搭理进屋的褚煦君。 阿竹扶着褚煦君,一一给长辈们行礼,这才落座。 她的右首下方分别是大弟褚温、二弟褚良。 对面坐着的是二房长子褚季,抬头对着她,微微点头。 褚煦君还了礼。 至于坐在褚季后头的丫头,一身锦衣,蜜色皮肤在橙暖色的光锻映衬下显得又黑了几分。 蜜色丫头抬起鼻孔没有搭理褚煦君,她便也不做回应。 仆妇们鱼贯而入,一一给每个案几送上菜肴。 家常小宴,一道蒸鸡、一道烤大雁,汤是羊肉汤,再加两个腌渍的葵菜和霍菜。 大人的案几上放着混沌的温酒,小辈们的则是更加浑浊的醢酱。 褚煦君自己的案几上则是浓郁香喷喷的米浆。 这个时代没有饮料的说法,酸的口味只有醋,甜的几乎没有,至于口味就是各种奇怪的酱,连蚂蚁、青蛙、蜂窝等昆虫都下去做酱。 褚煦君对此敬谢不敏,提前交代了往后她只喝米浆。 这时偏坐于褚母老太太下首的董舅母笑着站起离座:“原本知道女公子长得好,今日一见,似乎比往日更加精神,这玉般的脸庞,都让人移不开眼了。” 二叔母程蓉当即不乐意:“舅母这是何意?是说我之前对女公子不好,这姒妇起身了,才让氲氲好看起来了?” 董舅母看了一眼褚煦君的神色,回头笑道:“次嫂说的哪里话。这近来谁不知道女公子的父母身体愈加康健,想来身为子女,为父母高兴,这才显了几分气色。我不过夸了一句女公子,怎么次嫂就多心了?” 褚煦君这才看了一眼董舅父舅母。 老太太褚董氏,不只是个偏心鬼,还是个“扶弟魔”,这对舅父母就没少来褚家打秋风,那是恨不得把褚家的库房都搬空为止。 至于为何替褚家长房说话,还不是因为先前大房当家时候,他们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任是一车一车的搬,褚夏都还会添头,然后乐呵呵将他们送走。 可换成了二叔母之后,那便是随便拿一匣子腌菜,都要在门口被二叔母的人拦住一番检查的程度。 是以,听说了大房的身体有起色,这才忙不迭过来夸褚煦君。 褚煦君自不会喜欢董舅父一家,但目前敌人的敌人,便可以暂时“联手”。 果然董舅母坐下后就“轻声”道:“女公子也太可怜了些,明明是褚家的嫡长女,偏偏用的吃的都是别人剩下的。也不知道怎么下得去手。” 这话声音恰好大家都听见了,二叔母程蓉和那个蜜色女孩,瞬间涨红了脸,气得说不出话来。 褚良这时凑到阿姊身边,闻着她桌子上的米浆:“阿姊今日怎地喝这个,寡淡无味,要不要试试我的青酱?” 青酱名字好听,实则是用青蛙制成,还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在现代能吃两三斤牛蛙的褚煦君对这黏糊糊的玩意儿敬谢不敏。 褚温道:“你既吃了阿姊的豆腐,便知阿姊的手艺强过你我,怎地倒班门弄斧?” 大哥今日居然能用“班门弄斧”四个字来说自己,这武夫哥哥也是长进了。 褚良端着自己的青酱,回到座位。 二叔父褚秋心头念着前些时候对大哥一家的愧疚,他淡淡对着褚煦君道:“氲氲这些时日制的豆腐,我也尝过了,确实不错。” 褚煦君低着的头双眼一亮,她这才抬头温声道:“谢二叔父夸赞。这豆腐简单易做,氲氲正想着,卖到外头去,也可帮衬家里一二。”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一个小女娘,开口要出去卖什么低贱黄豆制的豆腐,成何体统。 果然二叔母立即跳了出来道:“氲氲,你胡说什么?堂堂褚家的女公子,如何能出去卖那低贱之物?” “二叔母教训得是,我确实毫无经验,正想着,可在二叔母手下学习一二,还请叔父准许。” 这话远比方才那句话来得厉害,一屋子的人都静了。 011.威胁 011.威胁 “这……”二叔父褚秋的神色不明,望了台上仍是不发一言的老太太一眼。 至于董舅母则是脸色一喜和董舅父对视一眼,当即开口:“这女公子大了,也是时候学着如何管家经营之道了。说起来,寻常富贵之家,不过总角年纪便能跟着看账记事。女公子这时候才学,还是晚了呐。” 董舅父喝着温酒,大口大口吃着肉-道:“是啊是啊,晚了。” 二叔母憋着脸色道:“这话说得,大哥姒妇身子不好,女公子孝顺,常在病榻前伺候,这才耽误了的……” 董舅母不等她说完:“既是耽误了,更需要尽快提上日程了才是。何况现下女公子也有心要学,老二家的,你说是吧?” 二叔父褚秋的神色已是犹疑。 二叔母接道:“这不是我不肯,只是咱们褚家一向以孝治家,这氲氲孝敬父母于床前,若是学着管家,必然影响,这一来二去,外头指不定还要怎么说我们,老爷,你看看这……” 老太太放下鹿肉-道:“老大卧病那么久了,总算有起色,一个小女娘天天拿着药罐子像什么话,也是时候该学学其他事了。你不是天天囔囔你一个人管家顾不过来,任哪个小女娘帮你不好吗?” “君姑,我何曾说过辛苦,再者近日有芙儿帮着我,忙得过来,忙得过来的。” 闻言那个蜜色女娘起身行了行礼,这便是董芙,老太太家,二舅父的遗腹女。 老太太一看是董芙便不说话。 董舅母便笑出了声,那个小寡妇的小蹄子,尽坏她的好事:“二叔母这事办的,自家的女公子不教,反而帮起了外头的小女娘,成什么事?” 这话一出,身后的董舅父便拉了她一把。 上头的老太太也横眉瞪了她一眼。 她也是董家媳妇,哪怕再不喜欢程蓉,也不该胳膊肘拐向外头。 董舅母这下不敢再多话,讪讪坐下。 褚煦君听了半响,看了众人的神色,老太太和董舅父吃肉,二叔父吃酒,二叔母站在中间,神色得意看着她。 至于蜜色女娘一副嫌弃多留此地的模样。 管家权是内院之事,其余四个还在习书的外头兄弟不便多言。 阿竹见状已经起身准备去请主母过来了。 褚煦君示意喜妹去拿东西,慢慢一步一步来到二叔母的身边。 绒毛纯色的袜子踩在黑灰色漆木地板上,更衬得褚煦君娇小玲珑玉秀。 “二叔母别急,想来你整日忙碌,尚未尝过豆腐的滋味,趁着今日大家都在,试上一试,还望二叔母给氲氲这个面子。” 二叔母程蓉已然觉得今日是她赢了,褚煦君是没能拿到学习管家的权利,这才直接过来阿谀奉承自己。 哼,褚家的嫡长女,花连城的亲生女儿,你也有今日。 从前的褚煦君就算已经匍匐在父母的病榻前,也不曾对自己好言好语、低声下气过,今日倒是开窍了。 既然如此,她就给这小辈一点面子。 可惜花连城没能过来看看,她的女儿是何等“乖巧”模样。 二叔母坐回自己的位置,神色自傲:“既然如此,就给氲氲这个面子。” 喜妹领着仆妇,在每个人的案几上送上姜汁豆腐花和小葱拌豆腐的凉菜。 此时屋中众人刚用了大块的肉、乌黑的腌菜和腻人的酱,这时尚未有茶饮,想解腻,一碗微甜微辣的姜汁豆腐花,和几口清爽的白豆腐,来得多么及时。 褚煦君一边介绍,一边给了褚温和褚良一个眼神。 武夫大哥褚温还反应不过来,褚良已经起身,来到老太太和二叔父的面前:“氲氲的手艺确实不错,这豆腐花香滑,白豆腐清爽,饭前饭后饭中用着都很是不错。” 老太太这时看在孙子的面上,也用了起来。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豆腐上,褚煦君才凑到二叔母程蓉的耳边悄声道:“二叔母,想不想知道褚节在书院,哪一天到外头见人时候被发现了?至于见的是哪家莺莺燕燕,说不定二叔母心中有数?” 二叔母程蓉的瞳孔瞪大,侧脸不敢相信看着这个低着头,温婉还在细声让她“慢用”的小女娘。 她方才在自己耳边吐露的话语,犹如青蛇出动,她的脖颈还残留寒意,比外头的倒春寒还冷。 “二叔母,觉得这豆腐如何?”褚煦君又在后头补了句,“接下来怎么做,应该不用氲氲教二叔母吧?” 褚煦君聘聘袅袅回了自己的座位。 董舅母再次起身:“别说,女公子的这两道菜,确实不错,听说是黄豆做的,竟如此天差地别,女公子好巧的心思。” “呵呵,呵呵……”二叔母程蓉尬笑了几声,“女公子确实好手艺,想来氲氲心思玲珑,学起管家事宜来定也是一把好手。就是要兼顾照顾父母,不知道氲氲会不会觉得辛苦?” 褚煦君当即微微睁大美目,不敢相信一般道:“多谢二叔母肯教导氲氲。氲氲必定尽力,不给二叔母添麻烦。” 她在“麻烦”二字上重重咬音,二叔母恨恨坐下。 褚煦君一双美目再怯怯看向二叔父。 二叔父褚秋则淡淡点头:“豆腐确实不错,氲氲好好学,想卖教给仆妇亦可,你便别出面了。” “是,氲氲知晓了。” 褚良一转身,低下头喝豆腐花,心想,阿姊的演技过了,下次自己演给她看看,让她学习一二。 老太太此时起了身,虽然她看不懂,却也知道今日这一顿压根不是什么欢迎四兄弟回来的晚宴,她挽着褚节的手,回了自己的屋。 见老太太出来,已经赶来的花连城正好看到褚煦君拿下学习管家权的一幕,她转而隐藏了自己的身形,对着阿竹道:“氲氲真的长大了,这些日子到底是苦了她。” 阿竹温声道:“女公子确实吃了不少苦,幸而夫人如今身子一日好过一日,女公子便还是有依靠。” “你说得对,我一定要赶紧好起来。” 一主一仆,离开中殿,朝着绣楼而去。 看见老太太助攻一般带走了褚节,二叔母也赶紧跟上去。 褚煦君连忙来到了二叔父的身边。 二叔母接下去一定会去追问褚节,确认褚节有没有在读书的时候做坏事。 而褚节必定咬死不认,二叔母认为没有把柄,转头一定会到二叔父面前反悔。 这时候,褚夏的手书便能派上用场。 012.绣楼 012.绣楼 褚煦君刚给二叔父倒了温酒,二叔父便不大领情:“氲氲,大母既已经走了,你也不用在我这里伺候,早些回去看看大兄为好。” “氲氲替阿父多谢二叔父关心,不过阿父每日已经能清醒一些时候了。还有阿母照看着,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此话当真?那可真是太好了。”二叔父褚秋闻言高兴得一杯酒下肚。 可不是真的,褚煦君的阿父褚夏现在一顿能吃的比董舅父都还多得多。 “那什么时候大兄醒来,氲氲可得告诉叔父,叔父许久未跟大兄说话了。”许是几杯黄汤下了肚,二叔父的眼睛都有些红了。 这个偌大的家,只他一人撑着,外头都是豺狼虎豹,褚秋半点也不敢示弱。 外头都说是他有天大的本事,能以次子之身,掌全家之权,好大的威风。 他的大兄褚夏都被他挤得没边了,谁还能记得褚家有一位大爷,张口闭嘴都是二大爷好。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褚秋能掌这么大的家业,压根离不开大兄褚夏对自己的全力支持。 少时,褚家太公还在的时候,对他们兄弟一视同仁,多有教导,更甚者,老太公对小儿子还存了几分严厉。 倒是大兄从来对这个弟弟一心疼爱。 老太太实则并非慈母,一心只在意自身那间屋子够不够亮堂享受。 褚秋能走到今日这一步,便是在褚家太公离世后,大兄褚夏对自己依旧温和纵容,全力支持。 只是对于褚秋这样性情刚硬的人来说,让他开口对外承认这一事实,几乎不可能。 大兄病倒这些时日,褚秋的心里并不好受,眼下听到褚煦君这一番话,心头的大石才放下了些。 褚煦君趁机拿出了几封手书:“阿父明白叔父心中所思,他醒来不顾阿母劝阻,硬是到书房写的,说是要交给叔父过目。” 这些手书自然也是褚煦君的意思。 让褚夏闲着写一些对二叔父褚秋的心里话,字还不能写得太好,最好抖上几分,每封手书还要加上红辣辣的血手印。 “吾弟,见字如面……兄此遭一病,如烹如煎,方知世间事,十有八九,皆不如意……兄病中常忆起与弟少时无忧无虑,每日只看着弟之笑颜,便是遭了阿父棒打,亦含泪带笑。 而今兄之病,凶多吉少。只在清醒之际,望弟看在兄的面上,对吾妻,尔之丘嫂花氏及子女多有照拂。褚花氏体弱多病,常年缠绵病榻,望弟及姒娣不离不弃。至于兄之子女,他们既不得阿父之庇护,望弟千万看在多年情分,对他们多加包涵…… 兄每次睁眼,屋外夜色沉沉,如兄之命数,晦暗不见天日。妻儿在病榻前,日益消瘦,兄恨不能立即死去,也省去这番拖累。 秋弟,兄痛苦难当,亦不舍你,及妻儿。吾恐弟日夜为兄担忧,纵是病痛缠身,亦想坚持一二。 弟,兄深惧待尔看此书时,兄已不是世间人。然兄不畏死,只怕褚家之担全落于弟一人之肩。兄既为兄,却从未行兄之责,弟多年辛劳,兄又要多亦托付。 兄许弟,无论病痛艰辛,必竭力苟活于世。亦望弟,善待于褚花氏及子女。切记切记!另,氲氲乃兄之独女,已近及笄,她生性温和敦厚,若她有所求,盼能应所请。 兄,再拜。 吾弟,兄……” 二叔父褚秋未读完,褚煦君几杯热酒在一旁,他一饮,豆大的泪珠已悄然滑落。 褚煦君也在一旁擦了擦自己薛定谔的眼泪。 褚秋哽咽道:“兄他……氲氲放心,你想学就学,你二叔母那边,大母那边,有我,二叔父一定给你做主。” 褚煦君低下头,声音低低细细,同样哽咽,拜了一拜:“氲氲先谢过二叔父。” 很好,有这句话在,便是二叔母程蓉再闹幺蛾子,暂时这管家她是能摸到皮毛了。 至于能不能触到里子,就看褚煦君自己的本事了。 褚煦君抬头先是看了自家兄弟一眼,他们跟对面的褚季已经喝在一起,研究豆腐能不能在书院吃到这件事了。 再一看,那位蜜色女娘已经不见了踪影。 今晚这一仗暂时拿下,便用那座被人霸占的绣楼当做庆贺的小礼物吧。 ********* 董芙没想到自己这番出来吃一顿寻常的家宴,便回不去了绣楼。 在门口,被喜妹带着一群侍女拦了下来:“三娘子,我家女公子说了,您的住处不在这。” 董芙的阿父早死,自家阿母带着她,住进褚家,渐渐鸠占鹊巢了这么久,也没听过这事,她示意身后的丫头小渠。 小渠在褚家跟着主子跋扈惯了,立刻上前道:“什么时候,这间馆倚轩轮到一个丫头来做主了?叫你们女公子过来说话。 哦,忘了,她现在还在她那对病恹恹的父母床前,奉药呐,哪里过得来呀……识相的,赶紧让开,否则要你们好看。” 喜妹向来嘴笨,她只奉命过来拦人,至于对方这么牙尖嘴利,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抬头四望见回廊处有主母的身影。 主母花连城对着阿竹一点头,阿竹又给了喜妹一个眼色。 擅长动手就不动口的喜妹,对着面前仗势欺人的丫头就是一个耳光,“啪”地一声:“是这样的好看吗?” “你!三娘子,她竟敢……”小渠顿时委屈出声。 董芙看样子立刻靠在回廊杆上,低头开始哭泣:“阿母不在,你们竟欺负我一个人,让我连屋都不能回。等阿母回来了,我看你们还敢是不敢,小渠,你没事吧,疼不疼啊?” “疼,好疼啊,三娘子……”小渠顿时跟着哭得震天响。 一主一仆光有声不见落泪,愣是把对面喜妹一群人震住了。 花连城在阿竹的搀扶下,过来。 阿竹放下随身带着的软垫,铺在了绣楼外的石椅子上:“主母,请。” 花连城这才优雅缓缓坐下,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笑意盈盈看着面前两个小女娘的表演。 老太太家的这个二媳妇,董吕氏那个小寡妇,心机深眼光高,确实能耐。 能趁着花连城的病,把她的女儿从这么大的绣楼里赶跑。小寡妇眼下不在褚家,董芙不过一个遗腹女都能在褚家撒野。 既然女儿在前头打赢了仗,她在后院给女儿拿回应有的地盘,权当庆祝。 董芙和小渠见主母过来不说话,渐渐就停下了假嚎的架势。 花连城道:“哭啊,怎么不接着哭,你们不哭怎么能继续霸占氲氲的绣楼。馆倚轩,这名字,谁取的,可真是……难听。” 013.寡妇 013.寡妇 三层高的绣楼前,满池春水被风吹皱,在夜灯的映照下,别有一番景象。 只是回廊下的众人,无心欣赏。 “嗝。”董芙闻言,吓得打了一个嗝。 阿母说过,若是花家主母还在,这绣楼她怎样也住不进去,现在花连城亲自过来审,她如何不怕? 不是说花连城生得太多,身子弱得压根起不来床,怎么突然就来跟她讨绣楼? 可怜阿母回了家祭拜大母,留她一人,压根不知如何应对。 突然,一道比她还可怜,还温婉的声音响起:“花主母,这样说,可是要逼着我们孤儿寡母,无处可去?让外头知道褚家对待救命恩人的遗孤无情无义?” 自远处回廊,一纤细身影,袅袅而来,姿态婀娜,走路也比别人扭捏三分。 她的脸在光影变化之下,露出我见犹怜的秀气脸蛋,和董舅母、老太太压根都不像是同龄人。 回来得真是时候。 花连城淡淡道:“二舅母怎地趁夜回来了,也不事先知会一声,好让褚家安排人去迎接救命恩人的遗孀,不是?没有半点声响,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二舅母做了什么事,见不得人。” 老太太能如此待见她这个姒娣,无非是二舅父无意吃下了老太太的一杯酒,当场中毒而死。 留下当时身怀六甲的二舅母,老太太不敢不照顾。 后来小寡妇在褚家顺利生产,遗腹女董芙自小就在褚家锦衣玉食的长大,过得不比嫡长女褚煦君差到哪里去。 可二舅母吕琴琴未免欺人太甚,竟和二叔母联手,借术士之说,赶走了氲氲,进而让董芙霸占绣楼。 二舅父的那杯毒酒,事后查无仇人,更把当时的老太太吓得够呛。 毒酒蹊跷,遗孀吕琴琴更是蹊跷。 当年的她风姿绰约,在眼下民风淳朴、婚嫁自由的年代,有的是要再娶她之人,可她愣是说腹中有子,也舍不得跟二舅父的感情,不想另嫁,望褚家成全。 老太太哪里会放她走,吕琴琴和董芙这些年拿这个名头,在褚家可以说是横着走。 二叔母程蓉便是克扣大房,也不敢克扣她们孤儿寡母半分。 花连城向来见不惯吕琴琴的矫情做派,没少坏吕琴琴的事。 趁大房弱势,小寡妇这会儿不压着褚煦君她们,更不可能。 吕琴琴来到女儿身边,将她护在身后:“花主母真是爱说笑了。这馆倚轩是黄大师起的名,连城要是觉得不妥,咱们可以到我长姐面前去说道说道。只是天色这么晚了,再打扰她老人家是不是不太合适?” 花连城半点不怵:“是不太合适。还请二舅母和三娘子先回自己的晴乙舍休息,有什么事,明儿个再提不迟。?” 也是,花连城向来不怕褚母,拿老太太压不住她,吕琴琴眼珠子一转:“花主母,这绣楼,当初可是氲氲自己不要,才匀给了芙儿。如今连夜来,说要回去就要回去,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花连城转头嗔道:“喜妹,这是怎么回事?绣楼当年可是老太公亲自开口,只让氲氲一人独居,要养养褚家嫡长女的气派。氲氲也真是的,这么好的一座绣楼,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也是这些年我太宠她了,氲氲难得任性。” “主母说的哪里话,都是他们硬说,大师算出女公子的八字有问题,二话不说就让她搬的,否则女公子那样乖巧听话,什么时候不懂事过?”喜妹替女公子委屈,也就大喇喇的说。 “什么?氲氲的八字有问题?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话,我还能连生五个弟弟,这福气放眼臻安郡,哪家还有?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外头哪个不想把氲氲供在家里,怎么这年头还有哪里来的不三不四的骗子,敢在褚家胡说八道吗? 再说了,就算是氲氲不要的东西,也不能随便轮到哪里来的阿猫阿狗就住进去,那才叫一个晦气。我病着的这些时候,家里是不太像话。” 吕琴琴闻言也没克制住:“花连城!我可是你的长辈,不过敬你几分,你竟如此拿乔,完全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当初黄大师说了,女公子的八字,会克父克母,还让当时姒妇,你的君姑,身体不适。没见她搬出绣楼后,老太太的头疾都好了不少吗?” “胡说!君姑头疾那是吃多了螃蟹又吹风,白老先生又恰好不在,才让你钻了空子。请了那什么劳什子江湖术士装大师,将我的氲氲骗出绣楼,你好请你的黑面女儿鸠占鹊巢,住进了绣楼。 怎么?要不要我找到黄大师,将你送他的那坛子玩意儿说出来,你才肯让开?”花连城凑近吕琴琴的耳边,轻声道。 二舅母董吕氏的神色一下顿住了,她低下头掩饰自己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鸷,再抬头又是柔弱娇气的模样:“花主母何必咄咄逼人,你想将我和芙儿赶出褚家明说便是,何必拿绣楼说事,这地,我们不住便是了。芙儿,咱们走。” 蜜色小女娘董芙却不肯干了,她来到褚家这么多年,就没有要不到的东西:“阿母,这馆倚轩你不说一旦住进去了,就是芙儿的了吗?怎么今儿个就要走呢?芙儿不走!” “死丫头,没看主母赶人,还不快走,你想被推入湖,还是葬身绣楼吗?一座高楼而已,哪里没有,眼皮子可别太浅了。” “阿母不是说这绣楼整座臻安郡就这么一座,出去了哪里都没有了。住进绣楼才好寻得佳婿良缘……” 吕琴琴一把捂住女儿的嘴。 小寡妇生的女儿只像了母亲一点皮毛,都快把她们私底下的野心扒光了,花连城笑道:“三娘子放心,有你的好阿母在,这臻安郡肯定数你嫁得最好。谁都会吃亏,也不能你吃了亏不是。” 看着吕琴琴硬生生拽着董芙离去,花连城下了命令,“喜妹,去,把不属于氲氲的东西,都扔进这池子里。 阿竹,原来氲氲‘有虞阁’的牌匾在哪,那可是她阿父的好字,快找出来挂上去。” “主母,这事有我盯着,你就放心吧。这儿风大,快回去歇息。” “也是,等会让氲氲回有虞阁看看,缺了什么让她派人到朝晖堂拿。”花连城说着起身回去。 褚煦君在中殿离开时候听了消息,她这个阿母,闻弦知雅意,看着比她上辈子的生母还厉害上几分。 可惜原身竟没有习得一点半点。 明日二叔母和二舅母,这两个二货,指不定还怎么闹腾。 她且还有仗要打,不过先看看这让小寡妇馋得不行的绣楼长的何等模样。 有什么比打赢仗就查收战利品更舒服的事吗? 那就是战利品比自己想象得更好更大。 这座臻安郡负有盛名的有虞阁,三面环水,一面环山,沿着铺就白玉一般的大理石石桥走入。 池子里是冬日里枯萎的莲花,尚没有好景。 待到了夏日,池子的水会由外而内,灌入屋中,形成水帘,再落入,活脱脱的天然空调。 一楼是待客之用,宽敞可容纳百人一齐用膳、聚餐。 布置简单大气,周围是顶天的多宝阁,上头摆满金银玉器,琳琅满目,品位不俗。 一楼到二楼是旋转的小楼梯,一脚踏上,便有声响。 传闻中的响梯。 难怪董芙要改命“馆倚轩”,这是要借鉴馆陶西施踢踏舞的名号,希望自己得一疼她如命的夫差。 就凭她那一身铜色皮肤,哪来的瞎眼夫差? 响梯在褚煦君的脚下,发出不成调也悦耳的声音,她来到二楼的绣阁,四面是如梦似幻的马卡龙色轻纱。 这年头,一匹布一条纱价值能抵上一间大屋,绣楼以纱为布置,皆是少女情怀,难怪董芙半点也不舍得走。 二楼比一楼来得小,以屏风简单相隔。 光是这些形态各异、图画不同的屏风便值得褚煦君细细品赏。 迎面是十二美人绣图,美人风姿各异,环肥燕瘦,让人目不暇接。 接着是孔雀开屏双面绣,后头是富贵花开的牡丹图册。 再有玉石、楠木、金银交错的各色屏风,每间的用途不一,依次是茶室、香室、棋室、琴室、画室、小书房,服饰间,最后才是高榻软枕的寝间。 好家伙,这无异于是所有少女的梦中情屋,原身怎么舍得说搬就搬? 褚煦君看完,就更坚定自己想要在这座绣楼“守寡”一辈子的心思。 有一楼和二楼做对比,褚煦君想不出来三楼还得是何模样才能比过这两层。 褚煦君仍是上了楼,感叹道,还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若按照现代的话来说,这三楼便是一间密室,一间可以看星星看月亮的密室。 这小女娘独居安全最需要考虑,密室只有原身才知道所在,所以没被董芙“污染”。 密室里有原身从小到大最珍稀的一应物件,还有一些珍贵的药丸、书籍等,都是不二出的宝物,随便拿一件,都比二楼的所有屏风还要贵重。 董芙不似生母,更像她那农夫父亲,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女娘,一层二层许多物件都蒙了灰。 喜妹带着侍女们在下头打扫,褚煦君在密室好好呆着,看着初春,繁星点点的漂亮星空。 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再回去。 只要能回去,一百座绣楼她也愿意换。 014.耳根 014.耳根 一大早,老太太的荣和堂就热闹得不行。 小寡妇吕琴琴带着董芙过来哭她们没了绣楼。 二叔母在一旁也哭褚煦君那小丫头反了天了,父母没照顾明白就要跟她学管家。 昨夜,她找到机会,问了自己的次子褚节。 褚节一口咬定自己在山月学院,大门不出后门不迈,压根就没出去过,不可能被什么人看过。 那一定是看错了,不知道是什么劳什子玩意儿尽往他头上扣屎盆子,让阿母说出是谁在冤枉他,他一定去打得对方掉牙齿。 二叔母说是褚煦君那丫头。 褚节就更是理直气壮:“氲氲那小女娘天天都在家里呆着,哪里知道我在外头的行踪。” “那指不定是褚温那兄弟俩跟死丫头说的,你是不是得罪他们兄弟了,他们才回来胡说八道?” “肯定是,可阿母,我啥也没做,压根不知道他们嫉恨我什么。” “褚温读书向来不如你,只会舞枪弄棒,褚良读书还成,但作诗也不如你,是不是想着泼你脏水,来给我们二房抹黑?一定是这样的,这小兔崽子,反了他们!阿母这就去找你阿父,给你做主。” 二叔母程蓉气冲冲地就去找自己的丈夫,留下褚节若有所思的模样,大房吗? 二叔父褚秋还捧着大兄的书信,哭鼻子,连书房的门都没有打开,当即把自己的蠢货妻子赶走。 听到二叔母提及褚煦君“挑唆”的内容,因此觉得,次子褚节很可能在山月书院压根没学好,立刻派人偷偷去查。 二叔母程蓉见丈夫压根不信,转身来到了荣和堂,刚要哭大房给自己的次子抹黑。 在老太太一屋子的孙子中,大母褚董氏最疼爱的便是这个长得跟她的救命恩人二舅父很像的褚节,加上褚节嘴甜,每次回来都围在老太太身边,更是哄得老太太对他上心得很。 二叔母认为自己一开腔,很快可以拿捏大房的嫡长女,要学什么管家,她想得美。 二叔母熟练的要开腔,那边的小寡妇董吕氏过来,哭得比她还惨还大声:“长姐,这褚家我们娘俩是待不下去了。芙儿昨夜哭了一晚上,眼睛红得跟桃子似的,都没脸过来见您老人家了。长姐,你是知道的,这芙儿住进绣楼可是黄大师的主意,之前她住进去之后,您的头疾不是立刻就好了吗? 现在,芙儿被花连城那妖妇赶出绣楼,这褚家的风水一转,那可不是在害您吗?” “二舅姑这话,可是在咒大母的身子?”门外传来褚煦君轻飘飘的一句,她慢慢扶着花连城,除下鞋履,踏上木阶。 花连城慢慢坐下才道:“君姑,这二舅母和姒娣也真是的,也不等您一顿早膳用下,一大早就哭哭啼啼,是没想让您吃好饭吧?还有二舅母,张口闭口就是您的身子要不好,合着她才是这家里的黄大师,要真是这样,君姑可真就是要小心了,免得这顿饭还没吃完,就要躺下了。” 老太太闻言,没再搭理满脸哭腔的两位,愣是自己慢悠悠用完了早膳。 褚煦君还在一旁递上了她刚做好的糯米糕,这玩意儿好吃,但费点劲头。 一小颗入口,口齿生香,老太太没舍得,愣是细嚼慢咽,才把白花花的糯米糕吃完。 这一鼓作气,再而衰,两个妇人原想闹,被这么一搅和顿时只能停下。 她们一口热水没喝,就赶来给老太太告状。 花连城母女却是不急不慢过来的,她们饥肠辘辘等着,母女俩却是微笑着,老神在在。 褚煦君还有空观赏着老太太屋中的打扮。 要说老太太,有钱有地位,但这屋子还不及朝晖堂那般死气沉沉的好。 一屋子,满眼的金色,怎么贵重怎么打扮,眼花缭乱看不过来,半点品味不见。 褚煦君便知,老太太的出身不像褚家掩饰的那般气派。 老太太好不容易停下用早膳的手,第一次夸了夸嫡长女:“氲氲近来懂事,知道孝顺老身了。” 这话说着,从前原身可是上赶着要来孝顺老太太,是她从来不肯见原身。 如今自己不过一顿豆腐,一顿糯米糕,老太太倒先夸上她了。 所以说,这人呐,本质还是犯贱得很。 “大母喜欢的话,氲氲每日都给您送来。只是这糯米不消化,还得让白老先生时常看看,不然便是氲氲的罪过了。” “是了,先前老身的头疾是白老先生回来看好的,跟芙儿那丫头住不住绣楼有什么关系?再说,若跟风水真的有关,芙儿住进去后这褚家不也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吗? 氲氲既然要理家,住回绣楼也近些,方便给老身送点心。我说琴琴,这住在晴乙舍也没亏待你们吧?那里我年少时也住过,怎么是嫌弃老身之前的位置不好吗?” 老太太这一番话,直接把二舅母和二叔母说懵了。 不对啊,老太太从前从来不待见长房,任是褚夏、花连城、褚煦君,她什么时候给过好脸,怎么今日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我说老二家的,你今日不忙着带氲氲看账本,过来我这鬼哭狼嚎个什么劲?要我说,自你掌家之后,到了我这,就没给过好脸。也不知道我们褚家是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这么不招你待见。不然你要觉得掌家实在是辛苦,等教会了氲氲,你可以撒手。实在不行,我看老大家的管得也没有不好的地方。” “君姑,这说的哪里话,什么时候的事?我可没有说过辛苦,只是管家确实偶有难处……”二叔母见老太太的脸色不好,忙话锋一转,“这,我马上,马上教氲氲看账。” “谢二叔母指点。” 一旁的小寡妇见了,很快明白定是花连城私底下用了什么功夫,十几年都没把老太太收服明白,怎么就她不在褚家的这几日功夫,老太太竟然完全倒戈。 见老太太吃完就往屋里走,不想搭理她们。 一行人慢慢离开了老太太的屋。 这时小寡妇才开口:“花连城,我看长姐身边的老仆,面生得很,想来是你动的手脚吧?” “二舅母这话,倒是提醒了。原来二舅母这些年,竟然对君姑身边伺候的人了如指掌,一个照面的功夫就能识得,就是不知道君姑若是明白此事,会作何感想?”花连城一个转身,笑吟吟道。 小寡妇吕琴琴伸着手指头,气得瘦弱的身子一哆嗦,转身离去。 剩下二叔母行了个礼,带着褚煦君往前院的账房走去。 母女俩对视了一眼,相似一笑。 不枉她们费劲功夫找到了老太太小时候的闺蜜,成功拿下了这一局。 015.账本 015.账本 老太太幼时有一在乡下的好闺蜜,那是一起在乡间撒野捕鱼上树找果子的交情,只是战乱后,两人不得已离散了。 褚家这么多人围在老太太的身边,可她始终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便是牌搭子,也时常话说不到一起去。 人老了,不怕没钱,就怕孤单,她在褚家过得不顺,见谁都要挑刺,不免也有此中的缘故。 也是褚煦君的运气好,先前花连城也是大力找寻老太太的玩伴,奈何她们压根不知道老太太的真正身世,这才完全找错了方向。 老太太压根不是褚太公的原配嫡妻,更不是嫡妻的庶妹,而是嫡妻身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 只因面容不错,加上其憨面刁的唬人面相深得嫡妻的欢心,褚太公爱重嫡妻,这才听从她死前的吩咐,娶了这个完全不符合他心意的续弦。 原配嫡妻并未给老太公留下一儿半女,倒是续弦生了两个堪用的儿子。 便是这样,褚家便有意隐瞒了如今老太太的身世,这才让花连城找错了方向。 如今,当年老太太的闺蜜张氏寻了回来,母女俩把张氏的儿子送进了城里的书院,张氏便依着褚煦君的吩咐,来到老太太的身边。 这每日小姐妹就聚在一起絮叨,张氏一字一句、潜移默化,话里话外把二叔母和二舅母的意图分析掰扯给老太太听。 绣楼和黄大师的话,白老先生和账本的事。 她面上也不站队,只就事论事,再跟老太太推心置腹谈及自己一人拉扯一家人的事,老太太为人耳根本就软,这么念叨一阵子下来,心自然而然便看清了些。 这才有今儿个把二叔母和二舅母轰走的这一出。 回到屋后,还跟张氏道:“还是老姐妹你说得对,这两个人一进屋不管不顾我吃喝了没,就哭。也不怕我晨起不消化,还是老大家的有点良心,知道等我吃完饭,还知道带好吃的。那糯米糕小时候也就吃过大母做过一回,心心念念了好久,谁知道今日又吃上了。真好啊……年轻的时候……” “可不是吗?小时候咱们在大平村,哪个不夸你家大母为人厚道……” 便是糯米糕也是张氏给褚煦君透的底。 好姐妹在屋中说着体己话。 褚煦君这头来到账房,她知道二叔母这口气还没顺下,哪里会那么容易带着自己。 果然一到账房,二叔母程蓉一句话:“往后,女公子跟着我学管家,你们多帮衬着些。” 说完,人一甩脸就走了。 留下一屋子的管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便福了福身,就四下忙活自己的去了。 褚煦君知道二叔母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其实不搭理算是小儿科,她在后世职场上受的冷眼可比这多多了。 褚煦君按下一脸不满的喜妹,她脸上带着微笑,开始在不大的账房里走来走去,这边停个数息,那边停个一时半刻。 很快便有一个耐不住性子的胖管事开了口:“女公子,这账房乃是褚家的重要之地,您这样毫无目的地瞎看,可不行,会坏了规矩。” “感谢这位管事的教诲,不知您如何称呼?” “女公子折煞老妇,鄙姓董。” 董?跟老太太一个姓,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刚好。 “董管事,我初来乍到,有不懂的地方,还请诸位多多指点。”褚煦君很快福了福身。 俗话说,小鬼难缠,有时候一个下人比上头的几位还难对付。 若是不注意,寻常还容易栽跟头。 “女公子说的哪里话,想来便是多做事、少说话,多看多听少说少问,那便是了。” “董管事说得在理,氲氲受教了。”褚煦君想了想道,“既然这看不得,那不知道要去哪里学习学习?” 董管事见状和其余人交流了下眼神,很快下巴朝着账房里间努了努嘴道:“里头,有一些旧账,女公子可找出来,练练手。” 旧账?有意思,她来学管家,先看旧账,这当她的小孩子哄,也行。 褚煦君闻言乖巧往里头走去。 不到二十步,便闻着里头好大的灰尘味。 褚家的旧账堆在这库房一般的地方,二叔母可真是好管家的本事。 “谁在那?出去!”一个粗嘎的嗓音自深处传来。 不曾想,这里还有个账房“扫地僧”,褚煦君低低道:“打搅先生,我是来学习管家的,想看看旧账。” “新来的?她们哄你的,旧账都是烂账,有什么好看的,这里污糟不堪,小女娘还是早点走吧。” “既然知道不是干净场所,为何先生还在此不动?” “我自有我的道理,小女娘管那么多作甚,快走便是。” “我不走。先生不教我如何应付外头的管事,我就不走了。” 里头的声音没了响,褚煦君于是随意整理了一块地方,随手拿了一本都是灰尘的账本看了起来。 扫地僧可遇不可求,就算是猜中了,褚煦君也很是好奇。 最近她的系统收获的反派情绪波涨的还行,但原本换算比例就不高,加上人一直就在褚家这个小地盘,好感度在暴涨之后上升得也不够快。 其余的版块,她也必须尽快走出家门,才有更好的发展。 任何时候的账本门道都不简单,褚煦君不会因此轻看古代人的手艺。 若是没有进门师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师。 花连城倒是看账的一把好手,只是她忙着恢复身体和照顾小六儿,前阵子还帮她拿下了绣楼,若是她自己可以解决的问题,褚煦君还是想靠自己。 不过褚煦君直到夜色暗了离开,也没再听到那位老先生的声音。 回到朝晖堂,花连城在等着自己:“怎么样,是不是一无所获?” “阿母,你都知道了?” “你二叔母最擅长阳奉阴违那一套了,你二叔父那么忙,只觉得她根本不可能违背自己的意图,便是知道这管家的水深,不曾细思便顾不及。都怪阿母之前太忙,见你性情跟阿父一般,竟也没想着让你多学点,这才耽误了。 无妨,还是阿母闲时亲自教你。” “阿母想教我固然是好,可阿母为何不直接拿回管家权?” “从前我便是一心好强,才在外头树了那么多的敌,一朝倒下,反而身后无人。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身子要紧、家人要紧。氲氲你想学管家,阿母都支持你。只是要我重回,时机未到,我也放不下小六儿。 “氲氲明白,那阿母就放心做我们家的后盾,氲氲是阿母的女儿,定也能闯出一片天。” 016.救美 016.救美 过了数日,想闯出一片天的褚煦君,依旧在满是灰尘的旧账间,读得头晕脑胀。 原身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设,实在难住了褚煦煦。 这个年头的小女娘想出个门,得过好几道关。 眼下二叔母还在卡她的管家之路,朝晖堂那边褚煦君弱的弱,小的小,她也得看着。 便是大哥二哥回来了,褚煦君一时竟也没有出门的借口。 好不容易外头有小女娘送了帖子过来,说是开春的赏花宴,就算是死对头的王家小女娘送来的,褚煦君也乐得,打开一看,是在十天后的。 这帖子送得也是够早的。 褚煦君放下帖子,再次拿起账本。 屋子里没见过面的“扫地僧”又轻哼了一声,这是嘲笑她没有耐心吧。 倒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给褚煦君递来了橄榄枝。 浪荡子褚节。 褚节是四兄弟中诗词最好的一个,他嘴甜贪杯,最是适合在社交场走出去的一个。 便是二叔父褚秋觉得儿子不太像话,喜欢流连烟花场所,却也不能否认这是眼下家中能致仕的一条路子。 现今想入朝还是举荐制,有人看上褚节的才能,那能开口换来一个当官的名额,对褚家来说都是好的。 是以,褚节惯来是有出门的各种名头。 这日他来到账房堵了褚煦君:“氲氲妹妹,你不乖。二哥自问也没招惹到你吧,怎地,跑到阿母面前说我坏话?” “见过二哥。”褚煦君行礼,才道,“二哥说的是哪儿的话,氲氲为人如何,二哥当是清楚的。二叔母那边我可没有嚼舌根。” “这么说,还是阿母冤枉你了不成。你在家如何能说出二哥出去鬼混的话,哄得阿母对我一顿好削。” “二哥才是冤枉人。二哥在书院难道不曾外出去选过一只鹦鹉送给先生?这等好事,氲氲在家中才得以听闻,为何二叔母要责怪二哥?” 外出是外出,莺莺燕燕,不就是鸟吗? “呵呵,说的是这个莺莺燕燕……”褚节的桃花眼一转,“怪阿母,听不懂好赖话。这才冤枉了氲氲。不得了,氲氲,这些时日不见,你怎么又长大了不少,更好看了,走,二哥给你赔礼道歉,出门给你挑礼物,看上什么二哥都送你,别客气。” 这个浪荡子,早晚有一天死在这张嘴上。 褚煦君作出娇羞状低着头,能出门都好:“二哥说话算话,一炷香时间,我们门口见。看不到你,我可真要去找二叔母告状了。” “放心,不见不散。” ********** 这个年代的街,比后世的乡下集市还不够看。 地是压实了的泥路,路两边不见一个小摊子,只隔着数里在街角摆着一人半高的大水缸,里头常年装着水。 这年头都是木制建筑,以此作“消防”之用。 想买东西,得到专门的“市”才能见着。 坐着褚家精致镶银的马车,褚煦君沿路透过菱形车窗观察,直达目的地。 市倒好认,远远瞧着便有一根高高的竿子,挂着“市”的黑面旌旗。竿子下是穿着木甲的士兵,职责是维护市集秩序。 臻安郡是中州的核心郡县,离贞王的府邸不远,周边更是官员、富户的住宅,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卖什么的都有,布匹、宝剑、竹简、笔墨、青铜、陶器……吃的用的都不少,有粮食果蔬,也有少量的熟食。 当然整条市的味道都不算太好闻。 褚煦君仿佛进了大观园,还看到不少披着头巾,出门做生意的小女娘。 看到一家羊肉疙瘩汤的店,褚煦君便坐了下来,她想开的豆腐摊子也是熟食,自然要到处做做市场调研。 然而褚煦君还是高估了这个年代出门的安全性,也高估了褚节的责任心。 屋里离不开阿竹和喜妹,褚煦君趁花连城还在睡梦中,留了口信就跑。 褚煦君生得这般玉面粉唇,到了这街上,犹如一抹难以忽略的亮色,很快就有人盯上了她。 一坐下,面前就多了几个油头粉面的纨绔子弟。 褚煦君第一时间转头想找褚节,没人。 后悔没带大力喜妹,想想自己在现代学的那几招防身术不知道还够不够用。这副身子骨弱,她也还没来得及锻炼。 系统商城里倒有好东西,只是几个小混混而已,杀鸡用牛刀,自己都心疼。 “这么漂亮的小女娘,用膳怎地没人作陪,幸而我们哥几个,最喜欢做善事,想用什么,阿兄请你了。只要……嘿嘿” “只要你陪我们喝几杯,怎么样?” 纨绔子弟纷纷落座,形成了包围圈,看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娘,疙瘩汤还没上来,他们都开始流口水了。 “都说褚家嫡女是臻安郡的第一美人,我瞧这小女娘生得,不枉多让,这雪白的肤、玉嫩的手……” “你又没瞧见过褚家小女娘,怎地知道她长得不美?” “你看看,这小女娘生得,小爷真是头一回看见这般令天地失色的美貌……” “这话倒也不假。” …… 对面一高大黑衣的男子停住了脚步。 “公子,怎么了?” 褚煦君低着头,曲裾这玩意儿设计出来就是为了让人跑不动的吧?何况这年头里面都是中空,一不小心很容易走光。 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了,眼见对面的咸猪手已经要伸过来,褚煦君在脑海里愤恨要解开系统的禁闭…… 突然一阵风过,又一阵风起,围着她坐的几位纨绔子弟,“唰”一下都到了地上,眼神看起来比褚煦君还要茫然。 随之而来的疼痛让他们呼唤出声:“谁!敢动手打小爷!” “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哥几个是什么人?” “哎哟哎哟,打,快给我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可又一阵风过,纨绔们身后的家丁也跟秋风扫落叶似的“啪啪啪啪”落到地上。 有一小厮收拾战场般这个踹一脚,那个踢一下:“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你们还有理了,在这等着,到官府去挨板子吧你们。” “还敢叫唤……官爷官爷,这里有流氓,快来……” 灰衣黑冠的小厮喊来远处的木甲小兵,开始交涉,纨绔子弟有一个算一个,想跑,还会被外围的壮汉踢回来。 周边的百姓已经围了过来:“又是他们几个,连日来天天在街上,嘴巴那叫一个臭。” “好歹是有人管管了,忒(tui),该!” …… 褚煦君立在原处,这才看清在她的身边有一位黑衣高大的男子,他的面容隐在阴影下,看不清楚,只是一身锦衣刺绣,看着绝非普通人。 “谁说你长得比褚家小女娘还美?” 男子的声音清冷磁性,如昆山玉碎,银珠落盘。 褚煦君耳朵有一瞬间的酥麻,继而说了实话:“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褚家女娘?” 017.初识 017.初识 气氛,一下变得十分尴尬。 男子周遭本就如冰山般的低气压,一下更是冻得无人敢言语。 褚煦君摸了摸秀气的鼻尖,她起身,行礼:“小女子多谢公子援手,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小女好携家父家母上门答谢。” 她不记得我了? 男子自阴影处跨了两步,走到了褚煦君的面前。 陌上人如玉,男子如修如竹,刀刻般的精致五官,凤眼隐有雷电之势,披着绣金鹰身斗篷,通身的贵气。 身后的斗篷依着男子的步伐而行,褚煦君闻到一股青松干净的味道。 这股清爽的味道拂去了商市里污糟之气,褚煦君鼻翼间一下舒坦了不少。 男子细细打量面前的小女娘。 杏眼桃腮,白皙雪肤,低着头犹如玉面含春,看人的时候如春风拂面,青葱玉指都比旁人秀气了三分。 确实是个令人一见难忘的倾城美人。 所以她长大后,是这般模样? 自己没认出她,也不能怪她没认出自己了。 “无妨,女公子只请我吃一顿羊肉汤,即可。” 褚家规矩森严,在外头得人觊觎不是好事,大可不必闹大,今日这事他会让人压下去。 褚煦君点头:“恭敬不如从命。” 一顿饭免去一堆麻烦,她也同意。 店家的很有眼力见,把一堆壮汉都招呼进自家店里,羊肉疙瘩汤上得很是殷勤。 褚煦君不禁摸了摸自己袖中的钱袋子,她只摸了一把铜板出门,想着是要A大冤种褚节的,谁知对方比她还鸡贼,这会子还没有人影。 下次她再单独跟褚节出门,她就是猪。 男子用膳安静而迅速。 一屋子的壮汉见主人不发话,同样安静而迅速。 褚煦君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面前的羊肉疙瘩汤其实很是地道,她发愁等会要付的钱,愣是食不知味。 男子吃完,吩咐灰衣黑冠的小厮放下银钱,对着过分漂亮的小女娘规矩行礼,斗篷一甩,准备离去。 褚煦君同样起身,乖乖低着头,福了福身。 这时旁边的梧桐树落下了一片枯黄的叶子,掉到了小女娘的头上。 男子一抬手,到了小女娘乌黑的发前,她头上只绾着简单的发髻,带着一只玉兰簪,煞是玲珑毓秀。 打一激灵,男子又放下了手,转身离去。 褚煦君留在原地,看着男子和壮汉们鱼贯离去。 这些壮汉明显是士伍出身,走路行止十分有章法,如今天下大乱,想来战火很快要烧到了中州臻安郡来。 男子究竟是何人,带着士兵为何要乔装打扮? “氲氲,你在看什么呢?”褚节自她的身后出现,差点吓得褚煦君一哆嗦。 “咦,这人,生得怎么有几分面熟。” 褚煦君差点没翻白眼,只看个背影就熟了,社牛一张嘴,谣言跑断腿。 “氲氲,你认识他?” 褚煦君摇了摇头,不想将今日之事扩大:“二哥你跑哪去了?” 褚节这才收回看向男子的目光,一低头:“我这不是上前头给你挑礼物吗?怎地,氲氲连一碗羊肉汤都没给我留着,看看,喜欢吗?” 褚煦君接过褚节手里的布袋子,打开是一尊玉鸮的摆件。 鸮便是猫头鹰,是这个时代“战神”的象征。 玉鸮憨厚中带着霸气,让人见之一喜:“谢谢二哥,我很喜欢。” “喜欢就成。你二哥的眼光,放一百个心。” 回去路上,褚煦君便有了几分疲惫,在马车内闭着眼休息。 突然,褚节一拍大腿:“我想起他是谁了,卫凌啊,琳琅卫氏,如今中州贞王爷底下的第一猛将,跟前红人,寻常都在边界把守,怎么今日是到日子入州述职吗?突然来逛街市了。” 听见这个名字,褚煦君幽幽睁开了眼,低垂的长睫羽覆着,形成一小片阴影,她淡淡道:“二哥确定是他吗?” “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整个中州哪家好儿郎没跟他比过,幼时出口成章,年少一杆红缨枪在演武场定下中州第一勇士的名号,再往下,又生得那般英俊模样,文武双全、才貌无双,听说他老家的门槛都被踏破了,要不是他家一直守丧,这才迟迟未定下婚事。中州哪个小女娘没盯着他的夫人位置瞧。耶?氲氲怎么也这样问,难不成你也……” 褚煦君心想,褚节倒是猜对了,不过她想要的是“假”的名头。 没想到自己私底下定的第一候选人,在未成婚前居然如此盛名,想来不会稀罕自己“假婚约”的名号,看来她得另做计划。 反正从来计划赶不上变化,褚煦君半点也不觉得可惜,她接道:“二哥,你对卫将军如数家珍,莫不是想投诚?” “说这什么话,卫凌他诗词有你二哥的好吗?”褚节桃花眼横了妹妹一把,说不出的傲娇。 原来是雄竞,难怪褚节对卫凌了如指掌,一个背影都能识得。 出门一趟就撞见了备选一号,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碰见备选二号。 这个年代的堪舆图贵重,褚煦君没了解当今地图,不知道她的备选二号还远在京州,大抵得再走几个地图才能见着备选温柔丑男。 ********* 回到褚家,夜色已降临。 一进有虞阁,褚煦君便察觉气氛不对。 阿竹和喜妹一直低着头,暗示的眼神往二楼瞟去,大气不敢出。 褚煦君大抵猜中了什么,脚步轻蹋,在悦耳的音乐声中上了二楼,便见花连城垮着一张鹅蛋脸,坐在棋室等她。 “出门一趟,心情倒好。” “阿母,你怎么来了?小六儿呢?” “还知道牵挂别人,怎就自己偷溜出去,一个丫头也没带,出事了怎么办?” “阿母,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跟二哥出去,有他看着我呢。” “褚节那人,还没有你两个小弟弟可靠,指望他?” 虽然花连城对褚节的评断不假,但拿七岁和四岁的奶娃娃堪比褚节,还是有些过于阴损了。 “阿母,我在外头看了,卖豆腐可成。也不用固定的摊位,我们只做源头,让人来拿货,至于零售由人,让她们也能挣点。” “‘零售’这词倒是新鲜,你看账没看出由头,倒开了别的窍。阿母也是这般想的,小六儿的乳母早让她家的老媪和女儿过来取货,卖了数日,另有想一起跟着做的女娘们,明儿个可能就到了。别以为这样就能岔开话题了,想出去看看,也得换个人陪才是。” “这么说,阿母是同意氲氲出门了?” “不然下次让你还趁着我睡着了偷偷出去,醒来不知道得吓个几回。” “阿母最好了。”褚煦君不忘撒娇,“氲氲陪阿母手谈一局。” “也就只能来一局,你那臭棋,阿母可不敢多领教。” 褚煦君陪父母、弟弟们用完晚膳,回到绣楼。 夜里,女子自大榻上惊醒。 她梦见,卫凌出事了。 018.求助 018.求助 梦里,在一座黑山上。 乌压压的人和树影,漫天山火,烧得天地如白昼。 褚煦君在泥地里、火地里,不停救人,不停将一个个她认识、不认识的拖出火坑、泥坑,让他们赶紧跑,离开黑山。 而最后一个,抱出小娃娃之后,房梁再支撑不住,掉落…… 褚煦君将手中的奶娃娃往外扔,自己被黑漆漆的房梁压中了双脚…… 疼得她满头大汗惊醒。 不,那不是她。 她不可能在黑山剿匪救人,那人是卫凌。 在黑山剿匪之后,他落下了旧疾,此后每逢变天,双腿便疼痛难忍。 也便是因为如此,他很早退出了天下之争,选中了书中的原男主皇帝朱祁,至死都扶持着他,成为了男女主事业爱情的垫脚石。 留下了一堆朱祁厚待开国功臣之后的美谈,至于他自己早已尘归尘、土归土。 若是没有这会剿匪时候的后遗症,卫凌可能不会是原来那般的结局。 按照既定方向,卫凌这人,她得救。 虽然他已经不是自己的第一候选人,但卫凌本人和他手底下的那些壮汉,褚煦君想走商路,便离不开各方面的助力,卫凌便是很好一股势力。 他背靠中州最高势力贞王府,其人正直忠诚,可以结交。 送卫凌一个人情,也好将来谈条件。 难道那日,他带人出去便是为了去黑山剿匪? 剿匪是好事,为何要偷偷摸摸? 褚煦君想送这个人情,说来容易,梦里黑山土匪能伤着卫凌,想来都是心狠手辣之辈。 以褚煦君一个小女娘,哪来的人手去帮卫凌逃脱险境。 喜妹在她的榻边睡得比自己还沉,褚煦君擦了擦额头的汗,拿着床头的蜡烛,到外头的小书房坐了下来。 她开始一一思考,该去哪里搬救兵。 褚煦君先是看了褚温的武功路数,走的是刚硬路子,过刚易折,她给了他一套太极功法。 至于褚良,能把马步扎下来就不错了,不过他心思奇巧,褚煦君跟系统换了鬼谷子一书给他。 弟弟们现在已经去了书院,都还在养成阶段,暂时帮不上忙。 现如今的世族大家皆养府兵,褚煦君算了算,光是褚家就养着两百府兵,但如何说服二叔父出兵,是个问题。 看样子得早日让褚夏恢复清醒,起码能在大事上更有说服力才行。 照褚煦君的计划,以褚夏的满腹经纶开一个类似的山月书院,绰绰有余,只看如何运营了。 二叔母那边连看账都不教,更别提会给她捣出什么乱子了。 小寡妇母女俩这些时候倒是安静,但依褚煦君的推断,她们的心思在开春的赏花宴上。 褚家用不上,便只能把主意打在外头。 贞王府,她一个人也不认识,如何上门去“胡说八道”。 倒是有一个人选,按照历史轨迹,此时的原男主朱祁应该已经来到了臻安郡,他想通过卫凌拿下贞王府的支持。 中州地处天下中原地带,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眼下厉王暴--政,天下民不聊生。 贞王还在观望,不曾投靠任何的势力。 卫凌和朱祁相识,便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上辈子,卫凌剿匪受伤,一心支持朱祁。 而贞王也松了口,条件是朱祁必须纳一臻安郡贞王的姻亲,以此作为政治纽带,好让贞王放心。 挑来选去,最后选中了臻安郡第一美人,无父无母好拿捏,且还沾亲带故的褚煦君。 这是个乖巧孝顺的孤女,还有着第一美人的名头,虽如今没人在朝为官,只剩殷实家底,但也不算亏待了朱祁。 朱祁最后也“勉强”答应,两人迅速成婚。 两股势力通过褚煦君捆绑成功,很快朱祁便再次出山,征战四方。 或许,那日卫凌乔装打扮便是为了偷偷出去迎接朱祁。 可朱祁若已经进了臻安郡,会住在哪里? 朱祁有求于卫凌,必定会出手。 打定主意,褚煦君见外头天色已熹微发亮,她披上月色绣牡丹的斗篷,来到朝晖堂,寻到乳母。 为照顾婴儿,乳母一向早起:“女公子可是有事吩咐?” “我问你,近来你们家在外头卖豆腐,可见过什么奇怪的人进程。应该带了许多壮汉模样。” “奇怪,壮汉……”乳母想了想,“有了,在城西,他们每日定了两大篮子的嫩豆腐和冻豆腐,这几日老媪只做他们的生意。一屋子黑压压的汉子,说话的腔调也不一样,定是外来人。想来是女公子要找的人。” “除了这一处,别的地址一并告诉我,别告诉主母我来过。”褚煦君一一记下。 留下她要到城西挑选开春宴要穿的新花色,这回她带了喜妹,另有四个府兵,加上马夫,浩浩荡荡六人来到城西大宅子。 跟着卖豆腐的老媪,褚煦君见着了管事的老丈:“我有关于卫凌的消息,烦请老丈速速告知你家主人。” 老丈见是一玉面玲珑的小女娘,眼神诚恳、神情紧张,不自觉便答应了下来。 朱祁正在大屋内,他已经几夜未眠。 如今天下形势焦灼,厉王行事荒唐,他若是不早日争取各方支持,怕是天下百姓受苦。 卫凌已经数日不曾有消息,突然递了消息进来,朱祁想了想,问了问老丈一些细节,便让褚煦君一行人到大堂等候。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褚煦君等到了所谓的“朱祁”,是一位比方才买豆腐还要老的老丈。 原身不认得卫凌不奇怪,她嫁于朱祁的时候,卫凌在外头打仗。 朱祁外出征战的时候,再回来身边卫凌也早没了,倒是添了新娇娘。 哪怕卫凌在臻安郡声名远扬,原身也不曾见过一二。 但朱祁,是她的新婚夫婿,是让她痛彻心扉的夫君,从年轻到年迈,如何能不认得? 褚煦君抬头看向大堂万里江山流水图屏风后头,隐约可见一高大挺拔的身影。 朱祁性情向来谨慎,倒也符合他的手法。 “拜见公子。”褚煦君压下心头的吐槽,规矩行礼。 老丈耳朵不大好使,声音洪亮:“女公子请坐。不知卫凌让你带了什么消息,但说无妨。” “卫凌没有给我消息。”褚煦君转头,说出了实话。 屏风后头传来一阵声响。 惊了堂前众人。 019.进山 019.进山 “但我梦见了。”褚煦君继续说着大实话。 众人听见屏风后的人直接一屁股坐下了。 堂前老丈这才喊了起来:“女公子说什么?” “卫凌眼下正在黑山,剿匪。我没说错吧?” 屏风后的朱祁,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坐正了身子。 他很可能等来自己想要的人。 卫凌奉王命出城,是以接他为掩护,半路转道去黑山剿匪。 至于为何隐人耳目,则是因为贞王爷和卫凌都怀疑城内有鬼。 黑山匪徒每年都剿,年年死而复生。 内鬼之事早已知晓,只是贞王为人优柔寡断,且心慈手软,加之黑山只是贪墨过路银钱,手上没有过多人命,贞王一直不下决断。 卫凌有心想除内鬼,也只能暗中查探。 贞王心软,眼下四海内乱,主子心软一点总比心狠的好,卫凌对贞王并无意见。 哪怕朱祁听了也认为贞王是这乱世中值得结交之人物。 乱世择良木,并不容易。 朱祁本是庄稼汉,无奈起兵,也是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但现在黑山之匪不除不行。 中州地理位置紧要,然城内只黑山一座天然屏障,若今后厉王攻打,黑山之匪倒戈,中州腹背受敌,届时双面夹击,只能举手投降。 贞王也知道事情到了不得不为之的时候,才让卫凌乔装打扮出城,再由偷偷入城的朱祁暗中将原本卫凌摸出的几条线索一一查探。 内鬼向来谨慎,旁观者清,有朱祁助阵,说不得有奇效。 再者,朱祁要来结盟,这黑山匪帮的内鬼便是他的投名状。 贞王手握中州十万大军,加上州牧的五万州兵亦以贞王府马首是瞻,拿下中州,朱祁的邺军便有对抗厉王之力。 朱祁进城已经七日,卫凌进山满打满算已经三日。 但他探查到的几路人马皆没有动静,眼下正是紧要关头,朱祁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候,褚煦君送上门来,怎么看,都像是内鬼的“先锋”。 朱祁内心已经打定,一定不能放过她。 褚煦君不知内鬼之事,只是知道反正她原本获知真相的方式就很离谱,历来真相都是不为人相信的,索性就把她的离谱做实,自己不妨成为一张“乌鸦嘴”或者“真方士”。 久而久之,她说的事都成了真,褚家嫡长女神算的名头便会有人忌惮。 说不定还能挣点那什么望文生义的“名望值”。 “女娃娃,你怎么会知道?” “我说了,是梦。” “那你还梦见什么了?” “梦见卫凌眼下有危险。” “所以,我们需要派人去救他,是不是?” “听这语气,老丈是不信我了。既然如此,多说无益,告辞。” “你以为,你进得来,还出得去吗?” 褚煦君的来路被门口四个架长木仓的大汉拦住了。 穿书后就面临各种威胁的褚煦君,一下气性上头,她转过身,娇叱道:“朱祁,你给我出来!” 一屋子人被面前秀美小女娘喊破了伪装,一下安静了。 朱祁摸了摸鼻尖,自藏身的屏风后现身:“小女娘,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又怎会知道我在后头?” “你说呢?”褚煦君被刀子架身,气得小脸通红。 朱祁见面前是这般粉颊透亮、五官精致、毓秀玲珑的小女娘,眉眼间便不自觉带了三分笑。 他不出来不知道,一见面前人,觉出了三分亲近、两分熟悉,放软了声调:“想来是卫兄曾和女公子提及缘故。某款待不周,还望女公子原谅介个。” “不,我就是梦见的。卫将军什么都没跟我说过。”褚煦君笃定她的来源,正如她所料,越离谱越无人相信。 “女公子,说说,还梦见什么?” “多说无益。不如朱公子派人跟我去黑山一趟,我保证原原本本救卫将军出来。” 朱祁这才让人奉上了霍菜羹,自己饮了一口道:“女公子别急,不如留下,慢慢说道,我们也好从长计议,救出卫兄才是。” “事不宜迟,朱公子不信我,大可派人跟在后头,告辞。”褚煦君再次起身。 这次门口的大汉经朱祁点头示意,不曾再拦着她。 但到了大门口,喜妹和马夫却不肯上黑山,马夫哭丧着脸:“女公子,那不能去。黑山全是匪,尤其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女娘,去了哪里还回得来?小的又如何能活命?” 喜妹则是直接嚎了出来:“女公子,你这样,我回去是会被主母跟阿竹剥皮抽筋的,你想去,就从喜妹的尸首上过去吧。” 褚煦君很是无奈,但马夫和喜妹这一番配合,倒让身后的朱祁更信了小女娘几分。 虽然小女娘说得荒唐,大乱之世,比这荒唐的多得去了。 也许这美丽小女娘身上却有几分神通。 褚煦君直接转身道:“朱公子,不如你再顺便借我一匹马,成吗?” “不行不行,女公子!”喜妹再次扯住褚煦君,差点把她的袖子扯破。 “来人,把喜妹给我敲晕了。”褚煦君无奈下了命令。 眼见四个壮汉要上来,喜妹这才收起了这幅要死要活的德行:“既然是女公子威胁我,那喜妹就跟着去就是了。女公子你不常骑马,还是喜妹带你的好。” “朱公子,两匹马。”褚煦君再次开口。 马夫直接被抛下:“你在这里等我和喜妹,有事再回去褚家报信。” 朱祁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变成了这个走向,他点头,两匹马牵了出来。 再一点头,人已经带了一路兵马跟在了女公子和丫头的后头进了黑山。 三日,卫凌进山无音信,确实他也该去看看了。 褚煦君在现代学过骑马,但古代的矮种小马走山路,那叫一个不顺畅,她开口道:“朱公子,吩咐人把沿途易燃的木堆都销毁了吧,不要留任何一个火种。” “女公子的意思是……” “我梦见了大火,漫天黑夜的大火,卫凌就在里面。”褚煦君的语气很是严肃。 那一瞬间,朱祁几乎要完全相信面前的这个一脸稚嫩,但神情坚定的女孩。 020.道谢 020.道谢 他信个锤子哟。 进山不久,朱祁便暗暗下了心思,他要再开口问一句,就是猪。 反正得到的都是这个小女娘梦见的鬼话连篇。 褚煦君一着急,忘记了自己的超级路痴属性。 “朱公子,那什么,要不,你派个认路的人在前面走?” 四个壮汉之一,方脸一号上前:“女公子,我识得路。” “行,那你带路吧。” 朱祁满脸绝望,褚煦君也不想搭理他。 这个原男主,哪怕他后来还是皇帝,褚煦君也没想给她好脸。 她这时候才迷糊想起,若是剿匪一事成了,贞王和朱祁很快能谈到联姻的事情上来。 褚煦君只记得大概的情节,具体的时间节点无法记得太过清楚,否则也不会靠梦境补充。 虽然她这辈子不再是孤女,可上辈子她孤女守丧都能被“定亲”,也难保这辈子这些人不会继续丧心病狂。 万一她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原书的轨迹,那她大不了就……死遁。 天无绝人之路,总之,寡妇可以当,死人可以当,但废后绝对不能当。 卫凌,你可千万不能再献身火海了,等着,我来救你了。 ********* 山寨窝点,清冷男人黑着一张脸,眸色沉沉如地狱使者现世。 是他低估了这帮黑山匪徒。 他们只是从不在臻安郡杀人越货,深怕贞王直接下令清缴,但他们没少在郡外的地方,抢人夺命。 这帮杀千刀的。 卫凌甚至在地窖里发现了数十个年轻稚嫩的小女娘,这帮畜生!!! 发现真相的卫凌下了死手,黑山匪帮发现卫凌已经杀红了眼,绝对不可能放过他们的时候,索性点燃山火,要来个鱼死网破。 卫凌分批带的人进山。 黑山寨原以为也只是小打小闹,就跟之前的一样。 没得到消息,也只是简单应付了一下,没想到卫凌一下就杀上了山头,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他们深知这次落入卫凌手中,必定没有任何生还可能,索性拼一拼,也许还能逃出生天。 黑山寨里那么多老弱妇孺,趁着火势引起的混乱,便是他们逃命的契机。 卫凌有所顾及,但山匪没有。 卫凌下了死命令,他们也来不及思考,各显神通,逃命要紧。 山火大起,从白天燃烧到了黑夜,卫凌将追击的士兵们都喊了回来,让他们先救人。 务必清查每一处黑山的地窖。 * 褚煦君这一行人走着走着,也发现了前头的火势。 她很快让大家拿出手帕或者撕下衣裳,淋上水囊里的水,覆住口鼻,以免烟火导致窒息。 感谢她的迷路属性,将沿路上山的起火点收拾得七七八八,顺路还捡了不少逃窜的山匪。 “公子,有一山匪为活命,举告称山上有一库房,他偷偷看过,还藏着不少的火--药,很快就会引爆。” “有说位置?”朱祁到底是举兵义军的领袖,神情很是镇定。 随行的军爷点头。 “速去查看,那人还在?” 来报的军爷为难:“举告有功,按军法不可杀。” “我不是兵。我来杀。”一旁的褚煦君道。 她看过书,知道黑山匪帮无恶不作,这样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不配称为人。 朱祁是仁义之师,以“儒”治世,他不能做的事,褚煦君一个女子,她来做。 少女以淡蓝色帕子覆面,露出一双美眸,此刻只写着坚毅和果断。 朱祁不记得在见过她之后,自己愣神了几次,只是淡淡道:“杀。” “是,公子。” 一行人按着举告土匪的指示往前走。 走着走着,褚煦君突然道:“不对,这和梦境里的内容不一样。返回。” 朱祁很是无奈,又是梦境。岂能当真? 褚煦君明白她这话没有力度,她观察山势道:“这里靠近水流,再过去,只会更加潮湿,公子,正常情况火--药怎么可能会放于潮湿处?” 她是对的。 “返回。” 这些山匪,便是死了都还要拉山上所有人垫背。 他们回到原来的路线,很快抵达了先前火势最大的山寨窝点。 可四下一片大火之后的废墟,杳无人迹。 不会是库房已经爆炸,卫凌带来的人阵亡了吧? 他们来迟了? 褚煦君见状,只是开始到处找寻痕迹,无论何时,最好的救援时间就是现在。 看着少女一言不发的动作,朱祁还在庆幸,幸好他跟着她过来了。 朱祁下令:“找。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救出来。” 褚煦君下意识,离开随行的喜妹,跟在带路方脸一号壮汉身后,拉着他描述:“有一个碗口粗的房梁,会跌下来,压到人,外头有一棵大树。我想想,长什么样来着,是梧桐,梧桐树,你想想有没有这样的地方。” 一号壮汉想了想,很快带着褚煦君转向来到,出声:“女公子,是不是那里?” 褚煦君顺着方向看去:“像,像的,就是这里。卫凌,卫凌……” 其实梦境所示,褚煦君也并没有如面上的那般坚定,所以她也只能自己验证。 梧桐树已经发焦,一片废墟里,看不出异动。 褚煦君开始扒拉树下的土,一边喊着他的名字。 不知什么时候,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她开始过来。 “将军” “卫将军” “卫凌” …… 在漆黑之中,一双眼里装满浩瀚星辰,睁开了眼。 记忆袭来,在漫天火势中,幸而最后春雨缠绵了一场。 卫凌及手下忙碌着救人,将所有人安置得差不多的时候。 他在最后一间屋子里找到一名小女孩,将她扛在肩上要冲出去的时候,一阵“轰鸣声”起,有什么应声压了下来,他将女孩护在怀里,他的双腿一窒,天地为之一暗。 现在,有人在头顶上呼唤着他。 是谁? 卫凌拿着自己的铁制头盔,开始敲击着地面。 “咚!…咚!…咚!” “等一下,听。”褚煦君细细听了一会,“有声音。卫将军是你吗?” “咚咚!” 土和砂砾埋成堆,漏出了一个洞。 卫凌首先看见了一张秀气覆面的脸,她的眼睛如暗夜了的星光。 是梦吗?否则她怎么会在这? * 卫凌的腿被房梁压住了,他清醒后自己拔了一只,另一只则是进去的兄弟们帮他抬起。 随行的大夫看了,说是再晚,可能便保不住了。如今只是轻伤,好生休养便是。 还有不少的人也被“爆--炸”埋在下头,幸而褚煦君和朱祁来得及时,轻伤有之,大部分都是被烟火熏得难受,或者烧灼到了表面。 那个举告的匪压根对火--药的情况也不明了,都只是为了活命,瞎说罢了。 还不如褚煦君的梦境所示来得准确。 “朱兄……”卫凌刚醒,便拉住朱祁,“……抓住了吗?” 问的是内鬼。 朱祁摇了摇头。 两人一齐看着在整个黑山,漫天火灰中最靓丽的那抹颜色:“她怎么会在这?” 就……离谱。 褚煦君也觉得事情变得很离谱。 她说了是做梦,他们俩愣是把她当成了内鬼,在所有人迅速转移回城西大宅子的时候,褚煦君有幸跟卫凌大将军,在同一间屋子,只不过他是休养,顺便跟朱祁一起审问。 让她交代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褚煦君一肚子火,不肯再帮这两个冤大头,再帮大冤种就变成是她了。 “我都说了是做梦,不然你们让我好好睡一觉,等我又梦见了谁是内鬼,马上飞鸽传信告诉你们,怎么样?” “什么是飞鸽传信?” 忘了,这个年头还没有养鸽子传信的手段,那凭什么告诉你们? 褚煦君翻了个白眼,不肯再说话。 “咕噜噜……” 一时分不清是谁的肚子,总之一室三人,肚子都饿了。 “先传膳吧。” “我要吃豆腐。”褚煦君吃什么都不能不吃好的,忙点餐。 朱祁也不知道是好奇她本人,还是真想挖出一点实话:“你怎么知道豆腐这个新鲜玩意儿?” 卫凌不愧是原男主的左膀右臂,便是伤了腿,也不耽误他坐着办事,这时才解释:“朱兄,她是褚家嫡长女,豆腐就是她做出来的。” “居然是能人,某失敬。” “你失敬也不止这一回两回了,我不在意。”褚煦君立刻怼道。 “罢了,卫兄,我先去外头收拾。”朱祁见小女娘实在不待见自己,或许由卫凌单独审讯还能有消息。 “卫凌,你不能恩将仇报。我这好歹是救了你……们。你先让我回家吧,天色这么晚了,不回去阿母指不定怎么收拾我。我保证有内鬼的消息会立刻告诉你的。” 卫凌摇头。 事情太快,他一下也摸不着头脑。 但内鬼事大,眼下黑山寨犯下的事情这么大,若是不能抓出内鬼,无法给贞王交代。 “我已经派人送消息给褚家主,告知你会与卫家商谈豆腐事宜,一夜未归,想来无妨。” 褚煦君:…… 怪她,又把事情想简单了。 她想过,没搬到救兵,没救下卫凌…… 偏偏没想过,是自己被当成了内鬼。 这叫什么事? 卫凌认识褚家女,从未听过她有任何奇怪的神通。 褚家老大于世事不通,老二滑不溜手也只在商路之上,老大媳妇花氏倒有几分机警,但褚家没理由和内鬼有瓜葛。 不过,褚家他确实没有查过,一晚上查干净了,明日他再亲自送褚家女回去,好好赔礼道歉。 现在,卫凌让人送来清水,他当着褚煦君的面,将自己一脸的黑土灰泥洗净,收起同样污垢的斗篷。 末了,他一瘸一拐来到褚煦君的面前,深深鞠躬:“卫凌谢女公子救命之恩。” 021.至辱 021.至辱 “你这是相信我了吗?”褚煦君到这个时候,心里也有了几分后悔。 她原本可以在朱祁面前伪装得很好,好取得他的信任,而不是直接跳起来,威胁加撒泼,然后变成“内鬼”出不去。 只是原身的情绪影响了她,对原男主一辈子的怨怼,让褚煦君无法在朱祁面前保持她的正常状态。 更无法让褚煦君开口求人。 倒是只有卫凌的时候,褚煦君恢复了她自己的理智。 其实严格说起来,褚煦君认为自己也没做什么,他们到底还是来迟了,没能阻止大火蔓延,也没能阻止爆炸,只是来得及捞了许多人。 褚煦君不知道的是,若是她没来,卫凌的腿不会只是现在的一瘸一拐。 原书中他在床上躺了半年,贞王为他延请名医,他吃了许多苦,也恢复了正常行走,但他的功力大不如前,为此也落下了许多病根。 这个病根让他很快决定在乱世中扶持朱祁,直到他成功。 在后来的守城之战中,更是因为腿伤无法坚持太久,选择了和敌人鱼死网破,他和身后的人全部牺牲了。 “无论如何,卫某欠你一个人情。” “好,将军记着,这个人情我很快就会来取。”褚煦君也不含糊,她做这件事的出发点,就是要卫凌的人情,“我与内鬼毫无关系,救下你,我也不知道老天爷为何选中了我。许是好人有好报,卫公子先前救了我,投桃报李,因果循环。” “于情,我自然相信女公子,但于理,我得为这一身铠甲负责,委屈女公子一夜,待我查清,必定陪女公子回府谢罪。” 由卫凌陪自己回府? 这年头男女关系再开放,婚嫁自如,大都也是一对一的基本关系,男子陪女子上门,他们很难没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倒符合褚煦君的心意,只是还得冒着被阿母打的风险。 一夜未归,这事还是太大了。 这时,外头喜妹的声音传来:“女公子,主母的手书到了。”一起送来的还有她爱吃了几样小菜。 褚煦君接过,一看:“安心。平安归来即可。” 花连城都放了行,褚煦君便乖乖用着小菜。 卫凌见褚家女愿意安分,留下了一瓶烫伤药,吩咐人看守之后,到外头加入朱祁的善后工作。 剿匪之后,匪徒关押、扣押的平民百姓、男女老少,皆需归置。 受伤的士兵需要及时救治,人心亦需要安抚。 收缴的金银钱财、粮食物什也需要一一安置。 两人忙了一夜,好在都是做熟的事情,依照旧例吩咐下去,再等待下属汇报数据和需要进一步处理的事项过来。 兄弟俩窝在临时的书房里,都是一身的污垢,来不及梳洗。 朱祁多看了卫凌几眼,才道:“卫兄,认识那女公子?” 卫凌不置可否。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哪家的姣好女娘能梦见我一回?” “朱兄还是指望她早日梦见内鬼才是。” 这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报!救上来的地窖女子们,有人,投井了。” ********* 褚煦君在陌生的地方,听着喜妹一边给她上烫伤药,一边骂骂咧咧过了一夜。 次日醒来,她一夜无梦,可见原身也不知道什么关于内鬼的事。 在门口又发现了一瓶不一样的烫伤药。 褚煦君没有留意,正想着,不然把上辈子那几个跳梁小丑拉出来一一对号,说不定能有新发现。 外头喜妹拿回早膳,咋咋呼呼道:“不得了,女公子,昨夜山上带回来的小女娘有人跳井轻生了。” 褚煦君皱了皱眉:“人救回了吗?” 喜妹摇了摇头:“人是从井底拉上来了,但大夫说,不想活,就是身体还活着,没什么用。” 无论什么年代,都有这样的受害者,因为他人的暴行,不再珍惜自己的生命。 “去看看。”褚煦君放下黄米粥。 她因为穿书,捡了一条命。 从前觉得这不过是一本书中的小小世界,纸片人,就是纸片人,他们的喜悲不过是作者的一句话、几个字。 但她救下了褚夏,他现在每日能用三大簋豆腐花。 花连城起来了,小六儿有奶吃了。 便是身边一个小小的乳母,身后亦有庞大的一家人靠着她在外头的生计养活。 ……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她曾淋过雨,或许她也能撑起一把伞。 城西的大宅子很大,距离城门又近,处理了这般多的山匪,也没闹出太大的动静。 想来事先卫凌和朱祁做了足够的准备。 地窖的十几位小女娘,被专门安置在一间敞亮的屋子里,做医庐。 只是小女娘们,年龄不一、形容各异,相同的是她们脸上形容枯槁的神色。 一个拉起来的白色帘子,里头躺着的据说是今晨救起的轻生小女娘。 她的双眼无波,身形瘦削,像是一块破布,只剩下清浅的呼吸。 治疗的大夫,放下药碗,摇了摇头,出去了。 这样压抑的气氛,未经他人事,莫言他人苦。 褚煦君一时无言,只是走到病人床前,端起了药。 喜妹也跟随女公子的节奏,想端药给她们用。 可是没有人搭理她们。 门口大夫摇着头,抽了一口水烟:“我们能医身,但医不了心。她们不想活,再多的神仙药也难治。” 一室的沉寂,让人心头压得实在难受。 “我,我要……喝药,药……”角落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 褚煦君忙抬起头,来到她的身边。 病榻上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豆蔻少女,皮肤生得雪白,眼睛大大,还有一个深深的酒窝。 她眼睁睁看着全家被黑山寨的土匪屠了,自己惨遭恶暴再带到山上来,之前她因反抗,还被山匪捅中了一刀,送到山下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姐姐,你……生得好美呀。”少女看见她,又露出了甜甜的酒窝,“是死前,天上的神仙来接我的吗?” “喝药,姐姐不是神仙,只是给你喂药的姐姐。” “好,谢谢姐姐。” 小女孩乖乖喝完了一碗又黑又苦的药汁,然后笑道:“姐姐,我想……活。我的阿父阿母都冲在我的前头,就为了,我能够活下去。我要活着,我要报仇……” 褚煦君握着小女孩的手,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喜妹,你回家告诉阿母,我晚些时候回去。” “女公子……”喜妹也抹了抹脸上豆大的泪道,“那女公子等我,喜妹去去就来。” 褚煦君开始在这间医庐和自己的临时住所往返,她每日清点医庐里的人数和情况。 有人还是被抬走了,她们这样的苦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 倒是小女孩一日清醒过一日,可大夫说她这样的内伤,当初不过是把掉出来的肠子塞回去,用火钳烫好封上,何况她的身上被不知道多少人拳打脚踢,内伤无数,剩下的日子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她每日不出声,身上不知该有多疼。 但小女孩还是一日日念着,生前家中对她的好,她想好了之后到山上看花,看河边看鱼。 在小女娘的影响下,医庐里喝药的女娘渐渐多了起来: “他N的,不就是被欺负了,我的未婚夫还在外头等我,他要是不等了,我就换一个过得更好。” “家里父兄都没了,那么多的田地还等着我去种,不然就变成别人的了。” “什么?你居然是个男的?那你还不赶紧,起来还能娶好几个小女娘。” “老娘什么都没有,没人没地,但我一定要起来,看这些王八羔子人头落地。” …… “女公子,给我药。” “女公子,辛苦你了。” “女公子,大恩大德。” “小女子来世再报。” 褚煦君这几日一直唱着后世“小酒窝”的歌,在她轻柔的歌声中,小女孩在她的怀里咽了气。 无论她如何求神拜佛,只要小女孩活着就行。 可她还是走了。 她什么都做不到。 022.替罪 022.替罪 臻安郡今年的春雨尤其恼人,淅淅沥沥,断断续续下了半月。 环城河边杨柳依依,在如雾似幻的烟雨蒙蒙中,摇曳身姿。 少年将军一身铠甲,看不出前几日的伤势,只是他的眼神瞄了少女几眼,露出来的一节皓腕上似乎看不见伤疤,可见烫伤大抵是好了。 褚煦君回到褚家的时候,家里已经大乱。 非因她多日来彻夜未归之故,而是老太太褚董氏正在中殿上向二叔父褚秋哭诉,董大舅父突然被捕下狱,定是冤屈,让二叔父尽力营救。 老太太浑身的力气下来,二叔父恍然觉得自己的的胸口“哐哐”地疼。 褚秋很是无奈:“阿母,我已多方派人到州衙探听,实在那边的人半点不透口风,只说上头交代不让看、不让问,便是让人进去送个饭菜都不行。儿一日三趟地问,到后来已经不让近身。儿子使了多少银子,都只拿不肯说,后来便是不肯再拿了。这来回都填了几百两了,儿实在别无他法了。” 旁边的小寡妇吕琴琴一听,都填了几百两了,哪里不心疼:“长姊,想来秋儿也尽力了。这董大兄向来规矩,行事无大过,或许只是被什么贵人牵连,保不定过几日无事也就放出来了。” 二叔母程蓉听得小寡妇那声“秋儿”浑身不得劲,腹诽想着董舅父还规矩,天底下可还有不规矩的人呐?但在君姑的盛怒前,三人得统一战线:“是啊,君姑别心急。官爷啥也没信,现在外头不太平,想来可能是有什么风声,一时误判了。老爷问不到,想来别人也问不到。”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放屁!你们这一个个的,就想着我平日里疼他,巴不得他不回来了才好。哪里会真心去救人?” 董舅母早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一听这话哪里还忍得下去:“长姊说得正是。平日里大朗也就是吃得用得多了些,次嫂便没有一个好脸子,姒娣更是正眼都没瞧过你这阿兄。如今他关到那劳什子大狱里头,可不正遂了你们的心意?” 董舅母扑到了老太太身上,鼻涕横流,惹人心烦。 老太太不动身色躲开了她些,一转头正好看到大媳妇花连城坐在下头,面无表情饮着米黄色香气盈盈的豆浆,连忙转移了火花:“我说老大家的,你这一声不吭地,是几个意思?氲氲那死丫头出一趟门,比她大舅父都不着家,这成何体统,传扬出去,我们褚家的老脸往哪里搁?” 董舅父关了几天,家里这事就闹了几天,花连城看戏看得都困了。 吐槽归吐槽,花连城稍微抬了抬身子,想着站起来应付几句了事,眼角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直直往老太太的膝盖冲了过去:“阿母,阿母,大舅父他怎么了?怎么儿才刚醒,就听说他出事了呢?” 是已经躺在病床上,许久未落地的褚家老大,褚夏。 一屋子的人显然都没回过神来,向来只有他们这几个人的战场,突然加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褚秋反应最快:“大兄,大兄,你醒了?都能起身出来了吗?” 一身灰色深衣,头冠都没有仔细戴好,胡子拉碴的褚夏扒拉开自己面前的散发仔细辨认道:“二弟,你怎么没出门忙活,这个点居然在家?” 刚被赫然抱住大腿的老太太在老闺蜜的提醒下,回过了神。 这是她十月怀胎的长子,褚夏。 其实后来老太太褚董氏也知道自己对长子确实过分了些,但褚夏一直是敦厚温柔的性情,不曾怨念。 老太太在褚家又太想维护自己的威仪和体面,更不可能跟自己的亲儿子低下好不容易身处高贵的头颅。 这对母子的关系也就这么梗着,褚夏病了,口不能言,老太太就更是没有梯子下了。 老闺蜜来了之后,时常也和她提及自己跟长子的关系也不好,她那时是产后病了,压根不想看见自己的孩子,更别提亲近他、抱他、哄他了。 长大后才知道原来不少妇人都有这样的病症,但世人还不清楚,便觉得是这个母亲忒狠心些,竟然连自己的襁褓婴儿都嫌弃。 后来她好了之后,想再跟大儿子亲近,可大儿子在外头,常年不回来,连带着徒孙徒儿也跟自己这个大母不来往,老闺蜜张氏的心里很是遗憾。 老太太心想,原来竟是这么个理,如今她这长子都在身边,又是个好--性子,那她还有的是机会。 且现在大儿子一朝病醒,站的也是自己这头,和自己一样着急他大舅父的事,老太太的心里一下觉得,从前是她没发现,大儿子确实是比功利熏心的小儿子贴心。 老太太一把搂住大儿子的脑袋:“夏儿,你醒了?我苦命的儿,我苦命的弟弟哟……” 一边哭着一边眼神还是瞅着掌家的褚秋。 母、兄联手压力,褚秋身上何等的压力。 花连城喝着温度正合适的豆浆,她这夫君出来得也算是时候,不然君姑还不知道要把矛头指向氲氲多久。 只是,城西大宅子的事这么久了,也该告一段落了,实在不行,她去个信催催。 正想着,门口喜妹扶着自己失魂落魄的女儿回来了。 衣裳是好的,比出门的时候颜色还艳丽,头上戴着的珍珠比出门时候的还透亮,只是女儿这气色却是说不出暗沉。 这是怎么了? 褚煦君觉得累了,又淋着缠绵的细雨,不曾多看多想,只在屋外行礼福身:“氲氲回来了。氲氲告退。” 屋里二叔母哪里肯让自己夫君受着君姑的压力,连忙喊住她:“褚煦君,你反了你?数夜不归,回来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没看长辈们都在,眼里还有人吗?” 褚煦君这才抬眼看了看自己的阿母花连城,后者朝褚夏的方向示意。 不得了,原身阿父褚夏都起了身,抱的还是大母老太太的腿? 什么情况?家里出什么事了?难道是她连夜未归,连累家中阿父阿母要受罚? 不至于吧…… 褚夏连忙站起了身,朝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笑道:“氲氲,回来了?哟,这还淋着雨,快进屋,别着凉了。” 阿竹连忙另外递上温度正合适的豆浆:“女公子,快用一碗。” 自家院中女娘们磨豆浆的技艺又好了几分。 老太太尚来不及开口训斥孙女,褚煦君也还没准备好告罪的词汇。 突然听得董舅母一声喜道:“小夏这出来的时机正好,长姊,小夏身上有荫庇之功,换他进去,不管天大的事也掉不了脑袋,把您的弟弟换出来,这两个人都没事,不是正好吗?” 褚煦君心想,她还是低估了无耻之人的下限,他们哪里会有下限呢? 023.幌子 023.幌子 董舅母一人脸上的笑容,扎了满屋子人的心,她自己尤不自知。 褚秋最先气笑了,一是气他们褚家竟养了这么久的白眼狼,二是笑,倒是董舅母这一自私自利的建议,反而给他解了围。 小寡妇吕琴琴心道,果然她这个姒妇就是个猪队友,加上那个进去的董舅父就是一对,偏偏长姊疼爱他们,这才让他们拿的好处一直在她和芙儿的前头。 这下好了,董舅母自己要送死,她也不拦着。 花连城扶着褚煦君跪坐得很是规矩,氲氲回来得正好,赶上了最精彩的一幕。 被对准苗头的褚夏也很是茫然,他这次起身,为的是不让一家人把炮火集中在宝贝女儿氲氲的身上,想来自己醒了,能分散许多注意力,这样许久未归的氲氲回家也能顺利些。 不曾想,往日他对大舅父舅母也不曾不敬,他们竟是这样想送自己去死。 荫庇之功,那也是旧朝,厉王暴--政,若是大舅父所犯之事,正是新人要领之功,那他进去不更是白白送死? 大舅母好盘算,刀子不割到自己的身上,天塌了也不关她的事。 老太太一听看了张氏一眼,张氏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老太太沉着脸,一甩手便给了董舅母一个巴掌:“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褚家供你们吃穿不够,你们做错事,还要褚家儿郎替你们偿命?这话是怎么说得出口?” 这还不够,又扑上去对着她的胳膊一阵拍打。 饶是董舅母吃得也是油头肥脑,也禁不住老太太年轻时候也是做过农活的身手,一时差点被捶到了地上。 二叔母忙去扶着董舅母,好让她继续对着君姑挨打:“大舅母,你好是糊涂。”说着,摇头晃脑,也不多说,只努力架住董舅母让她结结实实挨打。 董舅母被这一顿捶,人也傻了,怎么都不想要她夫君的性命了吗?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董舅母亦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教养出来的女子,农妇庄稼上什么粗鲁话都说得出来,劈头盖脸就在中殿上,对着面前的老妇连环输出。 老太太不甘示弱,跟自己这一贯还算容忍的姒娣斗了起来。 褚煦君喝着豆浆欣赏,一转头发现,外头自家院子,安安静静站了一排的黑甲兵。 最右首的灰衣黑冠矮个小胖子,挤眉弄眼,一看就是在忍笑。 排头站着,面无表情的卫凌,清俊高冷,犹如初春山巅上未化的薄雪,晶莹剔透,令人倾羡。 不愧是习武之人,半点看不出伤了腿的样子。 褚煦君差点被嘴里的豆浆噎住,他们什么时候跟着自己回来的? 回头看向身后的喜妹。 喜妹看着高阶上的一幕正目不转睛,感受到女公子的眼神,用茫然而不舍的眼神回应。 褚煦君找回自己失落的回忆,她被医庐的众女娘分神,又记挂着那个酒窝小女孩,卫凌和朱祁跟自己提及的事,她都没有太过搭理。 城西宅子事情告一段落,女娘们或有家人来寻,或是派人送回自己的家,或者等安排出路,卫凌这才一路护送褚煦君回来,他还跟自己说了什么话来着? 最后一句…… “董大力的事,你们别担心。” 董大力?是董舅父的名字? 是内鬼的事,从褚煦君这里卫凌和朱祁没再找到新的线索,反而从褚煦君的“梦”得到启发,他们在外头开始散布,已经抓到内鬼的消息。 继而董大力等人便被带进了牢房里。 有着满座黑山的数百土匪落网,这个线索便显得十分可信。 他们想“钓”内鬼,董大力不过是个筏子,很快就会没事。 那还真是……可惜了。 可董大力真的会没事吗?后来啃原身骨血的人里没了他,很可能是早就是出事了。 躲过这次,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现在,不能让外人看了褚家的“热闹”。 褚煦君虽然不想真的嫁人,也不能坏了自己要订婚的“名声”,她抬头给了老太太的好闺蜜张氏一个眼神。 张氏便借着喝羹的时机,拦着老太太。 董舅母在人家的屋檐下,也骂不过大姑子,早就“呜呜”哭了起来。 二叔父褚秋这时才发现屋外黑压压的一片人,先是忍不住横了二叔母程蓉一眼,才迎了上去。 这个蠢妇,治家无道,竟让这么多外人进了宅,而无一下人敢通传,家是怎么当的? 不中用。 见褚秋到外头迎一威风凛凛、器宇轩昂的冷面男子,屋里顿时也没了声响。 老太太回想方才“大打出手”的场景,一时心虚,瞧见阶下那抹靓丽的褚煦君道:“氲氲,现在人也是大了,心都在外头。不着家了。” 褚煦君忍住白眼,转头便柔声道:“大母见谅,氲氲近日确实不对。然,将军有求,氲氲不敢自专,实在无法才拖延至今。不过,将军告诉氲氲,大舅公不会有事,很快就能回来的。” 董舅母立刻起身问道:“女公子这话可是真的?” 褚煦君被吓到了一般,缩了缩脖子道:“真假,氲氲不敢自断。将军还在门外,大舅姑可前去一问。” 董舅母看向外头的官爷,一身凛然气势,哪里还有方才泼辣的模样,声音低低道:“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将军?” 吕琴琴轻轻嗤了一声:“黑甲兵,红缨枪,想来便是贞王爷底下的第一红人,守卫中州的琳琅卫氏,卫凌将军吧?这些日子,一举拿下黑山匪帮的便是他,想来不是假话。不过氲氲出门一趟,就能得将军青眼,本事不小。” 这个小寡妇,说卫凌的事,三言两语又扯到了男女问题上,她的眼里果然只有那件事了。 花连城冷冷道:“君姑,氲氲方归,定然累了,我先带她下去休息。” “是啊,是啊,阿母,我们改日再来跟您请安。”褚夏妇唱夫随。 老太太摆了摆手,能得到自己弟弟没事的消息,这个丫头片子也不算没用。 至于勾搭上什么将军,看人家也没有进门的意思,吕氏那张嘴,不可信。 褚煦君起身,跟着花连城出了中殿,换上鞋履抬头,感受到了一道灼灼的目光。 远处,在听褚秋说话的卫凌,跟她微微颔首。 褚煦君跟着回了礼,转身离去。 不知道那个清冷的目光,一直追随那抹温柔靓丽的浅色背影。 褚煦君不肯回有虞阁,搂着花连城的胳膊一路跟随回了朝晖堂。 花连城察觉女儿心绪不对,只是褚夏沿路一直问女儿事宜,她没找到机会询问。 午膳过后,将小六儿交给乳母,花连城开口要送褚煦君回去。 褚煦君便知道这朝躲不过。 她躺在满是轻纱的高阶大床上,靠着花连城的膝盖。 花连城有一下没一下抚着女儿柔顺的黑发。 褚煦君想,若是花连城知道她最心爱的女儿其实早就没了,她一定也很伤心。 酒窝小女孩的机缘没了,她的机缘又在何处? “阿母,活着好难。” 花连城轻笑:“看来这回出去真的遇到事了,跟阿母说说。” 褚煦君摇了摇头,花连城看似性情冷淡,实则刚烈如火,山匪地窖女娘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她搂着阿母依旧柔软的细腰:“但,氲氲知道,活着真好。” 花连城回想月前她仍缠绵病榻的那段时光,很难不同意。 天大地大,活着最大。 024.春宴 024.春宴 王府,赏春宴。 臻安郡今年的春,来得虽算早,只是春雨下个不停,倒春寒显得比往日更长了些,街上的人们都还穿着暖衣。 春寒也拦不住前来赴宴的姑娘们,一个比一个更早穿上春日的新薄纱,一边抱怨今年新绸的颜色差强人意,一边炫耀头上新做的蝴蝶簪子。 西邺末年,外头战火四起,中州如今倒成了一方乐土。 少女不知国家大事,仍就眼前的花、衣、食谈天说地,每日的苦恼就是细碎的饰品和书画,不得不说也是一种幸运。 褚煦君躲在人满为患的凉亭外头池子边,拿着手里的鱼食,有一下没一下扔着。 耳边听着衣着鲜亮的少女们的叽叽喳喳,眼前闪现的还是酒窝女孩微弱而坚强的微笑。 花连城怕女儿在家依旧满腔愁绪,硬是把她赶出来参加这死对头王府举办的春日赏花宴。 虽她仍是每日脸上还带着一贯的笑,可最近不爱做豆腐的新鲜花样,每日只拿着黑白两色的棋子自己跟自己下着,神情都有些恍惚。 喜妹瞧着,女公子出门的样子跟在家里也没差多少。 正想着,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响起:“氲氲表姐,你原来在这,让锦儿一番好找。” 褚煦君在原身的记忆里翻找,花锦儿,花连城弟弟的小女儿。 就算如今花连城甚少回花家,这对姐弟还是多有来往,花锦儿性情活泼可爱单纯,这对表姐妹感情还算不错。 只是花锦儿的品味与众不同,褚煦君看了一眼,这莫不是褚家老太太的亲孙女不成?那满脑袋的金饰,她也不嫌沉吗? “明明是你来迟,反倒怪我躲着了?”褚煦君挽着花锦儿,姿态亲昵。 花锦儿反而多看了褚煦君几眼:“先前听人说,你病了,阿母也不让我上门去,现在看了,你是大好了,说话都比往常有力气了。” 这丫头,心思单纯,反而比常人敏锐了几分。 褚煦君一改原身柔弱顺从的性子,连花连城都不曾怀疑,反而是这小妮子一句话就察觉出来了。 只是花锦儿说完也并不往心里去。 “就是你这脑袋上戴的东西,也太素了。”花锦儿看着褚煦君脑袋上,左边珍珠链,右边簪心红蕊钗,愣是拔下自己脑袋后头的两个金钏钩,就要给她戴上。 褚煦君忙要躲她。 小姐妹闹着,身后董芙撩开凉亭的浅绿色罩纱,看着就心下一酸,那对金钏钩子一看就不便宜,花锦儿出手可真是大方:“原来锦儿在这……” 闻言,凉亭里的一众女娘立时转头看向她们。 所有人第一眼都看见了褚煦君,这个扬名臻安郡的第一美人,一身月色曲裾,素淡清雅,都不掩她清丽婉约的绝美脸庞,聘聘袅袅,勾人目光。 在她身边的花锦儿,锦衣华袍,满头珠翠,同样晃得人的眼睛要瞎了。 王府五娘子,亦是今天赏春宴的主办人,顿时过来:“锦儿,怎来得这样迟,我们可是等了你好久。” 花锦儿兀自傻眼:“王家五娘子为何等我?” 倒是在花锦儿来之前,褚煦君就听少女们提及,眼下外头都说贞王爷正在选一位世家女子,要婚配一位手握重兵的好儿郎,以托付乱世之身家。 原来,贞王爷先看中的是花家锦儿吗? 花家如今虽也无人在朝为官,和褚家一样祖上只剩殷实家底和为商、供奉子弟一途,但花家如今当家主母是贞王爷的远房亲戚,也是当朝郡主,从花家中直接挑选,亦在众人推测之中。 她们是推测,还是确有其事? 看花锦儿的神情竟似完全不知。 但花锦儿今日迟来,想来花家有所察觉,又不肯太过暴露。 褚煦君想,花家此举倒是谨慎,可见花家还不似二叔母那般卖女求荣。 只是为何花连城和花家之间这些年来走动愈发不频发,她们因何结仇? 褚家和王家倒是世仇,早年的恩怨已不明朗,只是近些年,依旧斗得如火如荼,褚家开客栈,王家就在同一条街上开酒楼;王家开始购买蚕丝,褚家就去跟养蚕户谈,总之不对着打,两家人都不舒服。 近些年,王家这一辈,嫡系女公子出得多,男丁只见一个,花家却是连出男丁,嫡女只褚煦君一人。 眼下贞王爷要选人,王家自然想出这个头。 其中王家五、六、七娘子三位年龄相差无几,身份同等尊贵,无非五娘子占了个先,可六、七娘子自认才貌都不输她,半点也不肯让。 现在风声传出来,倒是花家占了上风,她们一下同仇敌忾,将苗头对准了花锦儿。 其实众人都还不知道贞王爷选女所要婚配之人,只是方才前厅都说,那人也来了,就是跟卫凌将军站在一起也相差无几,俊美无双。 “旭风公子也来了吗?” “果真能跟卫凌将军相匹?”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几个胆大的小女娘到隔壁正堂去了一趟又回来,顿时又把两人对比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原本没有心思的女娘一时也都脸颊泛起了红。 王家五娘子掩着嘴笑道:“大家方才都在说,花家娘子好生福气,将觅得一佳婿。” 花锦儿茫然:“什么佳婿?表姐她们在说什么?” 褚煦君不想让花锦儿成为春宴上的热闹点心,拽着她想逃离此地:“没有的事,我们走。” 董芙却不肯放过她:“氲氲,怎么就想走了呢?话说,前儿个旭风公子不是还送你回来,怎么今日,你没去看看他,说说话?” “什么,褚家大娘子和旭风公子认识?” “为啥送她回来?” “董芙,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说?” …… “哎呀,不小心说漏嘴了,我阿母早说过了,氲氲是褚家嫡长女,又生得这般相貌,将来姻缘自是不俗。看样子,说不定氲氲和锦儿能双喜临门,那可不是正好……” 外头卫凌肯定是和朱祁一同过来了。 董芙这就将她们和他们的婚事这样说道,其心可诛。 褚煦君转过身,一张玉般的无暇脸庞上带着薄怒,她压住了自己,淡淡开口:“芙儿姐姐,你为何这样说话?不是你自己说过,仰慕旭风公子,这才让我跟你过来一同赴宴的吗?” 什么劳什子旭风公子,送她回去的也就是卫凌,不许随便泼我水。 还给你。 025.落水 025.落水 池子不远的竹林里,两位身形挺拔俊秀的儿郎正在这里躲了个清净,反而听见对面不小的声响。 “看来旭风公子的名头不小,这臻安郡的小女娘都为卫兄争风吃醋起来了。” 卫凌眼里只有对面那如玉如珠的清秀女娘,他淡淡回道:“不及朱兄的好艳福,花家女娘可谓是……贵不可及。” “世人都不知卫将军有一张好嘴。”朱祁看了一眼花锦儿的满头珠花,倒也面上带笑,“小女娘生得倒是可爱,只是这,过犹不及,过犹不及呀。” 两人打趣之间,听见对面传来落水的声音,连忙看过去…… 只见一穿着海棠红曲裾的少女,正在池子中扑腾,神情慌张,双手高举,急呼:“救,救命……” 两位公子在岸边一看,都不是心中所担忧的少女,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朱祁还想上前救人,见卫凌却不动,回头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卫凌却抬头指了指对面那位月色曲裾少女:“你看她……” 少女的落水事情的发生得有些突然。 方才褚煦君的话落,董芙便着急向前,想堵住她的话一般。 谁知脚下一个滑铲,右侧有其他少女挡着,她便落入了左侧的池子里,顿时水花四溅,池底的泥浆泛起。 可,她们明明离得那样远,她再着急还不如张嘴骂她来得快,董芙并不如她的生母吕琴琴那般心计,如此行事,必定有诡。 褚煦君转头看向她的身后,也是董芙的正前方,她落水前眼神似乎是看向对面,对面的竹林里有什么吗? 她一转头,竹林里的两位俊秀公子,一下出于无言的默契都藏了起来。 褚煦君只看见绿竹冒出的新芽有些许颤动。 王家五娘子见状,连忙呼唤出声,作为宴请之人,席上出事,她都摆脱不了干系。 花锦儿也躲在褚煦君背后,睁大可爱的圆眼睛。 褚煦君抓着她的手,看着池底的泥浆却觉得奇怪,董芙落水不久,泥浆能泛得这么快,那就说明……池子并不深。 而且有虞阁建在水上,花连城说过董芙为了住进绣楼,曾用心习过孚水,也就是说她水性颇佳。 果然是计。 既然水不深,那…… 褚煦君拍了拍花锦儿的小手,让她放开自己,她转了一圈,寻来一根竹竿,试探走向池子。 “表姐……危险。”花锦儿着急要抓住她。 褚煦君高声道:“芙儿姐姐同为手足,我怎能见死不救。这池子似乎不深,我试试……董芙,董芙,你别喊了……” 一边故意高声呼唤,褚煦君一边没入池中,她走了一米,池子也才没了她的膝盖,距离董芙还有一米半,董芙能死才怪。 花锦儿见状也明白过来了,跟着高呼:“董芙,池子不深,你个傻缺,快别挣扎了,你快抓住表姐的竹竿,我们这就能捞你上来。” “芙儿姐姐,快抓着我,我……”褚煦君也跟着配合。 花锦儿才是傻缺,骂谁呢? 在池中表演落水的董芙,闻言都翻了个白眼,不然她直接真的淹死自己算了。 可董芙这厢不搭理,其余小女娘却在花锦儿和褚煦君的带领下,跟着高呼:“董芙,快抓竹竿,你是不是瞎……” “你的右边,右前方……” “她是不是分不清左右啊?” “以前就知道她读书笨,没想到这么笨……” …… 这种情况下,董芙再不抓着竹竿,她也没脸见人了。 褚煦君顺利捞着了董芙,两人浑身都是湿漉漉在池边。 不过褚煦君只是膝盖以下湿了鞋袜,外带两个袖子湿了水,手中握着竹竿,满手的泥。 但董芙却是浑身的泥浆,就连脸上都被褚煦君抓她的时候,顺手抹了两把:“芙儿姐姐,没事了,没事了,你没事就好了。” 董芙只恨自己此时怎么没晕死过去,不用面对这般情景。 凉亭内外,池子四周,所有人都看到她这般狼狈模样,而且还是自找的。 这时王家三娘子和吕琴琴赶了过来。 吕琴琴接过自家女儿,掐了她的腰一把,董芙顺势尖叫出声晕了过去。 母女俩离场的时候,只听见吕琴琴低声哭道:“芙儿,阿母只剩你一人了,你要出事了,阿母可怎么办才好?” 吕琴琴惯是会卖惨的角色,想以此博得同情。可今日是董芙自己犯蠢,众人在传的时候也只记得,她如何落水、如何出丑。 落水前,褚煦君还道董芙仰慕旭风公子,只怕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王家三娘子已经出嫁,今日回来,看情形也知道自己那鲁莽的五妹处理不好,忙唤人来带褚煦君下去更换衣裳,又让人连忙再上一些新的点心,以此转移注意力。 花锦儿跟着褚煦君,在王家女仆的指引下,来到一间偏殿的耳房里更换衣裳。 这个年头出门赴宴要准备的衣裳都不少,就担心出现这般不凑巧的情景。 此时,很多人同花锦儿一般已经反应过来,待女仆出门后,顿时笑得乐不可支:“哈哈,董芙,她……浑身就像滚了泥巴的猪一样,哈哈……” 褚煦君在屏风后,任喜妹一件一件更换她脏了的衣裙,褪下月色的清雅曲裾,换上淡蓝底绿竹边的曲裾,四指宽边绣莲的腰带,整个人更似月下仙子,满身清辉撒向人间。 花锦儿还没笑够,却也被褚煦君这身美色迷惑,半响她吃着莲子糕才问道:“表姐,你说董芙图什么?落这一趟水,啥也没捞着。” 褚煦君对着铜镜,理了理发髻。 喜妹会换衣裳,但发髻是阿竹为她打理的。 花锦儿见褚煦君手生,上手帮她重新盘好头发,褪下两个不搭的金钏钩,换上自己脑袋上一只翡翠九凤钗,一对长流苏水滴状绿玉耳环。 “不想锦儿手还是这般巧。”褚煦君夸她,不想再谈论董芙之举,无论如何,她今日都未如愿。 只是留着吕琴琴和董芙,继续给褚家丢脸,于她也并无好处。 书中不曾详写原身婚前的生活,对这对孤儿寡母的结局,褚煦君亦不清楚,想来只得她自己观察观察,为她们找一个“好出路”了。 026.熊崽 026.熊崽 春日宴出了这样的事,大家也不过一笑而过,继续言谈,最大的谈资自然还是贞王爷要选的佳人。 花锦儿自然是呆不下去了,家里很快就来人将她接了回去。 小姐妹依依惜别。 褚煦君本来要出来散心,结果还是添了烦心,便也想早些回去。 今日出门,褚夏执意要带着两个小豆芽陪同褚煦君过来。 花连城继续贯彻她深居简出的新原则,倒是同意褚夏也出门散散风,他称病在家许久,也是时候出去露脸了。 喜妹回来说,老爷在前厅和人谈得高兴,但拱拱和招招去了后院玩耍,想回去,还得去捞两颗小豆芽。 路痴褚煦君在后院转了一圈,才听见假山那边传来声响。 “褚恭,你都这么大了,还不去学堂吗?” “是不是为了你那个傻弟弟才不去的?” “招招不是傻弟弟。” “你看他那样,不是傻是什么?” “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我就说,我就说,小傻子,小傻子……” …… 很快,褚煦君听见砸东西和惊呼声,她赶到假山一看,褚恭被推倒在地上,他的身上还有明显被泥土砸中的污痕。 就是这样,那些孩子还不肯罢休,在褚煦君没看到的视觉盲区,有一人拿着小石子对准褚恭的脑袋瓜砸了过去。 一个黑衣束发的身影旋风般拐了进来,一掌抓住扔出的小石头,一掌按着扔石子男孩子的肩膀,控住了他。 石子尖锐,男子白玉般指节分明的手指缝间,很快渗出鲜红的血迹。 小男孩吓得跪到了地上,因而脱离了男子的掌控。 “拱拱,没事吧?”褚煦君先到褚恭身边,扶起弟弟。 褚恭起身,摇了摇头,向来乖巧的神色,满脸倔强,不过是强忍着没有落泪。 六七个男孩见状,纷纷转身就要逃跑。 “站住。” “站住。” 褚煦君和男子同时出声。 蓝衣曲裾女子美得像天上的仙子,神色冷得吓人。 男子无言举着血手,狭长凤眼端详了一下,俊美如天神般高大挺拔的身影对孩子们来说就是无言的威胁。 他们今天不仅得罪了仙子的弟弟,还惹到了一个不得了的高手。 “拱拱,招招,这件事,你们想要怎么做?”褚煦君蹲着,同样看向褚恭护着的褚俭。 性格内向、年纪尚小的褚俭几乎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神情茫然。 褚恭目光在所有男孩身上转了一圈,细细记住每个人,然后神情倔强摇了摇头。 这里不是褚家,他和弟弟都没有受到实质伤害,闹大了对阿姊和自己都没有好处。 “道歉。”男子见状淡淡出声。 六七个男孩看向居中一个黄衣男孩,看他嘟着嘴,朝着男子低下头:“对不起。” 语气敷衍。 “对着他,直到他说可以了。”男子指了指褚恭,“还有,赔衣服。” 在男孩子眼里,赔衣服事小,丢脸事大。 只是迫于大人的威压,王小天还是低下了头:“对不起。” 其他人跟着稀稀拉拉道歉。 褚恭不出声。 男子冷着脸,站到了褚恭和褚俭的身后。 几个孩子道歉的声音便真诚了几分。 “王小天,可以了。”褚恭开了口。 王小天高傲的声音道:“你们等着,衣服很快就会送来。” 孩子们走了,起初只是走得很快,后来一下呼啦赶紧跑了起来,很快没了身影。 褚煦君看了一眼卫凌的手,他怎么又帮她了,这样之前的人情岂不是不够重? 无妨,自己帮他包扎一下,就还了。 褚煦君掏出袖中一方湖蓝色绣芙蓉帕子,走到他面前:“手。” 卫凌低头看着面前少女冷静淡然的绝美脸庞,这张美丽至极的小脸,究竟还有几种他没见过的样子? 初见她在街头淡然如画,哪怕有人为难亦面色不改,后来她勇闯黑山匪帮,犀利坚定得朱祁都颇感拿她毫无办法。 在面对医庐受害小女娘时,她悲悯同情,深感其苦,后来更是难以自拔,几番偷偷落泪,自己不放心送她回家。 才发现这样在外头恣意的女娘在家里却是另一番低头顺意的模样,下午她救落水女娘的时候,也满脸的恭谦温和,她是在演戏? 真是……有趣。 现在弟弟们受了欺负,她便有了几分真实的怒意,但又和面对医庐女娘们被欺负时候的怒意又有些不同。 如今来到自己的面前,她又会是什么样的面孔呢? 这点小伤没有大碍,只是出于好奇,卫凌伸出了手。 褚煦君在医庐跟着习了一些基础手法,看看二叔母程蓉那样是下乡郎中的女儿就算有医术,这个年代几乎只要会包扎的人就会被看成是“大夫预备役”了。 手的划痕不深,创面有些大,她用手将残留的碎石拨掉,清理干净,在没有酒精、棉签的情况下,褚煦君只好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 少女细腻的手指划过男子因习武而有些薄茧的双手,吹气如兰让他的手心感到一阵难言的微痒,像是羽毛拂过心尖,又像是蹦蹦跳跳的小鹿,轻轻踩上了一脚。 男子看着面前少女轻柔的动作,确认她的手没有任何之前在山上烫伤的痕迹。 那便好。 褚煦君拿着帕子,在卫凌的手上绑出了个蝴蝶结,好看。 “好看。”卫凌出声,然后道,“谢谢大娘子。” “是小女该谢谢卫将军出手才是。” 这样的她有几分真? “差点忘了正事,听说你在家里学看账有些许阻碍?” 听说,听谁说? 褚煦君些许茫然的神情不知为何让卫凌心头无端喜悦,他不再逗她,快速道:“你的二叔母有些问题,早些时候我已经提点过褚秋。接下来,她应该没办法为难你。若是再有其他难处,可随时让人过来卫府寻我。” 卫凌是寻了借口从前厅出来的,方才后院有女眷出事,他也不好久待,得早些回到前厅:“我走了。” 褚煦君还在失神,什么时候她可以有事就过去找他了? 这句话好像还有几分耳熟,是不是在医庐的时候,卫凌也跟自己说过?但那时她心里太难受了,完全没听进去。 二叔母有问题,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但能让一个守城将军记挂在心上的问题又岂能是小问题? 难道,二叔母居然和内鬼有关系?不能够吧? 若是二叔母有这样的好本事,花连城哪里还能顺利诞育六个子嗣,二叔母程蓉才夺得掌家权? 褚煦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才听得褚恭一声惊呼:“招招?招招你在哪?阿姊,招招不见了……” 027.尹月 027.尹月 在这一瞬间,褚煦君是真的后悔出这一趟门了。 按理说,原身这般谦和恭逊的性情,生得又是这般聘聘袅袅,怎么也不至于落得人缘不好,可在褚家奇葩亲戚的经营之下,她愣是在臻安郡的贵女圈中不受欢迎。 出个门,也没个说话的伴,好不容易来了个小姐妹,还被董芙搅了一通,到底还是落了褚家的面子。 褚夏带了两个孩子出门,半点也没有照看到,七岁的孩子被欺负,四岁的内向崽还在眼皮底子下丢了。 若是方才的熊孩子嫉恨他们,把招招拐到哪里继续欺负,怎么办? 古代贵族住的地方为何这般大?她今天都在王家转几个圈了? 褚煦君找得烦躁的时候,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道:“对,慢点,从右边,过来,小心脚下。这个很好吃的,来。” 听着就是哄小孩的语气,谁想骗他们可爱的小蘑菇招招,吃她这个大姊一记。 褚煦君自一条长长的甬道冲了出来,一掌朝着面前一个弯腰白衣女娘而去。 白衣女娘察觉动静,转过脸来。 这张脸,她识得。 打不得! 褚煦君硬生生刹车,自己没能稳住,一个屁股蹲坐在草地上。 白衣女娘同样被吓得落在地上,手中一个粉糯糯的糕点落地,她又连忙查看左手的篮子里,庆幸道:“还好还好,枣泥山药糕还在。” “你没事吧?” 白衣女娘,这还记得关心对面的褚煦君。 少女的声音温柔可人,长相亦是相得益彰的温婉大气。 这张白皙的美人脸,是上辈子原身的噩梦,最痛苦的地方在于原身并不恨她。 因为无法恨她,所有的痛苦便只能加倍回到自己的身上,恨自己一生懦弱,无法做主。 与他人何干? 尹月,济州清和尹氏独女,书中的女主,朱祁的心上人、白月光和一生挚爱。 在他们的爱情面前,所有人不过是垫脚石和笑话。 原来上辈子,她们离得这样近吗? 面前的尹月朝着她伸出了手。 褚煦君怔怔看着,久久才扶着她,自己起身。 “下次小心。”尹月确认她没事,转身继续对着假山小洞里的小男孩哄道,“别怕,山药糕还有,你慢慢出来,好不好?” 褚煦君拍了拍她:“这位女娘,那个,他是我弟。” “啊,这样,不好意思。我这人……反应慢。”尹月歪着头,想了想,将手中的篮子交给她,“那你喊他出来,这个季节很多蛇都要醒了。里面,危险。” 褚煦君没想到,原女主尹月是这般软乎乎的性子,一下反应不及。 在原身的印象里,尹月不是坏人,至于具体的性情如何…… 尹月一向被朱祁保护得很好,后来朱祁认定原身是个恶人,更不可能让她靠近尹月。 所以,朱祁喜欢的压根就是同一个类型? 原身怯弱胆小,尹月看着也是个甜妹,品味一致,为何两人的命运截然不同? “这位女娘,你要信我。小时候我也常在各个洞里蹲着,有一回就差点出事了。被阿母罚在屋里好一阵子都不能出去呢。”尹月见她没反应,还耐心劝着。 所以原女主小时候也差点自闭? 这个年代的任何动物都不能小觑,毕竟是野外大虫、鳄鱼、犀牛都还十分活跃的时候。 “好的。”褚煦君上前一步,“招招,出来,我们回家。” 一听是回家,褚俭这才慢慢挪了出来,在接过阿姊手中山药糕的时候,不忘给白衣女娘弯腰道谢。 “好乖呀~”尹月被圆乎乎的褚俭可爱道,发出细细的声音。 褚煦君一时不知道是哪个更可爱,乍遇尹月的违和感,让她的脖子“咔咔”半天都转不过来,只好一手抓着一个弟弟,连忙出了王家,准备让喜妹去唤褚夏那个不靠谱的爹过来,一起回家。 不料,褚煦君前脚踏出了王家的高门槛,后头传来声响:“褚家大娘子留步。” 是王家三娘子,身后的女仆捧着大红色的盘子,瞧着是两身小公子的精致春裳,三娘子笑容很是可亲:“舍弟说是褚家两位小公子弄脏了衣裳,让我赶着送来,找了好大一圈都不见,幸而你们还未走。” 褚煦君闻言,心下不虞,王家如此,家风不振,在大门口拦下她,便是要褚家吞下这口气,而不是当着大家的面,为了小孩子的口角撕破脸。 就算褚王两家不和,面上褚夏褚秋也不会真的和王家家主过不去,没看褚夏还过来王家吃酒。 褚煦君看着身后两位可爱的弟弟,低头思索。 “不是这样哟。”白衣女娘温柔缓慢的声音响起,“是有一位黄衣小公子欺负了他们,道歉完还没赔衣服,想来这就是了。” 尹月的声音无辜而清晰。 围观的人群哪里还能不明白,王家独子作为一根独苗苗,娇惯异常,自是跋扈,欺负了褚家儿郎不承认,还让长辈过来泼他们脏水。 “这位是?”王家三娘子面上仍是微笑。 自有一旁热心的夫人过来:“这是济州尹家的小娘子,过来中州探亲,顺便来赴宴热闹热闹。” 清和尹氏,济州自古是专出大儒之地,便是寻常落寞的世家也比其余地方的清贵三分,王家三娘子思忖,便开口:“想来此事当如尹家小娘子所言,是舍弟唐突了褚家弟弟们,还请褚家大娘子勿怪,回头我定好好教训他。今日家中事多,望海涵。” 褚恭踏出一步,虽然身上衣裳污浊,但他声音郎朗道:“王家姐姐,小天已经跟我道歉了,衣服我们便领了。此事,便了。” “褚家弟弟好风范,若是家翁在此,定想收下你当徒儿了。”尹月赞道。 清和尹氏,大儒世家。便是如今尹月的家翁,想来亦天下桃李有名,这是抬举了褚恭,褚煦君忙回:“尹家小娘子抬爱了。” “褚家姐姐,我一见你,便觉得有缘。那个枣泥山药糕,喜欢的话,我把配方写给你。” 褚煦君和尹月携手往大门走去。 留下王家三娘子,听着一众看客们交头接耳:“褚家这么小的儿郎确实有风范,据说是褚家老大自己在家教的。” “他们是不是有几个哥哥都在山月书院就读,那确实是不错的。” …… 什么意思,就是说王小天敢做不敢当,比不上褚家公子哥呗? “这褚家娘子看着落落大方,从前只听说她相貌绝美,如今看来这品行倒名副其实,方才还出手救了自家落水的姐妹,真是人美心善。臻安郡有此第一美人,好名头。” “是啊,这和尹家小娘子站在一起,我们今儿个,好眼福。” “别说什么眼福不眼福,还不看看家中有什么好的儿郎……过阵子啊,那才叫真正的福气。” “说到这个,再好的儿郎,里头那两位没有落下,其余的女娘又岂能心甘情愿嫁人呢?” “想当初,我年轻时候,哪里轮得到他们呀……” …… 王家三娘子心下更是郁郁,原本今日王家设宴,便是为了王家剩下三位小女娘捧的名声,谁知倒让褚家赚尽了风头。 走远的褚煦君没有听见这些话头,她的心思在于,现在碰上了尹月,要不要提醒她一句? 刚认识不足半个时辰,这个原女主已经帮了褚家弟弟两回,褚煦君脚步顿了顿,缓缓开口:“尹家小娘子,留步。” 028.提醒 028.提醒 前头的白衣女娘,闻言转过了身。 举止优雅,翩翩如一只轻盈蝴蝶,惊鸿一瞥。 尹月作为清和尹氏的独女,相貌绮丽、品行端正,为何上辈子跟原身一样,落得婚姻不得自专的地步,原因在于后来尹月的生母骤亡。 尹父很快娶了一位继室。 有了后妈的尹月,很快也就有了“后爹”。 在继室的撺掇下,尹月才跟褚煦君一样作为政治牺牲品,在人人都知道朱祁已经有了原配的情况下,还硬让尹月嫁给朱祁。 当时济州人人都知道朱祁已非池中物,只要卫凌守城得之,他便能从济州直上京州,顺利摘得胜利果实。 而济州的世族大家卡着朱祁不肯放,和中州贞王爷想的一样,一定要让他纳一位当地女子成亲,更好形成同盟,才肯放他从济州通行。 朱祁以自己已有良妻为配,多次推拒不成,战事刻不容缓,他只好答应见一次济州安排的贵女们,说不定能从女方下手说服对方。 在一群华丽衣裳、环肥燕瘦的贵女中,朱祁对小可怜尹月一见钟情。 这一见,惊为天人,朱祁转而就答应了济州人的条件,只要那人是尹月。 被安排来赴宴的尹月就这样被送上了朱祁的花轿,在继母的故意隐瞒安排下,没人告诉她,朱祁已有正妻。 尹月知道自己婚约定是被安排,一时也不曾反对。 婚后见朱祁一表人才,对她亦是情深义重,小夫妻日益恩爱,尹月在怀孕之后才被嫉妒她入骨的继妹告知,朱祁早已有原配,她此番不过是作妾,她肚子里的也只会是庶出。 尹月当日,受了刺激,差点流产。 朱祁不是故意隐瞒,但他对尹月的一往情深,让他几度恨不得自己只有尹月一人为嫡妻。 可夫妻俩都知道,褚煦君本人无过。 从此刻起,朱祁的原配褚煦君便成为了夫妻之间的鱼刺,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而千里之外的褚煦君对此一无所知,还在老家苦苦等候朱祁归来。 褚煦煦当年翻阅到这个细节,只觉得原书行文离谱,完全是为了给男女主之间增加虐恋元素,原身也是够无辜的了。 按世人眼光,朱祁或许从未对不起褚煦君,娶一个落魄望族的商户女,让她当皇后,让他们的孩子当太子。 朱祁身为男主后来的行为都有理由,是褚家过分,是褚煦君教弟、教子无能,便要承担相应的过错。 褚煦君跟着朱祁,尽享荣华富贵,作为一个女配,有何不满? 只是现在的褚煦君换了芯子,她不想再过原身那样的日子,书是那本书,褚煦君多了一条命,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意好好活着。 今日见了尹月之后,这样软乎乎的甜妹,褚煦君开始相信尹月在最初很可能根本不知道朱祁已有原配。 她也真的为了自己和朱祁的感情而陷入痛苦。 这两位漂亮的少女面临的困境几乎是一样的,原身是女主彻彻底底的对照组,一位在男主的心上,宠得不像话;一位就是被嫌弃的蚊子血,恨不得她主动消失。 尹月和褚煦君一样,不能做主。 现在,褚煦君想提醒尹月。 或许这样的尹月遇到了朱祁,若是没有别人,他们会是真正的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但她也不该被欺瞒、被安排。 “小娘子,今日得你襄助数次,我心怀感激。我素来有几分识人断相的本事,你是否不日将行远路?” “褚家姐姐竟有这般本事,确如姐姐所言。”尹月不疑有他,很是信任。 “若小娘子信得过我,此行与你同行之人有大凶之象,改为水路,可解。” 和尹月同行的便是尹母邹氏。 来中州探亲,回济州途中,遭遇山匪,尹母为护女儿,背中数刀,血尽而亡。 尹月失母,遭受尹家继室继女欺压侮--辱、吃不饱穿不暖等一系列的虐待,直到遇到男主朱祁,才走上了虐恋但开挂的爱情之路。 尹月此后只虐心,生活上锦衣华服、珍馐佳肴,无一不有。 原书的黑山土匪并未除尽,内鬼亦没有抓到,是以还有残留,见财起意,杀了尹母。 此事在后来也被其他配角告诉了尹月,朱祁自责是自己当时没有清理干净土匪,导致心爱的女人失母,两人又开始了一番她不肯见我,他不敢见我的虐心桥段。 看得褚煦君皱眉:故意留着杀人越货的土匪做什么?过清明节吗? 现在她来了,土匪确实杀干净了。 然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战乱四起,现在水路远比陆路来得安全,就是慢了些。 尹月只要不着急,换成水路,尹母仍在,佛面蛇心的继室没有入门,尹月的际遇大抵会不一样,她能有所选择。 “感谢褚家大娘子诚心告知,我回去后必和家人商量改道。褚姐姐有空一定来济州找我玩,带上弟弟们。我能给你写信吗?” “能,等我养好鸽子。”褚煦君一口应下。 “什么鸽子?”尹月又露出迷茫可爱的神情。 “到时你就知道了。”褚煦君按下心中又被萌到的情绪,淡淡转身,送别原女主。 M的,谁能拒绝真正的软妹?甜滋滋。 朱祁那狗东西可真是好福气。 人还在王家四下寻卫凌的朱祁,突然打了个喷嚏。 谁在骂他? ********** 褚夏喝了不少的酒,一路褚煦君听他掉了一堆的书袋,听得脑袋瓜嗡嗡。 现在她怀疑,花连城是不是已经开始嫌弃自己的笨蛋夫君,才把褚夏交给她带出门的? 回到褚家,比出门前还要热闹了。 吕琴琴带着落了水的董芙,她们到家里的时候,流言已经传成了,董芙心仪旭风公子,示爱不成,一时竟想不开,在王家投水自尽。只是跳水前没好好检查,王家的池子太浅,她没死成罢了。 董芙气得差点说出实话。 她不过就是无意中看到对面两位公子躲着,想着自己落水,随便得哪一位公子拯救,不都能借着此事求得好姻缘? 届时,看褚煦君、花锦儿和王家五六七娘子,还有满城的适婚女娘,哪个不要羡慕嫉妒她? 谁知,今天的董芙赔了夫人又折兵,此后,她哪里还有脸到外头走动? 那些小贱人不得笑死她了。 为此董芙半点不知自省,还在晴乙舍闹得不可开交。 另一边,董大力被放了回来,直奔荣和堂,一个老大粗,伏在自家同意肥胖的阿姊膝盖上痛哭流涕。 看得一旁的褚秋眼皮子直跳。 揉了揉眉心,听不得这对亲姐弟的嚎啕大哭,褚秋将二叔母程蓉带回堂前的书房,背对着她喝道:“跪下。” 二叔母程蓉不敢不跪,眼珠子乱转,不知道这次是为何。 而褚家大房这边,花连城则耐心哄着褚夏用醒酒汤,一边还要拦下他举着笔要到处挥毫的举动。 褚煦君看着这一家子的“日常”,真是好生热闹,她淡淡翻看着红木匣子里,翻看起一张又一张的地契。 这些,她是管不了也不想管了,现在只想挑一个好庄子,开始养信鸽。 好和软妹尹月通信。 029.相邀 029.相邀 不管是不可能的。 褚煦君看着面前古雅散发着清香的梅花笺,一瞬间不是很想拆开。 信笺是贞王府的下人送来的,据管家说,来人十足客气,定让他亲自交到女公子手中。 在二叔母的底下,管家一定收了足够多的银子,才会乖乖将信笺拿过来。 不过这些时候,二叔母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比往日安分了不少,说是安分,不如说是忌惮。 所以先前卫凌说的“问题”果然不小,能让猖狂许久的二叔母程蓉都收起了爪子。 另一边,董芙此事过后,不知道吕琴琴如何安抚她,近来也不再闹事。 倒是董舅父那边,近来是越演越烈,怕是到了要收场的时候了。 这时候送进有虞阁的花笺,这样的手笔,以褚煦君这些时日和他们的接触来说,不像是卫凌出的手。 明目张胆、有迹可循,倒像是原男主朱祁会做的事。 眼下这前朝“余孽”朱祁在中州臻安郡,就像一块硕大、散发芬芳,上头还沾满蚁虫蜂蝶的蜜。 旁人想方设法地要再往上扑,褚煦君却是避之唯恐不及。 拜托,这辈子,可别再过来了。 “怎么不打开看?”见女儿拎着棋子,下一枚,就看一眼花笺,愣是把它放着,花连城进了棋室,开口问道。 花连城知道褚夏这么久第一次出门就顾着自己喝酒,忘记两个儿子的事,二话不说直接搬出了朝晖堂,倒也没回到那个程蓉安排的简陋院子,而是几乎和孩子们一起住进了有虞阁。 有虞阁这样大,褚煦君很是愿意跟在原身这个只要不是恋爱脑就时刻充满睿智的阿母身边。 拱拱就住在旁边的花房,招招则喜欢书房。 褚煦君又摆下一颗棋子:“阿母,花家可有消息?” 听见这两个字,花连城的脸色都不自觉一沉,淡淡道:“你是想问锦儿吧?” 褚煦君乖巧点头。 “贞王府确实有这个意思,不过他们透露出来的意思也不止这一家。没看你这也有吗?” “阿母……”褚煦君早知道花连城“小心眼”,连忙撒娇,她不就是提了花家一下,她不肯说自己和花家的龃龉就算了,还要故意挖苦自己。 “好啦,都这么大了,还总是撒娇。其实阿母觉得,这件事对锦儿来说,不算是坏事。她性情单纯,喜好也简单,挑个门当户对的也很顺理成章,就算掺和进政治联姻也未必不合适。那孩子看着确是英主,锦儿心只要仍在自己的爱好上,男人能满足她,便是了。这一辈子很简单也就过去了。” “若是如此,阿母为何要选中憨厚无用的阿父?恩爱一生?”褚煦君在缠枝芙蓉漆木贵妃榻上贴着花连城,手指还是“比翼双飞”的手势。 花连城刮了女儿的秀鼻:“不许妄议长辈。换成氲氲待如何?你为自己筹谋,还要为锦儿筹谋不是?” 这事,褚煦君也不是没考虑过,只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做与不做都是未知结果,没有意义。 这和提醒尹月避开陆路的土匪不同,能直接得到结果。 而在花锦儿这件事上,确实如同花连城所言,这婚事,对她来说并非不好。 只要当事人自己看得开,日子怎样都是不错的。 这么想着,褚煦君打开了古朴的梅花笺,香气一拂:“某拜上,今有一事,恭请褚家女公子明日申时到花船一叙。” 落款是龙飞凤舞、磅礴大气的“祁”字。 果然是他。 青天白日,约女子到花船,模拟两可,这像正事吗? 褚煦君自己判断不了,拿给了花连城:“阿母,你看。” “去,有年轻才俊相邀,氲氲为何不往?”花连城打趣完认真道,“就当为锦儿去探探他的人品,无妨。” ********* 次日,时辰将至,褚煦君换好了寻常的曲裾,头上戴着简单的珍珠发簪,离开有虞阁,不到百步,转头她又想回去了。 一转头,又是一身杏色衣裳的蜜色女娘董芙。 其实董芙长得不算难看,只是她的装扮完全不贴合自己的蜜色肌肤,愈发显得她又黄又黑,更似农妇。 吕琴琴应该也教了,董芙自己不受教,褚煦君自然不会替她操心。 “褚家娘子今日要出门?” “二叔授予我学习掌家权,我出门不奇怪,倒是芙儿姐姐今日难得,也出来了?” 不闹事跟不出门是两回事。 董芙落水之事还没有烟消云散之前,吕琴琴也不允许董芙再出来抛头露脸。 这些时日,关于蜜色女娘和旭风公子的传言还在,董芙一边生气一边又忍不住让人去搜寻回来告诉自己。 “你是要去参加花船会吧?就不怕你的好姐妹锦儿生气吗?” 原来朱祁办的是花船会,还不是皇帝,就当自己在选妃吗? 这狗东西,她不去了。 “嘘……”董芙看着褚煦君身后发出“细细”的声响。 嘘什么嘘? “旭风公子……你怎么在这?”董芙突然娇羞模样。 褚煦君闻言转身,看向来人。 卫凌今日一身白衣,腰间挂着盘龙玉,脱下繁重的铠甲,头上簪着玉钗,淡化了他周遭的凛冽之气,俨然一位翩翩少年郎。 他忽视身后的董芙,直接看向褚煦君:“卫某问褚家大娘子安。朱兄让我来接你。你准备好了吗?” 低头见少女一袭简单曲裾,头上都没有特别的发髻,这一身比她之前参加春日宴还要朴素,是尚未打扮吗? 居然是卫凌来接。 褚煦君转头看了一脸愤懑,半点不愿意离开的董芙,看了一眼有虞阁,实在没地方,只好点了点头:“劳烦卫将军带路。” 说完,她却走在了前头。 路过之前每日来点卯的账房时,瞧见一扇小小的窗,“啪”地一下关上了。 褚煦君没有在意,出了褚家的大门,上了卫凌那通身黢黑,暗金描纹的马车,小小的空间里,清冽青松薄荷味袭来,绯红一下袭上了少女白皙的脸颊。 再转过身来,卫凌跳上马车,大开阔斧,坐定。 褚煦君才开口道:“卫将军,让你的人沿街走走,我不去花船。有几句话,小女想问你。” 030.内鬼 030.内鬼 她不想去那人人趋之若鹜的花船。 在少女掀开几何纹窗帘,朝外看去的时候,卫凌的嘴角不自觉扯了扯。 这位千人千面的褚家大娘子在自己的面前好像不怎么演戏,这让卫凌的心中又多了几分熨帖:“女公子想问在下什么?” 褚煦君放下窗帘回头道:“不如,卫将军先说说,您能告诉我什么?” 在她面前,卫凌总不介意先让步:“之前有一落网的黑山土匪,供述他在上山前曾帮自己认识的一名高门主母转卖过药。据他所说,那人姓程名蓉,所描相貌与女公子的二叔母类似,想来八--九不离十。” 看来自家的二叔母不仅会买药,还会卖药。至于这个药,从何而来,颇耐人寻味。 至于能不能让二叔母从掌中馈的位置上下来,就得看二叔查到了多少。有卫凌的提点,二叔都尚未动二叔母多少,看来二叔母尚未触及二叔的逆鳞。 但至少褚煦君这边想从账房入手,便会容易许多。 “小女多谢卫将军仗义执言。”褚煦君谢得真诚。 “举手之劳,比不得女公子对卫某的救命之恩。”卫凌同样回得真诚。 马车内的青松薄荷味浓了几分,一室无言。 “花船……” “你……” 两人再次同时开口。 卫凌道:“女公子先问。” “这花船是怎么回事?” 卫凌说得坦荡:“想来女公子应该也听闻贞王府在选佳人,相配朱兄之事。” 褚煦君便也不藏着掖着:“沸沸扬扬听了数日,据闻是先看中了花家。日前,你们二人到访王家,想来也是为了此事?” “那日之后,董大力便回到了褚家,女公子觉得我们出来,只是为了此事?” 褚煦君眉眼一转,难怪这么凑巧,他们二人到访春日宴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顺便再将一干人放回:“是内鬼有眉目了?朱祁邀我到花船,是为了谈内鬼的事?” 卫凌仔细观察少女认真的神情,她思考的时候,眼角会微微上扬,杏眼盛满星辉,少年将军思忖道:“不妨告诉女公子,花锦儿也在花船相邀之列,还有王家几位小娘子。” 褚煦君心头掠过不祥的预感。 这跟上辈子朱祁相看济州贵女,一眼选中尹月,不是一般的路子? 怎么这辈子反而提前了? “但我来,倒确实想跟女公子谈一谈内鬼的事。” 褚煦君抛开心头的预感,睁大清纯杏眼,一脸想听八卦的模样,事关中州最大的机密,卫凌居然肯告诉她? “我们查到了贞王府的后院管家林二,最后他承认,确实是他勾结了黑山匪徒。每次有暗中清剿的消息,都由他派人送往黑山,是以黑山才屡次来得及转移,不曾留下太多罪证。 这次剿匪,由王爷直接下达命令给我,朱兄在城里城外接应,除了你,无人再得知。林二担心黑山土匪将他供出来,日前主动向王爷自首想求一个宽大处理。” 褚煦君听完,微微皱眉。 “怎么,你也觉得不对劲?” 褚煦君微眯着眼,左眼下一颗棕色泪痣莫名勾人:“疑点不少,你说这林二是后院管家,那他怎么会每次都那么精准知道前头要剿匪的事?既然土匪不曾供出他,藏得那样隐秘,林二又何必在此时自投罗网?” “他说在王爷的马房有一个和他相交甚好的马夫,林二告诉马夫,自己跟黑山土匪有仇,让他得到消息就告诉自己,好让自己高兴高兴。要出动剿匪,马房必定需要提前备马,马夫看在林二每次都给他送好东西的份上,都会提前告诉他。这么多年,从未失手。 他说自己听说黑山土匪落网的消息,还知道了内鬼的事,日夜不安,夜不能寐,又愧对王爷的厚待,煎熬数日,忍不住出来自首。” “马夫这条线听着倒像是真的,但自首还是太像替罪羊了,背后肯定有人推他出来。”褚煦君兀自说着,抬头见卫凌含笑的眼看她。 她才怯怯道:“是我妄断了,将军见笑。” “不,你说的和我们的猜测一样,只是这背后之人涉及甚大,我们不好再往下查。” 什么涉及甚大?既然是王爷的后院管家,估计就是贞王爷家的后院起火了。 贞王爷到底是卫凌的“老板”,这事最终如何处理还得看贞王爷的意思。 便是卫凌和朱祁不甘心,也不好在明面上去拔贞王爷的老虎须,贞王爷再温和,那也是个顶头上司。 道理褚煦君能理解,但这个内鬼很可能才是黑山土匪背后的操手,就这么放过他…… 闭上眼,酒窝小女孩坚强的笑容再次出现在面前,褚煦君道:“卫将军来,是不是想让我见见林二?” 他们知道她有神通,想从她这里再次找到林二的突破口。 这件事,书里压根没有写,或者只是一笔带过,但褚煦君和卫凌一样,不甘心。 既然这个土匪堆里有之后杀尹母之人,那么他们很可能有别的联系没有被找到,褚煦君想试试。 卫凌看向少女的眼神,黑黑沉沉、星光点点,他似乎是叹了一口气道:“林二他此刻,正在花船上。” 褚煦君:…… 绕了一大圈,朱祁还是在“钓鱼”。 贞王爷和朱祁在谈条件拉扯,朱祁看似答应要娶中州的女子为妻,实则在和贞王爷下棋,他也想通过其他的路子来得到贞王爷的认可,而不是简单粗暴的联姻之路。 到底是未来的英主,心计谋略都不是简单的男女之情可以比拟。 褚煦君一时又放下了心头不祥的预感,或许这一世,她真的可以摆脱联姻的命运。 是她的格局小了,既然是英主,为何两次进军都要靠联姻来巩固他的阵营,真正的英主,当有其他手段才是。 褚煦君想,跳开原书的恋爱脑路子,或许他们自有谋划。 “既然如此,还请卫将军带路。”褚煦君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朴素打扮,反正是去“探监”,像个丫鬟一点,也没问题。 卫凌一眼知道了少女的想法,“美人在骨不在皮”,她这般的容貌,就是打扮成乞丐,也没人会轻易忽视了她。 不过,只要她高兴就好。 031.劫囚 031.劫囚 臻安郡,环城河岸,春日杏花枝头闹,透过杨柳依依,几艘张灯结彩、红火热闹的花船颇为吸睛。 已是春末,不久便是龙船节,也难怪近来岸边热闹非凡。 卫凌的马车在中州颇具辨识度,加上马夫训练有素,便是在拥堵的河岸边,也迅速找到了人口。 褚煦君在卫凌的陪同下,挤入拥挤的人潮,而没有被任何人碰到一下,安全抵达花船。 朱祁在一堆脂粉钗环中,老管家过来在他耳边细语了几句,他好不容易抽身来到船头,准备迎接他等候许久的少女。 少女一身白藤色素裙,身边站着同样白衣少年。 没有刻意的打扮,像是无言的默契。 他们促身而立,一样的耀眼,一样的淡然。 少年一举一行都照顾着少女的步伐,避免他人包括自己的碰撞。 少女抬头转身也会不经意看向少年。 他们,很般配。 那一瞬间,朱祁知道自己的心里,有一个角落突然不太舒服。 但他仍是扬起惯常无害而温和的笑脸,迎上前去:“二位不愧是压轴的贵宾,都让某好生等候。” 见是“选妃”的当事人,褚煦君不自觉退到了卫凌身后。 朱祁见状,心头的不适更深,而脸上的笑意反而跟着扩大。 卫凌上前:“朱兄,弟来迟还请见谅。我带褚家大娘子见见他。”男子的手往下指了指,寓意不言而喻。 朱祁忍不住皱眉,只是拉着卫凌上前一步:“此事本由你而定,只是兄叮嘱一句,兹事体大,你确定吗?” 卫凌淡然点了点头。 朱祁笑了笑:“既如此,兄定全力支持。我说,今日兄不曾劳烦卫弟帮忙相邀褚家女公子,你却亲自前往,原来是这般盘算。” 后面这句话,褚煦君听见了。 什么意思? 朱祁没有托卫凌到褚家接她,那卫凌为何拿朱祁当借口? 卫凌黑沉沉的眸子深深看了朱祁一眼,转身示意褚煦君跟着他走。 少年将军的步伐又快又大。 褚煦君努力跟在后头,很快进入阴暗潮湿的舱底,顾不得思考方才的疑问。 林二管家的相貌有些出乎褚煦君的意料。 这样深藏多年,让卫凌都找不到的内鬼,想来多少有点小BOSS的模样,或者是笑眯眯、身宽体胖的笑面虎,或者是纤细瘦削的阴面谋人。 可面前的管家更像是一个普通的路人,走在街上褚煦君绝对不会注意他一二,很难想象这是在中州权贵贞王爷手底下数一数二的高级下属。 也或许正是如此,背后的人才挑中了他。 显然管家林二多少还是吃了点苦头,这会儿在牢中,见有人来,也只是低着散发的头颅,呻--吟道:“王爷,我知道错了……王爷,原谅我,求求您……” 褚煦君在原身记忆和自己看过原文内容搜寻了一番,没有线索。 她对着少年将军摇了摇头。 这也在意料之中,卫凌军清隽的脸庞面沉如水,并不失望,侧身比了“请”的手势,让褚煦君走在水牢前头。 褚煦君依言走向地牢门口,毫无预警,被一把澄亮、闪着银光的弯刀逼退,身后贴上了一堵温暖厚实的胸膛。 “小心。”男子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的耳侧响起。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褚煦君仍察觉自己的耳后有一阵陌生的酥麻。 卫凌将褚煦君护在身后,上前一脚将手持弯刀的来人踹飞。 又立在水牢门口,一脚一个小朋友。 外头听见动静的守卫也拿着武--器接连赶来。 只来得及看见将军一人屹立在一群倒下的劫犯中央。 守卫们:……将军,倒也不必这么迅速,给他们一点表现的机会。 再看到将军身后护着的美娇娘,他们瞬间懂事的上前清理劫犯。 开始动手搜寻劫犯的标志。 “将军,他们身上有黑山土匪的飞鹰标。” 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这个局,怎么倒更像是让他们安心的? 他们稳坐花船之中,更像是钓人来劫林二。 真的有人“怕林二乱说什么”来了,又是黑山土匪的人。 这样黑神土匪大概就所剩无几的,于是卫凌就会放心跟贞王爷交差,不再怀疑什么。 褚煦君心想,这事就是,对方预判了他们的预判,而就看卫凌他们有没有预判了对方的预判。 卫凌附身,查看晕过去的劫犯身上黑色飞鹰标,一抹,掉色了:“假的。” 很好,卫凌预判出来了。 背后之人显然知道卫凌不相信林二是最终的内鬼,来劫囚代表林二还有价值。但事实上,他可能还就是简单背锅的人。 这些人不是黑山土匪,也可能是随便街上找来混数的人,不是专门的杀手,根本也不用审,他们说出的话,一定会和林二的供词一致。 “走。” “走。” 卫凌和褚煦君同时出声,只是卫凌的动作远比褚煦君来得快,他比她更快到了舱门口。 褚煦君一脚踏上楼梯,上前没刹住车,差点撞到男子。 卫凌连忙抓住少女手腕的衣襟,将她带向自己,以免她踩空掉落。 少女直面男子凸出的喉结。 大喘气一声,呼吸直接打在了上头。 少女身上独有的淡淡果香袭来,盈满卫凌鼻尖。 男子,蓦地不自觉咽了一下,喉结跟着上下滚动。 褚煦君看着,绯红再次浮现少女的双颊,她出声浅浅,带着一丝无意识的沙哑:“他们既然出手,肯定就在周围看着。我们得快。” “女公子和卫某想的一样,但还请,小心。” “知道了。”褚煦君应得乖巧,心里腹诽,要不是他身为将军动作太快,自己也不至于…… 果然这副身子练习棋艺多动脑子没多大用处,还是得先强身健体,重拾武艺方是正道。 离开船舱时,褚煦君闻见一股奇怪的鱼腥味,着急上去甲板的她没有在意。 回到依旧热闹、歌舞升平的船头,压根不知舱底一番劫囚的动静。 有朱祁在此“招摇”,那些闻“香”过来的女娘们一下都扑到了船头,听曲唱戏歌舞。 其中王家五六七,三位娘子成功挤到了朱祁的身边。 朱祁一席华贵衣裳,言笑晏晏,矜贵平和。 不知说了什么,女娘们都掩嘴笑了起来。 趁机,朱祁和卫凌交换了眼神。 卫凌和褚煦君朝着他的方向看去。 褚煦君首先看到了,还是一身金银首饰挂满的花锦儿正在钓河里的鱼。 而她的旁边,站着一位衣着首饰比花锦儿“更金更闪”的樱草色贵公子。 “贞王府二公子,赵诚。”卫凌俯身在褚煦君耳边淡淡道。 说话就说话,离那么近干嘛。 在船头略微寒意的春风中,褚煦君不自然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耳朵。 “怎么会是他?”卫凌仿佛没有察觉一般,继续低-吟了一句。 他们不知道的是,不远处另一艘低调华贵的花船里,有人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切。 032.暗结 032.暗结 河岸东侧,精致拢纱的花船上,轻轻浅浅的薄纱编织成各色花朵将船头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神秘而华美。 云雾般烟纱中,一名头戴帷帽的红衣女子素手举着紫砂陶杯,低沉嗓音道:“这样做,他们就会相信吗?” 案几另一侧,一袭桑染色锦袍男子,手里拿着绸布,擦拭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剑,他的动作缓慢而轻盈,仿佛身前不是冰冷的青铜,而是女子细腻温暖的柔荑,低着头道:“不会。” “那爷为何还多此一举?”红衣女子放下紫砂杯,声音带着薄怒。 男人的声音带着薄笑:“你又何必故作怒意,你明知他们也不会相信。这么做只是确定,他们在家里不过做戏,根本还没有放弃。不过,那个女人是谁?” 红衣女子摇了摇头,然后噙着笑,一改方才的冷淡,声音带着莫名勾人的情意:“生得倒美,不知和爷心心念念的第一美人比,又如何?” “有你在我面前,什么第一第二美人,与我何干?”男人身子向前,伸脚将女人勾到自己的身侧,没有持剑的手探入帷幕,直接伸向女人的脸,精准把着她的下巴,直接隔着黑纱低头吻向她。 女子拱了拱腰,身子微微向前,呢喃道:“爷,还在外头呢……”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上了船,可没那么容易下去。” “爷,你好坏呀……” 环城河水,一圈一圈荡起波浪。 轻轻撞击着灰色船沿,消失不见。 西侧的花船上,尤不知成为众人焦点的花锦儿看着船下的水纹,疑惑道:“这么吵,鱼儿能上钩吗?诚哥哥。” 赵诚其实不知道答案,只是拍着胸脯:“你尽管等着,诚哥哥去想办法。” 他转身,神情慌张,动作着急,朝着船舱底下而去。 众人一看,卫凌很快吩咐身边灰衣高个男子跟上去。 然后跟着褚煦君神色自然来到甲板上的空暇位置。 褚煦君今日的打扮素净,然而王家五娘子还是瞬间发现对家的出现,跟妹妹们点头示意。 只是一瞧褚煦君身边的男子,她们又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难不成,董芙说的是真的,褚煦君和旭风公子真的有交情不成? 王家五娘子平心而论,还是比较喜欢卫凌那样清冷俊秀的男子,朱祁也不错,只是笑得太多了,不知为何看得她有些发毛。 但卫凌据说仍在“守孝”,而朱祁的婚事近在眼前,她若不抓住机会,很快会被六妹、七妹掀翻。 而六娘、七娘显然想法一致,她们转身又留下了朱祁,凑到跟前问东问西。 朱祁设花船,本就是姜太公钓鱼,没想到自己也成了这些女娘们的“鱼”,他心中藏着气,面上仍是温和应付这几个狗皮膏药般的女娘。 没想到好像摆脱了金子一般闪耀的花家女娘,反而被三个长着章鱼脚似的王家女娘们缠上,不是说中州的女娘高门规矩甚多,看着也没比他们老家不矜持啊?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对白衣似一对的少年少女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他们?”褚煦君压根没有注意周边人的目光都在他们身上,只是盯着浑然不觉的自家表妹花锦儿看。 卫凌心下觉得好笑道:“花家小女娘不是女公子的表妹,这话该问褚家大娘子才是。” 虽然大家都知道花家主母跟贞王爷有亲,同时也都知道这远亲关系确实很远,平日里花家跟贞王府多少还是有走动,花锦儿跟赵诚,辈分不同,但年纪相仿,玩在一起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都知道花锦儿是头号婚配朱祁的候选人,赵诚还跟花锦儿走得这般近,还是在今天的日子,就有些耐人寻味。 褚煦君很认真翻找着原身的记忆,确定花锦儿没跟原身提过赵诚这号人物。 作为贞王爷的二公子,按理应当在臻安郡很有名,不过他很早就被贞王爷送到外头山头读书习武,还是这回贞王爷趁他年节归家,故意留他下来,所以郡中对二公子知道的信息并不多。 “二公子为人……还算实诚。”卫凌不习惯谈及他人是非,想了半天只是一句简单的评价。 褚煦君看了一眼赵诚和花锦儿大同小异的打扮,这么多黄金戴在身上,那确实是……挺实诚的,这两人不会是因为品味一致所以感情不错的吧? 不过也不能排除,二公子赵诚扮猪吃老虎。 他人在外头,家里留管家和土匪勾结,保留自己的势力,也不是说不通。 “其他人就没有不对劲?” “王爷子嗣也颇丰,世子出身尊贵且成年,其余除了常年在外的二公子,剩下的公子都还年幼,目前都没有动静。”卫凌道。 灰衣高个护卫很快回来在卫凌的耳旁低语。 卫凌转而俯身悄悄告诉褚煦君,两人离得很近,男子磁性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少女几乎无法认真听清内容。 “赵诚只是到舱底吩咐人往花锦儿的饵下倒鱼,没有其他异动。”卫凌的声音话落。 众人果然听见花锦儿高兴的声音传来:“上钩了,上钩了……耶,别跑别跑,诚哥哥……” 赵诚又气喘吁吁跑上来:“来了来了……” “好大好肥的鱼!~~” “是不是,说了包在哥哥身上。” “嗯嗯,我们都好厉害。做成什么好呢?” …… 褚煦君心想,看来线索还是只能回到林二管家身上。 卫凌见少女神情些许凝重,他淡淡道:“春日江景宜人,既然来了,不妨好好欣赏。” 褚煦君抬头看向清隽男子的侧颜,如刀刻般的清晰下颌线,上帝在造他的时候肯定比旁人多了一万倍的心思。 见思绪又被男人的美貌转移,褚煦君想到花锦儿的那条鱼道:“卫将军说得是,我去找锦儿钓鱼。” 看着少女轻盈离去的背影,男子在身后,微微失神,才摇头一笑。 不知他身后两个灰衣护卫挤眉弄眼了老半天,自家主子也真是的,约了人出来,都在“办案”上,什么时候他们才能有女主人? “锦儿,这条鱼不如交给我来炖个鱼头豆腐汤?” “氲氲表姐,你也来了,好啊好啊。” 033.苗头 033.苗头 中州的葱吃起来跟后世有名的章丘大葱一样的好口感,用来炖汤调味,更加鲜美。 褚煦君穿书后,想喝鱼头豆腐汤很久了,只是褚家向来只吃腌制得齁咸的咸鱼,还没有掌家权的她想弄一条新鲜的鱼都不容易。 沉迷钓鱼的花锦儿一转头见是褚煦君,先是点头得爽快然后一歪头问道:“什么叫鱼头豆腐汤?好喝吗?” “好喝,汤汁白白得,很浓郁,豆腐跟鱼肉一样丝滑入味,清香扑鼻,营养又美味。”面对软妹,褚煦君的话都比平时多了几句。 这一番细细描述,引得周边听见的人馋虫都起来了,何况是本就好口腹之欲的花锦儿:“诚哥哥,我们到哪里去做鱼汤吃?” 赵诚又是拍着胸脯道:“既然是锦儿的表姐,我们回府里去,就照锦儿表姐说的做。” 褚煦君福了福身,和花锦儿挽着手,跟随赵诚离开了花船。 下船时,她转身看了看笼罩在水雾里的花船。 纵是一席素衣,在褚煦君看不见的地方,依旧有好几双眼睛盯着她。 到了岸边,没有之前卫凌的有意阻挡,这一张光洁白皙的美人面,瞬间吸引了大大小小的注意。 唯独身边贞王府二公子赵诚,他的眼里只有和他一样金碧辉煌的花锦儿一人。 花锦儿照旧褪下头上的珠花,不顾合不合适,依旧往褚煦君的脑袋上插。 只有这时,赵诚才发现原来花锦儿的表姐相貌好像也不普通,然而他还是只顾着和花锦儿说话。 若不是赵诚公子果真性情如此,那便只能说他拥有不俗的演技。 褚煦君自认眼光还算毒辣,或许赵诚真的和背后之人无关。 他在这里,只是很明显跟……花锦儿有关。 看自家天真小表妹的模样,大大咧咧的上花船,旁若无人跟王爷的子嗣玩耍嬉闹,半点没有为自家姻缘的烦恼模样。 要知道这个年代表哥表妹联姻是常事,何况是那么遥远,早就出了五服的远房。 在褚煦君的眼里,花锦儿还是个不通人事的中学生。 但在这本书中,她已经能成为家族的筹码。 只是,赵诚对花锦儿的意图,如此司马昭之心。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父王的想法?这对父子的关系又是如何? 或许,褚煦君一探贞王府,能得知。 花船上的男男女女心思都在两位俊秀的公子身上,至于金碧辉煌的贞王府二公子如何离去,带着谁离去,在当下似乎无人留意。 这也是褚煦君想跟着花锦儿走的原因。 她还记得,刚上船的时候,朱祁的暗示。 好看的男人和好看的女人一样,都会骗人。 何况少年将军生得那样好看,只怕骗起人来也会更厉害些。 褚煦君一开始计划暂定“卫凌大将军”的时候,因为他是书中少数让她看得顺眼又觉得可惜的男配。 但她对“亡夫”候选人计划定得粗糙,明显忽略了一个重要关键,卫凌是朱祁最肝胆相照的好兄弟,选择卫凌,离朱祁也太近了些。 亡夫候选人千千万,褚煦君不至于在一棵树两棵树上吊死。 这时的褚煦君选择忽略卫凌大将军的个人魅力,无论自己脸红了多少次,原身的路子不能再走,她家还有五个崽崽大佬可以傍,不愁将来没有好日子过。 早点结束贞王爷府上的剧情,让男主早日离开中州去发展自己的英主伟业。 至于男配走不走……关她什么事? 联姻这把火没烧完之前,褚煦君且还不能掉以轻心。 ********** 在马车上,一身素衣,听着赵诚和花锦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主要内容是“金子的一百种各闪亮的办法”。 听到最后,褚煦君忍不住想,这对小可爱,不在一起开遍黄金连锁店,都令人忍不住觉得可惜。 原身实在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褚煦君来到了中州最赫赫有名的贞王府。 赵诚的马车很顺利通过了王府的东侧门。 一个诸侯王,便是当地的土霸主。 贞王府,名为府,实则占地有一座宫城的大小,格局分前宫、后宫,前宫有三大殿,后宫则有东西各三宫。 从东侧门到达赵诚居住的西三阁,马车都奔了一刻钟,这要是走,可能一个时辰指定都到不了。 褚煦君心想,花锦儿钓的这条鱼,面子可真够大的。 她都跟着沾光进来,开了眼界。 “这灰土墙面就是差了点意思,我早跟父王说过要做成大红城墙,然后金黄琉璃瓦,那配色,在阳光底下红黄交织,像漫天的晚霞,才叫红红火火。”赵诚一路介绍。 花锦儿很是捧场:“诚哥哥,好有想法,那以后锦儿有别院要建,就按照这样的配色来。不过琉璃瓦不好做……” 褚煦君:…… 你们的这个想法后世有个叫Judy的皇帝帮你们在北方实现了,名字就叫紫禁城。 后继有人,你们就别操心了。 好不容易到达西三阁,赵诚牵着自家锦儿下了马车,指挥着仆人要将鱼带去厨房按照褚煦君的意思做。 褚煦君淡淡开口:“我还是跟去看看吧。” “也成。那锦儿我带你去书房,哥哥新淘了不少的摆件,你有喜欢的一会儿可以带走。” “表姐,那等你好了,再过来找我们。” 褚煦君很是庆幸,终于摆脱了这两个土豪,褪下脑袋上的金色步摇让喜妹收起来。 听得一旁的仆人夸道:“这么地道的砾江鱼,我来中州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闻到。” “您说这是什么鱼?”褚煦君想起,她在关押林二管家的船舱底,闻到的鱼腥味。 “回女公子的话,这是幽州砾江的沙条鱼,等煮熟后味道更是特别,这会儿还不明显。小人本是幽州人,二公子瞧着小人的厨艺尚可,才跟着来到中州。想念这一口家乡菜良久了,今日给女公子露一手瞧瞧。” “那敢情好,劳烦您了。”褚煦君客气说道。 马脚露出来了。 这一框鱼,居然和那伙劫囚是一伙的,他们来自幽州。 黑山土匪和幽州的砾江鱼? 她要赶紧告诉卫凌去。 034.试探 034.试探 褚煦君第二次后悔出门没有做自家的马车来。 第一次是上了赵诚的马车,听了一路的黄金经。 起初她还觉得若是将来她要做淘金的生意现成就有两位冤大头。 后来一想,战乱时期,黄金市场很可能会被这两位败家子搞没,便意兴阑珊,没有认真听了。 第二次便是她着急想离开贞王府,却便花锦儿和赵诚盛情挽留,他们一定要褚煦君陪着他们吃到鱼头豆腐汤,顺便讲一讲黄豆是怎么变成豆腐的事,才肯罢休。 为了保持人设的褚煦君,只好答应留下,然后派喜妹过去跟卫凌传讯。 她的字写得不好,不好暴露,于是拿出自己一条新的丝绸帕子,勾勾画画了一番,让喜妹带过去。 希望卫凌看得懂。 收到第二条水绿色帕子的时候,卫凌有一瞬间的心神激荡,打开见是一条鱼,一把弯刀,一齐躺在一条花船底。 卫凌:…… 他刚才激荡个什么劲? 褚家大娘子难道不识字? 这不可能。 褚家再如何打压嫡长女,也不会让她成为一个目不识丁的女子,这会彻底丢了百年望族的体面。 所以,是因为想说的话,事关机密,她无法直接告知,只是这加密的手法……略显幼稚。 不知道为何,倒符合褚家女娘用“梦话”要挟朱祁带着人跟在她后头进山营救她的性子。 或许果敢聪慧,带着几分与众不同的莽气才是她的真性情。 只是这画,到底是什么意思? ********** 贞王府,西三阁后院。 春日的月华有着几分透亮的皎洁,可惜赏她之人,皆无心。 褚煦君承认,现在她有几分着急了。 但凡有一盘花生米,赵诚跟花锦儿也不能醉成这样。 面前的一男一女,喝着鱼头豆腐汤,加上一人一杯,这个时代的果酒,开始抱着新淘来的黄金摆件说胡话。 “幽州,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那个地方,大,石头多。漫山遍野都是石头,哪里比得上黄金好……” “是吗?诚哥哥你不是说,幽州的风景粗矿,有着原始之美,还让我有机会过去,你要带我游山玩水,吃当地砾江盛产的美食吗?” “说对了,都是石头,能不粗矿吗?哈哈哈……” “哈哈哈,呵呵呵,对哦,石头,粗……” 褚煦君第N次扶不住花锦儿,忍不住道:“石头里也能出比黄金还闪的钻石,憨批。” “比黄金还闪的皮,在哪里?” “在哪里?我看看……” 褚煦君继续怀疑自己的判断,赵诚真的会是背后那个推动黑山土匪多年的操手吗? 就这智商? “二公子,二公子,你在吗?我进来了。”门外一个低柔的女子声音,晚风轻送一股玫瑰的幽香,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身后跟着数名端着盘子的仆人,盈盈而来。 “二公子有客人在,倒是迎迎唐突了。”女子十分年轻,五官并不突出,但比例很好,一席红衣,发髻飞扬,一举一动,别有一番风情。 原本颠三倒四的赵诚在见到来人后瞬间清醒,换上了一张冷脸:“你来干什么?” 红衣女子仍是十分热情妩媚:“王爷让我送些春裳和糕点过来,还有素日我给二公子买的笔墨纸砚,找了几次,终于有一回碰见了二公子。” “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二公子好生冷漠,我虽为王爷的侧室,之前跟二公子也有几分交情,阿诚为何要在外人面前,如此不给迎迎面子?”郭迎迎风情万种,一扭身子,坐了下来。 红色夺目的曲裾,无论在哪一个角度都颇有曲线感,流畅诱人。 哦豁! 《父王的女人和继子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这红衣女子说话做事比小寡妇吕琴琴还带劲,贞王府的后院这么香--艳--刺--激的吗? 父王安排小儿子的心上人出去联姻。 侧室趁王爷不在勾搭小儿子。 小儿子当着心上人的面和父亲的小妾……这叫什么,你来我往? 褚煦君的眼一下亮了,赵诚的修罗场。 难道让赵诚背叛自己父亲的原因就在这个性感魅惑的女人身上? 父子“反目成仇”的答案是不是就在其中? 红衣女子眼波一转,对上褚煦君,狐狸眼勾人,说话低沉缓慢:“这位小女娘,生得可真好呀……阿诚为何不介绍迎迎认识认识?” 赵诚不言语,看着仍在迷糊的花锦儿。 “怎么,可是嫌弃迎迎的身份低贱,不值得介绍给阿城的朋友?” 赵诚忍无可忍:“你既已是父王的侧室美人,切不可污了王府颜面。” “当初,王爷把我从阿城身边抢走的时候,可从未顾及过王府的体面。 呵呵,让这漂亮小女娘看笑话了。 以前,阿城就喜欢看我似你这般的简单打扮,而不是像花家小女娘那样,花枝招展、披金戴玉的。 只是后来,他觉得我贪慕荣华,为了当王爷的美人,抛弃了他,转而喜欢他认为‘表里如一’的女子,至少把喜欢摆在面上,大家都看得见。 可他忘了,我从来就不喜欢金银珠宝。只有他,他自己喜欢……”郭迎迎也饮了一杯在褚煦君看来很淡的果酒,醉话也跟着一句一句砸在了后院中。 这是我不花钱就能听能看的场景吗? 褚煦君面色淡然,内心尖叫如鸡。 赵诚面色如纸,面对这个成为他继母的女人,他又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只是她已经许久不曾踏进西三阁,自己也远在中州之外,今天,她来,是想做什么? “郭美人,你今日来,到底意欲何为?” 这一声尊称,仿佛让郭迎迎自醉意中惊醒,她只是惶惶道:“没什么,许久未见旧人,说了点醉话。小女娘,别往心里去。阿诚是个好人,你告诉花家姑娘,别介意我,别介意那些没有意义的过去。” 留下似是而非的话,红衣美人郭迎迎像来时那般,留下一院浓郁的香气,离去。 剩下褚煦君和赵诚,面面相觑。 褚煦君尴尬举起酒杯:“呵呵,二公子,喝?” 035.油水 035.油水 星空郎朗。 赵诚派人用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送褚煦君和花锦儿回到了褚家。 花连城见到了她素来疼爱的侄女,神色倒也是欣喜。 花锦儿醉了酒,在姑姑的怀里也是各种撒娇:“姑姑,我好久没见你了~” 母女俩照顾她一夜,没时间多聊。 次日,家中一阵女仆走动,嘈杂声惊醒了在有虞阁纱幔中醒来的花锦儿。 宿醉的疼痛让花锦儿“嘤咛”出声:“唉哟,疼疼,昨儿个,谁打我了?不会是赵诚那王八羔子吧?” “有些人表面上‘哥哥’长,‘哥哥’短的,背地里就骂人王八羔子。好是客气。”被赶到床榻下头休息的褚煦君,枕着美人臂,揶揄道。 “氲氲?我这是,在你家?怎么一大早那么吵?” 外头阿竹过来道:“女公子们,女君请你们洗漱后到中堂一叙。” 花连城昨夜便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褚煦君闻言很快起身,花锦儿扶着太阳穴,又喝了一碗醒酒汤,换上阿竹另外备好的粉色衣裳,跟着出门。 跑了两步,花锦儿才后知后觉道:“氲氲,你回绣楼住了?早说过,你别那么傻……” 褚煦君不回答。 褚家的中堂,老中少,人来得很是齐整,气氛依旧很是微妙。 花连城招呼她们过来坐在离她近的案几上。 阿竹一路上便简单说了情况,不日便是褚家老太太的生辰,往常董舅父都有参与生辰宴会的操办,说白了这事有油水。 只是这回,老太太不大乐意要让他办理,这不,前头就闹了起来。 董舅父向来在宴会上只吃不说话,这回他也不在意来了什么人,先开了好大一嗓子:“阿姊,若是弟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便直说,我改,还不行吗?” 老太太的神色不太乐意,一大早,说是邀请她来用早膳,谁知道还是想在人前把这件事闹大。 从前她看这个弟弟还算听话,怎么去了大牢一趟出来就变了样。 老太太用着面前的桂花糕,食不知味。 这褚家,下头一个两个的也没人帮她说话。 老太太自己也不想想,从一开始,褚家人但凡对她的两个弟弟及家人说上一句半句,她都不乐意,认为褚家在嫌弃他们董家,时至今日,谁还敢多嘴? 董舅父尤在说着:“阿姊,我是你在这世上最后一个弟弟了,我知道你一向最是喜欢二弟,可他已经不在了。他若是在,今儿个阿姊肯定也不会这样对我。 我不过是想好好为阿姊你过一个生日,往常可以,为何这次就不肯了?莫不是嫌弃弟弟被人陷害进了一趟大牢受苦,给阿姊你丢脸了,是吗?” 董舅母抚着丈夫的后背也跟着开了腔:“我以为,只要你回来了,他们就不会看不起我们。谁知道,你回来了,他们居然变本加厉。大力,看来褚家是真的不欢迎我们了。” 老太太的手不停摸着自己手腕上两指粗的大金钏,转头看到下头有人的发饰比她还亮堂,出声道:“这是花家的小女娘吧?今儿个来做客,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董舅父气得差点发出猪叫:“阿姊,你居然说我……我是笑话。你说得对,褚家确实是不欢迎我们了。好,好得很。” 眼见花锦儿差点没憋住笑,褚煦君连忙起身道:“大舅公,大舅姑,大母怎么会如此想?从来,大母对你们如何,你们当是有数的。” 没想到是这个素来安静的孙女替她说话,老太太连忙点头。 “哎,你看看,你们看看,小丫头长大了,这话都会说了。”董舅父瞧着有人开腔,也先夸口。 吕琴琴和董芙在左边案几上不言语,只是带笑看着花连城。 褚夏和褚秋兄弟俩坐一个案几交头接耳,二叔母程蓉在二叔的后头,半点也不敢吭声。 花连城用眼神示意,让你来看戏,怎么你倒参与到戏中了? 褚煦君昨夜偷偷见识了贞王府的“秘辛”,自觉褚家老太太的家事比起那个可弱太多了,她继续无辜道:“舅公想为大母办生辰宴,这是好事啊。只是不知董家带了何物来为大母庆生,拿出来,也好让我们这些小辈长长见识。” 吕琴琴闻言也道:“是啊,大兄你带了什么过来?也好让我和芙儿开开眼界。”这董大力夫妇蠢就罢了,从大牢里出来还一副无辜受害的模样,他们染指褚家老夫人的生辰宴那么多年了,还不知足? 褚家老太太嫌弃自己只是一个寡妇不体面,不曾让她操办,也难怪吕琴琴积怨已久。 这生辰宴能得一笔款,买东西时候又能克扣一层,再厉害些的,外头的商铺记个账,把银子拿出去放个利,这一来一回就是多少的盈息,也难怪董舅父抓着不肯放。 现在褚煦君孩子气的话,捅破了一直以来被忽略的常识。 娘家人要给老太太做寿,只要带礼来添心意就可以了,用褚家的钱为自己出嫁的姐姐在褚家操办生日宴,他一个董家弟弟出面算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一直认为褚家并不接纳自己的一个原因便是,每次她的生辰宴,褚家老家的族老从来都没有派人过来,她好歹是真正的当家主母。 她让董家人办自己的生日宴,便是觉得褚家不会重视自己,这才让董舅父钻了这个空子。 这次是闺蜜张氏提点,如今董舅父到底是沾了事,这样的当口让他操持此事,到底还是有几分不体面。如今老太太是褚家最尊贵的夫人,也不是没有别的人手。 老太太听进去了,这倒是,她要开口,谁不想来承办她的生日宴会。谁知道,别的都还未出声,倒是自家这个一向“乖巧听话”的弟弟先扯开了嗓子不肯。 如今看来,什么听话都是假的,一个不顺他们的意思,就反了天了。 张氏说得对,这个家,到底是谁在做主,得让他们知晓才是。 此话一出,董舅父看向自家阿姊,从来都是他从褚家掏好处,怎么褚家,如此富豪之家,还伸手找他要东西呢? 老太太倒是坐正了身子道:“大力,阿姊也想看看,这次你为我准备了什么?” 036.逐出 036.逐出 这…… 董大力闻言一时哑口。 其实往常他也是懂得先买一些东西来哄哄自家这个傻阿姊的,只是这回他刚从大牢里出来,家里的积蓄被那臭婆娘花了不少,他便不舍得再拿钱出来。 “阿姊,弟弟刚吃了那般大的苦头,你就对我这么狠心吗?” 褚煦君看着花锦儿喝了一口豆浆,自己也用了一口,很是小声而诧异道:“大舅公这话是哪里来的?您这回栽到牢里,难不成是大母送您进去的吗?” 老太太也回过神,一掌拍向弟弟:“氲氲说得是,你进了大牢,指不定是自己在外头做了什么事,倒回来我这,说我狠心。不过是一个生辰礼,你个#@*&*¥#%&……的东西,现在还想来操办我的生日宴,你个黑心鬼,是想从中捞好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哈? 老二家的,这次老身的生日宴,就由你来主持,我看看,还有谁敢染指!” 褚秋这才停下仿佛跟自家大兄专心言谈的样子,看了一眼褚煦君,然后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是阿母的信任,儿定当尽力。 只是有一件事,儿先请示一下阿母。往常大舅父不曾给家中族老们下帖子,这次,是否还参照旧例?” 此言一处,董舅父的神色便绿了。 老太太的神色也绿,一个大熊翻身,“啪啪啪”就打着自己素来疼爱的弟弟:“好哇你,我想着,为何族老这么多年从不曾来看望,居然是你,你……连一个帖子都未下。你那猪脑子是怎么想的……” “阿姊,是他们不来的,以前我也送过,他们根本就不理我……”董舅父真的送过一次,见族老们不给他面子就再也不肯上门去贴冷屁股了。 “所以你就都不送了,不送了是吧?你这是想褚家永远不接纳我,让我死了魂魄没有地方去是吧?你还是我弟弟,就是这样对我。怎么都进了大牢了,你就半点也没开窍?” “原来我家媳妇说的都是真的,阿姊你就是想我在大牢里死了对吧……” “你家媳妇说?我就说你怎么出来之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原来是她给你吹的耳边风。她说过什么话,她跟你说了吗?她还想要我的儿子进去跟你换?!” “那又怎么样?!!你们褚家生来富贵,进去了能有我惨吗?我既然是他的舅父,他替一替我怎么了?再说阿姊不是向来不疼他吗?” 老太太一时被自家弟弟的无耻也噎了一把:“那是我含辛茹苦,怀胎十月生下的亲生儿子……” “家中阿父阿母走的时候是如何叮嘱阿姊的,要你一定照顾我和二弟,如今二弟替你死了,是不是也要我死了,阿姊才算是照顾好我们了?” 老太太一生被父母临死前的吩咐捆绑,她把自己卖成仆人,就是为了照顾弟弟,后来她成了继室,扶摇直上更成了一家之主,自认对两个弟弟仁至义尽,不想他们是这般看她。 张氏闺蜜扶了一把老太太,眼神满是怜惜。 连一个昔日没有血缘的乡下姊妹都知道疼惜她,但她照顾了大半辈子的亲弟弟…… 罢了。 到这时候,连吕琴琴都看出情况不对,想上前去,却被花连城一个眼神拦住了。 褚煦君也来到了自家阿父褚夏身边,不希望他上前去“好心”拉扯。 老太太不再拍打自己的弟弟,她回到了自己的案前,还整了整头上的金钗,一字一句道:“我没有照顾好你,你身上穿的,现在吃的,外头住的,哪一样不是褚家,不是我给你的?” “可你,你们吃的、穿的、用的……样样都更好啊,阿姊,你享着天大的福,就看你弟弟吃糠咽菜吗?” “所以大舅父才伸手,倒卖褚家库房里的东西吗?”二叔褚秋跪坐在老太太的案几下,摆出一张又一张的字据。 上头一桩桩,一件件卖的都是褚家祖上的东西,八宝屏风、莲底大宝瓶、黑石麒麟摆件…… 董舅父神情更绿了些,第一时间看向的却是二叔母程蓉。 两人一个眼神来回。 董舅父反而镇定了:“看来阿姊不只是不想让我插手你的生日宴,而是想将我们逐出褚家吧?” “原来,大舅公他们是我们褚家的啊。”褚煦君闻言对着花锦儿又是“童言童语”,花锦儿憋笑憋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老太太还是横了下头的小孩子一眼,然后道:“是弟弟和姒娣心太大,我老太婆容不下你们了。你们小的时候,吃糠咽菜的都是我一个人,现在看来你们是觉得荣华富贵太无聊,想尝尝粗茶淡饭的滋味,那阿姊也实在不好拦着。来人,送董舅父、董舅母出去,以后这样的贵客,咱们褚家不好欢迎。” 董舅母闻言却觉得不好,男人不当家,哪里知道家里柴米贵,她忙上前劝道:“不是,大力,你劝劝长姊,这生日宴不办就不办,都是亲戚,怎么能就不来往了呢?” “是阿姊不顾父母吩咐,不想要我这个弟弟,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董舅父一甩手,一步一横,地都快裂了,人出去了。 他就不信回头阿姊不会来哄着他。 吕琴琴见老太太没有牵连到他们二房,连忙上前劝着董舅母:“姒妇,他们姊弟倆你还不知道吗?不过就是小吵小闹,回头就好了,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你还不快去劝劝大兄先。” 董舅母闻言三步一回头也走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走,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褚秋忙拉着大兄褚夏过来:“阿母,褚家族老那边不如由大兄过去相请,想来今年必会过来。” 老太太心想,让自己出面去求族老,她也拉不下脸,嫡长子褚夏向来在族老们面前讨喜,就让他去:“如此,阿夏,就辛苦你跑一趟了。” 老大褚夏仍是笑得憨厚:“为阿母办事,不辛苦不辛苦,很乐意很乐意。” 看着还算乖巧的两个儿子,老太太心里这才舒坦了几分,弟弟就算了吧,再不济她还有两个大好儿子给自己送终。 她起身回去,准备跟闺蜜好好说道说道。 褚煦君和花锦儿看完一出好戏,正准备扶着花连城回去。 二叔褚秋在这时喊住了她:“氲氲,你二叔母近来身子不适,家里的帐,你帮忙看看。” 褚煦君看了脸色不好的程蓉一眼,行礼道:“为二叔、二叔母分忧,是氲氲该做的。氲氲再多嘴问一句,若是碰上赖账、坏账,不知当如何处置?”比如董舅父那边属于褚家的诸多产业。 “那自然是,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二叔一个眼神,蛮是家主的决然。 “是,氲氲明白。” 哦豁,更多养信鸽的大好田园庄子,看来就要到手了。 037.八卦 037.八卦 褚煦君原本还想跟花锦儿深入聊一聊关于花连城和花家不得不说的事,可眼下有二叔的交代,她得先到账房里去看看。 这回再到管事账房里,情景便和之前的大不同。 管事们见是她,各个放下手头的事,殷勤过来招呼:“女公子来了。” “女公子,这里坐。” “女公子,今日想查什么账?” “女公子,喝羹。” …… 褚煦君经过这些时日的恶补,账也总算看得懂一些,不至于被这些老管事们糊弄。 不过后院管事都是各家房里的妇人,那里头的“扫地僧”算是怎么回事? “我问问,你们知道里面那位,是什么情况吗?” “回女公子的话,他是家主交代的,也没人敢过问。都不大清楚。” “听说好像是跟过老太公,有几分面子,这才留着,也不做事……”俸禄得倒是不少。 红楼梦里的“焦大”? 褚煦君见问不出什么,只是淡淡道:“里头旧账灰也太大了些,派人整理一下。” 管事们连忙摆手:“那可不成,那位,不让动。” 这可就奇了怪了,难不成褚家还藏着什么秘密? 褚家还有一位二叔母和一对孤儿寡母杵着,褚煦君暂时不想动府内的帐。 倒是外头的产业可以先发展,反正豆腐的帐有花连城帮忙看着,接下来的养鸽子也都让她看便是。 “麻烦你们寻一些懂得养鸟的人来。”褚煦君交代了下,又进入旧账房。 管事们心想,不愧是小女娘。一掌家就想着养花养鸟的事,这有什么难的?不想进一步查账的,都好说。 褚煦君自己仍是踏进了旧账房。 “豆腐,不错。”这次居然是“焦大”先跟自己打招呼。 “回头做了豆腐乳和臭豆腐,再给老先生送来。”既然是奇怪的人,想来会喜欢吃点特别的食物。 “你找养鸟的人,做什么?” “养鸽子。”褚煦君如实回答,这人什么都听见了,又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或许还真是个高手,说实话不影响。 只是对面又没了消息。 趁着初夏的好时节,褚煦君带着几位养鸟专业户,准备到外头的庄子里去实地看看。 等着喜妹把花锦儿带来的时候,心想,卫凌不知道看懂她的帕子没有,有没有派人去幽州探查消息。 “氲氲表姐,怎么这么快就要送我回家?”花锦儿人未到,声先闻。 如今整个臻安郡最为瞩目便是朱祁和花家那埋在水面下的婚事,褚煦君可不敢留这尊佛在家。 何况她实在有话要问。 一上马车,花锦儿还在道:“氲氲,你这马车不够气派,没点珠宝什么的,我回头送一些给你吧。” 原身就是低调的性子,褚煦君不搭理她,只是等马车行到城外后才问道:“表姐问你,知不知道为何,我阿母现在都不去花家了?” 花锦儿努力思考了下:“我说为什么我那么久没看到连城姑姑,原来是她真的很久没上门了……为什么呢?我想想。” 在褚煦君不抱太大希望的时候,花锦儿突然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我听人提起过,好像是跟阿父的一个小妾有关。” 褚煦君:?想起来了……只是为何要拍我的大腿? 花连城的阿父,也就是原身的姥爷,养小妾导致花连城不肯回家? 在原身的记忆里,她姥爷的妾室似乎还不少? 原身的姥姥是不是那位贞王爷的远房胞妹,郡主来着?这姥爷胆子不小啊。 一个小妾而已,以花连城的胸襟,不至于……大概率不是。 “怎么个有关法?”褚煦君追问。 花锦儿歪着脑袋:“不是很清楚。就是那个小妾好像要改嫁,改嫁这件事好像跟连城姑姑有关,至于具体,我知道吗?我好像不知道。” 褚煦君:??? 这年头小妾还能说改嫁就改嫁?这本书的贵族大家玩得还挺花。 “回头我再问问。”花锦儿看着车窗外,兴致勃勃道,“氲氲表姐,我们这是要去哪?” 以花锦儿的性情就算打听此事,大抵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褚煦君淡淡回道:“看鸟。” “啊?!”花锦儿张大嘴巴,她好像听诚哥哥说过,这不是一种很适合小女娘的活动来着,她们行吗? 褚煦君没有含糊,她带着花锦儿和一帮专业人士,在几处她挑选好的田庄“调研”,最后问一下团队,哪一处更合适。 在“老板”褚煦君的鼓励下,大家都给出了意见,认为C处的庄园最合适。 只有一个人眉头紧锁,不肯说话。 褚煦君点名:“没关系,有什么都说说。” 这个人最后说了,其实B最合适,只是我们只拥有了一半,平日要放飞的时候需要用到另一半,这才导致它比不上C。 这句话,得到了所有人的附和。 “另一半在谁手里,能谈吗?”褚煦君上辈子谈案子的时候便是这个模样。 管事们摇头,那个山庄神秘,一向不知道主人是谁。 知道是这种“看鸟”之后,花锦儿放完风筝回来,看了看跟喜妹道:“氲氲表姐变得真的不一样了,真好看。” 喜妹点头:“嗯嗯,女公子病好了之后,是不太一样了。我也觉得这样好好看。” 温婉中带着几分英气,认真果断,确实很迷人。 择日不如撞日。 迷人的褚煦君回来:“锦儿,你们在这里玩,我去拜访一下那边的山庄主人。” “表姐,我放完风筝了,跟你过去。” 一行人到不远的山庄,敲门拜访。 屋中玄色男子抬头望向窗外,正好对着女子一行的方向,他向对面的人道:“失陪。” 绀碧色长袍男子放下棋子,起身看向同一个方向,有女娘来了,还不止一个。 是谁能让自己的好友如此失常,他倒有几分感兴趣了。 褚煦君等人没有被山庄的人为难,直接邀请到了大厅,一炷香时间不到,见到了面熟的男子。 一身玄色,清冷凛然,剑眉星目,挺拔修长。 038.寿宴 038.寿宴 难怪这山庄燃着的香,褚煦君觉得熟悉,是那股清新的青松薄荷味。 褚煦君起身:“原来这是卫将军的庄园,小女子有礼。” 这也能碰上,不愧是她选中的第一候选人,看来他们之间还有几分缘。 少女今日一袭若草色曲裾,很适合初夏的颜色,也衬得她肤白胜雪,清俏可人。 卫凌回礼后,低声问道:“女公子怎知某在此?是来告知答案的吗?” 为了那帕子上的鱼、弯刀和船,卫凌的人在将军奇怪的命令下,已经快把花船上下和环城河底玩坏了。 什么答案?卫将军没解出帕子的画吗? 高估你了,“亡夫”候选人。 “小女并不知,只是恰好隔壁庄园属于褚家。我想整合两处庄园,用来养信鸽,不知将军可否割爱?”褚煦君有礼有节,这卫凌怎么回事,没看见她身后一堆的人,压根不适合谈答案的事。 此时,屋后传来一个爽朗的男子声音道:“哈哈,只是养鸟,想来凌兄不需要某搬走吧?” 不请自来的男子身长玉立,素色衣裳不掩他一双桃花眼的春光。 一屋子的人又来回行礼。 卫凌仿佛才看见别人,道:“这庄园有人暂住,若只是想养鸽子之故,鸟儿飞来飞去不占地,无妨。” 褚煦君没有花钱--达成目的:“那小女谢过将军慷慨之便。” “你们稍坐。”卫凌不顾一屋子人的挤眉弄眼,还是让褚煦君跟他到院中长廊,掏出帕子问道,“现在,可以跟我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答案在幽州,砾江。” 卫凌轻声道:“还真是。” 有一属下认出船底的鱼来自幽州,是道地的砾江鱼。 由此,卫凌虽然半信半疑,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便是这些伪装成渔夫的弯刀刺客和幽州有关。 他已经派人到幽州砾江去探查了。 两人互相解释了一番。 卫凌道:“如此,某明白了,我会再去查那名厨子。” 褚煦君点了点头,看来她的画技还是不错的嘛。 一号候选人也很是靠谱。 然后她一脸想问不敢问的模样,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将军可知赵诚和郭美人的事?” “他们有什么事?”卫凌收起帕子,一脸迷茫。 这个大直男,也只能去查幽州的事了。 倒是卫凌手下有一位虎头虎脑的矮管家看着倒是位会吃瓜的:“将军不妨让手下人再查查,当年赵诚为何会只身前往幽州。” 卫凌点头,看了一眼天光,随意问道:“好。天色已晚,不知女公子用膳否?” 褚煦君毫无防备,摇了摇头。 一行人便留在庄园里,在一屋子人来来回回的眼光中,褚煦君和卫凌淡然用完了一餐饭。 有了卫凌的首肯,养信鸽的进程还算顺利。 只除了桃花眼男子,时常在自家见着一地的鸟屎,气得都不想给卫凌看腿了。 卫凌半点不搭理他,幽州的线索传回来了,看得他眉头紧锁。 正好趁着褚家老太太的生辰宴,过去交流信息。 ********** 入了初夏,天气愈加暖和。 褚家老太太生辰宴这一天,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不冷不热,最是舒适。 老太太晨起心情便很是不错,一家人一齐用完早膳,便见褚夏领着一个又一个的族老进门。 他们聚在老太太的荣和堂,谈及褚家的当年。 老太太虽没有插嘴的份,可看着一屋子的人,她这心里就是说不出的高兴。 又想起这些年是自家弟弟耽误了族老上门,心里头更是对他气上了几分。半点不知自家弟弟弟媳在二叔和褚煦君的吩咐下,已经被拦在门外好几次了。 今日在前头迎来送往的褚秋内心很是疑惑。 往常褚家老太太的生辰宴,虽也热闹,那也是董舅父请的戏班子等,拉拉杂杂看起来人多的肤浅热闹,半点城里的大人物没有。 可今日不同,他来来回回接待了几波,看样子都是来找大房的,大兄只去老家请了族老过来,剩下的,依褚秋看,不是寻花连城,便是寻褚家女公子的。 花家丘嫂不出门,那便是他们家嫡长女氲氲,近来都在外头做了些什么? 褚煦君很快被人从荣和堂喊了出来,说是有贵人寻她,商谈要事。 猜来猜去,见到来人一身玄衣,褚煦君很是高兴上前:“可是幽州有了消息?” 男子转过头来,却不是卫凌,他面上是一成不变温和的笑意道:“幽州有什么女公子在等的消息?” 怎么……是朱祁。 他平日里不是穿红就是尊贵的明黄,怎么今日学起卫凌一身黑。 卫凌作为原男主的对照组,两人身量齐高,加之气势皆清贵,褚煦君一时不察,连忙后退了两步行礼道:“小女见过朱公子。” 朱祁虽是义军领袖,但他只以“公子”身份在臻安郡行走,如此称呼和旁人并无二致。 她退了两步。 朱祁心中一窒,面上不曾显现,仍是那般温和的嗓音:“先前,某给女公子赠笺,却来不及在船上和女公子言谈一二。” 是指花船的笺?那可不是来不及,他的身边围满了女娘,哪里顾得上她。 顾不上她是最好的,糟了,难道今日褚家没有别的女娘吗? 应该只是还没到……这里危险。 褚煦君压根不想听原男主说话,一心和喜妹使眼色。 喜妹见自家女公子的眼睛都快歪了,是不是觉得今日她们是主家,在这角落没有待客到位,她犹疑道:“女公子,我去端点心……来?” 别,别,别走啊…… 褚煦君深感平日里她不该只把喜妹当保镖用,她需要培养别的高级秘书,喜妹你的地位下降了,我跟你说。 现在,她只能转过身,距离一米远,低着头客气而有礼:“朱公子见谅,是小女近来忙碌。有失礼之处,还请朱公子看在今日家中有喜的份上,揭过一二。” 这是王家三娘子先前的说辞,拿来用上,刚好,她真是机智。 对面的玄衣男子,作为书中的原男主,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精致五官,黑眸如暗夜之星,闻言他薄唇轻启,笑笑道:“褚家大娘子,怕我?” 039.玄衣 039.玄衣 这狗东西,说什么怕? 褚煦君是怕他吗?她只是不想靠他太近而已。 好吧……她承认。 在目前的局势下,她是怕的。 褚煦君原以为,她还有时间。 谁知她穿书不过数日,联姻便迫在眉睫。 而且还是她自己送上去的,为了卫凌的“人情”。 可就算她没主动,书中的剧情也不见得会放过她。 现在奇怪的是原男主。 原书全文下来,朱祁压根不喜欢褚煦君,从一开始只是尊重她的身份,到后来变成了厌恶嫌弃,至死不愿再见一面,更不肯与她同穴。 怎么现在,老是出现在她的面前? 朱祁远不像表面那般温和无害,全书一万个心眼子,他一人就占了一半。 难不成就像他选中了尹月一样,一开始,褚煦君也是他的个人选择? 他压根不想要贞王爷的首选花锦儿,而另外自己选中了更乖巧温顺的原身褚煦君,现在不过是他的略施小计? 以原身的性情,二叔母那样的角色都能PUA她,何况是真正的高手朱祁。 尹月,腹有诗书气自华,性格善良美好,是个真正的白月光。 原身褚煦君,臻安郡第一美人,温顺谦逊,贤妻良母佳人。 与这二位相比,花锦儿性格活泼单纯,喜好显而易见,品味有些俗气。若不是赵诚那般趣味相投,以朱祁这般深井冰的性情,确实有可能嫌弃。 但这些不过都是褚煦君的猜想,总之任何要把她推入原书剧情的人和事,她都要远离。 褚煦君低着头在思索对策的时候,朱祁也在默默观察着她。 初次见面,这位粉面桃腮的美人,言行大胆,坚毅果敢,聪慧过人。 识破他的伪装,不惧他的软硬兼施,愣是把他忽悠上了黑山,也确实成功救下了一群人,这其中包括美人一开始的目标,他的好兄弟,卫凌。 后来,朱祁也察觉自己的好兄弟和这个特别的美人之间有着旁人没有的默契,他也曾设想,若是自己先遇上的褚家大娘子…… 于是,他带着好奇,屡次试探,却总是被兄弟捷足先登。 美人对自己总是避而远之,除了一开始的主动上门。 朱祁知道贞王爷的打算,若是以自己嫡妻的身份为筹码这件事实在逃不过,他也不介意那人是褚家嫡长女。 褚煦君和卫凌有交情,对自己若即若离,如此,不是更有挑战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兴趣的女人,朱祁不介意在她的身上多花心思。 见美人低着头,不言不语,似乎很是拘谨,这一面朱祁还未见过,只当她是觉得私下见面不合规矩,展现他体贴的一面:“是朱某说话唐突了佳人,女公子勿怪。” 褚煦君依旧不说话。 内心疯狂OS:谁来救救我,救救我…… 在褚煦君的祈祷下,花锦儿天籁般的声音响起:“氲氲表姐,原来你在这。” 喜妹也端上了茶水点心:“女公子,路上碰见花家女公子,带她来了。” 可以,喜妹你的贴身保镖地位保住了。 褚煦君连忙回到花锦儿和喜妹的中间,有别人在,她心里一下就踏实多了。 董芙和王家三位女娘又岂能落后,她们闻声赶来,王家五娘子四下看了看:“不是说褚家有能工巧匠修的屋子,依我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嘛。褚煦君,你就是这么待客,自己躲起来,半点也没来迎接客人吗?是你的阿父阿母卧床太久,没教你礼数吗?” 褚煦君心想,她们是没看到朱祁在这,直接开撕吗? 一转头,朱祁早就闪身从假山溜了,哪里还看得到玄衣的半片影子。 他约的人,他选的地方,他站的位置,早就确保自己不会轻易被发现,更是提前找好了退路。 原男主这狗东西,这心眼子,他不当皇帝谁当皇帝? 卫凌怎么可能玩得过他? 哼,越是这样,褚煦君就越是想帮卫凌。 卫凌的性格也许不适合坐那个孤家寡人的高位,但实权必须得有。 褚煦君还是第一次感谢这些聒噪小女娘们的到来,她们拯救了自己,她也不介意帮一点小忙:“五娘子这般,便是你们王家的礼数了吗?” 六娘子和七娘子向来看不惯爱出头的五姐姐,立刻出声:“褚家姐姐,别误会,五姐是五姐,我们是我们。” 花锦儿在一旁道:“你们来,也不是想看褚家的房子,吃点心的吧?是不是听说朱公子会来?” 董芙还在思考,怎么花锦儿又有内部消息,难不成…… 王家七娘子已经急不可耐:“不是说还有旭风公子也会来吗?是吧,董芙?” 蜜色杏衣的董芙还想还嘴…… 褚煦君隐约看见一个玄色衣角,朱祁又是你,伸出手提醒诸位女娘道:“唔,我刚好像看到朱公子,他往假山后头去了。” 王家三位娘子和董芙闻言,互相看了看,起初还矜持了几秒,见彼此的脸上都蠢蠢欲动,一下就争先恐后,往褚煦君指的方向而去。 卫凌来晚了一步,被褚秋拉住交流了一会儿关于二叔母程蓉背后人的事。 再到荣和堂通传要见褚家大娘子的时候,已经被告知,她方才到后院去见贵人。 贵人? 褚家老太太的生辰,能有别的什么贵人? 心头带着困惑,卫凌想往后院去,被两个萝卜头拦住。 褚恭认出这是那日护着他们的帅气大哥哥,连忙拉着褚俭一起过来,要向“恩人”道谢。 两个萝卜头回来后,在褚煦君的指点下,其实还画了画送给卫凌,已经托人送到了将军府。 卫凌收下,还回了两个很大很高的玩具。 但在识礼数的褚恭心里,这还不够。 两个小萝卜头来得不是时候,卫凌一心着急,却也不能拂了他们的心意。 褚恭道完谢,很是机灵:“大哥哥想找我家阿姊?” 卫凌点头。 “奇怪,方才不是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人叫走了阿姊,原来不是将军哥哥吗?” 另外的玄衣男子? 此时卫凌的心中才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在呆呆但识路的褚俭的指点下,沿着假山走了过来。 尚未露面,抬头,四个及以上的年轻、热情、红火的女娘们朝着他的方向而来…… 卫凌:??? 040.贵人 040.贵人 表姐妹就势在假山下的亭子落座,看水赏杏花桃花,好不惬意。 尚不知道自己指错人的褚煦君还在心里嘀咕,难道是卫凌还没收到幽州的消息,今天不过来了? 她不是还送了帖子到将军府,怎么这还没有手绘的帕子见效吗? 今日仍是一袭柑子色,披金戴玉的花锦儿半点不在乎其余女娘去“围攻”朱祁的行径,只是吃着枣泥山药糕问道:“奇怪,今日老太太的寿辰,怎么不见四位表兄?” 褚煦君打趣道:“我还以为锦儿心中只有那一位幽州的表兄……” “氲氲表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家阿母说了,做表妹的一定要雨露均沾,对每一位兄弟都要关心。” 这词从花锦儿嘴里出来,幸好没被长辈们听见。 褚煦君边观察亭子对面,边道:“我看你还是听你阿母的话,在家别老折腾金银打造,多读点书才是。褚家四位公子,这次就是刚好遇到山月书院的大考,二叔说学业要紧,便没让他们回来。 为此,大母很是不高兴了一番,还是张氏做了一桌子的家乡菜,她才松了口。二叔赏了张氏好些东西。” “你们家这个张氏有点意思。所以说,连城姑姑说得对,人不管是什么境遇,只要本心不变,办法总比困难多的。”花锦儿感叹道。 “说说,我们家锦儿遇到什么困难了?” “哎呀,我是说以后,以后嘛……”花锦儿喝着豆浆,明显不肯说实话。 再乐观开朗的人也会有她的烦恼,褚煦君爱怜摸了摸小表妹的脑袋,碰到了一头的金钗…… 算了,这样的富贵小公主哪里有什么真正的烦恼,她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 卫凌到最后居然使出了自家的轻功功底,总算摆脱了那群一直呼唤“旭风公子”的女娘们。 奇怪,原本朱祁来之前,他知道总有女娘围着自己转,但也没有这样……扑上来? 她们怎么了? 散布了“卫凌老家已经不守丧”消息的朱祁,和褚秋在隔间谈天,欣赏着这一切。 好兄弟,应该一同分享“艳福”。 卫凌好不容易找到了褚煦君。 乍一看到那身玄衣,褚煦君差点拉着花锦儿继续落跑。 直到看见不一样的素色玉簪,她才借口要去净室,赶了过来。 “不知为何,今日有人一直跟着我。卫某来迟了。”卫凌看着少女小步跑得有些泛红的粉嫩双颊,语气柔和,“女公子可是等急了?。” 褚煦君很快反应过来,难道刚才她指错了人?那些小女娘扑错人了? 看这事闹得。 就该怪到乱穿衣服的朱祁身上,她就不担这个责了。 “无妨。可是……有消息?”褚煦君不敢再乱提线索的地名。 “是。但和我们猜测的有些许不同……”卫凌正要开口详说,见后头又有人来了,他一闪身也消失了。 褚煦君心想,所以找好退路是你们这些男主男配们的基本技能吗? 回头她也问问雪中送炭系统,有没有类似的功能,就集体欺负她是路痴呗。 跑得气喘吁吁的喜妹一把找到了褚煦君:“女公子,女公子,你怎么跑这了……前头二老爷寻您,说是贞,贞王府来人了。” 贞王府? 藏在树干后的卫凌,心中也是一凛。 他在女仆的身后,对着褚煦君露出脸,神色凝重跟她摇了摇头。 意思是,让她小心。 一个小小的褚家长辈寿宴,也不是整寿,中州臻安郡最高权贵贞王府居然派人来了? 从前褚家朝中有人,自然是不会看重一个当地的小小王爷。 后来褚家落没,但褚老太公还在的时候,褚家也隐隐有臻安首富之势,那时候上门的权贵也还不少。 近些年来,就算褚家不肯承认,但心知肚明,权贵已经不大来了。 是以从一开始花家连城长媳的身份,无形在褚家便高了几分。现在花家主母是郡主,他们家权贵来往不算少数。 褚家老太太脸上已经笑开了花,方才族老们可都纷纷让她走在前头。 褚煦君赶到的时候,褚家全部的人都等候在前厅,包括小蘑菇褚俭。她连忙排在了阿母花连城的后头,花锦儿的身旁。 另一边卫凌提前赶到了前厅,站在朱祁身后,候着。 两人无形又对视了一眼。 朱祁也接收到了。 卫凌这才发现,自家兄弟今日穿得是跟自己一样的玄色,甚至除了玉簪华丽些,连高高的发髻都几乎一致。 他们身形一致,从背后很难辨别二人。 朱兄这是……何意? 贞王府赵家华贵而气派的马车早停在了褚家大门前。 招摇镶金的“赵”字牌子,摇曳在初夏的微风中,彰显着不一样的气度。 待下人放置好杌扎(马凳)后,马车帘子被掀开,一身黄金装饰的赵诚一马当先下来,他早受不了马车内的其他两人了。 见来人是赵诚,花锦儿神色一喜。 褚煦君仍是看向卫凌,正好瞧见小姑娘自己很可能都没有察觉的变化。 卫凌的神色仍是平淡。 那说明幽州来的消息,跟赵诚无关? 可他明明如此活跃。 马车帘子还没放下,一双修长美丽的玉手伸了出来,一袭亮丽红衣曲裾,繁复盘起的高高发髻,发后簪着盛放的芍药,艳而不俗,端是风情。 贞王爷如今最为受宠的侧室,郭美人。 她也来了? 最后一个下车的人,显然身份最为尊贵。 他一袭黄袍,没有赵诚一身黄金装饰,却不掩他一身矜贵气度。 只是单看脸,却没有赵诚那样的清秀,反而显了几分国字脸的憨厚。 但朱祁和卫凌见了来人,率先迎了上去:“参见世子。” 来人是贞王爷的嫡长子,当今贞王府世子,赵信。 在场众人跟着行礼:“拜见世子、二公子,郭美人。” 红衣郭美人率先走在前头:“都起来吧,快别客气,我们不请自来,可别扫了大家的兴。” 按理侧室没有参加他人宴会的资格,但她如今最为受宠,自然与旁人不同。 王爷的宠妾,肯来都是给哪一家的面子。 何况随行的是赵家最为尊贵的两位公子。 还有世子爷。 赵诚很快翻了白眼,找到花锦儿。 世子赵信则是一把抓住卫凌:“卫将军,许久不见,听说你带了人来见我父王?” “不知世子已归,有失远迎,还请世子见谅。这是徽州留阳郡世家公子,朱祁。” “久仰世子。”朱祁上前。 “该是我说久仰才是……”世子赵信如面相一般,是憨厚好说话的人设,很快入了席,连褚秋都能加入谈话。 卫凌却是一脸凝重,看向隔间的褚煦君。 郭美人不似那晚的娉婷风情,沿路皆是贵人的风度,入了席,很是亲和:“我听王爷说过,褚家有座绣楼很是有名,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一赏?” 褚家老太太点名:“有的有的,当然当然。老大家的……” 花连城起身正要接过这项陪同的任务。 外头管家唱道:“花家到访。” 花连城皱眉,花锦儿已经过来了,这时候花家还来别的人? 母女俩对视一眼。 褚煦君起身:“郭美人不嫌弃的话,由我为美人引路。” 041.蛇蝎 041.蛇蝎 初夏,围墙枝头的炮仗花开得正是红火。 繁复的回廊间,褚煦君低着头,乖巧在前头带路,内心不住思索。 不出意外的话,郭美人今日是冲着她来的。 甚至很可能那晚,她出现在二公子赵诚的西三阁,也是为了她。 可是,为什么? 褚煦君并不自负,但她察觉,对方很可能已经上钩了。 原身一直是乖巧温顺的性子,褚煦君穿过来后,在外头除了在个别人面前,其余时候都尽量保持原身的形象。 何况她穿过来的时日并不长,这些外人想查她,很可能得到的信息完全不对。 所以,她的突破口来了。 也许,“褚煦君”才是他们认为的突破口。 思定,褚煦君保持谨慎温顺的态度,一路规矩为郭美人介绍有虞阁的方方面面。 她说得随意,郭美人也只是随口夸了几句。 等进了有虞阁,郭美人面上仍是带着笑意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和褚家大娘子说几句悄悄话。” 蛇蝎美人,便是伸出了她的蛇信,褚煦君仍感叹对方无处安放的美丽。 难怪所有人都会相信出身不好的她,会成为贞王爷的宠妾。 试问这样的美人,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忍住? 喜妹担忧看了自家女公子一眼,缓缓关上了有虞阁的木制大门。 阁内半人高的青铜鼎内燃着幽幽的木质檀香,清新淡雅。 案几上,乳白色的豆浆微微泛着淡淡的香气 ,一旁小火炉煮着绿糊糊的霍菜羹。 郭迎迎扫视了一眼布置,笑容淡了几分:“褚家大娘子,生活无忧、家人宠爱,一应器具都是上乘,住这样好的阁楼,令迎迎好生羡慕。” 阴阳怪气,谁不会? “美人是如今王爷心尖上的人,此话小女担不起。” “呵~”郭美人轻浮笑了一声,“大娘子,你什么都不知道。” 笑声里,饱含暗嘲与风霜。 一个王爷的宠妾,这是比她还好的演技,亦或者是比跟赵诚之间还更不为人知的故事。 “小女愚钝,望美人指点。” “不,不,是迎迎唐突了。或许褚家大娘子正是知道了别人不知道的事,所以他们都一直围绕在臻安郡第一美人的身边。 这样纯真、清丽,干净无暇的美人,便是迎迎见了,也颇为心动。”郭迎迎开始围着褚煦君,转了几圈,最后一句话已经探到了她的脖颈间。 多说点,反派美人。 褚煦君察觉到宠妾郭迎迎比她还矮上几公分,一边还体贴蹲下,好让郭美人可以在她的脖子周围“装逼”。 郭美人这股玫瑰熏衣是真的香…… 褚煦君心里在鼓掌,面上仍是平静中带着迷茫,形状美好的杏眼清澈,黑白分明,还带了一丝让人怜惜的无辜。 郭美人的时间不多,她收起寒暄的笑容,转而冷淡道:“别装了,大娘子,说出你知道的事,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美人,想知道什么?小女定知无不言……” “还需要我直说吗?你们在花船上都查到了什么,卫凌知道到哪一步?” Binggo!没想到,这王爷的宠妾大美人居然真的跟内鬼有关。 “卫将军要查什么?他找我,只是知道我会做豆腐,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做法……”褚煦君弱弱道。 郭迎迎见她还在装傻,没了耐心,拔下发间的簪子,尖锐的一端对着褚煦君:“骗人!还要再说豆腐吗?还是你希望这张白皙漂亮的脸蛋上,出现一条或者两条的划痕吗?” “不,美人,你,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你看,那是豆浆,都是我做的……挺好喝的,你喝一下,你就知道了,我真的没有骗你……”褚煦君说着,恐惧的泪水沿着嫩滑的脸庞掉落,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郭迎迎都忍不住要相信她的时候,察觉脑袋一阵眩晕:“你,你……给我下药??” 褚煦君眼看着风情万种的红衣大美人落地时都还是“S”型的形状,感叹,真是刻在骨子里的美人自我修养。 她连手都没伸,任反派摔在地上。 哼,居然敢拿簪子当锐器指着她。 她到底穿了一本什么垃圾宠文,这样的美人看似蛇蝎,怎么手段挺low,智商也堪忧的样子。 褚煦君早在关门的一瞬间,就在脑海里的系统翻找到了她能用的东西,立刻用积分兑换。 感谢郭迎迎自己身上浓烈的香气和屋子里的檀香,一点也没有察觉自己中了迷药。 不过这种开外挂的手法,大概也不能常用,褚煦君不敢赌她下次遇到的反派都这么“天真”。 褚煦君蹲下来,开始搜郭美人的身上。 为什么这么“猥琐”的事情都需要自己去做,果然她养的小弟小妹还是太少了。 最后一无所获,郭美人的身上除了香气,干净得不可思议。唯有她纤细的小腿上绑了一只精致小巧的宝石匕首,贴合了几分她“蛇蝎美人”的人设。 褚煦君蹲坐在台阶上,喝着豆浆,看着面前姿势妖娆的反派美人。 陷入思索…… 直到脑海里每天到点解封的“雪中送炭”系统,冰冷而活泼的声音响起:“英明神武的宿主,郭迎迎她怀孕了。” 难得,这个总是被自己“关禁闭”的系统开口居然有用,不是废话。 “宿主真的太太太太聪明了,瞬间就找到了对付反派的方法,换到了对应的迷药和解药,完全都不需要小雪的帮助呢~~~” 高估了,还是废话:“闭嘴吧,送送!” 怀孕了? 褚煦君摸着下巴,倒是个很好用的信息。 她该怎么利用…… 这时靠近水面一侧的窗外传来低沉磁性的嗓音:“大娘子,大娘子……” 褚煦君认得这个声音,是卫凌。 能不惊动任何人,来到在三面环水的绣楼窗外,是本书后来所有人心中的“英雄”男配简单能做到的。 褚煦君信步来到窗边:“卫将军?” “你没事吧?” 男子一贯清冷的声音,带了一丝着急。 褚煦君淡淡道:“我没事。就是郭美人她,突然晕倒了。” 卫凌:…… 你说谁晕了? 042.身孕 042.身孕 有虞阁内,褚煦君将窗子向内打开。 少男少女之间还隔着一层夏日防蚊的暗纹轻纱。 对视正朦胧间,男子将轻纱一下撕开,露出高冷清隽的面容:“我方便进来吗?” 褚煦君:…… 你们这些男配还喜欢破坏道具吗? 进来可以,把轻纱给我修好。 臻安郡第一美人面色平静,退让了两步,让那个女娘们趋之若鹜的郎君翻身跳窗入屋。 卫凌帅气落地,第一时间看向地上躺着的“S”型美人,转头又看了一眼无辜乖巧的褚煦君一眼。 褚煦君:…… 不会怪我没把她搬床上吧?我可柔弱了。 卫凌过去伸手,按了按郭迎迎的人中,确定人真的不清醒。 然后过来拉着褚煦君到帘后的柱子开始低声道:“她过来找你做什么?” “她,拿着簪子威胁我,告诉她……”褚煦君说着抬头,看着男子面沉如水,怎么了? 郭迎迎居然威胁褚家大娘子,卫凌顿时不悦,身上气场一沉。 “……花船查到了什么,还问卫将军查到哪一步。”褚煦君怕门外随时有人进来,接着道,“我也想知道卫将军这边的消息。” 卫凌也看了一眼大门,简单道:“幽州砾江那边的人是贞王世子赵信底下的,就算是跟二公子赵诚相关,大抵也不会是我们认为的那个关系。反而是这个郭美人,你认为会是跟谁有关?” 郭美人都当着我的面跟赵诚演了一出戏,那自然大概率也是跟赵信,这样一来,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更有意思了。 褚煦君答:“世子赵信。” 卫凌还想问褚煦君为何如此肯定,门外传来喜妹的询问声:“女公子,霍菜羹应该好了,需要我进来伺候吗?” “不用。”褚煦君转头回答,然后问,“卫将军打算怎么做?” “到底都是贞王爷的子嗣。”卫凌一点也不想掺和顶头上司的“家事”,查到这一步已经挺明显的,三个都是贞王爷的人,让王爷自己处理便是。 褚煦君私底下复盘过上辈子男配“影响”卫凌后来守城战死的剧情,那些小人每个都踩了卫凌一脚,才导致他最后用死亡换取了原男主朱祁的成功。 作为卫凌发家的贞王府,也是这其中的一环。 显然为人高伟光、厌恶朝堂争斗的卫凌,对恩人贞王一家都报以信任,无形之中,才露出了自己的后背给小人们。 “将军认为,贞王爷对世子赵信如何?”褚煦君歪着头暗示道。 少女今日一袭薄香色曲裾镶着粉色边,很是适合为自家长辈庆生的小辈打扮,鬓边一朵珍珠莲花簪,圆润可爱,衬着她的棕色泪痣,尽显清纯天然,她的声调同样平静淡然。 卫凌黑眸深深,满眼星辉,看了少女一会儿,道:“我知道了。大娘子自己万事小心。”说完转身翻窗离去。 褚煦君没顾及欣赏男子的帅气身影,她迅速关上窗,确保没有气味,才开门唤喜妹去喊大夫。 卫凌多做了一步,才回到前厅正殿,气氛正好。 世子赵信俨然是交谈的中心,他一眼看见卫凌回来:“卫将军,我才刚回来,便听说,朱兄这番来,是有正事,而且还是好事。” 卫凌看了朱祁一眼,兄弟俩交换了眼神。 虽然贞王府选佳人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但所有人心照不宣,都不曾在人前将事情揭开,男女婚嫁之事在确定之前,向来奉行暗中进行。 如今贞王府世子不请自来,开口还是这般“好事”,显然来者不善。 “谢世子关心,此番朱某确有正事,若是王爷同意的话,想来对你我,都是好事。”朱祁这是把话应下,意有所指。 虽然话题没按自己意料的走,赵信依旧带着笑容道:“看来朱兄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不知是何方佳人,能入得朱兄的眼。”说完又饮了一杯酒,借着酒意让大家一同举杯。 这便是装疯卖傻,硬要扣朱祁已经选好某位佳人的帽子在他头上了。 朱祁和卫凌对视一眼,正在想要如何引导话题。 后院有丫鬟来报:“启禀世子,郭美人不知为何突然晕倒,褚家已经延请大夫,正在为美人诊治。请世子勿怪。” 二叔褚秋闻言看了丫鬟一眼,是二叔母程蓉身边的人。 方才他隐约听见郭美人是跟着氲氲到后面赏绣楼,现在贵人突然晕倒,这等大事没有等一个结果,也没有报给他来定夺,程蓉便私自报给了世子。 蠢妇!她的眼里只有跟她跟丘嫂一家斗得火起的鸡毛蒜皮,想借着这事是氲氲出错,丝毫没有顾及褚家的利益。她也不想想,若是郭美人真的出事,现在就告知世子,他们褚家岂能有其他补救的机会? 早晚有一天,褚家会败在程蓉手里,自己看在孩子们的面上对她如此容忍,到底是对是错? 赵信的眼底讳莫如深,神情很快一脸着急:“这,怎会如此?快去探探,有什么消息速速报来。” 他身份再尊贵也是外男,不好直接进入褚家后院一探究竟。 郭迎迎心思深沉,这女人一向不简单,今日才让她去“警告”褚煦君。 那个花瓶美人胆小如鼠,想来简单吓几句,便能告知卫凌和朱祁的事,怎么郭迎迎自己却在这时候晕倒了? 不中用的东西。 另一边,卫凌在过来的路上让人去寻赵诚将郭迎迎晕倒的事告知,这时赵诚一脸不悦来到前厅:“哥,既然身子不适,我们便先回去吧。让府里的大夫看了更好,也省得搅扰了褚家今日长辈大寿的兴致。” 赵诚比赵信对郭迎迎更加不信任,今日他要出门,两人便跟了上来,自己说不过他们,想着就算拒绝,他们也是会去的,不如在跟前看着更好。 现在果然郭迎迎出了幺蛾子,还是早日撤了为好,免得在外头又丢脸。 此时,后院的阿竹来到前厅,高呼:“恭喜世子,恭喜二公子,恭喜贞王府,郭美人有了身孕。” 043.宠妾 043.宠妾 褚煦君必须让郭美人在褚家是因为有身孕才晕倒的消息,公之于众。 否则郭美人回去王府后,出了任何事,褚家第一时间都脱不了干系 。 虽然贞王爷在中州的名声一向不错,可在褚煦君看来,一个用女人的婚姻捆绑政治联姻,还娶了自己儿子心上人的王爷,能好到哪里去? 郭美人看着岁数比她也大不了多少,而赵信、赵诚比她们的年纪都大,用现代的眼光来看,老牛吃嫩草的贞王爷就更不是东西了。 褚煦君对贞王府不抱信任,才没拦着二叔母身边的丫鬟到前厅报信。 反正郭美人晕倒是“好事”,褚煦君连忙找到阿竹让她在世子离开前,说了消息。 褚家老太太的寿宴至此圆满结束。 不仅多年未露面的族老出现了,贞王府更是来了三人为她祝寿,世子在褚家留下朱祁有人选的消息,王爷的宠妾对褚家赞不绝口,随后还在褚家传出了喜讯回去。 老太太一时喜不自胜,在中殿跟族老们畅聊了半天,其余人只能作陪到日暮时分。 褚煦君在之后四下没见着阿母花连城,想起后来花家又来了人,也不知是哪一位。 花锦儿在赵诚走后,很快也跟她告别。 直到睡前,褚煦君都没能见到花连城。 阿竹说主母今日累着,先睡了,不见她。 看来花家来的人,有猫腻。 ********** 外头的事再如何也比不上自家人的事,接下来的日子褚煦君一心陪在阿母花连城的身边,一齐照料下头的三位弟弟。 花连城心事重重了几日,见女儿乖巧在一旁,不曾多问一句,只是每日变着花样,做出新的菜色来哄她多吃几口。 褚煦君记得那一日的夕阳,橙黄如刚煎出锅的荷包蛋。 花连城坐在有虞阁二楼的花窗前,浇了浇身前的君子兰,轻轻开口:“都下去吧。” 阿竹和喜妹闻言退下了。 褚煦君同样放下了手中的陶制喷灌,乖巧坐在花连城的身边。 “想来,你憋了许久不问,不止是你,阿母也憋了许久。”花连城淡淡道,依旧看着窗外漂亮得似一幅假画的夕阳,神情迷茫中带了一丝痛苦。 花连城说,她不是个坏人。 这个人便是花锦儿提过,花家主公,也就是花连城阿父的宠妾,小胡氏。 她生得面容姿丽,体态窈窕,更兼文辞修养,在姐姐胡氏过世后入的门,很是讨得花父的欢心。 其实胡家早在胡氏病危的时候就将小胡氏送进了花家,好继续两家的联姻。 这件事,花父花母,胡氏姐妹,都没有人有意见,是一桩符合世情的“好姻缘”。 花母,便是贞王爷的远方亲戚,当朝郡主,只是如今政局混乱,她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郡主身份,便显出了几分可笑。 起初在花连城的眼里,花父妻妾成群,哪怕儿女双全,后院的宠妾也是一个一个的进府,从未间断。 而花家主母郡主从来没有反对过,只因她也有自己的心上人,虽然郡主行事不似花父这般明目张胆,但两人之间的联姻都是为家族考虑罢了。 平日里这对夫妻几乎老死不相往来,真正相敬如“冰”。 可花家就是在这对诡异的夫妻关系中,保持了一定的平衡。 看看花锦儿作为旁支的姑娘长得这般齐全便看得出来。 而花连城自小看着父母像做生意一般的夫妻关系,她早在心中定了主意,将来她的郎君一定要是她自己的心上人,否则她一定不嫁。 花连城做到了,哪怕褚家老大褚夏性情懦弱,可他仍是她自己选择的专一专情的好人。 直到花家备受宠爱的小妾小胡氏有一日对花父说了实话,她有自己的心上人,请老爷看在她过世姐姐和自己尽心侍奉的份上,放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花父同意了,找到了花母郡主。 这对夫妻谈生意一般,再次心平气和同意了这件事。 很快花家郡主召回自己的女儿花连城,让她帮个小忙,接纳小胡氏成为褚夏的妾室。 自家生父的宠妾看上了自己的夫君,想改嫁,和自己共事一夫。 不仅自己的生父同意,自己的生母也同意了,转过头来让她成全。 那天花连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回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又怀上了第六个孩子。 这导致花连城最后一胎从头到尾都很辛苦,艰难生下小六后,身子已经被掏空,才被二叔母程蓉钻了空子,再到后面花连城和褚夏都倒下了。这对恩爱的夫妻再也无法顾及他们一世恩爱的六个结晶。 上辈子不被人知晓的小胡氏便不能如愿。 现在花连城没事了,小胡氏的问题便又浮出了水面。 她甚至在取得花父花母的同意后,直接来到了花连城的面前。 希望她同意自己进门,自己只是个追求爱情的小女人,她不是来破坏这个家庭,她是来加入他们的。 褚煦君:…… 你们古人是真的会玩。 难怪花连城醒来后性情会突然变了,哪怕在她好了之后,也不肯再争强好胜,而是彻底回归家庭。 她大概认为是自己的锋芒毕露,才导致褚夏被小胡氏选中,甚至在自己的父母的“支持”下,来逼她接受丈夫纳妾。 这件事,最离谱也让花连城最为难的地方,不是拒绝“勇敢无畏”的小胡氏,而是拒绝自己的亲生父母。 花连城不肯再回花家的原因至此也算露出了水面,换成褚煦君她也不想再回去见那对“谈生意”牺牲女儿的男女吧? 就为一个心爱的小妾? 褚煦君被狠狠离谱到,不知如何安慰那个迎风不知道自己已然落泪的豁达女人花连城。 “没想到,阿父居然还挺受欢迎。”褚煦君跪坐在花连城的身边,贴着她道。 花连城破涕为笑:“不许妄议长辈……”然后才想着,自己也是在对着自己的女儿“妄议”长辈。 可那样的长辈…… 先前的花连城不曾对从前那同样温顺乖巧的女儿透露半分,反而是如今病好之后,女儿逐渐有了主意,眼下正是怕她担心,才肯道出原貌。 “阿父知道小胡氏吗?”褚煦君静静问道,这件事作为晚辈,她能做的实在不多。 果然花连城摇了摇头:“你阿父那样的性子,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大抵也是听我的罢了。” 褚煦君很想说“不一定”,可惜她说不出口。 这时,母女俩口中的主角正摸着额头新添的伤疤,不知该如何瞒过自家聪慧的妻女。 044.娘家 044.娘家 “你的额头怎么回事?”果然夕食时,花连城没有漏过自家郎君额头上的新伤口。 褚夏低声道:“就……方才阿母不小心砸了一下。” 老太太原想着,这就攀上了贞王府,谁想事后贞王府就是派人送了个盒子过来聊表谢意,再没有了然后。 这几日见褚家老大一家都没有再去结交的意思,在二叔母程蓉的撺掇下,一时气愤顺手扔了个手炉过去。 褚夏不知躲闪,这就挨了个口子。 二叔母连忙跑了,倒是老太太当下还给了大儿子一盒药膏。 “阿母也不是故意的,这不还给我药了。”见妻女神色不好褚夏继续弱弱道,“氲氲,阿父没事,若是不如此,家里不知还要提贞王府多久。阿父看那日他们来者不善,实在不想勉强氲氲再同他们打交道。眼下郡里的势头并不好,阿父还是有些担心。” 褚煦君和花连城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里都发现了一丝惊讶。 一直以来,褚煦君手头上要处理的事情并不少,虽然扶持褚夏也在她的计划小本本之内,但不得不承认序号排得不是一般的远。 便是花家这般逼迫花连城让褚夏纳妾的事,她们事先也没想着要跟褚夏通个气。 事实上,这件事若是由褚夏出面,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一直以来,褚夏的表现……不得不说让人并不信任。 褚煦君发现自己陷入了定性思维,事实上褚夏在身体好了之后,并没有犯过错,他甚至在无人指点之下,三翻四次在老太太面前维护一家人的利益。 只是褚煦君出于对褚夏“软弱好人”的人设,很多事情在一开始就对他没有任何期待。 但花家的事,是关于褚夏自己深爱的妻子。 若是连自己的妻子他都不能出面,这样的男人留在家里真的指望得上吗? 而在那之前,褚煦君认为,该给他一个机会。 “阿父,阿母有事要跟你说。”褚煦君暗示了一把,然后推着花连城道,“快去给阿父上药吧。女儿就不打扰你们了。” 褚煦君离开朝晖堂的时候,没想到夫妻俩很快就决定行动。 ********* 次日坐在前往花家的马车上,褚煦君看着面前都一脸如丧考妣模样的便宜父母,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花连城看女儿不知所措,一时都有些后悔带她出门。从前她不肯将花家的真面目告诉自家儿女,可确如褚夏所言,臻安郡眼下的局势并不好。 趁能多教女儿一点是一点,也让她对自己的外祖父家里多些认知,开开眼界。 “氲氲,你去了就找锦儿说说话,晚些时候再跟我们一起回家。” “不,阿母,氲氲要同你们一起。”便是花连城不带上她,褚煦君也会想办法上这辆车。 这样离谱的大戏,她一定要跟去看! 花家想着,小胡氏都豁出去上了门,大抵是会有回应,褚家来得这样快,或许会是好消息。 既是为了同一件事,花父花母便在一个偏殿,稍显隐蔽会见了久未上门的女儿女婿和外孙女。 花父看起来是一个长须染染的美大叔,难怪这样的年纪了还能当“段正淳”。 花母郡主和花连城面容有五六成的相似,雍容华贵的面容下,跟保养得宜的花父比起来,难免显了几分苍老。 “连城许久未上门,还以为眼里已经没了我这个阿母了。”郡主开口,便想压自己的女儿一头。 花连城是鬼门关走了一趟的人,很多事情她有了新的认知,她淡淡回道:“女儿久病未愈,未能在阿母膝下尽孝,是连城之过。看阿母气色尚佳,想来过得不错。” 花连城刚强的性格,有一半以上便是随了自己的生母,如今知道生母压根不跟她一条心,想破坏自己好不容易拥有的小家庭…… 之前她还没有选择,现在,她有了。 郡主被女儿一噎,不肯再开口,转而看向花父。 花父笑了笑:“人来了就好,你阿母这些时日经常念叨着你,以后还是常回来,咱们离得又不远,你说是吧,女婿?” 褚夏规矩行礼:“拜见外舅(岳父)、外姑(岳母)。我和连城日前身子都有些不适,许久未登门,还请外舅、外姑见谅。” 花父很是慈和:“好说好说,眼下身子可都好全了?今日过来,让你外姑准备一桌好酒菜,咱们爷俩喝上一盅。” 褚夏身子仍是站得直挺挺,说话一板一眼:“多谢外舅美意。今日来,是刚听闻连城说,花家早先为我寻了一美妾之事。这长辈关爱,褚夏愧不敢受。我早在娶连城之时,便已立誓今生今世心中只她一人,望外舅、外姑成全。这纳妾之事,就此作罢了。” 此话一出,花母身边的老仆第一时间到外头清场,以免谈话被人听见。 花父脸上的笑一时尴尬在脸上,看向花母。 褚煦君安安静静躲在花连城的身后,坐得板正,内心看戏的弹幕早已经弹得飞起。 “卧槽……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戏码吗?”脑海中的系统开始冷冰冰的吐槽。 褚煦君第一次觉得有观众分享也不是坏事,没有马上禁言系统。 花母的神色不虞,对着女儿道:“连城,你今日来,便是想说此事吗?” 褚夏再次开口:“外姑见谅,这事是小婿的意思,连城怕二老为难,迟迟不肯开口,小婿刚得知,这才赶紧上门来,以免二老误了他人的美事。” “没想到,这褚家老大平日里软趴趴的,倒是护妻的一把好手,有些小看他了。” 褚煦君心想,谁说不是呢? 论正直古板,褚夏认臻安郡第一,其他人还真不一定比得过他。 “夏郎,没事。”花连城拍了拍自家郎君,走上前,“连城回阿母的话,是的,今日来,便是想拒了花家想为褚夏纳妾的提议。” 花父开口:“连城,小胡氏她是个好人家的女娘,为父不过是看在她痴心一片的份上,才想着成全。你阿母也是好意……” 花连城看向自己生父:“恕女儿不能。阿父想着成全小胡氏,就没想过成全自己的女儿吗? 你们夫妻自己同床异梦,就指着天下有情人之间都没有真爱吗?就这么见不得我和夏朗一生一世一双人,非得塞一个人进来,证明我的选择是错的吗?” 045.伪善 045.伪善 “放肆。”郡主神情冰冷,几乎要从案几前起身。 从小,郡主便知道花连城是她的儿女之中意志最坚定、性情最坚毅,也是最固执的一个。 先前,郡主还颇为喜欢这个有主意、有想法的女儿。 花连城选中褚家老大的时候,郡主不得不说,是失望的。 郡主也曾劝过这个优秀的女儿,褚家如今势力大不如前,褚夏为人只是方正博学,实则懦弱无能。褚家主母粗鄙不堪更是名扬臻安郡。 花连城嫁过去,必然是要吃些苦头。身为花家的嫡女,花连城还能有其余更好的选择。 郡主眼里的好选择,在花连城眼里无非跟自己的生父生母那般一样,只是“交易”。 当时,花连城更是一口咬定,她认定褚夏,相信以二人情坚,必能攻克万难。 郡主拗不过自己倔强的女儿,虽然最终同意,对这桩婚姻仍不看好,认为女儿最后一定会回来跟自己哭诉。 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儿女婿的感情不变,但花连城也确实受了不少的苦。 郡主看在眼里,但花连城每次回花家,都不曾透露自己过得不好。 母女俩心照不宣,实则各自都还憋着一口气。 小胡氏不过是自己的表面夫婿提出的一个要求,这些年他们之间谈的“交易”不少。 郡主认为这对花连城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一个妾室而已,跟褚家那些不停搞事情的破落亲戚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郡主自认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谁知自己这个主意正的女儿却为了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女娘,进一步违抗自己。 甚至今日还上门来当面指责父母,这些年她可真是养了好一个“孝顺”、刚毅的女儿。 郡主是经过风浪的人,她很快平复自己的情绪,厉声道:“连城,从小阿母对你的教诲都被你吃到肚子里去了吗?既然你们情深意笃,又何必介意一个小妾的事? 放在后院,不过就是一个物件,满足别人的一个心愿追求,给别人一个安身之所罢了,能对你们造成什么影响?再说,你在褚家势单力薄,多一个自己人帮你,也不是什么坏事。 父母不过一个这么小的要求,你不肯答应就算了,还过来如此指责为父为母。传扬出去,褚家儿女今后还能安然无恙吗?” 褚家如今作为名门望族的壳子也就剩一点“孝顺”的名头好听,若是花家将褚夏和花连城今日的拒绝透露出去,褚家今后在臻安郡乃至整个西邺都得蒙头做人。 这也是花连城暗自痛苦了许久的原因。 但现在,有褚夏支持,有女儿支持,花连城她不怕了。 “阿父阿母,你们对女儿的言传身教,连城断不敢忘。只是从小,女儿就不明白,阿父阿母这样的相处,就一定是对的吗?”花连城以为自己今日过来会很难,但问出口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很是平静,“阿父阿母难道从一开始就没有别的选择吗?不是的,只是你们都更爱自己罢了。 你们既舍不得从小到大的家族富贵,也不想舍弃自己一时的心头好。更恰好的是,你们都是一样自私的人,一拍即合,互相成全。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差点以为,我也是这样的人,直到我遇到了夏郎。他这个人纵然有这个不好那个不对,可唯独有一点特别,他是一个极其纯粹的人,他喜欢一个人,一件事,终其一生,一心一意,认定了就不会改变。 我很幸运,我能遇到他。从那时候起,我开始庆幸,庆幸自己跟你们不是一样的人。我以为,不管你们的本性如何,至少你们不曾阻拦我嫁入褚家。虎毒不食子,你们大抵除了自私一些,也不至于是太过糟糕的父母。 事实证明,我还是错了。你们最爱的还是你们自己,小胡氏是什么人?充其量,不过就是我生父的一个玩物,你们居然为了她,枉顾女儿的终身幸福? 是,是我一直高估了你们。在你们这样的人眼里,又怎能懂得我和夏郎之间的感情。夏虫不可语冰,我从不指望阿父阿母能理解女儿,但至少从今往后,可以互相不打扰。 你们这样的生意关系,我不懂,也接受了这么多年。如今女儿可以和夏朗过着简单的日子,阿父阿母连这点都不肯成全吗?昨日小胡氏都能登堂入室,接下来,我们要是不同意,阿父阿母还想如何逼迫女儿?” 见自己的亲生女儿在面前,语气决绝,声泪涕下。 花父忙道:“哎呀,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连城,不是为父硬要在你们之间插上一脚,而是小胡氏她实在一心牵挂于女婿。我也说了,她要是不喜欢呆在花家,我大可以给她安排其他更好的人家,我好说歹说,可她就是不肯呀。我也不忍心看她如花的年纪,日夜哭成一个泪人。 胡家养女也算用心,你也见过她了,那是要人有人要才有才,入了后院,必定会是连城你的好帮手。为父真的只是觉得这是两全的法子,才开口的……不是女儿你说的这样啊,这都是误会,误会了。” 花连城看着自己的生父温润的面容上一脸不忍的伪善模样,从小到大,他就是这样。 小时候,花连城也崇拜过父亲,对自己有这样一个温柔宽和的父亲而感到幸运。 直到后来,她渐渐看清在父亲“博爱”的面具下,藏着的是怎样一颗自私虚伪的尊容,她甚至感觉恶心。 装睡的人,你永远也叫不醒。 这对夫妻他们享受着当下规则的利益,不可能承认他们的行为模式有问题,更有可能,真的会为了父母的威严,继续逼迫褚夏娶小胡氏,让自己的女儿“乖巧认命”。 褚煦君在一旁听着,花连城作为女儿,对父母还是有着期待,才这样跟他们开诚布公,希望他们听到了自己真正的心声,从而做出改变。 作为旁观者,褚煦君很清楚,今日花连城怕是要失望了。 一个柔弱温婉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主公,主母,请开恩再让我跟女公子谈谈吧。” 046.表白 046.表白 来人正是导致这一局面的中心人物,小胡氏。 她一袭白色的曲裾,脑后绑着简单的发髻,面容细长,身姿窈窕,体态自有一股风流。 这样凭一己之力搅动花家、褚家的小妾,气质却是端庄、清雅,哪怕褚煦君看了,都很难对她生厌。 便是花连城昨日见过她之后,也只把苗头继续对准说服父母,而不是放到这个在她看来“无关”的人身上。 褚煦君很快意识到,如此“白莲”到让花家亲人之间公开对立的女子,反而把自己摘干净,必定不简单。 今日来花家,说服小胡氏也是目标之一。 花父花母没有反对,花连城也没有拒绝和小胡氏私底下再谈一次。 外头褚夏陪着花父花母。 与其跟花家那对道貌岸然的外大父、外大母呆在一起,褚煦君借着净手,准备去偷听。 有系统在,这件事确实不难。 躲在高大的树下,隔着窗棂,褚煦君听见屋内清晰的女子声音。 “女公子,事情到今天这一步,妾也没想到。您肯定怪我了吧?”小胡氏的声音很轻很柔,因为她周遭的气质实在太好,便是这样说话也没让人觉得反感。 花连城摇了摇头:“这事,其实和你的关系不大。只是,有一事还请胡姨娘解惑。” 昨日小胡氏上门,花连城尚未有决定,二人只是简单坐了一会儿,没让小胡氏多说,便让人送客。 今日倒是可以问个清楚。 “女公子请说。” “夏郎除了比阿父年轻之外,你究竟看上了他什么?以我所知,我阿母对阿父的人向来都很客气,想来胡姨娘在花家也不至于吃苦。平心而论,褚家不比花家势大财广,进褚家的门,你的日子不见得会比现在好。” 小胡氏人美气质佳,若不是真的看上褚夏,她提出这样匪夷所思的要求,又能图什么? “他,是个好人。我觉得,他挺好的。”小胡氏回答得腼腆。 花连城仔细看着面前的小女娘,她比自己的女儿都大不了多少,难道真是瞎了眼? 见花连城不说话,小胡氏又补充道:“女公子,我是真心想嫁到褚家,在您身边侍奉。我会看账、管家,一定能帮上您的。至于其他的,我都会听您的,绝对不会给您添乱的。” “看来胡姨娘并不想说实话。但我说的是实话,我不可能同意夏郎纳妾,无论那人是谁。胡姨娘,若是想测试我阿父对你的真心,想来你还能顺便得到我阿母的实意,这件事,到此为止吧。”花连城说完准备起身。 “那不做妾,只要能入褚家的门,便是为奴为婢,我都愿意。”小胡氏急了,声音满是诚恳。 花连城停下动作,更为诧异。有一瞬间,花连城都要怀疑是褚家的其余人惹上了这朵棘手的桃花。 窗外的褚煦君同样已经开始思考,难道这小胡氏是哪里来的间谍,一定要进入褚家打探情报? 褚夏不过是她进入褚家的借口? 不对,那她选择其他更为隐秘的身份,厨娘、丫头哪个不是来得更为妥帖,还不引人注目。 这件事,其实从头到尾都透露出诡异。 小胡氏说是看上了褚夏,可从头到尾她找的人都是花连城。 方才,小胡氏出现,眼睛也没怎么看她的“心上人”褚夏。 这点倒还能解释为是处于近乡情怯的害臊。 但从刚才到现在,有一个很违和的地方开始进入褚煦君的脑海。 花连城唤小胡氏是姨娘。 但小胡氏从头到尾喊她,是女公子。 花连城出嫁已经十余载,便是花家的下人也该喊一声“褚夫人”。 有一个更离谱的念头闪现…… 系统也在运算概率同时在脑海里看出那个算出来的答案,用冷冰冰毫无感情的声线惊呼:“不会吧???” “为什么?”花连城问出了口。 小胡氏咬了咬下嘴唇道:“……为了你,女公子。” “什么意思?”花连城尚未反应,怔忪片刻理解之后,神情几乎不受控制。 小胡氏却一发不可收拾:“从我来到花家,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喜欢上了你。 那天,是你出阁的日子,是你最美的时候。在那以后,我最喜欢的便是来到花家找姐姐,听他们说一说你的事。 可我没想到,女公子,他对你压根就不好。你贵为花家嫡女,到了褚家,里外操持,在外头奔波也就罢了,褚家那些人哪一个又是好相与的。身为丈夫,他帮不上你一点忙,还不顾你的身子,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生育。这对女子来说,多么伤身? 我看着你,嫁入褚家之后,便是回到花家也不能说上多久的话,便又会被褚家那些大小的事喊了回去。这时候那个男人又在做什么?他除了读书,给你摘一朵花,还能干什么? 女公子,这些年,您受苦了。阿鸾不一样,我能帮你管家,也能帮你到外头打理铺子、庄园,便是褚家的那些人,我也能帮你对付一二,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 看着你在褚家水深火热,纵然我在花家过得舒心,可我不忍心看您在褚家受苦。女公子,就让我到您的身边,为您分担一二,好吗?” 褚煦君承认,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虽说这本书的背景类似先秦,民风颇为彪悍,嫁娶也相对自由,对女性的禁锢不似后代那般严苛。 但面前情节里这样的“开放”还是有些超乎褚煦君这个现代人的想象。 屋中的花连城显然也被震住了:“你,你,我……这,这事阿父阿母他们知道吗?” 小胡氏摇头:“没有,除了女公子,我不曾让任何人知道此事,便是我那去世的姐姐,我也不曾开口。女公子,你要相信我对你,一片赤忱真心……” “真心?”花连城不敢相信,“你喜欢我,拿我父母威胁,要嫁于我认定一生一世的丈夫,这就是你的真心?” 047.PUA 047.PUA “他配不上你,对你不好,你连生六孩,身子大不如前。还有之前你病得都快起不来的时候,他人在哪里? 这样的男人,他不配女公子你为他如此痴情一世,他只会趴在你的身上,吸血啃噬你的一切,女公子……你醒醒好不好?”小胡氏离开案几,跪在花连城的身前,几乎要扯着她的裙角哭泣。 花连城避开她的触碰,在屋中来回踱步:“夏郎配与不配,是我来决定。你没有资格,替我做决定。婚后我做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他人无尤。你凭什么,去断定我的生活好与不好,就凭你对我这几句轻巧的喜欢吗?” “是,女公子,这一切,都是你的选择。可你难道就从来没有后悔过吗?面对褚家那些粗鄙贪婪的亲戚,面对外头那些难缠的小人,面对自己一再受孕而逐渐孱弱的身躯……夜深人静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怀疑过,假如当初你不是选择了他,或许你现在就会过得完全不一样了吗? 女公子,你只敢说我没有资格,可你从头到尾都不敢说一句,你过得好,他对你好的话。我的女公子,你真的受苦了啊……” 褚煦君再侧耳听的时候,屋里是长久的安静。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朵很厉害的小白莲。 褚煦君在心里叹过,哪怕是她,又何尝不为花连城感到可惜。 褚夏这样好的一手牌,都能打成这般模样,让二叔掌权,二叔母夺了掌家权,孩子也任人教诲,谁都能对他大声说话,他还能乐呵呵奉上笑脸相迎。 便是花连城手段万千,一人也独木难支。 小胡氏说得没错,这些年花连城确实过得很辛苦。 之前原身是和褚夏一般的柔弱性子,下头的男孩大的两个常年在外读书,剩下小的三个还稚嫩,在褚煦煦穿书过来之前,花连城又何尝不是一个人在支撑着褚家长房。 哪怕今日,若是没有褚煦煦的支持,或许花连城根本也没有勇气来到花家面对威逼她的亲人。 现在,花连城似乎被小白莲撕开了一个口子。 她究竟过得有多么糟糕,就连一个他父亲的小妾,喜欢她的同时都忍不住同情她。 花连城一向要强,不曾被人如此跪在地上声声泪泪为她打抱不平,直言她自己选择的生活,到最后,一地鸡毛,承载了一堆的苦难。 “女公子,我真的是想要帮帮你,哪怕他还想再要孩子,我也能替您挡一挡他。您的身子可再禁不起那样的折磨了,可这些他会懂吗? 但我懂,我都懂的,女公子。我对他无意,你大可放心,我只是实在放不下您,我日思夜想,希望能在您身边。哪怕只是在你累的时候,为你奉上一碗羹,准备好一盆洗脚水,我都觉得甘之如饴。 女公子,你已经为他,为了这段感情,忙碌了十几年,也是时候,停下来,看看自己,抱一抱自己,为自己做点了什么了。女公子,阿鸾对您,绝无二心,绝不会做任何伤害您的事情。我会很乖的,我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女公子,你看看我……” 花连城看着脚下的小胡氏,神情有了一瞬间的迷茫。 坏了。 站在屋中的花连城也许不明白,但褚煦君听得清清楚楚。 小胡氏现在就是跪着在PUA花连城。 她跪的姿态很低,哭的小脸很美,但她说出的话充满低廉的诱--惑。 褚煦君没忍住上前一步,踩中了地上的一节枯枝,发出了声响。 花连城:“谁,谁在那里?” “阿母,是我。我不放心……”褚煦君现身,怯怯道。 花连城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你都听见了?” 褚煦君点了点头。 在花连城的默许下,褚煦君进了屋。 花连城回到先前她的案几前,褚煦君迅速挨着她坐。 身前小胡氏依然跪成一团小小的白色。 气氛,一时有了几分尴尬。 “小女公子,你应该也希望,女公子的身边能多几个得力的人吧?”小胡氏没有被人偷听到实情的其余反应,而是想再拉一个人入伙。 这个臻安郡第一小美人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女娘,生得又有几分像花连城,小胡氏对褚煦君自然也是充满好感。 褚煦君点了点头:“确实,如果阿母身边能多几个像阿竹那样的忠仆,确实是好事。” 花连城的眼神清明了些,女儿的话点醒了她,小胡氏说的这些“功能”不就是阿竹一直在做的事吗? 照顾她的起居,为她打理生意、账本,替她跟褚家的那几个亲戚斗。 可面前的小胡氏跟阿竹能比吗? 阿竹是仆,向来忠心不二,遇事第一反应都是护主、听话。 可小胡氏不同,她是良家女,便是嫁给花父为妾,那也是主。 还是个以自己的意愿,能说动花父花母的“主”。 这样的女子放在身边,有谁能放心? 何况,小胡氏对花连城有着这般大的企图和私心。 如今为了能在花连城的身边,现下就如此不管不顾。 若真让她入了褚家的门,那将来褚家长房还能有宁日吗? 花连城醒来之后就是褚煦君最为有力的后盾,褚家长房其余人都还只是己方阵营的潜在对象,不拖后腿就不错了,暂时还指望不上。 若是真让花连城落入小胡氏之手,褚煦君一时竟有了后院起火之感。 疑者不用。 小胡氏这样的PUA高手,就算是个同阵营的人才,褚煦君也敬谢不敏。 这样的人,放进来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倒戈,背后捅你几刀,这谁扛得住? 花连城闻言握住身侧女儿的小手:“胡闹。胡姨娘是你外大父心尖上的人,阿母岂能夺人所好,那就是真的不孝了。胡姨娘,今日这话,我就当听了个笑话。往后,你也莫再提了。氲氲,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小胡氏抬起小脸:“女公子,当初您能做出自己的选择,如今我也不过是随心做了选择而已。同为女子,女公子竟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机会都不肯给吗?” 褚煦君上前对着这朵娇颜的小白莲道:“今日胡姨娘所谓岂能与我阿母相提并论。当初我阿母的选择,不伤人不伤己,谨遵公序良俗,她和我阿父,从未强迫任何人。 反观胡姨娘打着自己真心的旗号,说服了我的外大父、外大母,甚至差一点说服了我阿母。您这样的人才,到哪里都会有人喜欢你,为你奉上一切。 但那些人里,一定不会有我阿母。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胡姨娘高抬贵手。” 话落,母女俩转身离去。 剩下小胡氏一人趴在地板上,先是无声落泪,继而放声哭了许久。 048.一叙 048.一叙 离开小屋一段距离,四下无人的小径上,花连城停下脚步道:“氲氲,今日你听到的……” “阿母,氲氲今日什么都没有听到。” 花连城笑道:“无妨,阿母不曾想,竟比你阿父还更有魅力。” 不愧是被褚煦君认定为大后方的女人,这时候还能自嘲,褚煦君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在那一刻,褚煦君有几分明白,为何一身宠爱的PUA高手小胡氏会对花连城一眼万年。 这样独立自主,豁达自省的倔强女性,确实很有魅力。 在前厅的花父花母见只有花连城母女相继归来,她们的身后不见小胡氏的身影,便知道小胡氏没能说服成功。 郡主嘴角提了提,所谓花父的宠妾也不过如此。 “连城,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眼下,你如何打算?” “阿母,连城已经说得很清楚,褚家地方小,容不下太多别路的佛。” “你真的一直没变,性子还是这么倔。过刚易折,有些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当初要是你听阿母的话,换一个人,哪里还会有今日的糟心事?” “阿母,换成是您,当初能随心的话,您还会选择我阿父吗?” “放肆!你今日议论长辈的事还不够多吗?你自己的女儿在这,你就没想着为她做个好的榜样吗?” “正是氲氲在此,我才想让她知道,世界上不是只有黑跟白,还有很多我们看不到的灰色空间。而我们能做的,唯此心而已。” 见母女俩又掐了起来,花父上前苦口劝着:“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为了这个急眼。若是一个不好,反而闹到外头去,那怕是会折了你们褚家夫妻之间的体面,可就不好了。” 花父这伪君子,明着劝说,实际上是威胁褚家,花连城“不孝”的名声传出去,会影响褚家儿女的嫁娶。 褚家一家三口,脸色一时都不算好。 褚煦君面色平静:“外大父,眼下臻安郡的形势如何,想来您心里不会不清楚。外头的眼睛如今瞧的是哪一家,或者哪几家,都是有定数的。 在这个节骨眼,不提一荣俱荣,花家和褚家一损却肯定是俱损。这些都是关起门来可以谈的事,真闹到外头,不过是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我相信外大父和外大母英明决断,不会做出对我们双方全无好处的事来。” 这对老夫老妻看着褚煦君。 面前还只是个小小的女娃娃,小时候也常跟着到花家玩耍。 从前只觉得她生得好,如今正视一眼,明眸皓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仿佛能看透人心。 花父花母不过是想拿褚家的名头要挟,一时忘了,眼下中州臻安郡内盯着花家的远比褚家的人更多。 外头的人不清楚,花家却很明白,为何贞王府选人第一时间传的人选便是花锦儿。 那是因为郡主先抛出风声,还亲自到贞王府露面的缘故,又让人一番传扬的结果。 哪怕如此,贞王府也不曾真的向花家表示过属意花家女娘的意思。 花家下一辈所出眼下年岁正好的也就花锦儿一个,断然不能随便出嫁。 和之前花连城选人一样,郡主并不满意贞王府的二公子赵诚,他非嫡非长,又不得父亲贞王爷的喜欢,说好听点是常年在外头游学,实际上不就是被贞王府流放,这样的庶子花锦儿嫁过去,有何用? 中州不知道赵信和花锦儿,那也有郡主在背后出手,不想让两人传出过多流言,有所连结。 花家查过朱祁,在天下纷争的局面中,他起事不算早,甚至有被强推的因素,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的名望、势头极好,挂上他的旗号,连战连捷,追随者众。 眼下还是入股的好时候,搭上贞王爷的顺风车,一旦事成,花家往后非富即贵。 只是花父花母如此筹谋,作为旁支的花锦儿父母,却不大愿意“出卖”女儿,是以哪怕是嫡支多方暗示,花锦儿的父母在此事上并不积极。 展示在众人面前的便是,花锦儿对此事完全不上心,弄得众人以为是贞王府有意,花家反而犹豫。如此一来,别的家族还有机会,比如上蹿下跳的王家。 小胡氏回来后,也说了贞王府在褚家老太太寿宴上派人到褚家的事。 花家今日也存了要从花连城这边得到消息的心思,女儿今日既然上门,那更要好好打压一番。 谁知,花连城和往日不同,便是褚夏和褚煦君也都和往日完全不一样。 花父花母意外翻车了,脸色十分沉重送褚家三口离去。 不同于出门前的凝重,褚煦君回程的路上心情却多了几分激动。 真是好一出大戏,令人颇为回味。 花连城看着女儿满面生辉,倒是庆幸孩子今日没被吓着。 褚夏难得为妻儿出了一回头,认为自己的表现也不算差,高兴道:“咱们今日到望荟楼去好好吃一顿,你们看怎么样?” 一家三口欣然到望荟楼前,正要入门,被家中着急的仆人寻到,连忙速报:“大老爷,女君,女公子,贞王府早早派了车过来,说是贵人要接女公子前去一叙。这已经在家里等了半响,二老爷让我们出来寻人。可算找着了,咱快回去吧?” 闻言,花连城的脸色便不好,就是迟钝的褚夏也觉得不对劲。 倒是胸有成竹的褚煦君面色平静,只是难得跟父母一同外出品尝美食的机会在前,她一时还不愿:“王府可有说何事?” “小人不知。”仆人喘着气为难答道,这二夫人管家向来严苛,他今日便是跑断了腿也得完成任务。 “反正他们也等了那么久,就不差再多等等了。阿父,氲氲饿了。”褚煦君拉着褚夏撒娇。 眼下花家的事情暂时解决,花连城也想到楼上包厢,跟女儿多谈谈贞王府的事再去,温声对着仆人道:“知道,你也累了,先跟我们去吃一点东西。” 见仆人还着急要说什么,被花连城身边的李嬷嬷拉了一把道:“女君这么说,定然保你无恙,还怕什么?有得吃就先吃上吧。” 仆人还算机灵,反应过来了连声谢恩,跟着李嬷嬷去了。 望荟楼,二楼包厢。 “那日我便觉得奇怪,怎么贞王府的人会突然上门?”褚煦君还没落座,花连城便着急问道。 “便是阿母不问,我也早就想说了。好像是那回我跟着锦儿到了王爷府,郭美人似乎跟我有几分投缘,想来今日也是她想接我过去。” “胡闹!郭美人那样的际遇,你跟她能有什么地方投缘?”花连城神色不虞。 哪怕是贞王爷的宠妾,出身和地位摆在那,氲氲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和她相交能是什么好名声? 褚家老太太糊涂,花连城可看得真真的:“要不,今日咱想个法子,拒了她?” 褚煦君倒是很淡定:“郭美人受宠多年,还怀有身孕,想见什么人不得,必然还有其他法子。不如直接去探个究竟,也好心里落个踏实。阿母不必担心,出不了什么事。” 花连城明显察觉了什么:“氲氲,你实话实说,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郭美人?或者是被她握住了什么把柄?别怕,不管出什么事,都有阿母在。” 真是敏锐而可怕的女人,褚煦君还在想用什么借口忽悠自家的便宜阿母,转头在楼下街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束发玄衣,身后数排气势凛然的黑甲兵令人望而生畏。 男子身长玉立,面如冠玉,气质卓然,让人第一眼都落在他的身上。 巧了,这不就是郭美人手上握着褚煦君的“把柄”? 玄衣男子若有所察,抬头往上一看。 二人四目相对。 049.二度 049.二度 五月的风,温柔缱绻,轻轻吹落一树白色小花,慢慢落了下来。 玄衣男子立在树下,等待那个一袭堇色曲裾少女,缓缓自红木楼梯而下,抬眼见着她的时候,不自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堇色愈发衬得少女气质沉静如水,这样端庄的颜色换成其他小女娘,大多嫌弃“显老”而置于箱底,可穿在面前少女身上,无端让人只会更加正视她,想听她说话。 卫凌近日不在城中,少女今日若只是外出吃席,为何穿得如此素净安详? “卫将军。”褚煦君趋步来到男子面前,稳住自己行礼。 “净手”这个离席的理由今日已经用第二次了,怎么最近她和卫凌见面都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似的? 清隽男子见了她,冰凉如水的眉眼不自觉化了,带着笑意道:“大娘子,好久不见。” 少女没有开口,只是四下望了一眼。 卫凌瞬间明白,解释道:“世子回来后,王爷派我出了一趟城。刚回来,和大娘子打完招呼,还要去贞王府一趟。” 原来卫凌这几天被支开了,难怪郭迎迎带着身孕回去之后,她这里便没了消息。 “你放心,我都派人盯着。”卫凌低声补充了一句。 磁性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褚煦君抬头,这才发现男子周遭风尘仆仆,额间细发因一路疾驰都散落了些许,为他添了几分潇洒魅色,而不只是少年将军一贯的孤高冷傲。 只因他的眉眼太过出色,不凑近看,都没觉得他胡茬都快冒出来了。 只是这副样子,在别人身上是落魄,在玄衣男子身上便是别样魅惑。 男子身上的青松薄荷香淡了几分,这么想着,褚煦君察觉他们的距离又太近了,她退了半步后道:“正好,王府派人来接我前去一叙,不如小女就跟将军一道前往?” 卫凌神色一凛,郭美人不只是王爷的宠妾这么简单,看来是真的盯上了褚家小女娘,他点了点头才道:“大娘子可是跟家人一道出游,你跟我走的话,卫某最好前去知会,方合礼数。” 什……什么就跟你走了? 堂堂将军这话就合礼数了? 褚煦君没有察觉自己的双耳已经发红,转身在前头引路。 卫凌低低笑了一声,柔和了他刀刻般的线条,跟了上去。 褚夏夫妇坐在望荟楼包厢,不察女儿出去一会儿,便有人在帘外朗声问候:“琳琅卫凌请褚家主、褚夫人安。” 花连城示意后,仆人掀开作为间断的几何纹半遮帘。 卫凌和褚煦君前后入了包厢。 纵是尚未修整过的男子清隽面容入室,也让包厢里的人眼前一亮。 他身形挺拔,不卑不亢道:“卫某刚好回城,愿护送褚家大娘子前往王府,褚家主、褚夫人请放心,某必护好她。” “噢,噢……”褚夏还在探头看年少将军身后背着的红缨木仓,试问这中州之内,哪位男子不对这杆象征最高武力的木仓感兴趣?听闻还可伸缩,便是平日里携带出行,也不妨碍男子行走。 花连城拽了刚在花家护了半响的自家郎君,露出温和得体的微笑道:“那便承卫将军的情,劳烦卫将军了。” “褚夫人客气了。”卫凌回道,率先走出包厢,在外等着褚煦君。 “阿父阿母,那我就先走了。”褚煦君迅速行礼退了出来。 果然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早上还是她一脸深沉内心尖叫在看自家父母的八卦,现在便宜阿母花连城呼之欲出的好奇都写在了脸上。 若是寻常时候,便是卫凌上门要带自家女儿出门,作为家长的花连城肯定都要一番询问。 但今日有贞王府的镇压在前,大将军卫凌肯自己送上来给褚家借势,花连城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打卫凌的脸。 至于,事后……可就不好说了。 看自家女儿傻乎乎跟着英俊将军走的背影,估计她压根没想到这一层。 这位年少成名的将军,世人多赞他容貌无双、武艺无敌,竟没人提及他心眼子不少。 花连城转头看见褚夏还在沉迷红缨木仓的模样,不知道自家这位憨憨郎君要是知道面前这英姿飒爽的猪将来很可能要拱了他最宝贝的女儿,还会不会这样轻松放行? 现在,刚解决娘家糟心事的花连城决定好好享用一顿望荟楼的各式招牌菜,至于女儿,等下吃到好的给她打包一份带回去。 ********** 从望荟楼到贞王府的路途并不远,卫凌看着自己一身尘土,怕熏着了少女,只骑着马护卫坐在马车里的褚煦君。 一路无话。 到了贞王府,褚煦君很快被等候在王府大门的老仆团团围住,接走了人。 卫凌还想开口,被王爷的大管家一句“王爷久侯将军”也带走了。 既然是王府召唤了他们,有所准备也是正常。 卫凌摇摇看着那个被围住的堇色身影。 “将军,请。”大管家语态恭谨。 卫凌转身离去。 二度入了贞王府,褚煦君也做好了到王府是要“迎战”的准备,只是等真的看到郭迎迎的瞬间,她没能藏住自己诧异的神情。 原先光鲜亮丽的蛇蝎美人,此时躺在靠窗的床榻上,身形瘦削,面容浮肿,脑袋上绑着浑绿的宝石护额,却不能掩饰她面颊生厌,唇色无光。 “来了,快坐。”郭迎迎勉力振作,提了口气说话,“吓着褚家大娘子了吧?我没事,大夫说了我这是第一次有身孕,磨人了些。” 这也太过磨人了,不过月余的身子,便是刻意掩盖,褚煦君还是闻见屋内已经暗暗燃起的浓郁艾草香,郭美人无疑是早产之兆。 不是说郭美人在王府盛宠,怎么金娇玉贵养着,成了这般模样? 要不是如今郭美人在王府是真的没有对手,褚煦君都要怀疑她这是着了后院中谁的道,有人趁她怀孕体弱,要她的命。 “阿母说,女子生来便命苦了些。美人当好好养着才是,熬过前三个月,许就好了。”褚煦君说着场面话。 “都这么说。我也没想到,这孕吐起来竟是这般难受,好生折腾。我这一躺着,便想找人来说说话。想着,这胎还是托了大娘子的福才得知,这才厚着脸皮,去把妹妹请了来。这些老仆笨手笨脚,没委屈了大娘子吧?” “美人说的哪里话,能陪美人解解闷,是我的荣幸。”褚煦君说着,心里的疑惑却更大了些。 郭迎迎看着身子虚弱,两人来回拉扯了一番,美人当着她的面表演了一个孕吐无物。 下人们好一阵收拾,又去请大夫,她们这时才得独处。 郭迎迎掩着嘴:“让褚家妹妹看笑话了。你也看到了,想来我怕是命不久矣……” 050.三招 050.三招 屋中的艾草香来不及散去,美人在榻上落泪,喘着气,看着她的眼里饱含泪水和绝望。 褚煦君恍惚间,看到了一丝哀求。 大概是看错了吧。 此情此景,褚煦君回忆王熙凤看望将死秦可卿说的那些话,缓缓道: “美人千万不可如此想,这有孕之人身子难受只是一时。等缓过劲儿,那时夏日正好,我家阁楼的莲池会开满莲花,结了莲子,定请美人过府一赏。” 提及褚家绣楼,郭迎迎的身子却不由一抖,她的泪如珠子,不停滑落:“褚家大娘子,那日去有虞阁不是我自己的意思。你要相信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何至于突然上门去威胁你。都是他们,他们……” 眼见郭迎迎的身子抖得实在厉害,这戏做得真实在,褚煦君安抚道:“眼下美人养胎要紧,快别多想了……” “褚家妹妹,你真是个好人。可迎迎从小命苦,生来低微下贱,从来身不由己……” “怎么会呢?这满中州都知道,美人是王爷心尖上的人,轻易不能磕着碰着。那日,见美人突然晕倒,可着实吓了我一跳。幸好,大夫诊断之后,是这样的好事。” “呵,好事……可我从未期待过这样的好事发生在我身上,我千防万防……怎么会……” “美人此话可不敢乱说。王爷手握重兵,在中州说一不二,能怀上他的子嗣,对王爷和美人来说,必然是心心念念的好消息。” “不瞒大娘子,从前这话,迎迎自是不敢说的,可既然今日我命不久矣,唤了褚家妹妹过来,无非是想说几句心里话。 这个孩子,王爷根本就不想要,否则为何我今日会是这般模样?我每日吃的喝的东西,谁知什么东西下在了里头,不然我怎会如此辛苦,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头发一大把一大把的掉。 褚家妹妹,我实在是害怕……” 难道是孕期被害综合症? 这孕妇体内激素不稳定,引发一系列后果,按照原身的脾性安慰到这个份上已经很是“尽力”。 下一秒,褚煦君袖子遮了遮眼,跟着落泪,面上柔和同情,哭得很是伤心:“美人……” 心里则在暗骂,系统这个藏在袖中的辣椒水是想呛死她,早知道不如她自己慢慢铺垫。 果然哪怕是高科技都不可过度依赖。 或许是气氛到位,郭迎迎总算说出了她的真正企图:“褚家妹妹,我能不能请你帮一个忙?能不能让我跟你出去一趟,这些日子我实在在屋中闷得不行。 可他们看我看得太紧了,这院里上上下下都是他们的人,我只能求你,带我出去透透气,我保证,出去之后我很快就回来。绝对不会连累你的。” 她这样的情况还想着出门? “美人,贞王府气派恢弘,又正是好时节,不如我陪你到王府后院走走。你这身子还在休养,想来是不能出远门的。” “不,我不想去后院。我就想出府。”郭迎迎声嘶力竭,神情有了几分癫狂。 郭迎迎这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褚煦君试探道:“不知美人想出去到哪里?” “南城、北楼、游湖、望山……都可以,总之,只要出去透透气就好。” 没有明确目的地,是不敢说,还是目的就是要跟自己出门? 郭迎迎自然是想“害人”的,可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她想做什么? 当日郭迎迎在有虞阁被诊断出有身孕的时候,神情也全然不是喜悦的模样,虽然她很快掩饰过去,那一瞬间还是被一直盯着她的褚煦君察觉。 这个和王府赵家三位成年男子都有关系的美人,她这一胎必然不简单。 但不过短短十余日,就变成这般模样,想来这一胎不是普通的复杂。 事情到这一步,褚煦君已经有些想把自己摘出去了。 王公贵族的家私不是这般容易打探的,便是打探到了,真相又有几人能有命知道? 就算她是当地望族后嗣,在他们这些权贵的眼中,又值当几分钱? 只是现在郭迎迎不知为何就盯上了她一人。 当初要是知道卫凌的人情这么难欠,褚煦君一定重新考虑换个人选。 比如她那个现在影子都没摸着的备选二号。 见褚煦君面露为难,郭迎迎伏在榻上又干呕了一阵,小脸更加煞白,这才委屈巴巴道:“那……好吧,先去后院走走,可以吗?” 这么久了,房间还是只有她们二人,说要寻的大夫一点踪迹不见。 褚煦君早就让系统扫描了郭迎迎一番,结果显示她这一胎的胎象确实不好。 出门是假,想把这胎跟她牵上关系,嫁祸于她吗? 原身这么一个未出阁的女人有什么理由对王爷的宠妾动手? 逻辑在哪里? 王府这样的权贵之地,后院妇人的手段远比她想象的要脏得多。 此地不宜久留。 卫凌去了那么久,为何也没有动静? 再把郭迎迎搞晕一次? 迷药倒是还有不少,可瞧她如此虚弱的模样,到时候不用郭迎迎自己动手,她都能把自己送到贞王爷的面前受死。 疯批美人太过烫手,褚煦君怯怯道:“不如,我现在帮美人去求求王爷?” 这话不过是离开的借口,她算哪个人物,贞王爷哪里知道她,会听她求情。 谁知郭迎迎闻言却道:“好啊好啊,那就劳烦褚家妹妹了,我让人为大娘子带路。” 褚煦君:??? 这反应就更不对了。 褚煦君离开郭迎迎的清芳园,跟着一满脸苦相的老嬷嬷在偌大的王府里,来回穿梭。 今日褚家三口出门,家里留了阿竹和喜妹照顾三个小的。 喜妹没有跟在身边,褚煦君无人可帮她传信。 不过便是喜妹来了,想来郭迎迎也有办法将喜妹支走。 郭迎迎为何想让自己暴露在王爷面前? 她说这些事有人逼她,那人不是赵诚,便是世子赵信。 赵信的目的是什么? 是朱祁还是卫凌? 难道上辈子最后人选是原身,这事跟他们都有关吗? 不行,褚煦君脑海风暴不停运转,她得先想办法逃走。 051.四逃 051.四逃 “哎呀,嬷嬷……”褚煦君再次嘤咛出声,没想到,今日她居然要装第三次要净手的样子,“我肚子突然好疼,能不能先让我方便一下?” 臻安郡第一美人,一席堇色曲裾,乖乖巧巧,满脸害羞。 苦相老嬷嬷一脸不耐烦:“前头有净室,跟我来。” 入了净室,褚煦君在系统里翻找到瞬移的道具,功能是好功能,只是出于不扰乱小世界的原则,道具的限制不少,1分钟之内转移方圆距离100米以内。 贞王府该死的大,系统已经开始倒计时:五,四,三,二…… 褚煦君闭着眼,很快在脑海里回忆出具体的场景,以免转移过程出现断手断脚的惨烈后果。 脑袋一阵眩晕,褚煦君睁开眼,她成功了。 这里是贞王府西三阁,二公子赵诚的地盘。 在赵信和赵诚之间,褚煦君无条件倾向于浑身金晃晃的二公子赵诚。 这里是除了郭迎迎的清芳园之外,褚煦君唯二来过贞王府的地方。 褚煦君观察自己所在,似乎是一间废弃的柴房,她猫在屋里,漂亮的大眼睛向外探望。 有人。 是打扫院落的几位仆人。 褚煦君低下头,将自己藏好,一边疯狂在系统商城里找道具,寻求自救。 求人不如求己。 事实证明,谁也靠不上,卫凌显然是被绊住了。 褚煦君一边还能冷着脸给自己的候选人一号继续扣分。 瞬移道具已经属于商城里积分超高的那一栏。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充满了崇拜:“牛X啊,宿主……”这样的道具都能眼睛眨也不眨的下单。 自家宿主看来是信奉“挣得多花得多,花得多自然就挣得更多”的那一类人。 看一眼宿主每日飙升的积分,系统十分乖觉没有继续呱噪。 显然眼下的境况对宿主十分不利。 那样高分的道具之后,褚煦君确实没有翻到其余更满意的物品,“嗤”了一声表示对系统的不满。 换了一堆药品,褚煦君将蹲麻的双腿换了个姿势。 显然这一局,从她进入王府,踏入郭迎迎房间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她的困境。 眼下最好的结果,就是外头风平浪静,她能平安在这个柴房度过一夜。 但显然,郭迎迎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很快,整个贞王府的人开始在翻找一个堇色曲裾的绝美女娘。 “今日在府里陌生的美人,就带过来了。” “美人那可多了去了,管家,这可怎么找?” “放心,这一位,绝对是美得你们从未见过的那种,很好认的,去吧。” “喏。” ********* 卫凌从关押林二的牢房里出来,便看见这声势浩大寻人的阵仗,他随手抓住了一名年轻的仆人问道:“这是怎么了?” “回将军的话,郭美人刚被害,王爷让我们在府里寻一个绝美女娘,交出去。” 绝美女娘,那便只有褚家大娘子。 她不可能会害郭迎迎。 是他们低估了郭迎迎的心计。 卫凌在贞王爷的书房耽搁的时间不算长,在他着急出来要去寻褚煦君的时候,牢房看守来报,林二出事了,在死前有话只告诉将军一人。 林二的遗言显然十分重要,卫凌只得先赶去牢房听了。 眼下大夫还在抢救林二,情况危急。 不曾想,郭迎迎在外头直接嫁祸褚煦君,借王爷的手抓捕她。 可是褚家大娘子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娘,王府里她并不熟悉,能躲到哪里去? 顾不得自责。 越是心急,卫凌的思绪愈发清晰。 很快前往二公子赵诚的西三阁。 赵诚今日不在。 仆人恭敬来报:“待公子归家,奴必禀告主子,请将军见谅。” 主子不在,卫凌不好强闯。 他立在西三阁的大门口,闭眼,凝神,细听。 数喜间,身前仆人身子几乎要打抖。这可威名远扬的红缨木仓将军。 卫凌这才睁眼,转身离去。 不过十步远,卫凌判断出方位,脚尖一个点地,玄色身影翻墙安稳落地,朝着目标前进。 来到柴房外,他在窗外轻唤:“大娘子……” 是卫凌。 窝在柴房的褚煦君警醒。 这时,月拱门外一拨人出现。 为首的满脸苦相老嬷嬷道:“多谢将军,为王爷寻到罪人。,你们,上。” 又着了道。 卫凌站在柴房门前,满脸冰霜:“什么罪人?” “褚家女娘登门拜访,竟害得美人小产,不是罪人是什么?” “不可能。”玄衣男子冷声道。 “将军这是想为褚家小女娘作保?”老嬷嬷的声线平和,“老奴斗胆奉劝将军一句,得罪了郭美人事小,得罪了王爷,便是将军,想来也不好过。 将军信任这小女娘,更该将她交出来,便是误会,也好过不能争辩的强。” 褚煦君在里头听得清楚,这比上次朱祁和卫凌认为她的内鬼还要离谱。 好你个蛇蝎美人郭迎迎,倒打一耙的本事便是猪八戒都要甘拜下风。 若郭迎迎真的在她来之后,腹中胎儿小产,最后一个和郭迎迎独处的褚煦君自然脱不了干系。 看来今日来贞王府,褚煦君不止得脱一层皮,甚至还可能没了这条命。 好歹总算友军候选人一号是赶来了:“将军。” 卫凌开口道:“在这等着。”转身他要进柴房。 苦相老嬷嬷见两人要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沟通”:“将军,王爷还在等着您。你们还等着干什么,进去把罪人带出来啊。” “我看谁敢!”玄衣男子一动不动,右手伸向他身后披风里藏着的红缨木仓。 老嬷嬷身后的仆人们无人敢动。 卫凌入了柴房。 “大娘子,你没事吧?”清冷男子神色颇为着急。 怎么他们见面不是偷偷摸摸,就是候选人一号问自己有没有事? 原身这招事的体质还挺强。 褚煦君摇了摇头:“就是脚麻了点。将军,我没有对郭美人动手,她陷害我。” “我知道。”卫凌隔着袖子扶了她一把,“林二在牢中中毒,刚才告诉我,他幕后的人是二公子赵诚。” “所以你才过来西三阁找他?” 这丫头平时挺机灵,怎么到这时候反而糊涂了? “我来找你。”卫凌否认,然后道,“眼下我们不得不出去,大娘子,你怕吗?” 褚煦君好歹起了身,腿麻得发颤,脸色平静道:“清者自清。兵来将挡。” “好。想离开时候告诉我。能拦得下我的人,还没出现。”玄衣男子语气铮铮,清隽面容,眼神难得在褚煦君的面前带了杀气。 玄衣男子一手扶着他心爱的木仓,朝面前少女伸出了手。 “那小女便再劳烦将军。”褚煦君将白皙纤细的小手递了上去。 052.实话 052.实话 原本按照苦相老嬷嬷的预计,这押送褚家小女娘的路上定然还要再让她吃一些苦头,受点面上看不出来的磋磨,到了主子面前,她就更不敢乱来,言听计从。 只是一路上,卫凌就是一尊黑脸战神,牢牢守在褚煦君身边。 这一对俊男美人自柴房里出来,还率先走在了前头,半点不是要去伏罪的模样,倒像是主子发号施令。 只是在卫凌拐道的时候,苦相老嬷嬷不得不上前:“将军,这边请。王爷已经在书房等候二位。” 伤的是郭美人,为何去的王爷书房? 这是没有郭美人印证,想直接给褚家大娘子定罪不成? 卫凌开口冷冷问道:“郭美人现在怎么样?” “老奴不知。将军请吧。” 不想,褚煦君躲这一下,依旧还是要到贞王爷跟前。 只是好歹经过她躲藏这个缓冲之后,知道了郭美人的真实打算。 卫凌安抚一般拍了拍少女指尖微凉的小手,才依言转道。 到底郭美人的院子也不适合他们这些外男进去。 贞王府,书房。 苦相老嬷嬷报:“王爷,我们抓到人了。” “进来吧。”守在门口的侍卫这才放行。 在书房里等候的贞王爷没想到来的除了郭美人提及的罪人还有卫凌。 “小凌,怎么又过来了?可是落了东西?” 褚煦君偷偷观察这个中州的实际掌权人,或许是这个时代成婚都太早,已经有了两个好大儿和一堆庶子女的贞王爷看起来也不显老。 看面相,世子赵信和贞王爷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是方脸宽厚有福之相。 见打头进来的是卫凌,贞王爷的语气便柔和了几分。 果然中州皆传言,二人之间亲如父子,看来不是假话。 “参见贞王爷。我与褚家大娘子素来有几分交情,今日还是我带着她进了王府。乍闻出了事,想来这其中,必然有几分误会,便自作主张跟了来,还请王爷见谅。”卫凌入门前,松开了少女的手,行礼,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只是行动间,仍将褚煦君半护在他的身后。 贞王爷闻言,摸了摸自己蓄了短须的下巴道:“原来如此,小凌快坐。至于美人说的今日到访的小女娘便是这位了吧?” “小女拜见王爷,给王爷请安。”褚煦君在卫凌给她暗地里铺着的蒲团上,行了跪礼。 褚煦君明显察觉到一股打量半响的视线。 许久,上头贞王爷的声音方才响起:“褚家养女确实有道,大娘子生得水灵,今日一见,不愧臻安郡第一美人之称。” 这话从位高权重的老王爷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正经。 果然,娶了自己儿子女人的老男人,会是什么好东西? 褚煦君依旧跪着:“王爷谬赞,小女愧不敢当。” 这该死的古代,虽类秦汉时期,不似后世那般动辄长跪打骂,到底尊卑有别。 这还是褚煦君穿了之后遇到第一个必须跪着说话的掌权者,她确实有几分不习惯。 贞王爷仍是笑呵呵:“美人说,她和褚家大娘子一见如故,孕期身子不爽利,便请你过府一叙。 只是不知为何,在你二人独处之后,她便感觉浑身不适,大夫方才一看,说美人这一胎突然有了早产之症。 既然大娘子也来了,不如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郭迎迎对王爷撒谎是必然的,只是褚煦君不知道她在自己身上用的是哪一个谎言。 面前憨厚的贞王爷俨然是一位笑面虎,神色和蔼,说出的话也让人如沐春风,只是实际含义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温柔刀贞王爷赵正,笑面虎世子赵信,铁憨憨二公子赵诚……这么一看,周旋其中的郭迎迎本事确实不小。 所以,她只在自己面前露出了孕期早产的症状? 这事有系统扫描为证,做不了假。 但郭迎迎手段不少,骗过这王府里的其他男人,不是什么难事。 枕边人都看不出来,何况是在外围盯着的卫凌。 后宅手段和战场厮杀不同,卫凌对贞王爷赵正的帷内之事不感兴趣,也很正常。 只是这么片刻的思索,上头掌权者面上柔和,暗地里却开始施压,褚煦君察觉气场,再开口时,已经带了哭腔:“王爷明鉴。今日我奉郭美人之召,入府探望。我看到美人的时候,她已经是虚弱、孕吐得厉害的样子。美人还说,还说……” 高台上的王爷已经拧眉道:“说了什么?” “说……她憋得慌,难受,要我带她到外头透透气。小女再不懂事,也知道美人对王爷来说何等重要,眼下美人保胎为上,身子不适,如何敢让她出门? 屋里药味极重,美人又吐了数次,仍哀戚不止……小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借口躲到了外头。然后便来到了这,王爷,小女说的句句属实,还望王爷明察。”褚煦君这话连标点符号都是真的。 “你的意思是,美人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本王?” “王爷息怒。小女已经说出了全部知道的事,剩下的小女不知,也不敢欺骗王爷。”褚煦君跪着,头压得很低,话里瞒是诚恳。 贞王爷能在乱世中掌得实权,靠是可不仅仅是祖上的荫庇和卫凌手中的红缨木仓。 面前的小女娘跪成小小的一团,字里行间并无虚假,且今日还有卫凌为她作保。想来这里头定然有隐情。 沉吟半响,贞王爷问道:“当日美人在褚家诊断出怀有身孕,是何情形?” “回王爷的话,那日美人突然晕倒,传了大夫之后说是因为她有了身孕。只是美人不自知,加上她常年思虑重、气血亏的缘故,这才一时晕了过去。但胎象还算平缓,只要安心养着便是。 美人贵重,小女也是担心她的身体,这才多问了大夫两句,这些话不曾对外透露,还请王爷恕罪。”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贞王爷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小女娘,给他的印象十足的好。 远比当年他第一次看见郭迎迎的时候,还要更好。 迎迎美则美矣,实则性情骄纵,大抵是自己老了,脾气变好了,就喜欢她小意女人的作派,平日里这才多娇宠了几分。 再看面前的小女娘,双颊若桃李般生艳,身姿若扶柳般摇曳,便是青涩了些,在这样的场合说话有条不紊,令人信服,自有一股真诚的韧劲。 果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女娘。 这样的小姑娘谁人见了不喜欢,谁人见了又不心生忌恨。 贞王爷心中有了判断,正要开口…… 此时书房外,仆人通传:“王爷,世子求见。” 053.留宴 053.留宴 “信儿怎么来了?”贞王爷没有让自家儿子在外头等的道理。 听见那句“及时”的通传,褚煦君的膝盖不觉一阵酸软。 M的,这样她要跪到什么时候? 方才瞧贞王爷的样子,显然信了她,都差点要让她起来了。 这个狗比世子,这会儿来搅什么局? 世子赵信扫视了一圈,方谦逊道:“孩儿拜见父王。方才自大营归来,见府中动静,才听说美人出了事,过来看看。” 见了自家心爱的儿子,温柔刀贞王爷的面上才有了几分真实的笑意:“暂时是稳住了。只是迎迎说事情跟褚家大娘子有关,本王这才把人叫来问问。现在看,大抵跟大娘子是没什么关系的。回头迎迎醒了,你也去看看她,她在府里,一向跟你最聊得来。” “孩儿明白。只是……”世子吞吞吐吐。 “信儿有什么便直说。” “孩儿想,美人是懂事的人,此等大事不会随意指认。既然说是跟褚家大娘子有关,想来其中可能有些蹊跷。为何平日里无事,怎么这大娘子一来,美人的腹中胎儿就不适了呢?如今美人火气比往常大了些,要是醒来没见着褚家大娘子,怕是会闹上一番。” 贞王爷为难道:“迎迎还在休养,尚未清醒,这……” “父王,这事好办。既然是请褚家大娘子来做客,不妨多留几日。若是有什么误会,大家一起说清楚也好,省得无端害了褚家的名声。 当然,若是真让大娘子受了委屈,我们更该将人留下来,好生安抚才是。 再者,近来美人孕期心情反复,不展欢颜,想来有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女娘陪在身边,心情定然会更好些。 父王,您意下如何?” 褚煦君的膝盖跪得泛疼,闻言内心更是有一个草不知当讲不当讲。 原本她也想能跟郭迎迎当面对质,一起飙戏而已。 就算郭迎迎二对一,褚煦君也不带怕的。 但世子赵信一开口,还要将她留在贞王府。 是她单纯了,原来郭迎迎用腹中胎儿嫁祸她,只是他们布局的第一步。 赵信和郭迎迎图的是什么? 他们明明可以直接“绑架”她,却绕了这么大一个圈。 区别在哪里? 很明显,在贞王爷。 毕竟他们也不能随便把她绑了扔到王爷的面前,总要有一个差不多的“借口”。 他们处心积虑,让她出现在贞王爷的面前,意义在哪里? 褚煦君小小的身子微微发抖。 卫凌上前:“王爷,我答应褚家要将大娘子平安送回。不如等美人醒来,身子安好,再将大娘子接来,陪她。” 世子凉飕飕的开口:“卫将军此言差矣。眼下美人只是暂时无恙,让大娘子留下不过是给褚家的体面。卫将军想带走褚家大娘子,是敢保证美人无事?还是敢保证褚家大娘子无辜?” “前者卫某不敢。后者卫某愿意作保。”卫凌冷着脸,语气铿锵。 看着世子赵信差点撕下在人前的笑面虎面具,贞王爷开口道:“哎~此事尚未有定论,你们大可不必急眼。这样吧,天色尚早,大娘子不如先在府里用膳,咱们边吃边说。管家,到花厅去摆饭。” “喏,王爷。” 褚煦君看着外头灿烂的夕阳,橙红的云霞,内心再一次佩服这些权贵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太阳都下山了,还早。 看贞王爷的模样也没有给人再质疑的机会。 这贞王府,真是来一次就开一次眼界。 卫凌的目光停留在少女的身上,只要她流露出离开的意思,便是在今日得罪贞王,他也会带走她。 褚煦君跪在地上:“小女劳烦将军派人到褚家说一声。” 这便是不走的意思。 卫凌看着堇色的小女娘,眸间一片阴沉。 林二说幕后是赵诚,这话卫凌不信,只是林二吐了个名字,便毒发吐血得厉害。看来幕后的人这次是真想要了林二的命。 哪怕看透世子赵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也不是很在乎。 但现在褚家大娘子来到了贞王府。 或许内鬼之事,从一开始,卫凌便做错了,不该贪恋少女的聪慧,将她拖下水。 又或者,从一开始,让他想多看一眼的,便不止是少女流露出的灵光。 还有其他更多他没想清楚的东西。 ********** 贞王爷先行起身,前往花厅。 剩下他们三人的时候,世子赵信突然笑道:“听闻褚家大娘子有预知断事的本领。不知大娘子来之前,有否为自己算算,今日,是喜,是祸?” 原本黑山剿匪内鬼一事已经推出了林二,以卫凌一贯不插手王府内务的性子,大抵不会再往下查。 偏偏冒出来个小女娘,还让卫凌突然就查到了幽州去,打得他一个猝不及防,差点露了陷。 原本,赵信还不想那么早把弟弟拉下水,这都是他们逼自己的。 那女人可真是没用,连肚子里的孩子都用上了,也没能拿下这褚家那臭丫头,还得劳烦他出手。 不过也难怪,毕竟,这丫头身后站的人是卫凌。 那可是卫凌啊……整个中州眼里只有他的盖世无双。 他们都忘了,自己才是贞王府的正统继承人。 世子赵信相貌只是普通,倒是那双眼睛称得上清秀,眼下这唯一的亮点,也泛着嘲讽。 褚煦君淡淡道:“小女自是个没本事的,不知世子所指。” 哼,滑不留手,花言巧语,也就能骗骗父王了,想在他这演戏,嫩着。 世子赵信拂袖而去。 玄衣男子和堇色少女一前一后。 褚煦君低声道:“将军,赵信大抵是做好准备了。” 连自己当时用在朱祁面前去救卫凌的借口都拿出来暗示他们,显然赵信知道得更深。 而且,他人如其名,很是自信。 正如郭迎迎第一次来找她的时候,就知道,郭迎迎和她背后的人,都没有将褚煦君真正放在眼里。 他们真正忌惮的人,是卫凌。 可笑的是,卫凌的眼里却从来没有他们。 赵信、郭迎迎如跳梁小丑一般,将褚煦君强行搅入局,为的是对付卫凌。 堇色少女,立在他的右后侧,沉静如水。 身上有着淡淡果子和花香混合的味道,恬淡清新。 卫凌垂着眸,看不见他眼底的波澜,只是淡淡道:“若是如此,便怪不得我了。” 054.风起 054.风起 贞王府作为王孙贵胄便是一顿普通晚膳的排场也亦不是花家、褚家这样的百年名门望族可比。 只是案几上,菜色虽摆了许多,能让褚煦君入口的实在很少,她只用了几口汤里的素菜。 到底是王府,舍得放盐,盐巴也不是现下的苦盐,还是比寻常街头的好上些许。 王府的花厅布置繁复,不似当下盛行以红黑为主的简练大气之势,这里以浅色为主,杏黄、明黄、金黄交织,富丽堂皇,令人颇有眼花缭乱之感。 随着优美激昂的击筑声响起,一群着青衣的舞女次序入内,载歌载舞,唱的是诗经朴素对称的古调:“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 是一首宴乐的爱情小诗,很是符合贞王爷赵正晚年耽于享乐的特征。 望着面前穿越了时空、原滋原味的歌舞,褚煦君一时也有些错乱。 上一秒,她还跪在掌权者的面前,为自己洗清冤屈。 下一秒,她便成为了掌权者的座上客,在这里歌舞载情,饮宴作乐。 褚煦君一时怀疑,自己简单想维持单身小生活的心愿,是不是压根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容易。 身处乱世,被人当成砧板之肉,她还能窝在褚家,独善其身吗? 她出现在这里的由头不过是想让卫凌欠她一个人情,让她能再褚家更立足跟脚。 谁知,越卷越深。 而这都还只是一个开始。 案几上的酒酿色泽远比褚煦君之前见过的都来得清澈。 在先秦时代,酿酒技艺粗糙,一樽清酒抵千金。 可见的确是好酒,外头没有家里的豆浆,褚煦君沾了几滴酒,味道确实不错。 可惜是在这样的场景里,她不能失去清醒。 恰如从一开始的穿越之后,她便一直保持清醒。 高阶上是贞王爷赵正的位置,他沉迷歌舞,似乎完全忘了晚宴的目的。 世子赵信在左侧高位,卫凌和褚煦君的位置则又矮了数阶,分立两边。 但世子赵信敬完自家父王,接着人便挨在了卫凌身边,不停攀话。 “平日里在大营,想同卫将军饮上几杯,都被你拒绝了。今日在王府,咱们不醉不归。” “大营不许饮酒,世子可还记得?” 世子看了自家父王一眼:“是了是了,我说的是约将军到外头小酌,小酌。” “卫某不擅此道,怕是要让世子失望。” “不喝也没事,就像这样坐着谈天说话,看看歌舞也是挺好的。” ”平日某巡营忙碌,怠慢了世子。” “哎,好说好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将军不要误会……” 两人拉扯了一番,赵信才找到机会低声跟卫凌说了什么。 卫凌神色一变。 褚煦君心想,世子都不知道自己在摸老虎屁股,那她就等着看戏。 到底,自己是被殃及的小虾米,面前这些人,才是那些大菜。 看着卫凌不再那般高高端着,如冰霜的面具有了一丝裂痕,世子才心满意足回到自己的位置,对着高阶上的人道:“父王,我听闻之前卫将军在抓什么内鬼,这中州护城军在父王治下一贯令行禁止。如今出了这样的叛徒,不知是否已经伏法?” 贞王府从歌舞中分神给自己的儿子:“这事有小凌在,信儿你刚回来,先好好休息,就别操心这个了。” 世子赵信闻言神色难看了起来,果然父王还是更信任卫凌。 但他很快收拾好心情,带着笑意道:“父王,不是孩儿要插--手此事,只是现下大营内私底下已经有了一些议论的声音。到底出了内鬼,影响军心,依孩儿的意思,此事还是尽快办结的好。” 贞王爷拍了拍手,又挥了几下,扭腰转圈吟唱的舞娘们当即停下,跟花厅右侧的演奏队一同鱼贯而出。 管家停下服侍王爷用膳的动作,起身一并带走了其余的仆人。 显然是主子谈话,清场的意思。 褚煦君见状,和卫凌交换了一个眼神,是不是她也可以溜了? 卫凌眼神一转:“王爷商谈正事,不如我先送褚家大娘子回去。” 贞王爷摆了摆手:“无妨,本王记得,当时好像也托了大娘子的福,让她听听,不要紧。” 卫凌的神色比方才更难看了些。 贞王爷看似糊涂,心里比什么都清楚,他可不曾在王府提及褚家小女娘的事。 看世子赵信的样子,今日也是第一次提及内鬼,贞王爷便是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 难怪就是宠妾郭美人腹中胎儿早产之症似乎和褚家大娘子有干系,贞王爷似乎也不太震怒,没想真拿褚煦君怎么样。 便是因为他提前知晓了黑山剿匪一事的内幕。 贞王爷赵正早年于琳琅卫氏有天大的恩情,卫凌长大后便一直留在中州,为贞王府办事。 早些年,贞王爷为人还算清明正直,性情稍显犹豫寡断,胜在正事上最终还是会听取建议,并不盲从局势。 如今贞王爷年岁渐长,王府内帷愈加不修,宠信嫡长子赵信益胜,在内鬼一事上可见一斑。 卫凌为长远计,才和起事的好友朱祁一拍即合。 人心不古,原本该是简单的事,一旦搅入政局,便是风云变幻。 卫凌私心厌恶不已,只是身处乱世旋涡,他早已身不由己。 但褚家大娘子美好,干净,无辜……实在不该在这里受他牵连。 见卫凌面沉如水,世子赵信突然下跪,道:“父王,孩儿有罪。孩儿其实是听说内鬼一事和二弟有关,这才挂心不已,不得不发。说到底,都怪我这个作兄长的,不能兄友弟恭,这才让二弟误了歧途……” 方才还在听曲赏舞的贞王爷面容一收,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转向卫凌:“小凌,此事当真和阿诚有关?” 卫凌不慌不乱:“王爷容禀,属下方才得知林二在狱中被人下毒,临死前确实吐露出他的身后之人,是二公子赵诚。事出紧急,尚未求证,属下这才未及时报呈,还请王爷恕罪。” 见他从容,贞王爷对着卫凌仍是宽和:“你向来谨慎,何罪之有?” 世子插--话道:“没听错的话,方才褚家大娘子是躲在西三阁没错吧?好像卫将军也是在那寻到的人?我大胆猜测,想来,二弟此时已经不在府内了吧?” 贞王爷额上青筋暴起,下了命令:“来人,传阿诚来。快去!!” 055.云涌 055.云涌 贞王府二公子赵诚被家丁们带走的时候,正和花锦儿一同逛花市。 “诚哥哥,这样式不错。” “锦儿的眼光就是好,回头照着这花样打造一套金错银头面出来,让锦儿戴上。” 花锦儿抿嘴一笑,继续逛着,再回头只看到被捂住嘴,架着走的赵诚,瞪大了双眼的惊恐模样。 “诚哥哥……”花锦儿伸出双手,跟着一慌。 身侧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行礼道:“花家小娘子,老奴是贞王府上。二公子出来久了,王爷想念,让老奴把人请回。二公子说了,他来不及跟小娘子告别,叮嘱老奴安全把您送到家。小娘子,请吧。” 花锦儿:…… 你们王爷想儿子的方式,看起来还挺急。 看了看天色,她今日出来确实挺迟,便是心下不安,也得先回去再说。 ********** 花厅的案几上只剩残羹冷菜。 厅内的数人各怀心思。 赵诚被押着进了花厅,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才行礼:“孩儿拜见父王、大兄。不知父王着急寻孩儿归府,可是有事吩咐?” 世子冷哼一声:“二弟装傻的功夫可真是一流,事到如今,你不会说你一无所知吧?” “大兄说对了,弟弟还真是一无所知,不知大兄能否施舍一点兄弟情,好让弟弟明白明白?” “你!父王,你看他……” 见自家二儿子很快被仆人抓回来,虽态度仍是不恭,贞王爷的面色却是好了不少:“行了。阿诚,怎么这些日子见天往外跑,想寻个人都等了半响。” “嘿嘿,回父王的话,这不是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启程回幽州。孩儿见中州这些年变化颇大,一时好奇,在外头东看看西看看,这才回来得迟。父王大可不必让人这么逮孩儿吧,让外头人见了还不知道怎么想呢……”二公子赵诚的语气里还带了嗔怪。 贞王爷没忍住揉揉了脑袋:“没看有客人在嘛,还不收起你的浪--荡作派。” 见世子赵信脸色着急又要开口,贞王爷先问道:“父王问你,你可认识林二?” 二公子赵诚一脸茫然。 世子不忿:“父王,卫将军都说,林二死前指认他之所以和黑山匪徒通气,幕后之人便是二弟。二弟向来混不吝,现在林二死无对证,还不是任他狡辩?” 贞王爷看向卫凌。 男子淡淡道:“确实,死无对证,任人狡辩。” “看,卫将军都这么说。不过,军中手段,想让人开口,有的是法子……” “信儿,这是你的亲弟弟。”贞王爷语带警告。 这个年代,重嫡轻庶,一门也只能有一支在朝堂上为官,再多的推荐名额便没有了。 贞王爷为保世子地位,对庶子庶女向来不闻不问。 他不看重赵诚是真,却不能容忍王府嫡长子沾染上兄弟不睦的坏名头。 王府这个世子身上能扶持的东西实在是不多,在外头养出一个憨厚的名头都不容易,只因他自身戾气本就过重。 今日他大概是急眼了。 这也代表内鬼一事,实在不能任由自己再拖下去了。 贞王爷看向二儿子:“阿诚,内鬼林二通匪,死前称,是受你指使。这事你作何解释?” 二公子赵诚:“父王想要孩儿如何解释?我在幽州数年,今年才能回到中州过年,连林二是哪一位都不认得。 黑山匪徒多年作恶,我倒是有听说,这次卫将军出手尽数拿下,大快人心,这事满城哪个不拍手称快。除此之外,孩儿一无所知。 大营是大兄所在之处,便是王府又何尝有孩儿的立足之地,父王,要不你还是将我送回幽州吧,这中州,孩儿也不是那么想呆了。” 世子:“让你解释,你在这里矫揉作派,指责父王苛待你,是几个意思?黑山倒了,你就这么急着回幽州,继续发展势力,好另外扶持别的白山、黄山匪帮来对付中州吗?” 赵诚:“大兄,弟弟是不学无术,不是狼心狗肺。父王,孩儿知道自己一身皆为中州贞王府所出,没了王府,我又是哪颗蒜哪颗葱,怎么可能会让人来对付中州,对付父王。再者,我文不成武不就,哪来的能力去发展什么势力。我是不是得谢大兄,如此高看弟弟了?” “你是没能耐,可你有父王给你大把大把的金子,用来收买林二,好勾结匪徒,为你做事,没错吧?一回生二回熟,便是这次失去了黑山,只要你回去幽州,便能卷土重来。为中州百姓安宁,必不能放虎归山。大兄定要将你拿下,给死在黑山匪徒底下的可怜亡魂们一个交代。” “够了!”贞王爷摔了面前的一个金鼎炉,搭配他那一嗓子将兄弟俩的争吵镇压,他面色铁青,在两个儿子间来回看了两眼,慢慢有了决断。 一直在看戏的褚煦君和对面同样面色平静的卫凌对视了一眼,皆不动。 二公子赵诚对世子赵信不能说毫无威胁,只能说稍有妨碍。 拉他下水不过是顺带,这出戏“演”到现在连一个小高--潮都称不上。 便是贞王爷信了林二的话和世子的表演,要拿下赵诚。 只要二公子赵诚的小命还在,卫凌还是能保他身子不受苦,至于心里的苦,那便不好说了。 这里的看戏人风平浪静。 花厅外头却起了骚动,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闹着:“我看谁敢拦我!王爷,王爷……迎迎求见,王爷,迎迎遭了大罪了……啊,你们松开我,我要见王爷。” 贞王爷示意一旁的管家。 换了衣裳,后脑勺依旧簪着硕大鲜艳芍药花的郭美人一身红衣,唇色娇艳欲滴。 完全不是褚煦君会面郭迎迎时候的虚弱、苍白模样。 可她才刚被大夫诊断“先兆流产”不是吗? 这时候依旧一身红衣红唇……褚煦君沉下眼眸,思虑了起来。 郭迎迎直奔贞王爷的怀里:”王爷,您怎么都不来看迎迎?迎迎被人害了,难受得很……你们倒好,瞒着我在这里饮酒作乐。” 贞王爷熟练拥着怀里的美人,哄道:“大夫不是说你身子不适正在休息。本王这是有要事处理,你乖,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本王就去看你。” 郭美人媚眼如丝:“迎迎不。迎迎不是说了是褚家大娘子害的我,怎么她人还坐在这里好好的?” 056.撕皮 056.撕皮 王府的人这些年显然都习惯了郭美人任性妄为的作派。 郭迎迎点完褚煦君,轻飘飘的眼神才看向下头跪得没有正形的年轻男子:“倒是二公子,他怎么跪着了?” 世子开口道:“美人你身子不适,还是先回去歇息才好。前儿个你不是说想吃小时候的点心红豆酥,我寻了地道的厨娘来,让她做了给你送过去,可好?” 郭迎迎不再盯着二公子赵诚看,却也没搭理世子,仍对着王爷不依不饶道:“王爷,你是不是不信迎迎?真的是褚家大娘子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她这一来一走,我的肚子就不舒服起来了。 这可是我盼了那么久的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罢休。 再说,若是她心中无鬼,怎么会跑去躲起来,让我们上下一通好找……王爷,您可一定要替我作主啊!” 褚煦君起身,立在二公子赵诚的身边:“郭美人,小女问心无愧。不知大夫对于美人早产的说辞是什么,小女若是真对美人下手,那导致美人身子有碍的又是何物? 是美人屋中早已点燃的浓香艾草,还是美人所说,不知道这王府何人给你下了东西,赖到了小女头上。” “王爷,你看看,她好大的胆子,竟对残害我腹中胎儿一事毫无悔意。 褚家大娘子,原本我也只是想,你年纪轻轻,可能不小心带了什么不利于养胎的物件在身上,才害得我一时身子不适。若是你知错能改,我便也就此揭过。 谁知你不认,转头跑了就罢了,竟在王爷面前还如此信口雌黄,肆意污蔑我。看来今日是我不想计较,也不能够了。 王爷,我知道我素来人微言轻,可事关王嗣,便是我不想争,也只能舔着脸闯进来,为我和腹中胎儿讨一个公道。” 这时,卫凌身边的副官,悄悄入了花厅给卫凌递了消息。 少年将军卫凌是中州的守护神,他的副官在王府自是有一定的出入权。 听得汇报的卫凌起身:“王爷,本来这是您的家事。只是属下和褚家有几分交情,不好袖手旁观。现下庞军医正好到外头侯着,他的为人医术您是知道的,不妨让他进来为郭美人诊看看,也好让王爷放心。” 庞军医早年间为贞王爷医过不好言之于口的痔疮,是以贞王爷对他不会没有印象。 果然贞王爷道:“让他进来。” 郭迎迎不肯:“王爷,我这胎一向是让刘大夫看顾,他的为人您也是信得过。反正我只给刘大夫看,其余人我不要。” 王爷仍是哄着:“迎迎乖,若无事便罢了。现在你胎象不稳,多一个大夫看看,不是什么坏事。你不好好躺着休息,走动这么一番,我也不放心不是。” 世子也道:“是啊,庞军医手法高明,在大营里是排得上号的,寻常都请不动他。美人大可一试。” 郭迎迎对上世子赵信的眼,难道这军医是世子的人? 可世子赵信已经把刀对准了二公子赵诚,从她怀有身孕开始,世子便着急了,这已经违背了他们之间一开始的协议。 是你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庞军医乃是妙手回春的外科圣手,突然被告知让他化身妇科千金,一时脑袋也满是黑线进了花厅,对着将军卫凌欲言又止,当着这么多的贵人,也只能硬着头皮给王爷的宠妾隔着丝帕把脉。 庞军医把脉得仔细,除了二公子赵诚事不关己,一屋子的人都屏息等待。 半人高的四方青铜锻鼎的香几乎幽幽燃尽,庞军医这才放下手,起身。 贞王爷:“庞军医,依你看,美人这胎象如何?” “回王爷的话,小人不敢隐瞒。郭美人这一胎,似有早产之症。” “是了,今日美人出了点小意外,先前的大夫也这么说。” “啊?王爷,依小人拙见,美人身子底子虚,加上常年用药,从一开始胎象就不算稳固。这女子首胎向来凶险,美人能坚持到今日还是用了虎狼药的缘故。此胎怕是,怕是坚持不过三月。” “此话当真?”贞王爷方才心中被骗的猜测被落实,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耿直军医这才发觉他好像说错话,抹了一脑袋的汗忙道:“王爷恕罪,小人,小人……” 看这情形,贞王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挥了挥手,让庞军医下去了。 庞军医离开前又跟将军卫凌交换了一番眼色,慌得佝偻着身子退下了。 还不如去前线镇守大后方,忙归忙,辛苦得很,但那种日子比这种无形厮杀简单干净得多了。 反正牢中那位也差不多了,回头他就跟将军请命。 郭美人看了世子一眼,很快眸中就盈满泪水,衬得她楚楚可怜:“王爷,王爷,您要原谅迎迎。迎迎也是害怕,我们盼儿子盼了这么久,可他竟是个无缘的,我不信命。迎迎想着定让满天神佛救救他,这才没有先告诉您的。 可本来,本来也都好好的,我……就是今日褚家大娘子来了之后,我才觉得更不舒服的,是她,命格不好,之前褚家就有传言,她八字也冲了自家父母。一定是这样,她也跟我相冲,跟我们的儿子相冲……” “迎迎,你,你大抵是疯了。以往你也多任性,本王看你年纪小,不允计较,可这是王嗣,你竟拿她冤枉无辜之人。是不是见瞒不住了,想随意栽赃人,又正好看褚家大娘子不顺眼,就拿她出气? 迎迎,本王念你出身微弱,本性良善,想来对他人也会多几分宽容。可这才过了多久,你怎么就变了?凡是让你不舒服的,你就要他们消失。迎迎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贞王爷一番诉请,这才转过身来,“幸而没有误会褚家大娘子,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褚煦君眼瞅着大抵是要提赔偿的时候…… 红衣红唇的美人自高阶上起身,笑得癫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良善,宽容……赵正,这几个词你也配说吗? 我是出身微弱,那二公子赵诚呢?他可是您的亲生儿子,您对他,可有半分慈父的模样?” 红衣美人自高阶飞奔而下到二公子赵诚的身边:“二公子,您受苦了。迎迎来迟了,今日,无论发生什么事,迎迎都会保护你的,你别怕,你别怕。” 二公子赵诚:…… 我本来也不怎么怕。 倒是你这么突然过来,我开始有点怕了。 057.烟波 057.烟波 世子赵信是现场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美人,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对父王如此不敬?” 疯批美人露了面目,继续开咬:“哈哈,这就不敬了吗? 赵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答应过我什么?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对二公子动手,那现在为什么他会跪在这里?你说啊?!” “美人,你累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红豆酥我会让人送去,你要记得用。用了就早些睡下,我和父王很快会去看你的。” 这对父子,一样的说辞。 贞王爷回头,眼神在自己最心爱的嫡长子身上来回巡视了几番,慢慢回到高阶上,落座,双手置于膝上。 许久,在世子已经要暗示仆人将郭美人拖下去的时候,贞王爷毫无预警将案几上的玉质镇纸扔到了世子的脚下,一声怒吼:“说!迎迎,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保阿诚下半生无忧。” 上好的白玉卧虎镇纸在铺就的金雀花黄地毯上滚了几圈,发出几声闷哼,终是裂开了缝,安静躺在地上,不再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力。 世子赵信被吓了一跳,继而整个人冲向郭迎迎,被大步一跨的卫凌一把抓住:“世子,王爷说了,他要听。” 玄衣男子冰冷的声音在赵信耳边响起,他整个后背一时都泛起了疙瘩。 这个强大的男人,从来都讨厌他。 郭迎迎依旧围在二公子赵诚的身边,她转过身来:“王爷,这话你问问二公子,他的下半生安宁居然要靠我说出真相来换,他的心里会好受吗?” 二公子赵诚已然有些傻眼,小脸煞白,原来美人郭迎迎到西三阁的时候,居然还挺正常的? 看现在这个样子,多吓人啊。 他是真的想回幽州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锦儿妹妹,昨夜连告别都没有说上一句,想来她要担心自己了。 “父王,您……” “闭嘴。”贞王爷冷冷道,“迎迎,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阿诚当年救下了你,将你带进王府,于你有恩。你到底还是知恩图报,这么多年,依旧记着这份情。” 不提往事还好,一提郭迎迎的眼睛都红了:“迎迎怎么会忘记,那年的冬天是那样的冷,若不是二公子,这世上早没有了我,什么王爷的宠妾郭美人。 可有时候,我又多么希望,我能在那个冬天就这样死去,这样我就不用遇上你们。所谓的达官贵人、王孙贵胄,私底下面目有多么丑陋。就这样,也配跟我提良心? 王爷,你的眼里只有世子,二公子不过是病了,没来参加我成为妾室的晚宴,你转头就将他打发去了幽州。 你有没有问过他,想不想去幽州?你从二公子身边将我带走的时候,又有没有问过他的意愿?” “迎迎,都是过去的事了,多说无益。” “不,我要说。 世子爷,你爬上我的床的时候,是不是说过要帮忙将二公子接回中州的话,你都忘了对吧? 毕竟这事已经有些年头了。 不然你不会在我告诉你,我怀有身孕的时候,你说,若有万一,就把这胎安在二公子身上。 世子爷,你什么都有了,二公子他有什么?你竟这么容不下他? 若不是我,你又怎么能够让林二听命于你,如何暗地里勾结黑山匪徒,让他们替你做尽那些肮脏的事,你说对吧?贞王府世子爷赵信。” 世子赵信挣扎得厉害,奈何逃不出卫凌的强力掌控:“郭迎迎你疯了吗?父王,你不要听她乱说。她这显然是对二弟余情未了,为了救二弟她什么鬼话说不出来。 她勾结林二,连结黑山匪徒,替二弟办事,还为二弟怀上孽种,到头来,竟然要将所有事情栽赃到我的头上? 郭迎迎,你以为没了我,赵诚他一个贱婢生的庶子就能当上世子吗?你做梦,就你今天如此胡攀乱咬,我敢保证,你都看不到二弟的死期,因为你一定会死在他的前头!” “世子爷以为迎迎会怕死吗?死难道会比我现在炼狱一般的生活还要更可怕吗?”郭迎迎伏下身子,跪在二公子赵诚的面前,“二公子,在那冰天雪地里,我得了雪盲症,瞎着眼流着泪跟你进了王府。 醒来后,我想,你是一个好人,以后我会在你的身边,当一个好丫鬟,伺候你,这样过一辈子就很好。 可惜,都是因为我这副皮囊……” 红衣红唇美人抚着自己的脸,鲜红的长指甲压在她敷了厚厚脂粉的惨白脸上,留下令人心惊的印子:“二公子,我不曾奢望过什么,出身低微是我的命数,就算被王爷看上,我也无力改变。 再后来,你,世子爷,想要王爷身边有人替他吹一吹枕边风,探听王爷的一举一动,为此你不惜以己身入了瓮,亲自伺候我这个低贱的下人,午夜梦回,想来世子爷应该觉得很恶心吧? 我也觉得很恶心,恶心得我有一阵子什么都吃不下。可那时候二公子已经上了马车,去往幽州那穷山恶水的地方。 世子爷说,你会派人去照顾二公子,也会想办法在王爷面前让二公子早些回来。我信了,我信了啊…… 后来你探听到林二有路子可以跟黑山匪徒取得联系,你用王府大管家的职位威逼利诱,但林二都不肯答应。 可林二他有软肋,他喜欢美人,他也喜欢我的这副皮囊。 你又让我去骗他,你说这样,你就能更快让二公子回来。 林二很快答应了我,居中为你传递消息,很快黑山匪徒和幽州的人迅速发展成为了你的地下势力。 世子爷,你是不是奇怪,我怎么会知道?是你说的呀,你知不知道,你会说梦话? 好几次,你说,什么幽州的矿,黑山的钱……” “闭嘴,闭嘴,你这个疯女人!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世子怒吼完,察觉一室寂静,他看向贞王爷,“父王,父王,她都是胡说的,她没有任何证据,你看她刚诬陷了褚家大娘子,毫无理由,现在她转头就来诬陷我。我看她根本不是怀胎,而是心怀鬼胎……父王,孩儿冤枉啊,冤枉啊……” 站在听众的角度,褚煦君心想,郭迎迎给的细节确实很足,多到她第一次主动打开系统,和冷冰冰的声音一起吃瓜吐槽。 但世子说得没错,郭迎迎这些话听着让人心惊,但没有任何证据,只凭她寥寥无几的信誉,显然不足以让人取信。 便是她说的自己怀了世子赵信的孩子,便是在现代这么早也验不了DNA,何况这胎压根不可能生下来。 少年将军一手轻松制住世子,在此时抬头对着黑脸王爷道:“王爷,方才庞军医来报,林二救不活,但可以用药吊一口气,他此时就在外头。” 058.证人 058.证人 在卫凌身前的世子闻言,脸色一下转白,继而转青又变成黑色:“卫凌,你定要这般与我作对,故意骗我,说林二他死了……” “可怜,我都想提醒他,这林二人还没抬进来开口指认谁,他这就着急上火了?为世子点蜡。”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1。”褚煦君冷漠跟评。 卫凌只是抛出林二尚未死无对证,世子便这般如临大敌,跟二公子赵诚置之事外的冷漠模样形成鲜明对比,在场谁不明白哪个才是真的心中有鬼? 但眼下没人会提醒这个自恃父亲宠爱的草包世子。 瘦弱、破败的林二被抬进来,出气多进气少,眼下还清醒,也只是回光返照。 他睁开眼,眼睛里也只看得见那个夺目的红衣美人:“美人,他们、说,你、有、身孕?可、安好?” 不会吧? 郭迎迎难道还真的亲自上阵去骗林二吗? 她这一胎,从一开始,自己都不是真的想要。 贞王爷膝下孩子已经够多了,也早早选定了继承人,除了哄掌中美人开心,这一胎他不可能真的上心。否则在听说褚家大娘子疑似动了手之后,都不会如此平静,还宴请她。 至于和郭迎迎有染的世子赵信,一听说居然结出了恶果,第一反应是如果事情败露,就要推给自己的亲弟弟。 郭迎迎真正的心上人二公子赵诚,胆小的他一向躲这个已经成为自己继母的女人躲得远远的。 到头来,真正关心郭迎迎身子的人,居然是最不可能的后院管家林二。 而现在,这个唯一对郭迎迎真心的人,已经快死了。 红衣美人神情冷漠:“林二,你的时间不多了,说你该说的话便是了。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林二闻言,神色黯然,但并不动怒。 好家伙! 作为钓系美人的郭迎迎,她在二公子赵诚面前是清纯受害者,在老王爷面前是娇俏矫情盛宠美人,面对世子则曲意逢迎,转头就是一刀。 而在林二面前,反而是最清冷无情的姿态,却把人掌控得甘愿为她赴死。 不得不说,这真是拿捏了。 这样一个浑然天成的海王,最终还是败了。 林二喘着气:“王、、爷,恕、小人、不能、、起身、行礼。” “无妨,林二,念你在王府侍奉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要你说出实情,本王会留你,全尸。” “谢、王爷成全。林二、苟活、至今,便是为了、能说出,那个人……”林二涣散的眼神里满是尖锐的恨意,“卫、将军,对、不起,我、、骗了你。指使我的、从来、不、是赵诚,而是……世子、赵信。” 高阶上坐得笔直的贞王爷,身形不觉一萎,到底还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哪怕他的心里其实能推出真相,两个儿子分别是什么样的货色,作为父亲的他心里很清楚,只是他真的不希望那个人是自己最心疼最支持的嫡长子。 “你撒谎,你骗人!”世子赵信尤在挣扎。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林二已经泰然:“是,我、一直、、撒谎。只有、现在,说了、实话。卫、将军,有人、会、找你。王爷,您、信、、我……” 说完,林二咯血不止。 血腥味弥漫花厅,染红了他身下的地毯。 林二果然留了后手,想来那便是他瞒着世子留下的证据。 这样心思深沉的人,竟着了郭迎迎那样浅显的道。 可见,千金难买,一个愿意。 林二咯得命悬一丝,听得所有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他伸出右手对着郭迎迎的方向道:“美人,你有、没有……哪怕、、一点……” 郭迎迎冷道:“没有,一点都没有。你死了这条心吧。这辈子没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可能。我压根不想遇见你。” “好、好。”林二闭上了眼,神情平静。 庞军医迅速将人抬了出去,再次远离这可怕的是非之地。 可吓死庞舅姑老爷了。 林二出去了,留下一室的血腥和腐败气息。 花厅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安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贞王爷缓缓道:“阿诚,起来,扶郭美人去坐好。”语气仿佛只是家宴上的寻常对话。 可二公子赵诚哪敢碰蛇蝎美人一下,只是缩着身子,恨不得现在有洞可以让他钻进去,慢慢挪到了褚煦君下头的案几内。 郭迎迎更是无动于衷,继续无力跪着。 王爷也不甚在意,往他的右侧,看了卫凌一眼。 卫凌早在林二暗示他可能有证据的时候就放开了世子赵信。 只是世子失去了支撑,反而滑落到地上,摊成了一片泥,再无力撕喊。 贞王爷长叹一声,语带哽咽:“唉……说到底,是本王不中用。今日让你们见笑了。 褚家大娘子,迎迎让你受了委屈,贞王府合该给你一个说法。只是今日家事繁冗,不如改日再到褚家致歉。” 这便是要关起门来,收拾残局了。 “ohh,no,nonono……这怎么能不给我看个结局呢?宿主,你别走,求求你了。嘤嘤嘤呀……” 不只是脑海中的系统苦苦哀求,褚煦君也蓦地被憋了一口气,前头那样多的好戏,都不介意让她大喇喇在这看了,怎么这会儿就要赶人了? 褚煦君朝卫凌递了一个眼神。 少女摆脱了嫌疑,眼神灵动而闪耀。 沉浸在思索林二的证据会是什么的卫凌一时愣了神。 下一秒,他听见少女昆山玉碎如银铃般的声响:“王爷,言重了。既然补偿未定,小女一时也想不起需要什么。不如今日便先记下,将来可以请王爷答应小女一件事。王爷放心,绝对在公序良俗之内,不会让贞王府为难。” 见识了半响违法乱--伦的情形,也难怪小丫头开口就带上了“公序良俗”,这无疑是让老王爷心头更加一堵。 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娘,敢向他提什么样的请求,贞王爷无力道:“那便应了褚家大娘子。” “哼……”红衣美人嘲讽出声,“过来人奉劝褚家大娘子一句,这赵家人说的话,应的诺,轻易别信。回头可是要遭罪的。” 059.诛心 059.诛心 “迎迎,别闹。”贞王爷仍是哄小孩子的语气。 只是在这当下,褚煦君脑门突然一激灵。 堂堂掌权王爷脾性竟好成这样,他捧在掌上娇宠的美人被自己最心爱的儿子……碰了,而这美人心上还记挂这他另一个儿子,为了心上人不惜在这对父子间各种背叛,便是腹中胎儿亦可随意欺瞒。 到了这份上,贞王爷赵正的语气仍是这般“平和”,可能吗? 上位者的“涵养”好成这样,是不是不太对? 除非……在他心里,这个宠妾已经不足为重,相当于是一个死人了。 蛇蝎美人,褚煦君自然是想敬而远之的。 只是从现代过来的她自有一套守法公民的价值观。 林二作为内应,受到了应有的处罚,哪怕在她的面前没了气息。 对褚煦君来说,仍像在看电视剧一般,除了味道不好闻,不算冲击。 郭迎迎的行事虽然为人不齿,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也确是可怜人。 哪怕现代对孕妇都还能有个缓刑,可在贞王府,郭迎迎眼下已经没有了活路。 其实她从一开始是有别的选择,只是最终走错了路。 红衣美人笑得凄楚:“我闹?要是我早一点闹就好了。 当初在王爷要我做妾的时候,我没有闹,在世子爬床的时候,我没有闹,让我去找林二的时候,我也没有闹…… 现在,我闹了,也已经太迟了。 太迟了……” 贞王爷:“迎迎,诚如你所说,事情有些年头了。大概你也忘了,一开始,我问你的时候,你同意了。 你不是说,你要问问阿诚,或者你要考虑看看,而是直接,同意了。迎迎,这就是你啊。” 杀人诛心。 郭迎迎的面色一下白了,泪珠落下,划过脂粉,留下一道道痕迹,仿佛是面具,一寸寸裂开,变得面目疮痍。 如此这般,依旧掩饰不了她那明媚的长相,勾--人的眼神,斑驳之中仍是美得动人心魄。 她一辈子都想逃离这副皮囊,可她终究还是被这媚相所累。 “阿诚,我问你……” “不,不,不……王爷,我求求你,别!”从一开始疯疯癫癫,破罐子破摔,天不怕地不怕的美人,现在却满脸恐惧。 便是事不关己的二公子赵诚这时也有些不忍。 贞王爷:“阿诚,你带迎迎回来,从始至终,你对她可否有任何情意?” “父王,我可不可以不回答?”二公子赵诚还是心软了,到底是他将人带回来的,才有后续这些可怕的事情。 他不说,就是了。 可赵诚不知道的是,这句“不回答”成了击垮郭迎迎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感觉到身下有一股控制不住的热浪,奔涌而出。 她当然知道赵诚的答案,所以在老王爷开口的时候,她从未想过要去跟二公子提,她有什么资格? 她是自愿成了贞王爷的宠妾,因为她根本就不爱老王爷,可越是这样,老王爷越是在众人面前做出宠爱她的模样。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便是她嫉妒去了西三阁的所有女人,过去装疯卖傻胡乱说话,许是说得多了,最后自己都信了。 在日益的煎熬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郭迎迎迷惑了自己,她和二公子赵诚互相有意。 只是二公子表面光鲜,实际上过得并不如意,被父兄迫害,所以才没有办法“救”她。 没有关系,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贱民,她能帮到他,救他出幽州。 你看,他这不是回来了吗? 现在他说,他不回答…… 他甚至连一个正面的回应都不肯给。 便是否定的答案,也比无关紧要的陌生,来得更在意一些。 原来,二公子赵诚的眼里从来就没有她,当年他只是一时心散,就当是抱回来的一条小猫、小狗,哪里会记挂在心上? 是她贪慕救命恩人、富贵公子的纯粹、美好,无端生了妄念。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欺欺人。 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习武之人,五官敏锐。 卫凌很快闻到了另一股血腥味,发现来源后,第一时间看向了褚煦君。 郭美人现在真的出事了…… 哪怕方才贞王爷已经确认褚家大娘子是无辜的,可上位者处置难免牵连。 卫凌摸不准现在贞王爷对内帷之事的行事准则,一时没有做声。 褚煦君察觉不对,出声道:“美人,你在流血……” 贞王爷仿佛刚看到一般:“管家,让人送美人回房。既然大夫都说她胎象不好,这胎就不安了吧。” 这便是不保的意思了。 无论什么样的年代,女子生产都犹如走鬼门关,在古代自然益甚。 郭迎迎这胎确实让人一言难尽,但若是她因此伤了根本,最后害的也是自己。 她会得到她应有的惩罚,但褚煦君见不得是这样的手段。 物伤其类,褚煦君疯狂朝二公子赵诚使眼色。 赵诚从案几上起身,欲言又止。 郭迎迎疼得浑身无力,几乎要失去意识,唇色开始发白,她带着破碎的笑容对着赵诚道:“二公子,呵,我是不是从未问过,你在幽州,过得如何?” 她一直觉得二公子赵诚被“发配”幽州是为自己所累,自是不可能问这个问题。 赵诚的眼眶不知道为何也湿了,但他生性豁达,笑着道:“幽州挺好,那儿的人喝酒尤其爽快,还有烤羊肉和馍馍都特别地道好吃,你去了也会喜欢的。除了有时候想家,也没什么。” 这些话,赤忱真心。 二公子一贯如此,便是受了亏待,也从不曾放在心上。 他一直是一个知足、自洽的好人。 不知足的人,是她,不能自洽的人,是她。 是她这颗妄想攀附这份美好的心。 现在,她可以走了。 郭迎迎十分顺从跟着仆人们走了。 仆人们心想,都到这份上了,也是该安分安分了。 如今胎儿没了,还失去了王爷的欢心,从前她跋扈任性,得罪的人可不少,挨过了这一关若还有命在,怕是也得在这王府小心再小心做人了。 说不定还不如他们这些奴才。 褚煦君想跟上去看看,卫凌摇了摇头,开口道:“王爷,属下这就寻来林二的证据呈上。” 贞王爷摆了摆手,神态在瞬间似老了十岁一般。 褚煦君总算跟着卫凌出了这个困住她一晚上,好戏不断上演的花厅。 踏出高高的门槛时,褚煦君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世子赵信仍犹如烂泥一般瘫在地毯上,身旁是那个裂了缝的白玉卧虎镇纸,泛着幽幽冷光。 060.窃贼 060.窃贼 卫凌送褚煦君回去已经是掌灯时分。 褚煦君望了望天,原来尚不到深夜,她一身堇色曲裾已是不觉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来贞王府这一趟漫长犹如半生。 看着少女失了往日的神采奕奕,坐在马车内的玄衣男子,内心一时被自责湮没,没有开口。 从王府到街上,皆比往常热闹了些许,多了不一样的东西,褚煦君一时不明,掀开车帘,疑惑出声:“怎么他们都在挂彩线?” 见少女居然还有心欣赏沿街变化,也没有怪罪不想理他,卫凌心下莫名松了一口气:“端午将近,那是辟邪的五彩丝线。等到了日子,河边还会有龙舟比赛,热闹得很。” 褚家掌家的二叔母向来待大娘子苛责,看她新奇的模样,想来从前很少出门,竟不识这些寻常孩子都了解的习俗。 卫凌自是清冷的性子,只是家中嫡妹最是爱在节日里扎堆,他不得不跟随保护,久而久之,多少知道了一些。 对现代社畜褚煦君来说,所有的节日等于“加班”日,便是难得不需要加班的日子,她最多也就是刷刷某圈,“云过节”了事。 我国古代有许多传统习俗已经湮灭,来了这没有“夜生活”和社畜日子的古代,褚煦君顿时生了兴致:“那到时候天热,做一点冰饮出来卖,肯定热销。” “什么冰饮?” 一路上,褚煦君开始跟卫凌描述,硝石制冰的奇妙。 顺便让他帮忙研究如何获得大量硝石,本书第一男配,不用白不用。 卫凌已经不是候选人一号了,以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揩得到油,得趁现在。 ********* 到了褚家,褚煦君准备下马车前,卫凌才道:“今日,让大娘子受惊了。” “还是托了卫将军的福,小女才能安然无恙到家。”褚煦君笑容灿烂清透,带着一丝亲近。 玄衣男子看得眼热。 原本想,这么晚了,见大娘子未归,褚家人一定很急。 但门口除了正常的守门人,并无其他。 卫凌心下觉得有异,又不想显得唐突,委婉道:“卫某今日在你父母面前夸了口,谁知竟食言,实在心中有愧。天色已晚,待明日某定上门致歉。还请大娘子告知。” 褚煦君抿嘴一笑:“这两天要来我家致歉的人,实在是有些多了……” 卫凌看着面前这个善解人意的堇衣少女,内心有一处益发柔软。 她从方才在马车上便察觉自己情绪不对,一路哄他到现在,便是不想让他内疚。 这样德容兼备、聪慧有趣的小女娘,看来他们之间的缘分可能会比卫凌自己原本想的要深一些。 “还有证据在等着将军,今日确实晚了,明日待将军来了,再告诉我关于他们后头的事吧。” “好,我会的,明日见。”玄衣男子嘴上说着,挺拔的身子仍是一动不动。 清冷如皑皑高山雪的面容,在连续奔波下,也染上了几许烟尘,鬓边散乱的发丝为少年添了几分不羁。 他一身红缨木仓驰骋天下,年少得名,至今已是戎马之名在外。 在明暗光影之间,男子锐利而明朗的脸部线条尽显,扑面而来的少年感,清澈见底。 少年将军常年铠甲披身,单看长相,实则书卷气清隽而立。 放在现代便是一张风靡校园的初恋脸,再加上他武艺超凡的伟岸身姿,这样的男子,难怪整个中州的老中少女娘都为之疯狂。 已经告别的少男少女,却在门口互相看痴了眼。 将军身后的灰衣黑冠矮个侍从脸色早已挤眉弄眼,变得十分丰富,恨不能立刻跟人分享。 少女回过神,要了命,她一个现代母胎单身的女青年看比她真实年龄小得多的小狼狗竟迷了眼。 褚煦君下意识摸了摸泛红的脸颊,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穿过前院账房的时候,褚煦君再次看到一扇小小的窗,“啪”地一下又关上了。 有什么东西掠过了脑海,一闪而过,褚煦君来不及抓住它。 堇衣女子越走越不对劲,虽然她在褚家一贯没有排场,但今日不同,她这么久未归,阿父阿母不曾寻她,本就奇怪。 连喜妹都没有到门口咋咋呼呼迎她,就更奇怪了。 唯一能解释的便是,家里出事了,他们顾不上她。 可府里现下看起来还算平静。 心头不安,褚煦君加快了脚步,穿过大理石桥和已经结出花骨朵的莲池,到达有虞阁。 抬头见阁内有光,褚煦君心下略定了几分。 推开木质大门,进了屋,看见的却不是熟悉的家人,而是一张蜜蜡色的脸蛋。 董芙,老太太娘家的孤女。 这么晚了,她在这里做什么? 褚煦君往常不喜欢太多人靠近有虞阁伺候,除了喜妹,便是洒扫丫头也只能在她出门时,入内打扫整理。 有虞阁地势微妙,且只有一个出入口,是以褚煦君不太担心安全问题。 方才她回来时候见入口栏杆处无人把守,看来和董芙脱不了干系。 今日褚煦君在贞王府差点被剥了一层皮,疲惫之下眼下她的耐心实在有限。 “这不是芙儿姐姐,但凡姐姐脸色再暗个两层,我都发现不了你了。” “褚煦君,你!”董芙被发现,本就慌乱,一时被褚煦君嘲讽,更是气结。 忘了,董芙不似其母吕琴琴能说会道、巧言令色。 碾压局。 “芙儿姐姐,这么晚了,你独自一人在有虞阁做什么?” 按辈分,其实褚煦君当敬董芙是表姑,只是寡妇吕琴琴存了心眼,她们年岁本来相差不大,褚府一直以姐妹相称,久而久之外头人也跟着认定她们更像“姐妹花”。 吕琴琴老成,知道无论什么世道,女子永远是越年轻越吃香。 董芙:“谁说我一个人的,还有丫头小渠,你没看见吗?” “噢……小渠你怎么跟芙儿姐姐呆久了,也快差不多一个色了。我还以为你是莲花灯台,怎么光站着不出声?” 若说喜妹是丫鬟里的大力单纯牌,那么小渠跟在董芙身边向来拿的是无知跋扈牌:“我家女公子过来拜访大娘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寻不着人,我们……我们这都准备回去了,恰好大娘子你就回来了。” 褚煦君眉眼一转:“偷偷进屋,正好被主人撞见。芙儿姐姐,你莫不是来有虞阁偷东西吧?” 061.画押 061.画押 有虞阁一楼四方立柱上各有一颗硕大圆润的夜明珠,在暗夜里散发着幽幽的亮色。 褚煦君穿书后,除了头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的婚约,大部分时候确实养尊处优。 按照古代贵女们的配置,从擅长针织刺绣到熏衣驱虫,精通庖厨到力壮山河,前后需有二十名婢女才算班底齐全。 有虞阁里设专门的掌灯婢女,褚煦君连火折子都不曾碰过。 夜明珠不比现代的节能灯,光线隐晦朦胧,褚煦君日益习惯,借着光亮在自己惯用的美人榻下落座。 再过阵子,她定要打造出后世的一整套家具,长期跪坐对双腿实在是极大的负担。 作为有虞阁主人的褚煦君越是自在,站在青铜莲花鼎炉旁的董芙越是忐忑。 褚煦君说得没错,董芙确实是来“拿”东西的。 她眼馋有虞阁的一切,不是一天两天。之前褚煦君被八字不合逼出去的时候,她便搜刮了不少好东西带回自己的晴乙舍。 便是吕琴琴见了,说了句“行事小气”便也拿那些东西端详,末了吩咐她多找找一些褚煦君个人的物件,回头也许有用。 自家阿母都不拦着,董芙愈发放肆。 只是褚煦君搬回去之后,有虞阁的婢女看管得愈发严实,今日是难得花连城出了门,连带一家三口。 褚煦君更是从天亮到天黑还不见人影,董芙按捺不住,让小渠将守门的婢女引走,她闯了进来。 褚煦君到底是褚家的嫡女,她回来后,这绣楼不知道又添了多少好东西。 董芙一时差点馋疯了,红着眼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拿。 无奈也只能选择最喜欢的几样藏在身上,谁知要走的时候,被褚煦君迎面撞上。 董芙:“褚煦君,你,你怎么能血口喷人?我不过是发现落了东西,才过来找,你可别胡说。” “芙儿姐姐搬走的时候,阿母可是让人把有虞阁上上下下都清理了一遍,便是有几样,也早让人送回了晴乙舍。芙儿姐姐的东西我向来是用不惯的,就是不知这是落了何物?” “你管我丢了什么,我不想说。” 吕琴琴那样精明的女人,难道没有教自己唯一的女儿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此时,外头两位看护婢女急匆匆赶了回来,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形,眼巴巴瞅着女公子。 褚煦君看了她们一眼。 两人便连忙归位,不敢再乱看,只是耳朵尖都立了起来。 “董芙,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我褚煦君的东西,除非赏你,否则便是扔了,它们也不会写上你的名字。识趣点,自己拿出来,念你初犯,我今天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你不依,我是不知满城有哪家会要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女娘?传出去,你家阿母为你这些年所作的谋划便全化为空了。我的耐心有限……”褚煦君说完,翻身到另一侧的书案,提笔在绵帛上迅速写就。 幸而她这些时日在花连城的监督下,补了不少的隶书。 小渠扯了扯董芙的衣袖,努了努嘴。 丫鬟是有私心的,这事一旦暴露,董芙作为褚家的亲戚贵女,最多声名倒地,可她作为下人,偷主子的物件,打发出去还是处罚轻的。 二夫人并不慈和,她的小命还能不能有另说。 董芙见状,只好跟小渠开始一样一样往外掏。 褚煦君听见声响,转过头,又继续提笔在绵帛上添了几笔。 足足有一刻钟,董芙旁边的小案几都要装满了。 这个时代的物件不小,玉璧、钗环、字帖……,甚至连招招和拱拱的陀螺和弹弓,董芙都取了。 “过来。”褚煦君没再多言,“自己按。” “什么意思?”董芙看着褚煦君推过来的红色颜料,反应过来后,眼睛瞪得老大,“……褚煦君,你别欺人太甚!” “看来芙儿姐姐是想把这件事让大家都知道,那我也不是不能帮忙。”褚煦君准备抽回绵帛。 “小娘子……”小渠出声。 不用自家的丫鬟提醒,董芙一把拉回绵帛:“我按。” 褚煦君动作迅速收起绵帛,现代社畜,凡事留个证据,回头好办事。 董芙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留了个把柄在褚煦君这里,越想越气愤的她,转身给了小渠一个巴掌:“贱婢,你方才怎么没劝劝我?” “小渠捂着自己的脸颊,十分无辜。 “用不着在我面前如此作态。”拿到证据,褚煦君着急去朝晖堂,不想再多浪费时间。 董芙反应过来:“褚煦君,你可真是一个好姐姐,自家亲弟弟出了事,你还在外头晃荡了这么久才回……” 褚煦君回身,清凌凌的美目看向董芙。 那是一双生得极好的黑玉水眸,眼睫毛又长又密,不说话低着头都能形成一圈阴影,忽闪忽闪令人艳羡。 此时这双漂亮到极致的杏眼,眼底如古井无波:“滚。” 董芙蓦地心下一惊,不由打了个冷颤,不敢再肆意开口。 从前的褚煦君美则美矣,性情却实在胆小懦弱,面前的人却是灵动清冷,气势不怒自威。 待那对晦气的主仆自大理石桥离开,门口的两个婢女连忙过来跪下:“女公子饶命,我们是被小渠引开,说是朝晖堂出了事……去了知道是被骗了,连忙赶了回来,才,才……” 褚煦君打断她们:“可知朝晖堂怎么了?” “说是六公子好像伤着了,奴婢没有打听清楚。” “罚没月银,撤岗去洒扫三个月。”褚煦君留下处罚,赶往朝晖堂。 ********** 董芙一路哭着回了晴乙舍,半响才等待自家阿母吕琴琴自外头回来,连忙向她哭诉。 吕琴琴每日雷打不动外出,向来晚归。 她在褚家地位尴尬,二叔母程蓉也管不到她,是以她行迹自由隐秘,连董芙都不知道她的去向。 吕琴琴骂道:“糊涂!” 董芙:“可要是不拿出来,她搜出来了怎么办?” 吕琴琴:“便是搜出来,只要你不承认,阿母自有别的法子为你辩解。现在你画押留了证据,届时褚煦君她拿出来,便是铁板钉钉,再难开脱。” “都是小渠,她……” “还想推到别人身上?蠢货,怎么你就半点没有继承我的一点皮毛,跟你那个早死愚蠢的阿父一模一样。气死我了。” 董芙:“那朝晖堂出事了,我们还要过去吗?” “程蓉压根不是花连城的对手,我们就不过去了。”吕琴琴喝了一顿菜羹,半天,放下酒爵,忽然道,“不对,褚煦君怎么会那么迟归?今天贞王府一定出事了,得查查。” 062.烫儿 062.烫儿 朝晖堂如今在花连城和褚煦君的打理下,又往后扩建了三间小院。 前儿个趁着春日,植了许多高大的果树和蔓延的藤萝过来,有些生命力顽强的在这个夏日已渐次开出了白色、黄色的小花,满满当当,清清雅雅,暗送幽香。 僻静反而成了朝晖堂极大的优点,颇有几分意境,愈发有了家主院落的风范。 眼下这处安静的院落,方乱了一阵,才安顿好小六的伤势,一群人聚集在中堂,彼此面色都不好看,案几上的酒是凉的,菜也是凉的。 褚煦君到的时候,正好撞上了这一番场景。 褚夏和花连城的怀里各拥了一个正在酣眠的稚子,是老四褚恭和老五褚俭。 花连城朝着自己女儿歪了歪头,褚煦君便朝着她走去,偎在了她的身边。 上位坐的是老太太,她阖着眼,仍是一副不想管、不想看的样子。 对面是脸色又红又黑的二叔和脸色苍白的二叔母。 二叔褚秋最先打破寂静:“氲氲回来了,可用了夕食?” 褚煦君这么迟未归,二叔母居然没有先发难她,难道是上次二叔的打压效果卓群?亦或者今日又是她出手搞出了什么事? 花连城没有让褚煦君回答,而是一顿一顿拍着怀里的褚俭,低声道:“小六烫着了,你先进去看看他。” 褚煦君皱眉,又看了屋中所有人一眼,便宜阿父褚夏的脸色也十分糟糕,位置朝着花连城,还靠后了几分。 得先知道具体情况才行,她依言起身进了暖阁。 乳母抱着小六,轻声哄着,孩子刚受伤,显然睡得不安稳,粉糯糯的小脸,眉头紧紧皱着。 阿竹见是女公子,拉着她过来指着小六细嫩的胳膊,显然气得不轻道:“腌臜烂心肠的毒妇,竟趁着主公、女君和女公子不在,硬闯了进来,使了手段,用热水伤了六公子,他还这么小,还不足岁,她怎么下得去手?黑心黑肺的玩意儿,该她万事不遂意,早早扫出门去,破落挨打才是……” 褚煦君还是第一次听阿竹骂起人来一个脏字不带。 乳母显然也哭过了:“女公子,她是仲夫人,硬说我给六公子备的牛乳不对,非得马上出去换,其余屋里的人也被她指使走了,剩她一个人在屋中。 女公子,我很快就赶回了,可快进屋时候就听见了六公子的哭声,呜呜……”乳母没忍住落泪,又怕吵着婴儿,连忙收住。 阿竹也哄了哄乳母,今晚还不知道要怎么挨,婴儿疼起来时候乳母的汁水还能给小六儿抚慰。 褚煦君低头查看了小六的伤,婴儿白皙细嫩的半截小臂都上了药,单是看这么大范围的包扎,便知道伤得不轻。 婴儿最是娇贵,寻常用药都要斟酌半天剂量,何况这个时代的孩子存活率低得可怕。烫成这样,一旦后续炎症引起高烧,小六很可能就这么没了。 褚煦君便是系统里有一堆药也不敢随便给这么小的小六用。 虽然是穿书后的便宜弟弟,小六儿也是褚煦君努力救回的宝宝,褚煦君一时还顾不得心疼,只是怒火中烧。 在贞王府受了半天委屈,也不曾失态的褚煦君这时直接掀开缦纱冲了出去:“二叔母,小六他这么小能得罪你什么,你竟要害死他?他可是你的亲侄儿!” 二叔母程蓉连忙否认:“氲氲,你别胡说,我怎么可能想去害一个婴儿呢?” “不然小六这样严重的伤势是他自己动手烫了自己吗?” 小六不足周岁,这话自然是讽刺。 褚煦君在外头自然会被要求得体懂礼,这是在自家中,眼看自己的弟弟被害,她作为疼爱弟弟的姐姐,便是一时冲撞也可以用年纪小糊弄过去。 眼下的情况反而是花连城不好开口。 这是内宅之事,褚夏不好出面,再者他也笨嘴拙舌,说不过二叔母那个蛮不讲理的。 至于花连城的顾忌则是碍于掌家人褚秋的体面,他到底还是会维护自己两个儿子的母亲。 方才褚秋已经连声说了一堆道歉,只是见大兄、丘嫂不吭声才不再出声。 而老太太则是被闺蜜张氏劝来看望一下孙子,其他再多的“公道”她也不懂得主持。 一家人,三方势力,形成了暂时的平衡局面。 直到褚煦君的到来,“童言无忌”打破僵局。 花连城将怀里的褚俭转由丈夫照顾,她面色平静对着上阶道:“君姑,夜色深了,今日为了小六叨扰您老人家休息,儿媳真是过意不去。” 张氏意会,很快扶着老太太起身。 依旧满头金簪的老夫人自觉也完全了任务,点了点头:“婴儿娇贵,今夜要好生看养着,若有不对的地方,就到荣和堂唤白大夫过来。”她都舍得将大夫借出来了,应该够了吧? 虽然老太太智商情商依旧堪忧,但她眼下在张氏的潜移默化之下,对长房的心思确实正了一点点回来。 一行小辈起身相送。 除了二叔母程蓉不想老太太现在离去,张开了嘴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老太太在的话,二叔母还能拉着她偏帮自己,若是走了就是留她一人对付这一屋的人了。 如今褚秋已经强忍自己许久,管家权已经丢了七七八八,再多这么一番折腾,程蓉这仲夫人的位置真真不一定坐得稳了。 老夫人庞大的体型走得晃悠悠,到了门口又转过头来。 二叔母程蓉提了一口气。 老太太只是看了一眼自家出落得愈发水灵的小女娘:“氲氲,下回可不许出门这么晚,女孩子家家外头危险,知道吗?”这丫头能笼络来贞王府,从前倒是小瞧她。 “知道了,大母。”褚煦君也想等老太太走了之后,开始“联攻”二叔母,“端午将至,回头氲氲做甜粽给大母吃。” “好,还是你乖。” 老太太出了朝晖堂的大门。 明明是夏日,一屋子的气氛仿佛冻住了一般。 褚秋见小女娘褚煦君这回也完全不帮腔,一时只能再次看向大兄。 花连城上前一步遮挡住兄弟之间的视线连结:“二弟,我理解你的为难。姒娣,我想着你也不是故意要烫伤小六……” 二叔母没想到花连城如此理智,连忙点头如捣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意外,我也不想的。姒妇……” 花连城冷若冰霜:“所以,我更好奇的是,姒娣今日过来朝晖堂,这般硬闯,到底想做什么?” 063.长怨 063.长怨 夜里的朝晖堂很是热闹,虫鸣蛙叫,此起彼伏。 这里三个孩子都不大,便是夏日渐热,也不大用冰。 褚煦君用了一碗喜妹奉上的绿豆汤,一边看阿母开始出招。 喜妹一个下午因为六公子的伤势来回奔跑累得满头大汗,衣裳半湿,现下想关心女公子今日夜归的情形,也只能忍着。 褚煦君身上的热气降了一些,见那头二叔母程蓉已是满头冷汗。 二叔褚秋转头忙道:“对啊,不是让你寻常别出门,你过来干什么?说啊……” “我,我……事情多,一下也忘了,让我想想。”二叔母的眼神乱飘,看见褚煦君,想到了什么道,“我是见端午将至,想着过来跟姒妇商议家里要如何操办的事宜,看看几个小的要不要热闹一番。对,我是为了这个过来的。” 怎么可能?花连城身子好得差不多之后,并不跟她争夺管家权,每日在家休养,连门也不爱出,二叔母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过来跟她商量什么端午过节。 也正是因为花连城都不出门,程蓉才不想放过今日的大好机会。 褚煦君接上她方才焦急的语气,显然还在气二叔母的样子:“二叔母管家多年,不会不记得我和阿父阿母一早就请了马车出门,怎么还特地大老远跑过来朝晖堂找人。” 二叔母心虚:“呵,这个,许是事情多,近来忙忘了,忘了。” 褚煦君仍在戏里,一本正经的语气:“现在二叔许我,账本和牌子都由我拿着。家里人也不多,不知二叔母是忙什么,才特地忘了此事?” 两个“特地”都是在示意褚秋,自己的妻子显然居心不良。 二叔母再次抹了抹额上的汗:“我近来身子不好,记性也差了。氲氲,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褚煦君不为所动,继续抛出细节:“二叔母既然身子不好,怎么入了朝晖堂后,还故意把所有人都支走,也没留个人照看自己?” 这便是花连城让褚煦君先进去探望的目的,方才大家都围着小六,花连城未能单独跟身边的下人获得信息,无法对程蓉一击必中。 二叔褚秋的眼神顿时如箭般犀利,显然程蓉今天这一趟是“故意”的。 二叔母连忙解释:“老爷,不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姒妇没有醒来之前,我就一直在物色好的乳母给小六。后来氲氲自己寻了一个,到底年纪轻没有经验,我进屋后,见乳母将酸了的牛奶还要喂给小六,才让她去换一碗过来。我完全是出于好意。 这咱家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我太久没有照看婴儿,一个没注意,小六扒拉了一旁的热水,这才烫着了自己。是我不够仔细,也没来得及护下孩子,确实都是我的错。 老爷您要罚,就罚我吧,反正我近来受的罚也不少,不差这一件。虽然我压根不知道前几次,是做错了什么……今儿个,倒总算是明白的。” 褚秋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他迟早有一天会被她害死。 为何阿父精明能干了一生,最后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他选了这么一门亲事……阿父,您可害惨我了。 褚秋:“你又来了,回回正经事情没说两句,就能牵扯出一二十句关于之前的事,来胡搅蛮缠。这是你对不起大兄和丘嫂,对不起小六,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二叔母这才转向长房:“姒妇,这婴儿成长总是难免磕磕碰碰,幸好小六还小,这伤处理也算及时,回头脱了皮,相信很快就能长好的。” 褚煦君差点气得又爬起来,被喜妹按住:“二叔母觉得这事不严重的话,反正您也皮糙肉厚的,不如跟着烫一下,让大夫马上给您包扎,养一养,相信很快也能长好的。” 程蓉原以为今日褚煦君只是气着了,刚刚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从前跟她阿父褚夏一个缩头乌龟样的大娘子,突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阴阳怪气,让人很难招架。 二叔母转向褚夏:“大兄,你听听,氲氲这么一个未出阁的女娘,说这样刻薄自家人的话,这往后,哪里了得?” 自病痛中苏醒的褚夏最见不得人说他最宝贝的嫡长女:“氲氲还只是动嘴而已,姒娣你可是动了手的。可怜我的小六,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姒娣你怎么反倒没有半分愧疚的模样,身为长辈,你的慈和在哪里?” 褚煦君母女没想到褚夏今日出息,都懂得还嘴了。 二叔也沉浸在自家大兄居然不是个蚌壳的震惊中。 花连城突然若有所悟道:“所以姒娣你是以为,二弟之前罚你的由头藏在朝晖堂,所以才过来找?你是不是连有虞阁也去翻了吧?你以为,是我说了什么,二弟才让氲氲分着管家,才夺了你的权?” 二叔母程蓉的脸色一下变得非常精彩,白了又青,青了又红,红了又紫。 她其实惯来不是个会隐藏情绪的人,能好好站在这里,都是托了自家丈夫儿子的缘故。 褚煦君很想告诉阿母,还真有人去了有虞阁,但是另一位手脚不干净的蠢东西。 他们不过出门一趟,腹背就有这么几个愚蠢的亲戚在家搞出事情。再这样下去,便是二叔褚秋对褚家贡献卓著,褚煦君都要考虑劝说自家父母,分家。 见程蓉眼下的情形,在场连反应一向最慢的褚夏都明白过来了,连城这是猜中了。 程蓉还真的觉得是花连城“害”了她。 其实这事的源头在程蓉认为无辜懦弱的褚煦君身上,是卫凌为了满足少女想要管家看账的小小愿望,主动、顺便跟褚秋说了两句话。 褚秋知道程蓉不够妥帖,但不知道她不妥帖到那个程度,竟惹来了中州守护神卫凌将军的注意,细思极恐,自然不敢让她再碰褚家中馈。 只是氲氲到底年幼,才让程蓉还管着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 程蓉涨红了脸,终是忍不住冲着花连城道:“是又怎么样,难道不是你做的吗?花连城,从我入了褚家,你几时眼里有过我?若不是你,老爷怎么会越来越不信任我,再这样下去,褚家还能有我的位置吗? 花连城,你出身高贵,有丈夫疼爱,女儿陪伴,儿子们懂事聪明,庄园铺子无数。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不过是老爷为褚家做牛做马,我才跟在身后喝上一口汤,管管几个下人而已。就连这样你都容不下我,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我。 花连城,我受够你了,不过是烫了一下小孩胳膊,就这样不依不饶,难道要我给他一个半大婴儿偿命不成?” 064.撞客 064.撞客 二叔母程蓉尖锐的嗓音在中堂久久响着。 一字一句仿佛被燥热的空气接着,慢慢落地,也落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褚夏怔忪之间还记得捂着怀里两个儿子的耳朵,免得他们被吵醒。 今日小六出了这样的事,褚夏夫妻断然不敢再让一个孩子离开他们的视野。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响起,落到了程蓉的脸上。 那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量,来自程蓉婚嫁十余年的丈夫褚秋。 二叔母便打得身子往后退了数步,向另一侧弯了身子,她捂着自己慢慢发烫发肿的脸,额上滴落汗珠,程蓉:“你打我?” 褚秋忍无可忍:“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我不说,都是为了褚季和褚节的颜面,好让你还能在褚家做二夫人,他们还能一个阿母在。我罚你,是盼你自省,好生规范自己的言行,切莫再犯蠢,做多余的事。 可你,暗生怨怼,因妒将自己的责任尽数怪到了丘嫂身上,巴巴跑来,害了那样小的一个小孩子。半点不思悔改,甚至越演越烈,都怪我,这么久了还看不清你的为人,以为你还有救。 可怜他们,有你这样一个心肠歹毒、恶行恶状的母亲。你害我还不够,还要害大兄他们,是不是整个褚家都要为你陪葬,你就高兴了?” 原本还叫嚣着的程蓉顿时萎了:“老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哪里有这么想过。我做的都是为了你,为了儿子们啊。” 褚秋一个字也不想再听她说,正对着花连城道:“丘嫂,这次害得小六儿烫伤,程氏难辞其咎,我没看住她,也有责任。小六儿的一应医治,都要按最好的来,丘嫂需要什么尽管安排,我这边定全力配合。 至于程氏,便交由丘嫂处置,我不过问。” “老爷,你怎么能把我交给花连城,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老爷,我求求你。不要啊!”程蓉瘫软在地上,哭求道。 这还是第一次,褚秋不是让长房退让,自己暗暗保下他也嫌弃的妻子。 方才褚秋出手掌掴程蓉的时候,花连城还以为褚秋又故技重施,他自己出手了,长房便不好再继续抓着程蓉不放。 看来,这一次,褚秋的心里已经有了进一步的决断。 褚煦君听见了这一巴掌,以她和花连城的性情,都不大愿意为了二叔母程蓉停留,更别提脏了自己的手。 程蓉该打吗?该打。 褚秋和温文尔雅的褚夏不同,他是个能干果敢,深知世间黑暗的当家,当初碍于“孝顺”的名声,早年没跟自己的心上人结成连理,而是顺从褚太公,娶了父亲恩人的女儿。 他想着,自家阿母董氏也多粗鄙,程氏便是一个毫无教养学识的乡野村妇,也不打紧,只要她心性好,其他都是能教的,他愿意为了家族试试。 程氏的生父仁义为医,谁知程氏竟是个黑了心肝的货。 这些年褚秋掌家,气势愈发养得沉稳威仪,可他仍是被自己的婚事所累,疲惫不堪。 程蓉平日里抱怨归抱怨,这是第一次将她的恨意宣之于口,再次刷新了褚秋对她的认知,这一巴掌,褚秋终是出手了。 花连城脸上几乎要露出了微笑。 程氏无德,自入了门,她也受了不少膈应。 但作为夫妻之间的外人,花连城看得很是明白,程氏是真心对丈夫有情。 程氏的心胸狭窄,眼界受限,才怨念丛生,她的眼里装满了自己的郎君,只是她从来不懂自己丈夫的心。她知道自己配不上褚秋,她就算努力了也配不上,越是喜欢,就越是怨得无法自拔,这股恨意生出藤蔓,扎根于程氏的心底,日益生长。 花连城:“二弟,我还要忙着照顾小六。我相信二弟,这次会处置好姒娣。” 褚秋夫妇、褚夏都愣了下。 唯有褚煦君开始整理衣裙,今夜要散了。 见程蓉仿佛要笑了,褚秋很快回过神:“程氏无德,不贤不悌,即日起不再管家,搬进梨园,没有我的同意不得出。” 梨园一向被戏称为褚家的“冷宫”。 程蓉身子仍是发软,她抱着褚秋的大腿:“老爷,花连城都不计较了,你怎能让我到那鬼地方去,我知道错了啊,我会改的,老爷……” “阿季阿节回来的时候,我会让他们过去看你。下去搬吧。” 这是威胁,若是程蓉再闹,她会连自己的两个儿子都看不到。 程蓉被外头的武婢拉了下去。 褚秋:“氲氲,你二叔母不中用。丘嫂身子还弱,接下来便要辛苦你了。有什么需要二叔帮忙的,尽管开口,不要客气。大兄,我不打扰了。” 说完,这个高大沉稳的男子转身离去,背影写满了无力呻--吟。 褚煦君唤道:“二叔慢走,喜妹给二叔送一碗绿豆汤。” 喜妹哒哒去了。 褚夏在妻子的眼神示意下,和仆人一人一个抱着褚恭和褚俭,进了寝间安置。 褚煦君还想跟着花连城进去一起照顾小六,被花连城按下:“你今日在外头必定事不少,小六这儿有我。你刚接全部管家权,明日且还有得忙。先回去洗漱休息。明儿个得了空我们再谈。” 今天对褚煦君来说,确实尤其漫长,她点头道:“今晚先不回有虞阁了,我住隔壁东院。” 花连城一听便知:“有虞阁想来也遭了事,让仆人先收拾一番也好。早知道你看上了东院的樱桃树,一贯给你留着。” “东院难道不是阿母生阿父的气时候,给自己留的地方?” “尽胡沁。”花连城笑骂,看着女儿出门。 还能打闹,看来贞王府的事氲氲也解决了。 从前女儿顺从乖巧,没有一点主意,花连城总担心以她的相貌将来很难保住自己。 如今女儿聪慧伶俐,作为母亲的她同样还是放心不下。 花连城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 小六一夜睡得不安稳,几个大人都不敢睡过去,迷迷糊糊天亮了的时候,花连城刚传了早膳,便听见外头来报,说一早褚家门口就立了两辆气派典雅高贵的马车。 两位男客,要找的都是褚家大娘子褚煦君。 065.千丝 065.千丝 朝晖堂东院,温馨小巧,布置都是花连城小时的闺阁模样,一草一木都有章法。 褚煦君本以为自己今夜无眠,但昨日行程过于丰富的她很快睡着。 一夜多梦,凌乱无序,力不从心。 醒来,她直摸着脑袋瓜,低声喊疼。 一旁难得让女公子同意她守夜的喜妹一骨碌爬起,摸了摸女公子的额头:“不烫啊,女公子你昨日是不是在外头喝酒了?” 褚煦君伸出手指头:“……就三滴。”这都倒的话,那她还想用这副身子练武强身的计划还能有希望吗? “想来是累着了,要不奴去请白老先生过来看看?”自从白老先生救下了褚夏,喜妹一直当他是“神医”。 “别,小六伤着,别让阿母再担心了。我没事。” 花连城身边李嬷嬷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女公子,外头有客求见。还有账房的管事们都递了牌子过来要请示。” 卫凌昨日和她有约。 这么早的吗? 昨夜回来得迟,褚煦君还没选好今日要穿的衣裳。 “请二叔先去招呼一下卫将军,我晚点过去。” 李嬷嬷为难:“女公子,来的不止卫将军一个。” “还有谁?”褚煦君自己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让喜妹服侍自己洗漱。 侍衣女婢拿了几套平日她穿的浅色曲裾,褚煦君都不大满意。 “还有朱祁公子。”李嬷嬷是花连城身边的老人,早年在宫里伺候过贵人,论辈分还是阿竹的“师父”。 她年纪大了,常年住在自己外头的屋子里,还是花家的人来了,花连城才把养老状态下的李嬷嬷喊了过来,老道的她补了句:“女公子,两位客人是分开来的。” 朱祁怎么也过来了?大抵不是卫凌邀请,他来做什么? “还是烦请李嬷嬷告知二叔。”有原男主在,褚煦君更不能马上出去见客了,“李嬷嬷,小六儿好些了吗?” “白老先生刚来看过,换了一回药,说没发烧便是好兆头,眼下正睡着。” “那就好,劳烦李嬷嬷了。”褚煦君坐在梳妆台前,道,“喜妹,请管事们进外屋。” 接二连三的人和事排队等着褚煦君,她一心二用,选着衣饰,一边跟一帘之隔的管事们有问有答。 先问二叔母程蓉手头有没有要紧的事,不要紧的话就先都停了,回头等她一一重新布置。梨园那边凡事以二叔为主。 昨日的帐,她尚未审阅。褚煦君想了想,交代若是往后她不在的话,先给主母花连城过目,才能结账。 “回女公子的话,昨天的账目屋里那位经手了。” “这样,放下吧。”褚煦君淡淡道,不提她都快了家里还有位“扫地僧”。 其余管事多问及端午节的事项,褚煦君让他们都先按下,眼下家里以小六儿的伤势要紧,近来家里还是安静些,少些折腾。 其余细枝末节先对照往年花连城管家时照办,除了贞王府和花家的一应人情来往需由她亲自过目。 谈到这里,隔着纱帘和屏风不间断在和她们对话的女公子,装扮完毕,起身自屏风后轻移莲步。 一张绝美的脸蛋出现在了管事们的面前,饶是近来每日都能看见女公子的管事们,都不免呆了一呆。 好一个清丽脱俗的倾城佳人,一席若竹色绣缎三绕曲裾深衣,裹着两指宽的绀碧织锦,梳着简单的丽人髻,左右高低错开戴着一对碧环珠花,翠衣雪肤的小女娘,往那聘聘袅袅一站,整间屋子都明亮了起来。 褚煦君问了一句“还有其他事”,见管事们呆若木鸡,无人应答,便率先走出了东院。 转身还是不放心小六,见李嬷嬷守在门口等她:“女君交代,贵人不得怠慢,让妇陪女公子一同前往。” “辛苦李嬷嬷一早来回奔波。”褚煦君对待李嬷嬷很是客气殷勤。 花连城早提点过她,李嬷嬷是有些本事在身上,比起机灵识时务的老太太闺蜜张氏肚子里还更有料。 对待古代真材实料的人才,褚煦君自然摆出“礼贤下士”的模样。 李嬷嬷只是恭谨跟在女公子的身后,连带着喜妹走路都忍不住抬头挺胸、拘谨慎重。 一路上,褚家所有奴仆见到褚煦君,都十分恭敬停下行礼:“拜见女公子。” 和从前三三两两的应付敷衍形成对比。从前是二叔母把持家务,有些她的人自然不待见长房。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到了第十个的时候,褚煦君于是明白了为何花连城派李嬷嬷过来。 这是给她这个刚上任的“新官”撑门面的。 褚煦君猜到的还只是其一,其二是在今日突然上门的两个公子身上。 花连城隐隐有预感,今日又会是不平静的一天。 从前她不喜褚家的氛围,流连在外掌管铺子的感觉,加之对女儿性情的保护,教给她的本事不算多。 幸而,现在教也不算迟。 行了百步,褚煦君抵达中厅,两旁侍女上前服侍她褪下鞋履,上阶。 明媚清雅少女姗姗来迟,所有人都朝她看来。 褚煦君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走向属于她的案几,在蒲团上跪坐好。 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褚煦君心想,自己穿来这些时日,言行举止都越来越像古人,现在便是头上戴了步摇,她自信能走得端庄优雅。 褚秋一听来了两位现下臻安郡最炙手可热的贵公子,很快顾不得自己那刚搬去梨园的不贤妻,执意要大兄褚夏和他一起待客。 朱祁和卫凌今日是他们一贯的装束,一黑一白,对立而坐,黑白双煞一般,好看是好看,不知为何还有几分吓人。 未来明君和少年将军,这两人联手,想哄人是很容易的。 褚煦君进厅之前,早听见褚夏被他们逗得哈哈大笑,便是褚秋亦是满脸笑意。 这两人,一个稚子受伤,一个正妻不慈,能笑出来,想来是待客、演技和真诚各占了三成。 此时想见的人来了,见着打扮了一番的少女,坐在那里便是一朵含苞欲放的清莲,濯而不妖、媚而不俗。 两位贵公子一时眼睛直了,口也都哑了。 “小女来迟了,望诸位恕罪。”褚煦君开了口。 少女声如银铃,声声入耳。 一屋子的男人都打哈哈带过。 厅中半人高的青铜刻百寿图圆鼎幽幽燃着檀香,晨曦的阳光移了一步,就这么过了一刻钟,他们也没有说出一句有实质意义的对话。 无非是谈天下局势,分析这个分析那个,但要说真心话,是一句没有。 会上的意见不用听,毕竟小会才谈大事,大会全小事。 褚煦君却有些心急,她事情很多,给了卫凌一个眼神后,她借口离开。 在离中厅最近的香樟树下,等待身后的脚步声。 五四三二一…… 身后有人跟来了。 066.万缕 066.万缕 朱祁回神的时候,人已经来到了褚家的大门口。 他无法克制,他想见她。 贞王府的事瞒不住一直盯着的朱祁。 昨日的事,每隔两个时辰,坐在揽月宫里的朱祁不间断收到关于贞王府的密报。 亦师亦友的幕僚在凉亭里陪着他对弈,远处莲香轻送。 一席银色长衫的朱祁,眉头微拧,连战连败。 幕僚扔了棋子,语意从容:“主公分心了,可是有心事?” “先生,若我有所求,当如何?” “人之所欲,只是主公身重,不知所求在当下和我们的大业是否相悖?” 朱祁犹豫了一下,继而摇头。 “那么,这事在以后又是否会相悖?” 这次朱祁没有犹豫,果断摇头。 幕僚其实在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就得到了答案,他只是笑笑:“那主公自可便宜行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朱祁笑了:“谢先生指点。” “主公言重。”幕僚起身,对着满园的夏日烂漫,缓缓唱道,“四牡騑騑,周道倭迟。岂不怀归?……” 朱祁静静听着幕僚的歌声,心想,他确实分心了,是那个相貌瑰丽无双,行事云淡风轻的女子,让他分心了。 次日一早,在褚家大门口,碰见了卫凌的马车,朱祁一时意外,又觉得毫不意外。 佳人可期,千山暮雪。 他是这样,卫凌也是如此,不奇怪。 少女来得迟,四人在中厅闲谈。 朱祁眼见少女来了又走了。 卫凌率先借口也出去了。 朱祁饮着案几上的酪浆,掩饰自己的神情,他们又有约? 昨夜贞王府凶险,在她身边的人是卫凌,想来她的确更加信任卫凌一些。 无妨,他们相识在前,只是之前他尚未出手。 待剩朱祁一人,褚夏已然被哄得有些忘形,随口道:“朱公子一表人才,正巧细君(内人)乃花家所出,往后便能多多来往。”等真结成亲家,自然是熟了。 “那是自然。”朱祁淡淡一笑,只是他们想的来往可能不太一样。 原来褚家人也是这么看他的,幌子抛得多了,很可能会变成真的,朱祁很快起身告辞。 他想先去贞王府解决他的后顾之忧。 ********* 香樟树高大笔直,织就阴凉。这个年代有许多植物跟后世还不太一样,褚煦君也只是勉力辨别。 听见声响,她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玄衣男子。 他们其实只分开了三四个时辰,今日上门的男子卸下铠甲,少了往日的肃杀,面容多了几分温润,满是少年感。 一席不变的玄衣深衣,只在领口、袖口、边沿埋了不一样的暗线,以示区分。想来他的侍衣女婢要比自己的轻松多了。 “我来早了?”男子低沉的嗓音响起,又关切道,“昨夜府上可是有事?今日未见褚夫人。” 你不是点名见我吗?褚煦君:“确实出了点小事,她不便。” 卫凌:“可需要帮忙?” “无妨。”褚煦君放低了声音,“王府如何?” “王爷连夜封锁了消息。” 家丑不外扬,谁家出这事,那肯定都得藏着掖着,最好是带到棺材里去。 褚煦君心想,那你还来那么早做什么,抬头见男子寒星的眸子,亮光点点,一时口快:“但想来这难不倒卫将军?” “世子被软禁,暂未听说其他处置。郭美人没有保住,仍是美人。”卫凌仍是简洁明了的话术,半点不给八卦一点空间。 褚煦君连机器人系统都放出来了,你就给我听这个? “赵诚呢?” 卫凌倒没想到她问这个,酝酿了一番措辞道:“老样子?” 男配你知道你用了问号吗? 褚煦君:“朱祁他……来做什么?” 卫凌深深看了少女一眼,缓慢摇了摇头:“不知。” 要你何用? 少男少女再次像昨夜那般对视半响,不言不语。 夏日香樟摇曳,掉落看不见的细小花叶,甚是扰人。 时光仿佛在这里慢了下来。 “卫将军。”不知谁的声音响起,“过来用些羊肉暮宿汤吧。” 是二叔褚秋,他远远便招呼对面的两人。 少女脸颊“唰”地红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褚秋远比褚夏来得精明,氲氲近来在外头露脸多,便有男子慕名上门。 少年慕艾,人之常情。 但若是在褚府,自家眼皮底下,都看不住,褚秋怀疑自己的丘嫂一定能把他吃了。 褚家实际掌权人连位置都没有走近,就有失风范喊了起来。 自家阿兄也开口说他怎地无仪。 褚秋一时都忍不住想摇醒自家阿兄,是真读书读傻了不成? 少年将军看出了苗头,仍是一派正气,应声去了。 等说悄悄话的两人入了中殿,才发现,白衣朱祁已不知何时离去。 卫凌的心下这才起了警觉,朱祁一向得体,不会做出不告而别的失礼之态,显然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 朱祁登了贞王府的门。 贞王爷昨日遭逢大变,整夜未眠,一时都有些想推辞。 朱祁年少老成,滑不溜手,在老王爷看来,到底还是少了些合作的诚意。 说实话,花家那丫头,就连贞王爷自己也没看上,也就自家的二傻子当成了宝。 按理,急的应该是寻求资源的朱祁,可他日日悠闲。 原本贞王爷就是等着朱祁来求他的姿态,合适的女娘也要慢慢选,是以他也不催。 可经过昨夜,眼看世子赵信和卫凌的裂痕越来越大,贞王爷看得清楚,若是卫凌不在,仅靠赵信一人,他守了大半辈子的中州,想来很难保住,贞王府也很可能大厦将倾,成为别人嘴里的肉。 贞王爷更急于给世子寻找更为合适的盟友,作为地方诸侯,他不求子孙再创辉煌,只是希望他们能在这乱世安稳,最好富贵平安。 朱祁被迎入花厅,他知道贞王爷昨日所受,开口不再跟之前一样打太极,直截了当:“今日朱某求见王爷,只因朱某有一心仪之人,望王爷成全。” 这是看好人了? 贞王爷心想总算有一个好消息:“朱公子相貌堂堂,前程似锦,不知道是哪家女娘有此荣幸?” 朱祁很快说出了一个名字。 贞王爷脸色却随之一变。 067.成交 067.成交 褚家大娘子,褚煦君。 贞王爷很早就听说过这个名字。 花家、褚家祖上多出俊男美女,往后更是一代更胜一代。 到了褚煦君这里,仿佛集汇天地精华,化成了她这样一位冰肌丽色,姣美不可方物的仙姿美人。 自小见过她的人都没忍住对她容颜的夸赞,口口相传,在褚煦君不到十岁的时候,臻安郡第一美人的名头便隐隐落在了她的头上。 其余未出嫁的小女娘自然是有许多不服的,可大多数在见过小小、粉粉一个褚煦君之后,不再言语。 她们比不过,就不去丢这个脸了。 褚煦君是花家郡主的外孙女,算起来也是皇亲国戚的远亲。 贞王爷在褚煦君小的时候见过她一面,虽没看清面容,光是那身段,盈盈站着,便比别人多了三分娉婷。 只是她柔弱无骨,行事怯弱,在老王爷看来,美则美矣,少了灵动和个性,老王爷便对这第一美人的名号,置之脑后。 昨夜,花厅里,别人都走后,只剩下父子二人。 贞王爷坐在高阶上痛心疾首:“信儿,为何你要这么做?” 赵信跪坐在地毯上状似癫狂:“父王,你不知道吗?……呵,那你猜猜。” 贞王爷闭了闭眼:“卫凌他只是一个将军,将来你继位,他仍是你的手下……” 赵信打断他:“卫将军本事滔天,向来不将我放在眼里,父王不会不知道,他留在中州不过是看在您的面子。如今您还在,他就对我如此怠慢,在您身后……卫凌离去不可怕,若是十万州军随他而去,届时我又有什么办法阻拦他?” “那你就勾结黑山土匪,为非作歹,还在幽州建立势力,鱼肉百姓,就为你的一人私利?何其愚蠢!” “在父王眼中,和卫凌相比,我自然什么也不是。我早就习惯了,父王自是不必多说。如今既然东窗事发,我便认了。” 从小,父王便每天耳提面命,卫凌是怎样怎样的好,让他们好好向卫凌学习。 整个中州男子都没人比得过他,何况是先天和后天都不足的赵信,除了世子身份,他又有何能比,可人家压根就看不上这个身份。 更可气的是,在大营内,卫凌那张冷脸从不给自己一点面子,他宁愿对赵诚赔笑,也不肯搭理自己,更从未有一句真话。 贞王爷看着钻牛角尖、走入歧途的嫡长子,满心痛苦、无奈。赵信是他和发妻唯一的孩子,自生下来,他便待嫡子如珠如宝。发妻在生下赵信之后,落了病根,很快撒手人寰。为此,贞王爷更是直接请封赵信为世子,放在身边亲自教养。 现在的贞王爷回头看,也后悔当时对赵信太过骄纵,养成他眼高手低、目中无人的性情,长大后更成了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的恶徒。 “你竟成了这个样子,我对不起你的母妃……”贞王爷老泪纵横。 听到父亲提及生母,赵信真的从地毯上爬了起来:“你还敢提我的母妃,你也配……” 眼看世子癫狂,管家在贞王爷的示意下,用柔软的丝缎捆住了他。 贞王爷无力道:“把他先打……绑到他的寝殿。” 发妻临走前留下遗言的模样,盈在眼前,他实在狠不下心,连大牢也舍不得他去受苦。 赵信四肢都被捆绑在他殿内宽敞无边的地平上,嘴里也塞了蜀锦,他瞪着红极的双眼,怒视自家的父亲。 “我知道,你只是太害怕了……”贞王爷坐在儿子身边,跟儿子掏心挖肺了一整夜,“可,信儿,很多时候,我们是可以承认别人就是比我们厉害的。哪怕我们生来尊贵,这个世上本就有许多我们无力掌控的事情。 是我宠坏了你,让你渐渐听不到对你否认的声音,甚至连父王的话也听不进去。你总是怪卫凌不肯给你好脸色,却从未深思过为何他这样做。 卫凌是我在中州立起来的靶子,他有多优秀,忌恨他的人就有多少。可我不管不顾,仍是信重,这样只会让多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他聪慧,一眼看清,但他顾念恩情,只是隐忍,也甘愿做我手中的靶子。 这时候你作为世子对他再行示好,便是为了自身的安危,卫凌也不能再和你走得过近。这么简单的道理,但凡你宽和一点,随便哪个幕僚都能为你分析。 可本王没想到,被忌恨懵逼双眼最厉害的人居然是你。卫凌是保中州平安的战神,便也是为我们贞王府做事的人,你拉拢不成,居然想除掉他。若是一个卫凌那么好养,我当初也不必……” 贞王爷话到此处,稍有停顿,继续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何况卫凌性情平和,看似清冷,实则最是忠厚义气。只要你本分做好你的世子,本王再以恩情施压,他必能在这乱世护住贞王府,也护住你。信儿,你能明白阿父的苦心吗? ……” 老王爷苦口婆心,说得口干舌燥。 床上被缚的赵信早就闭上了双眼,若是可以他连耳朵也想捂住。 可是老头子的话源源不断,缓慢虚弱的输入,他听得烦不胜烦。 贞王爷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从小金尊玉贵,养尊处优,这样绑着他绝对不可能睡得着。 天色将明,贞王爷才道:“说了这么多,父王只是希望你能放下对卫凌的成见,以后不要再针对他,只要把他当成一尊护着我们的平安符,不就行了吗?” 赵信只在那句父亲明显说漏嘴的话上停留,思考。听到这里,他才睁开了眼。 贞王爷察觉,立刻让人取下他嘴里的蜀锦。 赵信嗤之以鼻:“父王,你是老糊涂了吗?都到这份上了,卫凌怎么可能会放过我?” 贞王爷:“黑山匪徒一事,你只是通风报信,不曾指派他们烧伤抢夺,更不曾和他们分赃,那不过是他们的本性,与你何干?至于幽州的势力,尚在发展,我知道你不放心你二弟和其他弟弟,相信卫凌他也能理解你的未雨绸缪。” 赵信的眼神显然不信,但他身子难受,也没有再说话。 贞王爷也累了,他说出自己的条件:“信儿,只要你答应为父的要求,我可以放了你,你依旧是贞王府的世子,是我的王位继承人,我不会再选阿诚或者其他人来替代你。” 赵信虽知道,其他庶子这些年早就被父王和他一起养废了,可他今日事发,对老头子的处罚自然还是会害怕的。眼下听到这句,他面上不显,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转起了别的主意。 说到底,还是他没有卫凌能装,骗不过老头子。 以后,他再改改就是了。 赵信:“父王,说了一晚上,你也累了。孩儿明白的。” 贞王爷目光如炬:“不,我要你以你母妃的名义,向我发誓,如若你还针对卫凌,为非作歹,枉顾百姓生存,你不得好死,你和你母妃便是入了黄泉,也永不相见。” “父王!!”赵信再次气红了眼,果然这个老头子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 嘴上说着最爱母妃,实则连郭美人那样的货色也捧在手心,更别提整个后院他那些满满当当的“小后妈”。 现在,嘴上也说着他是母妃的儿子,是他最疼爱的嫡子,依赵信看,卫凌才是老头子的儿子吧? 事实上,赵信不止怀疑,卫凌是不是老头子的私生子,他还让人查过。便是幽州的士兵和杀手们,如今也还有这项任务,查卫凌的身世是否和贞王爷有关。 赵信也知道这很荒谬,光是看脸,也知道老头子就是跟天仙生,也生不出卫凌这样的好相貌、好体格。 可他不服。 赵信转过脸,表示他的拒绝。 贞王爷便走了,谈了一夜,面对这个冥顽不灵的儿子,他又不舍得打死,也只能跟他耗着。 不过赵信的骨气不值一提。 在朱祁到来之前,赵信就让人将他请来。 因为贞王爷没有松口,下人们不敢给赵信松绑,在他内急的时候,居然让他躺着解决。 赵信无能发怒,只能请来老头子,开口:“孩儿可以答应,但孩儿有一个条件。” 以他得寸进尺的性格,不提条件才奇怪。这样一来,老头子才会真的相信自己。 “信儿,你说。”贞王爷老了,他知道自己是耗不起的,幸好儿子自己想通了。 赵信咬牙切齿道:“孩儿要娶褚家娘子为妾。” 贞王爷皱眉,便是他疼爱自己的儿子,平心而论以褚煦君之姿,赵信便是世子,也是牛嚼牡丹。 何况是做妾? 可和贞王府的基业比起来,一个小小的女子,便是再美,也无足挂齿。 迎迎也很美,还很讨他的欢心,眼下不也被打发了下去,待他身后,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贞王爷想了一会儿,便答应了。 “谢父王,孩儿定会好好待她。”赵信在铺就织锦地毯的地平上,绽放了笑容。 贞王爷已经吩咐人开始准备到褚家提亲的一应物什。 这时,和自己来回周旋许久的朱祁上门,他选中要和中州结盟的人也是,褚家大娘子,褚煦君。 贞王爷很快恢复表情,只是眼珠子一转,便笑了笑:“呵呵,朱公子,好眼光。” 朱祁惊喜:“王爷,您这是同意了?” “那是自然。” 068.选婿 068.选婿 全盘接管褚家管家权的第一天,褚煦君忙得脚不沾地。 细心的少年将军察觉她心不在焉后,很快微笑告辞。 褚煦君也不留他:「证据主动冒出来后,卫将军再来告诉我。」 莫名被少女的形容词可爱到,卫凌点头:「嗯,等它冒出来就跟你说。」 褚秋压根不让自家大侄女亲自送男子出去,褚夏也很乐意再送这英俊少年一程。 褚夏望着客人清隽挺拔的背影,双手放在袖中道:「可惜今日卫将军没将他那出名的红缨***带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上手摸一摸。」 等这人真成阿兄女婿,到时候估计送一把一样的都成,褚秋没好气道:「阿兄博览群书,文质彬彬,不知什么时候阿兄你竟也崇尚武力?」 「哎,此言差矣,寻常人自然是不感兴趣,可这卫将军又怎会是寻常人?」 「噢?不知这不寻常的卫将军可堪为氲氲的良配?」褚秋转身,凉凉道。 褚夏如雷轰顶,连忙追在弟弟身后:「秋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褚秋晃悠悠道,「这咱家,阿季阿节一心读书写诗,到了大兄的长子阿温才有习武的样子,不如回头让卫将军指点指点阿温?」 褚夏更懵了:「不对,秋弟你方才说的不是这个?这卫将军跟氲氲……」 兄弟俩一个逗着另一个,走远了。 成为对话中心的褚煦君眼下先到梨园,看了一眼很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是二叔母的程蓉。 梨园的嬷嬷问了句:「女公子,仲夫人往后的一应用度?」 「二叔那边怎么说?」 「问了二老爷,让我们听女公子吩咐。」 程蓉当家这些日子,对上不能尽心,对下不能服众,于是对上只能哭闹,对下只能强力镇压,兼严管克扣。 如今她进了梨园,想来暗地里会磋磨她的人也不少,褚煦君道:「那便参照我阿母的来吧。」 「是,女公子。」梨园嬷嬷低头应了,不觉嘴角一笑。 褚家便是主母一应月银也只有五十贯铜钱,花连城向来用的是自己带来的嫁妆,而程蓉出身贫寒,嫁妆二字几乎谈不上。 女公子让比照主母的用度,便是将仲夫人以往中饱私囊的银钱尽数抹了。 褚煦君不止要抹,还要让二叔母吐出来。 她又到账房走了一趟,将其余管事的问题一一回了。 这回旧账房的小门直接关了,褚煦君进不去,午时已近,她也顾不得去找「扫地僧」,便回朝晖堂看望小六。 没有炎症苦恼,接下来孩子的烫伤便是怕留疤的问题,其余中成药、西成药褚煦君没把握,烫伤药她倒是很多。 长房一家坐下来,准备用午膳的时候,褚夏火急火燎跑回来。 花连城:「夏郎你着急忙慌做什么?」 褚夏看了一眼妻子旁边毓秀玲珑的闺女,一下卡住了喉咙,不,他不能说。 看氲氲这样子,显然也还懵懂,万一被他提了之后反而上了心,那才是不妙:「没,我着急看小六。」 「睡着了,过来用膳。」花连城显然不信,打定主意私底下问,将人拉过来坐好,「一起听氲氲说说贞王府昨日的事,省得回头再说一遍。」 褚夏压根就不会撒谎,褚煦君当然知道这便宜阿父心里有事,不过想来以他的性子不会是什么大事,跟着坐定后,将贞王府发生的事,该说的说了一遍,至于不该说的系统瞬移之类的,她直接跳过。 这一顿饭的时间便显得很长,连阿竹跟喜妹都听呆了,差点忘了 伺候。 褚煦君说完,久久,中堂都还是很安静。 连见多识广的花连城半响才道:「没想到那郭美人竟这般危险,想想那日氲氲跟她独处,真是后怕,幸好她那时晕倒了。」 褚夏:「这毒妇竟设计陷害氲氲,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毕竟花家还得在中州讨生活,不好妄论贞王爷和世子的事,且自家女儿主要还是被郭迎迎相邀入府,才有了这一遭。 花连城:「幸而卫将军护下了氲氲,咱们的女儿这才安然无恙。我不知原委,今日竟没有前去致谢。氲氲也不提醒提醒我。」.c 褚夏心想,连城居然也没看出卫凌的企图,竖子可恶,他才道:「卫将军他自己不提,氲氲一个女孩家家又怎好言明。」 花连城奇怪看了一眼郎君,褚夏往常最是重礼,和人言谈相交都要你来我往「你请」「你先」数番,怎么今日怪怪的? 躲在暖阁偷听的褚恭这才拉着褚俭冲出来:「阿母,是卫大兄吗?他又帮了阿姊,那我们再画画送给他,好不好,阿姊?」 褚煦君一看便知褚恭这是惦记上次卫凌回送的那些玩具,想着继续「空手套白狼」。 褚夏问道:「什么画?」 褚恭这才将答谢礼的事跟自家阿父说了。 褚夏想着,既然是外男,便由他们送礼合适,也好过氲氲私下跟卫凌往来,便跟儿子谈起了画什么合适。 褚煦君看了一眼暖阁内,和乳母躺在一起睡得平稳的小六,母女俩挨到一起。 花连城搂着女儿道:「仔细想想,郭美人也是个可怜人。」 后世考古许多人都认为先秦时代的女性地位高到唐女皇过去了都要为他们打cll、喊666的程度。 这话,褚煦君是通过花连城得到了证实。 他们自然不齿贞王爷赵正和赵信父子,花连城甚至对赵诚都没有好感,认为郭迎迎倒霉遇上了这一家人。 「当然她自己也是傻了点,当初便是实在艰难,找二公子奢点银两,也好过跟着他进府,情爱迷人眼,氲氲,往后可要擦亮眼睛。」 褚煦君:「如阿母这般选了一个……好人?」 花连城抬起手指轻轻点了点女儿的秀鼻:「又不敬长辈。」 看着蹲坐在地上和儿子们闹得不亦乐乎的郎君,花连城又道:「还是要选再聪明一点的好人。」 母女俩相视而笑。 ********** 此时,两个同样穿红绿相间曲裾的媒氏老媪,身后壮汉分别抬了二十抬的箱子,自贞王府出来,往褚府和花府去。 老媪们皆笑容满面:「如今谁不知道王府里要出天大的喜事,不想,一出竟还是两门。」 「王爷看重,我跟你说,妹妹,咱们定要把她们谈下,来一出双喜临门。」 「放心吧,老阿姊,我定使出那吃牛的劲。不叫她们跑咯。」 二十抬满满当当的聘礼,颇有声势,一路喧嚣进了褚府。 褚秋第一个收到消息,心想,不愧是武夫,卫凌那小子大气都不喘,动作这么快的吗? 不会他和氲氲方才在树下直接私定终身了吧? 褚家实权人褚秋几乎小跑了出去。 很快,喜妹得了消息冲了回去:「女公子,女公子,不好了……前厅,贞王府来提亲了!」 069.提亲 069.提亲 「什么?」在屋里看账本的褚煦君听到消息,娇花一样的面容顿时煞白。 那确实是不好了,这话不能让外头知道,不过也就喜妹这憨憨丫头敢直接喊出来。 褚家长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花连城跟着进来看到女儿这般神态,心里顿时有数:「氲氲不用去,让阿母来。」 原身便是被二叔母从头到尾安排好婚事,褚煦君自然想了解这个时代的婚姻制度,可原身内秀,一个黄花闺女,身边一个花锦儿比她还稚嫩。 而家里大篆小篆的竹简褚煦君一时也读不懂,短期内竟不能知道全貌。 但大抵也知道,无论在哪个年代,父母之命都是越不过去的。 见女儿水眸点点光亮,显得急切,花连城终是不忍:「那你便在隔厅看看情形,切不可出来露面。明白吗?」 褚煦君仍是清晨的那套翠衣耳珰,剩下的几百步距离显得尤为折磨。 贞王府的人这时来提亲,给谁提? 褚家长房只有原身一个待嫁的女娘子。 在她救下褚夏、花连城,二叔母程蓉也被打发到了梨园,她拿到了管家权的情况下,难道朱祁还是和原书一样来提亲了吗? 不要怕,褚煦煦,这次跟上次完全不一样,这个年代的女性也不是完全没有选择,她和郭迎迎不同,她一定可以走出自己的路。 长房母女先后进了中殿隔厅,确定安顿好褚煦君之后,花连城才出现在媒氏面前。 见人齐了,红衣绿裙的鲜艳老媪开始了她的表演。 听完贞王府的媒氏欢天喜地说完,褚家中殿一室寂静。 在隔厅的褚煦君无声扯了扯嘴角。 贞王府还真是……让她开了眼界。 媒氏说:「褚家大老爷,夫人,天大的喜事,贞王府世子要迎娶女公子褚氏为世子侧妃……」 褚煦君听见「世子」二字,身子不觉一冷。 赵信,那个心胸狭窄、无耻下作的恶人…… 什么世子侧妃,竟是要让她做妾? 花连城打断媒氏:「小女得贞王府爱重,褚家自然与有荣焉,世子自是金娇玉贵,非旁人可比。只是我那女儿性情胆小,内向柔弱,管家看账、张罗宴客、人情往来,一概不会。怕是配不得尊贵的贞王府世子爷。」 媒氏红唇一张一合,自是和花连城打起了客套。 这才刚知道贞王府的真面目,花连城连郭迎迎都希望她跑掉,又怎么可能会推自己的亲生女儿入火坑。 褚煦君自是信任花连城的,她想了想,黑着脸,离开了隔厅,一路几乎是逃离,到了有虞阁的大理石桥,突然停下。 身后的喜妹看着女公子晦暗不明的脸色,心里直突突,左右眼皮都一起跳。 夏日莲池,已经满是点缀在莲叶碧波里的红莲、白莲,亦是红绿相间,随风摇曳,美不胜收。 褚煦君转身张口下了一条命令,喜妹连忙跑出了褚府去寻人。 回到有虞阁,褚煦君来到二楼棋室,下一步棋,就在绵帛上写写画画。 对方出手了,她虽准备不算足,但绝不会像原身那样毫无反抗。 ********** 拉扯了半响,花连城这才连同褚家兄弟送走了媒氏。 褚夏的战力忽略不计。 最后媒氏已经拉下了脸问他们是否真的要举合府之力对抗贞王府了? 褚秋语气温和,但态度强硬:「媒氏这说的哪里话,便是寻常人家谈亲,自也是你来我往,也总要给我们考虑的时间不是。难不成贞王府的侧妃是今日谈明 日便要送进王府的吗?」 媒氏人是走了,留下了二十抬的大红聘礼。 心急的花连城找到女儿的时候,便看见少女抬起一双眸,清亮透彻,灿若寒星。 花连城瞬间心定了:「遇上那样的狼虎之坑,你倒是比阿母还镇定。」 褚煦君一头窝在母亲的怀里:「一开始知道,还是慌的。」 花连城摸着女儿秀丽的头发:「既然有了主意,那便走吧,君姑那边想来也听到消息了。」 褚煦君淡淡笑了:「还有一个人,想来会比君姑还急。」 花连城牵着女儿细腻温暖的小手:「氲氲跟阿母想到一块去了。」 外头经常忘记,他们褚家可不止一个云英待嫁的小女娘。 ********** 荣和堂。 褚煦君母女未进院子,便听得老太太在屋内好大的声响。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氲氲这孩子有福气,寿宴那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那王府果然有意。这不,才多久,人跟箱子就上门了。说聘礼就有多少,二十抬?哈哈哈哈……便是富贵人家婚礼也就这么多了,是不是?」 老太太不知道的是还有五千两的聘金,硬是让花连城给退了。 这时候婚礼还没形成排场之说,便是聘礼、嫁妆只要两家协谈,没有银钱,一匹布、一个簪子也能成事。 以贞王府在中州臻安郡的地位,要娶一个世子侧妃,给出二十抬箱子和五千两黄金,确实很是体面,便是娶世子妃、王妃都当得。 长房母女俩进屋,果然见吕琴琴和董芙已经坐在老太太右侧的案几。 吕琴琴尚能露出笑脸附和老太太:「谁说不是呢?」 坐在她身侧的董芙,却是黑着一张蜜色的脸,两个鼻孔直出气,她向来是不会掩藏自己情绪的。 「给君姑/大母请安。」 「来了,来了,快坐下,快跟我说说,贞王府是怎么说的?」新 花连城笑容得体,眉眼有一丝藏不住的笑意:「媒氏说,如今王府世子妃位尚空。」 这话自然是有的,不过都是极限拉扯时候的配菜。媒氏这么说不过是想把「侧妃」二字摘掉,让褚家看到进了贞王府之后的盼头。花连城直接截取了,放在这里。 老太太一听,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你看,你看,世子妃,那氲氲以后不就是……贞王府的王妃了?」 张氏扶着她,在一旁微笑。 花连城笑道:「君姑快别说,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褚家就氲氲这么一个女儿,我和夏朗还有些舍不得她。」 「老大家的,这说的是什么糊涂话?这样好的亲事,打着灯笼都不好找,何况现在是人家自己求上了门,你们两口子怎么比我一个老太婆还要糊涂?」 花连城便坐着,也不说话,笑意不减看着对面的吕琴琴。 褚煦君观察着,吕琴琴听了这话,面具几乎都要戴不住了,更别提董芙,那双眼睛盯着她,都快冒出火来。 少女此时低着头,扮演一个听见自己被议论婚事而含羞的小女娘,不自觉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璎珞,抬眼看了看董芙,眉梢带笑,娇俏含春。 董芙几乎要呕血,一边难得看出了褚煦君的暗示,她那晚进有虞阁,也拿了一条类似的璎珞。 可恶,凭什么褚煦君一个人占尽所有好事? 老太太高兴了许久也没留她们用膳,她惯来是喜欢吃独食的人。倒是破例赏了褚煦君一个金镯子,分量还不小。 褚煦君红着脸收下了。 从荣和堂出来,吕琴琴开口:「还没恭喜花 主母,今日确是得了一桩喜事。」 「二舅母快别说了,还没应下的事,不作数的。」 花连城挽着褚煦君,似并蒂生的姐妹花般,聘聘袅袅走了,背影里都透着欢快的气息。 回到晴乙舍,吕琴琴比董芙更快摔了屋中的青铜摆件:「凭什么!什么好的都是她花连城的!」 董芙跟着也摔了铜鼎炉,趴在案几上哭:「呜呜,阿母为什么她就是比我命好啊?我不管,这婚事,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 听到女儿这般出阁的话,吕琴琴非但没有制止,反而冷静道:「芙儿,快起来,你说上次拿到了褚煦君的东西,在哪里?」 070.求救 070.求救 端午,龙舟节,艳阳天。 臻安郡环城河两岸,人头攒动,锣鼓喧天。 全城百姓家家户户男女老少仿佛都来到了河边,稚子坐在父亲肩上,旁边母亲高兴之余还带点担忧。.c 公子们携伴同游,交谈声震天响;小女娘们手里拿着各式骨架伞,伞面瞄着花、草、木、云、鸟等等图案,晴朗天空下一团热闹景象。 贞王爷为与民同乐,特意下令举办为期三日的「赛龙舟」,并拿出了一柄金如意作为彩头,以奖赏在龙舟赛中胜出的佼佼者。 有贞王爷带头,城中其余官绅富商也跟着献出了不少东西做为奖赏,褚家都跟着搬出了一对绘花陶罐。 「这便是据说要与贞王府结亲的褚家?这东西,也不值钱啊,看来褚家如今确实不如从前,不过他们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好不好的咱不知道,主要是生得美吧?不然王府世子悦美无数,能看上?」 「怎么,你见过?」 老头子摸着不整齐的长髯:「有幸有幸,远远瞧上一眼,曼妙得很,曼妙得很哪。」 「褚家有什么好聊的,最新鲜的难道不是贞王府终于派媒氏去了花家,看来那位济州来的贵公子还是定了花家。」 「不是徽州来的吗?看来你的消息不灵。而且这事传了那么久,早就不新鲜了。」 「那我说一个灵的,听说过贞王府的郭美人吗?」 「就老穿红衣的那位?她行事招摇,自然晓得。」 「对对,就是她,别提了,最近她失宠了。」 「出什么事了?老王爷这么多年,都捧着她,怎么突然就?」 「那这谁知道呢?若不是失宠,贞王爷往年什么时候拿出彩头,听说人都亲自来了,不就是想趁机出来,哎,那个那个呀……」 「哪个呀?」 「懂得都懂,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先前还想着用硝石制冰好在今日引导一番售卖的褚煦君,眼下被贞王府的一手操作,弄得压根没心情出来参加。 连原本似乎有意相邀的少年将军,都不见踪影。褚煦君猜测,大抵是被证据绊住了。 没有证据,偏宠赵信的贞王爷根本不可能真的拿现在的「世子」怎么样,没看还在为他谈「亲事」。 到底是正事要紧,褚煦君也没真的惦记跟卫凌的出门玩乐。 若不是昨夜收到了一封帖子,褚煦君今日都不一定会来。 老太太今年过了一个体面的寿宴,不再因总被嘲笑而拒绝出门,兴趣颇高,兄弟俩自然要陪同,展示褚家的孝道。 花连城依旧留在家里照看小六和褚俭,倒是吕琴琴、董芙也跟在后头出来。 喜妹撑着一柄青绸卉竹伞,遮住一席鹅黄双绕三重广绣曲裾,雪色下裙的女公子。 褚煦君将褚恭交给褚夏,打了声招呼,直接前往环城河边最大的酒楼——居霖楼。 抵达「福星高照」包厢内,粉衣金簪的少女立刻扑了上来:「氲氲表姐,救救锦儿……」 贞王府这样大的动静,褚家自然很快知道,还有另外二十抬的箱子同时进了花家。 证实那位朱公子确实如传言定下花锦儿。 上回花连城回去和父母一番争吵,却不影响她往花家的表弟那边送礼,只是意外地被拒收了。 花连城不甚在意,褚煦君却觉得不对。花家郡主迁怒女儿,可她的礼是送给表妹锦儿的,也全然得不到回应。 褚煦君隐隐察觉,贞王府的提亲,似乎颇有蹊跷。 直到端午正日前一天, 褚煦君才收到花锦儿相邀她去赏龙舟赛的帖子。 面前的小女娘哭得梨花带泪,不过十余日未见,形容消瘦,褚煦君忙为她擦脸道:「这一趟出来不容易,锦儿表妹别光顾着哭了,说正事要紧。」 花锦儿闻言,手背随意往脸颊一抹,眼泪还盈在睫上,当即说了起来:「那日贞王府跟郡主姑婆提亲,说是王府二公子赵诚想聘我为妻。我知道,这跟外头传的不一样,他们都说我是要嫁给那什么徽州来的朱公子。 但我阿父阿母在场听得清清楚楚,媒氏说的就是王府二公子,诚哥哥。说他如今已到了年岁,还未定亲,老王爷知道我跟诚哥哥青梅竹马,答应了儿子的请求,特意上门求娶。 氲氲表姐,你不知道,前阵子有一天诚哥哥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还被王爷派人抓回去了。可把我吓坏了。 不过第二天诚哥哥就写信给我,说他没事,只是暂时出不来,让我别担心他。这王爷对诚哥哥那般奇怪,怎么可能求了就来,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褚煦君面色也变了几变,先安抚道:「既然你心心念念的诚哥哥就要娶你了,你还要我救你什么?」 「是郡主姑婆她,她说,绝不同意我嫁给诚哥哥。她说诚哥哥只是庶子,在王府根本不受重视。明面上是花家高攀,实则是低嫁。我嫁过去后,指不定还会多惨。我阿父说,之前连城姑姑要出嫁的时候,郡主也说过这话。 噢,郡主她还问了媒氏怎么提亲的不是朱公子,把媒氏都给问愣了。」 不愧是青梅竹马,花锦儿说话毫无逻辑跟赵诚有得比。 只是眼下褚煦君思绪翻飞,这跟书里的完全不一样,她也想知道为何朱祁和褚煦君的谈亲对象全都变了。 传言自是不可信。 难道这辈子因为中间她导致的插曲,朱祁和贞王府谈判失败,王爷便没有替他求娶臻安郡的贵女,甚至一气之下,把贵女都捞回自己的王府? 以贞王爷娶了郭迎迎,如今又对美人置之不理的渣男风格,居然也不是不可能。 花锦儿继续擦干净小脸,认真道:「氲氲表姐,我想嫁。思来想去,只能向你和连城姑姑求助了。」 褚煦君:「那赵诚就如郡主所言,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这话是想知道花锦儿的决心,也是她的心里话。 赵诚虽不是坏人,可贞王府就是个火坑,花锦儿这般天然,都玩不过郭迎迎一个手指头,去了这对小夫妻就是送菜。 花锦儿歪了歪脑袋,搅着手里的帕子:「我也说不出来……就是,就是……」 褚煦君不再逗她:「婚约之事,不过父母之命。表叔表叔母向来最是疼你,他们同意不就好了吗?」 花锦儿为难:「郡主姑婆在我们家投了大量银钱,若是我不按她的意思婚配,阿父阿母他们是还不起的……」 071.骗局一 071.骗局一 此时的婚约制度涉及了褚煦君的知识盲区,她一时没能明白。 花锦儿解释道:「我阿父阿母不及连城姑姑能干,花家尚未分家,郡主是主母,执掌中馈。」 「既是家族公产,又何来还钱之说?」 花锦儿有些羞愧:「郡主对我,太好了。金银首饰、绫罗绸缎、摆件玉造……无论我开口还是不开口,她都一直送。在这之前,郡主也从未说要我们还她的话,直到……」 花锦儿说不下去,褚煦君握着她的手,明白了。 花家郡主这是把花锦儿当「投资」对象,砸钱的时候态度又客气又洒脱,放长线钓大鱼。 花家肯定不止一个傻乎乎的锦儿拿了她的,郡主必定和颜悦色,对他们家的人有求必应,满足他们各种闲暇时候的各种「小兴趣」,古玩、书画和大把大把的金钱。 而现在,郡主撕开面具,露出了獠牙,花锦儿一家全无招架之力。 那可是花连城的生母,把花连城都整e病倒的郡主。 花锦儿依旧脸红:「我知道不能为了一己之私,陷父母于困境。可我,我还是想努力回应诚哥哥。以前我从未想过能得到回应,我这么普通,也就诚哥哥看得上我。可他是王府公子,婚事全然不能自己做主。现在,王府答应了,我却……」 褚煦君:「表妹,这都是你的心意,二公子那边是什么意思?」 「他自是跟我一条心的,已经在筹钱了。可阿母说,我尚未出嫁,就让夫家如此破费,这个婚约看起来不是长久之相。」 赵诚已经答应解决,以王府二公子的实力,可能会大出血,但不至于出不起。花锦儿已经被郡主养得十足简单听话,她自己没有这样的智慧和门路,还想得到找褚煦君「求助」,加上之前花家明显拒褚家于千里之外的种种迹象…… 褚煦君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她,脑海里转得飞速,很快明白背后的人到底想要什么:「锦儿,婚姻之事,表姐说不上什么话,也劝不了你什么。我会转达给我阿母,你且再等等,看她能不能为你美言几句。」 花锦儿垂眸,点了点头:「无论如何,锦儿都先谢谢氲氲表姐。」 褚煦君笑了笑:「人人都说朱公子好,偏偏这里有人看不上。」 花锦儿奇道:「可他压根没上门提亲啊。别人说成花,有什么用?」 这下褚煦君是真的笑出声,花锦儿这样的小女娘,聪明是真的不算聪明,被自家主母这么多年当成「猪」一样养肥了宰,但她总有这灵光一闪的时候,让褚煦君对她也讨厌不起来。 花锦儿看着面前笑得明媚的美人,呐呐道:「我知道我压根不聪明,也不适合当管家娘子,只有诚哥哥不嫌弃。朱公子那个人吧,眼神黑压压的,我看不透。 就像现在,我也看不透氲氲表姐了。」 褚煦君差点以为自己没藏住,她板着脸:「谁说咱家花锦儿不聪明的,要怪只能怪敌人太过强大。便是我阿母,也没能打过她不是。」 这话实属不敬,花锦儿听了只是道:「不知氲氲表姐这话敢不敢当着连城姑姑的面说?」 「锦儿想提,还想不想嫁给二公子了?」 怀春少女,慢慢羞红了脸。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在龙舟赛打响的时候,花锦儿起身说她得走了。 褚煦君坐在包厢,朝外看了一会儿环城河上,你追我赶的热血场景。 天热,人也热,氛围也热,但褚煦君的心却是凉的。 方才,她骗了花锦儿。 ********** 褚煦君呆呆看完第一局的龙 舟赛,已经产生了初赛的第一个赢家,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起身。 在小包间外,一黑衣管事立在一旁,不知等了多久,犹如雕塑一般见了褚煦君方上前:「女公子,我家主子有请。」 褚煦君不说话,笑话,她又不认识他,也不认识他家主子。 管事:「女公子去了便知道。」 褚煦君清冷着脸,喜妹便挡在了管事面前,好让女公子侧身离开。 「花家小娘子也在。」管事补了一句。 褚煦君:…… 前阵子她才刚被郭迎迎「钓」到贞王府,受了一阵惊吓。 她倒要看看,又是哪个「权贵」仗势欺人。 褚煦君跟着黑衣管事来到酒楼顶层,入了层层的轻色缦纱,最后看到了面相憨厚的贞王爷,以及一旁右侧案几后坐着的白衣男子,朱祁。 并没有看到作为「引子」的花锦儿。 褚煦君:…… 又是你,老王爷。 褚煦君低着头,冷着一张小脸,立在正中,像害怕又像生气。 贞王爷和气道:「褚家大娘子,我们这么快又见了。」 您老人家在这中州,那不是想见谁就见谁,又何必做此障眼法。 当然若褚煦君知道是贞王爷,便是想办法让自己真病一场,她也不会来的。 朱祁起身行礼,温润如玉:「褚家大娘子,好久不见。」 褚煦君纵是不喜,来都来了,也做不到掉头就走。 老王爷温和的声音响起:「好孩子,你别怕。只是朱公子想问你几个问题,又不太方便,这才托我,让人将你请了过来。这层本王都包下了,不会有人知道你来过。」 前面是把责任丢给朱祁,后面便是威胁褚煦君了。 白衣男子心下一顿,只是当下面色不显。 今日确实是朱祁听到贞王府派出两趟媒氏后外头的传言,才过来找贞王爷。 看见是他,本在看热闹的贞王爷先道:「朱公子便是不来,本王也要让人请你过来。是不是听见外头传言,心里不踏实了? 唉,也是我人老了,治下不严。近些年臻安郡酷爱传言,从一开始就沸沸扬扬,压根就没有的事,倒让本王也不知道如何澄清了。 花家那边是阿诚想娶花家的小娘子,提了好几次,近来我的身子不好,想着他年纪也到了,便想来个双喜临门。谁知竟还是落了口实,还传到贤侄的耳朵里,也难怪你要着急了。放心,是贤侄的,肯定跑不掉。」.c 朱祁知道关于花家的提亲对象是赵诚,贞王爷没有骗他,因为花家郡主已经私底下故意透露消息给他,说如今赵诚「也」有益于她家的小娘子。 话里话外是让他若有意向,要尽快出手的意思。 郡主的算盘打得环城河边都听到了响,惹得朱祁的幕僚都笑了。 但褚家传出来的大多确实是世子赵信提的亲,也有少数说是徽州或者济州的朱公子,但不多。 朱祁:「王爷误会了。今日来,确实是心急于褚家的结果,但绝没有不信任王爷的意思。朱某诚心与中州缔结联盟,想来王爷不会如此捉弄于某。」 贞王爷:「本王知道贤侄心急,今日热闹,不如将褚家大娘子请来,你们谈谈?」 朱祁想拒绝。 老王爷摆了摆手:「放心,我也会在场,不会让你们单独相处,引起非议。贤侄,机会难得,你可要好好把握。」 朱祁便闭嘴,接受了。 眼下见屋中鹅黄曲裾少女,低着头跪下,缓缓行礼道:「小女惶恐。」朱祁只看到了她乌黑的发,小小一团。 朱祁的心尖,不知怎地,突然就疼了一下。 072.骗局二 072.骗局二 环城河边,居霖楼。 二楼厢房内,屏风后的大床榻上,一美人身形窈窕躺着,身上曲裾微解,露出脖颈,是健康的蜜色。 吕琴琴在一旁:「不行,你们肤色不同,一眼就能看出来。」差了好大一截,褚煦君的白能把白玉比下去,自家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养了十余年还是这个色。 董芙凹造型凹得浑身酸疼,怯怯道:「今日,他会来吗?」 吕琴琴道:「这个不成,还有下一个,怕什么?总能蹲到一个的。」 「阿母,你知道,我只喜欢第一个。」 「那你是只要这一个,还是想看着褚煦君比你先出嫁,嫁得还更好?」 董芙握了握拳:「阿母,我要赢。」 「乖,这才是我的好芙儿。放心,阿母会帮你的。快,转过去,多扑点粉就像了。」 ********** 居霖楼的顶层房间不多,但十分宽敞,四面敞亮,他们坐在屋中,仍听得见外头河面上的热闹,喊声震天,激动人心。 屋中的气氛和外头一比,一个是夏天,一个是冬天。 贞王爷道:「起来吧,坐。」 褚煦君埋着头,由侍女扶着她坐在了朱祁对面的案几后,她仍是垂眸,似怕似羞。 朱祁看了贞王爷一眼,似乎开不了口。新 贞王爷笑道:「褚家喜事将近,也难怪大娘子害羞了。」 褚煦君只是怯怯道:「不知朱公子想问什么?」 朱祁不得不开口:「此事不知褚家可会应承?」 褚煦君皱了皱眉,她嫁不嫁世子赵信为妾,关朱祁什么事? 男主家是住海边吗,管得这么宽?难不成他们达成的联盟,是联手先「逼婚」? 褚煦君摇了摇头:「婚约之事,父母之命,小女不知。贞王爷,之前您曾答应,可以应我一事所请,可还作数?」 贞王爷:「君子一诺,那是自然。大娘子想要本王答应你什么?」那得看看她提的要求是不是自不量力了。 褚煦君继续演:「请王爷准许小女离席。」这么尴尬的场面,她继续「害羞」就还是符合原身的性情。 贞王爷温和:「本王只应承一件事,过了可就没有了。大娘子确定这是你所请?」 「小女确定。」褚煦君俨然要急了,把不敢私下谈及自身婚约的娇态显露。 贞王爷给了朱祁一个无奈的眼神:「管家,备一份礼,送送褚家大娘子。」 鹅黄少女起身的动作极快,背影几欲逃离,却仍是优雅。 朱祁也想跟着起身,为难看了贞王爷一眼。 贞王爷摆了摆手:「本王惭愧,帮不上忙,快去快去。」 目光看着先后离去的少年少女,贞王爷随口问道:「小凌还在天牢那边审人?」 「回王爷的话,一天两夜了,还未出来。」 「嗯,继续盯着。」老王爷道,「唉,都说儿女亲事令人发愁,也没个贴心人为本王分忧……」 一屋子的下人无人敢应话。 ********** 「褚家大娘子留步。」 褚煦君眼见还是在楼梯口被堵着了,没能跑掉,她恨。 留什么步,不是说古人最是矜持,这个时代的人怎么直接当面问? 朱祁这个男主是不是有病?半点不讲武德。 方才她被因骗了花锦儿,心怀愧疚一时不察,又上了贞王府一次当,愧疚都淡了几分,眼下只想逃离此处,赶紧回去。 身后男子的气息越来越近,朱祁像是隐忍至极道:「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褚煦君:? 说的什么玩意儿? 「从一开始,你就对我不公平。」朱祁的声音低沉、咬牙切齿。 褚煦君被他话语中的疼痛击中,不自觉停了下来:「朱公子,何出此言?」 「朱某不知何时得罪了褚家大娘子,令你对我退避三舍?」 男主果然不讲武德,既然看出来了,又何必往上贴,各自安好它不香吗? 脑海里有着机械的画外音:「宿主,其实平心而论,朱祁还不错,他是男主,靠近他的话,运道加持,对各项数值都十分有帮助,可谓扶摇直上……」 忘记关系统的麦了,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 褚煦君一个闪关,客气疏离:「朱公子,是不是找错人了?」 朱祁直视她,英俊面容,黝黑瞳仁,就这么直勾勾看着,不肯让她有半点躲闪:「没有找错,我一直都知道,很早很早就知道。」 褚煦君开始给对方贴金:「朱公子贵气逼人,气势如虹,小女只是性情如此,不知竟无意中得罪公子,望公子海涵。」 朱祁直接戳穿:「大娘子是不是忘了,第一次见面时候,你便直呼我的姓名。」 褚煦君:…… 「当时小女救人心切,情况紧迫,实属无奈。事后公子不也冤枉了我,我想此事当可以扯平。」 是啊,就连第一次见我,也是为了他。你心里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他? 黑山剿匪之后,他偷偷送了好几次的烫伤药膏,可没见褚煦君用过一次。 他倒是想扯平,可面前的绝色少女才是不肯放过他的那个。 见男子目光灼灼,褚煦君心想,系统其实说得没错,男女主角是整本书的气运所在,和朱祁过多纠缠,她可能被气运影响:「我若是说出来,还请朱公子别笑话我。」 「大娘子尽管畅所欲言。」 「其实,是因为,朱公子和小时欺负过我的人,长得有点像,小女不知不觉就……往后小女会改正一二。」别了吧,往后最好老死不相往来,你开创你的基业,我发展我的基建。 朱祁的神色一下变得很是奇怪。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褚家小女娘若真是因为这个,虽过于牵强,但这是她难得对他说的一句「真心话」。 「这便是你不肯答应的原因吗?」外貌皮囊之事,朱祁确实无力改变,「不知是哪位贵人,竟能和我相似。」 褚煦君眨了眨眼,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她这理由被拆穿的原因是,朱祁觉得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像他这般好看? 倒也是事实,只是朱祁这话是不是就太过自恋?男主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难怪最后是他夺得江山,靠自己当皇帝的人,哪个心不脏?哪个脸皮不厚? 很多时候褚煦君觉得男主虽然顶着老朱家的姓,但骨子里却是刘家的作派。刘家可还有一个老传统就是双--性…… 当然这件事在如今的风俗里,算不得什么。 褚煦君脑海里疯狂吐槽,没忍住开口道:「其实,那人是位女子。」 朱祁:…… 什么意思? 说清楚,他七尺轩昂,剑眉星目,哪里就女了? 073.骗局三 073.骗局三 朱祁到底还是放褚煦君离去。 回到揽月宫,手下将一个香囊递了上来:「主子,是褚家那边送来,让亲手交给您。」 朱祁面色平静点了点头,回到书房,盯着香囊看了许久。 几番犹豫,终是打开。 里面是一个粉色的荷包,上面绣着的图案是一只……猪。 朱祁:…… 香囊里还有一张纸条,约他明日午后在居霖楼相见。 什么意思?这褚家小女娘当面说他貌若好女还不够,还要送这娘们唧唧的东西来继续侮--辱他吗?新 贴身伺候的长随耳聪目明,自然知道近来主子的心事,凑上前去看了一眼,笑得很是明显。 朱祁没好气:「缘何发笑?」 「主子息怒,仆虽不识字,但知道这定是心仪主子的小女娘所赠。」 朱祁抬头看他,不似作伪哄他的样子,难道有了什么机锋是自己没看出来的? 一只猪??? 是zh(朱)啊。 朱祁薄怒转笑,复又拿起荷包和纸条细细观赏。 不对,这个时间节点不对。 褚家大娘子一向恨不能离他越远越好,便是有事,他们也才刚刚见上,没必要着急再约,何况以荷包相邀,暗示的意味极为强烈。 其中必定有诈,眼下正是结盟的要紧时候。 朱祁下定决心,明日他是一定不会去。 ********** 赛龙舟的次日,河岸边的人比昨日少了些许,但依旧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河面上今日停靠的龙舟不及昨日密密麻麻,气势却更胜,这些都是昨日胜出的前二十只队伍,两岸挤满了他们的支持者,呐喊不止。 依旧是二楼西侧厢房内,屏风后的大床榻上,董芙躺着的姿势已经有些塌软,脸色忿然:「昨日旭风公子一定是忙于公务,才没有过来的。」 「你既已知道他忙,我们的时间有限,也只能抓紧看下一位了。今天这位也很是不错,看着比旭风公子只是文弱一些,阿母可查探到,他可是实打实的武将,半点不虚。」 董芙想着朱祁不输卫凌英俊个傥的风流模样,蜜色的脸悄悄红了,乖巧点了点头:「芙儿听阿母的。」 在吕琴琴的劝说下,安静等着。 ********** 居霖楼二楼另一侧厢房内,褚煦君也约了人,一袭粉衣,安静等着。 其实对方并没有回应,她也在怀疑自己够不够面子请出这位傲娇的主。 若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褚煦君私心里根本不想见这位原身的外大母郡主。 她显然是最固执的那一类人,因自恃聪慧,一生行事偏颇,撞了南墙,头破血流,也不一定会回头。 褚煦君半倚在栏杆上,一边望着下首的热闹景象,一边在脑海里推演,等下见了郡主之后的言谈。 今日之行,褚煦君瞒了花连城,以她同样刚烈护短的性子定不会允许她们私底下单独会面。 褚煦君以她有喜欢的龙船队为由,还是成功出了门。 倒是褚夏一句:「氲氲喜欢哪一只?」 害得褚煦君差点露馅,只是随便诌了一只黑船。 花连城:「氲氲如今当了家,阿母怕是管不动咯。」 惹得褚煦君凑上去撒娇了半响,才梳洗打扮。 无论古今,等人最是折磨,褚煦君最后只能和喜妹认真看起了赛龙舟。 她的眼光不错,黑船又成功胜出,能参加明日的最终 决赛。 褚煦君让喜妹真的下楼去买了几注黑船为魁首的签子上来,如此也好应对回家后花连城的「盘查」。 赛事一了,午后艳阳照耀在环城河上,闪耀着如鱼鳞一般的银光,红白交加,煞是夺目。 已经等了三个时辰,郡主怕是爽约了。 褚煦君等得饿了,喊小厮来点了酒楼的菜,一道豚肉、一道熊掌、几盘素菜。 得亏她来的是这个时候,熊掌也少见,但还是可以吃的美味,褚煦君一口便喜欢上了。 小厮很是热情:「今日有***豆浆,不知女公子是否尝尝?」 褚煦君觉得惊喜:「那便端上来。」 这个时代没有奶茶,酿的酒浑浊也就罢了,口味比醋还酸得让人醍醐灌顶,浑身通透,那滋味,尝过大都不想再尝了。 这时,包厢外响起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豆浆我也要,其他的各式照样都上一份。」 「好咧,公子,女公子稍等。」小厮手脚麻利离开。 褚煦君看向来人。 朱祁随意行了礼,褪下鞋履,上阶,落座,倚着凭几,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看得褚煦君不觉睁大了杏眼。 少女今日一袭粉色双绕曲裾,腰带绣着芙蓉,双髻同样簪着芙蓉钗,衬着芙蓉面,雪肤香腮,一脸惊讶,憨态可掬,让人不由更想逗她。 朱祁突然庆幸,自己还是来了,尽管那个约他的人根本不是她。 一个粉色的荷包被扔在案几上。 褚煦君拿来一看,居然是她的东西,怎么会落到朱祁手里? 这个样式是,刚穿的时候她跟着阿竹随便绣了几笔,后来阿竹耐心给她绣完了的,小猪佩奇,是小六儿的生肖。 褚煦君又掏到了纸条,褚煦君辨别出了「居霖楼」三个和门口牌匾一样的小篆大字,以及落款是她的名字。 褚煦君:…… 有人用她的贴身之物,假冒她,约了朱祁。 在褚煦君的身边,能拿到这个粉色猪头荷包的人,屈指可数。 一个最明显的人浮现脑海,那个屡次闯入有虞阁偷盗的董芙。 她是惯犯,私底下竟让她藏了这许多。 这些物件是褚煦君的私物,便是私库婢女也不曾入册,是以不曾盘查到。 这样不值钱的东西,董芙也拿,其用意不明而喻。 褚煦君一时涨红了脸,要让朱祁以为她是羞的,当然实际上她是气坏了。 她宁愿面对的是郭迎迎那般狡黠聪慧的蛇蝎美人,也不肯搭理褚家的这几位蠢亲戚。 蠢人难处,尤其是自以为聪明的蠢人,癞蛤蟆趴脚背,尽恶心人。 朱祁见褚煦君难堪,立时收了方才的轻浮模样道:「褚家大娘子,你别恼,这事朱某必定守口如瓶,绝不外传。香囊某也完璧归赵,绝不生事。」 少女芙蓉面,俏生生道:「我们去找她。」 074.骗局四 074.骗局四 朱祁:? 面前少女一如初见的坚定,仿佛说出的话不是要去做这……令别的小女娘避之唯恐不及的事。 从第一次见到褚家大娘子开始,她带给他的感觉一直都很……新鲜。 朱祁似乎永远猜不到少女下一步的反应。 他自小饱读诗文,受规诫教诲,加上先天性格圆滑谨慎,行事向来走一步看十步,看似温润谦和,周到守礼,实际上追求的是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偏向。 在他加冠之后的这些时日里,不是没有别的意外,但无疑面前翩若芙蓉的少女是最美丽的那一个。 朱祁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待她与别人不同了些,直到现在他也还没想明白。 只是在如今的局面下,他不排斥,甚至很欢迎,在中州娶了她的想法和结果。 朱祁规劝道:「大娘子,这,是不是不太好?」 褚煦君只是看不懂纸条上小篆写的地点,又不是浪费系统积分「翻译」,这才开口图个省事,没想到这机车男主更麻烦。 她还不如直接打开系统,心想换成卫凌他们现在已经到董芙门口了。 卫凌也不会完全听她的,但大部分时候都不会磨磨唧唧、问东问西,直接就跟着她走了。 只在她可能有危险的时候,卫凌会一脸严肃的摇头。 想到这里,褚煦君微笑起身:「我吃饱了,朱公子慢用。」 明明她只用了一杯豆浆,随后喜妹进来,行礼后用木盒子带走了熊掌。 朱祁:…… 「大娘子,等等我。」 褚煦君甚至都没有用到翻译器,朱祁能这么快找到她,很可能她们离得本来就很近。 她在二楼由西至东,缓缓走着,很快闻到了熟悉的浓香,和屋内传出来的声响:「阿母,看到人了吗?」 「快躺下,快躺下,方才小渠已经看到朱公子进了居霖楼,人就快到了,记住阿母之前说的没?」 董芙突然紧张:「要不阿母你再说一遍?」 吕琴琴将女儿转过去:「自己再好好想想,阿母就在隔壁,你别怕,沉稳着来啊。」 褚煦君很快闪身躲在有缦纱遮挡的宽柱后头,看见吕琴琴手脚缩着入了隔壁房间。 一转身,朱祁出现在褚煦君的后面:「听见什么了?」 少女芙蓉面突然眼睛一亮:「来都来了,这才是朱公子这一趟的目的地吧……」 朱祁哪里能不明白她的意思,转身就打算走:「呵,我好像走错路了。」 「欸欸欸,你说她们这是打算做什么?」 明知故问,朱祁:「那当然是……」 不对,朱祁及时刹住了嘴,疑道:「她们是褚家亲戚,董芙还跟大娘子同龄,若是她在这里有任何差池,大娘子就不担心影响到自己的婚姻吗?」 看褚煦君转头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后继续窝在柱子后面观测,朱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某一时关心则乱,都忘了,某还在等待褚家的回应。大娘子又有何愁?」新 本来在前头睁着黑白分明杏眼的少女,身子突然一僵,朱祁说他在等…… 什么意思? 褚家考虑贞王府赵信婚事,朱祁等什么? 朱祁也提亲了?跟哪家提的? 褚煦君:……她是个傻的吧。 其实一直非常明显的答案,这会儿终于钻进了褚煦君的脑袋瓜。 朱祁以为他向褚家提亲了,他果然还是想娶原身。 这还真不怪褚煦君和老百姓们都被误导了, 谁能想到贞王府又这么一手骚--操作,都说不清这是几头骗了。 贞王爷难道不想跟朱祁合作了吗?可能性不大,那就是他认为自己能忽悠过这个集全书气运于一身的男主。 可这,关褚煦君什么事? 说实话,若真是朱祁上门求亲,那褚家能不能像如今这般统一不答应都很难说。 正因为便是原身的父母都在,他们也不一定能拒绝真正的英主男主。 如此,褚煦君便是彻底的孤军奋战。 如今花连城和褚夏,甚至褚秋都站在褚煦君这边,认为贞王府哪怕是世子,也不堪为良配。 于是才有了全家齐心协力施行的拖延战术,和如今她在外头「乱闯」的行动战术。 欺骗男主的名头由贞王爷去担,褚煦君打定主意,装作不知道。 朱祁就这么看着褚煦君一副又是低头不知道思考什么的模样,溜了。 想了想,他唤来贴身侍卫:「卫凌这几日还在牢里吗?」 「回主公的话,是的,不曾看见人出来。」 「继续盯着。」 「喏。」 ********** 没有「偷--窥」尽兴的褚煦君回家后,很快扑到便宜阿母花连城的怀里:「阿母,她们真的去了。」 「你怎么知道?」 「下午我在居霖楼看在她们鬼鬼祟祟在包厢里,一看就是在想什么坏点子。」 花连城淡淡道:「这么多年了,吕琴琴真是一点也没变。一定要抢别人的,才觉得香。也不看看对方都是些什么货。」 「啊,难道当初二舅姑……」也值得小寡妇抢吗? 花连城手里剪着海棠枝:「那倒没有,她的出身不高,这婚事倒是家里给她定的。一进门就把二舅父攥在手心里,很快也有了身孕。」 「最难得的是把大母都攥在了手心里才是。」 「促狭!」花连城想了想,「看这没动静的模样,需不需要阿母再去添把火?」 褚煦君睁着清澈明亮的眸,看着面前平静的阿母,心想到底谁促狭? 不过贞王府世子的婚约,想摆脱还真的得靠她们出力才行。 想当初,褚煦君就想着要给她们安排一门好亲事,这不好亲事找上门来了? 为此,她还帮忙问出极有力的辅助消息放出去了,希望小寡妇不负声名,能成功把董芙「推销」出去。 夜幕星辰,中州大狱。 一身玄衣男子,自黑漆漆的大门出,面色比黑漆还黑,他出来迟了,虽然证据已经完全到手,却才刚知道贞王府上褚家、花家求亲的消息。 卫凌快马驱回府邸,很快又拿了东西往褚家而去。 075.骗局五 075.骗局五 次日就收到花家郡主帖子的褚煦君,忍住了翻白眼,也忍住了一个草(一种植物),还是乖乖收拾打扮去赴约。 郡主的傲娇也是挺值钱,必须浪费别人一天的时间才行。 小六的伤势逐渐好转,花连城拉住她,说不如一起出门——看吕琴琴和董芙的戏。 怕自家阿母撞上郡主,反而扰乱了自己「以理服人」的战术,褚煦君:「阿母,氲氲先去探探情况,一有消息,马上派人告诉你们。」 「也好,是在居霖楼吧?那你万事小心。」花连城交代后,让人也去晴乙舍继续探查消息,顺便让阿竹带着仆人把贞王府那二十抬箱子搬上马车安置好,准备随时能「退」还给贞王府。 ******** 居霖楼,二楼同一间包厢,母女俩神色恹恹坐在床上,困意十足。 等不到人,她们也不敢睡,熬得形容憔悴损。 董芙形象全无咬着包子:「阿母,我都躺困了。」 吕琴琴拍了拍脸颊,振奋一下精神:「旭风公子和朱公子人中龙凤,想来确实有事耽搁。不要紧,世子爷那边有你汪叔牵线,必定能来。」 「阿母,昨日你也是这么说的。」董芙哀怨。 吕琴琴随口道:「那不如算了,我看着也累了,咱们收拾收拾回去吧。」 董芙反而拉着她:「不,不行,我怎么能便宜了褚煦君那个小***,我们继续等!」 「这才是阿母的好女儿。再说了,你用的是褚煦君的东西,他们不来,正好说明,什么臻安郡第一美人,说破了天,他们压根就不喜欢她。」 一说到这个董芙立马就不困了:「阿母说得对极了。是不是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用她的,说不定用我的,我们第一天就成功了。」 吕琴琴心想,倒也不至于,自己的女儿几斤几两她还是心理有数的。.. 便是董芙成功嫁出去了,她也是一定要跟着进府去的,不然以董芙的秉性,很可能随时能把自己「玩」回家,到时候褚家都不一定收留她们了。 事不过三,今日一定要成功,都说世子爷不聪慧,应该能骗到吧? ********* 花家郡主订的也是居霖楼的顶层,不愧是贞王爷的「远房皇亲国戚」。 褚煦君到了之后,听郡主嫌弃她要邀请自己,定的居然是次等包厢,嫌弃龙舟上一群粗鄙的男子袒--胸--露--乳,斯文扫地,全然不雅观。要不是自家外孙女递了帖子,这样热的天,她出一趟门是多么遭罪…… 接受了半个时辰的输出,褚煦君脸都快笑僵了,郡主终于引到了正题上:「煦君,你是褚家的大娘子,褚家虽不如花家矜贵,也是名门大户,你还是该学学锦儿,乖巧听话才是。」 褚煦君心想,正事总算是来了,郡主有「霸道总裁病」,妄图用自己的骄--奢--Yin--逸她。 她猜得没错,郡主果然是推花锦儿过来找她的那把幕后黑手。很明显,郡主看出了花锦儿不堪大用。 至于为何这么巧选中褚煦君,这点她不想去深究,也不必深究。是要继续对付自己的女儿花连城,还是没有别的选择,这些都不重要。既然郡主自己送上门来,她不好好利用都对不起郡主。 褚煦君骗了花锦儿的是,她不打算告诉花连城,而是打算自己解决。 至于解决的方式和郡主一个样,都是「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郡主是褚煦君的外大母,而不是她褚煦煦真正的外婆,不让花连城掺和近来,是因为郡主是花连城真正的生母。血浓于血,哪怕郡主无德不慈,花连城也会心 里不适。 褚煦煦则没有这个顾虑,她跟着笑笑道:「锦儿表妹确实乖巧,这才得了贞王府二公子赵诚的青眼,上门求娶,青梅竹马,当为美谈。」 这话直戳郡主的心窝,她脸色当即黑了:「你阿母这些年来就是这样教你的,说话不成体统。」 「惹外大母不快是氲氲的不是,还请您别生气。」褚煦君被唠叨得差点崩了人设。 但风姿仍在的美妇女总裁郡主显然不吃这套,她甩了甩广袖:「连城不可能养出一个跟褚夏一样的废物女儿,在我面前收起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既然是外孙女约了我,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就跟外大母说说心里话。」 不是您方才说了半个时辰的废话吗?想来郡主不曾对花锦儿使出这一个面孔,否则花锦儿大抵能直接跟赵诚逃到幽州去,而不是还向自己求助。 要是真的褚煦君在这里,那得扑到褚夏怀里哭个三天三夜,不过现在在这里的人是褚煦煦:「外大母机警,氲氲岂敢班门弄斧。只是锦儿和二公子心心相印,氲氲也盼着他们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和和美美。这才斗胆请外大母过来一叙。」 郡主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有情人从来不会是眷属。不过你是连城的女儿,说出这话也不算奇怪。我当然知道锦儿一心只想嫁给赵诚,本郡主也不是不同意,我说过了,只要他们把欠我的还给我,想嫁给二公子三公子四公子我都没有意见。」 说到「欠」字,郡主的眼神一直在褚煦君的身上打转。 褚煦君:「外大母想要他们还的,想来压根不是那些黄白之物。」 郡主:「黄白之物固然好,只是这不是锦儿该给你外大母的最好馈赠。」 「郡主,锦儿性情单纯,心思纯良,或许她做不到郡主所期盼的。」 「不要紧,有人做得到就可以了,我这个人一向宽容。煦君,你如此急于为锦儿求情,你们都是外大母的小辈,若是你代她还的话,外大母可能还会考虑考虑。」 褚煦君心想,到底是露出狐狸尾巴了,谈判桌上谁先说出诉求、交出底牌,几乎就奠定了谁输谁赢的局面,她低着头道:「说来惭愧,二公子提亲是娶锦儿为妻,而世子爷虽比二公子多了一重身份,却是以妾为聘,氲氲心中,很是犹疑。」 郡主嗤了一声:「若只是赵信,我又何必在这里跟外孙女多费唇舌。赵诚只是不中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赵信不是金玉却是败絮,别提是一个世子侧妃的位置,便是世子妃,我也不看在眼里。 可,我的好外孙女,你们都被贞王爷那只老狐狸骗了。你真正的提亲对象,是徽州朱祁,未来的大业英主才是。」 褚煦君适时做出惊讶、不信、娇羞的复杂神情,低下头思索,心想,锦儿表妹,看来还是我先喝上你的喜酒。 郡主补了一句:「外孙女别不信,这可是朱祁亲自告诉我的,他可说了,非你不娶。」 褚煦君:…… 那我可是真的不信。 上辈子他娶的后宫还少吗? 076.丑闻 076.丑闻 「我自然是信外大母的,可王爷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见起初还淡然的少女现已然慌乱无神,郡主饮了爵中的酒:「这,我就不清楚了。许是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朱公子名声在外,有心要投诚的人不少,用个吧女子投诚的也不在少数。想来他们怕泄露风声,有人阻拦,想偷偷生米煮成熟饭?」 这话换成任何一个年轻小女娘想来都会惶惶不安,褚煦君还是颇有疑虑:「可朱公子要在中州选佳人的消息,已经有一阵子了。」 郡主不耐烦:「刚觉得你聪明,没想到也是个傻的,他们要是不提前放出消息,旁人怎么会知道未来的帝王所需?这种信号释放得越久,越能吸引到更多的人,要知道一个未来的皇后之位,能让多少人疯狂。」 褚煦君心想,那我确实不知道,因为我已经不要它了,准备改嫁当个「假寡妇」。 看来疯狂的人是傲娇总裁郡主,野心倒是很大,想掌控未来的皇后为己所用。若花锦儿真坐上那个位置,岂不是容郡主在外头撒野,收了谁的供奉就帮谁做事,总之有皇后兜着。 褚煦君:「外大母,你说得氲氲都觉得害怕了。」 郡主自觉终于拿捏了面前这个靓丽清纯、不经世事的少女:「这有什么好怕的?有外大母在,还能让你被人欺负了不成?现在朱祁喜欢你,咱们便占了先锋,其余人想再来碰运气,也只能在你之后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褚煦君:那可不一定,男主的心思劝你别猜,猜也猜不透。 「难怪,他一直问我,褚家何时才会同意。我还觉得奇怪,世子娶一个侧妃和朱公子有何干系?」 「眼下外大母告诉你,你是不是心中有数了?」 「氲氲明白要怎么做了。」褚煦君低着头,很是谦逊。 郡主突然道:「我听说,那满城小女娘都喜欢的旭风公子,卫凌将军和你走得也很近?」 褚煦君面完有些天然:「旭风公子高风亮节,谦谦君子,阿母和阿父也对他颇有赞赏。」 「倒也是位不错的儿郎,封王拜侯,指日可待。他怎么也没上门提亲?」郡主喃喃。 褚煦君:……想得挺美。 ********** 日光正炙,环城河上,开始了最后的决赛。 能挺进决赛的龙舟队伍都是个中好手,一时河面上竞争十分激烈。 岸上的呐喊声此起彼伏,有人不慎掉落水,索性直接站在河里继续为心仪的队伍加油助威。 热闹都是别人的,郡主只觉得他们吵闹,见状已然起身准备离席:「煦君,往后多到外大母这来,外大母有好些东西,都给你留着。」 这熟悉的投喂套路……褚煦君内心吐槽。 这时,房间外传来尖声惊叫,楼里离得近的人纷纷跑出来,观看发生了何事。 在这锣鼓喧天的热闹场景中,加油声、号角声、叫卖声都掩饰不住这声尖叫,可见其力度何其惊人。 褚煦君听出是吕琴琴的声音:「外大母,这,好像是褚家二舅姑的声音。」 郡主想起自家女儿那些糟心的亲戚,脸色一阵嫌弃:「煦君,你记住,不是什么人都能刚我们攀扯上。这些人,便是正经场合也不该让他们沾上你一点半点。他们若是做了什么污你名声的事,定要立时和她们撇清干系,明白吗?」 听听这话,什么叫又当又立? 郡主自己和她的丈夫花家主君,行的又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举,偏偏她还自诩高贵贞洁,旁人太过低贱还会污她的眼。 吕琴琴和董芙行事轻浮蠢笨,但论起恶心程度,郡 主同样不遑多让。 褚煦君等了许久,好不容易董芙母女终于成事,向郡主福了福身,人赶紧下到二楼,在人群中观察着昨日她探到的房间。 吕琴琴这一嗓子虽然惊了众人,但那房门却未开,显然里头的人正在「交谈」。 很快,酒楼掌柜过来了解情况后,将人群驱散:「惊扰贵客们,今日送诸位水酒一杯,还望大家给个面子。」 人群缓缓散去。 褚煦君这才看到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先后入了屋。 是花连城和褚秋。 好家伙,「证人」也就位了,可惜她的身份反而不好看「直播」,也只能再借系统的「千里耳」听一次墙角了。 褚秋见了外间之人,当即行礼:「拜见世子爷。」 花连城则是先入里间听董芙母女的词。 董芙衣衫不整坐在床上,只会低着头,啜泣不止。 花连城尽量克制着自己想笑出来的面部表情,化为惊讶:「二舅母,这是怎么回事?」 吕琴琴仍在干嚎,慢慢收了之后才道:「花主母,这……让我怎么开口才好啊……」花连城和褚秋是她让人请的,不然这戏还不好唱下去。 花连城正色道:「褚家的女娘挨了欺负,便是世家勋爵,该讨的道理也是得讨的。二舅母,你尽管说。」 外间世子爷赵信的面色,着实不好看。 褚煦君,你可真是我的克星,又着了一次你的道。 褚秋斟酌着,一时还找不到词来化解面前尴尬的场面。 赵信先道:「王府不会让褚家吃亏,今日之事,待我回禀父王,再做决断。」 吕琴琴冲了出来:「世子爷,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芙儿只是端午出游,就这么受了欺负……您就这么一走了之,芙儿她……秋儿你哑了吗?说话啊!!」 褚秋心想,这都什么事,还是出声:「世子爷……」 里间董芙的哭声更大更吵了些。 赵信:「褚家主,今日本世子亦是遭人构陷,待查明是何人所为,必将他带到褚家进行处置。现在请给我一些时间。」 「什么意思?世子,您是被害,芙儿她就不无辜吗?您还想查,怎么查?让所有人都知道芙儿她遭了此劫,这不是直接要我家芙儿的命吗?我不管,今日世子必要给芙儿一个交代,否则,芙儿下辈子无望,我也会跟你没完!」 「二舅母,不得无礼。」 「到底是谁无礼?我和芙儿本就相依为命,无依无靠,是个人都能欺到我们的头上来,我又有什么好怕的。你是堂堂世子,如此行事,要是天下人知道了,我倒要看看,是谁更遭唾弃?」 077.双妾 077.双妾 「放肆!」赵信怒道,「无知妇人,口无遮拦。谁又知道今日之事是不是你们褚家合谋,害了本世子。」 褚秋忙道:「世子,褚家万万不敢如此行事,那便是到了下头,祖宗怕是都不会见我们的。」 赵信眉眼一转:「褚家主,我本想互相留个体面,既然你们不要,索性也就摊开了。日前王府到褚家下聘,迟迟不得回应。今日我应约前来见褚家大娘,虽于礼有违,可本世子心切,也情有可原。 只是一入房间,什么大娘子压根就没见着,便晕了过去。醒来时候,便是这妇人指着我,说我欺负了她的女儿。褚家主,都是男子,我实话告诉你,有没有这件事,我们心中都是有数的。」 董芙还不一定懂,在场其余三人却是明白了,吕琴琴脸都急红了:「世子,你轻飘飘一句没有,就要这样抵了我女儿今日的苦吗?……」 赵信打断面前妇人的喋喋不休:「证据呢?我问你,你进来的时候,我和她已经都晕了,这事谁能说得清楚?」 听到这里,外头的褚煦君都有一丝紧张,没想到那日在贞王爷面前仿佛失了智的世子爷,今日倒学聪明了些。 也是,他于那事上Yin--浸多年,这些小把戏都不在他眼中,可面对贞王爷和卫凌,赵信很难保持冷静,越是在意越容易失了分寸。 又低估赵信了。 少女的神色凛然,难道最后还是要用上她的垫底方案吗? 屋中吕琴琴嗫嚅着嘴,一时不成言,只是眼泪一直掉。 花连城在里屋开口:「芙儿,我能坐吗?」 董芙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回过了神,点了点头。 「他们说的,你听懂了吗?」花连城的声音很是温柔。 董芙想了想,做作咬了咬唇:「嗯。」 花连城:「那你……知道或者看见了些什么吗?」 董芙听懂了暗示,她低声道:「世子,我看见了,你的后头有一排连成的黑点,像是……痣。」 世家公子寻常也不会让人得知身上印记,这便是拿捏了他的证据。 外间赵信涨红了脸,又睁大了眼睛,不可能! 男人有没有做过,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身子不疲软,半点没有松快过的感觉,再说了,这丫头比他都黑,压根就不是他喜欢的样子。 那她为何会如此清楚自己身上隐蔽处的标记? 「那又如何?连我身上长了什么都提前摸清楚,果然是你们所有人合谋起来骗我。」赵信仍是嘴硬。 花连城冷冷:「世子的意思是,我们臻安郡随便谁都会知道您身上长了什么东西,长在哪里吗?」 赵信:「花女君这是何意?」两人打着机锋,他自然听得出花连城语气里的威胁。说实话,吕琴琴那样咋咋呼呼的囔囔,赵信只觉得烦,但花连城这样淡然的语气,让赵信联想到卫凌每次清冷的样子……不由心生寒气。 花连城退了一步道:「世子,如果没记错的话,王府向褚家提亲,并不曾具体言明娶哪一位褚家的女娘子。」 日前自家女儿关于眼前此人的言行还在耳边,现在眼前亲眼所见,此人行事乖张,毫无敬畏,绝非良配。若是氲氲真的嫁于此人,才真叫断了往后余生。.. 他们长房不稀罕的人物,有人看得上,花连城实在乐见其成,怪不得她自私心狠,他们才是同类人。 褚秋跟上:「是啊,芙儿自幼在褚家长大,自是我们褚家所出。也算应了王府所请,世子意下如何?」 「怎么,褚家大娘子奇货可居,你们想自己留着,就推了这么个货色出来应付本世子?设 计陷害不说,诬赖威胁在后,真当我们贞王府是如此好欺的吗?」 董芙和吕琴琴顿时哭得更惨了。 花连城:「世子,我过来时候听闻,王爷也在此处。毕竟我们褚家的女子确实受了委屈。这婚姻之事,不如还是请他老人家做主。」 赵信今日是偷跑的,老头子虽然答应放了他,但在证据出来之前,他仍在软禁中。若被老头子知道自己有门路偷跑,还陷入这样的局中,他们之前谈好的事情便可能黄了。 可恶的褚煦君! 赵信举起了手:「不必,一个妾而已。若是褚家不介意,本世子也不介意一次性娶两个,只是聘礼大概是多不了。」 说完,趁褚家尚反应不及,赵信趁机离开了房间。 吕琴琴喃喃道:「妾……是什么意思?秋儿,你怎么就让他走了呢?我家芙儿怎么能做妾呢?哎,你不能走,世子……」 褚秋追了出去。 花连城来到吕琴琴的身前:「二舅母,够了。」 被花连城看透人心的沉静双眸看过来,吕琴琴的声音突然就弱了:「什么就够了?」 「赵信愚钝,但贞王爷可不傻,今日这事闹出去,你们真的敢保证最后不会查到你们头上吗?」 「什么就查到我们头上,你刚也听见了芙儿都知道世子身上的标记,敢情不是你家女儿吃亏受欺负,你不心疼啊。」 「氲氲的世子妃位置被你们这么一折腾变成了妾,你们就开心了?满意了?姑侄共侍一夫,这名声是不是比你的寡妇还好听?」 时下婚嫁再自由,但血缘女子共侍一夫这种事也不会在修德之家出现。 褚太公是发妻亡故之后才收的继室,褚家没有纳妾之风,如今褚家嫡长女要和养在家里的同龄姑姑一同为妾,何其荒唐。 「花连城,你你,别太过分了。芙儿已经这样了,你怎么还能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呢?」 「哼,会发生今日之事,你们心中有数,褚家若一定一人为妾,那也必是董芙,既然你们想进王府的门,你们大可自去,别拖我的氲氲下水。」 「花连城,你想做什么?」 「我这就去把二十抬的箱子还给王府……」 「不行,不行!」吕琴琴拦下她,「花主母,咱们有话好说,好好说。」 078.私聊 078.私聊 双妾? 褚煦君的思维在理解了这两个字之后,也陷入了一时的呆滞。 愤怒、无奈、狂躁、悲哀……复杂的情绪过后,褚煦君都开始搜寻系统商城里,悄无声息的暗杀法。 到底还是法制思想按下了她的一时冲动,赵信不值得她脏了自己的手。 哪怕换了世界,换了身体,她也还是她自己。 稳住吕琴琴这对寡妇孤女后,花连城出了房间,定了主意,直接想往顶楼去,此事能按住世子爷赵信的只有贞王爷。 在楼梯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下了她:「阿母,别去。」 花连城气红了眼:「氲氲,赵信欺人太甚,他竟要,竟要……」 褚煦君也红着眼:「我知道,阿母,我知道,可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我们是说服不了他们的。」 「赵信这样的小人,竟奈何不了他吗?」 「阿母,我还有一法,你且再候我一日。」 「氲氲,你想做什么?」 「阿母,信我一回。」 花连城眼含热泪,点了点头。 ********** 将便宜阿母哄回了家,褚煦君转道,下到了局霖楼的底层,来到一扇黑木房门前,扣响他们的暗号,三长一短。新 房间内响起沉稳磁性的嗓音;「进。」 屋内,一灯如豆。 少女仍是一袭碧衣,轻盈盈,恰似这夏日里的一股清风,让人散去一身燥郁。 玄衣男子跪坐在书案后,盯着面前一个黑漆匣子。 「卫将军。」褚煦君行礼。 「你还是来了。」 「方才的事,想来你也都知晓了。」 「所以那天你才让我安排你秘见郭美人,便是为了问出赵信身上的印记?」卫凌那暗夜里仍闪着星辰的黑瞳盯着少女,暗藏波涛。 褚煦君点了点头。 那日在褚家中殿隔厅听见贞王府乃赵信提亲要娶她当世子侧妃的时候,她便让喜妹速去找到卫凌。 卫凌当时已经为了证据入了大牢,两人相见的时候已是深夜。 褚家大娘子让她无论如何都要赶到,她会等他。 「大娘子就这么确定我一定会来?」 「毕竟小女还是将军的救命恩人,现在有了还人情的机会,想着定要告知将军。」 少女浑身紧绷,她还年轻,虽聪慧,但在藏情绪一道上,显然尚未修炼到家。 便是此时,也还能戏谑开口,卫凌心中一时喜欢,一时心疼,开口便慢了:「出了何事?大娘子需要卫某做什么?」 「我想进贞王府见郭美人一面,越快越好。」 「好,我马上安排。」 褚煦君披着黑色斗篷,跟着卫凌离开。 两人夙夜自后门进了贞王府,很快来到了郭美人的小院。 卫凌:「进去吧,你只有两刻钟的时间。」 「足够了。」 郭美人如今住的地方小而简陋,身边亦没有服侍的人,不曾再惊动其余人。 屋子没有灯,有着丝丝寒意。 褚煦君摸了一圈,直到月色露出寒光,才让她看见床上缩着的一个小小身影,她低低唤道:「郭美人?」 「谁?」黑暗中,郭迎迎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算了,是谁都无所谓,你是来取走我性命的吗?」 褚煦君:…… 她猜得没错,郭迎迎果然已不留恋人世。 「不,我来,是有几句话想 问美人。」 「褚家大娘子?」郭迎迎话意带笑,「你怎么还敢来见我?」 褚煦君:「你是故意的对吧?你早就猜到这样的结果,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 「大娘子在说什么?」 「我唯一想不通的是,孩子也是你故意的吗?」 郭迎迎淡淡道:「不,孩子是意外。或者说,是报应。」 褚煦君:「你一直用药,你不想要他们任何人的孩子,除了他……」 郭迎迎:「不要说他的名字,拜托你。」 褚煦君:「你连他的名字都听不得,执念如此,便是到了下头,怕也是转不了世。」 郭迎迎:「那又如何?」 褚煦君:「是啊,那又如何?只要赵信把脏水泼到二公子身上,王爷才能多看这个庶子一眼。而只要他多看一眼,便会明白二公子至诚至善,而他宠爱的世子赵信只是个小人,无才无德。 赵信经过此事,哪怕面上王爷依旧以他为世子,但父子之间裂痕已经产生,将来只会越来越大。更重要的是,王爷确信了二公子的人品,大抵也不会再送他去幽州。如此,你便可以一直看着他。」 郭迎迎:「是吗?所以赵信还是世子,哼,愚蠢的老头。」 褚煦君继续她的猜测:「还有林二,你故意对他冷心冷情,其实是不想他再为你蹉跎,哪怕是下辈子,你希望他能遇上别的好女人。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将真心捧到你面前的人,你于心不忍。」 郭迎迎:「褚家大娘子是个大善人,便把我也想成跟你一样吗?还真是高估我了,你别忘了,林二是我害死的。」 褚煦君:「害死他的人是赵信,是黑山匪徒,是他自己那颗爱你的心,却走错的道。不是你。」 郭迎迎:「大娘子为何而来?竟不惜颠倒黑白,你想从迎迎这里得到什么?」 褚煦君:「首先,我想要你活着。」 郭迎迎不理解:「我害过你,我们见了两次,我都在害你。」 褚煦君:「我知道,所以迎迎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 「我已沦落至此,还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 「我想知道赵信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胎记什么的……」 郭迎迎笑了一阵:「褚家大娘子绕了这么一大圈,何必呢?你只要说,是要害赵信,什么话我都会告诉你的。」 「不,我是真的想要你活着。我会做豆腐,现在臻安郡有很多小女娘都会找我们褚家拿做好的豆腐,一筐两筐,卖不完还能自己吃,做成冻豆腐臭豆腐能放很久很久。现在她们都能靠自己吃得上饭,有一份营生。迎迎,你也可以。不依附于任何人,我们也可以的。」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郭迎迎在黑暗里塞给了她一个物件,把她赶走了。 那一夜,和卫凌告别的时候,褚煦君突然道:「卫将军,能不能让他们以为你这几日还忙于公务,不曾与我相见。」 卫凌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好,那我便一直待在大牢里审犯人。没人找得到我。」 079.说法 079.说法 深夜的街上,寂静如水。哒哒的马蹄声,规律而清晰。 褚煦君半阖着眼,面容不觉露出疲惫。 卫凌斟酌之下,还是开口:「现在,大娘子可否告诉卫某,出了何事?」 「今日你走后不久,贞王府有媒氏上门提亲,要纳褚家女娘为世子赵信的……侧妃。」直到此时,褚煦君的声音里才泄露了一丝颤抖,白日里,她崩得太紧。 或许,她只是太困了,穿越后,无事她很少如此晚睡,这副身子还是过于孱弱。 闻言,卫凌周遭的气压突然变得很低,他闭了闭眼,好不容易藏起了自己的情绪,再开口声音清冷之中带着几分柔和:「对不起,是卫某连累了大娘子。」 褚煦君这才睁开惺忪的眼,困意让少女的芙蓉面增添了几分她不自知的妩媚勾--人,闻言只是疑惑:「将军此话何意?」 「世子向来与我不和睦,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想来是见我和大娘子走近了些,借机报复,卫某耻之。」 褚煦君好奇:「难道将军身边从前就没有其他走近之人?」 卫凌沉默,他是这个意思吗? 倒是前头驾车的灰衣小胖子开了口:「大娘子您可说对了,我家将军这么多年,身边那就没有别的……唔!!」大概是被另一个黑甲高个子捂住了嘴。 褚煦君脸色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将军,我与您相识结交,是出于本心,你这话便是看轻了小女。明明是赵信此人心胸狭窄,容不得别人比他优秀,今日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幸而家父家母还算开明,这门婚事,我们会想办法推拒。」 「这便是大娘子这么着急让我带你来见郭美人的原因?」 「差不多是吧。」事情未成之前,褚煦君显然不想多说。她和花连城此举有「钓鱼」的嫌疑,还是不拖卫凌这样光明磊落的大将军下水了。 卫凌见了,垂眸沉思,车内再无声响。 将褚家大娘子送回之后,主仆三人归府。 书房内,灰衣小胖子都急了:「不是,将军,你就这么看着?要不,今晚我们就闯入王府把那谁给……」胖胖浑圆的小手比了抹脖子的动作。 旁边黑甲高个男子瞪他:「尽出瞎主意,能不能别给将军添乱。」.. 「李铠,你扮成我再进一次大牢,从地道出,别让人发现。」 「喏,将军。」 留下灰衣小矮子焦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怎么办怎么办眼看着准夫人就这么……飞了?」 「慎言。」卫凌翻着面前的竹简,淡淡道。 「将军……」 卫凌:「我心里有数。你去盯着王府,有什么消息立即来报。」 「欸……喏。」 ********** 那晚,郭迎迎塞给褚煦君的布帛里明确画出了赵信身上的标记。 褚煦君根据吕琴琴和董芙的交际轨迹有针对性的释放出这个信息,确保她们成功拦截。 谁知道,她们前两日不知在做什么,好在今天赵信出现了。 然而便是这个关键的「证据」信息,也不能让赵信松口,甚至造成了更糟糕的结果。 无耻赵信,愧对他的姓名。 局霖楼底层,知晓楼上全况的卫凌疑惑:「郭美人怎么会轻易将赵信的私--密信息给你?大娘子不会是答应了她什么条件?」 褚煦君摇了摇头:「那倒没有。郭美人她,也不容易。」 卫凌轻笑一声:「大娘子如今已经自顾不暇,还有心思为郭美人说话。」 这还是卫凌第一次跟褚煦 君说话颇有几分阴阳怪气。 褚煦君察觉出来,想到昨夜两人之间的「谈判」,一时有几分心虚。 距离王府提亲已是第二夜,玄衣男子再次深夜探府,事情发酵了两日,他该来了。 有虞阁的顶楼传出声响,褚煦君自二楼床榻上起,披上孔雀蓝金银暗纹缠枝梅花的斗篷,上了三楼,看见一深衣男子令人心动的剪影,他背对着光,夏夜里的微风吹动他的发带向后飘扬。 像撕开古风漫画里走出的俊美男子,一举一动都撩人心弦。 「吵到你了?」少年尾音带笑。 褚煦君一时怔忪,摇了摇头:「只是躺着。」 「还在担心?」 褚煦君点了点头:「赵信阴狠鬼祟,贞王爷反复无常,他们仗势欺人,褚家便是不想推我出去,也得有个过得去的说法。」 少年将军沉默。 忘了,贞王府父子是面前男子的顶头上司,以及下一任可能的顶头上司。 褚煦君道歉:「我无意谈论他们,将军……」 「你说的是实情。在我面前,大可不用如此谨慎。」卫凌心中有了决断,一时沉默不想少女误会了他。 气氛一下安静下来,一股不明气息在少男少女之间萦绕。 褚煦君心想,她好像没有正经请卫凌喝过东西,可今夜卫凌「擅闯」,喊喜妹倒热水来也不合适。 他俩说的话向来在正经场合也不能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如此信任卫凌,他们之间总有「秘密」。 来之前,少年将军想得很清楚,只是现下人在他的面前,反而紧张了起来,不知如何开口。 月光在少女身上渡了一层朦胧的影,芙蓉面不施粉黛,双眉微微蹙着,一抹愁色令她看起来更加我见犹怜。 久久,男子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大娘子,你介不介意我帮你?」 褚煦君语气很是诚恳:「卫将军一直都在帮我。」昨夜他刚审完证人,二话不说,啥也不问就带她去见郭美人,今夜又过来关心。作为男配,褚煦君都想将他视做蓝颜知己了,这多贴心,多好用啊。 卫凌斟酌开口:「我是说,更直接一点。」 少女的脸上有一丝迷茫。 「卫某想帮忙给大娘子,一个说法。」卫凌朝她走近了一步,风吹动他鬓边的碎发,送来青松薄荷香气。 褚煦君清澈杏眼眨了眨,又眨了眨…… 卫凌说的,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来真的? 080.婚约一 080.婚约一 有虞阁,顶楼,栏杆边。 卫凌自他暗纹襟边袖中拿出一个和朱祁同款的粉色蓝绳香囊递给褚煦君。 褚煦君接过,打开看,是一方白色绣莲花莲荷帕子,正面看没什么,翻过,背面有褚煦君自己绣的一个小篆字体落款——「煦」。 还有跟朱祁收到一模一样的布帛,想来内容大同小异,又是董芙的手法。 「下人说,这个香囊是提亲那日褚家呈给我的,我查了一下,人是董家娘子派的,没有去。」卫凌解释道。 「我在朱公子那也看到类似的香囊,里面也是用我的东西约了人。」 「我猜测,有人想半路拦截,而正好你想移花接木,让别人应下这婚事。只是看来这个别人也有自己的想法。」 那想法可多了去了,这样看来,吕琴琴和董芙她们胃口不小,第一天约了卫凌,第二天约了朱祁,都失败后,第三天才肯约赵信。 褚煦君点了点头:「我承认,我有故意引导她们的成分,不假。」寻常闺阁女儿被人用了自己的贴身物相赠私相授受,便是如今民风淳朴,也该上点气性。 面前的少女坦荡间,还是被卫凌看出了一丝别扭,难怪不让他知晓去见郭美人是为何。 「大娘子聪慧,卫某佩服。」卫凌难得明着夸了一句,迟疑道,「只是大娘子到底云英未嫁,这个法子便是成了大抵也威吓不到世子。」 少女闻言抬头,睁着星眸看他,浓密纤细的睫毛似蝴蝶般蹁跹,月光下的她显得脆弱、纤细。 玄衣男子又近了一步,褚煦君感受到了更浓郁的青松薄荷味几乎要包围了她。 卫凌低沉的嗓音在褚煦君的头顶响起:「贞王府势大,便是大娘子急着要另议亲事,在臻安郡乃至整个中州能与贞王府对抗的人,也不多。 所以,大娘子,你看卫某,觉得怎么样?」 浅色缦纱吹拂过栏杆,在月色下,轻柔曼舞。 这里,很美,气氛到位,面前的人,英俊、气派、温柔、迷人。 褚煦君心想,上辈子她母胎单身直到加班猝死来到古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向她……「求婚」? 不知不觉,红晕爬上了她的脸颊,耳朵尖红成云霞。 深夜,阁楼,女子闺房,男女「幽会」,看起来就不是很正经的样子,褚煦君想,这在从前的古早文里,一对恋爱脑怕是要e。 想想原身,被安排的命运,身前身后皆苦;想想花连城,便是自主选择了一生恩爱的男人,连生六孩,数次游走鬼门关;想想郭迎迎、花家郡主、褚家老太太……这个时代的女子,无论正派反派,自由淳朴也无法遮掩婚姻之下的满目疮痍,令人心生怖惧。 褚煦君自脑海中的思绪回神,淡而好闻的青松薄荷香几乎要盈满她的鼻息,不自主,她退了半步,低着脑袋,露出颀长白皙的脖颈。 许久,卫凌才等到少女开口:「卫将军,人中龙凤、少年英才,小女自是和城中女娘们一样,久仰倾慕有加……」 卫凌闻之一喜,谁知下一句话却将他打入深渊。 「小女有一不情之请,卫将军此时伸出援手,想来是囿于你我相交之情谊。诚如将军所言,您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事急从权,小女很难拒绝。 只是我遭女干人所迫,身不由己,将军便是要还人情,也堪称雪中送炭。婚姻此等大事,又是不得已的说法,为了日后留一份余地,不若,小女和将军先以婚约立契,对外就说已有婚约,也可设宴定下名头,同仇敌忾。 只是订婚而已,彼此都还留有退路,待事了,将军若有心仪之人,婚约便可另做商议,以免今日 施恩,来日互生怨怼。」 褚煦君斟酌过订婚一事许久,思考过如何跟备选一号、二号……温文尔雅不失礼貌的谈及「假婚约」的话术,自恃这话分寸拿捏得还算到位。 考虑到让卫凌用婚约还人情,有些不厚道,之前褚煦君也只敢放在心里,作为最没有办法的垫底方案。 眼下卫凌主动提及,褚煦君还是有种想拍大腿的快--感,真真是瞌睡了递枕头,不枉她狂刷男配的好感度。.. 月娘缓缓移动到了乌云后头,玄衣男子白玉般的容颜隐在夜色之中。 褚煦君突然觉得青松薄荷变成了高山寒霜,身上起了冷颤,抬头却看不见男子的神色。 卫凌,不高兴了? 夜幕中,习武之力,卫凌看见少女蹙眉,似是不解,神情间也怕他不高兴。 罢了,还是个小丫头,不知情事,竟以为他拿婚约当儿戏,为她解难,只为了之前的救命恩情,还为他考虑以后是否另有心仪之人。 怎知不是她想以后另有心仪之人?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小丫头不知一词唤「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卫凌的手捏紧了袖中之物,看来今日这个传家物件,是送不出去了。 「咚、咚、咚……」远处传来打更声。 「卫将军……」褚煦君轻巧出声,语带询问。 卫凌声色清冷:「天色已晚,大娘子先歇下了。明日我会在居霖楼底层,大娘子可前来详谈,记住暗号。」男子修长匀称的手指在栏杆处敲了,三长一短,的节奏。 「记下了。」褚煦君点头,明日变数过多,没有应承是否赴约。 玉面束腰男子,纵深一跃,如鹰似豹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褚煦君目送那抹矫健利落的剪影,缓缓回到自己的床榻上。 原本在贞王府提亲第二日的夜晚,卫凌来之前,她在思考吕琴琴和董芙为何还不对赵信出手,便是出手了赵信不去怎么办;还有明日见了晾她半天爽约的花家郡主,她要如何忽悠这个古代傲娇总裁大妈…… 再有一日便是要给贞王府答复的日子,三天是贞王府下的最后通牒。 再之后,便要开始走婚仪的流程,届时除非有一方死了,或者贞王府主动松口,否则褚煦君不想嫁也得嫁,今日郭迎迎的结局就是褚煦君的明日。 眼下卫凌过来这一趟之后,褚煦君满脑子都是,为什么刚刚卫凌不高兴? 不是他提的要帮忙吗?他们俩订了婚,正好气死世子赵信不是吗?贞王爷也不可能真的拿卫凌怎么样。 借他的名头一用,以后还是可以各过各的,这样不是很好吗? 所以,为什么? 081.婚约二 081.婚约二 居霖楼,底层。 褚煦君在朦胧的光亮中,看着面前男子如刀刻般的完美面容。 氤氲灯光为他蒙上一层细碎的温暖,一如他从出现至今,对她唯有温柔。 想想在二楼发生的事,吕琴琴和董芙也算是「尽了力」,加上花连城出马,赵信果然完全没有被褚家的这个小计俩拿住。 面前的少年将军,可真是个预言家,刀了吧。 还是她低估了古人,高估了自己,褚煦君无声叹了一口气。 碧衣少女神色蔫蔫的,像是正午时候被烈日暴晒的娇嫩芙蓉,无精打采,亟需在日暮时芬的一捧清泉。 卫凌抬手,缓缓掀开了面前的黑漆木盒子。 「嗒」的一声,引起了面前少女的注意:「这是什么?」 卫凌的声音很是沉稳:「是大母交给我的白玉凤凰对佩,让我交给未来的宗妇。」男子单手,比了一个请的姿势,黑瞳深深,看着她。 褚煦君像是被男子的温柔蛊惑,凑近探看,玉在灯下泛着温润洁白的光芒,一对凤凰栩栩如生,羽毛、凤尾、眼睛、发冠……细节之处皆是匠心,仿佛只要月华浸润,能羽化成真。 凤为公,玉带是石青色金银错绦子,下头坠着一颗雕刻梧桐树的同色宝珠。 凰为母,玉带是赤丹色蝴蝶纹宫绦,下头坠着的红色宝珠雕刻着的是朵朵绽放的清莲。 白玉凤凰交颈缠绕,合则圆,分则各有千秋,玉坠子在匣中,散开了极为好看的形状。 褚煦君在褚家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花连城待自己唯一的女儿,向来是锦衣玉食,高床软枕,但她仍是被面前的这对美玉迷住了眼。 「喜欢吗?」男子低沉的嗓音近在耳边。 褚煦君这才将眼神自凤凰玉佩上移开,向后仰了仰,点了点头:「真好看。」 「你喜欢就好,给。」卫凌轻轻端起红坠子的凰佩递给少女,清莲宝珠坠子晃了晃。 褚煦君不敢接:「卫将军的意思是?」 卫凌语意带笑:「不是说好要帮褚家大娘子,且还欠着那么大的人情,卫某怎可食言而肥?这便是你我自小婚约的凭证,只是我家中变故,失去联络,今日方知,竟是故人之女,自是重拾婚约。」 不愧是原书中最可靠的男配,连理由和「定情信物」都准备好了,他们只要再对一对细节,便可以拿去跟贞王爷、赵信盘一盘了。 少女青葱玉手接下了凰佩,赤丹色愈发衬得一双素手白璧无瑕,竟比玉佩还白了三分。 卫凌止住自己一时的心神荡--漾,将另一只凤佩十分自然戴在了腰间,玄衣白佩,煞是醒目。 褚煦君有样学样,也想将凰佩戴在了自己的同一侧腰间,只是素来都有女婢伺候,手笨的她亦无心想学,半响也没戴好。 卫凌怕惊扰了她,低声道:「介意我来?」 褚煦君无奈:「劳烦将军。」 卫凌那双持重兵红缨***的大手,穿过案几,很快成功为褚煦君戴上。 褚煦君侧着身子,靠近男子那一侧的耳朵又染上了红晕。 卫凌没有触及少女,只拂过了腰带上的暗纹和绣花,便有礼退开。 「碧衣凰佩,甚美。」玄衣男子的夸赞随着他身上的青松薄荷送入褚煦君的耳。 「将军谬赞。」 卫凌:「既订立婚约,大娘子对某的称呼可否一改?」 褚煦君想起卫凌的名号「旭风」,难怪他家赠他「凤凰」为佩,思定,她朗声道:「以后人前我便唤将军,旭风,可好?」 卫凌不满意 :「此号多为世人所称,不如大娘子另择一个?」主要臻安郡中女娘们多以此号唤他,卫凌便不大愿意。 褚煦君一下就卡住了,卫凌在家排行老大,总不能叫他「大郎」? 见少女为难,卫凌笑了笑道:「不急,你大可慢慢想。请问大娘子,闺字。」 红霞飞上褚煦君的双颊,她低声道:「煦君,和煦的煦,君子的君。家中唤我,氲氲。」 氤氲帐里香,薄薄睡时妆。 卫凌一时想起此句,耳朵也跟着红了,起身行礼:「煦君,卫旭风有礼了。」 褚煦君只好跟着站起来:「煦君,见过卫……凌。」 卫凌满意了:「倒比将军二字顺耳。」 褚煦君忙扯开话题:「那我们先对对,明日如何应答贞王府的词?」 卫凌看着她,慢慢道:「不急,在那之前,煦君,我们是不是要先谈一谈你说的,「婚约」之事?」 这便是要认真跟她订「假婚姻」?但为何旭风公子你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褚煦君小心翼翼:「依你的意思,我们当如何订才好?」 卫凌看着少女不自觉歪了歪的脑袋,心想,依我的意思是,我们直接把这「娃娃亲」给坐实了,往后我可不会有别的心仪女子,也不想让你遇见别的心仪男子。 卫凌黑着脸道:「既然是煦君的提议,自然以你的框架来订。」 青松薄荷香气一下变得清冽,褚煦君察觉男子的气压,轻声道:「那婚约之书待我回去后拟定了,再跟你谈,如此可好?」 推迟?那行,最好直接取消。 「好,便依煦君。」 「那我们先谈谈「娃娃亲」?」果然说这几个字,旭风公子的面色就是春风,而不是冬天的寒风了。 一灯如豆,少男少女将两人之间的亲事「坐实」言谈,来回推敲确保没有其余破绽。 连日困顿,褚煦君一时有些睁不开眼,卫凌还在斟酌以贞王爷的性子还会不会有其他问题。 毕竟他一向不涉贞王爷的内帷之事,一时把握不定。 转身见少女趴在案几上,压着半边脸颊,可爱玲珑。新 「不谈了,事实就是要有一定的破绽,否则就不像真的了。」褚煦君嘟哝着,不肯睁眼。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卫凌让人传了膳,自己在一旁提笔记录,从头推敲。 褚煦君在梦中闻见烤熊掌的味道,鼻子忍不住动了动。 卫凌柔声道:「煦君,起来吃点东西。吃完,我们还有个地方要去。」 褚煦君抬头:「啊,晚上就去贞王府吗?」 卫凌正色道:「不,是揽月宫。」 褚煦君:「那是谁的地方?」 她不知道? 「朱祁。」 褚煦君顿时没了困意:「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卫凌:「只是猜测,实证不足。但没有朱兄,贞王爷松口的概率会降低三成。」 居然还会用数字说话? 褚煦君:「你有把握说服朱公子站在我们这边吗?」 让朱祁不会再想娶她之类的。 卫凌看着少女,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我只需要他站在他自己那边就可以了。」 082.婚约三 082.婚约三 灯光下,褚煦君新晋的准未婚夫,一脸严肃,光影之间,衬得他的下颌线愈发清晰。 褚煦君想到可能还被贞王爷蒙在鼓里的朱祁,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然后靠近了卫凌道:「既然要去找他,那有几件事,我还需要跟旭风公子交代一下。」 这个名号怎么由她说出来有点奇怪? 卫凌低头看着少女。 这时,黑衣甲兵敲门道:「将军,朱公子来了。」 少女惊诧看着卫凌。 卫凌摇了摇头,意思不是他邀请的,但他确实没有拦着不让朱祁找来。 「煦君,你可信我?」 假婚约都敢提,那自然是信的,少女星眸对着她,点了点头:「信。」 卫凌微微一笑,让李铠将人带来。 朱祁进了屋,仍是一袭白袍,面容未语先笑。 在看见意料之中的少女也在时,朱祁的面色有一丝僵硬,又立即恢复笑意:「来得不巧,卫兄不会不欢迎吧?只是我想着,我也该来了。」 这话,藏着玄机。 卫凌和褚煦君对视一眼,一时都没有开口。 见他们二人总是有着旁人无法插--入的默契,朱祁一下也不想开口。 卫凌毕竟是这屋中主人,率先打破沉默:「朱兄便是不来,我们晚点也是要过去揽月宫拜访。」 朱祁被「我们」二字刺了一下,他转向褚煦君:「原来褚家大娘子不在家中,竟是在此与卫兄……商谈。」 之前朱祁要走贞王爷的门道,也是因为不知为何他在褚家向来见不到褚家大娘子。 今日亦是,朱祁在褚家求见,得到大娘子尚未归府的答复,他思虑一番,转而来找卫凌,不想,这二人又在一处。 褚煦君其实不知卫凌要找朱祁谈什么,但在有了「婚约」之后,她突然也不是很介意,给贞王爷添一个「劲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不知朱公子寻小女,所为何事?」 朱祁再迟钝也能察觉,到了这一步,褚家大娘子还这样问她,并不寻常:「褚家大娘子对某寻你为何,当真一无所知?」 卫凌:「朱兄见谅。近来大娘子适逢婚约大事,心绪杂乱,一时顾不及。」 兄弟为褚家大娘子一副代言的模样令朱祁语气并不扇:「噢?所以大娘子和卫兄在这谈的也是婚约大事?」 卫凌点头:「是。我才方知,原来自小订了娃娃亲的女娘,便是褚家大娘子。只是贞王府恰巧到褚家为世子求娶大娘子为世子侧妃……」 朱祁打断他:「你说什么?」 卫凌眉眼还有几分郝色:「此事我不曾提起,只因遍寻无果,也难怪朱兄惊讶。」 朱祁看了褚煦君一眼:「我是问,贞王府到褚家是为谁提亲?」 卫凌:「贞王府世子赵信,消息不是传遍臻安郡了吗?」 朱祁:「那贞王府到花家又是为谁提亲?」 卫凌:「不正是为了朱兄你吗?」 朱祁看向褚煦君:「大娘子,若是我求娶的是花家女娘,为何我三番数次找你?」 褚煦君不作答。 卫凌:「朱兄的意思是?」 朱祁:「贞王爷答应为我求娶褚家大娘子,而非一开始就提及的花家小女娘。」 本就不太好的气氛一下变得更加僵硬。 「既然如此,不如明日我们一同到贞王府问个清楚。」 三人面面相觑,最终同意。 只是在由谁送褚煦君回去的问题上,卫凌和朱祁互不相让。 褚煦君懒得在这件事上争吵:「多谢朱公子和卫将军美意,小女自行回去即可。」 说完一溜烟跑了。 ********** 褚家,中殿。 吕琴琴和董芙回来后,对着院中已经收拾好的一车二十抬箱子,在家里闹得更大声了。 老太太坐在高阶上不解:「开始不是说是世子妃,怎么变成侧妃了?还要两个?」 花连城、褚夏、褚秋坐在案几边,满脸疲惫,不做答复。 「这是怎么一回事?来个人跟我说说?」 褚秋气不过:「大母,你问二舅母吧,这事,儿说不出口。」 「吕琴琴,不许哭,你说,出了什么事?为何世子连董芙也要纳了?」 吕琴琴看着花连城的脸色,还只是搂着董芙哭,不敢做声。 董芙倒是回来后,就哭不出来了,她这三日在外头也确实是累了。 只想回去晴乙舍休息。 花连城起身:「君姑,还是我来说吧。」 老太太在大儿媳平静的叙述中,一惊一乍:「失身???证据?胎记?这,这,王府他们还有王法吗?你说你们,无端招惹他们做什么啊?」 吕琴琴听见老太太还把苗头对准了她们:「长姊,这事吃亏的是芙儿啊,如今她没了清白,若是不能嫁入王府,往后让她怎么过?」 「你们吃亏?这吃亏的难道不是氲氲的世子妃位,嫡妻变成妾室?到底是谁吃亏?跟谁说理去?」老太太摔了案几上的铜炉。 无人回应。 在花连城告退的时候,老太太还在劝:「老大家的,那二十抬真就不能留下了吗?」 花连城白眼都懒得翻了。.. 褚煦君便是知道出了吕琴琴和董芙的事,家里必定不太平,她绕过账房,直接回了有虞阁。 明日,又要入贞王府一战,又不知道是一番怎样的场景。 花连城在这时找到女儿,她褪了外罩衫,上了高榻,和女儿躺在一起。 褚煦君睁眼看着芙蓉纱帐:「阿母,若是我直接换了个夫婿,你觉得怎么样?」 都这时候了,女儿还能开玩笑,花连城捧场笑了:「只要不是赵信,是赵诚,你阿母我也认了。」 褚煦君:「那可不行,赵诚是花锦儿的。他们本来就准备离开中州,这要知道连阿母都惦记他们,岂不是要连夜逃跑?」 花连城:「阿母倒也好奇,这个时候了,谁还敢站出来跟贞王府对抗?」 褚煦君取下腰间的清莲坠赤丹蝶绦白玉凰佩:「阿母,这是氲氲娃娃亲对象给的。」 花连城这才半坐起了身:「哪来的娃娃亲?是不是我病的时候,你阿父给你乱订的?……看这玉的成色,倒是不差,谁的?」 「阿母连赵诚都能接受,那这娃娃亲只会更好。」 花连城急道:「死丫头,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褚煦君难得挨了便宜阿母的骂:「阿母息怒,放心吧,假的。」 「假的?给这好玉?」 「只不过是这时候,也只能假戏真做了。」 083.婚约四 083.婚约四 褚煦君在一阵清脆鸟叫声中醒来。 有虞阁三面环水,一面临山,雾气常有,鸟叫声却不大常见。 喜妹端着衣裳进来:「晨醒便有喜鹊窗外报喜,女公子,今日必心想事成。」 「是吗?」褚煦君望着外头时而闪过的飞影,呢喃道。 这倒是连日来唯一的喜讯了。 玄衣男子很早驱车等在褚家大门口。 少年将军仍是一袭玄衣,唯有领口袖口特意选了朱色绣竹襟边,腰间白玉凤佩惹眼,为清冷将军添了一抹矜贵之气。 褚煦君一袭瑠璃色三绕曲裾,腰间坠白玉凰佩,端静娴雅,清逸动人:「卫凌,走吧,不然我阿母就要追上来了。」 卫凌抬眼:「他们接受了娃娃亲?」 褚煦君摇了摇头:「我并未多言,希望此去能带回好消息,而不是媒氏再次上门。届时再提。」 小丫头这是想自己一个人扛着,卫凌淡淡道:「煦君,别怕。有我在。」 褚煦君这才看向坐在对面的男子:「嗯,我知道,卫凌。」便是知道他扛得住,否则怎么敢拉他下水。 到了贞王府,卫凌先进,褚煦君一人留在马车上,等待召唤。 「煦君,无事你再睡一会儿,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好。」褚煦君乖巧应答。 卫凌的心一下柔软,多看了两眼,转身离去。 这便是褚煦君不让自家便宜父母过来陪着傻等的原因,以贞王爷的性子,很可能只召她一人施压,不会让父母过来商谈。 褚煦君相信贞王爷大抵不会为难卫凌,但一定会继续为难褚家。 便是朱祁,也不一定轻易放过,毕竟原书剧情在那。 褚夏那样温吞干净的性子过来不合适,他不来的话,只有主母花连城更不合适。 等待无疑是漫长的。 其实深度剖析原身成为废后的一辈子,表面上是父母早亡,她落入恶毒二叔母的安排中,不曾想要反抗。 深层次则是在乱世之中,褚煦君作为一枚棋子,成为这些勋贵望族投诚的工具,她本身如何并不重要,她起到的桥梁作用,才是那些人看重的。 她只要听话就可以了。 现在褚煦君到来,改善了处境,她如今不是棋子,却因自己的谋划擅动遭到了「报复」。 世子赵信不可能是因为看上才要娶她为妾,这只是要牵制卫凌的手段,因为她「不听话」,目的也还是要让她「听话」。 若是再来一次,也许不帮卫凌,她就不会招惹到世子赵信。 但无论如何,得到的都是他们要让她「听话」的结果,那褚煦君宁愿还是按照自己的路走,更痛快一些。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会放弃让自己拥有的权利——「选择」。不选或者选错都不要紧,但她绝对不能失去选择。 毫无睡意,胡思乱想的褚煦君终于等到了贞王府的召见。 仍是那铺就着金雀花黄地毯的花厅,之前摔落的白玉卧虎镇纸不见踪迹,地毯亦了无痕。 「小女拜见王爷,给王爷请安。」 高阶上的贞王爷笑得意味不明:「褚家大娘子来了,先前大娘子作为小凌的故交来访,今日便成为了小凌的娃娃亲未婚妻,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褚煦君继续跪着,不做言语。 老王爷看了一眼少女腰间的玉佩,仍是笑:「这是好事啊,好事,快起来,坐吧。」 「谢王爷。」 贞王爷为难:「只是,一下子有这么多的好事,倒让本王一时 ,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卫凌抱拳:「王爷,这门亲事是家母生前遗愿,还望您成全。」 「成全,本王自是会成全的。小凌可怜,父母早亡,来到本王的身边后,我也一直想着要为你物色一名方方面面都好的小女娘。若是我早知你有一门娃娃亲,定为你大力寻找,也不至于今日出了这样的乌龙。 这提亲的媒氏都进了褚家的门,二十抬箱子也送了进去,满城的人都看着,现下若是不作数,倒显得我们王府欺压了褚家一般。」 「王爷的意思是,世子赵信比不上卫兄,亦或者是我徽州留阳朱氏配不上她褚氏?」 朱祁高亢声音自门外传来,才通传道:「徽州留阳朱祁求见贞王爷。」新 贞王爷神色亦是如常:「朱贤弟也来了,快进来,今儿个来得倒是齐整。」 朱祁进了花厅,行礼:「王爷,朱某今日来,就是想问,您为我求娶的究竟是哪家佳人?今儿个,我都糊涂了,还望王爷求解。」 贞王爷仍是笑:「这,别说贤弟糊涂,如今我也糊涂了。这褚家一女,三家求,让我想为信儿纳一贴心的人,都不知该为他如何作请了。」 褚煦君这才起身:「王爷容禀,褚家不止小女一人,还有董氏大娘子自小亦在褚家长大,昨日见世子对她颇为有意。」 「是吗?还有这事,本王竟全然不知。难道是信儿一开始就跟本王说错人了?」贞王爷笑道,「你们不知,吾儿至今卧床不起,喝了多少药,也不见好,还想着能纳一好女娘照料他一二。」 褚煦君开始睁眼说瞎话:「小女的二舅母是这方面的好手,定能为王爷分忧。」吕琴琴是一定会跟着董芙走的,不妨推一把。 贞王爷似乎低头考虑,不孝子,居然又偷跑出去,似乎还落了什么把柄在褚家的手中,竟半点不和他通气,让他今日受三人诘问,进退不得。 朱祁:「王爷,朱某明白您想为世子纳良人的心思,既然如此,又何必答应我,白白让我一番期待,以为能取得褚家大娘子为妻,数次询问,您竟都言语糊弄,今日过来,又添了卫兄一人,不知王爷这是还要将褚家大娘子许给多少人?」 卫凌厉声道:「朱兄,慎言!」 朱祁来到褚煦君面前:「褚家大娘子,从一开始,你就对我不公平。朱某今日便是想求一个明白。」 褚煦君一愣,不明白为何朱祁今日不按昨日他们达成的内容共同对峙贞王爷,而是突然倒打一耙到她的身上。 至于「公平」,朱祁上辈子什么时候公平对待过原身? 现在开口问她? 084.婚约五 084.婚约五 「不知朱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公平?」瑠璃色曲裾少女,安坐在案几内,抬头看向面前,突然发问的白衣温润男子。 她面沉如水,端静娴雅,字句平和,缓缓起身:「是可以婚配徽州留阳郡的公平,还是嫁给贞王爷世子做妾的公平,亦或者是突然有娃娃亲的公平?如果真的有公平,今日便是说一句冒犯的话,小女都不想要。 我会做豆腐,能酿出清甜的酒和浓香的酱油,知道有一种更方便书写的工具,懂得打造比任何一把青铜宝剑都锋利的武--器……可就算如此,我还是在这里,任由你们安排,要将我嫁给谁。 你找我要公平,我又找谁去要?」 原以为是多冷静的小女娘,原来气性上来,跟迎迎一个放肆模样,贞王爷仍是笑:「褚家大娘子这说的哪里话,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满城趋之若鹜的好男儿就在这,你一个都不挑,是不是有些太不知足了?」 褚煦君又行了一礼:「王爷恕罪,小女莽撞了。」 「欸,年轻人,说实话是很好的品质。褚家大娘子在这里自在一些,更好。」 卫凌差点被自家未婚妻的一番「表白」镇住:「王爷,凡事讲究先来后到,婚约亦如是。」 朱祁:「王爷,是我先向您提请要求娶褚家大娘子。」 「实不相瞒,信儿也差不多时候向我提及要纳褚家大娘子。而小凌你这娃娃亲发现的时机,又在本王向贞王府提亲之后,这……」 这个老王爷是真的不要脸,你那世子可是要纳妾,不是娶妻。 褚煦君:「王爷,既无法决断,便以其他法子,论个输赢总是容易的。」 贞王爷开口;「这想法好,不如就在城中办个比试,如何?」 褚煦君差点说抓阄了,反正无论如何,都是要作弊的。 「既然男子有比试,女子亦可,凡事取一个自愿,男女皆通。至于比试内容,可先设题目最后当场抓阄,具体章程小女便不献丑了,交由王爷,您意下如何?」 相当于现代的才艺相亲大会。 不就还是觉得王府威逼褚家吗?是又如何,但比试可给信儿一个在人前展示的机会,阿诚那样的憨憨都有人要,怎么反而信儿会没人看上呢? 「有趣,有趣。那待信儿身子养得好些,便定于七日后,如何?」 褚煦君:「朱公子,这样,公平吗?」 朱祁心想,褚家大娘子果然还是那个第一回见他的果敢女娘,有比试的名头,知道他在择妻的人会更多,他能得到更多的讯息和投诚。 褚家大娘子,反复强调「自愿」,可见和卫凌的娃娃亲也非她所愿吧。 朱祁看向卫凌:「卫兄,按理你的娃娃亲更早,你可愿意?」 更早你不也没退步,卫凌淡淡道:「但凭王爷决断。」 贞王爷结束今天最后一次笑:「那便这么定了。」 *********** 离开花厅,朱祁不禁道:「褚家大娘子,公平起见,是不是我日后去了褚家求见,你可赏脸?」.. 褚煦君怎么会承认:「啊?我什么时候怠慢了朱公子吗?」 卫凌则是黑着脸拉了褚煦君飞速离去,上了马车。 「比试?自愿?褚家大娘子,这是何意?」卫凌看着少女腰间的白玉赤丹蝶绦凰佩,控制自己不要失控。 昨夜他们谈的不是这样,没想到朱祁反倒给褚煦君加压,而非贞王爷。 可褚家大娘子贸然提出这个法子,变数太多。 「卫凌,你也看到贞王爷压根不信我们如今才扔出的娃娃亲,那 就再给他们梯子下罢了。就是要辛苦旭风公子亲手把他们打败一下。」 少女语带软糯,卫凌心中的火一下散了大半,像是不满自己这么容易妥协,他故意道:「那煦君想用什么打败其余小女娘们?」 他见过她的画,形如幼儿,没见过字,想来字比画还可怕。 也见过她的贴身刺绣,不是他自夸,他那骄纵小妹初次的作品都比那还好些。 人倒是聪慧,棋艺可能不差,庖厨手法想来亦不错,不曾听过她提及丝竹之乐,想来也是不会。 褚煦君闻言抬起下巴:「将军小瞧人,我会的可多了。」要不是她被宅斗和内鬼缠身,这会子说不定都把纸做出来了。 「那旭风,拭目以待。」 沉默之后,卫凌又道:「你就不怕我会输吗?」 「你会吗?」褚煦君一时还有些紧张,毕竟下一个会答应她签订「假婚姻」的高伟光男配还不知道在哪里。 卫凌铿锵道:「不会。」 「那你还问,这白玉凰佩我就先不还了。」褚煦君欢快道,「对了,证据自己走路来了吗?」 卫凌摇了摇头:「尚未,倒是那些要秋后处刑的匪徒又陆陆续续吐了一些事情出来。待有眉目了,我再告诉煦君。」 ********** 消息带回褚家,老太太高兴那二十抬的箱子,她还能摸着两天。 吕琴琴和董芙亦是一副,那她们还能有别的胜算的样子。 褚煦君在惊讶于她们的脸皮之余,又有些复杂的情绪。 按现代观念来说下药犯法,董芙以身子谋未来婚事,是蠢,但她不以「失身」观念寻死觅活,就算她们确实诓骗了赵信并未有损失,但毕竟是以这样的名头。 可褚家都很淡定,当事人董芙也是吃好睡好,代表在这个时代,女子并不会因为失了所谓「贞洁」而活不下去,更不用遭受指指点点的「社会」围观。 这是在后世千年之后,都还摆脱不了的「受害者」有罪论,现在还没有。 就……还挺好的。 侧面证明原身在那个时候毫不反抗是多么令人怒其不争的行为,今日哪怕她在贞王府「口出狂言」的时候,堂上三个男人,不也没有拿她怎么样吗? 虽然是三方达成面上平衡的结果,可一个小小的褚家也是在勋贵的争斗中,取得了一点点小进展。 褚煦君,有一点小开心。 算是她测试这个书中世界弹性的第一步,成功。 085.内卷 085.内卷 刚松了一口气的褚煦君,没有想到的是,次日,天光未亮,她就被自家父母自高床软枕中挖了起来。 褚夏问文、书、诗、字、画。 花连城问账本、管事、棋艺、乐艺、庖厨和女红,居然还有马术。 褚煦君:??? 这就相当于在现代,褚煦君不仅要拿到文学博士学位,还要同时掌握会计、管理、设计等学位技能,顺便业余时间要学绘画、下棋和弹琴,新东方厨艺还得兼--职,更别提开车这项必备技能了。 古代君子六艺之外,女子的其他技能她都一一要会。 对不起,原身,是我误会你了,你比我能干多了。 褚煦君继承了记忆和身份,技能却着实有限。 一番考校下来,花连城和褚夏看着面前一脸无辜的女儿,面面相觑后,夫妻俩到一旁说悄悄话。 褚煦君面色淡然,查看小六手臂上的烫伤,如今已不用包扎,露出了一个拳头大小深粉色、起起伏伏的疤痕,婴儿光滑肌肤上变得疙瘩,看得人心里密密麻麻的疼。 乳母每日用褚煦君给她的系统里祛疤膏早晚涂抹,效果暂时还看不出来,祛疤都只能循序渐进,坚持行之。 不过小六儿显然已经缓了过来,如今每日正常饮食,依旧精力旺盛。 长房一家人才渐渐放下心来,只是涂完药的胳膊不能让小朋友去碰去吃,这是家里两个小的近来最乐衷的事。 褚恭玩心还重一些,褚俭却能安安静静呆着,一直抓着弟弟的手,不让他乱啃自己。 夫妻终于议定出来,花连城牵过女儿的手:「氲氲近来遭了不少事,从前学的许多都忘了。不过不要紧,现在拱拱和招招由你阿父亲自启蒙教学,往后你就再跟着一起习文吧。」 褚煦君想了想她那一手狗--爬的隶书字体,点了点头,字可以学,背四书五经就算了。 花连城依旧忧虑:「至于其他,临时抱佛脚大抵都来不及了,只能想想突击的法子。」 她都毕业了那么久了,不要啊……褚煦君如临大敌,搂住自家阿母撒娇道:「这贞王府的章程尚未议定,还不知道如何比,阿母怎么如此紧张?」 花连城点了点女儿的秀鼻:「你以为是阿父阿母急功近利,一定要你在比试中出彩吗?你才刚要及笄,若是能再多留你两年,阿母又怎会要你那么快定下。只是如今世道不稳,阿母亦抗拒不得。 此次,你一人独占城中三名男子瞩意。其中还有两名优秀的男子,多少人眼睛盯着,传出去,私底下她们还不知道如何针对你,更何况直接在比武场上,你不被打成靶子才怪。」 所以那老王爷是打着让别人都来对付她的主意,才提议的公开比武? ********** 很快,贞王府发布了比试章程。 男子分文武二科,女子分文艺二科,四科目下设十余项,初试为自由选择模式,积分制,所有人各自在二科中选一项参加,第三项则要抓阄,三项积分最高前十名进入决赛。.. 决赛为守擂模式,前三名守擂,攻擂者选择项目,守擂者出题,无人答出,则守擂成功,谁站到最后,则为胜者。 比试中男女组前三甲不止有彩头,贞王府还愿为他们牵线作配,当然这仅仅是第一步,往后还靠各自家族商议,但有王府出面谈亲事,这是极大的面子。 这便是把比试的最终目的几乎是明示了,就是给适龄男女一个「相看」的机会,且大家都亮了相,还能互相切磋,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自然,涉及嫁娶之事,比试也设置了相应门槛,以收到贞王府 的帖子,帖子上的人为准,如有事本人可以不参加,但绝不可冒名顶替。 褚煦君应当是第一批收到帖子的人,章程写在帖子背面,颇为规整。 读完,便察觉这其中的门道不小,设置了四十余项目,只有总规则,没有具体各项的考评标准,有些可简单看出输赢,比如下棋、射箭,那主观类别,如诗词、字画、厨艺、女红等,如何界定? 这便给了幕后的人可操作的空间。 姜还是老的辣,要不是知道贞王爷确实想上朱祁的这趟船,她都要怀疑从贞王府上门提亲的那一刻,他就在酝酿这场比试了。 如今天下隐有大乱之势,作为上位者,要稳固民心,一场三日的端午龙舟节还不够,还要举办一场「相亲大赛」。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已是烈火烹油。 帖子一经发出,立时引起臻安郡中一番震荡。 以褚家也就两个适龄小女娘,褚煦君的帖子率先到了,董芙没有,吕琴琴急得在外头跑了半日。 这还是知道她们母女俩最近捅了篓子,不敢再让褚家出面。 又如,王家三位小女娘,只有四娘子和五娘子收到了,六娘子没有,那还了得。 六娘子的阿父阿母当即到贞王府拜访,为自家宝贝女儿求一张帖子,至于如何求,便不足为外人道。 还有,花家郡主,第一时间又召了花锦儿过去,和她研究帖子上的章程。前一天和褚煦君谈完,已经俨然要松口的郡主,现在又起了别的心思。 花锦儿性情单纯,但女子该学的,她一样都不落,不说文采斐然,但琴棋书画,都还算拿得出手,否则郡主又哪里会在她身上投了这么多黄白之物。 很快,酒楼里每日都有最新消息: 「许家嫡女尚幼,居然要抢庶女的帖子去比试,被贞王府直接收回了帖子。」 「秦家家主是个宠妾灭妻的,嫡子的帖子不肯给钟爱的庶子,把自己心爱的书画真迹赠给老王爷,为庶子拿了一张帖子回来。」 「听说还发给城外一户养蚕儿。可是有什么贤德的名声,这寒门都入了比试?」 「那养蚕儿是个大孝子,家住河边还经常救落水的人,确实是个好的,就是家里太穷尚未娶妻,他自己倒是懂点文墨的。」 「竟还有此事?如此盛事,不知这比试届时能不能让人进入一观……」 「是啊,一定精彩至极。」 086.冰酪 086.冰酪 有虞阁,红绿相间,莲池铺满,莲叶随风摇摆。.c 一楼水帘,如瀑,阵阵送凉。 随着夏日渐热,褚煦君压根不想离开有虞阁一楼水帘的天然空调,外头的消息源源不断传入,可见比试之声势。 准备比试的日子里,褚煦君的生活十分规律,每日除了晨起听褚夏「念经」……她在自己的书案上刻字,剩下的时间就是一边制冰,一边在沙盘里复习隶书。 硝石在此时是炼丹药物之一,不算易得,褚煦君让人在外头为她搜寻一二。 惊得花连城以为她要做什么,直到喝了一碗女儿奉上的冰饮乳酪,二话不说立刻又加派了一倍的人手到外头速购大量。 花连城还来不及思考女儿在此时制冰的意图,便先忙着拦住两个幼--童馋冰贪多,回头闹肚子。 这时,花锦儿来到褚家,进门就拉着褚煦君说悄悄话:「听说,王家四娘子那边这几日已经偷偷聚集了一群女娘子,商量要在比试中狙你。」 狙,这个字,用得很妙。 褚煦君还在跟自己的刻刀较劲:「噢?既然是暗中布置,锦儿怎么会知道?」 花锦儿:「因为她们居然也拉拢我了……」 褚煦君笑了:「你是我的表妹,她们用的什么理由?」 「就是,氲氲说离谱不离谱。她们说,氲氲表姐你抢了我的朱祁公子,问我气不气,要不要跟她们一起。」 本来花锦儿还在着急,这样一来,突然就笑出声了。 褚煦君吹了吹竹屑,放下一节竹简,又拿起一节新的:「话说,郡主对你和二公子的保护工作确实做得不错。她同意你们了吗?」 花锦儿叹气:「本来都松口了,现下好像又有别的心思了。」她顺手拿起表姐刻好的竹简,靠近又细看了几眼,抬头张嘴一时傻眼。 「怎么样?」褚煦君还淡淡问,虽说刻字磨人,但做细活确实能让人的心静下来,手残达人的她好不容易掌握了一项「手工活」,颇为自得。 花·夸不出来·锦儿建议道:「看来表姐是不能选字那一栏了,不对啊,表姐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呢?她们都寻思要对付你来着。」 「这婚约一出来,被针对是必然的,没有比试才要担心,现在大家都摆到明面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有什么好担心的?」 花锦儿一拍掌:「有道理。可表姐你就不想赢吗?」 「赢了就要被定了亲事,输了不好吗?」 「啊?」 「锦儿有想选之人,我可没有。」 花锦儿好奇:「他们,表姐就一个都看不上吗?」 褚煦君放下刻刀,搓了搓被压出痕的手指,语气有些无奈:「这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而是我还不想那么早离开褚家闺阁,去别人家讨生活的问题。」 花锦儿看了看有虞阁的水帘,感受这屋里的清凉,也跟着点了点头:「确实,表姐在家里呆着,哪里也比不上。」 突然花锦儿想到了什么:「表姐你不会想招婿吧?说是这回也有一些寒门学子,品德高尚,只是家中贫寒。」 「想哪里去了?那倒也不至于……虽说没想赢,但我也不会输,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还是自己握着的好。」 花锦儿看着面前的竹简,再看看淡然文雅,美若天仙的表姐,那股陌生的敬畏再次浮现。 「锦儿,郡主既让你准备,你打算选哪两样?」 花锦儿无所谓道:「我都做一些,郡主觉得哪样好,我选哪样便是了。这样无论输赢她都没办法推到我头上。」 「我家锦儿,聪 明。」褚煦君微笑。 到了夜里,这句话便由别人来问她了。 玄衣男子再次闯入有虞阁,在一楼盯着运转起来的水帘上下看了一圈。 褚煦君看了一眼自己这次保下的窗户轻纱,这可是趁男配撕碎前,出声拦的。 褚煦君怪道:「三层皆有灯,怎么知道我在一楼?」 卫凌:「我不知道,每一层都探探。」 褚煦君:…… 臭流氓。 卫凌拖到今日才来,只因他对褚煦君当时提出比试的意思,心里还是有几分气的。 本来两人的娃娃亲就是假的,没想到谈到现在,连个假的都还没有。 而「罪魁祸首」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更气了。 褚煦君:「参与比试的人越来越多,将军可有把握?」 卫凌的眼睛还在水帘的后头,淡淡道:「这算什么?还没有我之前在勇武场上的零头。」他没有说大话,这次只是适婚男子,他之前在校场上,什么年龄段都有。 那一年,他也不过十一岁。 褚煦君:…… 凡尔赛。 见少女没了声响,在灯下,一双细腻纤长的手摩挲着沙盘,不知写着什么。 「煦君,你准备选什么?」 娃娃亲没定,他怎么还这么叫? 褚煦君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白玉凰佩,不敢质疑卫将军,摇了摇头:「不知道。」 卫凌:…… 「你是不是,没打算赢?」 褚煦君点了点头:「嗯」。 看了看玄衣男子难看的脸色,又连忙补了一句:「但我也不打算输。」 「我有朱兄平摊敌意,女子组,你怕是众矢之的。竟没有应对之策?」 「有啊,我阿父近来都在为我写诗,让我一一背诵,但我觉得他写得没有我好。」 卫凌眼力好,瞧了瞧她沙盘旁的竹简,明显不信。 「我承认我的字不好,」想了想自己曾经作为线索画给他的帕子,褚煦君又补了一句,「画也不好,但我会背诗,真的。」惊艳绝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种。 卫凌:「勉强算文,那艺呢?」 褚煦君端了一爵给他:「将军尝尝。」 卫凌不动,只拿寒星黑眸盯着她。 「卫凌,尝尝。」褚煦君改口道。 卫凌喝了一口:「……冰乳酪。」酸爽冰凉,夏日圣品。 褚煦君眨着她漂亮的杏眼,纤长浓密的睫毛似蝶翼扑闪扑闪,似乎是等着夸奖的奶猫。 卫凌红了耳朵尖,又喝了一口,问道:「酸的是什么?」 褚煦君仍是殷勤:「是桑葚,刚摘的不太熟正好,怎么样?好吃吗?」 卫凌终是点了点头:「好吃。」 087.美人鞭 087.美人鞭 水帘「哗哗哗」的水声在夜里,显得尤为清亮。 少女笑得弯了眉眼,一副「我就说吧」的娇俏模样,含笑道:「这便是艺了。可还使得?」 卫凌点了点头,将一爵冰乳酪饮尽,算是通过,又问:「可有其他备选?」 褚煦君低下头:「我的筹算,也不赖。」小学奥数,yyds。要不是英语容易被当成异类,她的口语也很不错啊。 卫凌心想,她才掌账本不久,筹算会好吗? 可看少女如小猫咪的讨喜模样,一时又不忍打击:「女子少习数,倒也是一个法子。」 褚煦君听出敷衍,一副「你说你的,我就随便听听」的模样。 卫凌继续慎重道:「臻安郡习武女娘不多,也有几个,若是她们跟你硬碰硬,你就尽量避开。」 褚煦君:「知晓了,可有名单画像?」 卫凌愣了愣:「我明日备来给你。」 褚煦君问完才觉不妥,这些可都是适龄女娘……不过将军府自有他们的路径,军中讯息总是比褚家来得更准确些。 看着少女低头,卫凌淡淡道:「总之我会拿第一,选你,保下你。你别担心。」 褚煦君抬头,羽睫轻刷:「谢谢卫凌。冰乳酪你可喜欢?」 卫凌不觉又红了脸,点了点头。 褚煦君:「那你多备硝石,回头我将法子教给你府中厨娘,这样你便也能在自家吃到了。」 卫凌的第一个想法却是,为何不是褚煦君嫁过来后,亲自做给他吃? 被脑海里的念头吓到,卫凌慌乱回应,便走了。 褚煦君看着玄衣男子消失在夜里,大概是又忙着去练他的红缨***了。 毕竟在自己这里说了那么多次「大话」,不拿第一看他如何收场。 ********** 眨眼,七日后,到了比试的日子。 这一日,街上比往常都热闹了三分。 虽进不得场,还是很多人来到场外要听声,便是不到场外的,也在自家门前,等着适龄男子、女子从自家门前过,期盼着第一手的「八卦」。 比试场只有收到帖子的男女二组本人和他们的父母一起进场,若是父母不在,才能由别的实际抚养人一同进入。 褚煦君装扮完毕,又将其余要更换的衣裳装了一大箱子带上。 古代压根没有内衣苦茶子,曲裾不利于行,更别提比骑射,必得另备劲装才行。 出门前,撞上董芙,第一眼,褚煦君看出她瘦了,蜜色的皮肤上都能看出黑眼圈重得吓人,可见这几日突击得厉害,也不知道准备了什么东西。 没有给董芙上来搭话的机会,褚煦君一转身就进了马车。 董芙被噎了一把,忘记自己想说的话。 吕琴琴拉着她,还不忘提点她记下的东西。 比试场,由贞王府选定,直到今晨才将地点公布,避免了一些人提前熟悉的不公平做法。 地点在城中西北一座弃用的马场,重新布置之后,眼下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像极了高考校外的场景。 男女二组分别有各自入口,为比试「会面」留足了噱头。 褚煦君下车,尚未站定,便听见有人跟她「打招呼」。 「这不是本次的热门人选,褚家大娘子吗?」一个黄衣女子,满头花簪,语气满是嘲讽。 褚煦君其实没认出她是王家哪一位,便当没看见,抬步往前。 黄衣女子被忽视,气道:「褚煦君,如今你是得意了,竟不理我?」 褚煦君疑惑:「你那样是在跟我打招呼?」用这种无理的方式,在今日的公众场合。 「你!哼,别以为几位公子都选了你,你就忘形了。等下比试,你指不定输成什么样。」 褚煦君:「这不是还没输吗?难不成王家娘子已经知道结果?可是事先作弊了?」 「你可别胡说!」 见黄衣女子根本说不过褚煦君,另一粉衣女娘看了看她的身后,关怀开口:「大娘子,怎么就你一人,今日你家父母没陪着你吗?」.. 褚煦君点头:「也不是什么大事,何须劳动家父家母冒着烈日出门?」 其余女娘:…… 这还不是大事,以前只知道褚家大娘子生得好,还不知道她这么能装呢。 一蓝衣女娘又凑过来低声「告密」道:「褚家大娘子小心,听说她们已经都联合起来,要一起对付你。」 「要怎么对付呢?」等你现在才假意「通知」我,我早就凉了。 怎么还认真问上了?蓝衣女娘:「这……我不知道。」 褚煦君反问:「你不知道的话,又怎么知道她们联合起来呢?」 「哼,我是好心提醒,没想到你反倒怀疑我。」 蓝衣女娘退下了,转身看见远处一红衣高马尾女娘,欣喜道:「周二娘子,你来了。」 红衣女娘下了马,身量很高,一身劲装,肃杀冷艳,大步而来,扫视了全场后,目光落在褚煦君身上:「你便是褚家大娘子?听说,旭风公子和你定了娃娃亲?」 果然生得芙蓉面,香腮雪,是能迷惑男子的柔弱长相。 褚煦君在脑海里搜索卫凌给他的画像,特别提过的周家二娘子。 周边的人也还在互相递消息: 「这便是那和旭风公子交过手的周家二娘子?」 「周家是武将之家,二娘子自小习武,常年跟他父亲在外,前阵子刚回来,听说她喜欢旭风公子很多年了。」 「那她一定不会放过褚家大娘子了?」 「本来旭风公子武艺无双,和周家二娘子岂不相配?」 「话不能这么说,两个都是武将,那将来谁服谁啊?」 「你管他将来,现在只要周家二娘子能把褚家大娘子打服了,不就行了?」 「说得好!!」 褚煦君:…… 雌竞不可取啊,集美们! 换成她现代的身手,可能还能一比,只是给她的时间实在太少了,练不起来。 原身现在这个小身板,哪里扛得住周家二娘子的一鞭? 看样子,周家二娘子便是这群「乌合之众」中的武力代表。 还是只能智取。 她可不想为了那群臭男人们受一点伤。 褚煦君乖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周家二娘子没有看懂,也不想管,甩了甩手中的美人鞭:「好,等入了场,我要和你一决高下。」 褚煦君更加坚定摇了摇头:「我不。」 周家二娘子&其余女娘:…… 088.眼刀子 088.眼刀子 夏日渐渐升空。 趁诸位女娘都没有反应过来,褚煦君行了礼,立刻转身,让门口的守卫验了帖子后,只她一人,没有父母跟随,比其余人更快入了场。 压根没有搭理慢她们一步到的董芙母女二人。 褚煦君来得不算早,场内的人比起外头少了些,留了空间。 要不是为了提前了解规则,褚煦君这样的「靶子」人设,都想留在最后再进场,就是为了避免方才类似的情景。 喜妹:「女公子,我去把箱子放好。你要不要也去休息会?」 帖子上便有序号,褚煦君是「一」,有专门的一小间隔板,可以休息。 马场简陋,有休息间的女娘不过十余人,这贞王府真把她这个靶子利用殆尽。 不过送上门来的「便利」,不用才是傻子。只是休息间几乎无人把守,谁都可以进,得留人看着她的箱子才行,以免混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夏日便是清晨,热气也早早袭来,马场弃用已久,便是临时布置起来,味道并不好闻。 褚煦君撑着青绸竹伞,闻见一股青松薄荷味,便听见熟悉的磁性嗓音在她身后响起:「煦君,你来得倒迟。我已将诗和厨的细则摘好,你先看看?」 还未转身,便听见周围女娘尖叫:「那是旭风公子吗?」 「是他是他,真好看啊……」 「他在和谁说话?」 「不会就是那什么臻安郡第一美人吧?」 「什么第一美人,都是谬传罢了。」 「他们在说什么啊?」 「看褚家娘子穿这一身,看来是不打算下场比武了。」 「可惜,外头盯着要打她的人,可不少。她就算不想,回头也得换上。」 卫凌五官灵敏,侧了脸:「无关之人言论,你不必搭理。」 褚煦君心想,你是嫌我招的风不够大,直接过来造个龙卷风吗? 但他手上拿的正是自己最想要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少女接过卫凌递过来的布帛:「男女组分别的细则可一致?」 卫凌见她神色淡然:「自是不同。」 少女今日一袭深蓝双绕曲裾,下着同色雪裙,凝练之中颇有气度,头发简单以丝带绑起,斜插一柄攒心桃花银簪,素雅清丽。 面色比以往又白皙了两分,卫凌心想,到底年纪小,被今日的场景震住吓白了,寻思着如何再安慰她。 少年将军嘴笨,来回也只有那两句话。 褚煦君要是知道卫凌所想,就会告诉他,其实自己只是今日涂了比较多的脂粉才显白,还不知道要晒到什么时候,防晒很重要。 「多谢卫凌,我还要再去看看别的。」 「我陪你……」 褚煦君摇头:「别,卫凌,你再跟着我,她们的眼刀真能把我射死,就不用比了。」 卫凌:「好,那你万事小心。」 一身劲装的玄衣男子依言走了,褚煦君看了一眼他腰上的白玉凤佩,回头应该会取下吧?不然打架摔了怎么办。 他们「娃娃亲」的信物就没了。 送走了少年将军,褚煦君还没走到介绍规则的地方,又迎来了另一位公子:「褚家大娘子,我们又见面了。」 「朱公子。」褚煦君行礼,那些小女娘又要对她行注目礼了吧? 怎么就没人关心关心那些重要的规则? 「没想到,我去了褚家数次,依旧还是得在这里才能见到褚家大娘子。」 褚煦君:「近来听闻大家都在家中温习,小女自是不敢 懈怠。怎地朱公子如此胸有成竹?还有空外出。」 「有卫兄在,我也不过是争个第二,何须再费力气。」 褚煦君:…… 不愧是凡尔赛好兄弟,随便就一个第一一个第二。 「小女和朱公子不同,还是得花些力气的,现在要去研读规则,请朱公子自便。」 「望大娘子得偿所愿。」朱祁又看了她几眼,让开了。 男主你是懂阴阳怪气的。 褚煦君在距离规则一米之遥的时候,一张令她生厌的面容出现了。 「董芙是你指使来勾--引我的吧?否则她怎么会用你的东西给我传信?」赵信一脸阴鸷。 白生了一张憨厚的国字脸。 褚煦君没有好气:「小女不明白世子在说什么。世子,你挡住大家看规则了。」 「哼。」赵信不满其余女娘的眼神,举步离开了。 褚煦君这才仔细看起女子组比武类规则,目光在判定输赢的那一行:「以一方落下擂台、无法起身、投降为失败……比武点到为止,不许伤人性命。」 可以投降,只说不伤性命,残了怎么办? 褚煦君撑着伞,将所有规则都读了一遍,不明白的还会再摘录到卫凌给她的布帛上。 旁人见她看得仔细,嘲道: 「褚家大娘子这么认真,是每个都准备了吗?」 「看来褚家大娘子不止容貌过人,还是德艺双馨,姐姐真是好生期待。」 「是期待她败成什么样吧?反正我也很想看。」 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褚家大娘子就算败了,也有的是人抢着要,你们有吗?」 正是脑袋上的金钗比夏日艳阳还耀眼的花锦儿。 褚煦君都怀疑那些女娘不是被「羞--耻」的话气到,而是被她的金饰闪到。 虽然这句话在褚煦君的价值观来看,不值一提,但却是现在她备受眼刀的原因。 这个时代不一样,人类婚姻还是为了提高生存的一个技巧,搭伙过日子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哪怕名门世族也一样,所以原身在上辈子也一直处以「资源」竞争的圈子。 高质量男性和他们背后的身世、地位、荣耀,自然也是女性要争夺的「资源」,可以理解,但没必要浪费在唇舌之上。 褚煦君跟花锦儿、卫凌说过,她不想赢,意思是她不想通过比试「赢」得什么劳什子「夫婿」。 她不否认,她对卫凌是满意的,方方面面都顺眼,选一个顺眼的人作为契约对象,也是她的初试计划,现在正在进行中,虽和她最早预期的有些相左,整体来看她并不排斥。新 但这跟比试输赢关系其实不大,是现在订「娃娃亲」,还是以后,都不要紧。 而她说不想输的点在于,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一次开展商机的机会,她要把褚家大娘子的名头,不是挂在谁的未婚妻名下,而是她本人这里,有好东西。 089.菜刀柄 089.菜刀柄 拦下花锦儿准备力战群芳的架势,让她去好好准备自己的比试,郡主的教诲也不是那么好听的。 花锦儿又横了那些碎嘴子一眼,不放心道:「氲氲表姐,你好好的,我很快就过来找你。」郡主给她选的刚好是褚煦君比不了的项目,字画什么的,凑不到一起。 褚煦君微笑摆了摆手。 顶着艳阳,耐心看完所有规则,思虑过后,褚煦君在木牌上刻下自己想选的项目,然后到抓阄箱前,对着嬷嬷行礼。 王六娘子看见了,倒是想招呼几个人过来插队来着,只是褚煦君手上拿的是与众不同的「一号」。 负责的嬷嬷看见她,主动问候,很是慈和:「小娘子,可选定了?」 褚煦君奉上牌子:「劳烦嬷嬷。」 「小娘子抓一个吧,然后再给妇查验。」 褚煦君不自觉摸了一把腰间的白玉凰佩,然后才伸出小手,抓取了一个。 打开木牌的瞬间,褚煦君看了一眼,不觉松了口气,完成查验。 褚煦君的一举一动都在所有女娘子的眼中,忙互相传信说她已经选好了,好像还抽到了不错的项目,大家快去摸消息,一定不能让她拿第一。 许是一来就被盯习惯了,褚煦君在四下的目光中,越来越淡定从容。 落在旁的小女娘的眼里,便又成了她目中无人,就很气。 ********* 褚煦君先来到「厨」的比试间。 如她所料,会选这项并不那么「雅观」比试项目的女娘并不多,但这才是她今日来的重点项目。 在所有基建项目中,褚煦君最看重「吃」,若是每日饮食皆不能如愿,她就算白捡一条命,最后真成了自由自在的「寡妇」,日子也美不到哪里去。 而饮食也是所有行业里,门槛相对较低的一项,想着一泡黄豆做出豆腐,都能玩出大大的花样,养成那么多的平民百姓,褚煦君对待饮食的心一向很是虔诚。 厨艺此间,备有各类食材,先到先得。当然那些贵得要死,还在世界各地野蛮生长的调味料依旧没有。 先到的三四位小女娘都已经选好了食材,在各自位置上忙碌,没瞧见新来的人。 唯有离褚煦君最近的青衣小女娘面无表情朝她点了点头,褚煦君见她面生,只是跟着回礼,才一一看起了食材,按着自己想好的食谱挑选。 这时,厨艺间突然涌入了一群小女娘。 各个挤着褚煦君过去,对着木架上的食材看也不看,一顿疯抢。 厨艺间唯有十个小灶台,眼下也被一时涌入的女娘们全部先占据。 褚煦君慌忙间记着护住腰间的玉佩,以防被她们撞倒,不自觉退到了青衣小女娘的灶台边。 青衣小女娘察觉情况,先是淡淡问道:「你没事吧?」 褚煦君稳住自己,摇摇头。 青衣小女娘面色清冷,看着面前的绝色少女,语带热络:「你便是月月表妹跟我提过的褚家大娘子吧?」 月月,是原女主尹月吗?褚煦君些许茫然:「我是,姐姐是?」 这时,在那些小女娘疯抢之下,将放置食材的木架都弄倒在地,一时刺耳的声响盖过了青衣小女娘的答复。 只见上一秒还颇为客气的青衣小女娘,霍地拿起一旁的刀,对着面前的木头砧板一拍:「全部给我停下。」 原本就被倒下的木架吓到的小女娘们一时都愣在原地。 王家五娘子第一个不服:「你谁啊,都是来比试的,凭什么指使我们?」 有人拉了王五一把道:「你 别惹她。她是徐家三娘子,她阿父掌中州讼狱,历来最是铁面无私,不留情面。她跟她阿父一个德行,最是古板,没看今年都快二十了,也没人敢娶。」 「原来是她啊,怎么也来参加比试了……是给她发的帖子吗?不会是顶替的吧?」 「快别这么说,她可是讼狱史的独生女,宝贝着呢。」 「我们这么多人,行得正坐得端……」说着又没声了。 哪家的屁股真的干净,作为世族的后代,她们不会想得罪随时能把人送进去的狱官。 「对啊,咱们还是别跟她对上。没有好果子的。」 徐家三娘子不顾她们言语,厉声道:「先来后到,一人只能取主菜三样,有谁多拿了,立马还回来。」 王五娘子看了一眼褚煦君,抬头硬气道:「若是我们不呢?」 徐家三娘子缓缓抚着刀柄:「你也说了,大家都是来比试的。规则外头写得明明白白,你们不肯,我便唤执规嬷嬷过来,既然一场都不好好比,那就都别比了。」 青衣女子盯人的时候面无表情,便有小女娘开始将多拿的食材还了回来。 王五娘子负气转身想走。 徐三娘子:「王五,带着你的人把木架重新架好。」 王五娘子炸了:「徐三,给你面子,你也别太过分了。」 徐三娘子不说话,只是重新握着刀……尚未动作,王五娘子便急:「架就架你别动。」 末了,还瞪了褚煦君一眼:「别以为你次次都能那么好运。」 褚煦君不搭理她,看向:「请徐三娘子安。」 徐三娘子面色仍是清冷:「褚家大娘子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人,月月,哦,就是尹月跟我提过,你帮了她一个大忙,说你是个能人,她欠了你一份恩情。只是我们从前不得见,今日倒是有缘。」 她的名声并不好,不大和城中其他女娘们来往,褚家大娘子从前也是个深居简出的,是以不曾见过。尹月说褚煦君的「预言」救下她们母女的事,也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谈,被她简单带过了。 想来这便是尹月母族在臻安郡的亲戚之一了,褚煦君微笑道:「尹小娘子言重了,只是我的鸽子还没有养好,尚未跟她通信。徐三娘子也好庖厨之道?」 「闲来无事的消遣罢了,见着你一时高兴,不耽误你选食材。」 褚煦君看着面前波澜不惊的面瘫少女,她这样是「高兴」? 徐三娘子又看了一眼别处满满当当的灶台:「我快做好了,这里便让给你。」 想了想,清冷少女又继续站着:「快去吧。」 这门神一般的模样,是要为她做菜「保驾护航」的意思? 090.野果汁 090.野果汁 青衣少女面无表情,眼睛里却像有一团火。 褚煦君微笑行礼:「多谢徐三娘子。」 道谢完,褚煦君翻看木架,终于看到她想要的食材,虽然被方才的混乱挤碎了一些,幸而没有全碎。 又拿网捞了一条认不得名字、鱼头不小的大河鱼,霍菜、韭菜各一把,鸡蛋三个,五花肉一条,葱姜蒜若干,还有好多袋辨认不出的野果子,不拘大小滋味都拿了。 经过其余小女娘的时候,看见她手里拿的东西都禁不住嗤笑出了声,互相使了眼色:「果然都被我们抢得差不多了,她这是没办法了才选了这些剩菜。」 「哼,看她还能做出什么花来。」 「我们也开始吧。大家认真点。」 作为打工人,基本靠食堂和外卖的褚煦君,厨艺其实十分一般。 但架不住这个年代的菜只有烤跟煮两种,大块的肉就用烤的,其他不分先后全部扔进一个大锅里煮,菜、鱼、肉、糙米都是糊的,盐巴是苦的,舍不得放油、酱、料,再好的食材也煮不出真正的美味佳肴。.. 就凭她平日里吃不死自己的家常手艺,随便也能吊打这群没比她好到哪里的小女娘。 至于向来买各种超市处理好食材的褚煦君,刀工约等于没有,她将鱼洗好,准备要切…… 一旁的徐三娘子见她拿的都是蔬菜瓜果,还有一个个白白的东西,最好的就是一块很小的肥肉,还有这条大头鱼。 这些哪里能做出好吃的?没看旁的小女娘们拿的都是熊掌、兔肉、鹿肉等大肉,还有大量的酱和酿菜,那些混在一起做出来才香。 再看她处理鱼的手法生嫩得很,忍不住出声:「要不,这鱼,我帮你?」 褚煦君微笑:「好,麻烦徐三娘子,我只要鱼头。」 徐三娘子拿刀的手差点一滑,还只要几乎都是骨头的鱼头,那有几两肉能吃,褚家大娘子这是来「输」的吗? 可见她慢条斯理埋头细致处理素材的模样,也不像。 大抵有些神通的人行事都与他人不同些,徐三娘子没有多问,开始杀鱼。 这是她自小的爱好,只是同好甚少,便是尹月也只学一些点心之道,不是真的喜爱之人。 但看褚家大娘子的模样,说不定,以后她们还能切磋。 别的不提,就是这刀工,徐三娘子就想先教一教她。 褚煦君拿出自己广袖中的一个小包袱,这便是她今日的致胜法宝了。 另外她在系统备好了一小仓库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简直就是个小小的粮油店,照搬超市里的调味料栏目要啥有啥,等下的成品实在拿不出手,她就开始撒科技与狠活。 话说,还得感谢最近贞王府老是针对她搞事情,褚煦君的系统积分呈现指数上升,基础的好感值一直都保持高收入,现在贡献最多的人卫凌和花锦儿都榜上有名,她不想提的是,朱祁也挺高的,咳咳。 情绪波,董芙母女始终占有一席之地,郡主、贞王爷、赵信……纷纷加入,最有意思的是郭迎迎,她不仅在情绪波做贡献,甚至好感值也有她的进度条。 最让褚煦君惊喜的是名望值,经过三个人的相继「提亲」,褚煦君的名望值实现了0的突破,开始跳出了第一格,积分高到离谱不说,由此系统直接开发出了一个新的「空间功能」。 不过褚煦君还抽不出时间去体验,她一向信奉「天上不会掉馅饼」「羊肉出在羊身上」的反--诈理念,就像她穿书就要接受这个时代相应落后的生活方式和愚昧的制度理念,系统这样金手指的存在,必然也会有它对应的需求,褚煦君并不想过度依赖。 褚煦君已经开始理解「名望值」的含义了,之前原身「臻安郡第一美人」的名头确实也响亮,但没有对应的获得价值。 而现在,上门提亲的人多了,对应收到的「针对」和「敌意」也多了,「黑红」也是红嘛,总之褚煦君比之前更「有名」了。 褚煦君:……我真的栓! 小包袱里,有两三片有虞阁外头的荷叶,是清晨刚采摘下来清洗干净的。 褚煦君将洗净的小米糙米黑豆混在一起,放入半颗水煮蛋和两三片五花肉,在陶罐里蒸上。 这便是简易杂粮版的「糯米鸡」了。 一边将所有食材处理完毕,鱼头切好了之后,热锅放油,倒切碎的姜葱蒜爆香之后,鱼头放入两面剪一下,倒水没过鱼头开始烹煮。 徐三娘子在一旁看褚煦君倒油的架势,好家伙,褚家大娘子煮东西起来比自己还「狠」。 然后褚煦君将野果、霍菜分别捣碎,做出果汁、霍菜汁,分别放好。 这时候鱼头差不多了,倒入切块的豆腐,继续焖煮。 开始上自己的秘密武器,这时候褚煦君仿佛才察觉徐三娘子直勾勾的眼神,不好意思看了她一眼。 徐三娘子立刻明白,这是到了人家的秘方时候:「褚家大娘子先忙,我去让嬷嬷们判定。」 「多谢徐姐姐为我护法,烦请姐姐判定结束后,也请嬷嬷们过来。」 徐三娘子没有多问:「好。」 褚煦君掏出自己近期所有的硝石,放在大盆里,开始倒入1:1等比例的水,制冰。 等待制冰的时候,鱼头豆腐汤好了。 她开始最后一道简单的韭菜炒蛋,诀窍不仅是放油放调味料,而是在于现在的做法里就没有「炒」这件事。 拿出几个装酒的爵充当冰饮的容器,开始做冰甜野果汁、冰酸野果汁和冰霍菜汁。 霍菜是这时候待客的饮品之一,便是皇帝宴请大臣都有这道菜,这是褚煦君选择霍菜的原因。 至于做果汁是因为没有乳酪,这样的天,没有冰箱空调,她也怕把人给喝坏肚子了。 将鱼头豆腐汤、杂粮版糯米鸡、韭菜炒蛋和各个颜色的冰饮一一摆好,等待徐三娘子带判定嬷嬷过来。 褚煦君专心准备完毕,这才闻见满屋子的肉香,几乎每个灶台都有各式各样的肉,一时杂糅在一起,空气里有些令人腻味。 中州的大概位置大概在后世的河南北、河北南和山西东的部分,有暴躁的黄河母亲,但并不靠海,海鲜不多,肉类不少。 而在这样炎热的季节,肉类,其实并不讨喜。 徐三娘子走后,一直盯着的王五娘子连忙过来:「褚家大娘子这做的什么?一点肉沫不见,难道褚家现在已经落魄到连肉都吃不起了吗?」 褚煦君淡淡道:「往日见得多了,有些腻,今日想做一些清淡点的。倒是我看大家刚刚抢得不少。」 王五娘子:…… 她是在说她们才是吃不起,所以看见了疯抢是吧? 091.清心宴 091.清心宴 王五娘子:「哼,你也就现在嘴硬,看等下你输的时候,指不定怎么哭。」 这会子功夫,褚煦君对这些未出阁「嫉妒」她得到三份提亲的女娘们,基本战力水平有了一定认识,放在蛇蝎美人郭迎迎面前,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便是初中生比她们都还好些。 早年间,一个王后郑袖能够给年轻貌美的新夫人,用计哄她遮住鼻子,让有狐臭的王自己生疑解决美人,已经是极为高端的心计手法了。 再多的便是不停吹耳边风,所以吕琴琴、郭迎迎已经代表了现在极高的「战斗」水准。 褚煦君没有搭理她们,专注在自己的菜上,没有凉菜和水果,也不好摆盘,毕竟她依旧是手残。 这时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这位小娘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贞王府特设的比试是由你一人来判定的。」 是徐三娘子带来的判定嬷嬷,一列五人,一一品鉴后,给出评分。 每个项目的判定嬷嬷不同,随即抽取也会有重合。但判定嬷嬷必须具备对应的基本文艺技能,这点在规则里有列明。 王五娘子先是低下了头,不敢吭声,然后便开始举手:「嬷嬷,我的菜品好了。」反应倒是不慢。 其余女娘立刻跟上:「嬷嬷,我这边也好了。」 「嬷嬷,我这边是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嬷嬷,我这个加了特制的酱菜,味道不同。您先过来尝尝吧。」 方才出声的首判嬷嬷点了点头,嬷嬷们便开始朝不同的灶台走去。 褚煦君靠近徐三娘子:「恭喜徐姐姐,必定取得了不俗的分数。」 青衣少女面无表情:「褚家大娘子何以见得?」 她确实得到了目前的最高分,只是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倒不是她性格沉稳,而是她向来面色平淡,起伏不明显,就连亲近的父母、阿兄也不一定看得出她的情绪。 看来褚家大娘子确如尹月所言,颇有「神通」。 褚煦君只是看见徐三娘子端出去的三菜一汤和点心基本吃得差不多,她才猜测开口:「徐姐姐确实精于此道。」 徐三娘子:「她们这么盯着你,你不怕吗?」还有心情恭喜她这个竞争对手。 褚煦君淡淡道:「若我祈盼于一人,或许是会怕的。」但她祈盼的是很多人,很多……客户,格局打开了,事情便显出了不同的样子。 徐三娘子收回查看判定嬷嬷的眼神,多看了褚家大娘子一眼,她如今已过了婚配年岁,从十二-三岁在闺阁开始,家里便为她相看。 非外面所传,她被嫌弃,而是几门婚事都被她想办法给搅黄了,只因她并不想随便就把自己嫁了,那些人她一个都不喜欢。 倒不是真的不想嫁,只是她想要的是,在如今的世道,不多。 她冷眼看着,也听说所有女娘心尖上的旭风公子、新晋热门的朱公子,甚至哪怕不讨喜的世子赵信,都在「争夺」面前的少女。 便是如此,她说没有不「祈盼于一人」,想来是尚无心仪之人……徐三娘子在心里笑了,倒有几分她年轻时候的风采,褚家大娘子有意思。 「家中唤我箐箐,不知道大娘子如何称呼?」 「氲氲见过箐箐姐。」褚煦君微笑道。 这时判定嬷嬷们渐渐聚集到了褚煦君的灶台前,刚才看了一圈,大同小异,都是黑漆漆的大肉块,这样的天气,嬷嬷们能动上一筷子,就很不错了。 直到第五个嬷嬷端起了冰霍菜汁:「嚯,这居然是冰的?」 「什么,冒的不是热气吗?」 「倒是稀奇。」 「尝尝。」 褚煦君:「嬷嬷们好,小女今日做的叫「清心宴」,夏日炎凉,胃口不佳,霍菜汁、野果汁开胃下火,荷叶米饭清香,鱼头豆腐汤鲜甜,韭菜炒蛋营养清爽。还请诸位嬷嬷品鉴。」.. 第五嬷嬷已经将三爵冰饮都喝了一遍:「舒坦,霍菜清淡回甘,酸中带甜,甜中带酸,滋味奇特,通畅。」 虽然她排名第五,但实际上是嘴巴最刁的一个,首判便是怕她给诸位金尊玉贵的女娘们打分太难看,才让她在第五位。 这样起码评分时候,有她们四个人在前面说点好话。 「给我们留点,也给你的肚子留点。」 第五嬷嬷:「这个荷叶包饭完美融合了米、蛋、肉和荷香,这样我能一口气吃三个。 鱼头豆腐汤,这白花花的便是近来街上盛行的豆腐吗?没想到黄豆还能做出这样嫩滑的口感,半点鱼腥味没有,鱼的鲜甜化于嫩滑的豆腐,汤汁白浓,好。 韭菜炒蛋,看起来平淡了不少……原来如此,炒字的奥义居然是在这里吗? 褚家大娘子,这些都是谁教你的,妇想与她深入探讨一番,还请大娘子成全。」 其余几个嬷嬷尚未品鉴出声,都让第五嬷嬷一人说完了。 首判嬷嬷咳嗽了几声:「第五嬷嬷说得不错,褚家大娘子的菜品新颖,制作用心,无人能出其右,判一等满分十分。」 「这个野果汁还有吗?解渴降热的圣物,妇还是第一次见。」 褚煦君:「嬷嬷,不可贪杯,容易着凉。」 「是极,是极,多谢褚家大娘子提醒,我也判一等满分。」 第五嬷嬷:「我给超一等附加分十五。」 此话一出,其余女娘不肯了: 「嬷嬷,这样热的天气,她哪里来的冰?作弊了吧。」 「就是啊,不然我们也带了……」 「她这些连个肉末都不见,怎么可能有嬷嬷说得那么好吃?」 「该不会她这个一号带水分了吧?」 更有人拉着嬷嬷偷偷道:「嬷嬷,她给了你们多少,我们给双倍,不三倍……」 第五嬷嬷甩开那个女娘的手:「可笑。我什么时候收钱吃别人的菜品,若不是今日有规矩在,就你们做的这些,我一口都不会尝的。」 褚煦君:「诸位,冰品还有多的,一人不可贪多,你们尽可一试。」 092.飞花令 092.飞花令 见周围女娘们指指点点,徐箐箐冷着脸道:「你们见谁会带一堆冰块在身上的,便是有,这一路过来也早化了,哪里还能等到制成冰品?」 褚煦君端了一爵给她:「箐箐姐,请。」 徐三娘子接过,一口饮尽,便是常年面无表情的她,瞬间都被酸爽道:「再,再来一杯。」 褚煦君:「好,再试试甜的。」 早有感兴趣的大胆女娘上前跟着一饮,顾不得夸赞,连忙先出手抢下一杯,生怕没有。 如此,便是那些捆绑要对付褚煦君的女娘们也忍不住上前…… 等她们喝了之后,一定要好好骂她。 唔……不行,这种艳阳天,来上这么一爵冰水,又酸又甜,真的太太太太……爽了。 褚煦君,她她她……好生//女干诈!竟耍此等小聪明,收买人心。 可是,喝了一爵,还想再来…… 判定嬷嬷们见周遭人都开始哄抢起一号小娘子的冰饮,如此,结果便十分明显了。 想来,后来人要再超越褚煦君的附加分基本是不能够了。 王五娘子见厨艺间的女娘们纷纷倒戈,气得连忙跑去其他位置报信。 第五嬷嬷抓着褚煦君:「小娘子,有机会可要让我再尝尝你做的新菜品,咱们一起切磋。」 褚煦君:「多谢嬷嬷厚爱,一定一定。」 周遭用完冰饮的女娘们也围着她,一副想问又不敢开口的模样。 她们刚刚联合起来那样针对褚煦君,眼下还想贪对方的嘴,年轻小女娘们到底还是脸皮薄,没有台阶不知如何认错。 徐三娘子看得清楚,随口一问:「大娘子,不知此法可易得?」 褚煦君扫了一圈,将众人的心思看在眼里,慢慢洗净自己的手,挽着徐三娘子往外走:「箐箐姐,此法其实不难……」 小女娘们立起了耳朵尖,都想听却是不好意思跟上去。 「听着倒是不难。」徐箐箐道。 褚煦君也不藏着掖着:「我有心想将冰饮跟豆腐一样,做成城中的买卖,不过还得等有稳定的硝石来源才行。」 徐箐箐惊讶:「什么?那豆腐居然也是氲氲妹妹的手法?」大到预言,小到庖厨的「神通」。 褚煦君笑道:「论厨艺工法,我是半点比不上箐箐姐。今日不过是取了巧法的路子,旁人没有的我有,这才夺了高分,箐箐姐勿怪。」 「小瞧人不是,我出这趟门不过是拗不过家里人,出门散散心罢了,谁会在意第一第二的虚名。机缘巧合能结交氲氲妹妹如此聪慧又貌美的小女娘,倒是意外收获了。往后,我少不得要往褚家去打扰氲氲,只看你欢不欢迎。」 「那等我再得了硝石,就再做冰饮、酸乳酪请姐姐赏鉴。乳酪加一点桑葚、莓果,一冰,那滋味在夏日里比什么都强。」 「勾得我现在就想试。氲氲下一个项目是什么来着?」 褚煦君几要叹气:「是诗。」 「那便不同路了,我在「医」。」 这项比厨艺还要冷门,好家伙,这可真是不走寻常文的讼狱官之独女。 ********** 告别面冷心热的徐三娘子,褚煦君赶往诗文间。 褚煦君不在意别人文艺比赛的规矩,不过相对而言,「艺」需耗费的准备、时间较长,且烈日容易发汗,做起来不雅观,很多人会先完成「文」类的比试再进行「艺」。 只是褚煦君在意「庖厨」能带来的基建能量,和别人背道而驰先去比艺。 而诗文间作为一个风雅不费力 的热门项目,拥有女子组最大的比试场所,自然人数也是最多。 等褚煦君到的时候,屋里的人密密麻麻,比分排名也十分焦灼。 诗文项的比试有统一主题,交题出了隔间后,便视为结束,便是之后到外头又得了好句,亦不能够返回重作。 怕的便是有人出去透题,比别人多了思虑的时间,便显得不公平。 大家比试的项目都差不多,如何取舍便看个人如何统筹安排时间项目以拔得头筹了。 褚煦君进了屋,拿到了主题,一是「四季」,二是「飞花令」。 排名前十的诗文会挂起,供人品评,若觉得自己的不比上头的差,还可找判定嬷嬷们讨教。 褚煦君拿到题目后,几乎没有思索,拿起布帛便开始写。 片刻后,待墨汁稍干,她便提交给了判定嬷嬷:「女娘子稍候。」 旁边便有女娘见着开口:「这不是褚家大娘子?」 「她不是才刚到,这就有了?」 「这么短时间想出来的,能是什么好句?且看着,嬷嬷们如何给她打分吧。」.. 首判嬷嬷看了这些聒噪的女娘一眼,她们才散开了些,又凝神想自己的句子。 嬷嬷们展开褚煦君的诗文后,见字不大好,眯了眯眼,接着神情便是一凛,再细细品读,面色更是凝重了起来。 很快,她将诗文互相传阅,五位嬷嬷展开点评、讨论,倒是迅速达成了一致。 女娘们观察了许久,前面几幅不错的诗文,都得到了如此热烈的讨论,但这么快出结论的还没有。 应该是不好吧? 嬷嬷们定下分数,展示板前的所有诗文全部往后挪了一位,将褚煦君的诗文添作了头名。 这下,所有人看见新的第一,纷纷围了过来。 自褚煦君入了诗文间,自然仍是焦点,只是她方得了厨艺的第一,风头正盛。 此间又都是各自思索,除了刀刻、落笔的声音,安静得很。 是以大家虽然盯着她,但开口的人不多。 眼下见她进屋不到一炷香,便取得了头名,句子也不想了,扔下笔,互相招呼。 后头没看着的女娘:「你们倒是念啊,这哪看得见。」 「别看的好,这字啊,是入不了眼。」 「人长成那样,这字怎么这样?」 一粉衣小女娘挤到前头:「别吵别吵,我来念我来念……」 她敢带头念诗,声音自是清晰而婉转: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刚念了个开头,便有人跟着吟了吟,开始叫好:「好,好一句有情郎。」 「如此直白,不免落俗。」 「这青梅可不俗,青梅代春,春日春心,还有呢?」 「就是,都别嚷嚷,听听下头还写了什么?」 粉衣小女娘接着念: 「梅花开雪中,相看斗奇绝。 绝顶人来少,高松鹤不群。 群玉开双槿,丹荣对绛纱。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 前头念一句,下面便有人品评一句,这些句子,越念越有味……慢慢便说不出哪儿不好的话了。 粉衣小女娘念完忍不住叹道:「写得这样好这样快,是如何想出来的……」让人不得不服。 褚煦君:都是全文背诵背的。 服吗?服就对了。 093.未婚妻 093.未婚妻 见一屋子的女娘折服于百年后,诗仙、诗圣、诗鬼……等人的诗句,她转身慢慢朝外走。 有这两项第一的保证,如此第三个抓阄出来的项目,虽然把握不大,但也比较有操作空间,压力也骤降了。 褚煦君松了一口气,快走出诗文间的时候,身后有人唤住了她:「褚家大娘子,留步。」 是方才念诗的粉衣小女娘,长着小圆脸,嘟嘟唇,脑袋上也绑着两个可爱的圆髻,看样子岁数不大,她娇滴滴道:「从前不曾与大娘子往来,竟不知大娘子如此诗才。今日之后,我们臻安诗社若没有你,传扬出去,可要被人笑掉大牙。」 身后有一绿衣女娘不满道:「钟园园,你这话也太夸张了些。在她来之前,你可一直占据榜首,不过一首飞花令,我们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就是,我们臻安诗社,虽然随意洒脱。可这么多年,她不曾流落一句诗词在外,怎地今日突然就有如此佳作。想来她本人对我们诗社是无意的。」 「我听说,大娘子家中有一兄,向来以擅作诗词闻名,还在山月书院习文,或许……」 这些人,真是够了。 褚煦君不爱同她们口舌之争,但也忍不了一个上午皆是此等没有见识的言论:「诸位女娘子若有疑虑,大可翻遍古籍,若有寻到出处,与我今日之诗雷同,我愿舍去这榜首。若无,还请诸位,慎言。」 粉衣钟园园道:「你们别乱说,那褚二的诗文我见过,还不及大娘子的一丁半点。这首诗句我就没在书中见过。我们虽是女子,也不可随口污蔑她人。大娘子,是我们诗社中人无礼了,我代她们道歉。」 钟园园虽然年纪不大,但自小有诗童之称,其余人腹中诗文皆不敢同她比,最开始的榜首亦是她。 她自小酷爱诗文,今日有诸多同好,更是徘徊诗文间,不肯去比其他的项目。 今日见了褚煦君如此好诗,又岂舍得放她离去,便一心追上来,想拉她入社。 可褚煦君深知,她的诗都是后世之积累,她本身毫无诗才,对入社更是没有兴趣。 一杏衣小女娘道:「园园,不管怎么样,我不信写这样一手幼字的人,能写出这样的好诗。你自是渊博,但我阿父也不差,待我去问过他后再来。褚家大娘子,你等着。」 「行,去吧。在那之前,我先去比第三个项目。」 钟园园:「大娘子,她们不懂,但我跟她们不一样,我真的特别喜欢你的诗……」 前面厨艺间是褚煦君拉着徐箐箐走的,没想到出了这诗文间后头跟上了个礼貌小萝莉,她只想简简单单、心无旁骛地赢,怎么就这么难? 褚煦君不想被缠上,出了门没忍住疾步小跑了起来,转角,一个不防,被冒出来的人往回撞了一下。 「啊。」 「小心。」 来人反应迅速,大手一捞,揽住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往自己的方向一带,稳住她即将往后倒的身子。 见她身后还有人追着,轻松搂着她还顺势退了两步护住,免得后头的小丫头刹不住势撞上他们。 褚煦君闻见熟悉的青松薄荷香,才放下要推搡对方的手,他怎么来了? 「没伤着吧?」头顶传来低沉磁性的嗓音。 自己贴着的结实温热胸膛跟着一震,褚煦君差点无法思考,摇了摇头:「你怎么在这?比完了吗?」 「还没。先来看看你,我这一路就听说你……」 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打断他们:「哎哎哎……褚家大娘子,你没事吧?」 钟园园见把这大诗人差点吓摔着了:「我没 有别的意思,我这人一见好诗就都顾不得了,吓着你了,对不起啊。哎,你谁啊,怎么还揽着大娘子呢,非礼勿动,快松开!」 难得有一个小丫头不识「旭风公子」,原来是臻安诗社的领头羊钟家娘子,她沉醉诗文成痴,不识得他倒正常。 卫凌闻言,确认褚煦君站稳之后,依依不舍放开手,令人无法自持的玲珑身段顿离。 隔着薄薄的春赏,褚煦君察觉腰上热度久久未散,大概是天太热了。 卫凌:「我听闻你拿了厨艺第一,怎么连诗竟也好成这样?」 「这位兄台,我跟你说,大娘子写得可好了,易得无价宝……」 见粉衣女娘要念出来,褚煦君羞红了脸,忙拦住她:「我要去参加第三项了。」她当时只想着先打动女子,并不想当着卫凌的面被念出来。 钟园园不敢再追,只在后头跺脚,想了想,褚家大娘子的诗句确实好,但她的字也着实是差了些,若有人因着此字,不肯多看此诗,便亏大了。 不行,她要将这首飞花令,传颂天下。 粉衣小女娘转身回到诗文间,拿起刻刀和竹简,埋头开始抄录此诗。.. 其余小女娘见了:「园园你在做什么?可是又得了好句?」 「见了褚家大娘子那般佳句,我是再不能得了。我要将她的诗抄下来,好好研习,多多传颂,希望更多人见了她的诗,加入我们诗社。」 「你说得对,我也来,我也来……」 在褚煦君不知道的时候,后世的诗人们很快在这里收获了一群粉丝。 卫凌仍跟着褚煦君:「你的冰饮在这样的季节,想来没有敌手。可我不曾见你写诗。」 褚煦君昵了他一眼,不想解释:「将军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卫凌笑道:「未婚妻博学多识,才貌双全,将来可会嫌弃卫某是个武将?」 「没有将军保卫一方平安,又岂有我们平安闲适吟诗作对,卫凌你少说废话。」 玄衣束带男子闻言朗声笑了,清冷的眉目一下霜雪冰溶,春意袅袅,少年气息初恋感扑面。 褚煦君看呆了一会儿,回过神才道:「瞎喊什么未婚妻,你……」 卫凌:「本我还担心煦君不能位列三甲,那自然我们的娃娃亲便很可能被拆散,今日看来,这声未婚妻阖该还是我卫某唤你褚家大娘子。」 这人,清冷如谪仙、沉稳而勇武……都是谁评断的? 他,他,他就是个流氓。 094.瞄准器 094.瞄准器 深蓝曲裾少女转过脸,往前走,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怪他,方才揽了佳人,一时脑子糊涂了,唐突了她。 卫凌还是乖乖跟在身后:「你抽中第三个是什么?」 褚煦君乖乖答:「投壶。」 为何如此轻易就恼他了? 其实想想,卫凌这般言语,和后世她听见碰过的比起来,根本就是毛毛雨。 从前她从不曾把哪个男人的话当真,怎么今日卫凌只是一两句话,她便羞恼了。 哪里值当她如此?难道是穿越后心里年龄都跟着身体年龄缩小了? 褚煦君自顾自摇了摇头,大概是太着急去比试了。 卫凌听见是这个,面色一下更加轻松。 褚煦君瞥了一眼:「怎么,少年成名的勇武将军,看不起这小小的投壶?还是看不起我一介只会做冰饮的小小女子?」 见少女还带着气性,卫凌顺着道:「看来煦君是听说了我在投壶界的名声……」 「你!」他不只是个流氓,脸皮还这么厚。 卫凌:「谁说你是只会做冰饮的小女子,再说了,这满城也只有你一人能制出冰饮,有这本事哪里还是小小女子?」 流氓、厚脸皮,还擅长狡辩。 这诗文间到投壶间路怎么这么长,半天还没到,他怎么还不走。 卫凌只好提醒她:「我们好像走过了。」 褚煦君脚步一窒,就很气,她这个路痴属性,误事。 见少女不应她,卫凌缓缓道:「煦君,刚逗你的,别生气。别太紧张,你很好,在我眼里,你比这城里任何一个小女娘都还要好。」 褚煦君一时的羞恼,随着这一句郑重诚挚的话语,刹那就散了,随之而来的是上了脸颊的红晕。 好吧,他本质还是忠厚的。 没有回话,褚煦君踏入了投壶间。 卫凌不能跟进去,只好道:「等你出来,来看我赢。」 哪就那么自大,她三场比完了,耗费那么多时间,他还有信心拿到榜首,臻安郡的男子就这么不堪卫凌造吗? 投壶这项休闲活动,还是褚煦君到了这里才在有虞阁跟丫鬟们玩过。 壶跟箭还是弟弟们从学院回来时候送她的。 褚煦君闲时宁可在有虞阁顶楼,在微风中多凹几个瑜伽动作,也不爱对着那个口,做投篮运动。 何况,她根本就没有多少闲下来的时候。 褚煦君很快在系统商城翻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八倍镜,备用,红外线,备用……找到了,自动瞄准器。 这个小小的东西所费积分比前面所有备用选项的总和还高,褚煦君眨也不眨就换了。 很快她感受到自己的眼前有了不同的视觉,她的手臂也有了不同的重量触感,不过这超越时代的瞄准器对周围的人来说是完全隐形的。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褚煦君报到后,到嬷嬷处领了十只标注了「一号」的箭。 明明是一号,嬷嬷却挑了许久,才将她的箭筒拿出来。 投壶娱乐性高,但没有其他比试可看性强,屋子里的人不算多。 比了一上午,除了冰饮没有喝一口水,褚煦君也累了,出于对自动瞄准器的信任,褚煦君找到一处空位,拿起箭,对准壶口,随手一扔。进了。 褚煦君看了一眼,贴壶了,不是她想要的居中,这两样分数差了一倍。 有自动瞄准器的加成,就这水平? 褚煦君左看右看…… 不对,是她的 箭有问题,比她在家中的箭沉了不是一星半点,手感也很奇怪。 很快,褚煦君发现她的箭筒内,微湿,看来有人对她的箭动了手脚,将她的箭都弄湿了。 这样一来,她想投出好分数,自然是不能够。 这些人,有完没完? 其实,便是顶着湿了的箭,有瞄准器在,褚煦君要十投十中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她想拿双耳这一类直接加十分的目标却是不能够。 再有,前面两场,女娘们使的法子,虽也膈应人,但不曾造成具体伤害。 抢食材,说她的字不好……都不能对她造成实质伤害。 怀疑她的诗文非她所出,这本就是事实,褚煦君笃定他们发现不了,也无法对她造成实质损害。.. 可偷偷弄湿投壶的箭,这次是水,若下次放的是别的呢? 虽然这个时代的毒,苦于没有合适的容器,光是在没把自己毒死的前提下弄到一点毒药都很难,便是买价格也高得离谱。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么多人盯着她,褚煦君看她们年纪小不计较,她们却可能想要她的命。 古代,确实吃不好穿不好没有电没有手机,但褚煦君很珍惜多得的一条命,所以她努力不惜用后世的成果和知识帮助自己能在这个时代过得称心如意些。 挡了别人的道,她一点也不觉得道歉,关她屁事。 可这个或者这群躲在阴暗处的老鼠,却容不得她,就不能怪她要这些人揪出来。 思定,褚煦君只当做没有发现异常,继续按着方才的节奏扔完剩下九支湿了的箭矢。 十投十中,都是贴着壶边,只有十分。 褚煦君心想,这样够菜了吧? 可仍有盯着她的女娘不满意:「嬷嬷,她的分数不算数,你看,她的箭跟我们的都不一样……」 褚煦君低着头,微微一笑,她都还没做什么,就自己主动出来了。 刚好,她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分数。 「就说,她怎么这么厉害,百发百中,原来又是作弊。」 「啊,怎么说又?她前面也作弊了吗?」 「说写出了极好的诗文,但字一点都配不上,已经请人在查了。」 旁人心想,这么久都没查出来,可见褚家大娘子的功力也很是深厚,读到了别人读不到的诗。 「诗还能提前做准备,这投壶是当下的功夫,怎么作弊?」 「所以她准备了不同的箭?不然箭自己会进壶不成?」 首判嬷嬷闻言过来:「女公子们,此言差矣。我们提供给你们的都是几经砍磨、验证、相差无几的箭矢,确保比试的公平公正。这位小娘子,请让我看看。」 褚煦君很是顺从递上:「嬷嬷请看。」 举报她的小女娘一脸得意抬着下巴看她。 可方才发给褚煦君箭筒的嬷嬷脸色却暗自难看了起来。 首判嬷嬷皱眉:「这箭不对劲,这位小女娘是谁负责的?」 095.报恩者 095.报恩者 在所有人的围观中,发箭嬷嬷主动上前:「首判,是我。可能是我不小心将箭给打湿了……」 褚煦君打断她:「嬷嬷还没有说哪里不对劲,看来你果然是知情的。」 发箭嬷嬷低着头不敢再先说话。 褚煦君:「你知情且还在撒谎!我看了一下,在场的只有我的箭上有刻字。」 首判嬷嬷:「没错,按规定所有人领到的都是同等一模一样的箭矢,并未有任何特别的痕迹,更何况是这样明显的刻字。还不快说实话?」 发箭嬷嬷:「首判,先前有人曾提议要刻字,这您是知道的。是我不小心将一部分箭矢弄湿了,不想被发现,想着拿之前淘汰的刻字箭矢来顶替,这才……首判恕罪!」 这话说得很漂亮,刻字肯定先刻「一号」,倒不像是假话。 褚煦君:「那为何我的箭不止刻字,仍旧还是湿的?」 那嬷嬷的眼神仍是闪躲道:「可能是我取的时候,又不小心弄湿了,我没注意……小娘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吧?」 这话就太糊弄了,首判嬷嬷不让她求情:「小娘子,我们会将她带下去处罚。烦请您换一批箭重新投掷。妇相信以女公子的实力,换了和他人一般的箭矢,一定会取得更好的成绩。」 褚煦君:那是当然。 她还想要自己的高分,本就打算重投一轮。 眼角余光见方才「举报」她的绯衣女娘悄然转身准备离去,褚煦君指着她道:「嬷嬷,既然都是一样的,这位小娘子眼神倒是好,就她一人发现了。」 绯衣女娘身形一顿。 其他好奇准备拿褚煦君的湿箭,自己试试的女娘,闻言也看了过来。 「对呀,雅雅,你怎么看出来的?」 绯衣女娘很是尴尬:「我,褚家大娘子投得好,我方才认真观察了一下……」 有人嗤笑:「想来呀,不是看出来的,是本来就知道的吧?」 首判嬷嬷看了一眼绯衣女娘投壶的成绩,开口道:「这位女公子,请跟我们走一趟。」 绯衣女娘:「我不要,凭什么?」 褚煦君:「嬷嬷,这次箭上沾湿的是水,事小,若是别的,眼下我们可能都没命在这说话。这位小娘子,我和你素未谋面,若你真的无辜,劝你最好还是跟着去洗清一下。」.. 绯衣女娘沉默。 首判嬷嬷规矩行礼:「女公子,发生这样的事,真是抱歉。我们会在小娘子投壶的分数基础上再加十分。」 这下其余对褚煦君因箭不同重投一轮没有意见的女娘们也不肯了: 「那怎么行?这不公平吧?」 「什么嘛,她啥也没损失,这损失的不是我们吗?」 「就是,我不服……」 褚煦君不顾周围女娘反对,领了正常的箭矢后,在一片嘈杂声中,开始如常投壶。 一支,中空。 两只,中空。 三只,贯耳。 四只,双耳。 「咻」」「哐当」「咻」「哐当」…… 周围原本嘈杂的女娘逐渐安静下来: 「有谁算一下,她现在都多少分了?」 「反正早超过十分了。原来人家压根不缺这十分啊。」 「所以她拿不好的箭,才是百发百中。拿到和我们一样的箭,是百发三百中……恐怖如斯。」 「你们说,这样的水准,是靠作弊?」 「告诉我,怎么能做到?这恐怕得换只手才行吧?」 「欸, 连投壶这样的活儿争第一都这么难。」 「好奇怪呀……怎么会有人,不仅长得好,还这么厉害的?」 「不行,我越看越觉得她好看,怎么办?」 「她还很强……百发百中是真的帅。」 「……雅雅,你真的太坏了,居然偷偷害人。」 「就是啊,我可不敢再跟你做朋友了。」 「你说你图个啥呀,跟褚家大娘子比。」 「不自量力呗……」 绯衣女娘忍不住尖叫道:「你们疯了吗?就她……」 这时,褚煦君抬起最后一只箭,面无表情对准了她。 绯衣女娘一下就结巴了,那再怎样也是一只箭:「你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没有害到你啊,要是你敢伤我……我就……」 褚煦君:「你就怎么样?下次在我的箭上抹毒?」 绯衣女娘:「对,我……」 褚煦君微笑着投出最后两只箭。 ——双贯。 有女娘发现了:「喔……你承认了,雅雅,那水真是你故意的。」 绯衣女娘红了眼:「那又怎么样?凭什么旭风公子看上了她,明明他救过我,他的未婚妻应该是我才对。」 「雅雅你在说什么啊?那年旭风公子救的可不止你一个,我们好几个人可都在场。」 有人解释:「就是,马无端受了惊,刚好几辆马车撞在一起,我们都在马车上。是路过的旭风公子及时稳住了暴//走的马儿,免得我们人仰马翻受伤。最多他是第一个抛出布条勾住你衣角的人,最后稳住你的可是你的家奴。你怎么不谢谢他?」 绯衣女娘:「胡说什么,他一个马奴也配,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啧啧,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正经,没想到私下里是这么疯狂的一个爱慕者。」 绯衣女娘:「我只是想报答他……」 「就你这样的,旭风公子不止不想要你报恩,甚至会后悔当初救了你吧。」 「我们就不一样,我们感激他,也尊重他。我看不起你,雅雅。」 「你丢了我们女孩子的脸。」 「褚家大娘子,别对她客气。我们支持你。」 「对啊对啊,大娘子你投壶好厉害呀,有什么诀窍吗?」 褚煦君:…… 刚拒绝了一个粉衣小萝莉,又来了一群奇奇怪怪的「报恩慕强者」。 你们慕「旭风公子」的强倒是对的,慕我,就不太对劲了。 首判嬷嬷挡着褚煦君为她解围:「都带走。女公子,我们很快会给你一个交代。」 褚煦君:「有劳。」然后趁首判嬷嬷宽大的身子遮挡,连忙溜出投壶间。 一边在脑海中发出「卸除自动瞄准器」的命令,虽然这玩意儿隐形,但摸还是能感知的。 这些小女娘心目中的「强者」卫凌可还在外头等着她。 以他的敏性,察觉就不好解释了。他总爱贴得很近说话…… 在外头等着的卫凌见少女一脸躲闪,弱弱问:「……投得不好?」 褚煦君看他一眼,语气是关心,可满脸就写着「这么简单的东西能投得怎么不好」的疑惑。 褚煦君:…… 什么强者,真的好烦呀。 096.破阵曲 096.破阵曲 「对呀。」褚煦君没好气,接过喜妹在一旁递过的水喝了一口。 徐三娘子比试完去了褚煦君的一号休息间,喜妹得以跑来送水。 比试场倒也有茶水摊,可褚煦君哪里敢喝。 这时,女子组广场有人敲锣播报:「比试最后一个时辰,现在公布暂列前十名的获胜者,第十名王家六娘子……第七名花家小娘子……第五名钟家七娘子……」 褚煦君察觉不妙:「最后一个时辰,快,卫凌……」 卫凌还在认真听名次,到第五个了,也没有褚煦君,他操心得不行,还要开口提醒:「煦君,男子组入口不在那边,往右。」 褚煦君:…… 停下没忍住推着卫凌往前走。 看得旁边的喜妹,睁大了眼。 什么时候女公子跟卫将军之间,这么熟了,她都不知道。 都怪她没有听阿竹的话,早点培养别的小丫头打理有虞阁,自己好整日跟在女公子身边。 可女公子也太自主了些,经常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走了。 喜妹太难了。 卫凌还是慢悠悠的晃:「第三名了……」 褚煦君:「你管她第几名。」 播报响起:「第三名周家二娘子,第二名,徐家三娘子……第一名……褚家大娘子。」 卫凌神色有一分惊讶一分轻松八分欣喜:「原来煦君,这么厉害。」 夸人的话,谁不爱听。 褚煦君:「我才不厉害,现在要去看真正厉害的男子组榜首。」 卫凌将身后的红缨***一提一接一转,便握在了手上,英姿飒爽:「等着。」 说榜首,谁默认是他了? 褚煦君忍住白眼,跟着他进了男子组比试场。 卫凌跟她点了点头,一言不发转身开始比试。 玄衣男子转过身后,周遭气场一凛,和在少女面前的矜贵守礼不同,又回到高山雪岭的姿态。 褚煦君目送卫凌远去,才皱了皱鼻子。 这边的气味远比女子组还要难闻,早有灰衣矮个侍卫等在进出口,拿一白色帷幕给她:「女公子。这边走。」 聊胜于无,褚煦君接过盖上,却察觉一股直勾勾的视线。 她戴上后,看去,又是朱祁。 正好,男子组的播报也进行到最后:「……第一名,徽州朱祁朱公子。」.. 有人讨论为何外州外县的男子也能参加比试。 褚煦君路过他们,心想,很简单,主办方贞王府拥有一切解释权呗。 灰衣小胖子侍卫在前头很是灵活,察觉褚煦君的眼神很快开口吸引她的注意力:「将军等下一共比试三场,射箭、比武和击筑。」 击筑,是高渐离擅长的乐器,卫凌会那个? 小胖子带她绕了一圈,来到了观武台一处极佳的位置:「女公子,这里,视野好。」 「哪个先开始?」 「击筑。将军说那个耗时。」 褚煦君:…… 所以其他两个是能多快? 男子组不似女子组,布置了隔间,以免小女娘受了冲撞。 这里各个比试间只在棚里,连纱幔都没有布置,隔得远些也能听见。 很快,褚煦君听见了乐声。 像筝不是筝,像琴不是琴,乐声很是激昂,很符合玄衣男子的性子。 褚煦君仿佛感受到,他在沙场上的时刻。 前有敌军,他们临阵以待。 号角声起,骑 马冲锋。 两军交战,刀剑来往,你死我亡。 喧嚣、血汗、尘土,乌云蔽日。 抬手,下腰,拦胯……手起,***落,像个毫无感情的机器。 渐渐地,一切归于平静,玄衣男子双眸掩于头盔之下,散发、染血,玄衣被割碎数处,颜色比起初又深了一层,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可敌人是谁……在另一片时空下,换一种角度,谁又能说得准,他们是不是自己的兄弟?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踏过无数分不清敌友的破碎尸身,慢慢,身影消失在漫天寒雪风沙中。 不知是离开,还是和所有人一样化为战争中的血、泪、尘土。 再不得见。 一曲毕,褚煦君才察觉自己竟湿了眼眶。 这击筑乐,悲亢、激越、雄壮、寂寥…… 卫凌他并不喜战,执***是为了守护所爱之人,而他也有迷茫。 你的迷茫是在于贞王府和朱祁之间吗? 「女公子,快看,将军他到射箭台了。」 束发玄衣男子,拉开弓,第一次便架上了三支箭。 台下看客们很是热闹:「又来了,他这么赶时间,刚才干什么去了?」 「他压根就是想耍帅而已,这么多年,压着我们的次数还不够多吗?」 「你以为人家想屈居在中州吗?去了京州,也照样碾压好吗?」 「那他倒是去啊?」 「呸,臭小子,他真去了,这中州还能呆吗?」 「说得也是。得,那我不看了不行吗?」 「看,为什么不看,看了梦里才能画面不是吗?」 褚煦君:…… 为什么她在女子组斗得焦头烂额,这边其他人就直接投降了? 连做梦耍帅都要用卫凌的画面,你们是有多躺? 支棱起来啊! 一旁的灰衣小胖子斜勾着嘴角,此情此景,他熟悉得很。想当初,将军还没把他们打趴的时候,这些人偶尔还有些挣扎的精神。 现在是一个都没有了,就……确实寂寞。 射箭台上的卫凌,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三箭发出,破风而去,各中靶心。 再三箭,仍是靶心。 可靶上还是只有三支箭。 「什么情况?」 「基本操作,他又射中自己的箭,看起来好像没射一样而已。」 「你新来的吗?居然还不知道……就是辛苦拔箭的小哥,听说最后都拔不下来,扎得太深了。」 「那算啥,他迟来才好,省得靶都被他射没了。」 「这得是什么样的神准之力?」 「他那成天背的红缨***,看见没?便是大营里那些提双锤、双斧的都没几个能单手提起来。只是他看起来瘦弱文静,便是打了照面,都没几个人记得住他天生神力。可怜啊」 十箭,卫凌射得很快。 连自己都能(在自动瞄准器的辅助下)十发十中,便是卫凌射箭的姿势、风度很帅,褚煦君还是更期待接下来的比武。 击筑和射箭都是个人舞台,男子比武是抽签拿到的对手,没得挑。 这再怎样,起码有点看头。 「女公子,你不知道,那些抽签到将军的公子哥第一时间都想着要换出去。」 「啊?」 你们是真的不卷啊,菜成这样,果然就算到了古代,还是女子对自己的要求更高。 「我们大营里的许多副官、千户倒是很期待跟将军对战,可惜,将军不许他们去换 钱。」 「比武点到为止,能换多少钱?」 小胖子比了一根手指头。 喜妹:「一两?」 小胖子:「一百金。」 褚煦君:……真壕。 097.双榜首 097.双榜首 「不可能吧?」喜妹心直口快,她不信。 「那是你们不知道将军打人到底有多疼。」灰衣侍卫怼完喜妹才发现褚家大娘子一脸感兴趣模样,好像哪里不对劲,他忙道,「欸,不是,将军出来了。」 卫凌自箭台出,脚尖一点,飞身上了比武台。 比武台很快围满了激动的小女娘们: 「旭风公子好帅啊……」 「啊,为什么这样好看的人不能天天看到。」 「信女愿意捐掉十斤肉换每日比武一场。」 「那我愿捐掉黑皮换旭风公子一人练武一次。」 公子哥则是哆嗦:「快别了吧,给这人天天打,是有几条命,顶得住?」 「我的亲妹啊,下辈子咱可不敢当你亲哥了。」 「去去去,天这么热,不回去休息,凑什么热闹?」 「欸,快点啊,怎么还没人上台?我们还想看呐?」 「就是啊,抽签的人呐?」 「不会跑了吧?」 褚煦君失望了。 这比武,是真的不好看。 若是卫凌的单方碾压局,可能也还好点,起码能看看卫凌一个人的身手,在这样明媚的阳光下,那也是很不错的。 按比武项目的规矩,一人最低得打三个,鉴于卫凌的威名在外,判定官一共抽了十个。 便是笃定十个人里,哪怕找遍所有理由,起码也能留三个给卫凌打……不是,对打,场面应该不至于继续不下去。 倒是有一个露出上身的油腻壮硕大叔,拎着倆铁锤上去了。 大家安静了。 大叔二话不说,上去了还先耍了一套锤法。 汉子们鼓励他勇气可嘉,纷纷叫好。 女娘子们不肯:「这什么呀?咦惹,油腻。」 「旭风公子,快打他打他……」 卫凌不动,难得有一个不是军营里的人主动上来。 大叔耍完,抱拳后,率先发起攻击。 雷霆之势而来,卫凌一动不动,抬了一眼,只出了一***。 攻击大叔的下盘。 大叔专注于锻炼他宽广的上身,明显下盘不稳。 这一击,大叔便给卫凌行了个隆重的跪礼,双锤陷入台面,便再也爬不起来。 在台下一片哄笑声中,卫凌淡淡:「承让。」 「什么呀?他就起不来了?太假了吧?」 其他人同情看着他:「那是你不知道卫将军的力气有多大?这大汉的膝盖有可能废了。」 「那倒不会,卫将军打人那确实是疼,但他下手有分寸,平时比划绝不会伤人致残。但那疼是真顶啊……尝过了一次,谁还敢?别问我为什么知道。」 「小伙子,你可以试试啊?」 「我倒是想啊,这不是没抽中吗?」 立刻有九个人围着他,将签子递了过来:「上吗?给钱。」 小伙子:……有病吧。 溜了溜了。 三个孔武有力的判定官上台把大叔抬了下来。 又是一片寂静的等待。 这时,卫凌扫了台下一眼。 剩下九个人呆若木鸡,有一人抖腿没忍住向前迈了一步。 立时被盯着的判定官将人扔了上来。 「不是,那什么,这都是误会,我我……」高个男子举手,「我投降。可以吧?」 丢脸事小,保命要紧。 谁想捱卫凌那一下的疼啊?反正他是不想。 第二个人倒是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是个聪明人。」 「识时务。」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过来参加这个比试给他当陪衬?」 「害,第一是不想,噢,现在第二也想不了,第三还是可以想想的。」 「咱斯文人,就是过来吟诗写字下棋的,这台子就是用来欣赏的。」 最后第一个,在其余六人的保证下,被推了上去,怯怯站着,咽了一口道:「在下何常,见过卫将军。」 卫凌看他一眼:「你是城外的孝廉人。」 何常小小的身子,亮亮的双眼:「将军知道小人?」 「原来这就是那个举孝廉的养蚕儿啊……」 「人是个好人。说他运气好吧,家中贫寒得以因德才入选比试。可偏偏他抽中了卫将军的签。时也命也。」 卫凌:「答应了什么条件?」 何常老实:「上台应将军一拳,他们帮我治大母的病。」 卫凌:「你扛不住的,投降吧。」 何常:「不,君子一诺。将军你来吧,我顶得住。」 话落,他的眼神落在了人群里,怔怔地,很快又挺了挺自己瘦弱的小身板。 卫凌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是一群女娘。 在心爱之人面前展示吗? 那他可以成全。 卫凌将红缨***立在台上,左脚向后撤了一步,右手缓缓出掌。 在众人尚未看清的时候,卫凌化掌为风朝着何常而去。 「接住。」 何常尚反应不及,人已落下比武台,将方才那七人压得七零八落。 青衣女娘连忙过去:「我懂医,让我先看看。」 何常本想睁开眼看看自己的伤势,听见熟悉的声音,便继续闭着任人摆布了。 待判定官出声,卫凌转身飞下台,朝着褚煦君的方向而去。 褚煦君看得意兴阑珊。 这比武比得,难怪卫凌熬到最后一个时辰才来,换成她也不想来比。 还不如第一次见卫凌时候,帮自己赶跑了要动手的混混,还有第二次在花船底,他一人打趴所有刺客的样子。.c 可惜当时自己身在其中,未能看见卫凌帅气的全貌。 这么想着,突然发现那围着孝廉人何常的一堆人里,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一脸着急。 是徐三娘子。 这两人……有事? 喜妹:「女公子,日头正盛,我们回去休息间,准备下午的擂台赛吧。」 褚煦君点点头。 灰衣小胖子很是殷勤:「女公子,你换我小李就成,有事尽管吩咐小人。」 他们在观武台下碰见比试三个项目完,一滴汗没流的卫凌。 褚煦君:……突然就有点气。 卫凌黑眸含星:「煦君,我的筑击得如何?」 他倒是不以自己一身武力为傲。 褚煦君诚实评道:「恰如天音,应天人。」她很想再几回。 凡尔赛了半天的少年将军这时突然觉得有几分……羞了。 这时,比试场敲锣声起:「让我们恭喜男子组榜首卫凌,女子组榜首褚家大娘子。」 吭! 098.休息间 098.休息间 午时三刻,烈日当空。 比试场分别将男子组、女子组对应前十名,按高到低的次序,绕场敲锣来回播报了三圈。 如此,劳累了一个上午的这二十个人,自己的名声挣了,父母的体面也都有了。 当然也有知道自己儿女拿不出手,早早就进来替他们物色心仪对象的父母,便是比试期间也没有闲着,纯纯把这当成榜下捉婿的另外版本了。 这边看看,那边瞅瞅。 女子组到底还有个避讳,比试间不让进。 至于男子组那敞亮的台子,就任由他人评断了。 卫凌得了褚煦君这一句关于击筑的赞,更是直接跟在褚煦君后头仍往女子组走。 「我送煦君。」 本来和旭风公子的娃娃亲在这次就把褚煦君送上了众矢之的,方才那第一啰更是又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现在卫凌还要一路招摇送自己回去…… 那等下的擂台赛她不得更被针对死? 褚煦君:「卫将军,麻烦您掂量掂量自己的无上魅力,会不会觉得这段路我自己走,比较好?」 她不高兴了,才会唤自己为将军。 卫凌收起方才被夸奖的得意:「我很抱歉给你带来了麻烦,煦君。可让你一人面对她们的为难,我做不到。」 虽然她外表是女孩,心理年龄近三十了。 上午三场比试,她也不靠自己拿下了吗?噢,他进不来女子组的项目间,大概在外面急了一上午吧。 褚煦君不再言语,卫凌就这么跟了一路。 李小胖在后头也跟着讨好了喜妹一路。 可惜这个丫头人看着傻乎乎的,却是个忠心护主的,没能套出什么来,倒是知道这傻丫头喜欢吃桃花酥、山药糕啥的。 李小胖也不急,给她买。 一路继续享受旁人的目光,到了休息间外头,卫凌也没有要走的样子。 褚煦君转头看他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玄衣男子笑得温和:「这天热,不知能不能跟煦君讨一杯冰饮喝?」 褚煦君乐了:「硝石已经在厨艺比试时候全部做完了,短期内是不能够有了,卫将军。」换个借口吧,少年。 「未婚妻怎么没有早说?我家中备下了,随时可以让人送来。」 他还真有得接话,褚煦君直接进入休息间。 卫凌没跟进去在门口道:「如此,才是娃娃亲。」 这副熟稔的样子,任谁见了,不说他们是青梅竹马? 褚煦君气得重重摔了帘子。 逗归逗,卫凌没有再多停留,有些事他还得去布置。 比试场的休息间是临时隔板,没再费功夫做门,只用薄印花帘遮挡。 本想闭眼休息的褚煦君,因为这一帘根本隔不了人,便是拒了卫凌,压根就没能一人独处。 先是花锦儿过来也没上赶着恭喜褚煦君是第一,而是担忧她是女子组第七名,赵诚是男子组第七名,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希望。 「郡主怎么说?」褚煦君打着哈欠道。 近来为了比试,她需早起读书练字,接着处理家中账务和每日琐事,还要练字,原本午后的小憩时间都大为缩减,连养鸽子的庄园都还抽不出时间去看。 豆腐倒基本上全交给了花连城,可硝石制冰以及研制相应冰饮却是无人可替的。 现在正是她每日最困的时候。 原本热得也没有什么胃口,褚煦君只喝了一碗豆浆便要睡了,现在倒是陪着花锦儿用了一盘青菜。 花锦儿把郡主仍是模拟两可的话倒了一遍,褚煦君一听便知,这一对小情侣有点要水到渠成的意思了。 送走花锦儿,第二个拜访的人是粉衣小萝莉钟园园,她同样在女子组榜上有名,可见小小天才的名头不虚。 「褚家姐姐,方才说去查的姐妹回来了,她们一句也没有找到,证实了姐姐的实力,让我带她过来致歉。姐姐,你看……」 「褚家大娘子,是我小心眼、没见识,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褚煦君只得把人又迎了进来。 本还跋扈不信的杏衣小女娘进来后又拘谨道歉了一遍:「这件事我会继续主动澄清的,并为大娘子的诗文抄写传颂。褚家大娘子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尽管提。」 褚煦君:……倒也是不必如此。 她并不想营造才女的人设,有第一美人的称号哪个比得上? 女孩子,谁会想听除了「漂亮」「好看」之外的「有才」这类务实的评价? 何况褚煦君压根觉得自己没有这玩意儿。 钟园园倒是有一点眼力见,另起了话题:「听说姐姐投壶的时候有人鬼迷心窍在箭上动了手脚要害姐姐?」 杏衣小女娘道:「这个我知道,是叫雅雅吧?方才判定嬷嬷已经将她的名讳剔除此处比试,且将她所做作为公示。刚还看见她的父母已经灰溜溜带着她回去了。」 耍了小手段的女子,也算得到了应有的惩戒。 「这样的性子也太可怕了,以后谁还敢见义勇为?」钟园园谈完八卦,又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说出她过来的真正意图:「褚家姐姐,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不行。」褚煦君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面对软妹尹月她都狠不下心,何况是这么可爱的小萝莉,褚煦君不硬气都怕自己一败涂地。 钟园园仍是撒娇:「啊,姐姐听都不听吗?我就想跟你打一下擂台可以吗?我直接告诉你,我会选诗,你就再做上一首好不好?」 你这个「一」有没有可能是另一个「亿」? 小萝莉撒娇就跟猫咪一样,褚煦君眯起了眼,试图挣扎:「钟家七娘子看着年岁不大,这比试……」 「姐姐叫我园园就好了。就是,我才十二岁,还想留在家里多研究研究诗文。不过是我阿母说怕我只爱诗文,还是先给我定个人稳妥,硬让我来的。幸好,我来了,否则就遇不到褚家姐姐了,那可是天大的损失。」 褚煦君还想拒绝,脑海突然灵光一闪,规则里只说初赛前三名接受打擂,没有提到人数限制。 若是太多人一起选她的话,规则会如何限制?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褚煦君想避开有人特意为她而来的比武,哪怕她有让自己不受伤的法子,能事先避免,还是尽量不要冒这个风险。 褚煦君松了口:「那擂台赛,钟妹妹随意便是。」 099.擂台赛 099.擂台赛 送走两位诗社小娘子,褚煦君便让喜妹给花锦儿传了一句话。 这时,额头布满细汗的徐三娘子过来拜访,谈的还是「硝石」的事,但听起来似乎和厨艺没有多大关系。 褚煦君如实说自己带的已经全部用完了:「也是我的厨艺实在不够好,当时不敢留一手,全倒完了。」 见徐三娘子嘴上说着无妨,实则眉眼还是有几分着急。 讼狱官的女儿,严于律己,不至于为了自己贪凉,如此求助一个初识的她。 冰块,可不只有吃的功能,难道是为了某个受伤的人? 褚煦君:「箐箐姐,此石亦是药,或可差人再到丹房、药房一寻。」 徐箐箐:「对,是我一时情急,竟给忘了。多谢氲氲妹妹提醒。」新 褚煦君:「箐箐姐,你先别忙着谢我。其实我也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氲氲你说……」 ********** 午休的时间很快结束了,再出比试场,发现男子组、女子组之间的隔幕已经撤下,中间摆上了两个巨型擂台。 过了初赛,离开场地的人不少,但留下来观赏决赛的人亦是满满当当。 擂台赛男女二组同时进行。 首先前三名获胜者先到擂台上站定。 其余四到七名次选定自己想挑战的对象和项目,经判定官验证后公布。 男子组的动作更加迅速,公布结果第一、二名皆没有人选,全部投了第三名。 这个结果真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连后来升至第五名的赵诚都选了第三名,不然他如何娶花锦儿。 第十名的赵信看了兄弟一眼。 赵诚不甘示弱:「哟,这不是第十名的世子吗?哥哥不是一向最希望能有机会跟卫将军切磋的吗?此时不选更待何时?」 赵信:「弟弟怎么会明白哥哥要合群的苦心?」 自己的运气不好,还是靠贿赂第十名,才挤了进来,这时候去跟那两位争,图什么? 图自己的脸被打得还不够疼吗? 赵诚心想,虚伪,还合群。 依照规则,男子组第三名可以反选三位攻擂者。 规则中没有轮空,是对「强者」的挑战。 第三名是一位其貌不扬的男子,他对下面七位兄弟十分客气,笑容亲和:「这,时也命也,弟弟就闭眼选了,没有抽中的兄弟勿怪,勿怪哈。小弟在这先赔罪了。」 然后才是第一名卫凌和第二名朱祁的反选。 按顺序,朱祁先选,他也闭眼,选中了赵信。 二人对视了一眼。 朱祁的笑容微微扬起,温润如玉、如沐春风。 台下的女娘们顿时有人捂住了胸口:「我被击中了……」 赵信:是不是有病?他明明是在威胁我。 而赵诚则落入了卫凌的手中。 赵诚心如死灰,看了女子组的花锦儿一眼。 被牵挂的花家小娘子此时完全顾不得男子组那边的心上人 她一心要完成自家表姐的「吩咐」。 比起男子组的萎靡,褚煦君看的时候觉得不够畅快,等自己上台,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禁流露出了一丝羡慕。 要是女子组也这么「和谐」「友好」「谦逊」……就好了。 隔着中间的徐三娘子,褚煦君都能感觉到周二娘子那气势如虹的刀人目光:「褚家大娘子好运气,这么多场比试,竟没落入我手。」 徐箐箐侧目: 「周二,怎么被你阿父罚去巡边数月,也没收了你的目中无人?」 高大酷妹周二不敢相信:「徐三,你就非得这么一直跟我过不去?是不是看我不喜欢她,你就故意维护她?」 「我跟褚家大娘子如何与你何干?不过是不喜欢你对着谁都吠,自恋是病,得尽早治疗。等下我可以帮你扎几针,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不收钱。」 周二:「呵,徐三是太久没尝过我的美人鞭了吧?」 徐箐箐:「我的弯月刀随时奉陪。」 「褚家大娘子好大的魅力,才一个上午就让徐三为你保驾护航,甘愿为你护卫。」 褚煦君:「多谢周二娘子夸奖,箐箐姐蕙质兰心、聪慧过人,能跟在箐箐姐身边学习,是我的荣幸。周二娘子你羡慕我,也是应该的。」 周二说得没错,她的运气不错。 随手收集到的妹纸,厨艺好、懂医药,还是熟知本朝律法的讼狱官女儿,没想到居然还有能跟周二媲美的好身手,妥妥的大佬属性。 上帝关上一扇门的同时,果然也给她打开了好几扇窗。 这样集各项技能于一身的大佬,炫技就行了,嘴炮的事,褚煦君完全可以自己来。 徐箐箐被褚煦君的阴阳怪气逗乐了。 周二娘子又落了个黑脸的下场。 很快,女子组的选择也公布了。 果然除了一人选周二娘子,剩下的都投了褚煦君。 周二娘子怒目瞪向那个独苗:「你做甚选我?」 小女娘怯怯道:「周二娘子,我是臻安诗社的,这第一名是诗文超凡,第二名同样饱读诗书,我只能选你了。」 什么意思?选了她还要踩她一脚,说她读书不好? 给我等着。 现在决定权来到褚煦君这里,原本七选二,便要有人多承担一轮,褚煦君得选三人。 花锦儿和钟园园是她「内定」的人选,可惜徐三娘子不得选,褚煦君便让她将其他人的信息告知一二。 钟园园带了人来,没法细问。 花锦儿平时知道的八卦都跟她说了。 剩下徐箐箐,有可能他那讼狱官的阿父在家会不小心透露什么「秘辛」。 再结合卫凌给自己送过城中武力值不错的女娘画像。 褚煦君最后能选定的第三人,居然只有……王家六娘子。 她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概率三七分。 王家三位娘子算是自己一穿越就接触的人物,从得到的综合信息来看,王家这三位娘子习武的概率不大。 褚煦君没有看见,王家六娘子被选中时,看台上女娘们彼此握手兴奋了:「成了,成了,有王家妹妹能上台揍她。」 「不枉我们铺垫了那么久,她终于上当了。」 「呵呵,这下可有好戏看了,王家妹妹那双拳可饶不了她。」 「可惜她抽中了三号,不然先把她打趴下,看她还怎么参加后面两场。」 「你们不懂,最后一个上场,压轴才好看。」 100.守擂者 100.守擂者 比试场,男子组擂台。 卫凌已经草草结束和另一名男子关于「力」的比试。 赵诚选的是「棋」,卫凌了解他:「项目你定,具体规则我定。轮流摆残局,三局两胜。」 二公子人不坏,但棋品极慢,一步得走一炷香,卫凌耗不起这个时间。 「行。」赵诚同意了。 说话间,卫凌已经摆完残局留给赵诚思索,把目光集中到了女子组擂台上。 巧合的是,世子赵信选的也是「棋」。 朱祁听了隔壁的规则,只是淡淡放下一枚棋子:「世子,请。」 赵信明白这是常规比法。 从前几乎没有交集的两人开始了棋之间的交流。 女子组擂台。 小萝莉钟园园依照规定,和褚煦君比诗。 钟园园:「褚家姐姐,咱们以何为题?」 褚煦君:「我都不拘,钟家七娘子定吧。」你不出题,我怎么好「背诵」? 「既如此,褚家姐姐倾城色,不如我们以「花」为题,抽百花签定。」 百花签筒送了上来。 褚煦君抽中了「莲花」「牡丹」和「梅花」。 这是送分题。 褚煦君开始动笔。 钟园园也不大在意自己抽中了何花。 褚煦君写一句,她在旁边念一句: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好好,写得好啊。」 「这写荷花莲花还能分辨出层次感,可这牡丹如何动京城?」 「不管怎么说,气势很是到位。」 「先前的飞花令已非凡句,如今这诗,念出来更是口齿生香。」 「我还是觉得之前的飞花令好……」 「都好,都好。」 「咱们臻安郡第一美人如此才情,可喜可贺啊。」 钟园园完全不打算「献丑」,直接送给褚煦君这一分。 二号攻擂者花锦儿和褚煦君商量定好的项目是「筹算」。 假如花锦儿事先知道自己会受怎样的罪,她一定不会轻易答应选择这个项目。 换个别的两个人都能玩的,不香吗? 褚煦君出了几个小学奥数题:移动火柴组成等式,鸡兔同笼以及一个相对简单的数列。 花锦儿疑惑:「氲氲表姐,这个字符是何物?」 褚煦君:…… 遭了,这时候还完全没有阿拉伯数字。 褚煦君有点对不起自家憨憨表妹:「这叫数符,这是一,那是二,这个是三……」 经过褚煦君的解释,花锦儿刚刚读懂了题目。 很快宣告放弃。 周二娘子:「这诗,钟小七连写都没写,就不与你相争,我们无话可说。」毕竟褚煦君的诗,让人一个字都说不出不好。 「可这筹算题,花家小娘子不会,起码出题人得知道答案,才有说服力吧。否则你说不定也只是一个背了题目的人罢了。」 褚煦君很快将答案公布,火柴题和数列不好解释,鸡兔同笼在古代早期便有过记录,以此为例,褚煦君将解法写了一些。 台下也有同好:「褚家大娘子,你这个题目甚是有趣,等你赢了,咱们可以再行探讨。」 说话的人是国学博士,其他人便不敢再开口。 褚煦君向他行礼致意。 如此,褚煦君成功拿下了两局。 此时,周二娘子比试两场,一输一赢,守擂失败。新 徐三娘子两场都赢,守擂成功。 褚煦君只有拿下第三场,才是名副其实的榜首。 王家六娘子摩拳擦掌终于登上了擂台。 判定嬷嬷公布:「王家六娘子选定的项目为「武」。」 褚煦君:…… 她失策了?最终还是没能逃过。 闻言,卫凌快速解开了赵诚布置的两局残局,全身心关注女子组的擂台。 赵诚甚至得不到一个关爱的眼神。 褚煦君:「嬷嬷,请容我换一身衣裳。」 王家六娘子:「褚家姐姐,莫不是怕了吧?」 褚煦君:「是啊。我怕不换一件衣裳,影响发挥。」 王家六娘子:…… 就剩嘴硬了是吧?没事,到时候看看是她的嘴硬,还是自己的拳头硬。 褚煦君确实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好让她筛选系统里的道具要用哪一个的后遗症比较小。 诗文给自己立了个才女人设,她不喜欢。 筹算也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阿拉伯数字带了出来,回头还不知道是引出什么麻烦。 这比武,一不小心用力过度,这个小世界崩了,她这条多出来的小命也就没了。 喜妹整个人都慌了神:「女公子,这怎么会这样,主公主母也没有来,现在要怎么办?这第一不第一的无所谓,可女公子压根不会武,要是伤着了可就不好了……」 「喜妹,闭嘴,给我换那套黑色衣服就好了。」褚煦君打断喜妹的碎碎念。 出发之前,她挑好了一仓库可以用于比武的道具,有玩心跳的、阴的、不要命的、同归于尽的……各式各样的手法。 褚煦君想了想,最后选定了一个她认为最合适的。 原身不会武,突然使出强劲武器,便是花连城自己不怀疑女儿,别人也要怀疑褚家大娘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换上玄衣的少女重新出现在擂台。 王家六娘子趾高气扬:「褚家大娘子,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吧?不会你又要耍别的花招吧?」 玄衣少女行礼:「王家六娘子,请。」 这套黑色劲装表面看起来和别的女娘一致,褚煦君只在裙子里头加了一件窄脚宽松雪裤,她可无法接受在这样的场合走光。 王家六娘子学的是拳,没有带别的武器。她从小在武学上的天赋在王家看来不是正途,虽然后来在她的哀求下也请了师傅教学,对外却从来不曾提过。 王六自己本人性格虽然不低调,却也不声张。三位姐妹同龄选婿,她很明白这有可能是自己的底牌。 比如若是两位姐姐挑中了她喜欢的男子,她可以用「拳头」稍微劝说一下姐姐,让步。 现在,王家六娘子的拳头把自己送上了比试的最终擂台,只要她赢了褚家大娘子,全城瞩目的旭风公子,便是她的了。 王家六娘子很是兴奋,行礼后,她摆出了架势。 褚煦君立在原地,以眼神示意。 王六握拳冲了过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两个小女娘之间的对峙。 这一拳,将决定今日的最终排名。 王家六娘子奋力的一拳挥了出去…… 101.决胜局 101.决胜局 落空了。 在所有人的眼里,褚煦君提前判断出了王六娘子的出手位置,向左侧身精准闪避开了。 距离不过毫厘。 王家六娘子自身的惯性让她还在继续往前冲。 褚煦君顺势往她身后推了一把,王六前后力量不对,身体失去平衡,面朝下,摔了。 台下传出一阵哄笑声。 「本以为这王家六娘子选了比武,身上当是有几分功夫的,怎么一看,倒像花拳绣腿?」 「她那架势还是对的,只能说是没有什么对战经验。这褚家大娘子是个眼神厉害的,让她钻了巧。」 「你的意思是,若接下来王家六娘子发挥出应有的实力,还是有机会打败褚家大娘子?」 「是啊,可惜了,褚家大娘子这一天的努力,最后给人做了嫁衣。」 「有啥可惜的,术业有专攻,她想当第一,自然得方方面面服人。再说,她今日也出了不少风头,不算白来。」 「瞧你们说得厉害,有本事自己上台赢去啊?」 「不过发表一下浅论,小娘子何必这么大的火气。」 台上台下都看得热闹,卫凌却察觉不对,他和褚煦君接触不少,明确知道少女柔弱,并不会武。可方才她确实从容躲闪了王六的攻击。 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朱祁也结束了和赵信的对弈,好奇看着女子擂台,褚家大娘子身上到底还有什么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王家六娘子出师未捷,还摔了这么大一下,亏得她身手敏捷撑住了自己,没有摔到自己的五官,只是四肢受了点摩擦伤。 很快起身,重新调整:「大娘子,刚才你的运气不错,我倒要看看,你的运气能用到什么时候……」 说着,王六又朝她扑了过来。 褚煦君第一下不过是在适应自己的系统道具,她选了「百分百躲避套装」,也就是只要她人在擂台上,没有任何人可以碰到她,她的身体会自动躲避任何人的碰触、击打和伤害。 浅浅试验了一下,确实很好用。 只是这个套装并不具备武力,褚煦君现在在外人看起来不过是有「巧劲」,还得借这股巧劲战胜王六娘子。 褚煦君观察了一下自己和对方的位置。 王六娘子的攻击随之而至,她的拳法看起来很像后世的咏春,密集有劲,绵绵不绝,形成了拳风。 褚煦君在如影随形的拳风中,开启了疯狂的躲闪技能。 王六实战经验确实不多,褚煦君躲得越厉害,她就愈加气急败坏,导致她出拳越来越快,力量也越来越大。 「百分百躲避套装」的使用限制不算多,麻烦的是它得耗费使用者自身的力气,原身的体力并不好,留给褚煦君的时间不多。 她一边躲避王六娘子的攻击,一边观察自己和边缘的位置。 这时,王六娘子的呼吸声开始重了。 褚煦君微微一笑,杏眼一挑:「王六,打不着我吧?」 整个人都上头的王六娘子哪里还禁得起这一激,顿时积蓄了浑身的力气挥出了她重重的一拳:「啊!!」 褚煦君将头侧向右边,成功躲闪。 凌厉的拳风带动她鬓边的发,微微飘扬。 她面色仍是带笑,躲到了仍在诧异愤怒中的王六身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抬起右脚,对着她的腚,给了一下。 这时,两人离擂台边已然十分接近,王六娘子被这一脚,直接踹下了擂台。 「啊……」王六娘子凄厉的叫声又被湮没在了看客们的哄笑声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六娘子直接气晕了过去。 现在,女子组比试最终结果,胜负已定,褚家大娘子成为了最后的榜首。 徐箐箐最先来到褚煦君的身边:「本以为你我之间还有一战,看来只能留一个小小的遗憾。」她赢了两局,若是褚家大娘子这一局落败,她们二人还需争夺二三名次。 「箐箐姐,快放过我吧。」褚煦君卸下道具累得很,双颊发红,很是优雅喘着气。 「快,给我们榜首递水。」 褚煦君望向男子组擂台,玄衣男子目光全在她的身上,两人相视而笑。 朱祁被那一抹笑,刺到了眼睛,看向判定官。 方才女子组最后的比武虽说不上特别精彩,却是充满了悬念,男子组的判定官很有眼力见这才出声:「卫将军、朱公子,现在你们的决赛比分一致,还请二位抽签决定最后一场的比试项目。二位,谁来抽呢?」..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不如让本王来?」 「拜见贞王爷。」场上的人纷纷行礼。 仍是温和的老王爷此时来到比试场:「朱贤弟和小凌都是这一辈的翘楚,能看到你们比上这么一场,是大家的眼福。」 「王爷说得正是。」 「王爷,请。」 贞王爷取出了牌子,上头写着「武」。 虽然反感这老女干巨猾的贞王爷不知道又玩的什么花样,但仍在喘气的褚煦君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原书中卫凌是曾经的战力天花板,朱祁是未来的天下英主,但在武力上,二人还真从未认真比过。 开篇不久卫凌便受了伤,很快认定朱祁为主,两人一致对外,便是需要切磋,也不可能拿出两人真正的实力。 通过褚煦君这段时间的观察下来,她对书中描写两人是「兄弟」的情谊其实抱有一定的怀疑。 认识是认识,互相欣赏可能也是真的,在后来的肝胆相照亦是不假。 但现在的「兄弟」显然还没有到肝胆相照的地步。 褚煦君没想到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导致了一些蝴蝶效应,她能想到便是可能原作者致力于男主女主的感情线,对事业线的配角人设过于单薄。 现在褚煦君本人在这里,更加直观感受这些人物之间的交集和碰撞,导致出现了个人感受的差别。 一天的比试下来,众人已然疲惫,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场真正的对决,大家的眼神都亮了。 聚集所有人目光的兄弟,对视了一眼,各自站立在擂台两边。 玄衣男子执红缨***,巍巍而立,雷霆风姿。 白衣男子持青铜宝剑,丰神俊朗,翩翩如玉。 随着判定官一声令下,二人行礼后,看向对方。 102.提亲2.0 102.提亲2.0 男子组的最后一场比试,和方才女子组之间的小打小闹明显不一样。 卫凌和朱祁架起了阵势,互相对峙,盯着对方。 虽没有像后世影视表演里的那样搞笑来回绕着圈走,可台下所有人不约而同退离了擂台的防护圈。 便是隔着这样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黑白二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 褚煦君也感受到空气中无形的压迫,这便是传闻中的「内力」吗?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晚霞温柔的光芒笼罩了偌大的比试场。 白衣男子率先出了手,剑为所有武器之首,但对上红缨***,尤其是卫凌这样的高手,他的胜算其实不大。 所以,朱祁打这一场的目标,便是一定要「好看」。 他可以输,可是要输得体面。 卫凌很快领会到这个意思,他提着红缨***,顺着朱祁的意思,开始给白衣男子喂招。 一二三四……九十九,一百。 差不多了吧? 卫凌看向对面已经耍了不少花剑的兄弟。 朱祁眼光一闪,很快败下阵来。 如褚煦君这般的外人确实看了个热闹,台下众人也很快在二人对阵中,不断喝彩。 反而徐箐箐嗤了一声。 不等褚煦君问,徐三娘子便道:「卫凌这些年也学得油腔滑调,浪费时间。」 褚煦君闻弦而知雅意:「箐箐姐的意思是,卫将军原本可以很快打赢朱公子?」 徐箐箐伸出手比了个「三」。 褚煦君:「三十招以内?这么厉害?」 徐箐箐摇了摇头:「是三招之内。」 褚煦君:…… 卫凌,那是挺天花板。 她想起了自己听到的击筑乐,他是很强,但他也有他的迷茫。 「箐箐姐不会是在骗我吧?」 旁边的周二娘子横了她一眼:「不懂别乱说。三招已经证明朱祁还可以了。」 得了吧,在周二眼中,卫凌那可是有滤镜的。 这时,贞王爷乐呵呵的声音响起:「好好,精彩精彩。看来,今日的比试,到这里是圆满结束了。诸位赏脸过来,也都累了,明日我们再举办仪式,若有其他意向之人,也可到王府一叙。」 这便是让众人散了,回去商量今日有没有看到合适要定的对象,明日大家再打扮得漂漂亮亮过来参加仪式,大家领了彩头,还可让贞王府做一个见证。 此时,夕阳的余晖只剩最后一抹的霞光。 周二娘子离去前道:「褚家大娘子,别以为有徐三护着你,我就不敢动你,我们后会有期。」 徐箐箐翻了个白眼:「周二,别说大话,以你的身手,能碰到褚家大娘子再说吧。」 比试前,王家三位小娘子聚集了一众小女娘要对付褚煦君,到现在也就剩周二娘子还有对线她的勇气,其余人早趁着暮色,灰溜溜回去了。 褚煦君对这位还算磊落的周二娘子印象倒不算太差。 告别了面无表情的大佬徐箐箐、心怀忧虑的花锦儿和满眼冒星星的小萝莉钟园园……褚煦君这才想起自家的便宜亲戚,董芙和自己的比试项目完全没有相交,她们母女俩今日倒真的安分了不少。 吕琴琴倒是想造作,可董芙是真的烂泥扶不上墙,在需要实力的场合,她很快泯灭于众人。 母女俩早早混迹在男子组挑选,看来看去,都还是不如向褚煦君提亲的那三位。 卫凌在送走贞王爷之后,骑马追上了褚煦君的马车。 少女 还穿着她的玄色衣裳,为她添了几分清艳,看见他仍是笑着:「卫将军。」 「今日累坏了吧?」 褚煦君不自觉点了点头,贞王爷行事太过拖沓,一件婚事从头拖到尾,她却不敢厌烦,事关她在这个小世界的美好生活。 「那回去后好好休息,明日大抵便不会这么累了。」 褚煦君这才歪着脑袋看他:「卫将军今日很是威风。」 「不及褚家大娘子的身手了得。」卫凌其实不想问,只是目光里仍流露出了几分探视。 褚煦君早知他的敏性:「那是,我只告诉你一人,这招我专门练过。」 以躲避作为强大的防守看起来没有攻击那样华丽,却绝对不是简单容易的事。 「阿母说我的身子弱,又不爱带人在身边,便让人教我这个不会伤了别人的法子。我练得不错吧?」 卫凌虽心存犹豫,可看着少女亮晶晶的眼睛,她愿意告诉他,跟他解释,他是高兴的:「嗯,很厉害。」 褚煦君:「哇,这句评论是不是比我拿榜首还不容易?」 「煦君喜欢的话,卫某可以日日说,时时说。」 贫嘴。 褚煦君瞪了少年一眼,不再开口。 大抵真的累得不轻,卫凌很快看着玄衣少女在对面打起了瞌睡,在她的脑袋瓜一点一点快把自己磕醒的时候,顺势滑到她的身边,将她的小脑袋瓜安在自己的肩膀上。 让她一路睡得更安稳些。 卫凌自己也跟着闭上了眼。 在褚家大门口二人告别。 卫凌心情颇佳,直到在卫府门口见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 褚煦君进了家门,当场愣住了。 这场景确实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本只放了一辆二十抬红箱子马车的大院,现下又摆了满满当当的大红色箱子。 「咱们女公子可真是声名远扬,如今上门来送聘礼的人都快踩坏我们的门槛了。」 「那可不,女公子长得这么好看,人又这么好,算这些人没有瞎了眼。」 「也不知道女公子会选哪一个?」 「胡说什么,还不快把东西摆好?」管事们出声喝道,「这是李家的,那是刘家的,欸!那是秦家的,可别放混了,回头弄错了,可就乱了套了。」 褚煦君…… 这可真是乱了套了。 「女公子,主母请您到中殿。」 褚煦君一脸懵,依言过去。 有人上门提亲,一直最高兴的都是褚家老太太:「我就说,氲氲是个有本事的孩子,你们看看,这么多人上门,该不会臻安郡的适龄男子都过来了吧?哈哈哈,这可怎么好意思……」 103.无中生高人 103.无中生高人 褚家,中殿。 夏日的夜,起了微风,不似白日那般曝晒。 褚煦君褪了鞋履,上了阶,入屋给家里的长辈行礼。 褚秋看见她回来,才摆手让下人上了膳食。 花连城招呼女儿到自己身边:「回来了,累着了吧?」 褚煦君蔫蔫地,窝在自家阿母身边,不说话。 单纯高兴的只有老太太一人,其余人的面色就没那么自然。 便是褚夏也能想到这热情如火提亲背后其中的复杂关节,他苦巴着脸:「这下午家里那样热闹,想来我们家氲氲不知道在外头受了多少苦。」 老太太听了这话不乐意:「说的什么话,这公子哥小女娘在外头不过玩乐,还能比得过小时候你们阿母在田间地里头辛劳的苦头吗?这才晒了一日,就心疼上了。那以前……」 话到一半,拐了个弯:「不过我们家氲氲这皮肤又嫩又白,是不能像别家那样在外头。回头大母给你拿珍珠雪花膏。」 「谢大母。」 「欸,乖。」 花连城只是拍着女儿的小手,劝她好歹用点东西,剩下的情绪都藏在她的眼底。 褚煦君有一口没一口吃着菜羹,慢慢思索眼下的情景,只是身心疲惫,脑子压根转不到。 这时,外头吕琴琴人未到,声先闻:「院子里怎地这般热闹?该不会是……」 小寡妇先奔到自家长姐的身前,殷勤笑着。 她身后跟着的董芙无精打采自己到后头的案几上坐着。 老太太近来不大给这对母女好脸色,眼下亦是:「那些全部都是向褚家大娘子提亲的,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吕琴琴眼波流转:「这,不可能呀,怎么会,就没有一家提到芙儿的吗?」 「他们有没有弄错我不知道,反正我老太婆是没有听到。」 见其余人也没有给自己一个好眼色看,吕琴琴默默坐着,眼神往褚煦君身上看了又看。 褚秋开口:「二舅母,先前的事若能善了,我们褚家可以不计较。若是又出了什么事,影响了氲氲的婚事,丢了褚家的脸面,那二舅母别怪我们这些晚辈,不客气了。」 吕琴琴还想发作,花连城淡淡看了她一眼,这才作罢。 见褚煦君显然是真的累着了,花连城早早带着她回到有虞阁。 婢女们早备好了给她沐浴的大木桶和热水,褚煦君舒服地坐着,享受着婢女的按//摩手法。 花连城拿着账本,让婢女出去,开口问:「所以,你是怕露馅,才不让我们跟着?」 褚煦君心里一咯噔,忙坐正了,睁开双眼,以免自己泡澡脑子糊涂被花连城牵着鼻子走:「阿母,你在说什么?」 花连城:「别跟阿母装傻充愣。豆腐跟硝石的事,你说是书上看来的,不过是庖厨间的一点小事,阿母也就不多问。可那泼天一般才华横溢的佳句,什么百发百中,什么数符,还有你躲避的功法,你什么时候学,跟谁学,怎么学?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这些也是书上看了就会的,糊弄谁呢?」 褚煦君:「阿母,这事,说来话长。」 花连城:「那你长话短说。」 褚煦君:「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这还泡着呢……」 花连城:「好好说话,别总是说不到两句话就开始撒娇。这次你是侥幸没被那王家六娘子伤着,她功夫不到家,你躲得开,下次换成周家二娘子,你怎么办? 阿母见你如今长大了,也懂事了,才对你这般信任,不想管着你。可你拿父母的信任当成放纵,成天让我们担 心。」 褚煦君:「这不是,没出事,还得了榜首回来了嘛。」 花连城:「是,你是得了榜首,这一下臻安郡什么烂的臭的儿郎都涌到了褚家大院了,明儿个就让你二叔在旁边建一个仓库,就专门摆你的聘礼,怎么样?」 原来是上门提亲的人质量太差。 褚煦君想了想自己下午看到了男子组比武那良莠不齐,就连卫凌想薅韭菜都没有一根的样子,确实是上不了台面。 「阿母,你消消气,女儿不是不说,只是我有我的苦衷,既然答应了别人,便说不得。」 花连城本来又气又担心,眼都红了,听到和自己猜测一样的结果,她收起眼泪道:「那你别说了,阿母猜,你给个反应就成。」 「阿母,擦边球是不对的。」 「那放任你在外头啥都敢来,就对了?」 「行行行,阿母,你猜吧。」 「你背后可是有个高人,她教你,但她又不想被人知道,让你不能说出去?」 可以,这便宜阿母是个有武侠情节的,还高人。 不过这解释她自己能接受的话,肯定比她是个未来穿书人还带了个系统的魔幻元素来得强。 褚煦君捏着鼻子发出:「e……」 花连城更加有信心:「你以前胆子小,想来是跟了她这样的世外高人,学了那样多的东西,才渐渐开朗起来。你信守跟她之间的承诺,不能对任何人开口,包括我们。对吗? 其实,阿母不是故意凶你,只是阿母担心,你这一下跃得太高,往后我们如何能保护得了你? 也是之前阿母和你阿父先后病倒了,才让你无依无靠。幸而老天垂怜,天降这等文武全才来教你。新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你往后要好好孝敬她。不该说的,阿母以后也就不问了。」 也是因为夏郎性情太过温和,庇护不了自家这般相貌才情出众的女儿。自己倒是强硬,可人总有个说不好的时候。 如今她身后有人护着,做阿母的不说支持,至少也不能拖了后腿才是。 褚煦君听得一愣一愣,果然脑补才是最可怕的,关键这逻辑还挺自洽。 无中生出了一位高人,褚煦君不敢出声。 加上水温确实很舒服,她没忍住慢慢闭上了眼睛。 花连城把自己的故事捋顺了,态度也好了起来,又想起之前女儿提过的:「你说那个娃娃亲是怎么回事?今儿个来提亲的人里有他吗?」 等了片刻,没听见响,花连城唤:「氲氲,氲氲……」 冲进去,见自家天仙一般的女儿耷拉着脖子,差点从浴桶里滑了下去,忙一把捞住,喊婢女来伺候她。 一番收拾后,花连城看着睡容恬淡从容、娇美如花的女儿,想想今日的盛况和女儿身上源源不断给出的「惊喜」。 花连城恍惚间明白,或许女儿往后能触碰的生活、抵达的境界已经不是她这个做阿母能预设的了。 104.我的意中人 104.我的意中人 六月的雨,碧纱窗下水沈烟,棋声惊昼眠。 褚煦君醒来,闻见雨后的清新,看见檐下水滴,稀稀疏疏,却是不断。 此时的风云、雨水自是比后世都干净、无污染,屋中空气为之一畅。.. 但昨日的比试场本就是泥土地,一场雨后,想来今日那里的气味会更加浓郁难闻。 古代的基建远远比不上后世,处处青砖水泥泊油路,便是中州臻安郡这样好山好水的地方,在褚煦君的眼里,出了门,都算原生态。 褚煦君起初都当自己是出门「旅游」,和大自然之间好好相处。本质上她能慢慢习惯没有卫浴、水电、手机,可不能一直出门都是山路、水路、泥土路。 朱祁什么时候登基,战乱什么时候结束,她好想把水泥弄出来,搞搞城市建设。 不然水泥一灌,战乱一起,回头便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现在自己能做的还是庖厨手艺,百姓先吃饱,活下去了再想其他。 豆腐和冰只是她踏出的小小一步,她的系统里已经开始囤积各类农作物、药草的种子、幼苗,以及相对应的农书知识。 只是要等婚约定下来,届时她就可以放手,开始专注事业。 至于未来的对象,他支持的话最好,不支持的话瞒着便是了。 不过在褚煦君的潜意识里,她毫无来由地感觉,若那人是卫凌,他是会支持她的。 路况不好,褚煦君一路摇摇晃晃瞎想。 雨后,也没有影响这座城的人过来参加热闹(八卦)。 这个夏天的比试,可能在很多年以后都还会被百姓们不断提起。 晃到了目的地,不得不说贵人们依旧体面,整个比试场临时铺上了宽木板,防止大家深一脚浅一脚,走不动道。 擂台尤在,挂上了更为喜庆的大红纱幔帘子和装饰,和昨日紧张、试探的氛围不同,今日便像是「吃席」,大家穿得隆重美丽,上上下下谈天客套,脸上都是笑容。 「有听说彩头是什么吗?」 「那个是要紧的吗?不是有谁已经手脚快,上门去了的才更要紧吗?」 「噢,那你听说谁谈成了吗?」 「怎么没有,东边的李林,西边的张刘,北边的陈吴……那可多了去。」 「哟,这么多啊……」 「那可不嘛?不过最抢手的还属榜首那几位,男方女方家里都去了不少人,就连那讼狱官的徐家都有人去了。」 「那家的老丫头,是谁这么不嫌弃啊?」「欸,谁打了我?」 「这郊外可能什么东西掉了吧。最可笑的是,徐家还拒绝了。他们……欸,谁踢我腿了?」 褚煦君在台上坐着,手里的动作不断,自动瞄准结合她袖子里藏着的几颗花生米,很是好使。 这些人谈天说八卦可以,中伤他人就免了。 多少都不是在乎彩头的人,但褚煦君猜徐箐箐应该会想再见她一面的,她人还没来,或许就是跟这些流言蜚语有关。 至于她为何这么早到擂台上,是因为台子下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有陌生公子或者陌生老媪上前来:「褚家大娘子,我是XX,昨日上门提亲了,你看我们家XX怎么样啊?什么时候给个准信,我们也好抓紧看个吉日。……我们家会对你好的,哈哈哈长得这么好,最好三年抱俩,那可就太好了……」 褚煦君:……长得不美,想得挺美。 实在没有办法,来到只有获胜者才能上来的擂台,这才清净了一会儿。 其余人基本都在楼下「社交」,各自打得火热。 褚煦君听听八卦,无视他人的侧目,时间过得很快。 快开始的时候,卫凌和朱祁一起姗姗来迟。 褚煦君看了一眼便拨开了视线。 古人领彩头没有后世综艺节目的幺蛾子,按男女同名次的倒序一一上前,「颁奖嘉宾」都是贞王爷一个人。 这安排颇为紧凑,其余的小女娘上台后也没时间过来找褚煦君的茬。 彩头都放在漆红刻盘里,从文房四宝、金银玉石到如意摆件,看着都不错。 男男女女上前跪拜贞王爷,再听他说上几句话,除了自己的儿子赵信和赵诚,其余人他都问问有没有意中人,来玩得好不好,颇有点「集体婚礼」的意思。 大部分都只是客套话,有或没有随心回答,这样的场合也不会有人真的去计较。 台下的人看得热闹,不时给予鼓掌。 到了朱祁的时候,徐三娘子没来,他独自一人上前。 贞王爷仍是同样的问题:「朱贤弟,怎么样?你可有看中的小女娘?」 朱祁看了一旁站得规矩的玫瑰色少女,淡淡笑了笑,摇了摇头。 贞王爷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又恢复了如常笑容:「朱贤弟的眼高还是高,那再看看,再看看。」 台下顿时更加热闹,纷纷伸出手喊着:「朱公子,朱公子……」 朱祁淡淡退到了一旁。 如此,便到了榜首卫凌和褚煦君一同上台的时候。 以他们二人的名气,台下算是炸了锅,呼声震天,女方喊「卫凌」「旭风公子」「卫将军」,男方喊「褚家大娘子」「大娘子」…… 两方还各自看不顺眼,时不时还互怼两句,一时场面不受控制。 台上的判定官和判定嬷嬷努力维持,久久才平息。 褚煦君领到了彩头,是一顶黄金玫瑰珍珠冠,出乎意料,她很喜欢。 接在手中颇有重量,可见金子的实诚,玫瑰花小而紧促,但每一朵都各有姿态,清晰可见,用珍珠做花蕊,小巧晶莹,玲珑毓秀,玫瑰和珍珠完美融合设计,匠心独运。 贞王爷看向她:「褚家大娘子有眼光,这顶黄金冠便是公主、郡主来了,也戴得。」 「小女谢王爷。」 「哎!如何,褚家大娘子此番下来,可有意中人?」 褚煦君端着黄金冠,感受这令人欢喜的重量,娇羞点了点头。 台下又是一阵哄闹。 卫凌上前一步,领取了他的彩头,是一把宝石匕首,花里胡哨,他淡淡接过。 贞王爷笑容和蔼,仍是问了同样的问题。 不待王爷话落,卫凌便道:「我有意中人。我的意中人是……褚家大娘子。 105.我本是为你 105.我本是为你 卫凌的话落,一直灰蒙蒙的天,突然拨开云雾,夏日雨后霞光透过水雾照耀人间。 玫瑰色一般的霞影映在寂静的人们身上。 少年将军的语气铿锵,说得跟真的一样。 褚煦君一时没忍住也盯着卫凌看,双颊晕染上了和霞光一样的玫红,瑰丽诱人。 台下反应过来的小女娘「哇」地一声哭了:「不,我不信,怎么可以……」 很快引起一堆夹杂哭音的反对声。 卫凌看着玫瑰色曲裾少女,没有多想,拉着她的手,下了擂台,穿越密密麻麻的人群。 少年将军高大的身影一现,许多人不自觉为他们让出了一条道。 灰衣小李在前方牵来一匹高大的枣红马。 卫凌飞身上马,又握着少女的手将她托在身前,驰骋而去。 动作流畅,只在一瞬间。 待二人同骑一乘的身影,消失在比试场的高墙之外,众人才纷纷反应过来,恢复了嘈杂的声响。 擂台上贞王爷的面色讳莫如深。 名次相同的二公子赵诚和花锦儿相视一笑,花锦儿:「我就说表姐会喜欢这个黄金冠吧。」 「锦儿说得都对。呵呵。」 朱祁听着,却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的目光就在那对一同离去的少年少女身上。 此时的朱祁尚不知道,往后余生,他无论在什么位置,都要这么看着他们二人,携手而去,共乘风雨。 ********** 六月雨后水雾濛濛,轻轻拂过少女的脸颊。 枣红马驰骋而出,不拘方向。 直到他们离城镇越来越远,卫凌放慢了速度,任枣红马徐徐走在山路上。 褚煦君想问要带她去哪,不知为何,却有些开不了口。 直到卫凌停下,他们在一处平坦开满小花和蘑菇的草地上,周遭是高大的树木,橙金色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落下星星点点的亮光。 照清少女面颊上细碎的绒毛,她像一个晶莹剔透的宝物,漂亮、诱人、易碎。 卫凌翻身下马,将枣红马绑在树上,朝着少女伸出手。 褚煦君避开了他修长均匀的大手,自己翻身下马。 没有看他,缓缓超前走去,有着高大树木遮阴的草地,散发着泥土、青草的清香。 卫凌脱下自己黑色的外罩衫,铺在草地上,拍了拍。 褚煦君含着一汪春泉的杏眸这才看了他一眼,慢慢坐了下来。 眼神还在周遭的无名小花和白伞伞的小小蘑菇上。 卫凌一撩衣襟,随意坐在她的身边,突然轻笑了一声。 褚煦君看向他。 少年笑容清澈:「可是怪我?」 褚煦君:「你……为何如此?」 卫凌面上仍带着笑:「……不知道。好玩吗?」 褚煦君点了点头:「还有点开心。」 「我也是。」 褚煦君的手下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白玉凰佩。 不知过了多久,卫凌再开口语气平和:「昨夜,朱兄来寻我。」 —— 卫府,书房。 一黑一白男子对立而坐。 卫凌:「朱兄,深夜来访,何事?」 朱祁:「卫凌,跟我走吧。」 卫凌:「此话何意?」 朱祁:「从一开始,我来中州便是为了你,卫凌。」 「那和贞王府的联盟?」 「卫凌, 别人看不出来,你跟着贞王爷多年,不会不懂。贞王爷后继无人,在他之后,中州军便会以你马首是瞻,与其和贞王爷谈,不如,你我兄弟二人结盟。」 「朱兄,你当知道,贞王爷于琳琅卫氏一门有恩。」 「卫凌,足够了,这些年你做得远比报恩多得多。经剿匪一事,你还看不清世子赵信为人吗?他非良主,而中州州守此人有识人之明,之后必不会再以贞王府为号令。你想保下中州,唯有你接过中州军营一途。新 和我合作,我保你夺权无碍。」他面上独自一人和几名侍卫进城,实际上在城外有一支军追随保护着他。 「朱祁,慎言。我从未想过此事。若中州不需要我,我离开便是。」 「卫凌,我知道,你的心从不想让你的手执起红缨***,不过是为形势所逼。可之后,形势只会逼你更甚。 贞王爷救你家族于水火,可他老了。之前他逼你执***,往后赵信能逼你更甚。你可以放弃,可你忍心中州百姓落入赵信之手吗? 跟我结盟,我和你一同保下中州。」 「你想对贞王府做什么?」 「卫凌,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不会对贞王府做什么,我只会对做了错事的赵信做什么。只要他不动你,我会留他一命。」 早在朱祁找到他的时候,卫凌早已心生退意,只是心里觉得对老王爷有愧,这才答应引荐朱祁为贞王爷继续保下中州。 届时,老王爷不在,或者他控制不住赵信的时候,他可以放下红缨***回老家,做什么都可以。 朱祁有能力,也有野心,中州易守难攻,自成一方,只要良主得势,有他在稍微周旋,中州大可在天下大乱中,得以保全。 卫凌自认没有野心,他空有一身武力,却不喜朝堂阴暗、人心诡谲。 若非恩情所迫,他不会致仕,做这个名扬天下的大将军,他更喜欢在田间地头的那份闲适淡然。 是以,那些冲着他的身份相貌来的女娘,他在这期间一个也没想过要答应,怕耽误了她们。 可那位杏眼桃腮的少女不一样,她若非被贞王府逼迫,压根不想过早介入婚姻,甚至还要谈假的。 如此,哪怕将来他身无长物,她也不会怪他。他们还会和和气气坐下来,谈他们之间的契约。 卫凌苦笑了一下:「朱兄既是为我而来,那你对褚家大娘子?」 朱祁笑了,前仰后合,笑得卫凌莫名其妙。 「实在是抱歉,卫凌,我之前从未见你对任何一个小女娘这般在意。可为兄又知道你于男女之事无意。我和褚家大娘子第一次相识,便是她为了救你,四处求助。这样好的女孩,为兄岂不是要为你争取一二。 那赵信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察觉的时候,怕来不及,这才先以此法在贞王爷面前周旋。幸而,你和褚家大娘子二人亦是有意,倒显得我在一旁干着急,添了乱。」 朱祁解释了很多,卫凌笑了:「原来如此,倒是劳累朱兄为我费心了。」 106.在意他的话 106.在意他的话 兄弟二人谈话至深夜,卫凌留朱祁宿在卫府。 朱祁推辞了:「既是做戏,明日还得过去做全。瞧这天色,像是要下雨了,那为兄便先告辞了。」 「我派人送朱兄。」 「卫兄留步。」 卫凌在门口目送朱祁上了马车离去。 下一秒,风起,雨落。 灰衣侍卫忙为主子撑伞:「哟,这雨,怎么说下就下了,这大半夜的。」 卫凌面平如水。 李猿没忍住问道:「将军,就信了朱公子今夜的话?」 卫凌看向这个话多但机灵的属下:「你觉得,他哪句是假?」 李猿:「您该问我,哪句是真吧。真的还能费劲挑一两句出来,假的可就太多了。」 卫凌:「朱兄,为人谨慎,走一步看十步,一直如此。他,是个好的。」 李猿:「将军,你真相信他对褚家大娘子无意?」 夏日骤雨,如疾如风,「啪啪啪」敲打着竹节黑绸伞,地上水花四溅。 玄衣男子垂眸,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 李猿又道:「但他对您有意,当是真的。」 卫凌被竹伞遮挡,露出清晰的下颌线,嘴角微微一扬,并不欣喜。 李猿蓦地就噤了声。 他家将军平日里清清冷冷,话不多,性格实质很不错。 只是有时遇事一身气场,不怒自威,便是跟在身边伺候的下属都会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的害怕。 将军的***,可于千里独取敌军之将首,他们这些凡人哪里够他砍。 ********** 揽月宫,笼在雨夜中,看不明朗。 幕僚等到朱祁回来,上前迎他。 朱祁:「先生这么晚,还未入寝?」 「本早睡了,骤雨打醒,一时起了兴致,便过来侯着等主公回来,想着手谈两局。」 这便是有话要跟他谈了,朱祁微笑:「自然,先生请。」 一边吩咐仆人:「煮些姜汤来。」 「主公心细,本这些琐碎之事当由身边之人照料才是,年岁也足。」 朱祁面色如常:「大业未成,何以成家。」 入了书房,幕僚深深一拜:「主公明智,以寥寥数语,情痴为匕,自中州夺得利器,有此人在侧,往上济州、京州甚至冀州都不在话下。」 朱祁扶他起来:「先生如此可是折煞我了,我们在臻安郡耽搁良久,不能再拖了。今晚等雨停了,便传信,预备着动身吧。」 「是,主公。」 「来,先生,请。」 「主公,请。」 幕僚思绪在棋上的时候,朱祁才抬头看了看外头的暴雨,也不知这雨何时会停。 ********** 无名山头高木下的草地,日头渐炙。 少女微微挪动,避开直射在她身上的阳光,安静听着玄衣男子沉稳磁性的嗓音言简意赅的话语。 他是真的不会讲八卦,这样机密的对话说起来也是平淡的几句。 按朱祁自己跟卫凌的说法,他这些时日的行为都是演的,他的目的甚至不是要跟贞王爷结盟,而是想劝自己太过忠贞的兄弟,改投他的门下。 朱祁看上卫凌,这点是明摆着的,上辈子大概是没有钻到贞王府的空子,曲线救国仍是走了贞王爷的路子,娶了原身。 这次,因为她的误打误撞,卫凌知晓赵信在黑山匪帮和幽州势力动的手脚,也更看清贞王爷对世子的偏心维 护,明白恩人已经「变质」,所以朱祁直接跟卫凌摊牌了? 至于什么他一直追在自己身后的行为也只是为了帮自己打掩护,好让臻安郡美人不落入小人赵信手中。 笑话,这种没有和她商量,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做法,果然是男主迷惑行为大赏之一。 正因朱祁不是真的要跟贞王爷结盟,也不想接受贞王府联姻的安排,借着赵信看上褚家女娘的机会,他跟着提同样的对象,让贞王爷二选一,顺水推舟保不齐这联姻的策略就用不上了。 后面见卫凌和自己已经达成一致,朱祁不好一边要撬贞王爷的墙脚,一边又要撬兄弟卫凌的墙脚,这才连忙跑去跟卫凌摊牌,顺便为他言行不一致的行为遮掩,留个体面的借口罢了。 原书开篇原身很快被二叔母安排嫁给了朱祁,至于背后的筹谋作者没有展开写,原身只是哀伤自己无父无母,无力拒绝,对中州臻安郡的变化也一无所知。 现在褚煦君自己出面,和原书的男配卫凌商议契约,反而扭转了局面。 身处一本围绕男女主展开的文,朱祁是主角,轻易动不得,怕崩了书中小世界,和他的联姻才是褚煦君的心头大患。 至于赵信这无耻小人横插一脚的事,褚煦君甚至不怕直接抹去一个配角人物,压根不会影响主线。 现在朱祁主动退出,贞王府也拿卫凌和褚府没办法,她这是要成功了? 卫凌看着少女安静听着,眼眸转来转去,不知道想到什么,神情变幻最后为之一亮,整个人清澈灵动,如点亮黑夜的光。 「你很在意朱兄说的话?」那时在贞王府,朱祁对褚家大娘子的话,离奇又不客气。 闻言褚煦君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在意是要在意的,毕竟朱祁是男主。 不过只要她改变原身的婚约,以后就不必太在意他了,还不如多跟软妹女主尹月通信就行了。.. 可这些无法跟卫凌这个书中配角解释,褚煦君换上尴尬的神情:「并不。我跟朱公子并不相熟,只是臻安郡的人都知道,他是你带来的人。你们情同手足,这事传扬出去……」 少女的话语未尽,卫凌便明白了:「是我们造成你的困扰了。」 卫凌其实想问,问朱祁是不是真的对褚家大娘子这朵倾城娇花无意。 但他知道,朱祁此人不想说的话,便是自己用尽办法,他会开口,但你无法判断他所说真假,甚至自己还可能钻进他设好的套子里。 昨晚他没有开口。 现在,卫凌也很想问问眼前面若芙蓉的少女,既然朱祁也有意,为何在他们二人之中,她选了自己。 107.谈谈聘礼? 107.谈谈聘礼? 朱祁是许多人眼中包括卫凌自己认为的未来天下英主,自有其过人之处,纵是心思深沉、捉摸不透,他也有很多显而易见的优点。 花家郡主费尽心思便是想将自己养大的女娘嫁于这未来明君。 贞王爷亦不惜代价要和他绑在同一条船上。 朱祁自己多次透露他几次上门,褚家大娘子一直都不见他。若非演的,那是为何? 褚家大娘子倒是会见自己,可她跟自己谈的是「假婚约」。 便是按这个要求,朱祁这人,温润如风,八面玲珑,让人摸不透,向来比他这个武夫更能「糊弄」人,不是更适合和她一起「作假」? 思绪到此,卫凌心底都有了一丝庆幸,哪怕是假的,自己才是被她选中的那个。 煦君,为何选我? 「卫凌……」 「煦君……」 两人同时开了口,相视一笑。 卫凌:「你先说。」 褚煦君想问,卫凌为何将这些都告诉她。朱祁选他,不选贞王府这样的机密之事便有人看出来,也不会真的触及真相。 便是为了解释朱祁的行为,只要告诉她,朱祁的「示意」是假的即可,作为一个闺阁女子,她也不需要理解朱祁在政权上的所做作为。 但卫凌都告诉她这个「外人」,这样对他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就像今日,既然他已经跟朱祁谈过了,他是不是也没必要在擂台上发出那样的「声明」。 万一真得罪了贞王爷和赵信,便是他们无法真的拿他怎么样,可掌权者想恶心一个人的法子多得是。 比如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欺负褚家人,毕竟他们现在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了。 越想褚煦君越觉得很有可能,她小心道:「卫凌,你怎么都告诉我呀?」 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卫凌心头一慌,面色却不显,只是突然看向四周,问道:「方才的黄金玫瑰冠,你没拿着?」 褚煦君这才想起自己颇为喜欢的彩头黄金首饰:「好像忘在擂台了。」还不是有人突然拉着她跑了…… 卫凌:「无妨,会有人送回褚家的。」 也是,这样公开打上她名号的彩头,谁也不敢直接贪了,褚煦君被成功带偏:「你方才想说什么?」 卫凌心想她倒是聊回来了另一个,淡淡一笑:「你也喜欢黄金?我们谈谈聘礼?」 褚煦君脸一下「噌」地就红了,为了改变原书中的命运,她敢于各种骚//操作争取自己的假婚约。 但涉及聘礼嫁妆,她要还敢自己谈,难保花连城会直接给自己来个「小黑屋」套餐。 卫凌见她难得真正娇羞模样,一时看得痴了,忘记原本自己只是调侃,让她转移注意力罢了。 褚煦君等红潮稍褪,抬头见少年直勾勾的眼神,双颊红晕再次飞扬,她无奈低着头:「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卫凌回神:「嗯,我送煦君。」 ********** 高大枣红马驮着两人穿越山间、草原,城郊乡舍,看田野里忙碌的人们,一同玩耍的稚儿和狗。 褚煦君一时有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直到看到高耸恢弘的城墙…… 那时从比试场擂台飞奔而出,褚煦君尚未察觉二人同骑的不妥,现下正是艳阳高照,路上行人亦繁多,这样大摇大摆进城,褚煦君倒不考虑现下的民风问题。 而是他们到底是假婚约,在解决问题的前提下能低调处理,是更佳的选择。 在距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的 时候,灰衣侍卫李猿早架好马车在此等候。 「将军。」 两人悄无声息换乘上了马车。 卫凌这才开口:「煦君,我们要不要对一下?」 褚煦君这才想起他们之间被比试耽搁的假「契约」:「哦哦,我心里有了条陈,回去写好后我们再拿给你,商议商议。」 卫凌表情复杂:「听说,昨日到褚家提亲的人,不知凡几。」.. 褚煦君表情也很复杂:「那个,就是浪费一个来回的时间,我阿母生怕退混了。」卫凌不至于在意这点小事吧?那城里天天给卫凌扔帕子、在投荷包的更多。 卫凌无奈:「煦君,我的意思是,卫家尚未上门提亲。」 褚煦君终于反应过来了,那是得对对说法,统一口径。 比如那说不明白跟谁订的娃娃亲。 褚府。 不同以往,卫凌每次送她,会直接在马车上和她告别。 今天,他跟着下了马车,好整以暇。 少年将军偷偷咽了一下口水,这是他第一次上门,蓦然紧张了。 褚煦君回头看没有跟上来的玄衣男子:「噢,对了,把你的红缨***带上。」 虽不明所以,卫凌乖乖背着,没有卸下。 「我先进去。你稍候。」 卫凌点了点头。 褚煦君踏进褚家院子,红箱子比昨日少了一些,但却显得更乱了。 她眼不见心不烦,今日这样的场景,家中长辈们肯定也在中殿,不用婢女通传,她直接过去。 褪鞋,上阶,入屋行礼。 一屋的长辈互相看了看,没有人先说话。 倒是下头案几上的董芙没忍住出声:「褚煦君你果然早和旭风公子有染。还在所有人面前装!」无论她希望多少好儿郎看上自己,心头最青睐的还是旭风公子卫凌。 「芙儿!」别人尚未开始反应,吕琴琴第一个出声喝住了自己的女儿。 眼下卫凌和褚煦君的婚约全城瞩目,且符合贞王府比试定下的所有规则,虽然卫家还未上门提亲,所有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没看外头那些提亲的人,也只敢在口头上寒酸几句,末了不也得乖乖退了,顺便道一句「恭喜」。 可世子赵信那边,对董芙的事,压根没松口。 吕琴琴这心里千头万绪,都快打成结了,所有办法都离不开褚家长房这头的协助,她和花连城斗了半辈子,现下要求她,吕琴琴自个人还不愿意呐。 自己的傻女儿倒好,一开口还要继续得罪褚煦君。 那可是卫凌亲口在全城人面前许诺出的意中人。 108.玉佩的小故事 108.玉佩的小故事 董芙这话却无端进了老太太的心头:「这,不是说喊得大家都听见了?可现在也不见卫家抬上门来的箱子不是?」这是下意识认同了董芙所说自家嫡孙女和外男私下有染的话。 花连城面色不佳。 张氏在老太太身侧给她倒霍菜羹,摇了摇头。 老太太便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叹了老大一口气。 这时,管家来报:「卫凌将军来访。」 老太太双手合十向上:「老天保佑,神佛在上,可算是来了。」 董芙神色很是复杂,又青又红了一阵,仍是没忍住看向殿外。 旭风公子还真的来了。 少年将军气度非凡,从他初次上门到今日,来的次数也不算少,但今日的目的却是所有人心里门清儿。 褚夏原本看在红缨***的份上,是很喜欢这个明朗英挺的有为少年,现下想着原来他可能早就看上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氲氲才十五岁,及笄都还差了月份,看来这卫凌,也不够正经,身为阿父,褚夏赌气不肯起身相迎。 褚秋了解自己的大兄又钻了牛角尖,他起身到门口亲迎,态度不卑不亢。 卫凌进了中殿,落座,没忍住看了褚煦君一眼,便眼观鼻、鼻观心,任由其他人打量自己。 到底还是老太太沉不住气问道:「卫将军,老身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孙女,你今日那喊的话,可作数?」新 卫凌起身,做了一揖:「自然作数。今日我自己登门,只因有一事得亲来说明。这事了,便会让媒氏上门。」 老太太晃着满脑袋的金子:「你说你说。」 卫凌:「大父临终,曾交予我信物,言他年轻时曾欠人一大恩,顺势议定了以小辈之间的婚约为报。只是直至大父死前都未曾寻得恩人及他们的后辈。大父此生唯这么一件憾事,托付于晚生。」 老太太:「这便是将军多年不曾议亲的缘由?」 董芙闻言亦巴巴看着。 这话问得没有分寸,卫凌只是微笑带过:「日前,卫某终于寻得信物。便在褚家大娘子身上。」 他看向褚煦君,两人分别端起腰间的白玉佩。 卫凌向前,褚煦君解下凰佩交于他。 对佩合二为一,呈给在场众人传阅。 老太太拿着:「阿梨,你看,严丝合缝,还真的是一对。哎哟,真是好东西,晶莹剔透的。」 褚秋接过后,传给褚夏。 褚夏只是瞥着,双手不接,花连城拿过,看了几眼,再传给着急的吕琴琴和董芙。 老太太:「敢情卫将军和氲氲这是天赐的好姻缘。这可太好了。」 张氏在一旁跟着微笑。 气氛正是融洽,旭风公子文武双全,容貌出众,各方面都是一等一的好佳婿。 老太太便是还没看到他的聘礼,也知道以琳琅卫氏的家底,说不定不比贞王府还差。再说,这么一个剑眉星目的俊秀儿郎立在身前,老太太多看两眼,都觉得跟着年轻了不少,哪里还有不高兴的? 褚秋则是庆幸,便是他已经看出卫凌有意,可贞王府世子赵信婚约在前,难保卫凌不好和主家相争,放弃这门姻缘。没看之前数日也不见他人影,褚秋私心还颇为遗憾,现在自然乐见其成。 褚夏本还不乐意,现在眼神基本落在了卫凌解下放在距离他不远案几旁的红缨***,近看这***更霸气了,好想亲手摸//摸…… 花连城只是和女儿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董芙尖叫道:「不,这不是真的。这玉佩我从未见褚煦君戴过 ,不可能是她的。」 吕琴琴按住女儿,瞅着卫凌不善的眼神,忙道:「芙儿,这玉佩如此珍贵,你氲氲表妹自然不会轻易拿出来,平常肯定好好收着,你没见着不奇怪。」 董芙摇着头:「不会的,我该见的都见过了……」 那可不,这可是会闯入有虞阁翻东西自己拿的家贼。 褚煦君:「芙儿表姐是何意?这玉佩我一直收着,你如何见得到?」 见着褚煦君的眼神,董芙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是了,她还有偷东西的把柄落在她的手里。 可……这个玉佩一定不是褚煦君,她知道的,董芙冲到卫凌身边:「旭风公子,这玉佩不是褚煦君的,你被她骗了,你相信我啊,我知道的。」 卫凌:……我当然知道,这玉佩就是我给煦君的。 卫凌面色为难:「董娘子,你这么说的话,是知道玉佩是谁的吗?」 董芙还没反应过来。 吕琴琴思绪却绕过来了,卫凌家只认玉佩,既然在褚煦君身上,那便是有人传给她的。可既然没人知道老一辈的事,若老太太要硬说是董家,留给董芙的也不是不可以啊。 她眼波一转,故作惊讶道:「这么说的话,我在褚家这么多年,也确实没见过这玉佩。倒是从前在董家,似乎见过类似的。氲氲,难不成是哪位长辈私下里留给你,我们竟没人知道来由不成?」 吕琴琴这话是看着老太太说的。 老太太还没反应,张氏却是看得明白,这小寡妇是厚脸皮,要为自己的女儿抢这一门顶好的亲事,她对老太太道:「这二夫人是说笑了,以前家里哪能藏得住这么一块好玉,怕都是换成面馍馍给吃干抹净了。」 老太太知道闺蜜不会坑自己,跟着笑了,不然她就又要掉进那个小寡妇的心眼子里了。 「我知道。」花连城起身,她的眼睛看着卫凌,「君姑,旭风公子,这玉,是我的嫁妆之一。」 花连城一开口,吕琴琴便知道自己的算盘又要落空了。 「当初,外大母交给我的时候,只说这块玉传女不传男,轻易不要示人。氲氲临近及笄,我近日整理库房,找了出来,氲氲见了喜欢当即给了她。今日,总算知道其中缘由。想来也是机缘巧合,这玉佩得见天日,合二为一。想来我的外大母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 花连城的眼神盯着吕琴琴,似乎在询问:你也欣慰? 褚煦君听着自家便宜阿母这小故事张口就来,和卫凌对视了一眼。 卫凌心想,他可能有把柄在外姑(岳母)的手里了。 109.退聘 109.退聘 夏日一夜暴雨,到了午时又是烈阳照射,热得人心发烫,仿佛那场雨只是幻觉。 褚家没有留卫凌用膳。 卫凌见谈妥后,也很快起身告别离去。 众人有了一定默契,这事得趁早定下。 董芙见状着了魔跟着起身,被吕琴琴一把用力拦住。 蜜色少女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那清风朗月的旭风公子离去。 张氏扶着笑容满面的老太太去休憩。 褚夏按下褚秋,自己起身出门送卫凌。 卫凌大跨步而去,不知道身后跟了人。 褚夏一个文人赶不上武人的步伐,只能出声:「卫将军,留步,留……步。」 卫凌回头,见自己的准外舅(岳父)气喘吁吁,他忙退了几步:「褚家主,有何指教?」 褚夏终是眼馋得紧:「我能不能看看?」 卫凌顿时明白,解下红缨***,将其合上,拿在手中递给褚夏。 褚夏睁大双眼,兴奋扑上去想接下……一用力,对面的少年将军不动如山。 褚夏又低着头,憋红了脸,使了一回力。 卫凌不好意思:「褚家主,这***,有些重量,寻常人无法撑起,我怕伤着你……」 臭小子这是看不起谁呢?褚夏:「我试试。」 卫凌尝试松了一只手。 褚夏差点给自己的准女婿跪下了,还是双手挂在红缨***上狼狈撑住了自己。 卫凌将红缨***立在一旁,朗声道:「褚家主好臂力,宝剑赠英雄,不介意的话,卫某另有好的红缨***,回头还请您笑纳。」 这准女婿果然是个会哄人的,褚夏面子挂住了,开心送别卫凌。 卫凌心想,听闻褚家大娘子生父,褚家嫡长子,一心只读圣贤书,性情温吞厚道,说得不好听便是懦弱当不了起责,被人欺到头上都还会赔笑。 但在卫凌眼中,却觉得他这准外舅性情颇有几分率真可爱,由此可见准外姑的本事,她一人将这不知世事的夫婿护得很好。 不知褚家大娘子在护夫方面会有几分像她的生母。 卫凌加快脚步,安排媒氏将他早就准备好的聘礼今天就送过来。 ********** 灰衣侍卫李猿换上了一身亮眼的粉衣,跟在媒氏后头,抬着十九箱聘礼和两只肥硕的大雁,往褚家去。 到了家门口,尚未通传,他机警听见里头的声音,举起手拦下了一脸喜气的媒氏:「等等。」 褚家院子,花连城坐镇,管事们立在她的身后,端盏倒水。 院里还有许多仆人在收拾其余要退的聘礼,还要一一附上大老爷写的手书和女君准备的点心回礼。 聘礼众多,需识字的管事一一盯着,以免出了差错,让本就不能结缘的家族之间更添了龃龉。 这事已经办了一天了,务必要完成。 吕琴琴挡在一辆马车前,黑着脸摇着头:「花连城,你不能这么做。」 花连城慢悠悠喝着豆浆。 李嬷嬷出面:「董家仲夫人,这是贞王府为世子求娶我家大娘子的聘。现大娘子有了一门娃娃亲,便要退了其他所有人的。贞王府门楣高贵,这事还得趁早,若是得罪了,褚家和董家又有几个银钱够折腾?」 这老家伙,从前跟在花连城身边就给自己下了不少绊子,自己好不容易等到她老得干不动了,什么时候她又回来了? 这一声「董家仲夫人」从这老妇的嘴里唤出来,无疑是在嘲讽她一般。 可为了女儿的婚事,吕琴琴 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贞王府世子亲口说要娶芙儿过府,这聘礼不就……」 李嬷嬷:「既然世子开口,是好事。那仲夫人更不该拦着,我们大娘子这聘礼退了。说不定世子很快就另外派人上门提亲了呢?」新 「不,不行,难保贞王府图省事,就将这聘礼用做求娶芙儿入门的。」 李嬷嬷:「这是仲夫人自己的意思,还是世子的意思?不过也不耽误我们退一趟,可以顺便替董娘子问一问,可成?」 世子赵信那天黑着脸溜了,吕琴琴多次去求见,哪里进得去贞王府,可见赵信压根不想有这回事,吕琴琴没有办法,开始胡搅蛮缠:「总而言之,不能退,不许退!你们要退,就得从我身上过去!放下,不许动!你给我下来……」 马车上的马夫就这么被发疯的吕琴琴跩了下去,一脸无辜看向女君。 花连城悠闲喝完豆浆,舒坦,这小寡妇居然敢当着卫凌的面,意图夺取那白玉凰佩,那这车聘礼,必是要当着她的面,退了的。 「二舅母,有话好说,你这样,多少人都看着,太难看了些。不过是二十抬聘礼罢了,不值当你如此。」 说得轻巧,整个臻安郡便是当年郡主嫁入花府,都没有二十抬的聘礼。 吕琴琴原本清秀的小脸,满是不忿看着花连城。 花连城继续添柴火:「芙儿还小,保不齐会有更好的等着她。」 最好的旭风公子已经在全城人的面前,称他的意中人是褚煦君。 排名第二的朱祁公子,心思深沉,惹得全城女娘痴狂,他却片叶不沾,芙儿那样简单的心性如何入得了朱祁公子的眼。 至于城中的公子倒也有比试排名在世子赵信前头的,但比起身世背景,哪个有世子高? 董芙在知道卫凌和褚煦君要定娃娃亲后,整个人失魂落魄回了晴乙舍,当初贞王府上门提亲时她也气愤,现在却仿佛失去了主心骨。 吕琴琴为女儿打算了一辈子,若是不在这时候为她筹谋另外的婚事,怕是这个女儿就要废了。 她决不能退缩。 这时,门外的李猿认出了贞王府世子赵信身边的一名侍人眼瞅着过来了。 这些时日跟着主子,早就跟门卫打得火热的他,忙提点门卫:「那可是个重要的人,兄弟你快去迎迎。慢了可别怪阿兄没有提醒你。」 门卫上前,一问,连忙进去通传:「贞王府世子派人来访。」 吕琴琴听见这一声,整个人瞬间有了干劲:「来了来了,花……女君,你听见了吗?贞王府他们来人了。」 侍人徐徐入了褚家,见院中热闹,眼珠一转,朗声朝着花连城道:「给褚家女君请安。世子爷派小的来,退聘。」 110.十九 110.十九 侍人的话落地,院子里的人看似忙碌,实则都拉长了耳朵听着。 吕琴琴慌了:「什么?这位爷,您是不是说错了,世子怎么会要退……」 侍人眼里嫌弃,说话却很是客气:「不知这位是?」 管事介绍:「这是董家仲夫人。」 「原来,世子也有话带给董家,稍等。」侍人又转向花连城:「褚家女君,不知道我们王府的聘礼何在?」 李嬷嬷:「都在这,装车完毕,礼单在此,请过目。」 「小的听闻褚家女君办事一向妥帖,果真如此。」侍人慢慢对了起来。 吕琴琴围着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侍人很快取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过来行礼:「褚家女君,礼单无误。世子说,和褚家大娘子无缘,很是遗憾。今后便当她是自家妹妹了。」 「世子客气。」花连城面上无波道。 侍人转了一圈:「方才董家仲夫人何在?」 明明吕琴琴就在他的身边,他似乎才刚看到:「仲夫人,这是世子要纳董家小娘子的聘礼,还请您笑纳。」 此言一出,便有仆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娶跟纳,一字之差,意义可完全不同。 便是世子侧妃,那也能用上「娶」字,纳的话,不提名分,便是没名没分了。挑一个差不多的日子,女子从后门抬进了贞王府便了事,连喜宴都没得摆。 这聘礼的箱子有讲究,小的东西贵重,大的箱子体面,不大不小的箱子里面一般便是添头。 何况原本贞王府的聘礼数量好看,要说最贵重的东西可能都还没有卫凌给褚煦君的那一块羊脂白玉凰佩来得好。 侍人方才又是从二十抬中随便取下一抬便要算做董芙的聘礼,甚至他今日过来退聘是第一要紧,纳个妾的事反而就是顺便。 董家仲夫人吕琴琴和董小娘子今日的脸面是完全被踩在了脚下。可那又如何? 吕琴琴低声:「爷,可听得准?是纳不是娶?」 侍人不再应声,向花连城行礼后,离去。 吕琴琴不顾众人侧目跟了上去。 身为寡妇的吕琴琴这些年下来,哪里还会在乎一个体面? 只要芙儿能入贞王府的门,她再跟着董芙嫁过去,往后世子爷的后院还是个什么样的光景,都不好说。 吕琴琴自己要接了聘礼,由她送侍人出去。 花连城没有说话,人各有志,这是吕琴琴自己为她的女儿选的路。 这时,看完戏的李猿很快让门卫再去通传:「琳琅卫氏上门拜访。」 花连城才露出了微笑:「快请进来。」 —— 本就是谈好的事,李猿和媒氏这一趟很是顺利,带着笑脸回去答复。 老太太一听是十九抬:「怎么倒比贞王府的少了?」 褚秋解释:「阿母,卫将军到底是在贞王爷手底下办事,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您别看数量少了,里头啊,可全是好东西。」 张氏贴在老太太耳边:「这话咱就私底下说说,二老爷的意思是,这将军府给的里子比王府的还要好得多。」 老太太当即笑成了眯眯眼:「好好,不说不说。」 花连城对着礼单将十九抬看了一遍,这才请老太太移步。 便是要让老人家看中了就直接拿走的意思。 老太太还不好意思推了一下,褚秋在丘嫂的示意下,扶着她去一个个上手看。 花连城让褚夏到院子里看着,自己在老太太爽朗得意的笑声中,拿着礼单退 下,去有虞阁。 褚煦君在自己的高床软枕里好好补了一个午觉。 从穿书之后,她可算是睡了一个真正的好觉。 梦里不再是原身被关在那座名为朱祁和尹月的深宫牢笼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和儿子,或死无葬身之地,或身陷囹圄,她想扑过去,身后有豺狼虎豹抓住她,撕吞落腹,残留丝血,滴滴自獠牙里流出。.c 她每每在梦中泪流满面。 褚煦君醒来也时常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原身的恐惧,说她一点也不被影响是不可能的。 为此她在面对朱祁的时候,会出现自己控制不住的反应,她都还没想出办法应对,只能硬着头皮,就当脱敏疗法。 醒来听见棋室有声响,喜妹进屋伺候,悄声道:「女君过来有一会儿了,在棋室等女公子。」 褚煦君点了点头,穿戴整齐才过去:「阿母。」 花连城在自己的棋局里,头也不抬:「你最近写的字如何了,给我看看。」 褚煦君到隔壁的书房,取了来。 花连城看着,眉头仍是微微一皱,嘴上是鼓励:「还算勤勉,你写封手书,喊你山月书院的兄弟回来。」 她这个阿姊定了亲,是该让兄弟们回来高兴高兴,家里两个小萝卜头本来就喜欢卫凌,知道后应该会更高兴有新玩具可以玩。 原书没有提及褚温、褚良和卫凌的关系,不过反正都是假的,她考虑这个做什么? 褚煦君:「阿母,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花连城语气平淡:「问了你就会说实话?」 褚煦君嘟嘟嘴,又上前撒娇。 花连城这才没有好气:「有什么好问的,玉佩的事,无非是你的高人师父给你的,还能有别人?倒是卫将军这样的人才,阿母先前还觉得奇怪,他是怎么看上你的。有了玉佩,反而说得过去了。」 褚煦君瞪大眼睛:「阿母,氲氲哪里就那么差了?」就原身这样貌,褚煦煦活了两辈子,都没亲眼见过比她更美更白的。 花连城也很中肯:「除了皮囊,那是没话说。可人家卫凌少年就在阵前杀敌护国护民,你呢,连一个褚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的。阿母不嫌子丑,是怕你入了卫府,人家嫌你咯。」 褚煦君心想,反正她也不会真的入卫府,她才不怕。 「这是什么?」 「聘礼的礼单,你看看,卫凌真是下了血本。阿母不知道要抬出库房多少东西,才能配得上这份礼单了。」 褚煦君急道:「阿母,你别动私库。在出嫁前,氲氲定能挣足自己的嫁妆。」 订婚而已,猴年马月结婚还不一定。 解决了原身婚约的心头大患,褚煦君就准备崛起她的基建大事业。 111.N高人才 高人才 有虞阁。 花连城闻言笑出了声,还笑出了难得的细纹:「你听听,天底下有哪个女娘子还嫌母亲给的嫁妆多的,你倒好,竟要自己挣。乐死阿母了。」 褚煦君一脸无奈,听见楼下阿竹领着褚恭和褚俭进了阁楼,絮叨他们哪怕天热一定不能自己去玩水,也不能多喝女公子制出来的冰水。 花连城笑得开怀,楼下两个小的都听见了,跟着「咯咯」笑:「阿母在高兴什么?」 褚煦君很是有理:「阿母,那豆腐的生意你一直看着,虽是小钱,细水长流,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再说女儿还有许多没使出来的花样,怎么就不信女儿有这本事?」 花连城摸着女儿柔滑的小手:「阿母当然信你。只是阿母就你一个女儿,你想挣嫁妆是你的事,阿母该给的你敢不收着?」 褚煦君依偎在花连城的膝盖上,心想,她晚上就把跟卫凌的假婚约写出来。 回头要是褚夏不争气,几个弟弟也不够体贴,将来她不管在哪里,自己都还能做花连城的依靠。 ********** 夜里,有虞阁一楼的水帘收起。 雄心壮志的褚煦君拟起契约不是很顺利,一来她的想法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需要重新转换表达,二来她的字确实很差。 练字练得发愁的褚煦君愈发看不下去,不堪入目啊。 后者倒是可以两份都让卫凌写。 少年将军的字很好,苍劲清隽,字如其人,透着风骨。 褚煦君写得烦躁,索性先扯来竹简,一刀一笔刻下她的基建计划,明日先去田庄上看看信鸽养得如何,差不多的话,可以开始自己的信息网计划。 无论什么时代,信息永远是无价之宝。 再多多收集硝石,这个夏天才刚开始。 制冰原理很简单,不似豆腐还有个秘方的问题,硝石制冰一看就会,只能从源头造成一定的「垄断」,她才能更好掌握平衡的话语权,以免此法被掌权者纳入馕中,再不肯吐出来,苦的是黔首百姓。 既然有了冰,奶茶也可以安排上,首先要把茶炒出来。 茶叶是本土产品,野地里自己长,只是这时候人们不知道炒茶,茶叶单泡是苦的,煮了吃也不像菜,那是狗都不吃,比黄豆还不受人们重视。 系统里倒是能换到后世各地的品牌茶叶,但褚煦君不知道中州本地的茶是什么品种,回头先拿出来,却没办法形成对应产业。 茶叶这种消耗品,便是褚煦君这样的积分大户也不敢一直投入。 比如要是花连城喜欢上了大红袍,本地只有绿茶,她去哪里找乌龙茶给自家阿母?那不得「氪金」孝顺她? 不过花茶倒是可以先试试,玫瑰、茉莉、菊花……随便加点本土的枸杞、甘草都比那黏糊糊的霍菜羹强。 有了茶,原生态的奶不是问题,但糖是问题。 这个时代盐巴是苦的,糖几乎没有,大部分的甜度都不够。 褚煦君打算浅浅拿出黑皮甘蔗和甜菜种,小面积种上一些,先满足个人需求,待和平基本到来,再行推广。 国人的饮***神是刻入神农尝百草基因的,褚煦君不担心在这个时代会无人问津。 至于高产量的作物土豆、玉米和番薯,马上是生灵涂炭的战争,便是拿出来了,和水泥一样也会回到解放前。 倒是纸,她要寻一个临水的庄子先做起来。 中州人杰地灵,原材料很是好找,不追求高品质的纸张,简单的三步骤便能做出差强人意的草纸。 作为策划高手,褚煦君竹简 刻得飞快,一环套一环,早把契约抛到脑后……迷迷糊糊睡觉前,她想,若是自己这些竹简被后世考古出来,一定会被做为穿越的先例。 有点滑稽。 ********** 次日,卫凌用一箱硝石撬开了花连城的心房,让护女心切的未来外姑同意了他在今日约褚煦君出去。 由奢入俭难,花连城现在每日都离不开硝石制成的冰饮。 褚煦君带上自己不成型的契约,在喜妹的一番精心打扮后,很是自在出门见自己明面上的未婚夫。 在褚夏的监督下,褚家的院子恢复了一贯的宽敞干净,再不见那些花花绿绿的聘礼。 褚煦君得以第一眼便看见那浑身雪白的俊马。 这样高大优雅、线条流畅的白马,就相当于后世的世界知名品牌超跑,一眼就让人追随。 卫凌这人,实在是真tn的上道。 参照白马和超跑的换算法,卫凌将军相当于后世的名门贵族后裔,本身是根正苗红的优质军//官,其人还是可以直接出道的顶流长相,高出身、高学历、高颜值、高双商、高能力、高门槛……n高人才,就这么被她捞着了。 有钱有颜,家无公婆,他还可能早死,世上真是难得能有这样的好事。 褚煦君越想,就看卫凌越是顺眼。 卫凌:「喜欢吗?」 今日的白衣少女,难得打扮比以往精致用心,一出来看见白马//眼睛开始发亮,看起来就是个需要人细心呵护的美丽娃娃。 褚煦君用力点头:「她有名字吗?」 卫凌点头:「叫衣日句。」 褚煦君:「一日良驹吗?好名字。」 卫凌没有解释,只是微笑:「这马性情温和,摸//摸看?」 褚煦君伸出手慢慢靠近:「衣日句,你好漂亮啊。」大眼睛长睫毛,清秀可人,身强体健。 雪白的马儿似乎也很喜欢美人,态度亲昵。 卫凌:「试试吗?我们一起出去跑跑。」 褚煦君杏眼圆睁:「可以吗?」 「她总归是你的。」 「送给我?」 白得一辆法拉利的快乐,褚煦君现在是感受到了。 花连城在高阶上,看着那清隽少年哄走了自家漂亮的小兔子。 她喝着阿竹递过来的莓子酸冰酪,心满意足叹了一口气,自从养好身子后,女儿越来越懂事,她这小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她家的小兔子显然不会是被少年将军拿捏的角色,自己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褚煦君骑着白马,身后卫凌骑着枣红马为她护行,一路别提有多畅快。 摆脱朱祁和赵信,再把身后这个n高人才签下来,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废后有什么好当的,古代基建首富+寡妇不香吗? 112.订婚蜜月 112.订婚蜜月 夏日艳阳,天清气朗。 喜妹收拾了女公子出行需备上的一个大箱奁,李猿架着马车跟在后头。 从城中到城郊,两匹漂亮的宝马飞速而过,加上马上一对外形靓丽的男女,不知道多少人停驻观看,停下交流:「这便是那位旭风公子的意中人?」 「那可是臻安郡第一美人,宝马配美人,美人配将军,甚是养眼,甚是养眼。」 「确实相配,怎么以前就没人想过他们两个呢?」 「想得倒美!这第一美人性情腼腆温和,是寻常人得见的?」 「那他们这是定了亲,相约出游?」 「真好啊……」 一行人并不知道旁人是何观感,他们心无旁骛,很快抵达褚煦君心里挂念的信鸽山庄。 卫凌先一步下马,来到褚煦君身边,牵着衣日句,再扶着她下马。 下马的瞬间,褚煦君感受到了何谓乐极生悲。 果然香车宝马令人沉迷,一时跑得畅快舒坦,可苦了她细皮嫩肉的大腿内侧,必定搓伤了。 褚煦君一时差点没站住,卫凌一双稳健有力的双手及时稳住了她,没让少女摔落地,却是差点落入了他的怀中。 隔着微弱的距离,青松薄荷的清新将褚煦君包围,感受到少年独有灼热的体温,她又没忍住酡红了白皙小脸。 不知为何,卫凌也没推开她。 久久,褚煦君耳尖的粉红褪去,她低低道:「……我站稳了,卫凌。」 「好。」低哑磁性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褚煦君靠着自己站好。 等李猿和喜妹从后头赶上来的时候,两人不看对方,面色已是如常。 进了信鸽山庄,褚煦君一出现,便有人认出这天仙一般的女主子:「是女公子,女公子来了。小兔崽子,快,快,那信呢?」 一群养鸽人兴奋上前:「见过女公子。您来得正巧了,今日有鸽子送了信回来。正想着差人送到府上。」 褚煦君示意他们起身,面带微笑:「那是很巧,是哪边的来信可知道?」 「回女公子的话,是济州方向过来的。」 济州她目前只认识一位,便是软妹女主尹月。 褚煦君很是高兴,接过信鸽脚上小小的布帛,放在手里并不急着拆开,仍是对着庄里的人温和道:「山庄的事我一直有听说,你们都做得很好,这阵日子辛苦了。」 养鸽人一号:「不辛苦,养鸽子这事我们擅长,开头是乱了些,后面费不了多少功夫。我们平日里还能做些农活,也不耽误,这一切还是多赖女公子照顾。」.. 养鸽人二号:「女公子这边,您看看,这是最开始能送回来信的那窝,各个都精神。」 褚煦君边看边点头。 这几个养鸽人,管事挑得很好,大的问题没有,山庄里管得也不错,一笼一笼的鸽子,精神肥硕,可爱机灵。 卫凌跟在身后,这才问道:「这便是你之前提过的信鸽?」 褚煦君这才看了跟在身后的卫凌一眼,点头:「嗯。鸽子善于飞行,迁徙性强,加上天生归巢本能,只要飞过一次,它们就会按照熟悉的路线往回飞。识途能力好,传递信息准确,还能运送一些小东西,这便就是信鸽了。」 后世现代的战//争、商业中,信鸽都起过很大的作用,到后来大都是比赛作用,没有再投入实战。 但在这个时代,拿出来,还是很强的一项秘密//武器。 作为军中首脑,卫凌很快明白,这样的一群鸽子到了战场上,能发挥出怎样的强大作用,看向这群黑灰肥圆小鸟儿的 眼光便不一样了。 它们不是鸟,而是一个个的情报信息员。这是现成战场上的空中隐形斥候,还是「们」。 卫凌眼睛一亮,开始比褚煦君更为关注信鸽如何培养的细节,问得养鸽人频频看向褚煦君,不知道该不该答,答多少。 这时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怎么都没人告诉我,大名鼎鼎的少年将军是这么一个见色忘友的家伙。来了这么久,也不进自家的庄园,我当是怎么回事。过来一看,欸!是臻安郡第一美人在这,这就不奇怪了,卫凌这样的清冷贵公子都沦陷了。」 褚煦君&卫凌:…… 养鸽人见了来人,倒是纷纷行礼:「桃先生来了。」 「桃先生好。」 一袭素衣的桃花眼男子这下脸色颇有几分无奈。 卫凌奇道:「认识你这么久,我怎么不知道你姓桃?」 褚煦君好奇:「那先生叫什么?」 素衣男子来了精神,这千金娇贵女娘想来能听懂他的话:「美娃娃叫我无名就好。」 褚煦君立即转头对养鸽人们:「他叫桃无名。」 养鸽人们又打了一次招呼:「桃无名先生好。」 不是桃无名的素衣男子:…… 养鸽人一号:「女公子,这位桃先生很是热心。鸽子有时遇到不少难题,我们没按您的要求养过,倒是他都主动帮我们解决了。有些鸽子病了,桃先生还知道怎么治呢,很厉害的。」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褚煦君之前就觉得奇怪,这群人虽然养过鸟,可目不识丁。但她在城中除了待遇方面,几乎没有收到他们传回来需要解决的养鸽问题。 原来是有别的高人在这里帮忙。 褚煦君想明白后,转头对卫凌很是诚恳:「谢谢。」 这位无名高人和她素不相识,自然是看在了「临时房主」卫凌的面子上,才出手帮忙。 卫凌还没说话,素衣男子先喊道:「欸,欸!美娃娃你这可就不对了。忙是我帮的,你谢的卫凌。不带这么偏心的吧。」 养鸽人二号道:「桃先生,您别生气,这位将军是我们女公子的未婚夫,她自然是要偏心一些。」 褚煦君也无奈了,看来是原身的年纪太小,自己待他们又一向温和,导致她在养鸽人面前也没啥威严。 桃无名恍然大悟:「所以你们这是订婚后,携手来这出游?」 褚煦君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加上门口的漂亮白色宝马,一起巡视美丽的郊外信鸽山庄…… 她的原意是霸总查看业务,兢兢业业的女强人。 怎么卫凌这一配合,倒真有了几分订婚蜜月的意思。 清醒一点,少女,你们只是「假婚约」,这些都是给别人看的假象。 113.桃无名 113.桃无名 山庄依山傍水,风景宜人。 窝里的鸽子「咕咕」「咕咕」叫得热闹。 褚煦君将目光看向面前的桃花眼美男子,这位隐居在卫凌山庄的男子,连名字都不肯透露,又需要他人庇护,言行举止间却是个实打实的高人。 最关键的是,这位高人一看就很无聊,无聊起来他还不介意乐于助人。 现成的在岗技术管理人才,不能让他跑了。 褚煦君原本就考虑要先造纸,只是她起码得跟花连城报备,抽时间到外头盯着数日,指导他们造第一波的纸。 现在有桃花眼美男在,说不定他一无聊,对造纸感兴趣,褚煦君还可以直接上手带人。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可以开始考察并实施。 卫凌看着少女的神色一阵变幻,还以为是自家好友的问题惹她不悦的时候,少女转身便拉着他低声问道:「你家这位桃无名先生,什么情况?」 卫凌:? 什么情况? 这位小女娘拉着自己的未婚夫(假的),就问别的美男子,是几个意思? 卫凌心下波澜起伏,面上不显:「什么意思?」 褚煦君不知道自己打翻了什么:「他是不是很厉害?刚好我的山庄缺一个厉害的人。」 卫凌看了一眼满脸写着不正经的好友,心想,无名先生的大名那确实名满江湖,要不是受人「迫害」,一时无法出山,只能在这里指点几个养鸽人。 白衣少女的眼中多了一分算计,在卫凌的眼里,显得俏皮可爱。 只是,当着我的面,要拐走我的人,还是一个极为俊俏的男人? 哪怕这人是他的好友,且还是上了年纪的好友,卫凌的心情都很是复杂:「如何界定厉害?」 褚煦君眨了眨漂亮的杏眼,这道名词解释她会:「比如卫凌将军的红缨***很厉害,阿母觉得硝石制冰很厉害。在养鸽人的眼中,能帮他们解决问题的桃先生就很厉害。」 所以,自己是在她眼中厉害,别的男人是在养鸽人眼中厉害。 卫凌的气不觉顺了一点,低声道:「他的情况有些复杂,我们谈契约的时候,再跟你说。」 契约必定是他们二人在较为隐蔽的地方谈,这桃花眼美男果然听起来有很多秘密的样子。 更想挖他过来了! 褚煦君点头表示理解:「信鸽养得不错,我打算留下多看几日。卫凌你呢?」 卫凌也想起方才自己好友提的「订婚出游」,一下耳朵尖冒出了朵朵红,点点头:「煦君真是爱说笑。你留在这,我必得跟着。到时再陪你回去,否则褚夫人定以为我又把你拐跑了。」 可不是,上回卫凌跟花连城保证能护着褚煦君平安去贞王府,结果前脚她人是回来了,世子赵信后脚就提亲,把褚家长房吓得够呛。 这回,若是卫凌自己回城,将褚煦君独留城外,花连城怕是也敢把他这个几近完美的未婚夫给退了。 褚煦君看了卫凌一眼,眸中一汪清泉,多了三分戏谑。 卫凌看懂了,哪怕只有他们二人知道是假的,可在其他人眼里,确实是褚煦君被少年将军「拐」了。 有少女这一个令人心慌的勾人眼神,卫凌便彻底忘记方才他因为自己的年长好友心中生出来的那份酸意。 褚煦君看了桃无名一眼,唤来喜妹:「你回家跟阿母说,我要做比冰饮更好的东西,得晚几日回去。至于住在山庄的事,你看着安排。」 喜妹顿时苦了一张脸:「女公子,这荒郊野岭,庄子里什么都没有。起码空一天,让我们收拾收拾,安置一 下,你好住得舒适些。」 褚煦君不听:「去,不然之后你都没有冰饮喝。」 喜妹想了想那在她年轻的生命中从未尝过的极致爽//快口感,毫不犹豫去找人回褚府拿女公子的衣裳首饰竹简墨宝爵盏……一应用具。 她则是找了几个山庄婆子,要将这里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起码在她眼中配得上女公子一点。 李猿跟在她身边道:「喜妹子,这么麻烦做什么。不如我们都去隔壁将军的庄子,那里更完备些,女公子定会住得更舒服些。」为自家主子谋福利,李猿他是最用心的。 喜妹差点对着小胖子抡起拳头:「你再胡说,我就对你不客气。」 这事,便是女公子再用冰饮威胁她,她也只能哭唧唧的不同意。 绝对不行,哪怕女公子跟卫将军已经定了婚约,也不能让女公子一下就这么便宜了这些臭男人。 便是那生得俊美如谪仙的卫凌将军,也不行! 褚煦君不知道喜妹为了维护她,连冰饮都愿意放弃。 原本还想用冰饮将桃无名引到河边,看她要做的纸。 但桃无名在见识过信鸽的能力后,对这个美娃娃天然感兴趣,不用人开口,就自动自发跟着。 完全不在意少年好友的黑脸。 褚煦君来之前早研究过系统里造纸的相关书籍。 造纸是一件上限很高,下限不高的事,便是现代在家小学生都能自己造出一些。 眼下没有要求,褚煦君看了看山庄和不远处东河岸的条件,略微评估了一下,心里有了基础计划。 便开始喊来管事和附近自家闲暇的农人动工。 眼下田里尚未收成,但收一些麦秸秆不是问题。 这个时代有鲁班家族造出来的石磨,之前褚煦君用它来磨黄豆,现在用来碾碎麦秸秆,磨成小小的一根。 将小小一根的碎麦秸秆装入麻袋进行冲洗,挤压。 麻袋是次等的选择,但没有棉花,便没有布袋。. 如此清洗过后的物质放到陶盆里,搅拌成糊糊状。 陶盆都不太大,褚煦君看着量,让力气大的农人做了四五盆糊糊。 如此搁置上数个时辰,到了晚上再来处理。 山庄北方还有一片竹林,能砍下嫩竹尝试另一种做法。 褚煦君便又让农夫到山上去砍一些小竹子回来,她也打算跟着去看看。 河边,褚煦君跟着农夫忙前忙后,管事不会让她动手,但她眼睛和嘴巴都没闲着。 另一边,卫凌和素衣男子坐在平整的石头上,看这看那,更像是出游的模样。 卫凌按照褚煦君的制冰办法,做了冰饮给桃无名。 桃无名喝了一口,惊为天人,继而问道:「小凌儿,你看出美娃娃在做什么了吗?」 卫凌睨了好友一眼,娃娃这名字是你能叫的吗? 114.食铁兽 114.食铁兽 信鸽山庄,河岸边的鹅卵石丛生。 这条往山上竹林的路并不好走。 几名农人顶着日头闲谈: 「这城里来的女娃娃,长得跟仙女似的,怎么喊我们来做这个?」 「我们哪里懂得这些贵人在想些什么,那破烂秆子啥也做不得,她倒当成宝似的。」 「这田里的腌臜玩意儿,他们见了反倒觉得新鲜,也是奇了怪了。」 「何苦浪费我们的力气,糟蹋那样好的陶盆,用来放什么不成。」 「可不是呐。」 「你们也真是,管它做什么,左右我们出这么一点力气,能多挣几个铜板,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话实在,还到山上砍竹子,顺便拿几个笋回去,不是很好吗?」 「说得对,难怪你小子背着箩筐,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管事听这几个人自己聊了回来,也顾不上,忙拿着竹骨伞要去遮自家白皙娇贵的女公子。 其实管事心中也纳闷着,自家女公子好好跟着将军出游不成,非得折腾这些吃力不讨好的玩意儿。 等管事见着褚煦君的时候,她边上的清冷将军走在她的向阳一侧还不够,正用自己的广袖挡着她的上头,为少女遮阴。 看得旁边的素衣男子眼角一抽一抽。 卫凌眼尖看到管事手中的伞,忙接了过来,这才开口:「竹子让他们砍来便是,你何苦自己走这一趟。」 褚煦君低着头,用心走路,避免被哪颗突然冒出来的石头绊倒:「竹子要细要嫩要小,我还是来看看。」 虽然这时候生态极为良好,但褚煦君还得看着,免得他们知道今天做的是何物,回头直接嚯嚯掉了一片竹林。 卫凌:「今天做的,看着跟豆腐、冰块,都不一样。」 褚煦君笑了,卫凌这话就是说不像吃的呗:「我保证,是比冰还要好的东西。」 少女的笑让卫凌心中更是一顺,他趁机看了好友一眼。 素衣男子看懂了好友的嘚瑟,不就是问出,是比他方才尝到的冰饮还要好的东西嘛。 只是以他被世人多加称颂的脑袋瓜,他也不知道这美娃娃整出的这一套是何物。 便是好友碍眼,他也得跟着,甚至还忍得住不翻白眼。 到了山脚下,农夫们热热闹闹依着山路往上走。 卫凌突然挡在褚煦君的前头:「等下。」 管事知道卫将军的本事,也忙喊那些农人们停下。 素衣男子一脸严肃,从自己的袖中取出弯弓,上前:「在西北方向,走。」 一黑一素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他们面前。 褚煦君知道这个时候的原生态,山里大虫、河里大鳄都很常见,知道大概是有什么猛兽出现了。 片刻后,褚煦君听见了一阵熟悉而陌生,突然令她抑制不住心动的叫声:「嘤~嘤嘤~嘤嘤嘤~~~」 少女的耳朵竖起,猜到了什么,她捂着自己的小心脏,我的天,那是…… 她冲了出去,管事没拉住,连忙硬着头皮跟上:「我的姑奶奶……」 农人们见了,也忙跟在后头。 褚煦君很急,山路很不好走,原身很弱,她跑得很慢,但是她很急:「卫凌,卫凌,不要……卫凌不要……」 西北方,卫凌举起的手,蓦地停下了。 他好像听见了煦君的呼唤。 转身,褚煦君的身影出现在野草堆后头:「卫凌,不要杀它。」 她冲到卫凌身边,被眼前的一幕,冲击到。 黑白双色,白色的巨大身子,腹背都染了血,它的黑眼圈闭着,已经没有了呼吸。 褚煦君再次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她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晕眩。 国宝,大熊猫,嘤嘤怪,食铁兽…… 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到,它就没了呼吸…… 牢底坐穿兽啊,是谁干的!!!.. 泪水瞬间盈上少女的长睫,一下惊着了不明所以的卫凌:「不是我动的手,我来的时候,它已经受了伤,几近弥留。」 素衣男子也道:「应该是别的什么见它虚弱,趁机而入,伤了它,它逃到这里。伤它的兽方才被我们吓跑了。」 卫凌小心翼翼:「我去追?」 褚煦君吸了吸鼻子,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不可能理解后世人对国宝熊猫的痴迷和爱护,她摇头:「别去。」伤了国宝的,肯定也是别的牢底坐穿兽,她也不能接受。 素衣男子突然道:「你们听。」 面前,本来已经不动弹的染血大熊猫身子有了些微的起伏。 褚煦君激动:「又活了?」 卫凌摇头,上前一把拽动大熊猫的身子,残血又喷涌了一些,见少女泫然欲泣的模样,少年心口不自觉跟着一缩,不由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这时,在大熊猫身下,一个小小的绒毛白团子,努力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又趴下,只能努力发出「嘤~嘤~嘤~」的声音。 它的身上染了草屑、血水、泥土……脏兮兮的,可它就是后世国人眼中最珍贵的崽! 看着面前这一小小的脆弱家伙,褚煦君的眼神亮得不可思议,活的,熊猫宝宝…… 她的人生圆满了! 这时农人们也开始激动:「是食铁兽!好大一只,死的,今天大家能吃肉了。」 「这食铁兽可不好抓,力气大得很,爪子尖牙都能伤人。贵人好身手!」 「今天这趟可真是赚了。」 「还有一只小的,快弄死它。这食铁兽可爱吃人了。」 卫凌见褚煦君眼神不善,隐隐要动怒的模样,他迅速出声:「食铁兽是被别的野兽咬死的。山里不安全,你们快砍了竹子下去吧。」 素衣男子和好友对了一个眼神,很快补了一句:「这兽肉晚点由我们庄子煮了,分发给大家,都一起尝尝。」 管事这才骂道:「主子打的肉,你们没干几两活,就想着吃。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 农人察觉自己的僭越忙道:「哪里敢啊,这不是想着我们人多,可以帮贵人们抬兽回去。说不定能分一点边角料而已嘛。」 「是啊是啊,我们这就砍竹子去。要嫩的是吧?」 褚煦君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然捏成了拳,眼里快喷出火。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生气,但是她实在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食铁兽在古代传说中是蚩尤的坐骑,也确实吃过人,古人惧怕它们,见死兽要啖其肉,可以理解。 在这个蛮荒的年代,他们不会理解自己因后世物种不断消亡而对国宝产生的感情。 但他们居然要吃熊猫肉!他们怎么敢? 不可以!!! 褚煦君突然体会到了穿越的悲哀,一把要冲出去的时候,玄衣男子将又悲又怒的少女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说…… 115.熊猫崽 115.熊猫崽 「我们不会吃它。换成别的给他们。你别急,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都听你的。」 男子沉稳温柔的嗓音慢慢传入褚煦君的耳中,鼻尖萦绕的青松薄荷味冲淡了血腥味,少女脑海中被切断的情绪慢慢平稳了下来。 这是褚煦君穿进书中,第一次几近完全失控。 她是气糊涂了,在这个尊卑分明的年代,她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保护国宝。 褚煦煦还是第一次庆幸原身是一个贵族女子。 哪怕她怯弱胆小,但她依然是一个在农人面前有多数话语权的女子。 卫凌察觉怀中的少女不再发抖,放开了她。 褚煦君看了卫凌一眼,眼神清澈坚定,她转身弯下身子,慢慢抱起小小的细绒粉白团子,用自己白色的广袖将它拢在自己的怀中,给它温暖,慢慢走下山。 卫凌则是扎了个矮马步,一把将食铁兽硕大的身子扛在肩上,踏着稳健的步伐跟在少女后头。 素衣男子则是很有眼力见在褚煦君身旁护着,以免少女走不好山路,万一伤着了,自家的好友肯定会慌神。 在砍竹子的农人见着三人,没忍住边削竹子边聊:「哟,瞧将军这一身力气,难怪年纪轻轻,就无敌手。」 「可不是,食铁兽这身量咱们都得几个人想法子才能弄到山下,他倒好,一个人轻松搞定了。」 「就是可惜了贵人身上的好料子,这下估计是不能要了。」 「你是没看到,那小小的女公子才是糟蹋好料子。她穿着那样雪白雪白的衣裳,怀里抱着那个小畜生,都弄脏了。」农人比划了一个抱婴儿的姿势。 「啊,抱回去了?还活着呐?」 「可不是,真是个怪娃娃,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农人又比了比脑袋。 被管事从后头一巴掌拍肩上:「就你话多,等下还要不要吃肉?」 「要的要的,管事别介,我们就是做事一边闲聊,这手里也没停下不是……」 管事依旧骂骂咧咧,这次女公子跟自己出门,结果出了这么个事,回去后小女娃娃要是有个好歹,女君还不知道会如何罚他。 离开农人一段距离后,卫凌和褚煦君有一句没一句确认了她想如何处理这大小食铁兽。 大的要就近埋了,另外用别的肉送给知情的几个农人。 小的,她要养。至于养在哪里,看看团子的情况再定。 褚煦君顺道看了几个泡着糊糊的陶罐、陶盆一眼,确认没问题。 见她情绪不高,卫凌上前道:「煦君,你留在这看着。我去去,很快就来。」 玄衣男子仍是扛着食铁兽,和素衣好友交换了一个眼神。 素衣男子乖乖留在少女身边守着她,他可没有那样大的力气一人扛一头熊。 国宝在手,看样子饿得很是厉害,一直拱着她的广袖,褚煦君一时顾不得身边还想要招揽的桃无名,在脑海里的系统翻找相关资料。 褚煦君做梦也不敢想象她能亲手养国宝,以前只会对着大小国宝的视频捂心口、尖叫、发弹幕,储备知识显然不够。 系统冷冰冰怯怯道:「宿主,图书馆权限太低,查不到。」 毕竟现代谁敢出版认真的《熊猫饲养手册》?是想试试另一本《刑法》吗? 褚煦君二话不说:「升级图书馆。」 系统看了一眼一下就缩水了一半的积分,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心脏。 在他不短的统生中,也没听说几个大佬升级系统商城的图书馆,毕竟很多能力不足的宿主是靠嗑免费礼包过活的。 褚煦君找到资料,开始仔细翻查小熊猫能吃的东西。 跟其他的幼崽差不多,小时候能吃奶,三到六个月后就能吃竹子,怕他们营养不良要将其他谷物混合竹子一起做成生馍馍给他们吃。有些大熊猫很喜欢吃水果,偶尔也吃肉。 难怪他们成了活化石,本身发//情难,受孕低、存活率差,又这么挑食。 褚煦君心里嫌弃,一边给崽崽清理杂物,面上则是用无尽慈爱的目光看着绒毛团子。 看得旁边的素衣男子心里都有些发毛,这美娃娃,连他都觉得怪。 又怪又可爱。 卫凌的动作很快,将食铁兽暂时隐藏,他飞身回到不远的山庄,交代李猿安排人去买肉煮肉,再在另一侧的山挖一个大坑。 他则带着袋子、奶、临时做的小窝,喊了几个侍卫一起过来。 他亲自套的食铁兽,不让侍卫知道里头是何物,才让他们抬去给李猿,将它埋了,做个简单的标记。 卫凌带着羊奶罐子和竹筐小窝飞身回到褚煦君的身边。 褚煦君:「快,它饿了。」 团子闻到了食物的味道,再次努力用爪子和头滚动着,「嘤」了一声。 看得褚煦君的心都要化了。 卫凌将陶罐微微倾斜着,将羊奶凑近幼崽。 小熊猫很努力成功吃上了奶。 褚煦君和卫凌相视一笑,有如一家三口的温馨。 素衣男子:…… 此时此刻,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 远处的农人在夕照下一人扛着一捆细竹,说说笑笑,往回走。 管事提前一步回来问如何处理竹子,看见了主子们喂食的这一幕,心想,女公子就是年轻心大,想得浅,先打杀幼崽的母兽吃,转而喂起了小崽崽,就不怕这小熊仔长大了反噬吗? 从另一个角度看,女公子心也挺硬,管事对待褚煦君一时又敬畏了几分:「女公子您看,竹子拿回来了。」 褚煦君艰难将目光从团子的身上移开:「全部削细了,捆好后在河里用石子压着,让活水冲泡它们。再去运一些生石灰过来,过几日要用。」 「小人明白。您看竹子不少,在河里用石子围上一圈如何?」 「这个方法很好,」她看了看天色又道,「跟农人们说,我们管饭,有肉,泡完竹子还有活干。」 管事:「女公子放心,我们按价雇的人,他们吃不了亏。只一心称颂您恩德。」 素衣男子在一旁道:「美娃娃善待他们,为的是等下事情做完,好跟他们交代别的。」 熊猫崽吃奶花力气,边吃边睡的画面,褚煦君能看一年。 此时见桃无名看穿自己的打算,心思才转了回来。 自己被国宝迷住的样子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一定很奇特,想来已经给桃无名添了奇怪的印象,得好好展示一下造纸术,务必把人给撬来。 .c 116.造纸术 116.造纸术 橙红落日和天空的云、岸边的树一同倒映在河里,汇成一幅静谧悠远的画。 喜妹和李猿踏着落日余晖,身后带着几个端着伙食的妇人和侍卫过来,找自家两个在外头玩得不知归途的主子。 李猿先到卫凌身边汇报了情况。 卫凌将小熊猫躺着的小窝放下,来到忙着指点农人的褚煦君身边:「事情办好了,先吃饭。」 细竹子在河里泡上了,这个按照宋时《天工开物》的法子得泡上一百天,褚煦君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但她今天主要是给桃无名打个版。 褚煦君点了几个分工比较重的农人:「饭和肉来了,你们先去吃。」 「多谢贵人赐肉!」 其余几个农人见自己不是优先,一时心里不太舒服,但见贵人也还跟他们一起,便是婢女劝了也不去,他们也就没有话说了。 没有纱布,褚煦君让管事找来了密度高的竹席,仔细将裂开的缝填补过。 夏日农人在家会自己编凉席,还算好找。 将之前泡着的麦秸秆糊糊从陶罐中捞起,慢慢在竹席上铺开薄薄的一层。 有人手法太粗糙的会被管事喝住:「是不是想现在接一半的钱就走?」 有管事唱白脸,褚煦君就在一边慢慢铺着。 喜妹急得都想给女公子喂饭了:「女公子,你快放下,让我来,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新 褚煦君:「天热,凉一点更好入口。这活,谁来都不能交给你,喜妹你的力气多大,自己心里没数吗?」 一旁正要伸手的卫凌闻言,又缩了一下,后来还是依着少女的手法,开始动了起来。 素衣男子觉得有趣,也跟着做。 褚煦君看着玄衣男子修长均匀的手,铺糊糊的时候,比她都轻柔。 少年将军,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如此铺了一半的凉席,管事唤人交换吃饭、干活。 卫凌牵着褚煦君,来到河边洗手。 河水微凉,褚煦君累了一天,这才轻轻喟叹了一声,突然「嘶」了一声。 卫凌忙低头持着她的手看,白皙细嫩的小手上不知何时开了道细长、微红的口子。 「可能上山时候不小心割到了。」褚煦君回想,她那时听见嘤嘤怪的声音,哪里还顾得上山路旁布满的荆棘。 卫凌自怀里掏出帕子,只是帕子一半被食铁兽的血沾透了,他捏着干净的一角轻轻擦拭着少女沾了水的伤口。 褚煦君其实没觉得多疼,只是看着面前认真的少年将军。 他的眉长得真好,眉峰上挑,轮廓清晰,飞向鬓角,英气立体。 还有优越的鼻梁,完美的鼻额角,折角清晰,山根笔挺,鼻头的肉感恰到好处,让人看了想在上面滑滑梯。 然后是形状完美的薄唇……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关心女公子的喜妹,被素衣男子一把拉住:「我们就在这吃,你快端过来。还有那个窝。」 被打断了的褚煦君,收回了视线。 卫凌依旧垂眸,从广袖中拿出药,慢慢撒在伤口上。 药进入伤口刺痛的感觉,让面前漂亮的小手微微瑟缩。 卫凌轻轻吹了吹,让褚煦君的视线又回到了那勾//人的薄唇上。 素衣男子冷静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迤逦:「我说美娃娃,你这卖了一天的关子,都这个时辰,是不是该揭开谜底了?」 卫凌松开了少女的手。 褚煦君放下,起身,转过来看向她物色好的人才:「桃先生,应该有所 猜测?」 素衣男子指了指好友正在清洗的帕子:「我猜,跟那个类似。」 褚煦君点点头:「嗯,猜对了一项。」 「还有别的?」 褚煦君微微一笑,那可不,纸张到后世,最强大的两项功能一是清洁,比如抽纸、卫生纸等,二是书写,替代泥、石、木、陶、金属等材料记录文字或图画,成为了古代保存信息最有力的工具,再有包装、装饰等其余功能,方方面面都离不开。 想了想,褚煦君拿出尹月寄给她的信,向桃无名示意。 素衣男子和卫凌的神色一下就变了:「你是指……帛书?」 这时,喜妹端着饭菜,李猿端着小窝,他们追了主子半天了,好歹让他们吃上饭。 李猿眼珠一转:「欸,这小崽好像冷了?」 这话瞬间吸引了褚煦君的注意力,转过来端着递过来的小窝,眼神遇到那团粉白绒绒顿时就化为绕指柔。 李猿:「将军,你们吃,我起个篝火。」 褚煦君眼神黏在小熊猫身上,头也不抬交代:「离那些竹席远一些。」 麦秸秆做成的糊糊,简易做法,不能暴晒,只能晾干,否则会失了柔韧性。 用竹子造纸的做法步骤较为繁琐,一般采取烘干法,实在没有条件,晾晒也可以,成品手感会有不同。 喜妹也学会了李猿的法子:「女公子,我给小兽盖一点稻草。」 「要柔要细,小心看着别让它吃了。」褚煦君事无巨细,「奶要多备一些,不拘是什么品种都让它试试,它很容易饿的。」 大熊猫九成的食物都是竹子,由于消化系统跟食性的关系必须不断进食才能维持自身代谢。成年大熊猫每天光是进食都要占据它大部分的时间,剩下便是睡眠和少数的嬉戏、玩耍和社交。 「我记住了,女公子。庄子里的老媪做的熊掌一绝,你快尝尝。」喜妹操碎了心,「我还教他们做了豆浆。」 素衣男子:「美娃娃家还会做豆浆?」 褚煦君:「桃先生尝尝。」 卫凌一双眼盯着农人处理糊糊竹席,一边已经悄声调动了周围的士兵过来。 若这些陶罐糊糊里这样随处可得、简易工序的材料能做出煦君所指称的惊人物件,那他调动人手过来,是必须的。 素衣男子尝了一口米黄色的豆浆,抿着嘴又看了看:「清甜、鲜香,这又是用什么做的?」 褚煦君:「黄豆。桃先生喜欢,明日请你喝豆花,吃豆腐。等再炒了茶,送给先生喝。」 「茶?那玩意儿苦得很。炒又是什么做法?」桃先生的好奇一层累过一层。 褚煦君抛完钩子,不再多说,只是含笑用完晚膳,然后让管事将农人们招来,有些丑话得说在前头。 117.代笔人 117.代笔人 河风带来了丝丝凉意,又被燃烧的篝火化去。 管事一人发了一吊钱。 农人们刚吃完贵人们赏的肉,干了这点并不累的活计,得了能让一家人活大半个月的银钱,皆是欣喜。 褚煦君:「辛苦诸位了。今日是我一时兴起的玩意儿,让大家受累。希望离开这里,回头就忘了此地的所见所闻。若一旦有风声传出去,届时不拘是谁,在这里一个两个,全部都会一起受罪。切记。」 农人们听了这番,心想,不就是女娃娃玩得过头,又觉得丢脸,这花了钱不止,还要提点他们几句,回头让他们不许往外头说就是了。 管事明白了女公子的意思,拉着这些人下去之后又一阵敲打,回来请示道:「女公子,那剩下的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 「辛苦管事忙活一日,你也下去休息吧。」 管事诧异,那些农人脑子不灵光以为女公子是在瞎闹,可管事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些必不是小东西:「咱就这么放着?女公子,陶罐、竹席在咱们眼里是寻常物件,可也是能换钱的,被人随手拿走,就白忙活了。」 素衣男子往篝火里添了一把柴:「回吧,我在这里看着。」 管事:「桃先生,这,怎么使得?」 「我既想喝你家女公子的豆浆豆花,那自是得出力的。」素衣男子眼神朝好友和美娃娃轮流看了一眼。 褚煦君眉眼笑得弯弯,很是讨喜:「不知先生明日是想喝冰的还是温的?加糖吗?」 素衣男子:「美娃娃看着来,我都行。」 褚煦君:「河里的竹子先不用管,要泡久一点。若明日太阳大,竹席上的便挪进阴凉处,想来先生有人可用。」 方才卫凌后来可是又消失了一阵,她猜到了,才敢让农人全部回去的。 素衣男子摆手,很是不耐的样子。 卫凌端起了小窝,褚煦君立马//眼神就跟了过去。 粉白团子已经睡了许久,该饿了才是,也不知道它更喜欢哪一种奶,还有这附近的竹子怕是都不够两三个月后的它吃上几天。 这可是在出国后把人家吃破产的国宝崽崽! 见美娃娃心跟着自己的好友走了,素衣男子没眼看,自己就着篝火,提笔画眼前的竹席糊糊,他倒要看看这些朴素的东西,一夜风干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必须第一个看见。 *********** 粉白团子的小窝是竹筐,下头垫了稻草再加了一件旧绫袄子,幸而现在是夏日,保暖还不成问题。 回到信鸽山庄,喜妹花了大力气收拾出来的房间,通风之后,没有有虞阁那天然空调的凉爽,为了小熊猫崽崽,褚煦君不让喜妹在屋里放冰。 趁着备洗澡水的时间,褚煦君拿出放了一天的信。 济州大儒的独女,尹月的小字写得极好,灵动风姿,竟隐有几分后世瘦金体的风骨。 古代最初的大篆、小篆到隶书,都讲究古朴厚重,大气舒缓,这小字想来是闺阁中的字,褚煦君见了很是喜欢。 「褚家大娘子安康。 月前得姐姐之警,家母幸而无恙。大恩不言谢,月谨记于心。 家母亦颇为感念,阖家盼褚家姐姐早至济州。 这鸽子竟有此技,姐姐博学,月愧阅书尚浅。 数尝黄豆制成之物,很是爽口,姐姐心灵手巧,月幸得友之……」 软妹女主的用语并不拗口,褚煦君来回读了几遍,闲谈为主,对尹母邹氏具体如何得救并未细说,想来是还不信任鸽子的缘故。 尹月没有说她和母亲的谢礼已经在路上,除了一大堆的物件,箱笼中有信细说。 褚煦君着急知道具体情况,信是肯定得回的,只是自己的字……她那一手不成器的书法,可真是气死个人。 「嘤~」一旁的粉白团子翻了个身,褚煦君分了神。 喜妹备好水,褚煦君一边让婢女伺候自己沐浴,一边思考要如何回信。 躺在大木桶里,她后知后觉自己可以用矮一点的大木桶装那些麦秸秆糊糊,陶罐没办法大力搅拌。 反正是第一次做,下一趟一定更好。 等她出了大木桶,喜妹拿着帕子慢慢一节一节绞干她那过腰的乌黑头发。 褚煦君趴在宽大的榻上。 喜妹很快上手,帮女公子松快松快后背肩膀。 大力丫头这一手劲,在按//摩的时候让褚煦君爱不释手,基本奠定了喜妹第一贴身婢女的位置,无人可替。 褚煦君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煦君,睡了吗?」 喜妹顿时面露不喜,这卫将军在外头,不近女色,名声那样好听,怎么见了她家女公子,就跟熊见了蜜,走不动道了。 白天在外头黏了一天,晚上还要来敲门? 褚煦君不知道贴身丫头的想法,她也在等着卫凌。 披了一件外罩衫,褚煦君开口:「进。」 见喜妹一脸黑,褚煦君哄走她:「我想喝一盏奶。」 喜妹行礼:「女公子稍候。」 她气呼呼开了门,没给卫凌将军好脸色,就走了。 一向太受欢迎的卫凌没想到,(假)未婚妻面对他的时候能保持冷静,连她的丫头都没能给自己一个好脸,真是新鲜。 「将军来得正好,能否帮我手书一封?」褚煦君也想过,让卫凌一个大男人帮自己写闺阁中的信,不太好。 但在软妹前,褚煦君的包袱不能丢。尹氏祖辈都是大儒,她还想让家里的弟弟过去见见世面,若是因为她的字,让尹月觉得褚家的文风不好,得不偿失。 至于为何她的信却是卫凌的字体,大不了往后她就照着卫凌的字体来练习就是了。 毕竟是有「婚约」的未婚夫妻了。 卫凌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小小未婚妻很有意思,但这么想一出是一出,还是第一天见识:「将军不能。卫凌可以。」.. 褚煦君不是很明白卫凌对称呼的在意:「那拜托卫凌了。」 卫凌是一个很合格的代笔,褚煦君说一句,他写一句,不问缘由,不探隐私,也不用担心他会出去乱说。 这可是被未来英主选定的人,以朱祁那多疑的性子能将全副身家交给卫凌,便知道此人可靠。 「煦君看看。」卫凌写好,吹了吹。 褚煦君接过来后,扫了几眼,就比了个大拇指。 字好,言简意赅,尹月看了一定会觉得褚家文风严谨有格,够格当他们济州大儒的子弟。 卫凌不明所以,跟着竖起大拇指,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褚煦君失笑:「就是好,很棒。」 卫凌跟着笑。 褚煦君收起信,坐在案几前,开口:「现在是不是能跟我说说桃先生的情况?」 沐浴过后的少女雪肤泛着粉色,唇不点而朱,散发着自然清新的体香,带着甜果子的花香,披着缠枝芙蓉月白外罩衫,里头是同色轻薄的寝衣,掐出细细的腰肢。 半湿的发拢在身后,只用一根淡果绿色松松绑着一半,整个人慵懒迷人,如半开的清荷恬淡,似半熟的粉苹甜美,纯粹中带着妩媚。 扇形 的长睫飞扬,看他一眼,卫凌身子苏了一半。 此情此景,倾城佳人一开口,问的却是别家的男子。 卫凌下意识反问:「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谈谈别的?」 118.假婚约·上 118.假婚约·上 半人高的铜制树形灯架上,灯芯「哔波」出声。 褚煦君闻言怔忪了下,樱唇微微张开。 卫凌喉结不觉一滚动,低哑开口:「比如,我们的契约?」 和少年的在意相比,少女似乎没有将此事特别放在心上,卫凌都差点产生或许他们不是「假」的错觉。 褚煦君拍了案几,神情清明:「对对对,这个也很重要。」 卫凌便知道果然是错觉,方才酥麻的感觉瞬间消失了。 褚煦君拿出自己的「草稿」,笑容讨喜:「还是将军执笔,可好?」 卫凌这次没有再执着「纠正」少女的称呼:「可。」 褚煦君瞬间察觉少年的情绪降了几分,她解释:「我倒是写了一半,只是词不达意,字又不佳,还是跟将军面商为宜。」 卫凌:「何处不明?」 少年垂着眸,隐去他丹凤眼底的情绪。光影在他脸上形成对比,将他的硬朗线条化成了清隽透明,一瞬间的破碎美感让褚煦君看呆了眼。 见少女不说话,卫凌抬头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嘴角不自觉勾了勾,只是瞬间便化去,仿佛那抹笑不曾来过。 褚煦君回过神,盯着自己的草稿,不再让自己受少年美色影响,她理了理思路:「这次将军出手相助,煦君很是感怀,不知将军有否别的顾虑?」 卫凌想说,他从未考虑过他们这桩婚约会是假的。 但他既然答应了,为了让少女放下戒心,他开口道:「不瞒大娘子,我在幼时曾遇一个善心的小女娘,她于我有恩。」 褚煦君瞬间明白了,这是有白月光的节奏:「若将军寻到她,如无其他意外,自然按将军的意思安排。」 卫凌看着她,忽略自己心下突然泛起的微酸。 褚煦君神色一凛:「只是有一点,褚家历来无纳妾之俗,若有亦是嫡妻有碍后,才娶的继室。是以,哪怕是你我之间的约定,煦君此生,绝不与人共侍一夫,无论平妻与妾,皆不纳。」 原身便是吃了所谓「平妻」的苦头,便是为后又如何,她一生郁郁而终,所有委屈和苦痛只能打落牙齿含血吞下,从未有过半分的畅快。 她借着褚家还算正常的家风说事,也合情合理。 所以这便是她毫不犹豫拒绝赵信的原因吗? 卫凌正色道:「煦君放心,我们琳琅卫氏不管之前如何,在我之后,必以此风为正。卫某无父无母,家中唯有嫡妹二人,娶妻一事,全凭某一人作主。绝非空诺。」 褚煦君当然知道卫凌家世不俗人口简单,否则如何能将他列为候选人一号,在短暂接触后,哪怕他追求者众,也很难拒绝他的雪中送炭。 虽然卫凌的两位妹妹都挺一言难尽的,但对比别的男子来说,只能算是小小瑕疵,不值一提。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便是一桩「假」婚约,也有自己该付出的筹码。 鱼和熊掌,褚煦君已经在争取了,就不能再计较熊掌上有一点磕磕碰碰。 褚煦君又道:「不知这约,将军认为多久为宜?」 距离原书中卫凌的死期,没算错的话,不足两年。褚煦君心中有答案,但和卫凌相识之后,她对这位郎朗君子,越看越顺眼,定会尽一切努力护住他这一条光明磊落的命。 保命是一回事,婚约的日期是一回事,亲兄弟明算账,有书面协议,留好后路,啥都好说。 卫凌心中也有他的答案,但他开口思路清晰:「三年不短,十年不长。大娘子尚幼,度过眼前这关不难。只是,天下大势葳蕤在即,大厦将倾,不若定在山河初定,天下安稳之 际。」 说到这里,卫凌伸出手,示意褚煦君。 褚煦君将细腻白皙的小手交给他。 卫凌虚扶她的柔荑,翻了一个面,举起手指在她温暖干燥的手心,一笔一划写就。 新——帝。 意思是待新帝登基,开了新的年号,他们的契约为止。 褚煦君点了点头,收回微微发痒的手,开始进行下一步:「将军,此事小女只告诉你一人,连家母亦不知。」 卫凌点头:「我会写进去。唯你我二人知晓,并确保绝无第三人知晓。」 少年将军杀伐疆场的气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小心泄露,如何确保,那当然是死人不会说话。 褚煦君忙挥手:「若是家人不小心翻见,总不能直接……」她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卫凌勾了勾唇,就少女打算如何藏这份契约的手法来回讨论了一炷香。 将军的法子把褚煦君说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定了一句:「我一定会藏好的,你放心。」系统花老大价钱是有一个空间,便是天地毁灭了,它都不一定会没。 「那保密一事……」 褚煦君义正严词:「以不能伤人为前提。」 卫凌同意:「下一项?」 褚煦君声音变得俏皮:「将军,这银钱方面……」本来褚煦君也没想占卫凌的便宜,只是没想到他一出手就这么大方。 聘礼是花连城经手,她管家可以,但还未及笄的女娘对自己的婚事没有太大的话语权,若是回头给不出一模一样的,她也很为难。新 光是她腰间这一枚羊脂白玉佩,褚煦君都不好找出一个同款。 她还不能拦着卫凌不出这个风头,毕竟世族大家自有需要维持的体面。 见少女微微皱眉,卫凌笑道:「煦君不必为此烦恼,卫氏虽人丁凋零,也还有几亩薄田和一些家底。 大娘子的本事,卫某是知道的。这点小钱,凭豆腐、冰和你今日提的茶,假以时日也能挣到。 煦君对卫某还有过命的交情,黄白之物,不在你我考虑之内。大娘子若是不收,便是轻视了我对煦君救命之恩的感谢之心。」 褚煦君差点都忘了,她救过卫凌的命。那这婚,该拿的她也别客气。 无论守寡还是解约,她都必须当一个有钱的单身汉。 原来卫凌也会撒谎,什么「几亩薄田」「一些家底」,是「亿」些家底吧? 琳琅卫氏祖上比褚家、尹氏多了好几代,虽然现在只剩卫凌一个顶梁柱,但他本事不小,凭世家几辈子积攒的底蕴,这话都不算是客气,而是糊弄她这个小女娘了。 这个小方面谈得褚煦君很是满意,并认为卫凌本人也有一点不诚实的小瑕疵,不过这点凡尔赛她作为未来的受益人,是相当能接受的。 卫凌也感受到了谈契约的一点小乐趣:「还有吗?」 褚煦君看向草稿的下一个议题,顿时小脸一红:「嗯……将军,那,那……」 就那个啊…… 她忘记提前思考,要如何把不尽夫妻义务说得小清新了。 119.假婚约·下 119.假婚约·下 「嘤~」榻边竹筐里的粉白团子又翻了个身,睡梦中出声,「嘤~嘤嘤。」 卫凌看着面前少女白里透红的脸蛋,顺着她的目光往遮着纱幔的床榻上看了一眼,顿时了悟。 第一时间倒不是难为情,而是有些惊诧于少女思绪的缜密,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小女娘,居然考虑到了这一层。 后来卫凌数次反思,当初他开口的时机,确实不好,让少女以为他是出于想「帮忙」,反而怕麻烦他,这才为难提出了「假婚约」。 卫凌自然不想答应,但时间紧迫,怕把小丫头吓跑了,无法共同度过当前的难关,顺势答应下来。 哪怕后来他几番暗示,在全城人面前「表白」,少女也都以为他在「做戏」,而非出于真心。 现在再看少女一条条的明细,不像开玩笑,也不像是临时想出的法子,倒像是处心积虑,早有预谋。 为何?他就这么不堪为良配吗? 那她究竟喜欢什么样的?自己的好友那样能干的?那他也不差啊…… 少年不出声,褚煦君更为难了,拨了拨耳边散落的发:「将军,你懂我的意思吧?」 卫凌回过神,不想在此事上逗她,落个自己轻浮的形象:「噢,明白,明白。」 他指了指地上:「煦君,可放心?」 这意思是分床睡,他打地铺,okok,很文明很绅士。 好不容易过了这尴尬的一rt,褚煦君又望向下一个议题,的,更难开口了。 幸而,卫凌闻弦而知雅意,很快接下去:「在子嗣的问题上,天下未定,私以为不好急于成家。何况煦君也尚年幼。」 喂!你是有几分体贴在身上的,就是后面这句可以不用补了。 褚煦君不用看都自己自己红透了脸,起身去取她方才让喜妹放在门口的羊奶。 喝了一口拧起了眉,不加盐的羊奶太腥了,准备留给嘤嘤怪。.. 缓解了尴尬,下一个讨论内容也很奇奇怪怪,褚煦君拐了个弯:「卫将军一表人才、文武双全、丰神俊朗、武艺无双……」 卫凌面对突如其来的夸赞,面色平和,波澜不惊,等着她的「但」书。 「这朝夕相处,小女自知蒲柳之姿,若不小心对将军生出别的心思,定会及时斩断慧根,绝不给你添麻烦,将军大可放心。」 卫凌差点给气笑了:「大娘子这不实之言,卫某不知如何下笔。」 褚煦君歪着脑袋,她确实是拐着弯告诉卫凌,在假婚约里,一方动心就输了。 她就是动了心,也会及时拔除,不给自己未来的美好单身生活添堵。同理,若是卫凌也生了心思,他也不能强留她。 纵是褚煦君相信卫凌是君子,可多少人能过情关?万一卫凌一下脑筋接错了线,不肯履行契约,她还是那句老话,丑话说前头,日后好留一线。 卫凌:「臻安郡第一美人,蒲柳之姿,这话谁信?」 好吧,君子少年也有了一点气性,她这话确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知道卫凌郎朗如玉,不会占她便宜,褚煦君只好故作娇羞。 卫凌仍是给了保证:「卫某虽是一介武人,必不以任何形式相要挟于吾的救命恩人。若违此誓……」 褚煦君抬头:「不必不必,我信你。」誓言什么的,褚煦君自己念可以,反正她自己不会当真,但卫凌这样的人,他发誓一定是认真的,不能让他说出口。 其实,少女有防人之心,卫凌是高兴的,只是当防的人是他的时候,这口气确实一下不顺。 半响,卫凌落笔:「写好了。」 褚煦君也不敢开口说要看,大不了再多几个版本:「最后一个了。解除婚约的理由,就还是用认错娃娃亲的法子,如何?」 卫凌不喜欢「解除婚约」这四个字,但他认同这个方法,那日上门娃娃亲的细节都不曾提及,便是为了之后留几分余地:「同意,只是……卫家我可以作主,煦君你家的话……」 褚女君花氏聪慧过人,姜还是老的辣,小女娘如何斗过她娘。 褚煦君努了努嘴,她承认现在自己的小肩膀还很单薄,只是挺了挺胸脯:「将军放心,假以时日,届时我一定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她现在就能拿捏自己,做他的主,以后肯定也行,是他瞎操心了,卫凌又是骄傲又是无奈,写毕条陈交于她。 褚煦君拿过来,一条一条看过去,确认自己看懂了,又压在了身前:「此契贵重,需再三思虑,将军觉得如何?」意思是她还要再看几遍,考虑有没有漏掉什么细节。 卫凌现在确定他关于褚煦君不想订「假婚约」的念头是彻底的幻觉,这小家伙不知道多重视、多慎重、多认真,多不想真的嫁给他…… 克制自己想摇一摇她,问到底为什么的冲动。 少年只是面色清冷:「煦君谨慎,卫某从之。」 定了这么大的一件事,褚煦君心头一松,看了一眼帛书又想起那个在替自己看守造纸的桃花眼美男子:「卫凌,现在可以说说桃先生了吧?」 卫凌本就气不太顺,闻言面色更似落了霜,看了一眼天色,想离去…… 又觉得心不甘,她跟自己订假的,转头对自己好友又如此感兴趣:「煦君对他,为何如此上心?」 褚煦君不察卫凌心中的别扭,只是觉得这桃花眼美男子身上的秘密一定很大,才让一向磊落的少年将军数次不好开口。 「是不好提及吗?那是我为难将军了。」其实她也不是很在乎桃大爷背后的故事,只是想多了解,好知道从哪一方面能更好留住他帮自己搞基建,「那他可会久留山庄?」要是没几天就走,不就白瞎她的心思了。 卫凌闻言面上的霜色更浓了。 他的未婚妻还关心美色好友留不留下? 卫凌已经开始思考自己还有哪个别的地方,能装下那个到处招惹的好友。 明天就送他走! 120.天人宝物 120.天人宝物 粉脸颊的少女不知道自己的话给看中的大佬瞬间造成了「搬家」的危机。 褚煦君还掰着手指头细数:「他会养鸽子,还愿意帮我看着造纸,还是你的朋友,一定懂很多,下一回再碰见这样的冤(大头)……缘,缘分,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当然,我还没感谢将军派人暗中看护。」 原来她只是缺一个养鸽子和看守人吗?虽然要求高了些,看上了一个高人隐士。 卫凌在心里失笑,若是自己天纵奇才的好友知道自己在这个小女娘的心中是这么一个定位,怕是能吐血。 复尔觉得那自己呢?在她心中的定位又是什么? 「小事。」卫凌起身,平复今夜起伏多次的心绪,他看向窗外,指出一个方向示意,「在那,埋了。」又指了指粉白小团子。 褚煦君跟着他来到窗前,很快明白是指那只受伤救援不及的大熊猫。 在漆黑夜色中,褚煦君只能辨明一个大致方向,她那又长又密的睫羽扇了数次,将哀伤收回,带了点鼻音道谢:「谢谢你,卫凌,真的。」 卫凌:「你很喜欢食铁兽?」 「嗯,……」再多的话褚煦君无从解释,只能眨着水汪汪的眼眸看着他。 卫凌被她看得心尖有如小鹿飞窜而过,他淡淡:「那,你喜欢就好。」 喜妹在外头咳嗽得半点也不掩饰,这是想赶「客」了。 卫凌突然想着,还不如他数次闯入有虞阁的时候,无人打扰,今夜确实不宜再久留。 送走卫凌,结束了他们行程特别丰满的「订婚蜜月」第一天。 脑袋一空,褚煦君上榻,闭上眼之前,察觉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 下一秒,她便陷入周公梦里。 ********** 次日醒来,褚煦君睁开后,一动弹,瞬间回忆起自己究竟忘了何事。 她的大腿内侧,那因为骑宝马衣日句而搓伤的细皮嫩肉。 当时只有卫凌在她身侧,喜妹并不知晓。 后来入了信鸽山庄,沉迷基建和撸崽的褚煦君事情接踵而来,彻底忘记了这个小插曲。 一夜过去了,那伤变得愈发脆弱,一动,便是触之即疼,尴尬得很。 守夜的喜妹尚未察觉,只是一边打着哈欠絮叨着:「这小兽可真能喝,夜里起了好几趟,每次都喝一大罐才睡。累得我够呛……女公子,这样危险的小兽,不如还是交给庄里的人照顾吧。」喜妹倒不是想推辞,而是实在担心女公子的安危。 见女公子低头一言不发,喜妹着了急:「女公子,我不是觉得辛苦,推脱事情。就是这小兽力气可不小,现在不怕,可过阵子是什么情景就不一定了……」 褚煦君出声:「我知道,喜妹,你去拿点柔肤散来。」 喜妹着急:「啊,女公子你受伤了?伤在何处?」 褚煦君:「没有大碍,就是昨儿个骑马,久了。」 喜妹瞬间了悟:「都怪我,太不细心了,竟没有察觉,让女公子受苦了。」 大力丫头一下就哭得水哗哗的,这事其实不怪她。 褚煦君本就知晓喜妹为人胆大忠心有余,心细不足,是她自己不习惯下人伺候,没想着再培养别的贴身丫鬟伺候自己,倒让喜妹承担过多了。 不过贴身人讲究机缘,褚煦君也不强求。 褚煦君:「也是我自个忘了说了,我又没怪你,怎么倒先哭上了?我自己来吧。你去拿白色的亵裤过来。」 喜妹这丫头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要是哄了她,反而会更加发大水,引开注意力便是了。 褚煦君把阿竹照她的说法做出来的七分灯笼打底//裤唤做「亵裤」,不过是中间压了两条线,便诞生了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 她的大腿内侧不尴尬了。 这才将目光转向还在呼呼大睡的奶团子。 啊,太可爱了,她不是还在梦里吧,居然能这么近距离看着梦寐以求的国宝崽崽。 好幸福呀~ 喜妹见女公子的神色便知,这小兽短期之内是送不走了。 她一边给主子布菜,一边道:「女公子,不如给小兽取个名字吧?」 食铁兽跟大虫一样,可不是什么善茬,被其他人知道是要打杀了,可若是给它取了名字,下人们便知道这是贵人的宠物,打狗还得看主人,轻易不能伤了它。 褚煦君脱口而出:「那就叫国……果果。」国宝二字太过明显,会给崽招来侧目。 喜妹嘟哝着:「还挺可爱,原来是个女兽吗?」 当然可爱,这个小可爱回头不知道要吃掉多少金山银山的竹子山。 外头有人敲门:「女公子,桃先生派人来请您过去。」 天色不早了,想来那桃花眼美男子已经发现了「端倪」。 「答应桃先生的豆花做好了吗?」 喜妹点头:「早预备着了,加冰的,加热姜饮的,一大篓子。」 褚煦君用了豆浆,吃了庄子里的酱菜和粗饼,起身走了几步,试了试亵裤。 今日喜妹给她换的是便于行走的双绕曲裾下搭单面雪裙,颜色是耐脏的兰橙色,乍一看快跟黄土地融于一体,头上簪一朵橙色三色堇,和一小串珊瑚珠子络,热烈娇俏。. 褚煦君手里抱着竹筐小窝,她还没想到要将粉白崽崽安置在何处,现在她也不能离开它。 河岸边,素衣男子一夜未眠,除了发丝有几缕飘乱外,双眼有神,面色亢奋,半点不见疲态。 他无法平静,若非美娃娃的妙手,他竟不知世间有这样简单就能做出的好东西。 随手可得的材料,纯费体力、简单好记的步骤,只要天地精华中的风干,得到的是便是薄如蝉翼、柔韧吸墨的好东西。 现在能用于书写的所有材质里,泥、石、陶不提,难刻笨重不易携带直接忽略不计,金属贵重至极,便是帛布亦得是上层人家才偶得之。 竹简、木牍作为现在最为通用的书写工具,实在已经是最优化的选择,也还有不易保存、刻画费事、阅读费劲等明显缺点。 面前的这几张竹席上较薄,先干透了的「纸」,他不敢试,却已经能想象出在这上面能汇出何等万里江山的图景。 这一纸,价抵千金。 而如今散逸在河边,仿佛天人随手撒下的伶仃宝物,熠熠生辉。 121.大佬上车 121.大佬上车 褚煦君离开房间,将昨夜写好的帛布交给养鸽人,让他们寄到济州清和尹氏。 主仆二人并行,褚煦君问:「喜妹,你觉得哪个养鸽人好,我们要带几只鸽子回府,得有人继续照看。」 喜妹起初以为这些鸽子是能吃的,后来知道不是,便有几分意兴阑珊,现在女公子问起,她开始皱眉思考。 果然。 她们还没走到庄子门口,便见一玄衣男子牵着白马,翩翩如谪仙。 卫凌:「衣日句一早便要来看你。」 白马漂亮的大眼睛都眨了一下,看着身边的美人。 美人张口就胡说八道。 褚煦君抱着熊猫崽崽,热乎上前想去看她昨儿个刚得的「法拉利」,可窝里的粉糯团子本来还呼呼睡着,突然就惊醒了一般:「嘤嘤嘤~」一阵乱叫。 「怎么了,果果?」褚煦君不信邪,先退开,小团子便安静了。 再靠近白马,比之前更激烈的「嘤嘤嘤」又响起了。 这么小,醋性居然就这么大。 在国宝面前,「法拉利」也只能让步了。 褚煦君只好和白马漂亮的大眼睛对视了一眼,嘴里哄着手里的粉团子:「好了好了,果果……好了噢。」 卫凌面无表情乖乖牵着衣日句跟在少女身后。 喜妹拿着一大篓的豆浆想跟上去,被小胖子李猿喊住:「喜妹妹,咋拿这么多,重不重,我来帮你。」 「不重,不用。」 「欸,是不是没有好哥哥的一份?喜妹妹,做人可不能这样,我平日里帮你不少吧?这有什么好事是不是都想着你,怎么连一杯豆浆都没有我的份?」 喜妹差点被绕进去,两人很快落后主子一大步。 半天喜妹才想起来,现在豆浆外头街上也不是没有,这小胖子长着憨厚样,咋这么会唬人。 ********* 素衣男子在河边来来回回看着那些竹席糊糊,等日头再上一点,便让卫凌留下的士兵帮着,搭建起一个宽敞的棚子。. 他还让士兵寻来数面平滑的大石头,清洗干净后晾干,在背阴的地方一字排开,将能从竹席上揭下来的四方糊糊倒腾到石头上。 这样竹席便空了出来,可以继续制作更多的「纸」。 褚煦君一行慢悠悠过来的时候,便见桃无名已经忙得不亦乐乎。 士兵又收集了一些麦秸秆,他正亲自用石磨将它们磨成小条。 素衣男子:「美娃娃,你可算是来了。快看看,我守得如何?」 在褚煦君身后的其他人全然被他忽视,感情眼里只有她一个呗。 褚煦君绕场看了一圈,眼神满是惊喜,不愧是她看上的隐世大佬,自觉补充了后续和新的步骤,心思比她细致。 素衣男子异常兴奋:「美娃娃,你说它叫「纸」,对吧?」 卫凌为了守护这里造纸的手法秘密不被泄露,调来的士兵脸一个比一个黑,嘴巴一个比一个还蚌壳,只埋头干活,半天吭不了一个声。 可把素衣男子憋了一整夜,都等不及听听褚煦君的回应。 褚煦君:「对,这便是造纸术。」 素衣男子着急:「麦秸秆的做法我大致明白了,那些细竹子的呢?」 褚煦君将果果的小窝放在一处大石头低处,背风还能晒着一点晨光,这才端了温豆浆给桃花眼美男,慢悠悠道:「竹子还得泡上几日,才能进行下一步。」 「先教我教我,快。」素衣男子自是高人,性情却是见了新事物便会十分狂热,老天爷也拦 不住他。 否则他怎么会在躲藏的时候,还插//手隔壁养信鸽的事。 褚煦君闻言只是仍在翻着竹席糊糊,并不搭腔。 卫凌则是听从方才路上少女的交代,让士兵去收一些低矮宽口的大木桶过来。 见状,素衣男子哪里还能不明白,他转身到河岸边,对着水镜理了理发,掬了一捧清水洗了洗脸,净手后将衣裳重新整理,再回到褚煦君的面前,一双桃花眼笑意吟吟看着美娃娃。 若说卫凌的长相清冷如谪仙,英主朱祁是丰神俊朗,面前的素衣男子则是面若好女的美男子,俊俏如画。 姚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样潋滟容光的桃花眼专注盯着一个人的时候,连见惯了原身花容月貌的褚煦君都忍不住愣了愣神。 一旁的卫凌取来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帷幕,压低了磁性嗓音:「煦君,日头晒。」 褚煦君乖乖让正好比她高一个头的卫凌为她戴上,几乎阻隔了那桃花眼的焦点。 上了头的素衣男子并不在意好友的这点小心思,也顾不得感叹自己这一向误他事的「美貌」,他徐徐行礼,动作优雅大气,让人移不开眼:「某,请大娘子,教我造纸术。余必悉心学习,以您的教导为尊。不知大娘子束脩几何?」 束脩,这是要认她为师? 褚煦君可不敢,造纸术不是她所创,在桃花眼美男面前展示也只是为了薅他当智力劳动者,付高薪的经理级别。 她侧过身,受了个半礼,只是微笑:「先生快快请起,束脩小女愧不敢当,只是如今尚不知先生名讳。」 素衣男子郑重道:「此后,桃无名便是余之姓名。望大娘子纳。」他本就是隐姓埋名在这里躲藏,叫什么名字其实并不重要。 褚煦君虚扶了桃无名一把:「我知桃先生大才,为造纸术折腰,非小女所愿。先生愿学,我必倾囊相授,只望先生助吾一臂之力。」 换句话说,大佬,请上我这辆驶向未来的基建之车吧。 「余,愿!」桃无名又是一拜。 褚煦君看向卫凌,眼神欣喜之余,还有几分获得了小成就,要向家里人讨赏的乖巧和小小傲娇。 卫凌伸出大拇指。 褚煦君乐得杏眼眯成弯弯的小月牙,感染力十足。 被桃无名带着,褚煦君将竹子造纸接下来的步骤一一讲解给他听:「细竹嫩竹是造纸术最常用的材料,做出来的会比麦秸秆的更细腻、洁白、轻薄、简便。目前这一批麦秸秆的纸用来换掉厕筹,差强人意吧。」 桃无名差点没破口大骂自己刚认的「女老板」,这样一张纸,放到外头,多少人会拿金子抢着买,她她她……居然要拿去伺候那五谷轮回的腌臜物。 暴殄天物!丧心病狂!不可理喻!难以置信! 褚煦君不知道桃无名内心的激情怒骂,兀自还在说着:「这竹子至少泡个七天,多的话要泡上百日。加上生石灰烹煮八个日夜后,再砍断、舂臼,接下来就是跟麦秸秆一样进行荡料入帘的步骤……」 跟在他们身后的卫凌,垂着眸,听得仔细。 越听越察觉,他好像又看错褚家大娘子了。 122.大道至简 122.大道至简 自家大将军一直都很关注褚家大娘子,这是卫家军上下秘而不宣的事。 当初那一小块白白嫩嫩的豆腐从褚家送至全城各地的时候,消息很快就送到了自家将军的案头。 深闺中的小女娘于庖厨一道有所研制,加上褚女君花氏早有在外经营商铺的名声,卫凌一看自然以为豆腐可能是小丫头兴趣所致研究出来的成果,其母花氏则全力运营。 那时大娘子的处境并不好,家中叔母给她们长房下绊子,为此拿豆腐营生,是一个很聪明的自救法子,且不引人注目。 到卫凌喝了少女亲自端给他的冰酪,他仍以为制冰的后头是花氏的能力为之。 褚女君花氏理应是大娘子背后的那个人。 至于在比试场,少女展示出的诗才、数符能力可能得益于她那博学温和的父亲褚夏。 只是褚夏虽以博学闻名,但性情自在得宜,并不爱与人交际,加上他温吞厚道的性子,多数人都觉得他并无真才实学,这人设不过是花氏为了给自己的郎婿添光,故意渲染的。 卫凌几番接触,他认为褚家主气质儒雅,非外人所言及的草包,以至于学成于褚夏的大娘子在比试场上有诸多外人不得知的学识。 再有便是大娘子的投壶技巧,她的大弟以习武为主,身子弱小训练投掷技巧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且褚家大娘子这些能力不是被王府逼到了比试场,褚家轻易不肯展示,也正是证明。 然而,到了他这两日接触到的,只有褚煦君一人会的造纸术。 到了这一步,卫凌不得不倒推重来,开始回忆自己的未婚妻身上的不合理之处。 她的诗才、数符在臻安无人能出其右,但她的字,乏善可陈。这明显是矛盾所在。新 在比试场的守擂赛,她和王家娘子比试时候,那令人叹为观止的躲避技巧,绝非一朝一夕,只用取巧的说法便可以练就的,到底是透出了几分诡异。 还有昨日他到褚府,送硝石的时候,褚女君花氏那无法拒绝的模样。若制冰法真是大娘子母亲所教,这个表现是不像的。 卫凌还有另一层猜测,便是褚煦君背后有高人,一位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高人。 这本就是能人辈出的年代,卫凌向来不会自大。 这个高人教给了褚家父母给不了女儿的东西,比如造纸术。 自己的好友桃无名对造纸术奉为圭臬,可见其含金量。 若褚煦君背后有令人望而向背的高人,她却在知道桃无名会养鸽子之后,一心想招揽他到麾下。 在造纸术是少女背后的高人所授的前提下,她怎么敢拿出来用以笼络桃无名。 这个假设便也不成立。 卫凌的眼神深邃,当一切可能性都被排除的时候,剩下最后一个最不可能的因素,往往便是真相。 煦君展示出的种种,可能有别人教导的成分,但最重要的,是她自己懂的。 可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为何自己越是靠近她,发现她身上的疑团却越来越多。 桃无名爽朗的笑声将卫凌的思绪拉回,他已经许久未见好友如此开怀的样子。 虽然他是懂得自娱自乐的人,但一身本事被迫躲藏,任谁也不会真正高兴。 现在,他们俩都开心,是好事。 好友有秘密,他也有秘密,褚家大娘子身上也有,这事很正常。 最重要的是,造纸术这等对天下有大裨益的「仙术」,会带来的变化是不可估量的。 桃无名:「美娃娃,你想过用这纸做什么吗?」 褚煦君抬头看他一眼,桃无名便又想骂人了,她将纸造出来首先就是为了换掉她无法忍受的厕筹。 卫凌悄悄勾了勾唇角,或许是他将人想得复杂了。 大道至简,小丫头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掌握了何等重大的「武//器」。 这纸薄如蝉翼,却远比他身上背负的红缨***还要重。 桃无名和好友对视了一眼,他缓缓道:「美娃娃,你知道,这纸若被世人所知,能换来什么吗?」 褚煦君点了点头:「封侯拜将,亦可。只是,它原是轻贱之物所得,小女私心想要它,家家户户可得。」 厕筹不是必须改善的地方,教育读书才是人人必须得到的,造纸是通往这条路的通天大道。 褚煦君的心没有那么大,她一个人做不来这件事,但在卫凌和桃无名的帮助下,她一定可以。 桃无名深深一鞠:「吾愿为大娘子往。」 褚煦君:「此事便是桃先生辛苦所为,小女只是会做豆腐、炒茶之辈。」 桃无名不肯:「美娃娃,不可。此等美名,某怎可褫夺。」 卫凌也明白:「有我在,必护得住。」 褚煦君:「若我所知,不止造纸术呢?在这大厦将倾之际,桃先生是在帮我。小女很是感激。」 闷声发大财的道理,褚煦君很早就明白,她不肯做废后,也不想用这些知识当女帝,官场权谋之事非她所长,仍是老思路,找个靠山,做个逍遥人,是她之所愿。 褚煦君来到小窝,看着面前的粉白团子,若是为后为帝,她可能连这一只小崽都不能随心所欲的养在身边,那还有什么意思? 褚煦君面带微笑:「桃先生,卫凌,我炒的茶,一定很好喝,到时候你们可要捧场。」 那一刻,桃无名一向自诩奇才,突然觉得面前的美娃娃,可能才是真正的小仙女。 桃无名:「我明白了。造纸术的事,交给我便是。」 褚煦君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桃先生,可认识墨家之人?」 桃无名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你是指兼爱、非攻的墨家?」 褚煦君点头,大战在即,想来反对攻战的墨家弟子大抵在这片同时期的土地上,很难生存。可是她还有好多东西,需要跟这个时代最高的工匠结合,她想要墨家的手,打造一套家具。 她承认,是在拥有国宝后,进一步贪心了。但来都来了……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桃无名却若有所思:「我来想想办法。」 卫凌突然领悟,他很可能一辈子都看不懂面前这个漂亮、神秘、聪明的未婚妻。 她,是他的未婚妻。 而现在的自己,真的配得上她吗? 123.请君多多指教 123.请君多多指教 桃无名的兴奋持续了很长的时间。 在一张张纸被揭下,又不停装满木桶,刷竹席的过程中,纸张变得越来越轻薄、干净、洁白。 褚煦君只需要享受最后的劳动成果,这对她来说是很舒服的事。 回去的时候,褚煦君的身边跟了一只熊猫崽,一辆漂亮的白马和一窝「咕咕」叫的肥鸽子。 最终褚煦君还是决定将果果养在身边,继硝石之后,卫凌又多了一项收集嫩竹的任务,最嫩的部分给果果吃,剩下的拿去给桃无名继续造纸。 褚煦君离开信鸽山庄的时候,反复交代桃无名,传播造纸术的同时一定要记住不能弄脏河流,要及时种下一片又一片的竹林和树林。 凡是之后要从事这项工艺的人,先种林再来学手艺,不遵守「保护环境」的概念,不接受「入股」。 桃无名虽然不懂原因,但他现在对美娃娃的话奉为圭臬,便是她用纸当厕筹,他也不觉得不对了。 褚煦君并不知道自己把大佬直接变成了迷弟,源自于卫凌在她身边仍是如常的模样。 次日晚上,褚煦君便将契约拿了出来,一式两份,签字、盖手印:「这些年,请君多多指教。」 卫凌跟着行礼。 再次谈及「假婚约」的时候,他突然变得很平静,少女此等胸襟本事,说她是天女都有人信,自己能得一婚约,已经是旁人不可及的待遇。 甚至那粉白色的食铁兽团子,在卫凌看来,很可能是她得到了另外的神通证明。 不知道自己悄然被「初步神化」的褚煦君还在发愁,养了粉团子之后,她大概率有一段时间不能躺平了。 为「母」则刚,她要出去给崽崽赚「竹子奶粉钱」。 看来又有计划要先提上日程了。 男女主子心绪有了变化,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 喜妹在外头一直躲着李猿,阿竹告诉它,那些会「骗」她的人,离得远一些便是了。 现在这小胖子在喜妹看来就是会骗她的人。 一个用力躲,一个不死心追。 喜妹差点脱离队伍的时候,听见熟悉的声音:「喜妹?你怎么在这?」 她一转头惊呼:「三公子,四公子。女公子,他们回来了。」 褚煦君听见声音,掀开车帘:「三弟、四弟……」 褚良开心道:「阿姊,你是来接我们的吗?」 褚煦君:「对啊!」 卫凌骑着马,嘴角微微一勾,没想到她是这样的阿姊。 褚温却是先看见了白马将军,规矩行礼:「褚温拜见卫将军。」 只有熟知哥哥的褚良才能知道,褚温这时的沉稳,实则已经激动坏了。 瞧他走路都同手同脚了。 卫凌颔首示意。 剩下的时间里,两个兄弟的眼睛便都在卫凌的红缨***上了。 褚煦君翻了个白眼,褚家父子真不愧是亲生的。 ********** 原本花连城对女儿又擅做决定,在外头跟未婚夫单独相处数日很不满意,但看见褚温、褚良两兄弟,便只是瞪了女儿一眼,没有先收拾她。 卫凌见他们一家人要团聚,很是识趣没有进门拜访。 褚家不是只有一门他们订婚的婚事。 这次在中殿设的午宴。 为了分散花连城的注意力,褚煦君率先拿出了「纸」。 褚秋起初还不以为意,直到褚夏很快明白,这是能用来更方便书写的用具。.. 他 才问了一句:「哪儿来的?造价几何?」 褚煦君:「庄子那边有人在做,用的材料很简单,也不贵。」 褚秋顿时眼睛就亮了:「在哪里?」 褚煦君:「叔父放心,我已经跟他们谈好,会将纸供应给我们。」 褚秋很是欣慰:「既然是氲氲牵的线,那这卖纸的事便交给你吧。」这时候的二叔还不知道一张小小的纸会带来的巨变。 二房的两位兄弟褚季和褚节比褚温、褚良先一步回到褚家,这两天正为二叔母程蓉的事跟父亲在闹,今日不来参加午宴。 老太太不耐烦他们聊她听不懂的事,开口问道:「老大家的,听说锦儿定了贞王府的二公子?」 花连城见女儿也感兴趣,淡淡道:「是的,君姑。」 老太太显然没听到想要的答案:「噢……是直接求娶还是也先订婚?」 花连城:「也是订婚。虽然二公子娶妻比不上世子娶妃那般隆重,据说也挺繁琐的,便是从现在开始准备,也要到明年才能走完流程。」 老太太看向自家不中用的寡妇:「可惜,芙儿进世子的门,是做妾。」老太太又开始唉声叹气。 董芙很快便要出嫁,这些时日不出房门。 吕琴琴坐在下首,面色也不见尴尬,转而提起别的事:「姒妇,我听说徐家最近热闹得很。那徐三娘子看上了一个寒门子弟,但徐家主不肯,在闹呢。」 老太太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是那个嫁不出去的徐三娘子?她看上谁了?」 褚煦君也竖起了耳朵尖。 吕琴琴笑得做作:「听说呀,是城外一户养蚕儿,这次比试得了机缘也进了场,谁知竟被徐三娘子看中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不肯……」 这话的意思,便是暗示可能连那养蚕儿都没看上老姑婆徐三。 老太太也听懂了:「要我说,这小女娘还是早嫁的好,不然就是徐三这样好的出身,嫁不出去有什么用。徐家肯定要愁死了。这样看,还是我们家好,都有着落。」 吕琴琴达到目的,董芙嫁的可是王府,中州最高门第,做妾怎么了?老太太一介农妇,当年也是运气好,才做了继室。 谁说她的芙儿就没有这样的运道? 另一边,褚煦君的脸色一沉,徐三娘子在比试场主动护着她,也是她计划中要争取的大佬之一。 吕琴琴提及这个八卦的心思,暗合了老太太的心理。 而这,也是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 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不嫁人怎么可以,不生孩子怎么可以,一定不能离婚…… 哪怕到了后世,这样的思想又何曾消亡过。 甚至就连褚煦君自己,她从后世而来,第一个想的也是拒绝原男主的婚约。 哪怕她现在造出了惠及世人的纸,她依旧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连口舌之争都没有意义。 当夜,褚煦君分别发出了几封信,用的便是她刚造出来的纸。 124.形象策划 124.形象策划 「哇,它是粉的耶。」三弟褚恭趴在竹筐小窝边,和自家阿姊一样形状的清澈大眼睛盯着面前的小团子。 内向的四弟褚俭也悄***跟过来蹲在一旁看着。 「招招,你看,它好小。」 「嘤嘤嘤~」睡梦着的粉团子发出无意识的叫声。 顿时融化了两个小崽崽的心。 花连城看了和谐乖巧的两个小儿子:「马厩里添了一匹新马,后院养了一窝新鸟,还添了个新窝,氲氲的身边是越来越热闹了。」 褚煦君一听便知道花连城还在气头上,她只是赔着笑。 自家阿母对自己的「先斩后奏」向来都是先同意,后算账。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确实是更像「亲母女」。 倒是褚夏和桃无名一样兴奋,拿着纸来回书写了几张:「写起来虽然没有帛布那般流畅,但手感也不差。氲氲,这纸,贵吗?」 褚煦君摇头:「阿父,不贵的。就是刚开始做得慢,往后想要多少都没问题。」 花连城:「一柄那样好的红缨***都收了,还愁这劳什子纸没有吗?」 褚夏:「连城,那你放下你手中的冰酪,别动。」 花连城为之一噎,这褚家长房一窝可都快被那个冷面将军给收服了。 褚煦君偷笑道:「阿父,拿了我的纸,可是要答应氲氲一个条件的。」.. 褚夏皱眉:「又要说让我独自开书院收学生的事吗?」 很早之前,褚煦君就跟褚夏提及,以他的学识,在家教一个褚恭两个褚俭,都是教,不妨再多收几个看得顺眼的学生。 不拘是名门贵子亦或者寒门稚儿,只要褚夏自己愿意收,就在褚府朝晖堂的后间,另外开一道朝向的门,开辟一座启蒙学堂。 以褚夏的本事和名望,再加上花连城和自己的帮助,绰绰有余。 这在褚煦君的眼里,就是后世的幼儿园,倒不是简单为了几个学生的束脩,褚家是真不差那一点小钱小东西。 术业有专攻,让褚夏去做褚夏的营生交际,他不擅长,但褚夏性格温和,循循善诱,又沉迷群书,可以说是天生的授业解惑者。 难点在于,自小富贵无忧的褚夏其实是一个很没有自信的人。 花连城对此事,不置可否,只让褚夏自己做决定。 于是优柔寡断的褚夏从女儿第一次开口,犹豫到了女儿都有了未婚夫的时候。 褚煦君自然还是希望褚夏能从自己擅长做的事情中,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模样。 和平年代富家翁无可厚非,但战乱将起,富家读书翁只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无处可逃。 教书育人,哪怕有一个成才,对褚夏本人和褚家来说都是很好的事情。 客观条件来讲,原身输给女主尹月的地方也在于,清和尹氏是百世大儒之家,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这个时代朝野上的舆论端口力量。 相当于后世,尹月的背后有着X博、X报、X媒体的联合支撑,哪怕不是尹月的本意,只要涉及到原身和尹月的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们也会很自觉的选择站在尹月的那边,于是原身的舆论形象到后期越来越糟糕。 到原身成为废后的时候,整个东邺国上下都是一片欢呼声,没有人站出来为原身说一句话。 褚煦君看来看去,褚家也有能掌握舆论的力量。 其实二叔的两个儿子都比长房的适合,大哥褚季年轻有为,读书刻苦,二哥褚节颇有诗名,交友广泛,只是有一个二叔母程蓉的因素在,褚煦君很快暂时放弃了二房。 至于自己的大弟褚温习武 ,二弟褚良也读书,但读的偏门,剩下的都还是需要呵护的小豆苗们。 看来看去,褚夏反而是最优的选择,基本符合可以推出的完美形象,他刻板守礼,自有文人的一股坚持,稍微改造一下就是很容易让人信服的样子。 现在的问题就是看中的这个「艺人」,他对「出道」不感兴趣。 褚煦君曲线救国:「是另一件事。阿父,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过的清和尹氏?」 小社恐招招闻言轻声道:「山药糕!」他还记得那个用点心哄自己的漂亮白衣大姐姐。 褚夏想了想:「记得。还说想收拱拱做弟子。」 「是,我刚收到信,还问我们考虑得怎么样?」 涉及孩子们的教育,花连城也开口:「济州儒学名满天下,原以为他们只是客气而已,不想竟是真的。他们如此青睐拱拱,再拒绝便是我们不识好歹。」 褚夏犹豫:「只是,温儿和良儿都在山月书院,原想他们兄弟都在一起的,这毕竟是二弟好不容易牵的线。」 花连城:「我知道二弟不易,山月书院也确实是中州数一数二的好书院。只是你也知道,温儿喜武,良儿喜奇。山月书院教褚季和褚节倒是不错,却不适合我们家这两个儿郎。夏郎,我想让拱拱到济州试试。」 「这,拱拱还这么小,济州路途也不算近……」 「七岁正是求学的好时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况且都是外出游学,自然要选更好的……」 见父母争吵,褚煦君道:「三弟确实还小,所以我才想着,阿父能不能跟着一起去?」 褚夏顿时哑巴了,让他出那么远的门,身边没有妻女…… 花连城皱眉,想先开口否定,被女儿拽了拽衣角。 是了,以前她便是太护在夏郎的身前,差点导致长房无父无母,事实证明,只要给夏郎一定的机会,他也是会站在妻儿的面前。 褚煦君:「尹家娘子跟我说了,阿父你上次说的那什么《律》什么《集》,他们家有原版。」 褚夏激动了,绞着手心:「可是《鸦吕文集》,欸,上下两册都有?」 褚煦君:「都有都有,还有好多我记不住名字的古籍。若是阿父看了,回头可要教教氲氲。」 「你连个书名都不肯用心记,哪里是真的感兴趣?」 「阿父,这是答应了?」 褚夏:「再看看,再看看。」 花连城一锤子拍板:「这事就这么定了,等氲氲及笄后,我们一家就启程出发。」 褚煦君:啊? 她还打算在中州臻安开创一番事业,才不去济州。 何况,济州可是男主朱祁的下一站,她躲都来不及。 125.创业筹备会 125.创业筹备会 「出发去哪?」褚良活泼的声音自外头传来。 两位洗漱完毕的兄弟进了朝晖堂,规矩行礼。 「兄!」褚恭一下扑到自家大兄的怀抱里。 褚良主动抱起内向的四弟,招招红着脸埋进了兄长的胸膛里,还留着一只眼睛悄悄看这个世界。 褚夏忙道:「济州清和尹氏,想让拱拱去入学。」正好让自家孩子们一起参详参详,看有没有站在他这边。 褚良:「这是好事啊。拱拱,你想不想去啊?」 褚恭还抱着褚温的大腿,抬起绑着小揪揪的可爱小脸,软糯糯问道:「阿兄们也去吗?」 褚良:「你家阿兄倒是很想去,就是不知有没有这个机会。」 褚温冷冷打断:「阿良,不许胡说。」他们在山月书院习书,已经是很好的际遇。 褚煦君明显察觉这对兄弟藏了心事。 近来褚家事多,仔细一算,这次兄弟俩回来的时长间隔确实久了点,不仅端午节没回,之前老太太生辰都说要考试回不来。要不是这次家中订了亲,说不定还回不来。 不对劲。 早习惯阿兄的褚良努了努嘴后,凑到褚夏身边:「阿父,这便是阿姊带回来的纸?看起来又黄又粗,真能写字吗?」 褚夏一下抛开之前的话题,兴致勃勃:「能的,阿良,你看,又简便又快速,就是墨容易散开……」 花连城和褚煦君对视了一眼,决定晚点再找机会问问看。 ********** 臻安郡,东街,廊市。 这里是真正交易「市」的外围,来来往往的人比市里的少,比其余街市的多。 一栋关了门的酒楼,牌子已经被摘下,但门窗却不破败,叫人摸不清里面的情况。 褚煦君自马车下来的时候,楼前已经有了两辆马车,看来她们都比自己来得早。 她熟门熟路自侧门进了里头院子,迎面一个面容普通,笑容喜人的小丫头行礼:「褚家大娘子,阿母让我到门口迎你,不想你就到了。」 「鹊枝,她们都来了?」 「是。」 褚煦君进了一楼大堂,先是被一头闪亮的金饰晃了她的眼,然后才是花锦儿爽朗的声音:「好你个大美人,你约的人都齐了,就剩你自己一个没来。」 褚煦君:「我们家的表妹人逢喜事精神爽,说话都大声起来了。」 花锦儿低声:「表姐也没提请了徐三,她都不说话,老吓人了。」 一旁的青衣徐三娘子和她见礼:「褚家娘子。」 「徐家姐姐。」 「鹊枝,你先忙。」褚煦君和徐三娘子见了礼,看大堂东西完备,先清了场。 徐三娘子倚着凭几,仍是清冷模样:「褚家妹妹邀我们来,说有东西要给我们看?」 褚煦君:「给你们送信的鸽子还在吧?」 花锦儿:「在的在的,你不是交代千万不能煮了,还要好好喂。」 「信也在?」 徐三娘子:「我带来了,这是用何物书写?以前没见过。」 不会是她看中的大佬,观察力很是卓著,褚煦君:「这便是第二样了,叫纸。有人刚做出来的。」 「倒是新鲜。」徐三娘子像是猜中了什么。 褚煦君自案几起身,转了一圈:「你们再看,这楼怎么样?」 花锦儿:「挺大挺干净的,可这,什么都没有啊。」 褚煦君:「就是因为还没有,我才邀请你们来的。」 徐箐箐:「大 娘子是想在这里做买卖?」 褚煦君:「是也不是。是我想和你们一起在这里做买卖。」 徐箐箐:「我猜褚家妹妹是看上了我的厨艺?」 那可不止,还有你的身手和身份。 「冰饮和豆腐,你觉得怎么样?」 「豆腐四季双餐皆可,冰饮能再这个夏日打开局面。可行。」徐箐箐很快进入思考。 「后院可以隔开,一边做豆腐,一边制冰。一楼便是箐箐姐的地盘,你还擅医,往后还可以推出药膳。」褚煦君慢慢道来,「二楼便是留给纸的地方,这个的制作在外头。」 花锦儿听懂了:「表姐,那我能做什么呀?」 褚煦君:「你就做你擅长的。」 「噢~那我擅长什么呀?」 褚煦君指了指花锦儿一脑袋的金饰:「这个就是了。」 「啊!表姐你要帮我实现开金饰店的梦想吗?」 褚煦君:「是也不是。能不能做成还看你自己。」新 徐箐箐有了疑问:「三层楼,风格皆不同。豆腐、冰饮是人皆可饮,书却不是任何人都可读,而金饰更是只有少数人才能供得起。褚家妹妹,这是不是有些矛盾?」她是想说,太杂乱了,看着不是能长久的样子。 褚煦君:「箐箐姐果然一针见血,不矛盾。一楼可以最大的吸引客人,二楼便又限制了一些门槛,三楼我想采取会员制。最重要的是,我们这家酒楼,我打算只对女子开放。」她知道一下成事会更困难,但眼下的局势留给她的时间不是很够。 问题是一定有的,但办法肯定比困难多,先做了再说。 「妙。这世上有只对男子开放的地方,又怎能没有只对女子开放的地方,我赞同!」花锦儿带头鼓掌,「但是我啥也不懂。」 「锦儿,你就做你懂的部分就可以了。」 花锦儿开始掰手指头:「那我会做金饰,会梳头打扮,会做口脂、染指甲……」 这放在现代不就是妥妥的高级美容师吗? 「口脂倒也是一个可以放在一楼的产品……」 在战乱年代,口红的销量却创了新高,这倒是褚煦君今日的意外收获。 三个年轻、靓丽的小女娘越谈越有兴致,聊了半响,徐三娘子才道:「煦君妹妹,怎么会想到,找我们做这件事?」 花锦儿:「是不是之前听我和诚哥哥聊的,表姐你就有了想法?」 这源头可就多了,褚煦君只能说一部分:「计划倒是很早就有的,不过也是因为我正好找到了这家酒楼……」还有那夜,受到了老太太和吕琴琴观念的冲击。 花锦儿摇头:「不对,表姐你是因为定了亲,才着急了吧?至少我是的。经过这次,我再也不要接受别人的救济,以后我都要靠自己。 也不对,表姐你有连城姑姑在,她手上铺子可不少。还有徐三娘子,你好不容易定了亲,怎么也需要出来吗?」 徐箐箐面无表情:「谁说我定了亲?」 一身杀气。 126.凤凰楼 126.凤凰楼 「啊?外头都这么说,说你和城外的养蚕儿……」花锦儿捂住了嘴,看向自家表姐,希望她能救救自己。 都怪她们方才你来我往的气氛太好了,她一时都忘记了,身边的这位徐三可是全城小女娘们都害怕的角色。 她武艺高强,还和她父亲讼狱官一样,铁血无情,不苟言笑。 最可怕的是,她伤了人,能用一手针灸把人医治好了不说,要论及当朝律例,她还能说一二三四……好多条,把自己跟人「动手」的事,冠上各种正当名头。 久而久之,谁也不敢招惹她。 也就是自家表姐厉害,从前她们不见面,一见面就把人给拿下了。 褚煦君也很好奇徐三娘子的「婚事」,毕竟这也是她今日过来的缘由之一。 徐三娘子这样的女中豪杰都要被其他女人这样议论,天理何在? 「你们是说……何常?他确实住在我家。不过我们没有定亲。」徐箐箐依旧冷静,用了一口冰豆浆。 这买卖不管成不成,以后她就能经常喝上这么一盏饮品了,舒服。 花锦儿捂着嘴,只露出水灵灵的眼睛,不敢再说话。 褚煦君淡淡道:「我也听说,是徐家娘子选了何常,但家里不同意。」 徐箐箐皱眉:「我们家向来不爱打听。我跟何常之间不是传言的那回事。而且是阿父主动留他在我家温书的,跟我有关系,但关系不大。」 话说到这,徐箐箐也才觉得奇怪,难道自家阿父是为了此事才留下何常?是吗? 可她和何常彼此之间确实有别的联系,但在她心中和男女之情无关。 花锦儿放下手掌,又冲在了前头:「徐三娘子,那你为何这么多年都不肯嫁啊?我是单纯自己好奇,一定不会出去乱说的。」 她发现了,徐三娘子虽然一直面无表情,但说话平和,听到自己的八卦都不恼,这脾气,很好的。 徐箐箐确实面无表情:「花小娘子心仪你的定亲对象吗?」花锦儿既然打听她的事,自己打听回去很正常。 花锦儿脸红着,点了点头。 徐箐箐依旧面无表情:「那我羡慕你。至今,我不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 家父虽然担心我的婚事,但不曾逼迫于我。无论外头说成什么样子,他还道,若是在意名声,便不会当这么一个讼狱官。我们家让我慢慢挑,不急。」 花锦儿:「哇,那我才羡慕你。徐三娘子,你好幸福。」 徐箐箐点头同意:「是不错。」 毫不设防的花锦儿已经靠近了徐三娘子的身边,她抓着方才还害怕的女人的手:「徐家姐姐,虽然我不聪明,但心动这种事情,很随缘的。我当初啊,就是觉得诚哥哥身上的金饰很好看,跟我的一样好看。结果,嘻嘻,没想到,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那你果然很适合做金饰。」 「是吧是吧,我跟你说……」花锦儿聊了半天还绕回来,「所以,慢慢来,你说不定也会遇到一个跟你有共同兴趣的男子。」 徐箐箐很认真分析:「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找一个武将、医士……或者厨子?」 花锦儿数了数徐三娘子身上会的东西,嘴巴逐渐张大:「哇,徐三姐姐,你好厉害啊。我们果然不是一类人。」 果然八卦和秘密是人与人之间最永恒的粘合剂,褚煦君看着这两个人一下就拉进了关系,笑笑道:「那锦儿觉得,箐箐姐是哪类人?」 花锦儿很认真:「表姐和徐三姐姐,很像,又不像。你们都一样能干,比我能干很多的那种。但表姐,我说一句实话,你比徐三姐姐, 复杂多了。」 徐箐箐也很认真:「花小娘子的意思是,褚家妹妹的表情比我丰富?」 褚煦君:…… 本来以为这屋就一个憨的,没想到一拉就是两个憨的,凑成对了。 不过本来她要拉的就是技术和金钱入股,这两个人问题都不大。 花锦儿本身没钱,但她背后的花家郡主有得是,不花白不花,自家「外大母」客气什么。 至于销售运营问题,她当初拿下这座酒楼的时候,看中的可不止这一栋楼而已。 「表姐,我们这楼要叫什么名啊?」 褚煦君回过神:「你们各自分的楼层自己取。至于整栋,就叫,凤凰楼。」往后开了分店,就叫熊猫楼、白马楼…… 花锦儿看了自家表姐腰间的羊脂玉凰佩,「噗嗤」笑了。 褚煦君蓦地就红了脸,转移话题:「此事,你们需不需要跟家里商议?」 花锦儿笑得脑袋的金花乱颤:「表姐,你的问题是不是弄反了,现在才问。前面的讨论难道只是闲聊,白日做梦吗?」 徐箐箐:「家父向来不干涉,而且我很喜欢褚家妹妹的冰饮。信鸽很有趣,纸也很有趣……」 花锦儿看着徐三娘子面无表情的「有趣」,心想她说好喝的东西,客人肯定不会相信,但徐三娘子如果这样「威胁」的话,所有人都不敢不喝。 「锦儿呢?」 「诚哥哥说,他都听我的。」 褚煦君:「你还没嫁过去呢。」 花锦儿改口:「郡主也听表姐的。」 褚煦君这才想起,之前端午她「骗」了郡主的事,以郡主那「霸总」般的控制欲,居然没来找她? 得回去问问自家阿母花连城。 ********* 中州,城西。 艳阳照射泥土大地,黑色和红色的旌旗萧萧。 白衣男子今日身披铠甲,为他柔和的面容添了几分肃杀:「卫兄,留步。」 玄衣男子竖起高髻,背着红缨***来送他的好友:「朱兄,此次一别,不知道何日再相逢。」 朱祁幽幽道:「乱世将至,你我兄弟太快相逢,未必是好事。」 他们再见之日,定是战事烽烟已燃遍中原大地之时。 有时候朱祁希望这些事尽快结束,有时候他又希望永远不要来到。 卫凌邀朱祁到一旁的亭子内落座:「朱兄,请。」 朱祁明白他想问的事:「贞王爷不曾为难于我,既放我离开,也不会在路上使绊子。」 卫凌心想,那是因为在比试场的时候,朱祁和世子赵信下棋的时候,慢慢建立起的「友谊」。新 贞王爷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赵信和卫凌渐行渐远,倒是和朱祁相谈甚欢,这才转而不曾为难于朱祁。 也是自家出了丑,贞王爷和朱祁谈判的筹码弱了,他们之间的结盟实则只是给中州以外的烟雾弹。 卫凌:「朱兄,之前那事……」 「欸,不用急着答复。你和褚家大娘子设宴之时,必要给我送帖子,为兄便是身不能至,也定会给你们送上厚礼。」 「那弟便先送过朱兄。」 「回吧。」 朱祁转身,白衣铠甲,风度翩翩。 卫凌看着他离去,回程的时候,碰见了正从酒楼出来的未婚妻。 127.哄未婚妻 127.哄未婚妻 玄衣将军,红缨***,黑甲卫兵,整个中州只有一位。 两人尚未打个照面。 一立在楼门前的老媪眯着眼笑着招呼道:「卫将军,来接你家大娘子?」 褚煦君这才抬眼看见不远处的「未婚夫」。 少女一袭凤尘灰三绕广袖曲裾,四指宽的琥珀腰带上挂着赤丹蝶绦羊脂玉凰佩,头簪一支凤凰镂空蝶钗,似蝶舞落人间,翩翩惊鸿。 卫凌面色如常跟酒楼的这对老夫妻行礼,心里则为「你家」二字偷偷窃喜,枣红马行至褚煦君身侧。 褚煦君见挺拔男子慢慢过来,阳光撒在他的脸上,为他划出了一道柔和温暖的光芒,她淡淡行礼:「今日出城?」 卫凌下了马,动作娴熟扶着少女入了马车,自己也顺势落座:「刚送朱兄离开中州。」 总算蹲走原男主这尊大佛了,褚煦君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仍是平静。 卫凌观察着少女的神色,见她浑然不在意,补充道:「朱兄当是先回徽州,再前往济州。」 「他这一走,不知道中州多少小女娘目光又转向你了。」话落,两个人都愣住了。 男子呐呐:「原来煦君会在意她们?」 褚煦煦,你在说什么鬼东西?她眼神看向另一边道:「不知眼下中州到济州的路,好不好走?」 卫凌没再抓着她这句话不放,多余解释了一句:「朱兄本就是徽州人,他不是故意从徽州绕路去济州的。」 褚煦君知道他误会了,转回眼神盯着他道:「你的意思是,中州到济州是能直达的?」 卫凌明白了,她是自己想问这条路:「煦君感兴趣的话,在卫府书房,有如今西邺的堪舆图。」 她还没去过卫府,只要人来,他自然能知道她为何想问这条路。上次在山庄也是济州来的信。 少女没离开过中州,不信她会对堪舆图不感兴趣。 褚煦君不上当:「小女非官非军,此物贵重,看不得。且今日我还有事。」 卫凌想了想方才他们碰面的地方,显然自己的未婚妻不是路过:「酒楼你想重新开?」 褚煦君:「这楼要开,但不是酒楼。」 「那是什么楼?」 「叫凤……」褚煦君想起花锦儿的笑,突然住了口。 卫凌修长的手无意识碰了一下自己腰间的羊脂凤佩,内心了然:「凤什么?」 褚煦君理了理自己的广袖:「没什么,还没定好。届时将军路过自然就知道了。」 「煦君先将本想好的名字告诉我。某立刻把从中州到济州的路线图奉上。」 褚煦君没忍住瞪了他一眼,这原本清冷矜贵的人,怎么刚刚订了亲,就变成了这个讨价还价的模样,她忿忿道:「我原想着,将军本是贵公子,飘渺如谪仙,这经营铺子的俗物,不敢劳烦将军。早知将军这般精明,小女当拉将军入伙才是。」. 「原来煦君开酒楼竟不想和她的未婚夫一起吗?难不成这酒楼不需要硝石,也不需要嫩竹?」卫凌仍是轻轻浅浅的语调,光是看他的样子,还以为在念美好的诗经。 说了不是「酒楼」,他还如此这般故意。至于硝石和嫩竹哪个不是他自己开的口,他主动投入的成本,自己没有拒绝,后来不是都以冰饮和纸张奉还,从未跟他计算过这其中的「科技」价值。 「将军若觉得负累,小女自然是不敢再劳烦您。不过造纸一术,我和桃先生另有计划,还请将军收束底下的人,一同守口如瓶。」 小丫头这是真气着了,卫凌忙凑过去哄人:「果果怎么样了?」 「能喝,不能吃。暂时用不着将军大人的嫩竹子。」 「它在褚府还住得惯吗?你那水帘阁后有假山,想来它会喜欢的。」 什么水帘阁?当她是花果山猴吗?她哪里有那本事。 褚煦君仍是没有好气:「果果半天睡,半天吃,还不会玩。将军日理万机,一只小动物而已还用不着这么上心。」 小胖子李猿在外头听着都替自家主子着急,这哄人都不熟练,还喜欢往前撩。 这不是小时候逗弄喜欢的小丫头发髻的戏码吗?将军这是没有童年啊,太惨了。 不对,惨的是未来的将军夫人。 他都想上去替了,算了算了,自己没长着将军那张脸,门票都没有,还想着自己上,做什么春秋大梦。 这么感叹着,听见马车内将军神来一笔:「上心,煦君身边的一草一木,我都上心。」 李猿差点一拍大腿,又连忙慢慢放下,大幅度抚了抚,这是开窍了啊……他再侧耳听,却听不见自家未来将军夫人的回应。 褚煦君被噎了一噎,一下不知道要生气还是不生气。 心想,做戏而已,卫凌现在的演技都越来越好,差点连她都给骗了。 ********* 褚府,卫凌没等到让他送堪舆图的答复,跟着下了车。 眼下两家即将定亲,男方上门是很自然的事,门卫们基本不会拦着。 褚煦君还想继续坐实这场「假婚约」,自然也不会露馅。 卫凌一下车,便察觉府里的气氛不太对,他附耳低声道:「褚府近来可有事?」 褚煦君道:「前阵子二叔母被二叔罚了,现在两位阿兄回来了,想来会多问几句。」 卫凌像是想到了什么:「那身为未婚夫,当去护卫煦君,以免他们动起手了,你不好劝。」 褚煦君眨了眨眼,褚家二房便是闹了起来,她也就是看戏的份,怎么动手了她还会有干系? 再一看少年的神情,便知他必有理由。 先前贞王府世子赵信、郭迎迎和管家林二的事,还落了个证人,至今没有出来。 贞王爷和嫡子赵信之间虽然有了裂缝,但在证据没有出来之前,世子之位仍是被老王爷保下了,卫凌在没拿到证据之前,也不好干涉贞王府的「家事」。 先前赵信上门求亲的时候,卫凌便是以在地牢审证人的理由消失于众人的视线之内,难道便是那次得到了别的消息? 被抓获的黑山匪徒中还有人跟二叔母有干系? 褚煦君伸出手:「那便劳烦将军。」 卫凌:…… 欸,她说了好多个「劳烦」了。 128.父子 128.父子 褚家,梨园。 这个比朝晖堂更偏僻的院落,、因种了一圈两人高的梨树而得名,早年间便是褚家祖辈罚没家中犯了错女眷们的院落。 仲夏益浓,依稀还能看见稀疏的小白花在枝头,更多的已落了土,沾了泥,不复干净。 当家人二老爷褚秋,隐在梨树下踱步。.. 这里清净,平日里没什么人会过来。 只是这几日,二房两位公子,褚季和褚节时常出入,才添了许多伺候的下人来往。 他在树下立了小半个时辰,面色如灰。 梨园,褚秋还是不想进的,他实在不是很想主动看见那个同床异梦近二十年的恶毒妻子。 但程氏给自己诞育了两个子嗣,在对待儿子的问题上,她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到了一位母亲应有的责任。 以褚秋的身份自是不能拦着两个儿子尽孝,他来是为了大儿子褚季。 小儿子褚节回家不过两日,就找他闹了十余趟,软硬兼施,次次都能有新的理由和借口,都被他打发走了。 这个小儿子,褚秋是很担心的,小心眼多,过于圆滑,只有小聪明,和他的母亲一样没有大智慧,将来是会吃大亏的。 褚秋每每对褚节严加管教,父子关系本就不亲厚,眼下因为程氏的事,又和他这个做父亲的离了心,往后便更不好教了。 至于大儿子褚季,从小褚秋对这个家族中的长子长孙更是严厉,褚季严于律己,性格稳重,处处满足了褚秋的要求。 只是,他们同样也不亲厚。 褚季回来后,知道自己母亲的事,没有找他,而是几乎住进了梨园。 晨昏定省,便是读书写字也在梨园,每天能待到很晚,就是没再来问候父亲。 褚秋明白他的顾虑,这是害怕程氏住进梨园后,家中下人攀高踩低,暗中欺负程氏。 有两个公子不定期回来看望母亲,那程氏的日子也不至于会太难。 先前褚节一回来了,还发落了几个照顾不用心的下人,这事褚家其余人都没有管。 小儿子褚节一心想「解救」母亲,无论她做了什么事,都不管不顾,反正程氏既然是他的母亲,就没有理由吃这种苦。 褚秋很想知道大儿子心中的想法,这才在处理完一天的事务后过来,知道大儿子不在自己的院落,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梨园。 氲氲接管褚家中馈后,后院清净了不少,再加上中州几大世家都对褚家嫡长女感兴趣,就算是没能结成亲,私底下跟褚秋接触的人也多了许多。 褚秋不敢不和他们接触,也不敢和他们接触太多,处处小心,以防因不熟悉的关系,落入圈套。 褚家的根基这些年,本就不够深厚。氲氲如今的势头是他们的一次机会,褚秋想抓住,更是步步为营。 人本来就累,站得累了,一个大老爷们竟靠在梨树边,昏昏欲睡。 褚季告别仍是怨声载道的母亲,出门后,皱着眉抬头,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瞬间,他心里头的苦涩更明显了一些。 褚季上前,脚下踩中枯枝发出的声响吵醒褚秋,他行礼:「父亲。」 「你出来了?我竟站着都能睡着?估计是这些天日头太大,晒着了。」褚秋摇头,苦笑。 褚季:「阿父,我送您回去休息。」 褚秋不动,他看着面容更似程氏,幸而性情不像母亲的大儿子:「季儿,我们谈谈。」 「父亲,请说。」 褚秋是想跟儿子交心的,可出口的话,仍是像责怪一般:「这几日,为父都不见你 来请安。」 褚季:「儿惶恐。阿母做错了事,二弟他……但儿心中并不反对阿父的处置。只是,父亲或许可以没有妻子,但儿却不能没有母亲。 子曰:「事父母几谏」,阿母她,或许只是需要人,来跟她多说说话。」 所以褚季才每日过来陪程氏,多跟自己的母亲读书,希望用圣人语录点化母亲心中的不甘和怨恨。 褚秋内心颇为震惊,大儿子对待自家亲人的中正严明,让他不由想起自己的大兄褚夏。 小时,褚夏那时和丘嫂尚未有子嗣,丘嫂忙碌,大兄常常在闲暇抱着褚季,给他念四书五经。 一个念得开心,一个听得认真。 褚季是受了大兄的影响,成为了一名真正内修于心的谦谦君子。 在震惊过后,褚秋的心里,无疑是很骄傲的。 「只是阿母她并不喜欢儿的陪伴,儿一时没有顾及,让父亲过来,是儿的不是。」 褚秋读懂了大儿子,褚季不是真的顾不到,而是他在内心为程氏感到了一丝羞愧。但身为儿女,自小学习圣人哲书,他不该怨怼自己的母亲,于是他更愧于去见自己的父亲。 到底还是个未经事的年轻人。 「阿父没有怪你,季儿。你瘦了,可是近来书院温书辛苦?」 褚季:「儿一贯苦夏,让阿父担忧了。」 「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季儿这样懂事明理,除了关心你的身体,阿父再没别的可以做的了。」 褚季:「儿惭愧。」 「有空多到朝晖堂找你伯父,氲氲手艺不错,近来有几道菜都做得很好,想来你能多吃点,苦夏也是要吃的。」 「儿明白。」 「季儿,过了年,你便到了冠年。如今西邺朝堂之势,想为你谋一官半职,倒不是不易,怕的是,反而让你走错了路。阿父思虑良久,想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褚家已经没了人在朝为官,只能走「举孝廉」的路,以褚家如今的局势,想找一条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找谁呢? 乱世将至,无人可投靠。 便是望族都面临这般为难抉择,更别提底层下的老百姓了。 闻言,褚季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每日读书之余,又岂会不觉得痛苦? 父子俩的讨论声渐行渐远。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番对话,被墙内的程蓉听了去,她识得几个字,虽不能完全听得懂儿子说的话,但这个大儿子完全站在了褚家的角度,还每天过来「尽孝」,这是哪门子的孝道? 程蓉安静听着,到后来泪水不停流下,害怕出声惊扰他们,她捂住了自己的嘴。 往后,除了小儿子褚节,她再没有别的希望了。 129.卫氏对褚家大娘子很满意 129.卫氏对褚家大娘子很满意 褚煦君回来的时候,褚节已经在中殿闹了一场。 这些时日,老太太也被自己素来最疼爱的孙子不停上门过来劝说。 褚节能说会道,老太太几乎要失了立场。 还是张氏派了小丫头过去朝晖堂,花连城这才抱着小六儿过来。 一行人,等到褚秋回来之后,夕食的饭菜尚未摆上,便又闹了起来。 褚节跪在中殿,苦苦哀求:「阿父,您如若真的容不下我和阿母,不如我就跟她一起搬出去住,省得留在这里碍着了您的眼。」 褚秋尚未开口,褚季:「二弟,不许胡说。」 「大兄,我是看明白了,你跟阿父就是一伙的。你们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阿母,没关系,有我在,我不会让阿母继续留在褚家被欺负的。」 褚秋:「褚节,你好好说话。谁欺负她了?她做的那些事,我们不说,你难道要一桩一件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再出一次丑吗?」 褚节:「阿父,我们才是一家人啊!阿母做那么多,难道不都是为了我们吗?」 花连城怀里抱着小六儿,冷哼道:「所以不是一家人,程氏就能随便到外头烫了别人家的小孩吗?」 褚节看过去,神情很是谦恭:「大伯母,我素来净重你们。弟弟这次受伤我也很难受,但阿母她一定不是故意的。只是她笨手笨脚惯了,这么多年,没有长进想来她的心里也很是难受。 自家人如果为此,便伤了这么多年的情分,节儿心中又如何能不难过?阿母如今一人在梨园,孤苦无依……」 面对如此茶言茶语,花连城的神色很是冷淡:「阿竹,没记错的话,梨园是在我们褚府里,不是在别的什么乡下别院吧?」 「女君,是的。在府里,多走两步便就到了,环境也很是不错。」 褚节明白今日的关键在于老太太:「大母,旁的不说,我和阿兄的年岁都已经到了。阿母她在哪都是一样,只是她担心,若是旁人相看我们二位兄弟,知道阿母一人不知为何独住梨园,他们不知会怎么想。」 老太太尚未开口,花连城道:「这个好办。二房程氏身子不好,患了病,这才寡居。若是有谁不想让你阿母好好养病,这种人家也没必要继续往下谈了。」 「可是阿母她没有病!」褚节气性上来,又自己压了下去,「大伯母,远的不说,便是氲氲订亲在即,旭风公子琳琅卫氏老家的人来了,不会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吗?届时影响了氲氲,可是我们所有人都不想看到了。」 正在此时,褚煦君和卫凌入了中殿,先后褪了履,着了白袜,踏进中殿。 卫凌笑道:「褚二公子多虑了,我们卫氏上下对褚家,对大娘子都很满意。」 众人起身互相行礼。 褚节不知正巧被听见,被堵了一次,还未开口。 褚煦君道:「二哥,原本旭风公子同意了这门亲事,今日上门,反而是见了二哥在闹。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哥是不想氲氲这么早出嫁,故意的呐。」 褚节哪里知道,自家这堂妹掌家后,卫凌如此随意就上了门,他道:「氲氲,你也真是的,哪里能这样管家。旭风公子上门都不曾通报。你还是太年轻了些。」 褚煦君:「方才仆人通传了呀,想来是二哥太激动了,已经听不见别人说的话了。」 褚节转向卫凌:「旭风公子,你听听,我们家这个堂妹,如今可不了得。」被自己一直在追赶的对象,见识了自己回家后的狼狈,褚节心里都快呕出血了。 原本他还想借着自己是旭风公子的哥哥,装一装大舅哥的身份,眼下反而被看了 笑话。 但褚节今日既然已经闹开了,随便因为一个外人的到来就放弃,下次便不能再以这个理由救自己的阿母了,等到了时候他又去求学,机会就更渺茫了。 卫凌:「褚二公子的口才更是了不得。」 褚节:…… 他看向自己最后的同盟:「大母,阿母或许有一二过错,但她这些年在褚家,大大小小事务无不尽心尽力,她也受了罚,应该也够了吧?」 老太太看向褚秋:「这,老二家的,你看呢?」 褚秋看向花连城。 褚夏先跳了出来:「阿母,小六儿他的手臂,你看看,他还不到一岁,这块皮什么时候才能长好啊?哪个看了不骂一声「造孽」!」 褚节没想到连大伯父都变了,张口驳了回去:「弟弟这么小,长大后肯定都不记得了。」 褚煦君:「就因为他小,他受过的苦,就白受了吗?二叔母就不用负责任了吗?」 褚节:「氲氲,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从前安静乖巧,怎么如今变得牙尖嘴利的?你二叔母也没得罪过你,她怎么就不负责任了?」 褚良也跳了出来:「褚节,咱家可不是山月书院,任你嘴皮子上下几句,大家就偏心着你。天大地大,有的是讲道理的地方,岂能任你张口就来?」 褚温提醒:「阿良,慎言。」 花连城敏锐察觉不对:「阿良,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山月书院发生了什么事?」 褚节瞪向褚良:「褚良,我们在谈我阿母的事,你在这里捣什么乱?去去。」 褚煦君:「看不出来,二哥如今好大的架子,这褚家是没人能做得了你的主了。没想到就连山月书院也是一样。」 褚秋忍无可忍出声:「褚节,你跪下!良儿,方才听你的话,似乎书院出了什么事?」 褚节:「阿父,我才是你的亲儿子……」 「闭嘴。」褚秋跪坐着,额间青筋暴起,他仍是柔声问褚良,「良儿,你别怕。说出来,叔父定会为你作主。」 若是关于程氏的家事,褚秋还能任褚节提出相应诉求,褚季到梨园为程氏读书是尽孝,褚节想满足程氏的心愿,虽然方法不对,也是尽孝,身为父亲,他不好拦着。 但若是在山月书院出事,「子不教,父之过」,他不能袖手旁观。 褚良看了大兄一眼:「阿母,你看看大兄,他让我说,我才敢说。」 褚温颇为无语,自家二弟的心眼子,筛子都不敢跟他比,自己无端还要被坑一把,他低着头,不说话。 小六儿在乳母怀中,花连城拍拍大儿子的手背,悄然安抚了褚温,才道:「良儿,你二叔问了,就当如实回答。」.. 褚良自他的案几后出来,跪在了褚节旁边,看了他一眼。 褚节感受到了在山月书院时候,角色的反转。 褚良开口:「大母,之前您做寿时候,孙儿不能及时回来,实在心中难受,虽然孙儿的礼送到了,但那几日还是寝食难安。」 老太太想起面前这个乖孙送的那柄金花,笑了笑;「良儿孝顺,大母是知道。」 褚良语气一转:「可,那天,我们不是故意不回来的,而是……」 此时外头的仆人跑了进来,惊慌失措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老爷,二公子,仲夫人,她,她自缢了……」 130.自缢 130.自缢 「什么?!?!阿母,阿母,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阿母……」 认真观察程氏的小儿子褚节,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先松了一口气,才带头跑了出去。 其余人在后头跟着。 褚季闷不吭声,出去的动作比往常都急躁了几分。 褚秋神色不明,他对程氏有很多不满意,但从未想过不让她活着。 「唉哟,唉哟……怎么会这样?」老太太跌回了自己的案几后,满脸震惊,硕大的身子需要张氏扶着。 这是没有要跟去看的意思,小辈「自缢」,让她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可是要先生气再悲伤的。.. 老太太年轻时候是吃了很大苦头的,现在看来虽然也有一些磕磕碰碰,但这样的神仙日子,她小的时候做梦也不敢想,谈何舍得? 可见,那程氏也是个假聪明。 花连城先是看了一眼冲进来报信的仆人,是程氏身边的荇姑。 程氏真是生了两个好大儿,半辈子的护身符,到现在还有人对她忠心耿耿。 她在后头安顿好了小六儿,才慢吞吞起身。 褚煦君和卫凌对视了一眼,也不着急。 这种故意让人发现的「自缢」,怎么可能会真的出事,不过都是苦肉计罢了。程氏要真的想的话,怎么会挑在这个时节? 她们去得晚,才能让他们准备充分,「演」久一点。 程氏就这么想离开梨园? 原本她如果安分待在梨园,或许还能在两个儿子的孝敬下,度过一个不差的晚年。 如今她既然不死心,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花连城挽过女儿的手:「氲氲,有些人,实在是不知道什么叫留给她的后路。」 卫凌跟在了褚家大房的后头。 早年间,琳琅卫氏的家风其实很不好,卫凌父母双亡后,那时年幼的他还是在贞王爷的扶持下,才继续坐稳了卫氏的家主。 就算是这些年,卫氏一门的其他人也未必没有动过心思,只是大都来不及行动,就被处理了。 褚家这点手段,他从小到大,看的不少。 等他们慢悠悠到梨园的时候,程氏已经躺在榻上,被「救」活了,和自己的小儿子褚节抱在一起,哭得震天响。 褚秋和褚季在另一侧站着,不说话,面色是不一样的难看。 眼下这情景,褚家长房一家人只能落脚在梨园简陋的院子里,再进去便显得拥挤又不合适。 卫凌站在褚煦君的身后,凑了过来:「煦君,我进去看看。」 褚煦君转头看他,发现二人之间的距离显得太近了些,她都能感受到背后男子结实胸膛传来的温度。 这古代夏天的衣服确实是厚,虽然天气没有后世温室效应那般可怕,但热度还是挺高的。 褚煦君旁边是自家兄弟,退无可退,大概知道他掌握了一些信息,想进去探探,便点了点头。 花连城也没有拦着,自家准女婿要表现,她也省力。 玄衣男子,身后没有红缨***,依旧英俊挺拔得让人难以忽视,他进门朝着褚秋行礼:「褚二老爷,今日卫某来,其实是为了一桩军中的案子,少不得要做个不讨喜的人了。」 褚秋先是一惊:「卫将军,这是何意?」又想起,他私底下跟自己透露过的消息,难道程氏不如她说的冤枉? 「二老爷,门外的黑甲兵,不会进来,你放心。」卫凌的神情很是清冷,「我只是觉得褚二公子说得对,有些人有些事,早些处置,以免往后有人,心存疑惑,不利于我们两家婚 嫁。」 褚节闻言立马收起自己哭的架势:「旭风公子,此言何意,你想处置什么?我阿母都这样了,你在这时候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合适。你和氲氲快是一家人了,便是有天大的案子,在人命面前是不是也得让一让?」 卫凌:「褚二公子,说得对,便是天大的事,在人命面前都不值一提。」 对着在战场血海中归来的阎罗将军,褚节便是再口吐莲花,一时也被他的气场镇住了。 二叔母程氏手还握着自己的脖子,表示她被勒得说不出话,她连忙抓着自己二儿子的衣襟,神色比什么都着急。 一旁的褚秋和褚季见了,神色更是一变。 卫凌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一片狼藉的屋子:「仲夫人这动静有些大。是思虑良久才决定做这件事的吗?」 褚节的狗胆子又冒了出来:「旭风公子,你说话可要讲证据……」 褚秋打断他:「竖子,还不闭嘴!你要想你阿母平安无事,就别捣乱。」 褚节:「阿父,阿母可是我和大兄的阿母。儿知道,你素来不喜她,但你不会为了摆脱她,就勾结外人来陷害她吧?」 褚季:「二弟,你怕不是疯了。」 卫凌笑了:「褚二公子,可真是关心则乱。我还什么都没有说,你怎知就是陷害?」 「废话,我阿母被关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做,门都出不去,能犯什么案?」 卫凌:「我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犯这样的案。仲夫人,下次想再这样做的话,绳子可不能再自己用剪刀剪了,这刀口如此平齐,你这屋子的房梁,难不成是嵌了刀具吗?」 在外头听着的褚家大房,本被打断「投诉」山月书院一事的褚良不客气笑出了声,被花连城在背上轻轻一拍。 「还有这椅子,也太结实了些,这是生怕活不下去」卫凌还在屋中摸索,华锋一转,神情愈冷酷,「可你既然想活,又怎么会勾结匪徒,做出那样叛军叛国之事?」 不敢再装说不出话的二叔母程氏着急摆手:「不,没,没用剪刀……」 卫凌:「确实不是剪刀,是用刀割的……」 程氏依旧摆手:「没有用刀,它就是自己烂了,我没有注意看。这梨园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东西,我就知道我没死成,大家都不会满意,竟还被将军如此怀疑我的用心。我还是死了算了……」 少年将军,声如高山雪:「仲夫人不着急求死。他们如果知道你做的事,便是地下亡魂,都会在半夜来向你索命。」 131.猜到了? 131.猜到了? 玄衣男子此话一出,梨园内外皆心头一震。 花连城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褚煦君摇了摇头,她有所猜测,但并不知详情。 卫凌不会事无巨细跟自己说,何况听他的口风,这是涉及军营大事。 当时黑山土匪之事,她救了他,很是关心那些被害的附近村民。 卫凌看出她心存报仇之志,也想要她的帮助,才不曾隐瞒。 在男子的清冷声音中,褚节不觉已是浑身冰凉,他先是看了自家阿母一眼,才反应过来:「旭风公子!!人人敬称你一声公子,你就是这样,跑到我家来,威胁我的阿母吗?空口无凭的事,我们褚家,岂容你如此污蔑?」 便是褚季也着急想开口。 褚秋时时都在观察程氏的神色,她的眼神躲闪异常,他的心中更是一寒……原来程氏竟连为母的资格都没有吗?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们的孩子,却作女干犯科,危害褚家。 卫凌:「褚二公子,稍安勿躁。若是没有证据,我怎敢上门?仲夫人是煦君的二叔母,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褚家出事让煦君难过。 但如果有,便是亲自动手,我也不会让它玷污了褚家。」 程氏急道:「将军,那丫头压根就不喜欢我,她现在跟你好了,你是个军官大老爷,便用你的权势想要害我。 罢了,也是我命该如此。节儿,你放开我,等阿母有了力气,定不会留在这里碍了你们长房的眼!」 「仲夫人程氏,看来你似乎还不太明白,在卫某踏进这屋的那一刻起,你的命,便不是握在自己的手中了。」卫凌转向褚秋,「褚二老爷,先前我跟你说的事,如今已经证实。褚程氏与黑山匪帮勾结,涉Yin及售兵,今天我需带她走。」 涉Yin,售兵……程氏一个名门媳妇,怎么会? 人人都愣住了。 二叔母程氏向来蠢笨,她连握着中馈,都玩不明白,居然敢跟土匪做这一类骇人听闻的交易? 大概也就是因为她蠢笨,才连这种事都敢沾手吧。 卫凌:「至于她在其中所得金钱,褚二老爷先前已经查到了库房,不妨再查得更深一些。」 先前董舅父会被赶走,和他在当时查土匪内鬼之事时被关押颇有干系,但最重要的是他多年来倒卖褚家库房的老物件,这才被彻底扫地出门,再进不了褚家的门,无法再占褚家的便宜。 而在那些时候掌库房中馈钥匙的人正是,仲夫人程氏。 原来,董舅父走得干脆,便是知道,他不先揭开程氏,往后他也还能从她这里得到好处。 或许是程氏被关进了梨园,董舅父无法再获利,才将事情捅了出来。 褚秋闭了闭眼,身形几乎不稳,旁边的褚季扶了他一把。 和父亲的愤怒、不解、失望、震惊比起来,大儿子的眼中多了悲哀。 他知道阿母无知,心中常怀愤懑之情,但不知道她无知到了,和歹徒勾结的地步。 这样的母亲…… 在家族的重大利益面前,褚秋还顾不得安慰儿子,他正要松口的时候,花连城在此时进了屋:「将军,褚程氏刚刚受了伤,可否让她再休息一二?正好,我也有几句话想跟她说。」.. 卫凌拱手:「那卫某在外等候。」 他踏出屋子,褚煦君兄妹俩已经离屋子更近了些,方便他们援驰阿母以及听取八卦细节。 自然而然,卫凌来到了未婚妻的身边。 褚煦君低声问道:「可有证据?」 卫凌:「牢里几个匪徒知道内鬼已经浮出,他们猜到案子就要了结,纷纷又吐了 话出来,一盘事情便清楚了。」 「那你抓到董舅父了?」 卫凌:「猜到了?」 褚煦君眨了眨眼:「我刚刚猜到。」 「从我跟你提亲之后,盯着董大力的人来跟我说他不对劲,便先收网了。他的妻子这会儿还以为他在哪里逍遥,不曾过来闹事吧?」 要不是看气氛不合适,褚煦君都想给少年将军点个赞,这事办得,周到。 花连城先是看向褚秋和两个侄子,缓缓道:「小季、小节,听伯母一句劝,不如你们先出去?」 程氏尖叫了起来:「花连城,我跟你没有什么话说!节儿,你别走,别走……」 褚节为难了。 褚季却是率先踏出了屋子,在院中,站到了离褚煦君他们更远的位置。阿母不曾喊他,这时到外头,是给自己和母亲的一份体面。 褚煦君他们给褚季让了道,目光尽量不看向他。这位阿兄守礼望旧,脸皮薄得很,出了这样的事,他不知道要偷偷在心中悲苦郁郁多久。 梨园主屋便是小小的一间屋子,没有任何隔断,花连城走了几步,停在了程氏榻前的三步远:「姒娣,我也承认,你和我之间向来是没有话说的。只是事已至此,有些话,若你还不想说的话,想来,我是会替你跟二弟开这个口的。」 「你想说什么?花连城,你是故意的吧?故意等到这个时候才来问我。」程氏的眼神仍是慌乱,脖子上有红色的勒痕,这些时日她在梨园瘦得眼眶凹陷,看起来很是落魄可怜。 但这个人,是不值得这份可怜的,倒是真的令人可恨。 花连城:「这么说的话,姒娣确实有事瞒着二弟。」 褚秋:「说,你还犯了何事?」 二叔母程氏:「褚秋!在你的眼里,我现在无论做什么事就都已经都是犯事了吗?」原是质问的语气,只是她嗓音沙哑,多了几分哀怨。 褚秋自己也有一瞬间的怔忪,是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妻子在自己的眼中,无论做什么事,都不是好事了呢? 他们又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程氏有今天,是不是跟他也有关系? 花连城看着二房夫妻俩之间的神色,出了声:「有一件事,我一直都很好奇。当初,阿父守诺说要让二弟娶姒娣的时候,起初二弟是不同意的。 现在的小辈不清楚,可我们都知道,二弟自小有一位心上人封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是没有意外,两家门当户对,到了年纪便会谈婚论嫁的。 那日,程父过来寻二弟说话。事后,二弟便同意了这门亲事。我们都以为,是程父说服了二弟,终于愿意娶姒娣过门。不久,封氏也很快嫁离了中州,各自安好。 不过我在后来,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 132.三角关系 132.三角关系 一阵风过,梨园外的梨树枝头小白花纷纷坠落,被风吹进了院子,飞飞扬扬,身如飘零。 程氏听着花连城翻开往事,她满脸恐惧,嘶吼着:「花连城,你够了,我不想听了。不是有人要将我带走吗?让他来吧。」 褚秋闻言神色亦有几分尴尬。 褚节也看出了不对劲,他的阿母宁肯被抓,也不想听的事会是什么? 「大伯母,事已至此,你重提二十年前的旧事,是不是不太好?」.. 花连城看向褚节。 她的二儿子褚良回来之后,花连城便察觉他不对劲,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 她的大儿子褚温性情温厚,受了委屈不会吭一声。但二儿子褚良不同,他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这点和她这个阿母相似。 但两兄弟忍到了今日,方才阿良的意思很明显,便是褚节在山月书院作怪。 花连城此人,最是护短。 今日程氏闹了「自缢」这一出,卫将军又在此时提出程氏犯了事,要将她带走。 有褚季和褚节在,褚家不可能对程氏不管不顾。 便是长房不出手,褚秋也必定会动用这些年手里的力量对程氏多加照拂,为的便是两位儿子之后的婚事和名声。 原本花连城手中握有的筹码,在当时程氏伤了小六的时候,她也没想着对程氏赶尽杀绝,何尝不是看在二房的孩子们的面子上? 但褚节,这个二房的阿兄,竟然不顾情义,在外头对褚温和褚良出手。 都是兄弟,无论何事,褚温、褚良眼下平安无事,褚节便不会伤筋动骨。 花连城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受到伤害,对方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现在,程氏要被带走,她不值得褚家再费丝毫的力气救。若不是程氏狼心狗肺,不会养出褚节这样自私自利的孩子。 今日,便是褚家和程氏恩断义绝之时。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节,记住这句话,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花连城冷冷的眼看着面前的母子,「二弟,当时封氏是如何知道你在和别人谈婚论嫁的,可是你告诉了她?」 褚秋摇头:「没有。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我以为是后来在我娶妻的时候,她听说了消息,这才……」一气之下,远嫁了之。 二十余年过去了,他们不曾再联系。小辈们也不知这段过往,唯有书房里那一箱东西,他不曾打开,也不敢打开。 花连城:「二弟婚后不久,我曾到常州,见到嫁入韩家的封氏。她告诉我,姒娣在你们婚前,找过她。」 褚秋当即明白了:「是你,竟然是你!」 程氏:「是,我是想去见她。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老爷如此神魂颠倒,不肯娶我。这有什么问题吗?」 花连城:「当然,是人都想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封氏名门之后,少有才名,知书达理。想来姒妇知道她的时候,内心必然不好受吧? 但封氏之后,更不好受。因为她不仅知道了,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公子为了父亲之命,在和别人谈婚论嫁。还知道了,他们二人已经在婚前有了苟且。」 便是听到了「苟且」这样的字眼,褚节也不敢出声了。 褚秋面色愈加尴尬:「丘嫂,这也是,她,告诉你的吗?」 花连城:「不,封氏谨慎谦恭,与我只是寻常客套。她只是说,有一个奇怪的女子,不知为何过来找她,再无其他。是我觉得这话有些奇怪,特定多去问了一圈,这才发现了一些蹊跷。 封氏当时不曾答应见来路不明的人。但她在之后又收 到了许多来路不明的东西,外出会有小孩递给她东西,在家里也有人送进了门。她到底还是忍不住打开了,便知道了这些事。所以……」 褚秋双眼无神,颓然跪坐在一旁的蒲团之上:「所以,她才死了心,不肯与我再有任何来往,也很快嫁离了中州,去那鱼水之地。」 程氏嗤笑:「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了,你闭口不提她,心里却从未放下过她。那我又算什么?我为你生儿育女,二十多年,日夜在你身边的我,又算什么?」 褚秋吼道:「闭嘴!你一乡村莽妇,何德何能,能与她相提并论?更没有资格去污了她的耳目!你凭什么,去找她,告诉她这些,凭什么?」 褚节这时明白了方才大伯母的提醒,他确实不应该在这里。 程氏嘶哑着:「就凭我阿父救了你阿父!就凭我喜欢你!从你到我家的那天,我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瞎了眼,喜欢上了你这个无心无情的男人!」 褚秋神情恍然,难怪! 在他陪同阿父去见程父的时候,不久,程父便拒绝了褚家丰厚的谢金,提出他想结两家秦//晋之好。 几番周旋之下,褚太公答应了,这才有了后来他们二房的悲剧。 这一切的源头……如果当初他没跟着去就好了。 封氏……她知道自己瞒着她,「背弃」她的时候,一定很难受、很痛苦吧?是他对不起她,都是他的错…… 这些年,褚秋不敢打听,甚至在外听见「常州韩家」的字眼,都不自觉避开。 只要不知道,不去想,日子便还能再继续。 花连城冷笑:「姒娣自认「性情中人」,为爱不惜以命相要挟于亲生父亲,逼得程父不得不拉下老脸,为你撮合这门亲事。 但逼了老父还不够,自己更是亲身上阵。程父擅医,姒娣对某些草药也很有心得。比如先前用在夏郎身上的白苜,还有你早就用在二弟身上的蔓草花。二弟,那一日的事情,想来你都还记得吧?」 褚秋睁大了眼,他当然记得! 那是他最后悔、最痛苦的一件错事,便是他不想记得,也不曾在脑海中被抹去。 那一日,在房中醒来,程氏便赤身裸//体在自己的身边躺着,神情娇羞而泪水满面。 指控他在饮酒后,突然兴起要了她。她反抗不得,他必须对她负责。否则她就要把这件事闹出去,到时候便是他不想娶,也只能娶了。 褚秋无法,最终……答应了这门亲事。 程氏事后也遵守她的承诺,不曾将此事透露。原来这压根就是她的计谋,她当然比任何人都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用计嫁给了自己心爱的男人。 她只告诉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那个人,也是程氏的情敌,封氏。 思绪及此,褚秋眼睛都红了:「你骗我?骗了我二十多年?」 133.呵!男人…… 133.呵!男人…… 到这一步,程氏也明白,花连城在这个时候进屋,翻起这桩旧事的真正目的。 花连城总算等到了今天,故意看自己快有牢狱之灾、无人支援的时候,让褚秋彻底放弃她,不再救她。 花连城,你可真的是我这辈子的克星。 「花连城,你血口喷人!」程氏的眼里心里仍是对这个面容清冷骄傲女子的恨,她对褚秋说话的强调里又总有着一份凄苦,「褚秋,你说说我骗了你什么?是没给你生儿子,还是没为你做牛做马? 是不是不管花连城她说什么你都相信?而我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在你这里都是错的?」 褚秋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承认封氏的地位:「我有心上人,压根就没喜欢你,如果不是你使了手段,我怎么可能几杯酒下肚,就做出那样的事来?」 褚煦君在外头听见这话,忍不住打开了系统,跟冷冰冰的机器人吐槽:「呵!男人……」 小系统:「就是!」其实它没懂,但是第一时间肯定宿主就对了。 二叔在当家方面,还算有才能,但是看他处理程氏时候一而再再而三的优柔寡断,便知道这人在男女关系上,是十足的糊涂。 在这一点上,他还不如原身的憨厚阿父褚夏,起码老好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无条件站队妻儿,甚至很多时候他都将花连城和褚煦君排在几个儿子前头。 反观褚秋,年轻时候既无法为了真爱和家族对抗,后来出了事,就埋在自己的乌龟壳里,自认为做一个好「男人」。 现在多少年过去了,二十年来不曾对所谓的心上人做过任何事,反倒拿她当成「对付」自己妻子的借口。.. 果然人性都是禁不起推敲的。 褚煦君就不信,当时的褚太公会为了程父的救命之恩就如此压迫褚秋,何况是在小儿子还有一个门当户对,明显更加优良的对象的时候。 八成当时程父被自己的女儿程蓉逼得没办法,而褚太公又被程父苦苦哀求得没有办法。 那时候的褚太公,家里有一个分不清是非的继室褚董氏,一个憨厚只知当应声虫的大儿子,那唯一能「帮助」他给出理由拒绝的便只有还算精明能干的小儿子褚秋。 可谁知,褚太公这边刚开口跟小儿子说了,他第一时间也很给力,不同意。 褚太公当然以为下一步,小儿子起码会先跟封氏提及此事,那两家顺势便能定下亲事。 虽然当时大儿子褚夏和花连城只是有了眉目,花家有丧无法过门,但这也不妨碍褚家和封家也先订了婚约,便能把程父那野心勃勃的女儿挡上一挡。 褚太公再答应定会为程氏寻一门好的亲事,奉上嫁妆和厚礼,必不亏待救命恩人的女儿。 如此这般,褚家的名声上也不会有碍,这件事也就过了。 谁知道,被褚太公寄予厚望的小儿子,压根就不敢跟封氏开口。 封家在臻安郡还不算排在前头的家族,但封氏女少有贤名,聪慧得体,她还没有及笄上门求亲的人就不算少数。 褚秋在封氏的面前,一直是不够自信的。他能玩弄一些银钱,但褚秋读书比不上阿兄,性格自认不好,配不上封氏。 是封氏和褚秋青梅竹马,对褚家很是熟悉,她对嫁人没有太大的野心,认为到褚家是不错的选择。 这一点,褚秋心里是有数的。 所以,他刚知道阿父给自己安排了婚事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如何跟封氏开口。封氏本就是勉强选了他,褚家还如此行事,必会将封氏推得更远。 还没等褚秋想好如何开口,便又中了程氏的诡计。 褚秋无奈答应,褚太公自然也没有别的办法,甚至还在程氏有了身孕之后,赶在大儿子之前办了婚事。 这也是为何,褚季和褚节两个人都比褚煦君还年长的原因。 褚煦君把事情一盘,吐槽道:「你说他,当时一慌,不查不问不管,就答应了。现在被阿母一说,他倒是觉得自己不可能随便把人给睡了?那后面两个快二十岁的儿子又是哪里来的?」 小系统:「但如果娶了人,又让人当活寡妇,是不是也很过分?」 褚煦君:……也……是有几分道理。 在这件事上,褚秋虽然行事有一定的判断错误,但被程氏「觊觎」,又使尽手段「骗」到手,某种程度,他居然是「受害者」。 害,这事,还真是不好办。 难怪花连城知道后,直到今天才把事情摊开。 程氏想要证据,花连城给她:「是的,姒娣当时还年轻,行事没有后来的周到缜密。当时,褚家有一老妇无故被辞退,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还记得,那日是她看见了不应该看到的事,才主动走的。」 程氏:「花连城,那时候你都还没有入门,就盯着我,在背后调查。你是何居心?」 花连城:「姒娣,若是真无此事,你怎么会知道,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过门?二弟,可见这件事,封氏说的是真,那老妇说的是真,我查出来的也是真。」 褚煦君在心里鼓掌,漂亮,花阿母这逻辑清晰,直接盘出了程氏话里头的漏洞。本来程氏这人说话做事就是胡搅蛮缠,还敢伸手犯罪,就该抓。 当初就不该留那天杀的老妇!程氏心里后悔,当时她确实年轻,不够心狠手辣。 那个老妇说她只是路过,什么都没有看到,她又到了年纪想回去养老,褚太公已经同意了……她一个未过门的女娘,跳出来反对,反而会引起褚家人的怀疑。 若是那老妇看见自己在下药,那她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会再进入花连城的圈套中。 程氏看着褚秋一脸沉寂,这个男人身上有狠的一面,她是知道的。 这样的他,想来是要对她下手了。 程氏笑了,笑声跟哭声一样嘶哑:「你们合起来,不就是想要我消失吗?只要我不在,你们不就如愿了吗?节儿,你方才就不应该救我,让我直接去了刚好。就不必留在这里受这番侮辱了。」 本来褚节,只是觉得自己留在屋中,没有及时退出去,是一个错误。 听完故事,他现在觉得,自己连出生都是一个错误了。 134.休妻 134.休妻 褚家,梨园。 又双听到程氏寻死觅活的话,卫凌在外清了清嗓子:「仲夫人,好了的话,可以启程了。」 程氏:…… 顿时可怜兮兮看向了小儿子。 褚节看向了门外。 在蒲团上跪坐着的褚秋,抬头问了一句:「丘嫂,她,这些年可好?」 花连城有些无语,没有回答。说到底,封氏现在如何与褚秋何干,他要想知道,早些年又在做什么? 娶了妻,还在心底装着白月光,到底不是君子所为。 程氏闻言眼里又漫上了几分阴鸷。 褚秋低着头,起身,到一旁案桌上取了大儿子这几日在梨园读书用的笔墨和帛布,动笔写就:「盖闻夫天妇地,结因于三世之中,纳婚于六礼之下。理责恩义深极,贪爱因浓性。 何期二情结怨,互角憎多,无秦//晋同欢,有参宸之别恨。相看如禽兽之累,如猫鼠之挣,家中不肯贞顺,六亲聚而成怨,九族见而含恨。反目生怨,后代憎嫉,缘业不遂,见此分离……」 这是,休妻书。 程氏:「二十年前,你为了她,不肯娶我。二十年后,你还是为了她,休了我。」 褚秋:「你错了。二十年前,我不娶你,因为是你。二十年后,我休了你,也还是因为你。可能我说了,你不会相信,但在我娶你的一开始,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过的。」 他伸出手,想将帛书交予程氏。 程氏不肯接,他便转而放在了榻边。 那一瞬间,褚秋承认,他解脱了。 这么多年,程氏给自己挣了个「去处」,他也终于能放下当初的「错误」,在三十而立的年头,结束了这一段令他痛苦的关系。 程氏一把抓起帛书,用力将它撕碎:「我不认!我是一定不会认的!」 「你现在不接,没关系。我回头再写一封,送到你的牢房里便是。到时,你便是不想接,也没办法了。」褚秋无谓,他转身踏步,跟卫凌行礼后,没有多余的话,离开了梨园。 褚季动了动脚尖,终是没有跟随父亲离去。 褚秋的意思,便是要和程氏断绝关系,她从褚家的大门出去之后,夫妻之间便再无任何情分,是死是活,看她自己的造化。 他的做法,只要卫将军确定褚家是清白的,在世情上便无可指摘。 而今,在花连城的帮助下,褚秋的内心也得到了一定的平静,他的确有错,错在不够聪明在一开始就着了程氏的道。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还为自己无法喜欢上程氏苦恼过,也为自己的冷漠愧疚过,现在这些都没必要了,程氏从头到尾都不值得。 褚秋没有报复于她,他认为已经是最大的温柔。 梨园里,剩下母子三人,满是痛苦和尴尬。 卫凌进屋,和花连城颔首后,转向程氏:「仲夫人,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 褚节挡在了程氏的面前:「卫将军,你不能带走我阿母。」 卫凌冷冷道:「褚二公子想一起到大牢里去,也不是不可以。」 程氏立刻扒拉走身前的小儿子:「节儿,不,不行,你不能跟我一起去那地方,卫将军,我跟你走。节儿,你记得来看我,一定要来啊。」 「仲夫人,请。」 程氏的动作很慢,卫凌也不曾催促。 行到院中,程氏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大儿子:「季儿,你很像一个褚家人,这……也很好。」 褚季闻言,低着头,只是落泪。 「阿母,阿母……」褚节的 哭声很快盖过了大哥的伤心,「卫将军,你能不能对我阿母好一些,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的,阿母不会做那样的事,是不是有人栽赃她?……」 褚节跟着走,声音一句比一句还大。 卫凌:「褚二公子放心,我们办案,必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程氏喏了喏嘴,没有开口。 这时,花连城冷冷道:「小季,你去送送你阿母。小节,你留下,大伯母有些话要问你。」 程氏反应过来,现在褚节是褚家唯一一个可能救她的人,花连城这是还想断了自己最后的后路:「花连城,你还想做什么?」 花连城:「小节也是褚家人,我能对他做什么?你放心去配合卫将军的调查,希望你能早日……出来。」 程氏的眼珠子瞪大,想返回,被卫凌用捡来的树枝架住了:「仲夫人,请吧。再不走,便是门口的黑甲卫兵来押着你走了。」 褚节:「大伯母,你先让我送送阿母,我马上就回来,成吗?」 花连城:「小节,你被姒娣……噢,现在已经不是姒娣了,程氏耽误你良多,留下吧,只要一会儿。」新 褚节无奈。 卫凌得亲自押着程氏离去,他看了未婚妻一眼。 可惜未婚妻的眼神里都是「八卦」,少年将军没再留下来一起「看戏」。 褚季跟在卫凌身后,护送程氏离开褚家。 卫凌:「褚大公子,留步。」 褚季看着少年将军和黑甲卫兵离去,久久不曾转身。 ********* 梨园许久没有这般的热闹。 褚节见走不了,只好回来凑到花连城的身边:「大伯母,这是为何?」 花连城:「这就得问问你自己了。阿良,是你来说,还是阿母来问?」 褚良等了许久,连忙踏步进屋:「不劳烦阿母,我来说,我来说。」 现在程氏离开了,他身为男子才好进来。 花连城开口:「都进来吧,外头晒得慌。」省得一个个都快扒到门框边听了。 褚节:「褚良,你可别瞎说。」 褚良乐了:「二哥这张嘴,在书院,也排得上号,就是在褚家,那更是无敌手了。可惜,刚好我这嘴也还不错。反正你人也还在这里,等会儿我要是说错话了,还请二哥指正。」 褚节:「二哥劝你还是别开口了,省得熏着人。」 「二哥这话说得,我和我家阿兄能在书院打扫一个月的净室,还不是托了你那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吗?」 褚节:「你们犯的错,现在回家了,有大伯母给你们撑腰了,就想怪到我的头上,那也要看书院的先生、学生们同不同意? 褚温,你来说,那首诗到底是谁写的?」 135.冒名 135.冒名 「快,快走,这梨园还真是有段距离。等会儿冰酪化了,女君可是要不高兴的。」喜妹领着后头一排的传膳丫头,一路絮叨,「欸,慢点慢点,可别摔了。这大热的天,太阳快下山也还这么燥气腾腾的……」 进了梨园,褚煦君早听见了她在外头嘀咕:「阿母,先摆膳吧。」 花连城没有错过大儿子脸上的木楞为难神情,她点了点头。 梨园位置小,没有多的案几。 除了花连城的四菜两酪一汤摆在了案上,褚煦君让丫头多摆蒲团,其余人直接就地饮用。 褚节见还顾得上吃喝,便觉得今日这事,大伯母可能真的就是问问,很是放松:「氲氲,这道冰饮是你新做出来的。唔,倒是真不错。」 有时候,褚煦君都没看明白褚节这人。 在程氏的教育下,褚节不辨是非,自私自利,巧言令色,但闲着没事的时候,他也就跟没事人一样,没有一点记仇的样子,在她面前仿佛是个缺心眼的。 谁知道他转头跟褚温、褚良他们玩出了八百个心眼子,还得靠花连城出山。 褚煦君颇为无语:「二叔母刚被带走,二哥的胃口倒是不错。」 褚节:…… 「嘿嘿,我这不是给氲氲面子吗?你个小妮子,这时候怎么还往二哥的心上扎刀?」 褚煦君很快想明白了,褚节这还是在跟自己玩心眼,程氏是被卫凌带走的,而卫凌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褚家老太太和褚夏就是家中的两个吉祥物,辈分大但管不了事,褚秋刚写了休妻书,花连城向来跟程氏不对付,没有继续在背后捅刀就不错了。 剩下的小一辈里,褚季是个年轻的老古板,他不可能干预中州军营办案。 而褚节又刚在学院里得罪了褚温和褚良两兄弟,看来看去,不就剩下一个刚刚掌家中馈的褚煦君。 在褚节的认知里,貌美的氲氲还是个小丫头,性格软乎乎的,跟他也还算亲近,向来很好拿捏。那从她这里下手,走一走卫凌的路子,是必然的。 褚煦君喝着莓子冰酪,不吭声。 褚节:「氲氲,你还是很厉害的。二哥走之前,你还不认识旭风公子,我们这才多久没回来,你就直接将他拿下了,哎呀……」 「咳咳。」花连城连用了两盏冰酪,连忙出声提醒,「阿温,你来回答。」 褚温慢悠悠用着膳,抬头仍是一脸倔强。 褚良很是恨铁不成钢:「阿兄,你在书院里不肯说,我不怪你。可这都到家里了,你总不能让我在阿母面前,还要白白为你担这份污名吧?」 褚温看着弟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很是清澈:「我没有同意。」意思是褚良也没有经过他同意,就在家里把这件事翻出来。 褚节凉凉道:「那不然等你们兄弟俩商量好了,我再来?」 「砰!」花连城重重放下手中的青铜刻花爵。 在场的三兄弟都不自觉抖了一抖,要说褚家长辈中,其实最厉害的还是长房花氏。 不提花连城出身尊贵,最重要的是她的性情,说一不二、雷厉风行,行事公允,眼里不揉沙子。 除了性情最是柔善的长房嫡女褚煦君,小时候他们哪个兄弟没挨过花氏的眼刀子和棍棒教育。 现在褚恭、褚俭和小六儿还小,花氏这些年脾气也温和了些,这才没轮上他们。 褚良肩膀瑟缩了下,忙道:「阿母,还是我来说吧。二哥他在书院的时候,拿了阿兄的诗,当做自己的习作交给了先生。」 在场的人第一反应都是,不对。 花连城 先问了出来:「阿温什么时候会写诗?」 褚节立刻跳了出来:「看吧,我也说了,反正不是他的,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抄来的,正好我来不及写出来,便当做是我的习作交了上去。咱们都是自家兄弟,这样对我们褚家的名声也没有害处。 这三弟都没有说话,偏偏四弟褚良他不肯答应,硬是闹到所有人面前,说我抄了别人的诗。那当着大家的面,三弟又说不出来这是谁的诗,最后他们俩就这样挨了罚。 大伯母,你说说,这事闹得,有必要吗?」 花连城神色严肃:「褚节,亏你大父为你取名为「节」。可你看看自己,读书不勤,作诗不忿,挑挑拣拣,见了别人的东西就据为己有,还沾沾自喜。如此行事,哪一点有所谓文人的气节? 现在阿良回家,气愤不过,说出来后,你竟还无一点知错认错的态度,程氏就是这样教的你吗?」 褚节呐呐,嘟哝着:「干嘛事事都要扯到我阿母头上……那褚温他呢,他也没说实话不是。」 褚温很是认真,声音低沉:「我不能说。」意思是,他不说而已,可他宁愿认罚,也没有一个字的谎话。 褚良日常要被自己这个寡言少语的哑巴兄长气死。 褚煦君听了一通,这才问道:「我能看看那首诗吗?」 褚良很快从自己的广袖中取出了两节竹简:「在这,氲氲你看。」 褚煦君看了一眼,马上转交给花连城:「阿母,你看看。」 花连城以为自己的女儿是读不出来,顾不得瞪她一眼,先出声念道:.. 「乘其四骐,四骐翼翼。 伐鼓渊渊,振旅阗阗。 金戈铁马,如震如怒。 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以如今的诗风来说,这也算不得是一首好诗,但对学生来说,已经算是一首不错的练习作。 「这写的是,战?」花连城问道。 「是。」褚温答。 花连城:「褚节,我记得,你并不擅此风。」 褚节自诩风流浪子,他的诗,靡靡之音、霏霏之雨居多。 褚节:「大伯母说得是,我一贯不擅写「战」,这才见猎心喜。是三弟说不是他的,我才抄了交上去的,谁知道事后,他们这么不高兴,闹了还闹。」 褚温仍是那句话:「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 褚节:「可你们这么说了,书院的人也不信啊。这凡事讲究一个证据不是……」 褚煦君指着花连城案几上的竹简:「证据不就在这吗? 这竹简是原版,二哥抄的是盗版。认认字迹,不是很明显吗?」 136.开祠堂 136.开祠堂 面对女儿义正严词的模样,花连城无奈:「你啊,跟二位弟弟聚少离多,也难怪不识得他们二人的字迹。」 褚节也是哄自家妹妹的语气:「氲氲还是很聪明的,这事的问题是,竹简上的字迹也不是褚温的。.. 书院的人见三弟说不出竹简是哪里来的,又拿不出其他证据。四弟他又非闹得先生都吵了起来,所有人都看着了,先生只得罚了他们,这才勉强收了场。可不是我想要他们受罚的。」 褚良气得浑身发抖:「二哥你这张嘴,可真是胡说八道。在书院一套,在家里又是一套。明明是你在书院执意说是阿兄抄了你的……」 褚节:「那都是误会,后来我不是改口了吗?」 褚良憋了那样久,又总是被褚良打岔:「是,你改口了。那是因为人人都知道阿兄他从不写诗。你便说阿兄是为了我,特意抄了你的,来给我参考的。书院的那些人,他们这屁话也信!」 他这仿佛要将数月来的委屈、憋闷吐尽,声调都高了不少。 褚温在一旁看着弟弟,眸中也有歉意。 花连城不解:「可这竹简上的字迹如此稚嫩,又作何解释?」 褚良:「这有什么难的,二哥他还能继续编!他说阿兄是好心,但怕我知道后难为情,特意寻了院中的识字小童来抄。既是不认得的童子,所以阿兄才说不出这竹简是谁写的。 然后我见两首诗一样,阿兄又是个不善言辞的,认为是我一下就误会了。又在书院中表现一向不如二哥,长期心中忌恨二哥,这才借此机会指责二哥抄袭。 笑话,我忌恨他什么了?是用二叔母给的东西去贿赂先生,还是在外头有许多名声不好的红颜知己?」 褚节:「哎哎哎,四弟你这越说越过分了啊,明明是一件小事。你们也就是扫了一个月的净室,味道是不好闻了些,我大兄不是还去帮你们了吗?」 褚良:「大兄褚季来帮忙?你可别提了。他也就是过来做做样子,趁机教训我和阿兄,文不成武不就,这才不被书院的人信任,落了弱势。让我们以后勤奋习文,早日超过你们,往后也就不用受这种委屈了。」 到底还年轻,便是后世也只是两个初中生,说到这里,褚良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褚温粗糙的大手拍了拍弟弟的背,无声安慰。 褚良气还不顺:「你拍我有什么用?趁早把竹简的主人交代了才是。」其实那一个月大部分时候都是阿兄褚温在打扫,还不让他动手。 花连城在上头,脸色铁青,不说话。 褚煦君缓缓站起来道:「弟弟们这何止是罚了打扫。都说君子远庖厨,何况是那等五谷轮回之所,这是有辱斯文;两位弟弟为此还错过了大母的生辰寿宴,这是不孝。 而最重要的,二哥顶替了别人的诗文,满口谎言还嫁祸给自己的兄弟,褚家在外头的名声,唯你一人所得,这是给兄弟的冤屈,这是不睦。阿母,这事,不能不管。」 褚节今儿个被这个妹妹可戳了好几回:「欸!氲氲,我平日里可待你不薄。我可算是看出来了,合着,你们才是一家人,我们二房跟你们长房不是呗?行,那我明白了,往后你们是你们,我是我,可以了吧?」 花连城也站起了身:「褚节,逞嘴皮之利,是走不了太远的。我们说的,看来你是听不明白。 来人,请家法!」 话音掷地有声。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褚节:「大伯母,你是在开玩笑吧?他们,扫净室而已,可没有受一点皮肉之苦,怎么就要请家法?」 褚温和褚良面色很是惊讶,没想到连 竹简的人名都没有问出来,自家阿母直接下了决断。 褚煦君倒是不意外,是她想得太少,原来这个时代的书院水平如此参差。 兄弟在外,如此行事,全然不顾及家族名声,难怪花连城震怒。 ********** 褚家的祠堂位于中轴线的最后方,寻常不会开启。 老太太的荣和堂距离祠堂最远,来的时候,见褚家的几名壮丁手持碗口粗的木棍,已然摆好了架势。 堂下四位兄弟以褚季为先,成品字形,整齐跪在牌位前的蒲团上。 老太太哀嚎:「我的天爷啊,列祖列宗在上,大晚上的,这是出了什么事?难道程氏她被带走,居然跟他们有关系?」 褚夏和褚秋后头赶来,刚听褚煦君稍微解释了一番。 花连城冷着脸,没有开口,便是要等老太太来了之后再谈。 褚秋方才写了休妻书后,已经到荣和堂跟老太太交代了一声。 老太太只是关心,程氏犯事会不会连累褚家,对褚秋这时候写休妻书很是赞同:「我看那程氏,也是个不着调,早就该这么做的。谁知道她胆子那样大,这是什么都敢碰啊。难怪她要寻死觅活的,可不是个该死的吗?吓死我这个老太婆了。」 今日的褚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老太太被张氏请到了上座,让她喝着热呼呼的霍菜羹,平复心绪。 花连城声音沉稳:「君姑,他们兄弟四人所犯之事,暂时与程氏无关。只是这事不处理,我担心,将来未必就不会没有关系了。」 千万不能跟程氏一样,那褚家这金山银山可就没了,老太太急道:「那不行,绝对不能像程氏那般。老大家的,快讲讲。」 下首跪着的两个程氏的儿子,闻言神色都不太自然。 花连城眼神转了转:「褚季,书院里发生的事,你来说。」 褚节着急,一旁的大兄按住了他:「事情是因为先生布置了一首「战诗」的习作。二弟不擅长,又想搏名,最后也交上了一首还不错的诗。」 老太太:「这不是很好吗?」 张氏安抚她,让她慢慢听。 褚季:「问题是,四弟说,二弟的诗是抄了三弟的,但三弟说不出这首诗是哪里来的。书院里的人最终罚了三弟和四弟。」 老太太:「所以你们为了一首诗,连我的寿宴,都不回来?压根不是为了那什么试,还骗人?」那是该打一打了,可也没必要为这到开祠堂的地步吧? 褚季点了点头。 大家对老太太向来只关心自己的事,早已习惯。 花连城继续问道:「褚季,这件事,你怎么看?」 137.他确实嫉妒 137.他确实嫉妒 「还能怎么看?」褚节不满,嘟哝出声。 他就不明白了,这么一件破事,来回倒腾,早知他绝对不会碰那首差强人意的诗。 起初看四个兄弟都要跪着的时候,褚煦君还有点迷茫,这事怎么连大兄褚季也要来,在书院读书搞「连坐」? 这会儿,听到花连城问褚季的问题,她是完全明白花连城特意开祠堂的做法了。 不管什么时候,家族的兴衰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红楼梦里讲得很清楚。 四位兄弟一同在书院习文,闹成这样的结果,哪怕是褚节他完全摘了出去,从长远来看,都没有真正得到好处,反而落了个褚家兄弟不和,让人有机可趁的印象。 花连城想在程氏被抓的时候收拾褚节是一回事,但她更想的是,对褚家的下一辈好好进行一番教育,让他们明白兄弟携手的意义。 这件事远比她和程氏之间的妯里恩怨来得更加重要。 不愧是古代的高门主母,格局不一般,褚煦君往后跟自家阿母还有得学。 褚季想了想,又看了看自家阿父,才缓缓道:「私以为,这首诗,都不是三位弟弟的。只有三弟知道那首诗的由来,但他不知何故,不肯说。」新 花连城:「那你认为,今日为何大伯母要你们几个兄弟都跪在列祖列宗的面前?」 褚季给出了答案:「是因为我们四兄弟在书院都犯了错,还请大伯母示下。」 褚节为兄长打抱不平:「这不公平!大伯母,你要说我冒用他人的诗作,为了颜面不承认,这我背。但大兄他何错之有?他还去帮忙三弟和四弟……大伯母,你便是要为长房添脸,也犯不着连我大兄都打吧?」 这是要将花连城开祠堂的做法,打成分割长房、二房的「战场」,拼命拉拢自己的大兄褚季。 确实在所有人的眼里,褚节这事做得不厚道,长房褚温和褚良还受了委屈,至于二房大兄褚季从头到尾,何错之有? 褚秋怒道:「褚节,你住嘴!整件事便是因你而起,犯了错,你还有理了??」 褚节冷哼:「反正不管我做什么,阿父向来都认为我不对,我没话说。可阿父,大伯母这是连大兄都不放过,你平日里不疼我也就算了,也总该疼疼大兄。他最乖了,什么都听你的,这都不对吗?」 褚秋闻言看向花氏,确实,连他都还有些不理解。 尤其是丘嫂刚刚帮自己写出了《休妻书》,现在转头就要对四个兄弟动手,褚秋一时也没能跟上花氏的思维。 但丘嫂向来是站在褚家的立场考虑的,褚秋在这点上对花氏报以很大的信任。 外人不清楚,但褚秋明白,在很多时候,这个家是靠他和丘嫂撑起来的。 花连城看了一圈,老太太和二房自然不会帮她,褚夏是不管不顾都会支持她,但他说不出话来。 倒是女儿眼神透亮透亮的,方才在梨园便是她开口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氲氲长大了,是懂她的。 现在她顶着其余人的不理解,缓缓道:「不急。褚节,今日大伯母不是要故意以棍棒要挟你。在那之前,我会让你知道,语言的真正力量不在于口吐莲花、扭曲事实,而是在于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褚节一向能屈能伸:「我认错还不行吗?大伯母,我不该为了图一个虚名,随意拿了不知所属的诗当做自己的,以后我再不会了。」 花连城:「欺世盗名,确实是一错。还有呢?」 褚良抢答:「还有他不该害怕责罚,继续撒谎,把所有过错都推到我和阿兄头上,整件事唯独他自己还好好的。」 书院里的人还一直安慰这个骗子,让褚节别为了兄弟忌恨诬陷难过,褚良每每听得牙齿痒痒,又都被阿兄褚温在一旁劝下。 他这个阿兄是真的又老实又厚道,对他这个弟弟真没话说,可不能因为阿兄厚道就活该被欺负,那也要看他这个弟弟答不答应。 花连城瞪了儿子一眼,以示对他插//话的警告:「你们认为这件事里,褚节是获益的?」 褚良:「难道不是吗?书院的人都认定他没有抄,而是阿兄抄了他的。连阿兄那么老实的人都背了这样的名声。 而我指出事实,变成犯了嫉妒之罪,是诬陷了褚节的小人。其他人还觉得他以后也能写战诗,就我们两兄弟现在人人喊骂。」 花连城声音很是平静:「褚良,难道你就没有嫉妒吗?」 褚良一愣,是啊,他确实嫉妒了。明明他也不傻,只是因为不爱读四书五经,更不像褚节写那些靡靡之音。 他喜好的是鬼谷子、孙子那般的猎奇之书,却因为被当成旁门左道,被书院的先生、学生排斥。 而阿兄更是因为读书吃力,武道还算畅通,加上不善言辞,被当成了边缘人物。 但褚家在山月书院最受瞩目的还是大兄褚季,他的书读得最好,诗也中规中矩,是先生们眼中最优秀、最看好的学生。 当初先生们便是看在褚季如此突出的份上,一同接纳了他们三位兄弟。 褚良继续辩:「要说嫉妒,我直接去嫉妒大兄不是更快?二哥哪里比得上大兄?」 褚节哪里听得下去:「你!四弟,都这时候还要踩我一脚,你书也没读得比我好啊。还说不是嫉妒我……」 看到这里,连褚夏都有些明白了,低声对着褚秋叹道:「二弟,这山月书院名声虽大,离我们还是太远了些。孩子们还小,去了那看不着,不能随时教导,也是个问题。 当然你费心将他们安排得这样好,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季儿在那里学得确实很不错。说来说去,还是世道的错,害……」 褚秋点了点头,山月书院将褚季教得这样好,他自然而然就把剩下的三个一起打包送了进去,还费了不少劲。 这事当初长房也是同意的,如今阿兄倒「抱怨」上了,有时候他这兄长的不合时宜也让他很是郁闷,褚秋没忍住回了句:「是啊,当初就是可惜大兄不肯自己教,不然他们就不用去那么远了。」 褚夏:…… 欸,连城和氲氲也这么说。 138.不成熟的小建议 138.不成熟的小建议 「我错了,请阿母责罚。」 在褚节和褚良的争吵声中,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 是一向不吭声的褚温,他磕了个响头如是道。 褚良心疼他:「阿兄,我知道你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才不说的,没人会怪你的。」 褚温不说话,只是跪得身板挺直扎实,面露愧疚。 褚良一咬牙也低下了头:「阿母,我也有错。我明知阿兄性情如此,他不肯说一定有他的理由,但我却执意想讨一个公道,不顾阿兄心中的意愿,导致阿兄挨罚,还坏了名声。 但阿兄他何错之有啊?诗不是他写的,是褚节拿去的,他都不计较,是我硬要计较。阿兄为此也挨了罚,今天阿母如何还要他认错?」 排行老大的褚季心中自也是不解。这件事他知道的时候,褚节已经说得头头是道,而三弟、四弟被书院的人指指点点,毫无反击能力。 他当时没有站出来为兄弟求情,便是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开了口,反而把两位弟弟的事坐实了。 他也没有完全不出面,事后他去「关心」,私底下也给先生们求了情,如此他也还是错了吗? 花连城看向一屋子不明白的人,点了名:「氲氲,你来说,换成你,这件事会如何处理?」 褚煦君:「阿母,我不了解书院的情况,说了怕是不符合……」 褚夏支持:「无妨,氲氲,有些时候,就是旁观者清,当事者迷。」 褚秋也道:「是啊,这人情世故的道理无论是读圣贤书的地方还是菜市,一通百通。氲氲,你就说说看。」 褚煦君起身,行了行礼:「那我就稍微说一说我的理解,不到位的地方还请兄弟们指点。 此事,源于一首诗,一首只有温弟知道,别人都不知道是谁写的诗。巧的是,节二哥看上了,拿去用,获了名。是这样吧?」 老太太见漂亮丫头瞧着自己,很自然点了点头应和:「没错。」 褚煦君面带微笑继续:「这事假如良弟不知道,似乎也就这么结束了,至少在节二哥随便拿去用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难道是他不知道温弟会发现吗?不,他知道,但节二哥不在乎,因为他很了解自己的弟弟,温弟这个人,嘴巴最紧,他便是知道也是不会说的。 事实证明,节二哥的判断是对的,温弟到现在,宁可扫那恶臭的净室,也没有说出这首诗是谁的。那我们再假设,这首诗的作者,后来知道他的诗被节二哥用了,闹到书院的话,会怎么样?」 褚良反应最快;「盗用他人作品,别人来闹,那二哥就惨了。噢,阿兄也不会好过,毕竟诗是从他那里才流露出去的。」 书院会直接处理,也就是看在没有「外人」的份上,假如这首诗是外头书院的,山月书院为了名声,说不定就直接不让褚家兄弟上学了。 褚节质疑:「氲氲,这事没有发生,咱们不能这么假设吧?」 褚煦君委屈:「二哥,不是让我说一说吗?这个前提也是假设啊。」 褚温这时好像明白了:「怪我,没藏好。」 怎么思路还能偏了呢?褚煦君继续引导:「这诗写出来,便是有感而发,需要交流。我相信那人将信交给温弟,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温弟,你不该藏诗,但你也不应该让二哥直接用了这首诗。在一开始,你就该言明,这首诗是别人写的,他不能用。」 褚良为老实人说话:「阿姊,你也知道阿兄这人,十天都憋不出三句话,他怎么拦得住那张口一套套的二哥?」 褚煦君直接道:「不会说话,也有拦的办法。温弟这一身腱子肉难道是练假的吗? 他总能有办法不让二哥把竹简直接拿走吧,也能挡着不让二哥背诵下来吧?」 褚良还有理由:「阿姊,阿兄这人就是有一身功夫,他怎么会对兄弟下手呢?」 褚煦君怼了:「那良弟你还说什么?你倒是直接让二哥下手啊!」 这话倒给褚节说高兴了:「氲氲,我果然没看错你,说得好。」 褚煦君差点没翻白眼,这褚节到这会儿还以为自己是夸他,她不搭理他,继续自己的逻辑:「这便是这首诗的第一层,温弟有保管诗的义务,他看对方是自己的二哥,没做到。 第二层,假设我是良弟,这时候我发现了,二哥拿了阿兄的诗去博名声,还沾沾自喜。这能不气吗?这事能不管吗?那不能,必须管。」 褚良:「对啊,我这不是管了嘛。」 褚煦君笑笑:「这管,有千百种管法,换成我,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二哥拿了阿兄的诗,这句话本身是有问题的。身为良弟,我能不知道温弟不会写诗吗?这诗不是温弟的,但他还是让二哥拿了,事后不说话,这其中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必有内情。 都知道温弟这嘴不好撬,那便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在没有任何证据,而且不跟温弟商量好的前提下,直接闹开,是下下策。」 褚良在扫一个月净室的时间里,也明白自己当时是冲动了,他虚心请教:「阿姊,那你说说上上策是什么?」 褚煦君转了转眼珠子,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想这么简单就让我说出上上策,那不行。不过阿姊,今天还是可以教你,这个下策啊,便是直接从二哥入手。」 直接捅破,褚节那么爱面子,当然会跳起来,但私底下找褚节,那事情就会完全不一样。 褚节:……他还是不能相信自家这个貌美如花的堂妹啊。 褚良转过弯来:「阿母,我认错。是我的冲动、嫉妒和愚蠢,害了阿兄要受两次罚。先前书院他替我挡了,今天的罚,请让我替阿兄受了。」 褚温摇头:「阿母,诗是我带来的。我领罚,也替弟领。」 花连城还是不说话,面色比方才平静了许多,仍是看着褚季。 褚煦君领会了阿母的意思,接着道:「而这中策嘛,则是从大兄入手。大兄褚季在书院,是先生们心中的优秀代表。有他出面,这件事,很容易便能争取到先生的支持,哪怕是一个都好。 至于如何说服大兄帮忙……」 褚季连忙开口:「煦君堂妹,折煞我了。这事,是褚家的事,便也有我的一份子,是我应该主动帮忙,而不是让弟弟们过来求我。」 褚节为褚季帮腔:「大兄,你一向只专心读书,不关心这些俗事,干嘛要主动搅和?」 褚季看向这个亲弟弟:「你们都是我的弟弟,你们出了事,便是我书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褚煦君声音仍是俏皮:「是的,假设我是大兄,置身事外的时候,他们不会夸那褚季会读书,夸褚节会写诗。而是会说,褚季会读书又怎样,他连自己的兄弟犯了错,都不管。 三个弟弟,一个都比不上他,说不定褚季心里头还不知道怎么高兴。这样的哥哥,换成我肯定不要。我宁可要一个在我犯错时候会打我骂我,但在别人指责我的时候,他仍会挡在我身前的阿兄。」. 褚季听懂了,他守法守礼,刻板守旧,不是他出淤泥而不染,而是太清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样的人,当暴风雪真正来临的时候,没有人会和他并肩作战。 褚季低首:「大伯母,氲氲堂妹,季,明白了。季,领罚。」 老太太不耐烦了:「这假设来假设去,我也没听明白,怎么就真的都 要罚啊?」 褚煦君恭敬行礼,面色柔和:「大母,我说完了。正好我也不想假设我是二哥了,因为我和节二哥不同,我既不贪图虚名,也不会撒谎。二哥你别生气,这些都是我一些不成熟的小建议,献丑了。」 139.请家法 139.请家法 褚节算是明白今日这一顿他无论如何都挡不过,他叹了口气,摇着头:「大伯母,我承认,您和氲氲妹妹说得,都很有道理。 但这事,过去了那么久,书院也已经罚过了,褚温和褚良他们只是稍微惩戒打扫了净室,我和大兄也没有别的损失。他们从头到尾也没有受一点的皮肉之苦,怎么回到了家里头,咱们自己一家人关起门来说话的事,反而要动手了呢?」 花连城的话语掷地有声:「是的,你和褚季看起来没有损失,褚温和褚良也没有受到具体的伤害。但他们就此蒙受了不白之冤,内心的煎熬远非皮肉之痛能比。 你们兄弟在外一同习书,当兄弟和睦、携手并进。可你们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一个个,心思不正,遇事不决,枉顾褚家的名声,致使兄弟受辱,白白让别人看了我们家的笑话。 褚节,你偷了别人的诗来用,就那么心安理得,你在书院就能叱咤风云,他们就都捧着你了吗?书院难道就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你这首诗是偷的?他们只是想息事宁人,你能给他们书院挣名声,先生们便不舍得罚你,于是拿不优秀的褚温和褚良做了筏子。这样的书院,这样的先生……」 褚夏倒是拦了她一下:「连城,话不能这么说。这无论哪里难免都是有一二害虫的。山月书院还是很不错的,这事可能正好遇上了一个不太好的先生,阿温和阿良这才受了委屈。」他方才说了一句,自己的二弟可还不高兴了呢。 花连城看了丈夫一眼,确实,山月书院名声在外,不可能完全不好,可能只是不适合自己的两个儿子,她这话不谨慎,这事容后再谈。 花连城:「夏郎此言有理,只是书院既然教不好你们,那家里该出手的时候,我花氏不会退缩。」 褚温和褚良闻言对视了一眼,低着头都不说话。 花连城看向褚秋:「二弟,他们四个兄弟都罚是我的主意,褚温和褚良交由我自己动手。褚季和褚节的话,还是你来吧。」 褚秋还没有开口,褚节就哀嚎了起来:「大母,大母,你快救救我们。节儿知错了,往后再不会了。念在我们都是初犯,也应该先给一次免罚的机会吧?」 老太太起身道:「这,老大家的,教训这么久了,孩子们也都知道错了。氲氲丫头在家都明白的道理,他们四个怎么可能学不会?不然这一次就放过他们吧,下次,下次一定狠狠教训他们。」 褚秋开口:「不行,阿母。如果现在是太平盛世,那姑且还可以饶恕他们第一回,给他们成长的时间。但如今,外面风起云涌,现在不教,往后才更可能害了他们。」 他已经纵容程氏太久了,褚节这孩子从根上都不太正了,从今天开始,必须掰回来。 花连城开了口:「褚温、褚节各打五个板子。打!」 褚温和褚良齐声道:「儿知错!」 褚秋也道:「褚季打一个板子,褚节杖责二十!」 褚节不敢置信:「阿父,为什么?」二十棍,那他还有命在吗? 褚秋:「为了什么,你心里还不清楚吗?这件事因你而起不说,事到如今,你说了这么多,有半点改过的样子吗?」 褚季认错的同时到:「阿父,二弟的身子骨没有我的好,不如我……」 「不行!快打!等着干什么。要我亲自动手吗?」褚秋下了命令。 祠堂分立两个长条凳,褚季和褚温率先趴好。 褚温和褚良都乖乖上去,面色沉稳,一声不吭罚完。 只是褚良身子骨比起褚温没那么结实,从凳子上下来的时候,踉跄了下,是褚煦君上前扶住了他。新 褚季的责 罚是象征性的一下,很快下来,也顾及了他长兄的尊严。 他亲自过去押着二弟褚节趴到长条凳上。 阿母程氏已经不在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护在他的身前了。 褚节看着满屋子的「亲人」,趴着,很快哀嚎出声。 老太太:「轻点,轻点,这可是我的乖孙,可别打坏了。」 「啊!!……」褚节仍是惨叫着。 叫声回荡在褚家祠堂的上空。 ********** 褚家,晴乙舍。 董芙听见了远处传来的惨叫声:「阿母,褚家这是在做什么?」 吕琴琴对着嫁妆箱子,一个一个的盘点,摇头:「后天便是你要过门的日子,谁还管他们现在折腾什么?你别打断我,我都忘了数到哪了。」 「有什么好数的,再数也不会变得更多。我听小渠说,二房程氏被旭风公子带走了?」 吕琴琴嗤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那旭风公子,还不如多想想进了王府,我们要怎么办才好。不行,都这时候了,老太太和花连城要给你的添妆都还没给,我等会儿就想办法要去。」 「阿母,你真的要跟我一起进贞王府吗?」 吕琴琴:「王府那般门楣,难道还会少我一口吃的不成。要是我没有跟着你去,我都担心你在王府活不过几日。」 董芙:「不至于吧?那王府还能吃人不成?那我还嫁是不嫁了?」 「嫁!必须嫁!不说了,早点睡吧,后天你可要做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次日,吕琴琴先到朝晖堂,要见花连城。 被阿竹撅了出来:「女君正忙着为三公子和四公子疗伤,董仲夫人还请改日。」 她很快就要离开褚家,哪里还有什么改日? 吕琴琴转到荣和堂,张氏出来称老太太昨天夜里着了风,见不了人。 无奈,她顺路到有虞阁,想着看看能不能捞点。 进了一楼,听见褚煦君正在跟喜妹讨论:「果果的窝是不是又小了?它长得这么快吗?」 「一天不知喝几顿的奶,那是该长了。」 李嬷嬷出了声:「董家仲夫人,不知何事拜访?」这小寡妇脸皮也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闹成什么样了,她还好意思过来找女公子。 褚煦君抬头:「二舅姑,不是听说你要跟芙儿姐姐一同嫁进王府。你们东西应该不少,这是都收拾好了?」 吕琴琴愣了愣,什么叫一同嫁? 140.为妾 140.为妾 褚煦君这丫头说话是越来越难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嬷嬷那个老妇教的。 吕琴琴面上仍是和善:「是啊,芙儿就要出嫁了,往后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想着今天家里一同用膳,叙叙旧。」 褚煦君:「二舅姑这是要回董家去?」 吕琴琴:……死丫头,她回哪个董家。她们母女虽然不姓褚,但衣食住行都在褚家,这会儿赶什么人? 见小寡妇脸色青了又红,褚煦君转头就跟喜妹继续商量:「我早看晴乙舍风水还不错,你觉得在那给果果种一片竹林怎么样?顺便给它建个大大的窝,应该会喜欢的吧?」 喜妹认真的口吻:「晴乙舍那里土最肥了,种什么肯定都长得好,过几天我就让人去收拾收拾。」 吕琴琴见主仆俩当她死了一般,将她们住了十余年的地方之后的改建讨论得热闹,眼皮一跳一跳道:「氲氲啊,你芙儿表姐就要出嫁了,明日一早,你可要早些过来陪她说说话。」顺便带点添妆。.c 褚煦君开口就拒绝:「明天我就不过去了吧。我有事呢。」 「什么事啊?能让你不给芙儿送嫁。」 褚煦君现在才问:「喜妹,明天早上我能安排什么事?」 喜妹:「明天一早我们要去给果果挑好竹子,女公子,你昨儿个就一直在说了。」 褚煦君点头:「对,为了果果,那是得去。急得很。」 吕琴琴看向褚煦君怀里的「果果」,为了一只畜生,这丫头居然不肯去给芙儿送嫁,气得正要发作。 褚煦君起身:「我该去看看温弟和良弟了。二舅姑,你去看他们了吗?」 吕琴琴:「我为什么要去看他们?」 「欸,也是,不过就是褚家的几个孩子受了伤,不是什么大事。二舅姑要回董家的话,得早日回去。」 褚煦君说完,转身离去。 留下吕琴琴气得发抖要摔了一旁的青铜香炉,被李嬷嬷用犀利的眼神盯着。 吕琴琴气得拂袖离去。 ********** 褚家,齐心堂。 来到兄弟俩住的院子时,褚温已经早早起来练拳。 褚煦君诧异:「温弟,你这就好了?」没忍住盯着弟弟的后面看。 褚温对着漂亮阿姊憨厚笑着,身子摆得很正,不给她的机会:「阿母不狠。没事。」 花连城还不狠,为了让兄弟齐心,明显多打了他们好几下。 褚煦君早听说古代的杖责花样很多,有看起来没伤疼得要命的,有看起来很严重但半点不疼的,有又疼又皮开肉绽的…… 想来家里这几个执棍的手底下是有一些功夫的。 褚煦君一边掏出帕子给这个高个弟弟擦额上的汗,一边问道:「良弟呢?」 褚温闻见自家阿姊身上香香的味道,不觉红了脸。 褚良在屋子里喊着:「起了起了,阿姊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褚煦君进了屋:「不是说还想喝我做的冰酪吗?今天的加了枣子,正好给你们补补血。」 褚温跟着进来,用了冰酪和豆花,很快下去清洗一番。 兄弟俩的屋子不常住,东西不多,收拾得很干净,摆的都是男孩的物件,童真童趣,就是没什么绿植。 褚煦君参观了几眼后,凑到还趴在榻上的四弟身边:「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首诗是谁写的?」褚良是长房几个兄弟里最有心眼的,别看他昨日装得傻乎乎,肯定早就在事后调查清楚了,才敢回家「告状」。 褚良喝着冰酪,装没听见:「好 喝,好喝。阿姊你的手艺又进步了。」 「装傻?那以后你都没得喝了。」 「别啊,阿姊,不如你告诉我,其他几个策略呗。」 褚煦君:「行,那我就再教你一个。你也看到我给阿父的纸了吧?」 褚良点头。 「竹简上的字迹或许不好认,但如果是用纸写的话,墨跟纸都比较好判断、辨认写字的时限、比划和痕迹。」 褚良一拍手:「妙啊,我懂了!阿姊你这么聪明,我觉得那旭风公子一个大老粗,配不上你。」 褚煦君差点被豆浆噎住:「你见过长得跟谪仙一样的大老粗吗?」 褚良不敢相信:「阿姊,没想到你居然以貌取人!」 「别打岔,快说。」 「是阿母让你来问的,还是阿姊自己猜出来的?」 「这有区别吗?」 「也对。我后来就查到了,阿兄他跟书院对面武馆里的一个小女娘有来往,八成就是她的。」 「小女娘?温弟他会跟女子说话?」 褚良:「是不是?我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所以说,这男人,就没几个好东西,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人,说话不可信的。」 褚煦君沉思了一会儿,拍了拍弟弟道:「良弟,我看你怎么好像不待见旭风公子?」这不会是个隐形的姐控吧? 褚良惨叫一声:「阿姊,你往哪里打呢?」 「啊,对不起,打疼了?昨儿个敷的药没有效吗?我看温弟都起来了啊。」 「有是有,但我跟阿兄他能一样吗?他就挺喜欢旭风公子那把***的。」 「那可真是挺遗憾的,我本来还想介绍良弟你认识一下旭风公子的朋友,就会造纸的那个。」 褚良上半身起了起:「什么?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还懂奇门遁甲。」 「阿姊,我想见他。帮帮忙。」 「那可是旭风公子的朋友。」 「阿姊的未婚夫,就是我未来的姊夫……」 「你这张嘴。」褚煦君点了点他的鼻头。 如果没想错的话,不久花连城肯定会到山月书院去一趟,那她安排褚良跟桃无名见面,应该也是不错的选择。 ********** 没有八抬大轿,没有人为她添妆,没有喜宴,没有熟悉的亲朋好友,甚至褚家都没有一些红火的装饰,晴乙舍里还是吕琴琴自己带着小渠挂上了一些大红绸布,贴了窗花,才有了一丝喜庆的含义。 董芙起了个大早,打扮好,却止不住不停落泪。 这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她以为自己一定会是风光出嫁,那可是贞王府的门面。 可没想到,褚家竟然一点面子也不卖。 直到天色将暗,吉时将至,花连城才赶了过来:「怪我,这近日家里事情太多,都忘了今日是二舅母和董家女娘的喜事。 只是到底你们是董家人,从褚家大门出去,不大合适。我让人在西北角开了门,挂了彩帘,等会儿贞王府的花轿会在那里将董芙接走。 西北门离晴乙舍也近,这样董芙也走得快些。」 从侧门、后门出嫁,这是真当妾的规矩了。 吕琴琴几乎要气坏了:「花连城!你是故意的?就算你恨我,芙儿她只是一个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花连城笑着道:「唉哟,二舅母这话说得,都已经是要嫁人的女娘了,哪里还是个孩子?她要真是孩子,还能自己爬上别人的位置?」 吕琴琴害得氲氲差点做了贞王府的双妾,这口气,别以为她 花连城就能吞下了。 吕琴琴:「那,褚季他们呢,不是从山月书院回来了吗?作为兄弟,就没有一个人来背芙儿出嫁吗?」 「二舅母还不知道?这几个孩子在书院里犯了错,前儿个在祠堂被打得,这会儿都还起不来床。况且这董芙不是世子的嫡妻,没那么多讲究。」 董芙这下哭得就更大声了。 「芙儿你哭什么?你阿母会随你一同进王府,哪里还有什么牵挂的,快别哭了,不吉利。」 这时,有仆人突然来报:「女君,卫将军过来了。二老爷让我请您过去。」 董芙抬起了头:「旭风公子来了?他来为我送嫁了吗?」 花连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都要给贞王府世子做妾的人,还惦记着氲氲的未婚夫婿。 这脸皮,不愧是吕琴琴的女儿。 141.扫地僧 141.扫地僧 褚煦君收到通传,便赶到了中堂。 她见外头有几株漂亮的竹苗,心想,卫凌还记得给果果送食物,想来今日过来应该没有什么要事。 定了心,褪了履,进了屋,身量颀长的卫凌转身跟她见了礼。 早出来接待的褚秋道:「氲氲,你来了。将军说他提审了程氏后,需要从褚家再带走一人。」 卫凌朝着今日的未婚妻点了点头:「叫谢敖,是褚家的账房先生。」 褚煦君一愣,账房里的扫地僧? 卫凌见少女神情有异,原本他没听她提起过褚家这号人物,以为只是寻常的帮凶,见未婚妻的神情,低声问道:「可有不妥?」 褚秋:「将军,这事想来氲氲也不清楚,还是我来说吧。我们褚家内庭账房的唯有一名男子,便是这叫谢敖的老丈。他年岁已高,且是家父的故友,会留在褚家也是上一辈的渊源。 这,贸然让人带走他,我们会愧对先父的遗言。不知程氏有否说谢敖做了什么?」 卫凌:「程氏承认她转卖褚家库房之物,有几次便是由谢敖为她搬运、居中介绍,所得钱财,谢敖也有份。」.c 这时花连城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不可能。谢敖是君公的旧友,说是有恩未报,故不敢离去。这样守信重恩之人,绝不可能跟程氏勾结。」 花连城看着董芙和吕琴琴自西北角被贞王府的花轿接走后,才赶了过来。 董芙还有一顶小轿可坐,吕琴琴却这个想跟去的小寡妇只能跟在花轿旁边走路。 本来吕琴琴还想要褚家安排了马车才肯走,是贞王府来的媒氏道:「这昏时已至,不可误了时辰。夫人你爱走不走。」 吕琴琴这才作罢。 一旁的董芙甚至还在念叨着她要再去见旭风公子一面。 花连城不想再看再听,连忙命人关上西北角的门,赶来中堂,先用了一杯豆浆,喘了口气。 褚煦君很早就想知道账房扫地僧的故事,她见卫凌为难,开口道:「不如我带着谢先生,跟将军走一趟。」 程氏的意图很明显,她在牢中等了一日,知道褚秋不会出手,而褚节也很可能被花连城用计留在了褚家出不来。 她便只能再拉褚家一个人来自救。 卫凌是褚煦君的未婚夫,他做事细致,连褚家仲夫人被捕的消息一路上都不曾泄露,若程氏随意攀扯褚家的其他人,都可能伤及褚煦君。 卫凌必然不会登门去带人。 正好程氏知道还有一个人,褚家不会对他置之不理,那便是账房里那个不怎么见人的谢敖。 这人在褚家的地位特殊,程氏掌褚家中馈的时候向来也只当他不存在,其余的都由褚秋去打点。 作为褚太公的恩人之女,又使了手段才进的褚家的门,程氏特地查过谢敖,知道这是褚太公施恩之人。 便是了解谢敖的事,程氏才坚定提出以「恩情」要挟褚太公,一个对恩情如此看中的老人,不会轻易拒绝救命恩人的唯一要求。 而现在,这个谢敖,便是褚家会为程氏出手的关键。 褚煦君都想明白的事,花连城和褚秋又怎么会不懂? 花连城瞪了女儿一眼:「订婚宴都还没办,你就这么急着帮自己的未婚夫?」 褚秋倒是对褚煦君很是感谢:「氲氲,你肯出面,二叔很是感激。」 若不是褚煦君主动,那便是他要跟着谢敖过去见那恶妇,想到她骗了自己二十年,还对封氏下手,褚秋心里都恶心不止。 褚秋还怕丘嫂拦着,急道:「谢老先生年岁大了,脾气不好,将军 和氲氲,你们多担待些。」 花连城看了褚秋一眼,估计杖责褚季和褚节加上她不看好山月书院的事,褚秋的心中还是有些疙瘩。 罢了,反正氲氲要去,那就让女儿去忙吧,这也是她掌家中馈进一步立威的好时候。 花连城为女儿理了理衣裳:「将军,照顾好氲氲,她身子不好,去了可别受潮。」 卫凌:「花女君,放心。」 褚秋也很积极:「我亲自去跟谢敖说。」 这么久了,褚煦君终于见到了「扫地僧」的真实面目。 但是这老先生出来,戴着比他的身子还长的帷幕,啥也看不见,语气很是不好:「那程氏胡说八道,随便什么人来,就要带走老夫。褚太公走了之后,这褚家越来越不像话,还有半分当年名门望族的样子吗?换成老太公还在,我看今天谁能带我走。」 褚秋跟在谢敖身后,面色很是为难,对着卫凌致歉:「请将军看在谢老先生身子不利索的份上,原谅他介个。」 卫凌:「谢老先生,程氏所指控之事,需要您到牢中和她对峙。为的也是褚家的清白,还望老先生见谅。」 黑色帷幕里的谢敖不动。 褚煦君笑着道:「账房先生,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么中气十足的。你不是说喜欢我的豆浆吗?我最近还做了冰酪,可好喝了,咱们去马车上用一用,怎么样?」 「冰酪,听着就适合夏日喝。那老夫就走这一趟吧。」 好不容易才把老先生哄上马车。 褚煦君转头,见卫凌不动,她道:「也有将军的,便是小女没得喝,也不能没有卫凌的,放心吧。」 花连城在一旁凉凉道:「既是卫将军搜寻来的硝石,怎么说都是要请将军饮用的。」 卫凌连忙跟褚煦君一同出发。 花连城说完,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儿子褚温,满眼热忱看着玄衣男子。 如果说褚夏只是看中红缨***的气概,那自己这个沉迷武学的傻儿子怕是真的想跟在卫凌身边习武了。 中州大营吗? 那地方,有贞王府世子赵信,还是别了。 山月书院的事还没有完全了结,花连城也该为孩子们找找别的路了。 ********** 中州,大牢。 卫凌:「不如你别进去,我保谢老先生安然无恙出来。」 来都来了,就当参观古代的牢房,褚煦君:「我也正好见见二叔母。」 谢敖:「走不走?天都黑了……」 三盏美味的莓子冰酪都没能让扫地僧说话的冲劲少一些。 褚太公估计是怕这老先生得罪太多人,才给了一屋子让他自己呆着的吧。 很快,褚煦君便后悔了,这古代牢房,确实没什么好参观的。 第142章:提审指认 第142章:提审指认 阴暗,潮湿,几只肥大的硕鼠旁若无人在墙角逡巡。 提审的地方设在朝外的一个小堂间,尚能通风,味道不会太难闻。 这个年代的官员制度不是褚煦君了解的任何一个,类似先秦,但也很有多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卫凌是掌军营的将军,不在边防巡视的时候,在中州他享有抓捕审讯权,提审时候还需有讼狱官、郡尉三人同时在场。 讼狱官将惩罚建议给郡尉,郡尉定了之后,给郡守备案,若有不同看法,则提请给中州州守决断。 褚煦君在这里见到了传闻中的徐讼狱官,徐三娘子的父亲。 和他配合的郡尉几乎不会否了讼狱官的任何提议,看也不看直接通过,是以徐讼狱官在臻安郡乃至中州,名头和风头一贯都很大。 见到卫凌身边的貌美女娘,徐讼狱官严肃开口道:「此案提审不能有旁听者。」 卫凌介绍道:「徐讼,这位是褚家大娘子。」 徐讼立即想到了什么,声音柔和了些道:「若是想探望程氏的话,待我们审完,会给你时间。」 褚煦君行礼:「小女是来作证的,徐讼。」 这时一名瘦削模样的文人跑进了堂间,行礼道:「小人拜见卫将军、徐讼。郡尉大人说他还是不舒服,仍让小人过来记录,回去后呈给他即可。」 卫凌和徐讼狱官不置可否。 记录员转身:「这便是谢敖了吧,怎么没上刑具?」想来之前提审程氏的人也是他,对案情很是熟悉。 或许这个所谓的郡尉压根就没出现过吧? 卫凌:「谢敖年迈,能过来已是不易。」 闻言,在场其余两人心中难免起了疑惑。 程氏倒卖褚家库房物件,她不便出面,若真要选中人,怎么会是一个年迈老人? 库房老物件不乏又大又重之物,此事最好还是选年轻力壮者更方便。 既是私下倒卖,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不会再由一个年迈老人去找别的搬货人,如此也会增加被发现的风险。 三人心中有数,当下有狱卒提了程氏到堂间。 程氏褪下了绫罗和发饰,只着薄薄的白色单衣,狱中并没有对她用刑,只是她面若憔悴、神色悲戚,不复在褚家趾高气扬的模样。 记录员喝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作为三人里没有官职的人员,他自认要做的事最多,也喜欢耍官威。 卫凌和徐讼自然不会跟他争。 程氏不敢抬头,不知堂上都坐着什么人,她怯怯答:「妇乃臻安褚家二房媳妇程氏。」 卫凌见少女神色不对,补了句:「程氏,你已收到褚家的休妻书,再报。」 程氏不吭声。 记录员再次喝道:「说话!」 「启禀老爷们,妇为臻安郡黑沟村村民程氏。」 记录员继续问道:「昨日你在倒卖褚家库房一案中,说你曾有一帮凶姓谢名敖,你抬头看看可是此人?」 程氏这才抬起头,看向左侧脱下帷幕的老人,其实她也没怎么见过谢敖,随便看了两眼:「是,是他。」 谢敖:「胡说!你压根就没见过我。」 记录员还想喝令这随意开口的老人,被卫凌一个眼神制止。 程氏:「谢敖,平日里我们虽都是传信为主,但我既然将那么多贵重之物交给你,自然是会偷偷观察你的,所以我很熟知你的长相。这一点,你不知道,很正常。」 谢敖满是褶子的脸色,张了张嘴,明显有话要说,又闭嘴不提。 记录员看了看手中的竹简,问道:「谢敖,程氏指认你,帮她倒卖过三次褚家库房之物,一个麒麟镇纸,一柄翡翠如意,还有一把青铜匕首,你可认?」 难怪这三个都是小东西,程氏看来是充分考虑过了。 谢敖:「回大人们的话,老……我从未和程氏私底下有任何接触,更不可能有过任何帮她倒卖褚家物件的交易。」 程氏:「你撒谎!不过是见我已被褚家休弃,恨不得上来再踩一脚罢了。」 谢敖:「我们之间到底谁撒谎,你心知肚明。你说与我传信,用什么传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传信,可有其他凭证?」 褚煦君闻言,心想,不愧是扫地僧,她想过来帮忙,说不定只是旁观他如何胜利而已。 程氏回道:「我当然记得。第一次是你找府中的丫鬟传信,说有事相商,如果我不来,你就要把我的事告诉老……褚秋。 我在账房后头的假山和你赴约,那时天很暗,你说看见我将库房的物件拿给了外人。若是不想被其他人知道的话,就要将库房的东西交给你去转卖,还威胁说必须五五得利。我答应了,很快就将一个麒麟镇纸交给了你。新 第二次你在给我的食盒里放了竹简,我又拿了一柄翡翠如意给你。最后一次是我主动将青铜匕首放在假山下,再给你的账本中夹了一个竹简,想来你也拿走了。」 谢敖:「编得很完整。请问第一次我找的是府中的哪个丫鬟?」 程氏明显梗了一下才道:「她……已经离府了。不知道去往何方。」 谢敖:「能到当时仲夫人身边传话的丫鬟,非二等不可。请问她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的,哪年哪月入的府,又是哪年哪月离的府?」 程氏:「太久了,我不记得了。我见她随便就帮你递了口信,害怕事情暴露,就将她提前辞了出去。」 谢敖嗤笑:「一个可能知道你秘密的下人,以你的手腕,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程氏回不了话,转而叩首道:「大人,妇所说句句属实。你们也看到了,谢敖此人口齿伶俐,老女干巨猾,明明是他先要挟的我,现在口口声声不肯认。大人,妇请求即刻搜查谢敖住所,定会有所收获。」 谢敖平日里独来独往,住在哪里都没几个人知道,程氏猜测他必然有别的秘密,只要她让人去搜,谢敖一定会慌。他慌了,便会掉入她的陷阱,到时褚家就不得不出手帮他,顺便自己也会获利。 记录员和徐讼、卫凌交换了一个眼神。 褚煦君在谢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慌乱,扫地僧显然不想让人搜索他的地盘。 谢敖:「大人,程氏所言,空口白凭,完全拿不出对应的证据。就凭她的胡乱指认,就要搜我的住处,我不服。」 程氏:「谁说我没有证据?我在给你的铜币中,刻了字。大人,只要你们去搜,一定会有收获。」 第143章:朔月之夜 第143章:朔月之夜 哪怕程氏说的是假话,但她既然给出了具体的实证,眼下提审团便不得不派人前去谢敖的家中搜寻。.. 记录员开口:「将军、徐讼,你们看?」 徐讼:「若真如程氏所言,卫将军不妨派人走一趟。」 卫凌点了点头,看了少女一眼,让身边的李铠去安排。 程氏嘴角一勾,到现在才看清卫凌身后有一抹亮色,是一袭白色曲裾的褚煦君。 褚煦君也和她对上了视线:「二叔母,别来无恙。」 程氏冷哼了一声:「褚家大娘子,你的二叔已休了我,又何必来这里假惺惺?」 「放肆!」记录员喝道。 他早看见卫凌身边绝代之姿的美娇娘,略一思索便明白这小女娘的身份。 徐讼狱官和卫将军都是记录员要巴结的大人,自然也要站着褚家大娘子的身边。 褚煦君:「是啊,二叔母既然已经被休,凡事讲究一个好聚好散,又何必抓着我们褚家的老恩公不放。谢老先生这样的年岁,你都不肯放过他,小女只好替二叔走这一趟。」 程氏:「你们不知道吧?所谓的老恩公背信弃义,在你们褚家背后插刀,这样的小人,你们都要护着?那我呢,你们又是如何对我的?把我送到这里,就是你们的报答?」 褚煦君:「敢问二叔母,可还记得,是如何跟谢老先生勾结?第一次是天黑的时候,具体是哪一天?」 程氏垂下眸:「……不记得了。」 褚煦君笑:「是不记得,还是编不出来?」 程氏:「要怪只能怪,你们褚家一日落败过一日,若是我当机立断,倒卖库房,如何还能供你们褚家人骄奢Yin逸。别的不说,就褚家大娘子那座奢华的有虞阁,寸土寸金才建成的绣楼,若不是有我,勉力经营,你们褚家,还能有这些年的体面吗?」 褚煦君走到堂下:「卫将军、徐讼、代郡尉三位大人容禀,小女承蒙家中长辈信任,刚掌褚家中馈。我们褚家虽朝中无人,落魄了,但幸得几亩良田和祖上产业,一啄一饮尚能兼顾,完全不似程氏口中那般。 褚家除了如今四名子弟就读于山月书院,每年束脩支出较大之外,其余长辈皆修身于内,不曾有过大手大脚等陋习,程氏所言全是污蔑。」 记录员乐呵呵:「褚家大娘子放心,褚家家风如何,我等都是有数的。」他被那声「代郡尉」喊得浑身通透舒畅。 褚煦君继而道:「谢敖老先生乃先大父褚太公时留下的老恩公,平素深居简出,不爱与人来往,外人甚少得知。家中长辈几度要请谢老先生安度晚年,只他每每提及,当年先大父对他有恩,数十年不得报,他于心不安,故不肯离去。 大人,试问这样知恩图报之耄耄老人,又怎会跟程氏狼狈为女干。还请大人们明鉴。」 徐讼开了口:「褚家大娘子,你所呈之事,我们必会考量。只是在搜查之人没有回报前,我们暂不能下定论。」 程氏闻言,勾起了嘴角,得意看着褚煦君。 下一秒,徐讼又开口道:「念在谢敖年岁已高,来人,赐座。」便有狱卒拿了蒲团上来。 谢敖打了配合:「谢大人。」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这貌美的小女娘。 褚煦君也喜道:「小女谢过徐讼。」 程氏笑不出来了,这证明堂上几位大人显然更为采信褚煦君方才的那一番话,心中的天平已然有了倾斜。 不行,她得再赶紧想出法子来。 眼下只审了最简单的倒卖库房一案,董大力一口咬死她,这事完全没有可辩的空间,只能拉别人下水。若是这时 无法让褚家出手,往后的涉Yin和涉兵,她更是百口莫辩。 程氏:「我想起来了,大人。那日是四月初一戌时初,朔月日,那便是第一次谢敖威胁我,他也要分一杯羹的日子。」 褚煦君:「程氏,你可确定?」 程氏点头:「确定。因为我回去的时候说了句,天怎么这么黑,身边伺候的人回我说,是朔月的缘故。而褚秋向来在戌时初回来,我有赶到,想来不会超过戌时二刻。」 褚煦君思考:「四月初,已经是我从你手中,分得掌家权的时候。你到那时,居然还能打得开库房?」 程氏:「哼,我掌褚家多年,多一个备份钥匙很正常。」 褚煦君:「如此,倒真是我的疏忽了。巧的是,四月初一,我找过谢老先生。大人,程氏,她撒谎。」 记录员:「褚家大娘子,速禀。」方才徐讼给谢敖赐座,没想到这个老古板比自己还会讨卫将军的欢心,那他还得再努力才行。 程氏:「褚家大娘子,那么晚了,你去找一个老头子做什么?」 褚煦君:「那时我刚要入账房学习,但程氏暗中下绊子,谢老先生常年在旧账房中,我便想向他请教。当时我研制出了豆浆,夜里见老先生账房的灯还亮着,便带了豆浆过去。 老先生起初还不肯,后来是我软磨硬泡,谢老先生答应教我。而那日,也正是四月初一戌时初,我待到了亥时方归。谢老先生一直在旧账房里教我,直到我送他出府。程氏,敢问你见的是哪一个谢敖?」 程氏:「不可能,你这是做伪证!我有荇姑为证,你有何人?」 褚煦君:「荇姑是你的仆人。要这么作证的话,那天陪着我去的人有喜妹,后来阿竹见我久久不归,我阿母问话,她还派人来寻我。大人,我的话,千真万确。」 徐讼:「谢敖,可有此事?」 谢敖点头:「我年纪大了,但那我是第一次用了女公子的豆浆,确实美味,倒让我忘了那天的黑夜,黑得见不着光。」 程氏:「大人,他们联合起来骗人,我真的记得是那日……」 褚煦君又道:「大人,那日因为阿母派人催我,我回得急,路上手还被沿路的草划了一道。后来,卫将军见了,还赠了伤药给我。」 这便是卫凌坚持让程氏报自己的身份,而非褚家身份的原因。 若她还是褚家儿媳,自己是褚家未婚女婿,那他便不能在提审间了。 由此,卫凌也成为了谢敖的证人。 记录员问道:「卫将军,那日可是四月初?」 卫凌点头:「褚家大娘子所言,属实。」 程氏闻言瘫软在地,完了。 第144章:谢敖不对劲 第144章:谢敖不对劲 「报!我们到谢敖家中搜寻,并没有搜到任何可疑之物。」 记录员大喝一声:「大胆程氏,竟敢信口胡诌,扰乱公堂,你有几条命够你在这里假话连篇?」 程氏顿时趴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呜咽」只是哭。以往她在褚家总是拿自己的「性命」开口要挟褚秋,现在到了这里,她才明白,自己有多怕死。 卫凌和徐讼对了一个眼神,程氏倒卖褚家库房之事已然很是清晰,接下来的案情涉及军营,其他人不好再留。 卫凌:「徐讼,我带人到褚家查抄程氏住所。」 徐讼点头:「劳烦卫将军了。」 「职责所在。」 褚煦君和玄衣男子对了眼神,她扶着谢敖,出了这令人觉得压抑的提审堂间。 上了马车,谢敖手中拿着帷幕,沉声道:「老夫,谢女公子还我一个清白。」 那一夜,褚煦君压根没来过账房,大家心知肚明。 那又何妨? 褚煦君微笑:「谢老,客气了。我既陪着你来,自然没有让你被人诬陷的道理。」不知道今天踏出的这一步,距离她收服扫地僧还有多远? 卫凌晚了一步才上他们这辆马车,神色不明,看着谢敖,没有开口。 谢敖戴上了他的帷幕,露出疲态,闭眼休息。 褚煦君觉得不对劲,看向卫凌。 卫凌摇了摇头。 褚煦君垂眸,思绪无果,以为是军营的事,便也跟着闭上了眼。 一路无话。 *********** 到了褚府,褚秋先接走了谢敖,好生宽慰老恩公。 李铠奉命带着黑甲卫到程氏的住处搜寻。 褚秋只当不知道。 褚季听说了消息之后,来到褚节的屋中,一是照料他,二是看着他。 褚节被重责二十杖,在褚良那个小身板都能跑跳起来的时候,他还只能躺在榻上,每日哀嚎。 褚秋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他,还去找褚煦君,拿了好些药,但他自己不肯露面。 褚季在父亲和弟弟之间游走,他其实嘴笨,也无力调和这对父子之间积蓄已久的矛盾。 褚府进门院子,褚煦君想去拐角处的马厩看看衣日句那匹法拉利,卫凌低声跟她道:「谢敖,不对劲。」 李铠方才带队搜查回来之后在他耳边说了句:「谢敖的住处,很是奇怪,就不太像是一个人住的地方。」具体他也说不上来,他一向不如李猿那般能说会道。 谢敖得褚家信任,卫凌特地提醒自家的未婚妻。 褚煦君疑惑:「有问题?」扫地僧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很正常,只希望他不是虚张声势便好。 卫凌:「现在还说不上。」 褚煦君点头:「我明白了。替果果谢谢你的竹子。」 卫凌知道自己得去忙了,不舍多看了两眼,便转身去寻李铠。 黑甲卫来褚家干的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好事,褚家没有阻拦他们,卫凌没有多停留,很快返回。 程氏的案子审得很快,她倒卖褚家库房的宝物和其他的比起来,倒是最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涉及往黑山匪徒那边牵线介绍良家妇女到山上卖-Yin,此事本就小不了。更严重是的,她牵线了往黑山匪徒倒卖兵器,这事便触及了极其严重的底线。 卫凌提前告知褚煦君,程氏会判斩,秋后行刑。.. 反倒是董大力因为只涉及倒卖库房宝物,需要关上一阵子,放出来后,需要一件一件将宝物赎回给 褚家,其他倒没有什么损失。 董大力却因为受了程氏影响,成为后来谋害卫凌的一把刀,这是后话。 程氏入了刑,二房的三位男子心中都不好受。 褚家这些时日,气氛都好不到哪里去。 在花连城的掌控之下,程氏和董大力的事没有过多宣扬,府里没人敢说漏嘴,臻安郡对褚家出的事,知情得并不多。 只知道褚家二房褚秋和程氏不睦已久,休了妻。 其他人见状更多的是想着为褚秋介绍新的主母。 对褚煦君来说,褚家送走了董大力、吕琴琴、董芙这些不省心的亲戚,又拔除了程氏这颗毒瘤,她终于能对褚家的账务和内务来一次彻底的清查。 谢敖经过此事,将旧账房打扫一新,在对账中出了大力气。 褚煦君记得卫凌提醒过她的话,事事留心观察,一时也看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这日,花连城让李嬷嬷又领了几名婢女过来有虞阁,交代她起码要选出一位贴身伺候。 如今褚家清理得差不多,她也该再多养几位心腹,这些都是她掌过眼,精心挑选的,让她选个合眼缘的便是。 褚煦君在解决了二房程氏的糟心事之后,又大力整顿了褚家的账务和内务,剩下的时间都将精力放在了凤凰楼的筹备上。 花连城领了四个婢女来之后,褚煦君很快就感受到了有虞阁不同以往的竞争氛围。 作为「老板」的褚煦君处处感受到了讨好,便是喜妹也生怕自己的位置被顶替,很是卖力。 幸而花连城的眼光一向很好,褚煦君便是在如此殷勤的氛围中,感受到了「帝王」般的享受,这个为她按摩捏肩,那个为她剥好果子,这个能把果果照顾得妥帖,那个在沐浴更衣上很有一套……古人奢靡生活真的令人很难拒绝,褚煦君就这么一步一步被「腐蚀」了。 在差不多有了想法的时候,她先把喜妹留下来守夜,悄悄把人给哄好了:「喜妹,你是最早跟了我的,在我心中,不论来了多少个,你都是最无可替代的那一个。再说了,她们哪个力气比得过你,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得喜妹又哭又笑,狠狠表了一番衷心。 褚煦君这才问起:「那你觉得她们哪个往后更能帮你分分忧?」 这话术,不是跟喜妹抢大丫头的位置,而是帮喜妹这个大丫头分担工作。 喜妹当即一抹眼泪,开始思考,毕竟这些时候她都在抓其他人的弱点,一时要转变思维找出一个好的……很快她也想到了:「那个麦子,人还不错,踏实肯干,做事不马虎,手脚也利索,人也听话。」 这不又是喜妹2.0吗? 褚煦君也在脑海里想了想,这个麦子她也有印象,身量小小的,一条粗辫子很有特点,人长得清秀干净。 看来麦子是这批人里最聪明的一个,她不急于在自己面前表现,而是先笼络了自己身边最稳固的大丫头喜妹。 喜妹这人,好哄但不好骗,没看连卫凌身边的人李猿都不能将她拿下。 最奇怪的地方在于,褚煦君觉得,麦子长得居然有几分眼熟。 她可不是原身,来这里还不到一年。 褚煦君以为,或许是麦子之前在褚家别的地方伺候,她这才有了印象。 直到这日,她到账房,抬头看见谢敖,满脸的褶子,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 褚煦君想起来了,这双眼睛,她最近在有虞阁也经常看见。 谢敖,褚家的老恩公,耄耄老人。 麦子,刚到她身边伺候的年轻小丫头。 脑海里响起卫凌说过的话,谢敖,是真 的不对劲。 这个她一开始就看中的扫地僧,怕是有大秘密。 褚煦君开口,闲聊一般问道:「谢老先生,我还没问过,你家中都有些什么人?」 第145章:山月书院 第145章:山月书院 旧账房里经过打扫,重新布置。 清除了旧物,整理出了两个案几,中间半人高的青铜莲花鼎,燃着幽幽的檀香。 账房里的物件怕潮怕火,没有放置冰桶,在这炎炎夏日,褚煦君基本只在晨时过来。 谢敖闻言,清澈的眼睛怔忪了片刻,回道:「老头子不讨人喜欢,至今无儿无女。」 褚煦君不作声。 谢敖翻着手中的竹简,添了句:「倒是家中附近捡了几只小猫小狗,偶尔他们还会来看看我。」 褚煦君:「谢老先生便是我们褚家的长辈,二叔必会照料您养老的。」 谢敖不再说话。 褚煦君神色也恢复如常。 ********** 这一日,到了褚家兄弟们要回归山月书院读书的日子。 除了只能半坐起身的褚节,托大兄褚季回去告假。 三兄弟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头,后头的马车里,褚家长房三口分坐三边。 花连城:「氲氲,你如今掌家中馈,又何必跟我们走这一趟?」 褚煦君:「阿父若是要办书院,这也是一次市场调研,何况我都没离开过臻安城。」 花连城又听了一个新鲜的词——市场调研,一时沉默。 褚夏:「欸,氲氲,为父可没有答应。只是这山月书院确实不适合你两位弟弟。咱家免不得要走这一趟。」 褚煦君不再多话,撩开车帘,看向外头。 花连城这明摆着是要去山月书院给儿子们讨一个公道,也就是褚夏还认为他们是过去「寒暄」告别的。 这等好事,褚煦君岂能错过? 山月书院所在小镇不远不近,快的话可以到镇上过夜,慢则可以路上过夜。 花连城心急,他们赶到镇上客栈过了一夜,次日起身便直接来到山月书院的山脚下。 书院虽在半山腰上,但托了学生们的福,已经俨然辐射出了一个小村市模样,僻静而方便。 沿路风光秀丽,还有几处可以落脚饮水以及书生们可以对诗饮酒的小亭子,可见山月书院的掌院人中有擅长经营之人。 山月书院不收女学生,褚煦君哪怕作为家眷,也不允许入内。倒是花连城因着是学生长辈,可以进去。 这个时代的其他书院没有特别拒绝女子入学,看原女主尹月便可知,她是尹氏独女,自小条件得天独厚,远比其他求学之人更满腹经纶。 书院本就可以独立设立,有孔圣人的有教无类,自然也有分成男子和女子的专门学院,褚煦君遵守规则,倒也没有气不顺的地方。 目送其余人进了书院之后,褚煦君带着新晋的贴身丫鬟麦子,在周边闲逛。 路过了一家距离山月书院不远处的武馆,褚煦君认了认牌子,抬脚就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很快一个穿着短褐麻色衣裳的小女娘上前问道:「这位女公子,我们是私人武馆,不是参观的地方。」 褚煦君微笑:「我知道。叨扰,我是来找人的。」 少女一袭湖蓝三绕曲裾广袖,端的是清丽娇俏,如玉的面庞一笑,对面的粗褐女娘一时都看呆了问道:「女公子找谁?」 褚煦君:「我找对面山月书院褚温的朋友。」 粗褐女娘一愣:「不知女娘是他什么人?」 看样子是认识的。 是她的运气好,还是这武馆人少,一找就着,褚煦君:「敢问小女娘,可识得我阿弟?」 粗褐女娘连忙摇头:「不不,他不认识我。不过他常来这里找我阿叔 。褚娘子可是要见我阿叔?」 褚煦君抓住面前小女娘的手腕:「小娘子帮帮我,我阿弟他据说犯了事,书院的人要罚他,想来很快就不会待在山月书院了。他怕来不及,托我过来跟武馆的朋友道个别。」 粗褐女娘有些情急:「他怎么了?出了何事?」.c 褚煦君:「具体我也不清楚,说是抄了别人的诗,挨了棍子,还不肯说是谁的诗。阿弟的性子一直都这样,答应了别人不管何事,都一定会做到。就是个死脑筋,太刻板了些。」 粗褐女娘不解:「就为了一首诗吗?」 褚煦君:「都说山月书院学风严谨,向来对此事严惩……」 「胡说八道!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种话,亏他们也说得出口。」粗褐女娘开了骂,「兔子还不吃窝边草,每年连我们武馆的学生都要抢,他们非得整得一家独大,方才罢休。现在还敢跟他们对着干的书院、书屋早都已经倒闭了,也就剩我阿叔还在支撑着家里祖上留下来的这份产业。 对不起,我说多了。女公子勿怪。」 褚煦君还听得起劲,也知道不能过问太多:「我们离得远,竟都不知道详情,既是如此,那我温弟离开这破书院也好。只是这被书院罚了之后被辞的学生,往后总是不好再另寻书院的。我阿父阿母来之前都不知道愁成什么样了。」语气很是担忧。 见对面小女娘还在沉思,褚煦君作势要告辞:「不过我也算完成了温弟的嘱托,既然找到了这里,小女便托姐姐替我传个话。温弟被罚,身子不爽利,我们还得尽快送他回家医治。」确实不爽利了一晚上,第二天才没事。 粗褐女娘急道:「他受伤了?严重吗?」 褚煦君掩着脸,呜咽:「我不知道,温弟他,怕我担心,不让我知道。」毕竟伤的地方,便是亲姐弟也不适合看。 粗褐女娘像是下定了决心,拱手行礼:「褚家娘子,你在这里稍等。我马上就来。等着我。」 褚煦君愕然,等小女娘走之后,才微微一笑。 麦子见小院除了一处较为平整的演武场,其余地方都种上了寻常的霍菜,她寻了一处在墙角树荫下的大石头,用衣袖擦了擦,才请褚煦君过去坐下。 褚煦君这时候察觉出新贴身丫鬟的细心之处了,若换成喜妹,这会儿估计还和她站在大太阳底下「叭叭」这武馆的八卦。 麦子就不同了,无论主子做什么,她都做好自己该做的,照料好女公子便是。 粗褐女娘的确回来得很快,拉着她们就往山月书院跑:「走,我们去替褚公子讨个公道。」 褚煦君勉强跟上才道:「那山月书院不允无关女子进去。」 「褚娘子放心,我自有法子。」 很快,三个年轻女子对着书院后门长满杂草的狗洞,面面相觑。 第146章:不是要钻狗洞 第146章:不是要钻狗洞 褚煦君在现代,进不去的地方也很多,比如图书馆、医院甚至餐馆里锁了门或者备注了「非工作人员勿进」的门。 这些都是尊重别人的工作,可以理解。 褚煦君在电视上看见主角们钻狗洞的情形,或许是为了任务、为了救人,更多的还是搞笑的成分,她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件事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直到粗褐女娘拿出钩锁,「唰」一下蹿上了墙,翻过,消失,又很快打开了后门,对着她们招手。 褚煦君才回过神,不是要钻狗洞。 粗褐女娘:「幸而今日大黄不在,不然还不会这么顺利。」 原来这武馆女子盯的不是狗洞,而是狗。 褚煦君从「狗洞」二字中回过神,才问道:「小娘子,为何带我们来书院?」 粗褐女娘:「啊?我没跟你说吗?褚温那首诗是我写的。」 褚煦君适时做出惊讶神情:「啊?这……」 武馆女子道:「我姓武,单名一个采。诗是我随手写的,不想给褚兄添了麻烦。原也没让他到这一步都不说,谁知给他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让他被罚退院,我实在过意不去。」.. 这武馆女子年纪比温弟还小吗?只是看着她晒成麦色的均匀皮肤,自己估错了,还喊了她一声姐姐。 褚煦君自然不是随意踩进门的武馆,但武采直接被自己三言两语就勾了来,也是褚煦君一开始没想到的。 自己久未演戏,没想到依旧宝刀不老。 「武娘子,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褚娘子放心,这书院我还算熟,他们这会儿应当在议事厅。跟我来便是。」 ********** 山月书院,议事厅。 褚家和山月书院的「谈判」并不顺利。 书院的院长没有出面,只有两个管事见了他们。 山羊胡瘦管事开口便不和善:「褚季是为了弟弟褚节,耽误行程。褚温和褚良,你们二人今日又是为何无故晚归书院?」 全然不顾褚温和褚良的父母在场陪同的脸面。 方脸胖管事连忙出来打圆场:「褚家主、褚女君勿怪,魏管事行事一贯严厉,也是为了学生们好。两位远道而来,想来是有事?」说完瞪了满脸作怪的褚良一眼。 花连城皮笑肉不笑:「无妨,严师出高徒。不过犬子倒不是无故。只因知道他们在书院遭遇之后,罚了家法,受了点皮肉之苦,不利于行。这不是怕先生们怪罪,我们这都陪了过来。」 方脸胖管事眼皮扯了扯:「褚家治家严明,索某佩服。只是「一事不二罚」,这褚温和褚良犯的也不是什么大事,院里也罚过了,自不会对他们兄弟再有其他看法。褚家主、女君,倒也不必赶来,学生在我们山月书院,你们是可以放心的。」 花连城:「当然。山月书院声名远播,在外人眼里看来一向都是好的。怕的是,我们褚家两位犬子配不上书院的教导。我们今日来,便是想,领他们回去。」 山羊胡瘦管事冷哼:「原是存了不肯继续就读的想法。褚温、褚良,你们可是觉得院里之前给你们的判罚不对?」 褚夏开口道:「没有没有,先生们误会了,怎么会?他们兄弟一点也没有觉得,是我们家听了觉得不对,连夜开了祠堂,把四兄弟挨个打了一遍,这不,褚节还在家里躺着过不来。」 这一番都是真话,配上褚夏温厚老实的脸,两位管事便是觉得话里话外//阴阳怪气,一时竟也不知如何辩驳。 书院当时罚的只有褚温和褚良,但褚家明说把四兄弟都打了,打 得最狠的还是被他们认定无过的褚节。无疑褚家认为书院对褚温和褚良不公平,他们不仅要过来讨公道,更不想让孩子们继续留在山月书院。 这怎么可以?书院的学生只能增不能少。 花连城第一次发现在这种地方,自己的老实丈夫说话竟然比她好使,于是安心跪坐在一旁的蒲团上,跟另一边的小辈一起看戏。 褚夏继续道:「是这样的,这整个臻安郡乃至中州,哪个不知道山月书院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可惜我那两个儿子,生性蠢笨,在书院读了这么些年,不说比不上小季和小节那般伶俐。便是我那大儿子小温,竟还没有我在家教他另外两个弟弟的懂事,你说说,这不是浪费我们大人费心将他们送进书院的心思吗? 山月书院的束脩可是整个臻安郡最贵的,要早知道他们的资质如此平庸,还不如我自己在家教他们就好了。送过来这些年,不学好便罢了,再气着书院的先生们,便是我们褚家的罪过了。两位先生,便当是为院里减轻负担,让我们把孩子们带回去。你放心,小季和小节,他们还是很喜欢呆在山月书院的。」 两位管事看了一眼旁边的优秀学生代表褚季,见他面不改色,心下仍是满意的。 褚夏这话说到这个份上,山羊胡瘦管事也坐了下来,不吭声。 剩下方脸胖管事还在努力:「褚家主这说的哪里话?褚温和褚良他们都是好学生,这……要不你们自己说说,可想继续留下啊?」 褚温和褚良低着头,齐声道:「谢先生成全!」 山羊胡瘦管事在一旁:「哼,还是因为先前罚了你们,记恨在心,一放回家,就寻了父母过来,***。你们兄弟俩,压根就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早点回去,也好。」 方脸胖管事:「魏管事,此言差矣。欸,褚家主、女君,你们看,孩子也交了一年的束脩过来,好歹学完今年,说不定回头孩子们就改了心意。」 褚夏:「先生提醒了我,今年交的束脩里,有一方烟砚,其他的都好说,烦请院里把这砚退给我,那可是难得的好砚。我托人寻了许久才得的这一方。要不是为了孩子,哪里舍得?」 方脸胖管事想起已经躺在自己多宝阁上的好东西,哪里愿意再拿出来:「这,这……实不相瞒,此事我俩做不得主,不若等我们请示院长之后,再答复你们?」 花连城厉声:「二位既然做不得主,便请能做主的来跟我们说话。」 方脸胖管事:「只是不巧,院长他如今云游,尚不知归期。」 这便是「拖」字诀了。 第147章: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第147章: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褚夏仍是乐呵呵的,很好说话的样子:「明白,我们都明白,管事也辛苦,不好做。既然如此,不若这样,我们来都来了,今天就先把孩子领回去,砚呢,也先还给我们。等你们院长回来了,他要是不同意,我们再过来商量。」 面前的褚家主一脸敦厚,说出的话明明不合理,却让人不觉得违和,他这张脸有着极大的信服力,听得胖管事都有些傻眼:「褚家主,这不合规矩……这,欸,魏管事,你倒是说句话啊。」 山羊胡瘦管事:「褚温和褚良本就不守规矩,这有何妨?让他们走!」 「魏管事,这时候你就别添乱了。他们这一走,等院长回来了,我们怎么跟他交代?」胖管事居中,两头转,急得一头汗,「褚季,你也劝劝弟弟。」 魏管事不耐:「褚家兄弟二人,不思进取,旁门左道,先是犯了书院门规,又不满判罚以至退学,传扬出去,还有哪家书院敢收他们。不用索管事你在这里充当好人,你看他们褚家有否领你的情?」 花连城冷声:「魏管事这话,是不是过了?」 褚夏接过:「是啊是啊,方才我好说歹说,不追究实情,也是为了给大家留一个体面,我们褚家儿郎到了外头,哪个不抢着要?做先生的,当面如此奚落学生,简直不堪为师,有辱斯文!」越说越气愤。 魏管事怒火直往皮上冲:「实情!你们褚家还想追究什么实情?那诗不是你们自己拿出来的,又说是二哥抄了三弟,说来说去,不都是你们褚家自己的事。闹成这样,还过来讨公道,真当我们院里差了你们这两个不学无术的学生不成。」 此时,外头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先生错了,这不止是褚家的事。」 方脸胖管事一抬头看见来人:「怎么又是你?我们书院已经不收你们武馆的霍菜了,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你快走吧。」 武采踏进门,不顾自己沾了泥的鞋溅了议事厅的红毯一地,看得方脸胖管事眼皮又开始抽抽。 「我来,是因为那首诗,是我的。我问问,山月书院遇事便是没有任何查验,随意判罚的吗?」 武采的眼神和褚温对了对,视线上下扫了他,见他跪得端正,一时也没看出是哪里的伤。 不过褚温向来是能忍的性子,便是疼得厉害,他也能照常行走。在武馆里被她阿叔练得那般狠,也不曾听他抱怨过一句。 其余人的视线也都在这二人身上。 褚温很快起身,行礼后道:「诗是她的。」 山羊胡瘦管事冷笑:「呵,什么时候武馆的女娘也会写诗?」 「乘其四骐,四骐翼翼。 伐鼓渊渊,振旅阗阗。 金戈铁马,如震如怒。 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武采慢悠悠背了出来,还拿出了三支快被磨薄了的旧竹简:「我背得没错吧?这里还有我先前修改过的草稿。哪位能做主的人,看看?」 褚夏先接了一支:「多谢。」 方脸胖管事也抓了两支,递了一支给不情不愿的魏管事。 魏管事捏着他的山羊胡,慢悠悠回忆道:「确实跟之前的字迹相类。」 「怎么样,信我了吧?」武采翻了个白眼道,「要不是我阿叔不喜我写诗,我又没忍住给褚温看了,硬塞给他,让他不说出去,褚温也不会招来这祸事。」 方脸胖管事眼珠子一转,率先喝道:「褚温,你果然不遵守门规,在院里读书,竟私自到武馆,与人私会,你可知错?」 武采:「你这个死胖子,胡说八道什么?一个先生随便就说出私会二字,这就是山 月书院的水准?是你们书院武术教得太差,褚温学无可学,另投了阿叔这样一位名师。 我跟褚温是正儿八经的朋友,你们当着褚温家人面前都这样猖狂,那在他们家人看不见的时候,指不定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他。褚温性子这么老实,从来不曾说过你们一个字的不好。你们羞是不羞?枉为人师,还不许别人另投高明,无耻至极!」 粗褐小女娘噼里啪啦说了一串,把方脸胖管事堵得脸红脖子粗。 山羊胡瘦管事:「这事已经数月有余,你恰巧在这时候突然闯进来,焉知不是与褚家合谋,为的是败坏山月书院的名声。」 褚煦君在这时,戴着帷幕,才自门外踏入:「败坏山月书院名声的人,怕是二位管事才对。」 两位管事看不见褚煦君的模样,只看身段和纤纤玉手都知道对方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愣了片刻后,方脸胖管事开口:「小娘子,我们书院不接纳女客,还请你自重。」 「这位管事真如武娘子所言,污蔑之言张口就来。我只是进了山月书院,便成了不自重,不知情的还以为这里不是书院,而是别的什么地方。」褚煦君语气沉稳,「我只不过初到贵地,晃了一圈,便找到了诗的主人。 而当初书院,不辨青红皂白,不作任何核实,便随意定了我两位弟弟的错。这事,我阿父阿母慈善,不欲计较,没想到山月书院咄咄逼人,竟还不许人退学。看来今日这公道,便是我们褚家不想讨,也只能讨了。」 说完,她拿出准备好的纸张,放在了褚良面前:「会写吗?」 褚良很快明白点头:「阿姊放心,很快。」别的他不在行,说点大实话还不会吗? 竹简刻字慢,但这纸可不同。书院的议事厅自然不能少了笔墨,褚良能在瞬间写出一沓。 两位管事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轻薄、柔软、麻色的方块物件,没忍住凑了过去。 褚良提笔就写:「兹有山月书院不公不义,因抄诗一事,不经查验判罚学生在前,不允学生退学在后。更贪墨学生束脩……」 两位管事还在震惊于这物件居然能做书写之用,然后才反应过来褚良写了什么。 褚煦君来到花连城身边,不怕事大:「良弟,你写好了,我们都跟着抄。这纸我还有的是,我们就贴遍这整座山,我不信山上山下就没有一个公正之人。我们要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两位管事:…… 第148章:这天又聊死了 第148章:这天又聊死了 「褚娘子,这事可就这么说好了,回头一定先紧着我们书院,可不能反悔。价格方便都好说,好说。」方脸胖管事笑得眼皮都是褶子,「这烟砚马上就让人送到褚家主手中,你们稍候。」 「褚良,你写好没有?这么慢,褚季,你帮他写了得了。褚温,你人高马大,就拿着贴到议事厅,还有大课外头去。」山羊胡瘦管事语气仍是不善,说出的话,已经不再夹枪带棒。 陪着褚温一同去贴被褚煦君称为「大字报」的武采人还有点恍惚:「那什么纸,就这么厉害?一拿出来,这两位管事的嘴脸,啪,直接变了个样。」 褚温看着一贯表情丰富的粗褐少女,想了想,久久才挤出两个字:「好用。」 武采翻了个白眼,忘了这就是个吐不出屁的锯嘴葫芦,难怪他们被派了这么个任务。 事情回到一刻钟前。 褚煦君用着风轻云淡的语气,说出要将山月书院任罚学生、歧视教育以及贪污的事,一五一十写出来,到处去贴「大字报」,公之于众,让大家看看声名远播的山月书院是如何「管教」学生。 大字报的内容还是当着他们的面马上写,马上就贴,若换成竹简、口头宣讲,他们山月书院这两个管事可不带怕的。 竹简刻不快,一根一根串起来又重,串要时候,挂更要时间,条件十分有限。 至于口头宣讲,他们褚家才来了这么几个人,压根没人认识他们,怎么可能直接听他们说。 但这位小娘子拿出的纸不一般,看着比帛布粗糙了不知道多少,但效用一目了然。 按照现代的换算法,相当于口口相传和网络数据爆炸的区别,那传播速度呈几何指数增长,根本拦不住。 就这么会的功夫,褚良已经在写第二张了,褚温跟着也抄了起来。 有褚夏和花连城在,两位管事也不能拿出先生的威严,勒令他们不许抄。 这抄好了,拿到外头去,再以武馆人的腿脚,不用半天,这事就能传播到整个山头。 到时候山月书院就算要派人出去,揭下大字报之前,纸张上的内容也会先被他们自己人看见。 管事们便是要解释,拿不出对应的纸张,就没有同样的传播速度。如此,山月书院的脸面等于被彻底踩在了脚下,就为了一首莫名其妙的无名诗。 权衡利弊之下,胖瘦两位管事,第一时间默契看上了「纸」这样的东西:「褚家娘子,你说这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叫做,纸?」 褚煦君:「对,我们褚家有卖,只是这价格嘛……也就不到帛布的三十成。」 寻常人家压根用不到帛布,便是勋贵人家帛布一年一个人也用不到十块。以三十分之一的价格来算,相当于一年能有300块帛布,天天写都不心疼。 这样的价格对漫天需要书写的山月书院来说,已经是天大的便宜。 胖管事在心中一算,顿时惊为奇物,恨不得压住褚良那只乱写的笔,这样好的东西,写这些污糟事作甚,暴殄天物! 实际上,以古代的人力、物力,在桃无名等人的心目中,这纸相当于没有成本,是褚煦君带来的天上宝物,堪比遍地可拾的黄金。 除了褚季,其余褚家人对视了一眼,氲氲跟他们说过,这纸不用她花钱,可以源源不断供应褚家。 褚煦君明显是要贵卖给山月书院,好好压榨一笔,甚至不止一笔。 不能实际惩罚这些让褚温和褚良受委屈的家伙,先让他们长年累月的大出血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两位管事闻言双眼都亮了:「此话当真?」 褚煦君随意 点了点头,又道:「欸,别转移话题。他们的事还没处理。」 方脸胖管事顿时换了一张面孔:「唉哟,这都是误会,误会。褚家主,你说说,何必闹成这样。凡事讲究一个好聚好散,今日你们过来,我们相识一场,都是缘分。孩子是好孩子,在哪里教不是教,都是可以商量的嘛。」新 褚夏接道:「那砚的事……」 方脸胖管事笑道:「这是小事,我马上让人给您送过来。」 花连城:「我们褚家的孩子不能平白受委屈。」 山羊胡瘦管事终于正眼看他们:「褚良这不是已经在写了吗?只是,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对褚节是不是不太好?毕竟他也是你们褚家的一员。」 山月书院把事情约束在了书院内,是以连武采都不晓得,出发点是为了遮丑,但确实在某一种程度上也保护褚家的名声。 教育是多方的事,褚节的过错,褚家也有责任。 花连城没再纠缠,点头同意:「当初没闹到外头去,今日便也在内部解决吧。你们看,贴在哪里好合适?」她的眼神看向最稳重、了解书院情况的褚季。 褚季心知肚明,这还是为了他亲弟弟褚节的脸面,想了想道:「书院议事厅是一处,这里先生们都会过来。至于学生们,三日上一回的大课外头,也可贴一处。剩下的,便是明日的晨练,还请管事代为声名,务必将真相告知大家。」 褚季的提议,在场的人都同意。 大字报的内容便更换了,只就武采的诗,褚温如何拿到,褚节如何盗用进行说明,书院对褚温和褚良的判罚道歉,并付赔偿。而褚节罚扫三个月的净室,且在学业上予以扣分、察看的记录。 褚夏、褚季和褚良研究大字报的内容。 花连城、褚煦君则就纸的买卖和两位管事一一勘定价位和细节。 武采和褚温两个人在一旁听得有些傻眼,现在由他们二人到外头跑腿。 有学生看见了大字报,看了一眼知情的两人。 褚温这个闷葫芦是问不出来的,旁边那名粗褐女娘也不是好惹的。 学生们便是再好奇大字报如何来的,一时也问不到。 两人往回走的路上,武采想了想,咬了咬唇,还是问出口:「褚温,你不在这里读书了,下一步如何打算?」有没有想过,来我们武馆? 褚温:「听阿姊的。」来之前,阿姊跟她提过,她有人选了。 「那,你还会来武馆找我……我阿叔吗?」武采低着头,「你知道的,你是他这些年教过最满意的学生了。虽然他不曾认真收你为徒,嘴上不提,但他心里是一直把你当成他的徒弟的。」 褚温:「学完了。」 武采:……瞎说什么大实话,这天又聊死了。 第149章:要不要跟我谈笔生意? 第149章:要不要跟我谈笔生意? 半山腰,远处白云幽幽,碧空如洗。 石子山路上,少年和少女皆脚步矫健。 粗褐少女很快恢复如常:「褚温,那个什么纸,你也有吗?我找你买,回头写了诗,再给你寄,成吗?」 少年方正的脸上,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两人回来找阿姊拿了一点纸,说要一同去武馆告别。 褚煦君没想到第一笔纸张生意居然是过来鼎鼎大名山月书院给弟弟们讨公道的时候,谈成的。 家里卖豆腐积少成多让她自己有了开凤凰楼的本钱,而山月书院两个不好相与管事付的定金,都足够凤凰楼接下来第一个月的开支。 她看了看武采,跟花连城打了招呼,跟了上去。 议事厅里,两位管事还跟褚夏和花连城「闲聊」,褚季陪同。 管事们不察,花连城的话题都在书院的具体事务上,为了那张薄薄的方块纸,态度很是诚恳,半点不敢敷衍。 褚良回他们兄弟在书院的住所收拾东西,差点被上前来问八卦的同学,绊住脚。 他不肯多说,人类的想象力脑补才是最可怕的,等褚节回来,这一切有他好受的。那一个月,他们吃过的苦,褚节必定要双倍奉还。 以褚季的方正和经受家法教育,必不会让管事们出尔反尔,不将此事真相告诉书院学生。 何况管事还想找褚家买纸,这等消耗品是长期的买卖,他们褚家还会来人。山月书院能做得如此名声浩大,必然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至于这锅粥里一些坏的老鼠屎,只能等院长回来或之后其他时机,再提了。 离开书院一段路程后,褚煦君摘下帷幕,开口道:「武家妹妹,方才听,你家在卖霍菜?」她适时对两人的称呼改了口。 武采似乎没有察觉,点了点头。 蓝衣少女的眉目如画,笑容温婉:「那,要不要跟我谈笔生意?」 武采被面前少女的光彩迷了眼,恍然间又点了点头。 褚煦君见到了武采的阿叔,那是一个身形高大魁梧,满脸正气的汉子。 有褚温在,简单谈完之后,本来计划好到武馆的「告别」也变得有些奇怪。 按照谈好的生意,他们很快就会见面。武采方才还萦绕心间的几缕忧思,瞬间烟消云散。只想着,要如何更好种家里的霍菜,赚上一笔养家糊口的钱。 便是褚温,在武馆门口流连了一会儿,担心不常出门的阿姊这两日车马劳顿太过劳累,连忙送她回到了书院门前褚家的马车里。 要走的时候,被花连城喊住:「温儿,你也上来。」 褚温:…… 花连城冷淡的声音继续道:「还是你想要我去问阿良。也不是不可以。」 褚温顿时皱着脸上来了。 褚煦君跟自家阿父窝在一起,闻着褚夏身上淡淡的墨香,闭着眼,假寐,实则提起了耳朵尖,听这对母子间的对话。 对着这个闷葫芦儿子,花连城开门见山:「你和武馆是怎么回事?」 褚温:「闲着,练武。」便是跟自己的阿母对话,他也是言简意赅,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多。 花连城射出第二个话题:「那位武家女娘,又是怎么回事?」 褚温:「她,话不少。」 花连城:…… 意思是,武家女娘靠着一张嘴跟褚温交上了朋友。平日里,褚良的话也不少,褚温可没这样的耐心。 闷大高个在外头比机灵的二儿子更快结交到红颜知己,这是花连城没想到的。她一直以 为,自己这个闷葫芦大儿子,指定得等加冠后,家里再给他安排一门亲事。 武家那小女娘,虽衣着寒酸,但人看着干净精神。这眼光跟花连城还有些像,当年她也是图褚夏人老实厚道,加之有一点才华。 谁说,练武不是才华? 花连城自觉问完了:「你到武馆学武这么久,估计也没正经给人家拜师礼吧?这样,我跟你阿父多留几天,回头带好东西上门去,就叫「武家武馆」没错吧?」」 褚温点头,转身就走,到褚良身边一同骑马。 听褚良关于他走的时候,书院那些人的目光和探问,自个儿乐得不行。 马车上的褚煦君心想,这就谈完了? 她还等着花连城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棒打鸳鸯,让她再看一场戏。 自己还是低估了花连城的胸襟,不过褚温和武采还小,倒也不至于,只是最后这一句不太对劲,褚煦君问出声:「阿母,我们还要留在这吗?」 花连城早知道丈夫和女儿在偷听:「是我和你阿父留下。你不是打算带着温儿和良儿去拜师吗?还有卖纸的事,得你回去张罗。你还留在这做什么?」 褚煦君现在可觉得她跟花连城母女感情「太熟了」,以至于花连城现在都不待见她了:「阿母,我怎么觉着,弟弟们回来后,你就不疼我了?」.. 花连城笑了:「胡说。你带他们兄弟去认好先生,阿母一定更疼你。」 褚煦君:…… 「你都不问问我带他们去拜谁,就这么相信女儿的眼光。」 花连城:「老大除了你那耍***的未婚夫还有更好的人选?至于阿良,他古灵精怪的,拜你那个做纸的先生,再合适不过。你还认识别人?」 褚煦君叹了夸张一口气:「阿母,女儿在您面前,当真是一点秘密都没有。」 花连城轻斥:「不成体统。」 褚夏这才亲昵摸了摸自家女儿的脑袋:「好了,氲氲,你阿母逗你的。这山月书院附近有上好的石雕和木雕,我们打算挑选一些,再回去。至于为何现在去选,你猜猜?」 褚煦君掰了掰手指头,算算日子,啊,是原身快到了及笄之礼的时候。 这个时代女子的及笄之礼在她们满十六周岁的七月初七。 有虞阁的莲花开得正盛,正是隆夏之际,少女及笄将至。 同样在准备给褚煦君及笄礼的还有她的准未婚夫,旭风公子卫凌。 先前自家妹妹及笄的时候,他都是直接给了足足的银钱,让她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到了自家未婚妻的时候,卫凌在书房苦思良久,把李铠和李猿折腾了个遍。 直到及笄的前一天晚上,也还没有睡一个好觉。 第150章: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第150章: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告别留在半山腰客栈的褚家父母,三姐弟率先离去。 褚良抬起弯下的腰,望着父母毫不留恋的身影:「阿父阿母这是故意抛下我们,专门找机会独处的吧?」 褚煦君愣了愣,所谓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三人赶到臻安郡郊外,顺路先到信鸽山庄的河流边。 外界动荡,他们沿路回来都看见了不少的流民,留给褚煦君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虽是临时到访,他们很快找到了桃无名。 当时河岸边的小小试验地,如今已经成了附近吸纳最多工匠的地方。在桃无名的指点下,俨然已经是一个步骤流畅、分工明确的造纸坊。 按照褚煦君的意思,这些工匠如今都必须严格遵守造纸坊的规定,技术最成熟的一批,有意向的,会在市场差不多的时候,放他们出去单干。 后续他们之间会共享最新的造纸技术,确保相对良好的竞争趋势。 一块豆腐,一张纸,原料都低贱,但豆腐流于小市民,无人争,纸却完全不一样。 现在的工匠或许人人还不一定清醒认识自己手中掌握的是什么,但光看书院的管事一眼便知,作为四大发明之一的纸,必将成为未来改革的利器,这是早晚的事。 褚煦君的系统里拥有最先进的造纸术,她也不怕别人抢过她。 作为成功的项目投资和策划人,褚煦君深知要放手的道理,她既是「老板」,把握大方向即可,剩下的细节和具体操作,都放手交给桃无名。 往后的凤凰楼,在走上轨道之后,她也会放手。目前在筹备阶段,自然得多花心思。 褚煦君带着两位弟弟,在造纸坊里还没参观多久,就看见了数日未见的未婚夫。 一杆红缨***,还没有他那张如谪仙般的面容来得光彩夺目。 褚煦君看了一眼造纸坊外围的士兵们,对着桃无名无声笑了笑。 桃无名不背这个锅:「美娃娃,他们毕竟是他的人,这可怪不得我。只要不是泄露纸作坊的消息,这点小事情,我是管不了也不想管的。」 褚煦君一行人正在仓库,她翻着最新的一批纸,对着两位弟弟低声道:「人,可都来齐了。至于能不能拜得成,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褚良从看到桃无名的第一刻,人就激动了起来,手紧紧抓着阿兄的胳膊,都把褚温捏疼了,声音都高了几个度:「阿兄,是他吗?是不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给阿姊办事?这可能吗?我的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褚温默默用力,把弟弟的爪子扒开,并尝试保持距离,往旭风公子的身边凑了凑。 桃无名是初次见兄弟俩,虽不似美娃娃那般艳光四射,但五官端正,眉眼肖似其姐,不失青年才俊。 他弯了弯桃花眼,微笑要打招呼,发现弟弟褚良双眼放光,他优雅举起右手拇指轻轻放置在自己的唇上一会儿,确认褚良点了点头后,才道:「褚家两位弟弟好。」 褚温抓着弟弟点头:「褚温拜见桃先生、卫将军。」 褚良都结巴了:「褚良拜见……桃,桃先生。」 再一转头,又恢复了正常:「卫将军。」虽然他疑似是自己偶像的朋友,但他首先还是抢走自己阿姊的男子,不能全信。 玄衣男子跟他们一一见礼,自然而然来到了未婚妻身边。 几日未见,她是怎么做到又美了几分的。 不过初次见面,褚煦君没想到,他们直接带不回可爱的褚良弟弟。 这家伙,完全被桃花眼男子迷住了眼。褚煦君不得不怀疑他们知道桃无名 的真实身份。 出于对某人的信任,褚煦君决定顺其自然,该她知道的时候,她自然会知道。 信鸽山庄离褚家不远,又有卫凌派军保护,褚良在这里,家里人自然是放心的。现在的问题怕是褚良放飞后,压根就不想离开桃无名身边,到了时间反而不舍得回家。 届时,花连城要过来抓他,可就不关褚煦君的事了。 过些日子,武叔和武采护送霍菜过来,再带着纸过去卖给山月书院。正好褚良认识武馆的人,便是她不方便,褚良也可以在这里牵线。 这便是褚煦君跟武馆谈成的生意。 武家武馆常年收的弟子不多,反而是靠着卖霍菜有些进项,便是卖不掉也能自己吃,饿不着。 正好,褚煦君早就想养自己的商队。 在古代严苛条件的情况下,经商的门槛其实很高。 西边进货东边卖,北边进货南边卖,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尤其是当下烽烟隐隐四起。 这支商队需要财力、物力和武力,其中不仅需要擅长经营、识路和眼光的人,必要的武力和人品都是不可或缺的,若是见财起意之人,便是引狼入室。 更重要的是,必须有相应的背景。否则到哪里过路,谁都敢收你一笔,要知道人跟物在这个时代都是可以换取钱财的。 那经的便不是商,而是千里送人头了。 褚煦君有眼光、物力和财力,现在可以说是背靠琳琅卫氏,她也算是有了相应的背景,还是最强硬的「军//方」。 如今,她还需要的便是识路和拥有武力的忠诚之人。 武家教导褚温多年,不说知根知底,但人品是通过褚温和褚良多年验证的,简直是顺路捡到的人才。 双方一拍即合。 褚煦君第一次给的价码并不高,她现在下的还是散单,不固定。 要看的是武家的霍菜收获季节和山月书院接下来和他们订的纸张数量,以及由谁主定。 他们都还不熟练,处于磨合期。 至于,褚良,也被桃无名看成是美娃娃褚「先生」对他的信任和考验。 桃无名的背后有敌人,他还在躲躲藏藏,造纸坊被他看成是自己重新崛起的一次机遇。 有「纸」这样宝物捏在他的手里,假以时日,他便有了跟对方谈判的资本。 至于褚良能从他这里学到什么本事,就看他自己的天资了。 桃无名天纵奇才,但他自认不是一个好的先生。太多事情在他的眼里看起来太过简单,以至于他无从引导学生,从无到有,得靠学生自己的领悟力。 褚煦君没有交代,褚良也没有开口说要拜师,桃无名也只当不知。 就当是一个过来学习造纸的年轻人,闲暇时会跟在桃无名身后端茶倒水、殷勤问候,只是他远比造纸坊的任何人都来得勤快。.. 工匠们对桃无名是出于对智慧、知识和技术的敬畏,见褚良是女公子带来的小公子,忙不迭也得跟在他的身后端茶倒水、殷勤问候。 褚良性格活泼,是有几分厚脸皮在身上的,桃无名感念褚煦君将造纸坊交给他,是不会介意将褚良带在身边的。 剩下闷葫芦老大褚温,褚煦君看了一眼跟在身边,清冷如皑皑高山雪的少年将军,心里有些犯难。 第151章:只剩下嘴硬 第151章:只剩下嘴硬 旭风公子卫凌不曾听闻他师从何方,他是少年在军营中一***一拳靠自己打出来的将军名头。 桃无名那般的奇人异士,他们需要找人授予他们的传承,否则不仅是他们自己的损失,更是世间的损失。 但将军这样的人,大都是靠天分和自身实践,加上一点天道运气才诞育出来的几位将才。 褚温天分如何,褚煦君说不好,也看不准,但卫凌身边大抵是不缺「徒儿」的。 送褚温过去,无疑是给他增加负担,卫凌已经帮自己良多。 虽说人情这种东西,欠得多了,似乎就更不用介意,但他们之间的婚约毕竟是假的。 物质好还,人情却是难还。这不就是当初她要去救卫凌的逻辑? 褚煦君一向伶俐,换个场景,她大抵是有说辞的,今日这般却显得突兀,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正思索着,卫凌先道:「褚三公子,你们兄弟从书院学成归来了?是以四公子方才直接留下帮桃先生的忙。」 这话说得妥帖。他们二人实际上是退学,换成学成归来,无疑是给褚家众人留了体面。 褚温低着头,不作声。 卫凌直接抛出了橄榄枝:「正是青春好年华,若是得空,要不要到军营里,去看看?」 褚温闻言激动得抬起了头。 褚煦君内心也不得不感慨,卫凌他,是真的上道啊。.. 军营哪里是那么好进的?整个中州,能决定军营定员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正好卫凌手中肯定是有名额的。 相当于后世直接分配参军,空降进入训练营。 先前褚煦君也给了褚温功法书籍,但武将的实力不在实操中打磨,是不可能获得真正的进步。 身为穿越者,褚煦君只是想,带着家人好好活着,这也是原身的心愿。 原身是配角,褚煦君穿到书里,平白能多一世过活,她也只想靠自己的能力,避开原来的悲惨结局,而非跟主角们争夺什么气运。 为了躲开朱祁的婚约,她不得不借了卫凌的势。 桃无名是无意之中撞进来,靠着造纸术,收服的人才。便不是他,说不定褚良最后一个人也会成为她的帮手。 至于褚温,若是又靠着别人走了这条坦途,褚煦君的心里有些别扭。 她也看过几本书和电视剧,所谓的大女主也不过是靠着光环和有权有势的爱慕者,自己真正的智谋是不多的。 褚煦君不认为自己有多聪明,若不是有她,褚温这时也还在山月书院安心读书,或许不开心,但那是他本来的路数。 如今卫凌直接将他塞进去,那便会占了本来别人的命数,这,并不公平。 她选了卫凌,书中的他至死单身,所以她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褚煦君:「这,可符合规定?」 这个时代的职业具有「传家」性质,铁匠的儿子打铁,绣娘的女儿绣花……几乎不会思考别的路子,「跨界」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褚家祖上没有出过从武之人,是以将身材魁梧痴迷武艺的褚温照旧送进了山月书院习文,不曾想过试试武路。 卫凌听明白了,少女这是有所顾虑:「军营也到了招兵的时候,先进去集体训练,后面会有专门的选拔流程。这点你们放心,营里无论是谁都有举荐的名额,但最后能不能留下,还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褚煦君松了一口气,若是如此,便不算不公平。 褚温见状,连忙行礼:「温,谢过将军。」 卫凌扶他起身:「纵然没有我,以你的资质,自己到 军营报名,都会成功的。我不过是为我们自己提前招揽一名人才罢了。」 褚温被自己的偶像夸得脸红了。 褚煦君也发现了,清冷谪仙一旦遇到正事,嘴皮子也不是不利索,他只是不爱说废话罢了。 到了这时,她也察觉自己在遇到卫凌相关的事情上,似乎越来越纠结了。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只是目前,他们还需要捆绑在一起,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便只能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天色不早,害怕错过今日,褚温直接在半路上,被准姐夫扔到了军营里,让他径直去报名。 「介绍人」卫凌一句话也没有多交代。 要不是褚温性情简单,顾着平复自己内心的激动。换成褚良,肯定要忍不住怀疑自家这个姊夫是不是为了跟阿姊独处,才如此急躁。 卫凌跨上马车的时候,褚煦君掀开绣福纹的车帘,在往外看,眉头微微皱着。 「担心了?」卫凌看着夕阳曦光下,沐浴在柔和光圈中的蓝衣少女,美得像一个所有人都不舍得打破的梦。 褚煦君放下车帘:「慈母多败儿,慈姐也一样。这里,应该比山月书院更适合他。接下来看他自己努力了。」 说是这么说,少女放在膝盖上露在广袖外的小手,捏得发白。 卫凌将手放在身侧,捏紧,语气松弛:「还要麻烦你这个不慈阿姊,派小厮过来给他送一些常用的衣物。不过小厮是不能在军营住的。」 褚煦君抬头,眼里有光,这个意思是小厮可以每天往家里送关于褚温的消息。 只要小厮不是褚温的人,听家里人的话,想听什么细节没有。 「不麻烦的。」 卫凌:「这个军营离郡里不远,褚温至少三天就能回来一趟。」 褚煦君:「那敢情好。将军肯帮忙,我自然是放心的。」 卫凌看着这个浑身都柔软,只剩下嘴硬的少女,心里像有小兔子噗通噗通地跳。 车外传来麦子平静无波的嗓音:「女公子,城门将近。」 褚煦君几乎要笑出声,麦子和喜妹不同。 喜妹赶人,满脸不高兴,总会被李猿想办法先拦着出声,直到卫凌跟着到褚家门口。 麦子为人沉稳,让李猿无机可乘,这可就抓到机会「劝」卫凌下车了。 这话一出,卫凌只好比计划中提前起身,还补问道:「你的凤凰楼,怎么样了?」他想喝少女亲手制的冰酪了。 褚煦君差点回答,临了收住了口:「谁跟你说那叫凤凰楼?」 卫凌笑笑,在麦子平静而严肃的面容中,跳下马车。 突然,玄衣男子回头,看似不经意问了一句:「你叫麦子?」 麦子连忙低头,行礼。 男子又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好面熟。 第152章:及笄前夕 第152章:及笄前夕 城门前,风吹,激起一层热浪。 麦子身形沉稳,纹丝不动:「回将军的话,奴原先也在褚家,近来才被女君派到女公子身边伺候。」 这话回得完整,特意告诉卫凌,她是褚女君花氏安排的人,想让他放心。 也正是如此,擅长审人的卫凌立即看出了她的破绽,方才他故意施压问话,若是寻常小丫头就算回答得出来,也不会如此镇定。 少女身边的新丫头,一定不简单。是好是坏,一时还判断不出来。 按照卫凌的习性,他早在褚家布好了眼线,往后又多了一个关注对象。 而这一切,现代人褚煦君尚不知晓。 ********** 解决山月书院的事后,褚家人进入了新的忙碌。 褚夏从书院回来后,知晓两位儿子新的动向,便安心继续自己教导两位小儿子的课业。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褚煦君过来朝晖堂总能看见褚夏在奋笔疾书,用新造出来的纸撰写教程,也就是每日的备课。 母女俩看破不说破。 花连城现在更忙了,先去信鸽山庄关注二儿子褚良一番,又每天亲自关照给大儿子褚温送饭的小厮,早晚都要过问一遍,瘦了没?黑了没?有没有受伤? 除了之前每日照顾小六,看着豆腐生意,还多了一项,给女儿亲自筹办及笄礼。 这是自褚煦君定了亲之后,褚家主办的宴会,想要来的人,可以说是无孔不入。 光是花家,花连城都拒绝了不下五次。 这个及笄礼,纵然会有风雨,褚家不但得办,还得风风光光的办。 她花连城要让全城的人看看,她们褚家的女儿,配他一位旭风公子、少年将军,绰绰有余。 褚秋不仅要应付急着在当日上门的各家勋贵,还要分出心思关注小儿子褚节。 褚节的臀好得差不多了,他多方打听程氏的消息,被褚秋硬生生压了下来。 在褚煦君的及笄礼前,其他兄弟忙着赶回来,而褚节故意在此时离家,赶回山月书院上学,不肯留下来给妹妹凑热闹。 褚节这是跟家里彻底生了嫌隙,二房的人自然忧心忡忡。 但长房一家不是很在乎。 褚节回去书院,还有他们送的一份大礼在等着他。 希望他不后悔在褚季不在书院的时候,独自回去「勤奋刻苦」。 家里筹划得热闹,褚煦君知道,但花连城不让她了解细节。 褚煦君便体贴自家阿母,将所有心思投入到凤凰城的筹备中,便是喜妹和麦子打探来了,她也不听,宁愿埋头撸已经大了几圈的国宝果果。 倒是和其他两位小姐妹碰头的时候,花锦儿和徐箐箐都提醒她道,她的及笄礼一定会有很多人来「凑热「闹」,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褚煦君不置可否,一个小女年的成年礼,有什么好凑的? 她笑道:「那不是正好,谁来我们就发一张凤凰楼的宣传单,岂不是多多益善?」 花锦儿瞪大双眼:「表姐,你现在可是一颗心都要把这座楼做起来了。」 那是当然,凤凰楼是她要打造出的第一个模板,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套用现代的壳,但会不会失了这个时代人的魂,褚煦君心里也是没底的。 原书有剧情可以走,她的创业便是系统也不能给她开个卦,判一下能不能成吧? 现在的褚煦君每天要决定的事情,又小又多。 二楼的纸,做到了前期,反而是最简单的。就算没有凤凰楼,这 样的好东西随便摆一个小摊,都能卖断货。 褚煦君打的主意是二楼的纸散卖,每天定额,先到先得。至于大宗买卖,则可以另外商谈价格、定量以及运输方式。 三楼主要由花锦儿负责,但她明显是个犹豫不决的双鱼座。 是以大到装修风格,小到口脂颜色,褚煦君都需要跟花锦儿一步步参谋。好在花锦儿有事先合作过的工匠,配合起来还算得力。这层以精致贵重的定制款为主,前期也不用备太多的货。 一楼有徐箐箐这样的大厨看着,省力了不少。但餐饮的安全永远是再小心都不为过的。 二楼卖纸,三楼卖饰品、彩妆,都是高端甚至是不可替代的产品,在客流量不大的时候,有制作保底,只要请一个掌柜看着门面都行。 但一楼冰饮和豆腐一条龙,光是厨娘的挑选,就费了不少心思。 三个小女娘都从家中选了人来,首先肯跟着出来做的人就不多,其实还要看手艺、卫生和忠诚度。 褚煦君一度都想从每日来挑豆腐的人里,选几个自力更生、精明能干的,问他们要不要来她的冰饮店打工。 这时原先酒楼里的孟掌柜一家人,冒出了头。 孟父本有合伙的厨师,盘下这座楼经营,还算有声有色。 但他们摊上了一个好赌成性的儿子,欠了一大笔债后跑路了,债主上门,逼得酒楼经营不下去,大厨没办法也走了。 褚煦君那日经过的时候,债主们正上门,抓着孟父一阵打。 她命人报官,等待官兵到来的时候,发现这栋楼正在转让,结构和位置倒是很合适,顿时起了心思。 孟父想转出酒楼,还儿子欠下的赌债,只是还没谈成,债主们一直上门。 正巧,褚煦君连人跟楼一起盘下。 他们的女儿孟鹊枝倒是意外之喜。她旁观酒楼,孟父孟母擅长经营,但若是没有合伙大厨,他们一家人不一定还能单做。 于是闲暇一直缠着大厨,逼得他教了好些当家手艺。只是尚未学成,大厨苦于生计,便离开了。 孟鹊枝对一楼的冰饮豆腐店,上手很快。她感激褚家女公子危难之际,出手相助,买的价格合适,更收留他们一家。 这座酒楼位置不差,好些人也过来看,他们都知道孟家遇难,趁机压价。孟父还想再熬一熬,他们就等着孟家熬不下去。 这时候出来一个褚家大娘子,二话不说直接交易,说是救命恩人不为过。 在忙而不乱的筹备中,褚煦君的及笄礼,凤凰楼的试营业,同时到来。 第153章:试营业 第153章:试营业 七夕,如期而至。 对全城的小女娘来说,乞巧节都是一个不小的节日。 选在这一天试营业,三位合伙人都很赞同。 清晨,褚煦君照常被「嘤嘤嘤」声音吵醒,今天她一定很忙碌,昨夜虽然激动,也早早睡了。 睁开眼,人逢喜事,精神立时清爽。.. 麦子端着长寿面过来,清汤细面,两颗鸡蛋,飘着葱花,看起来令人食指大动。 洗漱毕,褚煦君换上金丝银线白衣曲裾,这是花连城为她定制的「寿袍」,穿上去飘飘欲成仙,一看便是富贵小仙女,既符合及笄的女娘身份,也适合她今天的「老板」喜庆要求。 褚煦君用完长寿面,顾不得再撸一把果果,便到朝晖堂请父母去参加她的「开业剪彩」。 沿路,花连城的小心思便显了出来。红幔、彩灯,象征家中的喜事。 被人珍视,总是高兴的。褚煦君到的时候,褚夏和花连城还在用面。 她便给两个脸上还有睡痕的小怪兽穿衣打扮:「今天给阿姊当花童,好不好?」 乖宝宝褚恭很开心:「嗯嗯。好吃的。」 社恐褚俭很纠结,去吧,人多很可怕,不去,又没有好吃的。 反正褚煦君没有给小弟选择的机会,直接一把抱上了马车。 褚温请了半日的假,午时才能过来。 褚良则是先到凤凰楼二楼做准备。 这些时日,他不停在信鸽山庄、凤凰楼和褚家三地一线,来回奔跑。早就看上了褚煦君的那匹白色宝马,只是狠心的阿姊听了:「看第一月的盈利,满意的话就给你买一匹。」 他又不是没有良驹,转头一看,老马还是有一匹的,像衣日句这样膘肥体壮的良驹,确实没有。 对宝马的渴望,让褚良干起活来更有了斗志。 褚家大大小小到的时候,往热闹的楼前一看。 花锦儿身旁站着同样一身黄衣金冠的赵诚,这对小情侣,要不是自小锦衣玉食养起来的矜贵,都架不住他们这般暴发富的穿法。 面瘫徐箐箐身旁是更为面瘫的徐讼狱官,不想铁面无私的徐讼还会为女儿的酒楼过来亲自站场。 褚良的身边则是站着谪仙一般的将军卫凌。 原本褚良学他的现任师父,一身素衣,颇有几分儒雅之风,但在玄衣旭风公子的对比之下,压根没有小女娘的眼光落在他的身上。 虽然他才豆蔻年华,但架不住连温阿兄都有了红颜知己,他能不急吗? 直到看到自家马车出现,褚良才把温文尔雅的待客微笑挂在脸上。 孟家作为大后勤,处处张罗,忙得满面红光,身累,心里高兴。 凤凰楼前,舞龙舞狮,孩童嬉戏,左右邻居,过往民客,皆驻足旁观。 褚煦君率先下了马车,和大家一一见礼。 卫凌很快站在了她的身后。 褚煦君第一眼发现,少年将军的衣领袖口,也纹了金银错线,和她的新衣互相映衬。 炮竹声声,红绸漫天,少女脸色跟着一红。 徐讼居中,褚夏、赵诚、卫凌、褚良分立后头。 女眷们站在前头,齐齐剪彩,拉下了遮挡牌匾的红布,露出三个苍劲大字,凤凰楼。 两只舞龙舞狮各得了大红包,褚恭带头领着一群孩童得到了糖果,是这个年代最好吃的麦芽糖。 接着,有褚煦君、花锦儿、徐箐箐带头,领着众人一一从一楼开始介绍。 一楼,冰饮间,上书「畅然居」,孟鹊枝站在最前头。 一袭白衣,戴高帽少女,抬手给大家演示用硝石制冰,加入提前备好的各色饮品,摇制成莓子冰酪、冰豆浆、果子饮、和霍菜饮。 再一一倒入褚煦君让人特制的青铜小盏,人手一盏,免费品尝,可供选择,再要喝便可要按价收费了。 「这配色倒是不错,看着有食欲。」 「冰的,这居然是冰的?」 「味道可真好,你选的是什么?」 「莓子冰酪,你不选可真是可惜了。」 「我一个大男子喝霍菜饮,才是正常。」 「呵呵……」 「掌柜的,这是用什么制的怎么瞬间就成冰?」 褚煦君也不介意他们知道答案,反正中州及附近的硝石基本上都已经囤在了凤凰楼的地下库房里。 便是他们要买,届时运过来,夏季也几乎结束了。这段时间想要解馋,还是只能先来凤凰楼,消费买单。 隔壁是豆腐间,上书「清白居」,一道小葱拌豆腐,彰显立意。 徐箐箐进入清白居,做好姜饮豆花和白豆花,放置洗净的空芦苇杆做吸管,他们还能边走边参观。 褚煦君下一步要做的茶和蔗糖,都还在试验中,刚开始只推出这两样,也能先赚一波夏季的饮品钱。 虽是女儿主抓的小食店,徐讼看起来表情也兴趣缺缺。 铁面无私的徐讼跟大家抢一盏冰饮、一碗豆花,那不像样子。 褚良很快察觉,将徐讼恭请到二楼。 二楼开阔,四周及居中都是一人高的书架,展示出各类成色的纸张,最上层是书写好的成品,作品以四书五经为主。 后头较为文雅的一层,展示的是褚煦君先前在比试场流露出的诗词。 成品之下,是对应摆放整齐的书写用纸,贴心标好每卷的价格。 徐讼作为第一位雅客,踏上二楼,都顾不上看上书「惠及居」的门匾。 这便是……可以用于书写的纸? 颜色以麻色为主,往里走,明显书写的效果愈佳。 徐讼径直走到了最里,看见了唯一一副洁白如雪的画作,这样的好东西…… 作价几何? 徐讼低头,便是清廉的他,都忍不住想捂住胸口,便宜,好便宜! 想买,想都买…… 收到褚煦君邀请的臻安诗社代表钟园园领着五六个小女娘过来:「褚家姐姐,都是她们,害我们这会才到,错过你说的什么剪彩了。」 白衣少女笑容谦和:「来了便好,不迟。」 上回在比试场,最质疑褚煦君才华的小女娘先发现了什么:「你们快来,这里有用纸写好的飞花令……」 诗社小女娘们叽叽喳喳:「这叫什么?又轻又薄的,居然还能写字?」 这时褚良站在楼梯口的展示台,文房四宝具备。 他绽放最完美的笑容,拍拍掌,吸引大家的注意后,方道:「劳驾,现在是纸张的展示时刻。」 第154章:开门红 第154章:开门红 褚良清脆的声音一出,原本还散落在各处角落的来客,迅速而优雅聚集到了褚良面前。 一楼还有人源源不断上来,也迅速围到展示台前。 褚良:「我需要一名帮手。」 别人还在左盼又看,钟园园很快扬声:「我来我来。」 小小的身子挤过人群,来到案前,圆圆的脑袋圆圆的嘴:「需要我做什么?」 褚良伸手示意:「竹简,纸张,钟娘子选一样?」 钟园园很快做好了决定:「自然是纸张。」 褚良简单教导了一句:「方法同帛布一样。」 他拿着一沓写好的纸,恭敬点了站在最前的徐讼,行礼道:「劳烦徐讼,随意抽取一张。」 徐讼应了。 褚良再将他抽出来的纸张内容朝大家展示了一圈:「大家可看清了?」 有人出声:「是蒹葭。」 「是的,没错。」 「看清了。」 然后褚良手执刻刀,再取一竹简,对钟园园道:「钟小娘子,准备好的话?我们这就开始吧。」 在大家又羡慕又好奇的目光之下,钟园园提笔写就这首她已经滚瓜烂熟的诗。 褚良则慢悠悠一刀一笔刻了起来。 钟园园一气呵成,写完,放下墨笔。 褚良才只刻了第一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他放下刻刀:「钟娘子,感觉如何?」 钟园园:「比起帛书略有滞涩,但比起竹简,方便太多。还有好多种类别,褚四公子,我还能试吗?」 褚良只是微笑朝着台下问道:「还有别的公子女娘,想试的吗?」 台下一群人纷纷举手,主动围了上来。 钟园园自知失去良机,她转头跳下,很快跟在徐讼身后,两人默契而安静开始扫荡各类纸张。 见试写纸张的人差不多了,褚良拿出了一个陶盆,十分诚恳道:「凤凰楼以诚待客。纸张虽好,缺点亦十分明显,它怕火怕水,易燃易潮。大家请看。」他抽取一张颜色最深的纸用火折子点了起来。 众人随着他的动作,下意识几乎都想向前救下那张无辜被烧的纸。 浪费了这样的好东西。 褚良瞬间又拿出了一壶水,倒入盆中,又取了一张纸,湮灭。 缺点的展示没有让在场任何人对纸失去兴趣,反而更加想上前进行试写,更多的是直接尝试购买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实诚的。」 「对啊,不仅都说了,还直接展示缺点。」 「怎么这么多人,什么时候轮到我们?」 「什么?」钟园园娇滴滴的萝莉嗓音再次吸引了大家的目光,「每样一人限购十卷?」 徐讼也道:「这是不是太少了点?」 钟园园:「既然开张,怎么没有多备点呢?这么少,哪里够的呀?」 其余还在展示台前慢悠悠排队要试手的人当即一窝蜂转向书架上的各式纸张,跟着开始扫荡。 钟园园还在跟掌柜吵货存的时候,徐讼走到慢悠悠在刻竹简的褚良身边:「褚四公子,开门迎客,总有多买的法子。」 褚良起身行礼,又朝他的身后比了比,顾不得多说,朝着前面喊了道:「纸张容易撕坏,这可不必帛布,当心!」 这一嗓子,那边争抢的两个人这才停下了动作,还笑呵呵回道:「褚四公子说笑了,这要是帛布,我们哪里敢这么抢?」哪来那样多的月钱。 徐讼看了一眼,热闹的惠及居,这下也不太放心自己买下存在柜 台的纸,把它们都抱在怀里,走到转角。 面前有两扇门,一则写着,男宾止步,二则写着,来者是客。 徐讼推开了右边的门。 而楼下的孟鹊枝和徐箐箐则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进了凤凰楼,看也不看他们,直接要挤上二楼。 褚煦君忙带着孟掌柜,在楼梯口,好心哄着:「二楼已经客满,给您取个号码,这是我们的新品冰饮,请您品尝。」 在等待孟掌柜喊号的同时,他们多数会逛一下饮品,多付一下几个铜板。 由此,冰饮和豆腐哪怕是在免费第一盏的情况下,也有了进项。 ********** 二楼迎接徐讼的,是一间茶室。 檀香点点,居中是一架木制八扇花开富贵四季屏风,隐约可见人影:「请坐。」一个好听的声音道,不辨男女。 徐讼跪坐在案几蒲团上,正对面也是一面展示各类纸质的书架,却没有表示价格和数量。 「开门见山,请先生挑选。」 徐讼:「都要的话,作价几何?」 屏风后的人,声音带笑:「那我们细谈。」 臻安诗社的小女娘们买完限额都聚集在了钟园园身边,她才反应过来:「褚家姐姐怎么不见了?」 「园园快来,这里还有门。」 褚良一边刻竹简,一边眼观八方,和善道:「各位姐姐,尽可上去看看。」 钟园园推开左侧的门,是一道云梯,旋转而上,她带头走了上去。 孟母站在三楼笑盈盈等候她们。 漂亮的成衣,精致的首饰,眼花缭乱的成套胭脂、口脂。 她们一下看花了眼,转了起来:「这一套,我一整套。」 往常时候,女娘们大都在家,等候掌柜上门,带着最好最新的布匹,再由绣娘量体定制。 便是头面也是送到家里由她们挑选,这是氏族贵女们的体面。 只是今日,她们在二楼买纸不够过瘾,上了三楼,一时便收不住手。 花锦儿这才冒了出来:「小女娘妆安,眼光真好。这一套,连同头面,得半个月才拿得到。」 「花家姐姐,这也太久了。不如这一套直接就让我先带走吧。」.. 花锦儿:「这是样衣,尺寸不合的。你到里间,让绣娘给你量一***吧。」 钟园园喜欢口脂,在试妆台玩得不亦乐乎:「这款番茄红,名字真有趣,颜色也正。」 「瞧瞧,衬你,显白。」 「这一盒上面写着夏,难道之后还会有别的套盒?」 「这个也是,上头画着月亮,写着七夕,真是应景。」 「难不成还会有中秋、年节?」 「说不定就被你猜中了。」 「褚家姐姐这是要把我们的腰包都掏空了。进一趟凤凰楼,还能留着银子出去吗?」 「园园,你说还有一扇门后,会是什么?要不是有人,我是想进去看看的。」 「我今天带出门的已经花完了,不想再试了。」 「这有什么?记了账,回头来结便是。」 「作为褚家姐姐的诗迷,你居然想赊账?」 「我错了……我立刻把这一套带回家。」 第155章:贺煦君 第155章:贺煦君 凤凰楼一楼,在红幔之下,立着一个五颜六色分格子的大转盘。 起初还让褚夏带着褚恭、褚俭他们转着玩。 花连城上下逛了一圈,心里明白了几分,再看到大转盘上的字眼,和旁边各色的小东西,连忙在周围扫了一圈。 见不止门口立了一排五六个侍卫,便是周边别的商贩、路人中也有乔装打扮的,如此安全问题是无虞的。 再者现场有将军卫凌在,方才在一楼楼梯口,二楼茶室间,便是三楼也有男宾,仗着身份想强闯,还是卫凌派人,看了他们「一眼」,才平息。 这样的场合,女娘们都不肯在旭风公子面前失了「风范」,公子们也不想在将军面前,失了他们的「体面」,一时凤凰楼都是欢声笑语、和谐务必。 花连城先带着人回了褚家。 徐讼下楼的时候,面带微笑跟自己的女儿告别。 徐箐箐:「阿父,那你先到褚家等我,可好?」 徐讼点点头:「晚点派马车过来接你。」本来一个小女娘的及笄礼,他是不打算去参加的,现在抱着手中的纸,必须得去。 「不用,我跟褚家的车也是可行。」 「开业,你们三个掌柜都跑了,他们要买,找谁去?」 徐箐箐:「二楼是重头戏,有褚良看着。再者我们不走,他们想多买的人,不都得摸过来了。」 徐讼了然。 「阿父,你指定买得够多了。开业当日买满1贯及以上者,能换抽奖的机会,来来来。」 褚煦君看了一眼他的成交额,笑眯眯道:「徐讼,您这,得转一百次才够。」这是跟二楼茶间主人谈了多少的买卖额。 徐讼也不含糊:「那我转一次,剩下的徐三帮我慢慢转了。」 于是,徐讼顶着一张公正严明的脸,大掌一动。 其余人又都围了过来。 「恭喜徐讼,喜获惠及居九点九折购物卡。」 钟园园她们买够了,又凑上了热闹:「这个今天就能用吗?」 褚煦君笑笑,转换了话术:「可以当成积分。」.c 有人好奇:「这上面最大的奖是什么?」 褚煦君:「您瞧,特等便是纸张不限购一月的权限,一等则是今日免单。」 「哇~」 钟园园仔细盯着看,看到了两个最小最小最小的格子上确实写着,她立刻卷起长袖:「我也来。」 然后面无表情的徐讼没忍住又转了一次。 「恭喜徐讼,喜获畅然居再来一盏。」 「恭喜徐讼,喜获美人居积分卡一张。」 「啊,都好想要!怎么还没轮到我!」 等徐讼登上马车,徐箐箐的手里也堆满了各式的礼品券。 钟园园只转了十下:「褚家姐姐,纸真的太少了,头面还只需付定金,我还想转盘。你们再等等,我去敲二楼右边的门。」 诗社小女娘们也跟上:「我们也去,我们也去。」 果然女人才是最大的消费群体,何况是这群年轻的小富婆。 「别忘了一会儿到褚家吃酒。」 虽则都在七夕及笄,但刚好她们没撞上同岁。 褚煦君没喊住他们,看了看时辰,将敲锣的杖递给孟父:「孟掌柜,我们得先走了,有什么事你便到二楼问茶间先生。」 「是。女公子及笄大喜。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女公子不要嫌弃。」 及笄的贺礼,大多人家已经提前送到了褚府,由人一一登记造册,再记性相应的回礼。 孟掌柜这显然送的是第二份礼。 褚煦君显然不想收,他们一家原本自食其力、衣食无忧,被小儿子拖累,重新再来,也不容易。 孟父道:「是小女闲时绣的抹额,不贵重的。」 「既是鹊枝的心意,我便收了。快去忙吧。」 「欸!」 褚煦君又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出声:「可要等徐家和花家娘子一并过来?」 哪怕在这人声鼎沸的喧哗街头,褚煦君闻见了他身上的青松薄荷味,转身摇头:「我们先走,再派车。她们会看情况的。」 上了马车,卫凌才递了一个古朴的雕花木匣子:「贺煦君,开门大吉,财源广进。」 做什么也不能跟钱过不去,褚煦君便接了,匣子颇有重量:「现在能打开?」 卫凌点头。 是一支很眼熟的攒心玫瑰金簪,褚煦君想了想:「这是三楼美人居的……镇店之宝?」 当初花锦儿做出它的时候,就跟她说过:「别看这只簪子又秀气又精致,体量不大,但它用的是顶顶的实金。城头老梁的手艺,他可是伺候过楚宫夫人们的,楚地最是挑剔,寻常他可不会点头。摆在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挑中。」 这才第一天,就被买走了。 「花家小娘子,也肯?」 卫凌:「本来不肯,说是送你的,她就点头了。」 褚煦君心下了然,八成是挨了花锦儿的「刀」。 花锦儿平日里看着傻,一旦涉及金子,褚煦君两辈子都没认识比她更精的人。 不过都是给凤凰楼做的账面,褚煦君不好开口,心下回头等卫凌生辰的时候,她也得用心给他送礼才是。 一细想,才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卫凌的生辰。 一时居然还有几分心虚。 「还有一点时间,顺路先去一个地方?」卫凌提议。 正在心虚的褚煦君点了点头。 确实顺路,是在距离褚家不到一里的一处宅子。 卫凌边走边介绍道:「原来的人家迁出臻安郡,我买了下来,重新布置了一番,你且看看。」 褚煦君心想,不会吧?只是订了个「假婚约」,一个首饰就算了,转手又送一套中心地段的房产,这,她有些拿不动。 宅子前头是常见的三进格局,卫凌直接带她到第三进的后院,不见山不见水,入目是大片大片的竹林,青葱毓秀,似乎还能听见「嗡嗡」的蚊子声。 真正的竹林远不似电视剧打斗场景那般,清风飘逸,蚊虫密密麻麻,尤其夏季,多得令人头皮发麻。 褚煦君震住了,不是怕蚊虫。 而是她瞬间明白,卫凌送的不是房产,而是这片精心移植过的竹林。 为了国宝熊猫崽崽。 第156章:有果园 第156章:有果园 嘤嘤怪长大后的住所问题,褚煦君是一直放在心上的。 果果的母亲死了,它还这么小,便是大了,放回山野也不现实。 褚煦君自认狠不下这个心。 褚家不小,但这不是像朝晖堂那般,位置合适可以直接对外扩建的问题。 食铁兽是凶兽,褚夏往后还要开幼儿园,更不可能将凶兽和幼崽放在一起。 褚煦君翻出自己手头有的田地、铺子、庄子,像信鸽山庄那般的自然还有不少,可太远了。她一天都不能不看见果果。 至于像这样的中心房产,离褚家够近,但改建移植费心费力,何况褚煦君现在还没有这般的财力。 她开一个凤凰楼,还能得到回报,而且凭已有的一点小手段,见效也会很快。 若是为粉团子直接砸一个乐园和竹林,实话实话,她还没有这般实力。 算上褚家的底蕴,或许有,要知道光是前二叔母程氏和大舅公董大力倒卖出去的库房老物件,真正算起来,价值不知几何。 但褚秋不想要泄露程氏的事情,让褚家蒙羞,这事他都愿意忍下。 换成褚煦君如今拥有的,她便肉疼不已。 但褚节她可以不管,褚季却是真的无辜。 思来想去,又看还能躺在她身边的果果,翻个身都还要费老劲,褚煦君便只能一而再再而三把这件事放在脑后。 大不了,让果果回到信鸽山庄,她可以每天都骑着衣日句,过去看一眼。 现在,卫凌直接把答案交到她手上。 这个园子够大,也够荒废,往后便是山林,离褚家又是这样的近,果果的储备粮也到位了。 竹子都还很新,可见费了不少心力才刚办成。 见少女神情怔忪了很久,卫凌知道自己送对了,又似乎还是吓到他了:「刚寻到这里,我便觉得适合果果。原想是要跟你收一点租金的,不过正好你的及笄之喜,便抵了吧。煦君觉得如何?」 这话一出,房产没给她,只是租给她养熊猫,租金当礼物,分寸拿捏得这般好,褚煦君再无其他可说的,许久才道:「果果定会喜欢这里的。」 卫凌见她收下,心里头高兴,不枉他那几日都没睡好,继续介绍:「前头院子也收拾好了,纱窗都打得很牢,想要来住上几日,午憩、办事都还便利,虽不及你的水帘凉爽,库房里硝石不少,你多放点冰便是。」 褚煦君一想,她的有虞阁是绣楼,大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思,待客不方便。 账房里其他管事兼具,褚煦君是想有自己的地方,这里顿时显得很合适,相当于租了个办公场所。 孟掌柜一家现住在凤凰楼,往后也是要搬的,还能做「员工宿舍」,反正她租都租了。 褚煦君的眼光顿时打量了起来,问道:「前头不见牌匾,这里叫什么?」 卫凌:「哎呀,百密一疏,竟忘了取名。不如煦君帮忙想想。」 褚煦君可真是怕了,前头凤凰楼取得她还算满意,还是被各种取笑,后来各个楼层直接放给她们自己取名。 只是,正好,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便道:「有果园,如何?」 有虞阁,有果园,一个意思,卫凌满意了:「这个好,就叫这个。」 褚煦君也反应过来,红着脸道:「该回去了。」 卫凌:「煦君先行,我这就让人去定制牌匾。」 是了,他们不适合今日同到,想来卫凌不过就是想先送这个礼罢了。 褚煦君回到马车,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高兴,果果有地方了,她还顺便有了写 字楼和员工宿舍。 卫凌才是她的金手指吧?比那个憨憨的雪中送炭系统好用多了。 ********** 七夕午时的褚府,门庭兴盛,车水马龙。 褚秋在门前迎来送往,不得已还到门房喝了口水,休息片刻,问躲懒的褚夏:「阿兄,这原本回的帖子不少也不至于这般景象。早上氲氲的凤凰楼是做了什么赔本买卖,这些人突然都涌了过来?」 褚夏认真道:「好像就做了个大转盘,买多了能去转。」 褚秋:……算了,问自家傻阿兄大抵是问不出来的。 他又补了句:「有几个直接问我要谈纸的事,难不成他们都是为了纸来的?」 褚夏一拍大腿:「有可能。氲氲的凤凰楼里,一个人一种纸只能买十卷,可把大家都馋哭了。」 褚煦君的手法,后世叫「饥饿营销」。 褚秋虽然不懂这个名讳,也在瞬间领悟这招的魔力。 「连徐讼狱官都上门,可真吓着我了。」 褚夏很淡定:「氲氲跟徐三娘子合作,徐讼过来,不是很寻常的事?」 褚秋:「这里头还有徐三娘子的事,不是只有花家小娘子吗?」 褚夏安慰他:「女孩子家家的事,我们两个大老粗哪里会明白。」 褚秋:「徐讼满腹经纶,他的事我也说不上话。」 褚夏摸着后脑勺:「秋弟,我去,我去,行了吧?」 褚夏又喝了一口水,这才认命又心里窃喜上前,和一个认识又不认识的客人说话。 这时,花连城在中殿隔间,接待自己的亲生母亲,花家郡主。 是以,才不能到门口为褚秋分担一些压力。 花家郡主登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便是将亲生女儿嫁了过来,也不曾真正看得起褚家。 以她的傲慢和矜持,便是她一个「口谕」,女儿就必得屁颠屁颠奉命回去见她才是。 可在褚家和卫将军定亲的消息传出,花家郡主已经下了不知多少口谕和帖子到褚家。 花家传来的消息,自然第一时间告知女君花连城,而她次次都直接压下,半点也不搭理,更从未告知女儿。 褚煦君每每觉得奇怪,花家郡主怎么还没来寻她,但每次见阿母,都被其他事情压下去了,也来不及搭理。 直到今日,花家郡主屈尊降贵,自家外孙女的及笄礼,她出现了,不算太掉分。 老太太压根就没跟郡主打过交道,见花家郡主脸色不好,她在隔间也只跟其余族老家的亲戚交谈。 除了郡主,在席面上的小女娘,一个个脸色也都不怎么好看。 她们是来看旭风公子的,更想知道他是如何就落入褚煦君这样一个草包手中的。 .. 第157章: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第157章: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不是褚家大娘子自己的及笄礼吗?怎么来了这大半日,也不见她本尊?」.c 「是啊,敢情她这个做主人的,比我们这些客人都尊贵。」 「她再尊贵,还能越过自家郡主外大母去?」 「就是,我们这些旁人倒也罢了,怎么能让郡主在这里等她呢?也太不懂事了些。」 「不会现在就仗着攀了将军的高枝,便如此目下无尘,狂傲自大了吧?」 「哼,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重,何德何能配得上那风光霁月的旭风公子。」 以王家大小娘子为中心的几张案几,小女娘们叽叽喳喳,阴阳怪气。 钟园园刚被请入了屋便听了这么一耳朵:「我当是谁在这里大放厥词,原是连我们臻安诗社都进不来的王家娘子。」 王三娘子之前倒是诗社里的骨干,她成婚要退社前想牵线自家三位妹妹进诗社,镀一层金,好作嫁资。 那时正逢年纪小、有诗才的钟园园「新官」上任,对着王家三位小娘子一阵考较,发现她们腹中并无几滴点墨,很是公正无私将她们三人剔除出了诗社名单。 这事,王三娘子还是靠自己的几分薄面为他们遮掩下来,钟园园当时对社情不熟,并不知情。 眼下王家自己撞了上来,钟园园自不会给她们留什么脸面。 王四窘红了脸道:「钟园园,我入不入诗社跟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 钟园园:「可不是嘛。我也好奇,人家褚家大娘子的嫁娶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我们今日到褚家做客,她大娘子待客不周,我们都不能评述一二了吗?」 诗社女娘一号:「怎么,褚家是短你吃还是短你喝?嗯,这是冰饮啊,外头如今买都买不到,你们这都不满意?」 王五身旁的小女娘试了一口:「是上回在厨艺间褚家大娘子做的那个,五颜六色的,我寻了好久,外头都没有。」 诗社女娘二号:「对啊,今天褚家大娘子开了一家酒楼,里头就有卖,往后你就找得到了。」 「太好了……」 「咳咳。」王六出声提醒这位小女娘的立场,她便不敢问在何处了。 「敢情大娘子是为了行商之事,才不在这里,那又何必广邀宾客在此等候她一人,都把我们请去那什么凤凰楼,为她贺喜,顺便照看照看她的生意,不是更好?」 这时褚煦君回来了:「王六娘子说得在理,那下回我便直接邀请你过去。届时,你可不能吝啬,要多光顾我们才是。」 徐箐箐跟在后头:「正好,我手中有我阿父抽中的积分卡,正好送给王六一张,提前谢过了。」 最后头的花锦儿本来也要开口,看见花家郡主瞪过来的神色,顿时乖乖走了过去。 连徐讼狱官都在凤凰楼花了钱,众小女娘一时不敢吭声。 花家郡主这才开了嗓:「煦君今日好大的威风,老身在此恭候许久。」 褚煦君和花连城交换了一个眼神。 瞬间明白,想来是花连城拦了郡主许久,郡主这才上了门来。 终于见到了褚煦君,花家郡主也终于被请动,跟着花连城往晴乙舍而去。 董芙出嫁后,晴乙舍被收了回来,名字不改,只完全修整,变成了会客室。 早听闻褚家有一栋精致的绣楼,满城谁也比不上,今日女儿居然没邀自己过去。 花家郡主一如那冰冷泥塑的佛,细眉长眼,软硬不吃。 留下徐箐箐和花锦儿在席面上,褚煦君借着更衣后脚过来了。 「煦君拜见外大母。」 「今日得见你一面,可真是不易。」 花连城:「阿母说的哪里话。」 「老身往褚府递了多少次口信,煦君一次都不能踏入花府?」 褚煦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竟一次都不知。定是门口那些传信的人,有眼无珠,不识得外大母家的小厮,回头我一定教训他们,望外大母勿怪。」 郡主:「丫头,你今日这份婚姻来得不易,千万不能像那些小女娘说的,失了分寸。那旭风公子傍的是贞王府的身,可你褚家……」 话到此处,顿了顿,便是要她们母女二人开口,求她,好借郡主的势。 可褚家如今压根不登花家嫡支的门,便是有来往的也只有花锦儿一家。 花家郡主都要自己亲自过来了,这口,花连城母女二人自然是不会开的。 「丫头,我怜那锦儿,自然也是疼你的。今后,你大可常来找外大母,老身不会亏待你的。」 褚煦君道:「外大母的好意,煦君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我与将军约定,此生一世一双人。将来花家若有妾室想外放,将军是万不能答应的。煦君这是怕日后伤了您老人家的心,这才不敢上门。」 花连城忙拿帕子掩饰自己差点冽开的嘴角,这丫头,还替自己记着上回郡主要塞妾室过来的仇。 郡主:…… 话说到这份上,郡主也算是明白了,她阴沉着脸:「你果然不是个省心的。先前便拿话诓了老身,转而就攀上了卫凌,放走了朱祁,你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老身不清楚。」 褚煦君心想,我打的主意,你还真不一定清楚。 「锦儿的婚事,我先前是松了口,可纳征问名……一套程序下来,指不定哪个环节还能出了差错。你就这么放心?」 「外大母,事不过三,同样的手段对着一个人使,便是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何况那贞王府又岂是好相与的?氲氲不想将来外大母会吃亏。」 赵诚一心要娶花锦儿,这才给了花家郡主面子。 郡主自家郎君都抓不住,连亲生女儿的心也失了,如今倒想来拿捏她一个外孙女的婚事,也不知道她那眼高于顶的眼神是怎么看的。 原先的褚家可能还会想依附郡主,换得一些权贵的名声。 如今,看看外头,那些捧着金子银子要到褚家买纸的当朝官员、各家氏族,那才是真正掌握了将来的命脉。 可惜,花家郡主在这改朝换代的狂浪中,抓着自己的那点矜贵不放,最终只会被西邺末年这艘烂船拖累。 第158章:比那尸人生蛆还臭 第158章:比那尸人生蛆还臭 花家郡主愤然离去,花连城送她出府。 「别了,若不是真心,老身也不差你这两步。」 花连城:「阿母,何必说这些气话。在外人面前,总是要维持一些体面的。」 她不那么在乎了,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你!」花家郡主又被刺了一顿,气呼呼上了马车。 褚煦君回到中殿隔间。 席面上,有许多夫人们先前还不曾见过这臻安郡第一美人。 褚家落寞,流于商户殷实之家,花连城未出嫁前还能同她们来往,待结了这门亲,又常在外头走动,往常是上不了她们的席面的。 如今,攀了中州最有含金量的佳婿,褚家的分量瞬间便升级了。 这些夫人们跟着家主们过来,目光看向褚煦君自然是带了几分审视。 试问,夫人们在为自家女儿挑选郎婿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没有打过卫凌的主意。 臻安郡的梦中情人,旭风公子最后定了这么一位。 而女娘们的眼光则更不加修饰,先前在比试场还没有定论,便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尘埃落定,更是嫉妒、激愤,有些人看她的目光跟淬了毒似的。 先前人不在,夫人们还未开口,如今见了人便窃窃私语了起来:「原来旭风公子喜欢的是这样的……」 「口气也忒大。臻安郡第一美人,还不够?」 「美则美矣,弱柳扶风,貌美性娇,倒不似……」 这话一出,大家便意会了:「先前褚家不让她出来,原是存了这般心思。」 「不都说,花魁们自然是要藏得深,让人不得见,心痒痒,才更值钱吗?」 「哈哈哈,钱夫人你这比喻可真是……」 「那旭风公子是个武人,寻常不知如此手段,可不就着了道吗?」 「怪我们,女儿养得太规矩。」 「规矩点好。」 这话便太恶毒了,是把褚煦君一个良家闺阁女儿比成了青楼风尘女子。 高阶上的老太太不明所以,还跟着笑,被身后的张氏扯了扯袖子。 「哐当」一声,有人摔了酒樽,清冷的红衣女子道:「言辞影随,不想你们这些妇人之污言,竟比那尸人生蛆还臭。」 褚煦君尚未入座,抬头看去,竟是在比试场上,屡次看她不顺的周二娘子。 也就她才能面无表情说出尸人之蛆,想来这事也就她这淌过战场的武将儿女才见过。 李嬷嬷贴了过来,在褚煦君耳边说道:「女公子,这钱夫人,手底下养了不少女娘,皆称为义女,平素最喜送给各家各府,伺候各房老爷。」 若不是女君这会不在,李嬷嬷岂会拿钱夫人这等污糟人的事告知女公子。 「可是钱老将军的那位钱夫人?」 「正是。」 钱老将军是卫凌之前的老上司,卫凌年纪轻轻顶了老将军的位置,钱府自然看不惯卫凌。 只是这钱老将军年岁有五六十,钱夫人看着也不过四十上下,想来是继室。钱家要维持先前老将军的人脉,便由钱夫人做这等事。 换做平常,在座也有许多贵妇瞧不过钱夫人的作为,但今日来到褚家,不免更多的是看戏的姿态。 这话也就钱夫人自己敢做也说得出来,其余人配合取笑,便是嘲笑褚煦君,让她下不来台了。 到底是做将军夫人的,周二娘子这一声,也没能震住钱夫人,她起身笑盈盈道:「周二娘子,这是做甚?老身说了什么惹你不快,又何必摔坏褚家的东西。褚家大娘 子在及笄之日尚要出门做生意,你如此作派,便是为了维护她,可说不定她还要心疼自家一盏酒樽。」 周二素来以鞭子为器,不擅口舌之利,顿时气结,落了下风,也不能再摔一次案几上的东西,又不甘心坐下,转头看着一袭金丝银线白衣曲裾,美若天仙的少女。 褚煦君走到周二身边:「酒樽粗糙,可别伤了周二娘子才是。只要周二娘子心头畅快,便是摔个千百盏,褚家亦不在乎。 倒是钱夫人,见多识广,不重商利,想来褚家今后是做不得钱府的生意。 若要论藏,钱夫人府中的义女们各个才是教坊司一绝,想来今日褚府的女先儿不够热闹,镇不住场面,往后还需请教钱夫人才是。」 一屋子的人本就看着她们,此话一出,更是静了半响。 褚煦君这话不假,但没人想到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会把直截了当捅破钱夫人那档子事,这是半点也不怕得罪人。 钱夫人顿时咬牙切齿,她能拿那起子事污人,何曾被人如此反噬过,脸色顿时气得铁青,不知如何下得来台。 花连城这时回来,看着地上碎裂的酒樽:「这是怎么了?哟,钱夫人,怎么气色这么不好看,可是我们招待不周?方才前头钱将军还寻了我家夏郎,说想要一些纸,不知可使得。.. 但去过凤凰楼的都知,这纸都是限了量的,老将军也生了气。今儿个钱夫人也气着了,可如何是好?」 众人方才早听了钟园园数人在夸那凤凰楼,吃的好喝的稀有,胭脂颜色正,最重要的是,卖一个叫「纸」的好物件,堪比帛布,价比那竹简还低。 她们尚不知此物稀奇,这会儿连钱老将军开口都买不到这样一卷纸。有许多丫鬟在此时进了屋,在夫人、小女娘们耳边低语。 待酒樽收拾干净,钱夫人离了席,有些少女们还在不忿,夫人们的脸色则是直接换了一张面孔。 几个反应过来的小女娘围着褚煦君,假借问冰酪的情况。 较有权势的夫人们则是围着花连城,也不谈纸,反而是相邀她们母女何时到自己府中一叙,也有夸这及笄礼办得好的。 剩下的几个挤不进去,便扑到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一高兴,却是听不懂那什么纸的,不过她知道凤凰楼有很多金子,大嗓门就夸了起来。 众人一听,要纸没有,金子她们还是有的。 场面一时更加热闹。 中殿男席上,卫凌听到此处,这才收了精神,开始敷衍别的敬酒宾客。 他周遭冷冽,寻常也没有几个敢凑过来的,惹得褚夏都很想往这个未来女婿身边靠。 那些要买纸的人,太可怕了。 卫凌心想,少女这么快就不需要她的庇佑了。 自己还得加把劲,否则那一纸假婚约根本绑不住这只已经展翅的玉凰。 第159章:世人眼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第159章:世人眼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这样的热闹持续了整个席面,这群宾客,从凉菜吃到熊掌,再到后头的甜品都不肯放过。 褚家众人都收了许多邀请,待到暮夕时分,好歹送离这些变脸宾客。 七夕要乞巧,徐箐箐、花锦儿留下了,她们晚点还要等到褚良回来,跟她们说说凤凰楼第一日试营业的情况。 臻安诗社的钟园园等人苦苦缠着褚煦君,大有要留下同她一起过乞巧的样子。 「褚家姐姐,这样的好日子,好歹赋诗一首,给我们解解馋。」 「是啊,褚家姐姐。」 「要不然,一句,一句都好。」 「求求了。」 褚煦君不喜「才女」这个头衔,当日比试迫于无奈,借了后世之名。 但看着小女娘们一副拿着碗筷喊「饿饿」的模样,又记着今日凤凰楼的盈利,她们不知道出了多少力。 七夕的诗不少,她便道了一句:「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好了,你们该上车了。」 诗社小女娘们念得痴了,钟园园才哀怨道:「为何那周二能留下?」 褚煦君回头看了一眼高傲的红衣女娘:「她的手伤了,需要包扎。」 钟园园这才没话说,谁叫今日那些泼妇中伤褚家姐姐的时候,是周二冲到了前头。 终于送走了诗社小女娘们,褚煦君忙安排剩下三位小女娘到晴乙舍的后院中,一同沐浴。 晴乙舍靠近莲池的耳房,挖通了,用空竹接道引了水,又参考炕的方式烧热水。 褚煦君在家便拥有了室内小澡堂的待遇,考虑到有虞阁结构完整,她便只动了晴乙舍。 先前也就母女俩享用过,花连城舒坦得话都不想多说。 一日辛劳,尚未结束,此时泡上一个热水澡最是得宜。 面无表情的徐箐箐为面色高冷的周二娘子的手上药。 高冷的周二娘子没忍住「嘶」了声。 徐箐箐:「周祝,能为褚家大娘子出头的人多得是,这不像你。」 周祝:「还不是你们的动作太慢了,你以为我愿意。」 徐箐箐:「你这张嘴……比我阿父的还硬。」 能得跟徐讼狱官一样的评价,周祝也不乐意。 徐箐箐:「氲氲是因跟卫将军结了亲,今日才得了这许多仇视。钱夫人首当其冲,卫将军又不是不在场,哪里轮得到我们。 他这时都不肯出面,往后若是我们不在氲氲身边,又当如何……不对,难不成,你就是不想让卫将军出面?你该不会对他还……」 周祝的高冷不复,朝这位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徐三喊道:「徐箐箐,你可别瞎说!别说现在卫将军已订了人家,我周二不是那等夺人所好之人。就是从前的旭风公子,我也只是想靠我的美人鞭战胜他那柄红缨***罢了。」 徐箐箐盯着她看了半响,才道:「那怕是有难度。」所以周祝对卫凌,居然只是兄妹般的情谊,她是站在卫凌的立场上维护褚煦君的,倒是不坏。 周祝冷哼,不接话,不难还算什么挑战。 耳房里,花锦儿先跃入浴池,继而大喊:「徐三姐姐,周二姐姐,你们快来呀。」 周祝掏了掏耳朵:「她好生吵闹。」 徐箐箐淡淡点了点头。 周祝歪了歪脑袋:「你这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只是这张脸毫无动静,发现这个真相的人不多。 就像全城的人都不相信,徐讼其实是一个性子宽和大度的老好人。 世人眼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周祝小的时候,老是跟在卫凌身后跟他讨教,以至于长大了,所有人都认定她喜欢卫凌,非他不可。 用这个理由躲避家里人的催婚倒是不错的法子,但若是给别人造成麻烦,非她所愿。 眼下卫凌已订了亲,这个「麻烦」就得她自己亲手破局,只靠伤一下手便完成了,等于几乎没有成本。 徐箐箐换上素净的寝衣:「你来不来?」 周二撇了撇嘴角:「来呀!」 怂了便不是她周二。 褚煦君泡着池子,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满脑袋都是糊的,听着她们三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 还是徐箐箐发现得快,将差点滑入浴池中的褚煦君捞了起来:「氲氲,氲氲,快醒醒。」.. 花连城赶了过来,众女娘对月穿针、祈拜,不过走了一个形式。 褚秋倒想具体问问那纸是如何一回事,见还有「外人」,便也不开口。 等到褚良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中,先到账房朝着还在等着他的三位女娘道一句:「偶有瑕疵,大体无事,明日细谈。」几乎要伏在地上,他今日说太多话,站太久了,生平罕至。 褚煦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今日只是试营业,便有了开门红,是好事。阖当浮一大白!」 褚良闻言顿时有了力气:「我也能喝?」他如今才十三岁,在褚家还不是能喝大酒的年纪。 山月书院规矩不算太严,但奈何自家阿母的家法严啊。 褚煦君还没说话,门口便传来声响:「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我带了桃先生的桃花酿。」是一身清冷玄衣的谪仙男子。 另一边备好酒的麦子便微微一笑,不出声了。 褚煦君:「卫凌,桃先生他如何了?」 卫凌:「已经在凤凰楼歇下了,说明日再商议纸的运输问题。」 褚煦君:「武叔他们可抵达山庄了吗?」 褚良:「先前已经来回送了一趟,山月那边又定了一批,还没运过去。」 褚煦君:「山月那边……」 卫凌给了花锦儿一个颜色,她忙道:「停停停,氲氲表姐,你方才累得都差点淹水里了,我们这会儿先喝酒吃饭,明日再对账说话!」 褚煦君笑笑:「好。今日午时吃得腻了,晚上便用点青菜粥。来,祝我们凤凰楼生意兴隆,年年岁岁有今朝。」 徐箐箐接:「祝一帆风顺,财源广进。」 花锦儿:「金日开业,日进斗金。」 褚良:「开张之喜,秋香之气!」 卫凌:「八方来客,紫气兆祥。」 众人看向埋头喝粥的周二,她才皱着眉道:「开业大吉,天天数钱!」 好一个天天数钱! 第160章:动,咱这就动 第160章:动,咱这就动 一刻钟后,卫凌有些后悔自己亲手带过来这瓶桃花酿。 好友跟自己说,这酒度数并不高,胜在味香。 他也尝了,比米酒低得多,却也是难得的清酒。 花锦儿是第一个醉的,指着卫凌的鼻子,东倒西歪:「你,我跟你说,我、才不管你、长得有多好看、、多能打,你、一定要对氲氲表姐、好,否则,我……就让诚哥哥、给我好多、好多金子,我就是偷偷、砸,也要砸、砸死你。」 这时候的褚煦君还能淡定笑着,也不拉架:「锦儿,你这给的,也算是幸福的死法之一了,呵呵。」笑得很是好听。 卫凌不能真跟一个酒鬼,何况还是维护自家未婚妻的小女娘计较,正好赵诚驾车过来接人。 「是、诚哥哥。咦,我怎么看见诚哥哥了,嘿嘿。我还没睡呢,他怎么、就到我的梦里来了?」 锦儿傻丫头,你这是暴露了什么哟。 赵诚本还不悦,一听这话,偷着乐揽着自家未婚妻:「欸,锦儿,锦儿,是我呀,我来接你了。欸欸,走这,这,才是咱们回家的路。」 送走嘴巴不把门的花家小娘子,转头,周二娘子看起来也很正常,脸色依旧白嫩,半点不上脸,只是一个劲抽出鞭子,甩到卫凌面前:「咱们,来比,我进步了,你快看看。」 徐箐箐见状过去捞她:「你的手才刚受的伤,快别乱动。卫将军,你快夺她鞭子。」那美人鞭上的倒刺可不是开玩笑的。 卫凌轻松躲过,笑笑:「不行。周二娘子最是忌讳别人动她的鞭子,还是让她自个儿拖着走吧。」 周祝这下不肯:「卫凌!你为什么不跟我打,是不是瞧不起我,从小到大你都瞧不起我?凭什么,就因为我是个女娘,就没有上阵杀敌的资格吗?啊!」一向高冷自傲的少女此时声音带了些哭腔。 徐箐箐在一旁哄她:「有,你有着呐,谁敢不让你去,我这就去帮你骂死他们!」 周二娘子转头看她:「你是谁?噢,那个面瘫徐三!好,那你去骂!就凭你这张脸,他们看到了就会怕!嘿嘿,嘿嘿……」 徐箐箐:…… 一下就不是很想帮了,到底还是没有松开靠在柱子边乱晃的她。 周二娘子还大着嘴巴,注意力转移到自家「闺蜜」身上:「他们都说,你喜欢养在你家的那个养蚕儿,叫什么何常的,是真的吗?」 徐箐箐面无表情:「你听谁胡说,没有的事。」 徐箐箐扶着周祝两个人往外头的马车走,红衣女娘还在絮叨:「是你阿父不同意,还是那个养蚕儿不同意,我拿鞭子抽他们,你信不信?我也不会让人欺负你的,你放心。」 褚良听着在一旁大笑:「哈哈哈,周二娘子说她要去抽徐讼狱官,明天等她醒来,我就问问,吓不死她!」 得,这也是个迷糊的了。 要不是看见徐箐箐踩空了马车的脚凳,差点摔着,还以为她真的没有事。 卫凌差了管事把褚良送回他的屋中,又传了消息到朝晖堂,免得后半夜无人看着,出了什么事。 现在就剩看似正常,实则一直对着空酒瓶在傻笑的褚煦君,他的未婚妻了。 卫凌让麦子收拾账房里的残局,然后准备自己扶褚煦君回有虞阁。 麦子不想让他们独处,也只能加快收拾的动作。 「喝,怎么没了?」褚煦君拿着酒瓶倒摇,不肯,嘟哝着,「酒没有了,卫凌,那我们……去看星星,好不好?」 卫凌这时都还没有发现问题的严重性,轻声哄道:「好,我们回有虞阁,那里就能看星星。」 「好。有虞阁,看星星。」褚煦君恢复乖巧,但她半点不动。 卫凌这时察觉不太对劲了。 褚煦君歪了歪头:「嗯?车怎么不走,没油了吗?」 卫凌顾不得分辨什么「有」与「没有」,忙把要钻到案几底下检查「油」的娇小未婚妻捞了出来:「动,咱这就动了。」 将褚煦君翻个面,拦腰公主抱起,直接往有虞阁走。 留下麦子在后面瞪着眼,这,要不要报告女君去? ********** 在卫凌怀里的褚煦君并不老实,她的两靥生粉,口吐兰香:「这车,怎么还烫烫的……大夏天,空调开反了吗?」 调什么孔? 在自己怀里还不肯老实的小仙女,卫凌一时无奈,心想下回必定不能再让她沾酒。 怕她乱动,卫凌脚尖一点,加快速度,直接掠过莲池,上了三楼。 水汽、纱幔拂过褚煦君的脸颊,她嘀咕:「坐这飞机云朵还能飘进来?」 什么鸡? 卫凌将她放稳在蒲团上,倚着栏杆,拿过一旁的两个引枕,想让她靠得舒服点。 褚煦君顺势却躺了下来,夏夜星空,对着她一闪一闪,亮晶晶。 「卫凌,你看,从前,我都没见过这么亮的星空。」少女的声音满是向往。 卫凌不禁在距她一尺的地方躺下,试图用跟她一样的视角看星空,醉酒后的星空会比较亮吗? 还是,从前在二房打压下的她,不是住在这里,也无暇仰望这一片星空。 「嗯,因为我们站得高。」 少女否定了他:「不,不是……」三楼哪里高,现代钢筋铁楼,想要多高就有多高,离天空那样近,也没有这般干净、澄澈的星空。 可,那才是她的家。 是她活了二十余年的地方,有熟悉的家人、朋友、环境。 也不知道她在那边如何,若是突然没了,家里该有多难受? 这里车马很慢,一生显得更加漫长。 少女的泪瞬间自眼角滑落,晶莹剔透,无声,却牵动了卫凌的心。 为何,她哭了? 可是在凤凰楼开业不顺,还是及笄礼上那些人的污言秽语,惹她不快? 到底她才十六岁,平日里看起来总是风轻云淡,也有花氏在她身后撑腰,她是这些人的主心骨,凤凰楼可以说是她的心血不为过,没有她,褚家更不会有现在崛起之象。 是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她心里委屈,却不曾透露? 第161章:什么火?什么雷?什么风? 第161章:什么火?什么雷?什么风? 夏夜清风送来莲香,蛙声鸣蝉一片。 灿烂星河,横亘紫空。 一道耀眼白光拖着长长的尾巴,飞速滑落。 「是流星!」褚煦君坐起,双手合握,闭上眼睛,「快,许愿。」 少女眼底半湿,长睫微颤,微风吹拂她方才卧倒时不小心散落的鬓发,芙蓉面,粉唇微张,甚是撩人。 卫凌一时看呆了,待少女睁开清泠泠的一汪泉:「你没许愿吗?」 少年将军回神,不自然撇开眼,反问:「你呢?许的什么愿?」 褚煦君只是酒后一时感伤罢了,她能来到这里,车马很慢,刚好能让她再好好享受一次人生。 她是知足的,那滴泪是思乡,在这个世界不会有同类人的寂寥而已。 内耗是无用的,一颗不同世界,同样的流星便又让褚煦君振作了起来:「既是许愿,说出来便不灵了。」 「或许有人能帮煦君实现也未可知。」卫凌嘴角噙着笑道。 少年如谪仙,盈盈独立人间,清冷不可高攀。 一抹笑,让少年隽秀面容沾染了温柔。 其实很多时候,这个背负绝世红缨***的将军都是温柔的。 「那我就提前感谢这个不知名的……活雷锋。」褚煦君捂着嘴,打了个优雅的哈欠,累了一天,情绪宣泄,酒意稍褪,困意便上了头。 什么火?什么雷?什么风? 卫凌发现今夜他更摸不透这个臻安郡第一小美人,无妨,她如今已经及笄,下一步便是他继续盖章…… 想到这,或许是方才的酒劲上来,卫凌面颊微红,撇开眼神道:「煦君,我的家里人来信,她们从琳琅出发,不日便会抵达臻安郡……」 褚煦君无意识点了点头,慢慢伏在了一旁的案几上。 「届时便是我们的订婚仪式,你想在家里办还是卫府办,或者都办?」卫凌久久没等到回复,转过头来,发现少女不知何时睡着,微微敞开的交领曲裾,露出少女白皙肌肤,隐约的线条起伏。 卫凌红着脸视线离开,她倒是很放心自己。 有虞阁三楼风大,不能彻夜安睡,得挪她进里屋。 二楼有灯,卫凌唤声:「来人。」没有动静。 「煦君,煦君……」轻唤少女,也没有反应。 他弯腰将少女抱在怀里,轻盈似柳絮,幽香暗送。 少年身子蓦地一僵,镇定下楼,眼神不敢乱看,将少女送至她的榻上。 怕唐突佳人,转身便要离去的时候,才想起了还有一事。 自广袖中取出一卷包裹好的物件,放置在她的脚垫上,想了想,又到隔间书房取了纸笔,写好后一同放着。 没忍住盯着少女平静的美丽睡颜看了半响,直至楼下传来喜妹敞亮的声响:「麦子,你是怎么看着女公子的,我一直守在楼下,她压根就没有回来……」 麦子不吭声。 两人回到二楼,见女公子乖乖躺在自己的榻上,鞋袜摆得很是整齐。 喜妹瞪大眼睛:「见鬼……唔。」 是麦子捂住了她的大嗓门,凑在她的耳边低语:「嘘,别吵醒女公子。」再用手指了指了外头。 ********** 夏日曦光透过床幔照到床上,婀娜身姿,微微一动。 少女睁开了眼,先是遮住亮光,然后捂住了脑袋:「……嘶。」 「女公子,您自知酒量不佳,下次还是别喝了。」 说话的婢女背对着她,褚煦君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 账房,那语气莫名跟扫地僧老头子的傲慢腔调相似。.. 麦子倒了水,背着光,走到榻前,递给她:「女公子请用。」 褚煦君收回自己不靠谱的念头,半起身,接过来饮了一口:「什么时辰了?」 喜妹带着一群伺候洗漱的婢女进屋:「辰时初了(早七时)。女公子,昨夜你是怎么回来的?」 这话问得褚煦君有些许茫然。 麦子见状,心想一屋子的婢女,如何问得,便拿脚踏上的东西递给她:「女公子,昨夜有人落下的。」 褚煦君避开喜妹的问题,接过东西,打开,是一款精致的青铜袖箭,铁制箭头,弓部末端刻了一只展翅凰鸟。 附上一张纸:「煦君投壶百发百中,想来射艺亦佳,及笄欣喜,望纳。」 字迹苍劲透着风骨,便是这易散开的纸,也看得出是卫凌的一手好字。 再看落款,正是「旭风」。 褚煦君一直以为这是外头封号,原来竟是他的字吗? 以字相称,是不是太亲密了些? 一次及笄而已,卫凌便送了三个礼。 玫瑰簪子和之前比试得到的彩头玫瑰冠配套,有果园以后便是果果的乐园,至于袖箭,值此乱世前夕,女子防身之用,最是合适。 作为假婚约对象,他是不是太有心了?自己连他的生辰都不曾留意,褚煦君不免继续心虚。 想到这里,昨夜的记忆突然回笼,卫凌最后是不是说了关于他们婚约的话? 是什么来着? 欸,更心虚了…… 直到用过早膳,和褚良一同出发来到凤凰楼,褚煦君也没能记起。 褚良上了马车,摸着脑袋瓜,嗔道:「阿姊,你不讲道义,那酒是你同意让我喝的,怎么阿母昨夜便知,早上就光骂我一个,呜……」 褚煦君自知理亏:「是阿姊的错,以后我们自个人在凤凰楼喝,让桃先生直接把你带走回山庄。」 褚良顿时坐直了身子:「那不行!岂能劳烦桃先生照顾我。」 这小子,在偶像面前还挺有包袱。 姐弟俩还在马车上,便见凤凰楼外头这个时候已经排起了长队,多是粗布衣裳之人,有些佝偻着身子,有些昂头挺胸,后者想来是得到纸消息的世家派了下人过来。 褚煦君开口:「麦子,我们走后院。」 楼里的盛况亦然,有孟掌柜热情招待,加上卫凌倾情「赞助」的保镖维持秩序,一时还能放心。 其余人都已经在二楼茶室就位,等待他们。 除了桃先生依旧在屏风后,剩下的分坐外头案几,鹊枝早布置好各式冰饮、豆浆,以及一应昨日的数据。 大家各自见礼,在褚良无声拜完桃无名之后,褚煦君淡淡开口:「凤凰楼试营业第一次集体会议,开始吧。」 第162章:便是哭,也有纸擦眼泪 第162章:便是哭,也有纸擦眼泪 褚良起身,清了清嗓子:「首先,由我汇报一下,昨日试营业第一天,二楼惠及居纸张售卖的基本情况。 第一天共准备黄纸五类两千卷、白纸三类三百卷、草纸四类千卷,全部售罄。今日已双倍上架。」 褚良坐下,花锦儿跟着要起身,褚煦君示意她坐着说话。 花锦儿便不麻烦,爽利开口:「三楼美人居昨日成衣款成交十人,预定三十二人;首饰款成交五人,预定十五人;彩妆类成交八十五,预定一百五十三人。已全部收取定金,安排工匠开始动工,首日预售款预计半月全部完成。」 徐箐箐:「一楼畅然居及清白居由我汇报。畅然居成单五百三十三人次,清白居成单三百一十二人次。硝石库存一仓,黄豆一仓。」 众人转向屏风后。 桃无名含笑的声音透了过来:「茶室纸张大宗交易三十六家,黄纸一万五千卷,白纸五千卷,草纸一万卷。昨夜已安排造纸坊装货,今寅时武家已分批出发,预计午时全部送到,收回尾款。」 褚良听着有些惭愧,先生一人谈成的交易,他在惠及居谈成的都还不到他的零头。 褚煦君边听边对应数据,因不算支出,没有纯利,便不报收入,来不及高兴这大量的数据,她接着道:「汇报结束,谈问题。」 这时众人皆想开口,桃无名柔如春风的嗓音抢了先:「楼外排队以纸张的噱头为主,那么便由我先来。如今才刚开始,纸张只我们一家,昨日想强买强卖者不在少数,必得未雨绸缪。 美……大娘子,打算什么时候造纸坊可以放出第一批成熟工匠?」 褚煦君:「先生预计什么时候?」 桃无名:「可先让工匠们预备着,他们从设立到成品也还需一段时间,届时也可填充我们的空白,也不至于让其余人虎视眈眈。」 褚煦君点头:「好,务必让他们跟我们保持联系,若有破坏定价者,我们保留追究的权利。」 「某明白。」桃无名不知道美娃娃哪里来的这些奇怪词汇,没听过偏生越念,越觉得说得合宜,「另,造纸坊我有预备装车的人手。但武叔他们说,这样大的交易额,物品贵重,运送的人手不够,且他们并不熟识臻安郡,还需熟人带路。」 褚煦君:「缺人应该是都有的问题,等武叔回来后,我们最后再来商议。下一个。」 花锦儿抢了先:「彩妆的势头远比我想象的要强,薄利多销,我们准备的套装、类别远远还不够。还有诗社的人表示想要加上表姐的诗……」 褚煦君:「诗的事再议。现在可以先上秋品,实在不够,就从之前的草稿里选良那等的添上。」 花锦儿还有问题:「女客反应,男宾止步确实方便。但她们若是想让家中郎君买来送他们,如何能够?」 褚煦君笑着:「别人送的总是比自己花钱的香。你告诉她们,试营业以女子体验为佳,也是为了提供更好的服务,往后便会放开。具体时间再议。箐箐,你说。」 徐箐箐依旧面无表情、慢条斯理:「我的问题和纸先生的一样,主要是人手不够。二楼、三楼容客有限,大部分客人集中在一楼。 便是做饮品的人够,在大堂内招呼的人显然是不够的,如孟掌柜那般娴熟的,也是少数。人一多,难免摩擦不断,我们还得趁早准备。」 什么「纸」先生? 屏风内又换了姓的「桃」无名一时也很是无奈,又有些逐渐释然,名字不过是符号而已。 褚煦君思考后道:「孟掌柜有经验,想来也会有相应的人手,还是等武叔回来我们再一起商议。」 徐箐箐:「夏日快过去了,煦君你说的茶,什么时候能好?」 褚煦君想了想,便是茶快炒好,糖也需要至少一季才能长成,她道:「我尽快去看看。除了人手问题外,还有吗?」 众人摇头,褚煦君接着道:「首先,每一层楼的人一定要管好,我们刚开业势头好,难免会有人趁着我们制度未立,寻找空子,若有发现异常,要第一时间报上来。 纸张的买卖最为要紧,按序号一定要严防私底下串号的问题。二楼取了「惠及」二字便是希望,所有人都能用得起纸,用得到纸。我们绝不会缺大宗交易,但百姓们便是哭,我也希望他们能有纸擦眼泪。」 褚良忍不住道:「阿姊,那也太浪费了些,昨日我展示的时候烧一张淹一张,那些贵族子弟尚且不忍心,何况是普通老百姓。」 褚煦君语气从容而坚定:「终有一日,凡我国民者,都不会觉得用纸,如厕,是浪费。」 这下连其余三人的脸色皆是一变,继而便是敬服:「一定会有那一天。」 喊完口号,褚煦君连忙补充具体措施:「我们发放的筹子上有特殊标记,一层是明,颜色为绿,此颜色贵重,普通人家不舍得毁去,寻常人家亦不易制,记得回收;二层是暗,筹子以特殊材料制成,我们可进行验证,这一点暂时保密,若有发现,我们当场验证,以免被人挣了口头便宜。」新 褚良在这时也都不得不佩服自家阿姊,连一份简单的筹子,她都周密计划过。 这还是他从前知道的那个厚道、温柔,唯唯诺诺的阿姊吗? 果然,先生说得没错,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永远不要看轻任何人,包括自己,还有身边的亲人。 「明白。」众人齐声。 褚煦君刚留了个秘密,又温和笑道:「昨日我租了一处园子,叫有果园,就在凤凰楼和褚家中间,有一大片竹林的便是。等这阵子忙碌过去,我们往后便在有果园那里聚会商议,另凤凰楼的雇员也有地方住。」 徐箐箐疑道:「账上尚未有盈余,煦君哪里来的大手笔?」褚家世族底蕴,地段好,可不好轻易寻得。 花锦儿笑嘻嘻:「指定是昨日表姐收到的及笄礼之一吧?」 桃先生:「这位置选得倒好,往后小良儿便可住那员工宿舍,省得跟我来回跑。」 褚良正色:「先生,我愿跟在您的身边伺候。」 桃先生故意板起脸:「我不愿意。」 褚良:…… 气氛正好,褚煦君道:「昨日,凤凰楼开门红,诸位辛苦,往后,煦君拖赖大家,齐心协力,让凤凰楼红红火火,遍布中州大地。」 褚良:「岂止,要遍布西邺才是。」 褚煦君心想,那时,她的凤凰楼坚挺,西邺也不知还在,是不在。 第163章:闹事 第163章:闹事 「散会。」褚煦君拍板,等其余人离开到自己的岗位上忙碌后,才起身走进屏风后。 桃无名仍是一袭素衣,很快将早就准备好的大宗交易账目,递给她:「美娃娃,你设计的这个表格,一目了然,横向、纵向,皆可对比,不知省却多少功夫。幸得有纸,否则以竹简之限,也不得如此便利。美娃娃造福世人,千秋万代。」.. 褚煦君先是点头,excel,yyds。 她早在之前培训过几人做账的新法子,否则就试营业的客流量,光是统计都要花上一夜,大家就不用休息了。 见桃无名后面越说越离谱,褚煦君连忙摆摆手,专心看起了具体三十六家的名录:「可有特别需要注意的?」 桃无名喝了一口美娃娃送给他品尝的第一批茶,不超三日,他便离不开这清苦的滋味,解腻、清香、悠远,特别适合他这样的「世外高人」,然后才道:「备注一栏有标记,星号那几个都旁敲侧击,想要买断我们的造纸方子,昨日不过是投石引路。 另外那一页没有成交的,欸,还是太年轻了些,容易让某磕着牙,某胆子小,便只能将他们请了出去。美娃娃看看,是不是需要让我那最近挺闲的好友出手。」 话落,外头传来磁性嗓音:「你才忙第一天,就说我闲?过河拆桥你称第二快,无人敢称第一。」 桃无名半点没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别扭,坦然招呼:「大将军来啦,快坐下,品茗喝茶,美娃娃送我的,香。」 卫凌闻言哀怨看了一眼今日一袭白染橘金绣花双绕曲裾少女。 她做出的新东西,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成为第一个试用之人。 褚煦君本就心虚,见卫凌眸深似海,点点委屈,借递名单的缘故,悄悄凑过去道:「试验品,苦。回头有更好的再给你。」 桃无名不满:「美娃娃,我还在这呢,听得见啊。」 褚煦君起身:「卫凌,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卫凌看了一眼纸上名录:「你先忙,我和桃无名谈谈。」 自从好友有了新名字后,卫凌一旦叫这个名字,准没好事。 桃无名还是乖乖给好友泡了新茶,第一遍的茶最苦了,哼。 ********** 褚煦君到各个楼层走了一趟,二楼惠及居仍是重中之重,展示台试写的人还是很多,褚良不再自己做展示,而是带着感兴趣的其他人做,他仍是那个刻竹简的人。 先生说了,***修身养性,上工同时兼得,美哉。 褚良掌点名之权,他遵从概率原则,抽签为准,十分公平。 褚煦君最怕三楼,上去了总有不知从那里冒出的诗社小女娘缠着她,要念诗。 她便躲在绣娘隔间,裁定几个口红的新名称后,连忙走后院通道到一楼帮着孟掌柜招呼。 她一出现不久,便闻得污言秽语入耳:「臻安郡第一美人,何苦在外抛头露面,可是卫将军大老粗一个,不懂怜香惜玉?」 「就是,若换成是我,定了这娇滴滴的大美人,哪里舍得她出来这般受苦?」 「你就别痴心妄想了。就凭尔等之姿,如何会有这般福气?」 「切!这褚家也不知道是烧的哪门子高香,突然有了这运道,攀上了卫凌——旭风公子的高枝,一下就旺了起来。这不,连同这霉运连连的酒楼到她手里也红火了起来。」 「什么?这酒楼之前出了什么事吗?」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楼呀,谁接谁倒霉!就说之前那个吧,本来也做得不错,谁知儿子是灾星,惹得全家破财,不得不卖楼求生。」 「咦,你看,那不是从前酒楼的孟老板吗?」 「还真是,怎么自个儿的生意不做,给一个小女娘端茶送水,卑躬屈膝,你不管你自己的儿子,不已然是富贵老板一个吗?何苦来哉!」 孟掌柜原本满脸和善的笑意,被堵在嗓子眼里,一时不上不下,他看向褚煦君。 褚煦君点了点头:「留人问话。」 这些人的腔调,和她昨日在家中及笄宴上听到的言辞有几分相仿。 昨日她刚得罪的人,今日便调查得如此仔细,上门闹事。 这开门做生意,肯定会挡别人的道,只是不知道今日是哪路人。 周围的侍卫都是卫凌的人,听得第一句,早就要出手,被下楼的褚煦君示意拦下了。 现在孟掌柜让他们出手,一个比一个还利索,恨不得使出全身功夫,把那些腌臜烂货全处理了。 侍卫们围了过来,那些人挨打得浑身疼,嘴上仍在叫嚣:「做什么,我们上门来,给你们送银子的,你们想做什么?!」 孟掌柜:「几位贵客的银子,我们怕是挣不起,这边请吧!」 带头的人撒下漫天铜板:「怎么,还有上门送钱,不要的老板吗?」 周围本来还好好排队的人,为了捡铜板一下便乱了起来。 便是有不贪图的,也被挤得乱了套, 「欸!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我们不跟你们去,是不是要带到没有人的地方,杀人灭口啊!凤凰楼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吗?」 这话一出,孟掌柜和侍卫们反而更不好动他。 一楼混乱,门口亦有了更多人上前围观。 褚煦君道:「既然如此,不如就在这里,好好说道说道。」 「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上门买纸,你们恶意赶客,大家都看到了?是不是?」 「凤凰楼不卖酒,怎么诸位像是醉酒走错道……」 「那还不是臻安郡第一美人的名头太过响亮,我们舍不得错过,是吧?嘿嘿,哈哈哈…呃!!」 蓦地,笑声戛然而止。 二楼茶室窗户,伸出一双修长均匀的手:「这么臭的嘴,不要也罢。」 周遭便有小女娘尖叫出声:「是旭风公子,他今日也在。」 「不枉今日我们又来一趟!」 「啊!刚刚他的动作,你们看到没有,好帅!」 「就算没有动作,旭风公子也帅……说话声音也好好听!」 褚煦君:…… 试营业第二天,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第164章:算盘响到天外去 第164章:算盘响到天外去 凤凰楼的对面,客栈上房里,有女子笑得猖狂:「阿母,你快看看,褚煦君的脸色,哈哈哈,太精彩了……」 「还是钱夫人的计谋好,花几个小钱,让人上门去闹,比我们自个人去,既省力,效果又好。」吕琴琴看着面前妆红抹绿的妇人道。 钱夫人面上噙着笑:「你们现是王府上的贵人,如何轻易出面。褚家如今门楣是高了,连我轻易都攀附不起了。」 吕琴琴:「钱夫人这是哪里话,您才是真正的将军夫人,褚家一个小娘子,不过是卫凌的未婚妻而已,别提尚未成婚,便是一个订婚仪式都不曾有。跟您如何能比?」 钱夫人叹气:「这人走茶凉,将军如今年迈,我哪里敢在外头自称。旭风公子如日东升,人中龙凤,他又不肯顾及老将军曾提携过他的情谊,我们又哪敢去讨嫌。」 吕琴琴轻拍钱夫人的手背:「我知,你前儿个在褚家受了委屈。都是我们褚家这些长辈没有教好她,让她如今仗了势得意。 小孩子家家,不过及笄之岁,就到外头掌这么大的生意。开酒楼岂是容易的,我们这是让她先吃吃亏,知道外头的风雨,她也就不会这么妄自尊大,懂得跟我们这些长辈多多讨教了。」 董芙突然喊道:「是旭风公子,他也在。」 吕琴琴磕着瓜子:「哼!还真是,刚订上的小娘子,稀罕得紧,天天得来看着。」 闻言,董芙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好了。 她抬进贞王府的第一夜,世子赵信压根就没到她的屋里来。 吕琴琴跟进王府,像老妈子那般四下打听,才知世子的后院中,世子妃、世子侧妃未立,但妾室、通房、外室里里外外数十人,不知良几,这还不算那些悄悄没了的。.. 世子抬新妾室的第一夜,就被不知哪个小妖精迷了去,不曾出现。 赵信没来她的屋,第二天到她屋里闹事的小妾一二三四五号,纷纷过来奚落她。 便是吕琴琴护着她,也被一同骂了:「老妇跟着女儿一同进府,打的是什么主意?老王爷是刚没了个郭美人,可他也只喜欢俏生生的嫩货。小寡妇虽然新鲜,但估计王爷是啃不下嘴咯。」 这话一落,屋里便打了起来。 世子赵信赶来,想要各打五十大板,就当处理好了。 吕琴琴悄悄递了话:「我们可以帮世子对付褚煦君。」 赵信当夜,才留在董芙的屋中。 董芙便是进了王府,也要靠着褚煦君才能得到世子的过夜,这让母女俩对褚煦君的恨意又上了一层。 褚煦君的及笄礼,世子赵信不去,她们也还没有出府的权利。 倒是钱夫人突然跟她们牵上了线。 三人正看着戏,突然她们的上房,有什么砸了过来,惊得三人尖叫出声。 楼下的褚煦君顿时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卫凌敏锐,飞身到了对面。 跟在他身后的三名黑甲卫,将三女一一押到了凤凰楼前。 凤凰楼的喧哗,早已引来了在市巡逻的护卫兵,不过见卫将军已在现场,他们只是立在外围,并不出声。 钱夫人、吕琴琴、董芙三人被押着到了楼下,跟褚煦君为首的一群掌柜们对视。 褚良耐不住性子:「这不是董二舅姑,芙表姑……还有钱夫人,可真是巧了。」 吕琴琴很快恢复她一贯温和的表情:「是啊,巧了。今儿个,真是热闹。」 褚良:「热闹到董二舅姑直接到我们对面住下,就近观赏吗?」 她们尚未回答,闹事的汉子纵是被一 顿捆绑,也不肯被忽视:「你们亲戚,跑这里叙旧做什么,还不快给我们松开?……唉哟!」 侍卫很快又赏了他们一拳。 有挨不过的凑到老大跟前:「老大,我们这样,可还没领到剩下的钱,闹得差不多就行了。」 他们这老大,别的还好,就是容易一闹事就上头,经常闹得收不了场,才越混越差。 老大:「什么叫差不多?啊?!」 另外一个也凑过去:「老大,我看那三个就很像找我们的人,直接跟她们讨钱了吧,家里孩子还饿着,估计又不能回去看他们了……呜呜。」 「不许哭,你确定没认错?」 「管他认没认错,说不定还能多要点钱。」 有道理。 他们便挪了方向,抓人:「夫人,行行好,我们照你们吩咐的过来,搞臭这凤凰楼。你们也不提前说,这里有将军看场,我们这样被带走了,家里可要怎么办?」 剩下的跟着喊:「夫人,行行好……」 钱夫人、吕琴琴、董芙三人顿时色变,董芙更是躲到自个阿母身后。 钱夫人被抓住了衣襟,连忙退后:「胡说什么呢?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们。」 吕琴琴下意识也跟钱夫人保持了距离:「就是,这些人嘴里的话哪里有一句能信的。你们不会信了这乱攀咬的话吧?」 花锦儿冷哼:「怎么在场这么多人,他们不攀咬别人,只攀咬你们了?」 吕琴琴:「估计是见我们是亲戚,故意这么说的吧。」 徐箐箐面无表情:「那看来这些人很聪明。」 围观群众听得懂的忍不住噗嗤笑了:「上门闹事的能聪明到哪里去?」 「这什么亲戚,估计是眼红凤凰楼开张大吉,过来泼脏水,谁知道一下就被发现了吧?」 「姓董,是不是那挺有名的寡妇?据说跟她儿女一起进了王府……」 「啧啧,这打的什么主意,算盘响到天外去了。」 「既然都进了王府,怎么还来凤凰楼折腾褚家大娘子?」 「早先董家娘子是不是传出爱慕旭风公子不得,还落水的丑闻吗?」 「噢……这是不死心啊?世子他,嘻嘻,知道吗?」 「这跟那个老将军的继室又有什么关系?」 「害,那位继室干什么的,你们不知道吗?这臻安郡多少个府里,有她送去的人,八成啊,是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原本过来看戏的三人,反而成了被讨论的中心,她们神色黑了又白,红了又青,煞是五彩缤纷。 卫凌跟褚煦君对视了一眼,清朗道:「既然如此,不如一同走一趟吧。」 董芙不敢相信的目光看向面前依旧英俊令人心动的脸庞:「旭风公子,你,你要带走我们?」 第165章:老弱残兵 第165章:老弱残兵 无视董芙如丧考妣的神情,卫凌照常将一干人等带走。 钱夫人和吕琴琴「狡辩」的声音依稀还传了过来。 褚煦君目送她们离去,转头对周遭围观人群道:「大家也都听到了,这些人的话都是信不得的。搅扰了大家过来凤凰楼的兴致。今日每人除了免费送一杯冰饮之外,到了二楼还能免费得草纸一张。 孟掌柜,按顺序给他们发个筹子。」 「太好了……」 「谢谢东家。」 孟掌柜:「别挤别挤,一个个来,都有的,都会有的。」 押送纸张的武馆等人在午时前准时回到凤凰楼,但来客汹涌,众人轮流吃饭的时间尚来不及,原定的会议只好先推迟。 到了申时(下午15点)后,二楼零售纸张售罄,人流才开始缓和了些。 茶间桃无名迎接完三十家大宗订单后,也挂上了「今日售罄、明日请早」的牌子。 加上武叔、孟掌柜,一同参与会议。 众人喝着茶,缓了一口劲的时候,卫凌也回来了。 褚煦君抬头看他。 卫凌主动道:「确实是她们三人指使,时间地点都对得上,她们没有证据证明己身。钱府和王府来人领了她们回去,剩下的人罚了钱,照例关押。」 既是贵族女眷,如此行事回去后自然有她们各自的缘法,当务之急还是凤凰楼的人手严重不足,先解决内忧再着手外患。 徐箐箐开了口:「孟掌柜,一楼人员最是混杂,柜内柜外都需要不少人手,您看?」 孟掌柜起身,仍是拘谨:「回徐东家的话,之前老丈不敢随意开口。现下生意兴隆,若是东家们有要求的话,先前在酒楼几位帮工的人手还算伶俐,身家也干净。老丈前去问问,想来他们是愿意回来的。」 褚煦君:「甚好。工钱先按你们之前的给三个月,之后看表现酌情再定,人数五到十人皆可。」 孟掌柜行礼:「谢东家。老丈这就着手去办。」 褚煦君:「武叔,桃先生说,你们这边人手亦是不足,加之不熟悉臻安郡地界,这边您有什么想法吗?」 武叔沉稳道:「褚家大娘子,人手这一块,我们武馆先前有些身手还不错的人,到外头寻了别的差事,我可以找他们谈谈,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干。至于路况的问题,其实不止是臻安郡一家,纸张唯凤凰楼独有,往后售遍中州是必然的。我想,得抽出专门的人手,制作堪舆图……」 卫凌说话:「武叔,容某一句,路况方面的问题,我想,军中有相应的人手。只是,他们大都……身有不便。」 战场无情,能全须全尾回来的是上苍保佑,自也有缺胳膊断腿、耳聋眼伤的残疾人士,光是一点抚恤金治病也许都不够。他们为国为民,却落了个无人照顾、受家人嫌弃的下场。 卫凌一直致力于解决老弱残兵的问题,只是靠他一人,到底力所不逮。 武叔先是夸赞:「妙啊,军中有斥候,那可是一等一的好手,让他们跟着我们做保镖之途,不知他们会不会觉得委屈?」 武叔憨厚一笑,众人心中纷纷夸赞此人会说话办事。 卫凌神情亦是一松,今日来便是要讨论此事,他没有跟褚煦君私下商议,便是不想伤了其余共同拥有人的利益,他看向褚煦君道:「你们放心,介绍过来的都只是小问题,上不了阵杀敌,一身力气、军纪、见识都是有的。」 褚煦君道:「有果园那边也还空着,若是能寻一些人帮忙种种竹子、管管家,添些人气,也是很好的。」 卫凌点头:「有,有的,我这就让人先 带一批过来看看。」 花锦儿默默思考道:「这么说来,表姐,其实我也认识一些手艺不错,但家里不肯让她们专门出来做绣娘的小女娘……」 褚煦君:「若是真的手艺不错,我们也可以让她们住到有果园去。你去想想法子。」 如此一来,有果园便要分出前后、男女分开住的地方了。 花锦儿很是惊喜:「好的,我会认真办的。」 一阵讨论之后,救急的第一批人手及后备人手都有了着落,褚煦君道:「人,永远是最重要的,不论先来后到,务必互相促进,共同进步。我经验不足,年岁亦小,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们也可以跟我提。」 「表姐英明,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花锦儿第一个夸她道。 徐箐箐道:「我比你虚长几岁,还不及你目光远大,当互帮互助。」 武采:「谢褚家姐姐给了我出门到处游历的机会。对了,山月书院的院长回来后,那两位管事便被革了职。院长说他不日会过来,亲自跟你们再谈纸张的事。」 褚煦君点头:「好,知道了。」 「散会。」 ********** 会后,褚煦君拉着卫凌前往她的另一片靠东南的山庄,这里种了茶跟甜菜,还有少量的黑皮甘蔗。 取名「奶茶山庄」。 褚煦君一来,山庄的管事迎了上来:「女公子,今日刚好出了新茶,口感更佳。」 「糖的话,你们可制成?」 「有的,按照女公子说的方法,甜菜跟甘蔗都产生了红糖。只是,甘蔗成活得少。」 「没关系。都先拿过来看看。」 褚煦君请卫凌进了屋,二人对坐,品茗。 管事拿进了新的一罐茶叶,褚煦君闻了闻,取出一把,倒入陶壶,加入热水,第一遍洗净陶壶和陶杯,第二遍才倒了一杯,端给卫凌。 褚煦君的茶艺其实一般,只是她所在后世地界,无论待客还是饭后,都习惯了喝茶。 卫凌接过,学着褚煦君闻上一闻:「清香。」 这里炒出来的是绿茶,褚煦君慢慢品喝了一口,终于有了回甘的滋味:「这个好,就照这个法子,多收一些茶来炒。」 「是,女公子。」 「麦子,赏。」 麦子意会,把人带了出去,关上了门。 卫凌尚未喝出茶的滋味,只觉得颇为回味,没忍住又多喝了几口。 褚煦君道:「卫凌,造纸坊那边会一直缺人,你还有人可以送过去吗?」 第166章:琳琅卫氏嫡女二位 第166章:琳琅卫氏嫡女二位 卫凌确认道:「煦君的意思是?」 褚煦君笑得温柔:「造纸的手续并不繁杂,需要的地方也不用大。若是他们有一人会,多人帮,往后他们也可以另起一地专门造纸,想独立销售亦可,寄凤凰楼脱销亦可。」 便是只有脚,也能用脚进行搅拌,便是只有手,那能干的便更多了。只是聋哑的话,更不成问题。 纸张便是按照如今的利润,他们只是想养活自己,当是不成问题的。 卫凌望着面前绝世容颜的少女,她的灵魂仿佛在发光:「我替他们先谢过褚家大娘子了。」 褚煦君:「是我该谢他们才是,所有人都应该谢谢他们,真正的无名英雄。」 造纸坊是褚煦君和桃无名的心血,卫凌先前没想到这一层。 直到褚煦君和武家武馆谈成,卫凌才回过神来,或许她是想组建自己的商队。有些老兵只是年岁到了,不足三十的年纪,军营嫌老,却很适合跟着她干。 褚煦君:「直接将人领给桃先生和阿良,他们会处理好的。」 卫凌:「造纸坊也还有我派过去的侍卫,他们也一定会帮忙的。」 褚煦君微笑:「那再来尝尝我的手艺?」 卫凌起身,到她的身边,看她的纤纤细手,有条不紊的动作。 褚煦君打开管事给的糖盒,拿出一小块红色的糖,放入热水。 取奶倒入方才泡开的茶,再加糖浆,和方才用硝石制好的两块冰块,又给卫凌倒了一盏:「这叫,冰奶茶。」 卫凌:「奶茶山庄的奶茶?」 褚煦君点头:「对。」 虽然没有珍珠和芋圆,得等她系统里的番薯、土豆和玉米。 但红豆、绿豆、花生……这些东西回头是可以先备上的。 卫凌惊:「是甜的。」 褚煦君:「嗯,这是用甘蔗和甜菜制的,比麦芽糖甜不少。」 卫凌一饮而尽。 褚煦君早发现,喜欢冰酪的旭风公子,私底下喜欢吃甜食,她道:「茶和奶茶,你喜欢哪个?」 卫凌:「只要煦君泡的,都喜欢。」 褚煦君闻言,小脸一红,忙接着喝冰奶茶掩饰。 她只是昨日收及笄礼收得手软,想处理一下内心面对卫凌时的心虚。 比起脸红,那她还是心虚着吧。 ********** 忙碌的日子,时光瞬间即逝。 凤凰楼三日试营业结束,一月后一结算,光是纸的利润就已经让前期投入接近回本。 纸张的材料价贱,最多的便是人力的支出,托时代的福,这时候的人力价亦是极低。 最贵的要属桃无名的知识投入,但他恰好分文不取:「美娃娃,我于纸张一途,所图甚远,你肯将它全身心交给我,岂有不足?再要回报,那便是某贪心了。」 一楼有徐箐箐投入,三楼有花锦儿投入,褚煦君最大的支出便是凤凰楼这栋楼本身以及自己的一应策划。.. 褚良帮工便是他交给桃无名拜师的束脩。 有果园的租金是她的及笄礼,硝石的库存有一半是花连城自己的积蓄。 武叔精明,他们的工钱全部直接抵算纸张,运回山月书院附近售出,书院学生半天就能抢完,都不用考虑别的路子。重复投入购买、售出,很快他们便能存够扩建武馆的钱。 剩下的便是孟掌柜一家及其余人工投入。 三位女东家月底结账的时候,顺便分了钱。 二楼属褚煦君独有,一楼徐箐箐和 褚煦君平分,三楼花锦儿只占三,七是褚煦君的出资。 褚煦君算了算自己手头上的「现金」,她有种冲动想直接把有果园买下来。 罢了,还是先看看可以开分店的类似酒家吧。 等她跟卫凌的假婚约散伙后,她再买有果园不迟。 当日,褚煦君的美好心情,在听到琳琅卫氏的船已经到了码头时,梗住了。 男方的家里人来了,「待嫁妇」,也就是她,总是难免会有几分压力的。 原书中,卫凌的妹妹们不是原男主朱祁的追求者,就是朱祁成了皇帝之后的妃。 笔墨不多,但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卫凌和褚煦君提过,他长期在外,和妹妹们相处不多,只知道她们一个喜静一个喜动。 褚煦君表示明白。 是夜,花连城安排李嬷嬷跟褚煦君谈了谈,这女子跟婆家人要守的一些「规矩」。 褚煦君起初不是很感兴趣,事实证明,是她狭隘了。 李嬷嬷得花连城看中,是她自身的本事。 她出身不高,自小变卖成了奴,凭自己成为了贴身丫鬟,嫁了人,不得夫家看中,她也不惧,重新回到花连城身边,成了最得力的嬷嬷。 「女公子,女子一生最要紧的仍是自己,夫家得以扶持自然是好,不能亦是造化,我们都能凭自己走出一条道来。」 褚煦君听得很是热血,睡前总结了一下,花连城跟李嬷嬷都是一类人,那就是听自己的话,也让别人听话。 这么想着,没忍住笑出了声,一夜安眠。 卫凌自己到码头迎接两位妹妹,在卫府安置好。 次日,派了马车接褚煦君到卫府做客。 说来也奇怪,这竟是褚煦君第一次亲到卫府。 卫府也是卫凌的将军府,风格大气敞亮,一应器具、摆放皆是军营作派,线条刚硬、冰冷,便是院中也少有绿植。 给人的感觉和初见旭风公子一般,皑皑如高山雪,不好靠近。 果然褚煦君人尚未到殿上,便听厅内有娇俏女子声道:「大兄,你这府邸,也太没有人气了,看着都冷。褚家大娘子竟没有嫌弃吗?」 小女娘此言不客气,有温和男子为她注解道:「阿凝,卫兄是伟男子,府邸自然气派非凡,你是水乡里长大的女娘,难免不适应。」 又有一清冷女子声道:「沈兄说得对,小妹不喜欢,不见得咱们未来的嫂嫂不喜欢。」 卫凌道:「我去看看,褚家大娘子应该快到了。」 女仆正在为褚煦君褪履,卫凌出来,两人视线正好对上。 卫凌不自觉看向少女着白袜小小的足,踏在木质地板上,显得特别小巧毓秀。 少年将军耳朵尖一红。 褚煦君没注意,行礼后,脖子伸得长,她现在倒是对里头的人感兴趣了。 第167章:候选人二号温柔丑男 第167章:候选人二号温柔丑男 原书中,卫凌的两位亲妹妹,琳琅卫氏嫡女,同样是原男女主朱祁和尹月感情中的女配们。 大妹,卫冷衾,性情内敛沉稳,容貌不及大兄卫凌和小妹卫冷凝,也是三兄妹中最低调不出名的一个。 小妹,卫冷凝,花容月貌,吴侬软语,名门贵女,性情娇俏,追求者无数。 其中数汝南沈家嫡幼子——沈右追最为执着,从汝南追到琳琅,最后又追进了京州,一路跟随,至死方休。 然,卫冷凝并不接受其貌不扬的沈右追,她爱的是大兄的好友朱祁,矜贵端方、英俊潇洒,令她一见钟情。 原书中卫冷凝多次对原女主尹月欺瞒、下手,朱祁甚是不喜她。 但卫凌立功至伟,最后被选嫁入皇城的是大妹卫冷衾。 朱祁的白月光自始至终只有尹月一人,卫冷衾只是占了卫妃的名号,并不得宠。 但亲姐妹至此,仍是反目成仇。 让褚煦君感兴趣的不是这对最后反目成仇的姐妹花,明面上以后她的小姑子,而是卫冷凝的追求者,沈右追。 这便是褚煦君当初定下的候选人二号,温柔痴心丑男。 至今还没有三号,所以沈右追的分量依旧很重。 当然她已经签下了一号候选人,对二号也不过是好奇罢了。 她连二号的姓都没有记住,可见还是卫凌更重要些。 解决掉自己的心虚,褚煦君步履沉稳,姿态优雅入了中厅。 厅内数人同样起身,双方见礼,卫凌一一介绍。 众人只见站在卫凌身旁的女子,竟全然没被旭风公子的风采所遮掩,反而清雅丰姿,遗世独立,聘聘袅袅,自有一股风流。 褚煦君依次行礼,大妹卫冷衾,面容英气有余,略显尖锐,五官虽精致,比例不佳便显得只是清秀。 小妹卫冷凝,标准鹅蛋脸,小鹿眼俏嘴唇,难怪诸位公子见之忘忧,前仆后继。 而沈右追,作为最坚定的追求者,多年下来成了卫氏一家的好友,这等追求的技术,也不知卫家小娘子究竟是何等铁石心肠,半点也不曾应允。 褚煦君一见其貌,不提颜控卫冷凝,便是她明知沈右追专一、痴情温柔男二人设不倒,也还是不忍多看他几分。 脸型瘦削,尖嘴猴腮,小眼睛歪嘴巴,看着就不像个好人,却是实打实的好人。 惨。 褚煦君看了一眼,都心疼了,但还是不大想伤自己的眼睛。 沈右追有着一副好嗓子:「褚家大娘子和卫兄,郎才女貌,甚是般配。难怪卫兄寻觅多年,一朝为之倾心。今日某此行不虚。」 卫冷凝开口便是骄纵气息:「怎么,难道你不是为着陪我,才来的中州吗?」 沈右追:「自然是为着你,你来是祝福卫兄,我自当也来送上祝福。」 卫冷衾收回探究的眼神,温和道:「褚家大娘子在,你还耍这些小性子。毅之兄就别哄她了,没的给阿兄丢脸。」 卫冷凝起身到她身边:「阿姊,未来嫂嫂也是自己人,我这是真性情流露。阿姊,反而是你,是不是有了嫂嫂,你就不疼我了?」 卫冷衾点头:「是啊,以后有嫂嫂疼你,就不需要我了。」 褚煦君一看这姐妹相处,卫冷衾也不似原书那般死气沉沉,卫冷凝如今跟卫冷衾很是亲近。 毕竟一母同胞,父母早亡,他们三兄妹相依为命。 卫冷凝哪怕再骄纵,为了一个男人,和自家最后的亲姐姐反目成仇,只能说,原书里真是为了反派而反派了。 褚 煦君心想,现在在自己面前的,才是真正的姐妹花。 「初次见二位妹妹,一点薄礼。」 麦子和喜妹分别奉上一个红木匣子给她们。 打开,有一卷用红绳捆好的精致白纸、一支同款的莲花簪子和两只夏日套装口脂,颜色选的是最受欢迎,最不挑人的豆沙和番茄红。 至于沈右追,褚煦君不知道他会在此,便是知道,也不需要她初次见礼。 卫冷衾对白纸最感兴趣:「这便是如今风靡中州的纸张了?瞧着确实轻薄。」 褚煦君:「都是凤凰楼的一二产品,若是喜欢,便可叫人再送过来。」 钟爱打扮的小妹卫冷凝则是对照两人的簪子和口脂,两盒一模一样,未来嫂嫂是个会端水的。 臻安郡制首饰的技艺比不得吴越之地的成熟,但这口脂的颜色却是新奇,卫冷凝夸道:「嫂嫂好眼光,颜色漂亮得很。」 沈右追:「我瞧瞧,是什么颜色,以后也给你们跑个腿,一起买来。」 卫冷凝照例嫌弃他:「你一个大老爷们,哪里会懂这个。再说了,女子的口脂颜色,自然是越多越好,谁耐烦一直看同一个颜色?」 沈右追:「别人我不知道,是你的话,涂什么样的都好,就算不涂也是俏丽好颜色。」 卫冷凝明明眼里有笑,心里乐得很,面上一副不耐烦他的模样,转而凑到褚煦君身边:「可是嫂嫂今日涂的颜色?」 自家小妹虽然娇气,这口口声声的「嫂嫂」却让卫凌心中很是熨帖。 难怪卫冷凝被家里宠着,她并不是个小傻子,嘴巴甜着呢。 褚煦君:「这两个,叫豆沙跟番茄红,都是我们楼里最时新的颜色,我还没有,想来不是。」 卫冷凝:「这就是阿兄的不是了。怎么嫂嫂自家的东西,自己都没有了,是不是阿兄小气了?」. 卫凌没有说话。 卫冷衾捏了捏自家小妹俏鼻:「你呀,都说你聪明,实则是个缺心眼的。阿兄若是送了,那你是不是又要说他没给我们两个妹妹送?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 卫冷凝这才呵呵笑了起来,声音玲珑清脆,身旁的沈右追都听呆了。 「大娘子,我不懂吟诗作对,平日里好作丹青,你看看,可还中意?」卫冷衾谦逊得体递上了一副卷轴。 褚煦君示意,麦子和喜妹一同扶着慢慢打开卷轴。 画面在众人面前浮现,是《皇城牡丹花开富贵图》。 肆意盛放的牡丹,娇贵鲜艳,满蕊攒金粉,含棱缕绛苏,人间第一香。 褚煦君抬头,见卫冷衾——上辈子的卫妃,一双清澈双眸注视着她。 第168章:重生者 第168章:重生者 卫冷衾,她重生了。 在冰冷的皇城里,见证了皇帝和尹后一生一世的爱情,而她最后以贵妃之仪下葬,不过是全了朱祁爱护旧臣的名声。 她那无尽的悠悠岁月,无人问津。 长夜漫漫,她数尽地砖的细缝,屋檐瓦片的雕花,夏日听雨,冬日看雪,身旁无一人可诉。 她看着长兄死于守城,最亲爱的小妹痛恨自己,悔恨而死。 最后的最后,卫家剩她一人。 她活得没有意思,却也不敢死。 高高在上的卫妃,似深宫中的一抹幽灵,人人还艳羡她身居高位、锦衣玉食,不似那遭唾弃的废后褚氏,她爱惜羽毛,得享身后名。 在她被病痛折磨之后,垂垂死去,闭上眼,她睁开,回到了少女时,阿兄卫凌还在中州当将军,小妹卫冷凝还会亲热唤她「阿姊,我们来扑蝶」。 那日,她高烧不退,泪流不止。 原来,上辈子,到了最后,她也是后悔的。 后悔入了宫,后悔在阿兄死后,没有护住妹妹。 最后悔的是,自己碌碌无为、虚无缥缈过了一生。 苍天有眼,让她重来一次。 这一世,她会过得不一样。 还未打算好,便听说了阿兄在中州要订婚的消息。 上辈子,卫凌至死也不曾娶妻生子,朱祁厌恶卫冷凝,所以朱祁只能把他所有荣耀都加诸在卫冷衾一人身上。 卫冷衾顿时觉得不对劲,既然她能重生,不代表别人没有跟她一样的奇特际遇。 又听说了订婚对象是褚家的大娘子,褚煦君。 卫冷衾心头更加疑惑,那正是上辈子的废后,朱祁的原配嫡妻。 阿兄竟抢了朱祁的原配妻子? 这,是怎么回事? 为此,卫冷衾不顾大病初愈,坚持登上了过来中州的船。 只是船行路慢,她再着急也没有用。 终于,在今日她见到了褚煦君。 上辈子卫冷衾初进宫,拜见皇后的时候,奉上的便是这一幅自己画的《皇城牡丹花开富贵图》。 她心存测试,想看出褚煦君的破绽。 外人不了解,只是人云亦云跟着骂废后。 但卫冷衾跟皇后打过交道,在她眼里,褚后也不过跟她一样,是这皇城里的可怜人罢了。 可怜归可怜,卫冷衾也不想褚煦君靠近自己阿兄是出于别的目的。 面对未来小姑子审视的目光,褚煦君温和一笑:「谢谢卫大娘子,虽我不懂画,也看得出大娘子画技甚佳。你可试试用纸,若是喜欢,我再让人给大娘子送来。」 卫冷衾点头,退下。 面前的褚煦君跟上辈子的褚后,不大一样。 具体什么地方不一样,卫冷衾一时说不出来。 卫冷凝:「阿姊,你准备的见面礼这样好,也没跟我打声招呼。我送的不如你,嫂嫂可别不疼我了,才是。」 她送的是一个红玉缠枝腰带,说不好是含蓄了。 只是卫冷衾的是自己的画作,心意上更深了一些。 褚煦君仍是夸道:「卫小娘子好眼光,谢谢,我很喜欢。」 「嫂嫂喜欢就好。我们初来乍到,不知这臻安郡都有什么好玩的?」 这还真问倒褚煦君了,她看向卫凌。 卫凌:「就属你最贪玩,我让李猿带你们去逛逛?」 卫冷衾道:「大娘子,我看这纸很是不错。」 褚煦君自然明白:「大娘子 既然喜欢,不如我们便到凤凰楼一探。」 卫冷凝不疑有他:「好啊好啊,嫂嫂带我们去吧。走走走。」 ********** 夏日炎炎,风和丽日。 三位小女娘一辆马车,卫凌和沈右追骑马在外一同护卫。 卫冷衾:「中州人杰地灵,是个好地方。」 褚煦君:「不如吴越,精致富饶之地。」 二人仍在客套。 卫冷凝:「这一路行来,我看着倒是有趣。说是这有一吃食,叫豆腐,是黄豆做成的。」 褚煦君:「小娘子想试,那凤凰楼里便有。」 「真的?嫂嫂好本事,配我阿兄,有些可惜了。」 褚煦君微微一笑。 这时候的卫冷凝估计还不曾见到朱祁,没有为他着魔,不是原书中执拗固执,中了邪般的模样。 爱慕朱祁的卫冷凝讨厌尹月,又何尝喜欢废后原身。.. 「咳咳。」车外传来卫凌清嗓子的声音。 卫冷衾不禁握着妹妹细腻的小手。 车里车外的人都笑了。 若是卫凌不堪配褚煦君,那她做何要陪她们出门? 「阿兄,凝儿说错话了。等会到了凤凰楼,你还会为我挑新的头面吧?」 沈右追:「凝儿别怕,卫兄不肯,我给你买。」 「哼,那我自己买。」一番相处下来,卫冷凝其实不讨厌沈右追,但让她接受,无论如何也是为难。 沈右追其人,初见颇有几分碍眼,但只要一刻钟,他便能让人如沐春风。 别说汝南老家,以沈家的人品、门楣,梦想嫁给沈右追的不在少数,便是在琳琅,看中他的小女娘又岂是少的。 卫冷凝也跟他说得很清楚,沈右追只是呵呵乐:「我知道的,我只是想呆在你身边,看你高兴我就高兴。以后的事,咱们以后再说。」 卫家对沈右追倒是放心。 卫冷凝还小,压根没开窍,他们也不急着给她定。 众人抵达很快凤凰楼,依旧人山人海。 只是褚煦君亲自带着,一路直接通行前往三楼。 其余人见是褚东家亲自招呼,乐得不过来帮忙,她们每天都要忙坏了。 这事让人从心底高兴,但累也是真实的累。 卫冷凝是人来疯,一见这热闹的场景,高兴得看不过来:「嫂……大娘子,楼下那白白嫩嫩的便是豆腐?那旁边五颜六色的又是什么?」这在外头,她还是收了称呼,很快被面前琳琅满目的彩妆胭脂、口脂吸引了。 褚煦君:「小娘子,你先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一会儿都能见着。」喜妹到一楼端东西上来,麦子则从库房中取了各式的纸。 卫冷衾见了不同的纸,便细细看了起来,随意端过一旁的冰奶酪,用了一口,目光顿时看向这盅红白相间的饮品:「……是冰的?」 刚用豆浆的卫冷凝看了过来:「什么?是冰品?」 卫冷衾看向卫凌:「阿兄,在中州每日都用着这样的好东西?」 枉她甫一重生,就为卫凌担心受怕。 第169章:还是个小馋猫 第169章:还是个小馋猫 三楼左侧楼梯口「男宾止步」的牌子依旧醒目,如今凤凰楼采用的是「白名单」的方法。 卫凌作为全城女娘的梦中情人,成为白名单第一人,往后参照的便是他这个标准。 有卫凌在场,三楼当日的营业额都要翻上两番,没人不欢迎他。 花锦儿这些时日看到他,都比看到她真正的未婚夫赵诚要开怀三分。 赵诚也在白名单之内,用的是一掷千金的法子。 当月在凤凰楼消费金额前十名的男宾可进入白名单,榜一保留白名单一年的权限,剩下的后九名则要继续努力。 有了白名单,自然也设了黑名单,不限男女。 比如世子赵信,只要他出现在这条街上,侍卫们便会出动,不让他靠近凤凰楼。 还有先前过来闹事的钱夫人、吕琴琴和董芙,一例划入。 往后她们参加臻安郡中的名门设宴,时常无法在凤凰楼的话题中加入。 黑名单是褚煦君一开始就定的做法,开门迎客,可有些人她就是不想伺候。 至于他们请了别人来买,这就不在限制之内了,毕竟得换名头来买,本身也挺憋屈。 白名单则是拗不过想上三楼的「冤大头」的实在太多了,褚煦君不砍他们这一刀都对不起自己和合伙的小伙伴。 是以,卫凌跟着她直接上了三楼,除了让剩下的小女娘腰包更加存不住,花锦儿的眉眼多扬起了几分笑,没有引起其他骚//动。.c 喝着茶,卫凌迎着亲妹妹「质问」的目光,略带了几分得意点头:「嗯。」 卫冷衾放下了纸,喝了旁边的豆浆,又试了卫凌手中不放下的茶。 好怪,再喝一口…… 这时,卫冷凝被褚煦君允许喝一口冰奶酪,然后就将她的脸掰回到自己的手中。 这个时代的妆容其实偏好橘调,对黄皮肤十分不友好。 卫冷凝长相是俏丽,打扮也是小女孩的模样,但褚煦君很快发现了她这张脸另外的可能性。 一双浓密平直的自然野生眉形,眉尾自然拉长,俏丽的小女娘五官线条顿时显得流畅、干净。 眼妆和底妆都轻薄透亮,剩下的便是画上极为饱满的烈焰红唇。 换上一对呼应的红宝石耳环,乌发拨得浓密。 这时刚在二楼订了大量纸张送往汝南的沈右追,刚刚进入前十名的白名单,一脚踏上三楼美人居。 抬头第一眼,美人如斯,摄人心魄、艳而不俗,灵动至极。 他的眼睛都看直了:「小凝儿,你是小凝儿?」 卫冷凝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同样被摄住,还是被沈右追的表现逗得心中更是大喜:「不是我,还能是谁?大娘子,你的手,可真巧。」 褚煦君只是拥有现代最基本的出门妆容基础,偶尔闲暇学过几个仿妆,她最拿得出手的便是港风复古,黑发红唇。 只是这个形象和原身并不相配,没有趁手的工具,她也不曾尝试。 到了花锦儿开设美人居,卫冷凝还是她第一个见了,就没忍住动手的五官面容。 太适合了,浓眉大眼,犀利而风情的美,加上她这般喜欢「出风头」的娇俏性子,褚煦君便放开一试。 其余人顿时也被吸引凑上来道:「这个妆容好好看,我也要我也要。」 「这个口脂是哪一个?」 「真的耶,是哪里来的小女娘,居然能让褚家大娘子亲自动手。」 「早听说美人居这许多彩妆都是褚家大娘子的手笔,今日一看,那指定是了。」 花锦儿:「咳咳,看来是平时我没照顾好你们咯?」 「哪儿敢啊,锦儿姑奶奶,你最好了。快让大娘子教教我们。」 「表姐,你看,这是民意,你可不能拒了我们啊。」 褚煦君看着她们,还有一旁得意洋洋欣赏的卫冷凝:「抱歉抱歉。今日尚不得闲,不过我用的胭脂、口脂,便是这几样,你们可以先试试,改日一定过来教各位姐姐。」 其余人见状便抓着卫冷凝:「大娘子不得空,那这小娘子可不能走,让我们看看,参谋参谋,总可以吧?」 众星拱月的感觉,卫冷凝很是受用,勉为其难点了点头,像一只骄傲又着实漂亮的小孔雀,转头又看向褚煦君:「大娘子,我的冰酪……」 还是个小馋猫。 麦子见状端给了她。 卫冷衾在一旁笑道:「大娘子,照顾完小妹,可否得闲帮我解答一二?」 褚煦君忙道:「卫大娘子请讲。」神情还有一丝娇羞慌乱,怕待客不周。 卫冷衾顿时觉得,面前伶俐温柔的女子其实和上一世没有什么两样。 那是尚未遇见朱祁前的褚氏,而非在那座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里生生熬了不知多久的废后。 二者有不同,多么正常。 卫冷衾行礼:「大娘子可称我一声阿衾,不知道如何称呼你?」 褚煦君回以微笑:「煦君。」 「阿兄说,这叫茶?」卫冷衾端着手中的罐子道,「原来茶不是菜,这般的做法喝起来,竟清香回甘。」 她内敛沉稳,难怪这般喜爱茶。 「是的,炒制之后便可得。阿衾喜欢的话,我把法子告诉你,吴越那边的茶做出来,或许味道不同。若你以后得了好的一罐,可要分我才是。」褚煦君说着又泡上了一杯奶茶,「再尝尝这个。」 茶叶和糖的储备都不够,褚煦君尚未定好奶茶的价格,还没开始卖。 这一套只在平时她亲自做来待客。麦子近来跟随,早知道她的习惯,只要端的盘子上都会备好一罐茶叶、一盒红糖、一盏奶和一袋硝石。 「甜的。」卫冷衾尝了后道。 不愧是兄妹,反应都一模一样。 「还可以按自己的口味再添加,这是糖,再加茶或者奶都可以。」 被疯狂学习妆容的小女娘挤出来的沈右追,来到他们这边的柜台,用了一杯卫凌递过去的奶茶,喝了一口顿时道:「这个好喝,给小凝儿留一杯,她一定喜欢。」 卫凌看了褚煦君一眼,褚煦君便笑着道:「那请问沈公子,你自己喜欢吗?」 沈右追笑得憨厚,只是那抹笑在他的脸上又露出了几分阴险的意思:「喜欢,凝儿喜欢的,我就喜欢。大娘子,她可看中了什么没有,我都买下。」 褚煦君:「想来,我还没有沈公子了解小娘子的喜好,不如你到处看看。」 她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卫凌看过去,心想,看来花锦儿又要摆出新的三楼美人居镇楼之宝了。 第170章:订婚宴 第170章:订婚宴 从凤凰楼出来回去路上,卫冷凝没忍住时而掏出小铜镜检查自己的红唇有否瑕疵,又拨了拨头发。 无论沈右追如何夸她。 卫冷衾则是看着制茶的法子,又转而正反面研究纸张,乐在其中。 卫凌两位妹妹远没有原书中那般尖锐对抗,褚煦君不觉也松了一口气。 在褚府门口告别卫凌兄妹,褚煦君没有察觉卫凌似乎有话没有开口的模样,转身入了府。 俗话说,长姊如母,她在外头「伺候」了两位小妹妹半响,不觉也有些累。 回到有虞阁,窝到花连城身边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跟卫凌只是「假婚约」,她干嘛要那样「迎合」未婚夫的家人。 大概是到了凤凰楼,身为老板的自觉吧。 卫冷凝确实是很好的彩妆「模特」,卫冷衾擅画,还对制茶感兴趣,吴越那边在后世的顶级茶叶可不少,说不定她能帮忙找到更多的好茶。 褚煦君给自己「洗脑」完,蔫在阿母身边不肯动弹,看着果果在篮子里慵懒翻身。 花连城拥着女儿:「卫家又没有公婆,可是那两个小姑子不好相处?」 褚煦君摇了摇头。 「那可是琳琅那边来了什么不好相与的长辈?」 褚煦君愣了愣:「卫凌他没有说。我今日也没有见着。」 花连城:「我可听说了,是小时候抚养过长房嫡幼女的姑母,这次也跟来了。像是身子不适应行水路,换乘了陆路,也不知道怎地晚了,还没进城来。」 褚煦君闻言,垮了垮脸色:「阿母,这订婚宴,能不办吗?」 花连城温和笑笑:「从前或许我们是可以不办的。可现在你那凤凰楼一开,纸张一卖,不止咱们臻安,整个中州闻讯而来。再过不久怕是外面几个州的都要过来买。便是我们不办,外头也会想着法子挤进来,连你阿父都收到了不少帖子。 再说了,旭风公子这样的好郎婿,你不早早订下,就不怕被抢走吗?」 褚煦君:「是我的,便是无风也会落在我头上。不是我的,便是我全副身家扑上去,人家也未必肯搭理我。」 花连城:「你肯这么想,倒是好的。订婚宴交给我就行了,谁来你都只谈生意,成不成?」 褚煦君这么一想,简单多了:「那就辛苦阿母了。」 「不辛苦,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等你订婚礼毕,我们打算到济州清和去一趟,那才叫长途奔波。」 褚煦君:「什么?阿父他同意了?」 花连城看向女儿的眼神全是戏谑的灵光:「他还在犹豫,所以先带他去看看。」 这样说的话,便是届时褚夏不想同意也会跟着同意了,不过是来回一趟的功夫。 褚煦君:「只是凤凰楼这边,我不知道能不能抽出这两三个月的空档……」 花连城:「你留下。我和你阿父带着小的三个去,便成了。」 褚煦君不同意:「那怎么能行?」 「家里中馈由你把着,凤凰楼又刚开业,而且你甫一订婚,卫凌离不开中州,你怎么走得开?就当我和你阿父成婚这么久了,一同出游,有什么可担心的?」 褚煦君知道花连城说得在理,一时安静了下来。 还是留给她的时间不够,眼下也只能如此处理了。 后来,褚煦君不止一次后悔她今夜没有坚持。 ********** 褚府,订婚宴。 眼下褚家在臻安郡一时风头无两,一张小小的纸在中州掀起轩然大波。 如果说纸张虏获了男方市场,那冰饮、首饰、彩妆则收服了女方市场。 从前只有豆腐这些流于老百姓间的小吃食,现在出门前后,到处都在谈论凤凰楼的新鲜物件。 外头为了凤凰楼一支二楼靠前号码的筹子,都愿意出高价竞相购买。 卫凌和褚煦君的订婚宴,更是一张拜帖难求。 褚家老太太如今的牌搭子多得数不过来,便是家中族老们也时常过来找她说话。 但老太太也学乖了,只打牌说话,一旦涉及纸张等的买卖,她就头疼,听不懂。 那些老妇人在心里卖她老货一个,可也不敢真的得罪,更不敢直接不来。 褚秋每日的饭局多到见到熊掌、炙肉都害怕,也就吃青菜豆腐胃里还舒服些。. 他想到大兄褚夏这里躲懒,发现大兄在撰写教程之余,也会出去跟人谈论一二。 褚秋便无处去了。 订婚宴上,男席有卫凌坐镇,一贯风平浪静。 女宾,卫冷衾和卫冷凝一来被其余贵女围着,可她们满心满眼都是自家未来的嫂嫂褚煦君。 王家女娘们围着骂:「也不知道又使了什么妖媚法子,连卫凌的妹妹都那么巴着她。」 「说什么胡话,还不快住嘴。」王三娘子这次也跟了来,她的夫家多次不曾购得纸张,婆母指桑骂槐暗示便是王家那几位小女娘屡屡得罪了褚家大娘子,才导致他们家被牵连的。 王三娘子心虚,肩负使命过来,哪里还敢让自己的妹妹们在褚家的席面上捣乱。 「三姊,你怎么就那样怕她?」 「等你们进得去凤凰楼的时候,再来质问我不迟。」 「谁稀罕呐……」 「你不稀罕?阿父阿母稀罕,我稀罕,你们姊夫也稀罕。现在能闭嘴了吗?」 没有王家小女娘们带头闹事,褚煦君这边便清净了许多。 头疼的是花连城,花家郡主带着花锦儿照常出席,她想到四处招呼,还总被郡主喊回来陪坐。 那个晕船换乘马车到了中州的卫氏姑母这次如期到场,半老徐娘,很有风韵,一袭深紫曲裾,颇为惹眼。 她随意看过褚煦君,给了一只宽手镯之后,便在仅次于褚家老太太、花家郡主的座位上,开口将卫凌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来回捣腾他的事迹三五遍了。 偏生席面上的老妇、少女都喜欢听旭风公子小时候的事,极为捧场。 卫氏姑母一家独大,说得红光满面,喝着豆浆嫌淡,吃了几口冰酪又点了好几盏过来,才继续夸卫凌。 便是连褚煦君都听得津津有味,小声问卫冷凝道:「卫凌小时候真的这么干过?」 卫冷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煦君阿姊,阿兄的小时候,我尚未出生。」 卫冷衾补了一句:「回头煦君阿姊若是找阿兄求证之后,务必告诉我们两个求知的妹妹。」 褚煦君摸着她手上的大镯子,顿时乐了。 第171章:二叔青梅的八卦 第171章:二叔青梅的八卦 卫姑母说得兴起,转而说起她听说的小道消息:「对了,你们可知道韩封氏?」 「可是嫁到常州韩氏的封氏大娘子吗?」 「正是。这次我从琳琅过来,经过常州,可了不得了,听说那封氏守寡后,寡廉无耻,Yin//秽长辈,惹得那长辈竟昏了头,人在病中也执意要纳她为继室!」 妇人们吃惊:「什么!那封氏的君姑如何忍得?」 卫姑母摇头,面容极致夸张:「可不止,那辈分还要长一辈!便是她的君姑又能如何?」 女席上顿时抽气声四起:「天啊!」 「这,闻所未闻……」 褚煦君和花连城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常州韩封氏不就是二叔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对象? 怎么二叔前脚即将成了鳏夫,她竟先一步守寡了? 这个八卦说得不明显,意思就是封氏的丈夫死后,她便勾搭上了丈夫的爷爷,那便是韩太公想要纳她? 比秦可卿跟自己的公公偷//女干的辈分还不止,也比六十岁的唐玄宗娶二十岁的儿媳妇杨玉环的程度离谱。 古时早熟,二叔如今不过三十出头,封氏这是选了跟她五、六十岁的韩太公……这口味也太呛人了。 褚煦君再次被古代的大瓜惊到。 卫姑母仍是得意:「据闻,韩氏不肯让家族蒙羞,拒绝了封氏的要求。封氏竟不知又攀附了谁,独自离家,现已经不在常州,不知道跟谁往那济州去了。」 「怎么会是往济州,而不是回我们中州?」 有知情人叹:「封氏如今落寞,家中就两位耄耄老人,谁能护得住她?这样的心性,肯定是要寻更大的高枝去。」 确实,封氏今日无人到褚府参宴,也不能让这个订婚宴变了味。 卫冷衾起身到她身边,轻声劝道:「卫姑母,你喝多了,这衣裳也沾湿了,我扶您去更衣吧。」喝冰酪都能醉。 卫姑母:「我哪有喝……噢,确实湿了,失陪失陪。」 花连城开口:「阿竹,给卫夫人和卫大娘子带路。」 卫冷凝这时一脸尴尬,贴在褚煦君耳边说话:「嫂嫂你别介意。虽然这卫姑母养过我几日,那不过是她在夫家不得宠,见阿兄被贞王爷看重,故意到我身边想做恩情。之后阿姊见她照顾我不尽心,告诉阿兄后,就把她赶走了。 这次旁支长辈要来看你的人多着呢,也不能一个都不让,这才挑了她跟着。她这张嘴,就是不能沾酒……」 褚煦君回以安慰一笑:「这不算什么,阿凝若是见着我家的二舅姑和二叔母,那才让人开眼界。」 卫冷凝:「嫂嫂是见过世面的,倒显得我小气」。 这话夸得,这小孔雀怎么没跟沈右追多学学说话之道。 褚煦君想了想,还是开口:「不过她说的这个封氏……」 卫冷凝忙解释:「她也是道听途说的。这一路过来,在船上无事,一靠岸补给,常州、抚州、湖州的,要什么消息没有。姑母就是挑了跟中州有关的,博眼球罢了。」 褚煦君不再多问,心下却起了怀疑,为何独独是往济州。 先前卫凌跟她提过,朱祁回了徽州后要往济州去,便会路过常州…… 是她太敏//感了吗? 她不记得书中有无关于常州韩氏的细节了。 这些时日,她多在回忆关于琳琅卫氏的内容。卫凌守城时候,战死而亡的幕后小人们,其中有一个便是卫冷凝的追求者之一。 还是后来被她选中的一个长相不错的凤凰男。 见到了候选 人二号后,褚煦君愈发看卫凌顺眼,保下卫凌的命,也是褚煦君的目标之一。 可是怎么找出卫冷凝身后这个凤凰男?还有一个是在卫凌身边的副将,背叛了他。 与其追问韩封氏的八卦,不如多观察观察卫凌身边的小人,好给卫凌提醒才是。 可褚煦君不了解卫凌身边人的结构,至今也知道他身边有李铠和李猿两个贴身侍卫。副将的人选或许她见过,但一个也不认识。 回头再问问通过了军营选拔的褚温。 订婚宴后,褚煦君好不容易将八卦置之脑后,听到风声的褚秋却不这么想。 次日,花连城提及他们为褚恭、褚俭挑选书院,要出发前往济州清和尹氏一探。 这是正事,且花连城铺垫许久,一路的行李也打包了不少,连信鸽都带了几只。 褚秋还来不及为阿兄的勇气赞叹,忙跟着开口:「我也要去济州一趟。」 褚夏和花连城对视一眼,他开口道:「二弟所为何事?」 褚秋显然知道自己的理由不够强硬,改口:「这,氲氲的纸很好,中州有她的凤凰楼在,大抵足够。济州乃儒学发源之地,纸张在那里应该更有潜力,正好跟你们一同去探探。」.. 花连城:「若是为此,有我便也足够了。二弟莫不是忘了,凤凰楼未开之前,我便经商。」 褚秋呵呵尬笑了两声才如实道:「丘嫂定然知晓我的心意,又何必明知故问。」 「啊。」褚夏被妻子捏得出声,温和劝道,「二弟,此事不妥,其中道理,想来你比我更明白。」 褚秋:「我知道,我便是一直为了「不妥」二字,隐忍至今。现在外头说兰儿的话,难听成什么样?我不信兰儿是这样的人,大兄,她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人,你信吗?」 花连城:「我们自然是不信的。可二弟,从前你不肯为她争取,程氏的事了,你也不肯主动,如今她出了事,你才主动……」 褚秋:「我知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但若是连现在她出事,我都不曾出现,我才彻底没有机会。」 褚夏和花连城没有再开口。 褚秋补充:「阿母那边我自会去说。」 花连城:「还有一事,程氏秋后问斩,你这一走,打算让谁去?」为程氏收尸。 褚秋闭了闭眼:「季儿和节儿。他们该去送他们的阿母一程。」 花连城点了点头。 褚煦君这时才道:「二叔,我也陪二位阿兄去。」 「不行!」x3。 三位长辈齐声喝道。 第172章:出发 第172章:出发 「阿姊,我们真的不能带走果果吗?」褚恭在马车里,怀里还抱着软乎乎、白花花的熊猫崽崽。 一旁蹲坐得规矩的褚俭同样眼巴巴看着褚煦君。 褚煦君看了一眼已经大了三倍的熊猫崽崽,再看向面前明显也是崽崽的两个小弟:「不行。不过等你们回来,阿姊另外送你们两只小猫咪,怎么样?」 内向褚俭点头,他接受了,果果是熊猫,猫咪也是猫,他:「也要白白的。」 褚恭大一些,他知道二者不同,改口道:「我可以要小狗狗吗?」狗狗更活泼一些。 褚煦君统统答应:「好,可以,可以。在外面要听话,不要乱跑,知道吗?」 两个崽崽乖巧点头。 褚煦君很是受用,一人摸了一把。 这时,阿竹和乳母抱着小六儿上了马车。 「把果果给我吧。」褚煦君抱着熊猫崽下马车,见它要醒来了忙交给麦子。 醒着的果果有多「熊」,便是被国宝萌得不行的褚煦君也经常招架不住,它们的力气是真的太大了。 花连城还在上下打点,到每一处马车看了一眼,然后才到女儿面前。 褚煦君先在她面前开口:「阿母,都备好了吗?济州那可比中州冷,冬天的衣裳、炉子……」 花连城打断她:「好了,到底谁是阿母? 我警告你,去看程氏的事,阿母绝对不同意。别以为家里长辈都走了,你就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个小小女娘,去刑场……」新 褚煦君连忙搂着她的手撒娇:「阿母,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你这几日都说了十几遍了。我也答应十几遍了,你要不信的话,那我要如何证明呢?」 一旁的褚温和褚良跟着保证:「阿母,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阿姊的。」 花连城不信任看着这两位明显被女儿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儿子,她转头:「卫将军,你一定要看好氲氲,别什么都听她使唤。」 玄衣将军一身正气:「褚女君放心,我一定看好她。」换来褚煦君一个嗔视,惹得少年心中一颤。 「阿母,尹家小娘子给我回信,她说会去接你们的。记得给我写信、回信。」褚煦君说着,眼眶有些红了。 褚夏也就算了,这还是第一次花连城要离开她那么久。 花连城是这个世界,给了她同等母爱关怀的女性,褚煦君对她的依赖和依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褚秋在一旁:「阿兄,你看看,氲氲只挂念丘嫂。都看不见我们两个老头子了。」 褚夏:「去去,氲氲看不见你是真,怎么会不牵挂她阿父。」 褚煦君:「阿父,你在外,要听阿母的话……」 褚夏:…… 还不如不牵挂。 褚秋笑着:「氲氲,我会照顾好你阿父的。」 花连城又一一交代褚温和褚良,自己也红了眼睛哄着女儿:「好了好了,我们去了不过一个数月的事,很快的。」 褚煦君不只一次后悔:「阿母,我得闲了会去接你们的。」 花连城笑笑不说话。 褚秋看了时辰:「上车吧。」 望着缓缓起行的马车队,褚煦君的泪落在了风中。 立在褚府门前的一对璧人,缓缓挥着手。 褚煦君转过身,擦眼泪,落入了一个温暖宽广、充满薄荷青松的怀抱:「没事的,我在。」 「呜呜……」褚煦君放肆掉了几滴泪,她丢人了。 褚温体贴站远了一些。 褚良却是面露不喜 ,几次要开口被褚温压下,终是打扰:「阿姊,我先回凤凰楼了,你要一起吗?」 褚煦君从某人的怀里抬起闷红的脸颊:「我要去有果园,你先走。」 褚温也跟着告别:「将军,阿姊,那我也回军营了,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 「你去吧。」褚煦君唤来褚温身边的小厮,「阿和,女君不在,三公子缺了什么,你直接找李嬷嬷,一定要照顾好他。」 小厮笑得和顺:「女公子放心,女君也是交代再三,保证少不了一根毫毛。」 褚煦君这才上了卫凌的马车。 卫凌:「什么时候让果果搬去有果园?」他看着那小兽的身形愈大,心下不免担忧。 虽则,少女的袖箭在他的教导下技艺精进,可他仍是不放心。 褚煦君思绪不在这上头,淡淡道:「再过些时日。」 ********** 有果园如今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院子一处宽敞无遮挡的所在,站满了上门求筹子的各色人。 边上有数名伶俐清秀的小童在门外守着,不让他们进去。 选了小童,是因为他们只做交代他们的事,其余话听不明白,便不会被人「利用」。 两人悄声自侧门入,卫凌护送褚煦君到她每日处理凤凰楼事务的账房,今日徐箐箐跟花锦儿都还没有过来。 褚煦君朝卫凌点了点头,他自己到前院去看望在这里做事的老兵们。 翻了翻昨日的帐,褚煦君起身到后院,过路的数名女娘纷纷跟她打招呼。 有几名少女都是那次黑山剿匪中,那间医庐里,幸存下来的女娘。 那些遭受了不公待遇的女娘。 褚煦君找到她们,若是愿意,便请她们过来做事。 她们无一例外选择不到凤凰楼,而是在这里,隐身到幕后,学着刺绣、编织、炒茶、造纸、做豆腐……只要是能活命的一技之长。 闲暇时候,她们会帮她种竹子,学着如何看护幼崽。 卫凌告诉她,这里面有一些便是当初程氏「介绍」她们到黑山去的。 当初黑山匪帮里有一个程氏的「故旧」,他认识她,不知掌握了什么把柄威胁程氏,让她帮忙去给里面,土匪头子的爱妾治病。 治了几次,程氏不知怎地帮忙做起了这等勾当。 一个名门贵妇,堕落到「拉皮//条」。 褚煦君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程氏的脑子里是装了什么才会走这样的一条道。 褚煦君不是圣母,只是有了交集,她便没有再忘记。 程氏的落网,她一直想告诉她们。 等秋后处斩那一日到来,褚煦君自己不能去,她要问问,她们想不想去。 这个世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处处都有阴霾。 可,也没有那样不好。 第173章:秋后 第173章:秋后 秋风起的时候,孟鹊枝在凤凰楼一楼卖冰饮的位置,慢慢换到了居中的茶室,上头牌匾——「甘茗居」。 硝石的库房被好生看顾着,只取少量在外头备用,不再大量搬出。 豆腐、豆浆则不同,一年四季皆有不同菜色。 调味料的缺失,让甜、咸豆花之争都不够热烈。 便是臭豆腐,没有了辣跟油,似乎也失去了那么一点灵魂。 但百姓们还是很喜欢这个让更多人养活自己的黄豆制成之物。 到了冬日,其实最不可或缺的便是锅子。 只是火锅需要那般多的调味料,褚煦君便是有着一栋凤凰楼,都不敢轻易动开火锅店的念头。 只有清汤跟菌菇汤的火锅,不能叫火锅。 胡椒到了唐朝还能作为跟千金等价的珍稀之物,褚煦君自己在家吃一锅还能成,真开店,便是皇亲国戚,都不能天天吃,怕不是要倾家荡产。 甘茗居跟冰饮,跟着季节实现了过渡,不过这杯茶,从一出现,就没有作为免费品尝的饮品,像之前那般推销。 茶叶虽在国土遍地可见,但在有意识的种植之前,便跟野菜一般,不是量产。炒茶的工艺复杂,一步错,味道便不对劲,整锅便废了。 奶茶山庄那边至今做好的库存也不多,只能做精了卖。 朱祁已经前往济州,按照原书的时间线,大战在即,先收割个快钱。 孟鹊枝跟着褚煦君学泡茶,学了个八成。 褚煦君是业余的,孟鹊枝却有灵性,茶到几分几点能出最香的味道,她很快就琢磨了出来。 甘茗居里只设了五六个雅座,除了敢谈大宗纸张交易的贵人敢走进来,平头老百姓也只敢在外围伸长脖子看看。 他们护着手中的筹子,一步一步排队,可架不住孟鹊枝把那茶一泡,幽幽的茶香四溢。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 褚煦君近日得了几罐乌龙茶,类似后世的正山小种,一泡便满室香气,令人口齿生津。 喝起来少点意思,但用来在一楼吊客人的胃口,最是合宜。 一些常到二楼茶室的客人,一闻这味,便知是纸先生递给他们喝的茶水。 他们也数次询问,可否购买茶叶。 纸先生只是摇头不说话。 现在一楼甘茗居摆了出来,也明确了,想买茶的门槛,便是能入得二楼茶室。 众人喝不到,也乐意闻这股与众不同的香气。 再久一点,进来凤凰楼的客人便知道,若是甘茗居没有单独的客人,孟小掌柜从一开始泡的茶,会捧到外头,给最早的那一批客人免费品尝。 当然这样的机会,极为少见,全凭运气。 ********** 凤凰楼门前,茶香悠远、沁人口鼻的时候,褚季和褚节提前一天回到褚家。 褚季仍是一贯谦谦君子的模样,只是原本合身的院服变得宽大,脸颊愈加瘦削,下巴尖得能戳人。 他神色苍白,照常出席了为他们兄弟准备的宴席。 席上人数寥寥,听闻二叔褚秋前往济州,褚季的神色一下呆住了,很是复杂。.. 褚煦君没有多话。 褚节不出现,一回来就呆在屋中,不肯出来,让人送饭菜和酒进去。 活像个幽灵,怨气沉沉的幽灵。 褚煦君倒是问了几句褚季:「大兄,书院那边纸张的情况如何?」 褚季:「眼下无论先生、学生都在用,武馆那边偶尔也能买到,大家都在抢。 」 「可有人找你问询?」 褚季点头:「不少。」 「那阿兄可愿牵线?」 褚季:「这是氲氲一手辛苦才成的买卖,兄如何能舔着脸分这一杯羹。」 褚煦君:「阿兄,前儿个在祠堂说过了,我们是一家人。难不成你们兄弟才是一家人,姐妹便不是了吗?」 褚季忙道:「自然都是。」 褚煦君拿出一罐茶:「这是凤凰楼近来出的新品。阿兄也不用多做什么,带去书院,给你的同窗泡一泡,若他们感兴趣,便可以给他们一张纸条,让他们过来。」 褚季接过:「原来这也是氲氲的主意。阿兄知道了,能帮上氲氲的忙,定会努力。」 「阿兄重心仍是学业为主,这不过是给阿兄的消遣罢了。」 知道褚季心情不好,饭后,褚温让褚季看自己近来在军营中的进益。 褚良也给褚节展示,自己跟着桃先生的所学。 褚季面上仍是温和,回到住处,看了一眼灯火尚在的弟弟屋中,他走到了门口,复又转身回了自己的地方。 这些时日,他跟亲弟弟该说都说尽了,显然他没有听进去,在书院也开始避着自己,一心沉溺于酒色,功课也浑浑噩噩。 本以为归了家,有阿父看着,好歹也能让他清醒几分,谁知阿父直接离开了中州。 阿父不肯原谅程氏,二弟不肯原谅阿父和褚家其余人的做法。 那他自己呢? 他能原谅吗? ********** 次日,褚煦君起来的时候,麦子来报,说兄弟俩已经先出发,到菜市口刑场。 喜妹:「一口包子一口汤都不用,倒是带走了一大盒子的好酒好菜。」 褚煦君没有再说话,她出门的时候,看见玄衣男子立在府前。 「你今日不用到大营?」 「来接你。」 菜市口有秋后问斩,他是将军,需调派士兵守卫。 这些时日,只要卫凌无事,他便会过来褚府和凤凰楼接送自己出门、回家。 像一个尽职尽责的「男朋友」。 便是他有事无法亲自过来,李猿也一定要替主子跑一趟,告知将军现人在何处、做什么,几时过来接她。 眼下局势并不安稳,贞王爷只派副将到边界巡守,而留卫凌在军营练兵。 每家每户,越来越多的人被征兵入营,卫凌当是忙碌的。 只是褚煦君一心投入到凤凰楼,加上随着生意越大,褚家越来越繁杂的人事来往中馈,竟也不比一州的将军轻松。 两人时常披星戴月而归,在路上闲谈数语:「妹妹们,可要在中州过年?」 卫凌:「她们说,若是嫂嫂留她们,便继续待着,否则卫府冰冷无趣,她们还不乐意。倒是姑母已经快马送回琳琅了,不会再来。」 褚煦君一时便语塞了。 他们只是订婚,「嫂嫂」二字,他是如何说出口的? 今日,他们却没了闲话的兴致。 花连城苦口婆心,严禁她亲到现场。 只是她忘了,凤凰楼离「市」不远,只要上了屋顶,都不用垫脚尖,便能看到菜市口的盛况。 褚煦君没去,直接上了顶楼,望着那个早早围满了人的方向。 第174章:冤枉 第174章:冤枉 秋高气爽,红叶萧瑟。 这里人头耸动,现场却极为寂静。 程氏是和数十名落网的黑山土匪一同行刑的。 在牢里,吃过一顿儿子们送来的好饭菜。 程氏仍是不死心,她边吃边问:「节儿,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季儿,你说话啊? 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阿母去死吗?我白白生了你们两个会读书的儿子。养到这么大,还不如山村屠夫,会为他们的阿母举起哪怕一把烂斧头。亏你们还跟那褚秋学得什么知书达理,我呸!」 褚季一言不发。 褚节泪眼婆娑:「阿母,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太晚了,来不及了……文书已经送往京州,复核盖印了,呜呜呜呜,阿母……是儿不孝。」 「哼,你少哭得假惺惺。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瞒着你,不让你出来。可这么久了,你们宁肯在书院呆着,都没有来看阿母一眼。阿母在这里过得是什么日子……褚家,他们,落井下石,使了法子让人都来糟践我,他们都欺负我……」 死囚今日有单间待遇,但其余人还听得见:「你这张嘴也就现在还能吠了,睁眼说瞎话的破落户,什么玩意儿!是当我们死了吗?谁欺负糟践你了,自己做的那些事,你死一百次都不够,还有脸哭!」 程氏:「听到了吗?她们就是这样对我的……啊!为什么,凭什么……」 褚季脸快低到尘埃里,止不住眼里的泪。 褚节抱着母亲,两个人只是干嚎,泪花不多,仿佛他们受了天大的委屈。 「节儿,阿母便是死了,你也要继续为阿母伸冤,你听到了吗?阿母是冤枉的,都是那些黑心肝的土匪诬陷我……」 一旁的土匪横她:「妹纸,咱们是一起死的,到了下头,没有这些锁链,老子的拳头可就不长眼睛了。」 程氏便小声道:「节儿,你听到了吗?阿母不能跟他们埋在一起,不然到了下头还会被欺负的。褚家墓地里我是看好的,就埋在褚秋旁边,我等着他!」这话说得咬牙切齿。 褚节为难,却哄着:「好,儿明白。」 程氏却发现了:「你撒谎!到这时候了,你还在骗阿母,是不是褚秋他不肯?他居然不肯让我葬入褚家祖坟,他……好狠的心。他这般视我的真心如粪土,我要咒他,生生世世都不得人爱,做猪做狗都没有人爱,哈,哈哈哈哈啊啊啊!……」 狱卒们:「时辰到了,走吧。」 兄弟俩从牢狱中出来,两脸麻木走到刑场。 褚家这些时日在臻安郡势如破竹,无人可挡,加上褚秋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当地氏族乡绅也愿意卖他这个面子,妇人们也不想承认她们跟褚家二房程氏有过往来,是以过来观刑的贵人不多。 黑山土匪在之前闹得沸沸扬扬,贞王爷要重申法度,现场的平头百姓满满当当。 有几个公子哥见了兄弟俩的模样,笑道:「褚家兄弟,大义灭亲,某佩服佩服。」 褚节顿时冲上去,跟他们打了起来,被维持秩序的士兵们扯开了。 李铠认出了是褚二公子,并不徇私,把闹事的这几个都一同绑了。 原本一路还在喊冤的程氏见状,顿时骂得更难听,在冤情中夹杂愤怒,称她被屈打成招,他们官官相护,蛇鼠一窝…… 有几名戴着帷幕的女娘们再没忍住:「你还冤枉?当初我不过十岁,是你好言哄骗了我父母,将我卖进了黑山,如今不过罪有应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显然程氏是半点也不善:「呵,我哄你的父母,是你的父母到现在还在哄你吧?他们如果不都推到我的头 上,你怎么还愿意为他们做牛做马呢? 承认吧,你的父母就是嫌弃你是个赔钱货,故意捏造了一个别人。我去你家,不过是看你们可怜,施舍布粥给你们,没想到遇上一家子烂人,朝我这样泼脏水。」 「那他呢?我亲耳听到,他跟你说,选来的人成色越来越差,还比不上你的颜色。于是,你送来的越来越小,越来越年轻……你,呸!」 程氏:「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是谁请你们过来,这样说我的坏话?你们在今日这样说话,往后还有人敢要你们吗?哈哈,估计是他们也给了你们不少钱吧!看,大家都是为了钱,没有谁比谁高尚……」 褚煦君在楼顶上,听着程氏依旧毫无悔改之心。 但监斩官是谁,如何能让程氏公然这样为自己辩解,上下污蔑,存的是什么心? 卫凌指了指一个方向:「看,世子出来了。」 赵信藏在高台后头,噙着笑听着程氏大放厥词,面上阴沉沉。 卫凌和褚煦君,如今靠着凤凰楼倒是得意。 如果可以,赵信还不是很舍得程氏这样的一个「人才」这么早就死去,只是她犯的事,翻无可翻,救不下来。 倒是褚家还有别的亲戚,轻易便被他哄了来。 吕琴琴和董芙虽然不错,放在明处,暗里也还是要有别的人做一些事。 那个褚节,似乎也很不错…… 赵信一双眼瞄来瞄去,喝了一口茶,唔,褚煦君人不懂事,做出来的东西倒确实对他的胃口。 只可惜,他只能让别人帮他买,这口气……无妨,等他把凤凰楼全部拿下,届时便不用买了。 几位帷幕小女娘今日能来,已是鼓足了勇气,被程氏一张嘴,说得啜泣不止,无力还击。 周围也有不少人对她们指指点点,她们围在一起,已心生退意。 这时,一些人互相搀扶着,姗姗来迟。 他们或少了一条腿,断了一条胳膊,不然就是只有一只眼,一只耳朵,或空荡的衣袖下没有手掌。.c 但他们身形挺拔,收拾得很是整洁干净,自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度。 人们不自觉给他们让了一条道出来。 为首的人被搀扶着,双眼无神,显然眼睛有不小的瑕疵,他对着一个方向,镇定开口:「那老夫和我身后的这群兄弟呢? 我们在阵前杀敌,你勾结土匪,把我们的护甲头盔转卖给土匪的时候,你可想过是谁在护卫你们的安全吗?」 第175章:问斩 第175章:问斩 秋风将胡子老兵的话送往整个菜市口。 此言一出,百姓哗然。 眼下征兵得紧,谁的家里没有送人到军营,去赴那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战场。 一件护甲、一个头盔,到了战场上便能为自己的父亲、丈夫、儿子增添一个保障,更好护住他们的一条命。 现在让他们知道,谁抢了自己亲人身上的一片甲,那都得跟这些歹人拼命。 「叔,是这边,方向错了。」排头老人身边的独眼老兵,看了半天,将他转了个方向。 胡子老人半点不慌,改了改朝向,仍是一脸正气:「你冤枉?那谁来还我一双眼睛,一条腿? 我们兄弟们能活下来,是幸运。能站在这里看你伏诛,今日便能到他们坟前,敬上一杯酒了。 那些因为你,你们,戴了假护具上战场的人,你有想过会害了他们?午夜梦回,你还能在用他们的命换来的高床软枕上,睡得安稳吗? 你不配为人,甚至不配一刀了结,这样的好结局。我的兄弟们,有人被砍烂肚子,抓着他们的肠塞不回去,有些生生疼了几天几夜,才彻底断气。 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等下砍你的刀,能钝一些,能让你多尝一尝我的兄弟们他们所吃过的苦。」 老残兵们愤然一声:「你不配为人!!还我兄弟命来!」 周遭百姓想着送别家人参军的情景,不禁泪如满面,跟着高呼:「还人命来!」 「还人命来!」「还人命来!」「还人命来!」 士兵们还得好声劝着,让他们后退。 不防让几个身手敏捷、身强体壮的农夫爬上高台,对着程氏一顿拳打脚踢,才被士兵们好言相劝扶了下来。 行刑的刽子手也就这么冷眼看着,不再磨刀。 有知情的,偷偷凑到褚季、褚节兄弟旁边,暗戳戳给他们一下两下。 褚节被绑着,不能回手,只能怒目瞪视。 形势比人强,他也不敢开口回嘴。 一旁的褚季却是乖乖跪着,闭着眼睛,任人打骂。 直到此刻,肉体带来的疼痛才让他的心不似烈火烹煎那样痛苦。.. 他为父母之间冷漠至极的冷血婚姻郁卒,为阿母如此害人害己的罪恶之行痛苦,为二弟完全不站在情理的糊涂难受,这一切的一切,没人可以和他分担。 褚家长房敬爱于他,只会加倍安慰他,阿父可惜他为母所累,也只会补偿他。 可他内心,觉得自己并非全然无辜。 这么多年,他无视父母内心的煎熬,只是享用着他们对他的疼爱,家族对他的荫庇,不曾为他们分忧解难。 父母和弟弟走到今天的这一步,和他的置身事外不可能没有关系。 他在人们的谩骂中,终于失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的人声散去,喧哗不在。 有人扶起了他,公事公办道:「结束了,你们去收敛尸首。等天黑就不好办了。」 褚季如梦初醒,解开二弟身上的绳索,两人到了高台上,面对至亲的尸首。 ********** 褚煦君看到黑墨一般的浓血扬起的时候,卫凌便将她按在自己胸口,转而抱起她,回到了屋内。 薄荷轻松的味道,拂去了仿佛传扬过来的血腥味。 这里有一间临时的休息室,是后来整理出来,以供掌柜和雇员们临时用餐休息的。 卫凌让旁人都退下,屋内案几上温好了一盏酒,一杯奶,和一壶茶。 果果也被抱了出来,放入 她的怀中。 柔软的触感,让褚煦君冰冷的心和四肢,缓缓恢复了知觉。 有些事,没有亲身经历,永远无法理解别人的苦痛。 哪怕是今天,褚煦君也不觉得她能感同身受,便已经是这般的难受。 那身在其中的他们,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这些不是个例,而是汇聚在千千万万的历史中的集体写照。 就是知道,褚煦君才更难受。 人如蜉蝣,沧海一粟。 她是如此的渺小,能做到的事如此有限。 往常在她怀里死命翻腾的果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只在她的怀里「嘤嘤嘤~」叫唤,朝着她一拱一拱的。 褚煦君被它哄得神情一松:「怎么,你也想麻麻了是不是?」 她也想家。 这里的阿母花连城已经走到了济州,每天被原女主尹月陪着,吃好喝好玩好。 褚夏有尹氏大儒,沉迷于他们的藏书,不亦乐乎。 便是褚恭和褚俭也在尹氏学堂里,尝试上学,适应良好。 花连城和尹月倒都纷纷给她寄信,几乎保持每天都能收到信的频率。 褚夏、褚恭、褚俭大概率是得长时期留在济州了,花连城怕小六儿不适应,还得带他先回中州。 不过褚秋寻找封兰的计划却没那么顺利。 褚恭和褚俭的学业不能再耽误了,褚夏一时也不想离开。正好有褚秋继续留在济州,花连城确实已经起了说服褚夏带着两个孩子先留下的心思。 尹月闻言,还想跟着花连城再到中州过来玩一趟,从徐箐箐的口中得知开业的情形,她也想亲眼来见识一下凤凰楼的模样。 花连城给她带来了冰饮、豆腐和口脂,但她想亲自到臻安郡品茶、造纸。 褚煦君自然很是欢迎,不过这两日她还没收到来信,估计他们又到哪里爬山登高,忘记她了。 「喝茶。」 「我闻到桃花酿的味道了。」褚煦君不依。 卫凌:「青天白日,咱们还是说点正事?」 褚煦君后背一红,想到自己上回醉酒的模样,乖乖捧着热奶喝。 「我看褚二公子的模样,似乎不太对。」 褚煦君:「他如今和我们长房不对付,家里谁的话也不听。」熊孩子,青春叛逆期。 「赵信被王爷放了出来,对凤凰楼虎视眈眈。这些时日,他跟董大力私底下也有接触。」 这可不太妙。 「凤凰楼的事我等下就开个会,再让徐姐姐帮忙打探消息。」 「嗯,防患于未然是应当的。但我还是更喜欢釜底抽薪。」 褚煦君:「你的意思是,当初管家林二死前留下的证据?」 「这么久了……今日黑山土匪伏诛,再小心翼翼,也该出现了。」 正说着,一身披铠甲的将士不顾阻挡闯了上来:「将军,末将有事禀报。」眼神看向褚煦君,大有外人在,他不好开口的意思。 褚煦君也看向他,眼神颇为审视。 卫凌只是直接道:「王副将,有话直说。」 「济州消息,厉王下令围城,已行至禹城,距济州不过百里。」 第176章:失联 第176章:失联 定性思维害死人。 褚煦君在听到围城的那一瞬间有几欲昏厥的感觉,是原身留在她身体里的惊恐情绪。 是她大意了,她太相信原书了,认为济州是原男主朱祁和原女主尹月相识的场景,书里满是风花雪月,一见钟情的激动和缠绵。 她才放心花连城带着褚夏他们整整齐齐到了济州游学。 现在看来,他们一个不落,无异于是去送人头的。 褚煦君哪里能想到,在男女主谈恋爱的背景,居然是入驻京州的厉王不满徽州朱氏近来的势头太盛,直接派兵打算将他们消亡在萌芽中。 王副将话还未尽:「另有常州韩氏水兵一路,往北上逼近济州门户,凉水关。」 卫凌闻言脸色愈加不好看,他扶住几乎坐不住的未婚妻:「我得先去王府一趟,你先回褚府,好吗?」 说完,不等回答,玄衣男子转身跟着他的副将消失在凤凰楼下的泥路上。 他是守护中州的将军,也是未来助力朱祁夺得皇位的守城之将,他有属于他的使命。 褚煦君喝了一口凉茶,醒了醒神,这是军中消息,想来还没扩散出去,她确实得回家稳住剩下的褚家人。 这么说着,褚煦君出了门口,见喜妹正在收拾地上碎掉的陶片:「真是的,被四公子吓了一大跳,这可是一整套的大宛陶,女公子很喜欢的……」 「刚才四公子来过了?」褚煦君出声问,面色苍白。 喜妹起身:「是的,女公子,四公子像是有事过来,站了一会儿,就跑了。我在后面喊他,都没有回我。」 遭了,褚良肯定听见了王副将的话了。 褚煦君下楼找到桃无名,素衣男子正送完客人,打开了一包新茶,听到她的问题,道:「褚良啊,刚是来过,跟我说他有事去军营找褚温,让我帮忙照看一下二楼。」 闻言,褚煦君漂亮的小脸神色更加苍白了几分:「走了多久?」 「有一刻钟。怎么了,美娃娃,你神色看起来不太好?」桃无名低头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再抬头,哪还有小女娘的身影。 今天褚家人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手脚还快。 「这位小娘子,方才有一位小年轻过来找褚温,很快褚温便告假走了。」赶到军营,门口的侍卫喊了负责的百户过来回话。 百户和侍卫就算不知道这位漂亮小女娘是谁,也常在自家将军身边看见她,哪里敢怠慢。 「有说去哪里吗?」 百户摇头:「只说家中有急事,便走了。小娘子找他有事,留话,等他回来我就跟他说。」 「多谢。」褚煦君回到马车,故作镇静发号,「回褚家。麦子,你顺路去有果园看看三公子和四公子在不在。」 若是不在,那便是连最后的褚家人都送往济州了。 上辈子,原身的兄弟,在战场上没了两个,在后来又被砍了三个,剩下一个被废的太子。 原身不想当这个皇后,就是不想再看兄弟命丧战场,死无全尸,只有两个空空的衣冠冢。 那一年起,她摆在屋中的牌位又多了两个,心中悲恸,禁不住对着朱祁日夜痛哭。 起初朱祁还宽慰她几分,多了便不肯再见她。 战场上丢了性命的战士那样多,作为他的嫡妻家中连这点牺牲都想不开。 朱祁到后来怨原身不够大气,丝毫没有一***的格局。 褚温今年十五,褚良才十三,知道他们的结局后,褚煦君如何忍心再看他们去送死。 有果园没有,褚家亦没有。 褚温和褚良压根没有回来。 而褚季和褚节安葬了他们的母亲程氏,便连夜回了山月书院,不肯多待。 家里只剩一个不知愁,嫌弃没有孙子陪她用膳的老太太。 褚煦君蹲坐在有虞阁半响,开口道:「麦子,请桃先生过来。」 李嬷嬷开口:「女公子想在哪里待客?」 褚煦君:「到晴乙舍。」 李嬷嬷点了点头:「女公子勿急,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褚煦君这才想起,为何花连城和尹月接连数日都没有来信,怕是,他们现在才知道,而济州早已被围。 桃无名来得很快。 美娃娃从未这样着急请过他,到了晴乙舍,他弯腰行礼。 褚煦君喝着麦子泡的乌龙茶:「先生眼下过来,当知我所为何事。」 桃无名自有他的门道,虽是晚了一步,他淡淡点头。 「那先生亦知,我心所忧。」 桃无名劝道:「两位小兄弟,一心报国,是好事。」 褚煦君听桃无名这话,软弱无力,是的,乱世出枭雄也出英雄,这个时候他们都认为投身从戎是很有抱负的一件事。 若褚温和褚良跟着卫凌守城,褚煦君便是不舍也说不出话,但他们兄弟二人这样冲去济州,无异于送死。 没有意义的牺牲,褚煦君并不认同,现在她或许还有救他们一家人的机会。 褚煦君:「先生教我。」 桃无名诧异:「大娘子,你是说?」 褚煦君:「我知先生经天纬地之才,定能明晰天下局势。便不是今日,为了凤凰楼,我也当知。今日,是有些赶鸭子上架了。」 桃无名:「只要大娘子想知道的,某必知无不言。」 说是这么说,桃无名并不觉得一夜的恶补,美娃娃能听明白多少。 但出乎他意料,褚煦君一点就通。 桃无名说得兴起,拿出纸笔,画就天下地图,图文结合,言简意赅。 按照褚煦君的理解,眼下就有点像三分天下,明面上是厉王刚刚进京,挟天子以令诸侯,占据中原核心势力。 等于后世的魏国曹操。 只是他口中的这个天子,已经很久没有人见过了,到底还在不在,没人说得准。 而朱祁是前朝后代,名正言顺,众望所归,且实力不弱,已经占据了东边半壁。 像东吴孙权,没有大乔小乔。 差别在于朱祁起势晚,还缺一定的时间猥//琐发育。 眼下便是厉王不打算再给他时间,想直接把人赶下车。 剩下的一些小侯小派,对这两个也都不服,各自为王。 连有诸葛亮的蜀国都称不上。.. 了解完天下大势,剩下的褚煦君专心问济州的具体情况。 第177章:无中生“友” 第177章:无中生「友」 晴乙舍,一灯如豆。 秋风带来的凉意在深夜里更甚。 屋内的两人浑然不觉,连喜妹过来为褚煦君披上斗篷都无所察觉。 桃无名在地图上各圈了两处:「禹城和凉水关分别是济州的上下门户,禹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厉王派兵过来,不过是想守住济州,让他们无处可逃。 而凉水关,向来是济州的……纳降之地。」桃无名的语气一顿。 常州韩氏无权无势,但他们手中握着吴越之地水路命脉,后世的漕帮早些便是韩氏破败后的子孙所立,可见其源远流长。 这些水性极佳的部曲,一转身便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水兵。 若厉王没有常州韩氏,断然不敢直接围剿济州。 济州西接高山,东临深海,但西南边的凉水关水路四通八达,厉王军从北方过来,禹城门还没撞几下,剩下的人都能慢悠悠打包好家中贵重之物,全家从凉水关逃逸。 便是厉王军打开了禹城,也只能得到一座空城。 等军队离开了,他们再从水路回家,除了来回奔波,几乎没有损失。 同理,从禹城他们也能走。 但眼下两头包抄,济州城便有如瓮中鳖。 褚煦君闻言,陷入沉思。 陶壶里的热水烧开,乌龙茶的香气氤氲。 麦子端着晚膳过来:「先生,女公子,用点东西吧。」 褚煦君这时才察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她喝了一碗热豆花,吃了几口霍菜,又拿着一只香喷喷熊掌开始啃,一边眼睛还盯着济州城的地图。 反而没什么胃口的桃无名看着美娃娃大快朵颐,仍是优雅的姿态,心下不觉失笑。 褚家大娘子的心胸远比他还要宽广,桃无名吃了几筷子的豆腐,喝了一口乌龙茶,自觉做好了心理准备,开口道:「大娘子,想不想听,关于我……一个朋友的故事。」 褚煦君抬头,无中生友的故事?她喜闻乐见:「洗耳恭听。」 「我这个朋友,他年少成名,天纵奇才,声名远扬,能说会算,传其有姜公之才、周易之能。」 便是说他是再世诸葛亮,能掐会算,天生谋士,得之能得天下。 「那时天下纷争四起,很快有人三顾于他,他也出了山,为其出谋划策,让他用最快的速度成为了一方诸侯,声名鹊起。这时,他原本用三寸不烂之舌,为其兵不血刃劝降了十座城。但我……这位朋友一转身,这位起兵的王,便下令屠城。哪怕只有一座,这位谋士名嘴的信誉便毁于一旦。还有一座城的无辜老百姓,生灵涂炭。」 褚煦君对桃无名的「这位朋友」先提及信誉,再提及性命,挑了挑眉。 桃无名没有察觉:「自此,我这位朋友认为,他和他的这位王,道不同。他和王吵了极其激烈的一架后,不顾王的反对,亲身到那座城去吊唁。而那些认为他言而无信的人,在王的眼皮底下把他抓走了。 我朋友,用情理和这些绑走他的人达成了一致,借此,以死逃离了王的掌控。但那王,生性多疑,依旧几番追捕。无奈,我这位朋友只好隐姓埋名,立誓再不出山。」 明白了,桃无名是那位天纵奇才,而入主京州的厉王便是那位言而无信的暴主。 难怪,得罪了「曹操」,纵然有天大本事,都得隐姓埋名。 只是桃无名为何今日跟自己说这些……褚煦君一下顿悟,他以为自己要请他出山? 褚煦君苦笑,她哪里有这样大的本事? 她一穿书,就决定不当废后,便是深知自己能力极为有限,借系统之力, 赚一赚能让她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的钱还说得过去。 至于混入政治场,和我国的祖传老阴比们斗智斗勇,褚煦君可以连夜扛起包袱,跑路。 她选中卫凌和沈右追,也是知道这两位于仕途都没有执念。 卫凌执***是无奈,而沈右追虽然后来也继承爵位,是一军主帅,但他更像是给全城勋贵们到军中带娃的。 只有那些稳操胜券、到此一游的仗,皇帝才派他去,顺便各路神仙将自家成器不成器的孩儿扔入军中,去镀一层金,回来好继承家中的爵位和财富。 这样的人,便是入了政治场,也能如萧何那般,做一个养生的道士侯爷,该退场时就退场,绝不至于像韩信,落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也就是说,这类人傍上了是金大腿,出了事也能全须全尾,非常适合褚煦君的世界观和生存观。 而跟卫凌多接触,更了解,他是那种遇上了就能扶一把的冷面热心肠,这价值观跟褚煦君的也很相配。 桃无名则是卫凌身边的好友,是褚煦君顺便捡到的SSR。 等下,这位天纵奇才是被看不惯屠城的义士们给绑了的,后来他们达成一致,最后桃无名到了卫凌的庄园,当隐士。 难道,卫凌还曾是当年的「义士」? 罢了,这种无中生「友」的故事听听就算了,知道越多,风险越大。 桃无名铺垫了好一会儿,见褚家大娘子眼珠子转了转,仍是埋头啃那只硕大的熊掌。 他只好自己给自己接腔:「大娘子,我虽不及我的朋友那般有指点江山之能,但于济州被困,也有几分自己的见解。」 还带自己夸自己的,你们这些天才真的很需要别人的掌声。 褚煦君这才抬起清亮的眸子:「桃先生,有没有不需要借助红缨***的办法?」谁的心中没有几条馊主意,但是没有一条能跳过少年将军。 光是说服卫凌的时间,褚煦君现在都能到济州了。 什么红缨***?哦,卫凌啊…… 桃无名被一噎,这身在中州,想要救济州,旭风公子是现成最好用最无敌的工具,为什么不用? 素衣男子桃花眼对上美娃娃漂亮的杏眼:「你的意思是,想要像我那位朋友那样……兵不血刃?」 褚煦君点头。 桃无名自信「嘿嘿」一笑:「除非,我那位朋友出山。」 第178章: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第178章: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桃无名就是自己想出山,还非得挣自己一个恩情。 这些祖传的老阴比…… 褚煦君拢了拢身上的烟绿色绣莲斗篷:「……怎好强人所难,不知先生的这位朋友,有无一二徒弟?名师出高徒,或许,能救我们的急?」 这便是问,作为桃无名徒弟的褚良够不够格了? 「若有能跟着学习十年八载的徒弟,或许能够为师父出征,但我这位朋友这些年四处躲藏,还没来得及养出这么一位高徒,可惜了。」桃无名摇头晃脑。 褚煦君不再说话,便是褚良可以,她也不想褚良再次轻易丢了性命。 答应了桃无名,难道把这张ssr送给朱祁吗? 她还想留着帮卫凌守城。 眼下,卫凌身边的小人一个都没有挑出来,桃无名多智近妖,有他在卫凌身边,褚煦君才更放心一些。 实在不行,两个都一起带去吧。 「桃先生,天色已晚,不如就在褚家歇息。明日我再来请教。」 桃无名看了看面沉如水的美娃娃,她大概是拿定了主意,只是不知是什么主意。 厉王请他,尚且需要三顾,自己都送到褚煦君家门口了,她还如此矜持。 桃无名:「如此,便叨扰大娘子了。」 素衣男子便安心在麦子的打点下,住在了晴乙舍的客居。 ********** 褚煦君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翻来覆去。 惹得床边的熊猫崽崽也「嘤嘤嘤」一整夜。 守夜的喜妹起来,得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这一日清晨,济州的信鸽没有来,派去沿路打探褚家两兄弟的人也没有消息。 从中州到济州有那么多条路可以选,褚煦君便是派出了人,能不能找到褚家兄弟是一个难题,便是找到了,如何劝说如此果断就冲的倆兄弟回来更是难题。 褚煦君有些后悔,她本打算借着凤凰楼,逐渐建立起自己的消息脉络。 道理很简单,无论打什么样的仗,信息永远是最重要的。 所谓富人和穷人之间,打的也是信息差。 举个简单的例子,房市还未开始的时候,一些人先得到了消息,有能力的直接下手楼盘,能力低一点的也能买个几套,等楼市起来,这些先手便是赢家。 再等房市有什么落水的消息,那些人再早早先退了,如此损失几乎没有。类似的情形多来几次,他们便慢慢成了金字塔尖少数的那一拨人。 褚煦君知道原书情节,算是拥有了信息差,但她错失细节,仍是让原身的至爱亲人陷入了困境。 和尹家有亲的徐家,今日也得到了消息,徐箐箐一早过来:「我听阿父说,厉王军先发制人,到禹城楼下,已经叫骂了三天三夜。济州军死守,不曾派人迎战。想来,城中人手是不够的。」 褚煦君:「朱祁呢?不是说他已然到了济州。」 「朱氏的邺军倒是守在凉水关,可他们并不擅长水战。」 我国地广物博,古时中原战场大都借黄河母亲之势,而一旦扩大,便有渡江之忧。 草船借箭、火烧赤壁便是例证。 再有,真正白手起家的后世皇帝老朱,便是早期对战陈友谅,因为没有堪以匹敌的大船,惨败。 这让老朱的心中有了阴影,在他当皇帝之后,东南的船越造越大,才有了后来太监马三保——郑成功下西洋的故事。 朱氏发兵徽州,以险山奇石闻名天下,不擅水战倒也正常。 厉王失去了 桃无名后,这是又得了哪一路高人的指点,如此抓住了邺军的死穴。 按照上一世的路子,厉王是等到朱祁和尹月结亲,继中州娶妻之后得到了十五万兵力,又拿下济州借道成功,才大力发兵,誓要拿下邺军。 与此同时,西戎勾结匈奴,浩浩荡荡的二十万大军,大肆进攻冀州延城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若是朱祁抛下济州,去抵抗西部外侵,无疑是将离京州一步之遥的皇位拱手让给了厉王。 可他若是置外敌不顾,也会彻底失去民心,无缘问鼎天下。 厉王早已失去民意,可以不在乎。 但朱祁以「仁」起兵,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不能任由西戎和匈奴践踏国民。 这时,卫凌率中州军站了出来,带着十五万大军前往冀州延城,答应朱祁会以死守城。 看似是十五万对阵二十万,可西戎匈奴擅长骑兵,卫凌带的却只有一万五的骑兵,实力相当悬殊。 卫凌此举,抱着必死的决心。 正因为他的举动,邺军大获鼓舞,一鼓作气打得厉王节节败退。 当他们转入冀州,要驰援卫凌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晚了一步。 他们赶上将西戎和匈奴赶出冀州,却只来得及收殓卫凌和中州军的尸首。 世人都知道,是卫凌中州军的牺牲换来了朱祁的新朝天下。 但这一次,厉王先发制人,把势力还不够的朱祁压在了济州。 邺军打的就是借道济州而上的主意,从无到有,征战多次的全部二十万大军在此,却被卡在了凉水关。 无论走哪一步,济州其中一方的老百姓都会受损。.. 朱祁再次陷入两难的局面。 这时候,便是和尹月结亲,得到济州护城军五万的支持,他们加起来也抵挡不住厉王三十万大军、常州韩氏五万水兵和五万护城军的四十万大军。 足足十五万之差,唯一的可能性,是还没有和中州达成协议的十五万军,能来救援。 卫凌入了王府,一个日夜,还没有消息。 近来,贞王爷身体老迈,时常卧病,才有世子赵信出来走动。 徐父亦过去王府,查探。 褚煦君来到晴乙舍,仍和桃无名喝着茶。 她在等。 可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这时,有一个眼熟的小厮瘸着腿,浑身破布、泥土,一拐一拐回来了:「女公子,阿和回来了。呜呜呜……」 「你们倒是来人扶着他,先不急着哭,深呼吸,把话说清楚。」褚煦君起身,沉稳道。 小厮依言做了,他跪不下去,也坐不了,深呼吸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三公子和四公子他们被抓走了……」 「在哪里?」 「在元水和洹水的交界处。不止是他们,还有很多从中州往济州去的,尤其是骑马、坐车的那些贵人,船倒是一辆都没有,都被水兵抓走了。四公子把我埋了起来,让我回来报信,呜呜……我回来晚了,女公子,你快去救救他们。」 两个出门越塔,直接送菜的家伙。 褚煦君让人把小厮抬下去:「让白老先生过来好好医治他。想起别的什么再来告诉我。」 一室寂静。 这是一个很糟糕的消息。 此时,门外又来了一个人。 是卫凌身边的侍卫李铠,他一贯干脆:「大娘子,将军让我来跟你说句话,说之前林二管家埋好的证人,今天出现了。」 终于。 这,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第179章:先手棋 第179章:先手棋 贞王府。 褚煦君等人被守卫卡在门口,便是卫将军身边的侍卫李铠带着他们也进不去。 外头传言贞王只是人老了之后,一点点小毛病,受了点风寒,便要缠绵病榻许久,大部分时候人还是很清醒的。 可看贞王府门前加倍的守卫和严密的盘查,褚煦君怀疑贞王爷很可能已经病入膏肓,这么传,不过是为了稳定中州的局势。 正当他们在门口和其余一样进不去的人急得转圈的时候,赵诚出现了。 可他的话也不管用,守卫:「二公子,请别为难小人,没有王爷的口令或者牌子,我们不能放任何人进来。您想出门倒是可以随意的。」 褚煦君上前:「是二公子托我来,我有治贞王爷的灵丹妙药,你们不让我进去,后果担待得起吗?」 赵诚和她对视了一眼:「对,她是我请来医治父王的。父王好起来了,绝不会罚你们。但若是耽误了医治父王,看我到时报告父王,他如何收拾你们。」 守卫们对视了一眼:「好吧。」 褚煦君带着身后四五个人便准备进去。 「慢着,不能这么多人都进去。」守卫这次丝毫不肯再给商量的机会。 褚煦君顿了顿,转过身,先对桃无名道:「先生,能否代我给你那位朋友传话。」 桃无名的神情顿时抖了一下,若有尾巴都能翘起来:「美娃娃,你说。」 褚煦君神情严肃:「我想请他,要么找到雍城秦氏买下他们所有的战马,或者远至河西走廊,带回一批天神战马。」那便是后世汉武帝垂涎欲滴的汗血宝马,将来可助卫凌一臂之力。 桃无名:「你的意思是……」 「中原多年战火,你猜西北夷狄匈奴他们可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褚煦君简单提点道。 桃无名点头:「大娘子深谋远虑,我必将话带到。我敢保证,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褚煦君:「我自是十分信任先生的,放眼天下,此事唯有先生能办到。」 这话里话外都不带上桃无名的「朋友」二字了,桃无名满脸兴奋、激动:「某,必全力以赴。」 先前厉王多么会伪装,他才上了对方的贼船。 他这些时日在褚家大娘子身边,先被她手中掌握的技术折服,然后才完全被她的胸襟、气概、学识折服。 这一次,他不会再上错船了。 厉王可压根不会在这个时候想到西北的那些蛮人,更不会顾及他治下的平头老百姓黔首们。 「至于出行的人选,你可以找武叔他帮忙。劳烦您,把这个交给武叔。」褚煦君拿出一卷纸。 武馆若是通过这次达成西北一路通行,那对接下来的生意无异于如虎添翼。 纸上是她早就写好,能在西北找到的胡椒等香料,以及最重要的棉花和紫苜宿的图样。.c 紫苜宿是养出汗血宝马最主要的饲料,至于作为后世最重要的经济作物棉花,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桃无名收下卷纸,挑了一匹枣红大马,出发了。 褚煦君转向跟来的徐箐箐:「箐箐姐,接下来桃先生、我和阿良要不在凤凰楼一段时间了……」 徐箐箐:「你放心,一楼完全可以交给鹊枝和孟掌柜,三楼一直是锦儿妹妹在打理,至于二楼桃先生不曾露面,便是换了个人谈,相信客人们也不会有意见。至于展示台,我相信武采完全可以胜任,并且她非常感兴趣。 煦君,我这时才明白,平日里你总要求我们四处轮岗,便是计划着这一天的到来吧?」 褚煦君原本只是想着, 她必然是要开连锁分店的,总要有别的能统筹反一楼事务的人才。 没想到这一步棋先应付到了发生在济州的战况,便让箐箐姐继续认为她果然神机妙算吧。 「凤凰楼交给箐箐姐一人,我完全放心。我想说的是,我希望箐箐姐接下来,注意收集一下来往的各路信息,就在楼里。」 徐箐箐恍惚了下:「信息?」 褚煦君:「对,很多人不知道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透露出了多少的资讯,而这些便是决定我们下一步方向,重要的凭证。」 徐箐箐师从父亲徐讼狱官,很快明白其中的奥义:「我明白了,若是如此的话,我需要引荐一个人到楼里帮忙。这人,便是何常。他心细、观察力极强,我阿父对他亦很是看重。」 何常这一身本事和好的品性,难怪,徐讼把一个寒门学子在家安置,大力培养。至于徐箐箐为何立刻想起他,旁人都看得清楚,唯独她自己糊涂。 褚煦君点头道:「我不在,凤凰楼由箐箐姐全权做主,想添人除人都可,只是锦儿那边还烦请箐箐姐多解释一番。」 徐箐箐:「你可别小看锦儿妹妹。之前董芙和钱夫人的事,她回去告诉郡主,打算要早些成婚,好进入王府替我们看住董芙。」 褚煦君倒不知道花锦儿有此打算。 「锦儿妹妹知道你忙,便打算成了之后再告诉你。」 褚煦君叹道:「她长大了。时间不多了,凤凰楼后院和顶楼都养了一窝信鸽,往后我们以此联系。」 徐箐箐自也是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但见守卫们盯着,她只是担忧道:「你是不是要去济州?若是可以,我也想跟着去,只是阿父身边只我一人。尹家妹妹那边,便拜托煦君为我看顾她一二了。」 「有箐箐姐在,我才敢放心交付,安然离开中州。」 这位可是不输给桃无名的隐形大佬。 桃无名估计都打不过她。 徐箐箐:「放心吧,回头我就让周二过来给凤凰楼当守卫。」 褚煦君惊讶:「周二娘子她会肯吗?」 「她啊,只是不想被人说是上门来欺负卫凌的未婚妻而已。你不会知道,她最眼馋我们楼里的什么东西。」 褚煦君:「难不成……」 「等你安全回来,我再告诉你。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在比试场厨艺间,相识的两位小姐妹,从一开始便相见恨晚,此时她们紧握双手,明亮的双眼对视了半响。 赵诚在她们身后很是着急。 褚煦君这才转身:「二公子,我们走吧。」 徐箐箐留在门口,看着那道瘦削而优雅的身影。 这一去,便是煦君更大的战场了。 在徐家三娘子的眼中,褚煦君可不仅仅是那位风光霁月旭风公子的未婚妻,这一层简单的身份。 她就是褚煦君,而非附庸他人。 第180章:川贝枇杷膏和双黄连口服液 第180章:川贝枇杷膏和双黄连口服液 「我需要留两名助手。」 以这样的借口,守卫不再阻拦,喜妹、麦子得以跟进了王府。 褚煦君到贞王府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都让她记忆深刻。 在她穿书之后,看过的那么多场「戏」里,王府里的戏码精彩程度都能排上前三。 这一次入府,比起往常又不大一样。 本以为门口的守卫已经多得可怕,谁知道进了王府,守卫才叫一个密密麻麻。 褚煦君这一路走来,短短一刻钟就见到了十支以上的巡逻队伍。 每次他们都赫然停下,跟赵诚行礼:「二公子。」然后一双双眼睛上下盯了褚煦君主仆三人半响,才放行。 便是一贯大胆的喜妹在这样的阵仗之下,都收起了她的叽叽喳喳。 反倒是印象中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麦子,神情十分淡定。 喜妹认为是麦子压根搞不清状况,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终于,他们来到了贞王爷的书房。 这倒出乎褚煦君的意料,她认定贞王已经病入膏肓,人居然能来书房。 只是一靠近,褚煦君便明白了,书房药味浓得比她刚穿书时候,褚夏那病了数月的朝晖堂还要重。 贞王爷这是直接住在了书房。 前者要么是贞王爷勤勉,放心不下政务,要么是书房里有什么贞王爷放心不下的重要物品。 能宠出郭迎迎这样美人的老王爷,对于年迈之后的他,勤勉是不太可能的。 那便是书房里有重要的东西。会是什么,能比得过老王爷自己的命。 没办法,每次进贞王府都得一番生死挣扎,褚煦君怀疑自己已经得了「贞王府DST」,只要一靠近王府,脑海里便不自觉思索,以免掉入什么不知名的陷阱而不自知。 书房里跪坐着的都是老熟人。 世子赵信,少年将军卫凌、报信的王副将,还有很少出现的徐讼狱官。 两夜不见,除了本就留着胡子的徐讼,其余三人的胡茬都已经浮现,可见他们是一齐在这里死耗。 唯独不见老王爷的身影。 书房西侧重重帷幔之后,传来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阿诚,听说你为本王寻了名医。」 虽然声音有些变化,但听着还算有力,下一秒老头子便咳了起来,半响还没有结束。 书房里人人都很淡定,可见这是老王爷的常态。 久咳不止,哪怕在后世也是老人很常见的症状。在这个医疗手段十分贫瘠的古代,却是夺命连环刀。 老王爷终于止住:「咳咳,让她进来吧。」 卫凌见是自己的未婚妻,岿然不动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一抬眼。 褚煦君看向他,两汪清泉看得未婚夫一时心神激荡。 自己两夜未归,她的家人又发生了那样可怕的事,煦君一定害怕极了。 卫凌这般想着,眼神变得温柔。 一旁的王副将看得遮住了眼,在卫凌身后的李猿则是两眼星星。 褚煦君抬步要走,卫凌摇了摇头。 未婚妻则是给了他一个更为信任、水灵的眼神。 卫凌没能拦住她。 旭风公子不知道的是,他的未婚妻从见到他的这一刻开始就已经入了戏。 事关生死,褚煦君可没打算把时间花在说服某人的唇舌之上。 至于为何卫凌和自己都耗在了贞王府书房,那是因为兵符在老王爷手中。 无兵符调动大军,哪怕是将军卫凌 都是造反的死罪,便是有滔天的功劳也只能抹平。 十五万中州军自是都听从卫凌的命令,只是没必要埋下这一层隐患,之后卫凌还要带着他们奔赴西北战外敌,必须名正言顺。 厉王围城济州,是为了逼朱祁的邺军就范,而不是真的为了屠城。 要不是褚温和褚良被抓走,事态都还没有到这么紧急的一步。 卫凌已经派了李铠前去,但这还远远不够。 褚温和褚良在原书中是此次战役的炮灰,褚煦君怕他们挡不住原书情节的「魔力」。 褚煦君入得重重纱幔,越走进一步,药味愈浓。 很快,她来到了老王爷的面前。 面前的老人似乎一下苍老了十岁,从前的他精心保养之下,看起来像是郭美人的父辈,如今便是真正的祖辈。 贞王爷认出了她,这样年轻貌美的生命,多么耀眼夺目,又是多么的刺眼!新 他看向床头一个平平无奇的仆人,仆人开口:「怎么会是你,褚家大娘子?」 原来是「配音」,难怪外人听着,也觉得老王爷身体「还好」。 床榻的右边是药,左边则是一个又一个繁复花样的痰盂。 老王爷怕是浓痰塞喉,无力发声,幸而有仆人通达他的心意。 赵诚解释:「父王,褚家大娘子寻得了良药。您知道的,她如今经营凤凰楼,有许多不同寻常之物。」 仆人看了老王爷一眼:「二公子居然要让王爷试药?」 褚煦君从系统里拿出了一瓶川贝枇杷膏和一盒双黄连口服液。 既然是咳嗽浓痰,那止咳化痰是第一位的,秋日干燥,褚煦君忙起来自己也喝。 至于双黄连,可是连孕妇、哺乳期的宝妈唯一能喝的感冒药。 总结,就是不伤身。 褚煦君先是干了一瓶双黄连,又拿来勺子,喝了一口川贝枇杷膏,一滴不剩,给仆人和一旁的大夫示意。 带着高高黑冠的大夫闻了闻,分辨出了一些中药,居然还有这样的配比,他思索了几分,朝着贞王爷点了点头。 贞王爷早失去了味觉、嗅觉,但他仍是不吭声。 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便是褚煦君自己喝了,她也能事先备好解药。 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道:「父王,我来。」 赵诚照着褚煦君的法子,吸了一口双黄连,苦的。 再喝了一口乌漆抹黑、黏糊糊的川贝枇杷膏,薄荷提神,还有点甜。 奇奇怪怪,反而让人想再喝一口。 过了片刻,贞王爷看着依旧挺立,五官皱在一起的二儿子,在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缓缓点了点头。 仆人伺候贞王爷,依葫芦画瓢,用了药。 褚煦君也不指望立马见效,她不懂医。 只是选了安全性最高的两种中成药,大夫都认可的话,她才更有把握。 是她低估了后世历经千锤百炼的上市多年的老牌子。 下一秒,贞王爷对着痰盂,一阵猛吐。 褚煦君从系统中捞出了一瓶自己最喜欢的超级雪松,偷偷喷在广袖中,作势害怕低头闻了闻。 可惜了,外头的人形青松薄荷味没进来。 第181章:卫家军八千精英 第181章:卫家军八千精英 书房,重重纱幔中,贞王爷终于闻到了熟悉的龙涎香,感受到久违胸臆间的欢畅。 大夫连忙上前把脉,半响摸着胡子:「王爷,确实好了不少。哎呀呀,神药,真乃是神药。」 见大夫笑眯眯望着少女的眼神,褚煦君心知肚明,只是十分有礼朝着王爷的方向。 想要中成药的配方,第一她不知道,第二还得看老王爷的意思。 她的库存也是有限的。 贞王爷一向欣赏褚家大娘子的识时务,哪怕她看不上自己最爱护的嫡子,不肯嫁入王府。 服了一盏霍菜粥,老王爷才开口:「这次多谢褚家大娘子出手相救。」 「王爷客气了,药是我无意间得到的,平日里止咳化痰,疗效甚好。是以听了二公子的担忧,斗胆前来献药。还得多谢王爷不计前嫌,给小女这次机会。」 这便是让贞王爷忘记他们之前的嫌隙,先戴了高帽。 贞王爷:「褚家大娘子的口才,本王先前早已领教。不知道大娘子此次前来,可也是为了济州之围?」 褚煦君:「王爷明察,小女确实是为了家人。」 贞王爷起身:「既然是同一件事,便一同议吧。」 这是允许她加入讨论,褚煦君看了看给出去的一瓶和一盒,早知道,她就给个残底了。 不过那也只有不到七天的量,底牌还是有的。 老王爷慢慢挪到了书房外,跪坐在他往常的高坐上,仆人跪伏在地,当他的靠背。 「父王/王爷。」外头的人整齐行礼。 赵信先开了口:「我竟不知褚家大娘子还有这样好的医术,先前……呵,真是可惜了。」 可惜不能纳她为妾,董芙那个草包,如何能跟臻安郡第一美人相比。 褚煦君:「世子谬赞,也是因缘巧合,得了适合的药。」 赵信:「大娘子的巧合,真是不少。认识这么久了……」 「小凌,咱们谈正事吧。」贞王爷适时打断嫡子的阴阳怪气,他拼着老朽的身子也要为嫡子打算,偏偏这个不孝子还一根筋要将最大的助力往外推。 他怎么会生了这么一个蠢儿子,简直比老二赵诚还笨。 卫凌:「王爷,济州被围,属下恳请带兵救困。」 贞王爷:「本王想问问,小凌你打算带多少?」 卫凌:「厉王之军加上常州护城军、韩氏水兵,和邺军的二十万大军,相距十五万。」 贞王爷:「那本王再问,中州共有多少兵力?」 卫凌:「中州十万大军,五万护城军,正好十五万。」 贞王爷:「所以,小凌,你想要中州全部的兵力去救援济州,是吗?」 卫凌:「不。属下恳请王爷,让我带着琳琅卫氏八千精英,前往济州。」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 八千跟十五万,连零头都不到。 世子赵信嗤笑:「八千,无异于杯水车薪,卫凌,不是我说,你也太自大了吧?」 王副将也很急:「将军,这……万万使不得。」 李猿也很是茫然,一直着急要递上手中关于林二管家留下的证据。 卫凌只是看了褚煦君一眼。 少女的眼神虽也不懂,却满是信任(入戏很深的褚煦煦)。 半响,贞王爷叹了一口气:「小凌,你……明知本王的条件。」 卫凌沉默不答。 贞王爷的心思,昭然若揭,便是世子赵信也明白,他不想推拒。 在场的人 ,不知道贞王爷的条件怕是只有傻乎乎的赵诚:「父王,您要如何才出兵救济州?」 赵诚不懂,但也明白不能让厉王得势,那天下才是落入虎狼之手,不得安宁。 贞王爷厉声道:「阿诚你懂什么?十五万是中州的全部兵力,全部派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世子:「就是,二弟,不是我说你,真是啥也不懂。若是厉王见我们无端加入战局,一时不快,都不用他亲自到场,只要让常州的护城军调转兵马,他们拿下无人防护的中州,便犹如探囊取物。」 赵诚:「那便让卫家军八千留下,我不信这八千精英对抗不了纸老虎常州护城军。」 贞王爷神色了然:「原来小凌,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留下八千让他这个老人家安心,可谁不知道…… 世子补充:「卫家军既然姓卫,难保大难临头,他们护的到底是中州,还是卫凌?到时候,怕是旭风公子一声令下,八千精英便会朝着他飞奔而去,而我们中州还被蒙在鼓里。父王,这中州军到底是我们赵氏的中州军还是他们卫家的?」 贞王爷快气疯了,这两个蠢儿子,一个胳膊肘直接往外拐,不记得自己姓赵。 一个倒是只记得自己姓赵,忽略了他一心想把卫氏留下继续当赵氏的守护神,否则赵氏便是有十五万军队也禁不住这两个傻儿子折腾。 赵诚全然信任卫凌,是无能。 而赵信又想让卫凌替他办事,又连一根骨头都不给,是贪,是杀鸡取卵,自取灭亡。 贞王爷半生筹谋,换来了卫凌这样好的将军棋子,怎么自己的儿子就是留不住他,到这个节骨眼上还给自己挖坑。.. 但他还需要儿子们留下来作为见证,两个儿子赶出去,他便是一个人面对卫凌的人了。 这屋子里,除了他们父子俩,剩下的无论男女老少都是卫凌的人,贞王爷是老了,心是偏的,但他不傻。 「都给我住嘴。」贞王爷又摔了一个雕刻孔雀笔洗,喘着大气,「小凌,本王只听你说。」 赵诚面有喜色。 世子依旧一脸不爽。到底谁才是老头子的亲生儿子? 自己的这个世子之位,若是他不在场,怕是老头子都能直接送给卫凌吧。 哼! 面色清冷的卫凌心里其实比谁都着急,济州有朱祁,他不仅是自己的兄弟,更是邺国未来真正的希望。 济州还有煦君的家人,她没有哭出来,还找来药救下贞王爷,帮自己忙。 卫凌啊卫凌,你纵是有一身本领,不也得到自己的战场上,才能真正施展拳脚。 世人的称赞都是虚无,你自己明白,你怕是连自己的未婚妻都比不上。 卫凌:「属下恳请王爷,让我带兵前往济州救援。」 这便是答应要跟贞王爷谈条件了。 李猿跟王副将都一脸着急。 褚煦君淡淡在数系统里,她还能买多少川贝枇杷膏和双黄连口服液。 答案是,数不清。 第182章:打仗之前离不开的扯皮 第182章:打仗之前离不开的扯皮 「好好好,济州危难,本王怎么会见死不救。」贞王爷乐得又咳了一阵,「这样,本王给你十万中州军,包括你的八千精卫。不过剩下五万护城州兵在州牧手中,本王无权,这你们是知道的。」 这时,一直不出声的徐讼狱官开了口:「王爷,这事下官可以给州牧上书,相信他定然会,慷慨解囊,伸出援手。」 贞王爷瞪了一眼多年「故交」徐讼,这个老家伙,就知道他上门来,除了看自己死了没有,就肯定没有好事。 「这个不劳徐讼狱官了,我相信以旭风公子之能,五万的数目差距,不在少数。小凌,这可远比你只带着自己的八千精英去,好得多了,是吧?」 只带八千精英,只能表达他的诚意,并不会真的给厉王带去威慑。 卫凌行礼:「属下多谢王爷。」 众人恭候贞王爷的「条件」。 贞王爷:「只是这打退了厉王之后,你也知道,我们赵氏无异于便站在邺军这一边。朱公子有能耐我是知道的,可赵氏一门的荣辱便跟小凌你挂钩了。 本王垂暮,接下来的便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这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小凌,中州的安危和我贞王府一脉的荣辱,我这个老头子就都交托给你了。」 徐讼冷哼,他最关心的还是贞王府,而不是中州百姓。 卫凌回:「王爷放心,中州军既然在属下的手上,必不会让中州失守,让百姓遭殃。 至于贞王府,世子文武双全,二公子亦至诚至信,余下的小公子们聪明伶俐,他们必能承王爷之志,属下何德何能。」 这话的意思是,中州卫凌自是会保。但贞王府在老王爷赵正之后,何去何从,便不在他卫凌的职责范围了。 没有卫凌站队贞王府,这兵符是交在谁的手上,便难说了。 比如以徐讼等人的意思,那自然是要归还未来的明君。 贞王爷很不高兴:「小凌,你这是不是不太妥帖……」他真正想说的是,过河拆桥。.c 卫凌这才接过李猿手中的卷纸:「王爷,这是林二管家先前留下的证据,悉数在此,请王爷和徐讼过目。」 贞王爷没想到他甩出这一手,拉下脸,有徐讼在,他仍是拿过了证据。 徐讼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接过证据的副本,一目十行。 贞王爷早猜到纸张里的内容,转移了焦点:「这便是凤凰楼里售出的纸,很是奇巧,褚家大娘子好心思。」 看戏的褚煦君继续扮演好她的角色:「王爷谬赞。先前管家林二在小女面前吐血而亡,小女几度噩梦,很是关切他到底留下了什么。」 聪慧的少女拉回了话题。 徐讼连忙接道:「下官看明白了,这是世子赵信和林二之间前后的书信往来。这里面有摘录,世子是如何让林二去获取黑山的信息,又是如何让黑山匪徒去帮世子杀人牟利的,更是如何泄露每一次我们要前去剿匪的消息的。」 世子一脑门的青筋:「胡说八道!林二和黑山土匪们皆已伏诛,现在冒出一个不知所谓的证人,就要栽赃在我的头上……」 徐讼声音不大,但义正严词:「证人留下的是世子的亲笔竹简,还有他说,黑山匪徒的印记还是世子为他们设计的。世子很是引以为傲。赵信,你还有何可狡辩?」 原来那黑色飞鹰是赵信的手笔,褚煦君回忆了一下图案,就……还挺中二的。 ——你永远不知道对手会给你留下什么样的证据·系列。 赵信涨红着脸,他没想到等了这么久,所谓的证人在他都娶了不知几门 妾室之后,还能冒出来。 林二居然藏了这么多东西,那他干嘛要替郭迎迎去死啊!神经病! 贞王爷闭了闭眼:「小凌,你这是何意?」 卫凌:「王爷,我无意于贞王府里的「家」事,证据提给了徐讼狱官,我相信,您和徐讼会给中州百姓一个真正的交代。 而我也会奔赴我的战场。属下保证,有我在一日,永葆中州、贞王府不会有任何一名歹徒、外敌侵入。」 贞王爷面容哀伤:「小凌,我就这么一个嫡子,从小,看他一步一步长大。你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而我,一个老人,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 这是开始卖惨了,褚煦君偷偷翻了个白眼。 徐讼凉凉道:「王爷,世子是贵人,刑不上大夫,除了受一点刈刑、流刑之苦,保管他性命无忧。」 就是脸上刺个字,印个符号,发配到西北去放牛羊,西南去挖竹笋,或者东南沿海去捡贝壳。 贞王爷:「徐讼,你……」谁不知道他不仅要留住赵信的命,还要护住他的王位。 可卫凌不肯,他既然不肯,又想要走兵符,带走十万中州军,他……狼子野心! 贞王府右手握着兵符,气急攻心,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褚煦君站了出来,语气诚恳:「王爷,我遇到的神医,也只给了我这么一小瓶和一小盒,配方亦不清楚,王爷,您可要保重身子啊。」 好看着您亲爱的儿子奔赴流刑。 没有配方便代表,就是大夫知道,也要实验许久,还不一定得到同等药效的药方。 好一个臻安郡第一美人,她如此花容月貌,竟比郭迎迎你蛇蝎美人的心还狠。 先送神药给自己,又告诉自己这是最后的健康时光,有什么比给了希望又失去更痛苦的事。 在性命和心爱的儿子前途之间,贞王爷拿出了兵符:「卫凌,徐讼,本王可以交出十万中州军的兵符。但你们必须要保住信儿的王位,听清楚了吗?是王位!」这是直接赤裸裸不要脸的要求了。 徐讼严厉:「不行!」任何人,无论是谁都不能在他的眼皮底下逃脱刑罚。 卫凌快一步抢下了兵符:「徐讼,您和王爷谈着,我先行前往点兵。」 「啊?」徐讼难得磕磕巴巴,然后松口,「你去,你快去,这里交给我。」 贞王爷着急但是咳了起来,伸长了手,无力夺回。 赵信则是被赵诚和李猿制得死死的,世子破口大骂他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二弟。 赵诚都当耳边风,自从定下了锦儿,他就勤加锻炼,这不,就帮上忙了。 褚煦君算是明白了,原来不管要打什么样的仗,事先的扯皮绝对是少不了的。谈判桌上,看不见的硝烟才更可怕。 这也不算是我国的特色了,纵观世界,哪一国都一样。 第183章:温柔是致命“毒”药 第183章:温柔是致命「毒」药 拿到兵符,不顾身后一堆人,卫凌牵着褚煦君的手,直接离开贞王府。 他现在最要紧的是去点兵,好带大军出发。 幸而早在朱祁离开中州之后,他们一直都有在准备,粮草、招兵、训练。 在那之前,他还要跟自家的未婚妻好好告别,安抚好她的情绪。 不然万一他在前线打仗,一回头,少女就撕掉了假婚约,找到了更好的归宿。 褚煦君满脑子想的是如何骗过对方,然后自己也悄悄跟上。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这时候还有心思风花雪月。 这是把厉王的四十大军置于何地? 「今日,多亏你带了药来。」为了告别,心急的卫凌让另一副将先行,他坐着马车,「王爷到底还是我的恩人。」 「你放心,那药还有。我会交代人暗示送给赵二公子。」褚煦君柔声道。 温柔是致命「毒」药,无论男女,天底下都没人能逃过。 看着还在为自己着想的体贴少女,从前她在自己面前,从客气有礼到尽显少女娇俏,但还未有如此柔和姿态,卫凌果然心潮澎湃:「你放心,厉王并不打算真的攻入济州,朱兄也定会护住城中百姓。尹氏是大族,他们的府兵比旁的都还能耐些,你的家人必会安然无恙。 至于褚温兄弟,他们都有些拳脚功夫,韩氏水兵抓他们,大约只是不想让人混入凉水关,不会无端伤及性命。」 这些话褚煦君是相信的,从桃无名的叙述中,这还是我国古代义战之时。 义战的意思,便是一方没有做好准备,甚至没有正好衣冠,另一方也会退一步,等待对方整理好,才在行礼后,开始打斗。 是的,这时候打仗,还需要行礼。 春秋战国的分水岭,便是春秋只是争霸,让其余国家臣服、认可,这时候不管多小的国家都还能在大国之间苟存。 战国便完全不同了,吴越之争后,他们发现原来国与国之间还有直接吞并的法子,顿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才进入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战国时代。 而在这个穿书世界,显然作者借鉴了讲究的这一点。 不然卫凌这样高风亮节的将军,是如何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褚煦君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切开黑了。新 参考厉王,现在在城门下,派人出来和济州军「论道」,这是符合「道义」的。 虽然听过的人都知道是在讨论「国粹」。 「我明白。」褚煦君赞同未婚夫,这时其实无论卫凌说什么,除了真的结婚,她都会同意。 卫凌:「此去,不知得花费多少时日。我担心西北戎狄,会趁机而入。」 褚煦君心想,你思考得没错。果然上辈子他也不是毫无准备就站出来去守城的。 候选人一号,作为高伟光的顶级战力,是有脑子的。 「我会让五万州兵大部分转移到在中州北部,好接应。」卫凌继续道出他的安排。 褚煦君握住了少年将军的手:「我相信你,你是中州真正的守护神,有你在,我们中州老百姓才能如此安居乐业。我心里和他们一样,一直是感激你的。你放心往前,我会在后方,安心等你归来。」 卫凌盯着自己被握住的大手,虽然不是他们第一次牵手,但却是少女第一次主动。 面前,细腻、纤长、白皙的小手,二人交握,黑白分明。 她是那样的白,比雪拟,比花娇,比水柔。 卫凌想拥她入怀,终是用所有的毅力忍住了:「褚府到了。煦君……我们后会有 期。」 「平安归来。」褚煦君很快就红着脸,松开少年温暖的手,有些焦急和仓促下了马车。 伪装成她是害羞的模样,实际上她真的很着急。 快走,快走,她也要回府去做准备了。 喜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麦子早整理好了出门的包袱,这是去战场,要带的都是能救命又紧要之物,又带着李嬷嬷和张氏过来。 褚煦君一一交代,顾不得是不是事无巨细:「张姑姑,老太太那边你要安抚好她,让白老先生多给她开安神的汤药,千万不能让她出门。 李嬷嬷,果果它大了,你将它送到有果园去。你每日去信鸽那边,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褚府我就交给你了。」 「女公子,你放心吧。」 「女公子,万事,以性命为要。女君对你,一定以此为先。」 「我知道的,李嬷嬷。」褚煦君看着面前经历岁月蹂躏,沧桑而严肃的老嬷嬷,眼眶有些发红,但现在不是让她情绪激动的时候。 褚煦君转身,骑上喜妹牵出来的衣日句。 白马漂亮却显眼,它的脚力最好,一时也没有别的选择。 喜妹和麦子都要跟上来,褚煦君:「你们跟住了就来。」在这个走剧情的主线时候,两个配角丫鬟都会比她安全。 「驾!」 少女一身玄衣,策马奔腾,潇洒离去。 那一瞬间,许多人以为是旭风公子刚刚在道上,驰骋而过。 ********** 卫凌清点好大军,顾不得什么仪式,趁夜出发。 从城门而出,卫凌回过头,朝着褚府的方向,多看了几眼,才率先策马先行。 浑然不知道,他心心牵挂的少女已经先她一步,离开了臻安郡,前往济州。 入了夜,山上,破庙。 褚煦君第一次独自离开中州,而且她是个路痴。 系统经过这么久,终于定位好了一些大的城镇,根据褚煦君问来的资讯和她亲自的探勘,才精准制定了中州到济州出行的路线。 这个功能就有点像游戏里的「开荒」,得褚煦君本人亲自到了,视野才会打开,而不是昏沉沉的一片,啥也看不清。 在系统里的地图,中州臻安郡和山月书院附近,连未知名的小路都有。 除此之外,地图上其余地方都是暗的,因为褚煦君本质上是个还没有出过州的「宅女」。 这一路,还要避开韩氏水兵和常州护城兵的搜捕,先前卫凌送给她的袖箭,被褚煦君贴身携带。 系统武//器不少,但还是先用原始的比较安全。 这时,破败的山庙外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有人来了。 褚煦君拿着袖箭,躲在神像背后,对准了入口。 第184章:暗度陈仓三人团 第184章:暗度陈仓三人团 入耳是有些熟悉的女子声音:「我真的不是去玩的,而是有重大消息要送给阿兄。」 另一个女子声音更为娇俏,也更熟悉:「阿姊,你骗人。若是送消息,你大可遣人过去,更简单的,我们碰不上阿兄,但沈右追作为粮草官,他可是每天都要给阿兄汇报的,你叫他去传话,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要这样乔装打扮,偷偷摸摸跟过来。」 「乔装打扮是眼下战局,我们不打扮,难道大咧咧让人知道我们有钱,来打劫我们吗?」 「看,阿姊,你果然是有备而来。连这些细节都想到了,还骗我是事急从权。」 「那是因为你要跟来,我才想出了这些细节。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肯定得照顾好你的。」 「好阿姊,唔……」娇俏声音还撒了一下娇,又嫌弃,「这麻衣太粗糙了,硌得慌。」 「就说你受不了这一路的苦,干嘛不留在中州,你还可以去找嫂嫂,那是她的地盘,便是阿兄不在,她也会照顾好你的。」 「阿兄不在,嫂嫂的家人都陷在济州,我怎么能这时候去打扰她。你和沈右追都不在,还想放我一人单独在卫府,我才不要呢。现在常州那么危险,你不会还想要送我回琳琅吧?」 「话都让你说完了……还不快过来,冷不冷?饿不饿?」 褚煦君现在很尴尬。 她自然听出,这是卫凌的两个妹妹,卫冷衾和卫冷凝。 卫冷衾出于不知道什么原因,跟在卫凌的大部队后头。而任性的卫冷凝不管不顾也跟了上来。 巧合的是,她们暗度陈仓的三个人,走的是同一条道。 不对,褚煦君故意挑的小路,水路不可行,海路暂时也过不去,大道太显然,只能走山路。 可卫凌带着十万大军完全可以直接跟韩氏水兵杆上,然后往北去支援济州军。 但两位妹妹跟的是卫凌,撞上了妹妹,大概率也很可能撞上卫凌。 也就是说卫凌也选择了山路,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不会想到一块去了吧? 褚煦君现在不出去的话,窝在神像背后,也可以等她们入睡之后,再悄无声息出去。 系统里有食物,她有一身的躲闪和射击技能,这也是她敢单身独闯的底气。 可褚煦君唯独漏算了,人类还有三急,她现在就有点急。 总不能在这里亵渎了神像,良心还是会痛的,何况还有难以避免的声响。 正在这时,前方卫冷衾:「嘘,安静!」 「你们是谁?」 一个淡淡的声音道:「……我们是过来找人的,无意冒犯。」 卫冷凝:「慢着!你们要找谁?」 仍是淡淡的声音:「我们马上就走……」 卫冷衾:「不许走!」 褚煦君听见了搭弓箭的声音,也看到了月光折射出匕首的光芒。 最关键的是,她也认出了第三拨来人的声音,微微叹了一口气,为了避免大水冲了龙王庙,这时她便是不想现身,也得现身了。 放下袖中箭,褚煦君走了出去。 卫冷衾又拉着卫冷凝退了两步:「是谁在那里?」 「别动。」 褚煦君淡定点燃了火折子:「自己人,都放下。」 喜妹一见她很是激动:「女公子,我们寻着你的GG标志,找了过来,你真的在这。」 GG是果果名字的首字母,褚煦君听到喜妹奇怪的发音,这才发现,这个标志似乎不那么「吉利」。 大战在即,还是得图个吉利的。明天 她就改成YYDS! 卫冷凝很是惊喜:「是嫂嫂!阿姊,你快放下。」 麦子也悄无声息收起了她的匕首。 褚煦君多看了麦子两眼,再看这奇怪的气氛,仍是淡定道:「都饿了吧?」 众人:…… 卫冷凝:「我早就饿了,嫂嫂。」 褚煦君看着卫冷凝落脚的地方,发问:「卫小娘子,你的脚烫不烫?」 卫冷凝仿佛才发现一般:「啊?!好烫。」她跳开了地面。 「我在这里埋了一只叫花鸡。」褚煦君淡淡道,这可是系统出品,放了好多贵死人的调味料。 就这一口,也只能分了。又不舍又不觉得亏,褚煦君很是矛盾。 麦子上前照着她的指示挖了出来。 卫冷凝不客气,咬了一口鸡腿:「唔唔唔,这个好好吃,阿姊,你快尝尝。」 卫冷衾矜持咬了一口,她一肚子愁肠,没什么胃口,也惊叹:「往后阿兄可真是太有口福了。」 褚煦君将鸡胸肉和鸡屁股分给只想啃窝窝头的贴身丫头,接话:「现在先享了口福的可是卫大和卫小娘子。」 便是卫冷衾没有心情,也微微一笑。 卫冷凝凑了过来:「嫂嫂,你怎么也在这啊?」 说完就被自家姐姐撞了一拐子:「这么好吃的鸡腿都堵不住你的嘴?」她自己也一肚子的秘密,并不想跟人现在就交换。 不比卫冷衾别扭,褚煦君反而很是坦然:「褚家人,除了老太太,现在都进了济州,想来,我是该比谁都急。」 卫冷衾看了过来,这个褚煦君和上辈子的废后真的太不同了,那个温柔敦厚的女人这时只会窝在家里哭泣,跟上辈子听说了阿兄战死消息的她一样。 不停哭泣,然后稀里糊涂就进了皇宫,还是痛恨她的妹妹死前告诉她,是有人背叛了阿兄,可惜卫冷凝没有查到。 卫凌,她那为国捐躯的阿兄,命不当绝。 卫冷衾后来一直在查,但背后的人势力隐藏太深,她也只知道阿兄军中身边,一定有人。 无非便是那几个副将之一。 这辈子,卫冷衾早早找到了副将们的家人,暗中观察,总算让她收到了一些线索,锁定了几个。 而这辈子,阿兄比之前还更早上了战场,她如何能不担心。 济州原本是无事的,朱祁在遇到尹月之后才有事。 而现在的变数,便是面前阿兄的未婚妻,上辈子的废后,褚煦君。 卫冷衾不否认,她同情上辈子后来的废后,却更喜欢面前这位自信独立的褚家大娘子。 若她是唯一的变数,是不是代表,她也会是阿兄这辈子的救星? 卫冷衾不停在思考,越是和褚煦君相交,她便更坚定了一分,想拉褚煦君做盟友。 只是现在还不到最后一刻。 第185章:你是哪一位扫地僧? 第185章:你是哪一位扫地僧? 破庙四处漏风,五个小女娘围在丫鬟捡来,麦子轻松燃起的火堆边。 抽象面容的神像,不知所属,低眉善目看着她们。 卫冷衾慢慢咀嚼着细嫩喷香的鸡肉,思绪飞转间,提了一口气道:「嫂嫂,你别担心……有卫氏在,定会保你们一家平安。」 不仅有阿兄,还有重生之后的她。 「谢谢卫大娘子,我自是相信卫将军,也关心他的。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褚煦君此言,无疑是当着两位妹妹的面承认她对卫凌的「感情」。 女子信任男子,牵挂男子,这不是爱,是什么? 单纯的卫冷凝很是感动:「嫂嫂,阿兄若是知道,定会……恨不得早些打败那些狂徒,尽快娶嫂嫂进门的。」她也很盼望看到这一日。 褚煦君:…… 身为这个世界的一员,关心一个能左右战场胜负的将军,这不是很正常吗? 我只是演戏,你们千万别当真。 有褚煦君这一句话,破庙里纵是环境萧索,气氛一时良好。 守夜的时候,褚煦君拉着麦子:「我跟麦子守上半夜,你们先睡吧。」 一只叫花鸡继续奠定了褚煦君在这个临时「打野」五人团的地位,卫家姐妹听从吩咐坐靠着一根柱子相依着休息。 喜妹纵然想陪着女公子,也知道她跟麦子两个伺候的丫鬟是要分开的。 褚煦君一句话安抚了大力丫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派你守着卫家女娘,我最放心。」 喜妹听到「最信任」三个字,挺起了鼓鼓的小胸脯,特意挑了个靠近姐妹花的位置,闭眼就睡了。 褚煦君:「麦子,我们到外面看看。」 麦子敏锐察觉,女公子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褚煦君认真巡视了破庙周边,查看有无抓捕的小陷阱,同时悄悄把她在系统里买的「结界智能机」,一寸一寸在破庙的周边种下。 这个结界智能机功能一目了然,便是在目标周围设下保护结界,有人靠近或者破坏都会提醒。.. 就是释放的时候比较麻烦,需要一步一步靠近慢慢种下,也就比搭帐篷简单一点。 走的时候倒是方便,可以一键带走。 到了新的地方,就还得重新一颗一颗钉子种,范围也有限制。 褚煦君买的是最高级别、最大范围的产品,轻松将破庙包裹住。 麦子从出了破庙就做好了被询问的心理准备,可看女公子慢悠悠晃了一圈,很是认真的模样,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她向来心思过重,从前不成熟的时候也很是闹了许多笑话。 终于,褚煦君停靠在一株高大的香樟树下,目视前方,眼观八面:「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实话?」不曾指名道姓。 麦子四下探望,才道:「女公子是在问我?」 褚煦君跑了一天马,身上又不舒服,又困又累,没有好气:「不然这荒郊野岭,是问鬼吗?」 麦子察觉女公子没有太大的耐心,但她敷衍习惯了:「奴不明白女公子的意思。」 「你很聪明,很能干,心思细腻,观察力强。经常在我们都还没有明说的时候,你就会将事情做到了前头。你这样的能力,之前只在褚家做一个丫头,本身就很让人惊讶。 李嬷嬷要是有你这般的才华,现在的老太太说不定就换成她了。」褚煦君不打算再兜圈子,但话语仍是沉稳平和,不见起伏。 这般讳莫如深、胸有成竹的模样,麦子也不受干扰,她低着头,垂着眼,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可我桩桩件件所做都不曾妨碍女公子,奴是站在女公子这边的……」 「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不然也不会留你到今日。只是接下来……兹事体大,我不能再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在身边。你是最锋利的匕首,我想知道,你的刀刃朝着何方?」 「麦子的刀刃,会永远朝着女公子的敌人。」麦子抬起了脸,过分清瘦的她,犹如风中倔强的小花,疏离冷漠,似刚开锋的宝剑,锐利无比,闪着银辉。 褚煦君不离今夜问话的初衷:「我总要知道,你究竟是谁?我喊的麦子是真正的麦子,还是已经不知埋在何处的亡魂。」 就算是扫地僧,也得有个出处来由,而不是平地一声雷冒出来的石猴子。 麦子动了动藏在袖中的手,摸了摸匕首的刀柄,给自己添了点勇气:「麦子是真名。女公子,我叫谢麦麦。」 姓谢? 开了口,麦子接下去的话也很顺利:「谢敖是我的大父。」 褚煦君:「难怪,你们的眼睛长得一模一样。」 麦子笑了,道出真相:「褚家账房的老头也是我。」 褚煦君第一次惊诧了:「你会易容?」一直以为她穿的是甜宠文,谁知道还有武侠功能的易容? 麦子点头。 「那现在你的模样是?」不都说易容大佬本貌都是超级无敌大美人吗? 麦子思考了一下:「和我原来的样子,有七八成像。」她是这么认为的。 褚煦君才将关注点拉回:「你一身本事,为何要在褚家当丫头?」 麦子恢复了一点小女孩的俏皮:「当初老头子可不觉得我会有一身本事。他欠了褚家的恩情,一直没觉得他还上了。 自己在褚家当老账房先生也就算了,他老得要死的时候,还硬让我答应留在褚家,继续等到报恩的机会。」 难怪谢敖总是一个人待在满是灰尘的旧账房里,脾气古怪也从不与人亲近,想来「他」不是真正的谢敖,自然不想跟人接触太多,被发现了「她」这个天大的秘密。 按照这个推论,她真正呆在账房的时间根本不多。 「你说,谢家没有后代,只有一些小猫小狗。」褚煦君盘过其中的细节。 麦子在心中赞叹,女公子居然连她一句无心的话都还记得,可见女公子不知多早就发现了端倪,她还一直以为自己藏得不错:「狡兔三窟。我每个家附近都有一些帮我探风的小家伙,可不就是小猫小狗嘛。」 褚煦君的脑海里自动理解,这是易容大佬的情报网。 「你留在我的身边,就是谢老所说,报恩的机会?」 第186章:迷路的野兔肥羊 第186章:迷路的野兔肥羊 秋风摇曳,香樟树的叶子飞扬。 一提起这个,谢敖也很是怄气:「老头子让我留下来,报恩不成,反而又欠了女公子另外的人情。」 说的是程氏诬陷她,褚煦君前去作证:「此事,是褚家对你不公,大抵不算人情。」 欠了就是欠了,她谢麦麦恩怨分明,一定会还:「其实老头子执意让我发誓留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曾起过卦,说褚家三代以内会出一位名动天下的贵人,让我实在找不到别的机会,也一定要帮衬这位贵人。」 按照原书,谢敖的卦象也没有错,褚煦君半生母仪天下,活下来的弟弟都是侯爷,儿子也当了十几年的太子。 只是便是神机妙算,谁又能算到原身残破的结局? 褚煦君不置可否。 「原本我以为会是二老爷褚秋,谁知他风风火火成为家主后,同样泯然于众人,连自家后院的火都灭不动,还烧到了我身上,可恨。 后来,褚家看来看去,除了小豆丁们,也就剩花女君还像样。我又早早到她身边,埋了个小丫头的棋子。但她病了之后,也变了。 这时候,女公子一枝独秀。其实,不是我选择了您,而是冥冥之中,就注定了你我之间有缘。」 褚煦君失语:「所以,这个缘分让你到今天,才跟我说实话?」 谢麦麦开口,老气横秋:「老头子说,我们这样的人都是暗棋,只有不在明面上,才拥有最大的胜算。」 谢敖究竟是怎样的人物,才会教出麦子这样的能力? 而这样的人,又是怎样欠下褚太公的恩情,总觉得这其中的故事只会更精彩。 但褚煦君一直看中的扫地僧原来是看起来比原身还稚嫩的小女娘,她顿时心绪有些复杂:「麦子,你今年多大?」从她问询开始,终又喊了这个名字。 谢麦麦一时差点没跟上,她浅浅时光的人生中,扮演过太多的角色,有些是为了生活,有些是为了乐趣,唯有扮老头子在她看来,是责任和正事。 过于丰富的体验,让她一时失神,想了想才得出了正确答案:「我今年,应该是十四。没错,再几个月就满十四岁。」 难怪她说这个小丫头片子的模样跟自己有七八成的像,褚煦君沉吟道:「麦子,你,太小了。」 谢麦麦很不习惯,她扮演过那么多的角色,从未有人说她「小」这个字眼,从老头子去世之后,她独当一面,风里雨里,都是一人孑然走过。 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遇到危险,她换一张脸皮即可:「我上能演九十九,下能演九岁。这跟我的真实年纪有什么关系?」 褚煦君:「我不知道褚家对谢家,恩情几何。但我知道,你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天分才华,不适合留在我身边,端茶倒水。更不应该陪着我,到前方那些厮杀天下的地方去。」 谢麦麦有些懵了:「我很有用的,见过我的人,都想用我。我会扮成女公子的模样,我还能扮成卫将军……」 褚煦君伸出拇指制止了她:「这样的话,从此以后不可再说了。就是因为你这般的厉害,我才不想你年纪轻轻就折在了不合适的地方。你该有更广阔的天地,有你自己想做的事,活得更恣意更精彩。」 凌晨的山风,很是料峭,褚煦君微微缩了缩身子,系统里倒是有一沓的羽绒服,可也不能当着易容大佬的面拿出来。 风让小丫头的脑袋清醒了一些,她幽幽道:「虽然我一直不服老头。但其实他比我,更了解我自己。女公子,我现在很庆幸,老头子让我留在了褚家。我终于等到了你。你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虽然我说不出什么,但我 知道,你就是不一样。 我想见识更广阔的田地,就应该追随你,这就是我想做的事,在您的身边,我一定会活得很精彩,很自由。」 主仆的话散在了风中。 久久,褚煦君开口:「走吧,去叫醒喜妹。我冷了。」 「好咧,我这就去。」一番交代后,麦子的步伐都变得活泼了起来。 庙里有遮挡,还有小火堆,褚煦君身子热了起来,混沌中睡着了。 「滴——滴——滴——」 她被系统刺耳绵长的警示声震醒了,神识尚未清明,已经明白发生了何事——有人闯入了她设下的结界。 而外头守夜的人,显然还没有察觉。 褚煦君悄然起身,推醒了同样警觉的麦子,两人一前一后出去查看。 喜妹和卫氏姐妹,都打起了盹。 褚煦君在那一瞬间,有了打游戏遇到「猪队友」的真情实感。 麦子将她们摇醒,还贴心捂住了嘴,不让她们出声。 「滴嘟——滴嘟——滴嘟——」 结界的提示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来的人很多,她们对付不了。 「走,从后面走。」褚煦君当即下了判断。 卫冷凝还没反应过来,姐姐卫冷衾抓着她,按着褚煦君指示的方向就跑。 喜妹被麦子带着,也往前,没有多废话。 褚煦君跟在卫氏姐妹花身后,回头看,麦子落在了最后,给了她一个眼神:我来断后。 思绪间,褚煦君扔给了她一堆的弹丸,也点了点头:随便用。新 闪光弹、烟雾弹、流星弹……堪称空投的武//器包。 麦子观察着四面的动静,随手藏了进去,女公子这样的神人,给的定是奇物。 无脑用就完事了。 破庙后是一大片茂密的森林,易于躲藏,但也不好快速前进,沿路都是荆棘、利草、水珠。 都是娇滴滴的女娘,跑起来,衣裳都撕开了不少,卫冷凝数次都忍住到了嘴边的惊呼,她好疼,跑得好难受。 喜妹很快一手拎着一个,带着她们往前跑,可速度明显降下来了。 褚煦君知道,这样她们很可能跑不出破庙的追踪范围。 还是她见过的世面太少,一遇到危机,首选就是先跑。 来者不知是是何人,但褚煦君相信系统的判断,那样的警报声,她从未听过,类似的也就是太空站快爆炸的声音,那是真的会被炸成渣都不剩,成为宇宙里的无名碎片垃圾。 这一路,不会容易,但褚煦君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模式。 她不断观察,周边是否有破局的关键。 这时,前头有男子的声音响起:「他奶奶,上头不知道在干嘛,赶成这个死样子,我都快憋死了。」 「就是,快回去吧,免得又是一阵罚。」 「……都别动,前面有声音。」 「还不少呢」 「不会是迷路的野兔肥羊,倒叫我们碰上了吧?」 褚煦君:…… 妈的,她们这几只弱鸡可不就是肥羊! 跑不动了,干他丫的! 第187章:五个臭皮匠一个帮 第187章:五个臭皮匠一个帮 前方的树叶、草根晃动,是那几声粗矿的男子们,在慢慢靠近。 褚煦君拉着身后三位小女娘蹲到了一处,四人都屏住了呼吸。 卫氏姐妹花在她们主仆的中间,喜妹手中是她惯用的一口沉重的大锅。 褚煦君抬起了袖箭,在缝隙中瞄准、射出。 「啊!」 射中了,有人倒下了。 「是埋伏,快呼救。」 遭了,有人跑回去破庙喊人。 褚煦君起身,瞄准,又射中那人的后背。 「哪来的小皮娘子……」男人的话音被打断,一口大锅盖中了他的后背。 高大的男子晃了晃身子,又站住了,没晕:「谁打我?」 他转过身,露出了后背。 褚煦君一箭射中他的膝盖,男子跪下,正好够得着身高的喜妹一锅拍在他的脑门上。 男子左摇右晃,口齿不清,终是倒下了。 「再打!」 对战,补刀是关键,褚煦君下令,喜妹一把大力敲得那男子的脸都要埋进土里。 许久,卫冷凝道:「他,他,死了吗?」 喜妹:「没有。我这是杀猪敲晕的法子,放心,死不了。」 四人还在庆幸。 黎明前的夜,最是黑暗,她们没有发现还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朝着破庙的方向窜走了。 谢麦麦躲在破庙高大的香樟树上,人来得太多了,放眼望去至少在百人以上,分工明确,很快四处都有人看守。 明显是护甲军队,她对付不了,蹲得快跟树成一体了,也没有找到机会出手。 这时,有人来报信:「老大,老大,林子里有人,把我们的人都干趴了。」 「胡麻子,那你还敢跑回来?怎么没跟他们一起躺下。」 「他们手中有家伙,我这不是怕是探子,赶紧回来嘛?毕竟咱们……」 「闭嘴!哼,等下收拾你。你们几个,跟去看看。」 「是。」 为首的黑胡子老大坐在神像下,大口大口吃着肉,满脸横向。 树上的谢麦麦一听,不好,肯定是女公子她们被发现了。 幸好这一行人并不机警,越看越觉得奇怪,看着是军队,可言行举止却流里流气的。 谢麦麦在夜色中顺着树根而下,跟着那一小队人出发,悄悄解决了最后的一个,换上了他的衣裳,再出现,神情俨然跟之前的那个小兵一模一样。 胡麻子在前头带路,他身形矮小,动作却利索:「就在前头了,我亲眼看着一个「咻」,他就倒在这,另一个被人用一个很大很圆的武器,砸没了。」 「人呢?胡麻子?」为首的兵抓起胡麻子的领口,恶声恶气道。 「你敢骗老大?」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呢?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人就没了呢……」 「咻!」 「咻!」 「咻!」 三箭应声而至,最外围的三人很快倒下。 「谁!」 「出来!」 这个十人小队,很快摆出了阵型。 最末端的小兵嘴角带笑,一把匕首,捅进了身前的腰,又一转,自下而上***了旁边小兵的腋下。 「咻!」 「咻!」 「咻!」 他们这次有了防备,袖箭被打掉了。 褚煦君扔出了一个烟雾弹,趁对方视线混乱, 而她们躲在暗处,认清了位置,一齐冲了上去。 喜妹的一口大锅气势汹汹,看准就砸。 卫氏姐妹花,拿着褚煦君递给她们的药粉,冲上去对着这群大汉一阵洒。 让她们去干辅助的活,药粉会让他们昏昏欲睡、浑身发痒。 至于是睡还是痒,就看个人素质了。 褚煦君则是老办法,拿着袖箭仍是对准他们的膝盖、大腿、腰//臀等让人无法行动的下/半/身部位。 很快其余九人纷纷倒地,哀嚎出声。 喜妹又一口大锅盖过去,迅速结束战斗。 谢麦麦连忙出声:「女公子,是我!」 躲过大锅,但她没有逃过姐妹花的药粉攻击。 褚煦君连忙将解药给她,让她服下:「你跟来了?破庙是什么情况?」 谢麦麦吞下解药,然后看着喜妹很是娴熟,一手一个,拖着这些大汉往密林去。 褚煦君:「我们发现了一个陷阱大坑,正好把他们扔进去。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谢麦麦比出了手势:「等等。」 她走到躺倒的人群里,揪出了那个矮小的胡麻子:「是继续装死,还是我真的送你一程?」 状如烂泥的胡麻子立即清醒,神情猥琐而害怕:「好汉们饶命,饶命。」 卫冷凝娇笑,她将装满药粉的小瓶子小心放好:「哪里来的好汉。」 卫冷衾横了妹妹一眼。 天要亮了,褚煦君开口:「换个地方。」 不过半夜过去,亲自解决了十个壮汉的小女娘们,好像变了另一副模样,快速分工,前后有形,离开了此地。 埋了十个兵的大坑,吃了解药的卫氏姐妹花把他们身上的护甲、衣服都扒了。 喜妹用早捞好的藤条,将他们绑得严严实实,又盖上了仍旧撒上药粉的陷阱草盖。 也就是说,在他们昏迷、发痒的时候,头顶上还会源源不断掉下药粉,保证他们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就是跑不掉。 她们则躲在了另一侧,看得到大坑,也不会轻易让人发现。 谢麦麦仍是小兵的模样,抓着手中的胡麻子:「说,你们是什么人?」 胡麻子:「你不是跟我们一起的吗?你这个卧底,叛徒……」 褚煦君拿着袖箭对着他:「说。」 胡麻子又跪下了:「我说,我说。我们是韩氏的水兵……」 谢麦麦一巴掌抽得他嘴角泛血:「撒谎!你们这根本不是韩氏的装束。」 褚煦君看了她一眼,不愧是情报头子,她还知道韩氏士兵们的制服样子。 胡麻子:「真的,我发誓没骗人。韩氏他们着急要成立军队,都是从周边招募的,我们本来就是,别的强……军。他们哪里会给我们发新衣裳。」 什么强军,根本就是强盗吧。 难怪谢麦麦看他们不成调的模样。 「韩氏水兵不是在围困济州凉水关,你们在这条路上做什么?」 「大哥说,说,中州那边更好,他们一定会发兵济州,没有卫凌,中州就是一座空城,我们可以趁机过去……嗯……」胡麻子收了声。 在场的都听懂了。 土匪变成军官,又成了逃兵。 他们是进了军队,收获了最前沿的消息,转而要到中州抢劫,发血淋淋战争财。 这群人渣!禽兽! 第188章:封兰是红颜祸水? 第188章:封兰是红颜祸水? 清晨曦光的密林里,谢麦麦揍人揍得拳拳生风。 「嗷,嗷,嗷!唉……别打了,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什么都没有做啊,我一个人都没有杀过啊!只是跟在大人们身后一个跑腿的而已。」 「你可别侮辱了那些勤恳正经营生的跑腿。是你自己非要为这些强盗土匪做事,为虎作伥。」卫冷凝呸了一声。 「你们这些贵小姐哪里知道我们的苦啊。地里没粮,官家欺压,劳役繁重,难道小的就不想好好做事吗?我们也实在没办法。」 卫冷衾:「墙头草!」 胡麻子不再说话,只是殷殷呜呜的哭。 褚煦君按下心中的厌恶,她就不该浪费那些珍贵药粉留那些人一命,留下他们一命,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要遭殃,她严肃道:「济州那边,你都知道什么?」 胡麻子抬起头:「女侠,你们想知道什么?只要留我一命……」 谢麦麦又没忍住打了他一下。 胡麻子委屈:「女侠,我还什么都没有说。」 谢麦麦仍是凶狠:「……还不快说。」 褚煦君:「韩氏为什么突然招兵围攻济州?」 胡麻子:「这,我们小人物哪里会知道大人们的盘算。」眼珠子滴溜溜转,看来是想拿捏一二。 褚煦君抛出她的猜测:「你们入了军,让你们做什么,你们老大不肯?」 逃兵哪里有正规军的「福利」,杀人放火都还能当成是「军饷」的名声。 成王败寇,上头的人想管进城军队烧伤抢劫的行为也不一定能管束得住。 打了胜仗,不能抢东西,那还有谁会跟他们去过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日子。 所以当初,刘邦杀入咸阳接受投降的时候,约法三章,是如何收取了一大//波的民心。 胡麻子:「所有进韩氏水兵的人,都在说韩氏是为了抓他们家逃走的荡//妇。那妇人让韩氏丢尽了脸面,又跟人跑到了济州,受济州富豪庇护。他们一气之下,才跟厉王合作发兵,誓要逼他们交出那妇人。」不对。 这话听着就不对劲,若是真痛恨那妇人,想要一个女子死去,什么样的办法没有。 但韩氏显然是想要那妇人活着。 不惜同厉王勾结,更集结了常州各方大小势力,连土匪、强盗一概不拒。 哪怕在这重视名声过于一切的时代,只是为了「面子」,韩氏也不至于如此行事。 卫氏姐妹花对视了一眼,卫冷衾道:「嫂嫂,这话,我们来的路上也有听说。但我们都认为不过是韩氏为了维护面子在说大话,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做。」 褚煦君很快将信息关联起来:「你是说,那人是封氏?」 守寡后跟自己丈夫的爷爷勾搭,让老人不顾所有人反对要娶她的封氏,同时也是褚秋到济州的目的——为了他的青梅竹马兰儿。 封氏此举,无异于宠妃褒姒不爱笑,西方海伦万人迷,引发战乱的红颜祸水。 可究根结底,封氏再Yin//乱,深层次也是「乱//伦」问题,在这个皇室兄妹、姐弟都「情根深种」,远嫁还要回来「一家亲」的年代,虽然她找的对象年龄太大了些,可这就能让韩氏豁出一切吗? 除了表面上封氏是祸水的原因,是不是她掌握了韩氏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韩氏便是为了这个秘密,不惜一切代价。 这世界上能让人兴师动众、孜孜不倦追求的唯有「利益」二字。 封兰手中的秘密,怕是连厉王都心动不已,才这么急切围攻了济州。 胡麻子:「对对对 ,好像是这个姓氏。所有人都抢着要去找这个封氏,我们老大得到了消息,不肯跟人分享,就被那些更大寨子的排斥了。老大觉得被下了面子,他一气之下,就带我们离开了凉水关。 不过半路上又不知得到了什么消息,决定去中州了。」 果然还是利益问题,但这个进了破庙的强盗头子消息听起来非常灵通,褚煦君:「你们老大,有什么特点?」 胡麻子卖自家老大干脆利落:「能吃,能打,百发百中,特别会抓各种天空飞的。」 褚煦君一激灵:「那他爱吃鸽子吗?」 「爱,怎么不爱,他还说最近抓的鸽子都挺肥的,但是没有以前的好吃。」 褚煦君:…… 不好吃的八成是养出来的信鸽,家养的自然没有野外的香。 难怪这强盗头子的消息灵通,都是自己家养的信鸽送的,那能不准吗? 所谓成也信鸽,败也信鸽。褚煦君她们今日被这群人围困,居然是自己造成的,这消息让她一时气闷。 谢麦麦也想明白了:「女公子,他们人多,少说以百计。」 褚煦君当然是想出气的,可惜双手难敌一个军。 「卫家大娘子,你们跟着卫将军,他朝哪里走?」 卫冷衾想了想,辨别了一下天空的方向,指了指东北方。 古代人的方向感真是令人嫉妒,褚煦君拿出信号弹,连发三次。 「女公子……」谢麦麦紧张。 她这一发弹,哪怕援军真的会来,最快过来的肯定还是破庙里的那群逃兵。 褚煦君满脸怒意,原本不敢对来人下死手,现在知道这些人手上都染了鲜血,他们的目的还是几乎没有防备的中州,怎么可能放他们走。 她低头开始整理自己的箭筒:「胡麻子,你去,告诉他们,我们都死了。」 胡麻子:「不是,女侠,出来的这一支小队都没回去。老大肯定不会相信我的话。」 「药粉给你,你知道该怎么用。」褚煦君递了瓶子,「至于解药,只要你没把他们带来,我就会给你。」 胡麻子是怕死的墙头草,但他手上确实还没有沾过人命,他点了点头:「女侠,那我走了。」 胡麻子一瘸一拐的身影消失了。 喜妹:「女公子,我们就这么放他走?」新 褚煦君:「当然不是。麦子,先给我们上妆吧。」 卫氏姐妹花:? 都这时候了,她们凤凰楼东家的嫂嫂居然还有心情化妆? 第189章:神他妈三角关系最稳固 第189章:神他妈三角关系最稳固 谢麦麦依言忙活了起来。 很快五个小女娘变成了之前的小兵模样,他们大摇大摆,远远跟在了胡麻子的身后。 心里都在盘算,方才嫂嫂/女公子给她们的武器、药粉,等下要用什么样的姿势出手。 压根没想过要怀疑褚煦君的决定。 跑又跑不掉,还留下了一堆的证据,只能莽看看了。 五人装扮的小队慢悠悠到了火堆边,这里一看就是给那一百个人做饭的地方。 破庙中,胡麻子的惨叫声,随风听得很清晰。 「你个%¥*@#¥%……他们都死了,你怎么还活着?还想来骗我……说,方才放的那亮光是什么东西?」 「老大,我真的没骗你啊,我发誓……那东西就是他们身上的玩意儿,我也不知道啊。」 五人团:…… 这个墙头草嘴里真的没有一句实话。 火堆边架起了几口大锅,行军一般只有啃干粮,有什么吃什么。 也就这帮强盗,大大咧咧要去打劫中州,还敢在路上大吃大喝。 伙头兵趁夜忙活,还要做早饭,不满道:「你们怎么才来?」 他们这只半路加入韩氏水兵又叛逃的杂牌军,各色人马乱得很,伙头兵只认了衣服,对是谁来帮忙不是很在意 五人团各个瘦弱,一看就是只能当伙夫的料,去了别的地方肯定也不让进。 她们顺利加入,喜妹和麦子抢着干活。 卫氏姐妹花哄着伙头兵。 褚煦君则是吸引其他巡逻、路过、打算偷吃的强盗,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麦子趁机在伙食里下了药。 破庙里的军官吃着小灶,一边看着打骂胡麻子为乐。 也不关心那几个有去无回的排头小兵。 这时候五人团一边洗着青铜炊具,偷偷咬一口怀里的馍馍,在脑海里慢慢回味过来,为何褚煦君要将胡麻子「放回来」。 卫冷衾若有所思:「嫂嫂,这是麻痹敌人的政策。连胡麻子的命都能放过,这些人更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卫冷凝恍然大悟:「嫂嫂好聪明。」 喜妹跟着道:「而且,有胡麻子在,他们的注意力就不会在我们身上。主子们都是这样的,有其他的事,就不会注意底下的人在做什么。」 谢麦麦:「这就是喜姐姐偷懒的法子?」 「谁说我偷懒了。女公子,我们说得对不对?」 还在观察那些四处聚集的逃兵,褚煦君回头随意道:「我放胡麻子,是因为三角关系是最稳固的。」 什么三角关系? 谢麦麦很快回味过来,她们五人和百人逃兵团是两方势力,放入了胡麻子这个搅屎棍,强行制造出了让两方都不信任的第三方,故意制造不存在的「信息差」。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故布疑阵。 不愧是她选中的卦象贵人。 褚煦君不知道后面四人团奇奇怪怪的心思,她只是看着那些人狼吞虎咽,估算着时间。 行军就算煮热食,也逃不过五谷杂粮,褚煦君故意做的便是大量的水汤,路上便是能喝上一口热乎的都高兴。 她们扇着风,自然有更多的逃兵过来用上一口掺杂了「料」的汤汤水水。 「差不多了,走。」 擒贼先擒王,褚煦君等人去破庙里准备收餐具。 「站住,你们来干什么?」 「屠老让我们过来收东西。」屠老是她们听到的伙头兵负责人的名字。 伙头兵自然得是老大信任的人。 果然看门的让她们进去了。 被吊起来的胡麻子看到她们,毫不夸张,眼神都亮了。 老大身边的汉子迷离眼神:「屠老头从哪里找来的这些瘦杆,一个比一个身姿体态还好?」 卫氏姐妹花,褚煦君哪个不是真正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 落入色批的眼里,各个都是好货色。在这种时候遇到一个「有眼光」的,真不是什么好事。 老大剔着牙:「老二,你少动心思。」 「老大,反正我们都是天黑才赶路,中州十几万的大军还要走几天,又不着急。让我先快活快活,怎么了?哎,就是你,过来!」他挑中了最细皮嫩肉的卫冷凝。 褚煦君心里一紧,她不敢让五个人分散行事,难免有了现在不受控的局面,只能赌一把了。 她袖箭一扬,击中了吊着胡麻子的……绳索。 老大的一摔陶碗:「妈的!胡麻子,你果然叛变了。」他抬起了他不离手的神弓。 谢麦麦一个匕首,横身向前。 远程不及近战,谢麦麦得了先手优势。 卫氏姐妹花冲着那个油腻到她们的老二狂撒药粉。 破庙中的其余人也反应过来,她们不对劲……只是一起身,这些人便觉得晕眩,纷纷倒地。 外头的逃兵们喊着:「敌袭!敌袭!快起来……」 一边纷纷冲过来,陆续倒在了破庙门口,叠起了罗汉。 「哎,谁压我,你妈呀,快给我起来!」 「啊,好痒,好痒,谁来救救我。」 「你别过来……」 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破庙中老大和老二负隅顽抗,不敌药粉之力。 谢麦麦劫持了老大:「都不许过来,不然我一刀解决了他。」 老二轻蔑一笑:「呵,天真,杀了老大,其他人都能上位,你们动手吧。」 说完,他也晕了。 反而抗药性最强、懂得防备药粉的胡麻子很是坚挺:「杀了他!女侠,以后我带着剩下的人投靠女侠!」 褚煦君:…….c 你们这些逃兵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好,那你们先打一架,谁赢了,我就给解药。」 老大被抓,剩下的强盗毫无纪律,还没晕过去的,身上痒得不行,刀剑你来我往,拳脚相向。 叼着狗尾巴草的伙头兵负责人屠老拎着裤腰带过来:「老子不过就是解决了一泡尿,你们这些人就打出了狗脑子。被一群娘们糊弄成这个德行,还不快停下。 只要先抓住她们,要什么解药没有?」 屠老一边骂着,一边打杀了斗得最狠的几位。 剩下的狗脑子们顿时恢复了一点清醒,朝着她们扑了过来。 第190章:迟来的援军也可爱 第190章:迟来的援军也可爱 五个人趁乱躲到了神像后头,被打上叛徒标记的胡麻子也跟了进来。 褚煦君和谢麦麦护着身后的人,一人把着一边的道。 屠老头提着手中半圆的杀猪刀:「我已经金盆洗手,才开始做羹汤。老大救过我的命,你们谁想杀他,也得问过我手中的刀。你们谁没有吃过他猎的飞鹰,打的野兔,一包粉就让你们晕了脑袋。还不快把人扶起来。」 几个中了药粉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屠老,你怎么不自己扶?」 屠老头几欲吐血:「你们比我杀的猪还笨。也不看看,基本就剩我一个人没中毒。不留着我对付她们,谁拿解药给你们?」 果然,他没喝汤水,方才也不在现场,没碰过药粉。 这个计谋最怕的便是漏网之鱼。 谁知她们一挑,就挑中了眼神不好的伙头兵,没想到又有隐藏大佬。 褚煦君:…… 她是不是有什么吸引大佬的ff? 「胡麻子,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抓出来,放入烧开的锅炉,煮成肉汤。」屠老还在威胁。 喜妹则将解药示意给胡麻子看。 褚煦君在这时开口:「没有解药,他们都活不过今夜。放我们走,解药可以给你们。」 狗脑子们又开始叫唤:「屠老,放她们走吧。」 「是啊,屠老,我们上有老下有小,还没到中州,就交代在这里了。」 「屠老,以后我们给你做牛做马,你就答应她吧。」 屠老笑了:「女娃娃,你又骗我。若这真是杀人不见血的毒药,只要等他们都死了,剩我一个老头子,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为何要急着答应给解药。所以,让我猜猜,这个毒药根本就不致死,对吧?」 「那你们可以赌赌看。」褚煦君神色淡定,「如果毒药不致死,之前去找我们的那十个人,为什么一晚上还没有回来?「」 「是啊,昨天老大就让他们去了,到现在也没有看到他们。」 「还有她们身上的衣服是阿巴他们的,这药粉真的能毒死人。」 「屠老,救救我们,我们还不想死啊……」 「离我远一点。」 「你看,屠老你都这么怕,你也只是猜,你也知道这是毒药对不对?」 「放她们走!」 「交出解药!」 「她们骗人!」这时一个声音叫了出来,是被她们唬住的胡麻子,「阿巴他们没死,只是被埋在了后山。这药,毒不死人。」 这胡麻子,还真是不改他墙头草的本性。 这跟他们之前谈好的不一样,到现在解药还不肯给他。 褚煦君没忍住分神看了胡麻子一眼。 而屠老头便是抓住了这一个间隙,他手中的刀朝着褚煦君飞了过去。 「小心,女公子!」谢麦麦惊呼出声,飞身过去…… 屠老冷哼一声。 褚煦君后退,但她的身后就是卫氏姐妹花,总不能拿其他女娘的性命挡刀,不说狠不狠心,而是她的动作根本就没有那么快。 她的闪避系统提醒她退开,可她没办法带着卫冷凝和卫冷衾一起躲。 方才的结界智能机又有动静,褚煦君只能赌这时候来的人,会不会是他…… 她在等。 「吭!」一声沉闷的兵戎相接破空而来。 一柄鲜亮的红缨***,击中了半圆菜刀,将它钉在了神像的下半身。 大不敬,大不敬! 得罪了,救人一命胜造七 级浮屠。 褚煦君这才看向飞身而来的玄衣男子,他一身铠甲,满头束发藏在银冠里,他握住了***,动作帅气逼人,满眼却是藏不住的惊诧。 就算是迟到的援兵,也很可爱。 红缨***指着面前的屠老,一脸肃杀:「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动我的女人!」 褚煦君想捂脸,这中二的台词。 卫氏姐妹花见过自家阿兄又激动,又害怕,浑身的紧张一松。 胡麻子嘴一向比脑子快:「这位将军,你搞清楚,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谢麦麦的匕首真的上了胡麻子的脖子。 方才要不是这根墙头草,女公子也不会身陷危险,她差点失去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女侠饶命!」 这句话,她已经听腻了。 「处理了。」卫凌下令。 身边的李铠和李猿熟练带人去干活,该绑的绑,该问话的问话,等候主子命令。 卫凌转身,看着这辈子生命里最重要的三位女性,卸下方才浑身的紧张和恐惧。 差一点点,他就有可能失去她们之中的一位或者几位。 卫凌:「现在可以先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褚煦君不想在这里演英雄救美,又质问又表白的戏码,她想先跟他说说韩氏和封氏的事,一口气提了上来,却因为日夜奔波和精神紧张,这副身子不中用,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卫凌一如既往接住了她。 褚煦君:…… 这也不是她想要的戏码,阿喂! 这破身子…… 「不要送我回去,听我说……」褚煦君强撑着说完,才晕了过去。 卫凌看着怀里,哪怕穿着一身破烂兵服,在他眼里依旧美得令人心颤的少女。 他该拿她怎么办? ********** 「嗬!」 梦见自己做了小学老师面对一屋子不听话的小孩子,吵闹、乱跑、告状,还有拿着打火机要烧掉她教案的熊孩子…….. 褚煦君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醒了过来,满额头的细汗。 摇晃、颠簸,位置逼仄,是一辆她没坐过的马车。 不对,她们走的是山路,马车根本行不通,除非这是回中州的大道…… 历史上秦皇为何要统一车轨道,便是因为六国的车轨大小不同,轨道也不一致,一旦切换国境,根本就行不通,强行很可能车仰马翻。 同理,大道跟大道之间都不一定通行,何况是山路。 卫凌还是要将她送回去吗? 她出声唤人:「麦子?喜妹?」 上来的是神色复杂的卫凌,见她醒了,他松了一口气,可对她先斩后奏的行为,他还是很生气。 现在卫凌能理解花女君每次都拿女儿没办法的感觉了。 少女看着他,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写着坚定和倔强,她没打算服软。 卫凌几不可闻叹了一口气:「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开口,仍是忍不住先关心她。 第191章:阿兄身边有叛徒 第191章:阿兄身边有叛徒 面前的男子为了钻进马车,脱下了高帽,一身玄衣铠甲,英姿焕发。 只是眉宇间微微皱起,煞气愈发重了,让人不敢对视。 脑袋瓜还是嗡嗡响的褚煦君无视未婚夫的一身凝重,开口娇呼呼问道:「她们人呢?」 卫凌答非所问:「我听妹妹们说了你们这两天的事。你知道,这一路,你们有多危险吗?但凡一步踏错,都活不到我赶过来。」 「信号弹我之前在有果园给你放过,你一定知道。」褚煦君不自觉开始辩解。 作为统帅,卫凌更知道战场上的意外有多少:「若是我没有看到,或者他们看到了没有告知我,再有我要是脱不开身,都可能来不及救你?」 「那我总有能活下来的办法。」 「受了重伤、半死不活的活法吗?褚煦君!」 这是第一次,卫凌跟她这样高声说话,可见其胸中怒气。 一军主帅的气场,杀伐果断的戾气在小小的马车里散开,褚煦君差点被「割伤」。 少女微微瑟缩的模样落入卫凌眼中:「我,我不是故意要凶你……」 避无可避,褚煦君还是只能展开这场「辩论」:「卫凌,便是英勇如你,也会受伤。我们是人,都一样。」 「不一样。我身为将军,我有我的使命。你们应该好好在家,保护好自己,我也会保护好你们。」 褚煦君:「那你呢?谁来保护你?」 卫凌怔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习惯开口:「我可以保护自己……可……」 褚煦君打断他:「我也可以!卫凌,我也可以保护自己。我是你的未婚妻,我也是你治下的百姓,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卫凌想起出发前,她也是这么「哄」着他:「这就是你口中的相信,你是故意的。好让我放心,你才能偷跑到这里,让自己陷入危险。」 「我没有偷跑,也没有必要。我是一个自由的人,我也有我想做的事……」 她跟古人较什么劲?褚煦君不打算继续她一开始就想避开的争论,停下来尽量平和道:「算了。卫凌,我得到了很重要的资讯,你要不要先听我说?」 卫凌继续怔住:「什么叫算了?」 少年将军这无辜的质问语气。 褚煦君:…… 为什么现在她这么像一个「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的渣男?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褚煦君眨了眨漂亮的杏眼,摆事实讲道理:「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护住你的妹妹们吗?」 「因为她们相信我,不曾质疑我的每一句话。」 「我们五个人,拧成了一条绳,所以我们撑到了你来的时候。」 卫凌坚持他一开始的命题:「若是我不来?」 「结果是,你来了。战场上没有如果。」褚煦君越来越平静,「卫凌,你从来也不是孤军奋战。你带着十万军队,前往济州跟朱公子他们的二十万大军汇合。这跟我们五个人等来你,是一样的道理。」 卫凌:「我既穿上这身铠甲,便做好献出己身一切的准备。但煦君,那不包括你们,我不能失去你们其中任何一个。」 这话从一位将军口中说出,已经极尽坦诚。 褚煦君:「所以我们来了,为了保护你。你的妹妹们,跟我是一样的想法。她们说了为什么过来吗?」 「阿衾说,她有秘密要告诉我。」卫凌。 「你听了吗?」 「她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关于军中的秘密,若只是女孩心事,我想等 凯旋回来再听也是一样的。」 这就是战场上自大的男人啊,褚煦君想。 她掀开了车帘,道:「正巧,我也有秘密想告诉卫将军。我知道,你想要我们乖乖回去。只要你听完我的话,接下来如何安排我都认。不如喊上卫家大娘子,我们一起谈谈?」 从认识卫冷衾的第一天起,褚煦君便知道这位上辈子的卫妃心中藏了事,可相处这么久,她也不曾开口。 或许那些话,卫大娘子只想对卫凌说,今天或许便是时机。 卫凌:「说完,你就会听我的安排?」 褚煦君严肃点头,反正说完了,就由不得卫凌安排了。 卫冷衾急于跟阿兄说话,可卫凌不听,她也不能将「叛徒」二字直接喊出来。 那会大大不利于稳定军心。 一听到阿兄召唤,本就担心褚煦君身体的卫冷衾急忙赶了过来。 卫凌朝大妹妹的身后看去:「小妹没有跟来吧?」 卫冷衾摇头:「沈公子一直拉着小凝,我这才过来。」 沈右追一贯是个会看眼色的。 卫凌:「你有话要跟阿兄说?」 卫冷衾看了褚煦君一眼:「嫂嫂身子可还好?」.c 褚煦君点了点头,然后神色清明看着她:「我还好。」 卫冷衾咬了咬唇,这是最佳的时机,褚家大娘子也是她可以信任之人,她对待阿兄的赤诚之心不假,心下一定,她低声道:「阿兄,你的身边有叛徒,而且是一位副将,或者是几位副将。」 卫凌原本就心绪起伏,闻言神色顿时更冷:「胡闹。小衾你一向最是稳重,怎么会跟小凝一样,信口开河?」 卫冷衾很是着急:「阿兄,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相信,这是我这些年从几位副将家人身边调查到的事,你看呀。」 卫凌接了过来,看了几眼,震惊了几下,很快恢复镇定:「便是副将家人行为有亏,那也不代表是副将本人的意思。他们久在军中,对家人难免管束不及。你王叔他们都是跟我了很多年的老人,若是没有他们,我也很难在一次次的战场上活下来。他们身上的许多伤痕,都是为了保我挨的。 王叔他们是幸运的,还能跟在我身边。其余人,煦君也见过一二,不肖我多说。若是这样,我都不肯信任他们,不说卫家军,往后我还如何统领中州军。」 卫冷衾:「阿兄,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身为你的妹妹,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拿这样重要的事情骗你啊?」 卫凌:「好,小衾,便是我信你,这个消息你是从何得来的,你总得告诉阿兄吧?」 卫冷衾低头,神情倔强而为难。 这种时候,她如何说,自己是重生才知道的,那阿兄更不可能相信她了。 「是我告诉她的。」一旁的褚煦君镇定开了口。 第192章:为之起兵的秘籍 第192章:为之起兵的秘籍 什么? 兄妹俩齐齐震惊。 卫冷衾一时藏不住的惊讶神色没有逃过卫凌的观察,她们就在他的面前联合糊弄他。 卫凌差点都要气笑了:「这便是煦君方才说的秘密?那煦君又是如何得知的?」 和卫冷衾的着急相比,褚煦君淡定多了,她从来没有想要一次性就让卫凌相信,但她还是给出了证据:「是信鸽拦获的,不止一次。起初我也很是惊讶,叛徒这样的事,谁经历了都不好受。 我又实在很是担心将军的安危,我不曾接触过军队,但我想,副将们和卫家军息息相关,大娘子当是会知道一二。几番思虑之下,便和大娘子一起商议。」 「是,嫂嫂跟我说了之后,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立刻去查。阿兄,他们真的不对劲。这个,孙毅家中突然有了大量金银,石家则是有人嫁到常州当妾,皮家和京州的书信往来也很奇怪……」 褚煦君递上了她拦获的一些消息,便是卫凌再相信他的副将们,也不会看不出其中的古怪。 这件事副将们做得隐秘,褚煦君比他们更加隐秘。 卫凌是磊落之人,褚煦君何尝不是,只是证据确实不够,她也不想先让卫凌和副将们受到影响,士气于一军来说,是致胜的关键之一。 何况,上辈子那些副将在这时也未必就露出了马脚,他们很多是在对抗匈奴联军守城中,失去了希望,乃至于背叛了卫凌,背叛了自己从军的初心。 褚煦君知道,确实不止一个,所以她得比他们更加沉得住气。 卫凌认真看了起来。 褚煦君和卫冷衾对视了一眼,知道将军开始听进去了:「卫凌,我相信军中大部分跟随你的人,无论副将、小兵,他们都是好的。怕的就是其中的老鼠屎……会让我们失去你。」 卫冷衾:「是啊,阿兄,嫂嫂对你如何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我更是你的亲妹妹,我们不可能故意拿这种事害你的?」 褚煦君:「我知道你是怕我们被人利用,但什么人能同时让我和一向沉稳的卫大娘子被骗呢?卫凌,你一时无法接受,我们理解。只是希望今日我们的提醒,能让你引起重视。他们都是你的人,他们如何,你是最清楚的。也只有你,才有权力对他们实施赏罚,我们只要你,平安归来。」 卫凌依旧沉默,沉默着收下了褚煦君的信件和卫冷衾搜集的手书。 这个上辈子最终带走卫凌的秘密,令人沉重,但他们都需要坚强面对。 良久,卫凌先是深深看了未婚妻一眼,开了口:「这件事……小凝知道吗?」 卫冷衾摇头:「没有,我一直瞒着她。」作为妹妹,又是心疼又是松了一口气,心疼阿兄接下来要面对的情形,又庆幸他终于听进了她们的话。 褚煦君也道:「事关重大,知道的人全部在这了。」这样大的秘密,无论谁听到,都可能惹来杀身之祸,褚煦君断然不会轻易开口。 卫凌:「你们,做得很好,辛苦了。以后若有动静,便直接告诉我,不要再私底下查探,太危险了。」 在将军沉重的审视下,褚煦君几乎要举手:「我还有消息。」 一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卫凌表情差点失去管理:「还有?」 他身边的副将可能出了不止一个叛徒,还不够打击吗? 褚煦君仍是老神在在:「是常州韩氏水兵的消息。」 卫冷衾反应过来:「对,阿兄,我们这一路听到了不少事,破庙里的人也告诉了我们……」 卫凌:「这些待李铠他们审讯之后,便会知晓。」 她们知道得够多了,也够危险了。 时间不多,褚煦君直接道:「韩氏想要的封氏,在朱祁手里。」反正这个消息她不打算替韩氏守着。 卫凌:「你怎么会知道?」 褚煦君:「我猜的,但应该八//九不离十。封氏是厉王和韩氏都想要的人,却被朱祁率先带走了,所以才有了这一场合围济州。」 卫凌依旧不解:「他们为什么要封氏?」 褚煦君摇头:「这就得去问封氏才知道了。」 兄妹俩这下都不明白,卫冷衾:「嫂嫂,我是漏了什么关键信息吗?」 她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胡麻子泄露信息的时候,还是她们提醒的褚煦君。 怎么褚煦君这会儿像是读书时候翻过了一页,知道下面的剧情,而她们还在上一页。 褚煦君笑着提点了一二,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卫凌很快明白:「常州韩氏故意抹黑封氏,给了自己一个出兵的理由,掩盖了真实目的。」 卫冷衾:「所以,封氏不是真的跟韩太公有染?」她在封氏身上看到的就是八卦和丑闻。.. 褚煦君:「这事八成还是跟韩太公脱不开干系,试问如果封氏手中握有韩氏的秘密,那又是谁能给封氏的呢?」 卫凌:「你家二叔给你传了消息?」 这下换成褚煦君惊讶:「你怎么会知道我二叔他……」是为了封氏才去的济州。 卫凌:「我自也有我的消息。」 副将叛徒们会想方设法避开他,所以卫凌暂不知内女干,但对于别的消息,他也有自己的渠道。 褚煦君第一次对褚家周边的黑甲兵起了疑,但她没有细思,只是道:「二叔他入了济州,遍寻不及。想来想去,唯有朱祁有这本事,不让人透露出封氏的消息。韩氏知道,封氏一定在朱祁手中,邺军二十万的军力他们敌不过,故而他求助了厉王。韩氏的这一个秘密能将厉王都勾来,可见威力无穷。」 卫凌思忖之后,缓缓道:「我倒是听说过,韩氏驭水有方,除了他们的造船之法独特之外,还有一本秘籍,更能让他们乘风破浪,在大海上航行无阻。只是这本秘籍已然失传。」 参考秦时,当时骗了秦始皇的徐福敢出海,也是拥有极大勇气和才能。 这可是海边随处都能看到大鲨鱼、鲸鱼的时代,也没有辨认方向的罗盘(汉时才有)。 韩氏有此秘籍,那确实能称之为一方利器。 难怪厉王心动,京州、济州、常州都临海,若是能从海上出发,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对战局极为有利。 本来他跟朱祁之间就必有一战,有韩氏相助,他自然愿意立刻出手。 褚煦君心想,若只是航海秘籍,她的系统里有指南针、地图和航海日记等,想来封氏手中的那本秘籍都还远远比不过她。 她一直苦苦思索济州兵不血刃的破城之法不得。 或许她也能拿出一本「秘籍」。 第193章:破局之法 第193章:破局之法 「有了。」褚煦君眼睛亮了亮。 卫氏兄妹凑过去听了褚煦君的初步计谋。 卫凌:「不行,绝对不行。我今日就将你们送回中州。」 「中州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你就敢保证中州绝对安全?」 卫凌:「有徐讼狱官和周家在,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卫冷衾也不肯回去:「我觉得嫂嫂的法子很好,阿兄眼下可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卫凌:「煦君的办法自然是极好的,但人选完全可以另外商量。」 「这个秘籍只有我知道,便是你要让别人来,你就确定你找到的人,不会背叛我们吗?」褚煦君又握住了男子的手,「卫凌,我和卫大娘子,是最好的人选。我们绝不会背叛。」 她又来骗他了,卫凌看着第二次被握住的手,明明有清醒的认知,心中仍是止不住的激动。 一旁的卫冷衾一副「学到了」的样子。.. 「但你会骗我。」卫凌淡淡道,听着仍是有几分委屈。 「我承认之前,就是担心你不肯,没有跟你全部交代。」褚煦君心想,事实证明,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的语气柔软:「卫凌,现在,我都将计划全盘托出,没有半点隐瞒,你就信我们这一次吧。」 说是这么说,该瞒的部分还是得瞒着的。 「是啊,阿兄,让我们跟着,一定不会坏您的事。」 「你跟小凝都得回去。」 「阿兄,你偏心。至少让我们留在沈兄身边,他会照顾好我们的。」卫冷衾不肯死心。 褚煦君的计划里倒也需要别的女子来混淆的部分,不过她还有喜妹和麦子。 这对姐妹花,还是交由卫凌决定,她多开口,万一卫凌又反悔,他有一百种送她回去的办法。 就算她有一千种再跑的办法,但无疑是浪费时间。 卫凌让褚煦君的丫鬟回来照顾她,带着还不放弃的卫冷衾下了马车,他需要时间去布置计划。 修整半日后,卫凌和褚煦君他们朝着不同的方向出发。 出发前,褚煦君和卫冷衾对视了一眼。 她们俩,还有需要「交代」的时候,但不是现在。 ********** 韩氏水兵驻扎地,主帐。 「这么多天了,邺军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厉王那边怎么说?」 「不急,我们在外围有粮草。可济州,秋收还来不及开始就被我们围困,存粮肯定很快告急。届时,才是我们攻势之日。」 「可还有一面是我们顾及不到的。」 「你是说海上?哼!若是那***直接拿出东西,我们不是更好抢?也好过找了这么久,都寻不到一点踪迹的强。」 「就是,我们就怕她不露头。有这些说话的功夫,还不如快快出去寻来?」 「是!」 「报,有信!」 「这是什么东西?怪轻薄的,从前没见过。」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四弟,你总是这么急躁。」韩老大递给了下首的人,「老三,你最是谨慎,看看。」 韩老三一时眼皮抖了抖,这阿兄总是防着他,就怕信上有毒,也要先毒死他才是,但他仍是颔首:「是,阿兄。」 展开,韩老三面露思索:「有趣,有趣。」 韩老四抢了过来,弄破了一角:「这什么破烂玩意儿。是那***来信?老三你怎么还这么淡定?」 他们寻了这么久,那***都一直藏着 ,现下肯出来,不是正好。真以为韩氏那么想上厉王那辆末日西山的船吗? 韩老大接过韩老四粗鲁甩过来的信件,看完沉吟:「老三你为什么说有趣?」 「虽不是竹简,但这明显不是那***的字迹,是一个胆大的骗子。」 「哦?老三你居然还知道她的字迹,呵呵。」韩老大这声笑,意味不明,「也是,当初你跟老二最为交好,看过也不奇怪。那你说说,这封信,我们应该怎么处理?」 「事有古怪,想来有诈,我们不处理。」 韩老大不出声。 韩老四叫嚣:「我们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消息,就这么不管?万一真如她所说,她直接给别人了呢?」 韩老三:「她手中的东西又有几个人吃得起?除了我们韩氏,她还能找谁?」 韩老大下了决定:「***必定还有别的条件,这人无论是谁,自然也有,我们不搭理,急的自是她们。」 「阿兄睿智。」韩老三捧他道。 「不,是老三聪明机智。」 韩老四翻了个白眼:「合着就我一个人笨呗?有种,你们冲锋时候别喊我。」 「老四英勇,最是无人可及,来,大兄敬你。」韩老大先干为敬。 韩老四直接拿着坛子喝了起来。 韩老大看了一眼韩老三,后者自斟自饮,从容样子。 ********** 「女……君,我们等了这么些天,他们怎么还没有消息?」 泽水边,凉亭,一戴着黑色帷幕的女娘,素手喝着丫头泡的茶,淡淡:「无妨,再送便是。」 「若是再无消息。」 「那就继续送,除了主帐,别的地方也要多送。」 数日后,韩氏营地到处都在谈论一则消息:「听说了吗?那封氏手中握有韩氏的秘籍。」 「你怎么也知道?」 「不是说要在泽水公开竞拍,价高者得吗?」 「什么?原来大家都听说了啊……」 「你说那秘籍会是什么?」 「这封氏就是韩氏口中的荡//妇吧?」 「那她说的话能信吗?」 「我们都知道的事,那指定上头贵人们也都知道。这封氏骗了我们不要紧,得罪了那么多贵人,她这是活腻歪了吧?」 「反正韩氏也不想要她活命,她有什么不敢的?」 「就是因为她没有什么不敢的,我们这才有了机会。你们去不去?」 「去什么?」 「去泽水啊。说是感兴趣的都能去拍一个底价,反正都是一次机会。」 「那就去。韩氏承诺我们的,啥也没看见。这些时日,也抓了不少货,他们得了的东西,吐出一星半点了吗?没有吧!」 「就是,眼下有别的路子,咱们就去闯他一闯。」 「一起,一起。走走走。」 如此,韩老四是彻底坐不住了:「阿兄,他们都去竞拍了。」 韩老大还就着火光在看堪舆图:「竞拍什么?」 「就是那***手中的秘籍。她不止给我们一个,这是几乎整个营地里的人都知道了。」 韩老大朝老三摔出了手中的竹简:「老三!你还说她不好找下家?」 韩老三没有避开,额头顿时砸出了血花。 第194章:搅乱一池死水 第194章:搅乱一池死水 「我们费尽心思要隐瞒的事,就这么被所有人都知道了?你还不快想想办法。」韩老大怒吼。 韩老三感觉鲜血流了下来,带来一丝一丝的痒,他没有去擦,只是缓缓行礼:「阿兄,此人颇有心计。目的就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眼下若是我们入了套,她才是真的女干计得逞。」 他是韩氏庶子,靠不停献计才走到了韩老大的身边。 不同于韩老四,他同是嫡子,老大的亲弟弟,无论何时何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无人责罚。 而他只能逆来顺受。 可若是不如此,他会和那个不肯听话的庶子韩老二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了一条小命。 眼下风口浪尖的封氏是韩老二的遗孀,一朝守寡竟攀上了大父,哄骗了他手中隐藏多年的秘籍。 封氏仗着秘籍想要为不明不白死去的韩老二主持公道,实则是以一介女流妄图韩氏的掌家权。 他和韩老大、老四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当然立即出手对付封氏,哪怕丢了韩氏一时的名声。 谁知封氏竟然还勾搭上了朱祁的邺军,趁乱逃到了济州。 实在无法,他们才联合厉王,围攻济州,想要逼朱祁交出封氏。 但朱祁不肯。 很明显朱祁定然也是知道封氏手中握有强大的秘籍,不顾济州和常州百姓的安危,也要留下封氏。 这无耻小人,亏他还以「仁」起兵,天下人都被他的伪装给骗了。 但厉王派人驻扎禹城,兵力虽多,若是抢攻也要花费时间,一时打不开济州的北城门,还浪费大量财力、兵力。 凉水关,韩氏水兵也不敌朱祁的兵力,只能让朱祁不敢贸然去北城救援。 他们眼下形成了微妙的平衡死局。 彼此耗着,最互相得利的法子,不过是拼一城的储备。 济州被困,等他们弹尽粮绝,便是厉王和韩氏不费吹灰之力的胜利之时。 因此韩氏水兵才守住路口,不让任何人进城救援。 韩氏虽已联手,目前优势在他们,但也怕逼得太紧,在朱祁手中的封氏,直接将秘籍交给了朱祁。 是以,他们表面答应厉王,按兵不动,实则还是命令手底下的人,一定要想办法混入城中,找到封氏,最好将她活捉,让她交出属于韩氏的秘籍。 现在,这个无端冒充封氏的女子,直接将韩氏秘籍的事捅了出来。 韩氏五万护城兵加五万水兵,十万人里,成分复杂,一时集结利益混乱,很容易被撕开口子。 一旦有人搅乱了水,很多人会趁乱浑水摸鱼。 韩老大自然明白这一点:「难道就这么任由她不管,等底下的兵都跑了不成?」 韩老三:「她这么做,不过是逼我们跟她谈。那我们就跟她谈谈,前提是她必须停下她那些小动作。」 「好,那你给她回信,快。」韩老大催促。 韩老四:「老三你写好了,我亲自去送信。我倒要看看,这藏在暗处里的***还有多少能耐!」 韩老大:「老四,不许轻举妄动,在我们拿到秘籍之前,不管此人是真是假,命还得留着。」 「阿兄,我知道了。你都跟我说多少遍了。」 韩老三的动作很快,韩老四风风火火出去了。 韩老大这才掏出帕子,凑上前来,给老三擦了擦额角:「疼不疼?」 「不疼。」声音平和。 韩老大含笑:「下去医治吧。」 「谢阿兄。」 ********** 泽水。 「女君,他们总算回信了。」 帷幕女子接过阅毕,淡淡:「谁送来的?可有留客?」 丫鬟笑着回道:「他自称是韩四公子,我们不留,他还很是生气。没办法,只好把人请来喝一杯女君亲自泡的茶了。」 骂骂咧咧的韩老四被五花大绑扔了进来:「你个jn……」 话未说完,脖子上就挨了一个冷刀,丫鬟的声音渗着寒气:「韩四公子,若是不会说话,这张嘴可以不要了。」 「来者是客,怎么就把人给绑了?」帷幕女子声音从容,很是讲究待客之道,「绑就绑了吧,解开费功夫,快上茶。」 韩老四被强硬跪坐着,一泡热水就倒进了嘴里,下巴被扶着,不许吐掉,烫得他喉咙直接掉皮。 帷幕女子看了看信,开口:「嗯……韩四公子的开价我很是满意,不如就写信告诉韩家主,我将秘籍卖于韩四公子了如何?」 那封信明明就是韩老三约谈、提条件的,哪里有什么出价内容? 「画谁不哒(胡说八道),你个骗子!」韩老四烫得话都说不利索,嘴巴里发红,脸色也气得发红。 帷幕女子:「你说得对,可是韩家主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只会觉得你……韩四公子才是个骗子。」 韩老四:「我阿兄才不会上你的当。」 帷幕女子:「我听说韩家主身边有一智囊,是自小有神童之称的韩三公子。韩家主和你一母同胞,自然是相信你的。可韩三公子他会不会希望韩家主身边只剩他一个可靠之人呢?这可是我拱手送给他的好机会。」 韩老四立刻否认:「神童是我那早已死去的二哥,你的消息根本是错的。」 帷幕女子:「那就是说,剩下的都是对的?我只希望韩三公子能在韩家主面前多多为你美言了。来人,送信。」 「你,你……」韩老四起身又被身后的侍卫带了下去,屋外传来被揍的惨叫声。 用传闻中封氏手中的秘籍搞了竞拍,韩氏水兵纷纷来人投了价,难免就要和帷幕女子身边的人打交道,试图套取消息。 他们便趁机反向套取消息。 这一切还得益于,当初胡麻子告诉他们,韩氏水兵成分复杂,多是周边的强盗、土匪、水贼之流,才能更快以利益拨动他们的心弦,搅乱济州围困这一池死水。 帷幕女子目光一直朝着西北的方向,终于她看到了那一抹约定好的信号。 她面露微笑问道:「褚家公子和其他人的位置都摸准了吗?」 第195章:为什么要背叛他 第195章:为什么要背叛他 丫鬟也看到了信号,神情跃跃欲试:「回女君的话,摸准了。我们的人也已经潜入,确定了位置,还跟褚四公子接上了头。」 有那么多人都过来「漏」消息给他们,想不早早定位到都难。 韩氏的阵营漏得跟筛子一样,找到人容易,忍着不把人赶紧救出才难。 人力不足,韩氏抓到人都想让他们充当兵力,是以大都没有下死手。 不过身上的财物自然都被剥夺殆尽。 当初褚温和褚良双手难敌对方数十人,又想保护一起的百姓,这才束手就擒。 褚良倒是很快低头,谋了个不大不小的职位。 褚温死脑筋不肯,幸在褚良想方设法保住了阿兄。 难就难在韩氏水兵之前看他们很紧,消息传不出去。 现在帷幕女子的人潜入,有褚良里应外合,他们这些时日捞出了一些身体不好、被折磨得紧的百姓,先救治上。 剩下的,则充当褚氏兄弟的人手。 褚良假意顺从,来都来了,他不搞一//波大的,都对不起这些时日他师从桃先生的教导。 当然更对不起阿姊的「信任」。 虽然褚温死脑筋,但见褚良拿起刀剑对准的是和厉王勾结的韩氏,他也很快拿起了自己的***。 帷幕女子听取了细节的汇报,沉吟后开口:「现在开火煮上浓浓的豆腐羹,让大家吃饱,备战。黎明,我们动手。」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时刻,也是即将迎来曙光的前夕。 济州,要乱了。 ********** 凉水关口,邺军。 「啊!!……」 「做什么?见鬼了吗?」 「对,对,我见鬼了……」 「守军,主公,他们都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就是,跟见鬼一样,消失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二十万的大军,是说不见就不见的吗?」 「您看嘛!」 守城军一看,昨日还在关口,熙熙攘攘,看不到头的圆帐篷,全部不见了。 只剩下原本驻扎的坑坑洼洼,和四处散乱熄灭的火堆。 看起来走得很急。 「难不成真见鬼了……」守城军嘟囔着。 「报,有人要出城。」 「出什么城?这时候是去送死吗?」 一个温婉清浅的声音传来:「将军,我不是去送死的。而是送他们去死的。」 走上城墙的女子一脸拔情绝爱,带着肃然杀气。 守城军:「夫人,你怎么来了?」 「别多问,派人送我和我的丫鬟出城便是。」 「夫人,水兵驻扎在前,你若是出去,生死……」 「将军放心,生死我自负。」 「好。开城门。」 「开——」 「城——」 「门——」 那个一身白衣戴着黑帷幕的女子,骑着马,身后跟着一个丫鬟,身形萧索,远行而去。 ********** 从中州往济州禹城的山路,前行艰难。 带头的玄衣男子和所有黑甲兵一样,牵着马,背着他的红缨***,一步一个脚印,日夜兼程。 累了就停下啃窝窝头,大部分时候埋着头,不说话。 只听取身边副将们的汇报,坚定下几道命令。 好不容易,远远 看到了禹城的轮廓,以及城墙下,密密麻麻的大军。 少年将军下令,原地休息、整兵,入了夜,最安静的时候出动。 余下的几个时辰,卫凌没能得到好的休息。 副将们一个接一个过来找他说话。 「将军,卫家军没来,您还是不要带军进营,我自请当先锋。」 「王副将,你夜里眼神不好,还是跟在我的身后就好。」 「……谢将军。」 —— 「厉王暴虐无道,派来的陶达贪生怕死,他一定会带精锐掩护他出逃,不如我带人在北方埋伏,定然将他拿下。」 「孙副将,此行以救援济州为主,邺军比我们晚动身,不知能到多少。时不我待,还是保证能拿下厉王军的战力为主。若是三十万全歼,厉王走投无路,不知他会如何行事。到时候受苦的还是百姓。」 「将军思虑周到,是孙毅想当然了。」 「孙副将一心为军中着想,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 「将军,山路难行,前几日又下了雨,夜里凉,你半年前腿才伤了。这个护膝是我家老婆子给我多做的,你穿上,对膝盖好。」 「多谢吴叔,吴婶的手艺自然是好的。」 「跟吴叔客气什么。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家吴婶还老念叨着,让你去吃饭。你最喜欢她烤的兔肉了。」 「是啊,许久没有吃到了。」 「将军,你别担心,我们趁夜来袭,谁也没想到我们会从这条路过来,定会一举成功。你就别跟以前一样,一到大战前夕,就睡不着。不过就算将军睡不着,也是战场上最英勇的那一个,我们谁都比不上。」.. 「吴叔说笑了。」 —— 卫凌闭上了眼,此行他故意不放卫家军在身边,希望抓到他们的马脚。 但他现在也分不清楚。 这些从小看他长大,在战场上护着他,以他为天,在军营里,当他是自家小辈一样爱护的人,究竟哪一个会背叛他。 为什么,要背叛他。 ********** 济州,禹城外,厉王军营地。 夜幕之下,借着篝火微弱之光,训练有素的分支小队悄悄潜入。 在哨兵出声前,敲晕,拖走。 入帐,睡梦中,不知多少敌兵丢了小命。 一刻钟之内,分支小队取得了不小的战果,直到有人发现惊呼:「敌袭!」 「敌袭——四面八方都有——」 「走水了!粮仓走水了!」 「快来人……」 战争,打响了。 黑甲兵自西南方而来,趁夜偷袭厉王军。 曦光照亮,等厉王军反应过来的时候,任他们如何打骂都无动于衷的禹城门,从里而外,打开了。 涌出的军队随便一点,都不止五万之数。 两军合击,号称三十万军队的厉王军,一夜间,死伤无数。 守城之将陶达,夜夜笙歌、饮酒至深夜,醒来,发现敌军杀入阵营,顾不得脑袋上的铠甲还不整齐,带着三万精锐护送自己,逃出济州,赶往京州。 卫凌的中州军、济州护城军和朱祁的邺军,成功汇合。 朱祁的邺军派出了一支小队追赶,余下的人留下。 厮杀持续了一个日夜,禹城的厉王军,已然惨败。 最让人担心的还在凉水关。 若是她们的计谋没有实现,不提五万人的杂牌兵,还有五万的常州护城军也能毁掉济州南。 此战,便仍是败了。 第196章:调虎离山之计 第196章:调虎离山之计 凉水关,韩氏阵营,消息不断。 「报,先前抓的人,他们跑了……」 「跑了?怎么会跑?跑了多少?」 「都,都跑了……不知道是谁带着他们……」 「废物,全都是废物。」 —— 「报,有一女子,称她手上有主帅要的东西,她在凉水关西北的虎泗口,等主帅,过时不候。这是信物。」 韩老四:「是大父的笔迹。当是封氏无疑。」 「太好了,她终于肯现身了,我不信这次抓不住她。」 「走,老三,你跟我一起去。此女狡猾,话里话外没有一句准的,我信不过她。」 韩老三点头。 这时,又有探子:「报!泽水女子的消息,说……」 「说什么,吞吞吐吐做什么?」 「说四公子瞒着主帅,报了秘籍的价。但她不满意,也不喜欢四公子这不敬重主帅的言行。她想亲自跟主帅商谈,还附上了这个,以表她的诚意。」 韩老大接了过来,没看懂递给了韩老三:「不可能!老四他不可能背叛我!你看看,这鬼画符是什么东西?」 韩老三对前半部分不置可否,只是细细辨认纸上的内容:「……竟是……罗盘。此物,我只在小时候听二哥提及,说是大父教他的。」 哼,大父最是疼爱素有神童之称的韩老二,若不是他及时下手,现在韩氏还不知道是由谁来当家。 「你确定是老二跟你提过的?不会是假的吧?」 韩老三:「不会有假!罗盘是航海必备之物,若有此物,便是在最漆黑的夜,我们也能确定航行方向,是航海神器。」 「既然这么好,我们留下便是,就不必到泽水去了。」 「只是,这纸上缺少了最关键的如何指南的步骤,是不完整的。」 「什么?给了一张不完整的,这就是泽水的诚意?我看还是去虎泗口,最完整的肯定还是在那个***手里。」 探子这时战战兢兢开口:「主帅……」 「干什么?!没看我们在议事,还不快退下。」 探子瑟瑟发抖:「泽水女子说,若是主帅不去,她就让人割下四公子的头颅,示众。」 「哐当哐当——」 韩老大顿时清理了自己的案几,把触手可及的物件全部扫落。 韩老三捏紧了手中的罗盘纸张,恨不得记下每一个细节。 「还有什么没说完的吗?」 探子:「没,没有了。」 「那滚吧。」韩老大一顿发泄后,艰难恢复了镇定:「老三,你看,现在怎么办?」 韩老三低下头,弯腰行礼:「阿兄,我不知。逃走的俘兵,暂时可以不管。另外两个,明显是调虎离山之计。」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跑的人就跑了。调虎离山又如何?我们既然是虎,她们是兔,自然有不及的地方。我们多带点人便是了。只是虎泗口和泽水……」分别谁去? 韩老三:「但凭主帅决断。」他已经尽了警示的义务,剩下的不是他能决定的。 韩老大难了,他不能放弃韩老四,泽水那边必须有人去救下自己的同胞弟弟。 但他并不全然信任韩老三。 韩氏秘籍定然还在封氏手里,韩老三若是去见了封氏,难保他不会拿了秘籍之后,威胁自己的家主之位。 韩氏如今可是掌了五万水兵和常州护城军。 若是有秘籍在手,凭借老三的智慧,还能将水兵变得更强,届时自己 不会是他的对手。. 但若是让韩老三去了泽水,韩老四的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有韩老大在,韩老三还能忍一忍韩老四,若是给老三机会,他一定会亲自捅老四一刀。 秘籍,也有可能真的在泽水女子手里。 况且,书是死的,韩老四的命只有一条,若是没有韩老四,谁来替他训练水兵和护城军,他可没有韩老四的身手和在军中的威望。 「老三,泽水那边,我得去救老四。封氏,便由你去解决,我只要秘籍,封氏可以交给你。」 韩老三低着头,语气仍是平淡:「是,定不负主帅之命。」 韩老大还想要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你去吧。免得误了那***定下的时辰。」 韩老三转身,踏步要离开营帐的时候,听到身后的阿兄,用淡淡的语气道:「老三,你离家也很久了。淑姨娘许久未见你,定然很是想念。中秋将至,等我们拿到了秘籍,你们母子就可以好好团圆了。」 这是威胁。 韩家女君拿捏了韩老三的生母姨娘性命。 若是韩老三不听话,淑姨娘吃不好穿不暖还是小事,主母一声令下,将她直接发卖了也没人能说什么。 便是亲生儿子的韩老三,都不行,这便是世家里,嫡庶有别的命运。 韩老三藏在广袖中的手握成了拳,良久,他才转身:「弟多谢阿兄体谅。中秋,该是我们阖家团圆的日子。」 韩老大很满意;「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把韩老四接回来。阿兄等着你的好消息。」 「是。」 ********** 泽水距离韩氏的营地不远不近,刚好和西北的虎泗口,成对角线的最远距离。 兄弟二人各自带了一队不少的人马,分头而行。 泽水帷幕女子很快见到了韩老大。 韩老大开口:「老四在哪里?」 身边的丫鬟出声,隔壁便传来了韩老四的大笑声,开口却声带哽咽:「阿兄,哈哈,阿兄,哈哈,救……哈哈哈哈,我。」 韩老大面色微变,语气犀利:「你们对老四做了什么?」对女子送上来的茶,看都不看。 帷幕女子:「韩家主,何必如此紧张。我看四公子,不太开心的样子,让人逗他开心罢了。你听,他不是还在笑吗?」 隔壁一声:「笑!」 「哈哈哈哈……」更像是哭泣的笑声传来。 帷幕女子:「韩家主,既然来了,自然要有最基本的信任。一口茶都不敢喝吗?」 韩老大:「我都来了,你尚且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如何信得过?」 帷幕女子住在茅草屋,周边很是空荡,藏不住多少人的样子,便是女子一身华服,气质高贵,韩老大自恃带的人够多,也没真的将她放在眼里。 只是忌惮韩老四的性命以及她手中可能有的秘籍。 帷幕女子轻轻叹了口气:「阿兄,也不是没见过我的容貌。」 她揭下帷幕。 「封氏,竟然真的是你!」韩老大震惊,「那在虎泗口的人又是谁?」 第197章:韩二、韩三之死 第197章:韩二、韩三之死 凉水关,虎泗口。 一袭白衣的封氏,直接褪下了帷幕,看着面前从前熟悉的人,神情有一瞬间的复杂:「老三,没想到是你来了。」 「我也没想到,丘嫂会真的出现。」韩老三的惊讶不比封氏少,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胆大。 秋风吹过,带起了一地的风沙。 漫漫狂沙中,二人对视。 封氏拿出了秘籍,示意韩老三,又缓缓收了起来:「如君所见,秘籍在我手中。现在,他们都不在,老三,我就问你一句,当年韩二到底是怎么死的?」 韩老三:「真相就是韩家主告知你的一切。丘嫂,斯人已逝,丘嫂又何必执着。」 封氏:「韩二自小待你不薄,老三,你就半点也不怀念他,不想为他复仇吗?」 韩老三:「二哥身子向来不好,丘嫂也是知道的。可惜二哥不能多陪丘嫂一段时日,我也很是遗憾。」 封氏的声音有些激动:「为何你还要护着他们?你知道,我根本不在乎这本你们人人都为之疯狂的秘籍,我只想要为韩二昭示真相,为我惨死的亡夫复仇。只要你告诉我,秘籍原原本本给你,我还可以告诉你,韩太公教给我的话。日后你当上韩家主,他们就算握住你的把柄,你也能为自己做主了。」.. 韩老三神色闪过轻蔑:「丘嫂,我原以为,你能说服大父给你秘籍,还能让拥有邺军的朱祁信任你,想来是有所长进。没想到,你还是这样的天真。」 封氏的面色冷了下来:「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有把柄在他们手中,才助纣为虐。我认为,你是韩家还算有良知的人,不会帮着他们对韩二下手。但就算我要把秘籍给你,你都不肯告诉我韩二骤然离世的真相。老三,我敢说,他是整个韩家对你的最好的人,就是这样,你居然都能对他下手?」 韩二死得蹊跷,等她赶回来的时候,全家都告诉她,天气寒冷,韩二不慎掉入寒潭,就算救上来,还是引发了旧疾,没能救下他。 封氏知道,韩二怕水,他不可能轻易靠近水源。韩家这是睁眼说瞎话,认为她一介女流,不可能为自己的丈夫讨一个公道。 韩家就是一整个阴森地狱,而韩二是照亮她生活里的光,他睿智、包容、宽和,最后惨死于他的善良和对家人的盲目信任。 封氏的悲伤持续了好一阵子,终是下定决心要寻找出真相,她选择了从韩太公处下手。 他是最疼爱韩二的大父,最终封氏也拿到了秘籍,但她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韩太公……同样是禽兽,便是有这样的长辈,韩家才养出了一窝的豺狼虎豹,全然不识「良知」二字。 韩老三:「丘嫂,有些时候,一些没有理论依据的猜测,都是没必要的,只会让人自寻烦恼罢了。丘嫂不肯接受二哥暴死的事,内心过于痛苦,精神折磨之下,突发奇想认为二哥的死有异,于是看谁都像是凶手。 我们韩家人,谁的脏水你没泼过。看在你对二哥一片情深,我们都忍了。可你后来自己又做了什么事?简直把我们韩家的脸面践踏在脚下,居然还有脸来质问于我?无论你问再多次,我还是只有那句话,二哥死于意外落水和旧疾突发,救援不及。 我知道,丘嫂怪自己当日不在家,没能见二哥最后一面。二哥生前对我的好,我不说,但心里都记着。便是因为这份好,我才更要劝丘嫂……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有我们各自的责任。你把秘籍交给我,让韩家的御水之术,发扬光大。我相信,二哥在天之灵,也会支持丘嫂这样做。」 「啪!」封氏一个用尽全身力气的巴掌,韩老三的脸不受控歪向了右边。 他抹了嘴角的血珠,轻笑:「哼,韩家的兄长都是喜欢教训人的,丘嫂也跟着学坏了。这一巴掌,看在二哥的面子上,我不会跟丘嫂计较。封氏,我最后说一遍,交出秘籍。」 封氏握住因用力过狠,几乎要脱臼的手:「否则你要对我如何不客气是吗?我想知道,老三拿了秘籍之后会怎么做?是交给韩家主继续做他的走狗,还是另立门户和韩家主对着干。直到你也爬上家主的位置,再将那些人踩在脚下,又成为和他们一样,视人命如草芥,可以随意手刃兄弟的恶人。韩家,简直是人间炼狱,一个比一个还恶心。」 这一掌打掉了韩老三的耐心:「丘嫂,你就骂吧。就凭你能哄得大父信任你,你这张嘴的能耐……想来天下人都知道了。不过你也就是最后能逞强一下了,二哥死前没有留下遗言。我给丘嫂机会,你可以说说,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封氏:「我要今日之后,世上再无韩氏一门。」 韩老三:「那丘嫂这胃口……」 他的话没能说完,便见封氏身后,涌出了一堆服装各异的人。 是从韩氏大营的逃兵。 「他们……」 褚良带头喊道:「冲啊!」 褚温第一个持***杀了上来。 韩老三面色大变:「……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封氏淡然慢慢戴上黑色帷幕:「韩家主对你并不信任,来的是你,带的兵不会多也不会是精锐。而你对自己的智谋也一向自信,何况我一介女流,在你们的压制下,也只会拼命逃跑。老三,韩二曾开玩笑告诉过我,对付你这样的人,不用客气,打就完事了,你就怕肉体上的疼。是我认为你还有点良心,今日也确实浪费我的口舌。」 韩老三:「你……丘嫂,我没有对二哥下手啊,你不信,我又能怎么办呢?今日你冤枉我,来日黄泉路上,你如何对得起二哥?」 「那你大可以亲自去跟你二哥喊冤。你没有下手,其实我是信的,毕竟,你向来只动口,不用亲自动手。我想动手的那两个人,现在在泽水吧?」 韩老三到这时哪里还会不明白:「我们中计了。泽水也是你们的人?」 封氏上了马,准备远离战场,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让你死得明白。是我们都是泽水的人。老三,后会无期。」 褚温冲过护着人的韩氏水兵,来到韩老三面前,一***刺了过来。 「啊!」韩老三的声音消失了。 白衣女子的身影在漫天风沙中,渐渐消失。 倒在地上的韩老三,死死睁着眼睛,但他看不见了。 第198章:真假“封氏” 第198章:真假「封氏」 泽水,茅草屋。 韩老大面前的「封氏」仍是一贯的冷静,微微一笑,喝了一杯热茶:「怎么,哪里还有一个封氏吗?这我就不知道了。想来我的消息不如韩家主的灵通,不过我送过去的罗盘结构图,想来是能证明我的。否则,韩家主又怎么会亲自过来?莫不是真的兄弟如此情深?」 韩老大收起方才没有掩饰住的惊讶,心下松了一口气,若面前便是封氏,那他做出亲自到泽水的选择无疑是最正确的,虎泗口的封氏无疑是假的,他根本不用不放心韩老三,只要拿下面前的贱女人就可以了。 但他没必要透露出自己真的在意韩老四,以免给了对方把柄。 思绪到此,韩老大露出了丑恶嘴脸:「哼,我又没有做出姒娣那般不要脸的事,怎么会没脸过来?你都敢大摇大摆出来,我和老四自然更可以。」 「封氏」笑了:「外头传的话,水分如何,想来韩家主比我这个当事人更加清楚。好多话,都是我听到别人说,才知道我竟做了那样的事。你们真正的韩家人都不顾你们祖宗几代的脸面,那我一个被你们扫地出门的寡妇,又何必多此一举,为你们操心呢?」 韩老大:「废话不必多说。什么条件,你才能交出秘籍和老四。」这个女人浑身上下也就一张嘴皮子了得,他不能跟她绕太多圈子。 「封氏」:「韩老大没有报价,实在没有诚意。若我说,二者你只能选一个呢?」 里屋的韩老四适时传出声音:「哈哈……呃……阿兄,救我,呜,哈哈……」 韩老大的脸色又臭了一分:「我全都要。封氏,不要给脸不要脸,趁老子还有耐心的时候,赶紧将老四放了,再将秘籍交给我。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封氏」差点笑了:「今日亲眼所见,才知道韩家主的脸,不仅大,皮还真的很厚。」 韩老大嗤笑:「怎么,就凭你们这么一点人,还想留下我和外头的兵吗?」他的自信是有底气的。 「封氏」:「难道你以为韩老四是单身一人过来的不成?他不也留在隔壁……享乐了吗?」 韩老大:「虚张声势的事,谁不会?封氏,你也就这点本事,是不是朱祁也不堪受骗,索性把你赶出了凉水关?那你更该早日投靠我们,也省得连累了济州和常州两城的百姓。看在大父给你秘籍的面子上,你想当大父的妾室,我们也不是不能成全的。桀桀!」 最后这两声笑,让「封氏」身边的丫头没有忍住,一口大锅盖了过去:「对不起,女……君,我没有忍住。」.. 韩老大「啊」了一声,支起了自己的刀,又被大锅敲了过去。 奇怪的是,外面所谓韩氏的兵,一个也没有露头。 丫鬟急道:「麦子,你好了没啊?」 从里屋里出来了一个跟韩老大一模一样的人。 「封氏」跟韩老大废这么多的话,不过是要近距离观察他,好成功「替代」他。 韩老大顾不得惊讶,他的武力本就不高,加上事出突然,大锅丫鬟的动作很快,直接哐哐几下将他敲晕了过去。 麦子扮成的韩老大,大大咧咧走上前,特别惹人厌:「女君,你看我像不像?」 「封氏」这会也撕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真容:「这面具,倒是贴合。就是戴久了有点闷。」 外头的李铠进来:「女公子,韩氏过来的人都拿下,换好衣裳,准备好了。」 褚煦君指了指瘫倒在地上的人。 李铠意会将晕在地上的韩老大拖进里屋,五花大绑后跟韩老四呆在一起,才问道:「女公子,他们要怎么处理?」 褚煦君抬头看向屋外,见一袭白衣的女子款款而来。 「能处理他们的人,这不是来了?」 真正的封氏在侍卫的带领下,进了屋,放下帷幕,几乎不用打量,定睛在屋中最耀眼的少女身上:「你,便是褚家大娘子吧?」 收到消息的时候,封兰也很是惊讶,但花连城之女的名头,中州军的到来,不用朱祁花时间劝说,封兰便决定亲自出城,配合褚煦君的计划。 她等待了许久,连邺军主公朱祁都没能给到她的机会,一介刚及笄的小女娘献出了大胆的计划。 「见过封家婶婶。」褚煦君行礼。 「快起来,起来。不愧是连城的女儿,有她的胆识和气魄。这事,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褚煦君看向面前的女子,封氏看起来比自家阿母还要年轻,想来是没有生养的缘故,三十出头正是盛放的年纪。 人要俏,一身孝。 一袭白衣的封兰,清丽高冷,因着一心复仇,满脸的拔情绝爱,气质凛然,便是身形娇弱,也让人不敢小觑。 不愧是让二叔褚秋半辈子都没有放下的女人,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封兰,褚秋哪里还能看得进程氏。 眼下不是让褚煦君八卦、感叹的时候,她指了指里屋:「韩大、韩四都在里面了,身上中了毒药,这是解药。」 封氏看向里屋的眼神,淬了毒一般,回转过来的时候,看向另外两名跟韩大、韩四一样长相的人:「那他们是?」 扮成韩大的麦子和被打扮成韩四的李猿,藏在高大形象里的他们都不禁抖了抖。 好可怕的眼神,不愧是能引得两军对阵、「名」震天下的女子。 褚煦君:「他们是要带我进韩氏大营的人。事不宜迟,这里便交给封家婶婶了。韩二公子和婶婶受到的委屈,想来,不日便会昭示天下。」 封氏看向褚煦君的眼神才有了一丝的柔意:「我知道怎么做。多谢褚家大娘子筹谋。此行危险,望多珍重。」 「封家婶婶,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阿母也很想念你。我们不日定会再见。」有褚秋在,褚煦君不怕再见不到这位美妇人。 「好,那我等着那日。」 褚煦君仰着脸,让麦子在她的脸上继续捣鼓。 很快,韩老大(麦子)、韩老四(李猿)让人(李铠)押着封氏(褚煦君)和她的丫鬟喜妹(戴着一口大锅)。 一行人带领着韩氏水兵(部分卫家军假扮)和剩下的卫家军,浩浩荡荡,往韩氏大营而去。 目送他们离去的封氏,看向身后跟来的一些逃兵。 他们都是韩氏一门的受害者。 收拾好心情,封氏的眼神如同着了火一般,走向里屋。 她,终是迎来了真正的真相。 第199章:一个也跑不掉 第199章:一个也跑不掉 「听说了吗?主帅带回了封氏。」 「什么?那不是秘籍也在他们手中了,我们竞拍都失败了?」 「这不是明摆的事吗?」 「不止带回了秘籍,还有一只精锐骑兵加入了我们。」 「都这个时候了哪里来的精锐?那主帅身边还有我们的位置吗?」 「谁知道呢?」 「这仗也不打,天天就在这里耗着,现在无论哪边都不来人了。咱也捞不着货。」 「就是,都快闲出屁来了。吃的更是恨不得一点肉星都不见,还不如我们从前自己的日子过得好。」 「怎么?听这话的意思,是想重操旧业?跟阿兄说说,接下来打算往哪个方向走?」 杂牌兵闲谈不到半日的功夫,便听说了常州护城军拔营,准备回去的消息。 「啊?这就不打了?」 「tnnd,咱还真的是为了抓一个小娘们出的常州。」 「韩氏这是在耍我们?」 下一秒,杂牌水兵们发现,他们好像被包围了。 ********** 凉水关,韩氏营地。 褚煦君作为「封氏」被带入韩氏军营,「韩老大」麦子将她和丫鬟就近关押在隔壁的帐篷里。 「韩老四」李猿尚未安顿好李铠等人,护城军陆将军便闻讯赶来。 哪怕没有做好准备,麦子也只能将人请了进来。 褚煦君带着八千卫家军,拿下韩老大和韩老四之后,之所以要潜入韩氏营地,便是不想放过这五万的杂牌水兵。 而五万常州护城军便是他们最大的顾忌。 八千卫家军或许可以勉强拿下鱼龙混杂的杂牌水兵,其中还不包括韩氏的正规水兵,大胆估计在一到两万。 韩家三兄弟分别带走了不到五千人,这才让卫家军几乎毫无损失直接潜入。 但若是直接出手,难保护城军不会察觉。.. 五万正规军,便是八千精卫在正面迎敌之下,也没有胜利的把握。 何况,卫凌将他旗下最精锐的部队交给自己,褚煦君自然不会想让他们白白去送死。 韩氏三兄弟出去太久未归,必然也会引起怀疑。易容进营,从内部瓦解,高风险,但是高回报。 在禹城的消息传来之前,他们最起码得熬过这一两日。 和韩家主平起平坐的护城军陆将军,对三兄弟擅自决定,半点都不曾和人商量的行为早就不满,这是彻底坐不住了。 陆将军长得圆润,笑容可掬:「恭喜啊,恭喜韩主帅,听说你得偿所愿,寻回韩氏罪人,还喜得一路强军。」 褚煦君会见韩老大不过一刻钟,麦子只能依着判断出韩老大的性情,那便是毫无主帅之风,一个十足的女干诈小人。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只有麦子能做到千人千面,她见机行事:「哪里哪里,陆将军,不仅消息灵通,来得也快啊。」 陆将军在心里暗骂韩老大阴阳怪气,做人不厚道,这会儿连个大哥都不喊了,嘴上却是夸赞:「那支强军,我见了,装备齐全,训练有素。韩家主好能耐啊,这是藏了一手杀手锏,到这时候才露出来?你要是早让他们过来,咱们不就有冲锋陷阵的先锋队了吗?」 褚煦君一行人偷听着,心里暗骂陆将军也是小人,自己的护城军不肯出,又看不上杂牌军,让精锐们去对阵邺军,直接送死。 麦子:「陆将军说的这是哪里话?老弟我也是费了许多心思,这不,听说了秘籍的消息,他们才真的投靠。你这样说,被领军的听了, 说不定就趁还没安顿,又跑了呢?到时候,谁来赔偿我们韩氏的损失,陆将军吗?」 陆将军收起了微笑:「韩家主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有了其他的支持,要弃护城军不顾了吗?过河拆桥也要把先前谈妥的条件兑现了,我们护城军立刻拔营。秘籍必须跟我们护城军分享,不然你就自己去跟州牧交代吧。」 麦子露出了笑:「陆将军,陆兄,怎么就急眼了呢?秘籍确实到手了,但也得解不是,这韩老三还没回来,没有他我们谁也看不懂。一个两个的都是好消息,坐着等喝着等是一样的,正好军中士气不足,不如我们趁机犒赏一下,热闹热闹,你觉得如何?」 陆将军仍是一脸怒意。 麦子拿出了秘籍:「你看,秘籍在这里又不会长脚跑了。陆兄,是小弟说错话了。秘籍到手了,济州又撑不了几天,胜利在即,该高兴才是。」 陆将军眼睛盯在秘籍上,又不敢暴露心思:「若不是你们韩氏行事诡异,我实在没法给州牧交代,又怎会着急过来?」 「是是,老弟我都明白,老四,让人送好酒好肉上来,我们跟陆兄,今晚不醉不归。」 李猿难得有比李铠还高大威猛的时候,走路虎虎生风:「等着,马上就有。」 麦子把陆将军哄住了。 漏得跟筛子似的的韩氏水兵还是听说了,护城军要走的消息。 日暮时分的这场酒肉,大家都抱着最后一顿的心思,吃喝、痛骂得厉害。 褚煦君等人故技重施,下了不少的药。 卫家军看准了韩氏自家训练有素的水兵,先悄悄收了一波。 陆将军被麦子和李猿这两个人精联合灌酒,一心想多打听秘籍的他不知不觉就醉了。 这可是褚煦君从系统里拿出来的真正二锅头,度数远不是现在的酿酒技术能比的。 保管陆将军醒来,头疼欲裂,寸步难行。 一夜对付了过去,褚煦君一行压根不敢合眼。 又一日的黎明时分,他们感受到了自东北方地面的动静。 李铠进来:「女公子,是将军,他来了。」 卫凌日夜兼程,已经三天三夜不曾合眼的他,拼命从禹城赶往凉水关。 他来得比其余的消息还要快。 韩氏水兵和常州护城军,大部分还在睡梦和酒肉中迷糊的时候,卫凌带着剩下的中州军,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有精锐八千卫家军在营地里两相呼应,韩氏一门和他们的同谋、走狗,如封氏所愿,一个也跑不掉。 第200章:韩门易主 第200章:韩门易主 禹城和凉水关外的巨大动静,很快便传扬了出来。 城门打开,老百姓们陆陆续续上街,交换着消息。 「禹城的厉王军真的退了?」 「中州的旭风公子卫将军来了,这才解了我们的困。不然那点粮草,真是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能不能守住都难说。」 「旭风公子真乃当世侠义之士,愿诸天神佛保佑他,一生顺遂。」 「那凉水关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韩氏也带了十万水兵过来吗?」 「韩氏和厉王军一丘之貉,要我说还是邺军靠谱,这次他们不费我们城内一兵一卒就抵挡住了厉王军,往后这天怕是要变了。」 「靠谱什么啊?要不是邺军带了韩氏的仇人过来,我们济州哪里就会陷入这般危险的境地,当真是无妄之灾。说要变天这么久了,他不也还没这个能耐吗?」 「啊,人真的是朱公子带来的吗?」 「你不知道吗?我都听说了,凉水关当日放了一名女子出了城门,不到一个日夜,韩氏水兵纷纷落网。那不就是他带来的吗?」 「欸,我可听说了啊,那根本就是韩氏污蔑了人家清白的好女娘。这女娘也争气,说要揭开韩氏名门的丑陋面目,我看韩氏在这之后怕也是要玩完了。」 「什么丑陋面目?是韩氏那个乱//ln***吗?还有比这个更刺激的?」 「你可别乱说啊,压根就没有这回事,都是韩氏泼的脏水,他们现下正着急要澄清了,免得小命不保啊。」 「真的假的?在哪里?我们都去看看。」 「说是在韩氏水兵面前痛哭流涕,不停忏悔,内容还发了檄文,告知常州、济州二府,你看看,都写在那上头呢!」 「我也去看看。」 ********** 凉水关,韩氏营地高台。 五花大绑的韩大和韩四,被千奇百怪的药折磨得不甚清醒。 在封氏层层剖析之下,一个字一个字交代了自己当初的行径。 封氏用着褚家带来的纸笔,落字成文,让他们当着十万水兵和护城军的面,供认自己所犯: 「我,韩氏家主韩同,为一己私欲,合谋害死同氏兄弟排行第二的韩申,是为不仁;事后隐瞒真相,不惜污蔑韩申遗孀封氏,是为不义。更为了夺得封氏手中的秘籍,发兵围困济州,是为不忠;枉顾百姓性命,随意掠夺他人钱财,是为不耻。 我上愧天地,下愧父母之教养,是残害手足、恶意发兵、自私自利、无恶不作的禽兽,我不配存活于世,当立即伏诛,下地狱……」 韩四在一旁:「阿兄,阿兄,别念了……哈哈哈。」 他中毒比韩大深,便是解了一半,身上仍是不受控制,不时跟发了疯一样乱笑。 当韩大念着封氏写的词的时候,便是一向厚脸皮的韩四都觉得……耻辱。 他们兄弟如今居然要跪在天下人的面前,承认自己的罪行。 韩四一向敬重韩大,看着声泪涕下、不堪受苦的兄长,也不禁怀疑,这还是他从小就服从的韩老大,韩家主吗? 韩四硬着骨头不肯念,高台之上,早备有军中刽子手。 以韩大和韩四之罪孽深重,一刀了结都算是便宜了他们。 封氏旨在让韩大亲口承认自己所犯过错,让天下人都知道,韩氏出了这样无耻的小人,事后他们才没有任何翻身的余地。 卫凌带着中州军赶过来包围了凉水关韩氏营地的时候,常州护城军陆将军人在营帐里,还未完全清醒,便喊着要立刻投降。 其 余成分的韩氏水兵,便也跟着投降。 战场上不杀降。 中州军认了他们的降,暂时不杀。 但卫将军不认他们的全部清白,让人一个一个查清楚,身上背的何等罪行,按律处理。 封氏带领当时的无辜百姓,从泽水边带回了韩大和韩四。 此时陆将军身为护城军的投降首领,脱下铠甲、身穿白衣,跪地迎接中州军和封氏。 他开口便称封氏为韩氏「代家主」:「韩代家主,我们州牧和韩氏有过协议,你再怎样都是韩氏的人,要替我们守住护城军啊。」 封氏面色更加冷淡:「我姓封,不姓韩。常州州牧跟韩氏之间的约定,与我何干。陆将军,你既投降,如何处理,当是中州和济州的决定,还是好好跪着吧。」 陆将军俯首,不知道在心里骂成了什么样子。 然而,韩氏一门易主的消息还是随着檄文不胫而走。 往后,韩氏居然要由当初被他们污蔑的荡//妇当家做主,此等反转大戏,古今未闻。 ********** 外面围绕韩氏和三、四个州的戏很是热闹,褚煦君身处营地次一级的帐篷,反而安静了下来。 简单的木板上,躺着浑身绑着白布条的俊帅将军,面容有着些许苍白,线条清晰的薄唇,发干得很是明显。 褚煦君用帛布自制了简单的棉签,沾了水,正小心翼翼为他一寸一寸湿润他浅色的唇。.. 军医说他身上都是皮外伤,不甚要紧,最主要的是太过疲累了。 连续赶路、作战,对人体的伤害极大,他的神经崩得太紧,才会在见到人之后,松了一口气,随即晕厥了过去。 战场对一军之将要求严苛,历史上的战神天花板、汉武帝的外挂之一骠骑将军霍去病,英年早逝的原因便是他数次千里骑行、不要命的打法。 不仅是对身体的负荷,还有精神上对战场形势、行军布置的高精度要求。 放弃后勤补给的高速行军,对将领的身子损伤都极大,一次还能养,数次基本上是回天乏术。 霍去病为汉武帝带来了极为辉煌的胜利,一路跑到匈奴祖宗的地盘上,封狼居胥。 荣耀至极的同时,是霍去病被掏空的身体,外表看不出来,实际上五脏六腑都埋下了极深的衰老、痼疾隐患。 卫凌这次,便像是被掏空了一次,有药是其次,重点是需要好好养着。 汉武帝和整个汉民族需要胜利,霍去病不是没有好好养着的条件,但他为国为民选择了放弃。 原书中,卫凌去对抗匈奴的时候,同样是选择了放弃。 褚煦君看着少年将军漂亮的五官和为了包扎伤口***出来的漂亮线条,为了避免自己另一方面的胡思乱想,只好开始别的胡思乱想。 正想着,她不停擦拭湿润对方嘴唇的手,被握住了。 第201章:第一次被少年将军气着 第201章:第一次被少年将军气着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褚煦君的神色一喜,没有松开手,只是关切问道。 卫凌的神情还有一丝的恍惚,他常年警觉惯了,甚少有完全放松的时候。 毕竟自他懂事起,哪怕年岁尚幼,父母双亡,无论是面对要夺家产、无人肯照料他们的亲戚,还是到了军中,一人凭本事,站到了如今的位置。 他的身后还有两个年幼的妹妹,无人能替他遮挡,也无人可成为他的依靠。.. 若是没有这份警觉,他很可能早就不知身在何处。 是煦君,他的未婚妻。 数日奔波,褚煦君一袭素衣,不施脂粉、头上连一根简单的木簪都没有,长发简单绑起,仍旧遮掩不住她白皙到自然发光的精致面容,她看向自己的眼中,有着温和的关切。 卫凌神色清明,更加放松了下来,呓语一般:「你还在。」 褚煦君笑了,这是行军都跑傻了:「我不在这里,会在哪里?」 卫凌直直看向她。 褚煦君意会,解释了一句:「小温和小良已经进城去找了,城门未破,想来他们当平安无事。」 卫凌:「外面如何了?」 褚煦君:「我直接让李猿进来跟你汇报。」外头那么多事,她哪里说得清楚。 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卫凌:「我听你说说,你知道的事。」 褚煦君心想,卫凌这是太累了,让李猿他们过来,免不得他又一番思虑,她点了点头:「庞军医说,你需要休息。不止身体需要,神思上更要。你就听我说,不该你想的事,就别多想了,成吗?」 先前庞军医也这么说过,但卫凌没有放在心上,他不到二十年华,还年轻,眼下见褚煦君皱着眉,他淡淡一笑:「什么是我不该多想的事?」 褚煦君杏眼瞪了他一下:「这就是不该想的事了。」 卫凌:「好,我明白了。我答应你。」 褚煦君想了想道:「最精彩的莫过于,封家婶婶问完韩大和韩四的事之后,让他们在全军面前,忏悔认错……」 如此打脸的爽文情节,褚煦君想大肆渲染一下当时的情景,卫凌已经先道:「他们的命还不能这么快了结。」 褚煦君被打断,心想,他是病人,先顺着他的话说:「封婶婶也是这么说的,准备把人带回常州之后,估计还得再打脸一次。」 卫凌又道:「封氏怕是要成为韩氏新的家主。」 褚煦君瘪了瘪嘴,卫凌这不八卦的人设,不仅听他说事没有乐趣,便是跟他聊八卦,都很扫兴,但她还是夸赞:「外头都这么说,不快是你啊,卫凌,猜都猜得这么准。」 卫凌察觉少女的兴致没有方才的高,想了想自己刚刚答应她的事显然没有做到:「抱歉,我习惯了。你继续。」 褚煦君:「算了,你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好了。」 卫凌心想,他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真正成婚? 但他谨慎开口:「煦君,我为我之前的阻拦和不信任道歉,此行,若是没有你的计谋,我们不会这么顺利快速拿下对方,解了济州之围。」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褚煦君不是很有防备:「我相信便是没有我,韩氏水兵质量不高,只是五万之差的数,你也能打一个很漂亮的胜仗。」 他能赢,但或许要折损极大的兵力。 厉王军是皇城军,装备齐全,光是骑兵数量便远超地方军。 便是韩氏水兵和常州护城军不足为惧,若是没有周全的计划,或许他们也要跟对方耗上三五个月,那对局势是大大的不利。 「只是,若是还有下次,我依旧不会放心,让你到这样危险的战场上……」 卫凌的转折同样让褚煦君猝不及防,她以为经过这一次的生死历练,卫凌会对她增加几分信任,没想到自己挑中的候选人一号,居然是个藏得很深的大男人主义,她从前怎么没有发现? 也是,卫凌再如何都是古人,指望他家风严谨,不娶妾室或许可信,但让一个掌一州之兵的男人,让出他的后背给自己的女人,或许是不可能的。 褚煦君神色一沉,卫凌敏锐察觉,他也抿了抿嘴角:「我知道,我们的婚约……」 在褚煦君的眼神警告之下,卫凌没有说出其他的话,只是继续道:「我如今只是煦君(名义上)的未婚夫。让你在战场上受我管束,尚不足够。但这是我的底线,请煦君尊重。」 他,居然用假婚约,来「茶」她? 因为婚约是假的,他只是一个假的未婚夫,自己不能要求她,那他还开这个金口干什么? 褚煦君还是第一次被少年将军气着,一时不太习惯,只是抽出了自己的手,不知如何回应。 李铠的声音自帐篷外传来:「将军,邺军来人。」 闻言,褚煦君直接退离床榻,转身准备出去。 卫凌深吸了一口气,暗恼自己这话说得不合时宜,才开口道:「过一刻钟,请人进来。」他要起身穿衣。 褚煦君没有招呼,无视卫凌想要她帮忙的眼神,直接走出了帐篷。 意外地,和邺军来人撞了个正着。 一身铠甲,英姿焕发。 怎么会是朱祁? 邺军大败厉王军,他这会儿不在济州趁机收揽民心,争取民望,好早日进军京州,名正言顺。 从禹城巴巴赶来凉水关做什么?派个差不多的将领来请卫凌进城再谈便是了。 「大娘子果然在这,朱某有礼。」朱祁仍是朱祁,彬彬有礼,翩翩君子。 哪怕是一身的金色铠甲,冷然肃杀,也依旧温文尔雅。 褚煦君收起方才气鼓鼓的模样,跟着行礼:「朱公子。」 「许久不见,大娘子一切可好?」 哪怕如今书中的走向已经产生了明显的变化,在原身的影响下,褚煦君碰到朱祁,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依旧是,离开,不要搭理他。 这股原身的情绪已经几乎形成了惯性,褚煦君面色不自然,礼貌回应:「我都好。朱公子有事,不耽误你了。」 褚煦君抬步就走。 身后的金铠甲男人,黑色双眼盯着那抹素衣难掩花容月貌的身影。 数月不见,她及笄后,出落得愈加风姿绰约,让人移不开眼。 离开后,他对她,便多了一份不知名、不可解的想念。 得知她在此处,他便是过济州不入,都赶来了。 可她依旧没有给自己一个好脸色。 朱祁无奈摇了摇头,入了帐篷。 第202章:凤凰男 第202章:凤凰男 愤怒让褚煦君带着一股气,快速走了一段路。 双脚和大地的快速接触,让褚煦君胸中的郁闷少了一些。 进入韩氏营地不久,她尚未安定下来,便等到了卫凌的第二次援军。 少年将军风尘仆仆进入军营,下了一连串的命令之后,便倒了自己的身前。 和其余人一起扶住他,直到在榻前等到他醒来。 期间,褚煦君被少年英俊相貌完美身材影响,都不能好好思索接下来自己的动向。 眼下,济州必是要入的,只是怕错过和花连城、褚夏等人的踪迹,褚温和褚良两兄弟先行,她当时走不开,此时也最好留在凉水关等待消息后再动身,或者跟着军队一起进城,目标明显为好。 封氏已经动身前往常州。 两地距离不远,她必还会到济州来跟她们见面。 不提二叔褚秋的「心愿」,若封氏真成了韩氏的家主,关于那本「秘籍」的内容,褚煦君也想添一二助力。 等到17世纪,航海霸主最先是哪一个国家还不一定。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她不在凤凰楼,不知箐箐姐和锦儿的情形,还有桃无名也不知道到了何处,他和武叔西北收马之路,不知道顺不顺利。 褚煦君往无人处,埋头思索,转角处撞见了人。 女子惊呼:「哎……」教养让两人都把剩下的惊呼吞进了嘴里。 只是捂着胸口看向来人:「嫂嫂!」 是卫冷衾。 卫氏姐妹花说服了卫凌,得以留在后勤粮草处,由沈右追帮忙看顾。 卫凌只带了一小部分粮草,带军赶路,剩下的人则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直接抵达凉水关。 卫冷衾问道:「阿兄他醒了?」都知道卫凌只是太累了,她也没有去打扰兄嫂的相处,不知道自家阿兄一醒来就把褚煦君惹毛了。 褚煦君点头:「邺军正好来了人,他们在谈事。」 卫冷衾自然而然挽过了褚煦君的手,引着她往一个方向走去。 路痴褚煦君察觉卫冷衾有话要说,是了,她们俩似乎都对接下来的剧情很是「熟悉」,褚煦君是穿书,那卫冷衾又是什么? 褚煦君自然不想交代自己的事,但如果卫冷衾想跟她交心,她可以交代一点点。 凉水关营地后邻水的草地上,秋日处处可见不知名的野雏菊。 有一对少年少女在草地上,说话、散步,面上皆是暧昧的气息。 少女的脑袋上戴着一定雏菊制成的花冠,天真烂漫。 少年说了什么,少女低头含笑。 活脱脱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卫冷衾面色凝重:「嫂嫂,我有事想向你请教。我知道现在拿这个事跟你谈,为时尚早。虽说长嫂如母,但你和我阿兄尚未……」 怎么又听到和卫凌的婚约之事,褚煦君想跳过这个内容,直接道:「卫家大娘子信任我,是我的荣幸。」 看来卫冷衾故意把自己带过来,不是要看卫冷凝和人谈恋爱,也不是要跟她交心关于她们身份「有异」的事。 卫冷衾:「好。嫂嫂,你也看到了,小凝她又有了新的追求者。」 褚煦君微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卫家小娘子身边一直都不缺乏追求者。」她暂时没看出什么异样。 卫冷衾仍是一脸为难而坚定:「她还小,若是别人,我自也是不会拦着。只是唯独这人,不行!」 褚煦君定睛多看了那位相貌出众的少年。 她顿时想到了原书剧情,在守城之战中,背叛卫凌的人 里,有一位卫冷凝的追求者。 卫冷凝追求朱祁不得,转而接受了一位相貌不差的男子,不顾对方家世不好,执意要嫁,还让卫凌大力扶持他。 是妥妥的凤凰男。 凤凰男也有建功立业的,只是这个傍上卫冷凝的凤凰男贪生怕死,最后害了卫凌。 褚煦君眯起了眼睛,她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卫冷衾细细观察着褚煦君的神色,知道她明显也想到了什么,急答道:「韦庄,吕不韦的韦,田园山庄的庄。」 原来这就是那位在卫凌背后捅了他一刀,让他不能活过守城的人。 褚煦君的眼里顿时神色复杂:「跟我说说,为什么他不行?」 卫冷衾:「他最后会害了阿兄。」 褚煦君:「跟那些副将一样?」 卫冷衾:「是的。可要说服阿兄怀疑他的副将已经很难受了,而且这次,副将们表现都不错,没有露出什么马脚,阿兄不见得还会信我。若是让他再跟我一起,不让小凝跟韦庄在一起,阿兄怕是压根不会同意。但我说的,小凝根本就不听我的,她现在已经完全被韦庄迷住了。」.. 褚煦君:「我能问问,大娘子为何知道韦庄的事吗?」 卫冷衾的神色一凛:「嫂嫂便当我是做了不好的梦,心神不宁吧。」 这个理由褚煦君原本也想用,但她只是笑笑:「正好,我也有些未卜先知的能力。你放心,我相信你,也不会多问。」 「我就知道,嫂嫂一定会帮我的。」不知从何时起,卫冷衾对褚煦君的信任早已超过自己的想象。 或许因为她们是同过生共过死的人,或许是因为她们都知道了未来的剧情,并且同仇敌忾。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还是得从卫家小娘子身上下手才是。」 卫冷衾很是担忧:「我试过了。原本小凝还会高高兴兴跟我说她和韦庄的事,在我泼了几次冷水之后,她都不太肯跟我说了。现在我们之间只要提到韦庄,她都快翻脸了。所以我才想让嫂嫂劝劝她,想来她会听你的。」 褚煦君:「陷入爱情里的男女啊,是听不进道理的。何况你担忧卫将军的事没有发生,小娘子是个有主意的,莫要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男人,伤了你们姐妹之间的情分。」 卫冷衾若有所思:「嫂嫂的意思是?」 褚煦君微微一笑,看着面前旁若无人的小情侣,开始跟卫冷衾讨论接下来的对策。 对付卫凌那样有底线、在某件事上一根筋的暖男,她暂时没有办法。 但对付通敌卖国、欺负卫冷凝的渣男,褚煦君大可以牛刀小试。 第203章:都是大舅哥 第203章:都是大舅哥 天色渐暗,韦庄开口:「虽然想要时时刻刻看到你,凝凝,但天快黑了,你不回去的话,卫家大娘子她……怕是会不高兴的。」 卫冷凝很是不舍:「我也舍不得你,庄庄。」 继而不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阿姊她这么不喜欢你。我现在都有点不想理她了。不过你放心,你这么上进努力,我跟阿兄引荐之后,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少年的眼神一亮,衬得他愈发丰神俊朗。 卫冷凝看得呆了呆,小脸一红,跑开了。 没几步,又回头,见少年果然还站在原地等她,卫冷凝挥了挥手:「庄庄,明天见。」 「明天见。」少年热情挥手。 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他才收起灿烂的笑容,趁无人注意,不自觉换上了一抹轻蔑的笑。 卫冷凝高兴回到帐篷里,见阿姊在做着女红,她收起快乐的神色,自顾自坐着,摆弄着手里的花冠,不主动说话。 卫冷衾倒是换了神色:「韦庄送你的?」 卫冷凝:「是啊,他自己做的,他的手可巧了……」 卫冷衾不同以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案几上有沈公子送了润肺的银耳羹过来,行军可不比在家,这可是好东西。说是入了秋,喉咙容易不舒服,喝了会好些。」 卫冷凝:「他这样不好。」从前她没有喜欢的人,现在她有了,自然不能再跟沈右追太亲近。 卫冷衾心想,不喜欢的人便是金山银山都给,也比不上心上人随手摘的一点破花烂草,她仍是开口:「沈公子送给我的,多了我留着给你。自从你跟韦庄有眉目之后,他可在你面前出现?人家心里透亮着呢。」 卫冷凝不想分辨沈右追的心思,韦庄那样的长相,便是身世低些,跟她站在一起才相配,她一见对方就喜欢。 何况韦庄为人上进,将来肯定会有出息的。 卫冷凝倒听出了阿姊今日语气里没有再跟她气急败坏说,一定不能跟韦庄在一起的话,她试着道:「沈公子都接受了,那阿姊你呢?」 卫冷衾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是对韦庄有什么意见,只是太快了些。我是想你多观察观察。」 卫冷凝快速道:「我相信他,韦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阿姊,你给他一些机会,你一定也能发现他的好的。」 卫冷衾点头:「好,既然他是你认可的人,自然除了那张脸,也有别的好处,看你跟他在一起,这么开心。」 「对啊,阿姊,我跟庄庄在一起,可高兴了。他今天跟我说……」 卫冷凝开始滔滔不绝,恋爱中的人便是一根草,都能说出个花来。 卫冷衾左耳进右耳出,只是心想,嫂嫂说得对,她得先站在妹妹的角度上看问题,才能打入「内部」。 若是直接站在妹妹的对立面,更是把卫冷凝直接推给心思深沉、心机不正的韦庄。 上辈子她吃过的亏还不够吗?若不是卫冷凝的身边有一个能说会道、添油加醋的韦庄,说不定她们也不会在她入宫后,直接姐妹情散。 更或者,卫冷凝之所以迟迟找不到叛徒的踪迹,便是跟韦庄有关。 哪怕后来,卫冷凝看清了韦庄的真面目,她也逃不出身边人的桎梏。 卫冷衾暗笑自己,重活一世,其实还是没有多大的长进,她总以为自己握住了别人不知道的先机,但若是她遇事还是如此盲目、冒进、优柔寡断,说不定还是会重蹈覆辙。 最重要的还是她要改变自己,从而改变家人的命运,像嫂嫂那般。 只是上一世,她遇到唯二两个的好男人,一个是 阿兄卫凌,一个便是对妹妹情有独钟的沈右追。 都跟她有太深的关系,不能选。 而阿兄的好友、未来的皇帝朱祁,实在算不上是什么良配。 其他人,她深锁后宫,也实在不知道有谁。 是以,她目前没有选择,甚至都做好了自己孤老一身、自由自在的准备,那样其实也很不错。 卫冷凝见阿姊面带微笑,心下一愧:「阿姊,对不起,这些天我因为庄庄的事,跟你闹不愉快。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是最最在意你的,连阿兄排名都要靠后。」 卫冷衾摸了摸妹妹的脑袋瓜:「我知道,前几天我也急了些,我也有错。照你这么说,你是真的对沈公子无感了?」 卫冷凝:「什么呀?阿姊,我什么时候对他有感了,一直都当他是兄长而已。本来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喜欢,直到我看见了韦庄……」 又来了。卫冷衾心下不耐,面色不改,既然如此,她就可以进行下一个步骤了。 嫂嫂的计谋张嘴就来,都不用亲自动手,自己按照她说的去做,就不信渣男不会露出他的狐狸尾巴。 ********** 卫凌醒来,和朱祁谈完,一一部署。 中州军就地驻扎,其中卫家军更是由李铠亲自带着,留在凉水关,继续处理水兵杂牌军,怕是常州和济州的讼狱官都要忙到过了年去。 卫凌则带着剩下的人,跟在朱祁身后,进济州城。 济州不可能让中州军悉数入城,便是驻扎,眼下他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有醒目的邺军标志,褚煦君便不怕其他人找不到她,安心跟进城。 只是在这之前,她跟卫凌似乎有了默契,避开彼此,不碰头。 倒是朱祁,时不时就到褚煦君的面前晃悠。 褚煦君于是最常跟卫氏姐妹花呆在一起。 当然卫冷凝全身心谈恋爱,路上几乎都陪在心上人身边。 卫凌还没有空听妹妹引荐,韦庄于是还在沈右追的底下做事。 卫冷凝还怕韦庄被沈右追为难,时刻跟在韦庄身后,便是对沈右追的警示。 可怜的沈右追,褚煦君见着他,人又消瘦了两分,本就不堪多看几眼的长相愈加面目可憎。 备胎苦、备胎难。 倒是卫冷衾对沈右追多了几分善意,经常无事陪着他说话。 很快,还未入济州城,便传出了卫氏小娘子看不上汝南世家沈右追公子,但卫氏大娘子倒是对他青眼有加。 沈右追这也算是「左右逢源」了。 无论如何,沈右追都能喊卫凌一声大舅哥。新 听到消息的卫凌:??? 第204章:你在躲我? 第204章:你在躲我? 听到军营「八卦」的韦庄,心里其实有些急了。 没想到,他入了卫冷凝的青眼,却还是让那丑家伙走在他的前头。 卫冷凝得宠又如何,她始终是最小的女儿。 卫冷衾才是卫氏的嫡长女,按照本朝惯例卫冷衾才能得到最多、最好的嫁妆,最大的排场。 起初他想要「勾搭」上的也是卫冷衾,但卫冷凝人傻好色,先骗到了,他也不介意临时换个目标。 说不定,以他韦庄的本事,能够很快同时收下两个姐妹花。 谁知,粮草营里空降的顶头上司沈右追转头就跟卫冷衾打得火热。 呵,这丑男,也不看看自己长的什么样。 便是家世优越、人品过关又如何,卫冷凝一遇到自己还不是把沈右追嫌弃到土里去了。 不过卫冷衾姿色平淡,本来也是踏实的人,和沈右追确实相配。 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让卫凌见他,自己才能从不冷不热的后勤营位置,再往上爬一爬。 沈右追所在的汝南世家虽也是世代武官,但他在军中不过也是在粮草营镀一层金,很快便会离开的。 沈家在汝南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军队,沈右追干嘛要空降跟自己争? 粮草营是个好地方,安全性高,权利也不小,否则他当初也不会钻营到这里来。 若是可以,韦庄也不想到一线去。 所以,他更加要到卫凌面前露脸,作为将军的妹夫,掌管一军的粮草,顺理成章吧? 卫冷凝不会也是在哄他的吧? 不会,小丫头现在一心都在自己身上,说不定是卫冷衾和沈右追从中作梗。 韦庄又是好一番哄着卫冷凝,她总算回去努力,说卫冷衾答应先见他一面。 现在大家还在军中,他才有机会,往后入了城,军民分别,想见卫冷凝一面可能都不容易。 卫冷衾答应了卫冷凝,确实在入城前,路上休息的时候见了他。 只是韦庄一看便知,卫冷衾看向他的时候,神色倨傲,是打算来警告他的,而非卫冷凝以为的「好好见一面」。 韦庄心下好笑,他巴不得卫冷衾对自己再「坏」一些,这样他才能更加博得卫冷凝的怜爱。 但无论韦庄如何茶言茶语,要勾卫冷衾对他冷眼相向。 卫冷衾只是神色冷淡,说出的话让他都挑不出错了,半点也没有急躁的模样,甚至礼数做得特别足,让卫冷凝看得很是姐妹情泛滥了一把。 不对劲。 卫冷衾之前他也接触过,人确实沉稳,但事关卫冷凝,她挺容易激动的。 怎么今天,就跟修炼了一般,成精了吗? 两人达成共识,想要私底下谈谈,卫冷凝很快被他们联手哄走了。 时间紧,韦庄也急:「女公子可是有话要吩咐我?」 卫冷衾奇道:「不是韦公子有话想跟我说的吗?是小凝跟我说,你想见我的。」 韦庄:「我知道,女公子对我有误会。我对小凝是真心实意的,请你答应让我们在一起。小凝她很在意您,我不想让她不开心。」 卫冷衾:「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不会跟小凝在一起吗?」 韦庄:「自然不会!我跟小凝情定三生,不离不弃。」 卫冷衾:「自然如此,你跟我说这话,是不是也没什么必要?你对小凝的情意,你们互相明白便好。」 韦庄:「女公子究竟不喜欢我什么地方,我可以改。」 卫冷衾:「我对韦公子没有任何意见,只要你对小凝好就是了 。我也只能做自己的主罢了。」 韦庄:……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怎么卫冷凝不在了,面前的女人还跟他一样在演? 卫冷凝这会儿肯定还躲在角落听他们说话,韦庄的表白可能有效,但最重要的是卫冷衾没有对他恶语相向。 这样不能惹得卫冷凝对他怜惜,那他还能得到什么承诺的好处? 又一句答应安排见卫凌的空话吗? 韦庄想搏一次:「既然如此,女公子能不能让我见卫将军一面?小凝去提了,但卫将军一直未有空闲。」 卫冷衾很惊讶:「原来你是想要见阿兄一面吗?小凝没有跟我说啊。」 卫冷凝赶紧进来:「韦庄,你!眼下济州刚定,阿兄忙得脚不沾地,但他答应我的,就一定会见。一事不劳二主,原来你竟也是要麻烦阿姊这件事。」 韦庄连忙哄她:「我只是想着,你们姐妹俩若都是一齐推荐,说不定能更快见到卫将军。我想要快点出人头地,这也是为了能早日娶你过门。」.c 卫冷衾悄悄翻了一个白眼,还是要靠着自家阿兄才能娶他的妹妹过门,这叫什么上进啊? 就是嫂嫂说的,叫那什么凤凰男! 不过嫂嫂也说了,要让小妹醒悟,还得是韦庄自己原形毕露,如此谁也不是那个恶人,将来不会惹得小凝怨念。 小妹确实被他们养得太任性、单纯了些,可放任她被骗,卫冷衾自认也是做不到的。 只是希望她吃一堑,能长一智。 今日多少只是撕开了韦庄的一个口子,能引起小妹的警惕,也不容易。 入城在即,卫冷衾又跑到了嫂嫂的马车里,想要跟她汇报一下进度。 走到马车前,听见自家阿兄的声音:「煦君,你在躲我?」 卫冷衾脚步一顿,趁没人看见,赶紧溜了。 原来阿兄嫂嫂最近在闹别扭吗?她太沉溺于关注小妹的感情,居然都没有发现。 自家兄妹两个都陷入了爱情的旋涡里,只剩下她一人独醒。 再抬眼,是形容憔悴,令人不忍直视的沈右追,卫冷衾忍不住想叹气,他想来也是尝尽了爱情的苦楚。 就让她上前去喂他一口「解药」,比如韦庄和卫冷凝第一次吵架了。 再让沈右追给那家伙多安排一点活干,免得他天天闲着就来打自家兄妹的主意。 谁知沈右追一看到她,差点要跑,卫冷衾追了上去:「沈兄,你干嘛也要躲我?」 沈右追反问:「还有谁在躲谁?」 卫冷衾:……跑题了。 第205章:卫凌“版本”狗血 第205章:卫凌「版本」狗血 沈右追为人一向敞亮,很是不好意思道:「就是,最近,营里的风声不太好。你也知道,我这转头就跟你……不好,对你们不好。」 卫冷衾噗嗤笑了:「沈兄,这事怪我。没提前跟你说清楚。」 沈右追疯狂摇头:「不不不,这怎么能怪大娘子。你一向谨慎本分,这唯一不好的名声,居然是因为我,罪过啊罪过。」 卫冷衾仍是笑:「沈兄没发现,都是我故意为之的吗?」 沈右追:「啊?」 褚煦君当时提议,也是说让卫冷衾在有外人看着的时候,说话故意离沈右追近一些,看着他的眼神要跟看见典藏的古籍和画卷一般,双眼发亮而温柔。 卫冷衾一点就通,沈右追为人端方,若是和他合议,他肯定不会同意。 她把褚煦君的原话转达:「其实是我想看看,若是小凝转头看到一直等在她身后的好男人,有一天也是会消失的。那她会不会也赶到怅然若失,会不会反而开始在意你?要知道,人性是很复杂的。」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只有等到失去了,才开始学会珍惜。 沈右追不自欺欺人:「从前若是她没有喜欢的人,那还有可能。但现在……不可能了。皮相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或许是吧。」 卫冷衾真情实意道:「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但沈兄在我眼里,千好万好,那什么韦庄跟你,不,他都不配跟你比。」 这话在从前,以卫冷衾的矜持稳重,沈右追是不可能听到的。 看来大娘子在另外一位大娘子的影响下真的改变了。 「大娘子对我另眼相待,我很是感激。只是……各花入各眼罢了。」 沈右追很早就在他们卫家人面前,恰到好处的流露,为何他对小妹情有独钟。 他说,卫冷凝身上有一股他没有见过的活力和率真,像是小太阳,无论什么时候看到她,都是艳光四射,让人觉得活着就很有盼头。 自己是一池看似平稳的死水,只有在遇到她之后,才活了过来。 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喜欢。 但凡和沈右追深交、相处的人,谁不羡慕卫冷凝能得到这样一位清贵君子全心全意的喜欢。 虽然在自家人的眼里,小妹长得好,条件也不差,但卫冷衾说实话,沈右追内在的美,远比小妹外在的光芒来得更加耀眼。 只是小妹身在福中不知福,卫冷衾总不能强按着她的头去喝沈右追的水。 「现在,是我请沈兄帮帮忙,韦庄他不对劲。只是,我跟他接触得少,抓不住他的把柄。」 沈右追为难:「小凝……娘子她,认为我会对韦庄不利。我也不好出手。」 他还是不想让卫冷凝认为他不好。.. 卫冷衾手把手将褚煦君传授的要领教给他:「韦庄这个人,就是茶了点。你要比他更茶,才能不让我那傻白甜小妹站在韦庄那边。我会继续给韦庄点火,你呐……这样,那样……」 褚煦君的话术被卫冷衾学了个七七八八,把沈右追唬得一愣一愣的。 两人凑在一起滴滴叨叨,看在别人眼里,自然认为这两人的关系,果然,又更近了一步。 进城这一路上,军营里的人吃瓜都吃饱了。 卫凌来找褚煦君也以自家两位妹妹的「桃花」为借口…… 呸,他本来就关心亲妹妹。 褚煦君这会儿被堵在马车上,除了微微挪了挪臀,神色很是淡定:「卫将军说什么?」 谁躲谁,不是两人默契一起躲的吗? 卫凌偷偷倾了倾,声音很低:「……最近营里的消息,你听说了吗?」 褚煦君随手翻着已经被她看完的常州檄文(封氏发的),假装镇定:「哪方面的消息?」 「就是我妹妹们的消息。」 褚煦君看着小动作很多,话却很慢的少年,她直接给出选择题:「你是说小娘子跟韦公子,还是大娘子跟沈公子?」 「这么说,都是真的?」卫凌见她眼神凌厉,人一下坐得板正,但身子还是朝着未婚妻的方向,「不对啊,沈兄从来全副心思都在小凝身上,他要是早喜欢上小衾,我们全家都不用这么头疼了。」 确实在外人看来,从性格来说,卫冷衾跟沈右追,一个沉稳一个妥帖,都是善解人意的名门之后,很是相配。 奈何沈公子有一颗叛逆、向往太阳的心。 卫凌清醒后,不只说大实话,表情丰富。 褚煦君见招拆招:「那既然现在沈公子回头是岸了,卫将军不是应该喜笑颜开、喜出望外?」 卫凌很快回答:「万一沈兄这是曲线救国,只想借故继续留在小凝身边。那小衾多可怜啊,不……是他们三个都可怜。」 褚煦君这才看了一眼「未婚夫」,难得他这正儿八经的脑袋有了一点八卦的脑回路,听着还有几分道理……个鬼。 「在卫将军眼里,沈公子,就情圣到如此地步吗?」 卫凌凝重点了点头。 这三角关系被这么一提,要不是褚煦君需要着手解决,她都想直接看戏了:「卫家大娘子又不傻,她难道会看不出来吗?」 卫凌还能解释:「怕就怕在,小衾一向非常疼爱小凝。万一小衾为了替小凝留住德才兼备的沈兄,说不定会做出不在意自己名声的事来。不然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传出风声。」他谨慎措辞。 褚煦君这下确实惊住了,卫凌「版本」的狗血程度,她确实是没想到:「卫将军这么说,我也不敢肯定了。要不,你去问问?」 卫凌一副「我要是能去问就不用在这里」的样子,理直气壮。 褚煦君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不知为什么又变好了,果然八卦就是容易拉进人们之间的距离。 要是世间人人爱八卦,说不定会变得更加和平。 但她还是闷着一口气。 这次妙计解困济州,封家婶婶在檄文中,重点夸耀了她,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功绩是属于她的没错,懂得都懂。 反观卫凌压根不是真心认为她聪慧、勇敢,还是想把她拘在家中。 褚煦君不认为自己是大女人,但这口气,她必不能让。 第206章:亲姐血脉压制 第206章:亲姐血脉压制 褚煦君没有想好,具体要怎么个「不让」法。 其实卫凌说得也没错,他们之间不是真的婚约,卫凌的想法如何,关她什么事? 便是卫凌要拘着她,褚煦君有的是不搭理的办法。 届时只要假婚约一解除,他们之间桥归桥路归路,他能管她明天要去济州还是京州的吗? 不能。 只是现下,抛开还未解除卫凌的守城之死,褚煦君也没想真的解除婚约。 这纸婚约,到目前,除了卫凌这次「大男人」,其余的方方面面,褚煦君对卫凌没有九成九的满意度,都是因为怕他骄傲。 褚煦君从签下假婚约后,几乎不会想到解除的事。 有一个挂名的对象在,行事诸多方便。 直到这个挂名的对象突然举起了手…… 果然,一切关系,只要保持适当距离,才是最舒服的。 卫凌对未婚妻的情绪向来敏锐,察觉她仍是冷脸,陷入了沉思,只好继续剖析心声:「我看那韦庄,好像不太对劲。小凝一心要我见他,小衾不说话。你怎么看?」 褚煦君:「卫将军,是指哪方面?」 卫凌:「韦庄这个人,我要不要见?」 原来书中的战力天花板也不是那么轻信这个凤凰男。 但是他这副过来跟自己商议家事和公事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这不就跟皇帝让后宫女人谈论了前朝政事,又说一句「后宫不得干政」是一样的吗? 用了自己的计,过河拆桥说下次还是不许出来? 褚煦君的气未消:「卫将军天下无双,英明睿智,想来是不需要我这个在后方安居在家的小女子出什么主意吧?」 卫凌:…… 看来在送未婚妻回到花女君身边之前,他没有争取到「和解」。 ********** 凉水关距离济州中心城不远,一行人各怀心思,来到了城门。 刚解了围城之困,城门守备很是紧张,勘验入城十分严格。 城门外要进城的人排起了很长的队伍。 朱祁命人前往,跟城卫们交涉。 麦子眼尖,发现有熟人等在了城门口,上前招呼:「褚三公子、褚四公子。女公子在前头。」 「是麦子?」细心的褚良发现怎么好像今天的麦子长得又不太一样。 但他们守在城门已经数日,等待得焦急,没有多说。 在邺军和中州军一排整齐的车队中,褚煦君掀开了车帘,看见了两个四肢完整、明显黑了几分的弟弟,面色先是一喜,心下一松。 虽然不记得这两位兄弟具体亡故的时间、事件经过,但印象中跟济州城确实有关。 至少他们先逃过了眼前的一劫,那便是好的。 继而想起,这两位兄弟在发现家中老小在济州被围时失联之后,直接信也不留一个,就携手跑到前线的事,褚煦君脸色一沉,又放下了车帘。 兄弟俩本还着急的脚步,跟着一滞。 下一秒,车里传来冷静的声音:「还不上来?怎么,是需要阿姊下去请你们吗?」 来自亲姐血脉中的压制,兄弟俩迅速低着头上了马车。 他们擅自行动的事,在找到父母、弟弟之后,便遭到了来自母亲的狂风暴雨。.. 所以他们每日天不亮就赶紧出来,四处搜寻阿姊的消息,确认她还没有进城之后,便等在了城门口。 就是为了避免遭遇花连城每天的「教育」。 谁知,就算找 回了阿姊,还是先要挨一顿骂。 兄弟俩这几天被骂习惯了,耷拉着脑袋,很是乖巧的模样。 褚煦君近看了他们二人,确实全须全尾,没有大的磕磕碰碰,至于小伤就在所难免。 既然他们能在这里等着自己,肯定是找到了在济州的褚家人,报过了平安。 褚煦君思定,便继续冷着脸。 褚温是个闷葫芦,可以不开口,但褚良显然不能有这个待遇,他颤颤侧着抬起了头:「阿姊,这一路可还顺利?」 褚煦君:「有褚三和褚四公子在前面为我开道,还能有什么不顺利?」 果然是亲母女啊,连阴阳怪气的语调都几乎一模一样。 人高马大的褚温很是直接,抬脚就要跪下认错。 褚煦君:「别动,这车子小,可经不起褚三公子的折腾。」 褚良扯了扯阿兄,脸上的笑脸不变:「阿姊,我们进城时候,凑巧就碰到了尹家人,他们知道家人的消息,就带我们过去了。都挺好的,褚恭和褚俭都长大了不少,就是都很担心你,让我们过来守着。」 褚煦君:「这才几天,拱拱和招招就长大了?是不是再过几个月,就能跟你们一样上前线了?」 褚良无奈:「阿姊,我们可是好心出来,等着你。阿母生了我们老大的气,也包括你的。看在我给你通风报信的份上,少说几句吧,你看阿兄都快埋到马车下了。」 褚煦君闻言脖子一缩,卫凌让她留下,她都敢梗着脖子不高兴,但这人换成花连城,她也想学一学褚温,跪下的话能不能少受点骂? 她眼珠一转:「通风报信就想让我消气?」 褚良:「到了济州的地方,我会尽量吸引阿母的注意力,让她少骂阿姊,怎么样?」 褚煦君:「成交。进城门还有得等,说说你们这一路的情形?」 褚温和褚良被救出后分到的是护住真正封氏的任务,和封氏都没有多说几句话,就赶往济州城。 兄妹俩明明是同一个战场,却没有碰到面。 统一阵营后,兄弟俩开始交代,当然大部分是褚良在夸耀自己多能打、机智,褚温依旧面无表情。 褚良说得多了,想打探阿姊的消息,褚煦君只是淡淡叹:「排队的百姓这么多,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褚良:「城卫们认识我,要不我去跟他们说下?」 他们也参与了对抗韩氏水兵,这事在封氏的檄文里,写得绘声绘色,是以兄弟俩在济州城,都有了小小的名气。 褚煦君在现代都讨厌插队,她不想搞特殊,只是问道:「他们怎么会认识你们?」 褚良:「封婶婶的檄文写得好,阿母看了,赞不绝口……」 褚煦君突然意识到,这说明,花连城很可能猜到她不只是过来济州而已,还参与到其中。 糟了。看来她要挨的骂,内容可能会超乎她想象的丰富。 这时,城门中央放置的好几道大路障,被纷纷移开,有人出城门高呼:「朱主帅、卫将军,我来迟了,未曾远迎。」 第207章:尹月挡箭牌 第207章:尹月挡箭牌 「是济州州牧。」褚良看到来人,介绍道,「这些时日,他都在街上安抚民众,物价被哄抬得人心惶惶,不好人家天天都在收拾行李,准备跑路。便是消息传来,也还是有人担心。」 完美说明了,城内的人想出逃,城外的人想进去。 古时的消息慢,何况识字的人并不多。 州牧天天在街上晃悠,难怪褚良会认识他。 朱祁和卫凌在离州牧百米远就下了马,迎了上去。 三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开始寒暄。 周围百姓都看着: 「这便是打败了厉王军和常州韩氏的两位将军?」 「他们都回来了,这说明,济州是真的没有再被围了吧?」 「看来是真的了,先前厉王军毫无声息大军就到了禹城,州牧都还反应不过来,难怪大家害怕。」 「太好了,那我也就不用着急进城了,家里的田都还没收成。害,出了这事,都不知道被糟蹋了多少。」 「是啊是啊,兵都要打进来了,谁还有心情收稻和黍。」 「现在好了,可以放心了。」 「走吧走吧。」 朱祁和卫凌自然明白州牧相迎的心思,很是配合。 把济州战事已经平息的事补充了细节。 很快,褚煦君便跟着精神抖擞的军队进了城。 想了想,她道:「小良,你快去请尹家小娘子到我们家看我。快!」 褚良恍然大悟:「收到,明白,我马上就去。」有外人在,花连城不好「发挥」,他们姐弟俩说不定能「清净」一晚上。 可他们人生地不熟,谁也不认识。 幸好阿姊人缘好。 褚温:「我跑马快。」便是老实的褚温也有些遭不住自家阿母这一回的深刻教育了。 还不如打一顿了事,一顿不够,可以多打几顿,也比这慢刀子磨人的舒坦。 褚良:「一起一起,不然阿兄你话都说不明白,惹得尹家小娘子以为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兄弟俩先跑了之后,褚煦君吩咐驾车的麦子:「慢点。」 来济州前,没有家人的消息,她很是心焦。 现在有些庆幸路上被卫氏姐妹花的「感情」绊住了脚。 在关于她的安危问题上,卫凌肯定跟花连城穿同一条裤子,褚煦君没有别的帮手了,必须拖到原女主尹月来「救」她。 跟在济州州牧身边的卫凌,眼角发现褚家兄弟俩连跟他打招呼都没有,就又跑了,心下有异。 褚温最后立了功,虽他还未正式编入军营,但他擅离的行为,作为他的引荐人,卫凌自然也是要教训一番的。 只是眼下,他还得先应付眼前济州州牧的接风宴。 ********** 尹月收到消息,来得比褚煦君想象得还要快。 依旧是软乎乎的漂亮脸蛋,看到她,满眼都是星光:「我们终于又见面了,煦君。你不知道,我这几日都在担心。」 当「笔友」这么久了,两人之间都不生疏,褚煦君:「我在城外也很担心你们。」 「我们其实就是虚惊一场,你可不一样,你在外面亲身经历……」 褚煦君想捂脸,这封兰的宣传能力到了后世都能成为运营推广好手,最差都是个大V级别,瞧瞧这才几日,谁都知道她干了些什么。 这都突破了古代消息传播慢的极限了吧? 她连忙打断:「我们回去再说吧。」有了救星,她也要回去安抚一下自己的五脏庙了。 这一路吃得都不怎么样,她现在饿得很。 尹月没有怀疑为何褚煦君非得等到她来,才在兄弟俩的带领下慢悠悠回到褚家在济州置办的住处,单纯以为她是「姊妹情深」。 在战事的阴霾下,济州街道上都空了不少,没有了往常的热闹和风光。 尹月也不忙着介绍,细心说起褚家到了济州的情形:「这一处地方,褚夫人选得好,离尹家的学堂不远,方便照顾。褚家主对我们学堂也感兴趣,在家父的引荐下,可以每日到学堂,跟先生们交流……」 叙述中,完全没有提及尹月在其中的帮助,但褚煦君听了,心中有数。 济州、中州虽然离得不远,建筑风格不大相同。 中州臻安郡地势低平,有大的河流穿越,建筑舒朗,大气。 济州虽然临海,但中心城依山傍水,房子合乎自然,讲究亭台楼阁的布置,偏好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境。 花连城选的位置在一条深巷中,周围都是大宅,闹中取静,很是适合读书。 褚良找尹家借了小厮先传了消息回来,否则他们兄弟回来,阿母又能多一条教育的理由。 收到消息的褚家父母早在门口侯着。 原本焦急的神色看到马车的身影,伸长了脖子,花连城一肚子的话,在看到先于褚煦君一步下车的尹月之后,换上了温和有礼的面容。 褚家两个孩子都交到了尹家手中,自家丈夫也十分仰慕尹家大儒们的风采,花连城作为一家主母,对待尹家的嫡女小幺尹月,那自然是如春风化雨,和蔼可亲。 和尹月寒暄之下,偷偷瞪了女儿一眼,知道找「挡箭牌」,便是心虚了,还有肯定是褚良去通风报信的。 孩子长大了,翅膀是硬了,心眼用在了对付自家阿母身上,好得很。 褚煦君扑到了褚夏身边,嘤嘤娇弱表达思念和焦虑。 褚夏比褚煦君哭得更早更凶:「我的好女儿,让阿父看看,是瘦了,还黑了。」 褚煦君:…… 倒也是不必如此实诚。 「呜,我的乖氲氲,这一路上受苦了吧?你也真是,再担心我们也不能自己跑过来。可把阿父吓坏了。」 花连城仍是嘴角带笑:「好了,夏郎,尹家小娘子也在,也不怕她看了笑话。都先进屋再说吧。」 尹月也跟着抹泪:「怎么会呢?褚姐姐确实是受苦了……」 花连城忍住白眼,挽着尹家小娘子,在前面带路。 这几日没有去学堂的褚恭和褚俭也偷偷跑了出来,抱着自家阿姊,不肯撒手:「拱拱,你这些日子乖不乖啊?招招,有没有想阿姊啊?」 两颗小豆丁乖巧点头,内向的褚俭还红了小脸。 有弟弟们和尹月分散花连城的注意力,褚煦君心想,等下填饱了肚子,她就想办法早早歇息。 让暴风雨留到睡醒再说吧。 第208章:新地图 第208章:新地图 济州,州牧府。 出乎卫凌的意料,他在接风宴上,「逃」得很不顺利。 按照排序,朱祁来得比他早,带的军队比他多,守城比他久,且二人已经打过一阵子的交道。 但钟州牧对他的热情明显远胜于朱祁。 晚宴上,钟州牧几乎就盯着他一人,攀话、对饮,话里话外对他十分关切。 和长袖善舞的朱祁不同,卫凌一向为人清冷,在中州上下都知道,他不爱此等场合。 便是贞王爷在寻常的宴会上都不会过多为难于他。 中州军过来驰援济州,卫凌跟来,不过是要探讨接下来的天下形势,传达贞王爷的意思之类的常规交接。 他最担心的还是西北的动作。 但钟州牧此举显然不同寻常。 一向在宴会上帮衬他的朱祁,这回没有帮他的意思。 卫凌好不容易在李猿的圆滑下,才离开了州牧府。 李猿:「将军,我们拒绝了钟州牧,今夜要宿在何处?」 卫凌看了他一眼。 李猿;「我马上去想办法。」 卫凌:「先送我到褚府。」 李猿:「这,初来乍到,也不知道济州的褚府在何处?」 卫凌:「往尹氏学堂方向,到了再问问。」 「不愧是将军。」李猿拍完马屁。 这个方法确实聪明,但等卫凌找过来的时候,褚煦君已经按照计划,早早睡下了。 连尹月都没有回去,和褚煦君住在一个小院。 褚煦君对尹家主母有恩,尹家没有什么意见。 且看尹月的神色,怕是有许多话想跟她私底下聊。 同样憋了一肚子话的花连城在深夜和丈夫一起接待了旭风公子卫凌。 今日全家团圆,褚夏是高兴,花连城是气得,还未睡下。 花连城:「卫将军深夜来访,可是有急事?」自己的女儿要跟来这战乱啊之地,她还不至于怪罪到未婚夫的头上,但显然也没有特别欢迎。 一旁的褚夏也很是好奇。 卫凌能找到济州褚府所在已经很是不易,不可能立刻就摸到褚煦君新的闺阁中,老实入府拜见。 想了想,他将在州牧府中的情况说了出来:「我初来乍到,不知道济州的情况。想来想去,唯有过来褚府,请教一二。」新 堂堂中州将军,过来问他们的意见。 夫妻俩对视一眼,这是正事,褚夏的神情都严肃了几分:「卫将军稍候,我让二弟过来一起参详。」 褚秋到了济州后,每日都出门,就为了找到封兰。 后来事发,他知道一切之后,更是心急,想要一人赶往常州。 花连城摆事实:「封家姐姐如今俨然是韩氏的新家主,之前的污蔑都还没有洗清,脚跟尚未站稳。你一个身份是青梅竹马的男人,着急忙慌赶过去,别人会如何看她?」 褚秋:「我可以隐藏身份,自然不会害她。」 花连城很是直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二弟,我说句不好听的,你这么过去,是为了一己之心,完全是在给她添麻烦。」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颇有能力的男人,人到中年休了原配之后,跟老房子着了火的男人一样,一心只有追随年少的心上人,突然眼盲了一般。 褚秋要跟来济州找人,花连城拦不住,只好把人好好看着,但她此时说的,确实是扎心的实话。 被泼了冷水的褚秋冷静下来。 花连城才道:「若是按 檄文所说,这回氲氲帮了封兰,她定会再过来拜访我们。不过是早晚的事,二弟只要再多些耐心。」 被迫耐心的褚秋之后便不再日日出门,只待在自己屋中,沉溺过去时光,不爱出来。 今日褚煦君回来,褚秋这才出来赴宴。在席面上他自然想多问关于封兰的事。 但心知肚明、演技精湛的褚煦君用完晚膳,便不顾有外人在场,神情疲惫、哈欠连连,看得家人于心不忍。 褚秋再着急,也只能继续憋着,想着最迟明日他便能得知。睡得并不安稳的他,被阿兄一喊就过来了。 几个人商议了济州的情形后,卫凌得到了不少信息,但也只是猜测。 天色已晚,花连城道:「卫将军赶了过来,是不是尚未有落脚之处?」原本自然是州牧安排,但眼下州牧诡异,他们还是小心为好。 卫凌点头,神情为难。 谪仙一般的男子,便无论是什么样年纪的女子看他的面容,都会不忍心。 花连城虽不至于色令智昏,但她一心软道:「隔壁的宅子我刚买下,尚未修整,将军若是不嫌弃,便和军官们先将就。倒是两个妹妹可以跟氲氲一同住下。」 卫凌喜道:「多谢褚女君雪中送炭。」他立即派人去接卫氏姐妹花过来。 花连城:「你驰援济州,是天下英雄。这是我们当做的。」 她不说是因为他是褚家未来的女婿,只说他自己的身份。 这是将卫凌住在褚家的理由,归结于为国尽忠,以免有心之人,过度解读。 ********** 褚煦君次日醒来,便听说了卫凌住在隔壁,卫氏姐妹花也来了的消息。 对现在头顶一方风暴的褚煦君来说,卫凌住哪里她不关心,但「外人」又添了一对卫氏姐妹花,短期内还不会离开。 果然,好人是有好报的,不枉她为卫冷衾出谋划策。这不一睡醒,就有了现成的解决办法。 有这对姐妹花在,花连城要找她单独训话就没那么容易。 在外这些时日,褚煦君的衣食住行条件水平大为下降,昨夜才舒舒服服沐浴了一次,睡在柔软的绫罗绸缎里。 一大早来找她的人便络绎不绝,喜妹和麦子十分勉强才把人挡在了外头。 等褚煦君真的睡醒,尹月正好过来了:「请她进来。」 原女主对褚煦君有一堆的事情要说,褚煦君何常对原女主不是充满好奇。 这一世,朱祁和原女主之间的故事在济州进行到了哪一步? 还会有上辈子的「选妃」吗? 两人尚未开始寒暄,外面又传来了卫氏姐妹花的声音。 她们住在褚府,自然要过来打声招呼。更别提卫冷衾有多想跟褚煦君碰头了。 褚煦君这时才反应过来,卫冷衾,作为上辈子的卫妃,她肯定也认识原女主尹月。 只要让她们两个见上一面,卫冷衾身上的神通,或许会更清晰。 而且现在沉迷于韦庄的卫冷凝明显还未见过朱祁。 不知未来的英主和凤凰男谁会胜出。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第209章:男主不在场的修罗场 第209章:男主不在场的修罗场 有瓜在前,褚煦君不顾疲惫,也暂时忘了肯定还在盯着她的便宜阿母花连城,表面淡定,透露出恰到好处的热忱和礼貌。 在脑海里打开已经早就开始摆烂的系统:「感谢宿主,一同吃瓜,笔芯。」. 卫冷衾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看见了尹月。 这个上辈子,无论是爱她还是恨她,都让人嫉妒得无法无天、又无能为力的女人。 她有一瞬间的怔忪。 上辈子,在他们这些外人眼里,不死不休、斗得如火如荼的两个女人,怎么会凑在一起? 画面看起来还十分和谐,一个清媚一个纯美。 难道自己关于褚煦君的猜测,是凭空想象。 褚煦君压根不知道尹月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还是上辈子她们本来是好友,后来也跟卫氏姐妹花一样,分崩离析。 造成这一切的男人,正是在济州的朱祁,未来的明君。 这也是卫冷衾在让阿兄知道军中有叛徒之后,还执意要跟来济州的原因。 知道她们姐妹花暂住褚府的消息,卫冷衾又惊又喜。 惊的是阿兄不知在州牧府出了什么事,居然会做如此安排,喜的是她巴不得继续跟褚煦君在一起,事事请教,有主心骨。 以卫氏的财力,随便在济州购得房产是小事,都不用阿兄出,卫冷衾自己随便的私房,只要是钱财方面,她都可以想买哪套就买哪套。 当然现在,她便是真买了,也不会吭声,能住在褚府,靠近褚煦君,久一点是一点。 现在让卫冷衾回到她刚重生的时候,肯定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对上辈子皇后的关心都远超过皇帝。 说来也奇怪,朱祁来接卫凌的中州军回济州,可这一路上,他们愣是没碰着。 沉迷于韦庄甜言蜜语的卫冷凝最近眼里都看不到别的异性。 卫冷衾自己更是会直接躲着来人。 朱祁事情没处理完,每天在帐篷和马车里的时间最多,像是被厉王针对得很了,不大喜欢抛头露面。 想想被厉王逼到隐姓埋名的桃无名,可理解一二。 最好卫冷凝这辈子都不会碰到朱祁,卫冷衾也巴不得离他远远的,离那座孤寂幽冷的城远远的。 但现在,尹月出现了。 她在这里,那朱祁离她们还会远吗? 褚煦君观察完卫冷衾越来越淡定的神色,如常开口为她们互相介绍。 尹月一听说卫氏姐妹花的身份,顿时把自己摆在了褚煦君闺友这边的位置,收起她在褚煦君面前的松快姿态。 夫家的受宠小姑子,都是传闻中难对付的人物。 这些时日,尹家颇有变动,她也不似从前那般,天真恣意了。 四个上辈子跟原男主最有关系的女人,齐聚一堂。 但源于没有参与的原男主,这个所谓的修罗场压根没有擦出任何火花。 卫冷凝没心没肺让褚煦君看她这一路上用心给韦庄绣的袜子:「韦庄的生日快到了,我不想拿随便买的俗物糊弄他。自己动手做的东西,最有心意了。嫂嫂,你看看?」 这个从前讨厌女红,不碰针线的女人,为了韦庄,扎得手指头好多个洞。 褚煦君和卫冷衾对视一眼,心想韦庄巴不得卫冷凝拿各种「俗物」砸到他身上,最好能把他疼得嗷嗷疼才是。反而是千金小姐自己的心意,韦庄压根不会放在眼里。 可惜,韦庄的甜言蜜语哄得卫冷凝真的相信他是个有伟大志向、不爱黄白之物的人。 这话自 然是不能说的,褚煦君看了看:「卫小娘子做得比我好多了。」 卫冷凝眉眼弯弯:「嫂嫂蕙质兰心,定是在哄我。这么能说会道,以后阿兄肯定被你吃得死死的。」 一旁的卫冷衾心想,并不,嫂嫂还敢给阿兄脸色看,并且持续了一段时间。但面上仍是附和自家傻小妹的话,毕竟还是自家阿兄,她自然也得帮忙哄着未来的嫂嫂。 尹月见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悄悄感叹不愧是身负神通的煦君姐姐,两个未来的小姑子这是早就收入馕中,压根不需要她瞎操心。 倒是自己,家里的事都不能为母亲分忧。 昨日褚煦君虽然抓来尹月当「挡箭牌」,但还是轻易看出了她眉间的不愉。她为褚煦君担忧的泪,很可能是处于自身的压抑情绪。 褚煦君靠近尹月:「虽说现在住的是褚府,认真说起来,我说不定都还没有当初介绍宅子的尹小娘子熟悉。月月要是不急着回府的话,不如带我们逛一逛?」 尹月心思单纯:「好啊好啊,我自是乐意。」 她们陪着褚煦君再用了一回简单的早膳,便齐齐出门。 卫冷衾当下很是有些恍惚,上辈子的死对头,带着她们姐妹花逛新宅子的画面,她真是想都不敢想。 何况尹月居然还给褚煦君介绍宅子。 换成上辈子,褚煦君就算真住,定然也要给宅子搜个底掉,以免尹月不知在哪里挖了个坑。 但这辈子,中间没有隔着一个男人的她们,是闺中蜜友。 卫冷衾突然脑海又闪过了念头,这辈子其实已经跟上辈子有很多不同了,她们已经拥有了新的身份,自己和妹妹也会过上不同的人生。 面色平淡的卫冷衾内心其实已经波涛汹涌,直到褚煦君来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 看着面前年龄相仿、谈话投机、步伐快、玩心重的尹月和卫冷凝,褚煦君故意跟他们岔开了距离后,才低声道:「韦庄生日的时候,卫大娘子跟沈公子都送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韦庄是沈右追的下属,他送东西不算太奇怪。而自己对韦庄可以是爱屋及乌,送一个也没什么。 只是卫冷衾对这个形容词不太理解:「华而不实?」 褚煦君直给:「就是看起来很贵但其实不是的东西。」 她还眨了眨眼。 卫冷衾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褚煦君也不多提醒:「按我说的,试试。」 卫冷衾点头应承。 解决完偷偷使招,褚煦君又来到尹月身边,现在该听听原女主的心事了。 第210章:尹月家丑 第210章:尹月家丑 济州四季分明,天空湛蓝如洗,云卷云舒,将秋高气爽展现得淋漓尽致。 陪夫陪子陪读的「三//陪」花连城闲着无事,将宅子好好收拾了一番。 玲珑曲折,转角都是小设计,四人最喜一处霜叶红火的小枫林,让人端来茶和点心,稍作休息。 尹月尝了一口:「这些时日,吃了不少褚夫人用豆腐做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也能尝尝煦君姐姐的手艺。」 褚煦君:「我既吃了你的糕点,自然会还。现在给月月小娘子亲手泡上一盏好茶,如何?」 塑料姐妹花都是互相追捧,也就是只有真情实感,她们才能如此自然的,一个直接「索取」,一个现场「反击」。 卫冷衾内心依旧感叹,面上不显:「嫂嫂的茶,我们都喝过了,今日我们就不跟尹家小娘子抢这一杯茶了。」 得到了锦囊妙计,她要赶在小妹的袜子之前,先把自己跟沈右追的礼物买好,哪怕是泥巴裹了层假铜,也得花费时间不是。 跟沈右追透个底让他直接付钱就好,免得他真的送了个大礼,那就真的亏了。 尹月闻言小嘴一扁:「为什么我跟煦君没能在一处。」这是真为了一杯茶,都有想搬家的冲动了。新 姐妹花被逗笑,乐呵呵先告辞了。 褚煦君给了麦子一个眼神。 麦子心领神会,随便用借口带走了喜妹。 直到褚煦君换另一泡新茶的时候开口:「月月,有心事?」 尹月这才察觉,这里被清了场,她顿时红了眼睛:「煦君姐姐……」 「不急,你慢慢说。」褚煦君见尹月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她猜道,「可是上次回来的时候,还是出了事?」 尹月先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那次我听了你的话,回去跟我阿母商量。她倒是同意让我走了水路,只是她怕我阿父在济州无人照顾,仍是执意要走陆路,不过她在我的坚持下,带了足够的府兵。回来的路上还真的遇到了劫匪,幸而府兵们给力,管家更是直接拉着阿母跑了许久,人是平安到家,主要还是受了惊吓,大病了一场。 等我走水路到家的时候,便听说阿父他纳妾的消息。」 纳妾在古代太过正常,都发展成了分阶段的职业。 但清和尹氏以儒立身,有许多限制纳妾的条条框框,比如要三十没有子嗣才可纳妾,妾必为良之类的。 尹月的父亲俨然有下一辈的家主之势,他和尹母邹氏奉父母之命,这些年相敬如宾,儿女双全,成为了济州中心城的佳话。 谁知,尹父突然又开了一朵花。 「那人是阿母的陪房丫鬟,趁着阿母病重,居然跟我阿父……」软妹说不出硬话,只是眼尾气得发红,出于教养她只是淡淡叙述,哪怕眼眶里积满了泪水,也忍着不掉落。 「从那以后,家里的情况就变了。大父听说后,对我们的态度也变了,现在的尹家人为了争家主,不停过来找麻烦。可阿父他还是只顾着宠爱新的陪房小妾,阿母忍不住跟他理论,只是换来更加冷落的结果。 更过分的是,这次济州被困,阿父居然只记得带着怀孕的姨娘要逃,还要阿母一定留在济州,照顾大父和其余亲眷。 煦君姐姐,我不明白,怎么一个人会一下就变了。阿父从前儒雅俊秀,对阿母体贴礼让,对子女严而不溺,谁能想到一朝就成为了别人的丈夫跟父亲,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他了。你说,姨娘是不是真的给阿父下了蛊?只要解了之后,阿父就还会是从前的那个阿父。」 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改变。 人在遇到 自己无力承担的变故时,难免希望有玄学的存在。 作为一个穿书和拥有系统的人,褚煦君不敢说世上没有蛊毒,作为外人,她更相信,尹父只是自己想变就变了。 可能妾室是他的外界变因,但主因还是在他自己身上。 无论男女,变心就是变心,剩下的便都是借口了。 这人是尹月的阿父,滤镜还在,自然会为他痛苦、难堪。 原来书中的磨难,并不会完全消失,它会以另一种形式回到角色身上。 尹府的姨娘还是姨娘,只是没有像原书中直接成为继室。 尹月作为嫡女,身份依旧、荣耀还在。 这便是她还没有跟朱祁碰上的原因吗? 尹月道出家丑,不过是实在需要一个出口,褚煦君安静听着,持续献上热茶。 喝茶总比喝酒伤身的好。 尹月:「现在阿母每日总说,已经对阿父死了心。但我看得出来,她还是会为了父亲的偏爱、冷眼而独自神伤。阿母为了掩饰,便一心投入给我相看。尤其在她听说,你跟旭风公子定了亲之后,更是每日都要打听,这城中的哪家的男子如何、如何。听得我每日昏昏欲睡……」 这话题,急剧一转,不过也确实是书中女子长大后要考虑的一等一大事。 哪怕是褚煦君穿书而来,不也在第一时间考虑要找谁当这个「冤大头」——呸,未婚夫。 褚煦君:「那月月喜欢什么样的?」 尹月歪着头,仍是优雅的模样:「我也不知道。煦君姐姐定了亲,是不是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褚煦君一时哽住,这话她也没什么发言权,不过她还是举了一个适当的例子:「就像卫家小娘子,她喜欢韦公子,满心满眼都是他,吃饭睡觉想着他。有时候便是人在身边,也还是会想他,分开后就更想了。」 尹月若有所思:「所以,煦君姐姐是怕自己太想卫将军,才跟过来济州的吗?」 褚煦君闻言差点被入口的茶呛着:「我不是,真没有……」 尹月听着她的否认三连,心中越是笃定。 褚煦君吃瓜翻车,自己也被吃瓜。 系统在她的脑海里笑得好大声。 送走神情比初来时轻松了几分的尹家小娘子,褚煦君转身。 是许久未见的阿竹,褚煦君来不及上前叙旧,便听她垂眉道:「女君请女公子过去。说是刚收到常州的信,封大娘子很快就会过来拜访。」 褚煦君:…… 该来的还是会来。 第211章:褚煦君的五指山 第211章:褚煦君的五指山 褚煦君认命来到同样命名为朝晖堂的父母小院。 图一个方便,褚煦君住的也仍是有虞阁,而卫氏姐妹花便住在客居晴乙舍。 满心在计算等下她要说几分留几分,谁知花连城直接给她吃了一个闭门羹。 褚夏刚回来,花连城倒是放他进去。 跟着大儒学,褚夏都会开玩笑了:「氲氲,你及笄长大了,但阿母终究是阿母。」 这便是说,她褚煦君再是孙悟空,花连城手上也有能镇住她的五指山。 秋日太阳一落,空气便凉了几分,如此褚煦君才被请了进去。 小六儿如今正在学走路,在褚夏的大腿上蹦跶得很是欢快。 花连城收回落在父子俩身上的眼神,看向女儿:「不躲了?」 褚煦君:「阿母哪儿的……」 花连城:「站在那,先别过来。」女儿一说话就爱撒娇,从前花连城放心于她的分寸,出了济州的事,她现在都快不认识女儿身上的「分寸」二字了。 褚煦君只好乖乖站着。 花连城:「怎么,不再多躲几天。一听说封兰要来,你就忍不住了。你在其中究竟做了多少事,这么害怕阿母知道?」 褚煦君:「封家婶婶要来,忍不住的人自是二叔,也不是我。」 花连城:「不许贫嘴。」 褚煦君有些转过弯来:「难不成封家婶婶压根没有过来,是阿母在骗二叔。」 花连城气得甩出了一封信:「你自己看。你什么时候有的心眼子我都不知道,直到你用在了我,你阿母身上。」 褚煦君哪里还敢看信:「阿母说的哪里话,氲氲什么时候瞒过你?这来济州,也是实在担忧您和阿父、弟弟们。若是小温和小良不这么赶过来,指不定我还守得住……」褚良那家伙说要帮她,结果一天都撑不过,就别怪她这个当阿姊的了。 花连城:「他们俩挨的骂只会比你更多,你少扯别人。交代自己的事,不然等我从别人嘴里听说,你就会晓得阿母的真正厉害。」 褚煦君:「阿母,你现在生气,我就觉得很厉害,很害怕了,不能再多了。」 花连城:「那你快说。」 褚煦君是不信坦白从宽的,挑挑拣拣说了一些。 褚夏听到女儿还敢去围观战场,吓得脸都白了:「那战场上飞尸断腿什么没有,你哪来的胆子?」 这就遭不住,若是他们知道是自己带的军入敌营,不是要直接晕倒? 封兰知道她兵分两路的计划,至于她带着卫家军去做什么,她猜得到,但没有亲眼所见,褚煦君就不担心被「暴露」。 如此花连城最后还是后怕得哭了,褚煦君贴着阿母,不敢说话。 花连城:「是不是你身后的高人教你的?你师父可没生你养你这么大,我们可就你这么一个女儿……」 褚煦君哪里敢保证自己一定无事的话,甚至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再犯。 她都让桃无名去买马了,等卫凌去延城的时候,她肯定也是要跟的。 褚温和褚良不敢过来,褚恭和褚俭洗漱做了作业,一家人围在一起用了晚膳。 褚煦君回去的半路上,碰到了二叔褚秋。 褚秋如今泡茶的姿势很是娴熟。 从朝晖堂出来的褚煦君没什么兴致,直接道:「二叔想问什么便问吧。」 「她,怎么样了?」 褚煦君:「封家婶婶和韩二公子生前是一对贤伉俪。韩二公子死后,婶婶为亡夫复仇,持了韩氏秘籍才会有如此多的谣传。封家婶婶乃女中 豪杰,令人钦佩。」 褚秋:「这些我都听说了。我是想说,她,她看起来,还好吗?」 这便是想问细节了,褚煦君:「我和封家婶婶碰面不足一炷香,不及详谈,再多的我便不知了。」 褚秋:「是瘦了还是胖了?」 褚煦君:「我不知道封家婶婶从前模样,无从判断。」 褚秋叹气:「氲氲,你是不是也觉得二叔这样,不妥?」 褚煦君:「二叔是长辈,自有决断。封家婶婶是一个特别而坚定的女子,不能为世俗所判定。」 她的意思是,封兰是带刺玫瑰,生机勃勃。 而原本意气风发的二叔,倒成了儿女情长的痴情汉,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教育褚节,或者给褚季安排一门好的婚事。 这样的「普信」褚秋出现在封兰面前,还要以「救世主」自居,能拿下韩氏一门的封兰会搭理他才怪。 但褚秋却有了另外的理解。 侄女的意思是,封兰不会受世俗束缚,他们说不定……还有可能。 褚煦君言尽于此,起身行礼,走了。 到了韦庄生日的这一天,钟州牧在中心城举办了盛大的开放式晚宴。 设置了流水席,主要目的还是要营造「太平盛世、欢声笑语」的良好环境,安定民心。 至于别的小心思,在送到褚府的帖子里便流露出了几分。 在褚府的三个小女娘都受到了邀约。 这是一场作秀,有那么多是百姓过来吃流水席,便不适合宴请闺阁女子。 卫冷凝要给韦庄过生日自然是不会去的。 卫冷衾看在阿兄的面子上,需要露一下脸,褚煦君想了想便陪同她去。 花连城想到那夜卫凌来到的面色凝重,吩咐了几句:「去了,无事就早早回来。济州这几日还没有完全太平。」新 京州的厉王还没有具体的旨意。 护城军、朱祁邺军和卫凌带来的中州军,这些力量都还盘桓在周边,就说明济州没那么快恢复平静。 这个钟州牧明显是个会来事的,他掌着护城军和通往京州的直接要道,自然也想跟朱祁谈谈条件。 但他不直接跟朱祁谈,反而用卫凌来兜圈子。 这跟贞王爷的手段是相反的,不过倒是跟朱祁有些相似。 褚煦君想了想书中,没有关于钟州牧的印象,对宴会的兴趣还比不上韦庄收到礼物之后的反应。 「小情侣」吵架自然比老男人的政治黑幕来得有意思。 思想一松懈,到了之后,才发现又入了一个套。 第212章:谁说男人里没有祸水? 第212章:谁说男人里没有祸水? 济州,州牧府。 这一场宴会确实是精心操办,流水席从一大早便开始了,济州城的老百姓都围了过来,大呼钟州牧是为民的大好官。 听得肚子圆溜的钟州牧笑得合不拢嘴。 贵人们的席面则是在黄昏时刻,吃的是晚宴。 两个席面开了不同的门,以免两厢碰撞。 到了济州变得极为忙碌的卫凌,今天驱着马车过来接她们。 只看到两个人的卫凌:「怎么不见小凝?」 卫冷衾面色平淡:「她身子不大爽利,我便作主不让她去了。钟州牧想来不会介意吧?」 卫凌关切:「哪里不舒服,有没有请大夫来看看?一场小宴,无妨。」 卫冷衾:「阿兄放心,就是一点小毛病。」不说实话,一则不想破坏阿兄的心情,二则小妹这段糊涂感情,还是少些人知道比较好,三则她跟嫂嫂在其中的小手段,更不想让阿兄知道。 这是女人间的秘密。 卫凌不再多问,深深看了一言不发的未婚妻一眼。 褚煦君一袭深蓝曲裾,发髻是麦子刚跟尹月家的丫鬟学的济州新样式,梳得比中州的高一些,戴着雏菊样式的簪子,一朵蓝紫色的小花,清新脱俗,和秋日相呼应。 下马车的时候,卫冷衾让阿兄扶着,转头褚煦君则是扶着麦子的手下来。 卫冷衾探了探阿兄垂着眸子的表情,这是还没有和好? 褚家大娘子的脾性跟上辈子完全不同,不知为何,她反而不同情阿兄。 有小妹那样的例子,在男女关系上,还不如嫂嫂这样不卑不亢的来得合适。 宴会是男女分席,她们很快跟卫凌分开,跟着州牧府的丫鬟来到席面。 两人来得晚,到的时候人来得不少。 钟夫人圆脸上布满了亲切的笑容:「这是卫家的姐妹吧?旭风公子那样的人儿,他的两个妹妹长得更是人比花娇,看着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卫冷衾想解释,褚煦君出于奇怪的心里,按下了她。 褚煦君:「不知道尹家可来人了?」 钟夫人闻言面上笑容又添了几分:「来了来了,你们认识尹家小娘子,那就更好了。」 尹月乖巧坐在自家阿母旁边,优雅端庄的面上,有几分的无奈。 是了,尹母如今最是关心尹月的婚事,这样能够结交的场合,自然也会带她一起过来。 但她小时社恐,便是长大了也不会喜爱这样的场合。 见到她们二人,尹月的眼神一亮。 钟夫人介绍道:「尹夫人,这是琳琅卫氏的两位千金,卫将军的妹妹。说跟小娘子认识,我就带她们过来了。」 尹月看着褚煦君觉得奇怪,但没有贸然出声。 阿母想见褚煦君,当面道谢良久,不过是被州牧府的宴席抢了先。 褚煦君给了她一个眼神,尹月悄悄点头。 尹母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和卫氏姐妹有的交情,但她推了推:「去吧,别跟阿母坐在这里了。你们小女娘在一处,才好说话。」她也更好给女儿打探别家儿郎们的情形。 三人行了礼,很快坐得离夫人们的区域远了些。 尹月才问道:「怎么回事?煦君姐姐,她们不认得你?」.. 褚煦君:「来日方长,最后总会认得的。」 尹月:「阿母一直想给你下帖子到家里来坐坐,今日在这里先碰上了。」 褚煦君:「无妨,那我明日便上门拜访,不知月月可欢迎?」 尹月:「当然。求之不得。」 开了席,褚煦君吃到了不一样的熊掌做法,吃得很认真。 豆腐等东西还没有传到济州贵人们的席面,但现在贵得离谱的炒茶却是先传播了过来。 这是大儒之乡,跟茶的气质很是适配。 褚煦君喝着茶,也比喝着糊糊们强些。 长袖善舞的钟夫人过来,和她们关切了几句。 三位小女娘还算自在,夫人们那边却对她们很是关注:「来的那位是哪家的小娘子?生得倒是真的好。和尹小娘子坐在一起,居然都不输。」 「就是这吃相啊,太随性了些。」 「吃相怎么了?优雅得体。也不知道婚配了没有?」 「卫家大娘子尚未有消息,想来是还没有的。」 「那敢情好啊。我家二郎正值好年华……」 「你这人,一看到好的,就要先抢。」 另外一边的年轻小女娘围着一个穿红色曲裾的圆脸小女娘:「钟四娘子,你快看,尹小娘子身边。」 尹月生得好,门第好,性子好,才华横溢,芳名远播。 钟四娘子从小就被人跟她比着,不过她阿父的官位高,围在她身边的小女娘一向不少。 钟四娘子举着杯子人就过来了:「我还是第一次见,生得比尹月还要好的小女娘,你是哪家的?」 褚煦君吃着麦子为她分好的熊掌,还没空出嘴来。 卫冷衾:「琳琅卫氏,从中州过来。」 钟四娘子:「你们是旭风公子的妹妹?」 闻言,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娇羞了起来,轻声细语的:「这席面的菜用得可还习惯?」 褚煦君配合点了点头,这家熊掌比中州望荟楼的味道还香上几分。 卫冷衾早已习惯自己一报家门,其余小女娘都会因为自家兄长而变得奇奇怪怪的样子。 难道嫂嫂便是因为不想成为「公敌」,才顺着误会认下? 身为卫凌的妹妹,卫冷衾从很小的时候在外头宴会享受的便是亲近、追捧。 从前阿兄总以守孝的名义,不肯轻易定下哪家的小女娘。但只要谁跟卫凌走近些,哪怕被放在一起讨论的小女娘,都会被群起而攻之。 更别提作为未婚妻的褚煦君,能够名正言顺站在卫凌身边的女子,受到的针对和冷嘲热讽了。 谁说男人里没有祸水?她看阿兄就挺像的。 卫冷衾就这么看着,褚煦君以卫凌妹妹的身份,简单几句话就把对面几个小女娘的身份都扒了个干净。 钟四娘子不客气道:「尹月,你让让。」她要坐在卫凌妹妹的身边。 尹月喝着茶,一脸神情茫然,她挨着煦君姐姐坐都不行? 第213章:煦君,这是……吃醋? 第213章:煦君,这是……吃醋? 褚煦君当即挽着尹月的手:「月月身上味道好,我喜欢。」 尹月红了脸,她小时候有些自闭,尹母不大带她出门,没有其他朋友。 长大后,情况好了些,依旧不敢出门,尹家就这么一个嫡女,倒是好好为她张罗名声。 不常露面的美人才更引得人关切。 但就是这样,她依旧没有朋友。 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宴会上,面对钟四娘子,选择了她。 钟四娘子脸上不好看的神色闪过,但她还是开口邀约:「一直坐着也是无趣,不然我们去玩投壶?」 褚煦君不为所动。 卫冷衾打圆场:「我们刚到济州,舟车劳顿就不了。」 钟四娘子:「这么说,你们是看到外面打仗的情形了,怎么样?我想去军营,可阿父都不肯。上战场多好,威风凛凛。」 褚煦君放下熊掌,冷冷道:「战场,不是小女孩比赛。钟四娘子慎言。」 钟四娘子就这么被气跑了。 褚煦君的神色淡然不改。 剩下的人分成了两拨,一拨去哄钟四娘子,一拨仍留在她们这边。 尹月见识了褚煦君在各位小娘子之间的游刃有余,宴会离别时,她叹道:「我总算能想象出,煦君姐姐在中州开凤凰楼的样子了,当真是一张巧嘴,左右逢源。」 褚煦君:「月月,都会揶揄我了。小心尹夫人觉得我带坏你了。」 「怎么会呢?」 上了马车,褚煦君便察觉了一股低气压从自家未婚夫身上传来,在这个秋夜,冻得人激灵了一下。 褚煦君:「卫家大娘子人呢?」 卫凌:「我让人先送她回去。卫氏小娘子难道不知吗?我原来竟不知,你就这么想当我妹妹?」 褚煦君:…… 这是吃了大蒜?开口就这么冲。 褚煦君没有说话,她闻见空气中的酒味,像是在清冷薄荷雪松林间倒入了一杯威士忌,有些醉人。 她脸色悄悄一酡。 卫凌面沉如水:「……还是你就这么不想承认你是我的未婚妻?」 褚煦君:「卫凌,你喝醉了?」 卫凌:「我没有。」 褚煦君:「那你这是借着酒劲发疯?」 卫凌闻言,清醒了几分。 褚煦君冷冷道:「济州形势复杂,我承认,没有跟你商量,但我没有别的意思。」 关于战场上,褚煦君要在哪里的问题,他们之间没有结论,这事只是假设,不好谈。 但关于现下的情形,褚煦君也不是喜欢留话,导致各种误会的人。 里不长嘴导致的憋屈情形,她不爱看。 到了自己身上,这几日要不是卫凌太忙,她也会愿意跟他一起分析。 有事说事,不把情绪留过夜,不香吗? 卫凌不说话,但面色好看了许多。 褚煦君反应过来:「不对。女宾席上的事,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卫凌:「钟州牧说,钟四娘子惹了你不快,他特意过来跟我说一声……他是故意的。」说着反应了过来。 褚煦君:「钟州牧完全说反了,是我惹了钟四娘子不快。不过是年轻小女娘席面上那点争锋的小事。她们一听我是你的妹妹,还想把我身边的人挤开,我不冷一点,撵都撵不走。不得不说,这可不是旭风公子的未婚妻能有的待遇。」 这话只是如常叙述。 卫凌却听出了不同的意思:「煦君,这是……吃醋 ?」 褚煦君睁大眼睛,她吃什么醋了? 原来像卫凌这样的谦谦君子,也会跟普信沾边,这么自恋的吗? 当然说他普信是有些过分了,天之骄子,人家有自信的资本。 上辈子,卫凌在清剿中州黑山土匪的时候受了伤,哪怕他来到济州,在众人眼里,也只是一个投靠了邺军朱祁的手下。 充其量不过是战力厉害了些。 可这次不同了,卫凌逃过一劫,更甚者在褚煦君的计谋加持下,成为了击退厉王军的主力。 是他,带领军队穿越济州西侧的重重山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来到了禹城,夜袭厉王军,和禹城守军、邺军共同夹击,大败厉王军,解了济州之困。 钟州牧原本对朱祁的赏识,在卫凌的光芒之下,都少了几成。 最重要的是,朱祁从徽州往济州,是为了过路,前往济州。 济州原本中立,是朱祁二十万邺军的到来,导致了济州的危机。 先前钟州牧不敢得罪朱祁,但现在,卫凌带着中州军来了。新 在钟州牧没有求救的情况下,虽然卫凌是看在了朱祁的面子上,但一个是带来战事,一个是解决了战事。 两个都是少年英才,卫凌本身的战力还远远在朱祁之上,在两位兄弟平起平坐的形势下,钟州牧更加看重卫凌,其实是很明显、很简单的抉择。 这样导致济州的各方势力,更加复杂。 济州之困,不早日解决,西北那些急于在秋日抢够过冬物资的战狼,难免会有异动。 钟州牧不思国家形势,而意在挑起济州多方的势力之争,不过也是为了自己身上的几分利益,看在褚煦君的眼里,自然便看低了钟州牧几分。 这个情形,是方才褚煦君通过问及几位小女娘的情形,观察、总结得出来的。 至于卫凌,想来在他来的第一天夜里,就已经思虑清楚了。 卫凌要面临的情况更加复杂,他现在不是很在意钟州牧,他更在意自己的是自己军中的叛徒。 在钟州牧的煽动之下,朱祁的态度也变得很是扑朔迷离。 朱祁在中州想招揽卫凌,眼下卫凌主动出兵援救济州,他自然认为是投靠之举。 但卫凌只言及是义举,跟投靠不投靠的没有关系。 济州有难,中州有实力、距离不远,没有不救的理由。唇亡齿寒,若是济州失守,难保中州接下来不会被战火延及。 卫凌这么一说,钟州牧对他就更是满意了。 站在钟州牧的位置上,换成朱祁,他也会很满意卫凌。 为此,朱祁的心思便不明朗了起来。 如此复杂的局势,褚煦君一时借了个假身份,分析分析,合情合理。 至于这个未婚夫喝了几杯酒,听了几句话,就过来给她脸色看。 她解释了,就成了吃醋? 这是什么道理? 褚煦君不知道她弄乱了顺序。 卫凌是在听了钟州牧的话之后,才开始喝了几杯。 现下这个因为未婚妻在意她,而面容带笑,心情恢复舒畅的男人,褚煦君不是很想搭理。 吃不吃醋的,他高兴就好。 越解释,是越描越黑。 卫凌一高兴继续道:「钟州牧有暗示,若是我同意,钟夫人娘家有马场,养了不少好马,可以商量……」 褚煦君闻言却是来了兴趣:「什么好马?有战马吗?在哪里?有多少?」 卫凌:…… 一听到马,这就是要嫁的未婚夫都可以直接送了是吗 ? 她这,哪里有半分吃醋的样子? 第214章:煦君生得比旭风公子还好 第214章:煦君生得比旭风公子还好 二人言谈间,济州褚府到了。 马蹄的哒哒声在深巷中,显得格外悠远。 比起中州褚府的宽敞透亮,褚煦君觉得这样的深巷也颇有几分意境。 褚煦君邀约:「卫凌,进府坐坐?」 卫凌梗着脖子:「你这是为了好马,才请的我吗?」 这个男人为什么喝了酒,突然变得这么幼稚? 褚煦君耐着性子:「我是想请未婚夫,喝一碗醒酒汤再回去。请卫将军屈尊降贵,可以吗?」 麦子闻言先行入府准备,交代膳房煮醒酒汤,还要去跟女君报备一下,卫将军跟着女公子回来了。 花连城这时候不会过来打扰。 卫凌这才先行跳下车,人还是很稳的,褚煦君让他扶着下了马车。 不得不说,天下武力的天花板,下盘就是稳。 花厅里,褚煦君泡着茶。 灯下的美人,被氤氲笼罩,光影间柔和她的美感,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及笄后的她,历经战火,褪去了原本的青涩婴儿肥,愈发显出女子的明媚清丽。 喝了酒的卫凌收不回自己盯在未婚妻身上的目光,强硬冷着脸道:「我已有婚约,已经拒绝了钟州牧。」 褚煦君奉上茶,神色不改:「拒绝就拒绝了。生意还是可以谈的。」 卫凌:「你不是已经让桃无名到西北去买马,还没有消息吗?」 他是一军之将,购买战马的事,自己亲自经手,在中州容易被贞王府忌惮,便是到了济州,也得防着其余将领,比如他的好兄弟,朱祁。 但卫凌无意争天下,这种话,说出去压根就没有人信,他便不提,往后做出的选择,自会有人知道。 如此,这本就是褚煦君的主意,由她经手最是合适。 褚煦君:「有没有消息,都不妨碍我们收别的好马。让州牧府安排我们过去马场,骑玩一番,是不是好马,还是能看出来的。」 卫凌点头,便是西北的马好,收过来后得先养,再配合训练战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若诚如钟州牧所言,济州有好马,用来先行训练,确实是好事。 卫凌:「我来安排。但这回小凝肯定也要跟着。」 意思是,褚煦君要以他的未婚妻身份参加。 褚煦君:「第二回肯定是要揭开身份了。我还得向钟夫人好好赔个不是。」毕竟是钟夫人娘家的好马。 卫凌瞪着她。 褚煦君意会:「也要向未婚夫赔个不是。」 卫凌却道:「煦君,是不是很辛苦?因为我,让你走到哪,都被人盯着。」 褚煦君:「我生得跟将军一样好,被盯着有什么奇怪的?」 若是原身,被如此针对、忌恨,怕是都会不敢出门。 但褚煦君比原身更爱她的美貌,便是没有卫凌,她这样的容颜,开一座凤凰楼是极有好处的。 毕竟生得好的人,向来不怎么会被拒绝,生意好做。 至于争风吃醋,这种能拿来套取信息和换取资源的小事,褚煦君不会放在心上。 若是换成别人,她还乐于看戏,自己身处其中,也只能「废物」利用了。 卫凌闻言轻笑:「此言差矣。煦君生得比旭风公子还好。」 褚煦君嗔了他一眼:「醒酒汤喝了,卫将军早点回去休息。」 卫凌本想过来看看不舒服的小妹,但他喝了酒也不好进妹妹的闺房,便开口道:「帮我去看看小凝?」 褚煦君:「自然,不需 卫凌交代。」韦庄的生日好戏,她肯定要去听个尾巴。 卫凌:「我的两个妹妹都特别喜欢你。」他很欣慰。 其实卫氏姐妹都不算好相与的性子,尤其是卫冷凝,为人骄纵任性,褚煦君容貌比她尤胜,以卫冷凝的脾气,就算褚煦君是过了门的嫂子,卫冷凝也不一定会给她好脸色。.. 但就是这样,褚煦君都迅速将她们一一收服。 不愧是自己选中的未婚妻,现在的问题是他还没将未婚妻收服了。 若是她真的吃醋,是不是钟州牧那边也能利用利用? 卫凌满腹心思回了隔壁。 褚煦君没有送他,赶往顺路的晴乙舍。 还没进去,便听见卫冷凝清晰的哭腔:「韦庄太过分了,他明显就嫌弃我的手艺。」 褚煦君心想,他那是嫌弃手艺吗?根本是嫌弃穷酸。 她出声:「这是怎么了?」 卫冷凝闻言立刻搂着她:「嫂嫂,你来评评理。韦庄的生日,我连州牧府的宴会都没有陪你们去,专门去陪他。他倒好,收到了阿姊和沈右追的礼物,摆得精细,反而是看到我袜子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褚煦君:「啊?真的吗?怎么能这样。」和憋笑得不行的卫冷衾交换了一个眼神。 卫冷凝:「那还能有假?我看得真真的,他看到我从黑木珍珠匣里拿出来的袜子的时候,满眼就写着两个字,失望!他居然敢失望!气死我了。」 褚煦君:「你有没有告诉他,你绣了几天几夜,手都扎破了?」 卫冷凝:「我这时候说干嘛,我转头就跑了。他连追都没有追过来,说是要去州牧府等着阿兄。」 韦庄这是心想,要是能护送自家对象去州牧府,说不定能蹭一次高端宴会,认识更多的贵人。 谁知,傻乎乎的卫家小娘子,直接过来陪他过生日宴。 虽说在酒楼定了好大一桌子的菜,可这些菜再好也比不上州牧府的一碗熊掌。 韦庄白日里收到了卫冷衾和沈右追的大匣子,里面都是金箔摆件,一个比一个还大,看得韦庄这心里,高兴得不行。 面上让同一间屋里的士兵们不要追捧胡闹,心里实则得意得不行,连沈右追都要给他送礼,这是粮草营谁也没有的待遇。 卫冷衾表面对他那样冷淡,还不是会因为卫冷凝接受他,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谁知,卫冷凝送的是自己绣的袜子。 一双绣相极差,大小都不一样的臭袜子,她也拿得出手? 还不如说她送的是那木匣子,起码上面还有珍珠呢。 第215章:我不要跟他在一起了 第215章:我不要跟他在一起了 其实原本,若是没有卫冷衾和沈右追的大盒子,不管卫冷衾送的是什么,韦庄看在她用心订菜给自己过生日,挣了十足脸面的份上,都不可能真的对一双袜子的小礼物展示出嫌弃。 现在,卫冷衾和沈右追送的都是又大又贵的东西,那在韦庄看来,卫冷凝送的只会更大更贵更气派。 有韦庄认为的「珠玉」和既定印象在前,卫冷凝一双饱含心意的袜子看在韦庄心里便更不值钱了。 上辈子能哄得卫冷凝不选沈右追,下嫁的凤凰男自然不会如此简单,只能说韦庄现在还嫩,被褚煦君和卫冷衾一出手,不小心露出了更多的迹象,被哪怕是在热恋中的卫冷凝察觉了,心也冷了一分。 卫冷凝哭着道:「呜呜呜……我不要跟他在一起了。」 卫冷衾闻言神色一喜,被褚煦君按下。 热恋中的小姑娘,在生气时候说的话,根本不能作数。 许多朋友这时候傻乎乎上去劝,后来被「卖」的还少吗? 褚煦君只是问:「那小娘子还要请卫将军见他吗?」 卫冷凝小手一挥:「不见了不见了。我都不想见到他了,何况是阿兄。」 褚煦君:「好,我们都听你的。趁着天气还不冷,我们改日去马场玩,好不好?」 卫冷凝不置可否。 卫冷衾看懂了褚煦君的暗示,只是哄道:「去吧,你不是一向喜欢骑马的吗?」 卫冷凝:「那是家里有好马,外头的骑不习惯。」 那好马,还不是沈右追送的,人家送礼物都是一式好几份,保证让卫冷凝又风光,别人又抓不到她什么错处可说。 卫冷衾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但她只当不知道。 卫冷凝想一出是一出:「不行,阿姊,你的礼物要拿回来。不能便宜了他。」 这是把失望哭泣转成愤怒了,但还想去跟对象纠缠不清。 褚煦君摇了摇头。 卫冷衾忙哄:「这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退回来的道理。又不值几个钱,算了。」 闻言卫冷凝更气了:「就是,他居然拿我亲手制的东西,跟几个钱相比。不行,我……」她开始转来转去。 「再找什么?」 「我要找剪子,把那袜子给绞了。」 褚煦君忙给她递上。 卫冷凝一顿乱剪,把袜子绞得稀碎,眼泪一抹。 这是泄了气,有几分能安心睡的模样了。 卫冷衾借口送褚煦君到有虞阁:「看嫂嫂的意思,小妹这是还不到时候?」 褚煦君:「估计只要那人在她面前晃个两次,小丫头的心就又回转了。」毕竟看脸。 卫冷衾面上表情顿时也很复杂,又气小妹不争又很是无奈,想翻个白眼,也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情。 褚煦君安慰她:「现在已经是好转的情况了,想彻底清醒除非韦公子一夜变丑。不过,你可以把送他的礼物,再买个差不多的,摆在显眼处,最好让小娘子每天都能看见。」 时刻提醒卫冷凝,她看中的美貌少年,人长得好看,话说得好听,可能仅此而已。 妙啊!卫冷衾眼神一亮:「我明天就去买。」一个哪里够,反正她选的就是金的,大的,亮眼的。 给韦庄的成色极差,给自己买就可以精挑细选了。 卫冷衾决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都做一个浑身有金光点缀的女子。 现成的参照都有,就向凤凰楼的三东家花锦儿看齐。 ********** 褚煦君还不 知道她的一个小小建议会让身边多出一个跟花锦儿般金光闪闪的人物。 次日醒来,她写了几个条陈,让麦子通过鸽子放了出去。 有之前破庙逃兵老大的前车之鉴,她决定启用「密语」。 密码本加看起来不知所谓的内容,麻烦是麻烦了些,不过可能会给他们之后的行踪,省去更多的其他麻烦。 褚恭和褚俭还小,每日学堂来回。 褚煦君今日跟家里一大两小一同到尹氏学堂去。 在门口,一大两小进去了,她同样被拦在了门外。 但学堂外的小童很是客气:「小娘子,想来是要到隔壁的桦橡学堂,不识路的话,我带您过去。」 桦橡学堂也是尹氏创办的女子学堂,规模不大,也只有贵族女子才会过来学个一年半载,她点了点头:「劳烦。」 学堂有专门的参观渠道,她进去也不过是远远能听见有女子声响在念书罢了。 学堂环境清幽,处处设计,兼顾了隐私和开放。 道谢后,没有耽搁太久的褚煦君这才出发前往尹家。 细节处见真章,尹氏学堂名不虚传。 也难怪褚家四兄弟之前就读的山月书院只是在中州小有名气,跟尹氏学堂这样享誉天下的学府,都没有资格放在一起对比。 她到尹府做客,总得亲眼见识自家人在学堂里的模样。幸而她准备了不少的好礼。 尹母果然如尹月所言,对褚煦君十分热情,做足了准备。 在门口把人迎进去,备上好的点心和茶,对褚煦君准备的每一样礼物都赞不绝口。 正牵着褚煦君的小手,跟她谈,自己从中州回到济州,一路上遇到劫匪之后的凶险,多谢有她提醒,自己才保住了性命。 否则自己一走,儿子还好,就一个尹月以后还不知会如何。 尹母说着,红了眼睛,一旁的尹月眼眶里含着水。 这时,外头传出闹起来的声响。 尹夫人眉头一皱,开口问道:「怎么了?」 有嬷嬷进来:「女君,是倚杏院那边,说是身子不舒服,要请大夫。」 尹夫人神色自然不虞:「说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嬷嬷:「还是老一套的说辞,无非就是肚子疼、吃不下。」 褚煦君低着头,装没听见。 尹夫人:「该请大夫就请吧。」 嬷嬷:「她说之前的大夫不好,看也看不出什么,想要换一个。」 尹夫人:「那大夫是伺候尹府多年的老人了,这一时要换也不是那么好换的。」万一不好,她这个主母还得落个居心不良的名头。 门口传来丫鬟的喊声:「女君,姨娘她是真的不舒服,求求您给她请大夫吧。若是姨娘肚子里出了意外,回头主君是会怪罪的。」 这便是当着客人褚煦君的面,挟孕在威胁主母了。 第216章:宠妾灭妻 第216章:宠妾灭妻 闻言一屋子的女子面色都不好看。 尹夫人忍住气,面沉如铁。 尹月则是低着头,气红了眼。 褚煦君则是有些微的尴尬,她第一次上门来,就遇到了妻妾闹起来的场景。 「反了天了她!」嬷嬷见主母面色不佳,顿时怒骂。 尹夫人摆了摆手:「罢了,差人去请吧。」 只是一时换大夫,确实没那么好找。 不到一刻钟,门口又来了新的丫鬟,扑通跪下就磕头:「女君,姨娘她疼得都快晕过去了,一个劲问大夫怎么还没到,她是不是快死了?求女君救命!」 嬷嬷骂:「住口!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嬷嬷,我们也实在是急了。这主君每天一日三餐都要来看我们姨娘,若是他回来看到我们姨娘这样,一定心疼坏了,肯定会怪我们伺候不周的,嬷嬷要救救我们的小命啊。」 尹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对褚煦君仍是温和:「今日本想请煦君留下来用餐,看来是不能够了。月月,你好生送煦君回去。改日我再好好请煦君到外头酒楼好好用餐。」 褚煦君起身行礼,目送尹夫人的身影离去。 尹月知道今天便是留下褚煦君,说不定就要见到家里闹翻的尴尬场景。 虽然外人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到底还是要给彼此留一个体面的。 花厅到门口的距离不远,褚煦君反而拉着尹月上了马车:「你说,新姨娘是你母亲的陪房?」 尹月很是难为情点头。 褚煦君:「按理她的卖身契还在尹夫人手里,她怎地就如此猖狂?」 尹月:「当初她一有身孕,不知如何哭闹,阿父就从阿母手里拿走了她的卖身契,早已烧成了灰,她如今已经是自由身了。」 褚煦君:「我记得尹夫人娘家邹氏是在中州,那陪房应该也是从中州带过来的?」 尹月:「是啊,这姨娘当时过来的时候年纪都还小,阿母向来怜惜她,没想到她居然趁着我们不在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罢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若不是有阿父纵着,给她十个胆,也不敢如此欺辱阿母。」 褚煦君只是道:「我的意思是,这卖身契可能还有一份。」 尹月茫然。 褚煦君解释:「我不知道济州的规矩如何,不过在中州,卖身契在官府是有底档的,若要成为良民,不仅主家手里的这一份要销毁,还得到官府那边消档,才算完成。若这姨娘的卖身契是中州官府存档的话,想来你们尚未过去登记?」 这些还是因为她创办凤凰楼后,在招人以及让人住进有果园之前,了解到方方面面的情况。 古时的身份阶层和现代不同,她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分清她要请什么样的人,才不容易陷入奇怪的纠纷里。 不然这边人培养好了,那边主家拿一纸契书把人要回去,他们白白损失了一个人手不要紧,最可怕的是这个人手知道了凤凰楼的信息,直接捅给主家,那凤凰楼还有何秘密可言? 尹月第一次听说卖身契两州不同的说法,眼神亮了起来,很快又松了下去:「可是,若是姨娘知道后,又一番哭闹,说不定阿父就会压着阿母让人去给她登记。」 褚煦君:「中州规矩,登记消档必须是原来的主家,也就是说尹氏作为主家的姻亲,也没有权利为别家的奴婢登记。这件事,只有邹氏的人去办。便是尹夫人同意,你认为,中州邹氏作为你们的娘家,会轻易松口吗?」 若是真的如此,那她也无能为力了。 娘家和尹母都要任由一个陪房丫鬟踩到自己头上,自 己软弱,别人如何能为她们刚毅? 尹月闻言差点鼓掌叫好,忍了半响她道:「若是阿父手眼通天,买通了中州那边……」 褚煦君:「你们可以去找讼狱官徐老见证,他最是公正严明。不过可别说是我提的。」 尹月:「煦君姐姐,你让我怎么谢你才好?」 褚煦君:「其实便是没有把柄,以尹夫人的身份想要拿捏这位妾室,并不难。说到底,还是尹夫人太过善良心软之故。」 尹月想辩解几句,那是阿父偏心太过了,阿母不想闹得太难看,是以忍让。 褚煦君先道:「你也心善。」 这种事情,只要有一个强硬,这种人便不可能这般闹。 这位姨娘不过仗着不要脸和泼皮,得到了好处,于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要脸。 尹夫人和尹月都是得体之人,一再退让,自然被对方一层一层剥皮。再如此这般下去,尹府还会有她们母女俩的容身之地吗? 褚煦君给完意见,心情很是一般回到褚府。 尹氏学堂很好,但尹家嫡脉,宠妾灭妻,乌烟瘴气。.. 花连城见她面色不好,询问了一番,感叹:「往日也听过几句碎言碎语,不想那妾室竟是如此放肆。尹氏大儒风采,竟也出了这样一位不肖子弟。尹夫人这日子,是不好过。」 尹家是跟自己女儿有交情,花连城自是有到尹府去,但不想给人谄媚之态,是以跟尹夫人并不相熟。 眼下听说这般情景,心里对尹夫人是有几分看轻的:「若是你阿父敢如此,我肯定带着你们……直接搬走。断然不会留下看他们浓情蜜意。」 褚煦君:「可这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吗?」 花连城:「有什么好便宜的。他们自轻自贱,我才不屑与他们为伍。」 褚煦君:「至少得好好打一顿,不,要好几顿,让他们一身伤。再带走银两,让他们做一对苦命鸳鸯,看没了钱财,他们之间还能不能爱得死去活来。」 花连城一直盯着女儿看:「氲氲,看不出来……至少,便是你嫁过去琳琅,阿母也不需要为你太操心了。」 说着又想起自家女儿是连战场都敢闯的胆,又补了句:「不,你打不过卫凌。我还是要担心一下。」 褚煦君心想,她打不过不会用别的法子吗?她又不傻。 不曾想,褚煦君刚给尹家支了一招,当天,尹府便闹了起来。 第217章:为琳琅卫氏省钱 第217章:为琳琅卫氏省钱 次日,褚煦君正在马厩里,看着下人清洗她的法拉利,白马衣日句。 一身金光的卫冷衾陪着她。 有时候褚煦君一恍惚,都以为是花锦儿在身边。 卫凌把钟州牧府的帖子送过来了,只不过这几日秋雨陆陆续续下,并不是去马场游玩的好天气。 钟夫人派人来说了,等天气好了,随时可过去马场看看。 看似没有为当日谎称身份的不高兴,不过这得等见了人才知道了。 小情侣那边,果然不出褚煦君所料。 凤凰男不过是过来褚府等了卫冷凝两次,好言相劝,卫冷凝便又答应和韦庄一起出去玩耍,嘴上说着:「我倒要看看等我生辰时候,他会送我什么东西,再决定要不要彻底原谅他。」 实际上,每天还是细细描眉打扮,和韦庄在秋雨里,玩耍嬉戏。 卫冷衾脸色不好,默默把身上的金子戴得更多,屋子里的金箔摆件,再添几件。 再过去隔壁,在沈右追面前晃荡。 沈右追很是疑惑:「卫妹妹这几日似乎有些不同。」 卫冷衾点头:「对,我突然觉得人生在世,该尽兴时当尽兴。」 比如卫氏家中的钱,与其让小妹将来挥霍给凤凰男,不如她现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好歹是用在自己人身上。.. 沈右追:「理是这么个理,但每天都送东西,是不是太……尽兴了些?」 卫冷衾:「阿兄和嫂嫂都没说什么,沈公子是不乐意吗?」 沈右追:「乐意乐意。卫妹妹眼光好,便是选金饰,都比别人多几分出其不意。」 反正他总会回礼,不让卫家吃亏。 而浑身金光加持的卫冷衾,再加上她日日都给卫凌和沈右追送的好东西,韦庄每次看到,心里越来越不得劲,他怎么是先拿下卫冷凝,而不是财大气粗、大方温柔的卫冷衾,不然那些金啊银啊不都是他的了吗? 现在,不就是嫌弃了一次卫冷凝的袜子,她居然连答应要让卫凌见他的条件都不肯再帮了。 理由是她不高兴,她一直都是这么任性的。 「你之前不是说喜欢我所有吗?包括任性,你都觉得是可爱的。」 韦庄哪里还能再说她不能任性,女子当以男子为天,温柔顺从的话。 于是一方心里觉得委屈,另一方心里也觉得不得劲,卫冷凝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早了:「我怎么觉得韦庄,没有从前那样好看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韦庄公子现在心里有怨气,对大小姐自然没像原先那样捧着。 卫冷凝这样的娇气,别人不捧着她,哪里能行,自然觉得看韦庄那张俊脸也不顺眼了。 卫冷衾:「是吗?我都没注意。在我看来,小凝、阿兄,还有嫂嫂,都是顶顶好看的人,没人能比得上。」 这话明面上是夸三位,实际上是隐晦表示,以韦庄之姿,压根配不上卫冷凝。 卫冷凝一愣:「这倒是。阿姊最近好像天天都去找沈右追。韦庄都跟我提了好几次,说你给他送东西,都没给我送。」但韦庄关于他们的猜测,卫冷凝不想接话。 不过送东西这件事倒是可以旁敲侧击。 卫冷衾心里暗想,看来嫂嫂的布置果然有效,面上只是淡淡:「济州东西不比我们琳琅的精致,也不似中州嫂嫂手中的巧思,都是你看不上的。何况韦公子财疏,你若每日披金戴玉,他可能还会觉得你在给他施压,不利于你们好好相处。」 卫冷凝:「阿姊都是为我好,我自然是明白的,不像韦庄,一天天在我耳边嚼舌根。他 就是怕我穿的用的比他好,真是的。」 卫冷衾达到目的,便继续解释:「你们都忙,我现在只能买买东西打发时间,在济州又人生地不熟,剩下也就一个沈兄了。这几日雨下得,到处湿哒哒的,哪儿都不好去。不过沈兄这人吧,有君子之风,和他呆在一起,总是让人觉得舒服的。」 这话卫冷凝更是没办法反驳,沈右追的脸让人不敢恭维,但他的性子,便是连她这样挑剔的人,都是没得说。 但凡他没长着那样一张看起来不像好人的脸,卫冷凝说不定都会犹豫一下。 卫冷凝也发愁:「那是阿姊能容人,眼里不会只盯着别人的皮相。但我怎么就不行呢?」 卫冷衾心下一惊,从前无论他们家谁来相劝,卫冷凝对沈右追都一副装死的样子,也不肯承认自己是看重颜值,才不肯接受他。 怎么今日她这一番无心的实话,反而让自家眼高于顶的小妹开始了反思? 嫂嫂,真的是神。 但她仍是做着手中的女红,笑了笑:「就像嫂嫂说的,你喜欢看漂亮的人儿,每天对镜照她个百八十遍,哪里还需要看别人?」 卫冷凝顿时就不愁了:「说得对,嫂嫂还送了我一面铜镜,我决定每天带在身上。」 是啊,她自己已经拥有上好的样貌,身边人的皮囊又真的那么重要吗? 韦庄长得是不错,自己还得哄着他。 可沈右追,从来就只有他哄她的份,若是自己给沈右追做一双袜子,沈右追能高兴三年。 反观韦庄,哼,不识货! 从那日起,卫冷凝便不再过于主动去找韦庄了,总觉得意兴阑珊,反而更愿意陪着阿姊挑东西。 有时卫冷衾还假意:「这个不错,你要不要买给韦公子?」 卫冷凝本来或许悄***有心思,被阿姊一挑破就梗着脖子:「凭什么?他都还没送我东西呢。」 卫冷衾笑笑,很好,她又为自己家省了一笔冤枉钱。 这钱就给嫂嫂买一件好的玉镇纸。 济州的金饰浮夸,但玉饰勉强还可以,配得上中州第一美人。 等韦庄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是犹豫的,现在卫小娘子冷落他了,自己是要继续追求,还是转头追求明显更有利益的卫大娘子? 他一犹豫,等他再过去褚府,要求见卫冷凝的时候,一次都再没见到人。 褚煦君看卫冷衾又是送礼,又是给自己贡献了一堆关于小情侣的八卦,连一旁的衣日句都睁着漂亮迷人的大眼睛,像是安静听着。 卫冷衾苦恼:「嫂嫂,我现在每日最难的就是要在小凝面前憋笑,都憋瘦了。」 憋瘦了可还行。 衣日句洗干净了,八卦听尽兴了,这时尹月派人过来向褚煦君求救的消息才传了过来。 第218章:应当能算是个好人 第218章:应当能算是个好人 秋日的雨,比起春日缠绵、夏日乍现,多了几分肃杀和料峭之意。 白衣曲裾女子纤细身影奔走在落雨的街。 说是奔,只因她神色惶惶,满是凄楚,实则衣襟禁锢,速度并不快。 她要快点,再快点。 才能回去救阿母。 阿父不让府里的人出去,她派不到车,身边的丫鬟比她胆子还小,还想尽办法拦她。 也不怪府里的人,是她从小就不爱和人接触,丫鬟们遇事第一个想法都是先护着她,这也是阿母一直的教诲。 可现在阿母出事了。 她不能跟兄长们一样,乖乖听阿母的话,要么住在学堂,要么住在军营不回家。 阿母不想让他们陷入家中如今的悲屈和选择之中,若不是济州刚结束战乱,说不定阿母也会将她送出去。 她一直都是这般隐忍、委屈,有大家闺范。 不知道面前模糊视线的是她的眼泪还是大雨,尹月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集中注意力在自己的脚下。 雨天的泥路并不好走,她已经磕磕绊绊了几次,终还是倒下。 一身白衣都沾染了黑泥。 「小娘子,没事吧?」一个低沉、温柔的男子声音穿透雨帘响起。 尹月不敢回答。只要她趴着,会不会让人觉得她已经死了,就不管她了? 快走。 男子沉稳的声响传来:「下去看看。」 怎么还是要管她,尹月仍是害怕,侧着脸出声:「我没事,没事。」 有人隔着衣裳扶了她起来,托着她走了一段,到了檐下,为她披上一件深色的厚斗篷。 尹月抬头,看见马车上挂着军旗,写着「邺」。 是邺军的人。 尹月:「公子,能不能找你借马?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给你的。若是寻不到,你可以到尹氏学堂找人。」 「可是尹家小娘子?」 尹月不说话。 「那日,我在钟州牧府的宴会上,远远瞧见了小娘子。在下徽州朱祁。」 宴会是他难得能看见褚家大娘子的时候,倒是这个白衣小娘子,一直都跟在她的身边,这才有了几分印象。 他的马车已经跟了一段,怕她出事。 尹月:「请朱公子安。今日多谢,但我真的需要……」 朱祁:「可是需要传信?不若让小厮去吧,我看你的脚,可是伤着了?」 尹月用斗篷掩了掩自己右脚。 朱祁温和:「小厮动作快,我陪你在这里等消息。」 尹月咬了咬唇,没有过多犹豫:「那就有劳朱公子了。」 小厮领了令,解了马,在雨中疾驰而去。 今日新识的一对男女,坐在马车里。 尹月自知她此时的狼狈,同时在内心感激朱祁一言不发的体贴。 她现在心早已纷乱如麻。 ********** 褚煦君初听到小厮报信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尹月求救?」 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宠妾灭妻再过分,那姨娘再如何也不敢伤了主母性命,膈应肯定是无时无刻都膈应的,但以尹夫人的退让和软弱,如何让尹月发出救命的消息? 是尹父疯了吗? 但小厮手中拿着尹月的兰花簪子。 「帮我跟阿母说一声。」褚煦君拜托了卫冷衾,便跟着去了。 这事说不定还是她引出来的,就不让花连城跟过去了。 她未出阁,到尹家闹,还能说是小孩子脾气,若是花连城掺和进去,可能会连累在尹氏学堂的父子俩三人。 褚煦君朝麦子点了点头,后者便先行到尹府,看看情况。 既是救命,褚煦君不能不顾,但也怕上当受骗,在济州更得小心行事,如此麦子若是发现不对劲,也会回来报信。 雨还没有停,褚煦君仍是坐着马车过来,等她到尹府后门的时候,正好听见身后的声响。 插着邺军旗的马车上,朱祁下来了。 紧接着身披黑色斗篷,一身泥的尹月也下来了。 来不及惊讶,尹月便扑到她的身边:「煦君姐姐,你来了。」 褚煦君安抚:「我来了,我在这。发生了什么事?」.. 眼睛却是盯着面前仍是一脸温和的朱祁。 该不会是他欺负了尹月吧? 尹月:「我们先进去再说。」 朱祁:「尹家小娘子,某在此候一候,若是有事,请吩咐。谁都有个不趁手的时候,相逢是缘,不用太客气。」 褚煦君先问:「朱公子,怎么会在此处?」 尹月方察觉她的不周到:「煦君姐姐,这是朱祁公子,我在路上碰到了他,幸好他帮我给你传信。」 面前的少女一袭青衣曲裾,数月不见,她出落得愈发水灵,褪去童真,添了女子风韵,褚煦君一脸戒备:「朱公子,好巧,你怎么也在这?」 朱祁淡淡:「褚家大娘子,路见不平,乐于助人,我想,我应当能算是个好人。」他承认,他行事大都有目的,但整体来说,他当是符合公序良俗的。 今日的事,真不在他的计算之内。 褚煦君克制不住原身对他的诸多负面情绪,现在的朱祁当然是个明面上的好人,而且还是个收服人心的未来明君。 尹月:「朱公子,今日您帮了我大忙,改日答谢。」 两厢行礼,朱祁便看着两位明丽的少女匆忙离去。 侍从在一旁请示:「主公。」 朱祁举起了手:「在这等等。去查查。」 他便回到马车上,车内有一股清幽的香气,尹氏小女娘今日虽看不清容貌,但观其身段、仪态,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小美人。 真巧啊,想介绍给他的两位美人,她们居然是老相识。 既然是老相识,美人遇事,他碰上了,自然是要再等等看,能不能护上一把的。 褚煦君抛下「男女主感情线阴谋论」,安静听尹月说话。 尹月压抑住自己的哭腔,怕没把事情说清楚:「煦君姐姐,我回来就把你跟我说关于卖身契的事告诉了阿母。她很是高兴,说她真的是气糊涂了,都没想起来还有这事。 昨天阿父回来后,他们果不其然又因为姨娘的事吵了起来。往常不过是一阵喧哗,摔几套青铜鼎、灯的事。但直到今晨,阿父还在闹着要打阿母,没打成,在祠堂跪了一夜,现在又把阿母关起来,我去送饭,都不让。 阿母还说……说要跟我阿父和离。」 第219章:女子离异,不赦于重生 第219章:女子离异,不赦于重生 尹月这番话没什么逻辑,但基本说清楚了。 看不出来,昨日还在隐忍的软包子尹夫人邹氏,今天就说出了要和离的豪言壮语。 褚煦君都要忍不住怀疑,尹母邹氏是不是在昨日被穿了? 多么熟悉的套路,开局被渣男惩罚,这时被穿,然后一改懦弱、无能的姿态,变得强硬、坚定,来一套脚踏渣男、手打白莲的爽文操作。 就是这和离的说法不够先进,大多都是喊着直接「休夫」。 褚煦君一路脑海风暴,到了地方,看到了人,便知道她想多了。 尹月:「大父如今不在府中住,其余叔伯都住在学堂,尹家没有分房,看起来也差不多了。」 这便解释了,为何尹父如今在府里,权柄最大,都没有其余长辈和妯里能来相劝一二。 尹月是个自闭包,褚煦君救过她们母女俩的命,昨日又给她出了个好主意,自然而然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找她。 被关在屋中的邹氏,见女儿带来了褚家大娘子,一点也没觉得奇怪:「大娘子,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让你见笑了。」 褚煦君很是得体:「作为月月的朋友,我义不容辞。」 若是没有她当初的提醒,是不是邹氏便不会活下来,知道令人难堪的真相,忍受宠妾灭妻的苦楚。 虽然被土匪劫杀,是惨死。 但她是为了救女儿而死,那时候她还是个拥有世俗眼中幸福的女人,她心中是充满爱离开人世的。 现在,邹氏的心中充满了恨意和怨念,在她活下来之后,可能都没有再过上一天好日子。 受伤赶路,丈夫变心,身边人的背叛,婚姻家庭的分崩离析…… 午夜梦回,她会不会觉得当初不如死了算了? 褚煦君想得很深。 邹氏看着面前两位年轻的少女,眉眼变得柔和:「月月,好孩子,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娘子,幸好你来了。无论如何,我都还在。」 邹氏的脸隐在窗棱后面,门帘遮挡着,褚煦君看不清她的全貌。 但她明白了邹氏的意思。 为母则刚。邹氏还在,姨娘尚且如此跋扈嚣张,若是邹氏不在,那从小胆小怕事的月月,她最疼爱的女儿,往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指不定会被姨娘随便塞给哪一户人家,凄苦度日,那她才是真的在地下,死不瞑目。 褚煦君:「尹夫人,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邹氏:「大娘子,那我便也不客气了。月月其实什么都懂,只是她少不经事,胆子又小,接下来要做的事,还希望你能一直陪着她。我相信有你在,她一定会做得很好。」 褚煦君点了点头。 「月月,擦干眼泪。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你都要好好记着。」 这听着怎么那么像遗言? 不过女子离异,不赦于重生。 尹月着急:「阿母,你真的要跟阿父和离吗?」 邹氏:「不和离,便是他要给我写一纸休书了。」 昨日那一巴掌,已经打掉了他们夫妻十多年的情分。 一个变了心的丈夫,只因为她不肯让娘家去给妾室消了奴籍,便威逼她说要休妻,言语间,在妾室挑拨之下还动了手。 褚家大娘子不过刚及笄,但昨日她神色间的怜悯,让邹氏又愧又怒。 她堂堂书香门第出身的尊贵嫡女,这么多年相夫教子,做一个合格的贤妻良母,一遭容颜老去,竟被自己身边的陪嫁丫鬟倒打一耙还欺辱到她头上。 连女儿的闺友都同情她,这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自己沉溺于过去的夫妻情爱,认为丈夫不过是一时糊涂,还要等着他回心转意,谁知不过一次小小的说不,丈夫恶语相向,竟还动了手。 如此懦弱、不肯面对事实的她,对得起当初褚家大娘子好言提醒留下的一条性命吗? 当时她就是莫名心神不灵,总觉得尹家出了事,谁知她鬼门关走一遭回来,面临的是双重背叛。 便是两个儿子也希望她容忍。 唯有一向懵懂的女儿站在自己这边,从那时起,月月便开始知道了人情世故。 尹太公失望于这个从小培养的嫡长子,最后功亏一篑,不肯再跟他们一同起居。 尹父也不想再忍受家中其余人的奇怪目光和不停劝阻,不如分开居住,留下长子仍在学堂做事。 便是他无法继承尹氏学堂大儒之位,但他的两个儿子,也是尹氏的嫡长孙,同样出类拔萃。 儿子继承便也是他这个阿父继承,他有这个信心。 儿女已经长大,他又寻到了爱情的滋润,糟糠之妻若是温顺,不妨留着,但她既然不听话,就别怪他不客气。 邹氏看着一夜天明,从她下定决心起,早已思虑周详,一字一句交代。.c 尹月忍着泪,乖乖应下。 「都听清楚了吗?」 「嗯。」 「那快去吧。」 褚煦君若有所思,她能理解邹氏眼下还不肯出来的原因,但她还是担心。 有一道亮光映射了出来。 褚煦君明白,那是邹氏握着护身的刀具。 尹月:「煦君姐姐,我们走吧……唉哟。」 褚煦君忙扶着她:「怎么了?」 尹月这才道:「我的脚扭了。不过朱公子刚已经带我去看了,没什么大碍,过后休养几天就好了。」 都怪她,太自不量力了。明知一身羸弱,还非得亲自去报信。 这时麦子带着一妇人过来:「女公子,我带了人来。」 尹父将邹氏的身边人同样锁在了柴房里,麦子方才搜寻了一番,不过只救了最眼熟最着急的一个。 妇人是昨日站在邹氏身边的嬷嬷,她也扑向自己的主子:「女公子,都是奴不好,没能好好护住您。我去寻斧子,放您出来。」 邹氏的声音很冷静:「不必,你去打开私库,整理好我的嫁妆。晚点老彭过来,你就跟着他走。」 「女公子,您一日一夜没有吃东西,这怎么行啊?」 邹氏:「那样才好。」 那样看起来才惨,更容易让人站在她这一边。 不就是嘤嘤哭啼的那一套吗? 第220章:衣冠都遮不住你的禽兽 第220章:衣冠都遮不住你的禽兽 尹府,倚杏院。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夫君,还是把女君放出来吧,她一贯娇生惯养的,哪里能受得了这种苦?」 尹父一边享受女子递到嘴边的果子,一边骂道:「她受什么苦了?你从小伺候她,你才是受苦的那个。杏娘,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一直被她欺负。」 「是夫君救了我,杏娘此生无以为报。」 「我们如今是夫妻,别说这样生分的话。你好好养着身子,给我生一个大胖小子,就是最好的回报。」 「大夫都说了,肯定是儿子。只是我的身子骨这些年落下了不少病根,大夫也说,如果不能好好养,能不能生下来,都不好说。夫君,我不是故意给女君找麻烦的,我只是实在太害怕了…」 女子说着,眼泪吧嗒吧嗒落在了男子手上,惹得他一阵怜惜:「快别哭了,杏娘。我知道,都是那老妇,狠心,不肯好好让人医治你,还摆出贤惠模样演给谁看?你放心,多请一个大夫算什么,便是三五个,都使得。现下她出不来,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做主便是,我会跟下人们交代。」 杏娘满脸惊慌:「夫君,这可使不得。我不过是个姨娘,他们哪里会听我的?」 「不听的人,我已经都关起来了。再不听,你就再把他们关起来。剩下的不就听了吗?何况,我才是尹家的主君,他们哪里敢不听我的话?」 「夫君对我真好。」杏娘小手划着男子的老胸。 尹父被她勾得腹下火起握住她的小手:「我的心肝,不对你好,还要对谁好?快别这样了……」 「怎样啊?」杏娘的手依旧不老实,话锋一转,「如今杏娘不能伺候夫君,你会不会偶尔想起女君啊?」 尹父一脸嫌弃:「我想她做什么。」 「可女君昨日说要和离,夫君就不担心吗?」 「有什么可担心的,那不过是我先说要休妻,她怕了,才故意提和离,想要我妥协罢了。她做梦。」 「夫君,休妻万万不可,女君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说她曾对不起夫君……哎呀,我这嘴,说完不提的,又忘了,该打。」新 尹父闻言面色一沉,还是握住她的手:「犯错的是她,你打自己做什么?哼,要不是你提醒,这么多年,我都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邹氏嫡女,书香门第,也做得出此等下作龌龊之事。」 「夫君,不气不气。都是我的错,都过去了,不该说的。快忘了吧。」 「背叛之耻,如何能忘?她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做贞妇得体之态。若不是看在这么多年和孩子们的份上,我早休了她。哪里还能让她在府里作威作福,欺负到你我头上来。真是想想,我一天都不想再看到那丑妇。」 「夫君,消消火。不想见就不见,尹府地方大,办法多得是。」 尹父收到提醒:「这地方还比不过学堂一间小院,不若把她送去别院,自生自灭,眼不见为净。」 「啊?夫君,这样,大宅那边如何交代?太公向来疼爱女君,断然不会同意的。」 「阿父如今不喜我,我又何必去自讨没趣,要他同意做什么?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他亲生的儿子……」 这时,院外一声巨响:「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早被老夫打死了,还能留你在这,胡作非为,胡言乱语!」 一老丈手里抓着戒尺,被周围的人扶着,才没有冲进来。 还是尹月闷哼了一声,老丈才停下挣扎的动作:「月月,是不是脚又疼了?」 尹月摇头:「大父,你答应我不动怒的。」 「这圣人听了都忍 不了。」老丈用三尺长的戒尺当成拄拐,稳住自己。 褚煦君在一旁看着,心想不愧是教书一辈子、桃李满天下的大儒,连老的时候拐杖都用着教书的戒尺。 「阿父,你……你怎么来了?」尹父忙把杏娘从自己身上拨了下去,冲出房门,还不忘理了理衣冠,紧了紧被妾室拉扯得很低的衣领。 老丈:「衣冠都遮不住你的禽兽之心,竖子还不给我跪下。」 尹太公不想进那污秽之地,尹月扶着他在外头石凳上坐下。 原本大父就是急性子,虽满腹经纶、教书育人,也不改他风风火火的脾气。 尹父见一院子的小辈,哪里能拉下老脸跪得下去:「阿父,有事你唤儿子前去指点便是,至于带人听墙根嘛……」 尹太公:「若不是我今日过来,还不知我用心教了一辈子的嫡子竟是这样的伪君子。长媳何辜,你竟殴打、辱骂,关押她,一个日夜,一碗水都不给。你就是这样为人夫的?是谁教你宠妾灭妻的?老二,去,让他给我跪下。」 身穿橘红曲裾的女子冲了过来,声音哀戚,哭得动人:「太公,都是杏娘的错,你不要责罚夫君,要打要骂就冲着我来吧。」 「我教训自己的儿子,有你什么事?」 尹父却是心疼不已,都不用弟弟来押,自动跪下:「阿父,是儿子的错,和杏娘无关。你要打要骂,我都受着,杏娘如今怀有尹氏的骨肉,求阿父放过她。」 「什么尹氏的骨肉?长媳为你生儿育女,那才是我们尹氏的骨肉。这么多年,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杏娘跪着膝行到尹父身边:「夫君,快别跟太公争了,杏娘怎么样都没事的。你快服个软,就没事了。」 尹太公一辈子清流,脾气爆但他严于自律,掌家多年,亦是家风严谨恭肃,也不知是哪里突然风水歪了,碰上这么一个搅乱家中安宁的女子。 面对调皮捣蛋不服管教的稚儿,他能有一百种拿捏的办法。 但他的贤妻早一步离世,除了子嗣,洁身自好的他身边几乎没再有别的女性,哪里抵得过面前的这朵小花。 为了顾及嫡长子,他之前用心培养的继承人的颜面,今日他都没让其余人跟过来。 一时竟不知从何骂起,身边的亲孙女又气又急,眼眶发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似乎置身事外的褚煦君一时不察,对上了尹太公的眼神,老者对她点了点头。 褚煦君这才向前一步,问出心中疑惑:「姨娘方才说,尹夫人对不起尹大爷,不知是何故?」 尹父骂:「你一个女孩子家跑我们家里,偷听质问,又是何故?」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我也想知道,我哪里对不起老爷?」 第221章:真是,晦气 第221章:真是,晦气 邹氏被慢悠悠扶了过来。 自小养尊处优,便是出嫁近二十年来,这也还是她第一次遭受这般苦楚。 挨打、挨饿,被关,再加上精神上的双重背叛。 邹氏本就纤细袅娜,如此这般,憔悴不少,愈加惹人怜爱。 尹太公对长媳一直都很满意,当年还是他亲自到中州去求娶到的。 今日一见,长媳这般模样,才会二话不说、气呼呼直接冲到了倚杏院。 跟尹父的眼光,两相对比。 杏娘无论相貌、气质、谈吐都称不上一个美字。 她幼时跟着邹氏,如今岁数虽不及主子,但也不算小了。 孕期她的腰身宽了一尺,脸上也长了不少斑点,为了遮掩,脂粉涂得很厚,白得吓人。 邹氏哪怕今日落魄,肩背依旧挺直,身上的曲裾一丝不苟,只是乌黑长发散了下来,随意绑在了身后。 不似往常会仔仔细细梳起来,不让一根头发散乱。 褚煦君来回看了两眼。 杏娘除了一把好嗓子,剩下的,实在没法跟她的主子对比。 尹父自小读了尹家半壁的书,是实实在在的满腹经纶,不想他竟无半点识人之明。. 杏娘闻此质问,畏畏缩缩躲在了尹父身后,似是害怕的样子。 尹父:「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还要来问我们吗?」 邹氏朝尹太公的身边走去,抬了胎眼:「我确实不知道。」 她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他们在一起的呢? 是那次他们在书房里,自己去敲门时候,杏娘的娇态,脚下虚浮,书房里满满的香靡之气。 还是丈夫过来她的房间,只喝杏娘端上的汤饮。 亦或者,是直到他们被自己撞见在净室里的动手动脚? 但真正刺痛邹氏的是,仆人要去拽拉杏娘的时候,丈夫一把将她护在身后,对自己冷眉横对的样子。 那一夜,她对镜哭到了天明。 往后,丈夫依旧把她护在了身后,只要面对她的时候。 今日再看,邹氏突然有点麻木了,这样的一对男女,她又何必为了他们浪费一点心神。 尹太公喝道:「把话说清楚!」 杏娘还拉扯着尹父的袖子,暗暗对着他摇头。 尹父:「事到如今,你还顾着她的面子干嘛?」 杏娘还是摇头。 「你放心,一切有我。」尹父按下她在身后,「杏娘一直让我不要说出来,怕你在尹家待不下去。她事事为你设想,偏偏你连她肚子里的小生命都容不下去。今日,可是你们要问明白的,回头可别怪我。」 邹氏:「说吧。」 尹父正要开口,杏娘抢了话:「是,是我告诉老爷,女君在出嫁前,有一心上人,他们郎情妾意。」 尹太公:「这我在为你上门求娶前,便已知悉。有何可说道的?」 这个时代的女子,婚前有几个追求者,是好事,还能为自家女儿涨名声,只要婚后没有了便可。 杏娘:「当年,那位公子去参了军,负伤回来后,还过来找女君。」 所有人看向邹氏。 其中尹父的神色,可谓屈辱含恨。 邹氏摇头:「此事,我完全不知。」 尹父:「你撒谎!若不是为了他,你怎么会突然要回中州探亲?时隔多年,他对你念念不忘,写信写诗博你一笑,你已为人妇,却还是想回去看看他。杏娘都跟我说了,你也写了回信,交代她,烧了。不过她觉得不对, 没有烧掉,这才被我发现。」 邹氏淡淡:「信在哪里?」 杏娘:「女君,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您如今已成了家,老爷对你,一心一意,从无二话。你记挂从前的情人,这样不对,一时犹豫,就……」 尹太公:「信呢?」 尹父:「阿父,你怎么都不肯听我们好好说话?」 尹太公:「到底是谁没有好好说话?」 他儿子那半壁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竟听不出这么一个搬弄是非、两面三刀的话语。 是他的教育出了问题吗?尹家的女子太少,又不许狎妓、通房之风,便是伺候的人也多以小厮为主,接触得少了,这才让老大辨别不出她们? 杏娘:「我当时情急,告诉了老爷,事后害怕得很,就烧,烧掉了……」 褚煦君问道:「按姨娘的意思,尹夫人当写了不少的信,一封都没有了吗?」 杏娘:「后来女君似乎察觉了不对,没再给我了。我也不知道她是没有写了,还是……」 褚煦君继续问道:「敢问姨娘,那位公子回来找夫人,可是找的你?」 杏娘:「是,但我觉得不好,不对,拒绝了。可能因为这样,他们就没再找我了。后来就不知女君是如何得知的了。」 褚煦君:「公子的人是在什么时候找的你?」 杏娘:「是去年年节前,有一次我出门为女君买头油……」 邹氏身旁的嬷嬷道:「胡说。女君的头油什么时候需要你去买?」这杏娘,就仗着一张嘴甜,年纪还小,水都抬不了一桶的时候,就让女君千里迢迢把她从中州带到了济州。 邹氏家里看杏娘能逗女儿开心,便也同意了。 这丫头只会说漂亮话,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谁去告状没得都惹了一身腥。 但她的心眼多,女君身边的位置都容不下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让她成了姨娘。 真是,晦气。 杏娘又扯了扯尹父,尹父喝道:「我们主子说话,有你一个下人什么事?」 尹太公的戒尺又挥舞了过来:「什么时候我们尹家有这样的规矩?她又算是什么主子?」 尹父和杏娘纷纷躲闪。 邹氏:「杏娘从前在我身边的时候,确实不需要去做这样的事。不过我经常丢一两个小东西,不知道此事,姨娘能否给个交代?」 尹父:「我们在说信的事,你扯别的做什么。」 杏娘开始哭:「女君,信都烧掉了,我现在手上没有证据,就当我是胡说的吧。老爷,你要相信女君,她对你从来都是尽心尽意的……」 除了尹父一脸不舍,众人脸色都跟吞了苍蝇似的。 第222章:他居然骗我 第222章:他居然骗我 清官难断家务事。 尤以男女之间的感情拉扯之曲折、细碎、反复,折磨人更甚。 褚煦君在过来济州之前,认为大战前各方利益的拉扯已经够烦人了,不想一朝在一个大儒成风之家,感受到了离婚官司的琐碎、离谱。 比春雨扰人,比蛛丝盘旋,比乌贼斩不断、黏糊糊的八只脚还要麻烦。 一炷香时间都快过去了,他们连一件事都没有扯清楚。 夫妻十余年,儿女都已经能订人家的年龄,那想吵,真的能吵到老。 尹太公:「没有证据,那人总还活着,派人去问清楚。」 尹父冷哼:「他贼心不死,就算问了也定然会站在邹氏那边维护于她,哪里会肯说真话?」 邹氏这才幽幽一叹:「他便是想说,也没有机会了。中州周氏彧郎早在十年前,不敌匈奴,为国捐躯。杏娘,来找你的人,是周家的谁?」 此言一出,众人一愣,一时还没有反应了过来。 杏娘也愣了,继而眼里闪过了一丝恨意,她答:「女君,是周家七郎身边的书童,檀墨。」 褚煦君不知周氏彧郎,但她知道周氏七郎,那是箐箐姐发小周二娘子的小叔。 周二娘子醉酒时候念叨过,若不是她小叔早早战死沙场,这中州哪里轮得到今日旭风公子的威风。 她小叔才是真正的风光霁月,周家武学世家,汇聚了几辈人的养分,滋养出了周家七郎的风采,谁知为守雁门,小叔还是牺牲了。 但那场仗很复杂,周家七郎匆匆下葬,身后名也不显。 这样的一位公子,便是负伤退伍,又怎会和已婚女子,纠缠不清。 褚煦君看了邹氏一眼。 邹氏似乎明白了:「周彧郎上阵前,确实与邹家议过亲事,但他一心保家卫国,不想耽误别人,很快此事便不再提起。我记得,在那之后,你还可惜了很久。周彧郎是人中龙凤,见过为之倾倒,可以理解。杏娘,一直仰慕周彧郎的人,是你,不是我。」 杏娘敷着厚粉的脸色白了白:「女君,我只是一介贱民,如何敢肖想七公子……」 邹氏:「这件事,看来我是最后明白的人。而早在我看出来之前,周彧郎身边的小厮、书童,比如檀墨等,却都明白了。杏娘,你说这是为何?」 尹父渐渐也松开了护住杏娘的手。 杏娘:「檀墨会识得我,那是因为先前七公子总是派他们给女君送礼,才会认识的。否则仰慕七公子的人不知凡几,檀墨他们又怎么会一一记得呢?」 不得不说,杏娘编造了一个很合适的人。什么样的人才能让邹氏念念不忘,俊秀的为国将领周家七郎自然是很有资格,所以尹父一听才会深信不疑。 邹氏:「杏娘,从前我真的小看你了,你居然这么聪明。这么短的时间,狡辩得很好。十年前,阿父说跟随周彧郎上阵的亲卫团中,有人做了逃兵。周父悲愤之下,命人追杀,生死不论。你这么聪明,要不要猜一猜,这个逃兵叫什么名字?」 此事周家是暗地里做的,知道的人不多,邹氏也是因跟周彧郎多了一层关系,才得知。 杏娘连周七郎的死都不知,更别提逃兵的事。 她的脸色更白了,她早知道自己被骗了,却不知被骗得如此凄惨:「那个杀千刀的檀墨,他居然骗我!」 再遇檀墨,杏娘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但更多的还是惊喜。 七公子回来了,虽然他受伤了,但是那样的一个伟男子,便是受了伤,也比得过世间的所有别人。 只是七公子一直不出现,檀墨也不让 她去看他。 檀墨说,七公子现在受了伤,心性大变,是他发现公子心里还记挂着邹家娘子,才自作主张过来,没想到还真的能遇到她。 杏娘想去照顾七公子,从前以她的身份根本够不着的天之骄子,现在他受了伤,只要她能在他的身边照顾,是不是就有可能一直照顾下去? 在邹氏和七公子不再议定亲事的时候,杏娘在心里还偷偷怨过邹氏,他们没有机会,自己便不能作为陪房过去伺候七公子。 现在,老天待她不薄,又重新让檀墨找到了她。 檀墨说,七公子讳疾忌医,不让人给他看病,主子没有命令,他手上没有钱,也不能去给公子买药,很是担心。.. 于是,杏娘开始拿自己的私房钱给他。 檀墨说自己买了药,加在每日的饮食给公子,他现在好了不少,还拿了公子的画出来,说他都有心情作画了。 只是他的买药钱又没有了,往后要养的药方越来越贵,他也很是发愁。不过公子已经开始想见人了,说不定很快就会见杏娘。 杏娘已经没有钱了。 过几天,檀墨说,公子药断了,得了风寒,没办法见她。 杏娘很急,她开始偷邹氏的东西出去变卖。 邹氏一生顺遂,驭下一向宽和。就算和周彧郎谈崩的婚事也几乎没有影响她,其他的小女娘依旧和她亲密来往,甚至还因为觉得周彧郎不喜邹氏,才「抛弃」了她,对邹氏多了几分同情。 但杏娘却愈加怨起了邹氏,甚至邹氏要带她到济州来,她都认为邹氏背叛了七公子,所以她应该呆在邹氏身边,看好她。 偷了东西,邹氏必然是有发现的,但她没有声张,于是杏娘愈发明目张胆,甚至在嬷嬷告状的时候,谎称她有一个义母病了。 邹氏便原谅了她。 这个蠢女人。 杏娘给檀墨的钱越来越多,但她见到他的次数越来越少。有一次檀墨受着伤来见她,面上都是青肿,说七公子还是不见人。 问伤从何来?檀墨说是自己跌的。 那是她第一次在心里起疑,檀墨却开始出乎意料的……追求她。 杏娘先是鄙夷,几次收了小东西之后,在一次酒醉,她也就从了。 便是跟檀墨有了首尾,杏娘依旧还是没能见到七公子。 那日,檀墨兴高采烈过来找他,说找到了一个神医,可能可以治好公子,只是光是见到神医的费用便不低。 杏娘告诉他,她有了身孕。 在那之后,她再也没见到檀墨。 第223章:签是一定要签的 第223章:签是一定要签的 是不是檀墨找到的神医已经开始医治七公子了? 但凡神医都是有些怪癖的,所以檀墨出不来了。 还是七公子遇到了什么意外?檀墨不敢来告诉她。 亦或者会是什么呢? 杏娘开始在檀墨从前跟她碰面的地方不停来回转,希望碰见一两个熟人。 直到一天,有一群肥头肥脑的男人背着她说话:「看,那是不是老墨的相好?」 「老墨欠了一大堆赌债,哪里能找到相好?」 「老墨现在不见了,咱们找她吧?」 杏娘跑了,杏娘开始想办法对付自己的肚子。 那阵子她一直不舒服,邹氏要回中州,便没有带她。 杏娘不敢吃随便抓的药,她小时候见过许多大了肚子之后就没了的女人。 杏娘爬上了尹老爷的床。 老爷的床并不好爬,他不信自己会喜欢他这样的「老人」,也不是很看得上杏娘这样的皮相。 但杏娘手上有檀墨给他的,所谓七公子写的信。 老爷开始相信她了。 她成功了。 但她还是很害怕,她依旧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她也害怕老爷发现真相,害怕邹氏报复,于是她开始挑衅邹氏。 杏娘想把肚子里的孩子嫁祸给邹氏,只要邹氏害她没了肚子,往后很多事可以更好说。 没了孩子,她可以找老爷要一大笔钱,离开尹府,去找七公子和檀墨。 那样是不是邹氏也会高兴,她把老爷还给她了。 在杏娘看来,邹氏是一个好人,就是对下人太好了点,太蠢太软弱了点。 尹老爷那样的聪明人,不也被她骗了吗? 这些,是不是檀墨潜移默化教给她的呢?杏娘不敢深思。 邹氏果然是个蠢货,她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七公子早就死了,那个檀墨居然还是逃兵。 自己怀上了害死七公子的人的孩子。 杏娘的眼都红了。 此时尹父的神色已经变得奇怪,他紧紧盯着杏娘,但她没有发现。 「女君,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都是檀墨,他骗我,他骗我……」杏娘这下哭得真实了许多,「信是他给我,我不认得七公子的字迹,可那是檀墨给我,我自然信他了。」 邹氏:「这个信在哪?」 既然是「七公子」的信,杏娘自然不会烧。 此时此刻对檀墨的恨意升到了顶端,杏娘亲自去拿了回来。 邹氏看了两眼:「檀墨,会仿七公子的笔迹。这是檀墨写的,他在兵营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是怕被砍手砍脚才跑的。」 杏娘开始干呕。 没有人扶着她。 尹父再傻,这下也回过神,周彧郎已死,邹氏再如何也不会给他写信,那杏娘又何来的苟且之信? 有这一个最初的骗因是假的,接下来的一切,便全作不得数。 尹老二这时提醒了一句:「大兄,姨娘这一胎,你要慎重。」 尹父的眼也跟着红了:「杏娘,你……」 邹氏无视两个红眼的人:「误会已经解除,接下来请尹老爷签字吧。」 尹父疑惑:「签什么字?」 邹氏:「尹老爷数次要休妻,鉴于尹家冤枉了我,我想,这和离书当签得。」她将写好的一纸文书递给了尹父。 上头邹氏已经先签好了字。 尹太公先开了口:「逆子!长媳这样好的妻子你尚且留不住,要你何用?」 邹氏:「太公不要气坏了身子,尹家除了尹大老爷,其余人待我皆不薄,我铭记在心。只是如今……还望太公成全。」 「不,我不同意。」尹父嘶吼。 尹太公也拿过了和离书。 邹氏:「条件可以再商量,但签是一定要签的。」 见多识广的尹太公也没想到他这一生还要在这个岁数处理原定继承人的离婚事宜,一下不知说什么。 邹氏:「尹老爷考虑考虑,我先走了。」她优雅行礼,不舍看了看女儿几眼,转身…… 尹太公道:「月月,这几日你跟阿母去外头散散心,她受了委屈,你好好宽慰她。」 尹月:「是,大父。」 尹父无能狂怒:「不许走,都不许走。」. 尹太公拿出戒尺一下一下用力:「她们是可以不走,该走的人是你,滚,你给我滚出尹家!」 尹父也不想留在老父亲面前挨揍,没有多想,起身也要离去。 「慢着。」尹太公,「把你的人带走。」 指的是在地上吐得晕倒的杏娘。 尹父面色沉如锅底,喝令:「带走。」 有仆人要上前。 尹太公:「你的一衣一鞋,一针一线,都是尹家给你的,仆人也是尹家的,要带走就自己带走。」 尹父:「是不是我身上的衣服都要脱下来?」 尹太公:「提醒得对。老二,动手。」 尹老二今日过来纯纯就是陪老爷子,二话不说就上前。 尹父穿着一身素衣,走到杏娘身边:「是你自己跟上,还是我亲自动手?」 杏娘便幽幽转醒:「老爷……」 「闭嘴。」尹父失去了原本的所有耐心。 热闹的倚杏院,尹太公身边只剩下老二:「长媳那边,你多让二媳她们去劝劝。老大现在是不可能了,你们也别把人逼得太紧。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老二想了想,应了下来。 ********** 邹氏还在尹府待了这么半天,扯了这么多的皮,不过是为了给老彭留出搬运嫁妆的时间。 褚家大娘子说得对,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掌握自己的经济命脉。 不需要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至于面子,宠妾灭妻的尹夫人,又有什么面子?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要求很神奇,自在人心。 便是以邹氏的身份,只要她愿意离开尹府,也不缺乏别的追求者。 尹月怯怯开口:「阿母,我们去哪?」 邹氏的决断下得快,走出尹府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一切顺利得她还没回过神,可见一个人只要够坚定,也没有那么难。 孩子都已经那么大了,女儿贴心,方才完全站在她这边。 老彭买宅子的动作可能很快,但要一下入住,怕也没那么妥帖,她不想住到有跟尹父过往的任何地方。 褚煦君适时开口:「邹夫人若是不嫌弃,不如到我们褚府做客几日,阿母定然欢迎。」 邹氏和尹月对视一眼,同意了。 母女俩还要简单收拾。 褚煦君知道她们要说说话,便先告辞,回去安排。 一出尹府门,发现两尊铠甲,一黑一白,杵在了门口。 第224章:得看是哪一位卫夫人 第224章:得看是哪一位卫夫人 「你怎么来了?」褚煦君对着迎上来的未婚夫问道。 看似在倚杏院最后的交锋,褚煦君和尹月在邹氏地吩咐下做地准备却不少。 光是到尹氏学堂请一趟尹太公的功夫,堪称过五关斩六将。 褚煦君才隐隐明白,尹月在信中告诉她,长房被针对地意思。 她们依旧从后门走,远远看见朱祁地马车还在原地。 回来地时候,马车也没有走。. 尹月是顾不得,褚煦君是不想顾。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褚煦君走的是正门,朱祁的马车挪了个位置,卫凌也过来了,二者形成掎角之势。 近来,褚煦君少见未婚夫,不知他在忙什么,但从隔壁送来的礼物一直不少。 玄衣男子,浑身肃杀清冷,直到遇到未婚妻,才扬起一抹笑:「我来接煦君回家。不知朱兄为何也在此?」 朱祁:「我和尹家小娘子有旧。」 褚煦君暗暗翻了个白眼,听尹月的意思,他们今日才相识,哪里来的旧? 原男主真是不改他睁眼说瞎话的本性,偏偏他一贯温和有礼,说话可信度极高。 卫凌一听:「既然如此,那我跟煦君便先告辞了。」 朱祁:「明日在马场,愿能与卫兄跑一场。」 卫凌微微一愣:「好说好说。」不是说不来吗?小衾打听去马场的人,他都说没有别人。 不过小衾大抵是照顾小凝,应该无妨。 褚煦君上了卫凌的马车,急问:「明日就去马场?」 虽说现在雨停了,但早上雨还那样大,天也阴沉沉的。 卫凌:「钟州牧急了。」 褚煦君其实也急,桃无名那边的消息不定,西北的动静却不小。 只不过比谁更沉得住气罢了。 卫凌:「听说,尹家长房夫人,要和离?」 褚煦君眨眼:「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想想,今日尹府搬嫁妆的动静,还有尹氏学堂,尹太公的出行。 无论在哪里,八卦一向是传得快的。 「你怎么会过来……帮忙?」卫凌想了想,找到了措辞。 「我就是陪着尹氏小娘子而已,也没做什么。邹夫人一人可敌。」 卫凌:「听着,你挺敬服邹夫人?」 褚煦君:「一个能及时止损,从泥潭里自拔的女性,当然值得敬佩。」 卫凌:「确实勇气可嘉。」 褚煦君:「看来日后的卫夫人若有同样想法,亦能得到卫将军的支持。」 卫凌闻言似笑非笑看着她。 末了,才道:「那就得看是哪一位卫夫人了。」 褚煦君没有回话。 ********** 褚府。 花连城听了褚煦君的一番叙述,颇为唏嘘。 待邹氏和尹月到达褚府,受到了极为舒适的接待。 褚煦君陪着尹月,又延请大夫再为她的脚看了一番。 花连城则陪着邹氏谈心:「想我怀小六儿那会儿,也想过要和离来着。」 尹月震惊看向褚煦君。 褚煦君茫然摇了摇头,那时候她都还没穿书了,确实不知道。 花连城便把花郡主当时的要求,和自己的心境这般那般说了说。 听到花连城的这朵来自自家小妾的「桃花」,邹氏的神情亦很是震惊,这番两位夫人交了心,往后邹氏在褚府便能安心静养一段时日。 送走大夫,尹月才道:「我看煦君姐姐似是认识那位朱公子,不知我想给朱公子表达谢意,送什么合适?」 褚煦君:…… 难道这才是上辈子的发展路线? 这问题她还真的不会:「我与朱公子并不相熟。月月还是自己裁定为好。」 心里则在思索,若尹月还是成为了尹后,那她们之间友谊的小船可就很难说了。 ********** 次日,老天爷倒是赏脸,天气舒朗。 卫凌一早过来接她们。 卫冷凝热情问道:「尹家小娘子不和我们一同去吗?」满面显然是对昨日听到尹府夫妻离异的好奇。 褚煦君:「她昨日伤了脚,今日不便。」 卫冷凝便没有忍住:「嫂嫂,尹小娘子的父母真的和离了吗?」 褚煦君点头:「邹夫人坚持。」 卫冷凝:「哇……那尹老爷就同意了吗?」 褚煦君:「早在他跟邹氏身边的丫鬟不清不楚的时候,就由不得他同不同意了。」 卫冷衾也问道:「那尹家老太公也同意?」 褚煦君:「这个,就不清楚了。想来我家往后还得不安静一阵子。希望不会搅扰到你们姐妹。」 卫冷凝满目放光:「哪儿的话,是我们姐妹暂住褚府,搅扰了你们才是。」看来还会热闹好一阵子,有戏看! 褚煦君:「褚府就我一个女儿,有你们陪着,我阿母求之不得。」 卫冷衾一看便知,轻轻拍打妹妹:「又淘气。」 卫冷凝立刻躲到褚煦君怀里:「嫂嫂,你看我阿姊,她又打我……」 自从卫冷凝收回了在韦庄身上的心,她们姐妹的感情又上了一层楼。 卫冷衾思绪还在尹月身上,上辈子她家中已无亲生母亲,父亲娶的继室苛待于她。 此事,成为朱祁心疼爱她的很大一个部分,果然这辈子又不一样了。 按照昨日的说法,尹月是摆脱了宠妾灭妻的不慈父,跟在了亲生母亲身边。 没有了尹氏大儒之族,朱祁还会娶她吗? 马场到了,钟州牧夫妇迎了上来。 钟夫人颇为阴阳怪气:「原来这才是卫家小娘子,褚家大娘子,你可骗苦了我。」 褚煦君连忙告罪:「都是小女的错,钟夫人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女一般见识。」 卫冷凝:「钟夫人不要怪她,都是我,那日身子不适,托大娘子替我过去,这才有了误会。」 钟夫人便是心中真的不快,也不敢真的给她们脸色看:「到底是你们小娘子之间逗趣,我要真的在意,便显得我小肚鸡肠了。想我年轻时候,比你们都还要淘气呢。」 褚煦君:「钟夫人一看便性情不凡。今日您请我们过来马场玩,还未来得及道谢。」 钟夫人便顺势:「哪里哪里,你们肯来,是我们的荣幸。这是我家那不成器的两位儿子,想来你们还不曾见过。老八,老九……」 「见过小娘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们。」 三人看着面前的两位,加起来有四人宽的公子,一时差点笑不出来。 原来,还在这等着。 第225章:不想让你骑别的马 第225章:不想让你骑别的马 雨后的秋日马场,味道实在不好闻。 但马场里地马,确实不赖。 「这是贺州马,看看这牙口、马尾、四肢,不是我自夸,整个济州都没有这般周正地。纯种的不多,不过配种之后地好马也不少,您看看。」钟夫人自己就介绍得很清楚。 连牙口都会看,显然是行家。 卫凌和褚煦君对视了一眼,内心自然是满意地:「看着棚子不少。」这是想打听数量。 钟夫人留了个心眼:「很多是后来才建地,也有担心他们再继续杂交下去,成色不好的缘故。」 卫凌:「贺州马自然是不错的,就是矮了点。」 挑货的才是真心买货,钟夫人心里也有了底:「确实不高,但耐力、脚力都是顶顶的好,便是上山下山都不费劲。京州好几次派人来看了,看中的可不少。」 就是京州那些大户,总是仗势,要他们成为皇家贡马。 贡什么贡?那不是让他们白白送上去的意思吗? 也不看看厉王配吗? 褚煦君笑笑指了指卫氏姐妹花的方向:「看,小娘子的骑术真不赖。」 卫凌接:「想不想也去溜溜?」 钟夫人自然也得开口:「褚家大娘子快试试,我帮你选上一匹,如何?」 他们自然都应了。 卫冷凝本来对雨后骑马不抱太大的希望,这会儿却真正策马奔腾。 钟家八郎和九郎虽然心宽体胖,但不愧是州牧家的子弟,伺候起人来,好话连篇。 原本钟八和钟九自然也不耐烦应酬,但一看卫家姐妹花,都是好颜色。 卫冷凝别提,娇花一朵,便是卫冷衾内敛沉闷,但也是第二眼美女。 两兄弟使出浑身解数,不顾马场泥泞,牵着姐妹俩走过泥土场,到一处草还没完全枯的地方:「小娘子,这里就可以好好跑了。你试试。」 卫冷凝:「好,那你放手吧。」 「小娘子注意安全,有事就喊一声,千万别客气。」 「大娘子,你要不要跟小娘子一起?阿母说了,今日一定要让你们痛痛快快的,才好。」 卫冷衾便跟着和小妹一气就跑了两圈。 卫冷凝见两兄弟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在马上凑近道:「阿姊,我都快忘了,跟同龄人相处的舒坦。」 卫冷衾听明白了。 不是同龄,而是同阶层。 韦庄的皮相再好,说话的再动听,在相处过程中,卫冷凝还是要一直照顾两人的阶层之差。 有时候彼此之间提及的事务,对方根本都不明白。 卫冷凝没有饿到吃草根、老鼠,韦庄也不知道当初卫氏父母双亡的时候,他们兄妹也还有很多钱,为何要如此恐惧的缘故。 韦庄又是极为自卑自负敏感的人,很多时候卫冷凝一句无心的话,他都要闹。 钟八和钟九胖了些,但五官周正,待客周到,说话更是有一副好嗓子。 卫冷凝已经许久不曾有这样舒适的社交圈了。 褚煦君选中了一匹贺州马,正想去找卫氏姐妹。 但很快衣日句瞧见了,冲了过来,不停嘶鸣。 褚煦君:「衣日句这是怎么了?」 卫凌:「她不想让你骑别的马。」 褚煦君愣了愣,笑出声,尽量稳住自己:「真的吗?衣日句,你醋性这么大。我就骑一会儿,你看,它也是白色的……」 衣日句着急围着他们转圈,转到了褚煦君的后头,举起了前蹄,想踢这一匹白马的屁股 。 卫凌骑着去拦它。 衣日句是他训练过的,不会没有分寸。 褚煦君往前跑,只好开口:「衣日句……行行行,我马上下来。」 重新夺回主人的衣日句很是得意,一心驮着主人跑了个畅快。 褚煦君再没顾得上跟任何人说话。 凉亭下,钟州牧凑到了自家夫人身边:「谈得如何?」 钟夫人:「看着有意向,还没开价。」 钟州牧:「中州贞王爷病很久了,卫凌不可能出得起价。」意思是,得拿自己的身份来做筹码。 钟夫人:「可他已经有了未婚妻。老八、老九后院人也不少了。何况,你之前不是属意邺军?」 钟州牧:「见了人,有了对比,才知朱祁远远不及卫凌。卫氏姐妹都是嫡女,老八、老九便是拿出正妻之位,也不相配。未婚妻,倒确实是个麻烦。你看这褚家大娘子,有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钟夫人被褚煦君骗过一回,早就想着找回场子:「哪里没有?这褚家大娘子不过去了尹府一回,第二趟再去,那邹氏便闹着要和离,你说说,这其中,跟她关系如何?」 钟州牧微微一笑:「夫人火眼金睛,这其中必然是有不小的关系。」 至于有什么样的关系,就看他们怎么编了。 卫冷衾在来之前,问过阿兄,确定没有别的外人过来,但她心里还是存了担忧。 褚煦君见她也不能骑别的马,一行人便决定辞行。 钟家兄弟还在说着不忍、不舍的话。 卫冷凝嘴角一勾,转过脸,看到马场入口有一身形俊朗、相貌不凡的男子。.. 她张口问道:「那是谁?」 钟八看过去,撇撇嘴:「那是徽州朱祁,邺军主帅。这次他想借道济州。」 钟九接道:「那厉王军便是为了他,才围困我们济州的。」 「卫将军和朱主帅相交甚笃,小娘子没见过他吗?」 卫冷凝摇了摇头,这样好看的人,她若见过,必然记得。 钟八:「想来,是他自视甚高,觉得哪个小娘子见了他,都会想嫁给他,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才好。如此,小娘子才从未见过。」 卫冷凝一听,皱眉:「堂堂一军主帅,竟如此自大?」 钟九:「他若是不自大的话,如何会引来厉王军的大军?」 钟八转回话题:「不过若是卫将军不来,我便见不到小娘子,那可是一大憾事。」 两兄弟一唱一和,卫冷凝没再搭话。 卫冷衾换了衣裳,出来看见朱祁正凑到自家阿兄身边说话。 她连忙看向自家小妹,卫冷凝只是淡淡:「阿姊,你等我换身衣裳。」 唔,看起来是没碰上? 回去路上,褚煦君只能问卫氏姐妹,骑马的体感如何?再和卫凌讨论,需要多少银两能拿下。 一行人回到褚府,卫冷凝一下车,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韦庄来了。 第226章:我喜欢上了朱祁 第226章:我喜欢上了朱祁 「你今日去了何处?」 卫冷凝不情不愿过来,听到的便是一句质问,顿时更没有好气:「我去何处,与你何干?」 韦庄怒意上升:「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等了好几个时辰。」 卫冷凝:「是我让你等的吗?」 韦庄深吸一口气,耐心哄了一句:「……是我想来看看你。」 卫冷凝仍是冷着脸:「何事?」 韦庄看着远处地一排黑甲兵,仍是忍不住问道:「卫将军,他有空见我了吗?」 卫冷凝大概是想明白了什么,指了指身后地马车:「阿兄就在那,有本事你可以自己过去。」 韦庄:「凝凝,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你会帮我引荐吗?」 卫冷凝:「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为何帮你?」 韦庄:「凝凝,你这是生我气了吗?你看,你送我的袜子,我每日都穿着。」 卫冷凝一脸嫌弃:「不洗地吗?」 韦庄一时卡壳。 卫冷凝不想多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韦庄:「不,我不同意。凝凝,你这一定是气话对不对?」 卫冷凝摇头,转身。 韦庄想到他今天听到地马场消息:「你,你是不是移情别恋?」 卫冷凝气得转过身,指着韦庄地鼻子:「对,你说得对。」 韦庄:「是谁?是不是钟家的哪一位公子?」 卫冷凝:「连钟家都知道,你调查我?」 韦庄仍是问:「是谁?难不成是沈大人?」 卫冷凝不说话。 韦庄又踏前一步:「你骗我的,你没有喜欢上别人。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卫冷凝灵机一动:「我喜欢上了朱祁,朱主帅。他比你好看,也就比我阿兄差了一点。」 韦庄嘴巴动了动,终是拂袖而去。 卫冷衾听到小妹的再次表白,整个人被雷劈了一样,目瞪口呆。 褚煦君有几分同情,忍不住还是觉得好笑拍了拍卫冷衾,让她回神。.c 卫凌本想去隔壁继续研究阵法,一听这话,也转而踏入了褚府。 褚府外早停了不少的马车。 邹氏的客舍花厅里坐满了人。 花连城陪坐得满头包,尹月更是低着头,恨不得堵住耳朵。 尹氏来了不少女眷,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 无非是什么,尹父已经知错了,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年纪也不小了,日子凑合过,怎么就要离了呢? 离了的话,尹月接下来的婚事要怎么办,作为母亲,怎能不为儿女着想,该忍的时候,还是要忍的。 茶也早就不上了,但她们还是稳稳坐着。 这些人里,有几个是真心来劝和的都不好说。 邹氏只是摇头,也不怎么接腔了。 和离书没签,还是面上的妯里,邹氏也不能把人拒之门外。 谁知请客容易送客难。 邹氏已经在心里暗暗盘算,不然她先搬到那一座山里,过一阵清净日子,清苦一些也无妨。 尹父跟杏娘被尹太公赶出家门,贫困夫妻百事哀,何况尹父知道杏娘骗了他,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他的。 没有看到这两个人狗咬狗一嘴毛,心里还有些不甘心。 阿竹这时进来通报:「女君,徽州邺军主帅朱公子,请了大夫,过来为尹家娘子治伤。」 尹府的女眷一听:「主帅,什么主帅?」 「是朱公子,尹月什么时候认识了他?」 见邹氏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有人才忙问:「月月伤着了?怎么伤的,可还严重?」 邹氏:「今日小女有伤,就不便留诸位了。」 「要不要请阿兄过来?这月月伤了,阿兄肯定是会心疼的。」 「不劳烦了,请吧。」 邹氏「着急」给女儿看伤,她们只好起了身,还对花连城说:「褚夫人心善,和姒妇又谈得来,留她在此做客几天便好。只是尹府那边还需要姒妇操持,要推拒褚夫人的热心,我可过意不去。」 花连城微笑都快定在脸上了,也不搭腔,好不容易把人都送出去了。 邹氏很是为难:「劳累你了。明,不,今日我就搬到别院去吧。」 花连城牵着她:「她们认了门,今日一窝蜂,不过是给家里应个卯,否则尹太公那边不好交代。明儿个起,她们来的人就不会这么多了。你若换个地,她们还得一窝蜂再去请安,说不定还怪你不给她们省事。」 邹氏崩了一天的脸都笑了:「我算是知道,煦君那丫头的嘴是跟谁学的了。月月但凡能有你们的一分,我往后都不用担心她了。」 「那就更该安心住下,这宅子还是邹姐姐帮我找的,你过来住,最是合适不过。正好让月月跟着我们,学学。」 邹氏笑着过去看女儿的情况。 朱祁侯在母女俩住的客舍外头,很是客气:「这是我军中的老医,最擅跌打损伤。」 「朱公子有心了。」 尹月这脚来回看了三个大夫,再不好都要不好意思,只是行动慢了些,内服外敷,并不碍事。 但朱祁却大张旗鼓上了门。 这是何意? 花厅里的众人,心思不一。 褚煦君和卫凌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朱公子是拒绝了钟州牧?」 卫凌摇头:「不清楚,但或许是钟州牧先转了风向。」作为风口本人,他很是无奈。 褚煦君:「朱公子这是想要尹家的支持?」 济州清和尹氏大儒世家,一直像一个没有缝的鸡蛋,朱祁想吃,是狗咬王八,无处下嘴。 现下,尹父宠妾灭妻,邹氏提出和离,闹得不可开交,倒是终于让朱祁找到了机会。 或许原书中,朱祁对尹月的一见钟情,也全是他计划之内的产物。 最后也许动了真心,但起初的目的,也许只有朱祁自己才知道。 卫凌:「这一次厉王军围困济州,若是有济州大儒们帮忙,为朱兄执笔,想来朱兄进驻京州的路会平顺很多。」 说直白点,就是找代笔的,为他说好话的,扯扯大旗。 卫冷凝凑过来听见了,好奇问道:「那他也应该是去尹氏学堂拜访尹太公,怎么带着大夫过来找小娘子?」 褚煦君:「现在尹太公最希望的事情是什么?」 卫冷凝:「噢……尹夫人邹氏回去。阿姊,你说呢?」 「啊?」卫冷衾从方才大脑就已经宕了机,她千方百计,谁知道自家小妹还是对朱祁「一见钟情」,这可如何是好? 邹氏累了半天,大夫说了无事,便让尹月去跟年轻人说说话。 朱祁或许有别的心思,但以他的身份自然也在邹氏挑选女婿的名单上。 等朱祁十分有礼扶着尹月到了花厅。 卫冷衾双眼无光,正在考虑放弃挣扎。 卫冷凝和尹月眼中升起冉冉的好奇。 卫凌则是眯起了双眼。 褚煦君眨了眨眼,悄悄打开了系统。 来呀,一 起吃修罗场的瓜。 第227章: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227章:小丑竟是我自己 中州的褚家待客花厅也是平日里家里聚集的地方,基本是原先褚太公在世时候地模样。 老太太本是农妇,谈不上有何审美,更不可能去更改褚太公地手笔。 褚煦君有点明白花连城要跟过来济州的意思,瞧新褚府花厅,一草一木都按花连城地意思摆放。 多年媳妇熬成婆。 花连城现在是「别住」,加上她手中掌有地经济权,过地完全是自己的小日子,真正的当家主母,说一不二。 换成是褚煦君,也会想在济州多留一阵。 之前想回去,大抵还是担心在中州的三个儿女罢了。 麦子上了酒,为褚煦君斟上一杯,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这小家伙……到底都学了什么东西? 居然看出她想「看戏」,上的酒怕是后劲不小。 快,给在场的年轻人都满上。 六个年轻人对面而坐,关系交错。 有三兄妹,有未婚夫妻,有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有交心的好闺蜜,还有刚萍水相逢的恩情。 原本卫凌和褚煦君面对面,两个妹妹各自在他们的下首。 卫冷凝自是亲昵挨着嫂嫂。 又多了两个人之后,卫冷凝很是自觉起身挨着自家阿姊。 褚煦君上前扶着尹月落座在卫冷凝原本的位置上。 卫凌同样起身恭请朱祁往高阶主位上座迎去,这是对一州主帅的敬意。 纵是卫凌未婚,却依旧能在褚家代她迎客。 朱祁看得明白,只是推却:「金日来,谈心交友,无关身份。我来得少,就坐这。想来褚家大娘子不会介意?」 他转向尹月的下首,在卫冷凝的对面案几后跪坐了。 卫冷凝先是看了一眼尹月不便走动的脚,剩下目光便都在朱祁身上,他落座对面,客气微笑。 少女脸颊便无声的红了。 褚煦君看了看,朱祁那袖子下摆在膝盖位置都相差无几的优雅端庄坐姿,颔首:「朱公子自在便可,只望不是我们褚府招待不周。」 朱祁:「诸位都是少年英才,能与你们结识,是朱某之幸。」 卫冷衾:「朱公子说笑了,您才是自徽州而起的一颗明星,我们不过是闲散游玩的闲人。」 听到小妹那一句「喜欢」,卫冷衾的心神都乱了,现在看朱祁还直接上门,坐在小妹对面,她方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又极力压下了。 重来一世,很多事情变了,但也有一些事是不会变的。 比如小妹的「好色」。又比如朱祁确实拥有不逊色于卫凌的好颜色。 若是顺顺当当,老天爷又何必送她回来再走一遭? 冷静,卫冷衾,她不能又在一开始就走错路。 要向嫂嫂学习,步步为营,见机行事。 褚煦君一听,这是酒都还没喝,上辈子的「卫妃」便因为自家妹妹,跟未来明君杠上了。 她于是放下了作为主人要提请的手中杯。 卫冷凝一听便知道自家阿姊在犯什么毛病,她方才不过是为了激走韦庄随口一说。 朱祁这人来头大,相貌不凡,刚刚见过,两人有机会认识又正好不认识,作为假把式很是恰好。 谁知哪怕是她已经跟阿姊解释了,卫冷衾依旧不认同她的随口一说,这把火都点到了朱祁头上了。 近来她阿姊的脾气是不是变了?从前有这么大火气吗? 卫冷凝:「我常听阿兄提起朱公子,今日总算得见真人,小女敬你一杯。」朱祁算是遭了 她的鱼池之殃,她不太好意思。 面对面两个俊男美女,对举一杯,卫冷衾脸更绿了。 褚煦君差点看乐了,为了避免失礼,她忙问:「月月,你的脚,大夫有交代不能饮酒吗?」 尹月今日也算是家中遭了大事,她哪里管自己这没有伤筋动骨的脚,只是道:「喝。」 麦子便给她满上。 尹月二话不说,一饮而尽,并不清澈的浆酒顺着她颀长脖颈而下,引人遐思。 在场两位君子顿时目不斜视。 卫凌也察觉两个妹妹不对劲,靠近自家妹妹:「小衾,你们在褚府住得可还习惯?」 卫冷衾点头:「挺好的。女君为人潇洒大气,嫂嫂细腻关切,待我们无不友善。阿兄你尽管去忙,我会照顾好小妹。」 卫凌心想自己果然是不称职的兄长,哪怕留下妹妹们,也没有将她们照顾好,幸而还有煦君。 他自饮了一杯。 卫冷衾:「先垫垫肚子,小凝,你也是。别光顾着喝酒。」 褚煦君闻言,也安慰道:「月月,你不是想尝尝,我们中州的豆腐。这是臭豆腐,爱者爱之,恶者恶之,两极分化。」 尹月分了心思:「居然有人喜欢吃臭的东西?」 卫冷衾:「有,在越州还有一道臭鱼,都是闻着臭,吃着香,尹小娘子,快试试。」 尹月趁着酒劲,鼓起勇气沾了一点酱汁:「是甜的?」 褚煦君:「对,加了酱菜、胡萝卜和青瓜。」她也夹了一块,毕竟辣椒根本没有,她也不舍得放。 尹月便大着胆子也一口放进嘴里。 朱祁这才玩笑道:「看来我离开中州太早,竟没有尝到此等美食。今日算是托了尹小娘子的福,才吃到了。」他仍是面带微笑夹了一块,掩袖一尝。 卫冷凝看得仔细,朱祁并不喜欢。 卫冷衾看小妹直勾勾盯着朱祁的眼神,暗暗警告她,可惜小妹压根没有看到。 朱祁入口便直接咽下,道:「确实,别有风味。」 社恐尹月没有接朱祁的话,她能跟他坐在一起,还是托了他帮了她的情分,不好完全不搭理。不然她连卫凌都不敢直视。新 朱祁开口:「我听说,褚大娘子还开了一座凤凰楼?」就在他离开之后。 卫凌:「是,当中最有特色的还属冰饮,等天热的时候,便能再尝一二了。」 朱祁看向至交好友,不嘚瑟会死吗? 卫凌举杯,神态亲切:「届时,若还能跟朱兄对饮,我邀朱兄一同品鉴。」 朱祁:「一定,一定。很是期待。」 朱祁:呵呵。 系统冷冰冰:「啧啧,宿主,我没看错的话,他们是在争你的醋吧?」 褚煦君:…… 修罗场的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228: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228: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褚煦君再一次,庆幸自己早早订下了「婚约」。 哪里有什么修罗场,都是错觉。 在褚煦君一杯酒都未提的情况下,现场几位年轻人已经喝了起来。 尹月不用说,借酒浇愁,一杯接着一杯,豆腐也没少吃。 卫冷凝则是对朱祁很是热情,坐在对面,兄长好友,长得好看,最重要的是,她地心里还有一点点愧。 朱祁这样圆滑地人物,哪里会拒绝卫凌最亲爱小妹的敬酒,二人气氛十分和谐。 卫冷衾自然是要拦着地,但这是在褚府,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嫂嫂难看,她地办法是,她也跟着敬酒! 卫凌一看,两个妹妹这么「帮」自己,他当然也要自己上。 他跟朱祁是好友没错,但这家伙在中州时候没少「抢」煦君,此仇不报,他就跟朱祁姓。 朱祁被三兄妹灌酒,褚煦君乐见其成,这家伙诡计多端,从不吃亏,醉了好套套话。 有麦子看着尹月,朱祁在尹月之前先醉了。 双颊酡红,眼神迷离,在案几上一趴,任谁喊都不动弹。 卫凌并不擅酒席之风,姐妹花一看也赶紧退了。 褚煦君忙道:「麦子,快让人呈醒酒汤上来。」 主仆对了一下眼神,麦子很快端上了一碗放了黄莲地醒酒汤:「朱公子。」 朱祁一闻味,脸便转了个向,朝着尹月的这边。 褚煦君便过去,挡着尹月:「朱公子,不想你不胜酒力,这该如何是好,还是喝一下吧?」 朱祁继续装死。 卫凌过来了:「煦君,还是我来吧。」他看明白了,准备「硬来」。 朱祁立刻推开了卫凌,作势要去净室,如此卫凌只好派小厮跟着,免得他真的酒醉,发生意外。 很快甩开小厮的朱祁,在无人处,恢复了清明的神色,卫凌三兄妹齐心协力,好得很! 他悄声回到花厅,隐藏。 朱祁一走,厅里顿时无趣,卫冷衾一时不敢再提小妹的「对象」问题。 卫冷凝对尹月家的事感兴趣,也不好直接问,便只能借着酒劲「催婚」:「阿兄,预计何时娶嫂嫂过门?妹妹可比你急。」 褚煦君和卫凌同时一噎。 此事,卫凌也只能看向她,他倒是想快,奈何佳人压根就没想嫁人。 从未婚妻的态度来说,她不是不想嫁他,只是不想嫁人。 这其中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至少他没被「嫌弃」,不是吗? 若是不喜自己,卫凌也无话可说,体面退场便是。 可褚煦君不是,卫凌怀疑,她可能都对婚姻不感兴趣。 若不是有贞王爷施压,自己都订不到一个这么好的未婚妻。 越是观察褚煦君的凤凰楼,卫凌越是坚定自己的判断。 她甚至只身一人都敢上战场,这是普通一个小女子敢做的事吗? 哪怕是中州周二娘子,武学世家,一身绝艺,不跟随周家大军,她也不一定敢自己上阵。 但煦君,她敢。 这让卫凌又惧又喜,惧的是她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喜的是,她是如此与众不同的女子。 褚煦君放下酒杯。 平日里,姐妹花也常如此说着,褚煦君都是一笑而过。 今日,当着未婚夫的面,褚煦君再不说话便显得太过敷衍了。 这时,厅内一声巨响。 是尹月青铜爵重重砸向案几的声音,还有她一声软乎乎的:「可气! 」 在外头隐藏的朱祁都吓了一跳,顿时明白过来他等到了自己想要的。 褚煦君和麦子对视了一眼。.. 尹月,这是,醉了? 麦子摇了摇头,证明自己给的酒不多,后面都换成果饮了。 怎么后劲还是上来了? 卫冷凝却是两眼放光,直接凑到尹月身边:「尹小娘子,什么可气?」 「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系统:「不愧是大儒出身,她这讲故事,还起了个调。」 褚煦君面无表情关闭了系统的「哔哔——」,幸好朱祁出去了,不然让尹月自己暴露,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可软妹也确实需要发泄,她本就有些自闭社恐,再压抑下去,怕是会成疾。 这年头哪里有人会看抑郁症? 褚煦君不敢拦。 眼睁睁看着卫冷凝捧哏:「谁?怎么无耻了?」 尹月一时又支支吾吾,她本性内敛,便是借着酒劲,半天也没找到形容词,然后才道:「她……她被人骗了之后,竟也跑来骗人。可就是这般,也总有人,上当。」 卫冷衾有感而叹:「人心便是如此,很容易被人钻了空隙。」 尹月:「可那么多年的扶持与共,竟也敌不过一句轻而易举的谎话吗?若是因太过爱重,爱极生恨,可既然是爱,在恨之前都不肯先问一问吗?还是根本就没有信任,过往一切都是做戏,那也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别人可能听得迷糊,褚煦君却是听懂了,尹月哪怕醉着,也没有跑偏,让她痛苦的依旧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有过美好记忆的父亲,而不是那个半路***来的骗子姨娘。 杏娘被骗,很大程度上是她咎由自取,人心不足,痴心妄想,被檀墨一再得逞,骗财骗色,人财两空。 两个都是无耻之人,相信他们的人才会痛苦,比如相信了杏娘的尹父。 可跟尹父相关的人,何尝不也深陷泥潭。 尹月早已泪流,梨花带雨,无声处惹人怜。 褚煦君让人调了蜂蜜水给她:「月月,非你之过,无需自责自省。我无法说,我能体会。但我知道,人要往前。」 尹月一抹泪:「煦君姐姐说得对,过往如云烟。阿母尚且没有沉溺往事,作为她的女儿,更不该让她担忧。」 褚煦君点头:「那你有没有打算做点什么?」 在她们来往的书信中,尹月对他们家族的本职很是感兴趣,便是为人师。她有学识,耐心十足,家学渊源,再是适合不过。 只是碍于她害怕与人交往的性情,一直没有付诸实现。 褚煦君劝过,但「不敢」二字,并不好跨越。 如今,反而是机会,化悲愤为勇气和力量。 原书中,尹月作为女主,哪怕是一朵真正被放在掌心宠的娇花,也当有她自身的韧性,否则只是善良,如何能走到最后? 光是看男女主的拉扯,那韧性……可能还很出类拔萃。 尹月:「煦君姐姐的意思是,我可以试试?」 褚煦君点头。 尹月拿着蜂蜜水,依旧一饮而下:「好,我明天就去。」 与此同时,后院花连城也在让人调制蜂蜜水。 被女儿认为坚强、清醒、果断,让人敬服的邹女士,在花连城面前,还在喊着:「干!连城,来!」 第229章:尹月识字班 第229章:尹月识字班 褚府,花厅。 卫凌出声:「李猿,去看看朱公子,怎么还未回来。」 听到此处,朱祁便理了理衣裳,正了正衣冠,踏步而来:「某失礼了,还请诸位勿怪。」 褚煦君:「我先送月月回去,诸位稍坐。」 卫凌:「既是如此,我送朱兄回去。小衾,帮着煦君收拾收拾。」 卫冷衾:「阿兄,我省得。」 话到此处,朱祁自然顺势告辞,他已经得到了最关键的两个字——「骗子」。 卫凌扶着「酒醉」的朱祁,上了马车,还想问几句。 朱祁很快又倒在了马车座上。 卫凌冷笑,还在演,这无赖。 ********** 次日,尹月扶着脑袋,头疼欲裂。 母亲倒是带走了自己地嫁妆和仆人。 但尹月孑然一身,诚如大父所言,她和尹父一般,一啄一饮,一针一线都取自尹家。 于是,她只带了阿母送给自己地一些贴身之物,连丫鬟也没有带走。 褚煦君先派了喜妹过来照顾她。 「小娘子醒了?还难受吗?」 「我这是怎么了?」 「昨夜小娘子醉了,女公子还很是自责。」 自责的褚煦君来了:「我来看过两次,你总算是醒了。昨日酒烈,让你遭了罪。」 尹月满脸通红:「是,是我不擅饮酒,让煦君姐姐见笑了。」 啊,真正地软妹,好可爱。 褚煦君在脑海里尖叫完,递给她一张纸:「这是我想地几个提议,你看看。」 尹月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提议,一看便明白,是关于她去做先生地提议。 眼下尹家还没有放弃让邹氏回心转意,若是尹月回去尹氏学堂,便是女子学堂,那里也满满当当是尹家的人。 光是昨日来褚府的妯里也够让人瞧的,尹月去了,怕是更不得安宁。 尹月一看便明白:「煦君姐姐的意思是,我自己做?我能行吗?」 又来了,这一个两个的,之前褚夏也是,如今尹月也是,明明都是一顶一的先生好苗子,为何如此没有自信? 古代是真真正正的「精英式教育」,只有金字塔尖的那么一小搓人能识字。 要不为何民国文人辈出,那些可都是真真正正的世家子弟,才有条件在幼时就接触四书五经。 现代人小时背一本千字文、百家诗,长大都能拥有不一般的底蕴。 何况是这些真正的「童生」。 褚夏和尹月放到现在,就是别人摸都摸不到的文科博士生,只是让他们先教一教幼儿园。 最重要的是,他们二人,志,正在此。 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 「实不相瞒,你当是知道,我阿父亦有志在此,而来到尹氏学堂,便是他踏出的第一步。可从你出生,便站在别人的第一步,甚至最后一步,试问月月,有何不敢?」 套用一句话,别人一辈子向着罗马前进,尹月出生就在罗马。 尹月顿时被鼓舞:「煦君姐姐,说得极是。阿母是勇敢的,我也不能给阿母丢脸。我,我要做,我可以。」 褚·悠忽·煦君继续道:「不如,我们先找几个来练练手?」 尹月一愣:「啊,这么快吗?」 当然要快,不然怕你明天醒来,再一想,又不肯了。 先拉来人手,以尹月的性子,自然不好拒绝。 「我阿父可是有两个,不,三 个现成的学生,那就是我的三位弟弟。月月,自然是教女子为主,我想想,先教谁。」 一旁的喜妹举手:「我,我我,女公子,喜妹想学。」 她算是看明白了,为何麦子如今能一直跟在女公子身边,而她反而更像是留在家里伺候的丫鬟,便是因为她不识字,而麦子,她居然识字。 虽然这不合理,但麦子就是识字了。 那她也行。 阿竹倒是识字的,小时还想教她,但她坐不住,很快就放弃了。 现在,机会再次来到了她的面前,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褚煦君看向尹月:「能收吗?」 尹月深吸一口气,紧绷的太阳穴放松了些:「能。」 喜妹高兴得行了大礼:「多谢女公子,多谢尹小娘子。」 尹月倒也很快:「那我就先教你认千字文吧,这是极好的开蒙书。」 没想到的是,喜妹次日又拉了两个女仆过来。 她们低着头,换了干净的衣裳,跟着喜妹行了拜师礼。 这样,三个人便更像样了。 在邹氏还在担心女儿会不会走不出父母和离阴影的时候,尹月已经每日都在思考,该教喜妹她们什么。 三人的品性不一,还得因材施教。 邹氏大为放心,便决定再待在褚府一些时日。 如花连城所言,尹府那边看她油盐不进,来的人跟次数便逐渐少了。 他们没对着长房落井下石已经很不错,不会真心期待长房再次和睦团圆。 而尹父,现下他还有一些私产没有花光,想来还在等着她回头。 可笑。 这日,邹氏要去看看新的宅院,路边的乞儿交给了她一个信封。 阅毕,她心绪复杂。 ********* 「阿姊,阿姊,好消息。」褚良人未至,声先到。 褚煦君淡淡:「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做事?」 褚良:「嘿嘿,自家有什么可藏的?你不是让我私底下去接触那马场吗。我找了些人,还是阿兄军中的人,那些人都识马,探了口风。」 褚煦君还在看中州送来的每日简报,有了固定住所后,她便是这般跟进凤凰楼的情形。 幸好她早有当脱手掌柜的打算,凤凰楼离了她,也运转良好。 「如何?」 「那马场的马是真的不少,足足有上千匹,你上次去看的那个马场是最早最大的一个,别的地儿还有呢。就是这贺州马,只能长在贺州的野地里,离了那,便是留了种,慢慢也都不成样子,都是他们不断从贺州买过来的。这条路线一直把在他们手中,当成传家宝。眼下马场里的贺州马,估计还不到两百匹。」.c 那确实不多。 最好,她要全部拿下。 让褚良先去用膳,他一直想知道自家师傅桃无名的动向,褚煦君先瞒着。 他们敢跑到济州,回头就敢跑到西北,明明能正大光明的去,褚煦君便不肯让褚良舒坦。 正思索着,不知道封兰快到济州了没有。 卫冷凝过来,探头探脑的。 褚煦君觉得好笑,问道:「怎么了?」 卫冷凝扭扭捏捏过来:「阿姊,她,不可理喻。」 姐妹俩,又吵架了。 褚煦君一猜就知道:「又是为了男人?」 第230章: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第230章: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嫂嫂,你……变了!」卫冷凝本还别扭的眼神一下瞪大望向褚煦君。 嫂嫂不是一向最温柔的吗? 褚煦君难得调侃了一下,又恢复了知心姐姐地模样:「你们姐妹感情深厚,让人好生羡慕。」 这倒是说到了卫冷凝地心坎里:「阿姊待我,如母如姐,现在啊,还有点如父,好是啰嗦。」 褚煦君仍是笑着。 卫冷凝还是发愁:「我不过是随口攀扯了一下朱公子,你跟阿兄一听就知道,我是在开玩笑。可她就不依不饶的,昨夜你也看到了,她平日里那样和善地一个人,竟针对起了朱公子。」 褚煦君:「是啊,朱公子昨夜醉得可不轻。」假地。 卫冷凝:「嫂嫂,那可不是我灌地。都是我阿兄和阿姊,他们……不对,阿姊是为了我,那阿兄又是为何……」 褚煦君连忙打断她的思绪:「你阿姊怎么说的?」 卫冷凝:「都是老话,担心我,有一个韦庄已经让她操心了许久,短时间内,她怕是无法承受换一个。我哪有要换……欸,我也知道,我阿姊只喜欢沈右追,换成别的,她都觉得不对。」 褚煦君倒不想提沈右追,她也不自觉为这个豁达疏阔的男子感到可惜。 起初她还想着,若是情况合适,说不定能为他们两人牵线。 只要认识了沈右追,谁不想成全他呢? 这两个人,只要卫冷凝回头看到了沈右追,他们应该是会幸福。 但越看,褚煦君心下不忍觉得,卫冷凝,是有点配不上沈右追。 配不上沈右追的全心全意,卫冷凝还会伤他许久,甚至许多次。 只是无论外人如何看,鞋子合不合脚还得是穿上脚的人才知道。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韦庄是会成为危害卫凌的人,所以褚煦君伸手和卫冷衾一起解决。 至于朱祁,上辈子他不喜卫冷凝,宁选毫无感情,作为符号的卫冷衾入宫。 同样拥有上辈子记忆的卫冷衾大抵也是恨着朱祁的,她自然也不愿意让卫冷凝跟朱祁再有瓜葛。 褚煦君已经斩断了原身和朱祁的姻缘线,她已经满意了。 剧情仍是要继续的,朱祁是选尹月还是卫冷凝,褚煦君不能说乐见其成,但她隐隐间觉得不好过多干涉。 褚煦君:「关心则乱。经一事,长一智。我相信小娘子有朝一日,定会让大娘子对你,刮目相看。」 再一次,卫冷凝又被哄走了。 ********** 邹氏拿着信,不停思索,是谁给她的信,背后的人有何目的? 信的内容,对她来说,是有利的。 是关于杏娘和檀墨的实证。 那一日,不过是引起了尹父对杏娘的怀疑,趁机,她提出了和离。 而有了这个,尹父知道后,哪怕杏娘如何巧舌如簧,也会拔除尹父对杏娘最后的信任和怜惜。 背后之人,是想让她告诉尹父和杏娘,让她再出一口气吗? 邹氏想了想,放下了。不知道背后的人,总让她觉得不安。 她是想要尹父和杏娘继续纠缠,也好过尹父直接放弃杏娘,不肯签字的好。 既然已经决定放下,一切还是干脆些。 信被她收起来之后,不久邹氏又拿到了新的内容。 是檀墨的下落。 这次背后的人,还留了一句话,是友,非敌。 此地无银,邹氏都有些乐了,藏头缩尾,莫非是杏娘的仇家? 这一次,她决定用了。 女儿的腿脚还不便,况且她口条一向不利落,邹氏独自出门。 杏娘很好约。 几日不见,她已经褪下了绫罗绸缎,变成了先前的丫鬟模样,甚至比之前还不如。. 在邹氏身边,杏娘从未受到亏待。 杏娘涂着厚厚的口脂,试图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好一些。 邹氏开口:「看来,我离开后,杏娘的日子,并没有更好过。」 杏娘仍是摆着谱:「夫君留下了我,让我好好养胎。他每天都在家里骂女君……」 邹氏打断她:「尹大府里已经没有女君了,也不能去学堂工作,确实只能闲赋在家,陪着姨娘。他还在骂的话,便是在意,也没有要签字的意思?」 杏娘一副邹氏痴心妄想的样子:「他只是还想谈条件,女君是还想着要回来吗?」 邹氏反问:「你希望我回去吗?」 杏娘一噎,她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尹大的信任,这些日子,他对她不闻不问,不过是还留着她当老妈子一样照顾他罢了。 尹太公也太狠心了,这是他当初选定的继承人,如今说赶出家门就真的什么都不给。 杏娘最近都开始变卖尹大给她的首饰了。跟尹大开口要钱?他哪里经手过钱的事? 邹氏看出来了,杏娘居然还真的考虑让她回去。 杏娘根本不爱尹大,她找上尹大当跳板,只是想处理掉腹中孩儿。 可她此举,却毁了他们一个家。 「我不会再回去了。杏娘,这是檀墨的下落。」邹氏拿出信封。 杏娘一惊,伸手就要拿。 邹氏按住。 「女君,你想要我怎么做?」 邹氏:「我希望尹大早日签字,杏娘多劝劝他,便是。」 杏娘:「老爷如今怎么会听我的呢?」 邹氏作势要收起信封。 「听的,老爷听的,我会让他答应签字。」 作为「定金」,杏娘拿到了一样东西:「这是,我送给檀墨的玉坠?」 邹氏:「我给你两天时间。」 杏娘的动作很快,邹氏在褚府等到了尹大上门。 曾经的夫妻,如今相对,只剩无言。 尹大的长袍是旧的,袖口拉了丝,鞋底有泥,没有了往日一家长房嫡子的气势。 尹大:「你如今是得意了,又跑去威胁杏娘做什么?」 邹氏:「今日,我们只谈和离书。」 尹大:「和离,休想,休妻倒是可以给你写一封。」 邹氏依次拿出信封:「这是杏娘和檀墨的来往信物,一些证人证词,以及,檀墨的下落。」 尹大顿时牙龇目裂:「你告诉杏娘了?」 邹氏:「你觉得,若我告诉了杏娘,她还会继续留在你身边吗?」 尹大:「你到底想怎样?」 邹氏:「和离,签字。嫁妆我已经拿回,月月跟着我。」 尹大:「我不会签。这些东西你爱留着就留着吧。」 邹氏目送那个和自己共同生活了二十余年的男人离开。 她本来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接下来,不能怪她。 第231章:故友 第231章:故友 「听说了吗?清和尹氏继承人要跟他的正妻和离。」 「是我知道的那个清和尹氏吗?尹氏学堂地那个?」 「就是,不然还有哪个?」 「继承人说是长房尹大老爷,他不是只娶了一个妻子,传为佳话吗?一个小妾都没有,孩子可都是从嫡妻肚子里出来地。」 「后来不就有了吗?姨娘肚子都有了,可把尹老太公气得,把尹大老爷都赶出家门了。」新 「做得好,尹氏学堂在我们济州鼎鼎有名,老太公家风严谨,这样的学堂才是我们济州大儒地风范和代表。」 「要我说啊,有个姨娘也没什么,家里婆娘老了,他们尹家又不是没有条件,干嘛要那样苛待自己地儿子?老太公也太严厉了些。」 「其实本来,尹大老爷宠妾灭妻地事,在济州被围困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那尹夫人也都一直忍着。」 「那怎么现在闹着要和离?」 「听说,是中州来了一位小娘子,她才入了尹府不到一天,尹夫人就闹着要和离了。你听听……」 「这么邪乎?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这是哪位小娘子,手伸得这样长,家里也不管管?」 「就是那位我们济州大恩公卫将军的未婚妻,褚家的大娘子,她是尹家小娘子的闺友。」 「哎!褚家我知道,新来的,他们家不是好几个人都在尹氏学堂吗?这怎么学生的女儿还跑去拆了先生家里的婚事。这,这,尹大老爷要去哪里说理?」 「可靠吗?这事,褚家大娘子就一小丫头,人家尹夫人会听她的吗?」 「尹夫人现在都住进褚家了,你说,不是她搞的鬼,是谁?」 「褚家大娘子这图的是什么?尹家小娘子真是引狼入室哟。」 「砰!」花连城冲进有虞阁,喝了一大口的水,将青铜爵摔在案几上,好大的声响。 褚煦君从她的小书案上抬起头:「阿母,这是怎么了?」 花连城:「你说你,去掺和别人家事做什么,现在外头都是怎么说你的,那些话,便是放在我身上,都难听得很。」 褚煦君低着头仍是看着她的帐:「看来钟州牧做得很成功,济州人都有心思在街头巷尾谈八卦了。他们不忙着往外逃了?」 花连城镇定了些:「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针对你?」 褚煦君:「不一定是针对我。」 花连城很快有了猜测:「卫凌给你惹的祸?」 「又不是卫凌去大街上传我的流言。」 「都这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我们褚家产业又不在济州,人家能盯着你的,不就是卫凌的未婚妻头衔?谁又看中卫凌当女婿了?」 「一直都有人看中卫凌当女婿。一个个去查,哪里查得过来?」 「你去尹府,邹夫人要和离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个人并不了解你,只能从你最近的行迹下手。你们去钟夫人那边的马场还顺利吗?」 褚煦君赞赏看着花连城:「阿母真是英明,三言两语间,对方的诡计灰飞烟灭。要是街头上乱说话的人但凡有一点阿母的明理,就好了。我也不至于突然被泼脏水了。」 「少给我灌迷魂汤了。我们家又不做马场生意,你突然要买马,是不是还是跟卫凌有关系?」 褚煦君摇了摇头:「不,我做的事,跟天下有关。」 花连城取下鬓边戴着的一朵鲜花砸向女儿:「女孩家家,天下考虑你还差不多。别说大话了。」 「谢阿母赏。」褚煦君接过粉中带橘的娇花,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时 ,阿竹过来:「女君,封家故友到了。」 是封兰,她总算来了。 花厅里,封兰仍是一袭白衣,梳着高高的发髻,只在脑后戴一朵秋日海棠,耳上别着桂花珠坠。 比起褚煦君初见她的时候,又多了一股当家气势。 「封家姐姐,你可算是来了。」花连城很是热情。 「我也早盼望着拜见连城妹妹,今日可算是见着了。」封兰看向褚煦君,「煦君,我进济州听到的便是你的消息,看来这些人用来用去也没什么别的招数。」 褚煦君:「封婶婶,倒是正好赶上了热闹。」 花连城瞪了女儿一眼,迎请封兰落座。 「阿兰,阿兰……」二叔褚秋激动的声音传来,他站在花厅口,束冠都斜了几分。 封兰转过身,镇定行礼:「褚二兄,好久不见。」 二叔褚秋这才站直了身子,端正体态,正步踏到封兰面前:「兰妹妹,许久未见,你……可好?」 封兰微笑:「我一切都好。」 花连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坐吧,封家姐姐。」 褚秋:「对,就当自己家一样。」 褚煦君也跟着翻了一个白眼:「封婶婶,试一试我们家的茶。」 封兰:「我早听说了,这茶也是煦君想出来的法子,确实比别的汤饮都多了几分韵味。」 褚秋:「兰妹妹喜欢的话,我送你几罐新茶。」 花连城接过话:「封家姐姐,韩氏如何了?」 褚秋:「他们可还有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 众人:…… 这对话是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封兰起身:「褚二兄,借一步说话?」 褚秋欣喜若狂:「好说好说。」 花连城安排二人到了隔间,只留二人对话。 褚秋激动得人根本坐不住,他起身,转了好几个圈,眼神都在封兰身上打转。 她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当年那样的风采。 「兰妹妹,这些年,我无时无刻没有想起你,想起我们从前的时光。」 封兰:「多谢褚二兄挂念,少年最是童趣,那时着实美好。」 褚秋:「我竟不知韩氏是一个狼窝,兰妹妹这些年,苦了你了。」 封兰:「先夫是一个极好的人,我倒是时常怀念着他。」 褚秋一时无言。 隔间屏风后,花丛间,藏着几个弯着腰的身影。 「这就是那封兰?」 「确实称得上是红颜。」 「你家二叔这明显是余情未了啊。」 卫冷凝低声的问。 藏在最后的尹月红着脸,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傻傻跟来了。 第232章:旧情 第232章:旧情 花厅隔间燃着龟甲香,正是秋日上好桂花的香气。 封兰闻着:「连城妹妹竟还记得我最喜爱的香气。」 褚秋:「你最爱桂花香,桂花头油,桂花糕,桂花酒,桂花茶,无一不喜。便是首饰,也有一半要桂花样式,帕子也绣着桂花。当时封叔还直说是当初给你取错了花名。」 封兰:「褚二兄好记性。我在韩家,便有一座兰桂园。先夫他身子不好,却总在闲暇为我植桂。而他,正好喜兰,园子里一半地兰一半地桂,相得益彰。可惜,先夫离世后,我离家不久,兰桂园便不复存在了。」 褚秋:「兰妹妹,若是你还喜欢,不妨再植一园?我……」 封兰打断他:「褚二兄,过去的便过去了。再植一次,也不会是原来地兰桂园,先夫他也不可能再活过来。而我,会继承他地遗志,让韩氏重回正轨。」 褚秋又是一阵无言。 「干脆!」 「不愧是能拿下韩氏地女子。」 「原以为会看到旧情复燃,没想到……」 「青梅竹马是很美好,一世一双人才是正道。」 封兰:「怎么都在谈我的事,褚二兄,这些年如何,听闻你膝下二子皆出色。」 褚秋:「我……就那样吧,与世间男子无异,娶妻生子,延绵家业。」 封兰:「是啊,少有人如我这般坎坷。」 褚秋:「兰妹妹做得很好,你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封兰:「多年未见,褚二兄仍知我,此乃幸事。」 褚秋心里苦,封兰,你其实也知我心意,却如此这般,堵住我,不肯让我透露真情。 「我还有事要跟煦君她们商议。」 褚秋让封兰先行,他需要留下整理自己的心情。 在屏风后的褚煦君连忙改道,从另一边跑回花厅,赶在封兰之前落座。 封兰见褚煦君鬓发微散,并不出声。 年轻人的好奇心,都重。 封兰:「先不提韩氏,煦君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褚煦君和花连城对视了一眼:「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生意的事。」 「没谈拢?」 「对方压根都没想谈。」 「那正好我来了,去帮煦君探探?」 褚煦君自然欢迎,三人议定。 封兰很快派人开始跟钟夫人家的马场交涉。 褚煦君又跟褚良交代了一番。 送走了弟弟,转身,屋里坐着一玄衣男子。 渊渟岳峙,清风不渡。 这还是在济州后,卫凌第一次深夜「悄悄」探访。 褚煦君好奇:「你怎么进来的?」从前有虞阁他能飞檐走壁,这新宅子可只能爬窗。 卫凌:「走进来的。」 褚煦君:…… 近看才发现他的神情略微烦躁,只是他一贯清冷自持,不易察觉。 「煦君,街上的流言因我而起,我会解决的。」 褚煦君逗他:「他们冲着我,是想为你介绍哪家的妙龄女子?」 今日为着这谣言,邹氏和尹月已经跟她道歉了两炷香,若不是正好封兰过来谈了正事,母女俩还能说更久。 卫凌闻言,皱着的眉头微松:「你不介意?」 褚煦君:「如果我说,在我收下你的玉之前,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你会不会觉得我有所图谋?」 卫凌:我求之不得。 「卫将军身边的位置,不好站,我早就明白了。幸好 ,我并不畏惧挑战。」 卫凌:可惜你身边的位置,根本没打算让人站。 「这些日子,小衾和小凝的事,劳烦你挂心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褚煦君解释:「少女心事,情窦初开。你身为阿兄,又当爹又当娘,确实不易。我也不过是在她们斗嘴时候,帮着开解开解罢了。上下嘴皮子的事,没有费什么劲。」 卫凌:你也是少女,你的情窦,开了吗? 话虽如此,韦庄的事,并不好处理。 能让卫冷凝这么快就看清韦庄的真面目,亦没有和家里人离心,这其中,他的未婚妻功不可没。 「对你易如反掌的事,对我们却是涌泉之恩。她们喜欢跟你相处,却给你添了麻烦。」 「卫家姐妹真诚至性,与我投缘,便不叫麻烦。」 「煦君,可想要什么礼物?」 褚煦君还真有一个:「之前跟你提过,骑兵的阵法,你可有参详一二?」 卫凌觉得好笑:「是你要的礼物,不是给我的礼物。」 煦君,你这么一心为我,有时候,我都要怀疑,你对我,也是有情意的。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防患于未然,国泰民安,便是最好的礼物。」 卫凌深受感动。 「这样,凤凰楼才好多多开分店。」 卫凌不感动了。 两人研究了一阵兵法。.. 褚煦君自觉头昏脑涨,幽幽问了一句:「也不知,桃先生他们到哪里了。」 这时,卫凌跟着幽幽道:「煦君,我好像找到了……内女干。」 这两个字,卫凌说得尤为艰难。 褚煦君愣了好半响:「你确定吗?」 「钟州牧以马场为聘,要我和他们联姻的事,不知怎地在军营里传开了。」 褚煦君:「钟四娘子?」 卫凌点头。 「她欺负过月月,不是很配。」褚煦君点头评足。 无才无貌,便是身世也一般,最重要的是,脑袋空空,心亦不善。 卫凌不禁笑了:「那煦君觉得何人与我相配?」 自己说这个做什么,顶着发红的耳后根,褚煦君硬着头皮:「旭风公子已和我有了婚约。你说呢?」 卫凌:「自然是褚家大娘子最为适配。」 褚煦君:…… 他们为什么开始互相调//戏? 讲回正题:「你怀疑谁?」 卫凌不敢再逗未婚妻:「外头传你破坏尹氏的谣言,在军营散布有马场为聘的消息,钟家想上车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十分令人厌恶。 「但是,马,对士兵们吸引力极大。」 不然她也不用斥巨资让桃无名去买马了,那可是,巨资! 还看不见回报。 「是的,所以很快有人找到了我,希望我答应钟州牧。」 褚煦君愣了愣:「不止一个?」 卫凌点头。 「你全都怀疑?」 卫凌还是点头。 第233章 第233章:怀疑 第233章:怀疑 全部怀疑,那不是等于没有怀疑? 卫凌这是在自欺欺人? 见少女神情不解,卫凌稍作解释,末了听到未婚妻似乎是喟叹的声响:「你说,若是我们把钟州牧要以马场为聘的消息,放出去,会如何?」 卫凌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地关节。 原来,煦君地大度,是这般的「大度」。 流言甚嚣于尘,与人争辩无益,倒不如釜底抽薪。 他,很是赞同。 ********** 济州,州牧府。 钟夫人这几日地心情很是得宜,外头传地话,她每日都让人来报,越听越是解气。 不过是外州来投靠尹氏地小丫头,初次登门无故就骗她,让她讨了好大一个没脸。 连女儿都过来怪她,上门来的女娘身份都没有弄明白,害她讨好错了人。 钟夫人一顿「你是州牧嫡女,讨好别家女娘做什么」骂走了,但心里还是堵着一口气。 钟州牧在济州这些年,可以说是土皇帝,上头厉王得位不正,皇帝多年没有出来,对下没有约束力,不提加税,便是税收不及时,也不可能真的对他怎么样。 济州又以大儒为著姓,这些人最是清高,钟州牧平日里哄着他们,就算做得过分些,只要面上不显,他们冲着他这张老脸也不会骂到他头上来。 钟州牧是济州男人堆里的第一,自然而然钟夫人便是脂粉女人堆里的头号人物。 她顺风顺水嫁了几位女儿出去,连带在娘家她也有极大的话语权,被捧得高了。 突然被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娘诈了一把,心里不提有多不得劲。 别提那褚家大娘子只是卫凌的未婚妻,便已经成了卫凌的将军夫人,在济州的地界,能拿她怎么样? 就是邹氏,从前的尹夫人也只能到她跟前凑个趣,且邹氏肚子里全是墨水,两人压根不对路数。 现在邹氏成了下堂妻,还投靠到了褚家,正好来个一网打尽。 在济州,想跟她斗,哼!还得再修炼个几年。 钟夫人满心得意,直到钟州牧满脸怒气回了府。 「老爷,您今日可真早……」钟州牧跟她早已没了感情,不过维持夫妻表面,往常回来也是到宠妾那里,怎么直接过来了? 钟州牧一挥手让下人们都下去,一甩手就将钟夫人案几上的摆花全部打落。 外头的仆人听见好大的动静,赶紧离得更远些。 钟夫人站在原地不动,以免碎片弄伤自己,面上维持平静:「老爷,这是怎么了?」 「你干的好事。现在外头都在传我们要以马场为聘,跟卫凌联姻的事。你是怎么做的?」钟州牧怒不可遏。 钟夫人这才变了脸色:「不可能,这件事,不过是哄骗卫凌的。从前我们也一直这么做,从未失手。为了让卫凌相信,只在军营里传,外头我都小心让人看着的。」 钟州牧:「那我是怎么从我下属口中听到的?他们还在怪我,这样的好事居然没找他们,反而找一个外人。」 钟夫人:「我马上回去看看情况。」 「快去。」 外头天色已晚,钟夫人亦没被挽留,等她赶到马场。 管事见了她,各个都着急忙慌:「夫人,您可算是来了。不知怎地,今日有不少家的订货都上门要退,而且都是跟您……订下的。」. 钟夫人不得不信,她尽力维持平静问道:「都有哪几家?」 「丁家、席家、龚家……他们还说什么,既然有为婿便能得的便 宜法子,何必又要花费大价钱只买这一二匹。说得小人都糊涂了。」 钟夫人:「都交给我。你们下去吧。」 管事:「对了,夫人,有一常州过来的商人,说有一笔大生意要跟你谈。」 钟夫人:「现在乱糟糟的,你去看看就行了。」 管事:「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他们说,若是我们出面,他们也就是个寻常商人。若是跟夫人谈,他们出的价码才是真正的高。」 「行,那带来我见见。」 ********** 钟州牧一早来找卫凌。 「钟州牧,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是我不请自来,还请贤弟勿怪。」 「你看我这,刚找的新地方,乱糟糟的,怠慢了钟州牧。」 「哪里的话。是我们济州招待不周,让卫将军受委屈了。」 钟州牧的扯皮是卫凌最讨厌的那一套,半天都说不到一句有用的东西。 「我新得了一罐茶,钟州牧尝尝?」 「那便搅扰了。」 一盏茶喝得差不多了,钟州牧才瘪着嘴,委屈道:「卫将军,便是谈不拢,又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州牧说的是哪里的话?」 「我和夫人惜将军之才,愿和你缔结良缘,更要以马场为聘,这是何等诚意。将军当日拒绝,我便也不再提起。可这消息怎么会让外头的人知晓,如今夫人和小女受了委屈,我这心里头也跟火煎似的。将军是否该给个交代?」 「州牧说的意思,我不明白。外头的人知道了什么?」 「将军这是打算跟我装傻到底?」 卫凌这才变了脸色:「钟州牧,我们之间,装傻的人到底是谁?州牧明知我已有婚约,依旧要以强势迫人。我的未婚妻何辜,她入济州不过数日,竟被全城指责、唾骂。不过因为她是某的未婚妻,就要受此攻讦。换成是钟州牧,岂会坐视不理?」 「你,你这是承认了?」 「州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些年,钟夫人娘家的马场许过多少人,可要我一一言明?我带着中州军解了济州之困,入了城不过商议后备之事。钟州牧此举,无异于恩将仇报。若再有一次,还有何人会解你钟州牧之困?」 「将军,中州军可不是我求着你们过来的。何况,我赏识将军,更在朱主帅之上,这等恩遇,却也换来了将军的背后一刀。将军跟我,彼此彼此。」 「朱兄乃不世出之英主,州牧今日无异于以卵击石,我言尽于此,州牧,请吧。」 「试问谁不想要那个位置,你空有一身才干,竟要将荣华赠与他人,愚不可及。」 钟州牧始终不信卫凌会没有那般念头,恨铁不成钢了多次,也只能愤恨转身。 这时,一道王令自京州往济州而来。 第234章 王令 第234章:王令 褚府今日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之所以是「也」,实在是自从邹氏入住后,尹家的访客就不曾断过。 眼下除了尹太公不好出面,怕是尹家往下的各辈都来人劝过了。 卫冷凝也从一开始留在府里听个声响,到后来半点也不感兴趣。 和离虽少见,但邹氏意志之坚为她所钦佩。 倒是尹家地各路人马,也给她增长了不少见识,好言相劝没有,倒是冷嘲热讽居多。 女子若一定要嫁人,真无异于第二次投胎。 邹氏也不算选错了人,到后来竟也落得如此下场。 卫冷凝想到韦庄,若是她自己选地这位贫困、虚荣的男子,自己怕是还会比邹氏更加惨淡。 幸而她有英明、睿智地家人,祝她脱离苦海。 至于朱祁,在卫冷衾调查之后,告诉卫冷凝,朱祁曾跟卫凌争过褚煦君之后,卫冷凝便全然没有了好感。 跟自己抢嫂嫂,不行! 秋日渐寒,居家地卫冷凝转头对尹月地识字班有了兴趣。 卫冷衾早加入其中,她教的是画,不过是给学生们换换脑子,添个趣。 丫鬟们也在准备束脩。 尹月得到了不少的帕子、绣花和绦子,她们还要再送,尹月:「你们只要习好字,便是最好的回报。」 毕竟这是褚府的丫鬟,她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过是褚煦君开了方便之门,又给了她面子。 褚夏和尹月每日还会交流他们的教学心得、课案,褚府里有越来越多的丫鬟想要习字。 卫冷凝对文书不精,但她会吹笛。 少女们习字、画画、吹笛,褚煦君会陪着她们,看自己的账本、阵法和堪舆图。 亦是秋日里的褚府一景。 封兰因她们谈好的事,住到了别处。 二叔褚秋从此就更不能在褚府见到他人了。 钟四娘子上门的时候,见到了整整齐齐的四位女娘子。 她们刚结束了一日的课程,在研究褚煦君说的,月饼。 说是一种可甜可咸的应季点心,好吃,就是容易发胖。 钟四娘子上门的时候,就后悔她没有多带一些人给自己涨涨气势。 她看向唯一没见过的女娘子:「这位便是旭风公子真正的小妹了吧?果真是风华绝代的佳人。」 被点了名的卫冷凝一听,这是上门来找茬了。 真当她在琳琅的「混名」是白得的,如此公然上门来欺负她的未来嫂嫂:「钟四娘子,看来眼神不佳,这屋里有褚家大娘子在,我跟她比,不过秋萤与明月,不值一提。」 褚煦君:……倒也是不必如此自谦。 钟四娘子一噎,她身边的粉衣小娘子提醒了一句:「我见褚府外有一俊秀男子,似乎是在等她的心上人,不知是不是在等卫小娘子?」 韦庄又来? 这些时日,为了躲着他,卫冷凝都不好出门。 褚煦君:「卫小娘子的追求者如云似花般多,哪里随便来的小子就敢攀附。这位小娘子,可不好如此以讹传讹。以免旁人以为济州的淑媛便是这般,轻信多舌。」.. 粉衣小女娘红了脸,气的。 钟四娘子:「褚家大娘子确实好口舌,难怪当日赴宴,连我阿母都被你蒙在鼓里。」 褚煦君:「不过是无心之举,哪里比得过钟家有意为之。」 说起这个,钟四娘子得意了起来:「尹月,这就是你一心要结交的好友?她这是想害你家破人亡。」 尹月小拳握得死紧,憋红了小脸道:「钟四,你胡说。我尊重阿母的选择。你们不过外人,道听途说、穿凿附会、猎奇而已,谁是真正为我好,我还看得明白。」 卫冷衾:「钟四娘子一介淑媛,不好妄议他人和离之事,这让外头知道了,便是有马场为聘,也谈不了好人家。」 钟四娘子红了眼眶:「卫大娘子,我可没得罪过你。」 「褚家大娘子又何曾得罪过钟四娘子。」卫冷凝冷哼,「这些年,对我阿兄前仆后继的女子何许多,但能入他眼的不过一个。其余人,自不量力。而钟四娘子,便是连这些过江之鲫,都比不过。」 两个小娘子开始比拼「过江之鲫」的小女娘。 听得褚煦君扶额,果真是小学生斗嘴。 尹月睁大眼睛又有些新奇,卫冷衾淡定喝茶。 这时,麦子带着一面生的仆人过来:「女公子,家里唤你回去。」 被打断的钟四娘子很是不愉:「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仆人着急:「女公子,家里出事了。」 「能出……你说什么?」钟四娘子这才看向他。 仆人只好透露道:「京州来了王令。」 钟四娘子火速告辞。 剩下四人也起身,想着四处去打听。 卫凌在这时到了:「小凝,你跟韦公子还没有说清楚吗?」怎么日日在褚府门口都能看见。 卫冷凝:「早说清楚了,他想来褚府当门神,我也不好拦着。」 卫冷衾:「当褚府门神才能被阿兄看一眼。我看韦公子很可能不是为了小妹。」 卫冷凝一叹:「欸,我知道我的魅力一向不及阿兄,再来个嫂嫂,只好垫底了。」 卫冷衾扶着她:「无妨,再如何,都还有阿姊给你撑着,不怕。」 卫凌无奈摇头:「再贫嘴,还想不想知道王令说了什么?」 卫冷凝很快道歉:「我知道后,马上就把韦庄赶走,派人看着。」还跟卫凌眨巴眨巴眼。 卫凌看向未婚妻:「煦君怎么不说话?」 褚煦君:「嗯,我在思考卫小娘子说的排序问题。」 「嫂嫂……」 卫凌跟着笑了,缓缓才道:「厉王令济州州牧即刻进京述职。」 ********** 「老爷,厉王这时候是什么意思?」 「夫人,你说你的马场又被人毁约又是什么意思?」 「阿父,阿母,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闭嘴。」 「回你的屋去。」 「既然不让我知道,又何必匆忙让我回家。」 「还不是怕你在外头乱说话,那褚府是你能轻易去的吗?」 「不去褚府,卫凌那我又进不去。」 「你……还不带女公子回房。」 钟四娘子被下人带走。 钟夫人顾不得马场的订货,柔声道:「老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州牧埋着头想了许久,半响才恶狠狠道:「是朱祁,他阴了我。」 第235章 是你?设了局! 第235章:是你?设了局! 卫冷凝没忍住叹道:「这厉王的脸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不打一声招呼就派兵围城,被灰溜溜打跑之后,又自觉名正言顺、马后炮发出王令要人跑过去跟他交代。 人说,打一巴掌,给一颗枣。他这是打完一巴掌,躺在地上还喝令别人把脸送上来给他再打一巴掌。 哪里来的底气? 褚煦君都怀疑就厉王这脑子是如何最早入驻京州,狭天子以令诸侯地? 靠痴心妄想吗? 卫冷衾:「咳咳,小妹,慎言。」 卫冷凝翻了个白眼:「阿兄都敢黑灯瞎火,把人一顿狂揍打跑,我们还慎言什么啊?」 褚煦君问道:「钟州牧,他会去吗?」 虽说一开始济州城大开门户,让朱祁地二十万邺军进来,但他们到现在也还没有通过济州直达京州。 哪怕厉王军和韩氏水兵、常州护城军合围失败,邺军也还被关在济州境内。 当初厉王军围城,在卫凌中州军赶来的时候,济州护城军也加入了痛打落水狗地行列。 这可是许多人亲眼所见。 可济州只要一日不让邺军通行,明面上它就还是王都地城,京州王令,让一州州牧入京述职,天经地义。 钟州牧,有反心吗?那必然是有地,他都明目张胆鼓励卫凌和朱祁相争,自己好从中得利。 整个济州城都知道钟州牧已然快反了。 但厉王就是抓住他尚未反的时间,他敢不去,也就相当于让朱祁的邺军直通京州。 他便是一颗废子。 朱祁和卫凌都不会再搭理他。 便是他收到王令后,推脱着不去,厉王便是没有军队,也还能派人把钟州牧就地正法。 说不定人已经跟着王令一起来了,就等着他下一步动作,看是给他一刀,还是护送人进京。 厉王脑子进了水,想要出一口气,也不想想钟州牧没有倒戈,才是给了京州喘气的时间。 从此事得利最大的便是掌握邺军的朱祁。 他可以直接跳过济州,邺军已经在禹城,只差一道最后的关卡。 说起这最后一道,若是朱祁花一点时间硬闯也不是不可以。 但褚煦君旁观者,显然朱祁把时间花在了别处,比如清和尹氏。 邹氏这几日的动静可没有瞒着她们。 但无论如何,朱祁做戏得好,留下禹城这一块遮羞布,便是钟州牧最后的底气。 现在厉王自己要掀开这块遮羞布,只要钟州牧不搭理,他一定会死在厉王手里。 而他要想去京州,禹城那里还有朱祁的邺军等着他。便是不走禹城,海上也不见得钟州牧能跑得掉。 济州到京州再拖延也不过数日的车程,若是骑马还能更快。 钟州牧就是想扯皮,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问完,卫凌看了她一眼。 褚煦君便立刻起身。 卫冷凝在她身后喊着:「嫂嫂你去哪?」 褚煦君:「我去看我有多少现钱。」钟州牧走与不走,都是死路一条,没什么差别。 那她得赶紧去。 卫冷凝:「嫂嫂是缺钱使了吗?那我的给她。」 尹月也傻乎乎要跟着回去拿钱。 卫凌笑道:「不用,她这是赶着要去收马。」 钟州牧危机在即,钟夫人一定会跟着跑路。 跑路最需要的是什么? 钱。 褚府花厅外的封兰听到 动静,便转身离开。.. 褚秋还在一旁问:「怎么不进去?」 「煦君已经知道了,便不需要我多嘴了。」封兰淡淡道,「倒是褚二兄,多日未归家,不如正好去找褚大兄坐坐。」 「兰妹妹,这是嫌弃秋兄了。」 封兰:「我知道煦君能干,但她已经订了人家,往后褚家还是得靠褚二兄才是。」 「兰妹妹良言,我谨记在心。济州城西新出的鸭子,做得不错,我们今日去尝尝?」 封兰摇头:「不了。我去找一下连城妹妹。」 她过来济州是想还褚煦君的人情,没想到倒给自己扯了一朵往年的旧桃花。 只是当年的红玫瑰已经成了触及生厌的蚊子血,她有了自己心底的白月光。 这回,可能要跟连城妹妹告别了。 ********** 济州,州牧府。 「褚家大娘子,这时上门,来做什么?」 「我来给钟夫人雪中送炭。」 「你还想买马?」 「难道钟夫人这时还有别的选择?」 钟夫人当然是想出手的,她娘家的马场早已被她视为囊中之物。 先前常州商人本来已经定下了这一次马场的新旧马匹,可以让他们马场提前过个好年。 可王令一出,常州商人便再无影踪。 再加上因为马场为聘的消息传出的退单,现在马场滞留的一千马匹,光是每日耗费的粮草都让钟夫人心颤。 便是她想出手,一时竟没有大买家。到这时,钟夫人自然也明白了:「是你?设了局!」 「钟夫人哪里的话,若不是你一直想抬着价,不肯卖给我,我又何必出此下策。再者,我如何能计算到,会有王令?今日钟夫人的局面,都是你们贪心所致。」 「我卖。」钟州牧从后屋走了出来,横了钟夫人一眼。 褚煦君淡淡:「钟州牧,可吓了小女一跳。」 钟州牧没有心情寒暄:「马场的马可以全部按市价给你。我还有一个条件。」 褚煦君觉得好笑,这时候钟州牧还有条件。 「卫凌可以留下你,但他要纳我们四娘子为侧室。」 褚煦君:「市价的一半。侧室,不可能。」 钟州牧:「你……别不识好歹。」 玄衣男子在此时进屋:「钟州牧,不识好歹的人,是你吧?」 「卫凌,你,放肆!」 褚煦君:「钟夫人,我们签吧。有这一半,你们便是要逃,路上也能少许多辛苦。若是去中州,我还可以给钟夫人我们凤凰楼的贵宾卡。」 钟州牧怒吼:「谁说我们要逃?」 卫凌:「这么说,钟州牧是选好了要往哪里走?」 「与你何干!」 卫凌背上的红缨枪瞬间来到他的手中:「钟州牧,你说呢?」 「是你,你跟朱祁一直是一伙的?」 「我卫凌,执***,只为天下。从未伙同。」 第236章: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 第236章: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 尹氏学堂,后殿书房。 「尹太公,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 尹太公手执不离身的戒尺,满是皱纹地脸上,一双细目紧紧盯着身前地温和白衣男子。 那日,尹太公从尹府离开,在门口他上前致意,留下姓名,很快便上门到学堂递了拜帖。 在大雨中救下尹月,只是敲门砖。 尹月当日若无人救援,谁知会被什么人拐走、绑走,以她的容貌,从此万劫不复。 要怪,就怪自己地儿子人到中年却如此犯了糊涂,为了一个满口谎言地妾室,殴打、关押、威胁元配,又严禁全府上下出门,让他地孙女慌不择路,急得忘记了自己的安危。 以至于引来了面前的这尊庞然大物。 徽州朱祁,可信吗? 在他上门之前,尹太公也曾衡量天下局势,钟州牧让徽州二十万邺军过路,其实是济州人大多数的选择。 不失为明智。 尹太公暗暗赞同,但谁也不想无端被卷入朝廷之争。 若是尹大还是之前的尹大,或许为了清和尹氏更上一层楼,他们可以选择投靠朱祁,为尹氏子孙的未来加码。 清和尹氏在大儒之道上已经走到了顶峰,问鼎便是绝路,想要再往上,便只能染指皇权,出山为当今掌权人所用。 但如今尹大不堪为用,继承人之争未定,尹太公自知年迈,再为家中牵线,日后有了隐患,退路何在? 眼下尹大成了尹家的一道口子,朱祁撕了上来。 他登门拜访多次,看在孙女的份上,尹太公与之详谈。 朱祁开门见山,他想要清和尹氏乃至济州大儒们为他此次进京背书,争取天下舆论站在他的这边。 邺军起兵为「仁义」,这话是徽州自己编的。 如今他离京州只剩一步之遥,便要寻人将「仁义」二字坐实,还有什么比济州大儒更强有力的正道支持? 有恩,只是让朱祁更好开口,便是没有救下尹月,朱祁对清和尹氏仍是志在必得。 二者互有所需,言谈也算和洽。 朱祁提出要求,他的价码一是尹氏子孙前程,二是往后他愿意照顾尹月。 至于是怎样的照顾,朱祁道:「某尚未成婚。」 他确实尚未娶正妻,家里的妾室、通房和她们生下的庶子,自然是不作数的。 尹太公说他要考虑。 今日正是要给出结果,他甚至没有问及尹月的意见,只是道:「朱公子龙章凤姿,得天独厚。我尹氏女性情胆小、软弱,怕是不堪为配。若是你真怜惜于她,认作义妹,已是朱公子不弃。」 但凡心存高志的男子,才会一再推迟选妻,便因心中知道自己往后身份更重。 朱祁在这个年岁都尚未娶妻,可见他把自己的妻族之位看得有多重,若是能在登位之后,再选京州高门淑媛为配,那才得宜。 只是他再次奉上妻位,又被嫌弃了一回,心里一时也有些不舒服,他仍是温和面孔:「某谨从太公之意。」 *********** 王令之下,济州的形势更为紧迫。 征求(通知)过尹月的意思,朱祁挑选了黄道吉日,登门褚府,风光认妹。 对于当日朱祁的飞来一恩,所有人心里都颇有猜测。 眼下突如其来的认妹之举,反而让大家心里的猜测落了个实处。 在邹氏这里,尹太公没有逼她,反而为女儿寻了个更大的依靠。 齐大非偶,朱祁对大部 分人来说的确是良人,但以尹月的性情来说,朱祁若是对她有情还好,若只是家族联手,那为妹自然是比为妻更为恰当。 谁都看得出以尹月之闭塞柔弱,将来位高权重的朱祁哪里会将她看在眼中? 尹月本是温顺的性子,一听自家大父跟阿母都同意,她也确实要还恩,没有多想便同意了。 还寻了极好的硬白纸,写就诗句,赠与义兄。.. 朱祁笑纳,赠了更多的礼物,其中以一顶绿玉珠和白玉珠交相镶嵌的兰桂之冠最为夺目。 围观了这一场认亲仪式,褚煦君和卫冷衾应该是心绪最为复杂的两位。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上辈子的恩爱男女主,这辈子成了「兄妹」? 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 卫冷衾瞬间决定她要将小妹看得更紧。 卫凌对朱祁此举,偷偷认为,朱祁对他的未婚妻还未放下,连赠礼都是当时煦君最为喜欢的玫瑰花冠同款。 敬酒时候,卫凌皮笑肉不笑。 朱祁抿嘴受了。 邹氏借更换衣裳的理由,将朱祁唤到偏僻凉亭:「朱公子,敢问,此物你可识得?」 是那些关于杏娘和檀墨的信封。 既成了「一家人」,朱祁坦然:「邹夫人慧眼,确为某所得。」 邹氏看着他。 朱祁解释道:「此物在夫人手中,最为有利。某之所求,今日已得。断然不会再有其他所图,夫人尽管放心。」 尹太公才是做主之人,只是他的门并不好入。 邹氏这边的布局虽然也重要,不过是借她的手解决尹父。 尹父自大,先前谈的时候价码太高,俨然以国丈自居,朱祁不欲和他深交,但筹码却是当时就搜寻好的。 现在交给邹氏最是合适不过。 他不想露面,是一事不劳二主,若是尹太公知道他还跟邹氏有「交易」,怕是不会轻易松口。 眼下,局势正好,朱祁便说了实话。 邹氏道:「多谢。往后小女还托朱公子照顾。」 「应该。」 仪式将尽的时候,暮色沉沉,尹父才匆匆赶到褚府,直接略过隐隐期待他的女儿,怒气冲冲往邹氏而去。 夫妻俩再次相对。 尹父低沉道:「杏娘现在何处?」 邹氏淡淡拿出:「这是檀墨的下落。」 尹父又要伸手。 邹氏:「这是和离书。签了,你便能立刻出发去找到杏娘。」 「果然是你!杏娘这些时日不停劝说我签字,也是你威胁她的吧?」 邹氏:「杏娘走的时候还早,你越早拿到,越有机会追上。签吗?」 「不是说还要议定具体内容吗?月月是尹氏女,不能跟你。」 邹氏:「她的确是尹氏女,只是如今陪在我身边而已。」 「你看看,朱主帅那般人物,居然不谈婚论嫁,只是认个义兄有什么用,月月又不缺兄长。她要真跟着你,怕是会毁了。」 邹氏:「认作兄妹是尹太公的意思。你,不知道吗?」 尹父一噎:「笔呢?」 第237章:新秘籍 第237章:新秘籍 「你这把年纪了,离了我,还有谁会要你?」尹父签完不忘讽刺。 「只有没断奶的孩子才会考虑要喊谁娘的问题。尹老爷,给,希望你能把杏娘尽早追回。后会无期。」 尹父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邹氏成功和离了,一时居然还有些恍惚。 尹月不知该为父母难过,还是该为阿母一人高兴,她惆怅道:「阿父居然为了姨娘地下落,答应和离。」 「月月,他不是为了杏娘,而是身为男人地自尊。外人说他宠妾灭妻,我才跟他和离。那无论他现在对杏娘的观感如何,无论杏娘愿不愿意,他们都要死死捆绑在一起,否则他地面子何在呢?不过是看透了他罢了。」 尹月依偎在母亲身旁。 看女儿泫然欲泣,邹氏安慰:「既然看透了,就无谓伤心。他不失为一位好父亲,想他地时候,月月就去看看他。」 尹月摇摇头,但也没说出什么。 卫冷凝跟着卫凌出来送朱祁地时候,看见韦庄居然还躲在街角。 「你怎么还来?」卫冷凝美目瞪着他。 韦庄许久没有看见她,见卫冷凝似乎比记忆中还要美丽,一时添了几分柔情:「我好久没看到你了,实在是……」 「住口!你我之间,没有情意,都是谎言,你再来多少次都是一样。」 韦庄再不清醒,也被这阵子的冷漠泼醒了,他仍是开口:「那卫将……」 「还有我阿兄跟我阿姊,你死心吧,他们都不会见你的。没将你赶走,是我阿兄和沈右追他们处事公道,你还是庆幸自己没被扫地出门,好好做事为好。」 韦庄不死心:「我见朱公子也……」 卫冷凝翻了个白眼:「来人啊,以后见他一次,打一次。不必来报。」 柔弱秀气的韦庄被下人拖了下去,转角很快传来闷哼和求饶声。 不远处朱祁坐在马车上,放下车帘。 卫凌的妹妹吗? 倒是有趣。 ********** 沈右追再次见到卫冷凝的时候,恍如隔世。 不过数月而已。 「怎么沈兄愣了呢?是太久没见着,认不得了吗?」卫冷凝热情招呼。 这辈子,再如何他也认得她;「怎么会,不过确是许久未见。」 「是啊,沈兄忙得褚府几次宴席都不曾见你,只好我过来寻人了。你有这般忙,怎么你手底下的人倒闲得很?」 沈右追紧张:「是韦庄他……我可给他安排活了。」 「他无关紧要。在济州你可还习惯?」 沈右追:「我一向都好。」 「听阿姊说,你想回汝州。」 「是家中来信,颇有挂念。」 「他们又催你婚事?」 沈右追觉得好笑:「不,是当局之势,我回去更好。」 汝州是武家,眼下京州局势快要分出胜负,他留在此处,若是被邺军朱祁带走,汝州沈氏便有了人质在京州。 届时沈氏想在汝州自在逍遥,便不能够了。 沈右追只要不被朱祁带走,去哪里倒是无所谓的。 卫冷凝摇头表示不懂。 沈右追只是淡淡一笑,表示她不用懂。 多年好友,今日颇为尴尬。 卫冷凝只是笑笑道:「那你有空来找我和阿姊玩。」 朱祁正好从卫凌的书房中出来,远远又看着卫凌的小妹如同一只灵巧小鹿消失在云霞之下。 屋内男子 的眼神追随了她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见。 温和男子嘴角含笑,看来她倒是也很受欢迎。 *********** 封兰来得快,走得很是隐秘。 在凉水关口,有人轻轻撞了她所在的货船。 「怎么回事?」 「封婶婶,我来送送你。」褚煦君解下帷幕,在星空下一张白得发光的小脸熠熠生辉。 清冷如谪仙的玄衣男子背着红缨***跟在她的身后。 封兰跟卫凌行礼,才嗔她:「你又偷跑?不怕回去连城妹妹打你?」 「来送封婶婶,阿母不会责怪我的。」褚煦君上前去撒娇。 「夜里寒,快进来喝口热乎的。」封兰招呼他们进了船舱。 她作为韩氏新家主有自己的一个主舱休息,位置颇为宽敞。 褚煦君一边观察:「这便是只有韩氏能造出来的大船?」 封兰点头,眉头微锁,毫无自夸之意。 褚煦君淡淡:「婶婶可是见过了朱公子?你将韩氏秘籍奉于他了吗?」否则,只是相识之褚家对她的恩情,何必着急亲自赶到济州一趟。 常州韩氏那边的情形可不容乐观,封兰还是执意要过来。 封兰几乎没有吃惊,这些都是外界猜测,但在聪慧的褚煦君面前,她也不必隐瞒:「这是当初他帮我的条件,自是要兑现的。」 「除了秘籍,朱公子还有别的要求吗?」 猜不透褚煦君的意图,封兰便不猜了,如实相告:「他想要韩氏为他造船出海。」 「婶婶答应了?」 「我倒是没有拒绝,但我提的条件他答应不了,此事大抵是作罢了。」 造船出海可以,朱祁入驻京州后,韩氏这边需要的人、物、钱,朱祁都要提供,缺一不可。 朱祁供不起,只能淡淡一笑,作罢。 「那婶婶为何愁眉不展,可是担忧韩氏未来之路?」 「我不需瞒住煦君。能取信于未来帝王,对韩氏倒也不失为一条路。只是往后韩氏再想在水上独树一帜,却也是不易。」 「我正是来为婶婶送上新秘籍。」 褚煦君奉上一本用纸订好的册子。 这些时日她在系统中,摘抄能用的海上知识、地图、船长日志和大船图纸,装订成册,奉上。 封兰翻开,看了两页,目眦欲裂,心神旌荡:「这,这,煦君你从何而来?」 「婶婶,不问来处,你可敢一试?」 「有何不敢!」封兰坚定道,继而问,「可我何以为报?」 褚煦君:「只要封家婶婶在未来某日,煦君提及,无论何时,能从海上而来,那便不负今日之托。」 封兰:「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那,封婶婶一路顺风。」 「后会有期!」 两人上了岸,换乘骑马。 卫凌问:「煦君真要过去?」 褚煦君如美玉般清晰的侧颜,语意振奋:「桃先生已归,自然要去速见。」 钟夫人娘家马场虽已到手,不过杯水车薪。 还得是桃无名带回来的战马方能一战。 第238章:坑蒙拐骗 第238章:坑蒙拐骗 乌氏,城门。 一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头戴高帽,满身金银,深情握着面前文士之手,一口别扭的汉话道:「桃,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再见先生。当日若是没有先生,我早已不在人世。」 说着,涕泪而下,闻者伤心。 「是大王吉人天相,自有天佑。」文士深深一揖,「离开大王,非我所愿,只是某与人有约,已为大王停留,再不启程,某寝食难安。」 「我知道我知道,答应我,回去后一定要来信,我会日日夜夜盼望。」 「必不相忘。」 两人相拥而泣。 周遭侍人都跟着洒泪当场。 唯有文士身后地大汉,面无表情,催促:「先生,走吧。」 如此,高帽大王追上来相送了一段又一段,哭了一场又一场。 实在不能再送之后,一步三回头,总算离去。 文士上了马车,洗面,更衣。 一旁大汉:「先生,好戏法。」 「武叔,你就别笑话我了。」 当日收到褚东家地示意,武叔带着武馆一半的人跟随桃无名来到西北,他们趁着秋日地好气候,一路赶到西北。 原本以为此行必是十分不易。 但桃无名展示了他毕生所学,那就是,坑、蒙、拐、骗。 比如方才地乌氏大王。 日前他还只是太子,被争权地弟弟弄到野外,射伤,被桃无名救下。 桃无名入了宫,很快太子带伤登基成了大王,还想封桃无名为国师,被婉拒。 乌氏大王追问桃无名想要何物。 他们带走了大量的金银、马匹、粮草、香料和果干,最重要的是能养出汗血宝马的紫苜宿种子。 这还是花费时间比较长的一次,只因乌氏大王长着一张壮汉的脸,身长八尺,却有一颗嘤嘤哭泣的少女心。 对救命之恩的桃无名缠绵悱恻异常。 乌氏城中已有许多关于他们的浪漫流言,听得武叔一阵鸡皮疙瘩。 最凶险的是在义渠的时候,桃无名以卦师之名被请入王宫。 但义渠王性情多疑、喜怒不定。 桃无名令武叔以卦师名义大肆从商人手中购得骏马,率先离城。 他们逃离之时,桃无名殿后,差点被义渠王一箭射在后背。 又逃了许久,才摆脱了义渠王的追杀。 在义渠之后,他们积攒了足够的金银,然则马匹是西北之宝,寻常商人买卖数匹容易,并不轻易出售大量给他们这些陌生人。 不卖还是好的,动辄得咎他们就会被彪悍的西北戎人带走关押,斩于马下。 桃无名无奈只能再次以身入王宫,再次取(骗)得贵人的信任,以贵族身份购得大量马匹。 武叔第一次见的时候,目瞪口呆,直到后来无论听到什么他都能保持面无表情。 武馆的人倒是想跟着学一二,但想要到达桃无名的境界,他们需要强大的语言天分、表达能力,满腹才学、易经八卦,过人的应变速度和处变不惊的心理素质。 最重要的,他们要有桃无名这般的如花容颜,让人见之心善,不由自主信任他,追随他。 显然,大部分人都不具备相应的能力。 又经过了白狄、长狄、西羌……等小国,他们购得的马匹已经陆陆续续送回了冀州延城。 人手不足一直是他们的问题,只能来回的用。 直到入了匈奴境内,他们刚买下棚子,桃无名不过到外头转了两圈,回来变了脸 色,要立刻启程。 武叔:「怎么了?我们还差两千便满一万之数,你先前不是说匈奴的马虽不算好,但十分擅战……」 桃无名一改他入西北之后的吊儿郎当,严肃异常:「计划有变,匈奴有异,我们撤。要快。」 他们撤离匈奴的当天,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 最后另一支队伍在雍城买到了两千匹马,一万匹马停驻在了延城关外。 这是当初褚煦君划下的城池,桃无名选好了地址,良马养于此,撒下紫苜宿,往后还要多加训练。 他该回去给美娃娃报信了。 ********** 泽水,往日关押韩大和韩四的茅草屋里。 卫凌四处勘探:「当初你便是在这里抓住他们?」 身子绷得很紧,脸上却是故作放松的神态。 她居然在这么仓促、草率的地方,插手当时有十万军的韩大三兄弟。 而他居然听她的话,远上禹城,不在她的身边。 他简直不敢相信,她有多少幸运在身上,才能毫发无伤,成功拿下韩氏水兵的控制权。 褚煦君坐在麦子唯一打扫好的一处案几边,喝着随身带的乌龙茶:「卫大将军,是谁从禹城赶来,便一声不吭晕在了我的面前。」 卫凌回应:「所以我听说你让庞军医将我上下查看,确保我只是太过疲累,没有其他致命伤,才肯放心。」 褚煦君红着脸给他递了一杯茶,不再说话。 早知道,卫凌要在这里算他们之前进济州前的帐,褚煦君必定不让他跟着。 只是先前得罪了钟州牧,虽然他人如今不在济州,但强龙都不跟地头蛇斗,褚煦君不敢贸然只带麦子出门。新 尹月着急自己出门撞上了朱祁,认了个义兄的教训,让褚煦君更坚定了在这个时代安全第一的信念。 李铠审完的韩氏「不良」成分已经交给了封兰,让她带回常州处置。 如此,封兰便更能在常州,以韩氏家主的身份立足。 在护城军撤离之后,李铠戴着剩余的中州军,已经转移到了禹城。 禹城距离延城,更近了。 卫凌仗着没有亲信,亲自过来护送。 是啊,他的军营十余位的副将,可还不知道谁是忠谁是女干。 卫凌一直望着门外,担忧道:「你确定家里不会发现吗?」 褚煦君之前刚回褚府的时候,答应得好好的,封兰来了,花连城问了一遍细节,后怕得又押着褚煦君发誓不许再这样鲁莽。 谁知她今日又敢让喜妹易容成她的模样,跑来泽水。 故犯。 褚煦君:「只要喜妹不开腔,问题不大。」 大半夜的,喜妹能找谁说什么话。 一旁知道喜妹会说梦话的麦子,十分识相的闭嘴。 褚煦君:「桃先生怎么还没来?」 正说着,仍是一袭素衣,桃花眼潋滟的男子入了屋:「褚大娘子,某来迟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屋内的人皆是一喜。 桃无名顾不得寒暄:「某有急报。匈奴已和夷狄联手,相信不久他们便会南下。」 第239章:认主 第239章:认主 自从厉王军围困济州,西北的动向,便是猜测之内最坏的事。 但当它的消息真的传来,人的心里也并不好受。 褚煦君和卫凌对视了一眼,她道:“先生一路风尘,辛苦。” 桃无名摇了摇头,身上风霜,但不掩他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大娘子信任于我,某不负所托,方是存世所在。” 卫凌:“马在哪儿?” 桃无名:“在外头。我们骑了数匹回来,由好到次等,都有。” 冬日并不适宜骑马、行军,古时打仗几乎不会选在天寒地冻之时,......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都市穿越,爽文万相,仙侠热血,玄幻武侠脑洞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穿书成废后她反手一个改嫁》第239章:认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0章:小人之火 第240章:小人之火 “怎么会?”桃无名将消息带给了褚煦君。 之前她离开的时候,留了足够的药。亦或者,只是治标不治本吧,非她之责。 只是心里隐隐觉得奇怪,但手头的事太多,很快将念头甩了出去。 其实如此,更有益于卫凌带走中州军前往冀州延城。 只是赵正死后,世子赵信继承王位,他自是不可能支持卫凌。 军资所需,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想到此处,褚煦君更专注于和桃无名一起搞基建。 桃无名带回来的种子里,除了改善口味的香料、调......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玄幻奇幻土豆,全军列阵同人穿越,搞笑仙侠武侠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穿书成废后她反手一个改嫁》第240章:小人之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1章:误导 第241章:误导 她的头好痛。 床好凉好硬,她好冷。 屋子里没有碳吗? 她还记得嫂嫂给自己和阿姊送了上好的银霜炭,烟尘极少,不伤口鼻。 怎么丫鬟没有给她点上,定是犯懒了。 卫冷凝痛苦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 记忆回笼,她被韦庄那小人骗来,敲晕了。 是他,将自己关了起来。 想去净室,卫冷凝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绑在了身后,嘴里也绑了布条。 韦庄,他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绑自己? 他人呢? 还有昨日跟着她过来的丫鬟呢?怎么只剩她......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奇幻,脑洞都市,一剑青鸾同人,雪中爽文穿越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穿书成废后她反手一个改嫁》第241章:误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2章:不是你的错 第242章:不是你的错 沁染桐花油味道的潦草屋子,被缚在榻前无法行动地粗衣美人,睁着盈满水光地小鹿眼,眨也不眨看着面前的两个形容猥琐地恶男。 恐惧、愤怒、不安、迷茫……交织在她地心头,压住了身子又冷又饿地疼痛感。 韦庄!他竟敢如此待她。 思绪到最后,怒火滔天。 阿姊说得没错,她的确眼瞎,才会看不穿韦庄那浅薄皮囊下的恶毒、小人之心。 是她引狼入室,招致了自身的祸端。 更可怕的是,不止是她,韦庄的目的也一定不止是她。 他会害了阿兄! 是她带来韦庄,养大了他的野心,从而害了阿兄。 不能死,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要回去给阿兄报信。 别哭,卫冷凝,冷静,冷静下来! 好好想想,要怎么办。 热泪被女子生生压了回去。 「对,这样就对了,乖乖的,你不出声,我就帮你解绑,好不好?这样我们俩都快活……」 另一人反对:「不行!放了她,喊起来,跑出去怎么办?」 「真是没本事,有我们哥俩在,还愁她跑走?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不好好享福怎么能行?」 卫冷凝依旧没有出声,只是直勾勾看着眼前已经被美色迷乱发癫的男子。 「我们说好了噢……你,真香!」男子的手很急,几乎是硬生生将卫冷凝嘴里的布条拽了下来,「美,太美了。光是这张脸,睡一次,让我现在死了也值得。」 男子的垂涎几乎化为实质和着他的口臭、怪味一齐扑面而来。 好臭! 卫冷凝顾不得嘴唇被缚的疼痛,下一秒立刻就屏住了呼吸。 「你看,这不是很乖吗?」男子扑了上来,一张臭嘴在她的唇角和脖颈乱动。 卫冷凝用尽全身的自制力让自己不要喊、不要动,她要冷静,要找寻机会一招制敌。 嫂嫂教过她的。 他们有两个人,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另一名男人也没忍住,伏在卫冷凝的身下,解下了她的绣花鞋,褪了她的白袜:「这么贵的鞋,果然只有这样完美的脚,才能相配。」 脚底传来的战栗,让卫冷凝的恶心到了极致。 她浑身欲作呕,强压不下,往前吐的姿势撞到了男子。 一巴掌挥了过来:「安分点。」 异样陌生的疼痛让卫冷凝有些怔忪,眼泪再次盈上长睫毛。 「撕拉!」 男子撕破了她的粗裳,一把抓住她的里衣。 她的脚被抓住,她没办法踢人…… 卫冷凝再也忍不住叫唤:「不要……」 下一秒,身前一凉,身上一松,萦绕在面前的臭味远了一些。 「啊!」 「是谁!敢打……」 惨叫声相继而起。 一件文墨清荷香气的外衣罩住了她,有人轻声道:「别怕,小凝,我们来了。」 「带她走。」 这是阿兄的声音。 在她身边的是……沈右追的味道。 沈右追拦腰抱起了她,仿佛她是一件易碎品:「可有伤着?」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 见卫冷凝被带走,褚煦君入屋,卫凌一下一下亲自打着那两个渣滓。 血肉横飞,两人早已无力痛呼。 褚煦君从身后抱住了他:「再打就死了。他们不值 得。」 身前的男子浑身滚烫,他斗大的拳头凝聚的力量让人恐惧。 渐渐地,他松开了手,转而牵住她的手,喝令手下:「带走。」 温度不断从手传了过来,褚煦君也握住了他的。 马车上,卫冷衾和沈右追把卫冷凝团团围着。 桃无名看到了他们紧握的双手,下意识看了卫冷衾一眼。 麦子淡淡驾车离开。 ********** 卫冷凝的事,没有让人知道。 眼下钟州牧不见了,朱祁无心管这座城。 城中表面平静,繁华依旧,实则再一次风声鹤唳。之前逃的人,几乎都又回来了。 这次没有明显的危机,他们虽然担心,但不约而同都如常过日子。 卫冷凝回来便发起了烧,呓语不断。 卫冷衾哭得不能自己,沈右追守在床前,寸步不离。 吃了庞军医的药,一夜过去了,仍未退热。 褚煦君拿出了系统里的XX芬,混在温水里给卫冷凝喂下去。 受了惊吓的少女,退了热,总算是睡着了。 卫凌守在屋外,一动不动。 光是看背影,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褚煦君走过去,靠着他。 男子左侧的肩膀一僵,随即劝自己放松,他听到少女柔和的嗓音:「不是你的错。」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们。」.. 易地而处,现在谁敢伤害褚家的那些小豆丁们,伤了她的亲人,褚煦君一定不会放过。 「韦庄呢?」 「留着,让小凝亲自处置。」卫凌的声音冷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褚煦君将他牵到有虞阁的外间。 男人的手很有力量,但他只是如一个迷路的孩童,乖乖跟着她。 「有些东西,我很早就想给你了。」褚煦君拿出她准备好的包袱,「这是退热的,刀伤的,感染的,还有虫害……我都一一写好了。尤其是退热的,这是救命的药,你要贴身放着。」 是系统里的药,褚煦君不懂医,也不敢随意教导。 这些药,纵是磨成粉,用纸包好,也能看出不同。 褚煦君说完,看着他。 若是他问,这些从何而来?她该如何作答? 这是她身处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 从前他也应该有过怀疑,这这是她第一次将这么明显的破绽交给他。 卫凌深深看着她,将包袱挪了过来:「具体要怎么吃?」 他没有问。 褚煦君不觉松了一口气:「里面都有写,什么时间吃,怎么吃,没事也不能乱吃。」 卫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千万别丢了。」 「煦君给的东西,我自是百般珍藏。」 褚煦君:…… 这话听着没错,但怎么那么奇怪? 「济州也不太平,我出发之后,你如何打算?」 褚煦君的眼神开始闪烁:「济州人爱纸,我打算再开一座楼,就叫熊猫楼。怎么样?」 卫凌一看知道她没说实话,只是道:「果果的那个熊猫?」 褚煦君点头。 熊猫楼的确要开,但不必她主事,她有别的计划。 卫凌眼睛眯了眯,他的未婚妻总有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正想问。 门外李猿的声音传来:「将军,中州贞王府传来鸡毛令,让将军带回十万中州军,即刻启程。」 第243章:深藏不露的小狐狸 第243章:深藏不露的小狐狸 中州的鸡毛令,只是打断了卫凌「逼问」褚煦君地一次好时机。 老贞王赵正已死。 世子赵信便是继位,也要等京州国都地皇令才能名正言顺继任贞王。 眼下,京州有多久没见过小皇帝。只是一个厉王,还没有能力发出皇令。 信中,中州指责卫凌不忠不义,没有赶回来为老贞王上香。 别说赵信还不是真正的贞王,更所谓:「将在外,有所不受。」 卫凌挥手,让李猿去应对。 李猿当即手书一封令人涕泪地悼文,然后称,中州军一定谨遵世子之令,立即拔营出发。 信也同样粘上了鸡毛,让人送走了。 应付完赵信,卫凌再转头过来,少女已经换上关切地神情:「骗了赵信,可军饷要怎么办?」 养军队无异于烧钱,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冬日天冷要穿衣,还有护甲、兵器。.. 买了马,没有人,也称不上是骑兵。 「便是我回去了,他也不会发军饷。」 褚煦君还是很担心:「济州已经被朱公子接手了,地方四库和钟州牧留下地税收怕也被他收入了馕中,假如钟州牧还有留下的话。眼下济州明面上已经没有钱了。」 卫凌惊叹看着少女,这些,她如何得知? 褚煦君连忙道:「桃先生教我良多。」 卫凌见她实在焦心,透露了一句:「常州韩封氏找过我。」 褚煦君愣了愣。 是她把卫凌太当成谦谦君子了,从未想过,他可是一军主将,兵不厌诈的头目。 封兰可是上了朱祁的船的人,他居然还能从朱祁的手中挖出钱来。 朱祁倒是想帮卫凌养兵,可养了之后,那算谁的? 中州贞王,还是徽州朱家,还是主将卫凌? 卫凌自然是拒绝了。 他无意与朱祁争锋,但他也有自己的意志,有自己的军,才能有自己的意志体现。 褚煦君很快明白:「那我们是不是也能找一找清和尹氏、鲁郡孔氏、东海徐氏……」 别的不说,尹月就在褚家,这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卫凌笑了笑:「他们也给我写信了。」 写信就含蓄了,是都送礼了吧? 也对,这可是救了济州的大功臣,这些世家们有所表示,也很正常。 当初卫凌直接住在褚家隔壁,是示弱。 让世家看到卫凌的「寒酸」,他们才会更毫不犹豫的扑上来。 褚煦君:…… 本以为是条忠犬,没想到还是只深藏不露的小狐狸。 ********** 在褚家大娘子的部署下,桃无名这些时日忙得脚不沾地。 济州现在的人很慌,他想收楼跟收人倒都是容易的事。 但研究水泥、栽种棉花,开新的造纸工坊,最重要的是跟武叔一样的运输人才可太缺了,不是一个,而是要一批又一批。 他不缺听话的农夫、工匠,他缺的是识字、看账的「管理」。 每日无论多忙,他都会拿着一盒济州的小点心过来看看卫氏姐妹花。 凤凰楼有徐家和花家的小娘子,而这两位便是桃无名在济州看中的「管理」。 其实尹家小娘子也不错,不过她一心只在教书,且有教无类。 桃无名十分尊重。 晴乙舍的外间,大病初愈的卫冷凝趴在窗边赏雪。 脚边燃着银霜炭,身上披着 白狐裘,卫冷衾在弹琴给她听。 卫冷凝迷迷糊糊之际,沈右追日日陪护。 只是等她醒来之后,不知为何,沈右追便再也没有来过。 卫冷凝身子虚,还不能出门,便天天这样看着,话变少了,也不爱笑。 卫冷衾一曲毕,幽幽道:「今日沈兄还是没有来。」 卫冷凝冷嘲道:「他不会再来了。」 「小凝,你究竟跟他说了什么话?」 卫冷凝:「阿姊猜。」明明是俏皮话,她的语气却很淡很轻,仿佛下一秒要融入面前的雪景里,消失不见。 从小到大,卫冷凝没有受过这般的折磨。那日的情景,便是卫冷衾都不敢多思多想。 做阿姊的日日看着,便是担心小妹受不了当日的刺激,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轻生了。 那她和阿兄都会承受不住。 卫冷衾摇头没有再说话。 桃无名这才出了声:「卫家大娘子、小娘子妆安。」 丫鬟立刻搬来屏风隔开卫冷凝和外间,放下纱幔。 这些时日,她不见外男。 卫冷衾这才道:「桃先生,快请进。外头下着这样大的雪,你怎么还过来了?」 「向日坊的桃花酥,小娘子喜欢,我路过便带了些过来。」 「桃先生有心了。」卫冷衾对他一向客气又礼貌。 桃无名此人满腹才华,便是说故事都比别人动听几分。 卫冷凝不想见人,但喜欢听桃无名说外面的故事。 最好听的便是他说的西北趣闻。 桃无名编了一个叫阿凡提的人,讲他在西北各国游荡(坑蒙拐骗)的故事。 在那个地界,叫阿凡提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一屋子的人每天都被桃无名逗乐,丫鬟给的反应也十分热烈: 「这个大王也太蠢了些。怎么阿凡提说什么,他都信。」 「主要是阿凡提太聪明了,换做是我,我也是会上当的。」 「那些大王可都是心甘情愿给阿凡提送东西。」 「也就一个叫什么义渠的大王,他机灵一些,一直防着他。」 「我不喜欢他,他差点把阿凡提杀了呢。我害怕。」 「没事。先生说了,那里啊,到处都是叫这个名字的人。没了这个,还有下个。」 「总之,大王们不是被这个骗,就是被那个骗。」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哈哈哈哈……」 卫冷衾也道:「桃先生说起故事来,仿佛亲身经历一般,让人都要怀疑你才是这个阿凡提了。」 桃无名闻言,对着卫冷衾慢慢眨了眨眼。 卫冷衾先是悄悄红了脸,才发现,是她猜对了吗? 夜里,丫鬟服侍姐妹俩一同上了榻。 卫冷衾这些时日都陪着小妹,不敢让她一人独自休息。 起初卫冷凝还会整宿整宿做噩梦,这些时日才好了些。 卫冷衾闭上眼,听到身边的人轻声道:「阿姊,你别害怕。我不会自尽的。」 一双冰凉的小手握住了她。 卫冷衾侧身,看向仍闭着眼的卫冷凝。 她瘦了,原本娇丽的面庞更显出了几分冷艳。 卫冷衾的心口像被针刺了几下,密密麻麻的疼:「阿姊知道。」 「告诉阿兄,明日,我去见韦庄。」 第244章:唯有,武力可以 第244章:唯有,武力可以 卫凌打算把韦庄打包送过来。 卫冷凝拒绝了。 她要亲自去看他。 到了地牢门口,裹着大红狐裘斗篷的卫冷凝,乌发红唇,冷着一张小脸:「阿姊,我自己进去。」 卫凌朝着大妹妹点了点头。 卫冷衾往小妹手里塞了一个汤婆子,乖乖留在马车上。 韦庄住的是地牢里「最高配置」地刑房,一路都是各式各样地刑具。 奇形怪状挂在墙的两面,高高地火炬燃着,刑具在一明一暗之间,血光乍现,显得愈加瘆人。 刑房里,浓浓地血腥味挥之不去。 正中四肢被绑着,挂起来地血人,便是韦庄。 卫凌不让人伤他的脸。 失血、受刑让韦庄原本清俊的面容发青发紫,毫无唇色,两只大大的眼睛睁着。 现在的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认出来人的瞬间,韦庄的眼睛亮了:「小凝儿,凝凝,咳咳,你来了。」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你没事吧?他们没有伤着你吧……哈,哈,你还活着。难怪,难怪,卫凌不肯让我死。」 卫冷凝不发一语。 她看向四周,最终选了一个顺手的武器——一柄浑身发黑的长鞭,鞭尾有倒刺。 「咻」——长鞭利落,但挥鞭的人没有经验,发出了软绵的声音。 「小凝凝,你这是在挠痒痒吗?来啊,使出你吃奶的力气。」 从前的她,便是被这张脸,欺骗,被他的花言巧语灌了迷魂汤。 她不会是第一个,之前必定还有其他无辜的小女娘被这个恶魔拖下了地狱。 但只有他,应该活在地狱。 卫冷凝没有搭理他,言语无法让一个无耻的人知耻。 唯有,武力可以。 卫冷凝挥鞭越来越顺畅。 韦庄的话越来越少,变成了冷哼,但他不肯求饶。 卫冷凝累了,她拿出了一颗药。新 韦庄不肯张口。 卫冷凝捏住了他的下巴,忍着恶心,塞了下去。 卫凌在一旁伸手,让他咽下去。 韦庄慌了:「这是什么药?卫冷凝,你说话!」 卫冷凝依旧没有开口,转身离去。 「阿兄,他需要每天都有人打他,还有,不要让任何人跟他说话。」 「药呢?」 卫冷凝嘴角一勾:「不用管。」 不说出的药,以韦庄的脑补才最可怕。 最好他别把自己给吓死。 卫凌:「你放心,便是我走了。也还会有人「照顾」他。」 卫冷凝要留着他,警告自己曾经犯过的大错。 卫冷衾等得急了,出来迎她。 卫冷凝握着阿姊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悠悠向前行。 「阿姊,原来看一个人,不是看他的脸,也不是听他说的话,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观其言,察其行。 卫冷衾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受了这样大的罪过,才醒悟。卫冷衾宁愿小妹还是之前的懵懂。 可她拦不住,世人万般皆是苦。 她和小妹已经算是幸运。 「我跟沈右追说,让他来提亲。他便不再来了。」卫冷凝苦笑着。 卫冷衾心下诧异,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卫冷凝也不需要,蓦地 ,她突然道:「阿姊,桃先生,他是个好人。」 飞来的一句,让卫冷衾更是大为尴尬,她才看到外头刚刚路过了向日坊:「可是你想吃桃花酥了?」 卫冷凝笑了。 是她这些时日第一次真诚的笑:「阿姊,我并不喜欢吃桃花酥。喜欢吃的人,是你啊。」 卫冷衾拥住小妹:「小凝,我不知道沈兄如何想。但我知道,他不可能真的……嫌弃你。他定有他的顾虑,你不要多想。」 卫冷凝:「我知道。他不是嫌弃我。他只是怕,我以后就赖上了他。那样,我便不是真正的我了。」 沈右追何其体贴,何其善良,何其光明磊落。 他在她醒来之后,察觉她因遭此难,觉得自己变得「不好」,刚好身边有一个沈右追,不会嫌弃。 于是卫冷凝紧紧抓住了他。 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沈右追不是。 卫冷凝依旧很好很好,她不应该在被人欺负之后,责怪于己身,从而「屈尊」于他。 沈右追这么想,也这般对她说了:「小凝,在我心目中,你是最好最好的女娘。但请你原谅,我这次不能答应你。 你我同行,应当在你眼里有我的时候,而不是在此时此刻。 无论如何,你都该拥有世间,你看见的,最美好的一切。 不要现在做决定。 很抱歉,我可能要离开你一段时间。」 说完,他就走了,他的礼物不断,但他不再来了。 这是很绕的一段话,卫冷凝起初只是知道,她被拒绝了。 那个世界上对她最为执着的人,在她开口求他的时候,也放弃她了。 现在她知道了。 原来他在等,等她重新站起来。 若在当时,沈右追趁势而入,答应了她。 那她从此只会依附在沈右追的身后,认为自己不值得,往后余生只能留在沈右追的身边。 当一个无人看见的影子。 可是为什么呢?是韦庄做错了事,她只是受害者。 她的身边还有那么多爱她,以及她爱的人,只是一个韦庄,凭什么就要毁掉她的人生。 沈右追不想变成她沉溺、堕落、自轻自贱的理由。 他依旧在意她,追寻她,但他不会趁人之危。 这样的君子啊……宁愿让她恨他,怨他,怪他。 也不想要一时虚假的欢愉。 他要的是完整、自信、天真、快乐而自由的卫冷凝。 以后谁再说沈右追这人最是「随意」,她卫冷凝就跟谁急。 这人眼光,毒着呢,要求也高。 不过,她卫冷凝配得上! 知道卫冷凝出门之后,沈右追再次出现在了褚府门前。 卫冷凝下了马车,看见了他。 他依旧鼠目、尖嘴、猴腮,不像个好人,见之生厌,不忍再视。 可他也依旧心胸疏阔、举止谦谦,是一个真正的昂藏伟男子。 卫冷凝目不斜视路过沈右追。 卫冷衾停在了门口,慢了一步。 沈右追跟她行礼后,追上了在皑皑白雪中身穿大红斗篷的女子。 等到了晴乙舍,卫冷凝褪下了斗篷,寻了一个物件握在手中。 沈右追入了门,笑吟吟看着她。 这人,笑起来就更不像个好人了。 卫冷凝拿着手中卷起来的硬纸,冲上去,对着来人一顿敲。 迟来一步的卫冷衾听见屋中沈右追在哀嚎 。 她的脚步一顿,突然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落了下来。 太好了,小妹她又回来了。 第245章:乱世歌舞 第245章:乱世歌舞 一阵大雪过后,济州满城银装素裹。 褚府,在褚煦君的主持下开始大举办宴,地点就在桃无名选下的「熊猫楼」。 起初地一两场,更像是私宴,只有少数人收到了帖子。 帖子上说熊猫楼有纸出售,以及一个暂时保密地好项目。 出于猎奇心理的人稀稀拉拉赶来了。 熊猫楼地门前,远比他们想象中地热闹。 红灯笼和街上白雪相互辉映,容貌过人、让人眼前一亮地门童有序接待着门口的车水马龙。. 没有帖子的人,只要随意交上「份子钱」,即可进入。 寻常百姓站在门口,垫垫脚尖,就能看见一楼歌舞欢腾、人头攒动的热闹场景。 地冻天寒,熊猫楼前有一大鼎,下头燃着碳,不停有仆人倒入洗好的谷粮、肉酱、豆腐,还有大块的猪肉、羊肉、牛肉,甚至有一两片的熊掌,以及腌制好的酸菜。 无论是谁来,都能分得一碗。 没有碗的,便用劈开的竹筒给他们盛着。 青铜鼎的热气和香气再次吸引了大量的过路人,停驻不肯离去。 便有贵人好奇停下,交了份子钱,要入内一观。 至于交多少份额,小童只是端着笑脸:「诸君随意,请看。」 楼前立着一块板,写着份子钱的前二十名。 起初第二十名只要1金,再往后便是十金,二十金的涨。 更有甚者,只要来人看到他的死对头,排在他的上面,离开的时候也硬要再交一次份子钱,亲眼看着自己在板上把对手挤下去,才肯离去。 板子上的纸写满了就拿新的一层一层往上贴,用的是最新最白最不晕墨的薄纸。 更让人相信这悄然冒出来的熊猫楼里,是真的有纸可卖。 进来后,舞台上不停有歌舞表演、曲艺弹奏,四周的案几只要空着便可随意落座。 招招手,便有小童过来,吃喝可点,酒、茶、水亦有。 越是乱世,热闹、喧嚣的歌舞便越镇定人心。 想想在战乱年代的大城市里,那一座人人知道的百乐门,名扬一时、鲜花般的女子,便可知。 济州被困,相应产业跟着萧条,更有世家逃亡时,根本顾不上家里养好的歌姬、舞姬、乐师等。 他们自小被养成了依附主人的性子,一朝被弃,大多流落街头。 桃无名趁机收了飘香院的花魁、红袖招的曲魁、潇湘馆的舞娘…… 包吃包住有月钱,在舞台上的赏赐可以留下一半,要求是不许闹事、伤人、偷盗等,想离开的时候提前三到七天说一声即可。 这些各个青楼里的女子,有些还是之前的对家,刚来的时候住在熊猫楼后院,互相斗得跟乌鸡眼似的。 直到桃无名拿出抽签的大木盒:「出场顺序抽签来定。」 她们这才把目光转向了这座楼目前的「主人」,桃无名和褚良。 尤其是看起来嫩生生的褚良,瞬间被热情、姿色不同的小女娘湮没了。 家风严谨的褚良哪里见过这个阵势,青楼女子热辣那是真的辣,每日回家他身上不知被塞了多少的帕子、香巾、玉绦带。 害他刚开始的时候回家都要躲着自家阿母,免得被她怀疑自己去干了什么不正经事,平白无故要挨打。 这些褚煦君都不管,只是有一日让他领着几个军医过去,替这些女孩子检查身体。 她们突然就变得安静了。 深陷红尘,她们多数身上都有问题,昼夜颠倒、作息不定,肠 胃问题都是最基本的,主要是妇科方面的问题。 那是要什么菌就有什么菌。 褚煦君有系统里的青霉素、清洗液,不算很怕。 只是最可怕的梅//毒,还是有几个女孩子没能抗住。 在那之后,这些女子见了桃无名和褚良都恭称「先生」和「小先生」。 她们开始相信,熊猫楼只是收留她们,也只做表演的工作。 有几个病没好,就偷偷接客的女子,被发现后,就辞退了。 剩下的女孩子,愈加安分。 她们收起了从前故意学的各种笑容,专注在歌舞、乐曲之上。 歌舞不过是熊猫楼最初的噱头,褚煦君没有用她们挣钱的意思。 天气实在太冷了,一盒口脂已经不足以不够吸引力让人出门了。 可大军出发在即,卫凌每日在军营练兵,都不知归期。 褚煦君在路上看见她们的时候,想出了这个法子。 起初,在褚煦君让桃无名接收她们的时候,桃无名惊讶之下,并不能理解,只是单纯的服从。 而一套组合拳下来,这些小女娘乖乖在熊猫楼里,每天不争不抢,完成自己的表演任务。 这时,桃无名才深深敬服。 他没有看错,美娃娃是果真心怀天下。 谁说只有马背上的人,才是英主。 这个深闺小女子,世间少有人能及。 安顿下来之后,她们陆续接来自己认识的一些还未有着落的小姐妹,恳请桃无名给她们继续治病、收留她们。 桃无名不是特别为难:「可是我们每日的表演是有定数的。」 「没关系,我们可以带着她们一起上台,我们也会多编一些热闹的舞蹈、歌曲,先生,求求你了。」 在她们跪下来之前,褚煦君统统都答应下来。 慢慢地,开始有小女娘请求要见女公子,她们有话要跟她说。 褚煦君才知道,原来古代的青楼女子有一些是真的被当成「间谍」养的。 来青楼的人,非富即贵,放浪形骸间,他们能说出的信息有多少,他们自己都不一定意识到。 但这些不容于世的小女子自有她们生存的智慧,她们很快察觉,开了熊猫楼,给了她们安身之处的女公子——她缺钱,很缺很缺。 褚煦君听了一段时间之后,便让麦子跟她们接洽。 由麦子整理好,每日跟她汇报。 得到女公子信重的歌姬、舞姬、乐师,越发使出浑身解数,将进来的人留下。 一楼越来越挤,他们眼睁睁看着拿着帖子上门的人,直接被请到了二楼。 那里有包间雅座,尽赏一楼风光的同时,肯定还有他们不知道的好事。 很快,熊猫楼一张帖子跟中州凤凰楼的签子一般,重金难求。 第246章:水泥“施工队” 第246章:水泥「施工队」 褚煦君放在济州纸的库存是极其有限的。 时间紧,冬日成品也慢,新地纸作坊工人不成熟,每日出纸数有限,库存数一时提不上来。 只能依靠武馆地人不停一趟一趟的从中州往济州运,中州那边凤凰楼在稳定客流地前提下,也紧着济州地新楼来。 熊猫楼地纸张买卖谈法,便与中州完全不同。 济州世家贵族圈中不知道的是,拿到熊猫楼帖子的人,走的几乎都是卫凌的门道。 他们给卫凌「写了信」,收到了「谢谢」和一张可以进入熊猫楼的帖子。 于是这些有所示意的人,便知,这熊猫楼亦是旭风公子的路子。 拿着帖子愿意上门来的人,买纸都很是爽快,几乎有多少要多少。 这中州出的纸确实是好东西,无论白色黄色土色,各有各的好用。 比如家中早已拿不动竹简、木牍的长辈,换成纸之后,便拿得动了。 贵人喜欢精美的白纸,打造出了文房四宝,便是送礼的佳品。 寻常人家也喜欢用纸来包一些心爱之物。 至于有人居然拿粗纸用作厕筹之物,老百姓谁听了,不骂一句「奢侈」「不敢想」。 在库存不够之下,随着上门的人越来越多,褚煦君始终压着一个客户最高能订的量。 最重要的是,能订下最高量的人,会告诉他们关于「水泥」的消息。 桃无名亲眼见识到了水泥的成型,再经他的巧舌一转。 客人们皆是一惊:「你是说,能快速修路的新奇之物?」新 桃无名画下了成品,展示给他们看。 客人盯着,似乎无法想象:「这要价几何?」 桃无名说了实话:「价低,只是人手不足,我们只能先给出价最高的前三家,铺上一条路出来,剩下的要等。」 有的客人便嗤之以鼻,什么都没看见,就要人出高价。 这还是看在纸的份上,才勉强听一嘴。 这卫将军的人,想薅他们的羊毛想疯了吧? 也有人一听,便珍之重之,只是执意要看到成品,才肯出价。 谈了几次,没有结果。 褚煦君没有等,招到了人后,便让桃无名先开工了。 选址有三处,褚家和隔壁卫凌暂居之处,清和尹氏学堂和原本的州牧府门前。 州牧府是官邸,尹氏学堂清幽,褚府则是自住大户人家。 各有代表。 比起还能自己动手的纸张,水泥便显得不那么通俗。 褚煦君只是将原理给出,眼见桃无名将纸上的知识吸收后,又集结了一队的工匠,很快研制出来。 有后世提供的流水线作业模式,不出数日,褚府门前便多了一条覆盖整条小巷的平整水泥路。 不怕水,不怕晒,干净平滑,马车在上畅通无阻。 和之前在压实土路上的颠簸比起来,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动静了。 舒适! 这样的好东西,怎么现在才拿出来? 围观的人聚集到了褚府门口,花连城趁机将人迎了进来,为褚夏和尹月的学堂招幼子学生。 卫冷凝恢复往日的欢颜之后,她们姐妹俩都在桃无名有意无意的邀约下,到熊猫楼里帮忙。 姐姐卫冷衾对桃无名的工作感兴趣,便帮着他每日整理账本、文书。 桃无名并不介意让她知道,自己在屏风后,如何「谈生意」。 起初卫冷衾几要忍笑,到后来都能淡然处 之。 他果然就是「阿凡提」。 褚煦君一见卫冷衾跟在桃无名身后的样子,俨然是后世秘书的模样。 不过桃先生看她的眼神…… e…居然还是办公室恋情吗? 只是眼下褚煦君忙到无心「八卦」。 而妹妹卫冷凝则对青楼女子十足感兴趣,沈右追不放心,也不曾阻拦,只是每日乖乖陪着。 有他们加入,熊猫楼的歌舞便更像样了。 看台下卫冷凝投入、着急,时而喝彩时而嫌弃的模样,褚煦君心想,离卫冷凝亲自登台的时间大概是不远了。 等到褚府门前的水泥路一通车,许久不见的卫将军留着胡茬过来了。 褚煦君一见便笑:「许久未见旭风公子如此模样。」 卫凌这才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咧嘴一笑。 他在练兵之余过来,是想要派一个连过来学习如何制作水泥,然后派他们先行开路。 古时的远游是很难的,没有现成的路,几乎人人都要有野外生存贝爷那样的百般本事。 一路上,遇山得爬,遇林得砍,遇坑得填,遇兽得捕,遇匪逃不过也得打。 这些还不算最费事的。 遇到河流有两种选择,首选是填,不然装载粮草的车马过不去,这便顾不得上游会不会洪涝,下游会不会干旱。实在填不了,那就得临时造桥。 这花费的时日,不可谓不久。 济州到冀州前半段还算有路,后半段越往西北几乎是荒野。 所以当日卫凌带路军队从山中出现的时候,厉王军根本不敢相信。 荒野行军,非名将不可得。 桃无名能带着武叔他们,从西北带着万数良马而归,亦是不易。 现在有更好用的法子,卫凌不会不选。 褚煦君没有二话便同意了:「一支够吗?他们什么时候出发,来得及吗?」 水泥的成分不复杂,便宜易得,才能成为平价物普及给老百姓。 不然古代工匠发明的加了糯米的黏合剂更强,经过千年,便是地震也不倒。 但这种粘合剂的要价实在是太高,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到后世更是建造寺庙、佛堂才用,无法普及。 开路军可以沿路收集水泥的材料,确实可以先行出发。 褚煦君一问,卫凌也开始咨询关于水泥的问题,于是桃无名和褚良也被喊来了。 人类的所有问题到最后都是数学问题。 他们要计算好分成几队前后施工进行,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到达冀州延城,再配合练兵的速度,何时出发。 四个人埋头算了一通。 等他们算好,到外面来看的时候,熊猫楼已经被前来想要抢水泥「施工队」的客人挤满了。 而后院则是前来想要跟着施工队走的老百姓。 冬日里,地里不种粮,他们整日闲着,能跟着赚一天的钱是一天。 这个什么熊猫楼的水泥这么火爆,肯定很缺人。 第247章:信息“号码牌” 第247章:信息「号码牌」 熊猫楼前的鼎食还在燃着,前头后头都是满满的人。 剩下卫氏姐妹花在楼里顶着,便是歌舞不断,她们也需要每天安抚各路人马,喉咙都快冒烟了也顾不上喝一口水。 偏偏她们又做不得主。 姐妹俩商量着换了阵地。 原本地客人由卫冷凝去劝,她长着一张娇俏生艳地面容,便是拒绝的话,客人也爱听。 来地人见问不出什么,转而打算攻略下美人。 送礼、问候、邀约,无所不用其极。 卫冷凝都直接拉着沈右追,表示她名花有主。 来人见了沈右追,压根不在意道:「小娘子如花容颜,怎么选了这么一个无颜男子,实在是不相配。」 「以貌取人,到底是谁不配?」 沈右追便乐着,把人「好生」送走。 而在后院地卫冷衾则是在花魁们地帮助下,将来「应聘」的百姓,一一进行登记。 古代青楼养花魁十分仔细,她们识字、断文、词曲、诗歌无一不精。 只是帮着问询、登记,难不倒她们。 不过她们都统一戴上了帷幕,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有男子登记完出去的时候一句:「这熊猫楼连一个下等奴仆,身上都是香的。」 门外守着的童子听见了,回来学给卫冷衾听。 花魁们接下来便不怎么用脂粉了。说话那个人的名字也划掉。 等褚煦君回来后,亲自下厨给姐妹俩做了一顿羊肉锅子。 冬日里,热腾腾的锅子,里面填满了花椒、胡椒、辣椒的奇妙味道。 姐妹俩吃得浑身火热,为了这顿锅子,她们还可以再继续努力。 褚煦君看了情况后,做了抉择。 水泥堪称是一次性的买卖,修了之后,往后不知道多久再修缮一次便是。 成本又低廉,实在要不了太高的价格。 他们只收了定金,但要排在施工队的前面,不以身份地位,而是以「信息交换」为优。 谁能提供最新、最准确、最重要的消息,尤其是京州和西北方面,褚煦君便会让人先去替他们的门前修路。.. 能够排到前面的人,本来卖消息就是险事,只开一次口,出了门也不敢再多说。 另一方面从百姓里挑能用的工匠,快速带着,修个一次两次,便也很好用了。 还让他们家中有懂针线、编织的妇人、女娘也让她们一起过来登记,等棉花成熟的时候,便是用上她们的时候。 去棉籽、弹棉、纺织等大量工序,从一朵棉花到成为身上的衣服,在没有去籽机和纺织机的现在,只能完全依靠人力,加上培训的时间,现在招募也不算早。 如此这般,水泥很快在济州城里成了奇妙一景,熊猫楼彻底打开了场面。 谁能先在家门口修上水泥路,便是一等一的面子,哪个不上门来捧着,问他们如何拿到了靠前的「号码牌」。 继熊猫楼之后,褚府也几乎被攻陷了,要不是军营进不去,卫凌怕也出不了门。 便是连客居在褚府的邹氏都不能避免。 在和离签字之后,消失的妯里们又纷纷前来,开口为各自的娘家、亲戚和熟人攀人情,想知道如何在别的世家前面先修到水泥路。 也不是没有人想着私底下招揽水泥施工队的头子,但他们说了,配比握在东家手里,他们离了亦是无用。 于是有心人抓着褚煦君和桃无名,想买配比的方子。 得到了十分淡然的回应:「 贵客,想以什么消息来交换?」 济州被围困后,故步自封,哪里有那样多没听过的新消息,只能再换法子。 有人见他们只是倒入了材料,搅拌就能成,便在一旁围观自己悄悄试验。 但很快就发现,他们随意搅拌,根本无法达成同样的效果。 买不到配比,又无法「抄袭」,只能继续来到熊猫楼,投下份子钱,争取靠前的位置,最好在过年前先给自己家门前修一条漂亮的水泥路。 被包围的褚府,大门紧紧关闭。 花连城招够了学生,每日看褚夏仔细教着那几个小萝卜头,焕发出了新的光彩。 褚恭和褚俭无论去学堂还是在家,都有人陪着。 褚俭依旧是不爱说话的模样,但不再总躲着人。 褚恭则是更为八面玲珑,十足讨喜,简直是孩子堆里的万人迷。 小六儿的周岁到了,花连城一看褚府这架势,她不耐烦蹭女儿的面子,去招待这些攀高踩低的「贵人」,便不打算大办周岁宴。 只是想一家人简单聚一聚,吃女儿冬日里倒腾出的锅子。 有了桃无名从西北带回的调味料,种下了一点都不发芽的辣椒后,褚煦君便大肆从系统商城里「偷渡」。 胡椒这些本土无法生长的昂贵之物,不能量产,但满足自家人的口味,这点小要求还是可以的。 花连城设了宴,把外头一个个不着家的儿女喊了回来。 褚温一身灰泥土,闯了进来。 差点被门口那些围着的人当成施工队的头目抓走。 这万一是个褚家人,抓到手里,不就能问出配比了吗? 在军营训练、战场实践已经滑不留手的褚温半点不费力回来,只是终于被发现他近来接手了军中的水泥施工队。 褚煦君诧异:「温弟要去?」之前她在卫凌身边看到,褚温已经成了他的亲兵。 这次的水泥先锋队虽是后勤,但能影响到卫凌这只精兵提前到达战场的时间,具备十足的战略性。 卫凌这是打算栽培褚温了。 褚煦君的心情很复杂,救下了褚温一次,不知道还能不能救下他第二次。 但她不会阻拦男儿展翅飞翔。 褚温点头:「武采带队。」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纯靠别人猜。 是武馆里的奇女子,跟着褚煦君来到凤凰楼后,事事争先,便是去往西北,她也不甘人后。 到了济州后,她便不再跟着武叔运纸、运马,而是很快掌握了水泥的制作法子。 卫凌要人,桃无名便将最好的武采给了他。 褚温见是武采,便主动要求要帮忙。 卫凌早就等着未来的小舅子开口,褚温或许还不明白水泥先锋队代表着什么,别的副将可是争着抢着。 花连城一听:「武采啊,我记得她,是个好女孩。」 褚温突然就别扭起来:「阿母,我先去洗漱。」 落荒而逃。 第248章:可否愿意随我入京? 第248章:可否愿意随我入京? 小六儿刚学会走路,最是不想要人扶着的时候。 他胳膊上的烧伤好得七七八八了,一家人才放下心来。 地上铺着厚厚地地毯,褚恭和褚俭围在弟弟地身边,老喜欢逗他。 小六儿性子急,总是气得想追,人小又跑不动。 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哥哥哈哈大笑。 花连城一边喊:「不许逗小六儿。」近来连内向的诸俭都活泼了不少。 转过头来望着大儿子灰溜溜地背影,她在后面摇头:「我这也没说什么啊。他这副样子,什么时候人家才看得上他?那丫头跟着氲氲,往后可了不得。」 褚煦君闻言便吃吃笑了。 花连城瞪她。 褚煦君:「阿母这是连自己女儿都夸,我都不好意思了。」虽然面上毫无羞涩之意。 也想要阿母夸奖地褚良冒头:「阿母,我去找阿兄。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你还能陪着去不成?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又等到什么时候回来。」 褚煦君便拥着花连城不说话。 谁都盼望和平早点到来。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它才能来。 花连城:「你大母在中州让人传了好几次信,我看,我们再不回去,她便快忍不住过来了。外头兵荒马乱地,怎么放心她老人家独行。」 褚秋沉稳的声音响起:「丘嫂,还是我回去吧。正好,也该给那两个小子相看人家了。」 褚季和褚节其实早已到了年岁,只是先前褚秋根本不放心程氏看中的人选。但她当时依制有决定权,褚秋自己掌家,没人能拿捏他,索性便一直拖着。.. 正好褚季听话,褚节爱玩,对于这方面并不着急。 如今两个孩子便是守孝也可以先谈谈看,若是旁人问起为何这么迟,便说是先前侍奉母亲医药多年之故。 程氏被斩首的事,中州知道的不多,大多只听闻是急病而亡,见褚家二房讳莫如深的样子,旁的着急想给褚家二老爷介绍继室的人,便纷纷猜测,褚家眼见是要得势,他们这是故意压着,想往后纳个更好家世更强的继室。 其实是褚秋自己早已看好了继室人选——封兰。 奈何落花有意。 封兰离开之后,褚秋难得在一家团聚时露面。 先前褚秋以次子之身管家,如今长房日子越来越红火,声势越来越大,自己则深陷婚姻和爱情的泥潭,难免心气不顺。 他一来,开口便决定回去。 褚夏看着他,欲言又止。 其实以褚夏在济州办学堂的趋势,两兄弟在这时分开,对褚家一门的发展来说,未必没有好处。 褚煦君借机问道:「二叔,正好,你要不要带一支水泥队回去?最起码咱们家门前得有。那样大母肯定高兴。」 褚秋闻言低头思索了起来。 花连城故作高声打断女儿:「氲氲,家宴不许提生意。二弟,快吃。今儿个的羊肉,鲜得很。汤底加了蚌肉,济州临海就是有这个好处。」 褚秋难得展颜露了微笑,接过丘嫂的投喂,侧着脸跟褚煦君示意,他们晚点再谈。 两人在案几底下比划,褚煦君则暗自松了一口气。 沉迷青梅竹马感情的褚秋就跟着了魔似的,现在还顾得上褚家和家里两个被放养的兄长,便是好事。 浑身长着反骨的褚节不提,便是褚季也是容易钻牛角尖的性子,褚秋在这个时候扔下他们不管,跑到济州追爱。 往小了说是风流,再不疯狂就老了。 往大 了说,这是人到中年,突然就糊涂了。 褚秋再不喜程氏,两个孩子也是褚家正儿八经的后代,这样做无异于寒了他们的心。 可褚秋替兄长管家,一直背负的都比褚夏要多。 以褚夏软和的性子,不鼓励褚秋疯狂一把就不错了。 褚家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对褚秋的决定置喙,便是花连城也只能旁敲侧击,耐心劝着。 其实若是封兰进府跟她做妯里,花连城是一百个同意的。 但封兰心系亡夫,一心要振兴韩氏漕运加海运发展,人家婚后过得远比褚秋大开大合,精彩纷呈得多。 褚秋是落后了,也难怪封兰看不上他。 希望追爱不顺能刺激褚秋重新上进。 褚煦君想做的事太多,她的身边还是太缺可用之人了。 济州的无名之主——朱祁,今日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也上了门来。 在给小孩子送上厚厚的周岁礼之后,稍坐片刻,对香气四溢的锅子无动于衷,很快起身去找尹月了。 暂居褚府的客人们很是体贴,送了礼之后,不耽误他们一家人的天伦之乐,邹氏母女和卫氏姐妹在各自屋中享用锅子。 朱祁没有直接入门,而是让人过去。 尹月被丫鬟寻了借口出来的时候,看见一身白衣金冠的朱祁站在庭院。 若不是身后有一株红梅,他几乎要跟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朱公子,原来是你找我?」尹月行礼。 朱祁微笑:「这么久了,你还是忘了唤我一声「义兄」。」 尹月连忙改口:「义兄,可用食了?」 朱祁点头:「我不饿。非是义兄今日想逼你喊人,而是我即将起程离开,时日不多,不多听你喊几声,怕是不知何时才能听见。」 尹月仰着小脸:「义兄要走?」 「早日进京,也好为卫贤弟分忧。」关于战场上的大事,朱祁没有多提。 一时沉默。 尹月低着头,她一向寡言少语,寻不到话题,在心里暗自着急。 突然,肩梢微微被触动,她抬起头…… 朱祁的手刚拂过她穿着白狐裘粉黄斗篷的肩膀:「沾了雪。」 尹月又羞涩低头,听见男子低沉的嗓音道:「月妹,我来,想问你一句,可否愿意随我入京?」 闻言,她诧异抬头,水眸里茫然不知所措。 「有些突然,吓到你了吧?让你离开从小熟悉的环境,确实不易。只是我寻思,义妹阿母如今的情形,大抵是不想继续留在济州的,中州那边,也不在她的考虑之内。既然如此,你是我的义妹,对邹夫人我也有一番职责。 不瞒月妹,义兄从小父母早亡,是叔父、婶母照顾我长大,我起事后,一直孤身在外。如今有了亲人,一时心里也是不知如何高兴才好。京州危机四伏,但我保证,定护你们周全。」 尹月咬着唇,还在犹豫。 男子又道:「此番孤注一掷,或许我只是想要在最后的时光里,有亲人陪伴。」 第249章:此符,如同见我本人 第249章:此符,如同见我本人 簌簌的白雪无声落了下来。 朱祁眼见面前的少女,一张白皙透亮地小脸,听见他这番心声,已然动容。 她轻启粉唇:「义兄,容我考虑考虑。」 朱祁绽放更温柔地微笑:「那是自然。能随我一道,义兄求之不得。便是一时不愿意,之后同意了,随时来信,义兄会立即派人来接你们。我知道你有褚家大娘子养的鸽子,送信极快。」 尹月点头:「我记住了,义兄。你不知道一开始我拿到鸽子地时候,都好担心它们半路被人烤了吃。」 朱祁没忍住摸了摸她地脑袋:「下雪了,进去吧。」 尹月:「那……义兄照顾好自己。」 朱祁点头。 目送尹月进了屋,男子转身,换上了另一副面容。 看着软乎乎地,还不好哄。 得换个法子。 朱祁无动于衷地锅子,到了夜里,在卫凌夜访时,摆在了他的面前:「这味道……」霸道至极。 卫凌:「里面便是你让桃无名从西北带回来的香料?」 褚煦君点头:「这香料在我们这,长不了。只能一直这么运过来。」 少女满脸无奈、可惜。 卫凌一听便知:「这么说起来,这一锅子还金贵得很?」 褚煦君:「那是。不是自家人,我还不给吃。」 说完,看自己谪仙般的未婚夫身上散发出了不一样的光芒,她这才发觉失言, 想改口只是「名义上」「一时的家人」都不合适,只好看着仍旧留着胡茬的卫凌偷着乐。 乐完,他连忙补上礼物:「抱歉,今日无法赶来参加小六儿的周岁宴。枉费褚女君给我这个「自家人」送了帖子。」 还提。 褚煦君瞪了他一眼,看向面前的盒子:「你不是已经送了一块麒麟玉了,阿母说那玉色极好,当下就挂在了小六身上。」 「煦君为我留了锅子,我岂能失礼。」 「给我的?」 「打开看看。」 褚煦君掀开盖子,一惊,手一抖,又关上了。 这东西,怎么那么像……虎符? 「像吧?别怕,只是我的贴身令符。此番我去冀州,若是有事寻我,手持此符,如同见我本人,进入军营无阻,还可调令卫家军。」 「八千?」这是褚煦君记得的数量。 卫凌淡淡:「是九万。」 先前和副将谈话,中州军只回了三万,剩下的七万人悉数跟随了卫凌,再有先前韩氏水兵里五万中有一万干净的人投靠了过来,加上原有的八千人,将将凑成了九万之数。 其中,骑兵有两万之数,比之前稀稀拉拉的三五千数好太多了。 褚煦君见卫凌一边涮着羊肉,一边给她讲述。 「如此,赵信怕是不能善罢甘休了。」 十万中州军是已故老贞王养出来的,虽是仗着少年将军卫凌的名声,但老贞王实打实出钱出力,没有他,便没有这十万人。 赵信眼下继位不正,见只有三万兵马回城,怕是能气吐血。 「外侵在即,他的事,便缓缓吧。」 「何时走?」 「三日内。」 一时这对未婚夫妻相对无言。 褚煦君将令符拿在手中,看得仔细。 灯下的少女,美得不可思议。 见符如见人,煦君,有它在你身边,你看见它,会不会多牵挂我一分? 即将分离的他们不知 道的是,赵信在他们回来之后,已经不成问题。 ********** 花连城担心给女儿添麻烦,自己不爱见「贵人」,不过见邹氏的人,她都让人放了进来。 邹氏和离后,济州城里的女眷大都看不起她,很快就将她剔除了世家贵妇圈子。 入冬后的赏雪、围炉、踏雪寻梅等交际,一概不给她发帖子,但是闲言碎语可没少说。 笑话她,一把年纪了因为丈夫纳了妾室,就闹着和离。这还是清和尹氏家风好,尹大还是头一次纳妾,收的还是邹氏身边的人,又不年轻又是自己的心腹,有何不好? 从前邹氏独享丈夫,从未有过和她们一样的后院糟心事,现在看邹氏受苦,她们嘴上不说,心里自是乐见的,纷纷嘲弄邹氏是从前享福太过,现下受不了委屈,开始「遭了报应」。 说归说,一朝发现她有用了,这些私底下编排邹氏的贵妇们又蜂拥而至。 甚至还有直接带媒氏上门,企图用一门新的婚姻来让邹氏低头,为他们登记上熊猫楼修水泥路的本子。 媒氏来了,给她介绍的对象,不是年迈好色便是身有残疾,仿佛除了这些,邹氏便没人要了。 尹月陪着,只听第一次,差点气病了。 邹氏宽慰她:「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她们要上门来找骂。我们也不必客气,就当练练嘴皮子和胆量。」 尹月窝着一肚子火,听着阿母每日跟她们在花厅交锋,大为震惊之下,发愤要认真学起来。 褚煦君听说了之后,乐了好半晌。 就尹月那软乎乎的性子,怼人不就跟小猫咪挠痒痒。 别说,还挺想看的。 这日,邹氏的客人名单上,添了一个人。 是尹父。 再进褚府,他的神容比之前还要憔悴。 尹父拿了邹氏给的地址,找到杏娘的时候,是在一处荒无人烟的田野,不远处便是乱葬岗。 天上盘旋着守尸的秃鹫,乌鸦的叫声,让这地方看起来愈加阴森恐怖。. 杏娘在一处无名小坟前,烧着纸钱。 尹父走近,细看她的时候,她的脸上没有一滴泪。 杏娘一向娇柔的声音,变得冷漠:「原来,你早就死了。何必呢,你若是还在我身边,说不定就不会死得这么惨。死无全尸,连个坟都没有。这是不是你欺主,背叛七郎的下场? 其实,我应该很早就知道你是在骗我了。只是人哪,就是不切实际。当你用七郎做胡萝卜,吊在我前头的时候,我如何能不心动?那可是七郎,是我这辈子、下辈子都无法企及的男人。你的出现,就像是,为我圆梦一般。」 尹父听到这里,忍不住拽着她:「啊!杏娘,你骗了自己,又何苦来骗我?你现在说这些,那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杏娘歪着脑袋,抬头看他:「是你啊,老爷。当成什么,我想想,啊,有一个词,叫冤,大,头!」 尹父不敢置信:「你是疯了不成?」 杏娘仍是笑着:「还有一个词,叫,接,盘,侠!你是不是更喜欢这个?」 第250章:竟是个被养傻的蠢蛋 第250章:竟是个被养傻的蠢蛋 杏娘大概是真的疯了。 「老爷,你真地好好笑。夫人她对你全身心地信任和爱护,可你,只听我一句话,便否认了她的全部。你好蠢啊。」 「毒妇!住嘴!你……」尹父推搡她。 杏娘不肯,倒在地上,肚子大得吓人:「其实,我只是想让人帮我解决这个肚子。无论是生下来,有人当他地阿父,亦或者,弄掉它,有人给我负责。都可以。新 其实,说白了,我只是怕这个孩子拖累了我,我怕死啊,老爷。」 「你怕死,于是你转而毁了我家,毁了我和小莹地感情,那是养你护你多年地恩家,你……好恶毒!」 杏娘冷哼:「老爷这话说得,毁掉你们家的人难道不正是你自己吗?是你从来就没有相信女君,看了我给你的假信,又不敢去质问她关于周家七郎的事。你只敢跟我一起暗暗地怀疑、恨她,于是你宠我,看着女君难受,你就有了那么一点高兴。然后你就更宠我,想看女君更难受。 可,她难受了之后,她直接不要你了。哈哈,真是,干得漂亮……」 尹父目眦欲裂,对着这个女人,他骂不过又不能打,恨恨地踢了旁边的树干一脚,「哎哟」一声,脚生疼。 杏娘转过来对着小坟:「我其实不介意女君对我不好。可是她为什么要告诉我,檀墨是在骗我,七郎死了,七郎,他死了啊。檀墨骗我……骗我得好惨啊……」 她突然爬上前,赤手空拳开始扒坟。 寒地里的硬土,将她的指甲撕裂开,鲜血淋漓,十指连心。 尹父让请来的人,上前将她带走,在一旁嘶吼道:「不用管她肚子里的野种。」 好不容易带回去后,杏娘依旧疯疯癫癫的。 请了大夫来看,没说出个所以,开了药吃。 杏娘在家里就跟个游魂似的。 被尹太公赶出家门之后,无人照料,尹父过得其实并不好,只是他拉不下脸皮承认自己做错了。 现在,杏娘疯了。 昨夜尹父半夜醒来,看见杏娘悄无声息趴在他的榻边,肚子顶了出来。 她这般折腾,奇怪的是肚子竟一点没事。 杏娘伸出手,她之前指甲劈裂了,又不肯让大夫抓着一个个拔掉,好重新长好。 现在裂开的指甲乱长,看起来被用了刑一般扭曲。 指甲越长,随意往肉里扎,杏娘手干不了任何事,整日整日地疼。 「老爷,我好疼啊……」 黑发披面,白衣森森,声音凄凄,似恶鬼一般。 尹父吓得大叫:「啊!!你别过来!」 杏娘还在喊:「老爷,你救救我啊。老爷,救救我……」 尹父不敢再睡,次日,人迷迷糊糊便间便来到了褚府门前。 看见褚府围满了人,起初心里还有些怕,幸好他顺利进来了,也如愿见到了邹氏。 她还是肯见自己的。 看见他心神不宁的样子,邹氏好心给他倒了一杯水。 尹父喝了,缓缓开口:「杏娘,她,好像疯了……」 邹氏耐着性子听完,突然发现,原来尹父……竟是个被养傻的蠢蛋。 从前她怎么没有发现。 清和尹氏在尹太公一代已经到了顶,太公往下只想选守成之人。 尹大听话温顺,性情平和,依从尹太公的安排,按部就班,让他往东不会往西。 待人处事亦有章法,看起来很像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尹大的前半生都十分顺遂,便 是邹氏生三个孩子的时候,他都在自己的书房里温书。 睡醒,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小小一个,还会自己长大。 邹氏也不曾喊苦喊累。 夫妻双方分工明确。 尹父为人正派,每天的生活十分规律,学堂和家里,尹太公、夫人和孩子,便是他的一切,外头都很少去。 在学堂听尹太公,在家里听夫人的,他不多问不多说。 男孩有尹太公教,女孩有夫人教,孩子找他要啥给啥,哪个孩子会觉得这样的阿父不好? 就连三餐,尹父都没有怎么变过样式。 从前邹氏觉得这样,似乎也没有哪里不好。 直到杏娘,在尹大的世界里横空出世,他突然就招架不住了。 这样一个蛇蝎心肠、自私自利的奴仆,想怎样处置都不是什么大事。 可尹大他,处理不了。 「夫……小莹,她是你的人,不然你去把她带走吧?她的肚子那样大了,看起来吓人得很。」 邹小莹连气都没有动:「怎么,之前你敢打我骂我,把我和身边的人都关起来,不给我吃不给我喝。轮到杏娘,你就一点不会了?」 果真是妻不如妾。 这些时日,过来让她练嘴的贵妇实在是有点多,突然遇到这么一个从前熟悉的陌生人,一时居然不太适应。 尹父嗫嚅道:「我那时只是太生气了……我承认我处置不当。现在是杏娘,她,她看起来不太对劲。她跟你不一样,你人比较好……」 邹小莹:「尹觉,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 宠妾灭妻,听信一面之词,怀疑诬陷我,乃至动手动脚,这叫一个简单的处置不当?你尹觉的眼里是没有了王法吗?我还要多谢你夸我一句人好吗?人好,所以活该被你打骂、关押、欺凌。 现在知道杏娘是一个恶人,你就跑来求我替你做事。请问是给你的脸?」 尹觉瞥着脸不肯看她:「说什么求……再说了,杏娘她本来就是你带来的仆人,是你的责任……」 「在你跟她行苟且之事的时候,你怎么不记得她是我的仆人?你现在知道跟我说责任,不觉得有点太可笑吗?」邹小莹双手环胸,「尹觉,既然你说我人好,那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签了和离书,我们之间已然没有关系。至于杏娘,她如今是你的人,是好是坏,不过你一句话的事。 实话告诉你,要不是现在我觉得你还能给我带点乐趣,让我看看戏,否则我是一秒都不想看到你。跟你说话,我都泛恶心。」 尹觉:「你,你你……」一顿之后,被赶走了。 尹父走后,尹月才从屏风后出来,她低低道:「阿母,你别生气。」 邹氏笑了笑:「我没气。从他打了我的那一刻,我就再也不在乎了。月月,一个人如果不在乎,那便什么都伤不了她。」 第252章:红叶寄相思 第252章:红叶寄相思 这一次的准备工作,远比褚煦君匆匆从中州赶往济州来得游刃有余。 延城比济州更早在她的计划之内。济州是花连城等人失联,褚温兄弟葫芦娃救爷爷去送,她才赶来。 而延城,这个上辈子葬送卫凌的地方,褚煦君一早就在心里加了红笔。 熊猫楼「准掌柜」有卫氏姐妹花,桃无名和褚良二选一,留下一个。 以花魁们的喜好,大抵会是可爱的小褚良。 花连城将孩子们真的教得很好,褚良这般跳脱,但他看花魁们的眼神,依旧清澈纯洁。 混迹青楼的女子何等敏锐,她们不自觉护着他,就像是自家的弟弟。 至于货物,纸张按照原定价格,原定模式。便是卫凌走后,已经适应纸张的济州人,不可能不继续用它。 褚煦君半点不担心销量。 时近年节,歌舞只会越来越人受欢迎。 而最火爆的水泥队按照排序统一进行,除非有重大消息,不再变更。 熊猫楼没有凤凰楼的根基,在最初的设计便以简单粗暴为主。 卫氏家风教养之下,一座楼的生意难不倒卫氏姐妹。 而褚府则有花连城。 在安慰不停落泪的软妹尹月后,褚煦君母女之间拉扯了一番。 褚煦君:「阿母,我保证,我只是到一两个城市去收购粮草,探查市场,完了就回来。我一路都会给家里写信。」 花连城瞥了她一眼,明显不信:「说说,都去哪两个地方?」 褚煦君老实回答:「通州安城有黄米小米,灵州庆城盛产稻谷,这两地沃野千里,最是适宜。」 花连城想了想:「离冀州延城倒是都不太远。」两个都是在繁华之州里的小城,偏僻,恰好还都在延城的边缘。 女儿真是会挑地方。 褚煦君开始扯大旗:「阿母,西北百姓受匈奴、西羌等夷狄之苦日久,卫凌主动,没有跟任何人请缨,是义师。但他缺粮是一定的。」 这是大义,花连城叹了一口气:「你如此着急开熊猫楼,我便知道了你早有打算。儿女大了,你们一个个都要走,我又能说什么?但延城,你一定不能去。」 褚煦君再三保证加撒娇,花连城同意了。 桃无名和褚良师徒之间,还是桃无名胜出,能够跟着褚煦君,再带上武馆里可靠的运输(认路)团队。 在一日大雪过后,褚煦君沿着先前大军的路线出发,系统再次开启了探路开荒功能。 让褚煦君没想到的是,她一出济州城,就病了。 这副身子的底子不强,从一开始褚煦君还有要锻炼强身健体,最好学习拳脚功夫的宏图大志,到后来只能坚持瑜伽,保持健康状态。 怕匈奴一过冬便南下,卫凌大军无奈冒着冬日严寒出发。 冬日里更容易冻死人,棉花来不及,褚煦君只能跟着走。 上路不到三日,便重感冒、发高烧。 这时,她才肯承认,自己的心里其实是着急的。 匈奴会集结各路大小军,带着他们凶猛的铁蹄,践踏国土、抢劫百姓。 反观卫凌,如今只有可怜的九万人马,还不足两位数。 可恨那朱祁连一点兵力都不敢分给他,卫凌也不曾说什么。 内忧外患,内忧确实也更为要紧。 褚煦君这一病,把跟随的人都急坏了,尤其是喜妹和麦子已经两夜不曾合眼了。 退烧药让她昏昏沉沉,难得她今日醒来还算清楚,哑着嗓子:「请桃先生和武十三叔过 来。」 两人火速赶来,隔着屏风,在外头问候:「美娃娃/东家,感觉如何?」 「好多了,让你们担心了。」褚煦君清了清嗓子,「我这身子拖累,便只能劳烦你们二位先进城。」 「尽管吩咐。」 「十三叔,你们到了安城之后,便扮成商人,同一天到各大粮店里买粮,无论多少都买下。」 武十三叔:「不问价格?」 褚煦君点头:「是。买完再告诉店家,你们还要更多,最好让他们答应从其他地方运粮过来。桃先生,我们的本金你知道,只有一百万金,我想总共购得十万石粮食,价格的话,便需要你帮着参详。」 桃无名粗粗一思考,有了个模糊的概念:「大娘子是想,炒粮食的价?」 褚煦君简单解释:「嗯,低价大量买入,等价高后卖出,再等粮食下降稳定后购走其中的六到七成,安城不大,能买到五万石大抵是不成问题。」 这也是后世金融市场的常见做法,需要的是对数字、人情极为敏锐的人。 褚煦君有一些经验,但她对古代风情还不够练达,所以只挑选了小城入手。 一来这些小城价格和金额总数在他们的可控范围,二来在延城附近,同样备受匈奴干扰,在这里的官府不会过多干预,三来受战乱影响,粮食价格波动很正常,他们的做法不容易被发现。 否则以一支商队之力,搅乱当地市场影响民生,一旦被官府关注,他们很可能会人财两空。 风险不可谓不大,但战乱时行险招。 就算是现在撒下高产作物,也没办法立刻产出十万石的粮食。 这几座城,在厉王的治下,官府管了还不如不管,这般做,也为后来朱祁的新朝更好接收。 当然以褚煦君的身份考虑到这个层面,是托大了些。但她不说,桃无名却全部明白了。.c 他深深一拜:「大娘子深谋远虑,某一定办好。」 褚煦君:「拜托各位了,我会尽快赶到。若是价格不如人意,我们尽快转换。十三叔,到了当地要租好大船和马车,人手不用熟,但给的价要比旁人高一些。」 「明白。」 留下主仆三人,其余的人立刻出发。 褚煦君尽力让自己沉稳下来,再急她这个病不会好,病不好人会更急。 心力交瘁之下,她会赶不及到通州安城收粮。 迷迷糊糊间,麦子拿了一封信进来:「女公子,是卫将军的信。」 这封信先是寄到了济州,又辗转来到了她的手中,信已经迟了两日,想来卫凌出发不久就寄出了。 「起程路上看见鲜艳的红叶,想起煦君有一件领口、袖口绣着红叶的曲裾,与君相衬。」 褚煦君拿起随信附巴掌大的红叶,确实鲜艳,好看。 没发现自己的嘴角微微一笑。 第251章: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第251章: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出于继续「看戏」的心理,邹小莹倒是让人去给尹太公报信。 一直关注的尹太公早就知道了,气得在学堂里拿着戒尺,逮到谁就骂谁。 惹得一众弟子乖如鹌鹑。 他怎么会养出那样愚不可及的儿子,幸好及时止损。 可是看看这些剩下的,一个个,也不顶事。 当时他的阿父告诉他,尹氏在他去后不能再独大。 尹太公担心孩子们太过突出放纵,有意往本分了养,没想到各个养成了温吞的草包。 内斗倒是很厉害,外强中干,气死老爷子了。 尹氏男子不显之后,倒是女孩各个毓秀玲珑,还颇得老爷子的心意。 尹月看着阿母一脸悲尽的淡然,面色复杂,最后乖乖点头:「我记住了。」 邹氏看着女儿低沉的模样,便不忍心提醒,以尹觉的性子大概是会来找她帮忙的。 到时候估计尹月又要难受一番。 尹月想了想提起:「阿母,之前义兄过来找我。问我,我们要不要跟他一起去京州?」 邹氏没好气道:「京州现在都还不是他的。带我们过去干嘛?」 原本邹氏对朱祁亦是抱着看女婿的心态,直到从他手里拿到了檀墨和杏娘的证据却不肯光明正大给她,再到今日朱祁私底下找尹月谈话。 邹氏便觉得不太对劲。这个起义的主帅看着光明磊落的,行事却透着一股小家子气,还没有褚家大娘子来得舒坦大气。 他在战场上如何,邹氏不清楚,但在人际上,此人喜欢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这样看,朱祁认尹月为「义妹」,也透着一股不同寻常。 尹月解释:「他说,眼下的情景,阿母现在也许会不想留在济州。我觉得此话有些道理……」 邹氏细看着女儿的神态,突然问道:「月月,我问你,你对你义兄可有想法?」 尹月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明白过来,蓦地歪了歪头:「什么想法?」 邹氏顿时笑了,她的傻女儿,还没开窍呢。 看着阿母这一笑,尹月突然明白了,急道:「阿母,他是我义兄。」 邹氏:「阿母知道。不过朱公子也算是人中龙凤,能够比着卫将军的人物,他这一趟进了京州,若是成功,不可限量。当然阿母没有要你攀附荣华的意思。只是他对你有恩,月月若是就势看上他,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见阿母只是认真的探讨,尹月也沉下心来,再想想那个总是温和笑着的男子,她迟疑道:「义兄人是很好,对我也很好。但我总觉得,这个人……有些远。怎么说呢,就是他总是笑着,卫将军倒是不爱笑,但若是选一个人一同坐着,我宁愿选卫将军。」 邹氏逗她:「是卫将军更为俊美,还是他不说话,你也不用说话?」 尹月无视阿母的调侃,认真道:「是卫将军比较真实。义兄他,好得不像真的。摸不到这个人。」 邹氏这下倒是真的放下了心,她的女儿也傻,不过看人还算准确。 甚至比她还好,跟了尹觉半生,今日才发现他是个傻的。 到底是什么蒙蔽了自己? 邹氏摇了摇头,甩开渣男前夫:「若是如此,京州倒也不是不可以去。不过我们就不跟朱公子进京了。我观褚家行事,他们必然也是会去的,到时候跟着他们一起。」 「煦君姐姐也会进京吗?」 「你看她熊猫楼的生意如此之好,水泥这样的好东西如何能不呈给皇帝。只不过现在大家看不到皇帝罢了。」 尹月 若有所思。 ********** 他们这群人,陆续离开了济州。 褚温和武采是褚煦君最先送走的人。 朱祁走的时候悄无声息,若不是州牧府留下了朱祁的一个班子主事,或许济州城里还没有几个人发现。 他的大军停在禹城率先出发,自己由一支精锐单独护送进京。 其他人不知道,但清和尹氏却早已在京城号召大儒们为朱祁造势。.. 眼下厉王在皇城,坐立不安。 与安静的朱祁相比,卫家军拔营离开的时候,济州城显得十分轰动。 他们为卫家军加油鼓劲,卫凌趁机又收了一波的信,继续大力囤积粮草、兵器,花钱如流水,一眨眼便看不见新进账的银子。 褚煦君为卫凌送行,有卫冷衾在,卫凌的行礼收拾得很是妥帖,没有太多她需要操持的地方。 再者,她压根没思虑到这一层。 沈右追仍是卫凌军中的粮草官,他再次面临跟卫冷凝的分别。 上一次,还是「好友」,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只隔了一层更薄的纱。 沈右追是一贯的耐心等待,卫冷凝则是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恢复了多少。 而且她之前已经开口过一次了,以卫冷凝的傲娇,决不允许自己再开口。 暧昧是最好的恋爱状态,两人都十足享受。 卫冷凝也检查沈右追收拾的行礼,这件嫌弃不够保暖,那个护膝嫌弃不够风雅。 沈右追只是带着笑看她,她说什么都应。 卫冷凝:「你答应我,一定照顾好你自己?粮草重要,但人更重要。」 这话,连她的阿兄卫凌在一旁也不能反驳。 沈右追无一不应,也没有想在这个紧要关头确定下来。 倒是卫冷凝无声红了眼眶,沈右追更加温柔哄着她。 卫凌看着这对待定小情侣的纠缠,悄悄看了一眼自家的未婚妻。 比起褚煦君的淡定,卫凌不安了许多:「钟州牧不在,济州比有赵信的中州安全,如果还是不放心,常州封氏那里,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是担心她跟在他后面,进了冀州延城吗? 褚煦君:「你放心,我会跟我阿母商量。家里阿父和弟弟都在济州,大抵暂时不会离开。」 意思是,有花连城看着她,她这次想跑,没那么容易。但卫凌上当过,听着还像是哄他的。 不过卫凌还是选择相信她,只是心里再不舍,大军已经蓄势待发。 褚煦君心里急,只是面上不显:「匈奴善战,人数也不少。你可有把握?」 卫凌斟酌道:「原本没有,不过有你让人带回的良马,胜算还是有的。」 (桃无名:总之我在你这里不能拥有姓名?) 褚煦君正了神色:「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卫凌义正严词:「必不负所托。」 「保重。」 卫凌行礼,转身离去。 心想,怎么跟他想象中缠绵的告别,一点也不一样? 倒像是皇帝点兵,酬军仪式,就差一杯酒了。 转头,褚煦君再次确认了济州的相关事宜,准备出发。 第253章:鸿雁传军·情 第253章:鸿雁传军·情 褚煦君含笑:「拿我那个珍珠红木匣子过来,装起来吧。」 喜妹应声去了,乖巧等着。 褚煦君疑惑看她:「有事?」 喜妹:「女公子不回信吗?卫将军肯定等着呢。」然后示意麦子。 麦子也劝:「是啊,女公子。小年近了,卫将军大约是想家了。」方才女公子瞧见红叶,气色都好了许多。 看来情意可缓人心。 这两个丫头!褚煦君红着脸,信中提及红叶,想起的不是衣裳,而是身上有红叶的她。 收到卫凌的信,也让褚煦君的心中稍解。 她瞒着众人,自己急病了,身负御敌众任的卫凌却还有心情在路上赏叶赏花。 褚煦君提笔,出于成年人的羞耻心,她再忙也好好练字,现在的字从狗爬变成了儿童体,圆润可爱:「收悉。红叶的颜色恰似将军背上的***一样。武采他们修的水泥路,极好。」 后面这句便是暗示了,她也出了济州。 希望旭风公子也别又吓着才好。 两个丫鬟看着褚煦君放下笔,面上仍是笑着。 ——卫凌吓坏了! 在收到褚煦君的回信之前,他先收到的是桃无名的「告密信」。 信里简单写着:「美娃娃出济往通安,病。」 然后才收到了褚煦君夸奖「自家」水泥路的书信。 两厢结合,卫凌很快得出了具体结论。 他的未婚妻,果然完全没按照自己的意思,济州、中州和常州,她都不去,而是他前脚一走后脚就跟着同一个方向,去的是通州安城。 那里只是一个小县城,她想做什么? 看着好友信中一个大大的「病」字,卫凌思虑交加。 他了解好友,若不是严重,不会特意写信过来提醒。 煦君病了?什么病?病了几日?什么情况? 可自己的未婚妻只字未提,那是严重还是不严重? 桃无名觉得严重,但是煦君自己不甚看重,所以好友才写信提醒? 可煦君出行定是有要事,她不会置自己的身体于不顾。 卫凌是太了解自己的好友,定是自己在济州得罪了他一二,他才故意写信,但不写清楚。 若是煦君不愿意说,那卫凌只能回信给好友「求」他,告知未婚妻的相关情况。 他咬着牙,给桃无名的信加了鸡毛。 又没忍住给未婚妻写了一封,隐含担忧与哀怨情绪的内容:「见鱼思水,口却不能言。飞鸟与鱼,近能相望,触不可及。」 褚煦君已经能自己坐起,用一碗去了油的羊肉汤熬煮出来的小米粥,还打了一颗鸡蛋进去,香喷喷,对病人尤其友好,能补充体力又很好吸收消化。 路上还能有这般精致的营养餐,麦子和喜妹功不可没。 她用完粥,才拿起卫凌的信。再收到信的第一个念头是,是不是太频繁了些? 写得也不是很厚,寥寥几句话,还有军中一些近况。 褚煦君看完,鸟啊鱼的,E…什么意思? 清冷谪仙写心里话为何是这个风格? 幸好她提了一句武采,卫凌似乎受到了某种启发,他在信中也提及了褚温和武采两人。 原本褚温跟在武采旁边,一起做同一队任务。后来武采见褚温动作利索,便将他安排另外带了一队。 褚温:…… 但还是一言不发乖乖去了。 现下他们已经快修到冀州延城。 不过卫 凌自己准备提前离开大军,要去桃无名他们养马的郊区山庄看看。 另外,卫凌似乎在粮草营发现了两个不干净而面熟的东西——是应当还在牢狱里的董大力以及应当在山月书院的褚家二哥褚节。 程氏生前就跟董大力一起倒卖褚家的公库财物,现在褚节走上了他阿母的老路。 这两人搅合在一起,来到卫凌军中,不得不让想到他们背后很可能跟世子赵信有关。 赵信自然贼心不死。卫凌已经让沈右追暗中好好看着他们。 现在他们自以为在暗处,实际上是明处,就当做是军中故意养的「间谍靶子」吧。 提到沈右追,卫凌又道,小妹卫冷凝一日往军中寄两次信,一次是东西,一次便是厚厚的信。 他说没想到,小妹一旦动情,如此轰轰烈烈。沈右追人在粮草营那么辛苦,都没瘦下来,每天乐得满面发光,看起来都圆润了不少。可能就是爱情的滋养。 褚煦君没发现自己的未婚夫在信中变得「八卦」了。 她认真一一回应,先提到的是董大力和褚节,这两人毕竟是褚家人和褚家的亲戚。 赵信怕是对着卫凌,狗咬王八无处下嘴,才选了褚家的漏洞,塞到了军中。 褚煦君表达了她的歉意和担忧,到底是褚家连累了卫凌的大军。 又提了沈右追苦等卫冷凝多年,也算是苦尽甘来,先前他们差点没能成,她还很是担忧。 这当事人的别扭,便是旁观者清,也无法全部看透。 只知道,先是卫冷凝拒绝了沈右追,然后是沈右追拒绝了卫冷凝(真不敢相信),最后还是卫冷凝把沈右追「打」服了? 总之从卫冷衾口中听到的版本便是这般,她大为震撼,不能理解。. 曾经褚煦君也想过,要如何让颜狗卫冷凝接受温柔丑男沈右追。 到最后已经差点连「玄学」都整出来,比如她扮演个神算,像提醒尹月那般,告诉卫冷凝,沈右追才是她的真命天子。 接下来就看她信不信了。 不过韦庄的出现,让这个计划流失了。 想到卫冷凝吃了一回苦,回头真的看见了沈右追。 而沈右追也「硬气」了一回,拒绝了卫冷凝。 爱情再如何,也讲究一个对等,这样才不算委屈了沈右追。 如今卫冷凝一天两封的信,不过是沈右追从前辛苦投资才得到的小小回报。 不过褚煦君在信中只是浅浅一提,又感谢了一下卫凌照顾褚温和武采。 剩下的便是大为猜测赵信的计划、匈奴延城里的行动…… 这些时日褚煦君人躺在病榻上,醒着的时候,脑子里的思绪可没怎么停过。 如此这般,信还是不太厚,寄了出去。 第254章:旭风公子很是心累 第254章:旭风公子很是心累 麦子和喜妹不知道自家女公子书写的内容十分的「公事公办」,只是看她眉头紧锁,一会儿奋笔疾书,一会儿停下思虑,再拿起来细细端详。 麦子低声道:「大凡女子给男子写情诗,也不过如此了。」 喜妹点头,又切切:「可惜我只习了字,还远远不到能帮女公子写诗的程度。」 麦子对喜妹「好高骛远」的性子很是了解,闻言只是笑笑,不鼓励也不打击。 这样她们之间的相处才会越来越和谐。 褚煦君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伪装」得不错,是以连身边人都觉得她心系卫凌。 不过目前这个「误会」,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 卫凌收到了信,比上次的厚,心下先是一喜。 打开一看,粗略翻了一下全文,仍旧没有一字提到「病」,其他的事情倒是说得不少,连还没有发生的事都猜得挺详细。 就是对她自己的事,是一点都没提。 他暗示卫冷凝关心爱护沈右追,怎么她就只跟自己「客气」道歉,为什么要道歉? 谪仙旭风公子拿着信,很是心累。 之所以不直接问,是卫凌信奉与其说不如直接做,当下军情是第一要务,他便是再关心再紧张也无法立刻到她的身边去照顾。 身不能至,嘴上关切倒显得他虚伪。 只是不知实情,心里便忍不住更是焦灼。 桃无名的回信迟迟还没到,那到底是严重不严重? 不知未婚夫忐忑不安的褚煦君在能下床的时候,便不顾身边人反对,立即安排马车继续往通州安城前进。 寒风旅途,并不适宜养病。 马车里,褚煦君时而一阵阵的咳嗽,让麦子和喜妹都跟着心里揪紧。 女公子还严令不让她们给家里报信,估计便是卫将军那肯定也瞒得死死的。 现在只能希望桃先生在安城闲暇之余能透露一二。 在女公子一阵急促的咳嗽之后,麦子出声:「女公子,天色暗了,不如我们寻一处地方先歇下?」 褚煦君摇头:「咳咳,不,继续走。」 喜妹:「女公子……夜里寒,你这样赶路,再把身子拖垮了,可如何使得?」 褚煦君:「我的身子我知道。安城那里价格不能马虎,拖不得。」 什么时候是价格的最高处,什么时候是价格的最低处,不身入其中无法判断。 褚煦君自认对数字的敏感性一般,但她对人性的观察足够。 她在后世买卖基金的时候,靠的是对身边人的感受,当众人日益狂欢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褚煦君便会收手。 而当大家还在沉闷的时候,褚煦君也会对看中的企业及时买入,并不人云亦云,盲目跟随。 一路上,褚煦君都在听着外头的动静。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她醒来听着声音问道:「这是第几波的车队了?」 安城显然热闹起来了,有许多商队拖着沉重满车货物入了城。 也不知是不是粮食。 喜妹数着:「好像是过路的第十支了。」 褚煦君心里有了数:「麦子,我们还有多久到?」 麦子看了一眼东方:「天亮了,我们就能进城了。」 入城需要登记路引,褚煦君等人有中州和济州的双重手续,还算顺利。 进了城,桃无名早安排了人在城门口等着,很快将他们接到了下榻的地方。 这是第一次操控粮 价,桃无名不知前后要花费多少时间,他们前几天住在客栈,后面便租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前后左右都是平头百姓。 进城路上,远远便看到百姓大冷的天拿着容器在粮店外等候,神情焦灼。 褚煦君等到看见粮店开了门,记住了大概的价格才到小院中。 便是周围的邻居也都在讨论:「这粮价再高下去,便要买不起了。你家里囤了多少?」 「哪里囤得起啊,都是今天去,能买到明天的粮便不错了。」 「欸,都是战乱惹的祸……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褚煦君跟桃无名了解了一下现在手头上的粮食存量以及现银,稍微睡了半个时辰后,又出门,在街上到处闲逛。 买得累了,就到茶馆里坐一坐,听听周围人的谈话。 没想到,她在中州做出来的茶,已经传到了这个偏僻小城,还做出了替代品。 或者说是「次品」。 口感不及中州她细细炒制的清香,还微微发苦。 但安城本身不产蔬菜瓜果,靠着喝茶倒也能补充相应的植物元素所需。 参考蒙古、西藏地区每日都要喝奶茶,形成相应民俗文化便可知了。 因此,这里倒比中州和济州先发展出了茶馆模式,尤其在这寒冷的冬日,赶路时候进来喝上一杯热茶,再谈谈天,交流交流感情,最是惬意不过了。 今日茶馆说的大都也是粮食的问题。 褚煦君听了半天,心里有底,回去后定了一个价格区间,便让武十三叔他们将手头上所有粮食都卖出去。 先前他们进城,一夜间将城里的主食大量购入,放在手中。 等库存不足粮食开始涨价后,慢慢放出一部分回到市场。 现在各大粮店还从外地调货进来,再加上褚煦君手中的存粮重新放入,价格便会慢慢再往下降。 而这时候,将粮食低价买入,高价售出,他们手头的本金已经翻了倍,等价格够低的时候,便可以真正购入粮食,离开安城。 武十三叔很快回来报:「东家,都卖出去了。有几家给的价不到最高,若是再等几天,他们也会愿意买的。」.. 褚煦君微笑:「没关系,我们的本金也够了。价格再高的话,老百姓就要吃不起了。十三叔,这些日子城里有人过来学做豆腐吗?」 桃无名观望价格,武十三叔带大部分人各自打扮去买粮,还有七八个人,住下之后,便开始做豆腐,在城中的东南西北各个方位进行售卖。 褚煦君交代过,不买黄豆。 哪怕其他的米类涨势凶猛,黄豆的价格依旧十分低。 茶叶耐存,但豆腐不行,没有人传过来。 武十三叔:「有啊,第二天就有了。有人都学成开始去卖了。」 冬天里,能喝上一口热热的豆腐汤,哪怕只撒上几粒苦盐,对老百姓来说都是很幸福的事。 褚煦君闻言,心下一松。 第255章:这人是谁,不够厚道 第255章:这人是谁,不够厚道 粮食倒卖最终受到影响的还是百姓,世家贵族门阀是不会在乎的。 虽说只有短短一阵,但也可能掏空百姓本就几乎没有的储蓄。 豆腐在这时候进入补充刚好可以作为缓解粮食短缺的一部分,在他们走后,还会继续发挥它的作用。 手上握着大量的本金,褚煦君安排了卖豆腐走街串巷收集信息、准备码头大船和马车队,自己每日跟桃无名相伴到街上,依旧和第一日一样,东看西看。 像一个悠闲的贵妇,出门,不拘是什么新鲜物件,都买上一些,最后便是到茶馆。 和褚煦君安静戴着帷幕在角落听不同,桃无名此人,一到茶馆自带「善辩」光环,不知不觉就会吸引一堆人到他的身边辩起了某事。 不拘是京州形势还是西北接下来的战况,桃无名一人可战群儒,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褚煦君听到的信息也多,但辩着辩着,很容易掺杂古代她并不知道的典故,时而露出茫然的模样。 在桃无名还没嫌弃陪女人逛街的时候,褚煦君先觉得善辩光环的桃无名太过惹眼,两人便分开行事了。 武十三叔每日过来跟东家汇报最新的粮价。 褚煦君会综合进行考虑。 在粮价跌破他们最开始的购入价格时,武十三叔肉眼可见着急了起来。 但褚煦君只是笑笑,让他们再等等,并不给具体时间。 十三叔一急,只好在院里加紧练功,带着剩下商队的人一起。 褚煦君不出门的时候,便是窗前看着一群壮汉穿着单衣,虎虎生风。 倒也是一景。 说起来,她还未见过卫凌练功的模样,那样谪仙般的脸,不知可比十三叔他们会多出如何的风采。 这一日,商队的人觉得毫无预兆,褚煦君却突然道:「可以了,开始买吧。买了就直接送往冀州延城。水路、陆路,十三叔看着安排,安全抵达便是。」 光是一个城,他们便买入了八万石的粮食,远超出预计。 这在之前,便是商队的人都没有想到。 看来这个时候的人对价格炒作的意识还很是懵懂。 留下最初的本金,褚煦君等商队买得差不多的时候,准备撤离。 在城门口,褚煦君打开车帘,眼神一愣,立刻唤道:「停。麦子,你去看看。」 路边添了许多农户带着粮食,在冬日里,叫卖着。 但并无多少人感兴趣。 麦子很快去而复返:「女公子,他们是附近的农户,早几日听说了城里粮食价高的消息,带着存粮赶了过来。但是等他们赶来的时候,粮食已经降价了。进城还要加税,索性不进城就地卖了,好补贴来回的路费。」 褚煦君想了想:「让十三叔他们一并收了吧。」 麦子:「女公子,这样我们的本金就……」 褚煦君:「我知道,没关系。」 既然遇到了,就管一管。 看来还是得想想其他的办法,或许是时候让高产作物「问世」了。 连城门口的农户都陆续回了家,安城里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是有人进城来布了局。 现在价格回落,一时无法再继续了。 这人是谁,不够厚道。居然没让本地商户帮着,有钱大家一起挣。 这人,也太厚道,这是不想过多影响老百姓。 谁也没想到,以一己之力在粮价上动手脚的是一个在街上闲逛的少女。 一行人离开按着计划前往灵州庆城。 抵达延城郊区在看良马的卫凌继续收到了桃无名的信,得知了动向,但他还是没有提到褚煦君的病如何。 想来是好了,才能辗转各地。 只是少年将军依旧在行军榻上辗转不得眠。 ********** 有了第一波操作,到了灵州庆城,武十三叔他们熟门熟路开始购进粮食。 这里的粮食产量比安城还要高,价格比安城最初还要低一些,波动一向也比较大。 不过庆城更为闭塞,街上没有什么好逛的,褚煦君这回便跟着一块卖豆腐。 在路上奔走的日子,马车比不过后世便捷的交通工具,为了度过漫长而颠簸的时光,褚煦君时常与桃无名互通有无。 桃无名教她古书上的典故,俨然是先生模样。 不过他讲的比一般的老古板有趣得多。 更多的是类似庄子里的寓言故事。 褚煦君听得津津有味。 她 则是拿出自己画的一个她理想中的古代城市模样。 比如城市按官府、居民、市场、作坊、仓库进行划分,基本设施有干净的水泥街道,基于都是木头房子需要放置的救火大水缸等,行路需有规则,避免马车撞及过路人。 最重要的是,要有洗浴房。 现代人穿到古代,没有电、手机可以早点睡,但基本等于零的卫生条件则需要长期痛苦的适应阶段。 褚煦君做出纸后,不再用厕筹是其一。街道随地便溺都很常见,这个可以用收集肥料的做法来改善。 古代人不常洗澡到什么程度,可能只有出生洗一次,死的时候洗一次。新 一生也不剪头发,浑身跳蚤,谁也不嫌弃谁。 因为古代烧热水都难,加上家徒四壁,漏风洗一次澡着凉,容易得感冒,感冒会死。 可以理解。 这就需要在棉花制成的衣裳流入市场后,加以改善。 若有一个洗浴房,先检查有无跳蚤,有就将毛发剃光,再洗一通澡,衣裳都能提供相应服务。 别的不说,这对过路的商队都是极佳的享受。 说到这里,褚煦君还是隐瞒了她手上的三大高产作物。 她需要地,最好还有官府的支持。 中州当时卫凌身后的贞王府千疮百孔,后继无力。 济州则先是被钟州牧把持,后又有心眼一堆的朱祁。 至于常州,封兰一心在漕运和海运,造船是她的第一要务,也是褚煦君跟她合作的主要方向。 光是这样的构思,就已经让桃无名深为折服:「大娘子为民思虑甚远。」 桃无名走后,喜妹奇道:「女公子刚跟桃先生说了什么?我看他走的时候,差点没跪下。」 这话一点也不夸张,桃无名看美娃娃的眼神又多了敬意。 说一个不恰当的类比,大概就跟看到传说中的神明降临一般。 第256章:不知名买地小富婆 第256章:不知名买地小富婆 桃无名在幼年便是「神童」,天纵奇才,智深似海,难免自负。 他因造纸术跟了褚煦君,在凤凰楼之后,坦白了自己从前是厉王谋士的身份,前往西北购得良马,再到济州的时候,一份水泥又让他叹服。 最近的颠倒粮价,是桃无名他们常用的春秋笔法,他便显得有些「飘」了。 「对付」这般的天才,便得时常「敲打」。 褚煦君想拉拢这个高端技术人才,这才又祭出了自己思虑良久的城市计划。 天才又一脸敬佩走了。 灵州庆城的「购粮」计划同样十分顺利,不过本金较少,只收到七万石的粮食。 收手的时候,商队的人都意犹未尽,忙问:「东家,我们下一步到哪里?」 褚煦君笑着道:「我们不买了。本来想直接去延城,现在可能想到阳城看看。」 武十三叔没有掩饰一脸的遗憾,但他很快抖了抖精神就问:「去阳城做什么?」 褚煦君笑笑:「这阵子辛苦十三叔和大家了,先歇息歇息。」 她本来无意,但看到灵州安城这样肥沃的土地,明白这里可能类似后世的天府之国,她一时心动。 若是在这里种植高产作物的话……光是想象,褚煦君都有些激动。 她唤来了桃无名:「其实,我还有一种比炒粮食价格更好的办法。」 桃无名仍是用星星眼看着她,若不是褚煦君知道这只是天才对她的敬意。新 面对这样一双多情桃花眼,是很容易产生误会的。 喜妹这几日看桃无名的眼神就不太对劲,偏偏麦子使坏不肯告诉她。 褚煦君直接拿出了金黄、颗粒分明的玉米:「这个叫做玉米,简单说,最高的产量可达亩产上千。」 她观察过了,古代亩产在土地肥沃、精心种植下,也只能达到亩产两三百斤。 玉米、番薯、马铃薯这三种在后代都能高达三千,上千是洒洒水。 便是古代没有养料、套种的前提下,也能轻松翻倍,后期达到六百、八百绝对不成问题。 亩产上……上千!!! 桃无名一时捂住了胸口。 这是什么概念? 桃无名脑海里冒出了——活民无数! 褚煦君索性又扔下了一个重磅:「这样的高产物,我手上有三种。你看……」要不要都种种看? 之所以先拿出玉米,是因为和灰不溜秋的土块番薯和马铃薯比起来,玉米能得一「玉」字,长得比较好看? 看着美娃娃露出了「太多不知道选哪个」的表情,桃无名大口呼吸,伸出手,表示让他缓缓。 褚煦君指着堪舆图:「灵州地好,庆城不能留,我们去这里——阳城。你看我们买哪块地好?」 古代真好啊! 她现在已经是个说买地就买地的小富婆了。 在认识褚煦君之前,桃无名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够丰富多姿了。 他少年成名,遇见乱世女干雄厉王,入他麾下,为主扬名,尔后道不同,分道扬镳,继而隐姓埋名躲藏王军追杀,蛰伏等待时机再出山。 在这之前,桃无名打破脑袋可能也不会想到,自己再出山的历程是跟着一个女娃娃,造纸、水泥、辗转各地买马买粮,纵是蓬头垢面、尘土满身,那时他也还算是一个风采依旧的美男子。 现在他进入了新历程——开始沉迷种地。 但凡他是个「人」,都不能抗拒「亩产翻倍乃至上千」的诱惑。 在逃亡的时候 ,便是乞丐、士卒、倒夜香他都扮过,农夫倒真没有,毕竟以田为生的农夫,两只脚都扎根在田里,是不会到处跑的。 桃无名当晚抱着玉米睡觉,次日便制定好相关计划,带着整队人马到达阳城。 ********** 阳城,顾名思义,日照、水源充足,是天赐的农作物生长圣地。 武十三叔等人本闲不住,想到隔壁的悉州,效仿桃无名再买一批野生野长的野马回来。 悉州荒凉,兽性凶狠,他们敢闯,勇气可嘉。 只是一听说,有天赐的高产仙物,顿时放弃了这个原本热血的想法。 和能活民无数的粮食比起来,还在野地里撒野的良马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听说这个叫「玉米」的仙物,产出的金黄颗粒人吃得香,剩下的部分还给牛马羊吃都特别好,总之浑身都是宝。 这还走什么? 武十三叔立刻切换回本职行业,担负起护卫职责。 玉米为种,自然需要大量。 褚煦君从系统里突然拉出来,未免吓人。 她在庆城的时候便让人拉了两辆车,由武十三叔等人严密保护这个天降的仙物。 至于为何仙物在他们东家手中这种小问题……他们都觉得是理所当然。 外人看不明白,以为造纸和水泥是桃先生的功劳,他们这些自家人,跟着东家,哪里会不知道谁才是背后真正的主? 便是之前不懂的,这次跟着东家到两城购粮,价格可都是东家在做主的,剩下的也都懂了。 纸和水泥都信手拈来,那天降仙物给她有什么稀奇的? 也就是现在龙椅上面的人掐得火热,还没发现他们东家的神奇之处。否则,在他们看来,东家便是天上「神女」的化身,下凡来渡化众生。 褚煦君不知道身边的人心里都已经把她「神化」了,只是他们朴素的价值观,不会让他们想太多而已。 一个字,神——可以解释一切。 如今商队已经很有经验,进城前有一波先行,到前面探路,安排住处,打听消息。 等褚煦君和桃无名来了之后,直接入住,换上当地的服饰。 这次要买地,不像之前那样躲着官府的人,他们这回要「拜码头」。 在忽悠上头方面,谁也不会跟桃无名抢。 他可是连赫赫有名的厉王都差点忽悠瘸了。 当然他自己也差点着了道,两败俱伤。 在埋头背朝天面朝土的经历之前,桃无名换上一身锦衣,带着扮成褚煦君的丫鬟等人,大大方方到当地的阳城郡守衙门走访。 第257章:胡椒能使鬼推磨 第257章:胡椒能使鬼推磨 褚煦君容貌太过出众,大病一场又让她添了几分西施捧心的破碎感,让人见了大为怜惜。 先前到通州和灵州购粮出行,她一直戴着帷幕。 现在要跟着桃无名去「涨见识」。 她扮丫鬟,便是换上再粗糙的衣服,瑕不掩瑜,那张小脸依旧熠熠生辉,容光焕发,引人注目。 何况还有这头非富贵人家养不出来的乌黑长发。 麦子连忙拿出工具为女公子换一个普通的妆容。 样子对了,一走路又不太对:「女公子,背弯一些,低头脖子向前,我们做丫鬟的,是不会比主人更直更快,但要时刻保持倾听的姿态。」 褚煦君表示受教了,只是她天生直角肩、天鹅颈,一时只能尽量低着头。 如此耽搁了时间,再到阳城郡守府衙的时候,他们已经晚了不少。 衙役们不耐烦招呼,桃无名熟门熟路,开始摆行头,用鼻孔看人。 身骑良马,手中是最精致的纸扇,腰间别的小包,隐隐散发着胡椒味。 胡椒,不仅在这交通稍显闭塞的阳城,便是整个西邺大陆,都价如千金。 衙役们当即迎了上来:「公子是外地来的?」 桃无名姿态高傲:「告诉你们大人,我,要送他一个直达天听的政绩。」 随手将胡椒香包扔在了他们面前。 门卫森严的郡守府衙,他们就这么进来了。 靠一包胡椒? 虽然知道胡椒在古代金贵,但没有见识的褚煦君亲眼看到还是惊呆了。 阳城天高皇帝远,且大家心照不宣,现在皇帝压根不出来,郡守向来无事保平安,人在其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有如此狂人,他一听先是嗤笑,然后看到了面前的胡椒香包。 这个玩意儿倒是稀罕,比钱都好使,便把人迎进来,看看能不能再「揩揩油」。 都知道阳城的地好,粮食不值钱,赋税比别的城都重,他手里头的银钱可不多。 桃无名见了郡守,依旧神情高傲。 郡守心里很快把他打成傻子那一派。 两人一番口舌交锋,郡守知道他是来种地的,说是有神物,亩产可以翻倍。 郡守一听,原来这傻子还想骗人。 亩产是你说翻倍就翻倍的,哪里来不知凡尘俗物、娇滴滴的贵公子,他见过田里的东西吗? 郡守捏了捏鼻下小胡子中的一撇:「好说好说。」眼神各种瞄着案几上的胡椒。 阳城地好,但地处盆地中,附近山川多,有不少山沟沟里的劣田,产出不易,无人耕种,那是流浪狗都不去的地。 他正好拿这些田来换给这傻子,拿到更多的胡椒粉。 皆大欢喜。 之前桃无名带回来的胡椒粉还有,褚煦君在家里吃的都是自己系统里的后世胡椒粉,更细,更能和食物碰撞出美味。 这是胡椒能使鬼推磨啊! 褚煦君眼睁睁看着,桃无名用十包粗制的原始胡椒,跟阳城郡守买下了十亩的地。 褚煦君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最好土地相连。 如此他们也好保护,形成区域性种植。 阳城郡守看着十包的胡椒粉,笑眯了眼,发财了发财了。 「本官保证,都是连成片的,你放心。要有一处断开,你们回头过来找我。」 这昏官敢这么说话,那便是符合要求。 桃无名和褚煦君对视一眼,当即签了契书。 留下阳城郡守看着他们 ,心想,多傻的骗子啊,也不说要先看一看,就这么签字了。 十包胡椒粉,能抵万金,那些劣田白送都没人要。 郡守在内心狂笑,心想这哪里来的豪门傻子,人长得不赖,怎么身边的丫鬟却姿色普通。 不过转过身去,那身材、风采倒是一点不差。 不知若是他开口要来,傻子他肯不肯? ********** 果然便宜没好货。 阳城郡守如此轻易松口,卖给了他们十亩的……劣田。 地势崎岖,坑坑洼洼,多石、结块、灌溉不便、土质贫瘠。 他们便不是行家,一看也知道这些地,便是流民都不会多看一眼。 种不出东西,他们再辛苦也无济于事。 桃无名一看,神色一沉,但褚煦君却眼前一亮。 十包胡椒粉换来的一块足球场大小的地,还要什么自行车。 这地,高处种上耐寒耐旱耐贫瘠的玉米,用春季马铃薯——玉米——秋季马铃薯间作模式,再结合耐阴喜温的红薯。 三种都能种齐。 周边再种葱、蒜、豆类等,既然是在山腰处,种上茶树也不是不可以。 十亩不大不小,用做实验田最合适。 以卫凌军中的量计算,十万石粮食也只够他们吃上一百多天。 十亩按照翻倍产量计算,不过四千左右,只够他们吃四天。 任重道远啊! 褚煦君也没想一口吃成胖子,她一脸淡定,桃无名便知神物不惧此劣田。 「先找人来翻一小块地吧。」褚煦君也只有技术指导,让她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来,动动嘴皮子都比她下地的好。 动作太慢。 现成的人手也有,武十三叔他们之前在武馆的时候没有学徒,要吃饭便只能自己种,他们家出产的霍菜山月书院都收。 可见除了护卫、运输、认路……等,他们还是种地的好手。 居家、旅行必备。 不过褚煦君就这么一批可用的人,各个都是宝。 趁着阳城冬日无雪,她不吝啬花钱先找人把十亩地整理一下。 翻出一块小的田,进行实验,再计算后续的时长、种子量和成熟收获期。 冬日,没办法,他们还得先搭一个暖棚。 实验田要等发芽、生长、成熟,不过粪坑倒可以先提上日程。 桃无名扮过倒夜香的,却没想过他现在要带人去捡粪,不管是人的还是动物的。 乍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件事得由他们有「身份」的先带个头,不然底下的人不会认真对待。 褚煦君点头:「没错,这是作物天然的肥料。露天堆放在坑里,发酵一段时日后,用来浇灌土壤,再以套种养地。假以时日,劣田可变良田,产出也会加倍。」 本身玉米就是高产,加上肥料,再翻两番。 那就是八百斤! 桃无名整个人都没有问题:「那确实是好东西。」 不就是捡粪吗? 他马上就去! 第258章:背后之主 第258章:背后之主 很快,继金黄玉米之后,桃无名又见到了两个黑不溜秋的神物,一个叫地瓜,一个叫土豆。 褚煦君思考了一下,番薯和马铃薯,虽很好解释了是外来产物,但乍听不好区别,还是本地名更为接地气。 桃无名也在想,神物倒是起了个好的俗名。 只是这瓜没有其他瓜的长,这豆可比别的豆大了好多倍。 不过无论黑瓜白瓜,黑豆黄豆,只要能吃,都是好瓜好豆。 翻地、盖棚,育种、培土……耕种是一件一直有活干的事,忙得一眼看不到头。 古时种地的是百姓,最后饿死的也是百姓。从古至今,一直都是底层人民在痛苦挣扎。 但以农为本,是经过实践检验的真理。这句话的分量,褚煦君到了古代的这些时日,更加深有体会。 无论天灾、人祸,百姓很容易就会饿肚子,一年到头能不愁没有下顿,便是好日子。 在和平年代成长的褚煦君,同样很难想象,只是这一路走来,见得多了,她便知道自己的脚步还是太慢了。 把三大作物的种植要领讲解给武十三叔之后,褚煦君便只能当甩手掌柜了。 只是对待如此高产的神物,便是桃无名都不敢随意。 他和武十三叔每天会整理好一堆的问题过来问她。 褚煦君每次一听,同样两眼一抹黑,她只能深夜点油灯,到系统里找答案。 翻着大量似是而非的农业指导书,再抄成现在的竖体文书,哪怕是做成最简易一条一条的备忘录形式,也十分累人。 但这是关乎亩产翻倍的民生大事,加上她以一己之力搅乱安城和庆城粮价的些微愧疚之心,褚煦君更加不敢懈怠。 她写累了,难得跟系统抱怨:「你们既然会穿越各个位面,为何没有提供对应时代的书籍做旧功能?否则只靠一个人一张嘴皮,如何能快速传播先进理念和知识?你们不是高等社会产物,这么不先进吗?」 系统乖巧道:「宿主,我们是有建议系统的。」 但系统哪里真的敢麻烦这个冷硬宿主自己提交,他更为乖巧道:「这边您刚刚提交的建议,我已经上传了,会在七个工作日内予以答复。」 褚煦君这才想起最初系统好像是有五个功能来着。 只是她的积分来得太快,一直只把系统当成八卦吐槽机、定位仪和仓库,从未认真对待过。 这时才随手翻了翻,第一项的好感度对她来说相当是送分题,对她来说只是数字而已。 无感。 第二项的反派情绪波,在二叔母程氏之后,主要提供者便是董芙和吕琴琴。 但她离开中州之后,到了济州,钟夫人和钟四娘子贡献了一波。 剩下的居然寥寥无几。 只能说,她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最近明显变动的是第三项的基建值,隐隐有超越好感度跃升第一的趋势。 从她做豆腐开始,再到最近的三大高产作物,若是玉米、地瓜和土豆成功洒向西邺的百姓,那基建值的积分无疑会十分可观。 这也是系统很快就提交了褚煦君建议的原因。 宿主的积分越高,兑换的商城数量越多、质量越好、成交量越大,系统自然也会跟着提升,它自然无所不应。 这个宿主虽然十分不好沟通,性格脾气硬,但她的实力更硬。 系统这些时日在其他同僚面前,腰板都挺得很直。 虽然他并没有真的腰板。 不过剩下的两个项目——名望值和完成率,便不太理想。 本来就不知其解。 完成率除了在她订婚、成立凤凰楼和熊猫楼的时候有大变动,还有便是她的足迹踏遍中州、济州、通州、灵州之后,慢慢产出了一点分数。 剩下的名望值则更为奇怪,它有预告功能。 比如在造纸前后,在收下花魁们歌舞之前,都有类似的预告:「宿主此举可能大大提升您的名望值,希望您再接再厉。」 然后便没有了然后。 大概是这个项目太难懂,没人搭理,系统发明的「推广」功能吧。 褚煦君倒是有点明白了。 因为造纸的名声她给了桃无名,花魁歌舞则是褚良的,她是背后的人,而人们并不知道。 许多人看褚煦君,还是只记得她是旭风公子卫凌将军的未婚妻。 褚煦君轻扯嘴角,一笑。 系统有一度便十分忿忿不平。 凭什么传播知识、干实事的人是宿主,但她却将名声拱手让给他人。 原因很简单,虽然书中的定位是类似没有太过压制女性地位的先秦到汉时期,但本质上这依旧是一个男权社会。 有男人在前面顶着,更有利于纸张、水泥等先进后世技术的传播和发展。 和自己的一介名声比起来,褚煦君更注重事情本身的发展和实效。 桃无名想要重新出山,造纸术能为他添加对抗厉王的底气。 当所有人都从他手中买纸的时候,厉王便是想要再对他下手,都得看看天下人同不同意。 而褚良,虽然褚家不曾提及,但他如今是被选中的下一代继承人。 褚秋势头逐渐比不上褚煦君,褚夏一如既往不顶事,花连城退守家庭。 在程氏之后,褚季和褚节便是排名为长,也不被家里纳入考虑。 长房嫡长子褚温跟着卫凌走的是武道,日后他便是封官拜将,家里生意上的事还是需要一个具体掌权人,褚良性情、智谋、兴趣,无疑都很是合适。 当然只让他做生意,多少委屈了他,不过他还小,以后能走到哪里还不好说。 熊猫楼里的歌舞,无形之中捧高了褚良,倒是意外。 想来是桃无名也在为徒弟铺路,这个名声给褚煦君不如给褚良来得更为合适。 桃无名想「讨好」褚煦君是一定的,但褚煦君是好友的未婚妻,从她身上无处下手,从她看重的家人最为合适。 褚良跟桃无名最为亲近,肯定第一位选他。 于是面对系统的跳脚,褚煦君如常点了静音,不再搭理。 再者,谁说现在的人们不知,以后他们依旧不知? 到那时候,只怕是她不想要,都推不掉了。 多思无益。 褚煦君继续提笔,跟书中对面不相识的农业知识斗智斗勇。 ********** 三种作物相继发芽的时候,大家高兴坏了。 「东家太神了,这棚子一盖,天赐之物冬天也能发芽!」 褚煦君在这时收到了一堆的信件,没有加入这一场狂欢。 她转道来阳城停留是计划外的事,所以中州、济州和冀州的信累积了不少才一齐收到。 褚煦君强迫症,按时间先后顺序看了起来。 事后,她有些后悔,应该倒着看最新的消息才是。 因为最后两封才是最能影响全局的变故。 第259章:想刀一个人的眼神藏不住 第259章:想刀一个人的眼神藏不住 天降横财,当时轻松拿了十包胡椒粉的阳城郡守十分好奇询问后续。 「你带他们去看了那些劣田,也没说什么?」 亲信回道:「回郡守的话,那男子乍一看倒是不太高兴,不过他身边的丫鬟说了几句话后,男子神色如常,便让我们走了。」 郡守捏着小胡子,也不甚在意道:「不时过去瞧瞧,有什么消息就过来告诉我。」 「是,大人。不过依小人看,那些劣田要种,起码也要修整一年以上。」 郡守点头:「我看也是。没有大动静的话,就不必管他们。」 稻谷娇嫩得很,哪里是那么好伺候的,也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不事生产小傻子,搞笑嘛这是。 在不久之后,郡守一直都在怀疑自己当初为什么看走了眼。 这两个人能搞出的动静可太大了,都快顶破天了! 「你说什么,他们就到外头捡粪之后,有东西发芽了,大冬天的这怎么可能?」 ********** 褚煦君才读到中州的书信,花锦儿问她能不能在过年赶回,参加她和赵诚年前的婚礼。 她都能在字里行间,想象出花锦儿满头金花,说话总是比手画脚的可爱天真模样。 这时,阳城郡守突然派人来请桃无名。 没有意外的话,他们会在阳城地界这些沃土上,一直种下去。 目前还不能得罪当地郡守。 虽然此人一看便不是什么好官,这些时日打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更是极为令人不齿。 褚煦君想要更多的地,跟官府一人打交道也比跟盘根错杂的世家上下交涉来得快。 她只得放下信件,重新换衣裳,又扮成丫鬟模样跟在桃无名身后到了郡守府衙。 这一回,收到消息的小胡子郡守显得客气了许多:「听说,先生大才,在冬日里都能让作物发出芽来。」 居然不是骗子,这谁能想得到呢?不怪他。 桃无名在地里捡粪,每日对着一堆黄土,看得如珠如宝。 但人一到衙门,他依旧十分高傲:「郡守的消息倒是灵通。」 郡守:「凑巧凑巧。只是不知先生有何妙招,可否告知本官一二。想来这便是当初你说,要送给我的政绩吧?」 见郡守一副「还不速速送上来别让我等着」的无耻模样,桃无名轻蔑一笑,不答。 小胡子也肯放下身段:「本官猜测,可是跟日前先生让人到处搜罗那夜香有关?」 桃无名闻言脸色一沉,更是不肯再搭理。 他的一世英名就跟那粪土挂钩了! 要知道造纸、水泥、高产物可都是美娃娃的手笔,他没有功劳只剩下「粪土」的苦劳了! 郡守见人脸色不好,却还没有离去,那便是有要求没有提,能往下谈。 他便也不着急,地在他们这,人不会跑,打定了主意,只是一杯接着一杯敬酒,眼睛还时不时落在桃无名身后的丫鬟身上。 他没有看错,虽然这丫头脸没有什么看头,但一举一动十分有风韵,只是一会儿,他便十分意动。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只是简单的一抬手一驻足,就能让他心痒痒的女人了。 小胡子郡守的眼神让褚煦君十分厌恶,她低着头避开。 桃无名察觉,要速战速决,开了口,想要买更多的地。 这一回,郡守不答应,且直接暗示了丫鬟一眼。 桃无名尚未有反应,褚煦君甩了脸色:「你做梦!」直接出了门。 郡守当即也拉下了脸,这臭丫头好大的胆子,她长成那样,自己看得上她,是天大的福分。 她这是给脸不要脸了? 「先生,你看看她……」 桃无名却无声笑容灿烂,假装醉酒,跟着摆手离去。 他们这一走,小胡子这一回十分不高兴,喊来亲信,让他带人立刻去把劣田上的棚子给砸了! 桃无名出门便恢复了清醒,整理衣裳上了马车。 褚煦君已经卸下了伪装,一张小脸白得发光,方才明显的怒意已消。 桃无名:「美娃娃可是有了主意?」拂袖而去,让他跟着心中很是畅快。 褚煦君自省:「是我把种地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阳城的地好日照好,可是人,却不好。」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这个小胡子——碍事。 这样压榨民脂民膏的Yin//色贪官,留着过清明吗? 桃无名心领神会:「只是不知,美娃娃若是出了手,可有后续可以接管阳城郡守的人?」 褚煦君愣了一下。 不愧是在厉王底下声名远扬的谋士,她只是想让郡守伏诛,而桃无名已经想到了把人直接解决的办法,这才问后续要找谁? 一时忘记这不是后世的法制社会。 褚煦君说实话:「暂时没有。」 「不过让一个人听话的办法,我相信桃先生有的是。先通知十三叔,今日郡守怕是会有所行动,让他把人抓住,别打杀了。」 郡守亲信的动作很快。 他可是早就知道这群过来种地的人,随手便能拿出大量的胡椒粉。 他也想要啊。 郡守自己都吞下去了,半点没漏出来,也不怕呛死! 但早收到消息的武十三叔他们的身手,远比这些在一城里狐假虎威的衙役来得更加干脆利落。 褚煦君很快收到已经绑了人的消息,不能等过夜,直接带着人又到郡守衙门。 郡守正跟一左一右的美妾在床上逍遥快//活,被下属紧急喊了起来。 一肚子的火,来到院中看到一地被绑,想嚎叫又不敢的衙役,跪在前头的正是他最看重的亲信。 郡守的小胡子气得都飞了起来:「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桃公子,你无故绑了我的人,闯进郡守衙门,意欲何为啊?!」 褚煦君脆声答道:「郡守此言差矣!是这些人趁夜闯到我们的田里,意图破坏棚子和我们的新作物。他们口口声称是郡守指使,我们过来是想问问,郡守大人,你又意欲何为?!」 小胡子一看,顿时脑袋一空。 面前的女子,生得美极,艳极,平生未得所见! 可他何时见过这般容貌堪称极品的大美人? 再一看这一举手一抬眼,是那个傻子的丫鬟。 她她她……这也太好看了! 第260章:下官参见都护巡察使按大人 第260章:下官参见都护巡察使按大人 郡守愣在当场,只差没有流下口水。 亲信等人见状,暗暗翻了个白眼。 虽然他们方才撞见这美貌女子的时候,心神同样一个激荡,但好歹现在他们的性命攸关,能不能先分一个眼神给他们? 亲信出声试图唤回主子的心神:「郡守,救命啊!!!」 郡守的眼神在褚煦君和亲信之间艰难转了几下,勉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开口否认:「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陆壬,快说说,你们大半夜跑去人家的田里做什么?」 陆壬收到指示,心领神会:「大人,冤枉啊!我们只是换班如常巡视,看到他们那个棚子觉得新奇,才去多看了几眼。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堆的人,就把我们绑来了这里。」 郡守想骂「胡说」,你们没讲他们哪里会知道要过来衙门里***,那漂亮丫头不也说是你们声称的? 他再低头一看,还有人直接穿着衙役的衣服去搞破坏,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吗? 这些蠢材。 也是他们这些年跟着他,在阳城鱼肉乡里惯了,郡守带头作乱,其他人上告无门,亲信们自然愈加猖狂。 这么多年,亲信们被如此绑上门来的还是第一次。 阳城地里好养活人,农民们大都本分,便是偶尔闹一闹,只要郡守出面,三言两语都能让他们安分。 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刁民」? 郡守换上哄人的面孔:「桃公子,你看,确实是误会。这外头冷得很,咱们到里面说?里头缓和。」 这大猪蹄子嘴上喊的人是桃无名——他认为能作主的人,眼神却一直黏在了褚煦君的身上。 黏糊糊的目光如蛆,让人浑身发毛,恶心、愤怒,令人作呕。 褚煦君离他更远了两步,麦子动作迅速,趁郡守转身,洒了一把药粉在他身上。 几人入了花厅,桃无名没有等到郡守开口,直接站在高阶上。 郡守还来不及反应这一介傻子怎么跑到了上位。 只见桃无名拿出了一卷橙黄色的锦缎,高呼:「阳城郡守听令!吾乃西邺都护巡察使按,因公务身至阳城。发现郡守魏达德以权谋私、侵夺民田、操纵赋税、受贿敛财等诸多劣行。 陛下命我纠弹百官,察举非法,考察民情,审录冤枉,可就地审理。魏达德,你可知罪?」 褚煦君算是亲眼目睹了什么叫睁着眼说瞎话。 花厅外的武十三叔等人,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还掏了掏耳朵。 当初在西北,桃无名扮演了无数小国的无名太子、继承人等,信手拈来,现在只是在一个偏远山城,扮演一个假官员而已,算不得什么。 魏达德终于把眼神从褚煦君的脸上彻底收回,看向面前这个一向高傲清俊的锦衣男子,第一反应是根本不相信,他浅浅一笑:「桃公子,这种事兹事体大,可不兴作假。我们阳城,立城百年以来,从未有过上朝的巡察使按到访。敢问你的官服、官印呢,可否容我一观?」 此人作恶无事,倒也是恶人有贼胆,一时没直接被吓住。 桃无名闻言一笑,满厅生辉。 郡守魏达德这才发现,原来这个一直用鼻孔看人的傻子,竟生得也这样好。新 先前的高傲不过是他故意为之,示人以蠢,让人轻易放下对他的戒心。 这么一想,魏达德对桃无名是京官下派的说法信了一分。 众人便见桃无名拍了拍手,便有外头的一名高瘦童子,端着木盘进来,上面躺着一套和郡守制式相同,颜色不同的官服,上头的补子更 加精致。 这名童子是武十三叔的远房侄子武虎,一路跟随他,虎头虎脑很是聪明伶俐,褚煦君认得他。 心下想,桃无名作为能哄骗住厉王的人才,手法和工具准备也太充分了。 桃无名又从袖中拿出四四方方的官印,对着魏达德一晃而过:「郡守大人,现在你可信了?」 这不是什么平民百姓都能有的见识,也不是什么样的贵公子敢偷偷做出来的私服和私印。 纵然这一行人没有半点巡察使该有的派头,但那么漂亮、浑身气派的美人儿,想来也只有京州的风水才能养出来的。 也只有京官能让这般相貌的女子跟随,才能护得住她。 魏达德信了,从鼻子哼出了老大一口气,埋头行礼:「下官参见都护巡察使按大人。」 在他身后本还有到了府衙就挣扎着站起来,不肯跪下的衙役,看到这一幕,也连忙跟着跪得扎实,心下都是惶恐。 桃无名落座高阶上的案几后:「很好,总算认了人。我们该谈谈你的罪名了。」神情在公事公办之间还掺杂了几分不屑和嫌弃。 郡守看出来了,嘴巴动了动,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既然身份是假的,那之前说的名字大概也是假的吧。 问了名,好查证。 桃无名还未出声,他身后端着官服的武虎率先出声,正在变声的公鸭嗓喝道:「大胆!你还不配知道我们大人的真名。」 武十三叔硕大的身躯躲在外头憋笑。 这孩子真是要逗死他了,这句话不过上回听过先生讲了一次,他就记住了,还活学活用。 果然跟在先生身边,他是个会「养」孩子的。 桃无名对着小童温柔道:「哎,不许对大人无礼,罪名未定,好歹还是一城郡守。」 意思是,很可能等一下就不是了。 郡守:「巡察使大人,冤枉啊。这一定是外头的小人故意中伤下官。我在阳城多年,不敢说鞠躬尽瘁,但也是兢兢业业,一刻不敢辜负皇恩。大人,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桃无名:「魏郡守稍安勿躁。今天晚了,明日有的是证人可以过来跟大人对质。来人……」 看了一眼外头被绑着跪在雪地里的亲信,以及其余傻站在一旁,尚未反应过来的衙役。 桃无名摇了摇头:「算了,十三叔,先将郡守大人关到后院的柴房吧。」从今天起,魏达德的舒服日子是到头了。 郡守一听叫唤道:「不行!大人,就算您是都护巡察使,也不能这样无凭无据就将我关押吧……啊!」 话未说完,小胡子突然在地上打滚了起来。 第261章:为一城百姓作主 第261章:为一城百姓作主 「啊,好痒……怎,怎么回事,痒死我了……啊!」 郡守大人突然在厅里的地上打滚。 桃无名看了一眼褚煦君。 褚煦君面无表情,倒是她身后麦子脸上一乐。 桃无名挑了挑眉,没改他的决定:「十三叔,快,郡守大人不舒服,快扶他去后院柴房休息。」 武虎放下官服,天真的语气道:「大人,郡守再这样抓着自己,肯定会抓得一身伤的。」 桃无名很是体贴:「那为了郡守大人着想,你们要好好绑着他,免得他受伤,要绑紧一点才是。」 郡守目眦欲裂:「巡察使!啊……」他浑身扭得不行,又痒又痛,如万蚁钻心,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处下手才能让自己舒服一些。 扭着的郡守被带走了。 桃无名看了一眼外头的人:「剩下的,你们带下去关起来。就关在你们平时关的地方,明白吗?」 将他们和以前看押的「犯人」关在一起,哎哟,那牢里一定很热闹。 衙役们面面相觑,有一人带头走上前来:「是,大人。」 桃无名见他高大威武,方脸大气,很快点了他的名让他当新捕头:「让主簿过来见我。」 「现在?」 一双桃花眼看向他,有问题? 年迈的主簿就这么被新捕头从被窝里挖了过来,见到满院狼藉。 衙役上下平日都是认识的人,今日要对「兄弟」下手,两相之间吵得不可开交,被绑的一方不服,另一方趁机报平时的仇,暗地里打一拳踢一脚的不在少数。 听说是来了个京州的巡察使大人,把郡守也抓了。老主簿便如常参见了「巡察使大人」,面色一点不变。 桃无名淡淡:「我要查看鱼鳞图册。」鱼鳞图册记载的是各州县市土地情况。 老主簿:「大人,府衙库阁需要小人和郡守两把钥匙才能打开。」 桃无名扔了出来。武虎手脚麻利,早将郡守的东西全部搜刮了过来。 老主簿弯腰:「不知大人要哪一年哪一个方位为主?」 都是木牍竹简,他确实只能搬「一点」。 这府衙还藏了这么个人才,桃无名:「我想要一整片的好地,用来培育新种。你看哪里合适?」 老主簿表示知道,转身走了。 褚煦君便是为了地来的:「你猜他会拿哪里的地来?」 桃无名胸有成竹:「阳城最好的地,都在马家手中。马家这些年给魏达德送了不少美妾黄金,想来二者,密不可分。」 褚煦君看得都不困了:「若这个主簿真的拿了马家的地来……」 桃无名:「那表示,此人有用。」 他笑了。 褚煦君见他扮啥像啥,眼下一身官威,又看了一眼被武虎随意放在一旁的官服,见厅内只有自己人,轻轻道:「做得挺真的。」 桃无名更乐了:「因为就是真的啊。」 话落,刚要进来的武虎被门槛一绊,连滚带爬到了桃无名脚下:「先生,你吓我……」抱着桃无名的腿,只差没有嘤嘤哭泣。 桃无名轻轻踢了踢他:「行了,撒开!公鸭嗓就别撒娇了,你才吓人。」 褚煦君愣了一会儿,很快明白过来。 是厉王给他的。 当初,厉王怕是真的想留住他的吧。 只是没想到,最后他跟了自己,在偏僻山城捡粪种地,还要对付郡守那般小人。 老主簿去而复返,递上木牍。 桃无名掀开看 ,眉毛一动。 褚煦君便知,确实是马家。 桃无名放下鱼鳞图册,看向他:「黎主簿,在魏大人身边多年,不会不知道你拿来的这卷,代表着什么吧?」 老主簿五官跟定住一样一动不动:「大人说要最好的地。」 「我也说了,我是要为皇上在阳城培育新种。马家的地,我的新种种下了,还能看到收成吗?到时我要如何跟皇上交代?」 老主簿:「那便是大人该考虑的事。」 桃无名:「你从前也这么跟魏达德说话?」 老主簿:「魏大人不曾找小人要最好的地。」 还挺会噎人!魏达德怎么会留这么一个老家伙在府衙里? 桃无名:「马家的人抓了来,郡守里的牢关得下吗?」. 老主簿这回抬了抬眼:「一城之牢,只问该不该抓,不问关不关得下。」 桃无名:「既然如此,黎主簿,你去马家把这块地的主人带过来吧。有几个,就带几个。」 多带点没事。 这老主簿是故意的,他不在意上面的人是谁,既然他们敢拿下魏达德,那就让他们去对付马家。 可对付马家,对老主簿有什么好处? 没有。 也就是说,他为的不是自己,而是身为主簿之责。 一城主簿,和郡守一样,都当是为了一城百姓作主。 既然想干活,那就帮忙做事吧。 魏达德敢让这样的老家伙留下,他就敢让人做事。 方才提的新捕头很快主动请缨:「我陪黎主簿去。」 桃无名点头:「多带点人。」 新捕头一时没明白,是让他们多带点衙役,还是多带点马家的人来? 他还来不及问,老主簿已经转身走了。 新捕头连忙跟上。 ********** 天亮了,跟随被抓来的马家身后,还有一群自动自发过来的百姓。 马家在阳城根基深厚,上头无论换谁作主,他们马家始终屹立不倒。 这一任魏郡守还不是郡守的时候跟马家就极为交好,阳城无人不知。 怎么会突然让人抓了马家的人,虽然只是两个旁支的庶子,但他们依旧姓马。 两个马家庶子平日没少在乡里作威作福。 便是见他们被绑着,也无人敢对他们喊打喊杀。 只是不自觉跟在身后,想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冬日里的寒冷,都不能挡住老百姓过来的心。 但桃无名人在府衙,一时还顾不上审马家的庶子。 他只是让武十三叔先去认认地,看看情况,差不多的话,就请周围的农户过去翻地、堆肥。 而他今日要审的是昨日还是威风凛凛的魏达德。 不过几个时辰,郡守被痒痒药粉折磨得,小胡子都乱了。 褚煦君让麦子给了他一个时辰的药:「大人,一个时辰,想来是足够你交代罪行了吧?」 终于浑身让人发疯的痒停了下来。 魏达德缓了缓,看到站在远处的大美人。 便是远远的一眼,都让人觉得美如画。 思绪到此,他突然低头,不敢再看。 便是看了美人一眼,他吃够了浑身发痒的苦头,恨不得有人敲晕他,也好过这无时无刻的折磨。 但美人可以不看。 罪行? 他没有。 第262章:我,把自己毁了容 第262章:我,把自己毁了容 桃无名是天生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 这是褚煦君听了半天堂审下来最大的感悟。 马家两个庶子,一脸无所谓进了府衙,在看到跪在地上魏达德的时候,脸色就崩了。 桃无名没让他们下去,而是在一旁跪着看。 关于魏达德的罪行,一查简直哪哪都有,可是最关键的证据,却是个难题。 麦子早被桃无名选中,让她出去查。 褚煦君不知桃无名让麦子查什么,麦子回来也不曾透露。 当然她查事的时候,有可能几日都没有回来。 喜妹当然很不满意:「我们的职责是照顾好女公子,你这样日日不归,是什么意思?」 麦子开始哭:「桃先生让我去管捡粪的农人,我这些日子身上臭得不敢靠近女公子,忙完了才回来。喜姐姐,不信,你闻闻。」 喜妹被麦子吓跑了,回来时候给她端了一碗燕窝粥:「女公子赏我的,你快喝了吧。」 女公子果然还是比较心疼她这个旧人的,那小麦子就让她来照顾好了。 免得到时候就剩自己一个人照顾女公子了,喜妹觉得自己真是大肚。 褚煦君见麦子回来,微微一笑:「在外头可受了欺负?」 麦子跟着笑,她认的女公子,不关心她事情有没有办成,只关心她做这些不同寻常人的事,有没有受委屈。 她摇了摇头。 「还想去帮忙?」褚煦君仍是温柔。 麦子点头。 「完整出去,要完整回来。跟着我种地,不是更安全吗?」 麦子:「现在只有我能帮助桃先生了。帮他,便是帮女公子。」 这是被桃无名洗脑了吧? 果然纵然是个小天才,也还是太年轻了,斗不过桃无名那样的老狐狸。 在一堆麦子提交给桃无名的大小事件中,桃无名选中了一桩魏达德凌//辱女子案。 在桃无名选这桩案子的时候,谢麦麦对桃先生的观感又上升了一个层次,查起案子来就更尽心了。 「魏达德,你可认识堂下女子?」 来人戴着厚厚的黑色帷幕,跪在堂下,细细小小,却并不让人觉得柔弱。 魏达德自然摇头。 桃无名看向女子,她便五体投地跪下:「小女小苍,拜见大人。」 「小苍,你今日来,所谓何事?」 「小女要状告阳城郡守魏达德,强抢民女,女干//Yin凌辱,还打伤她的双亲,以至双双自尽。小女还要状告马家,是他们将民女送到了魏达德手上……」 此言一出,门外百姓指指点点: 「郡守好色之名,早有耳闻。没想到流水般的女人送进府里,还不够他用。还要自己抢?」 「这魏大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马家不会给他安排。还用他亲自抢吗?」 「送上门来的哪里有抢来的有意思?大人的心思,我们不懂。」 「这上头坐的是新来的郡守大人吗?他能审魏大人吗?」 「我听说了,不是郡守。是什么巡察使,听说能监斩百官呢,那肯定能审。」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做样子,不会最后还是官官相护吧?」 「这话你也敢说。」 「看下去就知道了。别吵别吵。」.. 魏达德打断小苍:「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马家庶子也连忙跟着喊:「是啊是啊,我们马家是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 桃无名 喝道:「喧哗公堂,来人,掌嘴!」 衙役们不敢动。 桃无名看向新捕头。 新捕头看向老主簿。 老主簿一动不动。 新捕头便动了,上前,先给马家两位庶子一人五下。 最后来到魏达德的面前。 小胡子横着看他。 新捕头举起了手…… 啪!啪!啪!啪!啪! 魏达德的嘴角很快渗出了血丝。 「好!」围观百姓忍不住叫好。 桃无名还算满意,若是无人,他就只能让武虎出来打了,不然还有麦子也行。 「本官没有让你们说话,就不许张嘴,明白了吗?」桃无名仍是笑意吟吟。 马家庶子倒是低下了头,他们算是明白了,今日他们就是被家里踢出来顶锅的。 说什么府衙的人肯定不会动马家,让他们跟着走一趟,看看出了什么事。 家里一定很快就把他们救出去,回去后,必然对他们大大的补偿。 为了大大的补偿,他们跟着府衙的人来了。 现在连是什么罪都没有说,就先挨了打,还是打嘴巴。 这可是故意侮辱人的掌罚。 魏达德双眼的恨意则是燃得很,他何时被这么对待过? 桃无名:「小苍,你接着说。」 女子:「是,大人。我本是马家的农户之女,两年前的五月三十号,马家突然派人到我家,说是新郡守大人看上了我,要我过去服侍。我不肯,他们就把我绑到了魏大人的床上。 后来,我逃回了家,才知道,我阿父阿母为了救我回来,被他们的人打伤了。一个伤了腿,一个有内伤,无人照顾,不想受苦,两个人吃了老鼠药自尽了。死后,无人收尸…… 这两年来,小女四处寻人,想要为我家讨一个公道,可是没有人帮我。小女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逍遥自在了两年。大人,求您为小苍和我的阿父阿母作主!」 桃无名看向明明想开口,但在等他指示的魏达德。 还是怕打的。 他点头示意:「魏达德。」 魏达德这才开口:「巡察使大人,她满口谎话。我府上的人都是养尊处优,无一人受苦。我根本不认识她。至于她说父母之事,一定是他们自己身不勤体不快,自己活不下去了,想栽赃到父母官的头上。 大人,她的一面之词,你不会真的信了吧?她若真到了我的府上,里里外外都是人,她是如何逃走的呢?」 「那是因为我,把自己毁了容。」小苍这时脱下帷幕。 原本一张清秀的小脸,被不知什么钝器所划伤,留下一道一道疮痍的疤,创面可怖。 如鬼似妖。 她当初是故意的,故意划伤,故意不治,留下这样可怖的疤痕。 面对周围抽气害怕的反应,小苍的声音很是平淡:「当时我满脸是伤,身上都是血,府里的人见了都害怕,无人拦我。 加上魏达德此人,喜欢调//教女人,平日里魏达德无论如何打我,府里的人都刻意不会管我。 我就这样逃了出去。」 第263章:拉着他们一同到地狱 第263章:拉着他们一同到地狱 毁容少女的话落,公堂内外一片寂静。 门口围观的百姓,讨论声一直不绝于耳,也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眨着眼,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有几个女娘在低声啜泣,设身处地,她们说不定已经选择了臣服,和痛苦共沉沦,活得没有知觉,生不如死。 但小苍没有,她在***权势和乡绅地主的联合压迫下,面临一无所有的情况下,依旧选择保存了自身。 她始终没有被驯化。 在身边人都要毁了她,没有人帮助她的情况下,哪怕是自毁,她也成功逃离。 可逃离之后,厄运依旧在等着她。 父母惨死,深仇大恨。 绝望之下,她依旧没有被痛苦打败,孤身一人,不惧怕权势报复,执意要为全家人讨一个公道。 她苦苦求告,便是无门她也坚持。 直到她等来了,现在堂上新的巡察使大人。 麦子其实很容易就查到了小苍。 毕竟小苍的动静不小,周围邻居谁都知道她一心和郡守、马家对抗。 而魏达德和马家看一个农家女,就像看一只苦苦求生的蝼蚁。 他们根本不会怕她这样一个曾经被控制过的女人。 她光是要靠自己活着就要费劲所有力气,便是她什么时候跳出来,他们都自信有能力随时把她碾死。 蝼蚁怎么可能会伤到他们? 就是这么一个他们连低头一下都不愿意看到的蝼蚁,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 小苍上告的路子有多难,光是想象都觉得无法企及。 曾有一段时间,小苍只能希望老天爷能不能在什么时候降下几道雷劈死他们。 不然她实在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可她还活着,只要活着,她就要讨一个公道。 一开始小苍并不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麦子。 她一直都在了解,往上告的渠道,并未听说这段时间有什么大人下来了。 而在这之前,来骗她的人不少。 说给多少银子就能把状纸递到哪里哪里,如何写诉状,如何排到前面的位置,都一一有讲究。 小苍本就靠自己绣花来挣一点活口的钱,再加上被骗走的钱,三餐不济之下,她瘦弱得不像正常人,活活像个幽灵,加上面容可怖,她住的地方连小孩都不敢靠近。 麦子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留下了一点碎银。 小苍不肯收:「他们也有人先给我钱,后来还是骗了我。」 麦子便不再为难,不过每日还是过来看看她,带着豆腐和黄豆。 在麦子当着她的面吃了之后,小苍跟着吃了一口:「这个是什么?」 麦子便开始教小苍自制豆腐。 当那一袋黄豆都变成白白软软的豆腐时,小苍终于相信了麦子。 一个拥有这样技巧的人,不会是跟他们一样的人。 高高在上的人,看不到黄豆这样的贱物。 而那些骗子,更不会真的把可以活下去的生路教给她。 今日清晨,小苍天还未亮就早起在冷风中磨黄豆的时候,麦子上门了。 这么早…… 小苍眼睛不觉亮了:「你说的时间到了,是吗?」她可以去讨一个公道了。 麦子点头,眼眶不自觉湿润了。 小苍也红了眼,但是她的眼泪早在逃出来,脸上的伤口不停发作,以及知道父母死于非命时,流干了。.. 这个世界 上,原来还有人会为她这样低贱的性命落泪。 小苍麻木的心,轻轻颤动了一下。 收拾好自己,小苍跟着麦子离去的时候,她在心底发誓,今日便是死在公堂之上,她也要拉着魏达德和马家的人一同到地狱去。 魏达德当然记得这个女人。 起初他也喜欢那些温柔可人的女子,说什么就做什么。 后来,他渐渐体会到了,征服烈性女子的乐趣。 看着她们从满脸倔强再到乖乖匍匐在他的脚下,竟让Yin//浸官场多年的他,体会到极致的快感。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而面前的这位,可以说是他遇到过最为烈性的一位,她甚至成功逃了出去。 可惜她的脸已经毁了,再带回来他也倒了胃口。 但真让他死了,魏达德觉得没有意思。 他想知道,她还能如何挣扎。哪怕他根本不想再看见她。 她的名字是叫做小苍吗?哪个苍? 算了,他根本从来就不曾在意。 魏达德,已经忘记了。 便是这张满目疮痍的脸庞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魏达德发现自己也不记得她曾经的样子了。 他倒是模糊记得,她的脐下三寸有一颗红色的痣,别有风味。 除此之外,他都忘了。 这样卑微如尘埃的女人,是怎么敢再跳到他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要他认罪? 魏达德木着脸:「我说了,不认识你。巡察使大人,除了这个女人的话,还有别的证据吗?」 小苍:「大人,这是当时魏达德送我的玉坠,我带了出来。若不是他,我绝买不起这样的东西。」 无论她之前饿成什么样,她都不曾把这个玉坠当掉,为的就是它能发挥证物的作用。 那些来骗她的人,只要他们说出讨要这个玉坠,她就会用扫帚把人打出去。 魏达德:「我不记得我有这个玉坠,便是有,也很可能早丢了,不知如何辗转到了她的手上。或许有人不嫌弃她这张脸,刚好是赃物,便给了她。 小小女子,好深的智计。」 小苍闭了闭眼,她早就知道不会如此容易,她高呼:「大人,我知道,魏达德的大腿内侧有一块黑色的胎记。」 堂外的百姓窃窃私语,听到这话,更是信了小苍八//九成。 魏达德还要争辩,桃无名一个眼神,他被新捕头押到堂后检查。 三人很快回来了。 桃无名:「小苍,你说,这块胎记在哪一边?」 「是右侧,状如星芒。」 魏达德:「大人,她肯定是买通了我身边的人,才会知道我身上的胎记。」 桃无名:「魏郡守,那就只能怪你身边的人,出卖你太快了。在这个人没有浮出水面之前,本官宣判,阳城郡守女干Yin少女、间接至两人伤亡,证据确凿。身为郡守,知法犯法,草菅人命,罪加一等,依律处斩!」 闻言,魏达德身后的两个马家庶子一人吓尿了。 新捕头一脸嫌弃,将二人带下去,关进牢里。 只要保证他们吓到了就好。 魏达德:「大人,你这是乱来!我不服!我要上告!」 桃无名:「不急,这才第一起案子,回头攒着,你再一同上告。就怕到时候不知道你有几条命,够律法砍。」 惊堂木一拍:「休堂!」 第264章:他终于敢生病了 第264章:他终于敢生病了 有魏达德因奸淫农家女判了刑,打开了他定罪的局面。 闻风而来的百姓,争着相告这些年魏达德的所作所为。 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老主簿的身影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褚煦君也帮着为百姓登记,听取他们的控告,再一一整理,选取有相关证据链的案件、合并,交由桃无名审理。 与此同时,魏达德身上的痒痒粉没有停过,只要他不上公堂辩护,就不给解药。 以至于后来,魏达德都有些期盼上公堂了。 桃无名连审了半个月,都......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穿越,土豆奇幻玄幻,爽文一剑,全军列阵同人万相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穿书成废后她反手一个改嫁》第264章:他终于敢生病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5章:卫凌的“伤” 第265章:卫凌的「伤」 通州安城,灵州庆城、阳城,褚煦君选的这三处粮食产地,都在三州交界处,距离冀州延城都不算远。 只是阳城内多山,褚煦君还是命人赶路。 尚未到延城,沿路麦子便打听到了消息:「外头都在说,延城来了一位公主。」 公主? 连喜妹都知道:「皇上还小,哪里来的公主?」 褚煦君当即反应过来,是书中一笔带过,在之后成了前朝公主的赵紫芙。 她死的时候以丫鬟的身份下葬了。 是为了彰显朱祁的全方位登基。 现在赵紫芙还活着,她怎么会到延城来? 「说是,京州派她过来督军。」 「是吗?她带了多少兵马?」 麦子摇头:「未带一兵一卒。」 喜妹奇道:「她没带兵马,那来督哪门子的军?」 褚煦君闻言,陷入了沉思。 直到进了城,都没有再开口。 ********** 在卫将军的军营前,褚煦君等人被拒绝进入。 「女娘子,军营非等闲人可入,你快走吧。」 褚煦君没有拿出卫凌给她的令符,只是先来探了一次口风,看看情况:「我们走吧。」 「女公子,那我们先去哪里?」武十三叔不敢让东家自己过来冀州阳城,分了一支护卫过来。新 「和往常一样,找一处离营地近的院子。今天先住客栈吧。」 冀州和之前去的地方都不一样,沿途很是荒凉,看见的人都是一群又一群的流民。 褚煦君仍是沉思着。 喜妹想开口,被麦子拉去做事了。 一整天,她都没有再出声。 到了夜里,听见熟悉的「咚,咚,咚」声。 有人在敲她的窗户。 过了一会儿,那人熟门熟路爬了进来。 褚煦君好整以暇在榻上等着。 打量面前许久未见的玄衣男子——气色不错,腰杆扳直。 褚煦君:「将军看起来,并没有伤。」 卫凌一脸恍然大悟:「谁去传的话,告诉你,我伤了?」所以你才这么着急赶来吗? 褚煦君没注意,倒是真的诧异:「不是你?」 卫凌摇了摇头:「眼下延城形势不好,说心里话,此时我在这里,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 黑暗中,褚煦君的眼神一闪:「看来卫将军很不欢迎我。难怪我们连营里都进不去。」 卫凌察觉自己因为未婚妻还是赶了来,一时情急说错了话:「你没用令符,我便知道你猜到了。」 褚煦君思考了一天,自然不会在答案要揭晓的时候跟未婚夫置气:「所以,外头说的是对的,军营被公主把控了?」 卫凌:「表面上是。」 也对,若是军营真的被把控,外头又怎么会传出这么多的消息。 那说明上头的人,把控不住。 又或者…… 「你故意的?」这个答案是肯定的,褚煦君又抛出一个问题,「是谁让她过来的?」 「不幸的是,我猜是她自己要过来的。」 褚煦君冷哼:「看来朱公子在京州的形势不好过。你这一伤,他就更难了。」 这些京州争夺龙椅的人,在匈奴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依旧选择了先内斗。 而卫凌这个愿意抛弃自身功名甚至是性命,一力来到延城对抗外侵的人,成了他们要争夺的香饽 饽。 他们一不给人,二不给钱,三不给粮,四——居然还要派人来管着卫凌。 说无耻都是夸他们! 皇帝一直不现身,突然出现了一个有名有姓的公主。 这是多大的名头,她来了。 她身后代表的是谁?是小皇帝,还是厉王,亦或者只是她自己? 这些,卫凌都不知道。于是,他只好适时的「伤」了,躲起来看看情形。 他是愿意抗击外敌,但也不愿意傻到成为别人的肉盾。 他有了未婚妻,还没大婚成亲呢。 卫凌:「现在我住在外城,你也跟着我走吧。这里不安全。」 褚煦君仍是疑惑:「公主连我也盯着?」 「我怀疑,就是她的人截胡了我给你报信的人。」 难怪信鸽里没有提,是亲自跑过来送的口信。 卫凌身系西北门户,褚煦君听了不可能不动。 「不过,她可能没想到,来的是一位小女娘。」卫凌的声音里带了笑。 还是人间最好看的小女娘。 褚煦君有些想明白了:「她们觉得你在后面有人,故意钓我出来。」 卫凌点头:「之前你从安城送来的粮草,刚好跟她同时到了。」 那难怪了,有这么大批的粮草,任谁看了也眼馋。 同一时间到,也就是说,京州明知匈奴的打算,却还是只派了个公主过来夺名声。 此计,不可谓不毒。 公主以千金之躯,亲身而至。这让世人对京州的选择天平难免有所倾斜。 而刚进京的朱祁,在卫凌还没有明确倒向他的时候,便无形中比厉王少了正义之名。 而现在京州打的就是一个谁更「名正言顺」的问题。 虽然背后依旧是靠武力支撑,但现在谁先把名头搞顺了,将来继位后要面对的阻力、收拾的人也就少很多。 历来抢夺皇位后,还需要争夺一番,便是这个道理。 既然那个位置,人人都能抢,就算你坐上去了,为何我也不能试试呢? 而「公主」,这两个字无疑是正统的代名词,同时这是一把双刃剑。 谁都不想这样的「公主」继续活着,提醒世人。 但谁都不愿意成为杀她的那把刀,那更是直接给世人攻讦的把柄。 某种程度上来说,赵紫芙这三个字就是活靶子,用来彰显夺权之人的「仁义」,同时也让那些想复辟的人见了,蠢蠢欲动,贼心不死。 是个烫手的山芋。 她敢站在人前,和各方势力周旋,也是需要极大勇气和智慧。 上辈子她便是到死,名字也只出现在两行字里了。 「系统,你能探知这本书,还有别的宿主吗?」之前的卫冷衾,褚煦君没有问。 可这个公主,来头不小。 系统很快回答:「不会,一本书里最多只有一个系统。否则会失衡。宿主放心!」 呵~ 褚煦君冷哼,那卫冷衾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还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公主。 系统不敢说话。 马车上,护送褚煦君一路到外城的卫凌也不敢说话。 两人三言两语之间,再次默契交流了各自的情形,当然主要是延城内外的情况。 卫凌知道高产作物,但作为桃无名骗术的「受害者」之一,他还真不是特别关心好友如何「坑蒙拐骗」。 现在,褚煦君开始考虑,她当初选择卫凌,是不是也上了贼船? 第266章:外城流民军 第266章:外城流民军 这一世,冀州延城的形势,在匈奴还没有决定南下的时候,内部居然先变得如此复杂。 也许是因为原书这时候的笔墨都集中在男主和女主缠绵悱恻、互表情愫的过程上。 隐去了本就是烽火连天、争夺不断的西邺大地上的战况,还有京州劝权势更替的血腥阴谋。 这比褚煦君原本设想的只要抓出卫凌身边的叛徒,又上了一个层次。 眼下卫凌身边的叛徒还没有影子,似乎有点被蝴蝶掉的意思,反而是别的东西先跑出来了。 原书中,前......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爽文,脑洞万相,穿越元尊,玄幻都市神机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穿书成废后她反手一个改嫁》第266章:外城流民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7章:同帐 第267章:同帐 古时打仗,奴隶就是这么用的。 先派一拨人在外头消耗对方的武//器,等一大//波奴隶死得差不多了,他们再冲上去,打一通,赢得就快。 奴隶在古代的贵族眼里都不算东西,还比不上一个称手的家具。 大概在匈奴人一直到家门口肆虐的时候,他们便知道了吧。 自己出生在此地,便注定了掠夺与被掠夺的命运。 留在这里,还有军队可以保护他们。 就算是匪,只要能拿起刀木仓,又有什么区别? 再走远一点,褚煦君闻见了食物的香......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玄幻奇幻土豆,邪神全军列阵,一剑武侠脑洞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穿书成废后她反手一个改嫁》第267章:同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8章:他们就是天生一对 第268章:他们就是天生一对 夜幕寂寂。 卫凌灿若星辰的眼,睁着,看着帐顶。 他努力让自己的耳朵声音集中在外头的荒野上,可冬日寥寥,没有虫鸣蛙叫。 于是,屏风另一侧的声音,在五官敏锐的将军听来,便显得更加清晰。 她翻了一个身。 衣服有细微的窸窣声。 他能想象,绣花绸被包裹着她,隐约的起伏曲线。 又翻了一个身。 不翻了。 …… 她睡着了? 卫凌也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什么?她方才是不是说话了?会不会是想喝水? 卫凌......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雪中,一剑奇幻武侠,青鸾,剑道第一仙逆天剑来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穿书成废后她反手一个改嫁》第268章:他们就是天生一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9章:她早就该死了 第269章:她早就该死了 公主赵紫芙确实是第一次见褚煦君。 包括她知道的,被朱祁放在心尖上的人——尹月,她至今也没有见到。 在厉王兵临城下,谈成条件进城后的一段时间后,赵紫芙开始陷入了噩梦之中。 梦的内容一直是同一个。有时候重复,有时候会往下走。 但结局是相同的,那就是她不久就会死了。 她每日就在梦里死了一遍又一遍。 每每醒来,不太容易分清身处现实还是梦境。 最初的疼痛让她几乎难以起身,到后来逐渐有些麻木。 最可怕的是,梦里没有显示谁是凶手。 她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很多人的眼中钉,太多的人要杀她,所以她躲了起来。 哪怕这里什么都没有,每天要干很多很多的活。 可她还活着。 梦里她是中毒死的,七窍流血,死后无碑。 很多时候,赵紫芙都不知道,是身为公主,死于悲惨痛苦,还是七窍流血的身体疼痛,这二者到底哪个让她更难以忍受。 起初,自然是被疼痛袭击,皮囊受苦引发了极度的恐惧。 慢慢地,她习惯了最后的疼痛过程,甚至有时候可以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在梦中把自己唤醒。 避免了日夜的折磨,回到冰冷的现实里,继续分析梦境里这一次给出的新内容信号。 第一次做梦的时候,赵紫芙的想法是,原来她是这么死的,倒是符合她的认知。再等到做梦的次数多了,她领悟过来,她相信自己最后是这么死的。 她其实早就该死了。 赵紫芙,在先帝的公主里排名二十三。 她的母妃是一不知名的宫婢,在皇帝酒后被宠幸,无人得知的时候,生下了她。 宫婢难产而亡,她生下来,连自己的生母都没有见过。 至于她的父皇,她几乎也不算见过。 父皇的孩子太多了,他又太老了,一个个都认不过来。 何况,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的享乐。 要不是有几个同样的宫婢看她可怜,把她养大,不停告诉她,她是公主,应当在年节的时候去拜见自己的父皇,她最好求着他,这样她的日子可能会更好一些。 她去了。 在重重的纱幔之后,父皇的身影隐在其中,几乎不现身,只是传出他酒意深重的嗓音。 靠着自己的嘴甜和识时务,她才真正当起了公主。 有了父皇的「疼爱」扯虎皮,她之前的日子过得不算差。 那些救过她,养着她的宫婢也被她好好保护起来。她平时身边用的都是其他的人。 废了死了,她也不管。 在厉王进城的时候,依旧是这些宫婢将她藏了起来。 她躲在木板下的暗间,从木头的缝隙间,眼看着那些宫婢一个个,被杀死在她的面前。 鲜血自缝隙中流了她满头满脸,把她的曲裾染得更深,血腥味弄得她整个头都在发晕。 靠着小小暗间里藏着的水和硬得发干的饼,在她连尿都喝的时候,外头一切似乎平静了。 她溜了出来,混入她从小最熟悉的宫婢群体中,睡在人挤人的大通铺,每天醒来干活到深夜,只吃一顿。 慢慢她才知道,宫里除了最小的皇弟,其余人都死了。 夜夜笙歌,饮酒,宠幸美人,声音总是戴着浓浓醉意的父皇死了。 那些在后宫耀武扬威,每天都在你争我夺的宫妃美人也死了。 她那么多的兄弟姐妹,见过没见过的,跟她吵没跟她吵过的,都死了。 只剩下一个新的皇帝和没人知道的她了。 赵紫芙便更加小心翼翼,她长相普通,又总能笼络到最有用的人,她又活了下来。 然后她便开始做噩梦了。 赵紫芙渐渐相信这是上天给她的一个预警。 其实无论是自己的身死还是无名,这些对她来说似乎都无关紧要了。 若是她对这座皇城有一滴的感情,那她会想着跟随父皇而去。 但她没有。 她只想活着。 至于被夺国的深仇大恨?在自己的小命不保,且对父皇这种代表着家人的词汇,都显得陌生的时候,她甚至没有这个概念。 直到那天,她被派去照顾,很久没在人前出现的皇帝。 赵紫芙的皇弟。 观察了很久,又想了很久,赵紫芙终于确定,这个皇弟,是假的。 她有些兴奋,这一定是厉王的把柄,她能用这个跟他谈条件。 在赵紫芙看来,厉王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她的父皇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他只想舒服躺着,不想知道任何会让他觉得难受的事。 但厉王杨贾不一样,他想知道所有的事情,哪怕会让他难受得想杀人,他也一定要知道。 残忍自负,矛盾多疑,而且他不如天下人说的那样,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恰恰相反,他很在乎,尤其是在他离梦想中的龙椅那样近的时候。 只是因为自己早年的一些做法,到底还是传扬出去了不善的名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再如何补救也不太来得及了。 其他的对手更是抓着这一点不放。 所以厉王留了一个皇弟,用来证明自己进京是「名正言顺」。 反对他的人已经够多了,他已经没办法一个个打服了。 他杀的人太多,很多厉害的人都被他杀了,现在手中的兵掌控力是有了,但剩下的人,比如那个带着军队去往禹城,又逃回来的陶达,这样的蠢材都算不错的了。 厉王自己能带兵,但他现在比最初惜命多了,不肯轻易上战场。 在这样的情况下,赵紫芙见到了厉王。 见父皇的时候,她大部分时候是笑,哪怕是哭,也得配合着父皇笑,如此父皇才会愿意见她。 但第一次赵紫芙见厉王,便是怕得一直哭。 只要想想自己的亲身经历,赵紫芙哭得很真切。 厉王没有三头六臂,他甚至比一般人还要瘦弱,个子很高,头发已经花白。 长着一双狭长而爱笑的眼睛,笑起来,像个和蔼的大伯伯。 赵紫芙哭到不能自已,慢慢伏在了厉王身下。 厉王低下头,笑着看她,声音阴柔:「他们说,你是公主?」 居然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第270章:只要她抢过来便是了 第270章:只要她抢过来便是了 「叔叔,他们说假话。我从小就跟宫婢们一起长大,干活。我怎么会是公主啊。」赵紫芙脸上有着明显的恐惧,和一点懵懂,哭得也不丑。 她是故意露出身上的信物,让人看见,等着别人去告密,等着厉王主动召见她。 「你叫我什么?」厉王突然笑了起来,他的身边已经许久没人敢这么跟他亲近了。 赵紫芙等他笑完。 厉王抓着她抱住自己大腿的手,翻开来看。 这不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公主,应该有的手。 粗糙、干瘪、裂开,指甲缝隙都脏了,还有厚厚的茧子,非长期干活不可得。 「可有人说,你叫赵紫芙,是西邺的二十三公主。」厉王拿出信物,「乖儿,你可认得此物?」 赵紫芙面露喜色:「原来它在这里。我还以为丢了呢。」 「它是你的吗?」 「现在是我的。」意思,之前是别人的。 面前女孩的理直气壮,再次逗乐了厉王,他更为温和:「噢?那你告诉叔叔,本来是谁的?」 赵紫芙便低着头,表明若是可以,她不想说。 厉王却更高兴了:「……那个人可是死了?」 赵紫芙想了想:「我拿的时候,她已经不会动了。」 「很好。以后,你便是西邺的公主。」 「啊?可我没有名字。」 「没关系,从现在开始,你有了。就住在星辉阁,怎么样?」 「好啊,那里又大又高。」 厉王还是笑,没有放开她的手。 「叔叔,这个我能拿回来吗?」 厉王将信物递给了她。 「谢谢叔叔。那个偷我东西的人在哪?」 厉王好奇:「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打她。」 「如果你打不过的话,怎么办?」 「那只能暗地里动手了。但一定不能放过她。」 厉王再次哈哈大笑,手无意识捏了捏她。 赵紫芙忍住了恶心,任他牵着。 在那以后,赵紫芙「又」当上了公主,恢复了「趾高气扬」,只在厉王面前伏低做小。 她的梦境还在继续。 很快她抓住了其中的一抹信息,在她被下毒的时候,京城已经不是厉王在做主。 新的主人,姓朱。他有两位妻子,第一位只是占了名分,第二位才是他的真爱,姓尹。 于是,在赵紫芙的推动下,厉王让陶达带着三十万大军出发了,打算先下手为强。 姓朱的当了皇帝,她死了。那假如换了人当,她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可惜,陶达是个草包。厉王再生气,朱祁也还在进京的路上。 赵紫芙在梦中又得到了最新的进展,关于守护延城的卫凌。 于是她来了,在没有一兵一卒的情况下。 厉王只给了她一支能护送她抵达的禁军,问她敢不敢? 「只要叔叔让我去,我就去。」 「你是西邺的公主,委屈你了。」 「叔叔是对芙儿最好的人,我不委屈。」 「好孩子。」 头发花白的老头,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恶心。 但他仍只是喜欢摸她,并不真的动手。 和年迈的厉王相比,赵紫芙看到卫凌的时候,都没忍住眼前一亮。 这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梦里预示,他以残躯守护了延城,抵挡住了 西北铁军的入侵。 也是他,一力护着朱祁进军了京州,拿下了厉王。 赵紫芙不能理解,她平生没有遇到过这样一心不为自己的人。 卫凌手中有兵,他自己也身负才干,为什么会服从于朱祁? 若是进京的人,不姓朱,改姓卫,她是不是也就不用死了? 梦里再次告诉了她答案,那是因为卫凌的腿残了。 残疾尚且不能做官,何况是当皇帝。 好可惜…… 醒来,赵紫芙让人帮她查这些人的消息。 当她知道,卫凌还没有残的时候,她想立刻赶到冀州延城的心,都着急了几分。 等赵紫芙真的看到卫凌的时候,浮上来的念头便是,她一定要抓住他! 但他已经有了未婚妻,还是上辈子朱祁的第一个大老婆。 这是怎么回事? 赵紫芙也很快想明白,很简单,梦毕竟是梦。 梦里的卫凌腿还残了,现实也不没残吗? 也有可能他是在之后残的,现在赵紫芙也不能直接告诉卫凌:你会伤了腿。 这样的伟男子,寥寥无几,自然是会有很多人抢的。 她的父皇生成那般,肥胖得五官挤在了一起,不也还是有很多人争着抢着上他的床。 卫凌这样好,只要她抢过来便是了。 但卫凌开始躲着她,明明自己什么都还没做,他受了伤,不肯见她。 没关系,她可以先把他的未婚妻喊来,处理掉。 有人跟她说,在外头直接解决比较好。.. 赵紫芙不喜欢,她喜欢亲眼看到人。 只要看到人,她就会知道,要如何解决对方。 这是她的本能。 没看到人,如果派出去的,杀错了,又骗了她,那怎么办? 没看厉王那般厉害,到现在也没发现她原本就是赵紫芙。 当时信物确实被宫婢带走,她爬出来的时候,也真的捡了回来。 半真半假,向来是最被人相信的话。 现在,褚煦君来了。 在梦里,她还是皇后。 宫里的皇后,都是很辛苦的,她们很多事不能做,很多话不能说。 但所有的美人还是想当皇后。 赵紫芙能理解她们。 褚煦君长得这样好看,姓朱的都不喜欢,那尹月得美成什么样子,才能让姓朱的神魂颠倒? 不过褚煦君一开口,赵紫芙便猜到了,难怪朱祁不喜欢。 男人都喜欢会装的,骂人、打人、说真话的,他们都不喜欢。 要会哭,会笑,会扮蠢,会使小性子。 而面前的美人,她居然喜欢说真话。 原本赵紫芙想好的所有招数,在现在看来,都不如顺着面前女子展示出来的方法好用。 褚煦君「天真」道:「那公主便常来看小女。我会很多时新的美食,到时候请公主一一品尝。」 池嬷嬷依旧面露不屑。 赵紫芙却笑得灿烂:「正好,本宫便是为了年节的事来的。这延城外,百姓众多,本宫为皇弟亲到延城督军,自当与民同乐。」 第271章:他诈她的 第271章:他诈她的 又来了。 这些京州的大人物又来收割卫凌刚养好的「韭菜」了。 有本事自己去养百姓,养军队,一天天过来抢,算什么本事? 褚煦君内心开骂,面上却依旧笑得单纯:「太好了,那我就能常见到公主了。可惜军中的帐篷不够用,我跟将军都只能合用一个。再说,这帐篷也太简陋了些,公主金枝玉叶,怕是委屈了公主。」 池嬷嬷没忍住:「孤男寡女,便是订婚,也不当在婚前行此荒唐。你,简直……」 赵紫芙没有呵斥嬷嬷。 便是连她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确知道,男人有很多心思,便是厉王老成那样,父皇胖成那样,他们也还是会有别的心思。 可是,没有人,会直接讲出来。 他们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在面前套上一个好看的借口,比如仁义、道德,品性…… 赵紫芙心里不屑,但她在面上一直也是照做的。 在宫里,她的趾高气扬都是在面对已经打败的人,才会显露。 平日里,她出门还是会装一下的。 这个褚煦君怎么回事,她是连装都不会吗? 对褚煦君的现代灵魂来说,男女合租一屋,有什么问题吗? 要不是原身的年龄还太小,能真的睡到卫凌那样的谪仙,上辈子的褚煦君在现代做梦都会笑醒。 当然,碍于合约,怕真睡了惹出麻烦,褚煦君还是会克制自己的。 赵紫芙连留下用一顿晚宴都不曾。 「我是不是把公主吓跑了?」今日的晚餐,还是许久没有尝到的地瓜粥。 也不知是太久没吃到,还是古代的食材比较原始,激发出了地瓜更纯粹的味道。 卫凌更喜欢吃玉米:「不必在意。」而且未婚妻把公主吓跑了,不是更好吗? 显得她在意自己。 褚煦君看着卫凌似乎有些得意的脸庞:「她会相信吗?」 相信她是这么一个愚蠢的笨蛋美人。 太久没演戏了,技艺居然有些生疏,都没自信了。 「加上我脸上的伤,她大概是会相信的。」 毕竟要不是太蠢,怎么会动手打卫凌呢? 赵紫芙没有那么聪明,或者说没有她自认为的那样聪明。 她能活下来,还成为厉王捧着的公主,靠的是她在宫城里的野性和直觉。 褚煦君没忍住瞪他,就一定要提自己不小心打了他的事吗? 以卫凌的身体素质,估计到了晚上就该消了不少,可看着他似乎还加重了。 不会故意留的吧? 不对,褚煦君反应过来了:「我们隔着屏风,那么远,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床边?」 不然她怎么打得到他? 卫凌:「你是不是不知道……」少年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褚煦君冷哼:「我可不曾梦游过。」别又想哄骗她。 「那大概就是我梦游过去了吧。」不能再继续讨论这个,卫凌挑起新的话题,「我让庞军医来给你看看。」 「看什么?看你越来越黑的眼眶,还是我突如其来的梦游?」褚煦君没有好气,没想到她找到的「君子」,演技居然跟她有得一比。 卫凌很是温和,神来一笔:「无名跟我说,你出了济州就大病一场。」 桃无名居然连这事都跟卫凌说了? 不是褚煦君质疑卫凌跟好友们的交情。 而是看原书中卫凌一心扶持好友朱祁上位,都会以为他 们二人能好得穿同一条裤子。 但事实上,在褚煦君看来,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可能比塑料也硬不了多少。 至于桃无名能将性命交到卫凌手中,但他们平时相处不是你损我,就是我吐槽你。 感情倒真实了几分,就是不太像是会私底下谈论关于她病不病这种事情的样子。 褚煦君脸色不大自然:「早好了,就是着了凉而已。」 卫凌更是变了脸,「大病一场」,不过是他诈她的,这个反应,更是坐实了她当初一定病得很厉害。 「延城百姓和卫家军都当记得你的名字。是你的粮,喂饱了他们。」 褚煦君听到这话,妥协了。 这个旭风公子,居然「威胁」她。 她要是不看医生,就要将她是幕后「粮食爸爸」这件事公之于众。 闷声发大财,才是硬道理。 她还要扮蠢去对付赵紫芙,哪有时间给自己「搏名声」。 于是,庞军医来了。 很快,褚煦君便发现,这位便是在老贞王爷面前都不卑不亢的老军医,对她的态度居然很是恭敬。 「很早便要来拜访女公子,今日终于再次得见。」 这样的美人,庞军医自然记得他们初见的时候。 「麻烦庞军医了。」 「不敢不敢。」 庞军医诊得仔细。 久到,外头的卫凌和里面的喜妹、麦子都面色凝重。 卫凌出声:「庞军医,如何了?」 庞军医回过神:「哦,回将军的话,女公子身子没什么大碍。前阵子确实伤了元气,不过这些时候养了回来。就是……」 褚煦君:「但说无妨。」 她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比如灵魂跟原身的身子不契合之类的? 「女公子别担心,就是你的身子底子不知为何比别的差了些,我想多看看,再开对证的药。」 常人体质分阴阳,分虚实,但褚煦君的体内却十分矛盾,似乎二者都有,互相对抗,才导致她底子不好。 当然正常的起居没有问题,只是若是要练武,便是不能够了。 再者,要孕育下一代,可能也会比较困难。 真的不能练武啊,那是挺遗憾的。褚煦君早察觉了,很快接受。 至于下一代……古代生孩子的死亡率,早就让褚煦君望而生畏,便是美男也不能让她拿自己的第二次生命冒险。 这个也可以忽略不计。 庞军医一一说着。 褚煦君道谢,丫鬟一个去拿药,一个去熬药。 她这才发现,帐篷内的气氛不太对劲。 卫凌沉默了。 褚煦君这才反应过来。 她不想生,却不代表卫凌不想。 琳琅卫氏家主,嫡脉独苗苗,他肯定是需要继承人的。 想到这里,褚煦君对他温婉一笑。 卫凌的心火顿起,他看懂了。 他的未婚妻意思是,反正他们是假的,解除了婚约之后,到时候他想找谁生都可以。 真当他是谁都可以吗? 第272章:同居的“坏”处 第272章:同居的「坏」处 两人意见不一致的时候,便显露出了男女「同居」的坏处来。 天色已晚,褚煦君也不好说要出去哪里(躲着),既然要喝药,一时也不能「睡遁」。 卫凌的面色明显不佳,可褚煦君向来是不惯着他的。 正当气氛僵持的时候,两个丫鬟先后进来了,手中并没有药。 屋中的男女齐齐看向她们。麦子明显感觉气氛不对劲。 喜妹却没有察觉似的:「女公子,拿药、煎药,庞军医都说他要自己来。倒像是怕我们抢了他的方子似的。」 褚煦君不解,看向卫凌。 卫凌想了想:「你给我的退烧药,有一次我拿了出来,给了一位高烧不退的病人,他对此药好奇,我曾言及是你给我的。」 作为军医,他是对药好奇了。 褚煦君点了点头:「无妨,那我们就等着吧。」 卫凌出去了。 留给未婚妻睡前洗漱整理的空间,也给自己梳理心绪的时间,他去找沈右追。 沈右追放下卫冷凝今日写来的信,还没有回信,就看着未来的大舅哥在这里,一杯茶接一杯茶地喝,黑着脸,但人不说话。 眼睛上的黑圈,越来越明显。 卫凌不想醉醺醺回去,大晚上的只能喝茶。 沈右追好心提醒:「这般饮茶,今夜怕是会无眠。」 褚家大娘子曾提醒他,这茶里有什么茶碱,容易导致睡眠不好。 卫凌一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沈右追:「卫兄为何心神不宁?难不成,你这里,真是褚家大娘子……打的?」 卫凌不想告知内里真相,只是问道:「从前,小凝不搭理你的时候,你都是如何排解的?」.c 这话,卫凌从前不好问,毕竟像是在揭对方的伤疤。 而那时沈右追几乎从不因为卫冷凝的不予回应,苦闷。 哪怕后来她喜欢上韦庄,他也是只是担心她,大过于自身的愤懑。 这是一个十足厚道、温柔的男子。 沈右追一听,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们二人现在住得这般近,女孩子给自己喜欢的男孩气受,那是很正常的。 男女思维本就不同。 沈右追想了想道:「小凝是小凝,我是我。 我有喜欢她的意向,她自然也有不喜欢我的自由。人生漫漫,我能提前遇到心仪且般配的女子,已经是一大幸事。 能看见她每日如花笑靥,便是风雨交加的日子,我也觉得阳光明媚。她的存在,便已经让我的心里比往常多出了十分的欢喜,夫复何求? 我从不需要排解,因为遇到她之后,我几乎没有不开心的日子。」 卫凌有些模糊的感觉到,在情感一事上,自己远不如沈右追心胸开阔。 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还算谦虚,到底世间女子的争相追捧,让他有些迷失了方向。 自大了。 直到遇见一个不怎么「搭理」他的,卫凌心里头别扭了起来:「若是,小凝她还不肯嫁给你呢?」 沈右追:「小凝还小,再者她前头还有你们二位兄姐,她晚点出嫁,这很正常。况且,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 他都还没谈够,何况是心性浪漫的小凝。 卫凌顿时手里的茶也喝不下去了,他为什么要主动过来找沈右追吃狗粮? ********** 庞军医没有找到机会开口。 褚煦君直接让人给他送了一整包的退烧药,以及她从配方 表上抄下来的,是中文部分的成分。 至于化学成分,她也抄不明白,再多的,便爱莫能助了。 庞军医大为感激,送回了一罐治跌打损伤的良药,特地指明,能涂脸,哪怕是眼睛。 卫凌回来。 乌发披肩,浑身散发着香气的褚煦君趴着等他。 卫凌:「怎么还没睡?」 褚煦君端着手中的药:「我给你涂一下?」 卫凌没有拒绝,主动靠近。 未婚妻一看就懒懒散散,怕是早困了。 他心下的火一下便散了一半,跪坐着,仰起面,侧着脸,闭上了眼。 褚煦君拿出药,一点一点为他上着:「忍着点。」 少女指尖温润,柔滑,身上的兰草香幽幽往他的鼻翼钻。 褚煦君的手尽量轻柔,眼睛却不由自主看向面前完美的脸庞。 下颌线清晰,鼻梁高挺,纤长的睫毛,菱形薄唇,五官无一不精致,单看脸满是少年感,再看他宽肩窄腰大长腿…… 不能再看了。 褚煦君干巴巴道:「好了。」 卫凌没有动,褚煦君不知怎地,也跟着不动。 半晌,少年低哑嗓音道:「我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 褚煦君一开始以为他说的是脸上的黑眼圈,然后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她的身子不易受孕,没关系。 这怎么可能? 他可是古人啊。便在卫家他是一言堂,他也不能没有继承人。 那岂不是浪费了这般好的相貌才能基因? 这话,褚煦君是不大信的。 卫凌起身:「早些歇息。」 褚煦君愣愣,回到被窝里。 再说了,他们是假婚约,他不介意这个,做什么?卫凌他,想到哪里去了? 迷迷糊糊,褚煦君还是睡着了。 梦里,她三年抱倆,又抱倆……一大群跟卫凌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萝卜头围着她,喊阿母阿母阿母…… 她被吵醒了。 外头天光大放,褚煦君甩开一脑袋满满的小屁孩。 太可怕了! 卫凌不见了身影,他一贯早起。 褚煦君不甚在意,她用了早膳后,便到后头集中煮饭的伙头营帐篷处。 年关将至,褚煦君打算跟营地里的人,一起吃饺子过年。 从今天起,他们要开始烧饼,用她带来的玉米、地瓜和土豆。 这三样东西烤出的饼,尤为香甜。 然后擀皮、做馅料,包饺子。 一屉一屉的蒸饺,一锅一锅的汤饺,往外头的各个帐子,各个鼎食点送。 士兵们吃过后,感念将军夫人的恩情,纷纷过来帮忙。 人人面上洋溢着年节的喜气,纷纷讨论:「你吃的那个是玉米吧?我这个是地瓜。」 「地瓜更甜一些,甜丝丝儿的。我们换着几口吃。」 「好啊好啊……」 「将军夫人真是好人啊!人来了,还带这样好吃的东西过来。」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过了年之后,还有没有得吃。」 「现在有就吃着吧。」 「说得对。」 这时外头有人高呼:「安康公主到!」 第273章:如何将猪阉割 第273章:如何将猪阉割 赵紫芙过来的排场依旧很大。 她带来的人很快在宽敞的点兵台前搭了一个高高的棚子。 赵紫芙优雅坐在里头,哪怕寒风刺骨,她也挺直着身子。 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卫凌和褚煦君闻声过来觐见。 她只好派人过去。 过来伙头营的池嬷嬷板着脸道:「褚家大娘子,公主让你安排人,将这些要施恩的粮食,搬到棚子,由她亲自布施给士兵和流民们。还有,公主已经来了一刻钟,你该过去拜见公主了。」 脸上还嫌弃一身都是面粉的褚煦君。 不成体统,哪家的闺阁女子像她这般? 褚煦君头也不抬:「嬷嬷没看见我在忙吗?公主那等我有空就会过去。至于抬粮食的人,得找将军安排。这儿可没人听我的。」 一直被拒绝的池嬷嬷:「你!这是打算抗旨?」 褚煦君觉得好笑:「旨?圣旨在哪,安康公主是打算僭越,直接发布旨意吗?那我可得让将军好好上书到京州,申辩申辩。」 褚煦君只差没说出,赵紫芙配吗? 池嬷嬷却不敢承认自己说错话:「你,给我等着。」 赵紫芙身边放着这样的蠢人,她自己知道吗? 怕是知道的,不过又蠢又坏的人有时候很好用,赵紫芙便继续留着罢了。 池嬷嬷想去找卫凌,可根本没人告诉她,将军在哪里。 好不容易,有人开了口,她顺着地方找过去,那地的人又说将军刚走了,去了别的地。 池嬷嬷就这么被溜了整个大营,等她回到棚子前,赵紫芙早已不耐,这里太冷了! 她抬头见池嬷嬷,披头散发,好不凄惨:「这是怎么了?」 「公主,您要为老奴做主啊!他们欺人太甚,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我跟褚家大娘子说了,她压根就不理我,还将我轰了出来。我去找将军,翻遍了大半个城外,都没找着他。公主,他们这是公然藐视您啊!」 赵紫芙听到这里,自然也生气:「去,让人把褚家大娘子抓过来。」 卫凌在年节会去看望老兵、残兵,还有一些在今年于军中有恩的小人物。 压根不在意是安康还是安平公主过来。 他倒也吃到了褚煦君送过来的烧饼和饺子,听着沿途的人纷纷在夸将军夫人。 卫凌的脸上一直挂着与有荣焉的笑,惹得一些小女娘看着,红了脸庞。 这时,已经走到城东的卫凌才听到消息:「将军,不好了,公主说要去抓夫人!」 赵紫芙?她想做什么? 伙头营,围着满满的人。 禁军过来的一小队人马,在对上他们的时候,顿时气势弱了不少。 褚煦君看见了,给麦子一个眼神。 麦子便招呼着人过去:「禁军大哥,这一年辛苦了吧,这是我们女公子让人做的地瓜饼,甜着呢,赏脸尝尝?」 本来虎视眈眈看着禁军的士兵们,也纷纷跟着,将做好的吃食塞满他们的两只手。 手中有食物,便提不了刀剑。 带头的人还是尽责说了句:「褚家大娘子,我们公主请您过去。」 褚煦君还是笑:「公主真是太热情了,你快吃,吃完跟她说,我忙完就会过去陪她的。」 这些「领导」,想要扮演好人施恩收买人心,只是露个脸就要底下的人把功德贴到他们的脸上。 钱不出,人不出,动动嘴皮子,还要人哄着他们。 做什么春秋大梦? 褚煦君 这会儿自然明白,这便是赵紫芙那日说的——「与民同乐」。 那就让她一个人在这大冷天「乐」去吧。 赵紫芙屈尊降贵,坐在四面透风的棚子里,足足吹了一小时的风,还要维持自己端庄仁德的形象,不敢抱怨。 等了许久,池嬷嬷重新绑好了头发。 想继续站在赵紫芙身边最近的位置,已经有别的嬷嬷顶替了她。 办事不力,还想得公主的信重,是不能够了。 只要一次,公主便不会再给多的机会。 赵紫芙一直如此,她身边的人争得跟狗似的,她也不在乎。 禁军的人迟迟未归,身边守着她的人,闻见了满街上的香气,早已蠢蠢欲动。 赵紫芙终是忍不住:「走,去看看。」 伙头营里,褚煦君说是来帮忙,实际上也就动动嘴皮子的功夫。 她身上的面粉都是她伸手试擀好的皮软硬程度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营中的火一直烧着,整个人热烘烘,吃了一大碗的饺子,伙头兵还一直想往她的手里塞东西,褚煦君便指点道:「地瓜和土豆炸了之后,片的、条的、块的,都特别好吃。」 「现在是来不及晒了,等出太阳时候,晒一晒,那就更香了。」 「油的话,可以用肥猪肉来炼。」 「怕猪肉的味道太腥,可以把猪先阉割了。」 然后褚煦君的小案几上,便摆满了地瓜条、土豆片(薯片)等点心。 赵紫芙过来的时候,看见她,没冷着,没饿着,虽然是在污糟混乱的伙头营,但她众星拱月。 人人跟向日葵一般,朝着她,听她说话,等她示下。 火光照亮了褚煦君那张熠熠生辉的小脸,比什么都还要好看。 然后公主凑近了,就听见褚煦君在跟伙头兵们说「如何将猪阉割的事」。 赵紫芙:…… 这个话题是一个女子该说的吗? 何况她还是未来的将军夫人? 卫凌,他都不管的吗? 「末将参见公主。」卫凌赶过来了。 赵紫芙收拾好再次被震惊的表情,转过身,以最完美的表情:「将军快快请起。」 然后卫凌的眼神便落在了自家未婚妻的身上。 周遭的人都安静了。 褚煦君才结束她关于猪仔阉割后,肉味有多香,红烧肉放糖有多好吃的话题。 「公主,你怎么亲自过来了?都是我太忙了,赶不过去,公主不会怪罪吧?」 赵紫芙:…… 你在忙什么?说猪的事情吗? 欸,她连那个字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褚煦君又对卫凌道:「公主说过,她要在年节与民同乐,没想到她这么早就过来了,公主真是一心为民……」.. 卫凌:「不想公主竟一片诚心,是末将安排不当。沈将军,今日犒赏军队的事,便劳烦你带公主过去吧。」 沈右追:「末将收到。公主,请吧?」 于是赵紫芙连一张饼、一个饺子都没吃到,就被沈右追带走了。 第274章:烟花,好看吗? 第274章:烟花,好看吗? 直到深夜,赵紫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城内的府邸。 这还是之前的延城郡守府邸,多年失修,赵紫芙不过勉强住着。 至于郡守本人,早就缺岗多年。 京州无人愿意到延城这穷山恶水的地方过来。 赵紫芙过来之后,更能体会厉王听到她愿意过来的激动心情。 她原以为在宫中,自己宫婢一般的日子,已经苦极,谁知这外头才更可怕。 难怪人人都要往宫城里钻。 这次她真的受罪了。 没想到,犒赏士兵居然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到处都有那么多的「刁民」。 沈右追带她去的地方,又臭又小又挤。 那些人,都想抓着她,有些是热情的感谢,有些还想问,自家的男人只是受了一点小伤,能不能再回到军中去? 不然家里都要饿死了。 还有那些浑身脏兮兮的小孩,会伸出黑黢黢的小手,抓着她的绫罗,跟她要糖吃。 她用尽浑身力气才没忍住逃跑。 「嬷嬷,我今天那套衣裳,快拿去烧了。」赵紫芙躺在浴桶里,有气无力道。 因为觉得身上太脏了,她在浴桶里多泡了一会儿,又撑着给京州厉王送了一封信。 很快,赵紫芙病了的消息就送回了城外。 褚煦君好奇:「沈将军都带公主去了哪里,她都吓病了?」 沈右追面上无害:「就是城西那,欸,他们只是太热情了些,没想到公主竟吓着了。那是我的过错了。」 城西的那些人,无非就是贪了点,比如送了个烧饼就想多要十个。 赵紫芙倒是连忙送了出去。 然后对方就觉得还能再要,赶紧想迎赵紫芙进去,不继续薅一层皮就不放她走。新 至于故意不拿饼,只想求让家里伤残人士继续参军好能吃上一口饭的,不也很正常吗? 求到最后全家都跪下来啊,蹭在赵紫芙的脚下,他们那样可怜,沈右追也不能上前去拉他们。 拉公主的话,那更不合适了。 只好让公主受点委屈了。 而公主穿得那样好,小孩子看到了,大过年要颗糖吃,多大点事。 赵紫芙后来就赖在车上不肯下来了,都是嬷嬷们去的。 城西这些打不得骂不得,轻不得重不得的滚刀肉,有人在前头顶着,沈右追自然要多跑一跑。 无论赵紫芙身边的嬷嬷们如何暗示,沈右追都一副「公主仁义」「公主为民请命」大义凛然的模样,嬷嬷们不敢再劝。 赵紫芙更是不敢说她要先回去。 就这么耗了一天。 「最后公主连看我一眼都不肯,就驱车走了。我连一句恭送公主都说不上,欸,真是失礼。」 沈右追讲完,还很是遗憾,逗得一屋子的人都乐了,他还继续:「公主怎么就病了,城北还有几户人家,他们也很可怜呢。公主见了一定会泪洒当场。要不,我再去请她?带病犒赏百姓,这都能载入史书了!」 这家伙,真是个人才。 一旁在穿戴铠甲的卫凌看着他。 沈右追就是故意的,他不满自己被派去「哄」公主。 这才过来,逗那主仆三人,明知他今天没时间,还不留空间给他。 卫凌见他闹够了,才开口:「我要去巡城了。煦君,你要不要一起?」 褚煦君愣了愣,就,挺突然的。 她一时没有拒绝,便默认了下 来。 喜妹嘟嘟囔囔,为女公子披上一件厚厚的红狐裘斗篷,拿了个孔雀蓝汤婆子,还有褚煦君之前画好,让绣娘制出来的古代版围巾。 裹得严严实实的褚煦君跟着卫凌,上了马车,然后下车爬上了瞭望台。 新年,卫凌作为将军,会亲自巡城三日,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规矩。 「冷不冷?」 卫凌问了一句废话,褚煦君瞪了他一眼。 深冬,在这又冷又干的大西北,不下雪也冻人。 「你能来,我很高兴。」卫凌又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在今夜有她陪着。 许是害怕赵紫芙的为难,又许是沈右追太有趣,她听了他一夜的故事,自己一时没忍住就开了口。 在她没有否认的时候,卫凌有些后悔,天太冷了,帐篷里他一直让人燃着上好的银碳,她的榻上也铺了厚厚的几床被子。 他不该让她来的。可是她要来,他的心里又实在是高兴。 褚煦君笑了笑。 「我是说,你来了,他们才吃上这样好的年节食物。」 褚煦君:「是因为你,他们才能在这里过一个好年。」 没有武力守护,她有再多的高产作物,在这乱世,都不敢拿出来。 来都来了,这样好的气氛,褚煦君在系统里,买了一点烟花和仙女棒。 「有火折子吗?」 褚煦君拿出:「帮我点上。」 仙女棒亮了起来。 卫凌一惊。 这是何物?居然会弹射出这样的火花? 「这叫仙女棒,好看吗?」褚煦君递给他一根。 烟花配谪仙,更添了一点梦幻感。 卫凌大着胆子接过,火光四射的,然后仙女棒就燃完了。 他闻了闻:「这是什么味道?」 褚煦君没听见,系统给的烟花有点古老,她还在研究如何点火。 她选的是拿在手里的简陋版,总不能把木头制的瞭望台给点了。 「好了好了,应该可以了。」褚煦君点了一支,拿在手上,「看。」 她指了指天空,卫凌跟着抬头。 十余秒后,一朵绚烂的白花冲上黑夜,点燃了星空。 卫凌瞪大了眼。 褚煦君一边欣赏烟花,一边看谪仙的面容,一时不知哪个更好看些。 卫凌:「这是……」 褚煦君:「这叫烟花,好看吗?」 「好看。」卫凌愣愣点了点头。 于是褚煦君就把一整包十支的烟花全部轰炸上了夜空。 褚煦君在瞭望台放烟花放得开心。 两人不知道台下已经乱成了一团。 「怎么了怎么了?」 「什么声音?」 「是匈奴又打过来了吗?」 「什么情况,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他们哪里管我们过不过年。」 「快跑快跑……」 「跑去哪里?这里有卫将军,怕什么?」 「对噢,忘了,今年我们有将军了。」 「还在响……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275章:火//药才是制胜法宝 第275章:火//药才是制胜法宝 一朵朵耀眼白花在天空绽放,最终沉寂,只留下星星点点,和弥漫在空气中的难闻味道。 褚煦君不无遗憾道:“这里太高了,如果换个地方,我们还能放一些红的绿的紫的黄的,五颜六色,观赏性更佳。” 卫凌不在乎颜色,他满是好奇:“这是用什么做的?” 褚煦君见他神色认真,远不是方才的温情小意。 她正色看了看手中的烟火,想起了关于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火//药。 这是能做为热武器的基础,而国人却只......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都市玄幻,脑洞穿越,仙侠热血邪神,雪中元尊剑仙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穿书成废后她反手一个改嫁》第275章:火//药才是制胜法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6章:想尚公主,都不配 第276章:想尚公主,都不配 后知后觉,褚煦君想起了,一开始卫凌跟她提到过的,董大力和褚节,他们跟来了。 她仍是笑脸:“好的,嬷嬷,我知道了。你跟公主说,我马上就到。” 过来传话的嬷嬷翻了个白眼,这不知好歹的破落商户女,每天都这么糊弄公主。 只是她的态度一直很好,到了晚间还会让人去传话,说她忙忘了,请公主见谅。 对方的礼仪做到位了,她们反而不好说她什么。 如此循环往复,赵紫芙纵然呕得要死,还是没能在自己的府邸......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同人盖世,土豆武侠玄幻,全军列阵剑来狂刀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穿书成废后她反手一个改嫁》第276章:想尚公主,都不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7章:煦君可是……想我了? 第277章:煦君可是……想我了? 褚节气急败坏道:“氲氲,这才多久,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二哥我可是个读书人,如何能跟那些……算了! 我去见公主,那还不是因为你不懂规矩。平白得罪了公主,你可知公主背后的人是谁,你这样,是置我们褚家的生死于不顾。” 褚煦君:“公主背后的人是谁,我不感兴趣,倒是二哥,你背后的人又是谁?” 褚节:“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一介白衣,哪里有什么背后的人?” 褚煦君一试,看来他还不......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都市穿越,同人剑仙,仙侠爽文热血,雪中土豆邪神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穿书成废后她反手一个改嫁》第277章:煦君可是……想我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8章:即刻捉拿卫凌归案 第278章:即刻捉拿卫凌归案 赵紫芙心里很激动。 没想到这个小白脸居然能给自己送来这样天大的一个消息。 她来到延城后,最大的苦恼便是没有一个能够拿捏住卫凌的把柄。 至于未婚妻褚煦君不过是附赠的边角料,赵紫芙从小到大最熟悉的便是女人间的斗争,所以想先对她下手罢了。 没想到,这样的把柄居然是褚煦君的自家人褚节送过来的。 赵紫芙:“二公子,卫将军怎么说也是你未来的妹婿,何况你还在他的军营中效力,出这样大的事,难道你......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热血仙侠,雪中都市脑洞,玄幻元尊,同人爽文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穿书成废后她反手一个改嫁》第278章:即刻捉拿卫凌归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9章:今天就打你这个骗子 第279章:今天就打你这个骗子 褚节一向是褚家兄弟里,口条最好的人。 他头上绑着白色绸条,脸上还有好几处鼻青脸肿的地方,至于其他衣服遮住的地方可能就更多了。 可便是这样的形象,却更为他的说辞增添了说服力。 他身后的仓库门户大开,脚下搬了一些破败的武器,任百姓自由上前查看。 那些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武器和护具,甚至从仓库拿出来这么一小段路就都散了架,材料更是用手指头都能戳得动。 这样的东西,如何能护住在战场上厮杀的......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脑洞,玄幻武侠爽文,土豆全军列阵,一剑搞笑元尊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穿书成废后她反手一个改嫁》第279章:今天就打你这个骗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0章:拜见天女 第280章:拜见天女 “太好了!我就知道,将军是不会骗我们的。” 百姓们再次爆哭。 台下带节奏的人和台上的褚节对视了一眼。 他们也很快反应过来:“可是,你看,他们俩长得是不是有点像?居然不是一家人吗?” 褚煦君看到麦子带来商队里的人也下了场:“你的眼神可真好,这台上的骗子,被打得肿成这样,你还认得出来。可真是奇了怪了。” 那人周围一直都听他的,此时也不自觉离他远了些:“是啊,从刚开始你说的话就有些奇怪。” “你......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一剑奇幻,青鸾都市仙侠,雪中土豆爽文,剑道第一仙逆天热血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穿书成废后她反手一个改嫁》第280章:拜见天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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